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末日来了你能怎样》 吴丹伟篇01 吴丹伟 男,十七岁,身高一七七,体重五十七,生日八月十八日,事件发生日期,某个五月底的星期五,事件发生过程,少年在公车上睡着了 01 丹伟醒来的时候,他根本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已经醒了,因为周围的环境实在太过诡异。 不,如果说是诡异,也不太恰当,毕竟在他醒来的那一瞬间所经歷的事情,很多人也经歷过,可是….发生在丹伟身上,就真的太诡异了。 要知道,他可只是坐在回家的公车上,打了一个小盹,再一睁眼,四周,竟然已经完全变了调,全,黑了。 不是那种黄昏夜晚的城市黑,而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视障黑。 就因为这样,觉得自己应该是睡醒了的丹伟,揉了揉眼睛,眨了眨眼睛,又晃了晃脑袋,在确定了在他的身边真的一点光线都没有之后,他又闭上了眼睛。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举动是逃避还是逃避,还是逃避。 总之,当他鼓起勇气再次睁开双眼时,四周还是,一片漆黑。 他摸索着自己全身上下,当一种粗糙的触感透过指尖传达到他的大脑时,他吓得差点尿了。 好在十七岁的膀胱就是有力,丹伟马上很睿智的判断出,刚刚被他摸到的那玩意儿,很有可能是他那个陪了他两个月的新背包。 一手捞过包包,在触摸到包上的装饰小篮球之后,丹伟那颗紧张的心,才忽然放松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了那个掛在自己背包上的装饰小篮球,正缓缓地散发出淡淡的萤黄色光芒。 这小球是包包上附带的装饰品,原本一个像丹伟这么酷的十七岁男生,是不会费心在包包上掛放些什么的,但是,一个像丹伟这么酷的十七岁男生,当然会有一个女朋友,这是他女人给他掛上的,还交代着一定不能拿下来。 「小胖。」不由自主的,丹伟叫起了女友的小名,在这黑暗的空间中,他让自己怪里怪气的声音给吓了一跳,赶忙把注意力,又放回那颗小篮球身上。 兵乓球大小的装饰用小篮球,现在正稳定的发出了淡黄色的萤光,但就是这一点点啥也照不亮的光线,稳定了丹伟恐惧的心。 儘管很不愿意朝那方面想,但,的确,在发现四周漆黑一片的时候,丹伟是有那么一滴滴的担心着是不是自己忽然瞎了。 可这颗小球的出现,让丹伟明白,自己的视力还是正常的,黑掉的,是除了他以外的那些,什么。 有些感激地看着小胖掛上的萤光小球,丹伟开始继续摸索着背包里的物品,很快的,他在外袋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很快的,手机的黑屏转亮,丹伟找到了手电筒的功能,点亮了它。 这个手电筒的app丹伟以前一直觉得挺鸡肋的,没把它删了也只是懒惰而已,但在此时此刻,这道白色的亮光简直就是,就是……不知为何,此刻丹伟脑中突然闪过一首老歌”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 呃,丹伟为自己无聊的想像恶寒了一下,然后认真地打量起四周。 这里果然就是那辆公车,208号,每天带着他上学带着他回家的公共汽车。 丹伟坐在公车最后面右边的双人座靠窗那边的位子上,虽然只粗略的看了一眼,但车上只有他一个人,那是肯定的,不管活人或死人。 忍不住的,丹伟又胡思乱想起来,在这种时候这个地点这样的黑暗中,想到死人什么的,在所难免….但是在这种时候这个地点这样的黑暗中,想到死人什么的,还真的是会吓死人。 丹伟抖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长气,空气里什么味道也没有,但随着深呼吸的动作,这辆应该全空的公车里却好像有了些什么。 一咬牙,丹伟索性站了起来把手机高举过肩,当光线一点一点的照向车厢里的每一个角落时,黑暗所带来的恐惧,终于一点一点的散退。 丹伟抓起背包,认真思忖着是该在车上将就过一晚,还是下车看看情况,毕竟,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才八点十七分,平常这个时候,刚吃饱饭的他,绝对是瘫在床上玩手机。 想到这儿,丹伟看了看手机银幕,网路没有,手机讯号,也是空的,好嘛,合情合理,很衬现在这情况,所以呢? 留下还是出去,这是一个问题….丹伟把手机贴在窗子上,想看看窗外的景象,但在有限的光线中,窗外的环境一如可怕的幻境,除了肆虐的想像之外,丹伟什么也看不清。 就在犹豫之间,丹伟诚实的身体,帮他做出了最后的决定。抓起包,丹伟三步併作两步的,蹦跳下公车。 车外,依稀可以看到许多建筑,不是很高,但还挺大,可丹伟并没有朝着那些建筑物前进,他绕到公车边上,面对着又高又大的轮胎,拉开了裤子拉鍊。 十七岁的膀胱再健康,终究还是会满的。 被他塞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透过运动裤薄薄的布料,发出有点青蓝色的光,映照着丹伟激射出的强壮的尿柱,隐约间竟有些后现代的美感。 耳中听着由强转弱的水声,鼻端嗅着还有温度的骚味,这个晚上,丹伟第一次感到安心,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泡尿,彷彿带领着他又回到了日常的生活节奏中。 当丹伟不捨的挤出了体内最后一滴水分,顿时悵然若失的,又抖了两下。 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脖颈,丹伟离开了他的临时厕所,打量起对街的那些不很高但挺大的建筑物来,虽然不知道这些建筑物里有什么,但有些什么那是肯定的,房子盖了不就是为了装东西吗? 想到这儿,丹伟振作起精神,大步往那排建筑物群走去。 大约两线道的马路几步就走完了,越靠近对街那排建筑物,丹伟的心情越是稳定,因为,他已经看到了那熟悉的六个英文字母的白底红字大招牌,丹伟的英文挺烂,但是,这六个字母他都认识,这间店,他也熟,好市多啊,多吉利,丹伟一边想着,一边往前走着。 店门口的铁捲门,友善的洞开着,一个黑悠悠的大洞,深不见底。 男孩拿着盏小灯,迈着轻快的步伐,往洞里走去,此刻,他脑中只想着,是吃披萨好,还是啃马芬。 02 第二天清晨,一缕晨光划破天际,照亮男孩存在的这整个世界,男孩理所当然的,没有醒来。 丹伟清醒的时候,那个自从有人类起就被乱七八糟猛夸一通的太阳公公已经在它的领空中跋扈嚣张的辐射出它的能量,瞇缝着双眼,丹伟偏侧过脑袋,抓了抓被晒得有点痒的头皮,马的,一手汗。 昨天晚上,靠着手机的微弱光线看到了这间装满着吃喝不尽的食物的,大卖场时,丹伟原本满心欢喜的以为可以吃饱喝足高床软枕美美的睡上一觉,之后,再来想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天就是不从人愿啊,丹伟衝到大门口才发现,那拉开的铁捲门里那个黑悠悠的深不见底的大洞,其实,是个玻璃门来着。 整个晚上,丹伟就着自己手电上的那点小光,用了各种他能使用的方法,尝试着想要打开那扇应该很容易破坏掉的,玻璃门,结果当然没有成功,这也是为什么他会窝在门簷下睡了一晚的原因。 说来奇怪,电视上那些玻璃门一个两个的总是一推就倒,这门怎么会这么牢固,丹伟又踢又踹又劈又撞,最后还绕着这么大一栋卖场走了整整一圈,都没能给他找到个空隙,最后,他只好又回到门廊前,靠着那冰凉凉的坚固玻璃大门,将就睡了一晚。 睡前,已经是两点零三分了,而他的万能小手机,也只剩下百分之四十七的电量。 想到手机,丹伟掏了掏裤袋,熨了他大腿一夜的手机摸起来热热潮潮的,很不舒服,银幕上的时间显示的是,上午七点四十九分。 丹伟的口中淬出一口国骂,不是才五月吗,什么烂天气,这太阳是想吓唬谁啊? 搓了搓脸,揉了揉眼,丹伟从包里拿出水瓶,喝掉里面最后一点点水,然后帅气的把瓶子往旁边一丢,双手叉腰,以睥睨天下之姿,扫视着触目所及的一切。 这是个奇怪的地方,马路,原来并不像昨晚看到的那么窄小,只是昨天带着他到这个地方的,那辆公车,停在路中央。 这辆公车并不是停在像是公车专用道的那种路中央,而就是停在路中央,整条笔直宽阔的大马路,正中,就停了一辆公车。 而马路的另一头,竟也是一栋不高,但挺大的建筑物….学校?这是所学校吗?这是所学校吧! 这所学校就盖在路的另一边,整齐的大马路,的边上,就是这么一所学校,然后,就空了?! 好吧,可能这地方的建筑物就是这样安排的,想想自己站着的马路的这一边,不也就一栋大卖场。 想起大卖场,丹伟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现在的他,又渴又饿,昨晚靠着自己背包里的小零食跟那瓶没喝完的水,勉强地过了一夜,今天趁着天亮,一定得找到食物和水,以及足以栖身的地方。 他可不想再像今天这样,被太阳叫醒,如果过两天下个雨….呃,如果过两天下雨,至少饮水不愁了,好像也不坏。 唉,深沉的叹了口气,丹伟没出息的找到了那个刚刚被他帅气的扔掉了的空掉的保温瓶,默默地,放回自己的背包中。然后,打起精神,朝着对面的学校走去。 在经过那辆公车时,隐约传来的尿骚味让丹伟想起了昨夜,抬起下巴挺起胸膛,吴丹伟同学大步走到公车的右前轮处,拉下裤子,开尿。 丹伟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个什么心态,可能就像是小狗一样吧,这公车就像是他的属地,他总得在上面标记些什么。 正尿得畅快,忽然,脑袋上传来了一声暴喝,「吴丹伟,你狗啊!!」 丹伟一惊,本能的一缩,那兀自喷着水的器官旋即上下晃动了起来,丹伟见状硬生生地将胸口一股浊气压下,双手立刻化拳为指,以一个双龙抢珠之势,先控制住局面,两腿再往外一分一辙,马步一蹲,稳住下盘。 也亏得他身手灵敏反应快,这才化解了一场可能的悲剧,仅只在他那件有点松垮的运动裤上,留下两滴可疑的液体。 看到他的狼狈样,那个飘在他脑袋上的声音,竟脆生生的笑了起来,丹伟暴怒的抬头往上一看,一张熟悉的俏脸,正攀着车窗由上往下探着呢。 「臭小胖,你….」 丹伟正想开骂,却忽然意识到自己裤子还卡在大腿处,而,那处,也正还在风雨中飘摇着,赶忙转过身去,背对着女孩,然后,迅速拉上裤子。 「你屁股好白。」小胖还不饶他,又说,「不过我真没想到,你是会在路边尿尿的那种人,好噁。」 「你….」丹伟快快地整理好自己,扭头想要回骂,却发现女孩的脸已经从车窗那儿消失,看来,又缩回车里了。 丹伟快步跑上公车,果不其然,就在前座找到了嘟起嘴好像正在生气地夏筱盼,「喂,我还没气哩,你气什么?」 小胖扭脸看窗外,好一会儿才扁嘴嗔道,「人家好不容易看到你,结果你竟然在路边尿尿,丢脸死了。」 「啊?还好吧。」丹伟有点不好意思,这个状况被女友看见是挺丢脸的,更何况,现在窗外都还飘来一阵一阵的,味道。 「哎呀,别坐里面了,好闷啊。」丹伟一把拉起小胖,「我们到对面学校里去,那里应该凉快些。」 「学校?」小胖显然还在状况外,她被动地跟着丹伟下了车,比起丹伟,她带的东西还要更多些,除了背包书包外,还拎了个小小的便当袋,丹伟主动地把她身上那些大包小袋的往肩上一掛,顺势拉起女友的小手。 「是啊,你在车上没看到吗?」丹伟用下巴指了指路边的那栋建筑。 「没啊。」小胖傻呼呼地看着四周,「我坐车要回家,然后好像是在车上睡着了吧,醒来,超黑的,吓死我了,我想我是吓晕过去了,然后,就是被你的尿尿声吵醒了。」 小胖一边说着,一边还用小手搧搧鼻端,好像那股尿骚味还闻得到似的。 「你太夸张了啦,根本就是睡着了,还吓晕。」丹伟赶忙顾左右而言他,接着又说,「那你跟我差不多啊,我也是醒来就晚上,超黑的,咦,我怎么没看到你。」 小胖白了他一眼,「你蠢啊,都说了超黑的,你怎么可能会看到我。」 「喔,可是不对啊,我有用手机照明噯。」 「啊。」小胖像是想起了什么,也跟着点头,「嗯,我也照了,什么都没有。」 「是吧,我就是什么都没看到才下车的。」 「可是,大半夜的你敢一个人下车喔,很可怕噯。」 「大半夜?我昨天醒来的时候才八点多啊。」 「蛤?我醒来的时候都快三点了,我一看到那时间,赶快就把手机关了,半夜三点,空无一人黑摸摸的公车,呜,难怪我被吓晕。」 「你那是睡着了。」 谈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学校前面,就和普通的中学一样,一个很像样的大门,连警卫室都有,只是警卫室里什么都没有。 看着关上的门,两人自然的停住了脚步,观察了一下四周,小胖握着丹伟的手紧了紧,「你不觉得这里怪怪的吗?」 丹伟正四下打量着该从哪里爬进去,听小胖这么一说,便看得更仔细些,「还好啊,学校不都这样。」 「不是这个啦,你看。」小胖把丹伟往后拉了几步,「整条路上只有一间学校。」 「啊不然呢?」 「是整条路,这么长一条路,只有一个建筑物,就这间学校。」 丹伟还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是指着对面,「你看,那边也就一个卖场啊。」 小胖这才看到了对面的大卖场,或许站得远些,看得更清楚了,就像是儿童的画作一样,整条长到一望无际的马路的两边,恰恰好的,面对面的,就是一间学校一个卖场,剩下,什么都没有。 那是真正的什么都没有,没有小桥流水绿草如茵,没有大树参天黄土飞扬,就是乾乾净净的一大片,地? 小胖将视线转回自己站着的地面,地上铺着红砖,就像是普通的人行道那样,而在学校旁边应该有着别样建筑物的地方,却是空空如也,至于那处的地面,由于角度的问题,看不真切,可现在看着,就是一片空。 「好诡异喔。」小胖忍不住叫了起来,「这太怪了啦。」 「怪吗?」丹伟前后左右又看了一通,最后下了个结论,「可能外县市就是这样。」 小胖简直被他的无知给气笑了,但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种事情的时候,大概是受到丹伟的影响,小胖竟然也有些尿意,确实,从昨晚到现在,她可是一次厕所都没上。 要她像丹伟那样在路边就地解决….那….还不如杀了她。 眼前这学校,在小胖的眼中,那就等于是厕所,与其想那些想了也无法改变的事,不如先解决了眼前迫切的问题,还实际点。 想通此节,小胖拉了拉丹伟的手,问道,「怎么进去。」 「喔。」丹伟将身上那些东西往地上一放,搓了搓手,「我爬进去把那边的小门打开,你再进来。」 小胖乖巧的点点头,夹紧了大腿。 吴丹伟篇03 吴丹伟篇03 学校这种地方,在中国发展了也有个几千年了,理论上呢,像这种作育英才的场所,应该是个很有想法,很有创意的地方。像这种作育英才的场所,应该会伴随着教育者的理念与性格,而有着百百千千的气质与样貌。 所以,这不应该啊。 如今展现在眼前的这所学校,就像是,一所学校….。 铁栅栏般的大门,门口简单的警卫室,中庭一个圆形的花坛,里面种着一些绿绿的矮树,通过川堂,口字型的格局包裹着400公尺pc跑道的操场,口字型里呈现ㄈ字型的三边,是三排砖红色的教室,另一边则是半开放的低矮铁皮屋,分别是停车棚之类的建筑。 如果要说这所学校有什么和印象中的学校不太一样的话,大概就是,这所学校没有校名。 无论是校园,校舍,甚至是鐘楼,都没有任何关于校名的标示,不过,校训倒是清楚明白的刻在鐘楼上,不过,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校训就是了。 此刻,丹伟一脸呆滞的,就在看着鐘楼上的这四个大字「礼义廉耻」,其中,廉好像是歪了一点,还是少了一点? 进入这所学校后,小胖就拉着他一路找厕所,嗯,或许该说是选厕所比较恰当,不过,有些事情是挑不来的,在跳过了一楼所有的女厕之后,才刚上二楼,我们夏小姐就青白着小脸,随机进入了楼梯口的那间女厕。 然后?丹伟就只能够站在二楼走廊上,看着正对面的鐘楼,默默地等待着。 鐘楼上的大鐘已经停摆,但刚才这一路走过来,每间教室里的配备倒是很齐全,就连教职员室某些老师的桌上,好像还放着点名簿。 「不知道点名簿上写了哪些名字。」丹伟无聊地想着,自从在那辆公车上黑黑的醒来之后,直到现在,他才有了点该想想目前处境的心思。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他是在昨天晚上八点多从那辆公车上,黑漆漆的醒来的,小胖是半夜三点….小胖是今天才来的。 然后问题来了,这里是哪里呢? 应该还在台湾吧,至少那辆公车是台北的公车,对面鐘楼上的礼义廉耻,四个大字都繁体的。 可是,台湾有这种地方吗?先不说这只各自盖了一栋建筑物的两块大地了,光是中间这条笔直的马路上,只停了一辆公车,就诡异到极点了。 平常就算是颱风来了吹个十七级阵风夹带暴雨,路上也绝对还是有车的啦,更别说那些无处不在随时可见的宝岛国民。 所以说….这里是平行世界中的一个?他们穿越了? 嗯,很有可能。 只是,如果这是他的穿越故事,那把小胖拉来干嘛? 人家穿越不都是吃香的喝辣的金手指大开的后宫佳丽三五千吗?现在他穿越还把正宫给带上,这也太纯良了吧。 想到这儿,丹伟开始在身上到处摸索了起来,如果是穿越来的,那那个应该附带的标准配备呢?他不是应该有个可以种田修真的专属空间吗?要说什么玉珮项鍊指环,那他是没有,跟在他身上最久的装饰品….。 丹伟一手抓下那个掛在包上的小篮球,然后,闭上双眼,用心冥想起来。 几秒之后,丹伟倏地睁开双眼,大概是刚才太认真太用力的闭着眼睛,这一睁眼,眼前竟然有点模糊,难道….丹伟心底闪过一丝窃喜,可当他眼睁睁的看着夏小胖女士甩着一手水朝他走近时,那满满的生活感瞬间现实了吴同学夸张的想像。 「这样看着我干嘛?」小胖低头看了看自己。 「没啦。」 「咦,你抓着球干嘛?」小胖一面问着,一边顺手就把丹伟的小篮球给抓到自己手上。 「啊。」 「啊?」听着丹伟夸张的叫声,小胖赶忙把球又塞回丹伟手中,「不就是个吊饰嘛,你到底怎么了啦?」 「啊,就,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处境?」 「嗯。」听到丹伟这么问,小胖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应该,是穿越了吧。」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吧。」 「不是我这么觉得,而是,我想不到别的可能了,这里跟我们生活的环境差别太大了。」 「会吗?」丹伟看了看四周,「我看是差不多。」 小胖用看白痴的眼神瞥了丹伟一眼,「差不多?家不见了只剩一条路,路上只有一辆公车?你有看过哪条路上只有一辆车的….你别又给我说什么外县市。」 「这个我刚也想到了。」 「你还会想喔。」 「废言,我想的可多了,你看。」丹伟指着对楼的礼义廉耻,「我是觉得,我们就算是穿越,肯定也是穿到宇宙中的某个平行世界里,这里跟我们生活的环境太相近了。」 「呃。」小胖仔细想了想丹伟的说法,最后同意的点点头,「你这样说好像也对。」 「是吧。」丹伟抓起手上的小球,接着说,「所以呢,我就想说,既然是穿到平行世界,那逻辑应该是差不多的吧。」 「逻辑?」 「空间啊。」丹伟将手里的小篮球举到小胖眼前晃了两晃,「我刚就在冥想,看看能不能进入空间。」 「空,空间?」 「是啊,就是那种丢颗瓜子就会长成瓜田,仙境一样的空间啊,最重要的事,里面几乎都有个仙府来着,里面放满了修真秘笈….。」 「那个空间在篮球里吗?」小胖快被他打败了,连话都懒得跟他多说。 「嗯。」丹伟用力点点头,然后补了句,「我猜应该是这个。」 「喔,你说的那个空间,就在我送你的这个从夜市娃娃机花了十块钱抓来的篮球里?」 「应该喔,那些小说里写的空间不是家传的古物就都是些普通的便宜货,这个球很ok啊,看着就像。」 小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了,白了他两眼之后,嘲讽的笑道,「那你滴血了没有,那些空间什么的不都要滴血认主吗?」 「对喔。」丹伟两眼都亮了起来,伸出中指就咬。 「靠。」 「你真咬啊?」小胖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马啊,就你这智商怎么考到我们学校的?」 丹伟吮了吮咬痛了的中指,皱起鼻子,「咬不破啊,电视上他们随便一咬就一手血。」 「天啊,我怎么会答应跟你在一起的,你就是个白痴嘛。」 「我就算真是个白痴,你现在也只有我了,更何况,我聪明着呢。」丹伟一边说着一边将条长腿往上一翘,跨在栏杆上。 「你,你想干嘛?」 「嘿嘿嘿。」丹伟露出一脸的猥褻,捲起裤管。 就见在丹伟露出的那坨骨多肉少的膝盖上,有一道拉得挺长的擦伤,伤口挺新鲜的,但已经结了痂,一看就是某人在跑步时摔的。 「你什么时候摔的啊?」 「昨天晚上囉。」丹伟咬着牙,硬生生地把刚结好的痂一把撕了。 「啊!!」小胖在一旁看着都痛,「你有病啊?」 丹伟咬牙笑着,「嘿嘿嘿嘿,血出来了。」原来他还惦记着滴血认主这事儿呢。 「你,唉。」小胖这回真的无言了,但就像丹伟说的,现在她也只有他了,要她一个人在这儿乱跑她可没那勇气。 因此,小胖索性转过身去认真的观察起这所学校来,不再理会身后这个二货。 大致看了一圈,小胖已经找到了他想要去的地方,如果这真是什么穿越的平行世界,如果这世界真的就只有他们两个,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确保食物跟饮水。 这所学校里,水是不成问题,这点她刚已经确定了,而食物呢,学校能保存食物的地方除了厨房,就是福利社了。 而这两个地方刚好都在那片半开放式的铁皮建筑区内,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个停车棚里,好像还有一些自行车,现在这个情况,这种不需要油又到处都可以跑的交通工具可是比那些汽机车要实用多了,如果可以的话,她可不想要一直跟这个白痴绑在一块儿。 虽然看到他很开心,但只是单独相处了这么一小会儿,小胖已经完全否定了她这个男友的生存能力,这个世界如果只有她一个人也就罢了,丹伟也在的话,那么,其他人,很有可能也存在。 就像她跟丹伟醒来的时间不一样,其他人,也许也会在那辆公车上,莫名其妙的醒过来。 「小胖啊,不对噯,我血都滴了,怎么什么改变都没有呢?」 丹伟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小胖连头都没回,懒洋洋的就回了句,「血不够多吧,再多滴点。」 「啊?还滴?球都变色了。」 「蛤?」听丹伟这么一说,小胖这才扭头看了看,球变色?「老天,你这是流了多少血啊?」 丹伟腿上的伤远比刚才看着的严重得多,血从被他粗鲁撕开的伤口处流了下来,都浇红了他踝上的白袜了。 「没差,舔舔就好了,昨晚更夸张,早上起来还不是好的差不多了。」 「蛤?舔舔?」 小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丹伟却已经弯着腰,一口一口的开始舔着膝盖上的伤口了。 「呃,你狗啊,你真是狗啊,随便尿尿,又这样舔伤口。」 「哎呀,干大事者不拘小节。」 「干大事?你干屁的大事啦,我们现在连饭都没得吃,你还在那里肖想什么空间,你,你不是狗,是猪啦。」看到他这模样,小胖发现自己一分鐘也忍受不了了,再跟着他,她,她,她就算不疯也会变傻吧。 「喂,你气什么?你要去哪啦?」看到小胖逕自离开的背影,丹伟有点着急,他慌张地抓起所有包包袋袋,一拐一跑的就跟了上去,「等等我啊。」 小胖根本不想再理他了,从昨晚被扔到这奇怪的地方之后所累积的压力,似乎在这一刻完全爆发在了丹伟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小胖甚至认为自己之所以会到这个举目无亲的怪地方,都是因为丹伟的错,其实,真的就是因为他的错啊,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坐上这班公车,今天她原本想要坐捷运的,就是为了要陪他,她才会坐上这班诡异的公车。 真是奇了怪了,自己之前怎么就会这么喜欢这个白痴男孩,一定,一定是中邪了啦。 就这么想着骂着走了一路,等到福利社三个大字已就在眼前时,小胖才发现自己,竟然就这样哭了一路。 吴丹伟篇04 吴丹伟篇04 「好了,我的错,全部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哭了好吗?」 看着越哭越伤心的小胖,丹伟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虽然说他隐约感觉到小胖生气了,但是他却搞不懂,小胖为什么要哭。 在他的印象里,小胖应该是个爱笑的傻女孩,不管他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小胖都会一直一直的笑,他喜欢小胖笑,更喜欢小胖因为他笑。 可现在,女孩在哭,虽然他不确定她是不是因为自己而哭,可是她却不再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笑了。 这一点让丹伟很不习惯,也,很不开心。 他有点想发火,自从”穿越”到了这个”平行世界”之后,就没一件事情顺心的,她哭?他还想哭呢。 勉强耐着性子,丹伟语无伦次的又劝了几句,看女孩还在哭,丹伟也不伺候了,他把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包包袋袋都往地上一扔,提起自己那隻伤脚,碰的一下,就往那间关着的福利社的大门,踹了过去。 巨大的声响回盪在空空的校园内,女孩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连哭都忘了,扭脸朝着丹伟就是一声怒喝,「你有病啊?」 「我有病?是啦,我有病啦。」丹伟举起脚又踹过去。 「啊!!」小胖赶紧缩起身子摀住耳朵。 「我有病,我有病,我有病啦!」丹伟一边吼,一边踹,表情说不上狰狞,但绝对浑蛋。 就见他歪着身子拧巴着脸,一下又一下踹着那已经有些破烂的小铁门,就好像这门杀了他爸x了他妈一样。 几下之后,铁门,硬生生地给他踹出了一个凹洞,然后,碰的一声,裂向一旁。 「开了,开了开了。」原本只是单纯的想要发洩一下怒气的丹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样幼稚的举动竟然真的把个”铁门”给踹开了,兴奋之馀,他想也没想的侧过身子用肩头用力一撞,整个早已摧枯拉朽的铁门,就让他给撞得洞开。 他回过头正想招呼小胖过来,却看到女孩早已乖巧地拎起了他刚才扔在地上的袋子背包,抽抽答答的蹭到了他身后。 在这一刻,丹伟的脑中忽然想起了他爸的一句名言,「有些女人,就是欠揍。」虽然说这句话本身很欠揍,但的确应景。 丹伟挺起胸膛,体贴的把门开到最大,然后把小胖护在身后,先一步走进福利社中。 房间里,看起来明亮乾净整洁而且,大。 好大一间福利社,真不懂怎么会只有这么小一个门,宽敞的空间里,触目所及的是三张大大的长木桌,现在上面空空如也,但一看就知道,平常,这上面摆放的应该就是新鲜的麵包凉麵等產品。 靠墙则是像小七一样,摆放着一排大大的饮品柜,饮料大多是不含糖的茶饮料和矿泉水,此外,牛奶跟乳酸饮料也放了满满一柜,碳酸饮料则只有一小排。 丹伟帮着小胖先把身上拎着背着的那些东西放桌上,然后,两人便一起开始仔细研究这间福利社。 拉开饮料柜,牛奶已经变温了,但是宝特瓶跟利乐包装的饮品都没问题,早已又饿又渴的两人,不约而同的,都先选了瓶含糖饮料喝着。 逛了一圈后,发现除了几箱饼乾之外,连碗泡麵也没有,不过就算有泡麵,在这个没电的世界里,短时间之内,大概也只能当成饼乾吃。 虽然只有这点发现,但两人也已经挺满足了,胡乱吃喝了一阵,丹伟找到了几件还算合身的运动服,换下了自己身上已经脏污了的那套。 「怪噯,这学校的制服上也没有校名。」小胖一边挑拣着制服,一边说着。 「对喔。」丹伟低头看看自己胸口,应该绣有校徽的地方,只有一个丑丑的口袋,「不过衣服料子还不错,比我们学校好。」 「也是。」小胖考虑着要不要多选几件带着备用,但想到这么多衣服,真有需要时再来拿也就是了,更何况,对面好像还有一间大卖场。 「呼,隔壁应该是餐厅,要不要去看看?」 「先不要吧。」小胖歪着脑袋想了一下,「餐厅里的东西太原生态了,没火没电的,我们也弄不熟。」 「也是,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小胖又歪了歪脑袋,嘟起嘴,思忖了片刻,才说,「保健室吧。」 「对喔。」丹伟拍了拍手,「保健室里有床。」 「无聊噯,你就只想到这个。」小胖脸都红了,用力地捶了丹伟的肩,一下。 丹伟被她打得有点疼,夸张的揉了揉手臂,苦着脸说,「谁无聊啊,你在外边窝一晚看看,有张床可以睡觉当然很重要啊。」 「是啦。」小胖脸还是红红,手忙脚乱地抓起在桌上放了一摊的东西,「那,就走吧。」 丹伟接过她手里那三大包五小袋,忍不住皱眉问,「这些先放这儿吧,一时也用不上。」 「还是带着吧,谁知道一会儿会碰到什么。」 「碰到什么带这些背包书包便当包的有用吗?」丹伟嘴里嘟囔着,在瞥见小胖扫来的眼刀时,识相地闭上嘴,乖乖拎包。 为了避开这火毒的日头,两人沿着走道,一边走一边找,最后,才在正对面的楼层一楼的一个小角落,找到了那间挺不起眼的,保健室。 跟平常的印象不同,这所学校的保健室里,相当闷热,也没有足够的消毒药水气味,如果不是门口上掛着保健室的牌子,这里还挺像是某种理科老师的备课室的。 「应该就是这里吧。」小胖原地转了一圈,最后把丹伟往前推了推,「你先进去看看。」 「喔。」丹伟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和福利社的状况相同,这间保健室里面,比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虽然说进门后那像是小诊所一样的”接客区”显得有些窄小,但拉开拉门后,里面的房间里竟然足足放了有十张病床。 只是这个病房现在看起来非常可怕,在没有空调没有电灯的状况下,一个相当阴暗又放了十张病床的大房间,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些恐怖故事。 小胖只看了一眼,就又缩到丹伟身后,「你敢在这睡啊?」 丹伟轻咳了一声,「总比在户外好些。」 「我寧愿睡在外面,没有灯的室内太可怕了,对了,你不是说有个卖场吗?里面应该有卖帐篷吧。」 「啊,别想了,我昨天努力了一个晚上,腿都划破了,也进不去。」丹伟翘起自己那条伤腿,隔着裤子看不到伤口,但是乾涸在脚踝上的血跡,还是挺怵目惊心的。 「你进不去那是因为你笨。」小胖口里毫不留情,两隻小手却把丹伟用力按坐在诊疗椅上,然后在医药柜哩,翻找出了酒精跟棉花。 「唉唷,原来你是想到这儿来帮我处理伤口啊。」丹伟心里甜甜的,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我都不知道你这么体贴。」 「你不知道的多着呢。」小胖也不否认,虽然说她想到这儿来的原因与丹伟根本没有半毛钱的关係,但是让他这样误会一下,也挺好。 其实小胖想过来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想拿药,什么药都好。 要说那些末日异境的小说她可没少看,这种时候吃的喝的都好找,就是药物最难得,好不容易到了学校了,保健室里肯定有些基本的药品,什么退烧止痛的,反正什么都好,到时候就算僵尸打来了他们也有因应之道。 「啊,你手轻一点啊。」 原本都已经不太痛了的丹伟,被小胖这么一”照顾”,已经止住的血又给酒精冲了开来,疼得他直抽冷气。 「你很吵噯,再吵不帮你弄了。」小胖给他喊的有点心慌,清理乾净的伤口现在看起来相当长,原本以为只是膝盖到小腿的擦伤,没想到小腿以下竟然还有一小截撕裂伤,「这个应该要缝喔。」 「缝?你别不懂装懂。」丹伟立马缩腿,「本来都快好了,被你弄开的。」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小胖索性直接在医药柜里找起针来,其实她也不知道要不要缝,只是听到丹伟这么说,她就想找出把针来,吓吓那个笨蛋也好。 「喂,喂,你想干嘛,你别乱来啊。」 看着小胖翻啊翻的还真翻出针线来,丹伟本能地想要出腿踹去,但理智提醒了他,这一脚下去….这一脚真不能下去啊。 就这么犹豫之间,小胖已经穿好针线,笑咪咪地朝他走来。 两人就这样,一个假模假样的前进,一个真心真意的后退,僵持不下的当口,忽然,身旁传来了一个声音,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那个。」 「蛤?」 伴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一个和这个声音很相衬的男人,不疾不徐的走到了他们身旁。 两人呆愣了一下,竟都没怎么怕到。 可能是因为这男人的形象太正常了。男人大约三十岁上下,身高正常体重正常样貌正常声音也正常,他就像是这间保健室的标准配备,他应该就是,这间保健室的主人,这所学校的,保健室老师,吧。 男人接下来的举动也很符合这个设定,他说了声抱歉,然后拿走了小胖手上的针线棉籤跟酒精。 接着,他把这些工具放到桌上,又不疾不徐地走到医药柜前,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拿出一叠方形的纱布,取了一块叠好,交给丹伟,「咬住,可能有点疼。」 「喔。」丹伟依言咬好,转念一想,自己干嘛这么听话呢,正想发作,一阵尖锐的热痛旋即传来,他只能咬紧纱布乾嚎着。 「啊。」身旁的小胖倒是叫了出来,「你就这样缝喔。」 「没办法,没找到麻醉剂。」 「很痛吧。」 「嗯,大概吧。」 「大概?」 「我又没被缝过。」男人的声音不快不慢,可是下手却十分迅速,转眼,丹伟的脛骨上就出现了一条丑丑的缝痕。 「好丑。」小胖忍不住批评着。 「会吗?我觉得挺工整的。」男人侧头看了看,像是在欣赏什么杰作一样。 「你是这里的保健室老师吗?」 「不是。」 「啊?那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对了,这里是哪里啊?」 「我也不知道。」男人看了一下四周,一脸的无辜。 「你不知道你乱缝我男朋友的腿。」 「呃,可是我缝的很美啊。」 「这不是你缝的美不美的问题,现在问题是,现在问题是….哎呀,现在问题是现在问题太多了啦。」 说着说着小胖自己都急了起来,她努力地想要整理一下目前的处境,可是脑子却是一团乱,她想至少应该要问一个重要的问题先,但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该问什么。 在小胖看来,这男人要嘛是天然呆,要嘛就是大魔王,在这种奇怪的环境之下,他篤定的情绪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怪。 如果他是天然呆,那么小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诱导才能让他说出她想要知道的事,如果他是大魔王,那么小胖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诱导才能让他说出她想要知道的事。 就在小胖被自己纠结得乱七八糟的时候,终于缓过一口气的丹伟,呸的一口吐出了嘴里的纱布,指着男人的鼻子就问道,「你谁啊。」 「喔,我叫张君下。」 吴丹伟篇05 吴丹伟篇05 「张君下?就是那个张君下?」 「就是那个张君下。」君下漠然的点点头,显然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大家拿他的名字开玩笑。 「你,你爸,那个,张伯伯,也太,那个什么了。」小胖忍着笑意,谨慎地挑选着字句,但是,当一个从小就出现在你的社会课本数学课本自然课本上的名字,突然变成了一个….人类,就站在你面前时,要想不嘲笑个几句,真的有违人性啊。 丹伟可不管这么多,他指着君下的鼻子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如果不是他的伤口还在火辣辣的疼着,只怕还会笑得更加起劲。 笑了好一会儿,丹伟这才指着对方不客气地嚷着,「张君下啊,你知不知道小学的时候我有多讨厌你。」 君下同情理解的看了丹伟一眼,点头,「是速率还是时间?」 「年龄!!」丹伟夸张地挥舞着双手,「你爸年纪是你的几倍关我屁事,我小时候不知道骂过你多少回。」 君下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笑咪咪地说,「张爸爸跟君下说,现在我的年龄是你的两倍,但是,十五年前我的年龄是你的三倍,请问,张君下今年几岁?」 「对对对对对,就是这种,还有速度时间植树问题,吼,你整一个是我国小数学的恶梦。」丹伟撑着桌子站了起来,然后顺势坐到桌子上,把个伤腿翘在椅背上,霸气的说,「数学就算了,我记得自然跟社会也有你。」 「其他科目比较少。」 「嗯嗯,主要是数学,年龄题一定有你。」 「我觉得速度题的张君下比较多吧,还有水流问题。」小胖自然地走到丹伟身边靠着他,也参与了谈话。 「君下驾驶静水中速度为35公里的汽船,今逆水行走于长200公里的河川中,花了十个小时,请问,若顺水时要花几个小时?」 「对对对,就是这个就是这个。」两人异口同声地指着张君下,兴奋地叫了起来,「哇,你记得还真清楚。」 君下又推了推鼻樑上一直往下滑的眼镜,「因为我也不会。」 「啊?」 看到他俩这反应,君下无奈的耸耸肩,「就因为我的名字叫张君下,老是被课本举例,全班同学都以为这些题目我肯定会,就连老师都会特地叫我上去解题。」 「呃,所以你也不会?」 「不全会啊。」张君下靠着墙轻松地站着,「从小到大我的成绩就是最安全的中上,要不是我的名字,一毕业老师第一个忘了的肯定就是我这种款式的。」 「嗯,你是挺普通的。」丹伟动了动脚,刚缝过的腿,现在感觉好奇怪,「那张君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你们呢?」 「我只记得回家的时候在公车上睡了一觉,醒来就在这儿了。」丹伟言简意賅地说。 「那跟我差不多。」君下叹了口气,才说,「我本来躲在保健室睡午觉的,被你们吵醒之后,就在那儿了。」君下指了指拉门,「本来我还以为是病毒爆发末日来临了呢。」 「?」 注意到两人困惑的表情,君下接着解释道,「你们刚才也看到那房间的情况了吧,是不是很像末日电影里的那种集中营,一堆七孔流血咳嗽的病毒感染者,一个一个送到这样的房间,然后,一个一个死出去,最后恢復健康的主角就在这样的一张床上孤独地醒来。」 「呃,嗯,有像。」回想起刚才看到的场景,小胖心有馀悸的点了点头,然后,忽然注意到了刚才君下说的一句话,「你刚说,你是被我们吵醒的?」 「是,我是听到你们说话的声音醒来的,然后,就看到那个….病房?一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是什么军方的医护人员,因为我闻到很重的酒精气味。」 「后来听了一会儿,看清你们的模样,才知道我应该是想太多了,对了,你们是几年几班的?我怎么会到这所学校来?」 「你是听到我们的声音才醒来的?」小胖的问话,让丹伟也抓到了重点,重复的,他又问了一次,「之前你就睡在那床上?」 「嗯。」他们严肃的态度影响了君下,后者想了想,谨慎地回道,「应该这么说,我本来在学校保健室睡午觉,被你们吵醒之后,就发现自己睡在那儿了。」 「你说的学校不是这所学校。」 「当然不是。」君下回答得很快,「我们学校的保健室就两张床,实话说,你有看过哪所学校保健室两排床的?」 「也是喔。」小胖扁起嘴,看了看丹伟,丹伟呆呆地回望着,像是在问,看我干嘛。 小胖又将目光转向君下,张君下看上去倒是很轻松,事实上,从遇到这个张君下开始,他就是这种一派雷打不动处变不惊的态度,在现在这个状况下,碰到一个像他这样的人,应该是很可靠吧。 想着想着,小胖便开始说,「张….君下。」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叫我张老师吧。」君下脸上掛上淡淡的笑容,解释道,「我之前就是学校的辅导老师,我比较习惯学生这样叫我,其实….我不是很喜欢我的名字,我想,你应该可以理解。」 「喔喔,对,是,张老师。」小胖很快地改口,在知道他是辅导老师之后,小胖的情绪又更稳定了些。 「老师,我跟你说,那个,我们之前没有看到你啊。」 「你们之前没看到我?」 「就是啊,我们进到那间房间里的时候,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对吧。」小胖拍着丹伟的肩,想要得到一点认同。 丹伟很快点头,「就是,房里空空的,十张床,一个人都没有,我跟小胖觉得太诡异了,才只看了一下就跑出来了。」 「你也知道那房间有多空,如果床上有人,肯定一眼就会看到的。」 「嗯。」君下沉吟了会儿,「所以,在我醒来之前,我其实并不是睡在那个房间里的那张床上。」 「嗯啊。」小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恐怖的用力点头,「很可怕吼。」 「还好。」君下推高了架在鼻樑上的眼镜,接着问,「你们….谁可以告诉我,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们两个都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吗?」 「当然不是。」丹伟很快地回道,「我刚不是说了吗,我醒来就在这儿了,不对,昨天晚上八点多….」 花了点时间,君下总算从两个年轻人的叙述中大致搞清楚了目前的处境,「也就是说,目前为止,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 「啊?嗯,可以这么说,目前为止。」 「你们有仔细找过整所学校了吗?」 「没。」丹伟慢慢运动着自己的伤腿,觉得好像差不多了,就蹦跳着下了地,「就去了福利社跟你这儿,喔,还有厕所。」 小胖白了他一眼,扶住他走了两步,「我们从学校大门进来的,一路走到这儿,逛了大半个校区,都没看到有人。」 「这样啊,那我们还是要先确定一下”现在”学校里到底还有没有其他人,另外,我建议在天黑以前想办法进去那间卖场看一下。」 「进不去啦。」丹伟一跛一跛的试着走了几步,却被小胖又按回椅子上。 「还是包一下。」君下找出药膏跟纱布等,快手快脚地帮他把刚缝好的伤口包裹起来。 丹伟又动了动伤腿,感觉更好行动了,「谢谢。」 「不客气,你刚说卖场进不去?」 「嗯啊,我昨天试了一晚上。」语罢,丹伟抬了抬自己被包的挺俐落的小腿,「这就是昨晚伤的。」 「这样啊,还是去看看吧,也许现在可以开了。」 「噯。」丹伟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那走吧。」 「你可以吗?」小胖斜睨了丹伟一眼,「要不要找个拐杖?」 「哈,刚我腿烂掉了也走了这么一路你怎么不帮我找拐杖?现在腿都修好了,更没问题啦。」丹伟像是想要验证自己的话,起身就走,虽然一眼看着就感觉得到他的勉强,但是,的确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等等。」 「?」 君下叫住了就要出门的两人,「把这些带着。」 小胖接过了他递过来的那些简单的医疗器材,「啊,差点忘了,我到这儿来就是为了拿这些。」 「是嘛?你很聪明。」 「还好啦。」小胖笑得眼睛都快看不到了,她将那些纱布药膏酒精,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盒装药物,通通丢进自己的背包里。 君下看着她的动作,脸上也带着笑意,「我来拿好了。」 「喔,谢谢。」小胖乖乖的把背包交给君下,「老师,你好像很懂这些噢。」 君下将背包揹到自己身上,笑笑说,「处理简单的外伤还行,真的生了什么病我就没办法了。」 「那也很厉害啊。」 「没有。」 「喂,你们还要聊多久,快走啦。」 「马上来,你很烦噯,催催催。」小胖没好气地回道,转头看向君下,脸上又露出了乖顺的表情。 君下轻轻地拍了拍女孩的背,带着她,一起走出了保健室。 吴丹伟篇06 吴丹伟篇06 整所学校走一圈,说起来很容易,但真要走遍校园里的每一寸土地,其实也没想像中简单。 至少,丹伟他们三个人,就走了足足快两个小时。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小胖又去了趟厕所,最后,当他们回到让丹伟努力了一个晚上的卖场大门前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太阳还是很大,卖场的门廊就跟丹伟早上离开时一模一样,在丹伟的注视之下,小胖跟君下用各自的方式,简单尝试了一下,想要打开那扇看着不太坚固的玻璃大门。 「嗯,看起来从这里是进不去了。」 「进不去的啦。」丹伟用鼻子哼着气,感觉很欠揍。 「这门应该可以砸开吧。」小胖拍了拍大门,玻璃的感觉挺厚实,但玻璃就是玻璃嘛,易碎是它应有的基本素质。 君下也敲了敲,「还是不要吧,敲碎了,就没门了。」 丹伟不以为然的抡起拳头用力捶门,「碎就碎吧,都这时候了你留个门干嘛?」 「这时候?这时候是哪时候呢?」君下被男孩的话逗笑了,接着又说,「唉,要真能知道这时候是哪时候就好了。」 「老师啊,现在说这些话有意义吗?先想办法进去再说吧,我可不想只靠着福利社的饼乾过活。」 「你就知道吃。」小胖嘀咕了句,然后挥手搧脸,「不管怎么样,我不想在这种太阳下再呆站着了,老师,你拿主意吧,如果现在不进去,那我们就回学校,其实学校也很好,有吃的有喝的有厕所还有床。」 「又是厕所,你尿真多。」 「你!你很无聊噯,有种你不要尿尿。」 眼看这对小情侣又要吵起来,张君可没时间理会两小孩的小打小闹,在没有电的状况下,天黑只是几个小时的事,在没有光源的状况下,天黑之后他们能做的事情就有限了,就像小胖说的,是想办法进去还是先回学校再做打算,总得赶快做出个结论,毕竟,他是这儿唯一的一个成年人。 想到这儿,君下把双手圈成杯状罩在门上,试图看清楚卖场里的情况,可他才把眼睛凑上去,就给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本来在拌嘴的两人,看到君下的举动,也跟着一惊,虽然相处的时间还不是很长,但这个张老师处变不惊的性格已经让两人印象深刻了。 能让这样一个张老师吓到,那门里面得是什么状况? 「怎么了?」 「里面有什么?」 带着些许担心,但更多是兴奋的两人,一左一右的架住君下,两个人四隻眼睛,看的却都是那扇玻璃大门。 张君下很快镇定下来,直了直身子,轻咳了一声,「里面有人。」 「啊?」 「谁?」 「我刚往里面看的时候,看到有人凑的很近,指着我。」 「哇。」 小胖抓着君下的手臂往后躲着,丹伟却一个箭步衝上前去,也学着君下的模样,往里瞧着。 「真有人,女孩子。」看清之后,丹伟往后退了一步,抡起拳头又砸门,「开门啊,帮我们开开门。」 「你别那么吵,很吓人噯。」小胖怯懦的挪到门前,学着大伙的模样看了一下,「美女喔。」 「是吗?」丹伟停住了敲打,也看,「真的,比你漂亮多了,同学,我们不是坏人,帮我们开一下门好吗?」 里面的那个女孩子小小的动了一下,好像是听到了他们的叫唤,犹豫了一下,真的走到了门前。 「她过来了。」小胖兴奋地扭头看着还站在后面的君下,「张老师,她好像要帮我们开门。」 小胖的话都还没说完,这扇折磨了丹伟一夜的玻璃大门,往内缩了缩,就这样被打开了。 门是用恐怖电影的频率,极其缓慢的,由外往内的,龟缩出了一个极其微妙的,开口。不可讳言的,即使在这青天白日之下,这门开得还是有些阴森森的。 由于门内门外的明亮程度差别实在太大,站在门外面眼睁睁看着就这样打开的三人,看着略显阴森的门里面,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敢先一步走进去。 最后,丹伟用着放鞭炮的技巧,伸长了右手手臂,触电一样的用力推了一把那扇已经被打开的门。 随着丹伟的动作,推开了一小半的门,终于完全被打开了。 光线大把大把的洒入门内,却没有让很深很深的屋内,明亮多少,除了门口的那一小块地方,更深更深的屋内,还是影影绰绰的黑暗。 「好可怕喔。」小胖紧紧地拉着君下的衣袖,大半个身子躲在他身后,在她的印象里,这样的卖场始终都是明亮乾净整齐开朗的地方,虽然说她知道现在没有电,那么明亮开朗舒适这类的正面情绪理所当然的不会再出现在这样一个庞大深幽的空间之中,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见到,是另外一回事。 丹伟看了小鸟依人的依附在君下身边的小胖,一眼,一股无名火剎时升起,他迈着比平常更加粗暴的脚步,毫不犹豫地闯进了卖场。 君下暖暖的对着小胖笑笑,「我们也进去吧。」 小胖扁着嘴点点头,手里却没有放开的意思,在这样的环境中,她本能的判断出,跟着君下要比带着丹伟,可靠得多。 很快地,三人的眼睛就适应了卖场里的黑暗,在失去了人潮的点缀,广大的空间里,竟然还有着食物跟….纸箱的气味。 「pizza。」 「嗯。」小胖看了看,这间卖场的一楼大厅里,整齐的叠放着的桌椅显示出这里原本的用途,这儿,应该是美食街之类的熟食区。 「同学,你,还好吧?」 君下的声音把正抽着鼻子使劲嗅的两人带回了现实,是啊,这里还有一个人呢,一个帮他们开门的人,一个,女孩。 和丹伟他们相同,这女孩,也是穿着一身中学制服,她的制服上绣着校徽和姓名,她就读的是一所知名的私立女校,就在丹伟他们学校附近。 女孩长得非常漂亮,梳理整齐的瀏海下,一张精緻小巧的脸蛋,看着有点混血的感觉,是那种很醒目的漂亮。 「黄….久久,你叫黄久久是吧,我叫夏筱盼。」小胖主动走到女孩身前,指着自己胸前绣着的名牌。 「叫她小胖就好。」丹伟两步走到小胖身边,一手圈住女友,自我介绍道,「我是吴丹伟。」 女孩的眼神有点冷,她的表情也有点冷,面对主动的两人,她的目光却落到了君下身上。 君下朝她微微点了点头,久久也跟着点头,丹伟正想跟女孩介绍一下这位学术界的”知名”人士,一直很冷淡的女孩却主动开口了。 「张老师。」 「你们认识?」 君下把眼镜往上推高了点,带着些抱歉的表情笑了笑,「不能说认识,不过,我有在这所学校任教。」 「嗯。」黄久久继续点头,她的表情很认真,「老师每个星期有两天会到我们学校辅导。」 「虽然我跟你没有直接的接触,但是我知道你喔。」张君下带着笑意说道,「八年仁班黄久久,你很有名。」 久久垂下眼,从她的动作可以感觉到,她并不是很喜欢”有名”这个恭维。 「我猜,你一定是因为太漂亮了,所以有名。」丹伟怀里还圈着小胖,嘴上却忍不住调戏了起来。 小胖恶狠狠地掐了丹伟手臂内侧的嫩肉一把,惹得他哇哇大叫起来,看着他两的这一番做作,一直端着的黄久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哇,你笑起来更美了。」丹伟还疼得齜牙裂嘴的,但看着久久的笑容,立马一脸痴汉。 「久久,别里这个白痴,你先跟我们说说,是怎么会在这儿的?」 「嗯。」面对小胖的质问,久久挺了挺胸,姿势那叫一个有教养,「我跟家人约了在这儿见面,然后,被撞了一下。」 「就晕了?」 「差不多。」黄久久摸了摸头发,露出了困惑的神情,「我只记得被撞了一下,好像摔倒了,接着醒来就在这儿。」 「你什么时候醒来的?」君下问。 「我是被敲门的声音吵醒的。」久久说着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了丹伟一眼,「应该是你敲的。」 「肯定是他,他砸门。」 「我力气大嘛。」 「你被吵醒了?」君下不想她的叙述被打断,便接着问,「你是躺在地上醒来的?还是趴在桌上?或是….。」 久久想了一下,才说,「倒在地上,我醒来的时候倒在地上,刚好面向那扇大门,我看到你们三个在阳光下,好亮,然后,你们也看到我。」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 听到这儿,君下走到那扇玻璃门前推了推,这是扇往内拉的双开大门,门内有栓有锁,虽然从外面往里看不清楚,但是,从里面往外看,倒是非常清晰。 「这门很怪,这样的设计,外面怎么开?」 「易守难攻嘛。」不知怎么,丹伟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易守难攻?」君下沉吟了会儿,琢磨着这四个字,的确,只要关上这门锁好,外面有什么都能挡一下了,只是,外面会有什么呢? 即使处在这种莫名其妙的环境之下,屋里的三个年轻人还是开始聊起天来,看着这三张年轻的面孔,才刚满廿七的君下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好老。 吴丹伟篇07 吴丹伟篇07 天黑,天亮,天,又黑了。 现在,墙上的掛鐘显示着五点四十七分,左右。天,又要亮了。 翻了个身,丹伟把身上的被单裹得更紧些,不是因为冷,只是想要抱着些实际点的东西。 在君下的安排下,现在他们四个算是彻底安顿下来了。 还好有这位张老师,还好,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如果从一开始就只有他一个人,那么,现在,除去那些他来没有经歷过的孤单寂寞,他……应该还是可以过得很好。 毕竟,这里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 在经歷这一切之前,丹伟最喜欢的想像,不是高床软枕乳波臀浪,不是意气风发加官晋爵,而是,像现在这样,衣食无缺的一个,末日未来。 在那么多那么多的末日故事还未出现之前,鲁宾逊和海角一乐园那一大家子,一直就是丹伟心中的终极嚮往。 虽然说随着年岁渐长,他也知道这些愉快的漂流经验只是某些美化加工过的文学作品,但,在时不时的,少年也还是会在夜深人静之际,开心的想像一下,如果身边这些黏答答的人际关係通通消失的时候,如果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跟无限可供享用的资源,那该是怎样天堂一般的存在啊。 唉,无声地叹了口气,丹伟抱着被单,又翻了个身。 是因为人太多了吗? 其实在找到小胖的时候,他是很开心的,当时他的心中隐约有了他俩会是这个世界的亚当夏娃的感情。 可是之后….是因为君下吗?那位张老师? 嗯,他是他们这个小团体里唯一的一个成年人,还是个老师,能力强性格好,脑筋也棒,但是….丹伟想,自己应该并不讨厌他。 可能是因为张君下这个亲民的名字吧,这位张老师的出现就像一个活动的金手指,他懂得很多会得更多,只两天的功夫,他就妥善了基本的环境,现在要是只有自己跟小胖的话,他们应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游荡在卖场与学校之间,很有可能,在福利社的食物吃光之前,他们都还没办法进入那间大卖场里。 现在在张老师的带领之下,他们成功地将鞋袜衣物枕头棉被这些舒适品,以及帐棚酒精灯户外锅碗瓢盆这些求生舒适品,都尽量的搬到学校的福利社以及地下室储存起来。 至于那些丹伟最看重的饮水食物之类,张老师却只是意思一下让大家搬来了几箱而已。 这几天,他们就是不停地往返于学校与卖场之间,虽然说在组合了自行车与小拖船之后,这之间的运输并不困难,但是,一样一样的徒手搬进地下室,运动场,福利社等地方堆叠存放,实在也是件体力活。 耳中听着滴滴答答的鐘声,丹伟瞇起眼,看着墙上的掛鐘,六点零五分。 看着这个卡通狗图案的掛鐘,丹伟对于这个张老师更是不得不服气,第一时间在掛鐘里装上电池,让大家可以轻松地知道时间,这一点,只怕世界真的毁灭了,丹伟都未必会想到。 更让丹伟服气的是,这个张老师虽然很能干很聪明,但却没有半点的倚老卖老恃宠而骄,让他想讨厌都讨厌不起来。 小胖是他的女人,君下是他愿意尊重的长者,有这两个人在他身边,他应该如鱼得水非常开心才是,那这一直縈绕在心中挥之不去的怪异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是因为那个美少女黄久久吗? 一想到久久,丹伟的心跳就快了几拍,他喜欢久久,喜欢听她说话的声音,喜欢看她拨头发的动作,喜欢就只是这样,站在她身边。 只要她在他身边,他就可以把每件事情,都做得很好,都做得更好。 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拋弃小胖追求久久,一秒鐘,都没有。 因为他跟小胖之间是真正的爱情?那就真是想太多了! 他是喜欢小胖,在看到小胖有意无意的依赖着亲近着君下的时候,他是会生出妒忌愤怒的情绪,或许,她会是他漫长的求学生涯中最重要的女主角,但是,他却没有任何一点想要与她共度终身的感情。 当然,在他们这个年纪,共度终身,太不现实。 儘管这样,身边这个有着无与伦比的美丽的,久久,却还是激不起丹伟丝毫的,情慾。 这样的一个久久,让丹伟感到,很安心。 不管怎么说,身边有这样一个漂亮的可爱女孩,绝对是一件人衷心感到愉快的事情。 那么,现在他的身边,有着当下他最爱的女人,有着足以信赖可靠的长辈,还有着一个赏心悦目人畜无伤的,青春偶像,更重要的是,他们四个,可以说是某种生命共同体,这样的一个组合,怎么看都比那些夸张的后宫要来得舒适清爽有效率才是。 可,为什么他的心中就是不踏实呢? 翻来覆去想了又想,最后,看着分针一点一点的指向圆形鐘面的最低点,丹伟索性不睡了。 带着点小心的,他跳下了床,在屋子的另一侧,君下稳稳当当的,还在睡着。 他还记得跟他同房的第一个晚上,他一心想要看看这个张老师,睡觉的时候会不会也像平常那样的无懈可击。 虽然说自己睡得比他晚,起得比他早,有着足够多的时间能够好好观察一下这位”学术界的名人”,可没想到,别说鼾声了,这人醒来时就跟躺下时一个样,就连床单都没皱一点。 勉强要说他有什么可以稍微被取笑一下的点,那大概也就是睡得比较多吧。 四个人之中,他睡眠的时间比那两个女孩还要更长,而且睡着之后,轻易不会被吵醒。 只是,这算是缺点吗? 夸张的伸展了一下四肢,丹伟还是很有礼貌,轻手轻脚的离开了这间充当卧室的备课室。 虽然学校里最不缺的就是大房间,但是君下说的对,现在状况未明,他们四个离得太远不好。 因此,他们选择了两个相邻的文科备课室充当卧房。 房间里很不错,有张大桌子有个大书柜,剩下的空间刚好塞下两张从保健室扛来的床。 走到外面的走廊上,清晨的阳光,看起来还有那么几分凉爽,但是感觉上,却已经让人热得冒汗了。 丹伟在旁边的厕所里梳洗了一下,或许是因为学校有水塔的关係,自来水一直都还没停过,君下昨天说了,今天的重点就是先去顶头看看水塔的状况,有他在,就算是天真的塌下来,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动了动手,动了动脚,几天的重劳动意外的加快了丹伟伤口的癒合,可能是新陈代谢变快了吧,丹伟这么想着,虽然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那种古怪的感觉与自己强壮的身体,有着密切的关係。 但身体变得更强更壮,是件好事,不应该担心。 丹伟揭下了昨天才换上的纱布,伤口癒合的非常好,那条缝合用的黑线,在已经长好的皮肤里都可以自由的被抽动了,如果没有意外,明天他自己徒手都可以把线抽出来。 早上的校园很漂亮,乾净的空气高高的云之下,很多绿色的树,围着一圈砖红色的跑道。 这里,就是整个世界了吗? 一个卖场,一所学校,一条马路,一辆公车? 这条路通到哪里呢?会不会在路的那一边,也有这样一所学校,一个卖场,一辆公车,一些和他们一样,被动的活着的,人们? 想到这儿,丹伟再也坐不住了。 他要去看看。 丹伟快步走到储藏着物资的地下室,拆开一个挺大的登山包,抓了两大包饼乾,拎起两瓶矿泉水,想了想,好像还该带个睡袋比较保险,他记得睡袋是在….。 「你在找什么啊?」 「啊?!」 君下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活生生地把他吓得跳了起来,「你吓唬谁啊。」 「你啊。」君下眼神有点迷离,刚起床的他,没戴眼镜。 「呃,你该不会是在跟踪监视我吧。」 丹伟警戒的往后退了一步,君下却连看都没多看他一眼,「监视你干嘛?我是来找拖鞋的….咦?」 直到此刻,君下才算是看清楚了丹伟手里拎着抱着的这一大堆东西,「你要离家出走啊?」 离家出走?这个词在这个时候,也还适用,但那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吧,再说了,这个”家”里应有尽有,他有甚么好离家出走的,「你才离家出走,我,我是想要去外面看看,这里差不多稳定了,趁现在物资丰富,应该去外面探一下,至少,该看看那条马路通向哪里。」 「嗯。」君下的眼神锐利了些,「你说得有道理。」 「是吧。」得到了君下的认可,丹伟剎时有些飘飘然。 「不过得从长计议。」 「计议什么计议,反正我带的东西吃到剩一半的时候,马上回来就是了。」 「呃,太危险了吧。」 「我觉得还好,要有危险早危险了。」 「可是。」 「就这样了,我马上出发,顺利的话,今天晚上,顶多明天早上就回来。」丹伟一边说一边继续翻找着睡袋,「我骑车去探路,我就不信了,这条马路能让我骑上两三天。」 「这可难说。」君下知道丹伟这一趟是非跑不可,他说的没有错,该探的路迟早要探,现在这里算是稳定下来,让他出去晃一晃,也不是坏事。 「这里。」君下翻出了个手电筒递到丹伟手上。 「喔,谢啦。」虽然说丹伟的目标不是这个,但手电筒,的确也需要,更何况这还是包装里就附上了四粒电池的强力手电筒。 看到丹伟还在翻找的,君下便问,「你还找什么?」 「睡袋啊。」 「你真打算在外面过夜啊,我建议你,最好先以一日来回为目标。」君下嘴里这么说着,手里却不停歇,「哪,睡袋。」 丹伟接下睡袋,谢过了,「我也没打算过夜,带着睡袋只是预防万一,你看,我就带了两瓶水,我的目标是,今天先尽力骑到喝完一瓶水的地方,然后回来。」 君下看着他那一瓶5000cc的水瓶,心想,省着点喝可以撑个四五天了,来回不得十天半个月的,中途再下点雨,这小子真是想要离家出走了? 丹伟哪里知道君下在想甚么,他喜孜孜的摆弄着手边的物资,嘴里嘟囔着,「还要再带点什么呢?」 「再带双鞋吧。」 「鞋?」 「预防万一啊。」 君下带着点嘲弄的语气说着,丹伟却一点也没听出来,他真的认真的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算了,一天来回的事,还带鞋,太夸张。」 听到他这么说,君下的笑容总算自然了些,他看着男孩意气风发的脸,默默的扔给他一套自行车服,「换上这个好行动些。」 「哇,酷噯。」 站在堆得小山一样的物资前面,手里拿着准备探险用的装备,身边站着在营地里仰仗他的伙伴,终于….丹伟觉得,这个末日,终于像点样了。 金牡丹篇01 金牡丹篇01 金牡丹在一片寂静中,醒了过来。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也能睡到自然醒来。 每天每天,每年每年,自从她嫁到白家之后,她总是这个家里第一个起床的人。 刚结婚那会儿,她配合着丈夫得作息早起,几年之后,她配合着孩子的作息早起,最近几年,她配合着公婆的作息早起。 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让她睡到自然醒,她肯定可以睡上一天一夜。 可事实证明,生理时鐘这新鲜玩意儿,还是存在的。 按照惯例,金牡丹每个房间都巡了一遍,在确定了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她漠然地走进厨房,开火烧水。 她还记得在发现只剩下她一个的那个早上,她是多么的惊惶失措,但现在,才过了几天吧,她已经完全习惯了只有她一个人的生活,她甚至有点享受这种,只有她一个人的生活。 起床后,为自己泡上一壶茶,煮一碗麵,顺便在水里窝上两个应该还没臭掉的鸡蛋,这就是她一天全部的用度了。 家里没有电,白天,她会坐在阳台上,静静的鉤打着她几年前就应该打好的毛衣,晚上,她会找一本书,通常是女儿房里的爱情小说,就着蜡烛,一字一字,慢慢的读着。 现在,她的毛衣已经打得很顺手了,只可惜现在不是冬天,在阳光下打毛衣,有点太暖和了,不过没有关係,她想,等打好之后,她可以拆了再打,那时候天气就凉快了。 瓦斯炉上小锅里的水已经烧开,她小心的用汤匙盛出一些,浇在壶里的白毫乌龙上,她不能喝太生的茶,她的胃受不了。 看着茶叶缓缓展开,她的心情也舒缓起来,趁机,她把细细的乾麵条跟鸡蛋,一起放入水中,几分鐘后,她便关了瓦斯,捞出麵条,留下那两个鸡蛋,继续被热水捂着。 她不知道瓦斯还有多少,虽然这桶瓦斯才刚换了没多久,但是,只要没有补充,总有用完的一天。 就像她存在已经不冰了的冷冻库里的鸡蛋,原本满满的两盒,现在也只剩下五个。 在碗里放入芝麻酱,酱油,蒜末,还有大量的醋,牡丹细心的让麵条,一根一根的沾上酱汁,细心是她的优点,但是,家里人总次嫌她手脚太慢。 只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手脚太慢太细心这个问题,在现在这种时候,还挺实用的。 看,人家吃一碗麵只要十分鐘,她吃一碗麵,可以花上一个小时,所以,她不喜欢吃热汤麵,不管是餛飩麵大滷麵或是牛肉麵,吃到后来,总是变得冰冷油腻让人反胃。 虽然说吃的慢不是什么太严重的大问题,但是,金牡丹的婆婆却常常拿她这点说事儿,不过这样说也不恰当,其实不管牡丹做了什么,她婆婆都不太满意。 慢慢的把麵条,一根一根的送入口中,牡丹脑中盘算着家里还有些什么存粮可以吃。 如果可以,在家里所有东西都吃光之前,她不想离开。 这里是她的家,这里是几十年来,她第一次真正拥有的,她的家。 慢慢悠悠的吃完了饭,慢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慢慢悠悠的,金牡丹把罐装矿泉水,倒入还剩下一点茶液的壶中,以前她一直以为只有热水可以泡茶,其实,冷水泡茶更好喝。 呆坐了会儿,牡丹想起锅里还窝了两个蛋,起出后,用刚才煮麵的残水洗净了碗筷,又呆坐了会儿,牡丹这才起身,开始检查存粮。 储物柜哩,还有三大包泡麵,都是孩子们喜欢的口味,她喜欢的乾细麵,竟然还给她翻出了一整箱,平常,吃麵的时候她都是跟着家里吃,这个家里,除了她,没人喜欢吃这种乾燥后的细麵。 现在看来,又是一个因祸得福? 牡丹淡淡的笑了一下,旋即蹙起眉头,现在最主要的问题,还是水。 昨天晚上,水龙头里就不再出水了,她可以忍受着不洗澡,但是,不冲马桶….这太可怕了。 因为是夏天,冰箱里冰了两瓶冰水,冷柜里的冰块也化成了水,孩子们平常带着上学的瓶装矿泉水,还有十七瓶,但这些用在吃喝上面是还好,但若用在盥洗上….。 看来,还是得出趟门。 事情发展到今天,牡丹不是没有出过门,在发现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就下楼找过一遍。 牡丹家住在十八层建筑物中的第十四楼,那天,她跑到了楼下,大门警卫室里空无一人,雕花的大门也牢牢锁住,由于没有电,牡丹的感应卡片甚至没有办法让大门打开。 当时,牡丹坐在门口就哭了起来,那一瞬间,她有种被拋弃的感觉,好像小时候分组,大家都找到了伙伴,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人要。 哭了会儿,她像发疯似的在中庭大叫了好一会儿,等到太阳都快下山了,她才想起,应该要回家了。 在千辛万苦地爬回十四楼自己的家时,楼梯间里已经完全垄罩在恐怖电影的氛围中,万幸的是,她家里的门锁,还是最普通的样式。 那个晚上,她担心害怕了一整晚,然后第二天,然后第三天,然后到今天,她才想着,该出门了。 或许,她应该住到警卫室里,那里有桌有床有阳光,穿过中庭,还有一整个游泳池取之不尽的水,跟厕所。 她可以在警卫室睡觉看书打毛衣,然后去泳池淋浴上厕所,她记得一楼穿堂那儿还有个小卖部,零星的卖一些应急的食品。 或许,她真该住到警卫室里。 慢吞吞地,又呷了一口茶,牡丹拿起放在桌上装着毛线的手编带,走到了阳台上。 她还记得当初选择这个社区,就是因为这个面阳的大阳台。 阳台上,细心地舖了防水的磁砖,还有一小区柳木条的地板,几盆半真半假的植物掛在阳台的短墙边上,一个猫爪的原木桌椅,则放在遮阳的大棚底下。 住在这儿也十几年了,除了刚搬来的第一年,在孩子们的怂恿下,曾经请过几个熟悉的家庭中秋一起在这儿烤过一次肉,之后,这阳台就只剩下晒衣服的功能了。等到家里换了洗脱烘三合一的洗衣机之后,这阳台,就再没人出来过了。 现在,大家都不在了,阳台却还在这儿,而牡丹,也终于有这个时间这个心情,好好的享受着她一直就很渴望的阳台贵妇的那种,气氛。 坐在仿欧式的高背椅上,看着装模作样的偽欧式的中庭花园,阳光金灿灿的撒落在那些不同的但都是绿色的植物上面,一种贵族般的优雅感情,瞬间就平静了牡丹心里的那么一点点的,不安定。 觅食什么的,过两天再说吧,等到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再出门想办法,也不迟。 想清楚之后,牡丹又看了看花园,这几天,她都坐在这儿看着中庭的这些曝晒在阳光之下的植物,没有人浇水,也没有下过雨,但是,这些花草树木都还是绿油油水盈盈的,是植物的韧性吗? 就是植物的任性吧。 牡丹的唇角勾了勾,她喜欢漂亮的东西,乾净整齐健康的那种漂亮。现在不管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她都很感恩,因为,终于,在她生命中的那些不够漂亮的东西,终于,都消失了。 她痴肥的老公,她蠢笨的儿女,还有,她兇残却多病的公婆。 她知道她应该感恩,她痴肥的老公给了她很好的物质生活条件,在金钱方面,她从来不缺什么;她也知道,她那两个让她觉得蠢笨的儿女,在亲朋好友的眼中,是多么的出类拔萃;她更清楚,她那对兇残多病的公婆,养大了她的丈夫,供给了她现在所有的享受。 但是每天每天的看着这几个人,她就每天每天的,越来越痛苦。 她讨厌她老公的身体,她讨厌她儿女的眼神,她讨厌她公婆的气味。她讨厌她讨厌这些生活中避无可避的琐事,甚至,她开始讨厌她自己。 现在这样很好,虽然她清楚的知道这个世界不够真实,甚至有点诡异,但是她不在乎,只要她能看到她想看到乾净漂亮美丽的部分,就够了。 没有鸟叫虫鸣青蛙叫,那很好,安静;没有星星月亮流星雨,那很好,睡觉。 只要太阳还坚持在它的工作岗位上,那么,剩下的那些她从来搞不清楚的其他自然现象,她都可以不在乎。 缓缓的从编织袋里拿出打了一半的毛衣,奶油白色的马海毛线,在阳光下被晒得有点太烫,牡丹细緻的打开那本打毛线的教学书,翻到了那个繁琐的花纹,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动作起来。 她打得很专心,很认真,直到正午的太阳灼热了她手中的毛线,这才停下了手。 阳台被阳光晒得发烫,但躲在遮阳棚下的牡丹,还是能够感觉到一丝阴凉,她不想回到那个只有她一个人的屋里,她在里面,会冷。 将毛线又收回编织袋中,牡丹叠起双腿,开始看着对面的那几栋大楼里的那些单位。 这些单位里住着的都是她的邻居,很多人她或许叫不出名字,但是,应该都打过照面,在电梯里,在社区活动时,她或许还跟很多人,聊过几句天。 她仔细的,一格一格的看着,对面那栋楼跟她住着的这栋楼格局完全相同,大大的阳台,整片落地窗。 有些人家的阳台,花团锦簇的,特别漂亮,有些人家的阳台,则像是个大型垃圾回收站,堆满了不用的家具,但是大部分的人家,落地窗的窗帘,都是拉上的。 也许再过个几天,她会试着敲敲别人家的门,虽然她知道这个社区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别问她怎么知道的,她就是知道。 擦了擦额角的汗,有点渴的牡丹还是决定,回屋里喝点茶,她看着桌上的编织包,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它拎在手上,就算等会儿她很有可能还是会回到这个阳台上,打个几针毛线,看看假假的中庭,数数对面的房子,但是,把自己私人的东西放在阳台上?她的教养不允许她这么做。 拿起包,站起身,正想要转身回屋的时候,一个声音,一个孩子的声音,破空而出。 牡丹紧张的四下张望,就在隔壁阳台上,她看到了一个小孩,一个哭泣的小孩,这个孩子她认识,是隔壁王太太的孙女,李妍星,今年五岁。 金牡丹篇02 金牡丹篇02 没有丝毫犹豫的,牡丹在一回到室内之后,马上就把那扇连通客厅与阳台的大落地窗关上,然后,拉上窗帘。 气密窗的隔音效果相当的好,多层次的挡光窗帘,也起了辅助的作用,几乎是在她拉密窗帘的同时,客厅就黑暗了起来。 黑暗,而且安静。 牡丹用力的喘着气,抚着胸口的手,再也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原来还有人,还是个熟人。 牡丹很肯定,妍妍是在今天才跑到阳台上的,不然,在之前的那么多天,她早就该发现隔壁的这个孩子。 只是,这么多天过去了,这么小一个小孩,是靠着什么活下来的? 五岁?那是快可以上学的年纪,聪明一点的,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牡丹想起自己的女儿,虽然说在她成年之后成功的成为了一个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新时代正常女性,但,在她四五岁的时候,还是很喜欢跟着她在厨房里,用她专属的安全小刀帮着切菜,帮着和麵….。 她是在什么时候开始不进厨房的呢?应该是在就算她进去帮厨,也再没有人会用夸张的语气称讚她的那时候吧。 想起了女儿,牡丹的心跳又加快了,隔壁阳台上的那个小女孩….可以不用理会吗? 虽然说出于本能的,牡丹逃回了自己的家,但这并不是表示她就打算对这个五岁的小孩置之不理。她只是要想一想,想一想,好好的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把她接到自己身边这是肯定的,但是,要怎样才能把她接过来呢? 她能与她接触的地方绝对是那座户外的大阳台,只是,虽然说无数的影视作品都表示,像她们这种公寓式建筑相邻的两户人家的阳台,无论是什么高度哪种距离,只要你愿意动动手脚互通有无,那都是如履平地一般的自在轻松。 阳台之间的距离......牡丹认真的想了一下,虽然离得很近,但那也绝对不会是自己或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可以一跃而过的。 如果能够在两家的阳台之间搭个桥……谁爬?这里可是十四楼啊! 或许可以让妍妍回到屋里帮她开门? 这个倒是可行,妍妍很聪明,她曾经看到过她和家里人抢钥匙开门。 深吸了口长气,牡丹拉开了窗帘,窗外放肆的阳光愤怒了她一整脸,她吃力地拉开有点厚重的落地门,孩子的哭声,立刻传入她耳中。 这,已经不能算是哭声了,短短的几分鐘之内,这个五岁小孩从单纯的哭泣,变成了带着情绪的嘶吼,或者,该说是哀鸣。 牡丹快步走到阳台边缘,哭得悽惨的妍妍,立刻出现在她眼前。 小女孩穿着一身吊带小洋装,及膝的长度下,两条被晒得黑黑的小腿看起来又细又结实。 「妍妍。」牡丹开口叫人,几天没开口,这声音牡丹自己听得都紧,轻咳了下,牡丹又叫了一声,「妍妍,李妍星!」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女孩抬头看到了牡丹,一张小脸上,眼泪鼻涕掛了一脸,在看到牡丹之后,女孩反而哭得更大声了,她一边张开双臂,好像是要讨抱抱,一边扯着嗓子,乾嚎了起来。 「妍妍乖,不哭,白金奶奶在这儿。」 「奶….奶……哇。」小女孩一边哭着一边往牡丹这边走,但对一个五岁小孩来说,女儿墙太高,一旦靠近墙边,妍妍反而看不到牡丹了。 「妍妍乖,先不哭,不哭啊。」牡丹被她哭得脑子都乱了,虽然看着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但其实牡丹自己心里清楚,她最烦小孩了,自己生的就认了,别人家的她一贯懒得哄,可是现在这情况不同。 「妍妍不哭啊,再哭的话,奶奶就回家囉,就不理妍妍囉。」 「呜……呜哇。」听到牡丹要不理自己了,妍星哪里还止得住哭泣,扯起嗓门,嚎得更是凄厉。 牡丹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就当她认真的想着,也许真该回屋去,等这孩子不哭了再来跟她谈谈,没想到她才一个转身,隔壁的小鬼就悽惨的尖叫起来,那叫声绝对是响彻云霄的那种款式,吓得牡丹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了。 她馀悸犹存的一手扶着墙一手抚着胸口,耳边妍妍的叫声还在响着,有那么一个瞬间,牡丹心想,真的就该让她自生自灭吧,这种孩子理她做啥?反正这里就她俩,她救了她也没人夸,她杀了她,也没人骂。 其实也没什么杀不杀的,只要关上门关上窗,不理会这孩子….想着呢,牡丹发现自己已经走回了屋里,再次关上落地窗,拉上了窗帘。 阻隔掉了这可怕的魔音穿脑,牡丹哆嗦着走到餐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隐隐约约,孩子高亢的叫声透过气密窗穿进屋内,牡丹略略定了定神,走到杂物间中,翻出了行李箱。 她收拾了些自己常穿的衣物,又去女儿房间拿了几本书,最后,塞了个睡袋跟两个水壶,想了想,再把家里的备用钥匙跟车钥匙封入行李箱的按格中。 准备就绪之后,她提起拉桿,决定现在马上立刻,就搬到一楼警卫室去住。 打开门,还没踏出步子呢,她就听到了声音,人的声音,人,说话的声音。 这是几个成人在对话,声音从楼梯间传来,回音很大。 「不是刚刚那楼吗?我觉得我们好像走过头了?」 「没有,声音应该是从更上面传过来的,你听,越来越清楚了。」 「靠,该不会在顶楼吧。」 「快到了,就在附近,我可以感应的到,一定就是….」 「….」 听到这儿,牡丹做贼一样的,轻巧快速的退回了自己的屋子。 有人,竟然还有人,那个小鬼把其他人都招来这儿了,他们肯定是因为那小鬼的叫声,循声而来的,他们,他们….一个男的一个女的,年纪都不大,可能,比她那两个孩子都还年轻,他们,他们….在找谁呢? 急急忙忙地把收拾好的箱子往房间里一推,牡丹拉开窗帘,推开拉门……不能,她不能让别人发现她竟然企图想要饿死那个孩子,她是社区最慈祥的白金奶奶,只要还有别的活人,她就必须是最和蔼可亲的那个,必须。 阳台上的哭声还没停止,但是已经弱了许多,小孩子就是这样,身边没人的时候,都挺坚强。 牡丹想,这点和自己很像,说穿了,都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妍妍。」 「奶奶。」 妍妍看到牡丹后,吸了吸鼻子,张嘴,又要大哭。 「妍妍,不哭啊,先听奶奶说,奶奶就在这里,奶奶不会走掉。」 「呜。」小女孩抽抽搭搭的擦着鼻涕眼泪,漂亮的小捲发被汗水泪水鼻水,沾惹的一揪一揪的。 「妍妍,你看这里这么高,奶奶过不去,妍妍也过不来。」 「那怎么办?」 「奶奶想说,你先进屋子里去,帮奶奶开门,这样,奶奶就可以到你家里了是不是?」 「是,可是,马麻说我不可以自己开门。」 「你妈咪现在在家吗?」 妍妍小嘴一扁,眼泪又流了出来,「不在,大家都不在,我一个人,好黑,ipad也没电了。」 「那你吃什么,饿不饿啊?」 妍妍摇摇头,「有饼乾,奶奶,我想我妈咪,爸比说,只要我睡醒妈咪就回家了,可是我已经睡醒好几次了,好可怕,呜,哇。」 说着说着,妍妍又要开始哭,牡丹叹了口气,心想,这孩子其实相当坚强,一个人竟然也能撑下这么多天,刚刚她会突然大哭,应该也是因为看到自己吧。 只能说李家把孩子教得太好了,看来,平常她应该也不能自己跑到阳台上玩儿吧,也许,是自己无意间发出了什么声音吸引了孩子,她才会跑到阳台上找人的。 「妍妍乖,妍妍最勇敢了,你现在回屋里去帮奶奶开门,阳台好晒。」 「可是,马麻说….呜。」 说着说着,孩子又哭了起来,牡丹还想着该怎么劝呢,一个奇怪的声音却让她警醒了起来,有人按门铃!? 是那两个人吗?他们找上来了? 牡丹有些慌乱,「妍妍,有人按白金奶奶家的门铃,奶奶现在要去开门,你在这里等一下,不要乱跑喔。」 习惯性地吩咐了几句,牡丹才发现自己说的话有多好笑,这孩子还能跑到哪里去?她要跑得出去,她还用在这儿哭吗? 门铃声又响了两下,不长不短不急不躁,感觉上按铃的那人,很有教养。 「来了。」牡丹口里嚷着,急急忙忙跑去开门。 门外的人显然完全没有想过,真的有人会来开门,而门里的牡丹也吃了一惊,她完全没有想到,这几个人,她竟然都认识。 「牡丹,白,金,太太,你怎么会在这里?」说话的是个老帅哥,儘管上了年纪,还是帅掛一票小年轻。 「叶慈?」牡丹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头发,她有点后悔,今天早上怎么没选件漂亮点的衣服穿呢。 要说牡丹有点什么比较花俏的兴趣,那就是她喜欢跳舞,白天的时候跳广场舞,晚上的时候跳土风舞,每个星期五,她还会到社区的活动中心,跟着舞蹈老师,学跳交际舞。 而眼前这位老帅哥,张叶慈,就是牡丹的社交舞舞伴,他们在一起已经跳舞已经五六年了。 虽然说牡丹完全没有半点背叛丈夫的意思,但是不得不说,她是在意叶慈的,而叶慈显然也喜欢她,一些温暖曖昧的小互动在两人之间,可是从来没少过。 「这是我家。」 「啊,这样啊。」 「白金奶奶。」 「德德,阿忠。」看着眼前这对年轻的小夫妻,牡丹想,刚刚听到的应该就是他俩的对话,这对小夫妻去年才结婚,可是小孩已经快四岁了,去年诊断出孩子有病,什么病牡丹不清楚,只知道很麻烦。 牡丹跟这对小夫妻并不熟稔,但是,跟他们的父母倒是相识,简单的说,她可以说是看着阿忠长大的,他们刚搬来的时候,阿忠还是个小学生。 「原来他们说的白金奶奶就是你啊。」叶慈口中喃喃道,「是啊,你夫家姓白,你本性金,的确是白金奶奶,好称呼,跟你很衬。」 牡丹脸上热了热,旋即朝着叶慈端庄的笑了一下,小夫妻并没有注意到两位老人家之间的”交流”,年轻的母亲一个劲儿的伸长了脖子想往屋里看,阿忠比较沉着一些,但也是有些探头探脑的模样。 「白金奶奶,你有听到小孩哭吗?」 「喔,那是。」牡丹正想着要解释一下,现在人多,叶慈也在,就算妍妍坚决不进去开门,大伙应该也能想出办法把孩子弄过来。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喀擦一声,隔壁的门,打开了。 一个小小的脑袋偷偷摸摸的露了出来,又缩了回去,又露了出来。 牡丹赶紧的走到孩子身边,一把抱起她,妍妍的身上不太好闻,很多种气味混杂在一块儿,闻起来有点像夏天玩疯了的小男生。 「她叫李妍星,刚刚哭哭的就是她。」牡丹故作轻松的刮了一下妍妍的小鼻子,妍妍看到这么多人,有点害羞的把脸埋在牡丹的肩头,牡丹只感到肩上一湿,也不知道是鼻水泪水还是汗水。 门口另外三个大人围着这一老一小,叶慈看着最是开心,他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问道,「你孙女?」 「不是,邻居家的。」 「喔。」 牡丹想这么多人了就这样站在这儿说话也不方便,本想着把大家领回自己那屋子,但在看到李家大开的门,便把大伙都带到了妍妍家。 别的不说,她是真心想帮这孩子,换件衣服。 金牡丹篇03 金牡丹篇03 当牡丹把小孩洗乾净整理好,再回到客厅时,客厅里的三个大人竟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看着她,这种备受关注的感觉让牡丹有点紧张。 「怎么了?」 牡丹把妍妍放在地上,小女孩并没有到处乱跑,她一手拉着牡丹的裙角,小嘴则吮着空出来的那隻手的,大拇指。 叶慈起身把一直坐着的单人沙发座让给了牡丹,牡丹很喜欢这种老式的作派,她重又抱起孩子,谢过叶慈后,坐了下来。 「牡丹,我们刚才大致交换了一下彼此的情报,现在想问问看你,你们的状况。」叶慈一边从餐桌那儿拖过一张高背椅,一边问着。 或许是因为有孩子的关係,李家凌乱的甚至有些骯脏,每一个可以坐人的地方,都搭放着也不知道乾不乾净的衣物。 牡丹点点头,看了看大家,然后才说,「如果可以,我想先听听看你们的状况。」 「喔,我们很简单。」阿忠抢先发言道,「我跟德德起床后发现停电了,手机也没讯号,我们打座机想找管理员,然后,电话也打不出去,这时候就听到小孩哭,德德一听就说是小乖的声音,然后我们就找来了。」 「喔,小乖不是在医院吗?」 「是啊,我们,我们以为,以为妈把小孩接回家了。」阿忠有点烦躁的搔着脑袋,口气也变得粗野起来,「那时候因为停电那些,我们心里也乱,想的就比较直接。」 「嗯……所以你们是今天一醒来就找到这儿来了。」 「差不多啦。」阿忠随便的应着,挤坐在他身边一直低垂着脑袋的德德,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叶慈注意到牡丹的目光接着飘向自己,轻咳了声,便说,「我的状况跟他们差不多,起来,停电,手机没讯号,电话打不出去,听到小孩哭,基本就这样。」 「那妍妍呢?」牡丹哄了哄靠在她胸前的女孩,「妍妍知道自己一个人过了几天吗?」 妍星把手指抽了出来,在衣服上擦了擦,又塞回口中,摇头,含糊地说,「我爸比说,睡醒了妈咪就会回家。」 「那妍妍睡醒几次?」 妍星吮着拇指像是在思考,然后还是摇头,「好几次,我饿了,家里有饼乾,我以为爸比出去找妈咪了,她们吵架,我又睡,醒来他们还是没回来,电视打不开,我只好玩ipad,可是ipad也没电了,我只好去外面看他们回来没有,看了好久,一个人都没有。」 说到这儿,女孩小嘴一扁,看起来又要哭。牡丹赶忙拍了拍她的背,「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我们都在这儿啊,你乖乖的,要不要睡一下?」 妍星瞪着亮晶晶的眼睛,继续摇头。 牡丹也不强迫她,只是这种天气抱着个五岁小孩,其实很热,她便把孩子放到旁边,靠着她坐。 妍星也不哭闹,乖巧的挤在牡丹身边,继续啃手。 从妍星的叙述里判断,这孩子一个人待在这屋子里,顶多,也就是两三天,这样看来,对于大伙目前的处境最了解的,应该就是……。 眾人的目光,一起往牡丹身上看来,牡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已经一个人过了将近一个月了。」 「一,一个月?」 「嗯,廿八天。」 「你,算的这么仔细喔。」 「也不是算,唉,我每天下一把麵,一包麵五把,一箱麵六包。」 听到她这么解释,大家也都理解了,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德德,这时候问了个很家庭主妇的问题,「瓦斯还可以用喔?」 「是啊,不过我家用的是桶装瓦斯。」 「天啊,一个月?你都没想过出去找人?」 「前几天有下过楼,但这里是十四楼,我下去再上来之后,就打算除非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不想下去。」 「辛苦你了。」叶慈的语气中有着些许心疼,牡丹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接着又说,「其实今天我本来打算要下楼的,因为我家已经停水了。」 「停水?可是我看刚才你还帮妹妹洗澡?」 「是啊,她家里有水,我本来以为是水塔的水用光了。」 「应该是这样的。」叶慈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我们这儿总共八栋,八栋楼有各自应急的水塔,理论上来说,如果你家没水,整栋楼应该都是没有水的。」 「可是现在住了一个月的白金奶奶家没水,只住了一天的妹妹家有水,这是不是说,我们每个人从醒过来开始计算,有一个月的资源可以利用?」身为广大阿宅部队的一员的,阿忠,很快的就把眼前的状况往游戏方面联想。 「这个也不能就这么说,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不是饮水的问题,我们得先判断出,到底有多少人是和我们一样的状况。」 「啊?」德德有点听不懂,阿忠在一旁点头帮着解释,「张先生的意思是说,要先搜查整个社区,看看还有多少人是吧。」 「是。」 「挨家挨户敲门?」阿忠看了看这一屋子的老弱妇孺,「不可能啦。」 「为什么不可能?」德德问。 「你笨啊?」阿忠敲了一下妻子的脑袋,「光我们几个人醒来的时间就差这么多了,啊如果照这个逻辑,我们不是每天都要敲一次门,才能确定有没有别人?」 「这么说也是。」叶慈沉吟了会儿,「要不广播吧,活动中心里面有大声公,那个用电池的。」 「喔,这个可以,我们也是被妹妹的声音叫来的,那现在去活动中心?」 「先等等。」叶慈手心向下,做了个等一下的手势,然后转身面对牡丹,「我想,我们最好都下楼,集中在一起比较保险。」 牡丹点点头,从看到这群人开始,不,从听到妍妍的哭声开始,她就知道,她一个人的生活已经结束了,多一个小孩,跟多一群小孩,基本上都是一样的。 「那我帮妍妍收拾一下,你们也各自回家整理一下东西,然后,警卫室集合。」 「喔。」 「不过要记得,晚上七点天黑,天黑以前一定要到警卫室。」 「我知道,没电嘛。」 「不是电的问题。」 「晚上很黑,很黑很黑很黑。」一直吃手的妍妍,带着哭腔插了句话。 牡丹又拍了拍她,安抚了一下,「妍妍说的没错,晚上没电,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一点光亮都没有。」 说到这儿,牡丹抖了一下,她想起了独自一人度过的第一个夜晚,那个晚上,太阳下山之后,几乎是瞬间,就进入了绝对的黑暗。 活了六十多年的她,当然经歷过无数停电的日子,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颱风过后淹水,牡丹居住的小区整整停了两个星期的电,就是因为知道停电是怎么回事,在面对这样绝对黑暗的夜晚时,牡丹,才会恐惧。 那种夜晚的黑暗是居住在这个星球上的人类,绝对没有的经验。 听完了牡丹的解释,眾人又沉默了一阵,「没有月亮没有星星……这,怎么可能?」 「唉。」牡丹沉重的叹了口气,「这里也不会下雨,除了白天太阳升起,晚上太阳落下,偶尔会吹过一阵暖风,其他什么都没有。」 「还有什么其他的?」德德不解的问。 「没有飞鸟没有人,没有猫咪没有狗,没有老鼠蚂蚁蟑螂蜘蛛,甚至,这几十天我都没看过中庭那些树木,落下一片叶子。」 「这….。」 牡丹点了点头接着又说,「除此之外,生鲜食品好像也不会腐坏。」 「?」 「我今天早上煮了两个蛋,一个月了,没有冷藏,蛋也没坏。」 「这太….。」 「如果不是食物确实在减少,而且也没有水了,我都以为我是活在梦境之中了。」也许真是活在梦境之中,好梦,易醒啊。 牡丹偷偷的感慨了一阵,屋里的其他人,却仍旧呆愣在震惊之中,最后,还是叶慈先回过神来,他咳嗽了声,又深吸了口长气。 「既然已经是这样了,那么,大家就各自琢磨着该带些什么,最重要的,家里的钥匙一定要带着,别到时候反锁了进不去,喔,还有,这一路上顺路敲敲邻居的门,也许,又能找到几个伙伴。」 「嗯。」小夫妻答应了,便跟着叶慈一起下楼。 牡丹目送着三人离开,屋子里,马上空荡安静了起来,一回头,妍妍还抓着自己的裙角站那儿,牡丹蹲下抱了一下女孩,柔声说,「妍妍,奶奶帮你收衣服,你跟奶奶说喜欢那些衣服好吗?」 「嗯。」 进入孩子的房间,一股闷滞之气扑面而来,牡丹往后退了一步,这股气味,她家里也有,而那个闷滞的房间,她没再打开过。 「这个。」小女孩的心情稳定了许多,那隻一直塞在嘴里的拇指,也放下了,「奶奶,我喜欢这双鞋。」 「好。」牡丹找出了女孩的书包,把孩子的内衣裤跟袜子,一股脑地都塞进去,「妍妍,这个你先背着。」 「不要,这个上学才要用的。」 「妍妍你乖,这个包包比较大,可以装比较多的东西。」 女孩嫌弃的看了看公主图案的大书包,九月以后她要上学了,这是爷爷送的,她不喜欢上学,她有点不想要长大,但是,她还是接过了书包背上。 她只是个子小,其实,很多事情她都懂了。 牡丹在小孩房里找到了几个纸袋,整理了些看上去还顺眼的衣裙裤子放进去,最后,也没忘记带上妍妍喜欢的那双鞋。 等她取下了掛在玄关的那串钥匙抓起妍妍的手,回到自己家里的时候,才过了不过十分鐘。 金牡丹篇04 金牡丹篇04 拖着大箱子,带着小孩子,爬下十四层楼到达警卫室时,天空,还很亮。 蓝色的天空,蓝得不像在她熟悉的城市,蓝得,好像印象中,瑞士的天空。 都说瑞士整个国家就像是个花园一样美丽,现在,我们也算住在花园里了,感受到的,为什么只有诡异而已? 完美的天空,完美的太阳,完美的风,完美的花草树木,就连人数的分配也相当完美。一对年轻夫妻,一对老年挚友,加上一个五岁稚女,分配在一个提供了将近六百户正常生活机能的大型社区里。 这是怎样的一个伊甸啊,上帝,是想要重啟人类的文明吗?洪水呢? 户外的灿烂让小孩活泼了起来,站在门口花坛上攀着警卫室大门上的小窗,妍妍兴致昂然的朝里张望着。 「啊!!」 「怎么了?」 「有人,里面有人!」妍妍拍打着门上的小窗,然后挥手,「他不会动噯。」 「喔?」牡丹把小孩一把抱下,自己凑到门边,从小小的窗口看去,刚好可以一眼看尽小小的警卫亭,里面,什么都没有。 「你看错了吧,里面没有人。」 妍妍挤过牡丹身边,又跳回花坛上,「有啊,趴在桌子上,警卫叔叔。」 「没人,里面没有人,妍妍看错了。」牡丹又把孩子抱下来,然后下意识地挡住小窗口,「那是一件衣服,等下门打开了,妍妍就知道了。」 「是吗?」妍妍还趴在窗口那儿,却也没多辩解,五岁,其实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幼小。 在妍星看来,屋子里确确实实的趴着一个男人,他穿着一身铁灰色的警卫制服脸朝下背朝外的趴在那张铁灰色的大铁桌上,铁桌的玻璃垫上,还有一滩暗色的东西,有点像比较丑的巧克力。 但是,白金奶奶说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那就没有吧,虽然年纪小,她也已经五岁了,那些大人敷衍着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偶尔,她也会敷衍着大人,假装自己真的不知道。 牡丹不再理会妍妍的行动,虽然说她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她猜,当门打开的那一个瞬间,她会闻到。闻到那股滞闷的气味,就像在她家里的那个房间里的气味,就像在李家,妍妍的房间……。 她将目光再次转向还在看着窗口的小女孩,看了一会儿,又一会儿,然后,放弃了想像。 在目力所能及的地方,叶慈和那对小夫妻,已经拖拉着行李,朝着这儿走过来,阳光下的叶慈仍旧很帅,但也的确老了。 牡丹不知道自己在感慨些什么,事情发展到现在,她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现在,她的人生,又跟另一群人的人生,绑在一块儿了。 「 「牡丹。」叶慈开朗地笑着走到牡丹身边,「等很久了?」 「还好。」牡丹不由自主的朝着妍妍那边看,妍妍像是注意到了大家都到齐了,她碰的一声跳到地上,笑咪咪地走到牡丹身边,拉着她的裙角。 「妍妍好。」 「叔叔好。」妍星清脆的回应着阿忠的招呼,但看到德德,却又谨慎的,退回到牡丹的身后,躲了起来。 「怎么了?」牡丹扶着她的背,想把孩子往前推。 「嗯。」妍星扭捏的躲得更深,几乎要鑽到牡丹的裙子里了。 「她不喜欢我,小孩都不喜欢我。」德德的声音有点鬱闷,但情绪上却没有明显的低落,好像,她只是在叙述一件有一点点不开心的事情。 「怎么不进去呢?」叶慈试图转移话题,伸手扭动了一下门把,「锁着啊。」 看着他把眼睛凑到那格小窗上去窥看的时候,牡丹的心猛的跳了一下,但旋即叶慈又神色如常的转过脸来,说,「里面根本没人,也不知道谁锁的。」 「哈,密室喔。」阿忠的身子也往前探着看了会儿,「那……踹门?」 「你踹看看囉。」叶慈噙着笑瞅他。 阿忠扬起一边的眉毛,抬起一脚,开踹。 那扇看起来不太牢固的小门给他踹得碰碰直响,还不太牢固的晃动了几下,但是,没开。 「靠。」阿忠低声咒骂了句,刚刚那一踹的反作用力太强,震得他大腿根都麻了,「我好像拉伤了。」 「噗。」看着阿忠彆扭的用着男人才懂得姿势弹跳着,叶慈忍不住戏謔的笑出了声。 德德在一旁表情凝重的扶着丈夫,「反正里面什么也没有,我们就不要进去了啦,如果只是要大家住在一起,哪里不能住,这里到处都是空屋。」 说完,年轻的妻子面有忧色的左右看了看,最后定定地望向叶慈,像在等待他的定夺。 叶慈还真想了想,「还是进去一下,我想里面应该有所有住户的钥匙,有这东西在手也方便些。」 「噢,那我再试试。」 「不用了。」叶慈制止了阿中的动作,「砸窗子吧。」说罢,叶慈从箱子里拿出一件厚外套,裹在手肘上,用力一撞,玻璃应声而破。 「哇,看不出来噯,阿伯你行啊,以前当小偷的?」 「你怎么这么说话。」德德扯了扯老公的手臂,对着叶慈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叶慈一点不以为意,他把手上的外套裹好了些,然后踏上花坛,整条手臂从那个双口贯了进去,几秒后,便打开了门。 「ok啦。」 「哇,好棒。」阿忠捧场的用力鼓着掌,表情开心得像个小学生,德德也很兴奋,原地跳了几下。 牡丹发现大家好像都很开心,在知道了目前的状况不单纯之后,没有人紧张害怕,没有人忧心忡忡,就连身边那个五岁的女孩,在见到还有大人之后,便彻底稳定下来了,也没有再哭着喊着找爸妈。 这情绪,正常吗? 牡丹不知道。 确实,在她刚意识到只剩下自己独自在这样一个世界里生活的时候,她也雀跃,也开心……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开心的呢?应该,是停水后吧。 停水造成的不方便,让她第一次开始考虑到民生问题,如果这群人的出现可以让往后的生活变得顺利,那真的也,很好。 一直跟在身边的小女孩拉扯着牡丹的裙摆,牡丹理解的她的意思,蹲下身来,「怎么了?」 妍星攀着她的耳边热热的说,「那个警卫叔叔不见了。」 「啊?」牡丹这才注意到,警卫亭外,只剩下她们两个了,「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的。」 「喔?」 「门一打开我就看到他一点一点不见了。」妍星像是在唱游一样,挥舞着手脚比画着。 看着她的动作,牡丹猜想,在女孩眼里应该是看着那个警卫像烟雾一样慢慢地消失了吧。 「找到了。」叶慈兴高采烈的拎着一大串钥匙,「上面都有标示。」 「我也找到了。」跟在他身后的阿忠则是兴高采烈地抱着一堆泡麵,「我早饿了。」 「瞧你这点出息。」叶慈白了他一眼,然后晃了晃手里的钥匙,「咱抄家去。」 「抄家?」 「从a栋开始,一间一间开,哪家好吃好住,咱就吃那儿住那儿,吃完一间换一间。」叶慈的语气里很有些豪气干云,就连眼眉之间,看着都年轻了许多。 「哇,大哥,你肯定是我亲大哥,哥,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了。」阿忠说完后,抢先一步拎起了叶慈的箱子,彻底当起马仔来。 「哈哈,怎么不叫阿伯叫大哥了?」 「阿伯?谁,谁是阿伯?我大哥这么威,怎么会跟什么老阿伯扯上关係。」 两个男人笑着闹着,真的就往a栋走去。 三个女人只好亦步亦趋的在后面跟着,一家一家的找一家一家的吃住,这真的也是一举数得的好方法,也亏得叶慈想得到这些。 看着他意气风发的背影,牡丹有点想不起来,这个多年老友平日的样子。 记忆里,他是个温文尔雅的人,风度好,脾气好,舞,也跳得特别好。 他对每个女人都很照顾,尤其是牡丹,虽然有时候牡丹会想这会不会是自己的某种自作多情,但是,她很清楚,叶慈对自己是不一样的,因为,自己对他的感觉,也不太一样。 温文尔雅的叶慈让人放心,一马当先的叶慈也很有魅力,只是这么一魅力,阿伯立马变大哥,自己可是那个阿忠口中的白金奶奶呢,这下可差着辈了,有点糟糕。 牡丹带着些许不满的情绪,看了看始终跟在妍妍身边默默不语的德德,这个时候这个女人怎么不说两句管管自家的男人呢?或者是说些讨好的话,叫自己声大姊也好啊。 旋即,牡丹又觉得自己的小彆扭有点无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计较这些呢?眼下当务之急应该要思考的问题是……啊,她的编织包,还落在阳台那张桌子上。 金牡丹篇06 金牡丹篇06 有人? 阿忠带来的这个消息,把所有人都吓坏了。 本来,看到其他人出现,应该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可是阿忠的态度却让大家相信,这个”其他人”,是那种不是属于他们这个社区,他们这个团体的,其他的人。 「就是啊,刚刚,我刚刚倒垃圾,就看到一道光。」 「一道光?」 「嗯。」阿忠夸张的点头,「我才走到一楼,就看到有光,你们也知道,这里晚上不可能有光,所以当时我就想啊,难道说我们回到现实世界了吗?月亮星星出来了?」 「想太多。」 「是啊,我是想太多了。」阿忠无奈叹了口气,然后捶了那个老是吐他槽的妻子一拳,「当然,我几秒鐘之内就分辨出了,这不是那种自然界的全面的光,这光超局部的,就一束,从大门往里射。」 「那人从外面找来的?」叶慈问。 「是。」阿忠的回应很有精神,「我发现他是从外面窥视的,就觉得怪怪的,于是,我就躲在黑暗里,摸索着往门口前进,接着,我就注意到,他的光线是锁定了我们住的那附近照的。」 「啊!?」德德一惊,赶忙灭了手电,一时之间,整间屋子黑的可怕,妍妍马上哭叫了起来。 「没事儿。」叶慈拍了拍女孩,点亮了自己的手机,「我们听阿忠把故事说完,好像很精采喔。」 妍妍的眼睛瞪得很大,鼻涕已经流出来了,看来真的是吓着了,她或许不是很清楚一个陌生人对她的生活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但是,大人不安的情绪,她还是可以感觉到的。 她吸吸鼻子,挪着小屁股,挤到牡丹身边,小手,紧紧抓住牡丹的衣襬,牡丹顺势把她抱到怀里,帮她擦鼻涕。 叶慈见情势稳定下来了,便示意阿忠别卖关子了,快说重点,阿忠也觉得刚才效果做得有些过,便一把搂过还在发抖的老婆,由于德德严重内向害羞胆小的性格,造成了阿忠总是习惯说些可怕的事情逗逗她。 看来这次是过分了,阿忠在德德的脸庞上轻啄了一下,「总之呢,在我发现有人拿手电照我们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至少要看清楚是怎么回事。」 「结果走到门口,果然让我看到了。」 「你看到他了?」 「嗯。」阿忠沉吟了一会儿,大伙听出他话中有话,都等待着,果然,不一会儿,阿忠接着说道,「是的,我看到,他们了。」 「他们?」不只一个? 阿忠眨了眨眼,在不够明亮的光源中,阿忠相对严肃的脸部线条,拉扯出一种恐怖的气氛,就见他抿了抿唇,比划了一下,才说,「一车。」 「一车?」叶慈整个人都站了起来,「他们有车?」 「嗯!」 「车……他们竟然有车。」牡丹也跟着低声嘀咕着,要知道,在刚开始的时候,叶慈曾经提议过,应该要先开车出去检查一下这个世界,看看还有多少资源可以利用。 就是那时候,他们才发现,这个五六百户的大型社区内,一辆车,都没有。 社区的停车场是地下建筑,一共三层,现在,这么广大的地下三层空间,已经变成了货真价实的,”空”间。 牡丹还记得第一次到停车场的时候,那异样的辽阔带给她的震撼,她已经好几年,不,好几十年,没有见过一个地方,这么样的空,这么样的,没有人。 阿忠环顾了一下周围,给了大家一点消化这个讯息的时间,接着才说,「我一靠近门口,就看到了一个庞然大物,一辆车,一辆公车。」 「还是公车?」 「什么是公车?」妍星抬起下巴问着牡丹,「是bus吗?」 「是,就是巴士。」牡丹拍了拍她的小脸,这个动作让两个人的情绪都稳定了些,牡丹知道,妍星就像是时下那些学龄前的小孩一样,由于念的是双语的幼儿园,虽然在平常交谈上没有问题,但遇到很多生活上的专有名词时,英文反而比中文懂得更多。 「整车的人?」叶慈问出了关键。 「不是。」阿忠摇头,「只有四个。」 「四个?你看那么清楚?」 阿忠深吸了口长气,沉默了会儿,大家也没有催促他,毕竟和这对小夫妻相处了一年多,对于这俩年轻人在待人接物上的某些习惯,两位老人家,渐渐也习惯了。 这俩年轻人,本质上都是好的,就是在教养上,差了一些,做起事情没有担当,说起话来不乾不脆,如果规矩不订清楚,他们绝对不会去做那些长辈们视之为举一反三的事情,就算规矩订得清楚,他们也还是会投点机的,省略几个长辈们视之为举手之劳的事情。 因为这样,很多时候,真正重要的事情,要他俩乾净俐落的说出口,很难,他们总是挑着无关痛痒的事情开始叙述,到最后,常常听不到重点。 但,真的,这两个年轻人,本质上,都是好的。 于是,大伙等了会儿,又等了会儿,终于,叶慈等不下去了,「你,见到他们了?」 「嗯。」 「你,跟他们见过面了?」 「嗯。」阿忠的声音大了许多,像是想要解释些什么,「他们又脏又臭看起来饿很久了,不过衣服鞋袜都是新的,两个女孩有一个超漂亮,是可以当偶像的那种漂亮,另外一个胖胖的,不过脸很可爱。」 「另外两个呢?」叶慈技巧的问,「也是女的?」 「男的,另外两个都男的,一个跟那俩女孩差不多大,十七八九吧,另一个大一点,廿多吧。」 「都是年轻人。」牡丹做出了个简单的结论。 「是啊,都好年轻,可是很可怜,都不用多问,看上去就吃了很多苦。」 「这样啊,那,你有跟他说,我们这边的状况吗?」 「没,没啦。」阿忠边挥着手边解释道,「我还没这么蠢,我跟他们说了我们这里还有水跟瓦斯,就,就把他们带七楼了。」 「喔?」 「他们真的很惨,你看到你也会帮他们开个房间的,我是没钥匙啦,七楼我们不是已经打开了,就先给他们住,我们在开别间就好了。」 「喔。」叶慈仍旧没多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看了看牡丹。 牡丹不动声色的把妍星往自己身边搂近了些,身旁的德德也往她们那边靠了靠,与阿忠拉开了一点距离。 「你干嘛啦?」阿忠粗声粗气的一把把老婆抓到自己怀里,强硬地搂住。 由于是难得的自作主张,而且,还是作出了可能会影响大家生活的主张,阿忠的心情原本就挺忐忑,虽然说家里两个大人都还没怪他,但阿忠其实知道自己这件事情做得不妥当。 但是,那女孩看起来实在可怜,他不能让她们就这样颠沛流离的,他可是正港的男子汉。 为了那些女孩子,他做出了这么大的善举,那两个老的怎么样想他已经不想管了,至少,德德,他老婆,应该要挺他啊,怎么还往白金奶奶那边靠? 「你才干嘛咧,随便就把人带家里来,那个像偶像的女孩是有多漂亮啦,你看一眼就带回家?」 「喔,你是吃醋唷。」阿忠扯了扯嘴角,不自然的笑笑,屋子里现在的气氛太过诡异,他本来就不是那种能够控制局面的性格,现在更有些害怕了,「那要不要,我把她们带过来?给你鑑定一下?」 「不要。」 「还是先不要。」 这两句不要,牡丹和叶慈几乎是同时喊出来的,阿忠本来也就随口一说,在听到两人这么激烈的反对之后,便歪歪脑袋,无所谓的耸耸肩,「那就不要,德,你听到囉,是他们不让那俩女的下来唷。」 德德闻言挣了挣,「你蠢喔,这种来路不明的人你把她们带进来,还想带到这里来?你真是猪啊?」 「你不懂就别乱说啦,我是好心噯。」 眼看两个人就要吵起来,叶慈赶忙说道,「你们先别吵,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今晚睡哪?」 「就是啊?你想过我们没有?就想着那个漂亮的妹!」 「你有病啊,谁想妹啦,你什么都不懂就乱乱说。」 「我说了,别吵。」叶慈掌心向下,双手往外一分,虚晃了两下,做出了个安静的手势,「我们的私人物品都运到了七楼,现在七楼给他们了......给了就给了吧,但是对方的状况我们的确应该先搞清楚,毕竟,他们几个的状况……不太好,根据我多年的经验,一直生活在基本线以下的人们,在某些事情上,会看得比较种些。」 「啊?什么意思?」阿忠抓了抓脑袋,不是很懂叶慈话里的意思。 「意思就是你就是个白痴,领了一批快饿死的土匪来家里,引狼入室的故事你听过没?」 阿忠给德德骂的整个火都上来了,叶慈牡丹他们是水准很高的长辈,阿忠在他们面前只有装孙子的份,可是德德是他老婆噯,在外人面前不给老公长面子还一直挑刺? 因此,他没有多想的就回骂道,「说我,你呢?煮饭洗衣带孩子,你哪样拿的出手?就连生个孩子都生出个瑕疵品,你说,你有什么资格在那边嫌东嫌西的?」 「生孩子?孩子我一个人生的出来?你要是好好出去工作我需要去上班吗?煮饭洗衣带孩子?我也想待在家里陪小乖啊,但我留家里谁养家?你?你行吗?他马的,老娘得赚钱养家还得帮你煮饭生孩子?那你呢?你干什么吃的?」 听他们越吵越兇,叶慈朝着牡丹比划了一下,两人便把已经吓得要哭的妍妍抱了出来,在四楼的走道上,牡丹把怀里的妍妍交给叶慈,甩了甩有点发麻的手臂,「现在该怎么办?」 「唉,他们未必是坏人。」 「所以?」 「所以,等那俩小鬼吵够了,我们就移到d栋去。」 「啊?d栋……确实,d栋离这儿最远。」 「嗯,我们先去好了,然后你在那儿陪妍星,我再回来让他们过去找你。」 「你呢?一个人去找七楼的住户?」牡丹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叶慈歪嘴笑笑,「你怎么这么聪明呢?跟你说话真舒服。」 牡丹温柔的,也笑,她伸手抱回妍星,想了想,「这样吧,我们一起过去,然后,我跟你去七楼。」 「你跟我去?」 「不然你带阿忠?」 「我寧愿带妍妍。」 「我不要!」妍星一直在注意着大人们的谈话,在听到自己的名字之后,马上拒绝了。 两人看着小孩的举动,都笑了,「为什么不跟爷爷上去呢?」 妍星扭头抱住牡丹的脖子,闷闷地说,「我不要跟德德阿忠一起留在新房子里,我要大家一起。」 「啊?」这的确也是个顾忌,虽然说现在妍星跟德德处的不错了,但是她还真是没单独跟小夫妻相处过,平常就算是必须一起挤着睡,小女孩肯定也是赖着牡丹同床的。 叶慈很快的考虑了一下,然后看看阴暗的楼道,牡丹的视线也跟着他往上看了看,然后,牡丹亲了女孩的小脸一口,问,「那,妍妍跟爷爷奶奶一起上去,好不好?」 小女孩闹彆扭一样的别过脸,几秒后,无声的点点头。 「现在上去?」 「现在上去吧,很快地打个招呼看一看,根据我的猜测,这群人应该没什么恶意,如果,他们心存歹念的话,把阿忠抓起来逼迫我们交换资源,不是更实惠些。」 「啊,还有这招,你好坏啊。」 「那是。」 「那,就上去吧。」 「要不要跟他们说一声?」 「我觉得不用了,不过,你把钥匙给我。」 「嗯?」叶慈掏出a栋的钥匙,递到牡丹手上,百来把标示清楚的钥匙,重重的一大串,牡丹接过钥匙,想了想,打开二号的门,把钥匙放到了玄关的鞋柜上。「多个心眼总是好的。」 「也是。」叶慈赞同的点点头。 只要是被他们用过的房子,叶慈就不再上锁了,屋子里虽然没有水跟食物,但是,暂时藏点东西,倒是很恰当。 准备妥当之后,两个老人带着个娃娃,一步一脚印的,缓步上了七楼。 金牡丹篇07 金牡丹篇07 七楼很亮,至少,比他们待过的任何一个晚上,都还要明亮。 牡丹一行三人,在六楼最后一段楼梯那儿,停顿了好一会儿,这样的亮度让他们惊讶,显然,他们的新朋友,有电。 从阿忠的叙述中,他们得到的讯息主要着重在他们这几个新朋友的落魄悲惨上,可是从这亮晃晃的七楼看来,他们必须重新评估一下他们这几个新朋友的处境了。 因为在同一时间里,他们还想到了,楼上这群人不但有电,他们还有车。 「他们是怎么弄到电的?啊,会不会电早来了,这阵子我们根本没想开过灯。」 叶慈摇摇头,「应该是电筒,你看,光虽然亮,但是很集中。」 「是这样吗?」牡丹侧过头去看,「我觉得像开灯,手电筒哪有这么亮的。」 「上去看看就知道了,他们好像连门都没关。」 「是啊,也许,他们一直在等我们上来。」 「也许。」叶慈也不能肯定。 抱起妍星,三人不再多想的走上了七楼,七楼那间双拼单位,有着一个相对较大的大门,现在,大门敞开着,明亮的光线,从门里映出,叶慈没有说错,这并不是电灯的光亮,这屋里,有探照灯。 虽然大门打开着,叶慈还是礼貌性地敲了敲门,相当大的客厅角落,放了三盏挺大的探照灯,让人有种一切都跟以前一样的错觉。 「来啦?」 「啊!」叶慈吃了一惊,在他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看到有人,但是,随着这一声问候,一个男孩便闪现在他们的眼前。 男孩身上穿着崭新的t恤和短裤,脚上是一双运动品牌的懒人鞋,手腕上还带着个装饰用的硅胶运动手环,总之,他身上全部的东西,叶慈都没见过,或者应该说,叶慈都没在这间屋子里见过。 「你,你好。」 「喔,你就是阿忠说的那个大哥对吧。」男孩表情有点淡,语调起伏也不明显,但看得出来非常非常,年轻。 「嗯。」叶慈被他的态度感染,语气也沉稳了起来。 只见男孩接着很有礼貌的低了低头,「你好,我叫吴丹伟,谢谢你们的照顾。」 叶慈没有料到男孩的态度会这么好,他有点失措的也略略唅首,「你好,我是张叶慈,这位,是金牡丹。」 「白金奶奶好。」丹伟咧嘴笑了一下,或许是因为他的肤色太黑了,显得他的牙齿,很白。 叶慈心里暗骂了一声,嘴上却笑道,「看来阿忠跟你聊了不少啊。」 「是啊。」丹伟又笑,「他跟我说你们一共五个人,都是老弱妇孺,老的都很厉害,妇孺就都很弱。」 听他说得这么口没遮拦,叶慈反而放下心来,如果他的性格真是这样,也难怪那个软弱缺心眼的阿忠,会跟他聊得这么欢。 「我很弱?」牡丹显然也跟叶慈一样的想法,她瞇起眼睛,佯怒。 「没有没有,哎呀,难怪大家都说我不太会说话,不过我很诚实唷,那个弱是阿忠说的。」 「这样啊。」叶慈领着牡丹和妍星走进屋里,没等丹伟招呼,逕自坐下了,「听说你们一共四个人?」 「是啊。」丹伟没坐,他就乖乖站在他们对面,然后可能觉得彆扭了,就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也坐下了。 「可以跟我说说有些谁吗?」 「喔,就我啊,小胖,还有久久,跟老张。」 「老张?」 「嗯啊,小胖跟久久是我同学,老张是我老师。」 「你们,都是同一所学校的?」 「不是啊,小胖是我同学,久久是我们旁边学校的,老张是久久学校的辅导老师。」 「所以,你们是……怎么凑到一块儿的?」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丹伟搔了搔脑袋,表情有点复杂,「我想还是等老张出来再跟你们说吧,他比较会叙述。」 「没关係,你先跟我说说看,对了,他们呢?这屋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没啊。」丹伟耸耸肩,「小胖她,不舒服......所以,久久去帮她了,老张说出去逛逛,让我在客厅等你们过来。」 「逛逛?」 「是啊,我们可能会在这里住一阵子,总得看看环境。」 「你们打算住这儿啊?」 「嗯啊,你放心吧,住不久的,我们目标是找到医院。」 「医院?谁生病了?」 「就小胖啊,唉。」丹伟叹了口很认真的气,「真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好开心的。」 叶慈跟牡丹对看了一眼,分享了彼此眼中的担忧,这孩子口中的一开始,指的是多久之前?会不会就像是一间房子的使用时间是廿八天,每个人也有使用时间,时候到了,也会慢慢腐朽损坏? 「那个小胖,生了什么病啊?」牡丹试探着问。 「也不算病啦,只是怪,也不是说怪,哎呀,应该是很怪,烦噯,不要问我啦,等老张回来你们问他,他会有一套理论解释的。」丹伟烦躁苦恼的一挥手,那张年轻的脸上,都皱出纹路了。 两位世故的老人家原本想着是不是该改变个话题,从别的角度再问问这些人的状况,没想到,坐在对面的丹伟忽然两眼发直地看着妍星,然后嘴角抽搐的指着她。 「你,你想干嘛?」看到丹伟的情况不对,叶慈一把抱起了本来都快睡着了的妍星,「冷静点啊。」 「啊!」丹伟突然大叫了起来,人也从沙发上蹦了起来,他啊了一声之后,又长啊了一声,「这个小孩,这个小孩是阿忠的小孩吗?」 「不是啊。」 「啊。」丹伟抓着脑袋,像是努力组织着语言,「我的意思是,这个小孩,是德德生的小孩吗?」 「不是啊。」 「不是?」 「不是!」叶慈肯定的又说了一次,虽然他不知道男孩发的是什么疯,但是他很清楚,眼下最重要的是要让这孩子冷静下来,而让他冷静下来最好的方法,就是回答他想要知道的问题。 「这孩子是牡丹邻居的孩子,她家里就剩她一个,就是她的哭声把我们凑一块儿的。」叶慈简单的说明着。 叶慈说完后,丹伟先是呆呆站着,然后,瞪大的眼睛又瞪大了些,「所以,她也跟我们一样?这么小的一个?」 妍星显然知道大人们的对话是针对自己的,她偷偷摸摸的从叶慈身上爬到牡丹身上,一把抱住她的脖颈,不想面对那个可怕的哥哥。 「她是大是小是谁生的,跟你有关係吗?」叶慈不解地看着他,今天才到这儿的这个吴丹伟,不管怎么说跟妍星都不可能有任何关係,叶慈真心不懂,为什么看到她,这孩子会这么激动。 「对不起。」丹伟显然已经镇定下来了,他颓然坐倒,双肩都塌了,「我还以为,小胖有救了呢。」 「小胖?」叶慈见话题又回到那个有病的孩子身上,便问,「她的病跟孩子有关?」 「是啊。」丹伟的头垂的更低了。 牡丹毕竟是女人,还是个活了挺久的女人,她看了看男孩的表情又想了想现在大伙所处的这个环境,心里已经有了想法,「那个小胖,是你的女朋友?」 「嗯啊。」 「她怀孕了?」 丹伟倏地抬起头,看着牡丹,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但就连叶慈也看得出来,那个小胖就是怀上了,而且,父亲大概就是这个男孩。 「几个月了?」牡丹尽量温和的问。 丹伟眨了眨眼,喉结上上下下的滚动了几下,却没说话。 「不知道几个月?」 丹伟用力吞了口口水,摇头。 「不是几个月的问题。」 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突然插入了客厅的对话中,叶慈与牡丹同时扭脸去看,果然,一个女孩,扶着另外一个女孩,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说话的,是那个扶着女孩的女孩,也是阿忠口里,一直夸漂亮的那个。 看到他们出来了,丹伟马上站了起来,却不是迎上前去扶住那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小孕妇,阿忠却说人家有点胖的,那个女孩。 牡丹仔细的看了看那个小胖,她穿着宽松的衣服,却不是孕妇装,肚子也不是很大,但是,人看起来异常虚弱。 两个女孩几步走到丹伟刚才坐着的地方,朝着两位老人家点点头,「白金奶奶,张……大哥,你们好,我是黄久久,叫我久久就好。」 久久大方地朝着两人笑着,她长得非常漂亮,有点冰山美人的味道,但是笑起来,很美。 「别客气了,先坐着吧。」叶慈主动站起,帮着扶着小胖坐下,小胖肚子不大,身子却很沉,感觉已经很虚弱了。 「怎么搞成这样?」牡丹疼惜地问着,她把妍星放下,挨着小胖坐下,「不好意思,我可以摸摸吗?」 小胖脸色非常难看,表情也有些恍惚,但听到牡丹的问话,还是乖顺的点点头。 牡丹轻轻摸抚着女孩鼓起的肚腹,已经显怀了,但肚子还不太大,顶多五六个月的样子,这应该是孕妇最强壮的时候,可这女孩却显得这么孱弱,「是不是害喜很严重?」 小胖摇摇头,「是很严重。」 「啊?」 久久知道牡丹不懂,叹了口气,「事情很严重,跟害喜没关係。」 牡丹不太理解的看着两个年轻女孩,然后自以为是地说,「其实每个女人都会经歷这些的,时候到了不要怕,奶奶会帮你。」 久久和牡丹同时垂下眼看着那个鼓起的小肚子,然后摇摇头。 牡丹只觉得可能是年轻孩子把这事儿看得太可怕,便继续猜测道,「看样子有五六个月了吧,是不是胎动得很难受啊?」 「五六个月?哈哈哈哈哈!」听到牡丹的说法,本来不怎么说话的小胖,忽然抬起头,怪笑了起来,「吴丹伟你听听,她说五六个月。」 丹伟表情尷尬的看着自己的女朋友,嘴角一撇,像是要哭。 久久连忙安抚着,眼睛却也有点湿了,「白金奶奶,她怀着这孩子不只五六个月了。」 「这样啊。」牡丹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情绪为什么如此激动,但还是点点头,在这样的世道里,肚子里的宝宝要得到充分的照顾是不太可能的,孩子有点小,也合理,只是,为什么这三个小孩这么激动? 「十八年……。」就听小胖用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着,「这东西在我肚子里,十八年了!」 「十……十八?」叶慈是真惊着了,他并没有想到一个孕妇怎么会怀着个孩子一怀就是十八年,让他震惊的只是,这么一群青少年,竟然在这个世界里住了十八年?他们都不会老吗? 牡丹和叶慈还在为着小胖这句十八年而震惊着,门口,却又走进了一个人,坐在面对门的那一边的牡丹,先一步看到了那个稳稳当当的走进屋里的年轻男人,她知道,这就是那位老张,张老师,也是他们这伙人当中,做主的那个。 可她现在思绪太乱,在看到了那人后,竟然也无法做出恰当的反应,反倒是进屋的那人开口说话了,「你们还在这儿啊。」 这句话说不上客气,不像是一个当老师的大人会说的话,相较之下,这三个孩子还有礼貌的多。 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叶慈马上转头往声音的方向看去,在看清楚那位”老张”之后,原本便很惊讶的脸上,表情彻底崩坏,他指着进门的那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们认识?」 「君……君下?是你,你,你也在这儿?」叶慈抖着唇,平日里那一贯的淡定从容,早已不復存在,「你,你妈呢?」 张君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叶慈,半晌,冷声道,「你还记得她啊,老爸。」 九人篇02 被德德搀扶着进入了房间,只是几步路,小胖就喘起气来,德德心疼的看着妹妹,「怎么会搞成这样?你有了我,我都不知道。」 「如果我们都还在我们原来的世界里,那么,你根本不会知道我有过这一段。」 小胖扶着床边坐下,「可恶,早知道会这样,当初我就不跟爸妈坦白了,你知道吗?那时候我跟丹伟好惨,爸还打我!」 「爸?打人?」德德把妹妹的脚抬上床放好,小胖的脚有点肿,一按一个坑,德德记得自己怀小乖的时候,就算到了妊娠后期,也没像她这样。 「是啊,拿拐杖。」在几乎绝望的环境里,见到自家亲姊,小胖似乎又恢復了些少女的姿态,「妈还比较冷静,也没怎么骂我。」 德德自己也上了床,在妹妹身边躺下,「你怎么都没跟我说。」 「这么丢脸的事,如果不是要家长签名,我跟丹伟就自己来了。」 「你也知道丢脸。」 「嗯啊,都是那个吴丹伟,他说他帮我算过,很安全。」 「不会吧,你蠢到相信男生说的安全?」 小胖嘟起嘴,「他有戴套……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怀上,唉,可能是我命苦吧。」说着说着,小胖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红的。 德德的手又覆上了妹妹不能说是太大的大肚子,「这事儿,真怪。」 「怪事岂止这一件。」 「是啊。」德德靠着妹妹的脑袋,刚刚洗过澡的小胖,闻起来很清爽,可惜的是淡淡的花香之中,还有些隐约的油味,是刚刚的炒麵吧。 「我们这边啊,丹伟跟老张做过一些猜测,最后啊,大家都说,我们应该是掉入了某种时空缝隙中,这里是一个跟我们的世界完全相同的平行世界。」 「是吗?」德德对这个话题不是很有兴趣,「可是这里跟我们生活的世界根本不一样啊。」 「不一样吗?一样吧……呃,是不一样。」 「是吧。」 「嗯,丹伟啊,刚开始的时候他出去好几趟喔。」 「他看到什么了?我们这儿还没人离开过这个社区。」 「他说,他看到了虚无。」 「是噢,他网路小说看多了吧,还虚无?」 「哈哈,他小说是真的看多了,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他会有空间,口亨,要有空间也该是主角威能吧,他真以为自己是主角。」 「还空间,主角威能呢,你们这些小孩子喔,真是小说看太多。」 「唉,好久没看了,天啊,十八年啊,我们到底怎么过来的?」 听着小胖的感慨,德德也感到不可思议,但转念一想,他们不也过了一年多,测眼看着小胖仍旧稚嫩的脸庞,是不是,他们,也不会老了,「你们,都没长大?」 「没啊。」小胖摸摸脸,「这大概是最好的地方吧,不但身体跟脸没老,我觉得啊,这十八年过下来,我好像连心态也没老。」 「最好是啦,你刚那表情就是个怨妇。」 「那是因为碰到你们嘛。」小胖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平常我可是很认命,刚会那么虚弱实在是因为饿了累了再加上,七楼,七楼噯,你挺个肚子爬七楼看看。」 「这么说也有道理,那你们,这几年到底怎么过的?不是说有卖场的吗?怎么会弄得这么惨?」 「我们有卖场,有学校,还有一个公车。」 「喔,就是阿忠说的那辆,公车?不错啊,我们这儿一辆车都没,停车场里,全空。」 「是噢,那也就是说如果这个世界就我们几个,那么那辆公车,就是这个世界里唯一能动的交通工具唷。」 「可能喔,不过十八年啊,车还能跑?」 「是啊,我们也没想到。」小胖让自己坐高了些,才说,「差不多是去年吧,我们所有的粮食都见底了,是真的见底唷,虽然在我看起来还很多啦,但是老张算给我们听,说什么一个人一天至少要两公升的清水什么的,反正,他说我们就剩下一个月不到的用量,要另外找地方了。」 「前几年丹伟不是到处跑吗?他说有找到几处民居,就建议我们骑车过去,可我骑不了太久,久久跟老张根本不会骑车,所以,只好试着啟动公车,没想到居然可以开,我们就把物资整理了一下,开车跑了。」 「呃,一个卖场,一个学校,一辆公车……你们那边的装备好像比我们这边齐全。」 「大概吧。」小胖甩了甩躺得麻了的手臂,「但是你们这边比较好,还有水有火,呜,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我就没吃过热饭热菜了。」 「那就多吃点吧,白金奶奶的厨艺很好的。」 「嗯。」小胖用力点点头,「她好漂亮。」 「是啊,希望我老了也那么美。」 「希望我能老啊。」小胖发出了不一样的感慨。 「你刚不是才说很高兴可以不用变老。」 「老一点点就好嘛,哎呀,我也说不清楚,这样不上不下的,有些时候我都觉得自己要发疯了,但是,吃点不一样的食物,睡上一觉醒来,好像又是充满希望的一天。」 「所以你觉得自己连心态都没变老,是这个意思。」 「就是啊……其实我们后来过得很苦,尤其是我这个肚子大起来之后。」 「刚老张说是一夕之间大的?」 「差不多吧。」小胖挺了挺腰,「好像是前一天还好好的,只是有点怪怪的,然后,一顿饭的时间,肚子就鼓起来了,然后,就跟吹气一样,吃一顿长一顿。」 「哇。」德德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感慨,「吃一顿长一顿,我怀宝宝的时候,好像也以这种感觉。」 「你那是心理上的感觉,我可是现实上的。」小胖跩跩的说,「真的是眼睁睁的看着肚子大起来,一天换上好几次衣服。」 「呃,那,真是。」 「是啊。」小胖摇摇头,「因为事情发生得太快,大家根本来不及反应,我还记得那几天丹伟在外面,他回来看到我的时候都傻了,我想,那一刻我们都响起来了,我从开始就是个孕妇来着。」 「唉,然后,就这样一直到现在?」 「差不多吧,本来我们还有点小开心,感觉上这个世界就剩我们几个,然后生了bb的话,就表示人类又有希望了,然后,几个月过去了,然后,一年,两年……大家就知道事情不对了。」 「还一年两年呢,几个月就应该知道事情不对了吧。」 「唉唷,姐,你也知道吧,在这种状况下过日子没人会计较时间的啦。」 「嗯。」的确,日子一天一天也就这么过了,起床,整理一下房子,洗洗衣服,教教孩子,中午吃饭,下午运动一下,陪孩子玩一玩,看看书,晚上吃饭,洗澡,就睡觉了。 这样的日子,该怎么说呢?应该是德德原本的理想吧。 嫁个老公,生个孩子,每天过着整理家里照顾孩子的优间主妇生活,是啊,这真的是原本的理想婚姻生活啊。 「说句老实话,我很喜欢现在这样,没有生活的繁琐,没有生存的压力。」德德由衷的感慨着。 小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懂,我们一开始也很开心。」 听到妹妹这么说,德德的目光又飘到了她那个莫名其妙的肚子上。 「不过这样说也不对,我们一开始应该就没你们开心。」想了想,小胖又补充道,「我们很快就发现没水囉,而且,丹伟看到的世界也诡异,后来啊,老张带着久久也出去了几次,就我最惨啦,我一离开学校那边啊,路都还没跑完,肚子就痛,所以,直到这次我才第一次出来。」 「那,这次肚子不痛?」 「痛啊!」小胖拍拍硬梆梆的肚皮,「公车上我痛的打滚,后来就习惯了,每到一个新的地方,就痛一阵子,然后就越来越不痛。」 「你们到过很多地方?」 「很多……吧。」小胖说的有点犹豫,「一路上,看到很多房子,都模模糊糊的,有些地方打得开有些地方打不开,有些打开了里面跟假的一样,有些打开了里面可以用一部份。」 「什么打开打不开?」 「这样说吧,就像这栋房子,还没进去过的房间里面是怎样的你也不知道对吧,所以打开房门之后,如果里面空空的,或是只有一点点东西,也不奇怪对吧。」 「呃?」德德诧异地瞪大了眼,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知道叶慈在开门的时候是不是有考虑过,屋里面,有可能会什么都没有。 「所以啊,我们在外面这样混了将近一年吧,大概走完了这几年男孩们出去探的每一条路,最后才晃到这儿,这个社区老张说早就看到过,只是不知道这里这么好……啊……难怪。」 「怎么啦?」 「老张肯定早知道这里,这里不是他爸的家嘛,所以不到最后关头他根本不想带我们过来。」 「这个也难说。」 「肯定就是这样啦,我们在外面晃了好久呢,住过好多烂地方,唉,这里简直就是天堂了,基本上不管是怎么样的房子,只要有水我们就很满足了,以前啊,我一直以为没电我就不能活了,后来才知道,真的是没水我们才不能活,这一次啊,我们已经足足有两个月的时间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落脚点了,上一次碰到有水的地方我们装满的水已经快用光了,如果不是这样,老张才不会把我们带过来呢,好在我们还有一台无敌公车,那个车也好怪,都不会没油没电。」 「这样啊。」 「就是啊,后来我们……。」 听着小胖叨叨絮絮地说个不停,德德忽然发现,自己睏了,她缓缓地闭上双眼,感觉到了一种久违了的,踏实。 九人篇03 九人篇03 德德醒来了,天很黑,四周都很黑,但,却不再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了。 好一会儿,德德的大脑才清醒了些,她呆愣着看着自己的手,再看看隐隐绰绰的四周,然后晃了晃脑袋。 这里是哪里呢?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这里是一个房间,但却不是她熟悉的那种房间。 这个房间,有点像是那些恐怖电影里面关着精神病患杀人魔的,那种房间。 房间的中央,放着一张床,一张不着四壁的床,而现在,她就坐在这张床上,看着没有窗户没有门的,四边墙壁。 一个没有窗户没有门的房间里面,为什么,能看到东西? 德德纳闷地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在经歷过真正的黑暗之后,现在这种可见度,肯定,有光源。 德德的疑惑,在她抬头的瞬间,得到了解答,屋顶,有一扇天窗,虽然从窗外并没有看到天,但是,那一点点的光线就是从那里反射进来的。 站到床上,德德比划了一下,儘管伸长了手,天花板还是比她高上一倍,她颓然的坐回床上,索性,伸长四肢仰面躺下,看着天花板上的那顶天窗,再上面,还是一顶窗,然后就看不清楚了,黑黑的,深深的,也许,是另一扇另一扇的天窗。 那么,自己是被关在多底下呢?关? 这肯定是被关着的啊,没有窗子没有门,把她放进这屋里的不管是谁,都没有让她出去的打算,但是,这样关着她,她很快就会死掉啊,饿死渴死大小便失禁的脏死……。 如果关着她的目的是让她死掉,那干嘛还要关她呢? 德德不解地看着头顶的那扇窗,两隻手下意识的,摸着其实并不饿却扁扁的肚子。 肚子? 盼盼! 想起了妹妹,一时之间,各种纷乱的思绪杂沓汹涌了德德的脑袋,人呢?其他人呢?他们不是正在社区a栋七楼那间双拼的豪宅里,过着舒服的小日子吗? 真是舒服的小日子,不用自己收拾房间,没有公婆的嘮叨,没有病懨懨的孩子,也没有为了应付公婆孩子房贷的,经济压力。 这样的生活哪里是末日,天堂也不过如此,相较之下,末日之前的那些日子才是地狱,无间地狱。 那现在呢?现在又是怎样了? 怎样都好吧,只要不要让她又回到那个无间地狱,怎样都好。 慢慢的,德德觉得自己的头有点晕,可能是看着天花板太久了,她摸了摸有点湿湿的眼睛,又摸了摸有点湿湿的耳朵,最后擦掉了鼻子里流出来的那些黏呼呼的东西。 她有点想咳嗽,但是她开始累了,她又开始累了?她好像才刚起床不是吗?天花板上的天窗,反射出玻璃特有的光泽,感觉上,很乾净。 「啊!!!」妍星的尖叫声划破了寧静的清晨,透过清晨的阳光,小女孩站在德德的床边,失声惊叫着! 天亮时,睡醒的小女孩,本能地跑出房去找大人,客厅里,睡着一个她不熟的哥哥,厨房里,白金奶奶正在做早餐,叶慈爷爷按照惯例,就在她身边绕啊绕,浴室里传来了水声,而阿忠则拿着条毛巾,坐在浴室外面,小女孩到处看了看,没看到德德。 平时早上起床,都是德德过来带她的,在等着吃早饭的这段时间里,她会带着她洗脸刷牙选衣服,有时候还会陪着她玩一些家家酒的游戏,德德演妈咪,而自己,则饰演德德的宝宝。 妍星很喜欢跟德德这样玩,只是比起当一个小宝宝,妍星更想要当妈咪,妈咪可以管小朋友,妈咪可以做很多事情,妈咪,很漂亮。 德德不像妈咪,她没有妈咪漂亮,妍星才是妈咪,大家都说妍星很漂亮,所以,妍星可以当妈咪,但是当宝宝也没关係,妍星好久都没有见到自己的妈咪了,有一个假装的,也可以。 在各处都找不到德德之后,妍星才开始尝试着打开那些关着的房门,平常,妍星从来不会自己打开那些关上的门,因为她知道,有些门里面会有些奇奇怪怪看起来很讨厌很可怕的,人。 大人们看不到他们,妍星可以,虽然只有一下下,但是,妍星都看的到。 那些人大多都已经不太像是人了,有的顏色太少,有的顏色太多,他们穿着衣服,但是,露在衣服外面的身体看起来,都有受伤,因为,都破破烂烂的,就,就像现在的德德一样。 看着躺在床上那滩污血里的德德,妍星无法控制的,又尖叫了起来。 德德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好像都在冒出血来,儘管已经在不同的房间里面看到过很多很多这样的,人,但是,眼前的这个是德德,是妍星的妈咪! 妍星的妈咪!? 妍星再也无法停止的狂叫着,有一些事情,有一些她应该要忘掉的事情,现在想起来了,妈咪,就是妍星的妈咪,那个晚上,爸比妈咪都不舒服,爸比说要出去找医生叔叔买药,妍星就在房间陪妈咪。 妈咪看起来怪怪的,她变胖了,而且一直在胖,妍星看着妈咪的脸,妈咪的脸变得又白又大,皮肤底下,好像还有一些紫紫的顏色在爬,妍星很害怕,她不想在这样的妈咪身边。 妈咪好像很难过,一直发出呜呜的怪声音,妍星也很难过,她跑到自己的小床上躲起来,每隔几分鐘,就掀开被子偷看一下大床上的妈咪,过了一阵子,妈咪不再呜呜了,妍星很开心,以为妈咪好了,就跑过去看。 床上,躺着一个奇怪的人,那个人不是她漂亮的妈咪,那个人的眼睛睁开着,但是眼珠红红的,水水的,好像果冻那样,但是却是臭臭的,好像便便那样。 妍星害怕了,她正想再跑回自己的小床上,盖上被子躲起来,却发现床上那个”人”那双果冻一样的眼睛,竟然动了一下,转向了妍星。 妍星吓得呆站在原地,她看着那个果冻一样的红眼睛深陷在一坨白白水水的肉里面,那坨肉上面有淡淡的眉毛,有两个鼻孔洞洞,还有一张变得很小很小的嘴巴,妍星知道那是就是嘴巴,因为她看到了牙齿,歪七扭八的牙齿,正在往外掉。 妍星想要别开脸去,妍星想要逃回自己那张小床躲到热得要死的被子里,但是妍星做不到,因为,她发现了那一大坨白白水水的肉上面,有一头乌黑亮丽长长直直的头发,那是妈咪的头发。 妈咪的头发又黑又滑,还很直,不样妍星,妍星有点自然捲,像爸比,虽然妍星的头发也很长,但是没有那么黑,更是一点都不直。 妍星想去摸摸妈咪的头发,但是,那个果冻一样的红眼睛跟着她的动作,又动了一下,这次,随着那个果冻一样的红眼睛的一个转动,红红的血,就顺顺当当的从眼珠周围沁了出来。 妍星赶紧收回了手,转身逃跑了。 她跑出了房间,跑到了阳台上,她要等她的爸比回来,天已经黑了,天上有一个月亮,月亮的形状圆圆的,像是一个白色的太阳,她搬了个小板凳踩上去,攀着阳台的矮墙往外看。 底下的院子里有好多人,比平常多多了,还有救护车跟警车的声音,妍星很害怕,她不喜欢这样,底下的院子里所有的灯都亮了起来,每个大人都很慌张,她仔细的看了好久,在确定了底下那些人里面没有一个是她爸比的时候,妍星跳下板凳,跑回房子里。 她不敢回房间,她怕那个果冻眼睛的人,她不想在外面,她怕那些乱七八糟的大人,最后,她抱着沙发上妈咪跟爸比的衣服,躲到了厕所里,拉上浴帘,蹲坐在浴缸中,妍星呜呜呜呜的哭了。 听到小孩的尖叫,牡丹和叶慈对望了一眼,一起往声音的来源处跑去。 房间的门大开着,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妍星小小的身体,直挺挺的站在那儿。 「妍妍。」牡丹快步衝向前去,扶住了小女孩的肩,小女孩的肩膀在她的手中颤动了几下,然后软倒下去。 牡丹扶抱住妍妍的同时,一股熟悉却又令人讨厌的气味,窜入了她的鼻腔,那是一种滞闷的气味,不是臭,是腐旧,腐旧的气味。 几乎是同时的,叶慈搂住了牡丹,接过了妍星,男人看着空无一物的房间,他不清楚这孩子是看到了什么才尖叫,在他看来,这屋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没有人睡过的床,就和他第一次打开这个房间看到的,完全相同,就连气味,都一模一样。 想到这儿,叶慈才惊觉到事情不对劲。 一模一样?怎么可能会一模一样?不可能一模一样的。 七楼的这个单位,他们已经整理了两天,每个房间里的窗帘床单衣物被褥,他们都重新清洗了一遍,房间里基本的布置,也都搬动着清扫过,这间屋子里的配置,怎么还会跟他打开这房门时,一模一样呢?怎么可能? 正自思忖着,阿忠却也挤到门口来了,他先跟叶慈打了声招呼,便绕过挡在门口的三人,侧身进了屋,「小鬼怎么又叫?咦,我老婆跟我小姨子跑哪去了?」 对啊,德德跟那个小胖?!去那儿了?! 九人篇05 「好啦,现在人都到齐了,大家一起想想有什么办法把女人们找回来吧。」阿忠窝在沙发上翘着腿,一身的流氓气。 「坐好。」叶慈忍不住批评着,「什么女人不女人的,土匪似的。」 「哼。」听到叶慈这么说,阿忠马上坐挺了,君下却冷哼了一声。 听到儿子的哼声,叶慈面上一僵,便不说话了。 久久略带点同情地看着叶慈,她对这位帅气的老人家,印象非常好,何况,他还是君下的爸爸,因此,她连忙转移着话题说,「妍妍还好吧,你刚刚叫得好厉害啊。」 挤在牡丹旁边的小女孩用力抓紧了牡丹的衣服,看起来紧张又内向。 牡丹拍拍她,然后对着久久温柔一笑,「没事的,妍妍已经没事了,对吧?」 听到牡丹的问话,妍星迟钝的点了一下头,又躲回牡丹的怀里。 见她这样,阿忠火气就上来了,和德德一样,对于在这里这样那样的生活,阿忠是非常满意的, 牡丹跟叶慈就像是他的父母,还是那种高级的,进化过了的那种父母,他们聪明能干体贴,愿意养他还尊重他,而他跟妻子的关係,更是得到了大幅度的改善,这一年的相处,让他重新又想起了当初为什么会爱上这个女人。 要说这样的组合里,有谁是让他真的不开心的,就是这个小女孩,李妍星。 这孩子太乖太漂亮,太像那种高级的,进化过了的,他想要有的,那种女儿。 所以,每次看到这小孩,阿忠总是忍不住地会想到之前的生活里,有一个患有结节硬化症的可怜小孩,那个小孩才是他的女儿,他最爱的那个孩子。 宝宝出生的时候非常正常,一岁多就会走路,两岁时都可以跑了,说话虽然慢了一点,但是声音特别好听,那时候她就是个小开心果,即使自己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即使德德跟自己母亲之间关係一直不好,但是只要有宝宝在,什么都可以通融,什么都可以容忍。 宝宝四岁那年,德德又怀上了,那时,宝宝已经有点怪怪的了,她常常会像是中邪一样,盯着墙壁发呆,眼睛里隐约闪现出奇怪的绿光,已经有点会用厕所的她,在经歷了几次大小便失禁后,又穿上尿布,开始时,他们都以为是因为要有妹妹了,宝宝在忌妒。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该有多好。 被诊断出有结节硬化症的时候,全家都傻掉了,这病在罕见疾病里不算是罕见的那种,是基因遗传病,妙的是,两家都有这个遗传,检查后,德德肚子里那个已经五个多月的妹妹,在tsc1上也有缺失,就在全家陷入一阵愁云惨雾之中,每天在引產这个问题上纠结的时候,德德下楼时摔了一跤,孩子就死在肚子里了。 想来,那个来不及出生的妹妹应该是个很聪明的宝宝,她知道了伴随着她的出生,她将要面临的是怎样严峻的生活考验。 宝宝的运气不是太好,当然囉,因为她是阿忠跟德德的孩子嘛,他俩从来就没交过好运,他俩的宝宝,怎么可能会有甚么好运气呢。 有些病患,终其一生都不会有什么影响生活的病癥,可是他家宝宝发病之后,脑部肺部肾脏,竟然都出现肿瘤,这么小的一个小孩,在医院的时间渐渐比在家里的时间还要更多。 阿忠还记得,在他”醒来”之前的那几天,本来都已经不太沟通的他跟德德,难得的吵了很久,吵架的内容无非是孩子孩子孩子老妈老妈老妈,但具体在吵些什么,阿忠一点印象也没有。 吵完之后德德哭了,阿忠也哭了,他们一个睡在床上一个睡在客厅,打算醒来之后,去医院看因为气胸再度住院的宝贝女儿。 现在想来真是庆幸,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他不用再看着女儿一天一天地朝着怪物的方向变化,他不用再听着妻子一天一缸鸡汤的强迫自己认命,这样很好,这样非常好,如果,没有那个叫妍星的小女孩,一切会更好。 看到妍星的第一眼,阿忠就不喜欢,这个小女孩太小女孩了,她就像是绘本故事书里面的那种小女孩一样完美,她就像是他以为他家宝宝到了这个年纪时,应该会有的模样。 他知道,德德也这么想,所以,德德很喜欢这个小女孩,她应该是就把这孩子当作自己的宝宝了吧。 但是,阿忠做不到。 这个小女孩让他想到了他自己的那个小女孩,可是这个小女孩,并不是他自己的那个小女孩。 这个想法让阿忠很不舒服,这个想法让阿忠对于妍星,只有各种各样的,看不顺眼。 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时候,事情又朝着另一个莫名其妙的方向发展的,时候。 因此,看着扭扭捏捏的妍星,阿忠怒喝了声,「你他妈的到底看到什么了?事情都这样了,你还在那里假掰!」 「喂!」叶慈还没开骂,君下却先开口了,「你心里不痛快,不要迁怒小孩子。」 「干!谁迁怒了,好嘛,你们高级,你们有礼貌,那你们问问她啊,她肯定是有看到什么了啦。」阿忠原本认定了那小鬼就是爱叫,可经过大家的提点之后,阿忠越发觉得这小鬼肯定看到了什么,大家不是都说,小孩子就是可以看到一些大人看不到的东西吗? 「小鬼,你说啊,你到底看到什么了?不然你叫屁啊!」 儘管阿忠爆的那些粗口一大半妍星都听不懂,但是,阿忠语气中的恶意,妍星可是完全明白,她有点无助地看向牡丹,又看看叶慈,可在两人的眼神中,妍星不但没有感受到丝毫她想要乞取的保护,在他们的表情里,反而出现了一种与阿忠类似的,探究的情绪。 看着这一屋子的大人,妍星一直抓着牡丹衣服边边的小手慢慢放开,然后,跑出了这间屋子。 这一屋子的大人,谁也没能抓住这个往外跑的小女孩,离门最近的丹伟伸长手臂捞了一下,却拐着了伤腿,疼的他歪倒在地,挡住了想要追出去的久久跟君下,当丹伟在两人的搀扶之下重新爬站起来之后,小女孩早就跑没了踪影。 同时,屋子里又少了一个人,阿忠,他竟然是第一个跑出去,追那孩子的人。 楼道里很黑,或许应该说是阴暗,在经歷过这里的夜晚,那种没有星星没有月亮的黑暗之后,楼道里的状况,现在只能说是阴暗。 在这样阴暗的楼道中,阿忠喘着粗气,狂奔着。 前面,就在前面,他好像看到了小女孩的裙摆,热带印花图案的棉布吊带长裙,他见过电视上有些外国女人穿过,但是,穿这样的小女孩很少,穿这样的东方小女孩,他们几个,一直穿着自己的衣服的,只有妍星,由于小女孩的衣服不是随处可得,因此,妍星所有的衣服鞋袜始终都是她自己的,除了开始时牡丹帮她整理的衣服之外,叶慈和阿忠还又回到她家几次,把她所有的装备,通通搬到身边。 从妍星那完全合身的衣服鞋袜就可以看得出来,她的父母在她身上,花了很多心思。 只是,他们这群大人,对李家爸妈的审美,也的确有点意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大半的衣服竟然都是这种长过膝盖的吊带连身裙,行动不便又显累赘,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不容易撞衫,只是现在这儿就她一个小孩,想跟别人穿一样那根本是不可能了。 想到这儿,阿忠的脚步顿了顿,这孩子,五六岁吧,他们在这儿待了也有一年多了,好像,一点儿也没长个子啊。 想想他家里那个跟妍妍差不多大的年纪,还总是在生怪病的宝宝,一年里都长了好几公分,鞋子袜子,她妈也都给她换过,可是这个妍星……。 不由自主的,阿忠想到了德德的那个妹妹,那个怀了十八年孩子的,小胖。 是不是,他们这群人就这样了,在这个没有风雨没有星星没有月亮的世界里,得一直一直的活到所有的资源耗尽,为止? 这,太惨了! 阿忠停下脚步,扶着墙,发起抖来。 看着上面跟下面一样多的楼梯,阿忠突然有了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时候,几年前?在得到医生的判决,在确定了宝宝得到的是某种罕见疾病,而且,宝宝那个还没出生的妹妹也有着一样的疾病时,阿忠就像这样,冷着脸,走到医院的楼梯间里,扶着墙,止不住地发抖。 这是伤心难过或恐惧?他不知道,可能都有一点。 抖了一阵,又抖了一阵,阿忠深深吸了几口长气,让自己快要失控的情绪稳定下来,他掏出了手机,早上起床刚充过电,行动电源真是个好东西,每个家庭里都有好几个有电的行动电源,就是这些东西让他们还能假装过上文明的生活。 打开手机,点开游戏,虽然没有网路,但是这台他在二楼找到的苹果里面,意外的有着几个次世代主机的模拟器,还有一些中文化的经典游戏。 这支手机的主人肯定不会太年轻,也许比自己还要大上几岁,但是没关係,在这种时候还有这些游戏可以玩,已经很完美了。 挨着墙,坐在楼梯上,阿忠认真地开始玩游戏,打爆一堆殭尸的头,找到一箱子弹,跳过一处悬崖,再,打爆另一堆殭尸的脑袋,取出一堆晶核。 阿忠玩得很认真,在玩游戏这一块,他一直表现得很好,就连德德,都是他在游戏里把上的。 他一关一关的打,一关一关的破,打着打着,现实中的那些烦心事儿,好像也都消失了,他就是人类最后的希望,拯救末日的英雄。 嘟嘟,忽然间,一个熟悉的电子音响起,打乱了阿忠的节奏,一个失误,血条竟然就只剩一半了。 「草!」阿忠怒喝一声,暂停了游戏,仔细一看,电量竟然只剩下百分之14,刚才那是充电的提醒。 这游戏耗电也太快了吧,他才玩了….呃,四个多小时。 他竟然就这样坐在楼梯上玩了四个多小时的游戏?这真是太诡异了,时间都去那儿了? 阿忠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有点麻软的腿脚让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荒唐,他应该要去找那个孩子的,他应该要去找他的妻子的,可是,他却在这个漆黑的楼梯间里,玩了四个多小时的老游戏。 只是,自己跑出来了这么久,怎么就没人来找他呢? 阿忠点开手电照了照,楼上楼下一般黑,整个楼道里就他一个人,还真可怕哩,难怪各种恐怖故事都喜欢让主角跑楼梯。 耸了耸肩,阿忠一把推开安全门,走了出去。 刚回到主建物中,由于两边的光线几乎是一样的黑暗,阿忠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可,他才往前走了两步,就发现了,事情,真的不对了。 在楼梯的另一边,应该是一片方正的隔间,两边墙上,则有着不完全相对的四扇大门,分别属于四个不同的家庭的,四个单位的,大门。 可是现在,楼梯的另一边,竟然,还是楼梯? 阿忠不可置信地走到门边,通过门,门的另一边,阴暗的楼梯间,往上的楼梯数量就和往下的,差不多一样。 嚥了口口水,确实的,阿忠感到恐惧了,他谨慎地打开了门,再次通往另一边,阴暗的楼梯间,往上的楼梯数量就和往下的,差不多一样。 站在厚重的大门之间,阿忠探个脑袋往两边张望,一模一样的楼道,一模一样的楼梯,是完全相同的一模一样,连对称都没有。 他,被卡在这儿了? 哈,阿忠失笑的看着眼前诡异到已经有点滑稽的场景,然后意识到,天就要黑了。 他得在天黑之前跑出这个回圈,他得在天黑之前,下到一楼去。 可,他得从哪边开始跑呢? 这是个问题,阿忠左右看了看,又看了看,最后,选择了他左手边的那道楼,因为刚才游戏里那个差点把他打爆的殭尸,是从右边的那条路,蹦出来的。 九人篇06 阿忠追着小孩出去后,剩下的眾人扶着受伤的丹伟坐了下来,君下看了看他的伤口,摇摇头,对久久说,「你出去看看他们,重点是把小孩带回来,我们不能再分散了。」 「好。」 「我去吧。」叶慈自告奋勇地说,「妍妍跟我比较熟。」 「不,久久。」君下朝着久久一扬下巴,久久会意的点点头,马上就往外跑。 「她应该在四楼。」眼看久久就要跑出门了,牡丹赶紧吩咐着。 「喔,好。」久久回过头来朝着牡丹一笑算是道谢,然后匆匆忙忙地追出去。 「我也去吧。」 叶慈不放心的也想跟着,君下却伸手拦住他,「谁知道你跟那个女孩会不会串通起来搞鬼。」 「你!」 「算了。」牡丹拍拍叶慈的背,「跟自己儿子置什么气。」 「可是他。」 牡丹不再理会叶慈,安慰性的又拍了他几下,转身问君下,「他的腿怎么伤的这么重?不就是撞了一下吗?」 君下眉头皱的死紧,看上去情绪十分差,但对于牡丹的提问,他还是礼貌地回答道,「这是旧伤。」 「啊?」看着翻开的血肉,这伤口新鲜的就像刚砍的。 「就跟小胖的肚子一样。」君下简单解释着,两位老人家想了想,都明白了。 「他这伤也是不会好吗?可我昨晚看他两条小腿光溜溜的啊。」 「唉。」丹伟挪了下屁股,把腿翘高些,让君下缝合,「不拉不扯不撞不碰的,他也就跟平常一样,几天就结疤了,可是随便一个碰撞,就又变这样了。」 「这。」叶慈同情地看着男孩,「痛吗?」 「痛啊!」丹伟苦着脸抱怨着,「每次都跟第一次一样痛,真烦死了。」 「看来,我们这儿运气还不错。」 「岂止是运气不错,你们这儿简直就是世外桃源了。」丹伟齜了齜牙,一手板住椅背,看样子痛得厉害,「你快点啊。」 君下白了他一眼,「我很快了。」的确,君下的手法迅速而准确,就像是天天缝腿肉一样。 看着男孩这么痛苦,两个老人也帮不上忙,牡丹自觉地走到厨房想烧点开水,尝试了几下,却发现,瓦斯炉点不起来了,「叶慈!」 听到叫唤,叶慈赶忙走了过去,「怎么啦?」 牡丹指着瓦斯炉道,「打不起来。」 这情况并不少见,当每间房子的资源耗尽的时候,都是这样,只是,这间房他们才打开了几天啊? 「怎么会这样?已经,没水没瓦斯了!」牡丹的声音里带着些惶急,短短的几个小时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每一件,都不对劲。 「先别急,我去别户看看。」 「好。」 「怎么回事?」君下处理完了丹伟的伤,主动走了过来。 「资源没了,不应该啊。」叶慈解释了一下,然后说,「我去别户看看。」 「拿着。」君下点点头,忽然甩了个东西到叶慈手上。 叶慈一把接住,看了看,笑了,「唷,对讲机,好东西啊,哪来的?」 「无障碍距离八公里,我们用的是七频。」君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自顾的说,「电池续航六小时,有事联络。」 「好。」叶慈也不囉嗦,接过对讲机喊了两嗓子”哈囉”,对讲机里竟传出了个女孩的声音。 「张,老张,是老张吗?你在哪里?你怎么不说话了?张?你是老张吗?君下?」 女孩的声音急迫而紧张,好像正受到了某种关乎性命的威胁一样,君下马上抢回对讲机,回道,「久久,发生什么事了?我们都在,你不要急,有事慢慢说。」 「老张,你说话啊,老张,不要不理我,天啊,我看到小胖了,好可怕,君下,你跟丹伟快过来救我,救我们,太可怕了!」 女孩的声音再度响起,却已经是嘶哑的哭喊,透过对讲机失真的音效传了出来,有种意外震撼的效果。 「久久,你先不要慌,说清楚,你在哪里,我们马上过来。」叶慈凑过去,提出了保证。 君下看了他一眼,把对讲机又交到他手上,从刚才那几句对话看来,久久是听不到自己的回应的,可,开始时她却听到了叶慈的声音。 「喂,喂,久久?」 喊了几句,又喊了几句,对讲机那边,除了有点斑驳的杂音之外,什么回应也没有,见状,君下赶忙把丹伟喊了过来,「丹伟,带着你的机子过来!」 丹伟那边早就坐不住了,早对着机器喊了好久,听到君下叫他,便快步蹦了过来,「用我这个,用我这个!」 「你的有回应吗?」叶慈一边接过一边问。 「没有啊。」丹伟一脸天真地说,「你用可能就有啦。」 「嗯,久久,我是叶慈,听到请回答。」 「over。」丹伟在一旁补充着。 「嗯?」 「听到请回答,over。用对讲机结束的时候一定要这么说。」丹伟认真的在一旁提示着。 叶慈看了他一眼,旋即从善如流的,又说了一次,「久久,我是叶慈,听到请回答,over。」 「嗯嗯嗯。」丹伟用力点了几下头。 牡丹在一旁瞧着他挺可爱,便拉了张椅子让他坐下,丹伟笑了笑,反把牡丹按到椅子上,自己靠着君下,凑个脑袋去看叶慈那边的动静。 叶慈喊了几句,没得到更多的回应,只得无奈地看向君下,「她才出去多久?十分鐘?」 「顶多十分鐘。」君下沉吟了会儿,把两个对讲机都放到餐桌上,「可是她刚才表现出的状态,好像……」 「怕很久了。」丹伟接过话头,「好像已经被逼到困境快撑不下去了。」 「是啊。」叶慈跟着点头,「十分鐘,我们也没听到什么求救的声音。」 「而且她说她看到小胖了,小胖好可怕?她是这么说的对吧。」丹伟不安的摆弄着机器,问君下。 叶慈纠正道,「她说了小胖,也说了好可怕。」 丹伟深吸了口气,同意道,「也就是说她现在和小胖一起在一个很可怕的地方?」 「嗯,她会去哪里?就算她在四楼找不到那个小女孩,十分鐘的时间,她顶多也就是在这栋楼别的楼层中寻找罢了,这栋楼里,有什么是小胖也在,很可怕的地方?」 「任何地方。」君下冷静地回应了叶慈的分析,「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时间,开始动了。」 「时间?」 君下指指丹伟的腿,「也许这次,他的伤会復原,因为,时间开始动了,想想看,能让久久觉得可怕的,与小胖相关的事,那就是。」 「她肚子里的宝宝爬出来了?!」丹伟很快地喊了起来,「所以你说时间开始动了?」 君下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说,「只是猜测而已。」 眾人面面相覷,一时之间都说不出话来,「那现在,该怎么办?都躲这儿?」 君下的目光飘向瓦斯炉,想了想,「躲在这里不行,都出去吧。」 「都出去?」 「要躲也躲车里去,这栋楼怪怪的。」 「啊!」丹伟理解的用力点头,「对唷,我们的车上还有吃的喝的。」 叶慈也表示同意,「那我跟牡丹收拾一下就走。」 「昨晚我们把水都灌满了。」丹伟邀功似的跟叶慈说,这是他们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每到一个有水的地方,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内把所有空的容器都装满。 「是喔,我怎么都没看到。」牡丹诧异地看向四周,并没有什么装满水的器皿。 「早搬下去啦。」丹伟露出一脸的骄傲,「我们连夜搬下去的,最后一趟是老张搬的,他下去就没上来了。」 「你昨晚睡车里?」 君下露出了一个关你屁事的眼神,轻蔑的看了叶慈一眼,「跟你睡在同一个屋簷下,我不放心。」 叶慈脸上一僵,发出了一声没有意义的呻吟,转身就开始翻箱倒柜的整理东西。 「那,那个老张爸爸,穿的用的那些生活用品就不要拿了,我们剩很多,捡一些不容易坏的食物就好了。」可能是觉得君下做的太绝了,丹伟带点夸张的招呼吆喝起来,试图缓解一下尷尬的气氛。 「唉。」牡丹看着一脸冰冷的君下,忍不住劝道,「就算当年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现在这种状况,你就别跟他强了吧。」 君下仍旧是一脸冰冷的眨眨眼,「我跟他之间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我只是单纯的瞧不起他,他不配我的理解与体贴。」 「唉。」 牡丹闻言只能再次叹气,可一旁的丹伟却憋不住了,「你老爸除了把你的名字取了个张君下之外,到底又做了些什么让你这么火大?说出来听听啊。」 「张君下?这名字有什么问题?」 「哈,阿姨你不知道啊,这个张君下就是那个张君下啊,课本里都有,在小学生界老张他可是个大名人呢。」 牡丹虽然不是很懂丹伟在说些什么,但是君下的表情明显放松很多,看起来,这个名字他也并不是多么不喜欢。 丹伟看他这样,还想再问,叶慈却已经拎了个背包过来了,「走吧。」 「哇,你就收好啦?真快,不愧是警察啊。」 「警察?」听到这两个字,君下那张冰山脸跳动了几下,扭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他跟你们说他是警察?」 「退休警察。」丹伟马上补充。 「这样啊,退休警察啊。」君下阴阳怪气的又补了一句,「原来你是退休警察啊。」 「你讲话怎么这个调调啊?」丹伟看不过去了,「退休警察又怎么了?喔,是不是因为张伯以前是警察,所以没有时间在家陪你,所以你不开心啊?这就是你的不对囉,警察北北是人民的公僕,他们很伟大的。」 「是啊,很伟大的,如果,他真的是警察的话。」 「啊?」 此话一出,连牡丹都张大了嘴看着他,丹伟直接呛道,「不是警察那是什么?警察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好职业,张伯假装警察干嘛?」 「就是啊,为什么他要假装自己是个警察呢?」君下摇晃着脑袋,抓起桌上的两个对讲机,一个交给丹伟,然后转身就往门口走。 「喂,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啦,说话说一半,搞屁啊?」 君下停住脚步,转过身时,眼神中带着些明显的恨意,「我甚么意思?你问问这位警察先生啊,告诉你,他为什么想要假扮警察,因为,他就是被警察抓去关的那种,混混。」 「我说张叶慈先生,你要有种就给我混出个名堂来,老婆都送出去给兄弟们骑了,还混到牢里去,你搞笑啊,老了之后,还骗人家自己是警察,我呸。」君下说得脸都胀红了,他接着转向丹伟,说,「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爸会给我取个这个名字吗,因为他要我记得,我是我老妈在多少郎君之下才搞出来的小杂种!」 「哈哈,我真是不懂,这样一个名字为什么会成为小学生的范本,当年那些小英小明小白小华的,不是非常好懂吗?君下?还张君下?哈哈哈哈。」 君下一边说一边笑,然后,就这样快步离开了眾人的视线,走出了这间屋子。 叶慈脸上被说得青一阵红一阵的,在儿子跑出去之后,他马上就跟着跑了出去,这过程中,甚至没有多看牡丹和丹伟一眼。 当屋子里只剩下这一老一小的时候,丹伟抓起了包,拉着牡丹也跟着往门口衝,口里嚷道,「阿姨,我们一定要跟上他们啊。」 九人篇07 牡丹搀着腿伤的丹伟,丹伟扶着上了年纪的牡丹,两人尽量快速的,往楼下跑,可跑了大概几段楼梯之后,丹伟忍不住问,「那个,阿姨啊,他们是往下吗?好像不太对劲。」 牡丹喘匀了气,也站住不动,「这里几楼了?」 「我们原来在七楼,这里,应该是五楼半吧。」 「那我们到四楼再说。」 「喔。」丹伟搔了搔脑袋,扶好牡丹,「可是就是不对啊。」 牡丹看了看四周,很正常的楼道,便问,「哪里不对?」 「你看!」丹伟指着墙上那个写着阿拉伯数字2的金属牌,问,「这是什么意思?」 「二,二楼?」牡丹扶着楼梯扶手往下看,虽然看不出是几楼,但是,绝对不可能是二楼。 「这不对吧。」丹伟挺挺胸,又指了指那个2字,「我说,我们一会儿看到门了就出去吧。」 「看到门。」牡丹有点紧张的往下又探了探,「好,走。」 两人往下又走了一段楼梯,果然,一个虚掩着的安全门就在眼前。 「进去?」丹伟推了推门,轻轻松松地打开了一条缝,大片的阳光从缝隙中洒进了阴暗的楼道,感觉像是发出了邀请。 「走。」牡丹拉了拉男孩的手,「不管怎么样,进去再说。」 「喔。好。」两人进入了主建物之中,牡丹大致看了一下,虽然不确定这里是不是二楼,但可以肯定的是,这里绝对不是她最熟悉的四楼跟七楼,只是,说到熟悉……这里,她很熟悉。 「你去看一下外面。」推了推男孩,牡丹指指墙边那扇纱窗。 「看外面?」丹伟嘟囔着瘸着个腿,拐到窗边,纱窗上很乾净,就像新的一样,透过纱窗往外看,丹伟差点晕了,「哇靠,好高啊。」 「好高……。」牡丹紧张地走到那扇让她產生熟悉感的大门前,两根手指往那铁格子花里一探,捞出一把钥匙来。 丹伟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惊叹起来,「哇,阿姨你变魔术啊,这屋子你熟?」 「嗯。」牡丹拿着钥匙看了半天,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 「这里就是我家。」 「你家?啊,你是说。」 牡丹苦笑了一下,点头,「我一直住这儿,醒……醒来的时候,也在这间屋子里。」 「那,怎么会,这是几楼?」 「十八楼。」 「哇。」丹伟整一个惊呆了,他看了看窗外,的确是很高,他是不知道有没有十八楼那么高,但肯定是十几楼,「可是,我们不是从七楼下来,吗?」 「是啊。」牡丹也不懂,「你说,要不要进去?」 「那当然是要进去的啊,不管冥冥之中的那个是什么,他都想要我们过来对吧。」 「冥冥之中的那个是什么。」牡丹被男孩的话逗笑了,心情也轻松不少,是啊,他说的对啊,从七楼往下走了几层最后来到了十八楼,肯定,冥冥之中的那个什么,是想要他们做些什么的。 插入钥匙,还没转动,隔壁的门却嘎擦一声,打开了。 「妍妍!」 一个小女孩的脑袋探了出来,她先是张望了一下,然后露出欣喜的表情,把门,整个打开了。 「奶奶!」妍星几乎是飞奔了出来,一下子扑到牡丹身上。 牡丹也是惊讶,虽然说李家本来就是她的邻居,但是,在一起度过了这么多日子之后,在一起经歷了这么多怪事之后,在这个地方看到她还是一个让人惊讶的意外。 「你怎么会在这里。」几乎是同时的,三个人一起问出了这个问题。 妍星把脸埋在牡丹的衣服里,带着哭音说,「我从那里跑出来就到这里了,家里又是那样,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我一个,只有我一个。」 说着说着妍星还真哭了,牡丹一把抱起她,发现她好像重了些,「好了,妍妍乖,不要哭了,跟奶奶说清楚,你跑出来,就到这里?还是你家里?」 「家里,我家里,跟以前一样,只有我一个人。」 「只有你一个人啊,没关係的,妍星最勇敢了对不对,我们不是马上就过来了吗?」丹伟摸着妍星的手臂,好心的安慰着。 妍星却真的哭了,「我以为你们不会过来找我了,我等了好久好久,东西都吃光了。」 「好久好久?」牡丹和丹伟对看一眼,心中都有了种奇怪的感觉,「妍妍在这里等多久囉?」 「好久好久。」说着说着妍星又哭了,「应该有好几个礼拜,我叫了好几天都没有人过来,饼乾都快被我吃光了,我跑下去又跑上来,最后都是回到家里,呜,只有我一个。」 「饼乾?」牡丹诧异地看了眼丹伟,丹伟则是一脸不解,牡丹旋即看着妍星说,「饼乾?就是你碰到我们之前吃的那些饼乾吗?」 「嗯嗯。」妍星侧身趴伏在牡丹的胸口,看起来委委屈屈的。 「那些饼乾怎么了?」丹伟问。 「我们离开前,这些能带的东西都带走了。」 「啊。」丹伟秒懂的立刻点头,如果一间屋子的时限是廿八天,那那些保存期限较长的食品,肯定是会跟着人走的,这样的话,丹伟看了看那几间屋子,「重新洗牌了?」 「我不知道。」牡丹老实的回答,「先去妍妍家看看吧。」 「喔。」丹伟闻言就要去拉妍星家的门,却被妍星的一声尖叫吓得又缩回了手。 「小公主,你又叫什么?」 妍星叫的小脸通红,好一会儿才止住喊声,开始抽泣起来。 两个大人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外,牡丹把女孩往上掂了掂,女孩的重量让她有些吃不消,「妍妍,怎么囉?」 「不要进去了。」 「为什么?我们不能就站在这里吧。」 「里面有可怕的东西,妍妍不要再进去了。」 「可怕的东西?」丹伟好奇地往门缝里看了看,除了杂乱一些,好像也没什么,东西。 「妍妍不要怕啊,妍妍最勇敢了对不对,这么多天都一个人跟那个可怕的东西再一起,现在,有奶奶跟哥哥陪着你,妍妍就不用害怕啦。」 听了牡丹的话,妍妍猛摇头,脸埋在牡丹身上扭啊扭的,就是不肯进去。 「那,妍妍偷偷跟奶奶说,里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我们让哥哥先进去把它打掉。」 「啊?」丹伟愣了一下,马上意会过来立刻挺起胸膛,「对对,哥哥超厉害的,什么可怕的东西都不怕。」 小女孩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看了一下丹伟,像是在评估这位哥哥的武力值,「哥哥打不过的,没有人打得过。」 「那是你不知道哥哥有多厉害。」说着,丹伟扛起胳膊,露出勉强可以找到的肱上臂二头肌。 小女孩嗤笑了声,露出了一个像是不屑的表情,也许是因为刚刚哭久了,丹伟总觉得女孩的脸看起来,有点水肿? 牡丹将小孩往上又掂了掂,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感觉这孩子在自己的怀里,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就好像抱着个……水球? 水球? 牡丹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她把妍星往地上一放,说,「妍妍乖,自己站一下,奶奶累了。」 妍星被放到地上后,晃荡了一下,坐了下来。 丹伟看看她,又看看牡丹,问,「这小孩本来就这么,肥吗?」 看着瘫坐在地上持续肿胀的妍星,牡丹不禁退后了几步,丹伟见状,也跟着后退,妍星原本只是微胖的身体,现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鼓了起来。 不过眨眼的功夫,小女孩清丽的五官已经被一层撑得薄到快要透明的皮肤给完全展平,如果不是还有些许被撑大的毛细孔中渗透出的层层黑发,没有人能够看出,这诡异的”水球”上,原来有一张小女孩的脸。 小女孩的脖颈已经消失,肿胀的身体从她穿惯的细肩带洋装的缝隙里挤了出来,白花花的肉里面,因为迅速鼓胀的肉太多太快,这让小女孩没有躺下,始终坐在那里,用她那张渐次展平的五官,面对着两人。 真正让人恐惧的是,在那团发泡肿胀的肉团上的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竟然还有着情绪,那个害怕的小女孩的,恐惧。 不知不觉间,丹伟的双手已经紧紧的抱住了牡丹的胳膊,他拉着牡丹的手,一步一步的往后挪着,好像只要离这孩子远一点,他们就更安全一些。 忽然,小女孩的身上,出现了青紫色的斑痕,然后,艳艳的血跡,一点一滴的,晕染了小女孩原本分明黑白的眼睛,就像是受到了感召般,血水,从女孩的眼角,迅速而确实的,流淌了出来。 这画面其实并不噁心,灿烂的阳光、乾净的走道、白色的娃娃、黑色的头发,红色的血。 就在这妖艳的血水漫延到肉娃娃的全身,漫延到乾净的走道时,丹伟终于惊跳了起来,他一把抓住早吓呆了的牡丹,逃回楼道中。 惊魂未定之馀,两人还没来的及开口,一个声音,却打乱了两人的惊惶,「你们终于来了。」 「啊?」 这个声音,男人的声音,熟悉的声音……阿忠的声音? 两人四下张望着,刚从灿烂的阳光下回到阴暗的楼道中,两人的视线都有些模糊,等到他们视线恢復之后,却还是没有办法理解眼前的那个阿忠,究竟是个,什么? 乍看之下,阿忠像是正在往上爬的模样,但是,他往上爬的模样十分彆扭,因为他是脸朝上,背朝下,仰面往上爬着。 他的四肢翻转着贴平在楼梯格子上,他的脸正爬到了跟两人相对的地方,看着他们,阿忠又问,「你们见鬼了唷,这种表情!」 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他那张贴平在楼梯格子上的脸,也跟着扭曲变形,丹伟心头一凛,心想,这不真是见鬼了吗? 抓住牡丹二话不说,丹伟没了命的往下就跑。 跑下两段楼梯后,阴暗的楼道里,终于恢復了寂静,偌大的空间中,只听得到这一老一小夸张的喘息声,「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刚,刚刚,刚刚。」阿忠刚刚了几次,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牡丹扶着他的肩,喘息了一会儿,指着安全门问,「进去?」 「进,进,进,当然进去!」阿忠连一秒都没考虑,抓着牡丹,推门就要往里走,「里面好歹,好歹亮一点。」 牡丹跟着他跑了这一阵,早就头昏脑胀了,现在听他这么说,也只是点头,可就在迈步的那一个瞬间,牡丹突然看到了楼下,她马上拉住了丹伟,指着楼道叫着,「你看。」 「啊?」丹伟顺着牡丹的指示往下一看,竟然看到了一楼大厅,「我靠,这是什么?」 「一楼,到底了?」 「下去!」 两人再没有犹豫,提腿就往下跑,不一会儿,两人就跑出了这栋诡异的a栋大楼,衝到中庭花园中,看着彼此脸上的惊魂未定的神色,竟都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劫后馀生的庆幸来。 在这充满阳光的社区中庭的花坛边上,两人呆坐了会儿,终于,牡丹问,「现在呢?该怎么办?」 「啊?」丹伟颓着肩指着门外那辆他再熟悉不过的交通工具,说,「就照原计画,进车里去啊。」 「啊?」牡丹诧异地看着那辆一直被他忽略的公车,为难的说,「可是他们怎么办?」 「他们?」丹伟略偏过脑袋,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这个满头白发的妇人,在看到了那么多……”怪事”,之后,她竟然还想着别人,她竟然还想着,还会有别人? 儘管这么想,丹伟嘴里还是说,「不管怎么说,我们先把大本营弄好,再想想该怎么开始,开始找人吧。」 「噢。」牡丹这才点头应允,经过这一番折腾,牡丹头发凌乱表情疲惫,已是老态毕露。 丹伟有点抱歉的扶起老太太,脚步却仍是坚定,「走吧。」 「好。」牡丹扶靠着男孩,她是真的累了,很累很累,虽然在道义上她觉得,应该要找到大家之后,再一起讨论下一个步骤,但是,本能的,她也想尽快走到那辆安全的公车里,好好休息一下先。 从中庭到大门这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真要走,也就只是分分鐘的事,到了门口,打开一旁已经被丹伟一行人破坏了的侧门,丹伟扶着老人,走上了公车。 一进入这公车之中,一股阴滞的气息扑面而来,走在前面的牡丹,一颗心也跟着沉了下来,她知道,这车也”沦陷”了,但是,她还是迈着步子往里走,因为,她再也逃不动了,再也,不想逃了。 跟在她身后的丹伟却仍是一副未知未觉的模样,对着经过改装的车内,指指点点,「这边啊,本来都是椅子,我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它拆了,后排更厉害了,我们做了上下舖喔,是上下舖唷,还掛蚊帐。」 牡丹在那座上下舖前,停了下来,静静的看着原本应该让她震撼,现在却已经麻木了的,一幕。 「你在看什么啊?」丹伟扒拉着牡丹的肩,顺着她的目光往里看着,就看到在那架上下舖里,各躺着一个女人,一个是他的女人,一个是他欣赏的女人,「小胖,久久……。」 上铺的久久,大半个身子横在上下舖之间,美丽的脸庞除了苍白些,没有任何异状,如果不是那被啃掉了一大半的身体里,只剩下一些破损难辨的古怪内脏,没人会觉得这个美丽的女孩,已经是具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了。 相形之下,死在下铺的小胖,则显得完整很多,她的双手紧紧抓着床单,双脚绷得笔直,脸上,则是挣扎过后的扭曲狰狞,与久久相同的,她皮开肉绽的肚子里,心肝脾肺肾的也是被啃掉了一大半;与久久不同的,她的肚子,是从里而外,被撕扯开的。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牡丹冷静地看着这两具尸体,冷静地看了看这车内的场景,冷静地问着早已手无无措的男孩,「孩子呢?」 「孩子?」 牡丹指指小胖空空的肚子,「孩子。」 「啊!」丹伟的眼睛瞪的好大,「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牡丹的两隻眼睛,死死的盯着小胖被吃掉一大半的肚子,她在想,那个从他”母亲”的肚子里生撕了爬出来的,会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丹伟的两隻眼睛,死死的,也盯着小胖被吃掉一大半的肚子,他想的却是,不管这怪物是什么,自己,好像都是它的亲爹。 倏忽,一个黑影由下窜出,一晃而就,两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结局篇上 结局篇上 「以上,就是这次竞试的全事件纪录,所有相关资料,都在各位的左边,接下来的三小时之内,本局不再提供任何细节,在场的各位,想要分组的就分组讨论,心中已有定数的,就随意作答,如果还想要再看一次的,请提出正式申请报告,三小时之后,凡是没有答出正确答案或是分析过程有疏失的学员,全部淘汰,现在开始计时。」 在看到眼前出现了主考官那张严肃的脸之后,小灯兴奋的马上脱下头盔,嘴里嚷道,「怎么样怎么样?看出这次是谁没有?」 第一次参加的小黑揉了揉眼睛,又眨了眨眼,然后,喝的一声大叫起来,踹翻了一直坐着的板凳,「马的,查小灯,你这妖妇,我还是不是你亲哥啊,这么噁心的东西你也给我看!」 「噗,小黑,你说的也太夸张了吧,还妖妇哩,哈哈哈哈,你从哪里学会的词啊?」说话的是阿火,他是屋里四个人当中最瘦的一个,或许是因为他比所有人都高一点,所以看起来更瘦削了。 「阿火,你不要说话!」本来就已经不开心的小黑被男孩的语气彻底惹恼了,「都是你带坏了我家小灯,她原本是一个多么清纯不做作的好女孩儿。」 「呃,噁!」 他这话一说出口,屋内所有人(包括查小灯本人),都忍不住做起呕来,「哥,你就别闹了,贡献一下你那个号称175的智商,帮我们一起想一下这是谁的副本吧,我们已经失败了……好几次了。」 「什么叫做号称?你哥我从来就是这么人见人爱冰雪聪明。」 噁! 这回屋里又传来了一阵作呕之声,小黑还在那儿自吹自擂的,好像完全没有感受到这一屋子的不屑。 「好吧,那,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冰雪聪明的大哥,对于这个纪录,您有什么高见呢?」小灯讨好的笑问。 妹妹的话,让小黑又想起了刚才游戏里的场景,忍不住抖了起来,「还高见哩,噁心死了啦!这个,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末日九人组?」 「是啊。」小灯一点也不在意哥哥的批评,她很快的点开游戏的说明列,读道,「此游戏製作过程使用末日九人组之最完整记录,凡于三日内破解本试玩版之民眾,将可获得完整版游戏一组,与游戏调派员竞试资格。」 「呃。」小黑默默的捡回刚被自己踢翻的板凳,重新坐下,抱着胸,露出一脸大人的表情,问道,「你怎么没跟我说可以有调派员资格?」 「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你就答应啦。」小灯痛快的把游戏说明传到大哥的面板上,「看,如果正式版游戏可以连破九人主线,直接通过游戏调派员竞试。」 「哇。」小黑吞了口唾沫,成为调派员一直是他的梦想,但是住在d区的他们,就算能力再强也没有机会参加竞试,现在竟然有这种好事?「你再跟我说说,甚么叫做主线什么叫做副本?」 一直抱着胸冷静的坐那儿没说话的瞎仔,终于忍不住的嘖了一声,「灯啊,你这哥真的有用吗?他完全不懂嘛。」 小灯抱歉的对着朋友讨好的笑笑,「他只是不玩这些,可是他智商是真的高,出生的时候就测定过了,因为他我们本来都有机会到b区的。」 「算了,这种故事我们听太多了啦,反正在土卫8,除了a区的比较有机会,其他都一样。」 「是啊。」小灯也跟着点头,「我爸妈也降想啊,所以,就留下来了,你们也知道,我全家几代都在这区的。」 小黑看他俩聊上了,赶忙踹踹妹妹的板凳,「喂,不是时间紧迫吗?快跟我解释一下啊。」 「喔。」 「末日九人组的由来你知道吧。」 「嗯,很多很多年以前,大家都生活在一个叫做地球的地方,那里,就是我们的故乡。」小黑顺口唱出了耳熟能详的童谣。 「是啊,听说末日病毒爆发的时候,地球上有十一亿人口呢。」阿火也跟着卖弄一下基础知识。 「哇!十,十一亿?我们这才两万多人就已经这么挤了,十一亿,那得多可怕啊!」胖嘟嘟的瞎仔瞪圆了自己那双原本就已经过大的圆眼睛,展现出了极致夸张的惊讶表情。 「就是啊,每次我看到那些数字都在想,那些老头是不是都在骗我们,故意编了段假歷史,对唷,可能就是这样唷,这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种可以吃的植物跟动物,肯定都是想像出来的。」 「别傻了。」小黑拍了一下啊火的后脑勺,「当然都是真的,不是都说了,这些书上写的地球生物现在在a区都还有呢。」 「去,还高智商呢,这你也信?」阿火摸摸脑袋,对小黑齜了齜牙。 「可是真的有。」瞎仔鼓起圆圆的腮帮子,扁嘴,「我爸说,他有一次到a区,有看到很多可以吃的动物,说是牛跟猪。」 「投影吧。」阿火嘴硬。 「那些可以吃的动物味道不知道怎么样?」小灯嘖嘖嘴,一脸的嚮往。 「绝对比肉人好吃。」瞎仔半仰起脑袋,一脸神往的说,「听说,还有一种动物叫狗。」 「啊,我知道狗,听说是一种温和忠实可爱体贴的动物,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小灯舔了舔嘴唇,吞了口唾沫。 「应该是甜的吧。」听她这么说,阿火的表情也柔和了些,「如果地球的那些故事都是真的,那该有多好啊,那时候大家一定都很幸福吧,每天都笑咪咪的。」 说到这儿,大伙儿好像都想到了那种滋味一般,每天每天,都被甜甜的食物包围的,幸福的感觉,想着想着,大伙儿竟不约而同地捧起脸,笑咪咪。 「咳咳。」直到小黑那声做作的咳嗽,才把几个小朋友从那无边无际的臆想中捞了回来,就见他指指被四人围在中间的游戏机器,说,「就算没有病毒,那几个人好像也不是很幸福吧。」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狗!」阿火呛道。 「也没有牛跟猪。」瞎仔补充。 小灯则是在一旁一个劲儿的猛点头,「哥,你不懂啦。」 「好好,我不懂,你先跟我解释一下什么是主线什么是副本。」要在平常,小黑一定会对着这几个不学无术的小伙伴嗤之以鼻一番,再来个晓以大义,彰显一下自己与眾不同的智商。 但是,在知道了奖品的内容之后,这些就都不重要了,游戏调派员噯,那可是个有机会可以去其他太空站跟地球的工作,比a区那些管理食品的都要高级太多,到时候满地的猪牛还有那什么,对了,狗,甜的狗,随便他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再也不用去等那配给的难吃的肉人的肉。 想到这儿,小黑又踹了踹双胞胎妹妹的小腿,「快,快说啦,一点小事拖拖拉拉的,半天说不出重点。」 「喂,你怎么可以踢人?」阿火对着小灯的小腿吹了吹,「呼呼唷,小灯啊,我们不要参你哥了啦,都是因为他,害我们到现在都还没开始分析讨论,他根本一点忙都帮不上嘛。」 「你。」 小灯见两人又要吵起来,赶快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别吵了,我哥说的没错,浪费太多时间了,哥啊,九人组纪录的原理你知道的对吧。」 「嗯,就是利用细胞定位的方式,让人类大脑的细胞完全复製到生物晶元上,然后数位化之后,再用电脑重新运算,虽然复杂繁琐,但是由于是实境的全脑復原,所以,可以更为完整的模拟出原始人格特性,最大的缺点是,复製的时间必须在个体死亡后卅六小时之内完成。」 像是背书一样,小黑把自己知道的部分,一字不漏地念了出来,「末日九人组,是本站对于所保存原始资料档案的暱称,当年由于病毒蔓延速度太快,导致生物晶元感染损毁,最终仅残存完整全境资讯107笔,交由残存的十九座主太空站分别保存。」 听完他一口气解释了这么许多,阿火同情的戳戳小灯问道,「你哥这毛病长大后会不会好起来啊?每次说点重要的事情都要像这样从头说起,累噯。」 小灯耸耸肩,摇头,「这个不会好的啦,我爸说,他们的脑子就像抽屉一样,看过的东西通通都塞在那里,要用什么只能拿出来看,不过,我爸也说了,他已经在存积分了,等我哥十五,要帮他申请脑部区域开发,开发好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背书了。」 「你爸真好。」 「就是啊。」 「喂!」小黑不耐烦地提醒着又聊开了的三人,「别聊了啦,快说正事。」 「好啦。」小灯白了哥哥一眼,想了想,愣愣地问,「我刚说到哪里?」 「主线、副本!」 「喔喔喔,就是啊,这个游戏开始的时候,必须挑选两个人,当作主线,你可以随意选择九人中的任意两个人,之后呢,游戏会随机挑选出一个副本,所谓的副本就是九人组中的任何一个人,然后呢,游戏就开始了。」 「啊?」小黑不是很理解妹妹的叙述,他想了想,又想了想,「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游戏里环境背景的还原设定是主线架构的,但是剧情的发展,就是副本?」 「差不多吧。」小灯认真的点点头,「反正,主线你不用管他,你只要告诉我们,这是谁的副本就好了。」 「那有没有可能,副本就是主线人物的两个之一?」 「啊?!」小灯看了看两个朋友,然后很快的再点开说明档,「哎呀,有可能噯,他这里写着副本为九人之一。」 「哇,小黑你真的好厉害唷。」瞎仔那双大眼睛又瞪大了,崇拜的看着也在看说明档的小黑,「难怪我们都猜不对,原来副本就是主线。」 「人家没这么说。」小黑抬高了点眉毛,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表情,「我刚才看了一下九人组的详细资料,吴丹伟的死亡地点是在公车内,致死原因是车祸;他的女朋友筱盼,致死原因与他相同,是同一场车祸,但是死亡地点是在医院;黄久久则是在病毒爆发前的第一次灭绝中死去。」 「第一次灭绝?」 「陨石那次?」 「嗯。」在病毒大爆发前约百年,由于陨石撞击月球,致使其球面缺失超过六分之一,直接导致地球引力改变,气候异常,两代之内,原生物种灭绝过半,人类数量也从原本的将近一百亿,锐减为十亿左右。 这之后,科学家们尽全力适应地球,修补月球,就在人类终于将生活重又推向正轨之际,末日病毒,爆发了。 「呃,这个女孩子这么老唷,比牡丹还老,我对她很有好感呢,她好漂亮。」瞎仔鼓起圆眼睛感慨着。 小灯瞥了他一眼,好奇的问,「她漂亮喔?」 「漂亮啊。」三个男生,包括一直装老成的小黑,异口同声的说。 「那好吧,继续继续。」 「嗯。」小黑清清嗓子,接着说,「黄久久的死亡地点是那个大卖场,当时因为气候变异的关係,她是被冰椎刺死的。」 「也是刺在腹部?」阿火随口一问。 「啊?」小黑沉吟了声,瞪了他一眼。 「我随便说说啦。」阿火被他看的心里发毛,只想忽弄过去。 小黑却认真的思考了起来,从资料库中,又翻找了一会儿,「阿火这个说法很对,黄久久就是被冰椎刺穿腹部而亡,连脊椎都穿了。」小黑把资料照片发到大家手中的光板上。 「噁。」瞎仔扁嘴,「我不要看这个。「所以我的说法那里很对啊?」阿火凑到小黑身边问,要知道要从这个小黑口里讨一句夸奖,可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如果我没猜错,这些人物在游戏中的死亡方式都与他们在现实中的死亡方式有关连。」 「你不会错的。」小灯很有把握地看了眼她那个同年的哥哥,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说,「久久是这样死的,小胖也是开膛破肚的死掉了,她不是出车祸吗?也撞断肚子了?」 「不是。」小黑找出资料,传,「她是真怀孕了,可是送到医院已经脑死,所以,在医院里养到小孩出生,才让她安乐死了。」 「呃,所以她也是被开膛破肚的,没错。」 「那这样说就不对啦,那个阿忠?爬楼梯那个。」 「对唷。」眾人的目光一起看向小黑,等他说明。 小黑的眉头皱了起来,「噁,查小灯,你这妖妇。」不知为何,小黑又骂起了妹妹,眾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自己手中的光板,果然,一个诡异的全像图片已经在眾人眼前飘摇。 「他是在医院的楼道里自杀的,死了好几天才被发现,身体,尸体因为重力的关係已经產生了永久的变形。」小黑一边说着一边露出嫌恶的表情。 瞎仔吐了吐舌头,他也不喜欢这些图片,但,好像也没这么夸张吧,「小黑啊,你是不是特别怕那种变形的人啊?」 「噁。」小黑夸张的呕了起来,然后真吐了。 「靠,好脏噯。」阿火跳开了两步,但房间总共也就这么大,还是被小黑吐出的秽物沾到了。 小灯赶忙翻出刮板,把秽物刮去,「你们别闹他了,他前几天被带去参观了,肉人牧场。」 「……,参观,那个做什么?」阿火表情僵了僵,虽然说大家从小都清楚肉人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肉人噯,这么严重的话题,连大人们都不敢乱说,更何况他们这群小屁孩。 「那里,很可怕噢?」瞎仔试探着问。 「很可怕。」小黑整张脸都扭曲了,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可怕,「如果下次再有类似的活动,记住唷,你们一定都不要参加。」 「这个你放心,我们这种分数的孩子是不会有这些奇怪的机会的。」阿火跟着抖了一下,然后说,「不过,他们让你去看肉人牧场,是希望在就业季的时候让你去a区吗?」 「我死也不去!」 「别闹脾气嘛,那边很好,可以吃到很特别的好东西。」瞎仔一脸的嚮往。 小黑咬住下唇猛摇头,「不要再说这个了,赶快讨论吧,啊,只剩下1.8个小时了,如果今天弄不出来,这个游戏你们就白买了。」 「对唷,那你快想。」 「边想边写吧。」小灯打开了游戏的储存槽,「首先呢,哥,你要确定副本,然后,游戏公司那边会给我们一个yorn如果答案是yes的,就可以进入分析区,把你的分析打进去,他们就会给你回覆了唷,很简单吧。」 「你们之前都是no吧。」 「是啊。」 「你们前几次,玩的也都是这两个人的副本?」 「是啊。」 「那每次内容都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小灯开始解释,「第一次的时候,主场在学校,那次感觉玩好久,因为丹伟那边十八年很清楚的在过唷,那一次我们猜是小胖,结果答案是那个张君下;第二次的时候,还是在学校,但是卖场的故事变的比较多,十八年也还是清楚的在过,那次我们猜的是德德,还是错了,答案是久久。对了,第二次啊,最后叶慈用刀子把小胖的肚子打开,但是没看到小孩。」 「那么,两次大家出场的顺序跟死亡的顺序呢?」 「出场,都一样吧,丹伟那边先,牡丹奶奶那区后。」 「死亡的顺序……我就记不清楚了。」小灯说完之后,看了看阿火跟瞎仔,「你们记得吗?」 「不是很清楚,但是我记得第一次第一个死掉的是牡丹吧,她脑袋爆掉,超噁的。」 「对对对。」阿火的说词唤醒了大家的记忆,「然后小朋友看到就跑掉了,接着就死成一团了,对了,第一次游戏里面,君下没有死。」 「小朋友也没有啊,我们最后都没看到她死掉。」瞎仔补充了句,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兴奋地接着说,「第二次久久没死唷,阿忠也没有,还有君下……咦,刚刚那次君下也没死噯,副本肯定是他!」 「先别降说,第二次谁先死的?」小灯努力回想着,就想在找出副本上帮点忙,「对了,是德德,所以我们都猜是她的副本。」 「噁,我本来已经都忘了。」阿火用力甩脑袋,「她烂掉了,跟这次有点像,也是烂在床上,但是那次是烂在那个小女孩家的床上。」 「别再说了,那次整一个都超噁的,最后切肚子,超可怕的。」瞎仔在一旁补充,「就是因为第二次的关係,我们本来都想放弃了,但是阿火实在太想要完整版了,听说完整版的内容更丰富,变化更多。」 「你们买这个,只是,想玩?」 「嗯啊,不然呢?真的要去当游戏调派员喔?」 「你们不想吗?」 「想是有想过啦,但是,我们应该不行吧。」阿火难得的卑微了一把。 「有什么行不行的,这个鬼地方我不想再待了,这游戏我一定会解出来,然后,我们四个一起去,当调派员,去其他太空站,回地球玩!」 「真的?」小灯眼睛都亮了,「可以一起的喔?」 「我猜,完整版应该没问题,大不了,我帮忙解开四次。」小黑扬起眉毛,一脸的志得意满。 「还三次四次呢,你先把这个试玩版搞定再说吧。」阿火冷言道,一旁的瞎仔也跟着点头。 「嘿嘿,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什么?是谁!」 「叶慈。」小黑一边说一边键入叶慈的代号,就听到围在四人之间的游戏主机发出了一阵悦耳的铃声,然后,一个柔和的女音说道,「答案正确,请于三小时内详细输入思考过程以供参考,计时开始。」 「三小时,时间又回到三小时了!哇,挺够意思的嘛。」 「是啊,早知道只要玩游戏就可以当调派员,我干嘛还要参加那些乱七八糟的社团啊,吼!!!」小黑愤怒地大吼起来,屋子里另外三个小伙伴也跟着一起高声大叫,四人胡乱兴奋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好吧,现在开始分析。」说话的是阿火。 「okok。」小黑开心的整张脸都亮了,「分析分析,开始,分析!!」 结局篇下 结局篇下 「叶慈,原来是叶慈啊,看不出来啊,他戏份也不多。」阿火站起来,小幅度的伸展了一下四肢,「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小黑得意的戳戳自己的脑袋,「用脑袋想啊。」 「用脑袋想。」小灯打开了自动记录转发功能,接着问,「然后呢?」 「对于找出这个副本,我用的是删去法。」 「删去法。」瞎仔做了个挥刀的手势,「我最近在跟我家隔壁的山下先生学剑道,他跟我解释他的名字,原来山上面,还有很多植物喔。」 「植物?哇,那他应该要叫山上,这样感觉比较气派,山下就普通了。」 「我也这么觉得。」 「你觉得他会不会也愿意教我?我让我爸去跟他说。」 「我觉得不会喔。」瞎仔鼓起圆圆的腮帮子,煞有介事地上下打量着阿火,然后摇摇头,「他说他不喜欢太单薄的学生。」 「唉。」阿火屈起手臂,实力凹出一个小老鼠,「我其实很有肉的。」 「没办法没办法。」瞎仔露出一脸嫌弃,跩跩的说,但转头一瞥,看到已经好一阵子没说话的小黑正冷着脸看他,赶忙放上一脸讨好,「对不起啊,又跑题了,你刚刚说删去法是怎么回事啊?」 小黑白了他一眼,这才接着说,「一共九个人,分成了两组只要我们能先确定副本不在哪一组里面,成功的机率就高了许多。」 「那确定了副本就在哪一组,成功的机率也高….很多。」不由自主又打岔的阿火,在看到小黑那冰冷的目光又朝他扫来,赶紧住了口,做了个请说的手势,「抱歉啊。」 「从你们刚才跟我说的,前两次的游戏经验,我们可以大胆的猜测,副本人物会决定主要剧情的发生场地,你们前两次都有玩到完整的丹伟组的十八年对吧。」 「对。」小灯用力点头,接着说,「所以,这一次丹伟组的那一整段时间只用了几句话就解决了,所以,你猜副本人物是在牡丹奶奶这边。」 「聪明。」小黑给了妹妹一个大姆指,表示称讚。 小灯笑咪咪地看着哥哥,然后对着身边另外两个朋友,展现自己骄傲的下巴,「那,为什么是叶慈呢?」 「就是啊,要我就不会猜那个阿伯,我会猜张君下,他太可疑了。」 这回小黑没有反驳瞎仔的说法,只是点头,「我也觉得他怪怪的,可能是个隐藏的boss。」 「是吧,我们玩三次,三次他都没有死亡结局噯。」 「可是第一次他是副本人物。」 「但是第二次第三次,他都没有死亡结局,就很可疑吧。」 「是啊。」小黑拿起光板看了看游戏说明,「这次结束后,不管有没有拿到完整版,我们都要再玩几次。」 「几次?!」 「你刚不都噁心的吐了?还几次?大哥,跟你说喔,我们玩的第二次那真的是……。」阿火把手肘支在小黑肩上,摇头晃脑。 「这是真的。」小灯吐吐舌,「那次真可怕,晚上我都做恶梦了。」 「不管怎么说,多点经验总是好的,别忘了,我们还要攻破完整版,争取在就业季之前,四个人都拿到调派员的资格。」 「yes!」小黑的话让大家热血沸腾,四个孩子一起站了起来,四隻小手交叠在一起,用力而认真的,喊了口号。 「那么,告诉我们吧,叶慈是怎么回事?」由于空间实在狭小,大伙只好快快的又坐回自己的位子上,讨论正事。 「首先呢,我们已经确定了副本人物是在牡丹组,然后呢,从你们前两次的经验我们还可以得到另一个结论,那就是。」小黑停顿了一小下,试图製造一点悬疑,他的小伙伴们也很捧场的,瞪大了眼。 终于,小黑的虚荣心得到了足够的养分,他开始解释自己的判断,「你们有没有发现,前两次的副本人物,都是没有死亡结局的。」 「第一次副本是君下,第二次副本是久久,这两个人你们都没有看到死亡结局对吧?」 「对。」小灯回想了一下,「所以说,我们刚玩过的第三次里面,叶慈跟君下还有牡丹跟丹伟,哇,一共四个人没死。」 「第一次玩的时候是君下跟妍星;第二次玩的时候是君下跟久久跟阿忠;第三次,君下叶慈牡丹跟丹伟。」阿火竖起四根手指头,「酷,那玩到最后,不是九个人都没死掉?」 「这样才对吧,不然只要想办法多玩几次,总会找到方向的,你看,又不难。」小黑接着说,「没有死亡结局的四个人里面,丹伟跟君下可以去掉,因为他们是十八年那一组的对吧,所以只剩下了牡丹跟叶慈,这两个让我考虑了很久,他们俩个都是一直住在那些好房子里的。」 「是啊,那些房子真的太好了。」 「超好。」 「超级好。」 「好大好大,他们一个房间比我们整个家都大,他们还可以一个人住一个房间。」阿火羡慕的都要喷火了,他激动地说,「就算是为了看到这些地方,我也要玩到完整版,完整版场景一定更完整,小黑我跟你说喔,第一次玩的时候,我们就有看到丹伟整组一路逛到的虚无唷,真的很空,很奇怪的空。」 「很奇怪的空?」 「就是你明明看到这里有个东西的,但是靠近一看才发现这里又不像有东西。」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面对小黑的好奇,阿火只能求助的望着其他两人,小灯想了想之后,尝试着解释了一下,「就像我们这里啊,你看到外面的船舱房门对吧,可是进来之后,却发现里面好像有这些桌椅板凳,但是靠近一看,却变成一个,变成一个……。」 「肉块。」瞎仔帮小灯补上了她一直想不出来的东西。 「对,差不多就是这样,变成一个完全没关係但是你认识的东西。」 「但是还是个实际的东西对吧。」小黑问。 「不一定喔。」阿火摇摇头,「有几次他们打开房门看到的东西我就从来都没看过,他们好像也搞不清楚是什么,然后,他们就关上门走了。」 「喔?难怪,小胖也说不清楚,只说什么虚无。」 「就是啊。」 「哈哈哈,果然跟我想的一样。」听到这儿,小黑大声笑了出来,然后握拳,「这下我更有把握了。」 「嘿嘿嘿。」看着一屋子茫然的表情,小黑止不住的又贱笑了几下才说,「我刚才不是正说到要怎么在叶慈跟牡丹之间选一个吗?」 「是啊。」 「现在想想,这两个人真的很像啊,都是老人,都在这个社区住了很久,而且,还都是会照顾人的好人,性格上也没什么特色。」顺着小黑的思路,阿火做出了自己的分析。 「这样说不对喔,叶慈是坏人,他把君下的人生都毁了,难怪游戏公司没有揭露出他的死亡结局,以后等我们进入游戏公司当调派员的时候,也要这样,为这些受到虐待的人争取一点隐私。」 「可是现在游戏已经没有像这款末日九人组这么大手笔囉,这几年顶多就是几个太空站里找一些虚拟的次人格出来,当年那种技术,根本就找不到。」 「所以我们才要争取进入游戏公司当调派员啊。」小黑意气风发地说,「我们要回地球找,当年那么那么多人,我就不信那个病毒真的把全部的资料都感染了。」 「哥啊,你说我们如果到地球去,会不会也被感染那种病毒啊,看起来好可怕,人会烂光光。」 「不会啦,游戏公司已经派过好几组人到地球上了,你没听说吗?最近中央已经开始讨论是不是要让人口回流,你也知道我们住的有多挤。」 「就是。」阿火赞同地站起身来,「每个太空站当年设计的时候,人口上限是一万的,现在都两万多了,我听我爸说喔,再过几年人口问题如果不改善,大家就要被轮流冷冻,送下土卫八跟肉人一起过了。」 「天啊。」瞎仔捧着自己肉肉的脸颊,都快哭了。 「所以我们一定要争取当调派员,绝对。」 「好,我们不打岔了,你接着说,刚刚你发现了什么,让你肯定是叶慈不是牡丹。」 「场景的详细度。」 「场景的详细度?你是说不熟的地方就虚无?」 「聪明。」小黑又比出了个大姆指,「本来我只是单纯的推论,因为,在牡丹跟叶慈之间,这里是牡丹的主场,但是牡丹去过的地点太少了,除了他自己家里,就只有中庭跟a栋里的几个单位,可是叶慈,我们跟着叶慈就算是走马看花,也看了好几栋房子对吧。」 「是啊。」瞎仔点头赞同,忍不住又夸,「那些房子好棒,我好想住在妍妍住的地方,有好多顏色的床,好多顏色的小桌子小椅子,还有好多顏色的书,那东西就是书对吧?」 「书啊,虽然我想看看狗,但是可以摸到真正的书也很棒啊。」 「我们家有两本喔,摸起来很好玩,上面有很多古怪的图案,我爸说那是字,跟我们现在用的字都不一样了。」小灯炫耀着挺胸。 「那下次让我摸一下好不好。」 「我问问我爸。」 「老头那么小气,不会答应啦。」 「我也这么觉得。」阿火虽然跟双胞胎不是一个爸,但是稍微有点常识的都知道,书本有多珍贵,那可是植物做成的。 「没关係,反正等我们进了游戏公司当了调派员之后,回地球拿他个几十本书回来,还可以当礼物送给大家。」小黑豪气的双手一伸,差点打到阿火。 阿火机灵的往后一仰,避开了可能的一击,在面对小黑抱歉的目光时,阿火趁机问道,「所以,你就凭着这一点确定了叶慈是副本人物?」 「是三点。」 「三点?」 「第一,副本人物出现的组别剧情较多;第二,副本人物不会有死亡结局;第三,副本人物决定游戏中重要景观的细节。」 「第三点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如果你们玩的前两次,丹伟是主线又是副本的话,应该就不会出现虚无了,他只会带大家到他熟悉的地方,看过的地方,就像君下会把大家带到学校,久久会让大家留在卖场。」 「那小胖……的话,可能就是医院囉,我们还没玩到医院过。」 「这个难说,小胖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植物人了。」 「植物,除了肉人还有植物人?我怎么都不知道,那为什么我们没有植物可以吃?」瞎仔被这三个字震惊了,这四个孩子里,看体型也知道他最在乎吃。 「不是那个意思啦,在以前地球时代,植物人的意思就是脑死的那种人。」 「那肉人也脑死啊。」 「哎呀,跟你说不清楚,肉人是天生无高级大脑的人类,养来就是吃的,可是植物人是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因为受到伤害让脑部產生不同程度的病变,就,丧失功能了。」 「就变肉人了?」瞎仔的眼神中流露出恐惧,「好可怕啊。」 「是很可怕啊,所以我猜啊,小胖的副本可能也还是在车里,如果以她为主线,不知道会不会还是跟丹伟久久张君下他们一组唷。」 「这个还真不知道。」小灯端起了下巴,摆了个高深莫测的造型,「我们只玩过丹伟跟牡丹,看起来主线人物固定的话,分组就固定了。」 「看来是这样,那我刚刚说的那三点你记住了吗?运用你的文学能力,把这三点扩大成一篇文情并茂的千字分析,然后传送到游戏公司吧。」小黑总是记得把正事摆前面。 「啊?」小灯不解地看着哥哥,「我们一直在传送啊。」 「一直在传送?」 「从送出答案之后,就出现了这个。」小灯把光板给大家看,上面有着自动转发功能的显示,「然后好像就是我们讨论的全部过程,它就给他自动转发过去囉。」 「那我们说的那些废话。」 「也传过去,了吧。」小灯有点不安,这么一想,他们刚才的确是废话连篇。 「那,算了,有结束键吧,反正该说的也都说了,送出去了也好,省的我们花心思想句子。」 「喔。」小灯找了找,最后对着镜头说了句,「全部分析过程如上所述,就降。」然后关掉机器。 「你怎么老是就降就降,爸都说你好几次了。」 「没办法,口头禪,喔耶,事情做完了,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睡觉?」 「嗯啊,不然呢?你还想干嘛?」 「当然是趁着记忆犹新的时候,再玩一次啊。」 「还玩?」 「你不就是想玩才买的吗?刚好明天又没课,我刚看了一下时间,三天期限到明天中午截止,我们搞不好还可以玩两次,让结果更确定,分析更顺畅。」 「你不确定结果?」 「你笨啊,我不确定结果会进入分析步骤吗?」 「可是我不想玩了,我想回去看电视,今天有jeal的演唱会。」 「那你回去吧。」小黑很大方的说,「这游戏只要三个人就可以啟动,我跟小灯还有阿火也够了。」 说话间,阿火已经拿起了头盔,他是真喜欢游戏的世界。 小灯耸耸肩,无奈地也只能配合,先不说小黑是他亲哥,当初他可是很义气就过来帮他们玩了,还顺利地解开了副本人物,现在陪他玩一场,理所当然。 看着他们仨,瞎仔认命地拿起眼前的头盔,「就玩一场啊。」 「一场,就一场。」小黑开心的笑着,然后输入了吴丹伟跟金牡丹的代码。 「还玩他俩?」 「当然。」小黑举起头盔戴上,「我想看看这次会有什么不一样。」 「啊!希望不要又有更噁心的死法了。」 「难说喔。」 「呜,下次jeal来土卫八,你们得陪我去看她的演唱会。」 「好啦。」 「啊,要开始了,准备好了吗?」 几乎是一个瞬间,四人同时没有了声息,小小的房间里,四张小小的铁板凳上,坐着四个小小的孩子,他们围着一个球状物体,这球,正在发光。 公车上,丹伟歪着脑袋正睡着,一个硬梆梆的脑袋突然砸向了他的下巴,活生生把他从甜梦中惊醒,看着躺靠在他怀里的女孩,丹伟偷偷把她往肩上推了点,然后靠着车窗,继续睡去,今天晚上八点,他可是跟人约好了要攻城,现在,他只想好好睡一觉,他必须,好好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