《你好，江医师》


 〈一〉五顏六色的生活，不应该乱七八糟地过。

    窗外有东西不停地闪过，但这没办法转移我的注意力。
    胃部传来的阵阵抽痛似乎是在抗议我这几个礼拜以来的不爱惜自己。
    因为失恋所以三餐乱吃还一直用酒精麻痺自己。
    结果该交的稿子没有交，该看的剧本没有看，连学校社团的指导都是一副狼狈地上样子去上工。
    最后就变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醒了？」
    「痛醒的。」
    「你活该。」
    可能看我这副四不像的样子，连我哥都懒得继续攻击我。
    「要不是我发现你，你就自己痛死在家里吧你！」
    印象中我有听到高跟鞋的声音，应该是木槿洛刚好来找我结果发现我的吧，好像每次都是被她拯救。
    我哥一路上的车速都很快，但我没有办法去细看他有没有超速或是细数他衝过几个黄灯闯了几个红灯。
    因为我前科累累，我直接被掛了急诊。
    不意外又是胃溃疡。
    等我一个人在病房里待了一阵子却不见半个我认识的脸孔进来，我就知道他们放弃我了。
    我直接被丢包在医院，我哥跟木槿洛都没打算要理我的样子。
    躺在床上我开始回想，为什么要这样糟蹋自己？
    为了一个劈腿的男人糟蹋自己，工作没做好还把自己弄进医院。
    本来胃就不好还顶风作案，三餐不正常，灌醉自己。
    想一想，突然想通为什么虞曦阳跟木槿洛都不理我了。
    我就是一个不好好爱惜自己的白痴。
    前几任分手之后我也是这样昏天暗地，过一阵子才能恢復，但我想这次我很快会好起来。
    要永远为自己，为自己爱的人活，我又不爱了，干嘛还在那边为难自己。
    五顏六色的生活，不应该乱七八糟地过。
    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会循环了三四次我才大彻大悟呢？
    事情一但想通，我很快就睡着了。
    等我重新睁开眼，是我哥在床边吃东西。
    「干嘛，想吃？」
    「恩。」
    「等医生来看过再说。」说完，他起身走去外面。
    虞曦阳虽然有时候欠揍了一点，但对我还是很好的。
    一间四人病房只有我一个人，有点冷清，而且我本来就不是很喜欢医院，现在空荡荡的，我脑海中一直跑过一堆都市传说、灵异事件什么的。
    我只好研究起我的手圈、研究墙上的按钮、开关还有我的床头卡。
    第2床
    虞晼晚女
    入院日期：07/02
    肝胆肠胃科
    主治医师：江于渊
    我记得虞曦阳之前国中的时候好像有一个同学也叫这个名字。
    我正要继续看下去，虞曦阳就带着医生来了。
    虽然他带着口罩，我看不见他的整张脸。
    但我感觉他看起来很适合当我新小说的主角。
    年轻帅气的医生跟爆肝工程师，这个组合感觉很不错。
    虞曦阳貌似是看穿我在想什么，对我发了一记眼刀。
    对不起老哥，我下一本书已经认定你是他的主角了。
    医生确认完我的状况之后，就又走了。
    由于我刚刚都在走神构思我的小说架构，我只有听到最后那一段我可能还需要再留院观察一天的消息。
    刚刚想出来的那些东西马上烟消云散，像气球洩出来的气，我抓都抓不住。
    「我想回家了，讨厌消毒水的味道。」
    虞曦阳瞟了我一眼，继续低头摆弄我前几天才送他的生日礼物。
    「我虽然行尸走肉但还是有记得你生日，还送你最新的高配电脑，你好歹理我一下。」
    虞曦阳这次有抬头看着我，但他没有说话。
    虞曦阳这个人说好猜但也不好猜。
    我平常可以通过虞曦阳的各种行为推断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一旦不说话、没表情，那我就真的摸不清楚他脑子里在运转什么。
    就像现在我看着他的眼睛只能读出「你是智障」四个字。
    「你下次再这样子看我还管不管你。」
    「虞晼晚小姐在此宣誓不会再有下一次。」我举出我的三根手指头，希望虞曦阳有接收到我的诚恳，「并由衷地向虞曦阳先生致上最高的谢意。」
    虞曦阳看起来颇嫌弃我饱含谢意的飞吻。
    或许是我真诚的宣誓有感动到虞曦阳，我获得一碗粥。
    在医院的生活比我在家里的生活还要规律很多，主要是我哥一直在旁边监督，时不时还会有医师跟护士来巡，大家无微不至的照顾一整天，让我觉得我的病已经好了一大半。
    我跟虞曦阳这样说的时候，他对我的不实言论嗤之以鼻，「听你在放屁。」
    「虞晼晚不要乱放屁，污染医院空气。」木槿洛看起来是刚下班就过来了。
    「你才不要来让我耳根不清静。」
    「要不是你没有什么好朋友，我才不愿意来。」
    木槿洛这句话说得一点毛病也没有，所以我没打算反驳她。
    我国中没毕业就去留学了，一年到头也没回来几次，木槿洛算是我少有的知心朋友。
    「江于渊？你国中是不是有一个同学也叫这个名字？」木槿洛指着床头卡问虞曦阳。
    「恩，一模一样的名字，不过我看过那个医生不像他。」
    我们三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到了九点多虞曦阳就先回去了，换木槿洛照顾我。
    木槿洛躺在旁边的小床玩手机，一边跟我说她带的班最近有一个女生状况不太正常。
    「亲情、爱情、友情，你觉得是哪一个？」
    「都有可能啊！」
    「废话！我观察了两三天，明天去学校再问她。」
    不知道是木槿洛没在看日历还是她观察到忘记，明天是礼拜六。
    当我诚实地告诉她之后，她就露出一副无语问苍天的表情。
    「那你明天打电话去他们家问问看啊！」
    「恩，明天记得提醒我。」
    「早点休息吧我们。」
    木槿洛随便哼哼两声当作答覆，就闭上眼睛去跟周公下棋喝茶了。
    我很确定我的早晨一点都不美好，而且不是自然醒的。
    因为我首先听到的是木槿洛骂骂咧咧的声音。
    然后还有一个倒楣鬼的声音。
    我总觉得这幕似曾相似，待我大脑飞速运转之后，发现是某本小说的其中一段，闺蜜手撕渣男前男友。
    我平常取材都很贴近大眾的，所以这到底是小说照进现实还是现实被我当成了素材？
    大概是发现我醒了，还一语不发地看着他们两个互相喷口水，激起李允棠落井下石的心，他那张脸上写满了嘲笑。
    嘴上不屈不挠的攻击我，诸如我离开他就变成了一个废人、看我现在的样子多狼狈，多丑陋之类的话。
    我以前怎么会觉得这个人很好？
    我的苯乙胺分泌出现异常了吧！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如果你再继续打扰我的病人休息，我就不是请保全来而是警察了。」
    突然病房里多出我的主治医师，他身后是两个一身黑、身材魁梧的保全大哥。
    白与黑的强烈对比，带着视觉的衝击，也形成与李允棠不一样的气场。
    儘管如此，李允棠依然没停下他那张嘴。
    我下床，给了他一巴掌，终于让他闭嘴了。
    趁他呆滞的时间，保全大哥把他拖了出去。
    「没事吧！」
    「没事吧？」
    木槿洛和江于渊一个语气还带着馀怒连说话还不忘了翻了个白眼，一个语气除了怒意还有关怀。
    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风。
    「我没事，早就想通了，我当初一定是假性近视。」
    「你近视很久了，没一任是正常人。」木槿洛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或许需要检查一下有没有失明的疑虑。」江于渊用专业的口吻提出一点都不正常的见解。
    或许我需要更换一下我的主治医师？
    「刚刚谢谢你啊！江医师。」
    「没什么。」
    除去他不正常的见解外，江医师其实很尽责专业的，多方询问跟检查之后，我顺利的从他手上毕业。
    回家的路上，木槿洛不停地向虞曦阳叙述病房里的精彩大戏。
    木槿洛对病房里发生的事情的总结就是，洛美女霸气开骂，虞病号幡然醒悟耳光响，江医师气场全开撵渣男。
    然后话题又突然关心起江医师的感情生活。
    「江医师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感觉有吧，他长得又不差。」
    「他戴着口罩你怎么知道不差。」
    「女人的直觉。」木槿洛对我哥做出一个信誓旦旦的表情。
    我跟虞曦阳很有默契地翻了个白眼。
    「虞曦阳你确定不管管你女朋友？」
    「管不了！管不了啊！」
    「请尊重一下你的嫂子，谢谢。」
    木槿洛用她的纤纤玉手「温柔」地蹂躪我的脸。
    「不客气，我未来的嫂子。」我挣脱木槿洛之后给了她一个假笑。

 〈二〉我怀孕了，请我喝酒吧！

    生活好不容易回归正轨，我每天除了三餐、午休还有晚上，我基本成为一颗转不停的陀螺，马不停蹄地补齐之前浑浑噩噩欠下的一屁股工作。
    好不容易凑出一天在家好好补稿的时间，我还要一边听木槿洛分享她的老师甘苦谈。
    「你说的那个状况不好的女生是不是若渝？」
    「你怎么知道？」
    我打开若渝的社交帐号，最近发的贴文配的文字反映她最近的情况并不是很可以，一下子是好的，一下子又不是很好。
    「最近一则配的是，等乌云散去，我们一起去看漫天星河长明。」
    「『零星的想你也凑成了银河』，木子淼在黎巳病床前说的一句话。」
    木槿洛对我能把书里的情节甚至是角色的一句话都准确的说出来似乎有些惊讶。
    这个故事本来就是根据我留学时一个朋友的故事改编的，为他们不復存在这世上的爱情做一个纪念，我很感动，所以印象深刻。
    「那根据这句话来推论，他们家可能有人是正处于生病的状态，甚至可能是病危。」
    若渝看过很多小说、电视剧甚至电影，她社交软体上每一则贴文搭配的字句背后都有其涵义存在。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直接杀去她家看情况是怎样？」木槿洛每次在想事情或是纠结的时候就会一直捲自己的头发，我觉得她手上那一缕头发等一下会打结。
    「她一下子好一下子坏的，我很担心影响到她考试的发挥，她对自己要求很高。」
    「先不用，因为她打给我了。」
    手机在桌上震动，来电铃声不容忽视地响着，萤幕上显示「若渝（6届社长）」。
    木槿洛马上正襟危坐，叫我开扩音。
    「她说不定有什么不好跟你说的话才没有跟你说，等我全部听完再跟你总结。」
    比起老师，我在社团更像是照顾他们的大姐，他们更喜欢喊我虞大或是晼晚姐。
    木槿洛表示理解，让我好好跟她沟通，她去厨房弄点吃的。
    我点头，示意她记得把房门关上。
    让我意外的是若渝说我在这些他们的眼中是一个就像一个亦师亦友的大姊姊。
    社团确实很多小朋友愿意在课馀时间和我分享他们最近遇到的一些事情，我常跟木槿洛说我是被聘僱去当小朋友的秘密树洞的。
    原来我在他们的眼中是这样一个存在啊！
    「这件事情本来应该是要你的班导来做的，如果你不太好意思跟她说，我可以帮你。」
    「我本来也很犹豫到底要不要跟老师说，但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你也知道我跟你们槿洛老师很好，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请她来处理好吗？」
    「好，谢谢晼晚姐。」
    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若渝的笑声，或许是倾诉之后，那些原本堆积在心上的事情有了出口宣洩，她听起来轻松不少。
    「不会，你早点休息。」
    木槿洛不知道是不是贴在门外偷听，我才刚结束通话，她推开我的房门。
    一双眼睛不停打探，想从我的表情推敲出事情的状况。
    结论就是，若渝的爸爸生病住院了，似乎蛮严重的样子，每天放学后她会去看看躺在病床上的爸爸，不过她哥怕影响到即将考试的她，没有详细跟她说，但即使这样，对于日渐消瘦的爸爸，她多少也能猜到几分。
    而且她哥不只工作、照顾她，最近还有研究论文要操心，每天晚上也是他去照顾爸爸的，若渝现在担心的不只是她爸，还有蜡烛四头烧的她哥的身心状况，连带自己也被影响了。
    「这两天有空我去家访好了，不然每次我跟她哥讲没多久，她哥又要去忙。」木槿洛逕自躺到我床上翻滚，「最近还要给他们段考出题、课程进度也有些落下，啊！我是天生劳碌命吗？」
    「你是天生註定要教育英才、百年树人的木老师。」
    木槿洛对于我的好话完全没有要接受的样子，换个话题继续霸占我的工作时间。
    「你什么时候要开始下一段恋情？」
    木槿洛一脸兴奋，好像我如果说现在，她可以马上推出一卡车的雄性生物一样。
    「暂时不会吧。」
    我重新聚焦在我的文档上，这个段落段落我已经卡很久了，增增减减的，就是没有一个版本是我比较满意的。
    「我们学校新来的体育老师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不要。」
    「那国文老师？」
    「停止。」
    「那......」
    「虞曦阳！」木槿洛完全没有要停止向我推荐雄性生物的样子，只好麻烦虞曦阳来回收。
    在没有木槿洛的干扰之下，我勉强弄出一个还算可以的版本。
    把文档寄到编辑的信箱之后我就出关了。
    一出房门，就看见我哥跟木槿洛两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臭情侣。
    「明天记得要去复诊。」
    「早上吗？」
    「是你要复诊还是我？」
    虞曦阳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让我忍不住对他吐舌头、扮鬼脸。
    隔天，虞曦阳把我载到医院门口丢着就走了，因为他要载木槿洛去若渝家家访。
    在等看诊的时候一个人超级无聊，我开始观察经过的每一个人，然后盯着某个地方发呆。
    「什么大病让你虞晼晚出现在医院？」
    一个人突然闯入我的世界，用着熟悉的欠揍口吻。
    知道我不喜欢看医生的就只有几个亲近的人，这个声音或许是文嘉月。
    抬头一看，果然是她没错，但是没有以前的意气风发，现在的她跟我之前的状态有异曲同工之妙。
    文嘉月在我旁边的椅子坐下，上下打量我。
    「回来也不通知我一声。」
    我们两个之前在英国留学是同学还有合租的关係，我要回国的时候，她说她还没到回来的时候，结果回来也不告诉我。
    「刚回来没多久，本来最近就要约你出来吃饭，谁知道先在这里遇见你。」
    「你什么病？」
    「我才要问你，你一个健健康康的人，现在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憔悴？」
    文嘉月轻轻地笑了，但看起来很苦涩。
    我注意到她手上的单据，还有黑白的照片，我大概猜到是什么，但我不敢直接问出来。
    也许文嘉月发现我已经注意到她手上的东西，她乾脆放到我眼前，「我怀孕了，请我喝酒吧！」
    正好轮到我看诊，但我实在不放心文嘉月的状况，只能先叫她在这里等我。
    「等我复诊完，来我家喝。」

 〈三〉你好，江医师。

    文嘉月一进我家就喊我快点把酒拿出来。
    「你孩子还要不要了！」
    孕妇尽量不能喝酒，这不是常识吗？
    文嘉月被我这么一吼，安静了下来，瘫坐在地上，目光空洞。
    我就坐在文嘉月旁边，看着她不发一语，安静了一阵子之后，文嘉月哭了。
    从一滴一滴的眼泪，到泪如雨下。
    从啜泣到嚎啕大哭。
    「虞，我怎么办？他不要我了！」
    「daniel不要我了，他要去跟别的女人结婚！」
    听到这里我大概就知道是什么事情了，daniel是文嘉月在英国交往了很久的男友，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说实话，我一开始很支持他们交往，因为daniel对文嘉月很宠爱，他们两个都互动看起来也都很好。
    但后来我跟daniel的共同朋友常常跟我透露他不为人知的另外一面，那时候我也曾劝过文嘉月，但深陷爱情中的她却以为我是想破坏她的感情，我们为此还冷战过一段时间，到后来我也放弃了，只能背地里请共同朋友帮我注意他们的状况。
    我要回国的时候，他们两个表现得很恩爱，我也没有再从共同朋友那里收到什么不好的消息，我以为我下次见文嘉月就是她的婚礼了，谁知道再见她是在这一种情况下。
    面对一直哭不停的文嘉月，我只能尽力去安抚她。
    虞曦阳回家看到这副情况，满脸问号，但还是很配合地帮我把哭睡过去的文嘉月抱进我房间。
    「你跟我提过的那个导演吗？」
    「恩。」
    木槿洛和我坐在厨房的椅子上看着我哥忙碌。
    我把大致跟木槿洛叙述事情的经过，她叫我直接去问那些朋友。
    眼下这个方法是最快、最有效率的吧，我马上翻出那几个人的脸书，发讯息过去。
    可能因为英国是白天的关係，我很快收到其中一个我最常联系的朋友的回覆。
    daniel确实要和一个女生结婚了，虽然是商业联姻，但在之前他早就跟这个女生有关係了，在他和文嘉月还在一起的时候。
    我会一直都没有收到不好的消息是因为文嘉月不只一次的希望他不要跟我说她跟daniel在英国的情况，我收到的消息才会都是报喜不报忧。
    看完讯息之后我真的差点就马上订机票要飞去英国。
    「你走了她怎么办？」
    虞曦阳一句话让我停下要衝去房间拿电脑的脚步。
    文嘉月早就跟家里断绝关係了，她长年在英国又刚回来，我如果真的衝去英国爆打渣男，那她怎么办？
    我转而打开手机查起如何照顾孕妇。
    文嘉月睡到隔天日上三竿才起来，我坐在书桌前，看到床上的人在蠕动，就知道她赖床的毛病还是没改过来。
    「你想先吃午餐还是先洗澡？」
    文嘉月哼哼两声，但我听出来她是要表达洗澡。
    早上临时去买的换洗衣物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我去厨房弄午餐回来，就看到文嘉月坐在我的书桌前翻我的小说。
    「我很多东西都留在英国没带回来。」
    「我会准备一套新的书给你。」
    「十年欸，怎么可能说断就断。」文嘉月看着窗外，手里的筷子不停地戳着碗里的麵条。
    「女生你觉得应该取什么名字？」
    或许是昨天的眼泪在某种程度上是心灵的洗涤吧，她感觉是想通了。
    文嘉月从以前就是一个特别坚强的人，如果她想通了，有了新的生活目标，她会变得比谁都要积极，为自己、为自己所爱的人活。
    「文白榆。」白榆是星星的一个别称，嘉月之于白榆，相互辉映。
    「我到时候会跟她说名字是乾妈取的。」
    「我这样是无痛当妈欸，我妈应该很高兴她有孙子可以抱了。」
    文嘉月可能被我这句话逗笑，我还是习惯她这样熠熠生辉的样子。
    「你都30了，阿姨着急也是正常的，我也怕你嫁不出去。」
    文嘉月一恢復精神，那张欠揍的嘴也跟着回来了。
    到了下午，文嘉月找我一起去逛母婴用品店，我义不容辞地就答应了。
    文嘉月的肚子完全不像已经七个多月，走起路来轻轻松松，看其他人都大腹便便扶着腰的样子，我真心的佩服她们。
    我们两个人在母婴用品店逛了好久，空手进店门的我，出去的时候两手没有多馀的力气再提东西了。
    「我帮你拿啦！」
    「不用，孕妇好好走路。」
    好不容易把东西都运上车子的后车厢，文嘉月突然大叫破了。
    我以为是羊水破了，赶紧跑到文嘉月旁边查看情况，结果她指着我的车轮示意我看。
    哪个缺德鬼！
    兴许刚刚跟文嘉月边走边聊天没注意到，现在才发现我前轮跟后轮的轮胎都被刺破了。
    「报警吧！」文嘉月拿起手机就要打110。
    我开始想我最近是有得罪什么人吗？
    好像也没有啊。
    「不用了啦，好麻烦，不要给警务人员造成困扰，可能是恶作剧吧。」
    就当花轮胎钱消灾吧。
    联络完车厂来拖车之后，我下意识地就打给虞曦阳，结果他关机了。
    可能还没下班吧，他自用机上班的时候习惯关机，我想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就没打算打工用机电话给他。
    「我先带你去隔壁咖啡厅坐着吧，他们说十分鐘，也不确定会不会准时或是弄很久。」
    意外的是我们在咖啡厅遇到疑似是翘班的木槿洛跟一个男生在里面，因为那个男的被对我们，所以我不确定是谁。
    「你干嘛？」文嘉月对我发出疑问。
    「那个，看到了吗？」我向一点鐘方向举起我的手指，「我未来大嫂跟一个男的。」
    「你直接去看看不就好了。」
    但最后我们两个选择鬼鬼祟祟的到相隔几个桌子远的座位坐下，背对木槿洛。
    「我是不觉得木槿洛会劈腿我哥啦，但就想看看是何方神圣让木槿洛翘班。」
    「想八卦就直说，我又不会笑你。」
    被文嘉月无情拆穿，我赠送他一个白眼。
    「你哥出现了！」
    文嘉月发现门口出现我哥的身影，叫我快点转头去看。
    哇！这是在演哪齣啊！
    很可惜我还没有跟文嘉月讨论出一个结果，我们就被虞曦阳发现了。
    因为店员的一句「文导你的饮料好囉。」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店员是文嘉月的剧粉，那个店员身上的项鍊就是之前文嘉月的一部从剧本到导演她一手包办的剧出的周边，敝人有幸参与过这部文嘉月一举成名的作品的製作。
    这或许就是社死现场吧。
    「虞小姐你好，又见面了。」
    「你好，江医师。」
    「这是文嘉月，我的好友之一。」
    我本来以为是我的病有什么特别严重的问题，不能直接跟我说。
    结果是因为木槿洛发现江于渊就是虞曦阳的国中同学，今天才特地约出来小聚一下。
    说要小聚一下，我们五个人也在咖啡厅坐到了六点多，虞曦阳提议要江于渊来家里吃饭，他要亲自下厨。
    「我还要去接若渝下课。」
    「若渝？是我们社长吗？」
    「我妹说你每次去上课，他们都很开心，很喜欢。」
    突然被夸奖，我有点不好意思，邀请江于渊来家里吃饭的话脱口而出，「那你带若渝一起来家里吃饭啊！」
    虞曦阳也跟着附和，「可以吧？」
    「可以。」江于渊跟虞曦阳说了「晚点见」，人就离开了。
    虞曦阳也起身准备要走。
    「你车好了吗？」
    「破洞补好了，阿明哥传line说我有空再去付钱就好。」
    「回来的时候买些火锅料，今天晚上吃火锅。」
    我超爱我哥的火锅，他每次都不知道怎么弄的，就算煮到最后，汤还是很好喝，不会很腻。
    「我跟晼晚一起去。」木槿洛不知道葫芦里卖什么药，一脸神秘兮兮。
    最后，虞曦阳先载文嘉月去饭店搬行李，接下来几个月，因为我跟木槿洛的坚持，文嘉月要住在我们家。
    而我跟木槿洛则是先去车厂付钱，再去买东西，由于有两个人同行，虞曦阳又追加了好几样东西，他说他要大展身手。

 〈四〉你会吗？

    从超市回家的路上，木槿洛终于忍不住了。
    「你明明就看出来我有事要分享，居然还无动于衷！」
    「我是想看你可以忍多久。」
    「那你到底要不要听？」
    「洗耳恭听。」
    木槿洛把她去家访的过程讲给我听，其中包含她是如何发现江于渊跟虞曦阳的关係的。
    「那张合照就放在客厅电视旁边的柜子上，很显眼的。」
    「你也在里面欸！」
    木槿洛说我也在里面，但我真的完全没有印象有这么一张合照。
    「是说老虞跟以前完全没什么变化，倒是江医师，完全就是男大十八变啊！」
    我知道虞曦阳以前好像有请江于渊帮他在会考前恶补过一段时间的进度，但我国中的时候就在英国念书了，久久回来一次，知道江于渊这个人，但打过的照面不多，印象也没有很深刻，大概是以前没有现在长得那么出圈，要是江于渊现在这个脸放在以前我肯定记得。
    听完我的一番解说，木槿洛直呼我是一个外貌协会的人。
    「假设今天你跟虞曦阳第一次见面，然后他一脸矬样，你会想要去了解他吗？」
    木槿洛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不会。」
    刚好红灯，我给了她一个「你看吧！」的表情。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这只是我的见解啦，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有人说第一印象很重要吧。」
    聊着聊着很快就到家了，我们回到家的时候，江于渊和江若渝早就已经到了。
    我在学校喊他们名字通常是两个字，久了之后我其实记不太得他们姓什么，要不然就凭他们两兄妹的脸还有名字，我也能猜出个七八分。
    「老师好。」
    江若渝先跟木槿洛打了个招呼，然后热情地跑过来拉着我，「晼晚姐！」
    「我有种自己家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你才猪。」木槿洛讲话可以再不经过大脑一点，希望她的学生没有被她带坏。
    晚餐由虞曦阳大厨掌杓，除了火锅还有些虞大厨的拿手菜，真是拖了江于渊的福，我上次这样吃是过年的时候了，连我生日都没有这么大阵仗。
    偏心鬼。
    虞曦阳本来想找江于渊喝两杯，结果江于渊还得回去医院照顾他爸就婉拒了。
    虞曦阳只能訕訕的把拿出来的酒杯收回去，但看到酒杯，我有点嘴馋。
    「虞老师，请好好对待自己的身体。」
    我的手即将碰到酒杯的时候被江于渊出声截了个胡，所有人瞬间转过来看我。
    「哥，你这个有点脏，我帮你擦乾净。」
    我打算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但知虞晼晚者莫若虞曦阳，我马上就被带到客厅跟文嘉月一起喝水。
    哼！江于渊，眼睛那么利干嘛啦。
    「听我哥说晼晚姐你是他的患者。」江若渝捧着冰淇淋蹦蹦跳跳地跑到客厅来和我们聊天。
    「下次我要挑他不在的时候去。」
    「住院好玩吗！」虞曦阳拿了一颗苹果直接塞到我嘴里。
    我懂他意思，就是叫我闭嘴。
    「被主治医师还有你哥盯哨的感觉如何？」请文嘉月小姐不要趁我被禁言的时候落井下石。
    「背后凉颼颼的吧，我哥每次盯我的时候都觉得背后一直有凉意窜上来。」
    江若渝完全说中我的心声，我把我的大拇指送给你！
    直到他们把厨房收完，我也把苹果啃得乾乾净净了。
    小坐一下之后，时间也差不多了，木槿洛因为顺路打算带江若渝回家，而江于渊可以直接回医院去。
    送走所有人之后，本来想趁虞曦阳去洗澡，偷偷去喝几口虞曦阳新带回来的白酒，谁知道他一直坐在餐桌那里弄他的工作，屡试无果之下，我宣布放弃，认命地去洗澡、补工作进度，然后上床准备睡觉。
    「我最近接的那部剧，刚好是买你『丁达尔效应』影视版权的那家公司。」
    文嘉月躺在床上，一边摸着他肚子，一边跟我聊天。
    「他们想请你去帮忙看剧本，也指点一下拍摄。」
    「我又不是剧组的人，不要去惹人嫌比较好。」
    「本导演亲自邀请，请问虞老师可不可以赏个脸呢？」
    想了一想，最后我还是答应文嘉月了，剧组顶着的除了来自各方的压力，同时还肩负着还原原着的大任，我如果去应该可以帮文嘉月减轻一点负担，还可以照顾她这个神经大条的孕妇，不用文嘉月多拜託，我自己头发吹一吹，脑子动一动，就正式成为剧组的外编人员了。
    因为文嘉月怀孕的关係，整个剧组都在赶进度，进组之后文嘉月稍微介绍了一下我就又消失得不见踪影了。
    「你们文导平常就这样风风火火的吗？」
    文嘉月的助理无奈地苦笑，我也是只能给他加油打气。
    影视公司请来的编剧很不错，选角也选得很贴近书中的角色，看了几场拍摄下来，有种我的小说主角有脸了的感觉。
    一整天下来，我骨头差点散架，回到家只想在床上当雕像。
    文嘉月还可以跟工作人员通电话讨论事情，女强人啊！
    洗完澡之后我还跟文嘉月讨论过这件事情，她居然跟我说习惯就好了，而且她觉得怀孕之后状态不比从前。
    我不习惯啊！我从以前就是窝在电脑前面的人，突然这样大活动量，吃不消！吃不消！
    虽然我偶尔会跟木槿洛去健身房，但我都是去跑跑步小小流汗一下而已。
    这种高强度的工作我持续了快两个月，渐渐地真的就习惯了。
    不过因为文嘉月要待產的关係，拍摄工作只能暂停，这段时间习惯晚睡早起的我，明明身体觉得累，但我还是起床了。
    「槿洛说差不多了，叫我们两个准备准备之后去医院。」
    听到这个，我整个人都清醒了，才想起来今天是在预產期的预估内。
    幸好之前就有先把东西都整理好了，随便洗漱之后就跟虞曦阳出门了。
    今天是假日，我到的时候江若渝已经在病房里面了。
    带着她的一堆书。
    她这两天下课就会来医院陪文嘉月聊天，等我或是木槿洛回家盥洗完来交班，她再搭我们两个其中一个人的车或是跟江于渊回家。
    我跟虞曦阳到医院没多久，文嘉月就被推走了。
    我们一群人在外面站了又坐，坐了又站，两个多小时的產程，硬是让我有种苦守寒窑十八年的感觉，那种盼望的感觉。
    今天有班的江于渊两个小时内来了不下十次。
    「不是有班吗？」
    江于渊「嗯」了一声，算是给我的回应，拢了拢白大褂，坐到椅子上。
    「石墨学长说差不多了，正好今天的行程告一段落，我就来了。」
    前面江于渊待的时间都不超过五分鐘，气喘吁吁地来，还没缓过来就又走了，大概是趁空档特地跑过来的吧。
    终于，自动门打开了，护理师捧着小白榆出来，小朋友脸皱在一起，实在看不出来有没有像到文嘉月。
    护理师把小白榆抱回去之后，江若渝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
    「哥。」
    「嗯？」
    「我以前也这么丑吗？」
    我以为江若渝怎么了，结果原因是这个吗？
    因为江若渝的一句话，我们一群人笑得人仰马翻。
    青春期的小女生真的是令人捉摸不透啊！
    「你哥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种皱巴巴的样子。」
    木槿洛还在旁边跟着起鬨，不过江若渝的表情看起来是有好一点了。
    为了大家的胃着想，在文嘉月醒来之前，江于渊让我们先去吃午餐。
    但我想如果文嘉月醒来，我还是陪着她会比较好，最后决定让虞曦阳带着一老一小去吃早餐，我跟江于渊在文嘉月的病房里等文嘉月醒来。
    「如果你是文嘉月，你会吗？」
    「把小孩生下来吗？」
    江于渊突然从他的资料夹中抬头看我，丢了一个让我措手不及的问题。
    「孩子是无辜的吧，但我没有这种经验，说不准。」
    我把窗帘拉到合适的位置，让阳光不要透过缝隙影响文嘉月休息，一低头，跟江于渊队到眼，他显然是对我刚刚的回答颇有不满。
    「你好假。」
    虽然有点恼火这个爱问又爱嫌的人，但不得不说江于渊说得没错。
    我刚刚内心是想，如果是渣男前男友的小孩，我可能不会，而且他如果听到我怀孕，第一个反应可能是跟我提分手吧。
    况且，如果婚前性行为还搞出人命，虞曦阳可能会带着大刀去砍人，回来换砍我。
    江于渊听完我的论述，倒是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突然被人看穿，除了一点点的恼羞成怒，还有点心虚是怎么回事。
    江于渊盯着我，感觉想再从我的脸上甚至我的口中推敲出任何心里的真实想法。
    然而文嘉月的响动搅乱房间里诡异的氛围，我赶忙站起来去察看文嘉月的状况，江于渊出去外面请医生、护理师，这场你问我答也就此打上一个句号。
    等虞曦阳他们回来接手文嘉月，才换我们两个去吃午餐。
    因为虞曦阳很没良心的忘记了他有一个也飢肠轆轆的妹妹，而木槿洛则是压根就没打算帮我买，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对若渝做了什么，总之，我被他们遗忘。
    「你午餐想吃什么？」
    我看了一眼天花板的指示牌，我们两个前进的方向是往医院的餐厅移动。
    「我都跟到这里了，听说很好吃。」
    江于渊没有否认的笑了笑，继续跨着大步前进。
    等到了餐厅，我才真正领教到不是听说，是真的好吃，正逢用餐高峰期，整个餐厅找不到空位可以坐下来吃饭，除了医护人员、志工以外，其中也不乏一些患者跟家属。
    「要不然我们去外面吃？」
    虽然真的很想吃吃看，但这么多人，而且餐盘里的菜也所剩不多，感觉我们两个是吃不到了。
    「你再不来，我真的会把你的两份都吃掉。」一个人提着餐袋朝我们走来。
    「谢啦！学长。」江于渊接过餐袋，和他的学长介绍起我「虞晼晚，作家。」
    他学长一脸兴奋的看着我，那个表情好像看到什么惊喜一样。
    「石墨，我研究所学长。」
    「石医师您好。」
    「宿一老师您好！我女儿是您的粉丝！」
    猝不及防被认出来，我有点招架不住这位爱女心切的爸爸。
    没有签书会、粉丝见面会，连直播我也不露脸，能认出我真的很厉害。
    「学长听力很好。」江于渊看起来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或许是我的声音？这样很符合江于渊的理论。
    「我记得小会议室今天都没人要用？」
    石墨点了个头，继续跟我分享他女儿的阅读心得。
    江于渊完全不管他学长还在跟我说话，拉了我就走。
    「欸欸欸，石医师还在说话！」
    「学长，我等一下拿签名给你，人我带走了。」
    江于渊转头对石医师招手并且无所谓地一直拉着我往前走。
    「其实我没有很担心被认出来啦。」
    「我比较担心你继续待在那里，明天我们医院会上社会头版。」
    我对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羞耻，并且对江于渊的话里有话觉得不明究理。
    但他很明显就是故意地忽略我疑惑的表情，开始吃他的午餐，我也就开始享用已经放在我面前桌上的那份香气四溢的餐点。
    有一说一，cp值真的很高啊！
    「缺人吗？」
    「缺医护。」
    好吧，这两个工作我没有一个符合的技能。
    不过不是员工也能吃嘛，离家不远，为了好吃的，走个几分鐘路我还是愿意的。
    回到病房之后，木槿洛提议说要去买一些中药来煮食补给文嘉月补身体。
    我刚进病房不到五分鐘就又走了。

 〈五〉一辈子应该为自己而活。

    有鑑于我跟木槿洛都是厨艺障碍的人类，我们叫来了各自的援兵。
    木槿洛她妈跟我妈。
    厨房开始飘出阵阵香气，而两个有多年食补经验的人类在沙发讨论突然当了阿嬤的感受。
    「看来我暂时可以脱离我妈催婚的名单。」
    「我觉得不太可能。」
    事实证明了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因为这样，我妈更热衷于催婚当媒人了。
    还拉上亲家母一起。
    我用眼神跟木槿洛求助，她给了我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这边刚回绝我妈，木阿姨又会再推一个男人的资料给我。
    「你把你的条件开出来，这样我跟你木阿姨也比较方便作业。」
    我真的怀疑我她们是有加入什么全国婆婆阿姨当媒人的群组，从北到南、由东至西的男人我都有被推荐过。
    我甚至被我妈以出去玩的名义，跑到俄罗斯去跟一个木槿洛的远房亲戚相亲。
    木槿洛知道以后用四个字形容这两个有志一同的阿姨。
    努力不懈。
    「高的、帅的、比她大的。」
    「嫂子很了解我嘛！」我微笑看着木槿洛，希望她可以闭上她的嘴。
    但两个妈妈已经开始摆弄手机，看起来就是在搜寻符合的人选。
    心好累怎么办？
    厨房的计时器在这个时候响起，两个妈妈才悻悻然地放下手机，去厨房大显身手。
    我瞪了一眼开溜跟进厨房的木槿洛，亏我以前还帮他追虞曦阳，没义气。
    三十岁后，虽然组成家庭的欲望有比二十五岁的时候更加的强烈一点，但经歷过那么多次失败的爱情之后，这次真的累了。
    一个人不也挺好的嘛！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顾虑那个这个的，我之前一任男友交往后不久还严格禁止我追星，他提的当天我就跟他分手了。
    在我人生低潮的时候，是他的歌把我从深渊里拉出来，对我而言，是一种信仰与救赎。
    后来我哥也曾经问过我分手的理由，听完之后，他跟我说了一段话。
    「去经歷，去后悔，去做你想做的，去选你所爱的，而不是别人眼里正确的，你的一辈子应该为自己而活。」
    后来我很少因为一段恋情的告吹而让自己陷入泥沼里，当然，我的上一任除外。
    我们交往快五年，差点步入婚姻，却发现他和女秘书的地下恋情。
    那天，我把一堆证据甩到他脸上，说了句「我们玩完了」，接着把手上的戒指拔下来塞进他秘书的手上。
    我觉得我整个过程很冷静，但据木槿洛跟虞曦阳的转述，我那天很像疯子，而且那个祕书的手指差点骨折。
    这段恋情让我印象最深刻的到最后竟然不是我们之前的那些高光时刻，而是我做完前面那一堆事情，走出办公大楼去买完啤酒，一口灌下那个爽快的感觉。
    但是高度的精神紧绷在松懈后，虚脱跟无力感猛烈袭来，像满月的大潮，也像危险的疯狗浪，把我拖进无边际的海里，失重、下坠。
    嘴里含满不明液体，又咸又苦，或许是泪水跟酒精產生的化学反应让我有这样的感觉。
    客厅里的电视还在滔滔不绝地谈论着跟肠胃有关的议题，想到我多次进医院就是因为我自己搞坏自己的胃，顿时替以前的自己感到无地自容。
    上次住那一次，确确实实地让我体会到什么是老了，反省得很快，没有跟虞曦阳一直吵着要借酒浇愁；住了好几天才从江于渊的手中毕业，不像以前两三天就又是一条活龙，继续喝个三天三夜。
    「哎呀，这个不是阿舟的孩子吗？」木阿姨的惊呼把我从我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阿舟是谁啊？」
    「你二姨丈不是叫江晚木吗，他的弟弟叫江晚舟。」木阿姨指着萤幕上正透过现场直播露脸的江于渊，「阿舟的儿子就是他啊！」
    我现在只想唱，世界真是小小小，小得非常妙妙妙。
    江于渊之于我来说是一个超级关係户。
    跟我哥是同窗益友，跟我大嫂又是姻亲两家亲。
    两位妈妈已经开始在讨论江于渊的一些名人軼事了，相信不用再几分鐘，木槿洛会加入战场。
    我很有先见之明地溜回房间，躲避口水攻击。
    接下来的日子里，文嘉月的房间除了我们这些人，还多了木槿洛她妈跟我妈常驻。
    文嘉月跟我说我跟江于渊完蛋了，因为我们两个已经被两位阿姨列为重点监护对象。
    听说江于渊第一次见到两位阿姨的时候，被调查到差点错过开会时间。
    「小白榆，你说这两个奶奶怎么这么担心乾妈嫁不出去呢？」
    白榆在文嘉月的怀里笑得很开心，有够可爱！
    「谁叫你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还总是遇人不淑。」
    我问的是小白榆，跟你们两个什么关係，真的是。
    文嘉月跟木槿洛互相做了一个得逞的表情，。
    我交的都是什么损友啊，真的是遇人不淑、交友不慎，说的就是你们两个。
    江于渊：【在文嘉月那里？】
    鱼丸：【干嘛？】
    江于渊：【突然有个会，帮我买午餐，楼下餐厅的就好。】
    鱼丸：【拒绝。】
    江于渊：【开完会就去文嘉月那里吃。】
    江于渊：【开会了。】
    江于渊每次使唤我买午餐都使唤得很习惯。
    文嘉月坐月子到现在快出月子，我已经买了不下二十次江于渊的午餐或是晚餐了。
    木槿洛突然凑过来看我手机，「我记得老江今天没有班的啊！」
    我还嫩薑咧，老江。
    「你去买午餐的时候顺便带一份给我，我带回去给她当午餐。」
    江爸已经住院好一段时间，幸好都在同一家医院，这样江于渊也不用到处奔波，不过若渝常常一个人在家也不太好，所以她也搬进我们家住一段时间。
    有种以前大学时住宿舍的感觉。
    「你每次虽然都哀哀叫，但你最后还不是怕人家饿肚子上班还是会买。」
    「我热心助人。」
    「ok，fine.」木槿洛把我拖离床边，「快点去，不要在这里带坏我们白榆。」
    我被关在房外，样子可能有点悲壮，我还听到里面有文嘉月很没良心的笑声跟木槿洛在哈哈大笑。
    没礼貌。
    我慢悠悠的走楼梯下去，幸好今天下来得早，餐厅还没有很多人，很快就解决买午餐这个任务。
    意外的是，回去的路上遇见了李允棠。
    本来我是打算当作没看见他跟他旁边那个大着肚子的女人的，但他又硬要自己往枪口上撞。
    「呦，这不是我们虞老师吗？」
    「你眼瞎吗？认不出被渣男求过婚的我吗？」
    我给他一个敷衍的微笑，他当了那么久人精，应该能够理解「微笑是一种礼貌，有时也是一种警告」这句话。
    我可是想为我们家小白榆积点德，不然我早就开撕这对烂人。
    不过现实总是不尽如人意，李允棠没理解反而还蹬鼻子上脸。
    「上次去看產后护理之家的环境，看见你在里面，现在又从员工餐厅出来。」李允棠上下打量着我，「离开我你就只能做这种工作了吗？」
    突然有点后悔今天没有穿好看一点，想说只是要来文嘉月这里，随便套了件t恤跟裤子就出门了，对比旁边那个年轻的秘书妹妹。
    嘖，有点不甘心，要是老娘今天打扮一下，那个祕书妹妹可能只有年纪比我小这一点赢了我。
    「允棠哥，职业不分贵贱的。」这位妹妹，你都可以叫李允棠叔叔了好嘛！
    「哇，你居然说得出人话。」我给了一个鼓励的微笑并且鼓掌。
    「是，职业不分贵贱，就算我今天真的在这里工作怎么样。」
    「你刚刚也说了你去参观护理之家，看不起以后会为你小女友服务的人吗？」
    「你以为大家就真的看得起你吗？」
    笑死，以前我在他公司进进出出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吐槽他咧！
    靠爸的富二代，想掌管公司大权，但又没什么建树，要不是看在老董事长的面子上，不知道多少人想把他拉下台。
    「花钱的是我，关你什么事！」这个人还真的是一点都没变，花钱是大爷这种病，得治。
    李允棠气急败坏地拉着他的小女友要走，伸手推开我，我整个很戏剧化的跌在地上，接下来还有秘书妹妹很八点档的用一个上面嵌有铆钉的包包甩了我一下。
    看在你是孕妇的份上没跟你动手，现在还软土深掘就是了。
    本来想拉住李允棠小女友的手，结果我先被拉住了。
    转头是江于渊还有一眾医师。
    而前面是上次的两个保全大哥，跟几个应该是被叫来支援的保全大哥。
    「既然你们看不起我们，那不好意思，我们也不屑你的几个钱。」

 〈六〉百分之九十。

    我在大大的单人病房里有些尷尬，到了想找地方把自己藏起来的地步。
    因为江于渊他舅舅正绘声绘影的在跟江于渊他爸描述他儿子刚刚有多帅、威风凛凛。
    反观江于渊，很淡定的接受他舅无尽的夸奖。
    「明明就没有那么夸张。」
    「我蛮同意我舅的说法。」
    「我不知道江医师也有那么自恋的一面。」
    「那你现在知道了。」
    我完全拿江于渊没办法，只好闭嘴。
    但想起刚刚李允棠吃瘪的样子，我还是忍不住想笑。
    话说江于渊跟一眾医师出现的时候那个气场有让我吃惊到，跟几个保全大哥在走廊上形成一个封闭的空间，李允棠的状况可以说是四面楚歌。
    这个时候江于渊拋了一个更令他震撼的消息，医院合作的產后护理之家会拒绝他们的入住。
    因为江于渊外婆家根本医疗世家，医院他舅开的，合作的护理之家是舅妈经营的。
    基于医疗伦理，医院这边他是做不了主，但他舅妈那边就不一样了，江于渊在护理之家的职位也不低，业者有自由订定契约的权力，要不要和这个人有交易完全可以江于渊说了算。
    我是听说李允棠乔很久才有一个位置，想不到吧！
    「不要妄图在我女朋友面前找存在感，毕竟我希望她目光所及之处不染尘埃。」
    「然后就啪，把人家女孩子拉进自己怀里。」
    恩，江于渊他舅正在倾情演绎刚刚引起高分贝尖叫声的江于渊对我做的事。
    虽然江于渊说的那句话有点中二，但蛮霸气的。
    江爸把江于渊叫过去，猝不及防的从他的头上巴下去。
    「乱来！人家根本就不是你女朋友，耽误人家的终身大事。」
    我承认我有吓到，急忙跟江爸解释其实事情没有那么严重，真的没有关係，最后才作罢。
    「吓到了？」
    「如果你不笑，我会觉得你真的有在关心。」
    走出病房之后江于渊的笑就没有停过。
    「我很克制了。」克制屁啦，嘴角都快跟眼尾连在一起了。
    「木槿洛说你今天没有班。」
    「临时有个会。」
    「害我遇到脏东西。」我停下脚步，伸手看着江于渊，「我要求精神赔偿。」
    江于渊无视我的手，接收我另一隻手上的袋子进了休息室。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放了一张不知道什么东西在我手上。
    等我看清楚是什么，我久久没缓过来，一直反覆确认里面的内容。
    完全无法置信江于渊去哪里弄到这张邀请函。
    一个写跟医学相关悬疑推理小说很有名的作家的餐会邀请函。
    有可能江于渊是在唬烂我。
    「你去了就知道我是不是唬烂你。」糟糕，被发现我在暗自腹诽了。
    「dr.kuesel是我的指导教授，颇有渊源。」
    「我很喜欢他的书跟写作手法，真的超爱。」
    江于渊突然停下脚步，转过来上下打量我。
    「看得出来。」
    这都看得出来？
    害我忍不住低头检视了一下自己，没有吧！他怎么看出来的？
    回到家我还特别跟木槿洛讨论了一下江于渊是怎么看出来的。
    一旁的若渝从饭盒中抬头，指着掛在客厅的那幅被裱框的签名。
    「对啦！你把dr.kuesel的签名掛在那么显眼的地方，沙发后面书架上还有专门放他的书的区域。」木槿洛表现得像醍醐灌顶一样，双眼放光。
    「之前有一次我哥来跟曦阳哥聊天的时候，他有问曦阳哥，晼晚姐是不是很喜欢那个dr.kuesel。」
    「那你觉得你晼晚姐有机会吗？」
    我觉得我们的讨论有点歪了。
    若渝歪过头，一副在思考的样子，「百分之九十吧。」
    而木槿洛也一脸在深思的表情。
    「这个数据有没有一些比较可信的数据可以参考呢？」
    偏偏若渝很配合的开始提供她的想法，我想阻止她让她好好吃饭也无从下手。
    她们两个完全进入旁若无人的状态一个提问一个就回答，两个人时不时的互相交流意见。
    鱼丸传送了一则影片
    江于渊：【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很好啊！】
    鱼丸：【...】
    江于渊：【那天我去家里接你？】
    鱼丸：【我们会场会合，你来的话她们又要开始了】
    江于渊：【嗯】
    「你们两个结束之后记得收一收，我先回去码字了。」一大一小两个人难得很有默契的回我「嗯。」
    真的是，受不了这两个小话癆。

 〈七〉你今天这样很好看。

    出月子之后的文嘉月很快就復工上岗了，而我在剧组多了照顾小白榆的工作。
    今天中午正好我妈来探班，不过准确地说是探文嘉月跟小白榆的班，吴晼曦女士拿了便当给我之后就没有再理过我了。
    我的家庭地位岌岌可危。
    虞曦阳听到我的抱怨电话表示他一点都不意外。
    「其实老妈也不是一直想把你嫁出去，她就是希望有个人可以好好照顾你而已。」
    「谁叫你总是摔倒呢！」
    虽然虞曦阳这套话我已经听过很多次，但每次都还是觉得感动。
    吴晼曦女士就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之前在学校被同学欺负，伤痕累累回家，她都会说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反过来说我应该要勇敢一点才不会都被看不起我没有老爸，我们家老爸因为工安意外在我小时候就过世，相处时间不长，但美好回忆很多。
    老妈虽然嘴上都在吐槽我，但隔天我就看到她出现在学校，从那之后没有人敢再欺负我。
    「我上次去看你们剧组有几个看起来还不错的，你要不然考虑一下？」
    「累了，休息个一年再说吧。」
    「我这个情场老手怎么有你这样爱情失败的妹妹？」
    「去吃你的午餐，闭上你的嘴。」
    虞曦阳真的很机车，还没等虞曦阳说再见，我怒掛他电话。
    虽然说李允棠渣到爆，但说起来他真的让我没办法完全放下。
    之前我的书被抄袭，那几个月事情闹得很大，几乎每天都有人在问，我粉丝专页的讯息除了一些粉丝加油打气的讯息以外，就是对方粉丝传来的谩骂。
    我知道我有站得住脚的资本，但我受不了那些肆言詈辱，甚至他们还针对到了我身边的人身上。
    那段时间我愿意形容它为我人生的无间地狱。
    是李允棠陪我走过那段暗无天光，把在断崖边的我拉上岸。
    谁又能想到表面温柔绅士的他，另外一面是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呢！
    「虞晼晚！」
    便当盒差点整个翻倒，幸好我眼疾手快，要不然今天午餐我还没吃到一口就全部都要回归自然了。
    「要不是你是小白榆她妈，我起身就给你一拳，差点被你吓死。」
    「叫我干嘛？」
    文嘉月指着不远处坐着休息的一个男的给我看。
    「你知道吧，闵彣。」
    「丁达尔的男主角啊，怎么会不知道，几乎天天见。」
    文嘉月嘿嘿嘿的笑着，看起来就没好事的样子，「他请我问你今晚有没有空一起吃饭，我帮你答应下来了。」
    我就知道。
    刚好闵彣这时候转过来看我们，我还跟他对到眼了，他对我笑了笑，我也只能礼貌地回他一个頷首。
    「闵彣我合作好几次了，是个正常人，要不然你试试看？」
    文嘉月的那个正常人把我逗笑了，「那不正常是怎样？」
    「那个在英国的就是。」
    「所以去吗？」文嘉月一直盯着我，还抓着我的手不停晃动，手上的便当盒再次岌岌可危。
    「去、去、去！」
    「那我去答覆啦！」文嘉月得到满意的答案，兴高采烈地走了。
    现在导演还要兼职当媒人就是了。
    今天文嘉月特别早收工，刚回到家就马上把我拉回房间，弄衣服、弄头发，木槿洛回来之后也加入文嘉月的行列。
    「我是要去吃饭，不是要去结婚，请问我穿成这样是在演哪齣？」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她们两个把我弄得像是要去参加婚礼一样。
    幸好还有一点时间，我把礼服换下来，挑了一件简单一点的裙子，重新上妆。
    最后头发是来不及重新弄了，不过文嘉月也给我编得满好看的，就这样吧。
    「这样也好好看哦！」
    「一定要抓住他！」
    我在戴首饰，木槿洛跟文嘉月两个人在我旁边不停地吹彩虹屁。
    我反手就是一摀，杀她们两个措手不及，我封印她们动个不停的嘴巴。
    「虞晼晚同学，外面有个男的找你。」虞曦阳在房间门外大喊，看来是闵彣。
    木槿洛跟文嘉月挣脱我的控制之后跑出去。
    等我到门口，一个在交代要好好照顾我，一个一直审问闵彣的身家背景，还有一个好奇的跟着文左看看、右看看。
    而虞曦阳站在玄关，顶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
    我在一堆人的目送下出门。
    「你家的人很有趣。」
    「谢谢。」
    「我哥那个样子希望你不要见怪啦！」
    「不会，我自己也有一个妹妹，我第一次看到她男朋友也是差不多这样的。」
    结果我们两个就哥哥跟妹妹的议题一路聊到餐厅。
    天下的哥哥都是一样的，闵彣跟虞曦阳两个人的行为不能说一模一样，但简直就是大同小异。
    有机会一定要跟他妹认识一下。
    闵彣订的是一间无菜单的日式料理。
    刚刚才在想说要跟闵彣他妹认识一下，结果这间店的店长就是他妹。
    「是我跟闵彣毛遂自荐的，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决定好餐厅。」
    闵彣他妹为我们送上热茶，笑得很开心，「我叫闵思羽，希望虞老师不要见怪！」
    「她一听到是你，就一直跟我推荐要带你来，拦都拦不住。」
    「我是虞老师的大粉丝嘛！」
    「谢谢！你可以叫我晼晚就好。」
    「好的！晼晚姐有什么忌口的吗？」
    「如果有坚果或是内脏类的帮我避开就好，其他我没有什么不吃的。」
    闵思羽比了个ok，脚步轻快地跑向厨房了。
    「第一次约你吃饭就见我妹，希望你不要有压力。」闵彣脸上露出很不好意思的表情。
    「不会啦！闵思羽很活泼、很好相处的感觉。」
    一顿饭下来，我蛮开心的，除了东西好吃，因为是无菜单料理还多了一份惊喜感，跟闵彣的交谈也不会让人感觉很有压力，这一餐的体验优良。
    「以后晼晚姐要常来啊，虽然不能每一次都免单，打个折还是可以的！」闵思羽笑嘻嘻地把一个提袋交到我手上，「这个是甜点，可以带回去跟家人分享！」
    「谢谢！餐点很好吃，下次带我妈他们来吃。」
    「先打电话给我，帮你留位置。」闵思羽瞟了一眼闵彣，「自己来也可以，不要让我哥赚到。」
    闵彣在闵思羽身后无奈的摇头，「惨，怎么会有这种妹妹。」
    「不然我跟晼晚姐回家当妹妹好了，你留下来洗碗。」
    「你不要去危害人家，你残害我就好了。」
    他们两兄妹相处的模式简直跟我们家一模一样，就是爱互相言语攻击，然后再互相抱怨对方难哄，但还是会哄。
    「那等一下接我下班。」
    「我先送你晼晚姐回去。」
    「ok！」闵思羽转过来和我道别，「下次见！晼晚姐！」
    「拜拜！」
    在跟一个人有更进一步的了解甚至够熟一点之后，我很容易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下来，回去的路上几乎都是我在说，闵彣回应我几句。
    「我发现一路上都是我在说话，你会不会嫌我吵。」快到的时候，我跟闵彣提起这件事。
    之前跟江于渊出去，他都叫我闭嘴，睡觉。
    「不会啊，我蛮喜欢听你讲的，不一样的生活方式有不一样的趣事。」
    「这个回答我满意，给过！」我竖起我的大拇指，「送你我的大拇指。」
    他受宠若惊的表情有趣到我，一个没忍住就笑出来，闵彣也是笑个不停。
    说实话，闵彣是个有趣的人，有时候跟我一样简单就可以很快乐。
    或许可以先从当朋友看看。
    「你有我的line吗？下次换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刚刚吃饭的时候发现我们两个都是爱吃鬼。
    「之前组聚的时候有加，但是一直不敢传讯息给你。」闵彣不好意思地抓抓头。
    有点可爱。
    「有空的时候可以聊天啊！」我瞥到因为虞曦阳传讯息亮起的手机，时间已经是闵思羽店的打烊时间，「闵思羽应该差不多收工了，你现在开过去应该会刚好。」
    「ok！那，晚安！」
    我也跟闵彣说了句「明天剧组见。」然后关上车门。
    他本来是想等我进去再走，但我想去散个步，所以挥手示意让他先走，我在门口看着他驱车离去才转身往公园去。
    之前在剧组的相处，我知道闵彣是一个很好的人，彬彬有礼，不会耍大牌，文嘉月要求的镜头他几乎都可以很好的呈现。
    刚刚的晚餐也让我有进一步的认识，比如，他也是个吃货，也喜欢看电影。
    让我觉得在一起的时候很舒服的一个主要原因大概是他跟虞曦阳很像吧。
    性格很像，虽然有时候嘴巴坏了一点，但很照顾人，会站在对方的立场去想、鼓励他人，算是蛮温暖的人。
    不过暂时还不是能完全投入一段感情，对还没完全恢復的我来说，我怕会是另一场伤害，对闵彣则会是不公平。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每次来医院都穿这样。」
    江于渊在我后面突然出声，我差点没被吓死。
    抡起包我转身就是一记暴击，「大晚上的，你走路出点声会死啊！」
    「我刚刚手机有响，你不知道在干嘛，后面跟个人你都没发现。」江于渊拿出他的手机自证清白。
    「刚刚在想事情。」
    「想什么，送你回来的那个高高的混血儿？」
    「关你屁事哦！」
    「本来就不关我屁股的事。」
    江于渊用跟平常讲话不一样的音调讲这句话还对我做鬼脸，我直接被弄笑，「你白痴哦！」
    「要不要玩盪鞦韆？」
    「我盪鞦韆高手欸！」
    「来比赛啊！」
    我真的不知道江于渊有什么毛病，大晚上找我比赛盪鞦韆？
    虞曦阳那个运动好手都没盪得过我，我可能上辈子是鞦韆精，与生俱来的盪鞦韆天赋。
    而且我很喜欢盪鞦韆，在晃上去的时候，视野变得开阔，心情也会跟着开朗。
    「虞晼晚，我跟你说，快乐的时候，这个世界一点问题都没有。」
    江于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鞦韆上下来，就站在一旁看着我盪上去在晃下来。
    快乐的时候，这个世界一点问题都没有。
    确实，当我快乐的时候，我连虞曦阳平常被我嫌弃到要死的家事，我都可以帮他做完、连催稿的编辑姐姐开始大发雷霆，我都可以心平气和地和她对话，劝他冷静。
    而刚刚，我在体会我童年的快乐的时候，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意见似乎都冷静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江于渊只跟我说了三句话。
    「中途下车的人有很多，你也不必耿耿于怀。」
    「只要勇敢地说出再见，生活一定会给你一个新的开始。」
    进门的时候他说：「你今天这样很好看。」

 〈八〉公主的西装外套

    因为下班前突然的一个急诊，江于渊说他可能没有时间回家换衣服，所以我现在站在他的衣帽间里目瞪口呆。
    他叫我随便拿一套就好，但是这种去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的场合应该要穿得正是一点吧。
    但放眼望去，江于渊怎么会连一套完整的正装也没有，不是缺外套就是缺里面的马甲，不然就是裤子。
    江于渊这个人跟房间呈现出来的性格根本就两个世界，人看起来正常正常的，房间就不太正常。
    为了凑出几套西装来挑，我等于帮江于渊整理了房间，虽然东西杂、多，但幸好不是脏乱的地步，花的时间也不是说很长。
    我还特地上网查了一下参加餐会什么的应该要穿什么样的样式，在这个资讯爆炸的网路世代，不同的网站有不一样的描述，实在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你看着我的一排西装在发什么呆？」
    「终于！我连想随便给你带一套t恤的心都有了。」
    我看见江于渊跟看到救星一样，直接把他拉到被我放整排的西装前面。
    「我查餐会应该穿什么款式，但网路上资讯好杂。」
    「其实你真的可以随便拿一件t给我。」
    江于渊从手机相簿找出一张可能是他之前去留学的照片，站在dr.kuesel旁边穿t恤、顶着鸟窝头的人儼然是江于渊，看背景是在一个高级的宴会厅。
    「我以前做研究或是报告到一半会被拖去参加一堆无聊的会，都是穿这样。」
    ok，换我整个无语，无法相信，真的！
    「好歹人家第一次来开餐会，你还被邀请，要让老师看见你的蜕变！」
    「alright！」
    江于渊犹豫都没犹豫，看起来很随意地拿了其中一套去换。
    我很自觉地去客厅看电视然后把他冰箱里剩下的葡萄汁喝光光，以慰藉我刚刚不辞辛劳的整理。
    接着参观起他家客厅，发现木槿洛上次说的那张被摆在很显眼地方的合照。
    看到照片我大概有印象之前的见面。
    照片是那时候我刚好要回英国念书，我妈带我们去外面餐厅吃饭遇到补习完的江于渊，我哥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提议要拍合照，所以才有了这张照片。
    「虞晼晚，我的吹风机你收到哪里了？」
    「浴室镜子后面，请问你把吹风机放枕头边是晚上要抱着睡觉吗？」
    「他跟我说他喜欢睡床上。」
    「快点去吹头发啦，白痴哦！等一下迟到！」
    难得我今天穿了整套的礼服，打算好好做人，江于渊害我直接破功。
    不过男生头发短的好处很清楚的在吹头发这件事情上面体现了跟长头发女生的差别。
    我吹个头至少十分鐘，江于渊吹风机的声音从开始到结束不超过十分鐘，他出来的时候连头发造型都是已经特别弄过的。
    看来是时候去把头发剪短了，之前短发的时候，三两下头发就乾了，也不太用做什么造型看起来也不乱。
    「你今天这样很好看欸！」
    江于渊把头发梳上去，穿了套西装，看起来有商务菁英的样子，以前虞曦阳穿的时候我都觉得我哥超帅，穿起正装的江于渊直接完胜虞曦阳好吗！
    「你如果每天都这样去上班，就不会有交不到女朋友的问题了。」
    「跟你说几遍是我不想，不是我交不到。」江于渊每次听到我说这个他就炸，木槿洛表示这是在捍卫他的尊严。
    「好啦！我们要迟到了，快点！」
    我直接把江于渊拉出门，让他没有再继续跟我炸毛的时间。
    结果他一路上不跟我说话，越来越傲娇欸这个人！
    我试图跟他说话，结果都是石沉大海。
    后来我就放弃了，转战手机，最近闵彣变得很常传讯息来，除了工作的事情外，诸如：记得吃饭、今天看见了有趣的店下次可以一起去吃吃看、或是我们会偶尔聊上几句琐事。
    互传没几则讯息，我就听到江于渊叫我下车，看窗外是停满车子的停车场才知道已经到了。
    「我以为你会像电视演的那样停在门口然后，帅气的下车！」
    「我又不是在演戏。」
    「小心你的裙襬！」我关车门差点夹到自己的裙子，幸好江于渊眼疾手快。
    「谢啦！」
    虽然说是餐会，但我看也没几个人在吃，顶多吃一些简单的小点垫胃。
    江于渊把我带到一个角落的位置让我坐下。
    「可以不喝酒就不要喝，真的要喝之前先吃东西，不准喝太多。」
    他从他的西装外套口袋掏出一小包饼乾给我，「我先去看看dr.kuesel在哪里，你不要乱跑。」
    「知道了！」
    我都这么大个人了，会好好照顾自己，江于渊却像个老妈子一样，说了一大堆才满意离去。
    不过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我认识的人可以跟我喝，自己一个人也挺没意思的，我乾脆拆开江于渊的饼乾，边吃边观察会场上的人。
    果然，来参加的人都是穿得比较正式的，到底谁会穿个t恤出现在这类场合，恐怕就只有江于渊会做这种事了。
    会场内散落着许多人围成的小圈圈，我猜或许是相近职业的人都聚在一起在互相盘算着吧，要嘛有钱、要嘛有权，互相拉拔的同时也是在相互制衡。
    如果要说dr.kuesel在哪里，应该是在最大的那个圈圈那里吧。
    果不其然，在一些人的位置移动之后，能够隐约看见185的江于渊，不知道他跟dr.kuesel说了什么，两个人齐齐看向我这边，江于渊还对我招手。
    叫我过去吗？半信半疑的我起身往最大的人圈移动。
    刚穿过人墙，我就听到dr.kuesel跟江于渊说，难得你今天穿得那么人模人样。
    我有听到他有提到我的英文名字，但江于渊具体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
    因为不知道哪里来的神经病一把扯住我的头发。
    好不容易挣脱，结果头发乱了，礼服被葡萄酒染色还有几处撕扯破裂的痕跡。
    现场不少记者举着手机、相机对着这里，记录下刚刚发生的事情。
    看来每天有看报纸习惯的吴晼曦女士可能会在明天报纸头版看见我，我的责编姐姐也会手机响个不停。
    好不容易拉回飘远的思绪，定睛一看才发现刚刚扯我头发的人是李允棠的小秘书。
    一看我就来气了，什么神经病，第三者上位就算了，还怀孕逼宫，本来想眼不见为净，还总是没事找事做，现在来扯我头发，有什么毛病！
    真的很想抬手就给她巴下去！
    本来是想这样就算了，结果她开始放声大哭，还指控我抢她男朋友，跟她男朋友有不伦恋情。
    这什么某台八点档芭乐剧情，恶人先告状还血口喷人。
    小秘书哭倒在地，还一边扶着肚子，一边哭喊：「宝宝，是妈妈对不起你！」
    从来没想过这种荒腔走板的故事会在我的身上真实发生，果然境由心生啊！
    看来最近要先停一下新书的进度，最近为了写那种狗血剧情，看太多八点档了。
    四周充斥着指指点点，我环顾现场眾人，意外发现李允棠也在现场，还有闵彣。
    李允棠转头跟闵彣说了几句话，闵彣脸色有些不好，然后他走了。
    看来我们是不可能更进一步了闵彣，但我不会因此怨恨你的。
    看李允棠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今晚还真是够戏剧化的。
    我先盯着倒在地上，似乎倒得很舒适的小秘书说，「或许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够伤害到我，但你们错了。」
    再看着脸色难看的李允棠，深吸一口气，「我从小就是我们家的公主，公主才不会在意别人说什么，她只会在意自己的裙襬有没有脏。」
    「我的裙子并不会因为你们三言两语，就被墨染。」
    「各位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们的律师联系，不好意思失陪了。」
    江于渊的外套很大件，快门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

 〈九〉我不会让她一个人。

    「啊！太可惜了吧，居然没跟dr.kuesel说到话就走了。」
    江于渊把我塞进车子里面，大力地关门。
    「明天我要去吃饭，你有得是机会可以说。」
    「还是算了，好丢脸哦。」
    本来以为今晚发生的事情明天才会传开，谁知道网路上已经开始发酵。
    木槿洛、文嘉月还有虞曦阳的电话轮番打来，其中也有闵思羽跟若渝。
    「我下本书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样卖比较好。」
    「如果你想盪鞦韆我可以回转。」
    看着渐行渐远的公园，其实我现在比较想喝酒。
    但如果我跟江于渊这样说，他可能回直接把我送回家。
    不巧的是，我现在并不想回去接受大家的关心还有询问，我怕看见他们眼里的担忧我会崩溃。
    至少让我沉淀一个晚上。
    我把手机关机。
    「送我去饭店，我明天再回去。」
    江于渊没有理会我的要求，在路边停车，我以为他要叫我下车，结果他是接电话。
    有一说一，我以为他要让我下车的时候，差点就哭了。
    「我饿了，先去吃点东西再走。」江于渊把手机丢给我，「看你想吃什么，导航。」
    餐会之前没吃什么东西，在餐会上也只吃了一包江于渊给的饼乾，老实说，我也饿了。
    【在三百公尺处向右转。】
    「热炒店？」江于渊在停红灯的时候看了一眼我们的目的地，然后微笑着看我。
    「不然你以为我会去吃什么？」
    「日式料理之类的。」
    我以为被江于渊发现我去热炒店的真正目的，害我到心跳少跳一拍。
    「你如果想吃的话，下次带你去，我知道有一间无菜单日料超级好吃。」
    「没有。」江于渊把视线转回前方，一副不想再理我的样子。
    眼看心心念念的热炒店到了，跟江于渊说我会先点好菜，你停好车来就可以吃了，然后就兴冲冲地下车。
    一看见是我，老闆娘很热情地来跟我打招呼。
    老闆娘之前是个小演员，我们合作过很多次，后来她跟收音大哥谈恋爱之后结婚就淡出演艺圈了，之后开了一家热炒店。
    以前我还在这附近租房子的时候，工作到半夜如果饿了就会来这里吃点东西、跟两夫妻聊聊天。
    「最近生意还好吧？」
    「托你的福，之前的同事或是你的朋友很多都还是常常来用餐。」
    「是你们的东西好，才会让大家一直想来吃。」
    「每次见面你们都要这样互相吹嘘一下，不嫌累啊！」锐哥一一把菜端到桌面上，还很贴心的放上两罐啤酒。
    「这是我们的情趣，要你管。」娟姊作势要推锐哥的肩膀，锐哥笑着闪过。
    结婚快十年了还这么甜，真好！
    反观我，一言难尽，只好跟我的啤酒老朋友相亲相爱了。
    啤酒一罐都快见底了江于渊才来，「去那么久。」
    江于渊似乎对我手上的啤酒有点意见，在他伸手之前，我把罐子里的最后一口消灭。
    「略！」还对他做了一个象徵胜利的鬼脸。
    「她喝酒之前吃东西了吗？」
    「还没，我们聊没几句，晼晚就开始喝了。」娟姊你不要那么诚实啊！
    江于渊突然起身拿着碗走去饭锅那里装饭，又往我的碗里夹了一些菜，推到我面前。
    「没吃完不可以喝。」
    我的啤酒就这样被移到江于渊的右边，我想要偷喝也拿不到。
    「你是我们晼晚的？」
    「朋友，我叫江于渊，你们好。」
    「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锐哥看起来很努力在记忆中搜寻江于渊的影子。
    娟姊突然拍着锐哥的背惊呼出声，「是我们那天看那个医疗知识家我说很帅的那个医师啦！」
    锐哥笑着说难怪他会有印象，他那天还特地看了一眼电视，想知道老婆说的很帅的医师长什么样。
    「娟姊跟锐哥是我以前的同事哦！」
    「闭嘴吃你的饭！」兇屁兇，看这个样子到底哪里帅，娟姊那时候一定是累了才会出现幻觉。
    「多了一个人，我再去炒两个菜。」
    「不用麻烦了，锐哥，这样就够了。」
    「那我要再两罐！」
    「我会跟急诊交代拒收你。」
    「我要跟你爸投诉你。」
    「好了，不管要拒收还是投诉，都先吃饱比较重要。」娟姊不知道什么时候盛了一碗饭放在江于渊面前。
    桌上也多了两盘菜，还再冒着热气。
    江于渊夹了一筷子的炒青菜到我碗里，「娟姊说吃饱重要，休战吃饭。」
    结果最后我还是没有喝到下一罐啤酒，江于渊这个老狐狸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还回去了，等我坐在车上才想起来。
    「还去饭店吗？」
    「去你家！」我要消灭江于渊的酒柜。
    「虞晼晚，不要随便对一个单身男子说要去他家。」
    「我才没有随便，我看上你家酒柜了。」
    「不要消费我的酒，等哪天你正常的时候再来消灭。」
    正常？我什么时候不正常了。
    我以为江于渊会把我送到饭店，结果他把我载回我家。
    「你一个女生在外面住，还是大晚上，不安全。」
    我看见阳台上虞曦阳在抽菸，木槿洛在旁边不知道在发呆还是干嘛。
    自从跟木槿洛交往之后，虞曦阳很少抽菸了。
    木槿洛也不会那么晚还不睡，因为隔天要上班。
    车里陷入沉默，直到江于渊的手机响起。
    「我妹呢？」虞曦阳的声音即使没有扩音，但在安静的空间中特别清晰。
    江于渊看着我，我对他使劲摇头、做手势，意思是让他不要跟江于渊说我也在。
    「不在这。」
    「不要让她一个人，那个猪头超脆弱的。」
    你才猪头，虞大猪头！
    虽然虞曦阳骂我猪头，但那个声音温柔到我想哭。
    「我不会让她一个人。」
    我一直关注着阳台上的动静，生怕虞曦阳或是木槿洛发现我。
    我哥跟木槿洛两个人交谈几句之后就进去了，江于渊和虞曦阳的通话也结束了。

 〈十〉小气鬼与小酒鬼

    「记得还我一包卫生纸。」
    「我都没跟你要午餐跑腿费了！」
    小气鬼江于渊，跟我计较一包卫生纸，吃我一记高跟鞋！
    但可能江于渊背后有长眼睛，居然被他闪过去了！
    「我背后没有长眼睛，旁边就是镜子，我想装做不知道都对不起我自己。」
    我转头发现鞋柜旁边果然一个穿衣镜镶嵌在墙上。
    奇怪，我白天来的时候有吗？
    「先去洗澡，我去拿棉被枕头。」
    「若渝的房间锁了，我衣柜里衣服你自己找一件穿。」
    因为白天来过，我熟门熟路地进浴室要洗澡。
    热水洒在身上才发现除了前面有抓伤，背后也是伤痕累累。
    一场餐会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洗好澡出来结果在江于渊的衣帽间里面撞见一个我完全没见过的陌生女子。
    现在什么情况？
    「于渊跟我形容了一下你，但我怕买错尺寸，新的还要洗，我乾脆买了这种，你穿看看吧。」
    她拿了一个纸袋给我，把我推回浴室。
    纸袋里面是旅行用的那种一次性内裤。
    等我再次出去之后，外面已经没人了。
    「江于渊，你有药可以擦吗？」
    「有，我叫江若淮进去帮你擦。」
    然后刚刚那个女生就又进来了，原来她就叫江若淮。
    「嗨，堂嫂！」
    「堂嫂？」
    「江于渊是我堂哥。」
    「所以你就是我堂嫂啊！」
    衣帽间外面有江于渊的脚步声，「江若淮，不要在那边给我乱说话。」
    江若淮听到只是嘻嘻地笑着。
    「好了！我就住在江于渊地楼下，堂嫂有空来找我玩！」江若淮把药放下之后就赶快溜出去，在门口一个闪身，躲过江于渊的追击。
    「江若淮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啊。」
    江于渊站在衣帽间的门口显得有些侷促不安。
    「没事。」
    「没事的话就来客厅一下吧，医院的律师来了。」
    律师？江于渊刚刚在会场说的律师！
    现在时间都已经大半夜了，江于渊居然公器私用把医院的律师找来！
    我到客厅的时候，江于渊跟律师在看验伤的诊断证明书。
    刚刚验伤完之后我还没仔细看就被江于渊拿走了。
    「没想到有生之年会在你家看到跟你没有血缘关係的女人。」
    「闭上你的嘴，小心我交代人事扣你薪水。」
    「我没收你諮询费就不错了，我正要睡觉你就打来。」
    「少来，我听到游戏的声音。」
    看来目前没有我可以说话的机会，江于渊的注意力也不在这里，是干大事的好时机。
    向厨房的酒柜发起进攻！
    居然有一支跟虞曦阳之前从我那里拗走的一样的玛歌2016。
    一瓶几万的酒，虞曦阳给我拗走还不亦乐乎的发文炫耀，我当天就从他书房搬走跟我的酒差不多价格的椅子洩愤。
    「我醒了一点那支2016，先把该做的事做完再喝。」
    从流理台缓缓的上升，发现客厅里的两个人都盯着我看，我马上缩回去。
    我真的怀疑江于渊背后有长眼睛，我这次这么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如履薄冰，为什么还是被江于渊发现。
    既然都已经被发现，江于渊也说他有醒了一点，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很乖起身，然后从厨房撤退。
    王轩是医院的法务顾问，有自己的法律事务所，跟江于渊是从小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关係。
    难怪人家愿意大晚上跑来。
    趁江于渊去厨房，我问王轩，江于渊背后是不是有长眼睛。
    「他从你出房间门就发现你了。」
    「我们说垃圾话到一半，他突然说了一句：『小酒鬼要去偷酒了。』」
    我们两个一起偷偷的瞄着江于渊，他应该没有听到我们正在讨论他，还在认真地洗着杯子。
    「你跟我们老江什么关係？」
    「什么关係？朋友啊，不然呢？」
    王轩用一脸嫌弃的表情表达「我才不信！」
    「今天在热炒店，他自己也说我们是朋友啊。」
    「如果他之前交过女朋友的话我就信。」王轩从口袋拿出500块要跟我打赌。
    「我才不跟你赌。」
    王轩用高深莫测的脸看着我。
    我有些心虚。
    木槿洛常说我一个写爱情小说的人，我的侦测雷达怎么时好时坏，有时候很快地感觉到对方的心意，有时候还要别人助攻才会知道，虽然侦测雷达本身就有很大的问题——不管好的时候还是坏的时候，捕捉到的几乎都是烂桃花。
    想起之前若渝跟木槿洛的机率对话，加上王轩搧风点火，我突然怀疑起自己的内心。
    「小酒鬼，喝酒。」江于渊把酒杯放到我面前，他的脸突然闯进我的视线，我有点吓到。
    「你才酒鬼！」
    我赶紧拿起酒来抿一口，希望多少可以缓解一下我的情绪。
    「该说的都说完了？」
    「恩，晼晚都跟我陈述完了。」
    「晼你个头，滚！」江于渊踹了王轩一脚。
    「我没酒喝吗？」
    「冰箱自取。」
    王轩叹了口气，自己走去冰箱拿啤酒出来，一拿就是一手，好羡慕！
    「不要看了，喝完这杯就去刷牙睡觉。」
    「一包卫生纸也跟我计较的小气鬼。」
    「你才是都不好好照顾自己的小酒鬼。」
    江于渊收走我没喝几口就没了的杯子，「新的牙刷应该被你收在镜子后面的架子上，去刷牙睡觉！」

 〈十一〉怪喜欢你的。

    好像这几个月来遇到事情，我先逞兇斗狠一番之后，都是江于渊在后面替我捡回我掉的一根根羽毛。
    想起之前看过的一段话「我没有迷路，并且一直在你身后。」
    终于知道最近一直揣揣不安的情绪从哪里来、知道不经意间勾起嘴角的原因是什么、知道除了跟家人待在一起以外最安全舒适的地方是哪里。
    好像有一些小美好正在井然有序的发生着。
    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一直有不同的画面在我闭眼之后浮现出来。
    凌晨两点多，我披着棉被，窝在门后面观察客厅里面两个喝酒的人类。
    还说我咧，江于渊自己还不是跟王轩喝得人仰马翻。
    两个喝到不能再喝的人在地上上东倒西歪。
    江于渊的房间里我只找到一条毯子，看来是归我了，毯子一件根本不够两个一百八的大男人盖，只好拿我披着的这件了。
    把客厅收拾乾净再把两个睡猪安顿好已经三点多快四点了。
    刚回到房间躺下没多久，就被江于渊手机的闹鐘吵起来，躺在床上我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放在书桌那里本来在充电，却不停发出警报声的手机被手忙脚乱地放在桌上，恼人的起床闹铃没了声响。
    接着浴室传来水声。
    虽然感觉身体累累的，但已经没有了想睡觉的感觉，所以打算去看厨房有没有蜂蜜可以兑水给他们两个大酒桶喝。
    早餐弄到一半，江于渊一脸痛苦的出现在厨房。
    「宿醉？」
    江于渊点头。
    我把刚刚弄的蜂蜜水拿给他，「虞曦阳都喝这个。」
    江于渊毫不犹豫地喝掉，又再去喝了两杯温水，才跟我说话。
    「我以为你回去了。」
    「所以头发还在滴水你就跑出来了？」
    「我的吹风机你又放到哪里了？」
    「就在镜子后面。」
    我拉着他到衣帽间里让他坐下，自己去把吹风机拿出来，插上电源。
    江于渊一直从镜子里盯着我看。
    帮他吹完头发的时候他跟我说：「你今天好奇怪。」
    「怪喜欢你的。」
    说完，我把吹风机收一收，放回镜子后面，然后走去厨房继续弄早餐。
    江于渊一直跟来跟去，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江于渊好呆。
    「你要说什么快说，不然就去旁边待着。」
    本来厨艺就在不好了，还一个那么大隻的人在旁边来跟去，压力山大。
    「喜欢我？」
    「不然喜欢王轩？」
    「不行！」江于渊突然大叫，吓得我差点切到自己的手。
    江于渊好憨。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突然发现的。」我凑近江于渊，「那你呢？喜欢我吗？」
    江于渊的吻让我措手不及。
    儘管之前有过几任，接吻过几次，我仍像个新手一样绊绊磕磕，差点缺氧。
    「世界欠你的温柔，老子给。」

 〈十二〉这次，我是真的可以放心的把你交出去了。

    王轩的效率很高，据可靠线报表示小秘书已经收到律师函跟起诉书了。
    出版社办了说明记者会，江于渊从几天前就跟王轩不知道在讨论什么，看起来憋了一肚子坏水。
    「下午的记者会我跟王轩去就好，你今天不是也要跟嫂子去陪若渝考试吗？」
    虞曦阳对于江于渊突然一夜把他妹拐走，而且他妹还在江于渊家住了一个晚上感到非常的不爽。
    当我跟虞曦阳说其实是我先说喜欢江于渊的，虞曦阳放话要跟江于渊断绝兄弟关係。
    江于渊最近很努力在修补他跟虞曦阳的友谊小船。
    从讨好木槿洛开始。
    听到江于渊叫她嫂子，木槿洛开心得跟什么一样。
    「有什么毛病？」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很可惜你不会懂。」木槿洛拍拍我的肩，向我略表她的安慰。
    「有一个医生男朋友的感觉你也不会懂。」
    木槿洛目瞪口呆的表情我很满意，我就知道虞曦阳没有跟木槿洛说。
    他生气都来不及了。
    去学校的路上，我感觉木槿洛用杀气腾腾的眼神从后座盯着我。
    「你干嘛了？槿洛一直盯着你。」
    若渝的考场正好跟剧组最近拍摄的地点顺路，所以今天也可以搭文嘉月的顺风车，结束之后再一起去吃好吃的犒赏辛苦三年的若渝。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一隻手机突然从后面出现抵在我脖子上。
    「我猜跟我哥有关係。」
    文嘉月也跟着意味深长的点头，「我想也是。」
    「好好复习，好好开车！」一个两个跟着木槿洛瞎起鬨，真的是。
    车上恢復安静，但窃笑的暗流不停流窜。
    像有人拿羽毛不停的搔痒，让我想笑，为了不让笑意太过明显，我转头看外面不停后退的景色。
    有点得意，有点窃喜，有点幸福。
    被木槿洛抓来当学校的志工，也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我最喜欢观察同学们进考场前的表情。
    他们像战士，有的干劲十足、有的从容就义、有的看起来委靡不振。
    等大家都离开休息室，木槿洛拿着手机凑过来，「记者会直播，快点！」
    早上这个人还在跟我赌气咧。
    记者会准时开始，虽然画质有点糊，但我能一眼看见江于渊。
    好像我总能在人群中发现江于渊在哪里，我不会走丢，他也能看见我，我不会一个人。
    先是我们出版社的大老闆做了个开场，然后是王轩针对事件做出说明，接着是记者提问。
    「江于渊去干嘛的？当花瓶？」
    「表达我的声音。」
    「那你干嘛不自己去。」
    「我来帮忙当志工啊！」
    木槿洛语带可惜的把注意力转回直播，「我本来想看你舌战群儒。」
    舌战群儒这种事情，江于渊更擅长吧。
    喔不，他不是舌战，他是单方面辗压。
    比如现在直播来到尾声，江于渊终于肯拿起手边的麦克风。
    「首先，身为宿一老师的男朋友，我想说的是，我是来给她撑腰的，不是来主持公道的。」
    「因为这次事件带给宿一老师不小的创伤所以今天无法到现场，宿一老师请我向书粉们说，我很快就会恢復的，期待我的新作品吧！」
    「还创伤咧，你一点都没有受伤的样子。」木槿洛以不屑的眼神鄙视我。
    「受创伤的可能是李允棠吧，这个记者会一开，股价不知道要跌多少。」
    我可是把这几年的所有事情都交代给王轩了，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平常在公司是怎么做人的，我只是请之前的一个祕书室的姐姐帮我看能不能找几个人录影片当成堂供证，短短两天，收穫一堆人的影片支援。
    「刚刚那段话，等于江于渊无条件站在你这边，背后是整个济淮医院跟相关產业欸！」
    木槿洛对我做了个封喉的凶狠表情，「完胜李允棠。」
    「这次，我是真的可以放心的把你交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