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主人(1V1)》 01 高考后的暑假,裴加人生中第一次觉得自己好运气。 市里的大酒店招暑假工,经理看她外貌干净亲人,破格招了她,负责酒席传菜收拾,一个月两千五,重点是包吃包住,正合适在家待不下去的裴加。 同事阿姨见裴加只知道闷头干活,不禁提醒她:“二楼这几个厅收拾得差不多就行了,每天两场,东西换的快,人也伺候不过来。重点是三楼那个水晶厅,你要有机会排去那厅当班,可得细心点!” 阿姨悄悄说:“那厅可贵了,光场地费就二十万,里头一桌上万!什么海参鱼翅,龙虾牛排,都少不了,记得撤菜的时候悄悄打包点,别嫌脏,那有钱人吃的东西,都好着呢!” 裴加说谢谢阿姨,想说自己没什么好嫌弃的。她在家里就总捡剩饭剩菜吃,还是凉的。 裴加也没往心里去,谁都知道水晶厅是个肥差,哪轮得到她。 但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高考出分第五天的下午,裴加还在收拾中午的谢师宴,同宿舍的林芳跑过来,说要出去一下,让她替个水晶厅的班。 “可我这里还没弄完。” 裴加面露难色,眼下浅青,昨晚她忙到一点钟才睡,今早又起来布置,到现在还没吃午饭。 林芳双手合十,眼泪汪汪,说是男朋友出事了在医院,她快急死了。 “行。” 裴加见推辞不掉,就干脆答应了。她不知道爱情有多宝贵,但知道旷工一次扣两百,这是真的贵。 “放心吧!厅里不用我们布置,他们请了专门的人来,我们就传菜收拾,不累的。”林芳感恩戴德:“我明天给你买奶茶喝!” 裴加摆摆手,让林芳去的时候慢点,今天大厅楼梯铺了地毯,有些滑,别待会摔了和男朋友一起住院。 裴加抓紧收拾完,洗干净手,上三楼的时候,看见一块巨大的喷绘立幕。 深邃遥远的天空,云层重迭,光彩奇耀,可能是飞机上拍的高空照片。上面写着流光溢彩的一行字:云端璀璨,振翅高飞。 “恭贺云家小女云灵翰高考550分,被心仪学府预录取。”裴加轻声念完,不禁笑了。 550分,比她还低一百分,也能算高分?至于云端,就更攀不上了。 裴加正笑,抬头望去,发现大门边站了两个人。 裴加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女孩,一身暗蓝色的星空纱裙如海水般轻盈曳地,无数细碎的光芒闪烁着,映衬出她那截白瓷似的手臂。 女孩戴了王冠,很闪,也许是真的钻石做的。她一头微卷的长发,面容精致,像是个瓷娃娃一样,轻轻笑着。 裴加第一次在现实里面看见像公主一样的人,只觉惊为天人。她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才看见挽着女孩手的男人。 男人一身低调的银灰色西装,身姿颀长,面庞深邃而立体,侧过头时,宴会厅里的灯光透过门缝照在他脸上,犹如云间明光,当真是天上的人。 裴加看见他低下身,满脸温柔笑意地同女孩说话。 裴加听见女孩喊他哥哥,听见男人说别紧张,这是她值得庆祝的日子,他特意为她准备了大礼,只管开心大胆地往前走就是了。 “但是……”女孩似乎有些犹豫。 厅里响起了音乐声,主持人的声音也传了出来,显然是开场了。 “您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裴加立刻走上去问。 “哎,你来得正好!帮我把泡芙抱回笼子里,我待会再去抱它!”女孩喜出望外,转过身来,递给裴加一只纯白色的猫。 裴加匆忙接住,安稳抱到怀里,女孩才放心。 “笼子在我化妆间里,锁进去就好了,动作轻一点,别弄伤它了。”女孩着重提醒:“它很娇的。” 裴加:“好、好的。” 男人看出裴加的紧张,提点她:“放心,它不咬人。” 裴加还是第一次抱猫,毛茸茸软乎乎的,害怕又喜欢,一颗心怦怦跳。她听见男人的声音格外磁性清冷,好听极了,一时有些恍惚。 “谢谢,我会办好的。”裴加匆忙低下头,抱猫离开。 裴加转身后,宴会厅大门打开,里面的气氛分外热烈。裴加听见主持人欢喜的声音:“有请我们今天唯一的主角,云灵翰!” 悠扬的音乐响起,光影变幻追逐,如众星捧月般照在云灵翰和男人的身上。 他们走进那扇热闹的大门里,随后大门关闭。 裴加停在原地哑然。 水晶厅的化妆间有三个,女孩没说是哪个。算了,问题不大,都找一遍总有对的。 万幸,裴加第一次打开门就找到了猫笼,她把猫小心放进去,猫咪叫了声,声音又软又甜。 直到这时裴加才发现这是一只布偶猫,纯白色的长毛,还有湛蓝如海的漂亮眼睛。 比裴加微博上关注的一只网红猫还漂亮,肯定价值不菲。 “你好乖啊,你叫泡芙是吗?你好你好,喵~” 裴加蹲下身,确认笼子锁好了,发现猫的脖子上挂了个蓝色的吊坠,也是亮闪闪的,和它的眼睛很配。 “你在这待一会儿,你主人走完开场就来抱你了。我还要去忙,笼子里有水也有吃的,乖乖的啊。”裴加同泡芙挥了挥手,确定化妆间的空调开着,才关上门赶回去。 她从员工通道的小门进去,台上一首歌刚唱完。 裴加暗想这歌手真厉害,和原唱不相上下,才发现舞台上站了人,不就是那个歌手本人吗? 宾客们激动得大叫,云灵翰更是激动得上去握手,情难自禁地落泪。 “谢谢你来参加我的庆功宴!更要谢谢我哥哥,他这样支持我关心我体贴我,他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真的……”云灵翰泣不成声,给了男人一个拥抱。 场景变暗,灯光落在这对兄妹相拥的身影。 主持人适时放缓了音调,煽情道:“十年寒窗苦读,千军万马相争,但请你相信,你并不孤独,家人永远是你最坚实的依靠,永远是你挑灯夜读时的温柔关怀,更是托举你展翅翱翔的阵阵疾风。亲情沉默而温暖,让我们对爱着自己的家人说一句谢谢。” 云灵翰已经哭哑了嗓子,妆容都有些花了。她哽咽着说谢谢,男人摇了摇头,适时调整角度,将她与台下的宾客隔开,不露出她此时并不完美的模样。 裴加站在阴影里,最遥远的最后一排,但也听得清清楚楚,莫名有些想哭。 她倏然笑了下,想抑制自己的情绪。 万幸,领班催她上菜了。 水晶厅的餐盘是鎏金的,有些沉,磕了碰了都赔不起。裴加很快就没心思想别人的事了。 台上开始播放云灵翰值得回忆的点点滴滴,明星歌手再度上台演唱,裴加专心传菜布菜,忙的没空抬头。 这场庆功宴请的都是些朋友同学,年轻人喝酒聊天的少,散的早,说是出去唱歌攒局玩剧本杀。 裴加实打实站了一整天,腿有些软,也不好意思和同事抢那些品相还好的菜,只想赶紧收拾完去休息。 她回更衣室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打开手机,看见母亲的十个未接电话。 正巧又一个打过来,接通后抢在对面劈头盖脸骂之前,裴加开口:“今天活多,怕手机丢了没拿,怎么了?” “活多就能不接我电话了吗?”对面说:“你弟后天过生日,你做姐姐的该送礼物吧?他想要个手机,要苹果的。” “我没钱,我有钱干嘛不给自己换一个?”裴加冷笑了声:“生日礼物是什么东西?我有十年没收到了,你怎么不补我一个手机?” “你不是说在上班吗!你钱呢!”母亲大声斥责:“你都十八岁了还好意思问我要钱?家也不知道回!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 “我上班给自己攒学费,不然指望你给我交吗?你不是让我赶紧嫁人别读书了?” 裴加正要动气,门口忽然有人敲门。 “有人找,挂了。” “你敢挂我电话,混账东西,不孝女……” 裴加挂的果断,正要收拾笑容面对同事,门外却是两个警察。 “有人报案说水晶厅丢了件珠宝,价值百万,我们正在找。”警察出示证件,对裴佳说:“东西是在化妆间里丢的,监控显示你进去过,请你配合调查。” 裴加点头,乖乖跟警察到别的房间等待。 期间,裴加又遇到了云灵翰的哥哥,此时脱了外套,露出打了领带的衬衫,眉宇低沉,干练而疏离,很关心进展的样子,身上自有一股无法靠近的威势在。 裴加不敢多看,气氛格外阴沉,还好林芳回来了,裴加能和她聊天解闷。 期间趁经理进来,问大家有没有什么要说的,裴加举手要了份员工餐吃。 半个小时后,警察说失物找到了。裴加松了一口气,端起盒饭想去加碗饭,警察拦住她说:“东西是在你包里找到的,你叫裴加,对吧?麻烦你跟我们去局里一趟。” 02 裴加手里还端着饭盒,亲眼看见民警打开她的帆布挎包,露出夹层小袋里的那枚蓝色宝石。 亮闪闪的,有些晃眼。 分明就是挂在猫咪脖子上那颗。 “不是我。”裴加把饭咽干净,大声解释:“我摸都没摸过它,酒店不是有监控吗?查监控就行了。” 警察皱起眉,目光移向门边的那个男人,显然是在看失主的意思。 十点多了,正是人群散场的时间,男人一直紧锁的眉宇间略显疲惫。他抬眸,看了裴加一眼。 那双狭长深邃的眸子格外很是疏离,有一种高楼万里的傲气。 分明只是被淡淡的一眼,裴加却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她害怕,无助,想要大声尖叫,双腿发软,只能绞尽脑汁证明自己。 “等等,咱们这事不是还不一定吗?” 三个经理全因为这事过来了,招裴加的那个也在。 他一把将裴加带到一边,狠瞪了一眼。 “我没有!”裴加摇头:“真不是我。” 经理啧了啧嘴,低声嘱咐她:“你知道你摊上多大的事了吗?那是云贺瑞,能来咱们酒店都是赏光!你要真一时糊涂,就乖乖认错,求他大人不记小人过。” 裴加梗着脖子,眼睛有些红了,双手都在抖。 经历见人多了,知道这是委屈坏了,又劝:“你不是刚考上大学吗?真去了警局,给你记个罪,别说大学,这辈子都毁了!现在求他私了,只要他说算了,警察也会给他面子!东西原模原样还了,大家都省心。今天人家妹妹大喜的日子,早点消停对大家都好!” 这些道理裴加都懂。 但事情不是她做的,她绝不可能认。 她忍住眼泪看了眼云贺瑞,此时他半低下头摆弄手机,半张侧脸深沉至极,显然是不耐烦了。 裴加知道,自己已经完了。因为这件事,自己扰了他和妹妹的好心情,哪怕能证明清白,也落不着一点好。 “查监控吧,真的不是我。” 裴加身材瘦小,从三位经理的包围圈出去,嗓音微微颤抖:“我可以跟你们去警局,一定全力配合调查,我相信你们会还我清白。” 经理听到这话险些背过气去,但分工明确,一个负责给警察道歉说只是看小姑娘年纪轻,忍不住关心,绝不是妨碍办案。另外两个给云贺瑞道歉,保证这事一定会圆满解决,他们绝对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他今日先走也可以。 “不用了,我一起去警局。” 云贺瑞摆了摆手,拒人千里。他又看了一眼裴加,冷淡的声音却仿佛命令一般:“慢慢查,查清楚。” - 午夜,裴加单独接受审讯。警员问要不要通知家人,裴加拒绝了。 他们规劝裴加:“经理说了,你家庭情况不好,一时见财起意才犯了错。只要你自愿认错赔偿,获得失主的谅解,我们也会积极替你申请减轻量刑。” 裴加冷得厉害,不禁笑了下。 “是,我是穷,但穷就要偷吗?没道理的。”裴加气愤极了,浑身止不住发抖:“做事要讲证据,没做过的事我为什么要认?你们不能查指纹吗,绝对没有我的!” “你这样硬拖着,最后监控出来了,浪费的是大家时间!” 裴加索性不说话了。 两个小时后,调查结果出来了。 顾客化妆间是没有监控的,走廊只拍到林芳进出化妆间的身影。指纹结果也出来了,被特意擦过,无法为裴加澄清。 但裴加运气好极了,员工休息室用来监控员工出入的摄像头,前两天不知怎么歪了,能拍到门口的半边储物柜。 那储物柜离门口近,换脱衣服麻烦,锁又坏了,谁都不想要,正好是裴加的。 监控里,林芳直接打开门,拿出裴加的包,往里面塞了东西,然后急匆匆走了。 警察把林芳叫来一问,证据一摆,她很快就认了。 她哭着交代是男朋友住院了要钱,回来想问裴加借钱,路过水晶厅的化妆间,一时鬼迷心窍就偷了东西。至于为什么放裴加包里,是她本想偷了就走,但走到一楼就被领班叫去厅里帮忙,做贼心虚不敢拒绝,太害怕,就先放在裴加包里了。 其实林芳不止偷了猫猫脖子上的蓝宝石,还偷了一些化妆品,也全在裴加柜子里面。 证据确凿,案情清晰,警察就放裴加走了。 深夜两点半,警局外漆黑一片,夏天的晚风有些潮,似乎快下雨了,裴加穿得单薄,走出门口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我送你?” 黑暗中,一道清冷的男声响起,似雨破重幕一般惊心。 裴加侧过头,看见云贺瑞站在门边,熄灭手机屏幕,手中一点橘红色的火星立刻掐了。 他走到她身前,裴加才发现他有这么高。 她害怕地往后一步,云贺瑞说:“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 他指了指不远处,那里有一辆黑色轿车,裴加不认得牌子,只知道比马路上看的高级,车牌号y四个7,一看就很贵。 “不要。”裴加拒绝了,站在原地没有动。 云贺瑞略显诧异,猜测是小姑娘觉得自己被怀疑了,委屈起脾气了。 他正要说这么晚了不好打车,却听见裴加说:“我不上陌生人的车,很危险。” “……”云贺瑞一时没话答,不禁笑了声。这小姑娘还挺谨慎,乖的很。 云贺瑞:“别担心,不是我开车,有司机在。” “两个陌生人,更危险了。”裴加目光坚定,想说自己打车,但她来警局没带钱包也没拿手机。 虽然不太好意思,但她只能请警察待会空了送她回酒店。 “那我打车送你回酒店,这样总放心了?”云贺瑞对司机摆了摆手,走到警局门口,过了好一会儿才拦到辆出租车。 裴加仔细看这是不是正规出租,云贺瑞替她拉开后门,她就顺势坐进去了。 裴加坐后头,云贺瑞坐在副驾驶,司机看两人的眼神就有些奇怪。 好一会儿两人都不说话,司机问去哪儿。 “去尔登酒店。”裴加说。 司机一脚油门出去,等红灯的时候,他问:“大半夜出什么大事了,从警局出来啊?” 裴加看着窗外细雨如丝,窗上起了雾,不说话。 云贺瑞说:“没什么,小事情。” 司机识趣地没继续谈,绿灯亮起,还没起步,就听见抽泣声。 裴加在后座哭了。 她委屈不甘极了。自己刚刚吓得都快晕过去了,在别人眼里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小事。 她感觉到前头两人的目光,干脆用力侧过脸,当做看不见。 下车后,云贺瑞也跟着下了车。 他看着裴加走向那幢已经稀无人烟的昏暗大楼,看见她瘦小的身影微微颤动,细雨中隐约能听见她强忍的哽咽声。 真犟啊,云贺瑞想,都这样了还不回家休息,还想着明天继续打工。 云贺瑞莫名的,于心不忍。 他想起刚刚的监控画面,他无意间瞥见了她的半侧赤裸背影。小姑娘脱下那身褐灰色的围裙装,露出瘦骨伶仃的半边身子,光洁纤白的背上,有一大片的暗红色伤痕。 云贺瑞一眼认出那是烫伤,而且还是旧时没有被妥善处理照料的结果。 分明那伤是在她身上,云贺瑞却觉得自己的心有点疼,可能是今天的确有愧于她。 “裴加。” 云贺瑞喊住她:“那里没人,门也都关了,别去了。跟我走,我给你开个房。” 03 夏夜空寂,细雨如丝。 云贺瑞的声音清冷明澈,破雨而来,让裴加为之一颤。 但她没有回头。 她执拗地走到宴会楼前,找到偏侧的员工通道,试图推开。 门关紧了,纹丝不动。 并没有人为她留门,哪怕她的手机和钱包都还在柜子里。 裴加用力敲门,喂了几声,静悄悄的,四周黑洞洞一片。 她扶住门,才没有颓然倒下。 云贺瑞知道她心情差,没有打扰,只是站在屋檐下等。 不久,裴加站起来了。 夜深了,她也累了,脚步虚浮,站不太稳。 她看向他的目光也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对上他的眼睛。 “走么?”云贺瑞放轻声,问她:“你不走,我可走了。” 裴加没说话,咬着嘴唇,跟在云贺瑞身后。 酒店大厅灯火通明,大理石地面一尘不染,反射出水晶吊灯的炫目光线。 裴加虽然在这家酒店工作,但还是第一次进酒店大厅。她听见哗啦啦的流水声,很悦耳,发现是西侧一整面的水幕墙,光影变幻着,虚实不定,梦幻极了。 “开一间房。”云贺瑞打开钱包,将会员卡递过去,习惯说:“最好的那间。” “好的,没问题。2701可以吗?”前台微笑询问:“需要套房服务吗?” 云贺瑞摆了摆手,拿起房卡就走。 前台也不敢多跟,只说电梯在右手拐角。 云贺瑞没进电梯,他把房卡交给了快把眼睛贴到水幕墙里的裴加。 “你自己能上去吧?”云贺瑞说:“这么晚了,我续了半天房费,你可以好好休息。” “啊?好、好的。” 裴加听不懂,但乖乖接了,“谢谢你。” “不客气,今天的事你也累了。”云贺瑞摆手告别。 他本该直接离开,赶回家看看被扰了心情的妹妹有没有好好休息,是不是在通宵喝酒发疯。但刚走到门口,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 他看见裴加在原地打转,手里捏紧一张房卡,似乎快哭了。 她站在璀璨的水晶等下,眼眶微红,一张白净的小脸缀着光,蓄满了晶莹泪水,偏偏咬紧唇逞强,沉默得我见犹怜。 云贺瑞暗叹自己还是应该做事尽心到底,又回来说:“我送你上去。” “好。”裴加第一次抬头看云贺瑞,眼睛都亮了,像是看见了救星:“谢谢。” 云贺瑞订的是总统套房,整层空荡荡的,走廊铺满地毯,踩上去都没有声音。 裴加找到指示牌,一直往前走,好久才找到门。 “2701,是这间没错。”裴加反复确认房卡,生怕再闹笑话丢人了。 她照着电视里的样子,将房卡贴上去刷了一下,然后推门。 嘀哩嘟—— 没开。 她整个人差点撞到门上去。 她不好意思地笑,又刷了一下,还是没开。 难道是刷的地方不对?她又换了个地方,这下连动静都没有了。 裴加连续试了四次都没开门,她猜测可能是门坏了,她应该下楼去找人换一间。 可刚刚前台看她的眼神可怪异,和那个出租车司机一样,揶揄打量,让她难堪极了。 “怎么打不开。”裴加急得厉害,心想自己运气也太差了。 “不是感应式的,这里插进去。”云贺瑞终于走到她身边,半俯下身,握住她已经泛白的手指,将房卡拿走。 他轻车熟路地开门,屋内空旷,只有一盏幽幽的灯。 裴加看见开关了,赶紧开灯,但没亮。 “要插房卡取电才行。” 云贺瑞见她这样着急,只能走进去,替她插了房卡。 灯光亮起来之后,裴加才松了口气。 “你怕黑么?”云贺瑞才看清她此时的样子,这番折腾下来,还淋了雨,小姑娘憔悴不堪,很是狼狈。身上那件薄薄的碎花裙皱极了,潮乎乎地贴在她身上。 裴加用力摇头:“我不怕黑。” 云贺瑞并不拆穿她,指了指右手边:“那里是主卧,里面有浴室,带浴缸,你可以泡个澡再睡,淋了雨很容易感冒。” 裴加点头。 她站在门口,怯怯地看着云贺瑞。 云贺瑞知道她在怕什么,毕竟她在电梯里就有意和他保持距离,是个会保护自己的乖小孩。 “那我走了,有事可以打我电话。”云贺瑞思索了下她这笨拙愚笨的行为,明显是第一次进酒店,恐怕不止不会开灯,冷热水都不知道怎么放。 他说:“你记一下我的号码。” “不用了,我可以……问前台。”裴加侧身让出一条道:“谢谢你,你走吧。” 云贺瑞还是第一次被人赶着走。 他毫不怀疑,他真的走了,这小姑娘会洗个冷水澡。 “既然不需要我帮忙了,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云贺瑞抬腿往外走,忽然觉得这小姑娘似乎脑子不太聪明,他这样帮她,不比那个把脏物塞她包里的朋友好?至于这么怕么? 就像惊弓之鸟,瑟瑟的,随时会被吓破胆似的。 走到门外,云贺瑞停住步子,侧过头提醒:“今天这事的确不怪你,但你以后结交朋友的还是擦亮眼睛,别再被骗了。” 裴加沉默了一瞬。 出乎云贺瑞意料的,她没有露出羞窘难堪的表情,脸色虽然苍白,神情却很坚定。 “我和她不是朋友。”裴加说:“我没有朋友。” 04 云贺瑞笑了声,格外低哑。 门扉半掩,他修长的身影也被遮住大半,身后是昏暗幽长的走廊。 “孩子气。”云贺瑞说完,将门关上了。 咔哒的落锁声很清脆。 严丝合缝的,本该如此的,回到正轨的感觉。 裴加立刻放松下来,她站了会儿,确定门外的人走远了听不见她的抱怨,才小声说:“我才不是小孩子。” 她很厉害的,虽然是第一次独自住酒店,但很快就找到浴缸放热水的办法,还找到了吹风机,找到了床边小夜灯的开关,美美地睡了一觉。 酒店的床特别大,柔软丝滑,还有一股清香味。 比她那张一翻身就要散架的木板床舒服多了,裴加很快沉沉睡去。 但她没有睡很久。 虽然没有手机闹钟,但生物钟让她八点就准时清醒。 她匆忙下楼还房卡,拒绝了前台说的免费早餐卷,直接到一旁的宴会楼上班。 三位经理都在,还有个打领带的人,应该是老板。 裴加感慨自己还好没睡过头,刚要走去更衣间换工作服参加早会,经理就把她叫住了。 “你怎么还来?”经理直接把裴加往外推,生怕老板看见她:“你被辞退了!打你电话不接,短信也不看?” “我手机还在更衣室里,昨晚没顾上拿。” 裴加有些懵,脸上习惯性地笑,声音也有些夸张:“我没错啊,警察已经查清楚了,和我没关系,为什么辞退我?” 经理啧了啧嘴,似乎想骂人。 “你是我收的,也怪我自己。”经理掏出钱包,立刻数钱给裴加:“这里是1200,半个月工钱,拿了赶紧走。你知道昨晚那事闹得老板多不开心吗?你还敢触老板霉头,不让人好过了!” 裴加无辜极了,但她也猜,老板是生怕惹了云贺瑞不开心。 可云贺瑞都不计较了! 裴加知道自己说的话肯定没人听,懊恼极了。早知道昨晚就该记下云贺瑞的号码,今天只要他一句话,她就能解释清楚了。 “走走走,赶紧走!” 经理随手叫了个阿姨,吩咐说:“把她柜子里的东西全拿出来,宿舍的东西也清了,赶紧走人。” 阿姨连忙应是,看裴加的眼神也有些忌惮,好像裴加的确做错了事,一句话也没多说,就让裴加走了。 裴加没什么东西要拿的,挎包里就手机和纸巾,宿舍的被褥是酒店的,她就带了一身换洗衣物,全塞在书包里就走了。 六月末的天,昨夜才下过雨,上午就热得和蒸笼似的。 裴加没地去了。 她只有1300块,不回家的话,估计只能睡大街了。 她又去之前问过的几家包吃包住招暑假工的地,无一例外招满了,不要人了。 “运气好差啊。” 裴加热得受不了,挑了趟没人的公交车,吹着空调一路往市郊开。 裴加没有在公交车上睡觉的习惯,此时又饿又困,难受得想吐。 迷迷糊糊间,她的手机响了。 “喂,是裴加吗?我这里是居委会啊。”那边的姐姐说:“你之前不是申请贫困助学吗?通过了的,明天下午两点,到市里的云景酒店,有个发助学金的仪式,你记得带上身份证去参加。” “真的?”裴加瞬间清醒,她没想到自己一不是孤儿、二不是低保户,竟然真的能通过。 “当然是真的咯,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们都是看得见的。”居委会的姐姐安慰裴加:“明天下午两点,别迟到啊。” “好的好的,谢谢谢谢!” 裴加抱着手机,激动的在车上对空气鞠躬。 她想,这就是时来运转吧。 刚刚她还以为完蛋了,没法工作赚钱交大学学费了。 她又坐回了市区,有了今天凌晨的经验,找了家便宜的宾馆住下,第二天早早到了云景酒店。 云景酒店在市中心,去年才开业,比裴加工作的那家豪华多了。她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了助学仪式的指引牌,礼仪小姐穿着青花瓷的温婉旗袍,给裴加递上一杯薄荷水,带她到了二楼会议厅。 来的人很多,裴加坐在倒数第二排。她猜是按成绩和家庭情况排的,分越高、越困难就越需要帮助,越靠前。 最前面的女孩甚至没有腿,是坐在轮椅上被人推进来的。 相比之下,裴加自认是个幸运儿。 她坐了一个多小时,期间听了几个感人的身世,眼泪掉了不少。大家一排排上去领助学金,裴加举起信封拍照,看着场下的相机镜头,心想其实也没什么难过的。 有钱就行。 她回到座位上,激动地拆开红色信封,想亲眼确认下五千块。 信封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纸,写着一行话:‘助学金会在7月10日之前汇入你的银行账户,祝你学业顺利,励志前行!’ 裴加愣了。 难怪,她说五千块怎么会这么轻飘飘的,比她今早的1200块还薄。 裴加清楚地记得申请表上有银行卡一栏,但要求卡主是监护人,也就是她的母亲。 这根本不是给她的助学金。 裴加凄惨一笑,她知道的,母亲根本不会给她大学学费,这个钱只会变成弟弟的新手机、新电脑。 可她能怎么办?她能冲去和资助方说,她的母亲会私吞这笔钱,请把钱变成现金给她么? 不可能的,裴加早就试过了,没有人会信的。 绝望之中,裴加拿起空了的纸杯,想去后头再倒一杯清凉好喝的薄荷水。 她刚要站起,主持人就请大家安静。 “接下来,有请我们的资助方,热心企业家云贺瑞先生,上台向大家说几句话。” 主持人往后退开半步,台上政府和学校的领导也让开了。 云贺瑞一身正式的黑色西装,打了一条深蓝色的领带,走在人群中仿佛高天之星,矜贵而高傲。 他是出了钱的人,来的晚,话也少,寥寥两句祝福便结束了。 他如此轻描淡写,仿佛这是一件小事。 裴加却心惊如雷,她看出很多人眼中的感激,因为这笔钱真的能救很多人即将沉沦失学的命。 裴加算出在场有一百二十个人,光是助学金,就是六十万元。 六十万,完全是天文数字。 裴加本就坐在后头,抬头也看不清云贺瑞的模样,只能听见他清冷的声音回想在会场。 他的身影是这样遥远,犹若云端。 他只是漏下一丝光,她就仿佛窥见黎明。 今早那股懊悔痛苦的情绪再度撕扯。 裴加深吸一口气,承认自己后悔了。 在云贺瑞退场后,裴加也走了出去,想去找他。 二楼尽头,裴加一眼就看见了那个颀长身影。 此时背对着她,应该是在打电话。 她走过去,还没开口,就听见云贺瑞冷声道:“这不是浪费时间的事。倒是你说的,找个女人结婚,才是无意义的事。我的态度很明确,就这样。” 他把电话挂了。 他转过身,正烦躁地揉眉心,就看见裴加站在他不远处,圆圆的眼睛水盈盈的,似乎吓到了。 “你……”云贺瑞没想到他们还能再见面。 “那个,你好,我叫裴加。” 裴加没听懂刚才云贺瑞的话,只知道他现在在气头上,而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很离谱。 但她生怕再错失机会了。 “请你帮帮我,好么?”裴加恳求:“你人这么好,可不可以,帮我一次?” 05 云贺瑞本就烦躁,此时突然出现这种意外,暗叹她胆大。 昨天见她还是乖巧顺从,甚至有些怯懦的小姑娘,怎么今天就敢私下找他,求他帮忙? 不远处就是助学仪式的会场,她分明是那么避嫌自矜的人,就不怕被看见么?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云贺瑞给她一张名片,抬步就走:“待会你想清楚了就打我电话,会场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云贺瑞走得极快,留裴加愣在原地。 她攥紧那张银白色的名片,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云光集团中国区总裁云贺瑞。 裴加不知道什么云光集团,但总裁两个字让她惊慌不已。 他果然是经理口中惹不起的大人物。 刚刚他走得那么快,避之不及,裴加感觉自己丢人极了。 裴加灰溜溜地回到会场,云贺瑞坐在正中间,沉默而疏离。教育局的领导正在大力夸赞他的义举,对他吹捧至极,直言云贺瑞是青年企业家中少有的热心人士。 会场的空调很冷,麦克风的声音很响,学子们静悄悄的,感激地望着云贺瑞。 裴加感觉包包里的那张名片更烫手了。 他好高、好远。 是她无法肖想的存在。 他刚刚让她想清楚了再打电话,裴加觉得自己该有些自知之明,不要再去麻烦别人,还不够丢人的。 但是…… 助学金的信封真的好薄啊。 轻飘飘的一张纸,撕碎了,扔到水里泥里,就再也飘不起来了。 裴加浑浑噩噩地走出会场,在烈日下走了很久很久,忽然将信封撕烂了丢进垃圾桶。她想将名片也丢进去,却闻到一股恶臭难闻的味道。 她受不了这个。 最终,她将被自己捏皱的名片小心铺平,找了公园没人的角落,拨打了上面的私人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对面的声音格外冷淡,他问:“你好,哪位?” “您好,我是刚刚在会场,请你帮忙的那个,我们昨天见过的。”裴加本鼓足了勇气,但还是口舌打架:“我……我叫裴加。” “我知道。” 云贺瑞立刻认出这个清澈微颤的声音,想起她那张漂亮苍白的脸,还带着一分无邪的稚气。 他说:“你想请我帮你什么忙?” “可以给我推荐一个工作吗?” 裴加说的很小声,仔细斟酌字词,生怕他以为自己是在埋怨他:“我想打工赚大学的学费,酒店的工作……那个工作不太适合我,但找不到别的了,想请你帮我推荐一个包吃包住的工作。” 工作? 云贺瑞皱了皱眉,立刻就猜到这女孩因为昨天的偷窃事件被连累开除了。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面前的桌上,正摆着两份裴加的个人资料。 一份是她的助学申请表。上面清楚写着,她来自下县村镇,自幼父母离异,父亲对其不管不顾,母亲再婚再育,三年前母亲突发重病丧失劳动能力,至今卧床不起,因此申请。 另一份,是她学校的推荐表。但与别人那些大力夸赞的老师评语不同,裴加这份只有潦草一句话:性格内向文静,做事踏实认真。 看来她是个不怎么让老师上心的学生。 就像她650分的高考分一样,不错,但又不够突出。 云贺瑞想起她昨天被怀疑时紧紧低下头,眼眶通红的委屈模样。 真乖啊。 云贺瑞忽然想起一句,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恐怕她这次主动找他,是她这辈子干过的最出格的事了。 “那个,什么工作都可以的,我都可以干的,我不挑的。”裴加在电话这头等了片刻,对面的沉默让她心惊不已,她已经有些丧气后怕了:“只要能赚钱就行,求求你了。” 她恳切的哀求透过无线电波传到云贺瑞耳中,软绵绵的,让他心头一紧。 他又想起监控里无意间窥见的,她的半边裸露脊背。 纤细脆弱,盘亘着无法消磨的旧伤,他很想抚一抚。 “好,我明天联系你。”云贺瑞喉头微动,立刻压下自己脑海中怪异的想法,问:“你今晚有地方休息么?你回刚刚开会的酒店,我让人给你开间房。” “不用了!我有地方睡的!” 裴加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瞬间喜出望外,“谢谢你!真的太感谢了!我的手机号是137xxxxxx,明天见。” “好。” 云贺瑞被她逗笑了。他有来电显示,哪用得着她再报号码。 挂断电话后,云贺瑞喊秘书进来,问公司里有什么职位空缺,是适合裴加的。 秘书很惊讶,想了一会儿,说只能去做地推销售清洁工之类的。 云贺瑞眉头微皱,并不满意。 秘书面露难色:“一个十八岁刚高考完的高中生,您觉得她能做什么?公司招的实习生,都是211起步的。” 她能做什么? 她有什么用? 云贺瑞的确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下班后,云贺瑞没有按父亲的要求去见相亲对象,而是直接开车回了家。 别墅里没开灯,刚进屋,就听见云灵翰哭得撕心裂肺。 “怎么了?”云贺瑞第一眼看她的宝贝猫,完完整整的抱在怀里,没事。 “我失恋了,哥……”云灵翰没想到云贺瑞今晚回来的那么早,眼睛还是肿的,委屈极了:“那傻逼说我出国就和我分手,分手就分手,好像我没他不能活了一样!呜呜呜呜……” “……”云灵翰心想这可不是要死不活的。 他去厨房倒了杯水,拿了冰袋给她敷脸,坐在她身边一语不发。 好一会儿,云灵翰才不哭了,接过水一饮而尽。 “谢谢哥哥。”她说。 “不用谢,应该的。”云贺瑞想说点什么,但想到妹妹高中三年交了十几个男朋友,离谱的很,他又没话说:“我希望你开心。” “我今晚就去酒吧!我闺蜜约我好久了,就等着我高考完一起去嗨!那么多帅哥等着我,我惦记那个傻逼干嘛!”云灵翰仗着自己高考完了,说话也大胆了:“哥,你说好的,我考完想做什么都行。” “胡闹。” 云贺瑞冷声斥责,但他早知道,妹妹胆子大得很,还把人偷偷带回过家里。 “你把你闺蜜电话给我,再让阿水跟你去。”云贺瑞让她带个保镖,否则他不放心。 直到云灵翰在玄关换完鞋了,云贺瑞冷冷地出声:“东西带好。” 云灵翰脸上一红,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又不好意思,扭过头怼他:“哥,你去不去?都是帅哥美女,可有意思了。” “不去。”云贺瑞果断拒绝:“你也别闹的太过。” “什么叫我闹?我……我这叫青春有活力!总比你这个工作狂好吧!”云灵翰红着脸拌嘴:“爸妈天天念叨你结婚呢!二十好几的人了,恋爱都没谈过,你是不是对女人没兴趣啊?你不会是gay吧!” 云贺瑞表情冷峻,坐在沙发上,不怒自威。 “我对男人也没兴趣。”云贺瑞冷声:“满意了?” 云灵翰不敢说话了,扭头就跑。 直到大门关紧,屋内的感应灯渐渐熄灭,云贺瑞才抬手揉自己的眉心。 泡芙跳到他的膝盖,喵喵地叫了几声,要他摸。 云贺瑞揉了两把,发现它脖子上的蓝宝石换掉了,今天是颗红宝石。 云贺瑞莫名想起裴加,不禁苦笑一下。 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号码,不是裴加,而是母亲。 准确来说,是两年前和父亲离婚后,许久未见面的亲生母亲。 云贺瑞接起来,对面问:“我听你爸说,你最近不听话的很,今晚的相亲又没去?你对你爸有意见?” “……”云贺瑞当然不敢对父亲有意见。 只是他的态度很坚决:“我不想结婚。” “那你想干嘛?想单身一辈子,然后看你爸把公司传给你哥,再传给他的大孙子,你的大侄子?”对面激动尖叫:“你爸还以为我生了个怪胎,碰女人就会死呢!” “我一个人也不会死。”云贺瑞疲惫而厌烦:“我有安排的。” “你有什么安排能比你爸给你挑的还好?你说你不想结婚,你以为有那么简单吗!贺瑞,你一直是个听话的小孩,怎么这几年就变成这样了?你要是有什么问题,你说出来,妈陪你解决,陪你去看病……” “我没病。你别管。” 云贺瑞挂断电话,肩膀松垮,身心俱疲。 他知道,自己这个情况,从来简单容易不了。 静默之中,云贺瑞不耐烦地摆弄手机,手指点在新加的联系人:裴加。 他拨出去了,但立刻挂断。云贺瑞忽然想到,她能做什么了。 06 第二天睡醒,裴加就看见了云贺瑞的短信。 7月2日,上午10:00,暮雪茶室。短信还附加了详细地址。 发信时间是00:07,大家都该睡觉的时间,他还在为她的事忙活,裴加很不好意思。 她昨晚查了云贺瑞的名字,比她想象中住豪宅开豪车更有钱。他名下有很多家企业,昨天开会的酒店是他家的,她偶尔去买早餐的便利店和市里的大超市也是他家的。 裴加想不到自己该怎么报答他,相比于助学仪式上,大家说的什么好好学习建设祖国回报社会的口号,她更喜欢实际的东西。 所以她把自己记事本里唯一的空白页撕了,迭迭折折一个多小时,做了只小猫咪,小心揣在怀里出发。 茶室离市中心不远,在老城区中闹中取静,简约奢华的门头与一旁的楼宇格格不入。 裴加叩开大门,在竹林间踏过一条长长的青石板路,坐在一处竹帘清幽的房间。 云贺瑞似乎刚到,面前的茶具没动,只摆了两杯白开水。 “你好。”裴加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外,确定这幽静的茶室不用拖鞋,她才走进去,将小猫迭纸放在云贺瑞面前说:“谢谢你愿意帮我,真的太感谢你了。这是我亲手做的谢礼,以后一定会回报你更好的。” 云贺瑞听她说完这一长串话,果然看见她脸红耳赤。 就像这只小猫一样,朴素简单,但有些可爱。 他把玩了下这只小猫,并没有收,而是挪到一边,将三份包装好的合同放在裴加面前。 “你先看看工作合同,看完了,确定能做了,再说谢谢也不迟。”云贺瑞指了指第三份:“最后看这个,仔细看。” 裴加盯着他这修长的手指,莫名想起刚刚庭院里青翠挺拔的竹,似乎还能闻到那股淡雅清冷的竹香。 她连忙应是,立刻照做。 第一份,暑假工作,负责集团3楼办公区的所有卫生工作,包吃,不包住,每月3500。 第二份,广告部平面设计岗,实习期两个月,底薪5000元,缴纳五险一金。 裴加很诧异。 她是个美术生,接下来大概率会报考一个美术设计专业。他是已经查过她的资料了? 这种被人看穿的感觉很怪,裴加深吸一口气,立刻安慰自己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沾了光了才能提前工作实习攒经验。 她有些激动,打开第三份合同时,整个人愣住了。 合同开头,清清楚楚地写着:包养协议。 “以下为保密内容,请勿公开。”裴加低声念出:“甲方云贺瑞,每月支付乙方裴加五万元人民币,甲乙双方建立亲密两性关系,乙方必须随时满足甲方的关系需求,甲方尽可能满足乙方的个人需求。为期四年,四年后如未续约,视为自动解除,期间甲方可随时解除合同,但应补偿乙方全额报酬。” 需求很简单,就是在他需要的时候,随叫随到,陪他睡觉。 “你……你太过分了!” 裴加苍白了一张脸,只觉受到了莫大的刺激,想把这份合同摔回去。 她没想到面前这个矜贵非凡的人,竟然是个衣冠禽兽。 “如果你不需要,也可以当做没看过这份合同,选择另外两份。”云贺瑞面色沉静,狭长的眼眸仍在打量她:“你考虑清楚了么?看仔细了么?” 裴加被他问得心里一阵阵发凉。 她当然看不懂有钱人究竟在玩什么,也猜不到别人的想法。 她只知道第二份实习生的合同是最好的。 再一次打开之后,裴加愣住了。刚刚她没看清入职条件,上面白字黑字写着:招收相关专业应届生,请携毕业证和个人作品集参加面试。 而最开始的清洁工,也要求两年工作经验。 所以她根本没得选。 裴加瞬间红了眼眶,羞恼至极,想抬腿就走。但刚要起身,她就意识到一个更恐怖的问题。 哪怕是几年后,她顺利毕业了,得到的工作也不会比第三份合同更赚钱。 五万块,这个虚无缥缈的数字仿佛成了一阵金币海浪,将她狠狠拍下,狼狈不堪。 她的肩膀都垮了下去,仿佛被霜打过,摇摇欲坠。 云贺瑞心中默叹一口气,认为自己还是太胆大了,赌错了,不该拉一个无辜女孩下水。 “抱歉,是我冒犯了。我会为你推荐一份工作,请当做今天的事没有发生。”云贺瑞说。 裴加摇了摇头,她抬眸看向云贺瑞,眸子里满是自嘲和悲凉:“你压根不想帮我,我以为你真的是个帮助别人热心肠的好人……” “我的确不是好人,也不是什么慈善家,不做没回报的事。”云贺瑞抿了口水,从善如流地回答:“我资助贫困生,好处是政府的合作和减税还有评奖,报酬已经由别人付了。现在我的确可以帮你,但你准备怎么付报酬?” 裴加如坐针毡,想反驳,但发现她找不到什么理由。 他是个商人,是大集团的总裁,她本就是无法让他低头拯救的。 “是我自找没趣了。”裴加哑声说:“抱歉,我没什么可以报答的。” “你有。”云贺瑞压低了声,手指扣在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裴加,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可以互帮互助?你需要钱,而我需要你帮我解决困境。” “困境?”裴加不明白,她不知道他有什么困难是她能帮忙的。 有钱不是能解决一切问题吗?裴加的认知里一直是这样的,但眼下,她立刻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他不就没搞定她么? “我是个正常人,有正常的需求,但因为种种原因,现在,只有你能帮助我。”云贺瑞说的真心实意。 裴加只在他和他妹妹说话时,听见过他这样温柔的语调。 这也是他的谈判技巧么? “我知道了。”裴加拿起合同里的笔,签上自己的名字,问:“具体是什么原因,你肯定不愿意说。但我猜,肯定有一种原因,是我好拿捏吧?” 她惨然一笑,像是某些即将坠落枝头的花瓣。 云贺瑞竟然被她说的一噎,这些年在谈判桌上的沉稳底气全数消失了。 他的确就是看中了她的乖巧懂事,自知之明。沉默而乖顺,长相让他喜欢,性子也对得上他。 “最重要的理由,是你很绝情。”云贺瑞平静说:“听你学校的老师说,你的目标院校都在北方,而且大有在学校城市就业发展的意思。你不想回家,不想呆在唯一的亲人身边,还会和你的母亲吵架。” 裴加呼吸都快停了。 她感觉自己被他一层层看穿,无处可逃。 她真的不该招惹他。 “我猜,你母亲对你不好,所以你能绝情地离开她。”云贺瑞盯着裴加,继续陈述:“至于你十八年的家乡,学校里帮助过你的老师,同学,朋友,你也可以不要。你是个绝情的性子,我也是,所以我觉得你可以帮我。” 裴加已经快哭了。 她越是慌张惊恐,越是做出笑意掩饰。 “我都说了我没有朋友。”她不觉得绝情是个好词,哪怕他说他也是。 “也没有男朋友?”云贺瑞见她这副泪光盈盈的模样,拿过她面前的合同,签下自己的名字,合拢时啪的一声,像是尘埃落定般惊人。 他拿起那只折纸小猫,指腹揉了揉小猫脑袋,轻笑说:“挺好的,我也没有女朋友。既然我们是合作互助关系了,要不要出去逛逛?” —————— 现在觉得人家绝情好,之后就该后悔了(x) 07 和云贺瑞出去逛逛? 裴加下意识摇头。她很少逛街,更不提和男人一起逛街了。 但转念一想,她是签了协议的,云贺瑞是她的服务对象,那可是给钱的上帝。 “好啊……” 裴加面容惨白,努力做出笑容:“一起逛逛吧,你想去哪里?” 云贺瑞将她的一举一动收尽眼底,只觉她像是一只受足了惊吓的小猫,就差翘尾巴翻肚皮了。 他拿起协议,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她才十八岁,五月份才过的生日,小着呢。 “看你想去哪里。不急,你慢慢想,我们可以先喝会儿茶。”云贺瑞问:“喝吗?” 裴加头如捣蒜,热情至极:“喝的喝的。” 茶艺师很快进来,弯腰行礼后请两人到一旁的茶桌落座。 只见她纤白手指打开木质的茶盒,动作优雅如流云,又是泡茶又是倒茶,十几道工序之后,满屋都是茶的清香。 “请慢用。”小姐姐微笑告辞。 裴加和她挥了挥手,说拜拜。 云贺瑞忍着笑,端起茶盏抿了口。 裴加也有样学样,跟着喝一口,苦的。 她第一次喝到这么苦涩的茶叶,下意识想吐,但又强忍着,咕嘟咕嘟喝完一整杯。 “好喝么?”云贺瑞问。 “好喝。”裴加努力憋住嗓子,生怕反胃吐出来:“很好喝,很香。” 云贺瑞见她眼眶都红了,又像那夜被栽赃时一样,倔强的不行。 他唇角微不可见地勾起,拿起茶壶问:“喜欢就好,再来一杯?” “啊?好……” 裴加双手捧起茶盏递过去,努力不哆嗦。她已经觉得这钱不好赚了,但安慰自己这又不是什么毒药,一定是她不懂有钱人的高雅,大不了一口气闷了! 想到这,裴加说了声谢谢,咕嘟一口,整杯咽下。 这下不觉得难喝了,满口都是茶叶香,就是烫得嗓子眼生疼。 她憋红了一张脸,愣是没开口要水。 云贺瑞皱起眉,心想这小姑娘不仅乖,绝情,还狠,连自己都折腾。 “好了,喝不惯直说就是。”云贺瑞将一旁的白开水递给她:“这里也有冰糖雪梨和杭白菊,甜口的。” 裴加没敢说话。 她咬着自己的玻璃杯,努力避开云贺瑞的视线,不禁咕嘟吐了个泡泡。 “……”云贺瑞忍俊不禁,心想这小姑娘怎么又倔又害羞。 他只能找了个台阶给她:“茶点吃么?” “吃~”裴加用力点头,终于能把手里厚厚的玻璃杯放下来了。 午餐也是在茶室里吃的,一碗素面看着清淡,只飘了点翠绿的葱花,入口却很鲜甜,还有一丝丝软糯的鸡肉丝。 从前晚开始,裴加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了。她把面条吃了个干净,连汤底都没剩下,用筷子将最后一粒葱花挑干净。 云贺瑞还是第一次见吃饭那么干净的人。 他见面端上来,还在想自己忘记问裴加吃不吃葱,毕竟云灵翰是不吃葱不吃香菜不吃蒜,得重新做一份才行。 哪想裴加竟然一点也不挑食。 相比之下,他面前剩了一小半的面碗就显得有些暴殄天物了。 “吃饱了么?”云贺瑞说:“你要喜欢的话,可以再点。” “饱了的。”裴加哪敢多要,放下碗,下意识就想收拾餐具。 她将碗筷垒到一边的餐盘上,问:“这个往那收?” 云贺瑞眉头紧锁,半晌才说:“你不用动。” “啊?哦……好……” 裴加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悻悻回到座位上,坐在云贺瑞面前,眼睛盯紧茶壶里舒展起伏的茶叶,不敢说话,也不敢看他。 云贺瑞看她这副束手束脚的样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其实她不仅年纪小,胆子也很小。 “想好去哪里了么?”云贺瑞主动打破沉默:“你想去哪里都行。” “我没什么特别想去的。”裴加憋不出一句话,“你不上班吗?” “我今天休息。” “这样……”裴加忽然内心有些欲哭无泪。云贺瑞休息,她就得上班,这也太难了。 既然上班,就不能不回老板的话。 裴加想了想,她对市区很不熟悉,虽然在这里上了三年高中,但一放学就坐公交回镇子了。 “去寺水街吧?”裴加说:“那里似乎很好玩。” “好。”云贺瑞点头,脑海里浮现出寺水街并不高端的林立小商铺,还有人来人往的闷热冗杂,但没有拒绝。 他问:“我开车你放心么?还是再叫辆出租车。” “你、你开吧……”裴加心虚得不行:“你总不能把我卖了。” - 寺水街是四年前开发的商业街了,离市中心不远,但设施老旧,引进对象都是些私人商铺,主要顾客是学生和工薪族,唯一的优点是热闹。 裴加当然不知道这些商业上的事,她下车走了会儿,就发现云贺瑞和这里格格不入。 七月初的天气格外炎热,云贺瑞穿了长袖衬衫,深咖色的长裤,整个人包裹的一丝不苟,本就不该出现在这拥挤的人群之中。 “我们下去逛逛吧?” 万幸裴加找到一个地下商场,入口吹出凉丝丝的冷气。 云贺瑞没拒绝。 负一楼下来,正是一个大型超市,上面挂着红色的横幅:全场两元起。门边铺了块塑料纸,一堆鞋子散乱摆开,一个大喇叭在喊:30一双30一双,断码促销,欢迎选购。 这喇叭声音快坏了,声音刺耳而沙哑,滋啦滋啦的。 裴加都受不了,更不提云贺瑞了。 “走、走吧?”裴加不好意思地笑:“这好像是个卖日用品的,我没什么要买的。” “嗯。”云贺瑞颔首,直接抬步往来时的路走去。 他说:“我给你准备了房子,日用品很齐全,你到时候缺了再买。” 裴加一时没反应过来,一边说好,一边说谢谢。 一路无话,再上车,云贺瑞直接带裴加去了北湖边最高端的商场。西区是奢侈品,云贺瑞猜她也不敢逛。 东区刚进门就是一家花店,裴加眼睛都亮了,走到门边看了看,没往里进。 赶在店员出来招待之前,裴加直接就走了。 在云贺瑞看来,这小姑娘像是落荒而逃。 “怎么了?”云贺瑞问:“花粉过敏?” “没有。”裴加说:“好看啊,看完就走了呀,逛街不就是边逛边看吗?” 云贺瑞没说话。 他就跟着裴加逛了一下午,从负一楼逛到六楼,上百家店,但一点也不累。 裴加逛一圈就走,偶尔进去摸摸玩偶看看衣服,试穿都不试一下,很快就出来了。 “没喜欢的么?”云贺瑞看着她身上这身洗的发白的单薄裙子说:“房子里只准备了两套睡衣,没多的衣服。” “唔……没有……吧?不合适?” 裴加努力斟酌着云贺瑞的语气,猜他可能是不开心了。 她发现一家两个字的奶茶店,海报立在门口,两杯奶茶三十元。 她让云贺瑞坐着等一下,她去排队买奶茶。 十五分钟后才回来,她递给他一杯。 云贺瑞哑然。他没想到她今天买的唯一一样东西,竟然是她自掏腰包,买给他的。 “我没喝过这个,但店员也推荐了,应该不难喝吧。” 裴加把吸管戳进去,抿了一口,是好喝的。 她问:“挺甜的,你喝甜的么?” 其实云贺瑞已经控糖很久了,自从两年前开始工作后,他就有很严格的计划和安排。 但他还是喝了,尝到一点桃子味。 裴加终于放松地笑了下,说他喜欢就好。 “你跟我来。”云贺瑞带她上了八楼的空中花园。 正是晚上七点,暮色深沉,花园里只亮了一盏灯,幽暗间很是朦胧。 裴加听话地跟过去,他让她站好,她就站好。 他让她抬头,她就抬头。 “张嘴。”云贺瑞说。 “好的。”裴加微张开嘴。 他靠近了,低下头,含住她的唇瓣,抿了抿。 裴加睁大了眼,感受到他唇齿间的微甜,还有他身上那股淡冷的香气。 他没有再深入,很快就松开了。 “第一次接吻?”云贺瑞看她吓得六神无主,好一会儿才害羞地烧红脸。 “嗯……”裴加支吾回答:“没亲过。” 云贺瑞笑了声。 他将那杯奶茶放到裴加面前,淡淡开口:“我以为你很聪明,很会保护自己,怎么这会儿犯起蠢来了?” 裴加疑惑:“什么?” 云贺瑞冷声:“你就不怕我是骗你的?你不仅赔一杯奶茶钱,还赔了自己。” 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你就不怕我带你上床,然后拍屁股走人?还是你觉得到时候报警有用,想去我公司写大字报?” “我……” 裴加面色惨白,好半天回不了一句话。 她知道自己今天表现的不好,肯定没让云贺瑞满意。但她又不明白,自己给他买奶茶哪里错了? 如果真的像云贺瑞说的那样,她被睡完就丢了,自己肯定也不敢去他公司闹,更不敢报警,只能咽下苦果,怪自己想走歪路,运气不好遇到坏人被骗了。 云贺瑞见她眼中蓄满泪水,却不敢呛声,就知道她的确是好拿捏极了。 这的确是优点,但并不是个好事。 “乖巧懂事是好,但你不能不在乎自己。”云贺瑞拿奶茶杯碰了碰她的脸,叹息后声音放缓许多:“我真担心你会被别人骗得团团转。” “我……” 裴加努力咽下眼泪,想说自己不会。 云贺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要管这些不该管的事。她不是他的妹妹,只是他的协议对象,她听话,对他是有利的。 但他就是忍不住那点心疼。 云贺瑞让裴加打开收款码,把五万块转了过去,特意备注:无偿赠与。 “这才是签完合同后该做的第一件事。”云贺瑞说:“你差点就被我骗了。” “是吗?” 裴加耳边是叮铃咚的到账声,她看着50000的数字,忽然笑了下。 她觉得他人也挺好的。 她抹了下眼角,说:“那你也不怕被我骗了?” “嗯?”云贺瑞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就是,我是来骗钱的。像这样……”裴加忽然转身,往花园的另一边跑去:“白白了您呐~” —————— 没有珠珠没有收藏,鱼鱼爆哭tat 08 裴加扭头就跑。 她跑了几步,听身后没有追她的动静,奇怪地停下了。 “呃……” 裴加回头,看见云贺瑞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 “你不追我啊?”裴加尴尬地笑了笑,她本来只是被他逗了,下意识也想逗逗他,礼尚往来。 哪想他根本没上当,反而显得她傻乎乎的。 “我真带你的五万块跑了啊?” 裴加硬着头皮往下演:“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找个工作……” 云贺瑞就静静听着她编。 好吧,裴加编不下去了。 她泄气认输,尴尬地笑了笑,见云贺瑞走过来,礼貌地想和他保持距离,往后退开半步。 忽然,她一脚踩空,整个人摔了下去。 花园幽暗,云贺瑞追赶不及,就看见小姑娘踩空了斜坡,啪叽一下摔了。 还好裴加眼疾手快,拿两只手撑了一下,不至于当场摔个屁股蹲。 “崴脚没有?” 云贺瑞对她伸出手,并没有冒然拉她:“哪里受伤了?骨头有事么?” “我没事,就手擦破了一点皮。” 相比于痛,裴加更多的是害怕。她重新站好,右手掌擦了一小片皮,冒出星星点点的血珠子。 细细密密的,像针扎一样。 但她看见地上被她刮破屏幕的手机,鼻子一下就酸了。 她赶紧把手机捡起来,想看看还能不能用,屏幕碎片瞬间扎进她的拇指,豆大的鲜血立刻流了出来。 “你做什么?” 云贺瑞哪见过这样没常识自残的人,登时冷了声:“手机摔坏了就不要了!手弄破了不疼么?” “可是我就这一个手机,钱还在里面呢……” 裴加被凶了,忍不住小声解释,她一做错事就忍不住笑,想缓解尴尬:“没事,小伤,没关系的。” “这可不是小伤。”云贺瑞皱眉:“得去医院把碎片弄出来。” “不用!” 裴加摇了摇头,低头开始往外挤。 云贺瑞眼睁睁看她像处理普通的木刺似的,将三根手指挤得鲜血直流。 她抬起头,浅浅笑着问他:“你有纸巾吗?能给我一张吗?” 云贺瑞立刻给了她一张。 “谢谢。”裴加弄干净血,一张纸巾已经不能要了。 “能再给我一张么?”她说:“还是有点出血,我想包一下。” 云贺瑞不可能不给。 他把一整包都给她了,问:“不该去买创可贴么?” “啊?哦、对哦。” 裴加这才恍然大悟:“我记得刚刚对面有药店来着。” 云贺瑞哪想到她竟然是真的忘了,一时无言,不禁提醒:“走慢点,别再摔了。” - 裴加到药店买了创可贴和酒精棉球,店员说可以给她消毒,但会有点疼,忍一忍。 “没事,您弄吧。” 裴加坐在柜台前,伸出一只手,乖巧的不像话。 棉球按下去,手上冒出一大片血沫子,裴加吃痛地抽了声,仍在笑:“没事,就……就一点点疼,没事……” 店员低声问她怎么那么不小心,旁边人也不看着点。 云贺瑞没搭话,他到前台结了账,多要了个塑料袋,把裴加摔坏的手机拿走了。 他让裴加在这待会儿,他去去就回。 裴加想叫住云贺瑞,店员一把把她按下,打趣说:“哎呀,你男朋友肯定给你修手机去了。你手上伤口没弄完呢,放心让他去吧,还怕他把你丢在这啊?” “我们……” 裴加一时答不上话。她想说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其实只是个陌生人。 如果他真的拿着她的手机一去不回…… 算了。没关系的。裴加动了动手指,很疼,但也能接受。 她也习惯了,有办法的,怎么不是过。 酒精味很刺鼻,店员弄得很细心,不停说小姑娘的手真好看,留伤可惜了。 十分钟后,裴加处理完伤口,拿上药往外走。 夜幕铺盖,无数霓虹彩灯闪亮着,裴加一时间有些晃眼。不远处的十字路口,车流湍急,是红灯。 绿灯亮起后,很多人走了过来。 夏日的夜风暖暖的,吹得裴加有些微醺的恍惚,眼前黄色的灯光成了点点暖黄光晕。 她忽然看见一个人穿越人群,朝她快步走了过来。 是云贺瑞。 “怎么不在里面等?”云贺瑞赶到裴加身边,才发现她眼眶红红的,似乎哭了。 “伤口疼了?”云贺瑞说:“还是去医院处理的好。” “没。”裴加笑了下:“你做什么去了?” 她还以为他不回来了。虽然她觉得,他不回来才是正常的。 “修手机去了。”云贺瑞递给裴加一个纯白色的盒子,还没开封:“旧手机给你送修了,三天后取,这几天你先用这个,手机卡在我这,回去了再弄。” 最新的苹果机,裴加认识,但仅限于听过见过。 她伸手接了,没什么重量,但沉甸甸的,让她心惊如雷。 “谢谢。”她哽咽说:“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09 人群熙攘,夜风轻柔,裴加努力忍住眼泪,但终究失败了。 云贺瑞第一次见她哭,比当时被栽赃嫁祸时更无助。 他不擅长哄人。 他下意识想像哄云灵翰那样,揉揉她的脑袋,将她揽到怀里说别哭,哥哥在呢。 但眼前的小姑娘并不是云灵翰。 虽然她们年纪相仿,但裴加更无知、更无助一点。 “怎么可能呢?” 云贺瑞保持着稳重,拿出纸巾递给她:“我们签了协议的,你放心,我没有毁约的恶习。” “谢谢。” 裴加接过纸巾,擦了下眼泪,对他笑了下,“抱歉,我没有说你的意思。” 云贺瑞低叹:“我知道,走吧,先回去。” 裴加被云贺瑞带到一幢别墅,离得不远,在湖的另一边。 观湖留庄,进小区的时候这四个字熠熠生辉,裴加终于有了一种现实感。 她听过这个小区。隔壁班有个富二代,高二时搬到这里,逢人就炫,整层楼都知道了。一次裴加在走廊里碰见老师聊天,说是以他们的工资,一辈子不吃不喝都买不上。 云贺瑞看见女孩往窗外看得出神,车窗倒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脸上将笑未笑,似乎难过得很。 他问:“怎么了?不喜欢住别墅?” “没有,喜欢的。” 裴加用力摇头,想说自己小时候写过作文,梦想就是长大住在大别墅里,每天都能躺在落地窗边吃点心看风景。但她已经放弃很久了,此时突然成真,不免恍惚。 云贺瑞敲了敲方向盘,没说话。 停完车后,他带裴加上一楼。 这幢别墅不大,上下一共四层,云贺瑞当初买来是给自己休息散心用的,三楼的主人套房二面临湖,风景极好。 但他工作繁忙,只来过两次,没欣赏过日出和夕阳。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云贺瑞也没闲散的心情去看夜景。他给裴加拿了双鞋,让她先去熟悉一下房子,哪里缺什么了和他说。 裴加点头,转身上楼梯逛了一圈,十分钟后回来了。 “没什么缺的。”裴佳说:“都挺好的。” “……”云贺瑞看她爬上爬下,额前起了一些汗,不禁提醒:“有电梯,中央空调的控制板在这里。” “哦!”裴加怪不好意思的,赶紧凑到云贺瑞身边,听他认真说话。 按钮太复杂了,裴加很陌生。 她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又认真,微抿着唇听他讲解,目光紧紧跟随在他的指尖。 云贺瑞感觉她太年轻了,青涩又乖巧。 他低头,瞥见她雪白的脖颈,此时毫无防备地露在他眼前,几缕发丝散乱着,鲜活而诱人。 云贺瑞声音哑了下,问:“听懂了么?” “懂了。”裴加点头:“这个是开,这个关,对吧?” 她还问他对吧。 云贺瑞闭了闭眼,体内那股折磨的痛苦又泛起来了。 “先去洗澡吧。”云贺瑞哑声吩咐。 “啊?”裴加突然听见这个要求,只以为是自己弄了一身汗臭了,连忙说好。 她在二楼的浴室冲了个澡。这个花洒比酒店里的还高级,她是真的不会调水温,最后冲了个凉水澡。 被凉水浇了一头,裴加终于清醒了。 云贺瑞是签了协议,出钱和她睡觉的。突然要她洗澡,能有什么意思? 裴加冲干净脑袋上的泡泡,洗手台上一堆精华液身体乳也不知道怎么用,裹了层浴巾,就到床边等。 她等了很久,空调的冷气簌簌地往外吹,发上的水珠被吹得冰凉,落到肩膀时冷得厉害。 裴加紧张又忐忑,几次想躲进被子里,最终忍住了。 她快哭了。 一个小时后,云贺瑞终于打开了门。 “你怎么在这里?” 云贺瑞皱着眉,脸上本是不耐烦。 他一开门,看见裴加只裹了一条浴巾,肩膀和腿都露着,湿发一丝一缕地批在身后,被空调吹得瑟瑟发抖,眼眶通红,他就没脾气了。 “你在客卧等我?”云贺瑞无奈地笑了:“我在三楼等了你很久。” 云贺瑞先是在一楼客厅静坐了二十分钟,喝了一杯冰水,告诉自己带裴加来就是睡觉解决问题的,签了协议的,她很乖的。 他再上三楼,没见到她,也没听见浴室里的动静,只当是小姑娘害怕了,他就静静地等。 可一个小时过去,她还没出来,云贺瑞还担心她是不是在浴缸里泡晕了。 哪想到浴缸空空,根本没有人。小姑娘竟然在二楼客卧洗完了等他。 “对不起。” 裴加吸了吸鼻子,“我不知道该在哪里等你,就……就在这了……” 裴加解释地磕磕绊绊:“我洗好了,然后呢?” 她问他然后呢。 云贺瑞内心的那点痛苦又添了一层,他有一种自己即将拖她下水的罪恶感。 “然后……就是请你帮我,陪我上床了。” 云贺瑞走到裴加身前,看她攥紧了浴巾,指节发白。 他扣住她的肩膀,感受到她正在瑟缩发抖。 “我……” 裴加头脑混乱,真到了这一刻,还是不知道怎么办。 云贺瑞低头亲了亲她。 和想象中那些残忍强硬的行径孑然相反,他的动作比刚刚在花园里更轻,像是蜻蜓点水一般擦着她的唇瓣,星星点点地碰触抚弄,直至裴加脸红耳赤,微张开嘴。 她想大口呼吸,云贺瑞趁机吻住她,轻卷了一下她的舌尖。 “唔!”裴加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愣愣地坐在那,云贺瑞吻着,并不深入,直至她呼吸加快,极其青涩地回应。 云贺瑞松开她,裴加含泪坐在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她羞红了脸,显然被缠绵冗长的亲吻安抚到了。 云贺瑞轻笑:“第一次?” “我……”裴加莫名起了好胜心,“才不是,第二次了!” 裴加说完就心虚了,她也不知道刚刚花园里那次算不算一次。 “是吗?”云贺瑞仍然低低地笑,他伸手抚摸她的下唇,在她耳边说:“我也是,连上之前亲你那次,这算第二次。” “唔……” 裴加下意识想推开他的手指,她伸舌顶了顶,反而被他用指腹按住,酥酥痒痒的快慰从舌尖漫开。 云贺瑞忍着笑问她:“第三次,可以么?” 10 裴加轻轻地嗯了声。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云贺瑞的唇舌再度覆上来,裴加尝到一点寒凉清冽的气味。像是什么冰甜可口的柠檬气泡饮,夹杂了一丝丝的奶甜味,大概是今晚的奶茶。 她闭着眼,坐在床上,任他按住肩膀亲吻。 他的舌头探进口腔,慢慢游曳,几次轻碰她的舌,她不再抗拒,也不回应,由他舔着吻着,直至勾缠濡湿。 越是深入,裴加越是有一种窒息感。 他吻得不用力,却极深,几次舌尖刮过她的上颚,那陌生的酥麻感令她思绪迷离。 “唔……” 裴加喘不上气了,她晕乎乎的,口津从她的嘴角往下淌。 “还好么?”云贺瑞松开她,呼吸也有几分急促。 裴加此时面红耳赤,眼睛水汪汪的,在灯下闪烁如星。她极快地点了点头,再度仰起头,闭上了眸子。 云贺瑞猜她以为他还想亲。 这个动作太单纯了,露出她那截仍挂着水珠的纤白脖颈。 彼此都是第一次接吻,他掌握不好力度,似是重了,此时她的唇被吮得潋滟红润,水渍晶亮。 云贺瑞不禁又亲了亲。 他收了力,只是浅浅地啄着她的唇,她的嘴角,直至她发出闷闷的哼声。 “躺下吧。”云贺瑞哑声说:“该躺下了。” 裴加还是有几分迷糊在,她顺着云贺瑞按压的力气,躺倒在那张柔软丝滑的大床上。 纯白色的天花板高高的,细长直线的灯带散发出暖黄色的光芒,她试图找点什么看,但这房间太干净太纯粹,她找不到任何能仔细瞧的地方。 所以,她只能定定地看着云贺瑞。 男人站在床边,高而瘦,身姿挺拔而修长,他伸手解开衬衫顶上的两颗扣子,露出些许肌肤,是和他人一样疏离的冷白色。 他眼眸深邃,本就是不容易亲近的长相,但此时着了一点她看不清道不明的念色,便有些缠绵旖旎。 她忽然想起那夜在酒店的走廊上,她看见的那幅云端之间的光辉盛景。 她第一次见他,惊为天人。如今,依然遥不可及。 但他俯下身,握住了她一侧的乳肉。 他的手掌微热,力道有些重,被攥得很紧。 “云贺瑞……”裴加忍不住叫他的名字。 “嗯?怎么了?” 云贺瑞伏在她身上,听见这熟悉的三个字,竟然有些陌生。 他看见她眼睛里那个略显急迫,满是欲望的自己,和他印象中的自己一点也不像。 “没、没什么……”裴加喉头动了动,身子都僵了,她将脑袋侧过一边,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轻一点。” 她不看他,云贺瑞便更放肆了一些。 他拉下那层薄薄的浴巾,少女的鲜活赤裸的身体便整个显露在他眼前。 他五指合拢,分开,绵软柔滑的乳肉在他掌中娇小玲珑,格外讨喜。他忍不住揉弄,心想分明都是肉,这处却莫名吸引人。 白花花的乳肉不时从指间溢出,乳头慢慢硬起,嫩粉色的一点,染了一抹嫣红,云贺瑞口干舌燥,不禁俯下身,含住了那一点。 “唔?” 裴加险些叫出声来。 但很快,她的惊叫便成了浅浅的哼吟。 平时里自己都鲜少碰触的乳尖,此时被云贺瑞含在温暖濡湿的口腔之中,方才接过吻的舌头正灵活地卷着吮着,阵阵快感伴随着啵唧啵唧的水声漫开。 裴加不禁扭动身子,想拒绝,又着实舒服。 “别怕。”云贺瑞吸够了这一边的乳头,又去摸另一边。 他挪开她的手,果然看见她泫然欲泣,但起了些许欲色的迷离双眼。 他低声说:“别怕,别哭。” “可是……”裴加还是很害怕。她过去的知识里几乎没涉及过这种事,偶尔听说,都伴随着早恋、早育、打胎、赶出家门之类的。 至于那些所谓的舒服,极乐,都像是遥远的玩笑话。 “不喜欢么?” 云贺瑞低头看着她被舔得湿漉漉的乳头,手指在乳晕上打着圈,像是摩挲珍宝一般,轻轻刮弄顶端的乳尖:“我没想弄疼你。” 裴加莫名感到腰酸。 她感到一阵怪异的温热,在她的两腿之间,脸颊更是红得厉害。 “不疼,不是不喜欢……”她眨了眨眼睛:“我只是……不会这个……” “我也不太会。” 云贺瑞低头去吮另一边乳肉,这次更大胆了些。 他几乎贴在她身上,吮得极用力,另一只手揉搓她的另一侧乳肉。 双乳都被他揉舔得发热,裴加已经压抑不住喉中的呻吟。 她整个软绵绵的,舒服极了,但意识迷离间,总想遮住自己的脸。 云贺瑞见她这像鸵鸟似的傻样子,心里分外清楚。 她若是不那么好拿捏,恐怕早已经下床逃跑了。 他明白她在害怕什么,他也一样。 “腿分开。” 云贺瑞的手一直往下,摸到她些许濡湿的穴口。 裴加没敢动,但云贺瑞稍一用力,她便由他分开了腿。 裴加感到身下凉嗖嗖的,她怕极了,不禁哽咽问:“会不会疼?我……我听人说过,很疼的……像被棒子捅了一样的疼……” 云贺瑞早已经饥渴难耐,听见裴加这种小孩似的话,不禁失笑。 他没有脱裤子,隔着布料,他顶了顶她的腿心。 裴加呀了声,感觉到什么硬邦邦热乎乎的一团,侵略感十足,很是危险。 “插进去的时候,应该是会疼。”云贺瑞并没有强行将她的手拉下来。 他看着她的私处,比他想象中更娇嫩些,只有些许稀疏的毛发,很是白净。 待会估计要疼哭了。 云贺瑞心中默叹一口气,思索片刻,终究没有将手伸向自己的裤子。 他将裴加往上推了推,而后半跪在地上,凑近她的下身,像刚刚舔她的乳尖一样,伸舌舔了舔。 11 私处忽然被男人的口腔包裹,濡湿粘腻的触感极其陌生。 裴加啊了一声,眼角起了泪,下意识想逃跑。 “别动。” 云贺瑞的声音在她身下响起,伴随着断断续续的水声。 咕啾、咕啾…… 是他的舌头在她的穴口上下滑弄,留下湿漉漉的水渍。无数陌生的快感让裴加几近失控,她的腿心被云贺瑞按住了,动弹不得,只能绷紧了脚趾,试图反抗他。 无论她怎么挣扎,他的舌头都紧紧覆在她身上,游走间吮过她的阴蒂,翻开两片肉唇,浅浅探进体内。 “不行……” 裴加爽得浑身都在抖,脑袋酥酥麻麻的,快疯掉了:“不要这样……” “疼么?” 云贺瑞舔了很久,直至一股温热的体液喷洒在他的下巴。 他抬起身,发现裴加已经浑身泛粉,似是小死般战栗抽搐,湿发似织网般裹在她的脖颈和肩头。 “裴加?”云贺瑞去拽她的手,发现她眼睛通红,羞得不敢见人。 哪怕如此,她也强咬着牙关,软声软气地回他:“不疼,舒服……但是……” 但是太刺激了。 云贺瑞想,小姑娘太青涩,不仅没尝过交合的滋味,连想都没想过。 他摸了摸她的脸,指腹轻轻划过她脸颊上的泪痕,替她将湿发一丝丝捋好,直至她缓过神来,眼眸迷离,似害怕似渴望地看着他。 “云贺瑞。”她的声音比之前都哑,分明是清纯的少女音色,却在昏暗之中勾人得很:“接下来做什么?” 做什么? 云贺瑞很想全做了,做全套。 他用力捏了几下她的乳,又吻她的唇,趁她哼吟时探向她泛滥水润的穴口,几次想将手指狠狠地戳进去,搅动淋漓春水,让她发出一些他想听的声调。 但云贺瑞停住了。 在欲望遮眼之前,云贺瑞将被她弄到高潮的裴加松开,没有再动。 “睡吧。”他说:“第一次就这样,之后再说。” 他起身替她关了灯。 裴加愣了愣,似乎想拦他。 房间完全暗了下来,她的声音很闷,似乎是半张脸捂在被子里了。 她问他:“你要走了?” “嗯,明天还上班。”云贺瑞在黑暗里对她摆了摆手:“有事联系,好好休息。” 云贺瑞关上门,留下一室黑暗,正好给裴加整理心情。 云贺瑞并没有直接离开。 他上三楼主卧,先是洗了个澡,把脑海里那些想要沉溺的想法压下后,才到露台边点了一支烟。 他其实不太会抽烟,上一次抽是几年前通宵赶论文的时候。这会儿又涩又冲,大脑瞬间清醒。 刚刚,他的确是想要不管不顾,与裴加酣畅淋漓地做一回。 云贺瑞脑袋疼,他打开手机,发现有一个未接电话。 卢诚,他的发小,每天念叨最多的就是今天去哪里喝酒,明天去哪里泡女人。 晚上八点半,正是他口中潇洒恣意的夜生活,哪里会打电话? “怎么了?”云贺瑞拨回去问:“发生事了?” “哟,这不是我瑞哥嘛!又在加班啊,忙得接不到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喘,云贺瑞不禁皱起眉头。心想这个发小再纨绔再混,也不至于拿他取乐子,办事的时候接他电话。 “有事说事。”云贺瑞冷了声:“没事我就不打扰你好事了。” “别啊!我这是大事!瑞哥,你真是把我害惨了!”卢诚哀嚎:“你今晚约了人,又把人鸽了,姑娘哭得梨花带雨,我受累,替你好好哄了一回。” 云贺瑞冷笑。 卢诚的哄人,自然就是带到床上去哄了。 “林书婷,对吧?”云贺瑞记起今晚父亲安排的相亲对象,用力吸了一口烟:“她加我微信我拒绝了,我以为她懂事,明白我意思。” “是,我知道,这事不怪你。圈子里谁不知道瑞哥是出了名的单身主义,都别来沾边,影响您赚钱的都靠边站。” 卢诚说的情感充沛,也不知道是认真的,还是在认真的阴阳怪气:“可瑞哥你这样真不地道,俩家父母的面都不给,你这样真不行。惹谁别惹自己老子啊。” 云贺瑞吸了口烟,没说话。 那边卢诚掏心窝子说了一通,哪想遭到冷脸,顿时哽了哽,知道云贺瑞是认真的。 “瑞哥,你不会叛逆期了吧?”卢诚惊恐地问:“26岁了,您这会儿要叛逆期了?” “……”云贺瑞揉了揉眉心:“胡说什么。” “那您这是在做什么?”卢诚真急了:“你爸妈着急你结婚着急疯了,圈里有头有脸的,女儿还没嫁的,都看一圈了,今天连我妹妹都开始考虑了。” 想起卢诚那个刚刚大学毕业,每天早九晚六准时在公司上班的乖巧妹妹,云贺瑞就无奈:“糟蹋谁也不会糟蹋你妹妹。你放心,我父母那边我会去说服他们,让他们死心的。” 云贺瑞想起结婚两个字,并不是喜悦和幸福,而是两家联姻,伴随无数的猜忌较量。 他在商场上已经够累了,回家的时候,不想再在家里刀光剑影。 “他们能死心?”卢诚啊了声:“难道你准备公开出柜?” “放屁。”云贺瑞压低了声,威严感十足。 “那你准备怎么样?练葵花宝典当场自宫?你老头子不把你扒了皮?”卢诚嘻嘻哈哈了一大堆,“还是你想拉个女人,说这辈子就她了,让你父母别给你继续找了?这不是妥妥的拉人下水嘛!” 云贺瑞难得没有呛这个没正形的发小。 他说自己刚刚一直以来的罪恶感都出在哪里,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请裴加帮助他是不错,但说到底,还是在拉她下水。 “我的事你别操心。”云贺瑞适时转移了个话题:“南山我投资了个山庄,过两天开业,你有空就去看看,提提意见。” “行。”卢诚也不多话:“瑞哥,别做傻事,惹老头子生气是最傻的,你以前也是这样跟我说的。” 电话挂断了。 夜风习习,屋外湖景辽阔,偶尔有几点星光闪烁。 云贺瑞掐了烟,独自呆了很久,最终回到了二楼。 裴加竟然还没有睡。 她床头开了一盏小夜灯,许是不会开,亮度调的很高,她只能把脸埋在被子里睡。 “你回来了?”裴加听见开门的动静,吓了一跳,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来。 “嗯,我没走。”云贺瑞看了眼灯,问:“你怕黑?” “没有!”裴加立刻否认,但又心虚说:“不是很怕的。” 云贺瑞忽然伸手将灯关了。 他掀开被子,进了被窝。 裴加立刻往床角缩,险些掉下床去。 云贺瑞把她一下子拉了回来,她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不知道是什么沐浴露,很好闻。 “明天有哪里想去的么?”云贺瑞握了握她的手,似是在探究她何时会松开:“我们去逛逛。” “哎?你明天不是上班么?”裴加问。 “请一天事假。”云贺瑞将她拉近了,“私事也很重要。” 12 裴加心惊胆战地睡了一晚,第二天醒的很早。 她睁眼是陌生的房间,云贺瑞睡着的时候极其安静,本就凌厉的骨相更具冲击力,比窗外的晨曦更耀眼一些。 许是没睡好,裴加有些恍惚。她悄悄看向云贺瑞淡色的唇,莫名怀念昨晚接吻时的酥痒快意。 但只是一瞬,她就灰溜溜地爬下床了。 她虽然不知道主卧在哪,但厨房的位置记得很清楚,想做早餐表示自己很能干不是白挣钱的。 可惜,米箱里一粒米也没有,冰箱里除了冰块就是电解质水,老鼠来了都得饿肚子。 裴加实在是饿得受不了,这别墅区又大,她肯定会迷路。 眼下只能奢侈一回点外卖了。 她刚打开手机,就看见十几个未接电话,都是母亲打来的。 裴加也不着急打回去,点开微信,就看见母亲问她七月一号了,工资发到手没,她人就在手机店里,等着裴加打钱买手机。 一想到母亲双手空空,弟弟尖叫不满的样子,裴加又想笑。 但笑着笑着,她就想笑自己,就想哭了。 殊不知,她这番诡异的表情变幻,全被云贺瑞看在眼里。 云贺瑞其实很少睡好觉,总是多梦惊醒。许是昨夜的确发泄了一回,难得睡了个整觉,但裴加下床时的些许动静也足够让他警惕了。 他看小姑娘猫着腰,垫着脚,一个动作像是慢放三倍速,做贼似的穿衣服下楼,他就忍不住想笑。 他也下了楼,看裴加在厨房里寻了半天,没吃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 “饿了?”云贺瑞见裴加似是快哭了,幽幽出声,对她晃了晃自己的手机屏幕:“我定了外卖,马上就到,喝粥可以么?还是你想吃别的,我开车带你去。” “啊!”裴加吓了一跳,连忙摇头:“喝粥吧,喝粥就挺好的,我最爱喝白粥加白糖了。” 说完,裴加就觉得太紧张,怎么胡言乱语。 白糖粥,那都是小时候吃不起配菜的东西了,小孩子才爱吃。 云贺瑞轻笑了下:“我也是,但少吃点,没营养,还坏牙。” “哦!我先上去洗漱一下!”裴加连连点头,脚底抹油溜了。 她在二楼用力洗了好几次脸才下来,虽然她有意拖延,但其实也没有很久。 外卖已经到了,两碗白粥,面前摆了十二碟小菜,那碟子格外雅致,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塑料餐具。 裴加拿起筷子尝了尝,粥没什么特别的,但小菜很好吃,有很多她叫不出名字来的,味道特别好。 “好吃么?”云贺瑞发现她真的很好懂。 吃到好吃的,眼睛里就跟冒星星似的。 不好吃的,就皱起眉头,然后舒展开,慢悠悠咽下去,再吞一大口粥。 “好吃。”裴加说的诚心实意:“特别好吃。” 云贺瑞忍着笑:“要给你加糖么?” 他举起糖罐子,虽然里面的白糖都已经结块了,已经是两年前他置办这套房子时放进去的了。 裴加哈哈苦笑,将粥碗向自己拉近一些,说不用了。 一顿饭吃完,裴加又主动收拾餐具。 她洗手的时候,手机又响了。 裴加看了眼,挂断。又打来,再挂断。 云贺瑞站在玄关门口等她出门。他侧目看过来,裴加似是气急了,小声咕嘟:“一天到晚的,烦不烦呀。” “怎么了?”云贺瑞看见来电人是‘妈妈’,他问:“抓到你昨晚不回家了?” 出乎意料的,裴加并没有羞红了一张脸,支支吾吾地答不上话。 她也和他一样,长叹了一口气。 “回不回的,反正那也不是我的家。”裴加本想按关机键,但昨晚没充电,新手机本就没多少电,自动关机了。 她登时哽住了。 “抱歉,我不该说这些的。”裴加眨了眨眼,努力把眼泪瘪下去。 云贺瑞看她这副受了委屈却又不敢说的乖巧样子,最终还是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没事,有时候说出来会好一些。” —————— 好消息,更了。坏消息,接下来更新不稳定,这本书估计是凉了。 但无所谓,鱼鱼要回老家上班了哈哈哈,简直是普天同庆。希望大家祝我好运吧。 13 裴加的眼眶蓦地红了。 她晃了晃脑袋,躲开云贺瑞过于亲昵的手,小声说:“谢谢。” 云贺瑞的手停滞在空气中,莫名其妙,还有些火气。 但小姑娘要哭不哭的,最终还是收了回来,嗯声说:“不客气,走吧。” 今天的假期是计划外的。 云贺瑞已经很久没有打乱过自己的计划了。没有计划的临时起意,对他而言,意味着未知和风险、浪费和赔钱,怎么看怎么糟糕。 但上车后,云贺瑞看见裴加坐在后座上,笨拙地系安全带,纤白手指绷紧了,指节处微微泛红。像极了昨夜她躺在床上时那副含羞待放的青涩模样。 云贺瑞虚了虚眼,目视前方说:“别急,越急越难弄。” “对不起……”裴加好不容易将安全带扣上了,但不知道这看着就很贵的车有什么关窍,又自动散开了。 她心虚极了:“你能帮我一下吗?” 云贺瑞想说不行就别系了。但后视镜里的小姑娘眼神湿漉漉的,一双圆眼儿真诚又无辜,怎么看都是那种老师让她往东,她绝不敢往西,哪怕是墙也要撞上去捂着鼻子问老师这里怎么走不通的乖小孩。 肯定是不会违反马路上那些行车牢系安全带的警示标语的。 “可以,但我够不到后座,你坐前面来。”云贺瑞说。 裴加就乖乖下了车,坐到了云贺瑞身边。 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亲自俯下身,替她拉下带子。 她太瘦弱了,又太紧张,云贺瑞将扣子系在她的腰间,只觉得那腰似乎会被折断一样,勾勒出一点伶仃可人的弧度。 他又想起监控里那半边白皙诱人的赤裸背影,动作不由得顿了顿。 “怎么了吗?”裴加紧张极了,生怕是自己的问题,不然怎么坐哪,哪的安全带就系不好。 这声音轻轻软软的,好欺负的很。 云贺瑞抬头,看见她忐忑不安的眼神,像某些受惊的小动物。 被绑在他的车里,也许是拷在车座上,一动也不能动的那种。 云贺瑞喉头微动,忽然意识到,她比他想象中还令他满意。 “没什么。你试试紧不紧,勒么?”云贺瑞伸出手,手指扣在她的胸前,拉起安全带,再轻轻放下。 啪嗒一声,不至于让她疼,却格外清楚。 裴加并不明白他这个动作的含义,无知无觉地嗯了声,对他微笑:“挺好的,谢谢你。” 云贺瑞重新坐回驾驶座,挺直腰,调整姿势,声音哑了一分:“不用谢,你不难受就好。今天想去哪儿?想了一整晚,总该想到了吧?” 裴加没想到今天竟然还是自己决定。 她愣了愣,很快回答:“图书馆。” “嗯?”云贺瑞盯着裴加那张脸,见她从开心到泄气和害羞的变化,倏地笑了:“好,听你的。” 和他猜测中一模一样。 图书馆的路他不太熟,于是定了导航。 在城西,要开半个小时才到。云贺瑞想放首歌,免得小姑娘尴尬地绞手指。哪想导航里传来温柔的女声:“今日图书馆有名家书法展览,请注意提前预约,楚沐的展览见面会尚余10张预约票,是否为您免费预约?” 云贺瑞听见楚沐这个嫂子的名字,不禁皱了皱眉。 裴加听见免费两个字,耳朵就竖起来了。 “可以约吗?这个肯定很厉害吧?”裴加兴奋极了:“我想去看看。” “……”云贺瑞看着裴加那样恳切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对智能助手说:“帮我预约两张票。” 14 图书馆是新建的,上个月才开馆,很是气派。 裴加是第一次来新馆,原本还担心会不会找不到展览厅,但刚进门,两侧就立满了书法展览的宣传彩页,大屏幕上更是楚沐的个人作品滚动播放,很是醒目。 东区三楼,半个馆都是。 裴加虽然是艺术生,但半路出家,才学了两年,连半吊子都算不上。更何况她学的是素描水粉,国画毛笔,完全是一窍不通,和看热闹的外行人没多少差别。 但她看得很认真,尤其是几副字,虽然纸都是看上去最普通廉价的宣纸,但神韵气质却高出别的作品一大截,惊为天人。 “罗盛。”裴加勉强认出作者大名,嘀咕说:“从来没听说过。我听说这些作品布置的时候都是按照名气大小排的,这个人的字都挤在这些犄角旮旯里,肯定很没有名气了。可我看他写的很好啊。” “写得好不好不重要,关键是有没有人捧他。”云贺瑞一直跟在裴加身边,听见她的疑惑,解释说:“没来历没背景,写的再好,也是籍籍无名。” “这样子……” 裴加听懂了,有些难过,又有些不甘。但她笑了笑,知道云贺瑞说的都是真的。 裴加垂眼拐过一个转角,一眼就看见一幅罗盛的字坏了个口子,明显是被人弄坏了。 她正惊讶,忽然脚下一空,整个人险些摔了出去。 万幸云贺瑞就在她身边,直接伸手将她拽住,这才没在瓷砖上摔。 “这里灯光暗,小心一点。”云贺瑞见裴加面露痛苦,问:“你怎么了?” “脚踝崴了……”裴加嘶嘶地抽气。 她见云贺瑞眉宇皱紧,整个人都冷酷几分,急忙赔笑解释:“没事的,过一会儿不疼了就好了。” 云贺瑞看了眼她的脚踝,是少女独有的纤细柔白。 昨晚,她的脚踝也崴了。 也是没看清路,一不小心崴的。 他不禁问:“你脚踝这么容易崴,是小时候崴了就没治好么?” “啊?嗯……”裴加苦笑说:“好像的确是小学哪次崴得厉害了,肿了一下午,之后动不动一脚踩空就崴了。” 云贺瑞忽然伸手抚摸她的眼眶。 裴加愣住了。 他的手指在她的眼眶游走,轻轻扫过她的眼睑,她紧张极了,闻到他指尖淡淡的冷香气又害羞,低声说:“这里有人的。” “你确定?”云贺瑞不禁挑眉:“灯光一暗,你就看不清路和台阶,是弱视还是散光?怎么不戴眼镜?” 裴加一时语塞。 她的确有些弱视,很小的时候就查出来了,但医生说矫正要很多钱,还要不停去市里的医院,父母就没带她去。 至于散光,可能是有吧,她没钱配眼镜,也不知道现在眼睛具体是什么情况。 裴加只知道看不清黑板了,就申请调座位往前坐。端盘子的时候,只要看得清菜盘里是什么菜就行了,不碍事的。 云贺瑞原本只是好奇裴加是不是戴了隐形眼镜,走路这么看不清,别不是戴反了还一直不知道。但他细细探查,小人儿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细密的睫毛像是鸦羽一般扫动,那股细细的痒从指尖传到心里。 他想将她拉得再紧一些,可别再摔了。 云贺瑞刚动手,便听见一声清脆冷艳的惊喜声。 “小瑞?是你么?” 展览架的另一侧,一名身着黛青色旗袍的温婉女子很是惊讶,她手上戴了翠绿的镯子,看清云贺瑞之后,不禁捂了捂嘴。 裴加认出来了,这就是屏幕上的书法名家,楚沐小姐。 “你这是……?”楚沐眸子转动,看了看裴加,忽然问:“这是你的女朋友?” 云贺瑞松开裴加的手,没有否认,只是说:“嫂子。” 15 裴加听见云贺瑞说嫂子,当时就头脑一片空白,知道这事情大了。 楚沐雍容淡雅的脸上也浮现出讶色,她甚至抬起手,捂住嘴,轻声说了句我的天呐。 云贺瑞清了清嗓子,楚沐立刻回神,轻笑说:“不好意思,失礼了。我这是看见小瑞终于谈女朋友了,太开心。” 楚沐微笑着打量裴加。 她的目光分明是淡淡的,人也长得漂亮,但裴加就是浑身不自在。 裴加越是闪躲,目光越是游移。她先是看见楚沐手上透亮如水的翠绿桌子,又看到她旗袍上两股线交替的苏绣针脚,再看到她脚上那双看似纯白简约,实际上鞋跟镶了碎钻的高跟鞋。 哪一样,都低调华贵,令她不敢仰望。 云贺瑞悄悄将手放到裴加的后肩,轻轻揽住她,说:“她性子内向,怕生,你吓到她了。” “是我不对,这突然叫住你俩,打扰了你们看展的性子。”楚沐见裴加如此青涩,不禁低笑埋怨:“小瑞你也是的,难得交了女朋友,怎么不给人家多买点衣服?穿的太学生气啦,我刚一看啊,差点吓到了,还以为我认错人了。” 云贺瑞张了张嘴,没说话。 但裴加感觉得到这话是云贺瑞不爱听的,急忙替他解释:“他对我挺好的,我本来就是学生啊,当然得有个学生的样子。” 楚沐问:“你在哪个大学?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京大的,小瑞的学妹?” 京大是国内最顶级的高校,楚沐想都不敢想。 她诚实地摇头,说:“没有,我还没填报志愿呢,不知道会被哪所学校录取。” “没被录取?”楚沐惊讶:“你才高考完?你……你……你成年没有啊?” 裴加脸都要红了,用力点头:“成年了的!上个月满十八岁了!” 楚沐的表情更精彩了,她看向云贺瑞,语气无奈:“小瑞,你不能因为你受了情伤,就搞这种事情啊!小姑娘还这么小,你都26岁了,你勾勾手就把人哄的团团转,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裴加一看自己越解释越黑,忐忑极了。 她望向云贺瑞,乖乖闭紧嘴巴等他说话。 云贺瑞正头疼,看见小姑娘这样无辜可怜的眼神,不禁笑了笑。 “嫂子,我没骗她,我对她是真心的。”云贺瑞忽然低头望向裴加,露出笑容:“是吧?” “啊?嗯、嗯!云贺瑞他对我很好。” 只要别人对自己笑,裴加就习惯性对他笑,笑容清纯又灿烂。 云贺瑞很满意,这才抬头说:“嫂子,没别的事我就不打扰了。” 云贺瑞说着要带裴加走,但楚沐拦住了。 她很是担忧地看两个人,最终看向裴加,还是叹了口气。 “行,是我不好,不该多嘴。作为赔礼,我给你写一幅字,就写你的名字怎么样?到时候你拿去刻成章,印在学校发的书啊笔记本上,就不怕丢了。” 楚沐引他们俩到一旁的桌边,提起毛笔问:“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裴加哪敢让书法名家给自己写字,但别人都问了,不答就是没礼貌了。她说:“我叫裴加。” “好名字。”楚沐点头,铺开纸张就要写:“非衣裴是么?加是哪个家?是家和万幸兴的家,还是佳期如梦的佳,还是嘉言善行的嘉?” “都不是,是加减乘除的加。”裴加坦白说。 楚沐正要落笔的手一顿,哂笑说:“好特别的字,是有什么特殊的寓意么?” “没有。”裴加微笑回答:“就是报户口的时候报错了,就这样用了。” “这么重要的事也能弄错?太马虎,太不上心了!”楚沐正责怪,看见裴加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似是要哭了,立刻意识到自己多嘴。 “嫂子还是别忙了。”云贺瑞清晰地感觉到裴加哽咽了一下,他立刻制止了楚沐的动作,搂住裴加的肩:“您的好意心领了,但您的字太贵重了,裴加她还是个学生,没什么好回礼的,您也别为难她了。” 16 云贺瑞牵起裴加的手要走,楚沐满脸尴尬,但忌惮于云贺瑞的身份,不敢强留。 她叹了口气,脸上对着笑,冲两人的背影说:“既然小瑞你那么喜欢,就早点带回家给爸妈看看,他们都很担心你。尤其是你哥……” 听到哥哥,云贺瑞倏然回头。 “不劳嫂子挂念。”云贺瑞放缓了语气,听着平淡无波,却寒凉至极:“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你们不必操心了。” - 云贺瑞带裴加离开了图书馆。 他们并没有走很远,才走到分馆的植物花园,裴加就有些喘了。 云贺瑞走得不快,但他人高腿长,裴加被他拽紧了手,得小跑几步才不至于被拖拽。 “抱歉。” 云贺瑞听见裴加喘气声才停下,他发现小姑娘表情木讷,似乎是吓坏了。 他知道,自己板着一张脸不说话的时候一直很吓人。 虽然读书的时候,那群女同学管他叫冰山帅哥,但云灵翰说过,他只要一垂眼,眉头一皱,气势就可怕的像要吃人一样。 “没关系,我没事。”裴加笑了笑,收回自己被捏红的手。 云贺瑞抬手揉了揉眉心,不耐烦地叹了声。 裴加立刻拿出服务雇主的精神,努力给云贺瑞的落荒而逃找台阶下:“刚刚图书馆里太冷了,还是这里好,阳光灿烂,花也很好看。” 云贺瑞松开手,视线透过裴加讨好的笑脸,看见一面绿色的幕墙。 是小王子的主题,右下角有一只小狐狸,左上角是月亮上的小王子,它们中间有一串长长的、由玫瑰花点缀而成的路。 裴加顺着云贺瑞的视线回头,也看见了。 她不由得哇了一声。 有人路过那堵墙,抽出了一朵玫瑰,裴加又哇了一声。 “喜欢?”云贺瑞被她这纯真简单的反应逗笑了:“我去拿一朵给你。” “不了,有刺的。”裴加说:“刚刚那个人手指好像就受伤了,还是别拿了。” 裴加摇了摇头,试图找点别的。 她的眼神闪躲,游移不定,想要又不敢要。 云贺瑞走到她身边,陪她在花园里的十字路上慢慢走,他问:“你不开心?刚刚楚沐冒犯到你了。” 裴加立刻意识到是自己名字的缘由。她微笑着摇了摇头,说:“没关系的,习惯了。” “那是她说的别的?”云贺瑞见小姑娘总是笑的这样谨慎而讨好,总似藏了一种繁华凋零的惨然凄清,“是关于我前女友的事吗?” “啊……” 裴加的脑袋有点短路了。她其实知道自己不该过问雇主的感情史,但也的确有些在意。 毕竟云贺瑞之前说的那样认真,说他没谈过恋爱,没接过吻。 他是骗她了么? 裴加不是不能接受欺骗,但她一旦知道自己被骗了,就会立刻远远走开。听不见,就不会再被骗。 这也是为何她承认自己绝情的原因。 “算是吧。但是你不用解释的。”裴加垂下眸子,努力挑高嘴角:“我会做好我该做的,你给我钱就行了。” 云贺瑞看着她半遮半掩,如若啜泣的侧脸,忽然有一种花瓣即将自指尖凋零坠落的失落感。 他说:“我想解释一下,首先,我没有说谎,那个人准确来说并不是我的前女友。” —— 鱼鱼悄悄更新。新工作看着很美好,实际上签了合同之后每天加班,鱼鱼秃头…… 这本文应该是凉了,能多更新一章都是鱼鱼今天又有了动力,大家且看且珍惜吧…… 17 云贺瑞话说到一半,裴加就举起双手摇晃,像是手里有面小白旗似的不停摇。 裴加虽然年纪小,不懂事,但道理还是懂的。感情史是别人的隐私,她不该多问,听都不该听。 “我没有怀疑您的意思……”裴加苦笑。 云贺瑞皱眉打断她的话。 “要解释的。”云贺瑞握住裴加的手腕,将她拉近了一些,似乎生怕她逃跑似的:“你不喜欢被人误会,我也不喜欢。” 裴加被迫仰头看向云贺瑞漆黑深沉的眸子。 他生的极英俊,面容深邃,棱角分明,分明是薄情相,此时低头看她时,眼中却仿佛盛满了细碎星光。 忽明忽灭的,朦胧而璀璨,令她有一种被幽深星海包围的安全感。 “您请说。”裴加当然不喜欢被误会,所以她也不会不给别人解释的机会。 云贺瑞这才松开她的手,低声说:“是我刚读大学的时候的事了。同院里有个女孩是省状元,很聪明,长得也漂亮,很符合当时流行的审美。” “嗯嗯。”裴加认真听着。 云贺瑞见裴加见裴加满脸乖巧,像是听课似的,本是问心无愧,却因为她这副样子,仿佛他说什么她都会无条件地相信,凭空生出一种自己在哄骗小孩的罪恶感。 云贺瑞:“她主动追的我,军训结束的操场晚会上邀请我跳舞,全院的颁奖仪式上着重感谢我对她提的意见,查了我的课表每晚跟我回宿舍,诸如此类,圣诞节的晚上在我宿舍楼底下摆了一整圈玫瑰花,站在雪里对我表白,喊了整整一个小时。” 裴加很少见到雪,不禁在脑海中勾勒了下那个场景,小声感慨:“好浪漫呀。” “是挺浪漫的。”云贺瑞轻笑了下:“我并不讨厌她,所以就答应了。她让我在学校外租个房子搬出去住,每天陪她逛街,给她买衣服买包包,陪她图书馆刷题,这些要求我都做到了。” 事情到这里,就是一段很美好的校园恋情。 “但我给的越多,她要的就越多。当她说出我可以骗我父母的钱给她买上百万的包包,卖掉父母留给我的房子变成她的新首饰,我拒绝后光溜溜躺到我床上说她整个人都是我的、她没有骗我的时候,我和她分手了。” 云贺瑞眸子半垂,似是有些难堪,许久,他才深吸一口气,对裴加认真说:“我没和她睡过,甚至没接过吻,只是拉过手。你放心,我没有欺骗你。” “原来是这样子啊……”裴加听明白了,想说云贺瑞是被当做人肉atm了,他也是受害者,但又觉得这词不配这位矜贵非凡的总裁,所以就闭嘴了。 云贺瑞以为裴加不明白他的意思,急忙解释:“虽然的确是交往了,但我真的没有喜欢她,没有对她动感情。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就是人有时候在那种气氛下,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啊,我知道的。”裴加仰头,微笑说:“我明白的。” 裴加也与云贺瑞坦白了自己的一段往事。 高一的时候,她独自从乡下一路挤公交车,又迷路了好久好久,才到高中校门。她行李箱的滚轮是坏的,几十斤重的东西,是她一个人愣生生拖过来的,双手都起了水泡。 是高二的学长帮她拿了最后一段,她很感激,记住了那人的名字。 之后的日子里,她总能在学校里发现学长的踪迹。从布告栏的优秀学生里、操场上三分投球的人群中、以及食堂的偶尔相遇。 裴加很是注意他,却又不敢说什么。有同学问她是不是暗恋学长,裴加不知道是不是,只说的确是想和学长多说几句话。 “然后就惨啦,学长的女朋友说我勾引他男朋友,是知三当三的贱人,我被她拖到卫生间里,被打了好几个巴掌,脑袋还被按在洗手池里,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掉了。” 裴加笑呵呵地说:“学长知道后来安慰我了,还对我说别怪罪她的女朋友,也希望我死了对他的歪心思。” “其实我真的不喜欢他啊,要说感谢的话,其实他帮我搬完行李箱,我就说过谢谢了。”裴加仍是笑:“我就是很向往那种他能够帮助别人的模样,也很喜欢自己想起他时就努力读书、努力表现,遇到困难也不害怕的样子。” 裴加垂下头说:“所以我明白的,很多时候,虽然叫做喜欢,但真的和别人没有关系的。” 小姑娘说的很小声,不疾不徐,声音轻软。 云贺瑞忽然有一种心脏都被揪起的感觉。 难怪她说她没有朋友,被校园霸凌、被造黄谣,哪还有人愿意和她做朋友? “别哭。”云贺瑞想抱抱她。 就像那天雨夜之中,看她纤弱的身影走向灯光全暗的宴会大楼时,他想抱住这个倔强的小姑娘。 “我没哭。”裴加笑的灿烂:“这都是小事啦,我早就不在意了。” “我送你一个礼物吧。”云贺瑞忽然说。 裴加眨了眨眼,好奇云贺瑞这双手空空的,哪里会有什么礼物。 下一瞬,云贺瑞抬脚跨过草坪,径直走向了小王子的幕墙。 他摘下一朵玫瑰,回到了裴加身边。 “送给你。”云贺瑞说:“我觉得你很好,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