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 分卷阅读1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1 主子 作者:风弄 第一章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巍峨皇城,已有百年历史。 匍匐在脚下的臣子们的脊背看起来如此遥远,连震耳欲聋,从大殿远远传到宫门外的朝拜声,也变得不那么么实在。 秋天还是来了。 高坐在龙椅上的人,将眼光投向大殿外一片青苍色的天空,又默默将视线下垂:“众卿平身。”温和的嗓音里,有着皇帝令人不能忽略的威严。 不错,他是这四方大地的主宰,这千万子民的天,众臣的皇帝。 秋天来了。 萧杀的空气,在闲庭中缓步。 孤寂而让人感叹的秋,到底还是来了。 “皇上?”台阶下,老成持重的张丞相小心翼翼地唤着似乎心不在焉的君主:“皇上?” “怎么不说下去?”皇帝把目光转到老臣脸上,微微扬起唇,一笑:“朕都听着呢,河南粮食大熟,说下去。” 皇帝很年轻,长相端正。 这位昔日的二王爷从小就受先皇宠爱,众皇子中气度最为不凡。此刻微微浅笑,唇齿间华贵尽溢,让瞧见他笑容的臣子都心头一颤。 只是,冷了点,心思叵测了点。 不过,哪代的天子不是心思叵测的呢? “是。”张丞相情不自禁躬了躬身子,清清嗓子:“今年水土都好,难得没有遇上旱涝两灾,河南粮食大熟,这都是皇上的洪福。” “这是河南百姓的福气。”皇帝笑着道,丰收的喜讯让他的脸多了一分与众不同的飘逸神采,却仿佛和脚下的臣子们隔得更远了,不过片刻,目光又变得犀利起来:“不过,从前也有丰收伤农的先例,粮食多了,购买的商人就压低收价,农人甚至比荒年更穷困。今年不许再出这样的事,你和下头的官员好好商量,订一个收购粮食的底价来,不许商人们趁机囤粮压价,有不遵守法令的,都给朕狠狠地治一治。” 被他冷冷的目光一扫,群臣都矮了半截:“遵旨。” 奏完河南的丰收,早在一旁等待的两广总督瞅空站了出来,他巴望着修改两广人头税的制度已经多时,一定要趁这次回京面圣的机会讨来旨意。 年轻的皇帝默默听着他准备多时的陈述,当即道:“岭南总督昨天来的奏折,大意竟和你不谋而合。税改不可仓促,也不可偏于一方。呵,两位爱卿先下去商量,一同上个章程,朕要仔细看看。记住,不要过犹不及,子民要爱惜,国库也不能空虚,否则黄河一泄,或者灾荒又来,你们这些总督要国库官员拿什么救济百姓?” 一番话娓娓道来,棉里藏针,却也矜持温和,听得底下的臣子连连点头。 连听几个奏报,皇帝轻描淡写地,宛如奕棋般处置了。大殿外却忽然传来一声高昂的奏报。 “九王爷到!” 众位大臣一同转头看向门外。一道矫健的身影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像在平淡的秋意中忽然搅动一阵暖洋洋的喜气,进来的人浑身都写着高兴两个字,英挺的眉黑得发亮,身穿着深紫色的王爷服饰,停在阶下,行了一礼:“臣弟该死,今早起迟了,误了早朝,愿受皇上责罚。” 脸上却一脸喜不自禁的眉飞色舞着,哪里有半分请罪的模样。 九王爷这话,别说皇帝,就算大臣们也是不信的。 凡知道这位九王爷家事的大臣们都知道,九王爷一定又和那位人见人怕的小祖宗有了什么好玩的事,才会高兴成这样。 高坐龙椅上的人脸上毫无表情,眼角挑了挑,目光淡淡往九王爷身上一放。 继续胡闹吧,小心朕指尖一弹,收拾了你和那小子。 天子眸子里藏着警告,连九王爷也打了个冷颤,连忙收敛起眉飞色舞的表情,低头退入朝臣伫列中。 看着九弟识趣地退到一边毕恭毕敬站着,皇帝的威严目光才缓缓收了回来: “这次的罚暂且记着,下次再犯,两罪并罚。” “是,臣弟记住了。”九王爷躬身,小心地应了一声。 他心里藏着事,本来打算上殿就说的,哪知道进门就惹了了皇帝一个不高兴,只好按兵不动。 听了一会其他官儿的奏报,又是丰收又是人口增加,琢磨着皇帝二哥的心情应该好点了,九王爷才再抖擞起精神,从伫列中站了出来。 “皇上,关于契丹使者团请求觐见的事,臣弟想请皇上示下。” “契丹使者团?”皇帝凝神想了想:“嗯,他们到京也该有七天了。” “是,正好七天。”负责招待这个庞大使团的九王爷说起国务,一反平日和玉郎嬉皮笑脸的模样,有条不紊地道:“这些年契丹王励精图治,新开国策,蓄兵养马,国力大增。因此,这次契丹使者团来京,臣弟命礼部以最上等的规制招待。他们到京已经七天,臣琢磨着,也该是时候让他们觐见皇上了。” “这个不急,他们远道而来,又抱着友好之心,见是一定要见的,不过要办得体面,礼部的官也需要多两天筹备。契丹虽然近年兵力强盛,毕竟是荒蛮之国,该让他们见识见识天朝上国的威仪。” 皇帝不咸不淡的两句话出口,九王爷帅气的脸上露出两分欲言又止的焦急来,偏偏被皇帝一眼扫到。 这位年轻的皇帝以精明震慑群臣,对自己的九弟更是知之甚详,猜到几分内情,心里冷笑两声,勾了勾指头,命道:“九弟,你上来。” 将九王爷召上台阶,站在身旁,皇帝吐了两个字:“说吧。”一边接过身边小太监奉上的温茶,缓缓啜着。 所有兄弟间,只有九王爷最得二哥宠爱,不过他也知道这位皇帝二哥不是好惹的。 九王爷脸色变来变去,好一会才弯腰,斗胆附耳过去:“皇上,不能再等了,那使团已经请求多日……” “嗯?”锐利的一道目光,往九王爷脸上扫去。 九王爷知道论精明他是比不过这位二哥的,英俊的脸露出一股尴尬来,轻声道:“其实是……玉郎在人家面前夸下了海口,唉,臣弟知错,不该带他一起去瞧那个使者团的。” 想起那个最能惹麻烦的玉郎,皇帝心里五味都上来了,冷冷道:“我看是你忍不住向玉郎夸下海口吧?” 九王爷心里凉了半截,瞒也瞒不过,干脆老实说出来:“臣弟也是没办法,玉郎夸下海口能让使团今日就面圣。他话说得快,臣弟站在一边,拦都拦不住。使团里面那个契丹王子叫苍诺,能言善辩,三言两语就把玉郎激得乱说话。皇上也知道,玉郎是个死要面子的,他赌咒发誓,说要是不能践诺,丢了面子,就搬到陈伯房里睡三个月。” 皇帝淡淡道:“让他搬也好,受受冻,知道日后说话要小心点。” 九王爷一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2 愣,急得差点挠头,挺直的浓眉差点拧起来:“皇上,唉,二哥,那不是要我受罪吗?三个月,这万万不行。好二哥,求你成全。”退了退,深深作揖,不肯直起腰,倒像豁出去了。 皇帝昔日为王爷时和这位九弟交情最好,他为人清冷孤傲,这位九弟算是和他最亲密的人。至于九王府里每日都闹得鸡飞狗走的玉郎,为人糊涂,行事荒唐,偏偏是这位九五之尊的死穴。 下面众臣隔得远了,听不见高阶上九王爷和皇上两兄弟正嘀咕什么,见九王爷作揖,看来是有所求。 “倒不是不行,只是随意应允了你们,将来你们越来越无法无天。”皇帝看够九弟的为难模样,阴鸷的表情松动了点,才慢慢道:“朕也要给你一件难办的事,你答允了,朕就下令今日召见契丹使者团,还留他们在宫中晚宴。” 九王爷大喜道:“什么难办的事?皇上尽管吩咐。” “今夜的晚宴,朕要你把玉郎也带来。” 九王爷脸色一僵,玉郎那捣蛋鬼见了皇上像见了鬼一样,要抓他进宫还真不容易,嘿嘿两声,强笑道:“皇上,你也知道玉郎他……” 皇帝轻哼道:“难不成还想和朕讨价还价?” 这一声冷哼虽不大,骨子里的威严可都透出来了,九王爷可不是笨蛋,见好即收,当即唱喏道:“臣弟遵旨。” ★☆凡间独家录入☆★★☆谢绝转载☆★ 早朝结束,礼部官员惊闻噩耗,皇上议定下午在大殿上正式接见契丹使者团。 妈呀!那岂不是只有两三个时辰的准备时间? 整个礼部顿时鸡飞狗走之际,又一个更可怕的消息传来。 九王府那只上窜下跳姓贺名玉郎的小混蛋又要进宫了! 妈呀,他上次进宫毛手毛脚弄坏的东西,现在想起来还心疼呢…… 第二章 忙得礼部众官七魂不见了三魄,总算让下午的接见仪式正式开始。 时间毕竟不足,熠熠天朝威严,靠着美轮美奂的宫殿,还有大班平日白养着的乐人撑场面,只算是差强人意。 最重面子的皇帝看了,心里已有几分不悦。皇帝没有表情的脸让下面的礼部官员心惊胆颤,若有足够时间准备,定会把接见布置得妥妥贴贴,龙颜大喜。 偏那契丹使者团却似早就做好了见皇帝的准备,人员个个精神抖擞,连见天朝皇帝的各种礼数都非常熟悉。 不但如此,还有早备好的各色礼物,每样还特意安上一句好口采,可算是周到细致。 “皇上,那个就是契丹王子苍诺。”九王爷站在皇帝身边附耳。 皇帝的目光向下扫去,只看见使者深深躬身后露出的脊背,绚烂的花纹,宛如专为了昭显契丹民族的豪放狂野。 他用犀利的目光审视最前面的男人宽厚的背和肩膀。 此人一定自幼练武。 “契丹王有二子,这是老大?” “不,是老二。” 天朝王族的兄弟俩打量着台阶下恭敬行礼的使者团,都感到来者不善。契丹的强兵,已经到了不能再让天朝自大的地步。 看这苍诺的身段气度,若是契丹起兵,说不定就是统领三军的大将。 皇帝一边思量着,目光不曾离开台阶下的使者。当契丹王子行礼完毕,直起上身,让天朝英明的皇帝与他四目相接时,另一种更震慑的感觉直撞入皇帝的心房。 刹那,仿佛是目光的平视。 放肆! 但不可能,他明明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上。 而契丹王子,站在台阶之下。 一个在上,一个在下,怎会平视? 皇帝一整肃容,目光如炬,看入对方眼睛深处,那熟悉而陌生的凝视却一闪即消,仿佛无迹可寻。皇帝清楚地看明白了,那不过是一双温和的眼眸。 宽实的肩膀,高大的身躯。 方正的充满男子气概的脸,似乎是想像中的契丹汉子的率性豪迈。这种相貌,反更让人起不了防备之心。 “能言善辩,三言两语激得玉郎夸下海口的契丹王子?”皇帝斜着看了一眼自己的九弟,冷笑着调侃。 也只有玉郎那样的家伙,才会连这种人的激将法也上当。 契丹王子苍诺的目光和表情,比寻常使臣的更为友好。方才的一瞬,不过是幻觉。 当然,只是幻觉。 他出生即被视为皇位继承人,身份贵不可言,何况现在,又在龙椅上坐了这些日子。 没有人胆敢在他的国家,他的王权下,和他平视。 皇帝毫不犹豫地相信着这一点。 但同时,一股彷徨没有边际的空虚,从心底幽幽泛起。龙椅上的明黄丝绸柔软而冷,这宽大的龙椅,四不靠边,只能让人挺直了腰杆坐在中间。 哪怕片刻的松懈,都会让底下千万双战战兢兢的眼睛瞧见。 他从不松懈。 “怎么不见玉郎?”皇帝坐直了,忽然开口,轻声问身边站着伺候的王弟。 “那只小皮猴,怎么敢把他往这般场合带?不知会闹出什么岔子。人已经来了,臣弟叫他先去宫里见见太后。皇上要见他,这边结束回里面去就见着了。”提起“小皮猴”,一直挺直身板站着的九王爷不禁笑起来。 皇帝点了点头,九王爷忍不住的笑都落到他眼里。 九弟福气,这么只小皮猴,恨起来令人牙齿痒痒,偏偏又让人念着。这么个希罕的人,怎么偏偏是九弟得了?怎么偏偏他这天下的主子,就做不了玉郎的主子? 白皙修长的指,在龙椅的丝绸上抓了抓,随即又放开了。他正坐在最高处,天下人都仰望着呢。 太监用尖细的嗓门平板地诵读着使者送上来的文书,千篇一律的表达着希望缔结友邦的愿望。 “赏。”皇帝从容地说了一个字。他的嗓音低沉悦耳,语气恰到好处,既不过分冷冽,又不失威严,一举一动都仿佛经过最仔细的调摆似的。 这是所有大臣最佩服这位主子的地方。 赏赐并不是立即就端上来,太监只是打开礼部准备的赏赐单子,洋洋洒洒地又读了一遍。 “谢恩。”太监拖长了嗓音唱喏着。 “启禀皇上,园子里的酒宴已经准备好了。” “嗯,”皇帝点了点头:“那就赐宴吧。”他庄重地站起来,向后面走去。蓦然,心脏却似乎被什么刺了一下似的。软软的刺,却是毫不留情地犀利地刺了过来。被冒犯的不快感让他当即转身,向身后的台阶下扫去。 目光落在契丹王子的脸上。 是他? 皇帝用比刚才更威严的犀利目光逼了过去。 他敢这般大胆? 契丹王子还是带着坦诚的笑容,温和的脸半低着,那是臣服的身体语言。 “皇上?”身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3 边的小福子试探地问了一声。 皇帝背负着手,居高临下打量着契丹王子。 不会,这男人温和而无害,最多是个骁将罢了。他从小被教导着识人,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皇上,园子里还有宴会呢。”小福子小声地提醒。 皇帝满意地扬了扬唇角,收回眼光,转身离开。 不会有人这样注视。 他总是焦点,但不会有人胆敢这样火辣辣地盯着他看。他是皇帝,四海的主子。那样射在脊背上,让人察觉出滚烫热情的目光,绝不是他可以有的。 谁敢如此,必将被凌迟处死。 皇帝阴鸷地想着。 第三章 已是秋天,后花园的景色也不比春夏两季绚烂。宫人们早早收拾了落叶枯枝,在督促下摆好众多饮宴用的矮几。 国宴,其实也只是吃排场。何况有皇帝在场,又是招待外来的使者团,众人只是浅尝面前的饮食,附和着笑上两声。 相比之下,玉郎的食相,那可大大出彩。 “哇哇,关东玉米肘子!” 抱着油淋淋的肘子低头大啃时,这早已在九王府捣蛋闻名京城的漂亮小子还稍微安静一点。 等吃了一半,又对肘子觉得腻味起来,转身就把剩下的半只肘子塞给身边的九王爷,嘿嘿道:“难得国宴,怎么也要吃个够本。笙儿,这肘子味道不错,先帮我拿着,别客气,你要想吃,也可以咬上两口。我尝尝别的。”提起筷子,又朝面前的浮皮苦瓜下手。 众臣一脸同情地看着九王爷,九王爷却甘之若贻,笑得甜蜜蜜,捧着那被啃得不成样子的肘子,柔声道:“这是王宫里新来的厨子做的,最拿手就是关东菜。你要是喜欢,我们王府也找一个关东厨子。” “嗯,好。” “尝尝这个。”一筷子递到玉郎嘴前。 “好吃!” 偌大国宴,玉郎努力上窜下跳。 礼部官员心疼地看着隆重安排,庄严周到的国宴被这小兔崽子搅和成一团稀粥,恨得青筋暴跳又如何? 一向不容人君前失礼的皇上还没有作声呢。 “那这个呢?” “这个我们王府厨子也会做,嘿,还是我们那里做得地道些。哎呀笙儿,这味酱瓜做得好,御厨房里还有没有,等我走的时候带两坛子回去……咦,怎么国宴就这几道菜?笙儿,是不是皇帝的菜比我们多几款?”尝遍了面前的菜,虽然已经打着饱嗝,玉郎却又仰头找皇帝的菜。 目光一转,不知看到什么,玉郎顿时一脸戒备神情,从桌前退到九王爷耳边,嘀咕道:“喂,你那个皇帝二哥干嘛老看着我?” 九王爷失笑。 这家伙看来已经吃饱了,总算知道观察一下周围情况。 何止皇帝,整个后花园的人,使者团,大臣,伺候的太监宫女们,哪个不盯着他看。 “没事。”九王爷用温热的毛巾帮他抹干净手:“皇上对你没恶意。” “没恶意?哼。” 虽然有一大肚子新仇旧恨,不过进宫前笙儿千叮万嘱,说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玉郎还是聪明地只哼哼了一下,用警惕的目光表示他对九王爷的二哥记忆犹深。 “玉郎……” 一声清朗的召唤传到耳边,玉郎一听那把难以忘记的阴森森的男声,顿时反射性跳了起来:“什么事?二王……”又挨了九王爷一扯。 玉郎吃疼,狠狠低头瞪了心上人一眼,只得又改口道:“皇上。” 他们两人的小动作都被看皇帝看在眼里,虽是唇角含着春风般的君主的笑意,心里却不免一阵不舒服。 四海之主既然不舒服,你们都要陪着不舒服。 皇帝嘴角勾起的弧度让熟悉他的九王爷和众臣都暗暗哆嗦了一下。 来了,来了。 大家停了筷,偷偷抬眼瞧着,屏息等着。 只有玉郎少了根筋,懵懂未知,九王爷悄悄扯他两下,他反而把满嘴油都蹭九王爷袖子上了。 皇帝矜持地饮了手上的温酒,问:“今天去见了太后,都得了些什么赏赐?” “太后的赏赐?” 糟糕,这家伙不会想敲我竹杠吧?好不容易进一回宫,冒着见你这坏蛋的危险,才讨了几样亮晶晶的宝贝,可千万不能让你图了去。玉郎眼睛乱转:“太后就是赏赐了几个碗碟什么的,白的黑的红的。我可是知道宫廷规矩的,太后是宫廷里最尊贵的人,她赏的东西就算皇上也不可以收回。” 那一脸警惕的表情,毫不掩饰地把心思都写在面上了,别说皇帝,就连使者团的人也看出究竟。 有人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九王爷想到这毕竟是国宴,虽然兄弟情谊深厚,当他二哥当了皇帝后越发阴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翻了脸,忙站起来,躬身道:“皇上,玉郎很少进宫,不懂礼节。不如让臣弟带他下去吧。” “我哪有不懂礼节?”玉郎怒视:“我还没吃饱呢。” 九王爷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脚,见他仍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露出一个狡猾的微笑:“听我一回。回王府给你好东西玩。” 玉郎眼睛一亮,低声道:“难不成你又从哪里找了本新的春宫图?”一脸眉飞色舞。 两人一旦窃窃私语,便如忘了身在国宴中。众大臣面面相觑,看他们嘟囔来嘟囔去。 这个时候,皇帝忽然开口了。 “收了。” 皇帝就是皇帝,只说了两个字,旁边就有侍卫高高应了一声:“是!”转身匆匆走了出去。 玉郎的注意力终于被吸引过来了,问九王爷:“他刚刚说收了什么?” “你今天在宫里得的东西。”九王爷还没开口,皇帝纡尊降贵,开了龙口回答。 “什么?”玉郎惊叫:“那是太后赏我的宝贝,不可以这样就收了!” “不错,是不可以就这样收了。”皇帝点头:“既然是太后赏的,也该知会一下太后。派个人去见太后,就说玉郎君前失礼,赏赐都被没收了。” “我……” “再敢君前失礼,朕就下旨要九弟进宫陪太后一个月,不许回王府。”皇帝冷冷道。 “你……”也太恶毒了吧? 九王爷再也忍不住,一把捂了他的嘴:“你还敢开口?真想我在宫里待一个月吗?” 皇帝哥哥,你这个罚玉郎还是罚我啊? 玉郎虽然硬气,不过也不是傻子,哼哼两声,对九王爷磨牙道:“就知道你带我进宫没好事,原来是故意让我被人欺负的。”狠狠咬了九王爷虎口一下。 皇帝见九弟眉头骤拧,知道他挨的一咬不浅,心里爽快了点,眉目里总算带了点快意,轮廓变得比往常柔和了点。 他从容地挨着背垫,修长指尖缓缓转着酒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4 杯,打量着脚底下这些任他主宰的芸芸众生,浑不知自己也正被另一个男人悄悄打量着。 ★☆凡间独家录入☆★★☆谢绝转载☆★ 一顿饮宴下来,天色渐暗,侍卫们点了大量火把,布置在花园四周。也许是到了秋天,秋意也让人心里发凉,分外感觉疲倦。 确实是应该疲倦的,他这个天下的主子,早上处理国务,午间召见大臣,下午接见使者团,晚宴,谁比他更累。 偏一点倦意也不能露。 “皇上,后花园里的烛火都准备好了。” 吩咐撤宴后,还有夜游后花园的活动。这是礼部官员特意添加的一个宴后节目,因为契丹日渐强大,天朝需要给予使者团一点特殊的荣幸来笼络契丹王。皇帝早些时候看这个主意还觉得挺新鲜的,点头答应了,此刻却觉得礼部的官员愚笨如猪。 怎么也不想想皇帝会多累? 皇帝暗蓄着怒意,却不好发作。目光若有若无地向后一横,骇得众位礼部官员一头冷汗。 天啊,这位主子又是哪里不满意了?我们差事做的不错呀。 嗯…… 玉郎,说不定又是贺玉郎这小兔崽子惹祸! 冷汗淋漓的礼部官员跟在后面,皇帝充当着尽责的主人,在王宫的后花园中缓缓领着众人赏玩。 “苍诺王子,这株就是秋天开花的紫芙蓉。”一旁引领解说的小福子尽职尽责:“这可是稀世珍品,天下只有这么一株。您请看,秋风一起,它这里就有个一个小花苞,开的时候花瓣深紫,没看过的人想不出它有多漂亮。” 使者团众人啧啧称奇。 玉郎也不知从那里窜了出来:“什么好花,我看看。” “玉郎,小心别动……”九王爷话音未落,只听见喀嚓一声。 这下连皇帝也不仅转头看了过去,玉郎站在那芙蓉旁,一脸呆相。 一条光秃秃的花茎在风中竖立。 “我可什么都没干。”玉郎摊开双手。 众人纵使知道皇帝宠着九王爷,也不由把心悬了起来,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当着契丹使团的面,谁也不知道这位说变脸就变脸的皇帝会怎么发落。 玉郎看着忽然安静下来的周围,大叫不妙,连忙一脸无辜地看向九王爷:“真的,笙儿看见我没有干什么,是不是?” 他倒是真的什么都没干,不过兴冲冲看花一时煞不住脚步,滑了一下,恰好花茎的旁枝勾住他的衣服…… 喀嚓。 好端端一棵紫芙蓉,遭了无妄之灾。 九王爷无话可说:“唉,你真是……”转头看着不作声的皇帝:“皇上,臣弟愿领责……” 未跪下去,皇帝冷冷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使团在这看着,免了你一跪。放心,罚是一定会罚的,今晚回王府后,给我好好在府里等着旨意。” “遵旨。” 九王爷应了一声,转头向玉郎打眼色。 带你入宫,我就知道今天逃不掉被二哥罚。 玉郎看懂他的意思,向他大作鬼脸。 两人知道跟着皇帝除了受罚还是受罚,故意慢慢坠在后面,离了大队人马,一溜烟手携手跑到别处胡闹去。 或许是因为折了一株紫芙蓉,皇帝一直阴鸷着脸,越发显露皇帝的威严,领着众人在后花园里游了一趟,回到湖心亭。 “皇上,接下来,该赏玩使者团送上的礼物了。”小太监在身边小声提醒。 亭子里摆了一方盘一方盘的礼物,都是契丹使者团送上来的。宫女们掀开了上面的红巾,各种见过的没见过的东西展露出来。 不过又是走过场的东西,美其名曰赏玩,就是大概向使者团表示皇帝对他们的礼物挺喜欢而已。 皇帝随意地拿起堆在最上面的一把小弩,轻轻扳了扳,如此小的弓弩,竟不能一下子扳不开。 难道契丹人臂力都如此厉害? 正想着,身后却忽然有了男人的声音:“皇上,这把小弩是有机关的。” 带着异国腔调的声音充满磁性,靠得太近了,又是忽然响起,皇帝简直以为有人贴着他的耳朵说话似的。 猛一转身,那位契丹王子放大的脸就在眼前,近到让人惊讶的地步。 皇帝心神猛震。 他已很久没有和人如此贴近过,就连他的皇后,平日相见,也是遵守礼数站得隔了半丈。 他是天子,天下人的主子,没人能和他并肩而站。 这位契丹王子,怎敢如此大胆?虽然笑得毫无恶意,但也太冒昧了。 “这是我们契丹最新研制的远端弩,虽然看起来很小,但设计了特殊的扣扳,所以射程可以很远。”契丹王子耐心地解说着,用手指着弩下面一个突起的小木柄:“皇上请看,要扳开这个,须先按压此处。” 边说着,边示范起来。 仿佛为了尊重这位天朝的皇帝,契丹王子没有将小弩从皇帝手上取下。带着令人无法生出厌恶的笑容,竟从后至前,伸出双臂,猝不及防地,握住了皇帝拿着弩的双手。 “就这样,双手握紧。”契丹人身躯高大,手也较中原人长上少许。这样的动作,一点也不吃力。 “然后,用手按压下面的木柄……”耐心细致,有条不紊地教导着,契丹王子本人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身边气氛的诡异。 天朝大臣们突出的眼睛,几乎可以媲美九王府中被暴喂过度而一命呜呼的金鱼。 无论契丹王子的语气有多么自然,教得多么好,但至高无上,永远威严矜持的皇上,被一位异国王子过度贴近,却是不争的事实。 就连皇后本人,也不曾在众臣面前和皇上这样亲近过。 何况,他们的姿势,根本就是皇上被契丹王子从身后搂着,教导用弩嘛。 “这个小弩目前还是刚刚研制出来,所以使用还不甚简便。”苍诺王子悉心讲解。 大臣们战战兢兢,勉强自己带着一脸欣赏观看他们的皇帝被契丹王子拥抱在怀里,切磋新式武器。 虽然此情此景,实在是……天朝上国……礼仪之邦……有碍观瞻…… 不过,不能开口。 古有三国桃源结义,孔诸弟子也有同榻而眠的,坦荡男儿,心胸自宽。 现在皇上和契丹王子不过是搂抱一下,也只是为了尝试新的武器威力,绝对别无他意。肢体如此亲密接触,虽然与本朝风俗不合,但说不定恰好是契丹蛮族的风俗呢。 再说,皇上好强天下皆知,谁敢冒掉脑袋的风险,咳嗽一声,庄重地说:“苍诺王子,请放开我们皇上。” 这等言语一出口,岂非认同他们的皇上被人占了便宜? 这种有关国体的乌龙误会,怎么可以犯?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何况,契丹的军力…… “这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5 个地方,不能捏得太紧……”苍诺王子继续讲解。 穿着龙袍的天子,已经把那弩的模样扔到九霄云外。 他已经石化了。 这个人,竟敢如此大胆。蛮族,果然是蛮族! 如果是本国人,一定立即处死。 虽是无心,但蛮族可恨!我堂堂礼仪之邦,天朝上国。 但两国相争,尚且不斩来使。 何况,契丹的军力…… 皇帝心里复杂的想法一丝也没有泄漏出来,从容威仪地开口:“苍诺王子,朕……” “皇上,现在可以按扳扣了。” 男人教得全心全意,态度十二分殷勤。 他的胸膛贴在皇帝的背上,透过绣工华丽的龙袍,热度渐渐渗入。 “看着前面,想射哪里,对着准线……” 耳朵痒痒的,热热的,声音却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大胆!怎敢如此大胆? 渗来的体温,暖和得使真龙天子几乎震怒。从没有人,敢这样大胆地拥抱着他。就算是无心地,就算是不懂礼节的,率性的冒犯,也没有。 “按扳扣,就是这样。” 皇帝感受到苍诺手指的力度,苍诺正握着他的手。他的龙手,竟会这样被人随意紧紧握着。 住手!你给朕住手!要不是考虑你契丹现在的国力,朕当场就不留颜面给你两个耳光。 咳嗽一声,皇帝的声音已经搀和了故意让人听出的不悦:“苍诺王子,朕已经明白……” “扣。”苍诺低喝。 皇帝随着他的指尖动向按下了扳扣。簌的一声,破风声响起,一枚短箭穿越湖面,直直插入对面的花圃中。 契丹一定非常炎热,他们的王子浑身都像有熔岩在流窜,就连手指也是。皇帝修饰保养得圆润修长的指,被苍诺火热的指覆盖着,烫得几乎软下来,没了骨头。 “好!王子射得好啊!”使者团众人鼓掌叫好,和他们的王子一样,这些来自契丹的大汉似乎对于诡异的气氛无所察觉,深为天朝皇帝和苍诺王子的融洽相处感到由衷高兴。 皇帝斜扫自己的大臣。 打算挨到什么时候。你们食君之禄,满腹圣人诗书,就算认为朕在和契丹王子切磋武器,也该开始觉得天子与外人贴得太近有碍观瞻,出头请契丹王子收一收手了吧。 难道要朕亲自说:“契丹王子,请放开朕”不成?! 事与愿违。 听了契丹使者团众人的喝彩,天朝臣子们想起自己皇帝的好胜心,也不得不有点表示。 “好!皇上果然厉害,一学就会。” 只能欢欣鼓舞,赞叹溢于言表。 牵强的笑容,也要挤在脸上:“皇上天赋奇才,这准头,恐怕我们学上十年八年也比不上。” 皇上啊,你打算被搂到什么时候?就算切磋武器,也该知道天子一步一行,都需矜持自重…… “呵,小使教错了呢。”苍诺看着落箭的方向,笑起来:“发射时,应该稍微向上,这样射程才能更远。”笑声在皇帝的耳膜中轻轻回荡。 “再来一箭,可好?”契丹王子和颜悦色,等着皇帝首肯。 还来?被人搂在怀里的皇帝一僵。 还来?众臣寒毛直竖。 “想不到契丹竟有这样的巧弩,倒让朕大开眼界。”皇帝微笑着,缓和而坚定万分地推开了这位胆大包天的王子:“多谢王子教导,朕已经学会使用了。” 如果不是因为契丹的兵力,这个莽汉…… “只要明白了,使用起来会很方便。但这种轻弩,制造起来不容易呢。” 契丹王子一句话,吸引了皇帝的注意力。 契丹的弓弩制造,可是各国都羡慕的。 既然是莽汉,说不定会懵懵懂懂说出一些机密来。 皇帝俊美的轮廓,在月下变得温和多了:“我朝也有不少匠人,精于弓弩的制造。” “当真?”苍诺王子惊喜地说:“那正好切磋一下。我就是我们契丹最好的弓弩师。不过听说天朝人只喜欢读书,不喜欢练武,所以天朝王族没人注重弓弩好坏。” 蛮族就是蛮族,竟这般口无遮拦! 皇帝颜面受损,脸上虽然还在微笑,却有点不大自然:“王子误会了。天朝王族也有精于弓弩的,例如朕……”的九弟。 眼角余光一转,压根找不到兄弟们中最精于武功的九王爷,皇帝匆匆吞下话里的最后三个字。 又溜了? 可恶,等解决了契丹使者团,绝不可轻易饶了他们这两个。 “啊?天朝皇上竟然也精于此道?”苍诺王子和使者团众人脸上崇拜诧异的表情,让威仪的皇帝实在没有办法澄清误会。 不过,他从小练习骑马射箭,倒也不是妄语。 精于弓弩制造,和精于从他国手上挖掘弓弩制造技术,倒也差不多。 “那……我可以和天朝皇帝探讨一下弓弩制造吗?”说起弓弩,那个莽汉王子两眼发光,欣喜不已:“我最近研究了一种宏弩,射程远……” “王子……”契丹使者团里,老成持重的人还有点头脑,轻轻提醒了一下。 “……使用轻便,正打算将它普遍用于军中……” “王子……” “来目,你别妨着我说话。只是如果用于军中的话,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有待解决……” “咳咳!王子殿下……” “来目,你干什么?”苍诺王子袖子被人拽了又拽,终于不满,沉着脸看向下属:“我正在和皇上讨论弓弩,没看见吗?” 四周一片沉默。 契丹使者团众人站在王子旁边,紧闭着嘴,恨不得把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眼睛上,拼命使着眼色。 尊贵的二王子殿下,我们知道你在谈弓弩。 天朝的军队打不过我们军队,武器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天朝人正要向你偷学我们的技术呢。 天朝大臣们束手站在一边,保持礼貌的微笑。 不错,我们要偷师。 最好用你们的技术制造出我们的弓弩,再用我们的弓弩射你们的屁股。 哈哈,那时候,契丹的军力何足道哉? “咳,事关贵国技术,王子还是小心,不要多谈了。”皇帝轻描淡写,使一招以退为进。 蛮族就是蛮族,天朝历代军法里随便使一招都能对付。 果然…… 苍诺不满地瞪了身后的属下们一眼,再望向皇帝时,已经换了一脸欢欣不尽的笑容:“不不,请皇上一定抽点时间,和我谈谈弓弩。弓弩,我经常和我国的弓弩制造师彻夜讨论,但还是有一个难题没能解决。”苍诺王子对弓弩的热爱不同凡响,知道皇帝也精通弓弩制造后,看着皇帝的眼神多了两分热烈:“不知皇上对于制造弓弩的材料,有没有研究?”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6 “略知一二。”皇帝淡淡道。 “那真要向皇上请教一下。关于制造弓弩的材料,如果皇上可以给我一点时间,不,一晚……” “王子……”再这样下去,天朝皇帝一晚,不,半晚就会从你嘴里把我们的秘密全部掏出来。 苍诺狠瞪下属:“你还敢插嘴。”转向站在一边的皇帝,殷切地恳求:“皇上,弓弩是精巧的器具,讨论时必须心静,可否找个安静的地方,避开这些嘈杂的不懂弓弩的人?” 不可以呀!契丹使者团众人目光强烈抗议。 求之不得呀!天朝大臣们尽力忍住贼兮兮的笑容。 苍诺王子充满渴望的眼神看着皇帝。 “可以。”皇帝缓缓地,矜持地点了一下头。 “好!事不宜迟,现在就谈,唉,要是早知道皇帝对弓弩有研究,还吃什么晚宴游什么园子,白白浪费了宝贵的时间。来目,你们在这里等我。” “王子啊……” “吩咐下去,立即打扫咏谭阁,那里清净,就请王子去那里详谈。”皇帝看一眼群臣:“你们也留下,好好招待其他人。” 大臣们整齐地回答:“是。” 皇上放心,我们会看着他们,不让他们阻挠了皇上的好事的。契丹王子就交给皇上主子您了。 ★☆凡间独家录入☆★★☆谢绝转载☆★ 咏谭阁也是建在水上,离后花园很远,地处僻静,只有一条桥连着岸边和咏谭阁。皇帝乃万乘之尊,安全第一,既然安排了契丹王子和自己单独相处,必要选一个外人不易侵入,又适合侍卫保护的地方。 这个咏谭阁正好符合条件,四面环水,侍卫们守住四周岸边和桥的入口,保证万无一失。 “失礼,王子殿下。天朝规矩,任何人要与皇上单独商谈前,都不得携带兵刃。”侍卫头子笑着解释。 “那个当然。”苍诺大大方方,让他们把自己搜了个遍。 “现在可以进去了。” “请。” 咏谭阁里清幽干净,是个套秘密的好地方。皇帝想着自己做的事也不大光彩,索性下了圣旨:“没有召唤,任何人不得进来。你,给我守着桥头。” “遵旨。” 打发了所有人,两人独处在门窗都关上的咏谭阁。有限的空间里坐了两个了不得的人物,一个堂堂天朝皇帝,一个赫赫契丹王子。 既然有一个晚上,皇帝也不急,悠闲地一扬手:“这是新鲜的云桂雾茶,王子,请。” “皇上,请。” 珍贵的茶水一饮而尽。 牛嚼牡丹,唉,蛮族就是蛮族。 皇帝仪态极佳地端起茶碗,小啜了一口。不愧天朝上国之主,气度华贵,威仪暗逸。 下一秒,茶碗从手中掉下。 “小心。”苍诺王子一声低呼,弯腰伸手一抄,捞住精致昂贵的御用白玉杯。 好快的身手。 皇帝挨在椅内,内心惊愕震惊。 全身无力,瘫软不能动弹,有人下毒? 什么毒这般厉害?什么毒这般神不知鬼不觉? 谁,如此大胆? 皇帝犀利的目光刺向苍诺。 不过看起来不像,图穷了,匕首就会现出来。毒已经中了,可苍诺没有露出狰狞面目,反而一脸关切:“皇上,你还好吗?” 不好,非常不好。 茶水泼到龙袍上,大腿根部湿了一片,虽不是开水,那个敏感的地方,也被烫得一阵阵疼。 苍诺目光一转,停在他湿漉漉的下身上。 “皇上你被烫伤了?” “下毒……有人下毒,来人,来人啊……”皇帝张嘴,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像母蚊子一样。 咏谭阁关紧了门窗,侍卫们都守在桥头岸边,除非他们是公蚊子,否则不可能听得见皇帝说什么。 糟了。 更糟的在后面。 “你……你干什么?” “帮你把衣服脱下来弄干。”苍诺王子好心肠地忙着,三两下剥了皇帝被茶水弄湿的裤子,湿漉漉的龙袍从下面卷起来,塞进腰带里。 真龙天子修长的双腿袒露出来,锻炼得不错的起伏线条被细腻的皮肤包裹着,大腿根部通红一片,那是被热茶烫的。 “幸好,没有起泡,只是红了一点。” 一阵凉风掠过赤裸的下身,皇帝几乎气得背过气去。 “放肆……你……你给朕……”他活了一辈子,不曾如此丢过脸。 “哦,皇上是不习惯给人看见吧。都是男人,有什么要紧的?这样吧,”苍诺豪爽地脱下外套,盖在皇帝腰上:“盖一盖,是不是好多了?” “好……好……”好个屁! 真龙天子气得嘴唇发抖。 “来人……来人……来……”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挤出来的也只是蚊子哼哼声。 “皇上不必担心裤子,我这就帮你弄一条干净的去,很快回来。请皇上放心,这事我会保密。” 天朝的人都爱面子。 苍诺把皇帝的龙裤缠成一团,放进怀里,出去,小心掩了门。 皇帝独自瘫坐在椅子上,脸色发青。 怎会如何?怎么会如此! 谁下毒?怎么中的毒? 下毒犹可忍,可怎么……怎么被剥了裤子?皇帝恨不得一脚把桌上的白玉茶碗踹个粉身碎骨,却颓然发现自己连握紧拳头的力气都没有。 来人,来人啊!救驾! 那些侍卫,没个机灵的,就不知道进来看看? 都砍了! 第四章 门外忽然有了点动静,皇帝瞳孔骤缩。那个居心叵测的王子回来了? 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熟悉的人影蹑手蹑脚猫了进来。 “怎么是你?” 浑身湿漉漉的玉郎简直就成了个水人,探头探脑钻了进来,看见坐在椅子上的皇帝,吓了老大一跳,连忙摆着双手澄清:“我可不是偷东西,我只是爬树,谁知道那个树干断了,我就掉进水里了,掉水里我就游过来了,顺便看看这里有什么好东西……嗯?不是不是,我只是进来看看,不是偷东西……” “叫人……叫侍卫来……”皇帝语气本来就冷,现在低沉得几乎听不见,越发透出危险。 一阵寒意直逼过来,连玉郎也打个哆嗦,连忙抓耳挠腮地为自己辨白:“不不,不要叫侍卫,干嘛叫侍卫?都说我不是偷东西啦。” “侍卫!叫侍卫……”皇帝怒吼出来的声音,现在比不上一只蚊子哼哼。 玉郎怀疑地打量着他:“你又想抄九王府啊?好吧,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抄,但你总要给我一天时间,让我搬运搬运存货。” “叫侍卫来……” “侍卫来了我也是这么一句话,我什么也没干,我只是爬树的时候掉下水游了过来而已!” …… 天下恐怕只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7 有贺玉郎可以给他这个九五之尊如此大的挫败感。 “那……叫九弟来。”九弟是自家人,就算知道这事,也会守口如瓶。 玉郎暗吐舌头。 糟了,皇帝老儿急了。 别看他说话斯斯文文的,玉郎吃过他的亏,对他的眼神了解得很清楚。瞧他现在那凶狠的眼神,一定没好事。 立即转移话题:“耶?你冷吗?干嘛披一件衣服在腰上?” 皇帝脸色猛变,闭上嘴巴。 “这件衣服,好像是那个苍诺王子的……” “走开!” 皇帝简直要发疯了。 如果让玉郎看见外套下面盖着的风景,为了王家的面子,皇帝最重要的尊严,日后就不得不杀了玉郎,杀了所有听玉郎提起这件事的人。 杀了玉郎,就等于杀了九弟。 而在杀掉玉郎之前,这个毫不懂规矩的小子说不定已经把这事告诉了整个京城的人。要杀了所有听玉郎提起这件事的人,就要屠城…… “越看越像啊……”玉郎奇怪地嘟囔,头更探过去一点。 “不许碰!”皇帝在差点被气晕过去之前,总算找回了一点理智,用最快的速度说:“朕有赏赐!” “赏赐?” 玉郎的手停在半空。 “朕把太后今天给你的赏赐还你。” “耶?”玉郎古怪地看着他,警惕心大起。 无缘无故对我这么好,一定有阴谋! 皇帝憋红了脸,脑子却很清明,看了他的表情,早知道他小肚子里转什么念头,话锋忽然一转:“朕,还可以让九弟一个月不上朝不进宫,在王府陪你。” “咦?”玉郎黑溜溜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一个月啊,笙儿不用一早就开溜去上朝,更不会在缠绵的关键时刻被可恶的皇帝抓进宫。 可以陪着自己到处逛哦。 这么长时间,说不定还可以去苏州晃晃呢。 哇,这么大的诱惑,就算是有阴谋,也…… 皇帝今天怎么这么好啊? “只要你立即把九弟找过来,立即!” 玉郎眨眨眼睛。 他再不会看脸色,这下也总算嗅出了不妥,狐疑地看着皇帝:“喂,你是不是出了什么要紧事,找人帮忙啊?” 找谁也不可能找你帮…… 皇帝对玉郎的自告奋勇毫不理会,催促道:“快去,找九弟。” 玉郎挺起胸膛:“你怎么说也是笙儿的二哥,要有事,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地帮帮你。” “找九弟!把九弟找来!” “真的不要我帮?” “进宫!” “啊?” “再磨蹭朕就下旨要九弟进宫住一年!” 玉郎做个鬼脸,连忙往门边溜:“好好好,找就找。记得,你答应了让笙儿一个月不用干活陪我的哦。” 一转身,看见远远的桥头站着不少侍卫,人人手握剑柄,背影严肃得吓人。他才不会傻得自己冒出去挨骂,既然游泳过来,当然也游泳回去,悄悄下了水,游回岸边。 “为了三十件宝物,再爬一次树吧。”玉郎湿漉漉地上岸,抬头选择目标:“这次找一棵结实点的。笙儿真是的,明知道我对王宫不熟,还和我玩抓迷藏,害我要反反覆覆登高找人。” ★☆凡间独家录入☆★★☆谢绝转载☆★ 来了没有? 没来。 怎么还不来? 皇帝的心仿佛被放在火上烤着。腰上盖着随时可能滑落的外套,契丹的布料远没有天朝的丝绸细腻,粗糙地磨着养尊处优的腿。更可恨的是,那粗粗的布料,给那最敏感的地方带来异常的感觉。 一代天骄,竟然会有这么尴尬的时候。 契丹人真可恶! 契丹王子该杀! 外面那群没用的侍卫,统统该杀! 怎么还不来? 门外又来了动静,皇帝聚精会神地看着门口。 门推开了,又掩上了,咏谭阁昏暗的烛光下,皇帝用力眨了眨眼睛。 “皇上,我回来了。” 怎么是你?为什么是你!玉郎那小子哪去了?九弟哪去了? “我答应了帮你保守秘密,不好找你的宫女侍卫们要,只好自己找了一条干净的裤子。” 裤子,那倒是不错的。 终于有裤子了,不幸之中最大的安慰。 “我帮你穿上吧。” 好,等我穿上裤子,等我身上的毒解了…… “不过……”苍诺拿着裤子,蹲在皇帝脚下,正打算帮他套上的时候却忽然停了下来,仰起头,诚恳地问:“这裤子找得不容易,礼尚往来,皇上可以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阴谋!果然有阴谋! 古往今来,有哪个皇帝会因为光着下身而被要胁答应要求的? 皇帝英俊的脸扭曲变形。 但小不忍,则乱大谋。 现在手不能动,肩不能抬,管他要两国边境划分,还是武器粮饷供应,使个缓兵之计,含糊地应一声,明日反悔好了。 反正没有人证,谅他也拿不出物证。 “什么要求?”皇帝的音量只有那么大,在昏暗烛光下,有限的空间中听来,低沉悦耳,带了点沙哑的性感。 “我想抱一抱皇上,就现在。” 现在?看来,并不是天朝历代军法中任何一条都可以对付蛮族,至少缓兵之计不行。 向来精明的皇帝也不禁愣了愣:“抱一抱?” 真是未曾教化之邦,帮人拿条裤子就要礼尚往来,还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难道只有肢体接触才可以表达谢意?就不能学一学天朝的礼仪? “可以吗?” 裤子在你手上,选择只有一个…… “可以。”皇帝满心无奈,表面上威严地应了一声。 都是男人,拥抱一下也不打紧。其他的事,等朕身上的毒解了再说。 “多谢皇上!”苍诺得了应允,眼睛的颜色骤然深沉下来,骇了皇帝一跳。 高大的人影贴上来,将皇帝轻轻松松地打横抱起,温柔细心地放在干净的地毯上。 “你……这是干什么?” “抱你啊。” 苍劲粗糙的手滑进龙袍里,灵活得让人无法相信那是一双蛮族王子的手。 劲道那么巧,拿捏得那么准,不偏不倚,轻轻一掠,惊得皇帝胸前的小小突起蓦然挺立。 “放开!”手脚俱软的皇帝只剩表面的威严。 苍诺王子的笑声就在耳边,热气吹进他的耳里。 “天朝有一句老话,君无戏言。皇上答应的事,可不能反悔哦。” 放肆,放肆! 礼仪上的拥抱,和床笫之间的“抱”,怎么可以混为一谈? 陷阱,这是陷阱! “你好大的胆子,朕……” “铮儿。” “……什么……”皇帝眼皮猛然跳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8 了一下。 “铮儿。”苍诺王子俯身,解开身下男人身上的龙袍:“你的名字,不是叫铮儿吗?” 烛光摇曳下,苍诺的身影显得巨大无比,仿佛什么都逃不开他的掌心。 皇帝听着“铮儿”两个字,如行云流水般从他曲线刚毅的唇里吐出来,竟不可思议的没有一丝别扭。 有那么片刻,皇帝忽然连话也说不出了。 他自然是有名字的。 现在,他是皇上,是天子,是主子;过去,他是二王爷,是二哥…… 但他,的的确确有自己的名字。 只是许多年来,已经很少听见有人这么亲切地唤他。连他本人,也对这个名字感到莫名的陌生。 他的名字,叫铮儿。 “铮儿……” 他本来以为,再没有人会这样在他耳边唤他。连相敬如宾的皇后,无论外头还是内室,也从不敢这样唤他。 “铮儿,叫你铮儿,可比叫你皇上舒服多了。”低沉的声音充满磁性,眼眸里闪烁着胜者精明的锐利光芒。 这就是刚才那个温和敦厚的蛮族王子? “你……竟敢直呼朕的姓名……”手脚皆软的皇帝一脸复杂,似乎连表面的威严也保不住了。 苍诺笑了笑,答道:“我敢。” 手一扬,象征天朝皇权的龙袍被抛到一边,失去了明黄色的尊贵掩护,脸无血色的皇帝坦露着全身,经过宫女们精心保养的肌肤弹指可破,裹着男性的肌肉,起伏延绵,美好如天朝的河山。 “朕要杀了你!”皇帝眼中射出恨意,这样强烈的目光,能让天朝所有臣子吓得倒地求饶。 苍诺微笑地直视他,纠正道:“现在,你不是朕,你只是铮儿。”他低沉的声音温柔动听,皇帝怔了一怔。 直到苍诺分开他的双腿,他才胆颤心惊地明白危机正式来临。 “你敢……朕一定杀了你,凌迟处死!朕要派军讨伐契丹,朕还要颁旨……” “不是朕,”苍诺再次温和地纠正了他,不能动弹的皇帝就在身下,英俊的脸扭曲着,又恨又惧。那样生动的表情,怎么会是一个不懂得爱惜自己,珍惜自己的皇帝?“……是铮儿。” 他说着,抵在小巧羞涩的入口。 “你……你敢……” “我敢。”苍诺又笑了笑。 他挺腰,抹了香油的硕大,缓缓挤进似乎容不下异物的小洞。皇帝发出痛苦的呜咽,瘫软的手脚连一丝挣扎也做不出,刚刚进到一半,他已经觉得仿佛要被这火热的异物给撕碎了。 “别怕。”苍诺柔声安慰着,低头亲吻他不断颤抖的唇,但腰力还是锲而不舍地往前压去,执著地挺进到了最深处,才停下来,抓过地上的龙袍一角,为皇帝抹了抹额头黄豆大的冷汗:“你看,全进去了。” “滚……滚出来……”疼得快晕倒的皇帝吐字不清地命令。 “出来?”苍诺动动腰身。 往外刚抽一点,皇帝惨叫起来:“啊……别,别动……” 苍诺停了下来,耐心地问:“不用滚出来了?” 皇帝羞怒交加,什么莽汉,什么直率豪迈,压根就是只阴险的狐狸! 奇耻大辱…… 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铮儿,你不知道吧,我曾经见过你一面。” “别动!你停下……别……别……” “你的名字真好听,铮儿,铮儿,是不是天朝一种优美的乐器?” “啊啊啊……你……朕要杀了你!” “在我眼里,你不是朕,你是铮儿。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对着园中的花说着自己的名字。我想,这个人命中注定是要我好好抱紧的。” “不……不要再来了……” “命中注定……和你们天朝人一样,我们契丹人也是相信命运的。不过,我们的神明不喜欢我们哭哭啼啼,不敢这个不敢那个,我们的神明喜欢我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好疼……你杀了我吧!” “你是我命里要好好抱紧的人,我怎会杀你?就算将来要死在你手上,我也不会杀你。” 两副年轻的男性身体紧紧结合在一起,幽静的咏谭阁内,充斥汗味和火药味。 这种事,不是没听说过。 王宫里淫靡之事本来就多,当日未登帝位时,就曾经听说安国舅男女通吃。男也好,女也好,只要撞在他手上,色心一起,也不管对方肯不肯,命人抢到府里,先缚了手脚就强上了。 他深得父王宠爱,从小就是百官争相讨好的对象。未行成人礼,就已有人悄悄送上模样不错的女孩子,再晚一点,模样好的男孩子也不时送来一两个。 他那时候还年少,没有如今律己这样严格,有看眷讨人喜欢的,也时常会笑纳一二。对于他这样的贵人来说,抱着男孩子春宵又有什么大不了,只要身子不错,懂伺候,男女其实都没有什么大差别。 从前看他抱的那些男孩,大多数行乐时都一副欲仙欲死的模样,呻吟声几乎透出王府外墙去,谁又想到被抱原来是这么疼的? 疼! 一下猛烈的冲刺把他的魂猛然拉回身躯。皇帝颤巍巍地抖动了—下眼睑,那张可恨的脸还印在眸底。 端端正正的大脸,近看轮廓倒也雕琢得不错。没有天朝人的精细玲珑,清一色继承了塞外民族的粗豪威猛,要不是自己此刻受他酷刑般的折磨,谁知道这么一个莽汉,居然有如此深沉的机心? 唇上一阵红热,胸膛被压得几乎无法呼吸。皇帝被动地挣扎了几下,好不容易等苍诺放开了自已的唇,拼命呼吸了几口空气。 一屋的活色生香,连同男性的麝香味,一道挤进快充血的肺里。 苍诺气力长劲,亲吻亵玩,手嘴并用,下身的动作却一直没停,有时候放松了力道,只轻轻抽动,骗得那漂亮的天朝皇帝微微松了一口气,下一刻又猛地用足了劲撞进去,整得身下的男人脸色苍白,颤栗着抽搐。 渗出一层又一层细密汗珠的脸,在晕黄的烛光下越看越精致。苍诺为了今天,其实花了无数心力,现在被他拥抱着的男人毕竟是全天朝最矜贵的人,要让他中这个埋伏,谈何容易。 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到底还是让他瞅到了机会。 “舒服吗?”仿佛火舌吞吐着,在皇帝的嘴角上轻轻游走,苍诺吻够了,又去舔他的眼睑。苍诺的声音在屋中回荡,带着外族人的口音,低沉悦耳:“铮儿,你喜欢被这样亲吧?”语气笃定。 舌尖轻轻用力,滚圆的眸子在眼睑下受惊似的剧烈跳动。 “铮儿,你喜欢……” “你闭嘴!”受不了这样亲昵的称呼,铮儿,他的名字早就没有人叫了。一直闭着眼的皇帝终于把拼命积攒起来的力气化为了一句愤怒的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9 低吼,但随后就痛苦地哼了一声,浑身颤抖着大口喘息起来。 体内的异物猛烈地抽动,比刚才任何时候的都要狠,仿佛要深入到他的肺腑里去。 “嗯……啊!啊……”皇帝奋力后仰着脖子,希望可以借此舒缓体内咆哮的征伐,一股似酥似麻的感觉却可恨在这时候冒了出来,从尾椎直透后脑,冲击着早就溥弱的意志。 “是这里了?”苍诺体贴地问。他自己也正情动,满头都是黄豆大的汗珠,一滴滴打在皇帝赤裸白皙的胸膛上。一边动着腰,两颗神光炯炯的眼睛仔细观察着皇帝的表情。 身下的男人无论何时都是令人心动的,冷漠愤怒的脸上,此刻渗入了暧昧的压抑,一丝若有若无的红晕在苍白的两颊化开,呈现出令苍诺几乎疯狂的绝美风华。 皇帝受着地狱般的煎熬。 身体深处一处小小的地方,正被外族王子的肉器无所不同其极地折磨着。每一次擦过,就在体内燃起一串微小的火花。被催促的情欲慢慢膨胀起来,充塞昏重的头脑。 虽然有三宫六院,但皇帝,从未尝过这种滋味。 “是这里了,很舒服吧?”苍诺紧紧抱着他的铮儿,似乎唯恐这个手脚无一丝力量的国君会忽然从自己怀里消失。 想像过很多次了。 自他在九王爷的后花园悄悄瞥见他的铮儿,他就忍不住胡思乱想,就想着那张冷漠的脸,情迷意乱时会露出何种销魂的表情? 蹙眉吗? 总是抿着,让人觉得刻薄的唇,会微微张开,压抑不住地吐出呻吟吗? 水钻似发亮的黑眼睛呢?会半眯半合,还是全睁大了,换上被快感薰陶得近乎麻木的怔然? 但一切猜想都徒劳无功,他怀里的铮儿这么美,不是亲眼看见,绝想像不出来。就像鬼斧神工的白玉雕像忽然活了过来,在他身下颤着、抖着、抵抗不住铺天盖地的陌生快感,无法克制,呻吟着。 苍诺爱极了,忍不住温柔地亲了他一下:“叫吧,别困在喉咙里。喜欢了,嚷出来才舒服。” 凌乱的快感溶入了身体快被撕开的痛楚中,皇帝痛恨这种甜蜜和凌辱,使尽力气摇着头,咬牙:“不!……朕……朕……” “不是朕,是铮儿。我的好铮儿,我的乖铮儿……”苍诺近乎虔诚地说着肉麻话,身体却仍在锲而不舍地攻城掠地。 “乖,别倔强了。当铮儿比当皇帝自在,舒服就是舒服,喜欢就是喜欢,我教你。苍诺教你。” 承受着他蹂躏的男人体内又窜起一阵酥麻,宛如电流直击脑际。 “啊……唔……嗯……”皇帝终于忍不住呻吟出来。 九五之尊的端庄谨慎、沉静练达,统统扔到九霄云外。苍诺火热的身躯贴着他的胸膛, 结合的地方抽抽插插,发出淫靡的声响。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这样亲近过,不知多久了。 似乎自从登了帝位,连皇后见了他也中规中矩,偶尔同房,竟真的只是图个子孙后裔似的将就一番,连手也不多碰一下。 有什么法子?他是皇帝,她是皇后。 天朝礼仪的典范,一丝错也不能犯,一言一行都必须深合帝王气度。 苍诺微笑的唇又贴了上来,频繁的抽动下,一切沦陷于疯狂,皇帝置身于情欲的惊涛骇浪中,波浪越涌越高。 “啊!不……不要这样弄……” “别怕,铮儿,我会让你舒服。”湿漉漉的舌缠着皇帝的舌,贪婪地索取津液。 这个人……日后一定要杀的。皇帝半睁着被快感逗弄得氤氲的眼睛,掠过一丝杀机。 不过,现在被他抱着,身上倒也不冷。 他迷迷糊糊想着,苍诺的动作又更快了,卷走了他所剩的理智。积众的欲望到盘旋到了一点,最后几下冲刺又快又急,皇帝体内骤然一热,像一阵火辣辣的雨打在五脏六腑上。 让人痉挛的快感迅雷不及掩耳地迎面卷来, “呀!”与此同时,皇帝轻微地呻吟了一声,挺立已久的性器也颤巍巍吐出了白浊。 两人同时达到高潮,停滞片刻后,紧绷的身体软软松懈下来。苍诺仍跪在皇帝双腿中,轻轻挨着皇帝。周围的动静都没了,一丝声儿都没有。残存的快感在身体里流窜,眼帘里不断有飘动的若隐若现的云彩,两人胸膛都剧烈地起伏着。 皇帝呼吸了好几口空气,总算找回了一点理智。他暗中试探,药效似乎过了一点,手脚已经可以略微动一动了。斜着眼,不动声色地看过去,刚刚在他身上驰骋的男人正伏在他胸膛上,黑色的长发带着湿气,贴在他这万乘之尊的肌肤上。 该死!皇帝眼眸骤沉。 男人一直把脸贴在他胸前,好像在听他的心跳,一边舒服地喘息,一边低沉地笑道: “铮儿,你舒服吗?”语气里无尽欢欣,又有几分想讨他高兴的意思。 皇帝恨不得一脚把他踹死,正想举手把他一把推开,忽然听见他的笑声,也不知为什么,竟蓦然一顿。 苍诺坐起来,双臂伸出,小心翼翼地抱起了皇帝。 他武功高强,抱着一个差不多个头的男人,一点也不吃力,满足地看着皇帝:“我知道你挺舒服。这样就好,宫里那些嫔妃个个都像木偶一样,在床上都不能弄得你快活,我在一旁看得快憋死了。你要是以后想我,可以把我召进来,我一定尽心尽力让你舒服。” 皇帝头脑轰地一下。 什么叫在一旁看得快憋死了? 难道重重深宫,上千侍卫日夜戍卫的地方,他竟然还能…… 苍诺却没管他在想什么,亲昵地连连吻他,吩咐着说:“我要回去了,下属们还在等我呢。你别难过,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以后我常常来陪你,你难过的时候,伤心的时候,无聊的时候,被那些后宫的人,还有大臣们气着的时候,都别憋着。叫我来,我一定来陪你。”说着又分开皇帝的双腿。 皇帝骤然一惊,以为他又要胡来,又怒又气:“你敢!” 药效确实已经消了大半,皇帝变得略带嘶哑的声音大了一点。不过现在却无法召唤侍卫,天下哪个君主想让臣子们看见自己赤身裸体被另一个男人抱在怀里? “别动,我要帮你清理一下,幸亏这里备有清水。有点疼,不怕的,只是红肿了,我轻轻的来。” 快感的余韵越飘越远,新仇旧恨骤然狂风一样扫进脑海里。苍诺声音越温柔,听在皇帝耳里越是可恨。他也随大内侍卫们从小学武,猛地咬牙,双指成勾,直取苍诺门面,挖那两颗可恶的眼珠。 本以为忽然出手,隔得又近,以有心算无心,怎样也该占点便宜。谁料风声刚起,指尖还未触到苍诺眼睛,腰间猛地窜上一阵剧痛,顿时抽走所有的力气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10 。皇帝扭动着眉痛哼一声,整个软在苍诺臂板。 苍诺手上的劲气一吐即收,似乎毫不在意皇帝的偷袭,又亲了他一口,笑道:“铮儿乖一点,挖了我的眼睛,以后我就瞧不见你的模样了。” 皇帝知道他看似粗莽,其实厉害到了极点,此刻斗不过他,只好强行忍着气,任他抱着自己清洗下身。 苍诺又为他逐件把衣服穿回去,将他放在椅上,跪下为他穿了靴子。最后拿起地上的龙袍,重重叹了一声:“真不愿你穿回这个。”话虽这样说,到底还是细心地帮他披上了。 明黄的龙袍在烛光下依然亮眼,巨龙张牙舞爪盘在空中,五爪勾张,威严吓人。 皇帝总算不是衣不遮体,目光更凶狠起来,冷冷盯着苍诺,这个仇不能不报,不禁又思忖,这异族王子犯了这般大罪,不知还有什么后着,聪明人都知道应斩草除根,说不定他会今夜就在这屋里把自己给解决了。 想到这个,抬眼打量苍诺。 苍诺的视线正停留在他身上的龙袍上,目光深沉,半天后却露出怜悯之色,喃喃道:“穿上这个,好人都给憋坏了。幸亏我上面还有一个大哥,契丹王的位置不用我坐。铮儿,倒是难为你。” 皇帝怔了一下,这是什么胡话? 一抬头,已被苍诺不由分说地拥在了怀里,摩娑着低声道:“你别难过,有我陪着你呢。就像贺玉郎陪着你九弟一样,好好陪着你。” 皇帝恨他恨得咬牙切齿,骤然听了这句,似被锥子戳了心窝。 铮儿。 有我陪着你…… 有片刻耳朵嗡嗡作响,丝毫不知道他后面又说了什么。皇帝好不容易甩甩头,昏昏沉沉的脑子似乎清爽了些。 虽然没受伤,但两腿间仍是火辣辣的疼。被下药、剥衣、侵犯的事一股脑回来了,他狠狠咬住了牙。 此等奇耻大辱,要能活过今夜,必要报仇。 身上簌然一阵发冷,他浑浑噩噩回过神来,屋里烛光空摇曳,照着墙上自己坐在椅上孤零零的身影,苍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腿脚渐渐有了点力气,也可以喊叫了,但阜帝却纹丝不动地坐着。 今夜的事好像梦一般的,不是契丹的使者团求见吗?接见、赐宴、游园、欣赏贡品,怎么就单独进了这里?就脱了衣服,躺在地上,被他予求予夺? 铮儿,是不是天朝一种优美的乐器? 皇帝猛然打个冷颤。 他堂堂一国之君,竟在一个男人的身下呻吟了。他记得,自己的白浊,那些被嫔妃们视为甘露的龙精,竟喷洒在一个男人的腹前。 紧闭的门忽然被推开,月光倾泄进来。 正惊惶不安的皇帝猛然站起来,喝道:“谁?是谁?” “皇上?是臣弟。”九王爷被皇帝少见的激动语调吓了一跳,只跨了一只脚进门就停住了。他回头瞅了身后的玉郎一眼,玉郎连忙小声肯定:“我没有胡说,是他要我找你过来的。真的。” 看见熟悉的脸,皇帝的神智慢慢回来了。飞散在四周的帝王韬略重归原位,他是皇帝,是天下之主,应该泰山崩于面前而不色变:“哦……”皇帝轻轻应了一声,抖动着没有血色的唇:“是九弟,进来吧。”矜持地坐下。 刚才猛然站立时扯动了今夜的狂欢处,刻骨的痛楚钻进神经。 皇帝苦苦忍着。 事情已经发生,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和自己的弟弟开口说这件荒唐的事。 他们的国君,在自己的王宫里,在侍卫们的重重保卫下,竟被一个男人…… 何况还有一个鬼头鬼脑的贺玉郎牛皮糖似的跟在九弟身边,更不能说什么。 九王爷看着二哥的表情和往日截然不同,似怒似忧,又搀了一点别的说不上的奇怪感觉,不知道是否玉郎又闯了什么大祸,忐忑不安地回头瞅了他的心肝宝贝一眼,小心的问:“皇上唤臣弟来,不知道有什么事要吩咐?” “嗯,没什么要紧的事。”皇帝心不在焉地回答。他的目光也正放在玉郎身上,耳膜里飘荡的却是苍诺那低沉笃定的声音。 就像贺玉郎陪着你九弟一样,好好陪着你…… 皇帝黑宝石似的瞳仁闪了一下精光,把苍诺的声音赶出脑海,才抬头去看自己的弟弟: “没什么大事,朕……” 不是朕,是铮儿。 我的铮儿。 “皇上?”九王爷担忧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皇上脸色不佳,要不要唤太医进来把一把脉?” “不,不必了,脸色不好,是最近劳心政务累的。” 皇帝叹了一口气,双腿酸麻,腰也隐隐酸痛。但他毕竟是皇帝,转眼间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勉强打起精神,仍是寻常那似与旁人隔了千里远的尊贵气质,嘴角挤出一丝笑:“朕是想和你说,明日,你早点来王宫,朕有点事要和你商量。” 九王爷听见与玉郎无关,放下心头大石:“是,臣弟知道了。”看看皇帝的脸,忍不住劝道:“皇上,要是累了,早点休息吧。” “知道了。天不早了,都告退吧。” “是。” 九王爷似乎看出皇帝心情不好,恭恭敬敬行了礼,那个小惹祸精也马马虎虎行了一礼,生怕被九王爷抛下似的,见九王爷起身,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紧紧抓着九王爷的衣袖,大概想着要出宫回府了,居然嘀嘀咕咕说起私房话:“今天月亮好,我们回去后干脆别回房,你上次不是说爬树顶上来一场吗?” 九王爷尴尬地偷瞥皇帝一眼,连忙把玉郎扯着退下了。 人一走,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皇帝猛然蹙紧眉,趁着无人,低低呻吟了一声,至尊的王者竟不自觉流露出一瞬脆弱的呻色。 苍诺这个混蛋,又说没有受伤。没受伤怎会这么疼? 皇帝脸上呈现少许怒意:“来人!传崔如尚。”没有迷药的挟制,声音足以让屋外另一头的侍卫听见。 ★☆凡间独家录入☆★★☆谢绝转载☆★ 崔如尚进门之前,皇帝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漠从容。 “崔如尚,你修养也有一段日子了,你也知道,不是大事,朕从不用你。藏着你这样的高手,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他看着伏跪在脚下的臣子,不徐不疾地说着。 崔如尚重重磕了个头,声如洪钟:“奴才的身家性命都是主子的,不管大事小事,奴才拼了命也帮主子做好。” “好。”皇帝忍着疼,端正地坐着,脸上似笑非笑:“有一件事,你给我悄悄去办,不能泄漏消息。今晚就要办成。” “请主子吩咐。” “朕要你立即潜入契丹行馆,”皇帝的眼中,掠过一丝至高无上者才会拥有的绝断,一字一顿道:“给朕杀了契丹的王子苍诺。”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11 崔如尚呆了一呆。契丹的使者团到达京师,九王爷负责接待,皇帝今日又亲自接见赐宴,怎么看也是一派友好景象。天朝正担心契丹势强,会挑起两国争端,避祸唯恐不及,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要暗中杀死对方的王子? 但他也是聪明人,圣心难测,只要奉旨就好,谁还会蠢得去间原因?当即磕头道:“请问皇上,是单单只杀苍诺,还是连使者团的人一起杀? ” “如果有人阻挠,一同诛杀。但最要紧的,是杀了苍诺。”头顶上隐隐有雷霆之怒,皇帝的声音阴森森从上方飘下来:“记得,这只是江湖上的劫杀,与朝廷一点干系也没有,手脚干净点。” 毕竟契丹兵力可虑,苍诺死是必然要死的,皇帝却不能不顾天朝的安危。 苍诺被盗贼在天朝京城杀死,非天朝所愿,只要天朝多送金帛美女,再派善于言辞的大臣亲去解释,契丹应该还不至于立即兴兵。说到底,他只是一个二王子而已,又不是王储。 “奴才明白。”崔如尚沉声应了,磕头退下,一身杀气地离开了。 他是王家隐在暗处的杀手,本领大小皇帝非常清楚。那个苍诺,逃不过崔如尚的掌心。 可恨的契丹莽汉! 皇帝重重哼了一声,并不知道自己多年才练出来的冷峻已被生动的表情取代。 那个胆敢凌辱他的男人死到临头了。这里毕竟是天朝,他毕竟是皇帝,倚仗着契丹的国力强盛,就以为可以为所欲为?笑话! 夜风从窗外吹来,他颤了一颤。不知为何,今夜特别觉冷,是迷药的残力? 他忽地想起苍诺贴身抱着他时,那股熔岩般的灼热。赤条条,一丝不挂地,什么隔阂都没有的,倾尽热情地抱着。 铮儿,你是我的铮儿…… 苍诺的声音绕梁未散,皇帝簌然一惊,醒过神来,竟幽幽叹了一声,眸中明暗不定。 那个男人,今夜就要消失了。 那个抱着他,喊他铮儿的男人。 他必须死。 第五章 九王爷把玉郎平安带回王府,一颗心总算全放了下来。玉郎这个小东西在王府里惹祸,他还可以收拾,要是在宫里惹了大祸,那可就进宫容易出宫难了。 两人回到了家,睡意全无,真的爬到大树上搂着一起看月亮,胡闹了一宵。不料早上天刚亮,管家陈伯就来敲门。 九王爷搂着玉郎睡得正香,忽然被人吵醒,哼着瞪了陈伯一眼。 陈伯也知道自己搅了主子的好梦,一脸惶恐地解释:“不是奴才敢打扰主子睡觉。王爷,契丹行馆出了大事,这信是刚刚送到的,奴才实在不敢耽搁……” 还没有说完,九王爷已经从床上下来了,顺手扯了陈伯手里的信,打开来,一目十行地往下看,脸色顷刻变了,竖起眉道:“马呢?快点备马,我要进宫!” 陈伯看他模样,心里喀登一下,也知道定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他在王府当了一辈子奴才,最是胆小谨慎,虽然不知道底细,额头也已骇出一头细汗,忙赶出去连声催促备马。 不一会,马已备好。九王爷匆匆换了朝服,惺忪睡容早不翼而飞,神采奕奕的,出门前猛然刹住脚步,回身大步迈回来,俯下亲亲床上的心肝宝贝。 玉郎昨晚被他灌了两杯,犹在呼呼大睡,脸上带着两朵健康的红晕。 “等玉郎醒了,和他说一声,我进宫去了。今天有大事,恐怕晚上也不能回来吃饭。” 九王爷步履急促地往大门走,到了大门,一手接过侍从们奉上的披风,边对跟在身后亦步亦趋的陈伯吩咐:“他一个人待在王府里会很闷,你想法子让他高兴一下。”扔下话,翻身上马走了。 一路飞砂走石,挥鞭赶到王宫门外,九王爷下马,把鞭子往后面跟来的侍卫们一扔。他是皇上亲弟,有随时进宫的特权,此刻还未到上朝的时候,皇帝不是在寝宫就应该在书房,九王爷踌躇了一会,想着二哥昨晚身体不好,应该还在睡,正打算去寝宫看看,抬头却看见了小福子。 “王爷,九王爷!”小福子一路气喘吁吁地小跑过来,见了九王爷仿佛见了救星似的,松了一口大气:“呼,正想找人去请王爷呢,唉呀呀不得了了,皇上正在大发雷霆呢,求王爷快点去劝一下。” 九王爷奇道:“契丹行馆的事,皇上已经知道了?” 小福子一脸懵懂:“什么契丹行馆的事?” “那为了什么事发火?” “奴才怎么知道呢?”小福子擦擦额上的冷汗,捏着尖嗓子道:“从来没见过皇上发那么大的火,昨晚入睡的时候还好好的,就是脸色差了点,说是累了。谁知今早起来,脸都变青了,仿佛被谁气得狠了。” 他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匆匆地低声诉苦:“后来到了书房,皇上忽然下令把昨晚看守咏谭阁的侍卫都叫过来,全部按在院子前面打板子……”正说着,御书房已经出现在眼前,小福子不敢再多话,把九王爷引到门口,蹑手蹑脚退下。 院子前面惨叫声不绝于耳,果然有不少侍卫被按在地上。王宫里专用的铁木板子起起落落,打得一干平时耀武扬威的御用侍卫们杀猪似的震天叫着。 执行惩罚的也是侍卫,一个侍卫头头正站在一旁督刑,脸上也是非常难看,见了九王爷,连忙过来请安,小声地求道:“王爷向皇上讨个情吧,他们都是奴才手下的人,昨晚在咏谭阁外伺候皇上的,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惹恼了皇上。有错当然要罚,但至少也说个原由吧?这么不明不白地挨打,奴才看着心里也难受。” 九王爷“嗯”了一声,瞅瞅书房里面,阴森森的似乎看不清,压低声音问:“皇上气得厉害吗?为什么忽然生这么大的气?” “谁知道呢?”侍卫头子哭丧着脸:“只听说昨晚召见了一个叫崔如尚的,那个不归奴才管,也不敢乱问。好端端到了今天,就……” 此刻天还未大亮,灰蒙蒙一片。 九王爷跨进书房,眼睛一时看不清楚,找了一会,才发现皇上静静站在一旁,仰着头,似乎在欣赏墙上的字画。 他朝皇帝行了礼,才走上去,轻轻笑道:“皇上小心眼睛,天还暗呢,看字画伤神。那些奴才,怎么也不点灯?” “是朕叫他们不要点灯的。”皇帝的声音有点沙哑,像是一夜未睡。“趁着天还未亮,朕想在暗处静一静。” 也许是真的怀了心事,黑沉沉的书房中,背影虽然挺得笔直,却总给人不胜负荷的感觉。 九王爷不禁沉默。 这位二哥从前矜持慎重,登基之后,喜怒哀乐更加深藏起来。他出生即受先皇宠爱,处处以未来君主的行事来教导,规行矩步,虽然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12 尊荣,细想起来,倒也真的有点可怜。 两兄弟站在书房里,一个仰头装着看墙上不清晰的书画,一个低头沉思。院外板子声和惨叫声不停地传进来,九王爷思忖了一会,开口求道:“皇上,那些侍卫们犯了错,当然该罚。不过可否请皇上赐告罪名,他们日后也好改过。” 什么错? 皇帝的脸在暗处扭曲了两下。 咏谭阁内的一幕又被这个问题从心田里翻了出来。 这些蠢猪,说什么忠心侍主,一个个站在外面,呆头鹅似的,哪怕其中有一个机灵点,当苍诺第一次出去时察觉不对,过来瞧瞧,关心一下主子,他这个皇帝也不至于被…… 站在面前的虽然是自己最亲近的九弟,这些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得,皇帝脸色铁青一片,暗里咬着牙,许久才沉声问,“你一早进来,有什么事吗?” “是,有要紧事。”九王爷就是为这个才赶过来的,从袖子里抽出了信笺,正容道,“皇上,昨夜有人偷袭契丹行馆。” “嗯。” 回答的声音不轻不重,听不出什么意思。 九王爷一怔。 堂堂京师重地,天子脚下,外国使臣的行馆居然被人偷袭,是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何况还不是寻常小国,遭袭的是契丹那个蛮国,如今势力大增,没事还要寻事的,怎么皇帝反应如此冷淡? 说起家国大事,九王爷不敢含糊,跨前一步问,“皇上,这事处处都透着邪气,要及早处置才行,晚了恐怕生出更大的事端。” 皇帝犹站在原地,漫不经心地看着墙上的画。灰一片中,画上的山水仿佛都化开了,反而像活过来一样,笔触说不出的清逸灵动。 “透着邪气?你说说,怎么透着邪气?”皇帝背对着九王爷,淡淡地问。 “有几个大疑点。第一,这里是京师重地,多少重兵守着,江湖大盗-哪敢来这里撒野?第二,如果是为财,契丹行馆有什么好偷的?那里是外国使臣的住地,有官兵守卫的,贡品早进宫了,也没有什么油水,怎么就想到要偷袭他们?第三,既然被偷袭了,应该立即禀报宫里,为什么契丹使者团不立即禀报?等天明了,才让防守的官兵写信笺来说一声?……”九王爷一边想着,一边把心里琢磨好的疑点说出来,脸色沉重起来,“我想来想去,总觉得是契丹使者故意闹事。二哥,你说契丹王派这个他者团来,会不会就是为了挑起事端,好开启战端?偷袭的事,是他们自己支使的?” 他这两年参与政务,想事情周到细密,这样一想,果然有点道理。 皇帝却冷冷道,“你冤枉他们了。这事是朕支使的,哼,崔如尚那没用的奴才,夸口什么第一高手,偷袭一个小小的契丹行馆,居然损兵折将,自己还受了伤,亏他有胆子回来见朕。” 匡当! 九王爷宛如头上被人狠敲了一记,吃了一大惊。 契丹现在就像准备咬人的狮子,满腔力气无从发泄,巴不得有人招惹它。 偷袭契丹行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小事,皇帝一向精明练达,处事沉稳,怎么居然下这么一个糊涂旨意? “是皇上下令……”他愕然地看着皇帝,“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的王子……”皇帝蓦然怒吼,说到一半,仿佛被人卡住了喉咙,清逸的脸涨得紫青,好一会才含混地续道,“……君前无礼。” 吐了一口长气,皇帝又道,“朕本来忌惮着契丹的兵力,想着私下解决,不料他们倒有点本事,连崔如尚也杀不了那个苍诺。区区蛮族王子,不过一个跳梁小丑,以为朕治不了他吗?好,朕就让他瞧瞧,什么是天子。” 皇帝猛然一个转身,双手负背,语气森然,“朕刚刚已经派御林军去把契丹行馆围了起来,抓拿苍诺。他不把崔如尚看在眼里,朕倒不信,他还敢不把我天朝大军看在眼里。” 九王爷听这话怒里带气,针尖似的戳得人发疼,心里一寒。那苍诺的蛮子也真有本事,不知道做了什么,能把二哥招惹成这样。 但事关国家大运,不能不劝。 “皇上息怒,君前无礼,叫苍诺王子赔罪就是,何必如此。若是其他小国也就算了,但契丹……” “契丹兵力正盛,所以动不得,对吗?” 皇帝尖刻地一问,九王爷也被压得抬不起头。 皇帝冷笑道,“朕难道不知道这个,反要你教?”他看着九王爷低头站在面前,心里却不怎么快意。 抓了苍诺,是出了心中一口恶气,但如何处理后事,却让人头疼。 九弟说的,句句都是为国家着想的大实话,如今的契丹,安抚尚怕不足,怎么可以招惹?。 如果天朝兵力强盛,他堂堂天子,一道旨意就要了那下流无耻王八蛋的小命,何必做偷袭的小人? 万一真的为这个燃起战火,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皇上?”九王爷抬起头,深深地看着他的二哥,沉声道,“臣弟不知道那苍诺做了什么君前无礼的事。但就算他再无礼,此刻……此刻也绝不能抓啊。” 皇帝沉默了半晌,叹了一声。 “你不知道……”皇帝缓缓踱到椅前,停下脚步,声音已经缓和下来,“朕心里的气,谁也不会明白。崔如尚带伤逃回来,朕这一股气…… 今天天没亮,连下几道圣旨,派兵去行馆,打了侍卫们,还……” 书房里的座椅是他专用的,上面铺着明黄色的软垫,在昏暗的光线下看起来依然尊崇贵重,皇帝轻轻抚着光滑的椅背,冷笑着,咬着细白的贝壳似漂亮齐整的牙,“这意是你进宫之前下的,这会苍诺应该已被抓回来了,说不定就在过来的路上。我先和你说明白了,契丹虽然难惹,但这恶徒朕绝不会轻易放过。你去和大臣们通个气,真要开战,天朝也未必输。你……回去看看你王府里那只猴子吧。”昨天惹了他的,犯了错的,让他瞧着不顺眼的,一个都不饶过。 九王爷逐字逐字地听着,一个劲想着契丹和天朝开战的事,正为皇帝来势汹汹的怒气焦灼,想着怎么安抚,说道理,让皇帝平心静气地重新考虑两国关系,忽然听见了皇帝最后一句,心里猛地一跳,惊疑不定地看着皇帝。 天色渐渐白了,雾一样的白光从窗外透进来,印在皇帝唇边的一抹高深莫测的犀利淡笑。 “这是看你份上。换了别人,朕早下旨杀了。” 九王爷这才真的听明白了,仿佛被人用刀戳了哪里似的,整个弹起来,呼啸一声,转身就往大门扑去。 第六章 玉郎在九王爷出门后不久就起了床。倒不是他勤快,实在是登门拜访的客人太能闹腾了,陈伯抹着一额的冷汗,战战兢兢过来再三地禀报,客人一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13 定要立即见他。 瞧着陈伯汗如雨下的可怜样,玉郎只能举手投降,叫苦连天地爬起来见客。 “可恶,大清早叫唤什么?不可以下午再来吗?叫他们进来,老子教训他们!”玉郎一边不满地嚷嚷,一边打着哈欠换了衣服。 本来想见面就凶狠的骂上一顿的,但到了前厅,客人的脸还没有看清楚,玉郎的眼睛已经被一片灿烂的光芒迷糊涂了。 “贺公子,这是我们的小小心意。嗯,这块血玉玛瑙,产自西域寒漠……这个镶玉鼻烟瓶,听说是当年天朝大师张匠夫的杰作,后来流传到我们契丹国,我们大王一向非常喜爱,珍藏在契丹王宫中,这次……对了,还有这个……” 银嵌边的盒子轻轻打开,露出两颗圆溜溜的毫无瑕疵的大珍珠,比玉郎此刻瞪圆的眼睛还大。 求目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焦急,但表情非常友好地看着玉郎,“我们契丹人,最喜欢交朋友,对朋友都非常大方。” 玉郎目不转睛地看着满盘的稀奇珍宝。乖乖,契丹难道不种粮食,专种金银珠宝? 好地方! “这些是送给我的?” “当然,当然,送给我们的朋友玉郎大人您的。” “我没有官职,不是什么大人啦。不过交朋友嘛,我是很喜欢交朋友的。”玉郎爱不释手地摸着光滑的玉如意,笑得比春花还灿烂,不断点头,“好,我们交朋友,哈哈,我喜欢交朋友。” 来目虽然是契丹人,也知道打蛇随棍上这个道理,这个贺玉郎比这个国家的皇帝和王爷都好对付,最简单直接头脑简单的一个小东西,听说很喜欢金银珠宝,一定很容易买通。有他这个九王爷的枕边人帮忙,什么问题应该都不难解决。 “不过我们朋友之间,也是需要礼尚往来的,就是……要经常帮帮忙。” 玉郎大点其头。 “帮忙?没问题!”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又不是傻子,收礼就要干活,他是有很有道义的。“你们王子又要见皇帝吗?” “不不,我们王子不要见天朝皇帝。”来目和身后一群焦虑不已的使者团成员连忙摆手。 怎能不焦虑? 行馆被夜袭了,王子不许向外张扬。 行馆被包围了,王子不许反抗。 事情越来越糟,糟到不能再糟——王子被抓走了。 “我们王子,被你们皇帝抓了。” “抓了?”玉郎挠头。 “对对,抓了,不应该抓的,我们是使者,不应该抓的!”刚刚从行馆里看着王子被抓走的众人满腹气愤,“我们要我们的王子放回来,不应该抓的。” 来者比较聪明,把礼物全部往玉郎面前一推,“这些礼物,全给你。” 好多礼物…… 玉郎口水直淌,宝石好大一颗,珍珠又白又圆,鼻烟壶怎么看怎么精致。 契丹使者团众人牢牢盯着玉郎。 这个男人是天朝最厉害的王爷的情人,而且——也是全天朝最喜欢财宝的人。 “朋友的忙……”玉郎看天看地,想了一大轮,下了结论,“是一定要帮的。” 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纷纷点头,异口同声道,“对对,一定要帮,我们契丹人最喜欢帮忙的朋友。” 玉郎被人一夸,豪气顿生。 “好!”玉郎一拍胸膛,自信百倍地问,“我帮你们安排京城玉艳花的表演,怎么样?”兴致勃勃地看着众人。 啊? 啊?玉那个什么花? 来目等人面面相觑。 “我们不要什么花,我们要皇帝放叫我们的王子。” “对!而且天朝侮辱契丹使者,要赔罪!” 玉郎大挠其头,“你们不明白吧?玉艳花可不是人人都能见的,矜贵着呢,寻常王侯都见不着她的歌舞。我帮你安排一下,还可以在城楼上看。城楼上看歌舞可是皇帝才有的特权,我们是朋友,勉强帮你安排一下啦。”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对来目附耳。 “不!我们要我们的王子,天朝皇帝把他抓走了。” “天朝皇帝派兵保卫了使者行馆,抓走了王子。如果不是王子说不许反抗,我们当时就战死在那里了。” “我们已经送了礼物,快点把我们的王子放回来。” 玉郎蹙眉道,“好啦,我知道你们只关心王子。这样吧,我叫人送点好酒好菜给你们的王子吃,这样他就不用吃囚牢里发霉的饭菜了。” “不!我们是要天朝皇帝放回我们的王子。” “我怎么放?我又不是皇帝。”玉郎叫起来。 “你可以影响九王爷。” “九王爷可以影响天朝皇帝。” “九王爷还可以影响天朝大臣们。” 前厅里契丹大汉们不懂天朝人的斯文礼节,一人一句,乱头苍蝇一样嗡嗡,“放我们王子回来。” 玉郎听得头脑发昏,捂住耳朵,声音还不断往里面钻。他本来没有睡够,已经心情不大好,被他们一吵,更是火大,怒道,“不放!” 全厅顿时安静下来。 “不放?”来目诧异地看着他,“你不要我们的礼物?” “没说不要。” “那你要帮我们去和九王爷说,放了王子。” “我可以帮你们在城楼上看玉艳花的表演,或者参观礼部大殿,对了,我还可以带你们参观皇帝的御用行宫哦,就在京城郊区,平常皇帝不会过去的,不怕撞上,嘿嘿……” “我们只要你们皇帝放回我们的王子。” “那个不行。”玉郎收敛了笑容,脸色往下一沉。 “什么?”来目呆住。 “不行?”使者团呆住。 “对,不行。”玉郎点头。 “为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这事我管不着。” “你收了我们的礼物。” 玉郎大奇,“那个礼物你们不是用来交朋友的吗?” “我们交朋友是要来帮忙的。” “我不是答应帮你们安排看节目吗?” “我们不要看节目,我们要王子!” “我只能安排看节目,没法子安排什么王子!”玉郎无奈地摊开手,叹气摇头,“被抓了就是犯人,犯人就是犯罪的人,我要是开口就可以放出来,岂不天下大乱?这个忙帮得没道理。” 契丹人神经比较直,又没见识过玉郎胡搅蛮缠的功夫,不到一会,头脑已经糊涂了。 来目苦思了一会,坚持道,“可你收了我们的礼物,收礼物就要帮别人办事,尤其是办没道理的事。你受了贿,就要帮我们,这不是你们天朝人的规矩吗?” “好家伙!”玉郎一蹦而起,“你说我受贿?来人啊!这群坏蛋当面侮辱本公子,虽然我不是官,不过九王府是我家,在别人家里侮辱主人是要受罚,来人啊!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14 赶他们出去!”他大嚷一声,招来王府侍卫把来目等通通赶出王府,又挥手要他们把礼物全部带回来。 来目等大嚷起来,不到片刻,侍卫们团团围了进来。 刷!刀枪森寒,全部出鞘,指着使团众人。 王府里人多势大。 来目等恶狠狠瞪了玉郎一眼,被侍卫们的刀剑押出大门。 “一大早来捣乱,送礼又要拿回去,倒楣……”玉郎站在大门上看来目一群人灰头鼠目地远去,心里也开始疑惑为什么契丹王子会忽然被皇帝抓走。 一定干了什么坏事。 不过,那个王子看起来挺正义直爽的。 恐怕……说不定是皇帝干了什么坏事…… 正两眼骨禄转着胡思乱想,远处路上拐角处转出一队宫廷侍卫,骑着高头大马,直朝王府大门行来。 “笙儿回来了!”玉郎欢呼一声,不管三七二十一直迎过去,到了面前,才发现九王爷并不在里面,奇怪地问,“怎么?你们不是跟着笙儿一道的?” 最前面的原来不是侍卫,却是个太监,见了玉郎,清了清嗓子,“有旨意。” “笙儿不在,他进宫去了。” 太监下了马,苦笑着小声道,“贺公子,就是瞧准了王爷不在,才有这道旨意,您大人有大量,日后可千万不要怪罪奴才,奴才也只是听皇上的吩咐。”从袖里取出一道圣旨,胸膛一挺,脸色声音都顿时变了,展开念道,“贺玉郎听旨!” 玉郎还在发呆,左右两名侍卫已经到了跟前,往玉郎膝盖窝轻轻一踢,把他压得跪在地上。 太监抑扬顿挫地念着,“贺玉郎毁坏国宝紫芙蓉,不得不罚,杖责五十,钦此。”话音落地,玉郎哇哇大叫,“公报私仇!公报私仇!皇帝说过,我进宫他不会找我麻烦的,他耍赖!耍赖是小狗!……” 众人哪里听他叫唤,想起今早皇帝的可怕脸色,想起那一群在书房前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倒楣侍卫,生怕触了皇帝的霉头,一刻也不敢耽搁。 反正九王爷不在,大家撩起袖子,抓起板子,对准玉郎可怜的屁股就是一顿狠打。 惨叫声震天而起。 “啊啊啊!救命啊!” 啪啪! “公报私仇!救命啊!笙儿救命啊!” 啪啪啪啪…… “皇帝耍赖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九王爷一路飞砂走石,从王宫直扑回府,赶到府前,转弯就看见一群人堵住了去路。 焦急地伸长脖子一看,俯在路中央叫唤的居然是玉郎。 “玉郎!你们干什么?住手,混帐。”九王爷一边高喝,一边冲过去。 这边刚好五十板打完,太监和宫廷侍卫们一见九王爷,都知道不妙,连忙放开玉郎,个个老鼠见猫似的缩到一边,战战兢兢强笑着请安,“王爷起得好早……” 陈伯等王府中人忌惮“圣旨”二字,一直站在一旁噤若寒蝉,听着玉郎嗷嗷叫疼,不敢向前,此刻见自己主子回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一起往玉郎那边扑。陈伯老泪纵横,“贺公子,你还好吧?” 九王爷比他更早一步到,把心肝宝贝打横抱起,手脚无措道,“这是怎么回事?玉郎,你……你怎么了?”才说了几个字,见玉郎可怜兮兮地窝在自己怀里,心疼难忍,差点就掉了眼泪。 玉郎刚才大呼小叫了半天,现在也累了,见到笙儿,更是全身劲道一松,反而没有了刚才的精神,蜷在笙儿怀里,有气无力,半天才嘟囔出三个字,“……他打我……” “是我不好,我回晚了……” “是你二哥不好……” “当然,当然,二哥他也不对……” 啪嗒啪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王爷!王爷!” 九王爷正抱着玉郎心疼如绞,怒喝道,“什么事?大呼小叫的?” “王爷……”传信的小兵见路上挤满了人,瞧那服色,有王宫侍卫,有太监,有王府侍卫,不知道什么事惹得九王爷一早就站在路中间生气,但要报告的消息非同小可,连忙下马,趋前禀报,“王爷,契丹的苍诺王子被抓走了。”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九王爷冷哼,“这是皇上的旨意,他君前无礼,所以下旨拿他。” “王爷,您听小的说完啊。”小兵一脸不安,哭丧着脸道,“契丹王子开始被官兵拿了,正送往天牢的路上,又忽然杀出一队不明来路的人马,打散了官兵,把契丹王子给抓走了。” 这一下,连九王爷都愣住了。 怪事都出在今天不成? 皇帝发了狠,不顾两国邦交,公然下旨抓拿契丹王子。 天子脚下,跑出一名来路的人马,打官兵,还抓走外国使臣? 王府外猛然一阵寂静。 第七章 皇帝接到消息的第一反应,绝对是震怒。 天子之怒,猛若雷霆。他脸色一沉,尚未开口说出一字,偌大的王宫已蒙上一层灰沉阴森的颜色。 王公大臣,太监侍卫,个个吓得魂不附体。 “被别人抓了?” “是……” “京师重地,官兵押解,送天牢的路上,被别人劫了犯人?” “是……”灰头土脸赶回来报信的军官胆颤心寒,跪着把身子压到最低,额头碰着冰冷的紫金地砖不敢稍离。 可恨! 可恨! 皇帝直直盯着台阶下俯身长跪的无用奴才,要不是多年养成的沉静多思,顾念着帝王风范,想着将来史笔如铁,他恨不得立即走下台阶,一脚踹死这个蠢材! 天子脚下,官兵出动,居然奈何不了一个契丹的混帐? 小巧的暖玉杯几乎捏碎在手里,里面盛着的热奶随着手的颤抖不断溅落在御桌上。 “皇上,皇上息怒。”左丞相身负国家重责,战战兢兢地开口,“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契丹行馆出事,契丹王子失踪,这是关系两国邦交的大事啊。如今先要想着,怎么向契丹交代……” “你是要朕向契丹请罪?” 皇帝犀利的目光扫来,左丞相膝盖一软,扑通跪下。 右丞相向来和左丞相不和,但如果契丹正打过来,那是滚水烫耗子窝,大家都倒楣的,这个忙不能不帮。 “皇上!左丞相并没有说错什么。”右丞相一撩下摆,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仰头求道,“皇上今早明下圣旨,锁拿契丹王子,老臣在府里听了,真是吓得不轻啊。皇上您英明睿智,是一代圣主,这次中途有人劫走契丹王子,正是上天眷顾圣主!” “哦?”皇帝清瘦俊美的脸抽动了一下,冷冷问,“怎么是上天眷顾?” “这……”右丞相硬着头皮,“皇上,契丹已经不是从前的契丹,现在只能安抚,不能强凌。皇上虽然下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15 旨锁拿契丹王子,但现在契丹王子中途被人劫走,未到天牢,改错还来得及,那个……只要将契丹王子救回来,好生抚恤,两国关系,街能修补。” 头顶上一阵沉默,压得人无法喘气。 半晌,才听见皇帝缓缓道,“你是说朕今天昏了头,下了一道不该下的圣旨。现在幸亏有人半路杀出,背了黑锅,刚好借这个空档,把今早朕神智迷糊的旨意给掩了,好逃过契丹向你们算帐,对吗?” 这话尖刻厉害,如剔骨剐肉,惊得两个丞相都一身冶汗,连声道:“臣不敢!臣不敢!但……但我天朝,实在不能和契丹开战啊!”连连磕头。 后面扑通扑通连声响起,殿后一直不安的百官,被两个丞相嘶哑的声音激得浑身一震,全部跪下了。 不能打仗!绝下能开战! 不错,契丹是蛮族,不毛之地,不懂礼仪。 但契丹……那是什么兵力,什么武器啊? 君前无礼当然要杀,但如果对方是契丹王子,就算无礼个一百二十倍……万万不可开战! 人多胆大,一人开口,顿时众官七嘴八舌,号呼满殿。 “皇上,请听小臣一言。” 慷慨呈词者众。 “契丹王子之事,圣主一定要深虑啊……” 有比较理性的,“臣斗胆,清圣上明示契丹王子罪行。” 吏部官员本来不管外国使臣的事,偏偏只有吏部大门前设有鸣冤的鼓,满腹冤枉地被卷入了这场争端,叫唤得特别无辜,“使者团余众已经到吏部大门击鼓鸣冤了,如今在京师的各国使臣都跑去看热闹,臣子们实在是无法应付。这君前无礼四字,他们要臣子们解释……他们还要我们还他们的王子……” 满头白发的老御使激动到语不成句,“皇上……万万不能……不能轻启战端!呜呜……老臣伺候先帝,先帝临终前再三嘱咐……这万里锦绣江山……” 将军们雄赳赳,气昂昂,跪下挺胸,直腰,拱手,声若洪钟,“臣请旨,领军追击凶徒,一定将契丹王子救回来!” 皇帝看着脚下跪着的一群奴才,哭求叫嚷,各有各的本事,吵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几欲气晕过去。 请明示契丹王子的罪行。 请解释一下契丹王子怎么君前无礼。 这能说吗? 混蛋! “都给朕闭嘴!”皇帝蓦然一喝,震动殿堂。 刹那间,吵嚷的大殿死寂一片。 皇帝冷笑。 他贵为天子,脚踩着自己的地,头顶着自己的金銮,眼前密密麻麻跪着自己的臣子奴才,竟也有四不靠边,无依无靠的感觉。 “肤已经说了,契丹的苍诺君前无礼。你们都是饱读诗书的,不知道君前无礼这四个字?对天子无礼,就是罪!”皇帝缓了声音,话却比刚才说的更刻薄,忍着怒气,强笑着问,“你们都是朝中大臣,都是朕的奴才,身家性命都是朕的。主子被外族人不尊重了,你们不想着为主子出气,不想着怎么效忠,反而担忧打仗,担忧外族的兵力。你们……还当不当我这个皇上是你们的主子?” 偌大的宫殿,满堂没有一点声息。 阶下的人们仿佛都僵住了,成了化石,只有偶尔眼睛转一转,暗中和身边的人交换一个眼色,又立即别过眼去。 “皇上……”一个声音在沉默中响起。 皇帝眼一抬,看见九王爷站在殿门上。 他刚刚安抚了挨打的玉郎,想着契丹的事,得知大臣们入宫群谏,到底还是赶来了。 “皇上,您是万民之主,群臣之主。”九王爷的目光从满殿噤若寒蝉的大臣们脊背上扫过,沉重地吐出自己的话,“但君虽重,社稷更重。父皇将天朝交付在皇上的肩上……皇上……二哥……这万里江山,是你的主子啊……” 皇帝蓦然睁大眼睛,猛地晃了晃身子。 九王爷也扑通一声,在殿门处跪了下来,“不管契丹王子做了什么不可忍的事,臣弟恳请皇上……忍了他吧。” 皇帝死死盯着自己的亲弟,浑身的力气仿佛被全部抽空了,一丝也不剩,跌坐在龙椅贴身伺候的太监们连忙赶上来,被他轻轻地推开。 皇帝又缓缓扫了他的奴才们一遍,心宛如被死灰覆盖了一般,那死灰是从冬天的湖底捞上来的,冷得他嘴唇青紫。 “都下去吧。”很久,皇帝才吐出一声,见下面的臣子们又抬起头,淡淡截道,“都别和朕说话,朕……谁的话也不想听。” 不错。 他是这众人的主子,是这万里江山的奴才。 只是皇帝。 不是铮儿。 没有人在乎铮儿。 铮儿如何了?怎么了?遭了什么事?受了什么气? 不会有。 第八章 喝退了群臣,偌大的正殿顿时显得空荡荡的。 皇帝怅然若失地呆坐在宝座上,半天才仿佛拉回了一分魂魄,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王子,主子您慢点……” 小福子轻轻叫着,弯着腰赶紧上前搀扶,脸上啪地挨了一记狠狠的巴掌,被皇帝一把推开。小福子天旋地转,差点栽在地上,悄悄抬头一看,这位主子爷的脸色非同一般的苍白,简直是白中发绿。黑宝石似的瞳仁却比平日还亮,就像里面烧着火,震慑得人心寒。 连大内总管都无缘无故挨了巴掌,别的太监侍卫谁还敢上前,一个个缩着脖子站在旁边,生怕皇上的火烧到自己身上。 皇帝缓缓环视了一圈,唇角泛起一丝冷笑,蹒跚出了殿门。 众人呆了片刻,小福子才捂着半边红肿的睑跺脚:“发什么愣啊?还不快点跟上去?蠢材!快,快!找人到宫里头去,报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知道,皇上今天可发了大火了。” 他这么一叫,大家才清醒过来,两个伶俐的太监拔脚就往后宫里跑,其余人等匆匆忙忙赶出门口。 皇帝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敢跟得太紧。一群侍卫太监远远坠在后面,战战兢兢伺候。 皇帝在宫里慢慢走着。 九王爷在大殿上的话,活生生从他心里扯了一道口子。虽然不是很疼,却冷得厉害。 宫里雕梁画栋,脚下台阶上刻着张牙舞爪的云中飞龙,他冷眼看着,整个胸膛像结了一块冰,梗得他喘不过气来。 那些威武的龙,栩栩如生,似乎真的要动起来了,把他团团围在中间,绕着他飞,越绕越紧,像白绸一样勒在他的脖子上。 主子,他是这巍峨宫殿的主子。 一草一木,都是属于他的。 不…… 他是属于这一草一木的…… “皇上……” 身边骤然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皇帝猛然惊了一下,转头看,还是小福子,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胆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16 小地谄笑着,“主子您看,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正过来呢。”指指前头。 皇额娘? 对,他是皇上,是这所有人的主心骨,怎么可以乱了方寸? 皇帝回过神,往前看去,前面的花圃隔着一道水帘子,正有一大班人影影绰绰地过来。最前面的正是太后,皇后在一旁恭敬地搀着。 皇帝赶了几步上去,也用手搀着母亲:“额娘怎么过来了?” “听说皇上今天朝会上动了气?”太后刚刚过了四十大寿,保养得当,活像三十多的妇人一样。缓缓打量了皇帝一番,皱起眉道,“皇上,生气不要紧,可不能拿自己的身子糟蹋,现在是正午,怎么在太阳底下转悠?这些奴才们都不晓得伺候,要重重的罚才是。” 她这么一说,皇帝才觉得果然有点热。此刻太阳正在中天,直射着寰宇九方。他一身上朝的正式穿着,一层层内衣,外套着金丝龙袍,脚着金履,活活闷出一身大汗。 皇帝强笑道,“哪里是生气,不过闷了想走动走动。额娘,朕扶您回去,陪您一道用膳。” 太后摇头,笑道,“皇上要是有空,倒不如和皇后说说话。刚才听见皇上发了火,可把皇后吓了一跳呢,搀着哀家就往前面赶。这几天你们夫妻见面的功夫也少。” 皇帝听了一愕,看向皇后。 他这人在性事上本来就挺淡,登基后更加没有那般心思,平日和皇后同房,也不过是尽尽义务。最近忙着处理国务,又插了苍诺那个混蛋的事进来,更没时间和皇后见面,想不到皇后竟跑额娘那里告状去了。 皇后被皇帝一看,默不作声地垂了眼睛。 两人搀着太后回了宫,又陪太后说了两句话,才告辞出来。一皇一后,顺着御花园的花径往回走。 皇帝一肚子火气,一声也不吭,入了房,迳自坐在椅上,沉着脸。 皇后看在眼里,命太监宫女们都退出去,这才走到皇帝,轻声道,“皇上误会了。臣妾过去见额娘,并不是为了说什么闲话。只是想着淑妃妹妹最近有了身孕,她那个韵梨宫地方太偏,怕万一有什么事,照顾不到就糟了,想禀告额娘给她挪个好点的宫殿。” 皇帝听了她的解释,颜色才慢慢缓过来,开口道,“朕没有疑心什么,皇后向来贤良,朕知道。” 皇后听了这句话,才敢在皇帝对面轻轻坐下,小心地问,“皇上今天生谁的气呢?听说把小福子也打了?” “都是朝政上的事,说了你也不明白。” 皇后柔声道,“也对,臣妾哪里懂那些。朝政的事,臣妾最不懂啦。” 皇帝抬起头,冷不防看见坐在对面的皇后。几天没有亲近,这样骤然一看,侧面娇若桃花,端庄温柔,倒不免心里多了一分柔情,把早朝的不快微微放开,笑着问,“那你最懂什么呢?” 皇后多日没有和皇帝亲近,见他神情,心里也是微微一热,蚊子般答道,“臣妾只懂要好好侍奉皇上。” 皇帝又笑了笑,“你喜欢侍奉朕?” “那当然。” “为什么?” “因为你是皇上啊。”皇后答了一句。 皇帝像被谁不经意扎了一针,连心都缩了成一团,脸色顿时微变,沉默下来。 “皇上?”皇后不安地瞥着他的脸色。 因为是皇上…… 那当然,因为他是皇上。 皇帝瞅了惶恐的皇后一眼。皇后也没说错什么,是自己太多心罢了。他这个结发妻子,性情温顺,知书达理,掌管六宫,也从来没有什么大错,何苦找她麻烦? 他想着,神情又好转了一点,挤出一丝笑意,“朕只是想到别的事,一时走了神。皇后,你过来,让朕仔细瞧瞧。” 皇后见他笑着脸,心才稍放下来,站起袅袅婷婷走到皇帝面前,“怎么了?” 皇帝认真瞧着她,这么多日的夫妻,好像现在才想起看清楚她的眉目眼角。念起她这么年轻就要负起六宫的担子,又要伺候太后,委实称得上贤后了。 这样一想,心里难免多了一番柔情。 “站过来点。” 皇后又挪了挪。 皇帝用指尖往她额头上一挑,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被扯出一缕,软软垂下,衬着皇后雪白晶莹的肤色,倒也实在好看。 皇后不自在地动了动,脸儿浮出一点点胭脂红,低头用蚊子般的声音问,“皇上这是干什么?” 她露出这一点羞涩,比平日更惹人怜爱。皇帝心头微热,想着多日没有和她同房了,不觉愧疚,笑道,“皇后,你站过来些。”便伸手去搂她的肩膀。 不料皇后却似乎被什么蛰了一下,猛地退了一步。 “怎么?” 皇后低头道,“主子,这可是白天呢。” 皇帝失笑道,“白天又怎样?这里难道还有别人敢闯进来不成?何况你我还是结发夫妻。” 再伸手过去,没想到皇后更惶恐,再退了一步,居然提着厚重的绸裙,扑通一声,双膝跪了下来。 这下连皇帝也愣了,“皇后,你这个怎么了?连朕也碰不得吗?” “臣妾不敢。”皇后抬起头,脸上那一点红晕已经不见了,苍白一片,表情却分外坚毅,轻轻咬着唇道,“皇上,臣妾今天可要谏您一句话。” “你说。” “皇上,你是天子。天子位尊体贵,一行一止,都受万民景仰。臣妾身为国母,万万不敢怂恿着皇上白昼宣淫。不但如此,依臣妾想,后宫嫔妃们,也该识大体,顾虑着皇上的身子……” 皇后顿了顿,清清嗓子,还要开口。 皇帝听着她的话,脸上笑意一点点的,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清瘦的脸好像木刻似的,没有一点表情,截道皇后的话道,“不用说了。” 皇后心里一颤,抬头小声间,“主子生气了?” “朕……不生气。”皇帝冷着脸,不理会跪在地上怯生生的皇后,长身站了起来,随手扫了窗台上刚贡上的花簇一下,唇角逸出一丝苦笑,“你说得对。对极了!你,你说得好!”他拔高了声音,忽然又发觉自己太不矜持。 喜怒形之于色,是君王的大讳。 皇后为六宫之首,这样一谏也确实无可怪罪。 只是,一腔柔情被打得七零八落,连窗台上蓬勃着一团喜气的花儿也假得惹人憎恨。他环视一周,偌大的寝宫,样样东西都极熟悉,但也极陌生,每一处都冷冰冰的,没一点暖意。 皇帝沉默了一会,沉声道,“皇后起来吧,你说的对,朕是天子,你是国母。”重重叹了一声。 皇后听了,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知道皇帝心情一定是不好的,垂手站在一边伺候,也不敢再开口。 皇帝怔怔站了片刻,始终没再说话,又叹了一声,步出殿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17 门。 小福子赶紧领着两个太监跟上来,皇帝摆摆手,不许他们跟着,独自一人踱开了。 就这么一小会功夫,天上不知从哪里飘来大片乌云,太阳不再像开始时那样白刺刺的扎眼。 天子难为。 谁知道当九五之尊会这么难呢? 那些匍匐在下面的臣子们,哪里知道坐在龙椅上称孤道寡的感觉。 要思考的事太多了。 赫赫商朝,现在空顶着一个天朝上国的名头,但当年太祖皇帝立国时的显赫威风早已荡然无存。 太多年的安逸造就了积弱。 如今安南、琉球、高丽等国,年年来上贡,年年也在大规模征兵练兵,谁知道存着什么心机? 更别说契丹…… 不知道那苍诺,怎样了? 那个蛮族……皇帝猛然停住了步子,发现自己正站在藤架下。几片黄叶被秋风吹黄,晃晃悠悠地夹在深绿色的叶子里。 怎么又想起他来了? 皇帝皱起好看的眉。 但能不想吗?臣子们跪在大殿上哀求的场面毫不识趣的闯进脑海,挥也挥不走。九弟的脸上满是无奈,带着一股同情似的悲伤。 铮儿。 一丝不知来路的声音在风里逸出来,簌然钻进耳朵里。皇帝的心像被人用指甲重重弹了一下,猛然转身,四处张望。 身后是空的,徒然满目终年不变的如画美景。 “皇上?” 又有声音钻进耳膜。 皇帝的眉皱得更紧了。 皇上?怎么不是铮儿了? “皇上?” 他终于找到声音的来处,转头一看,一个宫装妇人和两名宫女就跪在不远的地方。 “哦,是淑妃。”皇帝回过神,目光在她微凸的小腹上扫了一下,放柔了声音,“怎么还跪着?起来吧。” 淑妃自怀了龙种,在太后皇帝和皇后面前胆子都大了不少。从地上站起来,圆圆脸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欢喜地笑着道,“臣妾远远就看见皇上走过来了,本来想着皇上会进来韵梨宫,没想到皇上到了这就不挪动了。”她挨到皇帝身边,抬头看看上面,奇道,“这藤架有什么稀奇的,让皇上看得这么仔细?” 皇帝不想和她说朝廷上的事,见她笑容灿烂,倒也不好扫她的性,强自挤了一点笑容出来,“藤架当然没你好看。朕本来就想到韵梨宫看看你的,走,陪朕进去坐坐。”又问,“身子最近还好?御医每天都过来看吗?” “每天都过来呢。”淑妃见皇帝笑容和蔼,更加高兴,陪着皇帝一道散步,一边道,“臣妾昨天见到皇后娘娘,还在说呢,臣妾在宫里吃好的穿好的,也不能老是无所事事,一定要好好护着腹里的龙种,为皇上添一个保国卫家的小奴才,也算为国家做了一点功劳。” 皇帝没想到她忽然会往这上面提,煞住脚步,“这是朕的儿子,怎么说是奴才?” 小奴才这词是宫里常用的,不但太后和皇后等人,就连皇帝本人也常常说。淑妃哪里知道这个词今天犯了皇帝的忌讳,一边还露着笑容奉承道,“皇上您是天下人的主子,您一人之下,谁不是奴才呢?” 皇帝听了,脸色已经有几分不自在了,但又不想喝斥这个怀孕的妃子,淡淡笑道,“父亲和儿子是一家子人,血脉相连的,就是你们,也是朕的家人,哪里说什么奴才和主子的话?” 淑妃也是最近怀了龙种,处处得意惯了,竟没有听出皇帝的话锋,笑着答道,“别人可以这么想,皇上可不能这么想。臣妾平常听王大人他们那些老学公说,什么天子无家……” “闭嘴!”皇帝一声沉喝,“区区一个妃,你要教训朕吗?” 淑妃正说得高兴,一声响雷就轰在头上,顿时脸上发青,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臣妾……臣妾不敢……”连头也不敢抬,声音直发颤。 后面两名宫女见前面两人聊得正好,不知怎么忽然天威震怒,都唬得脸无人色,陪着淑妃跪下来一起发抖。 皇帝满腹怨气无处可去,低头瞪着不识趣的淑妃,想起她身子不便,要是吓坏了她,伤了孩子,不但自己心里过不去,连太后也会见怪,只好忍着气,咬着薄薄的下唇,对宫女们扬扬下巴,“跪着干什么?扶你们主子进屋去。”自己转身走了。 可怜的淑妃被搀了起来,两脚都无力了,软软的站不直,可怜的看着皇帝的背影在有些凋零的花丛里闪了几闪,终于不见了。 皇帝一连被人泼了两盆冷水,心上闷火反而越烧越旺,连御花园也不逛了,黑着脸踱回蟠龙殿。他平日不召妃子伺候的时候都独自在这睡,算是天子的寝宫。 小福子这个机灵鬼,见皇帝离开皇后寝宫,猜到他多数会回来,早就在这里候着了,远远看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从墙后转出来,连忙上前请安,“主子,主子该饿了吧?要不要传膳?”他知道皇帝心情不好,说话也小心翼翼地,一个字的废话也不敢说。 皇帝斜眼瞅他一下,忽然心道,他这么讨好奉承我,不过是为了我是主子,主宰他的生死富贵罢了。我当主子,又不过是因为有这个江山在撑腰。要是我失了江山,就不是主子了,这些人会怎么看我? 他平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想到这里,觉得心浮气燥,气血翻腾,说不出的难受,皱眉道,“滚开。” 大步跨进房里,抬头又看见里面站着几名宫女,更是烦闷,沉下脸命令,“都给朕出去!” 宫女们吓得慌忙散去,皇帝却还觉得不解恨,一个跨步又到了门口,朝侍卫们喝道,“滚!都给朕滚!”把门砰一下摔上。 门外太监宫女都被他惊得鸡飞狗走,侍卫们本来职在守卫,不轻易走的,但天子开了金口,今天早上守咏谭阁的同僚又被打得半死,谁敢在这时候逆龙鳞?乖乖的,一声不吭退到发火的主子看不到的地方去。 顿时,整个蟠龙殿变得冷冶清清,一点人声也听不见。 皇帝选了一张椅子坐下,怔怔发了一会闷,渐渐的似乎又清醒起来。 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为了那个野族? 天子威仪,是不应该轻怒。 不,不,不会是为了那个居心叵测的蛮族。 他忽然又想到自己下旨打了玉郎一顿,不知道那小猴子现在怎样了?得了一些教训没有? 皇帝的脑里,不由自主浮现出玉郎缩在九弟怀里叫苦连天的模样,小鼻子皱成一团。 他虽然挨了打,但至少有人疼。 想到这里,皇帝又坐不住了,仿佛下面这块明黄色,代表着天子威严的垫子里藏满了尖针,刺得他难受。他站了起来,围着墙壁缓缓踱步。 铮儿…… 苍诺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 许多年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18 没有人叫过了。 ‘铮儿……铮儿……”他一边想着,忽然听见屋子里回荡着低沉的声音,才察觉自己把名字轻轻念了出来,觉得自己既傻气又可笑。 堂堂天子,居然有如此幼稚的举动,传出去如何面对群臣子民? “铮儿……” 他又重新坐了下来,摇摇头。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处理契丹的事,那个蛮国丢了王子,说不定会趁机开战。他们养精蓄锐,也许早就等着这么一个机会了。 整件事,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铮儿……” 皇帝甩甩头,可恨,耳际的声音竟回旋个不停,让人无法好好想事情。 太监宫女们都哪去了?茶水也不会伺候。 他抬起头,打算纡尊降贵,亲自去倒一杯茶来喝。身子还没有动,就有一双大手抚上了肩膀。 这么近,而且亲昵的动作,是连皇后也绝不会做的。 “铮儿?”声音钻进耳膜来。 居然不是幻觉。 皇帝猛地一惊,有过前车之鉴,他怎么会毫无准备,一听准声音,头也不回,右手往袖里一摸,迳自就往后插。 一声闷哼从身后传来,肩上的大手立即缩了回去。 皇帝这才霍然站起来,转身怒视,“苍诺,你好大的胆子。” 他藏在袖里的匕首是今早特意从国库里精挑出来的,小,但是寒利无比,想不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来者果然是苍诺。 他这次过于轻敌,思念心切,见皇帝独自一人,忍不住偷偷贴了过来,谁料会挨上这么一刀,苦笑着摊开手道,“幸亏我反应快,不然性命差点送在你手上。” 皇帝满以为刺中他的心窝,定睛一看,却只是小臂上在流血,看来是他一边退开时,边用小臂挡了一挡。 “幸亏?”皇帝手持染了血的匕首,咬着牙冷笑,“潜入皇宫,意图不轨。朕开口一叫,你这个刺客还想活命?” 苍诺见他握着匕首,似乎随时会再来一下,退开两步,口里道,“铮儿,你小心点,刀子别伤了自己。”一屁股坐在床上,“嗤”一声,随手把床单扯了一截下来,低头包裹正在流血的伤口。 大模大样,一点不露怯意。 皇帝深为诧异。 这家伙好像不怕死? 还是蛮族的人真的奇蠢如猪,根本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但现在却轮到他为难了,到底叫不叫好呢? 按照自己的心意,当然要叫,最好侍卫们齐冲进来,将他碎尸万段,统统扔进护城河喂鱼。 可天下没有不露风的墙,契丹王子死在这里的事终会泄漏到契丹去,两国战争不可避免,契丹人更会认为今天早上契丹王子中途被人劫走的事是自己指示的,那就百口莫辩了。 自己一死还无妨,天下受战乱荼毒的百姓,又何等无辜? 他一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似乎从来没有遇见这么尴尬难定的事情。 皇帝拿着匕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眼睁睁看着苍诺坐在自己的“龙床”上,毫不客气地扯烂他的“龙床单”,把他真龙天子所在的床榻用血污得一塌糊涂。 第九章 苍诺拿着条状的床单碎布,一只受伤的手半空里举着。皇帝的匕首极为锋利,这一刀下去,伤口不浅,血一直淅淅沥沥往下滴,他却一脸满不在乎,用嘴衔着布条,熟练地往伤口上缠,一双眼睛不看伤口,向上挑起,瞅着皇帝,“你怕血吗?”嘴角甚至还向上扬着。 皇帝被他一问,下意识就道,“朕是天子,什么都不怕。” 苍诺啧啧摇头,扯得嘴里的布条也晃了两下,呵呵笑起来,“你又在我面前朕朕朕的乱嚷。铮儿比朕好听多了,我就想听你说,铮儿不怕,铮儿肚子饿了,铮儿……” 他嘴角咬着布条,说话有点含混,皇帝却还是听得出个大概,听他自作多情地胡说一气,当即沉下脸,握着匕首的五指又紧了紧。 契丹那些王族,多半和他们寻常百姓差不多,都不讲什么礼仪阶级。 苍诺说了一阵,才发现自己的伤口还未扎好,低头去将布条再缠一圈,却又忍不住抬头去看皇帝,忽然柔声道,“你既然不怕血,不如坐过来。” 皇帝听他语气温柔,声音低低的,沙沙哑哑,竟忽然想起昨夜的事。热火似的身躯覆盖在自己身上,似乎连呼气喘气都交给了此人,一股熔岩似的热流顿时从脚底直冲上喉咙顶,整张脸几乎烧起来。 实在大为丢脸。 “铮儿?” 明明冤仇多多,怎么这苍诺偏能叫得如此亲昵? “……” “铮儿?”不依不饶的还叫一声。 “……好。” 皇帝向前试探地走了一步,停了一停,仿佛确定了前面是可以走的,这才迈了步子,平静地走过来。 苍诺不料他真会过来,喜出望外,伤口也顾不上包裹了,一双浑圆大眼透出欢喜,抬头看着他矜持地走到自己身边,道,“铮儿,你今天对我真好。” 皇帝在他面前站定,嘴角抽了抽,似乎要向上扬,“好,朕对你好……”猛地往下一沉,俊脸上即刻笼了一层寒霜,说话之间,腕上已用了十成的力,匕首破风而过,直扔苍诺胸口。 苍诺“哎唷”一声,寒光已经到了眼前,他坐在床上,皇帝离得又近,匕首居高临下地簌然飞来,要躲开已经来不及。亏他反应奇快,电光火石间低头张嘴,一口雪白的牙齿竟然稳稳当当把匕首咬住了,可牙床也被撞得一阵巨痛。 苍诺明白皇帝是有心杀自己的,不禁有点气恼,伤口也不扎了,嘴里衔着匕首抬头,目中蓄劲,神光炯然。 昨夜被他抱在怀里坏了个够本的九五之尊显然没有料到他能轻松躲过这一下,俊气的脸上微显错愕。 昨天到底是晚上,太暗了点。此刻近看,晶莹如雪的肌肤透明似的,衬着两颗又深又亮的瞳仁,虽说现在有点不安,可那份尊贵怡然的气度还在,实在教人看着喜欢。 可惜,怎么一天不见,好像又变得更清瘦了点? 但不管是瘦了还是胖了,都一样忍不住想亲近。 要是日后可以亲近,还是叫他胖一点好,抱起来舒服多了。 皇帝本来是盛怒之下出手,等苍诺从容接了匕首,又抬头向他扫来,眼光似乎不善,心里才猛然一惊。 我怎么就这么鲁莽,竟然动起手来? 就算真刺中了他的心窝,契丹那边又如何肯甘休? 刺不成,更会反遭其害。 和苍诺炯炯的目光一碰,皇帝心脏猛烈地跳动几下,差点倒退一步,但帝王的自尊,又迫他站定了身子,冷冷回盯着苍诺。 不料苍诺的眼神开始凌厉,后来却渐渐柔和,过了一会,不但先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19 前的一点怒气全消了,而且还满蓄怜爱,痴痴地盯着他看。 皇帝先前不解其意,见他并不反击,也不生气,正觉得愕然,后来见他直往自己脖子上瞄,不由浑身寒毛直竖,顿时脸色涨红,涨红后又转了青,压低声音怒喝道,“不许看!” 他知道这样做极丢脸,但还是忍不住举起手,遮住了裸露在外的一小截脖子。 苍诺被他一喝,果然乖乖别过脸去,忍住了不再瞧他,只是唇角带着满足的笑意,低头继续包扎他那倒楣的伤口。 皇帝疑心他又耍花招,退开两步,冷冷瞅了他一阵。 他站了一会,心里已经不再像开始那样激动,语气也变得平和镇定,字斟句酌地将话说了出来:“今日之事,朕暂且放你一马。现在给朕滚回契丹行馆,明天,不,今晚朕就下圣旨,让你们离京。你听着,你犯的是死罪,但看在两国邦交的份上,朕给你一条生路。” 苍诺在他说话的空当里,两三下就把伤口包扎好了。他似乎经常受伤,伤口扎得很好。 “两国邦交?”苍诺随口道,“你不想打仗,我也不想打仗。要不然我今天早上为什么要我在中原的朋友来把我劫走?就是为了不让你为难。如果我被抓进你们的天牢,我父王一定会大怒。就算立即放出来也不行,契丹的面子都丢光了,非打仗不可。说起打仗,契丹可不怕天朝。你们兵多,怕死的也多。” 皇帝开始听他说为了自己着想所以让朋友把自己劫走,微感诧异,但后面的话却叫人不大高兴,沉下脸道,“谁说我们的兵怕死?有不怕死的皇帝,就有不怕死的将军,就有不怕死的兵。你们契丹自以为军力强大吗?天朝虽不想动兵戈,但如果被人欺到门前,也是不会示弱的。” 苍诺听了,并不说话。 对话中断,沉默笼罩过来,仿佛压在心上。 苍诺低着头,皇帝瞧不清他的神色,不知道这个蛮族王子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 如果他此刻动手行刺,杀了皇帝后逃出皇宫,传信给契丹立即趁着天朝丧君而动兵,那该如何是好? 就算他不行刺,回国后在契丹王面前大进小人之言,挑起兵祸,又该如何? 就怕他心底卑鄙,还要将昨晚的事到处宣扬,自己这个九五之尊立即身败名裂,也只剩自尽让位一途可走。纵使如此,祖宗的颜面都已丢尽,死了又怎么去见父王?皇帝越想越心惊,暗恨自己不够老成,忍不住一时之气。 苍诺忽然举起手,轻轻拍了拍旁边的床褥。 皇帝不明白他的意思,站着没动。 “坐过来。” 皇帝剑眉一皱,“朕现在不想坐。” 苍诺又没了声。 两人默默对着,一个坐,一个站,一个低头无语,一个仰首皱眉,都是满腹心思。 苍诺又拍拍床褥。 皇帝不满道,“朕说了,不想坐。” “我只和铮儿说话,不和朕说话。”苍诺闷声道,“你不过来,我就走啦。我知道你是真的讨厌我,真心要杀我的。我不想杀你,又不想被你杀死,只好以后都不见你了。” 皇帝心道,你滚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来天朝。 苍诺又接着道,“虽然以后都不能见你,但我会天天想你,想一百遍。我每次想你一定会心疼,你在皇宫里,没有人对你好,像一只没有娘的小羔羊似的。连我也走了,你又该怎么办?算了,是我活该,让我心疼到死也好。只是……只是你太孤零零了。” 他说得很慢,又不流利,满口胡说八道,确实不讨人喜欢。什么“天天想你”的轻薄之语,什么“小羔羊似的”混帐话,皇帝勉强忍着气听,到了后来,竟渐渐动了容,听见“孤零零”三个字,仿佛谁拿线从心上的小孔穿了过去,说不出的滋味。 皇帝眼睑往下放了放,扫苍诺一眼,“你真是蛮族,礼仪……这些话,你不该说的……”蓦然想起昨晚他逞强无礼,顿时又觉得自己对他态度过好了,抿了唇,继续黑着睑。 “你坐过来吗?”苍诺又拍拍床褥。 皇帝瞥他一眼,依旧站得直直的,不肯挪动。 苍诺举起手,皇帝以为他恼羞成怒,要反目了,赶紧警惕着凝神。 “这个,送我?”苍诺端着那柄刺伤他的匕首问。 “嗯?” 送是绝不想送的,但现在要拿回来,却又不容易。皇帝挑挑眉,苍诺只当他默许,欢天喜地地把犹带着血迹的匕首往床单上拭了拭,收进怀里。 “我该走了。”他站起来。 皇帝原先恨不得他立即就消失,听见他坦然说走,又觉得几分惆怅,冷哼道,“这里是皇宫,你说走就走吗?” “我的武功是跟你们天朝人学的,是高手中的高手。”这位王子实在不知道谦虚为何物,拍拍胸膛,“你那些侍卫,我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哎,我要走了,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皇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高喊一声刺客,把他在这碎尸万断,还是来得及的。只是挑起兵祸,如何善后?何况,不知为何,杀他的心又没有昨夜那么盛了。 但就这样眼睁睁让他从自己眼皮底下走了,自己成了什么样的昏君?历代昏君里,又有谁被男人强要了,还让仇家大模大样扬长而去的? 正想着,忽然通体温暖,被一双强壮的臂膀紧抱住了。 皇帝还在发愣,苍诺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喃喃道,“铮儿,你的眼睛真漂亮,只是太哀伤了。我可不想每次梦见你,都看见你这个模样。” 皇帝被他抱得脑中一片空白,见他紧贴着自己,一脸痴迷,毫无防备。皇帝动了动,另一把匕首无声无息地从袖里划入掌中。这和刚才的匕首是一对的,他都拿了过来,左右袖中各藏一把。 皇帝任苍诺抱着,缓缓举起匕首,浑浑噩噩地往苍诺背上刺去。 苍诺向来反应极快,皇帝也并不抱什么刺中的希望,只是本能似的直插下去。苍诺也正神思恍惚,察觉寒气靠近,已经来不及了。 匕首入背,直插至柄。 嗤…… 朦胧中,匕首隔裂衣料,插入肌肉的声音传来,如雷轰耳,惊得皇帝一个激灵,彻底醒了过来。 低头看去,苍诺仍旧紧抱着他,不肯松手,脸颊因为巨痛而微微抽搐,唇倔强地抿着,竟然吭都没有吭一声。 皇帝惊魂未定,感觉手上有潺潺热流淌过,才确定已经得手了,松开匕首。 苍诺高大的身子软了下来,他生怕外面的侍卫听见重物着地声,赶紧扶着。可苍诺不但身形高大,体重也惊人,仿佛石头似的,皇帝接不住了,只好跪在地上,抱着他的上半身,看他死了没有。 匕首齐柄插入,但并没有刺中心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20 脏,苍诺还没死,嘴边挤出苦笑,居然还能说道,“英雄都是死在心爱的人手上的,” 他顿了顿,呼吸已经不畅,目光向上飘移,找到皇帝的眼睛,定定地看住了,“他们都不真心,只有我是真心的,你……你偏偏不领情。天朝……天朝的人真……真……” 他说了两句,气息更弱了,停下喘息了很久,才又开口,叮嘱道,“我的尸体,你要藏好了,别让我父王知道。我们的兵,真的比你们……强。你的刀,居……居然有两把,我真笨。”他似乎觉得有点可笑,喉咙呵呵笑了两声,却引得鲜血从嘴里喷溅出来。 皇帝抱着他,龙袍上染满苍诺温热的血,听着苍诺在自己怀里低声叮咛。 血红得怵目惊心,宛如当日九弟为了玉郎在面前自刎一般。 他的心骤然狂疼起来,感觉怀里的苍诺忽然不动了,一阵巨大的恐慌笼罩至心头。 为什么要下手? 为什么要下手! 皇帝手忙脚乱地伸手探他的鼻息,好像仍在微微出着气。 “喂!苍诺,苍……”他压低声音叫着。 苍诺仿佛听到了,轻轻掀了掀眼皮。 还活着。 皇帝绷紧的神经稍微松开了一点。他放开苍诺,担心地板碰到匕首的刀柄,只好将苍诺斜放着,随手把床上的枕头棉被全部扯了下来,为他垫着。这时候才看清楚,除了自己的龙袍,地上也是一片血迹。要是当时随手拔了匕首出背,恐怕这里要成血海了。 心脏狠狠地猛撞一下,皇帝将往日千锤百炼出的从容镇定都用上了,才勉强站起来。 此刻绝不能叫别人进来,万一苍诺真死在皇宫,这个祸乱怎么掩得住? 一定有什么伤药。 他蹒跚着走到大柜前,打开来乱搜一通。里面摆放整齐的东西都被翻出来扔在地上,多数是绸缎刺绣之类的贡品。 又一张刺绣被扔开,一个白色小瓶赫然在目。皇帝伸手就取了过来,看见上面写着“济丸”,早不记得是哪里上的供品。 瞧这个模样,应该是药,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治刀伤。大内的药,再不济也不会把人弄死。 反正生死有命,救得了算他命大,救不了是他阳寿已尽。 皇帝微一沉吟,拿着小瓶过来,撬开苍诺的嘴,把瓶子里的药丸全倒了进去。见苍诺没有咽下,又纡尊去用桌上的双耳金杯倒了一杯茶,喂他喝下去。 苍诺身强力壮,又是习武的人,被喂了一口茶,悠悠醒过来,有了点知觉。他大概知道皇帝在想法救自己,轻声指点道,“先要止血,你别拔匕首,在匕首旁边撒……撒一点止血的药……” 皇帝被他提醒,暗道,果然,先要止血,自己怎么糊涂了? 站起来在房里绕了两圈,哪里找的到止血的药。急切中看见书桌上摆着一小瓶裱字画用的浆糊,不知是哪个小太监忘记收起起来的。他把浆糊拿了过来,全部倒在伤口上,算是帮忙堵一堵血。 皇帝左右看看,又把扔了一地的上等锦缎绣品捞了两块过来,学苍诺的法子,嗤嗤撕成条状,帮苍诺包伤口。 苍诺又沉又重,伤在背上,还有一柄匕首插着,极难包扎。皇帝一辈子没有这么伺候过人,把伤口乱七八糟的包上,已经一身大汗。 苍诺的声音忽然传来,“你给我吃的什么……什么药?” 皇帝循声看去,又是一愣。 苍诺受伤后,本来脸色苍白,此刻却又恢复红润了,只是表情古怪了点。 “你那是……什么药?”苍诺似乎非常难过,咬着牙问。 皇帝见他浑身不耐,挣扎着动弹,向他下身看去,虽然穿着裤子,也隐约看见里面的东西竖得挺挺的。 皇帝顿时也涨红了脸。 怎么居然会是春药? 混帐,春药竟起这么个糊涂名字,什么“济丸”。 原先还疑惑这里为何会放着一瓶药,想来是小福子的“贴心”安排,以备主子不时之需的。 皇帝又气恼又尴尬,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心一悬!有脚步声靠近。 “主子,吏部尚书任安求见。”小福子尖声尖气的声音隔门响起。 第十章 “不见!” 中气十足的怒吼从门内传出来,吓得正弯腰贴在门上等候指示的小福子倒退了两步。 主子今天的脾气,着实不小啊。 皇帝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一丝声也没有,小福子那伶俐的小子想是知道万岁心情不好,不敢唠叨,立即去让吏部尚书吃闭门羹了。 他松了松绷紧的神经,低头再看那个让他无比头疼的大块头,心又蓦地缩了起来。 殷红的血浸润了刚刚包扎在伤口上的丝帛,不过应付小福子的一小会功夫,这蛮族的脸已经从青转成了紫红,铜铃大眼紧闭着。 死了吗? 皇帝垂下头,略带紧张地窥探着。 目光扫过竖得高高的裆部,嗯,没有软下,应该还没死。一转念才反应过来,脸不由轰地涨红。 这禽兽,垂死之际还想逞色心。 该死! 不过,好像是自己喂了他一瓶子春药…… 啧啧,怪不得伤口的血涌出来了。 “皇上……” 小福子细细的嗓音又传过来,仓猝之间,惊得房中的九五之尊差点跳起来。还未说完,皇帝的怒喝已经越过门户,直撞小福子的耳膜,“朕谁都不见!滚下去!” 雷霆之怒一发,门外立即鸦雀无声。 不一会后,才传来小福子怯生生的声音,“皇上,太后有请。” 太后? 睿智的眉微微蹙起。皇帝的心又烦躁起来。又出了什么事,太后要这时候来唤?不去,那是绝不行的。 天子以孝治天下,况且,现在又不是在朝中,也不能以政事为藉口,要是称病,说不定惊动太后亲自来瞧。 这满地的鲜血,应该已被大胆强盗劫持而去的契丹王子,尤其是他现在一眼就会被人注意的硬挺挺的器官,怎么可以入太后的眼? 冷汗从年轻帝王的额上滑下。他双手一松,把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放在地上,缓缓站了起来。 “朕知道了,换件衣裳就去。不必进来伺候,朕心里烦躁,不想见人。” 小福子在外面乖巧的应了一声。 皇帝又问,“九王爷回府了吗?” “回皇上,九王爷和众位大臣都不敢散去,还在宫门前面候着呢。” “嗯。”皇帝的声音淡淡传来,“你去宫门那里,把九王爷叫来,就说……朕有话要私底下和他说。” 小福子领了命,小跑着去请九王爷。 皇帝站在房中,半晌弯下腰,用手轻轻捶了捶刚才跪得有点发麻的大腿,目光又落在苍诺的脸上。 虽然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21 是蛮族,胡子倒是刮得千干净净,棱角分明的轮廓,说不上俊美,但倜傥二字,应该也当得上。 他瞅着这个此刻生死握在自己手上的人,觉得昨晚的雷霆大怒,深夜命人围攻契丹行馆,清晨下旨抓拿,连带着早上在大殿上的咆哮伤感,真的不值。 眼下,要弄死他,只是一眨眼的事,匕首延着颈边,轻轻一拉,也就了结了。 杀,还是不杀? 皇帝居高临下打量着契丹王子,他也不明白自己一向清醒精明的思绪,怎么会被这家伙呼啦啦搅成一团浆糊。 “皇上,臣弟来了。”九王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多了平日少见的一分小心翼翼。今天早上说的一番话,虽然是大实话,但太伤皇上的心了。 “来了?身边有旁人吗?小福子呢?” “回皇上,只有臣弟一人。小福子到太后那里覆命去了。” “哦……”皇帝的声音隔着房门传来,有一丝虚渺遥远的感觉。他沉默了一会,仿佛在犹豫什么,最后才轻声道,“九弟,你进来。” 九王爷推开门,抬头看见脸色苍白的皇帝失魂落魄地站在房中,心里一疼,刚要跪下行礼,眼角猛地扫到地上。 血! 跳入视线的除了鲜血,还有一张已呈酱紫色的认识的脸,躺在血泊中的身体看起来已经失去了知觉。 “啊!”镇定如九王爷,也禁不住轻呼一声。一声过后,顿时警惕地掩住了嘴,沉着着,转身将房门严严实实关上,转过身盯着皇帝,“皇上?这……”鼻里微微喘着紧张的气。 “这是契丹的苍诺王子,你认识的。”见了自己的弟弟兼臣子,皇帝从容下来,扫地上的苍诺一眼,刻意忽略他裤上硬直的地方,沉吟着,目光移到九王爷脸上,“他受了伤,又吃了……吃了毒药。这是只有我们俩知道,你说,怎么处置?” 怎么处置?九王爷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苍诺。 空气在宽敞的房里拉成了紧紧的弦,让人无法惬意地呼吸。站在面前的皇帝二哥脸上与往常大有不同的表情,让九王爷暗自心惊。 就算心惊,他也不得不冷静下来,先观察一下情况。 不用观察,只凭地上那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契丹王子下体撑起的帐篷,经验老到的九王爷就已经猜到,他吃的不是毒药。 半夜相处后,被九五之尊痛恨至咬牙切齿的契丹王子; 据说在押送途中被劫持,结果忽然出现在宫内的契丹王子; 御用卧室血流满地,却秘而不宣,反而私下召唤自己的皇帝; 还有,春药! 难道……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想电光火石间栽进九王爷的脑海,又在电光火石间被九王爷彻底驱逐出去。 不可能!绝不可能!真是大不敬的念头。 这个念头一起,九王爷连问问苍诺怎么会出现在皇帝睡房的心思都没有了。 直觉告诉他,问这个问题,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宫廷中人出生后学会的第一个本领,就是不要问不该问的问题。 “九弟,你向来快言快语,今日怎么这么犹豫?说说你的办法。”皇帝沉沉的声音又传过来。 两人站在半死不活的苍诺旁边,都假装低头打量这个异国王子。 “杀了他。”犹豫片刻后,九王爷当机立断。早上和皇帝说不能为难契丹王子,已经触了九五之尊的逆鳞,现在难得有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皇帝的这个心腹大患,何乐而不为?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现实许可的情况下,他也想让使他二哥光火的家伙消失。 “哦?”皇帝沉默了一会,“杀了他只是举手的功夫,简单。但尸体留在这里,日后难免被人发现。” 既然已经当机立断,就只好继续断个彻底了。 九王爷低声道,“尸体的事,皇上大可放心,臣弟知道有一种药水,不但可以化去皮肉,连骨头也分毫不剩。只要往他伤口上撒上一点,半个时辰内,天上地下再也找不着他一丝踪迹。重要的是确定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他曾经入过宫。” 化尸水? 皇帝心头一震。 惊骇地瞥了已经恢复镇定干练的九弟一眼,他实在无从解释此刻心里的慌张挣扎是为了什么? 只有在伤口里撒上一点…… 他心神不安地站着,半日才低声问,“那,谁动手?” 这个似乎无关大局的问题,让皇帝的口中苦涩一片。 九王爷想了想,才道,“臣弟来吧。这个外族人,别污了皇上的手。” “皇上,臣弟现在就去取药水?” “……” “还是先让他断了气?” “……” “皇上?” 每一句都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到了耳际,已经隐隐约约地听不清了。 皇帝抬起头,把目光从苍诺微微起伏的胸膛挪开。他想看看窗外,但窗子都被他关得紧紧,封闭的房门让他呼吸不畅,胸口窒闷。 本来,要是九弟迟疑着是否要杀,他一定会干纲独断,下令立杀的。 没想到九弟竟一口咬定了应杀。 这般笃定的支持,反而让皇帝犹豫起来。 真的杀? 化尸水倒在伤口上,嗤嗤几声,烟消云散? “铮儿……” 钻进耳中,游丝似的低沉声音让皇帝骤然一惊。定睛看去,苍诺却真的早就昏迷了,眼睛闭着,嘴唇也是合拢的,哪里有唤过他。 “皇上?” 这声音是真的了。 九王爷探询的目光停在他脸上。 九五之尊,真的到了干纲独断的时候。 皇帝沉默片刻后,出现在脸上的,竟是一丝嘲讽的冷笑,“我竟以为你今早在大殿上说的是真话呢。什么朕是万里江山的奴才,什么要朕忍辱负重,大局不是比朕更重要吗?你不是一脸痛心疾首,要保住契丹这位王子使者吗?怎么,一见有下手的机会,你居然比朕更心切着要杀他?” 一番刻薄剐心的数落,响雷一样砸到九王爷头上,立即把向来意气风发的九王爷给砸懵了。 谁想到今天早上暴跳如雷,誓要将苍诺碎尸万断的皇帝二哥,忽然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冷汗涟涟之际,又不禁暗道,既然肯饶他一命,看来刚刚大不敬的猜测,绝对是胡思乱想。 难道真的只是普通的君前无礼? 蹊跷…… “说朕不为这江山着想,说朕为了一己之欲破坏和契丹的邦交,哼,朕受先皇重托,看管这花花世界,能听你的话,把堂堂契丹使者用化尸水给化了?” 皇帝渐渐激动起来,踱着方步,在房中来回走动,心头邪火一气泄空,顿时心头说不出的舒畅,当即打定了主意,停下脚步,盯着满脸狐疑的九王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22 爷,下了圣旨,“这个人,朕为着天下,不能杀。” 说了这一句,心里更是一松,仿佛把塞在心里的一团乱麻通通掏了出来。 不错,他饶过这人,当然是为了天朝的未来。 为人主,原本就应该尽量避免与他国动兵戈。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理由留他性命。 皇帝冷冷道,“你留在这,不许外人进来,无论什么伤药金丹,尽管向小福子去要,此人朕就交你照看。他活着,你家玉郎就活,他死了,我用贺玉郎偿命。” 九王爷一片体贴二哥的热切心肠,被冷言冷语打得七零八落,听了皇帝最后一句,猛地一抬头,满脸惊惶,“皇上!” “这是圣旨,你要抗旨?”九王爷的话破天荒地被皇帝不留情地截断。皇帝瞳仁里完全是斩钉截铁的意思,“朕这就换衣裳,去见太后。”走进内间,又不禁转了回来,“朕可不是说笑的,这个人交给你,活了是你的功劳,死了,就是你的罪。这可是契丹的王子,关系国家大局,出了岔子,别怪朕不念兄弟之情。”说罢,这才进内间,自行将带血的龙袍换下,挑了一席轻快的绛蓝色袍子穿上,想着轮到九弟在房里为苍诺的生死手忙脚乱,竟忍不住莞尔一笑。 这下,头疼的可不是自己了。 凭九弟的手段,那人又是熊一样壮的身子,想必会救回来。 等救回来了,再慢慢发落不迟。 ★☆凡间独家录入☆★★☆谢绝转载☆★ 扔下被抓来当替罪羊的九弟扬长而去,皇帝才从平日的沉闷枯燥中,找回了一点做皇帝的滋味。 笑意萦绕在心头不过片刻,在迈入殿中的一刻又被打得七零八落。 “皇上今日气得厉害了。”一个照面,太后的话已经轻飘飘地砸了下来,“有什么大事,把淑妃唬成这样?” 皇帝不料事情这么快就传进了太后耳里,一愣,目光朝站在一旁低头的淑妃脸上扫去。 “皇上用不着瞪她。不是淑妃来挑唆的,你别错怪人家。哀家听了这事,叫人带她过来安抚安抚。淑妃,你有身子了,不用站着伺候,坐在一边陪哀家说话。”太后用茶盖拢了拢杯中漂起的茶叶,“皇上,你也坐过来,让额娘和你好好说会话。” 皇帝凑过去,撩起下摆,坐在太后身边。 太后动了动,旁边的宫女连忙迎上来,接了茶碗。 太后把头偏过来,语重心长地道,“皇上啊,淑妃肚子里有龙种了,她不论有什么错,身子是要紧的。你有火气要撒,找谁不可以呢?” “是,额娘说得对。” “三千后宫,为的是什么?不就是皇帝的血脉,龙种吗?” “是。” “皇上,别怪皇额娘偏帮淑妃,为了个妃子的小事让你不痛快。你想一想,你已经是万人之上的人了,奉承讨好你的人有多少?谁不挖空了心思讨你欢心?你昨晚翻哪个妃子的牌子,今日抬腿进过哪个宫,对哪个妃子说话大声了一点,宫里人都眼睁睁看着呢。淑妃也没做错什么,好端端受这样的气。倒不是为了她一个妃子,只是万一伤了胎儿,夭折了皇家血脉,那让哀家怎么见先帝呢?” 皇上听着太后一句一句道来,苦口婆心,口上轻轻应道,“皇额娘,儿子知错了。淑妃并没有错,她是受了点委屈,儿子回去自然会安抚的。”一边说着,心思却转到了别处。 不知道九弟现在处理得怎样了? 一时想着苍诺那人皮厚肉粗,一定死不了的。 一时又忽然想到,他吃了济丸这事,自己并不曾告诉九弟,恐怕会误了救治。 要是真耽搁了,送了苍诺的命,那…… “叫你来,也不光为了淑妃的事。”太后的声音传来,逼着皇帝中断烦乱的思绪,继续恭敬地听着。太后缓缓道,“哀家是管着后宫的,除了后宫的事,哀家也不想多管。只是皇上,今日又骂大臣们,又叱老九,又骂小福子,又吓唬淑妃,听说连皇后也损了面子?” 见皇帝张嘴要分辨,太后微挑着眉,声调还是原来那般,不高不低,“你别疑心,皇后也没到哀家跟前说什么。儿啊,”她抬起手,覆住皇帝搭在白玉茶几上的手,盯着他的眼睛叮嘱道,“当皇上可不容易。一人统领四方,可是大艰难的事,唯其艰难,才显出你的本事。当人君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都被人瞧着,看着,揣摩着。今天的事,虽然小,但足可做个警惕。你看看,你一个不痛快,群臣颤栗,满宫不安。别怪额娘多嘴,额娘要给你提个醒。你是明君,我这个太后也当得安心。” 皇帝默默听着,起初不以为然,到了最后一句,渐渐听出滋味,一颗心竟直沉下去。 太后一番话说完,结果宫女递上的热茶抿了一口,慈笑着,“今天额娘唠叨了,皇上心烦了不是?” 皇帝摇头,沉吟了片刻,挤出笑容道,“额娘说的都是至理名言,也是为了儿子好。儿子都明白的,以后一定处处留心。额娘放心,儿子再不会拿大臣们撒气,至于皇后和妃子,儿子疼她们都来不及呢,更舍不得撒气。”说罢,眼睛淡淡扫了室内一圈。 不但淑妃,连着站在太后身边的贴身宫女都被他的目光慑得一颤。 太后又问,“说了半天,忘了问皇上今天到底为了什么发火呢。到底怎么了?” 听了这话,昨夜种种气恼郁愤在脑中一晃而过,刹那间已清醒过来,那是不可能向太后倾吐的。皇帝笑得有点苦涩,带了倦容,“额娘放心,儿子已经料理好了。不过是和契丹的事罢了。” “是国事?”太后露出肃容,“既然是国事,不是哀家可以管的。皇上不必说了,自己料理去吧。”接着便问饮食多少等等琐事,关怀备至,又召了小福子进来,再三叮嘱要细心照顾龙体。 皇帝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着。 平日来这里请安,总觉得九五之尊虽然孤寂,毕竟也有天伦之乐,母慈子孝,足以传为佳话。 今天不知为什么,却觉得近在咫尺的太后离自己远得很。每日说的,每日管的,每日问的,不过是太后这个职位上该做的事。 她说得不错。 他是明君,她才是个有福气的太后。 许多事是荣辱与共的,就像他和皇后、淑妃、太后、甚至小福子。 偌大的王宫制度中,谁都不过是一个棋子罢了。 要是自己亲额娘还在,或许还能好一点,真的说几句心里话,可惜,偏偏又那么短命。 心里虽思绪万千,作为天子,孝道还是不能亏欠的。皇帝强颜承欢了大半个时辰,才找个机会辞了去。 跨出大门,天色隐隐阴沉下来。他站在阶上,恍惚间似看不清前面被重重叠叠的花枝覆盖着的是什么,熟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23 悉的王宫,有那么一瞬变得陌生无比。 铮儿这个亲昵的词,是连太后也不会叫的。皇帝独自站着,冷峻地勾起唇角笑了笑。 “主子,可别站在风口,当心着凉。”小福子从身后钻出来,躬着腰小声说着。今日皇帝的脾气不同往日,他打叠着心思加倍小心,询探着轻声问,“主子,往皇后娘娘那边去吗?” “不。” “是……淑妃娘娘那?” “不。” “那……” “去蟠龙殿。” 想到蟠龙殿里那个受了报应的蛮族,皇帝低落的心情,又不觉有点飞扬起来了。 第十一章 向来住惯了,熟悉的蟠龙殿,在夜色中也恍惚有点变了。 比往常更幽暗,即使围绕在墙外的侍卫们手中的灯笼仍然点着大支的红烛,看在皇帝的眼里,那也只能说得上是一种幽暗的光。 他的眼睛深处,隐藏了不少的心事。 今夜,又多了一种别样的要苦苦压抑的激动。 太多事了。 皇帝在铺着大青砖的道上缓步而行。 契丹、九弟,加上后宫这些女人,当皇帝真不容易。 “主子,小心脚下,这路上有苔藓。那群打扫的太监都不尽心,竟连这都没收拾干净。”小福子在前面弯腰,提着灯,半侧过脸让着皇帝过去,带着笑小声道,“主子别生气,奴才回去一定骂他们。” 皇帝低头看一眼,这才发现果然有点绿色的苔藓留在阶上。不多,只有一点点,执拗地黏在青砖上,就是不肯挪窝。 躲过值日的太监的铲除,也算劫后余生了。 竟让人想到了死皮赖脸的契丹王子。 皇帝脸上浮了一丝笑意,抿唇道,“无妨,秋天了,难得有点绿意,留着吧。”他忽然惊觉自己脸上露了笑,心下大不以为然,立即收敛了,又是一副淡然沉默的脸。 “是。”一小福子偷瞧着他的脸,刚刚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我的妈呀,好不容易给个好脸色,怎么立即又变了?龙心难测,果然是真的。 一路小心翼翼地挑灯引路,不知不觉就到了蟠龙殿前门。 皇帝却忽然停了脚步。 “主子?” 皇上抬头看看里面窗里透出的亮光。 本来有点迫不及待地,到了这里,却忽然察觉一股压力往心上压来。 怕什么,九弟在里面。 就算那苍诺死了,也不过是一瓶化尸水了事。 他…… 真的会死? “主子?”小福子硬着头皮,唤回心不在焉的皇帝的心神。 今天的皇帝太反常了。 仿佛被什么魔魇了,浑浑噩噩,喜怒无常,还常常出神。 “朕走后,九弟有没有要什么东西?” 小福子谨慎地答道,“奴才是陪着主子去太后那的,一直等在外面,不敢乱走。主子要问,奴才传这里外头伺候的人过来问问,可好?” 皇帝摇头,“不必了。你也不要跟进去,朕今晚要一个人静静。” 小福子乖巧地应了,心里却道,明明九王爷也在里面,怎么是一个人静静?嘴上却不敢问,低头弯腰躬送圣驾,看着皇帝独自一人迈进蟠龙殿前门。 走到里间门外,忽然听见一声喝问,“谁?这里不许随便进来,没听见我的话吗?” “是朕。” 九王爷在里面跑出来,连忙开门,见皇帝一闪身进了房间,又赶紧把门紧紧关上,抹汗道,“皇上总算回来了,一去就是一个时辰。这一地的血,臣弟真怕有不识相的人莽莽撞撞闯进来。臣弟进宫也很久了,王府里面玉郎他现在只怕……” “你什么时候变得女人一样唠叨?” 一进门,皇帝就已不动声色地把房内一切扫在眼。 地板还是脏脏的,凝固的血成了黑色,看起来黏糊黏糊。 原先躺在血泊中的苍诺却已经不在地板上了,直挺挺躺在被清理干净的长书桌上,蟠龙殿虽然有床,但那可是龙床。九王爷只好收拾书桌来放苍诺。 苍诺身上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原本满是血污的那套衣服,当然是被九王爷处理掉了。 皇帝定睛细看,胸口似乎还在微微起伏,应该还未死。 再一眼,又情不自禁地往苍诺下身去瞧,走时竖得高高的器官此刻已经软了,不再撑起小帐篷。 他的心定了一点,猛一扫,又正巧看见九弟看着自己,脸上似笑非笑,让这位年轻的天子顿时尴尬起来,连忙别过视线,露出一副冷冷的模样,沉声问,“他死了没有?” “回皇上,差点就死了。”九王爷忙了一个时辰,使尽浑身招术,总算把这个应该去见阎王的契丹王子救了回来,此刻歇了一会,有条不紊地答道,“他中了一刀,流了很多血,加上又吃了……吃了毒药。”说到这,忍不住用眼角瞄瞄苍诺平复下去的下体,续道,“幸亏他身强体壮,应该从小就练功的,底质好。伤口虽深,也没有刺人要害,只是后来的……那个……毒药,让他气血运行,自流了很多血,所以……” “那他就是救回来了?”皇帝截断他的话。 “是,已经给他包扎了伤口,臣弟命人传唤太医在外面伺候,熬了伤药,是臣弟亲自喂下去的。已经不要紧了,只是流血多,要调养。” 皇帝认真听着,见九王爷停下,不觉朝他瞅一眼。 九王爷却似乎什么都说完了。 “还有呢?”皇帝知道不该问的,但不问,偏心里又觉得猫爪子挠似的,忍不住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身上中的毒,也不知道是什么,如此霸道。你是怎么解的?” 九王爷见皇帝二哥一张冷冷的扑克脸,却问了这个,几乎噗哧一声笑出来。 不过他深知皇帝的性情,骄傲尊贵,禁不起丢一点面子,这个时候发笑,说不定连兄弟情也不放在眼里,立即下圣旨砍了他。 只好苦苦忍着,认真答道,“其实臣弟对这种毒药,经常在使的。所以解毒的方法,也稍微懂得一点。只要是这种药性的毒,只要用金针在下面两个小丸上三寸轻轻一戳,就立即解了。”肚子笑得打结,嘴角抽搐。 皇帝是精明人,当即看出他的睑色。 不过既然会“解毒”,怎么会不知道是什么“毒药”。 知道苍诺被救了回来,他的心情奇怪地好了不少,也不怎么恼怒,对九王爷瞪了一眼,“今天的事仓猝起变,诡异莫测,到底怎么回事,你是猜不到的,也不许你乱猜。要是出去乱说,不但你,连听你说话的,也只有一个死。” 九王爷应了,看看天色,又道,“皇上,臣弟已另有王府,宫里规矩,没有军国大事是不宜留宿的。” “嗯,你也累了。回去吧。”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24 “这个人,臣弟一同带走吧。”九王爷指指苍诺,“趁着天黑,就说是皇上赏臣弟的一副八宝琉璃屏风,蒙着黄绫,用小车装了,一点也不惹眼。留在这,恐怕会不方便。” 皇帝原本也没打算让苍诺留下的,听九王爷这么一说,眼光不觉往苍诺上飘去。 那异族汉子昏昏沉沉,虽然说是受伤,脸上的表情猛地一看,却似乎在做着美梦一样安详。 皇上跨前几步。 过于靠近的距离,将苍诺的眉目鼻梁骤然放大。有棱角的脸庞和坚毅的唇,刹那间让皇帝回忆起这张脸靠近自己时,那股充满了野蛮味道的气息。 顿时一阵脸红心跳。 “留在这里,有什么不方便的?”皇帝冷冷地笑,咬着细白的牙,“这里是朕的皇宫,多少侍卫就在左右,一扬声,一百个刺客也必死无疑,何况这么个半死不活的人?” 九王爷瞧他的脸色,知道这二哥又执扭起来了,温言劝道,“保护当然是不成问题的。但他毕竟是外族,没有留在宫里过夜的规矩,更何况是在皇上的蟠龙殿,只是怕别人说闲话。” “谁敢说?”皇帝猛地拔高了一个声调,笑得更冷了,二让他们说,谁说一个字,朕灭他们九族。” 九王爷盯着他的二哥瞅了一眼,似乎若有所觉。打算说点什么,动动嘴唇,又咽了回去,应道,“是,臣弟遵旨。臣弟告退。”当即行礼退下。 “这个人,朕日后自然会好好处置。你放心,天朝和契丹的邦交,朕绝不会儿戏。”皇帝矜持地声音从后面传来,”只是,在朕处理妥当之前,要是走漏了消息,朕可是不容情的。” 将九弟恫吓个够本,确定他不会回去和他家的小猴子胡说八道什么,皇帝才惬意地呼吸了一口凉凉的口气,回头去看纹丝不动的苍诺。 见他有几次了。 一次是隔着远远,一个是天朝之尊,一个是外族使者,连眉目都打量得艰难。 一次是离得太近,一个毫无防备,一个忽然变身当了禽兽,扭打纠缠里,光愤怒就用光了力量,哪里还有心思好好瞧瞧对方长得什么狗样子? 最后一次,这该死的藏在他身后,潜伏过来,最后被他戳了一刀:倒是现在,有机会可以好好看清楚。 “皇上。” 门外的无声无息间,忽然钻出一道声音,虽然不大,也足以让有点心虚的皇帝受惊一震,狼狈地离开苍诺连退两步,低声骂道:“混帐!谁在外面?” “皇上,是臣弟。”九王爷去而复返,大概知道再推门进去不妥,停了在外面,隔着门道,“忘了一件事。他的伤药,晚上还要喂一次,连吃三天。臣弟已经吩咐了太医院,每天熬好药往这里送。” “嗯。” “还有另一件……” “有话你就说,别拖拖拉拉的!” “是。”九王爷应了一声,又道,“请皇上开一下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木门处撞到了,发出轻轻的声音。 皇帝过去开了门,刚听见九王爷说了一句,“皇上当心。”一团黑糊糊的毛茸茸的东西就从门缝挤了过来,唬了皇帝一跳,手上湿漉漉的,温温热。 仔细一看,却是一条宫里巡逻常用的大犬。 九王爷的声音传了过来,“这条黑犬,请皇上放屋子里。一则,它牙齿好用,又调教过的,极听话,有起事来,皇上也有个帮手。二则……” 屋里四处都点了烛火,照得房间通亮。 皇帝和苍诺共处一室,心情难得地紧张,早就有点浑身燥热。偏偏这会九王爷唠唠叨叨,皇帝声音往下一沉,“二则什么?你是存心不让朕休息?还是不想回府?要是不想回府,好,朕成金你。” 大黑狗乖乖坐在一边,抬头看着皇帝,不断吐舌头,摇尾巴。 “皇上别心烦,臣弟也是为皇上想。”九王爷却没有受惊,不卑不亢的声音仍从房外传来,“二则,今天臣弟传唤了太医,又问他们要伤药,里面的血迹,就算叫人清理,恐怕到底掩不住的。所以臣弟大着胆子,向来往的人都撒了个小谎,说皇上最近爱上了养狗,那条大黑犬不小心,被竹子弄伤了前腿……” 说到这,皇帝已经明白过来了。 朝苍诺瞅瞅,又看看脚下呼哧呼哧喘气的大黑狗,九弟将他们比在一起,果然有点意思,声音又温和起来,“不用你说,朕知道该怎么办。不过,也算你有心,懂得为朕分忧。” 九王爷不知在外面轻轻说了一声什么,退了下去。脚步声在夜里渐渐远去,皇帝静静听着,伸手摸摸大黑狗的头,视线缓缓转到苍诺身上。 现在,可只剩下两人一狗了。 不,两狗一人。 他再度走过去,这一次已经没有上次那么心情复杂。负着手,居高临下打量这个该死而命未绝的人。 此人绝对该死。 想起昨夜,一团熊熊的火焰就从年轻的皇帝胸膛猛烈地燃烧起来。 皇帝伸出手,修长的十指压在苍诺颈上。 颈上的脉搏有节奏地跳动着,并且把这种节奏传递到尊贵优雅的手上。 皇帝蹙紧了眉,这个家伙,连脖子都是强壮有力的。 强壮,浓烈的掳掠气息,根本不容人辩说的索要,是苍诺给他的最深的印象,远远比苍诺的模样给他的印象深刻。 模样是骗人的,气息却瞒不过人。 “这个地方,不能捏得太紧……” “现在可以按扳扣了。” 在那个时候,苍诺身体的热度渐渐渗入。 他的话,直钻进耳膜里。 “看着前面,想射哪里,对着准线……” 天子最重要的就是懂得辨人,为什么在第一次见面,御花园热度贴身的第一秒,他想到的,竟会是弓弩的制造,契丹的军力? 蠢材! 十指不知不觉加重力量,苍诺仿佛察觉到什么,微微转了转脖子。 皇帝吃了一惊,顿时收回双手,死死盯着这个可能会醒来的坏蛋。 身边传来微小的动静,皇帝又蓦然一转,随即松了一口气。大黑狗蹲到了书桌脚下,无聊地舔着前爪,见皇帝看着它,乖乖把前爪放下,坐好,眨巴着温润的大眼睛回望九五之尊。 皇帝叹了一声。 “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有罪之人,犯了很大的罪过。”宫女太监都被赶了出去,皇帝亲自搬过椅子,坐在书桌前,苍诺和大黑狗之前。 他对大黑狗笃定地说话,似乎它不是一条狗,而是正在听他宣示的亲信大臣,“如果朕不是皇帝,不为着天朝,这个人,朕今晚一定要杀的。” 大黑狗温顺听话,认真的听着。 皇帝忽然觉得有一种心事可以对人说的喜悦,还想几乎往下说,忽然身子微颤,站了起来,“你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25 醒了?”他走前一步,微微弯腰。 苍诺闭着眼睛,但似乎真的醒了,嘴角和眼角都稍微扯了扯,像睡沉了的人,想醒却不能完全醒过来。 “水……”喉咙里挤出低沉的一个字。 水? 朕堂堂九五之尊,给你呼来唤去? 皇帝肚子里的牢骚发不到一半,立即遏然而止。苍诺的脸色青白青白,浓眉扭曲着,皱着,让皇帝完全丧失了发牢骚的心情。 算了,这个蛮族也不懂什么是身份差别,什么是纡尊降贵。 等他好了再处置。 他忍着气,过去倒了一杯冷水,递到苍诺嘴边,“张口,水来了。” 苍诺没听见他说什么,皱着眉,还是不断喃喃,“水……水……” 皇帝也皱眉。 难道要朕亲自喂你不成?倒水也就算了,历史上,明君优待朝廷俘虏首领,解衣推食的都有,是贤良之风。但是喂蛮族喝水…… “自己起来喝。”向来不伺候的人皇帝,对昏昏沉沉的伤号下令。 “水……” 皇帝看看闭着眼睛喃喃的苍诺。 可恨,伤成这样,不死不活,却依旧那样可恨。 他咬牙切齿,心一横,把杯子放在了地上,招呼大黑狗,“来,朕赏你一杯水。” 恐旧从古到今,从没有一条狗有过这么荣耀的赏赐。大黑狗显然比苍诺要聪明得多,感恩戴德地小跑过来,边摇尾巴,边伸出长长的舌头,把慢慢一杯水给喝光了。 “还是你懂礼。”皇帝满意地夸了一句。 站起来,回头去看书桌上的苍诺,虽然不再喃喃了,干裂的唇却依然在微微嗡动。 好像真的干渴到了极点。 哦,他失血太多了。 皇帝的铁石心肠,瞅着苍诺难受的表情时,蓦地软了一下。 “救人救到底。”皇帝沉吟了一下,“好,朕就成全你这条小命。” 再一次,抛开九五之尊的身份,过去给苍诺倒了一杯水。起了善心,皇帝也就不再对苍诺不能起来磕头谢恩没那么不满了,毕竟这条人命是他救下的,宽容一点吧。 “这水,朕给你喝。”对着苍诺,用所可以摆出的最仁慈的君主的调子说了这句话后,皇帝握杯的手轻轻倾斜。 晶莹的水流,从半空中落下,飞溅在苍诺的唇上,再从苍诺的唇,迅速向下流淌,蜿蜒过苍诺的脸颊、下巴、耳朵、头发,渗入衣领和新换的衣裳,并且把书桌也弄得湿淋淋的。 虽然皇帝对准了苍诺的干燥的嘴唇,而且认真地倒了水下去。但鉴于照顾病人的次数等于零,这位天子显然不知道病人是不可以这样喂水的。 伤重的人紧咬着牙关,这样半空泼水,水怎么能进喉咙? 说是洗脸还差不多。 一杯水倒下去,精明的皇帝显然也发现了这个方法不可行,“可恨,好心给你喝水,竟给朕咬住牙关。” 心里怒火一升,又有着不达目的不甘休的脾气,皇帝腾腾几步走到一旁,索性把整个装水的玉瓶端了起来。 大黑狗一直在旁观,识趣地站起来,走到门边远远的地方。 哗啦! 水珠飞溅,流金断玉,一片清凉,迎头吻上苍诺的脸。 “敌人?”一直不清静的苍诺被这阵凉意一激,竟打个冷颤,猛然睁开大眼,“有人偷袭吗?” “你是说朕偷袭你?”危险的声音从头顶冰冷地砸下来。 苍诺双眼定好焦点,片刻后,露出欢欣的笑容,“铮儿?真好,你还在。咦,你怎么会在?”他动了动,扯动伤口,疼得脸皱成一团,不过很快又重新展开了笑容,好像把昏迷前的一切都回想起来了。 “你舍不得我死……”这位契丹王子眼睛里荡漾着一阵又一阵的温柔,看着皇帝,无法言语地高兴,“这真是好。很好,很好的。” 皇帝差点一把巴掌甩过去。 这个没有王法,没有廉耻的蛮族,健康的时候固然不讨人喜欢,昏迷也是个混帐,昏迷后醒来,更不是个东西。 一向以沉静矜持而自豪的皇帝,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他气得动怒了。 “你再胡说八道,朕就割了你的舌头。”皇帝拿出所有为人君的威严,狠狠地发话。 “只要你喜欢,我命也是可以不要的。割舌头不好,契丹百姓都说我的大腿是全契丹最漂亮的,你要是喜欢,就割了去。还有头,听说天朝有很多奇怪的行当,还有人会将人头制成标本,永远也不会变样的……” 烛光摇曳,大放光明的房中,地上一片乌黑血泊。大黑狗乖乖守在门口,一边打哈欠,一边尽忠职守地摇尾巴。苍诺半死不活,面带笑容的仰躺在书桌上。 而皇帝郁闷地发现,论起让人毛孔悚然的言论,苍诺竟然高他一筹。 只不过几句话,就让人鸡皮疙瘩全冒了出来,更何况苍诺说这些话的时候,还一个劲仰头,用执切地目光盯着他。 “你给朕闭嘴。”皇帝忍无可忍地低吼,连大黑狗也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不安地骤然竖起耳朵,四处张望。 苍诺听了,果然闭上嘴,不再说话。 一闭嘴,他热情的目光,也缓缓黯淡下来,别到了一边。 皇帝的心不知为何,从恼怒的火热,忽然就沉入了冰冷的冬湖里。 这是一种很难受的滋味。 沉默突如其来,笼罩了满屋,每一个角落都布满尴尬。 “朕……”过了很久,皇帝才吐出一口气,从容地说,“只要你不说那些难听的话,不要君前失礼,要说什么,也是可以的。朕早上已经说了,为了天下太平,昨夜的事,朕恕了你,这是万世不遇的恩典。现在我是天朝的皇帝,你是契丹的来使,我们天朝,是有礼仪,有制度的。” 这段话,连皇帝本人也觉得有理有节,有恩有德,想着苍诺这个蛮族,怎么也该良心发现,就算不痛改前非,也该感激天朝君主的英明仁慈。 吞了吞唾沫,还打算往下说,把天朝的礼仪、位分、尊卑都讲一下,让苍诺明白他这个从没有学过礼仪的人明白自己做了多大的错事,苍诺忽然开口,轻声问,“我不说难听的,叫你的名字可以吗?” “嗯?”皇帝微愣。 这房子里蜡烛太多了,明晃晃的,让人脸颊微热。 皇帝沉吟着,“嗯,你……叫吧。”随即又解释,“朕给了你多般恩典,也不吝啬这一点小事了。但君主是有威仪的,你只可以在私下叫,要是当着外人的面叫,朕一样治罪。” 他这样一说,苍诺似乎高兴起来了,应道,“你放心,你的意思我全明白。私下,就是只有我们俩的时候,我才叫你铮儿。外人,就是除了我和你外,其他的都是外人,对不对?”忍着伤疼转过身,对皇帝眉飞色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26 舞地挤了挤眼。 皇帝一愕,这才想到自己说的话大有漏洞,竟被苍诺这个粗鲁的家伙抓住了字眼,大做文章,顿时又羞又怒,“你找死!”龙掌往书桌边缘上重重一拍,发出好大一声巨响。 苍诺也想不到他会这么生气,咬着牙,从书桌上勉强坐起来,带动了刚才泼到他身上的水淅淅沥沥往下淌,转头道,“铮儿,我说的哪里不对,你指出来就好,何必动气?” 皇帝恨不得动手狂揍他一顿。 他最应该挨揍的理由,是他刚才说的话,竟然无可挑剔,一点也没说错什么。 堂堂九五之尊瞪着苍诺。 这个时候打他,他带伤是一定躲不过的,但一动手,恐怕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小命就葬送了…… 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不知该想个什么阴损方法修理苍诺,苍诺忽低声道,“小心,有人靠近。” 皇帝连忙凝神细听,果然有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谁在外面?” “主子,是奴才小福子。太医院来人了,说九王爷要的伤药,已经熬好了……” “倒了喂狗!” “呃……皇上?” “你聋了吗?朕说倒了喂狗!”语气不善的话隔墙飘过来。 小福子吓得几乎跪下,连声道,“是!倒了!倒了!奴才这就去办。”哆嗦着站起来,捧着滚烫的药小步往外跑,还没出长廊,忽然又听见皇帝的声音,“回来。” 小福子赶紧又跑回来,跪在门外,“皇上,奴才在呢。” 门里的人,明显犹豫了一下,隔了好一会,才听见仿佛叹息似的声音传来,“狗,朕这里有两条。你把药递进来。敢往里面看一眼,朕活剐了你。” “奴才万万不敢。” 皇帝打开门,从紧闭双眼的小福子手里接过药碗。 门一关上,小福子有那么快溜那么快。 皇祖奶奶啊,皇上主子到底是怎么了?两年发火的时节加起来,也没有今天难伺候。 皇帝心事重重,没心思管小福子,也没有注意到苍诺脸色已经变了。 “喝吧。”皇帝把药放在书桌上。 “我不喝。” “什么?”皇帝回头,眯起闪亮的瞳仁,变得有点怕人,“你再说一次。” 苍诺还是坐在书桌上,衣裳湿漉漉的,仿佛刚刚从水里捞起来,抛出硬梆梆的三个字, “我不喝。” “你敢?”皇帝勃然大怒。 朕恕你十恶不赦之罪,救你的小命,亲自为你包扎,喂你吃药,倒水给你喝,还命人为你熬药。 天下不知好歹的人,除了这个苍诺,再没有别个! “我不是狗。”苍诺好像真的来了脾气,扫皇帝一眼,“我虽然喜欢你,但喜欢你,难道就一定要当狗?” 这和喜欢朕,不喜欢朕,有什么关系? 皇帝清逸俊美的脸,微微扭曲起来。 “朕就当你是狗,怎样?”他磨着牙,格格一笑,下死力盯着苍诺,“朕贵为天子,受命于天,除了朕,其他人不过都是蝼蚁罢了。怎么,你不服?” 苍诺受伤很重,虽然换了新衣,鲜血又从新衣里渐渐透了出来。 他连坐都不大坐得稳,目光却炯炯有神,丝毫不让地对视着皇帝。 皇帝心里微颤。 他这么大,还没有人敢这样与他直直对视,就连九弟当年,虽然为了玉郎和自己作对,要死要活,但九弟的目光,远比不上苍诺的凌厉。 这是一种毫不将他的帝王名分,摆在眼里的目光。 这个蛮族的目光和他的人一样,不经意间,会猛地咄咄逼人,让人吃不消。 好利的一双眼! 皇帝站着,居高临下,假装闲淡地对视。苍诺的目光,就像力道未尽的箭一样,入了肉,仍不依不饶地往里面钻。 可恨,不能认输! 一定要撑下去!皇帝心里转着心思。 万一退缩,日后又怎么在这人面前摆出天子的架子? 恐怕,将来整个契丹,都知道天朝的皇帝连和他们的使者对视都不敢。 勉力支撑着,几乎就要忍不住别过视线的瞬间,苍诺却一声不吭地,把头转了回去。 “我不喝给狗的药。”他盯着前方的龙床,上面的床单也被勤快细心的九王爷换过了。 今早被他撕坏拿来当包扎布条的那张,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不想当狗,你也不想当皇上。铮儿,你太聪明了,有的事,聪明人往往不懂。越聪明,越不懂。” 他苦笑了一下,“我,我多想你笨一点,憨一点……” 皇帝瞪着他。 苍诺的目光幽深、忧郁,藏了数不清的心事,又有看惯人世的豁然,不是经历过风霜的睿智人,不会有这种眼神。 皇帝在一瞬间,简直难以把他和认识的苍诺联系起来。 “朕怎么会笨?”皇帝愣着,半天才找到一句话来回。 话出了口,又觉得自己说得可笑。 苍诺却认真地答道,“笨人变聪明很容易,聪明人变笨很难。不过也不是不可能,我从前……”他停了片刻,似乎有话说不出口,半晌简单地接了一句,“就是个聪明人。”说罢,回头来看皇帝。 此刻,他的眼神又变了一点。 幽深、忧郁都变淡了,独独又多出三分痴情。他转过头,瞅着皇帝。明明他是仰望,皇帝站着,可皇帝却惊讶地发现,苍诺的目光像是从上而下的。 恍如从蓝天白云中探出一个身影,向下俯视寻找着另一个身影。 皇帝被苍诺的眼神震慑得难以自持,身体晃了一下,才知道自己心神失守,忙暗中站稳了。 不要胡思乱想,不要胡思乱想。 想想面前这个恶棍,昨天对联做了什么?就连最低贱,不知羞耻的妓女,也不会隔天就对这种人软了心肠! 这是一种契丹的功夫,要不,就是邪术。 无论如何,明日一早,朕就上太后专用的小佛堂静坐几个时辰,消消戾气。 皇帝心里几个念头一起转着,视线逃避地转到药碗上,喉咙干涩地说,“喝药吧。” “我不喝。” 对话又转回了最早的话题,毫无进展。 “随你。”皇帝悻悻的扔下两个字,走到龙床前,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今天实在累了。 人累,心也累。 “铮儿。”声音从身后传来。 正打懒腰的皇帝僵了一下。 不错,睡觉前,这个人多少也要处置一下。 不过,这么一个血水淋漓的伤号,就算自己睡了,他今夜也绝做不了什么恶事吧? 要不要把他绑在书桌脚上? “铮儿?” “嗯?”皇帝转头,挑眉看着苍诺。 想着这家伙势必还要和自己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27 纠缠,不料苍诺开口却叮嘱道,“秋天,冷了。别盖一床被子。” 皇帝怔然,正说不出心里朦朦胧胧,似酸非酸的滋味,又听到苍诺深情款款道,“你睡相不好,喜欢翻身,又常常踢被子。一床被子,不够你盖的。你那些妃子皇后,睡死了一个个猪似的,也不知道搂得你紧点,歪让你着凉。着凉了,要打喷嚏的……” 还没说完,皇帝已经大步跨到苍诺面前,一把拎了他的衣襟,涨红了一张俊脸,“朕的睡……睡相,你怎么知道?” 苍诺还在重伤中,坐着已经是勉强支撑,被皇帝一晃,顿时一阵头昏眼花。他性子其实也很倔强,面上装着轻轻松松地微笑,“我看过多次了,怎么会不知道?”往皇帝身上一瞄,轻轻一笑。 那表情看在皇帝眼里,自然满是邪气,淫意四逸, 汹涌的怒火,霎时被滚沸地勾了起来。 “大胆!” 不管再怎么提醒自己契丹兵力比天朝强,天下太平比私怨重要,这一刻,就算是玉皇大帝也拦不下年轻君主的滔天怒气。 皇帝凛然大喝,一手拎着苍诺的衣襟,一手扬起,不假思索地重重扬了下来。 啪! 偌大的房间,回荡着清脆的耳光声。 “目中无人,该死!朕让你笑上让你笑!” 赏苍诺一记耳光,还不足以平息皇帝的怒火。 反正苍诺无还手之力,打也打开头了,受够了窝囊气的皇帝干脆正手反手,霹雳啪啦,一连赏了苍诺十几个耳光,一边打着,一边胸口激烈起伏,红着眼睛狠狠道,“朕,朕岂是你可欺之主?青天白日,率土之……”说到一半,忽然遏然而止。 呃? 怎么……忽然不动弹了? 皇帝惊讶地松手,坐在书桌上的苍诺缓缓倒下。 “苍诺!苍诺!” 契丹王子软软挨着冰凉潮湿的桌面,没有一点声息。 死了? 一股阴森的冷风,呼地从皇帝心上穿过。他伸手去探,好一会,才探到微弱的鼻息。 原来没死…… 皇帝不安地查看着苍诺的动静,这个蛮族倒好,说醒就醒,说晕就晕。受罪的反而是没受伤的。 “喂,醒一下。”皇帝壮着胆,和他平静地说话,“就算睡,你是伤患,也该到床上去睡,这里湿淋淋的。”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大黑狗趴着,偶尔松一下蓬松的黑毛。 “你说自己是人,人应该睡床吧?你起来,自己到床上去。朕虽是天子,也不为难一个伤患。” “苍诺,你真的晕了?” “……” 房间里回荡着自己的声音,越发让皇帝心烦。 应该让他吃药的。皇帝回头,盯着那碗已经半冷的药瞅了片刻。 自己也糊涂,既然已经定了主意要救他一命,又何必多生枝节?素来不认错的皇帝,破天荒地怨了自己一会。 他走到那,端了药碗慢慢走过来,又不禁犯愁。 怎么喂呢? 像刚才一样,碧珠半空散,景观美则美矣,对自己心情也算有所调剂,但以救苍诺小命的目的来说,效果相当不好。 难道…… 烛光骤然跳一跳,照着皇帝的脸也猛地红了一红。 亲自喂? 他低头看着昏迷中的苍诺。 虽然陷入昏迷,背上伤口渗着血,不过这人身上的气息,却和昨晚没什么不同,仍然是天不管地不收的大胆泼洒。 “苍诺,吃药了。”皇帝迟疑着,徒劳地叫了一声。 苍诺没有动静。 他叹了一声,认命地靠过来,研究怎么喂药。勺子是现成的,但苍诺平躺着,说不定会噎到。 研究了半天,皇帝终于笨手笨脚地一手托起苍诺的头,一手端起了碗。往苍诺嘴上一送,才发现还有问题没有解决——他牙关又咬紧了,怎么喂? “麻烦!”皇帝悻悻地暗骂一句,手上却挺温柔。 放下苍诺的头,改而一手拿碗,一手去掀苍诺的唇,撬他的牙关。 噎着就噎着吧,朕已尽力,其他听天命就好。 要撬开苍诺的牙关也不容易,尊贵的指头摩娑了半天,却还是只能在苍诺性格的唇上揉来捏去。 但,他的唇,摸上去却不错。 带着热气,有韧性。 软中,又带了硬…… 爱不释手间,大黑狗轻轻呜咽了一声。皇帝簌然缩回了手,另一只手里捧着的药碗一歪,淌了大半出来。 “朕……竟如此孟浪……”寂静中,年轻的皇帝惊讶地自语。 他瞅了苍诺一眼,仿佛那个昏迷的人身上仍然带着魔力似的,连忙放下药碗,仓惶逃到床上。 放下床帘,被子展开,迎头蒙上,覆盖上来的黑暗仿佛稍微抵挡了苍诺的魔力。 皇帝轻轻呼了一口气。 太可怕了…… 可怕的,也许不是苍诺。 是自己?朕是,不合格的天子? 太后的脸、皇后的脸、淑妃的脸、九弟的脸、大臣们的脸,从脑里呼啸飞旋。 “天子,是九五之尊,体尊位贵。”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受天下敬仰……” “臣妾侍奉您,当然是因为您是皇上啊。” “你是明君,哀家就是有福气的太后。” 皇帝烦躁地捂住了耳朵。 二十年来养成的尊贵,二十年来养成的天子气度,二十年来被所有人捧着逢迎着养成的高高在上,被一个粗暴无礼的蛮族给搅和成一团滋味难堪的稀粥。 让人,食不了,咽不下。 皇帝紧紧抱着明黄色的枕头,在锦被中激烈地喘息。 他只是太累,太寂寞了。 但天子管理四方,称孤道寡,能不累?能不寂寞? 苍诺,他…… 他…… 他是个小人! 趁人之危,居心叵测,该杀一千次,一万次的小人! 他窥探一位无所防备的君主,用最不齿,最下流的手段,攻击了英明的皇帝暂时还没有硬成石头的心。 皇帝痛恨,切齿,在黑暗里,对苍诺所在的方向暗中咬牙。若不是为了天下,朕必不饶小人!禽兽!贼! 但,被拥抱、亲吻、珍惜的感觉,却还是那么滚烫火热。 昨天夜里,有那么一小会,他可以察觉到苍诺那种赤裸裸的渴望,与他的皇帝身份无关,那来自于人性的本能。 那是礼仪至上的天朝最不齿的肉欲,可热到让人无法忘却的,也许正是这种本能的肉欲。 像胸膛被人硬生生塞进了一个火把,怎么也取不出来了。 “朕……朕不是沉迷肉欲的昏君,朕更不是淫荡之人!” 沉思中的皇帝猛然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 二十年最严格的教养,让他的自信和骄傲不容易崩溃。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28 他是皇帝,而且一定要成为天朝的明君。 他的太后、皇后、妃子、大臣,哪一个不比眼前这个禽兽要紧? 对,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督促他成为一代明君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想清楚这个,眼前豁然开朗。 皇帝颤抖着站起来,苍白的脸,眼睛里带了血丝。他换了外衣,刻意避开书桌上昏迷的苍诺,不瞧这个扰乱他心神的罪魁祸首一眼,迳自往门外走。 “小福子!小福子!”皇帝走出来,关上门,大声叫着。 小福子连忙从外面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小福子在!主子……您……”他偷偷抬眼,发现皇帝身上穿着外衣,“您要出去?” “嗯。”皇帝铁青着脸,脸上有着平日流露得并不彻底的坚毅,盯着外面空洞洞的一片漆黑,“朕要去看看皇后。” “是,奴才这就领路,也要派人通知皇后娘娘一声,才好接驾。” 皇帝点点头。 灯笼是现成的,侍卫们知道皇帝深夜要到别的宫里,连忙调了一队过来护持。 一队侍卫,五六个太监,连着宫女,外带十几个灯笼,在黑夜中延着御花园的小道前进,弯弯曲曲的,仿佛一条小小的火龙蜿蜒。 眼看就要到皇后的寝宫,里面匆匆忙忙迎出两个艳装宫女,赶到皇帝面前,跪下低声道,“主子吉祥。请主子留步。” 皇帝停下脚步,柔声道,“怎么,皇后还在准备梳妆,未能接驾吗?朕和她是夫妻,又是深夜,何必这么麻烦?少点礼数也不妨事。”把心里的事情想清楚后,皇帝的心情好了不少。 以后,对太后也好,皇后也好,妃子和大臣们也好,都要着意温和点。 至于苍诺那种,是最不值钱的。 宫女跪在皇帝脚下,磕了几个头,才作声道,“主子不要气恼,是娘娘要奴婢出来传话的。娘娘说,虽是夫妻,到底还有国家制度在。宫里留下的老规矩,过了二更,皇帝不能进皇后寝宫。” 皇帝当即愣住,半日才强笑着道,“这是什么规矩?朕竟没听过。皇后也太小心了,想着母仪天下,处处都要做榜样。你去和皇后说,天下的法制规矩都是朕制的,天子治国,能制规矩,也能废规矩。这一条,朕今日就废了。”说着抬腿要进去。 那宫女却不敢让道,死命磕了几个头,又道,“主子,娘娘还有话说。” “哦?”皇帝脸上的笑容已不大挤得出来了,还是耐着性子道,“你说。” “娘娘说,这条规矩,虽然不让人喜欢,但实在有它的道理。一来是为了督促主子保养龙体,二来,也是给天下臣民一个榜样。天子知道惜福养生,不沉溺肉欲,天下的臣民自然也会学的。” 皇帝一听“肉欲”两字,竟像是专门挑出来骂自己的,脑门轰然一响。 俊秀的眼眉,已微微往上跳了。 另一个皇后身边的宫女也磕了一个头,在旁轻声道,“娘娘说,这虽然是后宫的规矩,但里面有大道理,应该遵守的。主子要是不欢喜,请明日过来,娘娘已经准备着受罚了。” 皇帝听到这里,已经笑容全无,板着脸,在秋天的夜风呆立了好一会,才冷冷道,“这全天下,就数朕这个皇后最遵礼法。好,很好!”转身就朝原路走回去。 侍卫们等顿时全部跟着他掉了头。 小福子负责为皇帝挑灯,一手提着灯笼,小跑着追在霍霍往前冲的皇帝身后,尽力照亮前面的路,喘着气问,“主子,我们现在又上哪?” “淑妃那!” “主子……”小福子偷偷抹了一把冶汗,“太后今天给的旨意,说淑妃娘娘有身子了,到了晚上,任谁也不能打搅……” 皇帝猛然刹住了脚步。 小福子一个不小心,几乎撞到皇帝背上,生生打个转,总算没撞上,心惊胆战地往皇帝背影看去。 瞬间,像一切都僵住了。 夜风阵阵。 这栋建立了上百年,吞没了不少人生命和热血的宫殿,此刻散发着沉寂了许多年的阴森幽暗。 侍卫们挑着的十几个灯笼,闪烁的一点点光亮,在黑夜的笼罩下脆弱得不堪。没有人说话,四周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地看着皇帝沉默的背影。 那年轻,直挺,充满傲气和憧憬的脊梁,背负着帝王的尊贵,也同时背负着所有帝王都无法避免的寂寞沧桑。 “小福子,深夜的时候,朕想找人说说心事。”良久以后,皇帝的声音低低传来,“你说,朕该去哪呢?” “这……”小福子心里一缩,皇帝此刻的语调,比往日苍凉得太多了。小福子斟酌着,小声道,“奴才自己的笨想法,要是说心事,除了皇后,恐怕就是太后了。” “哦?”皇帝轻轻点了点头。 “可是,太后那是不行的,她老人家已经睡下了,就算有天大的事,也要明天才能见她老人家。主子您是天下第一孝子,绝不会打搅太后安寝的。” “天下第一孝子?”皇帝冷笑,咀嚼着这句赞美,不一会,又问,“皇后处已经去过,把朕拦住了。太后?那更加是不能去的。还有什么地方没有?” 身后没了声音。 “嗯?”皇帝转过身,盯着小福子,“你哑巴了吗?” 犀利的目光刺得小福子浑身一颤,立即双膝一软,跪了下来,磕头道,“奴才……奴才不知道……” 他一跪,顿时连身边呆呆站着的侍卫宫女太监们,都默不作声地匆忙跪成一片。 “不知道吗?”皇帝怅然若失地喃喃。 晚风从树梢头吹来,冷得人一阵微战。不一会,年轻的天子已经发觉自己犯了为君的大忌。 怎么竟在这些奴才面前,把自己的心事都露了出来? 他暗暗收敛着,挤出一丝笑容,用轻快地声音道,“怎么都跪下了?人主问话,你们当奴才的老实作答,那是好事。难道朕还为这事治你们的罪?都起来吧。”边说着,边松动了一下手脚,抬头赞道,“这晚风真好,吹一下,让人心头畅快。小福子,你还是挑灯,给朕照路。” 听见皇帝的笑声,众人如蒙大赦。 小福子连忙爬起来,挑起灯笼,“主子要上哪?” “回……”天子深邃明亮的瞳子盯着半藏在云中的月亮,矜持地抿唇,“蟠龙殿。” 第十二章 绕来绕去,仍上了老路。 “三更……小心火烛啦……”三更的梆子响了起来,打更的太监扯着公鸭嗓,不高不低地吆喝着。 声音从皇宫外面狭隘的过道走廊,越过高高的墙头飘进耳里,衬上夜风时而冷笑般的簌簌声,让人心境分外苍凉。 “朕还是想一个人静静。”拢了拢身上的明黄色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29 龙纹披风,皇帝在阶上停了脚,“老规矩,除了朝廷要事,小福子进院隔门告诉朕一声,其他都守在外面,朕……”他转过头,扫了正在身后弯腰点头应是的小福子一眼,“朕最近养了一条大黑狗,腿不知在哪里挂伤了,正流血。今晚的伤药,要太医院再煎一碗过来。” 小福子谄笑着道,“主子,要是说畜生受伤,宫里有专人治呢。同济宫的管事太监张大忠就是这里面的好手。不如奴才把大黑狗送过去,给他瞧瞧?” “上天有好生之德,朕想亲自看顾一下,怎么,不行?”皇帝瞅小福子一眼,见他当即吓得脸色发白,想要张嘴分辨,不耐烦地截着他,淡然道,“这是朕的事,别对外乱嚼舌头,太后,皇后那边,也不许去说。” 小福子连忙应是,皇帝不理会他,依然说自己的,“伤药快点煎好送来,你亲自端,不要洒了。”说完,转身进了蟠龙殿。 身后一大群人,自然是跪下磕头,躬送圣驾了。 迈过殿门,迎面一道弯弯曲曲的临水走廊,平日照亮的人都被赶了出去,此刻夜里看着那片水,没有一点稚趣,黑洞洞的,仿佛一个张开的血盆大口。 纷扰了一日一夜,太后、皇后等等,加上一个咬不烂嚼不动的苍诺,就算铁打似的人,撑到此刻,也再没有平目的神清气爽,英武倜党。 但幸好,心情也没有原先那样紧张、不安。 人乏透了,连心也偷懒,虽然知道前方房里躺着一个不由人不警惕的苍诺,皇帝却又不那么在乎了。 有什么呢? 不过是契丹的王子,一个牵连到天下大局,犯了罪又不得不饶的罪人。 再说,那人伤重晕死过去,现在生死还未知呢。 皇帝脚步无声地走着,身边的一切都在黑夜中陪着他沉默,到了门前,也没有迟疑,认命似的,将房门轻轻推开一道缝。 一抬眼从门缝中看去,却顿时僵住了。 苍诺还躺在书桌上,他的身边,却赫然多了两个人。 满屋摇曳的烛光,照着打横躺着的苍诺,同时也照着这两位不速之客,在地上拖出两道不时晃动的黑影。 “姐,姐,好多血,怎么办?” 刺客? 皇帝浑身的寒毛陡然竖了起来。 皇宫大内,天下中枢,守卫竟如此不严?一股浓浓的恐惧和愤怒笼罩了这位君主的身体四肢,他向后退了一步。 离了手的门框被忽袭来的风吹着转动一下,咿……呀……尖锐又冗长地响了一声。两个围着苍诺,低头焦急地交谈的人忽然一僵。 “有人!” “门外!” 两道身影飞窜过来,皇帝张嘴要喊,房门已经像阿鼻地狱的入口一样骤然大开。 脖子上一凉,利刀的寒气迫入肌肤。 “噤声!”耳边传来低沉的恶狠狠的威胁,“进去。” 脖子上刀刀轻轻地,威胁似的一动,皇帝只能迈进房间。 房里明亮,随即就看清楚了两个刺客的睑。 一男一女,应该是姐弟,一瞧就知道是天朝人。 女的不过十八九岁,大眼睛,瓜子脸蛋,还算有几分姿色,只是眉毛粗了点,显得有点倔强,一套夜行人的打扮,黑衣黑裤,连着黑头巾,手上还拽着一块黑色的方巾,应该是用来遮脸的,不过现在已经取下了。 男的只有十五岁左右,一脸稚气,瞪着皇帝看了一会,转头小声道,“姐姐,他的衣服好像在哪见过?” “这个时候别多嘴。”当姐姐的警惕地握着刀,又紧了紧,让皇帝不敢轻动,忙里偷闲瞅了弟弟一眼,忍不住道,“若若,你当然见过,这衣服在演大戏的时候常见呢,你忘了?皇帝就是穿这样的颜色。” “皇帝?” “不错,朕是皇帝。”皇帝开口。 看清楚了面前的两人,他已经在很短的时间内镇定下来。来的不是契丹人,这是好事,而面前的两姐弟太年轻了,不像是刺客。 这就有机会。 他站着不动,眸子里跳着一簇火,平静地问,“这里是皇宫,你们知道吗?” “知道,皇宫又怎样?”若若傲然抬头,“我们进来找师父。” “谁是你师父?” 若若刚要说话,他姐姐道,“若若,别多嘴。你过来,帮我拿着刀,我要看看师父。这次可要记住耳听八方,不要再让人靠近了也不知道。” 若若跑过来,接了刀,警觉地指着皇帝的胸膛。 皇帝近看,更觉得这男孩子很小,竹竿似的身形,手长脚长,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天真,刚刚猜他十五,大概还猜大了。 “既然是天朝人,就该知道私自潜入皇宫,要胁天子,是死罪。”皇帝不疾不徐,淡然道。 若若对他狠狠一瞪眼,“哼,吓唬我,你还早呢。” “朕用不着吓唬你。这个,你可以问你姐姐。” 皇帝对着刀尖,轻蔑地冷笑一声,回头盯着那个姐姐道,“你们姐弟虽然年轻,但也不该不懂事至此,犯下这样的大罪。你做姐姐的,难道忍心让弟弟送死?”恰到好处地一顿,口气又转了,“但……能潜进这里而不被侍卫们发觉,也难得你们一身功夫。放下刀,朕给你们恩典,让你们平安离去,如何?”说到后面,语气已经益发温和,目光从姐姐转到弟弟,又从弟弟转回姐姐身上,明亮的瞳仁满是悲天悯人的暖意,“你们好好想想,不要自误。这皇宫大内,高手如云,能进来是侥幸,出去也能这么侥幸?天子爱民如子,朕不忍看你们惨死。” 当弟弟的若若怔了一下。 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天子威仪仁善,恩威并用的手段。 “姐……”他被皇帝平静威严的视线盯得有点喘息不过来了,转头求助似的看看自己的姐姐。 闯宫,劫持君主什么的,他都不大明白。 事情对于他来说,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师傅是最聪明最好的人,偶尔出现教他们功夫,昨夜忽然来了急信,要他们天明时去“劫持”一群打算把师傅关进天牢的军队。 那些军队根本没出息,其实不用他们出手,师傅一人就能对付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劫”了师傅出来,本来想着可以和师傅好好聚一聚,没想到师傅却说他立即要进宫去见皇帝,还叫他们在宫外等他出来,再去喝酒。 这一去,就没了消息。 两姐弟在宫墙外面猫着腰杆,等到三更,就有点担心了。一个大胆,一个听姐姐的话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30 ,稍一商量,索性翻墙趁黑进了皇宫。抓住一个小太监,用迷药迷了,在他半梦半醒中间皇帝晚上待在哪里——蟠龙殿。 谁想到蟠龙殿里,不见皇帝的踪影,师傅倒是半死不活地,带着一身血水晕死在书桌上。 “若若,你别听他的,小心看好他,别上当了。”姐姐猛地喝了弟弟一句,但脸色也没有原来那么刚强了。低头检查着苍诺的伤势,双手展开,竟将高大的苍诺打横抱了起来,放在皇帝的龙床上,咬着牙低声道,“我们不怕死。” 皇帝还要张口,那女孩忽然脸色一变,小声又急促地喊道,“师父?师父?”上身几乎俯到床上去,将脸凑到苍诺面前。 阜帝的心也霍霍跳了两下,情不自禁抬步,胸口却被什么轻轻碰了一下。他挑眉,发现若若也正挑着眉瞅他,手里拿着刀,直抵在他胸前,“姐姐说了不许你乱动。” 皇帝这时没心思和一个小毛孩辩嘴,视线只往床那边看去。远远的,似乎看见苍诺的手指动了动,可恨那女的将苍诺上身扶起来,背影挡住了苍诺的脸,也瞧不清楚到底醒了没有。 若若也是牵挂师父的,不时往那边偷瞧,又赶紧盯好皇帝,小声问,“姐,醒了吗?” 连皇帝也伸着脖子,问了一声。 没有回答。 空气烦躁得让人挠心。 正急着,若若忽然低喝道,“有人来了。” 房里人都是一僵,那当姐姐不愧是苍诺教出来的人才,当即放下苍诺,风声微掠,已到了皇帝身边,一枚梅花镖抵在皇帝白皙的喉管,威胁道,“不管是谁,赶他走!” 皇帝想起进殿前的吩咐,镇定下来,“别慌,是小福子,我的奴才。给你们师父送药。” 隔了一会,果然传来小福子的声音,“主子,大黑狗的药煎好了。” “放在门口地上,立即给朕出去。” 若若听脚步声远去,开门端了药进来,伸舌头在碗缘上一探,啧啧试了一片刻,“姐,确实是医刀剑伤的药。” 女孩“咦”了一下,怀疑地瞥了皇帝一眼。 “若若,你还是看着他,我来喂师父。”她端了药,让若若接了她的位置,还是用刀抵着皇帝的胸膛,自己走到床边。 皇帝竖起耳朵,隐约听见她道,“师父,你一点……徒儿喂你……” 语气比对自己说话温柔了十倍不止。 他听着不大清楚的低语,看烛光摇曳中她坐在床边抱着苍诺的背影,一个念头竟忽地跳了出来。 若朕失陷在别人的地方,身遭不测,也不知谁能这样来寻我。 这样一想,刚刚被强压下去的愁绪蓦地翻腾起来,压也压不住。 心里又酸又涩,不禁安慰自己道,太后、皇后、淑妃等都是不会武功的弱女,当然不能指望她们飞檐走壁,如果为了这个伤怀,也太可笑了。 若是自己真出了事,现在自己还没有太子,按祖宗家法,九弟绝不应该做冒险的事的,应该留宫里。 各部大臣们…… 一个一个暗数下来,大概还有一群忠心耿耿的大内侍卫们。 他心里一一暗数,又一一驳回,驳到后面,虽知道自己的想法幼稚,却终究忍不住难过。 心中对自己说,苍诺那个粗人武功高强,懂得收徒弟,也算聪明。武林中人,其实比朝廷的人有情意。 正想着,眼前的光亮却忽然黯淡下来,原来面前已经站了一个人。 当姐姐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对他道,“师父不喝,他要你喂。”黑浓的大眉蹙起,似乎对皇帝有什么不满。 皇帝听了,站直了身子,脸颊上带着一丝刚毅,“去和你师父说,天子遭难,虽惊不辱。朕不会听他使唤。” 女孩对皇帝狠狠一瞥,恶狠狠道,“若若,你看好他!”转身过去床边,又嘀嘀咕咕了一回。 苍诺已经醒了,不知是伤后无力还是故意压低了声音,皇帝不管怎么集中耳力,都只能模模糊糊听到他一两个音。 见女孩和苍诺嘀咕一会,就回头来瞅他一眼。皇帝原本不怕的,渐渐却忐忑起来。 他们打算拿他怎么办? 死,他是不怕的。 要是折磨,也没什么,死都不怕了,还怕疼吗?怕就怕…… 怕什么呢?苍诺已经那个模样,就算有心,又怎能再对他做那种可怕的事? 一边说不怕,皇帝的脸一边腾红火热,烧到耳后。 不一会,女孩又过来了,“师父说,请皇帝过来,我想亲口问他一句话。” 这个要求就不那么苛刻了。 脑子里天子的尊严问题还是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但脚已经情不自禁地抬了。皇帝走到床边,总算看清楚苍诺的脸。 性格刚强的脸,若是论起英俊来,其实比皇帝本人也不差的。只是现在两颊正中火红火红,边缘青白青白,好像画了一团难看的胭脂似的,有点可笑。 皇帝笑不出来,他知道那是怎么来的。 刚刚抽苍诺的十几个耳光,用的力气不小,他现在仔细看,才发现苍诺的嘴角也被打裂了。 “你要见朕?”皇帝矜持地在床边上挨着一点点坐下,挺直了身子。 苍诺眼睛睁开一条缝,深深地凝视着皇帝。 皇帝被他的目光盯得不大自在,别过脸,又苦笑道,“不是有话想问吗?你的胆子大,两个徒弟胆子更大。闹成这样,要朕怎么包容?罢了,不要再挑拨朕的怒气,朕累极了,不想和你计较了。” 这话是真心实意的,一个字的谎也没有撒。 他累了。 算了,都放过吧。 不得不和光同尘。 所有脏的烂的,都用一床锦绣夺目的天子绫罗盖着,掩着。 皇帝,谁知道皇帝的苦处呢? 凄怅无奈的寂寞,一点一滴从俊美清瘦的脸颊上挤出来,随风化了,淹没在这片过于耀眼的烛光中。苍诺静静瞅着他,没放过一丝一毫。 “你要问朕什么?”皇帝回过神。 “我问……”苍诺动动又干裂开的唇,“你帮我新要的煎药?” 皇帝没作声。 见苍诺锲而不舍地看着他,含蓄地点了点头。 “给大黑狗喝的?” “你喝吧。”皇帝忽地不耐烦的提高了声调,瞥苍诺一眼。他叹了一声,又软了下来,“给你喝的。” 苍诺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欣慰,听这么一说,居然立即伸手,要去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31 拿碗喝药。满满的药碗就放在床头,两个徒弟遵从师命,都待在房门那头,在床边的只有皇帝而已。 见他咬着牙,瞪眼皱眉地伸手,也觉得自己矜持得太没意思,随手帮他把碗端了过来,递在他伸得长长就是构不着的手上,“喝吧。” 心里不禁又想,这个蛮子最会得寸进尺,这下示弱,等一下要是可怜兮兮要朕喂,那如何自处? 怎么办? 不一会,打定了主意,绝对不答应。 不料苍诺却压根没再提出要求,把碗举到嘴边,痛快地咕噜咕噜喝下去,在唇边把不小心流逸出来的药汁随手一抹,长长呼出一口气。 “铮儿,”他放下碗,半边身子靠在床头,勉强支撑着,瞳子亮晶晶地盯着皇帝,“你方才看不起我,说我是狗,我心里很难过。” 皇帝心里一痛,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看着苍诺的眼睛微微发热起来。 他唯恐自己莫名其妙地哭出来,日后可要招人耻笑,连忙从容地站起来,转过脸,轻轻笑道,“听见梆子响没?四更了。” 身后苍诺道,“我知道,你恨死我了。不管我说什么,你反正就是看不起我的。” 皇帝只当没听见,自说自话,“这里的事,没有外人知道,朕不想声张,明天,朕给你们安排一下,都出宫去吧。” 这个时候,却听见若若那两姐弟在一头争吵。 “谁说是情人?胡说!” “怎么是胡说?师父说进宫是要找他心上人的。” “心上人是心上人,皇帝是皇帝。” “可师父说,皇宫里面最好的人就是皇帝。” 两个小人儿肆无忌惮,胡说八道,虽然都有压着嗓子,在同一间房子里,哪能逃过皇帝的耳朵。说到一半,他们才发现旁边忽然都安静下来了,不约而同转头,正好看见皇帝瞧着他们。 皇帝大窘,转了头过去避开他们,不料一回头,碰上的却是苍诺的目光,顿时如陷在一张四面八方布好的网一样,尴尬之余,还要动弹不得。 “师父,你好点没有?”两姐弟走过来,若若单膝跪在床头,打量苍诺的脸色,“师父,你怎么受的伤?这宫里有人打得过你吗?我们找他报仇去。师父,我说你的心上人是皇帝,姐姐说不是,难道真的不是?” 皇帝浑身一颤,几乎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开了门就直冲出蟠龙殿。双脚却仿佛有钉子钉住一样,挪动不了丝毫,只好用背对着这三个无法无天、无礼无教的师徒。 他姐姐和他并肩半跪着,却柔声道,“师父,你终于肯喝药了。师父,这里阴森森的,一点也不舒服,不如这就走吧。” 皇帝浑身的神经仿佛被什么扯住了,凝神等着苍诺说话。 好一会,只听见苍诺粗重的呼吸声。 两姐弟都静默地等着。 终于,苍诺的声音传了过来,“彤彤,你和若若先走。” “师父,那你呢?” “那个皇帝说我们擅自进来,被发现是要杀头的。” 苍诺苦笑道,“傻瓜,这里是皇宫,很多侍卫。你们虽然悟性不错,学得好武功,在这里要背一个人离开,还是不行的。” 两姐弟同时道,“师父,我背你走。” 苍诺却又沉默了,“要走,凭我的本领,就算有伤,难道逃不出去?可是……” 皇帝手心攥了一把汗,苦苦等着。 可是什么? 担心两个徒弟的安危? 也难怪,禁宫森严,高手如云,闯宫难,出宫更难。谁当师父,也不忍让自己年纪还小的徒弟冒这么大的险。何况,又是为了自己这个师父冒大不韪而闯祸的。 对于皇帝来说,开门放行,只是一句话的事,大不了事后做点掩饰的功夫。 只要苍诺开口求一声,保证以后两人各不相搅,算把事情了结,那也就皆大欢喜了。 了结它吧…… 皇帝凝视着前方,视线落在前方梨花大木柜上,仿佛在专心研究上面的龙纹样式,其实什么也没有人眼。 良久,他听见了苍诺的回答。 那契丹王子的声音,第一次显得有点支吾,“可……” 皇帝竖起了耳朵。 身后的声音就像力不从心到了极点,不得不认输一样,低低地叹气,“唉,有点舍不得…… 第十三章 次日早朝,每个人进殿磕头的时候都略略带了不安。 昨天走的时候,上面的九五之尊可是发了雷霆大怒的。 今天偷偷往上看,脸上似乎还是不大好,白中带青,仿佛昨夜没有睡足。说话还是沉着恬静的,但和往常同样轻抿着的唇,里面像藏了一点什么让人既叹息又欢喜的东西。 今日阴晴难测。 大臣们暗自警惕,互相用眼神暗示,一个字也不可多说,小心、小心。 这种时候,稍微聪明点的人都知道报喜不报忧。 所以奏的第一件事,就是天大的好消息!昨日早上还在到处喧哗吵闹要求还他们王子的粗鲁蛮汉,昨天下午居然就已经破天荒地写了一封道歉信送到了吏部。 “契丹使者团的人说,昨日稍晚一点,他们已经接到契丹苍诺王子的亲笔信了,说他人很平安,多亏天朝军队保护,才逃离了贼子的毒手,不过另外有事要办,过几天才能回来……” 皇帝坐在四不靠边的龙椅上,一边听吏部尚书任安阐述事情经过,一边将小福子转呈上来的道歉信展开来看。 一目十行的扫过,不禁逸出一道清淡的笑容。 这群契丹蛮子,也不知道找了哪个天朝先生代笔。 从契丹行馆遇袭,到他们去吏部击鼓闹事,要求还他们王子,再到他们王子来信报平安,经过一一叙述清楚,加上表达对误会天朝友邦的内疚,以及契丹对天朝的友好之情,倒写得文情并茂。 只是里面王子被强盗劫持,天朝军队保护王子脱险云云,完全是胡说八道。天朝皇帝下旨命令军队抓拿苍诺的事,更是只字未提。 皇帝看得又好笑又好气,心里也知道是苍诺使了手脚。 不免又叹。 这个人情,总归是要欠苍诺的。 把道歉信放在一边,点头道,“事情了结了就好,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悬着也让人心烦。大家都担待点吧。” 都担待点吧…… 大臣们哪里知道君主说这话时的心情,听了这句,只知道天上的乌云散了大半,纷纷松了一口大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32 气。 看来昨天的不测风云已经远离,英明神武的主子又回来了。 和契丹开战,哈,那不是找死吗? 契丹王子君前无礼?那是什么大不过蚂蚁的鸟蛋罪过啊! 好!好!天下太平了。 “信是……”皇帝估算了一下,“昨天退朝后到的?” “回皇上,昨天退朝后,大约过了一个半个时辰,他们留在这里的领头的亲自送过来的。” “哦。”那应该是苍诺入宫前,就写好命人送过去的。 任安见皇帝问时间,有点担心自己犯了外错,又忙补上一句,“这事紧要,微臣不敢擅专,当即就入宫,想亲自向皇上禀报的。但当时皇上事忙,命小福子挡了。” 皇帝也记了起来。 可不是吗? 昨天在蟠龙殿,小福子忽然来说任安求见,还吓了他老大一跳。回想当时慌张的模样,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不禁自嘲地笑了笑,“朕知道,不用辩解。朕也不会为这点子小事怪罪你。” 其他政事,有条不紊地布置下去,小福子在一旁端上热茶。皇帝接了,只啜了一口,环视众臣一圈,“还有别的没有?都没了?”静静等了一会,“退朝吧。” 本来想着会承袭昨日的狂风暴雨的早朝,在一片祥和中结束。 领着小福子和两个侍卫走出大殿,秋天的艳阳照得远远近近一片煞白。 “主子,当心毒日头。树荫下走,要不,奴才命人拿伞来?” “不用了。”皇帝抬头起,太阳白得耀眼,直看过去,压根看不出形状,只是白晃晃一片,“秋老虎,秋老虎,到了秋天,太阳也就只能当这么几天老虎了。趁着好太阳,不如多晒晒,男人嘛,难道像娘们一样,怕晒黑了?”一边无所谓地往前面走。 小福子跑着细碎步子跟在身后,笑吟吟道,“今天太阳好,主子心绪也好。可见是个万事大吉的好子呢。” “哦?你怎么知道朕今天心绪好?”走到树荫下,皇帝脚步放缓了点,轻松地延着树荫踱步。 “不会看丰子的眉眼,哪有资格当奴才呀?”小福子见皇帝脸色不错,大看胆子道, “主子今天起来,虽然脸色像睡不大好,有点发青,但说话可比往常多。有时候出神,还会咧嘴笑一笑呢。说句实话,主子平日里太沉静了,就算娘娘们见了皇上,要是没有什么大事,也常常不敢和主子开口说话的。” 皇帝瞅他一眼,“问你一句,就胡扯出这么多句。朕是皇帝,富有四海,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自然天天都尊贵安详。至于后宫里,也个个是贤淑安静的。皇后,管这个管得不错。” 到后面,本来高兴的心境却稍稍变了味,自己也知道是言不由衷,想叹气一声,瞥瞥身边的小福子和侍卫们,恐怕这声叹气不过半个时辰就能流传到后宫,让整个后宫惴惴不安,只好强忍了下来。 忽然又想起一事,皇帝道,“今天日脸色不好,是昨天的政务闹的。其实朕一个人在蟠龙殿,安安静静睡得不知多安稳,比平日你们十几个窝在附近,满耳朵垫脚走路、咳嗽、喘气声要好多了。下旨,蟠龙殿是朕静养休憩的地方,从今日开始,无论任何人等,不奉旨不得入内,后宫妃子们,连皇后在内,都照此办理。至于你,还是照昨天的样子,小事别打搅朕,真有大事,隔着门禀告。” “是,”小福子在旁边应了,从头到尾把旨意复述了一次,又道,“主子睡觉喜静,那自然要紧,但主子穿衣吃饭沐浴,不要宫女太监伺候,难道自己动手不成?主子的旨意,奴才自然不敢不遵,但伺候主子……” “穿衣吃饭沐浴这些事,常人都能做,怎么偏偏朕就不能动手作?就算真的不惯了,要找人伺候,朕宣一声,宫女太监不是立即就来了吗?”皇帝冷笑道,“别在朕面前装神弄鬼。你是担心太后知道了找你,问起蟠龙殿里面到底怎么了,答不出来,讨好不了吧?朕知道你疑心什么,哼,今天当着老大的太阳,朕给你一句话,蟠龙殿的事你少管,里面藏了什么,朕在里面干些什么,这不是你能管的事。” “朕是天子,不是囚犯,容不得身边有人充当奸细,处处监视朕。”皇帝的话里隐隐带了金石之音,表情也变得无情起来,“无论谁问,你嘴巴都闭紧了,一概一问三不知。要是胆敢探头探脑,往蟠龙殿里面瞅一眼,好,你先问问自己有几个脑袋。” 小福子没想到一句问话,引出这么大一番教训,脸由红转青,由青转紫,双膝都软了,差点情不自禁跪下,只是皇帝一直往前面踱步,又实在没有跪的条件,只能抹抹一头冷汗,陪笑跟在后面,再不敢胡说一个字。 好不容易等皇帝独自进了蟠龙殿,才把憋在肺里的气一股脑呼了出来。 推开房门,房间一切已恢复了七八成旧观。 床单换了新的,书桌上水迹都干透了,玉瓶里新盛的泉水。 就连地板上乌七八糟的血迹,也不知被他们用什么怪药粉给抹了。 “铮儿,早朝完了。”苍诺的头,从床铺底下伸出来,隔着半个房间的距离,甩给皇帝一个大笑脸。 为担心别的宫女太监误闯进来,没必要的时候他都藏在床下。就算有人从窗口看,一时也不会看出什么。 “他们走了?” “嗯。” “那你呢?怎么不走?” “我伤重,走不了,再留几天。嘿,这其实都是假话,你我心里都明白。”苍诺道,“可是我说真话,你又生气,所以只好说假话啦。” 皇帝下死劲瞪着笑嘻嘻的苍诺,一时之间,倒找不出什么话来。 这个人,缠人的时候,吞不下撕不掉,活脱脱一块上好的牛皮糖;奸诈的时候,又像只狐狸;装傻的时候,就变了蠢死的笨熊;耍坏的时候…… 停!不要往那晚的事上想。 皇帝没给他好脸色,在书桌前~坐,摆开纸,取了笔。 “写什么?” 沉默。 “朝政?在写圣旨?” 皇帝平心静气地沾了墨,往纸上点。 “还是你在自己画画?” “……” “铮儿,你一定会画人吧?天朝人画像真是一项大本事,帮我画一幅怎样?” “铮儿……” “明天,给朕滚出去。”半天,端坐在书桌前运着笔的皇帝说了一句。 苍诺已从床下出来了,正蹲在一边逗那只大黑狗,转头道,“明天不行,我的伤没好。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33 ” “你武功高强,明天一定可以走的。”皇帝冷冰冰的腔调仿佛是从严冬里借来的,又干又涩,“苍诺,别欺人太甚了。得寸进尺,迟早天雷轰顶,你真要逼得朕不惜两国开战也要杀了你?” 苍诺不答话。 似乎逗够了大黑狗,他从地上站起来,伸个懒腰,小心翼翼地不扯动背上的伤口。沉默了一会,走到皇帝后面,低声道,“你画画吗?我帮你磨墨。” “走开。”皇帝皱眉。 心情本就烦乱,想借着画竹静一静的,却越画越心乱。皇帝放了笔,侧过身仰头,正面对着站在面前的苍诺,“朕实在不明白,你强留在这里干什么?王子身份,又是契丹的使者,硬不肯离开这个不测之地。万一消息走漏出去,或者不小心被侍卫宫女们发现了,只要走错一步,就是两国邦交的大事。朕……” 后面的一句话,实在让他这个为人君的难以出口。 迟疑了好半天,俊美的脸扭曲了一下,还是咬着牙,带着怎么也不明白的神色,涨红了脸,难堪地低声问道,“朕的身子……就那么…… 那么让你舍不得?” 苍诺听了,噗哧一声笑了。 皇帝怒得脸转了紫色,“有什么可笑的?” 苍诺见他真怒了,愕一会,道,“对不起,我不该笑的。”可刚说完,肠子又打结似的蠕动起来,碍着皇帝刺一样的犀利眼神,只好木着脸,不料忍到了极限,一个守不住,竟捂着嘴狂笑起来。因为想着怕被旁人听见,只不敢放声。 皇帝霍然站起,眼睛冒火,张张嘴,想到守在外面的太监侍卫们,压低声音,阴森森道,“好,你逼人太甚,别怪朕无情。” 还要说话,小福子偏偏这个时候凑热闹来了,在门外恭恭敬敬地禀报,“主子,太后派人来请,说主子得空的话,过去喝茶聊聊天。” “朕这就过去!”圣君回答的声音有点不对劲,仿佛有着怒气。 不一会,脸色铁青的皇帝开门出来,看也不看小福子一样就向前疾止,边走边问,“说了有什么事吗?” “像是南方新贡来的第一批秋季果品到了,天热,请主子过去,吃一点,消消乏。” 皇帝却知道并没这么简单,随口道,“消乏?不添乏就算好了。” 虽这么说,还是赶了过去,在太后殿前整了整衣裳,放缓脚步。听见里面传报“太后,万岁爷请安来了”,这才换了笑容,踱了进去。 太后老人怕冷,虽只是秋天,榻上已经换了薄薄的灰狼毛垫子。皇上一进去,看见太后斜挨在贵妃躺椅的枕头上,桌上放着四五盘新鲜贡上的秋果,眼光一动,已经扫到皇后的身影了。 穿着全套子整整齐齐的国母朝服,竟是正跪在地上的。 “皇上来了,”看见皇帝,太后斜挨着的身子直起来一点,无奈地笑了笑,朝地上的皇后一指,“事情可真是一件连着一件,要我这老骨头怎么顾得过来?皇上来了就好,你说句话,要皇后起来吧。她今天一大早就过来,说昨夜冲撞了皇上,要来请罪,哀家怎么劝也不肯起来。你们是夫妻,自己的事,自己摆平吧。”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皇帝心里本来还不大的火,竟腾地烧起来了。 他瞥一眼跪下地上的皇后,虽然跪着,神色却不大畏惧,平平静静的,更加恨了三分,心里暗道,来请罪,怎么往太后宫里来了? 想当贤后,想学前朝忠淑皇后一样千古流芳,都想疯了。 皇帝呆笑着,先给太后请安行礼,到太后身边挑个位置坐下,才故做轻快地笑道,“额娘想哪里去了?儿子不为这些小事和皇后闹别扭。 她当皇后这些日子,何曾出过差错?昨晚的事,还有今早的事,将来贤后列传上都会记着呢,为规劝皇帝不惜犯颜挡驾,又清晨就向太后长跪请罪,不但明理,而且知礼,真是天下人也挑不出过错的。倒是朕这个皇帝,成了个半夜闯皇后寝宫的色鬼。” 这番话说出来,太后已经变了脸色,坐直了身子,仔细打量皇帝片刻,才徐徐道,“皇帝今日可真的动气了。” 皇帝对着宫内的妇人,向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尤其是皇后,几乎从来没让皇后如此难堪过。今日不知为何,火气一起,竟把心里想的刻薄话不留余地地说了出来,自己也是一惊。 瞅瞅跪着的皇后,身子微颤,两只死命拽着衣服的手关节都发白了,又觉得她有点可怜,忙对太后陪笑道,“太后怎么了?儿子不过说笑罢了,皇后为人明白,也知道朕的脾气,朕想着天气热,说说笑笑,大家都疏散一下。皇后,还跪着干什么?快站起来吧。上好的果子在这里,你当媳妇的也亲自削一个给婆婆尝尝。” “皇后起来吧。”太后干巴巴了吩咐了~声,沉默好一会,看看左右,“伺候的人都下去。” 当即太监宫女们都鸦雀无声溜个干净。 太后等人都去清了,皇后也站了起来,可怜兮兮地陪在一边,才对皇帝道,“皇帝,你真是说笑?额娘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不但厌烦皇后,恐怕就连我,你也是厌烦的。” 皇帝站了起来,“儿子怎敢如此不孝?” “你也别忙着辩解,哀家并没有说你不孝。天子最重孝道,你要是不孝,传了出去,你这个皇帝是什么名声?天下怎么看你?又怎么看我?”太后脸上,隐约流露出伤感,“你的心事,老人家心里都明白。哀家也年轻过,是在宫里一辈子熬过来的,若是做个小妃子,顾着自己就行了,可当了太后,皇后,就要顾着皇上,顾着后宫妃子们,顾著名声、天下、社稷。” “额娘……” “先听我说完。”太后拉过皇后,抚着她白皙纤细的手道,“你有这位皇后,不但是你的福气,也是天下的福气。儿啊,你要好好珍惜。你是人上人,是真龙天子,美女妃子要多少,有多少,你还年轻,日后不知道有多少妖精入宫呢。可皇后呢,只有这么一个。有她在,你的后宫才安宁,才有规矩,你才能安心朝政。没错,她是要当贤后,可想当贤后有什么错?你不也是要当圣君的吗?圣君,要有贤后来配。有她在,多少也能帮帮你。” 皇帝低头听了长长一段教训。 要在平日,太后这样循循教导,又事事都说得合“礼”,必定心悦诚服,点头称是的。 今天却不同,听着太后每一个字,皇后平时规劝的情景就一幕一幕闪过脑海。 想和她说说朝局上的事,顿时就跪下,摆出祖宗家法,说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34 女子不得干涉朝政。想和她说说外面流行的民间逗乐小戏,有空叫起来夫妻一块听听,她立即给你来一句“天子虽然要与民同乐,但尊卑有分,这些俗戏里面有不少违背礼法的地方在,皇上看了恐怕惹起非议。” 要是论起夫妻恩情来,除了晚上那几个时辰,平日连摸摸手,都是端庄矜持的国母所不该做的…… 越想,越觉得身边这个结发女人,活生生就是一个木偶。 低头恭听完太后的教训,皇帝挑了皇后一眼,低声道,“额娘放心,皇后的好处,朕都知道。朕心里爱敬皇后,向来都是一样的。” “那我就放心了。”太后点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转过头,对皇后柔声道,“好孩子,皇帝脸皮薄,是个安静人,心里爱你,面上也不会露的。你也要体恤他一点。先回去吧,我们娘俩再聊聊,皇帝晚些就去找你。” 送走了大大扳回面子的皇后,太后才将皇帝招到身边,吩咐他坐下。 她从怀里取了一枚钥匙,将椅子后面紫金柜里一个馏金小盒子取了出来,亲自打开了,从里面取出一包被丝绢包裹着的东西,递给皇上,“拿去。” 皇帝接了,疑惑地打量着手里的东西。 “这是药,晚上吃了,去见皇后吧。”太后扯动着嘴角,笑了一笑,“本来这事,哀家不该管的。但皇上,你已经好一阵子,没真的和皇后在一起了吧?” 皇帝脑里轰地一响。 确实,最近虽然也有去皇后那,但多是说话吃饭沐浴睡觉,至于那事,根本没兴致。 可,太后怎么知道了? “这是皇宫,有什么能瞒得过别人?”太后向后靠了,惬意地躺着,似笑非笑,“就你那蟠龙殿,里面的事我也大略猜到,不外是哪里弄来的野女人罢了,还要再三对太监宫女们下旨不许这不许那的,” 见皇帝张嘴,太后摆手道,“年轻男人哪个不喜新厌旧?这事哀家懒得过问,你自己知道小心就好。但皇后那……”她又缓缓坐起来,靠近了皇帝。 “儿啊,这话只到你我母子为止,再不能向外面传的!额娘知道,这皇后,让你腻味透了。” 皇帝俊秀的眉蓦地一跳。 太后又道:“这么一个木头,谁不腻味?她天天陪着哀家,笑是呆笑,坐是呆坐。哀家难道不觉得腻味?但皇帝,不管怎样,不能冷落皇后。冷落了她,对你也不好。” 这些话,确实是私下的交心之言。 在什么都被礼法遮盖着的皇宫中,要听一句都不容易。 皇帝听了,心里不禁一热,身边竟真的还有一个可以说说私话的人,顿觉昨日对太后不恭的想法太不恭敬了,带着一丝感动道,“额娘这些话,都是只有真心为儿子着想的人才能说出来的。儿子怎会不明白?” 沉默了一会,低声道,“儿子何尝不知道要对皇后好。可是她…… 能对她好得起来吗?这事,朕已经尽力了。朕是个皇帝,也是个男人,男人对着女人,要心里喜欢,才愿意亲近。这种事,就算是平常人家,也是丈夫自己作主,绝没有为了安慰妻子而强做的。额娘,您管着后宫,这事,您要帮我。我虽是天子,也是个人啊……”长长叹息一声,仿佛把这几日的心酸苦楚,都吐出了一半,心头舒服不少。 “你是天子,不是常人,不能拿常人的例子来比自己。”听皇帝的话锋没有随着自己的方向转,太后被保养得没有一丝皱纹的脸变得平板,没有一丝表情,“哀家厚着老脸,连药都帮你备了,还不是在帮你?” 听了这个,皇帝刚刚从窒息的水深处浮出一半的心,好像被人用手一按,又重新沉入了水底。 “自在不成人,成人不自在,何况,你是个皇帝?”太后放缓了声调,“这不光是后宫的事。皇帝别忘了,皇后在宫外还有娘家,一门都是重臣,兵部吏部,带着几个掌兵的将军,都是她一家子。冷落了她,这些臣子的心也会不安,这是关系朝局的事。没兴致,吃点药补足了就是了。” 渐渐的,太后的语气沉重起来,凝视着前方披挂着层层彩纱的嵌铜深兽,叹着,语重心长道,“后宫三千,雨露均沾,才能祥和,可不能老是往蟠龙殿那跑。皇帝,哀家是为着列祖列宗的基业,才开这个口。” 这些话,一字就是一把尖刀,全部噗、噗、噗、噗,戳在皇帝的心上。他也不知道今天自己为何如此容易激动,不过听了太后几句话,激动得要咬紧了牙才可以不让身体颤抖,在喉咙里暗自吞了一口唾沫,平和地道,“额娘,你也为儿子着想一下……” “不为你着想?哀家就不说这番话了。”太后干涩地说着,待了一会,有点感叹,“算了,算了,你是天子,圣心独断,谁也不能勉强你做什么。哀家一个后宫的老不死,能算什么?不过皇帝,哀家要说一句刺心的话,自古忠言逆耳,你听了,是高兴还是发怒,都由你。” 顿了一顿,太后身子已经坐得比枪杆还直,双手平放膝上,平视着皇帝,道,“这江山贡你万物,百姓奉你衣食,你都一一享用,这是为什么?因为你是天子。天子者,不但心血,就连身子,也是国家朝廷的。” 她的声音不大,语调不疾不缓,却宛如一道闪电,横劈在皇帝头上。 皇帝僵住了。 整个皇宫,不,整个天下,恐怕只有太后有资格,有胆量,对他说出这样赤裸裸的实话。 太后这个位置,不是为了给皇帝找一个亲人的。 是为了让皇帝,更像一个万众期待的皇帝而已。 “皇后的事,你也该从这去想,去看。只要想开了这一点,分清楚大局轻重,什么事都会容易点了。儿啊,你这身子,可不是你一个人的身子,是天下的身子啊。当皇帝只有公心,没有私心,听额娘一句话,你可别想偏了方向。” 皇帝几乎捏碎了手里的丝绢包,脸上毫无表情,等太后说完,站了起来,漫不经心地道,“额娘说的话都在理,儿子都听明白了。”也不等太后再说什么,迳自行礼退了出来。到了殿门,恍恍忽忽,连在外等候的小福子都没理睬,失了神似的抬腿。 不必自讨其辱地去问。 太后最后说的一番话,如果说出去,不但皇后,就连妃子们,大臣们,甚至太监宫女们,百姓们,恐怕都会点头称是。 天子,是属于天下的。 心血也好,身子也好,都不是自己的。 何等正大光明! 心好像从什么高地方猛地掉到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35 了深渊底下,都变成了一团肉泥,不但如此,还要遭人践,遭人踏…… 他就像空有神力的巨人,却被困在了一张无形的大网里,来往的人都仰慕夸赞道,好一个巨人,然后都笑着看他被暴雨狂风吹打。 皇帝默默走着,一股酸酸辣辣的气直冲鼻梁,眼前的路在视野中摇摇晃晃。 一个活人,被放到一个死位上来了。 他们只是要一个皇帝而已。 皇帝可以给他们权势、金钱、宠爱、保护,比庙里的木偶泥塑更实在。 他仿佛踏在云朵上似的,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 虽然失着神,但还认得一点路。 蟠龙殿,就在前面了。 咿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 “回来了?” 苍诺认得他的脚步声,早从床底钻了出来,高高兴兴迎上去,仔细瞅他一眼,“怎么脸色那么差?” 皇帝听见他的声音,恍惚的神智清醒了一点,笑道,“差?朕好得很,后宫三千,艳福不浅。” 到了书桌前,低头一看,临走前铺好的纸张上画着两根细竹,那是自己画的,不是谁加了几个字,一根竹子上面写着苍诺,另一根写着铮儿,根部却被人添了一笔,把两道竹根连了在一起,显得怪里怪气的。 苍诺见他表情古怪,唯恐有失,走到他身后,“这是什么?” 他指了指皇帝手里攥着的东西。 “这个?药。”皇帝打开手掌,把里面的两颗黑色药丸倒了在桌上,痴痴笑道,“真是周到,连药都备好了。朕,朕这个天子,可真是无所不能。契丹兵强,被契丹男人强要了,朕不能开战,要忍;皇后娘家势大,朕心里腻味,还不能冷落,逼朕吃春药,去尽人夫之职……天子不是人,是个会处理朝政的工具,是个摆出来让万人看的木偶,是个……是个要看着朝局来用身子慰藉后宫的男妓!哈!哈……这可真是只有九五之尊才能有的风光!”他干笑两声,猛地双臂一挥,往书桌上发狂似的扫去。 顿时,纸、笔、纸镇、玉杯、插着新花的小银瓶,连着苍诺方才趁他不在时,为他磨好的满满一砚墨,全往地上砸去。 乒乒乓乓,一阵墨雨撒过大半个房间。 砰!随后一声巨响,却是皇帝踢腿一蹬,狠狠蹬翻了书桌,眼神狰狞,咬牙道,“朕不愿意!朕不愿意!朕、不、愿、意!” 磨了半天的牙,脸上又泛出苦笑。 苍诺见他神态举动都不像往日,好像要被人逼疯了一样,又内疚又心疼,悄悄靠近了,在他身边手足无措地喊道,“铮儿……” 皇帝缓缓转过头,凄然问,“你叫我什么?” “铮儿。” “再叫一次。” 苍诺吸了一口气,低声道,“铮儿。” “好,很好。”皇帝瞪着他,却渐渐勾起唇角。单薄的笑容在苍白的脸上看起来脆弱到了极点。皇帝的声音轻了许多,听起来竟有一点温柔,点着头,缓缓道,“我喜欢你这样叫。” 他把手朝地上指了指,“那个药,你给我捡来。”表情既尊贵,又决烈。 苍诺的心,更加悬了起来。 这位内外深受煎熬,骄傲而年轻的皇帝正处在崩溃边缘。 胆大如苍诺,也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他把被皇帝狂扫到地上的药丸捡起来,给了皇帝,紧紧盯着皇帝,连眼也不眨一下,心里暗道,要有什么不妙,立即打晕了,用衣带捆在背后,先带他离了这活地狱再说。 只是背着他,侍卫们要是发觉阻拦,说不定连他也伤了。 可恨自己太蠢,竟在这个时候受伤。 皇帝握着两颗药丸,出了一会神,又问,“有水没有?” 另一个小桌上还摆着一个盛水的玉瓶,苍诺过去,倒了一杯给他。 皇帝接了,冷笑一声,喝一口水,把头往后一仰,竟将两颗药丸都往口里扔了下去。 吞了药,皇帝咬着细白的牙,把苍诺上下打量了一番,忽道,“你过来,好好抱朕。”说话已经没有刚才的迟疑呆滞,反而带了帝王该有的威严,像下一道圣旨似的。 苍诺心里大喜,眼光又有点狐疑地,瞅了皇帝一下,“铮儿,你还记得我是谁?” “你是契丹王子,苍诺。你以为朕疯了,对吗?”皇帝笑得有点凄冷,倔强地咬着下唇,一字一顿,说得很清晰,“朕心里很清醒,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他脸上的凄然更明显了,往常总是发亮的瞳仁,此刻黯淡得像快被日出淹没的星星,“朕的心血是天下的,朕的身子,也是天下的。”他的眼睛忽然闪了闪,神色一变,狠狠瞪着前方,沉默一会后,缓缓勾起唇角,轻蔑地笑起来,“朕的身子,是朕自己的。朕偏不如他们的愿!” 苍诺看着他,自己反而几乎淌下泪来。 挨过来,试探着伸手,接着一把搂紧了看起来脆弱不堪的皇帝。 “铮儿……” 皇帝笑道,“放开胆子做吧,这是圣旨,不会治你的罪。你的手很热,身子也很热,朕都记得。” 苍诺怔怔看着他,强笑道,“你这个表情,比那晚更可怜,我怎么放开胆子做?” “朕已经吃了药。”皇帝挑起眼帘,幽幽晃晃地飘了他一眼,“你不遵旨,就给朕滚。” 这话一出口,双脚已经腾空,被苍诺打横抱起,放了在床上。 不一会,一双温柔的大手褪下裤子。簌簌凉意在下体只稍微窜了一下,一种湿润的激烈的灼热,把皇帝狠狠吞没了。 “啊!”皇帝沙哑地叫出来。 后仰着曲线优美的脖子,他伸手向下摸索着,触到苍诺埋在他两腿之间的头,猛然抓紧了苍诺的头发。 苍诺含着他的昂扬,口腔温暖地包裹着玉柱,舌头强硬地展开上面的皱褶,狠狠地,狂乱地,疯了似的舔噬。 “不要用嘴……”皇帝不安地扭动下身,猛弓起身子轻轻喘息着,“朕……朕……我要听你的声音……” 苍诺回应了他,放开在他口腔里弹跳脉动着的阳物,轻轻拉着皇帝的双手,让他先将自己的头发放开。 双臂放到皇帝身侧两边支撑着,伏上去,将自己的影子将身下的皇帝完全笼罩起来。 他的宝贝比一片花瓣还脆弱,现在根本无法承受他的热情。 “铮儿……” 苍诺在皇帝的耳边喷着热气,一边轻轻地,用手揉捏皇帝被药性催发挺立的欲望。 皇帝尊贵的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36 身躯完全展开,在床上不规律地喘息着。 总是恬静从容的脸,此刻随着苍诺指尖的些微动作而呈现几钟变化的扭曲挣扎,每一丝变动,都美得让苍诺恨不得就此死去。 “铮儿,铮儿……” “嗯……”皇帝断断续续,若有所觉地低声应着。 他听见自己的名字。 那是属于他的。 唯一的,不属于这天下,仅属于他自己。 被人呼唤的名字,温柔地呼唤,宛如一首久未听闻的老歌。 皇帝放开了自己,轻轻呻吟着,和应着苍诺的呼唤。 一颗晶莹的泪,从眼角悄悄滑下。 有人, 用舌尖帮他舐去了。 第十四章 夜在月色苍明中,变得温暖。 暖意不知从哪里来的,洋洋然贴着前胸背后,连里面的五脏六腑都烫贴舒服。 虫子在御花园里和院外的池塘边上低鸣,此起彼伏地应和,一切安静而又欢欣。 白天的悲痛失望,被这片静谧安详冲刷殆尽。 倦透了又终于沉沉入梦的皇帝,正睡得安稳香甜,却忽然被吵醒了。 “主子?主子!”小福子压低地在门外唤着,等了一会等不到回答,又不得不稍微提高了嗓门,“主子?”小心翼翼地敲了两下门。 “嗯……嗯?”皇帝从梦中猛地惊醒,身子还不习惯清醒似的挣扎了一下,“怎么了?”想从床上坐起来,却被什么阻住了。 一只从后绕过来的手臂搂紧了他的腰,此刻,才发现身后靠着的东西软中带硬,不是往常的床板或软枕。 哦,苍诺…… 皇帝想起来了,睡前……算了,别去想…… 他抱着他…… 怪不得那么暖和呢。 小福子的声音有点焦急,“禀皇上,皇后病了。” “病了?怎么回事?”皇帝有点吃惊。 “好像……是昨晚窗户没关好,吹了冷风,过了半夜,就发起热来。叫了太医去看,当时就开方子拿了药,但药喝了没用,到了现在,人都变得昏沉了。皇后原本吩咐不许惊动太后和皇上,但是看现在的模样,奴才们都不敢瞒了……” “得了,少废话。太后知道吗?” “太后已经过去了,其他妃子得了消息,也一并过去请安。” “朕现在就去。”皇帝一边说着,一边企图把强势地占着自己腰的手臂挪开,“等一下,朕先把衣裳穿好。” 这人,睡着了竟然还抱得那么紧?他回过头,蓦地对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苍诺醒着,脸上一点睡意也没有。 “放开。”皇帝低声道。 “你那个皇后我见过,身体比你还壮,死不了。你又不是医生,过去也没用。”苍诺不在乎地笑笑,“知道吗?你刚刚睡得好香。” “松手。”懒得和他纠缠,皇帝沉下脸,“她是朕的皇后,天下的国母。”看着苍诺不赞成的表情,似乎能知道苍诺心里想什么似的,他略一迟疑,又叹了一声,低低道,“娘家势大,其实也不是她的错。今天的事,怪不得她头上。” “那该怪谁?” 怪谁?皇帝没作声。 太后吗? 太后也没错,她说的,哪句不是金玉良言? 落寞的表情浮上皇帝的脸。 苍诺不等他再次开口,识趣地松开了手,看着皇帝挪动两腿下床,白色的绸子里衣底下露出两条白皙漂亮的小腿,眼睛像被吸引住了似的移也移不开。 “我帮你。”看着皇帝拿起龙袍亲自穿戴,苍诺跳下床,也来搭上一手。 “你?” 夜深人静,小福子又在外面,两人的说话成了真正的窃窃私语,压低嗓门,贴近着开口,热气都吐到对方脸面耳际。 明知道这样只是迫于环境,却有一种刺激的感觉,仿佛是正在和谁偷情,连听见对方一个简单的字,都觉得心里痒痒。 “你不是皇帝,九五之尊吗?让我这个契丹王子亲手伺候你穿衣服,不是挺威风的?” 皇帝怀疑地打量他,“这衣服,你会伺候?” “和我们契丹的王袍差不了多少,只是多几层罢了。” 不打算脸皮薄的皇帝会接受的,不料,却没有听见拒绝的回答。 皇帝不作声,在房里站直了。 苍诺大喜过望。 拿起里面的小内里子上褂,帮皇帝套起来。 天朝皇帝的一套龙袍,和天朝的礼仪一样繁多复杂。他一件一件拿起来,琢磨思考着怎么帮铮儿穿戴,偶尔错了,铮儿就会动一动,或者轻咳一下,或者扭扭身子,或者挑一下眉毛,他就知道错了,立即又换过一件来套。 他的动作如此轻柔,藏着说不出的小心翼翼,皇帝在半梦半醒中仿佛也察觉到了。 浑浑噩噩地站着,平日练就的铜皮铁骨,天子威严,都不知不觉抛到了别处,只隐约中有点印象,曾经试过外国进贡的珍宝里,有一件极希罕极惹人喜爱的,他挑了来,细细磨娑欣赏,大概也是这样地小心地触碰。 现在,他,成了那件宝物。 为他做小伏低的契丹王子站在他身后,靠近得过了头,热热的鼻息吐在敏感的耳乖上。 皇帝受痒似的,慵懒地眯了眯眼睛,乌亮的瞳仁半闭着,成了一只倔傲此刻却毫无防备的猫。似乎睡意还在困扰着这位九五之尊,他竟然还向后缓缓地,微不可察地倾了一倾,仿佛知道身后有人随时会支撑着,让他靠个扎实。 这么个几乎难以发觉的动作,几乎只是身体一瞬间的犹豫,已足以让苍诺在心里大声唱起赞美天神的歌来。 欢欣不尽。 一切都那么自然默契,他看得懂铮儿的脸色,铮儿也懂他的每一个意思。 虫子们还在欢快地叫着,声音从远处隔着门窗传来,所有的一切都被夜的宁静安详笼罩着。 让人舒服极了。 静静站在那里,接受着契丹王子亲自服侍的皇帝,脸上虽没有表情,却依然俊美不凡。 他本来,就是一尊俊美尊贵的神。 苍诺全心全意地伺候。 光亮美丽的丝绸,经过他一双粗糙的大掌,温柔地覆盖在皇帝身上。 每一秒相处,都闪烁着珍贵的光芒。 想起昨天铮儿对他的态度,太过幸福的苍诺有一秒片刻,仍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会发生在眼前。 可真的,这个神经比身子更纤细的皇帝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37 ,现在就站在他面前。 他可以用手轻轻地、小心地触碰,那种心情,宛如孩子真的亲手触碰了彩虹。 里衣,内上褂,裤子,中长衫,外面的五团龙褂,围腰,玉佩,皮领子……终于都弄好后,苍诺让皇帝坐在椅上。 他单膝跪下,捧起皇帝的脚,一只手,提起了绣上龙纹的龙靴。 肌肤晶莹近乎透明的脚,仿佛承载了此时此刻全部的旖旎柔情,散发淫靡的光芒。 秋…… 苍诺情不自禁,低头在脚背上重重亲了一口。 一直配合的皇帝被这个狂妄的举动给惊醒了,吃了一大惊,刹那问,温馨暧昧的睡虫全被惊散,条条道道的天子规矩被人狠狠地,一股脑塞了进脑里,皇帝猛地把脚抽回,低叱道,“大胆!”自己也有点惊魂未定。 “是!是!奴才不敢大胆!主子,奴才也没胆子催主子,但……但太后那边又派人过来了,问主子怎么还没来?主子,不如……让奴才进来伺候主子穿衣吧,最多,奴才闭着眼睛伺候……”小福子在外面战战兢兢地磕头禀报。 小福子的话,让皇帝立即回到了熟悉的氛围。皇帝在门内听了,不觉冷静下来,反而莞尔一笑,“你闭着眼睛,还伺候什么?就一会,朕这就出来。”转过目光,脸色又沉下来,声音也跟着沉了,盯着苍诺,“别以为有了昨晚的事,朕就要受制于你。那是朕心里不舒服,给你一个旨意,伺候着让朕高兴一下,你听清楚了,昨晚是昨晚,以后是以后,朕不是你爱碰就碰的。” 说着,站了起来。 苍诺默默听着,脸色淡然。 皇帝走过时,他忽然伸手一捞,把皇帝捞到身边。皇帝仓猝受袭,差点惊呼出来,还没有站稳,迎面阴影直盖下来,双唇已经被热气覆住,顿时肺部运气不畅,又惊又怒地瞪直了眼睛。 好一会,苍诺痛吻够了,心满意足地松开他,往后一退,啪地一声巨响,脸上已经挨了皇帝毫不留情的一个耳光。 这巴掌着肉声响彻全房,连外面的小福子都听见了。 不过他昨天才被皇帝警告过,自己只有一个脑袋,现在就算里面传来救命声也不敢插手去管,只跪在门外全当什么也没听见。 皇帝这个耳光用足了全力,连自己的龙掌都隐隐发痛,瞪着脸上一边肿起五条红印的苍诺,冷冷道,“朕的话,你真的只当耳边风?” “没有,我都听了。”苍诺揉揉自己的脸,嘴里有点发腥,他举手一擦嘴角,果然打裂了。满不在乎地看一眼沾了血的手掌,脸上的表情,居然又变成了那种让皇帝最痛恨最咬牙切齿的无赖相,眼里电光闪烁,微扬起唇角,似笑非笑,“这是你的地盘,要打要杀要凌迟,随便你;我心里面,想抱想摸想亲你,谁也阻拦不了。” 皇帝阴鸷的眼神直射过来。 苍诺毫不让步地回瞪着他,“大丈夫顶天立地,喜欢就是喜欢,我不是天朝人,不懂你们那套假东西。” 皇帝被气得一滞,满腹经纶,匆忙间竟找不到一句最适合的出来反驳这混蛋,哆嗦着攥拳,半天才挤了一句,“你……无礼!”狠狠一跺脚,推开房门。 小福子跪在门口,俯首闭眼,听见皇帝的声音恶狠狠地传过来“小福子,还不快走!” “是!是,主子。” 匆忙爬起来,皇帝大步而去的背影,已经快到走廊那头了。 皇帝出了蟠龙殿,仰头朝天上看看月亮的位置,才知道天其实快亮了。 昨晚睡得好,居然什么噩梦也没发,舒舒服服睡到了现在。 要不是皇后的事,说不定能睡得更好…… 急匆匆地跟着领路的火光往皇后寝宫走,想起皇后,皇帝轻快的心又沉重起来了。 过去,是一定会受罪的。 别的不说,首先就要对上太后难看的脸色,要是太后还问起药的事,问起为什么昨晚没有去找皇后,自己能不能控制得住,不当场作出不恭敬的事? 难说。 “主子,当心看路。”小福子小心地劝着,他这位近来喜怒无常的主子,越靠近皇后寝宫,叹息的频率就越往上升。 皇后的急病,可真让皇上忧心了啊。 只是主子他……换衣裳的时间也未免长了点…… 皇帝没有理他,迳自向前走,看见高高的刻了象形凤纹的檐楼时,才猛然煞住脚步。 皇后的寝宫到了。 罢了,当皇帝就是要受折磨的。 受邦国的折磨,受天灾人祸的折磨,受大臣们的折磨,受后宫妇人们的折磨。 他硬着心肠,沉着地踱了进殿。 小福子在后面尖着嗓子喊了一声,“皇上驾到!” 里面呼啦啦出来了一群穿红着绿的妇人,连昨夜过来挡驾的两个宫女也在里面,统统手忙脚乱地跪下迎驾。 皇帝没理会她们,迳自往里,太监们连忙打起门帘,进了两进,才是皇后的寝室,病人怕吵,这里伺候的人反而没有外面多,乍一进来,让人有鸦雀无声的感觉,床帘子垂了下来。 “皇上……” “万岁……” 御医正在床边隔着帘子看脉,赶紧下跪。旁边一色站着几个妃子,也都行礼。皇上轻轻应了一声,点点头,目光扫到怀有身孕的淑妃也站在里面,太后却坐在床边的一张透雕靠背玫瑰椅上,踱步上前,对太后轻轻喊了一声,“额娘,您也来了?” 太后脸色不大自然,微不可闻地应了一下,好像觉得不宜太冷落了皇帝,只好开口说了一句,“皇上也该来了。” 宫里的人个个玲珑聪明,这种语气谁听不出来。皇帝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刺了一下,心里隐隐不快,碍着太后的面子,又不好发作,只能转头对身后的小福子喝斥道,“你们也太不用心了,皇后病了,怎么现在才来禀报?朕就在蟠龙殿,走一趟,还能累死你们?” 下人们知道主子闹了脾气,个个噤若寒蝉,不敢作答。 妃子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也不敢说话。 太后脸色更沉,矜持地端坐着,一言不发。 皇上刚刚从蟠龙殿里过来,那梦境般的一切仿佛还在脑里存着,一丝不苟地回味着,猛一被这种冰冷的气息包围,似乎忽然坠入华丽的冷漠地狱一样,满心里难受。 他矜持地站着,扫视了屋内一眼,“你,过来。”自己找了椅子坐下,指了御医问: “皇后的病,到底怎样?” “回皇上。皇后是着了凉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38 ,另外,心里郁结了一点……” “方子开了吗?” “开了,皇后万金之躯,微臣不敢用猛药,用的是中和平顺之法,取陈皮三钱,香桂一钱……” “药熬好了?” “回皇上,皇后已经喝了。刚才皇上进来的时候,微臣正为娘娘请脉,脉息已经转稳……” 皇帝举起手,让御医闭了嘴,头一转,目光停在了淑妃身上,“你有身子了,不用守那些规矩,坐下吧。” 淑妃得了重视,脸上大有光彩,但不久前的教训还没有忘,羞涩地行礼谢了龙恩,找了一张小椅挨着坐下半边屁股,还没有挺直腰,耳边猛地听见太后极不痛快地咳嗽了一声,吓得淑妃连忙站起来,不安地看着太后。 “怕什么,坐下吧。”皇上柔声道。 淑妃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太后发话了。 “既然皇后的病已经好点了,都不用白陪着,全部下去吧。”太后的声音好像一条直线,没有起落高低,“让皇后好好静心养病,妃子们也别伺候着了,太监宫女们,都退到外面去。御医在外头守着就是。” 她一发话,谁不遵从,顿时人人行礼,立即无声地退下。 不一会,偌大的寝室就只剩下他们一对母子,和帘子后的皇后。 太后这才轻咳一声,“皇帝,你这是摆脸色给我看吗?” 皇帝扯着嘴角笑道,“额娘别疑心,儿子怎么会摆脸色给额娘看?” “那今晚,怎么就睡在了蟠龙殿?” 皇帝沉默。 太后等了一会,叹道,“那药,怕是送了蟠龙殿里面的女人吧?” 昨晚的事,皇帝哪里会肯和太后透露,抿了庄严的薄唇,不发一言,一双眸子盯着垂下的床帘,仿佛要把那里看透似的。 “皇后的事,皇帝打算怎么办呢?”太后又问。 皇帝反问,“什么怎么办?” “你还问哀家?”太后冷冷道,“皇后为什么会得病?好好一个人,怎么会着凉?怎么会心绪郁结?这都要问皇上。受了丈夫的冷落,当妻子的……” “朕不和这女人上床!”皇上猛地低吼了一句。 话音落下,不但太后,连皇帝自己都有点怔住。尴尬的沉默将房里的每寸都塞得满满的。 好半天,太后才压低了声音,惊讶地问,“皇帝,你这说的是什么呀?” “朕,不和不喜欢的人上床。”皇帝的胸膛起伏着,眼里的光一闪一闪的,渐渐冷静下来,语调也从容了,“朕是天子,这万里江山,是父皇托付给朕的。朕就不信,冷落了皇后,下头就敢造反。” “荒谬!”太后怒喝一声,显然也动了气,喘了几下,才沉重地道,“这是皇后一个人的事吗?如果是皇后一个人的事,哀家何必过问?你是皇帝,牵一发而动全身,举手投足,多少臣子百姓看着你?你是帝,她是后,帝后和睦,是国家一大祥和之气。你想想,一个皇帝,和自己的皇后闹别扭,那成什么体统?皇家威严何在?要是传到了外面……” “让他们传。”皇帝冷笑一下,不知为何,他今天特别不耐烦听太后说话,面上虽然还算恭敬,但语气却悻悻的,“天下没有完人,朕也不打算当完人。她要当贤后,尽管当去,朕不奉陪,朕要……” 太后气得手都颤了,偏头看着皇帝,“你要什么?” 皇帝不屑地扫一眼床那头,“朕要真心实意为朕着想,替朕欢喜,为朕忧愁的人。” “谁不真心实意为你着想了?谁不替你欢喜,为你忧愁了?你是在说哀家?还是在说皇后?” “朕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额娘……” 太后声音骤然拔高,“那是什么意思?” 她向来雍容端庄,声音猛一高,自己也知道失了体统,顿时止了声。 霎时,房中又是一片难堪的沉默。 “额娘,”良久,皇帝低声道,“皇后看似贤慧,其实不贤,您心里是知道的。朕也有累的时候,也有心烦,难过,要人开导劝慰的时候……联……身边要找个……找个……”他似乎一时之间难找适当的措词,顿了一下,才继续往下说,“能和朕并肩站着,让朕有时候靠一靠,缓口气的人。皇后,不就该是这个样子的吗?” 话说出口,心里一下子轻松了,慨然叹了一口气,一股又喜又悲的滋味,泛上心头。 太后听了,也半天没吭声。保养有功的脸平滑娇嫩,没有一丝表情。 窗外一缕一缕白光隐隐约约透进来。 天快亮了。 “皇上记得自己的龙椅吗?”太后动了动唇,干涩地道,“天下最宝贵的椅子,就是天子的龙椅,其实坐上去,四不靠边,空空荡荡,一点也不舒服啊……你要靠,靠哪边?靠谁啊?你不能靠,谁也不能靠。” 太后缓缓摇头,脸上带着一种沉重的悲哀,“皇帝,是天下最大的靠山,所有人都依靠着他,仰仗着他。可皇帝,是不能依靠别人的。就好像河容纳溪流,江容纳河,湖容纳江,洋容纳海。可是,没有东西可以容纳洋,因为再这样下去,天下就会都被水淹没。你是天子,懂吗?” 这位天下最尊贵的妇人对世事的洞察都藏在眼眸深处,一直心生怨恨的皇帝逐渐地心平气和。 “朕懂,朕是天子。”皇帝低声答了。 “天子,可以使唤别人,命令别人,关爱别人,宠溺别人,可以抓放升贬奖赏惩罚,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可你不可以……”太后语重心长,“不可以被别人使唤,被别人命令,被别人关爱,被别人宠溺,你就站在最高的地方,你是世上最顶尖的人,没有人可以摸你的后脑勺,告诉你别怕,别担心,别忧虑。你……懂吗?” “……” “皇帝?” “你是这天下的主子,干纲独断,圣心独裁,你是唯一的,没人可以和你并肩站。即使是皇后,她也要往后退半步,她也要向你下跪行礼。”太后的声音仿佛在很远的地方,沉重而朦胧地传来,“皇上,你明白吗?” “朕……明白。” 皇帝别过脸,俊秀的脸上逸出一个淡淡笑容。 朕明白了。 干纲独断,圣心独裁。 天子的事,别人谁都管不着。 那个苍诺…… 也可以这样处置。 第十五章 苍诺很想知道当天早上,在皇后寝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39 一定有什么事。 因为那个脸皮其实薄到了极点,又别扭到极点的皇帝下朝回来后,居然没有再开口问他“你什么时候给朕滚?” 事实上,他一回来,正眼就没有瞧过苍诺一眼。坐了在书桌前,把裹着明黄色绫子的奏摺拿到手边,一份一份仔细地看,一脸平心静气,偶尔抬头,目光扫到在一边玩味地盯着他看的苍诺,也出奇地没有露出恼色。 “倒茶。”雅致的房间里,午后终于响起了皇帝的声音。 正瞅着他出神的苍诺猛地一醒神,“嗯?” “倒茶。”皇帝拿着奏摺,漫不经心地,眼睛也没看,随手指了指水杯的方向。 苍诺走过去,用手一摸,“凉的。” “就喝凉的,热的喝了心烦。” 他倒了一杯,给皇帝端过去。 皇帝似乎被奏摺里的事给吸引住了,没有接,随手在桌上敲了一下。苍诺把茶放在他手边。 皇帝毕竟多日独寝蟠龙殿,一向被人众星捧月地伺候惯了,没有宫女太监的日子毕竟不好过。现在苍诺听使唤,一个晌午下来,皇帝很快习惯了这种感觉。 处理了奏摺,天已经暗了三分,皇帝把小福子叫来,命他把朱批过的奏摺都给两位丞相送去,传膳上来,都放在门外。 看着外面没人,苍诺开门出去,很快把东西都拿了进来,他手脚麻利,不一会就布置成一桌,居然一丝不苟,菜式荤素间隔,摆得头头是道,对皇帝道,“铮儿,过来吃饭吧。” 皇帝扫了一眼,暗赞他聪明识趣,不知为什么,心里暗暗觉得有几分高兴,似乎和后宫的女人们在一起,最舒服也不过如此,放下朱笔,在饭桌旁坐下。 苍诺在他旁边理所当然地坐下,皇帝似乎有点不习惯,瞥了他一眼,沉吟着,终于没说什么。 “伤好点了吗?”慢慢夹着菜,皇帝问。 “好点了。” “明天我把九弟召进来,药不够,叫他给你。” “好。” “不必谢恩了。” 苍诺拿着饭碗,冷不丁一愕,抬眼看了看正慢条斯理咀嚼着饭菜的皇帝。 最后一句,怎么听怎么别扭。 皇帝却仿佛没察觉,沉默地吃完饭,停食了半个时辰后,命小福子在侧室里准备热水沐浴。被选在皇帝身边的太监们都是万里挑一的,个个伶俐,也不用多吩咐,备好了一大桶热水和干净的布巾猥衣等,立即无声无息退下,走得一个不剩。 吃饱了饭的两个人打开直通侧室的门到了大木桶旁边,看着热雾袅袅,都凭空生出一种暧昧而淫媚的感觉。 皇帝才举起手到襟口,苍诺低声道,“我来吧。” 挨了过来,站在皇帝身后,把手绕到前面为他解扣。 才触了一下,怀里的颀长身躯就微微地震了震。 皇帝不满地皱眉,“哪里有这样伺候更衣的?站到前面来。”身后被包裹的暖意消失了。 苍诺笑了笑,果然移到了前面,面对面地解他的扣子。 可正面对着的迫力,更让人难以忽略。 皇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不该如此。 从小被人伺候惯了,更衣沐浴都是有人在旁服侍的,宫女们,太监们,妃子们,谁都不曾让他这样心虚害怕过。 这个苍诺,明明也不过是个应该比他矮一个头的人,除了他是个蛮族,是个粗鲁的没礼仪的男人外,还有什么和别人不同? 昨晚被他伺候穿衣是半梦半醒间,今天皇帝却很清醒,越发地察觉到面对苍诺的那份不自在来。脱到里衣的时候,皇帝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千军万马在跑,唯恐再这样下去胸膛会被闷坏,只好消解似的挑起苍诺的下巴,“这样伺候朕,你心里服气?” 笑意在苍诺眼里一闪即逝。 “朕,在问你的话。” 苍诺一心一意地帮他脱下衣服,看着晶莹几近透明的胸膛坦露在眼下,狠狠压抑着不去用指尖磨娑。 “有什么不服气的?”苍诺让皇帝坐下,帮他脱裤。 皇帝僵了一下,不论心里怎么叮嘱苍诺不过是个和小福子一样该伺候他的人,到底还是不愿意,轻轻推开苍诺的手,背过身自己脱了,坐进暖洋洋的温水里。 苍诺也不在意,站到他身后,主动帮他揉肩。 男人的力道和手掌粗糙的感觉,都远异于女人和太监,皇帝惬意地叹了一声,向后仰着肤色过白的细长脖子。 “要留在朕身边,就要懂得上下尊卑。”皇帝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语气像谈心。 苍诺低头看去,清秀俊美的脸在雾气中朦朦胧胧。 他有点想笑,又有点悲哀。这个倔强的人,从小就被教导得认死了一条至高无上的路,不论什么事,都中毒似的要往这上面靠。 不循着这样的思路往下想,就会不知所措。 苍诺的手在光滑的肩膀上缓缓揉着,问,“什么是上下尊卑?” “朕在上,你在下,朕是尊,你就是卑。” 皇帝笃定地回答了,以为苍诺会有所反应,不料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 隔了一会,苍诺又问,“我这样伺候你,你喜欢吗?” “思。”皇帝想了想,叹气,“打一开始就这样多好,有规矩,什么事都好办,你又何必去挨一刀狠的?” 苍诺忽然停了手。 好一会,他笑道,“你的规矩真多。”虽然笑着,语气却有点冷。皇帝后仰着头,想瞧他的脸色,隔着雾气,觉得他脸上还是和刚才一样的表情。 “起来吧,水变冷了。”苍诺说,声音又变柔和了。 皇帝敏感地察觉气氛变了。 从水里起来,心里添了一丝新的烦乱,这次他没让苍诺帮自己穿衣,悻悻地把衣裳随便穿了,自己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不自在。 对,要是问心里那句真话,他是有点喜欢这个蛮族在身边的感觉。 这里面应该多少有着喜新厌旧的意思,毕竟这人是个王子,又是外族人,就算不仅礼仪,里里外外透着新鲜。 以他天子之尊,这么一点乐趣,怎么也不该被剥夺。 太后的提醒,他记在心上。天下之大,予夺予求,只要记住了自己的位置,别让有的人高过了自己,其实对一个人好点坏点,让一个人对自己挨挨碰碰,都不是过错。 这是……君恩。 留着苍诺服侍几天,闲时天南地北地聊上一两句,等新鲜劲过了,遣他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40 出宫,最多赏赐点什么。 想通这个,皇帝满脑子要把苍诺弄走又不大想苍诺立即消失的冲突顿时化为乌有,所以今天对苍诺的态度,自然就好多了。 但现在……只是浅谈了两句,满心的不愉快又莫名其妙被勾了起来。 皇帝穿好了衣服,迳自回到寝房,身后有声音,苍诺跟着他回来,还随手关上了门。 皇帝坐上床,把两条从热水里浸泡过,现在泛着粉红色泽的小腿伸进被里。 “朕要睡了。”他生硬地说了一句。 苍诺一言不发,过去把几个大蜡烛都吹熄了,房里顿时漆黑一片。 沉默的房间让皇帝觉得憋闷。 “开点窗。”皇帝吩咐。 他也觉得自己今夜别扭得像个胡闹的女人,可又按捺不住心里的烦躁。 苍诺过去,把窗开了半扇。秋风从外面跑进来,将帘帐狠狠抚摸了一遍,皇帝察觉到冷意,反而觉得舒服了一些。 帐外一点声音也没有,苍诺似乎站在原地没动。 刚刚还打算快点入睡的皇帝,现在全无睡意。那个人就在帐外,无声无息,存在感却大得惊人。他情不自禁压着呼吸,想听清楚苍诺的动静。 好一会之后,皇帝才明白自己为什么觉得睡着难受。 他,居然有点想念苍诺抱着后背的感觉。 也没什么,不过就和有时候会忽然想抱着妃子睡觉一样。皇帝踌躇了半天,却没能说出那句简单的吩咐。 你过来抱着朕睡。 这样的话,怎么听都不像一个威严端庄的皇帝会说的话。 知道了自己要什么,又说不出口的皇帝更加焦躁起来。在床里翻了好几下身,帐子忽然被掀开了,一个高大的黑影骤然出现在上方。 “干什么?”皇帝骇然坐起来。 苍诺一个字也没说,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是天朝人嘴里常常赞美的典型的星目,充满了英气。 此刻却温柔得很容易令人堕入梦乡。 皇帝在他的凝视下渐渐平静了,任由他上了龙床,钻进龙被。好像知道皇帝的心思一样,从后面用强而有力的臂膀抱住了皇帝,在他耳边沉声道,“睡吧。” 一瞬间皇帝的眼眶红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不是天子。 他成了一个可以受人疼爱的人。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皇帝放松了身躯,靠在苍诺的胸膛里,仰头看着绣着五爪金龙的帐顶。 “没朕的旨意,不许擅自靠近朕。” “放心。”苍诺轻声笑着,“我想遵旨的时候,一定会遵旨。” 皇帝还想申饬两句,但抱着身子的双臂微微紧了一圈,让他和苍诺靠得更密。浓浓甜意迎头笼罩过来,房子那么黑,瞌睡虫也悄悄钻到了眼皮底下。 皇帝叹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他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均匀。 甜甜睡着,很快就过了一个晚上,睁开眼睛的时候,骇然发现已经天亮了。 “小福子!”皇帝从床上翻身坐起来,把小福子叫进门,“天都亮了,怎么不叫朕?误了早朝看朕怎么罚你!” 小福子笑吟吟道,“皇上,今天不用早朝。” “你胡说,怎么不用早朝?”皇帝一边训斥,一边去找自己的龙袍,却怎么也找不到,只把一件天青色的长衣拿在了手上。 小福子还是在笑,“皇上您忘了,先帝爷昨天晚上回来了,他老人家重登帝位,以后您就不用吃这么多苦头啦。” 皇帝迷糊地回想,仿佛真的有这么一回事,忽然又觉得有点不妥,低头一看,下身却隐隐挺立,浑身欲望都无缘无故地沸腾起来,便又打算寻人发泄欲火,就问,“皇后呢?” 小福子答道,“你已经不是皇上了,哪里还有皇后?” “那妃子们呢?” “不是皇上,怎么会有后宫妃子?”小福子又答,“就连太后,没了皇上,她也不是太后了。” 皇帝大为高兴,竟然得意忘形,一把拉了小福子道,“那你快去,找个讨人喜欢的过来伺候我。” 小福子却摇头,“没有人。” “怎么没人?宫女们呢?那么多的秀女呢?我当年王府里面的人呢?” “他们都伺候新皇上去了。” 皇帝愣了一愣,胯下却火烧似的焦灼起来,好像谁在里面放了一把火,又急又难受,于是道,“那你把那个常常叫我铮儿的人传过来。” 小福子还是摇头,“什么铮儿?我从来没听过。” 皇帝大急,明明脑子里面刻着那张脸,清清楚楚,分毫不差,却怎么也想不起那个人的名字。 下体的欲望却越发挺立,像有无数蚂蚁在身上爬动噬咬。无奈之下,竟然迷迷糊糊地对小福子道,“那你来。” 不料小福子猛然板了脸,“谁要伺候你?我也要伺候新皇上去。”转身就走。 “你给我回来!”皇上朝着他的背影怒喝,小福子却越去越远,不一会连影子都不见了。 皇帝欲哭无泪,低头看着下身,颤抖着去碰。 只轻轻一触,白色体液激射而出,沾得他满手都是,仔细一看,居然不是白色,都是殷红的血。 “啊!”皇帝又羞又惊,忍不住大叫起来,眼睛猛地一睁。 满屋子寂静的夜色,垂帘,暖被,把他拉回了熟悉的蟠龙殿。 “铮儿,铮儿……”苍诺在后面抱住了他,用唇碰碰他的后颈,“你做噩梦了?” 听见他的声音,惊魂未定的皇帝慢慢安静下来。 他用冰冷的手指摸索到苍诺抱在自己腰前的手臂,抓住了苍诺的手腕。 下身很不舒服,湿湿的。 皇帝挪动了一下。苍诺似乎也有所察觉,用手探进去摸了一摸,随即在他耳边吐了口热气,“你都梦见什么了?” 皇帝羞得几乎晕过去,整个身子都在乱颤。 苍诺似乎知道他尴尬,又笑着低声道,“这是你昨天吃的药太烈了,药性还未散。”被子下的大手抚到皇帝娇嫩的大腿内侧,又问,“一次未必就散了药性,忍着不好,我帮你再弄弄,好吗?” 皇帝好半天没作声,最后摔开苍诺的手,翻身坐起来,在黑暗中把被体液弄湿的猥裤脱下来。 “你躺下。”他对苍诺说。 苍诺躺了下去,皇帝借着仅剩的几分睡意,凑了上来。 月光不强,从窗外透进来,又隔着帘子,只隐约看见一片结实的胸膛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41 ,肌肉的曲线看不仔细,若隐若现,似乎很匀称,没有想像中蛮族的满身横肉,倒实在算是一具不错的身子。 他摸摸苍诺的腿。 这人一定在大漠里骑马长大的,两腿强健有力,不瘦不胖,恰到好处。虽然不粗,却不容易被抬起。 太费力了。 “翻过身。”皇帝吩咐。 苍诺在帐里笑了一下。 “你温柔点,亲亲我,说不定我就翻过去。”他笑着对皇帝说。 “翻过去。”皇帝桀惊地道,“朕临幸你,别惹朕的不耐烦。” “不用谢恩?” 仿佛听出了苍诺奚落的口气,皇帝的语气更冷了,“不遵旨,你给朕滚出蟠龙殿。” “给你抱没问题。”苍诺惬意地仰躺在床上,懒洋洋地问,“你先说清楚,你心里把我当什么?” “奴才。” 啪! 话音未落,皇帝脸上就挨了一耳光。 这九五之尊从来没受过这种“礼遇”,耳边嗡嗡作响,一时已经懵了。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被苍诺按在了床上。 “你大胆!你……你想干什么?” 苍诺没回答,直接分开尊贵的大腿,压了上去。 皇帝倒吸一口凉气,想起前几天的遭遇,让他大大打了个冷颤,压低声音警告道,“你敢?朕杀了你!” 在黑暗中,苍诺的目光冰得让人害怕。 “你杀吧。”苍诺冷冷地说,“我不当你的奴才。” 灼热的器官抵在羞涩的入口,皇帝受惊般地往后躲。 苍诺却不受影响地长驱直进了。 撕裂似的痛楚让皇帝张大了嘴拼命后仰,苍诺伸手,无情地捂住了他的嘴。 皇帝怨恨地盯着他。 “尽管恨我,当仇人好过当奴才。”苍诺说着,狠狠挺腰。 被掩住嘴的皇帝发出低促的悲鸣,在苍诺身下拼命挣扎。 练武有成的人要制住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帝,真的不难。 甬道几乎被扩张到裂开的感觉,伴随着体内隐隐约约升起,而且越来越强烈的快感,让皇帝既难堪又愤怒。 漂亮的眸子射向苍诺,是极端的恨意。 那么艰难的培养出来的一丁点好感,一丁点似乎能在一起相处几天的幻想,却被男人粗鲁的抽动频率震散。 “我就算是个坏人,起码还是个活人。” 插入的动作很大,让皇帝又痛又刺激,不知改如何是好。 苍诺显然气急了,进去的力道根本不加控制,“进宫,我是为了你;挨刀子,我心甘情愿。” 皇帝蹙着眉,被迫承受他的怒气。 甬道里敏感的黏膜备受折磨,进进入入,都哭喊着传递着痛号快感。 “我就是,很想、很想和你在一起。” 黄豆大的,热热的液体,溅在皇帝脸上。 被体内的异物折磨得神智游离的皇帝,也不禁怔了一怔。 汗水吗? 粗暴地在上方野兽一样律动着的人,在黑暗中只是一个无比大的阴影,深深笼罩了自己。 那样的野性强悍,胜过自己这个天子百倍。 不应该会淌泪。 “你不像个活人,铮儿。” 又一个深深的挺入,皇帝抽着气,无助地扭曲着身子。扩展到极点的黏膜叫嚣着求饶,被占据的感觉,却又隐藏着让人安心的气味。 苍诺的声音就在耳边,贴着耳垂,可以感觉到他独特的热气,听见他喃喃,“你这个样子,让人心疼……” 他的指尖在皇帝脸上磨娑。 不温柔,强硬地,仿佛要剥下皇帝脸上戴得太久的面具。 “我好心疼……”苍诺的脸,挨在皇帝的脸颊上。 “哭吧……”苍诺轻轻地说,“哭吧。” 轻轻吻着皇帝的唇角。皇帝知道自己不该哭的。 他应该愤怒,高声唤来侍卫,下旨,惩治。 可眼泪从眼眶里不听使唤地滑了出来。 他的胸膛被什么给填满了,不再疼,也不再感觉到酸楚,难受。 当他遭到钳制的双手被松开时,他不由自主地往下,抱住了覆在他身上的身影。 没道理…… 他没时间去想道理,根本无暇去分析自己的举动是对是错。 他只是执拗地抱紧了这个正折磨着他,让他浑身发疼,疼到几乎哭出来的男人。 “朕……”他嗡动着唇,吐出一个字。 苍诺的指尖停在他的唇上,“不要说朕,我,就说我。” 皇帝咬住了他的指头,轻轻地。 “我……”皇帝问,“我的名字,是铮儿吗?” “是。” “你怎么知道?” “我听见了。”苍诺低声说,“就记在了心上。” 体内的异物,疼,羞耻,或者还是别的,让皇帝忍不住想哭。 记在了心上。 皇帝长长的,仿佛要把一直憋在肺里的闷死人的气,一口都吐了出来。 心坎上。 他被一个蛮族,记在了心上。 第十六章 次日,御花园的鸟儿叫得特别爽快,特别早。 也许是皇帝感觉太过敏锐,只听了一两声鸟叫,就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外面的天还是半灰的。 醒来后,感觉身后空空。 回头,床边深深凹下去一个印子,摸上去还有点暖意。他忽然想起了那个胆大妄为罪该万死的混帐,神色不善地唤了一声,“苍诺?” 房里寂静,自己的声音传进耳里,有几分陌生。 皇帝翻身坐起来,发觉下身的亵裤已经换了新的,似乎有人帮他擦洗过。他挪动着双腿下床,被蹂躏了一晚的身子让他疼得直蹙眉,往房中一扫,却没有看见苍诺的人影。 “苍……”皇帝的心跳了跳,空荡荡的房间让人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安,“苍诺?” 他蹒跚地站起来,伏下在床底瞥了一眼。 空的。 怔了半晌后,一股既酸且涩的失落滋味席卷过来。 苍诺走了。 像一场梦就要醒了,那股似醒非醒的难受劲却没过去。皇帝怅怅地,好一会,才发现自己仍在地上,空洞地看着苍诺平日藏身的床底,他缓缓站起来,扶着床边坐下。 那个蛮族,干了大逆不道的事,竟然不吭声就走了。 皇帝想恼怒,可心里却一丝恼怒的情绪都挑不起来。心里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42 只是沉沉的,闷闷的,他像被醉蜂狠狠扎了一针,知道应该觉得疼的,却只是觉得一阵悲哀的麻木。 “皇上……”不知过了多久,有声音传来,“主子,该起来了,今天要早朝呢。” 小福子在门后小心地候着。 他昨天听见了皇帝夜里那声急促的惊叫,知道主子又做噩梦了。 这种时候,皇帝通常都是一夜无眠的。就算再睡过去,也不会安稳,翻来覆去,有时会误了起床的时辰。 他认真地听着里面的动静,许久,里面传了一声叹息似的回答。 “朕知道了。” 身边一众伺候得细致周到的奴才,没人察觉皇帝不寻常的心境。 天子的心思,是不容人揣测的。 早朝上,皇帝一如既往的从容沉静,细心的大臣在偶尔一瞥间,可以洞察到他脸上掠过的一丝冷峻。 明智,冷静,镇定。 一丝不苟。 这样的皇帝,很令人安心。 早朝后,皇帝随口叫住礼部尚书,漫不经心地问,“契丹的王子,还没回去?” “嗯……这……” 看见臣子吞吞吐吐的模样,皇帝心里明白,也没有责怪,只是淡淡下令,“去查,有消息来报朕。以后办事,要尽心,不要一问三不知。” 礼部尚书骇出一头冷汗,唯唯诺诺地退下,不过半个时辰,消息回报过来,苍诺还没有在行馆出现,其他契丹人,倒是都安分守己地待在那。 皇帝只是静静听了,不再过问。 就这样过了几天,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只是蟠龙殿少了一个人,总觉得空落落。 大黑犬每天待在里而,好吃好睡,比原来送来时胖了好些。苍诺不在,它晚上就蹲在门口守护着皇帝,湿润的大眼睛朝着皇帝的方向看,总让皇帝忍不住学苍诺的样,走过去蹲下,轻轻抚摸它毛色亮丽的头,有时候还轻轻喃喃,“朕昨日又做了噩梦,醒来的时候,觉得很冷……” 小福子看来,除了偶尔显得有点落寞,皇帝的状态好得不能再好,没有再莫名其妙地发怒,至于落寞,主子从前就有这样的毛病。 礼部尚书有了上次的教训,对契丹行馆严密监视,一旦得到苍诺的消息,立即给皇帝报了上去,“那个契丹王子,已经回到行馆了。” 皇帝怔了一下,说了三个字,“知道了。”便没有继续往下问。 没人能明白,皇帝听见苍诺行踪时,心头那股瞬间就爆发出来的激流,就连皇帝自己也不明白。 为什么只是知道他的下落,知道了那个该死的可恶的契丹王子身在何方,就已感动得想落泪。 苍诺走了。 皇帝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攥紧了五指。 他觉得,有很珍贵的东西,从他攥得死紧的指缝中溜走了。 他想起自己叫苍诺做奴才。 他想起了苍诺狠狠地给了他一耳光。那个耳光其实并不重,第二天早上,脸上就消了指印。 想起这些,都会很心疼。 时间还在飞快地跑,皇帝仍是九五之尊。早朝干净俐落地处理国事,退朝后依旧常常去太后眼前请安问候。 所有事都变回了原样,不过半个月,凤体微恙的皇后也大好了。 太后欣慰之余,颁下懿旨,“秋高气爽,叫下面准备茶果点心,把新贡上来的大肥螃蟹煮上几大盘子,命后宫嫔妃晌午都到这来,也请皇帝皇后过来。一者,贺皇后病愈,二者,皇帝处理政务辛苦了,也让皇上舒服半天,乐一乐。” 后宫得了这个消息,顿时人人摩拳擦掌,拼了劲地选衣裳画美妆。 皇帝无可无不可,听了太后的话,朝会散后迳自来了。 果然各色瓜果都摆上来,红黄紫白,甚是好看。太后坐在最上面,皇帝和皇后坐了一排的两张大椅,其余嫔妃们都按位份赐了座位,一个个娇笑着,似羞似怕地拿眼睛偷偷往皇帝处勾上一两跟,又悄悄把目光挪到别处。 万岁爷,实在太久没有翻牌子了。 那么长的时间,怎么都独宿在蟠龙殿? “皇帝,”太后微微笑着,“怎么不吃东西?” “嗯。” 个个兴高采烈,只有皇帝这个主角,颇为意兴阑珊。 各种浓密的脂粉味混杂在一起,太后还点着安神静心的熏香,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捏着酒杯,缓缓地品尝着,不知不觉,记不清有几杯下肚了。 “皇上,”皇后在旁边一直冷眼看着,忍不住低声道,“皇上不能再喝了。” 皇帝早知道她要说话,听见她的声音,拿眼睛往皇后脸上一瞥。这皇后病了好一阵,他都没有怎么去探望,今天见了面,居然也没见她脸上有一点不高兴,仍是那副贤后的模样。 “朕……为什么不能再喝?” 皇后简单地答了四个字,清晰明白,“龙体要紧。” “朕身体很好,病的是皇后,又不是朕。”皇帝把优美的唇轻扬起来,泛出一个只有君王才懂得演绎其中深意的微笑,“今天不是贺你病愈吗?朕多喝两杯,也是为你祈福。” “臣妾……不敢要这种福气。”皇后轻轻道。 “你说什么?”他一反问,周围的喧哗都消失了,人们安静下来。皇帝缓缓扫了周围一圈,仍在微笑,漫不经心地甩甩手,“好,就算与你的福气无关。朕心里……烦闷,喝一点酒,痛快点。” 他伸手去拿桌上的酒杯,一只雪白纤细的手伸过来按住了。 竟是皇后。 不但按住了酒杯,她还站了起来,正正经经地在皇帝面前跪下。 “皇上,”皇后声音还是轻轻的,没有低头,眼睛直对着皇帝,“皇上心里烦闷,臣妾应该尽量为皇上解闷。请皇上,不要再喝了。” 国母都跪下了,妃子们惊惶起来,通通不安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默默地跪下。 太后原本挨在靠枕上,也肃穆地坐直了。 皇帝低头,盯着皇后,“你解不了朕的烦闷。” 皇后侃侃道,“要是不能为皇上解闷,后宫又有什么用处?后宫管理不善,那是臣妾的罪过,请皇上降罪。” 皇帝炯炯的目光定在皇后睑上。他轻蔑地审视着这个根本挑不出错,句句在理的结发妻子,目光上挑,停在远处的大门上。 “后宫有什么用处?一是生衍龙子,二是伺候帝王。”皇帝冷笑着问,“做好了,就是功劳,做不好,就是罪过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43 ,对吗?” 皇后没有张嘴。不过看她的表情,谁都知道答案。 “肤在你的心里,不过就是个……赏赐或者降罪的天子,对吗?” 皇后挺了挺腰杆,缓缓伏下身子,“皇上是天子,君恩深重,赏赐或是降罪,都是臣妾等的福气。” “哈哈哈……”皇帝猛然大笑。 俊秀的脸有点酒后的微红,眸中却没有醉意。长笑了几声,收敛了,目光也阴冷下来,“皇后,你是个木头,不,石头。”他平静地说着,手一伸,指着墙,“你可以被刻在墙上,画在画上,供奉在贤后祠里,可是,你不能为朕解一丝的烦恼。” “皇上,你醉了。”太后沉稳的声音,从身后极有分量地传来。 “我醒了。”皇上冷冰冰的道,“人人想盼我当个好皇上。好皇上是什么样的?就是一个木头,不知冷暖、喜怒、哀乐,凡事都只有理,有节,遵从礼仪,堪为民之楷模。” 太后已经站了起来,沉声问,“皇上,听听你都说了些什么?有理,有节,遵从礼仪,为民之楷模,难道错了吗?你醉了。来人,给万岁爷送醒酒汤。” ’ “没错,只是没人可以做到。这里面缺了情,缺了人气。”皇帝倨傲地看着太后,“只要是活人,就做不到。” 太后看着皇帝的眼睛,被他眸子深处的决断吓得心里一跳。 皇帝没理会太后抚着胸口仿佛要晕过去的愕然表情,转过头,把指头对准了皇后。 “皇后,当着太后的面,你给朕听清楚了。”清朗的声音沉下,显得分外有力道,“老让皇帝不痛快,就没当贤后的资格,甚至,连当皇后的资格也没有。朕今天开导你一句,不要再泼朕的凉水。不然,天朝第一个废后,说不定就出在我朝。” 一语既出,下面跪着的,不但皇后,就连妃子们都僵住了。 天威果然难测。每个人都觉得仿佛掉进了冰窟里。 “都听好了,朕不要你们体恤,也不要你们解什么烦劳。明白的说,朕在你们心里是怎样一个位置,大家心里明白。讨赏的,要升位份的,想家里父母兄弟升官的,都朝着朕这里下功夫。各人下去仔细想清楚,要是朕不是皇帝,你们又不是妃子,只是寻常夫妻,应该如何相待?”皇帝朗朗说了一番,脸上不屑地笑了笑,“不过,你们那些所谓的真心相待,朕也不希罕。” 爽爽快快地借着醉意吐出心里话,皇帝大觉畅快。 回头瞧瞧,太后犹在直挺挺站着,似乎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了,又像不敢相信眼里看的,耳里听的。 皇帝笑道,“多谢额娘帮儿子设宴散心,果然散了心。烦劳额娘和皇后妃子们再聚一会,儿子有事处置,先告辞了。”潇洒地行了个礼,头也不回,意气风发地回了蟠龙殿。 一路上舒服地吹着凉风过来,入了房门,不小心一个趔趄,差点站不稳,这才知道自己真的醉得不浅。 眼前的家具都在隐隐约约晃动,皇帝摸着书桌的边缘,勉强支撑住身体。 他喘息了一会,但随即,喘息就变成了惊叫,“啊……” 嘴立即被一个大掌掩住了,熟悉的独特的男人味道飘进鼻尖。 在他身后出现的人故意把他往怀里搂紧了磨娑。 “想我吗?”苍诺的笑声钻进耳膜,太久没听见了,好听得好像是梦里一样。现实中,皇帝应该不曾觉得他的声音好听。苍诺又叹,“我知道,你不会想我。” 还是老样子,那人胆大包天地,在他的寝宫里放肆地吻他的后颈。 淫靡的吸吮声中,还有他热切低沉的声音,“我不该那天走掉,不过不走,你醒来又要发火。想来想去,好多天了,我还是觉得应该进来看看你。铮儿,让我看看你这次身上有没有藏刀。” 边说着,他伸手摸进皇帝衣服里。 被他贪婪急切地摸索着,皇帝觉得浑身都软了,站也站不直,挣扎了一下,仍旧无奈地挨在他怀里任人鱼肉。 背后的胸膛太暖,简直会把他融掉。 他陷在里面,拔也拔不出来。 苍诺。 苍诺回来了。 这个该死的回来了,皇帝咬牙切齿地想。 我要剥他的皮,抽他的筋,打断他的腿…… “看见我,你又要不高兴了。”苍诺自言自语,搂着皇帝兴致勃勃,“不过我见到你,非常高兴,十分高兴,很很很高兴。你要是插我两刀才觉得高兴,那也不要紧,只要不弄死,我任你打骂用刀子捅就是…… 嗯?”他忽然停下,似乎发现了什么,撩起皇帝的衣领嗅嗅,狐疑地问,“你身上一股什么味?” 看见他脸上的表情,皇帝心里一阵莫名的惬意。 这个不辞而别的蛮族! 皇帝狠狠甩开他的手,从容地笑起来,“脂粉味。” “脂粉味?” “你没有后宫,自然不明白这些事。”苍诺脸色越难看,皇帝神态越淡定,“三千佳丽,花多眼乱。有时候还有新选进来的秀女……”一边说着,一边转头,打量苍诺的反应。 这个蛮族果然生气了。 英气的轮廓简直硬成一块石头,刀刻出两道皱成一团的眉。后宫的女人们吃醋,都是暗中埋怨,倒从没有敢当面摆出脸色的。皇帝看着,不免有些新鲜,苍诺的脸色既难过又痛苦,棱角分明的脸抽搐一下,好像自己最最珍爱的东西,凭空不见了一样。 “你心里,就没有一点点想我?”苍诺沉声问, 报复似的,皇帝故意笑出声,“为什么想你?后宫那么多女人,个个都挖空心思讨朕的欢心……” 还未说完,身后一空,热热的胸膛消失了。 苍诺把他松开,扳着他的身子转过来,和自己面对面。 撞上那深邃危险的眼神,皇帝一个激灵,醉意被冲散了大半,直觉苍诺会像上次一样狠狠摔他一个耳光。 再敢如此,就活剐了他! 皇帝心里恶狠狠地想着,同时恶狠狠地和苍诺对视。 苍诺却没有动手,相反,他把握住皇帝双肩的手也松开了。 “好,”苍诺的语气和表情,都暗藏一种冷冽的平静,“好,很好。” 皇帝还没有弄清楚哪里好,眼前一晃,已经没了苍诺的影子。 房门没有动静,窗户却打开了。 他恍恍惚惚地去看,房子里空荡荡的。 苍诺走了。 心头的惬意一下子无影无踪,沉甸甸的感觉替代上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44 来。皇帝无助地看看周围,又开始攥紧五指。 溜掉的回来了。 回来的,又溜掉了。 他仿佛是在玩一个可笑的游戏,可笑的游戏,结果却总让人心疼。 为什么要提起后宫? 皇帝颓然坐在床边,向后躺倒,举手抚摸发烫的额头。 那个胸膛暖暖热热,叫人安心。他本来打算舒舒服服地靠着,睡上一个好觉。这半个月来,他还不曾睡过一个好觉。 为什么要把他气走? 或者,应该先命侍卫打断他的腿,这样就走不了了…… 皇帝胡思乱想着苍诺,良久才扬声,“小福子!小福子!” 小福子小跑过来,跪在门口听旨,探询着问,“主子?” “去告诉礼部,朕要他们传契丹王子的行踪,一举一动,全部仔细的报过来。” 小福子领了命,赶紧亲自去传旨。 皇帝只管仰躺在床上,怔怔看着帐顶。冷飕飕的风从苍诺离去的窗子吹进来。 他随手扯过被子一角,盖在身上,却仍是觉得冷。皇帝皱着眉,任性地把被子踢开。 礼部一定立即紧张了。 每半个时辰就有消息送进宫,小福子也忙得团团转,在宫门和蟠龙殿之间奔波得要死要活,一次次隔着房门给皇帝递消息。 “主子,契丹王子苍诺外出,暂时不知道消息。” “主子,契丹王子苍诺,还没有回来。” “……” “主子,契丹王子回来了,很快又出去了。礼部派了老手跟着。” “主子,那个契丹王子苍诺,居然去了礼部。” “他和礼部官员说,想欣赏一下京城的繁华,见识一下天朝美女的多情旖旎。” “主子,契丹王子苍诺,说要去杨柳胡同。礼部官员给他安排的歌舞,他说看得太多了,没意思,不肯看。” “主子,契丹王子苍诺,现在已经去了杨柳胡同,进了天香楼找姑娘。” 一直没作声的皇帝从床上坐起来,“什么天香楼?” “主子……”小福子在门外尴尬地解释,“那是杨柳胡同里最红的妓院……” “淫乱不堪!”里面传来的声音蓦然充满了怒气,“把天香楼给朕封了!” 小福子还没弄明白,皇帝又加了一句,“整天胡同都给朕封了!” 小福子这才明白半个月的安静期宣告结束,没准阴晴不定的日子又开始了。哪里还敢多嘴,老老实实应道,“是,遵旨。” 爬起来走了没两步,身后忽然又传来声音,“慢着。” 又有吩咐? 小福子连忙停住。 屋里静极了,一丝声音也听不见。小福子垂手等了老半天,只听见“咿”一声,房门打开了。 皇帝从里面跨出来。经过那么一会,猛然沸腾的怒气已经都藏起来了,眼睛粲然若星,亮晶晶的慑人,漫不经心地道,“又不是什么大事,随他们去吧。吩咐礼部,日后遇到这些事,多规劝一下就是了。外国使者要是在京城闹出什么事来,我们天朝的脸面也不好看。” 小福子低头应了。 皇帝仰天沉吟了一会,“几日不见九弟,倒有点想他。走,我们去九王府看看。” “是,奴才这就吩咐准备龙辇。” “准备那个干什么?不必,找两套寻常的衣服来,静悄悄的去。” “这……是,主子。” 第十七章 换了寻常衣裳,带着小福子从西门出了皇宫,皇帝一直默默地踱步,似乎在思量什么,转过长直街,迳自朝西边去。 小福子在后面小声提醒,“主子,九王府在另一头呢。” “难得出来,先四处逛逛,体察体察民情。”皇帝脚下并不迟疑,一路欣赏繁华街道上你来我往各色买卖,悠然自得,不知不觉到了另一条热闹喧嚣的街上。这条街却又和刚才走过的不同,两边牌楼林里,彩带垂帘处处,托紫嫣红之中,不少美貌女子浓妆艳抹,笑倚着门边台阶,手绢一招,顿时香风阵阵,送到鼻尖。 小福子今天为探听契丹王子的消息忙得团圆转,大概也猜到皇帝过来另有深意,凑上来讨好地说,“主子,这里就是杨柳胡同,那边紫红色招牌,最大的一所,就是天香楼。契丹王子就是进了这个地方找姑娘。” “朕的事,你少插嘴。”皇帝冷哼一声。 小福子马匹拍在马腿上,腰杆顿时弯得更厉害,唯唯诺诺地不敢再说话。偷偷抬起眼睛一看,刚刚训斥了他的皇帝,抬腿缓缓踱走,方向却正是天香楼。 “哎唷,贵客到啦!” 皇帝虽然换了寻常衣裳,但一身贵气却掩饰不住,负手悠然登上台阶,在门前一立,或而下露,顾盼生辉。老鸨王八们都是在天子脚下讨生活的,眼睛练得比蛇还毒,一眼就知道来了大客,赶着过来堆起笑脸, “这位大爷有点脸生,怕是第一次来我们天香楼吧?呵呵,大爷好眼光,杨柳胡同三十八家楼子,就数我们天香楼姑娘最……” 一边说着,被她尖锐的嗓音弄得浑身不自在的皇帝早朝小福子冷冷使了个眼色。小福子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愣不吭声往老鸨手里一放。 老鸨眼睛顿时放出光来。 妈呀!正宗的天朝官银,没剪没损,面上白花花地起着霜,足足二十两一个的活宝贝。 果然是大客! 老鸨笑容更灿烂,像秋天开了十成的菊花,“不知大爷看上哪个姑娘?要是没有熟的,我挑几个上好的出来……” “都出来。” “啊?” “都出来,”皇帝轻描淡写地重复了三个字,勾起唇,漫不经心的笑容里藏着一分冷冽的犀利,“叫你们天香楼的姑娘全部出来,朕……我要一个个仔细挑。” “哎唷,大爷果然一点也不含糊。”老鸨笑嘻嘻奉承了一句,又压低声音叹气,“不是我不肯,实话说,大爷您这样的贵人,哪个姑娘不巴望着奉承呢?只是我们天香楼打开门做买卖的,有的姑娘正伺候客人呢。 大爷放心,我挑出来给您选的,包管是这里最顶尖的……” “没听见我的话?” 皇帝一个眼神扫来。 天子之威,深目如电,哪里是她小小天香楼老鸨平日可以尝到的?说到一半的老鸨生生打个冷颤。 老鸨心里突突一跳,畏意犹然而生,平日的伶牙俐齿竟不知吓到哪里去了,又搞不清皇帝的来头。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45 天子脚下,王孙公子一抓就是一把,谁知道今天上门的是哪个显贵?愣了半日,小声苦笑着说,“大爷的话当然听见了。只是……实在难为死我了。不是我不愿,只是……把姑娘们都叫出来,别的客人发起脾气来,也不好消受。我们靠人赏脸挣口饭吃,怎么敢得罪……” “你不敢,我敢。”皇帝恬然自若,惬意地坐下,翘起腿,不在乎地瞥了老鸨一眼,“我倒要看看,这个天香楼藏了什么连我也得罪不起的客人。” 他可是这万里江山的至尊。 天下脂粉,都是他囊中之物,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小小苍诺,一个异族王子,竟以为可以在他的脚下乱来? 哼,没他这个天子的同意,苍诺休想碰他天朝儿女一个指头! 老捣听他淡然话语中音带铿锵,大不好惹,额头冷汗冒了出来。 妈呀!难道是来砸场子的不成? 心里暗暗惊讶,可自己做事历来小心,也没得罪什么来头大的贵人啊? “这……这……大爷人品尊贵,何苦为难我们这些身世可怜的女人家呢?要是有什么伺候不到的地方,大爷您大人有……” “铮儿!”头顶上忽然响起一把清朗欢快的声音。 皇帝心脏扑腾一跳,差点从椅上猛弹起来。 这该死的,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下这样大声叫朕的小名? 下意识瞥了小福子一眼,小福子却一脸迷糊。 对了,别人就算听见,也不知道铮儿是谁。略一想,稍稍安心,却又觉得不是滋味。 那个可恶的苍诺叫了一声,楼梯也不走,一提气,纵身跳下楼梯,又一个翻身,轻轻巧巧落在皇帝面前。 他人本来就长得威风,眉目间英气勃勃,这样一跳一立,如蛟龙腾空,傲然鹤立,又风流又帅气,顿时博得满堂喝彩,“好功夫!” “这是哪国的贵人,这般出色?” 又听见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从楼上飘下来,“苍诺王子,你怎么就下去了?我的琴你还没听完呢。”窗边绿影一闪,一张粉嫩的笑脸露了出来,仰慕又焦灼地看着苍诺。 苍诺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她在叫唤,落地站稳,目光暖洋洋地往皇帝身上转了一圈,露出欣喜又得意的笑脸,“你来找我吗?放心,我只是听曲子,没做其他的。”上前一步,抓住皇帝的胳膊,“你难得出来,不要干坐着。走,我带你去玩。” 皇帝被他一把从椅子上身不由己地扯了起来,雍容自在的潇洒惬意顿时破坏无遗,在苍诺那只有力的手掌中挣扎不了分毫,又气又怒道,“谁要去玩?大瞻!放肆!你……你快松手!” 苍诺簌然转身,似乎闪避不及,差点撞在皇帝身上,鼻尖擦过皇帝脸颊的瞬间,极猥亵地深嗅了一下,“你换了衣服?”两人擦身而过的刹那,低低的笑声传入皇帝耳内。 皇帝一阵脸红心跳。 “你要不跟我去,我就自己去啦。”苍诺放开皇帝,笑吟吟道。 皇帝大为犹豫,还未来得及思考,苍诺薄唇一勾,又快如闪电的伸了手,用力一拉,皇帝不由自主,就跟着他往外挪了步子,到了门口,苍诺立即施展轻功,带着皇帝飞驰而去。 小福子一直在旁边看着,那苍诺王子跳下楼梯,把皇帝拉起来,嘴唇动了动,再拉皇帝出门,潇洒自如,兔起鹃落,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一向威仪冷冽的皇帝就失了神,连带着他这当奴才的也不小心闪了神。 看着皇帝背影远去,回过神来,顿时惊叫,“糟了!主子!主子!”小福子连滚带爬追去,怎么可能追得上。 皇帝和苍诺越去越远,很快就没了踪影。 惨了!惨了!主子被拐走了! 小福子欲哭无泪。 这可怎么办? 要是回宫禀报太后,护主不力,把皇帝老子给掉了,一定会立即被太后给活剐了。 要是不禀报,万一那个契丹王子存了坏心眼,主子就危险了…… 救命啊!怎么办?怎么办? 小福子顿足捶胸,团团乱转,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怎么把九王爷给忘了?主子出宫本来就是说要去九王府的啊。 对对!快去找九王爷求救! 近日朝廷无事,位高权重的九王爷偷得浮生半日闲,好好疼爱一下他无比重要的专门惹生非的小宝贝玉郎。 虽然调皮的小东西前一阵挨了皇帝一顿打,但从家具上新产生的古怪划痕和全王府树上都已掏空的鸟窝来看,玉郎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前两天,十二王府还派人过来投诉。 因为已经没有鸟敢在九王府的树上扎窝,玉郎前天竟然跑去十二王府掏了一个下午的鸟窝。 掏鸟窝也就算了,他竟然拿一本春宫图把十二王府小世子的一颗夜明珠给换走了。 夜明珠也就算了,最让十二王妃跳脚的是,小世子当天晚上就拿着那本春宫图,和他早就暗中喜欢的一个小厮在床上练习起来,最风起云涌的时候,母亲王妃过来查房…… “你的屁股不疼了是不是?” “谁说的?还是很疼啊?” “让我看看。” 玉郎一把捂住屁股,嘿嘿摇头,“真的没好。你别忘记了自己答应过什么,我屁股疼的时候,你就一直让我在上面。” “和我耍无赖?”九王爷哼一声,伸手就把他武功练得三脚猫似的情人抓到了怀里,熟练地剥下裤子,往上面雪白的双丘啪啪打了两掌,“想我一直被你压住?好啊,我打肿你的屁股,让你如愿以偿。” 玉郎大叫救命,到了后来,声音慢慢低下去,却转了让人脸红心跳的若高若低的呻吟,“笙儿,再……再重一点……” 九王爷早停了掌,指尖戳入花蕾,轻轻慢慢在柔软温热的肉壁上抚摸,调笑着,“我偏要轻一点,你想重,不妨自己动动腰。” 玉郎和他胡天胡地到现在,哪里还会羞涩,老实不客气,迎着情人温柔的指尖和甬道黏膜的磨挲,腰杆大动特动起来。 不一会,玉郎脸上就呈现猫咪一样可爱的媚态,“笙儿……笙儿……抱紧我……” “不是说你要在上面吗?”九王爷忍着笑问,”要我用手抱?还是用别的东西抱? 玉郎嗷呜一口,直接咬在他结实的臂肌上,当是回答。 情欲像烈火一样狂烧起来。 “王爷!王爷!”偏偏这时候,陈伯的叫声匆匆传来。 “什么事偏要现在说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46 ?”九王爷和玉郎的怒吼同时从门内传出,震得陈伯差点栽倒。 “有……有紧……紧急军报……” 咯吱一声,门打开了。 “紧急军报?”九王爷手忙脚乱系着腰带,一边跨出门,“谁派人送过来的?” “两位丞相从上书房命人传过来的,说是刚刚到的,十万火急,请王爷看过了,思措一下皇上问话时怎么应对处置此事,还说请王爷立即和他们入宫面圣,呈报军情。” 九王爷接了军报打开一看,蓦然一震,脸色变得无比严肃。 苗疆王不动声色,居然一夜举兵起事,反了? 朝廷派驻当地的军队,猝不及防下竟连轻微的反抗也没有就惨死在叛军刀下,只逃出一个副将。 “备马!”一目十行看了军报,九王爷的浓眉已经拧成一团,“本王爷要立即进宫面圣。” 陈伯连忙领命,赶去备马。他年纪虽大,身体却越老越好,那个跑起来比兔子还快。 不到片刻,陈伯又飞跑回来,“王爷!王爷!” 下马备好了?” “还没有?” “那还不快点去准备?” “是是……那……小福子大总管有要紧事……” 还没有说完,在陈伯身后跑得气喘吁吁的小福子也赶上来了,见了站在台阶上的九王爷,一头的汗也来不及擦,伏地就大哭起来,“九王爷,九王爷……主子……皇上他……他……” 九王爷心里大惊,冲下台阶一把拽起他的领子,瞪大眼睛问,“皇上他怎么了?” “皇上他……他不见了!呜呜呜……” “什么?怎么会不见的?” 小福子呜呜咽咽把事情含糊说了一遍,听得九王爷心惊胆颤,咬牙切齿地骂道,“你是死的啊?皇上万金之躯微服出宫,你怎么敢连个侍卫都不带?” “呜呜呜,主子他不肯,奴才也不敢违旨啊……” “以后再找你算帐!苍诺,嗯,苍诺他为什么要带走皇上?”想起上次见到苍诺的时候,他还半死不活躺在蟠龙殿,后来也不知道被脾气冷硬的皇帝二哥怎生折磨,九王爷脊梁上顿时冷浸浸的,把脚一跺,喝令道,“来人!传我的令,关闭京城大门,不管是谁,没本王爷的亲笔王令,不许出入京城。发布告示,就说逃了一个重要钦犯,叫京城护卫军挨家挨户地给我搜。记住,只可以搜查,不准伤人,一根头发也不准伤!还有,包围契丹行馆,使者团一个人也不许放走,给我把契丹王子的下落问出来。陈伯拿我的名帖,立即将两位丞相请过来商议。小福子!” 小福子哭得喉咙嘶哑,听见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九王爷脸冷如铁,提起手往院里一指,阴鸷的眼睛盯着他,一字一顿道,“看见那口水井没有?这事非同小可,你要是胆敢走漏一个字,逼得歹人狗急跳墙,害我二哥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把你填到里面去。后宫那边,谁也不许告诉。听见了吗?”前所未有的凶狠。 小福子打个哆嗦,“是是,听见了,奴才一个字也不敢多嘴。” 九王府鸡飞狗走,左右两位丞相惊闻噩耗差点直接晕倒之际,皇帝尊贵修长,形状矫好的龙手,正被苍诺握在掌中,温柔喜爱地磨挲个不停。 “多久没和那群后宫过夜了?” “朕的私事,不许你多嘴。”皇帝脸上冷冷的,轻蔑地反问,“谁说朕没和后宫过夜?” 苍诺虽然识趣地闭嘴,忍俊不禁的表情却让人更懊恼,一双好像遇见好吃食物似发亮的大贼眼,不断在皇帝身上溜溜转。 皇帝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之中,仿佛又有热气随着他的目光在肌肤上游走,难过得简直无法再忍受片刻沉默,梗着脖子闷闷地道,“朕在问你话,没听见吗?” “听见了。”苍诺笑嘻嘻地说,“你还是那么别扭,我不说,你硬要问,我说了,你又要生气,真让人左右为难。”说着,扮个鬼脸,模仿天香楼的老鸨作出一个左右为难的表情。 他见皇帝出来找他,心里喜欢得发疯似的,好像小孩一样乐不可遏,只觉得天地万物颜色都比平日鲜活十倍,花草树木,都比平日可爱了百倍,扮完鬼脸,又作出一本正经,冷冽犀利的样子,捏着嗓子,“叫你们天香楼的姑娘全部出来,朕……我要一个个仔细挑。” 他把皇帝一时不慎,口误说出朕又改口的语气也模仿得丝毫不差,呵呵笑道,“你要是真的在后宫过夜,那三千粉黛早就把你榨干了,怎么你又饥渴到要去天香楼找姑娘?一个还不够,竟还要全部姑娘都出来让你挑。” 皇帝向来波纹不动的脸越涨越红,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气恼,睑颊猛然一下抽搐,苍诺看在眼里,连忙改口,“不不,我知道,你不是去找姑娘,你是来找我的。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伤心。”笑得格外快意。 皇帝哪里有丝毫伤心,双眼怒火熊熊,恨不得一巴掌就把这该死的笑脸给打扁。偏偏双手被他看似随意握在掌中,其实用尽力气也抽不出来,火气一上来,连身在什么地方也忘记了,恶狠狠提脚就踢。 还未踢中苍诺,上身一阵摇晃,惊叫一声,整个人往下掉。 苍诺怎么会让心上人掉下去,用力抓着他双手轻轻一扯,皇帝又惊叫一声,身不由己在半空中又被扯了回去,去势太猛,竟还直撞入苍诺胸膛,嘴唇在苍诺脸颊上狠狠擦过,才站稳了。 犹自喘息不已。 “不是和你说了嘛,你不会轻功,站在树顶就不要乱动。”苍诺还是一副笑脸,似乎怕他真摔下去,放了他的手,改而抱住他的腰,理所当然的模样让人切齿,和皇帝并肩远眺,享受地慨叹,“这地方风好极了,凉爽宜人,地点又好,从这边看过去,可以把皇宫看个七七八八。你看,你平时就在那个大殿上朝,接着就去后面的太后殿请安,皇后的宫殿和淑妃的宫殿在御花园东西两侧,这样看下去,是不是觉得很小?那边就是你的书房,看!那个就是你晚上睡觉的蟠龙殿。” 这么远看去,走动的人影变得只有指头般大小,面目根本瞧不见,宫殿也显得分外陌生。皇帝自己虽然看不见,却知道武林中有一种异学是千里眼,据说在很远的地方也可以把东西看得十分真切。 不知道苍诺是不是也会这种功夫。他转头,瞥身边豪气大发的苍诺一眼。 想到苍诺只要站在这里,一眼就可以看清楚他在皇宫里从哪出来,到哪去,一举一动都在这个家伙监视之下,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47 不禁一阵心惊肉跳。一丝一丝酥麻般的暖意,却又情不自禁的,可恶的从指间延着脉络细细蔓延过来。 原来,自己或闷或气、或叹或怒的时候,竟有这么个人一直在远处,一直,一直地看着自己…… “我倒不是常常在这里看你。这里太远了,我喜欢就在你身边,屋梁上,门外窗前,近在咫尺的地方,看你别别扭扭的样子。”苍诺像猜到他的心思似的,偏过头,对他笑笑,露出雪白整洁的牙齿,趁着皇帝一失神,放肆地把脸凑上去,在至高无上的君主脸上亲昵擦着,“铮儿,你看看,你的皇宫多小,关着你的笼子多小。” 低沉的声音让人心窝里痒痒热热,好像快入梦前那一刻沉静舒适。 皇帝恍恍惚惚,猛地回过神来,吃了一大惊,“你胡说八道什么?皇宫就是皇宫,什么笼子?你,你给朕滚开!” “我才不滚,也不许你滚。既然出来了,你今天就不是皇帝,是我的铮儿。”苍诺自信满满的笑声都钻进了耳膜深处,带动得连皇帝的心也颤了,“来,我们去玩。”话音才落,带着皇帝如风般掠起,轻如柳絮纵越过树顶,一口气翻了十几家屋顶。 两边景物飞一般倒退而去,腾云驾雾不知所处,停住脚时,眼前空旷旷一片平地,秋草萧瑟,枯枯黄黄匍匐着,从眼下蔓延到远处。 苍黄大地,秋风却没有一丝凉意,迎面而来。 “拿着。” 递过来的是一个风筝,也真亏苍诺厉害,一路施展轻功,皇帝连东南西北都没有看清楚,他居然还忙里偷闲不知道从哪弄了一只风筝来。 “今天没准备,不知道带你玩什么好,我们先放一会风筝,再去玩别的。” 风筝塞进皇帝手里,他还没来得及皱眉拒绝,苍诺仿佛想起什么,一伸手又把风筝从他这九五之尊手里拿了回去。 皇帝脸色更难看。 敢随便往龙掌里塞东西的人不多,敢随随便便就把东西从龙掌里抢走的人就更少了。 这蛮族两样都做,而且做得理所当然,毫无自觉。 胆大包天! 威严的呵斥还没有出口,这个莽撞粗鲁的家伙又做了一件让人无法理解的事。他把指尖往口里一放,用力一咬。 鲜血潺潺直冒。 “你干什么?”皇帝的呵斥转了惊呼,瞪大一双炯炯有神的龙目。 “这里荒僻,找不到笔墨。”苍诺不在意地笑着,把风筝平摊在草地上,指头在上面很快的划了几划。 一个“铮”字刚刚出来,血已快止了。他举起中指,又是一咬。 皇帝眼眉抽搐似的一跳。 “写得不错吧?”写完了,苍诺没理会自己带血的指头,拿起风筝,笑着给皇帝欣赏。 风筝上写着两个大字。 九五至尊僵着。 鲜血淋漓中,藏着他的名字。 哪有心情去欣赏,想着书法那什么笼飞凤舞,用意笔神? 仅是这分血色,已叫人神伤意断,惊心动魄。 良久,皇帝习惯性地皱眉,不屑,“真脏。”别过眼睛,不要再看那两个血色大字。 苍诺却不管他有多少心事,仍是自作主张,把风筝往天上一扔。他内力厉害,臂力灌处,风筝呼啦一下冲上天空,线绷得紧紧。 “快跑!”线轴不由分说塞进皇帝手里,苍诺一把抓着他的手,拖着他跑,“快,快!松线!把线放长点!” 他的力气太大,手也热得吓人。 指尖未干的血沾在皇帝袖上,皇帝竟忘了骂他脏。身不由己地被带着,脚步踉跄地跟着他跑了两步,竟渐渐,稳稳地,飞跑起来。 秋天的金黄,将他们笼罩其中。 风,越发大了。 “铮儿,往上看,往上看!风筝飞起来了!” 皇帝奔跑着,回头,看向天。 飞起来了!飞起来了! 展开的双翅,灵动的两条细长尾巴。逢年过节京城里家家户户都会给孩子们买来玩的普通货色,此刻在眼中,竟这般漂亮别致。 越飞越高,已经到了天际,如果不是手里的一根线牵着,早就穿过了云,逍遥到九霄之极高处隐隐一抹血红,那么远,看不清。 但皇帝知道,那是铮儿。 秋风中,飞在云上,俯视这神州大地的,是他。 “铮儿!跑!跑!别停!” 苍诺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开了他的手。 皇帝拿着线轴,飞也似的跑着。 不要掉下来,飞吧,飞吧。云那么清,风那么好,这片金黄金黄的天地,什么束缚都没 好久没有这样放肆地跑着,放肆地流汗。 大地在脚下无边无际地蔓延下去,枯草在眼中也充满了生机,他跑着,不断回头看天高云深处的风筝,心脏强而有力地咚咚跳着,鲜血在四肢百脉中潺潺流动,他从不知这么简简单单,也能如此快乐。 苍诺爽朗的笑声包裹着他,不管他跑得多远,笑声都在身边,连着苍诺熟悉的呼吸,熟悉的野蛮热烈的气息,都近在咫尺,让他可以放心纵情地飞奔。 “铮儿,你累了。”不知何时,苍诺从一旁掠过来,把还想跑下去的皇帝轻轻搂住。 他的手很温柔,却一丝也不容人抵抗。 拦住皇帝,指头一划,绷得紧紧的线断开,云上的风筝呼啦一下失去控制,打着旋向远处栽去。 “啊!”皇帝骤然低呼,“飞了!”惊讶懊丧浮现在总是冷笑从容的脸上,片刻中恍如孩子般无助的情情。 “没有飞走。”苍诺呵呵笑着,鼻子蹭着他汗湿的发丝,“在我怀里了呢。” 这句话带着魔力,皇帝忽然间失了神。 “你说什么?”皇帝低声,淡淡地问。 “铮儿没飞走,”苍诺还是和刚才一样的语调,一样的笑声,一样温柔的眼神,“在我怀里。” 皇帝没再说什么,他从苍诺的胸膛里仰起头,困惑又迷惘地看着轮廓棱角分明的异族王子。 大汗淋漓后的身子散发着皇帝独有的味道,黑发不再那么一丝不苟的伏贴在头上,凌乱得叫人忍不住想乱摸乱吻一番,听他诱人的呻吟从红极了的薄唇里逸出来。 “铮儿,你真美。” “从没有人敢在我身上用美这个字眼。” 苍诺笑得更开心,手掌在他肩上轻轻拍着,好像哄孩子一样,“你总算没有老用朕朕朕这个字眼啦。”一脸欣然。 皇帝仿佛也惊觉了这一点,眉头微拧,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48 一丝倔强浮上唇角,刚要作声,苍诺却又再次抢在他前头了。 “一身大汗累死了,来,我带你去洗澡!” 拖着皇帝,再度施展轻功,从金黄的大地平原上掠开去。 皇帝被他大模大样的又拖又抱又搂,既羞且怒。想着自己身为皇帝,天下最有威严的一个人,要是不挣扎,那成什么样子?但是就算挣扎,八成也比不过一身武功的苍诺,说不定反遭羞辱。 他处事一向果断,此刻心里酸酸麻麻,竟一直拿不定主意,深处隐隐约约,居然有一点就这样被他抱着也不错的可怕念头。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苍诺早就抱着他不知腾云驾雾到多远的地方了。眼前不再是金黄一片的郊外,而是一片高高低低的房子。 皇帝从苍诺怀里把头探出来,见街上行人熙来攘往,顿时大窘,“快放我下来,这么多人,你抱着个男人成什么体统?” “我抱我的,关别人什么事?”苍诺笑嘻嘻地边走边说,“人多你不好意思,人少你就随便我抱吗?要是这样,我现在就放你下来。” 皇帝气得咬牙,他一生金尊玉贵,什么时候遇过这样的无赖。但此刻挣扎起来引人注目,后果更加严重,只好忍着。 走过这条街,一转弯,迎面就是一群持枪的京城护卫军。苍诺身形高大,手里又轻轻松松地抱着一个男子,顿时引起他们的注意,大喝道,“站住!” 皇帝一看那阵势,暗暗叫糟。 一定是自己失踪的消息传开来,京城开始大搜。本来遇上自己人马也不错,至少让苍诺不敢倚仗武功把他这个皇帝想怎样就怎样,但怎么……偏偏这个时候碰上? 他竟然躺在苍诺怀里…… 这个丢人的样子不能让自己的士兵看见! 皇帝暗中拧苍诺一把,暗示他快施展轻功溜走。 苍诺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可恶的念头,竟装作没发觉,老老实实地站住了。 官兵们围上来,为首的老气横生地问,“喂!你哪里来的?为什么抱着个男人?” “他病了,走不了路,我抱着他回家。” “病了?” “是。” “走不了?” “是,”苍诺笑眯眯地,“要是可以走,他会肯让我抱吗?” 皇帝脸色气得发青,暗中拼命用指甲狠戳苍诺。无奈苍诺皮厚肉粗,居然一点也不在意。 军官打量他们两眼,对着把脸蒙在苍诺怀里的皇帝喝道,“喂,生病的!别乌龟一样缩着,把脸露出来瞧瞧!官爷奉命搜查钦犯呢!” 皇帝本来已经气个半死,听见平日见了自己立即跪地磕头,眼都不敢抬的小士兵居然口出迂言,一把火腾地猛烧起来,才要发火,想起自己这个时候不能表露身份,咬牙忍住,把脸稍微侧了侧,阴鹭地瞪了军官一眼。 那军官职位低微,哪里见过真命天子? 九王爷生怕消息外泄,也没敢把皇帝的画像挂出来悬赏。 “哟,长得还不错嘛。” 皇帝出生以来就受百般细致滋养,肌肤晶莹细腻,人本来就俊美,加上刚才放风筝时一阵狂跑,汗湿发端,躺在苍诺怀中,竟有一股动人心弦的性感风流,连军官看了也心里一漾,忍不住色迷迷地调笑,“我看不像生病,倒像床上被人玩得厉害了,屁股疼,走不了路,哈哈……” 没有说完,被苍诺冷不防伸腿一踢,摔个四脚朝天。 那军官惨叫一声,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士兵们赶紧上前扶了。 “好小子!你你你……”军官疼得龇牙咧嘴,面目狰狞地逼近他们,“你……敢打你爷爷……” 啪! 皇帝从苍诺怀里伸出手就是一记耳光,不屑道,“你这种货色,也配当护卫军?” 军官哇哇大叫,大喝抽刀,下面士兵们一涌而上,顿时寒光闪闪。 苍诺微微一笑,仍抱着皇帝不肯放手,脚步轻移,不时快若疾风地一踢,“妈呀!”,一声惨嚎,就有一个士兵跌出去。 皇帝在他怀里只管冷眼看着。 说也奇怪,刀光剑影中,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对苍诺生出无比信心,像笃定苍诺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似的,一点也不害怕。 游打片刻,士兵们和军官一样都成了滚地葫芦,躺在地上哀叫呻吟,大叫,“来人啊!有人造反啊!钦犯在这里啊!” 苍诺因为这始终是天朝的正规军,也没有下狠手。听他们还在乱嚷嚷,苍诺呵呵笑起来,低头柔声说,“铮儿,打架玩够了,我们去洗澡吧。” “放我下来。”皇帝压低声音,恶狠狠地。 “不行啊。”苍诺一脸无赖相,“你病了,而且还走不了路。” “放我下来!” 正在纠缠,苍诺忽然如有所觉得猛然抬头,皱眉道,“不妙。” “什么不妙?” “你那个九弟真厉害,到处布置了人手。糟糕,四面八方都有敌人过来了。” 皇帝骂道,“什么敌人?那些都是忠臣勇士!我们天朝的……对了,你快放我下来!” 苍诺哪里会听他的,双手铁箍似的分毫也不动,抱着皇帝飞上屋顶,往下一看,果然到处都是奔走呼应的官兵服色,隐约也见大臣的朝服,不用说,这边的事情已经把全京城的警卫都引过来了。 “不妙,到处都是天朝的官兵,这里被包围了。”苍诺口里说着不妙,表情却仍是眉飞色舞。 皇帝大急,“你快放我下来!这样抱着我……” “抱着你很好啊,你手下虽然多,不过能像我一样抱得你舒舒服服的一个也没有。”苍诺不知耻地说道。 “你这个……这个蛮族……” 苍诺仿佛又看到了什么,“哎呀!弓弩队竟然也来了,这下糟糕。我施展轻功无所谓,你可会被射成刺猬。” “放我下来!”皇帝第一百遍咬牙切齿地威胁。 苍诺笑盈盈在他脸颊上摸摸,纵身飞下屋顶,三两下钻入一间不起眼的民居,把皇帝往床上一放,按着他的双肩不许他坐起来,顽皮地眨眼道,“他们一家家慢慢仔细地搜查,恐怕还要一点时间,趁着有空档,我们先来玩一下。” 皇帝几乎被气晕过去,“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玩?想把自己的小命玩掉吗?快点把我放了!不然我叫九弟把你……啊!你你……你干什么?” 下体骤然一阵发凉,皇帝大惊失色,连声音都变了。 苍诺快手快脚脱了他的裤子,满不在乎地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49 说,“我说了带你玩个痛快,当然要实现承诺。”大手一握,抓住畏缩在大腿之间漂亮的玉茎。 皇帝一股血直冲上脑,这次是差点真的晕过去了,心扑通扑通跳得史无前例的紊乱,张口结舌,连喘息也忽连忽断,“你你……你疯了吗?你给我住……住手!外面……外面正……” “别管外面,你只想着我们就好。”像烙铁一样热的指尖包裹住整个器官,从根部的小球到顶端热烈地抚摸着。 皇帝像快要被拉进永不复生的深渊一样拼命地挣扎。 “啊……不……外……外面……” “别管外面,就算你不想着我,至少也想着你自己。”苍诺温柔地说着,“今天,你就让自己快活一点。”说着动人的话,手底下却越发残忍地蹂躏起皇帝敏感的器官。 “呜……啊啊……”令人心悸的战栗窜过全身,让皇帝无法说出别的什么了,喘息着张大的唇只能吐出无力的呻吟。 无法相信的惊讶。 自己……居然在苍诺的手下,发出这样的声音…… “很喜欢被我这样弄吧?”苍诺坏坏地笑着。 天底下最恶劣无耻下流的家伙,一定是他…… “舒服吧?” “讨……讨厌!”好不容易控制着舌头,倔强地吐出两个字。 身体,却好像春天的冰雪遇上艳阳一样,没有自主力地彻底开始融化。 快感从下体涌来,势不可挡,什么帝王威仪,什么天朝风范,什么礼教尊卑,一律摧枯拉朽。 他被苍诺灵巧强悍的指尖掌控着,给予无边的快乐和痛苦,在苍诺掌下辗转呻吟。 “在我手里射吧……”热气吹进耳道。那地方仿佛也成了敏感地带,让皇帝仿佛快开始哭泣似的不断颤抖。 苍诺执著地贴着他的耳垂,低沉地调笑,“来,让我看看铮儿吐出来的好东西。” 猥亵的语言竟也该死地让他浑身骤然一阵兴奋,下体疯狂般的涌起激潮。 “不……”皇帝虚弱地反抗着,扭动身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器官在苍诺掌中羞涩地吐出白色的污浊。 “别生气,我没弄疼你吧?”皇帝又怒又气的红红的脸颊印在苍诺眼底,苍诺还是笑着,那是一种初看似乎人畜无害,再看却会让人觉得邪气和诡异的笑容。 他把手掌上的东西用干布蹭干净,又抹了皇帝被分泌和射出的体液弄得黏呼呼的下身,把干布递给皇帝,“这上面有天子的龙精,要是你后宫的三千脂粉知道了,不知肯花多少钱来买呢。” 原来他到现在还在计较后宫的事。 皇帝气急败坏,抢过干布,毫不留情地一把甩在苍诺脸上,磨牙道:“你给朕滚!下贱的……” “你说什么?”苍诺声音骤沉,截住皇帝的话。 他浓眉一皱,圆睁的大眼分外吓人。皇帝高傲惯了,此刻却也被他唬了一跳,情不自禁闭了嘴,片刻后回过神来,更加生气,“你敢对朕大呼小叫?” 苍诺还没有回嘴,四周呼啸人声传来。 “这里!” “搜!” “快,快!都给我搜仔细了!” 皇帝神色微变,苍诺已经闪身出了门,大声喝问,“你们这里谁官最大?” “是他!就是他!那个大胆动手打官兵的贼子!” “混帐!我是受贵国皇上之邀的契丹使者,契丹王子苍诺!不是什么贼子!开口就辱骂本使者,你想破坏两国邦交吗?” 他大模大样出来,一脸皇族独有的尊贵骄横,丝毫不将四周包围的官兵放在眼里,那股气势,竟也让众人不敢妄动。 “啊?契……契丹使者?” “哼,我问你,谁主持这次钦犯搜查?” “是……是九王爷。不过,九王爷也有命,要我们追查契丹王子下落,你……” “我什么?我就住在契丹行馆,又不会走掉。你们快去把九王爷找过来,告诉他,他要找的钦犯在里面,不过心情不太好,要他小心点。” “钦犯?” 全城大搜就是为了找钦犯,这个钦犯当然重要啦!不过钦犯的心情,和九王爷有什么关系啊? 苍诺懒洋洋地吩咐完毕,又簌然进屋,把房门关了起来。 外面的官兵们搞不清这契丹王子葫芦里卖什么药,这个时候可不能轻举妄动,谁知道日后破坏两国邦交的罪名会扣到哪个倒楣鬼头上。 反正屋子已经层层包围,就把难题交给九王爷好了。 “铮儿,我帮你把你九弟给找来了,很快就到。” 皇帝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苍诺不以为忤,监视着窗边,“嗯,来得真快。看来得到这边的消息就赶过来了,说真的,你这个弟弟还挺能干。我也该走了。” 皇帝本来打定主意不理睬他,听见苍诺忽然说要走,浑身一震,把脸转过来,冷笑着说,“没有朕的吩咐,你敢走?”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惹了苍诺,带着笑意的脸顿时黑下来,他笑起来和蔼可亲,生气的时候却能凭空生出一股强大的压迫感。瞅着皇帝,也冷冷一笑,“你又忘了,我不是你的奴才,轮不到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皇帝被他噎得一窒。 苍诺把皇帝气得半死,也不理会他如何反应,打开窗户纵身一跳,屋外团团惊叫,在众目睽睽下施展绝世轻功。 仓猝间早被九王爷再三叮嘱不得伤人的士兵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本王子走啦!大家不用远送!” 苍诺长啸一声,竟真的翩然而去了。 皇帝坐在房中,半晌动弹不得。 九王爷一路赶来,刚好看见苍诺在半空中一闪便消失不见,心里暗知不妙,汗流浃背地到了门口,吩咐所有人不许跟进来,小心翼翼推开房门进去,看见皇帝坐在那里,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再定睛一看,二哥的眉间,尽是说不清的怅然失落。 “皇上?” “嗯?是九弟……” “二哥……你……不舒服吗?那个苍诺王子……” “我……”皇帝长长舒了一口气,顷刻间已经转了语调,“朕出来微服,看看民生,何必这么闹这么大动静?你也太小心了点。” “皇上,你可是天下之主……” “回宫吧。”皇帝扬起唇角,苦笑着低声喃喃,“什么天下之主……” 至少那苍诺……就不这么想…… “皇上。” “怎么?”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50 “苗疆……叛乱了……” 九王爷表情凝重地,把怀里的军报掏了出来。 第十八章 几乎让知道内幕的人吓出病来的皇帝失踪事件终于在不动声色中掩饰过去,接下来要处置的却是军国大事。 苗境王领兵造反,一日间屠杀天朝大军,这可不是说笑的。 九王爷,左右丞相,所有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大臣都被皇帝在日落前召入宫中秘议军事。 紧要时刻,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停下用餐,皇帝一边听群臣各抒己见,吩咐御膳房准备饭菜,一人一方盘送上来,大家边吃饭边继续议事。 “造反是十不赦的大罪,朝廷绝不可以轻忽放纵。” “可苗疆地处偏僻,山区众多,天朝士兵不习惯山战,要和叛军作战,不能不做好准备。” “今年天下大熟,朝廷还刚刚拨了大量粮食过去那边,百姓们应该不至饥饿,怎么会忽然造反呢?真是奇怪!” “不管什么奇不奇怪,反正已经反了,一定要压加镇压!请皇上立即下旨,派出大将讨伐,扬我天朝雄威!” “陈将军鲁莽了,开仗容易,结束战争就很难。前朝宏野之站前后二十多年,伤尽江山元气,如今正是该与民休息的时候……” “丞相的意思是说我们就随他造反,不管了吗?” “不是不管,是要有谋略地管。苗疆虽小,地形特殊,那些苗疆人数目不多,但是狡猾无比,见人少就打,见人少就逃入深山。数十万天朝大军过去,不熟地形环境,找不到敌人,一待就可能是一年半载。将军知道维持这么庞大的军队一年半载,需要多少粮食挑夫吗?” 张将军和陈将军一向都是主战的,契丹太强大不能动,难道一个小小的苗疆王也不能碰?张将军斜着嘴角笑,“哦?我倒要请教丞相怎么有谋略的管?” 右丞相懒得答他,拱手向天子,“皇上,微臣以为,不妨先下一道圣旨,责备苗疆王行事鲁莽,再问他有什么隐情,竟悍然动武。给他一个台阶下,或许可以招安。” “招安绝不可行。”皇帝终于开口,手随意摆了一下,止住张口欲辩的左丞相,“朕明白你的顾虑,国家需要休养生息,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了,一乱,四方皆乱,这不仅仅是苗疆一处的问题,还牵涉东南、东北两处新近归附的几个大城。但,”他侃侃而谈,声调提高了一点,“朝廷有朝廷的尊严,臣子造反了,不雷厉风行,从此以后朝廷脸面无存,四方就真的不宁了。” “皇上说的是。” “朕不想打仗,但这一仗,不得不打。”皇帝淡淡的话里藏着斩钉截铁不能挽回的毅然。 圣心已定,窃窃的群臣,也安定下来。 “陈世同。” “微臣在!” “朕命你为大将军,可自行挑选一个副将,领十二万人马,立即发往苗疆。” “臣遵旨!” “就这样吧。”皇帝轻咳一声,威严地扫视了周围一圈,语气温和下来,“都累了,下去吧。” 群臣退去,九王爷挪到门口,就不再动了,见房中只剩皇帝和自己,才踱过去,“皇上。” “就知道你会留下来。”皇帝笑着在椅子上一指,“坐下说。” “皇上刚刚说,苗疆是小事,但一旦东北东南起事,那就成了大事了。想到这个,臣弟有点不安啊。”九王爷苦恼地叹了一声。 人上人岂是好当的? 荣华富贵,再多也不过是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但国家大事犹如千斤重担,步子稍有不稳,一个摔倒,仰仗着他们的天下百姓就可怜了…… “还有别的话,藏在心里吧?” 九王爷看向皇帝。 他的二哥,已经不是刚才在民居中那个怅然寂寞的男子。他现在是天下的主子,背负着万千黎民命运的九五之尊。 精明锐利的眼神,深邃冷静如他的神色。 “是的。”九王爷斟酌着道,“苗疆动兵,东南,东北要是有人蠢蠢欲动,我天朝大军就必须三方出动。臣弟最担心的,是契丹会在这时候趁虚而入。这是一头匍匐在天朝腰腹的豺狼,不咬则已,它要是动起口来,恐怕就会一口咬在我天朝的咽喉上。” 皇帝听了,低头不动声色地把玩着桌上的玉杯,半日才道,“你说的,也是朕心里所想的。” 契丹…… 这个兵力一日比一日强盛,民风彪勇,渴望着开疆拓土的“友邦”,可不是那么容易应付的。 这个国家,就像他们的王子一样,让人捉摸不定。 结束和九弟的密谈后,皇帝筋疲力尽地挪着脚步回蟠龙殿。小福子见到他顿时眼圈就红了,抽抽泣泣地跟在后面,只不敢放声哭,一边小步跟着,一边嘀嘀咕咕,半是埋怨半是伤心地说,“主子你可再别这样乱走了,您再玩上几个时辰,奴才有一千条命也不够死的……呜呜……” “知道了!唠唠叨叨的成何体统?朕是让你唠叨的人吗?”皇帝不耐烦地喝了一句。 转过花门,脚步一滞。 皇后领着几个侍女迎面走了过来,抬头见到皇帝,都吓了一跳,脸色苍白地请安。 “皇上……” 皇帝瞥她一眼。 果然教训之后就是不同,眉眼颜色都变了样子,小心翼翼的,倒有那么一丝楚楚可怜。 想着这毕竟是一国之母,也不好太刻薄了。 皇帝站定脚,看看她,“皇后这是要去哪?” “额娘身子不好,臣妾……去看看她……” “哦?” 对啊,今天不但发落了皇后,连太后也被气到了。 唉……后宫这些脂粉,老的小的一堆…… “额娘哪里不舒服?” “说是……头疼……”听见头顶的语气还算温和,皇后才敢抬头偷瞧自己的丈夫一眼。 “太医已经诊过脉了,开了方子。刚刚吃下药。臣妾回去换件衣裳,现在还要过去看看才能放心。” “嗯,”皇帝点点头,“你去吧,朕等一下也要去看看。” 回去蟠龙殿换了衣裳,小福子亲自伺候,帮着揉捏了两把。一放松下来,反而觉得更累更乏。 皇帝有点失笑。 今天玩疯了,要是小福子知道自己去放风筝,不知会露出什么表情。 发狂似的,什么矜持都忘了,肆意地跑着,流汗…… 那上面有苍诺的鲜血,写着铮儿的风筝,不知此刻坠落到何处了。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51 谁捡了去? 看了那血淋淋的铮儿两字,也不知会做何感想…… 皇帝摇了摇头,仿佛要从这些无聊的思绪中挣扎出来。可笑,堂堂天子,多少大事要等他处置,竟有这样的功夫发愣。 最近总不经意恍恍惚惚,苍诺这个人可恶极了,即使不在,也不让人心里安宁一会。 “就算你不想着我,至少也想着你自己……” “就让自己快活一点……” 皇帝真的很奇怪。 那个粗鲁的人,怎么能说出这样让同为男人的自己也心神摇颤的话? 不一会,心思又转到苗疆的事上来。看眼前的局势,明摆着就要动用大军了,照这样下去,早就如履薄冰的平衡必定打破,契丹的军队…… 那个苍诺,会在里面帮自己一把吗? “皇上?” 皇帝焦躁地皱眉,轻轻将在身后伺候着按摩腰肩的小福子推开。 帝王行事,当然应以天下为重。 该利用的,能利用的,都要利用起来。反正,那个苍诺早就占尽了自己的便宜,总不能让他白占…… 狂野粗暴的缠绵又出现在脑海里。 两道汗水淋漓拥抱翻滚,以不堪姿势交合在一起的人影,其中嘴里泛滥出不知羞耻的呻吟的,竟是自己。 冷汗从额上渗出,痒痒的,皇帝举手用指尖仔细地抹了,不明白心下浮现的憎恨和厌恶从何而来。 他讨厌把这种事和国家大事放在一起。 苍诺就是苍诺,虽然可恶该死,应该受尽诸般刑罚好好教训,但一想到要把和他在一起的分分秒秒搀和进天朝和契丹的盟约中,心里就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他抱着自己,做可恶的事,说可恶的话,露出可恶的笑容,本来,不过是两人间简简单单的事情而已。 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 皇帝咬牙切齿,恨着苗疆王。 这胆敢起兵谋反,牵动这一触即发危险局势的混蛋。 他……本来就只有这么一丁点属于自己的东西…… 皇帝攥着五指,冷冷盯着桌前的砚台。小福子不知他又为什么动了气,心惊胆颤地在旁边小声道,“主子……夜宵是否……” “不吃了。”皇帝强迫自己松开拳,冷硬地站起来,“朕要去看看额娘。还有,你去吩咐一下前殿的侍卫总管,今夜开始,凡是苗疆过来的军报,不需请旨,直接送呈上来。朕要时刻了解前方局势。” “是,主子。” 日子还是一样的不快活。 陈世同领军十二万,轰轰烈烈的百官郊送后,连皇帝在内,文武百官都累得够呛。户部官员继续人仰马翻,为了保证十二万大军的粮草,连带着大军经过的几个大省总督都不得安宁。 皇帝一天几次询问情况,上朝之后,回去面对的,是越发冷漠的后宫。 自从冲皇后发了脾气后,不但皇后见他不敢如何,其他妃子也是噤若寒蝉,想想也是,连出嫁以来没有犯过任何错,三从四德的皇后也不能让皇上满意,她们这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大祸临头呢。偶尔两个幸灾乐祸想着往上窜着高升的,兴奋了几天,却发现皇帝一点也没有宠幸妃子的动向,也渐渐沉寂下来。 太后一直不轻不重地病着。 皇帝也常常过去问好请安,从前一直都保持得不错的母子情深,经过许多事后,竟也慢慢冷淡下来。 一母一子,表面上微笑寒暄,却怎么也不及从前那样贴心温情。 “皇上,你毕竟是皇上啊。”太后卧在床上,额上覆着厚厚的雪白的护额,苦笑着说, “额娘也想明白了,天子是孤家寡人,你心里没有我这个额娘,怪不得你。” 皇帝站在床前,心里一股又酸又苦的气直往上冒。 他不想当孤家寡人。 锦衣玉食,庭台楼阁耸立于前,娇婢美人环绕在侧,这么多人盯着他看着他巴望着他, 他却还是孤零零。 夜来惊醒,蟠龙殿里静悄悄,黑幽幽,说不出的寂寞冷清。 那是叫人疼不可忍的滋味。 专为帝王而设的刑罚。 如此不快活地过着,害他不得不常常想起那个人的话。 让自己快活一点…… 天下只有苍诺,敢这样大言不惭地教唆他,多为自己想想,多让自己快乐。 可那个该死的,居然从窗口纵身而去,就没了踪迹。 每天,皇帝回到蟠龙殿,带着一丝冀望,很快又浮出失望的表情。 “有……多少天了?” 那个放肆的欢笑流汗的日子过后,已经很多,很多天。 大黑狗每天好吃好住,养得毛发乌黑,腆出一个圆鼓鼓的大肚子,坐在书桌下看着皇帝闷闷不乐。 “不来,也好。”皇帝倔强地抿唇。 苗疆军报发来,情况一如开始所预料的,双方大军未能立即交战。 叛军见弱就打,见强就逃,避开大军锐利,整天在后面小股骚扰,天朝大军就好像巨大的狮子,遇上了蚊子一样心烦。 每天消耗的粮草,在天灾时可以救济多少百姓啊。 偏偏这只蚊子,是不能轻易放过的。 绝不能动摇! 但担心的事情接踵而来,东南东北都有调动大军的迹象,契丹那边也平白无故整合军队…… 如果苍诺来了,他说不定,真的会开口和苍诺谈这些事。 他不想和苍诺涉及那些龌龊的交易,不想苍诺粗鲁率性的拥抱蒙上异样的色彩,不想苍诺从今以后每一句令他回味再三的话,都渗入天朝的兴衰命运。 他不想。 苍诺,是属于铮儿的。 没人知道年轻的皇帝受着煎熬。 高坐在龙椅上的至尊自信而优雅,国事多变,前方战局僵持,他们的君主却丝毫不为所动,也没有犯下求胜心切下旨狠攻的错误,一直让陈世同这个老将稳打稳扎。 但礼部的一个不起眼的奏报,却让高堂上谈笑的皇帝拧起了眉。 “契丹使者团应该走了?这是谁说的?是你自作主张?” 皇帝轻轻的一句话,仿佛一块小石头从万丈之上跌下,把毫无防备的礼部尚书给砸懵了。 “这……这……微臣……”为了避免发生问题,各国使者团都不会在京城多加逗留。热情招待一阵就走,本来就是老规炬。 其实过来就是送礼物寒暄一下而已,礼物送了,天子接见了,早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52 该走了。 “皇上,”右丞相老态龙钟地跨出一步,“这个时候,强留契丹使者团,万万不可……” “肤没说要强留。”皇帝连老臣面子也不给,冷冷挡了回去,“礼尚往来。他们送礼而来,我天朝也不可以让他们空手而归。回送契丹大王的礼物,都准备好了吗?” 两只手掌全是冷汗的礼部尚书这才插了一句答话,“回皇上,各色礼物,都准备好了。” “备好了,朕要亲自过目。你亲自去见契丹使者一面,就说朕的意思,不是不让他们走,但礼仪要做得周到,需要时间准备。国家大事,一丝错也不能出。天朝的脸面都在这上头,明白了?” “是,是,微臣明白。” 为了这件小事,皇帝一个上午脸都没有放晴。 快要退朝,前方的军报又匆匆送了过来。 局势依然僵持,苗疆王的巢穴不断转移,这次陈世同侥幸摸到一点边,但大军尚未形成合围之势,就被察觉。 苗疆王身边的死士团勇悍不可抵,趁着大军未到,居然反而把陈世同派出的前锋军给剿杀殆尽了! 皇帝吩咐把军报传给下面的大臣们逐个看过,抿着高傲的薄唇扫视着他们,淡淡笑了一声,“岂有此理。” 笑声让众人都有点心寒。 天朝不可以又来一场经久旷日的消耗战,皇上动怒了。 “谁有良策?” “皇上,苗疆之乱,祸根不在百姓,而在苗疆王一人肆虐。只要苗疆王一死,大乱可除。” “那么,怎么在苗疆王的万千死士中,取走他的首级呢?” 大臣面面相觑,不敢作答。 “任安。”皇帝漫不经心地点了名。 “微臣……在。” “你主管吏部,应该深悉国家有用人才,能人异士,都在你统筹调度之中。”皇帝轻轻一瞥,把烫手山芋抛了出去,“一线战事由陈世同主管,后方刺杀钻探的事,你找人负责。双管齐下,朕要尽快看到结果。” “臣……”任安暗暗叫苦,能人异士确实是有,不过要远去苗疆,深入敌人腹地击杀叛首,这种不怕死的高手,可不是好找的。但金口已开,还能怎样,愁眉苦脸道,“臣……遵旨。” “嗯,退朝吧。” 回到蟠龙殿,又是一阵失望。空荡荡的房间,少了一个苍诺,什么都变得黯淡。 皇上深恨自己每日无助又可怜着不肯放弃的一丝冀望。 想起礼部尚书的上奏,心里更不痛快。 契丹使者团,迟早都是要走的。苍诺,也定留不住。 留他干什么! 三不五时的要来就来,要去就去,把赫赫皇宫当成客栈,活活践踏他天朝百年皇族的威严。 像风戏弄不能离枝的枯叶,若即若离,将他搓揉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君不成君。 从不出现就好。 让他当自己的皇帝,坐自己的龙椅,懒去戳破后宫众人赤裸裸的用心和冷漠,纸醉金迷到死,让后世盖棺定论,那不是更好? 偏偏……让他走到了这一步。 “皇上,这……” “拿下去。不许多嘴。” 小福子捧着纹丝未动的晚膳静悄悄离开,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糟了,糟了,主子无端端又发了脾气,不作声的样子让人看了就怕。 这位拥有天下的人上人,为什么总是愁眉不展,好像天下欠了他几万两银子似的? 锦被软绵绵的,温柔而触手冰冷,像极了他身边的一切。 皇帝躺在床上怎么睡也睡不着。 该死的,他怎么就没好好想过,苍诺也有离开天朝的一天? 那个男人,理所当然的闯进来,当然也可以,理所当然地走,就像他纵身一越,穿窗,过墙,在空中让你看看背影,然后拍拍屁股,连个招呼也免了。 可恶! 皇帝忍着心疼,狠狠拽着冰冷的床单。 怎么也想像不出曾在这上面灼热的温度,那些鲜红的从苍诺身上流出的血,都在哪里? 那个嚣张蛮横的混蛋,在这里口口声声叫着铮儿,大胆猥亵地抚摸他高贵的身子,蹂躏他最隐私最敏感的地方,这一切,宛如石头扔进水里,荡漾起一圈圈波纹后,便要恢复如常,再也瞧不见水底的那颗石头了吗? 混蛋! 朕要打断你高来高去的腿,朕要在你脖子上套上深海寒铁做的铁链,把你拴在床脚! 看你还来去自如,潇洒得像风? 看你还捉摸不定,这样反反覆覆地折腾朕? “铮儿?” 噩梦,噩梦又来了。 这个让他咬牙切齿的声音。皇帝闭着眼睛,竭力驱赶甜蜜而让人心碎的梦境。不要回想那些无力抗拒的拥抱,他是皇帝,没人可以这样拥抱他。 没人敢,永远这样肆无忌惮地拥抱他。 “铮儿,你为什么哭?你想我了吗?”耳边的气息真热,温柔得仿佛刚刚绽放却飘落枝头的花办,满是不舍的怜惜, 不是梦! 皇帝猛然睁开眼睛,惊诧地转头。 熟悉的脸近在咫尺,苍诺和他头并头,肩并肩地仰躺着,闭着眼睛。 闭着眼睛,可他却知道,铮儿在哭。 皇帝举起手在眼角一探,果然,不争气地竟在梦里落泪了。 “你来干嘛?立即给朕滚!” “你想我了吗?”苍诺眼睛都懒得打开,打算睡觉。 皇帝霍然在床上坐起来,“滚!” “别闹,我很累。” 皇帝眼里冒着火,对着这无赖腰间就是一蹬。 一声重物落地声。 苍诺竟然真被他一脚蹬了下床。 “铮儿,”他终于睁开眼睛,懒洋洋地看着皇帝,“你脾气真坏。” 皇帝阴霾的脸没有一点后悔,“你滚不滚?” “不滚。”苍诺压根没打算和皇帝说什么好听的,也没打算解释一下他纵窗逃跑一去多日的原因。英气的脸上都是倦色,打个哈欠,索性躺在地上继续入睡。 皇帝气坏了。 苍诺根本就是笃定了他不会叫侍卫。 该死的!他确实真的不会叫侍卫…… 可这口鸟气,却不是轻易可以咽下喉咙的,天子发起火来也不好惹。苍诺回来,他早就没了那郁郁不乐的神态,浑身上下都是憋出来的火气。 皇帝神目怒睁,霍然跳下床,对着死皮赖脸的苍诺就是一顿乱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53 踢,“滚!滚!你当朕是什么?朕就那么无能,让你玩弄如掌中之物?” 他脚下毫不留力,连皮厚肉粗的苍诺也禁受不住,不知是否踢重了,帅气的脸猛地抽搐一下,身子蜷缩起来,却一声不吭。 皇帝在月光下看得清楚,心里也暗暗吃惊,马上收了脚,吃惊地打量着地板上的无赖。 “踢到了?”勉为其难地挤出一句。 苍诺似乎真的累极了,还是不吭声,挪挪身子,竟打个滚,到床底去了。 皇帝呆了片刻,又是一阵光火。 但要他爬进床底把苍诺拽出来,这也不是皇帝干的事。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憋着火闷了半天,才觉得不如睡觉。 上了床,拉上没有温度的锦被,想起苍诺就在下面,无来由一阵心安。想笑,又对自己猛然一番唾骂,努力压抑住了。 心情五味俱上,本以为会像前几天一样睁眼到天明。不料心情一放松,居然朦朦胧胧睡着了,也没有做梦,难得一个好觉。 天明时分,房门就被人敲得咚咚直响,皇帝迷迷糊糊抬起头,不满地朝外问,“小福子,你好大胆子,这是在敲朕的门吗?” “皇上,是臣弟。”九王爷的语气充满兴奋激动,“皇上,苗疆捷报!陈世同今天凌晨到的军报,苗疆王授首,叛军溃散!” “什么?”皇帝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快,拿军报给朕看看!” 九王爷推门进来,春风满面,把蒙着大红色的捷报递给皇帝,一边搓着手说,“苗疆祸乱一去,接下来只要重新安顿百姓便可。十二万大军不必再长留异乡,也不必再耗费国库粮草。臣弟还接到消息,东北东南两处异动已经停止,调动的兵马正在回撤。契丹那里,现在应该也不会轻举妄动了。真好!天下少了一场兵祸。” 皇帝仔细地看着军报,一个字也不放过,忽然沉吟道,“陈世同说苗疆王的首级是忽然悬挂在他们兵营大旗上的。刺杀的事朕交给任安,不是尚在拟人选名单吗?怎么下手这么快?” “这定不是任安派出的人,应该是自发的。”九王爷猜测着,又是一笑,神采飞扬。 “皇上洪福,苗疆王悍然造反,荼毒百姓,连江湖异士也看不过眼了。军报后面还有陈世同打听来的消息,虽然时间仓促,只有聊聊数语,不过真的精彩万分,比看戏还有趣。” 九王爷兴致高昂,他记忆力极好,负背在手,竟将后面一段奏报抑扬顿挫地背了出来,“据报,有蒙面高手深夜只身闯入苗疆王当时住处,力战苗疆王亲信死士,武功高绝,勇不可挡,刀光过处,血溅五尺,当众取下苗疆王的首级,翩然而去。次日,贼首高悬我天朝大军旗下,全军旋即出战,灭余孽势如破竹。皇上,你看这……”一回头,眼底映出的皇帝却脸色苍白得吓人。 九王爷吃了一惊,“二哥,你怎么了?” 皇帝似乎想到了什么让人心悸的事,俊脸灰白一片,半日才听见九弟的声音,心不在焉地抬起头,翕动着嘴,“朕没事。你……你先出去,吩咐礼部准备迎接凯旋之师,还有……还有户部,粮草那边可以松一口气了,但是大军凯旋,将士们的犒赏也要准备妥当。” “这个臣弟会去办的,皇上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皇帝眉眼处掩不住一丝焦躁,“你出去吧。” 九王爷摸不着头脑,一脑子高兴都憋住了,只好告退。 他一出门,皇帝立即把门紧开了。那份震动朝野的捷报随手一扔,人就挨到了床前,低着腰朝里轻唤,“苍诺?苍诺?” 没有回答。 皇帝心里一紧,连天子的尊严也不顾了,低头钻进床底。 空空如也。 走了?皇帝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呆了一会,又不甘心地点了蜡烛,匆忙来照。 床单的流苏和低垂的帐子遮着阳光,蜡烛一来,大放光明,黑漆漆的床底顿时纤毫毕现。 若隐若现几小滩干涸的血迹,凝固在地砖上。 皇帝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整个人都僵住了,连呼吸也不顺畅,拿着蜡烛的手一个劲颤抖,连蜡泪滴在手上也丝毫不觉。 好一会,他从床底缓缓退出来,发着怔,仿佛想起什么,又猛地扔开蜡烛,在苍诺昨日被他狠狠踢的地方跪下,发疯似的细看。 果然,也有几滴暗黑色的血黏着。 皇帝下死劲瞪着那可怕的颜色,缓缓摇头,磨着牙轻声道,“不可能,他……他一定是去哪里惹祸了,所以才……才……” 如此自言自语,却自己也听出了里面颤栗的没有自信。 他生怕自己丢脸的哭出来,死死捂了自己的嘴,好像快窒息一样大力的喘气。 那个该死的,遭到报应了。 活该! 他只是不明白,自己的心,怎么会像被撕开一样地疼。 第十九章 全朝廷欢声雷动的一天。 朝臣们心里高悬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天下至少目前是安宁的了! 连不相干的后宫也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激起波澜,妃子们低笑着耳语,猜测皇帝今日高兴,总应该翻翻牌子了吧。 久卧在床的太后也被皇后扶着出来晒晒太阳,后宫妃子们都来奉承伺候,吃喝一番。 被歌颂赞美包围的皇帝,却独自一人向隅。 皇上怎么了?臣子们窃窃私语,转眼就抛之脑后。 帝王的心思,总是不可测的,没有人明白,也是寻常。 “万岁爷大喜!主子您洪福齐天啊!” 耳边来来回回都是喜悦得刺耳的嚷嚷,他闭上眼睛,脑海里蓦然升起的,却是夜里对着苍诺狠踢的画面。 到底踢了多少脚?那些血,是伤口裂开了,还是受了内伤,口里吐出来的?皇帝一遍又一遍地想着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折磨自己。 没有人懂他的心思,臣子们兴冲冲地准备盛大的凯旋,鼓乐赏赐,全要体面堂皇,奴才们一个个喜上眉梢,连说话声音都上扬了一个声调。 只有皇帝心情不好,匆匆上朝,心不在焉地夸奖两句,又匆匆回去蟠龙殿,关上房门。 难得后宫大放晴天,太后和皇后娘娘都被捷报振奋得忘了前些日子的不快,小福子奉太后旨意过来请皇帝小聚。不料在房中闷不吭声的皇帝走到书桌前,拿起朱笔就是龙飞凤舞一张圣旨,拋在小福子脚下。 朱红的笔墨,主子一向苍劲有力的字迹,清楚写着──征战苗疆,虽胜而耗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54 费巨大,非国家之福。后宫侍奉帝侧,也应体察民苦,从今日起,令诸妃节俭衣食,按制添加新衣,不得无端增加;无节庆不得浓妆艳抹,浪费脂粉颜色,空虚国库。除太后外,各宫用度裁减一半,银两施予京城内阵亡将士遗孤,以慰帝心。 小福子拿起一看,脸都黄了。 这……这可怎么拿去给正高高兴兴吃喝聊天等着皇帝过去的太后和各位娘娘? 皇帝却懒得理会可怜的小福子。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样做惹了谁,也当然知道这样做后患无穷。精明如他,不该如此的,却偏偏忍不住。 谁让他的心那么疼呢?被爪子无情地不间断地挠着,刺着,戳着,淌的血怎么也止不住,疼得他直想在地上打滚。 从来不知道人会这样心疼的。 他向来,只是默默的,孤独的觉得心酸罢了。 为什么那个野蛮人的几滴血,会让他心疼得发疯?天大的消息也无法让他高兴起来,让他只想狠狠地发泄,破坏,要是眼前有一个马蜂窝,他也会不顾一切地用手去捅。 只要可以稍减心里的痛楚就好…… “朕……不是明君……”他苦笑着,终于忍不住在无人处落了泪。 明君不是这样的。明君知道轻重,懂得大局,永远理智高于情感,睿智英明。 他不是。 礼部的官员也兴奋得昏了头,竟然入宫屁颠屁颠地呈报,准备给契丹使者团带上路的各色礼物已经齐全,请皇上过目。 皇帝不动声色地,用阴鸷的眼神瞪着眼前一盘盘的奇珍异宝。 “少了一样。” “嗯?还请皇上指示。” “契丹送了我们弓弩,我们天朝,也该回送一样精巧的武器才是。” 听见说的是这个,礼部官员才松了一口气,笑着回答,“皇上说的是。我们也准备了一把最好的宝剑,回送契丹大王,就在这里,皇上请看。”完全不知道奉承错了方向的官员,把宝剑从一堆礼物中挑选出来,恭恭敬敬地献上。 皇帝又抿了唇。 这个动作显得他的轮廓分外倔强,让他的眉目看起来清秀得让人心动。 苍诺,真的要走了? 多日不见,他真的是去了苗疆?真的一人敌百,取了叛敌的首级,救了我天朝一个大难?。 如果是真的,他为什么……见了我却一个字也不提? “摆驾。” 等待着皇帝回答的官员们,都突兀地抬起头。 皇帝平静地吩咐,“朕要亲自去一趟契丹行馆。” 天子出门,惊动了不少人。这次可不是微服,而是正大光明的出宫,亲视契丹使者,难得的天恩啊。 前面快马传报契丹行馆,招呼他们立即更衣摆香案准备,皇帝在侍从太监们前呼后拥下,威仪万方的大驾光临。 “恭迎天朝皇帝!”契丹大汉们还是雄赳赳,气昂昂,开口说话,嗓门一个顶天朝十个。 皇帝急切地扫一眼,眼睛黯淡下来。 “怎么不见……契丹王子?” “回禀天朝皇帝,我们王子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出去了?” “对。出去很多天了,一直都没有回来。” 本以为来了会心里舒服一点的,结果却更糟。 苍诺竟然一直没有回来契丹行馆,路上伤重倒地了吗? 疼心,变成了担心。 移驾回宫后的皇帝,更加闷闷不乐。 他一定疯了,堂堂天子,为个男人纡尊降贵。什么江山社稷都不管了,皇帝的脸面都丢尽了。 可他,只有想着他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心就算疼着,至少还在跳。 想见苍诺,很想。 失望而回,迈着沉甸甸的步子跨入蟠龙殿,一个声音忽然钻进耳膜。 “给我倒杯水。” 皇帝猛然止步,片刻后,心就扑腾扑腾飞上了天堂。 苍诺! 这该死的回来了!还睡在他的龙床上。 根本就没想他怎么又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这里,皇帝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忽然出现。快步走到床边,忽然想起他刚刚开口要水喝,又匆匆去倒了水来。 努力喂他喝下,才知道自己又做了皇帝不该做的事。 “铮儿,我回来了。”一口气把杯里的水喝光,苍诺喘了一口长长的气,轻轻地说。 皇帝觉得心脏的血都被他一句话给抽干了。 “你受伤了?”皇帝不敢掀开他的衣服。那里面,一定有很多他踢出的瘀痕。“最近你一直没来,到哪里去了?” 苍诺坏坏地贼笑,“我一直没来,你很想我,对吗?” “你有没有去苗疆?”皇帝正色。 “我好想你,亲我一口吧。”苍诺哀求似的瞅着他。 这个混蛋,倒很会扮可怜。 “苗疆王的首级,是你取了挂在天朝大军旗下的?” 苍诺叹气,“唉,我就知道,你从来不肯主动亲我一口。” 皇帝气结,还是追问,“苗疆王真的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两个问题似乎又犯了苍诺的忌讳。 他一直满脸幸福地挨在皇帝肩上占便宜,夹三带四地纠缠着要皇帝亲他,连着被皇帝追问了几遍,笑容渐渐散了,悻悻地说,“是我杀的又怎样?你不用担心,我没打算挟恩求报,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 竟然推开皇帝的肩膀,迳自躺在了枕上。 皇帝生平头一次心甘情愿地把肩膀让出来让男人靠着,满怀柔情蜜意,居然被不留情面地推开,顿时呆住,半晌无法作声。 他瞪着那个该死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苍诺。 得寸进尺,可恶的小人! 想狠狠打他一顿,又担心重蹈昨夜的覆辙。杀人苗疆腹地取敌帅首级,哪是演戏那样轻松的事,苍诺身上,不知正有多少处在流血。 他盯着苍诺,一口气吞不下去,故意挑个要命的话题,“契丹使者团,也该走了。” 苍诺闭着眼睛装睡。 皇帝心里冷哼,只管自说自话,“礼部都把事情安排好了,公文过两天也可以发放。你们走的时候,可以带上天朝的礼物。其实,契丹使者团早就该启程了……”停了一停。 混蛋,每次都开口亲亲热热死皮赖脸地要缠着。 现在怎么没声了? “咳,回去见了你父王,代朕转达天朝友好之意,要是……”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55 “你想我走吗?” “什么?” “你,想我走吗?” 蟠龙殿出奇地寂静。 皇帝装作漫不经心,垂眼看着床单边缘明黄色的流苏,又徐徐道:“契丹和天朝,希望永远都是友好之邦……” “开口要我留下。”苍诺缓缓坐起来,看着他,“铮儿,你开口,就说一次。” 皇帝愕然,半天蹙眉,“你这是要朕求你?” “我要你说一句,一句就好。” “皇帝是不求人的。”皇帝不假思索答了。 凭什么? 是你千里迢迢来撩拨我,是你霸王硬上弓,把我逼上贼船。 凭什么,到头来毫无尊严地求你留下的人,是我? 绝对不行! “铮儿呢?”苍诺脸上温柔的笑容僵了一下,不一会,又暖暖地笑着低声问。 被人小心翼翼奉承惯的皇帝骄傲地冷笑,“铮儿也不求人。” 苍诺的眼睛暗沉下来,幽黑的瞳光闪烁着,仿佛温和的火焰熄灭了,再升起的,是另一把愠怒的无声的烈火。 “铮儿?” 苍诺的心,有点发冷。 身上的伤真多,一处一处开始疼了。他的血一定在回来的路上淌了太多,不然,为什么轻易就觉得冷呢? “我肯为你放弃一切,你却不肯开口说一句话?” “你要走就走,我不求你。”皇帝听见他语气不善,更加恼火,和苍诺直直对视,挺起腰杆,“我没这么贱……” “是我贱?”苍诺仿佛忍无可忍地高喝一声后,又压抑似的缓缓地,低声地问,“我再怎么对你,难道在你心里,仍不过只是一条狗,一个奴才?”直射皇帝的视线,蓦然锐利,那是被刀刺中心脏的野兽的眼神。 连空气也变得锐利,隔空传来的每个字都冷得可以割破肌肤。 皇帝心里暗暗一颤,逞强地梗着脖子,“朕并没有要你对朕怎样。” “朕朕朕,我不想听你说这个字眼!” “你是在对朕说话吗?”听见苍诺怒喝,皇帝也拔高声调,倔强地挺着,“朕是天下之主,是皇帝!” 苍诺忽然冷静下来。 他斜眼瞅着皇帝,仿佛第一次看清楚皇帝。 种种冀盼憧憬,原来只是自做多情。 那么多的心血,这么多的体贴爱慕,到头来却自取其辱。 他像个傻子一样,口口声声唤他铮儿,为他每一个若有若无的小小亲昵欢欣鼓舞,为他日夜兼程奔波千里,流血受伤,自以为是的盼望着自己终能修成正果。 可笑! 苍诺脸上的冷淡轻蔑,皇帝从未见过。 皇帝不知道,这个人脸上也会出现这样高傲冷漠的表情。 “你是谁的主?”苍诺冷笑着,不高的声音更显刻薄,“你连自己的主人都不是。” “你!” “我怎么了?” “你……”皇帝磨牙,恶狠狠地把指往房门一竖,也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你给朕,滚。” 苍诺静静地瞪着他。 这种安静而轻视的眼神,几乎让皇帝发狂。 “滚,滚出朕的蟠龙殿。”皇帝咬着牙,轻轻地,一字一顿地说。 “遵命,天朝皇帝。”苍诺讥笑着,转身就走。 推开房门,光线直射进来,刺得皇帝眼际一阵白花花的晃动。 苍诺大步跨了出去。 小福子正过来传报消息,抬头一看顿时愣住,好一会才记起这个不速之客的来历, “啊?契……契丹王子?您这是……” “本使者,是过来向天朝皇帝告辞的。”苍诺扬着头,平静的声音中,仍有让细心人听得出来的嶙峋锐利。 “哦,哦……”小福子莫名其妙地点头。 主子今天大张旗鼓去契丹行馆找,没有找到,这个倒伶俐,立即知道进宫来谢恩了。 嗯,虽然是契丹人,不过挺知道礼节的嘛。 不过……怎么没看见他进门,就瞧见他出来了? “您见过我们皇上了?” “见过了。”苍诺头也不回,唇边冷冽地扯着笑,“也说清楚了。本使者要回去准备启程,告辞。” “哎!哎!” 走得真快啊…… 小福子奇怪地盯着苍诺的背影,刚一转头。 蓦地甩门声把他吓得差点跳起来。 妈呀!主子怎么……又动肝火了? 此时绝不宜禀报任何消息。 关上房门,灿烂的阳光立即被隔绝在外。阴阴暗暗中,遗留的冷清不安分地飞舞起来。 皇帝还保持着苍诺离去时的站姿。 像经年累月被风霜侵蚀的雕塑一样,良久,垂下的手,不经意地颤抖一下。 真好。 他呆若木鸡地,勉强勾了勾薄唇。 走了。 对,就应该这样。 这个……这个男人,要来就来、要去便去,区区手段,能让他忽欣喜不已如上天堂,忽心如刀绞如坠地狱。 明明是不愿意的,明明是被迫的,明明让他胡搅蛮缠,拖着拉着一步步走向深渊,差点就堕落到丧失最后一点尊严的地步。 还好,倒是这个苍诺,自己走了。 当皇帝吧! 皇帝没那么多伤心,有时候孤独一点。孤独就孤独,比每夜每夜忐忑不安地等待要好,至少没有心疼得快裂开的时候。 总比,每次回到蟠龙殿,都不由自主期待而失望的卑微好。 讨厌卑微,他明明,是那么骄傲的帝王,却几乎被一个契丹男人给毁了。 惯了酸酸的麻痹的孤寂的痛楚,而不是那种,被活生生撕开的,根本无法忍受的等待和被人控制的感觉。 什么铮儿啊?一句空话。 他这个蠢材,为了一个名字发疯,这下可好,丢够了脸,尝够了苦头,被人玩得越发下贱,竟沦落到要开口求人的无耻境地。 报应! 活该! 该死的……该死的,苍诺。 你走!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我宁愿,要那些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木头妃子,谄媚奴才。 至少他们,不会让我这样难过伤心。 不用我,开口求他们留下。 皇宫笼罩在阴沉的气息下。 皇帝英明神武一如既往,对即将凯旋的大军将领赏赐公道,顾及阵亡将士和低级士兵的利益。不但如此,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56 连沿途供应大军粮草的几个大省总督以下官员也没忽略。战时不尽力者,也处置得当。 没什么不对劲的。 明堂之上,天子的脸清清冷冷,和所有人隔着的看不见的墙,在一场大胜之后更厚了,说不出的庄严尊贵。 犀利的目光扫视一圈,众臣比往日更心悦诚服。 两天后,礼部尚书再次请旨,契丹使者团启程的一切准备已经做好,何时准备送行宴。 “都准备好了?”皇帝默默听着,问礼部尚书。 “回皇上,礼物,还有送行宴的功能表、礼乐,都准备妥当。这里是礼单、功能表和乐曲目录,请皇上圣阅。”前车之鉴还在,对于契丹使者团礼部可不敢疏忽,务求一切小心,从怀里掏出几张密密麻麻的纸张,奉给皇帝。 皇帝怔怔看着他手上的东西,喉咙轻轻咽了一下,轻声吩咐,“不必了……就照你准备的去办吧。什么时候启程?” “要是皇上恩准,明夜宫里赐送行宫宴,后天午时就是吉时。” “后天?” 那么快…… “是,皇上。臣请旨,送行宫宴……” “你去办吧。都说了,你全权负责。” “那皇上是否要出席呢?” 出席?皇帝埋在很深很深的土壤下的心蓦地一跳。 但微微发亮的眸子,不过瞬间就冷静地黯淡下来。 不,不要再见了。 想好了永不柑见,永不要再尝那种不能掌握的,随着别人的一举一动牵肠挂肚的痛苦。 不要再发疯了。 报应得还不够吗?还要低贱成什么样子,才心满意足? 皇帝闭起眼睛,仿佛处理太多政事,被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烦透了,“朕已经见过他们的使者,上次龙驾亲至契丹行馆,给他们的面子已经够大了,这次,就不出席了。你代天子送行吧。” “是,臣谨遵圣旨。” 上路的通关公文已经盖发,皇帝在上面用玺,眼光滑过上面熟悉的名字,那人要去的地方如此遥远,仿佛在天边尽头。 眼眶干涩。 礼物已经备好,契丹使者团的行礼已经收拾妥当。送行宫宴依照惯例在皇宫内举行,礼部尚书代皇帝招待使者团,无巧不成书,天朝皇帝未到,使者团最尊贵的契丹王子,也不见踪影。 “怎么不见苍诺王子?” “王子他病了。”回答的时候,爽朗的契丹大汉也露出一点哀愁。 英俊勇猛,像雄鹰一样的王子为什么要这样糟蹋自己? 离开他们多日后,浑身带伤的回到行馆,竟然疯了似的拼命灌酒。 那可不是天朝甜甜的酒,而是草原男儿常喝的烈酒。 唉,再高强的武功,再壮的身子,也禁不住这样乱来。他们从没想过一向强壮的王子也会病倒,病中的王子,竟没有回旋余地地拒绝推迟行程。 御花园中歌声喧沸,火光摇曳着照亮半个天空,送行宴的热闹,突显蟠龙殿的孤清。 皇帝坐在蟠龙殿内。 他很累了。今天故意将国务拿来压榨自己的体力,一刻不歇地勤政,到了现在满眼金星,头昏眼花,却没有睡。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御花园那头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他明白,要在这里听见那个人的声音,哪怕只是那个人说的一个字,也不可能。 这是,很傻的念头。 不知道在等什么,他只是在默默地等。 闭上眼睛,猛然睁开,压抑着跳动的心转头。一次一次,皇帝的眼底,倒映出空无一人的龙床。 疯子……皇帝自嘲。 没人知道他们的皇帝是个疯子,不会迷途知返,到最后一刻,还在毫无尊严地傻等。以为一回眸,又能看见那个令人切齿的身影,听见那把熟悉的声音,说着让人又爱又恨的动人的情话。 真下贱! 他从不知道自己会有如此下贱的一天。果然是报应,好好的天子不当,却要当什么铮儿。看,人家要来就来,要去就去。你三千后宫,弃若旧履,现在何尝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许哭,”皇帝在无人的漆黑房中,咬牙对自己低声警告,“不许哭!”举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不要掉泪,你是皇帝,不是铮儿。 别当铮儿,别再被人若即若离地折磨蹂躏,那分心疼,你受不了。 他用指尖,一下下刺入自己的掌心。鲜血带给他一丝暖意,虽然一小会后,就会冷淡着凝固成伤痕。 他不想等的,却懵懵懂懂等到送行宴的人声渐渐消散,等到天边灰白灰白后,橙色的太阳从东边跳出来。 小福子过来伺候更衣,大惊小怪之前,就被皇帝扫了一眼,“不许作声。” 小福子果然噤若寒蝉,小心翼翼帮他包裹了手上的伤口,供送失魂落魄的皇帝上朝。 上朝是有用的,坐上龙椅,见到臣子们,至少当皇帝的那部分自已活过来了,收拾起失魂落魄的表情,仍然从容自若地听着奏报,信手拈来似的处置调停。 下了朝回蟠龙殿,皇帝忽然打开门,把小福子叫了过来,“午时到了吗?” 小福子惊讶地看着皇帝,挤着笑脸轻声轻气地说,“主子,您看看这天色,午时早过了。” “过了?”他迷惘地抬头看天。 一瞬间,明晃晃的阳光射得眼前金光乱闪。恬静端庄的九五之尊僵硬地站着,刹那后如山峦崩塌般无声颓倒。 “主子!主子!啊,来人啊!来人啊!皇上晕倒了!”小福子尖锐惊恐的叫声穿越皇宫上方的云层。 侍卫太监宫女,从四面八方惊惶地涌来。 午时已过。 他,这次真的走了。 第二十章 新帝登基的第三年,是天朝臣子百姓极欢庆的一年。秋收粮食大熟,百姓安居乐业,虽然有苗疆王叛乱,差点引起大乱,但也只是差点而已。 在当今天子的从容领导下,问题迎刀而解,不但一举平定苗疆,使东南东北得以安定,同时,也和契丹这个强大的邻国达成盟约,互不相犯。 无论从国内民生吏治还是外邦上而言,都令人欣慰而放心。 第四年,承接上一年强劲的势头,年轻有为的皇帝开始大肆改革,奋发图强。吏治、税治、水治共七十二道发送全国的条陈,全部由皇帝亲选的人才弹精竭虑而出,并经过皇帝亲自的反覆斟酌考量,针对国家目前的种种问题,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57 有的放矢,一针见血。 仅仅半年,朝廷气象大改,上下焕然一新。 没有人不为天朝这位勤政而有能力的新君感到骄傲。现在,让所有人暗暗担心的是,这位皇上,太勤政了。 每日风雨不改的上朝,议政,不但大省公文逐一细看,通宵达旦,甚至乡县小吏的操守品行,略有风闻,也必过问。 勤政当然是好事,皇上处置果断,睿智不减当日,但天朝疆土辽阔,事情多而繁杂,血肉之躯,怎能长期这样熬夜,挥霍心血? 这位君主偏偏又是不听人劝的,整夜整夜,朱批不断,一天只睡两三个时辰,还常常天未亮就起床,饮食清淡,用量少得让人心惊。 这样下去,如何了得? 众人的忐忑不安中,宫内封闭多时的消息终于走漏,像入骨的斜风一样穿过大小街巷,各处王府。 皇上,有了咳血之症。 小福子被太后紧急召唤过去,严问详情。小福子吓得两腿直打哆嗦,跪下一个劲地磕头,边哭边回,“奴才也是没法子,主子不让说。老早就咳了,恐怕去年冬天的时候就有了症状,有时候奴才也奇怪,怎么主子身边的手帕子整天不见踪影,后来才知道,咳出血弄脏了,主子就偷偷扔掉,不让奴才们看见。奴才……奴才该死……居然瞎了眼,好久才察觉……呜呜呜……” 太后倒吸一口气,半天才回头问,“怎么?你……连你也没瞧出来?” 皇后在太后身后坐着伺候,也是一脸煞白,咬得嘴唇都破了,颤抖着声音,轻轻道,“额娘也不是不知道,这些日子,皇上难得到我这里来,偶尔来一次,也是坐坐就走,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不但是我,就是其他妃子那,他也是不去的。整天就在蟠龙殿,后宫要见一面也不容易……” “他倒是常来哀家这里请安,哀家只是每次都觉得他瘦得厉害,人也憔悴,想是国事太繁重了。”太后担忧地回想着,用手绢擦擦眼角,叹道,“不料竟是大病。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说……” “不要吞吞吐吐的,你直说。” “太医说,主子的病是体虚心焦,要慢慢养身子,这是身子骨伤了根本的症状,比一般急病猛症更难调养,一定要小心。” “还有呢?别的人,说了什么没有?” “还有……没有了。”小福子眼神闪烁,不敢瞧太后,伏下头。 太后冷哼一声。皇后在一旁柔声道,“说吧,有什么说什么,不怪罪你。” 小福子这才唯唯诺诺地答道,“还有的就是一些糊涂话,说什么调养之类的,宫里什么好药都有,倒没什么。就是……就是主子总这样千方百计糟蹋自己的身子,整夜不合眼,拿着朱笔批奏摺,一批就是几个时辰,也不好好用膳……这个都是奴才们嚼舌头的话,主子处理的是国家大事,奴才们不该多嘴的。” 太后长长叹了一口气,吩咐道,“你下去吧。” 等小福子的背影消失后,才转过身来,一脸不解地摇头,“你说这皇帝,他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天下都是他的,要什么没有,听说国事也顺利,没有人起兵造反的,怎么就这样老是不如意,存心糟蹋自己呢?哀家真闹不懂,过去说我管后宫的事,惹着他了,现在我可是一个字都不敢乱说。” “媳妇……媳妇连见面都难,更不敢惹皇上生气了……” “你别多心,哀家不是说你,只是和你说两句贴心话。”太后疲倦地揉揉眼角,转过身,让皇后在她肩膀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捶着,边缓缓道,“臣子们都说他是个好皇帝,后宫他一丝也不亲近。皇后,你说,是不是后宫的脸都看熟了……该选一些新的秀女进来了?” “这……” “不要这这那那的,你是六宫之主,要有肚量。不要捶了,先回去吧。” 皇后辞别太后,郁郁不乐地回了宫,迎面却遇上侍女通报,“娘娘,国舅来了。” 皇后奇怪地蹙眉,跨进门,弟弟敏男从椅上一跃而起,“姐姐。” “说了多少次,后宫有制度,外戚不可随便进宫。你怎么又来了?” 敏男笑嘻嘻道,“我可没有违制。姐姐,以后我可以常常见你啦,后天开始,我统领六宫侍卫,正式上任。” “后宫侍卫是保卫皇宫的,你要好好任职,也不许随便过来。要见我,还是按照礼制来做才是。”皇后规劝了两句,想着弟弟开始有出息,心里也有一点高兴,寒暄两句,便又扯到皇帝身上。 敏男问,“听说皇上病得厉害了,是真的吗?” “正为这个头疼呢。”皇后叹气,把今天去太后处的事说了一遍。 敏男一听要选秀女,眉头大皱,“这可不妙。那边淑妃就快临盆,姐姐至今无孕,已经输了一局,要是再弄几个新面孔进来,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万一来个狐狸精把皇上给迷惑住了,那姐姐的皇后位……” “噤声!”皇后低喝,看看左右无人,小声责骂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敢信口胡说。我怕了你,快给我回去,不许你再来。” “回去就回去。”敏男转着眼珠子,站起来翩然一笑,附耳道,“姐姐别怕,娘家人多好办事,我回去见父亲,包管帮你弄得神不知鬼不觉。” 九王爷接到消息,飞冲去王宫,不找皇帝,首先一把拽了小福子到暗处,压着声音问,“皇上真病了?前几天不是说小恙,咳了两声,没有大碍吗?怎么今天忽然就传出咳血的消息了? “奴才告诉九王爷,九王爷可别到处传啊。”小福子小心翼翼看看四周,才回过头来,悄悄说,“确实咳血了,太医们都吓了一跳。前一阵子诊脉,因为没有确切症状,太医们都不敢笃定,只隐隐约约说了两句恐怕严重,要保养,少劳心国事,被主子骂得狗血淋头,说他们妄图乱政。这一次,诊脉的时候主子就一直猛咳,血忽然就涌出来了,主子还想用手捂着。唉,您说这怎么捂得住呢?” 九王爷听得肠子好像被绞起来似的,“皇上现在在哪?” 小福子朝蟠龙殿一指。九王爷放开他,就往蟠龙殿走,到了门外,朝视窗一瞅,忍不住推门进去,“皇上,你怎么还在看奏摺?” 把奏摺从皇帝手中取走,转头吆喝,“小福子,你过来!谁把奏摺搬到这里的?都拿走!” 皇帝正专心致志看着奏摺,冷不防手上摺子被取走了,抬起头皱眉道,“九弟,你越来越没规矩了。朕手上的奏摺也敢抢,拿过来,这是浙东灾情的奏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58 摺,朕还没有朱批呢。” “皇上,你要好好养病,不能再这样操劳了。” 皇帝晶莹的肌肤白皙得吓人,透出一种令人惊心动魄的憔悴的俊美,扬唇笑道,“你也和那些奴才们一样见识?一点小病,大惊小怪成这样。” 九王爷可一点也不觉得好笑,急得浑身冒汗,“都咳血了,还是小病?皇上,你不可以这样糟蹋自己了,有什么不痛快,你告诉弟弟一声。 你照照镜子,你都瘦得……” “谁说朕糟蹋自己了?”皇帝唇边的笑意敛了,“朕专心治国,对得起天下,对得起父皇,勤政爱民,怎么就糟蹋自己了?” 九王爷见他动了颜色,知道这个皇帝哥哥又犯了脾气,换在平时,绝不和他顶嘴,但都这个时候了,要是连他这个兄弟都不说话,旁人更不敢劝。九王爷思忖了片刻,跺跺脚,咬牙道,“二哥,你对得起天下,对得起父皇,可你对得起自己吗?” “你说什么?”皇帝的声音蓦然拔高了,盯着九王爷,尖利地问,“朕怎么对不起自己了?” “你心里只有政务政务,一天到晚拼了命的处理国事,不把自己当个活人看。勤政也不可以这样动法,从去年底开始,臣弟就没见过你好好休息过一天。” 皇帝盯着怒气冲冲的弟弟,犀利的眼神反而渐渐温和起来,半晌,轻轻失笑,“你啊,从来只有倦政的皇帝挨骂,你倒好,来骂我太勤政了。” “二哥,你登基才四年啊。臣弟……真的很担心你的身子。这样下去……” “不用担心。朕早有准备。”看着九王爷愕然的神情,皇帝像往常那样自信地抿了抿唇,徐徐道,“淑妃快临盘了,要是男孩,朕就立他为太子。国家有了储君,万一有大事,也好应变。” “皇上在说什么呀?您还年轻,而且太子出生,年纪那么小……” “所以,朕也预备拟一道,日后当作遗旨的,命你当摄政王,辅佐太子。别用这种眼神看朕,朕只是未雨绸缪,作个准备,未必就到那个份上。” “为什么?” “不是说了吗?只是做个准备。” “不,臣弟今天一定要问个为什么。”九王爷放慢了声调,沉下声,反而更显出一丝伤痛,“二哥,你心里,就真的那么苦吗?” 皇帝仿佛被击中了,定在当场。 九王爷轻声问,“你贵为天子,为了什么要这样日日夜夜和自己过不去?往死里糟蹋自己?” “朕没有。” “皇上,你……” “不要再说了!”皇帝冷冷地截住弟弟的话。心里一年前被硬生生折断的苗子又开始戳得胸膛阵阵发疼。他别过脸,声调没有起伏的吩咐,“出去吧。摺子,朕今天不看了,听你的,朕休息一天。” “二哥……” “走吧,”皇帝用没有温度的手掌抚着自己的额头,“走吧。”他疲倦地闭上眼睛。 累,连叹气地力气都没有了。 他一个人静静躺在金线精绣的龙床上,品尝着属于帝王的寂寞。 不错,他对得起天下,对得起父皇,却偏偏对不起自己。 怎么能对得起? 他连自己在哪,都找不到了。 苍诺离去那天午时的阳光似剑,在他胸前留下的伤口竟那么深,连时间也无法愈合。 他终于知道,自己的报应还未结束。 苍诺走了,他反反覆覆,无时无刻不想起这件事。 从前憎恨的每分每秒变得异常清晰,在回忆中,一切都幻化为仙境,让人疼不可忍的美好。 “我肯为你放弃一切,你却不肯开口说一句话?” 再没有机会听见苍诺的声音。皇帝记得苍诺说这句话时的眼神,那个异族的王子定定地看着他,在分离之后,午夜梦回,他终于发现那里面深藏的期待和一抹绝望。 “我要你说一句,一句就好……” 多简单的请求。 他紧闭着嘴,一个字也不吐,从此,天朝出了一个勤政的皇帝,天地间,少了一个铮儿。 “呵呵……”皇帝愣了片刻,才发现这是自己的苦笑。 没有国务的时间反而难熬,他竟然又呆坐在床边,又静静抚摸着手边柔滑的床单。 也好,快到头了。 咳出的血越来越多,他失去色彩的生命也快到头了。 万里江山,锦绣如画,他会成画上最亮最亮的色彩,那是他用肺腑里的血一口一口咳出来的。 很快,他再也不用闭上眼睛就回忆起去年秋天的点点滴滴。 不用日日夜夜,分分秒秒,每一个呼吸间,都问自己——假如。 假如时光倒流,我还会用刀扎他吗? 我还会把水不留情地泼在他脸上?会对他恶言相向?会骂他是狗,是奴才?会把受伤的他一脚蹬下床?会狠狠地踢他?指着大门叫他滚? 假如。 假如重来一次,我会留住他吗? “咳咳……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地咳嗽,皇帝痛苦地按着自己的肺,蜷缩着,无力地挨在床角。 血喷在洁白的垂帘上,宛如精致的梅花。 苍诺,我说过永远不再相见的。 幸好,这个永远,就快结束了。 新帝登基第四年的四月,不安的流言已经传到了各地。 就连百姓们也知道当今圣君病了。刚刚过了几年好日子的百姓们,开始忧心忡忡,民间形形色色的自发的祈福,渐渐多起来。 “求求菩萨,保佑我们万岁爷平安吧。” “王母娘娘,你发发慈悲,让我们再过几年安乐日子吧……” 那是多好的皇上啊。 杀贪官,护百姓,不打仗,不乱收税,他还那么年轻,却比天朝任何一个皇帝都得人心。 京城成了所有人关注的中心。 官员们四处奔走,各地的偏方源源不断送进太医院,试了一张又一张。每个人都惴惴不安,打听着宫内的消息,左右丞相竭力安抚百官,不要太担心,皇上是病了,但没有传言的那么严重。 皇帝在静养了半个月后,不顾后宫,皇弟,左右丞相等人的再三劝阻,一意孤行地决定恢复上朝。 当他静静地,带着和往常毫无异样的表情坐上最高处的龙椅,扫视群臣时,许多人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第一件处理的事情,就是停止后宫紧锣密鼓的大选秀女等等活动。 瘦削的皇帝脸色苍白,眉目中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59 还是原先那股从容尊贵不容人置疑的神色,简单一句话,给了不选秀女的原因,“肤的皇后妃子都很好,用不着。” 中断管理国政半月有多的皇帝,仿佛为了把失去的时间追回来一样,又开始了令所有人不安的日夜劳作。 小福子简直是哭着把一堆堆奏摺送到皇帝面前的。 他看着主子的手越来越细,渐渐骨头包着一层皮了,但拿着朱笔的时候,却还一笔一划稳稳慢慢地批。 “主子,您就歇一会吧?您昨天才睡了两个时辰,就一点也不累?” “累。” “主子?” “很累,累极了。”皇帝拿着奏摺,在烛光下仔细看着,淡淡地说,“别担心,朕很快就能好好歇息了。” 听出话里的不祥之音,小福子死咬着牙,跑到蟠龙殿前面的荷花池边,捂着嘴嘤嘤呜呜地哭了很久。 才过了半月,举国震惊的移宫案发生了。 六宫侍卫总管以清理宫掖为由,一夜之间挪动后宫各妃宫殿。这个皇宫历来有惯例,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不料仓促的移宫,却惊吓了即将临盆的淑妃娘娘。 连惊带吓之下,成形的男胎落了,淑妃虽然保住性命,却已状若疯狂。 病中的皇帝大怒,严令彻查。 九王爷亲自主持这件滔天大案,从六宫侍卫总管敏男开始,一路顺藤摸瓜,事态一发不可收拾,最后竟然牵扯到母仪天下的六宫之主身上。 经过两个月,轰轰烈烈的移宫案以天朝第一位废后的自尽而终告一段落。皇帝雷厉风行地处置了皇后一族,用闪电般的速度从皇族中选出一名男童过继膝下,立为太子。 顿时,所有人都嗅到了不祥的味道。 一股可怕的风暴在京城上方积聚,谣言再度传开来了。 “外面,都在传些什么?”皇帝被宫女从床上扶起来,喝了药,艰难地靠在枕上喘息。 “在传……皇上病了。” 清减过甚的皇帝轻轻笑着,“大概,是传朕已经死了吧?” “没有。” “不用隐瞒,朕只是病了,还没有糊涂。”皇帝勉强地喘息。这蟠龙殿真闷,空气都在哪里去了,怎么也进不了鼻尖,时时刻刻窒息般的难受。 浑身都冷,可肺,却又热得发烫。他每呼吸一下,都能感觉胸膛里滚烫的肺叶在慢慢腐烂。 “立国周年大庆的事,都准备好了吗?” “嗯,礼部和兵部都准备好了,东西也备齐全了。太子会代皇上在宗庙前祭拜。” “不必,朕要亲自去。” “皇上!”九王爷猛然抬头,“皇上您病成这样……” “朕的病不要紧。”皇帝云淡风轻地笑着,“谣言,可以乱国。朕要露面,让百姓知道,朕还活着。九弟,太子还小,你也只是刚刚开始跟着朕主管全局。朕希望自己还可以拖上一年,至少,半年。” “二哥,二哥你在胡说什么?你二十出头,正当盛年,病一病,休养几天好了,何必说这种让人难过地话?你……你要让弟弟我心疼死吗?” “别心疼,朕命不长,是活该的。”皇帝不在乎地笑着,缓缓转头,看着窗外远远的地方。 枝头花,又开了。 等到花瓣落下,秋天也该到了。 他记得秋天的平原,长草匍匐,枯枯黄黄。风筝在云上高高飞着,线一断,铮儿远远地飞走了。 没走……在我怀里呢…… 当初拥抱着自己的宽阔胸膛,也不在了。 皇帝含笑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弟弟,忽然问,“九弟,脸上怎么红了一块?” “哦……没什么。” “又是玉郎弄的?” 九王爷似乎生怕皇帝怪罪玉郎,一手慌慌张张地掩了,一边笑着道,“他最近说要好好练武,抓了我去陪练。皇上你也知道,他这个人没大没小,出手没轻没重,臣弟一个不留神,脸上就挨了他一下。皇上……你盯着臣弟干什么?” 皇帝回了神,怔怔的。 病中的他总有点恍惚,情不自禁地想说一些话。这些他从前总不屑开口的,到了现在,又真的很想知道。 “九弟,他会让你生气吗?” “怎么不会?一天到晚被他气个半死。”九王爷难得见皇帝不醉心政务,有情绪闲聊,撩起下摆在床头坐下,笑笑,“好像小猴子似的,屁股底下有钉子,一刻也不能停,稍微不看紧,就不知道他又会惹出什么事来。” “那怎么……不换一个听话点的呢?” “换?不行不行!”九王爷一愣,紧张地表白,“惹事也好,生气也好,反正就这么一个。要是有一天回去见不着他,我还不如死了痛快。皇上,你不会又想逼臣弟娶妻吧?”帅气的脸上有点惊惶。 “没有。”皇帝淡淡否认了。他收回目光,唇边带着一点苦涩的笑意,“你说的对……” 不能相见,还不如死了痛快。 不想活了,这副躯壳,慢慢糟蹋吧。 让它从里面,无声无息地腐烂,一点渣子也不剩,再也不会疼,没完没了地疼。 苍诺。 你还在恨我吗? 我……好想再见见你。 你还记得铮儿吗? 他那么那么地难过,那么那么地绝望,那么那么痛不欲生。你在遥远的契丹,一点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 在你离开的最后一天晚上,他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等了你一夜,等着你,或许来看他最后一眼。 可你到底还是没有来。你生气了,绝望了,对吗? 你知道吗?太阳升起的时候,那个等你的人,觉得自己在那一刻,已经死了。 这年的立国周年大典,经历丧子之痛的皇帝终于重新出现在百姓的面前。 巡游的龙辇上年轻的君主单薄得让人心寒,周围伸长了脖子观望的人们只记得被那双深邃的眼睛扫到时,仿佛沐浴在秋色中的感觉。 为什么,年纪轻轻的皇帝,俊美而充满英主气势的皇帝,却宛如西下的夕阳,憔悴得让人伤心。 可他,仍然淡淡笑着,用最后一分快消耗殆尽的力气,尽着天子的责任。 人群中,一个高大的人影在看见他的第一刻就已经僵硬了。 不可能,那不是他的铮儿。 他的铮儿俊美骄傲,像一只被五彩光芒笼罩着的风凰,总是神采奕奕的。 不过一年,不,还不到一年,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60 天朝的皇帝积劳成疾,病重甚危——那些传到了契丹的无聊谣言,竟然是真的…… 苍诺站在人群中,远远凝视着龙辇上孤寂的身影。 憔悴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枯瘦的肩膀,连眼睛,也被折磨得失去了昔日的神彩。 只有唇边那丝帝王的浅笑,还隐隐约约藏着当初的影子。 “不……不!”苍诺低沉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 是夜,蟠龙殿一如既往地安静。 带病出席祭奠的皇帝筋疲力尽,让太医们请脉后,被劝着喝下安神入睡的中药,终于不再执著于批阅奏摺,沉沉睡去。 九王爷等静静站在床前,很久,才脸色沉重地离开。 像往常那样,小福子吹熄了房内的蜡烛,蹑手蹑脚关上房门,在不远处随时听候吩咐。 皇上,是睡得很浅的。 有一点光,就醒;有一点声音,也会被惊醒。 午夜,矫捷高大的身影从墙头簌然出现,片刻后没入蟠龙殿后的竹林中。苍诺顺着熟悉的路线,潜入房内,屏住呼吸,轻轻掀开垂下的纱帘。 只看一眼,胸膛总是强壮骄傲的心,似乎就已经碎了。 那么瘦弱,憔悴得似乎已经没有呼吸的人,真的是他的铮儿? 苍诺伸出手,不敢确定地,小心翼翼地触摸冷冰冰的脸颊。 一年,苍诺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忍满一年的。 一年不想铮儿,一年不提起铮儿,三百六十五天,绝不,绝不没骨气地收拾行李,走进天朝,溜进皇宫。 忘不了离开时那种刺穿胸膛的失望和屈辱,他也是堂堂契丹王子,也是堂堂男子汉,他也不下贱,不是天朝皇帝眼里不起眼的一条狗,一个奴才。 他只是,喜欢铮儿。 他只求,心上人哪怕一个微小的示意。 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契丹最得人民爱戴尊敬,最多美女爱慕的苍诺王子,在自己心上人的眼中,不但根本不重要,甚至不值得开口作出一句简单的挽留。 他生气了,做了最混蛋、最该死的一件事,转过身,把曾经发誓要好好爱护的人扔在了身后。 天啊!自己到底干了什么? 什么让铮儿好好当他的皇帝,什么只要远远看一眼就够了? 他在活受罪,一点也不爱惜自己。 为什么! “铮儿……”他用指尖,轻轻磨挲着。依然滑腻的肌肤下,瘦得只剩嶙峋的骨。 你真的只是一个皇帝吗? 哪个皇帝,会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不过从那秋到这秋,是什么,让你凋零如斯?是我吗? 苍诺,苍诺,你真是该死。 他俯下,温柔地吻着冰冷的唇,心碎的感觉从接触的那一点泛出涟漪,传递到每一角落。 碎了,碎了。 他的心疼得,全碎了。 “不要这样……”他哀求着,轻声在铮儿耳边哭着,“我错了,是我不好。苍诺随你打,随你骂,你看不起我也不要紧,把我当大黑狗也不要紧。铮儿,求你不要这样吓我……” 他恨不得杀了自己。 是他,一转头,就跨出蟠龙殿的大门,就连属下要求延迟启程,也毫不犹豫地拒绝。 明明知道,他的铮儿永远口是心非,永远那么倔强又骄傲。 那个孤独的皇帝,已经受够了折磨,他这个自以为是的混蛋,竟然到头来,还要伸手,狠狠推那个步履艰难的身影一把。 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暗中窥见,天朝皇帝在自己弟弟的王府中,呼唤自己的名字,对着花,对着树,对着空荡荡的花园,那样寂寞。一下子,就拽住了他的心。 我要疼他!我要让他快活! 苍诺,你当初决定了什么,最后,又做了什么? 皇帝在深深的睡梦中努力浮上水面。有什么极重要的事情,已经到来了。他必须醒过来,拼了命也要醒。 耳边听到低沉压抑的哭声,在睡梦中也让人听得心痛,很想睁开眼睛,看看那个,哭泣得如此伤心的男人。 重病的身子一点也不听使唤,太医喂下的药,使他脑中昏昏沉沉,只有胸膛糜烂处的滚烫灼烧着,一点若有若无的心酸,游走其中。 “铮儿,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谁,谁在叫他的名字? 那么熟悉,那么温柔,害他想落泪。 “要打要骂,随便你……” “你喜欢踢我,就让你踢:你要我滚,我就滚……” “想起我了,叫我来,我就来……” 不要哭,不要这样让人难过地哽咽。 不要,这般温柔地抱着我,让我变得暖和,又忽然消失。 皇帝努力挣扎。他隐约知道,自己并没有挨在枕上,那种温度不是锦被可以给予的。只有一个人,能在将气息传递给他的同时,让他如此安心。 很想,看一眼…… 用尽身上残余的力气,慢慢地,将重若千斤的眼睑,掀开一丝,再一丝。 进入眼帘的还是漆黑,皇帝一阵失望,缓缓转着眼珠,渴望地找着。 苍诺,苍诺,我那一天,一个字没说。 我不知道,你会真的转身就走,不再回头。 我不知道,你也会绝望,也会沮丧。 大概真的快死了,忽然那么,那么地想见你。 说过永远不要见面的。 丢脸,还是忍不住想见。 很想…… “铮儿,你醒了?你看看我,看我一眼,” 缓缓转动的眼珠,终于定住了。 流星一样耀眼美丽的光芒,从无力的眸中掠过。 心,忽然就在电光火石间,满足了。 “苍诺……” “是,是我,我在这里。” “是你?” “是我。” 皇帝轻轻叹息。 不错,是他。 棱角分明的脸,高挺的鼻梁,抱着自己的臂膀,还是那么沉稳。 可是,你桀惊不驯的眼睛,为什么蓄满了泪水? 一点也不像,那个无法无天的你。 “你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你……你要赶我走吗?铮儿,你不想看见我吗?” 气若游丝的皇帝笑了,勾起唇,轻轻淡淡地笑着。 谁,要赶你走? 皇帝吗?皇帝快死了。 铮儿吗?铮儿舍不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61 得。 皇帝仿佛找到了一点力气,指尖一点一点摸索着,终于,摸到苍诺衣裳上的一角,缓缓拉过来。 不一会,也找到了自己细长的衣带。 皇帝摸索着,抓着,吃力地,打上了一个死结。 “明白吗?” 皇帝仿佛完成一件极艰难的大事,胸膛无声地起伏着,眼睑轻轻覆上,低声问。 没有回答。 漆黑中,什么声音都没有,像承受不住这三个字中凝结的期待喜悦,所有生灵都在瞬间失去了言语。 皇帝浅笑未消。 他不需要回答。 他已在唯一的答案里。 铮儿没有飞走, 在那个男人的…… 怀里。 尾声 新帝是天朝著名的英主,同时也是最勤政的皇帝之一。 新帝登基第四年,移宫案发生,新帝大病之中遇丧子之痛,处置皇后一族之余,差点病危丧命,后来病情转安,休养年余,终于重新临朝听政。 这段时期,天朝改制更弦,国力增强,百姓安居乐业,边疆也无战乱。 新帝在位期间唯一让臣子觉得疑惑的就是,中宫自皇后被废后,一直空虚,逢两年一次的选秀,被皇帝屡屡下旨中断。 新帝十五年,皇帝以身体不适为理由,禅位给太子蔚霖,从此不再理会朝政,专心养病,退隐朝局之外。 太子蔚霖聪慧、果敢,少年登基后,称号霖帝,随之展开的,就是天朝历史上,最为人乐道的“蔚霖大治时代”。 (全书完) 今夜有刺客(主子番外) by: 风弄 "宣--九王爷!立即进宫,不得耽搁!"清早就接到皇命,九王爷皱着眉,扔下兴致勃勃闹着要出门逛街的玉朗出门。 一路马不停蹄,飞砂走石。 这么紧急的召见,一定有要紧的事情。 宫里出了什么大事?还是苗疆那边,又起了事端?"皇上,九王爷到了。" "快叫他进来。" 一进御书房,显然早就在等待他的皇帝立即叫退左右。 房门关上,只剩他们兄弟两人,严肃沉重的气氛立即就出来了。 "皇上,有什么大事。" 九王爷压低了声音问。 "嗯,有一件要紧事,只有你能帮朕办。" 皇上也压低了声音回答。 果然,有大事!九王爷沉声道,"皇上尽管吩咐。" "这事责任重大......"九王爷拍着胸脯,"天大的事情,皇上只管交给臣弟。" "而且绝对不能泄漏出去。" 九王爷一脸慷慨,"皇上放心,臣弟的为人你海信不过吗?皇上请吩咐吧,要臣弟做什么?" "那好,朕就说了。真要你今晚穿着夜行衣,带着利刃,从皇宫的后墙过来,抵达朕歇息的蟠龙殿,然后对着朕的被窝扎 上两刀。你的轻功向来不错,这样做应该不难吧?"呆滞...... "二哥......" "嗯?" "你在说笑吧?" "我的样子像在说笑吗。" 皇帝反问。 没错,皇帝脸上可疑点笑容也没有,英俊精明的脸上,非常,非常认真的神色,让九王爷后颈泛起一阵森冷的不妙感觉。 "那......不就是刺客吗?"九王爷鼓起的胸膛已经瘪了下去,狐疑的看着皇帝。 "差不多吧。" "什么差不多,这根本就是刺客!"九王爷憋了很久的冷汗终于一次冒了出来,"皇上,这件事万万不可,我我......臣弟 我......" "九弟,"皇上威严的目光扫过来,"你要抗旨吗?"薄唇微微扬起,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有了这份笑意,御书房的气氛更诡异了十分。 "皇上......二哥......这事是不是再商量一下......" "我这里有两份圣旨。" 皇上冷笑着,拿起桌上早准备好的两份圣旨,徐徐道,"左边这份,是要我的九弟夜访皇宫;右边这份,是要把一个叫贺 玉郎的发配三千里,押送到前营去做苦役,你打算接哪一份啊?"九王爷差点呻吟起来,怨恨的看着皇帝手上的两份可怕圣旨 。 这分明就是威胁嘛...... "不错,就是威胁。" 皇帝轻笑,"难道朕没本事威胁你?" "不是......" "接旨吧。左边的还是右边的?"还有的选吗?"......" "左边的还是右边的?" "......"九王爷狠狠吞了一口唾沫,"......左边的......"领了圣旨,九王爷几乎是逃出王宫的。 一路上不来的时候更马不停蹄,飞砂走石。 "笙儿你回来啦!是不是赶回来陪我去逛街?"玉郎从房间里扑出来。 九王爷一把接了他,露出正容,"玉朗我问你,如果我干了意见天大的坏事,被杀了头,你会这么办?"玉狼狈他问的莫 不着头脑,愣了一会,总算反应过来,也露出正容,思索到,"天下间最大的坏事,莫过于偷人。哦!"他露出一幅恍然大悟 的样子,然后凶狠的哼到,"那我当然是买一条鞭子,先把你鞭尸三百,然后再找个和你模样差不多的家伙,我也偷偷人,把 你气得在棺材里直打滚!喂喂,你可不许真的偷人噢!"用手捏住九王爷的耳朵往下扯。 "我怎么会偷人?"九王爷践踏缠绕不清,苦笑着把自己的耳朵玉郎的魔爪中解救出来,把他抓进房,关上门,将今天进 宫见皇上的事情说了一便。 玉郎听了,拍桌大叫,"好啊!" "好?" "当然好啊!这坏蛋上次打我屁股,我正琢磨着报仇呢。笙儿你就进宫,在他屁股上扎两刀,为我出气!" "这是行刺啊!而且是行次九五之尊!要抄家灭门的!" "你是皇帝他弟弟,他抄你的家就是抄他自己的家,有什么好怕的?" "咦,这个倒是真的......"一时激动,居然把这一点给忘了。 "可是也没有用啊!就算不抄家,我这个刺客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你真罗嗦啊!"玉郎大叫,"你就不去好了。" "不行。" 九王爷哀叹,"抗旨一样是会被杀头的。" "说到这,我还是不大明白,皇帝为什么要你当刺客啊?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62 "玉郎终于提出一个重要问题。 "他觉得我轻功比较好吧......南说,自从大病痊愈之后,二哥的性情变得越来越古怪,有时候春风满面,有时候有莫名其 妙的暴躁不安,唉......" "不要叹气啦,那你到底晚上去不去皇宫?" "不去行吗?或许皇上知识和我闹着玩的,但是或许......"笙儿深深凝视着玉郎,"我走了,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 玉郎听话的点头,殷切嘱咐了一句,"记得带宵夜回来哦。" 夜幕降临,年轻的天子在蟠龙殿中静静等待着。 静静的,心潮起伏。 说起来真有点对不起九弟,再一次因为苍诺当了替罪羔羊。 但是只有这样,才能让苍诺那个可恶的蛮族现身。 自从上次吵架之后,苍诺已经消失十天了。 整整十天。 罪魁祸首当然是苍诺,那个脸皮比牛皮还厚的野蛮人,怎么可以一边抱着他,一边说那些让人恨不得照跳地缝钻进去的话 ?还逼他回答那些羞死人的问题,当然不能怪他反抗啊。 当然,可能他也有一点点不对,不应该在苍诺就快满足的时候,一脚踢在他的命根子上。 希望这一脚不会让苍诺从此成为废人...... "唉......"寂静的蟠龙殿让皇帝分外觉得难受。 恨死了苍诺的绝世武功,每次飞来飞去,一生气起来就簌地飞出高墙,每次遇到这种状况就让皇帝沮丧。 哼,还发誓说什么永远都不离开,骗子!不过,好像皇帝自己也发过什么"我再也不踢你命根子"之类的誓......有吗?皇 帝怀疑的看看空无一人的龙床。 他已经忍了十天,现在是一刻也忍不下去了。 没有苍诺的床空荡荡,冰冷的令人害怕,他绝对,绝对不要再回忆曾经的寒冷和孤独。 苍诺就在外面。 皇帝霍然站起来,在窗边站定,远眺。 御花园中的灯光是明是暗,水雾氤氲的平静的湖面,远方起伏的山峦只剩下几道模糊的线条。 但他肯定,苍诺一定就在什么地方。 苍诺在偷偷的瞧着他,皇帝知道,苍诺每个晚上都会在附近,偷窥着他,打量他,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也许他在喝茶的时 候,苍诺的目光正抚摸着他上下蠕动的喉结。 这种想法让年轻的天子浑身发热。 可是该死的!不管离的多近,苍诺就是不肯出来,一点声息都不露。 该死,该死!他要把他逼疯吗?要他开口求他出来吗?"可恶......"皇帝冷哼一声,棱角分明的脸上有露出一丝骄傲的微 笑。 他不会开口央求苍诺现身,有的是办法逼苍诺现身。 只要九弟这个刺客一出现,只要九弟的尖刀一亮相,他保证苍诺会像挨了一鞭子的驴子一样飞快的行动起来。 苍诺会扑进蟠龙殿,惊恐的叫着铮儿!铮儿...... "铮儿。" 皇帝的背影震动了一下。 "铮儿。" 不会吧,九弟还没有出现,怎么要抓的猎物就主动现身了?不错,是苍诺那把低沉的充满磁性的声音。 里面还夹着苍诺特有的太好的笑声,每次苍诺跑来表示求和,就会发出那种憨憨的笑声。 他的憨憨都是骗人的!皇帝每次在事后都会有相同的觉悟。 "你来干什么?"皇帝转过身,俊脸挂着清冷的表情。 "我想你。" "我以为王子殿下回契丹了呢,我们天朝可留不住你这样的武林高手。" 该死的,你胆敢消失十天,足足十天!"十天。 我忍了十天,忍的我心都疼了。" 苍诺轻灵的脚步和他高大的身体毫不相称,在皇帝避开之前,他已经溜到皇帝面前,并且毫无商量余地的,把皇帝禁锢在 怀里,把皇帝的头硬按在自己的胸膛上,"铮儿你摸摸,我的心都快裂开了。再不回来,我就活不成了。" 皇帝翻白眼。 他一举一动向来都符合礼仪,极有教养,但所有的一切却在认识苍诺后被破坏殆尽。 当一个高高大大,本质强势凶悍的男人装成小娃娃一样的撒娇时,你只有两种反应。 第一、挥拳把他打扁,打的他诚心悔改,以后不敢再这样。 第二、翻白眼。 皇帝深知自己没有把苍诺打扁的能力,更不用说让苍诺从不知悔改的家伙会悔改,所以他只好翻白眼。 "铮儿,你的眼睛真美。" 苍诺陶醉的赞叹。 不妙!深知苍诺本性的皇帝赶紧挣扎,但是逃不出苍诺的臂间。 果然,后颈遭遇袭击,火热的唇掠夺性的压上敏感的肌肤,用劲摩挲着。 更加不妙!皇帝既激动又惊恐。 他的膝盖已经有点发软,甚至不得不放弃挣扎,改而以苍诺的胸膛为依靠,无助的喘息。 不该这样没用的。 只是十天的思念,让他的心开了一个没有血迹的口,而苍诺可恶的唇,却仿佛在刹那间把那个口给塞满了,满得几乎涨出 来,满得让他连指尖都暖融融的。 "很想你。" "是吗?"微不可闻的低语,让空气翻起一丝旖旎涟漪。 苍诺强壮的臂膀环着他,皇帝听见耳边急切的喘息,醇烈一如他正被人渴求的欲望。 浓浓的男性气息随着喷到耳廓上的热气传送过来。 "不行......" "为什么不行?"苍诺温柔的问着,指下却异常执拗的拉开皇帝的龙袍。 明黄色的丝质布料发出轻微的被撕裂声,宛如藏着媚毒的蛇游离在草丛中渐渐靠近时发出的警告。 打磨似镜的地砖上,散落代表着至高无上的龙袍,穿着白袜的皇帝站在这片耀眼的明黄锦缎之中,只一个期待又抗拒的眼 神,已让苍诺的欲望像火山的熔岩一样奔腾起来。 没工夫装着撒娇了,他清楚铮儿等着他,就像他等着铮儿一样急切。 手里掌握着天下最巨大权利的人被他拦腰抱起,放在刚才还显清冷的龙床上。 "苍诺,住手......"在风暴中竭力保持最后一点理智的皇帝发出地位的声音。 九弟他会来。 他伸手要推开身上的男人,但手却忽然被抓住了,掌心收到一个热辣辣的吻。 苍诺用湿漉漉的舌舔着敏感的掌心,邪气的俯视着他,"还要踢我吗?"惩罚似的,牙尖咬住白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63 皙的虎口,轻轻用力。 "啊!"皇帝扭动起来。 轻微的袭击并没有带来疼痛,它带来的远比疼痛更可怕,一股颤栗从掌心飞快蔓延,仿佛谁在后腰地方恰到好处的抽了一 鞭,迫得皇帝不得不猛然挺起腰杆。 双膝猛烈的颤斗,无法自抑。 苍诺强悍如往常,随手扯去他身上最后的亵衣,把绣着金龙的枕头,绣着万里河山的锦被,统统扫下龙床。 不许任何东西妨碍他们,这床上,只要他,和铮儿。 他饿了,有饥又渴。 唯一可以救命的食物,正在他指下。 "唔......"皇帝募然停住呼吸,闭上眼睛。 紧张的穴口不断蠕动着,拼死抗拒指尖的入侵。 苍诺不再掩饰他的本性,脸上逸出邪魅的笑意,"铮儿,你上次把我的宝贝踢疼了,它今晚会狠狠报复。" 身下的人猛地震了震,试图收拢膝盖。 苍诺阻止了,抓住两个略为细致的脚踝,缓缓拉开,逼他们分开,架在自己肩上。 充满侵略性的身体,挤进两腿之间,毫无回旋的余地。 "不行......"皇帝反复的呻吟着。 他的身子快着火了,每一处都思念到痛楚不堪,但是理智依然促使着他说不行。 立场摇摆不定到连自己也觉得羞愧,举起手挡住自己的脸,遮盖即将无法掩饰的淫魅的表情。 苍诺可恶的拉下他的手,"让我看。" 他引导着皇帝的手往下。 当摸到那个硬梆梆地已经完全勃起的肉块时,皇帝又发出一声无助的呻吟。 苍诺轻笑起来,"你的不也起来了?"苍诺又拉住皇帝的手,要他摸摸皇帝自己的。 这次皇帝死也不肯了,紧咬着牙,羞愧欲死的模样逗乐了苍诺。 苍诺也不敢太过分,只好放开皇帝,耍赖似的推卸责任,"铮儿,这次可是你自己不肯做前戏的。" "啊......"皇帝的膝盖又被他打得更开了,臀部几乎离开床单。 苍诺驾轻就熟的分开双丘,刚才受到惊吓的入口还在仓惶的收缩,好像避无可避的猎物。 他试探着用指尖去碰,皇帝轻喘着动弹了一下,却没有继续挣扎。 他乖巧的时候分外惹人心动。 "铮儿,你想我吗?"入口的皱褶对于入侵早就不陌生,拼死收缩抵抗着,苍诺并不焦急,指腹沿着菊花形的周边轻轻按 摩,让受到善待的粉红色穴口慢慢放松。 皱褶收缩的力度渐渐降低,他却异军突起般,猛然向中央插入一指。 "啊!"皇帝轻叫起来,配上紧张的喘息,声音暧昧而动听。 受到攻击的入口比开始更加惊惶不安,奋力收缩着,但嵌入的手指不会那么容易退去,括约肌仅仅箍住苍诺的指节。 "你嘴上不说,我也知道,你心里很想我。" 苍诺自傲地笑着。 第二根手指,挤入等一下要容纳他硕大的狭道。 皇帝煽情的闷恒响起。 汗水使前额的黑发凌乱,他开始无助地扭动。 "啊啊啊......苍诺,不要......"苍诺的指弯曲,搅动,戳刺,无所不能的折磨着黏膜。 下体的异样感觉让他失控,一想到很快苍诺就要进去他的深处,强壮有力的冲击他最敏感的地方,他就几乎要崩溃了。 那种天和地无法分辨,完全融合的黑暗,让他又惧怕,又期待。 当手指增加到第三根时,皇帝发出急促的叫声,"苍诺!"白皙的脖子完全后仰,疯狂的摇摆着。 他的弱点总是被苍诺轻而易举找到,那最禁不住玩弄的一点,正被苍诺深入的指尖轻轻来回搔刮。 不求饶的话,这种甜蜜又残酷的刑罚绝不会停止。 "苍诺......"皇帝鼻息甜腻狂乱,细长的手指恶狠狠挠了苍诺的脸颊一把,"不要再......再在欺负我了,可恶!"眼角边 氤氲着被折磨出来的泪光。 苍诺已经紧绷的欲望,因为皇帝的邀请又骤然涨大了一圈。 抽出尽情玩弄过黏膜的手指,接下来抵住入口处的,是火热的肉块。 "铮儿,你说要我进来。" "进......进来!"皇帝又恨又气,嘶哑的下了圣旨。 苍诺把他的膝盖打到最开的程度,狠狠的挺身。 括约肌被撑到极限的感觉,使皇帝几乎哭叫出来。 苍诺储蓄了多日的精力源源不断的发泄出来,每一次深入都仿佛要把肠胃器官都顶出口腔,逼迫着狂乱迷离的皇帝拼命后 仰着脖子,大口呼吸。 "啊啊......苍诺......苍诺......" "很热吧?说的再露骨一点,铮儿,我要听你说,我的东西好棒,好有劲。说吧,说你好喜欢这样。" 冲刺的男人压制着他,咬着他的耳朵,在他身上发泄似的律动。 "不......"被羞辱的感觉让皇帝浑身颤栗。 上次就是为了这个,才会踢了苍诺德命根子一脚。 太丢脸了......快感再下体乱窜,他同时陷入天堂和地狱,再一次又一次的抽插中摇摆不定,如被剥风吹卷的一片落叶。 "只有我们两个,说的淫荡点有什么关系?" "不要......"死要面子的皇帝艰难的保持最后一丝清醒。 大张的双腿架在苍诺肩上,他的一切都暴露在这个男人眼下,硕大的器官在他身体里进进出出,撞击最敏感的一点,天下 的火山好像都在他一个人身上同时爆发。 虽然,真的......很大,很热,很喜欢......享受着皇帝的尴尬和热情的苍诺,笑得又邪又帅,"你不说,那么我说。铮儿你 好紧啊,又热又暖,这么紧紧的包着我的东西,好像是用嘴吸住一样......" "闭......闭嘴!" "铮儿你的表情也很棒,非常淫荡,眼角也是溢满春意,你们天朝话里春意这个词使这个意思吧?"强烈的抽动忽然放缓 了,巨大的凶器抽到边缘,让括约肌紧紧卡着前端粗壮的地方,有一个毫无预兆的挺身。 狭隘通道募然被涨满的感觉让皇帝失声惊叫起来,被狠狠摩擦过的黏膜痛楚中迸发快感,体内被极度展开着。 "很喜欢吧?"诡计得逞的坏人居高临下观察着被折磨得快哭来的心上人。 "胡......胡说!"好久才调整了气息,艰难的反驳。 "不喜欢?"苍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64 诺装模作样的反省,"一定是只弄了一次,还没有感觉到喜欢。我再多弄几次,铮儿就一定会喜欢了。" 皇帝惊惶起来,"不......不要啊......"这么刺激的事,两三次就会让他丢盔弃甲喷射而出的。 "一定要,我的宝贝今晚一定要好好报复啦。" 这次索性把器官完全抽搐,对准备蹂躏的完全绽放的菊花,一鼓作气,狠狠的刺进去......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杀人,九王爷显然就不合适,他这次杀人,比自杀还让他别扭。 天下间奉旨杀人的多了,只有他那么倒霉,被派来杀皇帝。 穿上夜行衣,怀揣尖刀,越过皇宫后墙,老马识途的来到蟠龙殿外墙。 九王爷停下脚步,表情复杂。 一旦跨入,可就真的成刺客了。 是不是做错什么,得罪了黄第二哥?如果有什么得罪了皇帝二哥,那么不用说,一定使玉郎瞒着他干的好事。 那家伙,现在还在九王府里悠哉地等着他带宵夜。 不过,就如玉郎所说,"那个坏蛋最多不过是吓唬吓唬你吧,命令你半夜进去当当刺客,然后抓你起来打两下屁股。嘿嘿 ,你平时没做什么坏事,他找不到借口打你屁股,所以这次自己制造一个啦。" 嗯,有可能。 但是要制造这个借口,也用不着这么天大的罪名吧?真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九王爷抹一把额上的冷汗。 算了,既然是奉旨,就硬着头皮上吧,做也是死,不做也是死。 说不定冲进去后,二哥正准备了酒菜等他呢。 "就这样了。" 九王爷咬咬牙,下定决心履行他身为臣子和臣弟的义务--奉旨当刺客。 二哥。 我来了。 从怀里掏出寒光闪闪的尖刀,九王爷一脸壮烈,默数"一二三",鼓起勇气,孤注一掷,抬起腿,以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 ,最慷慨激昂,一往无前的气势,一脚踢开蟠龙殿的厚木门。 "哐当"木门应声而倒。 "我是奉指......"九王爷鼓起勇气的宣言还没有说完,一屋扑面而来的淫糜景象顿时让他成了哑巴。 这是什么?床吗?那床上的两个男人是谁?哦,都是熟人,一个是皇帝二哥,另一个是苍诺王子。 可是......为什么他们那个姿势,而且,王子的那个东西,好像正塞在......砰!九王爷可怜的心脏正在承受有史以来最巨大 的打击。 目光不受控制,停在天朝至尊正接受某人器官的地方,无法挪动。 一定是幻觉......冷汗,从九王爷的额上大量淌下。 他僵硬的看着床上两个脱得精光的男人,神色诡异。 床上僵硬的皇帝眼睛瞪得比金鱼还大,看着他,神色也相当诡异。 蟠龙殿中,只有一个人还比较能够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并且继续着刚才的工作。 "铮儿,是你的九弟哦。" 苍诺挺起腰,高兴地笑着。 真棒,铮儿的下面紧到了不行。 "九......九弟......你你你......你那个......干什么......"天朝至尊语无伦次。 自杀一百次也挽不回这一次的丢脸。 "我我我......我臣弟我......"显赫当朝的九王爷也陷入语无伦次中,拼命挥舞着手中的尖刀努力解释,"我我......" "你你你......" "我我我......我......我实在是......" "你实在是什么?"正努力耕耘地苍诺好心的帮他一把。 "我我我我......我走错地方了......" "对对对。一一一......一定是走错地方了......一定是......"皇帝恨不得撞墙。 他无法撞墙,实际上,那个该死的苍诺还没有停止,正在兴致勃勃的撞着他。 当着他九弟的面,他几乎要吐血,而那个吓傻了的九弟居然还在原地立正观看现场。 "那那那你......你......你还不......" "哦哦,我我我我我我......我我不打扰了......"哐当。 寒光闪闪的尖刀掉在地转上,九王爷用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狂奔而去。 半晌后,一直僵硬的皇帝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放开我!放开我!让我去死!" "铮儿,我的劲不够大吗?干嘛难过得要去死?" "都是你!都是你!你干嘛让他进来?你不是高手吗?他在附近你察觉不到吗?" "我以为是你要他来的。" "呃?"好像的确是...... "胡说!我为什么要他半夜三更过来?我疯了吗?"苍诺思索片刻,又露出憨憨的笑容,"我以为你喜欢有人在旁边看着 ,比较有情趣嘛?"你给我永远消失!一声惨叫,蓦然从蟠龙殿中传出,"铮儿,你......你又踢我的宝贝!"小福子和一干侍 卫眼观鼻,鼻观心,经坐在远处,默念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皇帝说不管蟠龙店有什么动静,都不许偷窥。 阿弥陀佛,皇上说谁敢把蟠龙殿的事情说出去,就诛谁九族。 阿弥陀佛,蟠龙殿是个危险的地方,我打死也不会靠近...... "玉郎!玉郎!" "哇,笙儿你回来了?宵夜呢?" "还宵夜,快点收拾包袱。对了,你喜欢江南还是塞外?" "江南不错啊。风景好,不过塞外我也喜欢,听说风沙很大很有趣。" "那么我们两个地方都去逛逛,快,快,收拾包袱。" "为什么要收拾包袱?对了,你的刺客当的怎么样?" "不要说了,我是天下最倒霉的刺客。" "有多倒霉?" "倒霉倒要抛家弃产。 连夜携眷开溜!" "哇!那么严重?太刺激了!我来收拾东西。 我可以带上那套翡翠玉盘吗?" "可以。 快点啦!" "那我可以带上太后上次给我的金制火枪吗?" "可以。" "我可以带你帮我削的小木椅吗?" "那个......唉,好吧,你带吧。" "我可以带王府里的厨师吗?他做的菜我比较喜欢。" ......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主子 作者:风弄 分卷阅读65 ......九王爷和玉郎的欢乐逃亡之旅,正式进行中。 完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7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有贺玉郎可以给他这个九五之尊如此大的挫败感。 “那……叫九弟来。”九弟是自家人,就算知道这事,也会守口如瓶。 玉郎暗吐舌头。 糟了,皇帝老儿急了。 别看他说话斯斯文文的,玉郎吃过他的亏,对他的眼神了解得很清楚。瞧他现在那凶狠的眼神,一定没好事。 立即转移话题:“耶?你冷吗?干嘛披一件衣服在腰上?” 皇帝脸色猛变,闭上嘴巴。 “这件衣服,好像是那个苍诺王子的……” “走开!”皇帝简直要发疯了。 如果让玉郎看见外套下面盖着的风景,为了王家的面子,皇帝最重要的尊严,日后就不得不杀了玉郎,杀了所有听玉郎提起这件事的人。 杀了玉郎,就等于杀了九弟。 而在杀掉玉郎之前,这个毫不懂规矩的小子说不定已经把这事告诉了整个京城的人。要杀了所有听玉郎提起这件事的人,就要屠城…… “越看越像啊……”玉郎奇怪地嘟囔,头更探过去一点。 “不许碰!”皇帝在差点被气晕过去之前,总算找回了一点理智,用最快的速度说:“朕有赏赐!” “赏赐?”玉郎的手停在半空。 “朕把太后今天给你的赏赐还你。” “耶?”玉郎古怪地看着他,警惕心大起。 无缘无故对我这么好,一定有阴谋! 皇帝憋红了脸,脑子却很清明,看了他的表情,早知道他小肚子里转什么念头,话锋忽然一转:“朕,还可以让九弟一个月不上朝不进宫,在王府陪你。” “咦?”玉郎黑溜溜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一个月啊,笙儿不用一早就开溜去上朝,更不会在缠绵的关键时刻被可恶的皇帝抓进宫。 可以陪着自己到处逛哦。 这么长时间,说不定还可以去苏州晃晃呢。 哇,这么大的诱惑,就算是有阴谋,也…… 皇帝今天怎么这么好啊? “只要你立即把九弟找过来,立即!” 玉郎眨眨眼睛。 他再不会看脸色,这下也总算嗅出了不妥,狐疑地看着皇帝:“喂,你是不是出了什么要紧事,找人帮忙啊?” 找谁也不可能找你帮…… 皇帝对玉郎的自告奋勇毫不理会,催促道:“快去,找九弟。” 玉郎挺起胸膛:“你怎么说也是笙儿的二哥,要有事,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地帮帮你。” “找九弟!把九弟找来!” “真的不要我帮?” “进宫!” “啊?” “再磨蹭朕就下旨要九弟进宫住一年!” 玉郎做个鬼脸,连忙往门边溜:“好好好,找就找。记得,你答应了让笙儿一个月不用干活陪我的哦。” 一转身,看见远远的桥头站着不少侍卫,人人手握剑柄,背影严肃得吓人。他才不会傻得自己冒出去挨骂,既然游泳过来,当然也游泳回去,悄悄下了水,游回岸边。 “为了三十件宝物,再爬一次树吧。”玉郎湿漉漉地上岸,抬头选择目标:“这次找一棵结实点的。笙儿真是的,明知道我对王宫不熟,还和我玩抓迷藏,害我要反反覆覆登高找人。” ★☆凡间独家录入☆★★☆谢绝转载☆★ 来了没有? 没来。 怎么还不来? 皇帝的心仿佛被放在火上烤着。腰上盖着随时可能滑落的外套,契丹的布料远没有天朝的丝绸细腻,粗糙地磨着养尊处优的腿。更可恨的是,那粗粗的布料,给那最敏感的地方带来异常的感觉。 一代天骄,竟然会有这么尴尬的时候。 契丹人真可恶! 契丹王子该杀! 外面那群没用的侍卫,统统该杀! 怎么还不来? 门外又来了动静,皇帝聚精会神地看着门口。 门推开了,又掩上了,咏谭阁昏暗的烛光下,皇帝用力眨了眨眼睛。 “皇上,我回来了。” 怎么是你?为什么是你!玉郎那小子哪去了?九弟哪去了? “我答应了帮你保守秘密,不好找你的宫女侍卫们要,只好自己找了一条干净的裤子。” 裤子,那倒是不错的。 终于有裤子了,不幸之中最大的安慰。 “我帮你穿上吧。” 好,等我穿上裤子,等我身上的毒解了…… “不过……”苍诺拿着裤子,蹲在皇帝脚下,正打算帮他套上的时候却忽然停了下来,仰起头,诚恳地问:“这裤子找得不容易,礼尚往来,皇上可以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阴谋!果然有阴谋! 古往今来,有哪个皇帝会因为光着下身而被要胁答应要求的? 皇帝英俊的脸扭曲变形。 但小不忍,则乱大谋。 现在手不能动,肩不能抬,管他要两国边境划分,还是武器粮饷供应,使个缓兵之计,含糊地应一声,明日反悔好了。 反正没有人证,谅他也拿不出物证。 “什么要求?”皇帝的音量只有那么大,在昏暗烛光下,有限的空间中听来,低沉悦耳,带了点沙哑的性感。 “我想抱一抱皇上,就现在。” 现在?看来,并不是天朝历代军法中任何一条都可以对付蛮族,至少缓兵之计不行。 向来精明的皇帝也不禁愣了愣:“抱一抱?” 真是未曾教化之邦,帮人拿条裤子就要礼尚往来,还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难道只有肢体接触才可以表达谢意?就不能学一学天朝的礼仪? “可以吗?” 裤子在你手上,选择只有一个…… “可以。”皇帝满心无奈,表面上威严地应了一声。 都是男人,拥抱一下也不打紧。其他的事,等朕身上的毒解了再说。 “多谢皇上!”苍诺得了应允,眼睛的颜色骤然深沉下来,骇了皇帝一跳。 高大的人影贴上来,将皇帝轻轻松松地打横抱起,温柔细心地放在干净的地毯上。 “你……这是干什么?” “抱你啊。” 苍劲粗糙的手滑进龙袍里,灵活得让人无法相信那是一双蛮族王子的手。 劲道那么巧,拿捏得那么准,不偏不倚,轻轻一掠,惊得皇帝胸前的小小突起蓦然挺立。 “放开!”手脚俱软的皇帝只剩表面的威严。 苍诺王子的笑声就在耳边,热气吹进他的耳里。 “天朝有一句老话,君无戏言。皇上答应的事,可不能反悔哦。” 放肆,放肆! 礼仪上的拥抱,和床笫之间的“抱”,怎么可以混为一谈? 陷阱,这是陷阱! “你好大的胆子,朕……” “铮儿。” “……什么……”皇帝眼皮猛然跳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了一下。 “铮儿。”苍诺王子俯身,解开身下男人身上的龙袍:“你的名字,不是叫铮儿吗?” 烛光摇曳下,苍诺的身影显得巨大无比,仿佛什么都逃不开他的掌心。 皇帝听着“铮儿”两个字,如行云流水般从他曲线刚毅的唇里吐出来,竟不可思议的没有一丝别扭。 有那么片刻,皇帝忽然连话也说不出了。 他自然是有名字的。 现在,他是皇上,是天子,是主子;过去,他是二王爷,是二哥…… 但他,的的确确有自己的名字。 只是许多年来,已经很少听见有人这么亲切地唤他。连他本人,也对这个名字感到莫名的陌生。 他的名字,叫铮儿。 “铮儿……” 他本来以为,再没有人会这样在他耳边唤他。连相敬如宾的皇后,无论外头还是内室,也从不敢这样唤他。 “铮儿,叫你铮儿,可比叫你皇上舒服多了。”低沉的声音充满磁性,眼眸里闪烁着胜者精明的锐利光芒。 这就是刚才那个温和敦厚的蛮族王子? “你……竟敢直呼朕的姓名……”手脚皆软的皇帝一脸复杂,似乎连表面的威严也保不住了。 苍诺笑了笑,答道:“我敢。” 手一扬,象征天朝皇权的龙袍被抛到一边,失去了明黄色的尊贵掩护,脸无血色的皇帝坦露着全身,经过宫女们精心保养的肌肤弹指可破,裹着男性的肌肉,起伏延绵,美好如天朝的河山。 “朕要杀了你!”皇帝眼中射出恨意,这样强烈的目光,能让天朝所有臣子吓得倒地求饶。 苍诺微笑地直视他,纠正道:“现在,你不是朕,你只是铮儿。”他低沉的声音温柔动听,皇帝怔了一怔。 直到苍诺分开他的双腿,他才胆颤心惊地明白危机正式来临。 “你敢……朕一定杀了你,凌迟处死!朕要派军讨伐契丹,朕还要颁旨……” “不是朕,”苍诺再次温和地纠正了他,不能动弹的皇帝就在身下,英俊的脸扭曲着,又恨又惧。那样生动的表情,怎么会是一个不懂得爱惜自己,珍惜自己的皇帝?“……是铮儿。” 他说着,抵在小巧羞涩的入口。 “你……你敢……” “我敢。”苍诺又笑了笑。 他挺腰,抹了香油的硕大,缓缓挤进似乎容不下异物的小洞。皇帝发出痛苦的呜咽,瘫软的手脚连一丝挣扎也做不出,刚刚进到一半,他已经觉得仿佛要被这火热的异物给撕碎了。 “别怕。”苍诺柔声安慰着,低头亲吻他不断颤抖的唇,但腰力还是锲而不舍地往前压去,执著地挺进到了最深处,才停下来,抓过地上的龙袍一角,为皇帝抹了抹额头黄豆大的冷汗:“你看,全进去了。” “滚……滚出来……”疼得快晕倒的皇帝吐字不清地命令。 “出来?”苍诺动动腰身。 往外刚抽一点,皇帝惨叫起来:“啊……别,别动……” 苍诺停了下来,耐心地问:“不用滚出来了?” 皇帝羞怒交加,什么莽汉,什么直率豪迈,压根就是只阴险的狐狸! 奇耻大辱…… 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铮儿,你不知道吧,我曾经见过你一面。” “别动!你停下……别……别……” “你的名字真好听,铮儿,铮儿,是不是天朝一种优美的乐器?” “啊啊啊……你……朕要杀了你!” “在我眼里,你不是朕,你是铮儿。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对着园中的花说着自己的名字。我想,这个人命中注定是要我好好抱紧的。” “不……不要再来了……” “命中注定……和你们天朝人一样,我们契丹人也是相信命运的。不过,我们的神明不喜欢我们哭哭啼啼,不敢这个不敢那个,我们的神明喜欢我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好疼……你杀了我吧!” “你是我命里要好好抱紧的人,我怎会杀你?就算将来要死在你手上,我也不会杀你。” 两副年轻的男性身体紧紧结合在一起,幽静的咏谭阁内,充斥汗味和火药味。 这种事,不是没听说过。 王宫里淫靡之事本来就多,当日未登帝位时,就曾经听说安国舅男女通吃。男也好,女也好,只要撞在他手上,色心一起,也不管对方肯不肯,命人抢到府里,先缚了手脚就强上了。 他深得父王宠爱,从小就是百官争相讨好的对象。未行成人礼,就已有人悄悄送上模样不错的女孩子,再晚一点,模样好的男孩子也不时送来一两个。 他那时候还年少,没有如今律己这样严格,有看眷讨人喜欢的,也时常会笑纳一二。对于他这样的贵人来说,抱着男孩子春宵又有什么大不了,只要身子不错,懂伺候,男女其实都没有什么大差别。 从前看他抱的那些男孩,大多数行乐时都一副欲仙欲死的模样,呻吟声几乎透出王府外墙去,谁又想到被抱原来是这么疼的? 疼! 一下猛烈的冲刺把他的魂猛然拉回身躯。皇帝颤巍巍地抖动了—下眼睑,那张可恨的脸还印在眸底。 端端正正的大脸,近看轮廓倒也雕琢得不错。没有天朝人的精细玲珑,清一色继承了塞外民族的粗豪威猛,要不是自己此刻受他酷刑般的折磨,谁知道这么一个莽汉,居然有如此深沉的机心? 唇上一阵红热,胸膛被压得几乎无法呼吸。皇帝被动地挣扎了几下,好不容易等苍诺放开了自已的唇,拼命呼吸了几口空气。 一屋的活色生香,连同男性的麝香味,一道挤进快充血的肺里。 苍诺气力长劲,亲吻亵玩,手嘴并用,下身的动作却一直没停,有时候放松了力道,只轻轻抽动,骗得那漂亮的天朝皇帝微微松了一口气,下一刻又猛地用足了劲撞进去,整得身下的男人脸色苍白,颤栗着抽搐。 渗出一层又一层细密汗珠的脸,在晕黄的烛光下越看越精致。苍诺为了今天,其实花了无数心力,现在被他拥抱着的男人毕竟是全天朝最矜贵的人,要让他中这个埋伏,谈何容易。 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到底还是让他瞅到了机会。 “舒服吗?”仿佛火舌吞吐着,在皇帝的嘴角上轻轻游走,苍诺吻够了,又去舔他的眼睑。苍诺的声音在屋中回荡,带着外族人的口音,低沉悦耳:“铮儿,你喜欢被这样亲吧?”语气笃定。 舌尖轻轻用力,滚圆的眸子在眼睑下受惊似的剧烈跳动。 “铮儿,你喜欢……” “你闭嘴!”受不了这样亲昵的称呼,铮儿,他的名字早就没有人叫了。一直闭着眼的皇帝终于把拼命积攒起来的力气化为了一句愤怒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9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低吼,但随后就痛苦地哼了一声,浑身颤抖着大口喘息起来。 体内的异物猛烈地抽动,比刚才任何时候的都要狠,仿佛要深入到他的肺腑里去。 “嗯……啊!啊……”皇帝奋力后仰着脖子,希望可以借此舒缓体内咆哮的征伐,一股似酥似麻的感觉却可恨在这时候冒了出来,从尾椎直透后脑,冲击着早就溥弱的意志。 “是这里了?”苍诺体贴地问。他自己也正情动,满头都是黄豆大的汗珠,一滴滴打在皇帝赤裸白皙的胸膛上。一边动着腰,两颗神光炯炯的眼睛仔细观察着皇帝的表情。 身下的男人无论何时都是令人心动的,冷漠愤怒的脸上,此刻渗入了暧昧的压抑,一丝若有若无的红晕在苍白的两颊化开,呈现出令苍诺几乎疯狂的绝美风华。 皇帝受着地狱般的煎熬。 身体深处一处小小的地方,正被外族王子的肉器无所不同其极地折磨着。每一次擦过,就在体内燃起一串微小的火花。被催促的情欲慢慢膨胀起来,充塞昏重的头脑。 虽然有三宫六院,但皇帝,从未尝过这种滋味。 “是这里了,很舒服吧?”苍诺紧紧抱着他的铮儿,似乎唯恐这个手脚无一丝力量的国君会忽然从自己怀里消失。 想像过很多次了。 自他在九王爷的后花园悄悄瞥见他的铮儿,他就忍不住胡思乱想,就想着那张冷漠的脸,情迷意乱时会露出何种销魂的表情? 蹙眉吗? 总是抿着,让人觉得刻薄的唇,会微微张开,压抑不住地吐出呻吟吗? 水钻似发亮的黑眼睛呢?会半眯半合,还是全睁大了,换上被快感薰陶得近乎麻木的怔然? 但一切猜想都徒劳无功,他怀里的铮儿这么美,不是亲眼看见,绝想像不出来。就像鬼斧神工的白玉雕像忽然活了过来,在他身下颤着、抖着、抵抗不住铺天盖地的陌生快感,无法克制,呻吟着。 苍诺爱极了,忍不住温柔地亲了他一下:“叫吧,别困在喉咙里。喜欢了,嚷出来才舒服。” 凌乱的快感溶入了身体快被撕开的痛楚中,皇帝痛恨这种甜蜜和凌辱,使尽力气摇着头,咬牙:“不!……朕……朕……” “不是朕,是铮儿。我的好铮儿,我的乖铮儿……”苍诺近乎虔诚地说着肉麻话,身体却仍在锲而不舍地攻城掠地。 “乖,别倔强了。当铮儿比当皇帝自在,舒服就是舒服,喜欢就是喜欢,我教你。苍诺教你。” 承受着他蹂躏的男人体内又窜起一阵酥麻,宛如电流直击脑际。 “啊……唔……嗯……”皇帝终于忍不住呻吟出来。 九五之尊的端庄谨慎、沉静练达,统统扔到九霄云外。苍诺火热的身躯贴着他的胸膛, 结合的地方抽抽插插,发出淫靡的声响。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这样亲近过,不知多久了。 似乎自从登了帝位,连皇后见了他也中规中矩,偶尔同房,竟真的只是图个子孙后裔似的将就一番,连手也不多碰一下。 有什么法子?他是皇帝,她是皇后。 天朝礼仪的典范,一丝错也不能犯,一言一行都必须深合帝王气度。 苍诺微笑的唇又贴了上来,频繁的抽动下,一切沦陷于疯狂,皇帝置身于情欲的惊涛骇浪中,波浪越涌越高。 “啊!不……不要这样弄……” “别怕,铮儿,我会让你舒服。”湿漉漉的舌缠着皇帝的舌,贪婪地索取津液。 这个人……日后一定要杀的。皇帝半睁着被快感逗弄得氤氲的眼睛,掠过一丝杀机。 不过,现在被他抱着,身上倒也不冷。 他迷迷糊糊想着,苍诺的动作又更快了,卷走了他所剩的理智。积众的欲望到盘旋到了一点,最后几下冲刺又快又急,皇帝体内骤然一热,像一阵火辣辣的雨打在五脏六腑上。 让人痉挛的快感迅雷不及掩耳地迎面卷来, “呀!”与此同时,皇帝轻微地呻吟了一声,挺立已久的性器也颤巍巍吐出了白浊。 两人同时达到高潮,停滞片刻后,紧绷的身体软软松懈下来。苍诺仍跪在皇帝双腿中,轻轻挨着皇帝。周围的动静都没了,一丝声儿都没有。残存的快感在身体里流窜,眼帘里不断有飘动的若隐若现的云彩,两人胸膛都剧烈地起伏着。 皇帝呼吸了好几口空气,总算找回了一点理智。他暗中试探,药效似乎过了一点,手脚已经可以略微动一动了。斜着眼,不动声色地看过去,刚刚在他身上驰骋的男人正伏在他胸膛上,黑色的长发带着湿气,贴在他这万乘之尊的肌肤上。 该死!皇帝眼眸骤沉。 男人一直把脸贴在他胸前,好像在听他的心跳,一边舒服地喘息,一边低沉地笑道: “铮儿,你舒服吗?”语气里无尽欢欣,又有几分想讨他高兴的意思。 皇帝恨不得一脚把他踹死,正想举手把他一把推开,忽然听见他的笑声,也不知为什么,竟蓦然一顿。 苍诺坐起来,双臂伸出,小心翼翼地抱起了皇帝。 他武功高强,抱着一个差不多个头的男人,一点也不吃力,满足地看着皇帝:“我知道你挺舒服。这样就好,宫里那些嫔妃个个都像木偶一样,在床上都不能弄得你快活,我在一旁看得快憋死了。你要是以后想我,可以把我召进来,我一定尽心尽力让你舒服。” 皇帝头脑轰地一下。 什么叫在一旁看得快憋死了? 难道重重深宫,上千侍卫日夜戍卫的地方,他竟然还能…… 苍诺却没管他在想什么,亲昵地连连吻他,吩咐着说:“我要回去了,下属们还在等我呢。你别难过,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以后我常常来陪你,你难过的时候,伤心的时候,无聊的时候,被那些后宫的人,还有大臣们气着的时候,都别憋着。叫我来,我一定来陪你。”说着又分开皇帝的双腿。 皇帝骤然一惊,以为他又要胡来,又怒又气:“你敢!” 药效确实已经消了大半,皇帝变得略带嘶哑的声音大了一点。不过现在却无法召唤侍卫,天下哪个君主想让臣子们看见自己赤身裸体被另一个男人抱在怀里? “别动,我要帮你清理一下,幸亏这里备有清水。有点疼,不怕的,只是红肿了,我轻轻的来。” 快感的余韵越飘越远,新仇旧恨骤然狂风一样扫进脑海里。苍诺声音越温柔,听在皇帝耳里越是可恨。他也随大内侍卫们从小学武,猛地咬牙,双指成勾,直取苍诺门面,挖那两颗可恶的眼珠。 本以为忽然出手,隔得又近,以有心算无心,怎样也该占点便宜。谁料风声刚起,指尖还未触到苍诺眼睛,腰间猛地窜上一阵剧痛,顿时抽走所有的力气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皇帝扭动着眉痛哼一声,整个软在苍诺臂板。 苍诺手上的劲气一吐即收,似乎毫不在意皇帝的偷袭,又亲了他一口,笑道:“铮儿乖一点,挖了我的眼睛,以后我就瞧不见你的模样了。” 皇帝知道他看似粗莽,其实厉害到了极点,此刻斗不过他,只好强行忍着气,任他抱着自己清洗下身。 苍诺又为他逐件把衣服穿回去,将他放在椅上,跪下为他穿了靴子。最后拿起地上的龙袍,重重叹了一声:“真不愿你穿回这个。”话虽这样说,到底还是细心地帮他披上了。 明黄的龙袍在烛光下依然亮眼,巨龙张牙舞爪盘在空中,五爪勾张,威严吓人。 皇帝总算不是衣不遮体,目光更凶狠起来,冷冷盯着苍诺,这个仇不能不报,不禁又思忖,这异族王子犯了这般大罪,不知还有什么后着,聪明人都知道应斩草除根,说不定他会今夜就在这屋里把自己给解决了。 想到这个,抬眼打量苍诺。 苍诺的视线正停留在他身上的龙袍上,目光深沉,半天后却露出怜悯之色,喃喃道:“穿上这个,好人都给憋坏了。幸亏我上面还有一个大哥,契丹王的位置不用我坐。铮儿,倒是难为你。” 皇帝怔了一下,这是什么胡话? 一抬头,已被苍诺不由分说地拥在了怀里,摩娑着低声道:“你别难过,有我陪着你呢。就像贺玉郎陪着你九弟一样,好好陪着你。” 皇帝恨他恨得咬牙切齿,骤然听了这句,似被锥子戳了心窝。 铮儿。 有我陪着你…… 有片刻耳朵嗡嗡作响,丝毫不知道他后面又说了什么。皇帝好不容易甩甩头,昏昏沉沉的脑子似乎清爽了些。 虽然没受伤,但两腿间仍是火辣辣的疼。被下药、剥衣、侵犯的事一股脑回来了,他狠狠咬住了牙。 此等奇耻大辱,要能活过今夜,必要报仇。 身上簌然一阵发冷,他浑浑噩噩回过神来,屋里烛光空摇曳,照着墙上自己坐在椅上孤零零的身影,苍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腿脚渐渐有了点力气,也可以喊叫了,但阜帝却纹丝不动地坐着。 今夜的事好像梦一般的,不是契丹的使者团求见吗?接见、赐宴、游园、欣赏贡品,怎么就单独进了这里?就脱了衣服,躺在地上,被他予求予夺? 铮儿,是不是天朝一种优美的乐器? 皇帝猛然打个冷颤。 他堂堂一国之君,竟在一个男人的身下呻吟了。他记得,自己的白浊,那些被嫔妃们视为甘露的龙精,竟喷洒在一个男人的腹前。 紧闭的门忽然被推开,月光倾泄进来。 正惊惶不安的皇帝猛然站起来,喝道:“谁?是谁?” “皇上?是臣弟。”九王爷被皇帝少见的激动语调吓了一跳,只跨了一只脚进门就停住了。他回头瞅了身后的玉郎一眼,玉郎连忙小声肯定:“我没有胡说,是他要我找你过来的。真的。” 看见熟悉的脸,皇帝的神智慢慢回来了。飞散在四周的帝王韬略重归原位,他是皇帝,是天下之主,应该泰山崩于面前而不色变:“哦……”皇帝轻轻应了一声,抖动着没有血色的唇:“是九弟,进来吧。”矜持地坐下。 刚才猛然站立时扯动了今夜的狂欢处,刻骨的痛楚钻进神经。 皇帝苦苦忍着。 事情已经发生,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和自己的弟弟开口说这件荒唐的事。 他们的国君,在自己的王宫里,在侍卫们的重重保卫下,竟被一个男人…… 何况还有一个鬼头鬼脑的贺玉郎牛皮糖似的跟在九弟身边,更不能说什么。 九王爷看着二哥的表情和往日截然不同,似怒似忧,又搀了一点别的说不上的奇怪感觉,不知道是否玉郎又闯了什么大祸,忐忑不安地回头瞅了他的心肝宝贝一眼,小心的问:“皇上唤臣弟来,不知道有什么事要吩咐?” “嗯,没什么要紧的事。”皇帝心不在焉地回答。他的目光也正放在玉郎身上,耳膜里飘荡的却是苍诺那低沉笃定的声音。 就像贺玉郎陪着你九弟一样,好好陪着你…… 皇帝黑宝石似的瞳仁闪了一下精光,把苍诺的声音赶出脑海,才抬头去看自己的弟弟: “没什么大事,朕……” 不是朕,是铮儿。 我的铮儿。 “皇上?”九王爷担忧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皇上脸色不佳,要不要唤太医进来把一把脉?” “不,不必了,脸色不好,是最近劳心政务累的。” 皇帝叹了一口气,双腿酸麻,腰也隐隐酸痛。但他毕竟是皇帝,转眼间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勉强打起精神,仍是寻常那似与旁人隔了千里远的尊贵气质,嘴角挤出一丝笑:“朕是想和你说,明日,你早点来王宫,朕有点事要和你商量。” 九王爷听见与玉郎无关,放下心头大石:“是,臣弟知道了。”看看皇帝的脸,忍不住劝道:“皇上,要是累了,早点休息吧。” “知道了。天不早了,都告退吧。” “是。” 九王爷似乎看出皇帝心情不好,恭恭敬敬行了礼,那个小惹祸精也马马虎虎行了一礼,生怕被九王爷抛下似的,见九王爷起身,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紧紧抓着九王爷的衣袖,大概想着要出宫回府了,居然嘀嘀咕咕说起私房话:“今天月亮好,我们回去后干脆别回房,你上次不是说爬树顶上来一场吗?” 九王爷尴尬地偷瞥皇帝一眼,连忙把玉郎扯着退下了。 人一走,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皇帝猛然蹙紧眉,趁着无人,低低呻吟了一声,至尊的王者竟不自觉流露出一瞬脆弱的呻色。 苍诺这个混蛋,又说没有受伤。没受伤怎会这么疼? 皇帝脸上呈现少许怒意:“来人!传崔如尚。”没有迷药的挟制,声音足以让屋外另一头的侍卫听见。 ★☆凡间独家录入☆★★☆谢绝转载☆★ 崔如尚进门之前,皇帝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漠从容。 “崔如尚,你修养也有一段日子了,你也知道,不是大事,朕从不用你。藏着你这样的高手,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他看着伏跪在脚下的臣子,不徐不疾地说着。 崔如尚重重磕了个头,声如洪钟:“奴才的身家性命都是主子的,不管大事小事,奴才拼了命也帮主子做好。” “好。”皇帝忍着疼,端正地坐着,脸上似笑非笑:“有一件事,你给我悄悄去办,不能泄漏消息。今晚就要办成。” “请主子吩咐。” “朕要你立即潜入契丹行馆,”皇帝的眼中,掠过一丝至高无上者才会拥有的绝断,一字一顿道:“给朕杀了契丹的王子苍诺。”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崔如尚呆了一呆。契丹的使者团到达京师,九王爷负责接待,皇帝今日又亲自接见赐宴,怎么看也是一派友好景象。天朝正担心契丹势强,会挑起两国争端,避祸唯恐不及,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要暗中杀死对方的王子? 但他也是聪明人,圣心难测,只要奉旨就好,谁还会蠢得去间原因?当即磕头道:“请问皇上,是单单只杀苍诺,还是连使者团的人一起杀?” “如果有人阻挠,一同诛杀。但最要紧的,是杀了苍诺。”头顶上隐隐有雷霆之怒,皇帝的声音阴森森从上方飘下来:“记得,这只是江湖上的劫杀,与朝廷一点干系也没有,手脚干净点。” 毕竟契丹兵力可虑,苍诺死是必然要死的,皇帝却不能不顾天朝的安危。 苍诺被盗贼在天朝京城杀死,非天朝所愿,只要天朝多送金帛美女,再派善于言辞的大臣亲去解释,契丹应该还不至于立即兴兵。说到底,他只是一个二王子而已,又不是王储。 “奴才明白。”崔如尚沉声应了,磕头退下,一身杀气地离开了。 他是王家隐在暗处的杀手,本领大小皇帝非常清楚。那个苍诺,逃不过崔如尚的掌心。 可恨的契丹莽汉! 皇帝重重哼了一声,并不知道自己多年才练出来的冷峻已被生动的表情取代。 那个胆敢凌辱他的男人死到临头了。这里毕竟是天朝,他毕竟是皇帝,倚仗着契丹的国力强盛,就以为可以为所欲为?笑话! 夜风从窗外吹来,他颤了一颤。不知为何,今夜特别觉冷,是迷药的残力? 他忽地想起苍诺贴身抱着他时,那股熔岩般的灼热。赤条条,一丝不挂地,什么隔阂都没有的,倾尽热情地抱着。 铮儿,你是我的铮儿…… 苍诺的声音绕梁未散,皇帝簌然一惊,醒过神来,竟幽幽叹了一声,眸中明暗不定。 那个男人,今夜就要消失了。 那个抱着他,喊他铮儿的男人。 他必须死。 第五章 九王爷把玉郎平安带回王府,一颗心总算全放了下来。玉郎这个小东西在王府里惹祸,他还可以收拾,要是在宫里惹了大祸,那可就进宫容易出宫难了。 两人回到了家,睡意全无,真的爬到大树上搂着一起看月亮,胡闹了一宵。不料早上天刚亮,管家陈伯就来敲门。 九王爷搂着玉郎睡得正香,忽然被人吵醒,哼着瞪了陈伯一眼。 陈伯也知道自己搅了主子的好梦,一脸惶恐地解释:“不是奴才敢打扰主子睡觉。王爷,契丹行馆出了大事,这信是刚刚送到的,奴才实在不敢耽搁……” 还没有说完,九王爷已经从床上下来了,顺手扯了陈伯手里的信,打开来,一目十行地往下看,脸色顷刻变了,竖起眉道:“马呢?快点备马,我要进宫!” 陈伯看他模样,心里喀登一下,也知道定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他在王府当了一辈子奴才,最是胆小谨慎,虽然不知道底细,额头也已骇出一头细汗,忙赶出去连声催促备马。 不一会,马已备好。九王爷匆匆换了朝服,惺忪睡容早不翼而飞,神采奕奕的,出门前猛然刹住脚步,回身大步迈回来,俯下亲亲床上的心肝宝贝。 玉郎昨晚被他灌了两杯,犹在呼呼大睡,脸上带着两朵健康的红晕。 “等玉郎醒了,和他说一声,我进宫去了。今天有大事,恐怕晚上也不能回来吃饭。” 九王爷步履急促地往大门走,到了大门,一手接过侍从们奉上的披风,边对跟在身后亦步亦趋的陈伯吩咐:“他一个人待在王府里会很闷,你想法子让他高兴一下。”扔下话,翻身上马走了。 一路飞砂走石,挥鞭赶到王宫门外,九王爷下马,把鞭子往后面跟来的侍卫们一扔。他是皇上亲弟,有随时进宫的特权,此刻还未到上朝的时候,皇帝不是在寝宫就应该在书房,九王爷踌躇了一会,想着二哥昨晚身体不好,应该还在睡,正打算去寝宫看看,抬头却看见了小福子。 “王爷,九王爷!”小福子一路气喘吁吁地小跑过来,见了九王爷仿佛见了救星似的,松了一口大气:“呼,正想找人去请王爷呢,唉呀呀不得了了,皇上正在大发雷霆呢,求王爷快点去劝一下。” 九王爷奇道:“契丹行馆的事,皇上已经知道了?” 小福子一脸懵懂:“什么契丹行馆的事?” “那为了什么事发火?” “奴才怎么知道呢?”小福子擦擦额上的冷汗,捏着尖嗓子道:“从来没见过皇上发那么大的火,昨晚入睡的时候还好好的,就是脸色差了点,说是累了。谁知今早起来,脸都变青了,仿佛被谁气得狠了。” 他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匆匆地低声诉苦:“后来到了书房,皇上忽然下令把昨晚看守咏谭阁的侍卫都叫过来,全部按在院子前面打板子……”正说着,御书房已经出现在眼前,小福子不敢再多话,把九王爷引到门口,蹑手蹑脚退下。 院子前面惨叫声不绝于耳,果然有不少侍卫被按在地上。王宫里专用的铁木板子起起落落,打得一干平时耀武扬威的御用侍卫们杀猪似的震天叫着。 执行惩罚的也是侍卫,一个侍卫头头正站在一旁督刑,脸上也是非常难看,见了九王爷,连忙过来请安,小声地求道:“王爷向皇上讨个情吧,他们都是奴才手下的人,昨晚在咏谭阁外伺候皇上的,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惹恼了皇上。有错当然要罚,但至少也说个原由吧?这么不明不白地挨打,奴才看着心里也难受。” 九王爷“嗯”了一声,瞅瞅书房里面,阴森森的似乎看不清,压低声音问:“皇上气得厉害吗?为什么忽然生这么大的气?” “谁知道呢?”侍卫头子哭丧着脸:“只听说昨晚召见了一个叫崔如尚的,那个不归奴才管,也不敢乱问。好端端到了今天,就……” 此刻天还未大亮,灰蒙蒙一片。 九王爷跨进书房,眼睛一时看不清楚,找了一会,才发现皇上静静站在一旁,仰着头,似乎在欣赏墙上的字画。 他朝皇帝行了礼,才走上去,轻轻笑道:“皇上小心眼睛,天还暗呢,看字画伤神。那些奴才,怎么也不点灯?” “是朕叫他们不要点灯的。”皇帝的声音有点沙哑,像是一夜未睡。“趁着天还未亮,朕想在暗处静一静。” 也许是真的怀了心事,黑沉沉的书房中,背影虽然挺得笔直,却总给人不胜负荷的感觉。 九王爷不禁沉默。 这位二哥从前矜持慎重,登基之后,喜怒哀乐更加深藏起来。他出生即受先皇宠爱,处处以未来君主的行事来教导,规行矩步,虽然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尊荣,细想起来,倒也真的有点可怜。 两兄弟站在书房里,一个仰头装着看墙上不清晰的书画,一个低头沉思。院外板子声和惨叫声不停地传进来,九王爷思忖了一会,开口求道:“皇上,那些侍卫们犯了错,当然该罚。不过可否请皇上赐告罪名,他们日后也好改过。” 什么错? 皇帝的脸在暗处扭曲了两下。 咏谭阁内的一幕又被这个问题从心田里翻了出来。 这些蠢猪,说什么忠心侍主,一个个站在外面,呆头鹅似的,哪怕其中有一个机灵点,当苍诺第一次出去时察觉不对,过来瞧瞧,关心一下主子,他这个皇帝也不至于被…… 站在面前的虽然是自己最亲近的九弟,这些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得,皇帝脸色铁青一片,暗里咬着牙,许久才沉声问,“你一早进来,有什么事吗?” “是,有要紧事。”九王爷就是为这个才赶过来的,从袖子里抽出了信笺,正容道,“皇上,昨夜有人偷袭契丹行馆。” “嗯。” 回答的声音不轻不重,听不出什么意思。 九王爷一怔。 堂堂京师重地,天子脚下,外国使臣的行馆居然被人偷袭,是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何况还不是寻常小国,遭袭的是契丹那个蛮国,如今势力大增,没事还要寻事的,怎么皇帝反应如此冷淡? 说起家国大事,九王爷不敢含糊,跨前一步问,“皇上,这事处处都透着邪气,要及早处置才行,晚了恐怕生出更大的事端。” 皇帝犹站在原地,漫不经心地看着墙上的画。灰一片中,画上的山水仿佛都化开了,反而像活过来一样,笔触说不出的清逸灵动。 “透着邪气?你说说,怎么透着邪气?”皇帝背对着九王爷,淡淡地问。 “有几个大疑点。第一,这里是京师重地,多少重兵守着,江湖大盗哪敢来这里撒野?第二,如果是为财,契丹行馆有什么好偷的?那里是外国使臣的住地,有官兵守卫的,贡品早进宫了,也没有什么油水,怎么就想到要偷袭他们?第三,既然被偷袭了,应该立即禀报宫里,为什么契丹使者团不立即禀报?等天明了,才让防守的官兵写信笺来说一声?……”九王爷一边想着,一边把心里琢磨好的疑点说出来,脸色沉重起来,“我想来想去,总觉得是契丹使者故意闹事。二哥,你说契丹王派这个他者团来,会不会就是为了挑起事端,好开启战端?偷袭的事,是他们自己支使的?” 他这两年参与政务,想事情周到细密,这样一想,果然有点道理。 皇帝却冷冷道,“你冤枉他们了。这事是朕支使的,哼,崔如尚那没用的奴才,夸口什么第一高手,偷袭一个小小的契丹行馆,居然损兵折将,自己还受了伤,亏他有胆子回来见朕。” 匡当! 九王爷宛如头上被人狠敲了一记,吃了一大惊。 契丹现在就像准备咬人的狮子,满腔力气无从发泄,巴不得有人招惹它。 偷袭契丹行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小事,皇帝一向精明练达,处事沉稳,怎么居然下这么一个糊涂旨意? “是皇上下令……”他愕然地看着皇帝,“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的王子……”皇帝蓦然怒吼,说到一半,仿佛被人卡住了喉咙,清逸的脸涨得紫青,好一会才含混地续道,“……君前无礼。” 吐了一口长气,皇帝又道,“朕本来忌惮着契丹的兵力,想着私下解决,不料他们倒有点本事,连崔如尚也杀不了那个苍诺。区区蛮族王子,不过一个跳梁小丑,以为朕治不了他吗?好,朕就让他瞧瞧,什么是天子。” 皇帝猛然一个转身,双手负背,语气森然,“朕刚刚已经派御林军去把契丹行馆围了起来,抓拿苍诺。他不把崔如尚看在眼里,朕倒不信,他还敢不把我天朝大军看在眼里。” 九王爷听这话怒里带气,针尖似的戳得人发疼,心里一寒。那苍诺的蛮子也真有本事,不知道做了什么,能把二哥招惹成这样。 但事关国家大运,不能不劝。 “皇上息怒,君前无礼,叫苍诺王子赔罪就是,何必如此。若是其他小国也就算了,但契丹……” “契丹兵力正盛,所以动不得,对吗?” 皇帝尖刻地一问,九王爷也被压得抬不起头。 皇帝冷笑道,“朕难道不知道这个,反要你教?”他看着九王爷低头站在面前,心里却不怎么快意。 抓了苍诺,是出了心中一口恶气,但如何处理后事,却让人头疼。 九弟说的,句句都是为国家着想的大实话,如今的契丹,安抚尚怕不足,怎么可以招惹?。 如果天朝兵力强盛,他堂堂天子,一道旨意就要了那下流无耻王八蛋的小命,何必做偷袭的小人? 万一真的为这个燃起战火,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皇上?”九王爷抬起头,深深地看着他的二哥,沉声道,“臣弟不知道那苍诺做了什么君前无礼的事。但就算他再无礼,此刻……此刻也绝不能抓啊。” 皇帝沉默了半晌,叹了一声。 “你不知道……”皇帝缓缓踱到椅前,停下脚步,声音已经缓和下来,“朕心里的气,谁也不会明白。崔如尚带伤逃回来,朕这一股气…… 今天天没亮,连下几道圣旨,派兵去行馆,打了侍卫们,还……” 书房里的座椅是他专用的,上面铺着明黄色的软垫,在昏暗的光线下看起来依然尊崇贵重,皇帝轻轻抚着光滑的椅背,冷笑着,咬着细白的贝壳似漂亮齐整的牙,“这意是你进宫之前下的,这会苍诺应该已被抓回来了,说不定就在过来的路上。我先和你说明白了,契丹虽然难惹,但这恶徒朕绝不会轻易放过。你去和大臣们通个气,真要开战,天朝也未必输。你……回去看看你王府里那只猴子吧。”昨天惹了他的,犯了错的,让他瞧着不顺眼的,一个都不饶过。 九王爷逐字逐字地听着,一个劲想着契丹和天朝开战的事,正为皇帝来势汹汹的怒气焦灼,想着怎么安抚,说道理,让皇帝平心静气地重新考虑两国关系,忽然听见了皇帝最后一句,心里猛地一跳,惊疑不定地看着皇帝。 天色渐渐白了,雾一样的白光从窗外透进来,印在皇帝唇边的一抹高深莫测的犀利淡笑。 “这是看你份上。换了别人,朕早下旨杀了。” 九王爷这才真的听明白了,仿佛被人用刀戳了哪里似的,整个弹起来,呼啸一声,转身就往大门扑去。 第六章 玉郎在九王爷出门后不久就起了床。倒不是他勤快,实在是登门拜访的客人太能闹腾了,陈伯抹着一额的冷汗,战战兢兢过来再三地禀报,客人一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定要立即见他。 瞧着陈伯汗如雨下的可怜样,玉郎只能举手投降,叫苦连天地爬起来见客。 “可恶,大清早叫唤什么?不可以下午再来吗?叫他们进来,老子教训他们!”玉郎一边不满地嚷嚷,一边打着哈欠换了衣服。 本来想见面就凶狠的骂上一顿的,但到了前厅,客人的脸还没有看清楚,玉郎的眼睛已经被一片灿烂的光芒迷糊涂了。 “贺公子,这是我们的小小心意。嗯,这块血玉玛瑙,产自西域寒漠……这个镶玉鼻烟瓶,听说是当年天朝大师张匠夫的杰作,后来流传到我们契丹国,我们大王一向非常喜爱,珍藏在契丹王宫中,这次……对了,还有这个……” 银嵌边的盒子轻轻打开,露出两颗圆溜溜的毫无瑕疵的大珍珠,比玉郎此刻瞪圆的眼睛还大。 求目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焦急,但表情非常友好地看着玉郎,“我们契丹人,最喜欢交朋友,对朋友都非常大方。” 玉郎目不转睛地看着满盘的稀奇珍宝。乖乖,契丹难道不种粮食,专种金银珠宝? 好地方! “这些是送给我的?” “当然,当然,送给我们的朋友玉郎大人您的。” “我没有官职,不是什么大人啦。不过交朋友嘛,我是很喜欢交朋友的。”玉郎爱不释手地摸着光滑的玉如意,笑得比春花还灿烂,不断点头,“好,我们交朋友,哈哈,我喜欢交朋友。” 来目虽然是契丹人,也知道打蛇随棍上这个道理,这个贺玉郎比这个国家的皇帝和王爷都好对付,最简单直接头脑简单的一个小东西,听说很喜欢金银珠宝,一定很容易买通。有他这个九王爷的枕边人帮忙,什么问题应该都不难解决。 “不过我们朋友之间,也是需要礼尚往来的,就是……要经常帮帮忙。” 玉郎大点其头。 “帮忙?没问题!”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又不是傻子,收礼就要干活,他是有很有道义的。“你们王子又要见皇帝吗?” “不不,我们王子不要见天朝皇帝。”来目和身后一群焦虑不已的使者团成员连忙摆手。 怎能不焦虑? 行馆被夜袭了,王子不许向外张扬。 行馆被包围了,王子不许反抗。 事情越来越糟,糟到不能再糟——王子被抓走了。 “我们王子,被你们皇帝抓了。” “抓了?”玉郎挠头。 “对对,抓了,不应该抓的,我们是使者,不应该抓的!”刚刚从行馆里看着王子被抓走的众人满腹气愤,“我们要我们的王子放回来,不应该抓的。” 来者比较聪明,把礼物全部往玉郎面前一推,“这些礼物,全给你。” 好多礼物…… 玉郎口水直淌,宝石好大一颗,珍珠又白又圆,鼻烟壶怎么看怎么精致。 契丹使者团众人牢牢盯着玉郎。 这个男人是天朝最厉害的王爷的情人,而且——也是全天朝最喜欢财宝的人。 “朋友的忙……”玉郎看天看地,想了一大轮,下了结论,“是一定要帮的。” 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纷纷点头,异口同声道,“对对,一定要帮,我们契丹人最喜欢帮忙的朋友。” 玉郎被人一夸,豪气顿生。 “好!”玉郎一拍胸膛,自信百倍地问,“我帮你们安排京城玉艳花的表演,怎么样?”兴致勃勃地看着众人。 啊? 啊?玉那个什么花? 来目等人面面相觑。 “我们不要什么花,我们要皇帝放叫我们的王子。” “对!而且天朝侮辱契丹使者,要赔罪!” 玉郎大挠其头,“你们不明白吧?玉艳花可不是人人都能见的,矜贵着呢,寻常王侯都见不着她的歌舞。我帮你安排一下,还可以在城楼上看。城楼上看歌舞可是皇帝才有的特权,我们是朋友,勉强帮你安排一下啦。”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对来目附耳。 “不!我们要我们的王子,天朝皇帝把他抓走了。” “天朝皇帝派兵保卫了使者行馆,抓走了王子。如果不是王子说不许反抗,我们当时就战死在那里了。” “我们已经送了礼物,快点把我们的王子放回来。” 玉郎蹙眉道,“好啦,我知道你们只关心王子。这样吧,我叫人送点好酒好菜给你们的王子吃,这样他就不用吃囚牢里发霉的饭菜了。” “不!我们是要天朝皇帝放回我们的王子。” “我怎么放?我又不是皇帝。”玉郎叫起来。 “你可以影响九王爷。” “九王爷可以影响天朝皇帝。” “九王爷还可以影响天朝大臣们。” 前厅里契丹大汉们不懂天朝人的斯文礼节,一人一句,乱头苍蝇一样嗡嗡,“放我们王子回来。” 玉郎听得头脑发昏,捂住耳朵,声音还不断往里面钻。他本来没有睡够,已经心情不大好,被他们一吵,更是火大,怒道,“不放!” 全厅顿时安静下来。 “不放?”来目诧异地看着他,“你不要我们的礼物?” “没说不要。” “那你要帮我们去和九王爷说,放了王子。” “我可以帮你们在城楼上看玉艳花的表演,或者参观礼部大殿,对了,我还可以带你们参观皇帝的御用行宫哦,就在京城郊区,平常皇帝不会过去的,不怕撞上,嘿嘿……” “我们只要你们皇帝放回我们的王子。” “那个不行。”玉郎收敛了笑容,脸色往下一沉。 “什么?”来目呆住。 “不行?”使者团呆住。 “对,不行。”玉郎点头。 “为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这事我管不着。” “你收了我们的礼物。” 玉郎大奇,“那个礼物你们不是用来交朋友的吗?” “我们交朋友是要来帮忙的。” “我不是答应帮你们安排看节目吗?” “我们不要看节目,我们要王子!” “我只能安排看节目,没法子安排什么王子!”玉郎无奈地摊开手,叹气摇头,“被抓了就是犯人,犯人就是犯罪的人,我要是开口就可以放出来,岂不天下大乱?这个忙帮得没道理。” 契丹人神经比较直,又没见识过玉郎胡搅蛮缠的功夫,不到一会,头脑已经糊涂了。 来目苦思了一会,坚持道,“可你收了我们的礼物,收礼物就要帮别人办事,尤其是办没道理的事。你受了贿,就要帮我们,这不是你们天朝人的规矩吗?” “好家伙!”玉郎一蹦而起,“你说我受贿?来人啊!这群坏蛋当面侮辱本公子,虽然我不是官,不过九王府是我家,在别人家里侮辱主人是要受罚,来人啊!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赶他们出去!”他大嚷一声,招来王府侍卫把来目等通通赶出王府,又挥手要他们把礼物全部带回来。 来目等大嚷起来,不到片刻,侍卫们团团围了进来。 刷!刀枪森寒,全部出鞘,指着使团众人。 王府里人多势大。 来目等恶狠狠瞪了玉郎一眼,被侍卫们的刀剑押出大门。 “一大早来捣乱,送礼又要拿回去,倒楣……”玉郎站在大门上看来目一群人灰头鼠目地远去,心里也开始疑惑为什么契丹王子会忽然被皇帝抓走。 一定干了什么坏事。 不过,那个王子看起来挺正义直爽的。 恐怕……说不定是皇帝干了什么坏事…… 正两眼骨禄转着胡思乱想,远处路上拐角处转出一队宫廷侍卫,骑着高头大马,直朝王府大门行来。 “笙儿回来了!”玉郎欢呼一声,不管三七二十一直迎过去,到了面前,才发现九王爷并不在里面,奇怪地问,“怎么?你们不是跟着笙儿一道的?” 最前面的原来不是侍卫,却是个太监,见了玉郎,清了清嗓子,“有旨意。” “笙儿不在,他进宫去了。” 太监下了马,苦笑着小声道,“贺公子,就是瞧准了王爷不在,才有这道旨意,您大人有大量,日后可千万不要怪罪奴才,奴才也只是听皇上的吩咐。”从袖里取出一道圣旨,胸膛一挺,脸色声音都顿时变了,展开念道,“贺玉郎听旨!” 玉郎还在发呆,左右两名侍卫已经到了跟前,往玉郎膝盖窝轻轻一踢,把他压得跪在地上。 太监抑扬顿挫地念着,“贺玉郎毁坏国宝紫芙蓉,不得不罚,杖责五十,钦此。”话音落地,玉郎哇哇大叫,“公报私仇!公报私仇!皇帝说过,我进宫他不会找我麻烦的,他耍赖!耍赖是小狗!……” 众人哪里听他叫唤,想起今早皇帝的可怕脸色,想起那一群在书房前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倒楣侍卫,生怕触了皇帝的霉头,一刻也不敢耽搁。 反正九王爷不在,大家撩起袖子,抓起板子,对准玉郎可怜的屁股就是一顿狠打。 惨叫声震天而起。 “啊啊啊!救命啊!” 啪啪! “公报私仇!救命啊!笙儿救命啊!” 啪啪啪啪…… “皇帝耍赖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九王爷一路飞砂走石,从王宫直扑回府,赶到府前,转弯就看见一群人堵住了去路。 焦急地伸长脖子一看,俯在路中央叫唤的居然是玉郎。 “玉郎!你们干什么?住手,混帐。”九王爷一边高喝,一边冲过去。 这边刚好五十板打完,太监和宫廷侍卫们一见九王爷,都知道不妙,连忙放开玉郎,个个老鼠见猫似的缩到一边,战战兢兢强笑着请安,“王爷起得好早……” 陈伯等王府中人忌惮“圣旨”二字,一直站在一旁噤若寒蝉,听着玉郎嗷嗷叫疼,不敢向前,此刻见自己主子回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一起往玉郎那边扑。陈伯老泪纵横,“贺公子,你还好吧?” 九王爷比他更早一步到,把心肝宝贝打横抱起,手脚无措道,“这是怎么回事?玉郎,你……你怎么了?”才说了几个字,见玉郎可怜兮兮地窝在自己怀里,心疼难忍,差点就掉了眼泪。 玉郎刚才大呼小叫了半天,现在也累了,见到笙儿,更是全身劲道一松,反而没有了刚才的精神,蜷在笙儿怀里,有气无力,半天才嘟囔出三个字,“……他打我……” “是我不好,我回晚了……” “是你二哥不好……” “当然,当然,二哥他也不对……” 啪嗒啪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王爷!王爷!” 九王爷正抱着玉郎心疼如绞,怒喝道,“什么事?大呼小叫的?” “王爷……”传信的小兵见路上挤满了人,瞧那服色,有王宫侍卫,有太监,有王府侍卫,不知道什么事惹得九王爷一早就站在路中间生气,但要报告的消息非同小可,连忙下马,趋前禀报,“王爷,契丹的苍诺王子被抓走了。”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九王爷冷哼,“这是皇上的旨意,他君前无礼,所以下旨拿他。” “王爷,您听小的说完啊。”小兵一脸不安,哭丧着脸道,“契丹王子开始被官兵拿了,正送往天牢的路上,又忽然杀出一队不明来路的人马,打散了官兵,把契丹王子给抓走了。” 这一下,连九王爷都愣住了。 怪事都出在今天不成? 皇帝发了狠,不顾两国邦交,公然下旨抓拿契丹王子。 天子脚下,跑出一名来路的人马,打官兵,还抓走外国使臣? 王府外猛然一阵寂静。 第七章 皇帝接到消息的第一反应,绝对是震怒。 天子之怒,猛若雷霆。他脸色一沉,尚未开口说出一字,偌大的王宫已蒙上一层灰沉阴森的颜色。 王公大臣,太监侍卫,个个吓得魂不附体。 “被别人抓了?” “是……” “京师重地,官兵押解,送天牢的路上,被别人劫了犯人?” “是……”灰头土脸赶回来报信的军官胆颤心寒,跪着把身子压到最低,额头碰着冰冷的紫金地砖不敢稍离。 可恨! 可恨! 皇帝直直盯着台阶下俯身长跪的无用奴才,要不是多年养成的沉静多思,顾念着帝王风范,想着将来史笔如铁,他恨不得立即走下台阶,一脚踹死这个蠢材! 天子脚下,官兵出动,居然奈何不了一个契丹的混帐? 小巧的暖玉杯几乎捏碎在手里,里面盛着的热奶随着手的颤抖不断溅落在御桌上。 “皇上,皇上息怒。”左丞相身负国家重责,战战兢兢地开口,“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契丹行馆出事,契丹王子失踪,这是关系两国邦交的大事啊。如今先要想着,怎么向契丹交代……” “你是要朕向契丹请罪?” 皇帝犀利的目光扫来,左丞相膝盖一软,扑通跪下。 右丞相向来和左丞相不和,但如果契丹正打过来,那是滚水烫耗子窝,大家都倒楣的,这个忙不能不帮。 “皇上!左丞相并没有说错什么。”右丞相一撩下摆,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仰头求道,“皇上今早明下圣旨,锁拿契丹王子,老臣在府里听了,真是吓得不轻啊。皇上您英明睿智,是一代圣主,这次中途有人劫走契丹王子,正是上天眷顾圣主!” “哦?”皇帝清瘦俊美的脸抽动了一下,冷冷问,“怎么是上天眷顾?” “这……”右丞相硬着头皮,“皇上,契丹已经不是从前的契丹,现在只能安抚,不能强凌。皇上虽然下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旨锁拿契丹王子,但现在契丹王子中途被人劫走,未到天牢,改错还来得及,那个……只要将契丹王子救回来,好生抚恤,两国关系,街能修补。” 头顶上一阵沉默,压得人无法喘气。 半晌,才听见皇帝缓缓道,“你是说朕今天昏了头,下了一道不该下的圣旨。现在幸亏有人半路杀出,背了黑锅,刚好借这个空档,把今早朕神智迷糊的旨意给掩了,好逃过契丹向你们算帐,对吗?” 这话尖刻厉害,如剔骨剐肉,惊得两个丞相都一身冶汗,连声道:“臣不敢!臣不敢!但……但我天朝,实在不能和契丹开战啊!”连连磕头。 后面扑通扑通连声响起,殿后一直不安的百官,被两个丞相嘶哑的声音激得浑身一震,全部跪下了。 不能打仗!绝下能开战! 不错,契丹是蛮族,不毛之地,不懂礼仪。 但契丹……那是什么兵力,什么武器啊? 君前无礼当然要杀,但如果对方是契丹王子,就算无礼个一百二十倍……万万不可开战! 人多胆大,一人开口,顿时众官七嘴八舌,号呼满殿。 “皇上,请听小臣一言。” 慷慨呈词者众。 “契丹王子之事,圣主一定要深虑啊……” 有比较理性的,“臣斗胆,清圣上明示契丹王子罪行。” 吏部官员本来不管外国使臣的事,偏偏只有吏部大门前设有鸣冤的鼓,满腹冤枉地被卷入了这场争端,叫唤得特别无辜,“使者团余众已经到吏部大门击鼓鸣冤了,如今在京师的各国使臣都跑去看热闹,臣子们实在是无法应付。这君前无礼四字,他们要臣子们解释……他们还要我们还他们的王子……” 满头白发的老御使激动到语不成句,“皇上……万万不能……不能轻启战端!呜呜……老臣伺候先帝,先帝临终前再三嘱咐……这万里锦绣江山……” 将军们雄赳赳,气昂昂,跪下挺胸,直腰,拱手,声若洪钟,“臣请旨,领军追击凶徒,一定将契丹王子救回来!” 皇帝看着脚下跪着的一群奴才,哭求叫嚷,各有各的本事,吵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几欲气晕过去。 请明示契丹王子的罪行。 请解释一下契丹王子怎么君前无礼。 这能说吗? 混蛋! “都给朕闭嘴!”皇帝蓦然一喝,震动殿堂。 刹那间,吵嚷的大殿死寂一片。 皇帝冷笑。 他贵为天子,脚踩着自己的地,头顶着自己的金銮,眼前密密麻麻跪着自己的臣子奴才,竟也有四不靠边,无依无靠的感觉。 “肤已经说了,契丹的苍诺君前无礼。你们都是饱读诗书的,不知道君前无礼这四个字?对天子无礼,就是罪!”皇帝缓了声音,话却比刚才说的更刻薄,忍着怒气,强笑着问,“你们都是朝中大臣,都是朕的奴才,身家性命都是朕的。主子被外族人不尊重了,你们不想着为主子出气,不想着怎么效忠,反而担忧打仗,担忧外族的兵力。你们……还当不当我这个皇上是你们的主子?” 偌大的宫殿,满堂没有一点声息。 阶下的人们仿佛都僵住了,成了化石,只有偶尔眼睛转一转,暗中和身边的人交换一个眼色,又立即别过眼去。 “皇上……”一个声音在沉默中响起。 皇帝眼一抬,看见九王爷站在殿门上。 他刚刚安抚了挨打的玉郎,想着契丹的事,得知大臣们入宫群谏,到底还是赶来了。 “皇上,您是万民之主,群臣之主。”九王爷的目光从满殿噤若寒蝉的大臣们脊背上扫过,沉重地吐出自己的话,“但君虽重,社稷更重。父皇将天朝交付在皇上的肩上……皇上……二哥……这万里江山,是你的主子啊……” 皇帝蓦然睁大眼睛,猛地晃了晃身子。 九王爷也扑通一声,在殿门处跪了下来,“不管契丹王子做了什么不可忍的事,臣弟恳请皇上……忍了他吧。” 皇帝死死盯着自己的亲弟,浑身的力气仿佛被全部抽空了,一丝也不剩,跌坐在龙椅贴身伺候的太监们连忙赶上来,被他轻轻地推开。 皇帝又缓缓扫了他的奴才们一遍,心宛如被死灰覆盖了一般,那死灰是从冬天的湖底捞上来的,冷得他嘴唇青紫。 “都下去吧。”很久,皇帝才吐出一声,见下面的臣子们又抬起头,淡淡截道,“都别和朕说话,朕……谁的话也不想听。” 不错。 他是这众人的主子,是这万里江山的奴才。 只是皇帝。 不是铮儿。 没有人在乎铮儿。 铮儿如何了?怎么了?遭了什么事?受了什么气? 不会有。 第八章 喝退了群臣,偌大的正殿顿时显得空荡荡的。 皇帝怅然若失地呆坐在宝座上,半天才仿佛拉回了一分魂魄,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王子,主子您慢点……” 小福子轻轻叫着,弯着腰赶紧上前搀扶,脸上啪地挨了一记狠狠的巴掌,被皇帝一把推开。小福子天旋地转,差点栽在地上,悄悄抬头一看,这位主子爷的脸色非同一般的苍白,简直是白中发绿。黑宝石似的瞳仁却比平日还亮,就像里面烧着火,震慑得人心寒。 连大内总管都无缘无故挨了巴掌,别的太监侍卫谁还敢上前,一个个缩着脖子站在旁边,生怕皇上的火烧到自己身上。 皇帝缓缓环视了一圈,唇角泛起一丝冷笑,蹒跚出了殿门。 众人呆了片刻,小福子才捂着半边红肿的睑跺脚:“发什么愣啊?还不快点跟上去?蠢材!快,快!找人到宫里头去,报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知道,皇上今天可发了大火了。” 他这么一叫,大家才清醒过来,两个伶俐的太监拔脚就往后宫里跑,其余人等匆匆忙忙赶出门口。 皇帝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敢跟得太紧。一群侍卫太监远远坠在后面,战战兢兢伺候。 皇帝在宫里慢慢走着。 九王爷在大殿上的话,活生生从他心里扯了一道口子。虽然不是很疼,却冷得厉害。 宫里雕梁画栋,脚下台阶上刻着张牙舞爪的云中飞龙,他冷眼看着,整个胸膛像结了一块冰,梗得他喘不过气来。 那些威武的龙,栩栩如生,似乎真的要动起来了,把他团团围在中间,绕着他飞,越绕越紧,像白绸一样勒在他的脖子上。 主子,他是这巍峨宫殿的主子。 一草一木,都是属于他的。 不…… 他是属于这一草一木的…… “皇上……” 身边骤然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皇帝猛然惊了一下,转头看,还是小福子,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胆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小地谄笑着,“主子您看,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正过来呢。”指指前头。 皇额娘? 对,他是皇上,是这所有人的主心骨,怎么可以乱了方寸? 皇帝回过神,往前看去,前面的花圃隔着一道水帘子,正有一大班人影影绰绰地过来。最前面的正是太后,皇后在一旁恭敬地搀着。 皇帝赶了几步上去,也用手搀着母亲:“额娘怎么过来了?” “听说皇上今天朝会上动了气?”太后刚刚过了四十大寿,保养得当,活像三十多的妇人一样。缓缓打量了皇帝一番,皱起眉道,“皇上,生气不要紧,可不能拿自己的身子糟蹋,现在是正午,怎么在太阳底下转悠?这些奴才们都不晓得伺候,要重重的罚才是。” 她这么一说,皇帝才觉得果然有点热。此刻太阳正在中天,直射着寰宇九方。他一身上朝的正式穿着,一层层内衣,外套着金丝龙袍,脚着金履,活活闷出一身大汗。 皇帝强笑道,“哪里是生气,不过闷了想走动走动。额娘,朕扶您回去,陪您一道用膳。” 太后摇头,笑道,“皇上要是有空,倒不如和皇后说说话。刚才听见皇上发了火,可把皇后吓了一跳呢,搀着哀家就往前面赶。这几天你们夫妻见面的功夫也少。” 皇帝听了一愕,看向皇后。 他这人在性事上本来就挺淡,登基后更加没有那般心思,平日和皇后同房,也不过是尽尽义务。最近忙着处理国务,又插了苍诺那个混蛋的事进来,更没时间和皇后见面,想不到皇后竟跑额娘那里告状去了。 皇后被皇帝一看,默不作声地垂了眼睛。 两人搀着太后回了宫,又陪太后说了两句话,才告辞出来。一皇一后,顺着御花园的花径往回走。 皇帝一肚子火气,一声也不吭,入了房,迳自坐在椅上,沉着脸。 皇后看在眼里,命太监宫女们都退出去,这才走到皇帝,轻声道,“皇上误会了。臣妾过去见额娘,并不是为了说什么闲话。只是想着淑妃妹妹最近有了身孕,她那个韵梨宫地方太偏,怕万一有什么事,照顾不到就糟了,想禀告额娘给她挪个好点的宫殿。” 皇帝听了她的解释,颜色才慢慢缓过来,开口道,“朕没有疑心什么,皇后向来贤良,朕知道。” 皇后听了这句话,才敢在皇帝对面轻轻坐下,小心地问,“皇上今天生谁的气呢?听说把小福子也打了?” “都是朝政上的事,说了你也不明白。” 皇后柔声道,“也对,臣妾哪里懂那些。朝政的事,臣妾最不懂啦。” 皇帝抬起头,冷不防看见坐在对面的皇后。几天没有亲近,这样骤然一看,侧面娇若桃花,端庄温柔,倒不免心里多了一分柔情,把早朝的不快微微放开,笑着问,“那你最懂什么呢?” 皇后多日没有和皇帝亲近,见他神情,心里也是微微一热,蚊子般答道,“臣妾只懂要好好侍奉皇上。” 皇帝又笑了笑,“你喜欢侍奉朕?” “那当然。” “为什么?” “因为你是皇上啊。”皇后答了一句。 皇帝像被谁不经意扎了一针,连心都缩了成一团,脸色顿时微变,沉默下来。 “皇上?”皇后不安地瞥着他的脸色。 因为是皇上…… 那当然,因为他是皇上。 皇帝瞅了惶恐的皇后一眼。皇后也没说错什么,是自己太多心罢了。他这个结发妻子,性情温顺,知书达理,掌管六宫,也从来没有什么大错,何苦找她麻烦? 他想着,神情又好转了一点,挤出一丝笑意,“朕只是想到别的事,一时走了神。皇后,你过来,让朕仔细瞧瞧。” 皇后见他笑着脸,心才稍放下来,站起袅袅婷婷走到皇帝面前,“怎么了?” 皇帝认真瞧着她,这么多日的夫妻,好像现在才想起看清楚她的眉目眼角。念起她这么年轻就要负起六宫的担子,又要伺候太后,委实称得上贤后了。 这样一想,心里难免多了一番柔情。 “站过来点。” 皇后又挪了挪。 皇帝用指尖往她额头上一挑,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被扯出一缕,软软垂下,衬着皇后雪白晶莹的肤色,倒也实在好看。 皇后不自在地动了动,脸儿浮出一点点胭脂红,低头用蚊子般的声音问,“皇上这是干什么?” 她露出这一点羞涩,比平日更惹人怜爱。皇帝心头微热,想着多日没有和她同房了,不觉愧疚,笑道,“皇后,你站过来些。”便伸手去搂她的肩膀。 不料皇后却似乎被什么蛰了一下,猛地退了一步。 “怎么?” 皇后低头道,“主子,这可是白天呢。” 皇帝失笑道,“白天又怎样?这里难道还有别人敢闯进来不成?何况你我还是结发夫妻。” 再伸手过去,没想到皇后更惶恐,再退了一步,居然提着厚重的绸裙,扑通一声,双膝跪了下来。 这下连皇帝也愣了,“皇后,你这个怎么了?连朕也碰不得吗?” “臣妾不敢。”皇后抬起头,脸上那一点红晕已经不见了,苍白一片,表情却分外坚毅,轻轻咬着唇道,“皇上,臣妾今天可要谏您一句话。” “你说。” “皇上,你是天子。天子位尊体贵,一行一止,都受万民景仰。臣妾身为国母,万万不敢怂恿着皇上白昼宣淫。不但如此,依臣妾想,后宫嫔妃们,也该识大体,顾虑着皇上的身子……” 皇后顿了顿,清清嗓子,还要开口。 皇帝听着她的话,脸上笑意一点点的,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清瘦的脸好像木刻似的,没有一点表情,截道皇后的话道,“不用说了。” 皇后心里一颤,抬头小声间,“主子生气了?” “朕……不生气。”皇帝冷着脸,不理会跪在地上怯生生的皇后,长身站了起来,随手扫了窗台上刚贡上的花簇一下,唇角逸出一丝苦笑,“你说得对。对极了!你,你说得好!”他拔高了声音,忽然又发觉自己太不矜持。 喜怒形之于色,是君王的大讳。 皇后为六宫之首,这样一谏也确实无可怪罪。 只是,一腔柔情被打得七零八落,连窗台上蓬勃着一团喜气的花儿也假得惹人憎恨。他环视一周,偌大的寝宫,样样东西都极熟悉,但也极陌生,每一处都冷冰冰的,没一点暖意。 皇帝沉默了一会,沉声道,“皇后起来吧,你说的对,朕是天子,你是国母。”重重叹了一声。 皇后听了,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知道皇帝心情一定是不好的,垂手站在一边伺候,也不敢再开口。 皇帝怔怔站了片刻,始终没再说话,又叹了一声,步出殿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门。 小福子赶紧领着两个太监跟上来,皇帝摆摆手,不许他们跟着,独自一人踱开了。 就这么一小会功夫,天上不知从哪里飘来大片乌云,太阳不再像开始时那样白刺刺的扎眼。 天子难为。 谁知道当九五之尊会这么难呢? 那些匍匐在下面的臣子们,哪里知道坐在龙椅上称孤道寡的感觉。 要思考的事太多了。 赫赫商朝,现在空顶着一个天朝上国的名头,但当年太祖皇帝立国时的显赫威风早已荡然无存。 太多年的安逸造就了积弱。 如今安南、琉球、高丽等国,年年来上贡,年年也在大规模征兵练兵,谁知道存着什么心机? 更别说契丹…… 不知道那苍诺,怎样了? 那个蛮族……皇帝猛然停住了步子,发现自己正站在藤架下。几片黄叶被秋风吹黄,晃晃悠悠地夹在深绿色的叶子里。 怎么又想起他来了? 皇帝皱起好看的眉。 但能不想吗?臣子们跪在大殿上哀求的场面毫不识趣的闯进脑海,挥也挥不走。九弟的脸上满是无奈,带着一股同情似的悲伤。 铮儿。 一丝不知来路的声音在风里逸出来,簌然钻进耳朵里。皇帝的心像被人用指甲重重弹了一下,猛然转身,四处张望。 身后是空的,徒然满目终年不变的如画美景。 “皇上?” 又有声音钻进耳膜。 皇帝的眉皱得更紧了。 皇上?怎么不是铮儿了? “皇上?” 他终于找到声音的来处,转头一看,一个宫装妇人和两名宫女就跪在不远的地方。 “哦,是淑妃。”皇帝回过神,目光在她微凸的小腹上扫了一下,放柔了声音,“怎么还跪着?起来吧。” 淑妃自怀了龙种,在太后皇帝和皇后面前胆子都大了不少。从地上站起来,圆圆脸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欢喜地笑着道,“臣妾远远就看见皇上走过来了,本来想着皇上会进来韵梨宫,没想到皇上到了这就不挪动了。”她挨到皇帝身边,抬头看看上面,奇道,“这藤架有什么稀奇的,让皇上看得这么仔细?” 皇帝不想和她说朝廷上的事,见她笑容灿烂,倒也不好扫她的性,强自挤了一点笑容出来,“藤架当然没你好看。朕本来就想到韵梨宫看看你的,走,陪朕进去坐坐。”又问,“身子最近还好?御医每天都过来看吗?” “每天都过来呢。”淑妃见皇帝笑容和蔼,更加高兴,陪着皇帝一道散步,一边道,“臣妾昨天见到皇后娘娘,还在说呢,臣妾在宫里吃好的穿好的,也不能老是无所事事,一定要好好护着腹里的龙种,为皇上添一个保国卫家的小奴才,也算为国家做了一点功劳。” 皇帝没想到她忽然会往这上面提,煞住脚步,“这是朕的儿子,怎么说是奴才?” 小奴才这词是宫里常用的,不但太后和皇后等人,就连皇帝本人也常常说。淑妃哪里知道这个词今天犯了皇帝的忌讳,一边还露着笑容奉承道,“皇上您是天下人的主子,您一人之下,谁不是奴才呢?” 皇帝听了,脸色已经有几分不自在了,但又不想喝斥这个怀孕的妃子,淡淡笑道,“父亲和儿子是一家子人,血脉相连的,就是你们,也是朕的家人,哪里说什么奴才和主子的话?” 淑妃也是最近怀了龙种,处处得意惯了,竟没有听出皇帝的话锋,笑着答道,“别人可以这么想,皇上可不能这么想。臣妾平常听王大人他们那些老学公说,什么天子无家……” “闭嘴!”皇帝一声沉喝,“区区一个妃,你要教训朕吗?” 淑妃正说得高兴,一声响雷就轰在头上,顿时脸上发青,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臣妾……臣妾不敢……”连头也不敢抬,声音直发颤。 后面两名宫女见前面两人聊得正好,不知怎么忽然天威震怒,都唬得脸无人色,陪着淑妃跪下来一起发抖。 皇帝满腹怨气无处可去,低头瞪着不识趣的淑妃,想起她身子不便,要是吓坏了她,伤了孩子,不但自己心里过不去,连太后也会见怪,只好忍着气,咬着薄薄的下唇,对宫女们扬扬下巴,“跪着干什么?扶你们主子进屋去。”自己转身走了。 可怜的淑妃被搀了起来,两脚都无力了,软软的站不直,可怜的看着皇帝的背影在有些凋零的花丛里闪了几闪,终于不见了。 皇帝一连被人泼了两盆冷水,心上闷火反而越烧越旺,连御花园也不逛了,黑着脸踱回蟠龙殿。他平日不召妃子伺候的时候都独自在这睡,算是天子的寝宫。 小福子这个机灵鬼,见皇帝离开皇后寝宫,猜到他多数会回来,早就在这里候着了,远远看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从墙后转出来,连忙上前请安,“主子,主子该饿了吧?要不要传膳?”他知道皇帝心情不好,说话也小心翼翼地,一个字的废话也不敢说。 皇帝斜眼瞅他一下,忽然心道,他这么讨好奉承我,不过是为了我是主子,主宰他的生死富贵罢了。我当主子,又不过是因为有这个江山在撑腰。要是我失了江山,就不是主子了,这些人会怎么看我? 他平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想到这里,觉得心浮气燥,气血翻腾,说不出的难受,皱眉道,“滚开。” 大步跨进房里,抬头又看见里面站着几名宫女,更是烦闷,沉下脸命令,“都给朕出去!” 宫女们吓得慌忙散去,皇帝却还觉得不解恨,一个跨步又到了门口,朝侍卫们喝道,“滚!都给朕滚!”把门砰一下摔上。 门外太监宫女都被他惊得鸡飞狗走,侍卫们本来职在守卫,不轻易走的,但天子开了金口,今天早上守咏谭阁的同僚又被打得半死,谁敢在这时候逆龙鳞?乖乖的,一声不吭退到发火的主子看不到的地方去。 顿时,整个蟠龙殿变得冷冶清清,一点人声也听不见。 皇帝选了一张椅子坐下,怔怔发了一会闷,渐渐的似乎又清醒起来。 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为了那个野族? 天子威仪,是不应该轻怒。 不,不,不会是为了那个居心叵测的蛮族。 他忽然又想到自己下旨打了玉郎一顿,不知道那小猴子现在怎样了?得了一些教训没有? 皇帝的脑里,不由自主浮现出玉郎缩在九弟怀里叫苦连天的模样,小鼻子皱成一团。 他虽然挨了打,但至少有人疼。 想到这里,皇帝又坐不住了,仿佛下面这块明黄色,代表着天子威严的垫子里藏满了尖针,刺得他难受。他站了起来,围着墙壁缓缓踱步。 铮儿…… 苍诺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 许多年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没有人叫过了。 ‘铮儿……铮儿……”他一边想着,忽然听见屋子里回荡着低沉的声音,才察觉自己把名字轻轻念了出来,觉得自己既傻气又可笑。 堂堂天子,居然有如此幼稚的举动,传出去如何面对群臣子民? “铮儿……” 他又重新坐了下来,摇摇头。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处理契丹的事,那个蛮国丢了王子,说不定会趁机开战。他们养精蓄锐,也许早就等着这么一个机会了。 整件事,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铮儿……” 皇帝甩甩头,可恨,耳际的声音竟回旋个不停,让人无法好好想事情。 太监宫女们都哪去了?茶水也不会伺候。 他抬起头,打算纡尊降贵,亲自去倒一杯茶来喝。身子还没有动,就有一双大手抚上了肩膀。 这么近,而且亲昵的动作,是连皇后也绝不会做的。 “铮儿?”声音钻进耳膜来。 居然不是幻觉。 皇帝猛地一惊,有过前车之鉴,他怎么会毫无准备,一听准声音,头也不回,右手往袖里一摸,迳自就往后插。 一声闷哼从身后传来,肩上的大手立即缩了回去。 皇帝这才霍然站起来,转身怒视,“苍诺,你好大的胆子。” 他藏在袖里的匕首是今早特意从国库里精挑出来的,小,但是寒利无比,想不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来者果然是苍诺。 他这次过于轻敌,思念心切,见皇帝独自一人,忍不住偷偷贴了过来,谁料会挨上这么一刀,苦笑着摊开手道,“幸亏我反应快,不然性命差点送在你手上。” 皇帝满以为刺中他的心窝,定睛一看,却只是小臂上在流血,看来是他一边退开时,边用小臂挡了一挡。 “幸亏?”皇帝手持染了血的匕首,咬着牙冷笑,“潜入皇宫,意图不轨。朕开口一叫,你这个刺客还想活命?” 苍诺见他握着匕首,似乎随时会再来一下,退开两步,口里道,“铮儿,你小心点,刀子别伤了自己。”一屁股坐在床上,“嗤”一声,随手把床单扯了一截下来,低头包裹正在流血的伤口。 大模大样,一点不露怯意。 皇帝深为诧异。 这家伙好像不怕死? 还是蛮族的人真的奇蠢如猪,根本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但现在却轮到他为难了,到底叫不叫好呢? 按照自己的心意,当然要叫,最好侍卫们齐冲进来,将他碎尸万段,统统扔进护城河喂鱼。 可天下没有不露风的墙,契丹王子死在这里的事终会泄漏到契丹去,两国战争不可避免,契丹人更会认为今天早上契丹王子中途被人劫走的事是自己指示的,那就百口莫辩了。 自己一死还无妨,天下受战乱荼毒的百姓,又何等无辜? 他一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似乎从来没有遇见这么尴尬难定的事情。 皇帝拿着匕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眼睁睁看着苍诺坐在自己的“龙床”上,毫不客气地扯烂他的“龙床单”,把他真龙天子所在的床榻用血污得一塌糊涂。 第九章 苍诺拿着条状的床单碎布,一只受伤的手半空里举着。皇帝的匕首极为锋利,这一刀下去,伤口不浅,血一直淅淅沥沥往下滴,他却一脸满不在乎,用嘴衔着布条,熟练地往伤口上缠,一双眼睛不看伤口,向上挑起,瞅着皇帝,“你怕血吗?”嘴角甚至还向上扬着。 皇帝被他一问,下意识就道,“朕是天子,什么都不怕。” 苍诺啧啧摇头,扯得嘴里的布条也晃了两下,呵呵笑起来,“你又在我面前朕朕朕的乱嚷。铮儿比朕好听多了,我就想听你说,铮儿不怕,铮儿肚子饿了,铮儿……” 他嘴角咬着布条,说话有点含混,皇帝却还是听得出个大概,听他自作多情地胡说一气,当即沉下脸,握着匕首的五指又紧了紧。 契丹那些王族,多半和他们寻常百姓差不多,都不讲什么礼仪阶级。 苍诺说了一阵,才发现自己的伤口还未扎好,低头去将布条再缠一圈,却又忍不住抬头去看皇帝,忽然柔声道,“你既然不怕血,不如坐过来。” 皇帝听他语气温柔,声音低低的,沙沙哑哑,竟忽然想起昨夜的事。热火似的身躯覆盖在自己身上,似乎连呼气喘气都交给了此人,一股熔岩似的热流顿时从脚底直冲上喉咙顶,整张脸几乎烧起来。 实在大为丢脸。 “铮儿?” 明明冤仇多多,怎么这苍诺偏能叫得如此亲昵? “……” “铮儿?”不依不饶的还叫一声。 “……好。” 皇帝向前试探地走了一步,停了一停,仿佛确定了前面是可以走的,这才迈了步子,平静地走过来。 苍诺不料他真会过来,喜出望外,伤口也顾不上包裹了,一双浑圆大眼透出欢喜,抬头看着他矜持地走到自己身边,道,“铮儿,你今天对我真好。” 皇帝在他面前站定,嘴角抽了抽,似乎要向上扬,“好,朕对你好……”猛地往下一沉,俊脸上即刻笼了一层寒霜,说话之间,腕上已用了十成的力,匕首破风而过,直扔苍诺胸口。 苍诺“哎唷”一声,寒光已经到了眼前,他坐在床上,皇帝离得又近,匕首居高临下地簌然飞来,要躲开已经来不及。亏他反应奇快,电光火石间低头张嘴,一口雪白的牙齿竟然稳稳当当把匕首咬住了,可牙床也被撞得一阵巨痛。 苍诺明白皇帝是有心杀自己的,不禁有点气恼,伤口也不扎了,嘴里衔着匕首抬头,目中蓄劲,神光炯然。 昨夜被他抱在怀里坏了个够本的九五之尊显然没有料到他能轻松躲过这一下,俊气的脸上微显错愕。 昨天到底是晚上,太暗了点。此刻近看,晶莹如雪的肌肤透明似的,衬着两颗又深又亮的瞳仁,虽说现在有点不安,可那份尊贵怡然的气度还在,实在教人看着喜欢。 可惜,怎么一天不见,好像又变得更清瘦了点? 但不管是瘦了还是胖了,都一样忍不住想亲近。 要是日后可以亲近,还是叫他胖一点好,抱起来舒服多了。 皇帝本来是盛怒之下出手,等苍诺从容接了匕首,又抬头向他扫来,眼光似乎不善,心里才猛然一惊。 我怎么就这么鲁莽,竟然动起手来? 就算真刺中了他的心窝,契丹那边又如何肯甘休? 刺不成,更会反遭其害。 和苍诺炯炯的目光一碰,皇帝心脏猛烈地跳动几下,差点倒退一步,但帝王的自尊,又迫他站定了身子,冷冷回盯着苍诺。 不料苍诺的眼神开始凌厉,后来却渐渐柔和,过了一会,不但先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前的一点怒气全消了,而且还满蓄怜爱,痴痴地盯着他看。 皇帝先前不解其意,见他并不反击,也不生气,正觉得愕然,后来见他直往自己脖子上瞄,不由浑身寒毛直竖,顿时脸色涨红,涨红后又转了青,压低声音怒喝道,“不许看!” 他知道这样做极丢脸,但还是忍不住举起手,遮住了裸露在外的一小截脖子。 苍诺被他一喝,果然乖乖别过脸去,忍住了不再瞧他,只是唇角带着满足的笑意,低头继续包扎他那倒楣的伤口。 皇帝疑心他又耍花招,退开两步,冷冷瞅了他一阵。 他站了一会,心里已经不再像开始那样激动,语气也变得平和镇定,字斟句酌地将话说了出来:“今日之事,朕暂且放你一马。现在给朕滚回契丹行馆,明天,不,今晚朕就下圣旨,让你们离京。你听着,你犯的是死罪,但看在两国邦交的份上,朕给你一条生路。” 苍诺在他说话的空当里,两三下就把伤口包扎好了。他似乎经常受伤,伤口扎得很好。 “两国邦交?”苍诺随口道,“你不想打仗,我也不想打仗。要不然我今天早上为什么要我在中原的朋友来把我劫走?就是为了不让你为难。如果我被抓进你们的天牢,我父王一定会大怒。就算立即放出来也不行,契丹的面子都丢光了,非打仗不可。说起打仗,契丹可不怕天朝。你们兵多,怕死的也多。” 皇帝开始听他说为了自己着想所以让朋友把自己劫走,微感诧异,但后面的话却叫人不大高兴,沉下脸道,“谁说我们的兵怕死?有不怕死的皇帝,就有不怕死的将军,就有不怕死的兵。你们契丹自以为军力强大吗?天朝虽不想动兵戈,但如果被人欺到门前,也是不会示弱的。” 苍诺听了,并不说话。 对话中断,沉默笼罩过来,仿佛压在心上。 苍诺低着头,皇帝瞧不清他的神色,不知道这个蛮族王子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 如果他此刻动手行刺,杀了皇帝后逃出皇宫,传信给契丹立即趁着天朝丧君而动兵,那该如何是好? 就算他不行刺,回国后在契丹王面前大进小人之言,挑起兵祸,又该如何? 就怕他心底卑鄙,还要将昨晚的事到处宣扬,自己这个九五之尊立即身败名裂,也只剩自尽让位一途可走。纵使如此,祖宗的颜面都已丢尽,死了又怎么去见父王?皇帝越想越心惊,暗恨自己不够老成,忍不住一时之气。 苍诺忽然举起手,轻轻拍了拍旁边的床褥。 皇帝不明白他的意思,站着没动。 “坐过来。” 皇帝剑眉一皱,“朕现在不想坐。” 苍诺又没了声。 两人默默对着,一个坐,一个站,一个低头无语,一个仰首皱眉,都是满腹心思。 苍诺又拍拍床褥。 皇帝不满道,“朕说了,不想坐。” “我只和铮儿说话,不和朕说话。”苍诺闷声道,“你不过来,我就走啦。我知道你是真的讨厌我,真心要杀我的。我不想杀你,又不想被你杀死,只好以后都不见你了。” 皇帝心道,你滚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来天朝。 苍诺又接着道,“虽然以后都不能见你,但我会天天想你,想一百遍。我每次想你一定会心疼,你在皇宫里,没有人对你好,像一只没有娘的小羔羊似的。连我也走了,你又该怎么办?算了,是我活该,让我心疼到死也好。只是……只是你太孤零零了。” 他说得很慢,又不流利,满口胡说八道,确实不讨人喜欢。什么“天天想你”的轻薄之语,什么“小羔羊似的”混帐话,皇帝勉强忍着气听,到了后来,竟渐渐动了容,听见“孤零零”三个字,仿佛谁拿线从心上的小孔穿了过去,说不出的滋味。 皇帝眼睑往下放了放,扫苍诺一眼,“你真是蛮族,礼仪……这些话,你不该说的……”蓦然想起昨晚他逞强无礼,顿时又觉得自己对他态度过好了,抿了唇,继续黑着睑。 “你坐过来吗?”苍诺又拍拍床褥。 皇帝瞥他一眼,依旧站得直直的,不肯挪动。 苍诺举起手,皇帝以为他恼羞成怒,要反目了,赶紧警惕着凝神。 “这个,送我?”苍诺端着那柄刺伤他的匕首问。 “嗯?” 送是绝不想送的,但现在要拿回来,却又不容易。皇帝挑挑眉,苍诺只当他默许,欢天喜地地把犹带着血迹的匕首往床单上拭了拭,收进怀里。 “我该走了。”他站起来。 皇帝原先恨不得他立即就消失,听见他坦然说走,又觉得几分惆怅,冷哼道,“这里是皇宫,你说走就走吗?” “我的武功是跟你们天朝人学的,是高手中的高手。”这位王子实在不知道谦虚为何物,拍拍胸膛,“你那些侍卫,我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哎,我要走了,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皇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高喊一声刺客,把他在这碎尸万断,还是来得及的。只是挑起兵祸,如何善后?何况,不知为何,杀他的心又没有昨夜那么盛了。 但就这样眼睁睁让他从自己眼皮底下走了,自己成了什么样的昏君?历代昏君里,又有谁被男人强要了,还让仇家大模大样扬长而去的? 正想着,忽然通体温暖,被一双强壮的臂膀紧抱住了。 皇帝还在发愣,苍诺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喃喃道,“铮儿,你的眼睛真漂亮,只是太哀伤了。我可不想每次梦见你,都看见你这个模样。” 皇帝被他抱得脑中一片空白,见他紧贴着自己,一脸痴迷,毫无防备。皇帝动了动,另一把匕首无声无息地从袖里划入掌中。这和刚才的匕首是一对的,他都拿了过来,左右袖中各藏一把。 皇帝任苍诺抱着,缓缓举起匕首,浑浑噩噩地往苍诺背上刺去。 苍诺向来反应极快,皇帝也并不抱什么刺中的希望,只是本能似的直插下去。苍诺也正神思恍惚,察觉寒气靠近,已经来不及了。 匕首入背,直插至柄。 嗤…… 朦胧中,匕首隔裂衣料,插入肌肉的声音传来,如雷轰耳,惊得皇帝一个激灵,彻底醒了过来。 低头看去,苍诺仍旧紧抱着他,不肯松手,脸颊因为巨痛而微微抽搐,唇倔强地抿着,竟然吭都没有吭一声。 皇帝惊魂未定,感觉手上有潺潺热流淌过,才确定已经得手了,松开匕首。 苍诺高大的身子软了下来,他生怕外面的侍卫听见重物着地声,赶紧扶着。可苍诺不但身形高大,体重也惊人,仿佛石头似的,皇帝接不住了,只好跪在地上,抱着他的上半身,看他死了没有。 匕首齐柄插入,但并没有刺中心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脏,苍诺还没死,嘴边挤出苦笑,居然还能说道,“英雄都是死在心爱的人手上的,” 他顿了顿,呼吸已经不畅,目光向上飘移,找到皇帝的眼睛,定定地看住了,“他们都不真心,只有我是真心的,你……你偏偏不领情。天朝……天朝的人真……真……” 他说了两句,气息更弱了,停下喘息了很久,才又开口,叮嘱道,“我的尸体,你要藏好了,别让我父王知道。我们的兵,真的比你们……强。你的刀,居……居然有两把,我真笨。”他似乎觉得有点可笑,喉咙呵呵笑了两声,却引得鲜血从嘴里喷溅出来。 皇帝抱着他,龙袍上染满苍诺温热的血,听着苍诺在自己怀里低声叮咛。 血红得怵目惊心,宛如当日九弟为了玉郎在面前自刎一般。 他的心骤然狂疼起来,感觉怀里的苍诺忽然不动了,一阵巨大的恐慌笼罩至心头。 为什么要下手? 为什么要下手! 皇帝手忙脚乱地伸手探他的鼻息,好像仍在微微出着气。 “喂!苍诺,苍……”他压低声音叫着。 苍诺仿佛听到了,轻轻掀了掀眼皮。 还活着。 皇帝绷紧的神经稍微松开了一点。他放开苍诺,担心地板碰到匕首的刀柄,只好将苍诺斜放着,随手把床上的枕头棉被全部扯了下来,为他垫着。这时候才看清楚,除了自己的龙袍,地上也是一片血迹。要是当时随手拔了匕首出背,恐怕这里要成血海了。 心脏狠狠地猛撞一下,皇帝将往日千锤百炼出的从容镇定都用上了,才勉强站起来。 此刻绝不能叫别人进来,万一苍诺真死在皇宫,这个祸乱怎么掩得住? 一定有什么伤药。 他蹒跚着走到大柜前,打开来乱搜一通。里面摆放整齐的东西都被翻出来扔在地上,多数是绸缎刺绣之类的贡品。 又一张刺绣被扔开,一个白色小瓶赫然在目。皇帝伸手就取了过来,看见上面写着“济丸”,早不记得是哪里上的供品。 瞧这个模样,应该是药,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治刀伤。大内的药,再不济也不会把人弄死。 反正生死有命,救得了算他命大,救不了是他阳寿已尽。 皇帝微一沉吟,拿着小瓶过来,撬开苍诺的嘴,把瓶子里的药丸全倒了进去。见苍诺没有咽下,又纡尊去用桌上的双耳金杯倒了一杯茶,喂他喝下去。 苍诺身强力壮,又是习武的人,被喂了一口茶,悠悠醒过来,有了点知觉。他大概知道皇帝在想法救自己,轻声指点道,“先要止血,你别拔匕首,在匕首旁边撒……撒一点止血的药……” 皇帝被他提醒,暗道,果然,先要止血,自己怎么糊涂了? 站起来在房里绕了两圈,哪里找的到止血的药。急切中看见书桌上摆着一小瓶裱字画用的浆糊,不知是哪个小太监忘记收起起来的。他把浆糊拿了过来,全部倒在伤口上,算是帮忙堵一堵血。 皇帝左右看看,又把扔了一地的上等锦缎绣品捞了两块过来,学苍诺的法子,嗤嗤撕成条状,帮苍诺包伤口。 苍诺又沉又重,伤在背上,还有一柄匕首插着,极难包扎。皇帝一辈子没有这么伺候过人,把伤口乱七八糟的包上,已经一身大汗。 苍诺的声音忽然传来,“你给我吃的什么……什么药?” 皇帝循声看去,又是一愣。 苍诺受伤后,本来脸色苍白,此刻却又恢复红润了,只是表情古怪了点。 “你那是……什么药?”苍诺似乎非常难过,咬着牙问。 皇帝见他浑身不耐,挣扎着动弹,向他下身看去,虽然穿着裤子,也隐约看见里面的东西竖得挺挺的。 皇帝顿时也涨红了脸。 怎么居然会是春药? 混帐,春药竟起这么个糊涂名字,什么“济丸”。 原先还疑惑这里为何会放着一瓶药,想来是小福子的“贴心”安排,以备主子不时之需的。 皇帝又气恼又尴尬,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心一悬!有脚步声靠近。 “主子,吏部尚书任安求见。”小福子尖声尖气的声音隔门响起。 第十章 “不见!” 中气十足的怒吼从门内传出来,吓得正弯腰贴在门上等候指示的小福子倒退了两步。 主子今天的脾气,着实不小啊。 皇帝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一丝声也没有,小福子那伶俐的小子想是知道万岁心情不好,不敢唠叨,立即去让吏部尚书吃闭门羹了。 他松了松绷紧的神经,低头再看那个让他无比头疼的大块头,心又蓦地缩了起来。 殷红的血浸润了刚刚包扎在伤口上的丝帛,不过应付小福子的一小会功夫,这蛮族的脸已经从青转成了紫红,铜铃大眼紧闭着。 死了吗? 皇帝垂下头,略带紧张地窥探着。 目光扫过竖得高高的裆部,嗯,没有软下,应该还没死。一转念才反应过来,脸不由轰地涨红。 这禽兽,垂死之际还想逞色心。 该死! 不过,好像是自己喂了他一瓶子春药…… 啧啧,怪不得伤口的血涌出来了。 “皇上……” 小福子细细的嗓音又传过来,仓猝之间,惊得房中的九五之尊差点跳起来。还未说完,皇帝的怒喝已经越过门户,直撞小福子的耳膜,“朕谁都不见!滚下去!” 雷霆之怒一发,门外立即鸦雀无声。 不一会后,才传来小福子怯生生的声音,“皇上,太后有请。” 太后? 睿智的眉微微蹙起。皇帝的心又烦躁起来。又出了什么事,太后要这时候来唤?不去,那是绝不行的。 天子以孝治天下,况且,现在又不是在朝中,也不能以政事为藉口,要是称病,说不定惊动太后亲自来瞧。 这满地的鲜血,应该已被大胆强盗劫持而去的契丹王子,尤其是他现在一眼就会被人注意的硬挺挺的器官,怎么可以入太后的眼? 冷汗从年轻帝王的额上滑下。他双手一松,把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放在地上,缓缓站了起来。 “朕知道了,换件衣裳就去。不必进来伺候,朕心里烦躁,不想见人。” 小福子在外面乖巧的应了一声。 皇帝又问,“九王爷回府了吗?” “回皇上,九王爷和众位大臣都不敢散去,还在宫门前面候着呢。” “嗯。”皇帝的声音淡淡传来,“你去宫门那里,把九王爷叫来,就说……朕有话要私底下和他说。” 小福子领了命,小跑着去请九王爷。 皇帝站在房中,半晌弯下腰,用手轻轻捶了捶刚才跪得有点发麻的大腿,目光又落在苍诺的脸上。 虽然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是蛮族,胡子倒是刮得千干净净,棱角分明的轮廓,说不上俊美,但倜傥二字,应该也当得上。 他瞅着这个此刻生死握在自己手上的人,觉得昨晚的雷霆大怒,深夜命人围攻契丹行馆,清晨下旨抓拿,连带着早上在大殿上的咆哮伤感,真的不值。 眼下,要弄死他,只是一眨眼的事,匕首延着颈边,轻轻一拉,也就了结了。 杀,还是不杀? 皇帝居高临下打量着契丹王子,他也不明白自己一向清醒精明的思绪,怎么会被这家伙呼啦啦搅成一团浆糊。 “皇上,臣弟来了。”九王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多了平日少见的一分小心翼翼。今天早上说的一番话,虽然是大实话,但太伤皇上的心了。 “来了?身边有旁人吗?小福子呢?” “回皇上,只有臣弟一人。小福子到太后那里覆命去了。” “哦……”皇帝的声音隔着房门传来,有一丝虚渺遥远的感觉。他沉默了一会,仿佛在犹豫什么,最后才轻声道,“九弟,你进来。” 九王爷推开门,抬头看见脸色苍白的皇帝失魂落魄地站在房中,心里一疼,刚要跪下行礼,眼角猛地扫到地上。 血! 跳入视线的除了鲜血,还有一张已呈酱紫色的认识的脸,躺在血泊中的身体看起来已经失去了知觉。 “啊!”镇定如九王爷,也禁不住轻呼一声。一声过后,顿时警惕地掩住了嘴,沉着着,转身将房门严严实实关上,转过身盯着皇帝,“皇上?这……”鼻里微微喘着紧张的气。 “这是契丹的苍诺王子,你认识的。”见了自己的弟弟兼臣子,皇帝从容下来,扫地上的苍诺一眼,刻意忽略他裤上硬直的地方,沉吟着,目光移到九王爷脸上,“他受了伤,又吃了……吃了毒药。这是只有我们俩知道,你说,怎么处置?” 怎么处置?九王爷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苍诺。 空气在宽敞的房里拉成了紧紧的弦,让人无法惬意地呼吸。站在面前的皇帝二哥脸上与往常大有不同的表情,让九王爷暗自心惊。 就算心惊,他也不得不冷静下来,先观察一下情况。 不用观察,只凭地上那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契丹王子下体撑起的帐篷,经验老到的九王爷就已经猜到,他吃的不是毒药。 半夜相处后,被九五之尊痛恨至咬牙切齿的契丹王子; 据说在押送途中被劫持,结果忽然出现在宫内的契丹王子; 御用卧室血流满地,却秘而不宣,反而私下召唤自己的皇帝; 还有,春药! 难道……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想电光火石间栽进九王爷的脑海,又在电光火石间被九王爷彻底驱逐出去。 不可能!绝不可能!真是大不敬的念头。 这个念头一起,九王爷连问问苍诺怎么会出现在皇帝睡房的心思都没有了。 直觉告诉他,问这个问题,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宫廷中人出生后学会的第一个本领,就是不要问不该问的问题。 “九弟,你向来快言快语,今日怎么这么犹豫?说说你的办法。”皇帝沉沉的声音又传过来。 两人站在半死不活的苍诺旁边,都假装低头打量这个异国王子。 “杀了他。”犹豫片刻后,九王爷当机立断。早上和皇帝说不能为难契丹王子,已经触了九五之尊的逆鳞,现在难得有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皇帝的这个心腹大患,何乐而不为?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现实许可的情况下,他也想让使他二哥光火的家伙消失。 “哦?”皇帝沉默了一会,“杀了他只是举手的功夫,简单。但尸体留在这里,日后难免被人发现。” 既然已经当机立断,就只好继续断个彻底了。 九王爷低声道,“尸体的事,皇上大可放心,臣弟知道有一种药水,不但可以化去皮肉,连骨头也分毫不剩。只要往他伤口上撒上一点,半个时辰内,天上地下再也找不着他一丝踪迹。重要的是确定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他曾经入过宫。” 化尸水? 皇帝心头一震。 惊骇地瞥了已经恢复镇定干练的九弟一眼,他实在无从解释此刻心里的慌张挣扎是为了什么? 只有在伤口里撒上一点…… 他心神不安地站着,半日才低声问,“那,谁动手?” 这个似乎无关大局的问题,让皇帝的口中苦涩一片。 九王爷想了想,才道,“臣弟来吧。这个外族人,别污了皇上的手。” “皇上,臣弟现在就去取药水?” “……” “还是先让他断了气?” “……” “皇上?” 每一句都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到了耳际,已经隐隐约约地听不清了。 皇帝抬起头,把目光从苍诺微微起伏的胸膛挪开。他想看看窗外,但窗子都被他关得紧紧,封闭的房门让他呼吸不畅,胸口窒闷。 本来,要是九弟迟疑着是否要杀,他一定会干纲独断,下令立杀的。 没想到九弟竟一口咬定了应杀。 这般笃定的支持,反而让皇帝犹豫起来。 真的杀? 化尸水倒在伤口上,嗤嗤几声,烟消云散? “铮儿……” 钻进耳中,游丝似的低沉声音让皇帝骤然一惊。定睛看去,苍诺却真的早就昏迷了,眼睛闭着,嘴唇也是合拢的,哪里有唤过他。 “皇上?” 这声音是真的了。 九王爷探询的目光停在他脸上。 九五之尊,真的到了干纲独断的时候。 皇帝沉默片刻后,出现在脸上的,竟是一丝嘲讽的冷笑,“我竟以为你今早在大殿上说的是真话呢。什么朕是万里江山的奴才,什么要朕忍辱负重,大局不是比朕更重要吗?你不是一脸痛心疾首,要保住契丹这位王子使者吗?怎么,一见有下手的机会,你居然比朕更心切着要杀他?” 一番刻薄剐心的数落,响雷一样砸到九王爷头上,立即把向来意气风发的九王爷给砸懵了。 谁想到今天早上暴跳如雷,誓要将苍诺碎尸万断的皇帝二哥,忽然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冷汗涟涟之际,又不禁暗道,既然肯饶他一命,看来刚刚大不敬的猜测,绝对是胡思乱想。 难道真的只是普通的君前无礼? 蹊跷…… “说朕不为这江山着想,说朕为了一己之欲破坏和契丹的邦交,哼,朕受先皇重托,看管这花花世界,能听你的话,把堂堂契丹使者用化尸水给化了?” 皇帝渐渐激动起来,踱着方步,在房中来回走动,心头邪火一气泄空,顿时心头说不出的舒畅,当即打定了主意,停下脚步,盯着满脸狐疑的九王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爷,下了圣旨,“这个人,朕为着天下,不能杀。” 说了这一句,心里更是一松,仿佛把塞在心里的一团乱麻通通掏了出来。 不错,他饶过这人,当然是为了天朝的未来。 为人主,原本就应该尽量避免与他国动兵戈。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理由留他性命。 皇帝冷冷道,“你留在这,不许外人进来,无论什么伤药金丹,尽管向小福子去要,此人朕就交你照看。他活着,你家玉郎就活,他死了,我用贺玉郎偿命。” 九王爷一片体贴二哥的热切心肠,被冷言冷语打得七零八落,听了皇帝最后一句,猛地一抬头,满脸惊惶,“皇上!” “这是圣旨,你要抗旨?”九王爷的话破天荒地被皇帝不留情地截断。皇帝瞳仁里完全是斩钉截铁的意思,“朕这就换衣裳,去见太后。”走进内间,又不禁转了回来,“朕可不是说笑的,这个人交给你,活了是你的功劳,死了,就是你的罪。这可是契丹的王子,关系国家大局,出了岔子,别怪朕不念兄弟之情。”说罢,这才进内间,自行将带血的龙袍换下,挑了一席轻快的绛蓝色袍子穿上,想着轮到九弟在房里为苍诺的生死手忙脚乱,竟忍不住莞尔一笑。 这下,头疼的可不是自己了。 凭九弟的手段,那人又是熊一样壮的身子,想必会救回来。 等救回来了,再慢慢发落不迟。 ★☆凡间独家录入☆★★☆谢绝转载☆★ 扔下被抓来当替罪羊的九弟扬长而去,皇帝才从平日的沉闷枯燥中,找回了一点做皇帝的滋味。 笑意萦绕在心头不过片刻,在迈入殿中的一刻又被打得七零八落。 “皇上今日气得厉害了。”一个照面,太后的话已经轻飘飘地砸了下来,“有什么大事,把淑妃唬成这样?” 皇帝不料事情这么快就传进了太后耳里,一愣,目光朝站在一旁低头的淑妃脸上扫去。 “皇上用不着瞪她。不是淑妃来挑唆的,你别错怪人家。哀家听了这事,叫人带她过来安抚安抚。淑妃,你有身子了,不用站着伺候,坐在一边陪哀家说话。”太后用茶盖拢了拢杯中漂起的茶叶,“皇上,你也坐过来,让额娘和你好好说会话。” 皇帝凑过去,撩起下摆,坐在太后身边。 太后动了动,旁边的宫女连忙迎上来,接了茶碗。 太后把头偏过来,语重心长地道,“皇上啊,淑妃肚子里有龙种了,她不论有什么错,身子是要紧的。你有火气要撒,找谁不可以呢?” “是,额娘说得对。” “三千后宫,为的是什么?不就是皇帝的血脉,龙种吗?” “是。” “皇上,别怪皇额娘偏帮淑妃,为了个妃子的小事让你不痛快。你想一想,你已经是万人之上的人了,奉承讨好你的人有多少?谁不挖空了心思讨你欢心?你昨晚翻哪个妃子的牌子,今日抬腿进过哪个宫,对哪个妃子说话大声了一点,宫里人都眼睁睁看着呢。淑妃也没做错什么,好端端受这样的气。倒不是为了她一个妃子,只是万一伤了胎儿,夭折了皇家血脉,那让哀家怎么见先帝呢?” 皇上听着太后一句一句道来,苦口婆心,口上轻轻应道,“皇额娘,儿子知错了。淑妃并没有错,她是受了点委屈,儿子回去自然会安抚的。”一边说着,心思却转到了别处。 不知道九弟现在处理得怎样了? 一时想着苍诺那人皮厚肉粗,一定死不了的。 一时又忽然想到,他吃了济丸这事,自己并不曾告诉九弟,恐怕会误了救治。 要是真耽搁了,送了苍诺的命,那…… “叫你来,也不光为了淑妃的事。”太后的声音传来,逼着皇帝中断烦乱的思绪,继续恭敬地听着。太后缓缓道,“哀家是管着后宫的,除了后宫的事,哀家也不想多管。只是皇上,今日又骂大臣们,又叱老九,又骂小福子,又吓唬淑妃,听说连皇后也损了面子?” 见皇帝张嘴要分辨,太后微挑着眉,声调还是原来那般,不高不低,“你别疑心,皇后也没到哀家跟前说什么。儿啊,”她抬起手,覆住皇帝搭在白玉茶几上的手,盯着他的眼睛叮嘱道,“当皇上可不容易。一人统领四方,可是大艰难的事,唯其艰难,才显出你的本事。当人君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都被人瞧着,看着,揣摩着。今天的事,虽然小,但足可做个警惕。你看看,你一个不痛快,群臣颤栗,满宫不安。别怪额娘多嘴,额娘要给你提个醒。你是明君,我这个太后也当得安心。” 皇帝默默听着,起初不以为然,到了最后一句,渐渐听出滋味,一颗心竟直沉下去。 太后一番话说完,结果宫女递上的热茶抿了一口,慈笑着,“今天额娘唠叨了,皇上心烦了不是?” 皇帝摇头,沉吟了片刻,挤出笑容道,“额娘说的都是至理名言,也是为了儿子好。儿子都明白的,以后一定处处留心。额娘放心,儿子再不会拿大臣们撒气,至于皇后和妃子,儿子疼她们都来不及呢,更舍不得撒气。”说罢,眼睛淡淡扫了室内一圈。 不但淑妃,连着站在太后身边的贴身宫女都被他的目光慑得一颤。 太后又问,“说了半天,忘了问皇上今天到底为了什么发火呢。到底怎么了?” 听了这话,昨夜种种气恼郁愤在脑中一晃而过,刹那间已清醒过来,那是不可能向太后倾吐的。皇帝笑得有点苦涩,带了倦容,“额娘放心,儿子已经料理好了。不过是和契丹的事罢了。” “是国事?”太后露出肃容,“既然是国事,不是哀家可以管的。皇上不必说了,自己料理去吧。”接着便问饮食多少等等琐事,关怀备至,又召了小福子进来,再三叮嘱要细心照顾龙体。 皇帝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着。 平日来这里请安,总觉得九五之尊虽然孤寂,毕竟也有天伦之乐,母慈子孝,足以传为佳话。 今天不知为什么,却觉得近在咫尺的太后离自己远得很。每日说的,每日管的,每日问的,不过是太后这个职位上该做的事。 她说得不错。 他是明君,她才是个有福气的太后。 许多事是荣辱与共的,就像他和皇后、淑妃、太后、甚至小福子。 偌大的王宫制度中,谁都不过是一个棋子罢了。 要是自己亲额娘还在,或许还能好一点,真的说几句心里话,可惜,偏偏又那么短命。 心里虽思绪万千,作为天子,孝道还是不能亏欠的。皇帝强颜承欢了大半个时辰,才找个机会辞了去。 跨出大门,天色隐隐阴沉下来。他站在阶上,恍惚间似看不清前面被重重叠叠的花枝覆盖着的是什么,熟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悉的王宫,有那么一瞬变得陌生无比。 铮儿这个亲昵的词,是连太后也不会叫的。皇帝独自站着,冷峻地勾起唇角笑了笑。 “主子,可别站在风口,当心着凉。”小福子从身后钻出来,躬着腰小声说着。今日皇帝的脾气不同往日,他打叠着心思加倍小心,询探着轻声问,“主子,往皇后娘娘那边去吗?” “不。” “是……淑妃娘娘那?” “不。” “那……” “去蟠龙殿。” 想到蟠龙殿里那个受了报应的蛮族,皇帝低落的心情,又不觉有点飞扬起来了。 第十一章 向来住惯了,熟悉的蟠龙殿,在夜色中也恍惚有点变了。 比往常更幽暗,即使围绕在墙外的侍卫们手中的灯笼仍然点着大支的红烛,看在皇帝的眼里,那也只能说得上是一种幽暗的光。 他的眼睛深处,隐藏了不少的心事。 今夜,又多了一种别样的要苦苦压抑的激动。 太多事了。 皇帝在铺着大青砖的道上缓步而行。 契丹、九弟,加上后宫这些女人,当皇帝真不容易。 “主子,小心脚下,这路上有苔藓。那群打扫的太监都不尽心,竟连这都没收拾干净。”小福子在前面弯腰,提着灯,半侧过脸让着皇帝过去,带着笑小声道,“主子别生气,奴才回去一定骂他们。” 皇帝低头看一眼,这才发现果然有点绿色的苔藓留在阶上。不多,只有一点点,执拗地黏在青砖上,就是不肯挪窝。 躲过值日的太监的铲除,也算劫后余生了。 竟让人想到了死皮赖脸的契丹王子。 皇帝脸上浮了一丝笑意,抿唇道,“无妨,秋天了,难得有点绿意,留着吧。”他忽然惊觉自己脸上露了笑,心下大不以为然,立即收敛了,又是一副淡然沉默的脸。 “是。”一小福子偷瞧着他的脸,刚刚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我的妈呀,好不容易给个好脸色,怎么立即又变了?龙心难测,果然是真的。 一路小心翼翼地挑灯引路,不知不觉就到了蟠龙殿前门。 皇帝却忽然停了脚步。 “主子?” 皇上抬头看看里面窗里透出的亮光。 本来有点迫不及待地,到了这里,却忽然察觉一股压力往心上压来。 怕什么,九弟在里面。 就算那苍诺死了,也不过是一瓶化尸水了事。 他…… 真的会死? “主子?”小福子硬着头皮,唤回心不在焉的皇帝的心神。 今天的皇帝太反常了。 仿佛被什么魔魇了,浑浑噩噩,喜怒无常,还常常出神。 “朕走后,九弟有没有要什么东西?” 小福子谨慎地答道,“奴才是陪着主子去太后那的,一直等在外面,不敢乱走。主子要问,奴才传这里外头伺候的人过来问问,可好?” 皇帝摇头,“不必了。你也不要跟进去,朕今晚要一个人静静。” 小福子乖巧地应了,心里却道,明明九王爷也在里面,怎么是一个人静静?嘴上却不敢问,低头弯腰躬送圣驾,看着皇帝独自一人迈进蟠龙殿前门。 走到里间门外,忽然听见一声喝问,“谁?这里不许随便进来,没听见我的话吗?” “是朕。” 九王爷在里面跑出来,连忙开门,见皇帝一闪身进了房间,又赶紧把门紧紧关上,抹汗道,“皇上总算回来了,一去就是一个时辰。这一地的血,臣弟真怕有不识相的人莽莽撞撞闯进来。臣弟进宫也很久了,王府里面玉郎他现在只怕……” “你什么时候变得女人一样唠叨?” 一进门,皇帝就已不动声色地把房内一切扫在眼。 地板还是脏脏的,凝固的血成了黑色,看起来黏糊黏糊。 原先躺在血泊中的苍诺却已经不在地板上了,直挺挺躺在被清理干净的长书桌上,蟠龙殿虽然有床,但那可是龙床。九王爷只好收拾书桌来放苍诺。 苍诺身上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原本满是血污的那套衣服,当然是被九王爷处理掉了。 皇帝定睛细看,胸口似乎还在微微起伏,应该还未死。 再一眼,又情不自禁地往苍诺下身去瞧,走时竖得高高的器官此刻已经软了,不再撑起小帐篷。 他的心定了一点,猛一扫,又正巧看见九弟看着自己,脸上似笑非笑,让这位年轻的天子顿时尴尬起来,连忙别过视线,露出一副冷冷的模样,沉声问,“他死了没有?” “回皇上,差点就死了。”九王爷忙了一个时辰,使尽浑身招术,总算把这个应该去见阎王的契丹王子救了回来,此刻歇了一会,有条不紊地答道,“他中了一刀,流了很多血,加上又吃了……吃了毒药。”说到这,忍不住用眼角瞄瞄苍诺平复下去的下体,续道,“幸亏他身强体壮,应该从小就练功的,底质好。伤口虽深,也没有刺人要害,只是后来的……那个……毒药,让他气血运行,自流了很多血,所以……” “那他就是救回来了?”皇帝截断他的话。 “是,已经给他包扎了伤口,臣弟命人传唤太医在外面伺候,熬了伤药,是臣弟亲自喂下去的。已经不要紧了,只是流血多,要调养。” 皇帝认真听着,见九王爷停下,不觉朝他瞅一眼。 九王爷却似乎什么都说完了。 “还有呢?”皇帝知道不该问的,但不问,偏心里又觉得猫爪子挠似的,忍不住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身上中的毒,也不知道是什么,如此霸道。你是怎么解的?” 九王爷见皇帝二哥一张冷冷的扑克脸,却问了这个,几乎噗哧一声笑出来。 不过他深知皇帝的性情,骄傲尊贵,禁不起丢一点面子,这个时候发笑,说不定连兄弟情也不放在眼里,立即下圣旨砍了他。 只好苦苦忍着,认真答道,“其实臣弟对这种毒药,经常在使的。所以解毒的方法,也稍微懂得一点。只要是这种药性的毒,只要用金针在下面两个小丸上三寸轻轻一戳,就立即解了。”肚子笑得打结,嘴角抽搐。 皇帝是精明人,当即看出他的睑色。 不过既然会“解毒”,怎么会不知道是什么“毒药”。 知道苍诺被救了回来,他的心情奇怪地好了不少,也不怎么恼怒,对九王爷瞪了一眼,“今天的事仓猝起变,诡异莫测,到底怎么回事,你是猜不到的,也不许你乱猜。要是出去乱说,不但你,连听你说话的,也只有一个死。” 九王爷应了,看看天色,又道,“皇上,臣弟已另有王府,宫里规矩,没有军国大事是不宜留宿的。” “嗯,你也累了。回去吧。”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这个人,臣弟一同带走吧。”九王爷指指苍诺,“趁着天黑,就说是皇上赏臣弟的一副八宝琉璃屏风,蒙着黄绫,用小车装了,一点也不惹眼。留在这,恐怕会不方便。” 皇帝原本也没打算让苍诺留下的,听九王爷这么一说,眼光不觉往苍诺上飘去。 那异族汉子昏昏沉沉,虽然说是受伤,脸上的表情猛地一看,却似乎在做着美梦一样安详。 皇上跨前几步。 过于靠近的距离,将苍诺的眉目鼻梁骤然放大。有棱角的脸庞和坚毅的唇,刹那间让皇帝回忆起这张脸靠近自己时,那股充满了野蛮味道的气息。 顿时一阵脸红心跳。 “留在这里,有什么不方便的?”皇帝冷冷地笑,咬着细白的牙,“这里是朕的皇宫,多少侍卫就在左右,一扬声,一百个刺客也必死无疑,何况这么个半死不活的人?” 九王爷瞧他的脸色,知道这二哥又执扭起来了,温言劝道,“保护当然是不成问题的。但他毕竟是外族,没有留在宫里过夜的规矩,更何况是在皇上的蟠龙殿,只是怕别人说闲话。” “谁敢说?”皇帝猛地拔高了一个声调,笑得更冷了,二让他们说,谁说一个字,朕灭他们九族。” 九王爷盯着他的二哥瞅了一眼,似乎若有所觉。打算说点什么,动动嘴唇,又咽了回去,应道,“是,臣弟遵旨。臣弟告退。”当即行礼退下。 “这个人,朕日后自然会好好处置。你放心,天朝和契丹的邦交,朕绝不会儿戏。”皇帝矜持地声音从后面传来,”只是,在朕处理妥当之前,要是走漏了消息,朕可是不容情的。” 将九弟恫吓个够本,确定他不会回去和他家的小猴子胡说八道什么,皇帝才惬意地呼吸了一口凉凉的口气,回头去看纹丝不动的苍诺。 见他有几次了。 一次是隔着远远,一个是天朝之尊,一个是外族使者,连眉目都打量得艰难。 一次是离得太近,一个毫无防备,一个忽然变身当了禽兽,扭打纠缠里,光愤怒就用光了力量,哪里还有心思好好瞧瞧对方长得什么狗样子? 最后一次,这该死的藏在他身后,潜伏过来,最后被他戳了一刀:倒是现在,有机会可以好好看清楚。 “皇上。” 门外的无声无息间,忽然钻出一道声音,虽然不大,也足以让有点心虚的皇帝受惊一震,狼狈地离开苍诺连退两步,低声骂道:“混帐!谁在外面?” “皇上,是臣弟。”九王爷去而复返,大概知道再推门进去不妥,停了在外面,隔着门道,“忘了一件事。他的伤药,晚上还要喂一次,连吃三天。臣弟已经吩咐了太医院,每天熬好药往这里送。” “嗯。” “还有另一件……” “有话你就说,别拖拖拉拉的!” “是。”九王爷应了一声,又道,“请皇上开一下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木门处撞到了,发出轻轻的声音。 皇帝过去开了门,刚听见九王爷说了一句,“皇上当心。”一团黑糊糊的毛茸茸的东西就从门缝挤了过来,唬了皇帝一跳,手上湿漉漉的,温温热。 仔细一看,却是一条宫里巡逻常用的大犬。 九王爷的声音传了过来,“这条黑犬,请皇上放屋子里。一则,它牙齿好用,又调教过的,极听话,有起事来,皇上也有个帮手。二则……” 屋里四处都点了烛火,照得房间通亮。 皇帝和苍诺共处一室,心情难得地紧张,早就有点浑身燥热。偏偏这会九王爷唠唠叨叨,皇帝声音往下一沉,“二则什么?你是存心不让朕休息?还是不想回府?要是不想回府,好,朕成金你。” 大黑狗乖乖坐在一边,抬头看着皇帝,不断吐舌头,摇尾巴。 “皇上别心烦,臣弟也是为皇上想。”九王爷却没有受惊,不卑不亢的声音仍从房外传来,“二则,今天臣弟传唤了太医,又问他们要伤药,里面的血迹,就算叫人清理,恐怕到底掩不住的。所以臣弟大着胆子,向来往的人都撒了个小谎,说皇上最近爱上了养狗,那条大黑犬不小心,被竹子弄伤了前腿……” 说到这,皇帝已经明白过来了。 朝苍诺瞅瞅,又看看脚下呼哧呼哧喘气的大黑狗,九弟将他们比在一起,果然有点意思,声音又温和起来,“不用你说,朕知道该怎么办。不过,也算你有心,懂得为朕分忧。” 九王爷不知在外面轻轻说了一声什么,退了下去。脚步声在夜里渐渐远去,皇帝静静听着,伸手摸摸大黑狗的头,视线缓缓转到苍诺身上。 现在,可只剩下两人一狗了。 不,两狗一人。 他再度走过去,这一次已经没有上次那么心情复杂。负着手,居高临下打量这个该死而命未绝的人。 此人绝对该死。 想起昨夜,一团熊熊的火焰就从年轻的皇帝胸膛猛烈地燃烧起来。 皇帝伸出手,修长的十指压在苍诺颈上。 颈上的脉搏有节奏地跳动着,并且把这种节奏传递到尊贵优雅的手上。 皇帝蹙紧了眉,这个家伙,连脖子都是强壮有力的。 强壮,浓烈的掳掠气息,根本不容人辩说的索要,是苍诺给他的最深的印象,远远比苍诺的模样给他的印象深刻。 模样是骗人的,气息却瞒不过人。 “这个地方,不能捏得太紧……” “现在可以按扳扣了。” 在那个时候,苍诺身体的热度渐渐渗入。 他的话,直钻进耳膜里。 “看着前面,想射哪里,对着准线……” 天子最重要的就是懂得辨人,为什么在第一次见面,御花园热度贴身的第一秒,他想到的,竟会是弓弩的制造,契丹的军力? 蠢材! 十指不知不觉加重力量,苍诺仿佛察觉到什么,微微转了转脖子。 皇帝吃了一惊,顿时收回双手,死死盯着这个可能会醒来的坏蛋。 身边传来微小的动静,皇帝又蓦然一转,随即松了一口气。大黑狗蹲到了书桌脚下,无聊地舔着前爪,见皇帝看着它,乖乖把前爪放下,坐好,眨巴着温润的大眼睛回望九五之尊。 皇帝叹了一声。 “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有罪之人,犯了很大的罪过。”宫女太监都被赶了出去,皇帝亲自搬过椅子,坐在书桌前,苍诺和大黑狗之前。 他对大黑狗笃定地说话,似乎它不是一条狗,而是正在听他宣示的亲信大臣,“如果朕不是皇帝,不为着天朝,这个人,朕今晚一定要杀的。” 大黑狗温顺听话,认真的听着。 皇帝忽然觉得有一种心事可以对人说的喜悦,还想几乎往下说,忽然身子微颤,站了起来,“你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醒了?”他走前一步,微微弯腰。 苍诺闭着眼睛,但似乎真的醒了,嘴角和眼角都稍微扯了扯,像睡沉了的人,想醒却不能完全醒过来。 “水……”喉咙里挤出低沉的一个字。 水? 朕堂堂九五之尊,给你呼来唤去? 皇帝肚子里的牢骚发不到一半,立即遏然而止。苍诺的脸色青白青白,浓眉扭曲着,皱着,让皇帝完全丧失了发牢骚的心情。 算了,这个蛮族也不懂什么是身份差别,什么是纡尊降贵。 等他好了再处置。 他忍着气,过去倒了一杯冷水,递到苍诺嘴边,“张口,水来了。” 苍诺没听见他说什么,皱着眉,还是不断喃喃,“水……水……” 皇帝也皱眉。 难道要朕亲自喂你不成?倒水也就算了,历史上,明君优待朝廷俘虏首领,解衣推食的都有,是贤良之风。但是喂蛮族喝水…… “自己起来喝。”向来不伺候的人皇帝,对昏昏沉沉的伤号下令。 “水……” 皇帝看看闭着眼睛喃喃的苍诺。 可恨,伤成这样,不死不活,却依旧那样可恨。 他咬牙切齿,心一横,把杯子放在了地上,招呼大黑狗,“来,朕赏你一杯水。” 恐旧从古到今,从没有一条狗有过这么荣耀的赏赐。大黑狗显然比苍诺要聪明得多,感恩戴德地小跑过来,边摇尾巴,边伸出长长的舌头,把慢慢一杯水给喝光了。 “还是你懂礼。”皇帝满意地夸了一句。 站起来,回头去看书桌上的苍诺,虽然不再喃喃了,干裂的唇却依然在微微嗡动。 好像真的干渴到了极点。 哦,他失血太多了。 皇帝的铁石心肠,瞅着苍诺难受的表情时,蓦地软了一下。 “救人救到底。”皇帝沉吟了一下,“好,朕就成全你这条小命。” 再一次,抛开九五之尊的身份,过去给苍诺倒了一杯水。起了善心,皇帝也就不再对苍诺不能起来磕头谢恩没那么不满了,毕竟这条人命是他救下的,宽容一点吧。 “这水,朕给你喝。”对着苍诺,用所可以摆出的最仁慈的君主的调子说了这句话后,皇帝握杯的手轻轻倾斜。 晶莹的水流,从半空中落下,飞溅在苍诺的唇上,再从苍诺的唇,迅速向下流淌,蜿蜒过苍诺的脸颊、下巴、耳朵、头发,渗入衣领和新换的衣裳,并且把书桌也弄得湿淋淋的。 虽然皇帝对准了苍诺的干燥的嘴唇,而且认真地倒了水下去。但鉴于照顾病人的次数等于零,这位天子显然不知道病人是不可以这样喂水的。 伤重的人紧咬着牙关,这样半空泼水,水怎么能进喉咙? 说是洗脸还差不多。 一杯水倒下去,精明的皇帝显然也发现了这个方法不可行,“可恨,好心给你喝水,竟给朕咬住牙关。” 心里怒火一升,又有着不达目的不甘休的脾气,皇帝腾腾几步走到一旁,索性把整个装水的玉瓶端了起来。 大黑狗一直在旁观,识趣地站起来,走到门边远远的地方。 哗啦! 水珠飞溅,流金断玉,一片清凉,迎头吻上苍诺的脸。 “敌人?”一直不清静的苍诺被这阵凉意一激,竟打个冷颤,猛然睁开大眼,“有人偷袭吗?” “你是说朕偷袭你?”危险的声音从头顶冰冷地砸下来。 苍诺双眼定好焦点,片刻后,露出欢欣的笑容,“铮儿?真好,你还在。咦,你怎么会在?”他动了动,扯动伤口,疼得脸皱成一团,不过很快又重新展开了笑容,好像把昏迷前的一切都回想起来了。 “你舍不得我死……”这位契丹王子眼睛里荡漾着一阵又一阵的温柔,看着皇帝,无法言语地高兴,“这真是好。很好,很好的。” 皇帝差点一把巴掌甩过去。 这个没有王法,没有廉耻的蛮族,健康的时候固然不讨人喜欢,昏迷也是个混帐,昏迷后醒来,更不是个东西。 一向以沉静矜持而自豪的皇帝,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他气得动怒了。 “你再胡说八道,朕就割了你的舌头。”皇帝拿出所有为人君的威严,狠狠地发话。 “只要你喜欢,我命也是可以不要的。割舌头不好,契丹百姓都说我的大腿是全契丹最漂亮的,你要是喜欢,就割了去。还有头,听说天朝有很多奇怪的行当,还有人会将人头制成标本,永远也不会变样的……” 烛光摇曳,大放光明的房中,地上一片乌黑血泊。大黑狗乖乖守在门口,一边打哈欠,一边尽忠职守地摇尾巴。苍诺半死不活,面带笑容的仰躺在书桌上。 而皇帝郁闷地发现,论起让人毛孔悚然的言论,苍诺竟然高他一筹。 只不过几句话,就让人鸡皮疙瘩全冒了出来,更何况苍诺说这些话的时候,还一个劲仰头,用执切地目光盯着他。 “你给朕闭嘴。”皇帝忍无可忍地低吼,连大黑狗也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不安地骤然竖起耳朵,四处张望。 苍诺听了,果然闭上嘴,不再说话。 一闭嘴,他热情的目光,也缓缓黯淡下来,别到了一边。 皇帝的心不知为何,从恼怒的火热,忽然就沉入了冰冷的冬湖里。 这是一种很难受的滋味。 沉默突如其来,笼罩了满屋,每一个角落都布满尴尬。 “朕……”过了很久,皇帝才吐出一口气,从容地说,“只要你不说那些难听的话,不要君前失礼,要说什么,也是可以的。朕早上已经说了,为了天下太平,昨夜的事,朕恕了你,这是万世不遇的恩典。现在我是天朝的皇帝,你是契丹的来使,我们天朝,是有礼仪,有制度的。” 这段话,连皇帝本人也觉得有理有节,有恩有德,想着苍诺这个蛮族,怎么也该良心发现,就算不痛改前非,也该感激天朝君主的英明仁慈。 吞了吞唾沫,还打算往下说,把天朝的礼仪、位分、尊卑都讲一下,让苍诺明白他这个从没有学过礼仪的人明白自己做了多大的错事,苍诺忽然开口,轻声问,“我不说难听的,叫你的名字可以吗?” “嗯?”皇帝微愣。 这房子里蜡烛太多了,明晃晃的,让人脸颊微热。 皇帝沉吟着,“嗯,你……叫吧。”随即又解释,“朕给了你多般恩典,也不吝啬这一点小事了。但君主是有威仪的,你只可以在私下叫,要是当着外人的面叫,朕一样治罪。” 他这样一说,苍诺似乎高兴起来了,应道,“你放心,你的意思我全明白。私下,就是只有我们俩的时候,我才叫你铮儿。外人,就是除了我和你外,其他的都是外人,对不对?”忍着伤疼转过身,对皇帝眉飞色 恋耽美 分卷阅读26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舞地挤了挤眼。 皇帝一愕,这才想到自己说的话大有漏洞,竟被苍诺这个粗鲁的家伙抓住了字眼,大做文章,顿时又羞又怒,“你找死!”龙掌往书桌边缘上重重一拍,发出好大一声巨响。 苍诺也想不到他会这么生气,咬着牙,从书桌上勉强坐起来,带动了刚才泼到他身上的水淅淅沥沥往下淌,转头道,“铮儿,我说的哪里不对,你指出来就好,何必动气?” 皇帝恨不得动手狂揍他一顿。 他最应该挨揍的理由,是他刚才说的话,竟然无可挑剔,一点也没说错什么。 堂堂九五之尊瞪着苍诺。 这个时候打他,他带伤是一定躲不过的,但一动手,恐怕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小命就葬送了…… 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不知该想个什么阴损方法修理苍诺,苍诺忽低声道,“小心,有人靠近。” 皇帝连忙凝神细听,果然有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谁在外面?” “主子,是奴才小福子。太医院来人了,说九王爷要的伤药,已经熬好了……” “倒了喂狗!” “呃……皇上?” “你聋了吗?朕说倒了喂狗!”语气不善的话隔墙飘过来。 小福子吓得几乎跪下,连声道,“是!倒了!倒了!奴才这就去办。”哆嗦着站起来,捧着滚烫的药小步往外跑,还没出长廊,忽然又听见皇帝的声音,“回来。” 小福子赶紧又跑回来,跪在门外,“皇上,奴才在呢。” 门里的人,明显犹豫了一下,隔了好一会,才听见仿佛叹息似的声音传来,“狗,朕这里有两条。你把药递进来。敢往里面看一眼,朕活剐了你。” “奴才万万不敢。” 皇帝打开门,从紧闭双眼的小福子手里接过药碗。 门一关上,小福子有那么快溜那么快。 皇祖奶奶啊,皇上主子到底是怎么了?两年发火的时节加起来,也没有今天难伺候。 皇帝心事重重,没心思管小福子,也没有注意到苍诺脸色已经变了。 “喝吧。”皇帝把药放在书桌上。 “我不喝。” “什么?”皇帝回头,眯起闪亮的瞳仁,变得有点怕人,“你再说一次。” 苍诺还是坐在书桌上,衣裳湿漉漉的,仿佛刚刚从水里捞起来,抛出硬梆梆的三个字, “我不喝。” “你敢?”皇帝勃然大怒。 朕恕你十恶不赦之罪,救你的小命,亲自为你包扎,喂你吃药,倒水给你喝,还命人为你熬药。 天下不知好歹的人,除了这个苍诺,再没有别个! “我不是狗。”苍诺好像真的来了脾气,扫皇帝一眼,“我虽然喜欢你,但喜欢你,难道就一定要当狗?” 这和喜欢朕,不喜欢朕,有什么关系? 皇帝清逸俊美的脸,微微扭曲起来。 “朕就当你是狗,怎样?”他磨着牙,格格一笑,下死力盯着苍诺,“朕贵为天子,受命于天,除了朕,其他人不过都是蝼蚁罢了。怎么,你不服?” 苍诺受伤很重,虽然换了新衣,鲜血又从新衣里渐渐透了出来。 他连坐都不大坐得稳,目光却炯炯有神,丝毫不让地对视着皇帝。 皇帝心里微颤。 他这么大,还没有人敢这样与他直直对视,就连九弟当年,虽然为了玉郎和自己作对,要死要活,但九弟的目光,远比不上苍诺的凌厉。 这是一种毫不将他的帝王名分,摆在眼里的目光。 这个蛮族的目光和他的人一样,不经意间,会猛地咄咄逼人,让人吃不消。 好利的一双眼! 皇帝站着,居高临下,假装闲淡地对视。苍诺的目光,就像力道未尽的箭一样,入了肉,仍不依不饶地往里面钻。 可恨,不能认输! 一定要撑下去!皇帝心里转着心思。 万一退缩,日后又怎么在这人面前摆出天子的架子? 恐怕,将来整个契丹,都知道天朝的皇帝连和他们的使者对视都不敢。 勉力支撑着,几乎就要忍不住别过视线的瞬间,苍诺却一声不吭地,把头转了回去。 “我不喝给狗的药。”他盯着前方的龙床,上面的床单也被勤快细心的九王爷换过了。 今早被他撕坏拿来当包扎布条的那张,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不想当狗,你也不想当皇上。铮儿,你太聪明了,有的事,聪明人往往不懂。越聪明,越不懂。” 他苦笑了一下,“我,我多想你笨一点,憨一点……” 皇帝瞪着他。 苍诺的目光幽深、忧郁,藏了数不清的心事,又有看惯人世的豁然,不是经历过风霜的睿智人,不会有这种眼神。 皇帝在一瞬间,简直难以把他和认识的苍诺联系起来。 “朕怎么会笨?”皇帝愣着,半天才找到一句话来回。 话出了口,又觉得自己说得可笑。 苍诺却认真地答道,“笨人变聪明很容易,聪明人变笨很难。不过也不是不可能,我从前……”他停了片刻,似乎有话说不出口,半晌简单地接了一句,“就是个聪明人。”说罢,回头来看皇帝。 此刻,他的眼神又变了一点。 幽深、忧郁都变淡了,独独又多出三分痴情。他转过头,瞅着皇帝。明明他是仰望,皇帝站着,可皇帝却惊讶地发现,苍诺的目光像是从上而下的。 恍如从蓝天白云中探出一个身影,向下俯视寻找着另一个身影。 皇帝被苍诺的眼神震慑得难以自持,身体晃了一下,才知道自己心神失守,忙暗中站稳了。 不要胡思乱想,不要胡思乱想。 想想面前这个恶棍,昨天对联做了什么?就连最低贱,不知羞耻的妓女,也不会隔天就对这种人软了心肠! 这是一种契丹的功夫,要不,就是邪术。 无论如何,明日一早,朕就上太后专用的小佛堂静坐几个时辰,消消戾气。 皇帝心里几个念头一起转着,视线逃避地转到药碗上,喉咙干涩地说,“喝药吧。” “我不喝。” 对话又转回了最早的话题,毫无进展。 “随你。”皇帝悻悻的扔下两个字,走到龙床前,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今天实在累了。 人累,心也累。 “铮儿。”声音从身后传来。 正打懒腰的皇帝僵了一下。 不错,睡觉前,这个人多少也要处置一下。 不过,这么一个血水淋漓的伤号,就算自己睡了,他今夜也绝做不了什么恶事吧? 要不要把他绑在书桌脚上? “铮儿?” “嗯?”皇帝转头,挑眉看着苍诺。 想着这家伙势必还要和自己 恋耽美 分卷阅读27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纠缠,不料苍诺开口却叮嘱道,“秋天,冷了。别盖一床被子。” 皇帝怔然,正说不出心里朦朦胧胧,似酸非酸的滋味,又听到苍诺深情款款道,“你睡相不好,喜欢翻身,又常常踢被子。一床被子,不够你盖的。你那些妃子皇后,睡死了一个个猪似的,也不知道搂得你紧点,歪让你着凉。着凉了,要打喷嚏的……” 还没说完,皇帝已经大步跨到苍诺面前,一把拎了他的衣襟,涨红了一张俊脸,“朕的睡……睡相,你怎么知道?” 苍诺还在重伤中,坐着已经是勉强支撑,被皇帝一晃,顿时一阵头昏眼花。他性子其实也很倔强,面上装着轻轻松松地微笑,“我看过多次了,怎么会不知道?”往皇帝身上一瞄,轻轻一笑。 那表情看在皇帝眼里,自然满是邪气,淫意四逸, 汹涌的怒火,霎时被滚沸地勾了起来。 “大胆!” 不管再怎么提醒自己契丹兵力比天朝强,天下太平比私怨重要,这一刻,就算是玉皇大帝也拦不下年轻君主的滔天怒气。 皇帝凛然大喝,一手拎着苍诺的衣襟,一手扬起,不假思索地重重扬了下来。 啪! 偌大的房间,回荡着清脆的耳光声。 “目中无人,该死!朕让你笑上让你笑!” 赏苍诺一记耳光,还不足以平息皇帝的怒火。 反正苍诺无还手之力,打也打开头了,受够了窝囊气的皇帝干脆正手反手,霹雳啪啦,一连赏了苍诺十几个耳光,一边打着,一边胸口激烈起伏,红着眼睛狠狠道,“朕,朕岂是你可欺之主?青天白日,率土之……”说到一半,忽然遏然而止。 呃? 怎么……忽然不动弹了? 皇帝惊讶地松手,坐在书桌上的苍诺缓缓倒下。 “苍诺!苍诺!” 契丹王子软软挨着冰凉潮湿的桌面,没有一点声息。 死了? 一股阴森的冷风,呼地从皇帝心上穿过。他伸手去探,好一会,才探到微弱的鼻息。 原来没死…… 皇帝不安地查看着苍诺的动静,这个蛮族倒好,说醒就醒,说晕就晕。受罪的反而是没受伤的。 “喂,醒一下。”皇帝壮着胆,和他平静地说话,“就算睡,你是伤患,也该到床上去睡,这里湿淋淋的。”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大黑狗趴着,偶尔松一下蓬松的黑毛。 “你说自己是人,人应该睡床吧?你起来,自己到床上去。朕虽是天子,也不为难一个伤患。” “苍诺,你真的晕了?” “……” 房间里回荡着自己的声音,越发让皇帝心烦。 应该让他吃药的。皇帝回头,盯着那碗已经半冷的药瞅了片刻。 自己也糊涂,既然已经定了主意要救他一命,又何必多生枝节?素来不认错的皇帝,破天荒地怨了自己一会。 他走到那,端了药碗慢慢走过来,又不禁犯愁。 怎么喂呢? 像刚才一样,碧珠半空散,景观美则美矣,对自己心情也算有所调剂,但以救苍诺小命的目的来说,效果相当不好。 难道…… 烛光骤然跳一跳,照着皇帝的脸也猛地红了一红。 亲自喂? 他低头看着昏迷中的苍诺。 虽然陷入昏迷,背上伤口渗着血,不过这人身上的气息,却和昨晚没什么不同,仍然是天不管地不收的大胆泼洒。 “苍诺,吃药了。”皇帝迟疑着,徒劳地叫了一声。 苍诺没有动静。 他叹了一声,认命地靠过来,研究怎么喂药。勺子是现成的,但苍诺平躺着,说不定会噎到。 研究了半天,皇帝终于笨手笨脚地一手托起苍诺的头,一手端起了碗。往苍诺嘴上一送,才发现还有问题没有解决——他牙关又咬紧了,怎么喂? “麻烦!”皇帝悻悻地暗骂一句,手上却挺温柔。 放下苍诺的头,改而一手拿碗,一手去掀苍诺的唇,撬他的牙关。 噎着就噎着吧,朕已尽力,其他听天命就好。 要撬开苍诺的牙关也不容易,尊贵的指头摩娑了半天,却还是只能在苍诺性格的唇上揉来捏去。 但,他的唇,摸上去却不错。 带着热气,有韧性。 软中,又带了硬…… 爱不释手间,大黑狗轻轻呜咽了一声。皇帝簌然缩回了手,另一只手里捧着的药碗一歪,淌了大半出来。 “朕……竟如此孟浪……”寂静中,年轻的皇帝惊讶地自语。 他瞅了苍诺一眼,仿佛那个昏迷的人身上仍然带着魔力似的,连忙放下药碗,仓惶逃到床上。 放下床帘,被子展开,迎头蒙上,覆盖上来的黑暗仿佛稍微抵挡了苍诺的魔力。 皇帝轻轻呼了一口气。 太可怕了…… 可怕的,也许不是苍诺。 是自己?朕是,不合格的天子? 太后的脸、皇后的脸、淑妃的脸、九弟的脸、大臣们的脸,从脑里呼啸飞旋。 “天子,是九五之尊,体尊位贵。”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受天下敬仰……” “臣妾侍奉您,当然是因为您是皇上啊。” “你是明君,哀家就是有福气的太后。” 皇帝烦躁地捂住了耳朵。 二十年来养成的尊贵,二十年来养成的天子气度,二十年来被所有人捧着逢迎着养成的高高在上,被一个粗暴无礼的蛮族给搅和成一团滋味难堪的稀粥。 让人,食不了,咽不下。 皇帝紧紧抱着明黄色的枕头,在锦被中激烈地喘息。 他只是太累,太寂寞了。 但天子管理四方,称孤道寡,能不累?能不寂寞? 苍诺,他…… 他…… 他是个小人! 趁人之危,居心叵测,该杀一千次,一万次的小人! 他窥探一位无所防备的君主,用最不齿,最下流的手段,攻击了英明的皇帝暂时还没有硬成石头的心。 皇帝痛恨,切齿,在黑暗里,对苍诺所在的方向暗中咬牙。若不是为了天下,朕必不饶小人!禽兽!贼! 但,被拥抱、亲吻、珍惜的感觉,却还是那么滚烫火热。 昨天夜里,有那么一小会,他可以察觉到苍诺那种赤裸裸的渴望,与他的皇帝身份无关,那来自于人性的本能。 那是礼仪至上的天朝最不齿的肉欲,可热到让人无法忘却的,也许正是这种本能的肉欲。 像胸膛被人硬生生塞进了一个火把,怎么也取不出来了。 “朕……朕不是沉迷肉欲的昏君,朕更不是淫荡之人!” 沉思中的皇帝猛然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 二十年最严格的教养,让他的自信和骄傲不容易崩溃。 恋耽美 分卷阅读28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他是皇帝,而且一定要成为天朝的明君。 他的太后、皇后、妃子、大臣,哪一个不比眼前这个禽兽要紧? 对,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督促他成为一代明君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想清楚这个,眼前豁然开朗。 皇帝颤抖着站起来,苍白的脸,眼睛里带了血丝。他换了外衣,刻意避开书桌上昏迷的苍诺,不瞧这个扰乱他心神的罪魁祸首一眼,迳自往门外走。 “小福子!小福子!”皇帝走出来,关上门,大声叫着。 小福子连忙从外面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小福子在!主子……您……”他偷偷抬眼,发现皇帝身上穿着外衣,“您要出去?” “嗯。”皇帝铁青着脸,脸上有着平日流露得并不彻底的坚毅,盯着外面空洞洞的一片漆黑,“朕要去看看皇后。” “是,奴才这就领路,也要派人通知皇后娘娘一声,才好接驾。” 皇帝点点头。 灯笼是现成的,侍卫们知道皇帝深夜要到别的宫里,连忙调了一队过来护持。 一队侍卫,五六个太监,连着宫女,外带十几个灯笼,在黑夜中延着御花园的小道前进,弯弯曲曲的,仿佛一条小小的火龙蜿蜒。 眼看就要到皇后的寝宫,里面匆匆忙忙迎出两个艳装宫女,赶到皇帝面前,跪下低声道,“主子吉祥。请主子留步。” 皇帝停下脚步,柔声道,“怎么,皇后还在准备梳妆,未能接驾吗?朕和她是夫妻,又是深夜,何必这么麻烦?少点礼数也不妨事。”把心里的事情想清楚后,皇帝的心情好了不少。 以后,对太后也好,皇后也好,妃子和大臣们也好,都要着意温和点。 至于苍诺那种,是最不值钱的。 宫女跪在皇帝脚下,磕了几个头,才作声道,“主子不要气恼,是娘娘要奴婢出来传话的。娘娘说,虽是夫妻,到底还有国家制度在。宫里留下的老规矩,过了二更,皇帝不能进皇后寝宫。” 皇帝当即愣住,半日才强笑着道,“这是什么规矩?朕竟没听过。皇后也太小心了,想着母仪天下,处处都要做榜样。你去和皇后说,天下的法制规矩都是朕制的,天子治国,能制规矩,也能废规矩。这一条,朕今日就废了。”说着抬腿要进去。 那宫女却不敢让道,死命磕了几个头,又道,“主子,娘娘还有话说。” “哦?”皇帝脸上的笑容已不大挤得出来了,还是耐着性子道,“你说。” “娘娘说,这条规矩,虽然不让人喜欢,但实在有它的道理。一来是为了督促主子保养龙体,二来,也是给天下臣民一个榜样。天子知道惜福养生,不沉溺肉欲,天下的臣民自然也会学的。” 皇帝一听“肉欲”两字,竟像是专门挑出来骂自己的,脑门轰然一响。 俊秀的眼眉,已微微往上跳了。 另一个皇后身边的宫女也磕了一个头,在旁轻声道,“娘娘说,这虽然是后宫的规矩,但里面有大道理,应该遵守的。主子要是不欢喜,请明日过来,娘娘已经准备着受罚了。” 皇帝听到这里,已经笑容全无,板着脸,在秋天的夜风呆立了好一会,才冷冷道,“这全天下,就数朕这个皇后最遵礼法。好,很好!”转身就朝原路走回去。 侍卫们等顿时全部跟着他掉了头。 小福子负责为皇帝挑灯,一手提着灯笼,小跑着追在霍霍往前冲的皇帝身后,尽力照亮前面的路,喘着气问,“主子,我们现在又上哪?” “淑妃那!” “主子……”小福子偷偷抹了一把冶汗,“太后今天给的旨意,说淑妃娘娘有身子了,到了晚上,任谁也不能打搅……” 皇帝猛然刹住了脚步。 小福子一个不小心,几乎撞到皇帝背上,生生打个转,总算没撞上,心惊胆战地往皇帝背影看去。 瞬间,像一切都僵住了。 夜风阵阵。 这栋建立了上百年,吞没了不少人生命和热血的宫殿,此刻散发着沉寂了许多年的阴森幽暗。 侍卫们挑着的十几个灯笼,闪烁的一点点光亮,在黑夜的笼罩下脆弱得不堪。没有人说话,四周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地看着皇帝沉默的背影。 那年轻,直挺,充满傲气和憧憬的脊梁,背负着帝王的尊贵,也同时背负着所有帝王都无法避免的寂寞沧桑。 “小福子,深夜的时候,朕想找人说说心事。”良久以后,皇帝的声音低低传来,“你说,朕该去哪呢?” “这……”小福子心里一缩,皇帝此刻的语调,比往日苍凉得太多了。小福子斟酌着,小声道,“奴才自己的笨想法,要是说心事,除了皇后,恐怕就是太后了。” “哦?”皇帝轻轻点了点头。 “可是,太后那是不行的,她老人家已经睡下了,就算有天大的事,也要明天才能见她老人家。主子您是天下第一孝子,绝不会打搅太后安寝的。” “天下第一孝子?”皇帝冷笑,咀嚼着这句赞美,不一会,又问,“皇后处已经去过,把朕拦住了。太后?那更加是不能去的。还有什么地方没有?” 身后没了声音。 “嗯?”皇帝转过身,盯着小福子,“你哑巴了吗?” 犀利的目光刺得小福子浑身一颤,立即双膝一软,跪了下来,磕头道,“奴才……奴才不知道……” 他一跪,顿时连身边呆呆站着的侍卫宫女太监们,都默不作声地匆忙跪成一片。 “不知道吗?”皇帝怅然若失地喃喃。 晚风从树梢头吹来,冷得人一阵微战。不一会,年轻的天子已经发觉自己犯了为君的大忌。 怎么竟在这些奴才面前,把自己的心事都露了出来? 他暗暗收敛着,挤出一丝笑容,用轻快地声音道,“怎么都跪下了?人主问话,你们当奴才的老实作答,那是好事。难道朕还为这事治你们的罪?都起来吧。”边说着,边松动了一下手脚,抬头赞道,“这晚风真好,吹一下,让人心头畅快。小福子,你还是挑灯,给朕照路。” 听见皇帝的笑声,众人如蒙大赦。 小福子连忙爬起来,挑起灯笼,“主子要上哪?” “回……”天子深邃明亮的瞳子盯着半藏在云中的月亮,矜持地抿唇,“蟠龙殿。” 第十二章 绕来绕去,仍上了老路。 “三更……小心火烛啦……”三更的梆子响了起来,打更的太监扯着公鸭嗓,不高不低地吆喝着。 声音从皇宫外面狭隘的过道走廊,越过高高的墙头飘进耳里,衬上夜风时而冷笑般的簌簌声,让人心境分外苍凉。 “朕还是想一个人静静。”拢了拢身上的明黄色 恋耽美 分卷阅读29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龙纹披风,皇帝在阶上停了脚,“老规矩,除了朝廷要事,小福子进院隔门告诉朕一声,其他都守在外面,朕……”他转过头,扫了正在身后弯腰点头应是的小福子一眼,“朕最近养了一条大黑狗,腿不知在哪里挂伤了,正流血。今晚的伤药,要太医院再煎一碗过来。” 小福子谄笑着道,“主子,要是说畜生受伤,宫里有专人治呢。同济宫的管事太监张大忠就是这里面的好手。不如奴才把大黑狗送过去,给他瞧瞧?” “上天有好生之德,朕想亲自看顾一下,怎么,不行?”皇帝瞅小福子一眼,见他当即吓得脸色发白,想要张嘴分辨,不耐烦地截着他,淡然道,“这是朕的事,别对外乱嚼舌头,太后,皇后那边,也不许去说。” 小福子连忙应是,皇帝不理会他,依然说自己的,“伤药快点煎好送来,你亲自端,不要洒了。”说完,转身进了蟠龙殿。 身后一大群人,自然是跪下磕头,躬送圣驾了。 迈过殿门,迎面一道弯弯曲曲的临水走廊,平日照亮的人都被赶了出去,此刻夜里看着那片水,没有一点稚趣,黑洞洞的,仿佛一个张开的血盆大口。 纷扰了一日一夜,太后、皇后等等,加上一个咬不烂嚼不动的苍诺,就算铁打似的人,撑到此刻,也再没有平目的神清气爽,英武倜党。 但幸好,心情也没有原先那样紧张、不安。 人乏透了,连心也偷懒,虽然知道前方房里躺着一个不由人不警惕的苍诺,皇帝却又不那么在乎了。 有什么呢? 不过是契丹的王子,一个牵连到天下大局,犯了罪又不得不饶的罪人。 再说,那人伤重晕死过去,现在生死还未知呢。 皇帝脚步无声地走着,身边的一切都在黑夜中陪着他沉默,到了门前,也没有迟疑,认命似的,将房门轻轻推开一道缝。 一抬眼从门缝中看去,却顿时僵住了。 苍诺还躺在书桌上,他的身边,却赫然多了两个人。 满屋摇曳的烛光,照着打横躺着的苍诺,同时也照着这两位不速之客,在地上拖出两道不时晃动的黑影。 “姐,姐,好多血,怎么办?” 刺客? 皇帝浑身的寒毛陡然竖了起来。 皇宫大内,天下中枢,守卫竟如此不严?一股浓浓的恐惧和愤怒笼罩了这位君主的身体四肢,他向后退了一步。 离了手的门框被忽袭来的风吹着转动一下,咿……呀……尖锐又冗长地响了一声。两个围着苍诺,低头焦急地交谈的人忽然一僵。 “有人!” “门外!” 两道身影飞窜过来,皇帝张嘴要喊,房门已经像阿鼻地狱的入口一样骤然大开。 脖子上一凉,利刀的寒气迫入肌肤。 “噤声!”耳边传来低沉的恶狠狠的威胁,“进去。” 脖子上刀刀轻轻地,威胁似的一动,皇帝只能迈进房间。 房里明亮,随即就看清楚了两个刺客的睑。 一男一女,应该是姐弟,一瞧就知道是天朝人。 女的不过十八九岁,大眼睛,瓜子脸蛋,还算有几分姿色,只是眉毛粗了点,显得有点倔强,一套夜行人的打扮,黑衣黑裤,连着黑头巾,手上还拽着一块黑色的方巾,应该是用来遮脸的,不过现在已经取下了。 男的只有十五岁左右,一脸稚气,瞪着皇帝看了一会,转头小声道,“姐姐,他的衣服好像在哪见过?” “这个时候别多嘴。”当姐姐的警惕地握着刀,又紧了紧,让皇帝不敢轻动,忙里偷闲瞅了弟弟一眼,忍不住道,“若若,你当然见过,这衣服在演大戏的时候常见呢,你忘了?皇帝就是穿这样的颜色。” “皇帝?” “不错,朕是皇帝。”皇帝开口。 看清楚了面前的两人,他已经在很短的时间内镇定下来。来的不是契丹人,这是好事,而面前的两姐弟太年轻了,不像是刺客。 这就有机会。 他站着不动,眸子里跳着一簇火,平静地问,“这里是皇宫,你们知道吗?” “知道,皇宫又怎样?”若若傲然抬头,“我们进来找师父。” “谁是你师父?” 若若刚要说话,他姐姐道,“若若,别多嘴。你过来,帮我拿着刀,我要看看师父。这次可要记住耳听八方,不要再让人靠近了也不知道。” 若若跑过来,接了刀,警觉地指着皇帝的胸膛。 皇帝近看,更觉得这男孩子很小,竹竿似的身形,手长脚长,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天真,刚刚猜他十五,大概还猜大了。 “既然是天朝人,就该知道私自潜入皇宫,要胁天子,是死罪。”皇帝不疾不徐,淡然道。 若若对他狠狠一瞪眼,“哼,吓唬我,你还早呢。” “朕用不着吓唬你。这个,你可以问你姐姐。” 皇帝对着刀尖,轻蔑地冷笑一声,回头盯着那个姐姐道,“你们姐弟虽然年轻,但也不该不懂事至此,犯下这样的大罪。你做姐姐的,难道忍心让弟弟送死?”恰到好处地一顿,口气又转了,“但……能潜进这里而不被侍卫们发觉,也难得你们一身功夫。放下刀,朕给你们恩典,让你们平安离去,如何?”说到后面,语气已经益发温和,目光从姐姐转到弟弟,又从弟弟转回姐姐身上,明亮的瞳仁满是悲天悯人的暖意,“你们好好想想,不要自误。这皇宫大内,高手如云,能进来是侥幸,出去也能这么侥幸?天子爱民如子,朕不忍看你们惨死。” 当弟弟的若若怔了一下。 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天子威仪仁善,恩威并用的手段。 “姐……”他被皇帝平静威严的视线盯得有点喘息不过来了,转头求助似的看看自己的姐姐。 闯宫,劫持君主什么的,他都不大明白。 事情对于他来说,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师傅是最聪明最好的人,偶尔出现教他们功夫,昨夜忽然来了急信,要他们天明时去“劫持”一群打算把师傅关进天牢的军队。 那些军队根本没出息,其实不用他们出手,师傅一人就能对付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劫”了师傅出来,本来想着可以和师傅好好聚一聚,没想到师傅却说他立即要进宫去见皇帝,还叫他们在宫外等他出来,再去喝酒。 这一去,就没了消息。 两姐弟在宫墙外面猫着腰杆,等到三更,就有点担心了。一个大胆,一个听姐姐的话 恋耽美 分卷阅读30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稍一商量,索性翻墙趁黑进了皇宫。抓住一个小太监,用迷药迷了,在他半梦半醒中间皇帝晚上待在哪里——蟠龙殿。 谁想到蟠龙殿里,不见皇帝的踪影,师傅倒是半死不活地,带着一身血水晕死在书桌上。 “若若,你别听他的,小心看好他,别上当了。”姐姐猛地喝了弟弟一句,但脸色也没有原来那么刚强了。低头检查着苍诺的伤势,双手展开,竟将高大的苍诺打横抱了起来,放在皇帝的龙床上,咬着牙低声道,“我们不怕死。” 皇帝还要张口,那女孩忽然脸色一变,小声又急促地喊道,“师父?师父?”上身几乎俯到床上去,将脸凑到苍诺面前。 阜帝的心也霍霍跳了两下,情不自禁抬步,胸口却被什么轻轻碰了一下。他挑眉,发现若若也正挑着眉瞅他,手里拿着刀,直抵在他胸前,“姐姐说了不许你乱动。” 皇帝这时没心思和一个小毛孩辩嘴,视线只往床那边看去。远远的,似乎看见苍诺的手指动了动,可恨那女的将苍诺上身扶起来,背影挡住了苍诺的脸,也瞧不清楚到底醒了没有。 若若也是牵挂师父的,不时往那边偷瞧,又赶紧盯好皇帝,小声问,“姐,醒了吗?” 连皇帝也伸着脖子,问了一声。 没有回答。 空气烦躁得让人挠心。 正急着,若若忽然低喝道,“有人来了。” 房里人都是一僵,那当姐姐不愧是苍诺教出来的人才,当即放下苍诺,风声微掠,已到了皇帝身边,一枚梅花镖抵在皇帝白皙的喉管,威胁道,“不管是谁,赶他走!” 皇帝想起进殿前的吩咐,镇定下来,“别慌,是小福子,我的奴才。给你们师父送药。” 隔了一会,果然传来小福子的声音,“主子,大黑狗的药煎好了。” “放在门口地上,立即给朕出去。” 若若听脚步声远去,开门端了药进来,伸舌头在碗缘上一探,啧啧试了一片刻,“姐,确实是医刀剑伤的药。” 女孩“咦”了一下,怀疑地瞥了皇帝一眼。 “若若,你还是看着他,我来喂师父。”她端了药,让若若接了她的位置,还是用刀抵着皇帝的胸膛,自己走到床边。 皇帝竖起耳朵,隐约听见她道,“师父,你一点……徒儿喂你……” 语气比对自己说话温柔了十倍不止。 他听着不大清楚的低语,看烛光摇曳中她坐在床边抱着苍诺的背影,一个念头竟忽地跳了出来。 若朕失陷在别人的地方,身遭不测,也不知谁能这样来寻我。 这样一想,刚刚被强压下去的愁绪蓦地翻腾起来,压也压不住。 心里又酸又涩,不禁安慰自己道,太后、皇后、淑妃等都是不会武功的弱女,当然不能指望她们飞檐走壁,如果为了这个伤怀,也太可笑了。 若是自己真出了事,现在自己还没有太子,按祖宗家法,九弟绝不应该做冒险的事的,应该留宫里。 各部大臣们…… 一个一个暗数下来,大概还有一群忠心耿耿的大内侍卫们。 他心里一一暗数,又一一驳回,驳到后面,虽知道自己的想法幼稚,却终究忍不住难过。 心中对自己说,苍诺那个粗人武功高强,懂得收徒弟,也算聪明。武林中人,其实比朝廷的人有情意。 正想着,眼前的光亮却忽然黯淡下来,原来面前已经站了一个人。 当姐姐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对他道,“师父不喝,他要你喂。”黑浓的大眉蹙起,似乎对皇帝有什么不满。 皇帝听了,站直了身子,脸颊上带着一丝刚毅,“去和你师父说,天子遭难,虽惊不辱。朕不会听他使唤。” 女孩对皇帝狠狠一瞥,恶狠狠道,“若若,你看好他!”转身过去床边,又嘀嘀咕咕了一回。 苍诺已经醒了,不知是伤后无力还是故意压低了声音,皇帝不管怎么集中耳力,都只能模模糊糊听到他一两个音。 见女孩和苍诺嘀咕一会,就回头来瞅他一眼。皇帝原本不怕的,渐渐却忐忑起来。 他们打算拿他怎么办? 死,他是不怕的。 要是折磨,也没什么,死都不怕了,还怕疼吗?怕就怕…… 怕什么呢?苍诺已经那个模样,就算有心,又怎能再对他做那种可怕的事? 一边说不怕,皇帝的脸一边腾红火热,烧到耳后。 不一会,女孩又过来了,“师父说,请皇帝过来,我想亲口问他一句话。” 这个要求就不那么苛刻了。 脑子里天子的尊严问题还是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但脚已经情不自禁地抬了。皇帝走到床边,总算看清楚苍诺的脸。 性格刚强的脸,若是论起英俊来,其实比皇帝本人也不差的。只是现在两颊正中火红火红,边缘青白青白,好像画了一团难看的胭脂似的,有点可笑。 皇帝笑不出来,他知道那是怎么来的。 刚刚抽苍诺的十几个耳光,用的力气不小,他现在仔细看,才发现苍诺的嘴角也被打裂了。 “你要见朕?”皇帝矜持地在床边上挨着一点点坐下,挺直了身子。 苍诺眼睛睁开一条缝,深深地凝视着皇帝。 皇帝被他的目光盯得不大自在,别过脸,又苦笑道,“不是有话想问吗?你的胆子大,两个徒弟胆子更大。闹成这样,要朕怎么包容?罢了,不要再挑拨朕的怒气,朕累极了,不想和你计较了。” 这话是真心实意的,一个字的谎也没有撒。 他累了。 算了,都放过吧。 不得不和光同尘。 所有脏的烂的,都用一床锦绣夺目的天子绫罗盖着,掩着。 皇帝,谁知道皇帝的苦处呢? 凄怅无奈的寂寞,一点一滴从俊美清瘦的脸颊上挤出来,随风化了,淹没在这片过于耀眼的烛光中。苍诺静静瞅着他,没放过一丝一毫。 “你要问朕什么?”皇帝回过神。 “我问……”苍诺动动又干裂开的唇,“你帮我新要的煎药?” 皇帝没作声。 见苍诺锲而不舍地看着他,含蓄地点了点头。 “给大黑狗喝的?” “你喝吧。”皇帝忽地不耐烦的提高了声调,瞥苍诺一眼。他叹了一声,又软了下来,“给你喝的。” 苍诺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欣慰,听这么一说,居然立即伸手,要去 恋耽美 分卷阅读31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拿碗喝药。满满的药碗就放在床头,两个徒弟遵从师命,都待在房门那头,在床边的只有皇帝而已。 见他咬着牙,瞪眼皱眉地伸手,也觉得自己矜持得太没意思,随手帮他把碗端了过来,递在他伸得长长就是构不着的手上,“喝吧。” 心里不禁又想,这个蛮子最会得寸进尺,这下示弱,等一下要是可怜兮兮要朕喂,那如何自处? 怎么办? 不一会,打定了主意,绝对不答应。 不料苍诺却压根没再提出要求,把碗举到嘴边,痛快地咕噜咕噜喝下去,在唇边把不小心流逸出来的药汁随手一抹,长长呼出一口气。 “铮儿,”他放下碗,半边身子靠在床头,勉强支撑着,瞳子亮晶晶地盯着皇帝,“你方才看不起我,说我是狗,我心里很难过。” 皇帝心里一痛,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看着苍诺的眼睛微微发热起来。 他唯恐自己莫名其妙地哭出来,日后可要招人耻笑,连忙从容地站起来,转过脸,轻轻笑道,“听见梆子响没?四更了。” 身后苍诺道,“我知道,你恨死我了。不管我说什么,你反正就是看不起我的。” 皇帝只当没听见,自说自话,“这里的事,没有外人知道,朕不想声张,明天,朕给你们安排一下,都出宫去吧。” 这个时候,却听见若若那两姐弟在一头争吵。 “谁说是情人?胡说!” “怎么是胡说?师父说进宫是要找他心上人的。” “心上人是心上人,皇帝是皇帝。” “可师父说,皇宫里面最好的人就是皇帝。” 两个小人儿肆无忌惮,胡说八道,虽然都有压着嗓子,在同一间房子里,哪能逃过皇帝的耳朵。说到一半,他们才发现旁边忽然都安静下来了,不约而同转头,正好看见皇帝瞧着他们。 皇帝大窘,转了头过去避开他们,不料一回头,碰上的却是苍诺的目光,顿时如陷在一张四面八方布好的网一样,尴尬之余,还要动弹不得。 “师父,你好点没有?”两姐弟走过来,若若单膝跪在床头,打量苍诺的脸色,“师父,你怎么受的伤?这宫里有人打得过你吗?我们找他报仇去。师父,我说你的心上人是皇帝,姐姐说不是,难道真的不是?” 皇帝浑身一颤,几乎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开了门就直冲出蟠龙殿。双脚却仿佛有钉子钉住一样,挪动不了丝毫,只好用背对着这三个无法无天、无礼无教的师徒。 他姐姐和他并肩半跪着,却柔声道,“师父,你终于肯喝药了。师父,这里阴森森的,一点也不舒服,不如这就走吧。” 皇帝浑身的神经仿佛被什么扯住了,凝神等着苍诺说话。 好一会,只听见苍诺粗重的呼吸声。 两姐弟都静默地等着。 终于,苍诺的声音传了过来,“彤彤,你和若若先走。” “师父,那你呢?” “那个皇帝说我们擅自进来,被发现是要杀头的。” 苍诺苦笑道,“傻瓜,这里是皇宫,很多侍卫。你们虽然悟性不错,学得好武功,在这里要背一个人离开,还是不行的。” 两姐弟同时道,“师父,我背你走。” 苍诺却又沉默了,“要走,凭我的本领,就算有伤,难道逃不出去?可是……” 皇帝手心攥了一把汗,苦苦等着。 可是什么? 担心两个徒弟的安危? 也难怪,禁宫森严,高手如云,闯宫难,出宫更难。谁当师父,也不忍让自己年纪还小的徒弟冒这么大的险。何况,又是为了自己这个师父冒大不韪而闯祸的。 对于皇帝来说,开门放行,只是一句话的事,大不了事后做点掩饰的功夫。 只要苍诺开口求一声,保证以后两人各不相搅,算把事情了结,那也就皆大欢喜了。 了结它吧…… 皇帝凝视着前方,视线落在前方梨花大木柜上,仿佛在专心研究上面的龙纹样式,其实什么也没有人眼。 良久,他听见了苍诺的回答。 那契丹王子的声音,第一次显得有点支吾,“可……” 皇帝竖起了耳朵。 身后的声音就像力不从心到了极点,不得不认输一样,低低地叹气,“唉,有点舍不得…… 第十三章 次日早朝,每个人进殿磕头的时候都略略带了不安。 昨天走的时候,上面的九五之尊可是发了雷霆大怒的。 今天偷偷往上看,脸上似乎还是不大好,白中带青,仿佛昨夜没有睡足。说话还是沉着恬静的,但和往常同样轻抿着的唇,里面像藏了一点什么让人既叹息又欢喜的东西。 今日阴晴难测。 大臣们暗自警惕,互相用眼神暗示,一个字也不可多说,小心、小心。 这种时候,稍微聪明点的人都知道报喜不报忧。 所以奏的第一件事,就是天大的好消息!昨日早上还在到处喧哗吵闹要求还他们王子的粗鲁蛮汉,昨天下午居然就已经破天荒地写了一封道歉信送到了吏部。 “契丹使者团的人说,昨日稍晚一点,他们已经接到契丹苍诺王子的亲笔信了,说他人很平安,多亏天朝军队保护,才逃离了贼子的毒手,不过另外有事要办,过几天才能回来……” 皇帝坐在四不靠边的龙椅上,一边听吏部尚书任安阐述事情经过,一边将小福子转呈上来的道歉信展开来看。 一目十行的扫过,不禁逸出一道清淡的笑容。 这群契丹蛮子,也不知道找了哪个天朝先生代笔。 从契丹行馆遇袭,到他们去吏部击鼓闹事,要求还他们王子,再到他们王子来信报平安,经过一一叙述清楚,加上表达对误会天朝友邦的内疚,以及契丹对天朝的友好之情,倒写得文情并茂。 只是里面王子被强盗劫持,天朝军队保护王子脱险云云,完全是胡说八道。天朝皇帝下旨命令军队抓拿苍诺的事,更是只字未提。 皇帝看得又好笑又好气,心里也知道是苍诺使了手脚。 不免又叹。 这个人情,总归是要欠苍诺的。 把道歉信放在一边,点头道,“事情了结了就好,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悬着也让人心烦。大家都担待点吧。” 都担待点吧…… 大臣们哪里知道君主说这话时的心情,听了这句,只知道天上的乌云散了大半,纷纷松了一口大 恋耽美 分卷阅读32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气。 看来昨天的不测风云已经远离,英明神武的主子又回来了。 和契丹开战,哈,那不是找死吗? 契丹王子君前无礼?那是什么大不过蚂蚁的鸟蛋罪过啊! 好!好!天下太平了。 “信是……”皇帝估算了一下,“昨天退朝后到的?” “回皇上,昨天退朝后,大约过了一个半个时辰,他们留在这里的领头的亲自送过来的。” “哦。”那应该是苍诺入宫前,就写好命人送过去的。 任安见皇帝问时间,有点担心自己犯了外错,又忙补上一句,“这事紧要,微臣不敢擅专,当即就入宫,想亲自向皇上禀报的。但当时皇上事忙,命小福子挡了。” 皇帝也记了起来。 可不是吗? 昨天在蟠龙殿,小福子忽然来说任安求见,还吓了他老大一跳。回想当时慌张的模样,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不禁自嘲地笑了笑,“朕知道,不用辩解。朕也不会为这点子小事怪罪你。” 其他政事,有条不紊地布置下去,小福子在一旁端上热茶。皇帝接了,只啜了一口,环视众臣一圈,“还有别的没有?都没了?”静静等了一会,“退朝吧。” 本来想着会承袭昨日的狂风暴雨的早朝,在一片祥和中结束。 领着小福子和两个侍卫走出大殿,秋天的艳阳照得远远近近一片煞白。 “主子,当心毒日头。树荫下走,要不,奴才命人拿伞来?” “不用了。”皇帝抬头起,太阳白得耀眼,直看过去,压根看不出形状,只是白晃晃一片,“秋老虎,秋老虎,到了秋天,太阳也就只能当这么几天老虎了。趁着好太阳,不如多晒晒,男人嘛,难道像娘们一样,怕晒黑了?”一边无所谓地往前面走。 小福子跑着细碎步子跟在身后,笑吟吟道,“今天太阳好,主子心绪也好。可见是个万事大吉的好子呢。” “哦?你怎么知道朕今天心绪好?”走到树荫下,皇帝脚步放缓了点,轻松地延着树荫踱步。 “不会看丰子的眉眼,哪有资格当奴才呀?”小福子见皇帝脸色不错,大看胆子道, “主子今天起来,虽然脸色像睡不大好,有点发青,但说话可比往常多。有时候出神,还会咧嘴笑一笑呢。说句实话,主子平日里太沉静了,就算娘娘们见了皇上,要是没有什么大事,也常常不敢和主子开口说话的。” 皇帝瞅他一眼,“问你一句,就胡扯出这么多句。朕是皇帝,富有四海,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自然天天都尊贵安详。至于后宫里,也个个是贤淑安静的。皇后,管这个管得不错。” 到后面,本来高兴的心境却稍稍变了味,自己也知道是言不由衷,想叹气一声,瞥瞥身边的小福子和侍卫们,恐怕这声叹气不过半个时辰就能流传到后宫,让整个后宫惴惴不安,只好强忍了下来。 忽然又想起一事,皇帝道,“今天日脸色不好,是昨天的政务闹的。其实朕一个人在蟠龙殿,安安静静睡得不知多安稳,比平日你们十几个窝在附近,满耳朵垫脚走路、咳嗽、喘气声要好多了。下旨,蟠龙殿是朕静养休憩的地方,从今日开始,无论任何人等,不奉旨不得入内,后宫妃子们,连皇后在内,都照此办理。至于你,还是照昨天的样子,小事别打搅朕,真有大事,隔着门禀告。” “是,”小福子在旁边应了,从头到尾把旨意复述了一次,又道,“主子睡觉喜静,那自然要紧,但主子穿衣吃饭沐浴,不要宫女太监伺候,难道自己动手不成?主子的旨意,奴才自然不敢不遵,但伺候主子……” “穿衣吃饭沐浴这些事,常人都能做,怎么偏偏朕就不能动手作?就算真的不惯了,要找人伺候,朕宣一声,宫女太监不是立即就来了吗?”皇帝冷笑道,“别在朕面前装神弄鬼。你是担心太后知道了找你,问起蟠龙殿里面到底怎么了,答不出来,讨好不了吧?朕知道你疑心什么,哼,今天当着老大的太阳,朕给你一句话,蟠龙殿的事你少管,里面藏了什么,朕在里面干些什么,这不是你能管的事。” “朕是天子,不是囚犯,容不得身边有人充当奸细,处处监视朕。”皇帝的话里隐隐带了金石之音,表情也变得无情起来,“无论谁问,你嘴巴都闭紧了,一概一问三不知。要是胆敢探头探脑,往蟠龙殿里面瞅一眼,好,你先问问自己有几个脑袋。” 小福子没想到一句问话,引出这么大一番教训,脸由红转青,由青转紫,双膝都软了,差点情不自禁跪下,只是皇帝一直往前面踱步,又实在没有跪的条件,只能抹抹一头冷汗,陪笑跟在后面,再不敢胡说一个字。 好不容易等皇帝独自进了蟠龙殿,才把憋在肺里的气一股脑呼了出来。 推开房门,房间一切已恢复了七八成旧观。 床单换了新的,书桌上水迹都干透了,玉瓶里新盛的泉水。 就连地板上乌七八糟的血迹,也不知被他们用什么怪药粉给抹了。 “铮儿,早朝完了。”苍诺的头,从床铺底下伸出来,隔着半个房间的距离,甩给皇帝一个大笑脸。 为担心别的宫女太监误闯进来,没必要的时候他都藏在床下。就算有人从窗口看,一时也不会看出什么。 “他们走了?” “嗯。” “那你呢?怎么不走?” “我伤重,走不了,再留几天。嘿,这其实都是假话,你我心里都明白。”苍诺道,“可是我说真话,你又生气,所以只好说假话啦。” 皇帝下死劲瞪着笑嘻嘻的苍诺,一时之间,倒找不出什么话来。 这个人,缠人的时候,吞不下撕不掉,活脱脱一块上好的牛皮糖;奸诈的时候,又像只狐狸;装傻的时候,就变了蠢死的笨熊;耍坏的时候…… 停!不要往那晚的事上想。 皇帝没给他好脸色,在书桌前~坐,摆开纸,取了笔。 “写什么?” 沉默。 “朝政?在写圣旨?” 皇帝平心静气地沾了墨,往纸上点。 “还是你在自己画画?” “……” “铮儿,你一定会画人吧?天朝人画像真是一项大本事,帮我画一幅怎样?” “铮儿……” “明天,给朕滚出去。”半天,端坐在书桌前运着笔的皇帝说了一句。 苍诺已从床下出来了,正蹲在一边逗那只大黑狗,转头道,“明天不行,我的伤没好。 恋耽美 分卷阅读33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 “你武功高强,明天一定可以走的。”皇帝冷冰冰的腔调仿佛是从严冬里借来的,又干又涩,“苍诺,别欺人太甚了。得寸进尺,迟早天雷轰顶,你真要逼得朕不惜两国开战也要杀了你?” 苍诺不答话。 似乎逗够了大黑狗,他从地上站起来,伸个懒腰,小心翼翼地不扯动背上的伤口。沉默了一会,走到皇帝后面,低声道,“你画画吗?我帮你磨墨。” “走开。”皇帝皱眉。 心情本就烦乱,想借着画竹静一静的,却越画越心乱。皇帝放了笔,侧过身仰头,正面对着站在面前的苍诺,“朕实在不明白,你强留在这里干什么?王子身份,又是契丹的使者,硬不肯离开这个不测之地。万一消息走漏出去,或者不小心被侍卫宫女们发现了,只要走错一步,就是两国邦交的大事。朕……” 后面的一句话,实在让他这个为人君的难以出口。 迟疑了好半天,俊美的脸扭曲了一下,还是咬着牙,带着怎么也不明白的神色,涨红了脸,难堪地低声问道,“朕的身子……就那么…… 那么让你舍不得?” 苍诺听了,噗哧一声笑了。 皇帝怒得脸转了紫色,“有什么可笑的?” 苍诺见他真怒了,愕一会,道,“对不起,我不该笑的。”可刚说完,肠子又打结似的蠕动起来,碍着皇帝刺一样的犀利眼神,只好木着脸,不料忍到了极限,一个守不住,竟捂着嘴狂笑起来。因为想着怕被旁人听见,只不敢放声。 皇帝霍然站起,眼睛冒火,张张嘴,想到守在外面的太监侍卫们,压低声音,阴森森道,“好,你逼人太甚,别怪朕无情。” 还要说话,小福子偏偏这个时候凑热闹来了,在门外恭恭敬敬地禀报,“主子,太后派人来请,说主子得空的话,过去喝茶聊聊天。” “朕这就过去!”圣君回答的声音有点不对劲,仿佛有着怒气。 不一会,脸色铁青的皇帝开门出来,看也不看小福子一样就向前疾止,边走边问,“说了有什么事吗?” “像是南方新贡来的第一批秋季果品到了,天热,请主子过去,吃一点,消消乏。” 皇帝却知道并没这么简单,随口道,“消乏?不添乏就算好了。” 虽这么说,还是赶了过去,在太后殿前整了整衣裳,放缓脚步。听见里面传报“太后,万岁爷请安来了”,这才换了笑容,踱了进去。 太后老人怕冷,虽只是秋天,榻上已经换了薄薄的灰狼毛垫子。皇上一进去,看见太后斜挨在贵妃躺椅的枕头上,桌上放着四五盘新鲜贡上的秋果,眼光一动,已经扫到皇后的身影了。 穿着全套子整整齐齐的国母朝服,竟是正跪在地上的。 “皇上来了,”看见皇帝,太后斜挨着的身子直起来一点,无奈地笑了笑,朝地上的皇后一指,“事情可真是一件连着一件,要我这老骨头怎么顾得过来?皇上来了就好,你说句话,要皇后起来吧。她今天一大早就过来,说昨夜冲撞了皇上,要来请罪,哀家怎么劝也不肯起来。你们是夫妻,自己的事,自己摆平吧。”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皇帝心里本来还不大的火,竟腾地烧起来了。 他瞥一眼跪下地上的皇后,虽然跪着,神色却不大畏惧,平平静静的,更加恨了三分,心里暗道,来请罪,怎么往太后宫里来了? 想当贤后,想学前朝忠淑皇后一样千古流芳,都想疯了。 皇帝呆笑着,先给太后请安行礼,到太后身边挑个位置坐下,才故做轻快地笑道,“额娘想哪里去了?儿子不为这些小事和皇后闹别扭。 她当皇后这些日子,何曾出过差错?昨晚的事,还有今早的事,将来贤后列传上都会记着呢,为规劝皇帝不惜犯颜挡驾,又清晨就向太后长跪请罪,不但明理,而且知礼,真是天下人也挑不出过错的。倒是朕这个皇帝,成了个半夜闯皇后寝宫的色鬼。” 这番话说出来,太后已经变了脸色,坐直了身子,仔细打量皇帝片刻,才徐徐道,“皇帝今日可真的动气了。” 皇帝对着宫内的妇人,向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尤其是皇后,几乎从来没让皇后如此难堪过。今日不知为何,火气一起,竟把心里想的刻薄话不留余地地说了出来,自己也是一惊。 瞅瞅跪着的皇后,身子微颤,两只死命拽着衣服的手关节都发白了,又觉得她有点可怜,忙对太后陪笑道,“太后怎么了?儿子不过说笑罢了,皇后为人明白,也知道朕的脾气,朕想着天气热,说说笑笑,大家都疏散一下。皇后,还跪着干什么?快站起来吧。上好的果子在这里,你当媳妇的也亲自削一个给婆婆尝尝。” “皇后起来吧。”太后干巴巴了吩咐了~声,沉默好一会,看看左右,“伺候的人都下去。” 当即太监宫女们都鸦雀无声溜个干净。 太后等人都去清了,皇后也站了起来,可怜兮兮地陪在一边,才对皇帝道,“皇帝,你真是说笑?额娘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不但厌烦皇后,恐怕就连我,你也是厌烦的。” 皇帝站了起来,“儿子怎敢如此不孝?” “你也别忙着辩解,哀家并没有说你不孝。天子最重孝道,你要是不孝,传了出去,你这个皇帝是什么名声?天下怎么看你?又怎么看我?”太后脸上,隐约流露出伤感,“你的心事,老人家心里都明白。哀家也年轻过,是在宫里一辈子熬过来的,若是做个小妃子,顾着自己就行了,可当了太后,皇后,就要顾着皇上,顾着后宫妃子们,顾著名声、天下、社稷。” “额娘……” “先听我说完。”太后拉过皇后,抚着她白皙纤细的手道,“你有这位皇后,不但是你的福气,也是天下的福气。儿啊,你要好好珍惜。你是人上人,是真龙天子,美女妃子要多少,有多少,你还年轻,日后不知道有多少妖精入宫呢。可皇后呢,只有这么一个。有她在,你的后宫才安宁,才有规矩,你才能安心朝政。没错,她是要当贤后,可想当贤后有什么错?你不也是要当圣君的吗?圣君,要有贤后来配。有她在,多少也能帮帮你。” 皇帝低头听了长长一段教训。 要在平日,太后这样循循教导,又事事都说得合“礼”,必定心悦诚服,点头称是的。 今天却不同,听着太后每一个字,皇后平时规劝的情景就一幕一幕闪过脑海。 想和她说说朝局上的事,顿时就跪下,摆出祖宗家法,说 恋耽美 分卷阅读34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女子不得干涉朝政。想和她说说外面流行的民间逗乐小戏,有空叫起来夫妻一块听听,她立即给你来一句“天子虽然要与民同乐,但尊卑有分,这些俗戏里面有不少违背礼法的地方在,皇上看了恐怕惹起非议。” 要是论起夫妻恩情来,除了晚上那几个时辰,平日连摸摸手,都是端庄矜持的国母所不该做的…… 越想,越觉得身边这个结发女人,活生生就是一个木偶。 低头恭听完太后的教训,皇帝挑了皇后一眼,低声道,“额娘放心,皇后的好处,朕都知道。朕心里爱敬皇后,向来都是一样的。” “那我就放心了。”太后点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转过头,对皇后柔声道,“好孩子,皇帝脸皮薄,是个安静人,心里爱你,面上也不会露的。你也要体恤他一点。先回去吧,我们娘俩再聊聊,皇帝晚些就去找你。” 送走了大大扳回面子的皇后,太后才将皇帝招到身边,吩咐他坐下。 她从怀里取了一枚钥匙,将椅子后面紫金柜里一个馏金小盒子取了出来,亲自打开了,从里面取出一包被丝绢包裹着的东西,递给皇上,“拿去。” 皇帝接了,疑惑地打量着手里的东西。 “这是药,晚上吃了,去见皇后吧。”太后扯动着嘴角,笑了一笑,“本来这事,哀家不该管的。但皇上,你已经好一阵子,没真的和皇后在一起了吧?” 皇帝脑里轰地一响。 确实,最近虽然也有去皇后那,但多是说话吃饭沐浴睡觉,至于那事,根本没兴致。 可,太后怎么知道了? “这是皇宫,有什么能瞒得过别人?”太后向后靠了,惬意地躺着,似笑非笑,“就你那蟠龙殿,里面的事我也大略猜到,不外是哪里弄来的野女人罢了,还要再三对太监宫女们下旨不许这不许那的,” 见皇帝张嘴,太后摆手道,“年轻男人哪个不喜新厌旧?这事哀家懒得过问,你自己知道小心就好。但皇后那……”她又缓缓坐起来,靠近了皇帝。 “儿啊,这话只到你我母子为止,再不能向外面传的!额娘知道,这皇后,让你腻味透了。” 皇帝俊秀的眉蓦地一跳。 太后又道:“这么一个木头,谁不腻味?她天天陪着哀家,笑是呆笑,坐是呆坐。哀家难道不觉得腻味?但皇帝,不管怎样,不能冷落皇后。冷落了她,对你也不好。” 这些话,确实是私下的交心之言。 在什么都被礼法遮盖着的皇宫中,要听一句都不容易。 皇帝听了,心里不禁一热,身边竟真的还有一个可以说说私话的人,顿觉昨日对太后不恭的想法太不恭敬了,带着一丝感动道,“额娘这些话,都是只有真心为儿子着想的人才能说出来的。儿子怎会不明白?” 沉默了一会,低声道,“儿子何尝不知道要对皇后好。可是她…… 能对她好得起来吗?这事,朕已经尽力了。朕是个皇帝,也是个男人,男人对着女人,要心里喜欢,才愿意亲近。这种事,就算是平常人家,也是丈夫自己作主,绝没有为了安慰妻子而强做的。额娘,您管着后宫,这事,您要帮我。我虽是天子,也是个人啊……”长长叹息一声,仿佛把这几日的心酸苦楚,都吐出了一半,心头舒服不少。 “你是天子,不是常人,不能拿常人的例子来比自己。”听皇帝的话锋没有随着自己的方向转,太后被保养得没有一丝皱纹的脸变得平板,没有一丝表情,“哀家厚着老脸,连药都帮你备了,还不是在帮你?” 听了这个,皇帝刚刚从窒息的水深处浮出一半的心,好像被人用手一按,又重新沉入了水底。 “自在不成人,成人不自在,何况,你是个皇帝?”太后放缓了声调,“这不光是后宫的事。皇帝别忘了,皇后在宫外还有娘家,一门都是重臣,兵部吏部,带着几个掌兵的将军,都是她一家子。冷落了她,这些臣子的心也会不安,这是关系朝局的事。没兴致,吃点药补足了就是了。” 渐渐的,太后的语气沉重起来,凝视着前方披挂着层层彩纱的嵌铜深兽,叹着,语重心长道,“后宫三千,雨露均沾,才能祥和,可不能老是往蟠龙殿那跑。皇帝,哀家是为着列祖列宗的基业,才开这个口。” 这些话,一字就是一把尖刀,全部噗、噗、噗、噗,戳在皇帝的心上。他也不知道今天自己为何如此容易激动,不过听了太后几句话,激动得要咬紧了牙才可以不让身体颤抖,在喉咙里暗自吞了一口唾沫,平和地道,“额娘,你也为儿子着想一下……” “不为你着想?哀家就不说这番话了。”太后干涩地说着,待了一会,有点感叹,“算了,算了,你是天子,圣心独断,谁也不能勉强你做什么。哀家一个后宫的老不死,能算什么?不过皇帝,哀家要说一句刺心的话,自古忠言逆耳,你听了,是高兴还是发怒,都由你。” 顿了一顿,太后身子已经坐得比枪杆还直,双手平放膝上,平视着皇帝,道,“这江山贡你万物,百姓奉你衣食,你都一一享用,这是为什么?因为你是天子。天子者,不但心血,就连身子,也是国家朝廷的。” 她的声音不大,语调不疾不缓,却宛如一道闪电,横劈在皇帝头上。 皇帝僵住了。 整个皇宫,不,整个天下,恐怕只有太后有资格,有胆量,对他说出这样赤裸裸的实话。 太后这个位置,不是为了给皇帝找一个亲人的。 是为了让皇帝,更像一个万众期待的皇帝而已。 “皇后的事,你也该从这去想,去看。只要想开了这一点,分清楚大局轻重,什么事都会容易点了。儿啊,你这身子,可不是你一个人的身子,是天下的身子啊。当皇帝只有公心,没有私心,听额娘一句话,你可别想偏了方向。” 皇帝几乎捏碎了手里的丝绢包,脸上毫无表情,等太后说完,站了起来,漫不经心地道,“额娘说的话都在理,儿子都听明白了。”也不等太后再说什么,迳自行礼退了出来。到了殿门,恍恍忽忽,连在外等候的小福子都没理睬,失了神似的抬腿。 不必自讨其辱地去问。 太后最后说的一番话,如果说出去,不但皇后,就连妃子们,大臣们,甚至太监宫女们,百姓们,恐怕都会点头称是。 天子,是属于天下的。 心血也好,身子也好,都不是自己的。 何等正大光明! 心好像从什么高地方猛地掉到 恋耽美 分卷阅读35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了深渊底下,都变成了一团肉泥,不但如此,还要遭人践,遭人踏…… 他就像空有神力的巨人,却被困在了一张无形的大网里,来往的人都仰慕夸赞道,好一个巨人,然后都笑着看他被暴雨狂风吹打。 皇帝默默走着,一股酸酸辣辣的气直冲鼻梁,眼前的路在视野中摇摇晃晃。 一个活人,被放到一个死位上来了。 他们只是要一个皇帝而已。 皇帝可以给他们权势、金钱、宠爱、保护,比庙里的木偶泥塑更实在。 他仿佛踏在云朵上似的,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 虽然失着神,但还认得一点路。 蟠龙殿,就在前面了。 咿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 “回来了?” 苍诺认得他的脚步声,早从床底钻了出来,高高兴兴迎上去,仔细瞅他一眼,“怎么脸色那么差?” 皇帝听见他的声音,恍惚的神智清醒了一点,笑道,“差?朕好得很,后宫三千,艳福不浅。” 到了书桌前,低头一看,临走前铺好的纸张上画着两根细竹,那是自己画的,不是谁加了几个字,一根竹子上面写着苍诺,另一根写着铮儿,根部却被人添了一笔,把两道竹根连了在一起,显得怪里怪气的。 苍诺见他表情古怪,唯恐有失,走到他身后,“这是什么?” 他指了指皇帝手里攥着的东西。 “这个?药。”皇帝打开手掌,把里面的两颗黑色药丸倒了在桌上,痴痴笑道,“真是周到,连药都备好了。朕,朕这个天子,可真是无所不能。契丹兵强,被契丹男人强要了,朕不能开战,要忍;皇后娘家势大,朕心里腻味,还不能冷落,逼朕吃春药,去尽人夫之职……天子不是人,是个会处理朝政的工具,是个摆出来让万人看的木偶,是个……是个要看着朝局来用身子慰藉后宫的男妓!哈!哈……这可真是只有九五之尊才能有的风光!”他干笑两声,猛地双臂一挥,往书桌上发狂似的扫去。 顿时,纸、笔、纸镇、玉杯、插着新花的小银瓶,连着苍诺方才趁他不在时,为他磨好的满满一砚墨,全往地上砸去。 乒乒乓乓,一阵墨雨撒过大半个房间。 砰!随后一声巨响,却是皇帝踢腿一蹬,狠狠蹬翻了书桌,眼神狰狞,咬牙道,“朕不愿意!朕不愿意!朕、不、愿、意!” 磨了半天的牙,脸上又泛出苦笑。 苍诺见他神态举动都不像往日,好像要被人逼疯了一样,又内疚又心疼,悄悄靠近了,在他身边手足无措地喊道,“铮儿……” 皇帝缓缓转过头,凄然问,“你叫我什么?” “铮儿。” “再叫一次。” 苍诺吸了一口气,低声道,“铮儿。” “好,很好。”皇帝瞪着他,却渐渐勾起唇角。单薄的笑容在苍白的脸上看起来脆弱到了极点。皇帝的声音轻了许多,听起来竟有一点温柔,点着头,缓缓道,“我喜欢你这样叫。” 他把手朝地上指了指,“那个药,你给我捡来。”表情既尊贵,又决烈。 苍诺的心,更加悬了起来。 这位内外深受煎熬,骄傲而年轻的皇帝正处在崩溃边缘。 胆大如苍诺,也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他把被皇帝狂扫到地上的药丸捡起来,给了皇帝,紧紧盯着皇帝,连眼也不眨一下,心里暗道,要有什么不妙,立即打晕了,用衣带捆在背后,先带他离了这活地狱再说。 只是背着他,侍卫们要是发觉阻拦,说不定连他也伤了。 可恨自己太蠢,竟在这个时候受伤。 皇帝握着两颗药丸,出了一会神,又问,“有水没有?” 另一个小桌上还摆着一个盛水的玉瓶,苍诺过去,倒了一杯给他。 皇帝接了,冷笑一声,喝一口水,把头往后一仰,竟将两颗药丸都往口里扔了下去。 吞了药,皇帝咬着细白的牙,把苍诺上下打量了一番,忽道,“你过来,好好抱朕。”说话已经没有刚才的迟疑呆滞,反而带了帝王该有的威严,像下一道圣旨似的。 苍诺心里大喜,眼光又有点狐疑地,瞅了皇帝一下,“铮儿,你还记得我是谁?” “你是契丹王子,苍诺。你以为朕疯了,对吗?”皇帝笑得有点凄冷,倔强地咬着下唇,一字一顿,说得很清晰,“朕心里很清醒,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他脸上的凄然更明显了,往常总是发亮的瞳仁,此刻黯淡得像快被日出淹没的星星,“朕的心血是天下的,朕的身子,也是天下的。”他的眼睛忽然闪了闪,神色一变,狠狠瞪着前方,沉默一会后,缓缓勾起唇角,轻蔑地笑起来,“朕的身子,是朕自己的。朕偏不如他们的愿!” 苍诺看着他,自己反而几乎淌下泪来。 挨过来,试探着伸手,接着一把搂紧了看起来脆弱不堪的皇帝。 “铮儿……” 皇帝笑道,“放开胆子做吧,这是圣旨,不会治你的罪。你的手很热,身子也很热,朕都记得。” 苍诺怔怔看着他,强笑道,“你这个表情,比那晚更可怜,我怎么放开胆子做?” “朕已经吃了药。”皇帝挑起眼帘,幽幽晃晃地飘了他一眼,“你不遵旨,就给朕滚。” 这话一出口,双脚已经腾空,被苍诺打横抱起,放了在床上。 不一会,一双温柔的大手褪下裤子。簌簌凉意在下体只稍微窜了一下,一种湿润的激烈的灼热,把皇帝狠狠吞没了。 “啊!”皇帝沙哑地叫出来。 后仰着曲线优美的脖子,他伸手向下摸索着,触到苍诺埋在他两腿之间的头,猛然抓紧了苍诺的头发。 苍诺含着他的昂扬,口腔温暖地包裹着玉柱,舌头强硬地展开上面的皱褶,狠狠地,狂乱地,疯了似的舔噬。 “不要用嘴……”皇帝不安地扭动下身,猛弓起身子轻轻喘息着,“朕……朕……我要听你的声音……” 苍诺回应了他,放开在他口腔里弹跳脉动着的阳物,轻轻拉着皇帝的双手,让他先将自己的头发放开。 双臂放到皇帝身侧两边支撑着,伏上去,将自己的影子将身下的皇帝完全笼罩起来。 他的宝贝比一片花瓣还脆弱,现在根本无法承受他的热情。 “铮儿……” 苍诺在皇帝的耳边喷着热气,一边轻轻地,用手揉捏皇帝被药性催发挺立的欲望。 皇帝尊贵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36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身躯完全展开,在床上不规律地喘息着。 总是恬静从容的脸,此刻随着苍诺指尖的些微动作而呈现几钟变化的扭曲挣扎,每一丝变动,都美得让苍诺恨不得就此死去。 “铮儿,铮儿……” “嗯……”皇帝断断续续,若有所觉地低声应着。 他听见自己的名字。 那是属于他的。 唯一的,不属于这天下,仅属于他自己。 被人呼唤的名字,温柔地呼唤,宛如一首久未听闻的老歌。 皇帝放开了自己,轻轻呻吟着,和应着苍诺的呼唤。 一颗晶莹的泪,从眼角悄悄滑下。 有人, 用舌尖帮他舐去了。 第十四章 夜在月色苍明中,变得温暖。 暖意不知从哪里来的,洋洋然贴着前胸背后,连里面的五脏六腑都烫贴舒服。 虫子在御花园里和院外的池塘边上低鸣,此起彼伏地应和,一切安静而又欢欣。 白天的悲痛失望,被这片静谧安详冲刷殆尽。 倦透了又终于沉沉入梦的皇帝,正睡得安稳香甜,却忽然被吵醒了。 “主子?主子!”小福子压低地在门外唤着,等了一会等不到回答,又不得不稍微提高了嗓门,“主子?”小心翼翼地敲了两下门。 “嗯……嗯?”皇帝从梦中猛地惊醒,身子还不习惯清醒似的挣扎了一下,“怎么了?”想从床上坐起来,却被什么阻住了。 一只从后绕过来的手臂搂紧了他的腰,此刻,才发现身后靠着的东西软中带硬,不是往常的床板或软枕。 哦,苍诺…… 皇帝想起来了,睡前……算了,别去想…… 他抱着他…… 怪不得那么暖和呢。 小福子的声音有点焦急,“禀皇上,皇后病了。” “病了?怎么回事?”皇帝有点吃惊。 “好像……是昨晚窗户没关好,吹了冷风,过了半夜,就发起热来。叫了太医去看,当时就开方子拿了药,但药喝了没用,到了现在,人都变得昏沉了。皇后原本吩咐不许惊动太后和皇上,但是看现在的模样,奴才们都不敢瞒了……” “得了,少废话。太后知道吗?” “太后已经过去了,其他妃子得了消息,也一并过去请安。” “朕现在就去。”皇帝一边说着,一边企图把强势地占着自己腰的手臂挪开,“等一下,朕先把衣裳穿好。” 这人,睡着了竟然还抱得那么紧?他回过头,蓦地对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苍诺醒着,脸上一点睡意也没有。 “放开。”皇帝低声道。 “你那个皇后我见过,身体比你还壮,死不了。你又不是医生,过去也没用。”苍诺不在乎地笑笑,“知道吗?你刚刚睡得好香。” “松手。”懒得和他纠缠,皇帝沉下脸,“她是朕的皇后,天下的国母。”看着苍诺不赞成的表情,似乎能知道苍诺心里想什么似的,他略一迟疑,又叹了一声,低低道,“娘家势大,其实也不是她的错。今天的事,怪不得她头上。” “那该怪谁?” 怪谁?皇帝没作声。 太后吗? 太后也没错,她说的,哪句不是金玉良言? 落寞的表情浮上皇帝的脸。 苍诺不等他再次开口,识趣地松开了手,看着皇帝挪动两腿下床,白色的绸子里衣底下露出两条白皙漂亮的小腿,眼睛像被吸引住了似的移也移不开。 “我帮你。”看着皇帝拿起龙袍亲自穿戴,苍诺跳下床,也来搭上一手。 “你?” 夜深人静,小福子又在外面,两人的说话成了真正的窃窃私语,压低嗓门,贴近着开口,热气都吐到对方脸面耳际。 明知道这样只是迫于环境,却有一种刺激的感觉,仿佛是正在和谁偷情,连听见对方一个简单的字,都觉得心里痒痒。 “你不是皇帝,九五之尊吗?让我这个契丹王子亲手伺候你穿衣服,不是挺威风的?” 皇帝怀疑地打量他,“这衣服,你会伺候?” “和我们契丹的王袍差不了多少,只是多几层罢了。” 不打算脸皮薄的皇帝会接受的,不料,却没有听见拒绝的回答。 皇帝不作声,在房里站直了。 苍诺大喜过望。 拿起里面的小内里子上褂,帮皇帝套起来。 天朝皇帝的一套龙袍,和天朝的礼仪一样繁多复杂。他一件一件拿起来,琢磨思考着怎么帮铮儿穿戴,偶尔错了,铮儿就会动一动,或者轻咳一下,或者扭扭身子,或者挑一下眉毛,他就知道错了,立即又换过一件来套。 他的动作如此轻柔,藏着说不出的小心翼翼,皇帝在半梦半醒中仿佛也察觉到了。 浑浑噩噩地站着,平日练就的铜皮铁骨,天子威严,都不知不觉抛到了别处,只隐约中有点印象,曾经试过外国进贡的珍宝里,有一件极希罕极惹人喜爱的,他挑了来,细细磨娑欣赏,大概也是这样地小心地触碰。 现在,他,成了那件宝物。 为他做小伏低的契丹王子站在他身后,靠近得过了头,热热的鼻息吐在敏感的耳乖上。 皇帝受痒似的,慵懒地眯了眯眼睛,乌亮的瞳仁半闭着,成了一只倔傲此刻却毫无防备的猫。似乎睡意还在困扰着这位九五之尊,他竟然还向后缓缓地,微不可察地倾了一倾,仿佛知道身后有人随时会支撑着,让他靠个扎实。 这么个几乎难以发觉的动作,几乎只是身体一瞬间的犹豫,已足以让苍诺在心里大声唱起赞美天神的歌来。 欢欣不尽。 一切都那么自然默契,他看得懂铮儿的脸色,铮儿也懂他的每一个意思。 虫子们还在欢快地叫着,声音从远处隔着门窗传来,所有的一切都被夜的宁静安详笼罩着。 让人舒服极了。 静静站在那里,接受着契丹王子亲自服侍的皇帝,脸上虽没有表情,却依然俊美不凡。 他本来,就是一尊俊美尊贵的神。 苍诺全心全意地伺候。 光亮美丽的丝绸,经过他一双粗糙的大掌,温柔地覆盖在皇帝身上。 每一秒相处,都闪烁着珍贵的光芒。 想起昨天铮儿对他的态度,太过幸福的苍诺有一秒片刻,仍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会发生在眼前。 可真的,这个神经比身子更纤细的皇帝 恋耽美 分卷阅读37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现在就站在他面前。 他可以用手轻轻地、小心地触碰,那种心情,宛如孩子真的亲手触碰了彩虹。 里衣,内上褂,裤子,中长衫,外面的五团龙褂,围腰,玉佩,皮领子……终于都弄好后,苍诺让皇帝坐在椅上。 他单膝跪下,捧起皇帝的脚,一只手,提起了绣上龙纹的龙靴。 肌肤晶莹近乎透明的脚,仿佛承载了此时此刻全部的旖旎柔情,散发淫靡的光芒。 秋…… 苍诺情不自禁,低头在脚背上重重亲了一口。 一直配合的皇帝被这个狂妄的举动给惊醒了,吃了一大惊,刹那问,温馨暧昧的睡虫全被惊散,条条道道的天子规矩被人狠狠地,一股脑塞了进脑里,皇帝猛地把脚抽回,低叱道,“大胆!”自己也有点惊魂未定。 “是!是!奴才不敢大胆!主子,奴才也没胆子催主子,但……但太后那边又派人过来了,问主子怎么还没来?主子,不如……让奴才进来伺候主子穿衣吧,最多,奴才闭着眼睛伺候……”小福子在外面战战兢兢地磕头禀报。 小福子的话,让皇帝立即回到了熟悉的氛围。皇帝在门内听了,不觉冷静下来,反而莞尔一笑,“你闭着眼睛,还伺候什么?就一会,朕这就出来。”转过目光,脸色又沉下来,声音也跟着沉了,盯着苍诺,“别以为有了昨晚的事,朕就要受制于你。那是朕心里不舒服,给你一个旨意,伺候着让朕高兴一下,你听清楚了,昨晚是昨晚,以后是以后,朕不是你爱碰就碰的。” 说着,站了起来。 苍诺默默听着,脸色淡然。 皇帝走过时,他忽然伸手一捞,把皇帝捞到身边。皇帝仓猝受袭,差点惊呼出来,还没有站稳,迎面阴影直盖下来,双唇已经被热气覆住,顿时肺部运气不畅,又惊又怒地瞪直了眼睛。 好一会,苍诺痛吻够了,心满意足地松开他,往后一退,啪地一声巨响,脸上已经挨了皇帝毫不留情的一个耳光。 这巴掌着肉声响彻全房,连外面的小福子都听见了。 不过他昨天才被皇帝警告过,自己只有一个脑袋,现在就算里面传来救命声也不敢插手去管,只跪在门外全当什么也没听见。 皇帝这个耳光用足了全力,连自己的龙掌都隐隐发痛,瞪着脸上一边肿起五条红印的苍诺,冷冷道,“朕的话,你真的只当耳边风?” “没有,我都听了。”苍诺揉揉自己的脸,嘴里有点发腥,他举手一擦嘴角,果然打裂了。满不在乎地看一眼沾了血的手掌,脸上的表情,居然又变成了那种让皇帝最痛恨最咬牙切齿的无赖相,眼里电光闪烁,微扬起唇角,似笑非笑,“这是你的地盘,要打要杀要凌迟,随便你;我心里面,想抱想摸想亲你,谁也阻拦不了。” 皇帝阴鸷的眼神直射过来。 苍诺毫不让步地回瞪着他,“大丈夫顶天立地,喜欢就是喜欢,我不是天朝人,不懂你们那套假东西。” 皇帝被气得一滞,满腹经纶,匆忙间竟找不到一句最适合的出来反驳这混蛋,哆嗦着攥拳,半天才挤了一句,“你……无礼!”狠狠一跺脚,推开房门。 小福子跪在门口,俯首闭眼,听见皇帝的声音恶狠狠地传过来“小福子,还不快走!” “是!是,主子。” 匆忙爬起来,皇帝大步而去的背影,已经快到走廊那头了。 皇帝出了蟠龙殿,仰头朝天上看看月亮的位置,才知道天其实快亮了。 昨晚睡得好,居然什么噩梦也没发,舒舒服服睡到了现在。 要不是皇后的事,说不定能睡得更好…… 急匆匆地跟着领路的火光往皇后寝宫走,想起皇后,皇帝轻快的心又沉重起来了。 过去,是一定会受罪的。 别的不说,首先就要对上太后难看的脸色,要是太后还问起药的事,问起为什么昨晚没有去找皇后,自己能不能控制得住,不当场作出不恭敬的事? 难说。 “主子,当心看路。”小福子小心地劝着,他这位近来喜怒无常的主子,越靠近皇后寝宫,叹息的频率就越往上升。 皇后的急病,可真让皇上忧心了啊。 只是主子他……换衣裳的时间也未免长了点…… 皇帝没有理他,迳自向前走,看见高高的刻了象形凤纹的檐楼时,才猛然煞住脚步。 皇后的寝宫到了。 罢了,当皇帝就是要受折磨的。 受邦国的折磨,受天灾人祸的折磨,受大臣们的折磨,受后宫妇人们的折磨。 他硬着心肠,沉着地踱了进殿。 小福子在后面尖着嗓子喊了一声,“皇上驾到!” 里面呼啦啦出来了一群穿红着绿的妇人,连昨夜过来挡驾的两个宫女也在里面,统统手忙脚乱地跪下迎驾。 皇帝没理会她们,迳自往里,太监们连忙打起门帘,进了两进,才是皇后的寝室,病人怕吵,这里伺候的人反而没有外面多,乍一进来,让人有鸦雀无声的感觉,床帘子垂了下来。 “皇上……” “万岁……” 御医正在床边隔着帘子看脉,赶紧下跪。旁边一色站着几个妃子,也都行礼。皇上轻轻应了一声,点点头,目光扫到怀有身孕的淑妃也站在里面,太后却坐在床边的一张透雕靠背玫瑰椅上,踱步上前,对太后轻轻喊了一声,“额娘,您也来了?” 太后脸色不大自然,微不可闻地应了一下,好像觉得不宜太冷落了皇帝,只好开口说了一句,“皇上也该来了。” 宫里的人个个玲珑聪明,这种语气谁听不出来。皇帝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刺了一下,心里隐隐不快,碍着太后的面子,又不好发作,只能转头对身后的小福子喝斥道,“你们也太不用心了,皇后病了,怎么现在才来禀报?朕就在蟠龙殿,走一趟,还能累死你们?” 下人们知道主子闹了脾气,个个噤若寒蝉,不敢作答。 妃子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也不敢说话。 太后脸色更沉,矜持地端坐着,一言不发。 皇上刚刚从蟠龙殿里过来,那梦境般的一切仿佛还在脑里存着,一丝不苟地回味着,猛一被这种冰冷的气息包围,似乎忽然坠入华丽的冷漠地狱一样,满心里难受。 他矜持地站着,扫视了屋内一眼,“你,过来。”自己找了椅子坐下,指了御医问: “皇后的病,到底怎样?” “回皇上。皇后是着了凉 恋耽美 分卷阅读38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另外,心里郁结了一点……” “方子开了吗?” “开了,皇后万金之躯,微臣不敢用猛药,用的是中和平顺之法,取陈皮三钱,香桂一钱……” “药熬好了?” “回皇上,皇后已经喝了。刚才皇上进来的时候,微臣正为娘娘请脉,脉息已经转稳……” 皇帝举起手,让御医闭了嘴,头一转,目光停在了淑妃身上,“你有身子了,不用守那些规矩,坐下吧。” 淑妃得了重视,脸上大有光彩,但不久前的教训还没有忘,羞涩地行礼谢了龙恩,找了一张小椅挨着坐下半边屁股,还没有挺直腰,耳边猛地听见太后极不痛快地咳嗽了一声,吓得淑妃连忙站起来,不安地看着太后。 “怕什么,坐下吧。”皇上柔声道。 淑妃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太后发话了。 “既然皇后的病已经好点了,都不用白陪着,全部下去吧。”太后的声音好像一条直线,没有起落高低,“让皇后好好静心养病,妃子们也别伺候着了,太监宫女们,都退到外面去。御医在外头守着就是。” 她一发话,谁不遵从,顿时人人行礼,立即无声地退下。 不一会,偌大的寝室就只剩下他们一对母子,和帘子后的皇后。 太后这才轻咳一声,“皇帝,你这是摆脸色给我看吗?” 皇帝扯着嘴角笑道,“额娘别疑心,儿子怎么会摆脸色给额娘看?” “那今晚,怎么就睡在了蟠龙殿?” 皇帝沉默。 太后等了一会,叹道,“那药,怕是送了蟠龙殿里面的女人吧?” 昨晚的事,皇帝哪里会肯和太后透露,抿了庄严的薄唇,不发一言,一双眸子盯着垂下的床帘,仿佛要把那里看透似的。 “皇后的事,皇帝打算怎么办呢?”太后又问。 皇帝反问,“什么怎么办?” “你还问哀家?”太后冷冷道,“皇后为什么会得病?好好一个人,怎么会着凉?怎么会心绪郁结?这都要问皇上。受了丈夫的冷落,当妻子的……” “朕不和这女人上床!”皇上猛地低吼了一句。 话音落下,不但太后,连皇帝自己都有点怔住。尴尬的沉默将房里的每寸都塞得满满的。 好半天,太后才压低了声音,惊讶地问,“皇帝,你这说的是什么呀?” “朕,不和不喜欢的人上床。”皇帝的胸膛起伏着,眼里的光一闪一闪的,渐渐冷静下来,语调也从容了,“朕是天子,这万里江山,是父皇托付给朕的。朕就不信,冷落了皇后,下头就敢造反。” “荒谬!”太后怒喝一声,显然也动了气,喘了几下,才沉重地道,“这是皇后一个人的事吗?如果是皇后一个人的事,哀家何必过问?你是皇帝,牵一发而动全身,举手投足,多少臣子百姓看着你?你是帝,她是后,帝后和睦,是国家一大祥和之气。你想想,一个皇帝,和自己的皇后闹别扭,那成什么体统?皇家威严何在?要是传到了外面……” “让他们传。”皇帝冷笑一下,不知为何,他今天特别不耐烦听太后说话,面上虽然还算恭敬,但语气却悻悻的,“天下没有完人,朕也不打算当完人。她要当贤后,尽管当去,朕不奉陪,朕要……” 太后气得手都颤了,偏头看着皇帝,“你要什么?” 皇帝不屑地扫一眼床那头,“朕要真心实意为朕着想,替朕欢喜,为朕忧愁的人。” “谁不真心实意为你着想了?谁不替你欢喜,为你忧愁了?你是在说哀家?还是在说皇后?” “朕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额娘……” 太后声音骤然拔高,“那是什么意思?” 她向来雍容端庄,声音猛一高,自己也知道失了体统,顿时止了声。 霎时,房中又是一片难堪的沉默。 “额娘,”良久,皇帝低声道,“皇后看似贤慧,其实不贤,您心里是知道的。朕也有累的时候,也有心烦,难过,要人开导劝慰的时候……联……身边要找个……找个……”他似乎一时之间难找适当的措词,顿了一下,才继续往下说,“能和朕并肩站着,让朕有时候靠一靠,缓口气的人。皇后,不就该是这个样子的吗?” 话说出口,心里一下子轻松了,慨然叹了一口气,一股又喜又悲的滋味,泛上心头。 太后听了,也半天没吭声。保养有功的脸平滑娇嫩,没有一丝表情。 窗外一缕一缕白光隐隐约约透进来。 天快亮了。 “皇上记得自己的龙椅吗?”太后动了动唇,干涩地道,“天下最宝贵的椅子,就是天子的龙椅,其实坐上去,四不靠边,空空荡荡,一点也不舒服啊……你要靠,靠哪边?靠谁啊?你不能靠,谁也不能靠。” 太后缓缓摇头,脸上带着一种沉重的悲哀,“皇帝,是天下最大的靠山,所有人都依靠着他,仰仗着他。可皇帝,是不能依靠别人的。就好像河容纳溪流,江容纳河,湖容纳江,洋容纳海。可是,没有东西可以容纳洋,因为再这样下去,天下就会都被水淹没。你是天子,懂吗?” 这位天下最尊贵的妇人对世事的洞察都藏在眼眸深处,一直心生怨恨的皇帝逐渐地心平气和。 “朕懂,朕是天子。”皇帝低声答了。 “天子,可以使唤别人,命令别人,关爱别人,宠溺别人,可以抓放升贬奖赏惩罚,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可你不可以……”太后语重心长,“不可以被别人使唤,被别人命令,被别人关爱,被别人宠溺,你就站在最高的地方,你是世上最顶尖的人,没有人可以摸你的后脑勺,告诉你别怕,别担心,别忧虑。你……懂吗?” “……” “皇帝?” “你是这天下的主子,干纲独断,圣心独裁,你是唯一的,没人可以和你并肩站。即使是皇后,她也要往后退半步,她也要向你下跪行礼。”太后的声音仿佛在很远的地方,沉重而朦胧地传来,“皇上,你明白吗?” “朕……明白。” 皇帝别过脸,俊秀的脸上逸出一个淡淡笑容。 朕明白了。 干纲独断,圣心独裁。 天子的事,别人谁都管不着。 那个苍诺…… 也可以这样处置。 第十五章 苍诺很想知道当天早上,在皇后寝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恋耽美 分卷阅读39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一定有什么事。 因为那个脸皮其实薄到了极点,又别扭到极点的皇帝下朝回来后,居然没有再开口问他“你什么时候给朕滚?” 事实上,他一回来,正眼就没有瞧过苍诺一眼。坐了在书桌前,把裹着明黄色绫子的奏摺拿到手边,一份一份仔细地看,一脸平心静气,偶尔抬头,目光扫到在一边玩味地盯着他看的苍诺,也出奇地没有露出恼色。 “倒茶。”雅致的房间里,午后终于响起了皇帝的声音。 正瞅着他出神的苍诺猛地一醒神,“嗯?” “倒茶。”皇帝拿着奏摺,漫不经心地,眼睛也没看,随手指了指水杯的方向。 苍诺走过去,用手一摸,“凉的。” “就喝凉的,热的喝了心烦。” 他倒了一杯,给皇帝端过去。 皇帝似乎被奏摺里的事给吸引住了,没有接,随手在桌上敲了一下。苍诺把茶放在他手边。 皇帝毕竟多日独寝蟠龙殿,一向被人众星捧月地伺候惯了,没有宫女太监的日子毕竟不好过。现在苍诺听使唤,一个晌午下来,皇帝很快习惯了这种感觉。 处理了奏摺,天已经暗了三分,皇帝把小福子叫来,命他把朱批过的奏摺都给两位丞相送去,传膳上来,都放在门外。 看着外面没人,苍诺开门出去,很快把东西都拿了进来,他手脚麻利,不一会就布置成一桌,居然一丝不苟,菜式荤素间隔,摆得头头是道,对皇帝道,“铮儿,过来吃饭吧。” 皇帝扫了一眼,暗赞他聪明识趣,不知为什么,心里暗暗觉得有几分高兴,似乎和后宫的女人们在一起,最舒服也不过如此,放下朱笔,在饭桌旁坐下。 苍诺在他旁边理所当然地坐下,皇帝似乎有点不习惯,瞥了他一眼,沉吟着,终于没说什么。 “伤好点了吗?”慢慢夹着菜,皇帝问。 “好点了。” “明天我把九弟召进来,药不够,叫他给你。” “好。” “不必谢恩了。” 苍诺拿着饭碗,冷不丁一愕,抬眼看了看正慢条斯理咀嚼着饭菜的皇帝。 最后一句,怎么听怎么别扭。 皇帝却仿佛没察觉,沉默地吃完饭,停食了半个时辰后,命小福子在侧室里准备热水沐浴。被选在皇帝身边的太监们都是万里挑一的,个个伶俐,也不用多吩咐,备好了一大桶热水和干净的布巾猥衣等,立即无声无息退下,走得一个不剩。 吃饱了饭的两个人打开直通侧室的门到了大木桶旁边,看着热雾袅袅,都凭空生出一种暧昧而淫媚的感觉。 皇帝才举起手到襟口,苍诺低声道,“我来吧。” 挨了过来,站在皇帝身后,把手绕到前面为他解扣。 才触了一下,怀里的颀长身躯就微微地震了震。 皇帝不满地皱眉,“哪里有这样伺候更衣的?站到前面来。”身后被包裹的暖意消失了。 苍诺笑了笑,果然移到了前面,面对面地解他的扣子。 可正面对着的迫力,更让人难以忽略。 皇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不该如此。 从小被人伺候惯了,更衣沐浴都是有人在旁服侍的,宫女们,太监们,妃子们,谁都不曾让他这样心虚害怕过。 这个苍诺,明明也不过是个应该比他矮一个头的人,除了他是个蛮族,是个粗鲁的没礼仪的男人外,还有什么和别人不同? 昨晚被他伺候穿衣是半梦半醒间,今天皇帝却很清醒,越发地察觉到面对苍诺的那份不自在来。脱到里衣的时候,皇帝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千军万马在跑,唯恐再这样下去胸膛会被闷坏,只好消解似的挑起苍诺的下巴,“这样伺候朕,你心里服气?” 笑意在苍诺眼里一闪即逝。 “朕,在问你的话。” 苍诺一心一意地帮他脱下衣服,看着晶莹几近透明的胸膛坦露在眼下,狠狠压抑着不去用指尖磨娑。 “有什么不服气的?”苍诺让皇帝坐下,帮他脱裤。 皇帝僵了一下,不论心里怎么叮嘱苍诺不过是个和小福子一样该伺候他的人,到底还是不愿意,轻轻推开苍诺的手,背过身自己脱了,坐进暖洋洋的温水里。 苍诺也不在意,站到他身后,主动帮他揉肩。 男人的力道和手掌粗糙的感觉,都远异于女人和太监,皇帝惬意地叹了一声,向后仰着肤色过白的细长脖子。 “要留在朕身边,就要懂得上下尊卑。”皇帝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语气像谈心。 苍诺低头看去,清秀俊美的脸在雾气中朦朦胧胧。 他有点想笑,又有点悲哀。这个倔强的人,从小就被教导得认死了一条至高无上的路,不论什么事,都中毒似的要往这上面靠。 不循着这样的思路往下想,就会不知所措。 苍诺的手在光滑的肩膀上缓缓揉着,问,“什么是上下尊卑?” “朕在上,你在下,朕是尊,你就是卑。” 皇帝笃定地回答了,以为苍诺会有所反应,不料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 隔了一会,苍诺又问,“我这样伺候你,你喜欢吗?” “思。”皇帝想了想,叹气,“打一开始就这样多好,有规矩,什么事都好办,你又何必去挨一刀狠的?” 苍诺忽然停了手。 好一会,他笑道,“你的规矩真多。”虽然笑着,语气却有点冷。皇帝后仰着头,想瞧他的脸色,隔着雾气,觉得他脸上还是和刚才一样的表情。 “起来吧,水变冷了。”苍诺说,声音又变柔和了。 皇帝敏感地察觉气氛变了。 从水里起来,心里添了一丝新的烦乱,这次他没让苍诺帮自己穿衣,悻悻地把衣裳随便穿了,自己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不自在。 对,要是问心里那句真话,他是有点喜欢这个蛮族在身边的感觉。 这里面应该多少有着喜新厌旧的意思,毕竟这人是个王子,又是外族人,就算不仅礼仪,里里外外透着新鲜。 以他天子之尊,这么一点乐趣,怎么也不该被剥夺。 太后的提醒,他记在心上。天下之大,予夺予求,只要记住了自己的位置,别让有的人高过了自己,其实对一个人好点坏点,让一个人对自己挨挨碰碰,都不是过错。 这是……君恩。 留着苍诺服侍几天,闲时天南地北地聊上一两句,等新鲜劲过了,遣他 恋耽美 分卷阅读40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出宫,最多赏赐点什么。 想通这个,皇帝满脑子要把苍诺弄走又不大想苍诺立即消失的冲突顿时化为乌有,所以今天对苍诺的态度,自然就好多了。 但现在……只是浅谈了两句,满心的不愉快又莫名其妙被勾了起来。 皇帝穿好了衣服,迳自回到寝房,身后有声音,苍诺跟着他回来,还随手关上了门。 皇帝坐上床,把两条从热水里浸泡过,现在泛着粉红色泽的小腿伸进被里。 “朕要睡了。”他生硬地说了一句。 苍诺一言不发,过去把几个大蜡烛都吹熄了,房里顿时漆黑一片。 沉默的房间让皇帝觉得憋闷。 “开点窗。”皇帝吩咐。 他也觉得自己今夜别扭得像个胡闹的女人,可又按捺不住心里的烦躁。 苍诺过去,把窗开了半扇。秋风从外面跑进来,将帘帐狠狠抚摸了一遍,皇帝察觉到冷意,反而觉得舒服了一些。 帐外一点声音也没有,苍诺似乎站在原地没动。 刚刚还打算快点入睡的皇帝,现在全无睡意。那个人就在帐外,无声无息,存在感却大得惊人。他情不自禁压着呼吸,想听清楚苍诺的动静。 好一会之后,皇帝才明白自己为什么觉得睡着难受。 他,居然有点想念苍诺抱着后背的感觉。 也没什么,不过就和有时候会忽然想抱着妃子睡觉一样。皇帝踌躇了半天,却没能说出那句简单的吩咐。 你过来抱着朕睡。 这样的话,怎么听都不像一个威严端庄的皇帝会说的话。 知道了自己要什么,又说不出口的皇帝更加焦躁起来。在床里翻了好几下身,帐子忽然被掀开了,一个高大的黑影骤然出现在上方。 “干什么?”皇帝骇然坐起来。 苍诺一个字也没说,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是天朝人嘴里常常赞美的典型的星目,充满了英气。 此刻却温柔得很容易令人堕入梦乡。 皇帝在他的凝视下渐渐平静了,任由他上了龙床,钻进龙被。好像知道皇帝的心思一样,从后面用强而有力的臂膀抱住了皇帝,在他耳边沉声道,“睡吧。” 一瞬间皇帝的眼眶红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不是天子。 他成了一个可以受人疼爱的人。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皇帝放松了身躯,靠在苍诺的胸膛里,仰头看着绣着五爪金龙的帐顶。 “没朕的旨意,不许擅自靠近朕。” “放心。”苍诺轻声笑着,“我想遵旨的时候,一定会遵旨。” 皇帝还想申饬两句,但抱着身子的双臂微微紧了一圈,让他和苍诺靠得更密。浓浓甜意迎头笼罩过来,房子那么黑,瞌睡虫也悄悄钻到了眼皮底下。 皇帝叹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他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均匀。 甜甜睡着,很快就过了一个晚上,睁开眼睛的时候,骇然发现已经天亮了。 “小福子!”皇帝从床上翻身坐起来,把小福子叫进门,“天都亮了,怎么不叫朕?误了早朝看朕怎么罚你!” 小福子笑吟吟道,“皇上,今天不用早朝。” “你胡说,怎么不用早朝?”皇帝一边训斥,一边去找自己的龙袍,却怎么也找不到,只把一件天青色的长衣拿在了手上。 小福子还是在笑,“皇上您忘了,先帝爷昨天晚上回来了,他老人家重登帝位,以后您就不用吃这么多苦头啦。” 皇帝迷糊地回想,仿佛真的有这么一回事,忽然又觉得有点不妥,低头一看,下身却隐隐挺立,浑身欲望都无缘无故地沸腾起来,便又打算寻人发泄欲火,就问,“皇后呢?” 小福子答道,“你已经不是皇上了,哪里还有皇后?” “那妃子们呢?” “不是皇上,怎么会有后宫妃子?”小福子又答,“就连太后,没了皇上,她也不是太后了。” 皇帝大为高兴,竟然得意忘形,一把拉了小福子道,“那你快去,找个讨人喜欢的过来伺候我。” 小福子却摇头,“没有人。” “怎么没人?宫女们呢?那么多的秀女呢?我当年王府里面的人呢?” “他们都伺候新皇上去了。” 皇帝愣了一愣,胯下却火烧似的焦灼起来,好像谁在里面放了一把火,又急又难受,于是道,“那你把那个常常叫我铮儿的人传过来。” 小福子还是摇头,“什么铮儿?我从来没听过。” 皇帝大急,明明脑子里面刻着那张脸,清清楚楚,分毫不差,却怎么也想不起那个人的名字。 下体的欲望却越发挺立,像有无数蚂蚁在身上爬动噬咬。无奈之下,竟然迷迷糊糊地对小福子道,“那你来。” 不料小福子猛然板了脸,“谁要伺候你?我也要伺候新皇上去。”转身就走。 “你给我回来!”皇上朝着他的背影怒喝,小福子却越去越远,不一会连影子都不见了。 皇帝欲哭无泪,低头看着下身,颤抖着去碰。 只轻轻一触,白色体液激射而出,沾得他满手都是,仔细一看,居然不是白色,都是殷红的血。 “啊!”皇帝又羞又惊,忍不住大叫起来,眼睛猛地一睁。 满屋子寂静的夜色,垂帘,暖被,把他拉回了熟悉的蟠龙殿。 “铮儿,铮儿……”苍诺在后面抱住了他,用唇碰碰他的后颈,“你做噩梦了?” 听见他的声音,惊魂未定的皇帝慢慢安静下来。 他用冰冷的手指摸索到苍诺抱在自己腰前的手臂,抓住了苍诺的手腕。 下身很不舒服,湿湿的。 皇帝挪动了一下。苍诺似乎也有所察觉,用手探进去摸了一摸,随即在他耳边吐了口热气,“你都梦见什么了?” 皇帝羞得几乎晕过去,整个身子都在乱颤。 苍诺似乎知道他尴尬,又笑着低声道,“这是你昨天吃的药太烈了,药性还未散。”被子下的大手抚到皇帝娇嫩的大腿内侧,又问,“一次未必就散了药性,忍着不好,我帮你再弄弄,好吗?” 皇帝好半天没作声,最后摔开苍诺的手,翻身坐起来,在黑暗中把被体液弄湿的猥裤脱下来。 “你躺下。”他对苍诺说。 苍诺躺了下去,皇帝借着仅剩的几分睡意,凑了上来。 月光不强,从窗外透进来,又隔着帘子,只隐约看见一片结实的胸膛 恋耽美 分卷阅读41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肌肉的曲线看不仔细,若隐若现,似乎很匀称,没有想像中蛮族的满身横肉,倒实在算是一具不错的身子。 他摸摸苍诺的腿。 这人一定在大漠里骑马长大的,两腿强健有力,不瘦不胖,恰到好处。虽然不粗,却不容易被抬起。 太费力了。 “翻过身。”皇帝吩咐。 苍诺在帐里笑了一下。 “你温柔点,亲亲我,说不定我就翻过去。”他笑着对皇帝说。 “翻过去。”皇帝桀惊地道,“朕临幸你,别惹朕的不耐烦。” “不用谢恩?” 仿佛听出了苍诺奚落的口气,皇帝的语气更冷了,“不遵旨,你给朕滚出蟠龙殿。” “给你抱没问题。”苍诺惬意地仰躺在床上,懒洋洋地问,“你先说清楚,你心里把我当什么?” “奴才。” 啪! 话音未落,皇帝脸上就挨了一耳光。 这九五之尊从来没受过这种“礼遇”,耳边嗡嗡作响,一时已经懵了。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被苍诺按在了床上。 “你大胆!你……你想干什么?” 苍诺没回答,直接分开尊贵的大腿,压了上去。 皇帝倒吸一口凉气,想起前几天的遭遇,让他大大打了个冷颤,压低声音警告道,“你敢?朕杀了你!” 在黑暗中,苍诺的目光冰得让人害怕。 “你杀吧。”苍诺冷冷地说,“我不当你的奴才。” 灼热的器官抵在羞涩的入口,皇帝受惊般地往后躲。 苍诺却不受影响地长驱直进了。 撕裂似的痛楚让皇帝张大了嘴拼命后仰,苍诺伸手,无情地捂住了他的嘴。 皇帝怨恨地盯着他。 “尽管恨我,当仇人好过当奴才。”苍诺说着,狠狠挺腰。 被掩住嘴的皇帝发出低促的悲鸣,在苍诺身下拼命挣扎。 练武有成的人要制住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帝,真的不难。 甬道几乎被扩张到裂开的感觉,伴随着体内隐隐约约升起,而且越来越强烈的快感,让皇帝既难堪又愤怒。 漂亮的眸子射向苍诺,是极端的恨意。 那么艰难的培养出来的一丁点好感,一丁点似乎能在一起相处几天的幻想,却被男人粗鲁的抽动频率震散。 “我就算是个坏人,起码还是个活人。” 插入的动作很大,让皇帝又痛又刺激,不知改如何是好。 苍诺显然气急了,进去的力道根本不加控制,“进宫,我是为了你;挨刀子,我心甘情愿。” 皇帝蹙着眉,被迫承受他的怒气。 甬道里敏感的黏膜备受折磨,进进入入,都哭喊着传递着痛号快感。 “我就是,很想、很想和你在一起。” 黄豆大的,热热的液体,溅在皇帝脸上。 被体内的异物折磨得神智游离的皇帝,也不禁怔了一怔。 汗水吗? 粗暴地在上方野兽一样律动着的人,在黑暗中只是一个无比大的阴影,深深笼罩了自己。 那样的野性强悍,胜过自己这个天子百倍。 不应该会淌泪。 “你不像个活人,铮儿。” 又一个深深的挺入,皇帝抽着气,无助地扭曲着身子。扩展到极点的黏膜叫嚣着求饶,被占据的感觉,却又隐藏着让人安心的气味。 苍诺的声音就在耳边,贴着耳垂,可以感觉到他独特的热气,听见他喃喃,“你这个样子,让人心疼……” 他的指尖在皇帝脸上磨娑。 不温柔,强硬地,仿佛要剥下皇帝脸上戴得太久的面具。 “我好心疼……”苍诺的脸,挨在皇帝的脸颊上。 “哭吧……”苍诺轻轻地说,“哭吧。” 轻轻吻着皇帝的唇角。皇帝知道自己不该哭的。 他应该愤怒,高声唤来侍卫,下旨,惩治。 可眼泪从眼眶里不听使唤地滑了出来。 他的胸膛被什么给填满了,不再疼,也不再感觉到酸楚,难受。 当他遭到钳制的双手被松开时,他不由自主地往下,抱住了覆在他身上的身影。 没道理…… 他没时间去想道理,根本无暇去分析自己的举动是对是错。 他只是执拗地抱紧了这个正折磨着他,让他浑身发疼,疼到几乎哭出来的男人。 “朕……”他嗡动着唇,吐出一个字。 苍诺的指尖停在他的唇上,“不要说朕,我,就说我。” 皇帝咬住了他的指头,轻轻地。 “我……”皇帝问,“我的名字,是铮儿吗?” “是。” “你怎么知道?” “我听见了。”苍诺低声说,“就记在了心上。” 体内的异物,疼,羞耻,或者还是别的,让皇帝忍不住想哭。 记在了心上。 皇帝长长的,仿佛要把一直憋在肺里的闷死人的气,一口都吐了出来。 心坎上。 他被一个蛮族,记在了心上。 第十六章 次日,御花园的鸟儿叫得特别爽快,特别早。 也许是皇帝感觉太过敏锐,只听了一两声鸟叫,就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外面的天还是半灰的。 醒来后,感觉身后空空。 回头,床边深深凹下去一个印子,摸上去还有点暖意。他忽然想起了那个胆大妄为罪该万死的混帐,神色不善地唤了一声,“苍诺?” 房里寂静,自己的声音传进耳里,有几分陌生。 皇帝翻身坐起来,发觉下身的亵裤已经换了新的,似乎有人帮他擦洗过。他挪动着双腿下床,被蹂躏了一晚的身子让他疼得直蹙眉,往房中一扫,却没有看见苍诺的人影。 “苍……”皇帝的心跳了跳,空荡荡的房间让人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安,“苍诺?” 他蹒跚地站起来,伏下在床底瞥了一眼。 空的。 怔了半晌后,一股既酸且涩的失落滋味席卷过来。 苍诺走了。 像一场梦就要醒了,那股似醒非醒的难受劲却没过去。皇帝怅怅地,好一会,才发现自己仍在地上,空洞地看着苍诺平日藏身的床底,他缓缓站起来,扶着床边坐下。 那个蛮族,干了大逆不道的事,竟然不吭声就走了。 皇帝想恼怒,可心里却一丝恼怒的情绪都挑不起来。心里 恋耽美 分卷阅读42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只是沉沉的,闷闷的,他像被醉蜂狠狠扎了一针,知道应该觉得疼的,却只是觉得一阵悲哀的麻木。 “皇上……”不知过了多久,有声音传来,“主子,该起来了,今天要早朝呢。” 小福子在门后小心地候着。 他昨天听见了皇帝夜里那声急促的惊叫,知道主子又做噩梦了。 这种时候,皇帝通常都是一夜无眠的。就算再睡过去,也不会安稳,翻来覆去,有时会误了起床的时辰。 他认真地听着里面的动静,许久,里面传了一声叹息似的回答。 “朕知道了。” 身边一众伺候得细致周到的奴才,没人察觉皇帝不寻常的心境。 天子的心思,是不容人揣测的。 早朝上,皇帝一如既往的从容沉静,细心的大臣在偶尔一瞥间,可以洞察到他脸上掠过的一丝冷峻。 明智,冷静,镇定。 一丝不苟。 这样的皇帝,很令人安心。 早朝后,皇帝随口叫住礼部尚书,漫不经心地问,“契丹的王子,还没回去?” “嗯……这……” 看见臣子吞吞吐吐的模样,皇帝心里明白,也没有责怪,只是淡淡下令,“去查,有消息来报朕。以后办事,要尽心,不要一问三不知。” 礼部尚书骇出一头冷汗,唯唯诺诺地退下,不过半个时辰,消息回报过来,苍诺还没有在行馆出现,其他契丹人,倒是都安分守己地待在那。 皇帝只是静静听了,不再过问。 就这样过了几天,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只是蟠龙殿少了一个人,总觉得空落落。 大黑犬每天待在里而,好吃好睡,比原来送来时胖了好些。苍诺不在,它晚上就蹲在门口守护着皇帝,湿润的大眼睛朝着皇帝的方向看,总让皇帝忍不住学苍诺的样,走过去蹲下,轻轻抚摸它毛色亮丽的头,有时候还轻轻喃喃,“朕昨日又做了噩梦,醒来的时候,觉得很冷……” 小福子看来,除了偶尔显得有点落寞,皇帝的状态好得不能再好,没有再莫名其妙地发怒,至于落寞,主子从前就有这样的毛病。 礼部尚书有了上次的教训,对契丹行馆严密监视,一旦得到苍诺的消息,立即给皇帝报了上去,“那个契丹王子,已经回到行馆了。” 皇帝怔了一下,说了三个字,“知道了。”便没有继续往下问。 没人能明白,皇帝听见苍诺行踪时,心头那股瞬间就爆发出来的激流,就连皇帝自己也不明白。 为什么只是知道他的下落,知道了那个该死的可恶的契丹王子身在何方,就已感动得想落泪。 苍诺走了。 皇帝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攥紧了五指。 他觉得,有很珍贵的东西,从他攥得死紧的指缝中溜走了。 他想起自己叫苍诺做奴才。 他想起了苍诺狠狠地给了他一耳光。那个耳光其实并不重,第二天早上,脸上就消了指印。 想起这些,都会很心疼。 时间还在飞快地跑,皇帝仍是九五之尊。早朝干净俐落地处理国事,退朝后依旧常常去太后眼前请安问候。 所有事都变回了原样,不过半个月,凤体微恙的皇后也大好了。 太后欣慰之余,颁下懿旨,“秋高气爽,叫下面准备茶果点心,把新贡上来的大肥螃蟹煮上几大盘子,命后宫嫔妃晌午都到这来,也请皇帝皇后过来。一者,贺皇后病愈,二者,皇帝处理政务辛苦了,也让皇上舒服半天,乐一乐。” 后宫得了这个消息,顿时人人摩拳擦掌,拼了劲地选衣裳画美妆。 皇帝无可无不可,听了太后的话,朝会散后迳自来了。 果然各色瓜果都摆上来,红黄紫白,甚是好看。太后坐在最上面,皇帝和皇后坐了一排的两张大椅,其余嫔妃们都按位份赐了座位,一个个娇笑着,似羞似怕地拿眼睛偷偷往皇帝处勾上一两跟,又悄悄把目光挪到别处。 万岁爷,实在太久没有翻牌子了。 那么长的时间,怎么都独宿在蟠龙殿? “皇帝,”太后微微笑着,“怎么不吃东西?” “嗯。” 个个兴高采烈,只有皇帝这个主角,颇为意兴阑珊。 各种浓密的脂粉味混杂在一起,太后还点着安神静心的熏香,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捏着酒杯,缓缓地品尝着,不知不觉,记不清有几杯下肚了。 “皇上,”皇后在旁边一直冷眼看着,忍不住低声道,“皇上不能再喝了。” 皇帝早知道她要说话,听见她的声音,拿眼睛往皇后脸上一瞥。这皇后病了好一阵,他都没有怎么去探望,今天见了面,居然也没见她脸上有一点不高兴,仍是那副贤后的模样。 “朕……为什么不能再喝?” 皇后简单地答了四个字,清晰明白,“龙体要紧。” “朕身体很好,病的是皇后,又不是朕。”皇帝把优美的唇轻扬起来,泛出一个只有君王才懂得演绎其中深意的微笑,“今天不是贺你病愈吗?朕多喝两杯,也是为你祈福。” “臣妾……不敢要这种福气。”皇后轻轻道。 “你说什么?”他一反问,周围的喧哗都消失了,人们安静下来。皇帝缓缓扫了周围一圈,仍在微笑,漫不经心地甩甩手,“好,就算与你的福气无关。朕心里……烦闷,喝一点酒,痛快点。” 他伸手去拿桌上的酒杯,一只雪白纤细的手伸过来按住了。 竟是皇后。 不但按住了酒杯,她还站了起来,正正经经地在皇帝面前跪下。 “皇上,”皇后声音还是轻轻的,没有低头,眼睛直对着皇帝,“皇上心里烦闷,臣妾应该尽量为皇上解闷。请皇上,不要再喝了。” 国母都跪下了,妃子们惊惶起来,通通不安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默默地跪下。 太后原本挨在靠枕上,也肃穆地坐直了。 皇帝低头,盯着皇后,“你解不了朕的烦闷。” 皇后侃侃道,“要是不能为皇上解闷,后宫又有什么用处?后宫管理不善,那是臣妾的罪过,请皇上降罪。” 皇帝炯炯的目光定在皇后睑上。他轻蔑地审视着这个根本挑不出错,句句在理的结发妻子,目光上挑,停在远处的大门上。 “后宫有什么用处?一是生衍龙子,二是伺候帝王。”皇帝冷笑着问,“做好了,就是功劳,做不好,就是罪过 恋耽美 分卷阅读43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对吗?” 皇后没有张嘴。不过看她的表情,谁都知道答案。 “肤在你的心里,不过就是个……赏赐或者降罪的天子,对吗?” 皇后挺了挺腰杆,缓缓伏下身子,“皇上是天子,君恩深重,赏赐或是降罪,都是臣妾等的福气。” “哈哈哈……”皇帝猛然大笑。 俊秀的脸有点酒后的微红,眸中却没有醉意。长笑了几声,收敛了,目光也阴冷下来,“皇后,你是个木头,不,石头。”他平静地说着,手一伸,指着墙,“你可以被刻在墙上,画在画上,供奉在贤后祠里,可是,你不能为朕解一丝的烦恼。” “皇上,你醉了。”太后沉稳的声音,从身后极有分量地传来。 “我醒了。”皇上冷冰冰的道,“人人想盼我当个好皇上。好皇上是什么样的?就是一个木头,不知冷暖、喜怒、哀乐,凡事都只有理,有节,遵从礼仪,堪为民之楷模。” 太后已经站了起来,沉声问,“皇上,听听你都说了些什么?有理,有节,遵从礼仪,为民之楷模,难道错了吗?你醉了。来人,给万岁爷送醒酒汤。”’ “没错,只是没人可以做到。这里面缺了情,缺了人气。”皇帝倨傲地看着太后,“只要是活人,就做不到。” 太后看着皇帝的眼睛,被他眸子深处的决断吓得心里一跳。 皇帝没理会太后抚着胸口仿佛要晕过去的愕然表情,转过头,把指头对准了皇后。 “皇后,当着太后的面,你给朕听清楚了。”清朗的声音沉下,显得分外有力道,“老让皇帝不痛快,就没当贤后的资格,甚至,连当皇后的资格也没有。朕今天开导你一句,不要再泼朕的凉水。不然,天朝第一个废后,说不定就出在我朝。” 一语既出,下面跪着的,不但皇后,就连妃子们都僵住了。 天威果然难测。每个人都觉得仿佛掉进了冰窟里。 “都听好了,朕不要你们体恤,也不要你们解什么烦劳。明白的说,朕在你们心里是怎样一个位置,大家心里明白。讨赏的,要升位份的,想家里父母兄弟升官的,都朝着朕这里下功夫。各人下去仔细想清楚,要是朕不是皇帝,你们又不是妃子,只是寻常夫妻,应该如何相待?”皇帝朗朗说了一番,脸上不屑地笑了笑,“不过,你们那些所谓的真心相待,朕也不希罕。” 爽爽快快地借着醉意吐出心里话,皇帝大觉畅快。 回头瞧瞧,太后犹在直挺挺站着,似乎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了,又像不敢相信眼里看的,耳里听的。 皇帝笑道,“多谢额娘帮儿子设宴散心,果然散了心。烦劳额娘和皇后妃子们再聚一会,儿子有事处置,先告辞了。”潇洒地行了个礼,头也不回,意气风发地回了蟠龙殿。 一路上舒服地吹着凉风过来,入了房门,不小心一个趔趄,差点站不稳,这才知道自己真的醉得不浅。 眼前的家具都在隐隐约约晃动,皇帝摸着书桌的边缘,勉强支撑住身体。 他喘息了一会,但随即,喘息就变成了惊叫,“啊……” 嘴立即被一个大掌掩住了,熟悉的独特的男人味道飘进鼻尖。 在他身后出现的人故意把他往怀里搂紧了磨娑。 “想我吗?”苍诺的笑声钻进耳膜,太久没听见了,好听得好像是梦里一样。现实中,皇帝应该不曾觉得他的声音好听。苍诺又叹,“我知道,你不会想我。” 还是老样子,那人胆大包天地,在他的寝宫里放肆地吻他的后颈。 淫靡的吸吮声中,还有他热切低沉的声音,“我不该那天走掉,不过不走,你醒来又要发火。想来想去,好多天了,我还是觉得应该进来看看你。铮儿,让我看看你这次身上有没有藏刀。” 边说着,他伸手摸进皇帝衣服里。 被他贪婪急切地摸索着,皇帝觉得浑身都软了,站也站不直,挣扎了一下,仍旧无奈地挨在他怀里任人鱼肉。 背后的胸膛太暖,简直会把他融掉。 他陷在里面,拔也拔不出来。 苍诺。 苍诺回来了。 这个该死的回来了,皇帝咬牙切齿地想。 我要剥他的皮,抽他的筋,打断他的腿…… “看见我,你又要不高兴了。”苍诺自言自语,搂着皇帝兴致勃勃,“不过我见到你,非常高兴,十分高兴,很很很高兴。你要是插我两刀才觉得高兴,那也不要紧,只要不弄死,我任你打骂用刀子捅就是…… 嗯?”他忽然停下,似乎发现了什么,撩起皇帝的衣领嗅嗅,狐疑地问,“你身上一股什么味?” 看见他脸上的表情,皇帝心里一阵莫名的惬意。 这个不辞而别的蛮族! 皇帝狠狠甩开他的手,从容地笑起来,“脂粉味。” “脂粉味?” “你没有后宫,自然不明白这些事。”苍诺脸色越难看,皇帝神态越淡定,“三千佳丽,花多眼乱。有时候还有新选进来的秀女……”一边说着,一边转头,打量苍诺的反应。 这个蛮族果然生气了。 英气的轮廓简直硬成一块石头,刀刻出两道皱成一团的眉。后宫的女人们吃醋,都是暗中埋怨,倒从没有敢当面摆出脸色的。皇帝看着,不免有些新鲜,苍诺的脸色既难过又痛苦,棱角分明的脸抽搐一下,好像自己最最珍爱的东西,凭空不见了一样。 “你心里,就没有一点点想我?”苍诺沉声问, 报复似的,皇帝故意笑出声,“为什么想你?后宫那么多女人,个个都挖空心思讨朕的欢心……” 还未说完,身后一空,热热的胸膛消失了。 苍诺把他松开,扳着他的身子转过来,和自己面对面。 撞上那深邃危险的眼神,皇帝一个激灵,醉意被冲散了大半,直觉苍诺会像上次一样狠狠摔他一个耳光。 再敢如此,就活剐了他! 皇帝心里恶狠狠地想着,同时恶狠狠地和苍诺对视。 苍诺却没有动手,相反,他把握住皇帝双肩的手也松开了。 “好,”苍诺的语气和表情,都暗藏一种冷冽的平静,“好,很好。” 皇帝还没有弄清楚哪里好,眼前一晃,已经没了苍诺的影子。 房门没有动静,窗户却打开了。 他恍恍惚惚地去看,房子里空荡荡的。 苍诺走了。 心头的惬意一下子无影无踪,沉甸甸的感觉替代上 恋耽美 分卷阅读44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来。皇帝无助地看看周围,又开始攥紧五指。 溜掉的回来了。 回来的,又溜掉了。 他仿佛是在玩一个可笑的游戏,可笑的游戏,结果却总让人心疼。 为什么要提起后宫? 皇帝颓然坐在床边,向后躺倒,举手抚摸发烫的额头。 那个胸膛暖暖热热,叫人安心。他本来打算舒舒服服地靠着,睡上一个好觉。这半个月来,他还不曾睡过一个好觉。 为什么要把他气走? 或者,应该先命侍卫打断他的腿,这样就走不了了…… 皇帝胡思乱想着苍诺,良久才扬声,“小福子!小福子!” 小福子小跑过来,跪在门口听旨,探询着问,“主子?” “去告诉礼部,朕要他们传契丹王子的行踪,一举一动,全部仔细的报过来。” 小福子领了命,赶紧亲自去传旨。 皇帝只管仰躺在床上,怔怔看着帐顶。冷飕飕的风从苍诺离去的窗子吹进来。 他随手扯过被子一角,盖在身上,却仍是觉得冷。皇帝皱着眉,任性地把被子踢开。 礼部一定立即紧张了。 每半个时辰就有消息送进宫,小福子也忙得团团转,在宫门和蟠龙殿之间奔波得要死要活,一次次隔着房门给皇帝递消息。 “主子,契丹王子苍诺外出,暂时不知道消息。” “主子,契丹王子苍诺,还没有回来。” “……” “主子,契丹王子回来了,很快又出去了。礼部派了老手跟着。” “主子,那个契丹王子苍诺,居然去了礼部。” “他和礼部官员说,想欣赏一下京城的繁华,见识一下天朝美女的多情旖旎。” “主子,契丹王子苍诺,说要去杨柳胡同。礼部官员给他安排的歌舞,他说看得太多了,没意思,不肯看。” “主子,契丹王子苍诺,现在已经去了杨柳胡同,进了天香楼找姑娘。” 一直没作声的皇帝从床上坐起来,“什么天香楼?” “主子……”小福子在门外尴尬地解释,“那是杨柳胡同里最红的妓院……” “淫乱不堪!”里面传来的声音蓦然充满了怒气,“把天香楼给朕封了!” 小福子还没弄明白,皇帝又加了一句,“整天胡同都给朕封了!” 小福子这才明白半个月的安静期宣告结束,没准阴晴不定的日子又开始了。哪里还敢多嘴,老老实实应道,“是,遵旨。” 爬起来走了没两步,身后忽然又传来声音,“慢着。” 又有吩咐? 小福子连忙停住。 屋里静极了,一丝声音也听不见。小福子垂手等了老半天,只听见“咿”一声,房门打开了。 皇帝从里面跨出来。经过那么一会,猛然沸腾的怒气已经都藏起来了,眼睛粲然若星,亮晶晶的慑人,漫不经心地道,“又不是什么大事,随他们去吧。吩咐礼部,日后遇到这些事,多规劝一下就是了。外国使者要是在京城闹出什么事来,我们天朝的脸面也不好看。” 小福子低头应了。 皇帝仰天沉吟了一会,“几日不见九弟,倒有点想他。走,我们去九王府看看。” “是,奴才这就吩咐准备龙辇。” “准备那个干什么?不必,找两套寻常的衣服来,静悄悄的去。” “这……是,主子。” 第十七章 换了寻常衣裳,带着小福子从西门出了皇宫,皇帝一直默默地踱步,似乎在思量什么,转过长直街,迳自朝西边去。 小福子在后面小声提醒,“主子,九王府在另一头呢。” “难得出来,先四处逛逛,体察体察民情。”皇帝脚下并不迟疑,一路欣赏繁华街道上你来我往各色买卖,悠然自得,不知不觉到了另一条热闹喧嚣的街上。这条街却又和刚才走过的不同,两边牌楼林里,彩带垂帘处处,托紫嫣红之中,不少美貌女子浓妆艳抹,笑倚着门边台阶,手绢一招,顿时香风阵阵,送到鼻尖。 小福子今天为探听契丹王子的消息忙得团圆转,大概也猜到皇帝过来另有深意,凑上来讨好地说,“主子,这里就是杨柳胡同,那边紫红色招牌,最大的一所,就是天香楼。契丹王子就是进了这个地方找姑娘。” “朕的事,你少插嘴。”皇帝冷哼一声。 小福子马匹拍在马腿上,腰杆顿时弯得更厉害,唯唯诺诺地不敢再说话。偷偷抬起眼睛一看,刚刚训斥了他的皇帝,抬腿缓缓踱走,方向却正是天香楼。 “哎唷,贵客到啦!” 皇帝虽然换了寻常衣裳,但一身贵气却掩饰不住,负手悠然登上台阶,在门前一立,或而下露,顾盼生辉。老鸨王八们都是在天子脚下讨生活的,眼睛练得比蛇还毒,一眼就知道来了大客,赶着过来堆起笑脸, “这位大爷有点脸生,怕是第一次来我们天香楼吧?呵呵,大爷好眼光,杨柳胡同三十八家楼子,就数我们天香楼姑娘最……” 一边说着,被她尖锐的嗓音弄得浑身不自在的皇帝早朝小福子冷冷使了个眼色。小福子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愣不吭声往老鸨手里一放。 老鸨眼睛顿时放出光来。 妈呀!正宗的天朝官银,没剪没损,面上白花花地起着霜,足足二十两一个的活宝贝。 果然是大客! 老鸨笑容更灿烂,像秋天开了十成的菊花,“不知大爷看上哪个姑娘?要是没有熟的,我挑几个上好的出来……” “都出来。” “啊?” “都出来,”皇帝轻描淡写地重复了三个字,勾起唇,漫不经心的笑容里藏着一分冷冽的犀利,“叫你们天香楼的姑娘全部出来,朕……我要一个个仔细挑。” “哎唷,大爷果然一点也不含糊。”老鸨笑嘻嘻奉承了一句,又压低声音叹气,“不是我不肯,实话说,大爷您这样的贵人,哪个姑娘不巴望着奉承呢?只是我们天香楼打开门做买卖的,有的姑娘正伺候客人呢。 大爷放心,我挑出来给您选的,包管是这里最顶尖的……” “没听见我的话?” 皇帝一个眼神扫来。 天子之威,深目如电,哪里是她小小天香楼老鸨平日可以尝到的?说到一半的老鸨生生打个冷颤。 老鸨心里突突一跳,畏意犹然而生,平日的伶牙俐齿竟不知吓到哪里去了,又搞不清皇帝的来头。 恋耽美 分卷阅读45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div div css=botte2 javasclick=showpop('/odulesrticle/ervotephp?id=1484ajax_request=1');投推荐票 /1_1484/161205htl上一章 rr; /1_1484/章节目录 rarr; /1_1484/161207htl下一章 javasclick=showpop('/odulesrticleddbookcasephp?id=1484cid=161206ajax_request=1');加入书签 /osys=1title=《主子》的章节有错误=《主子》的章节《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5》有错误,具体错误是: target=错误/举报 恋耽美 分卷阅读46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九王爷和玉郎的怒吼同时从门内传出,震得陈伯差点栽倒。 “有……有紧……紧急军报……” 咯吱一声,门打开了。 “紧急军报?”九王爷手忙脚乱系着腰带,一边跨出门,“谁派人送过来的?” “两位丞相从上书房命人传过来的,说是刚刚到的,十万火急,请王爷看过了,思措一下皇上问话时怎么应对处置此事,还说请王爷立即和他们入宫面圣,呈报军情。” 九王爷接了军报打开一看,蓦然一震,脸色变得无比严肃。 苗疆王不动声色,居然一夜举兵起事,反了? 朝廷派驻当地的军队,猝不及防下竟连轻微的反抗也没有就惨死在叛军刀下,只逃出一个副将。 “备马!”一目十行看了军报,九王爷的浓眉已经拧成一团,“本王爷要立即进宫面圣。” 陈伯连忙领命,赶去备马。他年纪虽大,身体却越老越好,那个跑起来比兔子还快。 不到片刻,陈伯又飞跑回来,“王爷!王爷!” 下马备好了?” “还没有?” “那还不快点去准备?” “是是……那……小福子大总管有要紧事……” 还没有说完,在陈伯身后跑得气喘吁吁的小福子也赶上来了,见了站在台阶上的九王爷,一头的汗也来不及擦,伏地就大哭起来,“九王爷,九王爷……主子……皇上他……他……” 九王爷心里大惊,冲下台阶一把拽起他的领子,瞪大眼睛问,“皇上他怎么了?” “皇上他……他不见了!呜呜呜……” “什么?怎么会不见的?” 小福子呜呜咽咽把事情含糊说了一遍,听得九王爷心惊胆颤,咬牙切齿地骂道,“你是死的啊?皇上万金之躯微服出宫,你怎么敢连个侍卫都不带?” “呜呜呜,主子他不肯,奴才也不敢违旨啊……” “以后再找你算帐!苍诺,嗯,苍诺他为什么要带走皇上?”想起上次见到苍诺的时候,他还半死不活躺在蟠龙殿,后来也不知道被脾气冷硬的皇帝二哥怎生折磨,九王爷脊梁上顿时冷浸浸的,把脚一跺,喝令道,“来人!传我的令,关闭京城大门,不管是谁,没本王爷的亲笔王令,不许出入京城。发布告示,就说逃了一个重要钦犯,叫京城护卫军挨家挨户地给我搜。记住,只可以搜查,不准伤人,一根头发也不准伤!还有,包围契丹行馆,使者团一个人也不许放走,给我把契丹王子的下落问出来。陈伯拿我的名帖,立即将两位丞相请过来商议。小福子!” 小福子哭得喉咙嘶哑,听见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九王爷脸冷如铁,提起手往院里一指,阴鸷的眼睛盯着他,一字一顿道,“看见那口水井没有?这事非同小可,你要是胆敢走漏一个字,逼得歹人狗急跳墙,害我二哥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把你填到里面去。后宫那边,谁也不许告诉。听见了吗?”前所未有的凶狠。 小福子打个哆嗦,“是是,听见了,奴才一个字也不敢多嘴。” 九王府鸡飞狗走,左右两位丞相惊闻噩耗差点直接晕倒之际,皇帝尊贵修长,形状矫好的龙手,正被苍诺握在掌中,温柔喜爱地磨挲个不停。 “多久没和那群后宫过夜了?” “朕的私事,不许你多嘴。”皇帝脸上冷冷的,轻蔑地反问,“谁说朕没和后宫过夜?” 苍诺虽然识趣地闭嘴,忍俊不禁的表情却让人更懊恼,一双好像遇见好吃食物似发亮的大贼眼,不断在皇帝身上溜溜转。 皇帝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之中,仿佛又有热气随着他的目光在肌肤上游走,难过得简直无法再忍受片刻沉默,梗着脖子闷闷地道,“朕在问你话,没听见吗?” “听见了。”苍诺笑嘻嘻地说,“你还是那么别扭,我不说,你硬要问,我说了,你又要生气,真让人左右为难。”说着,扮个鬼脸,模仿天香楼的老鸨作出一个左右为难的表情。 他见皇帝出来找他,心里喜欢得发疯似的,好像小孩一样乐不可遏,只觉得天地万物颜色都比平日鲜活十倍,花草树木,都比平日可爱了百倍,扮完鬼脸,又作出一本正经,冷冽犀利的样子,捏着嗓子,“叫你们天香楼的姑娘全部出来,朕……我要一个个仔细挑。” 他把皇帝一时不慎,口误说出朕又改口的语气也模仿得丝毫不差,呵呵笑道,“你要是真的在后宫过夜,那三千粉黛早就把你榨干了,怎么你又饥渴到要去天香楼找姑娘?一个还不够,竟还要全部姑娘都出来让你挑。” 皇帝向来波纹不动的脸越涨越红,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气恼,睑颊猛然一下抽搐,苍诺看在眼里,连忙改口,“不不,我知道,你不是去找姑娘,你是来找我的。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伤心。”笑得格外快意。 皇帝哪里有丝毫伤心,双眼怒火熊熊,恨不得一巴掌就把这该死的笑脸给打扁。偏偏双手被他看似随意握在掌中,其实用尽力气也抽不出来,火气一上来,连身在什么地方也忘记了,恶狠狠提脚就踢。 还未踢中苍诺,上身一阵摇晃,惊叫一声,整个人往下掉。 苍诺怎么会让心上人掉下去,用力抓着他双手轻轻一扯,皇帝又惊叫一声,身不由己在半空中又被扯了回去,去势太猛,竟还直撞入苍诺胸膛,嘴唇在苍诺脸颊上狠狠擦过,才站稳了。 犹自喘息不已。 “不是和你说了嘛,你不会轻功,站在树顶就不要乱动。”苍诺还是一副笑脸,似乎怕他真摔下去,放了他的手,改而抱住他的腰,理所当然的模样让人切齿,和皇帝并肩远眺,享受地慨叹,“这地方风好极了,凉爽宜人,地点又好,从这边看过去,可以把皇宫看个七七八八。你看,你平时就在那个大殿上朝,接着就去后面的太后殿请安,皇后的宫殿和淑妃的宫殿在御花园东西两侧,这样看下去,是不是觉得很小?那边就是你的书房,看!那个就是你晚上睡觉的蟠龙殿。” 这么远看去,走动的人影变得只有指头般大小,面目根本瞧不见,宫殿也显得分外陌生。皇帝自己虽然看不见,却知道武林中有一种异学是千里眼,据说在很远的地方也可以把东西看得十分真切。 不知道苍诺是不是也会这种功夫。他转头,瞥身边豪气大发的苍诺一眼。 想到苍诺只要站在这里,一眼就可以看清楚他在皇宫里从哪出来,到哪去,一举一动都在这个家伙监视之下, 恋耽美 分卷阅读47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不禁一阵心惊肉跳。一丝一丝酥麻般的暖意,却又情不自禁的,可恶的从指间延着脉络细细蔓延过来。 原来,自己或闷或气、或叹或怒的时候,竟有这么个人一直在远处,一直,一直地看着自己…… “我倒不是常常在这里看你。这里太远了,我喜欢就在你身边,屋梁上,门外窗前,近在咫尺的地方,看你别别扭扭的样子。”苍诺像猜到他的心思似的,偏过头,对他笑笑,露出雪白整洁的牙齿,趁着皇帝一失神,放肆地把脸凑上去,在至高无上的君主脸上亲昵擦着,“铮儿,你看看,你的皇宫多小,关着你的笼子多小。” 低沉的声音让人心窝里痒痒热热,好像快入梦前那一刻沉静舒适。 皇帝恍恍惚惚,猛地回过神来,吃了一大惊,“你胡说八道什么?皇宫就是皇宫,什么笼子?你,你给朕滚开!” “我才不滚,也不许你滚。既然出来了,你今天就不是皇帝,是我的铮儿。”苍诺自信满满的笑声都钻进了耳膜深处,带动得连皇帝的心也颤了,“来,我们去玩。”话音才落,带着皇帝如风般掠起,轻如柳絮纵越过树顶,一口气翻了十几家屋顶。 两边景物飞一般倒退而去,腾云驾雾不知所处,停住脚时,眼前空旷旷一片平地,秋草萧瑟,枯枯黄黄匍匐着,从眼下蔓延到远处。 苍黄大地,秋风却没有一丝凉意,迎面而来。 “拿着。” 递过来的是一个风筝,也真亏苍诺厉害,一路施展轻功,皇帝连东南西北都没有看清楚,他居然还忙里偷闲不知道从哪弄了一只风筝来。 “今天没准备,不知道带你玩什么好,我们先放一会风筝,再去玩别的。” 风筝塞进皇帝手里,他还没来得及皱眉拒绝,苍诺仿佛想起什么,一伸手又把风筝从他这九五之尊手里拿了回去。 皇帝脸色更难看。 敢随便往龙掌里塞东西的人不多,敢随随便便就把东西从龙掌里抢走的人就更少了。 这蛮族两样都做,而且做得理所当然,毫无自觉。 胆大包天! 威严的呵斥还没有出口,这个莽撞粗鲁的家伙又做了一件让人无法理解的事。他把指尖往口里一放,用力一咬。 鲜血潺潺直冒。 “你干什么?”皇帝的呵斥转了惊呼,瞪大一双炯炯有神的龙目。 “这里荒僻,找不到笔墨。”苍诺不在意地笑着,把风筝平摊在草地上,指头在上面很快的划了几划。 一个“铮”字刚刚出来,血已快止了。他举起中指,又是一咬。 皇帝眼眉抽搐似的一跳。 “写得不错吧?”写完了,苍诺没理会自己带血的指头,拿起风筝,笑着给皇帝欣赏。 风筝上写着两个大字。 九五至尊僵着。 鲜血淋漓中,藏着他的名字。 哪有心情去欣赏,想着书法那什么笼飞凤舞,用意笔神? 仅是这分血色,已叫人神伤意断,惊心动魄。 良久,皇帝习惯性地皱眉,不屑,“真脏。”别过眼睛,不要再看那两个血色大字。 苍诺却不管他有多少心事,仍是自作主张,把风筝往天上一扔。他内力厉害,臂力灌处,风筝呼啦一下冲上天空,线绷得紧紧。 “快跑!”线轴不由分说塞进皇帝手里,苍诺一把抓着他的手,拖着他跑,“快,快!松线!把线放长点!” 他的力气太大,手也热得吓人。 指尖未干的血沾在皇帝袖上,皇帝竟忘了骂他脏。身不由己地被带着,脚步踉跄地跟着他跑了两步,竟渐渐,稳稳地,飞跑起来。 秋天的金黄,将他们笼罩其中。 风,越发大了。 “铮儿,往上看,往上看!风筝飞起来了!” 皇帝奔跑着,回头,看向天。 飞起来了!飞起来了! 展开的双翅,灵动的两条细长尾巴。逢年过节京城里家家户户都会给孩子们买来玩的普通货色,此刻在眼中,竟这般漂亮别致。 越飞越高,已经到了天际,如果不是手里的一根线牵着,早就穿过了云,逍遥到九霄之极高处隐隐一抹血红,那么远,看不清。 但皇帝知道,那是铮儿。 秋风中,飞在云上,俯视这神州大地的,是他。 “铮儿!跑!跑!别停!” 苍诺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开了他的手。 皇帝拿着线轴,飞也似的跑着。 不要掉下来,飞吧,飞吧。云那么清,风那么好,这片金黄金黄的天地,什么束缚都没 好久没有这样放肆地跑着,放肆地流汗。 大地在脚下无边无际地蔓延下去,枯草在眼中也充满了生机,他跑着,不断回头看天高云深处的风筝,心脏强而有力地咚咚跳着,鲜血在四肢百脉中潺潺流动,他从不知这么简简单单,也能如此快乐。 苍诺爽朗的笑声包裹着他,不管他跑得多远,笑声都在身边,连着苍诺熟悉的呼吸,熟悉的野蛮热烈的气息,都近在咫尺,让他可以放心纵情地飞奔。 “铮儿,你累了。”不知何时,苍诺从一旁掠过来,把还想跑下去的皇帝轻轻搂住。 他的手很温柔,却一丝也不容人抵抗。 拦住皇帝,指头一划,绷得紧紧的线断开,云上的风筝呼啦一下失去控制,打着旋向远处栽去。 “啊!”皇帝骤然低呼,“飞了!”惊讶懊丧浮现在总是冷笑从容的脸上,片刻中恍如孩子般无助的情情。 “没有飞走。”苍诺呵呵笑着,鼻子蹭着他汗湿的发丝,“在我怀里了呢。” 这句话带着魔力,皇帝忽然间失了神。 “你说什么?”皇帝低声,淡淡地问。 “铮儿没飞走,”苍诺还是和刚才一样的语调,一样的笑声,一样温柔的眼神,“在我怀里。” 皇帝没再说什么,他从苍诺的胸膛里仰起头,困惑又迷惘地看着轮廓棱角分明的异族王子。 大汗淋漓后的身子散发着皇帝独有的味道,黑发不再那么一丝不苟的伏贴在头上,凌乱得叫人忍不住想乱摸乱吻一番,听他诱人的呻吟从红极了的薄唇里逸出来。 “铮儿,你真美。” “从没有人敢在我身上用美这个字眼。” 苍诺笑得更开心,手掌在他肩上轻轻拍着,好像哄孩子一样,“你总算没有老用朕朕朕这个字眼啦。”一脸欣然。 皇帝仿佛也惊觉了这一点,眉头微拧, 恋耽美 分卷阅读48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一丝倔强浮上唇角,刚要作声,苍诺却又再次抢在他前头了。 “一身大汗累死了,来,我带你去洗澡!” 拖着皇帝,再度施展轻功,从金黄的大地平原上掠开去。 皇帝被他大模大样的又拖又抱又搂,既羞且怒。想着自己身为皇帝,天下最有威严的一个人,要是不挣扎,那成什么样子?但是就算挣扎,八成也比不过一身武功的苍诺,说不定反遭羞辱。 他处事一向果断,此刻心里酸酸麻麻,竟一直拿不定主意,深处隐隐约约,居然有一点就这样被他抱着也不错的可怕念头。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苍诺早就抱着他不知腾云驾雾到多远的地方了。眼前不再是金黄一片的郊外,而是一片高高低低的房子。 皇帝从苍诺怀里把头探出来,见街上行人熙来攘往,顿时大窘,“快放我下来,这么多人,你抱着个男人成什么体统?” “我抱我的,关别人什么事?”苍诺笑嘻嘻地边走边说,“人多你不好意思,人少你就随便我抱吗?要是这样,我现在就放你下来。” 皇帝气得咬牙,他一生金尊玉贵,什么时候遇过这样的无赖。但此刻挣扎起来引人注目,后果更加严重,只好忍着。 走过这条街,一转弯,迎面就是一群持枪的京城护卫军。苍诺身形高大,手里又轻轻松松地抱着一个男子,顿时引起他们的注意,大喝道,“站住!” 皇帝一看那阵势,暗暗叫糟。 一定是自己失踪的消息传开来,京城开始大搜。本来遇上自己人马也不错,至少让苍诺不敢倚仗武功把他这个皇帝想怎样就怎样,但怎么……偏偏这个时候碰上? 他竟然躺在苍诺怀里…… 这个丢人的样子不能让自己的士兵看见! 皇帝暗中拧苍诺一把,暗示他快施展轻功溜走。 苍诺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可恶的念头,竟装作没发觉,老老实实地站住了。 官兵们围上来,为首的老气横生地问,“喂!你哪里来的?为什么抱着个男人?” “他病了,走不了路,我抱着他回家。” “病了?” “是。” “走不了?” “是,”苍诺笑眯眯地,“要是可以走,他会肯让我抱吗?” 皇帝脸色气得发青,暗中拼命用指甲狠戳苍诺。无奈苍诺皮厚肉粗,居然一点也不在意。 军官打量他们两眼,对着把脸蒙在苍诺怀里的皇帝喝道,“喂,生病的!别乌龟一样缩着,把脸露出来瞧瞧!官爷奉命搜查钦犯呢!” 皇帝本来已经气个半死,听见平日见了自己立即跪地磕头,眼都不敢抬的小士兵居然口出迂言,一把火腾地猛烧起来,才要发火,想起自己这个时候不能表露身份,咬牙忍住,把脸稍微侧了侧,阴鹭地瞪了军官一眼。 那军官职位低微,哪里见过真命天子? 九王爷生怕消息外泄,也没敢把皇帝的画像挂出来悬赏。 “哟,长得还不错嘛。” 皇帝出生以来就受百般细致滋养,肌肤晶莹细腻,人本来就俊美,加上刚才放风筝时一阵狂跑,汗湿发端,躺在苍诺怀中,竟有一股动人心弦的性感风流,连军官看了也心里一漾,忍不住色迷迷地调笑,“我看不像生病,倒像床上被人玩得厉害了,屁股疼,走不了路,哈哈……” 没有说完,被苍诺冷不防伸腿一踢,摔个四脚朝天。 那军官惨叫一声,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士兵们赶紧上前扶了。 “好小子!你你你……”军官疼得龇牙咧嘴,面目狰狞地逼近他们,“你……敢打你爷爷……” 啪! 皇帝从苍诺怀里伸出手就是一记耳光,不屑道,“你这种货色,也配当护卫军?” 军官哇哇大叫,大喝抽刀,下面士兵们一涌而上,顿时寒光闪闪。 苍诺微微一笑,仍抱着皇帝不肯放手,脚步轻移,不时快若疾风地一踢,“妈呀!”,一声惨嚎,就有一个士兵跌出去。 皇帝在他怀里只管冷眼看着。 说也奇怪,刀光剑影中,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对苍诺生出无比信心,像笃定苍诺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似的,一点也不害怕。 游打片刻,士兵们和军官一样都成了滚地葫芦,躺在地上哀叫呻吟,大叫,“来人啊!有人造反啊!钦犯在这里啊!” 苍诺因为这始终是天朝的正规军,也没有下狠手。听他们还在乱嚷嚷,苍诺呵呵笑起来,低头柔声说,“铮儿,打架玩够了,我们去洗澡吧。” “放我下来。”皇帝压低声音,恶狠狠地。 “不行啊。”苍诺一脸无赖相,“你病了,而且还走不了路。” “放我下来!” 正在纠缠,苍诺忽然如有所觉得猛然抬头,皱眉道,“不妙。” “什么不妙?” “你那个九弟真厉害,到处布置了人手。糟糕,四面八方都有敌人过来了。” 皇帝骂道,“什么敌人?那些都是忠臣勇士!我们天朝的……对了,你快放我下来!” 苍诺哪里会听他的,双手铁箍似的分毫也不动,抱着皇帝飞上屋顶,往下一看,果然到处都是奔走呼应的官兵服色,隐约也见大臣的朝服,不用说,这边的事情已经把全京城的警卫都引过来了。 “不妙,到处都是天朝的官兵,这里被包围了。”苍诺口里说着不妙,表情却仍是眉飞色舞。 皇帝大急,“你快放我下来!这样抱着我……” “抱着你很好啊,你手下虽然多,不过能像我一样抱得你舒舒服服的一个也没有。”苍诺不知耻地说道。 “你这个……这个蛮族……” 苍诺仿佛又看到了什么,“哎呀!弓弩队竟然也来了,这下糟糕。我施展轻功无所谓,你可会被射成刺猬。” “放我下来!”皇帝第一百遍咬牙切齿地威胁。 苍诺笑盈盈在他脸颊上摸摸,纵身飞下屋顶,三两下钻入一间不起眼的民居,把皇帝往床上一放,按着他的双肩不许他坐起来,顽皮地眨眼道,“他们一家家慢慢仔细地搜查,恐怕还要一点时间,趁着有空档,我们先来玩一下。” 皇帝几乎被气晕过去,“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玩?想把自己的小命玩掉吗?快点把我放了!不然我叫九弟把你……啊!你你……你干什么?” 下体骤然一阵发凉,皇帝大惊失色,连声音都变了。 苍诺快手快脚脱了他的裤子,满不在乎地 恋耽美 分卷阅读49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说,“我说了带你玩个痛快,当然要实现承诺。”大手一握,抓住畏缩在大腿之间漂亮的玉茎。 皇帝一股血直冲上脑,这次是差点真的晕过去了,心扑通扑通跳得史无前例的紊乱,张口结舌,连喘息也忽连忽断,“你你……你疯了吗?你给我住……住手!外面……外面正……” “别管外面,你只想着我们就好。”像烙铁一样热的指尖包裹住整个器官,从根部的小球到顶端热烈地抚摸着。 皇帝像快要被拉进永不复生的深渊一样拼命地挣扎。 “啊……不……外……外面……” “别管外面,就算你不想着我,至少也想着你自己。”苍诺温柔地说着,“今天,你就让自己快活一点。”说着动人的话,手底下却越发残忍地蹂躏起皇帝敏感的器官。 “呜……啊啊……”令人心悸的战栗窜过全身,让皇帝无法说出别的什么了,喘息着张大的唇只能吐出无力的呻吟。 无法相信的惊讶。 自己……居然在苍诺的手下,发出这样的声音…… “很喜欢被我这样弄吧?”苍诺坏坏地笑着。 天底下最恶劣无耻下流的家伙,一定是他…… “舒服吧?” “讨……讨厌!”好不容易控制着舌头,倔强地吐出两个字。 身体,却好像春天的冰雪遇上艳阳一样,没有自主力地彻底开始融化。 快感从下体涌来,势不可挡,什么帝王威仪,什么天朝风范,什么礼教尊卑,一律摧枯拉朽。 他被苍诺灵巧强悍的指尖掌控着,给予无边的快乐和痛苦,在苍诺掌下辗转呻吟。 “在我手里射吧……”热气吹进耳道。那地方仿佛也成了敏感地带,让皇帝仿佛快开始哭泣似的不断颤抖。 苍诺执著地贴着他的耳垂,低沉地调笑,“来,让我看看铮儿吐出来的好东西。” 猥亵的语言竟也该死地让他浑身骤然一阵兴奋,下体疯狂般的涌起激潮。 “不……”皇帝虚弱地反抗着,扭动身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器官在苍诺掌中羞涩地吐出白色的污浊。 “别生气,我没弄疼你吧?”皇帝又怒又气的红红的脸颊印在苍诺眼底,苍诺还是笑着,那是一种初看似乎人畜无害,再看却会让人觉得邪气和诡异的笑容。 他把手掌上的东西用干布蹭干净,又抹了皇帝被分泌和射出的体液弄得黏呼呼的下身,把干布递给皇帝,“这上面有天子的龙精,要是你后宫的三千脂粉知道了,不知肯花多少钱来买呢。” 原来他到现在还在计较后宫的事。 皇帝气急败坏,抢过干布,毫不留情地一把甩在苍诺脸上,磨牙道:“你给朕滚!下贱的……” “你说什么?”苍诺声音骤沉,截住皇帝的话。 他浓眉一皱,圆睁的大眼分外吓人。皇帝高傲惯了,此刻却也被他唬了一跳,情不自禁闭了嘴,片刻后回过神来,更加生气,“你敢对朕大呼小叫?” 苍诺还没有回嘴,四周呼啸人声传来。 “这里!” “搜!” “快,快!都给我搜仔细了!” 皇帝神色微变,苍诺已经闪身出了门,大声喝问,“你们这里谁官最大?” “是他!就是他!那个大胆动手打官兵的贼子!” “混帐!我是受贵国皇上之邀的契丹使者,契丹王子苍诺!不是什么贼子!开口就辱骂本使者,你想破坏两国邦交吗?” 他大模大样出来,一脸皇族独有的尊贵骄横,丝毫不将四周包围的官兵放在眼里,那股气势,竟也让众人不敢妄动。 “啊?契……契丹使者?” “哼,我问你,谁主持这次钦犯搜查?” “是……是九王爷。不过,九王爷也有命,要我们追查契丹王子下落,你……” “我什么?我就住在契丹行馆,又不会走掉。你们快去把九王爷找过来,告诉他,他要找的钦犯在里面,不过心情不太好,要他小心点。” “钦犯?” 全城大搜就是为了找钦犯,这个钦犯当然重要啦!不过钦犯的心情,和九王爷有什么关系啊? 苍诺懒洋洋地吩咐完毕,又簌然进屋,把房门关了起来。 外面的官兵们搞不清这契丹王子葫芦里卖什么药,这个时候可不能轻举妄动,谁知道日后破坏两国邦交的罪名会扣到哪个倒楣鬼头上。 反正屋子已经层层包围,就把难题交给九王爷好了。 “铮儿,我帮你把你九弟给找来了,很快就到。” 皇帝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苍诺不以为忤,监视着窗边,“嗯,来得真快。看来得到这边的消息就赶过来了,说真的,你这个弟弟还挺能干。我也该走了。” 皇帝本来打定主意不理睬他,听见苍诺忽然说要走,浑身一震,把脸转过来,冷笑着说,“没有朕的吩咐,你敢走?”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惹了苍诺,带着笑意的脸顿时黑下来,他笑起来和蔼可亲,生气的时候却能凭空生出一股强大的压迫感。瞅着皇帝,也冷冷一笑,“你又忘了,我不是你的奴才,轮不到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皇帝被他噎得一窒。 苍诺把皇帝气得半死,也不理会他如何反应,打开窗户纵身一跳,屋外团团惊叫,在众目睽睽下施展绝世轻功。 仓猝间早被九王爷再三叮嘱不得伤人的士兵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本王子走啦!大家不用远送!” 苍诺长啸一声,竟真的翩然而去了。 皇帝坐在房中,半晌动弹不得。 九王爷一路赶来,刚好看见苍诺在半空中一闪便消失不见,心里暗知不妙,汗流浃背地到了门口,吩咐所有人不许跟进来,小心翼翼推开房门进去,看见皇帝坐在那里,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再定睛一看,二哥的眉间,尽是说不清的怅然失落。 “皇上?” “嗯?是九弟……” “二哥……你……不舒服吗?那个苍诺王子……” “我……”皇帝长长舒了一口气,顷刻间已经转了语调,“朕出来微服,看看民生,何必这么闹这么大动静?你也太小心了点。” “皇上,你可是天下之主……” “回宫吧。”皇帝扬起唇角,苦笑着低声喃喃,“什么天下之主……” 至少那苍诺……就不这么想…… “皇上。” “怎么?” 恋耽美 分卷阅读50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苗疆……叛乱了……” 九王爷表情凝重地,把怀里的军报掏了出来。 第十八章 几乎让知道内幕的人吓出病来的皇帝失踪事件终于在不动声色中掩饰过去,接下来要处置的却是军国大事。 苗境王领兵造反,一日间屠杀天朝大军,这可不是说笑的。 九王爷,左右丞相,所有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大臣都被皇帝在日落前召入宫中秘议军事。 紧要时刻,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停下用餐,皇帝一边听群臣各抒己见,吩咐御膳房准备饭菜,一人一方盘送上来,大家边吃饭边继续议事。 “造反是十不赦的大罪,朝廷绝不可以轻忽放纵。” “可苗疆地处偏僻,山区众多,天朝士兵不习惯山战,要和叛军作战,不能不做好准备。” “今年天下大熟,朝廷还刚刚拨了大量粮食过去那边,百姓们应该不至饥饿,怎么会忽然造反呢?真是奇怪!” “不管什么奇不奇怪,反正已经反了,一定要压加镇压!请皇上立即下旨,派出大将讨伐,扬我天朝雄威!” “陈将军鲁莽了,开仗容易,结束战争就很难。前朝宏野之站前后二十多年,伤尽江山元气,如今正是该与民休息的时候……” “丞相的意思是说我们就随他造反,不管了吗?” “不是不管,是要有谋略地管。苗疆虽小,地形特殊,那些苗疆人数目不多,但是狡猾无比,见人少就打,见人少就逃入深山。数十万天朝大军过去,不熟地形环境,找不到敌人,一待就可能是一年半载。将军知道维持这么庞大的军队一年半载,需要多少粮食挑夫吗?” 张将军和陈将军一向都是主战的,契丹太强大不能动,难道一个小小的苗疆王也不能碰?张将军斜着嘴角笑,“哦?我倒要请教丞相怎么有谋略的管?” 右丞相懒得答他,拱手向天子,“皇上,微臣以为,不妨先下一道圣旨,责备苗疆王行事鲁莽,再问他有什么隐情,竟悍然动武。给他一个台阶下,或许可以招安。” “招安绝不可行。”皇帝终于开口,手随意摆了一下,止住张口欲辩的左丞相,“朕明白你的顾虑,国家需要休养生息,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了,一乱,四方皆乱,这不仅仅是苗疆一处的问题,还牵涉东南、东北两处新近归附的几个大城。但,”他侃侃而谈,声调提高了一点,“朝廷有朝廷的尊严,臣子造反了,不雷厉风行,从此以后朝廷脸面无存,四方就真的不宁了。” “皇上说的是。” “朕不想打仗,但这一仗,不得不打。”皇帝淡淡的话里藏着斩钉截铁不能挽回的毅然。 圣心已定,窃窃的群臣,也安定下来。 “陈世同。” “微臣在!” “朕命你为大将军,可自行挑选一个副将,领十二万人马,立即发往苗疆。” “臣遵旨!” “就这样吧。”皇帝轻咳一声,威严地扫视了周围一圈,语气温和下来,“都累了,下去吧。” 群臣退去,九王爷挪到门口,就不再动了,见房中只剩皇帝和自己,才踱过去,“皇上。” “就知道你会留下来。”皇帝笑着在椅子上一指,“坐下说。” “皇上刚刚说,苗疆是小事,但一旦东北东南起事,那就成了大事了。想到这个,臣弟有点不安啊。”九王爷苦恼地叹了一声。 人上人岂是好当的? 荣华富贵,再多也不过是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但国家大事犹如千斤重担,步子稍有不稳,一个摔倒,仰仗着他们的天下百姓就可怜了…… “还有别的话,藏在心里吧?” 九王爷看向皇帝。 他的二哥,已经不是刚才在民居中那个怅然寂寞的男子。他现在是天下的主子,背负着万千黎民命运的九五之尊。 精明锐利的眼神,深邃冷静如他的神色。 “是的。”九王爷斟酌着道,“苗疆动兵,东南,东北要是有人蠢蠢欲动,我天朝大军就必须三方出动。臣弟最担心的,是契丹会在这时候趁虚而入。这是一头匍匐在天朝腰腹的豺狼,不咬则已,它要是动起口来,恐怕就会一口咬在我天朝的咽喉上。” 皇帝听了,低头不动声色地把玩着桌上的玉杯,半日才道,“你说的,也是朕心里所想的。” 契丹…… 这个兵力一日比一日强盛,民风彪勇,渴望着开疆拓土的“友邦”,可不是那么容易应付的。 这个国家,就像他们的王子一样,让人捉摸不定。 结束和九弟的密谈后,皇帝筋疲力尽地挪着脚步回蟠龙殿。小福子见到他顿时眼圈就红了,抽抽泣泣地跟在后面,只不敢放声哭,一边小步跟着,一边嘀嘀咕咕,半是埋怨半是伤心地说,“主子你可再别这样乱走了,您再玩上几个时辰,奴才有一千条命也不够死的……呜呜……” “知道了!唠唠叨叨的成何体统?朕是让你唠叨的人吗?”皇帝不耐烦地喝了一句。 转过花门,脚步一滞。 皇后领着几个侍女迎面走了过来,抬头见到皇帝,都吓了一跳,脸色苍白地请安。 “皇上……” 皇帝瞥她一眼。 果然教训之后就是不同,眉眼颜色都变了样子,小心翼翼的,倒有那么一丝楚楚可怜。 想着这毕竟是一国之母,也不好太刻薄了。 皇帝站定脚,看看她,“皇后这是要去哪?” “额娘身子不好,臣妾……去看看她……” “哦?” 对啊,今天不但发落了皇后,连太后也被气到了。 唉……后宫这些脂粉,老的小的一堆…… “额娘哪里不舒服?” “说是……头疼……”听见头顶的语气还算温和,皇后才敢抬头偷瞧自己的丈夫一眼。 “太医已经诊过脉了,开了方子。刚刚吃下药。臣妾回去换件衣裳,现在还要过去看看才能放心。” “嗯,”皇帝点点头,“你去吧,朕等一下也要去看看。” 回去蟠龙殿换了衣裳,小福子亲自伺候,帮着揉捏了两把。一放松下来,反而觉得更累更乏。 皇帝有点失笑。 今天玩疯了,要是小福子知道自己去放风筝,不知会露出什么表情。 发狂似的,什么矜持都忘了,肆意地跑着,流汗…… 那上面有苍诺的鲜血,写着铮儿的风筝,不知此刻坠落到何处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51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谁捡了去? 看了那血淋淋的铮儿两字,也不知会做何感想…… 皇帝摇了摇头,仿佛要从这些无聊的思绪中挣扎出来。可笑,堂堂天子,多少大事要等他处置,竟有这样的功夫发愣。 最近总不经意恍恍惚惚,苍诺这个人可恶极了,即使不在,也不让人心里安宁一会。 “就算你不想着我,至少也想着你自己……” “就让自己快活一点……” 皇帝真的很奇怪。 那个粗鲁的人,怎么能说出这样让同为男人的自己也心神摇颤的话? 不一会,心思又转到苗疆的事上来。看眼前的局势,明摆着就要动用大军了,照这样下去,早就如履薄冰的平衡必定打破,契丹的军队…… 那个苍诺,会在里面帮自己一把吗? “皇上?” 皇帝焦躁地皱眉,轻轻将在身后伺候着按摩腰肩的小福子推开。 帝王行事,当然应以天下为重。 该利用的,能利用的,都要利用起来。反正,那个苍诺早就占尽了自己的便宜,总不能让他白占…… 狂野粗暴的缠绵又出现在脑海里。 两道汗水淋漓拥抱翻滚,以不堪姿势交合在一起的人影,其中嘴里泛滥出不知羞耻的呻吟的,竟是自己。 冷汗从额上渗出,痒痒的,皇帝举手用指尖仔细地抹了,不明白心下浮现的憎恨和厌恶从何而来。 他讨厌把这种事和国家大事放在一起。 苍诺就是苍诺,虽然可恶该死,应该受尽诸般刑罚好好教训,但一想到要把和他在一起的分分秒秒搀和进天朝和契丹的盟约中,心里就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他抱着自己,做可恶的事,说可恶的话,露出可恶的笑容,本来,不过是两人间简简单单的事情而已。 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 皇帝咬牙切齿,恨着苗疆王。 这胆敢起兵谋反,牵动这一触即发危险局势的混蛋。 他……本来就只有这么一丁点属于自己的东西…… 皇帝攥着五指,冷冷盯着桌前的砚台。小福子不知他又为什么动了气,心惊胆颤地在旁边小声道,“主子……夜宵是否……” “不吃了。”皇帝强迫自己松开拳,冷硬地站起来,“朕要去看看额娘。还有,你去吩咐一下前殿的侍卫总管,今夜开始,凡是苗疆过来的军报,不需请旨,直接送呈上来。朕要时刻了解前方局势。” “是,主子。” 日子还是一样的不快活。 陈世同领军十二万,轰轰烈烈的百官郊送后,连皇帝在内,文武百官都累得够呛。户部官员继续人仰马翻,为了保证十二万大军的粮草,连带着大军经过的几个大省总督都不得安宁。 皇帝一天几次询问情况,上朝之后,回去面对的,是越发冷漠的后宫。 自从冲皇后发了脾气后,不但皇后见他不敢如何,其他妃子也是噤若寒蝉,想想也是,连出嫁以来没有犯过任何错,三从四德的皇后也不能让皇上满意,她们这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大祸临头呢。偶尔两个幸灾乐祸想着往上窜着高升的,兴奋了几天,却发现皇帝一点也没有宠幸妃子的动向,也渐渐沉寂下来。 太后一直不轻不重地病着。 皇帝也常常过去问好请安,从前一直都保持得不错的母子情深,经过许多事后,竟也慢慢冷淡下来。 一母一子,表面上微笑寒暄,却怎么也不及从前那样贴心温情。 “皇上,你毕竟是皇上啊。”太后卧在床上,额上覆着厚厚的雪白的护额,苦笑着说, “额娘也想明白了,天子是孤家寡人,你心里没有我这个额娘,怪不得你。” 皇帝站在床前,心里一股又酸又苦的气直往上冒。 他不想当孤家寡人。 锦衣玉食,庭台楼阁耸立于前,娇婢美人环绕在侧,这么多人盯着他看着他巴望着他, 他却还是孤零零。 夜来惊醒,蟠龙殿里静悄悄,黑幽幽,说不出的寂寞冷清。 那是叫人疼不可忍的滋味。 专为帝王而设的刑罚。 如此不快活地过着,害他不得不常常想起那个人的话。 让自己快活一点…… 天下只有苍诺,敢这样大言不惭地教唆他,多为自己想想,多让自己快乐。 可那个该死的,居然从窗口纵身而去,就没了踪迹。 每天,皇帝回到蟠龙殿,带着一丝冀望,很快又浮出失望的表情。 “有……多少天了?” 那个放肆的欢笑流汗的日子过后,已经很多,很多天。 大黑狗每天好吃好住,养得毛发乌黑,腆出一个圆鼓鼓的大肚子,坐在书桌下看着皇帝闷闷不乐。 “不来,也好。”皇帝倔强地抿唇。 苗疆军报发来,情况一如开始所预料的,双方大军未能立即交战。 叛军见弱就打,见强就逃,避开大军锐利,整天在后面小股骚扰,天朝大军就好像巨大的狮子,遇上了蚊子一样心烦。 每天消耗的粮草,在天灾时可以救济多少百姓啊。 偏偏这只蚊子,是不能轻易放过的。 绝不能动摇! 但担心的事情接踵而来,东南东北都有调动大军的迹象,契丹那边也平白无故整合军队…… 如果苍诺来了,他说不定,真的会开口和苍诺谈这些事。 他不想和苍诺涉及那些龌龊的交易,不想苍诺粗鲁率性的拥抱蒙上异样的色彩,不想苍诺从今以后每一句令他回味再三的话,都渗入天朝的兴衰命运。 他不想。 苍诺,是属于铮儿的。 没人知道年轻的皇帝受着煎熬。 高坐在龙椅上的至尊自信而优雅,国事多变,前方战局僵持,他们的君主却丝毫不为所动,也没有犯下求胜心切下旨狠攻的错误,一直让陈世同这个老将稳打稳扎。 但礼部的一个不起眼的奏报,却让高堂上谈笑的皇帝拧起了眉。 “契丹使者团应该走了?这是谁说的?是你自作主张?” 皇帝轻轻的一句话,仿佛一块小石头从万丈之上跌下,把毫无防备的礼部尚书给砸懵了。 “这……这……微臣……”为了避免发生问题,各国使者团都不会在京城多加逗留。热情招待一阵就走,本来就是老规炬。 其实过来就是送礼物寒暄一下而已,礼物送了,天子接见了,早 恋耽美 分卷阅读52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该走了。 “皇上,”右丞相老态龙钟地跨出一步,“这个时候,强留契丹使者团,万万不可……” “肤没说要强留。”皇帝连老臣面子也不给,冷冷挡了回去,“礼尚往来。他们送礼而来,我天朝也不可以让他们空手而归。回送契丹大王的礼物,都准备好了吗?” 两只手掌全是冷汗的礼部尚书这才插了一句答话,“回皇上,各色礼物,都准备好了。” “备好了,朕要亲自过目。你亲自去见契丹使者一面,就说朕的意思,不是不让他们走,但礼仪要做得周到,需要时间准备。国家大事,一丝错也不能出。天朝的脸面都在这上头,明白了?” “是,是,微臣明白。” 为了这件小事,皇帝一个上午脸都没有放晴。 快要退朝,前方的军报又匆匆送了过来。 局势依然僵持,苗疆王的巢穴不断转移,这次陈世同侥幸摸到一点边,但大军尚未形成合围之势,就被察觉。 苗疆王身边的死士团勇悍不可抵,趁着大军未到,居然反而把陈世同派出的前锋军给剿杀殆尽了! 皇帝吩咐把军报传给下面的大臣们逐个看过,抿着高傲的薄唇扫视着他们,淡淡笑了一声,“岂有此理。” 笑声让众人都有点心寒。 天朝不可以又来一场经久旷日的消耗战,皇上动怒了。 “谁有良策?” “皇上,苗疆之乱,祸根不在百姓,而在苗疆王一人肆虐。只要苗疆王一死,大乱可除。” “那么,怎么在苗疆王的万千死士中,取走他的首级呢?” 大臣面面相觑,不敢作答。 “任安。”皇帝漫不经心地点了名。 “微臣……在。” “你主管吏部,应该深悉国家有用人才,能人异士,都在你统筹调度之中。”皇帝轻轻一瞥,把烫手山芋抛了出去,“一线战事由陈世同主管,后方刺杀钻探的事,你找人负责。双管齐下,朕要尽快看到结果。” “臣……”任安暗暗叫苦,能人异士确实是有,不过要远去苗疆,深入敌人腹地击杀叛首,这种不怕死的高手,可不是好找的。但金口已开,还能怎样,愁眉苦脸道,“臣……遵旨。” “嗯,退朝吧。” 回到蟠龙殿,又是一阵失望。空荡荡的房间,少了一个苍诺,什么都变得黯淡。 皇上深恨自己每日无助又可怜着不肯放弃的一丝冀望。 想起礼部尚书的上奏,心里更不痛快。 契丹使者团,迟早都是要走的。苍诺,也定留不住。 留他干什么! 三不五时的要来就来,要去就去,把赫赫皇宫当成客栈,活活践踏他天朝百年皇族的威严。 像风戏弄不能离枝的枯叶,若即若离,将他搓揉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君不成君。 从不出现就好。 让他当自己的皇帝,坐自己的龙椅,懒去戳破后宫众人赤裸裸的用心和冷漠,纸醉金迷到死,让后世盖棺定论,那不是更好? 偏偏……让他走到了这一步。 “皇上,这……” “拿下去。不许多嘴。” 小福子捧着纹丝未动的晚膳静悄悄离开,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糟了,糟了,主子无端端又发了脾气,不作声的样子让人看了就怕。 这位拥有天下的人上人,为什么总是愁眉不展,好像天下欠了他几万两银子似的? 锦被软绵绵的,温柔而触手冰冷,像极了他身边的一切。 皇帝躺在床上怎么睡也睡不着。 该死的,他怎么就没好好想过,苍诺也有离开天朝的一天? 那个男人,理所当然的闯进来,当然也可以,理所当然地走,就像他纵身一越,穿窗,过墙,在空中让你看看背影,然后拍拍屁股,连个招呼也免了。 可恶! 皇帝忍着心疼,狠狠拽着冰冷的床单。 怎么也想像不出曾在这上面灼热的温度,那些鲜红的从苍诺身上流出的血,都在哪里? 那个嚣张蛮横的混蛋,在这里口口声声叫着铮儿,大胆猥亵地抚摸他高贵的身子,蹂躏他最隐私最敏感的地方,这一切,宛如石头扔进水里,荡漾起一圈圈波纹后,便要恢复如常,再也瞧不见水底的那颗石头了吗? 混蛋! 朕要打断你高来高去的腿,朕要在你脖子上套上深海寒铁做的铁链,把你拴在床脚! 看你还来去自如,潇洒得像风? 看你还捉摸不定,这样反反覆覆地折腾朕? “铮儿?” 噩梦,噩梦又来了。 这个让他咬牙切齿的声音。皇帝闭着眼睛,竭力驱赶甜蜜而让人心碎的梦境。不要回想那些无力抗拒的拥抱,他是皇帝,没人可以这样拥抱他。 没人敢,永远这样肆无忌惮地拥抱他。 “铮儿,你为什么哭?你想我了吗?”耳边的气息真热,温柔得仿佛刚刚绽放却飘落枝头的花办,满是不舍的怜惜, 不是梦! 皇帝猛然睁开眼睛,惊诧地转头。 熟悉的脸近在咫尺,苍诺和他头并头,肩并肩地仰躺着,闭着眼睛。 闭着眼睛,可他却知道,铮儿在哭。 皇帝举起手在眼角一探,果然,不争气地竟在梦里落泪了。 “你来干嘛?立即给朕滚!” “你想我了吗?”苍诺眼睛都懒得打开,打算睡觉。 皇帝霍然在床上坐起来,“滚!” “别闹,我很累。” 皇帝眼里冒着火,对着这无赖腰间就是一蹬。 一声重物落地声。 苍诺竟然真被他一脚蹬了下床。 “铮儿,”他终于睁开眼睛,懒洋洋地看着皇帝,“你脾气真坏。” 皇帝阴霾的脸没有一点后悔,“你滚不滚?” “不滚。”苍诺压根没打算和皇帝说什么好听的,也没打算解释一下他纵窗逃跑一去多日的原因。英气的脸上都是倦色,打个哈欠,索性躺在地上继续入睡。 皇帝气坏了。 苍诺根本就是笃定了他不会叫侍卫。 该死的!他确实真的不会叫侍卫…… 可这口鸟气,却不是轻易可以咽下喉咙的,天子发起火来也不好惹。苍诺回来,他早就没了那郁郁不乐的神态,浑身上下都是憋出来的火气。 皇帝神目怒睁,霍然跳下床,对着死皮赖脸的苍诺就是一顿乱 恋耽美 分卷阅读53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踢,“滚!滚!你当朕是什么?朕就那么无能,让你玩弄如掌中之物?” 他脚下毫不留力,连皮厚肉粗的苍诺也禁受不住,不知是否踢重了,帅气的脸猛地抽搐一下,身子蜷缩起来,却一声不吭。 皇帝在月光下看得清楚,心里也暗暗吃惊,马上收了脚,吃惊地打量着地板上的无赖。 “踢到了?”勉为其难地挤出一句。 苍诺似乎真的累极了,还是不吭声,挪挪身子,竟打个滚,到床底去了。 皇帝呆了片刻,又是一阵光火。 但要他爬进床底把苍诺拽出来,这也不是皇帝干的事。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憋着火闷了半天,才觉得不如睡觉。 上了床,拉上没有温度的锦被,想起苍诺就在下面,无来由一阵心安。想笑,又对自己猛然一番唾骂,努力压抑住了。 心情五味俱上,本以为会像前几天一样睁眼到天明。不料心情一放松,居然朦朦胧胧睡着了,也没有做梦,难得一个好觉。 天明时分,房门就被人敲得咚咚直响,皇帝迷迷糊糊抬起头,不满地朝外问,“小福子,你好大胆子,这是在敲朕的门吗?” “皇上,是臣弟。”九王爷的语气充满兴奋激动,“皇上,苗疆捷报!陈世同今天凌晨到的军报,苗疆王授首,叛军溃散!” “什么?”皇帝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快,拿军报给朕看看!” 九王爷推门进来,春风满面,把蒙着大红色的捷报递给皇帝,一边搓着手说,“苗疆祸乱一去,接下来只要重新安顿百姓便可。十二万大军不必再长留异乡,也不必再耗费国库粮草。臣弟还接到消息,东北东南两处异动已经停止,调动的兵马正在回撤。契丹那里,现在应该也不会轻举妄动了。真好!天下少了一场兵祸。” 皇帝仔细地看着军报,一个字也不放过,忽然沉吟道,“陈世同说苗疆王的首级是忽然悬挂在他们兵营大旗上的。刺杀的事朕交给任安,不是尚在拟人选名单吗?怎么下手这么快?” “这定不是任安派出的人,应该是自发的。”九王爷猜测着,又是一笑,神采飞扬。 “皇上洪福,苗疆王悍然造反,荼毒百姓,连江湖异士也看不过眼了。军报后面还有陈世同打听来的消息,虽然时间仓促,只有聊聊数语,不过真的精彩万分,比看戏还有趣。” 九王爷兴致高昂,他记忆力极好,负背在手,竟将后面一段奏报抑扬顿挫地背了出来,“据报,有蒙面高手深夜只身闯入苗疆王当时住处,力战苗疆王亲信死士,武功高绝,勇不可挡,刀光过处,血溅五尺,当众取下苗疆王的首级,翩然而去。次日,贼首高悬我天朝大军旗下,全军旋即出战,灭余孽势如破竹。皇上,你看这……”一回头,眼底映出的皇帝却脸色苍白得吓人。 九王爷吃了一惊,“二哥,你怎么了?” 皇帝似乎想到了什么让人心悸的事,俊脸灰白一片,半日才听见九弟的声音,心不在焉地抬起头,翕动着嘴,“朕没事。你……你先出去,吩咐礼部准备迎接凯旋之师,还有……还有户部,粮草那边可以松一口气了,但是大军凯旋,将士们的犒赏也要准备妥当。” “这个臣弟会去办的,皇上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皇帝眉眼处掩不住一丝焦躁,“你出去吧。” 九王爷摸不着头脑,一脑子高兴都憋住了,只好告退。 他一出门,皇帝立即把门紧开了。那份震动朝野的捷报随手一扔,人就挨到了床前,低着腰朝里轻唤,“苍诺?苍诺?” 没有回答。 皇帝心里一紧,连天子的尊严也不顾了,低头钻进床底。 空空如也。 走了?皇帝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呆了一会,又不甘心地点了蜡烛,匆忙来照。 床单的流苏和低垂的帐子遮着阳光,蜡烛一来,大放光明,黑漆漆的床底顿时纤毫毕现。 若隐若现几小滩干涸的血迹,凝固在地砖上。 皇帝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整个人都僵住了,连呼吸也不顺畅,拿着蜡烛的手一个劲颤抖,连蜡泪滴在手上也丝毫不觉。 好一会,他从床底缓缓退出来,发着怔,仿佛想起什么,又猛地扔开蜡烛,在苍诺昨日被他狠狠踢的地方跪下,发疯似的细看。 果然,也有几滴暗黑色的血黏着。 皇帝下死劲瞪着那可怕的颜色,缓缓摇头,磨着牙轻声道,“不可能,他……他一定是去哪里惹祸了,所以才……才……” 如此自言自语,却自己也听出了里面颤栗的没有自信。 他生怕自己丢脸的哭出来,死死捂了自己的嘴,好像快窒息一样大力的喘气。 那个该死的,遭到报应了。 活该! 他只是不明白,自己的心,怎么会像被撕开一样地疼。 第十九章 全朝廷欢声雷动的一天。 朝臣们心里高悬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天下至少目前是安宁的了! 连不相干的后宫也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激起波澜,妃子们低笑着耳语,猜测皇帝今日高兴,总应该翻翻牌子了吧。 久卧在床的太后也被皇后扶着出来晒晒太阳,后宫妃子们都来奉承伺候,吃喝一番。 被歌颂赞美包围的皇帝,却独自一人向隅。 皇上怎么了?臣子们窃窃私语,转眼就抛之脑后。 帝王的心思,总是不可测的,没有人明白,也是寻常。 “万岁爷大喜!主子您洪福齐天啊!” 耳边来来回回都是喜悦得刺耳的嚷嚷,他闭上眼睛,脑海里蓦然升起的,却是夜里对着苍诺狠踢的画面。 到底踢了多少脚?那些血,是伤口裂开了,还是受了内伤,口里吐出来的?皇帝一遍又一遍地想着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折磨自己。 没有人懂他的心思,臣子们兴冲冲地准备盛大的凯旋,鼓乐赏赐,全要体面堂皇,奴才们一个个喜上眉梢,连说话声音都上扬了一个声调。 只有皇帝心情不好,匆匆上朝,心不在焉地夸奖两句,又匆匆回去蟠龙殿,关上房门。 难得后宫大放晴天,太后和皇后娘娘都被捷报振奋得忘了前些日子的不快,小福子奉太后旨意过来请皇帝小聚。不料在房中闷不吭声的皇帝走到书桌前,拿起朱笔就是龙飞凤舞一张圣旨,拋在小福子脚下。 朱红的笔墨,主子一向苍劲有力的字迹,清楚写着──征战苗疆,虽胜而耗 恋耽美 分卷阅读54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费巨大,非国家之福。后宫侍奉帝侧,也应体察民苦,从今日起,令诸妃节俭衣食,按制添加新衣,不得无端增加;无节庆不得浓妆艳抹,浪费脂粉颜色,空虚国库。除太后外,各宫用度裁减一半,银两施予京城内阵亡将士遗孤,以慰帝心。 小福子拿起一看,脸都黄了。 这……这可怎么拿去给正高高兴兴吃喝聊天等着皇帝过去的太后和各位娘娘? 皇帝却懒得理会可怜的小福子。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样做惹了谁,也当然知道这样做后患无穷。精明如他,不该如此的,却偏偏忍不住。 谁让他的心那么疼呢?被爪子无情地不间断地挠着,刺着,戳着,淌的血怎么也止不住,疼得他直想在地上打滚。 从来不知道人会这样心疼的。 他向来,只是默默的,孤独的觉得心酸罢了。 为什么那个野蛮人的几滴血,会让他心疼得发疯?天大的消息也无法让他高兴起来,让他只想狠狠地发泄,破坏,要是眼前有一个马蜂窝,他也会不顾一切地用手去捅。 只要可以稍减心里的痛楚就好…… “朕……不是明君……”他苦笑着,终于忍不住在无人处落了泪。 明君不是这样的。明君知道轻重,懂得大局,永远理智高于情感,睿智英明。 他不是。 礼部的官员也兴奋得昏了头,竟然入宫屁颠屁颠地呈报,准备给契丹使者团带上路的各色礼物已经齐全,请皇上过目。 皇帝不动声色地,用阴鸷的眼神瞪着眼前一盘盘的奇珍异宝。 “少了一样。” “嗯?还请皇上指示。” “契丹送了我们弓弩,我们天朝,也该回送一样精巧的武器才是。” 听见说的是这个,礼部官员才松了一口气,笑着回答,“皇上说的是。我们也准备了一把最好的宝剑,回送契丹大王,就在这里,皇上请看。”完全不知道奉承错了方向的官员,把宝剑从一堆礼物中挑选出来,恭恭敬敬地献上。 皇帝又抿了唇。 这个动作显得他的轮廓分外倔强,让他的眉目看起来清秀得让人心动。 苍诺,真的要走了? 多日不见,他真的是去了苗疆?真的一人敌百,取了叛敌的首级,救了我天朝一个大难?。 如果是真的,他为什么……见了我却一个字也不提? “摆驾。” 等待着皇帝回答的官员们,都突兀地抬起头。 皇帝平静地吩咐,“朕要亲自去一趟契丹行馆。” 天子出门,惊动了不少人。这次可不是微服,而是正大光明的出宫,亲视契丹使者,难得的天恩啊。 前面快马传报契丹行馆,招呼他们立即更衣摆香案准备,皇帝在侍从太监们前呼后拥下,威仪万方的大驾光临。 “恭迎天朝皇帝!”契丹大汉们还是雄赳赳,气昂昂,开口说话,嗓门一个顶天朝十个。 皇帝急切地扫一眼,眼睛黯淡下来。 “怎么不见……契丹王子?” “回禀天朝皇帝,我们王子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出去了?” “对。出去很多天了,一直都没有回来。” 本以为来了会心里舒服一点的,结果却更糟。 苍诺竟然一直没有回来契丹行馆,路上伤重倒地了吗? 疼心,变成了担心。 移驾回宫后的皇帝,更加闷闷不乐。 他一定疯了,堂堂天子,为个男人纡尊降贵。什么江山社稷都不管了,皇帝的脸面都丢尽了。 可他,只有想着他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心就算疼着,至少还在跳。 想见苍诺,很想。 失望而回,迈着沉甸甸的步子跨入蟠龙殿,一个声音忽然钻进耳膜。 “给我倒杯水。” 皇帝猛然止步,片刻后,心就扑腾扑腾飞上了天堂。 苍诺! 这该死的回来了!还睡在他的龙床上。 根本就没想他怎么又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这里,皇帝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忽然出现。快步走到床边,忽然想起他刚刚开口要水喝,又匆匆去倒了水来。 努力喂他喝下,才知道自己又做了皇帝不该做的事。 “铮儿,我回来了。”一口气把杯里的水喝光,苍诺喘了一口长长的气,轻轻地说。 皇帝觉得心脏的血都被他一句话给抽干了。 “你受伤了?”皇帝不敢掀开他的衣服。那里面,一定有很多他踢出的瘀痕。“最近你一直没来,到哪里去了?” 苍诺坏坏地贼笑,“我一直没来,你很想我,对吗?” “你有没有去苗疆?”皇帝正色。 “我好想你,亲我一口吧。”苍诺哀求似的瞅着他。 这个混蛋,倒很会扮可怜。 “苗疆王的首级,是你取了挂在天朝大军旗下的?” 苍诺叹气,“唉,我就知道,你从来不肯主动亲我一口。” 皇帝气结,还是追问,“苗疆王真的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两个问题似乎又犯了苍诺的忌讳。 他一直满脸幸福地挨在皇帝肩上占便宜,夹三带四地纠缠着要皇帝亲他,连着被皇帝追问了几遍,笑容渐渐散了,悻悻地说,“是我杀的又怎样?你不用担心,我没打算挟恩求报,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 竟然推开皇帝的肩膀,迳自躺在了枕上。 皇帝生平头一次心甘情愿地把肩膀让出来让男人靠着,满怀柔情蜜意,居然被不留情面地推开,顿时呆住,半晌无法作声。 他瞪着那个该死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苍诺。 得寸进尺,可恶的小人! 想狠狠打他一顿,又担心重蹈昨夜的覆辙。杀人苗疆腹地取敌帅首级,哪是演戏那样轻松的事,苍诺身上,不知正有多少处在流血。 他盯着苍诺,一口气吞不下去,故意挑个要命的话题,“契丹使者团,也该走了。” 苍诺闭着眼睛装睡。 皇帝心里冷哼,只管自说自话,“礼部都把事情安排好了,公文过两天也可以发放。你们走的时候,可以带上天朝的礼物。其实,契丹使者团早就该启程了……”停了一停。 混蛋,每次都开口亲亲热热死皮赖脸地要缠着。 现在怎么没声了? “咳,回去见了你父王,代朕转达天朝友好之意,要是……” 恋耽美 分卷阅读55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你想我走吗?” “什么?” “你,想我走吗?” 蟠龙殿出奇地寂静。 皇帝装作漫不经心,垂眼看着床单边缘明黄色的流苏,又徐徐道:“契丹和天朝,希望永远都是友好之邦……” “开口要我留下。”苍诺缓缓坐起来,看着他,“铮儿,你开口,就说一次。” 皇帝愕然,半天蹙眉,“你这是要朕求你?” “我要你说一句,一句就好。” “皇帝是不求人的。”皇帝不假思索答了。 凭什么? 是你千里迢迢来撩拨我,是你霸王硬上弓,把我逼上贼船。 凭什么,到头来毫无尊严地求你留下的人,是我? 绝对不行! “铮儿呢?”苍诺脸上温柔的笑容僵了一下,不一会,又暖暖地笑着低声问。 被人小心翼翼奉承惯的皇帝骄傲地冷笑,“铮儿也不求人。” 苍诺的眼睛暗沉下来,幽黑的瞳光闪烁着,仿佛温和的火焰熄灭了,再升起的,是另一把愠怒的无声的烈火。 “铮儿?” 苍诺的心,有点发冷。 身上的伤真多,一处一处开始疼了。他的血一定在回来的路上淌了太多,不然,为什么轻易就觉得冷呢? “我肯为你放弃一切,你却不肯开口说一句话?” “你要走就走,我不求你。”皇帝听见他语气不善,更加恼火,和苍诺直直对视,挺起腰杆,“我没这么贱……” “是我贱?”苍诺仿佛忍无可忍地高喝一声后,又压抑似的缓缓地,低声地问,“我再怎么对你,难道在你心里,仍不过只是一条狗,一个奴才?”直射皇帝的视线,蓦然锐利,那是被刀刺中心脏的野兽的眼神。 连空气也变得锐利,隔空传来的每个字都冷得可以割破肌肤。 皇帝心里暗暗一颤,逞强地梗着脖子,“朕并没有要你对朕怎样。” “朕朕朕,我不想听你说这个字眼!” “你是在对朕说话吗?”听见苍诺怒喝,皇帝也拔高声调,倔强地挺着,“朕是天下之主,是皇帝!” 苍诺忽然冷静下来。 他斜眼瞅着皇帝,仿佛第一次看清楚皇帝。 种种冀盼憧憬,原来只是自做多情。 那么多的心血,这么多的体贴爱慕,到头来却自取其辱。 他像个傻子一样,口口声声唤他铮儿,为他每一个若有若无的小小亲昵欢欣鼓舞,为他日夜兼程奔波千里,流血受伤,自以为是的盼望着自己终能修成正果。 可笑! 苍诺脸上的冷淡轻蔑,皇帝从未见过。 皇帝不知道,这个人脸上也会出现这样高傲冷漠的表情。 “你是谁的主?”苍诺冷笑着,不高的声音更显刻薄,“你连自己的主人都不是。” “你!” “我怎么了?” “你……”皇帝磨牙,恶狠狠地把指往房门一竖,也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你给朕,滚。” 苍诺静静地瞪着他。 这种安静而轻视的眼神,几乎让皇帝发狂。 “滚,滚出朕的蟠龙殿。”皇帝咬着牙,轻轻地,一字一顿地说。 “遵命,天朝皇帝。”苍诺讥笑着,转身就走。 推开房门,光线直射进来,刺得皇帝眼际一阵白花花的晃动。 苍诺大步跨了出去。 小福子正过来传报消息,抬头一看顿时愣住,好一会才记起这个不速之客的来历, “啊?契……契丹王子?您这是……” “本使者,是过来向天朝皇帝告辞的。”苍诺扬着头,平静的声音中,仍有让细心人听得出来的嶙峋锐利。 “哦,哦……”小福子莫名其妙地点头。 主子今天大张旗鼓去契丹行馆找,没有找到,这个倒伶俐,立即知道进宫来谢恩了。 嗯,虽然是契丹人,不过挺知道礼节的嘛。 不过……怎么没看见他进门,就瞧见他出来了? “您见过我们皇上了?” “见过了。”苍诺头也不回,唇边冷冽地扯着笑,“也说清楚了。本使者要回去准备启程,告辞。” “哎!哎!” 走得真快啊…… 小福子奇怪地盯着苍诺的背影,刚一转头。 蓦地甩门声把他吓得差点跳起来。 妈呀!主子怎么……又动肝火了? 此时绝不宜禀报任何消息。 关上房门,灿烂的阳光立即被隔绝在外。阴阴暗暗中,遗留的冷清不安分地飞舞起来。 皇帝还保持着苍诺离去时的站姿。 像经年累月被风霜侵蚀的雕塑一样,良久,垂下的手,不经意地颤抖一下。 真好。 他呆若木鸡地,勉强勾了勾薄唇。 走了。 对,就应该这样。 这个……这个男人,要来就来、要去便去,区区手段,能让他忽欣喜不已如上天堂,忽心如刀绞如坠地狱。 明明是不愿意的,明明是被迫的,明明让他胡搅蛮缠,拖着拉着一步步走向深渊,差点就堕落到丧失最后一点尊严的地步。 还好,倒是这个苍诺,自己走了。 当皇帝吧! 皇帝没那么多伤心,有时候孤独一点。孤独就孤独,比每夜每夜忐忑不安地等待要好,至少没有心疼得快裂开的时候。 总比,每次回到蟠龙殿,都不由自主期待而失望的卑微好。 讨厌卑微,他明明,是那么骄傲的帝王,却几乎被一个契丹男人给毁了。 惯了酸酸的麻痹的孤寂的痛楚,而不是那种,被活生生撕开的,根本无法忍受的等待和被人控制的感觉。 什么铮儿啊?一句空话。 他这个蠢材,为了一个名字发疯,这下可好,丢够了脸,尝够了苦头,被人玩得越发下贱,竟沦落到要开口求人的无耻境地。 报应! 活该! 该死的……该死的,苍诺。 你走!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我宁愿,要那些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木头妃子,谄媚奴才。 至少他们,不会让我这样难过伤心。 不用我,开口求他们留下。 皇宫笼罩在阴沉的气息下。 皇帝英明神武一如既往,对即将凯旋的大军将领赏赐公道,顾及阵亡将士和低级士兵的利益。不但如此, 恋耽美 分卷阅读56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连沿途供应大军粮草的几个大省总督以下官员也没忽略。战时不尽力者,也处置得当。 没什么不对劲的。 明堂之上,天子的脸清清冷冷,和所有人隔着的看不见的墙,在一场大胜之后更厚了,说不出的庄严尊贵。 犀利的目光扫视一圈,众臣比往日更心悦诚服。 两天后,礼部尚书再次请旨,契丹使者团启程的一切准备已经做好,何时准备送行宴。 “都准备好了?”皇帝默默听着,问礼部尚书。 “回皇上,礼物,还有送行宴的功能表、礼乐,都准备妥当。这里是礼单、功能表和乐曲目录,请皇上圣阅。”前车之鉴还在,对于契丹使者团礼部可不敢疏忽,务求一切小心,从怀里掏出几张密密麻麻的纸张,奉给皇帝。 皇帝怔怔看着他手上的东西,喉咙轻轻咽了一下,轻声吩咐,“不必了……就照你准备的去办吧。什么时候启程?” “要是皇上恩准,明夜宫里赐送行宫宴,后天午时就是吉时。” “后天?” 那么快…… “是,皇上。臣请旨,送行宫宴……” “你去办吧。都说了,你全权负责。” “那皇上是否要出席呢?” 出席?皇帝埋在很深很深的土壤下的心蓦地一跳。 但微微发亮的眸子,不过瞬间就冷静地黯淡下来。 不,不要再见了。 想好了永不柑见,永不要再尝那种不能掌握的,随着别人的一举一动牵肠挂肚的痛苦。 不要再发疯了。 报应得还不够吗?还要低贱成什么样子,才心满意足? 皇帝闭起眼睛,仿佛处理太多政事,被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烦透了,“朕已经见过他们的使者,上次龙驾亲至契丹行馆,给他们的面子已经够大了,这次,就不出席了。你代天子送行吧。” “是,臣谨遵圣旨。” 上路的通关公文已经盖发,皇帝在上面用玺,眼光滑过上面熟悉的名字,那人要去的地方如此遥远,仿佛在天边尽头。 眼眶干涩。 礼物已经备好,契丹使者团的行礼已经收拾妥当。送行宫宴依照惯例在皇宫内举行,礼部尚书代皇帝招待使者团,无巧不成书,天朝皇帝未到,使者团最尊贵的契丹王子,也不见踪影。 “怎么不见苍诺王子?” “王子他病了。”回答的时候,爽朗的契丹大汉也露出一点哀愁。 英俊勇猛,像雄鹰一样的王子为什么要这样糟蹋自己? 离开他们多日后,浑身带伤的回到行馆,竟然疯了似的拼命灌酒。 那可不是天朝甜甜的酒,而是草原男儿常喝的烈酒。 唉,再高强的武功,再壮的身子,也禁不住这样乱来。他们从没想过一向强壮的王子也会病倒,病中的王子,竟没有回旋余地地拒绝推迟行程。 御花园中歌声喧沸,火光摇曳着照亮半个天空,送行宴的热闹,突显蟠龙殿的孤清。 皇帝坐在蟠龙殿内。 他很累了。今天故意将国务拿来压榨自己的体力,一刻不歇地勤政,到了现在满眼金星,头昏眼花,却没有睡。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御花园那头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他明白,要在这里听见那个人的声音,哪怕只是那个人说的一个字,也不可能。 这是,很傻的念头。 不知道在等什么,他只是在默默地等。 闭上眼睛,猛然睁开,压抑着跳动的心转头。一次一次,皇帝的眼底,倒映出空无一人的龙床。 疯子……皇帝自嘲。 没人知道他们的皇帝是个疯子,不会迷途知返,到最后一刻,还在毫无尊严地傻等。以为一回眸,又能看见那个令人切齿的身影,听见那把熟悉的声音,说着让人又爱又恨的动人的情话。 真下贱! 他从不知道自己会有如此下贱的一天。果然是报应,好好的天子不当,却要当什么铮儿。看,人家要来就来,要去就去。你三千后宫,弃若旧履,现在何尝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许哭,”皇帝在无人的漆黑房中,咬牙对自己低声警告,“不许哭!”举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不要掉泪,你是皇帝,不是铮儿。 别当铮儿,别再被人若即若离地折磨蹂躏,那分心疼,你受不了。 他用指尖,一下下刺入自己的掌心。鲜血带给他一丝暖意,虽然一小会后,就会冷淡着凝固成伤痕。 他不想等的,却懵懵懂懂等到送行宴的人声渐渐消散,等到天边灰白灰白后,橙色的太阳从东边跳出来。 小福子过来伺候更衣,大惊小怪之前,就被皇帝扫了一眼,“不许作声。” 小福子果然噤若寒蝉,小心翼翼帮他包裹了手上的伤口,供送失魂落魄的皇帝上朝。 上朝是有用的,坐上龙椅,见到臣子们,至少当皇帝的那部分自已活过来了,收拾起失魂落魄的表情,仍然从容自若地听着奏报,信手拈来似的处置调停。 下了朝回蟠龙殿,皇帝忽然打开门,把小福子叫了过来,“午时到了吗?” 小福子惊讶地看着皇帝,挤着笑脸轻声轻气地说,“主子,您看看这天色,午时早过了。” “过了?”他迷惘地抬头看天。 一瞬间,明晃晃的阳光射得眼前金光乱闪。恬静端庄的九五之尊僵硬地站着,刹那后如山峦崩塌般无声颓倒。 “主子!主子!啊,来人啊!来人啊!皇上晕倒了!”小福子尖锐惊恐的叫声穿越皇宫上方的云层。 侍卫太监宫女,从四面八方惊惶地涌来。 午时已过。 他,这次真的走了。 第二十章 新帝登基的第三年,是天朝臣子百姓极欢庆的一年。秋收粮食大熟,百姓安居乐业,虽然有苗疆王叛乱,差点引起大乱,但也只是差点而已。 在当今天子的从容领导下,问题迎刀而解,不但一举平定苗疆,使东南东北得以安定,同时,也和契丹这个强大的邻国达成盟约,互不相犯。 无论从国内民生吏治还是外邦上而言,都令人欣慰而放心。 第四年,承接上一年强劲的势头,年轻有为的皇帝开始大肆改革,奋发图强。吏治、税治、水治共七十二道发送全国的条陈,全部由皇帝亲选的人才弹精竭虑而出,并经过皇帝亲自的反覆斟酌考量,针对国家目前的种种问题, 恋耽美 分卷阅读57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有的放矢,一针见血。 仅仅半年,朝廷气象大改,上下焕然一新。 没有人不为天朝这位勤政而有能力的新君感到骄傲。现在,让所有人暗暗担心的是,这位皇上,太勤政了。 每日风雨不改的上朝,议政,不但大省公文逐一细看,通宵达旦,甚至乡县小吏的操守品行,略有风闻,也必过问。 勤政当然是好事,皇上处置果断,睿智不减当日,但天朝疆土辽阔,事情多而繁杂,血肉之躯,怎能长期这样熬夜,挥霍心血? 这位君主偏偏又是不听人劝的,整夜整夜,朱批不断,一天只睡两三个时辰,还常常天未亮就起床,饮食清淡,用量少得让人心惊。 这样下去,如何了得? 众人的忐忑不安中,宫内封闭多时的消息终于走漏,像入骨的斜风一样穿过大小街巷,各处王府。 皇上,有了咳血之症。 小福子被太后紧急召唤过去,严问详情。小福子吓得两腿直打哆嗦,跪下一个劲地磕头,边哭边回,“奴才也是没法子,主子不让说。老早就咳了,恐怕去年冬天的时候就有了症状,有时候奴才也奇怪,怎么主子身边的手帕子整天不见踪影,后来才知道,咳出血弄脏了,主子就偷偷扔掉,不让奴才们看见。奴才……奴才该死……居然瞎了眼,好久才察觉……呜呜呜……” 太后倒吸一口气,半天才回头问,“怎么?你……连你也没瞧出来?” 皇后在太后身后坐着伺候,也是一脸煞白,咬得嘴唇都破了,颤抖着声音,轻轻道,“额娘也不是不知道,这些日子,皇上难得到我这里来,偶尔来一次,也是坐坐就走,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不但是我,就是其他妃子那,他也是不去的。整天就在蟠龙殿,后宫要见一面也不容易……” “他倒是常来哀家这里请安,哀家只是每次都觉得他瘦得厉害,人也憔悴,想是国事太繁重了。”太后担忧地回想着,用手绢擦擦眼角,叹道,“不料竟是大病。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说……” “不要吞吞吐吐的,你直说。” “太医说,主子的病是体虚心焦,要慢慢养身子,这是身子骨伤了根本的症状,比一般急病猛症更难调养,一定要小心。” “还有呢?别的人,说了什么没有?” “还有……没有了。”小福子眼神闪烁,不敢瞧太后,伏下头。 太后冷哼一声。皇后在一旁柔声道,“说吧,有什么说什么,不怪罪你。” 小福子这才唯唯诺诺地答道,“还有的就是一些糊涂话,说什么调养之类的,宫里什么好药都有,倒没什么。就是……就是主子总这样千方百计糟蹋自己的身子,整夜不合眼,拿着朱笔批奏摺,一批就是几个时辰,也不好好用膳……这个都是奴才们嚼舌头的话,主子处理的是国家大事,奴才们不该多嘴的。” 太后长长叹了一口气,吩咐道,“你下去吧。” 等小福子的背影消失后,才转过身来,一脸不解地摇头,“你说这皇帝,他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天下都是他的,要什么没有,听说国事也顺利,没有人起兵造反的,怎么就这样老是不如意,存心糟蹋自己呢?哀家真闹不懂,过去说我管后宫的事,惹着他了,现在我可是一个字都不敢乱说。” “媳妇……媳妇连见面都难,更不敢惹皇上生气了……” “你别多心,哀家不是说你,只是和你说两句贴心话。”太后疲倦地揉揉眼角,转过身,让皇后在她肩膀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捶着,边缓缓道,“臣子们都说他是个好皇帝,后宫他一丝也不亲近。皇后,你说,是不是后宫的脸都看熟了……该选一些新的秀女进来了?” “这……” “不要这这那那的,你是六宫之主,要有肚量。不要捶了,先回去吧。” 皇后辞别太后,郁郁不乐地回了宫,迎面却遇上侍女通报,“娘娘,国舅来了。” 皇后奇怪地蹙眉,跨进门,弟弟敏男从椅上一跃而起,“姐姐。” “说了多少次,后宫有制度,外戚不可随便进宫。你怎么又来了?” 敏男笑嘻嘻道,“我可没有违制。姐姐,以后我可以常常见你啦,后天开始,我统领六宫侍卫,正式上任。” “后宫侍卫是保卫皇宫的,你要好好任职,也不许随便过来。要见我,还是按照礼制来做才是。”皇后规劝了两句,想着弟弟开始有出息,心里也有一点高兴,寒暄两句,便又扯到皇帝身上。 敏男问,“听说皇上病得厉害了,是真的吗?” “正为这个头疼呢。”皇后叹气,把今天去太后处的事说了一遍。 敏男一听要选秀女,眉头大皱,“这可不妙。那边淑妃就快临盆,姐姐至今无孕,已经输了一局,要是再弄几个新面孔进来,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万一来个狐狸精把皇上给迷惑住了,那姐姐的皇后位……” “噤声!”皇后低喝,看看左右无人,小声责骂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敢信口胡说。我怕了你,快给我回去,不许你再来。” “回去就回去。”敏男转着眼珠子,站起来翩然一笑,附耳道,“姐姐别怕,娘家人多好办事,我回去见父亲,包管帮你弄得神不知鬼不觉。” 九王爷接到消息,飞冲去王宫,不找皇帝,首先一把拽了小福子到暗处,压着声音问,“皇上真病了?前几天不是说小恙,咳了两声,没有大碍吗?怎么今天忽然就传出咳血的消息了? “奴才告诉九王爷,九王爷可别到处传啊。”小福子小心翼翼看看四周,才回过头来,悄悄说,“确实咳血了,太医们都吓了一跳。前一阵子诊脉,因为没有确切症状,太医们都不敢笃定,只隐隐约约说了两句恐怕严重,要保养,少劳心国事,被主子骂得狗血淋头,说他们妄图乱政。这一次,诊脉的时候主子就一直猛咳,血忽然就涌出来了,主子还想用手捂着。唉,您说这怎么捂得住呢?” 九王爷听得肠子好像被绞起来似的,“皇上现在在哪?” 小福子朝蟠龙殿一指。九王爷放开他,就往蟠龙殿走,到了门外,朝视窗一瞅,忍不住推门进去,“皇上,你怎么还在看奏摺?” 把奏摺从皇帝手中取走,转头吆喝,“小福子,你过来!谁把奏摺搬到这里的?都拿走!” 皇帝正专心致志看着奏摺,冷不防手上摺子被取走了,抬起头皱眉道,“九弟,你越来越没规矩了。朕手上的奏摺也敢抢,拿过来,这是浙东灾情的奏 恋耽美 分卷阅读58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摺,朕还没有朱批呢。” “皇上,你要好好养病,不能再这样操劳了。” 皇帝晶莹的肌肤白皙得吓人,透出一种令人惊心动魄的憔悴的俊美,扬唇笑道,“你也和那些奴才们一样见识?一点小病,大惊小怪成这样。” 九王爷可一点也不觉得好笑,急得浑身冒汗,“都咳血了,还是小病?皇上,你不可以这样糟蹋自己了,有什么不痛快,你告诉弟弟一声。 你照照镜子,你都瘦得……” “谁说朕糟蹋自己了?”皇帝唇边的笑意敛了,“朕专心治国,对得起天下,对得起父皇,勤政爱民,怎么就糟蹋自己了?” 九王爷见他动了颜色,知道这个皇帝哥哥又犯了脾气,换在平时,绝不和他顶嘴,但都这个时候了,要是连他这个兄弟都不说话,旁人更不敢劝。九王爷思忖了片刻,跺跺脚,咬牙道,“二哥,你对得起天下,对得起父皇,可你对得起自己吗?” “你说什么?”皇帝的声音蓦然拔高了,盯着九王爷,尖利地问,“朕怎么对不起自己了?” “你心里只有政务政务,一天到晚拼了命的处理国事,不把自己当个活人看。勤政也不可以这样动法,从去年底开始,臣弟就没见过你好好休息过一天。” 皇帝盯着怒气冲冲的弟弟,犀利的眼神反而渐渐温和起来,半晌,轻轻失笑,“你啊,从来只有倦政的皇帝挨骂,你倒好,来骂我太勤政了。” “二哥,你登基才四年啊。臣弟……真的很担心你的身子。这样下去……” “不用担心。朕早有准备。”看着九王爷愕然的神情,皇帝像往常那样自信地抿了抿唇,徐徐道,“淑妃快临盘了,要是男孩,朕就立他为太子。国家有了储君,万一有大事,也好应变。” “皇上在说什么呀?您还年轻,而且太子出生,年纪那么小……” “所以,朕也预备拟一道,日后当作遗旨的,命你当摄政王,辅佐太子。别用这种眼神看朕,朕只是未雨绸缪,作个准备,未必就到那个份上。” “为什么?” “不是说了吗?只是做个准备。” “不,臣弟今天一定要问个为什么。”九王爷放慢了声调,沉下声,反而更显出一丝伤痛,“二哥,你心里,就真的那么苦吗?” 皇帝仿佛被击中了,定在当场。 九王爷轻声问,“你贵为天子,为了什么要这样日日夜夜和自己过不去?往死里糟蹋自己?” “朕没有。” “皇上,你……” “不要再说了!”皇帝冷冷地截住弟弟的话。心里一年前被硬生生折断的苗子又开始戳得胸膛阵阵发疼。他别过脸,声调没有起伏的吩咐,“出去吧。摺子,朕今天不看了,听你的,朕休息一天。” “二哥……” “走吧,”皇帝用没有温度的手掌抚着自己的额头,“走吧。”他疲倦地闭上眼睛。 累,连叹气地力气都没有了。 他一个人静静躺在金线精绣的龙床上,品尝着属于帝王的寂寞。 不错,他对得起天下,对得起父皇,却偏偏对不起自己。 怎么能对得起? 他连自己在哪,都找不到了。 苍诺离去那天午时的阳光似剑,在他胸前留下的伤口竟那么深,连时间也无法愈合。 他终于知道,自己的报应还未结束。 苍诺走了,他反反覆覆,无时无刻不想起这件事。 从前憎恨的每分每秒变得异常清晰,在回忆中,一切都幻化为仙境,让人疼不可忍的美好。 “我肯为你放弃一切,你却不肯开口说一句话?” 再没有机会听见苍诺的声音。皇帝记得苍诺说这句话时的眼神,那个异族的王子定定地看着他,在分离之后,午夜梦回,他终于发现那里面深藏的期待和一抹绝望。 “我要你说一句,一句就好……” 多简单的请求。 他紧闭着嘴,一个字也不吐,从此,天朝出了一个勤政的皇帝,天地间,少了一个铮儿。 “呵呵……”皇帝愣了片刻,才发现这是自己的苦笑。 没有国务的时间反而难熬,他竟然又呆坐在床边,又静静抚摸着手边柔滑的床单。 也好,快到头了。 咳出的血越来越多,他失去色彩的生命也快到头了。 万里江山,锦绣如画,他会成画上最亮最亮的色彩,那是他用肺腑里的血一口一口咳出来的。 很快,他再也不用闭上眼睛就回忆起去年秋天的点点滴滴。 不用日日夜夜,分分秒秒,每一个呼吸间,都问自己——假如。 假如时光倒流,我还会用刀扎他吗? 我还会把水不留情地泼在他脸上?会对他恶言相向?会骂他是狗,是奴才?会把受伤的他一脚蹬下床?会狠狠地踢他?指着大门叫他滚? 假如。 假如重来一次,我会留住他吗? “咳咳……咳咳咳咳……”一阵剧烈地咳嗽,皇帝痛苦地按着自己的肺,蜷缩着,无力地挨在床角。 血喷在洁白的垂帘上,宛如精致的梅花。 苍诺,我说过永远不再相见的。 幸好,这个永远,就快结束了。 新帝登基第四年的四月,不安的流言已经传到了各地。 就连百姓们也知道当今圣君病了。刚刚过了几年好日子的百姓们,开始忧心忡忡,民间形形色色的自发的祈福,渐渐多起来。 “求求菩萨,保佑我们万岁爷平安吧。” “王母娘娘,你发发慈悲,让我们再过几年安乐日子吧……” 那是多好的皇上啊。 杀贪官,护百姓,不打仗,不乱收税,他还那么年轻,却比天朝任何一个皇帝都得人心。 京城成了所有人关注的中心。 官员们四处奔走,各地的偏方源源不断送进太医院,试了一张又一张。每个人都惴惴不安,打听着宫内的消息,左右丞相竭力安抚百官,不要太担心,皇上是病了,但没有传言的那么严重。 皇帝在静养了半个月后,不顾后宫,皇弟,左右丞相等人的再三劝阻,一意孤行地决定恢复上朝。 当他静静地,带着和往常毫无异样的表情坐上最高处的龙椅,扫视群臣时,许多人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第一件处理的事情,就是停止后宫紧锣密鼓的大选秀女等等活动。 瘦削的皇帝脸色苍白,眉目中 恋耽美 分卷阅读59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还是原先那股从容尊贵不容人置疑的神色,简单一句话,给了不选秀女的原因,“肤的皇后妃子都很好,用不着。” 中断管理国政半月有多的皇帝,仿佛为了把失去的时间追回来一样,又开始了令所有人不安的日夜劳作。 小福子简直是哭着把一堆堆奏摺送到皇帝面前的。 他看着主子的手越来越细,渐渐骨头包着一层皮了,但拿着朱笔的时候,却还一笔一划稳稳慢慢地批。 “主子,您就歇一会吧?您昨天才睡了两个时辰,就一点也不累?” “累。” “主子?” “很累,累极了。”皇帝拿着奏摺,在烛光下仔细看着,淡淡地说,“别担心,朕很快就能好好歇息了。” 听出话里的不祥之音,小福子死咬着牙,跑到蟠龙殿前面的荷花池边,捂着嘴嘤嘤呜呜地哭了很久。 才过了半月,举国震惊的移宫案发生了。 六宫侍卫总管以清理宫掖为由,一夜之间挪动后宫各妃宫殿。这个皇宫历来有惯例,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不料仓促的移宫,却惊吓了即将临盆的淑妃娘娘。 连惊带吓之下,成形的男胎落了,淑妃虽然保住性命,却已状若疯狂。 病中的皇帝大怒,严令彻查。 九王爷亲自主持这件滔天大案,从六宫侍卫总管敏男开始,一路顺藤摸瓜,事态一发不可收拾,最后竟然牵扯到母仪天下的六宫之主身上。 经过两个月,轰轰烈烈的移宫案以天朝第一位废后的自尽而终告一段落。皇帝雷厉风行地处置了皇后一族,用闪电般的速度从皇族中选出一名男童过继膝下,立为太子。 顿时,所有人都嗅到了不祥的味道。 一股可怕的风暴在京城上方积聚,谣言再度传开来了。 “外面,都在传些什么?”皇帝被宫女从床上扶起来,喝了药,艰难地靠在枕上喘息。 “在传……皇上病了。” 清减过甚的皇帝轻轻笑着,“大概,是传朕已经死了吧?” “没有。” “不用隐瞒,朕只是病了,还没有糊涂。”皇帝勉强地喘息。这蟠龙殿真闷,空气都在哪里去了,怎么也进不了鼻尖,时时刻刻窒息般的难受。 浑身都冷,可肺,却又热得发烫。他每呼吸一下,都能感觉胸膛里滚烫的肺叶在慢慢腐烂。 “立国周年大庆的事,都准备好了吗?” “嗯,礼部和兵部都准备好了,东西也备齐全了。太子会代皇上在宗庙前祭拜。” “不必,朕要亲自去。” “皇上!”九王爷猛然抬头,“皇上您病成这样……” “朕的病不要紧。”皇帝云淡风轻地笑着,“谣言,可以乱国。朕要露面,让百姓知道,朕还活着。九弟,太子还小,你也只是刚刚开始跟着朕主管全局。朕希望自己还可以拖上一年,至少,半年。” “二哥,二哥你在胡说什么?你二十出头,正当盛年,病一病,休养几天好了,何必说这种让人难过地话?你……你要让弟弟我心疼死吗?” “别心疼,朕命不长,是活该的。”皇帝不在乎地笑着,缓缓转头,看着窗外远远的地方。 枝头花,又开了。 等到花瓣落下,秋天也该到了。 他记得秋天的平原,长草匍匐,枯枯黄黄。风筝在云上高高飞着,线一断,铮儿远远地飞走了。 没走……在我怀里呢…… 当初拥抱着自己的宽阔胸膛,也不在了。 皇帝含笑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弟弟,忽然问,“九弟,脸上怎么红了一块?” “哦……没什么。” “又是玉郎弄的?” 九王爷似乎生怕皇帝怪罪玉郎,一手慌慌张张地掩了,一边笑着道,“他最近说要好好练武,抓了我去陪练。皇上你也知道,他这个人没大没小,出手没轻没重,臣弟一个不留神,脸上就挨了他一下。皇上……你盯着臣弟干什么?” 皇帝回了神,怔怔的。 病中的他总有点恍惚,情不自禁地想说一些话。这些他从前总不屑开口的,到了现在,又真的很想知道。 “九弟,他会让你生气吗?” “怎么不会?一天到晚被他气个半死。”九王爷难得见皇帝不醉心政务,有情绪闲聊,撩起下摆在床头坐下,笑笑,“好像小猴子似的,屁股底下有钉子,一刻也不能停,稍微不看紧,就不知道他又会惹出什么事来。” “那怎么……不换一个听话点的呢?” “换?不行不行!”九王爷一愣,紧张地表白,“惹事也好,生气也好,反正就这么一个。要是有一天回去见不着他,我还不如死了痛快。皇上,你不会又想逼臣弟娶妻吧?”帅气的脸上有点惊惶。 “没有。”皇帝淡淡否认了。他收回目光,唇边带着一点苦涩的笑意,“你说的对……” 不能相见,还不如死了痛快。 不想活了,这副躯壳,慢慢糟蹋吧。 让它从里面,无声无息地腐烂,一点渣子也不剩,再也不会疼,没完没了地疼。 苍诺。 你还在恨我吗? 我……好想再见见你。 你还记得铮儿吗? 他那么那么地难过,那么那么地绝望,那么那么痛不欲生。你在遥远的契丹,一点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 在你离开的最后一天晚上,他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等了你一夜,等着你,或许来看他最后一眼。 可你到底还是没有来。你生气了,绝望了,对吗? 你知道吗?太阳升起的时候,那个等你的人,觉得自己在那一刻,已经死了。 这年的立国周年大典,经历丧子之痛的皇帝终于重新出现在百姓的面前。 巡游的龙辇上年轻的君主单薄得让人心寒,周围伸长了脖子观望的人们只记得被那双深邃的眼睛扫到时,仿佛沐浴在秋色中的感觉。 为什么,年纪轻轻的皇帝,俊美而充满英主气势的皇帝,却宛如西下的夕阳,憔悴得让人伤心。 可他,仍然淡淡笑着,用最后一分快消耗殆尽的力气,尽着天子的责任。 人群中,一个高大的人影在看见他的第一刻就已经僵硬了。 不可能,那不是他的铮儿。 他的铮儿俊美骄傲,像一只被五彩光芒笼罩着的风凰,总是神采奕奕的。 不过一年,不,还不到一年,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 恋耽美 分卷阅读60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天朝的皇帝积劳成疾,病重甚危——那些传到了契丹的无聊谣言,竟然是真的…… 苍诺站在人群中,远远凝视着龙辇上孤寂的身影。 憔悴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枯瘦的肩膀,连眼睛,也被折磨得失去了昔日的神彩。 只有唇边那丝帝王的浅笑,还隐隐约约藏着当初的影子。 “不……不!”苍诺低沉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 是夜,蟠龙殿一如既往地安静。 带病出席祭奠的皇帝筋疲力尽,让太医们请脉后,被劝着喝下安神入睡的中药,终于不再执著于批阅奏摺,沉沉睡去。 九王爷等静静站在床前,很久,才脸色沉重地离开。 像往常那样,小福子吹熄了房内的蜡烛,蹑手蹑脚关上房门,在不远处随时听候吩咐。 皇上,是睡得很浅的。 有一点光,就醒;有一点声音,也会被惊醒。 午夜,矫捷高大的身影从墙头簌然出现,片刻后没入蟠龙殿后的竹林中。苍诺顺着熟悉的路线,潜入房内,屏住呼吸,轻轻掀开垂下的纱帘。 只看一眼,胸膛总是强壮骄傲的心,似乎就已经碎了。 那么瘦弱,憔悴得似乎已经没有呼吸的人,真的是他的铮儿? 苍诺伸出手,不敢确定地,小心翼翼地触摸冷冰冰的脸颊。 一年,苍诺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忍满一年的。 一年不想铮儿,一年不提起铮儿,三百六十五天,绝不,绝不没骨气地收拾行李,走进天朝,溜进皇宫。 忘不了离开时那种刺穿胸膛的失望和屈辱,他也是堂堂契丹王子,也是堂堂男子汉,他也不下贱,不是天朝皇帝眼里不起眼的一条狗,一个奴才。 他只是,喜欢铮儿。 他只求,心上人哪怕一个微小的示意。 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契丹最得人民爱戴尊敬,最多美女爱慕的苍诺王子,在自己心上人的眼中,不但根本不重要,甚至不值得开口作出一句简单的挽留。 他生气了,做了最混蛋、最该死的一件事,转过身,把曾经发誓要好好爱护的人扔在了身后。 天啊!自己到底干了什么? 什么让铮儿好好当他的皇帝,什么只要远远看一眼就够了? 他在活受罪,一点也不爱惜自己。 为什么! “铮儿……”他用指尖,轻轻磨挲着。依然滑腻的肌肤下,瘦得只剩嶙峋的骨。 你真的只是一个皇帝吗? 哪个皇帝,会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不过从那秋到这秋,是什么,让你凋零如斯?是我吗? 苍诺,苍诺,你真是该死。 他俯下,温柔地吻着冰冷的唇,心碎的感觉从接触的那一点泛出涟漪,传递到每一角落。 碎了,碎了。 他的心疼得,全碎了。 “不要这样……”他哀求着,轻声在铮儿耳边哭着,“我错了,是我不好。苍诺随你打,随你骂,你看不起我也不要紧,把我当大黑狗也不要紧。铮儿,求你不要这样吓我……” 他恨不得杀了自己。 是他,一转头,就跨出蟠龙殿的大门,就连属下要求延迟启程,也毫不犹豫地拒绝。 明明知道,他的铮儿永远口是心非,永远那么倔强又骄傲。 那个孤独的皇帝,已经受够了折磨,他这个自以为是的混蛋,竟然到头来,还要伸手,狠狠推那个步履艰难的身影一把。 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暗中窥见,天朝皇帝在自己弟弟的王府中,呼唤自己的名字,对着花,对着树,对着空荡荡的花园,那样寂寞。一下子,就拽住了他的心。 我要疼他!我要让他快活! 苍诺,你当初决定了什么,最后,又做了什么? 皇帝在深深的睡梦中努力浮上水面。有什么极重要的事情,已经到来了。他必须醒过来,拼了命也要醒。 耳边听到低沉压抑的哭声,在睡梦中也让人听得心痛,很想睁开眼睛,看看那个,哭泣得如此伤心的男人。 重病的身子一点也不听使唤,太医喂下的药,使他脑中昏昏沉沉,只有胸膛糜烂处的滚烫灼烧着,一点若有若无的心酸,游走其中。 “铮儿,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谁,谁在叫他的名字? 那么熟悉,那么温柔,害他想落泪。 “要打要骂,随便你……” “你喜欢踢我,就让你踢:你要我滚,我就滚……” “想起我了,叫我来,我就来……” 不要哭,不要这样让人难过地哽咽。 不要,这般温柔地抱着我,让我变得暖和,又忽然消失。 皇帝努力挣扎。他隐约知道,自己并没有挨在枕上,那种温度不是锦被可以给予的。只有一个人,能在将气息传递给他的同时,让他如此安心。 很想,看一眼…… 用尽身上残余的力气,慢慢地,将重若千斤的眼睑,掀开一丝,再一丝。 进入眼帘的还是漆黑,皇帝一阵失望,缓缓转着眼珠,渴望地找着。 苍诺,苍诺,我那一天,一个字没说。 我不知道,你会真的转身就走,不再回头。 我不知道,你也会绝望,也会沮丧。 大概真的快死了,忽然那么,那么地想见你。 说过永远不要见面的。 丢脸,还是忍不住想见。 很想…… “铮儿,你醒了?你看看我,看我一眼,” 缓缓转动的眼珠,终于定住了。 流星一样耀眼美丽的光芒,从无力的眸中掠过。 心,忽然就在电光火石间,满足了。 “苍诺……” “是,是我,我在这里。” “是你?” “是我。” 皇帝轻轻叹息。 不错,是他。 棱角分明的脸,高挺的鼻梁,抱着自己的臂膀,还是那么沉稳。 可是,你桀惊不驯的眼睛,为什么蓄满了泪水? 一点也不像,那个无法无天的你。 “你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你……你要赶我走吗?铮儿,你不想看见我吗?” 气若游丝的皇帝笑了,勾起唇,轻轻淡淡地笑着。 谁,要赶你走? 皇帝吗?皇帝快死了。 铮儿吗?铮儿舍不 恋耽美 分卷阅读61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得。 皇帝仿佛找到了一点力气,指尖一点一点摸索着,终于,摸到苍诺衣裳上的一角,缓缓拉过来。 不一会,也找到了自己细长的衣带。 皇帝摸索着,抓着,吃力地,打上了一个死结。 “明白吗?” 皇帝仿佛完成一件极艰难的大事,胸膛无声地起伏着,眼睑轻轻覆上,低声问。 没有回答。 漆黑中,什么声音都没有,像承受不住这三个字中凝结的期待喜悦,所有生灵都在瞬间失去了言语。 皇帝浅笑未消。 他不需要回答。 他已在唯一的答案里。 铮儿没有飞走, 在那个男人的…… 怀里。 尾声 新帝是天朝著名的英主,同时也是最勤政的皇帝之一。 新帝登基第四年,移宫案发生,新帝大病之中遇丧子之痛,处置皇后一族之余,差点病危丧命,后来病情转安,休养年余,终于重新临朝听政。 这段时期,天朝改制更弦,国力增强,百姓安居乐业,边疆也无战乱。 新帝在位期间唯一让臣子觉得疑惑的就是,中宫自皇后被废后,一直空虚,逢两年一次的选秀,被皇帝屡屡下旨中断。 新帝十五年,皇帝以身体不适为理由,禅位给太子蔚霖,从此不再理会朝政,专心养病,退隐朝局之外。 太子蔚霖聪慧、果敢,少年登基后,称号霖帝,随之展开的,就是天朝历史上,最为人乐道的“蔚霖大治时代”。 (全书完) 今夜有刺客(主子番外)by:风弄 宣九王爷!立即进宫,不得耽搁!清早就接到皇命,九王爷皱着眉,扔下兴致勃勃闹着要出门逛街的玉朗出门。 一路马不停蹄,飞砂走石。 这么紧急的召见,一定有要紧的事情。 宫里出了什么大事?还是苗疆那边,又起了事端?皇上,九王爷到了。 快叫他进来。 一进御书房,显然早就在等待他的皇帝立即叫退左右。 房门关上,只剩他们兄弟两人,严肃沉重的气氛立即就出来了。 皇上,有什么大事。 九王爷压低了声音问。 嗯,有一件要紧事,只有你能帮朕办。 皇上也压低了声音回答。 果然,有大事!九王爷沉声道,皇上尽管吩咐。 这事责任重大九王爷拍着胸脯,天大的事情,皇上只管交给臣弟。 而且绝对不能泄漏出去。 九王爷一脸慷慨,皇上放心,臣弟的为人你海信不过吗?皇上请吩咐吧,要臣弟做什么? 那好,朕就说了。真要你今晚穿着夜行衣,带着利刃,从皇宫的后墙过来,抵达朕歇息的蟠龙殿,然后对着朕的被窝扎 上两刀。你的轻功向来不错,这样做应该不难吧?呆滞 二哥 嗯? 你在说笑吧? 我的样子像在说笑吗。 皇帝反问。 没错,皇帝脸上可疑点笑容也没有,英俊精明的脸上,非常,非常认真的神色,让九王爷后颈泛起一阵森冷的不妙感觉。 那不就是刺客吗?九王爷鼓起的胸膛已经瘪了下去,狐疑的看着皇帝。 差不多吧。 什么差不多,这根本就是刺客!九王爷憋了很久的冷汗终于一次冒了出来,皇上,这件事万万不可,我我臣弟 我 九弟,皇上威严的目光扫过来,你要抗旨吗?薄唇微微扬起,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有了这份笑意,御书房的气氛更诡异了十分。 皇上二哥这事是不是再商量一下 我这里有两份圣旨。 皇上冷笑着,拿起桌上早准备好的两份圣旨,徐徐道,左边这份,是要我的九弟夜访皇宫;右边这份,是要把一个叫贺 玉郎的发配三千里,押送到前营去做苦役,你打算接哪一份啊?九王爷差点呻吟起来,怨恨的看着皇帝手上的两份可怕圣旨 。 这分明就是威胁嘛 不错,就是威胁。 皇帝轻笑,难道朕没本事威胁你? 不是 接旨吧。左边的还是右边的?还有的选吗? 左边的还是右边的? 九王爷狠狠吞了一口唾沫,左边的领了圣旨,九王爷几乎是逃出王宫的。 一路上不来的时候更马不停蹄,飞砂走石。 笙儿你回来啦!是不是赶回来陪我去逛街?玉郎从房间里扑出来。 九王爷一把接了他,露出正容,玉朗我问你,如果我干了意见天大的坏事,被杀了头,你会这么办?玉狼狈他问的莫 不着头脑,愣了一会,总算反应过来,也露出正容,思索到,天下间最大的坏事,莫过于偷人。哦!他露出一幅恍然大悟 的样子,然后凶狠的哼到,那我当然是买一条鞭子,先把你鞭尸三百,然后再找个和你模样差不多的家伙,我也偷偷人,把 你气得在棺材里直打滚!喂喂,你可不许真的偷人噢!用手捏住九王爷的耳朵往下扯。 我怎么会偷人?九王爷践踏缠绕不清,苦笑着把自己的耳朵玉郎的魔爪中解救出来,把他抓进房,关上门,将今天进 宫见皇上的事情说了一便。 玉郎听了,拍桌大叫,好啊! 好? 当然好啊!这坏蛋上次打我屁股,我正琢磨着报仇呢。笙儿你就进宫,在他屁股上扎两刀,为我出气! 这是行刺啊!而且是行次九五之尊!要抄家灭门的! 你是皇帝他弟弟,他抄你的家就是抄他自己的家,有什么好怕的? 咦,这个倒是真的一时激动,居然把这一点给忘了。 可是也没有用啊!就算不抄家,我这个刺客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你真罗嗦啊!玉郎大叫,你就不去好了。 不行。 九王爷哀叹,抗旨一样是会被杀头的。 说到这,我还是不大明白,皇帝为什么要你当刺客啊? 恋耽美 分卷阅读62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玉郎终于提出一个重要问题。 他觉得我轻功比较好吧南说,自从大病痊愈之后,二哥的性情变得越来越古怪,有时候春风满面,有时候有莫名其 妙的暴躁不安,唉 不要叹气啦,那你到底晚上去不去皇宫? 不去行吗?或许皇上知识和我闹着玩的,但是或许笙儿深深凝视着玉郎,我走了,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 玉郎听话的点头,殷切嘱咐了一句,记得带宵夜回来哦。 夜幕降临,年轻的天子在蟠龙殿中静静等待着。 静静的,心潮起伏。 说起来真有点对不起九弟,再一次因为苍诺当了替罪羔羊。 但是只有这样,才能让苍诺那个可恶的蛮族现身。 自从上次吵架之后,苍诺已经消失十天了。 整整十天。 罪魁祸首当然是苍诺,那个脸皮比牛皮还厚的野蛮人,怎么可以一边抱着他,一边说那些让人恨不得照跳地缝钻进去的话 ?还逼他回答那些羞死人的问题,当然不能怪他反抗啊。 当然,可能他也有一点点不对,不应该在苍诺就快满足的时候,一脚踢在他的命根子上。 希望这一脚不会让苍诺从此成为废人 唉寂静的蟠龙殿让皇帝分外觉得难受。 恨死了苍诺的绝世武功,每次飞来飞去,一生气起来就簌地飞出高墙,每次遇到这种状况就让皇帝沮丧。 哼,还发誓说什么永远都不离开,骗子!不过,好像皇帝自己也发过什么我再也不踢你命根子之类的誓有吗?皇 帝怀疑的看看空无一人的龙床。 他已经忍了十天,现在是一刻也忍不下去了。 没有苍诺的床空荡荡,冰冷的令人害怕,他绝对,绝对不要再回忆曾经的寒冷和孤独。 苍诺就在外面。 皇帝霍然站起来,在窗边站定,远眺。 御花园中的灯光是明是暗,水雾氤氲的平静的湖面,远方起伏的山峦只剩下几道模糊的线条。 但他肯定,苍诺一定就在什么地方。 苍诺在偷偷的瞧着他,皇帝知道,苍诺每个晚上都会在附近,偷窥着他,打量他,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也许他在喝茶的时 候,苍诺的目光正抚摸着他上下蠕动的喉结。 这种想法让年轻的天子浑身发热。 可是该死的!不管离的多近,苍诺就是不肯出来,一点声息都不露。 该死,该死!他要把他逼疯吗?要他开口求他出来吗?可恶皇帝冷哼一声,棱角分明的脸上有露出一丝骄傲的微 笑。 他不会开口央求苍诺现身,有的是办法逼苍诺现身。 只要九弟这个刺客一出现,只要九弟的尖刀一亮相,他保证苍诺会像挨了一鞭子的驴子一样飞快的行动起来。 苍诺会扑进蟠龙殿,惊恐的叫着铮儿!铮儿 铮儿。 皇帝的背影震动了一下。 铮儿。 不会吧,九弟还没有出现,怎么要抓的猎物就主动现身了?不错,是苍诺那把低沉的充满磁性的声音。 里面还夹着苍诺特有的太好的笑声,每次苍诺跑来表示求和,就会发出那种憨憨的笑声。 他的憨憨都是骗人的!皇帝每次在事后都会有相同的觉悟。 你来干什么?皇帝转过身,俊脸挂着清冷的表情。 我想你。 我以为王子殿下回契丹了呢,我们天朝可留不住你这样的武林高手。 该死的,你胆敢消失十天,足足十天!十天。 我忍了十天,忍的我心都疼了。 苍诺轻灵的脚步和他高大的身体毫不相称,在皇帝避开之前,他已经溜到皇帝面前,并且毫无商量余地的,把皇帝禁锢在 怀里,把皇帝的头硬按在自己的胸膛上,铮儿你摸摸,我的心都快裂开了。再不回来,我就活不成了。 皇帝翻白眼。 他一举一动向来都符合礼仪,极有教养,但所有的一切却在认识苍诺后被破坏殆尽。 当一个高高大大,本质强势凶悍的男人装成小娃娃一样的撒娇时,你只有两种反应。 第一、挥拳把他打扁,打的他诚心悔改,以后不敢再这样。 第二、翻白眼。 皇帝深知自己没有把苍诺打扁的能力,更不用说让苍诺从不知悔改的家伙会悔改,所以他只好翻白眼。 铮儿,你的眼睛真美。 苍诺陶醉的赞叹。 不妙!深知苍诺本性的皇帝赶紧挣扎,但是逃不出苍诺的臂间。 果然,后颈遭遇袭击,火热的唇掠夺性的压上敏感的肌肤,用劲摩挲着。 更加不妙!皇帝既激动又惊恐。 他的膝盖已经有点发软,甚至不得不放弃挣扎,改而以苍诺的胸膛为依靠,无助的喘息。 不该这样没用的。 只是十天的思念,让他的心开了一个没有血迹的口,而苍诺可恶的唇,却仿佛在刹那间把那个口给塞满了,满得几乎涨出 来,满得让他连指尖都暖融融的。 很想你。 是吗?微不可闻的低语,让空气翻起一丝旖旎涟漪。 苍诺强壮的臂膀环着他,皇帝听见耳边急切的喘息,醇烈一如他正被人渴求的欲望。 浓浓的男性气息随着喷到耳廓上的热气传送过来。 不行 为什么不行?苍诺温柔的问着,指下却异常执拗的拉开皇帝的龙袍。 明黄色的丝质布料发出轻微的被撕裂声,宛如藏着媚毒的蛇游离在草丛中渐渐靠近时发出的警告。 打磨似镜的地砖上,散落代表着至高无上的龙袍,穿着白袜的皇帝站在这片耀眼的明黄锦缎之中,只一个期待又抗拒的眼 神,已让苍诺的欲望像火山的熔岩一样奔腾起来。 没工夫装着撒娇了,他清楚铮儿等着他,就像他等着铮儿一样急切。 手里掌握着天下最巨大权利的人被他拦腰抱起,放在刚才还显清冷的龙床上。 苍诺,住手在风暴中竭力保持最后一点理智的皇帝发出地位的声音。 九弟他会来。 他伸手要推开身上的男人,但手却忽然被抓住了,掌心收到一个热辣辣的吻。 苍诺用湿漉漉的舌舔着敏感的掌心,邪气的俯视着他,还要踢我吗?惩罚似的,牙尖咬住白 恋耽美 分卷阅读63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皙的虎口,轻轻用力。 啊!皇帝扭动起来。 轻微的袭击并没有带来疼痛,它带来的远比疼痛更可怕,一股颤栗从掌心飞快蔓延,仿佛谁在后腰地方恰到好处的抽了一 鞭,迫得皇帝不得不猛然挺起腰杆。 双膝猛烈的颤斗,无法自抑。 苍诺强悍如往常,随手扯去他身上最后的亵衣,把绣着金龙的枕头,绣着万里河山的锦被,统统扫下龙床。 不许任何东西妨碍他们,这床上,只要他,和铮儿。 他饿了,有饥又渴。 唯一可以救命的食物,正在他指下。 唔皇帝募然停住呼吸,闭上眼睛。 紧张的穴口不断蠕动着,拼死抗拒指尖的入侵。 苍诺不再掩饰他的本性,脸上逸出邪魅的笑意,铮儿,你上次把我的宝贝踢疼了,它今晚会狠狠报复。 身下的人猛地震了震,试图收拢膝盖。 苍诺阻止了,抓住两个略为细致的脚踝,缓缓拉开,逼他们分开,架在自己肩上。 充满侵略性的身体,挤进两腿之间,毫无回旋的余地。 不行皇帝反复的呻吟着。 他的身子快着火了,每一处都思念到痛楚不堪,但是理智依然促使着他说不行。 立场摇摆不定到连自己也觉得羞愧,举起手挡住自己的脸,遮盖即将无法掩饰的淫魅的表情。 苍诺可恶的拉下他的手,让我看。 他引导着皇帝的手往下。 当摸到那个硬梆梆地已经完全勃起的肉块时,皇帝又发出一声无助的呻吟。 苍诺轻笑起来,你的不也起来了?苍诺又拉住皇帝的手,要他摸摸皇帝自己的。 这次皇帝死也不肯了,紧咬着牙,羞愧欲死的模样逗乐了苍诺。 苍诺也不敢太过分,只好放开皇帝,耍赖似的推卸责任,铮儿,这次可是你自己不肯做前戏的。 啊皇帝的膝盖又被他打得更开了,臀部几乎离开床单。 苍诺驾轻就熟的分开双丘,刚才受到惊吓的入口还在仓惶的收缩,好像避无可避的猎物。 他试探着用指尖去碰,皇帝轻喘着动弹了一下,却没有继续挣扎。 他乖巧的时候分外惹人心动。 铮儿,你想我吗?入口的皱褶对于入侵早就不陌生,拼死收缩抵抗着,苍诺并不焦急,指腹沿着菊花形的周边轻轻按 摩,让受到善待的粉红色穴口慢慢放松。 皱褶收缩的力度渐渐降低,他却异军突起般,猛然向中央插入一指。 啊!皇帝轻叫起来,配上紧张的喘息,声音暧昧而动听。 受到攻击的入口比开始更加惊惶不安,奋力收缩着,但嵌入的手指不会那么容易退去,括约肌仅仅箍住苍诺的指节。 你嘴上不说,我也知道,你心里很想我。 苍诺自傲地笑着。 第二根手指,挤入等一下要容纳他硕大的狭道。 皇帝煽情的闷恒响起。 汗水使前额的黑发凌乱,他开始无助地扭动。 啊啊啊苍诺,不要苍诺的指弯曲,搅动,戳刺,无所不能的折磨着黏膜。 下体的异样感觉让他失控,一想到很快苍诺就要进去他的深处,强壮有力的冲击他最敏感的地方,他就几乎要崩溃了。 那种天和地无法分辨,完全融合的黑暗,让他又惧怕,又期待。 当手指增加到第三根时,皇帝发出急促的叫声,苍诺!白皙的脖子完全后仰,疯狂的摇摆着。 他的弱点总是被苍诺轻而易举找到,那最禁不住玩弄的一点,正被苍诺深入的指尖轻轻来回搔刮。 不求饶的话,这种甜蜜又残酷的刑罚绝不会停止。 苍诺皇帝鼻息甜腻狂乱,细长的手指恶狠狠挠了苍诺的脸颊一把,不要再再在欺负我了,可恶!眼角边 氤氲着被折磨出来的泪光。 苍诺已经紧绷的欲望,因为皇帝的邀请又骤然涨大了一圈。 抽出尽情玩弄过黏膜的手指,接下来抵住入口处的,是火热的肉块。 铮儿,你说要我进来。 进进来!皇帝又恨又气,嘶哑的下了圣旨。 苍诺把他的膝盖打到最开的程度,狠狠的挺身。 括约肌被撑到极限的感觉,使皇帝几乎哭叫出来。 苍诺储蓄了多日的精力源源不断的发泄出来,每一次深入都仿佛要把肠胃器官都顶出口腔,逼迫着狂乱迷离的皇帝拼命后 仰着脖子,大口呼吸。 啊啊苍诺苍诺 很热吧?说的再露骨一点,铮儿,我要听你说,我的东西好棒,好有劲。说吧,说你好喜欢这样。 冲刺的男人压制着他,咬着他的耳朵,在他身上发泄似的律动。 不被羞辱的感觉让皇帝浑身颤栗。 上次就是为了这个,才会踢了苍诺德命根子一脚。 太丢脸了快感再下体乱窜,他同时陷入天堂和地狱,再一次又一次的抽插中摇摆不定,如被剥风吹卷的一片落叶。 只有我们两个,说的淫荡点有什么关系? 不要死要面子的皇帝艰难的保持最后一丝清醒。 大张的双腿架在苍诺肩上,他的一切都暴露在这个男人眼下,硕大的器官在他身体里进进出出,撞击最敏感的一点,天下 的火山好像都在他一个人身上同时爆发。 虽然,真的很大,很热,很喜欢享受着皇帝的尴尬和热情的苍诺,笑得又邪又帅,你不说,那么我说。铮儿你 好紧啊,又热又暖,这么紧紧的包着我的东西,好像是用嘴吸住一样 闭闭嘴! 铮儿你的表情也很棒,非常淫荡,眼角也是溢满春意,你们天朝话里春意这个词使这个意思吧?强烈的抽动忽然放缓 了,巨大的凶器抽到边缘,让括约肌紧紧卡着前端粗壮的地方,有一个毫无预兆的挺身。 狭隘通道募然被涨满的感觉让皇帝失声惊叫起来,被狠狠摩擦过的黏膜痛楚中迸发快感,体内被极度展开着。 很喜欢吧?诡计得逞的坏人居高临下观察着被折磨得快哭来的心上人。 胡胡说!好久才调整了气息,艰难的反驳。 不喜欢?苍 恋耽美 分卷阅读64 主子 作者:风弄 主子 作者:风弄 诺装模作样的反省,一定是只弄了一次,还没有感觉到喜欢。我再多弄几次,铮儿就一定会喜欢了。 皇帝惊惶起来,不不要啊这么刺激的事,两三次就会让他丢盔弃甲喷射而出的。 一定要,我的宝贝今晚一定要好好报复啦。 这次索性把器官完全抽搐,对准备蹂躏的完全绽放的菊花,一鼓作气,狠狠的刺进去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杀人,九王爷显然就不合适,他这次杀人,比自杀还让他别扭。 天下间奉旨杀人的多了,只有他那么倒霉,被派来杀皇帝。 穿上夜行衣,怀揣尖刀,越过皇宫后墙,老马识途的来到蟠龙殿外墙。 九王爷停下脚步,表情复杂。 一旦跨入,可就真的成刺客了。 是不是做错什么,得罪了黄第二哥?如果有什么得罪了皇帝二哥,那么不用说,一定使玉郎瞒着他干的好事。 那家伙,现在还在九王府里悠哉地等着他带宵夜。 不过,就如玉郎所说,那个坏蛋最多不过是吓唬吓唬你吧,命令你半夜进去当当刺客,然后抓你起来打两下屁股。嘿嘿 ,你平时没做什么坏事,他找不到借口打你屁股,所以这次自己制造一个啦。 嗯,有可能。 但是要制造这个借口,也用不着这么天大的罪名吧?真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九王爷抹一把额上的冷汗。 算了,既然是奉旨,就硬着头皮上吧,做也是死,不做也是死。 说不定冲进去后,二哥正准备了酒菜等他呢。 就这样了。 九王爷咬咬牙,下定决心履行他身为臣子和臣弟的义务奉旨当刺客。 二哥。 我来了。 从怀里掏出寒光闪闪的尖刀,九王爷一脸壮烈,默数一二三,鼓起勇气,孤注一掷,抬起腿,以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 ,最慷慨激昂,一往无前的气势,一脚踢开蟠龙殿的厚木门。 哐当木门应声而倒。 我是奉指九王爷鼓起勇气的宣言还没有说完,一屋扑面而来的淫糜景象顿时让他成了哑巴。 这是什么?床吗?那床上的两个男人是谁?哦,都是熟人,一个是皇帝二哥,另一个是苍诺王子。 可是为什么他们那个姿势,而且,王子的那个东西,好像正塞在砰!九王爷可怜的心脏正在承受有史以来最巨大 的打击。 目光不受控制,停在天朝至尊正接受某人器官的地方,无法挪动。 一定是幻觉冷汗,从九王爷的额上大量淌下。 他僵硬的看着床上两个脱得精光的男人,神色诡异。 床上僵硬的皇帝眼睛瞪得比金鱼还大,看着他,神色也相当诡异。 蟠龙殿中,只有一个人还比较能够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并且继续着刚才的工作。 铮儿,是你的九弟哦。 苍诺挺起腰,高兴地笑着。 真棒,铮儿的下面紧到了不行。 九九弟你你你你那个干什么天朝至尊语无伦次。 自杀一百次也挽不回这一次的丢脸。 我我我我臣弟我显赫当朝的九王爷也陷入语无伦次中,拼命挥舞着手中的尖刀努力解释,我我 你你你 我我我我我实在是 你实在是什么?正努力耕耘地苍诺好心的帮他一把。 我我我我我走错地方了 对对对。一一一一定是走错地方了一定是皇帝恨不得撞墙。 他无法撞墙,实际上,那个该死的苍诺还没有停止,正在兴致勃勃的撞着他。 当着他九弟的面,他几乎要吐血,而那个吓傻了的九弟居然还在原地立正观看现场。 那那那你你你还不 哦哦,我我我我我我我我不打扰了哐当。 寒光闪闪的尖刀掉在地转上,九王爷用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狂奔而去。 半晌后,一直僵硬的皇帝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放开我!放开我!让我去死! 铮儿,我的劲不够大吗?干嘛难过得要去死? 都是你!都是你!你干嘛让他进来?你不是高手吗?他在附近你察觉不到吗? 我以为是你要他来的。 呃?好像的确是 胡说!我为什么要他半夜三更过来?我疯了吗?苍诺思索片刻,又露出憨憨的笑容,我以为你喜欢有人在旁边看着 ,比较有情趣嘛?你给我永远消失!一声惨叫,蓦然从蟠龙殿中传出,铮儿,你你又踢我的宝贝!小福子和一干侍 卫眼观鼻,鼻观心,经坐在远处,默念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皇帝说不管蟠龙店有什么动静,都不许偷窥。 阿弥陀佛,皇上说谁敢把蟠龙殿的事情说出去,就诛谁九族。 阿弥陀佛,蟠龙殿是个危险的地方,我打死也不会靠近 玉郎!玉郎! 哇,笙儿你回来了?宵夜呢? 还宵夜,快点收拾包袱。对了,你喜欢江南还是塞外? 江南不错啊。风景好,不过塞外我也喜欢,听说风沙很大很有趣。 那么我们两个地方都去逛逛,快,快,收拾包袱。 为什么要收拾包袱?对了,你的刺客当的怎么样? 不要说了,我是天下最倒霉的刺客。 有多倒霉? 倒霉倒要抛家弃产。 连夜携眷开溜! 哇!那么严重?太刺激了!我来收拾东西。 我可以带上那套翡翠玉盘吗? 可以。 快点啦! 那我可以带上太后上次给我的金制火枪吗? 可以。 我可以带你帮我削的小木椅吗? 那个唉,好吧,你带吧。 我可以带王府里的厨师吗?他做的菜我比较喜欢。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