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你》 1.她的秘密 「二年七班,郑可遥同学,荣获全国高中字音字形比赛第一名。」司仪的声音高亢且充满朝气。 郑可遥带着微笑,从校长手中接过奖状。 其实她的内心有点不踏实,总觉得自己赢在起跑点上,为什么会这么说呢?因为郑可遥有一个小秘密,只有她的爸妈和她最好的朋友高璟昀、谢新德知道,她天生就拥有异于常人的记忆力,可以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只要看过、经歷过的任何事情都可以记得清清楚楚,她可以告诉你她在三岁时不小心尿床,床单还是粉红色的,在六岁时偷吃了表哥家的糖,记得去国小校外教学时,开游览车的司机的名字,去餐厅看过一眼菜单,就可以把每一道菜背出来给你听,顺便附赠价钱。总之,只要是她听过、看过、经歷过的就绝对不会忘记。 这次,她可是稍微花了点时间,把整本字典背起来,要是没拿第一,就真的对不起这个天赋了。 升旗典礼结束,全校学生回到了教室。 「可遥,果然厉害,是全国第一喔!」高璟昀第一个跑来恭喜她。 郑可遥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小声地说:「干嘛?你不是早就知道我……」 高璟昀打断她,「全国第一欸,当然要好好讚美你啊。」接着又放低音量,「如果我有这个能力,我也不一定能得全国第一,我知道你有努力,这是你应得的。」 两人相视一笑,果然好朋友就是可以让你的忧虑一瞬间烟消云散。 「喔,对了,你知道吗?十一班有个新来的转学生,听说超猛的。」 「怎么个猛法?」 「好像是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冠军。」 「是喔。」郑可遥一脸不以为然。哼!我也是全国第一啊!她心想。 「怎么了?」高璟昀问。 她摇摇头说:「没阿,没什么兴趣。」 这时,班导走进教室,「同学,现在开始是班会时间。」之后的,郑可遥就什么都没听进去,趴在桌上,看着窗外发呆。 令人心神愉悦的下课鐘声响起,郑可遥和高璟昀去冷饮部买饮料喝,人潮眾多,两人也跟着排进队伍中。 下课时间,这里总是挤满了因为上课而脑细胞耗弱,血液中缺乏葡萄糖的学生。 「好挤阿。」高璟昀低声抱怨着。 「为了饮料就忍耐一下吧。」 差一个人就轮到郑可遥点饮料,无奈前面那个女生老是犹豫不决,改来改去,要求一大堆,她毫无顾忌地翻了个白眼,这女的不就是上礼拜三在热食部犹豫老半天要吃麵还是吃饭的人吗?老天,有得等了。 正当她不耐烦地看向别处时,她看见了一个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在哪见过他,可是明明全校的脸她都记得,唯独不记得有这个人。 不可能,绝不会记错,我一定,在哪见过他。 郑可遥频频回头想看清那个人,却被卖饮料的阿姨打断,「同学,你要喝什么?」 她慌忙回过头,「喔!我…一杯金桔柠檬,去冰半糖。」 高璟昀拍拍她的肩,问:「怎么了?在看什么啊?」 「没,没什么。」虽然嘴巴上这么说,郑可遥还是忍不住回头,但是那人早已没入人群,不见身影。 ---------- 「不…不要过来,走开!走开!」郑可遥不知道是第几次从恶梦中惊醒,她吓得坐起身,额头和背上也全是冷汗,大口喘着气,努力平復自己那快的异常的心跳。 那种感觉,真的好讨厌,很脏,很噁心,但就是怎么样也无法忘记,那个人的脸,粗糙的鬍渣,蓬乱的头发,口腔散发出来的噁心气味,低沉又沙哑的声音,穿着沾满污渍、早已看不清原来顏色的上衣,膝盖处磨破的褪色牛仔裤,破烂的蓝白拖,他说的话,他做的一切全都记的一清二楚,那个梦境清晰得好像自己又经歷了一次这样糟糕的事,郑可遥恨不得磨掉自己全身的皮肤,好让身上的不适感减轻。 每做一次这样的梦,她都会想:要是我的记忆力没有这么好,我是不是就不会一直回想起这段噁心的经歷? 记忆,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可以随心所欲地截取自己想保留的片段吗?还是所有所有经歷过的都必须永远记得,开心的、难过的、害怕的、丢脸的、感动的……,好想丢弃所有糟糕的回忆,但是,这与生俱来的记忆能力却不想让我忘记,在我的脑海里生根,无法割捨。 要是能乾脆失忆就好了,这样就能什么都不记得了。 2.一眼瞬间 这节课是体育课,上的是篮球,男生在艷阳下廝杀对打,大部分的女生选择坐在树下乘凉聊八卦,一是懒得动,二是紫外线好像毒辣的会要人命似的,谁都不愿轻易离开安全地带。 郑可遥和高璟昀正坐在篮球场旁的一棵大榕树下,正热烈地聊着现在哪齣韩剧好看。 当话题差不多告一个段落时,郑可遥说:「璟昀,我昨天有种奇怪的感觉。」 「什么奇怪的感觉?你恋爱了?谁?」 「不是啦。」郑可遥摆手,「我的记忆力你是知道的对吧。」 「嗯,你是连圆周率都可以背到小数点后三千七百九十二位的奇女子。」 「好啦,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全校每一个学生包括所有教职员工的脸我都记得,但是昨天在冷饮部却看到了一个我从来没有在学校见过的人,可是我又对他有股莫名熟悉感。」 「这还真是蛮奇怪的,怎么可能会有你不记得的人呢?」高璟昀皱着眉,手放在下巴努力的思考。 「啊!」高璟昀忽然拍掌大叫。 郑可遥被吓了好大一跳,「干嘛这么大声?」 「我想到了,可能是你的记忆力开始衰退了。」高璟昀说完还一脸自豪的样子,好像在说:快称讚我这个聪明的小脑袋。 郑可遥推了她一下说:「我的记忆力还是很好,不信我可以继续背圆周率给你听,我们从小数点后第五千八百四十六位开始吧!」 郑可遥刚要开口,高璟昀就立刻打断她,「喔!不!不用了!我相信你是最棒的!」若要说一个人什么都不会,至少要会的就这么一项,狗腿要狗的正中人心,正是时候啊! 玩笑过后,两人又陷入一阵思考。 「啊!我想到了一个可能。」高璟昀打破了寂静。 「是什么?」 「是转学生吧,然后碰巧你之前看过他。」 郑可遥点点头,「这确实有可能。」 「要说最近的转学生的话,就是昨天我跟你提过的那个数学冠军。」 「你说十一班的那个……啊!」一股强劲的衝击力打断了正在说话的郑可遥。 兇手,是一颗篮球。 高璟昀抬手摸了摸郑可遥的额头,「你没事吧?」 她缓过神后说:「我没事。」 她们一起看向球飞过来的方向,只见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跑了过来,因为逆光的关係,看不清男生的脸。 「你还好吧?」虽然是关心的话,却又缺少了温度。 「还好。」郑可遥努力想看清他的脸,无奈太阳太大,眼睛都快睁不开,只能看见他那因为太阳照射而呈现淡金色的短发。 「没事的话我就走了。」这个男生就这样捡起篮球,头也不回地跑回篮球场。 「这个人真没礼貌,怎么不会问需不需要冰敷之类的,做人的道理都不懂。」高璟昀嘟囊着,又转头问:「你真的没事吧?不会被打傻了吧?」边说边在郑可遥面前挥挥手。 「璟昀。」郑可遥抓住她正在挥动的手,「他应该就是那个转学生。」 「你看到他的脸了?」 「没有,感觉是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等一下去找谢新德问问吧,他也是十一班的。」 郑可遥没有回答,只是盯着那个在球场上投篮的身影。 ---------- 下课时间郑可遥独自一人来到了十一班,因为璟昀这个国文小老师临时被国文老师叫去拿考卷。 「喂!谢新德。」郑可遥拍了一下坐在窗边的谢新德。 谢新德是郑可遥的国中同学,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睛很大,个性有点傻愣傻愣的,却又以为自己很厉害,很爱虚张声势,不过唯一的优点是很有义气,所以郑可遥跟他处的不错。 「干嘛?有事找我?」 「废话,没事我也不会来这里。」 「欸,你怎么这样,我要走了。」 见他起身,郑可遥连忙按住他的肩膀说:「我可以告诉你璟昀最近喜欢吃什么。」 「真的?你不要骗我。」 「真心不骗,拜託我们认识多久了。」 「好吧,那你说你找我是为了什么?」 这傢伙暗恋璟昀一阵子了,每次搬出璟昀这张王牌总是有用,屡试不爽,而且他未来的幸福还得靠郑可遥的帮忙。 「你们班是不是有一个转学生?」 谢新德转动他的大眼,「对阿。」 郑可遥又问:「他叫什么名字啊?」 「呃…这个吗?我想一下。」他摸着头,闭上眼,「好像叫做什么靖……靖……靖远来着,啊!第一个自我不会唸,『ㄉㄨㄥ』吗?一个人字旁再一个冬天的冬怎么唸?」 「是他。」 「谁?」谢新德疑惑。 「佟靖远。」郑可遥低声唸着,然后对着谢新德开口:「谢啦!」接着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喂!你还没跟我说那个字怎么唸欸!」 放学时,高璟昀在中间,郑可遥和谢新德分别走在她的左右两侧,他们俩人在高璟昀的背后用眼神对话着。 谢新德投来一个眼神:说好的不要忘记了啊! 郑可遥也回了一个肯定的眼神:那当然,我一向说话算话。 正当他们俩人眼神交流的火热时,高璟昀发现他们奇怪的行为,「喂!你们在干嘛?讲什么悄悄话?跟我说!」 被发现的两人马上挺直身子,脸上堆满笑容说:「没有,没有,我们什么都没做,你太敏感了啦!」说完还乾笑了几声。 高璟昀怀疑的看着他们:「还是你们在我背上偷黏东西?很幼稚欸!」她还把手伸到背后确认。 「我们才没那么无聊,对吧,谢新德?」郑可遥拋了个眼神给谢新德。 「呃……对阿,哈哈哈哈哈!」而对方却只会乾笑,果然还是傻愣傻愣的,猪队友。 刚出了大门口,三人往剉冰店前进,一路上有说有笑。 郑可遥正开着玩笑作势要打谢新德时,她瞥见了马路对面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收回手对两人说:「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情,先走了,改天再和你们来吃。」 「什么急事啊?喂!」转眼间郑可遥已跑了十公尺远。 「那我们两个去吃吧!这样算是约会吗?」谢新德笑得灿烂。 高璟昀瞪他一眼,「约你个大头,我要回家了,再见。」 留下可怜的谢新德一人站在原地,他今天被人拋弃两次了啊! 3.似曾相识 郑可遥飞奔过了马路,看见对方正往右拐进一条巷子,她喘口气后默默跟上去。 到了巷子口却不见对方身影,她搔搔头,「奇怪,刚刚明明往这边走的。」 郑可遥只好继续往前走,却很不幸地遇到一条岔路,她看着岔路喃喃自语:「应该往左还是往右呢?」最后她决定数支数支来选择方向,「嗯……往右。」向前走了几步之后,立刻又像是触电般紧急煞车。 她看到了那个靠着电线杆的男生,揹着和她同样学校的黑色后背包,一头乌黑的短发,衬得他的皮肤更加的白,狭长的内双眼睛正低垂的看着地面,他的鼻樑从侧面看过去像是山一样隆起,修长的身形配上那身制服十分好看。 郑可遥第一次觉得自己学校的制服是好看的,她没看过比眼前这个男生更适合这套制服的人。想想谢新德,再看看眼前这个人,她得出了一个结论:果然一切都是要看脸的。咳,想远了。 靠着电线杆的男生抬起头,缓缓转过来,看向郑可遥。 所有的画面都像是慢动作,令人移不开视线,而她的心跳却在那个男生转过头的瞬间,狂跳不止,但她知道,那不是喜欢,那是紧张,紧张到手心里不断冒出细微的汗。 「你为什么要跟踪我?」一个低沉的嗓音,一样缺少温度。 之前若是没有看清,那么现在呢?这么近的面对面了,为什么他看自己的眼神依旧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如此冷漠。 郑可遥看着他的双眼,尽可能压抑她紧张的情绪,「我没有跟踪你,我只是有事想要问你。」 他仍是看着郑可遥,却不说话。 「你,还记得我吗?」 他又看了一眼,然后说:「不认识,哪来的记得。」 原来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能把人推拒于千里之外,就能让人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难受。 所以只有自己还傻傻地记得吗?天真的守着彼此的约定九年了,原来只有自己还在等着对方,还在寻着对方,当自己多么开心能与你相逢时,你给的第一句话却是这样令人心痛。 「我是郑可遥啊!你不记得了吗?」 「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说完后站直身子,背对着郑可遥迈开步伐。 郑可遥见状,连忙跑到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对方看着她,仍是不说话。 「你叫佟靖远,我记得。」她一边喘着气一边说着。 「那又怎么样。」 郑可遥忍着愈发鲜红的眼眶,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没关係,我们同校对吧,我是七班的郑可遥,有事的话我会去找你,没事的话我也还是会去找你。」说完便朝着反方向快步离去。 佟靖远回头看着这个他根本不认识的奇怪女生,决定不再去多想,又朝着原来的方向继续前进。 回到刚搬来不久的小公寓,佟靖远掏出钥匙开了门,屋里果然漆黑一片,他脱下鞋子,开了客厅的灯,看见餐桌上放着煮好的饭菜,他走近,拿起餐桌上的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晚餐多吃点,早点睡觉不用等我,妈妈。 他将纸条放回原位,拉开椅子坐下,吃着不知道是第几次一个人的晚餐。 ---------- 隔天,在上国文课时,郑可遥一直想着昨天的事,她想不通为什么佟靖远不记得她了,她想不通为什么佟靖远和九年前那么天差地别。她一手撑着头,两眼无神的看着桌面思索着。 他们班的国文老师是出了名的严格,她会一边上课,一边用她那锐利如鹰眼的视线扫射全场,发现猎物,锁定,攻击。 「郑可遥!」国文老师发现猎物。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郑可遥!」国文老师准备锁定。 她仍旧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旁边的同学见她没什么反应,好心的推了她的肩膀提醒她,「可遥,老师叫你。」 郑可遥回过神来,看着有点怒意的老师忙陪笑道:「哈哈,老师你叫我吗?」 「你上课发什么呆?不专心听课,内容都懂了吗?」 「好像懂,又好像不太懂。」郑可遥心虚地笑。 「那好,我们现在正在上琵琶行并序,把课本盖起来,背第三段给我听。」国文老师发动攻击。 郑可遥赶紧翻到第三段的页数,然后迅速的瞄完所有文字,将课本闔上,乖乖的站了起来。 「老师,那我开始了。」 国文老师手交叠在胸前,直视着她,好像在说:「你今天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郑可遥清清嗓子,「转轴拨絃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她一个字都没错,而且毫不犹豫,完全不需要思考。国文老师的手渐渐放下,嘴巴也渐渐张大,她没想到自己的教书生涯会面临这样的失误。 看来,马有失蹄,老鹰有失嘴,因为老鹰遇到了一隻记忆力超强的猎物阿。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絃一声如裂帛。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郑可遥顺利地背完整段课文,受到了同学热烈的掌声。 国文老师一脸吃鱉,「下次不要再分心了,坐下吧,继续上课。」 郑可遥愉快地坐下,心想着:这个能力还真是棒啊!看着国文老师那个表情真的超爽的! 另一边上着沉闷物理课的佟靖远,不约而同地和郑可遥想着同样的事。 为什么一个他不认识的人叫得出自己的名字?为什么她好像以前就认识自己了?但是自己从没见过对方,却又有股说不上来的熟悉感,明明从未见过叫做「郑可遥」的人,这一切完全不符合常理。 算了,也许是她认错人了吧。佟靖远为这个不合理找了个最合理的解释。 驱赶了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他继续专心上课。 打鐘下课,佟靖远收拾好书包,一个人走出校门。他走在和昨天相同的路线上,往右转进巷子,没走几步就看见了站在电线杆旁的女生。 是她。 对方看到他来,笑着朝他走了几步后,在距离一公尺的地方站定。 「嗨!我们又见面了!」 4.流言蜚语 「为什么又来这里?」 好多事想问阿,想知道为什么对方没有再来找自己,想知道为什么对方说不记得自己了,想知道对方这几年过得好不好,真的,好多好多想问的,最后却只化为一句简单的话:「我想跟你做朋友。」 他不记得了没关係,那么自己先靠近吧,把彼此当作新的朋友,重新认识,然后你一定会再想起我的。 佟靖远往前走,绕过郑可遥身旁的时候低声地说:「不需要。」 郑可遥回头,「佟靖远!」佟靖远却像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往前。见他不回答,郑可遥加大音量,「我们以后一定会是好朋友的!」 听到这句话后,佟靖远依然面无表情地走着,只是他没有想到,郑可遥是一个说到就一定会做到的人。 下课,午休,甚至是打扫时间,连续好几天郑可遥都不辞辛劳地来找佟靖远,问问他想干嘛,上了什么课,想不想喝饮料之类的琐事,可佟靖远却始终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要她一来,就戴上耳机隔绝周遭所有的声音。 但郑可遥好像不懂什么是放弃的样子,一整天下来,到十一班间晃的次数不下十次,连谢新德都觉得她很反常。 「喂!你为什么一直来啊?」谢新德问。 「交朋友阿。」郑可遥说的一脸坦然。 谢新德咧着嘴笑,「我怎么觉得你更像是要追人家啊!照三餐来问候,别人的女朋友都没你这么勤吧!」 郑可遥闻言,打了一下谢新德的背,「我是单纯想做朋友好吗?不要在那边乱说,小心我去跟璟昀……」 「是我的错!大姊原谅我吧!我不会再乱说话了!」谢新德一听到关键字立刻拉下脸来赔不是。 「知道就好。」郑可遥一脸得意。 「但是,你有听到传闻吗?」 「什么传闻?」 「呃……就是,你喜……喜欢佟靖远,对他发动猛烈攻势,而他却不为所动的传闻。」 「我?」郑可遥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 「对阿,好多人在看你的笑话呢!」 「干他们什么事啊?真是莫名其妙!」郑可遥简直无法抑制内心的气愤。 「所以……你还是不要这么明显比较好,我的良心建议。」谢新德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阻碍就退缩的,我是郑可遥阿,你说是吧?」郑可遥微微一笑。 谢新德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跟着点头微笑。 放学时三人又一同行走,只是这次是郑可遥走在中间。他们不改一贯的打打闹闹,一路上嬉笑着。 只是身边逐渐有了许多小声议论的声音,时不时还有人投以打量的目光。 「她就是郑可遥?」 「对阿,七班那个。」 「有上台领过奖的那个人吧!」 「她看起来不像是会这么做的人,还真是深藏不漏!」 「倒追喔?有勇气欸!」 「我看八成是追不到啦!那个佟靖远像块铁一样,雷打不动的!」 虽然有刻意压低了音量,但是这些话还是不偏不倚的传到郑可遥的耳里。 郑可遥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扎扎实实的翻了个白眼后说:「需要我帮你们泡个茶再搬张椅子吗?」 谈论的人各个面面相覷,谢新德和高璟昀见情况不对,交换了眼神后,很有默契地推着郑可遥离开。 郑可遥就着被身后两人推着跑的样子一路到了校门外才停下来,三人同时弯腰喘着气。 休息了一阵子后,郑可遥不悦的开口:「你们干嘛要把我推走?」 「我们怕……怕你会……会跟他们吵起来。」高璟昀说话还有点喘。 「怕什么?是他们乱说话,当然要制止他们啊!」 「好啦!我们去吃剉冰消消气。」谢新德和高璟昀一人抓着郑可遥的一隻手往冰店的方向前进。 三人在店里头,你一勺、我一勺地吃着。 「你们说,我该怎么做,佟靖远才愿意跟我当朋友?」 「为什么你一定要跟他当朋友?」高璟昀不解地问。 「我跟他八岁就认识了。」 「八岁?」谢新德睁大原本就很大的双眼,「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们只见过一次面,但是玩得很开心,所以约好要再一起玩的,可是他就像消失了一样,我完全找不到他。」郑可遥挖了一勺冰,放进嘴里,甜味却掩盖不了内心汹涌的酸涩。 高璟昀吃了一块芒果后说:「那他为什么一副不记得你的样子,记忆力再差的人每天被你这样烦,也该想起来了吧!」 「不知道。」郑可遥无力地趴在桌上。 「该不会……」谢新德顿了顿,「他失忆了吧。」 高璟昀拍了他的头说:「谢新德你有事吗?八点档看太多喔!」 「不。」 谢新德和高璟昀同时转头看向郑可遥。 「有这个可能。」郑可遥神情认真的说着。 「可遥,你真的相信这个可能?我觉得太奇怪了!」 「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需要你们和我一起想办法,让我和他重新做朋友。」郑可遥微笑,「我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两人看着郑可遥认真的神情,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开始为她想一连串「征服冰山朋友」的计画。 5.展开攻势 午餐时间,郑可遥带着昨晚预先做好的便当来到十一班教室。根据高璟昀的说法,要征服一个人的心,就要先征服他的胃,虽然这招似乎都用在追男女朋友上,不过既然有了方法就先姑且一试,说不定能够歪打正着。 班上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大部分都去觅食或去了其他地方。郑可遥一眼就看见了正在座位上看书的佟靖远,笑着往他的方向走去。 「哈囉!你吃午餐了吗?」郑可遥一脸笑意,坐在佟靖远前面的位子上。 「我不饿。」一句话就阻断了郑可遥的企图,不过她也不是容易放弃的人。 「怎么会不饿?上了半天课一定很饿,所以我带了东西来分你吃。」说着,把便当盒放在佟靖远的桌上,打开盖子,热腾腾的蒸气随着盖子打开一涌而出,散发诱人的香味,勾引着口水。 郑可遥微笑的看着他说:「吃吧!是我用心准备的。」 佟靖远看了便当盒一眼,「你自己留着吃吧,我不想吃,还有安静点,我想看书。」 「你真的一口都不吃吗?」郑可遥抿起嘴,失落的看着便当盒内的食物,立即又像是想到什么从身旁拿出一个东西放在佟靖远桌上,「嘿!你看,是布丁!我记得你说过你最喜欢吃布丁了!」 佟靖远将视线从书本中移开,瞥了一眼黄色的布丁,「我不喜欢吃甜的。」 「怎么会?你以前说过你最喜欢吃的东西就是布丁了!我记得很清楚。」郑可遥因为急切而加大了音量。 放下书本,佟靖远看着她说:「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把我当作你记忆中的谁,但我非常确定我不是那个人,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想各种方法来接近我,还有,其他人都在说关于我们之间的事,我是不介意,你呢?名声被传得很难听也无所谓吗?说你是倒追女也没关係吗?我劝你不要继续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免得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却发现只是在白费力气。」 「我……」郑可遥想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后,给你一句话。」佟靖远闔上书本,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人都是会变的。」说完,他拿着书,头也不回的走出教室。 留下郑可遥一个人坐着喃喃自语:「可是我没有变。」 ---------- 佟靖远走在回家的路上,转进巷子后,看见那根电线杆,仅是愣了一秒又迈开脚步往前。到了公寓楼下,他看到了他熟悉的身影。 「昕德哥。」佟靖远漾开难得的微笑。 「嗨!靖远,你放学啦!」对方闻声回头,也回以灿烂的笑容。 这个让佟靖远微笑的男人名叫庄昕德,年仅二十七岁,外型阳光且高挑,是一名精神科医师。 「对阿,昕德哥你怎么会来?」 「之前工作忙,没帮你们搬家,现在比较有空,就想过来看看。」 「昕德哥那么忙,我跟妈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跟我客气什么,别把我当外人。」庄昕德拍着他的肩,「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你不嫌弃我们家小就好。」佟靖远拿出钥匙开了公寓大门。 开了门,两人进入屋内,右手边是客厅,左手边是厨房跟餐桌,往前走有两间相邻的房间,地上还堆了一些纸箱和杂物,大概是因为忙碌所以还未整理。 佟靖远尷尬的笑笑,「还没整理完,所以有点乱,昕德哥你先坐餐桌那吧,我帮你倒杯水。」 倒了水后转身递给了庄昕德,然后佟靖远在他的对面坐下。 喝了一口水后,庄昕德放下杯子,「住的还习惯吗?」 「也没什么习不习惯的,有地方住就好。」 「你妈妈换新工作还顺利吧?」 「还可以,只是还是一样早出晚归。」 「你也别多想,她为了赚钱很辛苦,你要多体谅她,现在中年妇女转换职业很不容易。」庄昕德安慰道。 佟靖远点点头,「嗯,我知道。」 「阿哈哈!」庄昕德笑了几声,「话题是不是有点太严肃了?我来其实还想问问你,最近状况如何?」说完,用手指了自己的头。 「还好,就跟以前一样。」 「没想起什么?头还会不会痛?」 「偶尔会痛,但是不要紧。」佟靖远垂下眼眸,「我觉得过去不重要了,反正现在也活得好好的,没想起来也无所谓。」 「嗯,很好,人总是要向前看,不能总活在过去,否则被绑住的就是自己。」庄昕德认同的点头,「也许应该让你去给我的病人开导开导。」 此话一出,两人都笑了。 「对了,昕德哥,最近有一个女生总是一直来找我,说她认识我,但我却从来没有见过她。」 「想追你?」庄昕德挑眉,「人气挺旺的嘛!」 「不是,她说想跟我当朋友。」 「男女朋友不都是先从朋友做起的吗?」 「但是她常常说一些我记得你喜欢什么的话,她常常说她记得我以前是怎么样的,她一直对我说『她记得』,可是她说的那些我都没有印象,也跟我现在所喜欢的完全不符合。」 庄昕德表情认真的点点头。 「而且她总是说的很鉅细靡遗,如果只是编出来的,那她未来肯定是个有名的编剧。」 「你不会怀疑吗?说不定她说的那个人就是自己。」庄昕德喝了一口水。 佟靖远摇头,「不,那个人跟我相差太多了,绝对不会是我。」 「会怀疑,就表示你也觉得那个人可能是自己,不过既然你这么想,那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佟靖远沉默,反覆思索着庄昕德的话。 庄昕德起身,「时候也不早了,我还得回医院一趟。」 「昕德哥,我送你吧。」佟靖远跟着起身。 「不用了,我自己下去就好,你要好好吃晚饭喔!」 「好,掰掰。」 「再见。」 关上门,佟靖远依旧想着那句话。 也许,真的是自己也说不定。 6.气愤不已 郑可遥挥别昨天便当的事,今天又带着数学讲义来到十一班。既然上一招不行,那就接着使出下一招,佟靖远是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冠军,数学肯定是好的没话说,去请教他数学问题应该也能拉近关係吧。 她走进教室,直直地往佟靖远的位子前进,一屁股坐在了他前面的座位上。 「佟靖远,教我数学吧!」郑可遥灿烂的笑着,翻开她的数学讲义。 对方却头也不抬的说:「不要。」 「为什么?你数学不是很好吗?就教我算一题也好,朋友之间应该要互相帮忙啊!」 「为什么不问你们班的同学?」 「他们数学都没你好啊!」 佟靖远瞥了一眼用笔作记号的题目,冷笑一声,「这种基本题你们班没有一个人会做?」虽然是疑问句,但字里行间还是听得出嘲讽的意谓。 郑可遥乾笑,「阿,我们班是社会组的,数学好的人不多啦!」 「这种题型都不会,还是先算算课本的练习题吧。」佟靖远往后靠上椅背,「还有,我不教资质差的人。」 郑可遥听着这样的话,心中一股怒火开始燃烧,他怎么能狗眼看人低,自己好歹也是班上前三名,资质差?从来没人说过自己资质差?他是数学冠军到底有多了不起,可以这样随意贬低别人,就算他是「佟靖远」那又如何?跟自己记忆中的天真、活泼的小男孩根本完全不一样,早知道就该听了面前这个人的话,没必要像个傻子一样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寧愿相信是自己从没失误过的记忆出错了,也不愿再坚持这个人就是记忆中的男孩。 郑可遥气愤的闔上书本,站起身来俯视着佟靖远,「喂!我说你,骄傲自大也该有个限度吧!没想过别人会有多受伤吗?成绩再好又怎样,个性差的话谁愿意跟你当朋友?」她叹了一口气,「对,我是想跟你当朋友,但我不是想当你女朋友,我不会无条件忍受你的全部,如果你就想要这样一个人的话,那就继续好了。」 她在十一班学生的一脸惊讶中走出教室,所有人开始在一旁窃窃私语,小声的议论着刚刚发生的事,时不时瞄佟靖远几眼。 但这个当事人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低头继续看着他的书。 「可遥,你怎么这么生气啊?佟靖远是不是又说了什么?」高璟昀在篮球场旁用手抵挡着强烈的阳光,看着在愤怒中疯狂投篮的郑可遥。 「咚!」球打到篮板,用力的弹飞,郑可遥往前走几步捡起篮球,又运了几下回到篮框前,再次用力的出手,仍是打偏了。与其说是投篮,更像是在发洩情绪。 「浑蛋!」 「什么?」高璟昀迟疑。 「他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浑蛋!」郑可遥怒吼,「他到底凭什么啊?我把他当作朋友一样对待,可是他呢?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来贬低人,真想一拳把他揍飞。」 高璟昀跑到她身边,「他说了很难听的话吗?」 「平常不爱说话,一开口就让人心中一把火,让人恨不得能喷出来烧塌个体无完肤啊!他以后还是别说话的好。」郑可遥的双眼彷彿装着火焰,正在熊熊燃烧着。 「可是,你不是说他是你以前的好朋友吗?」高璟昀小心翼翼地开口,深怕一个不小心就激怒对方,那把火可就会烧到自己身上了。 「我现在已经不想管他是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人了,长的再像又怎样?名字一样又怎样?他这种糟糕的个性,没人受的了,我也不想再浪费力气了。」 郑可遥说完她心中的愤怒,转身要去捡篮框下的球,却有另一颗球滚到了她脚边。 「同学,帮我捡一下球。」 郑可遥下意识地捡起了球,转身之后看见了声音的主人,她恨不得刚刚就把球踢得更远。 佟靖远发现捡球的人是郑可遥的时候也愣了一下,但脸上仍是没有过多的表情。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却不说话,没有人先开口打破僵局。 郑可遥瞪着只是面无表情的对方,双手用力握着球,用力到指尖都微微泛白,下一秒,她忽然举起右手,朝着佟靖远用力的丢球,还大吼一声:「可恶的傢伙!」接着就转身离开了篮球场。 高璟昀看她要走,也顾不得佟靖远有没有受伤,跟着离开篮球场。 佟靖远被这用力一砸,虽然算不上很痛,但球不偏不倚打中了肚子,还是让他有点承受不住而蹲在地上,他微微皱着眉头,手捂着肚子,抬头看着那个负气离去的背影,心中窜出了不知名的情绪。 「可遥!可遥!」高璟昀快步追上她,拍了她的肩膀,「你怎么忽然打他啊?」 郑可遥因为刚刚那球算是消了怒气,现在却有点不能理解自己为何那样做。 「我,我用球打他了吗?」 「嗯。」高璟昀点头,「而且很大力。」 她一脸后悔的摀住脸,「我的天啊!我怎么会这样做?」 「你不是说很讨厌他吗?现在怎么又这种反应?」 「讨厌是讨厌啊!但是还没到那种地步吧!」郑可遥双手胡乱搓着头发,嘴里还不断喃喃自语:「啊!怎么办?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道歉啊!」 「我?」郑可遥手指着自己,「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为了我的尊严,不能妥协!」 「不过我刚刚好像看到你打中他的肚子了,似乎很痛的样子。」高璟昀耸耸肩说道。 郑可遥听了她这番话,五官又皱在一起,双手继续搓着那头早已凌乱的头发。 7.又羞又恼 自从上次拿球丢了佟靖远之后,郑可遥没有再去找过他,一来是因为他说的话还梗在心里,虽然早已不生气,却仍无法释怀,二来是因为自己一时失去理智就用球狠狠砸了对方而感到有些愧疚,不知该如何是好,所以选择避而不见。 很快的,高二上学期的第一次段考就这样过去。 「喔!郑可遥,不错嘛!校排第二耶!」高璟昀用肩膀轻轻地撞了一下在正看成绩单的人。 郑可遥笑笑,心里很满意这个成绩。 「但是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郑可遥疑惑的看着对方。 「这次的校排第一……」高璟昀停顿,双眼直直的看着郑可遥,「是佟靖远。」 「喔……啊?你说谁?」 「佟靖远。」高璟昀又重复了一遍。 「喔。」郑可遥没有灵魂的回答,却又忽然激动起来,「那那那那他不就也会在升旗典礼的时候一起领奖吗?」 高璟昀转了转眼球后说:「应该吧!这有什么好激动的吗?」 郑可遥又摆出一副要哭的样子,「我不想跟他碰到面,我这阵子为了躲他多辛苦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每次有好好的路都不走,偏要拉我绕个九弯十八拐的,你不累我都累了!」 「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啊!」郑可遥叹了口气。 「你如果还想跟他当朋友,那就去把事情讲开然后道个歉,如果不想当朋友,那就装作陌生人直接视而不见就好了,没必要这样躲躲闪闪的。」 「我……」 「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么多了。」高璟昀轻拍了对方的肩膀,「选择权在你的手上,好好决定吧。」 郑可遥看着她,抿起嘴唇,点点头。 ---------- 「请待会要领奖的同学现在到司令台旁边集合,再广播一次,请待会要领奖的同学现在到司令台旁边集合。」 郑可遥听到广播,立刻快步走向司令台旁。她到的时候,那里有人在负责整队,依照指示排入队伍后,她像隻鸭子一样伸长脖子左顾右盼,没看到佟靖远,又把头转回正面。 难道是不打算来领奖了吗? 正当她这么想时,前面忽然走来一个瘦高的身影,逕自排入队伍中。 是佟靖远,他来了,他看到自己了吗?看到了吧?为什么他可以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为什么只有自己紧张得像个傻子?算了,算了,深呼吸,别紧张,不说话就没事了。 郑可遥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后,重新睁开了双眼,阳光正好从佟靖远的方向照射过来,她看着他的背影,那正好遮挡住阳光的身躯,四周闪烁着光芒,耀眼而不刺眼,如果他就是记忆中的男孩,那么他真的长高了不少。 「现在颁发的是二年级第一次段考成绩优良的同学,第一名,二年十一班佟靖远,第二名,二年七班郑可遥,第三名,二年……」 司仪流畅的念着得奖名单,领奖队伍也跟着前进,但郑可遥却还深陷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忘记了前进的脚步。 「同学。」后面的同学拍拍她,「该往前了。」 郑可遥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如梦初醒一般,尷尬地回头,「啊!不好意思。」 她快步地想要跟上前面的佟靖远,却一个不小心,脚步踉蹌,绊到了阶梯,就这么好死不死的在眾目睽睽之下,在司令台上来个完美的亲吻地板。 所谓狗吃屎,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顷刻间,全校一片安静,只剩麻雀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在树梢间吱喳地叫着。 所有的人像是静止了一般看着趴在司令台上的郑可遥,过了三秒后,又恢復了鼓譟声,中间还夹杂了许多隐忍的笑声。 郑可遥又羞又恼的皱着整张脸,五官扭曲在一起,她微微抬头,从缝隙中看见了佟靖远,他也正好看着自己,但他却只是看着,没有来扶她,连关心都没有。 一副事不关己的眼神,真让人心寒。 正准备起身时,身后那个刚刚提醒自己该往前走的女生扶了她一把,「你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你啊!」郑可遥脸上强撑着笑,慢慢地走到佟靖远的旁边。 该死的!脚还真是痛的想捶人! 大家都站到了定位,司仪最先从混乱中恢復精神,赶紧继续流程的进行。 「请校长颁奖。」 校长从一脸错愕快速转换成了微笑的表情,递了奖状给佟靖远,并且握了手。来到了郑可遥的面前,这个刚刚重摔在地上的女生,校长看着她加深了笑意,递了奖状后用力地握手,小声地说:「下次要小心一点啊!」便走向下一个同学。 郑可遥抿着嘴不敢看台下的师生们,只能一直盯着地面,祈求能赶快结束颁奖,离开这个丢脸的地方。 好不容易颁奖结束,郑可遥匆匆忙忙地跑下台,也顾不得脚上的瘀青,一拐一拐地跑回教室。 这一幕全被后面的佟靖远看见了,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握着奖状的手却暗自收紧,原本平滑的奖状上出现了凹凸不平的摺痕。 升旗完之后,班上同学陆续回到教室,有些比较白目的同学一看到郑可遥就开始大声宣扬着:「有人刚刚在司令台上跌倒囉!」其他同学也跟着笑了出来。 郑可遥瞪了他们一眼,继续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 「你没事吧?」会这样关心她的人果然还是只有高璟昀了。 「啊!」郑可遥看着她,欲哭无泪地说:「我真是丢脸丢到宇宙去了!我怎么就这么衰啊!」 「好啦!别难过了!等一下请你吃东西,别再想了。」高璟昀拍拍她的背。 「喔!对了!」郑可遥直起身体,「刚刚急着要跑,我的脚好像瘀青了,超级痛!」说完,伸出腿给高璟昀看。 膝盖处果然有一大片瘀青。 「嘿!看看是谁来了?」谢新德咧嘴笑着从门口走进来。 高璟昀扬起下巴,「你来干嘛?」 「当然是来关心受伤的朋友啊!」谢新德说完,从身后变出冰袋,递给郑可遥,「给你吧!不要太感动。」 郑可遥接过冰袋,斜睨了他一眼,「真不像你会做的事。」随后又笑着打了一下他的肩,「但是谢啦!」 把冰袋放在瘀青的地方,清凉感透过皮肤传达到身体里,疼痛似乎也趋缓了不少。 8.梦里的人 过了几天,郑可遥被班导叫去了办公室,说有重要的是要和她说,她也没多想就去了。 「报告。」郑可遥礼貌地问候一声,然后走向班导的位子。 班导抬头,正好看见她来了,笑着说:「可遥来啦!」 「老师你说有什么重要的事?」 「我想派你去参加全国高中小论文比赛,我看你成绩不错,应该可以做得很好,怎么样?要参加吗?」 郑可遥想了想,也许这是一个磨练自己的好机会,于是就爽快的答应了。 「好啊!我参加。」 「太好了!」班导高兴的语调上扬,「对了,我还找了一个人跟你一起合作,你们一起去比赛,一定能得奖。」说完还肯定的点头。 「老师,另一个人是谁啊?」 「喔,就是那个……」 「老师,你找我?」班导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声音给打断。 郑可遥紧咬着下唇,眼球不安地转动着,这个熟悉的声音,不就是他吗? 「佟靖远,你来的正好,我们刚好讨论到你呢!」 郑可遥僵硬的转过身,看见佟靖远就站在她身后。 但是佟靖远并没有看她,只是看向她身后的老师。 郑可遥的班导没有感受到尷尬的气氛,自顾自的对着佟靖远开口:「今年全国高中小论文比赛的负责老师是我,我知道你的成绩很好,希望你能参赛,和我们班的郑可遥合作,她刚刚也答应了,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佟靖远沉默。 郑可遥此时咬着右手大拇指,心里默默祈祷着:拜託不要! 「我参加。」佟靖远划破沉默。 郑可遥瞬间放开咬着的手指,「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这样很好啊!」班导不解的问。 她弯下身来小声地跟班导耳语:「我不能跟他一起参加比赛。」 「为什么不行?你们一组一定能拿第一名。」班导却大声的回话。 她急切的跺脚,「老师你小声一点啦!我跟他合不来,一定会吵架。」 结果班导不知道是不明白情况,或者又像是故意似的大声回话:「不行!你刚刚已经答应过我了,不能反悔啊!」 最后郑可遥放弃小声说话,直接脱口而出:「我不行!我不跟他参加!」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我会把你们两个的名字报上去,下礼拜记得订个题目给我看看,好好讨论啊!」 「老师!」郑可遥急切地叫着。 「我要去开会啦!拜拜!」班导急急忙忙地溜出办公室。 郑可遥就这样看着班导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口,她不知道此刻自己应该要怎么办,要跟他说话呢?还是落跑呢?这两个想法在她心里不断的相互拉扯。 微微转过头,发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她吓的身体一震,脚不由自主的就跨了出去。 快走。这是现在郑可遥内心唯一的想法。 但是在她走没几步就听到身后的人叫住了她,「等一下。」然后对方走了几步之后来到了她的面前。 「留个电话吧,这样比较好联系。」 「啊?」郑可遥显然完全没反应过来。 「如果不想见面的话,在电话里讲是更好的方式。」 「喔。」然后她就默默拿出自己的手机,互相存了对方的号码。 佟靖远存完号码之后,便转身离开,留下郑可遥一人看着手机里的号码,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 「你……你……你不要过来!走开!走开!」 男人咧开周围都是鬍渣的嘴阴沉地笑,「为什么要害怕呢?我们一起玩个好玩的游戏吧!一定会很开心的!」脚上的蓝白拖随着男人前进的脚步啪咑啪咑的响着。 郑可遥见他正缓缓地走向自己,只能乱吼乱叫,朝着前方挥舞着手臂,但这一切对那个男人完全起不了威吓的作用。 男人一手抓住她,一手堵住她的嘴,让她的叫喊全变成了有气无力的呜噎声。 「你别叫了,再叫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还不如放松放松,陪我玩玩吧!」男人依旧带着那猥褻的笑容,光是用看的就令人全身发怵。 郑可遥的身体克制不住的颤抖,内心的恐惧吞噬了她的理智,此刻的她已经无法冷静思考,她逃不了,就像一颗石头落入水中,永远不可能浮出水面,只会不断下沉。 阴暗的巷弄内只剩下一盏路灯忽明忽灭,微弱的闪着光,但后来似乎是电灯烧坏了,嘶的一声,失去了最后的光明。 她双眼中的光亮最终也被绝望抹去,只剩下一片黯淡,她闭上灰暗的眼眸,放弃了挣扎。 忽然间,一道亮光照亮了这条暗巷。 郑可遥虽闭着双眼,仍然能感受到,是光,同时也是救赎。 缓缓睁开眼,发现那个令她噁心的男人不见了,她看向那道光,有个人影从那里走来,带着希望和温暖。 对方伸出手,郑可遥不由自主地伸出自己的手和他交握,一股力量拖着她进入了那道光。 微微的睁开眼,却发现周遭已经是完全不同的环境。 明亮的天空,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地,一间又一间的小木屋整齐的排列着。 郑可遥环视了一圈,「这不是,我八岁时去的露营场吗?」 正当她还在惊讶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时,一隻白嫩的小手拉住她的手,什么话也没说的往前跑了起来。 被一股拉力拉着往前跑,郑可遥不能理解一个小男孩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我们要去哪里啊?」郑可遥开口问,对方却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往前跑。 来到了一片油桐树下,男孩放开了她的手,转过身对她灿烂的笑,如春日里的暖阳。 郑可遥喘着气,抬头看见美丽的油桐花,在春天的阳光下绽放,她用手接住了飘落的花朵,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好美啊!谢谢你!」她转过头,却早已不见那个男孩的身影。 五月的阳光如金粉般洒落,空气随着风带来的花香而盈满阵阵香气,女孩独立于片片飞雪中,手心轻捧着一朵洁白如雪的花,唯不见那灿烂一笑的男孩。 9.便利商店 感受到从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郑可遥张开眼睛,环视身边的事物,看见房间内熟悉的摆设,才坐起身来揉揉杂乱的头发。 原来是一场梦。 却又如此真实,因为那是她的记忆,她再一次清晰的体会了自己的记忆。 那个阴暗的巷弄,那个灿烂的男孩。 「可遥!起床吃早餐了!」郑可遥的妈妈大声地叫着。 「喔!来了!」她缓慢的伸了懒腰,才下床走出房间。 从早餐就开始食之无味,走到学校的路上也不停恍神,不知道闯了几个红灯,被按了几次喇叭,一直到坐在教室里,又不知道撞了几个人。 郑可遥坐在座位上,看着空无一物的桌面发呆。 「叮铃!」手机的简讯声忽然响起,让她吓了好大一跳,身体跟着为之一震。 她回过神来,从书包拿出手机,点开那封简讯。 寄件人是佟靖远。 『今天放学后讨论一下题目,打电话或简讯都可以。』 紧握着手机,思考了好久好久,郑可遥下了决定后,深吸一口气,在手机中输入文字,送出。 正坐在教室里看着书的佟靖远听到了抽屉里手机震动的声音,放下书本,点开讯息。 『放学直接在学校对面那间便利商店见面吧,我想还是当面讨论会比较清楚。』 看完简讯之后,他又将手机放回抽屉里,继续看他未看完的书。 郑可遥一放学就找了藉口放生高璟昀和谢新德,无视于两人的叫骂,一路直奔便利商店。 坐在座位区等待着对方的郑可遥,一手撑着头,另一隻手的手指毫无节奏的轮流敲打着桌面,有些无聊的看着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目光不自觉的瞟向学校大门口,学生都走光一大半了,为什么他还没来呢? 等了约莫三十分鐘,等到郑可遥忍不住想要拿出手机来打电话时,自动门伴随着音乐声打开,她回头一看,佟靖远喘着气跑了进来。 「这里。」郑可遥马上招手示意对方过来。 佟靖远一边喘着气,一边走过来,「刚刚放学临时被老师叫去,所以才这么晚来,我以为你不会等了。」 郑可遥看着他微笑,完全忘了自己先前躲着他的事,「哈哈,我也没什么事,反正就在这里吹个冷气嘛!」 「抱歉。」 她愣了三秒,以为是自己听错,佟靖远跟她道歉,佟靖远竟然跟她道歉啊!这个面无表情,好像全世界都跟他无关的人竟然会说「抱歉」,这是多么破天荒的大事啊! 她随即又回过神来,「阿,没关係,先去买个饮料吧!」接着起身走到饮料区。 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饮料,令人眼花撩乱,但对于郑可遥这个喜好极为坚定且从未改变过的人来说,选择障碍从来不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她拿了一罐养乐多就走向柜台结帐,结完帐后回到座位区,兴奋的插下吸管,用力的吸上一口美妙的滋味。 「啊!真爽!」脸上尽是享受的表情。 「这么开心?」佟靖远拿着一瓶绿茶坐在她对面,眼底看不出是什么情绪,沉声道:「不过就是喝个养乐多。」 果然,果然,刚刚的道歉都是假的,对!假的,一切都是幻觉。 郑可遥总觉得他的眼神像在鄙视自己,于是不悦的开口:「怎样?我就是小孩子口味,你管我。」 佟靖远转开瓶盖,什么也没说,仰头喝了一口绿茶。 看着对方手中的绿茶,郑可遥又忍不住想起了那时的记忆。 小女孩把吸管插进养乐多里,递给身旁的小男孩,「你要不要喝一口?」 小男孩看着她手中的养乐多,笑弯了眼睛,「好啊!」 一丝冰凉滑入口中,充满着酸酸甜甜的滋味。 小男孩也挖了一匙布丁,伸向小女孩,「给你吃,我从来不分别人吃的喔!连妈妈也不给的!」 小女孩也笑着将布丁含入口中。 「我跟你说喔!我最欢的东西就是养乐多了!养乐多是世界上最好喝的!」小女孩手中拿着养乐多兴奋的说。 「我最喜欢的东西是布丁,软软的,甜甜的,很好吃!妈妈都会买好多布丁给我。」小男孩拿着汤匙挖了一小块布丁放进嘴里。 那时的他们还不懂,小孩子如果将自己最爱吃的东西分给了某个人,那就表示,那个人是自己最重视、最珍惜、最喜欢的人。 感受到来自对面的灼热视线,郑可遥回过神来看他,「你干嘛看我?」 「看你在发呆。」 她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吸了一口养乐多,「我没有发呆。」 「那就开始讨论小论文题目吧。」佟靖远看着她,「有想法吗?」 「还……还没有。」 「那我们做关于氢能源的未来发展怎么样?」 郑可遥一听到她的提议便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么?『氢能源』?拜託!我是社会组的欸!」 佟靖远仍旧是一脸泰然,「不行吗?你不是校排第二吗?」 「当然不行啊!」她加大音量,「更何况校排第二跟『氢能源』有什么关係啊?校排第二就必须要知道氢能源吗?」他根本就是仗着专业欺负外行人。 「那你想做什么题目?」 「呃……这个吗?我需要时间,好好的,想一想。」她搔搔头,开始转动大脑。 过去了大约十五分鐘,店里的客人以来来去去不知道几回。 「我有想法了。」郑可遥表情认真,「题目就叫做『新概念行销手法──贩卖机经济』,怎么样?」 佟靖远沉默。 郑可遥心想:该不会,他觉得这题目很糟吧?他不知道又要说出什么难听话来很酸我一把了!好讨厌这种暴风雨前的寧静,还不如直接捅我一刀来的痛快。 「我觉得可以。」 「真的?」她两手拍在桌子上,眼睛眨的一闪一闪的,「你觉得可以?」 「嗯。」佟靖远点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我们明天去跟班导说吧!」 「嗯。」 两人在便利商店门口分开后,佟靖远往自己家的方向前进,快到公寓楼下时,他看到了令他厌恶的人,眼神瞬间像染上了一层冰霜那样寒冷。 「你们在干什么?」 10.落入陷阱 「你们在干什么?」佟靖远冷着眼眸走上前。 「靖远,你回来啦。」他的妈妈急忙甩开身旁男人的手。 那个男人露出阴冷的笑容,「好久没见到你儿子了,还是依然这样没有教养,需不需要我帮你管教管教?」一边说着,还用手指去挑她的下巴。 她立刻撇过头,躲开男人的手,低声道:「不用了,你快离开这里。」 「哼!」男人双手插着口袋走到佟靖远的面前,「叫做佟靖远是吧,我可是还没有忘记你和你当初给我的那一拳啊!」 「我不介意再给你一拳。」 「你也不想想,当初是谁的帮助……」男人从口袋里伸出右手指着佟靖远的妈妈,「才让你们这对可怜又下贱的母子俩能够继续生活下去,好个忘恩负义啊!」 「滚!」佟靖远隐忍着怒气。 「臭小子!你现在是在跟谁说话?」男人上前揪住他的领子。 「我说滚!不要让我说第三次。」佟靖远毫不慌张地对上男人的双眼,眼神充满狠戾。 佟靖远的妈妈见状,立刻上前抓住男人的手说:「你先走吧!别这样,打起来对谁都不好!」 男人听了她的话,手才不情愿地用力甩开,「我告诉你,你可以搬家,可以逃到别的地方,但是,我同样也能找到你,你最好记住了。」男人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佟靖远,「还有你,最好小心一点,下一次,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男人拐了个弯,消失在巷口。 佟靖远收回看着男人的目光,转身走向公寓门口,掏出钥匙开了门。 「靖远,我煮晚饭给你吃吧。」他妈妈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他没有回头,「不必了,我没胃口。」走上了一个阶梯后,又停了下来,「以后不要跟这种人来往,我看了噁心。」说完,逕自走上楼去。 女人看着他的背影,喉间充斥着酸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 郑可遥和佟靖远两人在图书馆找寻相关的资料,眼睛来回扫视着书架。 看着满满的书,郑可遥就想起那个不负责任的班导。 「你们想好题目了?这么快?」班导两眼闪着星星,看着郑可遥和佟靖远。 「嗯。」郑可遥答话,「我们的题目是『新概念行销手法──贩卖机经济』,老师你觉得怎么样?」 「太棒了!我觉得真是太完美了!我彷彿看到第一名就近在眼前。」班导从座位上站起来,兴奋的鼓掌,那嘴角都要裂到耳朵了。 佟靖远沉默,不表示任何意见。 郑可遥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班导,呵呵,他们真的是处在同一个空间的人吗? 班导揽着他们两人的肩膀说:「有了题目之后,我们就可以开始一连串完美的得奖……呃……我是说写作小论文的计画。首先,写作小论文有一定的格式,这个你们去网站上看规定就行了,再来呢,就是小论文的基本架构,分为前言、正文、结论、引註资料,详细的内容一样去网站上看,你们这么聪明一看就可以理解了,然后就到图书馆去找资料或是实地考察,做完之后记得给我过目一下!加油啊!」一口气说完后,班导脸不红气不喘地对着他们咧嘴一笑,又一阵风似的消失在办公室门口。 郑可遥趴在书堆里,悲愤地敲着自己的脑袋。怎么就这么傻啊?掉入这个不知深深深几许,投了个石子听不见回音的陷阱里,班导这个卑鄙小人! 「你在偷懒。」佟靖远手中拿着几本书,朝郑可遥走过来。 她把头从书堆中抬起,看着眼前的人,不悦的想着:这个人怎么能这么硬生生地陈述啊!呃……虽然是事实没错。 「我……哈哈!我就是稍微休息一下。」郑可遥打哈哈的带过。 佟靖远拉开椅子,在她的对面坐下,把手上的书一本一本整齐的摊在她的面前,「这几本都是我觉得可以参考的书,我们轮流着看,然后把重点记下来。」 「喔,好。」郑可遥木訥的点头。 「下礼拜能看完吗?看完之后讨论一下。」 「啊?」她瞪大眼睛看着对面的人,「下,下礼拜?」 「怎么?有困难?」 佟靖远双眼直视着她,让她有一股莫名的压迫感,原本想脱口而出的话又硬生生吞回肚子里,变成了弱弱的一句:「没有。」还陪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难看笑容。 「那就下个礼拜讨论,去借书了。」佟靖远抱着书逕自走向柜台。 郑可遥恍了神,愣了三秒才跟上。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你昨天放学拋下我们跑去哪里了?」高璟昀手交叠在胸前,一副警察审问罪犯的模样。 「就是啊!真没义气!是不是朋友?」谢新德在一旁搭腔。 昨天郑可遥丢下两人,独自去和佟靖远赴约,现在放学了,他们马上就跑来兴师问罪。 「阿哈哈!」郑可遥笑的心虚,「我就是去讨论小论文比赛的事情,没什么别的事啦!哈哈哈!」 高璟昀用眼神上下打量她,「是吗?那你是跟谁讨论啊?」 「就一个别班的人啦。」 「男的?女的?」高璟昀继续追问,拿出了不把事情弄清楚决不罢休的态度。 「男……男……男的。」郑可遥回避她的目光,自己却一个劲的结巴。 「男的!快说是谁?」 「就是……那个……你知道的……」 「郑可遥!你别在那边吞吞吐吐的了!」高璟昀出声打断。 「好啦!」郑可遥皱眉,一脸哭相,「就是那个……佟……佟……佟靖远。」 声音陡然变小,不过还是准确地落入另外二人的耳里。 「还想说你是为了谁才这样匆匆忙忙的,没想到是他。」高璟昀一脸戏謔的凑近郑可遥,「我跟你说的决定好啦?不是说当朋友吗?我看你根本就喜欢人家。」 「我没有!」郑可遥连忙大声否认。 「谢新德,我们去吃冰吧!」高璟昀完全不理会她,拉着谢新德往前走去。 「喂!你有听见我说的话吗?喂!高璟昀!」 11.心跳加速 就这样,郑可遥开始了她的疯狂读书计画。 她早也读,晚也读,吃早餐读,上大号读,在教室读,在图书馆读,上课读,下课读。总而言之,就是读读读,没日没夜的。 她曾有一次不怕死的在国文老师的课上读,果然被鹰眼给扫到,但有鑑于上次已经吃了闷亏,国文老师选择了睁一隻眼,闭一隻眼,当作没看到。 这倒是给了郑可遥一个可以肆无忌惮读这些书的大好机会,她不放过任何一秒拼命的读,终于在约定时间前全数看完,这也让她松了一口气。 放学后,她和佟靖远抱着书来到一间自习教室讨论小论文的内容。 有些人经过时还往里头看了几眼,用自以为很小声的音量说着:「他们是在一起了吗?那个倒追女成功了?」 「我看根本就是她一直黏着男生不放吧!拜託!还跟到自习教室,有没有脑啊!」 「上次她还在对方面前跌了个狗吃屎,如果是我,早就彻底消失在那个人的视线范围内了,她还这样眼巴巴的缠着人家,脸皮还真厚。」 郑可遥听着外面的人这样八卦着,心中有怒却又碍于佟靖远就在身旁,所以不敢爆发出来,只是低头抿着嘴唇沉默着。 「我还以为你对这些话并不在意。」 郑可遥抬头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而对方只是看着窗外继续说:「如果在意的话现在可以放弃这次比赛。」 「我不想放弃!」郑可遥急切地喊出口,眼神带着无比的坚定。 佟靖远转过头来直视着她:「既然不想放弃,那就别摆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不是事实的话何必去在意,浪费口水的事让他们去做就行了。」 郑可遥从他的瞳孔中看见了自己,是啊!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还需要别人来嚼舌根吗?事实到底如何自己应该是最清楚的人,如果因为别人说了什么心情就随之起伏,那岂不是落入了别人挖好的陷阱吗?郑可遥可不是个容易屈服的人。 「我们开始吧。」郑可遥微微一笑。 佟靖远看着她,心下了然,不多说什么,直接进入重点:「书都看完了?」 「嗯,看完了。」郑可遥有些自豪的点点头。 「那我们就根据老师说的前言、正文、结论、引註资料去编写内容,可以跟之前的销售方式做比较,然后再介绍为什么以贩卖机贩售的方式能够吸引人去购买。」 「没问题,那我把我看的那些书的重点跟你讲一下吧。」 「等等。」佟靖远打岔,「我们还要约个时间实地考察,顺便访问一下购买贩卖机商品的顾客。」 「好,那明天可以吗?明天正好是礼拜六。」 「可以。」 郑可遥愉快地弹了个响指,「那就这么说定了,现在来讨论吧!」 两人就这样进入了旁若无人的讨论模式,一直持续到了将近十点,警卫来催他们离开,他们才匆匆收拾东西,走出校门。 夏天的夜晚伴着阵阵微风也算是凉爽的,两人并肩走在学校围墙外的红砖道上。 郑可遥抬头看着夜空中的星星,好像有一颗特别亮呢!她微笑着,又看向身旁那个人,在路灯的灯光衬托下显得更加白皙的脸庞,从旁边看过去就像是个精心雕刻的艺术品,虽然已脱去小时候的稚气,但还是能隐约看出以前的三分样子。 总有一天,你还是会想起来的吧,我会慢慢等的。 佟靖远总觉得有个目光一直注视着他,他转过头去,发现对方一副没事的样子,低头看着地面,脸上却泛着淡淡的红晕,他又将视线转向前方,若有似无的勾起嘴角。 郑可遥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内心慌张而使她心跳加速,开始了内心的小剧场:我表现得还算自然吧?他刚刚应该没有发现我在看他吧?不然又不知道他要怎么说我了,啊啊啊!郑可遥你清醒点!不要别人说你是倒追女,结果最后自己成为了花痴女啊! 她摇摇头,试图挥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却没注意到前方有块突起的砖头,于是她就这么硬生生的绊倒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又会像上次在司令台上一样跌个狗吃屎的时候,她呈现了一个违反地心引力的姿势,看过麦可?杰克森的舞应该都知道,没错,就是那传说中的四十五度角。她睁开因为害怕而紧闭的双眼,发现是佟靖远在背后拉住了她让她免于再次跟大地亲密接触。 佟靖远使了个力将她拉起,「你不是一直低头吗?还会被绊倒,是闭着眼睛走路的?」 郑可遥抿嘴,她完全无法回嘴,只能在心里怨叹:上帝我是不是哪里得罪您了,为何要这样捉弄我? 她怨天尤人完了之后,又悄悄看向佟靖远,这次他没有冷眼旁观,儘管嘴上还是这样毫不留情,至少他也拉了自己一把。想到这,她又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走到了路口,两人因为路线不同而道别。 郑可遥此刻因为刚刚佟靖远扶了自己一把而开心不已,嘴里愉快地哼着随意拼凑的曲调,连着脚下的步伐也跟着轻快了些。 走着走着,就到了家里附近的巷子,这里的照明比不上大马路上那样明亮,只有隔着一段距离才有一个的路灯。 郑可遥发觉周遭变暗了许多,才想起她现在是一个人走在夜晚的巷弄里。她是极其害怕晚上一人独自走在外面的,因为小时候遇上了可怕的事,是怎样都无法摆脱的阴影,所以她几乎不曾一个人走夜路,除非有人陪伴。 她不自觉的握紧书包的背带,脚下的步伐也逐渐加快。 在距离家门口还有十公尺时,郑可遥猛然停了下来,她微微的侧过头。 总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 可是巷子里就只有她一人和昏暗的路灯,她不敢去想,只觉得心跳愈来愈快。她迅速的跑到了家门口,掏出钥匙,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可遥,你回来啦!怎么这么晚?也不叫爸爸去接你。」郑可遥的妈妈听到关门声,走到门口关心。 此刻她正靠着门大口大口的喘气,过了许久才平復,她开口:「妈,最近有没有听说这附近有奇怪的人出没,像是跟踪狂之类的。」 她妈妈想了一下后说:「没听说啊,怎么了?你遇到了?要不要以后叫爸爸送你上下学?」 郑可遥摇摇头,「没有,大概是我看错了吧!我先回房间休息了。」说完,走进房间。 关上房门后,她不安的坐在床上,回想着进家门前的记忆。 总觉得刚刚好像听到了,拖鞋啪咑啪咑的声音。 12.实地考察 隔天早上,郑可遥一大早就起床,虽然跟佟靖远是约下午两点见面,但她为了好好将自己打扮一番,七早八早就起床洗漱、选衣服。 她在镜子前左照右照都挑不出她觉得最适合的衣服,于是她决定打电话跟高璟昀请求支援。 拨了电话,却等了好久才被接起,郑可遥语气兴奋,「喂?璟昀。」 对方明显是被这通电话给吵醒,带有几分起床气的回话:「郑可遥,你疯了吗?这么早打给我干嘛?」 无视于对方的慍怒,郑可遥继续兴奋的说着:「璟昀,你帮我选今天出去要穿的衣服好不好,我不知道要穿这件粉色短裙还是那件吊带牛仔裤。」 「郑可遥,你现在打来就为了这个?」高璟昀翻了个白眼,「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我知道啊!现在是七点二十六分啊!」郑可遥如实回答。 高璟昀听到她的回答,差点连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你知道还打来,现在是我的睡觉时间欸,好不容易放假你还不让我睡!」 郑可遥彷彿感受不到对方的怒气,继续说:「你就好心的帮我选吧!我真的拿不定主意。」 「你要跟谁出去?」 「呃……就是你知道的,那位。」 高璟昀一听就明白她口中的「那位」是何方神圣,忍不住调侃她,「还说你没有喜欢人家,现在连见个面都要精心打扮了,怎么,要约会?」 「没有,我们只是为了小论文去实地访查而已。」郑可遥连忙否认。 「那你就穿跟平常一样就好了啊!」 「我想要看起来特别一点,有用心的感觉。」 高璟昀扶额,「我告诉你要怎么穿,不是想让他记得你吗?你就穿得跟你八岁时见到他的时候一样的造型就好啦,包准他一看到你就记忆涌现,如滔滔江水般绵延不绝啊!」 「那怎么行!」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我现在要去睡觉,你不准再打来,拜拜。」不给郑可遥再说话的机会,高璟昀迅速的掛了电话。 听见电话传来嘟嘟嘟的声音,郑可遥无力的放下手机,看着床上的衣服发呆。 最终,郑可遥还是穿了件t恤和牛仔裤去了约定地点。 在距离约定地点还有大约十公尺时,她看见了早已到达的佟靖远,他也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第一次见到他穿便服的样子,这让郑可遥看的目不转睛,跟穿着制服时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像是个青葱少年该有的阳光和纯真,但还是得撇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郑可遥快步走到他身边,「你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刚到。」 「那就好,我们走吧。」郑可遥微笑,她意外的发现,自己似乎跟佟靖远穿的很相似,就因为这个原因,她一边走一边痴痴地笑着。 来到了第一台贩卖机,卖的是瓶装奶茶、红茶及乌龙茶,有不少人在贩卖机前围观,也看到有人买了饮料,但由于今天是假日的关係,大多都已经卖完,仅剩下红茶还能买。 「价格不是很便宜,以这个容量来说。」郑可遥看着贩卖机说。 「嗯。」佟靖远点头附和。 郑可遥拿着铜板上前,决定去买红茶,准备投币的时候,却被佟靖远一把拉住。 「你要干嘛?」 「买红茶阿。」郑可遥一脸理所当然。 「没必要花这个钱。」佟靖远声音低沉。 「当然要买来喝喝看才知道它到底为什么会热卖啊!」说完,不顾对方的阻拦投下硬币。 「咚!」一瓶红茶掉下来,郑可遥伸手拿了出来,打开瓶盖喝了一口,「嗯,我觉得跟一般的红茶没什么不一样。」她又把红茶拿到佟靖远面前问:「你要喝喝看吗?」 他看了一眼便拒绝,「不用了。」 郑可遥只好悻悻然收回手,盖上瓶盖,「那我们现在去访问一下买的人吧。」 他们走到一对刚买了饮料的情侣面前,「不好意思,我们想做一下有关贩卖机的调查,可以问几个问题吗?」 「好。」 「请问你们为什么会来买这个贩卖机饮料呢?」 情侣当中的女生回答:「看到网路上有人推荐阿,感觉蛮特别的,所以就来了。」 「觉得好喝吗?」 「还不错。」女生点点头。 郑可遥又继续问:「这个价钱可以接受吗?」 女生不好意思地摀嘴笑,「有点贵,但是很特别,所以还可以接受。」 「谢谢你的回答。」 之后两人又接连访问了几个人,得到的回答大多是:「很新鲜,很特别。」除了偶尔有人说:「感觉没什么,价钱又贵。」 郑可遥看着佟靖远手中的纪录表说:「大部分人的想法都一样,我们可以转战下一台贩卖机了。」 佟靖远点头表示认同,又低头看着纪录表问道:「这个访问的是谁?刚刚好像没记录到。」 郑可遥看了一眼,「一个穿着黑色上衣和蓝色短裤的男大生,肤色有点黑,理了个平头。」 「那这个呢?」佟靖远记下后又接着问。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一个专柜小姐,跟三个朋友一起出来玩,穿着连身裙,绑着包包头,耳环是皇冠的形状,脚下穿着平底凉鞋,喔,对了,她们还一直说你很帅呢!」想到佟靖远刚刚被几个姐姐调戏,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倒是自动忽略后面这几句话,反而对于郑可遥只凭着几句回答就能说出这些人的特徵感到惊讶,「你记忆力倒是挺好的。」 郑可遥连忙收起笑容,咳了几声,「好说,好说。」 两人走在街上,郑可遥手中拿着纪录单研究着,却一个不小心撞上了迎面而来的路人,手中的纸散乱在地上,对方连忙道歉,也跟着帮忙捡,郑可遥蹲下来捡时却发现其中一张飞到了马路上。 她着急地瞪大双眼,什么都不管就要往车来车往的马路上跑去。 「等一下。」佟靖远拉住她,把手中的纸塞到她手里,「你在这里,我去捡。」 郑可遥就这样心急地站在人行道上,看着佟靖远跑向马路的身影。 佟靖远趁着还是红灯时跑了过去,打算捡了纪录表后赶紧回到人行道,却没想到忽然又来了一阵风把纸吹得更远,他只好再追上去捡,终于将纸牢牢地握在手中。 然而,下一秒,绿灯亮了。 原本停着的车子纷纷啟动,其中一台小客车更是一下子就加速往前衝,完全没有注意到佟靖远站在马路上的身影。 一旁的郑可遥看见这个情况,紧张地大喊:「佟靖远!有车!」 佟靖远听到后急忙转身,却跟不上车子移动的速度,眼睁睁看着车子高速朝自己开过来。 接下来的一切对郑可遥来说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一样,一格一格像是被分割的画面,但她却只能看着车子朝着佟靖远衝过去,什么都做不了。 当她反应过来时,耳边传来长达五秒鐘的煞车声,那声音彷彿正刮着她的耳膜,就要流出鲜血一般疼痛。 13.拉近距离 时间的齿轮像是静止了一般,所有车辆和行人都停止不动。 郑可遥只感受到无比的惊慌,此刻她彷彿身处于惊滔骇浪中,却没有可以抓住的漂流木,恐惧席捲全身,一颗心像被线绑着高高悬起,迈着颤抖的步伐向马路上走去。 儘管再怎么害怕,她还是慢慢移到了佟靖远刚刚的位置,看见他后,那被提着的心终于能够放下,她长舒了一口气,蹲下身来平復那过于激烈的心跳。 人车又开始恢復了往常的行动,时间继续流逝。 郑可遥看着眼前仅隔了约十公分的车和佟靖远,内心暗暗庆幸着:好险你没受伤。 开车的驾驶倒是十分不悦的下车,一开口就不甚礼貌:「靠!开车也会遇到你这种人,你不要命,老子还要!」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郑可遥一边赔不是,一边伸手扶起佟靖远,但对方似乎是受到了惊吓,身体微微颤抖着。 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到旁边去休息吧。」然后用了点力拉着他站起来。 刚刚正在气头上的驾驶看到佟靖远的情况,本要继续骂人,又觉得有些不忍,便丢下了一句:「下次不要再跑到马路上,不然哪天被撞死了都不知道。」然后就开着车离去。 郑可遥扶着佟靖远到了人行道上,她感觉到从他的手传来的颤抖,脸色也像纸一样的惨白,额头上佈满了汗珠。 「要不要……要不要送你去医院?」郑可遥因为他反常的情况也跟着紧张起来。 佟靖远隔了好久才缓缓地摇头,「不用去医院。」 郑可遥皱眉,担心全写在脸上,「那……那我们去……」 没等她说完,佟靖远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向自己,接着又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说:「让我靠一下就好。」 郑可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愣住了,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后,身手轻拍着他的背,低声说着:「没事了,没事了。」 ---------- 现在是下课时间,郑可遥正和高璟昀聊得火热。 「郑可遥,有人找你。」班上一个男生开口。 郑可遥回头一看,竟是隔了一天未见的佟靖远。她急忙跑去门口,笑着说:「你找我。」 「嗯。」他轻轻点头,「今天放学在自习教室讨论,可以吗?」 「可以。」郑可遥笑着点头。 佟靖远从背后拿出一瓶养乐多和吸管,递给她,「这是那天……的谢礼,谢谢你。」 郑可遥看着养乐多,明白他所说的「谢礼」是什么意思,挥手拒绝道:「不用了,这没什么,不用特别送东西的。」 然而佟靖远却不由分说地抓住她的手,把养乐多放进她手中,说了句:「放学见。」就转身离去。 她拿着养乐多回到座位上,高璟昀立刻露出了邪恶的笑容,「你跟他,是什么关係啊?」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戳着她的肩膀。 「没,没什么关係阿,就是,就是一起做小论文的关係。」郑可遥一句话讲得结结巴巴。 高璟昀看着她手中的养乐多说:「怎么会没有关係?都已经是会送东西的关係了!」 「才,才没有呢!这也才第一次而已。」郑可遥忽地胀红了脸。 「喔!」高璟昀抓住她的语病,顺势调侃她,「自古以来都是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无三不成礼。」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好啦上课了!你就好好享用这瓶珍贵的养乐多吧!」高璟昀说完就回到她的座位上。 郑可遥假装生气的瞟了她一眼,又将目光移回养乐多上,拆了吸管套,插下吸管喝了一口。此刻她的心里可以说是乐开了花,一朵接一朵的开。 到了放学时间,郑可遥又被高璟昀和谢新德唏嘘了一番后才来到自习教室。 走进教室一看才发现佟靖远并不在教室,她疑惑的放下书包,环顾着四周。 坐了一阵子,郑可遥听到教室外传来说话的声音,好奇地走到门口想要看是谁在说话。 她微微探出身子,看见了佟靖远和两个女生在说话,那两个女生好像做错事一样,窘迫的低着头,而佟靖远一手插在口袋说着:「以后不要再说那些没有根据的谣言,否则,我不知道我还会不会因为你们是女生就对你们仁慈。」说完便转过身朝着自习教室的方向走来。 郑可遥连忙收回身子,坐回原来的位子上,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她的心仍为了佟靖远刚刚说的话而强烈震动了好几下。 佟靖远走进来,「抱歉,有些事情耽搁了。」 「没关係。」她笑着回话,「那我们开始动工吧。」 他坐下来,拿出资料,「这些事实的考察的纪录表,我们可以从这些人的回答中归纳出几类他们购买贩卖机商品的理由,以此作为贩卖机商品正逐渐流行的证据。」 她点点头表示认同后,开始着手整理资料。 这段时间两人偶尔说几句话,但都仅限于有关小论文的话题,其馀的话一句都没说,然而郑可遥就偷瞄了他至少十次。 在他们努力整理资料的时候,天空也转为了一片黑,像是山水画里的一笔浓墨。 郑可遥悄悄的打了个哈欠,继续埋头努力。 「我们走吧。」看到这一幕的佟靖远打破寧静。 但她似乎没反应过来,用还带着湿润的双眼看着他:「去哪?」 「回家。」他回话,手中仍继续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于是,郑可遥也傻愣傻愣的跟着收拾东西,步出了校园。 她抬头望了已然全黑的天色,心中升起一股担忧,害怕一个人走回家,而眼下也只剩下一个办法,她看着身旁的佟靖远,吞了吞口水道:「你可以,陪我走回家吗?」 抱着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会被拒绝的心理准备,却听到了对方出乎意料的回答:「可以。」他淡淡地回答。 她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这百分之零点一的机率都能幸运中奖,原来,老天爷还是眷顾她的。为此,她无声地笑着。 佟靖远瞄了她一眼,嘴角若有似无的上扬。 笑完了之后,郑可遥开口:「那个,今天早上谢谢你的养乐多。」她搓搓手指,有些不好意思。 「没什么。」 瞬间又沉默了下来,为了不让气氛僵持在这,郑可遥又提了别的话题,「你,差点被车撞了之后,还好吗?」为了不让对方感到不舒服,她的语气显得小心翼翼。 「没事了,只是有点受到惊吓,小时候就这样了。」他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小时候?」 佟靖远微微点头,「嗯,小时候出了车祸,所以害怕煞车声。」 「这样啊。」郑可遥喃喃自语。 他们聊着断断续续的话题,不知不觉间,也到了郑可遥的家。 「我家到了,谢谢你陪我,你回家小心喔!」郑可遥朝他挥挥手,笑着说。 「嗯,晚安。」佟靖远低声道别,转身走远了。 郑可遥看着他逐渐远离的背影,笑意染上了嘴角。 是不是我和你的距离,稍微拉近了一点呢? 14.轻柔歌声 佟靖远一个人走回家,用钥匙开了门却发现家里来了客人,「昕德哥,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来?」 庄昕德微微一笑说:「今天想说有空,就来看看你跟你妈,谁知道你今天那么晚回来。」 他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在学校有点事。」 佟靖远的妈妈从厨房走出来,一脸焦虑地开口:「靖远,你回来啦。」 「嗯。」 他放下书包,又仔细看了一眼庄昕德和他妈妈,疑惑的问:「为什么你们脸上手上都有伤?」 「这个……」他妈妈欲言又止,不安地看着庄昕德。 庄昕德扯了个微笑,「我们两个今天上楼梯的时候不小心跌倒了,笨手笨脚的。」说完还乾笑两声。 「你们别骗我了。」佟靖远表情严肃,「是不是那傢伙又来找麻烦了?」 「没,没有,你想太多了。」他妈妈连忙否认。 佟靖远转而看向庄昕德,对方无奈地开口:「我今天到你们家楼下的时候看到了之前找你妈妈麻烦的那个男的。」 「昕德,别说了。」他妈妈皱着眉头阻止。 庄昕德表情凝重地说:「靖远也不小了,也该让他知道一下。」然后又看着佟靖远,「那个男的抓着你妈妈不放,我上前去拉住他,谁知那傢伙一个生气便揍了我一拳,还好我说要报警,他就走了。」 佟靖远双手紧紧握着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又是那个男的。」然后又怒视着他妈妈,「不是要你离他远一点吗?为什么要跟那个男的纠缠不清?这样我们搬家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他妈妈眼眶泛红,双手侷促的搓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庄昕德看到气氛如此紧绷,开口缓和道:「靖远,你不要这样跟你妈妈说话,她也有她的苦衷阿。」 「苦衷?我倒是看不出来跟一个糟糕的男人纠缠不清有什么苦衷,不就是欠他钱吗?还他不就得了,为什么要对他这么低声下气的,我还真是不明白。」气愤的说完,佟靖远甩门进了房间。 庄昕德站起身来,安慰着眼前这个摀着脸默默哭泣的女人,「我去跟他说说吧,您也要坚强一点,靖远也是因为担心您才会说出这些话,别放在心上。」 佟靖远坐在床上,烦躁的搓着头发,他很气自己那么没有能力,连让自己的妈妈不受别人威胁都做不到,为什么自己还是跟以前一样弱小。 「叩!叩!」敲了两声后,房门被轻轻地推开,庄昕德走进来,把门带上。 「靖远,我知道你现在在生气。」他语气和缓,「但是你那样对你妈妈说话她会很伤心,你心里应该也很清楚,你其实很担心她的,你现在应该好好地陪陪她,就算不知道要说什么,至少别说些让她难过的话。」 佟靖远垂着头,额前散落的头发遮住了他的面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庄昕德拍了拍他的肩,转身朝门口走去,手放在门把上,再度开口:「若是有困难,一定要来告诉我。」说完,开门走了出去,如同来时一样,轻轻的关上房门。 听到关门声,佟靖远往后躺在床上,一手遮住双眼,像是在沉思。 「铃!铃!铃!」突然,他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用空馀的那隻手伸向书桌,把手机拿到耳边。 「喂?」 「佟靖远,我是郑可遥,我有些关于小论文的问题要问你,你现在有空吗?」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小心翼翼。 佟靖远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声音略微沙哑地说:「我现在不太方便,明天再讨论吧。」 「你……」对方似是犹豫了一下,又问:「是不是不开心啊?听起来心情不太好。」 「没有,你想多了。」 本以为郑可遥会就此掛上电话,却没想到她仍继续说话,「那,我跟你讲一个心情会变好的方法,以前有个人告诉我的喔!真的很有用!」 然后,佟靖远听到电话那头深吸了一口气,轻柔的歌声透过手机传入耳中。 「滴滴答答的雨滴,是谁偷偷在哭泣, 眼泪落在泥土里,亲爱的你别哭泣, 我想悄悄告诉你,难过时有我陪你, 我要偷偷告诉你,你的笑容最美丽。」 佟靖远听着,眉头不自觉的放松,嘴角也跟着上扬,好久没有这种温暖的感觉了。 「好听吗?小时候有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唱给我听的,那时候我本来在哭,一听到这首歌就不哭了,难过的时候,只要唱了这首歌,什么不愉快就通通不见了。」她顿了顿,「你的心情有变好一点吗?」 「嗯,很好听,我的心情好多了,谢谢你。」 「那就好,你早点休息吧,晚安。」 「晚安。」 他按下结束通话键,把手机随手扔在旁边,躺在床上回想着刚刚郑可遥唱的歌,像是一阵绵绵的细雨,把心里的烦躁、难过、气愤全洗了乾净,留下雨后清新的味道。 突然,很想见她。 下一秒,他又觉得好笑地摇摇头,驱逐了这个想法。 伴着在脑海中回盪的旋律,佟靖远安然入睡,比以往睡得更沉。 15.一场喜剧 郑可遥手中拿着两张学校戏剧社今晚演出的票,走到了二年十一班。 她在窗外伸手拍了一下正在玩手机的谢新德,「帮我叫一下佟靖远。」 谢新德不耐烦的动了下肩膀,「哎!你等我这场打完!」只见他头也不抬的说着。 「叫你去叫他,还玩什么游戏啊!」她不悦的打了一下他的头,没有在乎轻重。 「啊!」只闻谢新德惨叫一声,然后手机萤幕上就出现了「youlose」的字样,他瞪大双眼,气鼓鼓的摸着被袭击的后脑勺,把手机扔在桌上,大声地说:「都是你啦!害我输了!」 郑可遥却一脸毫不在意的开口:「输了正好,帮我叫佟靖远。」 「佟靖远,佟靖远,你来这里就只会找佟靖远,朋友都不重要了。」他站了起来,又换了一副戏謔的口吻:「我帮你叫『姐夫』啊!你等着。」 她一听到这个莫名其妙的称谓,一计眼刀狠狠地飞过去,「什么姐夫啊!」 要是她的眼神能杀人,那谢新德大概早已被挫骨扬灰了。 正当她还皱着眉碎念着谢新德时,佟靖远已走到了走廊上,「你找我?」 她立刻回过神来,换上一脸笑容,「我这里有两张戏剧社今晚演出的票,一起去看吧,就在我们学校的表演厅。」说完,手上拿着票递给他。 佟靖远看着票,没有什么表情,却也不伸手接过,反倒是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昨天不是打电话来说有问题要问我的吗?要不就先解决问题吧。」 「阿……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都已经解决了。」她傻笑着,没想到她会提起昨天的事,她才不会承认昨天打电话去问问题只是她想听听他的声音的一个藉口,「再说,我们小论文的进度很快,放松一天再继续也可以啊!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嘛!哈哈!」 又沉默了许久,佟靖远才伸手接过,「嗯,晚上见。」 「好,要记得阿,拜拜。」郑可遥朝他挥挥手,转身之后脸上漾开了微笑。 表演厅的门外排了长长一条人龙,因为学校戏剧社的表演很精彩,所以每次演出总是吸引许多人来观看,要是没有提早来排队,恐怕就没位子坐了。 郑可遥和佟靖远也排在队伍里等待入场。 过了一会儿,有人来开了门,排队的人群也开始入场了。 「幸好我们来的早,才有这么好的位子。」郑可遥看着舞台,满意的点点头。 佟靖远看着她,微微一笑。 表演厅内灯光暗了下来,一齣戏即将开始。 这齣戏的名字叫做「丹丹流浪记」,大概是在说一个名叫丹丹的小男孩,因为和妈妈大吵一架,所以决定离家出走,在流浪的时候遇到了很多奇异的人事物,他也因此结交了许多朋友,虽然他很开心,但还是觉得家里才是最温暖的地方,才是他真正的归属,然而,在他决定回家和妈妈道歉时,却忘了回家的路,透过一路上认识的朋友的帮助,丹丹才顺利回家,和家人团聚。 这是一齣有点俗气的喜剧,但是在演员生动的演出和剧情精心的安排下,衬托得十分精彩,让人笑中带泪。 在看戏的过程中,郑可遥的情绪随着剧情起伏而有很多变化,她因为演员们逗趣的演出而笑,又因为丹丹在流浪时被坏人欺骗而生气,又因为丹丹思念妈妈而忍不住落泪。 坐在她身旁的佟靖远看着她融入剧情的样子忍俊不已,这样情绪化的样子十分可爱。 视线又转回舞台上,这齣戏的剧情让他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妈妈,那个瘦弱的身躯,脸上日渐加深的皱纹,好像很久没有和妈妈好好讲过话,好像很久没有关心过她了。 也许是自己太过自私了吧。 剧终,布幕拉下,观眾的掌声不绝于耳,演员们一一到台前来谢幕。 郑可遥和佟靖远两人看完了戏,背上书包离开表演厅。 郑可遥看了下昏暗的天色,吞吞吐吐地开口:「那个……我……」 没想到却被佟靖远接了话。 「我陪你回家吧。」 「真的?」她对他的回答感到十分惊喜。 「嗯。」对方微微頷首。 两人第二次一起走在往郑可遥家的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刚刚的剧情,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郑可遥在说话。 「你觉得这齣戏好看吗?」郑可遥问。 「好看。」佟靖远直视着前方,声音有如夏天夜晚的风那样清爽。 听到这样的回答,郑可遥喜孜孜地笑了,「那你有开心一点了吗?昨天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好像心情不太好,所以才想说看个戏放松一下的。」 「有。」这时一直看着前方的佟靖远忽然停下脚步注视着郑可遥。 郑可遥像是被他的眼神蛊惑了一样无法动弹,但他不是梅杜莎,更像是阿多尼斯,令人无法移开目光。 她目光直直地看着他,这张看过无数次的脸,却总是让自己像是第一次看那样的怦然心动,脸也不禁跟着发红。 在她还盯着自己发楞时,佟靖远倾身向她靠近,轻轻地吐出一段话:「其实,昨天听完你唱的那首歌,我的心情就已经好多了。」说完,站直了身子,继续往前走。 郑可遥完全没听进去他说了些什么,只感受到他说话时气息轻轻拂过自己的脸颊。 气息吹在脸上,但她却觉得好像有什么正在搔痒着她的心,敏感的,刺激的,悸动的感觉。 随后,她也跨步追了上去,与他并肩走在夜色下。 16.不算太晚 陪郑可遥回家后,佟靖远也回到了自己的家。开了门,看见他妈妈在整理餐桌。 「你回来啦。」他妈妈听见开门声而抬起头。 「嗯。」佟靖远低声地回话,放下了书包后又开口:「妈,我有话要和你说。」 他妈妈看见他脸上严肃的表情,停下了拿着抹布擦拭餐桌的手,洗了个手,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虽是并肩坐着,却没有视线交集,尷尬的任谁看了都不像是一对母子。 忽然,佟靖远起身,走向电视旁的柜子,伸手拿了一个放在柜子深处的东西。 他妈妈心头猛然一紧。 他拿了一个相框走回沙发坐下,把相框放在茶几上。 相框里头放了一张全家福照,一家三口笑的甜蜜,看起来就是一个和谐美满的家庭。 她的手不安的搓揉着,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照片里笑得灿烂的那个男人。 「妈。」佟靖远看着照片中他曾经以为他没有的爸爸,问道:「为什么你要骗我?我明明就有爸爸的。」 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他妈妈感到不可置信,「靖远,你……你都想起来了?」 「几天前的事。」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本该是令人高兴的事,如今却因为这些自以为善意的谎言而感到愧疚。她拿起相框,指尖在男人的脸上摩娑着,不发一语。 佟靖远开口:「你知道我一直以为我是个没有爸爸的小孩,我被同学们看不起,我被邻居家的小孩嘲笑,可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因为我的记忆里就是没有爸爸这样的人存在,所以我不知道,原来他们都把我当作奇怪的人来看待,只有我自己不觉得没有爸爸是件奇怪的事。」 拿着相框的手逐渐收紧,喉间的酸涩令她感到不适。 他又继续说:「后来,看着别的小朋友和他们的爸爸一起玩游戏、一起运动时,我才明白,大家都是有爸爸的,只有我没有,原来自己真的很奇怪。我每次问你,你都回我:『一点都不奇怪。』但是你从来没有向我解释为什么我没有爸爸。有了这样的认知后,我开始封闭自己,不跟其他人交流,整天只看书。」他苦笑,「原来我的聪明才智,是用一个爸爸换来的。」 听完这些话,他妈妈的嘴唇早已不自觉的颤抖,放下相框,转头看着佟靖远,用哽咽的声音说:「我并不是有意要瞒着你,还对你说了这么多谎,我以为假装从一开始就没有拥有过就不会有失去的痛苦,我以为这样做会让你活得比较快乐,没想到我的自以为是却害了你,妈妈对你感到很抱歉。」她顿了顿,用盛满泪水的双眼注视着他,「你还会怪妈妈吗?」 佟靖远扯了嘴角,笑了出来,「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车祸前是,车祸后也是,你不愿意说,那一定有你的理由,我能理解,我想,爸爸应该也会支持你的。况且,你一个人独自承受失去爸爸的痛苦,应该很难熬吧,既然过去的都过去了,那么就向前看吧,我只希望,我们能赶快把债务还清,过着平淡安稳的日子。」 泪水顺着眼角落下,身体微微地颤抖着。她背负着这个祕密整整九年了,以为会一辈子瞒着,如今揭开了,放下了,连着綑绑着心灵的枷锁也松开了。 佟靖远张开修长的手臂,紧紧拥抱着眼前这个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 岁月竟然过的那样快,还来不及细细观察,就已经在他妈妈的脸上留下了刻痕。 还好,我的拥抱还不算太晚。 ---------- 今天郑可遥和佟靖远两人为了做小论文的最后收尾,约了放学在自习教室。 郑可遥心情好的哼着歌走到了自习教室外面,却在看到教室里的情景后马上退了好几步,躲在门边偷看。 有个女生在向佟靖远告白。 「那个……我,我很喜欢你,希望你可以收下这个。」那个女生微红着脸,双手递上一封信,「你,你不用马上回覆我,我可以,可以等你。」 佟靖远还是那张雷打不动、面无表情的脸,一隻手插在口袋里,微微低头看着那封信。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我现在就能回答你,我对你没兴趣。」他挑了个眉,转身坐回位子上,「把信收回去吧。」 拿着信的手尷尬的停在空中,不知该不该收回。看着他无情的回答,无情的走开,那个女生瞬间垮下脸来,一副要哭的样子看着一脸毫不在乎的佟靖远,默默地离开了自习教室。 郑可遥在一旁看完整件事的经过,她因为佟靖远拒绝了别人而不自觉的偷笑,却也为那个女孩感到同情,被这么无情地拒绝,真是太可怜了! 拒绝别人就算了,还不给个台阶下,硬是把人推下了悬崖啊!果然是佟靖远。 她点点头,十分赞同自己的想法,随即走进教室,坐在佟靖远旁边的位子上。 她转头看向他,忍不住调侃道:「被女生告白啊?应该很有经验吧!」 佟靖远没有看她,只淡淡地回了一句:「你听见了?」 「对阿。」她如实回答,想想又觉得不对,小心的开口:「你不会不高兴吧?因为我偷听你们讲话。」 他一听见她说的话,嘴角上扬,笑了出来,转过头对上她的目光,「被其他人听见我无所谓,但是被你听见,我还真是有点……」他把身体靠向她,低声说:「不高兴。」 看着忽然间靠近的脸,郑可遥的心跳速度直线上升,整张脸烫得像刚出炉的包子,全身又僵硬的像块石膏像。 佟靖远看着她不知所措的眼神,收了笑,坐直身体。 郑可遥愣住,大脑飞快运转着,回想他刚刚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却怎么想也想不通。 「不是要来把小论文做完吗?」佟靖远突然开口,打断她的思绪。 「啊?好,那开始吧。」郑可遥回过神,晃晃脑袋,把刚刚的想法全拋在脑后,开始做正事。 「那我回去把格式调整一下,明天给班导看吧。」郑可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着佟靖远讲话。 「好,麻烦你了。」佟靖远拉上书包的拉鍊。 现在两人已经很有默契的一起走回郑可遥的家,不需要谁开口问,不需要谁请求,就只是很自然地走着。 自然而然的,愈来愈靠近 17.她的失误 「班导,我们做得怎么样?」郑可遥笑瞇瞇地看着自己的班导。 一旁的佟靖远只是沉着的站着。 班导看了一会儿他们做的小论文,忽然转头严肃地看着他们两人说:「你们,竟然做成这样。」 郑可遥不安的吞了口口水,心中暗自想着:不会啊,我觉得做得很好,难道是哪里不合班导的意吗? 班导突然换上一个兴奋的脸孔,开心地鼓掌,「哇!真的是太棒了!perfect!第一名肯定手到擒来,哈哈哈!」大笑了几声后,班导看着指导老师的栏位上写着自己的名字,愈看愈满意,不断拍手叫好。 看着此情此景,郑可遥尷尬的抽了抽嘴角,明明是自己跟佟靖远的劳动成果,却来了个搭便车的,还让他搭到了个蓝宝坚尼这样的超跑,真是便宜他了。 「那我就把档案寄过去囉。」 「好,没问题。」班导显然还沉浸在喜悦当中,估计大概还可以再笑个七七四十九天吧。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很有默契的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 「我等一下就去图书馆把档案寄过去。」郑可遥说。 「嗯。」 「好开心啊!终于把这件事做完了!」爽快地拔除随身碟,郑可遥脚步轻盈的走回教室。 一到教室,她就坐在高璟昀的位子旁,「璟昀,我今天把小论文做完了,我们放学后去吃点东西吧,我请客,当作好久没有陪你的赔罪礼怎么样?」 高璟昀停下正在写笔记的手,抬起头看她,「你终于想起我啦!还以为你的生活中只有小论文和佟靖远。」 「哪有?」她大声反驳,「才不是这样呢!他们哪有你重要,是不是?」一边说还一边諂媚的笑,顺便挑了挑眉。 高璟昀却十分不领情的一巴掌推开她的脸,轻哼了一声,「你还是准备好钱吧!」 郑可遥不满的扁扁嘴,「你怎么这样,我好伤心。」 「好啦!好啦!下一节还要考试,先让我好好复习,放学后再跟我最好的朋友郑可遥去开心一下,好吗?」 她听了这番话才释然一笑,「那我不打扰你复习囉!」接着走回自己的座位准备下一节的小考。 看着笔记时,她却总是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忘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她用笔戳戳头,心思全然不在复习上。 「啊!」忽然间,她大叫一声,双眼瞪大像是要掉出来一样。 全班同学被她这一叫而安静下来,全都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她却自顾自的小声嘀咕着:「完了!我还有一个註解忘记补上去就寄出去了!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郑可遥你是猪啊!见过猪队友,没见过你这么猪的队友!」她坐在座位上颓丧着脸,一副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的样子,不断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其他同学见她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以为她昨天复习考试读错科目,现在才发现这个可怕的错误,只能叹道:「唉!为时已晚,为时已晚啊!」没多久就各自回去做自己的事了。 她双手抱头,无力的趴在桌面上,又开始自言自语:「阿,怎么办啊,出了这种错误,肯定没办法得名了。」 这时,高璟昀走到她旁边关心的询问她:「可遥,你怎么啦?」 但郑可遥却只是不断地摇头,嘴中念念有词:「唉,我竟然犯下了这种不可饶恕的错误,小论文比赛是无望了。」 高璟昀还想问清事情缘由的时候,歷史老师走了进来,「这节要考试对吧?把书都收起来,我发考卷。」 她只好安慰性的拍拍郑可遥的肩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考卷传到了她的手中,她却没有任何心思考试,只是一脸呆滞的看着题目,提起笔机械式的填上答案,然后继续趴在桌上无声的哀怨。 下课后,大家交了考卷,高璟昀立刻回头看向郑可遥的位子,却发现位子上早就已经空空如也,于是她着急地跑到十一班去找谢新德。 「谢新德!谢新德!谢新德!」她大叫谢新德的名字,还用手不断拍着他的肩膀。 谢新德一见到来的人是高璟昀,笑的一脸心花怒放的样子,「你怎么来啦?」 高璟昀见他一脸傻笑,一巴掌往他头上挥过去,「别笑了你,发生大事了!」 他一脸无辜的揉着头,扁着嘴问:「发生什么事了?」 「郑可遥,她不知道怎么了,心情突然变的很不好,好像做错了什么,整个人愁眉苦脸的,还说什么小论文比赛无望了之类的话,现在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你说怎么办?」 谢新德指着自己说:「我,我哪知道她会去哪里啊!」 「不知道就去找啊!怎么这么笨阿你!」高璟昀激动的跺脚,右手扶着额头,心想:苍天啊!这世界上还有比谢新德更无脑的人吗? 「你们说,郑可遥怎么了?」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高璟昀的内心话,她和谢新德两人一同看向声音的主人。 是佟靖远。 「郑可遥怎么了?」他又问了一遍。 「阿……」高璟昀这才反应过来,「她上一节课忽然心情变的很差,好像跟小论文比赛有关,我本来下课想问她怎么了,结果一下课她就不见人影。」 听完她说的话后,佟靖远低头沉默着,过了许久才抬起头说:「我去找她。」然后就转身跑开了。 「他……要去哪里找?」高璟昀满头问号的看着谢新德。 对方却也一脸茫然的回答:「我怎么知道?聪明人的脑袋我不懂。」 高璟昀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唉,也是,我怎么会问你呢?是我的错,竟然问一个笨蛋问题。」说完,一脸替他感到可怜的拍拍他的肩,摇着头离开了。 「喂!你们这群过分的傢伙!智商能吃吗?哥是靠脸吃饭的。」 18.你的安慰 佟靖远手上拿着一排五瓶装的养乐多在校园里到处寻找郑可遥,不断上上下下的跑着,额头上冒出了许多汗珠。 找了大约有一节课的时间,他怎么样也找不到她,这让他慌了手脚,那个常常来找自己的人就这样凭空消失,而自己却不知道她会跑到哪里。 最后他抱着赌一把的心来到体育馆旁一个很少人会来的草地,他走上前去,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原本急切的心情瞬间放松了下来。 郑可遥正背对着他坐在一块石头上。 佟靖远悄悄走到她身后,听见她在自言自语。 「啊!我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啊!真想一头撞死在墙壁上!」她崩溃般的搓着一头乱发,又疯了一样拔着脚边的小草,「到底要怎么办?要怎么跟他说啊?老实讲吗?他会不会骂我一顿?喔不不不!依他的个性,大概连杀我的心都有了!怎么办啊?」演完一长串内心戏,她把头埋到腿上发出闷闷的呜噎声。 佟靖远听完她的话,嘴角微微上扬,走到她身边,「那些小草们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它们?」 郑可遥闻声,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目光,随即又心虚的低下头看着满地被他蹂躪的小草尸体,低低的说:「你怎么在这里?」 他在她身边的另一颗石头坐下,「来找你。」又拿出来找她之前买好的养乐多,替她插上吸管,递给了她。 她惊喜的看着五瓶装的养乐多问:「给我的?」 对方点了头后,她才伸手接过,喝了一口。 郑可遥低头不敢看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偷瞄他几眼,但是他却只是看着前方,也不说话,让她觉得气氛有些尷尬。 好不容易她鼓起勇气开口:「我……有话要跟你说。」 「你说。」佟靖远的视线依然看着前方。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心后看着他,「我要跟你道歉,我昨天在整理小论文资料时,有个註解忘了补上,今天也没有检查到就寄出去了……」她心虚的顿了顿,「所以,我们大概是没办法得名了,很抱歉,都是我的错。」 佟靖远转过头来迎上她的目光,她的眼神里充满歉疚和懊悔,他平淡的说:「不是你的错,我们两个人都有责任,你不必道歉,也无须自责。」 「可是……就因为我一个人的失误而害了我们两个,假如是我一个人去比赛那也就算了,但是这是我们一起参与的比赛,连累到你总是说不过去,而且,我们都付出了那么多努力了。」 「努力不会白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没关係。」 虽然听到了这样的安慰让郑可遥松了一口气,但她还是觉得对佟靖远充满愧疚,怯生生地问:「真的没关係吗?原本很有机会得奖的。」 佟靖远看着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嘴角上扬,「没关係,我参加这个比赛也不是为了得奖。」 是因为和我一起参加比赛的人,是你。 郑可遥看着他的笑容出神,这个几乎从来不笑的人竟然对着她,笑了,嘴角上扬的弧度就像精心计算过那样恰到好处,眼睛像月牙般弯弯的笑着,瞳孔深邃的黑像是黑洞,她总觉得自己快要被吸进另外一个时空里,一个充满佟靖远的时空。 看着这个笑容,她总算了解到什么是「其馀事物跟他相比都黯然失色」这句话的意义,因为他的笑容就完美的詮释了这句话。 他的笑容彷彿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也最珍贵的东西。 佟靖远看她盯着自己发楞的样子,觉得很是可爱,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抬起手来替她顺顺她的一头乱发。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郑可遥又因为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怔住了,将在那里像个雕像一动也不敢动,任由对方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发丝。她感觉自己的脸愈来愈烫,赶紧低下头喝口养乐多降温,遮掩她内心的羞涩。 他微笑着拨了几下她的头发后,站起身来,「走吧,该回去了。」 郑可遥糊里糊涂的抬起头,「啊?喔。」然后也跟着起身,朝教室的方向走去。 放学后,郑可遥和高璟昀两人来到了剉冰店。 「可遥,你心情好多了吗?」高璟昀挖了一匙冰。 「没事了。」郑可遥点点头,「让你担心了。」她衝着她灿烂一笑,像是在用行动证明她真的没事了。 「也是,有『那个人』安慰你,你怎么会有事?是我多想了。」高璟昀说着,一边漫不经心的戳着碗里的冰。 郑可遥一听就马上反应过来她在暗示些什么,脸上瞬间多了两片緋红,大声反驳道:「什么『那个人』啊?真是的!」 高璟昀见她的脸变红,眼底闪过意思邪恶的笑,「你知道讲话大声通常都是一个人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吗?」 「高璟昀!你怎么这样啊!一天不取笑我就浑身不自在吧!」郑可遥不悦的看着对面那人得意的脸,「把我请你吃的还我!」 「已经吃下去的也吐出来还你啊?」高璟昀装出一副真的要呕吐的样子。 「算了算了。」她摆摆手,翻了个白眼,「反正到你肚子里也只是糖水。」 「出来了还是尿呢!」 郑可遥一脸嫌弃的看着她,「高璟昀,你好噁心喔!」 「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了。」她话锋一转,「可遥,我们第二次段考之后出去玩好不好?」 一听到出去玩,郑可遥瞬间眼睛一亮,「好啊!好久没一起出去玩了!」 「我们去露营怎么样?两天一夜。」 「好啊!我小时候去过一个露营场,那里很棒!」 「没问题,地点订好了。」高璟昀侧头想了想,又说「我们找谢新德和佟靖远一起去,要不要?」 郑可遥一脸疑惑的问:「怎么突然要找佟靖远一起去啊?」 「亏你还是校排第二,怎么这么迟钝啊!」高璟昀嫌弃的看着她,「你不知道机会是需要被创造出来的吗?不多製造一点机会,要怎么跟他亲近啊?而且,你不是说想跟他做朋友吗?」她挑挑眉,对着郑可遥笑。 她点点头,觉得高璟昀说的颇有道理,又问:「那要谁去约他啊?」 「当然是你啊!不然是我啊,你亲自去邀才有诚意,对吧?」 「阿,我啊。」郑可遥一瞬间像洩了气的皮球似的摊在桌上。 佟靖远会喜欢露营吗?虽然他小时候去过,但是,他现在还喜欢吗?要怎么问才好呢?感觉会被拒绝的啊!唉!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高璟昀用欢快的声音下了个结论。 只有郑可遥还可怜巴巴的想着如何让佟靖远一起去露营。 想说服一个人,难啊! 但若是要想说服佟靖远,那大概是难如登天,难上加难了! 19.考前复习 为了邀佟靖远一起去露营,郑可遥想了很多方法,好比说一起去露营当作小论文失误的补偿,想一想又觉得不对,这岂不是又再一次提起自己的错误吗?所以这个方法不行。她又想了别的,像是「三人同行,一人免费。」,正好缺一个人,她又摇了摇头,总觉得好像在凑人头,所以这个方法还是不行。最后,想来想去,她终于想到一个最适合的方法,就是约他去自习,准备段考,然后趁机问他要不要段考后一起去露营兼放松一下因为考试而被压榨成渣渣的脆弱心灵。 她自己满意的点点头,觉得这个方法绝对是万无一失。 然而,她说给高璟昀听时得到的回答是:「空有智商,却不用脑。」附加一个鄙视的表情。 郑可遥倒是无所谓的忽视她的话,一个人跑到十一班去找佟靖远。 她发现谢新德不在,就在门口堵了一个正要走出来的男生,「帮我叫一下佟靖远。」 对方回了一句「喔。」就转身大喊:「佟靖远,有人找你。」 结果这一叫可好了,所有的人都回头看,郑可遥一脸尷尬的退到走廊边的栏杆,但还是免不了听到几句谣言。 「有事找我。」虽是问句,但音调过于平淡,听起来就像是在陈述事实一样。 郑可遥看向佟靖远,「我,我能问你关于数理方面的问题吗?」 佟靖远一脸平静地看着她,想起了之前自己还无礼的拒绝过她,又犹豫了片刻,说:「可以,什么时候?」 她心里暗自窃喜,没想到真的可以,还以为又要被拒绝,松了一口气后,她说:「这礼拜天早上九点,在学校附近那间图书馆可以吗?」 「好。」他依然是该回什么就回什么,不会说其他多馀的话。 她笑笑,「那,礼拜天见。」说完就往自己的教室走去。 回去的路上,她一脸春风得意,一方面是因为高璟昀鄙视她的方法,但她却成功了,另一方面是佟靖远答应教她数理,和她一起去图书馆复习段考,想到这,忍不住手握成拳比在胸前说了个:「yes!」 ---------- 好不容易熬到了礼拜天,郑可遥早早就起床刷牙洗脸,喔不!应该说她根本就是兴奋到彻夜未眠,像是小朋友要出去玩前一天都会睡不着觉一样。 换好了衣服,吃完了早餐,背上书包,踏着愉快的脚步出门了。 虽然是约九点,但郑可遥八点半就在图书馆大门口等着了。 她抬头望着天空,一片晴朗,万里无云。 嗯,是个适合增进感情……喔!是适合读书的好天气。 她笑瞇瞇地看着天空,嘴里背着很煞风景的化学元素。 「你来了。」 郑可遥看向来人,举起右手看了看手錶,八点五十。她低头一笑,原来他也这么准时阿。 「那我们进去吧!」 一走进自习室,就看见已经来了许多的人,果然是段考前的盛况。 「那里好像有位子。」郑可遥眼尖发现了空位,用气音对着身旁的佟靖远说。 他点点头,和她一起走过去。 幸运的找到座位后,两人面对面坐着,各自拿了课本讲义笔记本,开始复习。 不过才坐了没多久,郑可遥就发觉这根本不是因为幸运而获得的座位,而是没有人想坐的座位,这里好死不死刚好是冷气的出风口,儘管她已经穿了一件薄外套还是觉得冷风不断从衣服的缝隙灌进来,她禁不住的抖了一下,搓了搓手臂想让自己暖和点,手掌尽可能的缩进袖子里,不让皮肤暴露在外面。 这一切全被坐在对面的佟靖远看见了。 他默默地脱下自己的深蓝色连帽外套,抬手递给了郑可遥。 原本正低头读书的她忽然看到一片深蓝,茫然的抬起头,用手指着自己,无声的说:「给我的?」 佟靖远点头。 但她没有立刻接过,反而担心的问:「那你怎么办?你不会冷吗?」 他摇头,用嘴型说着:「我不会冷,给你。」 郑可遥这才不好意思的接过外套,穿在身上。 被宽大的外套包裹着,上面还留有佟靖远的体温,温暖透过层层传递到她的心里,忽然感觉脸上一热,她害羞地低下头看着过长的袖子,整个手掌全被包覆在温暖中,她慢慢地伸出指尖,像是偷偷鑽出地面的地鼠。看着自己有些幼稚的举动,她无声的咧开嘴笑,笑完了之后才又继续专注在书中。 读书的过程中,她不断抬头偷瞄他几眼,对方微微低头,瀏海垂下来在他的额前留下一片阴影,深邃的瞳孔认真地注视着书本上的字,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支笔时不时的转着。 不知道是第几次端详过他的外貌了,但还是觉得一次比一次更加好看。 佟靖远却在她正花痴的看着自己时抬起头,郑可遥猝不及防的对上他的目光,脸上闪过一丝的尷尬,正欲低下头时,对方传来一张计算纸,上面写着:有问题要问我? 郑可遥连忙把勾了好几个问题的讲义拿给他,自己又低下头看书。 过了几分鐘后,佟靖远把讲义还给她,郑可遥打开后,就发现他把写满解题方法的计算纸夹在里面,她看着那些整齐的字体和有条不紊的算式,心中再次暗暗感叹这个人的全能和完美。 将近中午的时间,郑可遥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大概是昨天晚上没睡好的关係。 这时,她又很不争气地打了个大哈欠,连忙用手摀住自己的大嘴,继续算下一道题。 对面却传来一张计算纸,上面写着:读的差不多了,去吃午餐。 郑可遥抬起头来看佟靖远,对方没说话,只专心的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笑笑,也开始收拾。 两人背着书包走出图书馆,在门口停下脚步。 佟靖远开口:「你想吃什么?」 郑可遥想了一下,回答:「我没什么特别想吃的,我接受度很高。」 他往左侧的街道看过去,「我记得那边有一家不错的麵店,要吃吗?」 「好。」她笑着点头。 20.露营开始 走了大约五分鐘后,到达了一间看起来很普通的麵店,佟靖远拿了菜单,熟门熟路的走进去找位子,郑可遥就跟在他身后。 两人又像刚刚在图书馆一样面对面坐着,佟靖远把菜单推到郑可遥面前示意她先看。 她扫视了一眼菜单,抬起头来问:「你有推荐的吗?」 「酸辣汤麵。」 「那我就吃酸辣汤麵。」 佟靖远闻言,在酸辣汤麵旁画了两横,起身将菜单拿给老闆。 没多久,他就回来坐在位子上。 郑可遥觉得这样坐着看他也不是,说话也不是,气氛瞬间尷尬到了极点。忽然间,她想起了对方的外套,便把外套折整齐,递了过去,「谢谢你的外套。」她笑道。 「不客气。」他依旧回答的很简短。 一瞬间又变得无话可说,郑可遥咬着下唇思考有什么话题好聊,突然一个灵光乍现。 我差点就忘了今天约他出来的目的了,要找他一起去露营来着,真是猪脑袋!她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回。 「呃……那个,我有件事想问你。」 佟靖远迎上她的目光,表示他有在听。 「你要不要一起去露营?我跟我的朋友还有你们班的谢新德打算在段考完的那个周末去露营,两天一夜。」她说完,用期待的眼神望着他。 迎来的却是长久的沉默,等待的时间像是一世纪那么长。 随着时间流逝,郑可遥的脸逐渐垮了下来。唉!果然是要被拒绝的。她心想。 想着大概是没机会了,她终于下定决心脱口而出:「你如果不……」 「可以。」 「啊?」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她的大脑瞬间当机。 「我可以跟你们去。」他又说了一遍。 「真的?」 「嗯。」 这时,老闆端来两碗麵,「来,你们的酸辣汤麵。」 「谢谢。」两人异口同声。 老闆把麵放在桌上后却没有马上走开,反倒是笑瞇瞇的和佟靖远寒暄,「小远,你好像有一阵子没来了阿,怎么这一来,就带了个女生。」 郑可遥乾笑着,默默低下头吃麵。 对面的佟靖远倒是没受到什么影响,微微一笑,「帮老闆您拉生意阿。」 老闆一听这话笑得更开心,眼角的鱼尾纹又加深了一些,「那还真是谢谢你啦!」突然话锋一转,「有没有发展的可能啊?」 一听到这话,她一个咳嗽,嘴巴里的麵差点喷出来,赶紧喝了水顺顺气。 「你没事吧?」佟靖远关心的问。 「没,没事。」她尷尬一笑,然后又低下头继续吃麵。 老闆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摆摆手煮麵去了。 ---------- 郑可遥每天盼望着,盼望着,总算是盼到了露营的日子。 当天下午,四个人就集合完毕,一同搭车前往露营场。 在游客中心租了帐篷和睡袋后,四人来到了帐篷区。 「哇!人真是有够多的!」谢新德张大眼睛看着四周满山满谷的人,感叹道。 「今天是假日嘛!当然多了!」郑可遥放下身上的行李,随口回答他。 「我们开始搭帐棚吧!」高璟昀兴致勃勃,其馀的三人也点头附和。 搭帐篷是个大工程。 虽说郑可遥有露营的经验但却是在八岁的时候,所以她根本没有搭过帐篷,她只有在一旁看着她爸妈搭过,而另一边的高璟昀和谢新德也茫然地看着器材,一副心已死的样子,她又看向蹲在地上研究说明书的佟靖远,今天会不会露宿街头就全靠他了啊! 大概是研究完说明书,佟靖远站起身来,朝着身旁的郑可遥说:「你来帮我。」 她点点头,拿着帐篷的零件跟上前去,留着剩下的两个人自行摸索了。 「你去把帐篷布铺在地上,会分辨上下吧?」 「会。」她说完就拿出帐篷布打开,铺的平平整整的,没有一丝皱褶,然后她又走回佟靖远身边问:「还要做什么呢?」 佟靖远一边组装着支架,一边说:「把这个一根一根接起来,然后扣紧。」 郑可遥照着他的步骤,一步一步很顺利的组装好一根长长的支架,好了之后又和佟靖远一起把支架穿进帐篷布里,很快的,一个帐篷的雏型就出现了。 「哇!你真的超级厉害的,一下就搭好帐篷了。」她笑着对他说:「你以前有搭过帐篷吗?」 「……没有。」 「嗯……这样啊。」她的目光闪过一丝失望,不过很快又恢復明朗的样子。 佟靖远又拿着钉子要去固定帐篷,郑可遥走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这个我来吧,你去帮忙他们。」她看向旁边那个诡异形状的帐篷,「那边,有点惨不忍睹呢!」她说完,拿过他手上的钉子,逕自走去固定帐篷。 佟靖远低头看了看他空空的手,感受到手腕上传来她握过的温度,是令人悸动的温暖。 他低头轻笑,迈步走向那看不出来是帐篷的帐篷。 在佟靖远的引领之下,帐篷已经顺利搭好,今天晚上睡觉的地方已经有了着落,于是,四个人带着早已准备好的食材来到野炊区。 「哇!想到可以吃好多的肉就好兴奋啊!」谢新德双眼发亮的看着手上满满的肉,活像一匹饿了三天的狼。 高璟昀走在一旁对他翻了个白眼,「吃吃吃!你就只会吃!除了吃你还会干嘛?」 「说的我好像一隻猪一样,我也是有很多擅长的事好不好。」谢新德反驳。 高璟昀听了他的话后不怀好意地笑,「那你就负责生火吧!」 谢新德一听她的话,发觉自己一不小心落入了圈套,懊悔地搔搔头说:「大家一起嘛!一起嘛!对吧?」说完,回头看了一眼走在后头的郑可遥和佟靖远。 郑可遥扯了个尷尬的笑容,心想:兄弟,你加油!我就心灵上支持你了啊! 佟靖远则仍是那副万年无表情的脸。 到了他们的位子,谢新德倒也是很认命地拿出木炭,火种和打火机负责生火的工作,他想顺便趁这个机会向高璟昀好好展示一下自己男人的一面。只是,十分鐘过去了,别说生火了,连个小火花都没有。 高璟昀一手撑着头,一脸无聊的看着他,「谢新德?你到底行不行啊?」 「呃……我遇到了一点技术上的问题。」 「就你这样还有技术?」高璟昀彻彻底底的鄙视他。 谢新德噤声不语,眼神瞟向郑可遥和佟靖远寻求场外支援。 佟靖远什么话也没说,拉起了袖子和他一起蹲在烤肉架前。他用夹子将木炭排好,把火种点燃放在中间,用嘴吹了几下,后来大概是累了,拿了两个纸盘子,其中一个递给谢新德说:「一起搧风。」 两人不停的搧着,木炭上的火花也随着风的流动忽明忽灭,过了约五分鐘,火终于渐渐烧了起来,真可谓皇天不负苦心人,真是感动的都要泪流满面了! 两人放下纸盘子,喘了口气。 「果然还是佟靖远厉害。」高璟昀讚叹道。 郑可遥也笑了,他果然是样样精通,一点便宜都不让给别人,相形之下,谢新德却变得愈来愈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好,这让他十分沮丧。 火光烧的愈旺,他的内心就愈暗淡啊! 21.什么关係 等到火顺利升起后,所有人开始把食材串起来,一股脑往烤架上摆,满的都看不见底下的火焰。 郑可遥正拿着夹子帮肉翻面。 这时高璟昀开口:「可遥,水都喝完了,你去帮忙买水好不好?」然后她又悄悄看向一旁的佟靖远,「让佟靖远跟你一起去吧,水很重的。」 忽然被点名的郑可遥傻楞楞的抬起头,指着自己说:「我啊?」 高璟昀偷偷的对她使了个眼色,她瞬间理解后放下夹子,「好啊。」说完,拿着钱带着一抹微笑离开。 佟靖远倒是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跟在郑可遥身后走了。 高璟昀又转头看着正在发呆的谢新德,「喂!谢新德!你发什么呆啊?肉焦了你就没得吃了!」 谢新德听了她的话才如梦初醒一般,猛然回过神来,识相地拿起夹子把肉翻面。 他绝对不会说他是在想要怎么在露营的期间好好的和高璟昀培养感情。 郑可遥和佟靖远两人并肩走着,却没有交谈。佟靖远本来话就少,而郑可遥则是想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气氛虽不尷尬,却总觉得少了些生气。 走着走着,远远的可以看见有个小男孩站在一棵大树旁哭泣,周围没有其他的人,显得他的哭声特别大声,特别无助。 大概是接近傍晚,人都聚集在野炊区了。郑可遥心想。 然后她就快步跑向那个小男孩,佟靖远见了,也跟着加快脚步。 「小弟弟,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呢?」郑可遥一边问,一边用手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 但是很显然的,这位小弟弟完全没有要停止哭泣的样子,只是哭,一直哭,甚至没有眼泪了,却还是发出哭声,两条鼻涕就那样掛在人中上,摇摇欲坠。 郑可遥皱着眉头,无奈地看着这个哭闹不止的小男孩,觉得太阳穴在隐隐作痛。她闭上眼思考,过了不久,又张开眼明亮的眨阿眨,露出一抹微笑。 她又重新看着小男孩说:「小弟弟,你先别顾着哭,听我说个故事吧,你应该喜欢听故事吧?」小男孩仍继续哭,完全没理会她,她却也不在意,继续说:「以前阿,也有一个小女孩和你一样迷路了……」 「我不是迷路,是妈妈不给我吃糖糖,我生气就跑走了。」小男孩突然不哭了,生气的反驳她。 「阿,这样啊。」她傻笑着,心想这孩子还真难搞,然后又打算继续讲故事,「好,那我换一个方式讲,有个小女孩迷路了……」 「呜哇!」结果小男孩又猝不及防的爆发出洪亮的哭声。 郑可遥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用更大的音量说:「她找不到她的家人,只好无助地在路旁哭泣,结果有一个小男孩发现了正在哭的她,他上前去关心她并且跟她说:『每次我难过的时候我妈妈都会唱歌给我听,只要听完这首歌就不会想哭囉!』然后小男孩就用他稚嫩乾净的嗓音唱了一首全世界最好听的歌,你听完就不会想哭了,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的。」 她用真诚明亮的双眼看着眼前泪眼汪汪的小男孩,小男孩像是被施了法一般停止了那像洪流一样奔放的哭声,但仍忍不住低声啜泣着,肩膀也不停的颤抖。 她索性直接坐在小男孩身旁,看了佟靖远一眼,清了清喉咙,美妙的旋律缓缓流淌出来。 「滴滴答答的雨滴,是谁偷偷在哭泣, 眼泪落在泥土里,亲爱的你别哭泣, 我想悄悄告诉你,难过时有我陪你, 我要偷偷告诉你,你的笑容最美丽。」 在唱的过程中,小男孩渐渐安静下来,也不哭,也不闹,只是乖乖的坐在郑可遥身旁。 而站在一旁的佟靖远,虽然仍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他在听到这首歌时,心里却是一震,像是身处于一个黑暗的洞穴里,突然的震动使得原来堵住出口的岩石崩落,光线照了进来,获得了救赎。 郑可遥唱完,微笑着看了佟靖远,又看了小男孩,「小弟弟,不哭了吧,我没骗你吧!」 小男孩用力点点头,用他稚嫩的还夹带着鼻音的声音说:「姐姐你唱歌很好听。」 「谢谢你,那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妈妈都叫我嘟嘟。」 郑可遥满脸宠爱的摸摸他的头,「那我就叫你嘟嘟囉!我叫做郑可遥,你可以叫我可遥姐姐。」然后她又指向佟靖远说:「他叫佟靖远,你可以叫他靖远哥哥。」 嘟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立刻倒退了一步,小手拉拉她的衣襬,小声地说:「那个哥哥都不笑,好可怕。」 她闻言,笑得灿烂,偷瞄了佟靖远一眼,然后在嘟嘟耳边说悄悄话,「这个哥哥其实很可爱的,你可以对他撒娇看看。」说完,她又忍不住笑了,她想看看「靖远哥哥」被撒娇的样子,一定很有趣! 没想到嘟嘟只是一个劲的摇头,拉着她的手说:「我跟着可遥姐姐就好。」 「好吧,那我们带你去找妈妈吧。」她嘴上虽是这么说,内心却还是感到无比可惜。 算了,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 「我们也正好要去游客中心买水,顺便带嘟嘟去广播找妈妈不麻烦吧?」 「不会。」 「那我们走吧。」她笑着,拉着嘟嘟小小嫩嫩的手愉快的前进。 「嘟嘟!你跑去哪?让我担心死了!」一个年约三十出头的女人慌慌张张跑进游客中心。 「妈妈!」嘟嘟听到妈妈的叫喊,连忙衝向她的怀抱。 「真是的!我要罚你一个礼拜不能吃零食!」 嘟嘟从妈妈的怀抱中一脸惊恐的抬头,「不行啦!妈妈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嘟嘟的妈妈无视于他的抗议,狠狠瞪了他一眼。 「妈妈。」嘟嘟离开他妈妈的怀抱,走向郑可遥和佟靖远,「是这个姐姐和哥哥带我来这里的。」 他的妈妈感激地看着两位年轻的学生,「真是太谢谢你们了!我刚刚真的很担心,一直找不到他,幸好有你们两个,谢谢!」 「不用客气,看到嘟嘟跟妈妈重逢我也很高兴。」郑可遥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 佟靖远则微微点头接受了感谢。 「嘟嘟,跟哥哥姐姐们说再见,我们该回去了,爸爸也很担心你。」 「好。」嘟嘟笑着,轻轻拉了郑可遥的衣襬,她蹲下后,嘟嘟就用了不算小的音量说:「可遥姐姐,你跟靖远哥哥是什么关係啊?互相喜欢的关係吗?」 她一听完,当场就愣住了,只好尷尬的笑,「嘟嘟,你在说什么啊?什么什么关係?就是朋友的关係阿!」 其实说这话她也不怎么有信心,因为她甚至不知道她和他能不能算是朋友。 「可是你常常看他,他也常常看你啊!」嘟嘟不能理解的搔搔头。 嘟嘟的妈妈见气氛有点微妙,连忙说:「好了好了!嘟嘟我们该走了!哥哥姐姐们也有自己的事要忙。」她牵起嘟嘟的手说了句再见就离开了游客中心。 他也常常看自己?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郑可遥很想问他,但是由于刚刚嘟嘟说的话让她有些尷尬,不敢去看佟靖远的表情。 「我们去买水,耽误的有点久了。」一句淡然的话语落下。 「阿,好。」郑可遥站起身跟在他身后。 22.生日礼物 「你们买水买到百慕达三角洲了吗?怎么现在才回来啊?」谢新德嘴里咬着刚烤好的肉,看着抱着水回来的两人。 高璟昀默默地凑到郑可遥身边,小声地说:「你们该不会跑到哪里去约会了吧?」 郑可遥一听,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她皱了眉推了高璟昀一下,「还能去哪?当然是去买水啊!想太多。」说完,放下买回来的水,开始吃起他们烤好的肉。 嘴里吃着肉,脑海中又浮现出刚才买完水后回来的画面。 郑可遥拿着两瓶水,佟靖远拿着四瓶水,往野炊区前进。 她一直在想刚刚嘟嘟说的话,他说自己常常看佟靖远,这是事实,但是对于佟靖远也常常看自己,她很怀疑。怎么可能?他为什么要看自己?她又没有如他一般超越眾人的高顏值,这不科学! 郑可遥一路上就这么一直想这个问题,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表情一下明朗,一下忧鬱,时而皱眉沉思,时而呆滞发楞。 佟靖远见她脸色快速变换的样子,觉得很奇怪,忍不住问:「你怎么了?不舒服?」 她看了对方一眼,急忙回答:「没有,我没事。」然而,她又犹豫了半天,才支支呜呜的说出她内心的疑问,「佟靖远,你……你真的,常常……常常看我吗?」 他驀然停下脚步,深邃的瞳孔直直地看向她的双眼,「嗯。」 她也停了下来,看着他说:「为什么……要看我?」 听到这句话,佟靖远嘴角上扬,勾起一到漂亮的弧度,儘管天已渐渐转黑,却仍不减他的好看,就像一个行动发光体,走到哪都有光芒。 他说:「那你又为什么要看我?」 郑可遥彻底傻住了,她该怎么回答?她能怎么回答?因为佟靖远很好看,所以自己总忍不住多看两眼,还是,还是……。 他见她没有回答,笑了笑,又迈步往前走。 郑可遥回过神来,她没有跟着往前,只是站在原地大喊一句:「那我们……是什么关係?」 然后她看见他停下脚步,缓缓回过头,脸上依然带着和刚才相同的笑容,「也许就像嘟嘟说的……」他顿了顿,「互相喜欢的关係。」 郑可遥看着那个笑容,完全超越了「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程度,简直是力拔山河、天摇地动、雷霆万钧,小心脏负荷不了啊! 但她还是不明白,互相喜欢的关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喜欢我吗? 她摇摇头,甩开这些想法,又拿个甜不辣咬了大大一口。 烤肉完后,一行人又回到了帐篷区。 高璟昀趁着没人注意,小声的跟郑可遥说:「我等一下把谢新德带走,让你在这美好的夜晚多跟他聊聊。」说完,对着她调皮地眨眼。 郑可遥对她吐了舌头,「谢啦!」 接着,高璟昀就走到谢新德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们去个地方,夜景不错。」 谢新德以为是她主动邀自己来个浪漫约会,嘴角笑的都要裂到耳朵旁,开开心心的跟在她身后走了。 郑可遥悄悄的拿了东西藏到身后,走到佟靖远身旁坐下。 两人就这样单独坐在帐篷前,郑可遥朝他看了几眼,鼓起勇气拿出她藏在身后的东西。 「这个,送给你。」她笑得灿烂,「生日快乐!」 佟靖远诧异地转头看着她,「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你有跟我说过,我记得……」她忽然摀住嘴停止自己再说下去,「阿,不是,就刚好知道的,哈哈。」她有些心虚的乾笑两声。 佟靖远迟迟没有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带着试探的眼神盯着她看。 她觉得被他看的不太自在,赶紧将手中的东西塞到他手里,「总之,送你了,生日快乐。」她又说了一遍,然后转过头去不敢看他。 过了一阵子,郑可遥感觉旁边没有动静,偷瞄了一眼,发现对方仍是看着自己,礼物却是一动也没动。 她忍不住转过身一把抢下他手中的礼物,拆开了包装后又重新放回他的手里。 「你都不拆开来看,我就帮你拆了。」 佟靖远因为她一系列不寻常的动作终于移开盯着她的目光,转向手中的礼物。他摊开一看,是一件深蓝色上面有一隻大鲸鱼图案的长袖上衣。 他疑惑的看着这件衣服,这品味,有点……太幼稚了。 郑可遥看见他的眼神,略为不安的开口:「你不喜欢吗?你以前说你最喜欢深蓝色跟大鲸……」话还没说完,她突然欲言又止,拍了拍自己的头,暗暗责怪自己老说这些对方根本不记得的话。 「原来这是我喜欢的。」他看着衣服微笑,「谢谢你,我收下了。」 谢谢你,我想起来了。 「你喜欢吗?」她小心翼翼地开口。 佟靖远又看了一眼衣服上的大鲸鱼,那隻大鲸鱼正愉快的喷出水来,他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我想,是喜欢的。」 「那就好。」她也笑了,然后默默地又从背后拿出一件衣服,摊在他的面前。 是一件淡粉色长袖上衣,上面有一隻可爱的小白兔。 「可爱吧?是我一起买的。」她像个孩子一样展示着她最珍贵的东西。 「嗯。」他点头。 「那你明天穿吧!我也会穿我的这件。」郑可遥不知哪来的勇气,向佟靖远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可是她就是很想,很想看他穿。 但是佟靖远却只是一直看着她微笑,郑可遥觉得自己的脸好像渐渐开始发烫。 为什么看多了他的笑,反而抵抗力愈来愈差了? 她慌张地站起来,不敢再看着他,「如果你……你不想穿,就……就不勉强。」 「好。」 郑可遥惊讶地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说『好』是吗?」 「嗯,你没听错。」 「所以你会穿?」她还是不敢置信。 「会。」 听到这句肯定的回答,她乐的都想直接跳起舞来,但碍于佟靖远还在这里,所以她只好压抑自己过度兴奋的情绪。 「那,明天见,晚安。」她说完话立刻鑽进帐篷里,深怕对方会反悔似的。 她抱着那件衣服左翻右滚,脸上尽是傻瓜一般的笑容,若是被高璟昀看到,肯定又会被很酸一把。 明明都已经要进入冬天了,现在脸却热得像团火球。 郑可遥阿郑可遥,今晚恐怕是难以入睡了。 23.情竇初开 初冬的早晨,空气中微微透着一股寒冷,天空不若往常那样明朗,像是被人抹去了顏色。 郑可遥本来就睡的不沉,发觉天亮了,就悄悄的出了帐篷,穿了鞋,往前走了几步,仰望着天空,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进入了身体里,她突然打了个颤。冬天已经来了呢。 「你也这么早起。」 郑可遥闻声转过头去,发现是佟靖远,「嗯,刚好醒了。」她才不会说她兴奋的睡不着觉。 她又偷偷的看了一眼对方,发现他真得如昨天所说的穿上自己送他的衣服,一股暖流涌进她的心房,取代了刚刚吸进来的冷空气。她欣喜的摸了摸自己穿的小白兔上衣,满意的笑了。 「我们吃完早餐之后去森林步道走走吧!」高璟昀咬了一口麵包后说。 「好啊!」谢新德第一个附和。 郑可遥和佟靖远也点头表示赞同。 「欸,我说你们。」高璟昀放下手中吃到一半的麵包,「你们的穿衣风格也太……」她一时想不到形容词,一隻大鲸鱼,一隻小白兔,还真是幼稚,从哪弄来的童装啊? 「太怎样?」郑可遥问。 高璟昀瞥了她一眼,修改了一下形容词,「太可爱了!」 「是吧!我也觉得很可爱。」郑可遥自豪的笑。 高璟昀耸耸肩,继续吃她的麵包,过了一会儿,她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抬起头来看着对面两人的衣服说:「你们的衣服类型好像有点相似阿,该不会是情侣唔……」她话都还没说完就被郑可遥用麵包堵住了嘴。 「哈哈!璟昀你刚刚不是说肚子很饿吗?多吃一点啊!我的也给你吃。」 「唔……」 谢新德见状,手伸过来也想抢那个麵包,「我也很饿,也分我吃一点吧!」 郑可遥想也不想就直接拍掉他的手,用凶狠的目光盯着他说:「吃你自己的!」 无辜的谢新德只好缩回手,自己呼呼吹了两口,默默吃手中的麵包。 好不容易逮到空隙,高璟昀把嘴巴里的麵包吞下去,她不满的对着郑可遥大喊:「我是说错了什么啊?你有必要这样谋杀朋友吗?都快被你给噎死了!」 「没有没有。」郑可遥傻笑着想呼咙过去,「怕你饿嘛!」 「咦?郑可遥,你跟佟靖远穿的衣服好像喔!是情侣衣吗?」谢新德诡异的笑,「喔!有姦情!」 郑可遥瞬间像是被石化了一样僵住,只剩嘴角还微微抽动着。 呵呵,还真是堵了一个人的嘴,却忽略了另一个人的嘴。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而从头到尾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的佟靖远完全不表示意见,只是脸上带着微笑,优雅的享用他的早餐。 吃完了早餐,一行人走上森林步道。 虽是进入了初冬时节,但步道两旁的树木仍旧长满了叶子,丝毫没有受到季节影响。 欣赏着一片绿意,感觉心情都轻松了起来。 郑可遥拿起手机,拍了几张风景,正当她心满意足打算收起手机时,看到了身旁的佟靖远,顺手拿起手机偷拍了一张他的侧脸,低头微微一笑,把手机放到口袋里。 在我心里,你就是最美的风景。 「可遥,我还想再往上走一点去看风景,你去吗?」高璟昀问。 「不用了,我在这边就好。」 「那我跟你一起上去吧。」谢新德自告奋勇的说。 「好吧,你跟我上去。」高璟昀看了一眼谢新德,「等一下我们就下来跟你们会合阿。」 「好。」 郑可遥在这个较为宽阔的平台停下脚步,这里的树木与前面步道旁两边的树木不同,这里的树叶大多都已经掉落,露出光秃的枝干。她抬头,望着这些没有树叶的树。 佟靖远跟着抬头,「叶子都已经掉光了,你还看什么?」 她仍仰着头笑道:「很美啊!这里有我的回忆呢!因为那段记忆是美好的,所以不管怎么看,这里都是美丽的。」 佟靖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的笑容,看着她沉浸在回忆中,那个样子也美好的。儘管冬天萧瑟,还是掩盖不了她的光彩。 「你知道吗?」她转头看向他,「这些光秃秃的树在春天会开满白色花朵,花朵飘落的时候就像纷飞的雪一般,所以又叫做五月雪。」 「是油桐花。」他说。 「嗯。」她轻笑,「那你知道油桐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不知道。」 郑可遥用带着笑意的双眼,直视佟靖远的眼眸,彷彿是要看进他的心里。过了片刻,她轻声开口:「情竇初开。」 九年前。 一个小女孩小声地哭泣着,她与家人走散,迷了路,只能无助地蹲在草皮上。 一个小男孩看见了她,便跑了过去,拍拍她的肩膀,「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啊?」 小女孩抬头看他,见他又是一个陌生脸孔,哭得更厉害了。 小男孩一下子变得有点不知所措,搔搔头呆呆地看着她。过了一阵子,他想起了一个好办法。 「我跟你说喔!每次我妈妈在我哭的时候都会唱一首歌给我听,只要听了那首歌马上就不哭了,我唱给你听吧!」 然后,他清了清嗓。 「滴滴答答的雨滴,是谁偷偷在哭泣, 眼泪落在泥土里,亲爱的你别哭泣, 我想悄悄告诉你,难过时有我陪你, 我要偷偷告诉你,你的笑容最美丽。」 这首歌像是有魔法一般,小女孩真的停止了哭泣。 小男孩唱完歌后看着小女孩高兴的说:「你不哭了,你看,我没有骗你吧!」 小女孩也看着他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眼眶周围还有未乾的泪痕,「我找不到妈妈,肚子好饿。」语气里是刚哭完后浓浓的鼻音,有点撒娇的感觉。 小男孩站起身,朝她伸出一隻小手,脸上带着友好的微笑,「我带你去吃东西。」 小女孩缓缓地伸出她白皙的小手,轻轻地握住,终于破涕为笑。 24.白色诺言 两人一路牵着小手走回小男孩家的帐篷处。 「妈妈,这个女生找不到她的妈妈,我带她回来吃东西。」 小男孩的妈妈上前,怜惜的看着眼前这个眼眶中还擒着泪光的小女孩,摸了摸她的头,带着两个小孩在椅子上坐好。 「阿姨这里有一些吃的,你看你爱吃什么就儘管吃,别客气。」 小女孩乖巧的点点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立刻拿起一瓶养乐多,插下吸管就用力吸了一大口。 小男孩则拿了布丁,撕开背上的封膜,用汤匙了一口吃下去,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 小女孩很快的就喝完了一瓶养乐多,她偷偷的瞄了一眼桌上剩下的养乐多,想喝却又不好意思。 在一旁吃着布丁的小男孩看见了她的眼神,「想喝就拿吧!」 心事被看穿的小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缓缓伸手拿了桌上的养乐多。她插下吸管却没有喝,反而把养乐多递给了小男孩怯羞羞的开口:「你要不要喝一口?」 小男孩看着她手中的养乐多,笑弯了眼睛,「好啊!」 一丝冰凉滑入口中,充满着酸酸甜甜的滋味。 小男孩也挖了一匙布丁,伸向小女孩,「给你吃,我从来不分别人吃的喔!连妈妈也不给的!」 小女孩也笑着将布丁含入口中。 「我跟你说喔!我最欢的东西就是养乐多了!养乐多是世界上最好喝的!」小女孩手中拿着养乐多兴奋的说。 「我最喜欢的东西是布丁,软软的,甜甜的,很好吃!妈妈都会买好多布丁给我。」小男孩拿着汤匙挖了一小块布丁放进嘴里,又问:「对了,我叫佟靖远,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郑可遥。」她的眼睛弯弯的笑着,看起来像隻乖巧的小猫。 「我们来说说自己喜欢的东西吧!我最喜欢的顏色是深蓝色,像大鲸鱼的那种深蓝色,所以我最喜欢的动物是大鲸鱼。」佟靖远说话的语气很兴奋。 郑可遥吸了一口养乐多,「我最喜欢鹅黄色,像小鸡那样的顏色。」 「所以你最喜欢的动物是小鸡?」 「不是。」她摇摇头,「我最喜欢小鹿斑比。」 佟靖远瞭解似的点点头,又问:「那你未来想要做什么?」 郑可遥想了想后开口:「我想当画家,我最喜欢画画了,可以画好多好多东西,妈妈总是称讚我画的很好。」她看向小男孩,「那你呢?」 「我想当科学家,然后发明一大堆很厉害的东西。」他毫不犹豫地说,脸上有着无比自信的神情。 「感觉很厉害啊!」 他因为受到了称讚而更加开心,放下手中吃完的布丁盒子,「我们去一个地方吧!那里很漂亮喔!」 郑可遥点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佟靖远走过来牵起她的手。 两人手心交握,对方的温度互相传递,让人心头一暖。 郑可遥走在佟靖远的后面,她看着他的背影,自己的小手被他牢牢的牵着,让她感觉莫名的安心。 「到了,就是这里。」佟靖远停下脚步。 郑可遥听到他说话,这才把注意力从他的背影上移开,环顾着四周的景色,「哇!好美啊!」 现在正好是春天,大自然中的一切最美丽、最生机盎然的时候,朵朵的油桐花如雪纷飞,所见之处雪白一片,所到之处盈满了香气,微风轻拂着她的发梢,裙角也随风摆动着,勾勒出最美的一幅画。 她伸出手去接那些随着风缓缓飘落的花,花朵轻轻柔柔的降落在她手里,她小心的捧着,生怕一个用力就压坏了。她问:「这是什么花?」 「油桐花。」佟靖远也伸手接了一朵,「我妈妈告诉我的,她说花被风吹落的时候很像在下雪,所以人们称它为『五月雪』。」 「五月雪阿,好浪漫,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不客气。」说完,他走到郑可遥的面前,小心地把花放在她的耳朵上,完成动作后,他像看着自己的作品一样满意的笑,「嗯,很好看。」 郑可遥却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不知所措,害羞地低下头,一瞬间红了脸,「真的好看吗?」 「很好看。」他又一次肯定的回答。 她听到后才抬起头对着他微微一笑。 「可遥,你在这里啊!妈妈找你找好久了!」一个女人跑了过来。 「妈妈!」 「你真是的,让妈妈好担心啊!」女人脸上尽是焦急,语气中却充满了安慰。 「妈妈,我找不到你的时候是他陪我的。」她指着旁边的佟靖远说。 女人看了一眼身旁这个看起来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年纪的男孩,「谢谢你啊!我们家可遥可会闹了!谢谢你陪着她。」 佟靖远摇摇头,「阿姨,这没什么。」 女人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头,又看向郑可遥,「可遥,我们该回去了。」 「那让我和他说几句话吧。」 女人点头表示同意。 「佟靖远,谢谢你安慰我,谢谢你分我东西吃,谢谢你陪我聊天,谢谢你带我来看油桐花,我们,是好朋友吧?」 佟靖远笑着说:「当然,我也很开心可以遇见你,我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那我们……」她顿了顿,「我们以后还要再见面,还要再一起玩喔!」 「好。」 「那我们打勾勾,谁也不许忘记。」说完,她伸出手。 他也伸出他的手,两人勾了小指,最后在大拇指上盖印章。 说好的,谁也不许忘。 「拜拜。」她牵着妈妈的手,内心依依不捨,不断回头看他。 「拜拜。」他用力挥舞着右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去道别。 在漫漫飞花飘落的剎那,许下了洁白纯真的诺言。 情竇初开。佟靖远在心中默念着。 「我们在这里拍张照好不好?」郑可遥拋出一句话打断他的思绪。 他点点头,站到了她身旁,郑可遥举起手机,左手比了个「ya」,对着镜头露出笑容,他也若有似无的勾起嘴角,又朝她站近了一步,虽然现在没有任何油桐花,他却隐约从她身上闻到那充满回忆的香气。 「一、二、三,好了。」拍好照片,郑可遥拿着手机检查拍出来的成果。 「可遥,我们逛完了,要不要去吃午餐?」高璟昀不知从何出冒出来,一下子揽住她的肩膀。 佟靖远默默的退到了一旁,去看风景。 高璟昀瞥了一眼郑可遥手机里的照片,「哇!合照欸!很行嘛你!」 郑可遥吓了一大跳,差点把手机都给摔出去,马上按掉了萤幕,收起手机,「没,没什么,你,你什么都没看到。」 高璟昀一脸好笑的看着她,「随便,反正我是什么都看到了,干嘛害羞?」说着,还用手指戳她的肩膀好几下。 郑可遥脸红的推了高璟昀一把,「算了,不说了,我要走了。」然后,她就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欸!等我啦!一起走啊!」 小时候,我认为我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与你许下了那样的诺言。过了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我现在内心如此的纠结,如此的混乱,都是因为你,原来我是喜欢你的,超越友谊那样的喜欢。 原来早在你佇立在油桐花如雪一般纷飞的那个瞬间,我就已经对你,情竇初开。 25.瞬间失控 「阿!走开!」伴随着一声尖叫,郑可遥惊吓的坐起身体,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额头上全是一点一点的汗珠,心脏也因为恐惧而快速跳动。 已经好久没有做恶梦了,怎么会又这样呢?好想好想摆脱这无法忘记的记忆,可怕的记忆变成恶梦,总是在自己以为终于可以忘记时,悄悄的找上门,它彷彿在笑着对我说:「嘿!你怎么能忘记我呢?你不可能忘记我的,因为在你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忘记』这个东西啊!」 郑可遥痛苦地闭上眼,调整她的呼吸,等心跳恢復正常后,她才又躺回床上,却怎么样都睡不着了。 忽然,想起了他的脸。 好想,好想他。 「可遥,你昨天没睡好吗?怎么脸色这么差啊!」高璟昀一脸担忧的看着郑可遥。 「嗯。」郑可遥有气无力地回应。 「怎么啦?失眠吗?」 郑可遥摇头,「我做恶梦了。」 「恶梦?你是说之前……」高璟昀欲言又止,心中已了然。她伸手搭上郑可遥的肩膀说:「我知道你很难受,也知道你无法忘记,但我却没办法帮你做些什么,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在你身边,所以你如果心情不好一定要跟我说,知道吗?」 简单的几句话就像一道暖阳,照进郑可遥的心里,融化了所有不好的情绪。 郑可遥微笑,「我知道,谢谢你了。」 「谢什么,我们什么关係阿。」高璟昀也跟着笑了。 ---------- 佟靖远和郑可遥相约放学后一起留在学校自习,到了晚上九点多,两人才收拾东西,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们早已培养出默契,郑可遥不需开口,佟靖远也会很自然地先送她回家,再独自返回他家。 走着走着,却在经过佟靖远家的巷子口听见了争吵的声音。 「要不要去看一看?」郑可遥担心的问。 「你在这里等我。」佟靖远拋下这句话后便往巷子里走去。 佟靖远的心里其实有些不安,而且愈往巷子里走,这种感觉就愈发强烈,他担心之前那个人又来家里找麻烦。然而,这种预感从来不会出差错,糟糕的事情永远都会自己找上门。 佟靖远看见那个噁心的男人正抓着他妈妈的头发。 一瞬间,愤怒爬上他的双眼,他怒视着那个男人,气愤地甩下书包朝那人跑去,吼着:「你他妈的放开她!」 男人听见佟靖远的吼声,连忙把佟靖远的妈妈拉过来挡到自己的面前,一脸坏笑道:「你的好儿子又来啦!这次应该让他吃点苦头,不乖的奴隶就应该好好教训才对,你说是不是啊?」说完又是一阵笑。 佟靖远的妈妈受到惊吓,身体不断颤抖,心中却又担忧着自己的儿子,怕他做出傻事,只是用嘴型说着:「靖远,快走。」 此时,被愤怒蒙了双眼的佟靖远根本没看见他妈妈正在和她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那个男人,眼中充满杀意。 「我叫你放开她!有种就衝着我来!」 「哈哈哈!」男人又是一阵大笑,笑完还挑了眉,「你啊,我想教训你很、久、了,今天亲自送上门,我很乐意奉陪。」 说完话,男人却忽然一个用力,抓着佟靖远妈妈的头发将她推到墙上,她撞到墙后便晕了过去。 「妈!」佟靖远看见他妈妈晕倒在地,更加愤怒地瞪着那个男人,彷彿要用眼神把他盯出洞来,垂在身侧的手愈握愈紧,脖子也佈满青筋,全身都因为怒气而微微颤抖着。 男人见到他这个样子,冷笑一声,朝他不屑的勾了手指说:「来啊!」 佟靖远一听,便再也按耐不住怒火,朝他直衝过去,一拳用力地打在男人的脸上,男人猝不及防,就这么硬生生地挨了一拳,脚步踉蹌的退了几步,抬手擦了嘴角渗出的鲜血。 抹掉了鲜血,男人露出邪恶的笑容,「呵,看来还挺有两下子的,只可惜……」男人话还未说完,就朝着佟靖远衝了过去,朝他的肚子用力一踹,佟靖远痛的跪在地上喘气。 男人走上前,抓住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仰视自己,佟靖远吃痛的抬起头,五官全皱在一起。 男人伸手轻拍着他的脸,儘管不痛,却是极大的侮辱。「你这个臭小子!你知道因为你,让我有多心烦吗?要不是因为你这个该死的傢伙,早就把你妈抓去卖了!你说,我要怎么除掉你这个碍眼的虫子?」说完,一掌重重的将佟靖远拍倒在地,又走上前踩着他的头。 佟靖远痛苦的挣扎着,脸在柏油路面上摩擦,出现斑斑血痕。他奋力的伸出双手,用力扭着男人的脚踝,男人一时间因疼痛而失去重心,咒骂了一声便向后倒去,佟靖远趁此机会,跨到男人身上,对他一阵猛打,毫无章法可言,藉此发洩他心中的愤怒。 男人因占了下风,儘管努力反抗,还是结结实实的挨了好几拳,脸上到处都是瘀青和血痕。 佟靖远就像发了疯似的拼命出拳,彷彿看不见底下男人的伤。 而男人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掏出随身携带的瑞士刀,颤抖着将刀打开。锋利的刀片在路灯的反射下,透出森冷的银光。 在巷口等了约有二十分鐘的郑可遥愈来愈心急,她担心佟靖远发生危险,想要进去巷子里看看,却又担心自己若是离开这里,等等佟靖远回来会找不到自己。两股势力拉扯着,让郑可遥不知该如何是好。 又犹豫了许久,最终,她还是决定进去巷子里看看。 她放轻步伐,慢慢地往里面走,隐约听见了骚动的声响,她秉住呼吸,探头看去,竟是佟靖远在挥拳打着一个陌生男子。 郑可遥惊讶地倒吸一口气,因为担心会发出声音,连忙用手摀住嘴。她想不明白,平常冷漠的佟靖远竟然会有这副暴怒狠戾的模样,让她一时之间有点不敢置信。 她顺了一下呼吸,復又探头去看,竟发现底下那名陌生男子默默地拿出一把瑞士刀,企图朝佟靖远挥去。她紧张得不知所措,着急的在身上摸索着手机,从口袋拿了出来后,立即贴在耳朵旁,跑了出去。 在男人抬起手正要将瑞士刀刺向佟靖远时,她大喊着:「警察!这里有人在打架!有人拿刀!快点来啊!」 佟靖远听见喊声,认出了声音的主人,他停下动作,原本充满怒意的双眼恢復了平日的冷静,转头看向郑可遥。 男人也循声朝她的方向看去,发出不悦的低吼,然后趁着佟靖远不注意推开了他,拔腿朝反方向跑去,转眼间消失在黑暗中。 郑可遥见那个男人逃跑之后,连忙上前检查佟靖远的伤势。 「你有没有怎么样?」郑可遥一脸担忧,看见他满脸是血,眉头皱的更深,「我们报警吧,阿……不对,应该先叫救护车。」她因为紧张导致手指微微颤抖着,连打电话都有困难。突然,一隻温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那隻手好像有魔力一般,让她渐渐镇定下来。 「先不要报警。」佟靖远说话有气无力,似乎是刚刚打架耗费了太多力气,「先叫救护车,我妈妈昏倒了。」 「好。」郑可遥拨通了电话。 26.放心不下 空气中瀰漫着消毒水的味道,郑可遥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手指不安的搓着。 「你就是郑可遥吗?」 郑可遥闻声,抬起头,看见一个年约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身材高挑,脸上带着微笑,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削减了医院里的清冷气氛。 对方笑着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将手中的饮料递给她,「给你的,热可可。」 「谢谢。」郑可遥伸手接过,又问:「请问您是?」 「不好意思。」对方露出一个笑容,「都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庄昕德,跟靖远认识。」 「阿,原来是这样。」郑可遥了然的点点头,「不过,您是医生,年纪又比他大了不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阿,这个阿……因为靖远的个人因素,所以我们才有交集,不过基于职业道德,这部分我就不多说了。」庄昕德顿了顿,又说:「不过,我觉得他这阵子变得开朗许多,除了你之外,我没看过他和其他人走在一起,希望你可以多陪陪他,和他说说话。」 郑可遥低头看着手中的热可可,轻轻的点了头。 佟靖远,曾经发生过什么呢?想知道他变得冷漠的原因,想让他变得开朗,想成为他身边那个特别的存在。 「昕德哥。」佟靖远包扎好伤口,走了出来。 坐着的两人听见声音同时站了起来,上前关心。 「没事了吗?都擦药了吧?」郑可遥担心的问,对着他左看右看,确定伤口都处理好了才放下心来。 「嗯,我没事。」佟靖远轻声回答,接着又转向庄昕德,「我妈妈怎么样?」 庄昕德安慰地笑着,「她没事,只是有轻微脑震盪和擦伤,在医院休息几天就好,我帮你们报案了,暂时不用担心。」 「那就好,……昕德哥,现在很晚了,能麻烦你送她回家吗?」 听见自己被点名的郑可遥立刻出声,「我留下来陪你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你快回家吧,你的父母会担心。」佟靖远拒绝,似乎是想让她安心,又多说了一句:「我没事。」 她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最后又渐渐松开,换上笑容,「那你好好照顾自己和妈妈,我明天再来看你。」 庄昕德上前拍拍佟靖远的肩膀,低声说了一句:「放心。」就带着郑可遥离开医院。 庄昕德和郑可遥离开后,佟靖远来到他妈妈的病房。他轻轻地关上门,在床边坐下。 他妈妈躺在病床上,头上包着纱布,看起来憔悴又虚弱。 佟靖远轻轻地握住他妈妈打着点滴的手,喉腔间一股无法压抑的酸涩感像洪水一般涌来,他全身颤抖,紧闭着嘴不让任何声音洩漏出来,就如他以往的倔强,从来不会轻易地展现自己软弱的一面,但他的眼泪却从闭上的双眼的缝隙间不断流出来,无法克制。 眼泪一滴一滴,滑过他的脸颊,下巴,最后滴落到纯白的床单,形成一个又一个圆,是他数不尽的悲伤。 ---------- 一大早,郑可遥来到学校,由于昨天歷经了令她十分震惊的事,导致她一夜失眠,脸色极差,所以她一来就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样子,就像是一隻被捕上岸的鱼,一动不动的,只有呼吸能证明她还活着。 「欸,可遥,你怎么又这样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难不成你昨晚去拯救世界了?」高璟昀坐到她前面的位子,嘴巴吃着热腾腾的蛋饼,仍不忘腾出空间来调侃她。 郑可遥维持着脸贴在桌面上的姿势回答:「没有拯救地球,但确实救了两条人命。」 此话一出,高璟昀差点噎到,连忙放下筷子,「什么?你救了人?真的假的?我们什么没有只有记忆力过于常人的郑可遥救了人了,我的天啊!」她语气激动,还搭配夸张的手部动作。 郑可遥皱了皱眉说:「亲爱的璟昀同学,有必要这么夸张吗?你乾脆到学务处广播给全校听算了。」 「当然好啊!你做了善事,要让全校同学都知道,以你做为表率,事不宜迟,我马上就去。」说完,高璟昀真的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郑可遥见她势在必行的模样,立刻抓住她的手,「你别去了!我就是说说而已,开个玩笑不至于吧!」 「嗯……」高璟昀勉为其难地坐下,「好吧,你想低调就随你吧,哈哈!演的这齣够让你提神醒脑了吧。」 「够了,够了,我都要吓破胆了。」 「精神来了就好,……」正当她们还想继续聊些什么,班导就来了。 「同学们,坐好了!校庆就快要到了,我们班要来讨论一下校庆摊位要卖些什么?」 底下同学展开热烈讨论,一下子,整间教室变的闹哄哄的。过不久,开始有人提出建议。 「烤魷鱼。」 「章鱼烧。」 「乾冰汽水。」 「炒泡麵。」 「不要吃的啦,乾脆来丢水球。」 「大冬天你是想要冷死喔!」 「不然射气球?」 「是有多喜欢气球?」 最后就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中决定了贩卖的东西,棉花糖和松饼。虽然部分男生反对全部都卖这种甜滋滋的东西,不过在女生们的强烈要求下就这么定案了。 大家讨论得热络,但唯独有一人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件事上,此刻的郑可遥只想赶快放学,到医院去看佟靖远。 27.失不足惜 在医院里等着电梯的郑可遥心里着急得很,看着楼层数字不断变化,她只想赶紧搭上电梯。 「叮!」电梯门一开,她瞬间就跑了进去,按了楼层后立刻关上门。 又「叮!」的一声,电梯门开啟,她又像风一般跑了出去。 直奔到病房门口后,她停下来喘口气,平復了心跳才小心翼翼的开门。 「打扰了。」 郑可遥走进病房,却发现佟靖远并不在里面,只有一位中年女子正靠着床头坐在床上,她立刻认出来那是佟靖远的妈妈。 「您……您好。」她尷尬地打招呼,「不好意思,我这样突然跑来,我是郑可遥,是佟靖远的朋友。」 做在床上的中年女子笑笑,「没关係,是我们靖远的朋友阿,我是他妈妈,他去装水了,等一下就回来。」 「阿,好。」郑可遥愣愣地站在门口。 女人见她仍站着,朝她温柔的笑,招招手说:「过来这边坐吧,不用这么拘谨。」 「谢谢。」说完,郑可遥走到床边的椅子坐下。 两人沉默了好一阵子,气氛顿时有些尷尬。 「可遥,你跟靖远很要好吗?」靖远妈妈开口打破沉默。 「嗯……这个,我也不太确定,该怎么说,应该还可以吧。」郑可遥乾笑。 「那就好,希望你和他好好相处,他是不爱表露情绪的孩子,什么都藏在自己的心里,虽然不会说出来,但其实他很重感情的,内心也很柔软。」 「我会的,阿姨放心。」 靖远妈妈听到她的回答,渐渐笑开了。 她看着郑可遥的脸,愈看愈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可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可遥惊喜地瞪大双眼说:「阿姨,在我八岁的时候,我们在露营场见过,我是那个走失的小女孩,您还记得吗?」 靖远妈妈低头思索着,过了一阵子,她抬起头来看着郑可遥的脸说:「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靖远带回来的女孩啊!还真是有缘呢!没想到会再见面。」 「阿姨。」郑可遥犹豫了一下,「既然您还记得我,那为什么佟靖远不记得我了呢?他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靖远妈妈一听到这个问题,瞬间有些茫然,不知该如何去做反应,毕竟是她心里最不愿回想的过去。她就这样愣了好久,直到郑可遥叫她才回过神来。 「阿姨,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如果不想说也没关係。」 「阿,没有,没事的,当年我们……」 「你来了?」一道声音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郑可遥回头一看,发现佟靖远正拿着水壶走了过来,她连忙站起来说:「我来看看你和你妈妈,都还好吧?」 「嗯,没事。」佟靖远低声回答,又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妈妈。 他妈妈接过后喝了一口,见两个人似乎有话要说,便开口:「我想睡一下,你们到外头走走吧。」 出了病房,两人在走廊上交谈着。 「你的伤都还好吧?还会不会痛?」郑可遥仍旧不放心地问。 「没事,不会痛了。」佟靖远平静的回答。 又看了一眼他脸上的纱布,郑可遥挤出一个微笑,「那就好,祝你和你妈妈早日康復,早点回学校上课。」说完,低头用脚尖轻点着地面,接着又想到什么似的抬起头,「过不久就是校庆了,赶快好起来一起去玩吧!」 「好。」佟靖远仍是惜字如金,但是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 郑可遥看见他的笑,自己笑得更加灿烂了,「那……我先走了。」 佟靖远朝她挥了挥手,郑可遥也挥挥手,说了句再见后就转身离开,却没走几步就被佟靖远叫住。 「郑可遥。」 她回头。 「不要太晚回家。」佟靖远用好听的声音说着。 后来,郑可遥回想这一段记忆时,她第一次有种失忆的感觉,她忘记自己是带着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心情离开医院,她只觉得当时全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周围只传来佟靖远好听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回盪,接着就伴随着她的心跳声,像击鼓一般愈来愈大声,愈来愈急促,最后覆盖了她所有的记忆。 你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让魔法师失去魔法,让超人失去超能力,让我失去引以为傲的记忆力,但正因为那人是你,所以我心甘情愿,失不足惜。 ---------- 校园内的气氛热闹滚滚,不如往常上课一样死起沉沉,到了校庆果然学生都活了起来,兴高采烈的准备校庆活动。操场旁的园游会更是人声鼎沸,每个班级都绞尽脑汁要做出最华丽的招牌,想出最耸动的标语来吸引大家的目光,期望能趁这次机会赚个一大笔钱。 此刻的郑可遥和高璟昀还有班上其他同学们也正忙进忙出,准备好食材跟机器,准备开始贩卖松饼和棉花糖。 「来喔!来喔!好吃的松饼!现烤的松饼!」高璟昀高声喊着。 结果真的来了一位客人,咳……也可以说是不速之客。 「嘿嘿!松饼多少钱啊?」 高璟昀看着那位客人,嘴角不安好心地扬起,「很便宜,算你一百就好。」 「怎么那么坑啊!明明招牌上就写三十!是不是同学啊?该给个友情价啊!」谢新德不满地瞪大双眼,觉得高璟昀真是不够意思。 「我已经打过折了,是朋友就该支持一下啊!」高璟昀仍是嘴上不饶人。 谢新德顿时无语。 郑可遥则在一旁边做棉花糖边看好戏。 最后的结局,大家应该都能猜到。「这位客人,感谢您的惠顾,欢迎再次光临。」高璟昀难得用甜美的声音说话。 可怜的谢新德一手拿着松饼,一手拿着棉花糖,想哭却流不出眼泪,他的手中虽然都是甜甜的食物,但心里头却是一片酸,那前不久还躺在他皮夹里的钱,现在却已经落入了高璟昀的手中。 唉!心酸谁人知,只怪自己误交损友啊! 28.应该知足 郑可遥和高璟昀又在摊位上忙了好一阵子,就快到换班时间时,摊位前又来了一位客人。 高璟昀原本还低头做着松饼,馀光瞄到有客人上门连忙抬起头招呼,「你要点什……」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高璟昀就已经整个人僵在那里了。 原来,她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鼎鼎大名的佟靖远。 高璟昀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用手肘戳戳郑可遥低声说:「欸,他……他好像是来找你的。」 「谁?」这边的郑可遥还在做棉花糖,听到高璟昀的话才抬起头,一看到佟靖远站在摊位前,也是楞着不说话,就这样对视了好久,她才扯开笑容,「你……要吃松饼或棉花糖吗?」 「不用,我不吃甜的。」佟靖远平静的回绝。 郑可遥有些尷尬,「那你……」 「我只是来看你。」一字一句像蜂蜜一样滴在郑可遥的心上,甜的心都要融化了。 「搞什么?不买东西,来这里秀恩爱。」高璟昀不满的碎念着,只是现在整个世界里只有彼此的佟靖远和郑可遥完全没有听见。 「那你等我一下,五分鐘后就可以换班了。」 佟靖远轻轻点了头之后,就站在摊位旁边等。只是这样一位长相虽然帅气却一副欠你一百万的冷脸站在那,任谁都不敢轻易靠近,于是乎,剩下的五分鐘就这样轻松愉快的度过了。 郑可遥从摊位中走出来,伸出手指点了佟靖远的肩膀,在他回头的时候,把棉花糖递到他眼前。 「给你的。」 佟靖远沉默了一会,「我不吃这个。」 郑可遥却不死心,「吃吃看吧,说不定会喜欢。」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真诚的微笑。 佟靖远无法拒绝,只好伸出手指剥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甜蜜的滋味立刻融化,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好吃吗?」郑可遥期待的问。 「嗯。」佟靖远毫无情绪的回答,让人无法得知是肯定还是否定的答案。 他们俩人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来到了佟靖远他们班的摊位前。 郑可遥看了一眼,发现他们卖的是烤香肠,但是抬头往上一看,却发觉那标语还真是……充满鲜明的风格。 上面写着:又大又粗的香肠,咬下去会喷汁,好吃到嘴巴会流汁! 呃……郑可遥现在的心里完全无言以对。 正当她准备拉着佟靖远离开时,突然蹦出一个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闪到他们面前。 「嘿!朋友!支持一下啊!我们又大又粗的香肠,绝对好吃喔!」谢新德脸上露出商人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假。 郑可遥犹豫了一下后说:「不了,我要走了。」说完,就要迈步离开。 「欸!等等!」谢新德马上抓住她,「刚刚我可是在你们班上的摊位贡献了那么多钱,你不帮我捧场太不够意思了啦!」 「但是我,不想吃。」郑可遥翻了个白眼,「而且钱是高璟昀拿的,你去找她啦!」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唉。」谢新德见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说完还大大的叹了一口气。 「你加油,我走啦。」郑可遥想趁他演独脚戏时逃跑,不料又被逮住。 「你去哪?又不赶时间。」 被抓着的郑可遥急中生智想出一计,她大喊:「你看!高璟昀在那边!」 谢新德一听马上回过头去看,郑可遥便趁着这个空档拉着佟靖远的手溜走了。 两人跑了一段距离后,才松开手喘气,等呼吸平顺了,他们才发现自己跑到了表演舞台前方,台上正好是热音社在表演。 「大家好,我们是热音社,我是主唱。」主唱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了出来,「接下来我们要带来五月天的倔强,送给每个心中怀有伟大梦想的人,谢谢。」主唱说完,他身旁的乐手们开始演奏,底下的观眾纷纷响起了欢呼声。 旋律相当吸引人,歌词也很振奋人心,搭配上主唱有特色的歌声,让底下的观眾听得如痴如醉。 直到主唱鞠了躬,说了句谢谢,大家才意识到歌已经唱完了。 郑可遥转过头看着身旁的佟靖远,「你有梦想吗?」 佟靖远却不回答,反问她:「你有吗?」 「有阿……」她有点心虚,「只是,大概不会实现了吧。」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离那条路愈来愈远了,想当画家,却有好多好多人比我更会画画呢!拿什么跟别人比阿。」郑可遥苦笑,然后她又想起八岁时候的他们。 「我喜欢画画,妈妈都称讚我画得很好,所以我以后一定要成为画家。」女孩脸上带着明亮的笑容。 「我想当科学家,我想要发明好多好多东西,超级厉害的!」男孩一边说,手也一边挥舞着,眼里盛满梦想,闪烁着光芒。 「那我们一定要一起实现!」 「好!」 两人相视一笑,作着当时最纯粹、最不计较利益、最大胆的梦。 郑可遥把思绪收回,又问佟靖远:「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佟靖远却抿着嘴不说话。 「还是科学家吗?」郑可遥见他不说话,轻轻吐了一句。 佟靖远惊讶的转过头看着她。 「不是吗?我乱猜的啦。」郑可遥看到他的反应,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连忙打哈哈带过,低头小声嘀咕:「原来还是不记得阿。」 可是这句话却清楚地传入佟靖远的耳里,然后就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小声地说:「我记得。」 「什么?」郑可遥以为佟靖远在和自己说话,疑惑地抬起头。 「没事。」佟靖远淡淡地说,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微笑,心里不断来回反覆说着:我记得。 「大家喜欢上一首歌曲吗?」主唱说,「接下来,我们将带来另一首歌曲,五月天的知足,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珍惜身边的人,谢谢。」 音乐再度响起,所有人的注意力也跟着回到舞台上。 虽然你不再是从前的你,你已经忘记一切,你的过去、你的记忆里没有我的存在,但是现在你回到了我身边,那我是不是应该知足了? 29.意外来临 听完了热音社的表演,郑可遥和佟靖远在校园中漫无目的的间逛着。 突然,一个手机铃声打破了寧静。 「喂?」郑可遥接起手机。 「可遥,我跟谢新德买了好多吃的,赶快来我们教室一起吃啦!顺便玩牌!」电话那头传来高璟昀兴奋的声音。 「好啊!我马上过去。」说完,收起手机,转过头对佟靖远说:「璟昀说他们买了很多吃的,一起过去吧!」 「好。」佟靖远微微点头,接着两人一同朝着教室的方向走去。 走在楼梯间时,郑可遥发现自己的鞋带松了,便对身旁的佟靖远说:「你等我一下,我绑个鞋带。」然后就蹲下身绑鞋带。 佟靖远点了头,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待。在郑可遥绑鞋带的时间里,他随意地看着四周,不经意的瞥见楼梯口放着一台堆满铁锅子的推车,看起来是要拿去园游会使用的,但锅子堆得歪七扭八,好像随时都会倾斜倒塌。他看了正在蹲着绑鞋带的郑可遥一眼,又看着那堆得高高的锅子,顿时有些紧张,果不其然,糟糕的想法总是会成真。 一个男生又搬来几个锅子放在推车上,另一个男生也搬了一些杂物放上去,两人有些开玩笑的打闹着,就在下一秒,他们不小心踢到了推车,结果推车上堆得满满的锅子、杂物就这样从他们的眼前往下掉落,完全来不及反应。 佟靖远看着整个过程发生,他想也不想就立刻蹲下,抱着郑可遥,用背对着那些即将掉下来的东西。郑可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佟靖远紧紧抱住,当她想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时,就听见东西不断落下来撞击地板的声音,还有砸到佟靖远的身体而发出的闷响。 被重物砸中身体的佟靖远紧闭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紧锁的眉头却透露出他的疼痛。郑可遥从他的怀中抬起头,看见他痛苦的表情,挣扎着想要离开,不希望他为了自己受伤。然而,佟靖远却只是把她抱得更紧,让她完全在自己的保护之下。 物品掉落的声音停止,楼梯间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所有人就像静止一般原地不动。 「你……没事吧?」郑可遥听见佟靖远的声音,却带着一丝无力感。 她紧张地抬起头想看佟靖远有没有受伤,只见对方似乎有些晕眩,双眼变得无神,「佟靖远,你怎么了?」她的语气开始焦急。 「你……没事……就……就好。」佟靖远的语气依然无力,说完没多久便倒在郑可遥怀里,昏了过去。 郑可遥抱着他,一瞬间感到不知所措,怎么就这样昏倒了,「佟靖远!佟靖远!」郑可遥大声的喊着,佟靖远却毫无知觉,像个玩偶,没有生命。 佟靖远被送上了救护车,郑可遥无力地坐在保健室里,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 「可遥!」高璟昀狂奔进保健室,跑到她的面前,「你有没有怎么样?」 郑可遥轻轻地摇头,接着就看见谢新德也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你们怎么回事啊?怎么佟靖远那么严重?需要救护车?」谢新德问。 高璟昀警告的瞪了他一眼,用手肘戳了他一下,示意他闭上嘴,然后伸手拍拍郑可遥的背,「你好好休息一下,他会没事的。」 叩!叩!是敲门的声音,三人一同看向门口,是一位看起来有些着急的年轻男子。 好帅!这是高璟昀内心浮上来的第一句话。 谁啊?这是谢新德内心浮上来的第一句话。 「医生。」郑可遥认出来的人是庄昕德,跟他打了个招呼。 庄昕德跑到郑可遥的面前,「靖远还好吗?有没有出什么事?」 郑可遥沉默了一下后开口:「刚上救护车去医院了,我……我不知道。」语气仍是充满惊恐,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袖。 庄昕德想要伸出手去安抚她,没想到郑可遥却将手缩回去,顿了一秒后,庄昕德立刻回过神来换上温暖的笑容,「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我先去医院看看。」然后小声地对着高璟昀和谢新德说:「你们是她的朋友吧,好好照顾她。」说完便小跑步离开保健室。 「你你你认识他吗?」高璟昀见那个帅气男人走后连忙跑到郑可遥面前询问。 「他是佟靖远的朋友。」 「哇!我的天啊!也太帅了吧!」高璟昀兴奋的抓着郑可遥的手摇晃着,眼里冒出爱心,「不是我在说,真的很帅!他叫什么啊?」 郑可遥不理会她发花痴,淡淡地说了他的名字:「庄昕德。」 「庄昕德?」高璟昀覆诵着,又看了身旁这个傻愣又幼稚的人一眼,叹了一口气,「明明都叫「新」德,怎么差这么多啊?」语气里满是嫌弃。 谢新德听出了她这话的意思,不满的反驳:「我怎么了?我哪里不好啊?我还比较年轻欸!而且……而且他还是『装』的,我才是真的新德好嘛!」 高璟昀听了忍不住摇摇头,「果然,一下就能看出差距啊!」 「我怎么了?」谢新德不明所以。 「没怎么。」 「你说啊!说清楚!」 「唉!烦死了!一边去!」 郑可遥看着两人一来一往的吵闹着,表情放松了许多,忍不住跟着笑了,但是心还像是被用一条细线高高悬起一样,而那条线随时可能会断裂,无法轻易放下紧绷的情绪。 30.各怀心事 无力的睁开眼,佟靖远感觉自己的头痠痛得不得了,揉了揉自己的头,他挣扎的坐起身,发现自己正坐在病床上。为什么?他竟然不明白自己为何现在在医院里,头还像是被东西砸到一样,整个人处在晕眩的状态。 正当佟靖远还在努力回想发生了什么时,病房的门被打开了,然后就看见他的妈妈一脸担心地走进来,身后跟着的是庄昕德。 「靖远,你觉得怎么样?头会痛吗?」佟靖远妈妈红了眼眶,手抚上他的脸。 「还好,我没事。」佟靖远安慰的说。 他的妈妈挤出了一个微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真的快担心死了。」 庄昕德走到床边来,「靖远,你还记得你为什么受伤吗?」 佟靖远摇头,他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你是在学校被铁锅砸到了头,你有印象吗?」 佟靖远努力地回想着,他隐约地记起铁锅落下的瞬间,他蹲下身抱住了某个人,然后……然后他就昏倒了,他不记得他究竟是为了保护谁才受伤的。 「我记得我被锅子砸到,但是详细的经过我记不清了。」 「靖远……」他的妈妈叫了他一声,却欲言又止,「……肚子饿了吧,我去买吃的。」说完便走出病房。 庄昕德见他妈妈走了出去,他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看了佟靖远,表情严肃地开口:「靖远,你知道你之前出车祸伤到头部的事吧?」 佟靖远点头当作回答。 庄昕德又继续说:「医生说你这次又被砸到了头,大脑受到损伤,之前恢復的记忆很有可能……很有可能……」 「很有可能会再次失忆是吗?」佟靖远见庄昕德支支吾吾的,便替他接了后面的话。 佟靖远自己的心里也很清楚,之前受的伤怎么可能不留下后遗症?只是没有想到会如此严重。八岁那年失忆后,一切就像重新开始一样,人生也从头来过,但当时早已失了记忆,便不会有所牵掛,可是这次的情况却不同了,好不容易失而復得的记忆若是又再度遗忘,痛苦的并不是他,而是他身边所有爱他的人,他的妈妈,还有……她。正因为失去过,才知道失去了有多痛。 他也是会感到害怕的。 佟靖远低着头,前额的头发顺着滑下来,阴影几乎覆盖了他整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病房里的空气凝结不动,安静异常,令人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过了许久,佟靖远开口,声音十分沙哑,「昕德哥,我能拜託你一件事吗?」 ---------- 郑可遥在学校里整天心神不寧的,她去找过谢新德,得知佟靖远今天没有来上课,心中非常担心他的伤势,犹豫了好一阵子,才拿出手机打给庄昕德。 「喂?是庄昕德医生吗?我是郑可遥。」 「我是,怎么了吗?」对方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依然是那样温柔沉稳。 「我……我想问问佟靖远的伤还好吗?他今天没有来上课,我想关心他一下。」郑可遥有些心虚的搓揉她的制服,害怕自己隐藏着的、喜欢佟靖远的心意会被拆穿。 话筒那边传来了清爽的笑声,「他还好,就是需要住院观察一下,过几天就会没事了。」 「那我能去看他吗?」郑可遥小心翼翼的问。 「可以……」话讲到一半,庄昕德那边却突然没了声音。 郑可遥不禁用手死死的抓紧衣角,掌心里全是密密麻麻的汗。 「……不过你先到我的诊间来吧,我有话想跟你说。」话语间充斥着微微的笑意。 「好。」郑可遥松了一口气,握的死紧的手也终于松开。 到了诊间外,郑可遥敲了门,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请进」后开了门走进去。 一入眼,便是庄昕德温暖的足以渗透人心的笑容。 郑可遥愣愣地站在门口。 「坐吧。」庄昕德指了他对面的椅子,要郑可遥坐着。 她小心地坐下,眼神环顾了一下不算大却十分乾净的诊间。她好奇地问:「请问医生找我来这里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庄昕德一脸彷彿一切都了解的样子,嘴角带着笑容,双手交叠,拖着下巴说:「我知道你想去看佟靖远,不过,有些事我想先和你聊聊。」 郑可遥表情有些僵硬,被猜中心思让她觉得不好意思,双颊顿时泛起淡淡的红晕。 「什么事?」 「你伸出一隻手放在桌上。」 郑可遥听从他的指令伸出右手放在桌上。 庄昕德收起笑容,将拖着下巴的双手放下,伸出左手慢慢地靠近郑可遥放在桌上的手,就在几乎要碰到的时候,她却像是触电一般,迅速地收回自己的手,庄昕德看到这样的情况也不觉得尷尬,很自然的就将手放在原来的位置上,好像他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郑可遥的手微微颤抖着,有些防备的看着庄昕德,「医生,你在做什么?」 「可遥,能和我说说吗?你以前曾经遇到过什么?」庄昕德换上了严肃的表情,儼然有了医生的模样。 然而,郑可遥低下头,看着她那无法克制着颤抖的手,轻声说:「没有什么。」 「你不需要对我隐瞒。」他说,「因为我能看的出来,别忘了,我是精神科医师。」 「我……不想说。」她摇摇头,目光仍是不敢对上庄昕德的眼睛,深怕自己的一举一动、一句话、甚至是一个表情就能被他看透,这种被剥开的毫无遮掩的感觉太可怕了。 有些事,她希望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那好吧,等你想说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庄昕德又恢復平常明朗的语气,「不过,封闭一切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总有一天会因为无法负荷而崩塌,把它宣洩出来,也许会更好。」 郑可遥点点头,感觉内心有一块地方被触动了。 「我想去看佟靖远,能告诉我他的病房在哪吗?」 31.错误选择 微微喘着气,郑可遥站在佟靖远的病房门口,她轻轻地转动门把,走了进去。 此时的佟靖远背对着门坐在床上,阳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他的身体被明亮的光包裹着,像个纯洁的天使。 郑可遥一步一步走向他,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但她却觉得在光的照耀下,他的身影变得愈来愈模糊。 好像看不清了。 在大约相距三公尺的地方,郑可遥停下脚步,「佟靖远,你的身体还好吗?」 望着对方的背影,他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一动也不动,只是静静地坐在那。 这个画面让她看得有些入神,彷彿被下了咒语,无法移开目光。 过了不知多久,佟靖远缓缓回过头,用他那低沉的嗓音,不带一丝感情的说:「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郑可遥感到不知所措,虽然她和佟靖远的关係并不明朗,但至少有很明显的进展,而现在他的表情,说话的语调,像极了几个月前刚遇见的佟靖远,没有温度,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我很担心你,想知道你好不好,所以才来看你的。」郑可遥用微微发抖的声音说着。此时的她,缺乏勇气。 「不需要,你可以走了,以后也不用再来了。」 听到这句话的她惊讶地瞪大双眼,不敢相信佟靖远竟然对她说出这样决绝的话,彻底的,切割他们的关係。 她瞬间红了眼眶,双眼染上了一层水气,「你怎么了?我只是单纯想要关心你而已。」 「我们并没有好到那种关係吧,所以,收起你的善良,没有必要关心我。」佟靖远深棕色的瞳孔直视着她,盯的她发慌。他的眼睛没有往日的明亮,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令人寒冷的晦暗。 郑可遥听着这些令她心痛的话,强忍着不让眼眶中的泪滴下来,「为什么?明明到昨天为止都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变成这样了?」 「没有理由。」 「不可能!」她急切的回应,「不可能没有理由,你不是这样的。」 「你并不了解我。」 「我很了解你,比你想像的更了解。」郑可遥恢復平静的说。 听见这句话,佟靖远神色一变,却又在瞬间恢復漠然的样子。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没有。」 「你是不是讨厌我?」 这次佟靖远没有马上回答问题,他犹豫了几秒后才说:「……没有。」 郑可遥见他铁了心什么也不说的样子,忍着内心的难过和喉腔间的酸楚,她缓缓开口:「我先走了,你休息吧。」转身走到门前,手放在门把时却又停下了动作,「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相信,我知道你在说谎,所以,我还会再来找你。」说完,转动门把,轻声的关上门离开。 佟靖远听见门关上的声音后,整个人无力的倒在床上,他闭上眼,试图隔绝所有烦躁的情绪,但脑海中浮现的全是郑可遥那倔强、执着、委屈的表情。 他用手大力的拨乱他的头发。 感觉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情况反而愈变愈糟。 会不会,从一开始就做了错误的选择? 但是我,已经没有回头的馀地了。 一个急切的开门声打断了佟靖远的思绪,他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是庄昕德。 「昕德哥,你怎么……」 庄昕德没有等他把话说完就先打断了他,「靖远,我刚刚看到可遥跑出去了,你知道吗?从一开始我就反对你做的决定,你这么做只是在伤害她。」原本斯文温和的脸上换上了带有微微怒意的表情,语气也不同以往那般平静。 佟靖远双肩无力的下垂,他低声说:「我知道,可是我只能这样做。」 「这不是最好的方法!」庄昕德快步走到他的面前,抓着他的肩膀用力的摇晃,迫使他看着自己。 「但是没有更好的方法了,不是吗?」佟靖远直直地看着庄昕德,声音极为沙哑,甚至最后的三个字,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完的。 他的眼里全是数不尽的悲伤。 看见他泛红的双眼,在庄昕德的记忆里,他一直都很坚强,把自己保护的很好,从来都不会轻易表现自己的情绪,而现在,看到这样脆弱的他,庄昕德再也无法狠下心去指责。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安抚他的情绪,柔声说道:「我知道你的痛苦,也知道你是为了她而选择这么做,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想清楚,怎么做才是对彼此都好的,不要再互相伤害了,因为伤人的话语就像两头锋利的刀刃,伤了对方的同时,也伤了你自己。我答应替你保密,但你若是继续这样下去,难保有一天,我会说出来。」 庄昕德走向门口,用接近气音的音量说:「明明她那么喜欢你……」喃喃的说完下一句,便开了门走出去。 那样细微的声音,仍是一字不漏的传到佟靖远的耳里。 而你也如此的喜欢她。 离开病房的庄昕德走到户外阳台,现在是冬天的夜晚,无情的冷风吹着,仅穿着白色医师袍的他有些不耐的微微颤抖,但他却没有选择离开。 该让脑子好好清醒清醒了。 他倚着栏杆,风呼啸的抚过他的脸颊,扬起他的医师袍,冷冽的风使他想起昨天佟靖远和他说过的话。 「昕德哥,我能拜託你一件事吗?」佟靖远严肃的开口。 「什么事?」 「我可能会再度失忆这件事,你不要和郑可遥说。」 庄昕德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提出这样的请求,「为什么不能告诉她?」 「我好不容易恢復了记忆,原本打算和她说的,现在却……却知道这样的事,我想,我没有勇气和她坦白了,因为我不能给她一个肯定的未来,也许在下一秒,我就会忘记她。」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看见她与我重逢时那样惊喜、那样灿烂的笑容,我能感受到她是多么期待能再次遇见我,她守着我们的约定,等了我那么长的时间,而我却什么都不记得,对她太不公平了。如果我又再次忘了她,那么她该如何承受我带给她的失落和心痛,我不想伤害她,所以我选择远离她。」 「靖远,但是我觉得你这么做才是对她不公平,你远离她,她难道就不难过?」庄昕德质疑他,他认为这不是一个好方法。 「与其以后让她不断的伤心,不如就让她伤心这一次吧,然后去遇见更好、更完整的人。」 「你确定?」庄昕德语气变得有些激动,「你确定你让她难过的这一次不会伤透了她的心?」 佟靖远被他的问题扼住了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庄昕德见他沉默不语,又问:「你要用什么方式远离她?」 「我,我会先推开她的。」佟靖远回答的有些心虚,显然没有什么把握。 听见这样的回答,庄昕德沉重的叹口气,他竟不知该如何帮助这个男孩,无论是健康,或是爱情,他都束手无策。 「我答应你。」这是他心中反覆思索、反覆詰问、反覆拉扯之后,仍然得不出结论而下的决定。 佟靖远抬起头看他。 庄昕德闭上眼,过了约三秒后又张开,眼中充满无法到近的忧虑,「我答应你,但并不表示我认同你的方法。」只是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相信他吧。庄昕德在自己的心中默念着。 「谢谢你,昕德哥。」佟靖远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庄昕德也回他一个淡淡的笑,但他的内心却十分担心。 会不会,我成为你做出错误选择的帮兇? 32.如行针毡 一路跑着上了公车,郑可遥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子坐下。她难过的看着窗外,那些一闪而过的景象,就像不真实的梦境,全都是假的。 就像他们之间曾经那么好的关係也是假的,醒来后才发现,只是一场近乎真实、却又完全虚幻的梦。 原来,我从不曾走进你的心里。 郑可遥感觉鼻头一股浓重的酸,像盐酸一般侵蚀着她偽装的坚强,一点,一点,然后她感觉到滚烫的泪倾流而下,却又在接触到空气的剎那,陡然成了一行冰冷。眼泪接二连三地淌在她的脸庞,有些不经意的流到嘴角,是那样的咸,又在咸了之后转为苦涩,正如同她现在的心情。 在夜晚这班乘客稀少的公车里,能隐约的听见,一个女孩隐忍又悲伤的啜泣声。 下了公车,夜已深了,公车站距离家里却还有一段路。刚刚从医院里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郑可遥这才忽然想起自己是非常害怕独自一人走在夜晚的街头,那是她不愿提起的阴影。 郑可遥战战兢兢的走着,即使有路灯的光亮也无法削弱她内心的恐惧,只能在心里不段反覆唸着:「快点,再快点。」彷彿这么做就能赶快脱离可怕的夜晚,回到家中。她加紧脚步,走过一个又一个红绿灯,却在一个路口前停了下来,前方的路灯忽明忽灭,闪烁不定的样子更令人感到惴惴不安,她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的灯,紧紧的握住手中唯一能带给她安全感的东西。 微弱的光线照着前方的路,街上只有偶尔几辆车子呼啸而过的声音,其馀时刻就像处于真空状态那样安静。復又向前几步,郑可遥总觉得有些怪异。 分明听到了不只一个人的脚步声,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其他人。 她停下脚步,缓缓的回过头,拿起手机照了一下,却是什么都没有看见。她僵硬的转过身,然后在下一秒毫不犹豫地狂奔。强烈的不安如滔天巨浪袭来,因为这一次,她是确确实实的听见了,隐藏在黑暗之中的脚步声。关上手电筒的灯光,她喘着气躲进一条小巷,身上所有的细胞都在感知着这恐惧的情绪,她听见对方的脚步跟着放慢,声音不断放大,似乎正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她不敢呼吸,紧咬着下唇,全身止不住的颤抖着。 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就在脚步声嘎然而止的下一秒,有人猛然的抓住她的手臂,使她惊吓的尖叫。 「可遥,是爸爸阿。」一个熟悉又温暖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郑可遥在黑暗中模糊的看见了爸爸的脸,使她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见到自己女儿突然大哭,她的爸爸连忙把她抱进怀里,「怎么突然哭了?好了好了,我不是在这吗?」用手拍拍她的背,「你这么晚回家,我跟妈妈都要担心死了,不是说好就算要晚上才回家至少要有人陪吗?你去哪里了?」 郑可遥却只是在她爸爸的怀里摇摇头,一个劲的哭。 她爸爸看她这样也不再多问,勾着她的肩膀,「我们回家吧。」两人便一起走向回家的路。 街口有双眼神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过了没多久,就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 「可遥,你怎么了?怎么脸色看起来这差阿。」高璟昀下课时间来找郑可遥间聊,看见她苍白的脸色,又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关心的问。 「阿,我?我没事,就是昨天遇到了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件事,我有点担心。」郑可遥提起这件事仍是充满恐惧,馀悸犹存。 高璟昀一听便知道对方指的事哪件事,立刻握住她的手说:「你没事吧?确定是同一个人吗?」 「我没事,至于是不是同一个人我也不太确定,因为没有看见那个人,只是那种感觉很相似。」 高璟昀皱起眉头,更加用力的握紧她的手,「有事一定要说,还有,不要晚上一个人走,有事你找我或谢新德都可以,绝对不可以单独一个人,知道吗?」 看着她真挚的眼神,郑可遥忍不住笑了出来,并点点头,「我知道了!」 「你笑什么?我很认真好不好!」高璟昀巴了一下她的头,以示惩戒。 「好啦!我是真的很感谢你,总是对我这么好。」 撇了她一眼,高璟昀也跟着笑了出来,「干嘛,三八啦!」 两人笑完一阵后,高璟昀又问:「你昨天不是去看佟靖远了吗?他怎么样?」 听到佟靖远的名字,郑可遥浑身一震,又连忙换上平时的表情,「嗯,他没事。」 「喔,难怪。」高璟昀点点头,「听说他今天回来上课了,你知道这事吗?」 「阿哈哈,知道阿。」郑可遥尷尬的笑笑。 「你不担心他阿,昨天还担心到一脸吃不下饭的样子,现在应该要马上跑去找他才像你阿!」高璟昀又开始调侃,果然感动都是瞬间即逝的。 「我才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再说,我去了也不会告诉你!」 「好好好,我知道了。」高璟昀说的一脸敷衍。 最后,两人的交谈随着上课鐘声,遗憾的画下句点。 郑可遥垂下头,她没有办法说出她现在和佟靖远是处于一个怎样糟糕的危机,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他们之间会演变成今日的局面。 对不起,瞒着你了,我最好的朋友。 因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到了下午,郑可遥终于鼓起勇气走向佟靖远的教室。 每一步,她都走得如行在针刺上。她会痛,会胆怯,想要退缩,却已深陷于锐利的针刺之中,不能前进,也无法后退,因为不管往哪个方向走都是痛的。 椎心刺骨的疼。 儘管如此,她还是迈开步伐。她想知道他现在好不好,她想要亲眼确认他的情况,她不希望,他的消息全是从别人的话语间听来的,那样只会让她感觉和他的距离更加遥远。 终于,花了比平常更久的时间到达佟靖远的教室。郑可遥不敢站得太近,保持了一段距离远远的看着,却怎样都看不见佟靖远的影子。 难掩的焦急全写在脸上。 来回看了好久,郑可遥遍寻不着他,正打算放弃时,就看见他从走廊的一头缓缓走过来。她就这样看着他,眼神里承载了许多不知该如何说出口的情绪,可他就像什么也看不见一般,径直的走过她身边,彷彿路边的小草那样的不起眼。 就在两人即将错身而过时,郑可遥抓住了佟靖远的手,对方才停下脚步。 「……你好多了吗?」郑可遥犹豫后开口,眼神却不敢看向他,害怕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是令人心寒的冰冷。 「我说过了……」佟靖远淡淡的开口,「我们并不是好到需要互相关心的关係。」 握着对方手腕的手微微颤抖着,郑可遥紧闭着双眼,「你明明说过……,我们是互相喜欢的关係,我还记得的。」 这样一句话,她不知道是下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口。 佟靖远仍然看着远方,似乎对这样的话不为所动,「……你难道,不会分辨真话和谎话吗?」 听见他说的话,郑可遥惊讶得睁开眼睛,看着他淡漠的脸,这样的他,真的好陌生,明明握着他的手,却感觉相隔那样遥远。 佟靖远不理会她的惊讶,甩开她的手,「我之前说的,全是假的。」说完,便缓缓走进教室。 只留下郑可遥站在走廊中央,孤独又脆弱的身影。 佟靖远进了教室后,偷偷的朝走廊望去。 看见你难过的样子,我的心彷彿被撕裂般的疼,我是不是自作自受? 不要相信我,我说的全是假的。 包括「不喜欢你」这句话。 33.忌妒心理 这天,郑可遥被班导找去办公室,她不知道班导又要赋予她怎样艰鉅的任务了。 「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她走到老师身边,轻声开口。 班导一听到她的声音,马上转身,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可遥,你来啦!」班导拍拍她的肩膀,「我跟你说,这次有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我认为除了你没有别人能做得更好了。」 「呃……是什么阿?」 「我们学校的国际週需要有学生在升旗典礼时用英文演讲,我认为你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当然,你不用担心,我已经为你找好了搭档,就是……」 「老师。」正当班导讲得口沫横飞、滔滔不绝时,有个声音打断了他。 那个声音是郑可遥绝对不可能忘记的,深深烙印在脑海的那个人独有的声音。 班导一看到来人瞬间眉开眼笑,就像迎来了一尊神明一样,「靖远阿,看到你真是太开心了!你来的正好,我才刚开始解释而已。」 感受到对方站在身边的气息,郑可遥却不敢转过头去看向他,只是看着班导继续諂媚的吹捧他们。 「我重新讲一次阿,就是这次国际週需要学生在升旗典礼上用英文演讲,而我认为你们两个绝对是不二人选,你们上台演讲,一定会让大家惊艳的,怎么样阿?」 「我不要。」佟靖远毫不犹豫的拒绝。 「阿?」班导显然有些反应不过来,「为什么不?这是个磨练自己的好机会阿!再说,论默契,谁能比得过你们两个呢?上次小论文比赛合作的那么好阿!是不是!」班导说完还挑了一下眉。 「请您找别人吧。」佟靖远仍然语气冷淡,甚至在说完的下一秒,就立刻转身走出办公室,完全不给班导面子。 但是郑可遥知道,他并不是不给班导面子,他只是……讨厌自己而已。 明明几个月前,我们还一起被班导找来办公室,相似的场景,同样的出场人物,然而我们的关係,却早已不同了。 郑可遥失落的垂下肩膀,既然那人不做,自己做也没有任何意义,她决定要拒绝班导的请託,「班导,我……」 「可遥。」班导用渴求的眼神看着她,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你会去演讲的,对吧?班导只剩下你了,他已经弃我而去,你不能走!」 「呃……可是我……」 「没关係,我知道你在担心搭档的问题,我很快就会帮你找到新的人选,你就好好准备演讲吧!」 「可是我不是……」郑可遥极欲辩解,却被班导强制转过身体,往办公室门口推过去。 「我知道,我都懂。」 「我不是这个意思……」 班导仍然继续把她推出去,「上课了,赶快回去吧!」然后郑可遥就这样被推出了办公室,非自愿的接下了这次的演讲。 ---------- 到了隔天,郑可遥又被班导召去了办公室。 她心里明白,大概是为了英文演讲的事。 拖沓着缓慢的步伐,她走进了导师办公室,看见班导身旁站着一个女生,个子不高,大约一百五十五左右,留着一头及肩短发,看起来聪明伶俐又可爱的样子。 「可遥,你来啦!」班导一看见她开心的对她招招手。 郑可遥无奈的抿嘴,不情愿地走过去。 「我跟你说,我找到你的搭档了,是不是很快啊?我都要忍不住佩服我的效率了!」班导一脸自豪,脸上彷彿写着「快来表扬我」几个大字。 一瞬间,气氛冷颼颼的像是有一隻乌鸦「啊!啊!啊!」地叫着飞过。 「你好,我叫做何孟筑,我是二班的,很高兴认识你。」短发女生见情况有些尷尬,便主动向郑可遥自我介绍,打破僵局。 郑可遥连忙对她点头,「你好,我是郑可遥,七班的。」 「我知道。」何孟筑显然很兴奋,「你之前在升旗典礼上有颁奖,是全校前三名对吧!超厉害的!不过,你那时候好像跌倒了,大家都吓一大跳呢!」 「哈哈……对阿,哈哈。」郑可遥乾笑了几声,对于自己再次被翻出来的黑歷史,内心只有满满的羞耻。 「你教我怎么读书吧!我数理真的不太行。」 「我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 「对对对!你们趁着现在好好聊聊,培养一下默契,为之后的英文演讲做准备。」班导突然插进来,把她们两人推向沙发,并按着肩膀让她们坐下。「多聊点啊!」 郑可遥尷尬的笑笑,这不知道是她进办公室以来第几次笑得如此不真诚。 「可遥。」 听到自己被点名,马上转过头去。 「听说你之前跟十一班的佟靖远有一起合作过小论文比赛,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何孟筑带着一脸笑容问道。 果然,每一次听见这个名字,总是会让郑可遥的心像是被一隻无形的手揪住一样,儘管是别人提起的,还是会让她如此在意。 没办法不去在意,拥有那样令人嚮往的这个名字的人。 「我们不是很熟,因为他的话不多,所以我们没什么聊天。」说谎了,郑可遥竟然为了佟靖远而说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何要说谎,明明自己就很了解佟靖远,明明自己被他讨厌,明明知道自己没有机会,却还拦着别人,不让任何人靠近他。 忌妒心真是太可怕了,别人什么都还没做呢。 「这样啊,我觉得他是一个神祕又特别的人,会让人產生好奇心,想要去了解他,而且……他长得也很帅!」何孟筑最后那样的笑容是骗不了人的,很真实,很纯真。 「我……喜欢他,你能不能介绍我跟他认识呢?」 果然自己的预感没有错,何孟筑是喜欢佟靖远的。 「我现在跟他不熟,你自己去找他吧。」郑可遥心虚的游移着目光,不敢对上她真诚的双眼,害怕会从她的瞳孔中看见丑陋的自己。 「不能帮帮我吗?」何孟筑握住郑可遥的手。 「对不起,我还有事,我们之后约个时间练习吧,我先走了。」郑可遥说完,就这样慌慌张张地跑出办公室,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何孟筑的请求,她只知道出现了另一个和自己喜欢相同对象的人时,那种紧张和不安感。 自己和何孟筑,算是所谓情敌一般的存在吗? 不,也许自己,连情敌都称不上。 34.无能为力 经过了好几次的排练,郑可遥和何孟筑也愈来愈熟悉彼此,两人经常在练习的空档聊聊天,讨论功课,什么话题都能讲,但她们不知为何都十分有默契地绝口不提「佟靖远」。 这天是她们在升旗典礼上演讲的前一天,也是最后一次的排练,练习了好几次之后,她们决定喝口水,休息一下。 坐在椅子上,何孟筑率先开口:「哇!时间过得好快,感觉距离和你第一次见面才没多久,不知不觉就要上台演讲了,有点紧张呢!」 「是啊!真的好快啊!我也有点小紧张……」郑可遥抬头对着她笑,「不过我们一起加油吧!努力了这么多天,明天一定要好好表现才行。」 「好!」何孟筑点头,也用灿烂的笑容回应她。 沉默了一阵子后,何孟筑像是思考了很久,再度开口:「可遥,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 「就是阿……明天升旗典礼演讲完之后,我想……」讲到这里,何孟筑抿了抿嘴,紧闭着眼睛说:「我想跟佟靖远告白!」 听到这句话,郑可遥的心里瞬间「喀噔」一声,那句话就像坚硬的大石头朝着她狠狠地砸过来,体无完肤的痛。 等不到对方接话,何孟筑迟疑的睁开眼,看见的是郑可遥惊讶又不安的脸,她紧张的问:「你怎么了?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 郑可遥连忙换上笑容,摇摇头,「没有,告白很勇敢阿,但是,为什么选明天呢?」 「因为明天升旗典礼全校都要参加,他一定也会来的,这样他就会看到我的演讲,对我多少会有点印象吧!」 「加油吧!」郑可遥脸上掛着笑容,心里却是苦涩的,明明不希望何孟筑去告白,却还违心的说出加油这种话,但是自己确实是没有资格阻止别人告白。 因为他是讨厌我的啊! 最最令人心痛的是明明喜欢你,却不能说出口,因为没有人真心聆听的告白,是毫无意义的。 ---------- 今天早晨的太阳被厚重的云遮住,显得天气更加寒冷。 操场上已经有许多班级开始陆陆续续整队,等待即将开始的升旗典礼。 郑可遥和何孟筑两人在司令台旁准备待会的演讲。 「加油!」何孟筑小声地为彼此打气。 「嗯,加油!」郑可遥也回覆她。 典礼顺利的进行着,唱国歌、升旗、校长致词、各处室主任致词,接着就轮到她们上台演讲。 「为了推广学校的国际週,学校特别找了两位优秀的同学为全校同学带来精彩的英文演讲,请大家掌声鼓励。」司仪高亢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播出去,在一片掌声中,她们缓缓走上司令台。 互相对看了一眼,演讲开始。两人轮流用流利的英文进行演讲,配合的相当有默契,沉稳的台风也让台下的师生眼睛为之一亮,发出不少讚叹声。 当郑可遥讲到她的部份时,她的目光却正好不偏不倚的突破重重人群,看见了那个她无法忘怀,也无法靠近的人。 佟靖远。 他也正看着自己,没有任何闪躲犹豫,没有任何厌恶冷漠,只是单纯的、很认真地凝视着自己。看见那样的眼神,郑可遥忽然觉得就算现在他们之间隔着好多好多人,但是彼此的心是十分靠近的,就像从前一样。 然而,就在下一秒,佟靖远随即撇开目光,他的瞳孔瞬间失去了光亮,变得幽深晦暗,彷彿刚刚看到的他,只是一个美好的幻觉。 就这么讨厌我吗? 郑可遥见他转变如此之大,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脑中的思绪开始混乱,原本条条清晰的线,纷纷断开,再互相缠绕,成为一个又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她愈讲愈结巴,台下的师生开始有些骚动,何孟筑也忍不住转过头担忧地看向她。她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讲了许多不成句的字词后,她的声音嘎然而止,整个操场也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背好的讲稿像是被人删除了一样,一个字也不留。她忘了,她全部都忘了,她拥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可是现在,却一个字都想不起来。 我引以为傲的能力,在你面前全都无能为力。 只要你的一眼,就足以让我溃不成军。 何孟筑见郑可遥完全愣住了,连忙接上了话,替郑可遥讲完她未完的部分。而郑可遥却只是愣愣地站在一旁,什么话也说不上。 最后,郑可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司令台,又怎么躲过了无数个想要关心或是责问她的人。她漫无目的的在校园中走着,此刻,她只想逃跑,躲到没有人能找到她的角落,好让她能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走到学校靠近围墙的小花园,这里离教室比较远又相对隐密,很多人会选择在这里告白,所以这里又被称为「告白胜地」。 郑可遥想躲在这里,翘掉一整天的课来调适心情,没想到,当她走近时,却看到有一男一女在那里,而且一看就是正在告白的样子。她本想装作没看见,然后去其他地方,但是她却发现那个男生竟然就是让她混乱不已的佟靖远,她又看了一眼佟靖远对面的女生,果然,是何孟筑。她没有想过会撞见他们两人的告白,她不敢想像如果佟靖远就这么答应了那她该如何去面对。 他们如果真的在一起了,那自己又该怎么办才好? 不敢再继续想下去,郑可遥转过身,迈步跑离这个地方,没想到才刚跑没几步,就不小心被一个坑洞拐到脚,她尽量压抑自己发出的声音,勉强着站起来,不敢回头,朝着前方快速奔跑。 但她这一拐还是引起了佟靖远的注意,他看见郑可遥一跛一跛的跑走的背影,那个明明很脆弱却还是假装坚强的样子,深深的刺痛着他的心。 「我很喜欢你,我……」 「我不会喜欢任何人,不用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佟靖远冷冷地打断何孟筑的告白,他现在的心思全在郑可遥身上,他想赶紧离开这里,他想知道她有没有受伤,他想知道她好不好。 「可是我……」不等何孟筑说完,佟靖远毫不留情地转身跑走,只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35.不是巧合 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回教室,郑可遥默默的坐回位子,趴在桌上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此刻她的脚虽然很痛,却仍不敌心中的痛。不知道自己在他面前有多狼狈,有多可笑,可是终究,在乎的人只有她自己,因为她不管如何,佟靖远应该都不会在意。 早就该明白的。 高璟昀在教室中发现了失踪一段时间的郑可遥,立刻跑到她身旁,「你刚刚到哪里去了?我都快担心死了!」 郑可遥无力地抬起头,勉强撑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摇摇头说:「我只是一个人去静一静,但是脚不小心扭到,所以又回来了。」 「你想哭就哭出来,别笑了,很难看。」高璟昀捏着她的脸,嘴上虽然说着难听的话,内心却是十分的担心她。 「没什么好哭的,我不会那么容易被打倒。」郑可遥还是笑笑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有多苦涩。 「那你的脚没事了吗?有没有去健康中心啊?」 「……阿,我忘了。」 高璟昀一听,简直被她的愚蠢给打败,伸出手就要拉她起来,「走,我扶你去。」 当郑可遥刚要开口推託拒绝时,谢新德就正好从门口走进来。 「嗨!你们要去哪?」谢新德笑得一脸傻样。 「没你的事。」高璟昀没好气地回他。 「干嘛这样。」谢新德皱起眉头一脸委屈,伸出右手,拿出一袋冰块,「我可是带了东西来的。」 「你怎么会拿这个?」高璟昀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郑可遥也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手中的冰袋。 这会是巧合吗? 除了你还会有别人知道我的脚受伤了吗? 「因为我知道这个肯定会派上用场的,是吧?」谢新德得意的挑眉,还用肩膀顶了一下高璟昀。 高璟昀翻了个白眼,一把抢走他手中的冰袋,递给郑可遥,「虽然不知道这冰袋哪来的,不过你就拿去用吧,别嫌弃这傻子。」 「谢谢。」郑可遥接过冰袋,贴在她拐到的左脚脚踝,在冰凉接触到皮肤的一剎那,她本能地颤抖了一下,但她却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不是那么冷,脚也不是那么痛了。 希望这是你对我的关心,希望不是我的自作多情。不过是也好,不是也罢,谁都别来戳穿我自己构筑的美好谎言,至少,在这个谎言里,我是快乐的。 ---------- 转眼间,距离何孟筑对佟靖远告白已经过了好几天,期末考即将来临,同样也代表着学期的结束和寒假的开始。 自从郑可遥撞见何孟筑告白的那天之后,她们就没有再联系。却在某一天,郑可遥收到何孟筑传来的讯息。 你能教我数学吗? 看到这则讯息的郑可遥心里是五味杂陈,想到之前她对佟靖远告白,郑可遥就再也无法用平常心去对待她,总是觉得她们的关係已经不同以往,很多事情早已发生变化,也不知道何孟筑相隔这么久又再度与她联络,是抱持着怎样的心态。再三犹豫了许久,郑可遥仍是答应了。 她们相约期末考前三天,放学后在自习教室见面。 郑可遥心里总觉得有个跨不过的坎,所以故意拖了些时间才走到自习教室,果不其然,何孟筑早已坐在里面。她尷尬的走进去,脸上挤出微笑,「抱歉,刚刚有点事,拖到一些时间,你没有等很久吧?」一边说,一边拉开何孟筑旁边的椅子坐下。 何孟筑摇摇头,「不会,你能来教我数学,感谢都来不及了。」 「那我们开始吧。」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一人很认真的解题,一人很专心的听题,时间很快就过了。 所有的问题告一段落,两人喝了口水,稍微休息。 「你的数学很好呢!连读社会组数学都这么好,你可以教我怎么读数学吗?」何孟筑一脸崇拜的看着郑可遥。 郑可遥看着她真诚的眼眸,透着清澈明亮的光,顿时有点恍惚,「……没有啦,也没有特别好,只是常常算题目而已。」 其实刚刚在教导何孟筑数学时,郑可遥的脑海中不断浮现之前佟靖远在图书馆时教她算数学的样子,她记得当时他借给她穿的深蓝色连帽外套,记得当时他为她解的题目,记得当时他用的笔记本是黑色封面,记得当时两人所坐的座位,记得当时他的每个表情,记得当时的他们虽然不多话却感觉很靠近。而现在却那么遥远,如在光年之外。 「你知道吗?」何孟筑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回忆,「我在演讲结束那天,真的和佟靖远告白了。」 郑可遥一直很害怕听到她提起这个话题,因为害怕听到她不愿面对的结果。她不安的低着头,手紧紧的抓着膝盖。 「结果阿……」何孟筑突然笑出声,郑可遥的心也被悬到了最高点,「果然就跟我想的一样,失败了呢。」 听到这句话,郑可遥瞬间放松肩膀,长舒一口气,也许是听到了她期望中的答案而感到放下心来。她抬头看着何孟筑,对方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不过我早就看出来了,他有喜欢的人,所以才拒绝我。」 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瞬间被揪紧,郑可遥惊讶的问:「你说,他有喜欢的人?」 佟靖远喜欢的人,会是谁呢? 「是阿,很明显。」何孟筑笑笑。 郑可遥虽然好奇,却也说不出口,只好问了其他问题,「那你怎么还去告白?」 何孟筑的视线望向前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她仍是笑着,「想试试吧,虽然我知道他喜欢的人不是我,但我还是想跟他表明我的心意,我不想错过任何可能的机会,不想要留下遗憾。」 「你很勇敢。」相较于郑可遥,何孟筑真的比她还要勇敢千百万倍,她很羡慕何孟筑有那样的勇气,而自己却只能远远的望着佟靖远。 「那你呢?有没有喜欢的人?」何孟筑收回视线,看着郑可遥。 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郑可遥有些惊慌失措,「阿……这个我……」 「哈哈!」何孟筑笑出声,「你干嘛这么紧张?有喜欢的人对吧!喜欢的话,要赶快去告白,不然机会会溜走的。」 「嗯。」郑可遥抿了抿嘴唇,点点头。 后来,两人又聊了许久,完全把复习考试这件事拋在脑后,到了天色逐渐转为深蓝色,她们才收拾东西,离开学校。只是何孟筑的家和郑可遥正好是反方向,郑可遥只好跟她道别。 她站在校门口,看了一下黑漆漆的夜空,打算打电话给爸爸,让他来接她回家。 正当她拿出手机要打电话时,一个中年男子的沙哑又低沉的声音从她身边传来,「请问有人知道建安街怎么走吗?」 36.恶梦重演 郑可遥闻声转过头,看见一个戴着鸭舌帽和绿色口罩、穿着灰色防风外套的中年男子,身上还有浓厚的药膏味,奇怪的是,对方并没有看着自己,还突兀的在晚上带着墨镜。 「请问有人可以告诉我吗?我看不见了。」那名男子又问了一遍。 郑可遥总觉得这个人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却又不太记得在哪里见过他,打量了他好几回,才开口:「往前走三个红绿灯再右转就到了。」 男子听到有人回答他,急切的转向声音的来源,「你可以带我过去吗?我自己不方便。」 皱着眉头,紧握手机,郑可遥不喜欢与成年男子有太多的接触,「但是有人在等我了。」她拒绝道。 「拜託了,我有很重要的事,希望你能帮帮我!」男子语气急切,无助的模样让郑可遥有些动摇。 「好吧,我带你过去。」最终,她还是心软的答应了。 就当作是做件善事吧。 一路上,郑可遥不断用话语提醒他要怎么走,要小心人群或是障碍物,走了约五分鐘就到了那名男子想去的街口。 「到了,我就送你到这,我该回去了。」 「你能不能再带我走进去,一小段而已,拜託了!」男子听了她的话却又开口请求。 「可是……」郑可遥犹豫了。 「拜託你。」 郑可遥看他可怜,只好无奈地陪着男子拐进街道里。走着走着,郑可遥愈来愈觉得不对劲,对方明明说只有一小段路,走了好久他却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意思。 她回头问那名男子,「要到了吗?」 「到了。」男子突然摘下墨镜扔在一旁,衝上前去一手抓住郑可遥的手臂,一手摀住她的嘴,把她拖进一旁的暗巷里。 郑可遥就这样毫无防备的被抓住,所有的呼喊被男子的手堵住,成了一声声无力的闷响。她不断的挥动四肢,企图从男子的束缚中挣脱,不料对方却抓得很紧,怎样都无法逃跑,反而因为挣扎,手脚被抓的破皮、发红。 男子见她不断抵抗,乾脆一个使力,把她甩到墙上,两隻手钳住她的手腕将她压制在墙上。 两人因为过度用力,都重重的喘着气。 背贴着冰冷的水泥墙,郑可遥慌张的不知所措,嘴唇不断颤抖着,她很害怕,害怕以前的过往会再次发生,那些她不愿翻开的骯脏回忆。 为什么?老天爷会这么残忍? 「你还记得我吧?臭丫头。」男子用轻挑的语气说着,「我可是因为你,受了不少苦啊!」男子说完话,看见郑可遥仍是低着头不敢看他,他便伸出一隻手,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喂!我说话要认真听啊!你要好好看看我的脸才对,让你顺便回味一下之前的感觉啊!」男子说完,发出令人噁心的笑声。 藉着昏黄的路灯,郑可遥带着恐惧望向这个摘掉了墨镜和口罩的男人,虽然他的脸上似乎多了些伤疤,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是他,是郑可遥生命中永远都抹不掉的那个污点,也是挥之不去的噩梦。一瞬间,眼泪如故障的水龙头,从眼中倾泻而下,布满她的双颊,她无法克制自己哭泣,潜意识的畏惧让她失去了理智,只能不断的哭。 男子见她哭得泣不成声,伸手慢慢的抚过她的脸颊,邪恶的勾起嘴角,「现在就哭了怎么行呢?我什么都还没做呢!」他轻拍了两下她的脸颊,「你那该死的记忆力,想忘掉我应该很困难吧,哈哈哈!你知道吗?因为你,我被关了好一阵子,还因为你,脸上留下这些难看的疤,你觉得怎样?还熟悉吗?还是你很害怕?」 男子在她耳边说话,彷彿是来自恶魔的咒语,穿透耳膜,刺痛着她的心,她不断的摇头,试图甩开那些回盪在耳边的话语,却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男子对于她的反应感到很满意,嘴角裂的更开,「很害怕吧!你越是害怕我就越兴奋啊!我会把我尝到的所有痛苦,让你也好好体会体会。」说完,他的手开始从脸颊往下滑,滑过脖子、锁骨,然后用力的扯开制服上的第一颗扣子。 一幕幕残忍的记忆再次上演,郑可遥无力的倚着墙,她想起了男子用粗糙的手摸过她的皮肤的感觉,像是被成千上万的虫啃咬过,想起了男子口中吐出的难闻气味,让她噁心反胃,却呕不出任何东西。她紧紧地闭上眼,眼泪却还是不断的从缝隙中流淌下来。 绝望的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脸。 佟靖远,救我。 忽然,一个身影衝进狭窄的巷子,不由分说的就朝着那名男子的脸重重的打了一拳,男子毫无防备的接下这扎扎实实的一拳,手一松,放开了郑可遥,往旁边踉蹌了好几步。 男子用手抹了一把泛着血的嘴角,怒视着突然出现的人,破口大骂:「干!是哪个他妈的臭傢伙!」 听到男子气急的声音,郑可遥睁开满是眼泪的双眼,透过模糊的视线看见了她脑海中浮现的影像。 真的是你,是你来了。 「佟靖远,……是你吗?」儘管她认定是他,却还是不安的想要更加确定。 「是我。」佟靖远走向她,替她擦了脸上的泪,拢了拢她被男子扯开的领口,轻轻的摸着她前额的头发,「没事吧?」 郑可遥停止了眼泪,却仍然抽泣着,摇摇头说:「我没事。」 你竟然真的出现了,是不是代表老天爷听见了我的祈祷,是不是代表你其实并不讨厌我,你还是……会担心我的吧? 佟靖远转身看向男子,对方正用着盛怒的眼神看着他,男子大吼:「你搞什么鬼?我操你妈的!一个乳臭未乾的臭小子敢坏我的好事,胆子不小嘛!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男子举起拳头就朝着佟靖远衝过来,他一边叫郑可遥躲远一点,一边闪过男子的攻击,反过来用手肘攻击他的背。 男子吃痛的蹲下,久久都未起身,让佟靖远放下戒心,朝他走去,不料,男子却突然起身,将他用力的推到墙上,强大的衝击力道让他瞇起双眼,五官也皱在一起。 在一旁的郑可遥看见他痛苦的表情,手用力的握成拳,大叫着:「佟靖远!」脸上尽是担心的神情。 男子一脸邪笑,看了一眼郑可遥后,又看着靠着墙的佟靖远,「英雄救美,想耍帅啊!只可惜……你找错人了。」说完,男子狠狠的踹向佟靖远的肚子,让他痛的跪在地上。男子跟着蹲下身,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们听得到的声音说:「你何必如此保护她,她本来就不乾净了,我只是做完之前没做完的事。」男子冷笑,看着佟靖远喘着气,拿他没办法的样子,他就感到更加的开心。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着郑可遥走去,带着他那令人噁心的笑容,嘴角的鲜血成了最刺眼的存在。 郑可遥恐惧的往后退,嘴里喃喃重复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就在男子伸手要触及郑可遥时,佟靖远突然朝着男子飞扑过去,全身压在对方身上,对着他的脸一阵猛打。他彷彿失去理智,像个机器一样,不断重复挥拳的动作,男子因为突如其来的攻击而失去反应,也因为他异常强力的挥拳逐渐失去了意识,但佟靖远却毫无感觉,仍然一拳又一拳的打着,直到郑可遥发觉事态严重时,才赶紧上前抓住他的手臂,阻止他无止尽的挥拳。 鲜血从佟靖远紧握的拳头一滴、一滴的落在粗糙的柏油路上,沿着地面的纹路逐渐延伸出一条又一条的红,直到再也看不见尽头。 37.自作自受 在警局做完笔录后,佟靖远和郑可遥两人坐在长椅上,却相顾无言,没有人说话。 郑可遥偷偷看了一眼身侧的佟靖远,他的手上布满凝固的暗红色血块,她忍不住想要关心他的伤势,却在发出声音前先做出了动作,一隻手缓缓地朝他的受伤的手伸过去。 没想到,他却不着痕跡的躲开了。 郑可遥心脏猛烈一跳,收回了手,「你别误会,我只是……」 「与你无关。」 瞬间,两人的关係就被四个字划出界线,彷彿他之前的关心只是自己的错觉。 是不是只有我以身犯险,才能换来你的视线,你的温暖。 堆积了许多委屈和不解的话语在心中,沉重的压着,压得郑可遥快要无法承受,快要因为这股压抑感而窒息,必须要找个宣洩的窗口,否则她会崩溃。 她起身站在他的面前,激动地开口:「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一直这样对我?你明明就是担心我的,你明明就是在乎我的,为什么你要假装讨厌我,如果你讨厌我,你今天就不会出现了。」她眼眶泛红,看着眼前垂着头的佟靖远,长长的瀏海遮盖了他的脸,看不见他的表情。 佟靖远却仍是低着头不说一句话,其实他知道,他知道在他衝出去救她时,他的心思也许就再也隐藏不了了,虽然他和郑可遥保持距离,但他知道她会害怕晚上一个人回家,所以总是在放学时偷偷跟着她,直到确定她平安到家后,才往自己家的方向回去。 怎么可能不关心,我多想陪着你,却总是问自己:我有资格吗? 「你为什么不说话?我可以当你是默认了吗?」郑可遥语带哽咽,在她心里,还是存有那么一点微弱的希望。 过了片刻,佟靖远抬起头,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你别再自作多情了,是人都会如此。」 最后的星火也被无情给浇熄,最终陷入一片黑暗。 眼泪又再次夺眶而出,只是这次她仅是静静地哭泣,淡然的脸上淌着两行泪,任谁看了都觉得突兀。 「可遥!可遥!」一对夫妻衝进警局,大喊着郑可遥的名字。 她转头一看,发现是自己的爸妈,大喊着:「爸!妈!」然后衝上前去和他们抱了个满怀。 她的妈妈怜惜的摸着她的头,眼睛泛红地问:「你有没有怎么样?」 「我没事。」郑可遥摇摇头,声音却哽咽了。 她的爸爸看见坐在一旁的佟靖远,又转头看着郑可遥问道:「是他救了你吗?」 她抬起头看向佟靖远,对方却仍是低着头,彷彿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心寒的看着他,她垂下眼眸,低声说:「爸,我想回家。」 「好,我们回家。」说完,她的爸妈揽着她的肩膀朝警局外走出去。 郑可遥拖着沉重的脚步走着,她还是会期待,期待他会追上来,然后向她解释一切,说这不是他的本意,说他一直都在说谎,可惜直到最后,他还是没有叫住她,没有留下她,而她就这样背离了他,没有说一声再见。 最终还是迎来了,那个令我难以接受的结局。 喀噠!喀噠!一个人踩着皮鞋走进来,在佟靖远面前停下脚步。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进警局了?」是庄昕德着急的声音。 于是,佟靖远平淡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他说了,庄昕德听完后,只是无奈的叹口气,起身去找警查询问仔细后,又走回他的身边,「警察说等需要证人的时候会传唤你出庭,现在我先送你去医院包扎。」 车子缓缓的停在佟靖远住的公寓楼下,庄昕德右手食指敲击着方向盘,反覆想了许久,终于开口:「靖远……」 他这一声叫唤让正欲打开车门的佟靖远停下动作,但佟靖远却也没有回头,只是无神的看着门把。 「靖远,你还是很在乎她的吧,如果不是这样,你就不会去救她了不是吗?我真的不希望你再继续伤害她,并且欺骗你自己,你心里并不想要演变成这样的局面,可是事情却不断变得更糟,你明明就那么喜欢她,就应该好好面对你自己的内心才对,这么胆小懦弱,都不像我认识的你了。」庄昕德抬手拍拍他的肩,「好好想清楚吧,你自己心里真正所想的,不要让自己后悔。」 佟靖远点点头,打开车门下车,艰难的爬上楼梯,在家门口前停下脚步,犹豫了好久,彷彿隔了好几个世纪,他才转动门把。 一开门,就看见他妈妈焦急的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颤抖着手轻轻的抚上他的脸颊,一层水气染上双眼,「靖远,没事吧?怎么进警局了?」她的声音因为哽咽而颤抖着。 他抬起手放在他妈妈的手上,像是要告诉她:没事的,不用担心。他试图去安慰别人,却没有想过他自己才是最需要别人安慰的人,他很惶恐不安,他很失神无助,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一切变好,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挽回现在这个错误的局面,就像独自走在黄沙瀰漫的沙漠中,视线模糊,孤身一人,没有道路,不知道该往哪走,也无法回到原位。 只是,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他苦笑着握住他妈妈的手,「妈,你不用担心,已经没事了,你赶快去休息吧,我也想睡了。」 一听到他这么说,他妈妈立刻放开相握的手,轻推着他的肩,脸上带着笑容,温柔的说:「赶快去休息吧。」 「晚安。」他说完便带上了房间的门,但他没有看见,他妈妈皱着眉头替她担心的模样。 进了房间后,他无力的倒在床上,全身的细胞都如此的疲惫,尤其是心,闷闷的压抑着,比起身上的伤更加难受。他忽然想起郑可遥离去的背影,他很后悔,自己所说的那些伤人的话,他很后悔自己没有上前拉住她,她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一样的心痛和难受呢? 但是我现在做什么都来不及,我已经错过了你,而你的视线里,应该不会再有我的存在了。 果然阿,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的,不然就不会有这么多无法挽回的遗憾。 38.普通的人 坐在温暖柔软的床上,郑可遥却只感受到一丝一丝的寒冷从心脏开始蔓延到全身,再怎么厚重的棉被都覆盖不了心中的冰霜。她一整晚没睡,眼睛布满红红的血丝,她睡不着,又或者她不敢睡着,她害怕会在梦境中遇见和现实同样的场景,不管是那个令她噁心的陌生人,还是伤透了她的心的佟靖远,她都害怕,她不愿在梦中反覆的回忆那些曾经歷过的可怕的、伤心的事,那样就像在未癒合的伤口上不断添加新的伤口,让这个伤永远都好不了,伴随着她的人生,隐隐作痛。 她不只一次想要忘记,不只一次希望能够失去记住所有记忆的能力,但是她却犹豫了,那些美好的回忆若是忘记了、丢失了,那该怎么办?要把那些回忆作为代价一并拋弃,这让她瞬间就失去了勇气,她不想忘记,她回忆中最温暖、最耀眼、最美好的笑容。 佟靖远,你这辈子是不是再也不会对我微笑了? 无声的落下眼泪,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晶莹的光。 所以,她终究还是捨不得,只好一个人承受所有伤痛。 在房里静静的关了一天,郑可遥的爸妈时不时敲门进来关心,她都摇着头说没事,但其实她的爸妈都看得出来,她的情绪十分低落,想带她出去散散心,却都被她回绝了,让她的爸妈不知该如何是好。在客厅里来来回回走动,她妈妈正不安的皱着眉头,偶尔叹着气,望向那紧闭的房门。 忽然,门在毫无预料的状况下开啟,郑可遥穿戴整齐的走出来,比昨天还要有精神多了。 「可遥阿,好点了吗?」她妈妈一看到她走出来立刻迎上前去关心。 「嗯,我没事。」她微笑。 她妈妈又看了一下她的打扮,忍不住问:「可遥,你换了衣服是打算要出门吗?」 「我要去见一个朋友。」 「那……需要妈妈陪你吗?」 她摇摇头,「不用,我会小心的。」 她妈妈仍是有些担心,想了好一阵子才开口,「好吧,那你有什么事一定要打电话阿。」 「知道了。」 ---------- 来到了医院,郑可遥步伐缓慢地走向庄昕德的诊间,没有人知道她这一步一步走得有多艰难,没有人知道她为了来到这里是鼓起多大的勇气。终于,她在最后选择说出来,她决定打开多年以来一直锁在心里最深处的秘密,那个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恶梦。 手握成拳,轻轻敲击门板,听到里头传来「请进」两个字,郑可遥深吸一口气,转动门把。 「你来了。」一入眼的便是庄昕德充满温度的笑容,让人不自觉的放松下来,心理医生这个职业非常适合他。 郑可遥微微一笑,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你准备好要说了吗?」庄昕德脸上的笑容转换成认真的神情,直视着她说。 「我准备好了。」她点点头。 「那好,等一下若是说到一半不想说了,随时可以停下来,不用勉强。」 「我知道了。」她闭上双眼,记忆一下子如汹涌的潮水席捲而来,冰冷的感觉瞬间包围了她所有肌肤,时间彷彿回到了那天,对她来说有如身在地狱般的夜晚。 一场永无止尽的恶梦。 那是她读小学三年级时发生的事,那时候正是温暖的春天,英文补习班下课后,她站在补习班门口,像鹅一样伸长着脖子望啊望,等着爸爸来接她回家,只是那天她的爸爸公司突然有事耽搁了。 她在门口徘徊着,突然,有个中年男子在补习班门口停了下来,看起来整个人非常不舒服,一直不停的咳嗽。 「小妹妹,你能扶我走一小段路吗?我身体不太舒服。」对方的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有气无力的感觉。 郑可遥犹豫地看着眼前的陌生男子,她想到爸妈和她说过的:「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走。」但是单纯的她又想,对方看起来真的很不舒服,也不像是坏人,因此她放下戒心,决定帮这个陌生男子的忙。 但这却是一个让她后悔一辈子的决定。 她小小的身躯扶着对方,照着他的指示走着,左拐右弯的离补习班愈来愈远,然而她却没有发觉。到了一个连路灯都照不到的小巷里,郑可遥因为黑暗而感到恐惧。 她拉拉男子的袖口说:「叔叔,你怎么住在这么黑的地方,好可怕,我要回去。」讲到最后,语气也渐渐带有哭腔。 男子听了却突然用力抓住她的手腕,低声说:「快到了。」 被用力一握,小小的手腕当然承受不了,郑可遥忍不住流下眼泪,手不断挥动着想要挣脱,「好痛,叔叔快点放开!」 男子立刻用手摀住她的嘴,早已没有了刚刚虚弱的样子,他凶狠的瞪着她说:「闭嘴!敢乱吼乱叫就打你!」 她惊恐的停止了动作,瞬间没了声音。 男子见她安分的样子,右边嘴角上扬,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他继续拉着郑可遥往巷子内走,到了堆满杂物的死路才停了下来。 他将郑可遥甩在纸箱上,她疼痛的正欲哭泣时,对方却随即将她压倒在地,他的脸不断往下,离她愈来愈近,她闻到了他口中难闻的气味,而那些气体就这样打在她的脸上和脖子上,小小的年纪还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只知道她不喜欢,她感到很害怕,开始扭动身体挣扎,对方却压得很紧,她几乎无法动弹,于是她开始大吼大叫,想要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不过,她很快地就被对方用力的搧了一个巴掌。 「不是叫你不要乱叫吗?妈的!」对方低吼完又压了上来,用粗糙的手来回抚摸着她的脸,也抹掉了她脸上的泪。 然而,郑可遥只安静了五秒,随即又爆发了更大的哭喊声,伴随着更激烈的肢体反抗,对方只好一手摀住她的嘴,试图阻挡声音扩散出去。郑可遥因此得到了一隻手的活动自由,靠着这隻手用力地挥着,忽然间,她弄倒了堆在旁边的杂物,结果那堆杂物就像大楼倒塌一样崩落下来,全数砸在男子身上,而郑可遥多亏了她,没有被掉落下来的东西砸伤。男子痛的倒在一旁,郑可遥便趁着这个机会拔腿狂奔,带着眼角未乾的泪,不敢回头的跑离这个可怕的小巷。 我的恶梦,每一次回想都如此的清晰,我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醒来就忘了,但是,上天给了我异于常人的记忆力,却剥夺了我忘记的能力,真是惨忍,那还不如让我做个普通人,我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39.如何是好 儘管紧闭着双眼,郑可遥的脸上却满是泪痕。 亲手撕开伤口的感觉永远是最痛的。 她闭着眼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静地坐着,像个哀伤的娃娃,庄昕德也不说话,就这样坐在她对面端详着她,他感觉到心里闷闷的,像是盖着锅盖烧开水时,热气不断蒸腾却还未衝出锅外的状态。他看过无数的病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忧虑和不愿面对的心理阴影,但郑可遥却不同,如果当初自己没有留心,不会注意到她心中压抑的不安和缺陷,她就像个正常人一样,过着平凡的生活,小心翼翼的隐藏她的伤痛,这样的孩子,令他心疼。 过了好一阵子,诊间里没有人说话,只有冷气运转的声音。 郑可遥缓缓张开眼睛,含着水气的眼还有些微红,她眨了眨,看向庄昕德,「……故事结束了。」声音带着微微的哽咽,却没有一丝软弱。 故事结束了,也代表我该学会跨越伤痛。就算无法忘记,但我能试着迈开脚步,离这个梦魘远去。 「嗯。」庄昕德点点头,「结束了,你做得很好,就算不用我帮忙,你也能治癒自己的。」 听了他的一番话,郑可遥嘴角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谢谢医生,谢谢你听了我的故事。」她站起身,理了理上衣,「那么我就先离开了。」 庄昕德露出他那温暖的笑容,「你如果还有什么想说的,还是可以再来。」 郑可遥点点头,便转身走出诊间。 ---------- 期末考的日子来临,郑可遥调适好心情,回到学校考试,几个平时比较要好的同学纷纷关心她的情况,而她只是淡淡地笑着,说自己只是小感冒,已经好很多了,大家才又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准备考试。 两天考试下来,因为用脑过度导致脑细胞都被杀死了不少,听到放学的鐘声响起,同学们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书包离开学校。 郑可遥、高璟昀和谢新德三人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高璟昀和谢新德正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刚刚的考试题目,争论谁的答案是对的,郑可遥却没有加入他们,一个人安静地走在一旁,低着头像是在沉思。 「欸!明明我的答案才是对的!你说是不是啊?可遥……?」高璟昀转过头想让郑可遥加入自己,没想到却看到她一脸忧鬱,彷彿失了魂一般。 「郑可遥?」高璟昀又叫了一声。 「嗯……什么?」这时她才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看着身旁的两人,发现他们都用着担忧和试探的眼神看着自己,她赶紧扯着嘴角笑着说:「干嘛?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你……还好吧?感冒还没好吗?看起来脸色很差。」高璟昀问。 郑可遥笑了笑,试图掩饰她的情绪,「没事,就是考了一整天有点累,我先回去了。」说完,便摆了摆手,快步向前走去,将两人留在身后,任由他们怎么叫也没有回头。 吃过晚餐后,郑可遥坐在书桌前,房间的灯没有打开,只开了桌上的檯灯,更显得周围的空虚和寂寞。 她闭上双眼,无力地趴在书桌上。她痛苦的皱眉,想着自己究竟是做错了什么,才会让一切变的如此糟糕。 但是脑海中,佟靖远的脸却又悄然浮现,他佔据了她脑海的每一个角落,就算努力地想抹去,却反而更加清晰。 「努力不会白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没关係。」 「互相喜欢的关係。」 「不要太晚回家。」 「我只是来看你。」 「你……没事……就……就好。」 「我们并没有好到那种关係吧,所以,收起你的善良,没有必要关心我。」 「……你难道,不会分辨真话和谎话吗?」 「我之前说的,全是假的。」 「你别再自作多情了,是人都会如此。」 佟靖远曾经说过的话,一句又一句地浮现在脑海,鲜活地好像刚刚才发生。 曾经那样温柔地摸着我的头,安慰着我的你;曾经在夜晚陪着我回家,让我安心的你;曾经在我冷的时候,借我外套的你;曾经在我发生危险时,不顾一切保护我的你。明明是那么好的你,却突然变了个人,用冷漠的眼神和话语将我推开,距我于千里之外。我感到很痛苦,就像被人千刀万剐,可是我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你。 我该如何是好? ---------- 隔天,是这个学期的最后一天,也代表着寒假即将开始,所有的学生无不兴奋地期待着,只有郑可遥一人脸上看不出一点喜悦。 高璟昀见好友一脸忧鬱,关心的问:「要放假了,你不开心啊?」 闻言,郑可遥只是无力的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就在高璟昀还在想法子让她开心时,谢新德就一脸愉快的晃到两人的班上。 「嘿!两位,你们在聊什么啊?等等结业式结束后,我们出去逛逛怎么样?」谢新德兴奋的说。 「好啊!」高璟昀眼睛一亮,又转头拉着郑可遥的手,「一起去啦!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出去玩了!」 过了好一阵子,被高璟昀拉着手晃啊晃的郑可遥终于妥协,笑着点头答应。 三人决定好了地点,就开始了其他话题。 谢新德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开口:「阿,对了,你们知道吗?佟靖远竟然两天期末考都没来考耶!连今天结业事都没来,不知道去哪了?」 一听到佟靖远三个字,让郑可遥的心瞬间抽动了一下,她突然站起来,面对着谢新德语气紧张的问:「真的吗?他都没有来学校考试?」 谢新德被她突然转换的模样吓了一跳,支支吾吾的说:「对……对阿,他都没来。」 「你应该早点跟我说啊!」丢下这句话,郑可遥抓了她的书包,头也不回的跑出教室,留下教室里错愕的两人。 郑可遥用跑百米的速度跑出校门,连警卫都来不及阻拦她,而这也是她第一次翘课跑出学校。 大概是为了他,连胆子都变大了。 她掏出手机,一边跑一边拨号,打给佟靖远却无人接听,打了几通都是一样的结果,索性拨了另一个号码,想了几声后接通了。 「喂?」话筒那头传来对方一惯斯文温柔的声音。 郑可遥喘着气回话:「庄医生,我是可遥。」 「嗯,怎么了?」 「那……那个,佟靖远连续几天都没学校,电话又打不通,我想问请问您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电话那头安静了下来,持续的安静让郑可遥的心不由得缩紧,若不是秒数还在计算,她以为对方早已掛了电话。 「……我知道。」过了许久,庄昕德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郑可遥听见后停下脚步,站在原地。 「你过来医院一趟吧,我把所有你想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40.我喜欢你 郑可遥坐在医院外的长椅上,刺骨的寒风吹着,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一个脚步声朝她走来,她抬头一看,是满脸歉意的庄昕德。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将手里的热可可递给郑可遥,「抱歉,让你在寒风中等这么久,突然有个病患来了,我走不开。」 郑可遥接过热可可,瞬间冰冷的手就被温暖了起来,「没关係。」她笑道。 庄昕德在她身旁坐下,「那么我就不拐弯抹角了,直接说你想听的部分。」 她点点头,握着热可可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他其实不希望我跟你说的,他希望我能帮他保守秘密。」庄昕德看着前方说,「但是我还是觉得我必须、也有责任要告诉你,因为……」他忽然转头看向郑可遥,「我认为你们的结局不该是这样的。」 郑可遥愣愣地看着他,心里杂乱的很。 「靖远他小时候出了车祸,所以失去了记忆,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的记忆突然恢復了,那个时候他很开心,他说他找回了很重要的东西,是一辈子也不能忘记,要好好守护的东西。那时候的我也很替他高兴,毕竟从我认识他的时候开始,他就不太表露自己的情绪,我真的很少看见他笑的那么开心,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你,你就是那个他不能忘记的记忆,他想要守护的那个人。」 「那……那他为什么还……还对我说了那么多不好听的话?」郑可遥感觉自己的眼眶渐渐变的湿润,忍着喉间的酸涩问道。 庄昕德叹了一口气,「那是因为,他害怕自己会在一次忘记你。」 「再一次忘记?」 「是之前车祸留下的后遗症,如果头又受到什么刺激或剧烈撞击可能又会失忆,他担心自己会再度忘记你,怕你又会因此而感到难过,所以他选择远离你,不想给你更多伤害。」 「所以,他才对我说了那些话?只是为了让我讨厌他,然后离开他,对吗?」 「……对。」 「这个傻瓜。」郑可遥低下头,眼泪早已承受不住,流淌在脸上。「他明明都已经记得我了却不跟我说,然后又自己擅作主张的把我推开,这样根本就不是为我好,说什么不想给我伤害,他这样做才是最让我伤心的。」她说完,抬起手默默拭泪。 庄昕德见状,伸出手在她的背上轻拍着。 过了好一阵子,郑可遥的情绪平稳下来,庄昕德才收回手,「对不起,我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他,如果我早点跟你说的话……」 「不是庄医生的错。」郑可遥打断他,「医生没有错,他也没有错,我想他应该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才会这么做的,只怪我没有早点察觉。」 「你别这么想,这也不是你的错。」他安慰道。 郑可遥点点头,「那他为什么没有来学校?」 「他阿……他打算转学来着,所以就乾脆不去学校了。」庄昕德实话实说。 「转学?」郑可遥一听到这两个字,惊吓到差点翻倒了热可可。 庄昕德连忙安抚她,「你先别急,说是要转学,但是手续还没办好呢,所以还不算真的转学。」 郑可遥这才放下心来,重整了一下情绪,「他现在在哪里?我想去找他。」 庄昕德给了她佟靖远家的地址,微笑着与她道别。他知道,这个女孩可以留住想要离开的男孩。 ---------- 郑可遥搭车来到佟靖远家附近,每向前一步,就令她更加的紧张,那样急切见到他,却又害怕看到他冰冷眼神的复杂情绪。终于走到佟靖远家的公寓门口,她没有按门铃的勇气,只好拨了号码,响了好久仍是无人接听,她收起手机,盯着自己的鞋子等他出现。 心中积累了好几千万字想要对他说的话,想要责问那人为何不和自己说实话,为何什么事都要自己扛,为何要随便猜测别人的心思。明明就很聪明,偏偏在这件事上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大笨蛋。 但同时又有好多好多安慰的话想对他说,想对他说,就算你说再怎么伤人的话也无所谓,因为那不是你的真心话;想对他说,说了那么多谎话很累吧,从现在开始可以不用再说谎了;想对他说,忘记我也没关係,因为我会记得你,一直记得你。 时间匆匆流逝,已是傍晚时分,太阳变成橘黄色,正往地平线下落,郑可遥仍然站在佟靖远家门口,一动也不动。 喀答。是公寓铁门打开的声音。 郑可遥听见声音后急忙抬起头,而她终于在抬头的那一刻,看到了她想见的那个人,佟靖远。 两人对上视线,佟靖远眼里闪过一丝惊慌,脱口而出:「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跟庄医生要了你家的地址。」郑可遥缓了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 佟靖远往前走了几步后又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说:「你走吧,不要再来了。」然后继续迈步向前。 「我都知道了。」郑可遥平静地说。 听见这句话的佟靖远身形一僵,向前的脚步也停了下来,转过身用更加冷漠的语气问:「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段时间要对我这么冷淡,知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说那些伤人的话,知道你为什么不来学校,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有苦衷的。」 「呵。」佟靖远冷笑了一声,「你想太多了吧?」 郑可遥仍然面不改色,朝他向前走了几步,在距离他大约一公尺的地方站定, 「你害怕会忘记我,所以才想推开我,想离我远远的,可是你忘了吗?我的记忆力很好,任何事都不会忘记,你对我说过的所有话我都记得,所以你打算让我记住所有难听的话就一走了之吗?」郑可遥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眼眶也泛着微红。 「我不是……」佟靖远听到她这番话瞬间感到十分慌张。 「这不是你真正想说的话,对吗?不要再欺骗你自己了,不要再对我说谎,也不要再对自己说谎了,好吗?」一滴泪从眼眶中滑落,郑可遥双眼盯着佟靖远,对方惊慌的模样表露无遗。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真心,所以别再想着要推开我,也不要害怕会忘记我,我记忆力很好,好到你无法想像,所以,我会记得你,就算你忘记了我,我也会一直记得你,你忘记了,我就再对你死缠烂打,直到你想起我,就像之前一样。」郑可遥嘴角勾起微笑,「不要再自己一个人扛下所有痛苦,我会陪你克服所有难关。」 佟靖远听着郑可遥说的话,无措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所有他隐藏的秘密都被她知道了,可是却同时有放下心来的感觉,像是一股暖流注入心里。 大概是不需要再说谎了,心中也更加踏实了吧。他想。 也许之前是自己太过害怕,太过懦弱,才会选择用差劲的方法推开她,但她不但没有怨恨自己,反而还安慰自己,她比想像中的更加勇敢,更加坚强,甚至比自己还要更强大,总以为是自己在保护着她,没想到,其实是她一直守护着自己,给予他力量。 他看着眼前流着泪的女孩,终于卸下所有心防,对着她笑了,比太阳更灿烂,足以融化冰山。他向前一步抱住了郑可遥,让她瞬间愣了神。 「对不起。」佟靖远说。 郑可遥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关係。 「谢谢你。」 听见这句话,郑可遥伸出手回抱他,把头埋在他的肩膀,偷偷地笑着。 「还有……我很喜欢你。」佟靖远又说。 「什么?」郑可遥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抬起头问,不料,刚好对上了佟靖远带着浓浓笑意和温柔的眼神,顿时就让她羞红了脸,赶紧低下头,回避他的目光。 「我说,我很喜欢你。」他又说了一遍。 沉默了三秒后,郑可遥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我……我也是,非常喜欢你。」 儘管非常小声,仍是清楚的传到了佟靖远耳里,他脸上的笑更加深了几分,抱着郑可遥的手也更紧了。 夕阳馀暉下,一切变得更加灿烂。 谢谢你,没有离开我,就算我忘记你了,你也还是会一直记得我。 谢谢你,没有离开我,就算你忘记我了,我也还是会一直记得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