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大丽花 (猎人同人,酷拉皮卡BG)》 II. Destiny and the Cursed One 「命运是个贼,它会趁着夜幕悄悄地来。」 是谁这么与少女说过的呢?她几乎都不记得了,反正她也从来没信过,因为她的人生已经够悲惨了。 这种童话故事般的情节,就算有也自然是与自己无缘的。 然而斥之以鼻的缘分今晚还是找上了自己。 与那个人擦身而过的瞬间,少女便无可自拔的被吸引。 他面色铁青的从对面小巷的转角走过来,全身还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如果是平常,少女一定闪得远远的,因为她天生带衰,碰上这种气质的人绝对是衰上加衰。 可是今天不知怎么的,她着了魔似的站在原地,就这么呆住了。 他是谁? 他的五官、他的眼神、甚至连他的呼吸都令人着迷。 少女只能恍惚的盯着看。 对方似乎没有发现自己,昏暗中金色的发丝随着颓废的脚步起伏,他一步步地向着自己走来。 他的眼睛很特别,远看是黑的,近看里头却透着红。 一双火红的瞳孔像是黑暗中正在燃烧的火炬。 啊……好美啊! 还来不及感叹完,她就被那个人撞得正着。 完了!明明知道自己身上的诅咒,她这不是飞蛾扑火吗? 她果真带衰啊! 于是,那双红色的眸成了少女眼前的最后一幕。 他们相触的瞬间,她的意识来到了一个未知的时空。 这里是一个既奇幻又血腥的森林。 下弦月照耀着倾倒的大树,枝干残叶上漩涡般的图案宛如年岁纠葛,一圈又一圈的佈满了空间,诡譎至极。 少女的意识继续往前,来到一个荒凉的村子。村里的房屋还保持完好,但这里实在太静了,甚至有种不协调的安寧。 前进再前进,鸡皮疙瘩爬上胳膊,少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晃悠再晃悠,突然的压力来袭,逼得她喘不过气。 压抑再压抑,终于她来到那无可避免的记忆中心。 空地上,她看见不多不少的人被放置成面对面而坐的姿态,左右各一排,谁都没有头。 这样啊……原来都死了。 这些尸体这么久了还僵在那里,难不成是在诉说未完的情话吗? 少女浪漫的连自己都意外了,什么情不情话的,这不就是屠杀吗? 这些人是被凌虐致死的,有些肢体驱干被利器插满,有些内脏被掏出来散落一地,其中不乏小孩子的尸体。 她杵在惨绝人寰的景色中间观看每具尸体,一股恶臭与一丝铁銹味窜入鼻腔,腐肉和血乾枯的味道使得她反胃乾呕。 她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记忆总是先侵袭她的视觉,然后是其他的感官,最后才是情感。 那是最难以忍受的阶段,但她只能被动地承受。 整座森林这副惨象,接下来肯定不好受。 果不其然,被附加在这份记忆的情感突然就淹没了自己,愤怒、仇恨、痛苦,像是海啸般的袭捲而来。 少女的身体彷彿不再属于自己,各种陌生的情景入侵脑海,她无法抗拒。 剎那,十三隻巨大蜘蛛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势汹汹的将她撕碎。 她想挣扎却被锁链綑绑,只能发出惨叫,手脚无力、痛苦不堪,抽搐不己。 翻倒在地上,少女看见血红色的天空,那最深处的角落是一道光。 最纯粹的光。 看着那道光,思绪飞溅,于是她什么都知道了。 回到现实,少女定睛看着昏倒在路边的少年,良久才开口。 「即使如此也还是很美啊……酷拉皮卡。」 III. Bed and Breakfast? 沉重,这是酷拉皮卡的第一个念头。 昏昏沉沉地醒来,他的眼皮重如千斤,连动动眼球都觉得吃力。他已经很久没睡得这么深了。 「我……这是在哪里?」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柔和地映在还扶着头的酷拉皮卡眼前,久未见光的他花了几秒才适应。 他躺在一张陈旧的墨绿色沙发上,身上穿得还是自己的西装衬衣,只是多了一条毛毯盖着。 将之掀起,他这才坐起身看了看四周。 该说这里是窗明几净,还是家徒四壁才好呢? 极简明亮的空间内,光秃的水泥墙没有粉刷,各种水电管线暴露在原本应该是天花板之处。 长形的空间只摆设了零散的家具,除了桌子椅子外就是自己躺着的沙发。与其说这是个毛坯屋,它更像是一个硬被改造成居住所的废墟。破旧的房间空荡荡但收拾得很乾净,还有烹调食物的气味,明显是有人住的。 酷拉皮卡的记忆有些模糊,他不认识这个地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正当他绞尽脑汁回想时,一个女声从不远之处传来。 「哎呀,你醒了啊!」 猫眼的陌生少女从房里探出头来。她手中拿着锅铲,因此酷拉皮卡猜想那边应该是厨房。 少女束着随兴的卷马尾,全身上下只有两个顏色,一张五官分明且白净的脸与一身从头到脚的黑。这样的穿着在她身上并不违和,但相较于透明清亮的声音,她的黑彷彿像是为了渲染神祕而刻意打翻的墨水。 除此之外少女看似没有异样。她清瘦娇小,应该与酷拉皮卡年纪相仿。 「这是哪里?」 「赛戈布,你在路上撞到我昏倒了,所以我就把你带回我的住处了。」那个少女回答,好像她只不过是捡了隻小狗回家一样。 少女的解释听得酷拉皮卡半信半疑。他是一个谨慎的人,怎么可能随便路上撞到人就会昏倒? 不可能,他不过是……他不过是做了什么来着? 酷拉皮卡想不起来了。他依稀还有印象自己买了飞行船的票要去赛戈布,但剩下的记忆零碎的如酒后断片。 他肯定没喝酒,难道他失忆了? 不,他还记得自己是谁,可是的确有什么不太对劲。 「能不能先别胡思乱想了?」黑色的少女打断酷拉皮卡的思绪,彷彿看穿了他的思绪一样。她挥着手中的锅铲接着说:「你都睡了两天了,快点梳洗来吃饭好吗?」 「我……睡了两天吗?」 「对啊,你整整两天都没醒过。」 酷拉皮卡有些震惊。 「所以你也两天没洗澡了。厕所在那,快去。」少女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嫌弃。 酷拉皮卡原本还不愿意就范,但少女没等他理出个头绪就将自己给推进了厕所。看来自己不怎么被待见。 无奈之下,他也只好先接受对方的「好意」。 厕所内,酷拉皮卡瞧了瞧镜子中的自己。 凌乱的发型贴切的展示着沙发抱枕的形状,眼下的皮肤也微微水肿,虽说不上蓬头垢面,但长时间的昏睡还是在他的面容上留下了痕跡。 看来对方并没有说谎,但她为什么要帮助素昧平生的自己呢? 酷拉皮卡细细考量却毫无头绪。 现在他寄人篱下,不清楚对方的底细,又不知道她是否掌握自己的情报。为求稳妥,还是暂时安分一点,先顺着对方再伺机行动。 于是酷拉皮卡扭开水龙头,想先洗把脸,清醒一下。 说时迟那时快,他听见少女的声音在外头喊着:「换洗衣服我放在门口喔。对了,你最好把隐形眼镜拿掉喔,都戴了两天了,对眼睛很不好。」 她的话触碰到了他的雷区。 砰的一声,酷拉皮卡摔开厕所的门。 「你……怎么知道我戴隐形眼镜?」 「……」面对酷拉皮卡的质问,少女光是看着他,没有回答。 「你是什么人?」见状,酷拉皮卡又压低了嗓音问。他进入备战状态,手上俱现出的锁链喀啦喀啦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此时,少女叹了口气。她缓缓地说:「……我说啊,酷拉皮卡你一定要这么神经质吗?」 神……神经质? 少女出乎意料的发言让酷拉皮卡霎时哑口无言。不仅如此,她还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傻眼表情。「那么不自然的瞳色,谁都看得出来是隐形眼镜,你当我没戴过美瞳啊!」 隐形眼镜有这么明显吗?而且她为什么认识自己? 「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少女又无奈地叹口气,好像酷拉皮卡问的是世界上最愚蠢的问题一样。 「拜託,我可是花样年华的少女,捡尸陌生男人回家也会保护自己。你的证件我翻出来看过了,职业猎人酷拉皮卡先生。」 酷拉皮卡呆住了,他压根没想到还有证件这招。 「你放心,东西我都没拿,收在你睡觉的沙发下面。」少女无视酷拉皮卡尷尬的表情继续说:「顺带一提,你诺斯拉黑帮的名片我也看到了,少主。」 这下酷拉皮卡完全于无语了。他暗暗发誓,以后除了工作谈判的场合以外,他绝对不会随身携带自报家门的名片。 「如果对我的回答满意,还请您尽速清洗,早饭要凉了。」 少女接二连三的几句话有如重拳连击,打得酷拉皮卡难以招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些话能信吗? 犹豫片刻之后,酷拉皮卡沉住气,并将无名指追魂练放在少女面前。 他问:「你是谁?有什么目的?」 少女双手交叉在胸前,不着痕跡的翻了个白眼,随后摆出了一个令酷拉皮卡摸不着头绪的微笑。 「我没有什么目的。很可惜,有目的的捡尸不是我的风格,还是说少主您对我有期待啊?」 无名指追魂练在少女的回答面前无动于衷。她没说谎,只是她引人遐想的回答使酷拉皮卡红了脸。 他悻悻然地收起了锁链。 少女见酷拉皮卡服软,满意地笑得更深邃了。 「至于我的名字吗?」 她优雅的抬起一隻手指向餐桌。 酷拉皮卡的眼神随着少女的指尖延伸,简陋的桌上摆着一个不起眼的玻璃罐,里面插着一朵开得鲜艳娇滴的花。 「大丽花?」 「妲利,叫我妲利。」 ---------------------------------------------- 这个叫妲利的可真不好搞! 酷拉皮卡一边冲澡一边恼火着,他以为妮翁已经够难伺候了,没想到还有更让他束手无策的女性。从刚刚到现在,他就一直被妲利给牵制着。围绕她的一切明摆的可疑,却仍问不出个什么。 不,不是酷拉皮卡问不出来,是妲利根本不给问。 刚刚她还笑眼盈盈的,下一秒居然用脚把自己给踢回厕所! 是有多洁癖! 虽然酷拉皮卡一向对女性不拿手,但靠着自己的外表与些微演技,他也未曾在各种任务中失手过。 妲利捉模不定的程度远远超过普通水平。她外表小家碧玉,嘴上功夫却毒的很,前一秒还高冷着,后一秒又动手动脚。如果妲利会使用念,酷拉皮卡敢篤定她绝对是变化系的,只是那气质又跟他熟悉的变化系不尽相同。 奇犽跟西索都是变化系的,他们总喜欢披着一幅人畜无碍的脸皮到处招摇撞骗。 妲利虽然也善变,但她给人更多安定的感觉,再说他也还没确定她是不是念能力者。 酷拉皮卡关上水,伸手拿了淋浴间外的毛巾。他擦乾身体,套上妲利预备好的男性换洗衣物,依然是衬衫西裤,但样式更为休间。 洗完澡后他觉得头脑清醒多了,于是他继续在脑中进行分析。 妲利身上完全没有念的气息,也没有被念控制的痕跡。假使她别有目的,酷拉皮卡昏睡的两天应该也绰绰有馀够她得手了,何必大费周章带自己回住处照顾? 一时之间,聪明绝顶的酷拉皮卡也被自己的问题难倒了。 无论如何,他目前是受惠于妲利,即使不满意也没什么抱怨的立场。或许……他是应该要好好答谢对方才是,只是他必须再确认一次。 收拾好紊乱的思绪,他拟定了一个简单的计画。 只要酷拉皮卡不动声色的在妲利面前发动念,就能依照她的反应来判断她是不是念能力者。如果妲利会使用念,她便会不会无视酷拉皮卡的气。假使她故意隐瞒什么,他也能够透过凝来察觉。 很快的,酷拉皮卡悄悄地开啟了缠和凝。方才他是光明正大的测试妲利,这次他要安静的引诱对方露出马脚。 只可惜千算万算,酷拉皮卡还是输给了老天的一划。 他计画得不错。厕所外面的妲利既没有注意到无声无息的脚步,也没有查觉到缠,不过酷拉皮卡还是大吃了一惊。只是让他意外的不是妲利的反应,而是她散发的存在感。 妲利在餐桌旁把玩着刚才的大丽花,花茎在她的指间转动。粉红色的花朵结构繁复,花瓣小巧交叉重叠在一起,开得似乎灿烂又近乎零落。 在酷拉皮卡的凝中,花朵的色彩无限延伸,粉嫩地晕染在妲利的周围。 这不是念。 该怎么形容才好?单纯的优雅,甚至自带一股亲切感。 这究竟是什么?还是他的凝看到了什么其他的东西? 妲利的眼神柔软的彷彿能沁出水。她的嘴角似笑非笑的微扬,可为何酷拉皮卡会觉得她看起来既悲伤又无助呢? 视觉与直觉的衝突相交下,酷拉皮卡愣住了。 这时,妲利查觉到了酷拉皮卡的视线。她转头,看着他展开另一种普通的笑顏,开口说:「啊,你洗好了呀?」 「啊……让你久等了,谢谢你。」酷拉皮卡赶紧回答。他差点看呆了,为了掩饰尷尬,他补上一一句:「你喜欢大丽花吗?」 「只是不讨厌而已,毕竟名字出自于它嘛。」妲利轻巧地回答,好像她刚才根本没有注视过那朵花一样。「吃早饭吧!你要咖啡还是茶?」 「咖啡就好。」 「好喔。」妲利一手拿着咖啡粉,一手拿着壶,自顾自的在厨房里忙碌着,道:「也是,这个地区的咖啡特别好。」 酷拉皮卡注意到妲利的用词,当地人是不会用这个地区来形容故乡的,于是他问:「你不是赛戈布这里的人吗?」 「我跟你们职业猎人一样是旅人喔。」妲利回答。她不慌不忙的从竹篮子里掏出两个不成对的杯子,解释说:「我只是暂时住这里,这些家具都是捡来的。」 酷拉皮卡望了望四周。如此,这个简陋的少女闺房也算合情合理了。 在他东张西望的同时,妲利的手跟嘴巴也没间下来。她一手端着两人份的烤吐司跟太阳蛋,一手抓着两只倒满咖啡的杯子,继续对酷拉皮卡间话家常。 「跟你们比起来,我停留在一个地区的时间还是长得多,所以我尽量找有厨房厕所的地方。这里还不错,虽然简陋但什么都有。」 接着,妲利又絮絮叨叨诉说短期租房的不容易,房东不好打交道,租金要一次缴清,野宿又不是处处都合适。边说边端着早餐,厨房跟餐桌短短的距离,她来回跑了好多次,逼得酷拉皮卡伸手帮忙接了一盘又一盘的食物,直到堆满整个餐桌。 滔滔不绝的聒噪瞬间就快让酷拉皮卡招架不住,他心想刚才优雅的妲利果然是自己看走眼的幻象。 终于,他不耐烦地打断这令人难以忍受的租房独白。 「既然这么麻烦,你何不乾脆定居一处?」 「人家命途多舛待不住嘛!」妲利又是一笑而过。 酷拉皮卡此时觉得跟妲利对话简直是自找麻烦,横竖她都不会正面回答。他索性放任妲利自言自语,自己安静的吃吐司,偶尔应付几句话敷衍过去便是。 煎过的吐司不怎么特别但却意外的酥脆美味,酷拉皮卡嚼着嚼着,也不知不觉吃了三片。这样悠间的早餐令他怀念起以前的日子。虽然他仍然记不起来具体的事物,可他觉得自己也曾经这样与家人坐在一起吃饭。 那是多久以前了? 细想着,记忆却好像是隔了层雾,也许他是真的撞到头了。 不知不觉,咖啡慵懒的香气瀰漫在空气里,酷拉皮卡的戒心也随着手心中咖啡杯的温度融化。 「这里的咖啡果然很好喝呢!」两杯咖啡下肚后,妲利终于满足地放下杯子。她有点失落的说:「害得我都不想离开这了,以后喝不到可该怎么办?」 「咖啡豆都是从南边进口的,这里只是水质好,所以冲泡出来的也好喝。」酷拉皮卡习惯性的复诵书里的知识。说来也奇怪,他记得他读过这个地区的地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过去的片段。 不知道酷拉皮卡心里在掂量着什么的妲利瘪了瘪嘴,似乎觉得他冷冰冰的回答十分不解风情。 「职业猎人都跟你一样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吗?」她不甚满意地问。 「猎人之中什么样的人都有,但什么都做得好是职业的基本。」酷拉皮卡平淡地说,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 「那敢问少主前几天为什么不好好走路,偏要一头撞我身上啊?」妲利故意向酷拉皮卡抱怨。她看到他噗的一声被咖啡给呛到后偷偷窃笑。 「这……是我的疏失。」 「呵呵……就是说嘛!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你带回来,没想到还被你霸佔沙发两天。」 酷拉皮卡无言以对,这个妲利果然不好对付! 「咳咳……总而言之,谢谢你这两天的照顾,还有早餐。」酷拉皮卡双手撑着餐桌,起身说:「我该怎么答谢你?我还要尽快回到工作岗位。」 「啊啦,这你不用担心,因为你还得继续跟我住上一阵子。」 「什么?」 妲利出奇不意的发言害得酷拉皮卡又差点表情管理失控。 「相信饱读诗书的职业猎人一定知道赛戈布是个偏僻的山谷吧!这里除了飞行船以外没有其他对外交通工具,然后飞行船工人这几天罢工了喔!」 什么?罢工! 这个消息简直晴天霹靂,酷拉皮卡一时之间哑口无语,而他错愕模样却把妲利惹得呵呵笑不停。 「要能远程工作的话,我有行动数据喔!」 「……」 「对了、对了,你身上的衣服是我特别去买的,加上住宿、早饭、还有数据,就请少主先从收拾洗碗开始吧!」 「……」 「还有啊,等我手上的食材都用得差不多了,要陪我去市场买喔!」 「……」 「少在那边一脸不甘愿,我这可不是民宿,而且刚才你说要答谢我的!工作囉工作!」 酷拉皮卡此时确定,妲利不是不好搞,是他根本搞不定! ---------------------------------------------- 作者题外话:血色大丽花的人物地区设定都是根据现实改的,改法跟友克鑫很类似。有人猜的到赛戈布是哪里吗?后面几章有更明显的提示。(笑) IV. Interception and Inception 「来,洗碗用的围裙跟手套。」 妲利毫不遮掩的愉悦与酷拉皮卡大受打击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一人开心的递上家事苦工的基本配备,另一人却只能脸色黯淡的认命。 酷拉皮卡自当上少主后就没有让工作开过天窗。他一向严以律己管理时间行程,但这次他不仅整整旷工两天,还被飞行船公司摆了一道。 到底为什么这么刚好罢工! 「唉呦,不过是少工作几天,少主你一脸要死也太夸张了!」 妲利说的没错,以酷拉皮卡在诺斯拉家族现在的地位,他消失几天不成问题,一通电话让下面的人调整便是。 只是酷拉皮卡实在难以接受自己的失误,他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就被困在赛戈布这种偏乡,还被来路不明的聒噪小女孩给抓住把柄…… 这头撞的也太惨,他简直觉得自己可耻,又不是新人猎人了! 任凭思绪奔腾了老半天,酷拉皮卡终究只能接受现实,只是他蹙眉又唉声叹气的样子惹得妲利不高兴了。 「只不过几天的时间,这么不乐意的样子……」 酷拉皮卡没有抬眼看妲利,他沉浸在久违的失败感当中。 见酷拉皮卡久久不回话,妲利也安静下来。 「就这么惹你生厌吗?」她有点受伤的说,转过身去,双手抱膝在椅子上缩成一颗球状。 酷拉皮卡没有理会,他不耐烦的盯着水槽,在锅碗瓢盆中搓出无意义的泡泡。他想着妲利会像刚才一样耍他,所以他乾脆静静的等着妲利发作。 没想到妲利出乎意料的一言不发,酷拉皮卡这才抬起头,与妲利对上眼。 她头靠在膝盖上,静静的看着酷拉皮卡。那深邃的眼神好似填满了复杂的悲伤,冷不妨的使酷拉皮卡的心微微颤抖,一瞬间他还以为空气凝结了。 难道她很在意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失态了,不好意思。」酷拉皮卡撇开脸,有些抱歉的说。 「没关係,是我不好。我一个人待久了,难得几天身边有人能说话,可能兴奋过头了。」妲利微笑着说,此时的她样子有点空灵。 酷拉皮卡越发看不懂妲利了。怎么说自己在黑帮也是阅人无数,几句对话就能知道对方几斤几两,但这技能在妲利身上却发挥不了作用,反到是自己时不时会被搞得手足无措。 在妲利身上找不到逻辑,她到底是什么人? 「吶,酷拉皮卡。」 酷拉皮卡还正莫名其妙着,妲利又突如其来的叫唤。被直呼的名字彷彿有种魔力,令他不由自主的被吸引。 「原来你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啊?很适合你。」 又来了,妲利令人猝不及防的发言。 他们彼此仅仅是四目对望,却好像不只如此。 「嘛,谢谢你洗碗了。」妲利接着说,这次她灿烂的笑开了。 酷拉皮卡心头一紧,他彷彿在妲利的瞳孔中看见了一片花海。 刚刚的失落是假的吧?为何这女人能够如此肆无忌惮的说变就变呢? 没等定格的酷拉皮卡反应,妲利自顾自的说完话便拋下他独自洗碗。她惯性的拨了拨那头浓密蓬松的黑发,从角落的破柜子里掏出笔记型电脑,重新坐回餐桌,专心的敲起键盘。 酷拉皮卡回过神,他闭上因为惊讶而微张的嘴,如果之前说自己失态是礼貌上的表现,此时的他才是真正的失态。 重新把注意力放回脏乱的碗盘上,酷拉皮卡暗暗希望妲利没有察觉自己的异样。他不太清楚自己的反应为何那般夸张,但他必须更加谨慎。 不知为何,他与妲利对视时总觉得她能看穿一切,彷彿那双眼睛藏着深不见底的海洋,明明笑着却镶嵌着一抹忧伤,静静的渗入自己。 但有可能吗? 酷拉皮卡用馀光偷偷窥视妲利。她此时正坦荡荡的盯着自己的电脑看,嘴里还跟着喀拉喀拉响的滑鼠哼歌。瞧着她那副随兴又无防备的样子,他三度觉得这次头可能撞得太厉害了。 「唔嗯……最近好像都没有好的工作呢。」妲利念念有词的看着萤幕烦恼。 「你要找什么样的工作?」酷拉皮卡主动搭话,只要他能掌握对话主导权便可稍加避免妲利的阴晴不定。 「文书整理、在线翻译、网路代购、黑客等等。长期最好,短期也罢,只要不与人见面的我都做。」妲利答得倒爽快,她丝毫不在意酷拉皮卡微妙的态度转变。 酷拉皮卡小心翼翼的问:「不与雇主见面的条件恐怕有些严苛,为什么?」 「为什么吗?」妲利歪着头苦笑,这个问题似乎令她有些为难。她回答说:「不瞒你说我有社交恐惧症。」 「我怎么看不出你有此病症?」酷拉皮卡直白的说。他肯定这是妲利为了敷衍而生出来的答案,她与自己侃侃而谈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有社交恐惧症的人。 「那一定是我掩饰得太好了。」 「社交恐惧症患者是没办法像你所说的随意捡尸男人回家的。」 「哦?」妲利一副打趣的模样看着酷拉皮卡,问:「你难道不觉得自己是特别的吗?」 「妲利,你……说话注意点!」 妲利咯咯笑着,搞得酷拉皮卡觉得自己像说了什么笑话似的。他还是搞不懂妲利,但他似乎对她不那么反感了,至少她还挺有趣的。 「不说了,我今天还有个件要交。酷拉皮卡你也有工作吧?要不要行动数据?」 「啊,那就麻烦了。」 于是妲利拿了一张便条纸,写上行动数据的帐号和密码之后递给酷拉皮卡,两人便各自忙碌了起来。 酷拉皮卡首先给凛仙、旋律、和芭蕉各打了一通电话。他简单交代了自己的状况、所在位置、然后吩咐了一些工作的事,其中与凛仙的通话时间最长。 每当酷拉皮外出,凛仙就自动成了自己组织内的左右手,因为他办事总是能比别人多想一步。这次也不例外,凛仙提出要由黑帮出面调整罢工状况,但酷拉皮卡稍作考虑后便拒绝了。他多少对无故旷职抱有歉意,所以兴师动眾的方案还是算了。 芭蕉那边的对话也差不多,他一向是好说话的同事,倒是旋律说了几句颇有絃外之音的话。 「酷拉皮卡,你好像不太一样?」 「听起来有问题吗?」 酷拉皮卡指的是自己的心脏律动。他特意用隐晦的方式询问,因为妲利还坐在他正对面。 「不、不到那个程度。」旋律打消了酷拉皮卡的疑虑,她喃喃的接着说:「但你的节奏似乎变轻巧了……」 轻巧? 「staccato断奏般的跳跃,又像是在做梦那样丝滑,令人愉悦放松的心跳,还真少听见你如此。」旋律在电话那头说。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发生什么事了。」酷拉皮卡诚实的说。他在旋律面前较少偽装,反正装不装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也不是什么坏事,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你不如就当做放短假好了。」 酷拉皮卡轻笑,他佩服的回答旋律:「你总是能把模稜两可的形容说成具体的建议呢。」 愉快的结束同事之间的嘘寒问暖,酷拉皮卡收到凛仙寄来的邮件,是些需要他过目的文件,于是他开始工作。 数个小时经过,除了妲利偶尔客气的问他要不要加咖啡,两人几乎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全神贯注在各自的工作上。由于早餐过于丰盛,他们甚至连午餐都省去了。 在处理了五份赌场的契约跟提案书之后,酷拉皮卡揉了揉眉心,疲惫的叹了口气。 他意外的发现这不寻常的工作环境还挺舒适的,至少看不见平时桌上的文件山,对心境跟效率还是有影响的。 虽说诺斯拉家族是黑帮组织,但谈起钱来,繁杂的程序也不比正常的企业少,尤其是几个近期的案子。即使是黑帮也不全都是打打杀杀的,能用最小的付出来换取利益才是成功的关键。 纵然身在其中,但酷拉皮卡并不喜欢这些贪婪的游戏规则。 早晨温柔的阳光已经悄然离去,换来午后的绵绵小雨,滴答滴答的叩着玻璃窗户。 酷拉皮卡安静的听着毫无节奏的雨声。赛戈布并竟是个盆地,天气多变也是正常的。 潮湿的微风徐徐探进屋里头,调皮的吹散了妲利的长发,他放松的思绪也随之飘动。 酷拉皮卡发现妲利的工作习惯十分有趣。她不喜欢好好地坐着,总是单脚翘在椅子上,时不时还会把头发整个向后拨乱,摆出百思莫解的模样。 他情不自禁的把妲利和哈士奇联想在一起,因为她皱着眉头的这副模样,活像是隻用脑过度的小动物。 酷拉皮卡轻笑两声。为何这女孩的形象可以这么多变,这么让他看不腻呢? 虽然样子是奇特了点,但妲利强大的专注力还让酷拉皮卡对她有所改观,于是他决定来帮帮她。 凑近到妲利身边,酷拉皮卡透过她后颈的空隙看见一个跑不出来的程式,看来是排除障碍不顺利。他快速的瞄了萤幕里显示出来的程式。 「妲利,你这边的命令与计算公式混在一起了。」 「诶?」 妲利急转过头,正好凑上酷拉皮卡的脸,她似乎吓了一跳。 好像连锁反应般,酷拉皮卡剎那间也有点意外,因为他在妲利与自己对上的那双眼中看见了一座森林。 一幅虚无飘渺、鬱鬱葱葱的意象吸引他的灵魂,但眨眼又消失在妲利蓝灰色的瞳孔之中。 这是什么幻象?他在作梦吗? 「酷拉皮卡?」 回过神,妲利已经撇开自己的视线,她犹豫的声音透漏一丝尷尬。 「你说的是哪里的命令?」她不好意思的问。 「啊,第二行这边的。」酷拉皮卡故作镇定的回答。 「真的耶。」妲利找到错误后飞快的修改了程式,她感谢的说:「看来猎人真的是什么都做得好呢!」 酷拉皮卡没有回应妲利的称讚,被她这么一夸,自己反而不好意思了。 妲利本是个隐晦不清、神秘兮兮的人。 她的存在有如朦胧月色,叫人看得见却摸不清,可她的言谈举止却毫不娇柔造作,甚至过于坦率,喜怒哀乐像个小孩一样形之于色。 这反差叫酷拉皮卡实在抵抗不住,所以他只好默默的嚥下自己复杂的心情,期望这个瞬间快点过去。好在此时妲利正欢快的准备交件,压根没去在意空气中的沉默。 酷拉皮卡摸索着心底的违和感。 今天的他实在过于反常了,一下看见影像,一下又恍神,接下来又是什么?幻听吗? 哇嘎嘎嘎!嗨! 这……不是真的吧! 从窗外不远之处传来奇妙的问候声,时机凑巧的让酷拉皮卡差点以为是自己的脑内乌鸦嘴成真了,但妲利明显也有听见那声音,所以他很快便恢復镇静。 那声音忽大忽小的不断叫唤,时而像个沙哑的男人,时而又像个牙牙学语的婴孩,实在有些邪门。酷拉皮卡还隐约听见了它叫妲利的名字。 嗨啊,嗨啊,妲利! 「那是在叫你吗?」酷拉皮卡指着声音问。 妲利没有回答,她只是无奈地望着外面。她叹了口气才打开窗户以口哨回应那声音。 「每次都这么晚才回来,都快黄昏了,还下着雨呢。真是受不了。」妲利朝着空气抱怨,彷彿这都只是稀松平常的午后时光罢了。 酷拉皮卡也随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去。 突然刷啦一声,漆黑的翅膀从数十尺远的树林呼啸而来,仔细一看是隻全黑的大鸟。 牠露出尖锐爪子,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后俯衝而下。查觉到危险的酷拉皮卡正准备把妲利拉到自己身后,没想到妲利却先一步朝着快速移动的黑影伸手。 黑鸟的眼睛在空中闪烁,啪嗒啪嗒的拍着翅膀,最后优雅的停在了妲利的手腕上。 酷拉皮卡第一眼还以为那是隻乌鸦,但乌鸦是不会说话的。牠的身形更大,近乎两尺,妲利纤细的手臂在牠的鸟爪下看起来犹如脆弱的树枝。 黑鸟蹦蹦跳跳的爬到妲利的肩膀上,满意的呜呜啼叫。牠松了松光亮的羽毛,将雨水洒满两人全身。 「呀!」妲利怪叫一声,不满的瞪了大鸟。「不好意思呢,酷拉皮卡。」 「没关係,这是……?」 酷拉皮卡语还未毕,妲利便抢着回答:「这是渡鸦,牠来找我要东西吃。」 渡鸦和乌鸦的外表相似,都是城市里常见的野鸟,但渡鸦的嘴喙更厚,也更有杀伤力。 而此时妲利手上的渡鸦正张着喙,直勾勾的瞪着酷拉皮卡,眼珠子里传达着表示敢靠近妲利就啄死你的警示。 「看来你的渡鸦不太喜欢我。」酷拉皮卡说,他向渡鸦摊摊手表示无意接近。 妲利尷尬一笑,她低下头对手上的鸟轻声解释:「渡鸦,酷拉皮卡是我的客人。」 渡鸦亲暱的把头靠在妲利的脸庞,嘴里嘰哩咕嚕的发出怪声,随后马上又张开翅膀朝着酷拉皮卡挑衅。 还真是嚣张的鸟……酷拉皮卡在心里叹道。 「嗨啊,妲利!」黑鸟看酷拉皮卡无意与自己争宠,牠再次发出愉悦的声音。 「拿你没办法。」妲利漫不经心的摸摸渡鸦的头。 她从厨房拿出一个装了碎生肉和蔬果的碟子,看来是特别为这隻渡鸦留下来的。才把碟子放到餐桌上,渡鸦便开心的从她身上跳下,开心的吃了起来。 于是酷拉皮卡与妲利两人便围着一隻正在大快朵颐的渡鸦而坐。 「这孩子一向没礼貌,希望没有太冒犯到你。牠很少接触我以外的人类。」妲利抱歉的说。 酷拉皮卡体贴的笑笑,表示无妨,他总不能自降身价的跟隻鸟计较吧? 然而黑色的大鸟并不想买酷拉皮卡的帐。 牠踩着一块带筋的肉,故意啄得满嘴骯脏再往酷拉皮卡的手上抹,害得妲利连连道歉。 「好几年前我在某个城市郊外捡到渡鸦,那时牠受伤了。原本照顾一阵子之后想将牠野放,没想到这孩子就跟着我走了。」妲利边说边拿了纸巾给酷拉皮卡,好让他清理被渡鸦弄脏的锁链。 酷拉皮卡接过纸巾,陪笑着道谢,他现在能稍微体会妲利对渡鸦的无奈。 看着黑鸟明目张胆的偏袒妲利,他突然回想起自己的朋友小杰。 小杰对大自然有种野性的直觉,所以很容易和动物打成一片。 酷拉皮卡纵然没有像小杰那样的天生本领,但他也没料想过自己会有被鸟瞧不起的一天。 鸟是灵敏的生物,渡鸦更是其中高智商的佼佼者。 牠们明白弱肉强食,也有敏锐的直觉,所以一般不会挑战比自己强大的对象,何况是能操作念的猎人。 这隻渡鸦愿意冒险的理由应该只有一个。 「牠一定很喜欢你吧。」酷拉皮卡说出心里的结论。 酷拉皮卡以为妲利十分喜欢自己的宠物,没想到她却耸了耸肩。 片刻,一抹苦笑浮上妲利的嘴角,她眼神空洞的凝视黑鸟吞下一颗蓝莓。 「也许吧,不过都是聊胜于无,牠和我都一样。」 妲利毫无由来的苦闷叫酷拉皮卡摸不着头绪,他抱歉的询问:「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妲利摇摇头,她微弱的声音说:「渡鸦和我不过是互相利用的伙伴,我给牠提供食物,牠便陪伴我度过漫漫长夜罢了。我没有别的朋友,也没有家人了。」 「互相利用」与「伙伴」。 酷拉皮卡不自觉的琢磨着妲利极端的形容。 什么样的人才能成为伙伴?利益一致?还是妲利所说的那样相互利用呢?小杰、奇犽、雷欧力对自己来说又是什么? 想起自己称为的伙伴的那群人,酷拉皮卡心里一阵温暖。 利益与利用都无所谓,那只是他再也不想失去的人罢了,所以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酷拉皮卡是知道了何为贵重所以才不想失去,但他面前的少女却从未认识、从未拥有,就算得到了也不自知。 思绪至此,就连他都不禁为妲利感到心酸。 于是,酷拉皮卡艰难的吐出这句话:「妲利,伙伴只是愿意与你肩并肩站在一起的存在。」。 妲利眨了眨眼。 「虽然渡鸦是隻鸟,但牠非常重视与你的羈绊。」 妲利的眼角泛起湿润的泪光,但她没有哭。 「至少在我看来,牠值得成为你的伙伴。」 「那么你呢?」猛然抬头,妲利问酷拉皮卡:「短暂的也好,你愿意成为我的伙伴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 语毕,打转了许久的那滴泪终究从妲利小巧的脸庞滑下,偷偷的在酷拉皮卡的心上激起涟漪。 忽然,夜深了,雨也下大了。 ------------------------------- 过去两个礼拜,忙、死、了!延误发文实在是不好意思。 各位中秋节快乐! V. Abracadabra 万籟俱寂,日出的光线渐渐爬上枝头,照亮了熟睡中妲利成团的被褥和酷拉皮卡凌乱的思绪。 有别于其他地区,赛戈布拂晓的天空是惆悵的蓝,彷彿安稳的夜晚被白日无情的盗走了,但这城市还仍然依依不捨的沉睡着。 显然的,酷拉皮卡与这步调一点都不合拍,因为天还未亮他就已在锻鍊念的四大行。虽然在妲利的陪伴下,这些日子过得不太一样,但他从未中断过念的基本训练。 平时酷拉皮卡锻鍊会刻意避开妲利,不过今日例外,他并非是为了掩人耳目才故意起个大早,他只是刚好有点失眠,利用时间罢了。 与妲利相遇后,日子一天、两天的过了,罢工却仍未结束。生活越平凡,酷拉皮卡越觉得明天该来得理所当然。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想不通的事也越来越多,包括他模糊的记忆、妲利的眼泪、还有自己潜移默化的心。 「即使是短暂的也好,你愿意成为我的伙伴吗?」 妲利无助的声音又在酷拉皮卡的脑中重播。她听起来是如此绝望,像是这世界毫无她的容身之地般。 即便如此,酷拉皮卡又怎么会答应她无端的请求呢?毫无逻辑,这一点也不像他。 酷拉皮卡无法理解自己内心没来由的动摇。 他凭着声音回想起那时眼前的画面。最初是妲利空空如也的双眸,那神采随着眶中的湿气出现一丝绚烂,接着是因为压抑情绪而紊乱不齐的呼吸,最后停在她咬着下唇开口提问的样子。 当酷拉皮卡见到妲利的那副模样,再多的理由也没能阻止他松口答应。 然而那不是他最懊恼的。 没错,酷拉皮卡后悔了,但他又莫名其妙的不是很在意那丁点悔意。 也许,他同情妲利。 也许,他心里的某处希望妲利可以得到安慰,就像他曾经从伙伴那边得到的一样。 也许,他只是难以旁观妲利沉沦于悲伤,即使他毫无能够给予的东西。 又也许,他就是只是脑震盪了。 这些想法反反覆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妲利传染了逻辑缺失症。 想到这,酷拉皮卡的绝就中断了,气从他身上源源不绝的流出。 没办法专心啊…… 那天之后,妲利再也没有提起伙伴的话题,也没有为自己的行为解释。 她不说,酷拉皮卡也不好涉入,于是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唯一庆幸的是妲利变得比较坦诚了。虽然她说话还是避重就轻,不过酷拉皮卡已经能从隻言片语拼凑出她过往的故事。 妲利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她自懂事以来就是一个人。虽然曾经也有好心人照顾过她,但那个人离世之后,她就不断的流浪。 至今为止妲利的人生都是孤独的。 除此之外,姑且不论妲利自称的社交恐惧是否有达到病理级别,她的确不喜欢与人相处,也不爱出门。 能确定的是,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将来要去哪? 酷拉皮卡放弃继续维持绝,他跌坐回这几日被他充当床的沙发,眼角不自主的飘向在窗下熟睡的妲利。 明明是个如花似玉的普通女孩,却睡在一张捡来的床垫上,日復一日在不安生的环境里得过且过。 不知为何,她的境遇让酷拉皮卡一度麻痺的神经跳动。 可惜时间不等人。 就在酷拉皮卡细细咀嚼他纷乱的意识时,天边已经亮了一片。赛戈布摆脱了惆悵的顏色,迎来新的一天。 阳光洒下的瞬间,窗外的渡鸦就睁开了眼。 牠一向在日出时分就出门觅食,太阳下山之际才会回来妲利身边,其馀时间都像隻野鸟一样。 今天也是,甦醒后的黑鸟伸伸翅膀,顺了顺羽毛后就蹬腿飞向天际。 牠临走前还瞅了酷拉皮卡一眼。 「这算哪门子的打招呼……」酷拉皮卡低声吐槽。 几天相处下来,渡鸦还是不喜欢酷拉皮卡,但牠至少不再大肆抗议了。 妲利头一两天可没少损失杯子、盘子什么的……都被这坏傢伙给砸了。 论起渡鸦,酷拉皮卡真是越来越能够理解妲利的万般无奈了。 终于,明媚的晨曦将头探进了窗户,慷慨的用光芒拥抱两人,也顺便叫醒了少女。 妲利朦朦胧胧的醒来,搓了搓眼睛。 「早……」 「早安。」 于是他们理所当然的对着彼此笑了,同时酷拉皮卡的烦恼也不知不觉的被拋诸脑后。 今天是他们约好要去市集採买的日子,至少今天一天,就让他单纯的陪伴这个一无所有的女孩吧。 他能给的或许为不足道,但也算是谢谢她这几天的照顾了。 当然,妲利根本不知晓酷拉皮卡思来想去的这些念头。对她来说,这就只是她提供民宿服务给酷拉皮卡的交换条件而已。 「酷拉皮卡,你要先用厕所吗?」 妲利一边撩她灰黑的长发,一边灵巧的从被窝中爬出来,开始挑选她为数不多的衣物。 酷拉皮卡知道那是一个暗示,他们一向是一人在厕所、一人在外面更衣的,所以他便点点头回避了。 简单的洗漱后,他穿回了自己那件被妲利洗过的工作衬衫。 他没有打领带,毕竟出门买买菜,搞个领带也实在有点过了。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酷拉皮卡有种神奇的感觉,因为他看起来简直就是个普通人。 他的手上没有锁链,(因为渡鸦会追着咬所以乾脆不俱现),素日穿着的白衬衫、黑裤子也没有手枪的烟硝味。 那些搏命的日常彷彿离他十分遥远,远到他都快不认识镜子里的倒影了。 一瞬间,酷拉皮卡真的觉得自己就是个正常的19岁少年。 只是这一定是错觉,因为他是个职业猎人。 「你好了吗?酷拉皮卡。」 外面传来妲利催促的声音,大概是她换好衣服还需要使用厕所。 「啊,这就来。」酷拉皮卡赶紧回应妲利。 他踏出厕所,再次在原处遗留下千头万绪。 和酷拉皮卡一样,妲利很快的完成了所有盥洗程序。 她今天的打扮稍稍不同,穿了一件休间的长洋装和凉鞋,依然是全身黑的组合,却比平时更成熟。 宛如一位亭亭玉立的寻常少女。 这几天,妲利的食材已经全部耗尽了,所以他们决定在市集附近随边挑一间咖啡店用早餐。 出门前妲利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大斜背包,并将它掛上酷拉皮卡的肩上。这个包长得就像个大白布袋,感觉很能装,像极了酷拉皮卡前几年在用的那个。 「今天要买很多东西,就麻烦你囉!」妲利轻盈的说。 虽然酷拉皮卡没有拒绝的意思,但妲利也没给他回答的机会。她高兴的踩着小碎步,先一步走在酷拉皮卡前面。 有别于妲利成熟的装扮,她孩子气的举动让酷拉皮卡不自觉的淡淡一笑。 真拿她没办法。 他们的住处藏在红砖堆砌的厚墙深巷里,出来前得先经过一处藤蔓满布的缺口。 酷拉皮卡自然的拨开植物让妲利先行通过。 由于窄巷里一台台的脚踏车佔去了大半空间,两人只好一前一后的走。 他们在青苔点缀的古老石子路上天南地北的间聊。 妲利自始自终都是个扑朔迷离的存在,酷拉皮卡怎么也搞不懂她。 平日里她说话轻挑、用词虚浮,偶尔还会开些不入流的玩笑,然而这位少女此时却和自己有说有笑的讨论古今中外的名着、诗词、和古语。 酷拉皮卡甚至发现妲利对书有独树一别的见解。 「没想到你是会读书的类型。」 「都已经足不出户了,我怎么也得找个方法来了解世界,书是最直接的替代方案。」 说着说着,两人走出了长长小巷,在街上的一家早餐店坐了下来。他们各点了一杯咖啡和简单的早餐。 「读书的确能建立一个人的世界观。」酷拉皮卡表示认同,他以前也是书不离手的人。 「是吗?我很惊讶你会这么想。」 酷拉皮卡不理解。妲利既是为了瞭解世界才读书的,又何出此言讽刺。 妲利摆出难得一见的严肃表情,她解释说:「书和人一样都会隐藏真实,就像你和我说话也不知道我是喜欢读书的人一样,我们无法藉着书的内容来了解作者背后的意图。用半吊子的资讯来建立自己的世界观不是有点危险吗?」 「你的意思是作者故意误导读者?」 「不是没有可能,但大多数没那么严重。作者或许别有用心,又或许是下意识的影响内容。人是复杂的,我们都不是那么了解自己。」妲利虚无飘渺的回答。 面对哲学理论般的叙述,酷拉皮卡一时语塞。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会是从妲利口里说出来的话。 此时,餐厅的服务生送来了两人的餐点,彻底打断他们的谈话。 一改稳重端庄的表情,妲利兴致勃勃的盯着她的咖啡和格子松饼被送上桌。瞬间,她又成了那个为咖啡着迷的孩子气少女。 再次目睹妲利嫻熟的变脸技术,酷拉皮卡呵呵的笑开了,这一笑还惹得妲利害羞了起来。 「不,不要笑啦!我就很少有机会来咖啡店嘛!」 「抱歉,我只是觉得你很多变,果然不能以貌取人呢!」 「什么以貌取人,你原本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妲利说,她的脸上多了一抹酷拉皮卡没见过的红晕。 「我绝对没有以为你是肤浅的人。」酷拉皮卡故意激她,止不住的笑意叫他的肚子隐隐作痛。 「谁肤浅了?不知道哪来的黑帮少主才没礼貌吧?」 果不其然,妲利性子来了就会嘟嘟囔囔的抱怨不停。 酷拉皮卡知道她不是真的动怒。他好歹也跟妲利一起生活了几日,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黑帮少主是你自己捡来的,还是说社交恐惧症患者待陌生男人都如此曖昧?」 「唔……」 正如酷拉皮卡预期的那样,尷尬止住了妲利的牢骚,取而代之的是含糊不清的羞涩。她虽然常开别人玩笑,但一旦角色对换她就没辙了。 「还是说我是特别的?」酷拉皮卡乾脆的给妲利最后一击,用的还是她自己的话。 「我……人家没有社交恐惧症,其他的都是凑巧啦!」 酷拉皮卡含笑看着妲利扭捏作态的模样。他不知道这女孩的回答到底算不算诚实,但他总算扳回一成了。过了好一会后他才决定放过妲利。「抱歉,我开玩笑的。这餐我请,当跟你赔罪吧。」 听到酷拉皮卡的提议,红着脸不知所措的少女又变了。 「不,请一定要让我付钱。」妲利面色一沉,她接着说:「这餐我请,今天其馀的都算你的!」 酷拉皮卡愣住了,他再次低估了妲利。 「我想堂堂诺斯拉少主应该不缺钱吧?」妲利皮笑肉不笑的说:「金主都是特别的,今天就拜託你了喔。」 -------------------------------------------------- 儘管两人的早餐在孩子气的你一言我一语中草草结束,他们却没有丝毫不满。 酷拉皮卡反而愈来愈觉得妲利是个有趣的人,上次觉得谁有趣应该是认识小杰的时候了。 他当时因为感兴趣所以跟小杰同行,也因此获得三个挚友,而如今他也想挖掘更多关于妲利的事情。 即使这意味着他得负担妲利一天的消费,虽然其中有一半是他自找的。 妲利笑吟吟的结完早餐的帐后,两人便肩并肩的往赛戈布的中央市集前去。 咖啡店离市集不远,路上的风景却很多变。 儘管赛戈布的地理位置偏远,但作为多个古文明发源地,它也有过曇花一现的繁荣。 各种时代的足跡化身成为五顏六色的古建筑、四通发达的小运河、和至今依然熙熙攘攘的人潮。 相较于都市化的友克鑫,赛戈布在时间面前表现得非常顽固。它不仅保留了歷史的样貌,更维持了那斑驳泛黄的古都气质。 酷拉皮卡去过很多地方,但赛戈布的独特风格仍使他心情雀跃。他看得出来身旁的妲利也是如此。 他们走过一座绿叶成荫的石桥,桥底下水鸭成群嬉戏。牠们追着远方缓缓驶来的小船讨食,悠哉的宛如不知晓尘世纷嚣。 「这是我第一次在城里散步。」妲利坦白,她东张西望的想将新奇的景色尽收眼底。 「之前从来没有?」 「没有,一个人在外面很没安全感。」 沉默不语,好像有某种情感悄然无声的在酷拉皮卡心底打鼓,可是他决定无视心坎里的不自在。 「对外的运河不都堵住了吗?没想到还有船呢。」他转移话题。 「对内还是通的,而且可以赚观光客的钱嘛!」妲利解释,她侧身扶在桥上观望那些正在理毛的水鸭。 酷拉皮卡点了点头。 他们在桥上短暂停留,愜意的谈着船和运河、沿岸的房子和私人小船口,以及眼前这副美景的演变,直到这个话题说尽了才继续往前走。 赛戈布不愧是人类文明的瑰宝,形形色色的胜景见证了岁月的痕跡,而那中央市集更是没让两人失望。与一般超市不同,这里是以摆摊为主的公开商场,他们刚才踏进广场就听见各各商家的叫卖声。 一个个的帐棚下,新鲜蔬果、肉类熟食、手工艺品都凑在一起,无一缺席。 只是车水马龙、三五成群的人潮似乎令妲利紧张不安。 酷拉皮卡能够感受到她的焦躁,于是他默默的将妲利护在身后。 「没事吧?」 「谢谢,我还好。」 妲利浅浅的苦笑。 虽然酷拉皮卡不清楚妲利为何不适应人群,但不难想像她一个人生活的勉强。 「你之前都怎么过的?工作就算了,总是需要出门购物吧?」 「趁市集收摊人少的时候硬着头皮衝去买,来不及就只好去深夜才开的黑店。」妲利边说边打了个冷颤,看来所谓的黑店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要买什么跟我说就好,你就躲在我背后吧!」酷拉皮卡慷慨的提议。 「真的吗?」妲利感谢的问。 「你不是说今天要拜託我吗?」酷拉皮卡微笑着反问。 「那么……」妲利突然眼里闪过一道光芒,她指着一间大排长龙的摊贩说:「吉拿棒冰淇淋圣代!我一直都想吃一次的!」 酷拉皮卡仅微微一愣,原来他也是能习惯妲利的跳跃式思考的,而且她的小任性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此时此刻,他的脑中浮现一隻黑色大鸟的身影。 原来是渡鸦,有其鸟必有其主啊! -------------------------------------------------- 这一章给了很多赛戈布原身的线索,虽然我为了剧情逻辑还是改了一点点,但还是~很明显的吧? 我个人觉得这个城市很适合酷拉皮卡,它位于欧洲而且很有魅力,有很多令人幸福的食物,如果酷拉皮卡也可以幸福就好了。 我们下章见! VI. Fluorescence 接下来的好大半天,酷拉皮卡心甘情愿的任妲利差遣。陪她吃完那甜死人不偿命的圣代之后,又被她拽着袖口,造访了一家又一家的摊贩。 两人首先光顾的是蔬菜店。那里陈列了一箱箱翠红翠绿的大地结晶,在水珠下闪耀动人。 除了购买一些基本的食材,他们还嘻嘻闹闹的拿不认识的青菜开玩笑。 妲利先是看着罗马花椰菜掩嘴窃笑,说那菜长得像刺蝟,恰似第一天认识的酷拉皮卡。 酷拉皮卡还来不及还以白眼,她又怂恿他尝试一种看似无害的彩椒,可早已识破妲利的一贯作风的他,怎肯平白就范?既然知道其中有诈,他便坚持两人同时试吃。 酷拉皮卡可以被整,只是妲利也得作伴。 所幸拗不过他的少女摸摸鼻子就做罢了。 隔壁的水果摊大叔目睹了两人幼稚的游戏,放声大笑并夸讚酷拉皮卡聪明有见识,说那彩椒能足足辣哭一个大汉子。 酷拉皮卡瞥了妲利一眼,没能得逞的妲利则装傻说不认得那是辣椒。 他原本还想趁着妲利被抓包多揶揄两句,可惜大叔豪迈的笑声没给他这机会。 大叔用力拍了拍酷拉皮卡的肩膀,说喜欢他们这样的年轻人,要给他们试吃极度稀少、宇宙霹靂无敌好吃的神奇水果。说着说着便拿出了几个身上长着圈圈怪纹的桃子。 生意人的三寸不烂之舌讲个不停,酷拉皮卡跟妲利只好半推半就的接受,不过那些桃子的确又大又清甜。 大叔拍胸脯保证说这是他从异地进口来的,在别的地方绝对找不到。 虽然酷拉皮卡觉得大叔过分的形容词数量八成只是趁机推销,不过妲利笑得开心,所以他还是掏钱捧了场。 与粗旷的大叔道别之后,他们又去了肉摊和鱼摊。 两人中途屡屡经过古玩小贩,时不时也会停下来看个几眼。 妲利大多数的时候对陌生人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安静的跟在酷拉皮卡身后。酷拉皮卡也会刻意避开人潮,只是那素素的手始终没松开他的衣袖。 临近中午时分,他们在麵包店买了些刚出炉的可颂。老闆娘大方的赠送了热腾腾的苹果派。 酷拉皮卡想起之前停留的小桥处有些小桥处有几张长椅,于是他们便逆着人潮返回到运河附近。 阳光下,他们踏着漫不经心的脚步走走停停。酷拉皮卡带着路,妲利则是跟随在侧,水边的鸭子们随着两人靠近而慌忙四散,撒了一片片的羽毛零散的躺在草地上。 「老闆娘说苹果派是试作的新品,所以满额就送。」坐定,妲利一边打开包装,一边眉开眼笑的说:「赚到了!」 酷拉皮卡随着喜形于色的妲利莞尔。 他注意到手中的苹果派不是用传统的馅饼皮,而是用油酥皮包裹,并且改良成了能够单手拿着吃的大小。一口下去,里头的苹果和肉桂的香气四溢。 「倒是挺方便食用的。」酷拉皮卡得出一个实用性的结论。 妲利咕噥着抱怨酷拉皮卡说话总是毫无情调,吵得他觉得好像在和一个女版的雷欧利相处。 这之后他们安分的吃午饭,好一阵子都没说话,只是看着反光的河面发呆。 相较于静謐的水边,几条街远的广场还喧闹着。街头艺人的提琴、水鸭振翅的声响、微风的呢喃沿着狭长的运河道而来,然而时间还是在彼此之间沉淀了。 日丽风和,酷拉皮卡感觉自己的刘海在眼前飘盪,而妲利则转头静静的着看他。 她眉头深锁,默不作声地将头发捞到耳后,娇小的侧脸从笑靨化为淡然,彷彿方才的欣喜从未留下痕跡。 此刻妲利独有的神祕像层雾般若隐若现,好像她随时都会消失,正如那朵盛开过就要凋谢的大丽花。 望着望着,酷拉皮卡怔住了。 而花朵眨眨眼,开口说话了:「酷拉皮卡,今天真的很开心,谢谢你。」 话出口,正午便敲响了附近教堂的大鐘,可回盪在酷拉皮卡耳中的只有妲利的声音。明明凝视着她却什么也说不出,好像他的声带失灵了。 「我从来没有单独跟谁出来这么久过,还让别人帮我付钱,谢谢你这样照顾我。」 等等,突然这么认真是要他如何是好? 而且说照顾她? 是在说笑吧? 赫然,酷拉皮卡嚥下了那口卡住自己的空气,冷静的反问:「你不也没让我付钱吗?」 妲利不语,她歪着头装傻。 酷拉皮卡看她没有坦白的意愿,便直接明讲:「我知道你偷偷把钱塞到我的口袋。」 「哎呀,被发现了!」妲利无辜的吐了吐舌头。 「你那拙劣的手脚,是想瞒过谁?」酷拉皮卡好笑的说。 「你啊,职业猎人先生。」妲利一本正经的回答。 尔后,两人相视大笑。 酷拉皮卡取笑妲利说她塞钱时手都是抖的,怎么可能不让人发现。 妲利则反击酷拉皮卡对她要求过高,她又不是猎人,早知道就不还钱了。 自然而然的,两人又你一句我一句的笑闹起来。 「我要是注意不到你的动作,这张猎人执照就该是假的了。」 「不是说好都你付钱吗?发现我还钱还装傻,我看你根本没想要付吧!」 「我看你蹩手蹩脚的可怜,才故意假装没看见的。」 「不识好人心!」 两人拌嘴的内容越说越没逻辑,有些话酷拉皮卡连自己说着都觉得牵强,可是他们以此作乐,就是停不下来,最后两人气喘吁吁的噗哧一笑才结束这回合。 「啊!气死我了!」妲利对着酷拉皮卡抱怨,但她的口气一点都不愤怒。 「我也觉得自己好久没说这么多话了。」酷拉皮卡畅快的说。 「真的,我都口渴了。」 「那我去买点喝的。」拍拍裤子上的尘土,酷拉皮卡起身思考了一下说:「现在市场人多,你在这里等着吧!」 顷刻之间,妲利面有难色。她远远的瞧了市场里人山人海的样子才勉强同意。 「我马上就回来。」酷拉皮卡安慰道:「这次真的我请客。」 她点了点头,眼里满是笑的回答:「好。」 ------------------------------------------- 酷拉皮卡到底是个身手敏捷的职业猎人,要快速穿过人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与跟妲利一起时不同,他单独行动时效率高了许多。 人潮与海潮在他眼里无异,皆是有空隙之物,看准了便自由穿梭于其中,游刃有馀,甚至毫不引人注意。 他本不在意人间烟火,也不想沾染,因为一直以来他就是走着自己的独木桥过来的。或许是他孤僻,又或许是不想伤害到谁,不知所以就变成这样了。 这里轂击肩摩,但谁也与他不相关。 酷拉皮卡不愿与人纠缠,但他鲜少地觉得群体之中的孤单有些令人窒息。 他想起在友克鑫市中心公园与另外三人会面的场景和他们互扔食物的那股傻劲。曾几何时他变得如此念旧了?而且他现在心心念念的又是正在等候的谁呢? 不重要,没有答案,所以只能是不知所以。 很快的,酷拉皮卡在市场中间找到了一间果汁店,点了两杯,一共五百戒尼。只不过他再快如闪电,该来的等待也还是少不了,因为果汁是现打的。 他板着脸观看店员削果皮,期间什么也没想,只是自顾自的沉浸在一些挥之不去的情景里,包括与妲利相遇后的一切。 那些画面的色彩不断变化,歷歷在目又模糊不清,就像幅浸了水的画。 想着想着,他用力的摇摇头,彷彿这么做能把脑子里的水给倒出来。 但这显然是徒劳无功的。 为了转换心情,他开始考虑一些现实的事情,例如他要何时离开妲利。 没有了自己,她的生活又会变得很困难吧? 只是他终究要回去诺斯拉黑帮的,长久相处未必对她公平,说不定一刀斩乱麻才是对的。 不过这乱麻又是谁的呢? 酷拉皮卡看了看店员的进度,而对方还在慢吞吞的捣冰块。无奈之下,他只好把注意力放到周边其他的摊位。 在这之前他有多少年没逛街了? 很久以前,这世间也曾令他充满好奇,但现在等待他的只有夜以继日的工作。 偶一为之,他也喜欢这样玲瑯满目的市集,匆忙、平凡、绚烂。 就这样,酷拉皮卡徜徉在人来人往的气氛中,一边等待、一边瀏览附近的摊位。 此时此刻,他察觉对面的摊位散发着一股细緻的气。他不加思索的一探究竟,这才发现是个手工蕾丝摊贩,还是一位年迈的老人在顾的。 老奶奶坐在一张木椅上,一针一线的织着蕾丝,专注的连酷拉皮卡走近了都不知道。 酷拉皮卡用了凝,看见丝线般的念在老人的棒针之间交错,正如她作品的纹路一样。看来这位老奶奶是製作蕾丝的名家。 手工蕾丝也是赛戈布曾经红极一时歷史產物,可惜随着世代改变,这样的名家已剩不多,如今都改成机器织了。 真难得。 酷拉皮卡没想到自己还有幸见证这班古老的技艺,况且有一件商品特别吸引他的注意力。 「能让我买下这个吗?」 他从各种白白的织物中挑出了一件带顏色的。 他不清楚原因,但那亮丽的绿使他回想起妲利带笑的眼睛,还有她说的那句「好」。 ------------------------------------------- 当酷拉皮卡拿着果汁回到小桥边时,他的心情翻转了一百八十度。 不悦。 不为别的原因,就为了在妲利身边纠缠不清的两个男人。 花俏的上衣搭配深色的紧身牛仔裤,其中一个还抓了一头浮夸的浅色头发。 他们打扮相似,散发着令人厌恶的气味。很不巧的,那是酷拉皮卡再熟悉不过的邪恶。 虽然他无法从现在的位置听到那两人对妲利说的话,但光看他们不怀好意的嘴脸的和妲利难堪的表情就知道绝对不是问路这么简单的事。 他离开不过才十几分鐘,看来这个世界真是从来不缺苍蝇。 随着酷拉皮卡迈进脚步,他们的对话也越来越清晰。 他原先以为妲利会很害怕,没想到她却不卑不亢的与陌生男人周旋着。 表面上,那两个男人是来搭訕的,但酷拉皮卡总觉得不太对劲。 浅色头发的那个人说话滔滔不绝,而另一个黑发的人只是站在旁边看。 不,他是在监督。 这两人有明显的上下阶级之分,应该是计画好的角色扮演。 油腔滑调的街头混混到处都有。酷拉皮卡可以上前阻止他们,但马上大动干戈不一定就是上策,所以他不疾不徐的从旁观望。 「不好意思,我不方便。」 「我只是觉得你的气质不错,认识一下交个朋友嘛!」 「我在等人。」 「少骗人了,太过矜持的女人可不受欢迎,我们带你见见世面吧!」 突然,其中一个男人伸手抓住妲利架在胸前的手腕,害得她怪叫了一声。 酷拉皮卡皱了眉头,一把火自深处燃烧起来,下一秒他已经不声不响的凑到妲利和那两个混帐之间了。 ------------------------------------------- 这章改的我好苦啊......其实它跟下一章原本是一起的,结果我今天改完后字数直接爆炸到8000,不得已才分两章的。这章的名字我差点生不出来,翻字典才找到合适的英文单字。 血色大丽花每一章的名称都是有设计过的,短短的几个字隐射了整体故事的发展,还有脚色的情感状态。最终章po出来之后我会详细解说一次,但大家不嫌弃的话可以先玩一下猜猜乐。 虽然这种满足自我的同人文没什么人看,但我写得很开心,有人喜欢能让我知道就更好了。没有也没关係就是了,哈。 下一章见喔! hanase VII. Peridot 虽然酷拉皮卡没期望这两人能知难而退,可他也没想到这些傢伙随便一个动作就让他理智断线。 在他们冒犯妲利和她大叫的瞬间,酷拉皮卡真切的体会到什么叫怒火中烧。 于是他二话不说地衝向前去,用力拍掉了那隻无理的手,并将妲利护在自己身后。 「妲利,没事吧?」 「酷拉皮卡!」妲利庆幸的呼唤。 酷拉皮卡用锐利的眼神扫射这群不速之客。 他原来还想多观察一下再出手,现在想想还真是失策。还好他来得及时,再晚几分鐘不知道这些无赖会不会来硬的。 「你们是畜生听不懂人话吗?」他一改原本温柔的语气,鄙视的命令那两人:「她说不方便,请回吧!」 「你算老几,敢这么跟老子说话?」 浅发的男人说话张狂,完全就是个小弟的脚色。他一个直拳挥向酷拉皮卡,而后者不痛不痒的徒手接下。 轻而易举。 对于猎人来说,战斗乃是本能。 纵使酷拉皮卡肚子里千万个不爽,都不足以让他判断失焦。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对方是有点格斗背景的。为了保险起见,他叮嚀妲利不要离开自己的背后。 「这是最后警告。」酷拉皮卡用高贵亦冷酷的声音说。他一掌紧握那男人的拳头,不让对方抽手。 谁知道被忠告的那方没有打算退让,他们摆出准备战斗的姿态。 「一个娘娘腔自己为英雄救美吗?」眼前的男人啐了一口,打量的回呛:「保不准你也不是什么正派人物。」 居然有不打自招的恶徒,他们到底是有多愚蠢,还是他们以为能打得赢? 酷拉皮卡真不知道是谁给他们的自信。 「我不清楚你是怎么判断人的,但奉劝你们多磨练眼力,因为你们实力在我之下。」 语毕,搏斗的序曲开始了。 酷拉皮卡右脚一扫绊倒浅发的男子,速度快得连影子都没让人看见。 他随着跌倒的作用力压制对方,并且以一个灵活的角度按住咽喉。用力一勒那人就失去意识了。 这场胜负来得太快,剩下的黑发男人吃了一惊。 他意识到大势不妙,这才赶紧用手机发了简讯。 酷拉皮卡一眼就看出他在呼朋引伴,找人助阵。这套路也太过明显了,别说他,就连身后还发着抖的妲利都察觉到了。 「他们不是普通的搭訕,是这边帮派勾结的人口贩子。」她对他耳语。 当地的帮派是吗?难怪水准如此低下。 「人渣。」不屑的一哼,酷拉皮卡脱下身上的外套,自然的将它披在妲利空空的肩上。 很好,既然是人渣就不用客气了! 仅管这些人在酷拉皮卡的眼里都没什么本事,但他们如此针对妲利,今后恐怕还会继续骚扰。 他必须给他们上一课,教教他们什么叫痛,才能永生不忘。 「妲利,你躲起来。」酷拉皮卡吩咐。他捲起袖子准备大战一场。 少女迟疑了片刻。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而他则还以一个坚定的眼神。 转身,酷拉皮卡拔腿衝刺攻击黑发的男人,那是富含练的一记鉤拳。 敌方将双臂挡在胸前,挡下了这击。 无妨,不过小试身手。 接连着几下快掌也都只是试水温,好让酷拉皮卡确认对方念的水平。 下一秒,黑发男人猛然横踢过来,只是他的动作满是破绽,气分也布得不均匀。 酷拉皮卡判断这个人应该没有受过正规的念能力训练,只是会点皮毛,自以为很能打罢了。 果不其然,啪的一声,酷拉皮卡用最少量的缠就侧手挡下其攻击。 毫发无伤。 再来,他迅雷不及掩耳的往前一跨,用凝包围手肘,狠狠的敲断了对方的鼻梁。 鲜明的红色撒下,叙述了这场争斗的情势。一对一绝对是酷拉皮卡占上风。 「怎么?我还以为多厉害,不就是地痞流氓。」酷拉皮卡说,现在轮到他挑衅对方了。 「是又怎么样?不知道地痞流氓的量词是群吗?」摀着血流不止的鼻子,那男人还在逞强。他一个手势,一群黑衣人便从各处窜出。 酷拉皮卡知道这是打算以人数取胜。 很好!他要的就是一网打尽。 斩草必须要除根,一个也不能留。 那些黑衣人一股脑的朝酷拉皮卡攻过来,看似要将他包围,酷拉皮卡却在弹指之间以数个旋踢破除重围。 他先击中一个人,再顺着方向踢向下一目标并同时踩着他们往上跳,一气呵成直至自己攀上桥縁。 黑发的人怒视酷拉皮卡,他气急败坏地嘶吼着要手下追上。 面对杂鱼的追击,酷拉皮卡既不慌也不忙。他一边俯视朝自己衝来的五个敌人,一边盘算着下步棋。 远远的,他听见警笛渐渐逼近,看来附近的民眾报警了。他得在事情变复杂前解决这些人。 「来吧,一起上。」 酷拉皮卡将左手覆盖在右手上,脑中浮现金属錚鏦的撞击声,强烈的念在右手形成锁链的雏型。 骤然,某个出乎意料的撞击打断了锁链的俱现,他回头一看,居然是从背后衝上来的妲利。 「上什么上?该走了啦!」 不顾黑衣人的追赶,她奋力地扑向酷拉皮卡。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两人便重心不稳的一同摔下桥。 妲利冷不防的行径让酷拉皮卡大吃一惊,但他马上就看出了这个鬼灵精的用意。 桥下正好有条船经过! 下坠之际,他抱住她的头,让自己垫在下面。 剎那,两人砰的一声摔到小船上。 水花随着载重突然增加而四溅,着着实实的把船夫给吓了一跳。 好在船没有因此停下。随着马达的牵引,它向前驶,将追逐他们的身影拋在身后。 妲利真的计画得刚刚好。 那群混混现在既纠缠不上他们,也处理不了之后马上要抵达的警察,还真是让他们赔了夫人又折兵。 「呼!好险啊!」好不容易,妲利松了口气。 酷拉皮卡回过神来。他愣愣地看着她,简直不敢相信一个深居简出的少女竟然能够如此乱来。 「不是让你躲起来吗?」酷拉皮卡质问妲利,他捏着怀中少女的脸说:「你太莽撞了。」 「一人单挑五个大汉,到底是谁莽撞啊?」妲利不服气的回问。 「我胜卷在握。」 「但警察对你来说很麻烦吧?所以逃跑才是上策。」 酷拉皮卡不可否认,就算他有的是办法处理警察,多少还是会给诺斯拉那边添麻烦。 可以的话,他真不想承认自己跟那些混混是同业,虽然他们不贩卖女人。 「说到底,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人口贩子的?」 妲利撇开眼神,裂嘴一笑说:「我黑店可不是白去的。」 简短有力的回答让酷拉皮卡的惻隐之心油然而生。 「你应该要让我解决他们的,否则下次还会找你麻烦。」 「放心吧,我不会一直待在这里,而且逃跑才是我擅长的。」妲利信誓旦旦的保证。 看来妲利乱来的程度也不在小杰跟雷欧力之下……奇犽跟他才是比较正常的。 原本酷拉皮卡还想吐槽回嘴,但他们的对话被不爽生意被打扰的船夫给打断了。 妲利立刻挣脱他的怀抱,赶紧笑着赔不是,毕竟这主意是她出的。 忽然之间,翩翩起舞的微风捎来愜意。 酷拉皮卡的鬓角还汗湿着,这一吹还稍有凉意。 远方教堂的鐘声敲响,放眼望去只见寧静。水上是朴持着彼此的老旧石砖,它们青苔满布,却屹立不摇。水下什么也看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水面上清澈的倒影。 酷拉皮卡这才意识到他们正漂泊于赛戈布悠久的老水道之上。 垂掛的柳树、陈旧的门房、和湛蓝的天空,他瞧着瞧着就忘了刚才的打斗。 除了美景,他眼前还有不断和船夫装可怜的妲利。看着她一再致歉,他心里也有点罪恶感。 「船夫大哥,你行行好嘛!我们也是不得已,况且你现在也没载客。你看我们现在下船还会被追的。」 妲利死皮赖脸的向船夫央求,希望能让他们在船上避风头,但船夫坚持不欢迎搭霸王船的客人。 酷拉皮卡也能理解。还好这艘船没载客,否则他们这般鲁莽很有可能会伤到人。 他想请船夫找个地方放他们下去就好,没想到妲利却抢先开价。 「不然这样,我们出三倍钱,请你开船带我们逛逛赛戈布吧。」 三、三倍钱! 船夫一听眉开眼笑,真不愧是生意人。他即刻同意妲利的提议,还换了个语调开始为他们介绍风景。 酷拉皮卡目瞪口呆的望着胡来的少女。 她回眸一笑用唇语对自己说:「反正少主你不缺钱嘛!」 看着酷拉皮卡哑口无言的模样,妲利笑得更开心了。她凑到他的身边,配合着船夫朗朗上口的讲解和他说起有关赛戈布运河的话题。 一砖一瓦,一景一物,各有各的故事。 于是他们度过了慢而不长的乘船时光。 --------------------------------------- 相较于刚才灾难般的事件,酷拉皮卡下午的时间相对恬静安寧许多。 他们下船后一路散步回去。 妲利没有继续和他拌嘴,两人如同知己般的聊天,儘管话题总是围绕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也许是所谓劫后馀生的效应,(即使酷拉皮卡根本没把那些流氓放在眼里),俩人变得更加亲近了。 「刚才都跳桥了,包包里的蛋居然一个都没破,鸡蛋老闆包装的手艺该堪称世界第一了吧!」 「我相信老闆对此称号毫无野心,而且鸡蛋的硬度是看钙质的。」 「反正我们帮他验了。」 妲利呵呵的继续与酷拉皮卡谈笑风生。 酷拉皮卡一边听着有趣,一边觉得妲利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女子。 刚认识她时,那形象是简直难以捉摸,可如今她又是如此的简单易懂。 她拒人于千里之外,在陌生人面前将自己包装的滴水不漏,但那只是虚假的保护色。 真正的妲利非常孩子气。她喜欢咖啡,喜欢漂亮华丽的甜食,会被世上最蠢的笑话给逗乐。 她将自己层层覆盖,内心却仍期待被人了解。 明明她的各种色彩是如此亮丽。 世界也许对妲利不公,但她依然是个灿烂的存在,至少在酷拉皮卡眼里是如此。 「妲利。」酷拉皮卡停下脚步,轻轻的叫住他前方的少女。 「嗯?怎么了?」妲利回头。背着光,风将她的秀发吹得飘逸。 「虽然要请你的饮料都洒了,但我希望你可以收下这个。」酷拉皮卡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纸袋,他郑重的说:「其实这个才是要给你的谢礼。」 妲利接过并打开纸袋,里面是一个精緻的四方型蕾丝书籤,上面绣着大丽花的图案,底下的流苏还嵌了一颗黄绿色的橄欖石。 「为什么……?」妲利问得直白。 「看到它的时候觉得很适合你。你喜欢看书,而且……」 酷拉皮卡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拉起妲利的手,把书籤围着手腕绕了一圈,又用橄欖石将蕾丝製成的环固定。这样,书籤就成了一条别緻的手环。 「可以随身携带,很方便吧!」 妲利抬起手,盯着又是书籤又是饰品的蕾丝看了又看,良久,她才开口。「可以吗?我……真的能收下吗?」 「你若收下,我会很高兴。」 少女的脸上浮出一个酷拉皮卡从未见过的表情。 她是笑着,笑得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动人,但她的神情分不清是悲还是喜。 云朵被风吹散了,一束橘光刚好照在两人身上,与妲利双颊泛起的淡淡緋红正好相配。 她就像一朵花,封闭了已久的花苞,如今终于绽放。 酷拉皮卡的心漏跳了一拍。 活生生的人能够如此梦幻吗? 「谢谢你。」妲利紧紧握着酷拉皮卡为她戴上的手环,呜咽着说:「我好喜欢,我会珍惜它的。」 「你喜欢就好。太阳快下山了,我们回去吧。」酷拉皮卡松了口气,他一瞬间以为自己又读错了她的表情。 妲利清澈的目光在酷拉皮卡的身上停了一秒,她笑着点了点头。 返回的路程没有多远,但两人彷彿有种默契,彼此都放慢了脚步。或许是一天的行程实在另人疲惫,又或许是他们不捨得这段稍纵即逝的时间,其中的微妙恐怕无法言说。 酷拉皮卡顺理成章的和妲利讲起手工蕾丝的话题,他提到了那个老奶奶的工艺,但没有告诉妲利有关于念的事。 那是与她不相干的世界。 妲利对橄欖石的设计兴趣盎然。她很讶异酷拉皮卡选了这样一件首饰送给自己。 「直觉。」 酷拉皮卡乾脆的回答少女,没想到她对这答案意外的满意。 终于,他们回到了妲利简陋的居所,前脚还没进门就听见渡鸦因为找不到人而暴跳如雷。 妲利赶忙上去安慰那隻近乎爆走的鸟,留下酷拉皮卡独自在门外看她笑话。 他笑得合不拢嘴的看着渡鸦对妲利大发脾气。 跟进屋里,酷拉皮卡放下自己背了大半天的包包,这一切是如此的自然。宛如世界会这样继续运行,而他们的时间也会延续下去,直至他瞥见墙角的一隻蜘蛛。 八隻脚的节肢动物是无辜的,但十三隻脚的却恶名昭彰。 忽然,酷拉皮卡的血液沸腾了起来。 一股深深的仇恨拔山倒树而来,穿过他紧握的手心,掠过被刀刃束缚的心脏,最后聚集在他的眼睛。 蜘蛛、火红眼、他的族人,还有他的使命。 他究竟忘了什么?他怎么能忘了? 感情的衝击还未停歇,酷拉皮卡听见锁链收紧,还有自己不受控制的声音。 「妲利……你对我做了什么?」 少女回头,她与红眼的少年对看。 可是此时的她却十分陌生。既不惊讶,也不害怕,诡譎的笑容带着一丝认命。 「时间到了。」 少女的口气十分悲伤,她转身面对酷拉皮卡。 一片腥红攀上她的身体,剥落了她原本白皙的皮肤。 剎那妲利身上释放出大量的念,其浓厚的程度令酷拉皮卡直接倒抽一口气。 深色的红不断从她的指尖冒出,重复推叠,直到姣好的面容完全被覆盖,最终成为黑。 渡鸦不祥的叫声充斥着屋内,而赤红的夕阳反射在妲利的瞳中像极了火红眼。 在那之中,酷拉皮卡找到自己的倒影。 「……你是谁?」 少女头一歪,悲惨的笑了。 「容我重新介绍,我的全名叫妲利亚,也有人称呼我为血色大丽花。」 --------------------------------------- 这章算是血色大丽花的转折+中间折返点(?)了。 趁这个机会想跟大家聊聊文章前半的灵感来源,顺便推歌(?!)。 其实我不是一个很有创造力的人,不太擅长无中生有,所以我写东西的灵感都是来自于一些歌。 前半故事感觉是根据edsheeran-badhabits,酷拉皮卡角色状态是ateez-inception 甚至他的形象都有点仿泰民...不知道为什么泰民近期的作品mv都给我一种很酷拉皮卡的感觉。当然我也有听一些其他的歌,不过全部列出来就变暴雷+歌单了。 故事后半会缓慢的循序渐进,也会细说妲利这个角色,希望大家还能陪我一起看下去。 hanase VIII. Side: D Her Name 她的名字叫妲利亚。 没错,她的名字就是取自于自己手中的这朵花,虽然她不讨厌大丽花,但她也不喜欢这个名字。 正确地来说,是她配不上。 她实在不知道那个人当初为何要给她起这样一个名字。 大丽花的花语大致都是些富丽堂皇的词汇,与她悽惨的命运相差甚远,用这样一个名字难道不讽刺吗? 所以她一般简称自己为妲利,至少可爱又平易近人些。 妲利亚是她唯一的名字,却不是她起初就有的名字。她有过一段无名的过去,一个怪物的过去。 她就是怪物。 怪物没有父母,无依无靠,只能依靠本能在社会幽暗的角落里苟且偷生。 她依稀还记得那些漆黑骯脏的日子。那时,她的世界不曾有过光芒,不曾有过色彩,有的只是难以理解的人性、痛苦、和飢饿。 其中,令年幼的怪物最无法忍受的便是飢饿。 正常的孤儿或许还可以靠偷拐抢骗来换点吃的,但是小怪物不是人,所以只能吃他们剩下的碎屑。 也不是那些孤儿欺负排挤她,只是她太过非人了。 记忆中,怪物的皮肤一直都是鲜血淋漓的样子。 虽然不是开放性的伤口,但顏色随着时间日日堆叠,看上去也是令人触目惊心。 由于这幅外表实在太过骇人,所以没有人敢接近她。 也许有人会怀疑是不是有人对她施暴,不过这些伤不是自然產生的。 怪物有一项与生俱来的能力——灵魂探查。 她能通过肢体接触来窥视他人的思想与记忆,可是仅仅「窥视」一词还不足形容它的威力。 不单单只是读取,怪物的能力是侵入接触之人的所有。 只需轻轻一碰。过去的经歷、人格本质、甚至是灵魂的核心,一切都是垂手可得。 听起来很强、很方便吧?但这是有代价的,而妲利为此恨透了自己的天赋。 表面看来,怪物的能力是侵犯别人的灵魂,但其实她才是那个被侵蚀的人。 每当怪物使用能力,她的肉体便会被受伤,接触的情感越是黑暗扭曲,伤得便越重。 更恐怖的是,怪物无法控制这项能力,所以她只能不断的受伤。 年幼无知的怪物不懂为什么生命要如此折磨自己。 一开始她会痛苦、会大哭、会憎恨杂乱无章的一切情感,渐渐地她心死了,不再挣扎,不再跳动。 曾几何时,连声音也枯竭了,她不再期待未来。 最终,没有希望的怪物也只剩下名为身躯的空壳。 为了保护仅剩的自己,她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行尸走肉,逆来顺受,直到遇见那个人为止。 姑且称呼那个人为老师吧!妲利至今仍不知道那个人的真实身分,只能从外表判断老师是一位长者。 老师出现的那一天,她的世界改变了。 儿时,怪物的能力一直都处于在暴走状态,老师却称这是天赋异稟,要她一起走。 那日的光景,怪物永志不忘。 因为长期饥饿,在漆黑的角落里缩着的怪物双眼昏花,但悄悄的,一双手缓缓进入她的视线。 她清楚地记得那双满布皱纹的手,以及面对选择的五味杂陈与犹豫不安。 这分邀约、这双手又成装了些什么痛不欲生的秘密?若是牵起这双手,她又要经歷什么样的侵蚀? 虽然害怕,但怪物觉得这双手十分温柔,温柔到让她重新做起名为希望的梦。 她希望有香喷喷的浓汤和松软的麵包,她希望不再飢饿,她希望不再孤单寂寞。 期盼着,期盼着,哪知回过神时她已经默默将手伸了出去。 那双手抓住自己。怪物咬紧了牙根准备承受,可是接触的瞬间没有洩漏任何记忆。 没有,没有让她作呕的七情六慾,没有令她痛不欲生的伤痕,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感觉不到吧?」老师对怪物笑着,说:「来,我来教你控制自己的能力。」 那天,怪物人生的齿轮因为老师而开始转动。 终于,她盼到了一条离开地狱的路,即使这条路万分艰难。 就这样,怪物跟着老师走了。 一路上老师向她阐述有关能力的事情。 「念,是人体生命的能量,每个人能练成的能力都不同。能力总有分攻击和防守,你的能力会无差别攻击,只是我能够用绝来防守。」 怪物听着老师的话,但她不是很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控制念必须长期修行,你的能力是从什么时候觉醒的?」 「不知道……」 「它反噬的很厉害,知道触发条件吗?」 「不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一直在这里吗?」 「我……不知道。」 老师看着一无所知的怪物,伤脑筋的说:「得先给你取个名字,不然不方便。你想叫什么?喜欢什么?」 怪物从未想过自己会有需要名字的一天,更别说喜欢、兴趣什么的了。 她接触过许多人的记忆,但属于自己的一个都没有,她什么也不知道。 「不如叫妲利亚如何?意指内在的强大和女性的优美。」 也许是凑巧,他们经过的路上有一片大丽花海,老师便随便以这花替她命名。 怪物没有拒绝的理由。 比起名字,此时的她更加在乎方才梦里的浓汤跟麵包。 叫这个名字,跟着老师是不是就有晚餐可以吃了?所以她同意了。 现在想起来老师可真是随便给自己取了个衬不上的名字,她哪来的强大和优美啊? 即使随便,老师还是妲利的恩人,因为老师给了她相对正常的生活。 除了衣食不缺,老师还给了她知识。 曾经是个怪物的妲利在生活方面是完全失能的,所以老师让她从头学起。 因此,妲利承担起所有的家事,打扫、洗衣、煮饭她都必须做。这些之外,妲利还学习了念的基本知识,只是老师不允许她进行念的实践训练。 「从今天开始,你要读书。每天一本人文史地、一本自然科学、另外三本小说,一共五本。隔天要交心得报告,也会有测验,不得有误。」 妲利听从,可是她不懂老师的用意。 「妲利,在学习念之前,你必须先做一个能分辨是非的正常人。你的价值观非常混乱,因为你过度依靠从别人大脑吸收来的资讯。我要你从我挑选的书中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于是妲利开始了日夜读书的生活。 她不喜欢读书,但她不得不承认老师的用心良苦,那些书都是老师精心挑选的,尤其是小说的部分。 刚开始妲利看得都是简单的儿童故事,这是为了让她认识世界的善,慢慢地那些故事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写实。 藉着书本,妲利才真正开始了解人,但这不代表她理解人。 相反的,她更加厌恶人的各种情感。 模糊、黏稠、并且不理性。 其中她最讨厌的便是那些关于亲情、友情、爱情的故事。或许她是忌妒那些拥有幸福的人,又或许她是不相信人的情感能够如此纯粹,反正妲利厌恶这类型的作品。 在她眼里,那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是老师对妲利非常严格,按照妲利心里所想而写的感想都被退回来了。 老师说她的同理心不足。 「妲利,人都是复杂的,没有谁是完全的善或恶,但感情是真实的,你要试着去体会。」 妲利不以为然的答应老师。其实她寧可多读几本教科书,至少那能保证她未来有饭吃。 几年后,老师终于让妲利开始进行念的训练。 那段日子,她必须完成每日的读书进度、体能锻鍊、四大行的修行,除此之外她还要出门採购。 出门时,妲利必须强制关闭自己的能力,在绝的状态下与人接触。 可惜她一点天分也没有,所以城里多了一个都市传说——染血的谜样少女。 随着她的名号渐渐传开,这就成了血色大丽花的由来。 妲利当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学不会念也就罢了,她还被当成鬼或是妖怪的存在,这跟过去被叫怪物有什么差别?不过是 徒增她的劣等感。 终于,在第一千零一次失败时,妲利带着血跡斑斑的外表对老师发火了。 轰的一声,她将自己的挫折全摔在门上,咆哮道:「我放弃!什么缠啊、绝啊的,我再也不学了!」 「妲利,学不会绝,你就无法独立生活。」 「生活?我为什么要活着?」妲利一声嗤笑,她粗鲁的用手擦掉脸颊上的泪水。她不屑自己的眼泪,但她更不屑自己。 她每天、每天都努力的去完成所有的课程,再苦都没抱怨。 为什么她毫无长进?为什么老天造她时给了能力,却不给她控制念的天赋? 还要读那一大堆书,什么善恶、道理、世界都是一派胡言! 情啊、爱啊、全部都与她无关!无聊至极! 凭什么她要这么痛苦?凭什么要她这么痛苦的活着! 声泪俱下,她再也不想承受了。 看着崩溃的妲利,老师非但没有阻止她发脾气,反而笑着觉得她可爱。 「活着当然是为了要让你得到幸福啊。」 「老师,开玩笑的吧?很难笑。」 老师看着铁齿的妲利呵呵一笑,说:「妲利,你还年轻,不相信命运吗?」 「什么狗屁命运?我的命运就是悲惨的一生!」 「哈哈!命运可是个贼喔,说不定哪天就会趁着夜幕悄悄地来拜访你。」 「我不相信!」 「那么,来证明吧!觉得痛苦,不知道为何而活吗?暂且将一切怪罪于自己还没遇见的命运吧!」 「什么?」 「你不会讨厌那个人的,因为年轻人的贺尔蒙一向都很强悍。」老师拿妲利打趣,道:「为了证明我是错的,你现在就暂时忍耐吧。」 那时的妲利觉得老师简直就是个老疯癲,但那些话让她坚持下来了。 她拚尽全力训练自己的专注力,终于在几个月之后掌握了绝的技巧。 虽然她用绝的样子总像憋着一口气般彆扭,能维持的时间也不长,但她做到了! 她学得不好,老师给的其他课题也完成得马马虎虎,不过她终于能够正常的接触人了。 很快的,妲利身上累积的伤癒合了。 血腥的痕跡退去,换来了雪白的肌肤,粉嫩的脸颊,与自然的脸孔。 为了庆祝,妲利要求老师替她剪了一个低调的发型。 当黑色的长瀏海贴上双颊时,妲利很满意,因为她终于看见属于自己的模样了。 命运什么的,她早已不在乎,就当作是老师为了鼓励自己才捏造的谎言好了。 然而她太天真了。 妲利小看了老师,也小看了命运。 就在两天前,她遇见了命运。 若不是亲身体会,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妲利读过各式各样的灵魂,却唯独没感受过自己的灵魂,她小时候甚至认为自己是没有灵魂的。可是,她的灵魂那天确实被唤醒了,就在见到酷拉皮卡的那一秒。 令人屏息的美丽。 那双火红的眼睛究竟藏匿了多少苦楚? 愤怒、悲伤、决心。 他珍视的羈绊、他迫切的希翼、他憎恨的恶魔。 他的为了达到目的而扼杀自我,义无反顾的投身于业火之中,甚至不愿承认心底的徬徨。 酷拉皮卡的一切令妲利动容。 如果要比惨,她跟酷拉皮卡可能不分轩輊。 她知道,因为他将她伤得很深,那是她从未有过的痛,椎心刺骨。 与妲利阴暗的过去不同,酷拉皮卡明明是那般闪耀的存在,却为了復仇而折断自己的双翼,叫人如何忍心放任他沉溺于其中? 所以妲利把不省人事的酷拉皮卡带回来了,但她又能怎样呢? 不知所措。 老师永远都是对的,书里说的傻事都是真的。 默认失败,妲利将摆放在桌上的大丽花拿在手上,轻声对花朵呢喃:「要是我的人生能像花一样单纯就好了。」 花,一定会有绽放的那天。 花谢了,花还会再开,不像她一直在泥泞里打滚,老是做些连自己都搞不清楚的事。 捡他回来干嘛啊?简直就是个笨蛋。 粉红色的花朵灿烂的彷彿在对妲利笑,那份柔和安慰她,她却只能苦笑回应。 「去责怪命运吧,妲利。」老师的嘱咐在脑海中回响。 妲利从玻璃花瓶的倒影中看见金发少年正站在自己背后,于是她回头。 「啊,你洗好了呀?」 「啊……让你久等了,谢谢你。」 酷拉皮卡的回答有些迟疑,但妲利不介意。 「你喜欢大丽花吗?」 妲利无奈的笑了笑。 「只是不讨厌而已,毕竟名字出自于它嘛。」 真是的……所有能问的问题中,他偏偏就要问这一个吗? ------------------------------- 各位久等了(如果有人等的话啦!) 我把英文版的进度拉一致了,接下来中文的会正常周(?)更。 唉,说来也搞笑,这么多年没写文,一下回头写还要翻字典。 改写英文版也是一时兴起,主要原因是觉得bg配对在中文圈没市场。既然写了还是希望有人看,所以才多写一篇英文的。结果英文改来改去完成度变得比母语版本还高,我简直可以去撞豆腐了。 如果有正在学英文的,我很建议去看看英文版本喔(被打飞)。来来来,传送门:https://www.wattpad.com/story/283005880-bloody-dahlia-kurapika-x-original-female-character 不保证没错字,但遣字都是很标准的美式英语,算是不错的娱乐教材。毕竟我也是半靠英文吃饭(?)的,应该还有一定的水准。应该啦。 唉,我刚刚才改写好橄欖石(peridot)那一章,我好忧愁啊。 好想把酷拉皮卡揍两拳叫他老兄醒醒。 enoughofmynonsense!大丽花这章开始回到原点,从妲利的角度开始解谜了。 还请大家陪伴不才的本人直到最后。 hanase IX. Side: D Turbidity 咖啡真是个神秘的东西。 黑色的粉末冲泡出的黑糊糊,酸苦、复杂,甚至带点土味,既不好看也没什么好的字眼可以形容,加了牛奶之后的咖啡更是如此。一黑一白的液体,搅拌后有如泥水,而这样丑陋的饮料却叫人回味无穷,温厚甘醇,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还未明白咖啡爱好者们所追求的是什么,妲利却便不知不觉地成为了其中一份子。 她陶醉于这奇怪的饮料,尤其是赛戈布的咖啡,所以她很自然的提供了这个选项给酷拉皮卡作为早餐的饮料。 就跟她猜想的一样,酷拉皮卡选了咖啡。对他来说,这是工作压力养出的口味。 那夜擦肩而过,她吸收了关于他所有的情报,包括他的习惯、喜好、还有思考模式。 此时此刻,妲利是这世上最了解酷拉皮卡的人。 酷拉皮卡是谨慎的人,他必定不会马上相信自己,那么与其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她乾脆用常识来解释自己对他的了解。妲利不用做到满分,只需及格再用些女性的小聪明来掩饰便可,如此一来酷拉皮卡就不会追究下去。 事实上她也成功了,不过,她依然战战兢兢。即使妲利的手中握有酷拉皮卡的全面资讯,她对他并不坦荡,而他又绝非等间之辈。一旦她心虚,酷拉皮卡就会怀疑自己。 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妲利摆出了她自认最善变的模样,当然是模仿书中脚色的。只是,她已经许久没有与人近距离相处了,她不知道自己装得好不好,自不自然。 就这样一边担心,一边站在着火炉边烧热水,妲利将两人份的浓缩咖啡从她的袖珍的摩卡壶中给榨出来。等待的期间,她试着用一些无谓的对话来填补尷尬的沉默。 「这个地区的咖啡特别好。」 「你不是赛戈布这里的人吗?」 看吧!才说一句话就露馅了!虽然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发现……比起她想隐瞒的事来说。 于是妲利摆出泰然自若的笑容,用她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我跟你们职业猎人一样是旅人喔。」 酷拉皮卡只是眨了眨眼,没有追问。 妲利没有说谎,她只是小心翼翼的用真实模糊事实。 就算酷拉皮卡不倚靠无名指追魂练,谎言在聪明的他面前薄如纸,一点作用也没有。 「我只是暂时住这里,这些家具都是捡来的。」 妲利轻松的笑却不敢直视酷拉皮卡,所以她乾脆在厨房里装忙,搞了一盘又一盘的食物。待平静心情后,才端着煮好的咖啡和早餐回到餐桌。 她拉开椅子,坐到酷拉皮卡的对面,啜了一口咖啡。 没加糖,是苦的。 人说咖啡是大人的味道,那么现在和酷拉皮卡一起品尝咖啡的自己是不是也变得成熟了? 不,是变得混浊了。 喜欢上咖啡是从老师那边独立出来后的事了。 妲利有一阵子对咖啡很有兴趣,因为觉得咖啡像自己。当深不见底的黑被遮盖,外表看着好像正常,里面却越来越浑沌。 她虽然学会了控制自己,童年的阴影却没有放过自己。她不理解人,讨厌多馀的情绪,害怕这个社会,所以她逃走了。 妲利曾以为「绝」能够让自己自由,能让她走入阳光下正常生活,可最后她还是躲躲藏藏的隐居在黑暗之中。为了避免与人有过多的接触,她不会在一处停留过久。她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旅人。 她不属于任何地方,也没有任何东西属于她。 所以咖啡喝着喝着也就好喝了,苦涩也能成芬芳。 「这里的咖啡果然很好喝呢!」妲利听见自己不自然的声音对酷拉皮卡说,她拿着咖啡杯的手还微微颤抖着。 她抿着嘴偷偷凝视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年。 真是讽刺,她讨厌情绪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明明已经决定不要动摇了,它竟还砰砰跳不停。 酷拉皮卡的身边围绕着咖啡的香气,从端着杯子的纤细指尖到一起一浮的胸膛,焦香味衬托了他的高冷。 他的呼吸、他的一举一动都叫她倾心。 妲利的脑海里在酷拉皮卡昏迷的期间演练了千万次这样的场景,他们面对面坐着,说着话,或许笑或许板着脸。 她究竟能酷拉皮卡聊什么呢?不说话是不是反而比较好? 妲利反覆的预习各种选项,为的就是不要有多馀的想法,但显然那都是徒劳。因为她无可救药的心意还是被包装成了乱七八糟的话语,一点一滴的被拋向酷拉皮卡。 她本不是这么多话的人,为什么她会开口讲不停呢? 从某方面来说,酷拉皮卡与妲利很相似,却又相差甚远。 他们谁都不属于光明,对未来也不抱持希望,只是他们依然无可救药的对之有所嚮往。 反过来说,酷拉皮卡与妲利截然不同,即使残酷的人生使他破碎,他的内心依然柔软。为此,他才不得不扼杀自我,也正因如此,妲利才为他婉惜。 妲利拋下了一切,她懦弱的逃避;酷拉皮卡则是扛下了一切,他揹起沉重的包袱,把自己的心锁死。 锁链綑绑的不只是他的敌人,更是他自己。 不过再怎么逞强,也总有窒息的那天,是人皆此。 所以妲利说了好多好多话,只希望酷拉皮卡可以暂时忘记那追赶他的梦魘,稍稍喘息。好在,他不讨厌咖啡,这个话题似乎可行。 「这么好喝的咖啡,害得我都不想离开,以后喝不到可该怎么办?」 「咖啡豆都是从南边进口的,这里只是水质好,所以冲泡出来的也好喝。」 妲利的嘴角抽蓄,她没想到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话题会被酷拉皮卡直接「句点」。 「职业猎人都跟你一样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吗?」 「猎人之中什么样的人都有,但什么都做得好是职业的基本。」 她再次被「句点」。 这个臭猎人!既然如此,休怪她不客气了! 「那敢问少主前几天为什么不好好走路,偏要一头撞我身上啊?」 果不其然,自尊比天还高的酷拉皮卡被咖啡给呛到了。他支支吾吾的回不了嘴。 看着这幕,原本还在掩饰紧张的妲利可乐翻了。原来这个冷冰冰的黑帮少主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啊! 「这……是我的疏失。」 「呵呵……就是说嘛!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你带回来的,没想到还被你霸佔沙发两天。」妲利半真心的埋怨。 此时酷拉皮卡侧头,他心虚的面容露出浅浅一笑。 那个笑容像是一道光,就像妲利在酷拉皮卡记忆中看见的那道光一样,美的让她无法忘怀。 酷拉皮卡不知道,妲利的心跳因为他不经意的表情而停了一秒。 没想到卸下武装后的他还保有自然的一面,他的本质从来没变。 比起职业猎人的高贵和黑帮的冷酷无情,妲利更喜欢他尷尬错愕的表情,就连他听见飞行船罢工时差点崩溃的模样都那么令她着迷。 酷拉皮卡真是个神祕的男人。原来復仇的深渊之下还有光彩,两者没有混合为一。 真是令人羡慕,真是令人厌恶。 为什么她就做不到呢?或许她的本质就是混浊吧! 于是妲利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看着酷拉皮卡消沉的洗碗。此时的金发的少年貌似很想揍自己一拳,看看会不会是在作梦的样子。 怪了,罢工又不是妲利能控制的,他凭什么摆出这死不愿意的样子! 「唉呦,不过是少工作几天,少主你一脸要死也太夸张了!」 酷拉皮卡没有回应。 洗碗槽内的泡泡越搓越多了。 「只不过几天的时间,这么不乐意的样子……就这么惹你生厌吗?」 看着酷拉皮卡对自己不理不睬,妲利几乎确定自己被厌恶了,她的心因而沉了下来。 她真恨自己的混浊不清。 为什么这样的人会是自己的命运呢?真如老师说的那样,她无论如何都无法讨厌他吗? 罢了,反正他也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这一刻,妲利坦然了。 她收起先前摆出的假象,放松的蜷缩在椅子上看着毫无反应的酷拉皮卡浅浅一笑。 在酷拉皮卡沉睡的时候,她时不时也会像这样盯着他发呆。 蓬松飘逸的金发搭配阴鬱的眉角、略显秀气的五官与稍嫌锐利的轮廓、既不魁武又不柔弱的身材。说也奇怪,他长得虽不丑,却也说不上是最好看的,却让她目不转睛。 这张因为过度工作而消瘦的脸明明是这么吸引人的,要是他能多对她笑笑就好了,就像刚才那样。 或许她无须在意自己对金发少年的想法,因为他绝不会是自己的命运的。 她配不上这世间任何美丽的存在。 再说了,妲利也不知道老师的命运之说是不是一时兴起瞎掰的。 酷拉皮卡只是一个过客,一定是这样的。 是的,她要怪罪的是命运,不是酷拉皮卡,因为她此生注定孤零零。 人的命,天注定,既然妲利心中已有定数,就让她好好利用这个机会,把身边的帅哥看个够吧!从哪开始呢?啊!他的睫毛真是长呢。 酷拉皮卡的倒影折射在洗碗槽中的数个肥皂泡泡上,各个目若秋波。他的双眸与初次见面时顏色不同,但依然如出一辙的叫妲利心跳不己。 那琥珀色的目光乎闪乎闪,这张脸根本不需要什么火红眼就已经够好看了。 为何命运要让这样一个漂亮的男孩失去家园,流离失所呢?要是酷拉皮卡也能怪罪命运,他的心里会不会比较好过呢? 说时迟那时快,酷拉皮卡抬起头望向妲利想入非非的眼睛,他双脣微张,表情有些诧异。 或许妲利也被他突如其然的动作给吓傻了,她这次没有避开他。 这一瞬间,这双茶色的闪亮中毫无慍怒,有的只是妲利面无表情的倒影。渐渐的,一抹可笑的弧度爬上她的嘴角。 她对着酷拉皮卡悲伤的笑了。 她忘我的窥探酷拉皮卡双眼中所映照出的宇宙,那是一个既清澈又空洞的空间。 也好,可以的话,就让那些伤悲留下吧!如果他能藉此重获自由的话,何尝不可? 可惜她心有馀,力不足,她所寄望的只是暂时的假象。 她知道自己终究无法改变他。 「我失态了,不好意思。」 金发的少年向妲利道歉,他率直的让妲利觉得有趣。明明他就可以不要理会自己的。 她不值得。 她,也只是酷拉皮卡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过客。 「没关係,是我不好。我一个人待久了,难得几天身边有人能说话,可能兴奋过头了。」 那就再说些曖昧的话吧!反正他们只平行线,留下些痕跡当作纪念也好。 「吶,酷拉皮卡。原来你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啊?很适合你。」 对,只是她混乱的人生中一个美丽的过客。 ------------------- 喔耶,我成功周更了。 希望这之后的章节都不需要大幅改动。 hanase X. Side: D Allies 「牠一定很喜欢你吧。」 在一天工作结束后,酷拉皮卡这样和妲利谈论着渡鸦,他的遣词使她皱起了眉头。 喜欢是什么样的词汇? 初遇渡鸦的那天,阴雨霏霏正如今日。 妲利还记得那天的穿着,一件黑色的雨衣罩在她的全黑的紧身训练服上。 那个午后,她少见的翘掉了老师指派给她的课程。 不知怎么的心神不寧,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导致她无法发动绝。这么直接回去一定会被骂,所以她乾脆在荒废的都市郊外消耗时间, 虽然妲利只是个普通人,体能上也没有什么天分,但几年训练累积下来,她还是有自信能够单独进行废墟探险的。 在泡沫经济的年代,城市发展过于迅速,人们盖了一栋又一栋的大楼,土地房价不断的被炒高。又随着泡沫的破裂,炒作的人变得无法负担这些房子,它们就被留下自生自灭了。 世易时移,这些都成了妲利从书中获得的知识。这次探险是她第一次见证贪婪的后果。 穿梭在没有窗门的建筑物之间,就连滴答不停的小雨也不能阻止兴致盎然的她。 比起热闹的街头,她更中意这里的安静,况且这些废墟也不是毫无生命的。 无人踏足之地,才是大自然的天堂,它们繁花似锦的生长。 精明的动物为了增加生存机率都把窝藏得十分巧妙,例如灌木丛底下的蛇蛋、厕所里的蝙蝠群、还有间置水利管道中的兔子家族。 妲利寻找隐藏在在各处角落的生机,这对她来说是个有趣的游戏。她从不惊动这些生物,因为她只是来观光的,并不想干涉自然的法则。 不过凡事都有第一次。 妲利吸了吸鼻子,是梅雨和土的味道。 她抬头望见飞来飞去的麻雀,心中忽然嚮往起那片灰灰的天空,于是她往高处去,爬上这片废墟的屋顶。 她不是鸟,也没有翅膀,只能将就在高处看看。 如果可以,她也想拋弃这沉重的身躯,自由自在地飞翔。 憧憬之际,她在屋顶上发现了一个不断挣扎的小小身躯,是一隻断了脚飞不起来的黑色雏鸟。 黑鸟定格于与妲利交换视线的瞬间,牠眼里满是惊恐。妲利觉得这眼神似曾相似,小时候的她也曾经这么看待这个世界。 于是她没有多想就将黑鸟包进雨衣,拥之入怀。 捡起虚弱的小生命,她一路奔跑要带牠回去医治。 她不确定老师会不会接受这个意外的小东西,但她决心一试。 就这样,她接受了一个渡鸦,只是没想到几个小时候牠会成为自己未来唯一的陪伴。 妲利回到住处,房间里静的让人鬱闷,没有迎接自己归来的人,唯有一张不长不短的信躺在桌上。 「妲利,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了。 如今能教给你的,你都完成了。能在人生尽头看见你施展稳定的『绝』,为师深感欣慰。 念的博大精深,就连我这样的老人也不曾看清楚过,所以你不要自责。我们都不是天选之人。 你是个善良温柔的孩子,你的内心比谁都纤细,感情也比谁都丰富。 我的大限将至,所以为师决定在那之前离开你,就当我出去旅行了。 现在的你已经能够正常生活了,去展开你的人生吧! 我不期待你有何伟大的作为,只希望你能幸福。所以去闯吧,去体验,去享受你的人生。 老师留」 妲利读完,心里冷冰冰的,她不知该作何感想。 该怎么形容这种心情呢? 空了一个洞似的,好像心脏也不再跳动了。 要不是还有渡鸦这个小东西在她怀中窜动,提醒她自己还活着,她恐怕就真的要坏掉了。 妲利从未思考过自己喜不喜欢老师,但她对老师的依赖远超过意识到的程度。 她知道老师不会在自己身边一辈子,但她也没过老师会离她而去,更别说不告而别。 人与人的羈绊,原来是这样的让人痛苦东西吗?这样的相遇、相识、相处算什么?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妲利明明读过,却直到此时才理解。 如果人生是场梦,她睡着了吗?还是她一直就没醒过?老师让她去体验人生,但她人生的列车发动了吗? 妲利不知道,她只能陷入深深的悲伤之中。 木已成舟,无论她如何认定这一切都太迟了。 她,一无所有。 直至现在,妲利偶尔还会想起那天。 如果她没有去探险,没有捡到渡鸦,她是不是还能再见老师一面? 如今事过境迁,她相信老师是为她好,但这么一走也太过分了。 她别无选择,只能接受。 之后,妲利从老师留下的书里找出了动物图鑑和家庭医学百科,她照着这两本书如法炮製地医治黑鸟。过程中,她发现自己的能力不能使用在动物上,这让她松了口气。 妲利用自己的旧袜子充当绷带固定黑鸟的腿,又把自己的食物分给牠。因为能力的关係,她往往不太在意人的肢体语言,但为了驯服黑鸟,她开始察言观色。 她必须读懂黑鸟的情绪。 黑色的雏鸟起初不接受妲利,但在她的努力不懈之下,牠渐渐地放下了心防。 鸟类有卓越的学习能力,牠很快便知道妲利是自己的食物来源。若想活下来,牠别无选择,只能接受妲利做牠的主人。 一天一天,黑鸟在妲利的细心照顾下茁壮起来。他们互相依靠,但妲利始终不曾为黑鸟取名字,反而用物种名来呼唤黑鸟——渡鸦。 渡鸦是自由的,牠属于那片天空。 妲利不知道渡鸦何时会离开自己,她害怕失去,名字只会加深他们的关係,所以她拒绝替渡鸦取名。 于是她就这样害怕着、害怕着,不知不觉的与渡鸦共度了一年又一年的日子,至今他们依然一起。 无论妲利到哪,渡鸦都会随着她搬迁,虽然妲利不确定这有什么意义,因为那隻臭鸟要不是整天不在家,就是三天两头的给她捣蛋。 平心而论,渡鸦算不上什么优良宠物,可是妲利仍然养着牠,因为他们是在彼此脆弱的时候邂逅的。一方需要食物和庇护、一方则需要陪伴。 「牠一定很喜欢你吧。」 她和渡鸦的关係就是等价交换,没有什么喜不喜欢的,所以妲利这样回答酷拉皮卡。 「也许吧,不过都是聊胜于无,牠和我都一样。」 她却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里夹杂着些微苦涩。 「我说错了什么吗?」 「渡鸦和我不过是互相利用的伙伴,我给牠提供食物,牠便陪伴我度过漫漫长夜罢了。我没有别的朋友,也没有家人了。」 这方面,妲利不如酷拉皮卡。 酷拉皮卡是在充满爱的环境长大的。他有令人称羡的父母、机灵的朋友、和值得信任的同伴。 酷拉皮卡这辈子从没缺过羈绊。 就算他刻意孤立自己,还有个雷欧力不怕吃闭门羹,天天夺命连环致电于他。 妲利得不到的,酷拉皮卡却将之狠狠推开,真是讽刺。 突然,酷拉皮卡语重心长的告诉她:「妲利,伙伴只是愿意与你肩并肩站在一起的存在。虽然渡鸦是隻鸟,但牠非常重视与你的羈绊。」 他意外的坦然让妲利睁大了眼睛。 他……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说? 她知道伙伴对酷拉皮卡来说意义不凡,但她也知道他拒绝接电话的原因。 对他来说,伙伴是自己的弱点。他珍惜伙伴,所以他慎戒羈绊,甚至创造了掠夺食指鍊来弥补独自战斗的不足。 妲利虽然不认为渡鸦喜欢自己,但做为一个半调子的驯鸟人,她清楚知道自己和渡鸦之间是有信任的。 现在让她哽噎的不是她和渡鸦之间的关係,而是眼前的这个职业猎人。 这个被復仇掏空了一切的可怜男人。 酷拉皮卡不是无情的人,从某些角度上来说,妲利甚至觉得他太多情。 他无法忘记自己过去的伙伴,就算知道死去的人回不来,他还是寧可放弃现有的一切,只为了一条不归路——寻回火红眼。 如此偏执彆扭的少年,居然会将伙伴这样的话说给妲利听,这些话语背后有多少酸楚? 她的心为他抽痛,她的双眼周围感到一股热潮,是想哭的衝动。 为什么?这不像他,妲利对他来说谁也不是,他何以要这么温柔的对待她? 剎那间,知晓一切的妲利看不懂酷拉皮卡了。 「那么你呢?短暂的也好,你愿意成为我的伙伴吗?」 妲利不知道这鬼话是从哪里蹦出来的。话才刚出口,她就后悔了。 酷拉皮卡是个高尚且有原则的人。做不到的事,他必定不会答应,他会马上拒绝或者避而不答的。 他高洁和善良让她贪婪了。 伙伴……她该当的就只是一个过客才对。 不过,酷拉皮卡的回答却出乎意料。 「如果……你愿意的话。」 骗人。 妲利心想着,但连续两次错估酷拉皮卡的她也不是那么确定了。 虽然妲利藉着念能力看尽了人生百态,她的内心仍然住着一个未经世事的自己,那个她在温柔的酷拉皮卡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她动摇了。 妲利的魂魄碎裂了一个角落,悄悄的分离出来,又悠悠的逼近了她给自己设下的警戒线。 看着对面的酷拉皮卡,她想哭。 造化弄人,悲惨的少女和悲伤的少年被偶然凑在了一起。他们各自追求不同的机缘,如今却相安无事的同坐一张小小的餐桌,任由命运操弄。 这时天空不再阴雨绵绵,正如妲利的心一般,是溃堤的滂沱大雨。 ------------------------------- 这一段描写妲利内心的章节真的又阴鬱又黏稠(?),以至于我读得都烦。这该说自己写得好还啥的吗?(死鱼脸) 虽然是我设计的,但做为一个女主角,她真的很不好讨喜。 唉,算了。下一章算是有新增的剧情,一直回忆过去我也好烦。 hanase XI. Side: D Tick Tock 房里的时鐘一分一秒的滴答作响,妲利听着觉得飘飘然,但她切葱的手没有停歇。 她的思绪神游在谎言的甜蜜与担忧之间,宛如酒至半酐,停不下也放不了。随着与酷拉皮卡同居的日子累积,她发现自己很难维持那副怡然自得的假象。 她从来没有这么疲惫过,每日患得患失的打探着关于飞行船公司的消息,因为那是她将被审判行刑的倒数。要被审判的不只是她的过错,还有她的贪得无厌。 她一天一天的期盼飞行船公司復工,只要酷拉皮卡回去诺斯拉黑帮,生活便能回归平静。 就只有自己和渡鸦的日子听起来多好,可分秒之间她又犹豫着无法割捨酷拉皮卡。 妲利在心底深处偷偷许下想延续这段关係的心愿。 无论这是多么无耻的念头。 喀嚓喀嚓,妲利加重了剁葱的手劲。她把无处可去的焦躁发洩在切菜板上。 本该是过客,仅仅萍水相逢,妲利却想抓住命运。 她才初尝到贪婪甜甜咸咸的味道,然而她提醒自己不要僭越。 她算什么? 她自始自终都只是那个弱小且不值一提的怪物,如今能这样生活已是万幸,又怎么能与酷拉皮卡攀比。他既博学多闻又出类拔萃,还身兼赏金猎人和诺斯拉少主的双重身分。就算撇开窟卢塔族的往事,酷拉皮卡还是她不可触及的存在。 他跟她,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是平行线,不过偶然巧遇,最终的道路依然不会相通。 妲利知道,虽然她的理智想停留在安全的防线内,她的心却望眼欲穿地奔向酷拉皮卡。原本坚定的信念变得纠结,剪不断理还乱,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让她胆颤心惊。 她觉得自己中了某种黑魔法。 那天哭过之后,妲利便没有再和酷拉皮卡多说什么。 事发突然,她没能及时止住氾滥的情绪,更不用说挽救她精心打造的虚偽人格了。 她大脑一片空白,结结巴巴的吐了些冠冕堂皇的藉口,最后怎么塘塞过去的都不记得了,还好酷拉皮卡没有追问下去。 想必他也很意外吧,不熟的女孩子突然在自己面前哭起来什么的……妲利真想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丢脸就算了,这一哭,她彷彿把自己的一部分给交了出去,再也无法置身事外。 悸动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再也无法冷静,宛如生锈的齿轮突然开始转动,一发不可收拾。 自从和酷拉皮卡相遇,她的脑袋就像是进了水,总是不受控制的想着他的事,怎么样也找不到逻辑。细想起来,她甚至不知道当初为什么会想和这个黑帮少主扯上关係。 书上说的好,好奇心杀死一隻猫,千金难买早知道,千金难买后悔药。 注定也好,凑巧也罢,就算相遇是命运好了,最终是选择酷拉皮卡的人是妲利。是她亲手将自己推入这个没有出口的局,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妲利想着想着,幽幽的叹了口气。 都是酷拉皮卡的错!都是他说了奇怪的话! 喀嚓、喀嚓、喀嚓,妲利手中的菜刀与切菜板不断碰撞,伴随着时鐘秒针的滴答,葱末越来越细了。她多希望自己的七情六慾也能够这样被碎尸万段。 「妲利?」 酷拉皮卡的声音突然从妲利的背后传来,一股热流窜上她的后颈。 「哇!吓我一跳!你怎么这么无声无息的?」妲利倒抽一口气,被吓到是真的,但原因是假的,这是为了掩饰她的罪恶感而撒的谎。 这时机也太刚好了吧? 心虚的妲利暗暗祈祷红晕别爬上她的脸,千万不能让酷拉皮卡发现她荒唐的心思。 还好,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面无表情的退后了一步。 「习惯。吓到你了,抱歉。」他道歉,依旧是那个文质彬彬的模样。 「你今天工作顺利吗?都结束了?」妲利赶紧转移话题。 「啊。」酷拉皮卡单字带过。 妲利紧紧的抓住手中的厨具,好像这样能够抓住自己乱跳的心脏一样。 她并不在意少年的冷淡。 酷拉皮卡从来不愿多谈自己的工作,与昔日不同的是他主动开口与自己搭话,光是如此就让妲利小鹿乱撞。 「你在做什么?要帮忙吗?」酷拉皮卡指着妲利背后堆了瓶瓶罐罐的杂乱灶台问。 「酒闷淡菜。」妲利说,简单回答之后她怀疑的看着酷拉皮卡。「你会煮饭?」 酷拉皮卡摊摊手,解释:「修行时会自己煮,但不算料理吧?」 「男人的厨艺还是算了吧!」妲利轻笑。她脑中浮出酷拉皮卡记忆中做过的料理,包括那个被猎人考官嫌弃的可怕寿司。 那活跳跳的画面,她可不敢恭维。 想当然,酷拉皮卡不知道妲利客气的原因,他道:「总是让你下厨也不太好意思。」 酷拉皮卡突如其来的客套让妲利无所适从,她的眼睛咕嚕嚕的转了一圈,反问:「唉呀,你不是把这当民宿吗?」 「那你收钱吗?」酷拉皮卡回嘴得也快。 「少主。」妲利拉着围裙转了一圈,装模作样的向少年行了个淑女礼。她笑盈盈的道:「没听过免费才是最贵的吗?别急!有你回报的时候。」 酷拉皮卡耸了耸肩。 「悉听尊便。」他嘴上用的是敬语,脸上却摆出一副随你便的模样,逗得妲利嘻嘻笑。 随着相处,酷拉皮卡在妲利面前也不那么拘谨了。 既不再是陌生人,但也还不是朋友,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稀薄,就像天边的那层浮云一般,风一吹,又是另一副景象。 妲利原本还在与理智拔河,此刻却又因为酷拉皮卡而欣喜雀跃。 她以前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微不足道的转变能让她如此快乐。 酷拉皮卡说悉听尊便,但他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牵引着妲利的心弦。 她才是任人宰割的那一个。当然,她不能够表现出来。 「那么,请猎人先生来做些合适的工作吧!」 「要做什么?」酷拉皮卡问,他的眉梢微微挑着,好似觉得妲利嘴里冒出的都不会是什么好事一样。 妲利无视他无声的疑虑,把切好的葱放进热锅中与融化的奶油拌在一起,然后亮出手中的厨刀。「刀是猎人常使用的武器吧?会用就会保养,帮我磨刀!」 妲利的要求简单的让酷拉皮卡意外,他的眉毛不但没放松还抬得更高了。片刻后他才回答:「我惯用的不是刀。」 说是这么说,酷拉皮卡还是从妲利手上接过刀柄。 妲利当然知道酷拉皮卡的能力,不过这点小事肯定难不倒他,更何况他以前还是专练二刀流的。她一脸无辜的耍赖:「我又不会磨,钝了不好切,还是你喜欢吃有切没断的整根葱?」 片刻的沉默,这是酷拉皮卡给妲利的回答,好一些时间后他才回话:「借我一个空位。」 妲利点头,她在洗碗槽旁腾出了个刚好能容纳一人站立的位置,示意酷拉皮卡凑过来。 后者不疑有他的靠了过来,于是他们肩并着肩站着。 其实妲利不需要酷拉皮卡帮她磨刀的,她只是想分散他的注意力,因为他的视线让她内心焦灼。 心里七上八下的,妲利努力维持外表的冷静,可是她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是逃不过酷拉皮卡的注意。 「在笑什么?」 「没什么。」 平餔直述的回答中藏着无以言喻的小小波澜,妲利自然的和酷拉皮卡对望了数秒。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酷拉皮卡轻柔地说。 妲利真希望时间能就此停在这珍贵的一刻。 趁着酷拉皮卡磨刀,妲利盘算料理的顺序与细节后迅速地动了起来。她先是把清洗过的淡菜一股脑地扔进大锅里,之后又加了些盐和餐酒之类的调味料。她麻利的将食材炒香一遍,接着才转小火慢燉。 抬头看看时鐘,滴答滴答,这道菜要闷二十分鐘,之后再配上烤得香脆的黑麵包,照这个进度最快七点才能吃饭。 七点…… 时间提醒了妲利。就算是盛夏初秋,天也要黑了,渡鸦怎还没回来。 「又来了……」 「怎么了?」酷拉皮卡放下刀,他抬头问。 「渡鸦又晚回家了。」妲利抱怨着,她歪着头自言自语:「最近老这样,是不是太久没训练了。」 「我以为你是放养派的。」 「基本是,不过太久不练渡鸦会不高兴,训练对牠来说有点像玩耍。」妲利随意的用围裙擦乾双手,嘟囔着不切实际的话:「早知道鸟这么不受控制,当初不如养个更有灵性的。你有认识谁养幻兽的吗?」 「我确实知道几个跟动物合作的同业。」酷拉皮卡的平静的眼中溅起涟漪,他不着痕跡的继续说:「也有专注研究未知生物的幻兽猎人,但幻兽不好驾驭,恐怕不会有人把牠们当成宠物的。」 「是吗?真遗憾。」妲利轻描淡写的表示,不过她话中有话。 酷拉皮卡有一个已故的同事是训狗的高手,动物的话题让他想起了史库瓦拉,若有似无的惋惜自琥珀色的双眼沁出。 他不多话,但他自以为不带感情的眼神却时常倾诉。时而闪亮、时而忧愁,精确无误的映照出他高洁的灵魂。 在妲利看来,酷拉皮卡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 因为使用过灵魂探查,所以妲利知道发生过的事。虽然有点卑鄙,但她很享受藉由话语和眼神来确认酷拉皮卡对人、事、物的想法。话语可以避重就轻,瞳中的故事仍然一目了然。 比起能力的快捷方便,她更加愿意用正常的方式来了解他。 就在妲利沉醉在自己的一厢情愿时,窗户的玻璃发出阵阵叩叩,是渡鸦回来了。 「呱!呱!」 妲利和酷拉皮卡双双停下动作,仰首看向站在窗外的黑鸟。 「你还知道要回家啊?」妲利瞪着用嘴猛敲玻璃的渡鸦说。 黑鸟彷彿抗议似的加快了敲玻璃的速率。 妲利一边碎念,一边打开窗户让渡鸦进屋,渡鸦也不是省油的灯,嘎嘎地回嘴着。过程中人鸟还一来一往的互不相让,像是两个斗嘴的损友那样,看得酷拉皮卡目瞪口呆。 「虽然与动物亲近的猎人不少,但能和鸟吵成这样的你还是第一个。」 「渡鸦这么难搞,这不很正常吗?」 妲利把还在手臂上跳跳叫的渡鸦拋向桌上的站台,渡鸦没控制好速度,差点用嘴着陆。牠气哄哄的转身就往妲利头上跳,给了她一记小鸟头槌,后者则怪叫了一声。 目睹这场大战的酷拉皮卡愕然,他缓了缓才说:「我想……你跟渡鸦应该是特例。」 「怎么说?」 「我多少能感觉到动物的情绪,但我没办法和动物对话。」 「对话?我可不会说鸟语。」妲利觉得酷拉皮卡的说法很好笑,她还真希望渡鸦是能讲道理的鸟。「也许是因为我们熟悉彼此,所以能大概猜出来牠的想法。」 「默契吗?」 「也许吧?」 妲利自己也不太确定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看晚饭前还有点时间便询问酷拉皮卡要不要看看训练渡鸦的方式。用看的是最直接的。 酷拉皮卡欣然答应,他对训鸟好像十分好奇,也许是猎人的职业病吧。 「那么开始囉!注意看渡鸦的眼睛。」语毕,妲利对渡鸦吹了一声口哨。 霎时,渡鸦气愤的眼神变得锐利,牠随着口令飞向妲利张开的手,不偏不倚地停在她的虎口之处。 「做得好。」妲利称讚渡鸦。她从口袋拿出食物来奖励渡鸦,并转头面向酷拉皮卡说:「就这么简单。」 「就这样?」 「你要试试看吗?」 酷拉皮卡还没回答,妲利便把渡鸦放在他平举的手臂上。 渡鸦瞅了他一眼,但很快就把注意力转回妲利身上。 「来!」妲利一开口,渡鸦就往她手上飞,再一个指令,渡鸦又飞回酷拉皮卡身上。 黑鸟就这样在他们之间飞来飞去,几次来回后,妲利改让酷拉皮卡下指令。 酷拉皮卡呼唤渡鸦,但这次黑鸟停了停片刻才动身。 「看出来了吗?」 「牠有点犹豫。」 「再试一次。」 酷拉皮卡照妲利说的做了。 这次渡鸦分毫不差的完成了指令,但牠似乎不如刚开始训练时那样从容,黑漆漆的眼睛里彷彿闪着光。 酷拉皮卡察觉到些微的不协调,他说:「牠似乎变得急躁了。」 「正确,不愧是职业猎人!那为什么渡鸦会急躁呢?」 「因为牠不习惯我?」 「不对喔。」妲利最后一次把渡鸦招回来,并且给了牠一整颗橡实。「答案在牠的眼睛里。」 酷拉皮卡对妲利抽象的答案有些无所适从,他仔仔细细的将渡鸦的眼睛检查一遍才问:「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妲利搓了搓渡鸦头上丝绒般的羽毛,说:「情绪转变有可能是累了、腻了、不爽了,也有可能是不喜欢你而已。鸟类的沟通常常始于眼神,想办法读懂牠们则是训练师的工作,久了便自然知道,这大概就是你所谓的默契了。」 「极致细微的观察吗?」 妲利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说:「其实不难,谁都能做得到的。」 「不,注重细节不是谁都有的才能,也难怪我藏在衣服夹层的身分证明都能被你找出来,看来藏得还不够好。」酷拉皮卡将妲利所演示的技巧用来解释他们的相遇过程。 「这个跟那个是两回事啦!」 妲利极力辩解,其实隐藏的夹层也是靠她的能力才知道的,而且那只是遮掩能力的藉口。 她将渡鸦放回站台上,心虚的道歉:「未经同意就翻你证件是我不对。」 「你这么做是对的,独居女性是该小心点。」 「对不起……」 「无须自责,你只是在保护自己。」酷拉皮卡还是一脸正经,他真挚的对妲利说:「有能力却不滥用,能遇见你这样的人,我才是该庆幸的那个。」 抿嘴一笑,酷拉皮卡直勾勾的望着妲利,那目光里有层厚实的温暖……是信任。 妲利瞬间无地自容。 颤抖着,少女不由自主的揪住遮覆着胸口的围裙,她的心似乎跳不动了。喜悦、罪过、衝动,多重的情感哽住了她的咽喉,叫她不得动弹。 酷拉皮卡,他到底是什么人?难道窟卢塔族人的眼睛都有魔法? 比起夜幕低垂下的鲜艳赤红,这双看似毫不起眼的茶色眼眸胜过无数的宝石,比什么都耀眼。它们散发出和煦的光芒,温柔的包覆了她。 滴答、滴答,少女好像听见了滴水声。 一定是她正在融化的心。 「酷拉皮卡,你真是个危险的男人。」良久,妲利终于开口打破沉默。 「什么……?」酷拉皮卡摸不着头绪,但各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无可否认。 「没什么,渡鸦该饿了,我们吃饭吧!」 看着歪头的少年,少女从容的笑了。 少年点点头。他们放下话题,回到日常生活中。 尔后,妲利偷偷摸了摸她发麻的后颈。 才怪,她……才不从容呢。 ---------------------------------------- 最近身体有巨变,导致我很难像之前一样每天写作。更新速度变慢了真是不好意思。 我没有生病,请不要担心。 血色大丽花默默的也只剩下三章了,我接下来应该会花点时间编辑,然后一口气完结它。 请再给我一点时间,真是非常的对不起。 hanase XII. Side: D Distance 她到底在做什么? 此时此刻,妲利的手指深深陷入满头的千丝万缕,她揪着头发像是恨不得把根根都给拔了那样。 独自坐在小桥边懊恼,烦心倦目的模样与运河边与周围清静的气氛形成天壤之别,彷彿就她头上有朵乌云似的,任凭烈日艳阳高照也无法穿透。 她对自己太失望了。 今天本该是妲利向酷拉皮卡道别前最后一次的任性。 由于和酷拉皮卡在一起的时光实在太快乐了,所以她默许自己掉入深不见底的漩涡。 抱着侥倖的心态等待,只要再一天,只要再一晚,只要再与他对望一个瞬间就足够了,可是她却永远等不到满足。 一回头,她才惊觉自己已经被这个猎人给逼到绝境了。 生理上来说,夜以继日的绝状态使她体力透支;心理上来说,接二连三的谎言也让她愧疚不己。 遮遮掩掩的面对酷拉皮卡的信任,这叫她如何瞒得下去? 该放手了。 她准备好了,妲利这样对自己说。 她给了自己一个早上的放纵期限,只为了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接着她会一五一十的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他。 藉着买菜之由,她让酷拉皮卡陪自己上街,去了咖啡店,逛了一家又一家的商店,还吃了自已从来不敢排队买的甜食。在他的陪伴下,妲利久违的被阳光照亮了些许时间。 这一定是她毕生再不可得的宝物。 那青斑满布的古老河堤、那成群嬉闹的顽皮水鸭,那午餐时的清清小风,捎来秋意也吹散了酷拉皮卡和妲利之间的距离。 是妲利记不得上次白日出门的光景,还是今天的太阳格外温暖? 她已经不想再探究,只想将映入眼帘的景色永远记在心中。 在日头下发亮的金发璀璨夺目,酷拉皮卡的美足以成为这段故事的结尾。 沿着发丝,妲利仔仔细细地用眼睛将他的轮廓描绘一遍,由上而下,又回到脸孔。 此时此刻,少年同样地望向她。 眼神交会,流动的空气中有种无法言喻的香气,时间好似止息于此刻。 妲利觉得他们靠得好近,咫尺之间又隔着天涯。 足够了。 就是刚才,她克制住自己体内扩散开来的激动,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话说出口:「酷拉皮卡,今天真的很开心,谢谢你。」 「……」对面的少年没有接话,他的表情有些诧异。 「我从来没有单独跟谁出来这么久过……」她继续说。 真的,她这辈子从来就没有这么开心过。 「还让别人帮我付钱,谢谢你这样照顾我。」 妲利嘴上不疾不徐的道谢,心脏却越跳越快。 快,快告诉他! 她在心里喊着。 快说,向他坦白! 「我……」 我有话要向你说! 可是,她的话还没出口就被酷拉皮卡给堵上了。 「你不也没让我付钱吗?」少年突兀地说。 不得已,少女的觉悟变成了沉默。她眨着眼,歪着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酷拉皮卡自以为是地把话给说穿了。 「我知道你偷偷把钱塞到我的口袋。」 「哎呀,被发现了!」 天啊!妲利是有偷偷还钱,但这不是重点啊! 「你那拙劣的手脚,是想瞒过谁?」酷拉皮卡斜嘴一笑。 抱着必死的决心,妲利想要将两人失重的立场重新摆回天平上,但她的计画赶不上变化。这一乱,她还收拾不好情绪,只好从实招来:「你啊,职业猎人先生。」 没想到她难得的诚实却成了笑点,一出口,两人不可收拾的哈哈大笑。 笑的时候是开心,但片刻的欢乐换来了她现在的崩溃。 她在搞什么鬼啊?不是都决定好了吗? 而且酷拉皮卡说要去买饮料的时候,她居然还在那边「好」。 好个头啊! 她实在是太不成器了。 扯着头发,妲利想着想着,觉得乾脆一头撞死算了。 本来呼之欲出的话变成了她心里的芒刺,扎得不怎么痛,却让她惶恐。 对妲利来说,酷拉皮卡宛如她的清醒梦。初时的冷漠到熟悉、玩笑的捉弄到真诚、稍纵即逝的美好到执迷不悟,每分每秒她都记得清楚,却毫无自制能力。 适才就是最好的证明。 明明事与愿违,妲利还是欣然附和酷拉皮卡的提议,甚至窃窃庆幸。 简直厚顏无耻。 「不,不能这样。」妲利自言自语,好像这样就能催眠自己一样。 好不容易,冷冰冰的锁链有了温度,可那温热反而叫她如坐针毡。 妲利好想好想就这样跟着酷拉皮卡波浪般的身影,随波逐流,随他而去,但这究竟是海市蜃楼。 梦醒时,她又该如何是好? 「唉……」缓缓地叹气,她趁着酷拉皮卡不在,垂死般地靠在椅子上闭目眼神,意识在绝中变得飘渺。 这么下去,妲利什么时候会昏倒都不奇怪,所以她一定要在出事之前向酷拉皮卡说明白。不过她现在必须休息一下,否则她真的要撑不下去了。 乘载着过多的意念,妲利不能完全解除绝,所以她只将下肢的念释放出来。 黑色的压力猛然涌出,伤疤如同藤蔓攀延,疼的让她细细呻吟。 「咿呀呀……」随着声音,妲利的眼角冒出透明的液体,撕裂般的痛有如无数的锯齿在血肉中拉扯。她赶紧嚥下呜咽,才没有大哭出来。 这是些属于酷拉皮卡的恶意。虽然痛,但唯她独享。或许她该感到光荣才是? 疯了,她竟是如此的无可救药。 妲利向来不是愿意冒险的人,所以她甘愿隐居多年,可是这段关係总让她不由自主地走上钢索。 假使酷拉皮卡开口,她就是赴汤蹈火也愿意跟随。 她从未想过自己能够疯狂至此,然而不切实际的幻想又让她雀跃。 自欺欺人,连她都不禁为自己苦笑。 对妲利来说,这个男人就是毒药。 数分鐘后,妲利重新拾起理智。 她慢慢地睁开眼,将周围的气收紧,重新坚固绝的状态。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双脚,确认没有留下念能力反噬的痕跡。 别人修练念能力是学习如何驱动,她学习念却只想将之排除生活之外,可以的话她真想放弃这个天杀的烂能力。 与这个世界的准则相反,这个能力实在是太黑暗了,连妲利自己都控制不住。 「真希望谁能帮帮我……」她用手抹去脸颊上的两行清冽,喃喃自语着。 谁能给她一刀了断最好,这是她无奈的黑色幽默,只是她的无心之语居然被别人听见了。 「嗨,可爱的小姐需要帮忙吗?」 妲利光是控制念就几乎耗尽了她仅存的精神力,以至于疏忽自己的安危。回过神时,她已经被两个陌生男子给左右包围了。 二人打扮花俏,假惺惺的笑容害得妲利一阵冷颤。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大事不妙,但她必须镇定。 「失礼了,我不过是自言自语罢了。」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妲利从长椅上弹起来,想找空隙退开。 「你不是需要帮助吗?」另一位男人挡住她的去路,说:「你看你都哭了,不如甩掉让你伤心的那个傢伙,我们带你去玩玩吧!」 儘管妲利无意偷哭,但是一不注意就在外公开展示自己的弱点,她也太掉以轻心了。 妲利害怕这样毫无防备的自己,她想快速脱身,于是她强硬地拒绝这个人:「不好意思,我不方便。」 「我只是觉得你的气质不错,认识一下交个朋友嘛!」 「我在等人。」妲利果断回应,她双手环胸,满脸防备地瞪着眼前的人。 「少骗人了,太过矜持的女人可不受欢迎,我们带你见见世面吧!」 那个人说完话就伸手抓着妲利走。 好死不死,妲利因为惊吓而疏于防守,她薄薄的一层绝就这么被突破。 陌生的灵魂窜进脑海,她看见了许多可怕的景象。正如猜想的一样,这两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擅自闯入的灵魂极度骯脏噁心。 狂欢的宴会,淫靡的笑声,被下药的年轻女孩一个个的被贩卖,那些女孩去哪了? 红色……不是漂亮的那种。 妲利看见血、器官、还有钱,好多好多的钱淹没了整个画面,遮盖住血腥。她的呼吸随着白花花的钞票增加而变得急促,止不住的噁心涌上来。她大喊:「不要!」 下一刻,她差点昏倒的身体被轻轻接住,熟悉的暖意从肩头上的手延展开来,支撑住她摇晃的意志。 那隻手是酷拉皮卡的。 「妲利,没事吧?」 「酷拉皮卡!」 妲利踉蹌地稳住身子,金发少年把她拉到自己背后。 「你们是畜生听不懂人话吗?她说不方便,请回吧!」 「你算老几,敢这么跟老子说话?」 剑拔弩张,酷拉皮卡与他们争执了起来,还没说两句又大打出手。 拳头向酷拉皮卡飞去,他达毫不费力地防守,可藏身于背后的妲利还是害怕地叫了一声。 「啊!」 妲利虽然曾经受过训练,但老师不在之后她也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根本没有办法应付实战。若不是有酷拉皮卡挡着,脆弱的她恐怕是在劫难逃。 「没事的,妲利。你不要离开我太远。」手握着敌人的拳头,酷拉皮卡还有馀力安慰她。 惊慌失措,妲利只能听话的点头。 允诺之后,酷拉皮卡才腾出保护她的手,全心全意的投入战斗之中。 即便妲利现在无法对酷拉皮卡使用能力,她还是能感知接触时的情绪。那隻离开她的手留下了火辣辣的愤怒。 「这是最后警告,否则我不客气了!」 酷拉皮卡是认真的。 他的声音有如寒冰,谁听见了都会被冻地彻骨,可只有妲利听出了烈火燃烧的劈哩啪啦。 骤然,肉搏战一触即发,速度快的令妲利叹为观止。双方拳脚相向,酷拉皮卡得心应手的扳倒对方。 妲利看着酷拉皮卡将人打得落花流水,脑子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就是职业猎人。 行云流水,扎实的体术、沉着的判断、和还未使出的各种能力。 酷拉皮卡的身形不高大,但他在战斗中的存在感却无法让人忽视。 与妲利截然不同,他们一人在战斗中发挥的淋漓尽致,一人则是软弱的像是个缩头乌龟,只能瑟瑟发抖。 这就是她与酷拉皮卡之间的距离。 即便妲利再没用,她也能看出酷拉皮卡压倒性的胜算。 敌人的攻势说得好听也只能称为一阵乱拳,不比酷拉皮卡能洞察敌人的冷静头脑。他见招拆招,还能见缝插针的回击对方。 酷拉皮卡身经百战,他是从腥风血雨中走过来的,妲利怎么就给忘了呢? 刚才还想追随这个金发少年的她到底在想什么? 眼见刚才凶狠的男人被他轻松打趴在地上,妲利目瞪口呆的差点也失了神。 还好她没有,因为剩下的一个人拿手机叫了人。 这些人不是随机单独行动,而是有组织的! 「只要有钱,他们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霎那间,妲利想起酷拉皮卡的记忆。核对她方才读到的可怕场面,所有的拼图都凑起来了。 搭訕、贩卖、组织……黑帮! 妲利知道了这件事的严重性,她赶紧提醒酷拉皮卡:「他们不是普通的搭訕,是这边帮派勾结的人口贩子。」 「哼,人渣。」 后者的回答鏗鏘有力,让妲利浑身发毛。 不行,酷拉皮卡这样会惹麻烦的! 妲利想拦住诺斯拉的少主,可她的双手停在半空中,怎么也搆不着他。 彷彿没看见妲利切切恳求的眼神,酷拉皮卡将自己的外套为她披上,不忘叮嘱:「妲利,你躲起来。」 语才落,他便捲起袖子,头也不回的朝敌人前进。 温柔善良、择善固执、又冷漠无情,酷拉皮卡拋下她,迈向的残酷的道路。 今时如此,未来一定仍旧。 妲利望着他战斗的背影束手无策,只能憎恨自己的弱小。 数尺之外的少年距离自己有如千里之远,她怎么能有与他肩并肩前行的错觉呢? 可笑极了。 想起老师磨练她的日子,老师总说她不是没天份,而是太拘泥于自己的感受,所以训练中才绑手绑脚。她现在才明白,自始自终她就是始作俑者。 软弱都是自己造成的。 酷拉皮卡的强大不来自于天份,而是他在泥泞中挣扎的每分每秒。 他和妲利没有不一样,他们各自被过去綑绑,又各自对未来感到无助。只是一人迷惘的前进,一人徬徨的徘徊原地罢了。 事到如今,妲利才看透了他们之间的差别。 是啊!她简直就是个笑话。 可是酷拉皮卡却还是放慢了脚步,陪她并行了一段时间。光衝着这点,她就不能忘恩负义的让这个男人为自己惹上麻烦。 她或许弱小,但固执她也有! 于是妲利抓紧了披在肩上的外套,开始绞尽脑汁的推敲起各种状况。 此时此刻,对方的援手已经到达,酷拉皮卡被数十个黑衣人给包围了。 快想啊,妲利!一定有能全身而退的方式,她能做的事就是思考了! 东张西望的观察四周,她能不能衝上去把酷拉皮卡拽走?不可能!人数实在太多了。 学对方叫人来帮忙?不行,现在酷拉皮卡还佔上风,万一对方抓了谁当人质反而添乱。 她的能力能不能派上用场?得了吧!半点用都没有! 远处传来警笛声,他们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天时、地利、人和。 妲利改不了天,变不了人,只有地能换!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可是要怎么走?赛戈布的几条大道都塞满了人,警察随时会到,陆上是不可能了。 不如走水路?她和酷拉皮卡都能游泳。 或许是上天的眷顾,妲利才想到利用运河就看见一艘船即将驶过桥下。 走运了!错过这班便车岂不太可惜? 「来吧,一起上。」酷拉皮卡的冷峭目光扫射战场,他正要俱现出锁链。 妲利心一横,迈出大步,果敢的往酷拉皮卡身上扑去。 「上什么上?该走了啦!」 相识以来,两人之中任性的总是妲利,直到最后她也不愿意妥协。 酷拉皮卡的能力不是为她而生的。 那个力量来自深沉的悲伤、自我的束缚、和不计代价的牺牲,所以她不能让他为自己使用能力。 使尽全力的撞向酷拉皮卡,妲利屏着气息,张开双臂拥抱这个奋不顾身的少年。她的力气不大,所以她只能利用重力和速度来达成目的。 这一次,换她义无反顾。 所以拜託了,摔下去吧! 妲利双眼紧盯着桥下的船身,甚至无心留意酷拉皮卡吃惊的神情和他松动的双脚。 碰的一声,他们双双摔过刚刚及腰的小桥护栏,飞舞于半空中。 阳光明媚,两人的相拥的身影映上运河,飞快地穿过静止的岁月。 水面的波折掠过妲利的视线,下一秒入眼的则是酷拉皮卡的金发,她被紧紧的抱在怀中。 这是妲利第一次与人相拥。 张大了眼睛,妲利细细地感受环抱在身边的胸膛和臂膀,结实的身躯下是酷拉皮卡孤独的灵魂。 为什么呢? 对他来说这世上毫无喘息之处,活着明明是痛苦不堪,但他的怀抱为何会这么温暖呢? 暖的让她心痛。 又是碰的一声,短暂的坠落结束,酷拉皮卡和妲利安全着陆在观光船上。 妲利如释重负,长长的呼口气:「呼!好险啊!」 被她压在身下的酷拉皮卡坐起来,用一半责备、一半不可置信的语气说:「不是让你躲起来吗?你太莽撞了。」 说完,酷拉皮卡居然捏了捏她的脸。 妲利怔怔地看了酷拉皮卡几秒,然后她嘴硬的毛病又犯了。 「一人单挑五个大汉,到底是谁莽撞啊?」 「我胜卷在握。」 你一言,我一语,他们又吵闹了起来,宛如家常便饭一样。 一逗起嘴来,妲利几乎忘了所有复杂的情绪。 再一次的,她感受到自己与酷拉皮卡的距离,似近若远,心知肚明又云里雾里。 花了大钱才下船,把斗嘴当有趣的两人一同踏上回家的旅程,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围着愚蠢的话题打转。 经过一天的折腾,妲利打消了要跟酷拉皮卡告别的念头,至少不是现在。 今天发生太多事了,俗套的英雄救美、胡来的自由落体、还有酷拉皮卡扁扁的钱包,妲利再来个从实招来也太煞风景。 还是另择他日吧! 「你说,这些鸡蛋全部完好如初,是不是石头做的?」妲利轻松的和酷拉皮卡聊天,她笑说:「刚才都跳桥了,包包里的蛋居然一个都没破,鸡蛋老闆包装的手艺该堪称世界第一了吧!」 「我相信老闆对此称号毫无野心,而且鸡蛋的硬度是看钙质的。」酷拉皮卡的回答还是那样硬梆梆的。 奇妙的是,妲利却不想继续和他争个高下。 「反正我们帮他验了。」她愉快的总结。 微风轻拂,路边墙砖裂缝中的小花纷纷向他们点头,妲利也随着笑了笑。 与酷拉皮卡在一起时,连这样平淡无奇的事物都变得美不胜收,真是不可思议。 「对了,对了,你知道赛戈布的建筑物上为什么处处都是雕刻吗?」 「古时候没有文字,人们只能拿雕刻来当招牌或看板用。」 「对啊!真难想像没有文字的世界,应该方言满天飞吧!」 「通用语言的确有利于民族交流和社会发展,否则我们恐怕都无法沟通了。」 妲利思量着酷拉皮卡的话。如果他们语言不通,她还会这样看待酷拉皮卡吗? 答案是肯定的。 的确,灵魂探查给了她一条了解酷拉皮卡的捷径,不过就算语言不通,她还是逃不过这劫的。 命中注定嘛! 思绪至此,妲利有别以往的觉得眼前的风景清晰。她看着清冷却宽广的天空,信誓旦旦的说:「不会发生那种事的。」 「什么?」酷拉皮卡一脸困惑。 妲利呵呵地笑着回答:「如果我连渡鸦都能读懂,那么我一定也能读懂你。」 谁叫酷拉皮卡的眼睛那么好懂,但她还是别告诉他吧! 「你的话,的确有可能……」 妲利踩着小碎步走在前面,她的心思重新落到了命运上。 如果她没有无意间撞着酷拉皮卡,她现在会在哪?会怎么看待这个世界?又会怎么看待自己呢? 见过光彩的她,还甘于灰暗吗? 她不知道。 「妲利。」 风颳起了落叶,颯颯声中妲利隐约听见酷拉皮卡的轻声叫唤。 她转过身去,看见他满脸严肃的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虽然酷拉皮卡原本就不轻易言笑,但他煞有其事的模样也很实在是少见。 「嗯?怎么了?」冲着他那副模样,妲利莞尔而笑。 酷拉皮卡的从身上掏出一个小袋子,并将其递给妲利,慎重的甚至有些装模作样。他解释道:「虽然要请你的饮料都洒了,但我希望你可以收下这个,其实这个才是要给你的谢礼。」 此刻,妲利呆住了。 什么? 然而片刻的失神却没能来得及阻止她不受控制的手。 不动声色的接过那个小袋子,妲利内心里思绪紊乱、波涛汹涌。 她看看包装又看看酷拉皮卡,对方示意让她打开来。纸袋里装着一条做工细緻的蕾丝,薄薄的丝线交织,绣出了花的形状。 是朵纯白的大丽花。 她哽咽了。 何以如此?他实在不需要这么做的。 至始至终,对不起酷拉皮卡的是她,她何德何能……? 随后,妲利看见了蕾丝底下镶嵌的橄欖石,她脱口:「为什么……?」 「看到它的时候觉得很适合你。你喜欢看书,而且……」少年没把话说完,他轻轻拉起达利的手,将书籤当成手环为她戴上。「可以随身携带,很方便吧!」 一点一点的,椎心的酸楚蔓延开来,妲利铸造的堡垒被一举攻破,她心碎了满地。 酷拉皮卡知道橄欖石的意义吗? 少女望向少年的眼眸深处,他面向着光,那里头闪烁的东西抓住了她。 动弹不得,她就这么被困住了。 「可以吗?我……真的能收下吗?」 「你若收下,我会很高兴。」 顿时,再也没有谎言能够阻止妲利勇往直前。 只要有酷拉皮卡在,她一定就会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掉入陷阱,那么她不如就这么下坠吧! 速度乘着风,这一定是命运的诅咒,少女已经无法回头了。 少年的好使她变得柔弱,变得心甘情愿。 她盛开的笑容是那般灿烂,即使灿烂之后剩下的只有凋零。 流星是短暂的,而花朵也一样,只是这一次,妲利选择像他一样勇敢。 既然他扛起了世界,那么就容她一同放肆吧!她会奉陪到底的。 无怨无悔,就算要翻山越岭,就算是要被宿命的漩涡吞噬,就算她和酷拉皮卡之间还隔着诺大的鸿沟,她也要披荆斩棘地前去。 「去责怪命运吧。」 于是,梦醒时分,妲利全身是血的站到了酷拉皮卡的面前。 坦然的,她接受命运。 这一次,她会赌上所有奔向彼方,他将不再孤单。 ------------------------------------------------------- 耶!久违的更新(被揍爆) 实在不好意思,最近身体太不适了,一直没有心力来完成这篇故事。 还有两章就结束了,请大家再等等。 XIII. Departure 火红眼,这是少年看见蜘蛛后第一个想起来的东西。 这是他的诅咒。 遗失的仇恨飞快的在酷拉皮卡的脑中旋转。他像是个遗失了灵魂的空壳,任凭脉搏心跳规律地演奏,也无法止住那山谷回声般的旋律响彻大脑。 混乱充斥他的思绪,他遗失了什么? 少年痛苦地抱着头,呲牙裂嘴地说:「妲利……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酷拉皮卡不愿这么对待妲利,但他不受控制。即使他的理智告诉自己妲利绝不清白,他的心却惦记着她那天真无邪的微笑。 他不愿意相信。 可惜,此刻再次回过头看他的少女已不再清雅脱俗。 妲利露出一个听天由命的难看笑容,她抱歉的表情证实了酷拉皮卡的猜疑。 「时间到了。」妲利宣告。 时间到了,还是时间歪曲了? 鲜艳的红色疯狂的从妲利的身上浮现,层层叠叠,绵延不断,像是刷不完的油漆,而她的身体就像是肆意涂抹之下的破烂画布,由红转黑,直到再无空白。 恰似全黑的怪物。 酷拉皮卡难以相信的摇着头,那不露痕跡的幅度只有妲利看得出来。 「你是谁?」 酷拉皮卡鲜少地觉得大脑被逼近了极限。 怎么可能? 「容我重新介绍,我全名叫妲利亚,也有人称呼我为血色大丽花。」彷彿预备好了那般,妲利流利地回答。 寒毛直竖,酷拉皮卡质问眼前不争的事实:「你是念能力者?」 「不敢当。」疑问的语气让妲利差点笑出声,她自嘲:「如果只学会绝也算的话。」 「只学会绝是怎么回事?」 「我呀,天生就会读心,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能力。」妲利悠悠的说,那口气彷彿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久远故事,与她黑漆漆的外表形成一个奇怪的协调感。 「接触触到谁,就能读取谁的记忆、人格、和所见所闻。这个能力的开关一直关不上,而且负面的感情储存在身上会造成创伤。」妲利一边说一边伸出臂膀让酷拉皮卡看清楚。 原来,那不是单纯的顏色,而是深浅不一的瘀血,只是数量太多所以看着像是黑色。那伤痕累累的样子连见多识广的酷拉皮卡都被震摄。 这该有多疼痛? 可是他心里现在有更要紧的事。 「火红眼去哪了?」 「真失礼,少主你的东西我可一样都没拿。」妲利收回双臂,她假装被冒犯地说:「不是说了都在沙发下面?是你自己没有去确认的。」 她说话又变得如初见面时那样轻佻,好像这不过是个小小的玩笑……不过是多了一丝伤悲罢了。 可惜,酷拉皮卡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急忙前去查看火红眼,果然罐装的眼睛完好如初的躺在沙发下,这是他从艺术家那边回收的。 是的,他是为了收回这双眼才独自前来赛戈布的,他怎么能忘了? 突然,酷拉皮卡觉得自己被妲利玩弄了。 「记忆,还来!」酷拉皮卡对妲利低吼,他的眼睛红了。 是激动,还是什么? 看着酷拉皮卡鲜亮的火红眼,妲利既不害怕也不慌忙。 「你不是都自己想起来了?何来怪我?」她神秘兮兮地勾着唇,看着身上的瘀血解释说:「你的记忆我没拿走,这些只是驱使你復仇的动力。」 酷拉皮卡沉默不语,他睁睁的看着妲利,好似是听出了她的话中话。 拖了这么几天,不就是你不也不愿想起吗? 妲利没说出她的心里话,因为她了解酷拉皮卡。他最害怕的就是淡忘仇恨,所以三缄其口才能保护他过度劳累的心。 疲惫而脆弱,妲利不敢相信她会这么形容一个比自己强百倍的人,可见再怎么强大都还是有弱点的。 做为一个职业猎人,酷拉皮卡很强,但作为一个人,他摇摇欲坠。 妲利与他不同。她是本来就生长在深渊的怪物,她适应绝望。 即便再嚮往酷拉皮卡的光芒,妲利永远不可能成为那样的人,两个极端的存在更不可能结伴同行。 他们不是伙伴。 就算如此,妲利有她坚强的方式。 这次,由她来守护他。 「我……必须走了。」酷拉皮卡拾起那对火红眼,好像那就是他残存的所有一样,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 被叫住的少年僵住,背对妲利的瞳孔动摇着。 「别走,只要现在就好。」 片刻就好。 妲利朝着停驻的脚步伸出手。 穿越漆黑的身躯,她清澈的笑眼成功地留住了金发少年。 少年迟疑了几秒,然而他还是牵起了妲利的手。 他们接触的瞬间,少女身上的黑便一点一滴的往少年的身上移动。那本来就是属于少年的一部分,只是顏色不会显现在他的身上。 有时,伤痛是更深层的东西,肉眼是看不见的。 妲利注视着他们相连的手,细细的反覆品味这份温暖。然后,她斗胆做了一件令酷拉皮卡意想不到的事。 她温柔的抱住了他。 「去责怪命运吧。」 这是妲利为他所施的祝福。 「……谢谢你,酷拉皮卡。」耳边呢喃,说的是窟卢塔族的语言。 那是族人唤他名的口吻,她在记忆中已经听过了无数回。 派罗、父母、长老,她记得那些逝去的点点滴滴。 那些活在酷拉皮卡记忆里的人,如今也活在她的脑海之中。 轻轻摸了摸少年的脸,妲利狡猾的为酷拉皮卡加上一个美丽的诅咒:「虽然我没有留下你的记忆,但我记得窟卢塔的一切,所以当你不知该往何处去时,就来找寻我吧。」 谢谢你,与我相见。谢谢你,愿意与我肩并肩站着。 猎人,是追寻未知的生物,永不停歇。 那么,妲利愿意成为他的猎物。 她最擅长的就是忍耐与逃跑。她会是个称职的猎物,不会那么容易被找到的。 为了他,她将踏上旅程。 对少女来说,少年是何等闪耀的存在。他们之间的距离何止遥远?但开始永远不会太晚,所以别放弃,来追寻她吧! 下次见面时,少年还会牵起少女的手吗?到时感受到的是新的笑容,还是别的情感? 今后的泪水,都将成为勇气,跋山涉海,穿过黑暗,在新的旅途上翱翔。 少女只是先行一步。 相信命运,倘若注定,那么还请奉陪到底,无论要重新站起来多少次。 无论多少次。 回过神来,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妲利一人。她挥挥手,招唤她的渡鸦。 「来吧,该啟程了。」 --------------------------- 许久未更新,是我对不起大家。 其实早就写完了,只是孕吐六个月让我极度怀疑人生(远目)。一转眼,现在已经36周等着最后待產了。 更新完之后我就准备开啟新手妈妈的无奈人生了(泪)。 XIV. Epilogue fateoftwosides timeforeandhind, spiraledintoaninception. mysterious, wesquintedasweintercepted. ourfatepretends tobemerecoincidences. intertwining, thesplitpathwaysimplicitly. itstretchesforth frommemory,thehiddenstation. andsubtlyleads toyouasmydestination. thechainedselfshall breakoutfreeatawakening. watch,areality oftheworldblossoming. 两面的命运 时间的前后连结成了螺旋般的梦 不可思议所以我们瞇着眼就交错了 命运假装是单纯的巧合 却将我们分岔的道路交织在一起 它从已忘却的深处探出来 将我静静的引导到你身边 被綑绑的自我将在梦醒时分重获自由 好一睹那遍地开花的现实世界 地下室里,酷拉皮卡坚定地望着一排排的火红眼,他思考着如何才能夺回最后一批族人的眼睛。 「派罗,看来我终于要踏上旅途了,可是我将去向何处……?」 现在的他一无所有,既无迎接归来的人,亦无可归之所。 少年口中的派罗没有回答他,寂静充斥于空荡荡的房里,只剩角落的纯白大丽花仍然绽放。 ------------------完? 后记: 也许看到这边的大家会觉得这什么烂尾结局吧? 不要怀疑!我学冨樫的。 当初写文的目的就是想要在不改变原作设定的情况下开出第二条命运(支线?)。既然原作没有完结,那血色大丽花也只好继续等待。假设哪天猎人真的完结了,我会根据原作为这篇文写下一个结尾的。 说是这么说,我心里还是有一个喜欢的结局,所以故事中我留了很多暗示。 希望老师让我们都有以待来日的一天。 辛苦各位看到这边了! hana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