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妖閣》 #1?紜宮只收妖怪1 #1?紜宫只收妖怪1 秋天是万物丰收的季节,也是作物收成的好日子。离经山上多有珍奇异兽,这个时节不乏有人山上打猎,从山脚下就能看见马蹄印深浅,一路朝山中去。 又有一路队伍熙熙攘攘的入了山林,山脚下的村落升起炊烟,村子里的客栈掛上灯笼,茶楼饭馆陆续有人出来迎客,落寞的小镇上终于迎来难得的热潮。 离经山是一座连绵的山峦,诸多悬崖峭壁唯有东面山地稍缓,百姓时常就走那条山道,多年如此,如今山道被踏平好走,又因山上禽兽繁杂,倒成了民间热门的狩猎地标。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到山间,有人坐在马背上搭弓射箭,不多时便提着气绝的猎物回来想要邀功,为首的男子欣慰的朝他点点头给与鼓励,转身又拍了拍身旁的小男孩,鼓舞他道,「如今讥儿也大了,不妨去试试,莫怕毫无收穫,你几位皇兄擅使弓,若能从他们之中学得一二,那也是件好事。」 小皇子讥儿撇撇嘴,「父皇,儿臣不喜欢打猎,这血腥味浓,儿臣难受得想作噁。」 「莫要这般没有骨气,男子汉大丈夫还怕流血流泪算甚么回事,这狩猎就同打仗,弱肉强食,你不去争就糊不得一口肉吃!」 「再看看你几个皇兄,一个个都是条硬汉,这国家安危重任担在身上,我们不扛,难道要让那些百姓来扛?那我们如何服眾,如何定民心?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说得好一番言论,小皇子讥儿终于拿起背在身后的弓箭,学着那几个皇兄的身姿,搭弓拉箭,直至满弓才放手,远处小兽被惊吓到,箭矢软绵绵的落在小兽面前,小兽见自己没事一溜烟跑掉了。 一旁男人拍拍他的背,「讥儿的弓技还射不了那么远程,试点近的?」 又尝试几番,讥儿终于射中一隻野兔,只是力度不够,野兔只受了轻伤并不致命,眨眼间野兔便逃开了。 男人摇头叹气,不晓得是对自己的孩子不成器,还是对逃了的野兔惋惜。 讥儿兴致本就不高,几次下来毫无收穫更觉乏味,他下马到一旁树下坐着休息,行至半路,忽然听见有一破空声从耳侧划过,他吓了好大一跳,心底怒意上涌,对着后面的人就要开骂。 这才转身,他就听得自己父皇讚叹道,「好箭!」又朝着他这边喊道,「讥儿!你该多和天雪学学。」 那叫天雪的女子从马背上翻下来,朝着讥儿的方向去,讥儿用着敌视的目光看她,她却像是一无所觉的模样,扬首挺胸的从他身侧经过,途经时,她浅笑一声,「不成气候。」 天雪射中的是一头山猪,她过去用绳子将野猪四脚綑绑起,免得山猪一会儿炸尸跑掉。 天雪是皇上看重的宾上座,皇上对她诸多款待,讥儿不喜她,他的母后也不喜她。讥儿觉得自从天雪入宫之后,母后和父皇之间的关係就变了,也不过来寝宫看他了,成天就只和天雪议事,也不见国家有何大事。 烈日当空山中聚集越来越多的狩猎者,皇家不好太过高调,儘管他们已经换衫作一番打理了,但那自身气度却是隐藏不了。一行人近乎满载而归,寻得山脚一处客栈住下。 离经山北面有座药草园,那里地势平缓又高居深山,被宋千波分隔出了几块田地种植草药,但总类不多,时常缺这缺那,还要夏嵐和安然替他出去寻药。这日,宋千波又缺了几味药,夏嵐正好要下山赚点外快,此去便绕道药房採购一些回来,而安然则是留在山上採摘野生的药材。 上好一些的药草,通常都生长在一些较难取得的地方,安然跳下断崖,伏在山壁上伸手朝着山壁上一个个凹陷的小洞里探。一个上午,她收穫良多,背上的竹篓满了大半,还偷偷从洞穴里顺走了几颗蛇蛋,她摸了摸腰间的软布袋,得意的笑了笑,这是她的私货。 她寻到一处山溪,掬了一把水,将脸上的尘土洗净,又捞了一把水用手捧着,饮下几口。突然,她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她回身看去,草丛后似乎有甚么东西在动,她过去拨开草堆,有隻受了伤的兔子在地上痛苦的爬着,牠的腿中了一箭,血已经乾涸,牠一条腿拖着,看着十分吃力。 这兔子已经几乎昏厥过去,安然抱起牠,餵牠喝过溪水,这才将牠带回去。 刚过午时,安然便回到?紜宫,她将一大篮的草药放到药房去,转身出来时正好碰到从厨房出来的宋千波。两人打了面照,安然笑道,「千波,你来得正好,省得我再去寻你。」 宋千波没问她有甚么事,他一来就看见安然手上抱着一个东西,走近一看这才不得了,他惊呼一声,「哎哟,你甚么时候吃起兔肉了?我怎么不晓得?」 安然摇摇头,「你别胡说,牠还没死呢,只是晕过去了。」 「这血都要流乾了,你怎么也不替牠包扎。」宋千波从她手上接过兔子,怜悯的顺了顺兔毛,「哎呀,可怜的小傢伙。」 安然解释道,「我遇到牠的时候,牠伤口上的血就已经乾了。」 宋千波看了她一眼,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到屋子里。安然立在房间一侧,宋千波在给小兔子上药,又喂了一点药水进去,处理完后这才和安然说话。 宋千波问她,「你今早不是往北面的山头去嘛,怎么山下那帮打猎的越线了?嘶...可也不对,这北面山路崎嶇难走,马不好使,北面也极少有动物出没。这兔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安然也不清楚,「我看牠不似寻常动物,这才将牠带回?紜宫。千波,你刚才替牠包扎,没看出甚么不寻常吗?」 宋千波看了布窝一眼,无奈摊手道,「牠那般虚弱,气息都快难喘上一口了,你说,我还能探出个甚么来?」 「不过,若是牠真能从东面山头来到北面这边,也不会是甚么寻常生物了。」 安然沉默不语。 下午安然回到青云轩,她在?紜宫也帮不上宋千波甚么忙,?紜宫里全是妖怪,多半是受了伤的,有的伤养好了也养出感情的不肯走,便留下来帮忙照料其他伤患,安然自觉自己和他们不同种,也无甚话题,便也不去自讨没趣。 隔天上午夏嵐从山下回来,去?紜宫放完药草,便来青云轩找安然,安然见她提前归来自是欢喜,她昨天寻来的蛇蛋还搁在厅堂尚未处理,这不,夏嵐回来得正好。 「瞧你眉开眼笑的,又偷偷从山里捡了甚么宝贝回来?」夏嵐一身风尘僕僕,饭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本想着午时到了,脚程快些也许能赶上青云轩的午膳,结果人刚到,就看到安然将空了的碗筷收拾下去,饭桌上乾乾净净的。 安然回身去把布袋拿出来给夏嵐,夏嵐掂了掂重量,未看先猜,「唔,有点沉...这甚么好东西?我来看看。」 一打开布袋,倒出两颗圆滚滚的蛇蛋,她手上捏着两颗蛇蛋,其馀的还在布袋里。 夏嵐不可思议的看向她,「你捡这蛇蛋做甚么用?」 安然答道,「酿药酒。」 夏嵐看她的眼神更不可思议了,「你又不擅喝酒,酿什么药酒?」 安然嘴角提了提,手朝上做出一个手势,正经道,「我可以卖给千波。」 两人对视一阵,各自了然一笑。 平时两人替宋千波干苦力活便罢,这赚钱的事又是夏嵐下山去做,宋千波这财奴有钱的要命却也吝嗇的要命,两人在他身上讨不到甚么好处,安然只能用这种方式挖他的钱。 安然不会酿酒,但夏嵐会。 安然手脚功夫比夏嵐好上一些,所以在上山採药这种体力活全由安然包办,一人出力一人出技术,两人也合作出默契了。 青云轩的后院有个地窖,夏嵐将自己私酿的酒都藏在这里,宋千波平日不会过来这处走动,她也不怕被搜刮走。两人从地窖出来后,夏嵐才想起正事,她从腰间的掛袋上取下一枚环环相扣的白玉交给安然,安然接过后拿在手里捏了捏,质地柔滑温润,是块暖玉,只是被做成了平安扣。 安然说,「怎么给我送礼物了?莫不是...」 夏嵐打住她,「欸,你可别瞎想,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我这癩蛤蟆吃不起你这块天鹅肉。这东西也是我在山下捡到的便宜,我自己收了一块,这块多的就放你这了。」 安然也不推拖,欣然收下了,「多谢,我会妥善收好的。」 #2?紜宮只收妖怪2 #2?紜宫只收妖怪2 安然和夏嵐提起昨天在山中捡到一隻受伤的兔子,这兔子说来奇怪,竟能从东面跑到北面来,夏嵐心里好奇,便拉着安然来到?紜宫。 ?紜宫内妖兽不少,两人才过门口,就见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秀气的握着扫帚正在维持清洁。两人纷纷又把视线往院内看,院子一侧立了几个木桩,一个梳着发髻的女人面容严肃的抱着手臂,口头指挥着一群刚化成人形的小妖怪练拳。 「用点力!是没吃饭还是怕木桩疼?敌人来了,才不管你疼不疼,都给老娘死命打,往死里打!听到没有!」 几个小妖怪的手都打得红肿了,还不让停歇。安然和夏嵐收回目光,继续往内走,有人发现她们,过来向她们打招呼,夏嵐自然的应付起那些妖怪,只有安然不自在的在一旁陪笑。 趁着夏嵐和人说话没空分神管她,安然偷偷的进到房间,她往布窝上看去,小兔子没有安分的待在那里,而是在房间四处跳来跳去,步伐微乱,还有些不稳,一连在地上摔了好几次。 安然走过去把牠抱起来,轻声对牠说,「怎么不回窝里待着,伤都没好全就蹦蹦跳跳的,不怕疼吗?」 小兔子抖了抖耳朵,两隻前脚往上一勾,竟是把耳朵折下来,牠舔了几下,爪子一松,耳朵又高高的竖立着。安然看着牠举止可爱,忍不住摸牠,兔子本就是温驯的动物,被她一摸只越来越乖,静静的趴在她怀里,安分下来。 夏嵐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安然抱着兔子,脸上漾着慈爱的笑。 夏嵐诧异道,「真是奇了怪了,你不是最不擅长和妖怪打交道吗?」 安然笑容一时没收住,一抬头那笑容就对着夏嵐,夏嵐觉得她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安然说,「还不知道牠是不是妖怪呢,昨天牠伤重,千波说他探不出来。」 夏嵐又说,「可若牠不是妖,千波也不会留牠下来。」 安然愣了一下,听夏嵐继续说,「现在牠还活蹦乱跳的在这,也没看千波将赶牠出去,这兔子多半是隻妖。」 「不过牠怎么会这么小隻?」夏嵐来到兔子面前,伸手戳了戳牠嘴边毛茸茸的地方,迟疑道,「莫不是还没修练成形...」 小兔子扭头看了夏嵐一眼,又将小脑袋缩在安然手臂里。 「嘿,我看牠挺喜欢你。」 安然不置可否,耸肩道,「许是因为我救了牠一命。」 门外传来急躁的脚步声,屋内二人纷纷抬头望去,宋千波端着一碗乌黑的汤药进来,嘴上骂骂咧咧的,「怎么连隻兔子都顾不好,药都打翻好几碗了...」他唸叨着,进了门,才觉得哪里不对,一抬头看见房里聚了二人,可谓相当热闹。 宋千波像是见了救星,「夏嵐,你终于是来了,我这边正缺人手,没有你不行!你看那帮爷们,没一个有耐心的,连隻这么小的兔子都顾不好,我...唉。」 兔子看着那碗药,身体抖了抖,转个方向缩进安然怀里。 安然顺了顺牠的毛,皱着眉问道,「千波,你那是甚么药,怎么闻起来这么苦?」 一旁夏嵐也忍不住一房间的药味,猛捏着鼻子吹气,「这么难闻,要是我,我也不要吃。」 宋千波时常和药草为伍,对这味道见怪不怪,反倒还觉得香呢。 「这是良药苦口!那小兔子本就身子骨虚,那一箭又伤了牠腿骨,要不是牠体质特殊,换作一般兔子早该死了。」 宋千波把药端来,要抱兔子起来吃药,兔子不愿意给他抱,拼命往安然怀里鑽,两隻后腿不断的往宋千波的方向蹬,宋千波怕汤药又打翻了,赶紧护着汤药。 「这...这兔子怎么这么不乖?」 夏嵐在一旁嘲笑他,「定是你长得一副面目可憎的样子,吓着小兔子了。不信你看安然,安然就得小兔子喜爱。」 宋千波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自觉自己长得不算差,可是听夏嵐的话,与安然一比确实是不能比的。 但被夏嵐这般取笑,他当然不服,「男女有别,我这是英俊,你懂什么?」 夏嵐整个人笑得花枝乱颤的,她拍了拍宋千波的肩膀,取过他手上的汤药,驱赶他,道,「好了好了,你英俊。可人家说不准是隻公兔子呢,你在怎么俊都没有用,去一旁待着,别碍事。」 夏嵐勺了一匙汤药,脸上掛着亲切的笑凑到小兔子面前,轻声哄道,「小兔子乖,来吃药药囉。」 兔子耳朵抖了一下,将将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便又垂下去,两隻后腿倒是没有踢她,算是给她一点面子了。 那边宋千波幸灾乐祸的噗哧一声,夏嵐冷着脸瞪过去,宋千波背着手在屋内看星星。 「安然,这兔子就只亲近你,这药由你来餵!」说罢,夏嵐把药搁在桌上,自己也退到一边去,不碍着安然发挥。 安然被他俩弄得一阵无语,她不曾照顾过人,又如何懂得怎么哄人?何况这不是人,是个小妖。光种族上,她们就隔着一层代沟了。 她抱着兔子坐到桌前,又把兔子安置在自己腿上,取过汤药,拿着勺子递到兔子鼻子前面,劝道,「吃了才会好的快。」 小兔子动了动鼻子,抬起头望向她,安然也在看牠,兔子又低头看了看勺子,一动不动。安然知道牠这是不愿意吃,但也不想对她闹腾。 两侧的人看了,不禁摇头,纷纷说,「这小兔子真倔。」 安然不理会他们,抬手在兔子背上摸了摸,兔子又抬头看她,她对兔子说,「吃一口就好。」 兔子看回勺子,正要往前去碰,安然却把勺子拿走放回碗里,小兔子愣了愣,随后又有纤细修长的手指伸到牠面前,指腹处沾着薄薄一层浅棕色的液体,牠听得上方传来声音,「一口。」 兔子听话的伸出舌头在她手上舔了一下,安然指腹上的药全数被牠舔去了。 见状,宋千波和夏嵐双双扶额,又无可奈何,各自幽叹着,「安然...」 安然把桌上那碗药拎到窗边,倚着窗口,将碗朝外一倒,嘴上唸着,「好了,这药吃也吃完了,我们该说正事了。」 三个人回到桌前,安然和宋千波一同看向夏嵐。夏嵐此次下山就是去接榜单的,几个人生活在山里,平时又不外出,要养着一群妖怪伤患,开销上自是得花费不少,有时候草药用完了,山间寻不到还得下山买,还有日常生活所需,柴米油盐酱醋茶,哪样不用钱? #3?紜宮只收妖怪3 #3?紜宫只收妖怪3 在两人的注目下,夏嵐从怀里拿出一张榜单,拍在桌上,说道,「二品。这次运气差,榜上没有一品的了。」 榜单分为一到九品,数字越高钱越少,反之,一品是九种榜单中钱最多的,相对难度也是不好完成的。 若是接到一品榜单,她们可以将近一年不用接单,但二品榜单的价格是一品榜单的一半,表示这单做完,她们还得再连着接一单。 三个人看过榜单内容后,宋千波搭着双臂,面色严肃,沉声道,「为何区区只是寻物,需用得着二品?」 榜单上确实只要求,去往指定地点寻回物品,详细情况并没有明说,底下附註,接榜人速速到榜单下标明的地点匯合。 安然说,「怕是有隐情不便言明。既然我们榜单都接了,不若先去地图上的这个点与委託人匯合,先听他怎么说。若不合适,我们再另作打算。」 夏嵐和宋千波没有表态,他们这是认同安然的意思。 既然已经有了主意,就差何时出发了,夏嵐看向安然,目光下移落在那兔子上,但她开口问的对象却是安然,「那我们何时动身?」 安然一直在摸兔子毛,听她这么一问,她垂头看着自己腿上的兔子,略微沉思,又问宋千波,「牠的伤还需多久痊癒?」方才宋千波说牠体质特殊,安然只当宋千波是指兔子是妖这件事并没有深想。本来妖怪体质各有差异,但总归来说是比人类要强健,安然想等兔子伤好在行动,可兔子这么小隻,怕这伤势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好的,这可伤脑筋... 兔子见他们似乎在议论自己,一抬头张望就发现三个人六隻眼睛都看盯着牠看,牠抖了抖耳朵,看向安然。 宋千波说,「照理说不出三天伤口就能恢復,只是牠这腿骨伤得有些严重,可能还需在静养一周吧...当然,是按时吃药的情况下!」 说到那汤药,除了宋千波外的几个人都做出了自个不同但反感的反应,那味道真不是说算好。 安然按着兔子的头,轻轻顺了牠头上的毛,叹道,「我们一走,这?紜宫内怕是也没人照顾得了这隻兔子。」 说到照顾兔子,宋千波又是一个头疼,等安然和夏嵐走了,他该怎么哄这倔兔子吃药? 他嘖嘖几声,「不若这样吧,安然,反正这兔子只亲近你,你便将牠带回去你那照顾,这汤药我熬好后差人给你送去。按着时辰吃,不出三天,我保证牠活蹦乱跳!」 夏嵐看出宋千波心里打得小算盘,忍不住打趣他,道,「嘿,不是说要静养一周吗?怎么现在又说三天就能好了?」 宋千波哼了一声,「老子砸重金给牠换药,换个强筋健骨的特效药,包准牠伤好之后,一蹬腿就是十里远!」 夏嵐不信他这般胡诌,「你这吹牛也吹得太夸张了吧?」 「老子医术了得啊,你不服气啊?」 「唉呀,给你脸还自己往上贴金了?」 「那是,本公子尊贵...」 两人一来一往槓上着,安然不知道在想什么。兔子一直在看安然,安然一直没有给出答案,牠听得出宋千波这话是不愿收留自己了,若是眼前这个女子也不要牠,牠该何去何从呢? 兔子一时没有依傍,心里落寞就连脑袋也没了力气去抬,牠软弱的趴在那里,一动也不想动。安然察觉出兔子的变化,下手摸牠的动作一顿,沉思半晌,才又把手搭在兔子背上,她拍了拍牠,兔子无精打采的抖了一下耳朵,还是勉强抬起头了。安然低头下去和牠说话,音量不大,就像是两个人在讲悄悄话一样,「我跟你商量件事。」 兔子抬眼望她,安然说,「你若听话照时吃药,我便带你走。宋千波这个人最怕麻烦,你性子又这般倔,他怕是受不了你这尊大佛,正打着盘算把你丢给我呢。不如这样...你和我做个约定,你听话我便收留你,你不爱吃汤药那倒也没关係,我去从宋千波那里讨几颗疗伤的丹药,药丸吃着不苦,就是珍贵了些,千波未必肯给,所以你得乖些,听话一些。宋千波这个人虽是怕麻烦但也算个有良心的人,你既是他接过手的伤患,他便不会弃你不顾,你也别想太多,他人并不坏,就是吝嗇了些看着不好相处,不过好在他人还算好哄,你多亲近亲近他,指不定一会儿就替你改药方了。嗯...这样,你看如何?」 小兔子收回目光,看上去似乎也是在做打算。安然并不着急牠的答覆,她坐正身姿,看着对案那两人斗嘴。 「有多尊贵?不过是隻花俏了些的鸟,还妄想着飞上枝头当凤凰啊?」 两人吵得起劲了,宋千波不甘示弱,正要回嘴,桌上突然晃过一道影子,紧接着,宋千波感觉到自己的袖口被甚么东西轻轻一扯,他分神去看,这一看吓了好大一跳,可不是那隻倔得不行的兔子在咬他? 说是咬也不算,就是叼着他的袖口。宋千波哎哎哎的叫着,苦恼道,「这可不是食物啊,不能吃的!」 小兔子松开嘴,两脚一蹬,跳到他身上,两隻前爪勾着他胸前的衣服,后腿时不时蹬两下,似乎想找立足点。 对面夏嵐见状看直了眼,正讶异着,安然轻轻笑了一下,对宋千波温言道,「千波,你再不抱牠,牠就要力竭摔下去了。」宋千波这才赶紧把手搭起来供兔子踩。 夏嵐一瞬间成了最不得宠的人,她有些难过,宋千波借此机会嘲笑她,安然在一旁听着也不搭话,宋千波怀里那隻兔子一直再往她这边看。 直至夜幕安然才将兔子带走,宋千波被兔子撒娇得心都软了,别说改药方了,他长袖一挥,往安然手上塞了一堆丹药,安然抱着兔子腾不出手来接,夏嵐过来替她收下,又与宋千波分道扬鑣,两人一兔这才往青云轩归去。 路上安然问夏嵐,「为何千波会给兔子这么多丹药?他这人最是小气,怎么会捨得?」 夏嵐扫了一眼趴在她怀里的灰毛兔子,不对安然隐瞒,坦诚道,「起初我也觉得千波反常,不过现在看来,他这倒是献媚了。这兔子的来头怕是不简单...」 「怎么说?」 「你还记得约莫十年前,在离经山西面爆发的大规模群妖乱战吗?」夏嵐看了安然沉默,知道她大抵没什么印象了,便替她回顾着,「那时候你正在北面山头上採药,没有直接接触到战火,但我和千波却是为了搭建?紜宫四处奔波收集建材,这不才撞见了几隻正在打架的妖兽。本来这也没什么,我和千波并不打算惹事,就此要走,却突然被一票暴走的妖兽围住了,我俩因此被当成整起事件的乱源。」 安然点点头,「这事我好像听过千波说起。」 一回想起当初的事情,夏嵐觉得她们可真冤枉,她说,「离经山西面和南面一直都是有妖兽佔地为王,以西面为首的是当时颇有号召力的狮兽,而南面则是以已经不问世事的梟兽作为南面之首。两地的妖怪平时就纷争不断,这回又是以越界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狮兽一直打算统领整个离经山,但离经山孕育的妖兽眾多,当时在南面就有不服狮兽的派系出现,也是因着那个派系冒名顶着梟兽的名义到处作威作福,西南两面这才打起来。」 「当时我们与南面梟兽关係走得很近,梟兽已不问世事,底下群妖也是一片和气,我们与他们之间有着生意上的往来,那时候千波老爱去找狸老头射靶,赌赢了一日可以赚好大一袋的金子,千波这财奴性子也是从那里养出来的...」 安然打断她,「可这和兔子又有何关係?莫不是这兔子的先祖就在南面山上?」 夏嵐嘿了一声,激动道,「还真是。这南面兔子精说来地位可尊贵了,传说西王母座旁有四禎祥,常以九尾狐,白兔,蟾蜍,青鸟并列。相传南面兔子精就是那西王母座下那白兔精一脉的后代,而那时候在南面山上的兔子精并不多,白兔精一脉长久以来子嗣单薄,到了那代更是寥寥无几,乱战后,我和千波去南面山头寻过几次白兔精的后代,皆是无功而返。」 安然听她说完,伸手戳了戳兔子的鼻尖,兔子抖了抖鼻子,喷出一口气来,安然笑道,「这么说,你们倒是和这兔子关係亲近了,白兔、蟾蜍、青鸟...还差个九尾狐,你们就凑齐祥瑞四宝了。」 夏嵐摊摊手,打趣她,「甚么祥瑞四宝?千波他可才不稀罕这些,他啊,只盼着四人凑成一桌麻将!」 #4食人精血蜘蛛精1 #4食人精血蜘蛛精1 夏嵐说这隻兔子是隻白兔精,可安然怎么打量都觉得牠不是一隻白兔,灰黑色的兔毛一团团落在屋子里,安然捏了一撮起来,蹙着眉,凝神看着。 宋千波给的丹药很有效,不过一晚,安然就觉得这兔子强健了许多,今早她一醒来,就见这兔子满屋子乱跳乱窜的,惹得兔毛满天飞。 午间,夏嵐过来青云轩蹭饭吃,安然也习惯她这样不请自来了,便也不揽她,用完膳,两人在院子里说间话等着宋千波过来给兔子看诊。 将汤药换成丹药后,兔子乖乖照着时辰服用,宋千波来时见牠恢復良好,一脸满是欣慰。安然问他这兔子精日后怎么处理,宋千波想了想没说话,倒是夏嵐提议,「不若养在?紜宫,那里妖兽多也有个伴。」 安然点点头,正要附和,兔子飞快的往她身上扑,安然怕牠跳得狠了会摔下去,忙着出手护住牠。 宋千波在旁观望,心下忽然通透,对安然笑道,「看来这兔子是待不住?紜宫了。」 安然读懂他的意思,神色为难道,「可我不喜和妖怪同住,这一天两天便罢...」她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夏嵐,兔子顺着安然也看向夏嵐那处。 夏嵐被一人一兔这样看着,犹如芒刺在背,她忙着摆手拒绝,「我那边一股子臭泥烂味,湿气太重,不适合养兔子。」兔子见夏嵐拒绝这又转回来看安然,见安然一脸愁苦似乎真的不愿意收留牠。 看这气氛莫名沉重,宋千波跳出来打破僵局,他竖着一根指头,提议道,「不然这样,再过两天牠伤也好了。牠要留下来在?紜宫也好,要走也好,任由牠决定。」说着,他发现安然脸色有些难看,又补述一句,「当然,这青云轩不收妖兽,并不列在挑选的范围内。」 「安然,这样可以吗?」 安然抬眼扫了宋千波一眼,轻轻点头。 宋千波过来把兔子抱走,悄声在兔耳边说道,「我知道你亲近安然,但你们不过萍水相逢,我们可以收留你,但安然这里不留妖是规矩,她已经破例让你在她这边养伤了,她待你是真好,你可莫要让她为难。」兔子甩了一下耳朵,宋千波在牠耳边吐息有些痒。牠现在还不能化成人形,也说不了话,牠没办法表达自己的意见,只能任由他们几人猜测定夺。 两天后兔子的伤好,几个人也作好一番打扮,正打算下山。 青云轩里,安然一身素白衣裙,侧身掛着布包,腰际间掛着一捆起的鞭子,不知用得是哪种动物的皮,握把处呈玄青色,在阳光下隐隐泛着幽幽绿光。 她一头秀发用一条红色的宽带固定着,发尾晃动间,露出一段净白的颈项。 兔子在她脚边跳来跳去,安然弯下腰将牠抱起,食指轻点牠的脑袋,笑说,「我得和夏嵐千波一道下山,我一走,这青云轩里就没有人了。我得把你带到?紜宫去,你在那里不可以不乖,你还记得答应过我甚么吗?」兔子抬起头,在她指尖轻舔了一下,温驯的趴回安然的臂弯内,安然了然牠这是在回应自己。 一人一兔刚到?紜宫,安然才发现夏嵐早就到了,现在正和宋千波讨论此去路上要採办的东西。这榜单都还没完成,钱未入帐,两人就在讨论怎么花钱... 宋千波发现安然过来了,朝她招手,「安然,你也来看看,这清单上有没有漏掉甚么?」 一张纸上密密麻麻都是草药名,安然看了两眼便觉有些晕头,她将清单还给宋千波,「你们看着办吧,青云轩不缺东西。」 既然青云轩不缺东西,那就表示有多出来的一份钱可以买些别的玩意,夏嵐眼睛一亮,拉着宋千波讨要这讨要那,因着这钱是平分的,宋千波不好私自独吞只好再与夏嵐对分。 安然把兔子放到地上,兔子往前跳了两下,扭头看她。这时宋千波和夏嵐那边也商量好了,两人皆是重装打扮,夏嵐不喜长时间日晒,头顶上戴着帽子,帽缘处镶着薄纱,底下是天青色的衣裙,腰间掛着一条红线底下是一枚褐黄色的平安扣,这平安扣宋千波也有一枚,不过是墨绿色的,也同样掛在腰间。 宋千波和夏嵐身上都没见到甚么防身用的武器,也不晓得是手脚功夫了得,还是擅使暗器不外露。 眼见几个就要走,兔子忙着追上去,夏嵐落在最后,最是先感觉到动静,她低头一看,兔子跳在她斜后方,不近不远的跟着。 「嘖,你这兔子怎么还跟着来?」夏嵐一说话,前面两人纷纷停下来回头看,两人面色都有些不太好,宋千波也过来驱赶兔子回去屋里,「别胡闹,我们这是要下山去...」 安然也来到牠面前,轻轻摸了摸牠的头,「你答应过我,要听话。你怎么还跑出来了?」兔子往前一跳,咬住她的袖口扯了扯,安然看不懂她甚么意思,茫然的问着一旁二人。 那二人也摇头,表示不解,「牠尚未化形,口不能言,我们至多感觉得出牠是隻妖,并不能读懂牠的心。」 兔子看似有些急,牠在安然面前踩着后腿,两隻前爪高高向上,像是要安然抱的样子。 安然静静望着牠,半晌才啟口问周边的人,「要不,我们带着牠上路吧?说不准牠是不喜欢待在?紜宫,想要另觅归处。」 「这...」 「安然,我们下山不是去玩的。」 安然说,「我知道,是要去找委託人。但这一路上还会经过许多个地方,说不定能寻到一个牠想待的地方。」 既然安然都这么说了,夏嵐和宋千波也没有别的意见,两人面上虽不言说,心里却各自分明,皆是向着安然。安然要带着兔子上路,他们虽觉得不妥,却也睁一隻眼闭一隻眼,皆随安然去。 委託人住在临源镇,几个人下山后再往西走约莫两日方能到达,不算太远。 一直抱着兔子行走不太方便,安然便将牠放进自己随身的布包里,布包里没有甚么东西,就是一些随行用品和药物,东西分别隔开着,放隻兔子进去也无甚影响。 夏嵐和宋千波两人走在前面,安然垫后,她想走得慢些,好让兔子有时间去看哪处适合作居所。兔子也乖乖听话不再闹腾,一颗脑袋从包里探出来,好奇的左望右望,安然摸了摸牠,说,「若是看到喜欢的地方,你扯一下我的衣角,我便放你下来。」 开销吃紧,三个人下山后也不找住宿,一路往西行,直到皓月当空,才在野地寻一处落脚。 白天路上宋千波顺手採了好些果子,现在依量分给安然和夏嵐,安然自己吃了一颗,将剩得果子清洗乾净通通丢到包里去,布包抖了一下,毛茸茸的兔头弹出来,嘴上咬着一颗小小的果子。 三个人走走停停,隔天日落前就到了临源镇,夏嵐拿着榜单走在前面和委託人谈话,宋千波和安然则在后面听着。 委託人说,这榜单上虽写寻物,却是寻物也是寻人。他说道这临源镇有座临源山,这山是镇里人的命脉,原是这临源山盛產矿物,只是前阵子,有队矿工上山採矿,过了数日不见归来,直至几天前才有一人半死不活的倒在山道边被人寻获,只是那人不久便断气了,镇里的人觉得此事邪乎,不敢在贸然上山,这才放榜寻求协助。 夏嵐问他,「可是要寻何物何人?」 委託人叹息一声,说,「都过了这么多天,怕是人也没了。这寻物,寻得是几个工人身上的遗物,我们镇民上山自有佩戴着刻着名讳的石玉,此次失踪镇民一共九人。这榜单任务,便是要劳烦几位侠士替我镇寻回石玉...」 说罢,委託人将自己身上的石玉拿下来给夏嵐几人过目,委託人又说会派几个熟悉地形的矿工同他们一道上山。 宋千波观望那块石玉良久才将其还给人家,安然低声与他交耳,「可有古怪?」 宋千波又抬头看向那片后山,眉心微皱,回道,「玉是没有甚么古怪,就是那山里不太乾净。」宋千波是青鸟化形,他眼力极好,望着那处山峰,明明没有云雾繚绕,却见整座山被一层灰暗笼罩,弄得乌烟瘴气的。 #5食人精血蜘蛛精2 #5食人精血蜘蛛精2 委託人让他们稍作一番休整,明日一早便让人带着他们上山。 三个人聚在房里说话,宋千波把稍早所见的事告诉夏嵐,夏嵐不是鸟族看不得那般远那般清楚,只能听得宋千波的描述去推论山中情况。 夏嵐说,「十有八九是妖怪所为。」 宋千波气道,「二品榜单...二品榜单...,竟有比我还小气的人!真是气死我了!」 安然不清楚情况,问向夏嵐,「很难处理吗?」 夏嵐摇摇头,说,「得要上山看过才知道,只是既然要对付的是妖,这二品榜单怕是我们亏大了。」 「倒也不至于吧。」安然将手伸到布包里,轻车熟路的探到兔子背上摸了一把,笑了一下,这才道,「这临源山可是座宝山。」 翌日早上委託人老早就在山下等他们,夏嵐领头在前,宋千波和安然走在后面。宋千波见安然还带着布包,震惊不已,「你怎么把兔子也带出来了?莫不是要让牠在这山上定居吧?」 安然却说,「我们都不在,没准牠会乱跑,一会儿被镇上的人抓去当下酒菜。」 宋千波叫道,「牠可是妖!」 安然被他叫得一耳朵疼,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你喊这么大声做甚?」 前面夏嵐一脸困惑的回头看他们一眼,宋千波朝她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又轻咳了一声,压低声音和安然说话,「牠可是隻兔子精啊,不是野兔,哪能那么容易被人抓?」 安然用着不能理解他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我不就抓到牠了吗?」 「你...」宋千波一拍脑袋,妥协了,「唉,我说不过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委託人将人送到山道前,便不再往前走,目送一行人上山后,直至身影消失,这才返身回去。 除了安然一行三人一兔外,委託人给他们派了两位熟悉地形的矿工。一行人走入深山,听得矿工说这临源山百年来都是平静无事的,就是前几日几个矿工上山未归后,才有有人陆续出事的消息传来。 原来这座矿山不止有临源镇上的人会来採矿,隔壁镇上的人有时也会偷偷过来开採,但因为隔壁镇的人不熟悉地形,所以两镇的人开採的范围不同。 两位矿工将人带到当日队伍开採的洞口前,两个人将身上的装备往地上一丢,不在动作,摆明了就是要在洞外等待消息。 夏嵐看他们这般不管不顾的作为,心里升起怒气,却被安然制止了,听得安然小声在她耳边说,「他们不跟着才好,方.便.行.事。」说完,她走过去拎起装备,给自己人一人发了一份。 宋千波眼力好自告奋勇走在最前线,他首当其衝的跳下洞口,地洞开得不大,将将一人能过,安然紧接在后,夏嵐垫后。 矿道内部挖的平整好走,看来镇上的人很常来这条矿道里採矿。道路笔直延伸不知通往何处,很快地,走在前路的宋千波就遇到岔路了,夏嵐从怀里拿出那张榜单,榜单背面画了这地底矿道的构造图,她看着地图上的标註,念道,「左拐,下个路口也是走左边。」 他们几人还离地面很近,通道里两侧燃着火光,但两次左转后,通道开始向下,路也变得崎嶇难走,两侧的石壁隔着间距被凿开,开口约莫一人宽,凿的并不深,大概是成人一臂长的深度。 向下之后的通道没有油灯照明,他们必须自己吹火折子下去。宋千波跟夏嵐拿过地图,安然凑过去看,两人看了一阵,宋千波指着地图一处说,「这里为什么已经开了五个拐口,却还要在对向又开两个?」 安然看了也觉得奇怪,夏嵐在后面开玩笑道,「说不准不是他们开的,是这山底下本就有的。」这话一说完她自己也觉得哪里奇怪,再去宋千波和安然,只见两人脸色莫名一沉。 安然说,「这里怕是那妖怪老巢的入口。」 宋千波也说,「他们也真敢,竟大喇喇的在人家家门外开道,把人家家门口挖的坑坑巴巴的。」 夏嵐听他们这么一说,也不禁附和道,「要是我家门前被挖成这样,我也会出来揍人。」 宋千波收起地图,几个人边往下走边说,「只是这怒气发过了便过去了,做甚么无事害人啊?这十个矿工里,就只回来一个,不久后,那人也断气了。」 地底越往下走越阴暗潮湿,空间里还散着一股闷不通风的霉味,安然皱了皱鼻子忍住没打喷嚏,布包里那隻兔子却已经连连喷了几次鼻子,宋千波拿出帕子摀住口鼻往前行,只有夏嵐一个人在这里走得自在,彷彿她来得地方不是甚么可怖的妖怪老巢,而是自家后花园。 又行了一段路,空气变得格外流畅,通道里开始传来远处有风流通碰撞山壁的声音,宋千波见前路道路变窄,得需弯腰趴行,他要给后面提个醒,又怕后面的人听不见他说话,便在前面大声喊道,「安然!夏嵐!趴着走!」 宋千波率先爬进那弯道,安然跟的近,只是她前脚刚进去后脚还没踩稳就听宋千波在前面暗骂一句脏话,「靠!这什么东西,黏呼呼的,也太噁心人了吧!」 安然猛地往后退一步,这时夏嵐正好跟上,冷不防被安然一脚踹在脸上,夏嵐在后痛呼着,「安然,我们不好了吗?你做甚踹我?」她说得可怜兮兮的却也没有要怪安然的意思,她知道安然会退后,定是因为前路有问题。 布包抖了抖,兔子好奇的探头出来要看发生甚么事,安然眼明手快的把牠按住,小声对牠说,「这里石头会割人,危险,不要出来。」小兔子只好又乖乖把脑袋收回去。 宋千波不走后面两人也无法抄到前路去,夏嵐在最后自是不知道前面发生甚么,安然离宋千波较近,她听见前面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忙着问宋千波前面是甚么情况,宋千波回答她,「小心地上这黏呼呼的东西,我刚想擦掉,却怎么也抹不掉。这东西...噫,闻着还有股骚味,嘖,好噁心啊!」原来那摩擦声是宋千波弄出来的。 安然后脚敲了敲地面,夏嵐会意过来她的意思,往后退了几步,安然从蜿蜒里退出来,两人在外站稳身子,安然将里面宋千波遇到的情况告知夏嵐。又从布包里翻出两綑包扎用的棉布,一綑留着给自己用,一綑递给夏嵐,只见夏嵐摆摆手说自己不需要,安然只好把一綑棉布放回去,自己那綑则是用来将自己两隻手掌裹起来。 据宋千波说得,那黏呼呼的东西噁心的吓人,先不论那是甚么,光是听到宋千波说噁心,她便不想自己也不小心碰触到,这才退出来将手裹住,防患未然。 夏嵐搓了搓双手,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就要和人硬碰硬的姿态,安然不禁好奇她是不是有甚么办法。 夏嵐摇摇头,一脸正经道,「我连那是个甚么东西都没看见,我能有甚么办法?我只是好奇,甚么东西可以让千波这么害怕?若说黏液,我也有啊。」说罢,她摊开五指,只见五指间的缝隙里,转瞬间就已经渗出一丝滑腻的黏液出来,安然身子抖了一下,只觉一股噁心感从腹部上涌。 安然移开目光,正弯腰要再进去通道时,她隐约听见夏嵐在后面自言自语道,「就不知是我的蹼厉害,还是里头那黏液厉害...」 安然这才恍然想起,夏嵐的原形是隻蛤蟆。 #6食人精血蜘蛛精3 #6食人精血蜘蛛精3 好在那蜿蜒的通道不算太长,通道的高度又回归到一个人能站着的高度。 宋千波把火折子插在石缝中,将两隻手拼命的往衣服上抹,但他不管怎么抹,还是有一条一条白色的东西缠在他的手上,不说是手,就连他衣服裤子上都沾着或多或少的白丝,他衣服又穿得一身漆黑,白丝在他身上特别突兀。 安然和夏嵐接连出来,俩俩在后似乎没有受到多少干扰,宋千波走在前面,将大部分的白丝带走了。 安然身上也黏着一些白丝,夏嵐过来将她背上和发上沾着的白丝弄掉,再往前看见宋千波的模样,她差点忍不住爆笑。她打趣宋千波道,「千波,你这是要羽化了是吗?怎么裹得跟个虫蛹似的。」 这宋千波是不要面子的人吗?他哀怨的瞪着夏嵐,「你个没良心的女人,就知道嘲笑我,也不知道过来帮我将这噁心的东西弄掉...」 安然取下手上沾满黏液的棉布,语气凉凉的对宋千波说,「千波我劝你,还是别让夏嵐帮你才是...」 只是她话还没完,夏嵐就将她那双魔手伸到宋千波头上去,宋千波旋即在那狼嚎似的嗷嗷大叫,安然抬眸看过去,宋千波头顶的白丝被清得乾乾净净,但一头黑发却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软趴趴的搭在脸上,发尾处还掛着水珠正往下掉...那水珠欲掉不掉,韧性尤佳,还往回弹了些许。 安然,「...」 宋千波一脸眼神死。 夏嵐在那边没有良心的笑得正欢。 越往深处走这带着黏液的白丝就越仓狂,几乎佈满整个通道,宋千波不愿再领头了,三人也不用商量,夏嵐自己走到前面去,她化成蹼的手一挥,那白丝碰到她手上的液体便缓缓滑到地面。 夏嵐大摇大摆的在前面打头阵,安然和宋千波两人在后,闪躲地上一滩滩的黏稠液体。 走了一路,夏嵐挥得手酸,不禁发起牢骚,「这么多的蜘蛛丝,这里头该是住了多少隻蜘蛛精啊...」 「嘿,宋千波,你们小鸟吃不吃蜘蛛啊?」 宋千波认真的想了想,回她,「能吃的,但一般不会去吃。」 「哦,这样啊...」 照着地图上的标注走,再过一个岔路便会经过那五口通道。他们一路走来并没有碰到尸骨,也没有看见遗落的石玉,想来那九个矿工是到矿道更深处去了。 他们下地也有一段时间,只是在地底不见天日,他们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装备袋里备有乾粮和水囊,几个人并不及着赶路,便停下来,稍作休息。 安然将兔子抱出来餵食,夏嵐将手洗净才拿起装备袋里的饼乾果腹,宋千波被噁心了一路无甚食慾,只握着水囊饮了几口。 小兔子两隻前爪捧着果子吃得津津有味,这是那天宋千波採来的果子,安然将其洗净存放入包里,供兔子食用。安然顺了顺牠的毛,一旁夏嵐凑过来也要摸兔子,兔子乖巧进食中,任由夏嵐搓圆捏扁。 夏嵐摸得起兴,把兔子从安然怀里抱过来,兔子稍一惊吓,爪子上的红果落到地上滚去一旁,牠慌张要去捡,无奈被夏嵐拦腰抱着动弹不得,牠欲要挣扎,安然见状,立刻从包里再拿出一颗果子塞到兔子手里,兔子这才安分下来,开开心心的啃起小果子。 夏嵐掂了掂兔子的重量,这兔子精没几两重,形状看着幼小,抱起来更觉瘦弱,照理说像牠这样的白兔精后代,该是比一般兔子精要强壮,莫不是宋千波看差了眼,把一般兔子精错当是白兔精后代吧? 「小兔子啊小兔子,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夏嵐放柔声音,用逗弄婴孩的语气在和兔子对话,兔子尚不能言,微微动了一下耳朵,夏嵐似乎被兔耳朵吸引,一碰上去便不放了,又是搓又是揉的。兔子不喜欢耳朵被人这样玩弄,抖动得更大力,整个脑袋瓜摇得像个波浪鼓。 安然说,「牠还小,你别欺负牠。」 「知道,我这是和牠玩呢。」 安然见夏嵐下手轻了些,这才松口气。她左看右看不见宋千波的人,便起身去寻宋千波,宋千波没有在歇息,一个人又往前探了一段路,他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这才停下来,回头一看,是安然。 安然靠近他之前,他在看通道两侧的凿口。她们一行人过了先前那段需要趴行的弯道后,道路渐宽,左右两侧又有矿工开採的痕跡。照这个样子看,这条才是镇上矿工挖开的矿道,刚刚那条蜿蜒小路许是这洞穴中原有的地形,不晓得是甚么原因,地图上用这条蜿蜒小路作为两条矿道的连接。 地底下开採不易,依山势走向,通道崎嶇复杂,地图中只纪录已完全开通的道路,其馀的通道虽有约略标在地图上,但实际连接到哪里、有多深,一概不知。 安然朝刚才宋千波看的地方望去,幽暗的凿口里除了碎石,甚么都没有。安然视力虽不及宋千波好,但比之常人,她也算是出眾。 宋千波心情不大好,先有这赔本榜单在前,后有那烦人的白丝糊他一身,本来,他还想碰碰运气捡几个值钱的宝石回去,不料他们几人下地这么久,甚么都没寻到。这矿道未免太寒酸! 这里是被开採过的地方自是不会有甚么遗留下来的矿石,得需再往前走,矿道的最深处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安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想安慰他,宋千波倒是在她开口前先作反应,他面色阴沉,问安然,「你刚刚有出声吗?」 安然她话都还来不及说呢。她摇摇头。 宋千波还想说甚么,后面夏嵐抱着兔子急着往他们这里赶,一人一兔的脸色也不怎么好,夏嵐问他们,「你们有没有听到甚么声音?」说罢,通道内便传来一阵窸窸唰唰的声响。 安然这回是听见了,她问两人,「这是甚么声音?」 宋千波一脸惨白,抱臂蜷缩着身子,细看一下,他竟是在发抖。 夏嵐把兔子递给安然,双手搓了搓,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她兴奋道,「该是小蜘蛛精出来吐丝了!」 洞穴里的妖怪有行动了,安然担心这帮妖怪会再去伤人,几个人加快脚步往矿道深处去。安然不晓得为何夏嵐会对蜘蛛这般激昂,她思忖一番,才得出结论,也许是因着这蟾蜍食蛛的天性。 越接近通道底部,那窸唰声越来越清楚,很快地,几个人便来到分岔口,照着指示转弯,进到下个连接的矿道,这条路似乎还来不及完善,两侧石壁向内压缩,上窄下宽,需弯着腰过。 夏嵐把路上的白丝清扫乾净,她走得极快,安然跟在后面有些吃力,更别说是落在最后的宋千波了。 脚边陆续有小蜘蛛跑过,安然小心的避开牠们,再抬头时,夏嵐人已经停下来了,她拿着地图比对四周,左侧墙壁上有几个很浅的凿口,与其相对的右侧岩壁,从岩壁中打通了两个岔道。 她奇怪道,「应该就是这里了。嘖,可是怎么没有不见那五口通道呢?没道理啊?」 安然过来时正好听到她在碎念,略看一眼,这通道里佈满诸多蛛丝,但右侧的岔道还是很明显的,只是与之相对的左侧,却不见一条可以通行的路。 夏嵐摸着下巴沉思,「莫不是这蛛丝作祟吧?」她微微抬眼盯着几乎被白色蛛丝淹没的岩壁,随手将蹼拍上去,蛛丝软软的滑下来,墙壁在她掌心下渐渐凹陷下去。 夏嵐见状,眼睛一亮,她两手并用,把攀在岩壁上的蛛丝抹去,宋千波跟上来时,夏嵐已经自行开出一条路,安然就在那洞口前等着宋千波。 #7食人精血蜘蛛精4 #7食人精血蜘蛛精4 宋千波没见到夏嵐的身影,便问安然,「夏嵐人呢?」 安然转头看往洞内,隧道深处有火光闪烁,仔细一看,依稀还能瞧见夏嵐的身影。宋千波站在洞口处,拿自己的身高比划了一下,这洞口高度比他还要多出将近半个人身,而宽度...夏嵐并没有将两侧白丝完全清净,总之这宽度三个人并肩而行是没有问题的。 这妖怪巢穴不简单哪,光是这洞口大小就这么骇人,里头怕是住着一隻上百年的蜘蛛精。 前路有夏嵐看照着,安然和宋千波对这些蛛丝没有办法,只能默默看着夏嵐一人在那披荆斩棘。 越往深处那蛛丝越是黏腻,夏嵐清理的吃力,几个人前行的速度明显缓慢下来,突然,洞内传出一声嘶鸣,几乎是同时,他们脚下的地面忽然剧烈的震动起来。 地面出现裂痕,宋千波惊呼一声怎么回事,再往前去看,前方的白丝被两道黑影划破开来,夏嵐举着火折子站在那里不为所动,依着火光,他们才得以看清白丝后是个甚么东西。 两道黑影往后缩去,迎面而来的是,一串串如葡萄般晶莹黝黑的珠子,在那片幽暗漆黑里,在火炬的光影下,每个饱满中,密密麻麻的映着三人的身姿。 夏嵐抬起没有拿着火折子的那隻手,她还未伸出去,那片黑葡萄底下便极快的探出两道影子朝着夏嵐袭来。就只是吐息间发生的事情,后面二人还来不及反应,夏嵐便被那东西捉进洞穴里了。 安然和宋千波两人旋即追上去,隧道后是另一个宽敞的空间,蛛丝密集的包裹在四周的岩壁上。地面也同岩壁那般一片白皑皑的,但蛛丝散落的多显得更加厚实,蛛丝柔韧,人踩在上面,脚印深深浅浅,宛如行走在雪地上。 两人一踏进这雪白空间,那些尚未得道成精的小蜘蛛纷纷退至边角,小蜘蛛虽温驯怕生,但危机意识强,群群聚在角落正警戒着二人。 视线范围内并无瞧见夏嵐和那大蜘蛛的身影,安然欲要深入去寻,宋千波在旁揽住她,宋千波不说话,她便顺着宋千波的目光看去,只见在他们头顶上方垂掉着许多个长条型的茧。蜘蛛狩猎时就会这般将猎物用蛛丝缠绕起来,等到猎物力竭,无法挣扎,便吃入肚腹。 宋千波脸色阴沉,那茧的大小相当于人体,如今掛在那处的长茧却有数十个之多。宋千波气道,「修练成精甚么法子没有,何必要吃人!」 安然见那些长茧并没有在做挣扎,想来是已经被包裹一段时间了,夏嵐才刚被抓去,她若被作成茧不可能不反抗,理应不在其中。 安然又往长茧附近观望,刚成精的蜘蛛盘据在茧的不远处,前肢在口前摆动,绿幽幽的珠子映着两人的倒影,安然暗觉不妙,拉着宋千波连连往后退,随后啪嗒一声,甚么东西从高空落下,他们方才站过的地方已经被一坨绿色的浓稠液体腐蚀开,石灰色的地凹陷下去,蛛丝被绿液融化,交互相融呈诡异的浅绿色。 宋千波激得一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好毒啊!这夏嵐不会是已经被这毒液化掉了吧?」 安然不答他,反手抄起腰间的鞭子,猛一发力,禁錮鞭子的带子被她震成碎末,她右手握鞭,在地上腾空而起,朝着那隻对他们攻击的蜘蛛扬手一挥,鞭身是银色锁链,使力拉动时,锁链层层扣动,金属碰撞,发出錚鸣。 蜘蛛又吐出那绿色毒液,似乎是想融化锁链避开攻击,不料那锁链非但没有融化,还将那毒液披成两道。那蜘蛛一惊,挥动两隻前脚要抵御,洞穴深处倏地响起一阵嘶鸣,接着,一道白丝袭来,不偏不倚的打在锁链上,止住了锁链的劲力。 力道一减,打在蜘蛛上虽不毙命,但蜘蛛两隻前脚却还是不敌锁链威力被斩断,蜘蛛痛苦嚎叫一声,趁着锁链被牵制的同时,牠后脚摆动飞快的逃到洞穴深处去。 安然一落地,宋千波就说,「那大蜘蛛出来了,许是已经处理完夏嵐。」 他们倒不是真的担心夏嵐会栽在这里,说是被处理,也不过是依着先前看到的那些长茧去作判断,想着夏嵐应该也是被这大蜘蛛作茧包起来了。 宋千波这话一说完,就见大蜘蛛身后窜出一群小蜘蛛,小蜘蛛背上拖着一长茧,这茧才刚做成,白丝上还带着些许湿润的黏液,夏嵐一颗头露在外面,不见挣扎。距离远,安然看不清夏嵐的面容,她听见一旁宋千波在那幸灾乐祸的笑道,「哈哈哈,这蛤蟆竟然也会有被蜘蛛捉住的一天,真是丢尽祖辈老脸了。这蜘蛛也是好大的胃口,就不知这蛤蟆肉,吃下去是不是当真这么顺口。」 安然掌心一出力,想将锁链上的蛛丝震断,奈何这蛛丝韧性极强,就算扯断了也软糊糊的贴在锁链上面。安然眸光微黯,沉声道,「怕是牠无福消受了。」说罢,她脚尖一点,身如轻燕,持着长鞭往大蜘蛛处攻去。 小蜘蛛爬上岩壁,将新的长茧掛在原先几个长茧旁边,宋千波抬头去看夏嵐,眼睛微微瞇了瞇,手腕一动,指尖处亮光一闪,长茧附近的蜘蛛还不知道出了甚么事,便纷纷落到地面。凑近一看,蜘蛛背上插着银针,银针入体,只能依稀看见末端一点银色,蜘蛛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这些小蜘蛛尚未成精,宋千波对付起来轻松。倒是那边,安然已经和那大蜘蛛精打起来,一蛛一人打得不可开交,锁链破空声四起,抽向那大蜘蛛腿脚,那蜘蛛精的腿脚不同于一般蜘蛛,其坚韧无比,鞭子抽在上面只留下浅浅一道鞭痕。 宋千波不敢贸然过去,他不是怕被蜘蛛精攻击,而是怕自己不小心挨上安然的鞭子,鞭子无眼,他娇皮嫩肉的可不想在身上留疤。看回头顶上,宋千波朝上叫唤一声,「夏嵐!你有没有怎样啊?」 上面夏嵐长茧微微扭了一下,宋千波知道她没事,这才放心的去观望前方战况。 安然一边要斩开蛛丝,一边还要闪躲绿色浓液,看上去略显下风。但那蜘蛛精也没有佔得多少便宜,宋千波不过一个走神,安然不知道怎么打得,竟将蜘蛛精的身子抽了一道口子,伤口处留着绿色液体,一滩滩往下滴着。蜘蛛精的眼睛由黑转绿,绿油油的眼珠子看着阴森,牠嘶吼一声,挥舞前肢,朝着安然毫不留情的攻击过去。 蜘蛛脚部前端有着锐刺,锐刺向着安然挥来,安然折弯仰面躲避,反手在地上一撑,往后一翻,不待她站稳,那蜘蛛又是摆动着两隻腿脚朝她扫来,安然手上锁链施展不出,只得频频往后退去,战况胶着,她打得越显被动。 宋千波和夏嵐在这边也看出安然正处于下风,宋千波问,「这蜘蛛可有甚么弱点?」 夏嵐想了想,「昆虫怕火。只是这成精的,不晓得是不是也怕。」 宋千波翻出火折子,一连吹了两隻,想要往蜘蛛那边投掷,可看来看去不知道要砸在牠哪个部位。心生烦躁,他叹了一声,「你就不能说个具体一点的弱点吗!」 「呃...打牠眼睛?」夏嵐在上面说着。 宋千波得了目标,正跃跃欲试,这才抬起手来,他又立刻放下了,骂道,「打啥劳子眼睛,牠眼睛那么多!要打哪一个!」 夏嵐也很苦恼,她在上面不安分的动了动,宋千波感觉到有甚么东西落到他头顶上,伸手一摸,一手滑腻潮湿,他意识到这是甚么,忙着赶紧退后。他一退,原本他站的那个位置,立刻坠下一个长茧,长茧直直立在地上,白色蛛丝被黏液浸湿,黏液透过蛛丝向外渗出。 蛛丝拌着黏液缓缓滑落,夏嵐身形显出,她将手伸到下巴,作沉思状。 「我没对付过这么大隻的蜘蛛,真要问我牠的弱点,我还真不晓得。」她以前吃蜘蛛,张口就是一隻,直入肚腹,简单粗暴。 宋千波正要说出让她变回原形去对付蜘蛛的话来,夏嵐抢在他之前,认真的看着他说,「不过,自从我化形后,我便不吃蜘蛛了。」 #8食人精血蜘蛛精5 #8食人精血蜘蛛精5 「不过,自从我化形后,我便不吃蜘蛛了。」 宋千波无语。 这可怎么办才好... 那边安然不晓得他们已经商量过一番作战,她一边打一边朝这退来,接近时看见夏嵐已经平安脱困,她稍一舒口气,这蜘蛛精便借此机会攻往她下盘,安然猛然回神,她侧身闪避,躲得狼狈,她裙子一角被划破,鲜血渗出,纯白的布料染上点点血跡。 蜘蛛精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又是两道黑影袭来,安然来不及躲开,只能支起锁链硬接,锐刺穿过锁链的缝隙,直达安然颈部,仅离分毫。这时,她布包里那隻兔子倏忽窜出,兔脑袋奋力撞向那锐刺,锐刺被牠撞偏,将将从安然脖子侧擦过。 这兔子一跳出,安然和蜘蛛精皆是一愣,再回神时,蜘蛛精已经收回腿脚,蓄势待发。安然长手一把捞住兔子,脚底施力,向后退去,和蜘蛛精拉开一段距离,又将兔子塞回包里,说道,「危险,别出来。」 说是这样,但蜘蛛精已经晓得她带了一个累赘在身上,之后攻击的方向纷纷挑着安然身上那口布袋。安然自身要闪躲已是不易,现在她还要护着兔子,这蜘蛛精见她护着兔子便要攻她背心,安然不得已又只能回身防御,这时,那蜘蛛精将攻势一转,挑开她身上那口布袋,带子被锐刺勾断,连包带兔的甩上空中。 安然心下不妙,朝后大喊道,「千波!」 宋千波和夏嵐一直在后面关注局势,打算趁安然将蜘蛛精带过来这边时藉机偷袭,不料被这蜘蛛精发现了兔子的存在。这兔子被安然带在身边,倒是成了安然的牵制。 安然喊宋千波的同时,宋千波已经跃腾在空中要去接布包,谁料那蜘蛛精狡猾的很,蛛口一张就是一团白丝,喷射力道猛极,快宋千波一步打在那布包上,布包被牠拉扯回去,安然见状,手下鞭子一振,使一鞭破开那蛛丝,但蛛丝韧性好切不断,她这一鞭只打乱布包飞行的方向。 宋千波攀壁再次腾空,有安然进攻在前,蜘蛛精顾不得去争抢布包,心里不甘,又对着布包的方向喷出一口绿液,这才和安然交手起来。蜘蛛精一个分神,便被安然抽了好几鞭,牠被抽得疼抽得怕了,有些忌惮那条鞭子,进攻时皆是躲着鞭子的方向行动。安然不用顾及兔子后,攻势越来越迅猛,只一时半刻,两方又回到了持平的局面。 宋千波虽接住了布包,但布包被那绿液泼洒到,落手时,布料已经被侵蚀大半,他急着检查里面的兔子有没有事,顾不得那绿液,伸手在那布包里,一阵摸索,将兔子从中取出。 肌肤被绿液碰触到的地方已极快的速度泛红,化脓。宋千波吃惊这绿液的毒性,不敢大意,兔子待在布包里并没有直接碰到绿液,但腐蚀开来的液体沾染到牠的兔毛,只见兔子背上兔毛已经秃了一片,露出底下泛红的嫩肉,宋千波再细看,那嫩肉上竟起了水泡。 宋千波从身上翻出一罐药瓶,打开瓶口,里面是透明的液体,他将这液体涂了一些在自己手上,又给兔子背上也抹上一些。手上传来刺痛感,看来是药液发挥了功效,宋千波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来包扎兔子,兔子似乎是被那药折磨的狠了,不禁抽搐。夏嵐这才赶来,看见兔子这般模样,她大惊,忙问道,「牠这是怎么一回事?」 宋千波将刚才发生的事告诉夏嵐。夏嵐听完,气愤骂道,「那蜘蛛精也太卑鄙了。忒不要脸,竟攻击一隻尚未修练成形的兔子。」 又道,「那现在兔子的情况怎么样,可有生命危险?」 宋千波忍着手上的痛意,摇摇头,「此毒甚猛,我做得药液至多只能缓解毒液渗透,出去之后,还需得用其他药,除去残馀毒素。」 「只是现在,只能让这兔子多吃些苦头了。」 兔子疼得几乎昏厥过去,牠蜷缩起小小的身体,窝在宋千波臂弯内,呼吸一下深一下浅,看得令人心疼。 又是一山摇地震,原本聚集在角落的小蜘蛛群像是被甚么惊吓到,纷纷四处乱窜,宋千波忙着保护怀里的兔子,夏嵐则在他身侧警戒着。 那边蜘蛛精停止攻击,退到一旁,安然也感觉到这地震离奇,不敢贸然行动,双双停手。 有甚么从洞穴深处缓缓出来,安然离得较近,只能隐约看清那是一道模糊的人影,那人一张口,语气慵懒,「许久,不曾有过客人了。」 那蜘蛛精看似很畏惧这个人,蛛首低低的垂在地上,前肢护在头部,宛如人卑微恭敬的跪在地上,俯首称臣的模样。 安然心想,看来这才是这个巢穴里真正的主人。 「但不知,几位究竟是来作客,还是来讨债的?」 安然看着那黑影,扬声道,「作客就免了,我们此来是来寻物,若是老者愿意行个方便,我们寻到失物便走,不叨扰。」 那人嗤笑一声,「我这可没有你们要寻的东西,几位请回吧。」 安然说,「既然老者不愿给个方便,那我们只好硬来了。」说罢,她手上鞭子挥动,锁链朝着那人打去,那人也不躲,手抬至身前,竟是徒手接住了锁链。安然笑了一声,那人没有握住太久便放开了,许是觉得那锁链烫手。 那人不耐烦道,「怎会有这般不讲理的人?就说这里没有你们要的东西,怎地还偏要纠缠?」 安然回牠,「是你们蜘蛛害人在先,怎得就是我们不讲理了?」 那人颇为诧异道,「害人?我怎么不记得我害过何人?」 宋千波和夏嵐也在洞穴里,那边两人说话又那么大声,自然是将对话一字不差的听了进去,夏嵐在后怒道,「那矿工十人九命葬在你这,你还敢说你不曾害人?我目力虽差但不瞎,你们就这么大喇喇的将人掛在头顶上,安得可不是好心!」 那人突然笑了起来,「哦,原来你们是来找人的?不过,你们这是误会我了,我才没有害人,是他们自愿留下来不肯走,我可没强迫他们。我记得,那时,有一人想要走,我还好生护送他离开呢。呵,你们倒好意思,在这边冤枉好人。」 安然眉头皱了皱,「你这般将人裹起来掛在顶上,这就是你说的他们自愿留下?」 「看来,你们是不信我。」那人说得很是无奈,牠虽身在暗处,但安然似乎能感觉到那人摇头摊手的苦恼感。 那人从深处走出来,安然这才得以看清那人的面目,原是个女子,她面容白皙姣好,柳眉星眼,颇有出尘之势,所谓相由心生,安然观这女子面容,并不觉得她是个会无故害人的人。且若她当真要害人,也不至于将夏嵐绑起来掛在顶上,便是直接用毒液化开即可。 夏嵐见人出来欲要动手,安然似有所觉,她抬起手,朝后做出一个制止的动作,夏嵐见状,她一股怨气无处发洩,只得气得原地跺脚。 女子经过之处,万蛛俯首。她停顿在安然身侧,轻声一笑,「你竟是有些能耐,能和我儿斗上这般久,了不起。」 安然没有应她,只是将鞭子收回手里,同她走到那长茧垂掛处,宋千波和夏嵐一直都在长茧下,这倒好,几个人都爱往这里凑,多热闹。 长茧附近聚着几隻小蜘蛛,女子抬头看了一眼,温声道,「都放下来吧。」小蜘蛛听命行事,女子要放,牠们自然遵从女子的要求。 小蜘蛛前端两隻前肢在长茧的顶端处划了几下,长茧从高空坠下,长茧将人包裹得厚实,底下地面又有佈满层层蛛丝,这双层保护下,女子也不怕人摔没了。 长茧落地后,女子也不急着证明自己的清白,倒是好奇的打量起一旁夏嵐,她似乎对夏嵐有兴趣,「姑娘方才从这茧里出来,该是晓得这茧里并不折磨人吧?」 夏嵐因着那蜘蛛精伤了兔子,虽然与这女子没有直接关係,但她既是这里的主人,夏嵐这怪罪也就落到了女子头上。上行下效,都不是甚么好蜘蛛。 #9食人精血蜘蛛精6 #9食人精血蜘蛛精6 女子对夏嵐的冷漠也不计较,她继续说,「不若,让姑娘来检查,这人究竟是死没死?」 夏嵐才不要,「我为何要替你证明清白?先不论这茧里究竟是活人死人,就怕是个害人的东西,我才不信你。」 女子听她这样说,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晓得为何她俩明明素未谋面,她却这么不得夏嵐信赖,莫非她是生得其貌不扬,令人厌烦? 那两人谈话间,安然走到宋千波身侧,她看了看宋千波手里的兔子,见宋千波的手和兔子身上都有包扎过的痕跡,稍一思忖便能猜到几分原由,她敛着眉目,眸光冰冷。 宋千波看出安然的心情浮动,悄悄的拉了拉她的袖子,安然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抬手在兔子头顶轻轻摸了一下,復垂下手,压抑半晌,才说,「没事。」 那边夏嵐似乎被女子纠缠的烦了,不得不妥协,只见两人一併蹲在那长茧旁,像在验尸。 那里一连躺了好几个人,白色蛛丝被除去,显出或男或女的人体。 女子理直气壮道,「看吧,他们还没气绝呢。」 夏嵐哼了一声,「这会儿没死,也只剩半条命了,你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清白的。还有,你怎么这么变态!把这些人的衣服都扒光了?你,莫不是有甚么特殊癖好?」说罢,她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退开三尺,与那女子保持距离。 女子,「...」 女子觉得她们俩之间不但有误会,恐怕是还有代沟... 安然几人此来的目的,不是来看人死没死,其主要还是来找石玉的,他们并不清楚这些人是不是他们要找的那几位矿工,也无从确认,他们这是要认玉不认人。 安然问女子,「他们身上的东西呢?」 女子笑说,「我以为你们是来找人的,原来还是个小财奴呢!人,我可以给你,但那些珠宝银子是我的,不能给。」 「珠宝银子...」安然默念道。 宋千波听见有值钱的东西衝得比谁还快,他哼哼唧唧道,「我们哪知道这些人是不是我们要找的那几个矿工,怕不是你从哪里捡来的村民,想骗我们呢!」 女子觉得他无甚礼貌,但还是维持着客气,「那你想怎么样让我证明,这些人就是你们说得那矿工?」 宋千波搓搓手,笑得一脸贼兮兮,也不怕让人看出他的不怀好意,「那矿工身上都掛着牌的,石玉做成的牌,你若是能拿得出来,我们便信你。还有,既然他们是矿工,是来採矿的,自然也不能毫无收穫的回去,我要带走他们採得矿石!」 女子总算看出来这宋千波打得如意算盘了,「你说得那掛牌石玉我晓得,自然也能给你们,但他们採得矿,何须要给你?」 宋千波早有对策,面上端得是一副体恤那些矿工家属的悲凉神情,道,「谁晓得这些矿工就算活着回去,还能够撑多久日子?你也说你放过一位矿工回去,可那矿工回去不久便咽气了。唉,你不知道,那矿工家眷多伤心啊,哭得那是一个死去活来肝肠寸断...」 安然在一旁听得宋千波胡诌,也不戳破他,只是眼神淡淡的盯着那女子看,颇有一副你好无情无意无良心的姿态。夏嵐怕自己忍不住笑,将头垂得似要埋进土里,双肩忍不住颤抖,口中抽着气,不知道的人只以为她这是感同身受在替人家家眷可怜,但安然和宋千波知道,她这是快要笑到断气了。 女子半信半疑,「真是如此?」 宋千波点头如捣蒜,「我何须拿这骗你!再说,你常年住在这地底下,整个矿山宝地皆唯你有,你就纯当施捨了,算是赔给几人的丧葬费,好吧?」 女子眉头一皱,机灵道,「我总觉得你在唬弄我...」 「哈,光天化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道德沦丧哪...」宋千波摇头叹气,一副不愿再多说的模样。 安然和夏嵐配合着宋千波,纷纷摇头叹气,也是一副敢情死得不是你家人的模样。 女子莫名备感压力,她觉得宋千波说话不可信,但这一个两个人对她都是这种态度,她难免心生疑虑,自我怀疑。 就在这时,地上躺着的人有转醒的跡象,安然见状,忙着拖着人的背,搀扶起来。只是那刚甦醒的人迷迷糊糊的看了周围一圈,目光定在女子身上,忽然一亮,连滚带爬的对着女子就是一熊抱。 口里喊着,「大人!不要赶我走啊!」 几人无语,面无表情的看向那女子,随后,几人不知是想到甚么,神色渐变,变得惊恐,变得不可置信。 女子已经懒得做解释了。 那些裸身的人身上有不少被噬咬的痕跡,女子被人抱着也不反抗,倒是抚摸起那人的脖子,亲暱的靠过去在那人脖子处咬了一下。只见那人面上倏地露出潮红,一副欲仙欲死,恨不得将自己化作团水,融进女子体内。 女子收回利牙,拍了拍掛在自己身上的人,柔声道,「好了,你该回家了,莫要让家里人担心。」 那人不断摇头,说话有气无力,唇色苍白,唯有那张脸是泛着緋红,但观神色却是无比虚弱,「不!我不要离开大人!我甘愿为大人一辈子做牛做马,只求大人不要赶我走!」 女子一副无可奈何的向安然几人看去,她本是希望安然几人能帮忙劝说一下的,不料,几人只是一副看戏的姿态,一抱着双臂不表态,一幸灾乐祸忍着笑,一一脸震惊好可怕。 ...唉,她就不该指望这群人。 女子终是妥协将搜刮来的珠宝给安然等人,至于这几个矿工的后续,宋千波嫌他们体力差碍事,让女子将他们作回长茧状,再让小蜘蛛们运送至矿道口。女子这是被理亏了,但她无从为自己反驳也无力反驳,只能由着宋千波说得话办,着实憋屈。 既然女子受人摆佈,那遵从命令的小蜘蛛们便也受人操纵。小蜘蛛温驯的绕在安然和宋千波身边,要带他们进入洞穴深处去取矿產。 夏嵐和女子跟在其后。女子心有不甘,夏嵐又对她误会极深,她心灰意冷,难免心生怨懟,不若就顺势而为,以此发洩,女子心里盘算着计画,夏嵐却还一无所觉。 女子脚步越走越慢,前面安然和宋千波已经快要见不到身影,夏嵐想要跟上去,又怕身旁这女子反悔作陷,只能随她一道慢下脚步,又岂能料到,女子见她步伐一慢,索性停下来不走了。 夏嵐这时才察觉有异,内心警铃大作,要去喊人时已经不见安然二人身影。女子一手束缚住夏嵐的双手,一手按上夏嵐胸口,她朱唇微啟,只露出浅浅两道利牙,她声音放得很柔很浅,「你们这帮坏人,将老娘的财库挖空,还给老娘冠上这莫须有的罪名,不让辩解...」 夏嵐开口要说话,才一吸气,女子便将压在夏嵐胸口上那隻手往上抬,摀住夏嵐的嘴,继续说,「别说话,你就当这是赔给老娘的一点安慰,就一口,我就只吸一口。」 夏嵐像是听懂她的意思,还真的放弃挣扎了。 女子得偿所愿的嚐到了鲜血的滋味。 利牙离开肌肤时的触感尤其新鲜,夏嵐眼神亮了亮,她垂眸望着女子,女子眉目柔和的也看着她。女子刚要开口说甚么,便觉眼前一阵金星环绕,随后双目一翻,没了意识。 安然和宋千波抱着一大袋矿產回来时,见女子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宋千波奇怪道,「她这是怎么了?怎么口吐白沫了?」 安然观望这两人,忽在夏嵐脖子处停留一阵,见夏嵐肌肤上还留有啃咬过的痕跡,心里了然。 夏嵐说,「这女子好生奇怪,作势要咬我。我想提醒她,她还不让,我没办法只能给她咬了。」 宋千波不解道,「她至多是吸你一口血,怎么搞得像是你谋害她一般,你倒没有甚么事?」 夏嵐解释道,「她虽是毒蜘蛛,但我可是蛤蟆啊。蛤蟆,有毒,而我这蛤蟆,比她还毒。」 #10食人精血蜘蛛精7 #10食人精血蜘蛛精7 夏嵐说得无辜,全然将自己撇清关係。 安然沉默的望着地上的女子。宋千波要抱那袋矿產,兔子便又回到安然手中,布包被融了,安然只能将兔子抱在手上。夏嵐也不晓得要怎么处理这个女子,毕竟女子身上中的是自己的毒,虽然这是女子硬要来的,但夏嵐还是有些良心在,总归是一条无辜的生命。 夏嵐向安然望去,安然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才说,「夏嵐,带她走吧。」夏嵐得到同意,这才将人扛在肩上,女子身形看着修长高大,但实际上却没几两重,夏嵐身上带着女子却还有馀力和宋千波讨要矿產。 小蜘蛛一路送行至矿道口,长茧被拋出洞外,宋千波接着后面上去,安然和夏嵐垫后。夏嵐要出洞口时,有道黑影拦在她身前,她低头一看,这黑影哪是甚么东西,分明是隻蛛脚,她回头去看,赫然发现是那隻对他们诸多干扰的蜘蛛精。 安然与夏嵐并行,这蜘蛛精一拦,便是将安然也给拦住了。安然对这蜘蛛精没有好感,一是嫌牠难缠,二是牠伤了兔子,而眼下,兔子虽性命无忧却还尚在痛苦之中,安然想早些出去,也好让兔子早些受到救治。 安然眸底寒光乍现,回头对着那蜘蛛精道,「若是兔子有个三长两短,你娘亲便替牠陪葬。」 蜘蛛精眼睛从幽绿色变回黑色,还泛着盈盈水光,相较之前那残暴模样,如今已是相当温和了。牠小心翼翼的伸出第二隻蛛脚,轻轻点了点女子的身体,安然看见了,明白牠的意思却也不打算退让,反而声色冷了几分,「若你执意阻拦,我现在便能杀了她。」 蜘蛛精蛛脚僵了一下,默默收回,牠俯首垂在地面上,不再动作。 这蜘蛛精似乎尚未修练成人形,牠口不能言,只能无助的目送安然等人离开。 几人回到地面。天上明月如盘,星河璀璨,几人竟是在地底过上了一天。这地洞外除了几个人并无其他,原先带领他们上山的矿工早已不知去向,许是认为他们不会活着出来,便早早下山復命。 安然怀里那隻兔子需要治疗,不便再耽误,宋千波手上也有碰触过那毒液,自然与安然同道,于是宋千波将那些矿工的石玉交给夏嵐,让夏嵐带回去交差。至于这些人,他们打算知会委託人,让镇上的人自行上山带走,其馀不关他们所管。委託人想问清楚事情的经过,夏嵐没有细说,只说那个矿洞日后不便再去,镇上的人早就对那矿洞怕得要命,加之她再三提醒,那矿洞想必日后是无人敢踏足。 等夏嵐復命归来时,宋千波已经从药房里抓完药,还给自己和兔子换过伤药,现在两人一兔在客房里喝茶说话。 夏嵐一入房间,两人便朝她看来,夏嵐见宋千波面上带着倦态,似乎是强撑着精神在等她回来,宋千波一见到她便问,「怎么样,那委託人可有多给一些金币?」 夏嵐摇头,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巧的袋子,丢给宋千波,宋千波垫了垫分量,气得咧嘴,「干这一票还真是亏本了啊,这镇里人怎地都这般小气巴拉的!镇民手上随手一个石玉都比这袋值钱!」 安然在一旁说,「毕竟只是个二品。他中规中矩,给得不多不少。这做事分明,倒也没向我们讨要在矿道里顺走的那些矿產,反而是我们得了便宜。」 宋千波不满,「那是我们凭实力得来的,他有甚么资格讨要回去!」 这哪是凭实力,分明是几人串谋联合演得一齣好戏,是那蜘蛛精理亏不和他们计较,这才给他们带走的。 安然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宋千波哼了一声,不说了。 夏嵐看向安然,安然身上也换过一身衣服了,现在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多了,只有夏嵐还是一身风尘僕僕的样子。安然说,「既然夏嵐也回来了,那便各自回房歇息吧,过两日,等那女子醒了,我们在另做打算。」 宋千波打了个呵欠,起身就要送两位离开。他们所在的房间是宋千波的,宋千波方才要给兔子换药,兔子在这,安然便不请自来。 两人被赶出来后,各自回房,夏嵐问,「那女子呢?千波可有说她无恙?」 安然笑说,「你自己的毒你不了解吗?」 夏嵐说,「我又不会平白无故咬自己,怎么晓得自己有多毒。」 安然的房间到了,她朝夏嵐摆摆手,「千波说她不要紧,就是好一段时日无法自由走动,你得负起责任,照顾人家。」 夏嵐的房间就在安然隔壁,两人同时进门,这前脚才踏一半,她看见甚么,猛然睁大眼睛,忙着跑出房间,叫道,「嘿,你们俩也忒过份了,怎么把人安在我房里!」她隔壁两扇房门紧闭,没人应她。 夏嵐气得牙痒,她一跺脚,将门甩上。 那女子尚在昏迷中。夏嵐换过一身衣物后,要上床睡也不是,乾站着也不是,只好搬来一张板凳,倚着床角睡。可这么睡并不安稳,她看了看那霸佔着她床位的女子,心里一时气不过,伸手把女子头底下的枕头抽出来,寧可自己空抱着,她气呼呼道,「我睡不好,你也休想好睡。」 隔日一早,夏嵐在房里待不住,趁着无人发现她,她便去客栈后面的池塘里泡着。 女子转醒的时候,安然正和宋千波聚在夏嵐的房里讨论这个女子何时会醒,正轮到安然加注时,宋千波眼尖,瞧见床上那女子眼皮动了动,他又是尖叫又是兴奋,高呼道,「啊!都是我的!这些,都是我的了!」 这时夏嵐刚泡完水,一回来就听见宋千波在大声嚷嚷,她尚在门外,奇怪道,「甚么东西是你的?」走进一看才知道,桌子放了一堆未经雕琢的玉石,敢情他们这是在她房里赌博呢... 女子这下全清醒了,她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存下的积蓄被人这样拿来玩耍,心里又是气急又是无奈,几经挣扎,化作一道叹息。 女子身上被人绑着,她动不了,只能用那两隻眼睛狠狠的瞪着安然,「你们要找那些矿工,我人给了,你们要我的石玉,我也给了。怎么还这般不讲理,将我绑来?」 安然扫了她一眼,兔子缩在她腿上昏迷至今不醒,她语气阴凉,「不是我们硬要将你带走,是你自己自投罗网的。我这兔子娇贵,你儿子伤了牠,我本该是向他讨个公道,却不料,你自己栽进夏嵐手中,倒省得我们大动干戈。」 女子顺着她的目光,落到那兔子身上,一时恍悟,这群人这是在公报私仇,她当初就不该与他们谈和! 女子愤恨道,「还不是你们擅自闯入巢穴,我儿才会一时出手不慎伤了牠,这怎么能怪我们!」 安然哦了一声,抬眼看了夏嵐那处,夏嵐会意,走到两人的视线内,拉下领子,她脖子上被咬过的两点痕跡还在。安然轻笑一声,看向女子,道,「你还有甚么话想说?」 这一来一往,又是将罪行添上一笔,证据确凿,女子百口莫辩,「...。」 这群人当真是一个比一个狡猾。 女子不反抗了,她深知自己斗不过这仨。妥协道,「你们想我怎么样?」 宋千波赢了矿產相当高兴,说话都高昂了几分,「你咬了蛤蟆,体内馀毒未清。我们也没打算对你做甚么,我们仨,有良心的很,总不能见死不救,让你慢慢被毒死吧。」 女子已经通透了这宋千波睁眼说瞎话的功力,她应对自如,道,「既然你们这么有良心,那也不必绑着我了,赶紧把解药拿出来,放我走。」 安然不为所动,女子又说,「你们将我放了,我保证我不动手,我可以向天发誓。」 几人还是不应,女子这下烦了,「你们到底还想要怎样!」 夏嵐看不下去,一脸诚实道,「我们没有解药。」 宋千波接着说,「所以在我们做出解药前,只能委屈你,跟我们一起了。」 女子一脸不可置信,她看向安然,安然这才赏了她一个眼神,又浅浅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说这番话都是真的。 「那你们倒是赶紧想办法把药做出来啊...」女子身上被安然的鞭子捆住,她想要换一个舒适的姿势都不行,她侧躺在床上,吃力的抬眼看着几人,夏嵐觉得她似乎想要坐起来,这便过去将她拉起来,举止一点也不温柔,彷彿已是把女子当作犯人来看待。 安然问她,「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女子被夏嵐拉起后,懒洋洋的靠在床板上,慵懒道,「花惜晴。」 安然又问,「花姑娘可有甚么需要?」他们将花惜晴绑起来,一是担心她乱跑去害人,二才是担心她身上的毒素。眼下,他们不能确定这花惜晴是依靠甚么修练的,但她伤人在先,绝不能放过。除去抓人来供她修练,其馀的他们倒是可以满足她。 花惜晴觉得有些睏,明明她才刚醒。她想了想,自己似乎也没甚么需要。那帮矿工是自己误入巢穴,并不是她硬抓来的,她先前虽以人精血修练,但她也不是白白佔人类便宜,她修练的同时也尽可能的,让那被吸食精血的人感到愉悦,倒也不能说她亏待人类。 花惜晴说,「我虽喜爱血气,但并不成癮,更没有随意害人的嗜好。我知道你们抓我,是担心我日后再去伤人,现在我可以跟你们发誓,我真的没有兴起过伤人的念头,这都是误会。」 安然点点头,「我明白了。我可以给你松绑,但你必须在夏嵐眼皮子底下行动。」夏嵐听她这么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甚么,她讶异的指了指自己,安然对她点点头。夏嵐又看向花惜晴,花惜晴没有作声,看样子是默认了,夏嵐这下欲哭无泪,为什么要让她来看守这隻讨人厌的蜘蛛啊? 既然协议达成了,安然履行承诺将花惜晴松绑,花惜晴得了自由后,原先身上的乏力感渐失,她眨眨眼,也不觉得睏了,这感觉怪异的令人发怵,她抓着安然问道,「这鞭子是怎么回事,怎地这般古怪?」 安然知道她想问甚么,笑着回她,「我这是麒麟鞭,专缚妖怪。」 #11別有洞天青鳥居1 #11别有洞天青鸟居1 夏嵐被迫妥协担起照顾蜘蛛精的责任,庆幸的是这蜘蛛精似乎挺好相处,平时也不打不闹。花惜晴这人素日里冷冷清清的,不会无故与夏嵐争执,她俩多半会吵起来都是因为夏嵐性子太傲。 花惜晴因为体内有着夏嵐的毒素,无法自由下地行走。明明她气色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就是那双腿,一碰地便站不住,夏嵐见她试了几次都无法,无奈之下只得过去帮她。 花惜晴问夏嵐,「你这甚么毒,怎地会让人腿软?」 夏嵐耸耸肩,这个问题她不可能会知道,她也不曾见过有谁中过她的毒,从始至终,就只有这花惜晴胆子大敢咬她。 花惜晴要换衣服,夏嵐扶着她的腰,花惜晴一手搭在夏嵐肩上,两人相对,花惜晴倒也不怕自己被夏嵐看光,两人依旧平静的交谈着。 夏嵐反问她,「我才想问你,你怎么见着是个人就要咬?」 说到这个,花惜晴就一个头疼,那时候她心里鬱闷,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她说,「我看差眼了,不知道你也是化形的。」 「哦。」夏嵐半信半疑,但除了这个可能性似乎也没别的了。 兔子的情况不见好转,安然和宋千波从夏嵐房间出来后,双双回到宋千波房里商讨之后的行程,他们本来打算接着接榜单的,但现在兔子出事,他们没办法照着原定计画行事。 事出突然,宋千波身上只有那瓶药液是疗伤解毒的通用药,先前他已经初步用过了,他手上的肌肤被毒液腐蚀了大半,毒液虽除去了,但毒素进到体内,宋千波感觉了两日,觉得整条手臂不大舒服。 宋千波是青鸟化形,而他们青鸟一族是广为妖知的与世无争,牠们爱好和平救死扶伤,青鸟族上下皆是学医的,医术精湛,救过不少妖兽。只是近年来,青鸟一族隐世,也没有人知道牠们的部落究竟在何处。 有人相传这青鸟族是被灭绝了,才会在一夕之间销声匿跡,毕竟这青鸟族可是医术大宗,有人说这青鸟族拥有让人起死回生之术,许是因着越来越多人向青鸟族族人探寻此事,青鸟族不堪其扰才决定隐居深地,不在入世。 安然不知道为什么宋千波会出来游荡,她没有问过,宋千波也不曾提起。安然想,这宋千波怕是这青鸟族里,唯一一隻在外流浪的青鸟了。 宋千波说,「看来我只能回去一趟了。」回去哪里?宋千波没有明说,但安然隐约猜到了。 他又说,「我需要一味药,方能解毒,但那药只有青鸟有。」 安然问,「很远吗?」 宋千波摇摇头,「不是很远,从这里往北走,不出十日便能抵达。只是,那花姑娘可会同意,与我们同行?」 安然腿上的兔子微微动了动,似乎有要转醒的意思,她眼神亮了亮,目不转睛的看着兔子,她说,「花惜晴身上有夏嵐的毒素,虽不致命...」 她说到一半,发现兔子缓缓睁开眼睛,满目迷茫。安然伸手碰了碰牠的脸颊,兔子呆了一瞬,才缓缓的抬起两隻前爪轻轻勾住安然的手指。安然看牠这样,不禁浅浅一笑。 宋千波见她话说到一半便不说了,他往下接道,「是不致命,她就算没有解药也没关係。那毒不需用药也能自行排出体外。」 那时候他们不明说,就是因为几个人还在气头上,他们仨人宝贝这兔子,这兔子给人欺负了,他们怎么可能忍气吞声?兔子不好过,那群蜘蛛也别想安稳,思忖再三,他们又恰巧碰到机会,这才将花惜晴绑来,不费吹灰之力。 这边安然模样不对劲,宋千波看了她一阵才看出来是哪里不对劲,意识到甚么,他面上一喜,忙着起身过去,起得急了不小心把桌上的茶杯都给撞翻了。 是兔子醒了,这宋千波疼惜兔子的紧,也想过来抱抱牠。安然正和兔子在玩,兔子从原本的侧躺蜷缩状,到现在牠双腿已经能稳稳的踩在安然膝上。宋千波过来时,正好看见小兔子用头顶蹭安然的掌心,他啊啊啊的叫个不停,向安然讨要着兔子,「...安然,我也要抱兔子!」 瞧这宋千波激动的... 安然不禁笑了起来。 片刻之后,待两人冷静下来,安然才继续刚才的话题,「花惜晴这人不坏,心思又单纯,我们这般誆她,她疑信半参,未必不会跟着我们走。」 宋千波斟酌道,「可夏嵐...这倒是委屈了她。」 安然一边玩兔子一边说,「事有轻重缓急,兔子的事...我想夏嵐不会这般轻易饶过她。」说罢,安然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茶盏来到兔子面前,兔子凑到杯子前嗅了嗅,伸出浅浅的舌头,沿着杯缘舔起水来。 中午几个人聚在屋里吃饭,安然将自己和宋千波的打算告诉夏嵐和花惜晴。花惜晴现在无力行走,只能依靠夏嵐,夏嵐去哪她便去哪,由不得她做选择,思及此,她便不表态。几个人却当她这是默认,愿意与他们一同行动。 夏嵐起初知道是要她继续照顾蜘蛛精时反应激烈,但后面安然说道这是为了给兔子取药时,她又欣然的自告奋勇了,还拍胸脯保证,她绝对会好好照顾花姑娘。夏嵐在那嘿嘿嘿的笑着,笑得可是一番不怀好意,那边花惜晴却是一无所觉。 #12別有洞天青鳥居2 #12别有洞天青鸟居2 兔子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换药,安然照着宋千波之前换药的方式去做。 先是将棉布从兔子身上取下,兔子背上的灰毛被腐蚀掉大半,一片光秃秃的,现在棉布取走了,兔子莫名觉得冷,牠身子一抖,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安然转身去拿药,回来时见兔子一直在洗鼻子,不禁诧异道,「怎么了?」 兔子无法言语,但牠想表达自己的冷。这一扭头就要去看背后,安然大惊,却来不及阻止牠,只见那兔子身型一僵,猛地在桌子上乱窜起来,一连撞倒了好些药瓶。 「等等...你先别慌。」安然要抓牠,可兔子动作矫捷,她抓了几次都扑空。安然眉头一皱,冷声喝道,「停下来!」兔子被她突然严肃的声音吓了一跳,停是停下来了,但小小的身躯止不住颤抖。 安然伸手将牠抱起,赫然发现这兔子颤抖的更用力的,两隻后腿还紧张的蹬了几下,不甚安分,似乎很怕她。安然顿时恍悟,她轻轻顺了顺兔子头顶的毛,软下声说,「我刚刚没有要兇你的意思,吓到你了,对不起。」 兔子好一阵子才缓和下来,牠垂着脑袋趴在安然腿上,安然又安抚牠一阵,才问,「可以让我上药了吗?」 兔子耳朵甩了一下,牠抬起头来看安然,安然凝视着牠半晌,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不自觉的将语气放得更柔了,「真乖。」 换完药,安然把兔子放回窝里休息,虽然毒液清除了,但尚有馀毒残留体内,兔子看着精神,但安然知道这是牠坚强。就宋千波每每被那毒素啃咬时,他总抱着自己的手哀嚎,痛得呲牙咧嘴的,宋千波说那毒性狠绝,安然不敢大意,几乎是随时陪在兔子旁边,兔子一有动静,她都知道。 一夜好眠。 离开临源镇,几个人一路北走去往华县。 因为花惜晴无法行走,几个人商讨一番,在镇上讨到一辆马车,临源镇的人认得夏嵐这个人,镇民见是女侠要用,本来夏嵐还打着算盘要杀价,那镇民二话不说便直接送她了。宋千波说这临源镇的镇民一个个都有钱的很,夏嵐这回见识到了,宋千波所言果真不假。 由于夏嵐经不得长时间日晒,于是安然让她和花惜晴一同待在马车内,而自己和宋千波二人在外当车夫。夏嵐很少有机会和兔子相处,这回她抱起兔子便不松手了,也不顾一旁花惜晴那探究的目光。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夏嵐终于肯放兔子一条生路,让牠去一边窝里歇息。而夏嵐这时才注意到,她旁边那女子不知何时也睡着了,花惜晴喜爱红色,穿得一身红艷艷的衣裙,她身子微侧,倚在马车一角,她长发垂落,落在肩头,又垂了一些在脸上,她人长得标緻,本身又有一股出尘的气质,现在安静的待在一处,夏嵐只觉得她这人又更显仙气了。 夏嵐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看了她多久,只见花惜晴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随后底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朝着她望来,那双眼睛清明透亮,根本不像刚睡醒的样子。花惜晴看着她,犹疑问道,「你怎么了,怎地老盯着我这边看?」 夏嵐这人单纯起来也是个老实人,她坦言直说,「你穿得这般红彤彤的,又是在轿子上,我刚还以为我这是娶了个美娇娘呢。」 外面宋千波听到夏嵐说得浑话,不禁大笑起来,忙着打趣她,「你这是癩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花惜晴听宋千波说得玩笑话觉得有些意思,一时没忍住情绪,也轻轻的笑了一声,再抬头去看夏嵐时,惊见夏嵐沉默异常,一张脸对着窗外,似乎不大高兴的样子。 花惜晴好奇的凑过去,她不信夏嵐这女人会因为一句玩笑话和人真的置气。以夏嵐的性格,她该是早就回嘴了,又怎会这般沉静呢?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花惜晴扯了扯夏嵐的袖子,夏嵐转过头来看她,眼底神色淡淡。花惜晴看出夏嵐这是真的在生闷气,她柔声宽慰道,「不过是句玩笑话,你不必为此...」 夏嵐打断她,「我就是隻癩蛤蟆。...还是不讨喜的那种。」说罢,她又转回去,不再言语。 花惜晴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话,愣了半晌才回神,她抿了抿唇,不好再劝慰夏嵐甚么,只能在心底叹息一声。 行了五六日,他们终于抵达华县,几个人打算在城里重整一番在动身前往青鸟族部落。 安然发现这两日兔子的行动力大幅降低了,她几次从夏嵐手上接手兔子的时候,兔子都懒洋洋的爱动不动,似乎很疲惫。安然眸光深深的盯着夏嵐看,夏嵐慌得摆手为自己辩解道,「兔子牠这样,可不是因为我。」 安然微微瞇起眼睛,探究的目光移到一旁花惜晴身上,花惜晴这人单纯老实,得人信任,有她作证安然才放心。 花惜晴与夏嵐同在马车上,自然知道她是怎么折磨兔子的,不过她没必要替夏嵐隐瞒甚么,她说,「兔子的体力是有较差一些,怕是毒素侵蚀进五脏六腑了。」她说得可都是老实话,但安然和夏嵐似乎都不相信她。 夏嵐一脸震惊,一副你居然会帮我的表情。 安然看向一旁宋千波,心想,宋千波怎么就没有像是被毒素入侵五脏六腑的样子。 两人纷纷怀疑着花惜晴的可信度。 信誉度已在崩坏边缘的花惜晴依旧一无所觉。 几人在城中逗留一日,安然守着兔子待在房里,宋千波将那袋矿產挑挑捡捡拿去卖钱,夏嵐在房间待不住,带着花惜晴上街去了。花惜晴静养几日,她体内毒素排除大半,已经能下地行走,虽身体无碍了,但她这人说话算话,既然安然要她在夏嵐眼皮子下行动,她便化成狗皮药膏黏在夏嵐身上,夏嵐是想甩开她但碍于自己职责所在,她只得无奈妥协。 安然当初下地时受的那些轻伤已经好全,兔子一双眼睛直看着她脖子上那浅浅的一道疤痕,这是那时候被蜘蛛精的锐刺划伤的,就不知道那锐刺上有没有毒。安然看上去没什么大碍,就是那道痕跡迟迟消不下去。 安然在擦拭麒麟鞭,鞭子上都是白色蛛丝,前几日她担心兔子的状况分不了神去做其他事,现在兔子好一些了,她又得空,她恨不得将其里里外外擦拭得乾乾净净。兔子的视线太火热,安然手上动作一顿,转过头看牠,「怎么了?」腿上放着长鞭,兔子便被她放在桌上,这一转头,视线撞到一处。 兔子很想和她说话,告诉她心中所想,可是牠尚未化形不能言语,只能猛盯着安然看。安然自然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照着自己的意思去猜测兔子在想甚么,她以为兔子是想要她抱了,正伸手要去碰兔子时,兔子头一甩,两隻后腿朝着她蹬了一下,竟是将背影留给安然,安然猝不及防,她愣了愣,默默收回手,心中思忖着,这倔兔子莫不是生气了吧?可是为何? #13別有洞天青鳥居3 #13别有洞天青鸟居3 华县不同于山脚下那种小村小镇,这城里繁华。华灯初上,宋千波站在街口,竟是有些自己不知该往何处去的无措。 夏嵐对游街不感兴趣,她在城里逛来逛去不过是在找榜单,花惜晴不知夏嵐所想,只当是她对街上卖得东西不喜欢,直到两人纷纷站在一面墙前,花惜晴看着夏嵐伸手揭下那张上头写着粗体大字''一品''的榜单时,神色变了几遍。 花惜晴低呼一声,「夏嵐...那是皇榜!」周围人多,她不敢张扬。 夏嵐说,「这是一品。」 花惜晴猛地摇头,「是皇榜。」 夏嵐觉得她烦人,「但是一品。一品,钱多。」 花惜晴,「...。」 不等花惜晴再劝,一旁有眼尖的卫士走过来,那卫士看见夏嵐揭榜单,他先是对着榜单单膝下跪,而后才起身恭敬的对着她们二人作揖,道,「请二位侠士随我来。」 夏嵐觉得没什么不妥,跟着那卫士就要走,本来她接任务就是这样,不论任务是甚么,她都先得和委託人面谈。花惜晴没有经歷过这些,一个人慌得手忙脚乱的,以为她们二人这是要被抓走了。 一眾卫士簇拥着夏嵐花惜晴二人走到大道上。宋千波正好从当舖里出来,他一回头就见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不知道要去往哪处,忽地,他在人群中看见熟悉的身影,再定睛一看,他险些晕头,这不是夏嵐她俩吗? 宋千波忙着追上去,拨开队伍外围的几个大哥去拉夏嵐,几个卫士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係正要拦下宋千波,夏嵐忙着制止,宋千波这才得以来到二人面前,宋千波问,「你们这是做了甚么,要被人带到何处去?」 夏嵐不答他,在宋千波面前抖了抖那张榜单。 宋千波看见上面大大的一品二字先是一喜,之后再看见纸张周围圈着的金色云纹,他面色微僵,他压着声说,「你怎么揭了皇榜啊?我不是说过一品榜单不揭皇榜吗!」 夏嵐拉着宋千波一起走,卫士看了他们几眼,继续领头,夏嵐这才说,「害,我就是看见一品激动了嘛,撕都撕了,难不成要我再贴回去?」 「而且,我看这榜单也不是太难,就是救一个小皇子而已,你是医者啊,我们就去看看嘛,说不准这钱,我们能轻松赚呢!」 人都被带走了,宋千波还能说甚么?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几个人被带到城内一间不算热络的客栈,看起来这群人是有意要避嫌。卫士分作两队人马,一队守在院外,一队带领夏嵐三人前往位于客栈二楼的上房。 这样尊贵的榜单宋千波还是第一次接,他心里有些没底,在入房前他狠狠的瞪了夏嵐几眼,恨不得将她皮肉剐下来。夏嵐嘿嘿嘿的窃笑着,她搓了搓掌心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花惜晴跟在她后面,一脸忐忑。 三人尚在门口未进,便先听见房内传出一阵叫骂声,「你!你走开!你不要在我这边惺惺作态!」 卫士听到声音时已经来不及,他手敲在木门上,发出一声敲响,里面的人止住话头,气哼一声,不悦道,「进来!」 房内一共就两人,一女子一男孩,刚才破口大骂的就是那个孩子,孩子身上穿着褐色流云长袍,头顶是和衣服同款色的小圆帽,一张小脸还红通通的鼓着,看来方才他受气,气得不轻。一边女子悠哉坐在桌边,一手拖着下顎一手随意放在腿上,她神情慵懒,对着来人略略扫了一眼,无甚兴趣。 夏嵐等人被领到那男孩面前,卫士对着男孩下跪,恭敬道,「小殿下,他们几位便是揭皇榜的人。」 小皇子讥儿点点头,小手一挥,向着几个卫士说道,「一边去。」又转回来对夏嵐几人看了看,问,「你们之中哪位是大夫?」 夏嵐忍住笑,她用手臂推了一下宋千波,宋千波被她推的踉蹌,一时没站稳来到小皇子面前。 「你就是大夫吗?」讥儿眼睛瞇了瞇,探究的意味浓厚。 宋千波不好丢自己的面子,他抬头挺胸,一副我就是的模样。 「好。」讥儿转身往内房走去,「你随我进来,其馀的人在外等候。」 夏嵐好奇的想要往内偷窥,可是布帘拉得紧密,一个缝都没有,她惋惜的叹了一声。这时她感觉到自己衣角被人扯了一下,她转头去看,花惜晴并没有在看她,而是对着房内一处,花惜晴凑到她旁边,小声说道,「她也是狐狸化形的,狐狸不是最喜清境么?怎地会和皇家人勾搭上边?」 听花惜晴这么说,夏嵐才恢復正色,她顺着花惜晴的方向,打量起对面那个人来。那人穿着一身黑,右手腕上系着一条红丝,她低眉垂眼,远远望去,给人有种温润的气质,只是她右边眉间处有道疤,从眉间到眼尾。 夏嵐小声嘀咕道,「不是九尾...」 花惜晴愣了一下,「甚么九尾?」说罢,她脑袋瓜才缓过来,夏嵐这话虽说得没头没尾的,但并不难猜,他们之中就有一隻狐妖,他们自然熟悉狐狸的气味,而眼前这隻狐狸的味道,明显和安然身上给人的感觉不同,这一来二去的推敲,不难得出安然就是九尾的这个身份。花惜晴还是很震惊,她讶异道,「等等,安然是九尾?」 狐狸精一共分为四个阶级,其上至下分别为,白狐、玄狐、金狐、赤狐,其中又只有阶级为白狐的狐狸才拥有九尾。白狐也是四种狐狸里道行最高,最尊贵的,只是白狐数量极少,拥有九尾的就更少了。所以夏嵐这一声九尾,着实把花惜晴惊得不轻。 那边天雪对他们的议论一无所觉,只有察觉到二人打探的视线。这妖怪间见面不需要明说,自是能将对方的原型看得大概,天雪在几人进来时,就将他们各自是甚么化形的,看得一清二楚,天雪对她俩没什么兴趣,倒是那隻青鸟...有些不寻常。 这青鸟一族已经隐世多年,按理说,不该还有青鸟在外游荡,青鸟爱好和平,且安分守己,又以族中命令作为神旨,不敢不从,这么一板一眼的妖族,世间也就只有青鸟族了,既然青鸟族这么严格律己,那怎么还会有青鸟出现在这里? 夏嵐向花惜晴使了一个眼色,「这事你知道就好了,莫要在安然面前提起,她...她现在只当自己是个人类。」其中隐情夏嵐不说,花惜晴也不好去问,只能作罢。 不多时,宋千波从里间出来,守在门口的卫士一个比一个紧张,纷纷过来问情况,宋千波摇摇头说,「这不太好处理,我手头上没有药。」 小皇子讥儿跟在宋千波后面出来,他小手高高一挥,「明日一早城东集合,随这...这宋公子同行。」 卫士唯唯诺诺问道,「小殿下这是要去哪?」 讥儿支支吾吾的,他几度看往宋千波,「嘶...去...去...」 宋千波替他说下去,「去城东后,华山,一线天。」 那边天雪目光打量着宋千波,良久,她才来到讥儿身前,微微弯身作揖,道,「既然殿下已经找到大夫,那天雪这便回宫中復命。」 讥儿恨不得她赶紧走,挥手挥得跟驱赶蚊虫似的,「去吧去吧,只需留下一队人马给我,山里路不大好走,带上太多人也不好管理。」 天雪站起身,「好。」 几个人回到所属的客栈时,夏嵐依旧还没问出宋千波那小皇子究竟犯得是甚么病?宋千波记恨她,不想与她说话三天,夏嵐一阵无语,花惜晴过去找宋千波搭话,宋千波倒是乐意与她说。 四人一兔聚在安然房间,宋千波把夏嵐揭了皇榜的事告诉她,安然听完也是一脸诧异,她疑惑的看向夏嵐,夏嵐知道她这是甚么意思,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一张脸撇得老远。夏嵐这是还在和宋千波生闷气呢... 夏嵐最讨厌别人开她是癩蛤蟆的玩笑,她自己说自己倒是可以,就不能给别人说。 上回宋千波说到夏嵐痛楚,虽说宋千波是无心的,也并不知晓夏嵐在和他生气,但夏嵐这次小题大作未免持续太久了。 安然沉思半晌,问宋千波道,「青鸟族隐居多年,你带这么多人去可合适?」 宋千波一脸无所谓,「这又如何?这一线天里,散佈着青鸟族特製的秘药,他们走过一次便会忘记一次,根本记不得去路。」 #14別有洞天青鳥居4 #14别有洞天青鸟居4 「这又如何?这一线天里,散佈着青鸟族特製的秘药,他们走过一次便会忘记一次,根本记不得去路。」 原来是如此,难怪世间没有妖兽寻得到青鸟族隐世的地点,怕不是未曾寻到,而是忘了。 山路崎嶇不好走,几人把原先的马车卖了,步行上山。照宋千波说这路程约莫半日就能到达一线天所在,只要他们趁着入夜前走出峡道便能无恙到达青鸟族部落。没人问宋千波若是没在入夜前走出峡道会如何,几人心知肚明,想来不会是件好事,便没必要问了。 小皇子是个守时的人,安然几人到城东时,城东口已是浩浩荡荡一群人列队在那,而为首的是那个矮个子小皇子讥儿。 安然重新置办了一个布包,这次布包里垫了木板,规划出隔间,将里面做成了一个适合兔子休息的小窝。而布包外又做了一个悬掛的小包,这小包里面放得才是安然的随身物品。 华山高耸陡峭,因为太过难行,所以平日不会有人上山。宋千波在前领头,后面跟着一队卫士和小皇子,安然夏嵐和花惜晴三人垫后,光卫士就有十人,前前后后一共十五人,将整条队伍拉得好长。 茫茫林海,盘根错节,巨树参天,眾人走入深处,再抬头,只见树影婆娑,不见天日。 走了半日不见小皇子喊歇息,宋千波对他的坚毅感到佩服,他收起态度,变得亲切起来,与那小皇子一长一短的搭着话,谈话间,时间走的飞快,几人到一线天的时候,已经是午后,植被密佈,天色昏暗许多。 峡道窄且长,行走更显不易,宋千波依旧在前带路,小皇子随后,其馀是安然等人,卫士落在最后。 宋千波许是一时兴起,他说,「这峡道若是不在日落前走完,这石壁上便会溢出蚀人的液体,我也不晓得那是甚么,也没亲眼见过,但老一辈的人总是劝着我们要在天黑前回家,这总不会错的。」 小皇子讥儿点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他问宋千波,面上端的是正经严肃,「那此番治疗,须得耗时多久,我是否该让人在峡道外等候?」 宋千波笑起来,他揉着小皇子的头,喜爱的很,说,「得需从内里根治,大概要半个月吧,还得看你臂上那鳞片有多顽强。」 「啊,需要这般久?那岂不是耽误你们行程了?」 夏嵐在后嘿了一声,她们几个女子一开始都落在后面,不晓得这小皇子这般有意思,她道,「这孩子可真有意思。听他们说你是小殿下,小殿下啊,我们几个也是来求医的,是一路人,何来耽误之说?就怕你看完病了,我们几人还未好呢,倒时还得让你等我们。」 小皇子看向后面几个女子,字正腔圆道,「几位姊姊看起来好得很,气色俱佳,不似是生病的样子,可是如何病得?」 宋千波胡诌他道,「她那是隐疾,不便透露。」 甚么隐疾!这胡说八道的嘴。夏嵐一个气不住,脱口骂道,「去你的宋千波!」下一刻,两人嘻嘻哈哈的在那打闹起来。 花惜晴在后,一会儿看看夏嵐,一会儿看看宋千波,反反覆覆,竟觉得他们这般相处挺有趣。但想起自己身上的蛤蟆毒,倒时候解开了,她便又要回到那不见天日的阴暗老巢,心情便有些鬱闷。她难得遇得一群有趣的妖怪,倒是可惜了。 安然一手放在布包里,布包上两隻兔耳朵浅浅浮着。安然不发一语看着几个人的互动,她自然也把花惜晴的失落看尽眼底,她眸光深了些许,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兔子在安然指尖舔了几下,安然这才回神,她垂下头来看兔子,小兔子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就这一眼,安然似乎读懂甚么,从前面的小布袋里掏出一颗鲜嫩的果子,她将果子递到兔子面前,温声道,「是饿了吧?这都过午时了,对不住啊,忘记给你放饭。」小兔子欢快的抱着果子啃起来,安然顺了顺牠的毛,这才把手收回。 几人终是在夜幕前出了峡道。一片蜿蜒后,他们迎来的是落日馀暉,斜阳洒在一大片如仙境般的花海上,色泽繽纷的花朵,染上柔和的昏黄,在徐徐微风下,摇曳着,彷彿在像同他们招手,欢迎他们的到来。 安然轻轻拍了拍布包,一对兔耳朵竖起来,安然朝牠笑了笑,又把目光放到远处去,兔子顺着她的视线,朝外看。眼前是极致的美丽,不同于离经山上的景色,风光迤邐,是世外桃源,是人间仙境,兔子未曾到过这样的地方,一时看呆了眼。 这是青鸟族住的地方,这里静謐美好,和平自然,果真像极了青鸟族会挑选的栖息地。 安然收回视线的时候,才发现兔子不知何时转过来看着她,似乎还看了有段时间,安然被牠看得不明所以,微微侧了侧头,疑惑的嗯了一声。 她看见兔子微微仰起头,小嘴巴轻轻开合,似乎是想要说话。安然以为牠会说甚么,便认真的盯着牠的嘴巴看,可看了许久,只见兔牙抖了一下,便无后续了。 安然惋惜的叹了一声,她还以为兔子能说话了呢。 兔子似乎也很失望,牠脑袋一缩,回到布包里,不再出来了。 眾人尚沉浸在那繁花似锦里,无人察觉到那天际边有一破空声朝几人袭来,是宋千波先反应过来,喝斥着眾人退后。旋即,空中烟雾渐渐散去,落下一道人影,尚未看清来人面容便先闻其声,「听族长说有入侵者,我还料想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妖精误入迷踪仙境,却不想竟是二哥回来了。」 那人尊敬的对着宋千波拱手,叫道,「二哥。」 宋千波打量着他一阵,笑起来,「原来是阿水,这么久没见,二哥都快认不出你了,好啊!真是长大了,生得越发俊俏了!」宋千波揽过那人的肩,向后面眾人介绍道,「这是我弟弟宋千水。阿水,我此次回来是来寻草药的...」 那宋千水看见宋千波垂在自己身前的手臂上缠着棉布,而露在棉布外的肌肤泛着浅浅的青绿色,他惊呼道,「二哥,你中毒了!」他忍不住打断宋千波说话,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就往宋千波嘴里塞。 宋千波无奈的将药丸吞下去,这才叹道,「阿水,我这毒素已侵蚀入神经,这一时半会是不会好全的。」宋千波又将一行人的来歷向宋千水说明了一遍,又私下对宋千水说不想让族人知道自己回来过,宋千水理解这二哥的处境,便将眾人安排在他位在野外的林园里。 林园清境且附近就有宋千波所需的药材。宋千波一来到这里,顿时心中感触万千,想当年,这块地是他和宋千水一同发现的,除了他们大哥外,再无人知晓,这里拥有他们三兄弟的回忆,宋千波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感叹物是人非。 宋千水将人带到后便回去族中復命。这林园里总共有三处院子,正好是他们三兄弟一人一院住着,只是后来宋千波被赶出部落,他大哥又与他心生嫌隙,这林园便就只剩宋千水一人住一人打理了。 小皇子一行十一人住一院,宋千波和安然她们住一院,剩下的一院两队人自动将它当作诊间,相约每日早晨去那里看病。 既是宋千水打理的林园,宋千波以对自己弟弟的熟悉,他熟门熟路的来到药房,打开药柜,里面所需药材应有尽有,省得他再外出採药。这会儿等几个人安顿好的时间,他已经将药液做好,等着放凉成药膏了。 晚间,安然和夏嵐在厨房里摸索,好在这里虽无人居住,但民生用品保存的还算完善,不多时,几个人便在前厅用晚膳。 安然将热腾腾的汤麵端上桌,说道,「厨房里没有食材只有一些麵粉...」意思就是将就着吃。 宋千波捧着碗喝了一口,讚叹道,「安然就是只下碗清麵,那也是人间美味了!」他这吹捧吹得太过,夏嵐忍不住打趣他,道,「好啊,那明天我去河里捉鱼你就别吃,我让安然天天给你下麵!」 宋千波眼看安然就要应和夏嵐的提议了,他忙着摆手,哭喊着请两位高抬贵手,麵好吃是好吃,但天天吃也是会腻味的,何况那麵里还甚么料都没有... #15別有洞天青鳥居5 #15别有洞天青鸟居5 歇息过后,眾人来到诊间,小皇子只带了两个卫士在身边,他让其他的卫士去森林中捕猎砍材,准备在林园里长住一段时间。 这边安然等人也很好奇小皇子生得是甚么怪病,瞧宋千波口风紧,几人套话套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神神秘秘的很。这不,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来,将院子挤了个热闹。 小皇子遣退了两卫士守在门外,倒是让几个姊姊留下来,他先前听闻夏嵐说她们也是来看病的,同样是宋千波的病患,小皇子不好将人赶走。 宋千波将人招呼到桌前,桌上放着药膏贴布和刀片,桌子旁的地上摆着一个刚升起火的火炉。小皇子明白宋千波这是要做甚么,他过去坐好,退去身上的衣衫,露出白白嫩嫩的胴体,只是他的右臂上生满了奇异的鳞片,一直伸延至后半背。鳞片呈墨绿色,一层一层交叠倒插在皮肉上,鳞片分佈密集且有持续生长的趋势,手臂处的鳞片许是长了有段时间,看着坚硬锐利,相较后背处,那鳞片薄且透明,只软软的浮在肌理上。 宋千波将刀片放在火上烤了一阵,面容严肃说,「待会我会将你背上的鳞片除掉,之后你回去静养两日看情况恢復的如何,再来处理手臂上的。」 在除鳞片之前,宋千波将药液涂抹于患部,宋千波处理外伤的经验丰富,他手指又灵巧,每刀都准确的划在了鳞片与皮肤的接点上。许是这鳞片尚未深入肉里,小皇子并没有做出疼痛的表情,只微微皱了皱眉,模样坚强。 安然问,「千波,他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身上会生出这鳞甲?」 宋千波手不停歇,一副游刃有馀的样子,回道,「许是吃了甚么不该吃的水下生物了。」 听宋千波这话一说,小皇子身体莫名抖了一下,一张脸变得有些惶恐,分明就是被宋千波所言料中的样子。 宋千波继续说,「我曾经遇过一个病患也是这般,生得一身鳞甲。我问他这是如何患病的,他支支吾吾老半天不肯说,到最后全身被鳞甲包覆,却为时已晚,人也就没了。后来同他一道的友人见他死状悽惨,才悲慟道出原由...」 「原是这病人先前下水捕鱼,捉了一条疑似鯰鱼的生物,吃下肚后当天晚上,他便觉得身上奇痒无比,没多久便发现四肢上慢慢生出鳞甲,这鳞甲色泽莹润,呈墨绿色,神似蛇鳞。」 背上鳞片去除,宋千波将药膏仔细的涂抹在那片红通通的嫩肉上,抹匀后才将棉布压在上面包扎起来。 小皇子战战兢兢问道,「那我也会死吗?」 宋千波拍了拍小皇子头顶,笑说,「你不会有事。我后来在医书上寻得解法,只要你按时服药,好好静养,包准你日后恢復得完好如初,还是那个俊俏的小殿下!」 小皇子听他一说,被他哄得高兴,衣服穿戴好后,又恭敬的朝宋千波一拜,欢喜的携着两卫士离开。 人一走,花惜晴急忙将门关得严谨,待她回身,夏嵐已经凑到宋千波旁边,压着声音,好奇的问,「甚么鯰鱼这般厉害,能让人生出鳞甲?」 安然在一旁沉默不语,似在思量甚么。 花惜晴也走过来,说,「看着像是中毒了。」 宋千波看向花惜晴讚叹她眼光狠毒,「不错,这是毒素入体。只是这小皇子吃下肚子的可不是甚么好东西,我倒奇怪,他一凡人是如何抓得那蛇精的...」 「蛇精?」安然微微抬眼,面露不解。 既是修练成精,便是有悟性,一般人遇上了恐怕都难以对付,那小皇子还那么小,又岂是能与成精的妖兽对抗? 花惜晴说,「小皇子既是在华县求的医,而这病又不得多耽搁,想必是近日在这华县内发生的事了。」 安然问,「华县附近的蛇精多吗?」动物有分佈也有地域性,成精的动物更有掠夺佔地的自主意识。 宋千波和安然纷纷看向夏嵐,夏嵐在遇到安然之前,浪跡天涯四海为家,若要问这天下事,除了这宋千波外就属夏嵐晓得多一些。花惜晴不明所以,但也凑个热闹一同看过去。 「华县...华县...」夏嵐沉思着,她越想越为难,「好像没有了。」 「没有了?」安然觉得她这话说得奇怪,没有便没有,怎会是没有了? 夏嵐看出安然的疑虑,她解释着,「以前这华县是有一藤蛇族,可是后来不知怎地,那藤蛇就没了。时间久了,我也忘了牠们部落的具体位置,我曾经想去找,可连个像样的栖息地都没找到,我本还以为藤蛇族是学青鸟族隐世了。你们说这华县的蛇妖...除了这藤蛇,我还真的想不到其他了。」 「看来,这事情的来龙去脉还得从这小皇子身上解开。」安然道。 几个人点头赞同,但他们从不做白工,这事很快便被拋至脑后,不了了之。 继小皇子之后,花惜晴一步向前坐到那看诊的位子上,几个人惊诧的望着她,花惜晴却无视眾人目光,向着宋千波讨药。 这事一码归一码,花惜晴自然没有忘记自己中蛤蟆毒的事情,这宋千波人都回来青鸟部落了,小皇子的药也做出来了,总不会就独独忘了做她的解药吧? 桌上还摆着好几罐药呢,可会是其中哪一罐?花惜晴兴致勃勃的猜想着。不料,宋千波说,没有。 「我没有药,我还没有做,那个不急。」宋千波冷漠的回应她,又转头去向安然讨布包,那兔子就在她的布包里。 花惜晴,「...。」这帮人怎地这样说话不算话! 花惜晴正要发怒,夏嵐忙着过来将人带开坐位,劝道,「既然不是病人就别佔人家位子了。」 花惜晴一脸诧异,「...?」她中了蛤蟆毒呀,怎地就不算病人了? 同样都是中毒,这小皇子中蛇毒能就医,这小兔子中蜘蛛毒也能就医,她这中蛤蟆毒怎么就不行了? 花惜晴思来想去,只想出,许是这蛤蟆毒的毒素太浅薄了,才会被大夫拒医,思及此,她一脸嫌弃的看向夏嵐,一副你怎么那么没有用的表情。 夏嵐,「???」 #16別有洞天青鳥居6 #16别有洞天青鸟居6 将兔子的药换完,宋千波又让牠服下特製的药丸,这才开始给自己的手换药。 安然问他,这蜘蛛毒需要多久才能痊癒。宋千波想了想,他也不晓得大概多久,只回她,总不会比小皇子久。 两天后,小皇子的背上復原的很快,宋千波又将他臂上的鳞片去除一部分,小皇子这次痛的嚎哭出声,宋千波看他承受不住,便又将手臂的疗程延长,分成三次。小皇子虽想要快些痊癒,但那鳞片已经深入皮肉,扎得他鑽心的疼,被宋千波刀片一扯,浓包血水流出来,他看得更是心慌,只得作罢,三次就三次吧,能好就成。 小皇子离开后不久,宋千波正在药房里备药,宋千水过来找他。两人叙旧一番,待宋千水要离开时,外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那人走得急促,宋千波和宋千水来到门前,正要送客,迎面碰上了从外进来的人。 宋千水惊呼一声,「大嫂?你怎地这般慌慌张张的过来了?」 宋千波看到来人也是一愣,当他听见宋千水喊她一声嫂子时,更是一阵茫然。 丹烟看向二人,最后定睛在宋千波身上,「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来找我?」 一旁宋千水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溜嘴了,这丹烟如今是他大哥的妻子,可她也曾和二哥定过亲事的,只是后来二哥走了,这门亲事被他爹娘取消,丹烟因着宋千波的关係,也落得没人愿娶的下场,最后是他大哥宋千松好心收了她。 「我没有想过会回来,自然也就没有打算去见你了。」宋千波缓缓道出,他心里也是分外杂乱,想不透为什么自己的未婚妻就成了宋千水的大嫂了?宋千水的大嫂也就是他的嫂子了。 丹烟听他这么说,苦涩道,「你莫不是还在怨我...」 宋千波摇摇头,「我何必怨你。就算真是要怨...」他忽然一笑,「也不会是怨你而已。丹烟,这族中事如今已与我无关。」 这时外面又有人来,低沉浑厚的嗓音老远就能听见,「千水,你可有见到你大嫂,我见她方才朝这个方向来了。」宋千水趁着二人谈话,回避到院子去,打算挑个时机离开,不想他大哥来得正巧,宋千水这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宋千水面有难色,「呃...」 宋千松觉得他举止奇怪,仰头略过他,往他身后望去,丹烟就站在屋簷下,他正要开口唤人,便又见女子旁边还站着一个男子。 宋千松愣了半晌,才脱口道,「原是千波回来了,难怪...」 屋簷下二人听见外面的动静也往外探望,正好与宋千松撞个正着,宋千松朝二人走来,他怪罪的看了一眼丹烟,这才转向对着宋千波微微一笑,宛如他依旧是那宋千波记忆中和蔼的大哥。 「二弟可是何时回来的?怎么没回家里去,我们好生想你的。」宋千松语气柔和,他表现的一派亲切温和的模样,宋千水看不出两人曾经像是有过嫌隙的样子来,他看得糊里糊涂的。 「是有要事,并不久待。劳烦大哥过来探望了,我...我的事莫要惊动了爹娘,还有族长...」宋千波说。 宋千水在一旁发难,「族长已经知道了,但爹娘那边我没说。」 宋千波无语,他幽怨的看向宋千水,宋千水抗不得令,青鸟族对族长的命令违抗不得,这是青鸟族的传统,他只能委屈宋千波,老实交代了。 宋千波也怪不得宋千水,叹息过后便也不放在心上。人回来就回来了,他又不是来做甚么坏事的,也不会乱了青鸟族上下,没必要这般遮遮掩掩。 既然宋千波执意留在林园,宋千松也体谅他,不再提出让他回家探望双亲的事情,他此来是来找丹烟的,现在人找到了,他也没有要多叨扰宋千波的意思。宋千水正好也要走,几人便一道离开,丹烟在后一脸不捨,她终是没有忍住,朝着院内目送他们离开的宋千波喊道,「千波,我不曾怀疑过你!」 宋千波没有应答她,直到三人身影消失,他才无奈的叹了一声。那边房子里走出一个人,手上抱着一隻小兔子,小兔子一双眼珠乌黑透亮,看着精神。那人便是安然,她在此,是为了等宋千波的药,只是等待途中先有宋千水过来探望,后有丹烟和宋千松,几个人都是宋千波的亲人,她一个外人不好待着,便躲在房里的不出声,现在人群散了,她才走出来。 「安然,对不住啊,让你看笑话了。」 宋千波早在和宋千水聊天的时候就将药做好,现在安然过来,他从怀里拿出药瓶交给她,安然收下后,没有马上离开,反而打量起宋千波来。 安然一语道破,说,「那个女子喜欢你。」 宋千波耸耸肩,嗤笑一声,「那又如何,听阿水叫她大嫂,她现在已经是我大哥的妻子了,她喜欢我也没用。」 安然不置可否,反问他,「你当真对她放下了?」 宋千波说,「放下,或者不放下,有何区别?既然我们别无选择,这答案放在心上,不过是给自己添堵罢了,何必庸人自扰。」 「你当真这般大度?」安然忍不住发笑,宋千波一个吝嗇至极的人,居然不闹不吵的妥协了,「这不像是你的作风,怕是你尚在自欺欺人。」说实话,尚要有勇气,说谎话,则要有运气。而欺骗自己,让自己过得心安理得,则更需要有毅力。 宋千波没有应答,安然见他不想再说话,抱着兔子走了。 又过了好几日,小皇子的伤势恢復的很好,身上的疗程进行到最后一部分,宋千波正将他臂上的鳞片去除乾净,这时,院外传来动静,一行人声势赫赫,不请自来,门外两卫士揽不住眾人,大门被破,惊扰了房里正在进行的二人。 「二哥...」宋千水站在门口垂丧着脸,他无能为力,一副等着受宋千波怒骂的模样。 这一行人便是青鸟族族长和旗下的长老们,由族长为首入内,一群人将目光放在褪去衣服的小皇子身上,那臂上鳞甲除去大半,粉嫩嫩的皮肤上还留有鳞片的痕跡。族长见状,微慍道,「混帐东西,是谁允许你回来的!莫不是嫌在青鸟族惹出的祸事还不够多吗?」 「宋千波,你好大的胆!」 「这孩子身上,生的可是藤蛇的鳞甲?」 「那藤蛇不是已经没了吗...」 族长抬手指向那小皇子,「不管那藤蛇是真的灭族了,或者尚有遗孤,这个孩子是万不能留!」族长一道令下,旁边几个长老就要动手,宋千波手中刀片还插在小皇子皮肉内,他没有馀力反击,只能无奈唤道,「阿水!」 这是宋千水惹出的祸,他自知理亏,忙着出面挡下几个长老的怒火,「几位长老还请先等等,青鸟在行医中,万不得打扰,这是祖宗的老规矩,有甚么话,等我二哥行完医再说...」他又朝族长递去一个祈求的目光,这族长也不是不能商量的人,他微微点了一下头,几个长老哼了一声,纷纷离开房间。 安然等人算着时间过来看诊,小兔子的状态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虽然背上的毛还是没能长出来,但那显在身上的绿色印子已淡化许多,兔子恢復的速度虽比不上宋千波快,却也是在好转了。 自那天知道小皇子看诊时需要脱衣,安然便有意与小皇子看诊的时间错开,等小皇子离开了,她才过来,只是今天她们几人来得不凑巧,小皇子还未离开,反而院子里围了一票生面孔。 花惜晴走在最后面,小声嘀咕道,「这是怎地回事,这般热闹?」 夏嵐与安然并行,她也不说话,脸上却忍不住笑意,颇有一副看戏的姿态。 安然说,「千波不在其中,许是还在房里看诊。」 三个亭亭玉立的女子出现在这里实在太惹眼了,那边一票青鸟很快就发现她们几个,宋千水一抹额头,忙着要去揽住几位长老。 「你们是何人?」其中一个长老问道。 族长将安然等人打量一番,再搭配上宋千水这慌慌张张的模样,估计是与宋千波一道回来的人了。 族长摆摆手,制止那衝动的长老。毕竟这是青鸟族里自己的事,不好在外人面前多言。 等宋千波将小皇子送离开,几隻青鸟才聚在一起议事,安然几个人也不避讳,立在屋簷下听得他们在那说话。 族长皱了皱眉想将那几个人请走,可他使了好几个眼色,她们皆装作甚么也没看见,宋千波察觉到了气氛微妙,冷淡的说,「她们几位是我的病人,正等着我问病。」意思就是他们碍着宋千波看诊了,安然她们正委婉的在赶人呢。 #17別有洞天青鳥居7 #17别有洞天青鸟居7 长老被宋千波这态度惹得气急,眼看就要动手,族长拉住了他,问宋千波,「你为何回来了?那孩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宋千波道,「我回来是为了寻草药,我中了蜘蛛毒。至于那个孩子,只是碰巧在路上遇见的,他欲求医,我便救他。」 族长又问,「那他身上的鳞甲是怎么一回事?」 「病人的事不便透露。」宋千波凉凉的看了他一眼,「若是族长真想知道,那便自行去问那孩子吧。」 一旁长老愤恨的咬牙,「你这分明是惹祸身上再丢给青鸟族收拾烂摊子,就同当年一样...」 「当年?」宋千波大笑一声,满是不屑的看向那对他发难的长老,「哈,当年我错做了甚么?究竟,那错的人是我,还是那帮打着求医名号,披着羊皮的狼?」 「害!」族长再次抬手制止那长老说话,这阻止再三,那长老气得不轻又不能发话,只好走到一旁去,不再打扰族长办事。族长说,「当年的事,族人们已经原谅你了,若是你能回族里,在族祠中虔心罚跪,那这事便也就这么过去了。」 「我为什么要去族祠罚跪?我有何错?」 「族长这是给你台阶下,你别不知好歹。」又一个长老插话。族长受不了他们几个,扬手一指,剩下两个长老看懂意思,纷纷去墙壁边罚站。 族长扶额叹道,「当年事出有因,纵然错的是那帮人,你也不该害死他们,这有违我们青鸟族的信义,我们青鸟救死扶伤,大爱世间,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不该出现在我族族人身上。」 族长一改语气,怒斥道,「宋千波!当年是你杀了他们,是你背弃了祖宗保守至今作为青鸟的骄傲,你有辱族风,不配为青鸟。如今你不顾族规,擅自入我族领地,便是我们青鸟的敌人,你若不服,我现在就可以将你拿下,以儆效尤。」 宋千波不甘示弱的冷笑一声,抬头挺胸的站在那里,颇有寧死不屈的姿态。两人间气氛紧张,战火一触即发。 屋簷下几个人默默讨论起来。花惜晴认识宋千波不多,她好奇道,「怎么这宋千波这么不被青鸟族待见,他不也是青鸟的一员吗?」 夏嵐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晓得,她认识宋千波虽有段时间了,但宋千波从未提起过自己的身世。 两人难得立场一致,看向安然,只见安然敛着眉目不语,手下摸兔子的动作不停歇,两人以为她这是在思考怎么说话,等了老半天,不想她这竟是玩起兔子来了。 夏嵐嘿了一声,安然这才抬眼看她,坦然道,「千波不曾说过,我怎么会知道。」 夏嵐和花惜晴,「...。」 那边情势陷入胶着,谁也不愿退让。宋千波性子傲,要他低头简直不可能,何况他自认为自己一点错也没有。而族长立场在那,总不能说这事是错怪了宋千波,上有祖训借鉴下有族人盼望,他不能因自己一时心软饶了宋千波,而失信于族人,他必须狠下心,以防后患。 「作为青鸟,你使毒害命。我们学医救人,你却在想着办法将族人困在部落里,永世不得出去!宋千波,你这般恶毒心肠,怎么还有理,理直气壮了?」 宋千波说,「我使毒是自保。怎地我们能救他人,就不能救自己了?」 「你...真是强词夺理!」族长还要再骂他甚么,忽见,上空盘据着飞鸟,不多时,纷纷落下在庭院里,为首的是宋千松,他竟是将大半的青鸟族人都带过来了。 宋千松朝族长拱手,模样虔诚尊卑,道,「族长,当年的事...还望族长还给千波一个公道。」 在宋千松之后的一眾人等接连屈膝跪下,其中不乏有宋千波的双亲和朋友。丹烟来到宋千波身边忙着检查他是否无恙,见宋千波没事,她才松口气道,「千波,族长可有为难你?」 宋千波一脸复杂的望着丹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叫她,该是和以前一样唤她小名,还是学着宋千水一样唤她大嫂?丹烟看出他的不自在,猜想到几分他心里所想,这问题她何尝没有想过,叫大嫂显得两人生份,叫小名又显得没有分寸,不合规矩。 丹烟拿捏着主意,半晌才开口,语气中满是凄凉,她坦言道,「千波,我和你大哥有了一个孩子。」 宋千波愣了愣,「是么...」 丹烟笑了笑,苦涩道,「上个月,刚出世...」 不过一瞬,宋千波便释然了,他也笑起来,「恭喜啊,这是喜事呢!这孩子是像你多些,还是像大哥多些?」 许久都没听到丹烟回覆,宋千波垂头望去,这才发现丹烟哭得泣不成声,她已是说不下去了。 宋千波眸底闪过波光,眼眶里含着雾气,眼前画面不自觉的糊成了一片,他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丹烟的肩,压抑着自己颤抖的唇,轻声唤道,「大嫂,这是喜事啊,你别哭了...」说到最后,他也忍不住嗓音,微微哽咽着。 这声大嫂,似把利刃,终是斩断了两人之间的前尘和缘分。 那边宋千松说,「当年事有蹊蹺,族长,当初与那贼人一道求医的是藤蛇,藤蛇族又几乎是同时间的遇害了,此事我们无法判断是否为藤蛇族所为,又或者是那藤蛇被人胁迫...若是千波能将当初的事情,鉅细靡遗的说出,我们对他所为再做定夺,也不迟。」 族长哼气一声,「容我想想吧。」 当天下午,族长决定将宋千波带回族里审问,晚间归来时,安然抱着兔子在屋簷下坐着,看来似在等他。 宋千波走过来,发现几个房间都没点灯,不禁好奇道,「夏嵐和花姑娘呢?」 安然抬手指向房子后面,说,「夏嵐在后面偷挖草药,惜晴在一旁给她打掩护。夏嵐说既然都来了一趟青鸟族部落,总不能空手而回...」他们仨这双手不做白工的主义,不过几天就手痒,将主意打到青鸟族头上了。 宋千波点点头,也没有要去阻止的意思,他在安然身旁坐下来,感叹道,「这花姑娘倒是配合。」 安然也摇摇头,忍俊不禁,她道,「你打算何时告诉惜晴实话,我看她成日提心吊胆的,还总缠着夏嵐问蛤蟆毒的事...」 宋千波诧异道,「她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安然失笑道,「她怕自己这是已经病入膏肓了,才甚么也感觉不到。」 「哎呀!」宋千波一拍脑门,他可忘了这蜘蛛精单纯的很,一点防人的戒心都没有,说会给她解药,她还真傻呼呼的信了,一点都不怀疑。 「那夏嵐是如何跟她说的?」 「夏嵐照往常一样忽悠她,反正她不是医者,只要说自己不知道,惜晴也不会怀疑她。只是病入膏肓这话,夏嵐说得倒是有些严重了,千波,你还是赶紧开个药方让惜晴安安心吧...」 宋千波琢磨着,嘖嘖几声,苦恼说,「那我得找找古方了,看看有没有能够健脑明目的方子。嘖,不然这花姑娘如此傻笨又不长眼的,怕是日后会落得被人欺负的下场啊...」可谓操碎了宋千波一颗医者仁心啊。 怀里的兔子突然抖动起来,安然忙着安抚牠,宋千波见状,不解问道,「牠这是怎么了?」 安然也不晓得,「兔子最近的反应总是这般大,也不晓得是哪里有问题。」 「嗯?怎么会有问题是我诊不出来的呢?」宋千波将兔子抱过来,仔细打量一番,兔子浑身抖得激动,头微微下垂,不断抽气,白嫩嫩的肚子抖动最为剧烈。宋千波哎了一声,把安然的目光吸引过来,宋千波问她,「你瞧瞧牠这模样看着,是不是在笑啊?」 安然看了一阵,面色越来越差,淡淡的瞥了宋千波一眼,「我看不出来啊,我没见过兔子笑,你见过吗?」 宋千波老实答,「我也没见过,所以我才问你嘛!」 #18別有洞天青鳥居8 #18别有洞天青鸟居8 在青鸟部落待了半月,夏嵐差不多将林园周边的草药拔了个乾净,房间里就要藏不住了,她正和花惜晴寻思要将草药找个新地点藏起来,免得到时候被宋千波那个弟弟发现了,可得多尷尬? 除了花惜晴外,夏嵐和宋千波都很爱惜兔子,每晚都要轮流着抱到房间去睡,安然不予他们争,反正白日兔子总爱黏着她,再者,房间属于相对私人的空间,她又不喜与妖同住,有人愿意收留兔子那是最好。 这天早上她换完衣衫,正要离开房间去寻兔子,一边思索着昨晚兔子究竟是在谁人房里就寝,一边渡步到门口,才开门,尚未踏出,她便被立在门口的人影吓了一大跳。 那大概是个十多岁大的小姑娘,生得白白净净的,一双眼睛乌黑亮丽,小姑娘模样靦腆,眉眼微弯,笑若春风,她望着安然,张了张口想要说甚么,可又觉得害羞,猛地垂下头。 安然愣了好一阵子,这才终于找回言语,「你...」 小姑娘双手捏着指尖,低头时,瞧见自己双脚裸露在外,而视线里那人穿得一双素面乾净的布鞋,鞋面上绣着小花三两朵,款式轻巧简单。小姑娘又往自己裤子看了看,自己一身脏兮兮的,才刚化形,随着灰扑扑的毛色,整个人的外型也是灰白黯淡的。 相较安然光鲜亮丽的外表,兔子自觉失态,又觉得自己没有脸面能与安然并肩而行,她有些受挫,不等安然向她问话,她便羞愧难当的逃走了。 安然想去拦她,可人家姑娘跑得飞快,三两下便不见踪影。安然在原地思忖良久,忽闻有人喊她,她抬眼去看,来者是夏嵐。 夏嵐问她,「怎地在门口发呆?」花惜晴落在她身后,后面背了一箩筐的草药,再看回来夏嵐,才发现夏嵐身上也有竹箩不过里面空荡荡的。 安然看着两人一早就背着竹箩外出,又从另一个方向过来,显然是不会遇到刚才那个小姑娘。那小姑娘是个生面孔,安然想了想,只将那姑娘当作是青鸟族的族人,今早不小心跑错地方了,就此打混过去。 「你们一早就去採药呀。」 「是啊,待我将这山上草药拔个乾净,我们回离经山后,就可以高枕无忧啦!」夏嵐嘿嘿嘿的笑着,一旁花惜晴被她渲染,也掩着嘴角笑起来。 安然弯着眉眼,浅笑着,问她们,「兔子昨晚可是在千波房里留宿?」 夏嵐点头,「这巧,你是要去看兔子吧,我也正要将草药送去给千波呢!这时间千波该是要替兔子换药的。」 几人一併去往宋千波那处,行至院间便见里面房门大开,慌张的跑出一个人来,细看之下,那人不可就是她们要找的宋千波? 宋千波见了几人,如临大敌,他哇哇哇的喊叫着,眼见就要调头,安然觉得他怪异,两个箭步过去扯他后领,宋千波被她勒得喘不过去,只能停下来。 安然皱着眉,觉得哪里奇怪。 夏嵐问他,「瞧你慌张的,你跑甚么呀?」 宋千波是慌张,还很害怕,他一张嘴抖得说不出话来,一句话讲得嗑嗑巴巴,「兔兔兔子不见了!我今早起来...就就就不见牠!」 「不见就找出来,不就得了,你慌甚么,啊?」 安然眸光动了动,不与他们一起细想兔子究竟会去哪里,自己转身走了。 花惜晴见安然离开,伸手拍了拍夏嵐的胳膊,「安然这是要去哪里?」 那边夏嵐和宋千波还在绊嘴呢,夏嵐分神看了一眼,回道,「找兔子去了唄。」她一副显然不担心兔子安危的模样。继续和宋千波对付,「让你照顾隻兔子都照顾不好,以后兔子归我睡了!」 宋千波不愿意,「为什么啊,我昨晚睡下时牠还好好的,牠分明就是今早醒来才跑掉的,怎么能怪我?」 「是你没看好牠,不怪你怪谁?」 「我还得去药房配药呢,白天顾不得的,怎能全赖我...」这话延烧到不在场的安然身上,两人说着说着才注意到安然人不见了。 「安然呢?怎么不见她了?我这锅她也得背一半!」宋千波气得咧嘴。 安然顺着刚才小姑娘跑掉的方向追去,只是行到半路她失了方向,她看了四周,周围树林密佈,这一路路寻去,不知该寻到何时。她没有停顿太久,只见她飞身而起,脚底在一侧树干上一踏,身姿一轻,宛如青燕,她双臂抓在树干上,往上一翻,身形巧妙的隐匿在树林中。 高处视野好,料想着兔子应该不会跑离林园太远,这兔子虽倔但也乖巧的很,照着这思维,不多时,兔子竟还真给安然找到了。 安然落在树干上,小姑娘蜷缩着身体,抱着双膝,一张小脸埋到双腿间,看上去是在难过。可是她在难过甚么?安然想不透。 兔子没有理会树上传来的动静,想着这里是森林,多是飞禽走兽,许是树上有着哪种鸟的鸟巢呢,是那小鸟的爹娘回来餵食了也说不定。 安然见小姑娘没有反应,她也好心的不去打扰人家难过,她人不下去,反而直接坐在树干上,屈膝抱臂,一双眼睛却没有离开过下面的小姑娘。 或许是那注视的目光太炙热,兔子机灵的抬起头,戒备起四周,可是视线所及处甚么也没有,她有些害怕,缓缓的将头往上抬,抬至半空,她心里更害怕了,索性不要去看吧,她又把头缩回双腿里,抱着眼不见为净的想法。 安然在树上看着她,被她的举动逗得想笑又不能笑出声,实在痛苦。这兔子怎么会这般胆小?又胆小又倔得要命,害怕了还不晓得要回去。 安然从树上摘了几颗果子,一颗接着一颗往下丢,下面的人听到动静了,往周围望去,依旧甚么也没有,只是地上多了好多鲜红的果子。兔子疑惑着,为什么会有果子掉下来?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树上那人终于开口叫她了,「兔子。」 这声音听着熟悉,不用多想,兔子也知道是谁来了,她慌得跳起身,赶着就要跑。 「哎!」安然没想到她会这么激动,忙着翻身下树,她落在兔子面前,兔子被截了去路,这下更慌了,她调头就要走,只是她才刚踏出一步,手腕处便传来拉扯的力道,是安然在后面拉住她。 「你跑甚么呀?不认得我了吗?」安然细声细语的问她,彷彿是担心自己的语气太兇或者太冷会再次吓跑兔子。 兔子没有应她,反而整个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了。 「你还不能说话吗?」 兔子慢慢转身,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委屈惧怕的不敢抬头看家长。 兔子将握住自己手腕的那隻手拨开,安然抓得不紧,见她反抗,自己便先松开了,「嗯?」 「我脏,不乾净,你别碰我。」兔子小声的说着,她才刚化形,不习惯声带发出来的振动,也不会控制说话的力道。 「原来如此。」安然打量着小姑娘上下,这倔兔子不只倔还爱面子。安然将整件事的头尾,细想一轮,便能猜到这兔子是因为甚么原因跑掉的了。 「你才刚化形吧?刚化形,便急着来见我,是想让我看见你化形后的模样,对吗?」 兔子抬眼望着安然,安然还是那副温柔的模样,嘴边的笑意浅浅的,像是在笑,可细看时,又觉得她不是在笑。兔子浅浅的点了一下头。 安然无奈的叹了一声,「你该早些和我说的,方才,我还以为是哪个走错路的小青鸟认错房间呢。」 兔子,「...。」 安然盯着她好一会儿,兔子一直垂着头,不敢与她有太多的视线交流。安然眸光深了些许,「不过,你这身板也太娇小了。我的衣服对你,怕是太大了些...」 兔子听安然这话说得莫名,说罢,前方又传来细微的摩擦声,她耳朵灵敏,马上就分辨出这是甚么声音了,她抬头去看,果真见安然在自己面前将外衣卸下,安然朝她笑了笑,体贴道,「没事,我里面还有衣服。」 「先将就着吧,一会儿我问问千波能不能弄一套孩子的衣物来。」安然将外袍披在兔子身上,衣襬长长拖在地上。兔子可惜的看着那落在地上的一段衣物,弯腰伸手将其抱起,仔细的将附在上面的尘土拍乾净,抱在怀里走。 这下兔子愿意和安然一道回去了,只是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安然慢一步,兔子便停一步,安然退一步,兔子也退一步。 安然,「...。」 兔子眨眨眼,无辜的望着她看。 「你可以同我一起走。」 「不可以。」 「为何?」 兔子想了想,「你不喜欢妖。」 安然觉得她们之前有甚么误解,正打算解释,就又听见兔子说,「你不喜欢和妖走得太近,我知道。」 这话说得也没什么不对,安然确实是如此。只是她和夏嵐宋千波两人一起生活久了,习惯彼此了,旁人看不出来其中异样,倒是被这隻小兔子一眼识破了。 「好吧,你喜欢走在后面,那便走在后面。」安然妥协。 兔子喜孜孜的跟在她身后一个步伐的位子。 「安然。」 「嗯?」 「我叫芯妤。」 安然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芯妤。」 兔子笑得更灿烂了,这是她第一次被人叫名字。 #19水下遺址朝暉宮1 #19水下遗址朝暉宫1 安然带着兔子回来的时候,宋千波正和夏嵐二人在院子处理药草,三个人合力将药草铺在地上,打算晒成乾。 夏嵐离得门口最近,听见脚步声往这里过来,面上一喜,抬头就要叫人,她安一字还没喊完,目光瞥见后面那个矮小的身影,嘴里的话直接昇华成一阵尖叫,「啊啊啊啊!!!这可人的小姑娘是哪里的小妖化形的呀,怎么瞧着像是我家的小兔子呢,唉呀呀呀!!!」 宋千波被夏嵐的浮夸吸引过来,这一抬头,也不得了,直接放掉了手里的药草,跑到小兔子面前,捧着她白嫩嫩的脸颊,左看右看,哟哟哟的喊着,「这姑娘生得多俊俏啊,嗯嗯嗯!确是和我家走丢的兔子模样一般!害呀呀呀!!!」 一说完,两人这边马上就槓上了。 「嘿!兔子这才化形呢,你怎么就知道你走丢的兔子长这模样了?你少在那边吹牛了!」夏嵐哼哼道,「这是我家的兔子,没你的份!」 宋千波叫嚣着,「哎,怎么就是你家的兔子了?怎么还就没我的份了?我告诉你,这兔子昨晚跟得我,我知道牠生得有多俊,呵,我和你说这么多做甚么!哟哟哟,我的兔子小宝贝。」说着,宋千波就要来抱兔子,被安然一手支开了。 安然眉间轻轻拧着,「别闹了,千波,你能不能弄一套孩子的衣服。兔子...呃,芯妤她没衣服穿,总不能让她穿我的吧。」 宋千波收回手,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指着安然怨恨道,「你怎么擅自给兔子取名了呢,我们这边一个个都是她爹娘啊...安然,你怎么能抢先啊,太狡猾了!」 安然眼神渐渐变得冰冷,兔子见状,赶在安然发难前自己先出来澄清,道,「不是安然取的,我本来就叫这个名字。」兔子的声音小小声的,像是鸟儿在叫,听着轻快悦耳。 那边三人听着兔子开口,面上有着不同程度的惊艳。 宋千波离得最前,他蹲着身,拍着自己的胸口,一脸认真的说,「芯妤啊这个名字真好!你也喊喊我的名字吧,你知道我的名字吗?我是宋千波啊。」 夏嵐也不顾地上那团草药了,她也来到兔子面前蹲下,诚恳道,「芯妤,叫叫我,夏嵐。」 兔子面有难色的看向安然,安然颇为无奈,她习惯性的揉了揉兔子的脑袋瓜,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兔子这才又看回二人,轻轻的吸了口气,一一将两人的名字叫了一遍,最后,她看到一侧的花惜晴,发现花惜晴也正在看自己,兔子走过去在她面前停下,小小的脸蛋靦腆的笑着,「花...惜晴,花姊姊。」 花惜晴嘴巴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半晌,她抓着兔子的手,殷切道,「芯妤,你还缺乾娘吗?」 兔子,「...。」她无助的看向后面的安然,颇有一种这群人似乎都没救了的样子。 安然被她这么一看,也是无语。 双双摇头。 由于兔子化形了,又是个姑娘家,宋千波不好再替她换药,兔子平日最亲近安然,这个换药的工作,自然便落在了安然身上,而夏嵐和花惜晴依旧在外面披晒药草,宋千波则回族里讨孩子的衣服去了。 房间里,安然将药液和药膏佈置好,回头时发现兔子还站在门口没有动作,她朝兔子招手,指着桌前的凳子,温声道,「过来这边坐。既然你已经化形了,又是个女孩,这男女有别,千波也不好再帮你换药...」她话没有说完,但兔子听出来了,安然这是以为自己在嫌弃她,不愿让她给自己换药。兔子当然没有这个意思,她只是紧张,现在安然叫她过去,她便乖乖过去了。 兔子直接在凳子上坐下,一双大眼睛直盯着安然看。安然被她看得有些窘迫,咳了一声,问她,「你不将衣服脱下来吗?还有,你...不用面对着我的。」兔子的伤是在背后,现在她俩面对面,反让安然有些不知所措。 「...噢!」兔子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糊涂了,她又是尷尬又是焦躁的将自己身上的衣服退下,这才转身,背对着安然。 兔子身型瘦小,原本有衣服遮掩看上去只显得苗条,现在衣服退去了,她身上没几两肉,瘦得能见骨。背部上被毒液溅过的地方已经长出皱巴巴的新肉,体内毒素除去九分,在皮肤上已经看不出异样,宋千波说只要按时吃药,这毒过两天便能彻底清除。 她们包扎完患部,宋千波也正好回来了。安然去将衣服领进来,本想服侍兔子穿衣,可兔子不愿意给她换,安然想着她也许是害羞了,便贴心的离开房间,将空间留给她。 几人在外面讨论之后的行程。 既然小皇子身上的鳞片已经去除,只要再过两天等身体康復了,他们便能兑现榜单。他们这票干完就如夏嵐所言,他们可以在离经山上高枕无忧好一阵子。 花惜晴缠着宋千波讨药,宋千波说他已经在想办法做了,还需几日。花惜晴虽然半信半疑的,但她不是医者不懂这些,只能慢慢等。 那天青鸟族族长来找宋千波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几个人心里多少有猜疑,就算猜不到十分也能猜出个七八来。安然问宋千波,「青鸟族族长就这么放过你了?」四个大人在院子里说话,兔子还在房间穿衣服。 宋千波叹息一声,「哪能啊,不过是不来找我算帐罢了。我事情都交代完了,族长只说他要再想想,害!这一天天的,夜长梦多,我早想走人了。我这不是等着小皇子和兔子痊癒么?」几个人最怕惹事上身,也正有此意。 夏嵐提议说,「小皇子那边倒好说话,要不,我先去找他将钱领了?」 安然摇摇头,「不好,你这样搞得我们像是要跑路。」 花惜晴冒出一句,「我们不就是要跑路吗?免得到时又被人堵着了。」 宋千波想了想也觉得就这么走了,对小皇子有些不负责任,他做出打算,说道,「还是再等两天吧,小皇子若是有甚么不适又找不到我的人,我到时候又得在青鸟族人里给人落下话柄。」 凭着宋千波那颗仁善的心几人决定留下来,但那青鸟族也是难缠的主,他们才说完怕被人堵,隔天,那群人便真的来了。 族长这次领着一大票的族人过来,场面浩大,里里外外围个彻底,分明就是来防止宋千波几人跑走的。 宋千波被人喊了出去,几个女人立在远处看着宋千波应付眾人。 族长人都找上门了,他们躲也躲不到哪里去。再说,还不晓得这帮人是来做甚么的,看着倒不像是来抓人的,若是他们真要来抓人前两天早来了。 「宋千波,当年的事情确实事有蹊蹺,我们此番来就是想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族长稍作停顿,发现宋千波面色有些不耐,他趁着宋千波开口前继续往下说。 「当年来求医的二人,其中一个是人类,另一个是藤蛇,而这一人一妖的为什么会凑到一起,我们至今仍想不透?这个答案我想只有实际去一趟藤蛇族才会知晓。再你回来之前,我曾以为那藤蛇族人已经一人不剩,却没料到在这世上居然还有人类可以吃到藤蛇妖的肉。这藤蛇妖岂是一般人能够抓到的?此事当中多有蹊蹺,这其中肯定有其他妖晓得藤蛇族未亡,我怀疑那背后的妖,或许和当年藤蛇族被大肆讨伐有关,而这藤蛇族里还有族人尚存。此番,我要命你去那藤蛇族故地一探究竟。」 「好一个将功赎罪。」宋千波冷笑一声,「我都已经被你们赶出部族了,你们青鸟有本事怎地不自己去?」 青鸟族喜黑色,一排人站在那里一片黑压压的,族长发话眾人低头,看着死气沉沉的,气氛堵得人心慌。 族长不答他,反而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珠子递过去,自说自话,「这是那藤蛇妖妖身化掉后留下的东西,你带着上路,若是遇到了藤蛇族人便将其还给他们。」 「敢情你们爱好和平不愿惹事是吧?所以才叫我去,我倒是看出来了,你们一个个都是这样的人,老顽固,食古不化!凭甚么让我去就去!我偏不!」宋千波气得跳脚,方才他要说话不让他说,现在还由不得他反驳,这群人凭甚么这样打压他!都已经将人赶出部族了,自己已经不是他们的一分子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一个人来关心他,现在一有问题便来找他了,还说得头头是道?简直岂有此理! 那边旁听着的几个女子,私下窃语一番,这宋千波出事了她们总不能丢着他一人不管,夏嵐知道安然主意多,她一望向安然,花惜晴便也跟着看去,小兔子缩在安然怀里,也抬头看她。 族长不发话便也没有青鸟出来说话,宋千波还要继续耍性子发牢骚,这边安然即时出声,「要帮忙也不是不行,但这藤蛇族既是被灭族过的,就算还有活口那定也是格外提防外人,你们让千波一个人去是不是不大妥?」 「若是几位不放心宋千波,可以同他一起去。」 安然笑了笑,「自然是不放心。但我们也不做白工,若说这宋千波去,是将功赎罪,那么意思就是他还是青鸟族的一员了,你们青鸟让我们同他一起去,是护他周全,那我们这是不是还要额外再收个保护费?」 「就是!」宋千波接着安然的话头说下去,「我才不稀罕回归部落,可这功劳不能少,我要你们青鸟的草药还有万能丹!」 「这...」族长在心中盘算一阵,深吸一口气,妥协道,「好吧,这草药和万能丹可以给你。」 「万能丹,我要五粒。」宋千波狮子大开口。 「这怎么行,这丹药可不好炼!」 宋千波将手指摊出来比划,「喏,我们这里少说也有五个人,我要五粒万能丹,这一人一粒不为过吧?再说,这丹药只是难炼了一点,又不是炼不出来。」 「族里一共也不过十粒,你这一开口就要走了五粒...」 「不愿意啊,不愿意那我们走了!」宋千波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等等,五粒就五粒吧!但我得再派两个人与你们同行!」 宋千波面上露出得逞的笑。这万能丹可是好东西啊,光从名字上就能知道,这万能便是万万皆能,能治万病解千毒疗百伤,虽不能让人起死回生,但让人脱胎换骨还是做得到的。 这万能丹可是青鸟族的招牌,许多妖兽来求医皆是为了窥探这万能丹的妙用,只是万能丹缺稀,实际见过的人少之又少,就连青鸟族本族人也不见得见过。 宋千波转回去时已经收敛起脸上的笑容,他正经严肃道,「那是自然,免得到时候你们不认帐。」 #20水下遺址朝暉宮2 #20水下遗址朝暉宫2 既然决定要替青鸟族跑一趟藤蛇族故地了,族长自然要将两族之间的渊源交代清楚。 原来这华县里原有两大妖族,一个是位居深山的青鸟族,另一个则是隐在市井中的藤蛇族,藤蛇灵性高,其族人多半幻化成人形生活,分布于华县各地,基于藤蛇族族人四散,藤蛇族确切的部族位置便鲜少有妖知道。 这藤蛇与青鸟曾以盟友的关係交好,青鸟的为人又是出了名的以和为贵与世无争,当年的藤蛇族长便以此为由,将部族的位置选在和青鸟族相接的山脉上,青鸟选在深山上,这藤蛇便选在山脉下游处,以此山脉作为见证,两族一心。 藤蛇族就是青鸟族的护盾,而青鸟则是藤蛇的后援。可就在百来年前,藤蛇族有一祈福大典,这是藤蛇族的传统,间隔百年进行一次为后代子嗣降下祝福,也是四散各地的族人们,百年来唯一的一次有目标性的团聚。就是这个团圆活动聚集了数千至数万隻的藤蛇回归,才引发了这么一场血淋淋的大规模屠城,青鸟族中当时大部分的青鸟都在外行医,留在部落的青鸟大多是未成年或者医术不到火候,藤蛇出事的时候,青鸟族里无人能应对,又怕战火引烧到族中,便将两族间流通的密道引水封住,使两族无法从内地来往,须得从外走一线天进入。 藤蛇被灭族多年后,某日,有隻伤重的藤蛇突然出现在青鸟族的领地,其身边还带着一个人类,那藤蛇说是人类救了牠一命但留下了不治之症,依着藤蛇青鸟千百年的友好盟约,特地前来求助。青鸟族有愧于藤蛇族,当时的族长抱持的遗憾和内疚的心态,对此隻藤蛇相当客气,集结了族中上下医术了得的青鸟来给这隻藤蛇诊病。可这藤蛇哪是得了甚么病,牠就是内伤严重,败坏了身体,命不久矣,族长极其想要救活这隻藤蛇,甚至起了拿出万能丹给他的念头。只是这万能丹,族长尚未给出,那藤蛇与人类便被宋千波暗中使毒,两人活生生给他毒死了。 宋千波就此被青鸟族冠上邪魔转世的名头。使其毒术害人,违背祖训,有辱青鸟族门风,因此他被逐出青鸟,永世不得回归。 而今日族长要他们去藤蛇族部落,走的自然是从山脉内的内部通道。据说在山外已经没有路可以到达藤蛇族部落了,夏嵐也曾说她当年要去找路,找了许久找不着。想来该是当年青鸟族引入的那场大水,将藤蛇族腹地淹灭了。 所以此趟,他们必须下水而行。 青鸟族给几人准备了防水的布袋,里面备齐粮食和探行时会用到的东西。宋千波则是偷偷将自己的私货发给安然等人,那是一颗体积不大但被雕琢得圆润的玉石,玉石晶莹白润,在夜色下会散发出淡淡的白光,对于不能夜视的地方相当好用。这矿產是宋千波从花惜晴那里抢来的,他不敢明目张胆的分发出去,仅给自己这行五人一人一颗。 花惜晴拿到这玉石时,脸上没有太大的反应,她内心麻木,许是已经习惯了这帮人的劣质。 青鸟族给他们一天时间做准备,明日一早会有人过来带领他们前往密道。 一夜无话。 隔天几人齐聚一堂,安然将麒麟鞭带在腰间用一条宽带束缚着,她似乎喜爱白色,一身正装尽是白衣白裙的,而她发间总爱用那条红色宽带绑着。 宋千波一贯的玄色正装,腰间配戴着一枚墨绿色平安扣,这平安扣夏嵐腰间也有一对一样的只是顏色不同,夏嵐的是褐黄色的。 夏嵐和花惜晴的穿着也是专一一种顏色,一蓝一红,两人并肩而站特别鲜艳,引人瞩目。这次要下水,夏嵐便不戴那遮阳的帽子了,她是蛤蟆化形,蛤蟆是水陆双生,而她又不爱日晒,所以她的脸也是白净的,还特别水嫩,花惜晴忍不住与她比较一番,两人在那互摸起对方的脸来了。 安然抱臂站在屋簷下,在等青鸟族的人与他们匯合。兔子待在她旁边,不近不远的站着,她身上是宋千波借来的衣服,青鸟族特别喜欢玄黑色,她原是白兔精原形,底子就是白的,被套上一层黑之后,显得她肤况惨白病态。但兔子似乎很喜欢这套和宋千波同款的黑衫,有种和他们是一分子的感觉。 安然不知想了甚么,突然对一旁兔子说,「芯妤,你留下。」 兔子愣了一下,摇头说,「我和你们一起去。」 「此行凶险未卜,你大病初癒,尚需休养,且你刚化形,身体诸多不适,不益与我们同行。」安然淡淡的说着。 那边兔子不顾她反对,来到安然身前,神态严肃诚恳的说,「我不想一个人留下来,我想同你们一起走。你也说了此行凶险未卜,多一个人且多一份助力。」 「你不是一个人留下来,这里还有小皇子,那群卫士可以护你安全。」 「可是你们...」兔子还要说甚么,宋千波突然从屋子里出来,一眼就见这两人间气氛不对,以安然的为人稍微细想一下,宋千波立马了然这是甚么状况。 宋千波当然不希望兔子有个三长两短,但他也不放心留兔子一个人在这里。再说,当初是谁不顾兔子安危,擅自把兔子带下矿道的?怎么现在兔子想跟,又不许人家跟了? 「安然,你说说你这人,究竟怎么回事?当初说要让兔子下山找归宿的人是你,但兔子现在还没找到归宿呀,你就要将人丢下了?蜘蛛老巢那么危险的地方,你都带她下去了。怎么我们只是去趟藤蛇族故地,你就不要给她跟了?」宋千波义正严词的说着,兔子见他替自己说话,一双大眼睛闪亮亮的望着宋千波,又窜到宋千波跟前,乖巧的立着。兔子先前听安然说过,宋千波这人不坏,你只要向着他,试图与他讨好,他便会护着你。 安然朝兔子瞥了一眼,一眼识破了兔子的打算。这小机灵鬼也不知是跟谁学的,能讨好处的一点都不落下,这宋千波还就真给她吃得死死的。 安然被兔子的作为惹得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没想到自己放在身边带大的兔子,这下就反过来利用宋千波对付自己了。 「千波,先前芯妤中蛛毒,那是我保护不周的结果。有这前车之鑑,此行我不能贸然带着她一起,我无法确保自己是否能护她周全。」 「兔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瞧你说得,那时候不也是我没有即时拿到布包吗,才害得兔子被那蛛毒侵蚀。你真要这么说,那我们都是共犯了。」 「嗯,是啊。」安然失笑道。宋千波在那哎呀呀的叫喊着,他这劝说还没说上两句,就被安然绕回原处了。 「既然我们都是共犯,都无法保护好她,那就更不能...」安然正要定下论,兔子却突然出声打断她。 「我不需要你们保护,我也不是你们的责任,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安然看着兔子半晌,转身走了。 兔子不知道安然这是甚么意思,以为她这是因为自己不听话而生气了,兔子不禁慌乱无措起来,朝一旁宋千波递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宋千波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没事,安然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她这是说不过你呢,是默认了。」 「那...」兔子还是有点胆怯。 「放心,安然这人最心软了,她不会不管你的。」宋千波捏了捏兔子嘴边的软肉,触感就和之前兔子还没化形前一般。 「也是因为她这容易心软的个性,我们才不放心她一个人。」 兔子好奇问道,「这和她不喜欢和妖兽接触有关联吗?」 「哟,她不喜欢妖兽这事你也晓得?可是她同你说得?」 兔子摇头。 「我料也是,安然怎会和人提起这种事呢...」宋千波沉吟着,半晌才偷偷凑到兔子耳边说,「我认识安然不比夏嵐久,知道的也没夏嵐多。但安然身体上有问题这点,夏嵐却是不晓得的,这事情你可别和她们说,放心里知道就好。」 「安然她...甚么问题?」 宋千波比划着自己的肚子处,小声道,「她这里受过伤,妖身虚弱的很,我也不晓得她为什么能够化形。明明她妖力浅薄,真是奇怪。」 「受伤...」兔子低声唸着。 「不是外伤,也不是甚么严重的问题,你看她,活跳跳一个人,能吃能喝能睡的,健康的很,别胡乱瞎操心她。」宋千波笑说,「安然从来不说自己的事,我认识她又晚,你若真好奇她,可以去问问夏嵐。」 自安然一声不吭离开后,兔子到现在都还不太敢靠近她,虽然宋千波说安然不会因此生气,但她就是没有理由的害怕。 青鸟族这边派来的人宋千波也熟悉,不如说这是他们族长担心他们几人跑路使得手段,来人是他大哥宋千松和他大嫂丹烟。 宋千水也来了,说是不放心宋千波带来的伤患,自愿站出来替宋千波严加看守,宋千波和弟弟自幼关係就好,他也看出宋千水这是胆心他们前脚一走,族长就对这群人类发难了,宋千水这是在偷偷的帮他呢。 宋千波又是欣慰又是感叹自己有个好弟弟,他这下终于能放心的走了。 一行七人走到南面森林深处,那里有一座湖泊,据说在将水引入之前,这里有一座向下的通道,沿着山脉,一路通到下游处藤蛇族的部落。 宋千松和丹烟两人熟悉路况走到最前面,其后是安然和宋千波,最后才是夏嵐花惜晴和兔子。 夏嵐知道兔子一向最黏安然的,这会儿和她们一起走倒是奇怪,「芯妤啊,你和安然,你们吵架了?」 兔子僵硬的说着,「没有啊。」 花惜晴轻轻笑了一下,「没有就好,芯妤难得同我们亲近,夏嵐,你可别将人家姑娘赶走了。」 夏嵐说,「我欢喜都还来不及呢,哪会将她赶走啊。」 后面三人笑闹起来,前面宋千波听到嬉闹声,偷偷看了一眼。坏心思兴起,他抬起胳膊捅了捅安然,「欸,我瞧兔子看着挺怕生,你真的不让她跟着你?」 「我可没这么说。」 「哟,」宋千波假意又往后看了一眼,「那兔子搭不上话,正尷尬呢,嘖,你瞧瞧,兔子一脸都快要急哭了。」 「你真无聊。」 「害!你这人怎地这么没良心。」 安然受不了宋千波一直在她耳边嚷嚷,这才妥协朝后看去,她发现那兔子也在看她,许是没有料到她会回头,兔子一脸错愕,紧接着猛地将头压下,恨不得找个地洞鑽。安然淡淡的将眼神收回,心想,这兔子脸上哪有宋千波说得那样可怜。 「千波,你就胡诌吧。」 #21水下遺址朝暉宮3 #21水下遗址朝暉宫3 几人来到湖泊前,讨论对策。青鸟的水性不好,但化成人形后,他们多少能碰点水。安然自己本身没那个困扰,她又望向夏嵐等人,夏嵐水陆双生也没困扰,花惜晴纠结一番也摇头说自己应该没关係,那么就剩下这隻刚化形的兔子了。 然而,眾所皆知,兔子是怕水的。 这倒是一个麻烦,此行必须下水,兔子不能下水又想跟着他们一路,思来想去,没人能提出一个好的办法。 人都来了,再让兔子回去只会多浪费时间。兔子也不想拖累大家,逞强道,「我只是没碰过水,说不定我不怕水呢。我可以试试...」说着她就要走到湖泊边去碰水,安然过来拉住她。 兔子一脸不解的望向安然,安然没有对她说甚么,反而转头去问夏嵐。 「夏嵐,你化回原形可以有多大?」 夏嵐想了想,大概比划了一下,但概念还是很模糊,安然又问,这次她换个方式问,「你嘴里可以容纳下六个人吗?」 夏嵐表情变了几遍,一脸惊恐。 宋千波咳了几声,也说,「安然,你不会是想让我们全部都给夏嵐吃下肚吧?」 「不是吃下肚,只是含在口中。」安然纠正他。 「那不也一样吗...」 「那千波,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那倒没有。」 那边同意了安然的建议,可夏嵐这里倒是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我能拒绝不?」 花惜晴拉住她,「我们都不嫌弃给你吃了,你拒绝甚么?」 夏嵐还是摇头,「我不想化形啊。」 花惜晴又说,「你不化形,我们怎么带芯妤下去?」 夏嵐无语,她想向安然求救,可这一眼看过去,她才想起这回坑她的人就是安然,这下没有人可以救她。 「这样吧,」安然一开口所有人都看向她,「这吃人的举动可能有些可怖,我想夏嵐也是不愿意吃自己友人的,不若,我们都将眼睛闭上背对着夏嵐,也好减轻一些她的罪恶感。」 几人听完觉得有理,纷纷靠近聚在一处,贴心的将眼睛闭上背过身去,安然最后才转身,转身前,她朝夏嵐笑了笑。夏嵐这下要谢她也不是,要恨她也不是,只能被迫差她使唤,真是可恶。 只听后面嘭的一声,随后是一阵蛙鸣,夏嵐在后面呱咕呱咕的鸣叫着。几个人心里其实还挺紧张,谁也没有被蛤蟆吃下肚的经验,现在他们几人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忽地,呱鸣声骤停,几人觉得腰间一紧,而后有股刚猛的力道将他们往后拉走,一阵天旋地转,在睁眼时,几个人已经安稳的被夏嵐含在嘴里。 空间里黏呼呼的,兔子手下一抹,满手都是湿糊的黏液,她拿出宋千波给的那颗玉石,空间瞬时亮了起来,侧头一看,身边只有安然和花惜晴,兔子迟疑了一下,安然说,「夏嵐这是鼓着嘴呢,千波他们许是在另一侧。」 「噢。」兔子这才恍然过来。 安然拍了拍壁膜,「夏嵐,可以入水了。」话语一出,蛤蟆的肚子震了震,震耳般的蛙鸣宛如雷击在几人头顶重重打了一顿,安然被她叫声震得脑门疼,一捂耳朵,无奈道,「你小点声。」 蛤蟆入水就如在平地行走,来去自如,夏嵐在水下速度极快,一行人很快就到水底深处,可是他们皆在夏嵐口中,甚么也看不到,只以为还在水面上。 从山上一路要走到下游处,凭着这山脉走势,一路行来约莫得花上半天,可在水中就不同了,又是蛤蟆这种水性极佳的动物,牠一个蹬腿就能弹射出几十米远。不知行到何处,水底深又乌漆抹黑的,夏嵐看不清前路,只一个劲的前游,忽然,她感觉周身有东西靠近,起初她以为这是要碰壁了,忙着闪避,不料那东西哪是墙壁,分明是跟着她来的。 夏嵐心里凉了大半,她嘴里载着人呢,哪有馀力去对抗那未知的东西,她嘴巴一张,里面的人就得完蛋。 夏嵐东窜西窜的,躲过几次对方的攻势,但她也被那东西撞了几次,那东西不知道是甚么坚硬的很,撞得她身子骨疼。 几个人在夏嵐嘴里晃得东倒西歪,在某一次的翻仰后,安然突然起身,摸上腰间的麒麟鞭,神色沉重道,「水里有状况,夏嵐惹上麻烦了。」 花惜晴脸色也不太好,她看向一边的兔子,又看看安然,「你打算怎么做?」 安然说,「夏嵐没办法和对方交手,她这东躲西藏的也不是办法,一直被拖着,我们只会完蛋。我得出去帮她...」 「水中那东西不晓得是甚么,你们别跟着我出去,惜晴,你在这里照护好芯妤。」 花惜晴应了一声,用蛛丝将两人的身体与壁膜固定住,做好一番准备后,安然才拍了拍壁膜,夏嵐会意,极快的将嘴巴张开,一道迅捷的身影潜入水中,夏嵐忙着将嘴闔上,这一分神,便又被水中的东西逮到机会,狠狠的撞上一击。 安然潜到一侧,静待片刻,待她双目熟悉黑暗后,这才看见水中那物体型相当巨大,儼然是夏嵐的叁倍之多。 安然解开手中的麒麟鞭,在那生物周围环绕着,试图吸引其注意。这近距离一看,那生物竟是隻乌龟,可说牠是隻乌龟也很奇怪,这生物虽有龟壳却长得极其诡异,生着鸟头鹰嘴,龟身蛇尾,其四肢宽厚粗大,前端有蹼。 那乌龟注意到安然了,但牠似乎不打算放过夏嵐,拼命的追着夏嵐攻击,安然想追牠们但鑑于种族差异,她哪里能追上,只能不近不远的落后在那乌龟附近。 又一次的袭击,这回夏嵐被那鸟头鹰嘴的乌龟咬住身体,夏嵐吃痛,嘴里一票人被她吐出来,这下她要再将人全数收回是不可能了,被人打落至此,夏嵐也是一肚子怨气,她蛙身一正就要朝那猛兽攻去,突然,水中兴起震盪,有甚么从底下的深水里冒出,几人被震得晕头转向,哪里还能看清是甚么东西跑出来了,只有一直待在水里的安然依稀瞧见水底冒出的东西。 这乌龟体型大而笨重,又不追安然,安然便先不理会牠,她朝着水里深处去,方才夏嵐将人吐出,宋千波几人尚有能力自保,她不担心,但花惜晴和兔子,一个长年待在地底巢穴,一个才刚化人形,这两人哪里懂得怎么在水里行动。 眼看二人越沉越下去,安然心道不妙,水中震盪越来越激烈,只怕是水底下还有东西要出来。她足尖在一侧石壁上一点,如弓箭射出般向前滑行一段距离,那边花惜晴似乎转醒了,安然瞧见在她四周有蛛丝缓缓飘散开来,蛛丝遇水则化,软绵绵的浮沉在水中,而蛛丝的另一头系着一人,安然细看下,发现兔子精神挺好就是不知道要怎么在水中游行,两人无能为力只能被水波打来晃去。 见两人并无大事,安然心里松口气,她游到两人周身,将银色锁链凑过去,兔子和花惜晴知道她的意思,两人纷纷将锁链捆在身上,安然带着锁链往上游。上方夏嵐还在和那乌龟缠斗,见下面几人气势汹汹的往上衝,瞥见安然身上带的人,夏嵐一惊,忙着将乌龟带开,免得一会儿挡到安然救人。 这通道虽然被水淹没,但也不是全然无陆地,山脉地势走向崎嶇,自然形成许多岩洞奇景,他们几人方才在水中分散,不知宋千波他们被衝到哪处的岩穴里去了。 安然将两人推上岸,轮到她要翻上去时,水底下一阵骚动,花惜晴和兔子还没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安然的人便没了,两人凑近一看,只剩水面上一团细小泡泡。 要两人再下水救人是不可能的,花惜晴学着兔子将怀里的玉石拿出来照四周,忽然想起他们下水前人手皆有一个布包,布包是防水的,里面放着粮食和一些工具。两人从包里找出火折子将其点燃,有了照明,她们可以看清四周的地形,这岩穴里由多个洞穴组成,内里四通八达,她俩想着只要挨着洞穴去找,定能和宋千波几人匯合,就是现在安然尚在水中,她们这一走,怕是又会和安然走散。 两人正商讨着对策,还没得出一个结论,就听那边水面传来噗通一声,有甚么冒上岸了。兔子和花惜晴两人淡定的朝水面看去,有一人狼狈的趴在岸边,是安然。 安然手里的麒麟鞭大部分被她甩到岸上,鞭子上捆着一物,两人过去一看,那生物长得诡譎,身型似鱼,有鳞片,却又长有牛头蛇尾,身下鱼鰭扑腾两下,这鱼鰭大的可怕,像对翅膀。 安然在岸边喘息几口气之后才上岸。花惜晴将那生物打晕用蛛丝包起来掛在岩穴上,安然将麒麟鞭捲起收回腰间。兔子看安然上岸后脸色就有些苍白,过来问她怎么了,安然摇摇头道,「和那东西交手时,吃了些苦头。」 花惜晴也走过来,「夏嵐他们呢?」 安然也从包里翻出火折子点上,几人一边摸索洞穴一边谈话,「我方才被拖入水中一段时间,等我解决完那东西后,水里已经不见夏嵐和千波几人的身影了,想来他们该是也上岸了。」 #22水下遺址朝暉宮4 #22水下遗址朝暉宫4 盲目的挨个洞穴去找也不是办法,安然她们决定继续往下走。 「千波的任务是找到藤蛇族部落,将当初那藤蛇妖遗留下的白珠归还藤蛇族后人。」 「此行既是有目地的,我们在这里瞎忙乱找宋千波他们也没用,反而容易就此错过,还不如先找到那藤蛇族部落再另做打算。」 「先前那青鸟族族长说,藤蛇族部落是在这山脉下游处,我们照着水流的动向,顺着水流往下走,十有八九不会有错。」 兔子和花惜晴认同安然的说法。他们几个人一直往下走,总会有机会匯合。 岩穴里通道多,安然让花惜晴在她们走过的地方留下记号。这对花惜晴来说是小意思,她随手一摸,在岩壁上沾染自己的蛛丝。 叁人沿着河道走,花惜晴和兔子二人在前,安然垫后,兔子在意安然的伤势时不时回头看她。 水面上一直有东西在扑腾,花惜晴护着兔子,走在最外侧警戒着,花惜晴说,「这到底是甚么东西,怎地生得这般怪异。」 安然也望向水面,那一直在蠢蠢欲动的东西就是刚才把她拉入水中的怪鱼,那怪鱼生得一对诡异的鰭,如翅膀,在水里游得极快,安然好不容易才摆脱掉,没想到这怪鱼是成群结队出没,方才她只遇上那么一隻,应该是不小心落单的。 安然默然,半晌,她忽然开口说,「我曾经在师傅的书上,见过此种生物。传说有一种上古怪兽,牠的模样生得像鱼,身有鳞甲,却是牛头蛇尾,其声如牛,唤作鯥。鯥背上有一对能飞的翅膀,其翅膀生在鰭下...」她说到一半,前面两人突然停下来,颇有要往后倒退的趋势。 花惜晴语气僵硬的说,「安然,牠们会飞的事,你怎地不早说啊...」 「我也是这才想起来。」 兔子已经退到安然旁边,伸手指着前方的路,路上有一团一团的黑影在扭动,火折子的光线照不到那里去,她们也没人赶再往前去看。 兔子颤抖着声说,「牠们是不是已经上岸了,我们这下该怎么办?」 安然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继续说,「据说吃下鯥的肉,能够缓解在水中不适的症状。你们,要试试吗?」 两个不适水性的人,「...。」 说时迟那时快,那黑影在地上嘶吼一声,声音之大,像是牛鸣,一隻带头如潮水般,后面便是万浪袭捲,这声音震得叁人耳朵生疼。 不待叁人反应,那黑影紧接着飞身而至,靠近时空中传来破空的声音,安然将二人拉到身后,抖开腰间的鞭子,长鞭一甩,范围极广,连还在老远的怪鱼都被她一鞭波及,纷纷被击落在地。 锁链落在地上拖行的声音格外尖锐刺耳,锁链上沾着鲜红的血,安然眉头皱了皱不打算收回手里。 几隻闪躲过安然攻击的鯥绕到几人身后,准备来个出奇不意的袭击,不料,花惜晴长臂一伸,一片蛛网旋即成行,鯥撞在那蛛网上,翅膀被蛛丝的黏液附着,拍打几下便无法再动弹,花惜晴顺势将那些怪鱼用蛛丝包捲起来,掛在顶上。 安然过来的时候,那些或生或死的鯥都被花惜晴打包掛起来了,她看了顶上一眼,有些可惜的问她们,「你们真的不试试看吗?」 兔子忽然觉得安然这人似乎变坏了。 花惜晴也一副眉头深锁的模样,认真回道,「这鱼看着让人无甚胃口。」 安然叹息一声,从花惜晴手里夺过一隻还没掛上去的鯥,放其入布包里,打算带着走。 在那边二人震惊的目光下,安然解释道,「之后遇到千波,我得问问他这能不能入药。」 叁人继续往下走,这回她们倒不怕那怪鱼再飞上岸。本来,在水下她们占不得半点好处,但在陆上那就是她们的地盘,这怪鱼空有一对翅膀有甚么用?还不是被安然打下来,还不是逃不过蜘蛛网。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忽然没有路可以走了。她们站在断崖上向下望,下面乌漆摸黑的看不见底,只能听见流水哗哗的声音。 各自互看一眼,兔子先有了主意,说道,「花姊姊,你能不能将蛛丝附在这个上面,然后放下去...」她将怀里那颗会发光的玉石拿出来,花惜晴明白兔子的意思,将蛛丝缠绕在玉石上,从悬崖处往下拋。 叁人纷纷探头往下望,玉石向下落,落到一个深度的时候,不动了,几人估摸着这高度大约至少有叁层楼高。 安然轻功好,从这高度跳下去,她有办法保证自己没事,花惜晴原形是蜘蛛,蜘蛛会爬墙,安然也不担心她下不去,就是这兔子... 兔子本身动作迅捷,若是修练到火候,倒也不差轻功多少,可这隻兔子才刚化形,能有多少时间修练?若是顺着流水下去,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可这二人皆不适水性,且这水里尚不安全... 如何是好? 安然正寻思着办法,忽见兔子来到她面前,蹲下来打量起她手里的鞭子。安然被她的动作弄得一头雾水,兔子却突然仰头朝她笑了笑,「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说罢,她站起身从包里翻出一捲包扎用的棉布,对安然道,「安然,你送我下去,我帮你把鞭子擦乾净吧。」 安然沉默的望着兔子,半晌,她眸光晃动,这才会意过来。 她抬手发力将锁链朝悬崖下的山壁一甩,锁链打入山壁中,她又往回扯了几下,并没有松脱的跡象,她这才对兔子说,「可以了,下去吧。」 兔子将棉布一端缠绕在手上,又对折了几折,确保棉布不会在行至半路的时候被划断,剩下的部份,她绕过锁链后,缠在自己的另外一隻手上。花惜晴照着兔子的动作也把自己两隻手固定在锁链上,能有不化形的方式下去,她自然不想化形,只是要劳烦安然多支撑一人的重量了。 安然当然是无所谓。 两人准备下去时,兔子回头知会安然一声,却发现安然不知为什么一直在看身后,正想要问她话,安然却突然转回来,对她浅浅一笑,温声道,「你们先下去。」 花惜晴也催促着她。兔子没办法,只好转回身,她双脚在悬崖边一蹬,身影溜出老远,等兔子快要落地时,花惜晴才走到悬崖边,她回头看了安然一眼,视线却是落在安然身后那片黑暗中,她忧心道,「你小心些。」 安然轻轻应了一声。在火光下,她的面容有些苍白,刚才她从水里上来时,便被兔子发现异状,她对二人说自己是在水下吃了一点苦头,现在花惜晴看来,或许那一点苦头,并非是她们所认知中的一点。 花惜晴离开后,安然并没有马上跟着两人后面下去,她将锁链收回,独自往那黑暗中过去。 两人在悬崖下等了一阵子都等不到安然下来,兔子焦急的在原地来回绕圈,花惜晴注视着悬崖上,那火光在她下来后便消失了,表示安然要不是往回走了,就是她遇上了甚么麻烦,火折子不慎灭了。 花惜晴说,「我们再等安然一会儿,如果她还是没有下来,我们...只能继续往前走了。」 兔子摇头,「若是她还是没有下来,我们就上去找她!」 花惜晴想了想,她也担心安然的安危,只是她们再回头上去,安然假如真的没事,看见她们往回走,说不准会责怪她们一番。 又等了一阵子,安然依旧没有下来,花惜晴和兔子双手缠着蛛丝想要攀岩而上,这时,悬崖上那片未知的黑暗里突然传出振翅拍打的声音,两人动作一顿,花惜晴脸色微变,先是反应过来,她将兔子拦腰抱起跳回地面,退到一侧岩壁边,用蛛丝在两人身前结下密密麻麻的网。 岩壁的细缝中夹着她们点燃的火折子,依着火光,她们看见从悬崖上有大量的黑色影子飞窜下来,起初,她们以为这是那怪鱼来了,细看之下,并不是那怪鱼,这东西模样更为瘦小,拍动翅膀的声音伴随那生物的吱叫声,两人随即猜出这是甚么了。 那黑色的小东西倒掛在岩穴顶上,翅膀包裹着身体,一双眼睛幽幽的注视着她们。 是蝙蝠。 花惜晴奇怪道,「怎地突然来了这么多蝙蝠?」 兔子猜测说,「这岩洞里四通八达,许是从哪里飞过来的吧。」 花惜晴又说,「待得好好的,无故飞来,欲意为何,图个新鲜么?」 兔子愣了一下,胆怯道,「莫不是来吃我们的吧?」 「那安然刚才在上面那么久没下来,该不会是被牠们吃乾抹净了?」 兔子脸色瞬时吓白了。 #23水下遺址朝暉宮5 #23水下遗址朝暉宫5 「那安然刚才在上面那么久没下来,该不会是被牠们吃乾抹净了?」 身前这隻小兔子身体莫名颤抖,抖得跟个筛子似的。花惜晴不过是开个玩笑,不想却把兔子吓傻了。 花惜晴担心兔子会被吓坏,忙着出声安慰她,「芯妤,我是开玩笑的,安然那么厉害的一个人,连我儿都能对付了,这区区小蝙蝠又如何能是她的对手?」 兔子依旧抖,花惜晴又说,「说不定安然是找到其他下去的路了,正探着路呢,没准一会儿就同我们匯合啦。」 兔子这才渐渐冷静下来,她抬头看着那蝙蝠,总觉得那些蝙蝠的视线让人不太舒服,她不想在这久待,便问花惜晴有没有甚么能对付蝙蝠的方法。 花惜晴思忖道,「蝙蝠不喜火光。」她的天敌除了蛤蟆外,还有这蝙蝠,所以要问蝙蝠怕什么,她躲都来不及了,哪会晓得这么多。但这些蝙蝠看上去尚未修练成精,她俩倒也没那么怕牠们。 「我们快些走吧。」 两人顺着岩壁走,安然不在,她们两个不适水性的,也不打算再沿着河道走了,反正这路陡峭向下,她们不怕会走错。水往低处流,她们就往低处走,这道理还是一样的。 她们挑了一个离自己最近的岩穴进去,走了一路,外面那些蝙蝠似乎没有打算跟进来,她们这才安心下来。 兔子执着火把走在前面,花惜晴在她身后不远处跟着,一边留下足跡一边警戒着有没有甚么东西偷偷跟上来。 一路上两人时不时会搭几句话,兔子也不是真的害怕下地探险,只是心里担心安然和宋千波他们的安全。 没想到藤蛇族还没找到,大家就先各分东西了,现在就连安然都走没了,会不会一会儿连花姊姊也...想到此处,兔子愣了一下,忙着出声叫唤身后的人,可没人应她。 兔子连忙转身去看,身后哪里还有花惜晴的身影? 兔子,「...。」 她和花惜晴不过一下子没说话,这人就不见了。以花惜晴的为人,不可能丢下她甚么也没说就走的,这其中一定发生了甚么。 就在她们停止对话的期间,究竟发生了甚么? 兔子往回走了一段路,并没有寻到花惜晴的身影,但花惜晴留下的白色蛛丝还在,她又回头,往前走到蛛丝中断处。 这断点,离她方才发现花惜晴不见时,所差的距离不远,这么近的距离下,花惜晴是怎么做到无声无息的消失的? 有点奇怪... 兔子将手摸到岩壁上,低声自语着,「难道...这岩壁有问题?」 正思索着,忽然通道里传出一阵振翅拍打的声音,那声音极大,想来数量一定是多的,兔子回头一看,手里火折子才抬起便看到黑压压的一片蝙蝠往她这边飞来,她吓得拔腿就跑。 「不会吧,这是在等我跟花姊姊分开才追过来的吗?」 也是,虽然蝙蝠吃昆虫是天性,自然也是吃蜘蛛的,但像花惜晴这种既有毒又成精的蜘蛛,那群蝙蝠忌惮她,不敢贸然行动。但这兔子就不同了,既没有毒,又鲜嫩多汁,还是刚成精化形的,若能咬上一口,那也是牠们赚了。 兔子跑得极快,又有宋千波给她的丹药调养,这兔子腿一蹬,硬是把那群蝙蝠落在后头,追也追不上。只是这岩穴内相通的路多,兔子跑的掉后面那群蝙蝠,却躲不过前方拐口飞进来的蝙蝠,兔子神色一僵,被迫停下脚步,她这是被蝙蝠左右包夹了... 「安然...」她下意识的叫唤着。 那蝙蝠就要朝她咬来,她退无可退。这时,兔子感觉到身后靠着的岩壁突然往后陷进去,旋即她腰身被人拦住一拉,她往后跌进一个怀抱,她还没反应过来,眼前那岩壁便又闔上了。 兔子盯着那隻放在自己腰上的手,顷刻,她又抬头仰望,模样呆愣。 那人松开她,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好险我来得及时,再慢一点,你就要被那群蝙蝠咬成筛子了。」 火折子被落在外面,现在兔子只能依着自己掛在胸前的那颗玉石散发的微弱光线,去看清周围的环境。 刚才拉她进来的人是安然,但她现在尚不清楚自己的处境,脑袋还一阵乱轰轰的,她搞不清楚为什么安然会出现在此。 「安然,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方才和花姊姊走散了,你有见到她吗?」兔子怀疑过这岩壁是不是有问题,还没细想哪里有问题,便被突然出现的安然给带进来了,这安然竟就藏在这岩壁中?弄不清楚来龙去脉的兔子,现在一脸茫。 「大家都在的,你跟我来。」安然没有带着火折子,而是将宋千波配给的玉石拿出来照明,兔子仔细打量了一下安然,才发现安然身上的布包不见了,又看到她腰间去,麒麟鞭还好好的系在那里。 这岩壁里面居然有座向下的阶梯,安然带着兔子往下走,阶梯是环型坐落而成的,阶梯之后是一个巨大的空间,里面有火光投射出来,兔子好奇的探头去看,迎面撞上的却是一张鸟面鹰嘴的怪物,她吓得啊了一声,安然被她一叫也吓得回头看她。 那东西同她一般高,在安然面前矮了一截,安然自然没有被吓到,反而是兔子太过惊慌吓到了空间里的眾人。 那边丹烟忙着跑出来看情况,见到是安然带着兔子回来后,这才松一口气。 走进空间里,兔子又是一愣,原本分散的宋千波和夏嵐等人皆在这里,就连刚才走散的花惜晴也在,原来大家早就被安然找到了,自己这是最后一个被带回来的。 那鸟面鹰嘴的怪物好奇的打量了兔子一阵,才慢悠悠的回到夏嵐附近待着。兔子这才看清这个生物不是甚么骇人的东西,就是一隻模样生得奇怪的乌龟。 花惜晴也在夏嵐那边,夏嵐靠着墙壁休息,面色不太好,她一身水蓝色的衣裙被血染红,从腰间处扩散开来,花惜晴正扶着夏嵐的后脑勺,给她餵水。 安然走过去,「她怎么晕过去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兔子跟在安然后面,看见夏嵐腰部被咬破一个大口,不禁吓了一大跳,「夏嵐这是怎么了?」 安然道,「被乌龟咬的,我们下水后不久,这隻乌龟便来纠缠,夏嵐与牠搏斗时不慎被牠咬伤。」 水下发生的事情兔子不清楚,安然只简单带过并不多说。兔子又看到宋千波那边,宋千波一个人坐在一角,他的脸上青一团紫一团,像是和人打过一架,兔子默默的把视线移到宋千松那处,只一眼,她便了然了。 安然摸了摸兔子的头,兔子收回目光,抬头看她,安然说,「夏嵐晕过去了,我们也没办法赶路,不若在此歇息一会。」 夏嵐身边有乌龟和花惜晴顾着,安然和兔子便不过去佔空间了,她们自己找了一处待着。那边宋千波闭目养神,也不多话,感觉得出他心情不太好,兔子并不想过去触霉头。另外一边宋千松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一张脸也是五顏六色的只比宋千波还要悽惨,丹烟坐在两人中间,隔着一大段距离,也不偏向谁,也不顾着谁。 视线里突然出现一个纸袋,兔子抬眼一看,是安然给她递来一块乾饼,「吃一点吧。我们下地也有一段时间了,外面估计已经过了半日。」 兔子从善如流,接过饼后,安静的啃食起来。安然又摸了摸她的头,这才收回手,捏着水袋,仰头饮着。 吃了大半块饼,兔子转头去看安然。安然只顾着喝水,也不见她吃东西,兔子便问她,「你不吃吗?」 安然神色淡淡的看了兔子一眼,「我不饿。」 兔子觉得她有点奇怪,又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安然没有应她,反而是将水袋递过去。兔子不明所以的接过水袋,这时,安然才说,「话多,当心消化不良。」 兔子,「...。」 #24水下遺址朝暉宮6 #24水下遗址朝暉宫6 夏嵐腰间的伤已经被处理过了,血也止住了,就是体力透支晕了过去,花惜晴安置好夏嵐后来到她们这边,她也很好奇安然是怎么找到宋千波他们的。 安然将自己在崖上发生的事告诉她们,原来她在送兔子和花惜晴下去之后,自己往回走了一段路,她一直觉得有甚么东西在后面跟着她们叁人。安然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对方的陷阱,怕是叁人都下去了便是落入对方的圈套,她不放心,这才一人回返。 不料,事情果真如安然所想,是真的有东西偷偷跟在她们身后,行了一路。但当安然要追上去的时候,对方忽然就不见了,安然相当不解,便在附近探查一番,这才被她发现岩壁有问题。 兔子问,「跟了我们一路?你可有看清那是甚么?」 安然摇摇头,「那东西谨慎的很。」 花惜晴也说,「照你这么说,那东西悟性极高,还懂得藏匿自己。...嗯,莫不是妖吧?」 「可这里的妖不是只有藤蛇么?」兔子话语一出,自己也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是啊,动物是有地域性的,成精的妖兽更甚,划地为王,又怎么会让其他妖兽在自己的地盘放肆? 安然看兔子的反应也猜到她大概是明白了。她点头,道,「我也是这般猜想的,那东西应该就是藤蛇妖。既然会在这里遇上藤蛇妖,表示我们离藤蛇族部落已经不远了。」 安然和宋千波等人的布包都放在中间,兔子和花惜晴过去将自己的布包和几人的布包里的东西平均分配,这才将布包依序发回去。兔子将布包拿给宋千波的时候,宋千波心情还是那般低落,他懒懒的抬眼看了看兔子,又垂下去,冷冷淡淡的谢过兔子后便不再说话。 花惜晴将夏嵐的布包搁在她身边,夏嵐身畔那隻乌龟似乎很保护夏嵐,一有人靠近,乌龟便探头出来警戒,见是同伙的人,这才又缩回壳里去。 兔子想问宋千波他们是怎么一回事,安然说她也不清楚,她遇到宋千波他们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模样了。 那时候安然发现岩壁有问题,她忙着追上那藤蛇妖,却在这四通八达的岩穴里迷路了,走了一阵子,藤蛇妖没追到倒是碰上了宋千波等人。后来他们接连打开岩壁,找到这座阶梯,安然将宋千波他们安置在这里,她自己则是出来寻兔子和花惜晴二人。 花惜晴笑说,「当时我也没想那么多,谁知道这岩壁会有问题,我一边做记号一边和芯妤聊天呢,莫名其妙地就摔到岩壁里去了。」 当时安然爬上阶梯后看到的就是摔在地板上的花惜晴,她俩大眼瞪小眼的,安然告诉花惜晴大家都在下面的空间里,让花惜晴自己下去,这才走出岩壁去寻兔子。 不过转眼之间的事,兔子跑得倒是快,安然往前走没看到人,往后走也没见到影。就在这时,她听见蝙蝠躁动的声音,她判断着方向,摸着岩壁穿梭过去,终是赶在兔子被攻击前将人带进来。 这来龙去脉是弄明白了,但兔子静不下来,几个人都倚着墙壁闭目歇息,就她一个人睁着眼睛,好奇的东看看西看看,这环形阶梯下的空间不算小,从她坐的这端望去,是看不清对面的人的,依着火光,只能依稀判断出有个身影坐在那里。 空间一侧还有一条向下的道路,他们停顿的这个空间算是一个中继站,往下走还有路。兔子想要过去探查前路,念想一起,人才要起身就被一旁的人一手按了回去。 安然睁开眼,望着她,「你上哪去?」 兔子诚实道,「我想过去那边看看。」 「等会再去,先歇息。」安然捏了捏自己眉心,无奈道,「你就算不累,也先静下来待着...」 兔子听她说的,乖乖坐下,但她不安静,反而上下打量起安然的面容来,问她,「安然,你看着很疲惫,身体真的没有不舒服吗?」 安然闭上眼,背靠着墙,轻声回她,「歇一会就好了。」 兔子自觉是自己太吵了,乖乖闭上嘴。 空间里很安静,昏黄火光摇曳,兔子看着立在中央处的那隻火折子,面容沉静,不知道在想甚么。 不知过了多久,那火折子烧没了,花惜晴过去吹起第二隻,又回来坐下,兔子的目光跟着她移动,花惜晴注意到了,脚步一晃来到兔子这边,兔子眼光亮了亮,兴奋的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 两人并肩而坐,安然在另一侧没有动静,兔子不敢吵她,便挨着花惜晴说起悄悄话来,花惜晴看似也很无聊,耐心听着她说。 「花姊姊,为何千波要和自己大哥打架呀?」 「你怎么知道他们打架了?」花惜晴笑着反问。 兔子指了指脸颊,「这是用拳头揍的,我还是看得出来的。以前,在我的家乡,那些刚化形的妖发生争执就是用拳脚打架,我看他们打完架后,脸上也是这般乌青脸肿。」 花惜晴点点头,又问兔子,「你猜他们为何要打架?」 兔子想了想,目光在那边叁人身上飘忽不定,最后落在坐在中央的女子身上,「因为丹烟姊姊吗?」 「哦?」花惜晴对这小兔子的火眼金睛感到讶异,「猜得不错,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兔子摇摇头。 花惜晴凑到兔子耳边,细声说,「争风吃醋。」 兔子小小年纪又是刚修练成精,虽有悟性,但对人道知之甚少。动物有兽性也懂繁衍后代的理,却不如人类谈情说爱来得复杂,兔子不能理解也尚在情理之中。 化形后的妖,或多或少也会试着模仿人类做得事情,而这青鸟族天生和善,与其说是妖兽,倒不如更倾向于人类,习得那般知书达礼,温和谦恭。既然青鸟这么温善可亲,又怎么会对自己手足大打出手呢? 兔子这下更糊涂了,「为何呀?丹烟姊姊不是千波的嫂子吗?」 花惜晴见兔子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好笑道,「是啊,可这情字难解。许是宋千波他大哥误会了甚么吧?」 兔子抓着自己的脑袋,侧头,问,「这其中能有甚么误会?」 花惜晴见兔子这模样,不禁失笑,她又凑到兔子耳边咬耳朵,还没说上几句,那边安然便伸手过来摸了摸兔子的脑袋,嗔道,「莫要在人背后说间话。」 言罢,又对着花惜晴递去一个不耐的眼神,冷淡道,「芯妤还小,别和她说这些。」 花惜晴掩嘴窃笑,她觉得不好在这里待下去,便又回到夏嵐那边,去看看夏嵐醒来了没。 这边花惜晴一走,兔子又寂寞了,她转头去看安然,想不透为什么安然不让她打探宋千波的伤是如何来的?这和她年纪小有关係吗... 安然微微叹气,也望向兔子,无奈道,「等你再大一些,便会晓得这人情世故了。」 兔子一知半解的点点头,既然安然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去纠结甚么。那边花惜晴一回去,夏嵐便咳嗽起来,花惜晴忙着替她拍背,夏嵐哀嚎一声,「你心眼怎么这么坏,我不过是没提醒你让你不小心中蛤蟆毒,你这便要拿水灌我,是想呛死我是吧?」 「我哪有那个胆呀,我的解药还在你们这帮坏人手里呢,害死你我上哪讨解药去,莫要冤枉好人了,我这是在给你餵水呢!」 「我不是才喝过水吗?你这一番两次地过来给我餵水,作何居心啊?」 花惜晴轻轻笑了起来,「我不给你餵点水,就还不知道你要睡到甚么时候呢?」 夏嵐哎哎两声,「你这人,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既然夏嵐给花惜晴弄醒了,几个人整装上阵,接着往下走。那乌龟特别亲夏嵐,在场几人都看出来了,但不知为何,夏嵐解释道,「我一老朋友,我唤牠小龟,先前我没认出牠,牠便生我气,唉,牠下手没个轻重把我咬成这样。现在,牠守在这里是向我赔罪呢。」 原是偶遇友人。 #25水下遺址朝暉宮7 #25水下遗址朝暉宫7 往下走依旧有阶梯,宋千波和花惜晴打头阵,乌龟载着夏嵐走在两人后面,接着是丹烟,安然和兔子,宋千松留在最后。这叁隻青鸟有意无意的隔着距离,除了兔子看不明白外,其他人心里各自有数。 越往深处走,空间中的空气就越潮湿难闻,还有股淡淡的类似海底生物会散发出来的腥涩味。 走了一段路之后,阶梯开始变宽,地面趋于平缓,宋千波步伐放得缓慢,花惜晴和他同进退,走着走着,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来。 兔子纳闷着,前面夏嵐开口说,「前面有声音。」 后面几人起初没有听见声响,听夏嵐这么一说,几人冷静下来,专注着凝神细听。轻浅绵长的乐声断断续续的从前路传来,听着像是笛声,但听不清是甚么样的曲子。 丹烟在夏嵐后面催促前面的人,道,「我们快些走吧。这声音听着诡异,怕是要引来甚么。」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环型阶梯到了尽头,尽头前方有道黑影,宋千波抬了抬手中的火折子,将那黑影的原形显露出来,是隻化形的藤蛇妖。那藤蛇妖并不急着向几人说话,而是朝他们几人投来打探的目光。 「没想到百年后居然还能再见到青鸟族人。」那人如是说着,「还以为青鸟族背弃信义,将这盟约的事作废了。」 宋千波想回应甚么,那人却不赏脸,他转身走了,似乎不想多谈,「几位随我来吧,大人已在前厅恭候多时。」 藤蛇妖带着眾人走过地道,不曾想这地下有那环型阶梯就已经让人够惊艳了,地道后却连着比起他们先前歇息的空间还要在广阔数十倍,如同那藤蛇妖方才所说,这是前厅。宋千波视力好,仔细去看,隐约能窥见后面景緻非凡。 空间里四周镶着散发白光的玉石,将整个前厅点亮,眾人如沐浴在阳光下。 高台上站着一人,那人手里捏着玉笛,清脆细密的旋律回盪在整个空间中,曲调和他们刚才听见的一般,现在细听之下,这曲子该是轻快悦耳的,却被执笛人吹得忧愁悵然。 兔子被这音律影响,心情变得有些低落,她不晓得这是她自己的问题还是这笛子有古怪,她转头要去问安然,却惊见安然眉间深锁,抿着唇,脸色发白。 而那边夏嵐高呼一声,「别吹了。」 高台那人停下指尖的动作,慢悠悠的放下玉笛,眸光淡淡的看向夏嵐,「真是扫兴。」 「不知几位...青鸟此来有何贵事?」那人目光放在为首的宋千波身上,神色冰凉,看上去不是很欢迎他们。 宋千波拱手道,「奉族长之命,前来归还此物。」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颗白色珠子。那人一见到白色珠子,脸色遽沉,不知道他想到甚么,将底下眾人一一寻视,似乎是在确认甚么,最终他的视线放在离得最远的安然身上,他勃然大怒,喝道,「狐狸!」 话语一出,他人便闪身至安然跟前,双手捏着安然的脖子,恨不得将她的脖子拧断。安然被他腾空掐起,衝击的力道将人撞到后面的墙壁上,安然身体本就抱恙,被他这么一撞,嘴边留下一道血痕。 几乎是那人出手的同时,兔子后腿一蹬,跃身而至,她狠狠的咬在那人的手臂上,安然面色越痛苦,兔子咬得越狠,作势要将人的手臂肉咬下来。 「不自量力!」那人咬牙愤道。一手甩开兔子,他下手的劲气甚猛,兔子修练不够,被他扬手一挥,震飞老远。那边花惜晴见状,忙着构成蛛网拦下兔子的身体,层层蛛网交叠才将将止住那劲气,她又反手一掷,朝着那没礼貌的藤蛇妖投去一团绿液,浓稠的绿液看着就不是甚么好东西,藤蛇妖不敢硬接,他松手后退闪避,花惜晴一连丢了好几团过去,兔子趁势来到安然身边。 安然的脖子上被抓出两道血痕,鲜血还在外流,看着可怖,兔子连忙从布包里拿出棉布来擦拭血跡,一抬头,兔子发现安然双目无神,心中一慌,连连叫唤她几声,安然这才渐渐有反应。 安然垂眸望着兔子,兔子心无旁物的给她擦拭着脖子。安然伸手按住她,兔子疑惑的看向安然,安然说,「我没事,你有没有怎么样?」方才藤蛇妖那一击,她可看得清清楚楚,对方出手毫不留情,兔子修练不足,又刚化形,如何能抵挡得住? 兔子摇摇头,「花姊姊用蛛丝接住了我,我没事的。」 兔子的眼睛因为怒气而发着幽绿的幽光,这是成精的妖兽的兽曈,兽曈瞳孔纤细,与收缩后的猫眼无异。 安然一手捂在兔子眼睛上,轻声说,「别气了,冷静些。」 兔子咬了咬下唇,好一会儿才松开。 安然看她似乎平静下来了,这才将手移开,兔子的眼睛恢復成以往的模样,圆滚滚的,漆黑透亮,像是天上的群星都坠入她的眼眸。 兔子问她,「安然,你和那...妖认识吗?他为何要攻击你?」兔子觉得他俩应该是不认识的,看安然方才的反应,不像是久别重逢的样子。 果然如兔子所想,安然摇摇头,「我不曾见过他,我也不晓得他为何突然出手。」 说罢,两人纷纷往那藤蛇妖的方向看去,只见夏嵐站在那藤蛇妖身前,藤蛇妖跪倒在地,宋千波和花惜晴各别立在夏嵐身侧。夏嵐半隻手臂化回原形,比常人大出一倍的手臂化作蛙肢,前端的蹼宽厚,罩在藤蛇妖头上。 宋千波虽然只是站在一旁,但他指缝中夹着四根银针,银针上凝着一层浅薄的暗色液体,竟是淬了毒的。另一侧,花惜晴双手抱臂,一副居高睨视的模样,看着是相当不屑这突然发动攻击的藤蛇妖。 那藤蛇妖也不是愿意跪在叁人面前,兔子眼尖的发现,藤蛇妖膝下沾上了白色蛛丝,好厚的一层。 眼看战火就要一触即发,安然出声制止道,「夏嵐,住手。」这里是藤蛇族的地盘,他们贸然动手佔不得对方多少好处,反倒是他们这边一个两个被迫化回原形了,若是藤蛇妖一个个都这般难缠,那可就麻烦了。 夏嵐冷哼一声,收回蹼,默然退后一步,宋、花二人依旧没动。 藤蛇妖自刚才对安然一击之后,对他们几人并不动手,可当他听见安然制止夏嵐后,他神色变得越发怪异。 「夏嵐?蛤蟆,夏嵐!」他唸叨着。 宋千波将银针收起来,侧头去看夏嵐,奇怪道,「你们认识?」那边花惜晴也好奇的看过来。 夏嵐正要摇头,那藤蛇妖忽然抬起头来,说,「凌云是我兄长。」 「凌云...」夏嵐愣了愣,仔细的打量起眼前这隻藤蛇来,「你不会是凌天吧?怎地长成这模样了?」 那边安然和兔子也走过来,兔子来到花惜晴旁边,小声问她,「花姊姊,为何他和方才带领我们进来的那隻藤蛇长得不太一样?」兔子不确定眼前这隻妖兽和藤蛇是不是一样的,所以刚才她和安然说话的时候才会犹豫一下。 感觉像是一样的,可看上去长得不大一样。 花惜晴说,「蛇妖若是修练得道,能够化作蛟龙,再往上修练,假以时日,便能得道成真龙。」 「啊?」兔子睁大眼睛,一副难以想像的样子,「那他岂不是能飞上天了?」 花惜晴笑说,「还不能呢,牠至多只算个蛟龙,还是得在地上爬。」 #26水下遺址朝暉宮8 #26水下遗址朝暉宫8 凌天感叹道,「若不是百年前那场灾难,我也不必如此...」 兔子百年前未出世,只有先前听青鸟族族长提及一二,对藤蛇妖一族详细被灭族的情况还是很模糊,而夏嵐和花惜晴不是华县这一带的人,仅是略有耳闻。 宋千波那时候还小,不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只有宋千松一人了解的稍微多一些。 宋千松上前来,惋惜道,「当年的事情我们也很遗憾,唉,青鸟立志救济天下眾生,却连最近的手足也救不得,是青鸟族人全体上上下下对不起藤蛇一族。」 凌天嗤笑一声,「好一个对不起,当初你们可是眼睁睁的将山泉引入密道中,彻底断了我们一族的生路,你们青鸟为了自保,连情谊都可以捨弃,还妄谈大爱世间,多可笑?大难当头,若不是有藤蛇替你们挡着,今日哪里还有你们这一个个表面光鲜亮丽的青鸟?」若是当年青鸟没有将水引入,两大妖族怕是早已没了后人。 宋千松被他说得哑口,这件事确实是青鸟做得不道义,藤蛇族恨他们及此也是应当。 夏嵐才不管青鸟与藤蛇之间的纠葛,她只想知道凌天与藤蛇究竟发生了甚么,是谁那样心狠灭了藤蛇一族。 「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藤蛇可是得罪了甚么人?」夏嵐问。 一提当年,凌天悲痛不已,念着亡故的族人,他语调悲凄,如实道,「那年我同兄长一道回来族中参与祈福大典,为着那些晚生后辈献上祝福,这本该是极为喜气的团圆,却不想,被那歹人混入其中,在族人尽数归回时,伺机而动,灭我族满门,又夺我族人内丹,当真可恶!」他说到最后咬牙切齿着,恨不得将那歹人嗑碎,咬其筋,吞其骨,食其肉,噉其血。 「歹人?」夏嵐问。 「不错,歹人。」凌天深吸一口气,「那歹人是隻狐妖。我藤蛇一族隐于市井,为人低调,不曾与人结仇,谁也没有料到那狐妖竟会如此大胆,似是早有预谋,可她图甚么呢?图我族人内丹?何等深仇大恨,竟连个全尸也不留下!那天,要不是兄长护着我,我便是成了那狐妖掌下的碎屑了。」 花惜晴听到此处,不禁嘖了一声,「那狐妖,怎地如此兇残?」说罢,她斜眼偷偷瞄向安然,安然并未察觉到她的视线,倒是身在安然前面的兔子看见了,兔子眉头轻皱,似乎不喜花惜晴这样将狐妖的作为,影射到安然身上。 夏嵐愣了一下,忙着问,「你说凌云护着你,那他...」 凌天双眸盈着泪光,凄苦道,「死了。你们今日带来的,便是我兄长的内丹,我曾以为兄长多半也是被那狐妖吃下了肚,却没想到,兄长留下这么一个念想给我...倒也了却我心上一桩憾事,我该同你们道一声多谢的。」 几人哪里敢应他的道谢。宋千波罪孽深重,他就是害死了这凌云的人,且不论当时情况,就凌云是夏嵐的熟人这点,宋千波心里便虚了大半。他默默的朝夏嵐看一眼,夏嵐不偏不倚的撞上他的视线,宋千波,「...。」 夏嵐面目虽有悲痛,但不至于对他发难,两边都是友人,手心手背皆是肉,哪里能骂,哪里能怨,这打哪儿,哪儿疼。 安然向前问道,「你手上这玉笛可是那凌云的?」这话一出,凌天和夏嵐各自一愣,纷纷看向安然。 安然也不隐瞒,坦诚道,「我好像在哪听过那首曲子,但曲调不同,这曲子该是在欢快些。」 夏嵐说,「这玉笛确实是凌云的贴身之物,那曲子是藤蛇族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祈福曲,只在特别的日子吹奏。」 凌天点点头,苦涩一笑,道,「百年无人踏足的地方,今日,有朋自远方来,也算是特别日子了。可惜我技艺不精,如何能与兄长相提并论...」 问话被安然打岔了,夏嵐再次提起,问道,「你可还记得那狐妖生得甚么模样?」 「日子久了,我对那狐妖的外貌有些模糊,不过那时,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我瞧见兄长在那狐妖脸上留下一爪。」凌天在自己脸上大概比划了一番。 他又说,「再那之后我便没有离开过这里,一半原因是为了守灵,一半则是为了潜心修练。假以时日,待我得道,为我族全体上下无辜亡灵报仇雪恨。」 在夏嵐凌天一番对话中,兔子观察起四周,这才赫然发现这处地方之大,左右两侧皆有通道可去往其他厅室。听闻刚才那带头的藤蛇说这里是前厅,前厅上有高台,这里格局看着不太一般,且之,这四面墙壁皆镶满莹润玉石,非富及贵,是以一般住宿屋舍不会有这样华丽的厅堂旁院。藤蛇族故地能容纳万千族人,如今繁华依旧却不见故人,当真是落寞。 那边凌天叫住夏嵐,而后进到后面的厅室去,一旁低眉顺眼的藤蛇妖这才抬起头细细打量几人,兔子见他没有恶意便过去与他攀谈。 兔子问他,「这是何处地,可有个名字?」 藤蛇妖一眼就能清楚这白兔精不过刚化形,与他相比,不过是个黄口小儿。这里也就属这兔子精年岁比他小,他也不装模作样了,也不玩长幼有序那套,反而一派和气的与兔子说话,他温声回道,「这里是朝暉宫,方才站在高台上吹笛子的,唤作凌天,是我族如今最后一位看守宫门的守门人。」 兔子噢了一声,又问,「那这朝暉宫里,如今就剩你们二人了吗?」 藤蛇妖摇头,「还有一些族人的,分别在各个厅室中,各自潜心修练。藤蛇经过百年前那场噩耗,我族人都有些谨慎,方才对诸位多有得罪,还望莫要怪罪。」 兔子同他说了好一会儿话,安然在远处望着两人,良久,宫殿深处有人走出来,她这才把目光收回。 凌天手里端着一宝盒,他将此盒递给夏嵐,说,「这是兄长那年从东海带回来的,说是哪天你来了,便要赠与你。兄长掛念了好些年呢,可惜他最终还是没能亲手送出。」 夏嵐打开盒子,里面红色丝绸上躺着一颗白玉珠子,明珠约莫一个掌心的大小,夏嵐拿在手上掂了掂重量,感叹道,「那年我与他约好的,是我失约了,没想到我不过慢了一些时日,藤蛇一族便发生了这样的噩耗。这明珠我收下了,多谢你。」 见两人叙旧的差不多了,那边宋千松走过来,朝凌天作揖,恭敬问道,「不知藤蛇一族日后可有甚么打算?」 凌天看向他,无甚表情,「青鸟此话何意?青鸟与藤蛇视为兄弟一场,有话不若直说。」 「族长有命,诚邀藤蛇族守门人前至叙旧,愿两族人关係如故,冰释前嫌。」 凌天听完,仰天大笑,半晌才应,「无妨,我便去一趟吧,百年了,有些帐确实该是要算清了。」说罢,他朝兔子旁边那藤蛇妖招手,藤蛇妖早就恢復原本那淡漠的形象,见凌天找他,他也来不及和兔子告辞,匆匆而去。 凌天从怀里掏出一块扁圆形的玉牌,随意往那藤蛇妖身上一扔,「今后这藤蛇族守门人之位便由你接手了。」 藤蛇妖,「...。」 「凌天大人不回来了吗?」 凌天瞥了他一眼,「待我报仇雪恨之后吧。」他说得不走心,颇有日后不相往来之势,「怎么,不愿意?」 藤蛇妖哪里敢得罪凌天,凌天得道成蛟,早就一半踏出藤蛇族了,让他做守门人做这般久也是委屈他了,如今能有机会名正言顺的出去一趟,凌天自然是不会留下,藤蛇族族人稀少,这一走,又是缺了一个族人,这朝暉宫日后怕是得要更寂寞了。 #27水下遺址朝暉宮9 #27水下遗址朝暉宫9 朝暉宫内也有一座环型阶梯,向上可通至山脉顶处,这是后来存活下来的藤蛇族人兴建的,而安然发现的那座阶梯是在朝暉宫外,兴建时算错山脉走向,通不得外边,只能作废。 凌天带头走在前路,宋千松随行,后面是夏嵐乌龟,花惜晴和宋千波,最后才是安然兔子,丹烟落在两人之后。叁隻青鸟依旧隔得远远的,这回兔子总算看出来了,这丹烟看宋千波和宋千松的眼神有些不对劲,想着宋千波许是因为尷尬,所以才故意绕开着走。 向上走比向下走时要费力,且路程又长,安然本来身体就不舒坦了,哪里还经得住这样折腾。兔子刚化形时说过,不愿与安然同步,所以兔子总是慢安然一个台阶,忽地,兔子见安然身型微微一晃,安然一手撑在岩壁上,背部微驼,气息一长一短的,兔子见状惊觉不妙,忙喊一声安然,接着上踏一阶,在安然倒下之前,扶住她。 前面宋千波和花惜晴离她俩最近,听见兔子急喊一声,猛然回头一看,安然身体虚浮,半掛在兔子身上。宋千波赶紧过来给安然诊脉,他才搭上安然手腕,脸色骤然一变,惊诧道,「安然,你怎么受得这般严重的伤?」 兔子一听也是一阵后怕,忙着去检查安然身上的伤处,可是她看来看去找不着安然究竟是哪里受伤了,心里一急,慌得向宋千波看去,颇有讨救兵的意思。 宋千波说,「你这内里...」 安然打断他,「只是受了一点内伤罢了,无碍的,休息一会便没事了。」 宋千波看了看安然,又看了看兔子,眼珠子一转,倒是呵呵笑起来,对着兔子的肩拍了拍,「是是是,休息一会就没事了,但这里可不是休息的地方,要么,你让芯妤扶着走,要么,我背你走,你自己选一个啊。」 安然虚弱的喊一声,「千波。」 「哎!」宋千波在她身前蹲下来,安然爬到他背上去。宋千波背人稳,又身姿轻盈,没两步就追上了前面的人,花惜晴与他并肩而行,听见宋千波问安然,「你这伤到底怎么来的,刚才芯妤在,你不让我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安然说,「在水下的时候被那鱼撞了一下。」 宋千波回忆了一下水里的情况,他们几人早早就分散了,但分散的时候,水中异样眾人皆知,花惜晴和兔子不适水性,没办法细看,所以不知道水底有甚么,但宋千波这边几人却是晓得的。 宋千波嘶了一声,「莫不是那长得像牛的丑鱼吧?」 「嗯。」 「嘖,那鱼游得可快了,要不是有夏嵐挡着,我们这叁青鸟怕是都得做鱼饲料了,害!」宋千波边叹气边说,「那鱼这般难缠,你是怎么对付牠的?」 「用麒麟鞭,绕住牠。」 花惜晴恍然过来,难怪那时候怪鱼被安然扔上岸后,还活跳跳的,看来那怪鱼是自投罗网了。 安然不想还没出去便昏死过去,便努力强撑意识,与宋千波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千波,你脸上的伤...你为何要与宋千松打架?」 「我哪里想和他打,是他先揍得我!」宋千波说着还气出笑声来,「结果他反倒是被我打得鼻青脸肿的,哈,丢人!」 「怎么打起来的?」 宋千波没说话,一旁花惜晴见状,心里了然,安然也意识到甚么,但还是继续问,「丹烟还喜欢你?」 安然一戳即中,宋千波这下忍不住了,连声叹气,「你说,我这都多久没回来了,她一姑娘家等我做甚么?把我当作负心汉,找个良人嫁了便是,我大哥就挺好的。我大哥以前就心仪她,要不是因为我也喜欢她,大哥也不会将她让给我,害!她现在这样,把我也给捲进去了,真是...糟心!」 后面兔子一个人自己走觉得无趣,便慢了两步,落到走在最尾端的丹烟身边,她朝丹烟笑了笑,算是打招呼。或许是兔子年纪小,甚得长辈人缘,丹烟也好声好气的对她。 「丹烟姊姊可是和千波他们吵架了?」兔子问得无心,就是听者有意。 丹烟沉默,许久才说,「我们没有吵架,但他们打架却是因为我。」 「为什么呀?」兔子这好奇心还是没放下,安然说等她长大就晓得了,但她等不到自己长大,那得等上许多年呢,到时候她自己都忘了这件事了。 丹烟说,「我虽是千松的妻子,但我心里只有千波一人,我与千松成婚,是因为,我和他有了夫妻之实。」 「啊?」兔子有些转不太过来,她自己理了理,得出一个是似非似的结论,「所以,丹烟姊姊其实是不想和宋千松成婚的?」 「倒也不是。当年千波走后,我也有想过,不若我找个人嫁了,这一生算是我错负他人,但真的要狠下心来时,我又对这段感情不忍了,若是千波回来了,见着我和别人在一起,那该多难过啊?所以后来千松来找我时,我拒绝了,但他说服了我,我嫁与他,日后千波回来,我和千波...我们也还是一家人。」丹烟苦笑一声,「没想到我抱了那么多年的妄想,本以为不会成真了,却在这时候,苍天跟我开了一场玩笑,真的让千波回来了。」 「后来究竟出了甚么事?既然丹烟姊姊不喜欢宋千松,为何你们又会有夫妻之实?莫不是宋千松逼迫了你?」 丹烟讽刺的笑着,「说是逼迫,我和他...半斤八两吧?我一直都知道千松心仪我,他也晓得我的心里只有千波,我们都明白对方的心思,但却要装聋作哑,欲盖弥彰。」 「为何?」兔子被搞得糊里糊涂的。 「因为那样才快活。」 兔子没说话。 「他得不到我,我得不到千波,但我想和千波成一家人,所以与千松成亲。我与他各有所求,他欢喜与我成亲,我也欢喜成为千波的家人。」 「小兔子,你会不会觉得是我吃亏了?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做实在太傻了?」丹烟莫名笑起来,笑得欢快,欢快得像是她们方才的谈话内容都是一场笑话。 「之前或许是如此,但如今千波回来了。宋千松与我对赌的这场局,是我赢他输,他输得,彻彻底底!」最后几个字,丹烟用了极大的力气,嗑着牙绷出来的,给人一种恨之入骨的感觉。 兔子听得浑身鸡皮疙瘩冒起,默默的嚥了一口水,「这输赢可是如何定的?」 丹烟望向兔子,眼神深深,像一湖静止的潭水幽漆静謐,深不可测,「当年千波会走,是因为宋千松告密。那人根本不是千波杀的,用得毒药却是千波製的。青鸟族里上上下下都晓得千波喜爱研究毒物製作毒药,沉溺于以毒解毒的快感当中,他的作为,被族人视作不耻。本就不得族人喜爱的千波,在当年事发后,被宋千松指认为兇手,当时证据确凿,千波百口莫辩,只能认了,他甚至连整件事是怎么发生的都不晓得。因为那天,我与千波喝醉了,我们身边只有宋千松在,千波醉糊涂了,可我没糊涂,我眼睁睁的看着宋千松带走千波製作的毒药离开。念着他是千波的大哥我没有揭穿他,却不想青鸟族全体上下一心,当眾就要驱逐千波离开,纵然我想留住千波,千波也会为了我的名誉将我甩开。」 「这场赌局里,我就是宋千波製出的毒药,让宋千松吃下肚,我俩一起痛苦,但他却无药可解,而我的解药是千波,如今千波回来了,是我赢了,当真快活!」 不諳世事的兔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脑袋里像浆糊,一团乱,她爱他,他爱她,他也爱她,但她不爱他,而他...到底还爱不爱她? 兔子觉得自己头很痛,她就该听安然的话,长大些再问的。 #28花好月圓中秋夜1 #28花好月圆中秋夜1 一行人走出岩洞时,天色矇矓,天边翻起鱼肚白,朝阳正缓缓从山与山的交界处昇起,耀眼金光从那凹口处窜出,亮光刺眼,为首几个人险些睁不住眼。 兔子来到宋千波和花惜晴身边,扯了扯花惜晴的袖子,花惜晴见状,低身下去听她说话,说到一半时,花惜晴眼睛亮了亮,语毕,花惜晴给兔子竖起大拇指,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自信得意的表情。一系列动作做完后,花惜晴才侧头去对宋千波咬耳朵,覆述一遍兔子的话。 兔子眸光往后略过,停在宋千波背上,安然不知甚么时候昏睡过去,在光线投射下,安然的脸惨白如纸,双唇发白,眼睛下还带着淡淡的青,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那边凌天被宋千松绊住脚,只得先同他一道回青鸟族里,丹烟随行在侧,叁人先行一步。 夏嵐腰间伤口已经癒合,妖兽身强体健,结实得很,不比人类脆弱,这伤口若是人类可能需要静养叁日,但放在妖兽身上,不用着一天半天,就能好个大概。 宋千波听完花惜晴转述,觉得此法可行,但就是有些费力不讨好,再者,他带上几个化人形的妖兽不成问题,可那边那隻乌龟该如何是好,总不能丢着牠不管吧? 正要找夏嵐商量此事,就见兔子已经过去跟夏嵐说起悄悄话来,两人还很默契的交换眼神,各自点头。 兔子走回来时,夏嵐已经让乌龟缩回壳里去,一人一龟停在陡峭的崖壁上,神采奕奕,蓄势待发,猛回头对兔子使眼色。 这边花惜晴不晓得兔子要做什么,正要开口问她,就见兔子又急匆匆的跑了出去,腾空跃起,一脚踹上龟壳尾部,龟壳旋飞,被她踢个老远,遥远天边听得夏嵐高昂的惊呼声,听着似乎很开心。 花惜晴和宋千波在一旁,「...。」 兔子跺了跺脚,跳着回来,脸上也掛着雀跃的笑意,花惜晴这才反应过来,这回该轮到她了。 只见花惜晴将手摊开,浓厚黏稠的蛛丝从她指缝里滑落,一团团的乳白色滩在地上,累积到一个程度后,她扬手一挥,那蛛丝乘风飞起,蛛网层层交叠,密不可分。待蛛网落回地面,兔子开心的跑到蛛网中间去,宋千波将安然也放上去,花惜晴在蛛网四周编织收尾。 准备的差不多时,听见旁边嘭了一声,一隻花俏的青鸟立在她们附近,青鸟比化形的花惜晴还要大上两倍。 青鸟对空长鸣一声,双翅拍动,在空中滞留着,花惜晴趁势将手上的蛛丝甩到宋千波那对鸟爪上。 宋千波带着爪下叁人飞行,蛛丝韧性尤佳,承着叁人重量飞行一路也没有绷断的跡象。 花惜晴从高空向下望,底下山清水秀,风光旖旎,她不曾从这么高的地方往下看过,不禁沉醉于这番美景中,兔子也看了几眼,便默默收回视线,她侧头望着昏睡过去的安然,有些可惜的轻叹一声。 叁人一鸟落地时,夏嵐在下面等他们有一段时间了。青鸟前脚才站稳,夏嵐便过来抱住他的爪子,嚷嚷着她也要上天飞,让宋千波再带她一程。 宋千波哪里愿意给夏嵐使唤。要不是安然情况不太好,受不得折腾,他才不愿意化为青鸟给人搭乘呢。 事关安然,夏嵐闹不过两句便收起开玩笑的心思,和花惜晴将安然带回房里去,兔子则是和宋千波一起去药房备药。 宋千波一边抓药磨药,转头要吩咐兔子替他将地上的火炉点燃,这才注意到兔子一副鬱鬱寡欢的模样,宋千波晓得兔子这是心系安然,正掛心着呢。 宋千波宽慰她几句,兔子听过后这才拾起心情,浅浅的朝宋千波笑了笑。 她说,「我知道安然不会有事,就是那藤蛇...凌天在朝暉宫时看出安然的身份,不知安然是否听了进去。」她虽然疑惑,但用得却是肯定的语气,安然又不聋怎么会听不见凌天的话,就是当时情况紧急,加上先前有那扰人的笛声,兔子抱着侥倖的心态,希望安然缺一点心眼。 她低喃着,「安然忌讳与妖兽来往,如果她晓得自己也是妖兽化形的,那她...」 宋千波打断她,「我想安然大概早就有所察觉自己与人类不同,不过先前她也许只是抱持怀疑,并不能够确定自己的身份,但凌天那句狐狸,倒是点醒了她。人在情急的状况下,脱口而出的话往往是不经修饰,毫无遮掩的。安然心思这般细腻,她估计已经将自己的身份联想出来了。」 宋千波见兔子神色忽沉,连忙安慰她道,「不过,安然这人也很谨慎,未必不会怀疑凌天说的,彆扭一点说,没准是她长得像凌天口里的歹人呢!在没有确切的证据能够证明自己的身份前,安然不会将自己归类进妖兽里的,芯妤,你就放心吧。」 宋千波说得有道理,安然的确不是那种别人说是甚么就是甚么的人,现阶段安然纵然怀疑自己的来歷,却也无从调查,再说了,就算他们都说安然是狐妖,安然也不见得会信。宋千波说过,安然妖身受损化不回原形,奇怪得很。想必,安然身上定是有甚么谜团在,这个谜团他们几个人都不晓得,更别说是安然了,只要谜团不破,他们依旧可以装作甚么都不知道。 兔子点点头,心情终于好一些了,她就担心安然会不能接受自己是妖兽的身份,现在宋千波点醒了她,她只需和平时一样同安然相处即可。 兔子将药拿来时,日头已升上高空,这个时节的太阳不螫人,微风徐徐,打在肌肤上甚是舒服。 兔子用脚敲了敲门,出来迎她的是花惜晴,花惜晴见她手上拿着托盘,盘内又是药碗又是饭菜的,手腕上还掛着一细绳,绳下是一盅汤。 花惜晴哎呀一声,忙着给兔子接手,两人先后入内,花惜晴喊着夏嵐过来吃午饭,兔子则是来到床边看安然。 安然身上的衣服被换过了,只着一件雪白内衫,她身姿单薄,气色不佳,看上去更显羸弱,脖子处上的爪痕被处理过包扎起来,兔子将手轻轻按在那棉布上,眸光深深。 后面有人喊兔子去吃饭,兔子这才将手收回,叁两下来到前面,几个人坐在桌前,四个角就等她过来凑齐。 刚才宋千波已经和夏嵐打探过安然的状况,男女有别,宋千波不好亲自给安然脱衣看诊,好在夏嵐跟他一段时间,倒也懂得一些粗略医理。 安然背上和腰侧间各有团瘀青,宋千波将药膏做出来需要时间,来不及拿给夏嵐上药。于是,几个人吃完饭,宋千波将碗筷收拾完便速速离去,房间里几个女子守着,花惜晴和兔子不懂怎么照顾人,但又实在担心安然,便各自立在床前后,当个活雕像。 夏嵐解开安然的衣服,熟练的将药膏抹在瘀青处,又用一块方布盖在药膏上,防止药膏渗透出来,固定好后才用棉布包扎起来。 餵完药,夏嵐和花惜晴依序离开,本来她俩也想带兔子走,可兔子不愿意,说是没人顾着安然,她不放心,两人知道这兔子最是亲近安然,便也随着她去。 午后,青鸟族人过来一趟,是给几人捎来万能丹与草药的,宋千波出来迎接,这东西才刚接过手,隔壁那院子便来了人,宋千波仔细一瞧,原是宋千水过来了。 宋千水一张脸忽红忽白的,宋千波不知道他甚么情况,但他们宋家的私事不好给别人看去,他赶紧将那送货的族人请走,这才将宋千水迎进来。 宋千水看着那族人离开,心里更是鬱闷了,他狠狠的瞪了宋千波一眼,怨忿道,「二哥!你怎么能这样?」 宋千波不晓得自己做了什么,一脸茫然的望着他。 宋千水说,「我后院的药草没了,是你们拔走的吧?」 「哦。」还真是。 「你们带走我这林园里的药草,又向族长讨要药草,二哥,你们要这么多药草做甚么?」 宋千波哎了一声,揽着宋千水的肩膀,说,「哥哥那边山上很缺药材,病人又多,你看,我也不是无故拿走你们那么多药草的呀,我是要救人呢,医者也。」 「那么多,你们可拿得回去?」 宋千波想了想,光是夏嵐拔得那些,他们一行五个人,一人背一竹篓倒是可以分完。 就是这后面追加的。宋千波看向院内那一篮篮像山一样高的草药,该怎么办呢? 这时夏嵐正好从别院回来,面上一片春风得意,手里把玩着一大袋子的钱袋,那袋子装得满鼓鼓的。一旁花惜晴双手抱在胸前,怀里也是一袋袋的钱袋,脸上也掛着笑意。 两人张扬高调的走过来,宋千波虽说见钱眼开,但正事要紧,他拉着夏嵐问道,「小殿下人还客气不?」 夏嵐不明所以,但点头。 宋千波又说,「那我能同他借几个人使唤不?」说着,他朝夏嵐眨眼睛,朝后面示意。夏嵐掠过他看到后面站着的宋千水,心里一惊,这莫不是债主讨上门来了? 宋千波看她表情变了几遍,晓得她肯定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又将她拉过来咬耳朵,「方才族里人送药草过来,但我们人手不够,若是带不走,这批货就得送给阿水当作赔罪,嘖,哪能这么便宜他!」 夏嵐这才反应过来,「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找小皇子说情况,让他到时候借几个人给我们用。」宋千波点点头,夏嵐将钱袋丢到花惜晴怀里,这才动身回去找小皇子。 不久,夏嵐捎来好消息,宋千水沉着一张脸离去。宋千波和夏嵐互看一眼,笑着击掌,互搭起对方的背,称兄道弟一般的姿势,双双往屋内走去。花惜晴随在他们后面,心思却不在他们身上,她在思量自己能不能偷偷顺走一包钱袋。 #29花好月圓中秋夜2 #29花好月圆中秋夜2 一天很快就过去。银月高掛,几个人用完膳分别回房歇息,兔子还得去药房给安然煎药,在等待的空档,兔子去找宋千波,将当时在地下使用的布包递给他,宋千波疑惑了一下,但还是接手了。 兔子说,「这是安然的包,里面装有那水里的怪鱼。安然当时说了,要问你,这怪鱼能不能入药...」她顿了顿,「我寻思,安然不知何时才会转醒,这鱼当时我们是活捉的,这一天过去了,我们又将牠绑着,怕是活物也给我们弄死了。我对医术一窍不通,这若是要入药用的,那该是留活的还是死的,我怕坏事,这才急匆匆的将牠带过来交予你。」 宋千波愣了半晌,兔子见他神情不对,慌忙问道,「可是不行?」 「倒也不是不行...」宋千波缓了一会儿,才打开布包来看,包里有团用蛛丝裹着的茧,宋千波将其拿出来,那茧也不会动,两人也不晓得那鱼究竟是生是死。 正犹豫着要不要将茧拆开,两人心里都有些胆怯,这鱼能水中游能陆上飞,他俩这身娇体弱的,如何能应对? 「我...水烧了一段时间,差不多煮滚了。」兔子开脱道。 宋千波咳了一声也说,「好,你去吧,我去找夏嵐她们研究这东西。」 「嗯!」 兔子回到厨房,将药草依序丢入水中,等待的空档,又将米洗净,熬成米粥,带着米粥和汤药回房时,夜色已晚。她一路行来,房间内皆无火光,看来宋千波他们该是睡下了。 兔子给安然餵过药,便在一旁发呆,坐了大半夜她也不觉得累,两颗眼睛依旧圆滚透亮。 夜更深了,外面虫鸣声四起,静謐得令人发慌,兔子觉得自己应该要睡,可她发现自己精神特别好,一点都不觉得睏。她又往床上看去,安然闔着眉目,没有要转醒的样子。要不,她再去熬一碗米粥?反正她也睡不着,说不定她待会回来,安然便醒了呢... 兔子正打算着,却不知床上那人悄悄睁开眼睛,迷茫的望着她看,良久,兔子似乎想通了,起身就要走,安然神色动了动,开口唤她。 兔子愣了愣,面上忽然一喜,回头一看,确实是安然醒了。 兔子来到床前,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安然,「你饿不饿我熬了米粥呢。啊...」她忽然想起桌上那碗米粥是几个时辰前熬的,这都冷掉多久了,也不新鲜了。 安然看出她的窘迫,浅笑道,「我没有胃口。」 「那...那,要喝水吗?」 「好。」 兔子搀扶着安然起来,将杯缘压在她唇边,微微抬起,安然低头轻轻碰了几下。兔子看她有喝没喝的样子,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喝进去,还想再餵,安然却不要了。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安然才醒来,就下逐客令。 「可是你...」 「我好多了,芯妤,回去睡觉。」 「噢。」兔子晓得安然不喜与妖怪待在一处,她也没有要惹安然心烦的意思,安然赶她走,她便走了。 房门关上,油纸上的黑影越来越远,由深变浅。 安然坐在床上,双膝盘起,闭目养神,实则在运功修练,行至一个轮回,她睁开眼,起身下床。 桌上摆着兔子熬好的米粥,兔子还来不及撤走便被她赶出去了。窗外夜色正浓,银月弯弯,星河璀璨,安然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浅浅叹息一声。 她来到房门前,迟疑了一下,才推开,门外蜷缩着一个身影,安然探头出去看,兔子感觉到动静,慌慌张张的抬头来,正好与安然对上眼,她吓了一大跳,一时没稳住身,往后跌了一跤。 安然看着她,无奈道,「怎么不回去休息?」 兔子扭捏着说,「他们都睡下了,我这个时候回去,会吵到他们休息,所以就...」 安然叹了一声,妥协了,「进来吧,入秋了,外面凉。」 兔子怀疑自己听错了,抬头要去看安然时,安然已经转身进房里,她忙着跟上去。 兔子自觉的搬了一张椅子来坐,她挨着墙壁边,离安然离得老远。 安然看她这样,又是好笑又是无言。 该说这兔子是太乖巧了,还是太老实了,怎么老是纠结在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上。不过她这般,倒是拘谨得有些可爱。 休息了一天,安然身体已无大碍。几人见安然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行囊一提,准备动身离开这里了。 那边小皇子身体康復了,帐也结清了,就等他们几人处理完事情,一道回去,也是贴心。 宋千波来到四人面前,从怀里掏出四个锦囊,每个锦囊顏色都不一样,他照着每个人的顏色,依序给出,白,黑,蓝,红,分别对应,安然,兔子,夏嵐和花惜晴。 花惜晴受宠若惊的双手接着,「我怎地也有?」 宋千波笑了笑,张口就胡诌她,「算是我没做出解药的赔礼了,你若是撑不到我将解药做出来,哪天觉得身体不适就先将这吃了吧。」 花惜晴,「...。」敢情这是他不想做解药的意思了? 兔子打开锦囊一看,里面是一颗通体白润的小圆球,照宋千波的意思,这圆球珍贵,想必就是那万能丹了。只是兔子想不透为什么她的锦囊是黑色的?她明明是隻白兔精呀。 宋千波拍着她的肩,私下告诉她,「你不拿黑的,不然是要拿白的吗?那可不就和安然撞色了!」安然是隻白狐,一行五人除了安然据知。 兔子默默收起锦囊,嘀咕着,那也还有好多顏色可以选呀。 宋千波哼哼两声,不晓得兔子哪里觉得黑色不好,他们青鸟族的代表色就是黑的,兔子身上的衣服也是黑的呀,黑的怎地,难道黑的就不讨人喜吗! 万能丹也给完了,药草也带上了,夏嵐去隔壁院子将小皇子给带过来了,几人清点完东西,一行十六人加上一隻乌龟,浩浩荡荡的离开林园,去往那一线天处。 花惜晴和夏嵐走在最后,乌龟在夏嵐另外一侧,花惜晴朝牠上下打探着,纳闷道,「怎么我觉得这乌龟是不是,又小了点?」 夏嵐应了一声,「小龟尚未修练成精,就牠现在的程度,只能这样变大变小了,只是控制得不好,我要牠趁现在多练习,免得我日后不好带着牠走。」 花惜晴惊呼一声,「你要带牠走?」 夏嵐不以为意的点头,「离经山上的池塘里,正缺隻乌龟呢。」 她不只要带牠走,还打算要带回去养着。 眾人刚来到一线天处,后面追兵马上就来了,生怕他们几人跑掉一样。宋千波觉得这帮青鸟着实烦人,怎么他们来时不欢迎,走了还要做纠缠? 好在来的青鸟并不多,为首的是丹烟和宋千水,后面跟着那藤蛇化蛟的凌天。 丹烟走向前,依依不捨的说,「千波,我送你一程吧。」 「不必了,你们出去了就回不来了。」宋千波没给她一个正眼,倒是宋千水过来与他辞别时,他回应热烈。 丹烟在那看得心里不是滋味,宋千波与宋千水毕竟是兄弟,是家人,感情深厚。可她与宋千波如今也是家人了,曾经他俩也心系彼此的,怎么宋千波如今待她这般冷淡。 宋千水抱着宋千波,从外看上去就是对感情好的兄弟在做告别,实际上他是在与宋千波说悄悄话,宋千水说,「二哥,大嫂她和大哥的关係有些奇怪,你们回来那天,我瞧见大哥和大嫂在吵架,具体上在吵甚么我不清楚,只隐约听见是在说那年藤蛇死在青鸟族里的事。二哥,老实说,我觉得大哥大嫂,他们看着一点也不像寻常夫妻间该有的样子,大嫂对大哥还不如大嫂当年对二哥你呢。」 宋千波没有正面应他,而是拍了拍的后背,佯作鼓励。低声道,「莫要胡说,你大哥大嫂恩爱的很,他们孩子过阵子会走路了,只不定会因为孩子更和气呢。」 「二哥,那孩子不是大嫂亲生的,那孩子是大嫂上个月从旁系里,过继回来的。」 宋千波愣了愣,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 那边丹烟却走过来,含幽带恨的看着宋千波,委屈道,「千波怎么也不向大嫂说些体己的话?一会儿你大哥问起,我可该如何交代?」 宋千波看着她,只觉更尷尬了。 一旁兔子明白丹烟对宋千波的情意,一张小脸各种情绪交叠在一起,也是复杂难辨。 夏嵐和花惜晴二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两人笑意盈盈,不怕事大。 安然没管那边发生的事,而是来到凌天这边,问道,「长者也是要离开这里么?」 凌天凉凉的看了安然一眼,不是很想与她沟通,冷漠的嗯了一声。 「长者若是不介意,便与我们一道吧。」 「也好。」 安然这边交涉完了,宋千波那里还在纠结。宋千水扯着宋千波的袖子,还想说甚么,那边丹烟直接扑到宋千波怀里,哭哭啼啼的恨不得让这边所有人知道,这宋千波就是个负心汉。 宋千波眼神死。 兔子看着他们,只觉得脑袋一阵疼,索性不去看了。她转头换一处风景,正好瞧见安然从凌天那里走回来,安然发现兔子在看她,便朝她走去,安然惯性要去揉兔子脑袋,倏地想起,这兔子如今已经化形了,这个举动对她似乎不太合适,思及此,安然便又将手放下了。 兔子不晓得安然所想,只以为安然是不想与妖兽接触,又莫名怪罪起自己来,原来她化形后,自己这样不可爱,安然是比较喜欢兔子的外型吧。要不然,她幻化回去?可她现在幻化回去,只会让安然更觉反感吧? 当事人安然,对兔子的内心争斗一无所觉。反倒是对宋千波那里上演的戏码感到烦躁,她开口喊了宋千波一声,「千波,该走了。」 宋千波如释重负,第一次觉得安然的喊声如此悦耳,他逃开丹烟和宋千水的魔爪,拍了拍自己身前的衣服,扬首高傲道,「如今我已经不是青鸟的人了,我们算是两清了,我们后会无期啊。」 「二哥!」 宋千波转身前想起什么,忙从怀里翻出一个小布袋,将它交给宋千水,「这里面装着的,是这一线天里毒雾的解药,药丸和製作方式我都放在里面了,你们回去后,找个时间做出来发给族人吧,以后这一线天也就困不住你们青鸟了。」 安然一行人不是青鸟族的人,宋千波故而没有把解药拿出来给他们。原来,这一线天里的毒雾,除了会让人產生短暂的记忆混淆外,还会给青鸟族带来巨大的伤害,所以当年的青鸟不能外出,只能被迫隐世,而那些外族就算进得了青鸟族部落,出去后也会将在此发生的事忘得一乾二净。 所以才有后面那些传言,比如,青鸟族人是受人迫害,不堪其扰,故而隐居。又比如,青鸟族亡故,此间再无人能探寻到青鸟族部落。 也难怪,在世间游荡的青鸟,就只有宋千波这么一隻了。 #30花好月圓中秋夜3 #30花好月圆中秋夜3 安然一行人走在队伍前面,宋千波领头,安然随在他旁边,后面是兔子和花惜晴,夏嵐乌龟悠悠的走在两人后,后面的小皇子对乌龟十分好奇,乌龟是不少见,就是这么大隻的乌龟相当稀有,小皇子双手伸出去想摸龟壳又有些胆怯,递了几次又收回。夏嵐见状,直接将小皇子抱起,放到乌龟背上,乌龟并没有抗拒,依然扬着头缓慢向前走着。 夏嵐对小皇子说,「这是我朋友,小龟。很好相处的,你可以摸摸牠。」小皇子讥儿眼神微微一亮。没多久,他就和乌龟混熟了。 一行人回到镇上时,斜阳隐没,天色已暗。小皇子派人将消息传回皇宫,等人来接应他,安然一行人并不急着回去离经山,在城镇里他们不怕找不到马车运送物资,几个人一番讨论,打算在城中过完中秋在动身回去。 小皇子和这几个人甚是投缘,尤其是对宋千波这救过他性命的大夫,特别有好感,小皇子将整间客栈包下来,好一大栋阁楼里就只住他们两队人马,小皇子叁不五时就往宋千波房里跑,缠着宋千波讨教学问,宋千波不厌其烦,温和的跟他说话。 再叁天就是中秋佳节,他们来的正是时候。兔子没有过过人类的节日,所以她非常兴奋,因为这是她化形后的第一个重要日子。 几个人本以为兔子会因为这象徵团圆的节庆而伤感,却不料这隻兔子倒是心宽,她不悲反喜的说,「有所归处即是家,你们收留了我,你们就是我的归处,就是我的家人。我化形后过得第一个中秋能够与家人团聚,我很欢喜。」 夏嵐在一边忍不住抹眼睛,宋千波不在,要不然宋千波肯定也要哭鼻子的。当年离经山妖兽乱战,他俩也在场,白兔精在那场战乱里受波及,世间已经少有白兔精一脉了,眼前这隻兔子怕是白兔精里的最后一代,而白兔精子嗣单薄,因其生育困难,常单脉相传,所以这兔子大抵也是没有兄弟姐妹的。 花惜晴对夏嵐这情绪起伏不明所以,但她对兔子这乖巧的模样疼惜着,她过去给兔子一个拥抱,兔子温顺的待在花惜晴的怀抱中,不吵也不闹,画面十分和谐。 安然看着屋内温馨和气,嘴角微翘,她靠在窗边,侧头就能看见楼阁下的灯火通明,佳节将近,城里各户人家已经将灯笼高掛在屋簷,又与街道相接,彷彿将整个城镇里的人心都圈了起来,团圆,喜气。 晚膳前宋千波终于是回来了,他欢喜的拎着一袋东西过来敲门,他晓得这个时间点大家定是都聚在兔子的房间里,这不,兔子出来应门,里面叁个女子纷纷侧头望向他。 宋千波热烈的招呼几个人过来,好似他才是这个房间的主人,兔子跟在他身后,那边仨人不知道他要做甚么,也闻声聚集,几个人凑在桌前,宋千波将一袋子搁在桌上,一脸神神秘秘的。 「来分赃吧!」宋千波兴奋道。 夏嵐闻言,随即反应过来,两隻眼睛也漾起金光,同宋千波一道看向安然。他俩知道,只有给安然做主事的这才公平。 安然拉开绳结,将布摊平,桌上满满的都是研磨好的珠石宝玉。 花惜晴只看一眼,险些昏头。这帮人卖掉她的家產不打紧,这还打磨着放,是在和她炫富吗? 宋千波和夏嵐自动从怀里拿出一块方布,两人恭敬的朝安然面前伸出双手,紧接着,头低在双臂之下,两人不与安然有任何的眼神交匯,以示公平。 兔子在一边看傻了眼,安然从怀里掏出方布递给她,兔子愣然接下,但她只是拿在手里,没有像宋千波和夏嵐那般模样夸张。 安然笑了笑,对她说,「拿好,你也有份。」安然第一块宝石就往兔子手里塞。安然要给她,她不敢不收,受宠若惊的向安然道谢。 安然又笑了一声,这才去给两人的方布上添货,分得差不多时,安然将袋子重新绑好,对二人说,「分好了。」宋千波和夏嵐这才抬起头看自己分到了多少东西,先看看自己的,在看看对方的,见是差不多的价值才欣喜谢过。 兔子手里就捏着一开始安然给的那么一块宝石,夏嵐眼尖瞧见了,过来责备安然道,「安然,你也太小气了,怎么给芯妤的就只一块?」 兔子正要开口说,自己其实也不需要这东西的。 那边宋千波却哼唧唧的说,「虽然芯妤只得一块,但价值不输给我们分到的量!安然,你怎能这样偏心呢!」 安然不以为意,「哪里偏心了,千波,你不是也说芯妤手里这块石头与你们手上的价值相当吗?」 宋千波说不过安然便不说话了,反正兔子也是自己人,分得一块也没甚么。 将收来的珠宝玉石收进怀里放好,宋千波这才又拿出两块用红绳束着的平安扣,他将这两块分别发给兔子和花惜晴。 花惜晴这下拿到东西了,先前的委屈一扫而空,双手捧着这枚平安扣,开心道,「怎地我也有这个?」她之前就看见夏嵐和宋千波腰间掛着平安扣了,以为是一对的,还猜想着这两人之间是不是有甚么特别关係在,后来去了青鸟族,遇到了丹烟,晓得宋千波的身世渊源后,才意识到是自己误会了。 花惜晴得到的平安扣是用红玉製成的,玉质温润,色泽鲜明,是上等的好玉,这红色也很衬她的气质,宋千波眼光犀利,这礼送得相当得人心。 如今这平安扣是人人手里都有了,可为何不见安然配戴在身上,莫不是宋千波少给了?兔子盯着安然有段时间,纵然是块木头给她这么看着也要有反应了,安然回头看她,疑惑的嗯了一声,兔子紧张的将手里的平安扣递过去,「礼尚往来...」 安然一时没忍住笑,引来周围叁个大人好奇的视线,兔子脸红通通的,又是羞又是紧张,她拿捏不准安然这是甚么意思。 安然朝她摆摆手,道,「那些都是你的,你不必给我。」说罢,她从怀里拉出一条红绳,红绳上有块乳白色的平安扣,造型不同于夏嵐他们的,她的是双环相扣而成的,和兔子手里的样式差不了多少。 兔子看了看安然手里的,再看看自己手里的,默默将手收回,抬头时,她笑得特别开心。 #31花好月圓中秋夜4 #31花好月圆中秋夜4 夏嵐和花惜晴两人作为妖兽,其实是不过人类的节庆的,然而宋千波作为青鸟却是学着人类过着每个大节庆小节日,于是在即将迎来的日子,宋千波忙得焦头烂额,好在那小皇子还没回去,他似乎也是想等着过完中秋再啟程,宋千波这一边给小皇子聊年节的事情,一边怂恿着小皇子让人替他去置办用品,打得是一手如意算盘。 中秋当天,宋千波一早就上庙里走动,兔子也想上街看看,拉着夏嵐和花惜晴一道去,安然正好在走廊上准备下楼,知道她们这是要一起上街,安然在兔子期待的目光下,应允了。 街上摊商满目,人潮拥挤,叁个女子身姿高挑不怕走丢,就是兔子刚化形还是个孩子模样,一不留神怕是就会与他们走散,安然想了想,走过去把兔子连身抱起,像是抱个四五岁大的孩子似的,将兔子捧在怀中。 兔子被她突然举在空中吓得哇哇两声,慌乱的抱着安然的头,安然视线被挡,轻咳一声,兔子又惊慌的将手放开。 夏嵐在一边看见了,笑得合不拢嘴,打趣道,「安然,芯妤这都十来岁的孩子模样了,你这样抱着她,不合适吧?」 花惜晴也说,「确实不合规矩。」 安然不理她们俩,带着兔子走出人潮,夏嵐和花惜晴在后面追得辛苦,两人差点被人流分散。 安然看着她俩在人海中相挤,热得满头大汗的模样,又抬头上看,发现兔子也在望着她,兔子被她这么一看,窘迫的移开视线,安然还抱着她,她下不来,不然她这羞得都想找个洞鑽了。 「安然,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 既然兔子这么说,安然也没有坚持,方才她确实只是担心兔子会走丢,现在出了人潮,她也就不担心了。只不过那边夏嵐见兔子乖巧的趴在安然身上,莫名心血来潮,也嚷嚷着要抱兔子上路。 兔子,「...。」 到了傍晚,人潮没有早上多了,几人从茶楼出来,夏嵐身上有钱,给几人买了提灯,打算回去后掛在门上,好应景。安然对童玩没甚么兴趣,倒是花惜晴和兔子模样一般,指着这个指着那个又是讨论声又是欢笑声,一路上吵吵闹闹的。 兔子拉着花惜晴来到一个摊子前,回头张望,发现安然和夏嵐还在桥上看着天边亮起的灯笼,又指着一处,似乎在讨论甚么。再转回来时,花惜晴已经买好东西,正在和老闆结帐了,兔子扯着花惜晴的袖子,心急问她,「花姊姊,狐狸到底都喜欢些甚么呀?」 这一整路看来,安然神情淡淡,对甚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观望她整个人也不见她配戴甚么饰品首饰,完全看不出她的喜好。兔子这下急了,平日安然待她极好,颇为照顾她,可自己却甚么也无法回报她,所以她这才找花惜晴给她出主意,兔子想送点甚么给安然,以礼报恩。 她们来到的是卖髪簪的摊子,花惜晴已经挑好款式了,兔子不好乾站着说话,她佯装打量商品的模样,随意挑了一个在手上把玩着,一边等花惜晴回应她。 花惜晴沉吟半晌,犹疑道,「唔,狐狸好似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吧,我知道成精的狐狸爱好清静。」 「清静...」兔子低唸一声,清静得要怎么送?莫不是安然不喜人多的地方,那... 兔子还在琢磨着,那边夏嵐和安然缓步而至,夏嵐瞧见花惜晴手里拿着髪簪看着觉得不错,也要去挑一个。安然凑到兔子这边,好奇的想看她选了甚么,兔子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吓了一跳,人一慌手一抖,就要握不住手里的东西。安然见状赶紧出手捞住那发簪,仔细打量一番,给出评价,「小小年纪,眼光倒是不错。」兔子猛然回头,安然本来就偷偷靠近她,两人挨着极近,兔子这一回头差点撞近安然怀里。 「就要这个吧。老闆,这怎么算?」安然已经拿出钱袋要付钱了,兔子还来不及反应,这髪簪就给安然买下了。 兔子无言。 安然将髪簪塞到她手里,兔子默默收下,她这想回礼不成,反而又让安然送她东西了。 兔子拿到髪簪后并没有感到开心的样子,安然觉得奇怪,难道是兔子不喜这簪子吗?可她刚刚看了这簪子许久,应当是看上眼的。安然正困惑着,那边花惜晴也挑了一个髪簪出来,夏嵐审美观差,花惜晴看不过去,直接替她挑了,夏嵐得了簪子喜孜孜的过来安然这里,见她手里甚么都没有,奇怪道,「安然,你不也买一个吗?」 花惜晴也说,「是啊,我们人人都有了,你也买一个嘛。」说着,还悄悄向兔子眨眼,兔子接收到花惜晴的暗示,接着话头说下去。 「对啊,我看...」兔子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中,挑了一个看起来精緻不俗的递给安然,「这个就不错!」 安然没看东西,而是看着兔子,她突然明白这兔子是在盘算甚么了,她好笑道,「我看这簪子做工精细,华而不俗,芯妤,你可够钱买?」 夏嵐一个局外人,听得安然这么说话,一口气没忍住,过来找安然理论起来,「安然,你这话说得可奇怪,你怎地好意思让芯妤送你东西?」 安然抬眼看夏嵐,轻笑一声,「当然不好意思。」她钱袋还没收回去,拿在手里好掏钱,现在夏嵐过来对她说教,她就要给簪子付钱了。 兔子得了一次教训,这次动作倒是比安然更快,她一手按住安然的手,一手从袖口亮出钱袋交给老闆,一脸诚恳的对着老闆说,「老闆,这是我所有的钱了,够不够得买你这把髪簪?劳烦你仔细些。」老闆拿过钱袋,细数着里面的钱币,时不时抬眼打量摊位前几个女子,几个女子看着光鲜亮丽,气质不俗,怕不是哪个有权人家的大小姐吧,又将视线下移对上兔子,小小一姑娘长得水灵俊俏,看着也不像是贫户人家的孩子,只是这钱袋里的钱怎么这样少?姑娘人看着客气,手头却这般紧么?难办... 兔子看老闆的表情不对,一颗心高高悬起,紧张道,「老闆,可是不够买?」 老闆为难的看了看兔子,心里盘算着,钱袋里的钱是不够的,可这些人来歷不明,若是不给卖,日后怕是要得罪不少人。他这生意还得继续做,可不能让人收了摊子,要不,这回少赚一些,下回从别的地方赚回来便是。 老闆吸了一口气,换上笑脸,笑呵呵的对兔子说道,「够买,肯定够的,这不,还多给了呢!」老闆将钱袋里的钱倒出一半,也不去数了,将剩下的还给兔子,兔子接过手后,掂了掂钱袋,感觉里面还剩好多钱呢,兔子面上一喜,再叁谢过老闆,这才美滋滋的将簪子交给安然。 兔子这般努力了,安然也不好拂了兔子的心意,她收下后,又朝摊位老闆看了几眼。安然不晓得这兔子为何这么得人善缘,既是善缘,那就得善交,莫佔得人家便宜。安然从怀里拿出一袋较小的钱袋,交付给老闆,老闆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得安然说,「我们玩得甚是愉快,老闆功不可没,这便当作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请老闆一定收下。」老闆再抬头时,安然几人已经远去。他打开钱袋一看,钱币的币值比刚才兔子给得要大,这一袋钱算是付足了那把发簪的费用。 #32花好月圓中秋夜5 #32花好月圆中秋夜5 几人回到客栈的时候,已是明月当空。老远就能听见宋千波在院子里发牢骚道,「这都甚么时候了,怎么还不见她们几个回来。」 那边小皇子高亢的声音传来,听着很是欢喜,「宋大夫,你能再给我剥个袖子帽吗,我想带一个回宫里去。这东西可有趣了,既能把玩,又香气十足,能驱虫,又能...呃...能...」 「能养顏美容。」 「哦,对!还能变得更俊俏!」两人说罢,齐声大笑。 四个人才进门就听见他们的谈笑声,一提到能养顏美容,夏嵐和花惜晴就感兴趣了,叁两步来到院子里,齐声道,「甚么东西这么好,可以养顏美容的?」只见小皇子头顶上原先的小圆帽已摘下来,换作绿皮扁帽,看着倒也不违和。再往后面看去,周围一排卫士头上也没有戴着高帽,一片绿意盎然,卫士手里捧着宋千波剥完皮留下的柚子肉,一个个吃得起劲。 宋千波将一顶柚子皮帽递给夏嵐,夏嵐不想要戴,但宋千波坚持塞到她手里,还说夏嵐不识货,「这柚子可是好东西,你看看我,」宋千波自打脸皮,自说自话,「这肌肤多娇嫩,多白皙啊,都是多亏了这柚子的功劳!我们青鸟族的藏记里就记载着许多食用柚子后对人体產生的效用...」宋千波说得正在兴头上,夏嵐不理他,他便去找小皇子说教去,那边小皇子点头如捣蒜,听得非常认真。 夏嵐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觉得自己的肤质倒也不差啊,不如这柚皮就送给花惜晴吧?夏嵐正打算呢,转身却不见花惜晴的人,她奇怪着,这花惜晴平日总爱跟着她,怎么转眼间就不见她人了? 问过兔子才知道,花惜晴方才慌张的跑到房子后面去了,不晓得为何。夏嵐谢过兔子后立刻追上去,安然在一旁忍不住笑,兔子朝她看过来,安然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柚子皮有驱赶蚊虫的效果,不晓得蜘蛛怕不怕?」 兔子一听完恍然大悟,「啊,那花姊姊她...」 「你是无心之举,惜晴理应不会怪罪于你。」 宋千波剥得满手的柚子油,他去后房洗净。院内摆着一个大圆桌,小皇子客气的招揽几人过来吃月饼,兔子没见过这种食物,十分好奇,首当其衝过去嚐鲜,她捏起一块饼,咬了一口,忽地,眼底眸光亮了亮,那边小皇子见了她模样有趣,呵乐笑着,又让几个卫士去将月饼发下去。 安然就在兔子旁边,见兔子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不禁脱口问她,「好吃吗?」兔子点头,才把口中的东西吞下,就听见安然在她头顶上开口,笑说,「那我也来嚐嚐。」 兔子下意识将手里的月饼递出去给安然,「给。」兔子抬眼时,却见安然已经伸出手探到盘子里要抓月饼了,兔子愣了一下,安然注意到她的动作,侧头回来调皮的在月饼上咬了一口,双颊微动,安然似乎很认真的在品嚐,兔子浑身僵硬在那,彷彿被下了定身咒。兔子一头想往墙上撞,她这是犯蠢了,她怎么好意思让安然吃她吃过的东西? 「嗯,月饼不错,看来宋千波是花了不少心思找得饭馆了。」安然见兔子全身紧绷,模样怪异,便问,「怎么了?」 兔子窘迫,她抬起眼,一对上安然便又缩回去,两隻手颤抖个不行,月饼一时没拿好滚到了地上。 「啊...」兔子看着滚到地板的月饼有些可惜。这时,安然从盘里拿了一个新的月饼塞到她手中,「好生拿着,别再掉了。」说罢,她转身去找宋千波,身影走远,兔子才拿起月饼默默的吃起来,吃了几口,月饼明明还是一样的滋味,可兔子却觉得这颗月饼没有一开始吃的那颗香甜了。 夏嵐回来的时候,双手被蛛丝固定在前,掌心处的蛛丝包覆更甚,花惜晴跟在她后面,面色平静宛如甚么也没发生。卫士见两人过来,正要给两人也发月饼,花惜晴接过手,客气的道了谢,但到夏嵐这边,那卫士犯难了,夏嵐没有手能接月饼,花惜晴好心替夏嵐接过。 几人吃过月饼又聚在一块喝起桂花酿,客栈中有种植桂树,这个时节桂树盛放,又是赏花又是看月,家人朋友据在,也算是团圆了。 小皇子留下叁五个卫士陪宋千波几位喝酒,他早早回房歇息,打算明日便啟程回宫。兔子还小不碰酒,纯看几个大人欢畅,夏嵐和花惜晴酒量好,一杯杯下肚也不见她们脸红,倒是宋千波酒量欠佳,却还是比那些人类卫士好多了,地上醉倒一片,最后就剩夏花二人还在喝,两人劲头上来了,定是要分个胜负,不醉不罢休。 兔子看了她们一阵子,安然一整晚上滴酒未沾,只顾着喝茶,兔子想着应该是安然酒量不好所以才不喝酒的。 皓月当中,秋风渐凉。夏嵐喝输了花惜晴,花惜晴明明也喝了酒,却一张脸不红也不喘的,夏嵐怀疑她偷偷作弊,拿着人家的杯子一口乾了,结果验证没成,倒是把自己给醉瘫了。花惜晴与安然知会一声后,搀扶着夏嵐回屋里去。 院子里只剩安然和兔子还醒着,月色正好,兔子还不打算回房歇息,安然似乎坐不住,起身活动筋骨,兔子伸手要再摸一块饼来吃,碰了几下都没抓到盘子,侧头过去看,桌上哪里还有盘子,兔子抬眼望去,安然将装有月饼的盘子抱在怀里,对着她笑了笑,「跟我来。」 安然将兔子带到屋子后面,抬头看到阁楼顶端,问兔子,「你可上得去?」 兔子观察着四周,认真思算着。阁楼大概四层楼高,后有高墙可踏,若是能够助跑一段,先上高墙,再用馀力跳到阁楼上,勉勉强强可以到叁楼半吧?若是她的手能够勾到屋簷,那应当是没有问题的。兔子思索完也不应安然的问题,直接动身,她脚下注力,猛力跑了一段才使劲往高墙上踏,兔子瘦小身姿轻盈,腾空时长不输给用上轻功的安然。眼看就要撞到楼阁上,与估算不差多少,约莫是叁层楼半的高度,兔子伸手往上忙着要攀住屋簷,安然早她一步踏上屋顶,回头往下看,见兔子落后她一小截,没想到这兔子尚未修练成行就有这般轻功水平,若是日后加以修练,假以时日,兔子说不定能够超越她。 兔子抓住一角屋簷,安然伸手把她拉上来,兔子爬上来后,心里有些不甘心,她小小声说,「我其实是可以上来的...」安然差点忘了,这隻兔子不只温驯,个性还有点倔。 安然端着盘子来到屋顶中央,兔子过来挨着她坐,月饼放在两人中间,兔子伸手就能取到。 夜色乾净,明月佼佼,月色在两人身上散出一层薄光,兔子静静的啃着月饼,安然不晓得在想甚么,忽然说,「你可想好日后要去何处了?」 兔子吃月饼的动作一顿,模样愣愣的转头,听见安然又说,「当初带你下山,就是要让你去选择你喜欢的地方。」 「虽然我们去得地方不多,但也总有几个好留处,若是这些地方你皆不满意,我们可以再绕一绕附近其他地方。」 兔子吸了一口气,颤声问道,「你是要赶我走吗?」尚未化形前,兔子不能言语,几人只能胡乱猜测她的想法,几人想着有朝一日,兔子挑得一个好去处就不会再跟着他们了。现在她化形了,几人也没有要留住她的打算,她还是自由之身。 安然没有应她。她想让兔子自己选择。 兔子说,「我想同你们一起走,我想回离经山。」 安然望向她,「千波可是很聒噪的,会吵得你耳朵生疼。」 兔子笑了笑,「我若是被他吵得烦了,能不能去你那里透透气?」安然住所不收妖兽,兔子是知道的,如果要回离经山,她就得住在?紜宫里。 「可以。」 安然补述道,「但你得答应我,莫要带他人来。」 「好。」 #33花好月圓中秋夜6 #33花好月圆中秋夜6 安然一行人在客栈前与小皇子道别,小皇子临行前偷偷将一物塞到宋千波手里,宋千波只感觉有甚么塞到手中并未细看,几个人目送马车离去后,宋千波才摊开掌心,疑惑道,「这是甚么?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几个人纷纷凑过去看,宋千波手里摊着一块扁圆形的玉牌,上面写着几个看不懂文字。 夏嵐摸着下巴,沉吟道,「觉不觉得这个,跟凌天那时候拿出来的玉牌有点像?」这么一说,几个人回忆起来,倒真觉得有几分相似。 「可是小皇子手里怎么会有这东西?」话语一出,几个人猛然意识到甚么不对劲,表情各异,精彩万分。手里的玉牌突然变成烫手山芋,谁也不想要碰。 那边小皇子搭乘的马车里,一个女子掀开车帘,望着离他们越来越远客栈,目光定在一处,她有些不解的低声唸道,「白安然?她怎么会在那里?」而后,她视线里,客栈中又走出来一人,那人穿得一身墨绿色长袍,不晓得和那几人说了甚么,那人突然朝马车的方向看来。天雪放下车帘,却是止不住的在笑,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小殿下,你怎么就把我送你的东西转手赠人了呢,那可是天雪的心意,小殿下这般...天雪好生难过。」天雪掩着面,语调可怜,小皇子看不出她是否再装,索性不理她。 小皇子说,「宋大夫妙手回春,他救了本殿下一命,本殿下赏他一个玉牌又如何了?」 「那玉牌可珍贵了,全天下仅有两个,殿下竟这般不爱惜。」 小皇子才不信天雪的话,当初要不是天雪餵他吃下那藤蛇肉,他也不至于受那剥鳞之苦,蛇尚且会自行脱皮,可他是人,不是蛇,这样将皮肤一片片扯下来,那可多痛啊。 「哼,就怕你赠予本殿下的东西是个不祥之物,带着是要折寿的。」 天雪笑而不语。 安然一行人随后也要离开客栈,先前小皇子给他们留下两辆马车,还财大气粗的给他们雇了人替他们运送药草回去,可雇来的人多拖一天得多花一天的钱,他们得来的钱可不能乱花,这小皇子前脚一走,他们随后也要跟着走了。 凌天将宋千波得来的玉牌拿走,宋千波以为他只是看看,没想到凌天就这样收进自己口袋里了。宋千波才不管这东西一开始是从何而来,如今小皇子给他了那就是他的东西了,怎么这凌天这般不讲理,当眾就拿走不还的? 宋千波气得就要跟他吵,「哎,你这人,你怎能抢我东西呢!」安然走回客栈准备收拾行李,兔子跟在她后面,夏嵐虽然想要留下来看戏,但想着他们必须赶路,拖延不得,这才作罢乖乖回去提行李,花惜晴与她一道。 凌天冷漠的看了宋千波一眼,觉得这人实在聒噪,不就是个贪财的假君子么,话怎地这般多?他从怀中拿出一颗明珠塞到宋千波手里。明珠看着珍贵,宋千波这下也不讨要那玉牌了,捧着那颗珠子呵乐笑着,见凌天要走,忙着追上去,跟在他后面问道,「凌天,凌大哥,凌公子,哎,你这珠子好生漂亮啊,你身上还有没有啊?能不能再给我几颗...」 一听到凌天身上拥有很多名贵的珠子,夏嵐二话不说与宋千波一齐缠着凌天不放,这马车倒好分配,宋夏与凌天一车,安然兔子和花惜晴一车。安然去和车夫商量路线,由于凌天才从朝暉宫出来,对外界不太熟悉也不晓得他要去往何处,安然来不及问他,就先当他与他们同路,若是凌天中途要下车也是可行的。 行至五六天,车队停在临源镇休息一晚。 隔天一早,几人要上路时,发现花惜晴还跟着他们后面,夏嵐奇怪道,「你怎么还跟来?你家不是到了吗?」 兔子也很疑惑,路线上,这临源镇可是他们特意安排的,他们这趟出来有些久了,想着花惜晴差不多也该要回巢穴里了,巢穴之大,怎能无主呢? 安然没表态,只是在一旁搭着双臂看戏。凌天一早就待在马车里,眼下不见宋千波的人,估计也是到马车里去了。 花惜晴与他们相处这段时日,也学得如何正经八百的胡说八道了,她张口就来,说得是义正严词,「宋千波答应我的解药还没给呢,你们现在把我放在这里,是想要赖帐吗?」 夏嵐一听她开口,脸色微变。 花惜晴又说,「我怎么知道这毒还会不会再发,若是我回去后,不幸毒发了,那可怎么办?我儿又不懂医术,我上哪讨解药去?这笨蛤蟆也不晓得自己有多毒,我就算绑架她回去也没用。这一思二想的,也就只有那宋千波可以给我弄出解药了,我当然要跟着你们向他讨债去,你们有意见也不准,这是你们欠我的!」 夏嵐打岔道,「千波不是赔你一颗万能丹了吗?」 花惜晴学得宋千波哼哼唧唧道,「你们说那是就是啊?再说,谁知道那万能丹是不是所有毒都能解呀?你自己也说了,从来没有人咬过你,那青鸟还能神通广大做出解百毒的万能丹来?我看你们就是在忽悠我,想要摆脱掉我,想当作没这回事!」 兔子,「...。」 既然花惜晴不肯走,那他们只好带着她一道上路。兔子望向安然,安然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想来也是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了。向车夫商讨路线,绕来这临源镇,其实也是他们故意做做样子而已吧。 安然在兔子之后上马车,兔子翻进车厢前,听得后面安然说道,「这趟回去,?紜宫可是要热闹了。」 货物只能送到离经山的山脚下,剩下的路程他们得自己想办法运上去。离经山北面的路不好走,安然不想为难那些人类是其一原因,其二,他们也不希望暴露了?紜宫的位置。?紜宫里收留的妖兽多半是尚未化形,在成精时期就被人类当作动物捕捉受伤的,因有悟性,对人类多有恐惧,宋千波也不想那些妖兽在化形前与人类有接触。 几人合力将药草运到半山腰,夏嵐将包里的乌龟放出来,拍拍牠的龟壳,乌龟听话的将身型放大,几人又把药材堆到乌龟背上,用绳子层层固定住,多亏夏嵐带回来的这隻乌龟,这下子,他们也不用多跑一趟了。 六人一龟来到?紜宫,?紜宫里的妖兽见到这般大阵仗先是惊吓,而后看见是宋千波等人回来了,这才放心出来迎接。 ?紜宫不缺客房,当初搭建时,叁人就商量过日后可能会有群妖入住的情况,划地时故意划得宽敞了些,这么大一个地方,当初只有宋千波一人住,实在太孤单,如今妖兽越来越多,宋千波见了也开心。 凌天自己挑了一间房住。 兔子听从宋千波安排,她住哪间都行并不挑剔。 花惜晴没想过自己也能拥有一间房间,惊喜多于惊慌,她要了一间在兔子隔壁的房间。 安然和夏嵐回去青云轩,日子恢復以往的平静。 安然并不常来?紜宫,兔子在宋千波这里待得舒适却觉得少了些甚么。 花惜晴说要让兔子学一些防身用的招式,宋千波就将兔子安排进院子里的武打班,带头的先生是一隻化形的猫妖,据说她的丈夫在化形前被人类猎杀了,那时宋千波将奄奄一息的猫妖带回来养伤,没多久这猫妖突然化形,许是在?紜宫的日子过得舒坦,伤好后猫妖也不走了,赖在?紜宫里说要教刚化形的小妖兽们拳脚功夫。 花惜晴自己则是参加了宋千波开的学堂,才上没两堂课,花惜晴觉得文字难学就要逃课,被路过的兔子抓回来了,隔天兔子便同花惜晴一起出现在宋千波的课堂上,读书有伴倒也学得有些意思。 凌天入住?紜宫后鲜少与人交流,他常常幻化回原形攀附在墙上晒太阳。 一个月后,安然和夏嵐来?紜宫看情况,兔子武功初有小成,只花了一个月时间就已经成武打班里的首位,她身型矮小动作敏捷,腿力又劲,能跑能跳还能滞空,那些小妖兽们哪里有她这样的资质,光是体力就赢那些小妖兽一大截了,但兔子知道,这不是她资质好,是她当初受伤时,宋千波给她吃了很多强筋健骨的丹药才养起她这身子骨的。 「芯妤腿上功夫厉害,但光是跑着有甚么用?」夏嵐在一旁看着,安然也同意她的话。 「她若是不惯使拳,就给她配个武器吧。」 「武器是个好办法,可她这身型甚么武器合适?刀枪?弓箭?还是盾甲?嘶...这盾甲不行,芯妤这般瘦小,定是扛不住。」 夏嵐想破头也没能想出一个合适的武器来,正想寻求安然给点建议,安然倒是笑了起来,「给她试试看鞭子吧。鞭子能屈能伸,能攻能防,又耗不了多少力气,正适合芯妤这样不擅近攻的人。」 「鞭子倒是可行,但谁来教她?」夏嵐这问话还没得到安然回应,安然就已经离开她,先一步去找兔子了。 兔子刚好将一个小妖兽制伏在地,发现有人朝她走来,她警觉回头一看,原来是安然来了。她喜孜孜的叫过人,安然对她点头,安然和这里的妖兽不熟,但这里的妖兽大多认识她,见她一来,猫妖先生带着几个小妖兽闪到一边去了,偌大的院子里只站着兔子和安然二人,夏嵐也在远处看,她怕一走进,会被安然抽上几鞭子。 安然解下腰间的长鞭,目光看到一侧木桩上,手里长鞭一甩,鞭子绕过木桩将其整个紧紧束缚住,收力一拉,木桩变得扭曲,最后应声绷断。安然将鞭子收回后,交给兔子,让她也试试。 兔子提起长鞭,向着木桩用力一挥,可长鞭没有往她看向的方向飞行,她慌得用力往回拉,这下鞭子飞行的轨跡偏离了,周围妖兽见鞭子挥过来,吓得纷纷躲避,生怕被抽,兔子这鞭子一挥,院子里彻底没人了。 兔子,「...。」 #34花好月圓中秋夜7 #34花好月圆中秋夜7 离经山上入冬了。温度渐冷,夏嵐不好继续泡在池塘里,于是她带着乌龟到?紜宫的温泉里泡汤。凌天作为藤蛇,早早就在自己房里冬眠了,平日没人会找他,他倒是自在。 兔子练了叁个月的鞭子,毫无进展,反而是身上的鞭痕越来越多,花惜晴看不下去了,用蛛丝做了一个韧性极佳的鞭子给兔子使用,兔子用蛛丝鞭练了两天便将鞭子还给花惜晴了,理由有二,一是太轻,二是太黏。蛛丝鞭子虽然好使,但无法御敌,虽伤不了自己,却也无法攻击到敌人,拿来当作玩具倒是不错。 自那天安然示范完之后,她就再也没来过?紜宫,夏嵐过来时兔子问过安然的近况,夏嵐只说她在青云轩里过得很自在,不需要担心她。夏嵐住得地方是在青云轩后面的一座池塘,离安然住所很近,两人时常见面,但安然不喜妖兽聚集在她的地盘,所以夏嵐跟着避嫌,也很少来?紜宫走动,除了冬天,夏嵐会选择长住在?紜宫内,其他时候她和安然基本不过来。 花惜晴看兔子这样没头没脑的练习也不是办法,于是给兔子出了个主意,让她偷偷潜入青云轩,看看安然究竟在做些甚么,她就不信安然这般薄情,会将兔子放在这里不管不顾的。 兔子其实没打算要去打扰安然,安然不喜妖兽的事这里的人都晓得,她没道理要去触碰安然底线。可花惜晴一直在她耳边搧风,兔子内心有些动摇了,她还真的兴起一丝想去偷看安然的心情。就只是去看一眼,她不打扰安然总行吧? 打定主意,兔子当日就带上麒麟鞭偷偷来到青云轩外。兔子一个人来,没带花惜晴,她当初和安然说好的,过来青云轩不带他人,这是兔子的底线,花惜晴软硬兼施要她松口,她都不准。 兔子在远处幻化回原形,悄悄从青云轩门口探头往内看,安然背对着她坐在院子里看似在晒太阳,果真如夏嵐说得,安然过得舒适自在,不让人操心。兔子两爪压在雪地上,后腿扑腾两下,悄无声息的沿着墙壁,跳进院子里,一步一步缓缓靠近安然。 那边椅子上的人动了一下,警觉回头,「是谁?」兔子动作一顿,她明明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安然怎么就知道牠偷跑进来了? 兔子躲在墙角的草堆里,瑟瑟发抖,她察觉到安然从椅子上离开,朝着她的方向过来,脚步轻浅压过绵软的雪地,兔子以为安然会剥开草丛将牠找出来,结果没有,安然只是朝这个方向走了几步便停下,她语气困惑道,「莫不是我的错觉?」 过了一阵子,兔子没再听见其他声响,想是安然回去了,她这才又悄悄探出头去看,却不料,安然人还站在那里,一人一兔对上眼,兔子开不了口,安然淡笑出声。 「你为何要这般偷偷摸摸的过来,莫不是做了甚么亏心事怕被千波发现?」安然过来将兔子抱起,走回屋簷下,她边走边说,「千波不是那种会胡乱生气的人,就算他真的对你兇了,那也只是口头上的,并不是他的真心。」 安然在走廊上席地而坐,她晒太阳晒了好一阵子,正想歇一会,她将兔子搁在腿上,双手垂在身侧。兔子抬头看她一眼又低头,半晌,復而抬头看她,又低头,如此反覆,安然不晓得她是甚么意思,她看着兔子,思忖一阵,忽然明白过来兔子是甚么意思了。难怪兔子要幻化回原形过来见她,许是想来找她讨摸的吧? 安然将手放到兔子头上,兔子头低垂着,乖巧不动了,安然又摸了摸兔子脑袋,兔子被摸温驯了,直接趴在安然腿上,脑袋缩到两爪之间,看上去很享受。 安然顺着兔子的毛,顺到兔子背上时,兔子莫名抖了一下,安然觉得奇怪,以为是自己错觉,便又摸了一次,兔子这次依旧在她摸到背部时抖了一下,安然察觉出异状来,忙着剥开兔子背上的白毛,兔子背上肌肤红痕遍佈,伤痕细长,内深外浅,是鞭伤。 「芯妤,你怎么...」安然没说完,她叹息一声,抱着兔子回房上药。安然让兔子化形成人,脱下衣衫,瘦弱的身板上全是练鞭留下的红痕,有些打得狠的流血结痂,有的癒合却留下疤痕了,还有很多是新伤。 安然一边给兔子上药,一边疑惑道,「千波见你伤成这样,竟也没来找我理论?」要不是安然提议让兔子习鞭,兔子哪会受这样的皮肉苦,几个人疼爱兔子疼爱的紧,别说宋千波看不过去,换作他人,安然也看不过去。 兔子乖巧的坐在椅子上,伤口被按压着,虽疼但她也不喊不闹,她说,「有的,千波日日都说要来找你理论,不过我将他拦下了。」 安然好笑道,「为何?」 「你不喜欢太吵闹,我觉得千波过来就是来吵你清间的,所以,我嚷求着千波给我做祛除伤疤的药。你看我身上的伤那么多,他做得那些药膏我一下子就用完了,用完了我再哄他做,他现在可忙了,还成天说要来找你理论,我看他也只是口头上说着过癮。」连兔子都看出宋千波是吵不过安然的,宋千波真要过来吵闹也只是想惹得安然心烦罢了。真要兔子选一边站,那她当然是毫不犹豫的帮安然了,谁让当初是安然先捡到她的。 「你倒是机灵,还懂得给我省事。」背上的伤口抹完药了,安然来到前面要给兔子手臂上的新伤上药,在背后尚且能弯着腰涂抹,来到前面就不合适了,安然屈膝蹲在兔子身前,捻着沾了药膏的棉棒要来拉兔子的手臂,兔子见她蹲跪在自己面前,吓了一大跳,连忙起身,「我...我还是站着吧。」 安然没有起来而是抬眼看她,话语轻轻,「坐下。」 兔子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坐回来。 见药擦得差不多时,兔子突然开口叫安然。安然应了一声,兔子说,「你为何这么久不来见我?夏嵐说,你在青云轩过得很好,我知道我不该有这种想法,但是安然,我在那边...我想你了。」 安然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回头将兔子望着,兔子对上她的视线,莫名紧张了一下,倏地将头垂下,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断,怎么自己老爱这样胡乱说话。她不该给安然造成困扰的,安然已经收留她了,让她留在?紜宫里,每天都有人照顾她起居,安然还将麒麟鞭留给她,让她习武。安然已经给了她一个归宿,她怎么能再向安然讨要更多呢。 安然将药罐放进布袋子里,掛回架上,许久才应声,「这么说来,是隔得有点久了。」 兔子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茫然的望着安然看。安然又说,「芯妤,你随我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屋子后面,屋后有间小仓库,安然近期时常在这里活动于是这里被她打扫的很乾净,安然让兔子在仓库外等她,不久,安然手里拿着一捆东西出来,兔子仔细一瞧,这东西细长盘旋着,周身晶莹在阳光下散着金光,尾端处有皮质的把柄,原是一把鞭子。 「这是给你做的。」安然将鞭子交到兔子手上,「製作这条鞭子,费了不少时日。我前几日放着给它风乾,想来也差不多成了,也是巧,我还未送去给你,你便自己过来取了。」 「它怎么还会发光啊?」 「我在鞭身上动了些手脚,你仔细看。」 兔子听安然一说,更仔细打量起这鞭身来,鞭身有纹理,层层堆叠而成,状似蛇纹,却又不太一样,兔子伸手摸了摸,这鞭子摸着冰凉滑腻,触感好生奇怪,好似在摸活物,但这又不是蛇皮,可会是其他甚么? 兔子顺着鞭身摸着,一个没注意,她逆着摸回来,忽地指尖一痛,竟被这鞭子割伤了皮肉,「嘶...怎么这鞭子还会割人?」 安然笑道,「你逆着鳞摸,当然会被它割伤,这鞭身上镶着的是鱼鳞。」兔子愣了愣,猛地低头细看,听安然这么一说,现下一看还真有些像鱼鳞。这鞭身上一片一片的鱼鳞,鱼鳞那么小一块,要镶完整条鞭子可要花多久时间啊? 安然莫不是为了给她做这条鞭子,所以才一直没来?紜宫的吧? 所以安然并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将她弃之不顾。兔子对于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感到羞愧难当,是她误会安然了,是她太贪心了。兔子眸中泛起浅浅泪光,她抿了抿唇,险些哭出来,「这鞭子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这鞭子就是给你做的,你就收下吧。毕竟麒麟鞭是我擅用之物,给你拿去了我也困扰。」 兔子这才缓过来,原是她佔用了安然的武器,「噢...对不起。」 安然看她傻愣愣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再说,我们二人都用鞭子,只有一条我也不方便教导你。芯妤,明日起我会去?紜宫亲自教你如何使用这条鞭子。」 #35花好月圓中秋夜8 #35花好月圆中秋夜8 得了新的武器,兔子这一段时间都是喜孜孜的,旁人见她开心的傻了,看谁都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宋千波看她这般开心的样子有些不正常,便将兔子拦下来打算检查一番,结果兔子说她没事,还将安然给她的新鞭子拿出来展示。 宋千波一看到鞭子上那亮晶晶的鳞片,眼睛瞪得老大,他手一拍额,险些要晕倒,气呼呼道,「安然这也太过分了!虽说那丑鱼入药不需鳞片,她也不能这样将鱼的鳞片拔个精光吧?」 花惜晴正准备去课堂听课,在走廊上瞧见二人相谈甚欢,便也来凑个热闹,一见兔子手上拿得新鞭子,花惜晴也不免惊呼道,「哇,这是鞭子吧?这鞭子怎地还会发光,莫不是镶了甚么宝石在里面?」说着,花惜晴就要来摸鞭子了,兔子护着手里的鞭子往后退,警戒的看向二人。 宋千波见状,打趣道,「哟,爱护着呢。」 花惜晴一脸可惜,「怎地有了新欢就不要姊姊了么?芯妤你这样令人好生难过。」 兔子见他们一个个都误会她了,忙着解释道,「不是的,是这鞭子会割人,我怕伤着你们。」兔子为了证实自己没说假话,还将自己被割伤的指尖递出去给他们看。 不多时,安然来了。院子妖兽退到一边去,安然一眼就瞧见几个人聚在长廊上,脚步一转,过去与几人匯合。 「真是说人人到。」宋千波还没忘记鱼鳞的事情,这下子给他看到安然了,他便要上前去理论。安然听了宋千波说了好一阵子才终于明白,原来他为了那隻鱼报不平是假,实则是在假公济私的骂她丢下兔子不管。 安然眸光淡淡的看了一眼宋千波,说道,「还不是你说要将那鱼养在夏嵐的池塘里,说甚么那是隻怀孕的母鱼,可珍贵了!惹得夏嵐成天跟我抱怨那鱼衝撞她,那鱼的鱼鳞又硬又刺的割得她难受,我不堪其扰才将那鱼的鱼鳞刮下来。」 「鱼鳞刮都刮了,物尽其用,正好拿来给芯妤做鞭子。」 安然一番话说下来,宋千波不好反驳甚么,鱼确实是他要放到夏嵐的池塘里的,这鱼在药书上没有记载的资料,就算要用来入药也得多方尝试,鱼是怀孕的母鱼,既然能生小鱼,正好给他机会研究,但?紜宫没有合适的地方能够养鱼,附近也就只有夏嵐那座池塘还算凑合,本来打算日后扩建一座鱼池再将那鱼搬运过来,没想到夏嵐倒是先抱怨起那鱼的不是了。 既然是夏嵐抱怨,那安然因不堪其扰而将鱼鳞刮下来这件事就变得合乎情理了,而后她又将这鱼鳞挪用在兔子的武器上,几个人都疼爱这隻兔子,既是为了兔子,他们也无话可说。安然这回将责任撇得乾乾净净,若是执意再理论,宋千波怕是占不了多少好处。 宋千波自知理亏不再应话。 花惜晴左看看右看看,她还不习惯宋千波吃人闷亏的模样,心里对安然肃然起敬。 外面日头正好,雪地上印着凌乱的步伐,都是方才在院子里练舞的小妖兽踩印上去的,安然带着兔子走上雪地,两人身姿轻盈,安然有武功傍身,踩在雪上几乎不留痕跡,兔子虽做不到安然那般,留下的脚印却也没那些小妖兽深。 两人在院子练起长鞭,宋千波和花惜晴在走廊上看了一阵,才纷纷进入学堂里上课。 初春时分,冬雪消融之际。寒气退去,夏嵐终于从?紜宫的温泉池里出来日晒,凌天也从房间里走出户外除秽气。 兔子在安然手把手的教导下终于能掌控住鞭子的飞行轨跡,就是准度还差了些,没办法每次都命中木桩。夏嵐见兔子功力渐涨,一时忍不住手痒想和兔子较量一番,兔子没看过夏嵐使得是甚么武器,也很好奇夏嵐的武学路数,如今有机会,兔子自然愿意领教。 一听兔子要和夏嵐打起来了,?紜宫的妖兽纷纷聚集到窗口上看,宋千波和花惜晴这边授课被迫中断,两人也好奇的探往院子去,凌天在围墙上晒太阳,朝院子内微微抬了抬眼。 兔子和夏嵐相对而站,兔子的武器是长鞭,可夏嵐手里甚么也没有。夏嵐不会是没有武器吧?兔子纳闷道,「你的武器呢?」 「没带,不常用。」夏嵐摊摊手,她确实不擅武器,如今要问她用得是何种武器,她还得回池塘里找,就不知沉到哪处烂泥巴坑里了。夏嵐看兔子一脸都快皱成包子了,不禁笑道,「我下山都跟着安然,安然会保护我。」她明明说的都是实话,可兔子的脸却更难看了,夏嵐不明所以,以为兔子这是认为自己在小瞧她呢。 「芯妤,我就算不拿武器,也是占了你极大的便宜,一会儿可别说我以大欺小。」兔子当下没明白夏嵐这句话的含义,等两人交手她才晓得,夏嵐说得都是实话,夏嵐根本没机会施展武器。 院子被打得坑坑吧吧,长鞭挥至处,雪地崩裂,石墙凹陷,夏嵐还没那么胆大敢跳上屋子,不然这栋楼怕是也要给兔子打个稀巴烂。 夏嵐一边躲兔子的攻势一边笑道,「芯妤,你可要再挥得准一些。我这速度,若是安然来了,她定能将我从空中打下,把我捆绑在地。」夏嵐光是那攀爬速度,兔子要追上她都显得吃力,哪里还能有馀力去控制鞭子的力道和准度。 夏嵐两手化蹼趴在地上,两隻脚轻轻一蹬,跳得比兔子还远,两蹼一挥,轻轻松松就能掛在墙上,简直比蛛网还好用。兔子追得心烦意乱,心急之下,她显出幽绿兽曈,手里的长鞭被她攥得紧紧的。 兔子后脚猛力一蹬,身型凌空而起,手里长鞭往反向挥去又马上回拉,夏嵐见她靠近,挑准时机正要跳走,后脚才蹬,兔子身型就已来到她跟前,这如影随形宛如鬼魅,吓得夏嵐扭头就要跑,兔子哪里会放过她,这么近的距离挥舞长鞭不需要多少准度,夏嵐落入了长鞭的范围内,这一局是兔子拿下了。 两人接连落地,兔子收回长鞭,淡淡道,「是我赢了。」 夏嵐颓丧的坐在雪地上,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竟然会输给一隻刚开始修练的小兔子。 「芯妤,我可不记得我有这般教过你。」安然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兔子紧张的回身去看,安然身影就在围墙上,凌天懒洋洋的躺在那里,脸上掛着一副玩味的笑。 站在窗边的宋千波脸色也不是很好,横眉倒竖着,一口气忍不住,喷出一阵鼻息,花惜晴见他气冲冲的走回屋里去,似乎是对院子里的斗局没兴致了。花惜晴趴在窗口边,看着院子散着一地的嫣红,怪理怪气的道,「雪梅落红,呵,一会儿跟芯妤说说这个新招式的名字吧。」 听见安然的声音,夏嵐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四周雪地上散着点点血跡,空气里还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她愣了一下,忙着往兔子身上看,兔子身上没有创伤,就是她脚踩的那块地特别鲜红,兔子这是伤到脚了?夏嵐想不透,她可没对兔子出手啊。 安然站到兔子跟前,冷声道,「你倒是胆大,只是争个输赢,就这般不管不顾,若是日后在外遇上歹人了,你是不是也能不顾及自己性命与那歹人拼搏了?芯妤,我就是这般教你的么?」 兔子垂着头,一副任由安然责骂的模样,她晓得这是她自己做错了,安然骂她也是对的。她太心急了,一时失了理智,只想着得到夏嵐的认可。 兔子晓得自己技艺不精,为求认可,只能使小手段,是她太想要进展的再快一些,太想要在他们下一次下山去时,同他们一道走。若是她不努力一些追上他们,她有甚么资格同他们一起。 她不要做一隻被圈养在?紜宫里的小妖兽,她想要为他们付出一份心力,她想要和安然宋千波他们一起下山做任务,一起去游歷,她想成为他们名副其实的伙伴。 所以她必须变得强大。她有想要前进的动力,有想要追赶上的人,她不怕受伤不怕流血流泪,她就怕哪一天她醒来了,宋千波他们将她丢下,下山去了。 夏嵐还在状况外,她在两人间看来看去,看得是云里雾里。不过安然这口气有些差,兔子又没打伤她,不过是伤了腿脚,不至于这么兇的对兔子唸叨吧?夏嵐开口劝安然,「芯妤还小,力度把控不住,一不小心才会受伤。安然,人家都受伤了,你不将她带去给千波诊断,把人家留在这里唸叨也不对吧?」 安然叹息一声,夏嵐看事的态度本就不重。是她对兔子抱持太高的期望了,这样对兔子撒气确实是她的不对。 安然转过身,兔子以为她要走了,忙着抬头去看,却见安然背对着她蹲下来,轻声道,「上来吧,我带你去给千波看看。」兔子哪里敢给安然背,是她有错在先,她过意不去。 后面没有动静,安然又唤了兔子一声,兔子这才说,「我可以自己走。」说罢,她一个人走回屋子里去。 安然站起身,看着兔子远走的身影,沉默着。夏嵐来到安然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孩子总是会长大的,安然,你得习惯。」 安然没有应她,转身走了。 #36花好月圓中秋夜9 #36花好月圆中秋夜9 大半年过去,这回,几个人就在?紜宫里迎接中秋。去年小皇子给得钱币足够他们用上一年,若再加上先前在花惜晴那里搜刮来的矿產算上那张二品榜单,至少能让他们在山上悠间的过上两年。 这一年里,兔子平日练功,宋千波私下投餵她丹药,?紜宫内的伙食不算差,兔子的身高在一年间拔高许多。原本兔子的身高只到安然胸口,如今她只矮安然半颗头的高度,夏嵐怕兔子以这种速度增长,日后当她成年了,怕是要变成巨兔了,夏嵐一想到那画面,赶紧让宋千波给兔子停药,宋千波觉得夏嵐说得有理,便将丹药默默收起来了。 中秋前夕,宋千波去山下的村落採购缺需的东西,夏嵐和花惜晴待着无聊便也一同下山帮忙。?紜宫里的鱼池建设好了,宋千波将安置在夏嵐池塘里的丑鱼搬置过来,凌天似乎挺喜欢这个鱼池,竟也甘愿成天跟这群丑鱼泡在一起。 兔子跟安然在院子里练鞭,如今兔子已经能将鞭子掌控自如,安然将兔子的长鞭用布包裹起来,说是非到必要,不许她随意将布取下。兔子想着这鞭子确实时常割伤人,用布裹着也好,便也同意安然的做法。 两人在院子里切磋,安然不带麒麟鞭上阵,兔子进攻,安然回防,追逐一阵,竟是难分高下。安然就像是条鱼,在兔子即将捆住她时,鞭子还来不及收缚,安然便从鞭子里溜了出去,几个回合下来,皆是如此。最终安然以兔子擦破她身上的衣物为由,给这场追逐赛划下句点。 那边凌天看她们比试看得起劲,见她们似乎打完了才飞身过去,凌天落在两人之间,清冷道,「百一十个回合,两个破口。」这一年里凌天和这几个人混得也算熟了,尤其是这隻兔子精,有趣的很,又机灵又有干劲,有时却有些傻气,倒是也可爱。 「两个...」安然知道自己手臂上破了一个,另外一个却不知,她低头检查自己的衣裙,在小腿间寻到第二个破口,她不晓得这是兔子在哪次进攻时得手的,看来这兔子是越来越厉害了。 「百一十啊...」兔子在意的点却是那破百的回合数,她还以为这一次,她能在百回合内突破叁个破口呢。 凌天作为旁观者,把兔子的成长看在眼里,对于一隻化形才一年的妖兽来说,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了不得了,「循序渐进,揠苗助长只会物极必反。」 安然拍了拍兔子的肩膀,两人相视一笑,兔子说,「安然,我总有一天会追上你。」 「嗯。」 宋千波回来后,花惜晴和他一起在?紜宫内佈置灯笼,又在阁楼四处搭起绳子,把小灯笼掛上去,灯火阑珊,看着怪喜气的。有妖兽问宋千波,为何每次过节都拉灯笼,春节是如此,元宵节是如此,端阳节也是如此,现在到中秋了也依旧如此。宋千波说,他就喜欢掛灯笼,这才显得欢乐喜气。他生怕别人不晓得他是在过年过节呢。 安然和夏嵐在中秋节前都没来?紜宫。兔子找不到人练手,这武打班的小妖兽没一个有能耐能和她打上十个回合,兔子觉得他们无趣的很。这时,凌天正好从鱼池里出来,兔子见他无所事事便嚷求着与他切磋,凌天想了想,也觉得自己好一阵子没动手了,确实手生了,便应了兔子的请求。 凌天的武器是两把长短不一的匕首,他反手握刀,双手护在胸前,抱持一种准备迎击的姿态。 兔子见凌天这样,颇有一番与高手过招的感觉。宋千波和花惜晴不与她对打,夏嵐又没有武器在手,安然的招数她已经见识过了,如今这凌天看上去倒是规规矩矩的样子。兔子兴奋的提起长鞭,跃跃欲试,凌天问她,「如何定胜负?」 兔子说,「破衣服!」 凌天笑了一声,挑眉道,「好。」 两人相视而站,兔子先手出击,她扬手一震,长鞭破空朝着凌天袭去,凌天就站在那里不躲不避,鞭子将至时,他双手高举,用匕首将长鞭缴住了。兔子想要将鞭子收回来,但凌天匕首卡得紧,兔子这要拉拉不动,要扯扯不回,十分困恼。 凌天说,「若是没有武器,你还能如何破我衣衫?」 兔子才不受他言语挑拨,后腿使力一蹬,转眼间飞身而至,朝着凌天面门就是一拳,兔子虽然拳头功夫不到火候,但也不是不会用。凌天矮身躲避,双手依旧牵制着长鞭,倒是兔子握着把柄不放,几个回合下来,她逐渐有种被凌天带着走的感觉。 若是没了武器,兔子就失去了胜算,她必须夺回武器,可是凌天四肢灵活的很,不用跑跑跳跳的,就能绕得她晕头转向。凌天还时不时扯着她的长鞭,兔子稍不注意就会被他扯过去,她无法专心的对付凌天,这样又要进攻又要防守,打得兔子相当心累。她得想个办法製造破绽,让凌天分神。 兔子说,「你只是防守并不进攻,如何分个胜负出来?不会是想与我平局到早晨吧?」 「能与佳人共度良宵,有何不可?」 「你...」 「或者,你若是觉得打得无趣,也能向我投降。」 「我不!」兔子咬牙道。她还就没有打过让人这么委屈的架,这凌天太可恶了,只顾着防守也不进攻,她这是要打打不过,还要暗防凌天偷耍花招。兔子停下脚步,沉思着,若是安然在此她会如何破解这番逆境? 凌天见兔子不动了,此时机会正好,欲要偷袭她,兔子忽地抬眼,手里猛力一拉,凌天被她力气牵制,只能继续抵着长鞭,两人僵持不下。 兔子朝他冷笑一声,「看来共度良宵这个主意倒也不错,正好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去想如何对付你。」 凌天,「...。」他怎么突然有种局势逆转的感觉。 换个方向思考,若是不以攻击凌天为目的,依靠外界因素使得凌天不得不松手呢?兔子琢磨着这个计划,抬头打量四周一圈,若能擅加利用这个场景,似乎可行。 盘算好计划,兔子再一次发动攻势,她欺身而至,朝凌天下盘攻去。凌天见她故技重施,不禁发笑,「我还以为你这是想到了甚么法子,看来却还是一样的伎俩。」凌天身姿一扭,堪堪躲过兔子的攻击,兔子却在此时,原地往上蹬,兔子腿力劲足,加上先前一段助跑,这么一跳,倒是连人带鞭凌空而上。兔子还在往上飞,她估摸着自己的腿力能将人带到叁楼半的高度,一点也不担心凌天不会被她拉起来,她朝下瞥了一眼,凌天双腿离地,面色有些惊慌。兔子看着时机成熟,手下施力,将长鞭往上一扬,凌天锁着长鞭尾部,一时他也没办法回击,只能顺着长鞭的力道被兔子拋到高空中去。 兔子落在二楼的屋簷上,手里捏着刚才飞上叁楼时抓下的砖瓦,对着还在空中的凌天,狠力掷去。凌天欲要躲避,兔子手里长鞭稍稍一拉,在空中没有支点的凌天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他只能顺着兔子要他飞行的方向过去,砖瓦击中他的胸口,打得他胸闷气短。 兔子站在屋顶上,悠悠道,「还不松手么?」只要兔子想,兔子能让凌天一直滞空,一直拿砖瓦砸他,她就不信凌天比她还有毅力。 凌天晓得自己大势已去,不放手是输,放手也是输,一个慢点输但得挨揍,一个快点输可没面子。凌天想了想,皮肉疼是小,面子是大,好说逮说他也修练得道的蛟龙了,若是没有战个百来回合就输给一隻化形不过一年的兔子精,总说不过去,他至少也得把兔子的体力耗完。 凌天能想得到的,兔子如何会想不到?兔子轻笑一声,她再次腾空而起,这回,她跳到?紜宫的围墙上,凌天顺着她飞行的弧度,撞上那片宋千波和花惜晴刚掛上去的灯笼,灯笼多数被他撞落,一个个掉在地上残破不堪。 兔子幸灾乐祸的哦了一声,凌天看着那些灯笼,心里凉了大半,怒狠狠的朝兔子瞪了一眼,兔子才不怕他,反手把鞭子朝另一处掛着灯笼的地方挥去,摆明了就是要告诉凌天,你不放手就得拉仇恨,爱放不放随你便。 凌天咬牙,愤恨道,「你这兔子怎么这般狡猾,竟耍些阴招。」 兔子不想跟他多话,欲要再跳往其他处去,凌天却在这时松手,兔子等的就是这一刻,她旋即回身,长鞭一抖,凌天无可奈何的被她束缚住,两人双双落地。 兔子喜道,「我赢了。」 这边决斗一结束,躲在屋子里的小妖兽纷纷跑出来,兔子和那些小妖兽关係好,小妖兽非常愿意替她收拾残局,几隻妖兽合力把灯笼佈置回去,趁着被宋千波发现前恢復原状。 兔子给凌天松绑,凌天输的一脸不甘不愿,他使劲瞪着兔子。兔子一脸无辜的耸肩,又指着凌天的领口处,说「我可没有誆你,你身上是真的有破口。」这破口是如何来得凌天还能不晓得吗?他大气一哼,转身走了。 #37花好月圓中秋夜10 #37花好月圆中秋夜10 每年秋季在离经山上总会有许多受伤的妖兽被安然夏嵐二人捡回,?紜宫在这个时期也是特别忙碌的,如今宋千波有兔子花惜晴和凌天在旁相助,倒也不用一个人忙得焦头烂额。 中秋这天,夏嵐从青云轩的酒窖里搬出前年埋下的桂花酿,与安然一同去往?紜宫凑热闹。宋千波和凌天在打扫院子,安然和夏嵐去厨房备菜,花惜晴和兔子不懂烹飪,院子里也不缺她俩帮忙,她俩无聊便在附近的山道里走动,直至日头落下,兔子和花惜晴才漫步归来。 刚入大门,两人便闻到饭菜香,花惜晴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在庭院里清间的凌天,自己则是跑到屋后去洗手,再见她时,她和夏嵐人手端着一盘小菜从厨房里走出来。 兔子没有过去找她们,她四处观望没有瞧见宋千波的身影,去问过凌天后才知道,宋千波这会儿是在诊间里给妖兽们换药呢,兔子心想正好,谢过凌天后转身就去诊间找宋千波了。 兔子来到房门外,宋千波正好要出来,两人打了面照,宋千波瞧见兔子手里抱着一隻受伤的狗子,晓得这大抵又是从东面山头逃命过来的妖兽,他招呼兔子进房,两人一起替狗子处理伤势。狗子幼小,模样看着不过半岁大,牠身上多处擦伤,腹部挨了一刀子,肠子内脏外露,兔子捡到牠时用棉布将伤口处粗略包裹起来,现在宋千波拆开棉布正给牠清理伤处。 两人安置好狗子时,房门恰好被敲响,几人聚在院子里吃饭。夜色渐浓时,安然从厨房端出一盘月饼,兔子远远瞧见安然手里的东西,眼睛亮了亮,喜孜孜的凑过去闻香。今年餐桌上没出现柚子,几个人考量到花惜晴不喜柚子的气味,便不把这水果端到台面上来。 等那些妖兽散去后,夏嵐才从屋子里抱出桂花酿,宋千波嚷嚷着要和凌天比个胜负,结果二人半斤八两,先后倒地。夏嵐今年学乖了,她不和花惜晴比酒量,两人就只小酌几杯,吃饼赏月话家常,倒是清间自在。 兔子在椅子上坐不住,手里捏着月饼频频往安然的方向望,安然从始至终都没瞧向她,兔子撇了撇嘴,只好默默的啃起月饼,权当消磨时光。 夏嵐看事清淡,从不谈自己的出生,花惜晴也不是一个喜欢议论人长短的人,两人凑在一起谈话,多半是夏嵐在说她与安然宋千波二人下山游歷时的趣事。夏嵐说话有趣,花惜晴听得欢快,时不时掩嘴偷笑,这边气氛热烈,那边安然倒是显得有些寂寥了,兔子想要过去与她说话,却又不晓得该说些甚么。花惜晴眼尖发现这兔子的彆扭,她抬手戳了戳夏嵐,夏嵐意会过来也朝她看的方向看去,花惜晴小声说,「你说,芯妤这都偷看安然多少回了,安然这是故意装作没看见的,对吧?」 夏嵐点点头,「我瞧也是这般。可为何芯妤不直接过去找安然呢?」 「可是怕她?」 「唔,可她最亲近安然了,没理由啊。」 「莫不是她做甚么亏心事要向安然道歉?正彆扭着。」 夏嵐沉吟良久,说,「芯妤若是真的做了甚么,安然也不至于这样不理人。以我对安然的了解,我倒觉得她这是在等我们走呢。」 花惜晴抬头看了看夜色,这月圆星稀万里无云,放眼望去不见他人,宋千波和凌天倒在地上意识不清,唯独她俩坐在这里像两尊请不走的大佛。 花惜晴突然觉得夏嵐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两人窃语一番,决定将院子留给她俩。夏嵐假借带宋千波回房,向安然和兔子知会一声后,便速速离开,花惜晴随在她之后。 地上剩下凌天还躺着,不过不打紧,大家都习惯他在庭院里小酣了。 夏嵐她们一走,院子里就剩安然和兔子,等到她们将房门关上,安然这才起身,兔子几乎与她同时,安然端起盘子,侧头朝兔子看去,兔子怀里抱着酒罈,乌黑明亮的眼睛对着安然,似乎在等安然发号施令。 安然会心一笑,温声道,「随我回青云轩赏月吗?」 兔子欢喜道,「好啊。」 二人来到青云轩,安然给自己沏了一壶茶带上屋顶,兔子已经坐在那里吃起月饼。安然在她旁边坐下,两人中间搁着一盘月饼,安然捏了一块起来,也不吃就是乾看着,她感叹道,「不过一年,你就长得这般大了。」去年和兔子赏月时,兔子还小小一隻,头顶不过刚到她胸口处,看着她时都还得微微垂眸,如今兔子与她差不多高,身板也不像去年那样瘦弱,长了肉,健硕了。 「妖兽不比人类,长得自然是比人类要快的,何况,有千波日日给我送药,我要是还长得慢,那才奇怪。」 「那倒也是。」安然浅笑道。 安然不说话,兔子也没有话好说,可她并不想就这么浪费能和安然平静相处的时光,她左思右想,终是找到一个话题,「今年这月饼可是千波在山下哪间饭馆买得?味道比去年吃得要香甜呢。」 「可合乎胃口?」 「嗯!这饼皮酥脆,内馅香甜口感绵密,滋味可好了!」 安然侧头看了盘子一眼,上面剩得月饼还有好些,她挑了一个给兔子递过去,「试试这个。」 兔子不疑有他,接手后当即咬了一口,咀嚼两下,她神色微愣,低头看了看月饼的内部,惊讶道,「怎么还有包不同馅料的?」 「嗯,有好几种吧,你再多吃几个试试,看着哪些好吃,我日后告诉千波,让他挑着点。」 「好啊。」兔子吃得不亦乐乎,眼睫弯弯笑意浓。 安然端着茶盏,喝了口茶配着月饼,终于将那甜腻的月饼吃下肚。 兔子在盘里挑着月饼吃,一边细数自己吃了多少个口味,安然见她低着头模样乖巧,想起兔子还未化形前的时候,她也是这般向人讨摸的,安然一时忍不住,抬手在兔子头顶轻轻摸了摸,兔子身型一顿,缓缓抬头,安然脸上笑意未减,兔子望着她一时看痴了。 过了好一阵子,安然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觉得不好再继续,只好默默将手收回,转移话题道,「芯妤,你想不想回去你的家乡看看。」 兔子眼珠子转了转,「我的家乡,是指离经山南边吗?」 「嗯。前阵子我和夏嵐过去看过,那里还是有妖兽活动,只是西南界线不明,时常有争斗。」安然又拿起一块月饼来吃,总是兔子一人在吃,兔子看着也会觉得奇怪。 兔子沉默半晌才开口,「有机会再去吧。」她语气淡淡,兴致缺缺。比起回家乡去,兔子更想待在?紜宫,南边经过战乱后,残垣断壁的,有甚么好看,哪能比得上这里的一景一物一人? 兔子侧头望着安然,神思荡漾,不经意唤她一声。 「安然。」 安然才刚咬下一口,「嗯?」 「我今天可以在青云轩留一宿吗?」兔子说完才惊觉自己失言,忙着要打混过去,那边安然却突然咳嗽起来,兔子见她似乎是被月饼噎着了,要过去给她拍背,安然唔唔两声,摸到茶盏仰头就饮。 一股酒气瀰漫。兔子在她身侧,自然也嗅到了。 兔子,「...。」 安然咳得更起劲了。 一番忙碌,咳声渐止,安然喘着大气,喉咙里火辣辣一片,兔子在一旁给她顺气,一边向她道歉,「对不起安然,我不该把酒带过来的。」兔子滴酒未沾,她本来是想开开荤的,结果自己还没喝上一口,倒是不小心让安然给拿去。 「不怪你,是我没注意。」安然语气轻柔,听着有些无力。 兔子扶着安然的手一松,安然便软绵绵的倒向她怀里。 兔子,「...。」安然这情况,莫不是醉了? 「安然,你还好吗?」 「头,有些晕。」 兔子知道安然不碰酒,却不晓得她对酒这般没有抗性。 「安然,要不我们下去吧?」 安然唔唔两声侧头将脸埋到兔子怀中,含糊不清的说着,「睏了,不想动。」 兔子,「...。」既然安然不愿意下去,那她便在这里陪着安然吧。 兔子让安然躺下,以自己的腿为枕供安然靠着。许是平躺不舒服,安然蜷缩起身体,朝着兔子的腹部贴去,兔子感觉到温热的气息隔着布料传递过来,安然睡得很沉,兔子眸光一晃,眼底变得柔和起来,她低着头伸手轻轻梳理着安然的长发。恍惚间,安然身体颤了一下,周身泛起浅淡的白雾,兔子眼睁睁的看着安然头顶上渐渐冒出一对蓬松兽耳,愣了半晌,她意识到这是甚么,赶紧又将视线下移,果然在安然后腰处瞧见九条白晃晃的尾巴。 兔子一脸不可置信,她怎么也想不透安然为何会突然化出原形。 那边夏嵐将宋千波送回房间后,她带着花惜晴来到厨房,她差点就忘了安然交代她的事情。两人前后脚踏进厨房,花惜晴闻到空气中飘散着糕饼的香气,一时好奇便问,「怎地今年的月饼原来不是买来的吗?」 夏嵐应道,「是安然做的,她还吩咐千波不要在外面买,让我多带一些材料回来,你看看,安然可浪费了。」她带着花惜晴来到装着废弃食物的竹笼处,里面满满都是破碎的月饼,不是饼裂了的,就是烤得不够酥脆,反正不合乎安然心意的,全往这竹笼里送了。 花惜晴这才晓得,难怪安然和夏嵐一早来便待在厨房,原来是这么回事,两人是来赶着给兔子做饼吃呢。 「那这些碎饼你们打算如何处置?」 夏嵐在她提问前就已经背起竹笼,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安然说拿去鱼池里餵鱼,就当是赔给宋千波,我们偷偷挪用他给鱼买饲料的钱了。」 花惜晴扶额,「宋千波知道了,肯定得唸叨你们。」 夏嵐不以为意,「所以我们赶紧把这些饼餵给那些鱼吃,等鱼吃完了,千波他想赖也赖不了。」 两人一路未停,直奔鱼池,偌大的鱼池里,毫无动静,夏嵐朝池子里丢了一小块碎饼,底下鱼群骚动,纷纷探上来抢食,花惜晴有样学样,两人看鱼吃的欢乐,她俩也欢心。 夏嵐将竹笼里剩馀的残渣倒进鱼池,回头时,她贼嘻嘻的对花惜晴说道,「再说,这做月饼是为了讨芯妤欢心,我和安然已经出了力,千波既没帮忙还吃了我们做的饼,让他贡献一点小钱,换得这一石二鸟,他也不算亏。」 #38番外凌雲1 #38番外凌云1 天边一道响雷打在青山上,惊动山上群妖。郡柴县北面山峦延绵,孕育数种妖兽,其中属青山狐妖最为出眾。 初春惊蛰震响大地,此一吉兆,万兽出巢,纷纷探头望向雷声轰隆处。 凌云恰巧游歷至郡柴县,闻得天边雷鸣震耳,他勒马调头,一夹马肚,快马加鞭,也是要去凑个热闹讨一个吉利。 凌云找来青山时,青山上下已聚集了不少妖兽,他排开兽潮,来到狐族贵地青幽阁外,阁外无人看守,只有旁边参天古树上两隻狐妖幽绿的兽曈严谨的盯着他。凌云拿出藤蛇族的门人玉牌,对着空荡的大门,大声喊道,「藤蛇族守门人凌云,游歷至郡柴县时得一祥瑞徵兆,故而前来特此献上祝福。」说罢,他下马而入,阁内里无人阻挠他,他走得顺畅,不多时他便来到一房门口,佇足片刻。 这是一间產房,里面有妇人撕心裂肺的嚎声,凌云卸下腰间的玉笛,抬手将笛子压在唇上,应和着绵绵春雨,奏一长曲。笛声悠扬,绵连不绝,曲调清明,撼动心弦,產房内嚎声渐止,又传来一阵充满气力的哭啕声,福至心灵,凌云眸光微动,这是个能够带来福泽的孩子。 凌云运行纳气,笛声掺杂着他的功力,穿透阁楼里里外外,青幽阁内的狐妖沐浴着这音律,以此静心修练,受益匪浅。 又过半炷香的时间,笛声嘎然而止,房门被人从内推开,凌云退步至一旁,里面出来一位年迈的婆婆,凌云看不出她是何种妖兽化形,也没感觉到有妖兽的气息,这才恍然惊觉她是人类。这满山遍野的都是妖兽,又身处在这狐妖贵地中,凌云一时也没多想,只以为是个哪路妖兽道行如此深,却不想,凡人竟会出现于此。 那老婆婆手里抱着一个婴孩,朝凌云欠身鞠躬,恭敬道,「多谢藤蛇族长者前来祝贺,夫人吩咐,请长者务必留步,让青幽阁好生款待。」 「夫人客气了。」 老婆婆将手里的婴孩交给凌云,凌云并不推託,修练得道的妖兽生子不易,这孩子又是在祥瑞时诞下的,福泽深厚,凌云抱得这婴孩,也是图个吉利。 婴孩出生就化形,人形的长相带着狐狸的特徵,顶上两隻小巧的兽耳微微蜷曲着,双腿间夹着一条雪白小尾巴。妖兽成精需要一些时日,若要学会化形,那就得要更久,这样一出生就化形的妖兽极为少见,凌云觉得这个孩子不一般,打探过后,为这孩子的与眾不同惊呼连连。言说,这婴孩尚在母体中时就已经化形,狐妖不得已之下,只好化形成人生產,也难怪,凌云过来时听得喊声和哭声这般不寻常,一妖兽哭喊得跟个人似的。 前来祝贺的妖兽眾多,白狐狐妖作为狐狸中最为尊贵的长者,抱着婴孩立在高楼上,与群妖普天同庆。婴孩在吉时诞辰,白狐对他给予厚望,盼着他日后能福泽世间,使世态安然,故而唤之安然。 那日一曲祈福受之于他的狐妖感激他,各个以礼相待,相敬如宾,凌云在青幽阁里受人敬仰,白狐对他也是客气周到。白狐数量稀少,牠们道行高深,是为狐妖中佼佼者,如今添上一脉,各路妖兽得知此事后,纷纷前来欲与白狐善交,结良缘,也盼得能够到白狐的庇护。 凌云在青幽阁一待便是许多年。小安然不常以人形见人,她总喜欢用狐狸的模样去向凌云撒娇讨抱。某天,凌云在阁外附近的林间游走,忽然兴起,便席地而坐,扬手吹笛,笛声绵延,小安然寻声而来,小狐狸眼角微微瞇起,嘴角弯弯,口中发出阵阵嘻笑声,她在凌云周身跑跳,待一曲奏罢,凌云才睁眼看她,「你怎么又偷跑出来了,若是让尊者发现了,得要罚你闭门思过。」 兽形不能言语,小狐狸跳到凌云腿上端正坐着,背脊立的直挺挺的,雪白的狐耳高高竖立,她背对着凌云,不停的晃动着自己的尾巴,生怕凌云瞧不见似的。 凌云打量着那两条躁动的狐尾,哪会不明白这小狐狸的意思,小小年纪就练化出两尾,实属不易,是得好好夸她一番。凌云摸着她的脑袋,笑道,「哟,可是我眼糊了,怎么瞧着这小尾巴都晃出影来了?」他假意将手顺到其中一条尾巴上,安然停止晃动,侧头吱吱吱的笑着,凌云听得在后惊呼道,「哇,原不是我眼花,是真的成两尾了!」小狐狸笑倒,瘫在他怀里,亮出雪白的肚皮,凌云给她顺毛,一边夸捧她。 良久,小安然忽然扭头,往凌云腰际间探去,凌云一个没注意就被小狐狸叼走了玉笛,小狐狸脑袋瓜晃动着,两隻前爪不断的挠在凌云的青衫上,看模样是想要表达甚么。凌云一路看着她长大,这小狐狸打得甚么主意他还能看不出来? 这小机灵鬼。竟将他当作那街坊卖艺的乐师,想听曲了便来寻他,令他好没尊严。 「你这小狐狸可真是。我族神圣的祈福曲在你这倒成了小调,成了消遣,是不是?瞧你每回来找我,就是来寻我笛子,给自己讨开心。」 这藤蛇族的祈福曲是不外传的,只有藤蛇族中道行较高者才能习得,所以也不是每个藤蛇族族人的都会。此曲精妙之处就在于,能够感化人心使人镇静,对于潜心修练者多有益处,再者,便是这祈福二字,道行高深的藤蛇多半将要突破成蛟龙,蛟龙是为海中龙王,算是半个神物,吹奏曲子时掺杂自身内息,是以身造福眾人之举,共享祥瑞福气,能够带来好运。 凌云从小狐狸嘴里救出笛子,佯装怪罪的瞅了小狐狸一眼,小狐狸心思单纯,被他这样阴阳怪气的一看,调皮心起,又是连声长笑。凌云拿她没办法,实则他心里也宠着这小狐狸,他一长辈和小孩子计较着甚么?吹曲便吹曲吧,不也是吹给人听的,甚么时候吹,凭心而定,祈福也是如此,不过图个自在安然。 凌云将小狐狸取悦的开心了,阁楼里的人也出来寻小白狐了。凌云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是当年那个给小安然接生的產婆,老婆婆年事已大,一旁有个样貌年轻的狐妖在侧搀扶着她,两人看上去和气默契,感情亲密,像是认识多年的老友。 老婆婆声音苍老却温和,「安然,你娘亲寻不着你,正焦虑着呢,你若是玩闹过了便速速回去吧。」 一旁狐妖也说,「若是你娘一会儿问起,你就说,是我和你晴婆婆带你出来游园,阁楼里闷得慌,你晴婆婆憋不住,硬拉着你一道,晓得么?可别说溜嘴了把凌大人给道出来,免得你又要挨罚。」 小狐狸喜孜孜的跑跳到两人面前,凌云拍了拍衣襬起身,朝二位微微欠身,那边老婆婆腰不好使,朝他点头示意,狐妖谢过凌云,带着小安然走了。 「记得化形。」老婆婆提醒道。 小狐狸顿了顿,周身白烟四起,不多时,一个秀气可人的小女娃笑嘻嘻的扯着二人的手,一摇一摆的走着。凌云看着叁人背影渐远,不禁摇头笑着,如今事毕,他也差不多该向白狐辞行了。 #39番外凌雲2 #39番外凌云2 凌云从郡柴县往东南一带游歷,路上发现不少难民四处漂泊,无家可归,他打探之下才晓得,原来这些人多半是从天城县出来的。天城县是这块大陆的首都,处地紧邻郡柴县与华县,皇宫就在这天城县内。 凌云作为浪人游歷四海,对朝代更替没甚么概念,只要世间平顺,何人来掌管天下都无所谓。但凌云奇怪的是这近百年来的和平,周旁又无外患,这四季分明也无天灾,风调雨顺作物丰收,儼然是太平之相,那这些人如何这么大阵仗迁移? 想必其中多有古怪。既然这群人是从天城县出来的,那源头就该从天城县查起,凌天一路游行至城都,门关处几个卫士正看压一群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其中有人站在那群百姓前方,不晓得在说甚么,老百姓们各个惊慌摇头,像在抗拒甚么。 不多时,卫士将那群人给放了,却是不让那些百姓踏足城内,严守关口,老百姓左右为难,踌躇一阵,纷纷叹息着调头离去,也不晓得他们要去往何处。凌天过去拦住一人,探听情况,「长者还请留步。」 凌天揽下的是一位老先生,老先生见凌云容貌年轻,面目乾净俊俏,谈吐温文儒雅,周身环绕一股书卷气息,想来是个德高望重之人,不似那帮粗俗卫士只懂得盲目遵从,与之想比,老先生自然乐意与凌云交谈,他和气道,「小伙子留下老夫,可是有甚么事?」 凌云问,「为何那些城兵要揽下诸位,我在远处旁观好些时候,晓得诸位应当不是罪犯,为何那些城兵要拦查你们?而既然他们查完了,又为何不让你们回城里去,还要这般故意刁难?」 老先生叹息一声,说道,「我们确实不是罪犯,是当今朝廷下达命令欲要广收屋舍作为皇府厅室。唉,那老宅子是祖辈遗留下来给后人的念想,我们不愿上缴,那些卫士不近人情,一板一眼的,也不懂得通融,这一个个把我们抓来,就是要逼迫我们将宅契交出,我们不肯给,他们便不让我们进城,说是哪天我们愿意缴纳宅契时才让我们进城。可家就那么一间,没了家我们回了城有甚么用,还不是得要流离失所。与其如此,到还不如留着宅契,倘若哪天朝廷撤令了,我的孙子也还有个家可归。」 「朝廷竟这般对待老百姓。」 老百姓和朝廷这样耗着,总有一天能拖到朝廷撤令,只是这老先生年事已高,如何经得起这风吹日晒雨淋,还不见得能觅得一处容身之地。朝廷这番作为怕是要惹得民怨了。 凌云怀里拿出一袋钱交给老先生,这群老百姓是突然被抓出来的,大多没带财物在身,若这袋钱能助得几个人温饱,哪怕只是一些时日也是好的。凌云辞别老先生后,往城关过去,卫士见他是外地游客并不多做阻挠,如今天下太平,守卫的工作也放得极为宽松,只要不是这天城县中的百姓,卫士都是好言相待,凌云看着卫士良久,心中一言难尽。 藤蛇一族多半化形成人游歷世间,几个县城里都能瞧见藤蛇族人,凌云走在街头频频见着熟人,凌云在族中是为尊者,那些藤蛇妖敬爱他,相邀凌云一聚,凌云欣然接受,几隻藤蛇妖寻得一处茶楼,凌云将路上所见所闻与族人相告,几隻藤蛇听到后面那老先生的事情后,各个面色凝重,心有盘算。 其中一个藤蛇妖说,「凌大人,这朝廷内也有族人隐匿于此,不妨我们向他打探一二,这天下多年和平昌盛,如今这番朝廷政策倒是扰了苍生安寧,这有违我们藤蛇信念。」藤蛇多年与青鸟交好,多半也被青鸟感化了,倒是学着青鸟族一天到晚嚷嚷着天下和平大爱世间。 「如此,」凌云沉吟着,「明日我便去会一会你们言说的那个人。」 藤蛇妖传递消息快速,经一个晚上,朝廷内的藤蛇妖便得知凌云来天城县的事情,立刻安排上明天与凌云碰面的事情。经由族人相助,凌云来到皇宫会面圣上,这朝皇帝不是昏庸之辈,听得凌云说起城外之事也觉得事有蹊蹺,只是这朝廷政策是不能撤令的,圣上自有考量,凌云不必与他多言。既然已表明来歷,凌云便也不再与皇帝劝言甚么,两人间话家常,又高谈彼此志向,凌云游歷多年见识广,说得这世间人生百态,皇帝自小养在深宫中,去不了那么多地方,恨不得凌云将在外间所遇之事,说与他听,两人相谈甚欢,一日夜深,那些故事哪里那么快说完,皇帝不禁感叹和他相见恨晚。 皇帝欲要留下凌云,凌云推託不得,只好应声住下,正好他也能在此见证朝廷将要如何弥补那些老百姓。 凌云被安排在皇宫一处已故嬪妃的住所。据说当朝皇帝仅有一后一妃,下有二子,大臣想在给皇帝纳妃,皇帝却不愿,平日里皇帝与皇后的关係颇为疏远,在宫中人人皆知这皇帝不喜皇后,只是因先皇赐婚,他不得不娶。后来那些大臣諫言皇帝必须纳妃,多添子嗣,他觉得有理便也没阻挠,只是这一后一妃与他关係并不融洽,倒显得这孤单后宫里姐妹情深了。 皇宫内空房多争斗少,凌云游荡在此也不怕撞见了谁,坏了谁的好事,过得也自在。他所居的宫院里有座池塘,他素日无聊便在这池边歇息,兴起时吹吹曲子,通常在他觉得睏乏的时候,皇帝刚好忙完早朝恰巧来找他,恰巧的是每次皇帝来都是带着理由藉口的。凌云大他太多岁数,都成精了,如何看不出这皇帝打得如意算盘。 这日池塘里有动静,凌云停止吹笛的动作,侧头往池塘里瞧,只见荷叶中有个身影突窜出来,跳到一旁的小石子上,腮膀子鼓吹着,呱咕呱咕的叫。那边荷叶下又有几道身影闪过,不多时,池塘四周蛙声连连,那最初跳上来的小蛙被排挤在一侧,凌云打量一阵那隻小蛙,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牠和周围其他蛙都不同,顏色褐黄似烂泥,皮肤凹凸不平带颗粒,与一旁青绿色长得滑嫩水灵的蛙相比,这蛙确实是有些丑。 「这池塘里竟还有蛤蟆。」 「是朕放进去的。」说话声由远处传来,凌云回头一看,皇帝从圆形拱门探头进来,慢步来到他身侧,与他并肩坐在一处看池塘。 凌云好奇道,「何故?」 「你不觉得那蛤蟆长得像朕么,也是一身黄,不过我是龙袍的皇,牠是烂泥的黄。」 「圣上说笑了。」 「哎,我说得句句实理。你瞧牠们这般围着一隻落单的蛤蟆,像不像那些宫中大臣成天围绕着朕,可朕也是凡人,朕晓得自己不是那个能够带领苍生走向繁华的人,只是不巧生在帝皇家,不得已罢了,朕觉得朕与那蛤蟆神似,便将蛤蟆放进池塘里,想看牠日后是逃出这池塘呢,还是委身与那些青蛙们共处。」 凌云不解道,「圣上可是想退位?」 皇帝大笑几声,「想啊,这天皇龙位朕是坐不住的,可除了朕又有谁能坐?这蛤蟆就是朕一个寄託,牠若能安好,朕便也舒心了。凌云,你说这癩蛤蟆究竟能不能吃到天鹅肉呢?」 凌云摇头,「不能的。」 「我想也是,可偏生就是有人要将那天鹅肉处理妥当送来给朕吃。朕却不是蛤蟆,不能避而不吃。」 皇帝走后,凌云看回池塘,那蛤蟆还趴在石子上不肯下水,另一侧的石头上那些青蛙盯着牠看,两方势不两立,这时,池塘边草丛中缓缓冒出一隻乌龟,乌龟行动迟缓,青蛙并不怕牠,只见那乌龟停留在青蛙附近,缩回龟壳中,忽而探头,硬是将青蛙撞下去,青蛙跌入水中,水声噗通。 凌云看回那隻蛤蟆,笑道,「看来你也不是孤立无援啊。」 凌云观察几日,发现这蛤蟆确实和那乌龟是一路的,两隻小动物成天腻在一处,蛤蟆不喜与那些青蛙亲近,这乌龟就载着牠逛池塘,两隻不与青蛙有交流。凌云一时起兴致,朝着那蛤蟆奏曲祈福,盼着这蛤蟆日后能得到好运加冕,不受人欺负。 凌云在宫中逗留,转眼就是五年,当年朝廷徵收民房的事情已经平息,朝廷让那些被迫迁移的老百姓回归天城县,又命大臣重新规划腹地,不得佔了那些百姓任何一点便宜,再有此事传出便先从那些大臣的房子开始徵收。此事消停,百姓安康,天下繁盛。 凌云算算时日他也差不多该离开了,他在池塘边盘算的日后走向,一边等待皇帝过来,想与他当面辞行。 身后池塘突然有股躁动,凌云还未回身就察觉到异象,他愣了愣,只听嘭的一声,他回头时,身后站着一个面目清淡,模样矮小的女孩,女孩眼底黯淡,她抬眼朝凌云看了看,淡淡道,「带我走。」 凌云尷尬一声咳,忙着把女孩从池塘里带出来,将人拉到屋子里,凌云找件合适的衣物给她穿上,这女孩裸身站在院子里,若是被谁看去了他不好解释。凌云也没想过这蛤蟆竟在短短五年内成精又化形,他还可没遇过这样素质极佳的蛙精,蛙类成精的少,能化形更是世间少见,许是蛙类安逸,不需与人竞争便鲜少有蛙自发修练,所以这蛤蟆成精倒真是让凌云吃惊好一阵子。 皇帝来过了,凌云与他辞别,皇帝甚是不捨他走,凌云便将身上的玉牌交付与他,「这是我族中圣物,也是我贴身之物,东西我就寄放你这了,待我日后来取。」皇帝接过手,摩挲着玉牌上的字样,眸光晃了晃,看不出他的情绪,凌云听他悠悠道,「可有个暗语?若是日后你来时,朕不在了,有个暗语在,朕也好让人将此物交还与你。」 凌云点点头,沉吟道,「藤蛇。不若就藤蛇吧,我家乡就信仰藤蛇。」 「好。」 凌云问过蛤蟆后,晓得这蛤蟆精唤作夏嵐,夏嵐被带来池塘的时候尚未有悟性,对在池塘以前的事不大记得,凌云不晓得她是从哪里来的,只好把她带在身边一同游歷。夏嵐偷偷把乌龟也带出来了,这乌龟没有成精只是寻常生物,好在乌龟寿命长,他们也不担心因此耽误了乌龟。 凌云觉得这夏嵐是真的特别,以前游歷时常见坊间将蛤蟆与钱币结合,为生财之道,可这唤作夏嵐的蛤蟆虽是贪财,但却不爱咬钱币。凌云不记得是哪天了,夏嵐不知从哪里瞧见他身上有明珠,趁他不注意时偷偷顺走,还故意放嘴里叼着来找他,凌云见她这般,一个头两个大,伤透脑筋,这明珠他也不要了,就担心夏嵐会像那传说一样,叼着一大堆珠宝回来。可传说叼的那是金币,她怎么这样特立独行呢? 十年过去,当时的小女孩长大了。某天,夏嵐说想要自己去游歷,与凌云相约日后在天城县碰面,凌云应允,带着小龟与她分道扬鑣,一人一龟去往东海寻明珠,凌云打算之后见到夏嵐时,当作成年礼赠予她。 #40番外凌雲3 #40番外凌云3 多年后,凌云从东海回来,费好大一番心力才弄来明珠,他欢喜的收藏起来,日日盼着与夏嵐约定的时间能早些到来,他已经猜想得到夏嵐收到这颗明珠后会有多么惊艳了。 与东海相接的沿岸是平渊县腹地,凌云回到陆上后有股不真实的感觉,他在城中寻房住下,一日日平庸自在,过得悠间。某年初春,屋外下起绵绵细雨,窗口惊见一道闪雷,凌云心里涌起一阵怪异感,他在屋子里待不住便执伞外出,他在街上寻了几寻,终是在巷尾处,觅得一抹雪白身影倒在地上,凌云一眼便识破那人的身份,忙着过去搀扶他。 那人已昏迷多时,一时半会清醒不来,凌云将他带回去,又请了大夫过来诊脉,把过脉得了药,凌云还是放心不下他,便去镇上买了几套成衣,给那人换过衣衫后,便匆匆带着他,走水路一路西行,去往离经山,凌云记得他有位友人隐居于此,他医术了得道行高深,只可惜是位凡人,年岁不长,凌云不晓得他这友人如今是否还在世,他看往船舱内面色苍白的女子,连声叹息,如今也只能亲自走一遭了。 一路上,凌云执笛奏曲,吹得祈福,不见他停歇,行了五六日,小船靠岸,船夫和他一起将安然带下船,凌云唇色黯淡,嘴角皮膜乾燥外翻,多处乾裂流血结痂,模样恐怖,船家见凌云待女子情深义重,一路吹曲未停,可见一般,不禁动容,船家安抚凌云几句,又和他说了一些好听话,凌云神色淡淡的应和着,几番谢过船夫后,他才背起安然往山上去。 祈福曲是助人的曲子,凌云含着自身修练运行纳气吹奏,五六日了,却不见安然好转,安然除了还掛着一口气在,尚有生息,儼然同个死人一般。凌云眸光暗沉,思索着,究竟是何人这般歹毒,竟将安然伤得这般严重? 如今安然已是九尾狐妖,功力不俗,能伤她的妖物应是世间少有。凌云实在想不透,安然先前到底碰上了甚么。 离经山北面山头上有间屋舍,顏顾给它取了一个雅俗的名字叫青云轩。凌云找来青云轩时,顏顾正在院子里清理杂草,见到来人,顿时一愣,想了老半天,才对来人犹疑问道,「可是凌云尊者?」 凌云见了那人也是一愣,眼前这个男子看上去约莫四十来岁,长相俊雅不凡,神色清亮,充满朝气,穿得一袭玄色衣衫,身姿笔挺,他开口唤人时语气温润,气宇非凡。 「你是?」 「顏宇是我爹,我爹早年故去了,我自小就听得我爹提起过尊者的事跡,没想过,竟有一天我能够亲眼见到尊者。」 凌云恍惚一阵,与老友当初一别,也过了半百年了,如今老友故去,他没能给他送上一程。 凌云叹息一声,问他,「如何称呼?」 「我叫顏顾。」顏顾仰头好奇的探寻着凌云背上的人,作为资深医者,观闻问切是基本功,他是想观望那女子的模样,可凌云提了提肩,女子脖子一动,一颗头往下垂,悬掛在他肩膀处。 顏顾,「...。」表现不成,顾顏只好将人请入屋内,待凌云开口询问安然状况时,他才过去给女子诊脉。 顏顾虽然是人类但甚么妖兽他没见过,就这离经山上,有的都是这些物种,倒是人类还较少见。顏顾眉头深锁,双指并列,探到安然颈下穴道,一路下滑按至腹部,忽然一顿,猛然抬头问凌云,「这女子可是化形的妖兽?」 凌云眉头也轻轻蹙起,觉得顏顾这是在明知顾问,可既然顏顾会问出这么怪异的问题,想必也是在怀疑甚么,凌云点头,说,「她是九尾白狐。」 顏顾沉吟一阵,「真是奇怪了。她的内丹受损严重,如何能化形?」 「许是因着她是九尾吧。」 顏顾吐出一口闷气。 「可有得治?」 顏顾摇头,「内丹受损难解,除非掠夺其他妖兽内丹弥补,否则...」 「胡来!」凌云怒斥一声,让他们妖兽间廝杀,有违藤蛇信念,若是让青鸟族人听去了,定也是怒发衝冠,气愤不已。 「那可就没别的办法了。嘶...她体质有些特殊,若是我们合力将她内丹封印,不妨也是一个突破点,说不准她还能够以人形在这世间游歷。」 凌云想了想,觉得这个办法不妥,「内丹封印她还如何化形?」 「全封是封不住的,她内丹破损有缺口,那缺口的力量足够支撑她化形了。」顏顾又说,「日后就让她在青云轩修练,我教她武学,有武功傍身,就算幻化不回妖身也不怕被人欺负。」 「若是她能康復便如此吧。」 顏顾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高人了,有他照料安然,也不怕安然被阎王抢了去,凌云暂时在青云轩住下,两人合力把安然内丹封印,凌云和顏顾耗费自身大半功力,这才将将把安然体内躁动的内息压制下去,只留得内丹破损的那一丁点破口,乱窜的妖力从那里倾泻而出,仅供安然维持人形。 顏顾每日施药,安然休养数日后,终于转醒过来,她茫然的看着眼前二人,想不起来自己是谁。 凌云迷惑的望着安然,一会儿又看向顏顾,似乎也没搞懂怎么一回事。顏顾比两人更慌了,他怎么会晓得妖兽被封内丹后,会连自身记忆也没了! 凌云看他表情不对,心中已有几分猜想,他无奈摇头叹息一声,如今安然能平安醒来便好,记不得过去的事情也就算了吧。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安然困惑的摇头。 「知道自己是怎么晕倒的吗?」 安然还是摇头,只是表情更茫然了。凌云看她这般,料想她这是忘得一乾二净了,那样便罢了,省去那些令她不开心的事,日后多给她製造一些开心的回忆弥补她便是。凌云和顏顾互看一眼,通透彼此想法,一搭一唱的给安然介绍起她的身世,不管两人如何胡乱编造,安然还是半信半疑的信了。 总而言之,她叫安然,是个平凡人类,双亲在她还小的时候,因为盗匪屠村,逃难不及而亡。前年上山拜顾顏为师,凌云是她师兄,两人情深如同亲兄妹。 安然皱眉望着凌云,良久才喊出一声,「师兄?」 凌云面色一喜,哎了一声,演得维妙维肖。 安然又侧头向另一边,眉间锁得更深了,「师父?」 顏顾欣慰的拍拍她的肩膀,唉唷的喊着,「乖徒儿,为师让你受苦了,那天若是为师让你师兄跟你一道下山,如今就没这事儿了,哎,伤口可还疼着?」 安然摇头,她也不晓得自己哪里受伤了,不过,既然她师父说有那就有吧。 凌云和顏顾合力指导安然习武,顏顾教她武学,凌云教她内功心法,两人功夫并不差,手把手带着安然教,不过半年时间,安然已经能够自如运用轻功,在峭壁边飞簷走壁,帮着顏顾採集药草。凌云见她已经适应这样的生活,心里安心,这便要向顏顾提出他要下山游歷的事了。 顏顾晓得他这是要走了,不好再留他,可安然如今功力尚未纯熟,他一个人教不来,便向凌云商量着,两人合力给安然做把能够对付妖兽的武器。安然现在的能耐对付凡人还行,但若是遇到兇恶一些的妖兽,怕是敌不过人家,必须有个防身的武器在身才行。凌云认为顏顾所言极是,商讨一番,两人得出结论,给安然做一条鞭子当武器。 鞭子机动性高,收放自如,能屈能伸,对中远程的目标物能够造成一定的伤害,只要对方不近她身,她能很好的做防御,而安然轻功好,不怕陷入近战时逃不开。 武器做成当天,顏顾将鞭子交给安然,安然谢过顏顾,顏顾说这是麒麟鞭,专门对付妖怪,让她谨慎使用。 安然不习惯用武器,鞭子不管怎么挥都会抽到自己,凌云见她这般,一时没忍住笑,安然心高气傲,凌空跃起,将鞭子向下挥,鞭身扫过的地方被她打个稀巴烂。顏顾看着自己的屋子被人摧残成这副模样,气狠狠的瞪向凌云,凌云这才敛起笑容,朝安然招手。 安然不是很想应他,可见他再叁唤她,她再不去就显得自己没规矩,无法无天了。 「我要下山游歷了。辞行前,我想送你一份礼物。」 安然在凌云身上打量一二,并没有瞧见凌云准备了甚么。凌云对她笑了笑,这小狐狸还是同当年那般可爱的紧,忍住了抚摸她的衝动,凌云卸下腰间玉笛,为安然献出祈福。 凌云离开离经山后,去往天城县。他离开部族也将近百年了,他得早些回去部族,不得耽误,他必须为后生藤蛇祈福,可他的玉牌还在皇宫里,他要提前过去取回。 给后辈族人祈福完,他还打算去往青山一趟,他总觉得安然受伤这件事有些蹊蹺。狐妖人口眾多,白狐又最为尊贵,安然远行周身竟未有其他狐妖随身在侧,一个人沦落到平渊县这样偏乡的地区,这平渊县离青山可是天南地北的距离,实在是太奇怪了。 凌云回到华县,他曾经和夏嵐提过自己的故乡,也不晓得夏嵐有没有来此游歷过了,凌云摸了摸怀中的盒子,浅浅的笑了笑,若是有机会,他想将夏嵐这隻奇特的蛤蟆介绍给弟弟凌天,说不准能够促成一段良缘。 藤蛇族祈福当日,万千藤蛇归回,一狐妖匿行于中,一时也没人注意到,待眾人静心听曲时,那狐妖伺机而动,杀得藤蛇族人措手不及,凌云和凌天在高台上见底下哀嚎声遍佈,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甚么事,直到空气中飘散血腥味飘散开来,凌云才猛然惊觉,族中有贼人入侵,他一把推开凌天,飞身而下,独自去对付那狐妖。 凌云尚不能理解为何有狐妖出现在此,这狐妖是否与安然受伤有关係?凌云斟酌半晌,定下结论,这狐妖不可杀,必须活捉。 这隻狐妖生性残忍,一点也不把凌云放在眼里,他虐杀藤蛇夺取蛇妖内丹,取一颗吞一颗,也不待练化,这狐妖贪得无厌,一副先吃再说的模样。凌云与他交手上百回,这狐妖越打越狂,凌云先前耗费大半功力封印安然内丹,如今他出手功力大减,打得是越来越吃力,不多时,狐妖将他擒下,凌云抓伤了他一隻眼睛。 狐妖环视这朝暉宫已无活物,这才带着凌云离开。凌云不晓得他要做甚么,狐妖回到市井后才揭下斗篷,这狐妖是个女子,面上一隻眼睛全是鲜血,右手掌上系着一条红色丝巾,凌云朝她左手看去,左手掌上并无一物,他有些纳闷,总觉得这丝巾该是一对的,总觉得这丝巾好似在哪里见过。 那天在安然换下来的衣服堆里,好像就有这么一条红色丝巾... 「你抓我来想做甚么?又为何要杀我族人?」 那狐妖笑说,「杀你族人是要取你们藤蛇内丹啊,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我们无冤无仇,你这是何意!」 「我必须去青鸟族中拿到能让人起死回生的秘卷,所以你们藤蛇是万万留不得,只有斩断青鸟的臂膀,我才能无后顾之忧行事,你可懂得?」 凌云诧异道,「甚么起死回生秘卷?无稽之谈,若是此间有这般神物,天下岂不是早已大乱了?」 「都说了青鸟族有秘药能让人脱胎换骨起死回生,这事可不是凭空而来的。你们藤蛇与青鸟情同兄弟,竟连此事都不晓得么?」 凌云还是不相信她,「不可能,青鸟族里没有这种东西,你在胡说。」 狐妖笑了笑,她也不介意凌云怎么想,反正这青鸟族她是去定了,只是要让谁去?本来她还没有想法,现在有个现成的诱饵,她怎么能不擅加利用。她一外族无故要去青鸟部落定会被人怀疑,倘若这去的人是藤蛇妖可就不同了,而若这藤蛇妖去,为的是求医,那便更不会惹得青鸟起疑心了。 狐妖打着如意算盘,先是折磨这凌云一月半月,加重这凌云的伤势,倒时再让人带凌云去青鸟求医,这藤蛇族前有灾难遇害,全族被灭,后有侥倖生还者,向青鸟求医,她就不信这青鸟会狠心的怀疑这藤蛇妖的来歷,只要她安插的人可以踏足青鸟部落,如此,她便能安心等待那人窃取青鸟族中的秘卷归回了。 凌云被人逼迫来到青鸟族时,已剩不到半口气在了,他几乎是被人扛着进青鸟的,他一点说话的馀力都没有,任由那帮歹人在胡说八道。青鸟族族长对藤蛇的事情过意不去,兄弟有难时牠们没有出手帮助,现在有存活者还剩一口气在,不管怎么样牠们都要将他的命给救回来。可凌云的伤势实在太重,一个个青鸟束手无策,族长也没办法,正犹豫着要不要将万能丹拿出来,凌云不忍青鸟族落入歹人陷阱,当夜,他想尽办法打算自尽,可他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又能如何自尽,这时,青鸟族人正好前来看他,他便向那青鸟求助。 「愿求一死。」凌云没力气说话,只一句就耗费了他大量的体力。 青鸟族只救死扶伤,哪里会有害人的想法,宋千松想了想,觉得藤蛇不是会这样轻易寻死的妖,这其中必有隐情,他试探性的问凌云,「同你一道前来的人类,可是坏人?」他知道凌云不能言语了,只要他能够点头,他就替他寻毒药。 凌云眨了眨眼,宋千松明瞭了。 「藤蛇情谊,青鸟永不相忘,多谢。」说罢,宋千松便去寻宋千波。 隔日凌云同那一道前来的人类,死于房中,经过查实,他们这是被人在茶水里下毒了,宋千波做为族中唯一擅于製毒的青鸟,被族长冠上有辱门风的罪名驱逐于青鸟,终生不可归回。 #41千里冰封盈流谷1 #41千里冰封盈流谷1 夜半后安然酒意消退,她无意间幻化出来的兽耳与尾巴退去,兔子垂眸望着她,不晓得在想甚么。直至月亮西沉,兔子才将安然从屋顶带下去,安置好安然,兔子便走了。 那天兔子捡来的狗子在?紜宫休养的很好,牠已成精却尚未化形,宋千波将牠交还给兔子照顾,兔子喜欢逗弄牠,便将狗子留在自己的寝居养着。 安然照常来给兔子练鞭,兔子功力渐涨,这回她们决定让兔子当回防的那方,安然使鞭缚她。一连试了好几天,兔子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撑不过便被安然捉住,兔子有些受挫,宋千波见状,和几个人商量后,在院子搭建一列长短不一的木桩,每天换着花样给兔子练习轻功,凌天在一旁陪她练,宋千波还有课堂要教,花惜晴见兔子这样努力,也发奋向上开始用功读书了。 安然和夏嵐在屋簷下看着院子两人跳木桩,兔子身手矫健不一会儿就跳完了,凌天落在她身后好一段距离,夏嵐看他们这样练不是办法,便对安然提议,「我看兔子一副游刃有馀的样子,她的轻功其实是好的,就是反应力差了点,要不,我们给她製造点难度?」 安然没有看她,双目直视着前方,兔子欢喜的在木桩上蹦蹦跳跳的,一边嫌弃凌天动作太慢。安然被兔子这天真的模样逗笑了,她应了夏嵐一声,「你打算怎么做?」 「放暗箭。」 安然没有反对,夏嵐起身就要去找宋千波讨要暗器,安然喊住她,「让惜晴在暗器上缠点蛛丝,莫要误伤了芯妤。」 「晓得啦!」 两人得了暗器,与兔子商量过,兔子对这个方法并不反对。两人站在木桩两侧,腰间带着一个篮子,里面装满了宋千波的私藏武器,凌天不与兔子一起练,便向夏嵐讨要了一些暗器,想要加入她们的行列。兔子眸光沉沉,她对上凌天的笑脸,总觉得他不怀好意,这凌天不会是在记恨上次输给她吧。 在叁个功力不差的大人面前,兔子哪里能敌得过,安然长年使鞭,出手的时机和角度抓得极好,兔子对她相当警戒,光是要应付安然,兔子就已经伤透脑筋,一旁还有夏嵐和凌天在那乱丢起鬨,她躲得过一次两次,次数多了,她闪躲不及,频频被打下木桩。 几轮下来兔子气喘吁吁,那边宋千波和花惜晴不知何时过来围观,几个人聚在屋簷下说话,不时朝着兔子那处看。安然过来将兔子从地上拉起来,宽慰她几句后便带着她到走廊上休息,将人带到后安然就要走,兔子拉住她,一脸不解。 安然回头对她说,「你看仔细了。」兔子虽困惑,但还是将手松开。 安然足尖一点,飞身跃到木桩上,她背着光线立在那里,暖阳包围她,她周身散着柔和的光芒,周围景物不禁因此失了顏色。兔子双手撑在走廊边的围栏上,眼底闪着兴奋的亮光,安然这可是要给她示范吗? 安然侧身朝宋千波等人递去目光,那边眾人得到指示,拎起准备好的暗器,朝着安然就是一阵猛攻。一群人里面就属宋千波暗器使得最好,安然忌惮他,从头到尾视线都胶着在宋千波手上,其他人就是凑个热闹,安然闪躲他们游刃有馀。 宋千波晓得安然这人狡猾,对她使暗器必须比她更奸诈才行,宋千波一边寻找时机一边分散安然注意力,几个人合力把安然逼退到木桩最尾端。夏嵐假意往安然腿间掷去,安然此时已经在最末端处,她若是要躲,势必得要往回踏一格木桩,安然觉得这是陷阱,却避无可避,只能被迫顺着他们的思路退回去。 宋千波抓住机会,在她要落回木桩时,将手中的暗器射出去,安然一惊,来不及再回身闪避,这时,有道细长的影子朝她这边晃过来,安然顺势踩上去,身姿再次腾空,这才将将躲过宋千波的奇袭。 眾人纷纷一愣,朝着走廊那端的兔子投去怪罪的眼神,宋千波幽怨道,「我还以为这次终于能拿下安然一回了!芯妤,你怎么能这样,唉,坏了坏了,又让安然给逃了。」宋千波说到后面气得跳脚,看来他是时常输给安然,正堵着一口气没地方出。 兔子尷尬的不与眾人对上眼。刚才她看安然有危险,一时心急便出手帮安然,完全忘了这是几个人在给她示范呢,她这么做,是破坏规矩了。 安然被兔子打断也不好再进行下去,她跳下木桩,来到兔子身边,一脸好笑的望着兔子,她晃了晃手里的东西,那是宋千波刚才朝她丢来的暗器,安然笑道,「我不会有事。」暗器上裹着蛛丝,一点危险也没有,是兔子太小题大作。 兔子窘迫的不行,怎么连安然也过来取笑她。 安然拍了拍她的肩膀,朝宋千波等人说道,「这局就算是我输了,千波,你待会过来青云轩一趟。」 宋千波闻言,在那边乐得哟呼几声,一旁夏嵐不晓得他怎么回事,几个人聚在一起盘问他。 兔子也不晓得安然和宋千波这是做了甚么约定,疑惑的望着安然。 安然无所谓的笑了笑,说,「没事,只是和他做了一个小赌,本来是想从他身上赢走一些金币。」可是兔子这么一出手,安然这局进行不下去了,而兔子会出手的原因,也是担心安然会受伤,所以这帐还得算在安然头上。 兔子啊了一声,有些自责,她这是坏了安然的好事了,「你们下了多少赌注呀?不然算在我头上吧,是我坏了你们的局,是我的错,怎么能算你输呢。」 「先不论我们赌注的量,芯妤,你身上也没多少钱财,若是要赔给千波,你怕是要把自己也给赔进去了。」 兔子想了想也是,她身上所有的家当不过安然给她的一块玉石和宋千波送的平安扣,再值钱的也没有了,那袋钱袋币值小,买不了多少东西,宋千波也看不上眼。 但兔子还是不想让安然吃亏,她固执道,「不然这样吧,这帐还是记在我头上,只是这回是你替我付了,日后等我赚到钱了,我便还你。」安然觉得她傻气,若是这帐真的记到了兔子头上,宋千波也不会要了。 安然摇摇头,说,「你不用还。」 兔子坚持,「要的!」 「我不缺你这点钱。」 「原来你是嫌钱少吗?那就给我算利息吧,我要赚钱也不是那么快就能赚到,你将利息算高一些,日后我还你一大笔金钱,这样可好?」 安然沉默,她对兔子的想法相当迷惑,她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兔子。兔子被她看得莫名心慌,懦懦道,「还是不行?那...再加上一些珍稀的珠宝首饰,可以吗?」 「不用,芯妤,我不要你的东西,你这样反而是让我佔你便宜了,你若是执意要当作是我借给你的,那便就这样吧。」 安然这是妥协了,兔子面上一喜,将此事记下,待她日后赚大钱了,她决定要把自己攥的第一笔钱交给安然,所以她得赚得多一些。 兔子小小年纪便被这几个人养成了一个小财奴。 #42千里冰封盈流谷2 #42千里冰封盈流谷2 修练月馀,兔子轻功精进不少,多次从安然手里惊险躲过,她已经能够撑上半炷香的时间了。 院子里有小妖兽看不过去兔子每天被安然欺负,有一天,趁着安然对付兔子时,偷偷将香剪掉半柱,又把火燃上,等兔子力竭被安然捉下来时,她看见香已燃尽,欢喜得不得了,安然见她这般高兴也不忍戳破那些小妖的恶行。 兔子的努力眾所皆知,但就如凌天说得,凡事尽力而为,不可揠苗助长,这对兔子不好,容易将她养成骄傲自负的性格,还是慢慢教导她为妙。安然心中所想,兔子并不晓得,只以为安然这是被她一夕之间的成长惊讶住了,兔子嘻嘻的笑着,心里乐得开花,她真厉害,竟连安然都为她吃惊了。 既然过了安然给她设下的训练目标,那她是不是也能下山游歷了? 兔子来到安然面前,想忍住心底的雀跃却怎么也绷不住面上的表情,她嘴角总是微微上扬,说话的语调都不禁高昂几分,「安然,我这是过关了,对吗?那我能不能同你们一起下山了?」 安然反问她,「你为何这么想要同我们下山?」 兔子对安然的提问早有应对,回答的甚是自然,「我还欠你钱呢,我要赚钱。」 「你可以在山上拔草药卖钱,并不需要特地下山。」 拔草药赚钱,那可得要赚到何时啊?兔子才不要,何况宋千波都将他需要的草药拿走了,剩下的都是卖不了多少钱的次等品,那些卖出的草药,当作零花钱兔子都嫌少。 兔子支支吾吾的,想了想,又说,「那...有了,我缺衣服!你看,我都长高那么多了,衣服还是去年化形的那套,千波给我做的我不喜欢,太俗气了,我想下山去买件新的,顺眼合适的。」 安然听她这么一说,上下打量起兔子来,兔子如今身形拔高不少,当初的衣服已经快要遮不住她的小腿了,在?紜宫看着不打紧,出去外面怕是不太合适。 「你先穿我的衣服吧。如今你的身高与我差不了多少,下襬的地方稍微改一改也还算凑合,若是你不喜欢白色,我拿夏嵐的给你也行。」 兔子委屈道,「安然,我还是想下山...」 安然笑了笑,「我没说不让你下山,但你这样下山不合适,你待会随我回青云轩,我给你改衣服。」 啊,安然这个意思是...安然同意带她一起下山了? 兔子一喜,拉着安然向外走,迫不及待要去青云轩拿衣服,一路上缠着安然问,「安然,那我们甚么时候下山啊?」 安然说下山的事情要和夏嵐宋千波商量,让兔子稍等几日,只要能够同他们一起下山,兔子自然愿意等。 叁天后,安然将兔子的衣服交给她,夏嵐和宋千波等人聚在前厅,照往例商量着这次赚来的钱应该如何分配,两人正在规划着自己所需的东西呢,安然没有参与,只说这次赚来的钱,她要给兔子买几件新衣裳,让他们自己斟酌。兔子不晓得这件事,否则她肯定会跳出来,给自己也讨一杯羹,她才不要用安然的钱给她置办新衣裳,她同大家一起下山,是团队的一份子,赚钱分红怎能没有她。 花惜晴和凌天知道他们要下山,早早就聚在院子里,等着与他们一道出发,两人闷在?紜宫间得慌,除了陪兔子练武还有些意思外,其他时候宋千波忙着救治伤患,安然夏嵐二人也不过来,花惜晴想找个聊天的对象都没有,又不能偷偷摸摸去青云轩寻她俩,日子过得实在乏味。 安然站在屋外等兔子更衣。季节已经是初冬了,这趟下山不晓得多久才会回来,安然给兔子的衣物里多添了一件绒毛披肩,免得她路上着凉。 不多时,房门被推开,安然就立在长廊上发呆,听见后面声响,回头一望,兔子站在门口与她相视,似乎对她会在这里等自己这件事很意外,兔子愣了好一阵子,缓了缓才开口,「衣服很合身,安然,谢谢你。」 兔子一身雪白,她身姿修长体态匀称,把长衫衬得得体好看。兔子没见过安然穿长衫的样子,还以为她的衣服里只有衣裙,收到衣服时,她还有些惊讶。兔子扭扭捏捏的扯着袖口,安然盯着兔子看了有一阵子,兔子被她看得很不好意思。 安然把视线从兔子脖子上的披肩处收回,温声道,「衣服很衬你。好了,千波和夏嵐应该也差不多商量好了,我们走吧。」 「嗯。」 安然带着兔子过来时,几个人已经在等她们了,花惜晴见兔子一改常态,初瞧见这亭亭玉立的姑娘家时,险些认不出来这是兔子,恍惚一阵,才感叹道,「果然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啊。」大家都晓得兔子之前的衣服是宋千波弄来的,全是黑色,还不合身,兔子穿着难受又不好当面拂了宋千波的好意,只好将那些衣服搁着,还不能都不拿出来穿,让宋千波发现了免不了被念唆几句,于是兔子只好扯谎说是捨不得弄脏宋千波的一番心意,只有在过年过节时,兔子才会将那些不合适的衣服穿出来,宋千波因此还乐得开心了好几天呢。 凌天对兔子给出简评,「不错。」 宋千波也点头,同意花惜晴的话。用着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感叹说道,「不愧是我们芯妤,天生丽质,甚么衣服搁在身上都是喜服,好看得很。」 兔子望着宋千波,不想说话。 夏嵐盯着兔子的脖子猛瞧,有些犹豫,又有些禁不住好奇,她问安然,「安然,芯妤脖子上的披肩是顏老先生给你做得吧?好久都不曾见你戴过了,还以为是你弄丢了,没想到今天竟然出现在芯妤身上了。安然,你...」 安然不想听夏嵐废话,赶紧打断她,「好了,人都齐了就赶紧下山吧,我们还得赶在天黑前,去镇上的衣舖给芯妤做衣服呢。」做衣服是要时日的,交得钱多一些是能赶快交手,但急件最少也需一日工时,他们天黑前去衣舖,最快也得等到隔天早上才能拿到。 宋千波和安然走在最前面,凌天随后,兔子因为好奇夏嵐那没说完的话,便在后面与夏嵐花惜晴一道。兔子好奇的问夏嵐,她身上这条披肩可有甚么渊源。 夏嵐偷偷告诉她,「这披肩是安然的恩师给她做的。当初安然从顏老先生那里得到时,她宝贝的很,还时常拿出来在我面前炫耀呢。后来,顏老先生故去,安然便不再配戴这条披肩了,这披肩对于安然而言相当重要且珍贵,我还真想不透,安然竟会转手赠予你,想来,安然这意思,应该是传承吧。」顏老先生之于安然,安然之于兔子,都是恩师,都是乖徒。 兔子点点头总算是明白这其中原由了,夏嵐还想和兔子再聊些过去的事情,忽见兔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甚是专注,便又打消了念头。 几人在入夜前将事情办妥,宋千波还是第一次在山脚下的客栈落脚,他掂了掂钱袋,很是心疼,早知道他便隔天再下山与他们匯合了,这多一日少一日的花得可都是钱。 安然看了宋千波一眼,凉凉道,「千波,你其实也可以不跟,我们不会勉强你。」宋千波不跟,他们分到的报酬可就多了,宋千波精打细算的很,这住宿费花得不如赚的多,傻子都晓得哪边合算,他当然要跟着安然她们分一杯羹。 宋千波只是假意心疼钱袋,实际上跟着一起下山,他还是很高兴的,他嘿嘿嘿的搓了搓手,忙着来到安然这边,又是捏肩又是按腿的巴结安然,生怕安然将他搁下,宋千波说,「我不就开个玩笑吗,别这么认真!我还得靠你们混饭吃呢。」 凌天在一旁冷哼一声,换个位子来到花惜晴身侧,与夏嵐一併站着,兔子站在安然另一边相当无奈。 几个人现在聚集在安然房间,下午时安然和花惜晴带着兔子去衣舖,宋千波和凌天去客栈订房,夏嵐则是去村子里的佈告栏上看榜单。 这接榜的工作总是夏嵐再做,安然抬眼望向她,夏嵐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拍在桌子上,几个人纷纷围过去看,夏嵐说,「是一品,不过任务地点离我们这边有一点点远。」 花惜晴偷偷瞄了宋千波一眼,见他眉间微微抽了几下,她掩嘴笑了笑,调侃道,「你确定只是一点点吗?」 安然没去过这个地方,对需要花上几日没有概念,她提问道,「这涯漠雪山在何县?」 宋千波没好气的说,「在华县之后,往北走,其必须横跨斯葛邇大草原,一路北行方能抵达。」 凌天也是长年待在宫中不出门的,自然不懂他们说得那些县城,何况是甚么草原甚么雪山的。凌天问,「所以从这里到涯漠雪山要多久?」 宋千波和夏嵐同时道。 「步行大概要月馀。」 「坐马车大概半月吧。」 宋千波瞪向夏嵐,夏嵐无辜的耸耸肩,望向兔子,问她,「芯妤,你想坐马车还是走路?」 兔子毫不犹豫做出选择,她笑道,「当然是坐马车啊。马车至多到山脚下,可这榜单上写得是涯漠雪山上的盈流谷,这雪山尚不知有多高多陡,这盈流谷也不晓得在何处好不好寻,我们必须留些体力上山。」 安然点点头,也同意兔子的说法。安然看向宋千波,宋千波一脸不情愿,她晓得宋千波最近手头有些紧,上次?紜宫建设鱼池是他自掏腰包出的钱,安然夏嵐又偷偷摸走了他拨算给鱼饲料的开销,与安然打赌又频频输钱,如今他们下山,食衣住行还要他先垫着付,宋千波吝嗇有理,因为他实在吃紧。 安然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包钱袋,递给宋千波,当是赞助他了。兔子见状,也把自己不无小补的钱袋交出来,反正跟着他们走,她也不需要用到钱,花惜晴的家產被掏空,又身无分文的被带出来,实在没有钱可以上缴,夏嵐同安然一样给了一袋钱,凌天不曾用过金币,但他身上有的是明珠,他将明珠塞到兔子乾扁的钱袋里,一起交给宋千波。 几个人的钱加总起来,够他们来回这趟旅程了。凌天向着宋千波,冷冰冰道,「要叁辆马车,我自己一辆,不许你来吵我。」 #43千里冰封盈流谷3 #43千里冰封盈流谷3 隔天一早宋千波不晓得从哪里叫来的马车,车厢内备满乾粮水袋,日常所需的东西齐全,凌天翻开布帘往车内看去,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给宋千波这办事的打了赏,宋千波忙着点头哈腰的双手接过,一副对凌天唯唯诺诺的模样。 花惜晴是见识过宋千波贪财的,却没见过他为了钱这么不要面子。花惜晴的巢穴里有矿物,却没有明珠那类的海底珍宝,她不晓得明珠有多值钱,她拍了拍夏嵐,问,「瞧宋千波那样,明珠看着似乎很值钱啊?明珠可有比我那些矿產还稀缺?」 夏嵐本来打算翻进马车了,被她一打断又退回来车外,顺着花惜晴的方向看去,正好瞧见宋千波搓着掌心,一脸假笑恭迎的模样,夏嵐看不惯宋千波这样,她眉头不禁皱了皱,回花惜晴说,「明珠值钱,但要看大小。」说着,夏嵐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袋子,打开袋口,里面装着一颗饱满圆润的明珠,目测那大小,约莫是一个掌心大,这是当时他们在朝暉宫时凌天转交给她的,这明珠是凌云当年没送出的礼物。 「这个无价。」夏嵐给花惜晴看过后立即收起来,小心翼翼的收回怀里,生怕给人多看一眼就要掉价一样。花惜晴难得起了兴致,追着夏嵐上了马车,嚷嚷着夏嵐多跟她说一说哪些珠宝银子值钱。 安然和兔子领好衣服回来了。宋千波赶着两人上车,说不好耽误时日,免得榜单被人解完,他们可就白跑一趟。这榜单得任务不是太难,就是上涯漠雪山找到盈流谷,与委託人会面后,替他们赶走正徘徊在盈流谷外的雪熊。因为这是一品榜单,安然等人想着既能给出这样的难度,那谷外雪熊的数量大概很多,他们不是担心赶不上,就怕赶上时有人先一步与委託人交涉,这样他们就得跟路人对分榜单的奖励了,他们才不要便宜那帮路人呢。 于是,宋千波提议,路途上虽经城镇但他们不进城,马车上东西齐全,他们一路赶往涯漠雪山,看看能不能将时日缩短在十日内。 兔子觉得很牵强,当初从临源镇赶往华县时,他们就行了六日的车程,这次他们还要再往后横越斯葛邇大草原,还得算上他们歇息的时间,他们可以不歇息,但车夫需要。 安然说,「半月内到达盈流谷即可。」既然安然都这么说了,宋千波听安然的,这便去交代车夫,车夫想了想觉得可行,安然过去给几个车夫添小费,说是劳烦他们路上多担待了,车夫看着安然为人客气,也和气与他们相处。 吩咐完事情,安然就要回车厢内了,宋千波跟在她后面,安然停顿下来,回头看他,一脸莫名其妙,问道,「千波,你跟着来做甚?」 宋千波看了看左右,委屈的说,「凌天自己一辆马车,我没得去,自然是要与你们挤一挤了。」 宋千波看安然没有要进车厢内的意思,她双手压在框边挡着,宋千波想要偷偷溜进去都没办法,安然就这样与他僵持着。 宋千波,「...。」 安然驱赶他,「去夏嵐那,你话多,路上会吵着我耳朵生疼。」 宋千波,「...。」 安然看着宋千波走到隔壁马车,翻开布帘,翻身进去,直至布幕恢復静止,她这才进到车厢内。 夏嵐见宋千波过来,觉得正好,她正与花惜晴聊矿物的產值,说到矿產的价格高低宋千波可是行家,那边安然不要收留他,这里夏嵐恨不得把他留下,宋千波心里得到一些安慰,欢喜的与二人攀谈起来。 安然一入车厢就见兔子在笑,兔子与她对上眼,兔子眉眼弯弯,原本她人就柔和,现在一看,安然觉得她更软乎了。安然失笑道,「在笑甚么?」 马车上舖着毛毯,后有软榻,兔子就坐在那里,安然过去与她挨着坐,兔子说,「其实我们不搭理千波,千波一个人也吵不起来。若是他真的吵着你了,你让他去与车夫一道坐在外面便是。」 「那才是委屈他了。」 「啊?」 安然侧头看向兔子,被兔子脸上的笑意渲染,心情跟着愉快起来,「夏嵐也是一个话匣子,千波与她同车,有的是话题,再加上一个涉世未深的惜晴,他们俩一搭一唱轮番忽悠她,千波在路上也不觉着无聊。」 「这么说来,那倒是委屈花姊姊。」 伴着笑意,安然应道,「对。」 「安然。」 「嗯?」 「总觉得你变坏了。」兔子也转头与安然相视。 安然眉稍轻挑,觉得兔子这话带着个人偏见,她好笑道,「我一直都是这样子,许是你不了解我。」 兔子确实不了解安然,她对安然一无所知。可他们如今算是伙伴了,她可以再贪心一点,去试着了解安然更多吗? 兔子认真道,「我不了解你,那你愿意和我说一说你的事情吗?」 安然没有应她。兔子想,这大概是她唐突安然了吧。安然与她虽亲近交好,却还不如夏嵐和宋千波那样与她亲密,就连夏嵐认识她这般久的人都不敢说自己完全了解安然了,那她怎么好意思对安然提出这种要求。仗着安然待她好,时常容忍她,兔子便认为安然定会答应她,拥有这样子的想法,岂不是她太得寸进尺了?可是为何见安然沉默,她心里会有一种莫名失落的感觉? 兔子想找个话题带过,免得气氛尷尬。却不料,安然突然应了她。 「好。」 兔子愣了愣,抬眼望去,安然似乎在想要怎么说起比较好,好一阵子,安然都没有下文。兔子见她为难,便善解人意道,「还是算了吧,以后,我还有很多时间,我可以慢慢去了解你。」安然没有应话,兔子拿捏不准她的想法,想着安然这应该是默许她了。 马不停蹄的赶路,一行人在六天后抵达华县周边,他们在城外的茶摊歇息,凌天总是待在车厢内不出来,有次宋千波偷偷跑过去看,发现凌天幻回原型正在休眠,天性使然,怪不得凌天不让他与自己一辆车。 越往北行温度越冷,夏嵐也是怕冷的动物,她里里外外裹着厚重大衣,随着花惜晴和宋千波去茶摊喝茶,一边寻着有阳光照射的地方待着,去去寒气。 休息过后,一行人继续赶路,安然在茶摊时包了几块胡椒饼收着,行了几个时辰,外面天色渐暗,兔子盘算着差不多该用膳了便去一旁的布袋里摸索着乾粮,宋千波备的货物齐全,就是少了佐料,吃着乏味但也能填饱肚子,兔子捡了一些乾饼提着水囊过来矮桌前坐下,安然坐在她对面,安然从怀里拿出白天时包来的胡椒饼,分给兔子,兔子愣了愣,随后眼睛一亮,欣喜接过,她开心的啃着饼,吃得津津有味。 安然细嚼慢嚥,一边吃一边配着水,时不时打量兔子吃东西的模样,这兔子一路上委屈她了,车内只有些粗食乾饼,把人给饿得消瘦了。 安然说,「等这单子干完了,我带你上饭馆吃一顿。」 兔子喜孜孜的嗯了一声,她嘴里塞着饼,说话含糊不清,脸上盈着笑容,说着,「你带我上饭馆,我请你吃饭!」 安然听她这么一说,不禁发笑,这倔兔子怎地佔谁便宜都好,偏生就不要佔她的便宜。每回都这般与她分得明明白白的,莫不是,她看着比宋千波还要苛刻,所以兔子不敢得罪她? 兔子吃完胡椒饼,将指尖上残留的碎渣舔乾净,抬眼一看,发现安然沉静非常,安然微微敛着眉目,神色淡淡,看上去很没兴致,兔子看了看桌上的乾饼,还剩得许多,又悄悄看往安然手中,胡椒饼还剩得大半。兔子摸不透安然怎么了,但安然确实兴致不高,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兔子关心安然便出口唤她,安然低低的应了一声。 兔子说,「你怎么了?」 安然放下饼,覷着兔子,「你觉得我很兇吗?」 「不会啊。」 「我可小气?」 兔子摇摇头。 安然拧起眉稍,不满道,「那你怎么不佔我便宜?」 兔子,「???」 #44千里冰封盈流谷4 #44千里冰封盈流谷4 斯葛邇大草原上没有具体的村落,这里的百姓圈养大量家畜,时常迁徙,逐水草而居,故无固定居所。兔子掀开布帘,窗口外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一望无际,兔子初次见到这般平坦的草原,双脚忍不住在原地蹬了两下,天性使然,她有些按耐不住,想下车去外面跑两圈了,但兔子晓得,他们现在正赶路呢,不能耽搁,所以她将这里记下,日后有机会了,她还想来这里游歷。 车内突然灌入冷风,安然缓缓睁开眼,侧头往一旁看,软榻上没有人,又将视线探到窗口那边去,兔子趴在窗边,两隻小脚时不时蹬两下。 安然顺着窗口望出去,外面天色已经大亮,透过窗口一角,隐约可以看见外面风光,是一片绿色,想来他们这是来到斯葛邇大草原上了,安然开口时声音有些喑哑,「芯妤,甚么时辰了?」 兔子听见后面有声音,立刻将布帘放下,回到安然身边,她过来给安然盖好毛毯,软声道,「快要午时了,日头正高呢。安然,你感觉怎么样,可还难受?」昨晚兔子将毛毯压在身下,安然将自己的分一些过去给兔子盖,至后半夜,兔子睡得迷糊,竟将安然的毛毯全捲走了。虽说习武之人不畏寒,可这北方日夜气温变化大,白日寒冷但不冻人,可一入夜温度骤降,至后半夜,马车内温度散失,光靠运功护体还是不够。 天亮时,兔子发现自己身上身下皆有毛毯,怪温暖的,回头时,惊见安然模样懒散,神情恍惚,她凑过去细看安然,发现安然脸颊有些发红,兔子伸手一摸,才晓得安然这是发烧了。兔子慌慌张张的叫停马车,车夫们被她一喊,吓得不轻,马匹被勒得疼,不满的喷着鼻息,跺着脚。 车夫跳下马车,来到后面看情况,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见一个小姑娘跳下来,匆匆跑进另外一台车厢内,不多时,手里拿着一袋东西,又慌张的跑回来。车夫喊住兔子,兔子一脸歉然的对车夫简略说明了情况,车夫这才晓得,原是车内的女子受风寒了,他们还记得这女子为人客气,几个车夫对她喜欢的紧,一听女子着凉,车夫纷纷将自己怀里的酒壶交出来要给兔子,让她转交给安然,说是喝点温酒能驱寒。兔子知道安然不喝酒,但又不好拂了几位车夫的心意,只好谢过他们,领着酒壶返身回车厢。兔子给安然吃过药,安然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兔子将毛毯层层裹在安然身上,生怕她又受冻。 宋千波给的药很有用,安然睡了一觉感觉好些了,安然想将身上的毛毯拉下来,被兔子阻止了。 「我已经没事了。」安然再次扯动毛毯,兔子抓得很紧,一点也没有要松手的样子,安然无奈道,「芯妤,我热。」 兔子微微松了几分力气,安然逮到机会就要拉下毛毯,不想,兔子又立即将手攥紧了。 安然,「...。」安然有些懊恼将兔子的反应力训练得这般无懈可击。 兔子仔细打量安然的神色,安然双目清明,面色也不再发红,看上去确实是好些了,可兔子还是不放心,伸手探到安然额头上,摸了摸,半晌才收回。 安然问,「如何?」 兔子不看她,「摸着还有些热,我不放心,所以你得继续裹着。」 安然,「...。」 安然不相信,打算自己给自己检查,才要伸手去摸额头,兔子眼明手快的将安然的手抓住了,一脸谨慎。 安然一直望着兔子,见兔子反应这般大,她这下晓得兔子方才定是在胡说了,只是为何兔子要说谎,安然却想不透。 兔子一脸正经的说,「既然是病人,就要乖乖听话!这是千波以前对我说的。」安然好整以暇的看着兔子,兔子被她看得有些慌,连连闪躲她的目光。 安然失笑道,「芯妤,你到底想做甚么?」 「我想你乖乖听话。」 「我可以听话,但能不能让我透透气,我是真的热。」 兔子不应。 看来是不行了。安然无奈的叹息一声,仰头靠回木板上,闭目养神。 兔子见安然似乎妥协了,双手渐渐放开,安然并没有挣扎的意思,倒还算守信用。 兔子来到矮桌前,面对安然,她一手托在下顎上,脸上掛着得逞的笑容,十分愉悦。安然被毛毯裹成球状,模样甚是乖巧安分,实属难得,兔子私心想要再这样看着安然久一些。但兔子也没有说谎,安然确实是还有些低烧,只是并不碍事,为着之后上雪山着想,必须让安然早些将风寒治好,兔子阻止安然,也是因为如此。 几天后一行人来到山下的小镇时,天色已经昏黄,他们决定在镇上休息一晚,隔天一早再上山。整路上吃得寒酸,夏嵐最先抱怨,她挑了间看着不错的饭馆,招揽几个人一同吃饭,宋千波忙着寻客栈,就不与他们一起了,晚些时候他自己在客栈叫些吃食即可。 凌天被人吵醒,脸色相当难看,见着人都摆一张臭脸,几人识相不打扰他,到了饭馆,凌天看着空位就坐,几个人要过去也不是,不过去也不是,对上凌天那副冷冰冰的眼神,彷彿要将人千刀万剐,令人好生尷尬。 安然对此视若无睹,她走过去,坐在凌天对面,兔子跟着安然走,夏嵐搔了搔后脑杓也跟上,花惜晴没有注意到他们,而是在打量周围的客人,那些客人在他们走进饭馆后就一直看过来,花惜晴觉得他们不怀好意,正想和夏嵐说此事,刚抬手,才发现身边已经没有半个人。 几人接连入坐,店小二过来给他们上茶,询问他们有何需要。夏嵐一个人点了一大堆菜,照往例安然并不挑,夏嵐以为这次依旧由着她点,正想打发店小二时,安然唤住店小二,加点一份红豆酥饼。夏嵐惊诧的看着安然,安然目视前方,并不理会夏嵐。 上菜期间,花惜晴依然在看饭馆里的其他客人,那些人也不避讳,大喇喇的对着花惜晴扯着嘴角,似是挑衅又似轻薄,细看之下还有点似讥笑。花惜晴收回视线,扯了扯夏嵐的袖子,凑过去,低声说,「怎地这地方的人,看着都不太友善?」 夏嵐进来时也有察觉到,但为了口腹之慾,她懒得与那些人计较,只是被盯久了还是会惹得人不舒坦,夏嵐抬眼朝四周扫了一圈,又绕回来跟花惜晴说悄悄话,「都只是凡人,他们不来惹我们,我们莫要惹事。再说,有凌天和安然在呢,用不着我们出手,喏,吃饭要紧,吃饱了好上山。」 花惜晴点点头,「倒也是。」 不多时,店小二端着菜过来,旁边几个客人跟在店小二后面,也来到安然他们这桌,花惜晴抬眼一看,这不是刚才对她笑得诡异的那帮人吗。 安然正眼也不给他们,手里筷子不停,正给碗里添菜,淡淡道,「几位公子有何贵干?」 那帮人一行五人,花惜晴不确定他们还有没有其他同伙,就围着他们的五人,各个都是彪悍大汉。唯首的是一位脸上带着刀疤的男子,那男子讥笑一声,对他们道,「几位美人看着气质非凡,莫不是也是盈流谷的客人?」 安然放下筷子,打量起这五个男子,悠悠道,「是也不是。几位公子过来,不会是想来找我们叙旧吧?」 兔子趁着安然跟他们说话,偷偷夹了一块豆腐塞到安然碗里,又漫不经心的给自己也添了一块。 花惜晴和夏嵐瞧见兔子的动作,纷纷也夹了豆腐回碗里,默默吃着。 凌天似乎不喜欢吃那种软绵绵的食物,他老是夹同一盘菜,翠绿色的秋葵被他吃掉大半。 「叙旧倒不必,几位姑娘看着是同道中人,我们也不是想为难你们,不若陪着几位哥哥一道上山,哥哥供你吃好住好,如何?」说罢,后面几个男子忍不住笑出声,神色轻浮。 凌天放下碗,安然见他有动作,赶紧将碗拿起护着,这才发现碗里不知何时多了许多菜,她回头望向兔子,兔子一无所觉,吃得起劲。这边凌天手掌拍桌,掌心聚着内息,功力深厚,这一掌桌子没毁,倒是桌上的那盘豆腐被他震个粉碎,凌天冷冰冰道,「滚。」 「唷,原来还有个俊俏的小哥哥在啊?失礼...」不等他话说完,反手拍在他的腹部上,他一口话噎在喉咙,被凌天震飞出去,撞到一侧墙壁,许是伤及内脏,那人吐了一地腥黄,实在影响人的食慾。夏嵐和花惜晴看着那边,接连露出嫌恶的眼神,也就兔子和安然不为所动的还在吃着。 其馀几个男子见凌天动手,抓着一旁的板凳就要砸过来,凌天快他一步,一掌虎在那人面上,趁那人愣神的瞬间,凌天掌心下移,又是一掌拍在肚子上,大厅里做噁声四起。 花惜晴实在受不了,开口劝道,「凌公子,您行行好,我们还要吃饭呢。」 凌天冷哼一声,「他们自找的。」 动静惹得这般大,饭馆里开始有人出来管理秩序,剩下的叁个男子自知打不过这个俊俏公子,也不恋战,扶着两个还在吐汁的弟兄,落荒而逃。 五人一走,饭馆里跟着走掉不少人,兔子见人都离开了,这下终于可以清静的吃顿饭了,她喜孜孜的拿起筷子要添菜,赫然发现自己碗里已经被菜堆满了。兔子转头看向安然,安然捏起一块红豆酥饼,模样淡定,她咬下一口,轻声道,「这家饭馆的酥饼,吃着还不错。」 兔子收回目光,扒着碗里的饭,她吃得两边腮膀子鼓鼓的,心想,这家饭馆的菜,吃着也还不错啊。 #45千里冰封盈流谷5 #45千里冰封盈流谷5 涯漠雪山是极寒之地,冬雪长年不消融。宋千波给几人添购厚重衣袍放在各自的房间里,准备周到。他们一早出发上山,山道上处处可见大小不等的足跡,有人类的鞋印,也有动物的兽爪,他们之后陆续有人上山,似乎是打定主意要跟在他们后面等着分一杯羹,那些人跟的不近,安然等人也就懒得去管他们了。 跟着脚印走他们不怕走错路,可行至半山腰时,风雪变大,地上脚印模糊不清,他们连忙加紧脚步,又行了一段路,此时雪地上已经无跡可寻,他们只能盲目向前,越往深处走,隐约能听见野兽嘶吼的声音,伴随兽鸣,陆陆续续又传来人类的喊叫声,叫声凄厉像是遭到甚么不测,不久,安然便见有模糊的身影从纷飞的大雪里往他们这里过来。 那人见到他们几个人,面上的惊恐还来不及退去,又是悲又是喜的,他揽住他们,声音颤抖,劝道,「你们快些走吧,这条路不能走了,前面有熊,好大一群的雪熊!那些人被吃掉了,我们敌不过牠们,你们也不要去冒险了。」 兔子奇怪道,「雪熊不是应该徘徊在盈流谷外边吗?」这里不见谷里的人看守,理应离盈流谷还有段距离。 那人招揽他们躲到一侧树林里去,免得一会儿雪熊发现他们。这逃生出来的是一个男子,个头不高,面容消瘦颧骨突出,他站立不直,傴僂着背,动作却很迅捷。那人看着兔子说,「姑娘说得不错,看来你们也是要去盈流谷接榜的人吧。不瞒几位侠士,这盈流谷不好找,我其实是山脚下的村民,并不与那些人一道,我接着生意要带人入谷,这段时间我已经带了好些人入谷了,前几天还没事,不料今天雪熊出谷,也不晓得谷里发生了甚么,这雪熊被惹得狂暴见人就袭来,那些人躲避不及,活生生被雪熊吞入腹肚,我是好不容易才从里面逃出来的。几位侠士,听我一劝,这票不干不吃亏,你们再另寻其他榜单吧,这丢性命的事可不能开玩笑。」 「已经入谷许多人了...」安然低吟着。 宋千波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现在只想掐死眼前这个男子,就是这个男子胡乱当甚么嚮导,他们这下可是要与多少人对分奖励。夏嵐拍拍宋千波的肩膀,好生好气道,「雪熊这不是还没走吗,说不准一会儿又回谷里去了,他们把雪熊惹得这般暴躁,估计也少不了吃苦头,许是两败俱伤呢。」 兔子也点头,「总之还不算迟,我们速速去盈流谷与委託人会面才是上策。」 男子听他们讨论,似乎没有要下山的打算,脸色越来越发白,认为这群人定是疯了不要命了,他再次劝道,「我方才说的都不是假话,侠士们可要谨慎而行,莫要将此行当成儿戏。」 兔子问他,「去盈流谷除了走这条路,可还有其他入谷的办法?」 男子想了想,说,「是有办法,但得攀过山壁,山壁陡峭不好攀爬,且这山壁后有盈流谷的弟子严加看守,实属走后门的行为,若是无法表明清楚来意,盈流谷的人不会轻易放过。」 凌天来到兔子这边,出手阔气,他从怀里掏出钱袋,交给那男子,冷声道,「不必废话,带路。」这钱袋是凌天用明珠跟宋千波换来的,出门在外带点金币在身上,总归是比明珠方便,有些人认钱不认物,凌天的明珠不是到哪都能方便使用,他也头疼,所以才让宋千波给他换成钱袋。 男子有些犹豫,兔子说,「你只需将我们带到山壁下即可,你不必与我们一道入谷。」 「那好。几位侠士随我来吧。」那人没有收下凌天的钱袋,毕竟这群人并不算是由他亲自带入谷中的,他还有点良心在,赚不得这种黑心钱。 过了半山腰之后,风雪越来越大,寸步难行,换作是一般人早该走不下去了,兔子打听之下才晓得,这男子常年奔走在涯漠雪山上,与盈流谷多少有些关联,一直做着这嚮导的生意。 兔子面善得人缘,她与男子走在最前面,边走边打探消息,宋千波凌天安然一道在中间,花惜晴和夏嵐在最后,夏嵐从上山时就一直打着冷颤,她猛吸着鼻子,生怕一流鼻水,就得结冻。 夏嵐裹紧大衣,挨得花惜晴紧紧的,「你们蜘蛛怎地就不怕冷?」 花惜晴回她,「其实是怕的,只是我们对温度不是那样敏感,不似你这样表露在外,再冷一些,我也会动弹不得的。」说着,花惜晴让夏嵐伸出手,夏嵐不疑有他,将手递过去,花惜晴双手包裹在夏嵐手上,不多时,夏嵐手上附上一层蛛丝,夏嵐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手,花惜晴这是用蛛丝给她做手套了?夏嵐动了动指尖,蛛丝黏腻的附在上面,花惜晴製作时用了些心思,这手套做得精緻,夏嵐可以随意活动手指,就如真的手套一般,且蛛丝细密不透风,戴着还挺保暖。 花惜晴见夏嵐惊喜的模样,似个得到童玩的孩子,她忍不住发笑,「先将就着吧。」夏嵐喜极了这蛛丝手套,将另一隻手也递给花惜晴,花惜晴不厌其烦,将手放上去,仔细给夏嵐编织起手套。 「早知道蛛丝这般暖和,我就该让你给我织件大衣。」 花惜晴笑说,「你不嫌它黏腻么?」 夏嵐摇头。她哪里会怕蛛丝缠身,就是可惜了这蛛丝手套怕水,可不碰水,之后又不好取下来。夏嵐惋惜道,「若是蛛丝能够防水便好了。」 「凡事皆有弱点,免不了的。你若喜欢,我日后再给你做新的吧。」 夏嵐想了想,诚实地拒绝道,「还是算了,总觉得这蛛丝有股腥味,忒熏人。」 花惜晴,「...。」 兔子觉得这个男子不是常人,经过兔子多次耐心的打探,男子被她花言巧语捧得心情大好,这才愿意同她透露一些自己的事情。原来这个男子唤作李叁,从前也是盈流谷中的人,因发生了一些事情被驱逐出谷,但他与谷主交情匪浅,只要他不留宿谷中,谷主对他都是睁一隻眼闭一隻眼,谷中守门的弟子几乎都认得他,这一来二去混得熟了,李叁便做起这嚮导的生意来,长年如此,也不见盈流谷中的人说他间话,谷主对他倒是诸多宽容。 李叁将他们带到后并没有马上离去,他站在山壁下,很好奇这群侠士会怎么攀过这岩壁。 安然和宋千波的轻功是几个人里最好的,其次是夏嵐,兔子与凌天一般般,花惜晴是个弱女子,但她有蛛丝,区区攀岩倒也难不倒她。 宋千波领头,他脚底轻点,身姿腾空,顺着岩壁的凹槽落脚,使轻功一路往上飞去,动作流利顺畅,看得让人眼睛发直,惊叹不已。凌天接在宋千波之后上去,虽然踩得步伐有些微乱,却没丢脸的摔下来,必要时他将匕首拔出当作辅助,走得还算顺利。 夏嵐双掌有蛛丝,她不怕自己摔落,她连跳带爬的翻过山壁,姿势有些惊悚,吓得山壁下的李叁开始怀疑这群人练得功夫该不是甚么邪教吧。李叁惊讶于自己许是发现了甚么秘密,担心知道的越多越快被人灭口,他也不管几个人如何上去山壁的了,与兔子告别之后,便仓促离去。 花惜晴见周围没人了才来到山壁下,她掌心向上对着岩壁,一道白丝喷射出去沾在岩壁上,接着她身姿腾空,以极快的速度往上飞升,至接近蛛丝处,花惜晴又探出另一隻手,往更高的地方射出白丝,如此反覆,翻上山壁对她而言,简直易如反掌。 接着是兔子和安然,兔子的轻功有待加强,这山壁高耸对她来说有些吃力,安然担心她会摔下来,所以让兔子先上去,安然垫后。兔子抬头望着看不见顶的山壁,思忖一二,似乎在想对策,安然就在一边等她。半晌,兔子想到办法了,欣喜的过去和安然告知自己的想法,安然想了想觉得可行,便应允了她。 安然的麒麟鞭是专门对付妖兽的,不好对着兔子使用,于是,兔子将自己的交给安然,安然甩开长鞭,对着兔子一挥,长鞭将兔子的身体束缚住,紧接着,安然脚底轻点,踏在岩壁上,攀升至半空中时,她扬手一挥,长鞭被她向上一带,鞭子在凌空时松动,兔子顺着安然的力道持续上飞,落地时,安然正好也飞上来了,兔子玩心兴起,还有些意犹未尽,却不好对安然开口再来一次。 安然将鞭子收好还给兔子。夏嵐在一边亲眼见着兔子飞升而上,模样轻松自在,夏嵐觉得哪里奇怪,见到安然上来后手上握着鞭子,她这才反应过来兔子这是作弊了。 夏嵐对着安然摇头叹气,「安然,你也太宠芯妤了。」 安然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时候不早了,我们得抓紧时间。」 那边宋千波和花惜晴已经在与守门的弟子交涉了,凌天在一旁待着,一张脸冷冰冰的,看着不太甘愿,兔子视线稍微下移,瞧见凌天手里的钱袋,了然一笑,原来凌天是想用钱收买弟子,看来那些弟子不好糊弄,凌天这回是踢到铁板了。 她们仨走过去与几人匯合,听得弟子还是不愿让他们进谷,说他们是可疑人士,好端端的正门不走,何必从后面山壁翻进来,行跡可疑,判定他们不是歹人就是窃贼。 兔子观望这二位守门的弟子,弟子看着年岁不大,与她一般,理应不难说话,兔子向前来到其中一个弟子面前,诚恳道,「谷外雪熊暴动,已经伤及不少无辜,我们险些受难,是机缘巧合下,遇得李叁先生,才得以脱困。我们翻山壁上来实属无奈之举,还望二位哥哥姊姊通融,莫要与我们计较。」 宋千波先前就将榜单交出去,证明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是因着他们不走正门而被当作坏人拦下,现在兔子这样一说,两位弟子便有些迟疑。 「可是李叁先生带你们过来的?」 兔子点点头,嘴角噙着笑容,甜甜的嗯了一声。二位弟子瞧这姑娘生得水灵还很可爱,兔子现在的模样又极为天真无害,他们被兔子的笑容惹得心中荡漾,态度看着有些松动了。 夏嵐凑到安然这边窃语着,「芯妤这装模作样的功夫学得倒是挺真,可是跟千波学得?」 安然也不晓得,「许是本性?」 花惜晴和凌天不晓得何时凑过来的,也各自发表意见。 花惜晴觉得兔子应该是和宋千波学的,毕竟兔子在?紜宫待的时间长,环境使人改变,这一天天耳濡目染的,影响力匪浅。 花惜晴说,「看着与宋千波有几分相似。」 凌天是见识过兔子心眼的人,这兔子心地可坏了,惹不得还爱计较,就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凌天差点被她骗去。 凌天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赞同安然,「就是本性,小兔子一肚子里坏水。」 几个人不晓得兔子和凌天的过节,纷纷侧头望向凌天,表情各异,一副很难想像凌天会在兔子手里吃亏的模样。毕竟凌天可是蛟龙,而兔子才化形一年多,光是歷练和修练程度皆少于凌天,这兔子还能如何佔得凌天便宜? 凌天不愿多说,一连冷哼几声,看是气得不轻。 #46千里冰封盈流谷6 #46千里冰封盈流谷6 「既然如此,几位侠士请随我来。」 守门弟子不全然相信他们,将他们领到前厅去,经由探寻才知晓,谷外雪熊暴动的事情是真,伤及无辜的事情也是真,现在那群雪熊吃饱喝足回来了,又来拆他们盈流谷的大门。盈流谷的入口有好几个,分别藏于林间和谷地,因着雪熊将主要的通路阻挡住,盈流谷才将其他入口打开,供货物流通行走。 这下弟子信他们了,领着他们去见谷主,这一个月来谷主见得侠士多,却不曾有侠士能提出一个制退雪熊的办法来,谷主因而心灰意冷,见又一批的侠士过来,他心中不抱多少期待。 交涉的工作由着夏嵐和宋千波去。弟子领命将几位侠士带往东面的阁楼,原本这东西南北四个阁楼都是供盈流谷弟子歇息的住所,如今大量侠士揭榜而来,人数太多,弟子不得不供出住所给侠士留住,西南两侧的阁楼已经住满了人,北面是弟子集中住所不对外开放,剩下的就只有东面阁楼还有几间空房了。四面阁楼距离隔得远,阁楼外的空地相当宽敞,作为练武场,谷主所在的大厅就在练武场中央的位置。 花惜晴和凌天与弟子走在前面,兔子四处张望附近的景物,练武场上有弟子在相互比武,各个出手凌厉,一招一式都是制人的狠招,兔子看着他们比上上百回都不见输赢,有些蠢蠢欲动,也想去和他们切磋较量一番。 阁楼与阁楼间有长廊相通,一行人来到东面时,遇见一位女弟子拿着膳食急匆匆要赶往二楼去,正好他们几人也是要上楼的,安然留意那女弟子,几人到了二楼后并不停,带头的弟子领着几人要上叁楼去,安然在二楼时探头看往左右,见那女弟子进了右侧最末的房间。 兔子发现安然似乎心不在焉,便凑过去问,「怎么了?」 两人交谈声不大,安然说,「这里的人伙食倒是独特,吃得熊掌。」 兔子一听颇为讶异,正想探头去看右侧的走道时,被安然叫回来了,他们已经落后前面的人一段距离,若是再耽搁,难免让人怀疑。 弟子将他们带到后就要走,兔子叫住他打听这东面里住得都是些怎样的人,弟子想着兔子也许是担心他们不慎碰到有过节的对头,会有这番询问也是在情理之中,便好生好奇的告知她。兔子听他说了一堆门派,听了老半天也没懂,弟子说到二楼时,表情严肃了几分,说到二楼有他们盈流谷的贵客,要他们千万小心别打扰到贵客歇息。兔子猜想这贵客,大概就是安然方才见到的女弟子,进得那间房中里的人了。 弟子再叁交代,兔子点头应道,又问这里的伙食如何,谷中可有甚么忌讳,弟子见她一副诚心求教的模样,兴致一起,便欢喜的和兔子间聊起来,直到夏嵐和宋千波找来,弟子才与兔子告辞。 眾人聚在房里讨论这次榜单的内容。驱逐雪熊的事情大家都已经知晓,兔子将自己打探到的事情说出来,又跟安然所见的事情联系在一起,觉得这多半与此次的任务有关联。 宋千波听完后,沉吟半晌,说道,「不会是因为盈流谷里这位贵客点名要吃熊掌,盈流谷大肆滥捕雪熊,才惹得雪熊大怒,过来报仇?」 夏嵐觉得宋千波说的话有紕漏,「可若说雪熊报仇,既然掠夺熊掌的是人类,今日牠们在谷外吃人了,这仇也算是报了,何必还要徘徊在盈流谷外,不肯走?莫是这雪熊认人,非要对盈流谷赶尽杀绝?」 兔子也说,「雪熊应当是不分人的。」 夏嵐见兔子搭话,应道,「那就对了,这雪熊会围堵盈流谷,其中定有古怪。」 花惜晴附和道,「我倒觉得这盈流谷不是得罪了单单雪熊而已,怕是惹上了哪路妖兽。」 安然做出总结,「事出必有因。既然我们有了线索,若要查清此事,就得从盈流谷那位贵客查起。」 商讨一番后他们打算兵分叁路,由安然夏嵐二人去探查二楼房中的那位贵客是何许人物,宋千波兔子和花惜晴仨人则是去盈流谷入口处勘查那群雪熊的行踪,而凌天则是在盈流谷内四处悠晃,既然贵客要吃熊掌,作为招待,总不能到贵客开口时才去捕捉雪熊,所以,盈流谷内一定有关押雪熊的地方,凌天要找的就是这些雪熊被关押的地点。 叁五天过去了,宋千波蹲在谷口处的崖上向下望,蹲得脚都麻了,那边安然和凌天却不曾传来消息,花惜晴站起来伸懒腰,一脸看着也是乏味的很,她提议道,「要不我用蛛丝,从下面钓一隻雪熊上来,拷打牠算了?」底下雪熊毅力非凡,扰了几天几夜都不肯走,倒是宋千波这边叁人睏乏的要撑不住了。 兔子蔫蔫道,「花姊姊可听得懂熊语?」 花惜晴叹息一声,「那该怎么办,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要不我去抓个看门弟子过来问问?」宋千波和兔子不拦她,二人目送花惜晴的身影离去,不多时,花惜晴垂头丧气走回来,道是那看门弟子不晓得她在说甚么,他们盈流谷里哪里有甚么贵客。说罢,还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她,怀疑她是哪里偷跑进来的奸细,花惜晴险些被人抓起来。 叁个人又在上面蹲了半个时辰,兔子眼尖瞧见底下的雪熊群中有个身影从中穿梭而过,她拉了拉宋千波的袖子,宋千波还在打盹,被她一扯袖子给吓醒了,兔子目不转睛,「对方有行动了!」 花惜晴和兔子一样尽职,兔子发现时她也看见了,她轻功不好,只好先兔子一步追上去,宋千波没两叁下就跟上花惜晴,又掠过她,往更前的方向追去。 这边安然和夏嵐已经和那位料理熊掌的女弟子混熟,得知这贵客的身份其实是谷主的外孙,十初头岁的年纪,唤作李诚。李诚在半年前生了一场重病,谷主寻遍各路大夫,皆束手无策。当时正巧有位高人来涯漠雪山寻草药,无意间被盈流谷的弟子发现,千求万拜託之下,那位高人才愿意入谷医治李诚,高人给李诚诊过脉,开了一张配方给谷主,让他们每隔五天给李诚煮药膳汤吃。谷主照着方子的要求去猎捕野熊,取得熊掌燉入汤药中,没想到原本重病的李诚,喝过药膳汤后竟真的好转了,虽无法一次根治,但谷主心想只要耐心疗养,这病定能痊癒。 所以每隔五天这女弟子就会过来准备熊掌药膳汤,夏嵐本来想偷看方子,那女弟子严谨的很,将二位赶出厨房,待药膳熬好后才交由二位送去给李诚。这几天夏嵐一早就来找李诚玩耍,不过短短几天,李诚就欢喜见到夏嵐二人,这次取药也吩咐那女弟子定要夏嵐给他送来。女弟子不敢不从,只好让夏嵐一定要仔细些,莫要出了差错。 夏嵐为人正派,心思单纯,说话直接,李诚虽是个孩子但眼光独特,喜欢这样直来直往的人,夏嵐因此深得他喜爱,倒是安然沉静与李诚没甚么话题可聊。安然看向夏嵐李诚那处,李诚偶尔会飘来几眼,发现安然在看他,他又慌忙的撇开。安然思忖着,总觉得这李诚有些怕她,却不明白为何? 等李诚将汤药喝得差不多时,安然将汤碗收拾出去,李诚有夏嵐应付着,安然不怕自己露出马脚,她将先前准备好的水袋拿出来,将剩馀的汤药倒进去,碗里留着李诚吃了一半的熊掌,安然将水袋妥善收好,这才端着药碗去厨房找那位女弟子。女弟子等着李诚将药膳喝完要收拾善后,安然想代劳,女弟子却不准,接过汤碗时,女弟子犹疑一瞬,「怎么小少爷今天胃口这般好,不是嫌得这药膳腥臭么?」 安然面不改色的说,「许是夏嵐哄得李公子开心,便吃得多一些了。」 女弟子觉得安然这话有理,盈流谷内的弟子和李诚相处的普普通通,像夏嵐这般得李诚喜爱的人物,谷中没有。女弟子笑道,「你们可真是帮了大忙。」说着,她将碗里剩下的熊掌倒入装剩菜的竹篮里,一会儿会有其他弟子过来提出去倒。女弟子和安然告别后,先行回去和谷主復命,安然看了一眼竹篮,良久不动作。 凌天几乎要将整个盈流谷翻遍了,都未找到关押雪熊的地方,凌天想了两日,说不定盈流谷的人狡猾的很,将雪熊藏在谷地外面呢。凌天已经无计可施,不如就此赌一把,他寻到一处暗道,是通往山谷外面的,凌天在此蹲了叁天,终于让他等到人了。 行走暗道的是一票人,其中有两位看着上了年纪,其馀的模样青涩,许是新晋弟子。凌天远远地跟了他们一路,穿越森林,视野变得广阔,前方有座山壁,底下有洞穴,洞穴口有两名弟子看守,凌天看着一票人走进去洞穴里,不多时,与那二位老者同行的弟子手上抱着一个裹得紧密的布包,凌天不晓得那是甚么,但多少有猜疑。 凌天不急着离开,他潜伏在树上,听见唯首的老者感叹道,「诚儿这病养了好几月了,都不见好。这野熊如今可是越来越难捉了,若是诚儿有个叁长两短,我该如何向夏儿交代...」 「前两日小夏来信,说是锦儿想念哥哥和外公外婆了,问我们何时带着诚儿过去见他们。」 「唉,等过几日诚儿的情况好些之后,再打算吧。」 「我们尚有被雪熊围堵的事情可以作藉口,但若是小夏亲自过来了,见着诚儿是这般病态,那可怎么办?」 那老者摇头,也是无奈,「是我们照顾不周,若是小夏日后真的亲自过来了,我们两老给她赔个不是吧...」说着,二人纷纷沉重的叹息一声。 #47千里冰封盈流谷7 #47千里冰封盈流谷7 花惜晴猜测的不差,这雪熊背后果真有妖兽操控。宋千波站在老远的地方与对方对峙,兔子和花惜晴随后才到,对方也是化形的妖兽,兔子仔细一看,那人原形竟是熊妖。 那人戴着一顶狗皮帽将一张脸遮得七八分,熊妖身型壮硕,远远看着分不清是男是女。 他们主张和善,如果对方能够与他们谈和那是最好不过了。宋千波向着对方拱手说道,「不知长者与盈流谷有何过节,需这般大阵仗地派遣雪熊,频频打扰谷中安寧?」 那人轻笑一声,开口时,他们才晓得这隻熊妖是隻母熊妖,她声音纤细尖锐,听着像幼孩,却不如幼孩那般稚嫩傻气。 她语气凉凉说,「没想到这盈流谷的人类竟连妖兽都能请过来,倒是有些能耐。」 兔子见熊妖似乎没打算谈和,忙着前来接话,「若是前辈给得够多,那我们反过来帮前辈,也未尝不可。」 花惜晴在一旁,「...。」这是哪门子的谈和方式。 花惜晴侧头去看宋千波,发现宋千波似乎也被兔子这样说话吓得不轻。 熊妖见这姑娘有趣,不禁发笑,「好啊,盈流谷的人给你多少,我涨一倍给你,你过来帮我对付那帮糟老头,让他们偿命。」 兔子没有答应,而是与那熊妖讨价还价起来,「涨一倍可不够,我们一行有六人...」 熊妖不晓得规矩,被兔子唬得一愣一愣的,但她作为妖兽也不是那么不尽人情的,她爽快应道,「好,给你们涨六倍,但我要见你们所有人!」 「行!」 兔子喜孜孜的跑回来,那边熊妖喊声说道,「明日午时,就在这里。」 「好。」 回去的路上宋千波有些心情复杂,有种从小养大的兔子,一夕之间走上歧途的错觉,虽说爱财并非不好,但是宋千波看兔子这样,觉得心里很彆扭。 宋千波等人来到房间时,房间里安然夏嵐和凌天都已经回来了,正等着他们仨人。凌天不喜欢将事情拖着,首当其衝的将调查到的消息告诉眾人,凌天将关押熊的地方画成地图,路线详细,他在几处容易走错的地方,作上标记。 几个人聚在桌前琢磨着地图,熊关押地点离盈流谷有段距离。凌天说他在路上用匕首留下记号,跟着记号走,定能找到。 安然问宋千波他们可有甚么收穫,宋千波点头道,「雪熊背后确实有妖兽操控,是隻化形的熊妖,我看着不好对付。」宋千波还想再说甚么,安然倒是先插话了。 「二楼的住客是盈流谷谷主的外孙,唤作李诚,他身上生了一种怪病,迟迟不见好,我觉得有些蹊蹺。」 宋千波一听有病者,也管不着兔子坑熊妖的事情了,一脸激动的问安然那人的情况如何。安然不是医者哪里会懂,她将早前李诚没喝完的药膳汤递给宋千波,宋千波纳闷的接过来,不知安然这是何意。 「你打开看看。」 宋千波打开袋口,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宋千波被呛得不行,连连咳嗽。 「这甚么东西,怎么这般腥啊?怪臭的。」宋千波用两隻指尖拎着那水袋,拿得老远,甚是嫌弃。 安然又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那东西不大,却用布层层包裹起来,除了夏嵐,几个人纷纷凑过去看,以为是甚么好东西呢,正等着安然揭晓答案,谁能料到,安然竟不再动作,和几个人乾瞪眼。 凌天修练至蛟龙,四捨五入也已是半条神龙,他自觉身份尊贵,碰不得这来路不明的东西,递了一个眼神给宋千波,明眼人都晓得凌天的意思,宋千波却当作没看见,死活不愿碰那东西。 没人愿意上前,兔子又极好奇这布中裹的到底是甚么,她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那东西,兔子原本以为会是这硬物,这一戳才发现那东西软绵的很,兔子愣了一下,神色微变,默默收回手,不愿再碰。安然将兔子的表情看尽眼底,心里好笑着,面上却不表露出来。安然无可奈何,只好自己动手将布解开,里面是一小截的熊指。为了不被盈流谷的弟子怀疑,安然只能取下这么一小块熊掌回来给宋千波瞧。 宋千波看着那截熊指,又闻了闻手里的那袋药膳汤,他眉头一皱,面色越来越难看了,「这甚么乱七八糟的药?」 花惜晴问,「可有甚么问题?」 宋千波说,「问题可大了,这药虽能治病,但药性过强。所谓药是叁分毒,须温和慢补,以养身为道,这下药过猛,恐物极必反。」 「这药若是长久服用,这人的身子骨怕是也要养坏了。」 安然一听,面色也沉重起来,「可还有办法调理?」 「办法是有,可我不做白工!」宋千波开始哼哼唧唧的,仗着自己医术高强就想坑蒙拐骗。 兔子就在他旁边,她扯了扯宋千波的袖子,对着他笑了笑,宋千波被兔子这莫名的笑容吓得慌,连忙想起兔子与熊妖做得口头约定,那六倍的奖励,也有他的一份,若是他不帮,这兔子是不是就要没收他的钱了?这怎么行! 宋千波一改常态,态度无比认真,「带我去见一见那个李诚吧。」 安然不晓得兔子用了甚么法子,让宋千波立即改口,正想问她,兔子便自己说了。 「我答应那熊妖,只要她给得比榜单的钱还多,我就帮她。那熊妖答应了。」 夏嵐听到有钱赚自然是高兴,但这违背道义的事情她怎么能做得出来呢,凡事都有优先顺序,这盈流谷的榜单在前,兔子怎么能不守信用,毁约呢? 安然没有说话,看似在思量甚么。 凌天问,「对方甚么要求?」 兔子老实说,「熊妖没有明说,只和我约好明天带上你们一起去见她,委託内容,等明日见到她时,再问她吧。」兔子回答完凌天后就一直看着安然,她总觉得安然一定会问她甚么,可是安然迟迟不说话,让她有些焦急,莫非她是真的做错了? 安然一抬眼就见兔子专注的盯着她猛看,一副等着她发号施令的模样,安然觉得兔子这样实在好笑,彷彿一切对错,只要是她说得,不论结果,兔子都深信不疑。 「盈流谷为取熊掌,滥杀野熊,本就不是甚么好人,虽说榜单上只是要我们驱逐谷外雪熊,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们并不了解,雪熊就算一时被驱逐了,日后定也会反覆回来,直到盈流谷给出一个交代。」安然顿了顿,接着说,「若我们反向推测,探查这雪熊的目的为何,何尝不是一种解法?」 安然的话说到这里,在场几个人又不傻,都晓得她是同意兔子的作为了。 安然望着兔子,笑道,「明日我们便去会一会那熊妖,我们一行六人,何惧区区熊妖?」若是与熊妖谈成,他们既帮了熊妖,又退了盈流谷外的雪熊,那他们岂不是两边都能领赏,这一石二鸟的好生意,安然如何会放着不赚? 翌日午时,兔子带着眾人来到约定地点,熊妖老早就立在那里等她了,见兔子身后一眾妖兽,熊妖先是一愣,待她看清楚那些人一个个是甚么原形时,熊妖面色一僵,想要喊停,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原来这熊妖担心兔子答应与她合作,是那遭老头子出的计策,所以她在周围作了埋伏,等兔子等人过来时便先下手为强,拿下他们。只是雪熊中成精的少,化形的又仅有她这么一隻,那些雪熊哪里能一眼看出这些人的身份。熊妖一拍额头,心道,这下惨了,她这是惹上了一群不该惹的人了。 眾多雪熊从树林中窜出,朝他们袭来。只区区雪熊安然他们是不怕的,夏嵐前臂化回蛙蹼,巨型蛙蹼拍在那隻往她身上扑来的雪熊脑袋上,打得雪熊晕头转向,眼冒金星。花惜晴在地上做了蛛网陷阱,雪熊还没靠近她,只是踩到她周边的地面,便感觉身体一轻,双脚离地,竟是被蛛网包起,掛到树上了,蛛丝黏性好韧性佳,雪熊一时半会挣脱不得,只能连声哀嚎。 夏嵐吃惊道,「怎地原来熊兽是这般热情好客的么,见着是个人就要抱?」 花惜晴嗤笑一声,也说,「不曾想,熊兽竟是这般风流性子。」 宋千波手里握着银针,反手掷出,针针打在雪熊关节处,雪熊痛呼一声,觉得浑身酸麻的很,动弹不得。凌天身姿灵巧,行走宛如流水,雪熊想要抓他却屡屡扑空,被凌天绕得头晕眼花,跌坐在地。 凌天冷哼一声,「有勇无谋。」 宋千波指着前方的熊妖,破口大骂,「嘿!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呢,把我们骗来了便罢,竟还这般搞偷袭?」 安然随手一鞭,抽得雪熊皮肉生疼,不过几个抬手的工夫,已经震慑不少雪熊。兔子身边有他们护着也不用她亲自动手,甚是威风。 熊妖浑身紧绷,一口气就要喘不上来了,兔子一步步走向她,端着一副笑容可掬的面容,熊妖莫名倍感压力,冷汗直流,明明昨天见着这兔子觉得她温顺乖巧,身后带着两个看着好欺负的妖兽。怎么今天一来,兔子就像换了个人似的,霸道气息外漏,大摇大摆的走来,还请来了两尊大佛,熊妖其他的不怕,就怕这狐狸和蛟龙,因这两者修练的程度定是高过于她,熊妖自知自己对付不来,便也不反抗了。 熊妖一个脚软,跌落在地。兔子也不欺负她,蹲下来与熊妖平视,脸上掛着的还是那副甜滋滋的笑容,温声道,「我的同伴你看见了,他们的实力你应当也晓得了,那么现在,我们可以来谈一谈委託内容了吗?」 #48千里冰封盈流谷8 #48千里冰封盈流谷8 「我的同伴你看见了,他们的实力你应当也晓得了,那么现在,我们可以来谈一谈委託内容了吗?」 熊妖得罪不起这些人,立刻叫停还在攻击的雪熊,此时的雪熊还能动弹的没剩多少,得到熊妖命令,随即退却,似乎怕极了这帮人从后追赶牠们。 熊妖出尔反尔在先,兔子不信任她,便用鞭子将她捆绑住,熊妖挣扎不得,只能任命。 安然站在兔子旁边居高临下的覷着熊妖,不知想到甚么,她突然笑了一声,兔子疑惑的抬头看向安然,安然摆摆手说没事,让她继续。 几个人陆续围过来,兔子觉得他们这样实在太兇神恶煞,让宋千波等人退开一些,凌天不听使唤,学着安然站在熊妖另一侧,眸光淡淡的盯着熊妖。 熊妖毕竟有可能是他们的金主,兔子不好太过得罪她,好生好气的询问,「姊姊怎么称呼?」 熊妖垂着头,她被两尊大神彻头彻尾的盯着,浑身止不住的发抖着,哆嗦道,「冷冷梅。」 冷冷梅?这名字倒是独特。 兔子点点头道,「冷姊姊,可是要我们做甚么?」不待冷梅说话,兔子忙着补充说,「违背道德的事情我们不做,所以你若是怨恨盈流谷,想要我们血洗盈流谷,那可不成。」 冷梅听兔子这样一说,心灰了大半,她就是要向盈流谷报仇的,这仇不报她恨意难平,可兔子口口声声说了,不会帮她杀人。 安然拍了拍兔子的肩膀,兔子抬头看她,安然没说甚么,只朝她浅浅一笑,兔子心有灵犀,退到一边去,安然在兔子原本的位置蹲下,对冷梅道,「冷姑娘可是和盈流谷有甚么恩怨,若是姑娘能告知一二,我们也好替你做计较。」 冷梅气愤说,「盈流谷那遭老头残害我熊族不说,他狼子野心,竟还将我儿捉了去!我儿已修练成精却迟迟未能化形,如今被那帮贼子捉去,怕是兇多极少。」安然神色一沉,料想原是如此,若是一般野熊被捉了去,熊妖至多找几个人类洩恨便也就罢了,但成精的妖兽珍稀,宋千波他们多天以来,也就只见这么一隻化形的熊妖,可见这里熊妖修练困难,如今熊妖幼子被抓,岂能不怨不恨。 此事难解。 安然沉思着,忽然想到甚么,开口问道,「你儿子是何时被捉走的?」 「一个月前。」 「可有其他雪熊与他一起?」 冷梅回忆着当时的情况,是还有一隻成年的雪熊被捉。冷梅对安然点头,安然心中忽然有了打算。 安然起身,调头就要走,兔子愣了一瞬,连忙追上去。其馀几个人不晓得安然要做甚么,几个人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不清楚这单到底谈没谈成。宋千波不想放弃这个赚钱的机会,想着安然大概一会儿就回来了,于是跑来熊妖面前紧盯着她,坚守岗位,夏嵐和花惜晴过来凑热闹,也围着熊妖,熊妖被一群人围绕,阴影压在她身上,她不免瑟瑟发抖。 树影婆娑,雪地上阳光凌乱破碎。兔子踏过枝椏,抖落一地银白。安然身如轻燕,穿梭在林间,脚下踏雪无痕,兔子追得有些吃力,两人距离越来越远,兔子心里一急想要喊她,安然却在这时停下来了。安然回头望了兔子一眼,兔子落到她身边时满身热汗,安然一手扶着树干,一手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那是凌天画给他们的地图,因着宋千波和夏嵐听她指挥,这地图就交由她保管了。 安然看了地图好一阵子,兔子以为她是迷路了,正要探头过去,这时安然却把地图收起来,兔子身体微微一僵,好尷尬。 安然好笑的看着兔子,轻声道,「之后的路,树上皆有凌天留下来的记号,你若跟不上我,也不必勉强。」 在安然拿出地图的那一刻,兔子晓得了安然这是要去寻关押雪熊的地方,许是想赌一赌小熊妖是否还健在。 兔子应了一声,两人各自往前跃去,足下轻点,身影一晃,再细看时,已经不见二人踪影。 兔子顺着树上的记号寻来时,洞穴口的两名弟子已经被人放倒了,兔子落到洞穴入口,往内探去,深不见底,里面两侧皆有微弱火光照耀,定睛一看,隐约能够瞧见不远处有道黑影佇立在那,兔子立即跟上去,安然就在那里等她。方才安然听见外面有走动声传来,想着应该是兔子到了,便停下来等她,现在俩俩一道往前走去,安然边走边说,「盈流谷的弟子每隔五日要取熊掌做汤药,送去给李诚治病。」 兔子不晓得李诚吃熊掌还得隔着日子吃,听安然这么一说,她摊开手指开始计算起来,「冷冷梅说她儿子是一个月前被捉的,而一隻熊有四个熊掌,每隔五日一次,那么一个月就要...六个熊掌。如果当时盈流谷抓来两隻熊,算一算也有八个熊掌了,这么一来,还有两隻手脚没被吃掉呢。」 「若是他们先吃一般的熊倒也便罢了。」 兔子这下晓得安然为何会突然离开不应熊妖了。这小熊妖生死未卜,她们此来也不过是赌个运气,瞧瞧这小熊妖是否侥倖存活下来。 「可只两隻熊呀,就算小熊真的活下来了,也会少胳膊断腿的...」 「那不在我们的范围内。」 兔子,「...。」好吧,若是能将小熊妖带回去,她们也算是完成委託了。 二人走到深处,深处有座牢笼,依着光线能够看清里面的熊已经缺少两隻前掌了,熊蔫蔫的蜷缩在笼子一侧,发现来人,牠受到惊吓,低声吼了几声,听着含冤带恨的。 安然问兔子可晓得牠是不是妖兽,兔子走近牢笼,正要细看时,那熊突然暴起,往兔子的方向扑来,作势要攻击,安然眼明手快将兔子往后拉开,熊身体撞到牢笼上,发出尖锐刺耳的鏗鏘声。 兔子想说自己没事,她尚未开口,只抬眼去看安然时,见安然双目寒光乍现,似乎动了心思要对付这头熊了。 安然一手搁在腰间要取鞭子,兔子连忙双手按在安然手上,阻止她,「安然,我没事的,这熊还在牢笼里呢,牠伤不了我的。」 安然目光没有离开那头熊,淡淡道,「芯妤,你可看出来牠是甚么了?」兔子看安然一副就是不想放过牠的模样,一时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怎么安然竟会被一头野熊惹得心性大变,莫名浮躁。 「是熊妖。牠已成精多时,看着不需多少时日便能化形了,只是可惜了牠缺失两隻前爪。」 安然别过头,轻轻叹息一声。这熊妖看来是冷梅的儿子无误了。 「我们要带牠出去吗?」兔子问。 安然不应,转身就走。 看来是不要带走小熊妖了。兔子全听安然的,安然不想现在救小熊妖,她便也没那个心思耗在该如何破除牢笼的事情上,两人朝外走得倒是自在,远处小熊妖见二人就这样走了,也是一头雾水,莫非她们过来不是来取牠熊掌的? 两人抓紧时间离开山洞,免得一会儿被盈流谷的弟子发现了她们。二人回到与冷梅相约的地点,宋千波几个人还在那里等着她俩,一见到安然回来了,纷纷过来问她怎么一回事,这委託究竟是有成没成?冷梅依旧坐在地上,目光淡淡的看着他们几个,想着她这仇看来是报不成了,这群人又不晓得想拿她怎么样。 安然将小熊妖没死的事情告诉几人,那边冷梅耳尖,一听到消息激动得就要跳起来,一旁凌天拿出匕首挨在她脖子上,冷漠道,「别动,闭嘴。」 「但是我们时间有限,若是贸然带走小熊妖怕是会惹怒盈流谷的人。」 兔子也说,「从昨天算起,我们最多只有八天时间。」八天后小熊妖便没有了利用价值,盈流谷的人可能将牠杀害甚至丢弃,到时候小熊妖无法自力更生,也只有死路一条。 几个人商讨一番,决定还是以保住小熊妖剩下的两隻熊掌为首要。让宋千波先去给李诚诊病,开出新的药方,藉此阻止盈流谷再对小熊妖做出伤害。 冷梅知道自己儿子没死,恨不得现在就救他出来,对着安然就是大声吼,「快将我儿子救出来,多少都可以给你们,六倍...不,十二倍...我都给,只求你们,快去救我儿子!」 兔子觉得冷梅甚是没礼貌,怎地对着他们大吼大闹的,他们又不是说不去救她的儿子,只是凡事都有顺序,救是一定会救的,但也得想着怎么救才合理,总不能为了救小熊妖而得罪盈流谷的人吧,他们才不愿惹事呢,能和平解决那是最好,若能从中再捞一笔,那是更好不过了。 安然看过去,冷梅立刻闭嘴,一旁凌天老早被她烦得不行,要不是看她有利可图,不然早就一刀毙了她。 安然不带情绪的说,「冷姑娘,你若能安分一些,我便救你儿子出来,你若是执意继续闹腾,就请自便。」兔子顺着安然的意思过去给冷梅松绑,冷梅重获自由却不肯走,倒是纠缠起兔子来,她知道兔子心地善良,一定不会任由盈流谷那帮遭老头残害她儿子的。 兔子没应她,反而朝她投过去一个怜悯的目光。 冷梅,「...。」这群人倒底几个意思? #49千里冰封盈流谷9 #49千里冰封盈流谷9 明明是委託方的冷梅,理应该握有发话权和指挥他们的权力,可此刻她却有些无能为力。冷梅涉世不深,不晓得如何与人相处,以往她总是过着有仇必报的日子,哪里懂得他们心里那些弯弯绕绕,听得他们决定要先救治盈流谷的人,而不是先救她的儿子时,冷梅含着怨气拚命瞪着他们一行人,可是终归也只是瞪着,她才没胆与他们动手。 先不论安然和凌天的原形对她有多少威慑力,光是她儿子目前被困在哪里,她尚且没有头绪,还得依靠他们,这一点,她就只能忍气吞声,委屈求全,任他们差遣。想到日后,待她儿子被救出,她还得给这帮人送钱,她就一股闷气憋着,吐不出。 没有冷梅的命令,雪熊依旧围绕在盈流谷外面不走。安然等人要回盈流谷,冷梅担心他们反悔不救人,也要跟着他们一起进到盈流谷去,本来兔子认为冷梅该是进不来的,谁能料到,盈流谷弟子只是默默的看了他们一行人一眼,便放行了。夏嵐看兔子一脸意外,嘻笑道,「这也怪不得那些弟子,毕竟这短短一个月来,入盈流谷的人太多了,要他们一个个都认得,实在为难。」 所以只要长得人模人样的,便能自由入谷吗?兔子默默看了冷梅一眼,心道,那冷冷梅当初为何不混入侠士中一道入谷,岂不是就能趁乱报仇了? 花惜晴笑了笑,意有所指道,「芯妤,不是所有妖兽的脑子都好使。」 宋千波听得花惜晴这番话,忍不住笑出声来,想当初是谁被他们骗得倾家荡產的? 花惜晴瞧见宋千波笑得不怀好意,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当初也是挺不长脑的,回想到过去的事情,花惜晴心中怨气未消,气愤的走到冷梅身边去,颇有一副要与她同一阵线的模样,花惜晴思来復去,怎地也想不透自己为何会与这帮坏人就好起来了? 既然冷梅来都来了,作为金主,兔子不好怠慢她,便将自己的房间供出来给她住,她过去和夏嵐凑一块睡,夏嵐许久没亲近兔子了,自然欢迎她。 安然和夏嵐带着宋千波去给李诚诊病,不巧,遇到谷主过来探望李诚,叁个人站在外面与谷主打了面照,谷主警惕的将叁人一一扫过,觉得这仨有些眼熟,经由女弟子在一旁提醒,他才想起,这是前几日过来接榜的一行人,因为这六人住在东面阁楼,所以谷主才对他们稍有印象。 谷主看上去年近半百,一头乌黑短发,疏理的整洁乾净,脸蛋尖锐却不消瘦,神态精神有朝气,只是脸上皱纹遍佈,显出老态。他是习武之人,外貌显得较常人年轻许多,但在宋千波眼里,一眼便能识破,医者习得观闻问切的基本功,青鸟又是医术大家,宋千波青出于蓝,观望半晌,便指出谷主最近心事缠身,提醒他要多注重身体。 谷主愣了一愣,忙问宋千波是否懂医术。几个人此来就是要给李诚诊病的,现在遇得良机,他们顺着谷主的意思,给李诚名正言顺的看起病来。 当谷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问起他们叁人过来的目的时,夏嵐扯谎说,她是过来找李诚玩的。李诚心知夏嵐不擅骗人,这扯谎扯得漏洞百出,却也不戳破她,还帮她圆谎,李诚对着谷主点头应道。有李诚在一旁帮忙,谷主不疑有他,对几个人放下戒心。 宋千波开出方子,谷主看了看交给女弟子去准备,等人离去,他才开口问道,「怎么药方全换了,不需用熊掌熬汤药了么?」 宋千波作为医者,济世利人,天理良心,他有良知也不隐瞒谷主,便实话实说,「这熊掌的方子,只能作为救命药,不可长期服用,用久了恐伤身。我观李公子面相极差,许是因长时间误用药方导致,方才给李公子开得配方为调养身体,属温性慢补,食多了也不会有负担。」 谷主爱子心切,又何况李诚是他的外孙,他必须更谨慎行事,这毕竟是救过李诚的汤药,是高人指点的配方,宋千波的医术他未曾见识过,难免心生疑虑,谷主犹疑道,「那这熊掌日后可是不用了?」 「能不用便不用。」宋千波说得委婉,那边李诚在这叁人身上看来看去,说到不需用熊掌做药方时,他心里多少有猜疑,又听闻近日谷外雪熊躁动,似乎是来向盈流谷寻仇的,想来是因着他们盈流谷滥杀野熊的缘故,李诚心思细腻,稍加联想,便能隐约猜想到这叁人过来的目的。 他们多半也是因为那驱逐雪熊的榜单,图利而来的。目的是要他停止食用熊掌,阻止谷中弟子捕杀野熊,甚至他们图的是放了那些抓来的野熊,让他们归山。若是放了那些野熊便能让谷外的雪熊退去,倒也没甚么不好,只是宋千波这药究竟有没有效用还是个问题,若顺了他们的意,日后他这病未能好全,他又该上哪去求医?李诚思忖着,到底该帮他们还是不帮他们。李诚心中主意摇摆不定,他目光落在宋千波身后的女子身上。女子生得标緻,天姿绝色,蛾眉曼睩,沉静时给人有股清冷淡漠的感觉,可当你细看她时,会觉得她似乎在笑,又觉得她并不是那么不食人间烟火,李诚不曾见过这样气质的女子,倾城倾国之姿他不曾见过,但他想,许是形容眼前这个女子吧。 安然眼珠子一转,正好撞见李诚在偷看她,随后李诚不知怎地,慌乱移开视线,还连连咳了好几声,他模样看着窘迫,安然并不做多想,李诚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看她,明明是他先看得,却自己先害羞了,安然只觉得他甚是奇怪。 李诚一咳嗽,谷主立刻过来看他甚么情况,李诚害臊的连脖子都红了,又不好给他外公看出甚么怪异来,李诚摆摆手说自己没事,还替安然等人寻了个台阶下,说道,「既然药方里不需再食用熊掌,待我身体好些,外公,你便将那些抓来的野熊放了吧。盈流谷已经添了太多业障,如今能少做一件便是一件。」 谷主知道洞穴里只剩一隻熊,且那熊还断了双掌,若放生了也不见得能活,倒不如先留着观望李诚的病情如何,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是李诚病情恶化,也还有个救命药。李诚这话并未说绝,待他身体康復再放熊归山也不迟,谷主顺着李诚的意思应道。 那边安然等人如何不晓得他们这爷孙俩这是不信任他们仨,打着算盘,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呢,他们会这般严谨也是在意料之内。宋千波的医术,安然是放心的,只要盈流谷的人不再为难那隻小熊妖,此趟也算是达成目的了。 安然等人来到夏嵐的房间,几个人不约而同过来,一间房里聚集六个人,宋千波将方才的事情告知他们,兔子好奇问道,「那这药要多久才能见效?我们可没有太多时间。」 花惜晴也说,「盈流谷的人虽暂时不会对小熊妖动手,但若是迟迟不见李诚康復,说不准会怀疑我们是故意为之,怕是会对小熊妖更加不利。」 宋千波解释着,「李诚的病要完全根治恐要半月时间,但初见成效大概只需叁天,或者更短。」 安然一直不吭声,直到宋千波说完后才莫名道出一句,「我总觉得方才,李诚是有意帮我们。」按理说,他们是外人,防人之心不可无,谷主对他们就相当警戒,怎么李诚会无故向着他们?起初先是替夏嵐圆谎,再者默许了宋千波的药方,之后他似乎稍有斟酌,可最后还是选择了有利于他们仨的局面。若是李诚直接说要放了小熊妖,定会惹得谷主怀疑,他能做得也只有为他们拖延一些时间,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全看宋千波的医术了。 安然这么一说,夏嵐也觉得是这样,点头道,「看着确实如此,可他这么做是为何?」安然和宋千波纷纷摇头。 叁天后,李诚气色越来越好,身体也不似之前那般虚弱,看见夏嵐他们过来,便嚷嚷着要到外面去与盈流谷的弟子切磋一番。夏嵐不清楚李诚的情况,转头去看宋千波,宋千波说无妨,李诚一听,欢喜的拉着夏嵐就往外走。 这两天兔子无聊的发慌,便偷偷跑去练武场上寻弟子较量,那些弟子看着兔子年纪与他们相差无几,实力应当不会差距太多,便应承下来,兔子与他们玩得开心,酣畅淋漓。 盈流谷弟子各个擅长拳脚功夫,资歷稍长些的还能习得枪法,兔子打赢那些刚入门的小弟子,便又去找正在耍花枪的弟子来比试,李诚来到练武场,远远就瞧见兔子身手非凡,也兴起了较量的心思,他从一旁的弟子手中借过长枪,枪尖往地上一点,脚底一踏,身下一空,飞得老远。 宋千波和安然两人跟在李诚他们之后出来,见到李诚轻功如此,惊叹不已,宋千波讚许道,「李诚小小年纪有这番功夫,实在不容易。」 被拿走长枪的弟子听到宋千波的话,应道,「小少爷习得谷主传授的轻功水上飘,据说谷主这水上飘只传内门弟子,小少爷是谷主的外孙,倍受疼爱,自然不能与我们这些一般弟子相比,想来小少爷如今的功力不会输给内门弟子,那姑娘怕是要有一番苦战了。」 安然笑了笑,不予置评。兔子的轻功是她教导的,宋千波从旁指点,他们二人脚上功夫不差,就不知这水上飘能不能敌过他俩的杂学。 那边兔子击飞一名弟子,正要收回长鞭,忽地听见身后传来破空声,她忙着后跳回避,双手扯着长鞭,抬手阻挡,长枪抵在鞭身上,兔子这鞭子上镶满鳞甲,鳞甲坚硬,竟挡下了李诚的一击。兔子看清楚来人后,稍稍一愣,她目光后移,瞧见安然等人跟在后面,兔子看回眼前这个小少年,猜想他应该就是他们口中言说的那位病态小少年李诚了。 李诚一击不成,收回攻势,他打量着兔子手里的长鞭,似乎很感兴趣。 「在下李诚,姑娘身手不错,武器看着也非凡品,不知姑娘手中这条长鞭,是出自于哪位大家之手?」 「是...」兔子正要应,那边安然轻笑一声,接道,「捡的。」 #50千里冰封盈流谷10 #50千里冰封盈流谷10 「捡的。」安然走到兔子旁边,低声说了几句。那边李诚视线飘忽在两人身上,瞧见安然后腰上也有一条捆起收好的长鞭,心里讶异,原来安然也习得鞭术,他又看回兔子,心想,莫非这个姑娘便是安然的徒弟? 安然没有要阻止两人切磋的意思,她与兔子说完话之后便退到一旁去,她留意四周,练武场中央的阁楼里走出几个老者,他们也在看这个方向,就安然这分神的一瞬,那边兔子就与李诚交手起来,二人打得激烈,不分上下。 宋千波和夏嵐虽然赏识李诚的功夫,但他们的心却是向着兔子的,这兔子可是他们细心培养起来的,怎么能输人呢。宋千波对着兔子大喊,「芯妤,你可不能输啊,得给我们涨涨面子啊。」 李诚长枪耍得好,佔尽优势,长枪是近战利器,兔子长鞭虽精湛但总归是属于中远程范围的武器,李诚只要靠近她,她便难以出手,兔子打得越来越被动,连连闪躲。夏嵐看得焦急,担心再这么下去,兔子肯定要输的,她急中生智,对着兔子大声喊道,「芯妤,你可别输啊,我和安然都押你赢呢!」 安然愣了一下,疑惑的看向夏嵐,夏嵐嘿嘿嘿的笑着,「芯妤若是输了,我们妖兽的面子往哪摆?安然,我只好借你一用,芯妤最在意你输钱了,她听到我们做赌,肯定会想办法拼上一拼,尽力争取赢面。」上回兔子害得安然输钱的事情眾所皆知,夏嵐却不晓得兔子与安然借钱赔给宋千波的事,只以为兔子这是对安然内疚才时时刻刻精打细算,是想赚些钱弥补安然。 「无妨。」 「嘿,我瞧你,怎地不见你担心芯妤?」 安然望着场上跳来跳去的兔子,笑道,「鞭子虽然不擅近战,可芯妤轻功好。李诚若是轻功不及她,芯妤拿下他是迟早的事。」 场上,兔子本来还打算探一探李诚的出招路数,听得夏嵐喊道他们在她身上下了赌注,兔子神色一变,收起玩心,认真对付起李诚来。兔子方才听得安然对她说李诚的轻功极好,出自名门,若她能从中学得一二,打个平局也不算亏。却不想,安然竟是在她身上下赌了么? 兔子脚尖落地,李诚长枪立即点来,兔子没有转圜的馀地,只好带着李诚绕圈子,李诚不疾不徐的跟着她,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药膏。练武场相当空旷,周围又没有甚么可以让兔子攀附的东西,两人在场地上跑跑跳跳。李诚出枪刺不到她也相当懊恼,怎地这姑娘老是跑给他追,也不还手。 几个回合下来,兔子发现李诚不知是身体未康復还是技艺尚未炉火纯青,李诚能追在她后面就已经是极限,无馀力再超前出手,兔子想了想,既然场面上对她没有优势,她何不製造机会反过来利用李诚呢? 兔子脚下步伐微变,李诚察觉到破绽立刻转动长枪,攻向兔子下盘,兔子侧身躲过,反手一鞭从后拉回,李诚警觉,借着长枪尖头点地,一个立竿翻身,避开兔子攻势。李诚这一闪退正好落入兔子的攻击范围,趁着李诚滞空的时间,兔子也运起轻功追上去,手里长鞭抽向李诚,李诚长枪一抖想要挑开兔子的长鞭,枪头抵上鞭子时,李诚感觉手心一阵发麻,心中惊叹,这兔子的内功远在他之上,而他身体尚未好全,这局他要拿下恐有困难。 兔子本意不在攻击李诚,只是想引诱李诚出招,现在李诚长枪抖出,她轻盈踩在枪身上,一脚朝着李诚脸上踢,李诚松开长枪双手举起护脸。 若论拳脚功夫,李诚在兔子之上,兔子没有要与他硬碰硬的意思,李诚松开长枪,长枪顺着李诚抖出的力道直线飞向一处,兔子才不管李诚的功夫如何,她转身就去追那桿长枪,李诚见她不攻击,也忙着追上去。兔子身如轻燕,一蹬腿,将李诚落下好一段距离,李诚不甘示弱,不愿承认自己所学轻功输人一等,不顾兔子使计,他也要拼上一拼。 兔子忽然回头看李诚,微微一笑,李诚愣了愣,觉得兔子这笑不安好心,殊不知下一瞬,李诚觉得周身一阵凉风袭来,他想防御却无武器在手,兔子收缚长鞭,李诚被束缚住动弹不得,双双落地。兔子没想到李诚会这般耿直的追上来,不解道,「你追我干嘛?我得了长枪也无用处,顶多製造几个破绽给你,之后长枪落回你手中,我便毫无胜算了。」 输了就是输了,李诚并不怨天尤人,他慷慨道,「姑娘好身手,李某甘拜下风。李某技不如人,让姑娘见笑了。」李诚找兔子比武原因有二,一是要让盈流谷的弟子瞧见他身体康復,以向谷主证明宋千波的医术超群,借此助他们目的达成,放过那些抓来的野熊,也好平息盈流谷外的雪熊之灾,二来他有爱才惜才之心,见到兔子出招路数奇特,不按常理出牌,甚是有趣,便兴起心思,想逗一逗这姑娘。如今他目的达成,输赢并非他的重点,输给兔子也没甚么。 李诚是故意落入兔子的陷阱,并非兔子以自身实力赢的,她不好意思讨李诚的便宜,毕竟人家身体初癒又是凡人,哪里能和妖兽的体魄相比,兔子不论是功力还是体力皆在李诚之上。兔子给李诚松绑,又将他拉起,「哪里的话,李公子大病初癒,仅是用一成功力便让我陷入苦战,吃尽苦头,还要李公子这般让我。若是日后李公子康復如初,我怕是佔不得李公子半点便宜了。」 「姑娘客气了。」 两人还在互相虚捧,那边阁楼下的长者往他们这边前来,宋千波等人见状,也来到兔子身边,谷主见李诚恢復得这般快甚是高兴,宋千波功不可没,便问他想要甚么作为治病的酬劳。 宋千波不晓得这谷中有甚么好物,再者,他已经有冷梅约定的六倍赏金了,此时,还是先将小熊妖救出来为上策,免得夜长梦多,他说,「我要带走你们抓来的野熊。」 「这...」谷主面有难色,不晓得宋千波这是何意,竟向他索要野熊带走,他们难道不是要放生这头野熊吗?而且那头野熊如今被斩断两隻前掌,无法自力更生,他要这熊莫不是要带回去养着?谷主拿捏不定他们的意思,只好坦诚道,「不瞒几位,其实谷中抓来的野熊如今只剩一头,且那头野熊先前已斩断双掌,若是几位想要养熊,我可以再命人去抓一隻健全的回来。」 谁要养熊了?宋千波眉尾微抽,却不好发作,多做解释只会让谷主更混乱,宋千波想了想,道,「不必劳烦了,就那隻缺手断腿的吧,反正只是养着,也不用牠去捕食,倒还便宜牠了。」 「既然如此,明天便让人将那头野熊送来。」 安然担心中间会有差错,正要让人跟着一道去,兔子抢在她之前说道,「我们能否派人跟着,一道去带野熊回来?野熊兇猛暴躁,多些人也好照应。」 谷主想了想,也怕弟子在运送野熊回来的过程中发生变数,有宋千波的人跟着,若是真的出了甚么状况,也不会只是他们单方的说辞,「也好,那么明天一早,我命人在东楼等候诸位,一道前往。」 年关将近,盈流谷弟子的避开谷外的雪熊,下山张罗货物,今年谷内有诸多侠士留宿,不似以往冷清,谷主财大气粗,热情相邀这些侠士留下来过年,图个热闹喜气。 天气越来越冷,夏嵐裹着厚棉袄死活不肯外出,要不是为了李诚那事情,她寧可守在房里抱着火炉过冬,花惜晴过去跟她一起挨着火炉,伸手过去,四隻手并排摊着,让火暖手。宋千波去凌天房里将人带来,凌天一脸睡眼惺忪,因着天气实在太冷,他没心情摆姿态,他此时只想赶快将事情讨论完,回去冬眠。 六个人里有叁人都是这般懒洋洋的模样,宋千波看着头疼,问安然可要如何分配人手,安然想了想,带小熊妖回来这事虽然要紧,但盈流谷这边也不能没有人接应,宋千波还要给李诚诊脉病情不便外出,夏嵐莽撞怕是会误事,花惜晴缺心眼,若是遇上突发状况,恐应付不来,如此一来,就剩下兔子凌天和她自己了。 「安然,我和凌天去吧,夏嵐和千波还要去照顾李诚,你和花姊姊便留下来守着冷冷梅。」 冷梅最怕凌天和安然了,兔子会自告奋勇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若是她和花惜晴顾着冷梅,冷梅不怕她俩,她俩也不好压制她。 让凌天留下其实也是可以,但是兔子看凌天现在这模样,怕是没有心思守着冷梅,倒时丢下花惜晴一人与冷梅乾瞪眼,还不如将安然留下,妥当些。 安然不愿,凌天也不愿,可似乎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两人以大局为重,只能应下。 #51千里冰封盈流谷11 #51千里冰封盈流谷11 天光乍破,兔子穿戴好衣物,围好披肩,踩上靴子,便到隔壁房去唤凌天。房间里,夏嵐被兔子开门时灌入的冷风冻醒,她吸了吸鼻子,将兔子盖过的棉被抱到怀里,翻身一滚,缩进床的内侧,迷迷糊糊的又睡去了。 兔子在门外等了好一阵子,凌天才来应门,两人来到楼下时,天色已大亮。凌天打着呵欠,将手缩进袖口里,双手端着,神情恍惚,与之相比,兔子特别有精神,她一脸欣喜的等待着盈流谷的弟子来接他们,心里想着,待会把小熊妖接回来了,向冷梅交完差,领了赏,她便是有钱人了,她可是第一次当有钱人呢。 不多时,盈流谷的弟子前来引领他俩,一行不过十人,兔子看了看,昨日那位老者并没有跟来,来的这群人中各个都提着长枪,年岁约莫在叁十上下,兔子的外貌在一行人中算是最年幼的,看着不过十四、五岁,生的水灵,又白白净净的,颇惹人注目,几个大人时不时来找兔子说话,兔子面善嘴巴又甜,一口一个哥哥姊姊喊得他们心花怒放。 关押小熊妖的地点凌天和兔子都晓得,但随行的人并不知情,一行人步行而去,算上回程,将小熊妖带回盈流谷估计也要午时了。 外面天色灰濛濛的,看着要下雪,安然和花惜晴聚在冷梅的房间,叁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间聊。说到冷梅作为熊族唯一化形的熊妖,又未曾下山见过市面,身上何来有钱,不会是坑他们吧。 冷梅扬首高傲道,「我何须骗你们。这涯漠雪山上时常有过路客,有时他们不幸遇难,尸身腐败化作森森白骨,那些遗留下来的东西没人认领,我便好心收下,当是替他们保管,也算功德一件。」 花惜晴说,「怎地听你这样说,这涯漠雪山的山客这么容易遇难的么?」 安然眸光淡淡,「凡间世态无常,说是天意许是人为。」 花惜晴没听懂,倒是那边冷梅禁不住笑意,笑得花枝乱颤,她缓过后才澄清道,「这可不能全赖我们,这雪山上又不是只有雪熊,还有其他兇猛野兽在,就比如我们的对头,雪狼。」 「怎么熊原来是怕狼的吗?」花惜晴奇道。 冷梅摇头,「我们是不怕的,但是雪狼狡猾的很,跑得还快,每次见面都是成群结队,不是对小熊下手,就是挑着落单的野熊攻击,实在讨厌。」 房门突然被推开,宋千波和夏嵐争先进来,又匆匆转身把门关上,夏嵐在外被冻得不行,赶紧跑到房间深处寻热源,宋千波没夏嵐那么怕冷,却也将手捂在嘴前呼着热气,缓了一会儿才道,「外面下雪了,早知道就将手炉带上再去看诊了,害,冷死我了。」 冷梅看夏嵐整个人都在发抖,觉得她太夸张了,便将床上的厚棉被丢给她,夏嵐抱着棉被便不松手了,整个人裹得像团雪球。 「北方不比南方暖和,夏嵐本就怕冷,如今这般也不意外。」 「就是!这劳什子榜单,尽是一堆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宋千波气得呲牙,他们最讨厌麻烦事了,这盈流谷一边驱逐雪熊一边又滥捕野熊,根本是他们自作自受,怎地好意思叫人山上给他们做牛做马,若是这雪熊驱逐的走便罢了,重点是这雪熊后面还摊上一隻熊妖,熊妖的事不处理掉,雪熊便不肯走。这榜单起初便是无解,全怪盈流谷自作孽。现下,为了解救小熊妖,他宋千波还得出手相救这谷主的外孙,这一来二去,宋千波算一算,怎么也觉得他这回是被兔子给坑了。不帮没钱拿,帮了就得多做苦力,瞧瞧这外头天暗的,又是一场大雪,怎地他还得受冻?唉,真憋屈。 待身体回暖后,夏嵐才加入话题,开口便问,「怎么不见芯妤和凌天,他们还没回来吗?」 安然和花惜晴摇头,看着外面天色灰暗,她们也不晓得现在是甚么时辰了,想着他们大概是快到了吧。 夏嵐他们没去过关押小熊妖的地方,并不知晓到底这样一来一回需要多长时间,整间房里就只有安然去过那地方,安然估算了一下距离,若是他们步行过去,走得顺畅,差不多午时前便能回来了。 安然走到窗边,推开一道缝隙望向外面,她看着天空,拿捏不准时辰,转头问向宋千波,「现在是甚么时候了?」 不待宋千波回答,门外传来急躁的脚步声,那人连声喊着,「不好了,不好了!」 房内几个人一听,脸色骤变。 宋千波过去把门打开,那个传话的弟子神色惊慌,焦虑道,「公子,雪狼出没,劫走了野熊,与我们一起的凌公子和芯妤姑娘为抢回野熊,朝雪狼追去了!都怪我们办事不利,才害得公子你们的同伴...唉,对不住。」这传话的弟子身上也掛了彩,衣物破损凌乱,沾上点点腥红,看似一回来便匆匆过来告知他们这个消息。 安然与那弟子擦身而过,快步走远。宋千波看着安然一个人走,放心不下,对着屋内的夏嵐吩咐几句便也匆匆跟上。花惜晴不待他发号施令,手中蛛丝早就准备好,冷梅一起身,花惜晴便将蛛丝甩到冷梅身上,夏嵐丢开棉被也过来帮花惜晴压制冷梅。 冷梅惊呼一声,「哎,你们做甚么绑我!」 夏嵐说,「在他们回来之前,你不许走。」 「我儿子有危险,我为什么不能走?」 花惜晴把玩着手里的蛛丝,来到冷梅面前,与她平视,轻声道,「因为你走了,就换我们有危险了。」说罢,她将冷梅做成茧,立在墙边。 冷梅想呼声求救,可她一张口,黏腻的蛛丝便跑到她嘴巴里,怪噁心的,冷梅赶紧把嘴闭上,心里怨气横生却又对她们无可奈何。 一离开盈流谷,天空便降下雪花,远方天色阴鬱,两人穿梭在林中,视线并不佳,好在宋千波轻功不差于安然,二人算是旗鼓相当,安然前脚踏过,宋千波旋即跟上。 行了一路,二人双双落在山洞口,地上躺倒两名看守的弟子,周围还有几个弟子受了轻伤,正坐在树下调息,听见林中传来动静,弟子们纷纷警戒,安然不与他们多说,只问,「他们往何处去了?」 有弟子识得他们,忙着伸手朝一处指,给他俩引路,安然顺着方向看过去,脚尖一转,足下运起轻功,凌空飞去,宋千波见安然拔腿就跑,忙着追她,不过眨眼的工夫,便不见他俩身影。 宋千波赶了一路,见安然停在前方,左右张望,似乎失了方向,宋千波停在她身侧,也看向周遭。这里有过一场恶斗,树上有兽爪留下的爪痕,地上点点腥红在雪地里格外醒目,血跡四溅,随着两处延伸,安然转向一侧血跡形状较小的方向前行,离开前,嘱咐宋千波,「时间紧迫,耽误不得,千波,必要时你便幻回原形吧。」 宋千波应了一声,但安然已经走远,他也不晓得安然有没有听见,转身朝另一头寻去。 宋千波顺着血跡走,越往前血点越多,从一点点变成一滩滩,四周甚至还有血液喷洒的痕跡,杂乱无章,像是被人从后砍了一刀又一刀,一下左一下右,所以才会形成这般雾状的惨况,宋千波深吸了一口气,走过这段路,后面开始有狼的尸体倒在地上,宋千波留意周围,深怕有埋伏,走着走着,他似乎踩到甚么纤细的东西,想着许是雪下的枯树枝,脚下微微施力,那东西居然有些软绵,宋千波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仓皇收回脚,拨开脚下那层雪,果真让他在雪地中寻到了幻回原形的凌天。 宋千波以为凌天这是受伤了,紧张的将他拾起来左右检查,见他身上完好如初,一点损伤也没有。凌天察觉到温暖源,挑着缝隙便要鑽,宋千波一时大意,凌天悠悠地游进他衣服里去。 「哎,你不是蛟龙吗!怎地蛟龙还要冬眠的?」 凌天不理他,蛇身圈在宋千波身上,一动也不动。宋千波叹息一声,拿他没辙,凌天这般盘着他,这下他想幻回原形去寻兔子都没办法了。 #52千里冰封盈流谷12 #52千里冰封盈流谷12 狼嚎阵阵,黑影在林间交替穿越,兔子身上多处掛彩,多是被锐利的狼爪划伤的,伤口小,也不深,就是数量多看着吓人。兔子一手紧握鞭子,一手抚上领口处,她的颈肩处掛着安然给她的那条绒毛披肩,如今雪白的绒毛染上她的血液,沾上雪中污渍,变得脏污不堪。 小熊妖在兔子身后,牠双掌已断,没办法助兔子一臂之力,反而要让兔子护牠周全,小熊妖心里懊恼,方才牠敌我不分,将兔子认成坏人,朝她身上就是一顿猛咬,兔子一心退敌,哪会料到小熊妖从后偷袭她,兔子闪躲不及,让小熊妖咬住了胳膊,熊牙粗大锐利,兔子臂上被牠咬出几个牙齿形状的血窟窿。 兔子看着前方,手中鞭子朝一处挥去,狼群见她有动作,挑准时机从树后窜出,向着兔子扑来,兔子足下轻点,身姿一轻,凌空而起,反手一鞭朝下一抽,一连打在好几隻雪狼身上,雪狼被鞭子抽得疼了,愈来愈暴躁,朝着兔子呲牙低鸣,双目幽幽。 兔子与小熊妖一分开,狼群在兔子身上讨不到好处,便转而袭向小熊妖,兔子连忙朝小熊妖挥鞭,鞭子绕过小熊妖身体,层层捆绑,兔子借力使力,将小熊妖带开地面,与她一同落到另一处。小熊妖行动不便,兔子必须带着牠,所以无法将鞭身上的布拆开,若是她能够利用鞭上的鳞甲对雪狼加深伤害便好了。 这样对峙下去不是办法,兔子越打越疲惫,若是自己一人便尚有逃脱的能力,可现在她要带着小熊妖走,是心有馀而力不足。 兔子暗自叹息一声,不晓得凌天那边情况如何,若是她能拖延到凌天过来助她,便能有转圜的馀地了。 忽然听得远处狼嚎四起,安然脚下一顿,她凝神去听,判别出方向,随即寻声而去。路上安然遇到好些走散的雪狼,牠们也是闻声而来,安然拿下腰间长鞭,见一隻来便抽一隻,见二隻来便抽一双。离狼声愈来愈近,倏地,一道黑影晃过,还不见有东西靠近,安然就跃到树上,避开一击,她低头一望,原本她待的地方,有头身姿较大的雪狼立在那里,雪狼身形魁梧,不似常态。那头雪狼抬头往树上看,正好与安然对上眼,雪狼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目不转睛的对着她,安然心道不好,这狼是成精了。若是雪狼中成精的狼妖眾多,而凌天和兔子又被迫分散的话,他俩如今的处境,恐怕不妙。 这狼妖想来也是寻声过来,正要去和同伴匯合,前路是甚么情形安然不知晓,但她绝不能在此放过这隻狼妖。 安然翻身下地,与狼妖对峙着,那狼妖孤立无援,原本护在牠周身的雪狼,全被安然收拾掉了。狼妖对安然心有怨恨,要不是周围同伴被害,牠怎会一时气不过,特地调头回来对付安然。安然不想在牠身上耗费太多时间,她眼底寒光乍现,步伐展开,手里长鞭紧接而至,论速度,本该是四爪在地的狼妖佔上风头,可狼妖见着安然朝她过来,不知怎地,浑身一僵,似被甚么给震慑,狼妖这一击没避开,狠狠的抽在牠背上,背上一道红痕很快便有血珠渗出,越来越多聚集,滴落在地,染红一地雪白。 狼妖被抽疼了,又是恨又是怕,牠忌讳安然身份,却又不想单方面被欺压,可牠终是敌不过天性,九尾狐妖地位重高珍贵,这狼妖不过才刚学会化形,哪里敢和这样尊贵的狐妖对付。 狼妖前肢微屈,在安然身前作膜拜状。安然愣了一瞬,狼妖见她停手,连忙化形成人,口出人言,「请大人高抬贵手。」 安然知道牠是妖兽,却不知牠已能化形,但这并不碍于她对付牠,安然用麒麟鞭将牠束缚住,狼妖动弹不得,倒也安分。 待白雾散去,安然才得以看清这是一位年纪十六、七岁的男子,面目俊俏,体态魁梧,就是他现在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看着有些娇气。 有麒麟鞭束缚,安然不怕他挣脱开,她对雪狼无甚好感,如今狼妖落入她手,她不对狼妖严刑拷打便是优待了。安然冷冰冰的扫了他一眼,语气随着她的神情,让人听着感觉也冷了几分,「你刚才要去哪里?」 「回...回部落。」 「我的同伴可在那?」安然不懂兽语,抓隻狼妖过来询问,也是省事。 狼妖懦懦道,「是家姐的意思,说是抓到一隻小白兔和一头熊妖。」 安然猛地回过头来,狼妖被她凌厉的眼神威慑住,浑身止不住颤抖,安然拎起狼妖转身就要带着他走,「哪个方向?」 「直,直走,前方有个拐口,拐口处有颗巨石,那里有机关,是家姐设置的,解开机关,我们的巢穴就在底下。」 安然照着他的意思寻到巨石,不知其解,用眼神询问狼妖,狼妖敌不过威迫,只好松口,巨石边有几颗形状特异的石头,分别对应不同的方位,需将石头归正至正确的方位,巨石才会被机关移开。安然照着指示将地上石头摆正,地上石头眾多,唯有雪狼一族知晓哪些石头是可用的,安然看了老半天,只觉得石头长得都一样,分辨不出其差异。 巨石被移开一道小口,底下有火光照应,视线狭隘,只能窥见一小角。安然将狼妖率先丢下去,旋即跟上,巨石在她跳下去后立刻闔上。安然脚下踩着狼妖,还没仔细去看周围甚么情况,便先听得旁边有人惊呼一声,「书阳,你怎地这般狼狈?」 巨石底下空间宽敞,四周摆放大小不等的石块,石壁边上镶着油灯,将整个空间照亮。安然寻声看去,有个女子坐在石块上,虎视眈眈的猛盯着她瞧,四周半百隻雪狼警戒的将她包围住,安然意不在那些狼群身上,她在空间里张望,在狼群之后瞧见那头熊妖的身影,熊妖怀里似乎有甚么,安然定睛一看,兔子面色苍白的蜷缩在那,身上无一处完好。 「阿姐,这熊妖和白兔万万伤不得!」 那石块上的女子冷哼一声,对着安然叫嚣,「好一个没规矩的狐狸,不请自来便罢,竟还敢出手伤人。」 安然收回目光,淡淡的朝女子看去,「我无意伤人。若是二位愿意将我的同伴放了,我便不予狼族计较。」 在地上爬行的书阳,见风转舵,向着外人附和起来,「阿姐,快快将人放了吧,这人我们得罪不得。」 「区区狐妖,我还敢怕她?如今深入龙潭虎穴的人是她,书阳,你嚎个甚么劲?」 书阳想了想觉得也对,回到了自家老巢,他还有何惧,这里有的是他的同伴,狼群上下一心,他可不能自乱阵脚。 「哎,阿姐,我还没吃过狐狸肉,一会儿留块最嫩口的给我。」 那边兔子听到动静,微微抬头,瞧见远处那道白影时有些不可置信,安然怎会出现在这里?可是她眼花了?还是她不小心昏睡过去,此时是在梦中?兔子小口微微一张,轻轻唤道,「安然...」 安然似有所觉,她侧头一看,发现兔子也在看她。安然观她面相,心道,人看着还算清醒,看来伤得还不算太重。 安然一脚重重踩在地上那人身上,书阳背上有安然留下的鞭伤,安然这一脚不偏不倚的踏在伤口上,他痛的呲牙,一连嘶了好几声,「姊啊,疼,轻点踩,轻点踩。」 安然不理他,一双眼睛直视那边的女子,「放人。」又是一脚,安然朝脚下的人投去一个怜悯的眼神,「我不说第二遍。」 「阿姐,放吧,快放吧,这人忒坏,老是往我伤口上踩,踩得我好疼啊。」 书曼在那边看着,被自家弟弟这不争气的模样给气着了,唾弃道,「没出息。」 「你大可慢慢拖着,就不知你弟弟撑不撑得住了?」安然拎起书阳,书阳一张脸惨淡苍白,看着了无生气,书曼不晓得安然这是使了甚么妖术,竟将人摧残成这幅德性。可这前后,她也就见安然踩了她弟弟几脚,再无其他,妖兽身强体健,不至于挨不住这皮肉疼。莫非...书曼将视线下移至那条锁链上,是这条鞭子有问题? 「你先将书阳放了。」 安然无所谓,她给奄奄一息的书阳松绑,书阳得到解放后,浑身依旧无力,他没了支撑,瘫软在地,书曼用眼神给周围狼妖示意,狼妖过去咬着书阳的后领将人拖移至角落。 安然握着长鞭,畅行无阻,她一靠近,那些狼群见到她来,一时拿捏不准书曼的意思,一隻隻慌乱地往后退,小熊妖分不清敌我,不晓得这人能不能信任,见安然靠近,牠将兔子护在怀里,警戒着来人。兔子拍了拍小熊妖的胳膊,小熊妖这才意会过来,眼前这个人原来是同伴。 「伤到哪里了?」安然观望兔子身上多半是被抓伤的,伤口细碎,很多都已经结痂了,倒是手臂上有被啃咬过的痕跡,可安然看着这怎么也不像是被狼咬出来的模样,她眸光一飘对上小熊妖,小熊妖怯懦的往后缩了缩身子。 兔子没了小熊妖的遮掩作庇护,安然便靠近她,将她护在身下,兔子朝她摇头,「没有要紧的创伤,都是小口子,不需多久便能好了。」 「小口子?」安然冷笑一声,她撕下自己裙边一块布料,要给兔子包扎手臂,正好听见兔子宽慰她,冷不防抬眼,撞上兔子闪躲的眼神。 「其实,没有那么疼的。」 「不疼也还在流血,靠过来些,我给你包扎。」 「噢。」 那边书曼也在给自己弟弟疗伤,可书阳伤重,怎么唤都唤不醒,她和安然萍水相逢,素未谋面,怎么一见面就要出手伤人?实在可恶。 安然从方才就一直很纳闷,这里就只有兔子和小熊妖在,不见凌天身影,「芯妤,怎么凌天没和你一起么?」 「当时雪狼太多,我和凌天兵分两路,他将大部分的雪狼引走,让我带着小熊妖回去。可行至半路,雪狼便追来了...」兔子顿了顿,现在不是讨论凌天的时候,她们应该考虑的是如何离开这里才是,「安然,这个地方有古怪,到处都是机关,入口在你方才下来的地方,可出口在哪里却不得而知。」 那边一道声音插入,「都成了砧上鱼肉了,竟还想着要逃命?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兔子感觉手上一阵温暖,低头一看,是安然将她手中的长鞭取走,又给她手里塞入一枚小巧的手炉。头顶传来安然温润的声音,「外头冷,这手炉你且先替我收着。」 安然起身,她将麒麟鞭收回腰间,解开兔子那条长鞭上的布带,兔子的长鞭尚未起名字,因着两人想不到一个适合的名称,便决定,日后哪天兔子有感而发时再来给鞭子取名。 安然抖开长鞭,鞭身在昏黄的空间中呈诡异的墨绿色。书曼见她又拿出一条诡譎的长鞭出来,对此相当忌惮,方才一条锁链便能将书阳折磨至此,这长鞭许是只会对他们更加不友善。 「姑娘此话言重了。不曾遇险,何来逃命。我此来,是来接人回家的,既然人我已经接到,便不在此叨扰了。」 #53千里冰封盈流谷13 #53千里冰封盈流谷13 说时迟那时快,安然不待狼群集结,身影一闪而过,身姿迅捷,她转动手中长鞭,朝四周的雪狼猛力一挥,鞭子行经处,狼嚎声起,被打中的雪狼身上多处被锐利的鳞甲割伤,有些被割得狠的甚至已经站不起来。空气里瀰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兔子看着安然单方面的廝杀,雪狼根本不是安然的对手,现在雪狼聚集在一处,无处可逃,空间虽大却还是有尽头的,如何能和野外相比。 小熊妖没见过这样子残忍的屠杀,吓得缩到角落去,双臂摀着眼睛,不敢看。兔子过去拍了拍小熊妖,小熊妖移开双臂,垂头低望兔子,口中发出可怜的低鸣声,兔子安慰他道,「别怕,安然是来带我们出去的,只是那些雪狼太坏了,无故将我们抓来,又伤及你我,所以安然在给牠们一点小小的惩罚。」兔子方才看了一阵,安然出手虽狠绝,每鞭都狠力打在雪狼身上,将雪狼打得皮开肉绽的,但那些都只是皮肉伤,看着严重却并不致命,是安然手下留情了。 安然佔得先机,书曼反应过来时,已经有一小部分的雪狼倒在血泊上没了意识,她赶紧下令召集狼群,朝安然攻去。数十隻雪狼得了命令,忽然便得兇猛团结,兽曈微瞇,阴森森的盯着安然看,安然停下脚步,好整以暇的环视着牠们,那些雪狼步步逼近她,呲着牙,口中低鸣不断,作势要一口气扑上来咬她。 安然抬眼将目光落在石块上发号施令的女子身上,「姑娘这是何意?」 「你当我这是甚么地方,说想来就来,说走就能走吗?呵,不过既然人都来了,就别急着走啊,我这些弟兄们可还得受你们关照呢。」 语毕,狼群朝安然扑来,安然身姿灵活,脚下踏着步伐,回避雪狼的攻击,反手一鞭,劈在雪狼身侧,其馀雪狼攻势不断,安然顾不得避开牠们的致命处,急忙抽回长鞭,鞭身逆鳞锐利宛如锯齿的短刀,安然这猛然收回,鳞甲不慎划破那雪狼腹肚,皮肉外翻,鲜血四溅,雪狼落地时,内脏散落,吊在身下,那雪狼伤重,迟缓的往前踏了几步便重重倒下。安然见状,眉头微蹙,却不好分神,她手中长鞭挥出,带起一片血沫,雪狼与她战了几个回合,发现敌不过她,不敢硬战,可那边书曼没给指示,牠们不好撤退。 兔子瞧见远方书曼微微抬手,底下狼群骚动,原本聚在兔子这边的狼群听由差遣去到书曼跟前,书曼将书阳拖在狼背上,走到一侧石壁上摸了摸,只听石壁中传出甚么东西的碰撞声,不过须臾,石壁上裂出一条缝隙,狼群载着书阳走入那石壁间,不多时,那石壁便又快速的闔上了。原来机关就在这石壁上吗?兔子站起身,将手炉收进怀里,寻着石壁摸索起来。 不过半炷香的工夫,书曼回过头来看战况时,惊见自己手下的雪狼从数十隻到现在不过五、六隻还在硬战,中间那抹白影踏开脚步,轻身飞起,身姿优柔,宛若那翩翩起舞的彩蝶,只是她反手一挥,长鞭凌厉扫过,有隻雪狼闪躲不及,被鞭尾波及到,狼身被长鞭一带,腾空飞起,撞到一侧石壁上,雪狼挣扎两下,趴地不动了。 这里地势宽敞,目测约莫至百平,正好适合施展鞭子,敌人就算跑,也不至于跑得太远,不管牠们如何逃,总逃不出长鞭的攻击范围,就似把野兽关在一个牢笼中,而安然是那驯兽师,鞭鞭抽在牠们身上,将牠们打得服服贴贴。书曼抬手想要下令,不过稍稍迟疑,那边又一隻雪狼不敌鞭子,哀嚎一声,倒在血泊中,此时场面上只剩四隻雪狼,这四隻雪狼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多处撕裂伤,只是强撑着意识不倒地。 安然欲要再攻击,那边书曼急喊一声,「住手!」 安然冷眼瞥过去,转动半身,手中长鞭调转,鞭子朝书曼的方向袭去,书曼大惊,忙着躲避,不慎翻下石块,长鞭绕过她身后勾回,书曼矮着身体将将躲过一劫。 「不巧,我正在兴头上,姑娘这一声喊,倒是扫兴了。姑娘方才不是要我关照狼族么?眼下一见,姑娘可还满意?」 兔子还在石壁上寻机关,她沿着石壁走,在这偌大的空间里行了大半,忽然脚下踩到一软物,她低头一看,是隻趴在地上的雪狼,雪狼泣鸣一声,模样乖张可怜,牠也不起来攻击兔子,只顾着趴在地上装死。 兔子,「...。」 兔子抬头往安然的方向看去,安然一身白衣血跡斑斑,兔子先是吓了一跳,以为安然受伤了,可她仔细一看,安然身上衣物并无破损,兔子一颗心放松下来,那些血应该不是安然的。兔子望着安然一阵子,总觉得安然模样有些奇怪。 安然朝着书曼走去,场上那四隻雪狼护主,奋不顾身前来,要往安然身上咬,安然右手才挥鞭出去,左边一雪狼趁势攻击,牠欺身来到安然跟前,张嘴要咬,安然左手抬起,朝雪狼张开的嘴巴里探去,雪狼狠狠咬住安然左臂,安然放下左手时,那雪狼还掛在她手臂上,兔子见状,愣了一瞬,她转而往那雪狼身上看,安然整隻手贯穿狼身,指尖破开狼背,探出前端纤细利爪。 兔子心道不好,忙着过去拦下安然,此时安然已经立在书曼身前不远处,正适合挥鞭的距离,她微微扬手,朝着书曼一挥。兔子见书曼并不躲避,书曼一脸惊恐的望着安然,像是瞧见甚么可怖的东西,她四肢不受控制,浑身颤抖,她哆嗦着唇,颤声道,「别...别杀我。」这时长鞭已经层层束缚住她的身体,安然欲要攥紧收缚,突然感觉手上一暖,兔子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兔子双手按在她手上,温声道,「安然,停手吧,莫要伤及性命。」 安然动作一滞,丢下长鞭,转身离去。 小熊妖慢兔子几步过来,兔子见牠来了,将长鞭的把柄交给牠,要牠守好书曼,别让她跑了。小熊妖没有手可以抓把柄,兔子只好将把柄丢在地上,小熊妖用脚踩着,牠尽忠职守,虎着一张脸盯向书曼。 兔子回头去找安然时,安然已经快要走到远处的石壁下,她忙着追上去,脚下轻功一踏,身姿一轻,飞身而至,她拉住安然,问道,「安然,你怎么了?」 安然没有说话,只摇摇头,一手按在脸上。兔子见安然这不自然模样,只觉心中怪异感更甚了。 安然吸了一口气,断断续续的吐息着,她颤声道,「芯妤,你先离我远些。」 「好。」兔子担心她身体不适,不敢离得太远,只向后退了两步。 安然拨开左臂上那隻气绝的雪狼,她整条左臂血淋淋的,看着惊悚,兔子站在一旁,见安然席地而坐,她便也面向安然蹲下,安然一直低垂着头,兔子无法瞧见她的脸,心中那怪异的感觉得不到舒展,一直悬在心头,兔子按耐不住,她想要确认甚么,便轻声唤她,「安然...」 「嗯。」安然应了一声。 「安然,你能不能抬头看看我?」 安然不应,她将左手伸到面前,掌心上一片全是血,她展开五指,五隻指头上,前端处长出不似常人的利爪。兔子注意到安然的动作,安然玩弄着自己的左手,展开,缩起,又展开再缩起,如此反覆。 安然突然笑了一声,「我知道自己是隻妖兽,也知道自己的原形是隻狐狸。」 「可是芯妤,我却不记得自己的过去,从我有记忆以来,他们说我是人,说我有师兄有师父,说我的家是在期县郊区的一处,我爹娘在我还小的时候因为盗匪屠村,逃离不及而亡。我的身世平淡无奇,却漏洞百出,芯妤,那天你在马车上问我,能不能和你多说一些我的事情,我其实是想告诉你的,可是当我去细想时,我的记忆是空白的,我甚至记不得自己是谁,他们骗了我,我根本不是人类,我也不是出生在期县,甚至连师兄...他也是假的。后来我想了想,他们骗我,许是也是为了我好,因为我身有瑕疵,因为我幻不回妖身,所以我只能以人形的姿态,活在这天地间,过着疏离人类疏离妖兽的日子,因为我哪边都不是,我不像人,我不老不死,也不像妖兽能够自由化形。」 安然抬起头,兔子瞧见她眼底阴森森的绿光,兽瞳纤细,分明是妖兽怒及的模样,可安然面色平静,丝毫不似动怒的样子。 兔子缓缓靠近她,安然没有抗拒她的接近,继续说,「后来我遇到夏嵐,她那时还是隻蛤蟆,师父说她是隻妖兽,只是受了伤,不得化形,我便将牠养在青云轩后面的池塘里。后来师父走了,我和夏嵐遇到被青鸟放逐的千波,他行至离经山时遇到受伤的妖兽,他正在寻草药救治,不巧让我撞见,我领他和那妖兽回到青云轩,本是想留他至那妖兽伤好,谁晓得,他们一个个来了,便不肯走了。再后来,?紜宫盖建好,我和夏嵐千波便以救治妖兽为由,一同在离经山上生活。」 兔子撕下衣襬处的布料,一边给安然的左臂包扎,一边接着她的话头说下去,「直到一年多前,你们遇到了一隻受伤的白兔精,那隻白兔精相当缠人,但牠那时还尚未化形不得言语,你们只好带着牠下山游歷,藉口是,为了给牠寻觅一处归宿。后来你们闯入蜘蛛巢穴,这小兔子也是胆大,竟与那蜘蛛精动手,结果救美不成,反而落下了病根,还要你们给牠寻药救治。」 安然听着兔子说,忍不住轻声笑起。 兔子也笑起来,「再后来,你们去了青鸟部落,知晓了青鸟的遗憾与藤蛇的殞落。你们去过藤蛇故地朝暉宫,遇见了修练至蛟龙的守门人凌天,千波因此归还藤蛇内丹,殊不知那藤蛇内丹竟是凌天的兄长留下来的,而凌天的兄长也是夏嵐的故人...」兔子说到这边总觉得有哪里奇怪,可她自己又说不上来。 安然替她解惑,道,「那藤蛇内丹的主人唤作凌云,凌天手上的玉笛便是他的。芯妤,凌云是我名义上的师兄。」 「啊?」怪不得当时安然会问凌天那把玉笛的事情。如此一来便能说得过去了,这凌云该是在安然面前吹奏过那把玉笛的,那时在朝暉宫听见的曲子,安然也说她曾经听过,想来也是凌云所为吧。 可安然刚刚说了,她的师兄也是假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安然看出兔子的困惑,她笑了笑,说道,「我也不晓得凌云与我是甚么关係,但他当时自称是我的师兄,我并无多想便也信了。在遇见他们之前,我定是发生了甚么,许是凌云和师父救了我,只有他们晓得我真正的身世,可如今他们都不在了,我便也无从探寻了。」 #54千里冰封盈流谷14 #54千里冰封盈流谷14 兔子从怀里拿出宋千波特製的疗伤药,她打开瓶口,倒出一颗小药丸,安然手上有血污不好接过,兔子便直接餵到她嘴边,安然愣了一下,微微张口,兔子指尖往前,将药丸按入安然口中。安然将药吞下去,再抬眼时,她瞧见兔子捏着药瓶直发愣,不晓得在想甚么。 「芯妤?」 兔子侧头过来问,「安然,你可晓得离开这里的办法?」 安然摇头,她对这里一知半解,连上面那巨石机关都参破不了,又如何能晓得从这密室里逃脱的办法。 兔子面色一喜,她凑到安然身边低语几句,离开时,她把玩着手上的药罐,兴高采烈的往小熊妖的方向过去。 那边书曼被鞭子束缚,她垂着头,无精打采的。兔子过来时,她听见动静,这才微微抬眼扫向来人,她瞧见兔子手上捏着一颗黑色小药丸,感觉到兔子的不怀好意,书曼面色一慌想要挣扎,兔子哪里会放过她,兔子另一隻手捏着书曼的下巴,两指上移掐着书曼的嘴边,书曼被迫撑开嘴巴,兔子将药粒塞进去。 那药粒在口中马上就化开了,书曼一口腔中,一股陈年的霉味,她舌尖舔了舔,怎么这药丸吃着口感有些沙沙的,还带着点土味? 她呸呸的吐着,想将口中的沙子吐掉,可是她口水一嚥,吐得还不如吃下去的多,她索性不吐,恶狠狠的瞪向兔子,「你给我吃得是甚么?」 兔子笑道,「那药入口即化,药效发挥得极快,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口中一股土味,实在难闻的很?」 书曼愣了愣,诚实的点头。 「那就是了。这药呢,初步症状会改变人的味觉,之后便是嗅觉,待它融入你的五脏六腑,不出一个时辰,你便会开始全身抽搐,脏器扭曲,喘不得气而死。」 书曼,「...。」 兔子一来,小熊妖便退到一边去了,现在兔子手上攥着长鞭的把柄,她用把柄戳了戳书曼的心口,威胁道,「你若是想要解药,便好好考虑考虑,如何将我们带出去?」 书曼晓得牠们离不开这里,只要她不松口,兔子也拿她没辙,只要他们出不去,兔子一定不会让她就这么死了,所以,只要和他们耗着,她便不会死。书曼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盘算,却不知兔子才不在乎她所想的那些,方才兔子就见书曼是在这一带寻到的机关,现在她摸着石壁过来,不过片刻,她就寻到机关处,石壁上有个不起眼的凹槽,她探到凹槽内,摸到一块不寻常的凸起,她先是按了按,石壁并没有反应,兔子想了想,转而将那凸起往上扳,石壁吭喀一声,从中裂出一条缝隙,兔子没有进去,她站在原地等着,不是太久,那石壁便又快速闔起。 那边书曼见状,「...。」 安然闻声而来,这时兔子正好回到书曼这里,兔子面色和善道,「看来我们是不需要姊姊帮助了,姊姊再见!」 小熊妖咧着嘴在嘻笑,牠跟着兔子走了一路,晓得兔子这人有趣的很,不会害牠,眼下跟着兔子走,定能离开这里。 安然淡淡的瞥了书曼一眼,无奈的在她面前蹲下,要给她松绑,书曼身上这条鞭子珍贵,安然不想将它落在这里,兔子快安然一步,先将手按到鞭子上,转头对安然说道,「安然,你和小熊妖先过去那边等我吧,我还有几句话,想单独和姊姊说。」 安然望着兔子,半晌,她起身带着小熊妖走了。 兔子正替书曼松绑,听见书曼没好气道,「你还想和我说甚么?」 兔子手里动作不停,应道,「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们的目的很明显,只要你放我们回去,我们便也不会为难姊姊,自当双手将解药奉上。」 「你不是已经破解机关了么?」 兔子收起鞭子,拉着书曼起身,书曼全身没一处完好,兔子这鞭子顺向摸没事,就怕逆着来,方才安然怒及,一时下手没个分寸,长鞭收缚,鳞甲刺穿肌肤,将书曼割得浑身难受。 兔子笑说,「我们这人生地不熟的,姊姊不该尽地主之谊,行待客之道吗?」 「原来是要讨个嚮导?」书曼这下明白兔子的意思了,兔子虽破了一层机关,但她心思縝密,未雨绸繆,猜想着从这里过去之后,许是还有别的机关等着他们,所以这才硬要拉上她一道走,书曼心道,倒是个聪颖的姑娘。 几个人聚集到机关处,书曼回头看了一眼,空间中雪狼各个模样悽惨,周身佈满大小不等的伤口,虽然并不致命,但地上血流成河,廝杀至此,还是有些令人悲愤。可如今,她落入敌手,且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儘管书曼再怎么气愤幽怨,这笔帐还得等到她拿到解药之后,才能向他们讨回。 兔子转动机关,石壁裂出缝隙,叁人一熊通过后,缝隙马上关闭,与兔子猜想不差,石壁之后并不是出口。眼下依旧是一处宽敞的空间,佈置形式与方才那里无甚差异,四周壁上有油灯照明,底下佈满石块,只是顶上没有破口,也没有巨石压住。安然朝着中央过去,兔子见状忙着跟上去,这中间的地上有块图案,图案上是几个圆圈构成,二人沉思半晌,兔子看不懂,直接过去将书曼拉过来问,「这画得是甚么意思?」 「这是我画的石阵,你们需在此寻得对应的石头,置入其中,方能开啟。」 放眼望去,石壁下那么多石块和碎石,若要一一挑拣,这是要凑到甚么时候啊? 兔子正要叫书曼解开谜阵,不料书曼却朝她伸手,哼着气道,「拿出解药,我便解阵。」 安然不参与他们的纠纷,带着小熊妖去石壁下找石头去了。 瞧见那边一人一熊认份的模样,书曼失笑道,「瞧瞧,你同伴倒是规矩,让他们寻石头,便真的去寻石头了。我看哪,你若不愿现在就将解药拿出来,便快些过去帮他们才是。」 谁晓得这机关后还有几道门几道坎,这解药只能唬弄书曼一次,若是现在给她,待会若是又遇到麻烦,兔子他们仨就得被困在这里了。 兔子不愿在书曼这受气,她来到安然这边,安然面色并无不快,她神情淡淡,瞧见兔子气呼呼的过来,安然浅浅一笑,「莫要气恼,若是待会我们出不去,大不了我将这里毁了,她也佔不得多少好处。」 兔子陪着安然找了几个地方,捡了几块石头,便劝说着安然歇息,兔子本意不再寻找石头,他们这样没头没尾的找,毫无成效,想来要破解这个石阵,并不是光寻石头这样单纯。 安然先前消耗太多体力,身体又不知其因,幻出兽瞳兽爪,直至现在,安然眼中的兽瞳还未退去,兔子虽然想快点出去,但她也不希望安然在此倒下,若是安然能自由操纵妖身便罢,可兔子记得宋千波曾经对她说过,安然身上受过伤,妖身虚弱的很,如今安然幻化部分妖身,尚不知缘由,兔子不敢走险,她拉着安然坐下,硬是喊着要歇息。 安然由着兔子,二人觅得一处石块坐下,小熊妖精力充沛不想歇息,四处寻找石头,相当殷勤。书曼间适自得,自个儿选了一处坐下待着,看着他们一番忙碌,可谓心情大好。 这里是雪山,外头下着大雪,他们虽在地底,温度却不差陆地多少,兔子从怀里拿出手炉,她给手炉裹上一层布,塞回安然手里,安然感觉到手里温暖,低头看去,又抬眼望向兔子,一脸不解。 兔子缩了缩肩膀,胡诌道,「好像变冷了。」 「觉得冷便收好,做甚给我?」 兔子移开视线,「我是觉得你冷。」 兔子这般理直气壮要她收下手炉,令安然有些哭笑不得,安然叹道,「今日确实是比平常要冷了些,白日时千波还在唸叨,没带上手炉去诊病,将他冻坏了,回来时还将这事迁就到这盈流谷的榜单上,说自己多做了好些白工。芯妤,你倒时候可要多分些好处给他,免得他日后成天唸叨你。」 兔子应了一声,「冷冷梅说好给我们的奖励是一人一份,不若这盈流谷的榜单我不与千波分,安然你看这样,可好?」 安然嗯了一声,也说,「我也不打算与他分的。」 「为何?」兔子奇怪道,接榜单这事安然理应有份,怎地又和宋千波有关係了? 「我先前与千波预支了些钱。」 「啊,是不是因为我向你借钱,尚未还你,你是没钱了才会...」兔子懊恼道。 「不是。」安然轻笑一声,兔子明明这般聪明,又心思细腻,怎地老是纠结在一处地方,安然向她坦诚,道,「那些钱,我让千波日后给你买成衣,就照着你在山下选得款式,要他日后有机会下山时,便给你添置几件,轮着季节换。」 「啊?我可以自己买的!」兔子只要将小熊妖带回去,她便有钱了,她怎么好意思让安然破费给她买东西。 「送你的,你若不要,我便让千波送去给?紜宫内的妖兽们。」安然顿了顿,她偷瞄了兔子一眼,轻声细语道,「我瞧他们好似也没衣服穿...」 兔子一张脸瞬时垮下来,安然送衣服给?紜宫,她没意见,可为何要送和她身上一模一样的衣服给?紜宫呢,莫非,日后?紜宫每隻妖兽身上都要穿得与她一般了? 「不行!」兔子坚决抗议,「我不要和那帮妖兽一个模样。」 衣服只是身外之物,图个外表,怎地会有一个模样之说,又不是穿了一样的装束就能成为一样的人。 安然不能理解兔子的想法,不禁笑出声来,问道,「那你还收不收?」 兔子磨了磨后牙,忍气吞声道,「...我收。」但是安然,我也要给你买。 兔子见安然闭目养神,看似要歇息了,便不再向她搭话。兔子沉淀下来,思索安然先前的话,方才安然不疾不徐说到,若是他们一会儿出不去她便将这里毁了,兔子想了想,这里四面皆是石壁,石壁这般坚硬,他们身上又无炸药,如何将其毁坏?显然,他们要将这里破坏掉,逃出去,这个办法是行不通的。兔子眸光一黯,苦恼着,又或者安然的意思其实不是这般?可不破坏这里又该如何出去,兔子环视着四周,她目光落到书曼身上,顷刻,又绕回到中间的石阵图,兔子顿了顿,忽然灵光一闪,难道安然她,要破坏的莫非不是石壁,而是这里的机关? 但这机关要如何破坏?兔子毫无头绪,她手边就只有一条长鞭,兔子望向安然,上下打量着,安然身上除了麒麟鞭也就没有别的武器了,她们莫不是要用长鞭在这石壁上敲敲打打,寻破口吧?兔子神色凝重,可除此之外,似乎也没别的办法了,好在鞭子比手长,利用鞭子探寻,总比她用双手摸索石壁慢慢找,来得要省时省力。 小熊妖还在一侧找石头,兔子不想波及无辜,便来到另外一头,展开长鞭,朝着石壁就是一顿猛挥,那边书曼被突然响起的破空声吓了一跳,忙着睁开眼睛去看情况,当她瞧见兔子拿鞭子打石壁时,她脸色微僵,当兔子抽下第二鞭,石壁上开始有碎石剥落时,书曼倏地花容失色。 书曼朝兔子大呼一声,「喂,你做甚么?」 兔子发现书曼有如此慌张的反应,想来也是怕他们坏了机关,兔子心中一喜,停手应话,「在找机关啊。」 「你这哪里是在找,分明是在搞破坏!」 兔子点头,承认道,「姊姊若是要这样想,也行。」兔子抬手朝着石壁打了几下,悠悠道,「时间紧迫,瞧姊姊看着模样很是悠哉,可是因为体内毒素尚未发作,所以便毫不在意,故作镇定吗?」 书曼冷哼一声,别过身去,看似不愿与兔子多说话。反正这机关埋得深,他们这样盲目敲打也是徒劳,她只要继续和他们耗,书曼就不信兔子会不给她解药。 兔子自然晓得这样乱打是无用的,她不过做个样子,看看书曼是甚么反应,现在书曼不搭理她了,兔子想了想,许是寻得位置不正确,她转而走向中间的石阵图,口中唸道,「不知这石阵图若是破了还能不能修。」说着,她扬手挥动长鞭,一鞭砸在地上,石阵图破了一条裂缝,缝隙里窜出光芒。 与之同时,那边小熊妖不知搬动到甚么机关,石壁中开出一条向上的阶梯。 书曼,「...。」 #55千里冰封盈流谷15 #55千里冰封盈流谷15 这帮野蛮人,怎地一言不合就拆人家的巢穴,书曼面如死灰。兔子发现地底下似乎暗藏乾坤,她接连挥动鞭子,想要破开这地面,那边小熊妖打开机关也很兴奋,匆匆过来想要告诉兔子好消息,但兔子在忙,她手中那条鞭子,小熊妖才见识过,又长又锋利,冒然接近她怕是会被鞭子打得皮开肉绽,小熊妖止步在远处,模样无措。 地面被打出一破口,探头去看,可以瞧见底下流光四起,流光白皙不似烛火,兔子看不清楚下面是甚么情况,但心中好奇,想要一探究竟,她起身朝书曼看了一眼,心里突然有了计较。 书曼想逃,兔子哪里会放过她,兔子正要扬鞭,那边安然忽然喊住她,兔子回头望去,安然过来将麒麟鞭递给她,兔子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安然的意思,麒麟鞭缚妖,若要完全限制书曼行动,用麒麟鞭最为合适。 安然兽瞳已经消退,左手的利爪也已经不见,兔子问安然可还有哪里不适,安然摇头。 书曼被麒麟鞭绑起来,二人将她往那流光满溢的破口处丢下去,只见书曼尖叫一声,随后他们便听见重物落地的声响,底下尚不知有多深,兔子让小熊妖待在上面等待,小熊妖听她的话,守在破口旁,安然和兔子先后跳进流光内,底下有书曼当肉垫,她们也不怕会摔伤。 「你们也太过份了,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尽是往人家身上踩。」书曼在底下骂骂咧咧的。 盈光刺眼,兔子受不住亮光刺激,忙捂着眼睛,一会儿后,待眼睛适应了些,她才将手取下。兔子环顾四周,这里的空间不及上面的一半之大,就连脚下踩的地也不是正常的土地,兔子跺了跺脚,这土有些软烂,却不似烂泥巴那样。 她们周身遍佈着奇异的花草,其花通体雪白,型似吊鐘,整株散发着银白薄光,摆动时还会发出细微的叮噹声。 兔子还是第一次瞧见这样子的花,她拉起书曼便问,「姊姊,这是甚么花啊,怎地不但会发光还会唱歌?」 「这是涯漠雪山上稀有的草药,唤作雪吟花,此花长年不败,因生长环境恶劣,加上人类滥採,如今涯漠雪山上这雪吟花,已经难以瞧见。」书曼懒洋洋的说着,她终于明白为何方才书阳会是那副德性了,这鞭子果然不让人好受。 这里是一片小型的花海,空间里除了他们脚下这块地,周围全是那银白色的雪吟花,安然掐了一朵仔细打量,吊鐘型的花瓣摆动,发出轻铃的声响,安然犹疑的低喃一声,「这花可以入药?」 书曼应道,「以前的人总拿这雪吟花做补药,说是能健体强身,这雪吟花用来做花酒,味道也是极好。」 兔子思忖着,她抬眼正要叫安然,安然这时也回头看她,两人视线碰撞在一处,二人心中盘算甚么,不言而合。 打定主意,二人分工将这里的花拔个精光,那边书曼一看,险些晕头,喝道,「喂,你们做甚么!」 安然褪下身上那件染血的外袍,兔子过来将怀里的花放上去,一来一回,不多时,这地方的雪吟花被她们採去大半。外袍上的雪吟花已经堆得像座小丘,安然将衣料四边收起,作结,製成布包,提在肩上,兔子看了看空间里残馀的雪吟花,虽觉可惜,但他们这算是不劳而获,便也作罢。 「喂,原来你们是强盗啊?怎地还要偷拔人家园子里的花!」 安然回头扫了书曼一眼,「不是没採光么。」 兔子也说,「是啊姊姊,我们还便宜你了。」 「嘿!你们这一个两个,怎么都这般坏心眼?」 此地不宜久留,兔子将书曼拋出破口外,随后二人踏着轻功跃飞上去,底下高度不是太高,安然先兔子一步上来,回身要去拉兔子,兔子趴在洞口边,倔强的要自己爬上来。 叁人一熊往方才小熊妖寻获的阶梯上去,兔子押着书曼走在最前面,小熊妖在其后,安然慢他们几个步伐,走在最后。阶梯上两侧,间隔不远处,皆有油灯照明,几个人走得顺畅,不多时便来到上层,这层与先前待的地方格局一样,要不是他们才大肆破坏过,许是会以为这是鬼打墙。 兔子眉稍一蹙,「怎么又是一样的地方,姊姊,你有玩没完?」 小熊妖不能言语,也在一旁低声吼着,发洩情绪。 安然走到一侧,寻着石壁摸索起来,半晌,她将兔子唤来,兔子过来后也学安然将手摸在石壁上,察觉到手下触感有异,她搓了搓指尖,指腹上附着一层沙子,兔子喃喃道,「咦,这里质地变了?」 「嗯。」安然应了一声,抬头望向顶部,这里的高度并没有他们一开始落入的那层空间高,高度少了一半,看来是离陆地近了。 他们下地也有一段时间了,安然寻来时已过午时,途中又发生了许多事,现在外面大概已经入夜。 那边书曼开始紧张起来,她总觉得浑身不太对劲,可兔子似乎没有要给她解药的意思,书曼担心若是将兔子逼得急了,兔子会狠下心来,不将解药交给她,到时候她岂不是人财两失?如今他们已经走到最上层,不晓得哪来的运气,竟连区区熊妖这般不长智慧的妖兽都能破解她的机关,若是他们好运连连,将这层也破解了,那她还拿不拿得到解药啊? 书曼面上闪过焦虑的神色,恰巧被一旁安然撞见,安然先前就知晓兔子的计画,眼下一见,她随即会意过来,她暗笑一声,看来书曼表面上看着强硬不肯退让,实则心里倒是怕的要命,既如此,那么书曼给她们解机关,送他们出去,便是迟早的事了。安然心里通透后倒也不急着寻找这层的破法,她悠悠地走到一侧石块处坐下等着,兔子以为安然是身体不舒服了,过去关切她,安然对她摇头,淡淡道,「想来外面该是入夜了,现在出去恐怕是要受冻,不若我们在此,稍作一番歇息。芯妤,你与小熊妖行了一日路,想必也累了吧?」 兔子眼珠子转了转,心中自有定夺,她连声应道,又转身去小熊妖那处,连哄带骗的要小熊妖也坐下来歇息,小熊妖起初不愿,但看着兔子神色认真,似有计画,牠想了想,反正他们现在也被困在地下,这层的解法也未曾通透,不如顺兔子意思,兔子不曾害牠,兔子要他歇息定是有道理的。小熊妖往后一仰,一屁股压在地上,牠双脚朝内曲着,双臂搭在地上,坐姿乖巧。兔子拍了拍牠的头,讚扬小熊妖一番,小熊妖听得欢喜,对兔子更是言听计从了,兔子安置好小熊妖,这才喜孜孜的回来找安然。 安然一直在看兔子,瞧她和小熊妖有说有笑的,小熊妖性格单纯天真,这一路来颇为听从兔子的话,兔子与牠相处的好,两人许是已经成为朋友了。兔子过来时瞧见安然似乎在笑,却不晓得她在笑甚么,便问她,安然脸上笑意加深了些许,欣慰道,「你长大了。」 兔子不懂安然这话要表达的意思,只道,「人都会长大的呀。」她解下颈部的披肩,来到安然身前。 安然笑道,「是啊,当初你才那么点大,如今都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家了。」 兔子愣了一下,好笑道,「安然,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像千波一样,唸唸叨叨的?」她将披肩围到安然脖子上,安然想要拒绝,兔子却说,「你方才脱了一件外袍,不冷吗?」 「我不...」 兔子打断她,「我觉得你冷。」 安然,「...。」好吧。 兔子将披肩上的毛梳顺,白色绒毛上染着点点嫣红,兔子已经记不得那是自己的血还是雪狼的血了。她晓得这条披肩对安然来说相当珍贵,她一直小心翼翼的护着它,雪狼袭来时,她为了避免披肩被抓破,只能被迫漏出破绽,身上几处被雪狼抓伤。皮肉疼她能忍,但这条披肩意义深重,不管是对安然还是对她,所以,她必须好好护着。 「安然,我尽力了,却还是弄脏了它。」兔子听夏嵐说过,这披肩是安然的师父赠予她的,如今安然师父不在,这披肩便是安然对师父的一个念想。 安然也顺起那绒毛,眸光深了些许,她轻声道,「它只是物件,不比人重要。」 「不,都很重要,只是名头上不同。安然,夏嵐与我说了这条披肩与你来说意义不凡,你为何要转手,将它赠予我?」兔子坐在安然旁边,两人离得不近不远,兔子好奇道,「可是因为,你认了我做徒弟,便将这条披肩当作一种传承?」 安然摇头,她笑了笑,「我哪里有想那么多,唉,夏嵐也真是的,怎么老爱将我的琐事说与你听。这披肩对我来说虽然是珍贵,但不至于是甚么非凡的东西,它就是个物件。芯妤,你若真想瞭解个明明白白,我便说与你听,当时,我瞧着这天冷,又要外出,给你寻衣服的时候,正好瞧见这条披肩,想着这披肩应该衬你,便将它取了出来。」 「可是...」 「离经山上其实不冷。我从前为了给师父寻个开心,偶尔会戴着出门,许是哪次,不巧给夏嵐看见了。」 「噢。」兔子应了一声,莫名有些失落,原来安然是这样想的,她还以为真如夏嵐所言,这是安然认可她,所以才将披肩当作是安然的认可,当作传承,交付予她。不料,竟是她自己多想了吗? 兔子双手捂面,觉得丢人,她未免太高看自己的能力了,怎地安然夸她几句,她便将自己当作枝头凤凰了?明明还只是隻羽翼未丰的雀鸟,她怎么好意思应承呢?真是太丢人了。 兔子不说话了,安然侧头一看,发现兔子捂面摇头似在懊恼,安然看得一阵莫名,她想着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可思来復去,也不觉得她哪里错了,但以兔子倔强的性格来看,安然换个角度想,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 安然微微啟口,「若真要说起来,你不也早就收下了吗?」兔子疑惑的看过来,安然指了指她的腰间,兔子低头去看,腰上的鞭子是安然亲手做给她的,上下句稍作对应,兔子便能理解安然的意思了,兔子旋即乐了起来。 书曼老远就看到那边气氛融洽,倒是她,孤单在这没人搭理,她浑身难受,又被束缚住,想着自己命不久矣,便觉得好不甘心。 她愤恨的喊了一声,那边二人抬头过来看她,书曼道,「你们这是不打算出去了?想在这里与我同归于尽?」 安然不应。兔子心情大好,语气轻扬,回道,「怎么会呢,我们正等着姊姊开金口,带我们出去呢。哦,对了,若是姊姊还忍受得住,我们便在此叨扰一宿了,你想,这外面已经入夜,天寒地冻的,哪能有地底暖和?再说,这涯漠雪山上多是生猛野兽,昼伏夜出,好危险的。」 安然听着兔子信口开河,一时没忍住笑,颇为无奈的瞥了兔子一眼。也不晓得兔子是和谁学的这般胡说八道,学得倒是有模有样。 「你这个不守信用的!说好的会给我解药呢?」 「先将机关解了,我便给。」 「先给再解!」书曼生怕兔子反悔。 兔子摆摆手,「罢了,等你想解的时候再解吧。」 「你!」 书曼说罢,突然倒地不起,她身姿蜷缩在一处,模样狰狞,看着十分痛苦。安然不晓得兔子具体对她做了甚么,便凑过去问兔子,「芯妤,你给她吃了甚么,怎地会这般?」 兔子也凑过去,小声道,「寻常泥土。」 「哦。」 原来书曼这是在演戏呢。 #56千里冰封盈流谷16 #56千里冰封盈流谷16 书曼在地上卖力的翻滚着,想以此骗取兔子的良心。 兔子不堪其扰,她来到书曼身前,从怀里掏出药瓶,放在地面上,书曼停止翻滚的动作,渴望的盯着药瓶看,她被五花大绑,没有手可以来取药,又抬眼望向兔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兔子实在想不透,这书曼不是建造这个地底巢穴的人吗?巢穴里机关复杂,没一点脑子的人怎么可能建造的出来?可眼下,书曼这模样看着就挺不长脑的,兔子一脸嫌弃的看着她,心道,这姊姊怎么会这般蠢? 「解药可以给你,但老实说,我并不相信姊姊,我觉得姊姊会耍赖,所以,你得先回答我叁个问题。」 「你说!」 兔子打开药瓶,倒出一粒暗红色的药丸,她捏着药丸在书曼面前晃啊晃,漫不经心的说着,「这里一共有几个空间?」 书曼毫不犹豫的回答了,「六个,若要算上我的园子,那是七个。」 书曼口中的园子,应该就是刚才他们採雪吟花的地方了。 兔子应了一声,又问,「这一层可能通往外面?」虽然他们心中多少有猜测,这里应该能够直接出去了,但兔子谨慎,若是在这之后还有别的空间别的机关,那她就得再想别的办法忽悠书曼,以防万一,她必须先做确认。 书曼点头如捣蒜,「对,这一层有通往外面的阶梯。」那边安然好奇兔子与书曼的对话,过来时,正好听到书曼回答完第二个问题,安然若有所思,兔子听完,稍一停顿,才再问。 「何解?」 书曼不应。兔子将她拉起,推着她向前走,沉声道,「带路。姊姊,你只需告诉我们机关在何处,剩下的我们自己想办法。」 书曼还是不说话,她踏出步伐,来到一侧石壁边,兔子在石壁上左右察看,并无发现甚么特别的地方,正要再问,书曼却说,「你该给我解药了。」 兔子说话算话,她将解药塞到书曼嘴里,随后开始研究起这面石壁。书曼吃过药之后,一直死死的盯着安然看,似乎想要安然替她松绑,安然视若无睹,反而过去和兔子一起摸索石壁,那边小熊妖见她们有行动了,也忙着过来帮忙,二人一熊探寻了一阵,小熊妖不晓得碰到甚么,竟将机关给打开了。 石壁裂出一道缝隙,小熊妖面上一喜,就要进去,安然在后一手扯住牠背后的熊皮,小熊妖被迫止步,幽怨的瞪向拉住牠的安然,那缝隙就在一人一熊对视着的时候,迅速闔上了。 小熊妖自知不是安然的对手,扭头朝兔子递去一个求助的目光,兔子拍了拍小熊妖的胳膊,小熊妖低鸣一声,感觉没有被安慰到。 「姊姊果然不守信用。」兔子叹息一声。 安然松开小熊妖,转身走了,兔子跟着安然走,书曼见二人走远,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窃笑,小熊妖还在原地,牠见书曼笑的这般不安好心,这才反应过来其中有诈,若是刚才安然没拉住牠,牠可能就落入书曼的圈套里了,原来是牠误会安然了。小熊妖怒气冲冲的来到书曼面前,高举双臂,猛地,就是一顿捶,反正书曼现在动弹不得,无法反抗,牠虽没有双掌,弱人一等,那又如何,牠现在正在气头上,不将书曼暴打一顿,以作发洩,牠难消心中愤恨。 安然与兔子回来石块处,坐下歇息,反正她们早就打算要待到天亮再出去,她们并不着急。安然闭目养神,兔子还不睏便从地上捡了一颗石子,依着油灯的火光,在地上画来画去。那边小熊妖将书曼打得鼻青脸肿,书曼哭天喊地的骂着他们,这本来就是书曼自作自受,对于书曼的谩骂,他们只当没有听见。 好一阵子,地上的摩擦声没了,安然睁开眼朝兔子望去,见兔子正拖着下巴,作沉思状。 「在想甚么?」 兔子听见头顶上传来声音,她抬头去看,安然不晓得何时靠过来的,她身上没带东西,雪吟花被她丢在后面的石块上。兔子低头,手里石头在地上敲了敲,闷声道,「我在想要怎么出去。」 安然安慰道,「不急。」 「我知道不急,可是我没有法子了。安然,我不懂机关,原本可以胡诌的解药,刚才也被我交出去了,本想一赌,若是成了,能寻到出口便好了,可是现在,我们还是被困在这里...」兔子缩着脑袋,越说越委屈,早知道刚才就将那疗伤丹切成两半,交出一半也算是给了解药,剩的一半,她还能拿作筹码,继续骗书曼。兔子叹气,是她失算了。 安然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兔子的头,许是天性,摸着摸着,兔子将头靠在双膝上,她蜷缩着身体,模样温顺。 安然说,「那狼妖有一个弟弟,好似唤作书阳。」 「应该吧。」兔子懒洋洋的应了一声,显然已经放弃思考。 安然轻笑一声,将手下移,拍了拍兔子的肩,温声道,「狼妖头子在我们手上,狼族护主心切,是必会过来将她夺取回去。我先前用麒麟鞭缚她弟弟,使他伤口无法借助妖力癒合,他当时虽伤得不轻,但都过去这般久了,也该好得七八分,算一算时间,狼族差不多要寻来了。」 闻言,兔子抬起头来,似是提起精神了,她面上一喜,灿笑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这狼妖头子还在我们手上呢,这可是一个大筹码!」难怪总不见安然着急,有书曼这个筹码握在手上,他们只需静待那狼族寻来。 她们才提到狼族,狼族这就便找来了。兔子听见下面的阶梯传来噠噠噠的兽爪摩擦声,而那边小熊妖刚才开啟的缝隙再次被打开,一道身影从里面出来,裂缝闔上时,这边阶梯雪狼正好探头出来。 安然笑了笑,拉着兔子起身,她回去将雪吟花背起,又抖了抖衣襬上的尘土,才转身对着兔子说道,「时候不早了,这个时间点回去,夏嵐他们该是要担心了。」 雪狼步步包夹他们,小熊妖敌不过那些雪狼,兔子抖开长鞭,飞身过去帮小熊妖对付雪狼,安然随后跟上。书曼方才被小熊妖打的就要喘不上气,那边书阳见状,惊呼一声,「阿姐,你怎么成这样子了?」 书阳深怕安然再伤害书曼,忙着扬手,让雪狼停止攻击。 「你们怎地这般歹毒,还不速速放了我阿姐!」 兔子见雪狼不再纠缠,也收回长鞭,她与书阳并无过节,便和他心平气和说话,「你阿姐无缘无故将我们绑来,是不安好心,但我们将她绑了,却是有苦衷的。」 书阳愚笨,他抓了抓脑袋瓜,也被兔子搞糊涂了,「你们有甚么苦衷?」 兔子说,「你们抓我们在先,害得我家人担心寻来,我们可有何错?而后你们又困我家人,将她受困于此,我抓你阿姐也不过是想寻个出口,送家人回去。」 「那你们寻出口便寻出口,何故伤我阿姐?」 兔子愣住了,她还没有想到说词,一时哑口。 一旁安然接话,道,「你阿姐自己摔的,如何能怪罪于我们?」 兔子猛地侧头去看安然,只见安然面不红气不喘的继续说,「你也晓得被那锁链束缚着有多难受,方才我们从下层上来,你阿姐便多次踩空阶梯,跌落下去,要不是有熊妖护着她,你阿姐现在就不会只是这样了。」 书阳先是一阵讶异,而后一脸惭愧,「啊?那我岂不是还要谢谢你们照顾我阿姐了?」 安然摆手笑道,「道谢就不必了,若是公子能好生送我们出去,此事也就算了。」 书阳见安然这般客气,也客气起来,「这怎么好意思呢,本就是我阿姐有错在先,之后你们又对我阿姐多有照顾,我们怎么也得赔礼道歉。」 安然还是摇头,「你阿姐已经将雪吟花这般贵重的药材赠予我等,我等已经受惠,实在不好再受你言谢,再谢就多了。」 「如此...」书阳沉吟一声,惋惜道,「好吧,那几位便随我来,我好生送你们离开。」 书阳熟知这里的机关,他将通往外面的机关打开,一侧石壁被开啟,是一条向上的阶梯。书阳周围跟着雪狼,兔子让小熊妖带着书曼跟在后面,自己则是和安然走在牠们之后。 书阳想着本是狼族理亏,他们要求书曼一道送行也是情有可原,便不加以刁难,几人回到地面上,安然才将书曼松绑,书曼已经奄奄一息,她无馀力做出反应,一双眼睛宛若死鱼。 书阳热情好客,又送了他们走一段路程,安然喊着让他回去,书阳这才依依不捨的往回走,兔子想到甚么,返身跑回去唤住书阳,书阳一脸不解的回头,兔子将怀里的疗伤药交付予他,忧心道,「你阿姐当时摔得挺惨,是我们疏忽了。小哥哥,这疗伤药你且带回去,给你阿姐。」 书阳双手接下,感动道,「几位真是好人,不予狼族计较,还如此宽待阿姐。」道谢的话兔子不敢再听,她摆摆手要书阳快些回去,书阳回头再叁,感激不尽。 兔子回到安然身边,莫名心累,他们明明做得也不是甚么好事,却被人这样感恩戴德的记掛在心上,让人怪不舒坦。只能说安然心思深沉,连方的也能给她说成圆的。 月明星稀,寒风阵阵。安然走在前面,兔子落后她一步,小熊妖乖巧的跟在兔子旁边。安然偷偷扫了兔子一眼,瞧兔子兴致不高的样子,许是在为他们坑骗狼族的事情愧疚。 安然叹息了一声,道,「芯妤,虽然我们扯谎欺瞒了狼族,但我们并无亏待牠们,是牠们先抓你与小熊妖再先,又伤及了你我,我们取牠们一些草药回来疗伤也不为过。」 兔子应了一声,「安然,我其实晓得的,方才你若是不那样说,我们此刻恐怕还得受困在那地底下。只是,我们确实也伤了牠们许多雪狼...」 安然好笑道,「可你不是也将那疗伤药给狼妖了么?」 「嗯。」兔子应了一声,神色消沉。她晓得自己会这般纠结,是自己的想法太妇人之仁,若是咬着这事不放,怕是会让安然觉得自己矫揉造作。 安然突然停了下来,兔子随着她停顿,安然唤了她一声,兔子抬头望向安然,安然温声说,「野兽不比人类,不懂那些人情权贵,牠们虽然单纯好骗,却也单纯会为了果腹而害人。而妖兽修练成精,虽比那些野兽高等,却不是所有的妖兽都像青鸟那样会去学习人类,妖兽终归是兽,你今日会同情牠们也是因着千波教导你读书识字,学得那些大德大义谦卑为怀,你晓得你心中有善,你懂良知也有良知,与那些成精不久的妖兽不同。若是今日我没有来接你,你便是葬在这里,也不会得那些妖兽半分悲怜。」 安然身上的外袍拿去给雪吟花作布包了,她身上穿得单薄,又久站风中,天空上不知何时飘下小雪,落得安然肩头上薄薄一层,她唇色有些苍白,左臂上的伤口被冰冻住又因活动而裂开,如此反覆,血液凝结在布料上,安然虽面上不表态,但肯定是疼的。 安然妖身受损,比寻常妖兽还要孱弱,只是她习得武功有内功护体,才显得能与妖兽抗衡,但论体力与恢復力,安然与常人相差无几。兔子几经消磨,如今也觉累了,更别说安然能比她多好,许是也已经强撑至极限了吧。 安然说的没错,是兔子心态偏颇了,兔子尚幼,涉世不深,又常与宋千波他们相处,耳濡目染,便以为世间的妖兽皆是如此了。 「安然,我晓得了,我们快些回去吧,外头冷,你又穿得这般单薄,再不走,怕是又要落下风寒了。」 兔子焦急的过来拉安然的手要走,安然在后笑了笑,倒也由着兔子拉着她走。 「我有内力可以护体,并不觉得冷。」 兔子急得声音都哑了,「可我看着你很冷。」 安然无奈叹息一声,喃喃道,「哎,傻兔子。」 #57千里冰封盈流谷17 #57千里冰封盈流谷17 二人一熊回到盈流谷时夜色已深,守门的弟子点了提灯站岗,见到来人,也不阻拦,忙着和后面的弟子吩咐,让他们去通知谷主,人回来了。 盈流谷弟子要来迎接她们,却又害怕兔子身后的野熊,弟子们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好一番纠结。 已经过了熄灯的时间,大部分侠士都已经歇下,安然与兔子领着小熊妖大摇大摆的走在回廊上,倒也吓不到多少人。他们回到东楼,才上叁楼,便听见宋千波在房里大声哀嚎。 「我哪晓得安然她们还没回来,我寻了好久都找不到人,就差将整座山倒过来找了,我还以为...以为她俩早回来了!」 一道纤细的女高音响起,「你们这群办事没有效率的蠢妖!那是我唯一的儿子啊,都怪你!都是你俩不让我去寻我儿子!你们这是安得甚么心啊,我儿真是太冤了!」 雪吟花花瓣叮叮噹的响了一路,他们还没进门,里面便又传来说话声。 「嘿!你们有没有听见甚么声音?叮叮叮的,怎地这大半夜的还有人在玩铃鐺?」 「我听着也是铃鐺声,怎么回事?」 「啊?怕不是外面有人吧?许是巡逻弟子呢。」 「我还不曾见过哪个弟子巡逻带着铃鐺的,千波,你就儘管胡诌吧!」 安然推开房间,里面几个人猛地朝门口看来,瞧见安然一身腥红,一条左臂垂掛着,各个面色各异,又瞧见身后兔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多处擦伤,虽说伤口已经癒合,但衣服残破,看着狼狈,再往后,一头野熊立在门外,挡住大部分的冷风,目光下移,牠双臂缺失了前端的熊掌。 那边冷梅激动喊道,「儿子!!!」 小熊妖兴奋的低鸣两声,牠听着兔子的话不许太吵,否则兔子不带牠入盈流谷,小熊妖一时高兴,硬是把声音压低了,但听着还是很高亢。安然和兔子忙着进房,冷梅略过她俩朝着门口的野熊就是一熊抱。 房里几个人纷纷过来问她们发生何事,兔子打住他们的问题,先让宋千波给安然处理伤势,几个人见安然伤重又在雪中久待,伤口冻结,不好处理。宋千波让夏嵐去楼下厨房拿小刀,吩咐花惜晴拿剪刀将安然左臂上的布料剪开,他自己则是回房里寻药,安然要治疗,兔子便将雪吟花接过来背着。 待夏嵐回来,宋千波将刀子放在火炉上烤热,安然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泛白外翻,宋千波将伤口附近的烂肉割下,又用药液清洗消毒,这才在伤口上抹药。 夏嵐甚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她站在一边看宋千波割皮切肉,惊叹道,「安然会受这样的伤,还真是少见。」安然习鞭,手臂对她来说相当重要,以前她受伤,夏嵐都不见她弄伤手臂。 宋千波也说,「这雪狼咬得也太狠了些,都深得见骨了,看着着实可怖。」 兔子一听,脸色发白,忙问,「可是伤到筋骨了?」 宋千波下意识嗯了一声,应完才意识到这是兔子的声音,他抬眼看向安然,安然冷淡的盯着他,宋千波冷不防抖了一下,忙着打哈哈道,「芯妤啊,有我在呢,安然这伤定是能好全的。瞧瞧,我日后将她养回来,把这瘦胳膊养成粗胳膊。」 安然移开脸,叹息一声,「千波,你就省省吧。」 安然接受完治疗,兔子将路上发生的事告诉眾人,又将雪吟花递给宋千波,宋千波不曾见过雪吟花,不知其药性,倒是那边冷梅瞧见了这么大量的雪吟花,愣了良久,才惊呼道,「这雪吟花如今在涯漠雪山上已经相当少见,你们可是去了何处採得?」 兔子没有将雪狼巢穴的事情交代出来,只说了是在雪狼部落,眾人的认知以为这部落定是在户外。想来雪狼许是在哪个悬崖峭壁上将雪吟花採集来,而后恰巧被安然她们顺走了吧。 兔子左右张望,不见凌天,便问眾人,凌天可是还没回来? 一提到凌天,宋千波就来气,他呲牙咧嘴,气道,「害!说到他我就来气,你们身陷危难时,他倒好,自个儿在雪地里,寻个窝,冬眠起来了!」 「冬眠...」兔子喃喃道。她想起早晨时凌天一边打着呵欠,一对眼皮相互打架的模样。好似一点也不意外。 宋千波应道,「是啊!我盘问他的时候,他说他处理完雪狼便睏觉了,双手一摊,睡死在雪地里,连自己怎么幻回原形的都不晓得!」 眾人一听皆是无奈,纷纷摇头叹气。 冷梅答应兔子的奖励,宋千波自告奋勇的说要去领,兔子觉得无所谓,便随他去。小熊妖获救后,盈流谷外的雪熊不再刁难,一夜散去,冷梅带着小熊妖回家去了,小熊妖虽不捨兔子,但牠修练不足且尚未化形,与兔子他们不是一路人,小熊妖心有盼望,待他人牠修练成形时,牠也要像兔子一行人,游歷世间。 雪熊一夕之间离开,一帮侠士不知其因,盈流谷谷主与他外孙李诚稍有猜测,大抵是宋千波他们所为,于是这榜单的奖金,盈流谷谷主也不吝嗇,分文不差的结清给夏嵐等人,其他留宿在此的侠士们,盈流谷也没亏待他们,侠士们虽然得不到丰厚奖励却在谷中过得逍遥自在,新年将近,眾人图个吉祥喜气,盈流谷内和乐融融。 再过几天便是除夕,盈流谷谷主有意留下夏嵐等人,安然伤势尚未痊癒,还需静养,不宜长途奔波,几人斟酌再叁,决定留在谷中,过完年后再下山,正好也给夏嵐凌天他们留个时间冬眠。 兔子和宋千波从冷梅处讨完奖励回来,二人来到夏嵐房间集合,夏嵐抱着棉被下床迎接二人,瞧见他俩满载而归,面色一喜,匆匆过来,似是也要来分一杯羹。 兔子将夏嵐的份发给她,夏嵐打开一看,愣是吓了一跳,她仔细翻了翻布袋里的东西,讶异道,「这里面除了金币,怎么还有别的东西?」她边说边挑起一块令牌,令牌上刻着古怪的文字,夏嵐识字不多,只看得叁分,她琢磨半晌,只看懂镖局二字。 兔子说,「这些都是以往罹难山客留下来的财物,冷冷梅说她留着也用不着,就将那些金银财宝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併给了我们,说是我们是下山后,可以去当舖换些钱,作车马费。」 宋千波也说,「这布袋里东西杂乱,还得另作挑捡,才好拿去当舖换钱。」 夏嵐点头,有些东西太过私密,他们不想招摇,怕是只能拿去黑市变卖。 叁个人挑了一个上午才将东西分完,而后叁人分别将花惜晴凌天和安然的份分发下去。花惜晴的房间就在隔壁,夏嵐拎着一袋子挑好的珠宝银子过去隔壁找花惜晴,宋千波也拿起凌天的份要走,兔子则负责将安然的份送去。 兔子来到安然房门口,听见里面似有谈话声,她敲响房门,安然在房内告知她房门没锁,让她直接进来。兔子闻言,推门而入,安然坐在桌前,对案坐着李诚,一旁立着那位服侍他的女弟子,兔子愣了一下才缓步靠近,李诚见到有人来了,晓得自己不便再叨扰,这便起身要走,安然做足情面送他到房门口。 安然左臂尚未好全,宋千波将她的手用棉布包起吊在脖子上,嘱咐她好生静养,兔子每日都会过来看她,晓得这李诚近日来的次数频繁,李诚许是得知安然受伤,过来关心安然的吧?盈流谷待他们是贵客,又有宋千波出手相救李诚,李诚这般讨好他们也是在情理之中,兔子并未多做他想,她自上次与李诚比武,李诚谦虚内敛,并不彰显摆态,她便晓得李诚这人甚是客气有礼,他叁番两次的过来关心安然,也是相当有心了。 兔子手里抱着两布袋,她将两布袋放到桌上,笑意盎然道,「冷冷梅出手阔气,多给了我们好些东西呢,安然,我们这次可是海捞了一笔。喏,这份是你的,其他还有一些东西要等千波变卖之后,才能再做平分。」 安然单手扯开布袋的束口,看了里面的东西几眼,又抬眼望向兔子,语气平平,「冷梅果真是客气。」 兔子笑得灿烂,「是啊。」 「东西我收到了。旁边这袋是?」 「我先前向你借的,现在还给你。」 安然一直盯着兔子看,兔子被她这样看着,莫名紧张。 安然说,「我没借你这么多。」 兔子有借必还,她认真道,「说好的还得算上利息!还有,你给我买衣服的钱,还有我在?紜宫里日常的开销,还有...」 安然打断她,无奈道,「芯妤,买衣服的钱,你不必给我,?紜宫的开销也非是由我支付。这些钱你且留着,日后还有用途。」 兔子虽固执,但安然不愿意收下,她也不会勉强她,至多日后换个方式交到安然手上,反正她计谋多,送钱的办法有得是。 雪吟花稀有珍贵,宋千波打算復育一些带回离经山,他在雪山上刨了好久才刨出一点冻土,雪吟花怕日晒,宋千波便将它栽培在房间里。 除夕夜那天下了一场暴雪,宋千波招呼几个人吃年夜饭。可天气实在太冷了,凌天死活不愿出房门,夏嵐躲在房间不出来,花惜晴也难得缺席。 宋千波没有人陪他一起喝酒,便去大厅寻侠士们喝酒,安然和兔子同他一道去凑热闹,途中二人遇到李诚,李诚问他们日后可有甚么打算,又盛情相邀他们与他一道去大草原。 李诚的家乡在斯葛邇大草原上,他许久没回去,他爹娘定是担心他了,这次盈流谷谷主说要亲自送李诚回去,而安然等人回程也会经过大草原,既如此,不若相伴而行,路上也有个照应。 兔子先前就嚮往要在大草原上奔跑,这下有了机会,她心里欢喜。兔子脸上藏不住雀跃,她望向安然,正等安然下定论,安然侧头望向她,似乎也要作询问,二人相视,不由多想,安然随即做出回应,李诚得了回覆也很欣喜,又与二人畅谈片刻,这才回去与他外公言说此事。 #58草原上的商賈之家1 #58草原上的商贾之家1 宋千波喝个烂醉被盈流谷弟子送回东楼,兔子将宋千波送进房间后,才与安然分别回房。 春节过完,侠士们陆续离开盈流谷。安然的手还吊在脖子上,宋千波每日替她行针,为了确保安然日后不会留下后遗症,宋千波可谓相当谨慎,这半月过去,安然吊着一隻手臂也倒习惯了。 路线的安排一直都是安然与宋千波在规划,那天宋千波喝醉了,安然来不及与他言说要去草原上做客的事情,隔天不待安然召集眾人,李诚便捎来消息说,已经命人备好马车,待他们准备好便能下山。有免钱的马车摆在眼前,不搭白不搭,宋千波毫不犹豫应下了。 李诚给六人安排了叁辆马车,安然需要静养,兔子便去和夏嵐花惜晴凑一块,凌天这回没有排斥宋千波了,宋千波一上车便被幻回原形的凌天盘住,宋千波一脸无奈,突然有些想换车。 行了一日山路,马车来到城下,兔子十分好奇李诚要如何在草原上寻得家人?她记得宋千波曾经在授课的时候说过,草原上的民族并无一定居所,常逐水草而居,而李诚又这么久没回去,如何寻得回家的方向。 他们现在在城下的一处客栈用膳,李诚听得兔子发问,面上一笑,那边花惜晴也好奇,「可是草地上留有甚么暗语?」 夏嵐过来凑热闹,道,「说不定是用四季,对应相对的方位,以作辨别?」 兔子觉得这个说法不可行,「那样范围也太大了。」 夏嵐耸肩,笑了笑,「挨着寻囉?」 宋千波打趣她,「那得寻到猴年马月啊?这一季过了还没寻着,又到下一季去了,夏嵐,你就赶着别人后面追吧。」 安然和凌天在一旁安静用饭,谷主与随行弟子坐在隔壁桌,也是安安静静。 「嘿,又没说只能一个人寻,我可以让人放鸽子替我寻啊!鸟在天上飞,寻人快一些。」 李诚没忍住笑,掩嘴笑道,「这倒也是不错的办法,只是太过耗时,我们一般不这样寻人的。」说着,李诚从怀里拿出一枚罗盘,罗盘上有叁个圆圈,外围是基本的东西南北四大方向八个方位,其次是用天干地支细分的二十四方位,最内层没有方位只有指针,但奇怪的是,有两隻长短不一的指针,分别指向不同的方向。 宋千波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罗盘,一时也被弄糊涂了,怎地还有罗盘指着两个方位的?莫不是坏了吧? 李诚解释道,「长的指针看得是现在的方位,短的则是我们回家的方向。」 这话听着多有古怪,几人面色变了几遍,俱是想不透,李诚这才说,「这短针是用一种特殊的磁石所造,这种磁石取自西域,那里的人唤它叫子母石,寓意盼子归。这种磁石不受地磁干扰,只会指向持有同一块子母石的人,我手上这枚短针便是从我娘亲那里的子母石中得来的。」 宋千波大吃一惊,「竟有如此方便之物。」若是他们能寻到这种磁石,日后也不怕走散了。 安然放下茶盏,轻声说道,「这种子母磁石应当不易寻获。」 李诚点头道,「不错,这是我爹那边的祖辈遗留下来的东西,相传了好几代。据说祖辈曾命人去西域探寻此物,多年无果,想来这种磁石甚是难遇。」 用完膳,眾人各自回房歇息,明日一早,他们便要赶往斯葛邇大草原。 李诚罗盘在手,他要寻得家人,无甚难度。离开涯漠雪山的地界,马车在草原上行了叁日,兔子拨开帘子往外望,一望无际尽是绿意,春风拂过,翠绿青草摇曳,空气中飘来淡淡的青草香气,兔子深吸一口气,喟叹着,这是大自然的味道。由李诚一队领在前头指路,快马加鞭,终在这日夜暮前让他寻到部落。 原野上随处可见用皮革搭製而成的棚子,李诚跳下马背,与谷主一道前行去不远处的棚子里,良久,车夫受到指示,将安然等人送往后面的棚子去。棚子内部的空间相当大,草原上棚子不多,李诚便让随行的人分成两路,男女分棚,安然这里四人算上与谷主随行的女弟子,总共也不过八人,住下八人,棚子内还是显得有些宽敞空荡。 宋千波那里的男弟子较多,算上他和凌天,一共二十个人,一人分得一处地,活动空间稍显拥挤。 眾人卸下行囊,各自佔好地界,李诚才来招呼眾人去前面帐篷,他爹娘在那里,听闻李诚在盈流谷受了重病,是宋千波出手相救,对他们一行人甚是感激,说是要当面言谢诸位。 一行人来到大帐篷外,里面传来说话声,许是有贵客至,李诚让守在外面的卫士进去传话,不多时,卫士出来领着一行人进去。天色已经昏暗,每个帐篷与帐篷间设置篝火,作为照明,而帐篷内点燃油灯,灯火通明。 安然等人一入棚内,那边便传来一声惊呼,「这可不是宋大夫么?」 眾人寻声望过去,那边软蹋上有个小少年,小皇子讥儿危襟正坐向着他们,而他对案坐着一位女子,伏卧在软蹋上,模样慵懒。帐篷正位上,一男一女忙着起身过来迎接几位,听闻小皇子似乎也认识这位大夫,为首的女子稍一停顿,回身对小皇子,恭敬道,「小殿下可是也认识这位宋大夫?」 讥儿不过一年不见,身高拔高许多,看这成长趋势完全不输兔子,他乡逢故友也是有缘,喜悦之情难以言述,讥儿点头,面容欣喜。 这边李诚的爹过来领眾人入座,花惜晴一来到这里便东瞧西望,小皇子身边那隻狐妖他们先前有过一面之缘,并不稀罕,令她瞩目的是这帐篷里随处可见的摆饰,这草原上的人许是喜欢蛙类,她从入口行来,路上雕刻物件全是蛙,就连正位后面的布幕上也大喇喇的画着一隻咬着珠子的蛙。 花惜晴看着那蛙,觉得哪里奇怪,正想转头去问夏嵐,这一看才发现,夏嵐被那男子拉着手,男子一脸又是严肃又是震惊的打量着夏嵐,夏嵐起初没有意识到甚么,她忽地被这男子拉住,这才仔细瞧了瞧这男子,赫然吓了一跳,差点将故友的名字唤出,夏嵐连忙咬住舌头,将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男子看着斯文,弱不禁风,宽松的大袍罩在身上显得他更为纤瘦,男子迟疑片刻才开口问道,「姑娘看着有些眼熟?」 夏嵐看着他,莫名尷尬,应道,「我看着也觉得你有些眼熟。」 男子一听,脸上莫名一喜,他急匆匆的去往一侧桶子里翻找甚么,又快步而回,他在夏嵐面前打开手里的东西,那是一副画卷。花惜晴好奇心甚,她就在夏嵐身边,便偷偷凑近一看,这一看她也是愣了愣,她看看画又看看夏嵐,心道,这画上的女子分明就是夏嵐本人! 「这是祖父留下来的画卷,我父亲告诉我这画上的女子,是我们的恩人,若是日后有幸遇得恩人的后代子孙,定要好生报答人家。」男子喜极,险些要哭了,「我瞧姑娘生得与恩人有些相似,敢问姑娘祖上可是姓夏?」 夏嵐愣了好半晌才点头。她怎么也没想过,当年一个念想,出手相助,日后竟会被人类的后代寻到头上来,她想了老半天,记不起自己当时用得是哪个化名。 总之姓夏,确是没错的。 #59草原上的商賈之家2 #59草原上的商贾之家2 几人接连入座,全场焦点落在宋千波身上,宋千波对于李诚双亲的提问对答如流,时不时有小皇子关切他几句,场面还算容洽。 有卫士送来餐点,几人尚未用膳,行了一路,几人早已飢肠轆轆,兔子一边听着花惜晴悄声问着夏嵐事情,一边吃得起劲。安然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她抬眼望向对面,小皇子旁边那个女子一直在看她,安然与她素未谋面,被人这样盯着着实不舒服,那边女子撞上安然的目光,她被人发现了也不害臊,她掩嘴笑了笑,这才把视线移开,安然顺着她的方向,看到一处,发现女子这回看的人是凌天,凌天一张脸冷若冰霜,眼底寒芒乍现,他作势要起身,被与他同坐一处的宋千波拉制住了。 安然收回目光,她敛着眉目,若有所思。 外面的人送来了美酒,夏嵐给花惜晴倒了一杯,低声畅谈道,「当年我还是一位浪人,游歷至郡柴县时,发现城中被大量妖兽侵袭,那时我觉得有些奇怪,便在城中留宿几日,经过几日观察,我发现那些妖兽是从郡柴县后面的山头逃窜下来的,本意不在伤人,许是人类惊扰到了牠们,牠们才出于本能地作出防卫。吴氏就是在当时受到妖兽袭击的人类,那时候我正要外出觅食,顺手便救了这么一个人,我记得那时候吴氏也是与他现在差不多大,长得几乎一个样,方才一见,我险些将吴氏的名讳脱口而出,要不是我反应快,咬着舌头不出声,现在许是要被当作甚么不死老妖精被赶出去了吧。害!真是好险。」 「后来,越来越多妖兽往山下逃命,郡柴县当时已经不适合继续住人,为了避免被波及,我带着吴氏一家上下好几口人,一路往华县的方向去,直至吴氏在华县的日子稳定下来,听闻他们要重振家业时,我才晓得原来他们本是郡柴县一户商贾大家,吴氏心里感激我,便向我讨要个商标,以叫后人,将这份恩情铭记在心。我这人对那些诗词书画一窍不通,哪里懂得商标是个甚么概念?我要拒绝,吴氏还不让,缠着问我可有喜欢的物件?我想了想便老实回答他,谁知他又问,可有甚么喜欢的花草树木?这我倒是没有,吴氏不死心,说着动物也行...」 所以才会有那蟾蜍咬珠的图样出现。花惜晴瞭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笑得合不拢嘴,一旁兔子听着也觉有趣,也在小声偷笑。 「你倒是误打误撞,有名气了。」 「害!你就别打趣我了,我若是早些知道吴氏要将这图,印在物件上卖往各地,我才不说蟾蜍与珠呢!」 「可我瞧着这小蟾蜍咬着珠子,是挺可爱。要不,我去向那吴公子讨要一份物件吧?」 夏嵐一听她有这样的想法,吓得脸色发白,忙着拉住她的袖子,「你可别啊,哎,怪害臊的。」 花惜晴不过做个样子,说着玩呢,瞧把夏嵐吓成这副模样,花惜晴与她打闹一阵,才饶过夏嵐,将这念头作罢。 兔子一直没能成功偷嚐酒水,这回有人将酒送来,她这嘴馋,怎么也按耐不住,兔子偷偷给自己倒了一小杯,轻沾杯口,试喝了一点,兔子初嚐酒味,这酒液辛辣,呛得她面红气喘。这里人多,她不好丢脸,轻咳几声当作是在清嗓子。 还是下次再尝试吧。兔子把酒杯放回原处,不再碰它。 这边夏嵐的故事已经说完了,那边宋千波还在与李诚双亲敬酒,他旁边的凌天不胜酒力瘫软在蹋上。兔子一时无聊,便转头看往坐在她旁边的安然,安然吊着左臂,只有右手能自由活动,兔子视线下移,发现安然吃得不多,许是随意吃了几口,做做样子。 安然心不在焉,忽见眼前突然窜出一隻白嫩嫩的素手,指尖上捻着一颗去了皮的葡萄,正往她嘴边送来,伴随动作,一道声音轻轻在她耳畔边响起,「安然,张嘴。」 安然正要啟口拒绝,兔子眼明手快,趁着她张口的瞬间将葡萄塞了进去。 安然,「...。」 安然无奈的侧头过来看她,兔子见自己得逞了,一时心情大好,浅笑出声,甚是愉快。 安然咀嚼了几下才吞下去,兔子问她,「安然,你怎么才吃这么点,可是身体不舒服,没胃口?」 安然摇头,她伸手在果盘上挑挑拣拣,摸了颗橘子回来,慢悠悠地剥着,兔子看着她剥橘子,以为安然这是要回餵她的,面上一喜。 兔子等了老半天,安然将橘子剥完,独自吃了大半也不见她分她一块。 兔子,「...。」 兔子撇了撇嘴,伸手要去果盘上取橘子来剥,冷不防听见安然喊她,兔子侧头过去,正要应话,倏地感觉到唇上一凉,安然将橘瓣抵在她嘴巴上,安然笑了笑,道,「你酒气重,吃点橘子,去去味道。」 兔子愣了愣,叼着橘瓣,心想,怎么她才偷沾了一口酒,这就被安然给闻出来了? 二人将果盘上的水果吃了大半,安然吃得慢,大多都是兔子在吃,兔子咬着苹果望向坐在正位上的一男一女,男子是夏嵐说得那吴氏的后代,而女子则是李诚的娘亲,凌天当初交代关押野熊地点的时候曾有提到,谷主口中的小夏,应该就是她,冠李姓,唤作李夏。李诚立在李夏身侧,时不时往她俩这处看,李诚客气的朝她笑了笑,兔子礼貌的回敬他。 安然没有留意到兔子和李诚在那交流,她目视前方,对面那女子又朝她看来了,安然觉得她甚是烦人,正要移开视线,那女子却突然抬起右手,手腕上的红丝带落入安然眸中,安然愣了一愣,那女子笑着,又用右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后,朝着安然挑动眉稍。 兔子看回来时,发现安然面色不太好,便凑过去问她怎么了,安然抿了抿唇,不答反问。 「芯妤,对面那个女子,可是妖兽?」 兔子来时便瞧见讥儿旁边那个女子了,只是安然不问,她便也不提,现在安然问了,她便也不隐瞒。 「嗯。」 「原形呢?」 兔子顿了一下,觉得安然会这样问她甚是反常。 「是狐狸。」兔子话语一出,安然一张脸忽地唰的惨白,兔子见状,也吓得慌了,忙问,「怎么了?」 安然断断续续的说,「狐妖,脸上有伤。凌天无故醉酒,许是千波也看出来了。」凌天酒量与宋千波一般,怎么宋千波没醉,凌天倒是先醉了? 许是宋千波给凌天下了药,被宋千波放倒了。 「啊?你的意思是,我们对面的那个女子,就是杀害藤蛇一族的那隻狐妖?」 「八九不离十。」 眾人散会后,宋千波将凌天带回帐篷内,这才脸色沉重的走出来与安然等人匯合,安然见他神情不对,更确实了心中的猜测。 几人将此事说清楚,夏嵐和花惜晴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她们曾经和犯人这么接近过。 兔子皱着眉道,「凌天本就是因着要手刃仇人,才离开朝暉宫的。可那狐妖与小殿下一路,我们若是要和小殿下抢人,没有个名头,实在难办,这下该如何是好?」 花惜晴叹息一声,「如今我们与那狐妖同在一处,难免凌天明日醒来不会去找她寻仇。」 夏嵐挠了挠头,苦恼道,「我们得想个办法拖上一拖,可不能放任凌天就在这里与那狐妖打起来。」 安然才开口叫了宋千波的名字,宋千波烦躁的跺着脚,「怎么又是我!」 安然摇头苦笑,道,「此事由你接洽为最好。明日,你便去打探小殿下今后要往何处去,若不是太远,我们便送他一程。」 「那凌天呢,他若问起,我该如何说?」 「总之不能让他在这里惹事,理由你自己想。我们至多给他製造机会,他能不能把握住,便是他的事了。」 #60草原上的商賈之家3 #60草原上的商贾之家3 事出突然,安然并不打算再此久待,兔子不晓得他们何时会上路,趁着还有些时间,她起了个大早。天光乍破,她便穿戴好鞋袜,喜孜孜的奔到草原上,跑跑跳跳,很是愉悦。 宋千波尚未想好要如何与凌天交代,他失眠了一整夜,直到天际泛白,他才沉沉的吐出一口气,从随身的针囊里挑出银针,针针埋入凌天的关节处,这样就算一会儿凌天醒了,他也动弹不得,宋千波给自己争取了一些时间,待天色再亮一些,他便去寻小皇子问话。 兔子这么一跑便是一个上午,她回来时瞧见花惜晴和夏嵐坐在帐篷外的大石头上晒着太阳,夏嵐冷得将棉被带了出来,花惜晴劝她待在棚里取暖,夏嵐偏说要出来晒日光,除除秽气。 兔子与二人打了面照,正要返身回去,这时后面传来喊声,声音高亢,充满活力,喊道,「哥哥!锦儿好想你啊,昨日锦儿睡得早,没能过来迎接哥哥,还是今早娘亲与锦儿说的,锦儿才晓得哥哥回来了。」 那边小少年急匆匆的跑来,面容通红,甚是娇羞,李诚咳了一声,佯装出哥哥的模样,将妹妹李锦拦腰抱起,小女孩不过六、七岁大的年纪,个子矮小,李诚将她抱在怀里不费多少力气。 「锦儿是不是又长高了呀?」 「是啊,娘亲说要给锦儿做新衣裳了呢。咦?哥哥,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呀?可是被谁欺负了?啊,是哪个坏蛋欺负哥哥,锦儿要去找他理论!」那边小女孩说得气不过,不断挥舞两条双臂,李诚抱着她,她下不了地,又是急又是气。 李诚在一旁宽慰她,「没事没事,哥哥没受人欺负,锦儿乖,娘亲可在何处?哥哥今早还尚未与娘亲请安呢。」 李诚才提到李夏,李夏便从帐篷里出来,见着兄妹二人相处容洽,甚是欣慰。 这边兔子叁人看了一阵,直至李诚随着李夏的身影远去,兔子才收回目光,回头一看,她发现花惜晴还望着李夏离去的方向,似乎看得走神了,夏嵐在一旁瞧着花惜晴,若有所思。 兔子不打扰她俩晒太阳,才刚离开,便遇到出来寻她的安然,安然手上握着一皮革袋子,兔子眼尖,瞧出这不是他们带来的东西。安然将袋子递给她,笑道,「芯妤,你来得正好,省得我再到处去寻你。」 兔子接过手,纳闷道,「这是甚么?」 「马奶酒。」 一听到酒,兔子眼睛微微一亮,她张望四周,这里除了她与安然,四下无人,她不用担心自己喝酒被呛到的事情被人看了去。兔子心痒,打开袋口,凑近一闻,一股浓郁的奶香味扑鼻。安然站在一旁也闻到了袋子里味道,讚扬道,「味道闻着不错,果真是上等。」 兔子捧着袋子,微微仰头喝着,这马奶酒奶香四溢,有些微酸微甜,不似一般酒液那样辛辣呛口,马奶酒的滋味要柔和许多,喝着温润爽口,口味甚好,令人回味无穷。兔子喝了一口,舔了舔唇角,像是在回味,安然瞧她一脸满足的模样,也是欢快。 「好喝吗?」 「嗯!好喝,这酒不呛人,还香甜的很!」兔子欢喜的抱着皮革袋子,十分爱护着,甚是宝贝。她又问安然,「安然,这马奶酒,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安然不瞒她,老实道,「李诚给我的。」 兔子愣了愣,奇怪道,「李诚无故给你这马奶酒做甚?」 安然望着兔子不语,半晌,她才移开视线,温声道,「他说这是好酒,要我一定收下,我本想着,反正我也不喝酒,若只是收下,倒也不要紧,莫要拂了人家的心意。」 春节刚过,这酒送得及时,新春送酒,莫不是意味着与人联系感情,长长久久?可为何李诚只送了安然呢?兔子眉头微微皱起,百思不得其解,怎地李诚就不拿去送给宋千波,宋千波爱喝酒,他若收到这马奶酒定是会欢喜的。 兔子提起袋子又抿了一口,这次口感没有初次嚐鲜时那般好了,许是后劲上头,兔子觉得这马奶酒喝着,莫名有些苦涩。 安然瞧见宋千波从一处帐篷里走出来,安然开口唤他,宋千波寻声望来,发现安然和兔子都在这里,正好,可以将他打探到的消息告诉她们。夏嵐和花惜晴就在附近的石块上晒太阳,兔子带着二人去与她俩会合,五个人聚在一起,宋千波这才将小殿下的行程告诉她们。 原来这小皇子半年前去往涯漠雪山,说是为了寻觅一高人,民间唤那高人叫碧南隐士,而那隐士当时就在涯漠雪山上找草药,小皇子一接到消息便找来涯漠雪山了,可惜隐士早他们一步离开,小皇子寻人未果,便在盈流谷上作客,李诚当时受过那隐士救助,隐士医术了得,将李诚从阎罗殿前拉了回来,小皇子觉得隐士医术奇乎,甚感兴趣,欲要打探隐士的下落,谷主却摇头,说是自己也不晓得隐士行踪,某日早晨,那隐士突然无声无息的离开了,无人晓得隐士去往何处。 小皇子要回宫中,途径大草原时,偶遇李夏夫妇,又经年节,盛情难却,这才又留下来作客。这一来一往倒是巧,让宋千波他们给碰上了。 小皇子近日便要走了,宋千波费了好一番口舌才将小皇子哄得高兴,这下他们又能蹭别人免钱的马车了,殊不知,安然不让他跟,要他回离经山去。 宋千波以为自己这是听错了,连忙问安然,安然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示意他没有听错。 「为什么呀?」宋千波哭天喊地的,不晓得自己做了甚么,竟然这般不受安然待见。 在场几个人都晓得安然意思,就这宋千波在那边老戏骨上身。 兔子说,「我们行李太多,不宜走远。」小皇子要回宫中,那便是要去往天城县,天城县在华县下面,虽说差不了多远路程,但与离经山不顺路,再说,宋千波先前培植的雪吟花经不起这样长途折腾,能早些回去便早一些吧。 有雪吟花当说辞,宋千波只能认命了,可他们的行李那么多,光他一人哪能搬得动? 宋千波视线扫荡在她们四人身上,哼着气道,「你们之中得要留下一个陪我回去!」 宋千波目光落在夏嵐身上,正要点名,安然却在他开口前说,「芯妤留下。」 「啊?」兔子愣了一瞬,一时间懵住了。 安然又说,「这次情况特殊,芯妤,你武艺虽初有小成,但尚未炉火纯青,那狐妖凶险狠戾,你并非是她的对手。」 「可是,安然,你有伤在身。」 「这不妨事。」 兔子心里不愿,但她说不过安然。确实是她功夫不精,若要与夏嵐相比,上次赢她是侥倖,若不是夏嵐有意放水,她如何能赢过夏嵐。 兔子不应,当是默允了。 花惜晴也说不跟着他们去,宋千波以为她是要留下来帮忙搬行李,一时甚是感动。谁知,花惜晴却说,她要在临源镇下车,说是许久未归,那群小蜘蛛不见她,该是要暴动了。 先前夏嵐便觉得花惜晴哪里怪怪的,直到方才她们瞧见李诚李夏,二人母子情深的模样,她才忽然通透,花惜晴这是掛念起自己的儿子了。 几人商讨出结果,宋千波兔子和花惜晴一路,返往离经山,小皇子那边便由安然夏嵐和凌天护行。 敲定好形成,宋千波又去找小皇子一趟。凌天在帐篷里躺了一日,眼睛睁得老大,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却不见宋千波回来给他拔针,凌天心里愤恨不满,又无可奈何,好在宋千波还有点良心,在日暮前给他送饭过来,帐篷里其他人尚未归来,就只有宋千波与凌天二人,宋千波将几人讨论好的结果告诉凌天,凌天冷哼一声,对他们安排的机会并不领情。 宋千波拿他没办法,只好将自己私藏的软筋药交予他,当是弥补他了,若是这软筋药能够助凌天抓得那狐妖,也是一件好事。 晚间,李诚才听闻宋千波等人要走的消息,李诚本想多留他们几日,可他们既然是要送小殿下回宫,想着小殿下留宿在此多日了,回宫许是有要事处理,李诚不好耽误,只好盼着能与他们日后再会。 白日时,李诚送酒的事情做得欠缺考虑,李夏得知此事后,将早前酿下的马奶酒取出,赠予宋千波等人,这下人人手里都有酒了,李诚也不再尷尬。 一夜无话。 隔天一早,六人各分两路,告别斯葛邇大草原。 小皇子随行的卫士约莫二十来人,一队伍浩浩荡荡,安然夏嵐凌天一辆马车,小皇子与天雪一辆,其馀卫士驾马护行。这边宋千波等人目送他们远去,才去与车夫商量路线,兔子不晓得宋千波去哪拖来一马车的货物,她心下好奇,便偷偷跑去翻开布帘,往内望去,一马车的东西全用皮革包裹着,皮革布料上印着蟾蜍咬珠的图案,花惜晴寻着兔子过来,自然也瞧见了这些货物,她掩嘴笑了笑,从中拿了一个小样物件收进怀里,权作收藏。 #61重返深宮故人嘆1 #61重返深宫故人叹1 行了十多天的路程,兔子一行仨人抵达临源镇,花惜晴背着自己的行李在街上与兔子宋千波二人挥手告别。 马车驶离临源镇后,宋千波连声叹气,兔子觉得他应该是在不捨花惜晴,可是看着又觉得不太像。 宋千波又叹息一声,说,「花惜晴在?紜宫白吃白喝了一年半载,我们这才刚结了一单子,她拿完钱便这么跑了,哎,早知道刚才就先跟她明算帐了。」 兔子无语。怎地宋千波连这么点钱也要跟花惜晴讨,那些?紜宫里的小妖兽们不也白吃白住了好几载吗? 兔子不理他,宋千波便继续唉声叹气,很是聒噪,「唉,这么一车的货物我该怎么搬啊。」 「唉,芯妤,你说说为什么安然不让凌天自个儿处理那狐妖的事就好,非得要我们插手啊。」 「唉,芯妤,我馋草原上的烤羊腿了。害,好几天没吃顿饱饭了,我好饿啊。」 「唉,芯妤啊...」 兔子终于受不了了,她别过脸,对着窗外,冷淡道,「千波,你真聒噪,吵得我耳朵生疼。」 宋千波瞪大眼睛,好似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他哎哎哎了几声,想要过来贴近兔子,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如今兔子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家,不是个小娃娃了,不能给他这么胡乱抱着的,不合规矩。 宋千波奇道,「芯妤,你这说话方式,怎地听着和安然有些神似啊。嘖嘖嘖,要不是安然不在这里,我方才都要以为是她在与我说话呢。」 说到安然,兔子心里就憋屈,可她又无可奈何,她语气淡淡问宋千波,「千波,他们可会差我们几天回来?」 宋千波想了想,说,「若是依路程来看,大概叁天吧。不过,他们还要对付那狐妖,恐怕还得在天城县耗上一段时日。」 兔子无奈叹气。都怪她技不如人,帮不上忙。 车夫将他们送达至离经山下的小村落,宋千波去向农家买了推车,两人将货物堆叠至推车上,一前一后将东西运至山上,费了好一番工夫,二人才回到?紜宫。 离开斯葛邇大草原,小皇子一票人行了叁日来到华县镇上,稍作休息,华县紧临天城县,小皇子并不着急赶路,只要他能在母后寿宴前回去即可。 这一路上,狐妖一直都赖在马车上不肯出来,安然等人和狐妖没有机会接触,现在他们进城了,住入客栈,他们才有机会碰上狐妖。 夏嵐本以为凌天肯定会按耐不住,不料凌天除了恶狠狠的盯着狐妖,并无其他动作,似是也在等待时机。他们几个都是怕麻烦的人,作为妖兽,他们化形为人,潜伏于市井,本来就是小眾,不好太过高调。打破人类秩序,只会给自己徒添麻烦,一般不会有妖兽这般傻笨暴露自己。 安然等人被小皇子安排的妥当,眾人用完膳,早早回房歇息。安然回房后待不住,想去找夏嵐商讨对付狐妖的事情,她心念一动,才要出去,房门却在这个时候被人敲响,安然脚步一顿,原地静立。 门外传来说话声,「白姑娘,可否一见?」 白姑娘?安然困惑,她并不记得自己姓白。心想,许是何人认错房了? 安然没有应门,那人站在外面看着不想走,悠悠道,「白安然,我晓得你还没睡下。」狐狸生来无姓氏,狐妖中常以牠们在部落中的地位给自己添姓,白姓是狐妖中位阶至高的姓氏,安然是九尾白狐,自然是姓白的,来人这么唤她倒也没错。 门外的人将安然的名字道出,安然这下确定来人确实是来找她的,她过去将门打开,门口站着的,是他们要找的狐妖。安然对这狐妖不甚喜欢,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清冷道,「姑娘有何要事?」 天雪朝她轻笑一声,往前踏了一步,立在门槛前,两人之间不过一步的距离,离得极近,天雪能够瞧见安然面上的不自然,和稍显侷促的拧眉,天雪笑意渐深,她说,「你不请我进去坐吗?」 安然敛着眉目,淡道,「我与姑娘素未谋面,无甚交集,姑娘此来若是没有甚么要事,便请回吧。」 「你不认识我?」 「无甚印象。」 天雪惋惜的叹了一声,「可我认识你。」 「许是姑娘认错人了。」 「怎会?」天雪轻笑一声,「你就算化成灰,我都记得。」 安然面色越来越差,隔壁夏嵐听见动静推门出来观望,瞧见安然门口站着狐妖,瞬时愣了住,天雪侧头扫了夏嵐一眼,又回过来对安然道,「时候确实不早了,是我唐突,叨扰姑娘了,若有得罪,还望莫怪。」说罢,天雪转身走了,她慢步经过夏嵐面前,淡淡的覷了夏嵐一眼,而后收回。她的房间在这一层楼的路底,是夏嵐房间再过去一间。 天雪回房后,夏嵐才跑来安然这边,安然还站在门口,神情淡淡,似在走神。他们位处二楼,楼梯口另一侧的房间住得是凌天,凌天推开门朝她们这边看了一眼,神情莫辨,夏嵐正要唤他过来,凌天不应,他退回去,将房门关上了,夏嵐莫名奇妙地吃了凌天的闭门羹,心想,凌天这人真是喜怒不定,难以捉摸。 安然返身走回房间里,夏嵐随她之后将门关上,安然沉吟半晌开口,「夏嵐,那狐妖认识我,可我不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她,我对她没有任何印象。」 夏嵐不晓得安然对自己是妖兽的事情稍有瞭解,只以为安然还当自己是人类,她宽慰安然,「说不定是她认错人了。」 「我起初也是这么认为,可是她...」安然稍一停顿,她伸手将系在自己脑后的束带取下来,红色的绸缎摊在掌心上。 夏嵐看出安然这是意有所指,可是她还是理不清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她挠着脑袋瓜,不解道,「这红丝带又不能代表甚么?难道我穿蓝色的裙子走在路上,遇到穿着同样顏色裙子的姑娘,便要说她是我失散多年的姐妹?」这无凭无据的,多半只是巧合,夏嵐想不透,安然竟会有如此不理性的时候,她竟会纠结在一个寻常的物件上。 安然摇头,她将红丝带递给夏嵐,夏嵐以为这丝带有甚么奇特的地方,接手后一摸,布料的触感与寻常丝带无异,夏嵐一脸困惑的看向安然,安然说,「你仔细看,绸缎一端有断面。」 夏嵐闻言,寻至丝带一端检查,果真布料上是有被划破的痕跡,夏嵐甚是讶异,安然手里这丝带这般长,竟然还只是部分?照安然的意思,丝带被截断的另一部分,可是在那狐妖手上? 「安然,你这红丝带可是从何得来的?」 「我不记得了。」安然一直以来都将这红丝带佩戴在身上,束于髪间,夏嵐自认识她起,她便是这模样,直至今日,不曾变过。夏嵐本以为是这条丝带于安然意义深重,所以安然才将它随身戴着,却不想,安然并不记得这丝带的来歷。 安然说,「自我有记忆以来,这绸缎就在我身上。」 夏嵐对安然的过去不瞭解,当年她与安然师父顏顾询问过,顏顾绝口不提,只与她说安然妖身虚弱,无法幻形,日后作为人类生长于世间,要她别让安然知晓自己是妖兽的事,夏嵐当时并未深想,既然顏顾这般交代了,定是为了安然着想,安然在离经山上过得舒坦,夏嵐盼好不盼坏,便应承下来。 当年一念之差,夏嵐未曾深虑,如今一想,才惊觉,处处皆是紕漏。从顏顾老先生的说辞看来,安然作为九尾妖狐,如何会妖身虚弱?又是为何安然会记不得自己的身世?莫不是安然曾经受了伤,导致妖身受损,顏顾老先生虽作为人类医者,但他行走于妖兽间,难保不会甚么治妖的本事,夏嵐猜想,安然失忆与她妖身虚弱多少有些关联,可如今顏顾已经不在了,线索便是断了,他们又该如何寻得真相? #62重返深宮故人嘆2 #62重返深宫故人叹2 小皇子一路从华县游玩回天城县,一行人也不避讳,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老百姓时常见到这位小皇子游街,早已见怪不怪,自从天雪成了宫中贵客后,皇上对她甚是放心,将小皇子交由她管理,小皇子觉得深宫中无聊待不住,天雪也不是静得下来的人,便时常带着小皇子出游,小皇子虽不喜她,却对出游的事欢喜。小孩子心性,得了甜头便忘了苦头,小皇子因着天雪带他出游的事,被取悦的高兴,便不予她计较过去。 小皇子在街上走,天雪在茶馆的二楼的雅间观望小皇子的动向,甚是悠哉,对面坐着安然,安然捏着茶盏在品茶,夏嵐与凌天陪小皇子上街了,他们不能没有人留下来关注狐妖的动向,夏嵐和凌天个性太过衝动,叁人斟酌再叁,决定让安然留下看守,凌天虽有怨言,却也不好在人类面前闹事,只能忍气吞声。 天雪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到坐在她对面的安然身上,她也不含蓄,上下打量着安然,开口时,语气是一贯的慵懒,「怎么受伤了?」 安然吊着左臂,虽然已无大碍,但宋千波没让她取下,她便也一直掛着。安然抬眸扫了狐妖一眼,不答她,倒是问起,「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天雪。」 「天雪姑娘。」 「不要姑娘,你唤我名讳便是。」 安然不说话。 天雪拿她没办法,无奈的笑了一声,「罢了,随你高兴吧。」 安然与她没有话题,她的任务本就只是看守天雪,将人看好便是,多言无益,但天雪似乎很想与她聊天,对她深感兴趣,可安然性子冷淡不理她,天雪自己一人说了许久,也不见安然应她一声。 天雪想了想,换个方式开啟话头,「白姑娘,与你同行的那个男子,似乎不待见我,老是用着兇狠的目光往我身上瞧,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你可知,这是为何?」 安然放下茶盏,「姑娘当是为何?」 天雪耸肩,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笑得甚是愉悦,「白姑娘真是有趣的紧。我又不曾见过那位公子,如何晓得哪里得罪过他。」 「既是不曾见过,理应无得罪之说,姑娘何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天雪右手搭在桌上,她拖着下顎,目不转睛的盯着安然瞧,安然敛眉,一脸冷淡,很是无趣。 「唉,怎么我说了这么多,你便只应我个一二句?」 安然望向窗口,街道上小皇子拉着夏嵐至摊位上买东西,夏嵐的性格很得孩子喜欢,长久以来皆是如此,安然也不晓得为何。 天雪晓得安然这人心思深沉,她与安然打哑谜,安然不愿理她,也是正常。 天雪这回不装模作样了,直白道,「我就觉得奇怪,明明你说你不认识我,却与那些妖兽一路,你们寻我,不就是为了那蛇妖么?白安然,你是故意气我的么?你何故要装作不认识我?」 安然回头看她,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红丝带上,「我不晓得你在说甚么。」 「白安然!」天雪扬声,似是要发怒,见得安然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看得出神,天雪忽地念头一至,心道,或许安然说的是真的,安然不认得她,安然莫不是失忆了? 天雪想要做确认,她猛地爬到桌上,凑到安然身前,伸手捉住安然的右臂,指尖下滑,按到安然腕间的命脉上。安然一惊,欲要反抗,天雪却在这时松开手,天雪眉头深锁,似是不解。 「你做甚么?」安然只有单臂,防御不及,这才被天雪捉到,现在天雪松手了,她便将右手缩到身后,警惕着眼前的人。 天雪一脸困惑,她望着安然的面目,良久才道,「何故?何故?你妖身被封,何故能化形成人?」 「妖身被封...?」安然低吟一声,也是不解,莫非她不是因为身有瑕疵才无法幻形?说她妖身被封,这是甚么意思?安然脑袋里一片混乱,她理不出个前因后果,一切答案随着她师父逝世,凌云故去,烟消云散。 天雪坐回去,却是再也按耐不住,她焦躁道,「你受伤了,定是他们伤了你,他们怎能这样不放过你!」 「安然,你随我走,我给你寻医,我定会将你这身治好!」 「不...不...你这是内丹受损,必须用妖兽的内丹弥补,我先前便已寻了叁隻祥兽,祥兽内丹珍贵缺稀,拿来作补为最好,如今就只差最后一隻了,我这就去将它寻来...」 天雪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堆胡话,安然纵然不明白她欲意为何,却也听懂了天雪这是要做坏,她要捉那妖兽,取之内丹,而妖兽内丹一旦被取,便是丢了多年的修练,做回一般兽类,甚至要比一般兽类还要虚弱,被取内丹的妖兽,命数难以再活过十年。 天雪说罢就要起身离开,安然忙着追上去,安然拉住她,问道,「你要去哪?」 天雪心绪纷乱,顾不得太多,一心想去给安然捉妖取内丹,念头一起,一时疯了头,便毫无顾虑,这下安然拉住她,她才稍稍镇静下来。 天雪叹息一声,转过身来,安然就立在她身后,不过一步的距离,天雪抬眼对上安然的眼睛,安然眼底毫无波澜,淡漠清冷,天雪心中悲怨,若不是安然失忆,她们如今也不至于这般冷漠疏离。 「安然...」天雪轻唤一声。 安然不应。 天雪往前靠近一步,安然一惊,正要后退躲开,天雪眼明手快,她抱住安然腰身,一头埋进安然怀里,唸道,「安然,你不记得我了,那也没关係,我可以慢慢让你记起我来。安然,小时候我心情不好总会来找你讨抱,你会拍着我的背,安慰我,将我哄得高兴了,我便会拉着你去山下寻糖果吃,我出钱买,少不得你的份,我欢喜了,你便也欢喜。」 「安然,你抱抱我,一会儿我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安然,「...。」 忽闻,门外传来脚步声,夏嵐这大嗓门,人还在门外,门内的人就已经听见她嘻嘻哈哈的吵闹声,不晓得她与小皇子说了甚么,小皇子也不禁失声笑着,外头一派和乐。 夏嵐扬声高呼道,「安然,我们回来啦!」 安然看了看门口,又低头看了看身前抱着她不放的人,一脸无奈。 「放手!」 「你没哄我,不放。」 「我不要糖,你快放手!」 「哼!」天雪不理她,两隻手抓得紧紧的,她似个孩子,没人哄就在那耍脾气。 安然叹息一声,扬手拍了拍天雪的背,放柔了声,道,「天雪,放手,小殿下回来了。」 「好。」 夏嵐推门而入,手里提了两袋子的吃食,正要入内,赫然发现安然和天雪并肩站在一处,看着甚是亲密,夏嵐脸上笑容一滞,她目光往下探,落到安然的袖口上,天雪左手扯着安然右手的袖子,只浅浅的抓着一小角,似是生怕安然将她丢下,看着颇有姑娘家娇羞的模样。 夏嵐笑容垮了下来,将东西往桌上随手一搁,匆忙过来安然跟前,仔细检查安然可有伤到何处,一番忙碌,确定安然完好无恙,她才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两人,她想问安然甚么,可是碍于人多,不方便,只得忍下。 小皇子慢夏嵐一个脚步进房,他招呼着卫士进来喝茶用膳,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异状,凌天站在房门口,冷眼在几人身上游走,最终视线落在天雪身上,天雪也在看他,两人相视,半晌,凌天眸光收回,入房落座。 天雪轻笑一声,挨着小皇子身边的位置坐下,小皇子嫌弃她,要将她赶走,「我不要与你坐一起,夏嵐,你过来吧,你们换个位子,我欢喜与你说话。」 夏嵐挨着安然坐,小皇子一开口,安然这里仨人面色各异,碍于小皇子威严,夏嵐不能不从,只好与天雪换位子。 天雪自然欢喜,她喜孜孜的过去挨着安然坐,安然左臂吊着不方便用膳,她善解人意将小菜夹来,探到安然嘴边,欲要餵食。安然别开脸,右手取过茶盏,慢悠悠的喝起,天雪餵食不成也不气馁,待安然放下茶盏时,她又过来了,安然无奈,只好再提杯喝茶,这一轮又一轮的回避,安然喝得一肚子茶水,夏嵐看着二人间微妙的气氛,一脸纠结,凌天眸光深深,沉默不语。 #63重返深宮故人嘆3 #63重返深宫故人叹3 初春至,冬雪消融,大地回春,万物復甦。天城县的老百姓沐浴在春天的阳光下,郊外的小农趁着日子播种,他们在泥土中埋下种子,予以灌溉,待小皇子等人行经至此时,农地里冒出小芽苗,春意盎然,生机蓬勃。 小皇子率先返回宫中,天雪落他之后,留宿在客栈,打算与安然等人告别。小皇子的母亲生辰,作为儿子,小皇子必须提前回去,天雪不受这母子待见,慢些回去也无妨,等日子到了再露面即可。 自从那日天雪得知安然妖身受损失去记忆后,天雪叁不五时便来纠缠安然,安然不堪其扰,频频躲到夏嵐房里去。这天,安然回了客栈,返身就要去找夏嵐,才开门,门外一抹黑影佇立,那人挡在门口,笑盈盈的等着她开门,好似站了有一下子,安然冷着一张脸对她,甚是厌烦。 天雪并没有要入房的打算,她站在门口与安然说话,她笑道,「我晓得你不待见我,是因为你不记得我,我不怪你。安然,我此来,是要与你言说一件事。」 「长话短说。」 天雪笑了一声,应道,「好,我知你性子,我长话短说便是。明日我便要走了,宫中有要事,我必须回宫一趟,你们若是无事,我可以邀请你们一道前往么?」 安然皱了皱眉,迟疑道,「回宫?」 天雪点头,「以我的客人为名义,圣上不会刁难。」 「为何邀请我们?」 「为甚么?」天雪假意在思索,不过须臾,她抬眼对上安然清淡的面孔,一时失笑,道,「人家好不容易与你相见,我捨不得你啊。」 安然淡淡的赏了她一眼,「不去。」 「哎,可别忙着拒绝我啊,你不想,说不准别人想呢。」 凌天这般明目张胆的显露出自己的恶意,这些天过去了,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来。天雪此番邀请他们回去宫中,怕是设有陷阱,等着将他们引入圈套。 安然不应,天雪也不着急她的回覆,又与安然惺惺作态一番,她才离去。 安然来到夏嵐房间时,凌天也在,既然叁人都在,正好讨论此事。 夏嵐闻言,想了想说,「狐妖这般殷勤,莫不是有诈吧?」 凌天说,「何不今夜就直接动手?如今小皇子回宫,带走一票卫士,留得那狐妖孤身一人,机不可失。」 安然思忖着,没说话。 夏嵐又道,「确实如此,可是小皇子此趟回去,是要给他亲娘祝寿,狐妖作为宫中贵客,若是我们今夜便下手,日后宫中派人出来寻她,寻人未果,我们便是有嫌疑在身。」 凌天不满道,「难不成我们还怕了区区这等人类?」 「哎,不是怕他们,就是怕麻烦。如今天下太平盛世,人民百姓和乐,我们妖兽安祥,能和平相处就和平相处,何必去要去挑事端呢?你想,人类生娃容易,可妖兽修练不易,人多妖少,总归是我们吃亏了些,不值当。」 凌天一掌拍在桌上,怒意腾升,「难道就要眼睁睁放过那狐妖,委屈了我族人,万千口性命?」此仇不报,凌天恨意难消。 夏嵐一拍额头,甚是苦恼,凌天这火气上头,谁也拦不住,夏嵐好生好气劝道,「我没说要放过那狐妖,只是今夜出手,未必太莽撞了,不若我们先同狐妖回宫中,再另寻良机下手?」 凌天冷哼一声,「引狼入室,只不定是那狐妖欲擒故纵的伎俩,我们若是如了她的意,只怕是难逃这深宫了,谁晓得她是不是在宫里设局陷害,就等着我们跳进去呢。」 夏嵐说不过凌天,朝安然投去求助的目光,凌天得不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也朝安然看去。 「安然,你怎么看?」 安然抬眼,在二人身上晃过,片刻才说,「机会只有一次。狐妖诡计多端,戒心深重,未必不会猜想到我们今夜对她下手的可能,若今夜奇袭不成,日后便再难得手。」安然稍一停顿,似乎也在考量甚么,好一阵子才接下去道,「不若,我们先顺了狐妖的意,再趁势而为,宫中人多口杂,若是狐妖在宫中出事,我们也好嫁祸给宫中人类,以摆脱罪嫌。」 夏嵐猛点头,她想说得就是这个意思,就是她嘴笨,没办法像安然这样说得令人信服。 安然都这么说了,凌天反驳不成,只能含恨离开。 离经山上,宋千波和兔子二人回到往常的生活,?紜宫内的小妖兽得知他们回来了,热切的出来迎接,兔子人才行至院中,尚未入门,一道身影快速从旁窜出,不断的在兔子脚边绕圈,兔子低头一看,是中秋那天她抱回来的狗子,狗子身上的伤好全了,却不肯走,兔子欢喜与他玩便将他留在身边照顾,狗子忠心护主,见到兔子回来,恨不得扑到兔子身上去。 小妖兽们见他们身上东西多,纷纷过来帮忙将货物运进屋里,兔子双手一空,蹲下来拍着狗子的脑袋瓜,狗子欣喜的喘着气,抬头往兔子脸上就要舔,兔子伸手挡住牠,狗子舌头便落在她的手上。 兔子陪狗子玩闹一会儿后,才进门,房内货物杂乱,宋千波一个人理了大半,兔子将安然和夏嵐的东西挑出来,打算送到青云轩去,狗子跟着她走,行了一路,一人一狗来到青云轩,兔子将东西卸下,堆至屋内,又在屋中静立片刻,她才离开。狗子在屋外等她,见兔子出来,才从地上爬起,摇着尾巴来到兔子身边,狗子身形不大,还是隻幼犬,兔子将牠从地上抱起,狗子安静的缩在她怀中,兔子温声说,「日后安然回来了,你可不许随便过来这里,会惹得安然不高兴的,晓得么?」 狗子低鸣一声,听着可怜,似乎在应兔子的话。 兔子安慰牠说,「安然只是不喜欢妖兽近她身,并不是讨厌你,你别胡乱猜想。安然是好人,待人和善,到时你见到了她,定是也会喜欢她的。」 狗子嗷了一声,兔子摸了摸牠的脑袋,嘴边掛着淡淡的笑意。 半月过去了,兔子成天坐在?紜宫的门口望着那片无人经过的山林,低声叹气。午间,宋千波喊人进来吃饭,兔子无甚胃口,只吃了一些便去外面练功了,直至傍晚,日常扫院子的妖兽见到外面传来动静,以为是安然他们回来了,匆忙过去应门。 兔子坐在屋簷下,看见那妖兽急匆匆的跑到门口去,她眸光一亮,面上一喜,也要过去门口接人,大门一开,一抹红影立在门前,是花惜晴回来了。 兔子愣了一下,脸上笑意未减,拉着花惜晴进门,「花姊姊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巢穴里待上一段时日呢。」少则数十年,多则上百年,总归是不会再无故出巢的。 一提到巢穴,花惜晴神色淡淡,兔子看出她落寞的模样,觉得不对劲,便关心她道,「怎么了?可是巢穴出了甚么事?」 花惜晴应了一声,难过道,「巢中蜘蛛走了大半,有留下来的小蜘蛛告诉我,我儿子不久前化形,他一化形便离开巢穴了,还带走了大部分的蜘蛛,也没说要去哪里,我在临源镇寻了好几日,寻不到人。」 花惜晴说得委屈,兔子过来拥抱她,柔声安慰道,「花姊姊,你先别慌,说不准你儿子是担心你久日不归,这才外出,是要去寻你的。若是他寻人未果,没准会回到巢穴里等待。花姊姊,你过来离经山,可有给小蜘蛛们留话?」 花惜晴点头,她抽泣两声,含糊应声,「我告诉那些小蜘蛛,我要来离经山上拜访友人,若是我儿子回来了,便让他来离经山上寻我。」 「?紜宫内妖兽眾多,你儿子若是寻来了,也不怕没人接应,我这就去与千波言说此事,让小妖兽们多加留意,近日这附近可有无蜘蛛精出没。」 花惜晴点头,应了一声,兔子将她带进门,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前厅,宋千波坐在桌前摆弄着丹药,听见动静,他才抬头望去,见是花惜晴回来了,他面上一喜,也是热烈欢迎。 兔子将花惜晴过来的事情告诉宋千波,宋千波转头将这件事吩咐下去,花惜晴觉得?紜宫有些冷清,便问他们,「夏嵐他们还没回来么?」 宋千波和兔子接连摇头,这都又过去半个多月了,还不见他们归来,确实是有些迟了。 花惜晴自告奋勇说要去找他们,打算沿路寻到天城县去,正好在路上搜寻她儿子的下落。二人心想,如此也好,便随花惜晴去,他俩依旧留在山上等待消息,顺便替花惜晴留意蜘蛛精有没有上山寻她。 #64重返深宮故人嘆4 #64重返深宫故人叹4 安然等人随天雪入宫,天雪在宫中横行,无人敢拦她,安然跟在她后面,走过那些弯弯绕绕的回廊,行至一庭院内,天雪这才停下脚步,回身与他们说话。 「你们就且住在这里吧,我住在东面的院子,离这里有些远,若是有甚么事要寻我,便去后花园看看吧,我时常待在那里。」 天雪将他们安排的周到,叁日后便是小皇子他娘亲的生辰,皇上大设宴席,安然等人作为天雪的贵客,自然也被安排入内。 这个庭院不大却有池塘,夏嵐在池塘里待了一日,晚间,叁人聚集在厅堂议事,一阵商讨,他们决定在宴客后对狐妖下手。白日凌天间暇无事,便在宫中四处游走,将宫内地形摸索个七八分,安然则是绕道去后花园,发现天雪说得不错,她人竟是真的待在后花园赏花,身旁跟着一黄袍男子,两人有说有笑的,很是愉快,安然静立在远处,待到那男子离开,她才转身要走,不料那边天雪忽然扬声喊住她,天雪飞身而至,落在安然身侧,笑道,「怎么来了也不打声招呼,这就要走?」 安然回身过来看她,一脸不解,问道,「你入宫究竟有甚么目的?方才一见,我看得出来,你与圣上交好,并不是为了皇位,也不是为了后位。我看不出他对你有所企图,既然你们对彼此都没有乞求,那你留在宫中究竟是为何?」 天雪眉稍微微一挑,对安然露出讚许的目光,轻声道,「我就喜欢你这般火眼金睛,冰雪聪明的样子。」 天雪返身回到花园深处,这里有座凉亭,凉亭两侧有宫女佇立,静待吩咐。天雪过来,宫女朝她作福,天雪应了一声,让她们退下,安然心中有惑,为求解答,便跟在天雪后面来到凉亭。 天雪给她沏了一杯茶,安然眸光停留在茶盏上,她没有伸手,天雪便将茶盏推至她面前。 「我没有下毒。」 「不渴。」 天雪好笑道,「你何故对我有这般重的戒心?我若说,我身藏于这宫中,是为了操弄那些人类为我卖命,也好打探你的消息,你可会信我?」 安然拧眉,眼底神色深了些许,「你在寻我?」 「是。」 「为何?」 天雪沉默半晌,才说,「当年那些老狐狸敌不过你们白狐便要将你们围捕杀之,好让其他狐狸继承上位。我与你自幼便认识,我虽不是白狐一脉,却早就将你当作家人,那年白狐殞落,我不信你就这么没了,便四处寻你,可那些老狐狸狡诈多端,怕有馀孽,便也下山寻之,你会受这般重的伤,许是就是他们所为。安然,对不住,是我慢了一步,让你受苦了。」 安然闻言,无甚反应,只淡道,「我已然不记得前尘旧事,依你之言,你本就无过错,何必与我道歉?」 天雪语气哀伤,叹道,「我内疚。」她抬眸望向安然,正好对上安然淡漠的眼神。天雪眼底并没有丝毫忧伤的情绪,安然一眼识破,却也不戳破她。 天雪别开眼,又说,「不过,如今我已寻得你了,便也无需在此多待。方才,我会见圣上,便是要与他辞行。」 「我没说要同你走。」 天雪笑了起来,「你不同我走,那我便同你走,可好?」 安然心觉烦躁,「不好。」 天雪从怀里拿出一样物件,物件上被红丝带包裹住,安然眼神微飘,留意到天雪右腕上,那里原本系在腕间的红丝带已经被取下,想来是被她拿来包裹这物件了。 天雪恢復惯常的懒散,慵懒道,「不若,我们来作一个赌,就赌...你是会同他们回去,还是与我一块走?」 安然起身,转身就要离开,天雪将物件拾起,朝安然丢过去,安然察觉到动静,抬起右手接住那东西,她冷着脸回身看去,天雪在那边笑得不怀好意,她道,「是叫夏嵐跟凌天吧,我晓得他们,都是与凌云有关係的人,当年我杀藤蛇族,不过是为了练手,好替你向那帮老狐狸报仇,取牠们内丹也不过是顺手为之,那帮老狐狸心狠手辣,我若是不强悍一些,怎么能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活过来。」 安然不应,转头继续走。 天雪在后面大声道,「你们真以为我不晓得你们在盘算甚么吗?安然,你最好记着,凌天是要报仇的人,我是狐狸不假,可你也是!」 安然脚步一顿,復而前行。凌天痛恨狐妖,狐妖灭他全族上下万千口性命,天雪这番话,安然并非没有想过,凌天若是真的被仇恨泯灭人性,指不定会与她兵刃相向。 安然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夕阳西下,夏嵐从池塘里泡完水出来,一身清爽,见到安然走来,正要喊她,安然抬头朝她看来,夏嵐冷不防被她一张冷若冰霜的脸给吓了一跳,过去关切道,「安然,可是谁惹你了?」 安然摇头不语,手里的东西被她握着,走了一路也没想起来要看,现在夏嵐与她说话,她稍一分神,便想起还有这么个东西在。 安然摊开掌心,红丝带在被拋掷的过程中,松动些许,安然指尖一挑,丝带便被她挣开了,红丝带上躺着一颗损坏的铃鐺。夏嵐心里好奇,探头过来看,她瞧了一眼,惊呼道,「铃鐺?可是从哪里捡来的,嘿,它怎么还是坏的?」 安然还没应她,夏嵐又瞧见那抹刺眼的红色,定睛一看,这红布怎地和安然头上的束带有些相似,再仔细一瞧,她发现了丝带上的断面,神色忽地变了几遍。 「安然,你莫不是去见了那狐妖吧?」 「嗯。」 「她给你这坏铃鐺,是甚么意思?」 安然摇头,诚实道,「我不知道。」 宴席办在白天,皇上特意将地点选在了湖泊上,四周设有多处的凉亭,安然等人被安排在一侧凉亭中,四个人聚在一处,倒也刚好。美食佳酿摆在眼前,夏嵐吃得起劲,安然随意夹了几口小菜,凌天不吃东西,只故着喝酒,天雪没动筷子。远处湖面缓缓过来一艘大船,船上一会儿有女子载歌载舞,一会儿有男子舞剑起兴,节目不断,岸边高台上,皇室贵族看得正在兴头上,各个讚扬不已。 大船由远及近,天雪看着船身靠近,她轻功一点,飞出凉亭,脚尖落在水面上,身姿轻盈,她行走在水间,看着甚是轻松。她身影落到船上,耍剑的男子朝她恭敬作揖,接连退下。 天雪一身黑袍,在铺满红色绸缎的喜船上,甚是惹眼,天雪回身朝岸上高台看去,那边小皇子一行人正盯着她瞧,以为她这是要乱事,正要开口喊她下来,天雪突然朝他们微微躬身,紧接着,她双袖朝空中一拋,有甚么从袖口里窜出,两道白影伴随着叮噹声,在天雪身侧作舞,眾人定睛一看,天雪缎带绕身,舞姿曼妙,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她扬手一拋,白色缎带滞于空中,她仰头斜视,朝着岸上的拋了一个媚眼,回身时,凌空的铃鐺落下,她反手将另一条缎带掷出,打在那颗垂落下来的铃鐺上,铃鐺声四起,船上有乐队给她伴奏,琴声起笛声落,她依着乐声,翩翩起舞。 一曲奏罢,天雪朝着高台再次躬身,这才退下。离去前,她朝凉亭处看去,凉亭里那抹白影,低垂着眉目,似乎没有在看表演,天雪铃鐺在手,她捏紧了铃鐺,復又松开,面上一派平静,回到了凉亭中。 宴席一直持续到日暮,天雪早他们一步告退,安然等人见着无事,便也提前离开。 凌天将宫中的地形画在纸上製成地图,安然和夏嵐二人过来他房间时,他已将地图搁置在桌上,凌天搭着双臂,倚在窗口,清冷道,「狐妖此时就在东面的院子里,待会我们从叁方包夹她,我调查过了,这叁个点是守备力最弱的地方,我们就从这里进入。」 安然二人走到桌前拿起地图查看,地图上标註叁个红点,特别圈起,凌天做地图时细心,看着简单易懂,夏嵐转头问他,「所以,待会我们分别蛰伏在这叁个地点,行动前,可有个暗号?」 凌天扫了夏嵐一眼,听不出喜怒,道,「我先行动,不用暗号,你们只需守好那狐妖,莫要让她逃了。」 夏嵐点头,应了一声,安然从头到尾没有表态,当是默认了。 二人先后离开,凌天慢她们一步走,他朝窗外望去,天色渐暗,正适合做伏击,他搭在怀前的双手缓缓放下,收在身侧,宽松的袖口下,依稀能够瞧见他手里捏着一个小巧的药瓶。 #65重返深宮故人嘆5 #65重返深宫故人叹5 安然仨人分别潜入凌天所说的地点,二人进入范围内,双双立在屋顶上,夏嵐拿出地图比对地点,安然神色淡淡,不晓得在想甚么,夏嵐唤她一声,安然这才抬眼看过去,两人离得不算近,此时若要说话,必须压低音量,屋顶风大,夏嵐便朝着安然过去。 夜色已黑,天上乌云密佈,不见星辰,只有银月浅浅露出一小角,浮在云层上方。夏嵐手里拿着地图,安然凑过去,两人比划一阵,将下一个落脚处指出,安然让夏嵐留在这里,她过去站点,她们依凌天的意思行动,若是不慎围捕狐妖失败了,那么也只能说明是凌天没能把握住机会。 夏嵐看着地图,神色认真,浑然不觉周身飘散着的细碎粉尘,屋顶风大,不多时,那粉尘被捲上高空,在夜色里消逝不见。 安然脚下一点,步伐踏开,落到另一个屋簷上,忽地,她身姿微晃,那边夏嵐见状,觉得奇怪,正要追过去,脚尖才提起,她便觉得浑身莫名使不上力,脚尖落下时,她已经跌坐在屋簷上,她双手撑在砖瓦上,好不容易才保持好平衡,再抬头往安然的方向望去时,一抹身影以极快的速度窜到安然身后,那人手里握着长短不一的匕首,侧着身正要在安然背上下刀,夏嵐睁大双眼,想要喊叫出声,话到嘴边,却无力发出。 那边安然察觉到身体的异状后,也是谨慎,听见身后有破空声袭来,她脚步错开,身姿一旋,回身后退,见着来人是凌天,她先是一愣,而后便明白过来,凌天这是要将她与那狐妖一起拿下,安然目光掠过凌天,落到后面夏嵐那处,夏嵐浑身瘫软倒地不起,只剩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眼底泛着泪光,似乎想说甚么。 安然心下一凉,她与夏嵐双双中陷,夏嵐作为修练多年的妖兽,此时已经提不上半分力气,而她妖身虚弱不及夏嵐,又岂能受得住这软筋药的药力。 安然失去力气,脚下不慎踩空,她从屋顶上坠落,凌天趁势追上去,长匕首往她腰间探去,刀身划破布料,发出绸缎撕裂的声音,安然闷哼一声,凌天匕首从她腹部贯穿而过,又迅速拔出,温热腥稠的血液在空中拉开一道圆弧,夏嵐眼睁睁的看着安然坠落下去,她喉中不断发出断断续续的泣鸣声,却怎么也无法哭出声来。 夏嵐奋力爬到屋簷边,往下看去,安然躺在血泊,凌天背对着她立在安然身侧,凌天转动刀身,反手欲要再给安然一击,这时,远方传来一阵铃鐺声,夏嵐吃力抬起眼睛,只见一抹黑影赶来,银色铃鐺打在凌天的匕首上,又一条缎带趁着凌天愣神的时候袭来,铃鐺坚硬,来人内力深厚,一颗小铃鐺打在凌天身上,硬是将他震退了好一段距离,凌天抬头时,嘴角掛着血痕,已然被对方的功力震出内伤。 凌天身姿灵活,对方绸缎再次袭来时,他连连闪躲,正挑着时机要出手,对方冷声开口道,「我料着你们是安然的朋友,才不与你们动手,好声好气的招待你们入宫做客,自认毫无半分亏待,你们却是这样步步相逼,对付我不成,竟对安然出手,她待你们不差,你们却这般不珍惜,我道,是她看走眼了,认得你们这帮歹毒之人作朋友,我真是替她感到不值!」 天雪体内吸收了大量妖兽内丹,凌天哪里能是她的对手,不出十个回合,凌天便被她打退至墙上,周身溅血,凌天一颗头软绵绵的垂着,看似晕了过去。 天雪身姿一轻,落到安然跟前,她蹲下身将安然抱起,安然腹中鲜血止不住,一张脸惨白黯淡,天雪耽误不得,抬眼往夏嵐的方向看去,冷声道,「人我带走了,你们不配拥有她。」说罢,转身离去,她脚下一点,轻身飞远,落在暗夜中,消失不见。 药效发挥的极快,夏嵐再也支撑不住,她趴倒在砖瓦上,眼底止不住泪水,意识模糊前,她依稀瞧见甚么黑色的东西往她身上靠,那东西长着粗黑的长脚,模样生得丑陋,长脚前端生着锐刺,夏嵐迷濛着,怎地也想不透,为什么屋顶上会有蜘蛛? 当夏嵐再次醒来时,她是在一家医馆的草蓆上,身旁躺着昏迷不醒的凌天,她坐起身,外面有人进来翻起门帘,两人打了面照,那人惊讶一声,「哟,这么快便醒来了,看来我来得正好!」 来人是个年纪约莫二十出头岁的男子,夏嵐瞧着他面生,不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可这个人似乎认得她。男子生得净白,一张脸无甚血色,似是长期不受日晒导致,看着有些病态,模样倒是不差,整个人看上去有种气质不俗的感觉,这出尘之姿,让夏嵐莫名想起某个人来。 夏嵐愣了半晌,那男子靠过来,在她面前蹲下,道,「嘿,别装傻不说话,我晓得你们这帮人不怀好意,心思深得很,快说!你们将我娘亲藏哪里去了?」 「你娘亲...」夏嵐呢喃着,模样看着还有点傻乎,反应不过来。 男子扳着夏嵐的双肩,摇晃她,应道,「对!我娘亲!花惜晴!你们将她藏哪里去了?」 夏嵐疑惑的啊了一声,迟疑道,「你不会是那当初绑了我的蜘蛛精吧?」 男子闻言,愣了一下,扭过头,撇着嘴,碎念着,「我是绑了你没错,但我又不曾伤你,你...你休想来找我讨债!你们都将我娘亲绑走了,怎地来说都得先将旧帐算清,臭青蛙,快说!我娘亲呢?」 夏嵐观望着四周,与男子打着哑谜,道,「我可不是青蛙呀。」 「四条腿还会呱呱叫的不是青蛙?」男子想了想,说道,「也是,我从没看过有你这么丑的青蛙。」 夏嵐,「...。」 「哎,你别不说话了,你还没回答我呢,我娘亲在哪儿?」 夏嵐也不知道花惜晴在哪,可男子一直追问她,她不好糊弄说自己也不知道,老实告诉男子,这男子多半是不信的。 花惜晴明明回去临源镇了,怎地没遇上么?还是...难道花惜晴遇上了甚么麻烦? 夏嵐脸色一变,不好,怎么他们接二连叁的出了这种麻烦事,眼下安然被俘,她必须先将此事带回离经山,告诉宋千波和兔子二人才行。花惜晴当初是与兔子他们一路的,若是花惜晴出了甚么事,也该是与他们一起。 打定主意,夏嵐决定先回离经山,与眾人商议之后,再定夺后续。 夏嵐正色道,「嘿,小蜘蛛。」 「干嘛,你可想好要告诉我,我娘亲在哪了么?」男子蹲得脚酸,已经席地而坐了,现在他俩平视,男子一脸正气,看着为人正直,就是一个做不出坏事的样儿,夏嵐看着他,有种在对着花惜晴说话的感觉,这感觉甚是微妙。 夏嵐说,「你娘亲与我同伴在一起,你瞧,我身旁这个男子是不是个生面孔?当初我与另外二人去得临源山,你还记得不?」 「嗯。」男子点头,夏嵐旁边这个男子,他确实不认识,只是因为他和夏嵐一样,都像是被人陷害重伤的样子,这才让小蜘蛛们一併带来医治。 男子问夏嵐,「所以你的同伴在何处?」 「在离经山。离经山离你们临源镇不是太远,要不,你先将我送回去,我带你去寻你娘亲?」 男子想了想,一脸纯真,应道,「也好。」 #66重返深宮故人嘆6 #66重返深宫故人叹6 夏嵐问过男子的名字,男子说花惜晴不曾给她取,因着他尚未化形,取了人类的名字也无甚意思,便搁着不管了,待他化形时再说。小蜘蛛也是不争气,花惜晴等了百年,百年来小蜘蛛努力修练,却怎么也无法化形,花惜晴无奈,小蜘蛛倒好,成天赖在巢穴里与花惜晴相依为命,要不是花惜晴被他们带离巢穴,小蜘蛛可能到现在都还不会化形。 夏嵐觉得一直没有个名字也不是办法,便擅自给小蜘蛛取了一个正气凛然,撼动山河,却又不失俗气的名字。 「花醉山。」夏嵐坐在马车前,小蜘蛛在她旁边操纵着马车。凌天至今昏迷不醒,为了带着他上路,小蜘蛛特地租来马车,也不与夏嵐收钱,倒是客气。 小蜘蛛闷声道,「你别那样叫我,你又不是我娘亲,别胡乱给我起名字!」 夏嵐笑了笑,「我听着这名字取得极好,醉山,醉山,一听就是个能够撼动四方,名扬天下的好名字啊。」 小蜘蛛也不是嫌这名字难听,就是不想应了夏嵐取得名字。 夏嵐与他胡诌,「你看,你娘亲叫惜晴,你叫醉山,一个柔和一个刚烈,一柔一刚,嘿,好极了,将将互补呢!这名字,与你娘亲,天生绝配啊,怎么样?小醉山,你就应了我吧。」 小蜘蛛哼了一声,嘴角却翘得高高的,显然是喜极了这个名字。 夏嵐他们当时护行小皇子时,大部分的行李都让宋千波运回离经山上了,落在宫中的不过一个装着衣物的布包,现在丢了倒也无所谓,里面没有甚么值钱的东西。 小蜘蛛带着大量的兄弟们出巢,夏嵐对那天她是怎么被救下来的事情相当好奇,便问了小蜘蛛那晚的情况,小蜘蛛慷慨的为她解惑。 他唤来一隻蜘蛛,蜘蛛立在高处,夏嵐看了牠半晌,牠就静立在那不动,正以为小蜘蛛是在唬弄她时,小蜘蛛叫她注意看。只见那立在高处的蜘蛛朝着空中吐出一片蛛网,乘风飞起,越飘越高,越飞越远,移动甚是快速。 小蜘蛛得意道,「我就是这样让蜘蛛替我寻人的,嘿!你看,我还真的寻到人了,是不是很厉害呀?」 夏嵐瞧他一副得瑟的模样,想要夸他也不是,总觉得违背良心,想要贬低他,却又觉得不好意思,最终只好保持沉默。可小蜘蛛聒噪,怎地也要夏嵐夸他两句,夏嵐这人为人最是老实,坦白跟他说,「那你怎地没寻得你娘亲,你寻我们做甚?」 小蜘蛛愣了一瞬,委屈道,「你们将我娘亲绑了,我如何寻得到她?我只能先寻得你们,再让你们带我去寻我娘亲。」 夏嵐还不曾见过花惜晴委屈巴巴的模样,眼下见她儿子露出悲伤的神情,我见犹怜,她吓得一个手足无措,连声安慰他,「害!我这话说得过了,醉山,你听我说,你娘亲那日才与我们说要回巢穴见你们呢,说不定,你才出来,她便回去了,你娘亲现在找不到你一定着急得很,但是你别慌,你娘亲与我同伴交好,若是寻人无果,定是会去找我同伴讨救兵的。」 小蜘蛛疑惑道,「听你这么说,怎么你们没抓我娘亲么?」 夏嵐,「...。」 小蜘蛛纳闷道,「你莫不是骗我送你回去那甚么离经山吧?」 夏嵐冷汗直流,不吭声。 「你们这帮坏人,心思怎地这么多啊,我不管,你答应我要给我找娘亲,便是要带我找的。」 夏嵐暗自松了一口气,好在这小蜘蛛很是单纯,没为了花惜晴的事找她麻烦。夏嵐扬起笑容,拍了拍小蜘蛛的背,灿烂道,「那是当然,你娘亲与我交好,你是她儿子,四捨五入便也是我乾儿子,作为你的乾娘,我定是会带你寻到她。」 小蜘蛛,「...。」这人也忒不要脸,怎地老爱佔他便宜。 马车一路行至天城县的边界,再往西行便会来到临源镇,他们不走官道,走在农村小路上,夏嵐说这是捷径,小蜘蛛是第一次外出,对外界的地形不熟,既然夏嵐说这是捷径便随着她去。 行了一个上午的路,夏嵐晒了一个早上的太阳,她是蛤蟆,水陆两栖,虽能陆上行却也缺不得水。他们好不容易在路边遇到一间茶铺,夏嵐瞧见了,连忙拉着小蜘蛛停下来,马车一停,夏嵐衝进茶摊与老闆讨水喝。小蜘蛛慢她一步过来,老闆见着夏嵐豪饮的模样,似乎是渴了许久,往后掠过,见着夏嵐身后的小伙子模样悠哉,缓步而来,腰间上掛着一水囊,老闆面色一变,张口便向怪罪他道,「小伙子,你这小姑娘都渴多久了,你怎地也不知道将水分一些给她喝?害,你这样如何能讨得人家姑娘芳心。」 小蜘蛛化形后,年岁不小,夏嵐模样看着年轻,两人站在一处确实般配,也难怪老闆误会。那边夏嵐一听,喝水动作一滞,她岔气了,捂着嘴连声咳嗽,引来好大一番动静,那边老闆过来关切道,「哎,小姑娘,你这是怎么啦,怎地这么不小心?」 有个身影快老闆一步过来,那人诧异的喊了一声,「夏嵐?」 夏嵐闻声抬头,一抹红影朝她而来,夏嵐眼眶里含着被呛出来的眼泪,视线一片模糊,怎么也看不清来人的长相,但这个声音,她却是认得的。 夏嵐还在咳嗽,花惜晴过来给她拍背,好一阵子,夏嵐渐渐平静下来,手背一抹眼泪,开口谢过她。 「惜晴,你怎么会在这里?」 花惜晴应道,「我回了巢穴不见我儿子,我出来便是要来寻他。」说着,花惜晴抬头朝夏嵐身旁看去,夏嵐身边立着一个年轻男子,身着靛青色长袍,与夏嵐身上这身蓝衣裳站在一起很是相配,花惜晴留意着男子好几眼,才偷偷扯了扯夏嵐的袖子,低声问道,「我怎地不晓得你喜欢这种类型的男子?」方才老闆说得话,花惜晴听了进去,以为这个男子是夏嵐在路上遇到好上的。 男子一脸病态看着弱不禁风,花惜晴还以为夏嵐喜欢的男子该是粗獷厚实一些的,至少能够给她挡一挡阳光,免得她在路上被晒的虚脱。 夏嵐一听,晓得花惜晴肯定是误会了甚么,连忙摆手,道,「害,你误会了,这是你儿子。」 花惜晴愣了愣,忽地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她绕过夏嵐来到小蜘蛛面前,上下打量这个瘦弱的男子,定睛一看,发现他是个化形的妖兽,原形是隻蜘蛛。 夏嵐不打扰他们叙旧,走到客桌前,和老闆要了一份茶点,慢悠悠的吃了起来。那边花惜晴很是激动,拉着小蜘蛛的手说了许多体己的话。 既然花惜晴已经找到儿子了,便打算带着小蜘蛛回巢穴去,她正要过去和夏嵐辞行,回头一看,瞧见夏嵐吃饱喝足朝她走来。眼下一见,夏嵐周身再无旁人,花惜晴心思冷静下来后,这才觉得哪里奇怪,向夏嵐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下来吃茶,不见安然和凌天?」 一提到安然,夏嵐面色一沉,不言语,花惜晴看她模样不对劲,心生怪异,见夏嵐不答,花惜晴自己跑去马车处,翻开布帘往内看去,只见马车里空荡荡的,只有凌天一人病懨懨的躺在草蓆上,一张脸苍白如纸,意识昏迷。花惜晴神色一变,回头问道,「安然呢?这是怎么一回事,怎地凌天会受这般严重的伤?」 夏嵐连声叹气,带着花惜晴上马车,小蜘蛛自发性来到前座驾马,照着夏嵐的意思,只要顺着这小路直走,便能抵达离经山下。 夏嵐将他们在宫中发生的事,粗略的告诉花惜晴,花惜晴一听,得知安然被俘,凌天是被狐妖所伤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可是他们仨人武功不差,叁人联手竟是敌不过一隻狐妖?花惜晴看夏嵐一副无恙的模样,心有疑虑,便问夏嵐,「怎地就你一个人完好无损?」 夏嵐一叹,只好又把凌天设计她们的事,告知花惜晴。 花惜晴听完,心里很是复杂,她本是担心凌天的伤势,现在又觉得凌天这是活该,比起安然被俘,凌天这样倒还算是便宜了他。 花惜晴气道,「他怎么能这样敌我不分!」 夏嵐其实心里也气,可凌天是凌云的弟弟,凌云从前对她有恩,如今凌云故去,就情面上,她觉得自己必须替凌云照顾好凌天。 「唉,现在探讨这些也没用了,总之,我得先将这件事带回?紜宫,与芯妤宋千波二人商讨一番,再定夺后续。」如今夏嵐也不晓得狐妖去向,与其让她一人盲目探寻也不是办法,反而会拖延救出安然的时间。时间紧迫,夏嵐自知耽误不得,她必须快些回去。 #67重返深宮故人嘆7 #67重返深宫故人叹7 花惜晴随着夏嵐上山,她担心安然的安危,也想为夏嵐他们出一份心力,事有轻重缓急,花惜晴便将回临源山巢穴的事情往后挪。小蜘蛛没来过离经山,甚是好奇,他跟在二人身后左右张望,一脸兴奋。离经山北面妖兽云集,越往北走,路上可见的寻常动物越来越稀少,直至他们来到?紜宫,小蜘蛛瞬时瞪大了双眼,?紜宫院内聚集了大量妖兽,大部分的妖兽都是化形的,这里人才济济,小蜘蛛顿时倍感压力,他缩到花惜晴身后,很是害怕被人欺负。 花惜晴回身,拍着他的肩,叹了一声,「争气些。」 兔子在后院练鞭,一时没注意到门口的动静,还是小妖兽过来告知她,她才反应过来。兔子来到前厅时,小妖兽们正把凌天从推车上移下来,离经山北面多是悬崖峭壁,马车不好走山路,小蜘蛛便在山脚下给凌天换了个推车,虽然颠簸了些,但作为运输还是足够的。 宋千波闻声而来,与兔子同时来到前厅,宋千波看见凌天伤得这般重,惊呼一声,忙着过来给他诊病。兔子左右观望,除了门口立着的夏嵐叁人,不再有其他,兔子疑惑道,「怎么不见安然?安然可是还在外面?」说着,兔子就要去外面寻人,夏嵐和花惜晴面色凝重,一时没有吭声。 兔子将院子寻遍了也不见安然身影,她又跑去大门外看,也没有见到安然的人,兔子心中一急,想要再去青云轩找人,心想,安然说不定是因着这一路奔波觉得累了便先回去歇息了。 兔子正要动身前往青云轩,那边夏嵐出声喊住她,兔子回头,夏嵐道,「芯妤,你别找了,安然她没有回来。」 兔子愣了愣,似是没有听清,她一脸茫然的望着夏嵐,夏嵐叹息一声,不忍心道,「安然被那狐妖带走了,我回来就是要将此事告知你们。凌天伤重,拖延不得,而以我独身之力是敌不过那狐妖的,所以...」 兔子不信夏嵐说得,她僵硬唸道,「安然怎会被人带走?不可能的,安然武功高强,是我们之中最厉害的,她那般厉害,怎么可能会被人带走...」说到后面,语气微微发颤,兔子再抬头时,眼底含着泪光,她目视夏嵐,似在乞求甚么,问道,「夏嵐,这一路太长,你们定走的累了,安然只是先回去青云轩休息了,对不对?」 夏嵐摇头,正要开口,兔子打断她,哽咽道,「夏嵐,你别骗我了,这个玩笑并不好笑,你告诉我,安然她到底在哪里?」 花惜晴从夏嵐身后出来,见到兔子这般失神的模样,也是不忍,她来到兔子面前,将兔子带回屋内,温声道,「芯妤,夏嵐她没有骗你,安然真的没有与她一起回来,我在路上偶遇夏嵐,便是只有她与凌天二人。」 夏嵐跟在后面,应声,「我也不晓得安然现在人在哪里,我也很慌啊,我回来就要与你们言说此事。」 花惜晴在一旁安慰兔子,房内宋千波一脸沉重,凌天身上被他扎满了银针,夏嵐见状,吓了好大一跳,忙问宋千波怎么回事,「千波,你怎地将凌天当成草人在扎了?」夏嵐不懂医术,不明白凌天的伤势到底有多严重,只是一路上凌天不醒,她便认为凌天定是伤得严重才会如此,具体有多严重,却是不知。 宋千波苦恼道,「你们到底发生了甚么?他就吊着一口气了,要是再迟一些将人送回,我也回天乏术。」 花惜晴闻言,诧异道,「怎么这般严重的吗?」 宋千波说,「他是被人用内力伤及了肺腑,好在他是妖兽又几经修练,比寻常妖兽来得强健,若换是一般人,怕是早就没了性命在。」 夏嵐一听也是焦躁,「那该如何是好?千波,他可还有得救?」 「我从不医死人,既然已经救了,那他就得活。」宋千波从怀里拿出一锦囊,他叹息一声,犹豫再叁,迟迟不动作。 锦囊里的东西珍贵,宋千波会这般纠结也是情有可原。这是当初他们去青鸟族部落,费了一番话术才得来的万能丹,当时他们一行五人,一人一颗,这万能丹炼製不易,若是用在自己身上倒也罢了,宋千波盯着凌天的面容,沉思良久,他解开袋口的束带,将锦囊里的白色小药丸倒出来,又伸手拨开凌天的嘴,将药丸塞进去。 「虽是可惜了这万能丹,但作为青鸟,以生命为大,总不能放任着病人死在我面前。」 宋千波将万能丹给凌天服用下之后,除去他身上的银针,几个人聚集到桌前议事,兔子的情绪已经平復下来,花惜晴和夏嵐立在她身侧,宋千波坐在桌前,抬眼看向夏嵐,神色略淡,不似以往的模样,夏嵐被他这样看着,莫名激起一身寒颤。 宋千波清冷道,「夏嵐,说吧,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宋千波一开口,除了凌天其他在场的人纷纷往夏嵐这里看来,小蜘蛛不晓得他们再说甚么也是好奇的盼来,凑一热闹。 夏嵐硬着头皮将事情的始末交代的清清楚楚,花惜晴先前就听夏嵐说过,现在再听一次还是觉得心中愤恨难消,她朝地上凌天看去,眸光深了些许。安然是他们的友人,凌天这般做实在太不人道,狐妖说得不错,他们这样不珍惜安然,为了得手狐妖,不惜牺牲友人,只因安然与那狐妖同族,凌天便这般是非不分,因仇恨上头,就能痛下如此杀手,安然当时该是多寒心啊,他们真是不配拥有安然,不配与她称朋道友。 只怪当时,他们无法陪在安然身侧,才让凌天有机会得手,真是可恨。 夏嵐说完后,气氛沉重,兔子沉思半晌,开口问道,「夏嵐,你说凌天对安然下手时,你们曾感到身体不适,这是何故?」 夏嵐摇头,她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她和安然并无服用下甚么药物,当日的吃食也是由宫中的人准备,凌天也吃得,怎么就凌天一人无事? 兔子眉头一皱,呢喃道,「若不是吃食上出了问题,这平白无故的,安然又是这般谨慎的人,不可能无从察觉。你说你与安然双双中陷,对方可是如何做到的?」 宋千波也觉奇怪,他摸着下巴,沉吟道,「你们可是有与他人不寻常的接触?」 夏嵐还是摇头,「那日宴席后我们便直接到凌天的房里匯合了,若是凌天在房中下毒,这说不过去,那时他也在的。」 花惜晴说,「说不定他事先吃了解药呢?」 夏嵐说,「可房里并无异状,既没有甚么特别的味道,也没有瞧见可以燃点东西的炉盆,理应来说房间是没有问题的,再说,我与安然出了房间后,又行了一段路,身体也无甚异样。」 夏嵐这么一说,几个人陷入一番沉思,那边小蜘蛛听着他们讨论,良久得不出个其中缘由,不禁插话道,「可会是行经途中不慎沾染上药物?」 「行经途中?」夏嵐想了想,她们一路赶往凌天交代给她们的地点,其中她们有在屋顶上停顿下来,确认地点。 夏嵐愣了一瞬,面色突然变得惊慌,兔子看出她的不对劲,连忙问道,「可是想起甚么了?」 夏嵐摸索着身上的衣服,从怀里探出一张折成方形的纸,她仔细的拎着纸张一角,谨慎的放到桌上。宋千波就坐在桌子前,伸手取过夏嵐递出来的纸,打开一看,是张地图。 兔子和花惜晴凑过去看,花惜晴没看出甚么异状,困惑道,「这就只是一张普通的地图,这上面画得可是宫中的地形?」 夏嵐面色越来越白,她指着那张纸,「我在不能动弹前,最后碰的就是这张地图,我记得那时安然也有过来查看,许是这地图上被人动了甚么手脚。」那时夜色不佳,她们看地图时靠得极近,屋顶上风头又大,就算地图上被洒了毒粉,她们也不易察觉,只当是陆地上沙尘重,不会多想。而这地图又是凌天亲手绘製的,她们与凌天一路,目标明确,心思都放在那狐妖上了,哪里还会在意这张不起眼的地图,不料,她这一时疏忽,竟是落得这般下场。 那边兔子和花惜晴一听,立刻往后退了一步,与那张纸保持一段距离,就宋千波一脸不解,他用指尖轻轻的在纸面上搓了几下,再看向指腹,只见指腹上附着一层淡淡的白色粉末,地图上残馀的粉末已经不多,常人难以察觉,但宋千波擅用毒物,自然比常人还要敏锐。 夏嵐见宋千波镇静的坐在那里,心想莫不是这地图也没问题,正要继续思索其他细节时,宋千波突然起身,走到凌天那边蹲下,他双手放在凌天胸口上,上下摸索,像在找甚么。 几个人纷纷靠过去看,只见宋千波手下探到一物,他面色一沉,将手伸到凌天衣服内去,从中取出一罐小巧药瓶。 兔子眼尖,旋即问道,「这是甚么?」 宋千波没好气道,「软筋药。」 花惜晴没想透,「凌天身上怎地会有这个东西?」 夏嵐和兔子同时看向宋千波,花惜晴后知后觉,发现大家都在看宋千波,这才惊觉,心道,原来这软筋药竟是宋千波给的么? #68重返深宮故人嘆8 #68重返深宫故人叹8 药瓶放在桌上,夏嵐和兔子立在宋千波面前,似乎在等宋千波给他们一个交代。 宋千波深深吸了一口气,喷出一阵鼻息,也是气得不轻,他骂骂咧咧道,「凌天这小白眼狼!害,我当初将这软筋药交付与他,是自觉我们亏待了他,当时在草原上是我们欲意阻止他报仇,却不想,他日后竟将这软筋药用在自己人身上,这下倒好,他不仅仇没报成,还落得安然让那狐妖给带了去。」 几个人都在气头上,是夏嵐先出来打圆场,「既然安然已经被那狐妖带去,我们当务之急便是将她寻回,凌天现在伤重,一时半会也不会醒,我们就算这般气他,也于事无补。」 兔子抑制着心中躁动的心绪,忍气道,「夏嵐说得不错,此事耽搁不得,明日我们便下山寻人吧。」 宋千波看向兔子,问她,「可是我们又不晓得狐妖去了哪里,该往哪里寻?」 兔子闭上眼,缓缓吐了一口气,再睁眼,她看向眾人,轻声道,「天城县。人在哪里丢了,便去哪里寻,总该留有甚么线索才是。」 打定主意,几人回房歇息,打算明日一早赶往天城县。宋千波将凌天安置在房间里,嘱咐小妖兽们按时给他餵药,有万能丹的药力在,宋千波暂时不担心凌天会有性命之忧。宋千波又告诉小妖兽们,到时候凌天醒了,还不见他们归回,凌天若是自有打算,便随他去,不必阻挠。小妖兽长居?紜宫,最是听宋千波的话,各个点头应道。 只一晚便要啟程,夏嵐行了一路也累了,便直接留宿在?紜宫内,好在?紜宫里空房多,夏嵐想在哪里歇脚就在哪里歇脚。小蜘蛛跟在夏嵐和花惜晴身后,一起来到房间外,小蜘蛛见她俩就要入房,他一个陌生人对此处不甚瞭解,不晓得这里到处都是空房,他一时无措,便喊了他娘亲。 花惜晴回头一看,一脸满是不解,「怎地?」 夏嵐就着花惜晴旁边的房间要进去,她记得兔子也住这边,是在花惜晴房间的另一侧。小蜘蛛一声喊,倒是让两个人都回头了,夏嵐好笑的看着小蜘蛛,打趣道,「醉山,要不,你过来同乾娘睡吧?」 小蜘蛛一脸不愿意。 花惜晴听得夏嵐说话,听得云里雾里的,奇怪道,「甚么醉山,甚么乾娘,你们这是在对我打甚么哑谜吗?」 夏嵐笑了笑,过去和花惜晴勾肩搭背,窃窃私语一阵,花惜晴眉头皱了几皱,疑惑道,「叫花醉山?」 夏嵐嘿嘿嘿的笑了起来,看似得意却是一脸傻气,那边小蜘蛛听见他娘亲唸着这名字,觉得特别亲切,险些就要应声了,可是他娘亲还没同意这个名字呢,他便不能就这么应了。 花惜晴望向自己儿子,小蜘蛛一副靦腆的模样,面上喜悦之情暗藏不住,似乎是喜欢这个名字的。她又转头看回夏嵐,夏嵐似乎也很满意自己的杰作,这一个两个都欢喜着,那她也没甚么意见,「也好,就叫花醉山吧。」 小蜘蛛开心的应声,那边花惜晴又说,「但是你不许认夏嵐做乾娘,她不靠谱。」 夏嵐,「...。」 最后,花醉山被她们赶到楼下的空房间去了,楼下住得大多是刚化形的小妖兽,花惜晴想着给他多认识几个妖兽朋友,夏嵐觉得这个主意可行,花醉山修练不精多半是不得要领,交了几个小妖兽同伴一起修练,若能因此精进,也是一件好事。 一夜无话。 隔天几人准备要下山,花醉山本来也要跟着来,花惜晴让他留在这里,花醉山不愿,花惜晴扬手一挥就将他绑了起来,又转头叫过夏嵐,夏嵐应了一声,让小妖兽们过来将花醉山带走。 那边兔子整装好,一早就在院子里等他们出来,宋千波背着自身的行囊,身后又带着一大袋子的东西,布袋里装的鼓鼓的,夏嵐见状,过来问他,宋千波说既然都要去天城县一趟了,正好将当时在雪山得来的赃货带上,天城县作为陆地上的首都,繁华可见,市井发达的地方,黑市就多,宋千波打着盘算要将这些赃物变卖掉。 四个人下山后并不承租马车,只牵了马匹,兔子和花惜晴不曾骑过马,便让夏嵐和宋千波带着她们,四人两骑,马不停蹄的赶,终在叁天内来到天城县。 宋千波找了客栈落脚,几个人聚在兔子房里讨论探查路线,兔子向夏嵐要来了那天凌天绘製的地图,又问夏嵐地图上的红点是甚么意思。 夏嵐应道,「那时狐妖就住在东面的院子,凌天说地图上这叁个地点是宫中守备力最弱的地方,我们可以从这里进入。」 事不宜迟,当夜,宋千波给她们备来夜行衣,几个人换上衣服,翻上屋顶,由宋千波领头,夏嵐随之在后,她边行边在走过的砖瓦上留下记号,黏稠潮湿的液体在夜晚不会那么快就消散,兔子落在其后,花惜晴依着夏嵐留下的记号不疾不徐的跟着他们,她轻功不如宋千波他们,只能一步一步来,当风起时,她吐出蛛网,乘风飞翔。 他们落脚的客栈离宫中有些距离,行了一路,他们来到地图上标註的位置,四个人立在屋顶上,朝下方望去,底下只有两卫士站岗,但时不时有路过的巡兵,他们若是要放倒那两卫士,是必会被巡逻的卫兵发现有人擅自闯入。 宋千波伸手探到衣衫里,再拿出来时,他指缝中夹着细小银针,银针在月色下透着晶莹薄光,仔细一看,那银针上被淬上一层透明液体。 四个人潜伏在屋顶上,宋千波挑准时机,趁着巡兵走远时,他狠力将手中的银针往下面两卫士的身上射去。只见那两卫士忽地浑身一抖,没有倒下,双目睁得圆滚,依旧站得直挺挺的,看着反而更有精神了。 夏嵐见状,撇撇嘴道,「千波,你到底行不行啊?」 宋千波轻轻哼了一声,尾音高翘,似乎心情不错,「这是我新研发的药液,能让人思绪混乱,浑身僵硬,他们虽是没有倒下,却是已经失去了意识。」 花惜晴说,「可我看他们双目清明,不似你说得那样,反而很有精神的样子。」 宋千波嘿嘿两声,「竟不信我,不若你们随我来。」说着,宋千波身姿一轻,落到那两卫士身后,他抬手拍了拍那两卫士的肩膀,卫士没有动作,模样依旧,彷彿被人下了定身术。这下叁人确信宋千波的话了,觉得宋千波这药液甚是奇乎。 四个人闯入宫中后,分别行动,目的只在搜索狐妖的踪跡,他们尚且没有把握能够拿下狐妖救出安然,但此行不能浪费,至少要将对方的行踪掌握住。于是,他们相约一个时辰后在客栈匯合,彼此交换收集来的情报。 夏嵐和兔子率先来到东面探查狐妖的寝居,她们潜入院中,四处张望,发现这院子黑暗无光,且无人看守,完全不似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二人心觉奇怪,却又不好失了机会,他们分头从两侧开始探索,兔子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探头往内望去,里头空荡荡一片,她一间间挨着寻,皆是空无一人。兔子寻完时,夏嵐还未归来,她便又转身去后院查看,想着,许是这狐妖特立独行,不爱在房间睡觉也不一定。牠们妖兽不似人类那般循规蹈矩,常随性而为,像是凌天,他就不爱在房里睡觉。 打定主意,兔子来到后院,后院也是一片黑暗,依着月光,依稀可以窥见凉亭下有黑影晃动,兔子神色一凝,她深怕打草惊蛇,她轻移步伐,躲到一侧假山后,悄悄探头往凉亭处看去。 凉亭处在暗处,背着月光,兔子无法看清黑影的模样,凉亭中的人又躲得及其隐密,兔子只好默默等待。估摸着半炷香的时间,凉亭中传来奇怪的声音,兔子凝神一听,那声音细微,颇像是吃东西时会发出的咂嘴声。兔子听了好一阵子,那声音终于停了,她满脸困惑,只觉这人吃东西甚是缓慢。 不多时,亭中的人缓缓走到外面,月光打在黑影上,显出人形,兔子睁大眼睛去看,发现走出来的人不是妖兽,只是寻常人类,且不是单单一人,而是携伴而行。那两名人类依偎着出来,其中一位的穿着是宫中婢女的模样,另外一位是卫士的打扮,兔子仔细一瞧,发现那卫士并非是个男子,而是与那婢女一样是个女人,只是那人将头发收于帽内,露出精緻姣好的五官,那人浓眉细眼,身型消瘦,要不是两女子站在一起,无甚差异,就单看,那卫士确实是能混入男子中,充当一二。 兔子远远地看着二人相拥耳语,觉得她们姐妹情深,感情深厚,令人艳羡。兔子如今在世上已无亲人,唯有宋千波他们能够充当她的家人,兔子没有感受过同辈间的关爱,眼下一见,甚是羡慕。那边夏嵐寻完后不见兔子身影,生怕兔子出事,便来到后院寻人,夏嵐发现兔子躲在假山后,偷偷摸摸的看着两个人类在那边卿卿我我,看得很是认真,夏嵐琢磨着,如今兔子这个年纪,也该是到了情竇初开的时候了,会嚮往一些情爱方面的事情,也是正常。 夏嵐躡手躡脚的来到兔子身后,兔子目视前方,对后面一无所觉,夏嵐轻轻的拍了拍兔子的肩,兔子一个愣神,吓了一跳,脚下急忙一踏,不慎将假山旁落下的碎石子给踢了出去。 那边浓情蜜意的二人听见后面动静,生怕被人发现捉个正着,慌慌张张的跑走了。 兔子回头一看,见是夏嵐,这才舒了一口气,缓着声道,「夏嵐,你可吓死我了。」 夏嵐笑得贼嘻嘻的,拐着兔子肩膀就说,「芯妤,我看你方才盯着人家看得很是认真,怎地,可是好奇他们在做甚么?」 兔子不明白夏嵐的意思,疑惑道,「她们不是只是在对彼此说些体己的话么?」方才两人贴在一起咬耳朵,兔子以为她们是在说悄悄话呢。 夏嵐摇头,笑道,「只是说个话,至于抱在一起吗?」 兔子想了想,确实不至于,可若是她们不是在说悄悄话,那还能是在做甚么?兔子被搞得糊里糊涂的,夏嵐见她一张小脸皱在一起,甚是苦恼,便替她解惑,道,「他们那样是在谈情说爱,是在调情呢。」 「谈情说爱?」兔子惊呼道。她脑袋瓜突然有些转换不过来,怎么好好的姐妹情深,在夏嵐眼里,就变成在谈情说爱了? 兔子更是纠结了,她迟疑道,「女子与女子间也能谈情说爱的么?」 夏嵐不晓得方才跑走的两个人类都是女子,只当是寻常男女幽会。兔子这么一问,夏嵐表情瞬时变了几遍,沉吟半晌,含糊道,「若是情难自禁,倒也不是不可以吧。」 兔子似懂非懂的望着夏嵐,一脸茫然。夏嵐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抓了抓后脑杓,心想若是安然此时在这里就好了,就可以给兔子指点迷津了。 #69重返深宮故人嘆9 #69重返深宫故人叹9 兔子和夏嵐在东面院子寻人无果,正要去往别处寻,二人才翻上屋顶,便被过来寻她们的宋千波喊住了,二人双双回头,困惑的看向宋千波。 兔子问,「可是有甚么消息了?」 宋千波摇头,模样慌张,他急忙说着,「方才风大,我瞧见花惜晴被风吹落到一处院子内,她被人发现,给抓起来了!」 夏嵐诧异道,「甚么?竟有此事!」 宋千波叹息一声,「害,现在可该怎么办才好?」 兔子想了想,问道,「千波,你可将宫中都探查清楚了?」 宋千波点头,「我寻遍了,并无瞧见狐妖身影。」宋千波顿了顿,又道,「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花惜晴该怎么办?」 「当然是要救出来啊。」夏嵐应道。 他们仨现在穿得一身黑,并不适合下去救人,兔子思忖着,抬头问宋千波,「千波,你可晓得小殿下住在何处?」 宋千波应了一声,面上一喜,「对呢,我们还可以去求助小殿下啊!」说着,他脚底运功,轻身飞起,夏嵐和兔子二人随在他身后,叁人来到小皇子的宫院。 这时小皇子尚未歇下,正在书房勤奋自修,宋千波一直以来都是黑袍掛身,由他下去和小皇子皆洽最为妥当,兔子和夏嵐二人立在屋顶上,等待宋千波的消息。 宋千波一下去便被卫士拦住,保护小皇子的卫士一直以来就是那些个人,卫士看着宋千波觉得眼熟,一问之下得知他就是那位医治小皇子病情的大夫,宋千波虽然擅自闯入宫院,但他救小皇子有恩,卫士不好拿他怎样,只能先去请示小皇子。 小皇子听闻宋千波找来,也是震惊,忙着出来见人,眼下一看,还真是宋千波本人。 小皇子讥儿来到宋千波面前,犹疑道,「怎么宋大夫会来到此处?瞧着似乎也不是从正门进来的?」 宋千波不好将狐妖的事情透露出去,只能说是友人许久未归,这才过来寻人,可一般人难以进到宫中,他们没有办法,只好趁夜潜入。 小皇子听完,眉头一皱,「他们不是早就已经出宫了么?我听天雪说,还是她亲自送着叁位出宫的。」 天雪?宋千波愣了愣,旋即将这个名字和狐妖联系上了。 「怎么你们没有碰见么?」 宋千波摇头,又与小皇子言说花惜晴在寻人时,不慎被人捉住的事情,小皇子心善,也不为难他们,连忙吩咐着人带着宋千波去将花惜晴接出来。 几个人行了一路,来到花惜晴被人发现的地方,小皇子费了好一番沟通,才将他们擅自闯入的事情压下去,小皇子将宋千波和花惜晴送到宫外,又说会帮助他们一起寻人,让他们千万放心,叁人好言好语说了一阵,才相互告别。 四个人有惊无险的回到客栈时,夜色已深,他们交换过情报后,便各自回房歇息。照着小皇子的说辞,那狐妖在几日前便出宫了,宫中无人晓得狐妖去了何处。妖狐狡诈,带走安然后便离开了宫中,这下,他们的线索彻底断了。 这样盲目寻找,无疑是大海捞针。他们一行人在天城县待了近半个月,兔子几乎将整个天城县都翻遍了,依旧找不到任何有关狐妖的线索。 夏嵐说,凌天当时伤了安然,安然伤重,在将安然身上的伤治好之前,狐妖不至于带她离开天城县。可半月过去了,他们找遍城中各个大大小小的医馆,就是不见安然的身影。 又是一日过去,天雪命人将膳食送上来,她端着米粥来到床前,安然倚在床沿,一张脸向着窗外,对面客栈的窗户紧闭着,她看了许久,听见天雪唤她,她才转过头来。 天雪勺了一匙米粥探到安然嘴边,柔声道,「安然,张口。」 安然侧过头,拒绝她,「不饿。」 天雪笑了一声,阴阳怪气道,「你不饿,可你身体里的小东西可饿了。」 闻言,安然猛地回过头来,眼底寒光乍现,天雪笑得起劲,浑然不将安然的情绪放在眼里,她说,「你乖些听话,待你伤好,我便带你去寻高人,将你体内的小虫子取出。」 天雪将勺子再次递到她嘴边,低语着,「听话,要乖乖的。」 安然无可奈何,只能将餵到嘴边的米粥喝下。那天凌天刺穿她的脏器,她本该命丧黄泉,可天雪不晓得从哪里寻来蛊虫,将虫子置入安然体内,这蛊虫噬血护主,牠们既认了安然的血,便会护住安然的命。 安然喝了几口米粥后便不再啟口,天雪也不逼迫她,自个儿回到桌前吃起热饭来。 安然垂眸,摸向自己的腹部,那里伤口已经结痂癒合,可是当她将手置于腹部处时,潜伏在那里的蛊虫便会开始躁动乱窜,甚是暴躁。几日前,安然身体稍有起色,刚醒过来,便觉身体有异状,当她得知体内被置入蛊虫时,她恨不得将虫子从她体内取出,她心下一狠,竟生生将自己的皮肉挠破,甚至想要去捉住那些肆意乱窜在她体内的蛊虫,蛊虫似乎察觉到自己并不被安然接受,所以现在只要安然有意要靠近牠们,牠们便会感到惧怕不安。 下腹一阵剧痛,安然闷哼一声,将手收回,手下使劲扣住床板,施了好大的力气,安然才将将从痛意中缓和过来。那边天雪将安然的模样看在眼里,叹息一声,惋惜道,「这种血蛊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要来的,明明是牠们救了你一命,你却不领情,还忘恩负义的总想将牠们取出体外。」 安然抬眼,扫向天雪,冷声道,「你不是好人,你对我究竟有甚么企图?」 「我究竟是不是好人,待你恢復记忆之后,你便晓得了。安然,莫要妄下定论,我可不是待谁都好。」 天雪用完膳,让人将碗盘收拾下去,她来到安然身侧坐下,安然一声不吭,整日下来老爱往窗外看,也不晓得窗户外头有甚么好看的,除了客栈,除了楼房,并无其他。 天雪唤了安然几声,安然不想应她,只当没听见。天雪喜怒无常,安然不理她,她便耍起性子来,她起身过去将窗户关上,哼着气道,「成日就晓得望着窗外,窗外可有甚么好看的?哦?莫不是哪位小情郎在窗外等你吧?」 安然不应。 天雪好奇的将窗户打开一小角,探头出去看,对面的客栈今日似乎住了人,天雪见着对方一入住就将窗口打开了,两两打了个面照,天雪朝着对方笑了一下,随即将窗户关起来,愉悦道,「原来看得不是小情郎啊,竟是个姑娘家呢?」 天雪在她面前蹲下,仰头对着安然的眸子,调侃道,「我长得也不差啊,不若,你就看我吧?」 安然闭上眼,身体靠到后面的床板上,语气冷冰冰的,「没兴趣。」 天雪嘻笑一声,凑上前,伏在安然身上,「怎么会没兴趣?你小时候最是喜欢看着我了。」 安然错开脸,对她甚是不耐,「不记得。」 「白安然,你怎么这般无情,你一句不记得了,就能将我们往日的情谊全作废了么?」 安然睁开眼,淡淡的看着她,道,「不记得便是不记得了,任你随意摆弄捏造,皆是由你自己说了算,凭甚么要我去认?」 天雪不说话了,她翻身一倒,仰躺在安然身侧,笑得花枝乱颤,甚是愉快。 这日,宋千波特意乔装打扮,提着布袋就要去往黑市,他打探了好几日,才寻得黑市的入口,这黑市难寻,费了一番时日才晓得,入口竟是隐藏在一间花楼中。 宋千波偷偷摸摸要走,被正好从房里走出来的夏嵐撞见,夏嵐这一生游歷无数地方,就独独没去过黑市,她念头一起,哄着宋千波带她去,宋千波一脸为难,夏嵐拼命纠缠,惹得另外两间房的人纷纷探出头来查看,兔子和花惜晴一听宋千波要去黑市,她俩也不曾去过黑市,甚是新奇,两人一脸兴奋,立刻跑过来与夏嵐同一阵线,叁人对着宋千波好一番软硬兼施,终于让宋千波松口,勉为其难将她们给带上。 毕竟黑市的入口要从花楼进去,夏嵐她们作为女子,若是大喇喇从花楼走进去,难免为引起误会,他们一行人最怕麻烦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宋千波给叁人寻来男装,让她们换上。 这叁个姑娘家,本身就长的标緻可人,换上了男装依旧显得娇弱媚态,宋千波看不过去,又去寻来眉笔,在叁人脸上涂涂抹抹,作一番打扮。 当夏嵐走出房间和花惜晴打了面照,两人看着彼此,一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花惜晴原是柳眉星眼,硬是被宋千波将眉毛加粗加厚,现在一看,花惜晴剑眉星目,正气凛然,甚是英气。而夏嵐本身就带着一点顽劣,换上男装后,只觉她似个洒脱不羈的男子,就是面目不够阳刚,于是宋千波便将眉笔下移,在她人中处画上小巧的八字鬍,看着有些喜气可爱,花惜晴伸手想去摸她的小鬍子,被夏嵐一掌拍开,夏嵐哎哎两声,说道,「悠着点,别摸啊,方才芯妤已经摸糊了一次,我自己也摸糊了一次,你再摸下去,若是糊了,千波一会儿可要生气了。」 花惜晴提袖掩嘴笑了笑,女人姿态瞬时暴露,夏嵐又哎叫两声,从怀里掏出纸扇,对着花惜晴一甩,唰的一声,纸扇华丽展开,她将纸扇递给花惜晴,严肃道,「千波说了,我们不能这样笑,作为男子,我们要大笑,若是觉得不雅,便拿纸扇挡一挡,这样显得气质些。」 花惜晴笑得合不拢嘴,连声应道,「好。」 兔子慢她们一步出来,身后跟着宋千波,宋千波一脸很是得意,夏嵐和花惜晴来到兔子面前,想要动手却又忍住了。兔子本身五官深邃,无需太多装饰,宋千波便将她头发扎起,又在她眼下加深了眼眶的轮廓,现在一看,兔子一双眼睛显得深沉忧鬱。宋千波格外嘱咐她,千万别将眼睛睁大看人,她的眼睛乌黑亮丽,眼底带着星光,与她身上现在的气质不符,宋千波要她看人时,仰头睨视,睁眼也只许她睁一半,所以兔子现在,神情淡淡,模样看着甚是清冷。 夏嵐和花惜晴玩心大起,对着兔子绕着圈耍,兔子为了追着她们看,只能仰头斜视,叁人玩闹一阵,忍不住笑出声来,又纷纷拿出纸扇,相互给对方搧风。 宋千波见状,「...。」至于吗? #70重返深宮故人嘆10 #70重返深宫故人叹10 宋千波带着兔子等人来到花楼,许是他们一行四人太有气质,惹得楼中的客人纷纷回头看他们。兔子左右张望,发现这花楼里的客人有男有女,她扯了扯夏嵐的袖子问道,「怎地还有女子来花楼寻欢的吗?」 夏嵐抖开扇子,凑过来给兔子解惑,「花楼里不是只有女人做得了花魁,有的模样娇媚些的男子,也是能做得的。」 兔子点头应了一声,叁人随着宋千波继续走,走到半路,宋千波让她们等一等,自己跑到前面去与人交谈,那人头戴斗篷,神神秘秘的,看不出模样,兔子猜想这个人许是黑市的交头人,他们在后面观望一阵,只见宋千波从怀里拿出一根羽毛,那人拿在手上看了几眼,便放行了。 宋千波回头向她们招手,兔子等人匆匆过来,她们不瞎,一眼就看出了宋千波交给那神秘人的东西便是青鸟身上的羽毛,夏嵐打趣宋千波道,「没想到你们青鸟的羽翼这般珍贵,竟是能作为黑市的通行证。」 宋千波没好气道,「要不是带上你们几个,我也不至于将自己身上的羽毛拔下来。」花楼里不只有人类来寻欢,有些化形的妖兽也会来此找乐子,而他们一行就属宋千波这隻青鸟最为珍贵,因着游走在世间的青鸟少见,所以宋千波身上的青鸟羽翼便也珍贵了,作为黑市的门票,一根羽毛换得四人行,宋千波想了想,觉得不亏。 宋千波嘴上说归说,但他心里还是欣喜与她们一起同行的。四人依着指标来到花楼下层,下层是在地底,地底空间宽敞高大,别有一番风景,一路上灯火通明,若是不说这在地底,他们还以为他们这是上了街在游夜市呢。 进到黑市后,宋千波抱着布袋就要往拍卖行去变卖货物,叁个人不疾不徐的跟在后面,她们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夏嵐对这里的摊商十分感兴趣,黑市中容易出现奇珍异宝,有些东西取得的手段恶劣,不好在外流通,便会送往黑市来。花惜晴和兔子对那些奇珍异宝不熟悉,只是跟在一旁东看看西看看,就当见见世面。 夏嵐不晓得看见了甚么,忽然停下来不走了,兔子和花惜晴回头望去,发现夏嵐站在一摊商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家摊位上的明珠,似乎动了心思打算要买。可她们下山时,并未带太多现金在身上,这里可是黑市,价格不比外面市集来得寻常,夏嵐问了老闆价钱后,脸色一沉,兔子她们瞧见了夏嵐一脸为难,心想,夏嵐果真是不够钱买。 本以为夏嵐买不得便会放弃,却不想夏嵐站在人家摊子前面,像一尊大佛立在那里,怎么请也请不走。 眼看宋千波的身影就要消失在路底,夏嵐还赖在那里不肯走,兔子和花惜晴这下也是两难,两人互看一眼后,又摊开手指,向对方大概比划着自己身上持有的现金,发现两人身上的钱加总起来,也不够买下那颗明珠,二人叹息一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兔子和花惜晴二人立在路中间,在旁人眼里看着就像是迷失了方向的羔羊,这里是花楼下层,自然少不了一些风流生意,她俩许久不动,那边姑娘看准了她们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想着这样的客人定是不会为难她们花楼里的女子,几个姑娘纷纷攀附过来要拉她俩进屋。 兔子察觉到有人拉她,回头一看,发现是个娇艳的姑娘,她愣了一瞬,想要开口说话,那边花惜晴早她一步过来用折扇打了一下那姑娘的手,压着嗓音粗声道,「姑娘这是何意?」 兔子听见花惜晴变了声音说话,这才反应过来,她方才差点用自己的本音开口了,多亏花惜晴帮她,不然她险些暴露。 姑娘们各个见怪不怪,一边陪笑,一边拉着人进去,她们早就对这些正人君子的开场白瞭如指掌,只要生意能上门,这些男子待会被她们取悦的欢喜了,也就不会再摆着一副清高的姿态。 兔子不愿在此惹事,她朝夏嵐递去一个求救的目光,可夏嵐双目被明珠迷惑,浑然不觉兔子的视线。 兔子和花惜晴见状,「...。」她俩终是被姑娘们推搡着进屋。 进了屋子,姑娘们终于放开她俩,自动散成一排,一副任由兔子她们挑选的模样。兔子和花惜晴一脸为难,兔子眸光淡淡的扫过几个姑娘一眼,别开脸,甚是冷漠,那边姑娘以为这是兔子不满意她们这些人的姿色,心里一堵,又过来拉着二人进到更里面的房间。 两人无奈的被这帮姑娘玩弄在掌间,她们被推到最里面的房间,步伐尚未踏稳,身后的门便被人快速的落锁了,兔子心下一慌,回身要去开门,却怎么推也推不开。 房中深处传来说话声,那人温声道,「没想到竟还有看不上前台姑娘的公子。」 兔子闻声回头,瞧见花惜晴很是心大,她们被人关起来了,也不见她感到丝毫慌乱,甚至还寻声往内探去,似乎很好奇,这深闺中的姑娘长得是何种模样。兔子见花惜晴这般,她摇着头,无声叹气,她跟上花惜晴脚步,走过大半房间,后面的空间与前面不同,地上铺着一层雪白兽皮,那人就躺卧在一地雪白上,绒毛柔软,被那人压在身下。 花惜晴眼睛亮了亮,她在雪白兽皮前蹲下,伸手摸去,发现这绒毛的质地极好。她在临源山中的巢穴也是这般,在地上铺垫着雪白的蛛丝,只是蛛丝层层垫在地上却不如这兽皮柔软。 躺在地上的女子看见来人便坐了起来,她打量着二人,发出了一声感叹音,音调被她拉得很长,甚是惹人注目。兔子淡淡的朝她看去,瞧见这女子是妖兽化形,原形是隻貂,模样却是一般般,算得上出尘,但比不过她们一行人中的任何一个,许是兔子身边的人长得都不俗,旁人的样貌在她眼里就显得逊色几分。 兔子立在白色兽皮前,也不跨步向前,她就在原地与那女子说话,兔子低着嗓音,音色清冷,道,「我们无意叨扰姑娘,请问姑娘可否带我们出去?」 那人笑了一声,说道,「每个来到这里的公子都是像你这般说的。若是我每个都好言相待,送了出去,那我这头牌的名号,可该往哪里摆?」 兔子神色淡漠,她覷了对方一眼,移开时,瞧见花惜晴已经整个人扑倒在雪白毛垫上了,花惜晴一张脸来回蹭着柔毛,玩得甚是愉快,兔子眉头一皱,只好又看回那女子,「那你想怎么样?」 那妖兽说,「当然是好生服侍二位公子了。」说罢,女子朝着花惜晴的方向过去,她伸手制住花惜晴的手腕,花惜晴一惊,忙着要后退,女子趁势向前扑倒在她身上,花惜晴呼叫一声,「你做甚么?」 「你们既然都走进花楼了,还问我要做甚么?」妖兽嗤笑一声,她放软身子,整个人贴在花惜晴怀里,语调软了几分,又道,「公子可要好生待人家。」 花惜晴拉长着脖子,恨不得离这女子远一些,她眉头横竖,喊道,「甚么公子,你可看清楚点。」她们都是妖兽化形,眼力比寻常人类要来得好,且她们偽装的粗糙,眼前这女子,既是妖兽还化了形,几经修练,功力高深,岂能辨别不出她们的真实身份。 那妖兽笑道,「有些女子就是喜欢扮成男人来寻我。」 花惜晴一听,神色微变,「你有病吧!」 兔子也是一脸不相信,「女子寻女子做甚?莫不是花楼里的女子才艺精湛,从而过来讨教的吧?」 兔子的见解独特,那妖兽被她惹得一番好笑,她松开花惜晴的手,再一次打量起二位来,她眉间一挑,眼珠子从左到右,从右到左,发现这二人面目镇定,眼底清明,毫无波澜,显然对她无甚兴趣。妖兽叹息一声,「你们既然不是来花楼寻欢的,那进来这醉金楼做甚么?」 兔子说,「我们是被强拉进来的。」 花惜晴在一旁点头。 妖兽又是一声叹气,她用下巴指了指房门,说道,「房间是从外面落的锁,时间未到,她们是不会过来开门的,你们现在就算要走,也走不得。」 兔子和花惜晴互看一眼,连声叹气。 #71重返深宮故人嘆11 #71重返深宫故人叹11 既然兔子二人出不去,只好暂时留在房内歇息一会,等着时间到了,让人给她们开门。兔子在房里无聊,便打探起周围来,她目光落到一处书柜上,她脸上一喜,就要过去取书来看,正好打发时间。 妖兽对她俩无甚敌意,花惜晴喜欢赖在她的毛垫上不走,便也随她去。妖兽懒洋洋的躺在地上,视线不断游走在二人身上,瞧着兔子走到书柜上取书,随手翻看几页,只见兔子面色一凝,忽白忽红,她闔上书本,重重拍在一旁桌面上,深吸一口气,又将手探回书柜上,浑然不信这书架上没有正常一点的书。 妖兽在那边窃笑着,花惜晴抬头看过去,妖兽正好将视线下移,两人将将对上眼,妖兽对她笑道,「怎地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般有趣的么?先是不信我可以取悦女人,再是如她这般,纯情的很。我瞧你方才被我捉住时,不似寻常姑娘家初次时那般挣扎得激动,显然你不是没嚐过人事,既如此,怎么也会想要来花楼中做客?」这貂妖以先入为主观念,想着花惜晴应该是个有夫之妇,会这般问她,纯粹是因为好奇。妖兽间不需遵循人类的礼法,不会有不守妇道的说辞出现,但她们身在人类创办的花楼里,难免沾染上了人类的思想。 花惜晴愣了一瞬,别开脸,口吻有些僵硬,道,「这关你甚么事?」 妖兽见她表情奇怪,想了想,才明白过来其中缘由,「我差点忘了,你是蜘蛛。我记得母蛛有个习惯,在与公蛛欢好后,会因为情绪不稳定,进而焦躁的将对方吃入腹肚。」 花惜晴闻言,神色微变,听得对方又说,「你既是已修练成形,定是也经歷过那天性,你莫不是因着丧夫,觉得孤单寂寞了,所以才寻来这花楼想要解闷吧?」 花惜晴不语。那妖兽自觉没趣便将目光看回兔子那边,兔子手里捧着一本书,神色认真,妖兽惊疑一声,心道,怎么书架上竟还有不是春宫图的读物么? 半个时辰过去,门外传来动静,兔子将手里的书放回原位,再往内间看去时,花惜晴已经坐直身姿,一脸依依不捨的摸着身下的绒毛。妖兽见花惜晴甚是喜欢这兽皮,将她们喊住,跑到衣柜处,翻找一阵,将一白毛领巾交付给花惜晴,妖兽对她说道,「方才我说话直白了些,多有得罪,这领巾你便收下吧,当是我的赔礼。」 花惜晴想要拒绝,可对方硬是要她收下,花惜晴拿她没輒,只得接受。妖兽执意要亲自将领巾给花惜晴戴上,花惜晴抬着下巴,妖兽凑得极近,她悄悄地探到花惜晴耳边私语。 妖兽将领巾戴好后,从花惜晴身上退开,瞧见花惜晴还是一副错愕的面孔,她笑了一声,将视线掠到后面的兔子身上去,温声道,「你们快些走吧,免得一会儿,房门又被人锁了。」 兔子应了一声,过来将花惜晴带走,两人从醉金楼出来时,宋千波和夏嵐正在到处寻人,看见她俩相安无事,宋千波和夏嵐纷纷松了一口气,夏嵐来到两人面前,心有馀悸道,「方才我瞧不见你们,还以为你们是出甚么事了呢!千波变卖完东西向我寻来时,我才反应过来你们不见了,唉,你们怎地要走了也不说一声。」 夏嵐说着,看见花惜晴脖子上的白领巾甚是好看,她扬手想要搓揉领巾上的绒毛,不料花惜晴忽地往后退开一步,神色有些惊慌,夏嵐愣了一瞬,收回手,尷尬道,「我瞧着你戴着这领巾好看,一时没忍住,就想要摸一摸,可是唐突你了,对不住。」 花惜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后,也觉得气氛很是尷尬,她将领巾取下来,塞到夏嵐手中,说道,「你若是喜欢便送你吧。」 夏嵐才不是那种会和人抢东西的人,她摇摇头,又将领巾给花惜晴重新围上,温言道,「这白领巾衬你,给我做甚?我戴着又不好看,再说,我时常待在池塘里,本就不爱佩戴这样毛绒绒的东西在身边,容易浸水。」 宋千波和兔子在那边左看看右看看的,觉得她俩间气氛有些不太寻常。夏嵐还是往常的模样,就是花惜晴好似有心事在身,兔子转了转眼珠子,猜想着大抵是方才那貂妖与花惜晴偷偷说了甚么吧? 宋千波将变卖掉的赃物换成金币,分发给她们,兔子和花惜晴得到钱袋后,转手就递到夏嵐面前,夏嵐疑惑的看着二人,兔子不与她多作解释,和花惜晴合力将夏嵐拖到那卖着明珠的摊位前,两人凑着金额将那颗明珠给买下了。 兔子将明珠交到夏嵐手里时,夏嵐一脸受宠若惊,叁番两次的确认着,见兔子和花惜晴朝她点头,夏嵐这才敢收下。那边摊位老闆见着这叁个男子相互给对方送珠子聊表心意,老闆一脸神色莫辨,这明珠珍贵,来自东海,视为世间珍品,叁个人只得一颗明珠,想来得到明珠的人定是这两位男子的心上人了,那得了明珠的那位,可是会选择谁呢?这叁人关係复杂,老闆伸手按了按眉稍,朝一旁宋千波看去,宋千波掂着手里的钱袋,也朝老闆看过来,宋千波笑了笑,心有盘算,他有意要和老闆杀价买下其他珠子。夏嵐对明珠的眼光不差,既然能够在眾多摊位上挑中这摊,表示这里的明珠定是有些来头,若是能捡点便宜,那也是他们赚了。 老闆心想,这里怎么说也有四个人,宋千波看着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指不定也是要买明珠送人的,老闆心里实在好奇他们之间的关係,一时没注意宋千波再向他讨价还价,待他意识过来时,宋千波已经与他交完货,付完帐,再细看时,四个人已经溜得老远了。老闆低头掂了掂手里的钱袋,总觉得有些不划算,他面色一僵,心道,他该不会是落入了这帮人设下的圈套吧? 出了黑市,几个人走向花楼门口,途中,宋千波频频在楼中四处张望,好一阵子,夏嵐她们总算察觉出宋千波有些不对劲了。 兔子眼尖,自然也看见了花楼中的不寻常,她来到宋千波身旁,开口就问,「千波,怎么青鸟也学着人类上花楼么?」 宋千波一时无语,是了,青鸟习得人类那些礼数和规矩,这人类的娱乐自然也不能落下,以前青鸟还在外行医的时候就有不少青鸟族人喜爱往这些花楼青楼里面跑,过着醉纸迷金的生活,后来,宋千波在一线天里设下毒雾,使得青鸟不得外出,这才逐渐少有青鸟出没于此,直至日后,完全消失。那些不晓得的,还只当是青鸟高贵清雅,不似那些风流之辈,青鸟族还因此得了多数妖兽口中的美名,却不想,宋千波解药才给出不过一年半载,青鸟族本性难移,这便按耐不住性子,为着寻欢作乐,便纷纷外出上花楼来了。定睛一看,那边走着的可不就是他大哥和弟弟,宋千松与宋千水吗? 夏嵐端着一脸坏笑,生不怕惹事大,也来到宋千波旁边,调侃道,「千波,怎么我瞧那边二人,有些像是你大哥和你弟弟啊?」 宋千波觉得秽气,害了一声,躲到叁个女人身后,低声道,「替我挡一挡,我可不想在这里遇到青鸟族人。」宋千波与青鸟有过结,这过结难解,怕是宋千波此生都不愿与青鸟族为伍了。 可夏嵐和花惜晴气质不俗,在这花楼中相当惹眼,宋千波躲在她们身后非但一点用都没有,反而还引来了宋千水的关注。宋千水在老远的地方就瞧见他们了,他朝宋千波招了招手,宋千波假装没看见,宋千水只好跑来他们面前,将宋千波拖出来说话。 宋千波没好气的看着他,宋千水勾着他二哥的肩,说了好一番话。那边宋千松没有靠近,只在远处静静的望着这边。 宋千水说,「二哥,那天大嫂外出没和大哥说,大哥生气了好久呢,我寻思,大嫂外出,许是要来寻你的。二哥,你可有遇着大嫂?」 宋千波闻言,诚实的摇着头,疑惑道,「怎么烟儿要出来寻我?」那日从青鸟族出来时,宋千水说过丹烟其实心里还有着宋千波,宋千波便又将丹烟的小名给喊上了。 「八成是来找二哥私奔的吧。」 宋千波一口气不顺,咳了一声,被宋千水这没羞没臊的话惹得面红耳赤,若真是如宋千水所言,那丹烟倒是有心了。只是丹烟这样外出寻人,无疑是大海捞针,没人晓得宋千波住在何处,他们一行人过得低调,与人交往甚少,丹烟若是要寻他们,可得要费上好一番工夫。 客栈内,安然好不容易得了一天的清间,也不晓得哪里吹来的风,天雪竟然有兴致外出上街,还言说要给她寻个大夫回来,安然只当天雪又与她说玩笑话了,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却不想,当日傍晚,天雪竟是真的给她寻来了一位大夫。 天雪将人送到房里,丹烟看到安然时,愣了一瞬,安然神色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不辨喜忧。 天雪说道,「她的胳膊伤了,可否能治好?」天雪不是大夫,先前见到安然时她便是一直吊着左臂,便以为她是伤了筋络才迟迟不见好。 丹烟闻言,过来给安然诊病,安然从头到尾都不与她言语,总是冷着一张脸,令人难以捉摸。丹烟探过脉向,发现安然这左臂已然好全,不晓得她为何要装出一副不能动弹的样子,丹烟疑惑的望着安然,安然对她视若无睹,丹烟以为安然这是忘记他们有过一面之缘了,她苦笑一声,这才转头将病况回报给天雪。 丹烟本想说安然的伤势已经好全,话到嘴边却成了,并无大碍。天雪担心安然落下病根,便将丹烟留下来医治安然。 #72重返深宮故人嘆12 #72重返深宫故人叹12 小皇子说话算话,说是会替宋千波他们寻人,便派卫士在城中搜索安然等人的踪跡,那日天雪外出,行踪虽隐密,但在天城县中并不是无人见着,卫士从关口处打探到天雪并未出城后,小皇子便去客栈将此事告诉宋千波等人,几人得知消息,在街上探寻得更加勤奋了。 天雪立在窗边,打开窗户一角,探头往外看,街上巡兵多,许是出来找人的,她心想,那日她放走了夏嵐凌天二人,许是那个叫夏嵐的过来寻人了,也不晓得他们用了甚么手段,竟能让小皇子帮他们,看来这天城县她们是待不下去了。天雪盘算着计画,打算带着安然先离开这里,再另找住所。 丹烟作为医者又是青鸟,天雪不愿放过她,便用话术哄骗丹烟与她们一同走,丹烟思量再叁,本想拒绝,她从青鸟族外出是有目的的,原是盼着早日寻到宋千波的人,不巧却在这里遇得安然,她晓得安然与宋千波是一路人,安然肯定知道宋千波身在何处,就是这叫天雪的女子是个生面孔,丹烟不确定她和安然是不是同伴。丹烟不好向天雪表明自己的来意,但又想从安然身上探出宋千波的下落,一番斟酌后,她决定先应下天雪的要求,再找个机会从安然口中探寻宋千波的事。 这天夜晚,天雪在整理行李,安然不为所动坐在床边,天雪知道她这是不愿走,便擅自将她的东西装进布袋中,当作收拾,安然回头望了天雪一眼,天雪一手拎着她的外衫一手在衣服里摸来摸去,不晓得在做甚么。 安然先前伤重,她身上衣服被天雪换过,原先染血的衣服被丢置一旁,现在她们要走,这破衣服自然是不会带上的,天雪正在替她将衣服里的东西取出。乳白色的平安扣被她拿出来放在桌上,仔细的用布包裹起来,天雪又从衣服里探出一个白色锦囊,天雪疑惑的嗯了一声,唸道,「这是甚么?」打开锦囊,倒出来一看,是颗乳白色的药丸。 那边丹烟见状,睁大了双眼,这万能丹她是晓得的,那日青鸟族人有幸见得牠们族长从炼丹房中拿出此物,她对此物记忆犹新,安然移开目光不愿说话,丹烟过来给天雪解惑,说道,「这是万能丹,是青鸟族中特製的丹药,可以解百毒治千伤,据说还拥有能让人脱胎换骨的功效。」 「这般奇乎?」天雪把玩着那小药丸,呢喃着,「既能脱胎换骨,那这万能丹便是助人的良药了。丹大夫,若是服用了此药,再行修练,在修练上可有益处?」 丹烟想了想,点头应道,「自然是会有的。」 天雪眼珠子转了两圈,将这万能丹收回锦囊里,放入怀中。万能丹便这样落入了天雪手里,安然也不向她讨回,只过来将平安扣收到怀中,又将麒麟鞭带上,天雪给她准备了黑袍,安然的行李落在宫中,眼下没有替换的衣物,只好穿上天雪给她准备的。安然黑袍掛身,天雪又过来将她的头发束起,红丝带缠在安然发间,天雪望着那红丝带一阵子,忽然探头凑到安然耳边,细语道,「那天我给你的铃鐺,你看见了,可有想起甚么来?」 安然侧过头来,正好对上天雪迫切的目光,安然眉稍蹙起,又扭过头,冷淡道,「铃鐺?不晓得,那东西早扔了。」 「扔了!」天雪诧异的叫了一声,似是不愿相信,她跑到安然身前,蹲下来仰望她,一脸急切的说,「那可是我们心系彼此的物件,你怎能就这么扔了?」 安然不看她,「扔了便是扔了,那东西许是还在宫中哪座花丛中,你若是觉得珍贵,可以自己去寻回。」 「白安然!」天雪怒斥一声,安然不应,天雪拿她没办法,只好叹息一声,天雪双手搁在安然腿上,她将头压至手背上,作伏趴状,无奈道,「我真是服了你了,安然,你说,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天雪连夜带着安然和丹烟出城,安然身上蛊虫未取,就算不愿也只能无奈跟着天雪走,丹烟为了宋千波的情报自是追随安然,叁人一路往郡柴县去。民间传闻郡柴县邪乎的很,如今已经鲜少有人类居住在城内,叁人快马加鞭赶路,叁天后抵达郡柴县城内。天雪在城中租借了一间屋子,又向丹烟讨要了能给安然疗伤的方子,忙碌了好几日,才将她们所需的东西备齐。 这天,天雪出去给安然抓药,屋中只有安然与丹烟二人,丹烟挑准时机过来给安然诊病,安然哪里能看不出丹烟的心思,她咳了一声,朝丹烟看去,丹烟才刚给安然把完脉,收回手便见安然神色怪异,她疑惑道,「可是喉咙不舒服?」 安然给二人倒了茶,伸手在茶面上点了点,慢悠悠的在桌上写起字来。 丹烟愣了一下,忙着往桌面上看。 安然写道,「何故跟来?」 丹烟想要开口回应,安然指尖敲了敲桌面,丹烟抬眼看她,安然转头朝门外看去,又转回来,丹烟顺着她的方向看了一圈,再回来时,桌上多了几个字。 「隔墙有耳。」 安然指尖探回上面那句,轻轻点了点。丹烟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也将手指沾湿,在桌面上书写起来,她在安然的问句后面写下,「宋千波呢?」 安然回她,「在离经山。」 丹烟得到答案后,又写下一行字问她,「你明明记得我,为何当初对我那般冷淡?」 安然指腹点在桌上,「天雪处心积虑,喜怒无常,善恶难辨,若是她看出你与我相识,恐怕会对你不利。」 丹烟不晓得安然与天雪之间的恩怨,一时半会无法通透,安然又写道,「莫要与她走近,速速离开此处。」 丹烟问,「你呢?」 安然摇头,轻叹一声。 丹烟又写道,「医者仁心,不会见死不救。你身体虽已无大碍,可体内似有毒素缠身,不宜久拖。」 安然神色一滞,手下急着写道,「天雪在我体内置入血蛊,可有办法将这蛊虫取出体外?」 丹烟看着桌上的字,沉默半晌,安然见她良久不答,心中已有猜测。门外传来脚步声,安然眸光微飘,手臂在桌面上一拨,打翻了两茶盏,桌上一片湿糊,二人字跡隐没在茶水下,辨别不清。 茶盏被推翻,顺着桌子滚落到地面上,瓷器破碎的声响,引来外面来人的关注,天雪急匆匆的跑过来,见着丹烟一脸忧心的望着安然,而安然提着袖口正掩嘴咳嗽,咳了好一阵子,才见停歇。安然放下袖子,垂着头轻喘着气,看着有些气息不顺,天雪过来给她拍背顺气,安然扬起手欲要制止她,天雪眼尖,旋即捉住安然的手腕,安然袖口下一片暗沉,黑色的布料被液体给浸湿了,天雪触摸在那抹暗沉上,翻手一看,指尖腥红。 天雪惊呼一声,「安然,你...吐血了?」 安然垂头不应。天雪来到她身前蹲下,仰视她,安然神情淡淡,轻声道,「许是蛊虫作祟,近日总觉得浑身发疼,难受得很。」 天雪愣了愣,口中唸道,「怎么会?这血蛊衷心,认血护主,共存相依,又如何会自取灭亡,残害宿主?」 安然缓缓抬眸对上天雪的眼睛,安然眼底晃过一丝水光,她莫名一笑,开口时,嘴边还掛着一抹浅笑,「我不认。我就是死了,也不愿与牠们相依,你说,牠们受我迫害,如何能安心的在我体内生存?我若得了安寧便是牠们的不安寧了。」 天雪闻言,恍然忆起,那天安然为了将蛊虫驱出体外,用指尖狠心的挠着自己的下腹,皮肉被她挠破,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流淌,安然却彷彿无从察觉,手下动作不停,她还在往内探去,像是得了魔障。要不是天雪即时赶来阻止安然,指不定安然还会对自己做得更狠绝些。 天雪难得露出仓皇的模样,安然见状,嘴边笑意深了些许,她道,「你敢不敢与我做赌?就赌,究竟是这蛊虫长命,还是我命长?」 天雪脸色一白,她怕极了安然这样,若是安然死了,她多年来的努力便是白费了,她绝对不能让安然就这么死了。天雪找来绳子将安然五花大绑,深怕安然在伤害自己,又嘱咐丹烟好生照料安然,丹烟应了一声,转头见天雪慌张的又跑出去了,也没说要去哪里。 丹烟看着门口一阵子,再侧头回来看安然时,只见安然面上扬着笑意,眸色深沉,似乎在思量甚么。 宋千波等人在天城县又寻了月馀,依旧寻人无果,眾人盘缠耗尽,只能打道回府。 四个人回到离经山时,已经是一旬后了。休养多日,凌天恢復的很好,四个人才走入?紜宫,就见凌天懒洋洋的躺在围墙上晒太阳。听见下面有动静,凌天眼皮微张,看见是宋千波他们回来了,忙着翻身而下,匆忙过来他们跟前,开口就问,「可是寻得那狐妖了?」 凌天不问还好,这一问,几个人的脸色倏地发沉。 凌天看着眾人面色不好,自知是自己理亏,他乾咳一声,退到一旁去,不给他们挡路了。 #73重返深宮故人嘆13 #73重返深宫故人叹13 如今?紜宫的妖兽越来越多,宋千波身上的开销日渐增多,以前一张榜单叁个人分,现在一张榜单六个人分,收入减少,负担就更重了。于是这天,宋千波去找凌天商讨,与他借钱合力在山脚下开间商舖,有着商舖营生,至少能够给?紜宫减轻一些负担,凌天自认自己在?紜宫混吃混喝这般久,一点作为都没有,宋千波要与他借钱,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凌天自从被宋千波救回来之后,心态大改,现在一心为着?紜宫着想,也不把要向狐妖寻仇的事情掛在嘴边了。许是被狐妖打伤一次之后,晓得自己与对方实力悬殊,便将报仇的事情往后搁着了。 宋千波频繁往山下跑,偶尔凌天与他一起下山帮忙,为了开商舖,许多琐碎的事情需要处理,其中就属货源最为重要,宋千波为此伤透脑筋,便又去向夏嵐询问,夏嵐在斯葛邇大草原时识得吴氏,她对吴氏一家有恩,吴氏心心念念想着要报恩,这下正好,让夏嵐去和吴氏接洽,让吴氏的商行与他们的商舖做个连锁,这样他们既可以赚钱又将这恩情领了,一石二鸟。 宋千波打着如意算盘,夏嵐听完面色一皱,奇怪道,「怎地听着像是我亏了啊?」 宋千波生怕夏嵐不帮她,连连在她耳边提好处,最后夏嵐坐拥了商舖幕后老闆的名头,被宋千波取悦的高兴了,这才点头答应。 夏嵐带着花惜晴和花醉山,叁个人去往斯葛邇大草原寻吴氏去了,下山前,兔子过来送他们一程,夏嵐晓得兔子这是掛念安然的安危,想要拖他们帮忙,便向兔子宽慰道,说是定会帮忙寻找安然的下落,兔子强顏欢笑的应了一声,目送她们离开。 宋千波每个月都会从山下採买衣服回来给兔子,兔子起初收到时一脸意外,宋千波说这是安然先前交代给他的,钱都缴清了,要兔子不用再付。兔子想了想,忆起安然当初在涯漠雪山时告诉过她这件事,若是她不收下衣服,便让宋千波将这些衣服拿去给?紜宫的小妖兽们穿,惹得兔子好一番纠结,才不得不应下。 兔子在?紜宫潜心修练,凌天陪着她练手,偶尔宋千波会偷袭他们,进而训练他们的反应力。半年后,兔子捡回来的那隻狗子化形成人,狗子年幼,化形后不过十二、叁岁的年纪,与兔子相差无几,兔子得了同伴欢喜的很,狗子没有名字,兔子便去向宋千波讨一个名字。 宋千波沉思半晌,忽觉窗外秋风阵阵,他抬头往外望去,瞧见山边枫叶落红,才恍然过来季节已到了秋末,狗子既是在这样的时节化形的,宋千波又给他添了一个福气的字。 萧风瑟瑟,福如海渊。取其首尾,给狗子取名为萧渊。 狗子得了名字后也很高兴,成日绕在兔子身边,嚷嚷着要兔子喊他的名字。兔子应着狗子的讨求,笑着应声,「萧渊。」萧渊应了一声,面上笑得灿烂。 萧渊在?紜宫住得久了,与兔子一般积极认真,时常与兔子不约而同来到后院习武,萧渊悟性高,极有天赋,很快便追上那些小妖兽们的武艺,兔子见他成长快速,也将自己所使的鞭术教授与他,宋千波瞧见两人出招路数如出一辙,也讶异着萧渊的天份,爱才心起,便也过来传授萧渊轻功,久而久之,凌天见着几个人都爱教导萧渊,他便也过来将自己的武学与之分享。萧渊一下得了叁个师父,欢喜不已,更是发奋图强,勤奋习武。 萧渊喜欢把弄匕首,凌天便将萧渊大半的时间包揽下来,潜心教他。兔子得了空,便去山下的成衣铺给安然添置衣服,她照个宋千波给她送来的款式,也给安然挑了件同款的衣裙作为回礼。宋千波每给她採买一件,她便回送一件。 在安然几番的无声抗议中,天雪终于松口说要带她去见高人取蛊虫,但是路途险峻,天雪手边护得了一人,却难以分神再护第二人,这丹烟作为随行大夫,天雪是不愿落下的,于是,她将万能丹拿出来交给丹烟,要丹烟服用下去后进行修练,天雪又对二人说道,丹烟甚么时候练成,便甚么时候出发。 丹烟接过万能丹时愣了一瞬,她默默看向安然,安然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不予回应,那边天雪在两人身上看来看去,自然将丹烟这寻求的目光看尽眼底。 安然眼珠子一飘,落到了天雪那处,天雪提着嘴角,心情似乎不错,安然默默将视线收回,心想,天雪心思细腻,反覆无常,才刚松口要带她们去寻高人,这会儿又要丹烟服丹练功,莫不是想要以此作为藉口拖延时间?又或者,是天雪察觉出甚么异状来了?安然自认自己没有露出任何蛛丝马跡,她敛眉沉思,许是天雪从丹烟那处得到了甚么消息,可她与丹烟接触甚少,几乎无从往来,理应没有破绽才是。那么,天雪究竟是在谋划甚么? 丹烟迫于无奈只能在天雪面前服下万能丹,为了不拖累安然,她只能强行修练,提升自身实力。安然暂且看不出天雪的目的,只能静观其变。 天雪费了一些时日命人将她集齐的叁祥禎送到云阳城内,待她们日后出发再去接回,如今她手头上缺少的第四隻妖兽,便是多年隐居不出的青鸟,如今青鸟重回世间,可是天助她也,得来不费吹灰之力。 一眨眼便是叁年过去,萧渊习得凌天精髓,使得一手好匕首,他又精通长鞭,于是宋千波去山下给他寻来了鞭子玩,萧渊一手长鞭一手握匕首,模样颇有架式。 这日兔子下山去将订製的衣裙取回,她照惯例,每月十五她便会去青云轩做整理,这天,兔子谁也不见,就只待在青云轩。兔子将青云轩打扫乾净,将取回的衣裙妥善收拾进房中的衣柜,因着兔子给安然买得衣服多了,兔子便又让宋千波给她订製了一橱柜,专门给她置放新买来的衣衫,如今衣柜已经满了大半,兔子立在衣柜前良久,她沉重的叹息一声,才离去。 夏嵐又来信了。 书信是寄到山下的村落,宋千波返回时转手交予兔子,兔子打开信件查看,夏嵐简略的交代几句近况,末了,还是那熟悉的八个字,寻人未果,静待佳音。 兔子在青云轩从拂晓待到日暮,她沐浴在夜月星河下,悲慟至极时失声痛哭,直到天际线破开第一道晨光,她才如梦初醒,迷迷糊糊的离开青云轩。 在草原上寻人不易,夏嵐和花惜晴二人与一帮小蜘蛛们寻了将近叁年才追赶上吴氏的脚步,吴氏见到夏嵐时满是欢喜,听闻夏嵐要开办商舖,还不待夏嵐开口,便扬言说要帮她,夏嵐被吴氏这番客气惹得不好意思,连声道谢过后,二人签订契约,这才返身回离经山。 吴氏派人跟随夏嵐一路来到离经山脚下,帮助他们商舖顺利开张后,吴氏派来的人手便回去復命,宋千波在山脚下当掌柜当得过癮,玩了好一阵子才收拾心情,回去?紜宫做大夫。山下的商舖交由?紜宫中化形的妖兽打理,他们只需偶尔抽空下山比对帐目,其馀的事情不需他们操心。 夏嵐既然回来了,几个人便做起了老本行。这日,夏嵐从山下回来,她喜孜孜的带着榜单来到?紜宫里扬声喊着,宋千波等人闻声而来,花惜晴正在读书,一个走神,被夏嵐的大嗓子打乱思绪,随着宋千波之后来到前厅,院子里兔子刚拿下萧渊,顾不得替萧渊松绑,她转头便往前厅去,萧渊在后面哭喊着,没人理。 凌天没有踏进前厅,他立在门口犹豫着自己到底要不要进去,那边花醉山瞧见了,过去将他拉进来,夏嵐见人都到齐了,这才将榜单压在桌上。 #74險象環生浮空城1 #74险象环生浮空城1 这次的榜单是一品,目的在寻人。几个人凑到桌前查看,兔子问道,「这云阳县可是在何处?」他们一路走过好些地方,就属这云阳县不曾经过,兔子心下好奇,便在宋千波和夏嵐身上来回看去,似乎在等他们解答。 宋千波想了想,去书架上取下一副地图,边看边说,「这云阳县位在在离经山西北后的大陆...」 夏嵐应声接道,「离经山横跨在这块大陆中央,将大陆分为东西两面,我们以往下山都是以东面走,这西面却是不曾去过。都说西半大陆凶险多端,这云阳县虽然尚在朝中的管辖内,可云阳县地界接近南蛮,南蛮纷乱,其境内战火不断,多年来不见消停,实属是非之地,百姓对南蛮印象不佳,多是避而远之。」 宋千波点头,也说,「这云阳县内的人相当两极,住得是险恶富贵之人,或是贫苦无依之辈,多是因着逃亡才迁徙至此。」 兔子听他们这般说,想了想,既然西北大陆这般危险,那么此行人数宜少不宜多,如今花惜晴的儿子化形正欠缺歷练,但花醉山游歷甚少且经验不足,兔子担心他途中遇险,几人斟酌一二,决定将他留下。 花醉山不愿意,但敌不过在场眾人的脸色,论资质他是场内最低的,论辈分,他顶多只长于兔子百年,可人家兔子武功在他之上,花醉山哪里比得过人家。 夏嵐拍了拍花醉山的背,安慰道,「醉山,你且先留下修练,待你哪天打得过萧渊时,我们便带你下山游歷,好不?」 花醉山面色一僵,要他和萧渊比,那是一个天差地远,他打探过,这萧渊可是?紜宫里的大红人,天赋异稟,又有极好的悟性,师承凌天,使得一手长短匕首,武功甚是凌厉,他岂能是萧渊的对手?花醉山哭丧着脸,道,「不好!萧渊与我差距悬殊,这太为难我了,我不想与他竞争,夏嵐你能不能给我换一个对象?」 夏嵐闻言,想了想也是,就花醉山这个素质,让他给萧渊练手确实也是委屈了萧渊。可?紜宫内除了萧渊还有些能耐,就没有其他小妖兽可以提得上来了,夏嵐这下伤透脑筋,一旁花惜晴插话道,「就萧渊吧,醉山,你与他交手至少要能撑过五十个回合,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下山了。」 花醉山,「...。」 花惜晴难得严厉,夏嵐一听,愣了神,再侧头去看花醉山时,花醉山一脸心如死灰。夏嵐看着花醉山甚是可怜,便偷偷向花惜晴讨饶道,「五十个回合数会不会太多了些,醉山资质低落,没法和萧渊比的。惜晴,要不,我们给他减一些,我看,就叁十个回合吧,好么?」 花惜晴锁着眉头,一脸怪罪的看向夏嵐,嗔道,「夏嵐,他是我唯一的儿子,若是因着功夫太差而出事了,你要我如何是好?他这般不争气,我倒是寧可他不要下山。」 夏嵐立在二人中间左右为难,她一下看着花醉山,一下看着花惜晴,最后只能一叹,「好吧,就五十个回合数。」 花醉山讨不得半点好,他含忧带怨的盯着夏嵐,夏嵐别开脸,视若无睹,花醉山见夏嵐这般,只能摇头叹气,果然如他娘亲所说的,夏嵐这人不太靠谱。 几个人打定主意后就要回房准备行李,凌天在一旁乾站着,宋千波看他不走,奇怪道,「凌天,你不回去准备行李,愣在这里做甚?可是不要去了?」 凌天缓了半晌,才开口,「我也能一起去的吗?」 宋千波睁大眼睛,气得嘿嘿两声,唸叨道,「你有甚么好不能去的,你在这里白吃白住,不给我下山赚点钱回来补贴开销,你真当我这?紜宫是这般好混的?」言下之意就是要凌天为此趟出一份心力,他们早将凌天当作团队的一份子,是凌天还在纠结当初自己做得错事,对他们深感亏欠,不好将自己与他们划分一处,现在宋千波这么一说,凌天心里有了归宿,他眼底神光瞬时亮了起来,欢喜的随着宋千波一块回房收拾行李了。 兔子收拾好行李,一摸腰间,发现长鞭不在,她惊呼一声,浑然忘了她还将萧渊绑在院子里的事,她带着行李离开房间,脚下一踏,踩在栏杆上,身姿一轻,从天而降落在后院。萧渊闻声抬头,他被长鞭束缚动弹不得,看见兔子过来了,他面色一喜,许是天性使然,他笑得一脸憨傻。 兔子给他松绑,将长鞭整理好收回腰间,萧渊见她整装打扮似要出门,开口问道,「芯妤师父可是要下山?」 兔子应了一声,萧渊晓得自己没被通知,许是还不够资格下山,便也不吵不闹,又与兔子说了一些宽慰的话,兔子拍了拍他的肩,柔声道,「萧渊,你放心,我不是一个人下山,你在这里要好生带着醉山练功,到时候我回来了,可要考察你们的。」 萧渊笑道,「好的,我定会教导好醉山哥哥,不让师父失望。」 兔子点头,欣慰一笑,转身要走,不过几步,后面萧渊喊住她,兔子回身看去,萧渊也不言语,眼底眸光晃动,似是捨不得她走。 兔子顿了顿,再啟口时,语气是一贯的温柔,她说,「这么说来,师父难得下山一趟,尚且不知归期,怕是会耽误一些时日,萧渊可有甚么想要的物甚,要让师父们带回的么?」 萧渊摇摇头,他诚恳道,「我只要师父们平安归回。」 一行五人从离经山北面下山,离经山北面地势陡峭,不好行走,宋千波轻功了得也走得相当吃力,兔子这叁年来勤能补拙将轻功磨练得出神入化,如今已能与宋千波并论,他俩走在前头为眾人开路,凌天叁年来也不是白待的,他修练得道,如今蛇身已能稍微腾空,虽然尚未成天龙,有些可惜,但他实力大大提升,并不输给兔子他们,跟了一路也没见他落下。 花惜晴不擅轻功,夏嵐在后带着她走,为了不拖累夏嵐,花惜晴用蛛丝将自己裹起来再让夏嵐揹着她走,夏嵐轻功不差,且她拥有蛙蹼可以攀附,横越断崖对她来说并不为难,连爬带飞的也能过去,就是花惜晴待在她背上颠簸了一路,有些晕头。 地势难走,他们在山中待了五日才下山。离经山北面过去便是云阳县的地界,夏嵐照着榜单给的位置寻去,委託人就在云阳城东,山脚下一个村落,地处偏僻,他们又寻了二日才找到那村落。 因为榜单上的位置在云阳县,大部分侠士不愿意走往这处,所以这榜单并不抢手,他们倒也不担心这榜单会被别人接去。 几人在附近的客栈落脚,由夏嵐一人去见委託人,其馀眾人聚集在兔子房里等待夏嵐归回。不多时,夏嵐沉着一张脸回来,兔子见状,忙问她怎么回事。 夏嵐开口就说,「这单怕是我们要亏了。」 几人一听,面色各异,据是惊诧。 丹烟叁年间勤奋修练,日前,天雪收穫成果,终于首肯带她们上路。安然叁年来被蛊虫折磨,看着神色有些憔悴,天雪让丹烟给她开方子做调理,可安然不愿配合,老是将汤药倒掉,久而久之,天雪受不了她这般,只好让丹烟开方子,将药物製成香包,让安然配戴在身上,安然身上药味环身,虽然这样效用不大,但不无小补。 叁人来到云阳城中,天雪将她们暂时安置在茶楼里,自己返身外出,神神秘秘的也不说要去哪里,安然与丹烟坐在二楼的雅间喝茶,店小二送来茶点,说是天雪给她们点来的,安然随手捏了一块酥饼来吃,嚼了几下,配着茶水嚥下,丹烟与她相处多日,早就看出她不喜甜食,安然眼下这般倒是令她有些摸不着头绪。 安然只咬了一口,便将那酥饼弃置一旁,迎着丹烟的目光,淡淡道,「今日外边的人说是中秋将至,我瞧着好些人在添购製饼的材料。我也多年不曾过上中秋了,不想,这酥饼的味道却不怎地,真是少兴。」 丹烟喝茶吃饼,倒是没有吃出甚么味道来,酥饼香脆顺口,带着浓郁奶香,甚是得人心,丹烟吃得津津有味,只道是安然太挑嘴,并不作他想。 天雪回来后,马不停蹄的带着二人上山,说是已寻到高人踪跡,安然只盼着早日将蛊虫取出,未曾发觉天雪早已暗中盘算好计画。直到安然被天雪带入一间屋舍,屋舍简陋,里面关押着叁隻被迫幻化回原形的妖兽,安然瞬时一愣,想要返身逃离时,天雪朝她一抖袖口,袖中缎带掷出,前端铃鐺朝她袭来,安然大惊,回身躲避,那铃鐺绕过她,落到在她之后的丹烟身上,铃鐺注入浑厚内力,只一击便将丹烟震退了好几步。 丹烟轻咳一声,安然回头一看,丹烟嘴角掛血,似是伤得不清。 安然急忙站到丹烟身前护她,对着天雪,清冷道,「你这是要做甚么。」 天雪守在门口也不怕她们跑了出去,她哼了一声,语调慵懒,「做甚么?我要做甚么你可会不晓得?」 那边叁隻妖兽已经被束缚多时,四肢不正常扭曲,许是被人打断了筋骨,妖兽神色黯淡无光,似乎以对现世不再抱有期待。 安然垂眸,她怎么就忘了,天雪一心为了要医治她,曾言说要为她集齐四妖兽的内丹给她补丹,如今一见,她才通透过来,原来当初天雪执意要带上丹烟竟是这个意思,只怪她察觉的太慢,如今她俩双双被关押在这屋舍中,丹烟怕是再难逃出天雪的手掌心。 安然右手摸上腰间的麒麟鞭欲要对付天雪,天雪见状,笑道,「安然,你不会是要与我兵刃相向吧?」 后面丹烟过来拉住安然,安然一愣神,回头看去,丹烟朝她摇头,示意她不要衝动,安然放下手,转身背对天雪,看似不愿与她多言。天雪立在门口一阵子,见她俩安份,她轻笑一声并不多留这便离开了,这间房舍外有天雪安排的眼线,天雪也不怕她们跑了。 天雪走远后,安然扶着丹烟坐下歇息,问道,「伤得可严重?」 丹烟摸着心口,叹息一声,对上安然的眸子,她神色复杂,半晌才说,「原来天雪这么做是为了助你恢復妖身么?」 安然敛着眉目,低声道,「对不起,若是我早些察觉出来...」 丹烟打断她,「若是你早些察觉出来又有何用?天雪照样会捉取其他青鸟族的人,来替补我的位子,青鸟依旧逃不过。」丹烟目光扫过房间一角,那里叁妖兽倚靠在墙边,一脸毫无生气,丹烟心痛的哀叹一声,「安然,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天雪处处为你着想,你俩...真不是一伙人?」 安然摇头。 丹烟要安然将她扶到那叁妖兽跟前,丹烟给妖兽诊脉,探出牠们除了四肢被人打断外,并无其他内伤。安然问道,「既然牠们无事,为何不化形?」 丹烟说,「化形有何用?乞求旁人来救牠们么?」又有谁有能耐可以敌过天雪? 安然不语。丹烟又说,「安然,如今我们的命算是交到你手上了。」 #75險象環生浮空城2 #75险象环生浮空城2 天雪将安然他们关押起来后,又过了许多天,期间天雪外出不曾回来。门外有人照着时辰送餐点进来,安然和丹烟将膳食取来,好生给妖兽们餵下,安然把白兔精抱在怀里,一旁赤狐一颗脑袋趴在安然腿上,安然转头对丹烟问道,「可有办法治好牠们的腿骨?」 丹烟正在给蟾蜍洒水,蟾蜍懒洋洋的摊在地面上,看着奄奄一息。丹烟说,「是可以,但也要牠们愿意,若是牠们愿意化形成人,我便出手相助。」 安然摸着白兔精的脑袋,白兔精很有灵性,牠感知到甚么,抬头往上朝安然看去,乌黑的眼睛深邃,牠直视着安然,似乎就要洞觉出她的心思。 安然朝牠浅浅一笑,温声道,「我有话想问你。」 白兔精望着她良久,牠一甩耳朵,回身背对安然,似乎在表达自己的不愿意。 安然面露无奈,又说,「几年前我救了一隻兔子精,后来,她化形了,她说她唤作芯妤,长者,你可否识得她?」 怀中白兔精身体莫名一震,安然眼前忽然被白烟笼罩,不过剎那,安然感觉腿上一重,一道黑影往她怀里压来,安然忙着伸手护住牠,这叁妖兽都被打断了手脚筋骨,行动不得,现在白兔精化形了,也只得依附在安然身上。 一道低沉女音在空间里响起,安然听得她说,「芯妤?莫不是我阿姊家的孩子?」那人顿了顿,抬眸对上安然,问道,「你可是在哪里寻得她的?」 安然诚实答道,「离经山北面。」 「离经山!那便是了!」女人说道,「十多年前,离经山南面发生暴动,我们白兔精生怕被波及便四处逃窜,当时我阿姊带着孩子走,阿姊临行前将孩子的名字告诉我,说那孩子唤作芯妤,还说日后,等战火平息了,便要我回去与她们一家团聚。那日一别,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以为此生再无机会探寻到族人的下落,却不想,你竟是那孩子的有缘人,竟是我们白兔一族的恩人!那孩子,如今过得可好?」 安然沉默片刻才应声,「许是好的,她与我同伴们生活在一处。」 白兔精见安然这模样,想来安然也是被天雪捉来有一段时日了。同样都是被人捉住的可怜人,白兔精心有怨念,哀声叹道,「若是有朝一日能再见到那个孩子便好了。」 安然问道,「长者可是如何被抓来的?」 一提当年,白兔精便觉气愤,她说,「当初离经山妖兽乱战的始作俑者便是那叫天雪的狐妖,若不是她,西面狮王也不至于和南面梟兽產生纠纷,当时梟兽已经退居幕后,不愿再管世事,狮王野心大,总想着一统离经山,就是在那时候,这叫天雪的狐妖出现了,她在狮王耳边搧风,趁着南面梟兽退居幕后时,群兽无主,将南面一网打尽。狮王听得天雪諫言,随即唆使妖兽在两方交界处,挑起纷争,造就战火。」 白兔精没好气道,「我就是在那时被天雪捉来的,唉。」这拘禁一关便是十多年,白兔精过得憋屈,性子被折磨的冷了,难怪方才不愿意理安然。 安然将白兔精扶到一旁坐着,丹烟主动过来给她整骨敷药。安然将视线落到一旁赤狐身上,赤狐一直在偷看她,现在被安然逮个正着,二话不说便化形了,赤狐老实的将自己的身世交代清楚。安然问牠,可否认识她? 赤狐沉思半晌,说道,「我不曾踏足青幽阁,所以并不识得大人。」赤狐作为狐狸阶位中最低的,自然去不得青幽阁境内,他说,「既然天雪说大人姓白,那便是白阁主的后人了,真没想到,我此生竟有幸能以见得白狐真容。」 丹烟在旁听了一阵,也说,「可真奇怪,天雪要抓理应也是抓隻白狐回来,怎地会拿你这隻赤狐充数?」 赤狐听丹烟这般说,一颗脑袋蔫下去,他委屈道,「那时青山上的狐妖尽数被灭,我虽是赤狐不假,但天雪将死去的白狐内丹取出,强行逼迫我服下,我现在也不晓得自己到底算是甚么...」 丹烟嗤笑一声,「食了白狐内丹便能成为白狐么?呵,异想天开。」 安然搭着胳膊走到窗边往外看,外头有卫兵镇守,他们不好离开,安然便又走回来,问那赤狐,「你说狐妖尽数被灭,可是天雪所为?」 赤狐应声,「是也不是。起初是玄狐一脉怂恿玄、金、赤这叁阶狐狸围削白狐,后来不知怎地,白狐明明被灭族了,牠们之间却内斗不断,惹得青山不平静,山上群妖生怕被波及,便连夜躲往山下城中,许是惊扰到人类,惹得城里一片混乱。后来,好不容易青山终于平静了,几年后,天雪从外地回来,似乎是走火入魔了,她不分青红皂白地将山上狐妖赶尽杀绝,我就是在那时逃亡不及被她捉住...」 安然眉头微皱,呢喃道,「走火入魔...」 安然问他,「你可与天雪相熟?」 赤狐摇头,坦承道,「天雪是玄狐一脉,玄狐又是白狐的亲卫,长年深居阁内,我们赤狐至多与金狐来往,对玄、白一脉的狐狸知之甚少。」 丹烟将白兔精的伤势处理好,便又过来将赤狐的骨头乔整,赤狐在一旁痛得呼声连连,吓得那边蛤蟆一直往墙角缩,死活不愿化形。 几天后天雪带着一个女子回来,言说是位大夫,房内五人晓得天雪这是甚么意思,赤狐和那蛤蟆害怕的缩在一角,白兔精懒洋洋的倚靠在安然肩上,安然对白兔精亲切好友,许是因着她们之间有兔子作交集,不一会儿二人便热切起来。丹烟坐在安然另一侧,眸光淡淡,不晓得在想甚么。 天雪进房后见到赤狐和白兔精化形成人,颇为惊诧,又见白兔精与安然亲近,安然竟也不排斥那白兔精接近,天雪面色一沉,过来就要将白兔精拉走,安然伸手打在天雪手背上,冷漠道,「你做甚么?」 天雪咬着下唇,指着白兔精,气道,「她坐了我的位置!」 闻言,安然丹烟和白兔精叁人同时抬头看向天雪,叁人表情各异,显然是对天雪这番话有不同的理解。 云阳城东客栈里,夏嵐说道,「这榜单上虽然写得是寻人,可委託人说,他妹妹是被人捉去,要我们替他寻回。我本想,这应该也没甚么太大的难度,不料,他却说他妹妹被人捉到山上去做人蛊!」 宋千波一听,愣了一瞬,随即气得大骂,「做人蛊这种丧尽天良的事竟在这云阳城中出现了?朝中难道不管的吗!」 夏嵐也是生气,和宋千波一搭一唱,「既是被捉去做人蛊了,我们要如何寻回?这人是生是死我们都不晓得!」 宋千波应声,「就是!」 花惜晴在二人身上看来看去,提议道,「要不这单我们不接了?」 夏嵐和宋千波同时回头,异口同声,「不行!」 夏嵐说,「来都来了,怎能白跑一趟,至少也要顺点甚么回去。」 宋千波也说,「是啊,我们不做白工,又岂能无功而返呢!」 兔子想了想,说道,「先不论人寻不寻得回,光是这背后掺杂着做人蛊的事情,就绝非事小,我们若是接了这单,怕是要处理诸多后续。」 凌天点头,应声,「麻烦。」 几人意见不一,宋千波和夏嵐坚决要接单,凌天和兔子觉得事情不单纯,不想应和,在场就剩花惜晴尚未表达意见,几人纷纷看向她,兔子不给她压力,朝她笑了笑,温声道,「花姊姊,你怎么看?」 花惜晴薄唇轻啟,正想说不,抬眸一看,发现夏嵐正一脸期待的看着她,花惜晴话到嘴边,突然改口,「不若,我们就当做件好事,把这做人蛊的事情一道处理了吧。」 既然花惜晴这么说了。叁票胜过两票,兔子和凌天也不是那么难说话,几个人作一番决定,打算明日一早便去找委託人,将这事情应和下来。 #76險象環生浮空城3 #76险象环生浮空城3 天光乍破,夏嵐领着四人来到城东山脚下的村落,委託人在屋外等候多时,生怕夏嵐他们不来,眼下见着来人,委託人面上一喜,忙着朝他们跑来。 委託人唤作冬俊,一个月前他的妹妹冬花被从山上下来的人捉去。冬俊说,这云阳山上有座浮空城,城中住着许多富有的人,可行为怪异,总是做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浮空城里的人也不是第一次下山来捉人回去,只是他们捉的人多半是孤苦无依、生活困苦之辈,实在没有能力去投榜,家中人若是被抓走了,他们也是束手无策,只能自认倒楣。 冬俊自幼父母便下落不明,他与妹妹冬花相依为命,村中的人说他们的父母是被浮空城的人带了去,大抵凶多吉少,好些年了也不见他们的消息回来,冬俊对此已经不抱期待,但如今他妹妹被捉去,冬花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眷了,就算是花光积蓄,他也要将人寻回。 兔子他们人生地不熟,冬俊带着他们山上,引领他们去往那浮空城处。 冬俊在路上与他们说道,「这浮空城中,有位德高望重的大夫,人称碧南隐士...」 宋千波嘿了一声,插嘴道,「我怎地好似在哪里听过这名字。」 兔子点头,应道,「是当初我们在北方遇到小殿下时,小殿下言说在找的那位高人吧?」 宋千波双手一拍,叫道,「对对对!就是那个胡乱开熊掌药方的大夫,害!该不会,这捉人做人蛊的就是那碧南隐士吧?」 冬俊想了想,说,「大概是他了。这浮空城里就属他最受人敬仰,若是碧南隐士下达的指令,城中人多半会为了满足他而不得手段。」 花惜晴听完,觉得奇怪,「这是甚么邪教帮会么?怎地这浮空城的人,人人都要捧他?」 花惜晴这一声问完,几个人脑海里闪过一开始冬俊言说的话,他道,这山上的人行为怪异,常做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一行人来到山顶,老远便看见,空中飘着一座城池,几个人瞪大双眼,吓得傻了,一时无法言语。 浮空城,顾名思义便是悬浮在大陆上的城池。浮空城周围岩壁钉着锁链,锁链宽大厚实,有人在锁链上修筑道路,作为浮空城与山脉间的连结,城中人常以这条道路下山,与山下人做交流。 几个人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神奇的地方,纷纷转头要去问冬俊,冬俊迎着他们迫切的目光,解释道,「这浮空城本是一座磁石构成的山脉,经过人类长年开採磁石,某天,山脉间发生震盪,山间地面缓缓升起,起初人们不以为意,持续开採,直至这山地越飘越高,人们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便用锁链将其陆地缚住。」直至后来陆续有人搬上去住,这浮空城才被正式命名为一座城池。 冬俊不是第一次进到浮空城内,他带着一行人入城,锁链上的道路有些摇晃,几个功夫不差的走在上面无甚感觉,就是花惜晴轻功不好,这般摇来晃去的,令她有些不太舒服,夏嵐看花惜晴神色不对劲,便过来搀扶着她走。 花惜晴晕呼呼的抱着夏嵐的胳膊,夏嵐见花惜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与她道,「要不,我们此行回去后,我教你轻功吧?」花惜晴此时除了难受,无暇分神去思考夏嵐到底在说甚么,她含糊的应了一声,缠着夏嵐的手更紧了些。 几个人上了陆地后,夏嵐恍然开窍,她方才其实可以向宋千波讨要一些治晕头的药给花惜晴服下的。 花惜晴摊倒在地上,面色苍白,兔子蹲在一旁给她搧风,花惜晴朝兔子摆了摆手,要她停下来,兔子停手后也不离开,就静静的守在花惜晴身边,待她身体好些了,几个人才继续往前走。 宋千波等人走在街道上,发现浮空城的景緻与在其他县城中无甚差异,冬俊熟门熟路的来到碧南隐士的宅院外,碧南隐士作为浮空城中德高望重之辈,宅邸四周皆有重兵看守,卫兵对他们这些来寻亲眷的山下人早已见怪不怪了,这些山下人特别囉嗦,隐士特地交代卫兵,若是山下人再寻来,便好生招待他们进屋作客,于是,卫兵领着几人来到前厅,让他们稍待片刻,转身便去通报碧南隐士有客人来了。 不多时,门口有一身影匆忙而至,兔子等人抬头看去,是一位身着黄衫的女子,定睛一看,这人是个妖兽,原形是老虎。房中一群妖兽正互相看着,碧南隐士愣了一愣,旋即笑了起来,那边冬俊不晓得隐士在笑甚么,只觉得她奇怪。 隐士不似传闻中的举止怪异,她向着眾人自我介绍,「小女唤作辛崋,人称碧南隐士,不知几位过来,是为何要事?」 冬俊说道,「一个月前你们绑走了我的妹妹。」 辛崋看向冬俊,辨出他是人类身份,一下便瞭然他们此番过来的来意。辛崋惋惜道,「既是月馀前,那你妹妹怕是已经没了。」 冬俊张大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辛崋见他这般模样逗趣,一时没忍住笑意,笑得很是无良,她又说,「指不定还没入药了,我得去蛊房查看一番,若是几位不急着走,便在此留宿几日,如何?」说着,她人就要离开。 辛崋看着是想拖延时间,几个人心知肚明,兔子起身应话,「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不若我们便陪同隐士一道去蛊房接人吧?」 辛崋停住步伐,回头扫了兔子一眼,眼底情绪莫辨,她清冷道,「几位这是执意要与我讨人了?」 本就是辛崋绑架他人在先,如今倒是要怪罪起他们来了?宋千波实在听不下去,他怒道,「作为医者,济世利人,天地良心,你这般将人命视如草芥,是为何居心!」 辛崋笑道,「若是死个一二人,能救得更多人命,那也是值得,身为医者,不得不以大局为重。」 宋千波被她这话堵得哑口,「你!简直胡说八道!」 夏嵐也起身道,「若你收留的那些是病者便也倒罢,可你无故捉些健全的人回来,这哪能谈得上是救命?分明是有所图谋。」 辛崋冷哼一声,似是不愿再与这帮人多说。人多口杂,若他们一人一句轮着说,怎地都是辛崋吃亏些。 兔子扬声道,「无论如何,今日这个人我们是要定了。若是长者不愿意将人交出,那么我们也只能硬抢了。」 门口辛崋寡不敌眾,若是这帮妖兽坚决在此闹腾,对她多是不利。辛崋犹豫再叁,当她再开口时,语气虽强硬,却能感觉到她态度稍有退让,她道,「既然你们执意与我讨人,不若这样,我们便以人换人,你们哪日将我要的人带回,我便哪日放人。」 宋千波一听又要气得跳脚了,怎么这人这般不要脸,本是她先做坏,现在又要与他们讨价还价,岂有此理!宋千波就要开口一番言论,兔子忙着拉住他,宋千波侧头看向兔子,兔子对他摇头,低声对他道,「千波,莫要衝动,我们尚且不知冬花是生是死,假若冬花还活着,却因着我们一时耽搁而不慎死了,我们非但一点好处都讨不得,还得因此担上一条人命。」 闻言,宋千波一股怒气发不得,忿恨的喷出一阵鼻息,以此当作发洩。兔子说得不错,他们此来是为着将人救出,并非是与辛崋在此讨个是非对错,他们若是因为此事耽误了救人,不仅损失了一笔奖金,他们白跑一趟事小,怕是日后还得愧对委託人冬俊。 凌天就在宋千波另外一侧,听得兔子言语,他也点头应声,劝着宋千波道,「并非所有大夫都有良心,你们观念本就不同,多说无益,莫要给自己添堵。」 辛崋立在原地瞧他们在那边窃窃私语,许是拿捏不准主意,辛崋没耐心陪他们在这边耗着,不耐道,「若是不愿,诸位就请回吧,我还有要事,就不送诸位离开了。」说罢,辛崋转身走出门口,兔子见状忙着追上前去。 她扬声喊道,「长者,烦请留步。」 #77險象環生浮空城4 #77险象环生浮空城4 天雪将安然留在这里医治,自己离开了。离去前,天雪面上扬着讥笑,信誓旦旦说着安然日后定会去寻她,安然默不吭声,她怀里抱着昏睡过去的白兔和青鸟,一旁赤狐和蟾蜍已经气绝多时。安然被强行置入内丹,那大夫不晓得开了甚么方子给她,与天雪二人逼迫着将药液灌入安然口中,安然静置一会儿后,只觉浑身疲惫,双目发昏。 待安然再次醒来时,天雪已经离去多日,身旁的赤狐和蟾蜍已经被收拾走了,她手边趴着一隻白兔,青鸟睁着圆滚的眼睛立在她胸口上,正俯瞰着她。妖兽内丹被取,便会化回一般生物,虽有悟性,却再也无法修练化形,其寿命也会比寻常兽类要短,凭着曾经的修练,牠们至多再活上十年便是极限。 安然愣神的望着立在身上的青鸟,好一阵子才渐渐回神,她眼眶泛起雾气,哽咽道,「对不起。」她一开口声音沙哑的不行,一旁白兔耳朵动了动,抬头起来看往声音处。白兔见安然醒了,也跳到安然身上,拼命蹬着后腿,似乎在发洩甚么。 安然被白兔踩踏的疼了,忙着坐起身,白兔一时重心不稳险些摔落,安然眼明手快将牠捞回怀里,那边青鸟拍着翅膀飞到一边去,优雅的落到屋顶的横樑上,啾啾叫着。 安然寻声朝青鸟看去,只见青鸟对着窗户不停的叫,安然顺着牠的方向往窗外望去,瞬时一愣。守在屋外的卫士即时过来将窗口挡住,安然只能听得外面传来的对话声。 兔子说,「长者,烦请留步。」后面宋千波等人追了出来,立在兔子身后,一行人声势浩大。 辛崋脚步一停,冷声道,「你们这般纠缠,究竟还要如何?」 兔子应声,「长者要寻的人身在何处?若是我们能将此人带回,长者可否将冬花交还?」 「你们这是同意以人换人了?」 「是。」兔子想也不想便应下了,一旁夏嵐见她应得果断想拦也是来不及。夏嵐一拍脑袋,很是头疼,心道,至少先将人在哪里打探清楚在答应啊... 辛崋轻笑一声,面色缓和几分,回身与兔子对视,她扬着嘴角,淡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将那人的下落说与你们听。」 几人立在院中也不回屋了,兔子听闻辛崋道,「那人是我的好妹妹,唤作云华,我俩先前有些误会,所以她不待见我,对我避而远之,她人就在这浮空城下面的峡谷中,我要你们将她请上来。」 兔子点头,又道,「请问长者,能否让我们先看一眼冬花?」 辛崋不应,转身走了,就在她身影消失前,几个人听闻她说道,「你们何时将云华带来,便何时见到那丫头。」 几个人聚在一起商讨对策,宋千波撇着嘴,他们还在人家家里,四周有重兵看守,他想骂骂不得,一股怨气憋着没地方发洩。夏嵐说,「辛崋不让我们见冬花,我们无法判定冬花是否无恙,怕这是她坑骗我们去那甚么劳什子峡谷,目的就是想要拖延时间。」 花惜晴也说,「感觉有诈。既然她要找的人就在浮空城下方,那又不远,她为何不自己去寻她妹妹,还要我们去帮她请上来?」 凌天附和道,「我们并非不能下去峡谷找人,就是这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这都还是一个问题。」 兔子眉头深锁,犹豫不决,可是除了去下面峡谷寻人上来这个办法外,辛崋不愿再让步了,难道他们要直接去和辛崋抢人吗?可这里是浮空城,他们一行人是外人,若是没有一个可以站脚的理由,便无故过去抢人,只怕是讨不得半点好,辛崋作为浮空城中德高望重之辈,簇拥民心,到时真要怪罪起来,他们要面对的舆论怕要比辛崋要来得多。他们一行人最讨厌惹麻烦了,自然不愿得罪了这里的人。 兔子尚未发表意见,几个人便朝她看来,都在等她发话,兔子思忖半晌,开口道,「辛崋应该不至于捏造一个不存在的人让我们去寻,只怕是这人藏得很深,不易找寻,但也不能排除她是欺骗我们,为了拖延时间的可能性,若此事能和平解决那便是最好,既然辛崋都退让一步了,不若,我们先应和她,下去峡谷寻人,一日后我们上来会合,若是寻得人,我们便与她以人换人,若是寻不得,我们也不至于算是毁约,可以言说她妹妹许是不再峡谷内了,如此,我们也有了站脚的理由可说,她若不从,那便是不守信用,到时,我们再强行将人抢回,这一来一往,也不好言说到底谁对谁错,日后她若真要怪罪起我们,恐怕也难找说辞。」眾人听完兔子所言,神情各异,却无人吭声,算是默许了兔子的意见。 冬俊作为委託人,兔子一行人既然要去峡谷,前途凶险未卜自然不能带着他一同下去,便让他留在浮空城中等待消息。 兔子等人事不宜迟,动身要下去峡谷,可当他们一行人来到断崖边,瞧见底下的万丈深渊时,不禁犯难了。 好在辛崋交代了卫士随行在他们之后,见他们是真的要下去峡谷,便将准备好的绳索交付与他们,眾人手里握着绳索,一脸茫然的望着那群卫士。 卫士道,「大人吩咐,让我们前来,助几位侠士下去峡谷。」 宋千波手里拿着绳索,神色难堪了些许,他道,「莫不是要我们攀岩下去吧?你们就没个甚么阶梯或是地道之类的办法吗?」 卫士无情摇头。 兔子等人无奈,只好领着绳索,走过那锁链桥,来到与陆地连结的山脉上,他们将绳子一端绑在树上,又扯了扯,确定不会松脱后,这才来到峭壁边,几人将手中的绳索串联在一起,也不知这底下有多深,他们探头往下看,只能瞧见下面一片漆黑,上方浮空城遮住了峡谷大部分的光线,卫士准备周到,将下地所需的用品装进布包里,分发给眾人。几个人纷纷看往那群卫士,见那些卫士并没有要下去峡谷的意思,宋千波奇怪道,「你们不是要来带路的么?」 卫士面无表情的说着,「我们是来祝诸位侠士一路顺风的。」 兔子,「...。」 卫士在崖边目送宋千波他们攀绳而下,这才动身回去向辛崋復命。 宋千波率先拉着绳索往下去,由宋千波领路走在前面,后面的人不用担心落脚点的问题。行至半路,底下光线逐渐昏暗不佳,宋千波从布袋里翻出火折子,他将火折子叼在嘴上,继续下移,凌天在他之后,见他把火折子拿出来,也有样学样的点火照明,后面的人见到了,也纷纷将火折子准备好,凌天之后是花惜晴,再来是夏嵐,兔子垫尾。 几人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兔子拉着绳索探头往下看去,不过一个愣神的工夫,下面眾人光火忽地消失不见,底下陷入一片黑暗,她觉得奇怪,便在上面喊叫着大家的名字,底下无人回应,兔子愣了愣,心道不妙。 宋千波越往下行,越觉得身体沉重,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刚闔上嘴,他便惊觉哪里奇怪,抬头上望时,上面火光莫名熄灭了,宋千波要喊人,却是没人应他,他一时心慌,脚下不慎踏错,往下掉了好一段距离,当他脚底触到一硬物时,他以为这是落到地上了,便将身体重量下压,殊不知,他脚下的地面无法承担重量,他大吃一惊,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只听见身下传来甚么东西摩擦转动的声音,紧接着,他脚下一空,整个人失重,向下坠落。 夏嵐全神灌注的一直盯着下面看,发现底下火光有不正常晃动,她本想喊宋千波,问他是不是底下出了甚么事,可话到嘴边,尚未出口,她便被眼前的画面吓得仓皇失措,下面花惜晴不知怎地,突然将绳索松开,那抹红色身影以极快的速度隐没在黑暗里,夏嵐顾不得给上面兔子提醒,她放开绳索,四肢化蹼,猛地在峭壁边一蹬腿,往花惜晴掉落的方向追过去。 重力加上速度,夏嵐很快就追上花惜晴,她双手向上拖住花惜晴的身体,定睛一看,发现花惜晴双目空洞,夏嵐叫唤了她几声,花惜晴似乎一无所觉,她面目呆愣,彷彿失了心神,夏嵐心下一凉,她俩还在往下坠落,若是这样坠入谷底,她们怕是要粉身碎骨了。夏嵐抱着花惜晴努力往山壁边靠去,想藉着山壁落脚,作为缓衝,却不料,她人还没靠近山壁,身下便先触到了甚么硬物,夏嵐摔得一身骨头都要散架了,就在眨眼之间,她身下的地面突然翻转过去,夏嵐还来不及喊疼,便又带着花惜晴摔到下面去了。 #78險象環生浮空城5 #78险象环生浮空城5 辛崋的心情似乎很好,今天竟亲自过来给安然送药。青鸟立在横樑上,侧头往下望,安然抱着白兔面向着来人。 辛崋一入门便看见安然清醒过来,她先是一愣,而后莫名发笑,她道,「没想到你醒得这般刚好,我本想,你若是再不醒来,便去抓些妖兽过来取丹给你作补。唉,今日城中可来了好些稀有的妖兽呢...倒是可惜了,若是天雪再慢一些将你送来,我许是就能取到更好的妖兽内丹了。」辛崋将汤药放到安然手边,并不亲手餵她,也不管安然到底要吃不吃,反正这药她是送到了。 安然将白兔放到一边,白兔往一侧跳了几下,跑远了。安然拾起汤药,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啟口喝下,辛崋见状,有些惊诧,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接受天雪的好意呢!」这汤药是天雪嘱咐辛崋给安然准备的,药钱都付清了,辛崋不过拿钱办事。 安然将汤药一饮而尽,伸手抹了嘴角,将唇边沾染上的水渍拭去,她淡道,「天雪大费周章的要助我恢復妖身,不至于才将我治好,便又对我投毒。她对我有所图谋,她既是要将我的内丹治好,便不会再随意伤它...」 辛崋不管他们之间的恩怨,她会帮天雪救治安然,不过是因着她们从前有些交情在,如今她们两清了,安然要怎么看待天雪,那便是她俩的事情了。 辛崋将药碗收拾出去,安然在后喊住她,「天雪手中的血蛊,可是你给她的?」 辛崋笑了一声,「是。不过,我可有嘱咐她,要她谨慎使用,倒是没想到她为了救你,竟将蛊虫置入你体内。」 安然问,「你可有办法将这蛊虫取出?」 「这蛊虫不是由我饲养的。蛊王在南蛮,你若是要将体内的蛊虫取出,只能亲自去一趟南蛮,找那蛊王帮你了。」 安然不语,眸光暗沉,看似在思索甚么。辛崋见安然不再说话,逕自走远了。 峡谷深处,宋千波跌了一个四脚朝天,他痛呼几声才从地上爬起,幸好火折子就落在他旁边,方才落地时火折子便熄灭了,现在被他重新吹起,空间瞬时被火光点亮。他环视四周,他身处在一个小型的石室中,他抬头往上看,上方并无缺口,可刚才他就是从上面的石板落下来的。宋千波从怀里拿出银针,扬手打在上面的石板上,石板受力却不为所动,许是这石板中藏有机关,只能上进不能下出。 宋千波经过这么一摔脑子清醒多了,他在这石室中摸索起来,发现石室四面皆有石板机关可以推动,他来到一侧将石板推动,石板顺着他手中的力道翻转,宋千波走过石板来到下一个一样的空间,这里宛如一座迷宫城,四面连接的都是相同的空间,让人难以走出去。 宋千波在这里面走了许久,不曾见到夏嵐他们,他心想,许是夏嵐他们也在行走找人,不若他先停下来歇息一会,说不准待会夏嵐他们便寻来了。思及此,宋千波一拍屁股,席地而坐,作势等着夏嵐他们找来。 宋千波这如意算盘打得正好,他坐不过片刻,那边石板还就真的被人推开了,宋千波面色一喜,就要起身去迎接来人,可当他将火光照应在那人身上时,他瞬间愣了住,一脸不解,他迟疑一阵,轻唤道,「烟儿,可是你?」 丹烟来到他面前,笑了笑,温声道,「千波,我好想你,你怎么这般久不来见我。」 宋千波茫然一阵,他立在原地不动,丹烟朝他过来,欣喜的投入他怀中,似是要与他一番温存。宋千波抬了抬手,想要围在丹烟身上却又觉得不太合适,他动作一滞,默默的将手收回,宋千波道,「烟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丹烟缩在他怀中,喟叹一声,喜道,「自从我们得了解药后,好多青鸟离开部落,出来世间游荡,我随着族人一道游歷至此,听闻城中妖兽说,有隻青鸟迷迷糊糊的落到了这浮空城下的峡谷里,当时他身边跟着几隻妖兽,妖兽中又有蛤蟆又有蜘蛛,我听着他们这般说,就猜想那迷糊青鸟大抵就是你了。我心里想着见你,便寻着过来了,果不其然,真的让我寻到你了!千波,这次你别走了,我也不回去部落了,我们找个地方隐居,我们一起过日子,好么?」 宋千波恍惚一阵,心中某个地方的缺失被填满,他脸上从原本的呆滞,逐渐被喜悦取代,他欢喜的应了一声,将怀中人紧紧抱住,开口时,有些哽咽,「好,我哪里也不去,我们隐居起来,我就同你在一起,日后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了。」心中遗憾消失,失而復得的雀跃之情,让宋千波沉沦,无法自拔。 另一侧石室中,夏嵐摔得晕了过去。当她醒过来时,周身一片黑暗,她伸手在地面上摸索一阵,好不容易才寻到火折子,她将火折子吹起,火炬散着柔光,空间里终于有了一丝温度。夏嵐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疼,许是摔得内伤了,想着一会儿见到宋千波,定是要与他讨些治疗内伤的丹药。夏嵐嘶嘶两声,忍着疼坐起来,她左右来回看去,身边不见花惜晴,她面色一僵,心道不好,莫不是她俩又走丢了? 夏嵐深怕花惜晴一个弱女子在这里出事,顾不得浑身都在疼,她忙着爬起身来,她在空间里走动,石室并不大,她一边摸索一边嚷嚷着花惜晴的名字,许是这里隔音太好,没人应她。 夏嵐叹息一声,手下触及石壁,石板有些松动,夏嵐就靠在那石板上,这重力一压,石板便翻了过去,夏嵐又一次摔倒在地,她唉叫两声,疼得她眼泪都要飆出来了。夏嵐吸着鼻子,坚强的从地上爬起来,抬头一见,花惜晴就坐在这石室中一侧角落。 夏嵐见到她,面上一喜,扬声喊了花惜晴一声,花惜晴没有应她,对此一无所觉,夏嵐觉得奇怪,便朝她过去,只见花惜晴蜷缩着身体在发抖,像是在害怕甚么。夏嵐在花惜晴面前蹲下,探手在她面前挥了挥,花惜晴视若无睹,双目空洞,彷彿瞧不见她。 夏嵐抬头一看,发现现在身处的地方与方才她醒来的地方,无甚差异,她咦了一声,奇怪道,「这地方怎地这般邪乎?」夏嵐再低头看向花惜晴时,花惜晴抬眸对着她,花惜晴双目依旧无光,口中哆嗦着,在唸叨甚么,模样看着有些慑人,夏嵐被她怪异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夏嵐这样一退,花惜晴便有了反应,她慢慢从地上站起,朝着夏嵐抬手,夏嵐呆愣的望着花惜晴,只见花惜晴手中雪白蛛丝聚集,朝着她的方向扬手就是一挥,夏嵐连滚带爬的躲到一边,惊慌道,「你...你这是要做甚?」 花惜晴不疾不徐的朝她走来,手中蛛丝彷彿流水般,不断从她掌心处溢出来,花惜晴看似入了魔怔,不断往夏嵐的方向袭去,夏嵐不愿伤害她,只能频频闪躲。顷刻间,空间里便被雪白蛛丝佈满,夏嵐踩在黏腻的蛛丝上,眉头微皱,想不透花惜晴到底在发甚么疯,怎地不分青红皂白的乱攻击人? 夏嵐前肢化蹼,反手拍在墙面上,蹼上黏液溢出,化掉大部分蛛丝,蛛丝软绵绵的滑落在地,花惜晴见状,扬手一挥,不过眨眼的工夫,蛛网的破口又被她给填满了。 夏嵐撇了撇嘴,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夏嵐后腿一蹬,向花惜晴袭去,她幻化出的巨大蛙蹼压在花惜晴身上,将花惜晴整个人制服在地,花惜晴动了几下,发现自己挣扎不开,便也不挣扎了,她一双眼睛忽地泛红,夏嵐见状,又是一愣,花惜晴眼角泪光晃过,下一瞬,她竟是在夏嵐面前哭了起来,花惜晴无声落泪,夏嵐也不晓得她在哭甚么,惹得她好一番纠结,要松手也不是,不松手也不是,一会儿花惜晴又要来用蛛丝束缚她了。 心里好一番挣扎,夏嵐别开脸,手下松动些许,花惜晴试着动了两下,发现自己可以动弹了,她便从夏嵐的蹼下慢慢挣脱出来,夏嵐有意放过她,可花惜晴意识不清,得了自由后,又扬手将蛛丝往夏嵐身上甩,夏嵐一脸无奈,只能一边跑给花惜晴追,一边用蹼化开她的蛛丝。 夏嵐跑得累了,又用巨大蛙蹼将花惜晴摁倒在地,地上铺满厚厚一层蛛丝,夏嵐也不怕硌伤她,花惜晴一被制服就要哭,夏嵐受不了她这样,一时心软又将她放开,放开后花惜晴又朝她追来,夏嵐不想被束缚,便只能继续闪躲,两人如此反覆。 #79險象環生浮空城6 #79险象环生浮空城6 兔子担心几个人的安危,她在夏嵐之后落入了那石板之中。兔子掉进石室里,观察一阵,发现石室中四面皆有石板机关,她推开石板,石板后连接着下一个石室,兔子急着寻回眾人,便在走过的路上留下记号,她反覆推开石板,寻了好一阵子,却连一个人影都没瞧见,兔子有些灰心,她走得累了,便在一处石室角落停下歇息。 兔子不小心打了个盹,她醒来时还有些迷糊,她迷濛的抬起头来,忽地,瞧见一侧石壁上有黑影晃过,她以为是谁路过了,没有注意到她,兔子急着就要追上去,她追了一路,黑影跑得极快,就在她又进入到下一个石室中时,石室中央立着一抹白影,兔子愣了一瞬,对出现在眼前的人,有些不可置信。 那抹白影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缓慢转过身来,安然面目平静的望着她,薄唇轻起,柔声喊了她的名字,「芯妤。」 兔子小口微张,正要应声,却见安然嘴角倏地留下一抹鲜血,血液越流越多,很快就将安然整个下顎染红,安然模样变得悽惨可怖,一张脸惨淡如白纸,兔子愣着大眼,很是无措,她目光下移,发现安然腹部有一道破口贯穿她的身体,衣裙下襬早已被血液浸红,安然张了张口似乎想要再说甚么,可她此时已是无力发话,一张开口,鲜血便从她口中溢出,兔子不断摇头,恨不得上前将安然身上的破口堵住,可她双腿麻木,想要动却动不得。 安然愣怔着双目,眼底神光逐渐黯淡,这时,她身后窜出一双手,那手一隻探往她眉目,欲要盖住她的双眼,一隻朝着她脖颈间伸去,似乎想要掐住她。 石室中兴起一阵笑声,笑声明明轻扬愉悦,可兔子却觉得这笑声惹得她心烦,她正要寻向声音的来源,就在这时,安然身后走出一道身影,那人身着墨色衣袍,眉眼间一道疤痕,那人是个女子,面目柔和,给人一种温润的感觉,可她却在与兔子对视上时,突地发狂讥笑,安然身姿一软,朝后倒去,那人即时伸手将安然拥入怀中。 那人说道,「你们不配拥有安然,是你们不珍惜她,她才会这般痛苦。」 兔子摇头,「不是的!安然,她是我重要之人,我珍惜她!」 「你珍惜她?呵,你口口声声说你珍惜她,可方才却是对她见死不救。安然她流了那么多的血,安然她等了你们这些人多少个日子,你们至始至终没有来找她,你们还敢说你们珍惜她?」那人手下施力,指尖陷入安然颈间的皮肉里,鲜血汨汨涌出,安然在她手中渐渐没了生息。 兔子凄厉哀号着,双手拼命往前探去,欲要去接安然的尸身,可就在她快要触及到安然时,安然身影突然化成一片尘埃,在她面前消散。 兔子掌心上翻,朝着空中做出一个索求的动作,宛如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兔子试图将那些尘埃接在手中,哪怕尘埃只有一些些,也觉奢求,彷彿是握拥了世间珍宝。 那人讥笑的声音在兔子碰触到尘埃时,嘎然而止。兔子愣神的将双手收回怀里,手中尘埃是安然的,她便以为这样就能将安然拥入怀中。 兔子发恍一阵,耳边传来轻柔的呢喃声,熟悉的语气在她身旁响起,兔子回头一看,安然好端端的立在她旁边,对她微笑。 兔子有些迷糊,不明白为何安然又回来了,方才那些可是她在做梦?安然其实并没有死么? 兔子怔怔的迎向安然,想要向她探究甚么,这时,安然身后一道黑影窜出,安然闷哼一声,嘴角流下一抹腥红,兔子睁大双目,猛地往安然身下看去,安然腹部被匕首贯穿,匕首前端探出,上面沾着浓稠的鲜血。 「为甚么...又来...」兔子惊慌失措着,她断断续续道,「安然,她为甚么要这样对你!」 那抹黑影适时出现,将安然束缚在她手中,兔子要抢人抢不得,她的双腿僵硬无法动弹,她伸手去讨要安然,那人却不给,那人再一次的在兔子面前将安然杀害,直至安然气绝,那人消失,兔子才能短暂的拥有安然,可安然化作尘埃飘扬在空气中,兔子握不住她,心中有憾,不禁失声痛哭。 兔子受困在自己的幻境中,经歷着一次又一次安然的死去,她觉内疚觉亏欠,却不肯放过自己,兔子心有牵掛,安然便是她心中的一缕执念,她若无法参透,无法释怀,便只能在幻境中不断重复下去,至她精神崩溃,至她承受不住压力,自刎了,才得以解脱。 兔子双目失焦,眼眶湿了又乾,乾了又湿,时而发怒赤目,时而黯淡神伤,她断断续续的抽泣着,又努力隐忍着哭声,她不愿让安然瞧见她哭泣的模样,便将下唇咬得紧紧的,甚至将下唇咬破渗血了,也一无所觉。 一日过去,外面天色已然昏黄,安然对着窗外发愣,一脸茫然,想不透,为何还不见兔子他们归来?那日兔子在院中与辛崋的谈话,她全都听见了,按理说以兔子的想法,他们不可能在峡谷里久待,救人的事情要紧,多拖一日便是多了一日的危险。莫不是兔子他们在下面出了甚么事? 辛崋将晚间的汤药送来,安然拦住她,问道,「昨日过来的那群人欲要向你讨人,你不肯,扬言说要让他们下去峡谷中寻人,又约定以人换人,这其中,可是有诈?」 辛崋诧异着,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许是那日的对话被安然听了去,只是安然会这般问她,倒是有些奇怪,辛崋笑道,「何以见得?」 安然说,「救人之事拖延不得,你若是在峡谷中设陷,将他们困顿其中,他们拖多一日便是你多赚得一日的时间,想来,最后获利的人依旧是你。」 辛崋摇头,「我可没有在峡谷中设陷,但这浮空城下的山脉中蕴藏着诸多磁石,底下生物长年与磁石为伍,多半比一般陆生动物要来得不寻常,若他们不幸受困其中,也并非是我所为,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 安然眉头一皱,「不寻常生物?」 辛崋应道,「是不寻常。据说,峡谷中孕育出了一怪物,长年以磁石共存,兽身因此变得古怪,曾有矿工下去峡谷中开採磁石,无故失踪,后来被人在山下寻回,那矿工却神智不清,老是胡言乱语,城中人道他这是褻瀆了山中的神祇,是受了神罚,但以我之见,我认为,那矿工许是中了幻术。」 安然不语,眸光深了些许,她脚边白兔躁动的乱窜着,樑上青鸟也不安的拍打的翅膀四处飞翔。辛崋反应再迟钝,也该从旁边这两隻小动物中察觉出异状了,她愣了一瞬,忙问道,「等等,昨日那些妖兽,你莫不是识得他们吧?」 安然不回应她这个问题,反问道,「若是中了幻术,如何得解?」 辛崋这下暸然了,她这误打误撞倒是让安然的朋友陷入困境中了,只怕若是那帮人在峡谷中出了甚么事,安然会因此对她行甚么报復,她这是哪边都得罪不得啊。 如今安然体内破裂的内丹被填满,妖力流通全身,曾经顏顾对她的封印,不破而解,她是九尾狐妖,世间珍贵缺稀,辛崋区区一隻地方虎妖哪里能敌得过她?辛崋思虑着,不过须臾时间,便有了定夺,她从善如流,从怀里掏出一枚晶玉吊饰,说道,「这晶玉是从东海里珍贵的明珠中,万中挑一,择其质地最优良的,进而提炼出来的,佩戴在身上,具有破除幻术的功效,此玉珍贵,我只有这么一枚,你若要下去寻人,可要小心些,莫要丢了。」 「这晶玉能破术?」安然一脸怀疑。 辛崋将晶玉塞到她手中,肯定道,「我让人实际测试过了,肯行的。只是,大人若要下去峡谷,能否替我将云华带上来?」 安然搭着双臂,眼神微瞇,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一副你竟还敢与我谈条件的姿态。 辛崋生怕安然不帮她,信誓旦旦说道,「你们要的人,我会好生顾着,至你们回来前,我不会损她丝毫。」 安然低头看向脚边白兔和一侧青鸟,听得辛崋慌忙补道,「大人的随从定当也会好生照顾。」 #80險象環生浮空城7 #80险象环生浮空城7 辛崋不曾下去过峡谷,不晓得峡谷下面是甚么情况,也不晓得峡谷里传闻的怪物生做何种模样,安然从她身上得不出其他消息了,无奈一叹,只能下了峡谷,自己谨慎些随机应变了。 安然走过锁链桥来到陆地山脉时,已是皓月当空,辛崋随行至她身侧,将备至好的布包转交给她。兔子他们下去峭壁时的那条绳索还在,安然在他们作结的树附近,又再寻了一棵树将新的绳索绑在上面,辛崋和她合力做了一条长绳,安然将绳子一端系在腰上,沿着峭壁翻身下去。辛崋在崖边目送安然的身影直至不见,她才返身离去。 安然将晶玉戴在脖子上,掛于胸前,晶玉在黑暗中散发微光,安然恢復妖身后,感官敏锐,更能洞悉四周景物。她脚下踩着岩壁,探头下望,依稀能瞧见峡谷底部有绿油光晕闪烁,安然手里长绳放开大半,她身姿一轻,朝下落去。 安然距离那绿色光影越来越近,听见底下传来一阵急促的羊叫声,安然神色一凝,猛地握紧绳索,她身体停滞在半空中,羊叫声不停,一直朝着她叫嚣。安然尚在空中不好与对方交手,只能谨慎为之,她身姿一荡,踩回峭壁上,缓步落脚往下探,走了一阵,那羊叫声越来越激动,似乎要用叫声慑退敌人,安然对此不为所动,那生物似是急躁了,朝着安然的方向袭来,安然察觉身后有动静,脚下往岩壁上一蹬,在空中荡开,将将躲过一击,安然侧头一看,黑影一击不成,回身再次朝她袭来,安然眸光一凛,兽瞳化出,身后白色狐尾摇曳,那生物见状,脚步一停,转向要逃。 安然哪里会放过牠,她双手一松,顺着那黑影落脚的地方,一路跟随过去,她摸到腰间长鞭,手下抖开麒麟鞭,朝着黑影扬手挥去,只见那黑影一个步伐踩空,误触石板,石板翻动,伴随的凄厉的羊叫声,那黑影瞬时消失不见,安然跟上去,她脚底触在石板上,她先前就听得机关转动的声音,知晓在这石板之下,另有乾坤,她不敢大意,落入石板后,她扬手将长鞭往一侧石壁打去,鞭身没入石壁中,安然凭藉着长鞭,悬在空中,她探头下望,那生物在石室里无处可逃,模样仓皇,口中发出可怜的咩叫声。 安然在上方观望一阵,确定下方并无危险后才落地,晶玉光线微弱,只能看得周遭大概,安然虽能夜视了,却也只能看得对方模糊身影,她手下摸进布包中,寻得火折子,她将火折子吹起,空间瞬时明亮起来,那生物瞧见刺眼亮光,又咩咩两声,听着很抗拒。 安然朝着生物看去,那生物形似羊,却有四耳九尾,头部绒毛杂乱,不见双目,又往那生物身上看去,安然倏地一愣,那生物背上破开两道斜口子,那口子晶莹润泽,其中黑白分明,就像两颗大大的眼珠子,这生物的眼睛,竟是生长在背上。 安然目不斜视的盯着那怪羊瞧,怪羊背上大眼睛眨了眨,口中嗓音沙哑地咩叫一声,牠情绪似乎平缓了些,不再激动。 一人一羊对视良久,怪羊发现安然并没有要伤害牠的打算,便也乖顺下来,牠四肢在地上跺了几步,朝着安然的方向走来。安然将卡在石壁上的麒麟鞭取回,忽觉衣襬被甚么勾住了,低头一看,是那怪羊叼着她的衣服往后扯着,安然皱眉,挥手拨开牠的嘴巴,奇怪道,「做甚?」 怪羊咩了一声,讨好似的过来蹭她的衣服,安然不理牠,怪羊便往安然手中挤,硬是要安然摸牠。 安然,「...。」 安然被牠纠缠到没辙,只好胡乱摸了几下羊脑袋,那怪羊温驯,被人摸着高兴了便又叫了两声。 上方传来喊声,有人惊慌叫道,「猼訑!」语音刚落,安然就瞧见一道身影从她头上落下,安然手中麒麟鞭还握在手中,见着来人,她下意识朝那人扬手一挥。那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束缚住,抬头一看,撞上安然淡漠的眼神,安然幻出的妖兽特徵还未消退,来人望着她瞧了一阵,哆嗦着嘴巴,道,「白...白狐?」 那人又侧头看向怪羊处,慌忙问道,「猼訑,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原来你没事吗,那方才何故叫得那般悽惨?吓得我赶紧出来寻你,生怕你落入那帮歹人手中...」 怪羊咩了两声,安然听不懂怪羊说甚么,顾着往那人身上瞧,眼前这人身着一身黄衫,模样与辛崋长得无甚差异,就是这人开口说话时,语气和音色与辛崋截然不同,若是此人不开口说话,安然险些要以为辛崋随她之后下来峡谷了。 安然沉默半晌,淡声道,「姑娘如何称呼,可否识得辛崋?」 一听到辛崋的名字,那人表情微变,她警惕的望着安然,应声,「我唤作云华,大人莫不是被辛崋唆使下来要请我上去作客的吧?」白狐尊贵,云华不想得罪安然便以敬称唤她。听得云华如此说法,辛崋应当是时常派人下来请人了。 安然说,「只是顺便。我的同伴受困于此,我此来主要是来接他们回去的。」说着,安然侧头往怪羊的方向看去,她并不打算给云华松绑,对着怪羊道,「你叫猼訑?你可否带我去找我同伴?」 猼訑见风转舵,牠咩了一声,扭头就走。云华见状,「...。」 石室中幻境不灭,不断轮回着。兔子麻木的望着在自己面前一遍遍上演的桥段,对于安然的死去,她痛心无数次,她双目哭得肿胀发红,嘴角渗血,她悲慟至极,忧虑过甚,竟是生生把自己逼得吐血了。 兔子口中呢喃着安然的名字,一脸失意,眼前黑影来到她跟前,将她的脸捧着,往一侧扭过去,兔子动弹不得,只能顺着那人的动作,往一侧看去,只见安然浑身是血立在那里,口中不断开合,浓稠的腥红止不住地往下淌,安然面色痛苦道,「芯妤,我好疼,你为何不来救我?你不是说,你最是珍惜我了,那为何不来...」话语嘎然而止,安然双目失了神采,逐渐浑浊,她在兔子面前断了气。兔子身体一颤,痛苦的闭上眼睛,她心口难受的就要喘不上气,可那黑影还在纠缠她,还要逼迫她去面对安然的死亡,兔子好恨,恨自己为何当时没在安然身边,为何自己不能代替安然死亡?安然看着好痛苦,她看着也觉得痛苦,不若,她便随着安然一道去了吧? 思及此,兔子突然释怀了,她笑了笑,再睁眼时,身旁那烦人的黑影消失,她手脚恢復知觉,她终于可以动弹了。 侧边一道身影晃过,那人轻轻喊了兔子一声,「芯妤。」 兔子寻声而去,安然果然又再她面前出现了,兔子朝安然笑了笑,踏开步伐,向安然的方向奔去。 安然被她撞个满怀,往后退了两步才缓住力道,兔子将她抱得很紧,身板还止不住的再发抖,许是害怕得极了,安然抬手拍了拍兔子的背,想给她一些宽慰,可她安慰的话语尚未道出,兔子便突然抬起头来,对她说,「安然,你带我走吧,你一个人走太痛苦了,这次,我陪你一起。你看,这次我可以动了,我抱得了你了,待会她来伤你时,我便贴着你,让那匕首一起刺穿我,我陪你下去,叫你一个人不再孤单。」 安然,「...。」 兔子说到做到,语毕,她紧紧的贴在安然身上,两人靠在一起,一点间隙也没有,安然想要推她也推不得,不晓得兔子哪里来的力气,抱得这般紧,抱得她骨头生疼。 等了一阵,兔子没有感觉到刀刃袭来的痛感,她迷惑的抬起头,往安然的脸上看,安然气色没有先前苍白,有些红润,看着很是健康。可兔子不敢松手,她生怕她一旦放手了,安然又要独自死去了,她将头缩回安然怀里,要不,再等一等吧? 安然无奈一叹,她轻轻拍着兔子的背,温声道,「芯妤,松手。」 兔子倔强,坚决不放手,「不要!待会她又要来害你了,我不要你有事,我要与你一起。安然,我说了,我珍惜你,这不是在骗你,这叁年来我一直在打探你的下落,可她太坏了,不晓得将你藏到了哪里去,许是...许是她已经将你害死了,所以我才会寻不得你的下落,但你放心,这次我不会再丢下你了,你去哪我便去哪,安然,哪怕是阴间地府,我也...」 「芯妤!休得胡言。」安然冷喝一声,兔子被她突然的严厉吓得一愣,瞬时闭上嘴了,心道,怎么这回安然说得话,有些不同?难道安然在她的梦境里,会随着自己的反应不同,而有所改变吗? 那... 兔子迟疑半晌,她好奇心一起,猛地抬头往安然脸颊上亲了一口。不晓得梦里的安然被她亲了一下,会有何反应?兔子不曾对安然做出这般不守规矩的行为,既是在梦境里那便不是真的,兔子在心中给足了自己底气,催眠自己,她虽有忐忑但更多得是期待,小时候她曾见着其他白兔精在亲人间都是这般亲暱,她已经将安然当作是自己的家人,安然理应也该当她是家人了,那么家人对家人间亲近一些也无妨吧? 兔子心中打着盘算,她缩着脑袋瓜,等着安然反应过来。 良久,安然不动,当兔子再抬眼看去时,将将撞进了安然的双眸中,安然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兔子愣了愣,心中一阵奇怪,安然怎地会是这个反应?莫名有些真实... 兔子眼珠子一转,发现安然头上雪白狐耳挺立,幻化出部分原形,视线下移,瞧见安然身上黑袍掛身,与她记忆中一如既往的白衣打扮不同,兔子愣了一下,眼前这个安然不太寻常,显然已经跳脱出了她能设想的范围。若是她还尚在梦中,那应该要以她心中所想的安然作为依据,怎地会有不同打扮的安然出现在她面前? 兔子惊得一身冷汗直流,该不会,眼前的安然是真的吧?可是安然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兔子手下松了些许,却没放开,她心想,若是眼前的安然是真的,那方才她亲了安然,眼下她俩这般面对面,多尷尬啊?不行!她得想个办法打混过去! 兔子思量一二,她打算佯装心力交瘁,体力不支,不慎晕厥过去的模样。兔子双目往上一翻,双手松开,身子软绵绵的往后倒去。安然见状,大吃一惊,担心兔子摔着,忙着伸手捞住兔子腰身,兔子被她抱回怀里,听得安然在上面疑惑道,「怎么无缘无故便晕了过去?」 安然将兔子平放在地上,兔子唇上和下顎全是血,安然不晓得她伤到了何处,不敢随意搬动她,安然从布包里翻出水袋,倒了一些水沾湿袖口,先是将自己脸上方才被兔子胡乱亲吻的唇印擦拭乾净,而后才蹲下身给兔子擦嘴。 安然将兔子的脸打理乾净后,把手下移,在兔子身上东摸西找,她在给兔子检查伤处,片刻后,安然将手收回,她沉着一张脸,盯着兔子猛瞧。 兔子身上并无外伤,完好无恙,方才她过来时兔子还好好的,怎地眨眼间的工夫便晕了过去?莫非是伤及了肺腑,才导致吐血的么? #81險象環生浮空城8 #81险象环生浮空城8 安然将胸前的晶玉取下,掛到兔子脖子上,猼訑踱步过来,羊蹄在地面上踢着,发出沉重的脚步声,牠来到安然旁边,屈肢坐下,咩叫两声,模样乖张。安然覷了牠一眼,轻声道,「你安静些。」 猼訑鼻子喷了一口气出来,扭头转向一侧,趴伏在地上,看着是在与安然赌气,却也听话不再发出声音。 安然拖起兔子的背,将水袋提到兔子嘴边,要给她餵水喝,兔子唇上皮膜乾裂翘起,直接碰水许是会疼的,安然想了想,她用清水将手洗净,指腹沾了些水递到兔子嘴前,她轻轻拨开兔子的唇,兔子嘴巴微张,安然将指尖递进去。 兔子在幻境里嘶喊了整整一日,滴水未沾,虽然她吐了些血,不至于喉中乾涩,但眼下碰着了水,也觉久旱逢甘霖,兔子喉头滑动,探出舌尖在安然指腹上舔了一下。 安然动作瞬时一滞,兔子舌尖不经意地轻轻一扫,惹得安然指腹处一阵发麻。安然慌乱的将手取出来,犹豫了好一阵,才又将指尖沾湿,给兔子餵去。 既然是装晕,兔子不好马上醒来,她在地上躺了片刻,安然给她餵过水后便将她放平在地,安然贴心的将布包塞入兔子头下,给她垫着歇息,不至于被粗糙的地面硌着难受。 不晓得过了多久,安然身上幻化出的部分原形退去,如今她内丹癒合,身上封印不破而解,可以自由幻化,但要她自如操纵妖力尚且还有些困难,她多年不曾用上妖力,一时把控不住力道,这才显回原形,她身体初癒,对过去的记忆模模糊糊,安然想着,许是与她妖力尚未恢復有关。 当初她内丹破损,妖力从那破口处倾泻而出,顏顾为了保她平安才将她内丹封印,又将那流泻的妖力作为安然化形成人的一股助力,久而久之,安然体内妖力无法存留,内丹中妖力浅薄空虚,现在她内丹的破口虽然被填补上了,却也没办法在一时之间将内丹中的妖力一次补回,安然只能等待它慢慢復原,他日,待她身体康復,便能将过去的记忆釐清了。 安然静坐在一旁,等待兔子醒来。兔子估摸着时间,躺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有动作,安然见兔子眼皮微动,似有要转醒过来的徵兆,安然探头俯视兔子,兔子一睁眼便见安然眉目柔和的望着她,兔子一时心虚,便又将眼睛闔上了。 安然眉稍微拧,觉得兔子有些奇怪,方才兔子睁眼时,她瞧得仔细,兔子双目清明,不似方从昏睡中醒来的样子。兔子莫不是已经醒了许久?安然沉思着,她将兔子前前后后的反应连贯起来,得出兔子许是在装睡的可能性,先前兔子那般亲她,若要为此作出一个解释,她俩确实难以有台阶下,兔子会思量出这种办法也是在情理之中,安然无意戳破她,在此便当兔子是真的晕厥过去。 安然伸手要去拍兔子的脸,递到面颊旁时,她动作一滞,将手落到了兔子肩头,安然拍着兔子的肩膀,轻声唤她,「芯妤,醒醒。」 兔子迷茫的睁开眼,眼珠子转了两下,露出一副不能理解的表情,她动了动唇,问道,「安然?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可是还在梦中?」 兔子要从地上爬起,安然扶着她起身,一旁猼訑适时的叫了一声,兔子侧头去看,羊背上的大眼睛水亮亮的睁着,牠也在看兔子。兔子不曾见过这种生物,难免被牠的诡譎外型吓到,兔子面色微僵,半晌不动。安然将兔子的侷促看在眼里,她拍了兔子的背,兔子抬眼望她,安然道,「牠唤作猼訑,是这座磁石山脉中孕育出的奇物。芯妤,你方才所中的幻术便是牠设下的。」 兔子疑惑的啊了一声,欲要再去打量那隻羊,安然却横身挡在她面前,遮住她的视线,又道,「莫要看牠背上的眼睛,免得待会你又中陷了。」兔子一听,随即将头撇向一边,不再去看那羊。 猼訑不被她俩待见,便独自缩在一角,看着可怜兮兮的。 安然立在兔子面前,没有动作,她静静的望着兔子,也不着急离开。兔子现在脑袋里一团乱,方才歷经幻境中那不断重覆的劫难,现在安然的好端端的出现在她面前,兔子怎么也没办法想通,她垂眸沉思,忽地瞧见自己胸前在发光,伸手探去,才发现她脖子上不知何时戴上了一条掛坠,前端坠子是一颗晶玉,晶玉周身散着微光。 兔子困惑道,「我身上怎么会有这个?」 安然回她,「这晶玉佩戴在身上,能够破解幻术,此物贵重,是我下来峡谷前,辛崋交付予我的。」 「啊?那你将晶玉给了我,你怎么办?」 安然笑了一声,「猼訑同我一般拥有九尾,方才一见,我发现牠的幻术对我不甚管用。」 兔子点点头,犹豫一阵才又问,她声音懦懦,有些不安,「安然,你可是真的就在我面前?不是我的幻觉?」兔子沉浸在幻境里多时,一时很难判别出眼前所见,到底是不是真实的,毕竟安然会出现在此,实在太奇怪了,兔子会有疑虑也是正常。 安然静立在原地,她温声道,「我不是你幻觉的,我是真的。先前,我被天雪带来浮空城寻医,那天我恰巧听见了你们与辛崋的对话,知晓了你们的打算,我盼着你们回来向辛崋讨人,等了一日,却不见你们归回。后来我向辛崋打探,才晓得这峡谷中有会放幻术的奇兽存在,我担心你们遇险,便下来此处寻你们。」 兔子敛着眉目,不语,安然瞧不清她的面容,疑惑的嗯了一声。 兔子吸着鼻子,再抬头时,她双目微红,安然愣了一瞬,诧异道,「你哭甚么?」 兔子应声,「安然,我好想你的,我真的好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方才,你就在我面前死了,死了好多次,当我瞧见你气绝身亡时,心里好难受。我想护着你,不让那歹人害你,可无奈我双腿动弹不得,救不了你。安然,都怪我没用,才使得你让人给带了去,害你受苦了。」兔子心里委屈,一下子将心中所想道出,安然听得愣神,片刻后她才有反应,安然向前一步,将兔子圈在怀里,一边给她拍背顺气,一边柔声抚慰她。 兔子缩在安然怀中,安然身上有股淡淡的药草味,她轻嗅了一下,药草味中掺杂一股清冷的暗香,那是安然本身的味道。有熟悉的气息环绕在身,兔子的情绪很快就平稳下来,安然见她镇静下来了,便往后退开一步,兔子眼明手快,她拉住安然的袖口,生怕安然又要不见了。 安然在找到兔子之前,已经在石室迷宫中寻了大半,她先前便寻到宋千波与凌天他们,宋千波情况不太好,凌天在一旁陪他,安然便又自己一人出来再寻兔子等人,现在她寻到了兔子,一行人中就剩夏嵐和花惜晴了。 兔子受困在幻境中时曾吐过血,安然担心她身体不适,想要让兔子留下来歇息,自己去找夏嵐她们就好,兔子摇头说不用,执意要与安然一起走,安然不强求她,便随她去。 猼訑亲近安然,看见安然和兔子要走了,牠忙着从地上爬起来,也跟着上路。二人一羊走了一阵,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凄厉叫声,二人面色一凝,辨出这是花惜晴的声音,心道不好,便加快脚步朝着声音处过去。 #82險象環生浮空城9 #82险象环生浮空城9 当安然和兔子赶来时,夏嵐已经躺在血泊中多时。 夏嵐面色苍白,石室里到处佈满白色蛛丝,夏嵐身下一滩血水晕开了旁边的蛛丝,蛛丝软乎的浮在血泊上,花惜晴就在夏嵐身侧,她哭丧着脸,双手按在夏嵐腹部上,掌心不断涌出蛛丝,试图要将夏嵐的伤口包覆住,可蛛丝怕水,花惜晴想要将夏嵐的伤势压制,却是徒劳。 夏嵐双手平放在地,手中抓握着甚么,安然走到夏嵐一侧蹲下,将她手掌抓起上翻,夏嵐手中的东西是一颗大粒的明珠,安然眸光晃了晃,这是当初他们在藤蛇故地时,凌天从朝暉宫里拿出来的,言说是凌云当年没能送出的礼物。明珠上沾染了夏嵐的鲜血,内里却依旧清澈透亮,散着妖艷的红光。 兔子随着安然之后来到夏嵐身侧,兔子一脸错愕,怎么也想不到夏嵐竟会栽在这里,她抬头看往四周,石室里除了他们四个人加上一隻羊,再无其他。而石室中佈满蛛丝,蛛丝黏腻,若是有人进到这石室中,欲要做坏,定是免不了要吃一番苦头,夏嵐功夫不俗,身旁还有花惜晴帮她,两人合力,也不至于落得这般处境。再者,现场并无打斗过的痕跡,蛛丝分布完好,不似有被人触碰过的跡象,兔子又往四面石板机关看去,石板上的蛛丝也是完整无损,显然这里不曾有人离去过,兔子愣了愣,恍然意识到甚么,那么夏嵐会受伤,可是花惜晴所为? 花惜晴像是入了魔怔,她没有察觉到兔子和安然过来了,她双手压在夏嵐伤处,想要将夏嵐腹部上不断上涌的血液止住,她哆嗦着嘴,颤声道,「夏嵐...夏嵐...你别死啊...我不要你死...」 花惜晴眼底发红,面色惨白,她似是不觉疲惫,不断的从体内造出蛛丝,往夏嵐腹部上送,夏嵐不应她,她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你是笨蛋吗?你不晓得要躲么?你怎能就这样,任由着我去伤害你,你为甚么不还手,你为甚么不把我压制住,你是蛤蟆,蛤蟆是蜘蛛的天敌啊,你不可能敌不过我的,夏嵐...」 花惜晴泣声道,「夏嵐,我错了,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兔子从石板处看回来时,花惜晴正在自己身上摸索甚么,她从怀里掏出一红色锦囊,她一手压在夏嵐身上,一手将锦囊的束口扯开,她将锦囊里的药丸取出,花惜晴得了药丸就要往夏嵐嘴边送,花惜晴抽噎一声,道,「宋千波说这是万能丹,能够治千伤解百毒,夏嵐,我将这万能丹给你了,你定是要好起来,万能丹这般珍贵,你不要辜负了我...」 乳白色的丹药被花惜晴送入夏嵐口中,花惜晴的指尖按压在夏嵐唇瓣上,轻轻扫过,她放低身子凑过去,柔声唸道,「夏嵐,你将万能丹吞下去,好么?」花惜晴的话语似有魔力,夏嵐喉咙轻轻动了一下,竟还真将丹药吞入腹肚。 安然目光在两人身上左右晃过,一旁兔子蹲下来,与安然一起看向她们。 兔子低声问安然,「夏嵐流了好多血,看着有些严重,我们要将千波带来么?」 安然沉默一阵,才说,「夏嵐并没有伤到要害,妖兽健壮,流一点血不会有事。我瞧她这模样,倒像是累了,在歇息。」 兔子应道,「噢。」 兔子视线再落到夏嵐身上时,就见夏嵐眉稍微微一拧,她抬起手,轻轻拍在花惜晴胳膊上,她微微啟口,缓了几口气才虚弱道,「我还没死呢,你别一直在我耳边叨叨叨个不停。」 花惜晴见夏嵐还有生息,她破涕为笑,握住夏嵐滞空的手,移到自己面颊旁柔蹭起来,夏嵐感觉手背触到甚么奇怪的触感,忙着睁眼去看,就见花惜晴将自己一脸的泪水擦在她的手上,夏嵐愣了一下,想将手抽回,但她的手被花惜晴紧紧握住,夏嵐只好无奈道,「别用我的手擦眼泪啊,一会儿蹭破皮了。」闻言,花惜晴只好将夏嵐的手放下。 夏嵐侧头一看,发现兔子来了,再往旁过去还有一个身影,夏嵐定睛一看,竟是安然。夏嵐激动道,「我可没有看错吧,你是安然么?怎地会在这里?」花惜晴一直没有注意到来人,现在夏嵐一说,她才转头去看,却不晓得兔子和安然是甚么时候过来的。 兔子从包里翻出棉布,与花惜晴合力将夏嵐的伤处包扎起来,夏嵐伤在腹部,伤口细小,像是被甚么细长尖锐的东西所伤,兔子一边包扎一边寻思,既然夏嵐身上的伤,是花惜晴所为之,花惜晴的原形是蜘蛛,那么夏嵐腹部这口子,便是被花惜晴的蛛脚不慎刺穿的吧? 安然消失了叁年,此事说来话长,这里也不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安然只能粗略的向夏嵐告知来意,夏嵐从安然口中得到了和兔子一样的答案。 既然人都找到了,他们也该回去浮空城復命了。安然带着夏嵐他们去与宋千波匯合,四个人后面带着一隻奇怪的羊,夏嵐频频回头看牠,见那羊生得怪异,很是好奇,她问安然,「安然,这羊好生怪异,牠的眼睛怎地是长在背上?」夏嵐身上带着凌云从东海取回的明珠,有明珠护体,她也不怕中幻术,她甚至不晓得这怪羊就是那施放幻术的始作俑者。 花惜晴随着夏嵐的视线也往后看去,那羊朝着花惜晴眨了眨眼,花惜晴愣了一下,接着她浑身一抖,心中怪异感腾升,花惜晴赶紧往夏嵐身上靠去,她仓皇的抱着夏嵐的胳膊,身体的颤抖无法止住,夏嵐诧异的看了花惜晴一眼,不解道,「惜晴,你怎地突然发起抖了?」 花惜晴凑到夏嵐耳边轻声耳语,「夏嵐,我瞧那羊有些古怪,我不敢看牠的眼睛。」 安然与兔子走在前面,不晓得花惜晴被怪羊吓到的事情,安然说道,「还是少看牠为妙,免得出事。」 兔子对那羊没有好感,要不是因为牠,她也不至于一直陷在幻境里看着安然不断死去。兔子也道,「此兽凶邪的很,莫要与牠一般接触。」 夏嵐闻言,对那羊的好奇心瞬时没了,她将花惜晴护在身前,生怕那怪羊在后欺负她一个弱女子。 被排挤的猼訑,「...。」 安然等人在石室里穿梭着,不多时,他们来到宋千波所在的石室内,宋千波耷拉着头,凌天坐在宋千波旁边守着他,凌天听见声响,抬头朝声音处望去,看见是安然带着人过来了,他眸光一亮,把一旁宋千波拉起,二人朝着他们一行四人过去。 宋千波精神不济,凌天将身上一袋明珠掛在宋千波腰带上,现在他走起路来小袋子晃晃盪盪的。兔子是中过幻术的人,看出宋千波这模样许是还在纠结幻境里的事情,但兔子不晓得宋千波心中掛念是甚么,对此爱莫能助。 安然带着眾人去找云华,她的麒麟鞭还绑在云华身上,她必须过去取回,顺便将人带上去交差。 安然扬着火折子走在最前面,兔子落她一个步伐跟在身侧,后面是夏嵐护着花惜晴,宋千波与凌天并肩在后,怪羊被凌天阻绝在一旁,不让牠与宋千波有接触。凌天身上明珠多,对猼訑的幻术免疫,他落入这石室后便在石室里寻找眾人,他先是寻到了宋千波,可宋千波状态很差,他一时没办法走开,好在后来安然寻过来了,让几个人再次聚在一起。 云华被束缚了好一阵子,安然等人过来时,云华神色萎靡,猼訑见状,忙着跑到她身边咩咩叫唤着,云华淡淡的扫了牠一眼,冷哼一声,「叛徒。」猼訑似在与她对话,不断鸣叫,云华不想搭理牠,只冷着一张脸。 安然过去将云华拉起,却并不将麒麟鞭解开,安然要她带他们离开这里,云华扭头不应,只说,「你们怎么来就怎么回去。」 云华不从,安然并不想与她多言甚么,她站到云华面前,幻出部分兽形,安然伸手朝云华的脖子抓去,堪堪划破云华的皮肤,安然兽爪纤细锐利,只要再深入一些,便能轻易拿下云华的性命。安然才刚恢復妖身,情绪尚且不大安稳,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实属并非她的本意,她已经努力再压抑了,却还是不敌心绪躁动,眼下她只想早些回去,但云华这般不识好歹,不愿配合,那便莫怪她无情了。 安然凑到云华耳边,威胁她,「我先前食过其他妖兽的内丹,那滋味甚好,令人嘴馋,你若是不愿同我们一道上去,我也不会逼迫你,就是这一路我走得累了,有些饿了,不知这云豹的内丹吃下去是否同样爽口?」 云华,「...。」 #83險象環生浮空城10 #83险象环生浮空城10 安然幻出部分原形,眾人见状面色各异,兔子就在安然身边,她过来阻止安然,安然心绪不稳定,兔子生怕她会坏事,赶紧朝后对夏嵐使眼色,夏嵐得到暗示,与花惜晴一道过来云华面前,云华被安然威慑的双腿发软,夏嵐还没开口,她便先应承下来了。 云华道,「我送各位出去吧,峡谷内有条地道,是先前矿工留下来的路。」 地道的出口能通往山下,云华在前带路,兔子在一旁看押她,夏嵐花惜晴二人在后注意着安然的情况,宋千波和凌天落在最后,猼訑在一行人末端不近不远跟着。地道平坦,与一处石室为接口,云华带领他们走到那间石室,熟门熟路的推开石板机关,眾人走进地道了,约莫半个时辰他们便出来峡谷,从山下一处隐密的洞穴里出来。此时天色初亮,天边破开一道曙光,亮光打在眾人身上,几人沐浴在这晨光下,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眾人在石室里才经歷过劫难,兔子和夏嵐身上一片腥红,看着狼狈,既然都到了山下,她俩想先回客栈换套衣服再上山,花惜晴尚未从恐惧中走出,眼下黏夏嵐黏得紧,步步紧跟着夏嵐,兔子也后怕安然会不见,不愿离开安然身边,几个人商讨一番,决定在山下稍作整顿在山上去往浮空城交差,把握在今日结束前将此事做个了结。迫于安然的震慑,云华只能跟随眾人的步伐往山下客栈走,猼訑站在山洞口下的阴影中目送眾人离开,前面几个人没有注意到猼訑没跟上,后面凌天唤了她们一声,问道,「那羊究竟是好是坏,我们可要一併带走?」 凌天这话一出,云华忙着回头去看猼訑,眼底一抹慌乱闪过,眼见猼訑就要往回走进地道了,云华喊声叫道,「猼訑!」 那边羊叫声哀鸣着,似是不捨。 夏嵐花惜晴和兔子对牠无甚怜爱,安然望着山洞口半晌,无奈一叹,猼訑不走,云华八成是会要闹腾的,她身上兽形经过一路消磨,好不容易才又退去,她可不想再为了这种蒜皮小事浮动心绪。 安然足下一踏,身姿凌空而起,她脚尖轻点地面,朝着山洞口飞去,猼訑身影还没完全消失,安然追到牠身边,猼訑咩了一声,背上眼睛水汪汪的望着安然,安然将身上的黑袍脱下,往猼訑身上盖去,她说,「你在峡谷中害人匪浅,莫要再回去害那些无辜的人,不若,你同我们一道走,到时,我让他们带你回离经山,你便在那里生活。」 猼訑眼睛被盖住,牠口中欣喜的咩叫一声,调转羊头,往安然手里蹭来,安然浅浅一笑,抬手摸了摸牠的头,领牠出山洞。 一行人回到客栈,兔子将一身血衣换下后,推开门急匆匆地要去找安然,赫然发现安然就在她门外,好似哪里也没去,站了许久。兔子手里拿着雪白外袍,本是要给安然送去,眼下安然就在外面,兔子便将她请到房里,安然看着有些疲惫,换过衣服后便坐在板凳上闭目歇息。兔子直至此时才有机会好好打量安然的眉目,一别经年,安然模样不变,就是看上去更清减了些。 兔子望着安然良久,她鬼迷心窍的将手探往安然面颊旁,想要触碰她,安然似有所觉,眼皮微微一动,一双幽深如潭水的黑瞳扫向兔子那隻欲要作怪的手。安然嗓音清和,「何事?」 兔子动作一滞,慌得将手收回身后,她清了清喉咙,含糊的扯着谎道,「我...我瞧着方才有隻蚊子在咬你,就想将牠赶走。」 安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无甚察觉方才有蚊虫过来咬她,她抬眸覷着兔子,两人对视一阵,兔子尷尬的将视线移开,安然看出她的侷促,只觉她好笑。这般蹩脚的理由,亏她能想出来。 安然轻唤了兔子一声,兔子抿了抿下唇,缓缓对上安然的视线,安然朝她温和一笑,又伸手将兔子的手牵过来,柔声道,「你还在后怕我是假的?我瞧你一副谨慎的模样,是怕我一会儿又不见了,是么?」 兔子不语,安然当她是还沉浸在幻境的恐惧里,一时半刻难以走出来,便好声好气的安慰她。过了好一阵子,兔子才说,「安然,我晓得眼前的你是真的,我其实已经分清了,就是...就是我好像有些奇怪。」 「奇怪?」安然惊疑着,深怕那幻术给兔子造成甚么后遗症。 兔子纠结半晌,才应声下去,「许是我与你许久未见,我总想触碰你,想要与你亲近些,想将与你错失掉的时间弥补回来。可我晓得我不能这样,你是我的长辈,我不能...」 「芯妤,」安然起身,兔子如今与她差不多高,两人平起平坐,不必低头去看她,安然双目平视,兔子就在她眼前,兔子随着她起身的动作也赶紧站直身体。安然道,「我虽比你年长做得你的长辈,却也是你的友人、家人。芯妤,在我面前,你太过拘谨了,你其实可以像夏嵐千波那样,同我玩笑,我不会因着你调皮吵闹就讨厌你,你可以由着自己的本性与我相处,不需刻意偽装,晓得么?」 兔子懵懵懂懂的应道,「噢。」 安然拍了拍她的肩膀,朝门口看去,「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该上路了。」 隔壁房间,夏嵐将沾了血的衣服褪去,用清水将身体打理乾净,伸手要去屏风上取衣服,摸了半天没勾着,她回头去看,屏风上哪里还有衣服披着,夏嵐心下觉得奇怪,想着许是方才她没掛好,所以落到后面地板上了,她欲要走过屏风去取衣服,这时一抹红影闯进来,两人将将走到一处,夏嵐愣了一瞬,她浑身赤裸毫无遮掩,那人在她身上打量一二,默默移开目光,轻言道,「夏嵐,我来服侍你吧。」 夏嵐猛地回神过来,要将地上的血衣拿起来遮掩羞处,花惜晴哎了一声,忙着阻止夏嵐,她道,「你都洗净了,何故还要穿脏衣服?」 夏嵐慌张说着,「你...你干嘛抢我衣服?」她身上赤裸裸的,被人无故看着,怪不好意思的,虽然她们同为女子,她身上有的,花惜晴也有,但夏嵐还是觉得莫名羞人。 花惜晴臂上掛着夏嵐的水色衣袍,她义正词严的说,「我愧对于你,所以过来服侍你呀,顺便,过来查看你的伤势如何,方才一见,似乎好得差不多了,那万能丹果真管用。」 夏嵐背对着花惜晴,朝后伸手,「我自己来便好,你快将衣服给我吧。」 花惜晴撇撇嘴,只好将内衫递给她,但外衫无论如何她都坚持要亲自给夏嵐穿上,夏嵐拿她没办法,只好抬着脖子给花惜晴服侍,花惜晴喜孜孜的将衣服套到夏嵐身上。 花惜晴将夏嵐的衣衫整理好,双手停滞在夏嵐胸前衣领上,半晌不动,夏嵐疑惑,想要唤她,花惜晴却在这时抬头,朝她唇上咬去。 夏嵐愣大双眼,吓得一个无措,要往后退,却不慎踩到自己换下来胡乱丢弃的脏衣服,一时没稳住身子,带着花惜晴一起往后跌了下去。夏嵐脑袋硌着地板,疼得她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花惜晴被她护在怀里,有夏嵐当肉垫,花惜晴不至于硌伤,夏嵐喘了两口气,问她,「你没事吧,可有摔着何处?方才我退得急了,不慎滑倒,不小心将你一起拉下来了,对不住啊。」 花惜晴不应,夏嵐一时也不晓得她是甚么情况,她双臂后凹,撑起半身,花惜晴伏在她身上,缓缓抬起头来,夏嵐瞧见花惜晴眼底兽瞳纤细,散着诡譎幽光,似是动了怒气。 夏嵐嘴巴开合,想再说甚么话,却被花惜晴倏地制服在地,花惜晴寻到她嘴边,噬咬起来。夏嵐欲要挣扎,花惜晴便用蛛丝将她捆绑起来,夏嵐不想惹出太大的动静,引人关注,便也不化形去对付花惜晴,任由她咬,反正花惜晴咬她,她也不会有事,就是花惜晴得小心些莫要咬到她的皮肤,否则又中了蛤蟆毒,中毒可麻烦,一会儿他们还要上山呢。 好一阵子,花惜晴才冷静下来,她从夏嵐身上坐起来,夏嵐得了喘息的机会,她大大吸了一口气,缓和一阵,往花惜晴脸上望去,花惜晴眼底兽瞳隐退,看上去是没事了。花惜晴抿着唇,犹豫一阵才道,「夏嵐,你方才怎么不阻止我啊?」夏嵐才想问她到底出了甚么事呢,花惜晴这是抢在她前面说话了。 夏嵐说,「我身上有毒,又不怕你咬。不过,惜晴你是怎么了?怎地会无故动了怒气?」 花惜晴摇头,也是不解,「自从我们下去那峡谷后,我就觉得浑身不大对劲,后来,我中了他们说的那怪羊放的幻术,看到了过去的事情,我许是因着过去的事情,有些无法释怀,才会...」每个人都有不好言说的过去,夏嵐是过来人,自然不会去戳人旧伤。 夏嵐要坐起来,花惜晴便从她身上下去,夏嵐过去将桌上的明珠取来,塞到花惜晴手里,花惜晴一脸受宠若惊,想要拒绝,夏嵐却说,「你先将明珠收着,待你心绪平稳了再还我便是。」安然给兔子的晶玉就是用东海的明珠为原料製成,夏嵐手上这颗可是珍品,定是比那晶玉更管用,此物珍贵,花惜晴不敢要。 花惜晴摇头,要将明珠还她,「你曾说这是你的无价之宝,此物太过贵重,你还是好生收着吧,我一会儿去向凌天讨几个明珠带在身上便好。」 夏嵐害了一声,「凌天的明珠哪能有我的好,你便拿去吧。这明珠虽然是无价,但它却也只是个物件,哪能比人重要。」 花惜晴怔怔的抬头,被夏嵐说的话触动到,心里甚是感动,她眼底晃过一丝水光,往夏嵐身上抱过去,「夏嵐,你待我可真好。」 夏嵐顿了一下,严肃道,「我只是借你,又不是要你不还。这哪里是好了,你傻了么,我可没让你佔得便宜啊?」 #84險象環生浮空城11 #84险象环生浮空城11 凌天和宋千波并未回客栈整顿,他们在村落外的树林里顾着猼訑,猼訑生得不寻常,不好带到客栈中去,若是打扮的好些,许是也能带到街上走的,他俩在这等着安然他们过来,等了几个时辰了,还未见到他们的人影。一旁云华已经打起盹了,凌天坐在树上小憩,宋千波坐在树下的石块上,神色淡淡似在发呆。 他在幻境里与丹烟再次相恋,两人都已经成亲,下个月孩子就要出世了,宋千波正欢喜着当爹呢,凌天却在这时出现,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丹烟已经嫁人了,她有丈夫有孩子,丹烟这辈子已经没有他能够踏足的馀地。宋千波当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凌天嘴笨不会安慰人,任由宋千波一个人哭得失神。 想到伤心处,宋千波又要哭鼻子了,他吸了两下,呢喃着,「为甚么呀...为甚么我不可以啊...烟儿...我们的孩子...」他屈膝抱臂,哭丧着脸,将头缩到膝下,模样可怜无助。 树上凌天听见下面抽泣的声音,想着宋千波应该又是想到甚么难过事了,他悄悄睁开一隻眼睛往下望,宋千波蜷缩着身体,双肩颤抖,甚是脆弱。凌天闭上眼,伸手探到衣服里,取出一小袋子。 宋千波感觉头上有东西掉下来砸到他,他没有抬头去看,生怕被砸伤了脸,他伸手往头顶上摸,抓到一硬物,取回眼前,摊开手掌一看,掌心上躺着一枚金币,宋千波眸光亮了一下,赶紧往四周看去,发现地上好多金闪闪的钱币,宋千波跳起身去捡,他越捡越多,越捡越开心。心道,怎地,天上会下钱雨?他做梦也不曾见过。 宋千波雀跃的在下面笑着,凌天见状,嘴角一翘,他将乾瘪的钱袋收回怀里,双手垫回脑后,继续小憩。 房门被人敲响,夏嵐赶紧拉着花惜晴起身,她们耽搁了这般久,宋千波他们肯定是等得焦急了。 安然和兔子站在门外等,夏嵐姍姍来迟,她一推开门便撞进了安然目光中,花惜晴随她之后出来,面色红润,带着女儿家的娇气,安然望着花惜晴一阵,又看回夏嵐,视线落到夏嵐唇上,她眉心一皱,问道,「夏嵐,你嘴巴怎么破了?」 夏嵐想也没想就说,「惜晴咬得。」 闻言,一旁兔子和花惜晴皆是一愣,表情不一。兔子在两人身上来回打探,似乎想要看出甚么端倪。夏嵐身边花惜晴扯了扯她的袖子,压低音量紧张道,「夏嵐,你别胡说。」 夏嵐嗯了一声,有些困惑,「我没胡说啊。」 花惜晴扯她扯得更用力了,夏嵐眼珠子一转,这才意识到她这话说得很是奇怪,甚是惹人遐想,夏嵐一脸认真的看向安然和兔子二人,解释道,「惜晴她...这是中了幻术的后遗症,你们...」 夏嵐目光落到安然旁边的兔子身上,这才接下去,「...要当心些。」 兔子和安然,「...。」 安然眸光深深,她侧头往兔子望去,正好发现兔子也在看她。安然视线下移,落到兔子的唇上,兔子的嘴巴早就被她自己给咬破了,安然瞭然一笑,对兔子叮嚀道,「莫要咬疼了自己。」 兔子,「...。」 四人来到郊外与宋千波等人会合,七人一羊朝着山路上去,在日落前进到了浮空城内。安然给猼訑备置了马具将牠身上奇怪的特徵遮掩起来,又在猼訑身上披上一件布料,双层保护,万无一失。 宋千波和夏嵐二人先去客栈将冬俊接出来,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赶往碧南隐士的宅邸,辛崋此时在药房配药,听得外面卫兵传来消息,说是安然等人回来了,辛崋闻言,将手边的东西搁置一旁,慌慌张张的跑到院子里,正好撞见几个人走进来,辛崋在一群人中盼来盼去,视线落到最末端的云华身上,云华被人用长鞭束缚,神色倦怠,但人总归是完好的。 冬俊有一群人给他撑腰,气势很足,他站在辛崋面前,高傲道,「现在,你可以将我妹妹还来了么?」 辛崋笑了笑,「自然可以,几位随我至蛊房接人吧。」 蛊房在整个宅邸的最南边,离大厅有段距离,一行人穿过回廊走了一阵子才见到远处一间小房子,辛崋说那里便是蛊房。蛊虫不喜照明,毒虫一类又喜欢躲藏在阴冷潮湿的地方,若要养蛊,自然不能和人类居住的地方放到一处,所以这南边不常有人经过,杂草丛生,偏僻的很。 辛崋让眾人在门口稍等,她自己一人进去将人带出来,冬花被领出来后见到自己的哥哥过来接她了,很是欣喜,兄妹俩温存一番,便要下山归家去,冬俊的钱财都在山下,若是要结清榜单,是必得跟着他一道下山,几个人整整一日尚未歇息,不打算这般来回奔波,几个人私下商量过后,决定到时候他们下山了再去找冬俊讨奖赏。 宋千波一行人好生将冬俊送至宅邸大门,行至大门处,冬俊忽见冬花神情不对,正要前去关心她,便见冬花口中流下腥红的血液,血液不断上涌,她想紧闭嘴巴却是不能,她张口一咳,喷溅出大量血沫。冬花胸前莫名一阵突起,突起处躁动乱窜,一不会儿便破茧而出,冬花眼底眸光一黯,瞬时没了生息。 冬花尸首旁,蛊虫扭曲爬行,正在啃掉她的尸块,蛊虫似是喜极了她身上的气味,很快地,便将冬花的尸体吃了一滴不剩。 冬俊还处于惊吓状态,还没反应过来,他妹妹便没了,不过眨眼间的工夫,人就死了,甚至连尸体都不復存在。冬俊错愕着,他眼眶泛泪,悲慟至极竟是连声音都喊不出来。 眾人如何都想不到活生生的一个人竟这般没了,宋千波最先反应过来,他气愤的回头,要去找辛崋理论,「你这恶毒的女人,怎能将人活生生折磨成这般德性!」 辛崋冷笑一声,惋惜着,「我还盼着这姑娘是与蛊虫适性最好的成品呢,倒是可惜了。」 丧亲之痛不共戴天,冬俊双目怒赤,朝着辛崋的方向跑来,他扬手作势要打,一旁云华适时向前将他制伏。在辛崋把冬花放出来时,安然也将云华松绑,是以人换人,现在云华出手相助辛崋,倒是让辛崋大吃一惊。 云华一脸怜惜的看着冬俊,「你走吧,人死不能復生,是你妹妹运气不好,就当是为着你妹妹,你定要好生活着。」冬俊气不过,不愿放过辛崋,那边兔子抖开长鞭,朝他挥来,冬俊被缚,只能无奈作罢。 虽然他们成功换回了冬花,但这榜单却算是失败的,冬俊并未将人带下山,冬花是在浮空城里死去的,照榜单上的说法,他们若是执意要与冬俊争论,肯定是争得赢的,只是人家兄妹相依生活困苦,如今相伴多年的妹妹去世了,宋千波等人还是有天良的,不愿刁难冬俊,兔子过去抚慰他一番,将人送至浮空城外才返回。 是他们大意了,原来最后获得赢面的,终归是辛崋,既得了蛊虫的研究成果,又将她的好妹妹寻回来了。 辛崋将人寻回甚是欢喜,她将兔子等人留下来作客,兔子他们在浮空城没地方去,又因安然也是在这里治病,就算不喜辛崋的为人,他们也只得暂时应下。 宋千波等人被安排到一处院内,安然不与他们住一起,兔子不愿离开安然,便偷偷跟着安然回到院子里,安然被人跟了一路,她晓得来人是兔子,并未做出刁难,直到入院后,安然才轻声唤道,「芯妤,出来吧。」 身后无人应声,安然无奈一叹,走到院外墙壁边将人带进来,兔子扭扭捏捏的跟在后面,撇嘴道,「安然,我就是担心你,并不是要来讨你烦的。」 安然笑了一声,「你若执意待在外面不进来,我才会头疼。」 「噢。」 安然走在前面,这里的卫兵被辛崋撤掉了,院子里清静,秋风微凉,庭中种了一颗桂花树,季节正好,晚风吹拂,空气里飘散着一缕花香。兔子落在安然身后一个步伐的位置,兔子听得安然说道,「芯妤,我有话要与你说。」 两人就在院中停下,不过几步的距离便能进到屋子里了,安然却不再前进,兔子只好随着她停下,兔子茫然的望着安然,安然牵过她的手,轻轻的按往自己的腹部,兔子指尖触及到安然的身前的布料,她静下来去感受,过了一阵,安然腹部处有奇怪的动静,甚么东西在安然的肚皮上暴动,兔子回想起先前冬花突然暴毙时的画面,神情一愣,她猛地抬眼去看安然,安然眉头深锁,她咬着下唇,似是在隐忍甚么,面色苍白,额前附着一层细汗。 兔子将手抽回,她双手扶在安然身侧,深怕安然支撑不住倒下,兔子急切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安然,你体内莫不是也有...」 安然脚步虚浮的向前踏去,跌进兔子怀里,安然状态不是很好,兔子将她搂住,好生护着,安然应声,「那天我就要死了...」 兔子呼吸一滞,静待安然说下去。 安然道,「凌天手里的长刀贯穿我的脏器,我伤重不治,本该回天乏术,是天雪将这血蛊置入我的体内,才保住我性命。但这蛊虫作祟,常使我身体难受,我想将牠们取出,试了好多次皆无果,现在蛊虫怕我,只要我靠近牠们,牠们便会暴躁不安,使我难耐。」 兔子将安然搂着的手,往内紧了几分。 安然抬眸,她额头垫在兔子脖子处,视线不佳,只能看见兔子消瘦的下顎,安然目光焦距在那处,轻轻笑了一声,又道,「今日瞧见冬花的惨况,芯妤,我是真的怕了,我怕这血蛊将我啃食殆尽,我却还没能将过去记起,我还没能认祖归宗,还没能给自己报仇。我还有许多事未做,可我不晓得自己还有多少时间...」 「安然,你不会有事,我一会儿让千波过来给你诊病,你定会好起来的!」兔子低头往下看,安然眸光柔和的望着她,兔子被安然这眼神看得心神一荡,险些凑上去,兔子猛然回神,她将头侧到一边去,又说,「再说了!安然,你如今恢復妖身,说不定对此有所助益,你想,冬花只是人类,可你是妖兽,妖兽体魄不比人类差,指不定那蛊虫敌不过你,他日,便被你排出体内了!」 安然轻声笑着,兔子偷偷看回来,安然一直在盯着兔子瞧,兔子冷不防撞上安然的视线,一时窘迫的不行,只好又将脸撇开。 安然嘴角微微一翘,她敛下眉目,口吻温和,她感叹一声,「芯妤,你长大了。」 兔子深吸一口气,缓了一下才将开口应声,「又长大了?安然,你叁年前就说过我长大了,如今又长大,可是还能再长大的么?」 安然嗯了一声,「长得好快啊,可是已经过了及笄了?芯妤,你怎地没向我讨要一份成年礼?」 「成年礼?」兔子愣了一瞬,她还真没有想过这件事,「我们妖兽也能过得人类的成年么?」 「可以的。」安然在兔子颈间动了一下,看似在调整位置,兔子却觉安然是在偷偷蹭她,惹得她好一阵害臊。 安然听着肌肤下传来的跳动声,忍不住发笑,她温声问兔子,「芯妤,你可有想要甚么?」 兔子张口,开开合合一阵子,心里明明想了许多,话到嘴边,却是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安然等了许久不见答覆,一时觉得无趣,便从兔子怀里离开,兔子还在扭捏着,安然淡淡扫了她一眼,转身回房。 兔子见状,唉了一声,懊恼着。 她怎能这般不争气,她怎能这般不合乎规矩,她怎能这般对安然產生妄念? #85險象環生浮空城12 #85险象环生浮空城12 兔子追在安然身后,安然有意等她过来,两人一前一后进房,安然在房间内探寻甚么,兔子心下好奇便也跟着打量起四周。房间格局宽敞,傢俱齐全,入门后可见屏风,屏风一侧有柜架,柜子旁摆设着矮桌,桌上茶点齐全。越过屏风,再往内还有隔间可去,安然往内走去,兔子跟随她之后,安然开口唤道,「长者,烦请出来一见。」 头顶传来翅膀拍动的声音,兔子抬头一看,一隻青鸟扑腾着翅膀,正立在横樑上低头看她们。兔子心里有惑,怎么安然房里会出现青鸟? 「长者,原来你在这啊。」 兔子寻声看去,安然在内间的桌下将一生物从地上抱起,兔子走过去看,见安然手里抱得是一隻白兔,顿时愣了住。 白兔后腿在安然身上蹬了好几下,似是想要挣脱安然的怀抱,安然一脸无奈,只好将白兔转交给兔子,兔子伸手接过,也是纳闷,「怎么房里不只有青鸟,原来还有白兔么?安然,牠们是你养的么?」 安然走过来摸了摸白兔的脑袋,神色黯淡道,「芯妤,我正要与你言说此事。」 兔子被安然请入座,兔子手里抱着白兔,樑上青鸟鸣叫两声,安然取来砚台与墨条,一边磨墨一边说道,「天雪将我带来这浮空城,就是在找寻辛崋,目的是要给我补丹。不久前,天雪才从这里离开,你们来得及时,我刚醒来,便瞧见你们接了榜单,过来要向辛崋讨人。」 「补丹?」兔子一脸不解,她晓得安然妖身受损,却是不知其因。 安然点头,应声,「当初我内丹受损破了一道口子,妖力从那口子里倾流而出,我的师父顏顾,为了护住我的性命,便将我的妖身封印。若是当时不将妖身封印,我怕是会妖力透支,情况好一些是日后无法再化形,差一些许是会毙命。」 「我会记不得过去的事情,也是因着我妖身被封印,如今我内丹上的破口被补回,封印不破而解,对过去的事情稍有眉目。」安然叹息一声,「就是我内丹空虚太久,一时间没办法恢復,所以对过去发生的事情,也是知之不多。」 兔子安慰道,「安然,你刚恢復妖身,这事急不得,多休养几日,指不定能想起更多过去的事情。」 墨料已经打磨好,屋顶上的青鸟飞下来,鸟爪抓在砚台边,鸟嘴轻轻啄在墨汁上,安然把白纸铺平压在桌上,青鸟便在纸上有模有样的写起字来。 安然沉着目光,道,「芯妤,牠们不是我养的,是被天雪抓来给我补丹的,牠们本是修练成精的妖兽,都是因为我,才会落得如此下场。原本应该还有蟾蜍和狐狸,可他们修练不足,承受不住被取内丹的痛苦,便...」话语嘎然而止,兔子抬眸去看,发现安然眼底盈着水光,似是下一刻那水珠就要倾巢而出。 兔子将怀里白兔往地上送,忙着过来安慰安然,安然朝她摇头,苦笑一声,与她说道,「芯妤,那白兔是你小姨,莫要这般摔牠,不礼貌。」 兔子,「...。」兔子回头去看,白兔透黑的眼珠子直盯着她猛瞧。兔子尷尬着,她走回去,好生将白兔抱回怀里,却怎么也想不透,原来她在这世间还有一个小姨么? 兔子当年年幼,悟性不足,理不清那些辈分,只能看懂族人们在做甚么,对于自己的旁亲一知半解。安然既然说这白兔是她小姨,那这白兔许是当时一直在她娘亲旁出现的那位女子了吧?兔子模模糊糊的想起这一号人物,心中兴起一丝感慨,没想到多年过去,竟然还能再见到白兔族人,只是白兔内丹被取,如今已经化不了人形,口不能言,倒是可惜了。 白兔本是温驯的生物,虽然兔子方才对牠不甚礼貌,但看在是同族的面子上牠并不予兔子计较,兔子顺着牠的毛,白兔乖巧窝在她怀里,模样慵懒。 鸟嘴附着的墨汁有限,青鸟费了一些时间才将自己的名字端正的写出来,兔子往白纸上一看,又是一愣,「丹烟?莫不是千波的...」青鸟吱叫两声,一抖身上的羽翼,牠高昂着头,看着骄傲,彷彿再向兔子说,不错,就是我。 兔子这下犯难了,那狐妖抓谁不好,抓丹烟过来,宋千波知晓了定是要与那狐妖拼命了。兔子眉头深锁,纠结好一阵才问安然,「安然,丹烟姊姊内丹被取这事,你可打算告诉千波?」 语毕,兔子瞧见安然侧头去看青鸟,便也顺着她的目光一起看过去,青鸟朝她们摇头,安然得了青鸟的意思,对兔子应声,「千波方从幻境出来,情绪不稳,若是将此事告诉千波,他一时难以接受,指不定是会崩溃的。丹烟这件事,我们另择他日,有机会再与他言说吧。」宋千波迟早都要知道的,与其瞒骗他,不如缓些时日再告诉他,等他心绪平稳了,能以承受了再论。 兔子想了想觉得也是如此,便应了一声。 夜色已深,安然看着没有要送客赶人的意思,可兔子晓得安然的习性,起身要告辞,安然明白兔子固执,只能好生将兔子送到门口,白兔跟在兔子后面,似是要与她一道走。 兔子在门口停顿再叁,安然疑惑一声,兔子扭捏的回头,乞求道,「时间晚了,我这个点回去,千波夏嵐他们该是睡下了,我不好意思惊扰到他们歇息...」 这话听着似曾相识,安然覷着兔子,忽然一笑,「这院子是还有些空房的,但...」 兔子忐忑抬头,她其实是不好留宿在这里的,可她又不愿意离开安然身边,便盼着安然能将她留在院子里,她自己另寻一处地歇息便是。 可安然话语莫名停顿,似是也在思虑甚么,兔子心想,许是她给安然添了麻烦,安然正头疼呢,却又不好开口赶她走。 兔子愧疚给安然造成这种困扰,她面皮薄,受不住自己一时这样厚顏无耻的想法,觉得羞愧难当,转身就要跑。 安然瞧见兔子扭头要走,面上一惊,忙着伸手拉住她,「你要去哪?」 兔子道,「我在这待着,也是要给你添麻烦的,不如,我去城中寻个客栈住,也好。」 「这么晚了,哪还有客栈愿意收人的?掌柜都睡下了,店小二也要休息的,你这般过去,可不是也要麻烦人家?」 兔子咬着下唇,垂头不语。她就是找个藉口要走,没想去客栈住的,可安然这般拉着她不放,又与她说这些,戳破了她的藉口,究竟是甚么意思? 安然看出兔子的焦躁,兔子这般急不可耐的要走,许是心里又在计较着甚么弯弯绕绕的事情了。安然心下无奈,她又没赶着兔子走,兔子到底在折腾甚么? 安然道,「芯妤,时间晚了,你可以在此留宿,我不会赶你走,你莫要多想,我方才本是想与你说,这院子里空房虽多,却长年无人居住,多是未经打理,一时半刻住不了人,你若是不嫌弃的话,便与我共处一间,可好?」 面前人半晌没反应,安然不晓得兔子在想甚么,又不好将人强拉入院,只能乾站着,等着兔子回覆。 「安然,你不是不喜与妖兽同住的么?白兔与青鸟如今已不是妖兽,并无所谓,可我是...」兔子纳闷道。 安然笑了笑,回她,「如今我妖身恢復,和你们并无区别了,与你亲近一些也无妨。」 兔子闻言,面上一喜,她欢喜的与安然回房。 入房后,二人稍作一番清理才上床歇息,安然将床让出来给兔子睡,兔子不好霸佔安然的空间,便嚷嚷着安然过来一起,安然犹豫一阵才过去。 兔子喜欢睡外边,安然随她去,闔衣往内侧躺,兔子将床头火烛熄灭,抱着棉被面向安然,脸上掛着靦腆笑意。安然背着兔子睡,她闔上眼正要歇息,身后却传来动静,安然以为兔子睡不好,便轻声唤她,兔子疑惑的嗯了一声,安然道,「你莫要扯我衣服。」 兔子一脸迷茫,「我没碰着你啊。」 安然感觉到身后被人拉扯,忙着起身查看,兔子看安然动作这般大,便也坐起来。安然扫向兔子,发现兔子躺的位置离她有段距离,并不是兔子在扯她衣服,便又将视线落到棉被上,她抓住棉被往下一翻,棉被下一团雪白抖了抖,一对兔耳缓缓立起,白兔抬头,乌黑的眼珠子看向安然,眼底深沉,似乎有怪罪的意思。 安然奇怪道,「长者,你怎么在这里?」白兔在床上蹬着后腿,转向缩进棉被里,硬是要躺在二人中间。 兔子凑过来,也看见了她小姨在床上打闹的模样,忍俊不禁,「许是我佔了牠的位子,牠一时没地方去,便往你那里躺了吧?」 安然纳闷,「可牠平时都睡在桌子底下,我曾喊过牠上来睡,牠不愿意。」 兔子眼珠子转了转,想到甚么,她把白兔抱到怀里,禁錮着,朝安然笑道,「要不,我就这样抱着牠睡,如此一来,牠便不会吵着你了。」 安然觉得不妥,「还是把牠赶下去吧,牠甚是挤人。」 白兔闻言,双腿不断往后蹬着,看是要从兔子手里挣脱,兔子一时没抓稳,白兔便跳到安然身上,两隻后腿在安然身上猛蹬着,像在发洩心头不满。 安然被白兔踩得疼了,不得不妥协,白兔舒服的横躺在二人中间,兔子侧着半身,她一边给白兔顺毛一边傻笑。烛火被剪灭,房间里一片昏暗,只有窗口流淌进来的半分月色,轻薄的打在二人身上,二人的身影被月光衬得柔和。安然也面向着白兔,她逗弄着白兔的一隻前脚,白兔前脚软软瘫着,并不搭理安然,安然听见兔子在笑,抬眼望去。 「在笑甚么?」 兔子眼角弯弯,「我想起我小时候,我娘亲和我爹爹也是这样将我围在中间,呵护着我睡觉。安然,你看我们现在这样,像不像是在养一隻兔宝宝?」 安然听她一说,不禁失笑,「兔宝宝么?你这样说你小姨,可妥当?」 「我,我就是做个比喻...」 「比喻谁是娘亲,谁是爹爹?」 兔子一时哑口,无奈喊声,「安然...」 安然笑了笑,觉得兔子傻气,伸手要去揉她的脑袋,中央白兔突然抬头,朝安然的袖口一咬,安然动作被牠制止。安然愣了一瞬,默默将手收回,不解道,「芯妤,我怎么觉得你小姨好似不待见我?」 兔子将白兔抱回怀里,哼着声道,「我小姨疼我啊,自然不待见你。」说着,她抱着白兔转过身去,将背影留给安然。 安然摸不透这两兔子的想法,苦笑一声,也翻身闔眼睡去。 #86險象環生浮空城13 #86险象环生浮空城13 辛崋每日依时辰给安然送药过来,安然间暇无事便会在院中打坐调息,偶尔兔子手痒了会找安然练武,安然有一段时间没见兔子了,不晓得她如今功夫如何,好奇心起,也有意要和兔子交手。 屋簷下一兔一鸟围观着二人过上数百回合,兔子如今实力与安然相差无几,那是兔子动用了妖力的情况下,若是安然能动用妖力了,她怕是难以比过安然。 门外传来动静,二人双双停手,听得有卫士走动说道,「今日隐士大人又派人去山下捉小姑娘回府了,唉,我好不容易安排上了芳香楼的姑娘,老鴇让我捡了便宜,说着今晚给我打折呢,眼下这般,我怕是要对那姑娘失约了。」 一旁有人打趣他,「好样的,芳香楼呢!哪号人物?可是头牌的雨烟姑娘?」 卫士哈哈笑道,「哪能啊!你可别调笑我了,雨烟姑娘可是我们这等平庸之辈可以见得的?」 外面嘻嘻哈哈一阵走远了。兔子听完,面色凝重,回头去看安然时,安然神色阴沉,两人思量着,打算先去找宋千波等人言说此事。 辛崋捉人炼蛊这件事,实在太没道德,他们虽然不愿惹麻烦,但良心尚在,无法眼睁睁看着那些无辜的人受这般迫害。 安然和兔子来到宋千波等人的院子时,凌天正在外面晒太阳,时节已来到秋末,天气渐凉,正舒适着。凌天悠哉躺在墙上,瞧见兔子二人过来,他翻身而下,凌天对安然有亏欠便将姿态放低,现在他对安然低眉顺眼,与眾人相处起来,倒是和气。 凌天晓得她俩过来无非是来带消息,便将他们领到屋中,宋千波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凌天要过去喊人过来,让她俩先在屋里待着。凌天前脚才出去,门外便传来夏嵐无助的喊声,兔子和安然以为是出甚么大事,忙着出去看情况。 花惜晴扬手朝夏嵐丢蛛丝,夏嵐老远瞧见安然,彷彿看见了救星,她慌张过来,模样狼狈,她求着安然快用麒麟鞭将花惜晴这疯婆子绑起来。 安然不晓得她们之间有甚么恩怨,但花惜晴的失控几个人看在眼里,安然应和一声,长鞭在手,花惜晴哪里能敌得过安然。不过须臾,花惜晴被安然五花大绑,捆在梁柱下,几个人聚在一起说情况,夏嵐哭诉道,「我也不晓得惜晴怎么一回事,我明明都将明珠给她了,她还是中了那怪羊的幻术,害!她现在叁番两头跑来找我赔罪,赔罪到一半便又发疯似的向我动手,搞得我现在看着她,都有阴影了。」 兔子在夏嵐身上打量一二,发现夏嵐现在不仅嘴唇破了,脖子上红痕遍佈,衣衫好几处破口。倒是花惜晴长了智商,晓得对付夏嵐不能用咬的,便用蛛脚凌迟夏嵐。 院子热闹,养在后院的猼訑听见动静也往前院过来。猼訑发现安然来了,欢喜的咩叫一声。几人闻声看去,见是罪魁祸首自己过来了,兔子冷淡的扫了猼訑一眼,坚决不理,夏嵐身上会这般狼狈,多半也是因牠而起,夏嵐自然不待见牠,如今就只有安然无恙,对猼訑没有偏见。 猼訑来到安然身边,用羊头蹭了她的袖口一下,安然撇了牠一眼,猼訑背上的眼睛闪亮亮的睁着,目不斜视的望着安然。安然别开脸,对牠说,「猼訑,将幻术解了,他们是我友人,你莫要无礼。」 猼訑咩了一声,很是委屈,牠走到一旁将眼睛闭上,屈膝坐下。 花惜晴状态不好,夏嵐已经将明珠交予她了,还是敌不过那幻术,频频中陷。几个人身上都带着凌天分发下去的明珠,夏嵐将明珠与钱袋收在一起,带在身上,不受幻术影响。兔子早前便从幻境中走出来,现在又有明珠掛身,也对猼訑的幻术免疫了。 一行人中,目前就属花惜晴最严重,偶尔宋千波会失神懊恼,却不至于再次陷进幻境里去。 几个人摸不着头绪,暂时无法帮助到花惜晴。 宋千波和凌天姍姍来迟,他俩过来时,花惜晴将将回神,她一回神就见自己被人绑了起来,她面露惊慌,全然不晓得自己发生了甚么事。花惜晴无助的看往夏嵐,夏嵐受不得花惜晴这样可怜兮兮的望着她,摇头叹气一声,过来给花惜晴松绑。 安然将鞭子收回腰间,兔子把来意告诉眾人,宋千波听完气得跳脚,「怎么老是这种破事,那辛崋本性难改,我们还能怎么着!」 兔子说,「辛崋捉人製人蛊定是有她的道理,我们不妨先去找她打听此事?」 凌天在一旁道,「辛崋未必会与我们说实话。」 夏嵐想了想说,「不然我们去将她偷偷捉来的小姑娘放跑?她捉一个我们便放跑一个。将她惹得烦了,说不定就愿意同我们说实话了?」 花惜晴立在夏嵐身后,不发表意见,她还在自责自己方才又失去理智攻击夏嵐的事情,她最近时常这样,夏嵐纵然再心宽气和,许是也要受不了她这样了。花惜晴生怕被他们一伙人落下,只能乖张一些,凭他们差遣。 兔子侧头看往安然,安然不说一语,似在思量,一阵子没听见谈话声,安然才抬头看向眾人,疑惑道,「嗯?可是商量出个甚么结果了?」 眾人摇头。 兔子扯了扯安然的袖子,安然回头看她,兔子道,「你怎么了?瞧你心不在焉的。」 安然说,「我在想辛崋当初要我们将云华带上来时,她曾说过,她与云华有些过节在,可那日我瞧云华的模样,不似如辛崋所说那般,我也不晓得这要怎么说,云华许是讨厌辛崋的,可又不是讨厌的那么透彻。」 安然这话说得绕来绕去的,几个人听得云里雾里。兔子思忖一阵,道,「辛崋城府太深,我们难以探出她的心思,不若,我们换个方向,去找那云华,指不定云华会晓得甚么事情。」 安然应和着,「我们兵分两路吧。辛崋捉人製人蛊这事蹊蹺,不管她是救人还是害人,这些村民都是无辜的,我们不能放任她继续做坏。千波...」 宋千波害了一声,要说甚么话,那边凌天忙着拉住他,宋千波又害了一声,不说话了。 「千波,你与凌天去南面院子将那些看守的卫兵放倒,顺便将那些村民好生送回山下。」 安然望向夏嵐这处,「夏嵐同我去找云华打探消息。」 兔子和花惜晴没被点到名,兔子忙问道,「安然,那我和花姊姊呢?」 安然扫了兔子一眼,又移开,说道,「芯妤,惜晴状态不好,你在这里陪她。」 兔子点头应了一声,虽然不能跟着安然一起去有些遗憾,但她留下来陪花惜晴也并非毫无功用,她可以向花惜晴打探,她与夏嵐之间到底发生了甚么,这是否与她摆脱不开幻境有所关联? 事不宜迟,几人商议完后便开始行动。 安然要走,猼訑偷偷跟了上去,夏嵐看了猼訑一眼,凑到安然身边私语,「安然,那怪羊怎地老爱跟着你?你可是对牠做了甚么?」 安然摇头,「许是因为我有九条尾巴,同牠一般,所以牠觉得亲切吧。」 夏嵐张了张口,嘿了一声,「安然,你这话是何意?九条尾巴?你?」夏嵐不晓得安然妖身恢復的事情。安然曾经失忆过,而以往他们对安然是妖兽的事情绝口不提,安然该是不晓得自己身份的,但如今安然这样一说,倒是有些奇怪了。夏嵐一时摸不着头绪,被安然搞得糊里糊涂。 安然轻笑一声,「夏嵐,我是九尾狐妖的事情,我早就晓得了。」 二人不晓得云华住在哪个院子,安然与夏嵐在宅邸里四处游走,顺便将这叁年来发生的事情相互告知。 夏嵐说到兔子收了一个狗子徒弟的时候,安然愣了一下,夏嵐看出她的错愕,笑了好一会儿,夏嵐打趣她,「安然,你的徒弟都收徒弟了,你到时候回去,见到徒孙了,可别忘了给他带点礼物,芯妤成天将你的事情告诉他,萧渊他甚是期待见到你呢。」 安然一脸为难,她说,「可若真要说,芯妤她其实并不能算是我的徒弟,芯妤收徒,理应与我没有关係。」 夏嵐哎了一声,觉得安然这话很是不负责任,「你都教了芯妤一年多的鞭术了,怎么还不算是她师父?」 「千波也教过芯妤轻功,让千波担这个师父去。」 「嘿,安然,我怎地不晓得你是这种人?」 安然苦着一张脸,回头看向夏嵐,「徒孙满堂甚是烦人,我无意收徒,芯妤她...一个我倒还可以,但徒孙就算了。」 夏嵐晓得安然不喜欢吵闹。当初兔子乖巧懂事,生得他们仨喜爱,叁人恨不得将好东西都塞给兔子,兔子被他们宠惯了,安然难得有心教导兔子,他们便以为安然这是要收徒弟了,却不想,安然只愿收兔子这么一个徒弟,可兔子如今收徒了,安然不愿意认帐,这让萧渊晓得了,得该多难过啊? 眾人散去,院子里突然变得冷清,花惜晴坐在屋簷下发呆,兔子过来她旁边挨着坐。兔子瞧花惜晴神色低迷,宽慰她几句,花惜晴心里内疚,听不得兔子说些包容她的话,一时情绪没稳住,失声泪下。 花惜晴说,「其实我晓得的,这是我自己的问题,夏嵐她待我好,我却将她认错了人,是我对不住她。我想要弥补夏嵐,可我控制不住自己,夏嵐越是宽待我,我越是不能原谅自己,夏嵐人好心善,不愿与我计较,我怎么能仗着她对我容忍,便这样一次次的伤害她!芯妤,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兔子问道,「花姊姊可是将夏嵐认错成谁了?」 「我...夫君。」 兔子呆了半晌,「花姊姊的夫君...」兔子想了想,她好似不曾听说花惜晴提起这号人物,本以为应当是在临源山的巢穴里,可当初花惜晴好长一段时间未归,只有花醉山出来寻人,不见她丈夫身影,莫不是花惜晴的丈夫已经故去了? 兔子挣扎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开口,生怕得罪,「花姊姊可是在怀念着自己的丈夫?」 花惜晴咬着下唇,摇头,「不,我讨厌他。」 「啊?」兔子糊涂了。 「我夫君待我虽好,可他太粗鲁了,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也是因为如此,我才会在与他行过房事后,将他给...」花惜晴顿了顿,觉得不好跟兔子说这些,她改口道,「若是他不来招惹我,我也不至于这般讨厌他,他忒黏人了。我情绪一来,会很暴躁,不喜欢旁人靠近,否则,我会将来人认作心怀不轨的歹人,下手时没个克制,若是那人武力在我之下,我便会将那人折磨至死。」 兔子闻言,庆幸着,还好夏嵐功夫不差,还算能制得住花惜晴,不至于到被花惜晴折磨至死的程度,但夏嵐心大,每回都轻饶花惜晴,花惜晴又常失控,这一来二往,许是也要被她吓出个甚么好歹来。 #87險象環生浮空城14 #87险象环生浮空城14 宋千波擅使暗器。凌天与他二人来到南面院子时,院子内外层层皆有重兵看守,宋千波脚下一踏,运着轻功落到院外的树上,二人从树上往下望,正好可以瞧见院子里的光景。那边卫兵强压着一小姑娘要进屋子,辛崋随在之后,她手里抱着一盒子,盒上加盖,宋千波不晓得里头放的是甚么,但他想了想,既是由辛崋拿着的,总归不会是甚么好东西。 凌天扶着树干立在枝椏上,问道,「我们应该怎么办?那小姑娘已经被送进屋子里去了,我们若是等着辛崋出来才进去救人,恐怕为时已晚。」 宋千波没好气道,「害,不等人出来,难道是要硬闯么?这不就打草惊蛇了?」 凌天看了看宋千波,又看回院子里去,眸光深了些许,「我们迟早要被发现,不过早晚而已,可人命贵重,若是不将那姑娘家完好救出,那我们此趟用意何在?」 凌天说完,许久不得宋千波回覆,他奇怪的转头过去看,发现宋千波正一脸惊奇的瞧着他,凌天被他炙热的目光看得一阵不自在,他轻咳一声,尷尬开口,「你做甚么这样看我?」 「哟!凌公子这是转性了。呀!这是喜事,到时候我们回去离经山了,我可要买鞭炮来,大肆庆贺一番。」 凌天皱眉不语。 宋千波凑过来与他勾肩搭背,「哎,你不是嫌这事麻烦吗,怎地会愿意摊这麻烦救人呢?在你眼里,他们不过是脆弱的人类,低贱的很,理应不值得被救。」 「人是会变的。」凌天别开头,他觉得宋千波靠得有些近,宋千波身上一股药草味熏人,惹得他鼻子不甚舒服。 宋千波欣慰的拍了拍凌天的背,感慨道,「日久见人心嘛!不过,到了我们这里,却是仁慈的仁,仁心为重,大爱世间。在生死面前,若我们能够多救得一人,那便是在这世间多留下一份爱,这给人情面的事情做多了,总是好的,指不定哪天,我们路上无意间救得的孩子,成了富翁,託付着后代子嗣寻着我们的后人,要报恩呢!」 宋千波正经话说不过叁句,凌天听到后面,觉得这故事走向莫名有些熟悉,他皱着一张脸,看回宋千波,「所以你是为了钱,才救的人么?」 宋千波笑了笑,「救人是职责,赚钱是顺便!害,怎么说我们也不能总吃亏嘛,救人要买药,买药材很花钱的。」 凌天说不过他,将头扭到一边去,不想再和他搭话。宋千波将手探到怀里,再拿出来时,指缝处夹着银针,宋千波眼明手快,不过几个掷出收回的动作,立在院子门口的卫兵便睁大着双眼静立不动了,宛如一个尽忠职守的雕像。 宋千波在树上忙着丢银针,凌天翻身下树,挑着衣服乾净些的卫士下手,他将人拖到草丛堆里去,叁两下工夫,便将人脱个精光,宋千波过来时,凌天正好换上卫士的衣服,宋千波见他乔装打扮,略略吃惊,「做甚么穿成这样?」 凌天回他,「掩人耳目。」 「不是说了迟早都要被发现的么?何故还要掩人耳目?」 凌天白了他一眼,「必要时,我们可以嫁祸于人类。」这是凌天当初在天城县时,从安然身上学来的,他一个怕麻烦的人,就需要这种给自己脱罪的理由,只是安然可以将说法说得义正词严,怎么到他嘴里就变了调了。 宋千波,「...。」 宋千波和凌天二人在院子里通行无阻,那些卫兵一个个挺直腰桿,站得端正,浑然没有发现他们两个可疑人物,凌天觉得宋千波这药甚是好用。他俩来到屋外,从窗口处悄悄探头往内望去。 辛崋站在那姑娘家面前,褪去自己一身的衣服,赤裸着身子缓慢朝那姑娘走去,那姑娘被人用锁链栓住,逃脱不得,眼见辛崋朝她过来,姑娘花容失色,不禁扭动身体想要挣扎。辛崋捧着她的面容,凑到她脖子边,朝着那跳动的血管,缓缓啟口。 宋千波趁着辛崋毫无防备,朝她背上丢了一根银针过去。银针打在辛崋后腰上,凌天瞧见辛崋身体莫名一抖,想要再动作,却是不敌药性,她立着身形,没了意识。 凌天衝进去要救人,宋千波落他之后两个步伐,二人走到辛崋附近时,宋千波眼尖看见辛崋赤裸的肌肤上有不寻常的突起,正以极快的速度游走在皮肤之下,一不会儿全速聚集在辛崋后腰处,鼓着好大一包,宋千波觉得这东西不怀好意,伸手将凌天往后一带,凌天被往后的力道带去,一个踉蹌往后跌了几步,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便见前方辛崋后腰上突然破出一道口子,口子里面冒出一群乳白色的小虫,一团团往地上落。 宋千波嘶了一声,「好噁心啊。」 白色小虫在地上蠕动身躯,往四处探寻,似乎在寻找甚么,爬行了一阵,因着没有可以依附的东西,行动力越来越趋缓,直至力竭,死透。破茧而出的小虫,从出生到灭亡,不过片刻时间,宋千波小心翼翼的绕过那群小虫尸体,来到小姑娘面前,凌天也走过来,取出匕首在锁链上敲敲打打,二人好不容易才将锁链斩断,凌天将小姑娘带到外面去,宋千波则是在辛崋面前停留片刻。 辛崋面色惨淡,她双眼腥红,皮肤下时不时有突起在躁动,彷彿随时会咬开她的肌肤,朝着宋千波咬来,宋千波不敢大意,只能稍微观看辛崋的面目一二,初步做了诊断后,便落荒而逃似的,跑出屋外。 凌天在屋外等他,小姑娘吓得魂不守舍的,凌天要问她家住何处,问了半天,人家姑娘就是不理他,一张脸惨白,双目空洞失神,精神异常。 宋千波见状,赶紧从针囊里取出乾净的银针,朝着姑娘身上几个穴位扎针,不多时,姑娘终于有意识了,她左看看右看看,见着宋千波和凌天二人很是陌生,凌天抢在她说废话前问她,「我们是来带你出去了,你可晓得回家的路?」 姑娘对着凌天点头。宋千波打算将辛崋身上的异象告诉安然他们,便让凌天一人送姑娘回家去,凌天不懂医术,有没有参与讨论都无所谓,反正他给不出甚么建议,便也同意了宋千波的打算。 安然和夏嵐没有找到云华的住所,倒是在花园一处的凉亭中,发现了云华的身影。 云华对安然等人虽然没有敌意,却也谈不上亲近,二人来到凉亭时,云华起身正要走,安然叫住她,云华面色不耐的看过去,「还要如何?」 安然没有马上应话,夏嵐在一旁嗅出一股烟硝味,她不晓得安然与云华之间有甚么误会,但安然如今妖力逐渐恢復,妖力在她体内暴涨流窜,安然一时难以收復,因此,时常心绪不定,免不了暴躁。 她们好不容易才寻到云华的踪影,可不能因着安然一时口不择言,便将人吓跑了去。夏嵐朝着云华,好生好气道,「云华姑娘,我们有些事想要请教你。」 云华扫向一旁夏嵐,瞧见夏嵐真身,她眸光淡淡,她对蟾蜍不感兴趣,也不喜欢。 「长话短说吧。」 夏嵐扯了扯安然的袖子,安然抬眼看她,夏嵐凑过去和她交头接耳,似乎拿捏不定要如何问云华。 夏嵐嘴笨,不晓得如何将问题长话短说,便要安然开口问。 安然敛着眉目,口吻清冷,「两件事。第一,辛崋为何要捉活人炼蛊?第二,猼訑的幻术,除了晶玉外,可有其他解法?」 「辛崋的事情,你们怎么不自己去问她,要跑来问我?猼訑的幻术因人而异,并非所有人都能利用晶玉免疫,还是有例外的,若是那人心性飘忽不定,模稜两可,那便只能等他哪天想通了,自己走出来了。」 闻言,安然眸光深了些许,「心结难解...」 「不错,既是心结未解,那中幻术的人,便会一直游走在虚假与真实间,直到他哪天参悟了,愿意放过自己了,方能从幻境中出来。你们要的答案我说完了,二位若是没有其他要事,小女便先告辞了。」云华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也不管身后二人有没有要留她,她权当没这回事。 安然一手摸到腰间,夏嵐发现安然的动作时,要去拦她却是来不及。安然长鞭朝着云华的方向过去,当云华听见身后破空声时,急忙要躲,安然身影将至,云华狼狈往地上一滚,堪堪躲过一击,云华怒斥一声,「你做甚么!」 安然妖力窜出,包裹在周身,她兽瞳纤细,散着戾气,「不晓得为何,我总看你不大顺眼。」 #88險象環生浮空城15 #88险象环生浮空城15 云华幻出兽形与安然抗衡,安然反手挥鞭,朝着云华身上抽去,安然尚未运用妖力幻兽形,只有那双纤细兽瞳,将她失控的妖力突显出来,夏嵐在一旁心道不好,要上前去制止她们打架,后面猼訑见状,也心慌的咩叫一声,蹬着后腿赶着上前。 安然手起鞭落,毫不留情的打在云华身上,夏嵐过来夺鞭时,鞭身已经落下,银色锁链碰撞发出清脆声响,伴随着一声凄厉的羊鸣,夏嵐回头去看,猼訑挡在云华身前,牠挨了一击,背上一隻眼睛被打得渗血,宛如流下一道血泪,模样可怖。 夏嵐再看回安然时,安然将麒麟鞭塞到夏嵐手中,垂眸低声道,「夏嵐,快用麒麟鞭将我绑起来,我...怕是要不受控了。」闻言,夏嵐不敢耽搁,立刻照着安然的意思去做,安然被麒麟鞭束缚住后,安分许多,就是神态有些蔫蔫的。 猼訑用肉身过来挡下攻势,云华生怕猼訑有个好歹,忙着要去找大夫,她拉着猼訑就要走,夏嵐哎了一声,云华脚步一滞,气愤道,「你们这般纠缠究竟是何意!我无意与你们为敌,你们却无故动手,如今猼訑受伤了,若是牠有个甚么万一,我绝不会轻饶你们!」 夏嵐说,「唉,这事确实是我们不好,怪羊受伤我们会起责任,我们之中有个大夫,医术了得,不若这样,我们先将牠带回去诊治,你随我们一道,后续你若要责罚我们,也好讨个说法。」他们一行人都是不愿惹事的性子,他们与云华本就没有交好,若是任由云华离开,到时云华去和辛崋言说此事,只怕他们会惹上更多麻烦,夏嵐寻思,眼下还是将云华带在身边看着,最为妥当。 安然被束缚着,动弹不得,云华不用害怕安然再对她袭来,思量一二,云华点头应道,「也好,顺便将我身上这伤一併算上,你们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动手,日后免不了给我赔礼道歉。」 夏嵐自知理亏,只能依着云华的话,点头称是。夏嵐带着安然走在前路,云华牵着猼訑跟在后面,这里是辛崋的地盘,有辛崋作主,云华不怕她们使诈。 夏嵐低声问安然,「安然,你这是怎么了,原先不是还好好的么,怎地突然间就控制不住妖力,失控了?害,你这般胡乱伤人,云华几处擦伤事小,可怪羊背上那眼睛脆弱,伤得是否严重不晓得,得要千波诊断之后才能定论。安然,我们这趟来,没有得到想要的情报,若能和她好聚好散也倒罢了,你可这样无故出手,波及无辜,我们怕是要担上不少责任了。」 安然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走起路来有些虚浮,她目视前方,「是我的问题,云华若要找我们讨要甚么,你只管和千波说,这仗全记在我头上,让他莫要在我们耳边唸叨,烦人。」 夏嵐手里握着麒麟鞭的把柄,银色锁链缠在安然身上,把柄处被夏嵐斜插在锁链的间隙中,夏嵐不敢触碰锁链,只能探手进去握住把柄,拉着安然走。 夏嵐又说,「安然,你会控制不住妖力,许是尚未适应妖力在身上游走。其实这和我们练功调息一样意思,只要将妖力的源头找出来,理顺它,它便会在你体内乖乖的,不作乱。」 「我晓得的,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安然,芯妤不是与你同住么?你若是修练上有问题,可以去向芯妤讨教一二,芯妤年纪尚幼便能化形,甚是有天赋,指不定她能帮到你甚么。」 「嗯。」 叁人一羊进到院子时,宋千波正好急匆匆的从另一侧赶回来,兔子和花惜晴就坐在屋簷下等待,听见外面传来动静,想着许是有人回来了便起身过去迎接他们。 几个人在门口打了面照,宋千波瞧见伤者,二话不说将人带回屋里诊病,来不及将带回的事情告知安然他们,病者为大,耽误不得,云华只是擦伤并不要紧,宋千波便将猼訑带到房中治疗。 安然被自己的麒麟鞭捆着,兔子困惑的朝夏嵐二人走来,作了几番打量,一旁花惜晴觉得奇怪便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怎地要将安然绑起来?」 兔子想要给安然松绑,安然往后退了一步,有意闪躲,兔子愣了愣,一脸不解的望着安然,安然对着她说,「再绑着一段时间吧,待我心绪平復了,你再将我松开。」 「噢。」既然安然这般说了,兔子不好再坚持,只能作罢。 几个人聚在院子里,左右瞧不见凌天,兔子估摸着宋千波他们离开至现在,其实时间并不算太长,若他们要将人送回山下,那么宋千波此时回来,倒是有些早了。兔子想了想,若是并无要事,宋千波与凌天二人不至于划分两路行动,宋千波此趟回来,许是带回了甚么重要消息。 夏嵐在?紜宫时,替宋千波打过不少次下手,懂些粗略的医术,上药包扎这种小事,她也能做的。夏嵐领着云华进到隔壁屋子里,花惜晴偷偷摸摸要跟进去,被返身回来关门的夏嵐抓个正着,夏嵐一脸疑惑,「惜晴,怎么了?」 夏嵐要给云华上药,十有八九是要脱衣检查的,病人隐私重要,不便让间杂人等留守现场,花惜晴这样跑进来偷看,有损他们医德。 花惜晴踌躇一阵,「我不放心,我想与你待在一处。」 夏嵐愣了愣,「不放心?你可是又因着幻术,不舒服了?」 花惜晴含糊的应了一声。房中云华等了一阵不见来人,她在里面朝外喊道,「不是说了要给我上药赔罪的么,怎么不见人了?」 夏嵐左右为难,最终一叹,她将花惜晴拉进来,把门关上,「惜晴,你好生在这里待着,我先进去给云华检查伤势。」 「好。」花惜晴应了一声,夏嵐走远后,她垂下头来,眼前画面渐渐变得模糊,飞快更迭着,她浑身一抖,搁在身侧的两隻手臂飘出一阵白烟,幻出细长黝黑的蛛角,蛛脚前端生着锐刺,花惜晴哆嗦着唇,抱臂蹲下,口中颤声低喊,「夏嵐...」 几个人纷纷进到屋子里,屋外就剩兔子和安然二人,他们忙碌一日,天色已经昏黄,兔子立在屋簷下,斜阳馀暉打在她身上,淡淡的光晕将人衬得柔和,安然依靠在梁柱上,抬眸注视着兔子,良久,兔子转身过来撞见了安然的视线,她脸上漾起笑容,朝着安然走去。 兔子在安然身前蹲下,柔声问她,「可好些了?」 安然不语,只盯着兔子瞧,兔子不晓得她这是甚么意思,只好将手附到安然手腕上,兔子轻轻的将妖力注入到安然体内,兔子的妖力只做探寻功用,并不会让安然造成不适,浅淡的妖力如流水,温和的流淌过全身,安然觉得身体的躁动逐渐平復下来,她舒了一口气,闔上眼,似在感受兔子的妖力。 当安然在睁眼时,她身上的禁錮已经被人取下,她垂头往身侧一看,麒麟鞭被人整理好收拾在一边,安然将目光放远一些,兔子就坐在她不远处。兔子发现安然转醒了,这才靠过来,「安然,你方才睡得沉,我不好意思将你叫醒,你现在觉得身体怎么样,可还难受?」 安然摇头,她直视兔子,问道,「芯妤,你方才对我做了甚么?我体内妖力突然镇静下来,不折腾我了,甚是舒服。」 闻言,兔子笑了笑,「我也没做甚么,我不过是用自己的妖力去探寻你体内妖力的流向,本来我是想帮你疏通的,不过方才,我才将妖力引进你体内,你体内的妖力便自主靠过来了,也用不着我赶它们。许是,我俩的妖力对彼此适应的极好吧?」 安然对着兔子浅浅一笑,正要开口说甚么,便见宋千波推开房门,猼訑跟在他身后,垂着脑袋,模样委屈。 一人一羊朝着她们走来,安然心绪虽平復了,但她被麒麟鞭绑了一段时间,现在浑身无力,兔子让她坐着歇息。猼訑背上被绷带层层包裹住,背上两隻眼睛看不到方向,只能凭着声音辨别他们的位置,安然不开口说话,牠便寻不到安然,猼訑可怜兮兮的咩叫一声,无人理牠,牠只好继续跟在宋千波身后。 宋千波逮着安然劈头就说,「安然,怪羊身上的是鞭伤,是你打得人家吧?下手怎地没个轻重!」 兔子在安然他们回来时就瞧见猼訑背上的伤势颇为严重,猼訑一隻眼睛留着血水,模糊一片,怕是要失明了。 兔子说,「牠情况怎么样,可有得治?」 宋千波不好言说情况,他摇头,「目前情况是稳定下来了,但后续如何还得在看牠恢復的状态,尚不能断言。」 安然敛着眉目,她轻喊一声,「猼訑。」猼訑听见安然的声音,心下一喜,旋即咩叫一声,当作回应,猼訑寻声过来,牠来到安然面前,撒娇似的,用着羊头轻轻蹭向安然。 安然摸着牠,歉声道,「对不起。」 猼訑咩咩应话,可安然听不懂羊语,猼訑便凑到安然怀里,羊头依靠在安然肩上,来回磨蹭,安然寻思着猼訑许是想要她抱牠,便将手抬起,圈住猼訑的脖子,猼訑欢喜的咩了一声,窝在安然怀里不走了。 那边宋千波和兔子交谈着,宋千波频频朝安然的方向看过去,「安然是怎么一回事,怎么看着有些奇怪?」 兔子向宋千波解释安然恢復妖身的事情,宋千波大吃一惊,「那安然现在可稳定下来了?」 「暂时没事了。」兔子靦腆一笑,「若是安然不舒服了,我再给她疏通妖力便是,千波,你们不要担心。」 这能不担心吗?安然一暴躁起来,敌我不分,对猼訑都能下狠手,云华和安然有甚么深仇大恨,需要安然这样大打出手? 但兔子再叁保证,不会再让安然有机会动怒,宋千波这才勉强应声,他左右一看,不见夏嵐身影,又问兔子,「夏嵐她们人呢?」 「夏嵐领着云华进屋包扎伤口,花姊姊也一道去了,她们还在房里,不曾出来。」 「可是伤了多少处地方,用得了这般久?」 兔子摇头。云华人看着没事,许是伤的地方刁鑽,夏嵐不好上药,所以延误了吧? 几个人在院子外等着,宋千波打算等人齐了再言说辛崋的事情,安然那边猼訑暂时不愿意离开,兔子只好站在宋千波这里,有话没话的与他间聊着。 不多时,房门被人大大打开,一道黄影逃命似的从里面窜出来,嘴里骂骂咧咧着,「你们这帮人怎么这样歹毒啊!扬言要给我治疗,又要趁机袭击人,实在可恶!」 #89險象環生浮空城16 #89险象环生浮空城16 外面几人一脸困惑,朝着屋子里面望去,夏嵐在云华之后出来,她双掌化蹼对着屋里,背对着门往外退,「惜晴,有话好好说,何必无故动手呢?」 再往内看去,花惜晴已经幻化回蜘蛛,屋里探出漆黑蛛脚,逮着夏嵐袭去,夏嵐一边逃一边对着花惜晴劝道,可花惜晴如今失了理智,根本听不进去夏嵐的话。 夏嵐一跑,蜘蛛马上就从屋子里爬出来,花惜晴是修练了几百年的蜘蛛精,体态庞大慑人,牠蛛口微张,喷出一道雪白蛛丝,牠只对着夏嵐攻击,云华起初不晓得,以为是自己哪里得罪了花惜晴,眼下一见才发觉哪里奇怪,她趁乱跑到兔子这边,开口问道,「你们的同伴怎地一个两个都奇怪的很?动不动就动手伤人,敌我不分。」 兔子无奈摇头,「花姊姊这是又陷到幻境里去了,而非她的本意。」 云华惊诧一声,「这莫不是就是你们言说的,依靠了晶玉,还走不出幻境的那位吧?」安然先前提及到,除了晶玉外,可还有其他办法可解幻术,云华脑筋动得快,一下子便将两者联系上了。 兔子不晓得安然他们是如何说的,但言说的对象,总归是花惜晴本人没错的。兔子应了一声,「嗯。」 花惜晴挑着人攻击,兔子这边并未受到波及,几个人在一旁看着,想帮却无从帮得,不管他们怎么出手,必定会伤及一方,可两边都是友人,哪里都伤不得。 安然拍了拍猼訑的脖子,猼訑咩了一声,安然道,「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将这幻术解了么?」 猼訑,「咩。」 安然,「...。」 蜘蛛脚多,夏嵐又无心与牠对付,频频闪躲攻击,四肢难敌八腿,夏嵐躲得狼狈,身上衣衫被蜘蛛划破好几道口子,有些划得深了,渗出血珠,将水蓝色的布料染红,彷彿在衣裳上点缀出一朵朵嫣红小花。 不待夏嵐喘息,花惜晴双脚併用,朝夏嵐一阵猛攻,搭配着黏腻蛛丝,蛛丝吐在夏嵐身上,夏嵐一时躲避不及,沾上蛛丝,花惜晴见猎物得手,倏地将蛛丝收復回来,夏嵐脚下失重,腾空而起,朝着花惜晴的嘴巴过去,夏嵐吓得哇哇大叫,忙着用蹼斩断蛛丝,可她双手一伸到前方来,后面蛛脚攻势跟上,往夏嵐身后划去,夏嵐分身乏术,没办法再回身去挡,只能硬扛。 夏嵐落地时,嘶嘶嘶的痛呼着,她背上两条血痕明显,地上鲜血越滴越多,夏嵐纵使是妖兽,身强体健,也禁不住这样大量放血。 夏嵐无奈一叹,再抬头时,她眼底兽瞳化出,周身白雾繚绕,震耳蛙鸣如雷声骤响,声音之大,惹得一旁数人忙着揉耳朵。 夏嵐年岁没有花惜晴大,修练上也不比花惜晴来得高深,但她因着一物一制的关係,依靠先天的优势,夏嵐对付起花惜晴并不棘手,如今她幻化回蛤蟆,虽然身形小了花惜晴些许,但夏嵐胜在气势高昂,牠呱鸣两声,张口将舌头吐出,蛙类的舌头长,动作迅捷,牠舌头扫向蜘蛛,蜘蛛不愿被捲缚住便用蛛脚蹬在地上,蛛口朝上方一吐,白色蛛丝打在屋簷上,再将蛛丝收復回腹中,蜘蛛凌空而起,爬到屋顶上去了。 夏嵐还未幻化原形前,花惜晴拼命纠缠,现在夏嵐幻化成蛤蟆后,花惜晴倒是怕她了,忙着躲避夏嵐的攻击。 夏嵐跟在花惜晴之后来到屋顶,花惜晴见状,赶紧又翻到屋子的另一侧去,两人在院子里玩起捉迷藏。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兔子向云华讨教解法,云华反问她,「你们那位友人可是得了甚么心结?怎地只对那蟾蜍下手,还是说,她俩有过甚么过节?」 兔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删删减减,犹豫一阵才说,「花姊姊情事不顺,将夏嵐误认成那无缘之人了。」这话明明说得没错,但兔子说起来就是有些彆扭。 安然正好走过来,听见兔子说话也是一阵无语。宋千波似乎已经习惯了兔子的口出狂语,对此免疫了。 云华听完,点头应道,「原是为情所苦,那倒好办,你们替她寻个良人作陪,只要圆了她的美梦,这幻术便不攻自破了。」 宋千波在一边搭话,「话说得容易,这良人该上哪去找啊?」 云华喏了一声,目光落到在院子里跳来跳去的夏嵐身上,「既然是误认,那这被误认的对象可就重要了。她是不是她命中的良人并无所谓,若能化此一结,也能称得上是位良人。」 兔子问道,「具体怎么解?」 「首先,你们要先晓得她是因着甚么受困于幻境中。」云华侧头看向兔子,探究的眼神落在兔子身上,兔子被她看着,只觉一身冷汗直流,这...这她该怎么说?总不能将人家夫妻间的私事道出来吧。 云华笑了一声,别开脸,看向别处,「你们自个儿商量好便好。」 又是一阵蛙鸣轰耳,蛤蟆长舌扫向蜘蛛的长脚,蜘蛛忙着回避,蛤蟆趁着对方露出破绽,后腿一蹬,蛙蹼朝着蛛身,从上而下按去,蜘蛛被蛙蹼制服在地,八隻蛛脚在地上挣扎扭动,蛤蟆压低身形凑到蜘蛛头部,突出的蛙眼转了一圈,对上蜘蛛的眼睛,一排的蛛眼倒映着蛤蟆的身影,蜘蛛动弹不得,一排黝黑的蛛眼睛很快盈满水光,蛤蟆扭过头,腹部震动,呱咕一声,声音过大,蜘蛛经不住这样巨大的声响,牠八条腿瞬时僵直,陷入一阵恍惚。 宋千波看准时机,他手执银针,朝着蜘蛛一隻腿脚打去,银针入腿,蜘蛛身体莫名一颤,蜘蛛马上便失去了意识,蜘蛛化形成人样,蛙蹼从花惜晴身上移开。危机解除,夏嵐也化形成人,她扫向地上花惜晴一眼,拖着伤重的身体来到宋千波跟前,夏嵐身上浑身是血,不好耽搁,几个人只好回屋里说话。 夏嵐受的是皮外伤,处理起来快速,安然和兔子二人过来给她上药包扎完,宋千波也将将把花惜晴安置好回来了。 云华本来要走,可想起她还没为自己讨个公道,便留下来听他们说事。 宋千波将在南面院子里的情况告诉眾人,几个人听完后,夏嵐最先开口说话,「这么说来,辛崋体内多半也是有蛊虫寄宿了?」 兔子沉吟半晌,也说,「所以辛崋捉人来,製人蛊,目的便是要给自己製作出解药么。」 宋千波哼着气,「做解药而已,何必搭上人命?」 安然深知蛊虫食身的痛楚,能够体会那些被蛊虫寄宿的人的想法,安然虽然不同意辛崋的作为,但为了自救,辛崋会这么做也是无可厚非。每个人想法不同,攸关生死,作为难免极端了些。 安然转头看往云华那处,云华默不吭声,一张脸绷得发白,安然眸光深了些许,开口问她,「云姑娘可否晓得,辛崋体内的蛊虫是怎么来得?」 事已至此,云华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她道,「我与辛崋是在云阳城认识的,我与她相识的时候,她身上就已经被人种下了蛊虫。我们云豹一族,与辛崋一脉的虎族,皆是生存在云阳县与南蛮地处交界的深山中,那里长年战火不断,不过就在多年前,南蛮一带有蛊王,蛊王为了野心为了炼蛊,将魔爪伸到了我们云豹的身上,那时虎妖深居山中,我们云豹却是在平地与山谷间生存,蛊王欲要试蛊,便捉拿我族人。」 「我族人骄傲,族内只愿留下精英,那些能够化形的云豹同住在一处,也是在那时,蛊王前来探访,偷偷在我族中下了蛊术,族人纷纷中蛊,命丧黄泉。当时我还未能化形,随着其他群云豹,在平地上生活,因而躲过一劫。」 「后来,虎族得知此事,气愤不已,欲要向蛊王寻仇,可我们妖兽哪里能敌得过那些狡诈的人类,我们不似青鸟习得那些人类书卷,不懂如何设计陷害,我们单纯如稚子,怎么晓得人心叵测,虎族劫难难逃,步了我们云豹一族的后尘。后来我修练得道,化形成人,在南蛮地界里遇到辛崋,晓得了当年憾事,我也曾想过给族人报仇,可如今,仅凭我孤身之力,就如以卵击石,不过是自投罗网。」 眾人听完,纷纷叹息,云华如今就同凌天当年一般,孤身奋斗,寡不敌眾,只能含着冤屈,背负着被人灭族的疼痛前行,等待着摇摇无期的有朝一日,寻个痛快,报了仇,便能心安理得的暝目了。 #90險象環生浮空城17 #90险象环生浮空城17 听了云豹和虎妖的憾事后,安然等人面色沉重,不待安然开口,兔子抢在她之前叫唤宋千波,宋千波已经准备好要唉声叹气了,听着这叫唤声,音调细柔软绵,不似安然发出的,宋千波一个害字卡在喉咙,吐不出来。 兔子瞧见宋千波吃瘪的模样,忍俊不禁,她道,「千波,医者仁心,青鸟医术精湛,大爱世间,不若,我们便去给辛崋诊病,若是能将她医治好,这製人蛊的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 安然拍了拍兔子的肩膀,兔子扯着笑意回头看安然,发现安然也在对她微笑,兔子愣了愣,赶紧将头转到一边去。安然莫名其妙被兔子无视了,她疑惑的嗯了一声,探头过去看兔子,兔子感觉到脖颈间有温热的鼻息扑洒而过,她身体一僵,不敢回头。 安然视线下移,瞧见兔子颈间,裸露在外的肌肤泛着微红,那微红顺着皮肤,一路往上,烧到兔子面颊上,安然盯着兔子的脸庞半晌,暸然甚么,忽然笑了起来。 若能和平解决问题,那自然是件好事。云华想了想,道,「若是你们能够将辛崋身上的蛊毒除去,今日这事我便不予你们计较了。」 眾人没有应声,云华也晓得此事不好处理,只是先将话说在前头,知会他们一声。 事情交代完毕,云华不多留,眼见时辰不早了便先行离去。 待云华走后,宋千波挠着后脑,苦恼道,「我尽量吧,毕竟这蛊术离我们青鸟太过遥远,我只有在书中见到过,蛊术难分善恶,青鸟族中并不提倡习得此术。」 兔子温言道,「千波,我们也会在一旁帮你的,你莫要给自己压力。」 几个人又互相说了几句宽慰的话,才各自离开。 兔子随着安然走了,夏嵐缓慢从椅子上起身,一个不小心扯到背上的伤口,痛得呲牙咧嘴。她本来打算去看一看花惜晴的情况的,眼下这般,她怕是没有那个能耐过去了,夏嵐嘶着声,慢步来到床边,俯身倒下,她背上伤势严重不能仰躺着睡,虽然她身前也有多处掛彩,但不至于伤得那么深,夏嵐一闔上眼便昏睡过去,睡梦中,不甚安稳,时不时便扯到伤口,流着泪痛醒。 还未进到院子,便先听见青鸟立在树梢上不断鸣叫,夜色已深,银盘高掛,安然加快脚步进入院子,兔子觉得奇怪,却并未多想,也提了速度跟上去。青鸟随在二人之后飞入屋子里,青鸟立在梁柱上,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侧头往下望,下面白兔躲在桌子下歇息,听见门口传来动静,兔耳朵抖了一下,牠张开那双乌黑透亮的眸子,左右看望,蹬着后腿,返身往床铺的方向跳。趁着安然她们发现前,白兔已经鑽到被窝里,佔领好位子了。 安然将兔子送到房间后,转身要走,兔子顿了一下,忙着拉住她,「安然,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安然抿了抿唇,并不回头看兔子,她说,「我今夜去隔壁房歇息。」 「为何?」 安然不说话。 兔子想到甚么,担忧道,「安然,莫不是你哪里不舒服?」 「我缓一缓便没事了,只是,我不晓得得要花多久时间才能平復,我若留在这里,怕是会吵着你们不安寧。芯妤,你赶紧进去休息吧,明日我们还得陪着千波去找辛崋。」说罢,安然离开房间,将门带上。 兔子立在原地一阵,里间白兔等了好一阵子,发现没人靠近,牠好奇的鑽出被窝往外看,瞧见兔子朝着床边过来,身旁没有别人,白兔歪着头,甚是困惑。 兔子褪去外衫,屋里备着水盆,兔子将自己清理过后才上床睡觉。白兔鑽到兔子怀里闔眼睡去,兔子搂着白兔面朝床内,她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安然关上房门时,身形突然不稳,一个踉蹌往内踏了好几步,她周身白雾繚绕,幻出兽形。安然克制不住体内妖力躁动,身体不断颤抖,她没有馀力分神去点灯,她摸黑走到床铺,她褪去鞋袜,静坐在床上,她坐姿端正,闔眸顺气,正在调息。 夜半,门外传来声响,鞋面摩擦在地面上,发出细微的脚步声,安然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她对着门口处看去,眼底却未聚焦,安然呼出一口气,虚弱呢喃一声,「谁?」 当体内气息轮回完身体一周时,安然眼底渐渐有了顏色,她抬起头,正要下床去查看外面来人是谁,一抬眼赫然发现身前立着一抹白影,安然愣了愣,诧异道,「芯妤?你怎么跑过来了?」 兔子苦笑一声,「安然,我来了有些时候了。你状态不好,为何不唤我?」 安然神色苍白,半身兽形幻出,面容憔悴。安然垂下头,试图将自己的倦容遮掩住,「我睡一觉便好了。」 「安然。」 安然不应,兔子便来到她跟前,安然视线里晃进一双黑褐色的靴子,兔子道,「安然,我就这么不得你信任么?」 安然摇头,「我没有不信任你,你莫要多想。」 兔子伸手要去捉安然的手腕,安然大惊,慌乱将手缩到背后去,兔子见状,愣了住,眼底透着一抹失望,「安然,你到底在抗拒甚么?如今,你已恢復妖身,你本是九尾狐妖,安然,看清楚现状,你并不是人类,而是妖兽。」 安然垂着脑袋,精神抖擞。 兔子扳着安然双肩,倾身向着她道,「安然,你不是一个人,莫要一个人将心事憋着,你可以多依靠我们,若是你觉得千波聒噪,夏嵐口风松,其实你也可以向我诉说的,我晓得自己辈分低,年岁轻,许是有很多事情不懂,可是安然,我也是你的家人,我可以作你的后盾,你若累了,也可以过来依靠我。」 兔子说着,她慢慢将手下移,探至安然腕上,见安然不抗拒她了,便将妖力注入安然体内。兔子全神贯注的在疏通安然的妖力,安然抬头望着兔子,眼底晃过诸多情绪。 安然身姿突然向前一倒,兔子一时没办法将妖力收復回来,只能用身体去接安然,安然倒在她怀里,虚弱喘息着,她缓和一阵,开口说道,「芯妤,若是当初天雪没将我带走便好了。如此,牠们的内丹便不会被取,千波可以和丹烟廝守终生,你小姨也能好生活着,蟾蜍和赤狐,也不会因我而死。」 「芯妤,我瞧见了过去,我的族人死得好惨,我爹娘...白狐一脉是被牠们围堵杀害,尸首曝尸荒野,经过长年的风吹雨淋,无人祭拜,我作为白狐一脉的后代,却是将牠们忘却了,如今要我记起牠们来,我心里满是愧疚。为甚么牠们含冤而死了,我却能心安理得的在青云轩过日子?芯妤,我好恨,可是恨到最后,我却是不明白我究竟恨的是杀我族人的那帮人,还是我自己?若是我在当初便同族人一起死了,是不是就能少牺牲掉一些人...」 「安然!」兔子面色一凛,心绪被安然的话,激出起伏,她冷喝一声,「你莫要胡说傻话!」 兔子一激动,妖力变得不稳定,注入到安然体内的妖力一时混乱,安然受到影响,她眉头一皱,闷哼一声,浑身发疼。 兔子动了怒气,幻出纤细兽瞳,她将安然制伏在床上,禁錮着安然的双手,安然此时全身难受,毫无反抗的馀力。 「安然,他们将希望寄予在你身上,并非是盼着你替他们报仇,更多的,是要你好生活着,去带领族人前进。你若是就这样死了,得意的便是那些想要加害于你的人,如此,你对得起那些冤枉死的族人么?他日,下了黄泉,你立身于万千个族人面前,你好意思言说自己此生做了甚么么?可是向他们哭诉自己有多委屈难过,成日魂不守舍的思念他们,惹得他们与你一道难过么?你何不背负起他们的希冀,好生活着,去帮助更多的人,不论日后能否为族人成功报仇,至少也是快活过此生,至少没有枉费他们救下你,安然,莫要轻言自己,你是多少人眼中盼着的光芒,你可以骄傲,可以自负,唯独不能自损,因为你对不起。」 兔子妖力凌厉的流淌在安然体内,安然面露痛苦,她咬着下唇,不发一语,兔子见她难忍,这才意识到自己心思浮躁,非但没能将安然的情况压制下来,反而还将自己暴躁的妖力一併带给了安然。 兔子深吸一口气,赶紧将情绪平稳住,兔子生来天赋异稟,小小年纪便修练成精,对于练化妖力一事,得心应手。片刻后,安然的情况稳定下来,兔子压在她身上,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安然抬眸对上兔子,她有气无力的说着,「起来。」 兔子翻身往旁边一倒,手下握着安然的手腕没松开。安然动了动身体,她侧过身,往兔子的方向靠过去。兔子侧头便见安然往她的方向贴过来,安然没有多少力气说话,只能挨近兔子的耳边,轻声道,「芯妤,我晓得了,方才,是我口不择言,让你气着了,对不起。」 安然说,「你说得对,我若意志低迷,沉浸在悲慟里,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是愧对于那些对我抱予厚望的人。当初我师父和凌云救我,便是盼着我要好生活着,教我读书识字,学得人言懂得义理,又教我习武防身,便是要我不受之于人,他们要我过得快活自在,立身于世间,管我是人是妖,只要能平安喜乐,便是他们最大的宽慰。」 兔子高兴于安然能够想通,她也侧过身,面对安然,她笑道,「安然,如今,你要宽慰的对象,恐怕不只有你师父和凌云前辈了。」 安然闔上眼,缩到兔子怀里,她嘴角掛着淡薄笑意,应道,「自然也不会辜负你们。」 兔子笑着应声。 兔子费了一些时间才将安然的妖力抚平,她低头去看时,安然已经枕在她怀里睡去,兔子眸光柔了几分,她悄悄探头将唇压在安然发梢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听着兔子呼吸逐渐平稳沉重,安然才将眼睛睁开。安然担心久压着兔子,兔子会难受,她离开兔子的怀中,乔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才又闭眼睡去,在她手边,兔子的手因着熟睡而松开,安然将自己的手附上去,包裹住她的,又探入其中,悄悄牵起。 #91險象環生浮空城18 #91险象环生浮空城18 天色大亮,安然和兔子过来和宋千波会合,转头发现云华也在,二人甚是惊讶。 云华道,「我和你们一起去。」当初辛崋明明说了她俩有过结,眼下一见,兔子被搞得糊里糊涂的,云华看着很忧心辛崋的状况,怎么也不像是讨厌辛崋的样子。 夏嵐拖着脚步来到院外,安然见她状态不好,让她留在屋里歇息,夏嵐应了一声,正要回屋子里去,隔壁房门开啟,一道红影晃入她的视线,夏嵐抬眼一看,花惜晴朝她过来,面露忧色。 夏嵐对她摆摆手,要她别靠过来,花惜晴止步在原地,她捏着衣角,模样无辜,甚是委屈。 兔子在远处看着她们,觉得她俩间气氛不对,与一旁安然说了一声之后,便来到夏嵐这里,夏嵐被兔子喊住,一脸疑惑,兔子过来和她讲悄悄话,边说边将视线落到花惜晴身上,花惜晴离她们有几步的距离,她们说话小声,花惜晴听不清她们说了甚么。 兔子将昨日云华告知的幻术解法转述给夏嵐听,夏嵐听完眉头一皱,纳闷道,「我是甚么良人?惜晴的?」 兔子窘迫的应了一声,她总不好将花惜晴把她认作自己夫君的事说出来吧,多彆扭。 兔子压着声音继续说,「夏嵐,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花姊姊若是不能从幻境中走出来,日后我们如何带着她上路?她不跟着我们,又该何去何从,她这样动不动就要失控伤人,怕是哪里都待不得,照花姊姊的性子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回去巢穴。」 兔子所言甚是,夏嵐点头应和。夏嵐不是不想帮助花惜晴走出幻境,就是不晓得到底要做才能帮到花惜晴,经兔子一说,她初步有了方向,只是具体要怎么做,尚不清楚。 夏嵐盼着兔子给她出主意,问,「芯妤,你说我该如何做才好?」 兔子清了清嗓子,朝夏嵐招了招手,夏嵐探头过来,将耳朵凑过去,兔子双手遮在嘴巴旁边,对着夏嵐说着隐密的话。那边花惜晴觉得她俩鬼鬼祟祟的,神秘的很,不知道在打甚么坏主意。 夏嵐听得面色一僵,随后整个脸便皱了起来,她迟疑一阵,「真要这么做?」 兔子含糊的应了一声,心里也不太确定这办法是否有效。 夏嵐纠结的盯着兔子猛瞧,「我道安然怎地老是说你长大了,却不想真是如此。」 兔子将夏嵐送入房内,这才返身出来,花惜晴还站在原地,兔子眼珠子转了转,心中有了计较,她将花惜晴拉到一边说话,道是夏嵐伤处多,他们几人又要外出诊病,许是要耽误一段时间。花惜晴听懂兔子的意思,自告奋勇说要留下来照顾夏嵐。 花惜晴对夏嵐心有愧疚,本就想要弥补夏嵐,兔子给了她机会,她自当把握住,就是夏嵐方才不待见她,使她有些胆怯。兔子得了花惜晴的心声后,宽慰花惜晴几句,「花姊姊,夏嵐为人心宽,她方才不要你靠近,其实并非是在怪罪你,她身上伤处多,走起路来容易扯着伤口,她这是疼怕了,正急着回去歇息,不是不待见你,花姊姊莫要多想。」 花惜晴闻言,似是想通了,她轻声应道,「原是如此,那我便不打扰夏嵐歇息了,我晚些时候再来探望她。」说罢,花惜晴返身回屋,她低头扳着手指,似在盘算着时间。 安然等人在远处将夏嵐那边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兔子朝他们走回来,几个人会合后就要出发,宋千波让云华在前带路,云华曾在这宅邸里生活过,对此熟悉,几个人跟着她走,不怕迷路。安然步伐放缓,落在后面与兔子并肩而行,安然偷偷扫了兔子一眼,兔子心情似乎不错,嘴角掛着淡薄笑意,弯着眼睫,面目柔和,安然问她,「芯妤,你与夏嵐她们说了甚么,我方才似乎瞧见夏嵐她面有难色,许是在斟酌甚么?」 兔子说,「我没说甚么呀,只是将昨日云华言说的破解幻境的办法告知她,她听完,便向我讨要主意,我给她提点一二。」兔子嘻笑一声,并不接着说下去,吊着安然胃口。 安然抬手点了点兔子的鼻尖,「调皮。瞧你古灵精怪的,可是给夏嵐出了甚么餿主意?」 兔子没打算告诉安然,她打着忽悠,想要矇混过去,安然哪里看不出来她的小心思,兔子不想要说,安然便也不勉强她。 几个人来到辛崋的住院,院外守着许多卫士,因着安然他们不喜欢被人看守,便将卫士都遣退了,那些卫士没地方去,只好去守大门或是辛崋的住院,现在院外一排卫士站得直挺挺的,与他们几人大眼瞪小眼。 一个卫士挡住他们,说道,「隐士大人现在不便会客,诸位请回吧。」 兔子和宋千波互看一眼,拿捏不定主意,他们来都来了,却不料,辛崋竟会不会客。 云华并不理会,她往内走进去,似是要闯,卫士伸手将她拦下,「姑娘莫要为难我。」 云华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叫辛崋出来,说是云华来找她,若是她不愿出来,我便要随他们走了。」 眼前几位都是辛崋的贵客,卫士不好得罪,只好进去返身入院,传话去了,让几位在原地稍后片刻。 云华和安然并无过结,先前种种误会皆是因着妖力控制不当导致,兔子一路上都在观察安然的神色,只要安然有一丁点反常,兔子便会来捉她的手,安然并不抗拒兔子的触碰,兔子喜欢拉她的手便随她去。 云华一回头,正好瞧见兔子在给安然疏通妖力,两人并肩而站,安然神情淡漠,兔子一脸专注,两人身上散着一股清冷的气质,让人不好接近,安然感觉到视线,眼睫微微一动,清润的黑眸将将对上云华的目光。 云华不作反应,从容将目光收回,再回头时,那边卫士刚好回来了,身后跟着一黄袍女子,辛崋顏容枯槁,眼窝暗沉,她抬手遮在口前,轻咳几声,看着不太舒坦。 辛崋来到几人面前,有意无意的偷偷往云华身上看了几眼,她扬着惨淡的笑容,对眾人道,「不知几位有何要事?不妨随我进屋里详谈。」 几人跟着辛崋进屋,安然既然过来了,省得辛崋在让人去给安然送药,安然立在窗边,仰头将药一饮而尽,窗外站着卫士,安然顺手将碗塞到卫士手里,「有劳。」卫士愣了一下才接过。 兔子和宋千波二人在与辛崋商量,由宋千波给辛崋诊病,让辛崋莫要再去捉拿那些无辜村民的事情。云华跟着他们入院,却不进屋,安然立在窗口旁,卫士拿着药碗走远后,窗外走来一人,那人背靠着外墙,侧耳听着里面的谈话声。 辛崋冷哼一声,「你们凭甚么要我相信,你们能够将我身上的病医治好?」 「你虽是青鸟,却对蛊虫一脉的医术不甚了解,华县我曾去过,你们青鸟一族隐密的很,我只去过一次便忘却了青鸟的所在地,你们青鸟言说要救世救人,大爱世间,但遇到了真的伤者却是避而不见,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若是你医术不精,赔上的是我的命,你们自然无所谓,或许还能在人类面前讨个救世主的名头,可我呢?我难道就该死么?」 辛崋说得气愤,她一讲完,连连咳了几声。 宋千波道,「你说得不错,你也是受害者,确实命不该绝,可你这般残害他人性命却是罪不可恕。不论我是不是青鸟,如今我作为医者,自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位病者,若是我医治了你,便不会将你弃之不顾。我虽然不曾通透蛊虫一类的医术,却少有耳闻,你若寻不得解法,不如让我试上一试。」 辛崋沉默一阵,她抬头在屋里环视一圈,不见云华身影,将目光落到窗边安然身上,安然淡淡看了她一眼,将头往旁撇开,窗口一角闪过一抹黄影,辛崋吸了一口气,想要叫住那人,可话到嘴边,却又被她吞了回去。 辛崋垂下眸子,问宋千波,「可是云华让你们过来与我说这些的?」 「医者仁心。」 「可是云华交代的?」辛崋再问一次,宋千波依旧回答的客观。 兔子在一旁听着急的跳脚,插嘴道,「就是云华让我们来的,她担心你的病情得不到救治,特地让我们过来给你看病!」 辛崋舒了一口气,松口道,「那好。」 宋千波,「...。」 辛崋愿意看诊自然是好事,宋千波替她把脉问诊,兔子在一旁与辛崋谈话,安然往窗外看去,云华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卫士走回来站岗,身姿笔直端正。 兔子说,「长者和云华之间可是有过甚么误解?先前长者曾说过,是与云华有误会,可依我所见,云华并非是讨厌长者,就我的感觉,她是对长者有些彆扭。」 辛崋顿了一下,看向兔子,一脸惊疑,「彆扭?此话何故?」 兔子摇头,他们之间的事情若是不说清楚,兔子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安然走到兔子身后,兔子感觉到手边碰触到甚么,低头去看,见安然将手伸过来,兔子眼珠子一转,旋即会意过来,她握住安然的手腕,将浅薄的妖力注入进去。 辛崋叹息一声,她面朝着窗口,目光放远,回忆起过去,「我与云华是在山下云阳城里遇见的,那时候我刚从南蛮回来,我的族人与云豹一同葬在了南蛮地界,我本该也是要死在那里的,只不过是我运气好了些,碰巧遇到来寻蛊王的狐妖天雪。是天雪将我救下,她带着我去找蛊王,可蛊王野心勃勃,对于我这已经将死的蛊人,并无丝毫悲怜,在他眼里我们便是草芥,死了便罢了,再寻其他活人就好,根本不愿出手医治。天雪许是对我动了惻隐之心,她将我安置在一处客栈,独自在外寻了好些日子,有天,她不知去何处将蛊王的儿子绑来,那孩子年岁不过弱冠,稚嫩的很,却有一颗善良的心,他将能够抑制我体内蛊毒的药蛊置入我体内,虽然不能让我痊癒,却至少能让我再多活几年。天雪也是在那时得了血蛊,血蛊珍贵,传言只有蛊王一脉拥有,我不晓得天雪是如何与他交易的,那孩子心善,将我们护送至城关,我与天雪分道扬鑣后,我便在城中遇见了云华。」 辛崋摸着自己的脸,兔子眼尖瞧见她的动作,忽觉哪里奇怪,便问,「长者与云华可是何种关係,为何生得一样的面容?」她们是不同物种,一虎一豹,不可能有着血缘关係,既然如此,她们拥有着一样的面容,这就奇怪了。 辛崋苦笑一声,「我与她生得一样?呵,不,我与她生得不同,这并不是我原来的脸,这皮囊是云华她阿姐的。」 几人闻言皆是一惊。宋千波诊完脉,正在写药方,冷不防听见辛崋的话,惊得手里毛笔一抖,糊了好几个写好的字,宋千波害了一声,将白纸抽掉,重新再写过。 辛崋坦言,「真要说起来,还是我欺骗了云华。当初云华见到我时,她觉得我亲切,欢喜要与我作姐妹,后来我蛊毒发作,需捉活人炼蛊,调养身体,许是在哪天,我意识模糊时,被她瞧见了甚么吧。再那之后,云华老是躲着我,她非常不待见我,甚至扬言要离开这里。我本为着我们可以安身度日,我在人类面前做足了情面,好不容易成了这浮空城里,最德高望重的人。我没了族人,云华便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家人了,若是我哪天撑不住蛊毒,不幸故去了,这宅邸总归是要留给她的,可云华这样不告而别,我当时甚是难过。」 「后来,我想通了,定是我不好,若是我当初不欺瞒她,与她坦白一切,她便不会这般怨恨我了。她阿姐若是知晓了我...」 话语嘎然而止,辛崋睁大着双目,面容扭曲,她环抱的身躯,佝僂着身形,她脸上皮肤突起,突起的部分不断在她身上游走,辛崋在椅子上坐不住,跌倒在地,她俯趴在地,艰难喊道,「你们,离我远一些。」 宋千波是见过辛崋体内爆出蛊虫的人,他见状,连忙将兔子和安然二人往后拉,下一瞬,辛崋身上几处肌肤被咬破,乳白色的小虫在她身上攀爬蠕动。 兔子面露错愕,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转头去看宋千波,宋千波对她摇头。 安然眉头一皱,「怎会如此?不是说了蛊王的儿子将药蛊置入体内了么?」 宋千波哀叹一声,道,「药蛊也是蛊虫,这种蛊虫既是寄宿于人体,便是与人共存相依,能助人便也能害人,这时间一长,蛊虫怕是已经将她的身体掏空,眼下所见这些小虫,就是取不得足够的养料,牠们破茧而出,便是来寻食的。」 闻言,安然和兔子的面色忽地一白,兔子担忧的望向安然,安然抿唇不语。宋千波不晓得安然身上也有蛊虫,自是无所体会,可兔子是知情的,现下这情况,无非是在二人头上敲了一击,令人措手不及。 #92險象環生浮空城19 #92险象环生浮空城19 安然等人离开后,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花惜晴才从房里出来,她来到夏嵐的房间门口,站了一会儿,似是在给自己打气,她深吸一口气,扬手敲响房门。 房内夏嵐正在磨墨,听见门口传来敲门声,随后熟悉的嗓音响起,那人问道,「夏嵐,我可以进去么?可会叨扰你?」 夏嵐左右一看,房里并没有甚么需要收拾的地方,她扬声应道。花惜晴推门而入,扫了房间一眼,发现夏嵐并不在外间,便往内走去。 夏嵐坐在桌前,专注磨墨,花惜晴走到她旁边,夏嵐才停手,抬头看向花惜晴,她笑了笑,道,「惜晴,你过来找我,可是有甚么事情么?」 花惜晴诚恳道,「我来给你换药。芯妤说他们不会太早回来,你伤势严重,必须得定时换药。」 夏嵐摆摆手道,「不用,我健壮的很,其实内里已经好全了,我就是受不住皮肉疼。」 花惜晴不依她,过去架上将医药包取过来,夏嵐见状,「...。」 「夏嵐,我服侍你脱衣吧?」 「惜晴,我...我真不用。」 花惜晴坚持,夏嵐心软,受不了她,只能自己将衣衫褪下。夏嵐的伤势就属背后最为严重,花惜晴认真的将药膏涂抹在夏嵐背后的患处,夏嵐在前面动来动去,不晓得在忙些甚么。 花惜晴将棉布垫上去,药膏有些黏性,能将棉布依附在皮肤上,夏嵐背上两道口子划得很长,若要缠上绷带,许是会有些不方便,且会影响夏嵐行动,夏嵐觉得不必要这么麻烦,便让花惜晴铺上一层棉布就好。 花惜晴将背上的伤处抹完药膏,要过来夏嵐前面检查身前的伤势,夏嵐别开脸,咳了一声,说道,「前面的伤口我看得见,我自己来就行,你...你将衣服给我。」 「喔。」花惜晴转身去屏风上取衣服。 夏嵐手里拿着毛笔,寻到铜镜,她对着镜面,将毛笔尖端点上墨汁,朝着自己脸上涂抹,花惜晴走回来时,夏嵐身姿站得笔直,花惜晴将内衫递给她,夏嵐穿好内衫后,花惜晴便要给她套上外衫,夏嵐扭扭捏捏的转过身,花惜晴对上夏嵐的脸,愣了一瞬,紧接着,她忍不住笑,用手背遮着嘴角,发出清铃般的笑声。 夏嵐眉头一皱,觉得奇怪,难道她是画得不够英俊魁梧么?怎地花惜晴看见她的脸后竟是先笑? 夏嵐纳闷道,「惜晴,你看我,你难道不觉得我英俊么?」 花惜晴摇头,笑道,「夏嵐,你为何要将自己的脸画得跟隻小花猫一个样?」 夏嵐咦了一声,回身去取铜镜来看,这才发现脸上的墨汁尚未乾透,顺着她的轮廓往下流,糊了她一脸。 惨不忍睹。 夏嵐害了一声,用袖口将脸上的墨汁抹掉,花惜晴在后面看见了,忙着阻止她,「别用袖子擦呀,哎,都脏了。」 花惜晴走到一旁将乾布浸到水盆里,拧至半乾才过来给夏嵐擦脸,花惜晴方才笑过,心情愉悦,音色轻快,她柔声开口,「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是要学人家逞威风么?」 湿巾在脸上抹来抹去,夏嵐不好开口,待花惜晴将她的脸清理乾净,夏嵐才应话,「我就是觉得自己看着不够帅。」 花惜晴一时无语,她转身将脏了的布搁在衣篮里,回来时发现夏嵐又将铜镜放到面前,大肆打量着自己的脸。 花惜晴有些无奈,「你一个女孩子家家,不和女人比美就算了,和个男人比帅有甚么意思?」 夏嵐摸着下巴,「唉,你不懂。我就不晓得为何,我这张脸明明生得这般好看,却能被人认作成男子?」 闻言,花惜晴顿了顿,夏嵐这话中有话,花惜晴哪里能听不出来,她轻咳一声,有些窘迫,「夏嵐,这话,可是芯妤和你说得?」 是兔子说得不假,但夏嵐为人大义,她怎么能将兔子告密的事情捅出来呢?夏嵐想了想,回道,「不是,就是以前有个姑娘...呃,心仪我,后来晓得我是女子后,便怪我骗了她感情。」 「啊?还有这种事?」花惜晴似乎信了。 夏嵐嗯了一声。 花惜晴又道,「那你可喜欢那姑娘家?」 夏嵐啊了一声,困惑道,「我与她皆是女子呢,怎能说喜欢?」 「若你是男子,你便会喜欢人家了么?」 「那也不一定吧?」 夏嵐这话说得模稜两可,花惜晴一时心急口快,便喊声道,「夏嵐,你怎么可以喜欢人家!」 夏嵐支支吾吾道,「我...我又没说我喜欢她。」 「可你也没说你不喜欢她!」花惜晴急着回话,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说得话有多奇怪。 夏嵐一脸不解,不懂花惜晴为何这么执着在那个捏造出来的姑娘身上,她疑惑道,「惜晴,我喜不喜欢她,这很重要么?」 花惜晴垂头不语,夏嵐不明白花惜晴为何突然这么紧张,她探头要去看花惜晴,花惜晴却在这时抬起头来,她眼底兽瞳幻出,瞳中散着诡譎幽光,夏嵐面色一僵,心道不妙,她慢慢往后退,「为...为甚么啊?」 花惜晴踩着她的步伐,一步步贴近她,朱唇微张,花惜晴软着声,叫唤道,「夫君,可是腻烦我了,所以才要去外头寻女人么?」 夏嵐听得一脸茫,这都甚么跟甚么?甚么夫君,花惜晴这难道是在与她说话吗? 夏嵐一路退到墙边,她双臂朝后撑在墙上,她背上有伤,碰不得墙,花惜晴来到她跟前,双手搭在她身后的墙上。花惜晴倾身贴近夏嵐,夏嵐伸长脖子,似是想要远离她,花惜晴瞧见夏嵐的抗拒,她侧头探到夏嵐耳边,轻轻喊声,「夫君。」气弱如丝,明明花惜晴叫唤的不大声,却让夏嵐的心莫名颤了一下。 夏嵐咽了一口口水,仰头朝天,道,「惜晴,你看清楚一点,我不是你夫君啊!」 花惜晴才不理她,她双手往内收復,拥住夏嵐的身体,夏嵐背上伤口被触碰,疼得她呲牙咧嘴,嘶了一声。夏嵐受不得疼,她顾不得那么多,挥手将花惜晴推开,花惜晴一个步伐不稳,跌倒在地,她侧身坐在地上,模样愣怔,似是不解。 夏嵐双手朝后要去摸背,可想了想,她这伤又摸不得,只好咬着牙,将痛意忍耐过去。 地上花惜晴吸着鼻子,委屈巴巴的喊着,「夫君...」 夏嵐扭头一看,一脸纠结,「害,我不是你夫君!」说罢,夏嵐脑海里灵光乍现,花惜晴这模样,莫不是又入了幻境之中吧?她口口声声喊着的夫君,可就是她的心结? 可兔子明明说了花惜晴的心结,是因为她不得良人作陪才会将自己当作是那良人?可眼下一见,所谓的花惜晴的良人,莫不就是花惜晴的夫君? 夏嵐愣了愣,所以花惜晴这是将她误认作是自己夫君了么?夏嵐欲哭无泪,怎么兔子不把话明说啊,这下她该怎么办? 良人作陪倒还简单些,可这夫君作陪,夏嵐苦了脸,她一未出阁的女子,如何能懂作为一个夫君要做甚么事?要不,她先顺着花惜晴? 打定主意,夏嵐搓了搓小手,来到花惜晴面前,缓身蹲下,她扬着亲切的笑容,开口说道,「惜...娘子,你可有甚么需要?」 花惜晴撇撇嘴,「你推我!」 「啊...对不起。」 花惜晴抽噎一声,「你好冷淡!」 「啊?那...娘子以为,我该如何?」 花惜晴朝她伸手,夏嵐一时没能理解过来,便傻呼呼的将自己的手盖上去。 花惜晴,「...。」 两人对视一阵,花惜晴将头扭开,吸着鼻子,哼气一声,似在与夏嵐堵气。 夏嵐尷尬将手收回,她这才反应过来,方才花惜晴许是要她抱的。夏嵐一抹额头,害了一声,她艰难的往前移动两步,伸手绕到花惜晴身后,温柔哄道,「乖,夫君抱你起来,好么?」 花惜晴点头,她伸手环住夏嵐身体,尚未碰触到夏嵐的背,花惜晴动作一滞,转而往上移去,勾向夏嵐的脖子。 夏嵐将她连身抱起,蛤蟆四肢健壮,花惜晴纤瘦,轻的很,夏嵐抱她并不费多少力气。 夏嵐低头望向怀中人,「娘子,还想做些甚么?」 花惜晴敛着眉目,软声说,「想歇息。」 「好,我送你去床上。」夏嵐小心翼翼的将花惜晴放到床铺上,站起身就要走。 花惜晴眼明手快扯着她的衣袖,问道,「夫君要去哪?」 夏嵐回头看她,「你既是要歇息了,我自然是要出去,免得吵着你。」 花惜晴失落的啊了一声,「你不留下来陪我么,可是嫌弃我了?」 闻言,夏嵐忽地想起,这是在花惜晴的幻境中,作为她的夫君,夫妻俩许是要同床共枕的,夏嵐这么不管不顾的就要走,似乎不太合乎情理。 夏嵐未着外衫,倒是省去了脱衣的时间,她欺身上床,花惜晴往内挪了些许,夏嵐掀开棉被,侧身躺在花惜晴旁边,花惜晴面朝着她,笑意繾綣。 夏嵐也朝她笑了笑,「娘子晚安。」 花惜晴嘴角一僵,「...。」 「夫君,你今日怎地这般像块木头?」 「啊?」夏嵐顿了一下,正思索着花惜晴这话的意思。她明明已经照着花惜晴的意思去做了,可花惜晴却说她木头,这其中的含义,可是... 不待夏嵐去深思,花惜晴往她怀里靠过来,仰头凑到夏嵐面前,朝着夏嵐的唇轻轻盖上去。夏嵐纵然反应再慢,花惜晴如今都做到这个程度,她也该理解过来了。 原来花惜晴心里所想的,便是要与她行房事么? 花惜晴咬了夏嵐的嘴唇,復又贴上轻轻点过,这才离开,花惜晴羞红着脸,道,「夫君,可是没有兴致?」她边说,边伸手去捉夏嵐的手,她将夏嵐的手放到她衣缝处,夏嵐即时停下动作,她掌心握拳,捏着花惜晴的衣衫一角。 花惜晴以为她这是要脱她衣服了,欣喜一笑,她软声叫唤着,「夫君。」 夏嵐,「...。」夏嵐眼神慌乱闪躲,她根本不晓得如何行房事,花惜晴这般期待她,怕是要失望了。 夏嵐在心里叹息一声,面露无奈,她迎面而去,在花惜晴脸上碰了一下,温声道,「娘子,不若,今日我们来些不同的,你说甚么,我便做甚么,你看这样,可好?」 花惜晴眸光闪了闪,觉得今日的夫君甚是温柔可亲,她笑了一声,应道,「好。」 语音刚落,花惜晴的唇便凑了过来,夏嵐对此已经妥协,便也不抗拒花惜晴的接触,与她相拥相吻。 夏嵐依着花惜晴的要求,遵从她的指示动作,褪去外袍,拉开内衫,瞧见内里她雪白光滑的肌肤时,夏嵐面颊一热,竟是红了面容。 「夫君,来。」 夏嵐低头,吻上花惜晴细緻的肌肤,亲在她脖颈处,缓慢游移着,顺着身体的弧线,一点点侵蚀着她的理智。 花惜晴抱着夏嵐的头,夏嵐埋没在她胸口,花惜晴理着她的发梢,似在抚慰。夏嵐抬头看向花惜晴,花惜晴眉目柔和的向下望,两人视线碰触在一处时,夏嵐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渴望,她撑起双臂,凑到花惜晴面前,朝着她的唇轻轻吻下去,花惜晴轻吟一声,微微啟口,欲要与夏嵐纠缠,夏嵐不曾与人相吻过,不晓得花惜晴这是何意。 花惜晴用舌尖扫挠着夏嵐的唇瓣,夏嵐觉得心头有些酥麻难耐,便开口去迎合她。花惜晴抬手捧住夏嵐的脸,两人将将分离,花惜晴轻喘着气,声音虚浮,「夫君今日好生温柔。」 夏嵐愣了一瞬,回道,「我以前对你很粗鲁么?」 「嗯,甚是粗暴,常折腾着我不舒服。夫君,如今你这般,我很是欢喜。」 花惜晴可是因着以前行房事时,有过遗憾,所以才落下这心结的? 夏嵐眸光晃了晃,心底莫名生出一抹疼惜,她在花惜晴额间落下一吻,与她头对头相碰着,花惜晴眼底兽瞳尚未消退,却不再散着狠绝的幽光,她双眸柔得能化成一滩春水,夏嵐对着她的眼睛,轻轻笑了笑,再开口时,是她自己不曾料想过的温柔,她道,「惜晴,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你莫怕。」 语毕,她俩唇齿相交,彼此纠缠,谁也不愿放过谁。 情到浓时,花惜晴伸手要去拉着夏嵐的衣口,似是也想要脱去她的衣衫,夏嵐即时按住花惜晴欲要作乱的手,惋惜道,「不可,我有伤在身。」 花惜晴眼底晃过一丝水光,她抚着夏嵐的面容,软声问她,「可是我伤得你么?夫君,对不起。」 夏嵐受不得花惜晴与她示弱,她扯着谎说,「不是的,是我自己不慎弄伤,与你无关,你莫要自责。」 花惜晴摇头,「我晓得自己的性子,定是我伤了你,夫君,何故与我扯谎?可是心疼我自怨自己么?」 夏嵐唉了一声,说不过她,只好将她的嘴堵上,花惜晴欢喜与她成欢,便仰身迎合,花惜晴顺着夏嵐的肩头一路下摸,牵住她的手,拉着她,引领着往下游走,夏嵐如她的意愿,抚摸起她的身子,花惜晴身娇体柔,缠着夏嵐讨要了几回,却不成。 夏嵐揉着她的腰间,无奈一笑,「别闹,我不能给你。」 花惜晴哭唧唧的,很是不愿,「夫君说了今日要听我的话,你怎能不守信用!」 夏嵐碰着她的唇,花惜晴喜欢被人吻着,夏嵐借此转移她的注意力,却不想,花惜晴甚是固执,自个儿抓着她的手,讨要起来,夏嵐反抗不成,想要退开,刚拱起身,便意识到花惜晴双腿悄悄盘住她的腰,不让她走。 夏嵐甚是无奈,她劝道,「惜晴,快松开,你会后悔的。」 蜘蛛的神经遍佈全身,相当敏感,花惜晴化形成人后,也是如此,她不听夏嵐忠告,应是在夏嵐手下得到了畅快。 情事过后,花惜晴开始暴躁不安,因着天性,她必须排除周身的威胁,她抬眸恶狠狠的盯着夏嵐猛瞧,夏嵐一脸无辜。 花惜晴双手被夏嵐束缚住,开口要朝夏嵐身上咬来,夏嵐皮肤咬不得,她怕花惜晴中了她身上的蛤蟆毒,趁花惜晴碰到皮肤前,夏嵐用口将她的嘴巴堵住,又把舌头探入花惜晴口中,花惜晴感觉到有东西侵犯到自己的领地,倏地咬紧牙关,直到口中瀰漫着浓厚的血腥味,花惜晴才愣怔的松开。 花惜晴眼底逐渐清明,她瞧见夏嵐压在她身上时,先是一愣,随后,当她发现夏嵐脱去她的衣裳时,她面露羞恼。 花惜晴不晓得自己出了甚么事,但眼下夏嵐在轻薄她,却是不争的事实。 夏嵐看出花惜晴神色清明,许是恢復意识了,她舒了一口气,往旁边一倒,方才她绷紧神经,不敢松懈,现在得了机会能够喘息了,她才发觉浑身又累又疼,夏嵐舌头被花惜晴咬破,受伤流血,夏嵐已无馀力去处理嘴边的血液了,就这样掛着鲜血,倒头就睡。 花惜晴见状,「...。」她还没向夏嵐讨个交代,怎么夏嵐人就先晕过去了? #93險象環生浮空城20 #93险象环生浮空城20 当夏嵐醒来时,嘴角的血跡已经被人擦拭乾净,她胸前搁着一隻手,那手动作轻柔的在摸她,有布料隔着,夏嵐也不晓得那人在摸甚么。 夏嵐缓缓抬眸,花惜晴就抱着棉被躺在她旁边盯着她看,花惜晴见夏嵐醒了,朱唇轻啟,她口吻清冷,颇有怪罪之意,「夏嵐,你可终于醒了。」 夏嵐张嘴要应声,可她舌头被花惜晴咬破,她才吸了一口气,伤口碰到冷风,一股扎心的疼。 夏嵐嘶了一声,她捂着嘴,面容扭曲,甚是痛苦。 「夏嵐,你这是怎地,可是嘴破了?」花惜晴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夏嵐含糊的应了一声,她舌头现在不灵巧,说起话来,有些咬字不清,「不小心咬伤舌头了。」 花惜晴已经恢復神志,现在两人双双躺在床上甚是奇怪。夏嵐道,「惜晴,你怎地还在我床上?」 说到这个,花惜晴就来气,她柳眉直竖,「夏嵐,你为甚么要非礼我?」 夏嵐一脸迷茫,她诚实答道,「是你要我这么做的。」 「胡说!」 「你喊我夫君。」 「...。」花惜晴一时无语,心想,莫非她又将夏嵐误认成他人了么? 花惜晴死活不愿承认,「许是你听错了。你是女子,我如何能唤你作夫君?」 夏嵐早就知道花惜晴会不记得自己做过的事,她懒得与花惜晴多做解释了,不管怎么说,总是她吃亏多一些,她唉了一声,「我不与你说这个了。」说着,夏嵐坐起身打算下床,她长发如瀑,凌乱的披散在周身,夏嵐将一侧头发拨到一边,露出一截白皙的肌肤,花惜晴撑着双手也坐起来,她目光落在夏嵐的脖子上,那里有被人吻过留下的痕跡。 花惜晴的衣物被夏嵐乱丢一地,夏嵐也没注意去看,她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花惜晴眼神一直追随着夏嵐。 忽地,夏嵐一个身形不稳,就要往后跌倒,花惜晴大惊,忙着丢下棉被,扬手要去接夏嵐。 花惜晴下意识避开夏嵐的后背,她双手紧紧抓在夏嵐身侧,夏嵐被她搀扶住,缓跌落进花惜晴的怀里。花惜晴身上一丝不掛,夏嵐侧头便能瞧见花惜晴赤裸的胳膊,她深吸一口气,慌乱别开脸,发现左右都不能看,她只好垂着眼睫,去看地面,方才她踩到的地方,有样物件从红袍里滚出来,夏嵐定睛一看,是她那颗大粒的东海明珠。 夏嵐,「...。」 夏嵐坐回床上,惊魂未定,花惜晴在她身后搂着她,夏嵐要走走不得,要留又觉得尷尬,她在心里哀嚎一声,花惜晴为何醒了不走,还不穿衣服,现下又莫名其妙的抱着她,到底甚么意思? 花惜晴觉得搂着夏嵐的感觉甚好,抱住了便捨不得松手了,她低头凑到夏嵐脖子边,在那吻痕上,轻轻嗅了嗅,鼻尖环绕着气味,除了夏嵐本身的体香外,还有股特殊的,淡淡的馨香,那是她成精后,练化出来的味道。夏嵐曾说她的蛛丝有股腥味,许是夏嵐不喜她身上的气味吧。 花惜晴恍惚着,有着气味做凭据,这吻痕确是她留在夏嵐身上的,她这是自愿与夏嵐欢好的?那她岂不是错怪了夏嵐。 花惜晴心里万分纠结,也摸不透夏嵐的想法,她是入幻境无法自拔没错,可夏嵐为何不拒绝她,总是处处依着她胡闹,先前她才咬过夏嵐,伤过夏嵐,现下,她又委屈了夏嵐与她交欢。花惜晴自责,她当夏嵐是姐妹,是伙伴,更是将他们一帮人当作家人了,可她如今却要因着幻境的关係,与夏嵐彆扭,闹不快么? 夏嵐可会原谅她? 花惜晴将脸埋到夏嵐颈肩,懦懦道,「夏嵐是我错怪你了,对不起。你是受我所逼迫,想来,定是委屈的,我...我实在愧对于你,若是你气我,不愿见我,甚至是想将我赶走,我都听你的,不会有半分怨言。」 花惜晴的吐息扫着夏嵐脖子有些痒,她缩了缩身体,花惜晴往后挪动些许,夏嵐得了自在,应声道,「惜晴,你在胡说甚么啊,明明是我佔得你便宜,我又为何要气你?反倒是你气我还差不多。」 花惜晴转着眼珠子,凑到夏嵐耳边,轻道,「不对,是我佔得便宜了。夏嵐,我那时虽是在幻境里不假,可身体却是有感觉的,你...我...我是舒服着的。」 「啊?」夏嵐猛地回头,花惜晴靠得她很近,花惜晴来不及闪,夏嵐的脸颊将将被她的唇擦过,夏嵐才嚐过花惜晴的唇,晓得那柔软,她脸颊无故被亲,惹得她好一阵害臊。 「那...那也还是我佔得你便宜啊!」夏嵐既然人都转过来了,气势不能输,她指着花惜晴的身体,眼神飘忽不定,道,「是我碰得你,你身上还有我动手的证据呢,证据确凿,是我的错!既是我的错,我便没有理由生你气,你莫要多想。」 闻言,花惜晴笑了笑,夏嵐将手交出来,她顺势将其牵住,夏嵐心下一慌,想要甩开,花惜晴捏得紧,夏嵐甩不开她。 花惜晴笑道,「夏嵐,你与我争辩这些,将错往自己身上拦,可是想要让我心里好受一些么?」 「夏嵐,你其实不必这样宽恕我,本来就是因为我的关係,才使得你受伤吃亏,先前你原谅我,是因着你心善不忍,可我错了便是错了,你不必这样处处包容我,你待我好,我很欢喜,可你不能因着我,而打破自己的原则。夏嵐,善良不是毫无原则的妥协。」 夏嵐嘴笨,从来没有说赢过安然,眼下花惜晴说得话甚是有理,她一时之间竟找不到说辞反驳,她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宋千波一行人回来的时候,凌天正好也从山下回来,几个人在门口打了面照,凌天见他们叁人神色不太好,正想要问发生了甚么事,宋千波朝他摆摆手,几个人进屋说事,夏嵐和花惜晴听见外面动静,晓得是宋千波他们回来了,过去正厅与他们会合。 宋千波将辛崋的事情告知夏嵐他们,夏嵐听完,问道,「千波,这蛊毒的解药,你有几分把握能做出来?」 宋千波眉心深锁,摇头,几人见状,面色沉重下来。 凌天道,「这蛊虫既然是从南蛮过来的,那解药也该是南蛮才有,不若我们去一趟南蛮?」 宋千波还是摇头,「辛崋现在状态不好,怕是撑不到我们过去南蛮求医了。」 花惜晴也说,「那该怎么办?」 宋千波应声,「蛊虫的事情我得再想想办法,现在辛崋体虚,我先将她的身体养起来,等她状态好些了,我们再做后续打算。」 夏嵐叹息一声,「暂且也只能这样了。」 兔子握着安然的手腕,挑着空档给安然疏通妖力,容不得分心,宋千波要说的事情,她们已经知晓,便不参与讨论。安然目光在几人身上晃过,听得夏嵐开口时,语调甚是奇怪,便在夏嵐身上多看了几眼,花惜晴立在夏嵐身后,面色红润,安然在二人身上看来看去,忽地,她瞧见了甚么,愣了愣。兔子感觉到安然心绪突然有了波动,向她投去一个奇怪的目光,发现安然在看夏嵐她们,兔子一时好奇,也望过去。 夏嵐感觉到自己被人注视,侧头一看,将将撞进了安然和兔子的视线里,夏嵐转头的动作,将她脖子上的吻痕露了大半出来,兔子瞧见了,也是一愣。 夏嵐看着她们一脸惊诧的模样,觉得莫名其妙,回头要去和花惜晴言说此事的时候,花惜晴朝她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告诉她,「夏嵐,这里,露出来了。」 夏嵐脸颊倏地一红,「...。」难怪兔子她们会是那种反应。 #94暮靄沉沉伊人歸1 #94暮靄沉沉伊人归1 半个月过去,安然已能控制住体内的妖力。这天,宋千波从辛崋处回来,将辛崋的状态告知眾人,宋千波花重金用丹药将辛崋的命暂且保住了,辛崋气色渐好,云华晓得了此事,也很高兴。宋千波天天捧着医书参研蛊毒的解法,凌天在一旁陪他看书,偶尔提出自己的见解,两人一起琢磨,有伴作陪,倒也不乏闷。 几个人用完晚膳各自回房,兔子随安然回去,安然院子里有青鸟和白兔在,不好与宋千波他们同住,于是每日两边往来,兔子跟着她走也不嫌麻烦,能与安然相伴,兔子心里欢喜,对此并无所谓。 白兔照惯例趁着二人回来时去夺床位,青鸟立在梁柱上往下看,安然去架上取乾净的衣服,转头一看,发现白兔趴在棉被上瞪着大眼对着她,安然臂上掛着二人的衣物,侧身朝牠浅笑,「长者可要随我们一起去沐浴?」 白兔耳朵抖了一下,前肢猛然撑起,赶紧从床上跳下来,她逮着安然的衣襬张嘴就咬,安然哎了一声,蹲下将牠抱起,她一手抱着衣服,只有一手能抱白兔,白兔两隻后腿不安分的蹬在安然身上,安然无奈摇头,又将牠放回地上,去一旁取布包将牠捉进去,带着牠一道上路。 兔子在门口等安然,安然出来的时候,瞧见兔子面前立着一道红影,花惜晴双手空空过来,身旁不见夏嵐身影,安然朝她们走过去。 花惜晴说,「夏嵐已经先去池子那边等着了,我带你们过去。」 夏嵐前些日子在宅邸里找到一处池子,池水乾净,泡着舒服,后来问过云华,才晓得那里原先是她和辛崋沐浴的地方,只是后来她俩闹不合,辛崋便鲜少过去那里泡澡了,再后来云华离开,池子便搁置下来,无人使用。云华晓得夏嵐是蟾蜍,蟾蜍水陆两栖,天性使然,喜爱泡水,便将池子供给她使用。池子之大,夏嵐一人泡在这样宽敞的池子有些空虚,便相邀兔子她们一起过来泡澡沐浴,兔子见安然没有反对的意思,欣喜应下。 花惜晴将人领至一处院子,院子空间无人居住,却时常有人打理,里面相当乾净,几人往内走,走过弯弯绕绕的回廊,路底有个宽敞的屋舍,花惜晴推门而入,热气扑面而来,室内白烟繚绕,池中有身影在水下游来游去,听见门口有动静,这才停下来朝声音处看去,夏嵐喜道,「惜晴,你们来啦。」 花惜晴应了一声,她顺着池边走,夏嵐在水下游,跟着花惜晴行了一路,二人身影渐远,许是要到对面去。 安然和兔子寻了一处将东西放下,安然把布包搁在地上,白兔落了地面,马上从布包里出来。兔子惊诧一声,「安然,你怎么将我小姨也带来了?」 安然道,「我与长者言说我们要来沐浴的事,我瞧着长者似乎想要跟来,便将牠一併带上。」 兔子蹲下摸了摸白兔的脑袋,无奈道,「小姨,你可不能下水的。」白兔不适水性,若是只在岸边碰水玩闹,那倒便罢。 水池中烟雾瀰漫,白气升腾,安然朝着水池的另一头看去,放眼望去不见底,视线被雾气笼罩,只能瞧清附近的景物。那边有落水声传来,许是花惜晴下水了,夏嵐在那头嘻笑着,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安然解开腰间宽带,兔子背对着她也在脱衣服,两人朝着不同方向走下台阶,进到水中。地上白兔蹬着后腿,来到池边,低头在舔池水,兔子见状赶紧过来驱赶牠,伤脑筋道,「小姨,这水不能喝。」 安然划开水面过来,她伸手去摸白兔的头,掌心湿润,把白兔头上的毛浸湿了,白兔一甩耳朵,眼神幽幽,盯着安然。 安然笑道,「长者莫闹,若是你不慎跌入水中,这里地大,我们恐怕无法在第一时间过来救你。」说着,安然朝水中央走去,兔子左右看了看,选择跟在安然身后,见两人走远,白兔扭头往后面乾燥的地面跳去。 池水温热,泡着舒服,兔子慢步跟着安然来到池中央,水面热气腾升,视线不佳,不过眨眼间的工夫,兔子便不见安然身影,她环顾四周,发现这里能见度实在太低,想要回到池边去,水下有黑影跟在兔子身后,兔子一无所觉。 兔子走了一小段路,发觉自己腿脚有些酸麻,起初她不以为意,持续往前走,可她越走越疲惫,兔子忽觉哪里不对劲,心道不妙,想要快些回池边,再抬脚要往前时,她脚下一软,身影跌入水中。 兔子往水底倒去,她眼前忽明忽暗的,她侧头看往一边,水里有甚么乌黑细长的东西在游,一条二条...数量越来越多,朝着她的方向过来,不多时,便将兔子层层包围住。兔子脑内一片混沌,行动变得迟缓,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应该要求救,她觉得自己浑身好沉重,就快要落到水底。 安然要往夏嵐他们那处去,行到半路,她觉得哪里奇怪便回头一望,身后兔子没有跟上,她往回走了几步,也不见兔子的身影。安然敛下眉目,心想,许是兔子不放心她小姨,回去陪她小姨了。安然返身,继续往夏嵐他们那处过去。 人未至,先闻声,花惜晴在不远处惊呼一声,「夏嵐,你做甚胡乱摸我?」 夏嵐否认,「我没有啊。」 「还说没有,我都抓着你了!」 安然靠近他们,见夏嵐一脸奇怪的扫了花惜晴一眼,紧接着,她双手从水里冒出,在花惜晴面前晃了晃,「喏,我的手在这。」 见状,花惜晴面容瞬间吓得惨白,她拿起手里的东西,破开水面,一黝黑滑溜的生物在她手里不断挣扎,那生物侧边黑白相见的眼睛与花惜晴对视着,前端鬍鬚抖了几下,那生物有鰭,通体乌黑细长,身上带着滑溜的黏液,状似泥鰍。 花惜晴啊了一声,将那生物丢回水里,随后返身往池边去,夏嵐不怕这生物,不疾不徐的跟着花惜晴后面。只是,花惜晴行不过一段距离,她便觉手脚乏力,她一个踉蹌跌进水里,夏嵐眼明手快将她抱住,紧张道,「惜晴,你怎么了?」 花惜晴全身瘫软无力,她道,「这池子有些古怪,我突然浑身使不上力。」 夏嵐听完,神情骤变,赶紧带着花惜晴上去。安然在他们之后离开水池,她眸光深深的看向池中,半晌收回,她顺着池边走回一开始她和兔子置放衣物的地方。 夏嵐扶着花惜晴坐下歇息,夏嵐紧张花惜晴出事,无旁分心与安然说话,安然也没甚么话要与她说,逕自走远。 花惜晴拉着夏嵐的手,往夏嵐怀里去,夏嵐以为她这是哪里不舒服,急切的问她,「惜晴,你除了身体乏力外,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花惜晴嗯了一声,道,「那丑鱼咬了我的手,手疼,还又麻又酸。」花惜晴吃力的将手抬起,夏嵐立刻伸手去接,花惜晴手臂上有一道细小的印子,印子里有黑血冒出,夏嵐见状,赶紧低头,吻在花惜晴臂上。 花惜晴轻吟一声,夏嵐吸得用力,伤口被她拉扯疼了,花惜晴拍了拍夏嵐的胳膊,软声喊道,「轻点,疼啊。」 夏嵐将毒血吐掉,急着检查花惜晴身上还有没有哪里被咬伤。花惜晴不是第一次和夏嵐坦诚相对,花惜晴自觉彼此都是女子,这并没有甚么,不觉害臊。夏嵐面上虽镇定,可心里却不是那般了,她看花惜晴的目光总是有些闪躲,就如现在她给花惜晴检查,她也不敢看向花惜晴的身体,来来回回只敢检查手脚。自上次她们不慎发生关係后,现在二人之间关係微妙,夏嵐不提,花惜晴便随她,两人有意无意的在对彼此示好,二人心照不宣,装模作样,刻意表现得不甚在乎。 安然回到置放衣服的地方,左右看望并无见到兔子。地上白兔叼着安然的外袍拼命咬,安然眉心微皱,问白兔,「长者,芯妤她没上来么?」 白兔耳朵抖了一下,牠吐掉嘴里的衣物,抬头对上安然,晃动着兔耳,在摇头。 安然神色一凛,转身跳入水中,她双手在水中划,身影潜入水底。水里那漆黑的生物似乎不喜欢她身上的气味,不敢靠近,安然寻了一阵,发现有一处黑影聚集,安然在水中调转方向,朝那处过去。 安然身影将至,那群黑影感觉到甚么,纷纷躁动的往外逃窜,水中黑影散去,安然瞧见昏迷过去的兔子,兔子双目紧闭,摊着双手,在水中浮沉,安然过去将她拥入怀中,带着她往水面上游去。 兔子有些溺水,安然将她侧身放在地上,给她拍背,兔子咳了一声,吐了一地的水,张口喘气。 兔子身上多处被啃咬,白皙的身子,满是通红的小印子。 安然将二人的衣服带过来,白兔跟在她后面,见到兔子躺在地上,白兔似乎受到甚么惊吓,莫名停顿在原地,安然一无所觉,她将衣服胡乱穿好,将兔子包裹起来,横身抱起,就要离开这里。 花惜晴只有手上被咬了一下,夏嵐即时将她手上毒血吸出,吐掉,并无大碍。夏嵐将花惜晴的衣物寻来,二人穿戴好衣服才去找安然她们。二人一过来便见安然神色阴沉,急着要离开这里,夏嵐来不及喊她,安然身影消失在门口,花惜晴扯了扯夏嵐的袖子,夏嵐回头看她,花惜晴这才瞧见夏嵐的面色也不好看,想来夏嵐是也看见了安然怀里的兔子了。 夏嵐二人跟在安然身后,前后离开屋子,她俩老远就瞧见安然在前方长廊处停顿下来,夏嵐他们过去时,发现安然身前站着一黄袍女子,辛崋看见她们出现在这里,一脸惊诧,「你们怎么会过来这里?」 安然沉着脸色,向她讨解药,辛崋视线落到安然身上,安然方才急切,衣物胡乱往身上套,她衣领半敞,春光无限,辛崋看了几眼才往下,安然怀里兔子面色苍白,双唇颤抖,唇色发紫,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佈满点点红色印子,情况看着不太好。 只一眼,辛崋便瞭然了。 辛崋道,「看这情况,她是被我餵养的泥鰍咬了吧。」 安然冷声道,「解药。」 「没有解药。」 安然深吸一口气,眸光深沉,兽瞳尚未化出,辛崋便觉得安然的眼睛散着凌厉幽光,甚是慑人。 辛崋又说,「只是微毒,并不致命,休养一日便能好。唉,你们何故要擅自闯入我餵养泥鰍的池子?」 夏嵐走来安然身边,扫了她怀里的兔子一眼,眉头深锁。花惜晴在一旁道,「这是云华的池子,你怎地能擅自将泥鰍养在里面?」 「这是我家啊,虽说这里是云华的院子,可云华许久未归,池子间置下来,我拿来做甚么用途,还用得着你们管?」辛崋所言极是,花惜晴说不赢她,确是她们理亏了。 安然垂眸,兔子往她怀里缩了缩。安然道,「这是甚么泥鰍,为何只咬她?」 辛崋笑了一声,「这泥鰍并非只咬她。」辛崋目光落到后面夏嵐和花惜晴身上,转了一圈才回来,「蜘蛛许是也被咬了吧?」 花惜晴应了一声,似是想不透为甚么夏嵐和安然没有被咬,「难道这泥鰍有偏好,只咬蜘蛛和兔子?」这说法太极端,又无所依据,花惜晴自己也不相信。 辛崋哈哈大笑两声,觉得被花惜晴逗乐了,「非也。」她指向夏嵐,「你是蛤蟆,皮肤有毒,牠们自是不敢咬你。」 夏嵐点头,她也有猜到自己没被咬,许是应着这个原因。夏嵐看向安然,面有难色,可安然为何没被咬,她却是想不透。 辛崋眼神扫回来安然身上,笑意渐浓,「至于你为何没被咬,你可真想不出来么?」 安然神情一滞,这古怪泥鰍既是辛崋饲养,其中必定有原由,而她没有夏嵐那般的体质,身上无毒,理应来说不该被那泥鰍排斥。思及此,若真要较出她与他人的差异,不外乎就只有... 「难道是因为蛊虫...」 「不错。」辛崋呵乐一笑,「这种泥鰍是我特意饲养的,作为我的伙食。牠们与蛊虫相斥,能压制我身上的蛊毒。」 #95暮靄沉沉伊人歸2 #95暮靄沉沉伊人归2 夏嵐和花惜晴愣怔的看往安然,不晓得辛崋这是甚么意思,安然身上有甚么?蛊虫? 夏嵐不喜旁人信口开河,说这种惹人厌的混帐话,「怎么这泥鰍不咬安然,你就说安然身上有蛊虫了,嘿!岂有此理!」 辛崋讥笑道,「原来你们不晓得安然身上有蛊虫么?」 安然眉间一皱,「辛崋!」 辛崋不理她,继续说,「既然安然不愿说,那我就告诉你们吧。她和我一样体内被置入蛊虫,要不是有蛊虫在她体内帮助她疗伤,她早就死绝了。」 夏嵐一脸错愕,她看向安然,寻求问道,「安然,她...她说得可是真的?」 事已至此,无从辩驳。安然别过头,淡淡的嗯了一声。 花惜晴激动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地都没和我们提过啊?」 安然不语。辛崋替她回答,「说了有何用,还不是早晚都得死的。说了,不过是惹你们心烦难过,还不如不说,要是我,我也会不说。可如今这说与不说又有甚么区别?与我同住,你们迟早会晓得她的异状,因着她很快就会和我一样,被蛊虫掏空身体,成为蛊虫的养料,作为容器,不断孕育出新生的蛊虫,直至身死。」 辛崋此来是来捉几隻泥鰍回去料理的,本想趁着夜深人静,无人察觉她,偷偷过来捕捉,却不想会有不速之客误入此地,还被这种特殊的泥鰍咬上了。 安然抱紧怀里的人,似是不愿与辛崋多说,扭头走了。夏嵐气着辛崋,不愿放过她,却又担心安然的身体,斟酌一二,决定跟上安然,将事情问个清楚,花惜晴跟着夏嵐走,几人一走,院子里空荡荡的,甚是清冷,辛崋叹息一声,走到路底的屋子,开门进去。 夏嵐缠着安然将这叁年发生的事情仔细交代清楚,安然当初说得含糊,报喜不报忧,夏嵐听着也没察觉出哪里奇怪,可眼下一见,处处皆有疑问。当初安然伤重,奄奄一息,夏嵐是看在眼里的,不过因着天雪将安然带走,事情有了轻重缓急,她便无视了安然的伤势,一心只想着要将安然找回。如今安然平安回来了,他们便放心了,也没有再往深处去想。 安然被夏嵐问得烦了,只能将当初天雪捉拿她之后的事情说出来。安然本来只想说被天雪置入血蛊的事情,却不想夏嵐脑筋转得快,将她妖身是如何恢復的事情一併问了出来,安然摇头叹气,看是瞒不过去了,才老实交代。 夏嵐二人一听完,心中五味杂陈。花惜晴道,「丹烟的事情若是让宋千波知晓了,恐怕他难以接受。」 夏嵐点头,也道,「这事情一定要瞒着他。」 安然说,「我身上有血蛊的事情,你们且先莫要告诉千波。」 「为何?」二人异口同声。 「这解药做不做得出来,还是个问题。眼下有辛崋一个不得医治的,千波已经很困扰了,若是再添上我一个,他许是要急得跳脚,我不想给他这般大的压力。」 闻言,夏嵐二人也着急。 花惜晴道,「可你的命也是命,救人哪里还有分先来后到的事情!」 夏嵐应和着,「对啊,安然,此事拖延不得,我们必须将你也医治好,千波那边是瞒不得了,就算是给他压力,我们也要救你。安然,我知道你不想为难千波,可你是我们重要之人,你莫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莫要委屈自己。」 兔子不甚安稳的在安然怀里挣扎着,安然眸光深了些许,她应声,「既如此,便随你们的意吧。」说罢,安然抱着兔子快步走远。 夏嵐二人目送安然离开,直至安然的身影不见,她们才返身回去,远方一小巧毛绒的东西迅捷跑过来,夏嵐见状忙着蹲下要拦牠,白兔一甩耳朵,后腿往旁一蹬,避开夏嵐的双手,夏嵐哎了一声,花惜晴见她似乎是想抓那白兔,她扬手喷出一道白色蛛丝,蛛丝在空间舖散成网,将将落到白兔四周,白兔被蛛丝困住,挣脱不得。 夏嵐过来将白兔捉起来,她伸手点了点白兔的鼻子,「听安然说,你是芯妤的长辈是吧?我管你是芯妤的大姨还是小姨,今夜,你莫要去打扰她们歇息。我可是为着你好,听我一劝,别要去招惹安然,安然这人表面看着虽然和善不争,但心里弯弯绕绕,盘算的东西可多了,指不定会记仇。」 花惜晴笑了笑,「夏嵐,你怎么这样说安然呢。」 夏嵐害了一声,「那是你还没看明白安然的为人,她嘴巴上不说,心里都有计较呢,我与千波长年来,都是顺着她的意,唯恐得罪。千波作为读书人,又喜爱佔得别人便宜,可唯独在安然这里,他怕是吃了不少亏。」 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如此,花惜晴点头,她听得认真,一脸受教了的模样。 安然回到院子,她侧身推开门,进到屋子,屋里尚未点灯,一片昏暗。安然摸黑走到床边,她将兔子轻放至床上,这才回身去将火烛点燃。樑上青鸟受到光线刺激,睁眼往下望去,瞧见安然她们回来,正要飞下去凑热闹,牠才拍动翅膀,还未往下跳,就见安然抱着水盆走到床边,掀开兔子身上裹着的衣物,仔细的给兔子擦拭身体,青鸟见状,收回翅膀,往后退了几步,眼珠子转了好几圈,觉得非礼勿视,便又跳着脚,转了方向,看向屋外。 那水池养着古怪泥鰍,她们又与泥鰍泡在同个池水里,安然心里觉得彆扭,给兔子擦拭完身体后,她也脱去上身的衣物,给自己清理一番。 安然出去将水倒掉,换了一盆乾净的清水回来,刚安置好水盆,她侧头一看,发现兔子在床上睡得不安稳,一直扭动身子,似乎是觉得皮肤痒。 安然过去将兔子踢乱的被子拉好,兔子感觉到有东西压在身上,又将双腿蹬了起来,双手併用,不断挣扎。安然耐心的给她拉被子,兔子踢掉一次,她便拉回一次,如此反覆。 兔子身上的肌肤映着诡异的红,方才她给兔子擦拭身体的时候,便发现了兔子被泥鰍咬伤的地方,渗出黑血,黑血排出的量不多,安然想着,许是妖兽身体比常人强健,对于抗毒的能力也比常人较好,既然辛崋说这泥鰍的毒对兔子并不致命,安然姑且相信她,可说归说,安然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她守在兔子旁边,不敢歇息,深怕兔子临时有需要,若身旁无人看照,恐酿祸事。 夜半,安然坐卧在床前,她垂头望着兔子的面容,兔子面色苍白,拧着眉心,看着不是很舒服的样子。安然伸手摸上兔子的脸颊,兔子感觉到有人触碰她,她挣扎着睁开眼睛,她眼底矇矓,迷迷糊糊的看见是安然在摸她,她心下松口气,对着安然傻气的笑了一下。 安然见她转醒,眸光晃动,她低身凑过去,问兔子,「你感觉怎么样,可还觉得难受?」 兔子反应有些迟钝,愣了片刻才应话,「我浑身提不起劲,可是身上痒,我想挠,但又动弹不得,很是难受。」 安然摸着她的脸,安慰她道,「忍一忍便不痒了,我向辛崋讨过解药,她说这毒并不致命,没有解药,说是静养一日方能好全。」 兔子含糊的嗯了一声,缓慢开口,「安然,我睡了多久?」 「不久,天还未亮。」 夜晚很长,安然这话说得模糊,兔子只好转头去看窗,天边圆月往西沉,夜色已浓,兔子估摸着,大概不出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 安然顺着兔子的目光看向窗外,再看回来时,兔子已经转头回来看她了,安然无奈道,「芯妤,我不放心你。」 兔子摇头,对她浅浅一笑,「安然,我已经没事了,时候不早了,你上来歇息吧。」 安然看着兔子,兔子一脸坚持,安然犹豫半晌,没有说辞可以推託,只好依着兔子,侧身躺到床上去。 安然上来后,兔子觉得安心,旋即闔眼睡去。安然又守了兔子一阵子,见兔子并无再挣扎乱动,许是真的好些了,安然这才闭上眼休息。 不过片刻,安然便又睁开眼睛,她朝怀中望去,兔子突然撞进她怀里,不断扭动着身体,安然觉得奇怪,伸手推开兔子,兔子被她推开,不一会儿又鑽回来,安然眉头一皱,她撑起半身,俯视兔子的面容,兔子面色红润,裸露在外的肌肤也同脸上一般,泛着微红,安然碰了碰兔子的脸颊,一片滚烫,她愣了一瞬,往上探去,摸到额间,好在额间的温度并未高升,温度正常。 「芯妤,你怎么了?」 兔子此时手脚不灵活,她拉着衣物一端想要把衣服扯下,她身上红痕遍佈,浑身发痒,实在难忍。 兔子声音软绵绵的,很是无助,可她说得急切,「身上好痒,我难受。」 安然一时也不晓得该如何帮她,甚是苦恼,只好先将兔子拥到怀里安抚着,「芯妤,你莫要去挠它,会越挠越痒的,你且忍一忍,过段时间便好了。」 兔子嚶嚀一声,乖巧的缩在安然怀里,她紧咬着下唇,努力忍耐着身上的不快,可兔子被咬的地方多,痒意刺激着她的肌肤,鑽入神经,渗入骨髓,她实在忍不住便颤抖起身子。安然一直在注意着兔子的情况,眼下她许是要承受不住了,安然眸光渐深,她抬手摸到兔子唇边,柔声道,「芯妤,松口,莫要咬伤自己。」 安然闭上眼,调息着身上妖力,当她在睁眼时,她已幻出妖身,身后九条尾巴大大展开,她静下心来将妖力一点一点,慢慢的释放出来,学着兔子当初助她那般,她搂着兔子,将妖力送入兔子体内。 当初安然难受时,兔子将自己妖力当作媒介,抚平了她的心绪,安然因而学以致用,现下便用在了兔子身上。 兔子感受着包围在周身的妖力,似是得到安抚,她逐渐平稳下来,不再扭动挠痒。兔子抬眼望向安然,眸光涣散,她神智不清,突然朝着安然的脸凑过去,安然一直盯着她看,见兔子朝自己过来,安然眼明手快,伸出指尖抵在兔子凑过来的唇瓣上,好笑道,「芯妤,你做甚么?」 兔子软糯着声,轻柔道,「安然,我想亲你。」 安然惊诧的睁大双眼,她犹疑道,「何故?」 兔子朝她甜甜一笑,「安然,我喜欢你啊。」 闻言,安然神色变了几遍,万分纠结,兔子向着她傻笑,浑然不觉自己说了甚么奇怪的话。 安然移开目光,「芯妤,你糊涂了,感情不是儿戏,你不可以因着对我有好感,就...」 兔子没理安然,她把玩着安然的手,就着掌心处吻去。 安然,「...。」 兔子亲过安然的手之后,似乎满足了,她牵起安然的手,收进怀里好生护着,宝贝的很。 安然一脸无奈,只当兔子这是被她的妖力影响了,一时迷糊,不晓得自己在做甚么。 安然叹息一声,她不好将妖力收回,眼下兔子好不容易不折腾自己了,若是她将妖力收回,只怕兔子会又难受起来,安然思量着,心想,她并不排斥兔子的接触,姑且,就先保持现状吧。 #96暮靄沉沉伊人歸3 #96暮靄沉沉伊人归3 兔子睡得很沉,当她醒过来时,外面日头高升,已过午时。 兔子睁开眼睛时,她有些疑惑,她记不清楚自己昨晚发生了甚么,她最后的印象是自己沉入了水底,被黑影包围,之后许是溺水了,可她究竟是怎么回来的?对此兔子一无所知。 兔子眼前一片雪白,暗香扑鼻,她愣神的盯了半晌,随后,她鬼迷心窍的将脸压上去,她才刚触及柔软,头顶上便传来柔和的嗓音,那人似乎轻笑了一声,道,「醒来了?」 兔子不应,背脊冷汗直流。 安然抚着兔子身后的长发,顺了几顺,慢悠悠道,「芯妤,已过午时,我饿了。」 兔子啊了一声,甚是惊慌,她从床上翻起,朝窗外一看,外面天光大亮,日头高掛,确实已经中午了。兔子怎地也没想到自己竟会睡到这个点才起床,她惊讶之馀,后知后觉的转头回来,瞧见安然正覷着她,笑意正浓。 兔子,「...。」兔子心里慌乱,方才,她是轻薄了安然,安然可会如何想她? 「安然,我...我刚才,我不是...」若说不是故意的,安然肯定不信,她自己也不信的。可若说是她一时迷糊了,而为之,安然真要追究起,她又无从解释。 安然妖身尚未消退,她尾巴在身后飘忽不定,她好整以暇的看着兔子,玩心一起,她把尾巴探到兔子身前,轻轻的在兔子胸口上抵了一下,笑道,「这样就扯平了。」 兔子猛地抬头,安然并无怪罪她的意思,她心生羞愧,扭捏一阵才开口,「安然,我昨夜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安然难得幻出妖身,妖兽要不是有特殊状况,一般能化成人形便不会特地以妖身现形,安然眼下这般幻出妖身,兔子猜想,许是因着她的关係。 安然嗯了一声,尾音拉得很长,说道,「昨晚你说了许多胡话,我却不晓得你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兔子愣着双目,一脸茫然。 安然看着她,笑了起来。安然原形是狐狸,狐狸多嫵媚娇艳,可安然不是娇艳的类型,她眉目柔和,平时清冷淡薄,如今她笑意盈盈,看似嫵媚多情,兔子一时看得痴了。 「你昨晚说,你喜欢我。」 兔子已经坐起来了,安然随着她,也撑起身子,长发披在双肩,些许落至身前,安然将垂落的发丝挑起,理到耳后,她抬眼望向兔子,发现兔子还在恍神,安然又是一笑,她往前凑到兔子身旁,寻到她耳边,轻语,「芯妤,你昨晚还说,你想亲我。」 兔子深吸一口气,她才回过神来,便发现安然不知何时贴到她耳边,她一时无措,忙着往后退,退得急了,猛地撞到后面的墙壁上,她抱头痛呼一声。 安然哎了一声,过来查看她撞伤了何处,兔子见她要靠过来,急着要躲,安然愣了愣,一脸困惑。兔子眼神闪躲,不敢看向安然,双颊红通通一片,许是羞涩过了头。 兔子支支吾吾的问道,「我...我昨晚还说了甚么混帐话么?」兔子现在尷尬的只想找个洞鑽,她怎么能对安然如此不敬,若是单单只说喜欢,她还好蒙混过去,可是她又说了想亲安然,这...这要怎么搪塞过去? 安然将妖身消退下去,她恢復以往的模样,她来到兔子面前,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没有了,只这些。芯妤,你喜欢我,我很欢喜,可你不能见着人就说喜欢,便要亲人家,晓得么?」 「我没有见谁就说喜欢呀...」 「千波夏嵐他们,你不喜欢?」 兔子一时哑口,原来安然是这个意思,原来安然心里是这般想她的。兔子是喜欢安然,可她总觉得她的这份喜欢,和千波夏嵐他们的那种喜欢,归类在不同的位置上,意念还很模糊,兔子无法说明,但她想要多和安然亲近,却是事实。 兔子苦闷的点了点头,闷声道,「我自然喜欢他们。」 安然笑了一声,「那便是了。」安然眸光一晃,别开脸,又道,「我也同千波夏嵐他们那般,喜欢你。」 「噢。」芯妤撇撇嘴,应了一声,半晌,她才意识到甚么,逮着安然话头的尾巴问道,「安然,你方才说我,说了喜欢便要亲人家,那我...那我昨晚说了喜欢你,可是亲到你了?」 安然想要开口解释,抬眼一看,发现兔子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一改先前消沉的模样。安然望着兔子的眼睛,似乎从中读懂了甚么,安然吸了一口气要说话,话到口中,又被她咬了回去,她别开脸,不语。兔子眼尖,她瞧见安然侧头时,发丝滑落,嫣红的耳朵若隐若现。 兔子面上一喜,「安然,我这是亲到了,对么?」 安然来到床边,打算下床去准备午饭,冷不防听见兔子在后面说话,安然无奈回头看去,「芯妤,你昨晚逮着我的手,张口就亲,弄得我一手掌心都是你的口水。」 兔子面色一僵,「...。」 既然起了头胡诌,便要接着扯下去,安然又道,「我寻思你是做了美梦,肚子饿了,便将我的手当作那吃食,才会又舔又咬又说喜欢它。」 兔子张了张口,面露羞愧,「...。」 安然这话的意思,莫不是昨晚她做了梦,那些表白的话都是说给梦里的吃食听的?可她不记得自己有做过甚么梦呀。 安然穿戴好鞋袜,站直身姿,她转头朝床上兔子看去,安然扯起谎来,手到擒来,她脸不红气不喘,正色道,「那时你虚弱无力,说话含糊,我听得不甚清处,只得隐约辩出其中一样,好似是甚么酥饼?嗯...酥饼确是许久不曾吃过了,要不,芯妤,我给你做吧?」 安然说得有模有样,谎话至此,兔子已经信了七八分,安然又提出了兔子爱吃的食物,兔子将信将疑,无从依据,兔子困惑道,「我怎么不记得自己做了梦?」 安然将手伸到水盆里,清洗乾净,应道,「那时你难受的很,时醒时睡,许是是你哪次昏睡过去时,无意间梦到的吧?」 「噢。」兔子一脸纠结,她被安然忽悠过去,自己理不出个所以然来,没得选择,她只能相信安然说得话。 安然说到做到,既然说了要给兔子做饼吃,她一洗漱完便去厨房备料,兔子打理完自己后,也来到厨房,想要帮忙安然做事,兔子扭扭捏捏的朝安然过去,安然转身取麵粉的时候瞧见兔子来了,她笑了笑,道,「做饼需要一些时间。芯妤,你若是饿得昏头,我方才烧了水,水里有鸡蛋,你可以将它们冲凉了,剥来吃。」 兔子从锅里捞了两颗鸡蛋出来,浸到凉水中,待蛋壳不烫手了才慢悠悠的剥起鸡蛋来。 麵糰发酵需要时间,安然将麵糰搓揉好之后,又从菜篮里挑捡出野菜,打了清水过来洗净,兔子过来将剥好的鸡蛋餵给安然吃,安然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半个鸡蛋,蛋黄部分已被人清除。 过熟的蛋黄容易乾口,兔子将其取出,留的顺口的蛋白给安然,安然犹豫半晌,正要开口说甚么,兔子手脚快速,将蛋白塞到安然嘴里,行为霸道,容不得安然拒绝。 安然,「...。」甚是无奈。 安然咀嚼完口中的东西,不待她发号施令,兔子已经自觉的去将其他佐料准备妥当。兔子机灵,不用安然指挥,依着安然取来的材料,便能猜想出安然想做甚么,安然欣慰的笑了笑,倒是省心。 过了饭点,她们才将膳食备好,安然将酥饼放下去烤,一屋子里瀰漫着甜腻的奶香味。夏嵐等人过来时,还在老远的地方就闻到食物的香气,千波夏嵐许久没嚐过安然下厨了,两人抢着先后进屋,花惜晴在后喊道,「夏嵐,你不是才吃过中饭吗?」 安然以前在离经山过日子,宋千波和夏嵐是晓得她的厨艺的,可是安然只在青云轩掌勺,于是,他俩时常挑着日子过去拜访她。凌天不曾见识过安然的厨艺,不晓得他们在稀奇甚么,花惜晴不挑嘴,也是镇静。 正厅里摆着一桌的饭菜,就只安然和兔子二人在吃。忽闻,门外急促的脚步声,兔子闻声抬头去看,夏嵐抱着白兔闯到屋子里,看准座位抢着坐下,宋千波慢了一步,只好去到厨房拿碗添饭,他一人两手夹着四碗热腾白饭,跑回正厅,这时凌天和花惜晴刚好走过来,宋千波将碗塞到他们手中,先一步入到屋子里,夏嵐得了碗,喜孜孜的开始吃起来。白兔得了自由,牠落地后便往兔子的方向跳去,费了一阵工夫才来到兔子腿上,乖巧趴着。 安然心中料到他们这般大阵仗过来,是为了何事,几人吃饱饭,收拾完桌子,安然便随宋千波去到隔壁屋子,关门诊病。 兔子手里捧着刚出炉的酥饼,吃得津津有味。夏嵐和凌天吃撑了,斜坐在栏杆边上消食,花惜晴与兔子并肩坐着,膝上摆着一盘满满的酥饼,花惜晴随意挑了一个来吃,口感与几年前她在那中秋节时吃得,味道差不多。 兔子一连吃了好几个,花惜晴见她一脸满足的模样,感慨道,「安然也是有心了,为着哄你高兴,特地去学做酥饼。」 兔子闻言,愣了一瞬,「哄我高兴?花姊姊这是何意?安然会做饼不是因着与千波他们相处久了,为了过节才学得么?」 花惜晴摇头,「你可还记得叁年前的中秋?」 兔子犹疑的点了点头。 「那月饼便是安然做的。」 兔子一脸惊诧,「那不是千波在山下的饭馆里买回的么?」兔子说着,忽然觉得手里的酥饼,滋味有些熟悉,花惜晴不说,她还没有察觉出来,现在一提,她手中的酥饼,这酥脆的程度和口味都与当年吃到的,无甚差别。 花惜晴笑了笑,「宋千波从山下的饭馆买来的?这话是谁与你言说的,可是安然?」 兔子低声应道。 花惜晴笑了一声,又说,「芯妤,那是安然唬弄你的。那天晚上还是我与夏嵐二人,亲手将安然做坏的饼带去池塘餵鱼。」 「芯妤,你不晓得,安然为了学做饼,坑骗了宋千波安排给鱼买饲料的钱,宋千波后来晓得了,生了好大的气,可气归气,但那做坏的饼都已经餵到鱼群肚子里了,宋千波也不好向她们讨要甚么。安然言说两句,义正词严,宋千波辨不过她,因此只能作罢。」 一旁夏嵐听得她们谈话,也附和道,「唉,离经山下哪里有甚么饭馆卖饼的?芯妤,这也怪不得你无知,你当时才化形,还未下山见过世面,不懂得山下的情况,才会被安然唬弄了去。」 酥饼外皮酥脆,兔子咬了一口,落了一地的碎屑,房内青鸟在稍早前听见外面声响便偷偷跑了出来,牠立在悬樑上,时不时看向他们,兔子手上的酥饼,碎屑才落地,他们头顶上青鸟等着时机,俯身下衝,跳到地面,鸟嘴在地上啄了几下,吃起碎屑来。 兔子一脸不解,「可是安然为何要瞒骗我这种事情?」 夏嵐摇头,本以为安然做饼是要给兔子一个惊喜,没想到安然到最后甚么也没说。 花惜晴低头看着盘子里的酥饼,沉思半晌,问夏嵐,「安然喜清静,不擅与人交往,你与宋千波是她至亲挚友,你可晓得安然待人如何,可曾被她这般对待过?」 夏嵐应道,「安然对待自己看重的人,都是和善的,而安然低调不张扬,她待我们好,时常都是暗地里默默付出,一时其实是看不出来的。」 「如此,安然学製饼这事情,不愿与芯妤言说,倒是合理了。」 夏嵐还是觉得奇怪,「可是安然不喜甜食呀,上回却在饭馆点了红豆酥饼,我一直想不透是为何?听你们一说,我又忆起来了,安然那时好似还多吃了几块,真是奇了怪了。」 兔子愣了愣,安然原来不吃甜食的么? 花惜晴从夏嵐的话中悟到了甚么,她闭上嘴不说话了,嘴角盈满笑意,她侧头看向夏嵐,夏嵐被花惜晴这样盯着看,一时不懂,但时间一长,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脸上莫名一红。 夏嵐乾咳一声,「你们莫要多想,许是安然当时嘴馋那口味道,因而点的。」 花惜晴笑了起来,「哎,不好说,依我看,安然倒是有些心思在。」 兔子皱起眉头,她们说话只说一半,忒讨厌,她撇撇嘴,「我不晓得你们再说甚么。」 #97暮靄沉沉伊人歸4 #97暮靄沉沉伊人归4 房间被人打开,宋千波与安然先后出来,宋千波沉着一张脸,嘴上不断唸叨着甚么,凌天见宋千波出来了,朝他过去,走近时,听得宋千波低声唸道,「不一样,癥状全都不一样,我得再找找书卷...」 宋千波抬头一看,发现是凌天过来,他逮着人,拉着就要走,「凌天,你来得正好,哎,你还记得我们上回探寻到有一册书卷里其中记载到...」说着,两人越走越远,也不管夏嵐他们还在这里。 不用兔子等人围上去,安然倒是先自己过来了。夏嵐问她,「瞧千波一脸紧张的模样,安然,你...哎,千波是怎么说得?」 安然摇头,笑了笑,「我身上的蛊虫与辛崋的不同,自然不能以同样的方式去抑制蛊毒,千波这回怕是要伤透脑筋了。」 兔子站起来,紧张的来到安然身边,「情况要紧么?」 安然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暂且无碍,蛊虫熟成还需一段时间。」 地面上吃着碎屑的青鸟没被宋千波发现,牠有些失落,也不吃碎屑了,牠拍着翅膀飞到安然肩头,吱叫两声,安然侧头看了牠一眼,鸟眼深邃,安然从中读出甚么,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香囊,轻声道,「我带着的。」 花惜晴凑过来看香囊,好奇道,「这是甚么?」 「当时我体内蛊虫作祟,丹烟给我配製的草药包,具有抑制血蛊行动的功效。」安然顿了一下,眸光微黯,「这草药包虽能抑制血蛊行动,但遗憾的是,这个药方对辛崋身上的蛊虫没有用处。」 夏嵐道,「千波医术高超,定是能想出办法的,安然,你莫要为着他烦恼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持好心情,将身体养好了,才有体力与蛊虫对抗。」 花惜晴也说,「是啊,多争取一日便是给宋千波多一日研究解药的时间。」 安然抬眼看向她们,「说到争取时间,我有一事要与你们言说。」 在场叁人一鸟洗耳恭听,安然道,「如今我妖身恢復,也将过去的事情想起来了,我想回去青山一趟,去取一件东西。」 兔子忙着问道,「很紧急么?非得要这个时候回去取?」 安然侧头对兔子笑了笑,「我想趁早将那东西取回。」安然时日不多,耽误不得,她若早些去青山,便能早些归回。 夏嵐问,「甚么东西这般重要?」 安然答道,「我的成年礼。当初阁里本来要办寿宴,不过就差几个日子的时间,事发突然,我...我想顺道回去给族人们上香,缅怀他们。」 花惜晴奇道,「原来你们狐妖也同宋千波他们那些青鸟一般,学得人类要过成年的么?」一般妖兽修练成精,大多已经超过了人类成年的岁数了,唯有像青鸟那样聪颖的物种及早修练成精,方能过得。 安然淡笑不语。 夏嵐一时八卦问道,「嘿,安然,你可是多大岁数便成精了?」 安然想了想,伸出一个指头。 「一年!」夏嵐惊呼一声,在一旁的二人也是一脸震惊,只见安然朝她们摇头,夏嵐才吐了一口气,「原是十年哪。」 花惜晴也说,「十年也是很早了,与芯妤差不了多少。」 兔子摸着下巴,嘀咕着,「可安然是九尾狐妖,若是花了十年才成精,那是几岁的时候练化出九尾的?」 安然扬手摸了摸兔子的头,对着几个人道,「我两岁的时候便练化出二尾。」 「两岁?这...这不合理呀,你若十岁才成精,怎么可能两岁就能化出二尾?」 安然道,「我还在我娘亲肚子里的时候就已经化形成人,出世时便是人形妖身。」 花惜晴和兔子愣着嘴,不敢置信。 「嘿,你们白狐怎能这样,生来天赋异稟,惹人羡煞,我若是你们狐狸旁系我也看不下去,你们白狐实在太过分了!」 「就是!我花了上百年才修练成精,你就一天?甚至不到,还在娘胎里就已经成精,这...这太超过了!」 兔子已是妖界中难得一见的奇才,这回得知了安然的身世,她羞愧难当,原是自己小巫见大巫了。 并非是安然天赋过人,白狐中常有孕育出化形成人的胎儿,这在白狐间其实并不是非常稀罕,她能如此快速便修练得道,也是因着当初凌云给她吹笛奏曲的关係,那曲子功用甚大,造福了当时不少与她同期的狐妖。 隔天一早,天未大亮,安然便啟程离开,与夏嵐他们保证会儘早回来接受医治,宋千波急得跳脚,病人尚未得到治癒,怎么能胡乱外出,若是蛊毒发作,那该如何是好?可一时之间,宋千波又研究不出解药,好在安然身上有丹烟配製的药草包,暂时能够缓上一些时日。宋千波千交代万嘱咐,安然一一应声,待宋千波无话可说之后,安然才与眾人告别,转身离开。 几个人目送安然走远,兔子见着那抹白影消失在巷口,她心中忽有念头闪过,忙着追上去。安然走得不急,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急促而来,她停下步伐,回头望去,见是兔子来了,安然诧异道,「芯妤?你怎么...」 兔子撞进她怀里,闷着声说,「安然,你定要平安回来,待你回来后,我有话要与你说。」 安然拍了拍兔子的背,好笑道,「有甚么话,不妨现在与我说,何故要等到我回来?」 「我...我要你有充裕的时间后,仔细地想清楚了再同我说。」 「说甚么?芯妤,你这话前前后后的,跳来跳去,我没听懂。」 兔子咬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对上安然的视线,扭捏道,「安然,我要说的,就是我...我...」 时间还很早,街道上空荡,不见人影,浮空城里的人相当富有,常夜不归宿,在外玩得天昏地暗,此刻还未到城中百姓起床忙活的时间。 「嗯?」安然轻笑一声,她将手伸到兔子耳边,那里有缕发丝,随着兔子低头害羞的动作,而垂落,安然将它捻起,拢到兔子耳后,她又在兔子耳边处逗留一阵,不想,竟是搓揉起兔子的耳垂。 兔子的脸颊瞬时红得透彻,她支支吾吾半天,被安然的举动,一时乱了阵脚,害得她原先想好的话全忘光了,她口糊道,「我对你起了非分之想!」 安然愣了愣,面上神情莫辨。 兔子说完,也是一愣,她哎了一声,忙着补救,道,「安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就是,一时口急。」 安然哦了一声,倒是没往心里去,她说,「你对我起了甚么心思,是想要对我做甚么?」安然顿了顿,她移开视线,轻语,「芯妤,我先前才与你说过,在我面前你不必这般拘谨,你可以做你自己,不用甚么事都来徵求我的意思,只要你行得端坐得正,我并不会因着你的行为举止怪异,便怪罪于你。」 兔子猛地抬头看向安然,「那...那若是我说,我喜欢你呢?你可会觉得我奇怪便讨厌我?」 「我不会讨厌你。」 「那...」 「芯妤,我说过了,我同千波夏嵐他们...」 兔子打断她,「安然,你能不能真的想明白了,再同我说这个。」 安然闭上嘴,侧过身去,轻叹一声,「好吧,待我回来,我再给你答覆。」 兔子应了一声,她浅浅一笑,「安然,我等你回来。」 安然也笑了一下,她拍了拍兔子的肩膀,这才转身走远。至身影消失不见,兔子还留在原地,天边飞来一隻花色鲜艳的青鸟,青鸟拍动翅膀,寻见兔子身影,悄然落下,牠立在兔子肩头上,兔子神情黯淡,她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都怪我,太衝动了,若是安然觉得我奇怪,日后避着我不见了,那我该如何是好?」 青鸟鸣叫两声,兔子转头看过去,眼底突然一亮,「丹烟姊姊,你可不可帮我一个忙?」 青鸟抖着羽翼,端着扬首高傲的姿态。 「我拿千波的情报与你交换!」 青鸟垂头,似在思量,一不会儿,牠再次展翅高飞,朝着安然离开的方向飞去。 兔子看着青鸟远去,她这才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她捏了捏衣领处的布料,布料被她捏皱,翻起皱褶,皱褶处有缝补过的痕跡,细线绷断飘扬,上面有甚么东西被扯掉了。 安然行至山脚下,此时,艳阳高照,她走进茶摊,打算歇息一会,她从怀里取钱袋出来,要结清费用,有甚么东西从她手里,顺着钱袋一併带了出来,安然一时疑惑,她交付完金钱后才仔细去看,她摊开掌心,掌心上静静的躺着一块墨色的平安扣。安然眸光晃动,她将平安扣收进怀里,返身入座,行进间,她嘴角微微翘着,无奈的笑了起来。 #98暮靄沉沉伊人歸5 #98暮靄沉沉伊人归5 辛崋服用了宋千波开的药方,不见好转,她气色虽然好些了,可身体每况愈下,蛊毒发作频繁,辛崋不愿就这般死去,她私下偷偷派人去山下的村落捉村民回来,打算以人练蛊,以缓解她身上的痛楚。 宋千波忙着研究蛊毒的解法,虽然他每日依旧会按时过来给辛崋把脉,但对辛崋私下的所作所为,一无所觉,见着辛崋状况越来越好,还以为是自己药方见效了,而开心了好一阵子。 直到凌天有天在围墙上听得路过的卫兵谈话,他心中起疑,便去南面的蛊房查看,窥见辛崋正在啃咬无辜村民的残忍画面,他来得晚,村民面色黯淡,已经断了气,凌天救人不得,一气之下,便去找宋千波言说此事。宋千波闻言,似是怒极,他颤抖的唇,喷出一阵鼻息,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二人气势凌人的来到辛崋的住所要理论。 路过凉亭时,云华瞧见他们,忙着喊住他们,想要问辛崋的情况,宋千波心里气着,说不好话,便让凌天与她言说。云华通透辛崋的情况后,也是一阵叹息,随着二人身后前去找辛崋。 辛崋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时刻准备着迎接他们过来,她热茶糕点侍候着,待他们甚是热情。 凌天一开口,果真是来与她讨说法的。 「何故又去山下捉人!我们不是说好了,你的病由我们来治,莫要再伤及无辜么!」 辛崋自己也备好一套说词,她端着茶盏,悠哉道,「我是给你们时间和机会了,可你们至今开出来的药方,一点成效都没有,我不想死,自然只能委屈那些人类了。」 云华抱着双臂,静立在墙边,不发一语,一双眼淡淡的望向辛崋,良久才移开。 宋千波哼了一声,「那你倒是说说,你这蛊毒除了捉拿那些活人外,还有甚么办法可解?」 辛崋想了想,道,「你们若是不要我再害那些人类,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抑制我体内的蛊虫作乱,只是此物难得,世间少有,我先前去了涯漠雪山寻了一年半载,无功而返。呵,不过,我料着你们没那么多时间,去替我寻那草药回来了。」 「涯漠雪山...」 宋千波咦了一声,犹疑开口,「你说的,可是那个会叮噹作响的奇怪花朵吧?我记得盈流谷的人,管那花唤作雪吟花。」 辛崋应声,「就是此物。」 宋千波点点头,这事好办,先前他復育的雪吟花,在离经山上生长的极好,如今?紜宫后面满山遍野都是那花朵,风吹拂过,叮噹响个不停,宋千波嫌这花甚是吵人,便让小妖兽们将其採回,拿来酿花酒,听得冷梅曾言,这花拿来做酒味道极好,宋千波贪杯,念头一至,他乐得一笑,有些嘴馋了。 凌天许久不见宋千波答话,他转头扫了宋千波一眼,发现他一个人不知为何突然傻笑起来,凌天眉头一皱,「这事好办,我们去将这花取来,你可晓得药方?」 「你们去书阁探寻看看吧,我当初寻不得那味药草,便将那书卷扔回阁中了,不晓得落到哪个角落去。」 凌天应声,拉着宋千波就要走,此事耽搁不得,必须儘早做决定,他们要去找夏嵐等人商讨此事。 云华看他们谈话完了,也要离开,辛崋在后面叫住她,云华步伐一滞,没回头,听得辛崋在后面,对她道,「云华,你可还在怨我?」 云华冷淡道,「事以至此,我怨与不怨,对你来说无从区别,你大可可以双手一拋,撒手人寰,不管世事,你可以无情无意,又岂会在乎我的感受。」 「云华,我捨不得你。」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辛崋,我们本就不该相见。若是当初我们各过各的生活,也许如今我们会有不同的境遇。是我贪心了,把你误认成是阿姐。」 辛崋哀叹一声,云华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安然离开后,兔子一个人住在偌大的院子里略显孤单,夏嵐让她过来与他们同住,兔子觉得无所谓,便应下了。兔子在院子练鞭,白兔在庭院里跑上跑下,相当有活力,养在后院的猼訑偶尔会过来找他们玩,安然一直都是与兔子在一起的,猼訑见到兔子很是欣喜,可牠左右一看,不见安然身影,牠脑袋瓜瞬时蔫了下去,像极了被人拋弃的孩子。 兔子本来对猼訑没有好感,可安然不讨厌猼訑,兔子爱屋及乌也就慢慢的和猼訑好上了。兔子发现猼訑独自坐在墙角,模样可怜无助,便过去与牠说话,猼訑蔫蔫的咩叫一声,兔子摸着牠的脑袋,与牠说起自己以前的事情来,兔子多半在说她与安然相处时的事情,猼訑听得高兴,连声应和着兔子说话。 夏嵐和花惜晴在庭院里摆设的石桌处坐下,石桌上摆着棋盘,两个心思不重的人下着棋,玩闹着,讨个清高雅致的名头,过着乾癮。 白子黑子纠缠在一起,花惜晴捏着白子想了老半天,觉得方才那子下得不好,她撅嘴沉思,夏嵐耐心等着她落子,半晌不见花惜晴动作,抬眼看去,瞧见花惜晴目光落在棋盘角落一颗无助的白子上,夏嵐心里瞭然,她笑了一声,伸手过去把白子拿掉,对花惜晴说,「惜晴,这颗棋子挡着我路,你让一让我,重下白子,好么?」 花惜晴眼睛一亮,喜道,「好呀。」得了机会,花惜晴喜孜孜的捏着两枚白子,在两处围捕黑子的缺口处落下,填满了白子的空隙,黑子被围削,夏嵐一时落了下风,她哎呀呀的拍着脑袋,甚是懊悔,花惜晴见她模样逗趣,掩嘴一笑,两人玩得融洽。 院子里白兔无人打理,转头一看,兔子在和猼訑聊天,抽不出空来理牠,白兔想了想,蹬着后腿跳到夏嵐她们这里,见着这二人谈笑声四起,白兔眸光深了几分,迈力一跳,踩到棋盘上,黑白子被踩翻,散落一地。 白兔叼走地上一颗黑子,逕自跑走了。 夏嵐和花惜晴无奈的笑了笑,一起收拾残局。夏嵐将黑子全数捡回盒中,突然开口道,「惜晴,我想通了。」 花惜晴把装着白子的木盒放回桌上,回头看向夏嵐,疑惑的嗯了一声。 夏嵐神色认真的望向花惜晴,诚恳道,「以后,你就同我过日子吧。」 花惜晴愣了愣,「啊?」 夏嵐乾咳一声,她原本想着花惜晴会应她的,没想到花惜晴脑袋这般不灵光,竟和她打迷糊。夏嵐眸光飘忽着,她脖子微红,面上却是镇定,「我们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既然我放不下,你也放不下,那么我们不如就,意思意思凑合着?」 花惜晴眨了眨眼,「我没有放不下呀。」 夏嵐,「...。」 花惜晴又说,「原来如此,难怪你成日用着色瞇瞇的眼神看着我,原是你放不下么?」 夏嵐无语,甚至觉得自己蠢了。 「我不是...害,算了,你就当我甚么都没说吧。」 「不行,我都听到了。」 夏嵐着急了,这下她跳黄河也洗不清。花惜晴凑过来,打量着夏嵐的眉目,半晌,她轻声开口,「夏嵐,你是因着愧疚才对我说这些的么?」 夏嵐歪了歪头,模样傻怔。 花惜晴笑了一声,道,「我的意思是,你莫要委屈自己和我在一起,我有过男人,也有孩子了,其实并无所谓。可你...你还是完璧,你不必为着我,放弃这婚姻大事。」 夏嵐摇头,「可我不喜欢蛤蟆呀,本就没考虑要处对象的。」蟾蜍成精的少,夏嵐要找到条件合适的有些难度,就算真的找到了成精的公蟾蜍,她也不见得会与人家好上,毕竟她曾嫌弃过自己的皮囊难看,又怎么会选择一个一样难看皮囊的对象作伴侣。 若是再将目光放远,日后她生了一堆小蟾蜍宝宝,夏嵐成日面对那些丑东西,估计是要崩溃逃家的了。 花惜晴咦了一声,颇为讶异。她又道,「那也不一定要是蛤蟆,别的物种也行。」 语毕,花惜晴瞧见夏嵐直盯着她猛看,花惜晴睁大眉目,伸手指向自己,稍稍歪头,一脸怀疑。夏嵐对着她点了点头,「惜晴,除去物种,我觉得你就不错。」 「可我是女子呀。」 「女子有甚么关係,你上次不也说了我让你舒服么?」 花惜晴张了张口,双手往夏嵐嘴巴上招呼过去,她摀住夏嵐的嘴,羞红面目,娇嗔道,「哎,你小点声,芯妤还在呢。」 #99暮靄沉沉伊人歸6 #99暮靄沉沉伊人归6 兔子在远处望向夏嵐她们那里,花惜晴凑到夏嵐身旁有段时间了,不晓得她们再说甚么悄悄话,说得花惜晴脸色泛红,眼色闪躲,一副娇羞的模样。 听见猼訑咩叫一声,兔子这才回过神来安抚牠,猼訑喷着鼻息跺着碎步,似乎不领情兔子的安慰,这时白兔从远处跳过来,猼訑见着玩伴,扭头去找白兔玩耍了。 两隻动物相伴而行,往后院的方向过去。院外宋千波和凌天即时进来,院子中仨人注意到动静,纷纷上前迎接。 宋千波急躁说不好事,凌天便跳出来将事情告知她们,几人听完,拿捏不定主意,一个个转头看向兔子,兔子面对眾人的目光,思忖着,「离经山北面山路不好走,千波要留下来医治辛崋,走不得。花姊姊不会武功,那么能走的就只有我和夏嵐凌天了。」 夏嵐点头,凌天应声。 有此机会,兔子想将白兔带回?紜宫安置,可念头一转,她先前才答应过安然要留下来等她的,若是她前脚一走,安然便回来了,她们就因此错过了。兔子再叁思量,最后决定还是留下来,让夏嵐凌天二人回去,兔子将白兔交予他们,白兔不愿意走,一直在闹腾,兔子安抚牠不成,厉声斥喝,「小姨,莫要胡闹!你若不想与我们回去离经山生活,我现在就可以将你放往云阳城中,作那无家可归的野兔。」 白兔眸光幽幽的瞪向兔子,口不能言,实在憋屈。 白兔被他们带出来,猼訑悄悄跟在后面,牠哀叫一声,捨不得白兔走,白兔一走牠又失去了一个玩伴。 几个人不晓得安然当初答应猼訑要牠回离经山的事情,以为猼訑属于云华看管,不好随意定夺牠的去向,便没打算带猼訑回去。 事关人命,及早将雪吟花带回便能少一些无辜人士受害,夏嵐和凌天不敢耽误,几人谈妥后便回房收拾行李,打算连夜赶路,从云阳县回去离经山少说也要五日,若包含从浮空城下山,往东南方向赶路,回到?紜宫前前后后也要十日的路程,还要拔取花草,这么一算,他们来返回来,也近月馀了。 夏嵐收拾完行李,正要出去与凌天会合,人才到门口,房门便被人从外推开,一抹红影快步闪身进来,没注意到夏嵐就站在门口,一时煞不住脚,撞进夏嵐怀里,夏嵐扬手护住她,两人将将站稳身子,夏嵐好笑道,「瞧你急匆匆的赶来,可是有甚么事情要交代我么?」 花惜晴埋在夏嵐怀里不出来,她的声音闷在衣服里,嗡嗡嗡的,有些低沉,「方才,我还没给你答覆。」 「哦,那事情不急,你待我回来之后再说也行。」 花惜晴应了一声,她在夏嵐怀中深吸一口气,鼻尖縈绕着馥郁冷香。夏嵐是蛤蟆,水陆两栖,常往池塘里跑,身上便有一股水中潮湿的味道,本来水下的味道是不好闻的,可夏嵐自身带着淡淡清香。那水中清冷的味道,混合着身上幽冷芳香,带着稍许凉意,闻着倒有些像是雪松的气味。 「夏嵐,我捨不得你走。」 夏嵐想了想,「要不,我带着你回去?」 「你若带着我,那要如何再带药草过来?」 「不是还有凌天吗?」 花惜晴摇头,她顶端毛发在夏嵐颈间搔着,夏嵐觉得有些痒,便将那些毛躁的发丝梳理下去,花惜晴突然被她摸头,一时间愣了住,不敢动。 柔顺秀发在夏嵐指缝间流转,花惜晴温顺的待在她怀中,静立半晌,夏嵐盼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轻唤花惜晴一声,花惜晴如梦初醒,她抬头在夏嵐脸颊上轻轻一碰,「夏嵐,若是你不嫌弃我有过家室,真心要与我过日子,我...我自然是欢喜的。」 夏嵐笑了起来,「这么说,你是应我了?」 「嗯。」 夏嵐乐得开花,「那我回去了,得要与醉山言说此事,看来,我这回真的做不成他乾娘了...」 闻言,花惜晴愣了住,一掌捂在夏嵐胡说八道的嘴上,「夏嵐,我不许你与醉山言说这些!」 夏嵐呜呜两声,花惜晴将手移开,夏嵐呼了一口气,问道,「为甚么呀?」 花惜晴扭捏着,面色红通通的甚是可人,夏嵐看着她,心神荡漾,花惜晴道,「我...我想亲自与他说这件事,你不许提前走漏了风声,晓得么?」 原来花惜晴弯弯绕绕的,心有盘算,其实是想将她正式介绍给自己儿子呀?夏嵐温和一笑,她搂住花惜晴的腰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宠溺道,「晓得啦。」 夏嵐和凌天一走,宋千波转身去书阁找文献,忙得不可开交,花惜晴手里捏着夏嵐交予她的黄色玉扣,欢喜不已,她嘴角弯弯,才转过身,便撞进了兔子探究的目光里,兔子总觉得花惜晴和夏嵐之间发生了甚么事情,眼下瞧见花惜晴笑得如此开心,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天色渐暗,视线不佳,花惜晴晓得兔子是有事要与她言说,便领着她回屋里去。 花惜晴觉得感情上的事情,见仁见智,并无对错可言,也不觉得自己和夏嵐在一起有何不妥,兔子起初听得面色惊恐,抗拒不已,宋千波常与她言,世间情事讲究阴阳调和,男为阳女为阴,两相结合视为天理,方能得育后代。 兔子后来想了想,觉得既然是日后要一起过日子的人,总该是要选择自己喜欢的,看着顺眼舒心的才是。 他们是妖兽,不是寻常人类,对于传宗接代的观念浅薄,不似人类为着要延续香火,就定要弄个孩子出来。妖兽比一般兽类高等,得了智慧与理性,晓得选择和善待自己,至于那些繁衍后代的事情,留给那些尚未开智的野兽去做便是。 兔子心系安然,却不曾往这方面去深想,她至多是想成为安然心中重要特别之人,对于情爱一事一知半解,听得花惜晴说了和夏嵐在一起的事情后,兔子才恍然,才去深思自己对安然產生的到底是甚么样的心思。 两人彻夜长谈。花惜晴是过来人,一边给兔子开导,一边又煽动着安然是如何待她好的,让兔子听得又羞又臊的,她原先没往那方面去想,被花惜晴一说,倒是有了几分感觉了。 兔子捂着脸,欲要遮羞,「原来是这般么?那我...那我先前同安然说了喜欢,她可是要误会我了。」 花惜晴惊诧道,「你同安然表白了?何时的事情?」 「她要走的那一天。」 「甚么!」花惜晴一时震惊不已,随后面露喜色,「那她可是如何说得?你们成事了么?」 兔子摇头,「安然先前只说,她同千波夏嵐那般喜欢我,并无其他意思。我不想逼迫她,便让她好好想过之后再应我。」却不想,这误打误撞,她倒是让安然为难了。安然可会如何想她? 兔子佔有慾强,贪得安然心上的位置,想要与旁人与眾不同,却并没有往情事方面深想。可兔子年少无知不懂世事,安然多次与她打迷糊,许是在婉拒她,现下一想,安然定是误会了她的意思,才会那样说话的。 兔子叹息一声,相当懊恼。花惜晴安慰她,「安然心思深沉,指不定看出了你不是那个意思...哎,芯妤,这么说来,如今你对安然还仅仅只是憧憬她么?」 兔子依旧摇头,「我不晓得。我只想着与安然好,想与她亲近,对于其他进一步的事情无甚概念。」兔子心里有道坎过不去,安然作为她的长辈,这是无法抹灭的事实,就算安然说了不必拘泥在这种辈分关係上,但兔子心里还是觉着彆扭,她如何敢对安然心生遐想,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她怎么能做? 兔子一时半会无法整理好心境,花惜晴不为难她,只道让她好好沉静,待她日后想清楚了,再好好与安然解释,兔子苦闷的应了一声,心生疲惫,满目倦容,萎靡不振。 几日之后,兔子许是想通了,寻着花惜晴讨论,花惜晴听了好一阵子才晓得兔子这是要追人家,花惜晴不禁失笑,道,「怎么就是你追安然了,说不准安然回来后便同你表明心意了呢?」 兔子摇头,严肃道,「安然不是这种人,我估摸着,她现在许是在想办法拒绝我。」若是当日一言,好巧不巧成了喜事,二人自然欢喜,就怕安然火眼金睛,早已看破了一切,察觉出兔子口中的喜欢只是憧憬她,并无他想。 当事人安然,此时正坐在去往柴郡县的马车上,青山位处柴郡县内,她不想过度操劳,便在路上租借马车行路,她给车夫打赏不少小费,车夫觉得她为人客气,便好生好气与她相处,一路下来,甚是和气。 安然手中执着那枚墨色的平安扣,眸光深幽,不晓得在思索甚么,她指腹在玉面上反覆揉搓,口中低声呢喃道,「你说你喜欢我...怕是连自己都不晓得那是甚么样的情愫吧,还要我如何仔细思量?」 安然无奈的笑了一声,「芯妤啊,你这是要我如何回答,才是好?」 #100暮靄沉沉伊人歸7 #100暮靄沉沉伊人归7 马车行至柴郡县,车夫不愿在往前走,安然不为难他,结清费用后便带着行李往城中走,车夫在后喊住他,安然回头看去,敦厚老实的车夫站在原地,扬声嘱咐她路上小心。柴郡县在多年前发生变故,许多人丧命于城中,被人视为不祥之地,鲜少有人居住,如今多半荒废,车夫不愿进入也是因着这事情,不想触了霉头。 安然朝他笑了笑,摆了摆手,回身走远。 柴郡县后群山绵延,青山就在群山之中,安然依着记忆里的路前行,市井荒废多年,杂草丛生,城东口那家卖着油炸豆腐的摊商已经收拾了店面,经过岁月消磨,招牌摇摇欲坠。地上的石子路面残破不堪,老街没了以往的繁华,家家户户紧闭门窗,门前杂草旁生,肆意横行,大大缩减了街道的宽度,安然走在其中,眸光黯淡。 安然顺着道路前行,一路走到山脚下,她身后有人跟着她,她回头看去,是一路尾随着她的小乞丐,小乞丐衣衫残破,他睁着水润的大眼睛,向安然乞求食物。 安然身上并无多带乾粮,只能给小乞丐一些金币,让他去买些吃食。小乞丐手里捧着金币,一脸无助,这里没人营生,他又要去向谁买吃食? 小乞丐再抬头时,安然身影已经走远,他无家可归,盼着眼前这善心人士能给他一些依靠,便悄悄跟在安然身后走。 行至半山腰处,小乞丐体力不支倒地,安然在前停下步伐,她回身去看,小乞丐虚弱的缩起身体,他已多日滴水未沾,此刻他体力耗尽,已无馀力动弹,他喉咙乾哑的厉害,光是吸气都觉得疼。 小乞丐眼前一片昏暗,他觉得自己就要晕死过去。这时,有冰凉的清水洒在他脸上,有人将他扶坐起来,周身环绕着一股淡淡的药草味,头顶上传来清和的嗓音,轻柔对着他道,「张嘴,慢些喝下去。」 安然将小乞丐安置在一旁树下,她将水袋和乾粮留在他手边,转身离开。 小乞丐清醒后,盼得手边的乾粮,甚是欣喜,抬头去看四周时,却已不见恩人踪影,他只好抱着食物,失落下山。 山中野兽繁多,安然一路行来,见到了不少寻常狐狸,她是狐狸中的佼佼者,狐狸见了她,想要亲近却又不敢,只能随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 安然来到青幽阁时,身后聚集一片狐狸,这些狐狸没有得到成精,只是寻常物种,对于那些阶级制度的划分没甚么概念,如今这里没有狐妖看守,牠们便随着安然入阁。安然才走近阁楼,便听见周围树叶浮动的声音,不过眨眼间,一抹黑影飘然落下,那人背对着安然,站稳身姿后才回头望向安然,天雪朝她笑了笑,「我晓得你定是会回来的。」说着,天雪目光掠过安然,放到后面那群狐狸身上,她眸光凛冽,斥喝道,「谁允许你们擅自踏入青幽阁的?」 那些狐狸被她一声冷喝,吓得胡乱逃窜,不多时,狐群散去,青幽阁外一片冷清。 安然沉着眉目,对她道,「如今阁中已经没有族人了,让牠们进来也无甚关係。」 「规矩不可乱,我岂能由着牠们在阁中撒野?」 安然无奈一叹,「天雪...」 「安然,你终于愿意喊我了。」天雪欢喜的笑了笑,她在安然面前屈膝跪下,从怀里取出一样物什,天雪将东西捧在掌心上,恭敬的递给安然,「亲卫天雪,恭迎少阁主归回。」 安然淡淡的扫向天雪手里的东西,那是一对残破的铃鐺和摺叠妥贴的一小段红丝带。安然心中诧异,面上却不表态,她淡道,「你还真的回去皇宫,将铃鐺找回了。」 天雪应道,「自然。少阁主的东西,属下不敢丢失,必定好生收着。」 安然并不接手,「起来吧。」她扭头往内走去。 步入阁中,大厅里灯火通明,安然立在大厅中央,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明明阁内如今已无族人了,可周遭景物却同她离开时一般,毫无变化。红色的布幔从高楼往下垂落,在每个楼层的围栏上,联系着,復而往下,去往下层,又联系上,搭建出一条又一条壮丽的彩带,安然抬头望去,彷彿还能瞧见她小时候,调皮地踏在红幔上,顺着布匹从上滑落的模样。而追在她之后的亲卫,一脸头疼的朝下望,深怕她摔出个好歹来。 当初她身边十来个亲卫,至今却只剩下天雪一人。 天雪来到安然身边,安然收回目光,侧头问她,「当初玄狐预谋谋反一事,你为何不告诉我?」 安然身边十个亲卫,其中九隻是白狐一脉,唯独天雪是玄狐,作为亲卫效忠主人,天经地义,天雪既然是玄狐一脉,不可能不知晓玄狐预谋谋反的事。 天雪道,「我不能说,因为带动狐妖谋反的领头人是我爹,安然,当时我无从选择。」 「那你又为何救我?」 「护主是我职责所在。」 安然冷笑一声,「不伦不类。」 安然不愿与她多说,逕自上楼回房,阁中被人打理的乾净,一如往昔,安然来到自己房间,房内柜架上摆放着崭新的铃鐺和红丝带,丝带与铃鐺头尾串联,这是当年安然擅使的武器,安然将其从架上取下,放在掌上,观望良久,她叹息一声,又将东西放回去架上。 安然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天雪担心她一路奔波,城中没有饭馆没有商家,安然许是吃不得甚么好东西,便去膳房备了宵夜过来。如今阁中已经无人,天雪依旧循着礼法,来到房门前,敲门问候。 安然手里捧着一书卷,抬眸看向门口,淡道,「进,门没锁。」 天雪推门而入,她端着托盘来到桌前,将吃食一样样摆到桌上,碗筷成双成对,天雪来到安然对面坐下,一个劲的给安然添菜,安然看了桌面一眼,收回视线,落到书卷上,「不饿。」 天雪撇撇嘴,「怎么可能不饿?我晓得城里没有饭馆,柴郡县萧条,如今已无商家驻留,你又行了一日的山路,一路行来,吃不上一顿饱饭,如何能不饿?」 一桌好菜野味齐全,天雪许是花了不少心思在这方面上。安然争论不过她,便也不争了,她搁下书卷,执起竹筷,认命似的吃起饭来。 用完餐,天雪将残局收拾下去,不多时,她又来敲响安然的房门,乞求与她同住,安然立在门口,并不欢迎她。天雪脸皮厚,死活不愿走,安然不留她,她便在安然房门口外歇息,几日下来皆是如此,安然实在受不了她,便让她进房,房间留给天雪,她自个儿在外寻一处地歇息,谁料天雪执意纠缠她,她到哪里,天雪便跟到哪里。 「莫要跟着我。」 「不行,亲卫要护主。安然,我既是认了你,自当一世效忠。」 安然翻身跳上屋顶,躺在瓦片上,闔眼睡去。天雪在她旁边守着,也不闭眼歇息,彷彿就如她所说,尽忠职守,甘愿效其一生。 夜半,安然呼吸渐重,许是睡得很沉,天雪悄悄凑过去,侧身躺在安然身旁,她轻轻将手搁在安然腰间,才刚搭上去,眼前人便醒了,安然坐起身,拧着眉梢,回头去看天雪,不耐道,「天雪,你究竟想要如何?」就算是亲卫,天雪的这行为也做得过头了,儘管她们儿时亲暱,但如今她们都长大了,有些事能做,有些事却是不能做的,天雪这样不管不顾的向安然示好,只让安然觉得困扰。 天雪笑得愉悦,「安然,我掛念你多年,你现在回来了,我想与你亲近一些,这样也不行么?」 安然不应。 天雪又道,「安然,你明明记起我了,何故还对我这般冷淡?可是还在怨我伤了你朋友?怨着我不该将你救起?」 「安然,你身上背负了多少人的性命,你自己心里有数,你要明白,你该怨恨的人,不是我。当年你身边的亲卫为了护你周全,鋌而走险,欲与玄狐抗衡,但玄狐狡诈,窜通了旁系狐妖,逆转局面,你们白狐是为何而死的,你难道不晓得么?」 安然眸光微微晃动,她抿唇不语,心中已有猜测。 天雪凑到她耳边,轻语,「是因为你,白安然。白狐天资聪颖,这在狐族中早已见怪不怪,但像你这样年纪轻轻就练化出九尾的白狐却是少之又少,你说,当年你爹和你娘,他们可曾练化出九尾了?我记得,好似没有吧?据我所知,在白狐之中,当年拥有九尾的,除了你,就只有你祖父白泰和你曾祖母白潯了,就连你爹地位崇高也只练化出了八尾,他们修练多少年费尽苦心得不到的,却在你一个女娃身上轻轻松松的就化练出来,你爹娘因着与你有血脉关係,自然不会嫉妒于你,可其下叁狐就不是如此心宽了。」 「白安然,是你打破了狐妖的平衡,玄狐会谋反也是因着后怕白狐日渐壮大,我们玄狐一族明明不差白狐多少,也能练化出八尾,却要作为你们的僕臣,受之于白狐。呵,可笑,你们白狐有些不过五尾,却要指使六尾以上的玄狐做事,白狐蛮横霸道,长久下来玄狐如何能忍。安然,纵然我护主心切,却也不能不为族人打抱不平,白狐不灭,玄狐地位只会日渐卑微,不得翻身。」 安然道,「既然如此,狐妖将白狐灭绝后,为何又要内斗?」 天雪讥笑一声,她仰头看向那片一望无际的黑夜,双手往后搭在瓦片上,忆起往事,她眼底晃过的不是悲伤,而是嘲讽,是可笑,「是玄狐自不量力,玄狐长年作僕为奴惯了,得了高位后便也唆使着底下金、赤二狐作僕臣,金、赤二狐虽为旁系,却不曾踏入过青幽阁中,哪里懂得这些尊卑关係,牠们自在逍遥,只懂玩乐,哪里愿意受之于玄狐之下?玄狐因而将那些不愿听命的狐妖一一囚禁杀之。」 「但也不是所有玄狐都是这样极端,也有悲怜那些弱小狐妖的玄狐站出来,为其发声。玄狐在当时化作两派系,争执好些年,一直谈不拢,受迫在玄狐权威下的狐妖越来越多,金、赤二狐为了拼得一线生机,便趁夜袭击玄狐,玄狐因此有了藉口引发战火,表面上仗着肃清狐妖一事,玄狐一脉私底下却是内斗不断,惹得周围其他山脉上的妖兽不得安寧,纷纷逃窜山下,妖兽出山,人类也没有好日子能过,只能往周遭地界迁徙。青山没落,柴郡县风光不在,从此沦为鬼城。」 #101暮靄沉沉伊人歸8 #101暮靄沉沉伊人归8 安然此次回来是要来取她当年未能得到的成年礼。 白狐成年,老一辈的白狐会准备一样极其贵重的物件交付予后代白狐,可安然不晓得这份礼物被置放至在何处。这天,她在阁中四处游走,是在探寻存放物品的地点。 天雪坐在阁楼顶层的围栏上,向下望去,正好能瞧见安然忙碌的身影,天雪勾唇一笑。她从怀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纸片,纸片残破,一端有参差不齐的断痕,像是被人擅自从书页上撕下来,天雪摊开老旧的黄纸,纸上化着一朵形似灯笼的花草,一旁有大字标语,晨霜。底下掛着一行小字做简介,写着此花草的生长处,条件与季节,这花在青山上随处可见,并不稀罕。 天雪眸光一晃,她将指尖从纸页下方移开,这花真正稀罕的,是作为白狐的成年礼送出的时候。墨跡上写道,白狐成年,赠予晨霜。晨霜通体晶莹,形似灯笼,寓意圆满,又以年迈白狐的鲜血浇灌,加以练化,从白狐诞辰至牠成年,晨霜吸足了年迈白狐的精血,是为妖花,拥有年迈白狐半生的修练,将此花赠予白狐后人,作为传承,盼着白狐一脉欣欣向荣,歷久不衰。 安然来来去去在阁中找了几日,探寻无果,她没有头绪,只好去往书阁,看看前人有没有留下纪录,作文献记载。天雪跟在安然身后,她已经跟着安然习惯了,安然见怪不怪,便也随她去。 安然来到青山时已经入冬,山中寒冷,空中飘下雪晶。去往书阁需经过一段长廊,冷天气寒,天雪将身上的领巾褪下,绕到安然身前将领巾掛到她脖子上。天雪嘻笑一声,「莫要冷着,我晓得你小时候最是怕冷。」 安然欲要扯下领巾,冷不防听见天雪这番话,她动作一滞,倒底还是没有将领巾还回去。 安然敛下眼睫,淡道,「天雪,我已经和过去不同。你记忆里的我,和现在的我,已经是不一样的人了。」 「怎么会不一样?你是白安然,是白狐,是我效忠的人,这点永远不会变。纵然你性格不同,外貌不同,你的身份,你骨子里的血液,也依旧是我们狐狸一脉的。安然,你是在外流浪久了,没了归宿,才会这样说,你往后留下来,有我陪着,你很快就不会觉得你有哪里和以前不同了。」 安然抬眸看她,「天雪,你错了,我并不怕冷。」说着,她将领巾取下,塞回天雪手中,又道,「还有,我不会留下。」 天雪愣神一阵,她捏着手里温暖的领巾,有些不解,当她回头去看安然时,安然已经走远,天雪咬了咬牙,扬声喊道,「安然,我是你在这个世上最后一个族人了!你我必须得相依为命,白安然,我已经有能力,有能力成为你的依靠!」 青幽阁的屋顶上堆积着一层厚重的白雪,青鸟拍打着翅膀,抖落零落在牠羽毛上的飞雪,牠矮身鑽进屋簷下,鸟眼眨了眨,看向长廊深处,安然身姿隐没在尽头处,天雪还立在长廊上不走,丹烟深怕自己被人发现,不好往前跟上安然,只能躲在悬樑上,偷偷摸摸的看向回廊下立着的人。 天雪一手掩着半脸,一手垂握着那条逐渐失温的领巾,她颤抖着双肩,口中不断发出短暂的抽气声。青鸟在樑上往前跳了两步,牠看不清天雪的面貌,一时也不清楚天雪到底怎么回事。 好一阵子,天雪才抬起头来,她神思混沌,口中呢喃道,「安然,我晓得你这是在怨我,怪我杀害了族人,可是安然,族人不是我杀的,那是他们自相残杀,是那帮老头子预谋为之,我心中也对那些无辜枉死的族人不平啊,我替族人报仇,杀了那帮老头子究竟又有甚么错?你为何不肯正眼看我。安然,我年年都去给族人扫墓,跪在白阁主的坟前懺悔认错,我有心悔改,你为何还要这般冷漠待我...」 天雪提脚要往前走,忽然脚步踉蹌,她往前踏了几步想要稳住身型,却是无劳,她倒在长廊上,长廊上并无遮蔽物,风雪袭来,很快就有飞雪落在她身上,天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似是晕了过去。 青鸟振动翅膀,朝着长廊尽头飞去,安然人在书阁中查阅文献,听得一侧窗口处传来敲响声,安然过去将窗口打开,一隻顏色鲜艳的青鸟飞了进来,吱吱喳喳的叫个不停,安然愣了一瞬,那青鸟便来到她面前,立在她拿着的书卷上,与她大眼瞪小眼。 安然诧异道,「丹烟?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顿了顿,随即反应过来,「莫非是芯妤她不放心我,要你跟着过来...」 青鸟鸣叫两声,安然不懂其意,青鸟又跳到她手上,用鸟嘴啄了几下,扭头往外看,安然顺着牠的视线看去,书阁位居高处,她从窗口下望,至多只能依稀瞧见长廊一角,她扫了一眼,扭头回来看青鸟,「长廊那里怎么了吗?」 青鸟口不能言,拍动羽翼往窗外飞去,安然一惊,忙着将文献捲起收进怀中,踏上窗口追了上去,「丹烟,你等一等我!」 书阁位在叁楼,安然轻功好,她身姿轻盈,落在长廊间的簷上,青鸟就在她面前不远处,青鸟扭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确认她有没有跟上,见她跟上,青鸟抖了抖羽毛,又拍着翅膀往下飞去,安然随着青鸟翻身而下,落至地面。一抹黑影倒在雪白地上,没了动静,安然见状,先是一愣,旋即快步上前才看情况。天雪被安然翻过身来,抱在怀中,她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安然一时之间也不晓得天雪这是怎么一回事,只好先将她带回房中安置。 天雪醒来的时候,安然守在她身边,她低头一看,安然正抓着她的手腕给她输送妖力,天雪略显吃惊,她抬眼去看安然眉目,安然似乎没有注意到她转醒,她单手拿着书卷,神色认真。 「安然...」天雪叫唤她一声,安然这才放下书卷,侧头去看天雪。 「你感觉怎么样,身体可还有哪里难受?柴郡县没落,我一时间没办法给你寻着大夫,事出紧急,我才将自身妖力运至你体内,助你转好,你莫要因而多想。」 天雪笑了笑,「安然,我的身体竟然不排斥你的妖力么?按理说,我们虽然同是狐狸,可每个狐狸的体质不同,是难以接受旁人的妖力的,不说是我们狐狸,就是其他妖兽间,也是会有这种情况出现的。」 安然扭头不语,天雪坐起身,她顺着安然给她输送妖力的手,将安然整隻胳膊抱入怀中,亲昵道,「安然,我记得老一辈的人曾说过,有些人生来彼此契合,是为神仙眷侣...」 「莫要胡说。」 天雪将头轻轻倚在安然肩上,她心情似乎挺好,语气轻扬,「我没有胡说,安然,如今狐妖一脉就只剩下你我二人,以后我俩彼此相依相靠,不好么?」 「我不喜欢你。」 「可我喜欢你呀。」 「你不喜欢我。」安然眉头高高竖起,对于天雪的纠缠,很是不耐。 天雪搂紧安然的胳膊,死活不愿放手,「你都说了,你不喜欢我,又如何能够晓得我喜不喜欢你?」 安然叹息一声,她将书卷搁在一旁,伸手将天雪推开,救出那隻被天雪紧抱住的胳膊,天雪看出安然耐心尽无,不好再调戏她,只好作罢。 安然道,「你说得不错,如今狐妖确实只剩你我二人,但这又如何?多年后依旧会有寻常狐狸得道成精,狐妖总有一日会再迎来繁华。」 「那得要等多久啊?我孤单,想要人陪,安然,你就陪陪我,不好么?」 安然眸光微微一晃,「不好。」 「何故?安然,你几番拒绝我,坚定如斯,可是心中有了人?」 安然不答,起身要走。天雪在后忙着拉住她,「安然别走,是我说话直接,冒犯你了,我认错,你留下来陪陪我,待我身体好些再走,好么?」 天雪状态不稳定,安然无奈一叹,只好再坐回来,给她输送妖力。天雪乖乖躺回去,任由安然妖力在自己身上游走,安然的妖力其实与她并不相合,她是想要与安然套近乎才这么说的。天雪闭目调息,安然的妖力霸道,两道妖力在她体内拉扯抗衡,安然无法察觉到天雪的身体变化,只能以妖力游走是否顺畅来判定天雪的情况,天雪有意让自己处于弱势,让安然的妖力在她体内横行无阻,肉体上的疼痛天雪能忍,为了和安然亲近,她不得不出此下策,谋得安然信任。 过了一段时间,安然见天雪似乎熟睡了,她才将手收回,她起身离开,刚闔上房门,床上天雪立刻睁开眼睛,她朝床内翻身而去,蜷缩身体,低声一咳,吐了一手掌的血。 #102暮靄沉沉伊人歸9 #102暮靄沉沉伊人归9 天雪几乎时刻不离安然,她缠着安然,整日说着她们小时候的事情,说白阁主如何严厉,又说成为亲卫须得经过多方考验,天雪在人才济济的白狐中脱颖而出,被选为亲卫,确实不易。安然听着她说,并不回应,天雪一个人唱着独角戏也不觉得无聊,说得欢喜自在。 后来天雪说到白狐被围削杀之的事情,安然立刻有了反应,她正要开口询问,天雪抢在她之前说话,「我痛心于族人曝尸荒野,便设坟做墓将他们葬在一处,但死伤的人实在太多,我来不及一一划分,只得如此。安然,对不起,我本想着若是能救得一些族人回来,也是好的,至少日后你归回时,阁中还有个接应,可是,事与愿违,到底还是我漏算了。」 安然掛心于已故的族人,天雪便带着她去往埋葬族人的墓地,墓地时常有人清扫,并无杂草横生的情况,安然放眼望去,遍野的石碑上,有的刻有名姓,有的却是空白,天雪说了,当初葬下的族人太多,她一时无法记清所有的人,可时间紧迫,只能先下土安葬,但日子一久,尸身腐败,天雪也认不出来当时埋在土下的人是谁,这坟塚变成了无名塚。 两人立在白阁主的墓地前,安然跪在墓前磕头跪拜。 安然在坟前说了好一阵子的话,天雪不便打扰安然,便走到远处等待,直到安然站起来,离开墓前,她才朝着安然走去。 安然双目通红,脸上却并未有泪痕留下,天雪来到她身旁时,安然开口问道,「你说,你曾想救回一些族人,可是如何为之?」 天雪应道,「曾言青鸟族有一起死回生的秘卷。」天雪笑了一声,「说来也是有趣,当初我是为着那秘卷才去的藤蛇腹地,世间妖兽都晓得藤蛇与青鸟一族关係甚好,我本是想顺着藤蛇腹地一路去往青鸟部落,却不想,我不慎误入藤蛇族的祈福大典,牠们戒心深重,一发觉出有异族闯入,便对着我大打出手,既然牠们先动了手,我便回手还之,杀光了藤蛇馀孽。当我正要再往上去得青鸟部落时,却未曾料到,青鸟是这般无情无义,用一场大水淹没了藤蛇腹地,那时我才晓得,原来这兄弟情谊在生死面前,竟如此淡薄,唉,究竟是藤蛇族人错付了。」 「起死回生的秘卷?世间怎么可能会有此物。」安然一脸不信。 天雪叹息道,「若是有这秘卷,我便能救得一些族人回来。」 「后来你可曾去了青鸟?」 天雪摇头,「我没有亲自过去,我让人替我进去青鸟部落中探寻,结果这人去了青鸟便一去不返,唉,当时先有藤蛇族憾事在前,青鸟一族并不傻笨,应当谨慎为之,我想,我派去那人多半也是凶多吉少,这秘卷下落便也就无果了。」 安然不曾听过宋千波提起过青鸟里有甚么起死回生的秘卷,她想,这东西多半是民间传言,不可信,天雪会寻不到此物也是正常。 几日相处下来,天雪对过去一事深感遗憾,她真心可见,安然不好再对她冷言相向,二人关係稍有缓和。安然将此趟回来的目的告诉天雪,天雪听完后深思一阵,她是安然的亲卫不假,但非白狐一脉,若是询问其他白狐亲卫,许是会晓得那成年礼置放于何处。天雪对此爱莫能助,只能与安然好言相慰,说是会帮她一起寻找,要她宽心些。 一日过去,深夜时分,安然睡不着觉,便去书阁查翻书卷,青鸟随着她来到书阁,丹烟作为读书人,识得文字,便在一旁帮助安然一起找寻东西藏匿的线索。 安然才看完手里的书卷,那边青鸟拍动着翅膀朝她飞来,鸟嘴上叼着一张纸,安然伸手接过,纸上画着弯弯绕绕的线条,看着像是张地图,可这是哪里的地图,安然并不知晓。安然捏了捏眉心,颇为苦恼,她朝青鸟摇头,青鸟覷了她一眼,跳到她指尖上,用鸟嘴啄她,安然被牠啄得疼了,扬手挥了挥作驱赶的动作。 青鸟鸣叫两声,跳到窗口上,扭头看向安然,安然目光追寻至青鸟那处,青鸟在窗台上跳了几下,安然突然领悟到甚么,她来到窗边将窗扇推开,青鸟展翅高飞,安然不敢落后,她翻窗而出,脚底运起轻功,追随着青鸟而去。 青鸟一路飞进青幽阁后面的园林中,安然随着青鸟落到一棵参天大树的树干上,青鸟抖了抖羽翼,吱叫一声,随后牠伸长脖子望向前方一潭湖泊,安然顺着牠的视线望去,落到那湖泊处,她眸光深了些许。 这个地方安然有印象,小时候她常来这里寻凌云,向凌云讨着要听曲,当时凌云总是坐在那湖泊前的石块上,却不曾想,这湖泊处竟另有乾坤。 青鸟跺了跺脚,又叫了一声。安然沉吟一阵,开口道,「东西可是在这湖泊底下?」 青鸟啾了一声。 安然得了青鸟的意思,她跳下大树,跃进湖泊中,朝着湖泊深处游去。湖泊表面看上去不大,可水下却很深,安然往下潜行良久,才盼得湖底处有个凹陷下去的深洞,她顺着洞口游入,过了洞口之后只有一条通道可走,安然顺着通道上游。 不多时,安然浮出水面,她尚在地底,四周岩壁环绕,她爬上岸,妖兽感官异于常人,能够夜视,安然顺着岩壁一路往前行,这里许是经人修筑过,安然走得顺畅,她很快便到了路底,路底一侧有个石门机关,这种机关安然曾和兔子见过类似的,她在石壁上摸索一阵,寻到凹槽处,她在凹槽中摸到不寻常的突起,她先是按了按,石门无动于衷,她又将指尖往上一勾,将那突起往上扳。 岩壁震动,石门处发出细碎的机关转动声,石门开出一条小道,安然走进之后,石门并未关起。石门之后是一个空旷的空间,四周镶着散发薄光的玉石,玉石将空间照个透亮,安然目光落在空间中央,那里置放了一处平台,平台中心处被掏空,养着一朵妖嬈的红花,这花朵形似灯笼,不知甚么原因,花朵周身散着诡譎幽光。 安然正要走近去看,却听得身后突然传来声响,她惊觉回头,一抹黑影朝她过来,是天雪。 「我道你是去了哪里,许久不归,却未曾料想,你竟是寻得了线索,趁夜行动,可是嫌我碍事,想将我摆脱掉么?安然,我就这般不得你信任吗,你叫我好生失望。」 不待安然回应,天雪一甩袖口,叮噹声瞬时响彻,铃鐺轻盈,朝着红花处飞去,安然眸光一凛,心道不妙,她伸手摸到腰间处,长鞭一甩,打在那铃鐺上,铃鐺被打歪路径,坠落地面。 天雪怪罪的看向安然,「安然,你果然是想坏我好事。」 安然收回长鞭,反手一扬,长鞭朝着天雪袭去。天雪眼底寒光乍现,她化出妖身,身后八条银灰大尾蓬松展开,头顶高高矗立着两隻细长狐耳,天雪双手袖口一抖,铃鐺从她袖口中弹出,向安然攻去,安然翻身后仰,将将躲过一击,她后手一拉,将长鞭收復,天雪身体柔韧,她弯腰躲过。 安然讶异于天雪作为玄狐,竟是已经练化出八尾,玄狐中少有人练至这境界,当年玄狐中无人拥有八尾,可拥有七尾的玄狐繁多,在安然记忆里,当年的天雪不过才刚练化至四尾。 安然不敢轻敌,她运转周身妖力,幻化妖身,白烟繚绕在她身旁,轻盈的九条白色尾巴向前聚拢,包裹着她的身体,安然抬眸朝着天雪望去,眼底兽瞳纤细,眸光凌厉。 「九尾白狐对上八尾玄狐,按理说,我是毫无胜算可言,不过,就不知若是再加上我体内,这上千颗的藤蛇内丹,足不足以敌得过你?」 说时迟那时快,空间里,清脆高亢的铃鐺声与锁链扯动碰撞发出的鏗鏘声,同时响起。安然扬鞭向天雪攻去,长鞭攻击范围广,天雪不敢与安然硬碰硬,好在丝带灵活且收放自如,天雪双手併用,两颗铃鐺从不同方向包夹安然,安然右手执鞭,她收鞭回防,将一侧铃鐺击落,左手扬起,将将接住另一颗朝她过来的铃鐺。 安然接住铃鐺的同时,铃鐺力道不减,打在她手心处,安然眉心一皱,天雪内力高深,她掌心处一阵麻木。安然使力一捏,铃鐺在她掌下变形,崩毁,铃鐺扭曲再也无法发出声音。 天雪见状,惋惜道,「安然,你真粗鲁,这好好的铃鐺究竟哪里碍着你了?需要这般大动干戈,将它毁坏。」 安然冷眸一抬,掌心内力一震,当着天雪的面将那银色铃鐺从丝带上扯落,丢弃一旁,眼底甚是不屑。 「不知这铃鐺怀了,你可否还有别的可用。」 天雪笑了起来,她袖口一甩,铃鐺朝安然飞来,她道,「自然是有的,只是我这人向来喜欢成双成对,不喜孤单寂寞,要不这样,安然,你也将这颗铃鐺弄坏吧?」 铃鐺注入了大量内力,安然没有大意,她用长鞭将它击落,两人交手上百回,天雪有意朝着中央那朵红花靠近,安然不打算如她的意,趁天雪一时分心,使鞭袭向她背心,天雪忙着回头迎击,顾不得安然动向,安然朝红花处过去,走近一看她才发现,原来这红花底下浸着鲜红的液体,而下有泉水上涌,花朵不怕枯萎,安然定睛一看,觉得这红色液体有些古怪。 天雪躲过一击之后,回身便见安然立在红花前,她心下一急,深怕红花被安然夺去,她甩动袖口,铃鐺朝着红花打去。 红花被天雪从中打断,花朵受力道弹至空中,趁着红花滞空,天雪甩动另一条丝带,将其捆绑,拉回。红花一离开水面,底下鲜红的液体瞬时便回透明清澈的泉水。 安然欺身追上,她踏上平台跃起,手中长鞭即时挥出,打在那红花上,红花形似灯笼,安然一鞭打散了花瓣,花瓣凌空飘落,安然伸手去接,落地时,天雪手中也握着东西,两人抬头看向对方。 二人手上各得红花一部分。 #103暮靄沉沉伊人歸10 #103暮靄沉沉伊人归10 天雪低头一看,她手中的花朵被抢去大半,只剩下茎部,她咬了咬牙,把茎部吃入腹肚,随后,她向安然袭去。 安然看见天雪的举动,她面色一滞,心想,莫不是这花朵有甚么神奇的功效,才使得天雪对她这样大动干戈? 安然摊着掌心,她掌上聚着晨霜的花瓣,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些花瓣吃掉,不待她思量,破空声迎面而来,安然眸光一晃,她脚底发力,后跳回避,天雪欺身而至,挥动拳脚向她攻来。 安然指尖捏着一枚花瓣,她咬在嘴上,试探性的嚼了几下,花叶滋味香甜,并不涩口,她吃下一片后,拿起第二片放到嘴前,开口要吃,那边天雪一掌贴着她面容过来,安然后仰折腰躲避,紧接着,天雪一个扫堂腿划过她下盘,安然来不及回防,只好单手撑地,她身姿柔韧,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翻身而过,将将躲过一招。 天雪目的明显,摆明着就是为了这红花而来,安然不晓得这红花到底有何作用,方才吃了一片,身体并无发生异状,这第二片尚在她唇上叼着,天雪盯着她的嘴巴猛看,眼中兽瞳散着诡譎幽光。 安然将花瓣咬进嘴里,方要开口,天雪便道,「白安然,你已是九尾狐妖,是白狐之光,是族人中遥不可及的对象,你已然站在妖狐的巔峰,何故,你还要阻挠我?」 安然摇头,「我不明白你在说甚么,我此来,不过是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说罢,安然将手里的花瓣全数咬进嘴里,天雪见状,似是怒极,她身后八条尾巴暴躁竖起,尾端细毛绷紧,根根分明,竟是炸毛了。 两人相互对峙,安然虽是九尾狐妖,功力高深,但对于天雪这样吞食了眾多妖兽内丹的八尾玄狐来说,安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制服住她。 天雪功力深不可测,方才一击,安然掌心还在发麻,她翻手一看,惊见掌心处一片乌青。 白狐的成年在文献上记载不多,安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红花就是当年要给她的成年礼,也是正常。她将前后发生的事情反覆思量,终于将这红花与那朵赠礼用的晨霜联系上,她曾听闻老一辈的白狐与她言说,这晨霜花看是平凡常见,却是牠们白狐眼中的至宝。当初安然对长者的话,无法通透,眼下一见,才晓得其意,只是她尚且不明,为何这朵晨霜和寻常外面见到的不一样。它独独生在地底,长年不败,又生得妖嬈鲜红,甚是诡异。 动了真格的天雪相当难缠。天雪出手迅捷,招招狠戾,不留馀地,安然不愿与她硬拼个两败俱伤,只好连连闪躲,打得被动。 许是这晨霜发挥功效,天雪忽然间妖力大涨,她眼中瞳仁倏地变红,行如鬼魅,安然才刚躲过她一招,她旋即欺身而至,她踏在安然身前,手下一掌朝着安然心口拍去。安然大惊,天雪这一击来得出其不意,她躲避不及,只能硬接,安然底下脚步微微错开,天雪这一掌打在她肩头上,安然吃痛,闷哼一声,嘴角流下一抹腥红。 天雪似乎也很意外自己能够打伤安然,她愣神的看着自己的掌心,安然趁势往后退去,与天雪保持距离。 天雪抬头再去看安然时,她嘴角忍不住发笑,说话阴阳怪气的,「原来书上记载的不假,这白狐成年的晨霜花,果真是神物,我只服下了部分,就能拥有如此威力。」 安然不明白她的意思,「何故晨霜会有如此效用,这不应该...」 天雪心情转好,眼下安然被她击中一击,体内气血翻涌,应当难受的很,思及此,她忽然没有心思去攻击安然了,她搭着双臂,轻松道,「这晨霜是在你出生的那年,老白狐替你养起来的,经由老白狐用血液供养,至你成年,晨霜吸足了老白狐半生的修练,成了妖花,赠予后人,使其得道,再为白狐一脉争光。白安然,你们白狐这般狡诈,我寻思,是从白狐一脉的祖辈就开始流传下来的,不仅是修练得到传承,就连这狡猾的劣性也得到了传承,越发强大,难怪我们其下叁狐受之于你们白狐,毫无翻身之日。」 安然愣了住,原来这晨霜的不凡之处,便是用了白狐长者的血液,长年练化成长,所以这花才会看着如此诡譎? 可这事又如何能够怪罪他们白狐狡诈?玄狐不满,也可另寻他法,製出甚么掺着玄狐长者血液的药丸分散给族中人,使其早日得道,事半功倍。 安然觉得天雪甚是不讲理。 晨霜花瓣已经被安然全数吃下,天雪就算要抢,也抢不回了,如今她打伤安然,发过洩,心中不快已解,她一挥衣袖,转身要走。 安然立在远处不动,一双眼直视前方,她警戒着天雪,深怕天雪突然回头再次攻来,她体内气息不顺,方才一击,打伤了她的筋脉,虽不致命,但是得花上一段时间调养,才能慢慢恢復。 天雪往远处走,行至半路,她忽然停下步伐,安然不敢松懈,她手下长鞭紧握,眸光深深。 殊不知那边天雪,猛地弯下腰吐了一地的鲜血,口中还在拼命咳嗽,呕血。安然见状,一脸困惑,她先前并没有出手打伤天雪,天雪这番无故吐血可是为何?安然思忖半晌,忽然意识到甚么,忙着过去查看天雪的情况,天雪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她惊慌回头,发现安然没有要攻击她的意思,天雪舒了一口气,她心神沉淀下来,努力聚气调息。 安然走近时,听得天雪道,「这晨霜既是奇物,却邪乎的很,我本以为我能驾驭住它,却不想,它竟在我体内躁动的厉害。呵,也有可能是我修练不够,看来我得去一趟青鸟部落,向那几隻老青鸟讨要些万能丹来作修练。」 说到万能丹,安然想起当初自己身上那颗万能丹被天雪夺去,用在了修练不高的丹烟身上,丹烟服用后,不过叁年时间,她修练突飞猛进,至她内丹被去,撑过了那取丹的痛苦,她也算因祸得福,就此保住一命。 安然虽然不出手攻击天雪,但也没打算留下来助她疗伤。安然加紧脚步离开,她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她想赶快回到地面上,早日离开这里,回去和宋千波他们匯合。 青鸟站在枝头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湖面,安然下水之后,不过多久,便有一道身影随行而至,那人没有注意到牠,逕自跳入水中,朝着安然追去。 丹烟担心安然会在水下出事,可无奈她如今是兽形,她是陆上飞鸟,入不得水下,因而爱莫能助,只能在外祈祷安然能够平安回来。 青鸟急躁的在树上跳上跳下,好一阵子,湖面终于漾起一波涟漪,紧接着,一道身影破出水面,安然游到岸边,青鸟立即拍动翅膀,飞至安然身边,安然喘息几口气后,翻身上岸。 安然一路急行,回到青幽阁,青鸟在窗口偷看她。安然将行李收拾好,正要离开,她无意间看到柜架上搁置的丝带和铃鐺,她迟疑一阵,过去将物件收拾进行囊中。 安然走得很急,不过一个夜晚清晨的时间,她便下山,进到柴郡城中,安然神色疲惫,青鸟在空中缓慢跟着她,安然走着,越走越缓,忽然她脚步虚浮,朝着街道旁的矮墙倒去,好在她尚有意识,她即时用手撑在墙面上,缓住身型。青鸟忧心她的情况,低飞而下,落在安然倚靠的墙头上,只见安然捂嘴轻咳几声,最后一声她咳得有些沉,安然移开手,青鸟惊见她手上一抹鲜红,安然这是吐血了。 青鸟焦虑的鸣叫两声,安然在下面听见了,她啟口安慰道,「丹烟,我没事,就是有些气息不顺,并不...」话到一半,安然又是一声重咳,这次她没能忍住,血液直落地面,安然佝僂着身,呕了一地腥红。 青鸟跳着脚,惊慌无措,地面血滩中,几隻发育不全的乳白色小虫在血中扭动,不多时,小虫似是得不到养份,在血滩中断了气。 安然看着那滩血,手下不自觉的摸到怀中,本是要取那草药包出来,不慎摸到一硬物,她取出一看,是兔子给她的那块墨色的平安扣。 安然眸光柔和了些许,她在那玉面上搓揉着,低声呢喃,「芯妤,莫慌,我这就回去了。」 #104暮靄沉沉伊人歸11 #104暮靄沉沉伊人归11 ?紜宫内,凌天将白兔安置在兔子的房间里,返身出来就碰见门口站着两道身影,萧渊和花醉山二人堵在门前,朝着凌天一个劲的傻笑。 凌天眉头一皱,看向萧渊,「可是练完功了?」 萧渊应道,「师父,我练完了!」 凌天眼珠子一转,落到一旁花醉山身上,「你打得过萧渊了?」 花醉山笑容一滞,瞬时意志低迷,他摇头,「凌天哥哥,你也带一带我好不好?我老是习不得要领。」 凌天要走,他板着一张脸,气势凌人,萧渊不敢得罪师父,赶紧让道,凌天走过二人,「让萧渊带你练功去。」 凌天走远,听得花醉山在后面哀嚎一声,「萧渊那么年幼,我作为一个长辈,如何拉得下脸?」 「醉山哥哥,我其实并不介意的。」 「可我介意啊!」 萧渊傻气的啊了一声,「可是醉山哥哥,你若是不向我讨教,这?紜宫里怕是没人可以教醉山哥哥了。」 花醉山垂头丧气,但不愿妥协。 萧渊又道,「若是日后下不了山...」 花醉山猛地抬头,「萧渊啊,我的好弟弟,你教我习武吧,必要时给我放点水,好么?算我求你了,我好想下山啊,我好想娘亲啊!」 夏嵐在庭院里铺晒雪吟花,?紜宫的小妖兽定时会去后面山头採收此花,省得她和凌天不必再跑一趟。夏嵐将花铺晒成乾,如此,方便保存也好携带。她正在院子里忙碌,冷不防听见花醉山的喊叫声,她抬头朝楼中看去,她记得兔子住在叁楼,方才萧渊喜孜孜的要去找凌天,凌天要送白兔回房,花醉山跟着萧渊一路,现在他们应该还在兔子房前才是。 夏嵐嘴角微微一翘,她往前助跑一段,脚底轻功一点,身姿腾空,眨眼间便来到叁楼,落到花醉山身后,萧渊看见夏嵐,正要问好,夏嵐嘻嘻哈哈的勾着花醉山的脖子,笑道,「醉山啊,不过几个日子,这就想娘了?」 花醉山反应慢,夏嵐这样突然冒出来,着实吓了他好大一跳,听得夏嵐开口,花醉山闷闷道,「哼,我是想我娘亲,又不是想你。」 夏嵐咦了一声,「不是一样意思吗?」 花醉山心里不情愿,「哪里一样了?你既不是我娘亲,也不是我乾娘,你跟我一点关係都扯不上边,好么!」 夏嵐想起甚么,忽然一脸呵乐,她嘿嘿嘿的笑着,看着傻乎乎的,她点头称是,「对,醉山,我跟你一点关係都没有,尤其是乾娘,我这一辈子都不会作你乾娘的,嘿嘿嘿嘿嘿。」 花醉山扫向夏嵐一眼,觉得她奇怪。 萧渊在二人身上看来看去,觉得夏嵐这话,意有所指,但他尚且想不明白夏嵐是甚么意思。萧渊左看右看,只觉花醉山和夏嵐这两人看着,不是母子却胜是母子,也是奇怪。 有小妖兽们帮忙晒花,夏嵐和凌天比预计时间还要早几天啟程,萧渊站在大门目送他们二人离开,凌天背着竹篓,回头一看,如今萧渊功夫初有所成,也是该下山歷练经验了,凌天念头兴起,他转头去问夏嵐意思,夏嵐想了想,觉得此事可行,便对萧渊喊声,萧渊听得他们叫他,以为他们有甚么需要,忙着赶上前去,殊不知,他这一去,便被凌天捉了住,也不给他回去准备行李,拉着就往北面山头去。 凌天冷道,「别磨嘰,替换的衣物,我路上给你买,你跟着我们一道下山就是。」 叁人走远,隐没在深林中。花醉山慢了萧渊一步出来送人,他人到门口时,发现早就没了他们身影,一旁扫地的妖兽拍了拍他的肩,宽慰道,「小兄弟,别沮丧,还有机会的。夏嵐大人方才嘱咐我同你说,芯妤姑娘房里的白兔需要人照顾,要你这段时间好生养着牠。」 花醉山应了一声,向扫地妖兽道过谢,他抓了抓后脑勺,转身走远,「萧渊这个不讲道义的,人都走了,那谁来教我练功啊?」 有了雪吟花做药方,辛崋的症状被压制下来,终于不必再去山下捉那些无辜村民了,宋千波为此松了一口气,凌天回来了,宋千波心里欢喜,他正愁得没人与他分享研究成果呢,凌天洗耳恭听,两人相伴回房,说得有说有笑。 夏嵐回来,发现没人出来迎接她,她心里稍许失落,不过一瞬,她又提起精神,指不定花惜晴在房中歇息,日思夜想,掛念着她呢,直至日头高升,还倦怠着爬不起来。 夏嵐将行李放置好,欢喜的去敲花惜晴的房门,敲了几声无人应门,夏嵐心觉奇怪,却又不好贸然闯入,只能摸摸鼻子,回去自己房里待着,她安慰自己,花惜晴许是睡得沉了,莫要吵她歇息,一会儿人醒便能见到了,不急。 萧渊不曾下过山,有些胆怯以人形的姿态见人,于是,自他们踏入云阳县的地界后,萧渊便幻回狗子形态,跟在凌天之后,狗子毛色雪白光亮,夏嵐几次忍不住回头和牠玩,狗子一脸和善,吐舌咧嘴,看着总是在笑,惹得路上行人纷纷侧目窥探。 后院猼訑没了玩伴后,阴鬱了几分,听见前院有声响,猼訑羊耳一抖,踏着步伐要去前院凑个热闹,还未过去,便先被一道雪白的身影吸引过去,猼訑咩叫一声,狗子对着牠喘气,汪着回叫,猼訑眼光一亮,欢喜的和狗子玩闹起来。 这些天,夏嵐不在,花惜晴觉得无聊,没伴聊天,便时常跑往兔子这处做客,宋千波鑽研医书,成日除了给辛崋看诊便是待在药房製药,兔子和花惜晴不好去打扰他,只在到了饭点的时候过去喊他一声,日子过得还算平静。 日子飞快过去,眾人在浮空城等待安然归来,不知不觉叁个月过去,他们在宅邸中过年过节,迎接初春。浮空城位在北方,地势高耸,又浮在空中,气温冷冽,夏嵐和凌天敌不过温度骤降,凌天幻化原形盘绕在宋千波的外衫中,宋千波为了採办年货,需要跑上跑下,这一趟趟来回跑,他身体暖呼呼的,凌天欢喜待在他怀里取暖,宋千波聒噪,有着凌天听他碎念,他也欢心,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夏嵐在后院给萧渊修建了一间狗屋,原本兔子言劝萧渊化形成人,与他们同住,可萧渊怕生,尚不适应环境,不愿意与人类接触,坚持要和猼訑同住在后院。猼訑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后院偌大,牠没有一个安稳的小屋,平时乏倦就在树下或者屋簷下,可以遮阳避雨的地方歇息。萧渊怜悯猼訑,打着主意要和猼訑一同进退,兔子无奈于他,只好和夏嵐二人将狗屋盖建的大一些,足够容纳下一狗一羊在内活动。 除夕前夕,浮空城下了一场暴雪,夏嵐敌不过寒意躲在房中闭门不出,花惜晴将火炉搬到她房里,与她作伴。兔子有内力护体并不畏寒,她从仓房里取出厚实的棉被,朝着后院过去,萧渊和猼訑两两依偎在小屋里,相互取暖,忽地,听见外面有动静,萧渊警觉的抬起头向外看,发现来人是兔子,牠咧嘴汪叫一声,摇着尾巴向兔子扑去,兔子将棉被安置在狗屋里,萧渊化形成人一边将棉被铺垫完善,一边与兔子交谈。 萧渊喜孜孜道,「芯妤师父待我真好。天气实在太冷,我愁着猼訑要受不住这冰天雪地的,心里正盼着谁来雪中送炭,念头一出,便见芯妤师父过来了。」 兔子将角落翘起的棉被压下去,听得萧渊在后说话,她不禁失笑,「还能有谁过来?你凌天师父怕冷,早就幻回原形冬眠去了,夏嵐和花姊姊也应付不来这样寒冷的天气,这一整日的不见她们开过房门,许是抱着火炉不愿撒手,而千波忙碌着年关,根本无暇抽空过来。」 萧渊心里也晓得除了兔子之外不会有人来看他,他就是欢喜兔子过来,想找机会与兔子聊天,兔子顺着他的意,与他言说几句,末了,叮嚀萧渊,道,「若是在外实在受不了了,便带着猼訑入房住吧。」这院子一共就五间客房,如今加上萧渊,他们一行六人,房间是不够住的,宋千波先前与辛崋同说此事,辛崋已经派人将别院收拾妥当,只要萧渊首肯,随时可以入住。 萧渊扭捏着,还是不愿意,他靦腆一笑,「芯妤师父,不用这般麻烦,我其实并不怕冷,我身上毛多厚实,猼訑若是冷得受不了,还能来我身上取暖...」 兔子无奈一叹,「萧渊...」 「芯妤师父,我想同你们待在一处,哪怕餐风露宿,我也愿意。」 兔子拍了拍萧渊的肩膀,实在拿他没办法,萧渊意志坚定,兔子只好由着他去。 深夜时分,窗外刮起一阵强风,将窗户吹得吱呀作响,兔子浅眠,她披上外衣,移步至窗口,她将窗扇关上,房中冷风灌入变得寒冷。兔子眼珠子转了转,她眼底一片清明,已无睡意,她点燃火烛,套上纸笼作灯,房间被灯火照亮,兔子又将火炉点起,驱散房中寒意。 兔子走到架上取下小刀,又将掛在屏风上的长鞭取来,她落坐桌前,神色认真,手里动作仔细,她将前几日未刻完的字修补上去。 好一阵子,兔子完工,小刀搁置桌面,她轻轻抖落长鞭把柄上的屑末,娟秀字跡浮现。此时,外面风声渐弱,冬雪稍停,兔子渡步至窗边,伸手推开窗扇,窗外天色朦胧昏暗,兔子定睛一看,远方初亮一抹薄光,天光乍现,霞光正好落入她眼中。兔子手下碰了碰长鞭,摸到一处凹凸不平的轮廓,她弯着眼睫,轻声笑了起来。 指腹滑过,把柄上的端正字跡显露出来,刻着二字,霞红。 霞红似你,也似我,你若耀眼如拂晓晨光,那我愿追随那道光芒,至薄暮,伴你闪耀,同你隐没,共存共荣,一世相随。 #105暮靄沉沉伊人歸12 #105暮靄沉沉伊人归12 马车颠簸,安然断断续续的转醒过几次,可她疲惫睏乏,眼皮实在沉重,不多时又昏睡过去。 车顶上立着一隻青鸟,青鸟高声啼鸣,鸟语清和悠扬,外头车夫伴着鸟鸣,起了旋律,哼起地方小调。 安然在歌声中醒来,她一睁开眼,便见一张偌大的脸蛋朝她凑过来,安然眉心一皱,别开脸。 那人被安然冷落也不觉心寒,他扯着安然的袖口,语调高昂道,「小姊姊,原来你是妖怪,难怪你生得这般好看,可是变幻出来的皮囊?」 安然坐起身,她垂眸看向自己的指尖,原本圆润指甲成了利爪,她眸光一晃,又扭头往身后看去,背后九条白色尾巴软绵绵的瘫着,她转头回来,看向眼前。她眼前跪坐着一骯脏孩童,衣衫襤褸,露在外面的皮肤生着烂疮,一头毛发蓬松杂乱,他看上去浑身没一个好,唯独生得一双好看的大眼睛。 安然留意在他面目上,孩童脸颊上有道血痕,伤口已经止住血,面积不大伤得却是极深,许是要留疤,破相的。 安然向他道,「对不起,我一时失了理智,伤及无辜。」 孩童摇头,他扯着笑,轻言道,「小姊姊是无心之过,我并不怪罪,再说,小姊姊先前帮助过我,若是那天我没能遇上善心人士,我就得要饿死在城中了,多亏了小姊姊即时出手相助。」 这孩子就是当初尾随安然一路山上的小乞丐,只是小乞丐跟到半路便晕厥过去,后来转醒,发现安然已经走远,不知去向,他无路可去,只能返身下山,他守在城中,等着安然下山归来,等了月馀,他终于等到了安然。 外面歌声忽然止住,浑厚的嗓音隔着布帘传进来,听着又低沉几分,车夫道,「姑娘心善,福泽深厚。」安然听着车夫声音熟悉,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那天送她至柴郡县的那位车夫。 柴郡县已无商家驻留,城中荒废,人烟稀少,如何能叫得上马车。车夫是个憨实的人,安然待他和善,车夫担心安然日后归回找不到车马搭乘,便在城外露宿打野,等着安然出城,打算再送安然一程,心念至此,他日復一日,等了月馀,方见安然出城。 安然身体状况不好,她尚未走出城中便倒下,是小乞丐在街口发现她,送她至城外,小乞丐本想替安然寻个大夫,却不晓得该上哪里寻去,这时,等在城外的车夫瞧见了安然的人,急匆匆的赶来询问小乞丐情况。二人交换情报,这才晓得,原来他们都是受惠于安然,二人心中发愿,想要帮助安然,便等在城中,他们相遇不是偶然,而是安然牵得缘分。 安然食用了晨霜之后,身体变得不受控制,天雪曾言,许是自己修练不足而使然。安然本想着自己已是九尾狐妖,应该不至于被晨霜摆佈,却不曾料想,这朵晨霜花存于世上百馀年,名副其实是朵妖花,而她妖身刚復原没多久,一时不能适应,又因她妖身被封印了百馀年之久,使用不习惯,现在的她,就如初学爬步的婴孩,须得循序渐进,这朵妖花的出现,无非在她体内置入一颗未爆弹,当时她没事,不过是侥倖,眼下她难以收復溢满出来的妖力,她妖身显露,好在小乞丐并不介意她的身份,那车夫似乎也不甚在乎她是人是妖,二人心宽,不问她的过去,只道她是个好人。 安然愧疚于伤了小乞丐一事,她身有要事,耽搁不得,只好暂且将身上财物通通塞到小乞丐手中,待日后再见时,安然再好生补偿他,小乞丐言说不用,安然不应。车夫因为安然妖身消退不下,不好将人送进城中,安然体贴他,便要求在附近的林园下车,几个人相互告别,小乞丐没地方去,车夫心生怜悯,便带着他上路。 冬雪消融,大地回春,凌天从被窝里出来,宋千波照常去给辛崋送药,辛崋的病情虽然压制下来,但她面色日渐苍白,体内蛊虫已发育成虫,辛崋怕是时日不多。宋千波将此事告知眾人,云华关切辛崋的状况,言说要去南蛮求助蛊王,几人思量一番,凌天道,「云华这话说得简单,我们与那蛊王非亲非故,如何会愿意帮我们?」 夏嵐点头,认同凌天的说辞,可她与宋千波相处久了,不愿意轻易放弃病人,何况,辛崋尚有一线生机。 花惜晴立在夏嵐身侧,见夏嵐不语,猜想她许是心有顾虑不好明说,花惜晴因而说道,「虽是如此,但若是蛊王心善,无故助了我们呢?」 这机会渺茫,几人纷纷摇头。 宋千波哀叹一声,甚是苦恼,「辛崋这病拖延不得,我也不是不愿去一趟南蛮,就是,我本想等安然回来之后,再言说此事,可安然如今不见归回,唉,这可如何是好?」安然体内也有蛊虫,若是此趟他们要去南蛮,那么宋千波是必会要安然也跟上的,就算只是碰个运气,他心中也盼着安然的情况能有所好转。 兔子沉默不语,她已经等了安然叁个多月,安然迟迟不归,兔子心慌着急,却又不好离开这里出去寻人,倘若她一出去,安然便回来了呢?兔子成日盼着安然归来,可一日拖着一日,她思念成疾,已经好一段时间无法入睡,眼底一片乌青,甚是憔悴。现在他们提及安然,兔子心里哀怨,神情沮丧。 在场几人都晓得兔子最亲安然,若是他们丢下安然不顾,这说不过去,但拖着辛崋的病情,无非是坐以待毙。 两方斟酌不出一个好办法来,眾人接连摇头叹气。云华着急要答覆,宋千波几番拖延,眼见不能再拖,只好应承云华近日便啟程,南蛮属于异地,长年战火不断,十分凶险,夏嵐不放心让宋千波一个人去,几人商量过后,打算一行人上路,兔子虽然心系安然,但伙伴安危为重,如今安然未归,他们尚且不知安然归期,兔子提笔留书一封,置于房中,待安然回来,便能晓得他们行踪。 明月初现,天际边繁星点点。兔子收拾完行李,早早熄灯,她将宋千波调製给她的安神药草包置于床前,兔子闔眼睡去。至夜半,她迷迷糊糊的听见窗外有动静,她神思混沌,一时睁不开眼,缓了一阵子她才睁眼坐起,朝着窗口的方向看去,窗外一片平和,虫鸣声细碎,断断续续的鸣叫着,兔子眼角馀光瞥见房中有黑影闪过,她警觉回头,手下逮着那草药包就朝那抹黑影砸去。她如何也想不透这森严的宅邸竟会有小贼闯入? 就只是瞬息之间的工夫,兔子还不及披衣戴袜,她足下一踏,落到屏风处取下霞红,朝着那不速之客攻去。来者并非省油的灯,他身姿柔韧,扭腰闪退,宛若一隻滑溜的鱼,兔子捉不住他,心中恼怒,欺身至那人跟前,打算用拳脚制服住他。 房间未点灯,昏暗一片,妖兽虽能夜视,却也无法看清来人面目,何况那人身披漆黑斗篷,一副就是要来做坏的模样,兔子不想轻易放过此人,执意纠缠。这黑衣人似乎心有执念,偷窃不成并不离开,他寻寻觅觅似乎在找甚么,兔子眼尖,瞧见那人一直往她放置换洗衣物的衣篮看去,兔子心下觉得彆扭,她面色一红,被那人的下流无耻气极。 兔子冷喝一声,「无耻小贼,竟要来偷人内衫!」 兔子一掌朝着黑衣人袭去,反手一鞭紧接而至,前有一掌袭来,后有长鞭阻他退路,黑衣人不愿与兔子近身作纠缠,一抖衣袖,轻脆的铃鐺声叮叮噹噹响起,金色铃鐺朝着兔子手腕处打去,兔子一惊,忙着回避,可这么一退,长鞭的路径一时被打乱,将将给黑衣人製造出破口。 趁兔子回防,黑衣人一甩袖口,丝带从他衣服中窜出,前端铃鐺笔直的打向衣篮,衣篮承受不住强烈的力道,被震个粉碎,里面衣物受力碰撞,飘至空中。 兔子见状,她咬了咬后牙,要去捡回衣服也不是,要进攻也不是,惹得她好生尷尬。 黑衣人目光落在滞空的衣服上,从中在找甚么。兔子发现破绽,赶紧挥鞭,欺身往黑衣人袭去,黑衣人并不将她的攻势放在眼里,他回身躲避,跳进衣服堆中,兔子旋即跟上。 衣服飘升至高空,内里藏放的东西一时失重,散落,黑衣人瞥见黑色锦囊从一白衫中掉落,忙着伸手去接,长鞭却在这时朝他过来,长鞭没有打到他,而是越过他,往前打在那黑色锦囊上,兔子足下轻点,她后腿勇健,只一蹬便跃出老远,她早黑衣人一步接过那锦囊,落地时,黑衣人立在她身后。 兔子回头去看他,黑衣人捂着面部,轻咳一声,脚下步伐微微错开,似有要撤退的跡象,兔子哪里会放过他,她眼明手快,黑衣人才转身,霞红紧随而至,绕过黑衣人的身体,将他束缚住。 兔子冷笑一声,「你这小贼倒是有些眼见,我还当你只是来偷衣的,却不想,你看中的是我身上这锦囊。不过,晓得我手上有万能丹的人并不多,你可是从何人口中打探来的?」 黑衣人不语,他被兔子束缚住后,不甚安分,一直往窗口处行去,兔子溜着他前行,看出他想要走,兔子不愿意,拉紧鞭身,黑衣人吃痛,轻哼一声,停下脚步。 兔子走近他,窗口有凉风吹拂,空气里有药草味迎面而来,兔子顿时一愣,心道,这药草味怎地那般熟悉,好似在哪闻过。 莫不是... 兔子张了张口,眼底波光浮动,她轻唤一声,「安然,可是你么?」 黑衣人背对着她,身姿绷得笔直,不发一语。 #107番外天雪1 #107番外天雪1 天雪从小到大被父亲灌输的观念,就是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天雪自出生起便被人拿来做比较,因着她与白安然同年同月同日诞下。 天雪出世那天,天空降下一道闪雷,惊动万物,震响大地,玄狐一脉甚是欢喜,认为天雪便是他们的福泽,日后会带领玄狐走向荣光,玄狐对此深信不疑,天雪的父亲因而饱受舆论压力,为了不负眾人所望,他对天雪相当严苛,天雪生来具有天赋,比寻常玄狐得道的早,不过叁岁就成精化形,五岁时已经能化出二尾。 天雪在眾人的瞩目下成长,若是进展的慢了,便要被人笑话,天雪成日练功,不敢懈怠,她父亲是玄狐里德高望重之人,她不能给自己父亲丢脸,她得争气些,需要儘早练化出八尾,不让族人蒙羞。 成为八尾,便是她从小到大的愿望。 天雪八岁那年,阁里举办了一场比试,为了给少阁主挑选几名亲卫护身。那一天,青幽阁里聚集了好多白、玄两派的狐妖,阁中的比武台上来来去去交替了好些人,白阁主有意在年幼的狐妖中挑选人才,天雪为了给玄狐争光,她在比武台上又退下一人之后,飞身跳上台面,惹来底下一片嘘声。 今天是属于白狐的场合,不该让玄狐出来捣乱,底下眾白狐见状,议论纷纷,多是斥责。 天雪从小就常被他人议论,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她对台下的嘘声,视若无睹,她目视前方,比武台另一端立着一个人,那人身型魁梧健硕,身着白衣,身份显贵,天雪朝他拱手,礼貌道,「请前辈赐教。」 那人背对着天雪,听得身后有动静,他回身看去,发现来人是隻小玄狐,他眉心一拧,斥责道,「怎么连玄狐都能上台了?这不是给少阁主办的比赛么?理应只有白狐能上场。」 底下有人附和道,「就是!玄狐下台,你们就是给我们作僕为奴的命,如何能在少阁主身边侍候?」玄狐在白狐眼里低贱,只配给那些寻常白狐作奴僕,贵重如少阁主,身边是不需要玄狐的,能够服侍少阁主的只有白狐。 那人不愿与天雪交手,天雪没打算下台,两人僵持在比武台上,他俩没分出个胜负,便不会再有人上来。 楼上白阁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看在眼里,一个七八岁大的女孩立在他身边,女孩嗓音稚嫩,有些软绵,她道,「父亲,既是给我选得亲卫,我能否自己挑选合适的人选。」 白阁主双手背在身后,他望着底下一眾人等吵得闹哄哄的,太不像话。他神情严肃,应了女孩,「嗯。」 女孩从楼上跃身而下,她白衣飘飘,落在比武台上,她侧身对着那魁梧的男孩道,「师兄,你且先下去吧,我来亲自会一会她。」 那男孩领命朝安然拱手,返身快步退下,比武台上剩下安然和天雪二人,安然回头去看天雪,问她,「你叫甚么?」 「天雪。」 安然点了点头,她双手垂在身侧,神态轻松,对着天雪又道,「若你能在五十个回合内,伤及我分毫,我便认你做亲卫。」 场下顿时鸦雀无声,有少阁主亲自下来放话,底下眾白狐虽心有不满却无法违抗少阁主的旨意。 天雪得了机会,她心中喜悦,她幻出身后二尾,眸光瞬时变得犀利,指尖朝内微勾,朝着安然袭去。 安然并不回手,她脚下踏着步伐,横身错开天雪的攻击,安然注视着天雪,似在探查她的能耐。天雪武学不高深,出招单纯,仅凭一股狠劲,但她小小年纪就化出二尾,能有如此修练,实属不易。 五十个回合很快就结束了,天雪追着安然攻击,可安然身手矫健,天雪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天雪咬牙,她不甘心,她与安然同岁,却丝毫比不过人家,她方才就连安然衣衫都未曾碰着,她俩实力悬殊,天雪有自知之明,却不想,两人的差距会是天壤之别。 天雪心中悲愤,觉得自己难堪,可场下白狐无人应声,各个神情不一,难掩心中震惊。 安然环视着场下眾白狐,似乎对他们的表情起了几分兴致,她笑了笑,转头看向天雪,「天雪,你很不错,今后就跟着我吧。」 底下有人不满喊道,「少阁主,她是玄狐啊,你收了玄狐做亲卫,可是要乱了规矩的!」 安然斜眼扫下台下,眾人面色愤恨不平,她不晓得这话是谁讲出的,只好对着群眾道,「选玄狐作亲卫并非没有过先例,何来有坏了规矩之说?再者,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们竟是如此盲目。呵,你们若是不愿天雪做亲卫,那好,她便随我同行做贴身随从吧。」 「这...这怎么行!贴身随从一职从未有过先例啊。」 盲从如廝,安然突然觉得甚是烦心,这帮人身为白狐,体内明明流着白狐优良的血统,脑袋瓜却不怎么好使,实在丢人。 安然不愿与他们多废话,「罢了,就亲卫吧。」她顿了顿,喊了天雪跟着她一道走,二人一离开,比武台上的切磋持续下去,直到其馀亲卫被选出,才算告终。 隔日一早,天雪随着其馀九位亲卫一同来到安然房门外,守候安然出来。 安然其实并不需要甚么亲卫护身,她自身就有能耐,她如今不过八岁,已经化出五尾,在眾白狐中算不上厉害,但在同龄的孩子中,她无疑是佼佼者,何况,有少阁主这层身份摆在眼前,还有谁会不自量力过来招惹她? 选亲卫这事情,对安然来说,不过是循着传统,走个过场罢了。所以,当安然一出房门,看见一群人围在她门口时,她愣了住,奇怪道,「我有喊你们吗?」 眾亲卫摇头。 安然说,「那你们聚在这里做甚?去去去,都散了吧。」 眾人各自相望,面有难色,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站出来,道,「白阁主吩咐,要我们好生照看少阁主,莫要让少阁主跑远。」 安然一拍额头,她何时跑远过了,充其量不过是去往附近的林园溜达,待个半日一日罢了。 「你们这...唉,人太多了,你们分组来吧,一日二人,其馀回去歇息。」 「这怎么行呢,若是让白阁主知晓了...」 「你们是听从我的命令还是我爹的?」 「我们是少阁主的人,自然是听从少阁主的。」其中有人答道,这回答笼统,但几人心里都晓得,他们的人是少阁主的,但心却是向着阁主。阁主才是权威,一句话便能定夺他们日后的发展,他们不敢违抗阁主的命令,若要做出选择,他们寧可被少阁主责罚也不要得罪阁主。 人多口杂,安然说不过他们一人一句,听着他们唸叨,安然只觉心烦,耳朵疼,她叹息一声,妥协了,「行吧。今日,你们便随我去后院练武。」 安然将十位亲卫带往她修练的地方,这些亲卫与她年纪相仿,还有进步空间,安然与他们切磋训练,不过半日便将八名亲卫打倒在地,各个鼻青脸肿,安然丝毫不手软,她一视同仁,不怜香惜玉,她作风公正,不偏颇。 斜阳西下,天边散着彩云,昏黄柔光打在安然身上,最后一名亲卫,斜倒在安然脚边,安然放眼望去,地板上躺着十个孩子,没一个经得住她的攻势,安然与他们交手觉得甚是乏味,但这个方法相当有效,翌日聚集在她房门的亲卫只剩叁位,安然打量这叁个人,嘴角一勾,颇有讚许的意思。 这些亲卫中,白狐多是叁尾,就属天雪是二尾玄狐,落至末位,安然见她出现在此,相当惊讶。天雪一张脸肿得不成人形,她身上多处擦伤,尚未好全,却倔强的要来服侍安然。 其馀二位白狐伤得不重,已经好了大半,他们身姿笔直立在门前,等候安然发号施令,他们心里暗自祈祷,希望安然今日不要练武,他们被打得狠了,也不觉得自己有变得比较厉害。练武这回事,纯粹是安然单方面在对他们施暴。 安然抬眼扫过那二隻白狐,从他们慌乱的神情中猜测出他们心里所想,她轻笑一声,她其实也不是这么不近人情的,她就是觉得亲卫太多,看着心烦,但他们不听命令,情势所迫,只得出此下策,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她爹就算要怪罪下来,也惩罚不到他们,至多唸骂安然几句,也算是护住了那几名亲卫。 安然领着叁位亲卫入房,亲自给他们上药包扎,亲卫们受宠若惊,挣扎着要拒绝安然,可他们敌不过安然的武力,欲要反抗,马上被安然制服在地。 亲卫实力太差,令人头疼,这事情传至阁主耳中,倒是如了安然的意。不用安然再对他们施以暴行,阁主就先将亲卫分散,个别修练,每月派遣叁名亲卫留在安然身边照料,其馀七位要进行严苛的训练。天雪好运气,在第一个月中留下来服侍安然,她有意讨好安然,在安然耳边说着,其实玄狐中人才杰出,应当得到重视。天雪拐弯抹角的给安然提出諫言,安然听得进去,却无法给天雪争取甚么,这事情并非她说了算,主要还是经由阁主裁定。 一个月时间过得很快,安然才与那叁名亲卫好不容易相熟了,一眨眼,又是叁个面生的亲卫站在她房门口,安然很是无奈,她皱眉叹息,转身关上房门,她今日突然不想出门了。 #108番外天雪2 #108番外天雪2 训练严苛,天雪在十个月后才又回到阁中服侍安然,这次所有的亲卫都在,因着不久之后,阁中将要举办盛宴,祝贺少阁主生辰。 眾亲卫中,就属天雪年纪最小,仅八岁,而白狐介于十至十五岁之间,他们以年纪大者作为领头人,亲卫间大多用排位作称呼,轮到天雪这里,她是最末位,被人唤小十。但安然不这样喊他们,依旧以他们名姓唤之。 安然生辰那日,天雪在一旁守着,阁中热闹欢喜,都是给安然祝贺来的。今日也是天雪生日,但她不敢对外言说,她深怕自己会被旁人拿来与安然作对比。某日安然问她生辰时,天雪支支吾吾了半天,她不好说自己与安然同一天,也不好将自己说得比安然要年幼,这样显得是要安然让一让她,天雪自尊心高,不愿受人怜悯,她便谎称自己年长安然月馀。安然将此记下,在每个亲卫到生辰日时,给他们备礼祝贺,虽办不成宴,却使亲卫们觉得窝心。 月馀前天雪收到安然赠她的一对铃鐺与丝带,安然见她手上没有武器,便将自己擅使的武器赠予她。安然待人一视同仁,别的亲卫携有武器,安然便不送重覆的东西,她依着亲卫欠缺的东西不同额外安排物件,所以在眾亲卫眼中,对天雪身上这缎带铃鐺并不觉稀罕。 阁中热闹至深夜才见消停,好几个亲卫沾了酒水,不胜酒意,被人搀扶回房,天雪守在安然身侧,没机会碰得那些佳餚,直至人群散去,天雪才从楼中飞身而下,到大厅中央摆放着的果盘上,取几瓣果片吃。安然随她之后落下,今夜她身边就剩下天雪还清醒着,安然走到一旁长桌处取过杯盏,她一手夹着二杯,一手拎着酒壶。 天雪吃着剩馀的餐点津津有味,眼下大厅空旷,没人同她抢。安然慢步来到她身边,天雪回头一看,安然将手里的杯盏递给她,笑道,「要嚐一嚐么?」 天雪嘴里塞着东西,双颊鼓着,眼底眸光一亮,朝着安然猛点头,她方才见那些大人喝着酒水甚是高兴,杯杯下肚,畅快痛饮,她不曾喝过酒,好奇心起,抵挡不住诱惑,她取过杯盏,安然替她酌满一杯,天雪将酒凑到鼻尖,轻轻一嗅,一股呛辣扑鼻,惹得她一阵咳嗽。 安然见状,她笑了笑,也给自己添了一杯,她仰头一饮而尽,她妖力深厚,有妖力护体,安然并不怕醉酒。 天雪不甘示弱,她捏着杯盏,仰头将酒水灌入腹肚,杯中一空,她伸手递到安然面前,再讨要一杯,安然如她的意,给她添酒。 不过叁杯下肚,天雪便觉天地间晃动不停,一阵天旋地转,分不着南北。天雪站立不稳,想去搭安然的肩稍作依靠,可靠近时,她却又觉得自己身份不妥,便将手收回。天雪失了立足点,她摇摇晃晃向前跌了几步,眼看就要倒下,安然在后面见状,惊呼一声,忙着前去拉她。 「哎,你明明酒量不好,还要逞甚么强?」 天雪软绵绵的倒在安然怀中,她眼冒金星,望着安然,她想要看清安然,可安然在她眼前化成好多个,她一时迷惑,不晓得哪一个才是真的,她眨了眨眼,对着其中一个安然,含糊道,「少阁主能做得的事情,属下也要能做得,如此,才能护得少阁主周全。」 闻言,安然好笑道,「你们亲卫有十个人,不需人人皆比我厉害,你们若能配合得当,同心协力,又岂会护不住我?」 天雪点头称是,少阁主说得话,不会有误。天雪喝得醉头,她咧嘴一笑,模样傻呼,她倚在安然肩头,唸道,「少阁主说得是,属下天雪定会听得少阁主吩咐,与他们合力护得少阁主安全。」 天雪一个人走不稳,安然搀扶着她,送她回房。 楼上玄狐搀扶着喝醉的白狐要回屋,眸光一扫,朝下面大厅看去,见天雪被少阁主带着回房,玄狐面色一凛,他似乎气得不轻,冷哼一声,嘴边两侧鬍鬚被他的鼻息吹拂得翘起。 一旁白狐一身酒气,聒噪着,「你在磨蹭甚么,还不快些扶我进房?」 玄狐不好得罪白狐,他转身带着白狐进房间,心里却在怒骂着天雪不争气。 日子飞快过去,天雪在十二岁时,练化出叁尾。这时的安然已是七尾白狐,亲卫里无一是她的对手,阁主一边欣慰自己的女儿优秀,一边又对亲卫的成长缓慢感到堪忧,只好再加强对他们的修练。高强度的训练,亲卫们咬牙承受,可长久下来,天雪实在负荷不了,最年长的白狐亲卫少说也有五尾的功力了,与她这样不过叁尾的玄狐,如何能够比拟。 随着时间推移,年岁渐长,天雪开始感受到白狐对她的欺压与嘲讽,那些亲卫开始用着冷漠恶意的目光对她,他们觉得天雪区区一隻弱小玄狐,没有资格至站在少阁主身边。 天雪被欺负的惨了,她不愿与那些亲卫一同练武,某天,她跑到后面的林园,想要散心,却在林中深处瞧见安然。 安然正在潜心修练,听得后面有脚步声,她急着将收復妖力,回头一看,发现来人是天雪,她惊诧道,「天雪?你怎么过来这里?这个时间,你们不是还在练武的么?」如今安然已是七尾,阁主放心她,便让她自由出入,不需亲卫跟随,那些亲卫修练低,正抓紧时间想要赶上安然。 天雪神情沮丧,见安然对她搭话,她好不容易才强撑起笑意,艰难道,「我修练遇得瓶颈,悟不得要领,我想着是我自己的问题,莫要因此耽误了他们修练,所以...」她咬了咬后牙,心中的委屈她不能说,她不能让少阁主对她有懦弱不堪的印象,她要坚强,她要为玄狐争面子,不能示弱,不能退缩。 天雪一咬牙关,似是做了甚么决定,她吸了好一口气,抬头正要说话,却赫然发现安然已经来到她跟前,侧头覷着她看,一脸玩味。 安然道,「受人欺负了?」 天雪面色微僵,脑海里做好的构思全被安然一句话,彻底摧毁,分崩离析。 「我...」天雪丧失语言能力,不晓得要如何开口。 安然笑道,「你还年幼,无需着急。白狐是甚么性子我自然晓得,许是看不惯你是玄狐吧,但他们心地不坏,单纯得很,给他们一点甜头,他们便不会再刁难你了。」 天雪发着愣,不是很明白安然的意思。 安然走过她,「你随我来。」 安然的命令天雪不敢不从,她跟在安然之后走了一路,本以为安然是要回阁中,直至他们过了青幽阁腹地,安然并未停下,天雪这才晓得安然是要去往山下。 天雪焦急道,「少阁主,您要下山么?我...我去通知他们...」 「不必。」 「可是...」 天雪欲要再开口,安然打断她,「你只管收好你的狐狸尾巴,免得待会被人类瞧见了,惊吓到他们。」说罢,安然逕自走远,容不得天雪作选择。 柴郡县繁荣风光,因紧邻天城县与华县,商家贸易往来频繁,城中多是富贵人家。安然熟门熟路的带着天雪上街,她来到城东街前的着名的豆腐摊舖,与老板要了份炸豆腐,老板与安然相熟,晓得她挑口,这豆腐是要炸得酥脆些,才顺她的味口。 安然不是第一次跑下山,可亲卫们并不晓得,天雪愣怔的望着安然,至安然与老板交易完,天雪才回神,她垂眸看往安然递过来给她的东西,听得安然笑道,「试试,这家店在城中可是有名的,我最是喜欢他们家的炸豆腐,酥脆香嫩,可好吃了。」 天雪不疑有他,她接手夹起一块酥脆的炸豆腐,咬下一口,豆腐酥脆多汁,内里鲜嫩可口,滋味确实绝妙。安然见她眼底眸光亮了亮,吃得津津有味,不禁莞尔,待天雪吃完炸豆腐,她俩上街去给几个亲卫带东西回去。 天黑前,安然和天雪才回到青幽阁中,九名亲卫聚在一处,又是焦虑又是心急,他们四处找不到安然和小十,深怕她俩出事。 安然提着两大布袋的东西,从后院的围墙飞身而入,两人落地时,正好被出来搜查的小五小六发现,小五留下,小六返身去通知其他兄弟姐妹。 不多时,眾人聚集在后院,安然将买来贿赂他们的物件分发下去,言说是天雪给他们亲自挑选来的,天雪在一旁听得错愕,安然竟把这人情无故送给她,安然朝她一笑,将布袋塞到她手中,又从中取出一冰糖葫芦,说道,「算是我帮你提袋子的功劳,这冰糖葫芦就归我了。」 这群白狐亲卫果真如安然所言,单纯得很,东西收下后,晓得这是天雪的心意,他们内心一时纠结,可又实在想要山下买来的那些物件,几番挣扎,他们选择妥协,与天雪和平相处,亲卫之间重归旧好,天雪不再受他们排挤,关係日渐亲近。 眾人散去后,天雪向安然道谢,安然将冰糖葫芦塞到天雪手中,天雪看了看手里的吃食,抬眼望向安然,一脸不解。 安然说,「我突然不想吃冰糖葫芦了,喏,你替我吃了吧。」 「好。」 天雪咬下一口甜腻的枣仁,笑得喜孜孜的。 #109番外天雪3 #109番外天雪3 安然在十四岁时练化出九尾,成为狐妖里万眾瞩目的对象。再过几个月便是安然生辰,这对白阁主来说,是喜上加喜的事情,女子年满十五岁,以人类的习俗来看,便是到了及笄,算是成年了。年长白狐会给这些刚成年的小白狐备一份成年礼,以此祝福。 安然练化太过迅速,与她同年的天雪,不过才练化出四尾,其馀亲卫中最高的也才五尾,可那人如今二十初岁,遇得瓶颈,修练不易,自然无法与安然这样的天才比拟。 安然为白狐一脉争夺得荣光,促使白狐心态膨胀,成日姿态扬首高傲,使唤玄狐做低贱的事情,白狐行为越来越不可理喻,这让玄狐多年来的怨恨累积到极致。玄狐一脉在某个夜晚,召集所有玄狐归巢议事,这天,天雪正好被安然遣退下去,她间来无事,便回了老家,正好听得玄狐蓄意谋反之事。 玄狐眾人见天雪归回,深怕她回去告诉少阁主,因而坏了他们好事,他们本打算囚禁天雪,可仔细一想,若是天雪无故失踪,只会惹得白狐非议,并不妥当。 玄狐思量再叁,决定放天雪回去,天雪的父亲作为整起事件的领头人,他语重心长的和天雪言道,白狐不灭,终有一日便是玄狐灭亡之时。 天雪心系玄狐,不愿眼睁睁看着自己血亲受人迫害却无力反抗,白狐行径恶劣,她在安然身边諫言多年,不得成效,如今他们玄狐已经忍无可忍,不得不对白狐发起抗争。 天雪是安然亲卫,自然衷心于安然,可她另一个身份是玄狐,她也对玄狐饱受凌辱一事不平,她痛恨白狐,却要保护身为白狐的安然。天雪内心好一番纠结,挣扎良久,最终还是选择了帮助自己的血亲,围削白狐。 宴席前夕,白狐使唤玄狐佈置大厅,眾多玄狐在大厅忙碌,其中部分玄狐以藉口东西採办不全,要下山添置,却是绕道去与金、赤二脉的狐妖谋合,玄狐依着藉口外出,理由充分,白狐因而对他们暗中谋划的事情一无所觉。 时间匆匆过去,玄狐拉拢到的狐妖越来越多,人多难掌控,谋反一事,终究还是在他们行动前夕被白狐察觉了出来,可这时却为时已晚。 眾多白狐当场被杀害,安然有亲卫护身,想去救族人不得,被亲卫护拥出阁。 「少阁主,此事有蹊蹺,属下带着小二小叁回去探查,」为首的亲卫他话语一顿,他看向眾兄弟姐妹,面露不捨,他咬牙道,「白狐劫难难逃,恐凶多吉少,你们定要好生护着少阁主,万千别让少阁主有个甚么好歹,晓得么?」 眾亲卫点头,难掩悲情,带着安然往后山的方向去,安然纵然想要回阁去助白狐脱身,可阁中玄狐多八尾,仅凭她一人之力,难敌眾人之手,怕是也要栽在那些玄狐手上的。 面对灭族之灾,安然心如刀割,却无可奈何,此事非同小可,她万千不可有勇无谋,落入了对方的陷阱,她必须理智,亲卫护她就是盼着她能平安脱身,安然就算气不过,想要报仇,也得待她安稳下来,再从长计议。 阁中有白阁主和其他九尾白狐长者助阵,玄狐一时难以攻破,但他们人多力量大,又有金、赤二狐在后相助,将那些想要逃走的白狐捉回,玄狐心中痛恨白狐,不愿留下活口。 不出几日,阁中白狐尽数覆灭。 安然身边的亲卫在途中被赤狐拦下,他们并不晓得赤狐已经归顺于玄狐麾下,本想向赤狐寻求庇护,赤狐表面接待他们,待他们进了巢穴,亲卫们一一受陷,亲卫至多不过五尾,虽有些能耐,还是难敌眾人围攻,亲卫不过七人,安然幻出妖身,与赤狐对付,一阵拼搏,她好不容易救下叁名亲卫,才出赤狐巢穴,马上又被赶来的金狐围住。 亲卫里就剩天雪和另外两名白狐,白狐护短,让天雪先走护送安然离开。 安然边走边回头望,只见金狐眾人将二亲卫包围,鲜血朝天喷溅,不晓得是谁殞命,那血沫越来越多,一有金狐倒下,旁边随即又有其他金狐替补上去。安然收回目光,脚下步伐踏得凌乱,她咬着下唇,悲痛至极,却无法哭喊出声。半山腰处有间残破小庙,天雪将安然安置在小舍中,她俩身上多处掛彩,天雪想去附近的溪边打些清水回来擦拭身上血跡。她人才转身,提脚要走,身后有人拉住她,天雪回头看,安然双目失焦,她心神无主,对着她唸道,「为甚么?纵然白狐趾高气扬,教唆玄狐做事,可白狐没有亏待过玄狐,也不曾叫唤玄狐做坏...」 天雪蹲下来拍了拍安然的肩膀,似要安慰她,可作为玄狐,天雪此时心中相当复杂,她悲哀于白狐的灭亡,却又为玄狐的崛起高兴,她不是一个忠诚的人,她见识短浅,自在当下,是她愧对于安然。 天雪沉吟半晌,觉得自己现在不管说甚么,都觉虚偽,她都没有资格,没有立场去和安然说一些宽慰的话,沉默良久,天雪艰难道,「许是白狐大势已尽,少阁主节哀。」 「天雪,你也是这么认为的么?」 天雪垂着眉目,「属下...」 「天雪,我是白狐,你可曾怨恨过我?」 天雪猛地抬头,眸光晃动,她急道,「不曾!少阁主,你待我们好,我们如何敢对少阁主有半分怨言?」 安然轻笑一声,她仰头看着那片残破的木条,屋顶上有个破口,月光从那处流淌进来,浅浅薄光打在她清冷的面容上,她淡声叹道,「原是白狐大势已去吗...」 天雪抿唇不语。 安然问她,「你日后可有甚么打算?」 天雪疑惑的看向安然,「少阁主去哪,属下便去哪。」 「不必。」 天雪不晓得安然的意思,一时不好回应。 只听安然低笑一声,又道,「我命在旦夕,你日后无主了,是该好生为自己做考虑。」 天雪张了张口,慌乱的反驳道,「少阁主福大命大,怎么可能会有事,少阁主莫要多想,属下定会护着您周全。」 安然摇头,再开口时,她咳出了一地的血,她手背抹过唇角,孱弱道,「你走吧,莫要再与我一起。你不是白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方才他们只顾着逃命,根本没时间关心安然的伤势,安然会吐血,想来是她再与赤狐交手时,不慎伤及了肺腑,内伤所致。 林中绿竹摇曳,发出窸窣的声响,身在破庙中的二人,警觉看往门口的方向,安然推了推天雪,「你快些走罢,那些追兵就要来了。」 天雪没时间与安然言说自己的衷心,她脱下自己身上的黑袍,双手抓着衣袍两端,轻轻一扬,将黑袍披在安然身上。又拉着安然起身,安然内伤严重,脚步虚浮,跌跌撞撞的走得不稳,天雪伸手搭在她腰间,搀扶她离开。 追兵紧追他们不放,天雪眼看情势不妥,她虽能带着安然一路逃走,可安然负伤,她的身体未必能承受得住她们长途奔波。 「少阁主,属下送您至山道,您顺着路下山,我去将那帮人引走。日后,我成功脱逃了,便去城中的客栈寻您,好么?」 安然倒在她怀里,虚弱唸道,「哪间客栈?」 「城东口,那间炸豆腐店对面,我记得就有一间客栈,我们就相约在那里。」 「好。」 二人在山道上分道扬鑣,天雪目送安然至身影消失不见,才返身回去,将那帮死缠烂打的金狐引走。 天雪与金狐在山中追逐多日,几日后,天雪体力不支被金狐捉拿住,金狐见她身份是玄狐,一时大惊,本以为她是白狐馀孽,金狐被天雪一招调虎离山骗了几日,气急道,「你是玄狐,那你跑个甚么劲?」 天雪瘫着身体,倒在地上不起来,「你们追我,不知欲意为何,我自然要跑。敌不过就逃,这是天性,如何能怪我?」 金狐气得大骂,却又不好对玄狐动手施刑,只能将天雪送回玄狐老巢,等候处分。 天雪回到巢穴时,玄狐正好在处理那些白狐的尸首,玄狐将他们内丹取出,分发至眾玄狐。有玄狐眼尖,看到天雪回来,正要将一颗热腾腾的白狐内丹递给她,那边一长者见状,他眸光阴冷,对着天雪冷喝一声,「孽子,跪下。」 天雪并不抗命,她在眾人面前跪下,玄狐相互对看,还不晓得发生了甚么事情。 天雪送走少阁主的事情很快就在玄狐中传开,玄狐随即派遣人手下山捉拿白狐馀孽,天雪则是被关押在洞穴中,严加看守,不得外出。 天雪被关也不闹,倒觉得正好,可以在洞穴里养伤修练,不过半月,她击退看守在山洞前的二名玄狐,她一路不停,朝着山下奔去。 半个月过去,她不晓得少阁主是否还在城中等她,她必须早些过去与少阁主会合。 #110番外天雪4 #110番外天雪4 玄狐大闹青山,山中妖兽被波及,万兽出山,惹得柴郡城中百姓不得安寧,连夜逃亡,流离失所。 天雪下山后看到的就是柴郡城中一片乌烟瘴气,浑浊的妖气繚绕在空气中,妖兽们为了佔地为王,便在城中划分自己的地盘,天雪不愿惹事,她急步走到城东口那间豆腐店,回头一看,豆腐店对面根本没有甚么客栈。 天雪愣了一瞬,急着转回来,豆腐店没有开张,店内空荡,早已人去楼空,只有摊子边上掛着一块黑色的破布,破布上有浅色云流封边,这是天雪那夜披在安然身上的外袍,她的外袍在这,那安然人呢? 天雪左右探寻,街上没有人烟,这里已经没有人类居住。天雪就算要问,也无人可寻,她拿起黑袍,转身要走,黑袍一凌空,里面的东西便掉了出来,天雪低头去看,是一段被割裂的红色丝带,和一颗损坏的金色铃鐺。 天雪热泪盈眶,眼前瞬时模糊,她拾起那段残布与金铃,收进怀里,这是安然擅用的武器,武器损坏,人却不在,不晓得是安然逃走了,还是被玄狐给带走了,天雪下山时,玄狐还没归回,安然被带走的可能性不大,许是逃到了其他地方。 这黑袍与安然损坏的武器,是她俩之间的信物,安然将这两物件留下,许是要告知她甚么,可天雪一时无法通透,想着是玄狐下山逼迫,安然不得已只能先行一步离开,两人就此错过。 这天地广阔,世间之大,她要上哪去找人回来? 天雪一时不知该往何处去,她垂丧着头,朝着东边行。 几年过去,天雪寻人无果,她在世间流浪,听闻地方妖兽流传,青鸟一族有秘卷能够让人起死回生,天雪心中有憾,当年她作为亲卫,那些兄弟姐妹为了护她而死,她得知此消息后,立即赶往华县,寻了好几个月,却找不到青鸟部落。 经由打探她才晓得,青鸟与藤蛇交好,一般妖兽若是要去往青鸟部落,通常会从藤蛇族腹地前行,因着牠们两族坐拥整座山脉,平时往来频繁,山路崎嶇难走,青鸟便从藤蛇家门进出,久而久之,晓得青鸟部落入口的妖兽越来越少。 那天,天雪寻得藤蛇族腹地,她低调潜入,却不慎撞见了藤蛇百年一期的团圆,天雪防心重,觉得藤蛇不好惹,她深怕自己栽在这里,便在藤蛇发现她之前,先下手为强。她杀害藤蛇,夺取藤蛇内丹,她不曾吃过妖兽内丹,当初在玄狐巢穴,她没能吃得白狐内丹,可她眼睁睁看着其他玄狐吃得,心中有了芥蒂,她不愿被孤立,她也想晓得妖兽内丹是甚么滋味,思及此,她心下一狠,撕裂已死去藤蛇的腹部,将内丹取出,她将其吞嚥下去,不多时,眼中兽瞳散出幽异光芒。 内丹滋味甚好。 天雪一时馋口,她似是失了心神,杀疯了头,藤蛇全数覆灭,天雪将牠们的内丹全部取出,吞下肚子,像是不得满足的恶兽,直至无一活口,她惋惜的轻叹一声,收起贪欲,回头一看,还有隻藤蛇奄奄一息的倒在石块上,天雪走近他,将他搀扶起,带走。 她本要前行,可一场大水堵住了去路。她没办法,只好将这落入手中的藤蛇带回城中安置,再作后续打算。 藤蛇与青鸟交好,定是比其他妖兽晓得青鸟的习性,说不定,这藤蛇会晓得去往青鸟部落的入口。 没想到这藤蛇死活不愿松口,天雪只能再从其他地方探寻青鸟的位置,费了一番工夫,她终于找到进入青鸟部落的办法,可藤蛇憾事才过,青鸟戒心重,恐会设陷,未雨绸繆,否则牠们也不会在第一时间用大水淹没藤蛇腹地。 「兄弟情谊不过如此。」天雪冷笑一声。 凌云沉默寡言,不愿与天雪做交谈。 天雪望着他瞧,忽然间,她灵光一闪,心中有了主意,她急匆匆的去到街上,寻寻觅觅花了重金才请来人类替她效命。 人类身娇体弱,不是妖兽对手,天雪不怕他反抗。她将凌云打至半残,剩得一口气在,便让人类带着他去往山中一线天处寻医,这救人的事情,人类自然愿意帮忙,只是天雪还要求那甚么祕卷,人类觉得为难,这事并不好办。要不是价钱提得高,家中又急需用钱,人类其实并不愿意接受委託,他也怕得罪了隐居山中的高人,落得日后被人报復的下场。 碍于生活所迫,人类与天雪结清了订金后,便带着凌云去往华山一线天处。天雪在客栈中等待消息,她在客房待了月馀,不见人类归回,想来凶多吉少,便去人类家中将剩馀的帐款结清,人类得了钱财欢喜,也不管人是否能安好回来,只要他们日子能够过得下去,便也无所谓了,当是卖了一个人。人类家中还有好些孩子,他们有时日子过不下去,便将孩子卖给隔壁有钱的邻居作内房,这在紧邻间早已见怪不怪。 天雪手里把玩着从凌云身上搜刮来的玉牌,动身回青山,如今她修练至八尾,体内诸多藤蛇内丹尚未化练完全,实力深不可测,她一点都不担心回去后会受人牵制,现在,她有能力了,她要回去替安然夺回公道。天雪心里掛念安然,白狐该死,可安然命不该绝,玄狐敌我不分,盲目如廝,也不是甚么好东西。 天雪看透了昔日那些纠葛,眼下,她想要安稳的过日子了,她只想找回安然,作僕为奴又如何?安然并未亏待过她,她甘愿受之于安然,不关乎种族,只因个人。 天雪回到青山,青山繁华不在,她走过山道,不见周围狐妖,她心觉奇怪,好一阵子,她好不容易瞧见一隻赤狐慌忙逃窜,她眸光一晃,忙着追赶上去。赤狐修练浅,天雪叁两下就将他捉住,天雪问他话,「为何我一路行来,不见族人身影?」 赤狐浑身发抖,玄狐早些时日大开杀戒,他尚在阴影中,并不信任玄狐,所以才会见着天雪就要逃。 赤狐吓得失去了言语,天雪问不出话来,并不想再浪费时间,她将赤狐带往青幽阁,还未走近青幽阁境内,赤狐却不愿再往前走了。 赤狐抽噎几声,哭丧着说,「大人,您就饶了我罢,我甚么也没做,何故要杀我?」 天雪一脸困惑,「我甚么时候说了要杀你?」 「你们玄狐已经捉拿走我的兄弟姐妹了,前日,我女儿性命葬在玄狐手上,想来,我那些兄弟姊妹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天雪搞不清楚来龙去脉,她面色一沉,向赤狐将事情始末讨个明白。这些年天雪不在青山,不晓得青山易主之后发生的事情。 赤狐娓娓道来,天雪听完,面色变了几遍,她立着横眉,气道,「竟有此事!玄狐这般过分,狗眼看人低,这作为和白狐当年有甚么不同。不,玄狐眼下更加过分,呵,白狐死得可真是冤枉。」天雪走了之后,玄狐中内斗不断,金、赤不愿受之玄狐使唤,趁夜挑起事端,玄狐得了藉机已肃清的名头,将金狐和赤狐一脉围捕杀之,那些都是无辜的狐妖,玄狐这番作为难免惹得人怨。 天雪将赤狐安置在附近的林中,赤狐见她放过自己,一时不确定她是否能够信任,再叁问道,「你真的不杀我么?」 天雪笑道,「我何故杀你?你可曾做过坏事?」 赤狐摇头,他应声道,「不曾,当年白狐一事我很遗憾,我当时是反对围削白狐的,可无奈我阻止不了那些兄弟姊妹...」 造就出如今这局面的,是玄狐。白狐曾带领狐妖走过盛世,白狐被灭,谁不遗憾呢? 天雪淡笑一声,她眼底晃过一抹水光,叹息一声,「我也觉得遗憾。」 #111番外天雪5 #111番外天雪5 青幽阁中,玄狐坐拥大位,底下两派系争夺不断,天雪还在外面就听见里面吵个不停,令人听着心烦。 她走进大厅,玄狐见她回来,甚是震惊,吵闹声渐停,眾玄狐纷纷看往高台,当年事件的领头人是天雪的父亲,此时坐在高台上的便是他。 「孽子,你竟还有脸回来?」 天雪扫向大厅眾人,最后才将视线落到上方,她冷笑一声,嘲讽道,「看来玄狐这些年过得并不风光啊。」 天雪闔眼睁眼,就在瞬息间,她身后狐尾显露,八条蓬松的银灰色尾巴朝前缠绕在她身上。周围有人惊叹,「是八尾!她不过离开几年而已罢?」 「若不拿她与少阁主做比较,她确实是眾狐妖中,最快修练得道的狐狸了。」 「修练得道有甚么用?还不是成为了白狐的走狗,要不是当年她放跑了少阁主,我们也不至于,至今还在为那白狐馀孽过得提心吊胆。」 天雪听得他们言论,好笑道,「原来你们还有些自知之明,晓得自己抢了别人的位置?怎么,你们一群玄狐,不是仗着人多势眾么,还害怕白安然回来啊?她不过孤身一人,有何好害怕?」 天雪此趟回来,本就不是要和玄狐打好关係的,她心中有遗憾,又见玄狐滥杀无辜,导致狐妖群体分裂,如今金、赤二狐尽数被灭,玄狐本家还在吵着不停,不得安稳。天雪曾经期盼过玄狐能够得势,可眼下一见,她失望至极,她甚是悔恨,但这世间没有后悔药,天雪只能将错误弥补。 她回来,首要做得第一件事,便是让玄狐给白狐陪葬。 天雪是八尾玄狐,但她体内因着藤蛇内丹的关係,妖力大涨,实力难以估算。大厅中玄狐数量不多,约莫二十来隻,天雪一抖袖口,银色铃鐺从袖子里弹射出来,打在一旁玄狐上,玄狐受不住她强劲的妖力,当场毙命。 高台上那长者眸光深深,他盯着台下天雪不分青红皂白的出手伤人,这里站着的可都是他们玄狐一脉的人,玄狐内斗多年,剩下的血亲不多,族中不到百人,人口日渐减少,并非益事。当初,他便是觉得狐妖太多难以控管,才将他们杀害,留得那些听话的狐妖下来,可时间过得越久,不满他的狐妖越来越多,既是不满他,他便杀之,直到所有人都服他为止,此时,狐妖已经所剩不多,金狐中更是没有血脉了。 「天雪,住手!莫要伤及自己的血亲。」 天雪似是着魔了,她六亲不认,只管将挡在她身前的人全部杀光,听得高台上的发话,她狂妄的笑了起来,「甚么血亲?我没有你们这样的亲人。我真正的亲人,真正那些待我好的人,全都被你们杀害了。少阁主至今下落不明,你们非但不去将她请回,还成日盼着要她的命,她是狐妖啊,也是同族,她做错了甚么,需要你们这样以命偿还?」 「她没有做错甚么,她只是可悲,生在了这个时代,生做成了白狐。」长者从高台上飞身下来,与天雪交手。 天雪一甩丝带,铃鐺攻向那长者,长者也是八尾,想来自己与天雪实力相差无几,一时大意,接下那枚铃鐺,铃鐺中饱含强劲的妖力,他掌心筋脉瞬时被震个粉碎,他面露痛苦,忙着将手收復回身后。 天雪笑道,「那是她命好,所以生在了白狐。哪像我们这样,生在玄狐,打从出生开始就是低劣卑贱,我们骨子里早就习惯了给人作奴为僕,纵然得了机会翻身,依旧本性难移,做不得高位。」 几番交手,长者敌不过天雪体内浑厚的妖力,在天雪面前咽了气。天雪捏着他的脖颈,他气绝前,将一物塞至天雪手中,他艰涩道,「为父不曾为你做过甚么,这高位本是为父要赠予你,却不想,你是抗拒这个位置的。少阁主给了你甚么好处,让你这般死心塌地?」 那尸体面色青白,难看得很,天雪将人甩开,她将另一隻手伸至面前,垂眸一看,她愣了住,这是方才她父亲交予她的东西,她掌心处摊着一颗晶莹白润的圆珠,这东西她曾见过,她体内拥有着无数颗,这是妖兽内丹,但是甚么妖兽的内丹,天雪不需深想便能得之,她父亲亲手交到她手上,贵重如此,想来是她当年未曾得到过得白狐内丹。 她本以为自己没有那个运气能够得到了,就在这时,她父亲却为她留下了一颗,原来她并未被玄狐孤立吗?她父亲从小就对她严厉,总是冷面斥喝她,天雪从小就活在父亲制定好的框架里,得不到他丝毫的关爱,天雪一方面尊敬他,却也在心里奢望他能够给自己一点温柔。天雪不曾得过父亲宠爱,她想,许是自己做得不够好,若是她再努力一些,她许是就能得到父亲的奖励,她一直盼着那一天能够早日到来,所以她不敢让父亲失望,她努力练化,努力博得白狐赏识,甚至她在玄狐要谋反时,选择了站在玄狐的立场,她做错了太多事,只是为了得到父亲一声讚扬。 但这声讚扬太难得到,天雪心灰意冷,想要放弃了,却又心觉不甘,她越是执着,当她回过头来时,才发现自己失去的比得到的,还要多。她后悔了,想要弥补,却甚么也挽救不回来。白狐亲卫如是,安然如是,如今也是,她后悔自己杀害了玄狐。 天雪将那粒内丹收回怀里,她发了疯似的大笑起来,「现在才给我,有甚么用?如今我以不需要这颗内丹了,我已是八尾玄狐了啊。」 天雪走到她父亲的尸身旁,用着脚背碰了碰他,不解道,「你为何对我这般吝嗇,就连死,也要将话说得如此令人心寒?我到底哪里不如你意,我到底哪里不如他人,何故,你从不愿夸我半句,就是一个字也好,也能让我欢心好久,可是你却不说!」 天雪没有凌虐尸体的嗜好,她在大厅发洩一阵,哭喊得撕声力竭,引来附近阁中玄狐的关切,天雪此时神智不清,不分敌我,见人就杀,当她再次回神时,她脚边多了数十具的尸体。 她哭嚎的累了,内心麻木,做不出反应,她想大笑却笑不出,只好一勾嘴角,自嘲似的冷笑着,「事到如今,再死五个十个又有甚么区别?」 天雪将青幽阁中的玄狐杀个精光,本来存活下来的狐妖就已经所剩无几,天雪这般大打出手,更是让狐妖一族走上绝境。待她平静下来时,她身边无一活口,她将那些尸体搬至后山,数量太多,她来不及细分,只能将那些尸身全部葬在一处。 又一趟,天雪将尸体搬运至后山,她赫然发现尸体堆旁蹲着一个人,那人在旁边刨土,才刚刨出一个小洞,天雪便过来了。 天雪走过去,将肩上的尸体弃置,侧头去看那人,发现那人是她先前捉拿到的那隻赤狐。 天雪冷笑一声,「你做甚么?」 赤狐拼命刨土,他吸着鼻子,哽咽道,「族人身殞,我无能为力,我救不了他们。我想给他们刨土做坟,入土为安,我想给他们一个归处。」 天雪面无表情的盯着赤狐,她受到太多刺激,一时无法摆正心态,赤狐心中存有善良,可此时在天雪眼里,却觉得他虚偽,觉得他是为了博取他人的怜悯,故而为之。 天雪不发一语,转身离去。 天雪在青幽阁中待了半个月,赤狐在后山整理墓园忙得不可开交,天雪也没间着,她将阁中清扫乾净,有些地方经过打斗破损,需要採买材料回来修补,天雪将需要购置的东西一一纪录下来,她打算将青幽阁打造回她记忆中的模样。 她列完清单后,便要离开青山去採买货物,离开前,她去往后山一趟,赤狐将墓园打理的很好,坟墓上设立石碑,赤狐与玄狐无甚交集,两脉间陌生,可石碑上却有名姓。天雪朝着赤狐走过去,赤狐蹲在一座坟前刻划石碑,他手边搁着一捆纸捲,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那些玄狐的出生。 赤狐晓得有人过来,可他无暇分心,听见天雪在他身后说道,「我要走了。」 赤狐手里动作一顿,回头看向天雪,一脸震惊,「如今狐妖就剩你我二人,你这般厉害,若是走了,青幽阁一时无人镇守了,日后被他人佔了去,又该如何?」 「你来守。」 赤狐,「...。」 赤狐慌忙起身,他紧张道,「我是赤狐啊,如何能够踏入青幽阁?这不合乎规矩!」 天雪从怀中取出一物,交付赤狐,赤狐狐疑的接过,天雪道,「这是白狐内丹,你将它服下吸收至体内,它能够助你修练。日后修练如何,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语毕,天雪不多留,啟程往天城县去,她需要人手替她做事,天城县作为大陆首都,人多繁华,消息流通快,指不定会有安然的线索。 天雪心中有缕执念。当初一别,多年过去,她流浪在世间,寻寻觅觅辗转多载,却始终盼不得安然一点音讯。 天雪不信安然就这么死了,她定是还在这天地间某个地方安稳的活着。 #112番外天雪6 #112番外天雪6 天雪将凌云的玉牌掛在腰间,她在天城县中游荡多日。某天,她走在路上突然被一群皇军包围,她无故被围捕,心生怒气,本要出手对付这帮没礼貌的人类,她才扬起袖子,尚未抖开,便见皇军里慌慌张张的跑出一人,那人跪倒在她跟前,双手向上摊着,似是想要去抓她腰间那块玉牌,天雪不为所动,冷眼朝身下看去,赫然发现那人只摊着手,并未打算触及她。 那人说话阴阳怪气的,「哎哎哎,不会有错,不会有错,这玉牌的模样和先皇绘製的一模一样。」这人满脸皱纹,老态横生,看上去七十有几。 老者恭敬的请天雪回宫中作客,天雪犹豫半晌,忽地,她眸光一沉,心中有了想法。她本就寻人无果,眼下因着这块玉牌的关係和朝中联系上,她若是能把握住机会,在宫中得到地位,日后哪里还怕无人替她做事?天雪爽口答应,老者面色一喜,随即返身回宫復命。 天雪在宫中待了半年,皇帝对她相当客气,彷彿真的将她视为贵客,天雪想要甚么,根本用不着她谋划,身旁自会有人给她送来,甚是省心。朝中换了一批新血,先皇的旨意不过是招待持有玉牌的贵客,并不过问那人身份,也不在乎那人面貌,天雪这是得了他人的便宜,坐享其成,她一边打探安然的下落,一边探寻能够让人起死回生的办法。有一日,她与皇帝间聊到南蛮之地有一蛊术,能让死人再次活过来,天雪听完蠢蠢欲动,隔日便动身啟程。 南蛮之地拥有诸多神秘色彩,但南蛮不归朝中管辖,所以那些流传于坊间的消息,难辨真偽,皇帝这番话说得不全,可天雪并不在乎,她去往南蛮,求见蛊王。 南蛮中内斗不断,天雪来得不巧,蛊王先前外出,尚未归回,天雪为了等待蛊王,在村落中寻一户人家叨扰住下。战火激烈,多处村落受到蛊虫袭击,许多无辜老百姓受害,天雪不曾见识过蛊虫的威力,不觉害怕,她看不惯那些无辜人类受害,挺身而出要去对付那些臭虫子,这时,一位自称蛊王儿子的人类出现了,他是一位年纪不过二十的少年,他将天雪拦下,劝道,「姑娘是外地来的吧,我劝你还是少管南蛮的纷争,莫要看这虫子小便轻视牠,只区区一虫子,也是能要人命的。」 天雪气道,「那你倒是想办法让牠们停下来,这里的百姓,他们何错之有?需要你们这样赶尽杀绝。」 少年苦恼摇头,「这些蛊虫是由我的父亲饲养,受我父亲操纵,我无能为力。」 天雪冷笑一声,转头要走,少年见状,忙着再次拦下她。 「姑娘,前路危险,莫要再过去。」 天雪不回头,她目视前方,冷声道,「我一友人就要死了,我们受困于此,不得药医。这臭虫子实在嚣张,伤人害命不够,现在还要波及无辜,叫我如何能忍!」 少年愣了一瞬,「你友人中了蛊毒,没有气绝身亡,而是还活着么?」 天雪回头看向他,「不错,你可有办法救得她?呵,这村落里是有大夫,但就没有一个人懂得,如何解那甚么劳什子蛊毒。」 少年闻言,沉默一阵,似在犹豫。天雪见他为难,嘲讽似的冷哼一声,少年低声叹息,妥协道,「姑娘,能否带我去见一见你那位友人?」 天雪将少年带回暂居的屋舍,一隻白虎精显化出妖身,虚弱的躺在床板上,听见外面有动静,她撑着上身探头去看,天雪正好拨开布帘进来,身后跟着一位男子。白虎愣了愣,要消退妖身却是已经来不及,男子看见她的样貌也是吓了一跳,天雪一脸镇静,她对着辛崋道,「这位少年是蛊王的儿子,他有法子能够救你。」 唤作辛崋的白虎精,眼珠子一转望向天雪,天雪朝她点头,辛崋这才将手递出去给少年诊脉。少年看着那隻搁在半空的手,不作反应,他看着白虎精的面相便能得出这是何种蛊毒。辛崋面色如常,就是眼底无光,少年觉得哪里奇怪,正要伸手摸向辛崋的下巴处,辛崋眸光忽地紧缩,她拨开少年的手,往后躲避,警戒着。 少年尷尬将手收回,「这人皮保存的真好,乍看之下,难分破绽。是我唐突姑娘了,对不住。」说罢,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他打开瓶盖,瓶中装着的小虫迫不及待的从洞口爬出,少年将虫子捉在指尖,对二人道,「我手上这蛊虫能暂缓姑娘体内的蛊毒。」 天雪立在一旁,冷眼道,「无法将蛊毒清除乾净么?」 少年摇头,「这位姑娘体内的蛊虫不是我下的,我身上并无解药,爱莫能助。」少年稍一停顿,继续道,「用了这药蛊能续得几十年寿命,人类寿命不过半百,有这药蛊续命,足够安稳过完一生了,却不想,二位姑娘并非凡人...」 天雪没应话,从她的反应上来看,少年的猜测是对的,天雪选择沉默,便是对他的话默认了。 决定权落在辛崋身上,要不要置入药蛊,凭她自己定夺。辛崋拿捏不定主意,看了看少年手里的黑色虫子,虫子挥动着肢脚,很有活力的样子,她眸光深深,又抬眼看向天雪,天雪不打算给她建议,转身走出屋外。 辛崋,「...。」 过了一阵,天雪听见有脚步声朝她过来,她转身去看,少年皱着眉心,一副愁容。天雪扫了他一眼,旋即略过他,看往屋舍的窗口,窗边开着一条缝隙,依稀能够窥见房中的情况,只见黄衫姑娘倒在床板上一动不动,似是昏了过去。 天雪问道,「她怎么样,可是成功置入了药蛊?」 少年神色淡淡的嗯了一声,兴致不高。 天雪来南蛮多日,不曾遇到懂得蛊术的大夫,皇天不负苦心人,寻觅多日,终是让她见到了懂蛊术的人,天雪问他可有蛊术能够令人起死回生? 少年思索一阵,觉得天雪这话说得并不完全,他道,「人若是死了,无法復生,但若是还有一口气在,倒还有法子。」 这不是天雪想要的答案,她急道,「我听闻南蛮有秘术,能够让死人活过来,这消息可是假的?」 少年捏着眉心,沉吟着,「让死人活过来肯定是不可能办到的,但若是说要操纵死人...这倒是能行。」少年神色认真,这是他擅长的范围,天雪问他,他知无不言,浑然不觉天雪在他说出能够操纵死人时,天雪神情微微一变。 少年又道,「不过此术太过丧尽天良,部落中严禁使用。」 天雪想要再了解此术,少年却不愿意告诉她,天雪叹息一声,只好作罢。少年见她模样消沉,许是在担忧那位同行的姑娘,会询问起死回生之术,想来也是因着二人心系彼此,放不下对方,才会贸然求问,哪怕是要逆天而行。少年被二人之间的情谊感动,离别前,他将一瓶小罐子交给天雪。 「这是蛊王一脉唯有的血蛊,能够救人一命,但这蛊虫虽能救命却也害命,必须在血蛊熟成前,将其排出,否则血蛊将会啃食那人血肉,把人体当作孕育蛊虫的容器,直至那人身死。」说着,少年又从怀里拿出一个不同顏色的罐子,「活体的血蛊无法排出体外,只能在体内将其杀之。喏,这是能够将血蛊除净的丹药,服下后,血蛊身死,不需多日便能排出体外。姑娘,你将这血蛊和丹药收好,他日你同伴若是撑不住了,便试试看这血蛊吧,我也不晓得这方法究竟有没有用,但不妨一试...」少年说到一半,发现自己实在说不下去了,他摇头叹息一声,似在怜惜二位姑娘家。 天雪虽然无法在南蛮得到起死回生的秘术,但她从蛊王儿子手上得来珍贵的血蛊,这趟行程不是无功而返,倒是让她捡了便宜。 屋子里,黄衫女子面朝床板,眼睛睁得大大的,她并未晕厥过去,只是无法动弹,旁人眼里她许是睡着了,可她神思清明,将外面天雪与少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天雪并未将血蛊一事告知辛崋,辛崋心里早已通透,却并不戳破她。天雪先前救过她一命,辛崋感激她,非但不予天雪计较这血蛊的事情,还告知天雪她身体恐有异状。 白虎精眼光凌厉,先前偶遇天雪时,她便看出天雪周身环绕着浓重的妖气,这是因着天雪体内那些藤蛇内丹炼化不完全的关係。这么多年过去,天雪心中多少有猜测到原因,不料,辛崋竟能够一眼识破她,辛崋道,「你天资不足,已经将自身内丹修练至极致,自然无法消化那些溢满出来的妖力。」若是收復不住庞大的妖力,日后恐会受妖力反噬,导致性格大变走火入魔。 天雪问,「可有得解?」 辛崋懂得医治妖兽的办法,却对人类的医术一窍不通,她点头答道,「妖兽能够藉着练化提升修练,内丹自然也能依着修补进化,汲取更多的妖力。」 天雪眸光一亮,迫切问她,「若是修补了内丹,那我是不是能够再行修练,练化出九尾?」 辛崋点头,「这是可行的。」 天雪闻言,笑得灿烂,若是得了九尾,她便能和安然平起平坐了。 天雪向辛崋问得办法,辛崋告诉她,妖兽中有贵贱之分,其中除去传说中难得一现的天神瑞兽,退而求其次,便是传闻中西王母座下的四祥禎,分别为九尾狐、白兔、蟾蜍、青鸟。但九尾狐世间少见,辛崋告诉她,若是捉不到九尾狐妖,至少也要与那狐妖同一血脉。 天雪有些为难,白狐已经被灭族,她该上哪里去找白狐内丹? 天雪忽然灵光一闪,她曾有过白狐内丹啊,就在前段时间,她刚将那内丹交予赤狐,现在那内丹在赤狐手中,她只要回去向赤狐讨回即可。 事不宜迟,天雪动身返往青山,辛崋告诉她说自己会留在云阳县,要她到时候凑齐了妖兽可以来云阳城寻她。 天雪将此事记下,她返程途中经过离经山,偶然瞧见白兔精踪影,离经山西南面妖兽衝突不断,天雪把握住机会,趁乱带动风向,怂恿西面狮王向南面梟兽引发战争,狮王心态高傲,被天雪的花言巧语迷惑心智,一心要统一离经山,战火一触即发,天雪趁那些妖兽打得不可开交时,成功捉拿白兔精。 天雪得了白兔后一路往东前往柴郡县,她回至青山时,手中已有白兔精与蟾蜍精二兽。 青幽阁中不见赤狐身影,天雪将二妖兽至于阁内,她将二妖兽的腿骨打伤,不怕牠们逃走,独自前往后山寻赤狐。 赤狐服下白狐内丹后正在作修练,听得远方传来声响,他盼着是谁回来了,赶紧收復内息,欢喜地去迎接来人。天雪见到赤狐后,并不言语,出手捉拿住他,赤狐一脸茫然,不解道,「大人这般捉拿我,欲意为何?」 天雪蹙着眉稍,她方才瞧见赤狐在行修练,心里忽然有股不好的预感,若是她不先出手制服住赤狐,一会儿让他跑了,她还得耗费心神去抓他。 「白狐内丹可还在?」 闻言,赤狐心下一凉,天雪这趟回来,莫不是要来向他讨回那内丹的吧?可是反悔了? 赤狐面色难堪,他已经将内丹服下,虽他尚未得道,未能将内丹炼化吸收,可都到了肚子里的东西,如何能在吐出? 天雪见他不答,脸色一沉,她下手狠戾,一掌打向赤狐腿骨,赤狐吃痛哀嚎叫唤着,天雪妖力深厚,赤狐哪里承受得住,他双腿失力,似是没了骨头,软绵绵的拖在地上。 天雪怒极,却又无可奈何,如今这世上没有白狐了,她得不到白狐内丹,她永远也不可能和安然平起平坐了。这该如何是好? #113怪誕詭奇蠱王墓1 #113怪诞诡奇蛊王墓1 天光乍破,有鸟啼声由远及近响彻,安然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此时她已经凑到兔子唇角,她心下一慌,急忙回避,她一仰头,双唇滑过兔子的鼻子。窗口一隻青鸟飞落,牠在窗沿跳着脚,侧眼瞧见床上躺着两个人,牠伸长脖子想要看清那二人在做甚么。 安然别开脸,她坐起身,欲盖弥彰似的忙着整理自己的衣衫,打算起床。 兔子眸光幽深的望着安然,她十分懊悔方才自己为甚么不主动一些。但换个角度想,安然这可不是因着心里有她,所以才会情难自禁吗?兔子心里想得美,也不觉得懊恼了,面上扬起笑容,她见安然要下床,给安然让出位子过去,她随安然之后穿戴好鞋袜,看似也要走。 安然回头看见兔子在穿衣服,迟疑开口,「芯妤,你可以再歇一会儿,不必同我一起。」 窗口青鸟看二人醒来了,拍着翅膀飞来二人身边,兔子在整理衣衫,青鸟便落在安然肩头上。 安然这话说得奇怪,兔子不明白她的意思,奇怪道,「安然,你不是要同我们一起去南蛮么?为何又说我们不必同行,莫非你反悔了,不愿去南蛮?」 安然摇头,她走到兔子身前,将兔子捲起的衣领拨平,温言道,「我不便与你们走在一起,我...我在后面跟着你们。」 「为何?」 安然敛眸不语,兔子见她这样,想来安然是有甚么难言之隐,每回她问到安然难处,安然皆会选择避而不答。 兔子心思细腻,安然这趟回来行为奇怪,先是趁夜闯入宅邸,欲要偷取万能丹,再则便是她不愿将自己回来的消息告知眾人,她欲意隐瞒行踪,可是为何?兔子眸光一晃,她拉住安然的手臂,安然抬眼看她,黑瞳沉静温润,兔子与她相视,轻声问道,「安然,你先前到底出了甚么事?你负伤回来,与我讨万能丹,又不愿让千波他们知晓,可是怕他们忧心?」 安然想保持沉默,兔子指尖往内收復,她轻轻的捏了捏安然的手,安然迟疑一瞬,几乎是微不可察的嗯了一声。 兔子张口要再问话,安然抢在她之前开口,「我方才服下万能丹,万能丹解百毒治千伤,想来不出几日,便能好全,你莫要担心我。」还需几日?安然自己也说不出个大概。兔子面露无奈,安然心里没底,又要叫她如何放心? 安然见她眸光淡了些许,挽救道,「芯妤,你若是真不放心我,可以让丹烟同我随行,我一有状况,她好及时通知...」兔子伸手压上安然唇, 挡下她尚未说完的话。 兔子怪罪的望着她,嗔道,「你不会有事,莫要乱说胡话。」 安然坚决不愿与兔子他们一起走,兔子拿安然没办法便随她去。兔子将安然不在的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告之她,安然这才晓得,白兔被送回离经山,而猼訑他们被落下了。他们一群人要下南蛮,宅邸里都是人类,牠一隻生得奇怪的羊不好被人类见状,安然思索一阵,决定带牠上路。 等兔子他们走远了,安然才带着猼訑出宅邸,猼訑样貌奇特,安然之前带牠进城时,就为牠好生准备一番,现在牠布甲掛身,走在街上惹人瞩目,很是威风。 宋千波和凌天领在前路,他们一行七人一狗,浩浩荡荡出浮空城,过那锁链桥时,花惜晴走得小心谨慎,却还是不敌那桥面摇晃,她面色一白,头昏脑胀,下腹一阵噁心感上涌,她捂着嘴,忍着不吐。夏嵐就在花惜晴身侧,夏嵐见状,赶紧将花惜晴搀扶住,花惜晴抱着她的胳膊,好不容易才走完这段路。 待花惜晴晕眩感散去,身体平復了,几人才又上路。他们朝南行去,兔子落在队伍末端,她前面是夏嵐和花惜晴,她脚边跟着一隻毛色雪白的狗子,行进间,兔子眼角馀光瞧见甚么朝她飞来,她转头一看,青鸟拍动着翅膀,在兔子肩头停下,青鸟跳着脚,有些焦躁。兔子晓得丹烟急匆匆过来找她,是来讨要当初说好得报酬。兔子从怀里掏出一张则成方形的纸片,递过去给青鸟,青鸟吱叫了一声,叼过纸片,调头转向后方,双脚一跃,乘风飞远了。 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安然和猼訑悠哉走在山道上,老远便见青鸟朝她飞来,安然定睛一看,青鸟嘴边咬着甚么东西。青鸟没有手可以展开纸张,只能求助安然,牠在安然身前盘旋,安然见牠焦虑的模样,一时失笑,她伸出手臂,青鸟便停在她手上,安然取过青鸟嘴上的纸张,青鸟顺着安然的手臂跳步到她肩头,安然扫了青鸟一眼,青鸟抖了抖羽翼,鸣叫二声,彷彿是在催促着安然快些,莫要吊人胃口。 纸张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字跡娟秀端正,安然看着笔触,心中讚叹这人写得一手好字。安然没有偷窥别人秘密的爱好,可这纸张摆在她眼前,她又要端举着纸张好让青鸟看清楚,她目视前方,要看前路,眼角馀光瞥见纸上几个熟悉的字。 好奇心使然,安然略略扫了纸张一眼,看清了上面写得确实是在写有关宋千波的事情。就这一眼,安然将纸上内容看了遍,惊讶道,「这人对千波挺有瞭解。」竟连宋千波存放财物的暗柜机关都能通透,看来这人并不简单。 安然不住?紜宫不晓得宋千波平时的习性,可兔子与宋千波朝夕相处了叁载,宋千波平时要给他们授课,课馀时间要去药房製药,宋千波防心不重,兔子心思细,要摸透宋千波这个人并不困难。再者,兔子既然答应了丹烟要给她宋千波的情报,兔子向来说到做到,瞒着宋千波去向眾人蒐集来有关他的日常琐事,这财物存放的地方便是夏嵐告知她的,但夏嵐为人老实,就算晓得人家放钱财的地方在何处,也不曾为此动过歪脑筋。 纸上写满了有关宋千波的秘密,青鸟看到末尾处,激动的叫唤起来,牠拍动翅膀,就要飞走,安然眼明手快将牠禁錮在掌中。 安然先青鸟一步看完,晓得青鸟这是生气了,她笑道,「哎,你着急个甚么劲,想要瞭解千波的人是你,这人将千波的隐私告诉你了,你非但不感谢人家,还要去找人家麻烦么?」内容最后一项是凌天给出的情报,凌天曾幻回原形与宋千波有过肌肤接触,晓得宋千波衣服下是甚么模样,凌天觉得这没甚么,便将宋千波身上隐密的胎记位置告诉兔子。 知晓丹烟被夺内丹的人不多,安然只有告知过兔子夏嵐和花惜晴,夏嵐花惜晴二人与丹烟关係平平,没理由与丹烟做交易,唯一可能和丹烟有交集的便是兔子,安然将前后发生的事情串联上,得出了这纸张就是兔子交付给丹烟的结论。丹烟之前随行安然一路,安然当时就有猜测这是兔子的意思,长路漫漫,丹烟如今只是一隻无能为力的青鸟,跟着她没有意思,除非是受人託付,为了要掌握她的行踪,会有这个念头的,除了兔子外,不再有其他。 丹烟找谁发难不好,偏偏这对象是兔子,安然护短,自然不会让牠得逞。 青鸟被人制伏啾啾啾的急唤着,安然视若无睹,她从行囊里拿出一捲包扎用的棉布,将青鸟层层绕住,裹成球状,塞进布包里带着走。 经过云阳城时,宋千波提议骑马赶路,辛崋这蛊毒拖延不得,虽然宋千波用药物拖住病情,但却不是长久之计,他们还是儘早找到蛊王取得解药,才是上策。 宋千波提议一出,云华旋即附议,凌天跟着大家走,并无所谓,花惜晴和兔子不会骑马,正犹豫不决,夏嵐看了看他们,不晓得自己要带谁上马,也觉为难。 这时,兔子脚边传来一清澈宏亮的狗叫声,眾人朝着声音处看去,面色变了几遍,算上这隻狗,他们一行就有五人无法骑马了。云华无疑是要带着辛崋的,凌天长年身居水下朝暉宫,不会骑马也很正常。宋千波看向几人,甚是苦恼,他摇头叹气,心有盘算,日后他该要抓隻马精回离经山上,教着眾人习得骑术,免得这一个个的带不出场。 夏嵐提议,他们其实也能承租马车,宋千波回绝她,说是前路并非朝中地界,坐马车行路恐怕会太招摇,南蛮情势凶险,他们尚且不知路途有多遥远,又不熟地形,若是遇到山路,马车不好随即做出应变。 一行七人聚在一处,引来街上旁人关注,几人拿不定主意,兔子已经蹲下来和狗子玩闹起来,狗子摇着尾巴鑽到兔子怀里,仰头舔着兔子的下巴,兔子揉着牠头顶的雪白狗毛,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街旁茶馆,安然向掌柜买了一些容易存放的乾粮,掌柜传唤后台製作,等待的时间,安然顺着茶馆的大门往外看去,宋千波一行人还在作讨论,一旁兔子与一隻雪白大狗亲暱的玩闹在一处,狗子对她又是亲又是舔的,安然看了好一阵子,直到掌柜唤她,她才收回目光,与掌柜交付完东西后快步离开。 兔子嚕完狗毛抬头一看,见眾人还在伤脑筋,她想了想,说道,「既然我们一行有五人不擅骑术,不若这样,我们这边不会骑马的幻回原形,让人装在行李内带着走,这样既佔不了多少空间,又能多带一人。你们看,这样是否可行?」 宋千波嘿了一声,点头如捣蒜,「此法甚妙,当然可行!」不待眾人一一应话,宋千波便自作主张拉着凌天跑远了,不多时,他俩急步归回,手里拉着韁绳,不知他俩去哪弄来叁匹马。 云华带着辛崋一骑,夏嵐兔子带着狗子一骑,宋千波花惜晴带着化成小蛇的凌天一骑,几人快马加鞭,在叁天后走入南蛮地界。 #114怪誕詭奇蠱王墓2 #114怪诞诡奇蛊王墓2 黄沙漫漫,尘土飞扬。南蛮多流民,眾人行了一路,却不见几个村落,倒是经过不少残垣的破旧屋舍,不晓得里头的住户是迁徙了,还是被战火波及不幸身殞了。 眼见天色昏黄,他们尚未觅得一处落脚的地方,宋千波行至附近的破房子察看,想从中找个乾净些的地方暂宿一晚。 辛崋的脸色越来越差,她捂嘴咳了几声,云华在辛崋身后拉着韁绳,云华见状,紧张道,「你怎么了?」 辛崋放下手,淡黄色的袖口上沾着血跡,她缓着气,听见身后云华又道,「怎么吐血了?可是蛊毒发作?」 辛崋虚弱的笑了笑,「云华,你可是在担心我,怕我命数太短,撑不住么?」 夏嵐朝宋千波的方向追上去,越过云华他们,云华二人落至最后,四周无人,她们说话不用担心会被旁人听了去。 云华说,「辛崋,这么些年过去,我早就看开了,我已经不怪你了,只是你顶着阿姐这张脸,我看着...实在难以心安。」 「这就是你躲着我的理由么?」 云华叹息一声,否认道,「不仅如此,你还太烦人了,我有手有脚四肢健全,我是妖兽比常人还有能耐,我要甚么我自己不能去取么,何须要你处处让着我,捧来给我?」 辛崋轻轻摇了摇头,她身姿软绵绵的倒躺在云华怀里,云华想躲,无奈二人还在马背上,避无可避。 「可你阿姐嘱咐过我,要我好生照顾你。」 「我阿姐已经离世多年,那时我多大,现在我又多大,辛崋,我已经长大了,不需别人照顾。」 辛崋听不进去,她幽幽道,「可你在我眼里,终究只是个孩子。」 云华又叹息一声,不想再搭理辛崋。 宋千波走进残破的屋子里,这里长时间未经打理,傢俱上粉尘重,花惜晴跟在他之后进屋,瞧见屋里的傢俱残的残损的损,有些看着还能用,就是这屋子的屋顶破了个大洞,这长期风吹日晒雨淋的,木质被腐蚀,恐怕经不住他们摧残。 花惜晴一走进来,就觉得鼻子有些痒,她提袖捂鼻,嫌弃道,「好重的尘土,呛得我...咳咳咳。」 宋千波转头又去附近的几个屋舍察看,就不信没一个地方能给他们落脚,花惜晴跟在他之后,二人出来便见兔子和夏嵐在和一个陌生的男人交谈,男人身上的服饰奇特,衣衫上纹着图腾,胸前掛着好几条银色项鍊,颧骨下方抹上叁道不同顏色的胭粉。 宋千波和花惜晴走近他们,听见男人嘰哩呱啦的讲了好长一串话,夏嵐一脸茫然的看着对方,兔子面上掛着温和不失礼的笑意,不答话。 男人发现远处又过来两个人,这帮人一共六人,男子面露难色,他望向兔子,觉得这一伙人里就属她看上去最是亲切,他看出来几人听不懂他说得话,只好挥舞着双手,他面色严肃,指了指天空,接着又将掌心朝下,指尖飞快的前后摆动,作出流动状。 兔子看着他,表情微微一僵,一旁夏嵐背过身捂着肚子在笑。 花惜晴来到兔子旁边,小声道,「他在做甚么?何故对着我们比手画脚,指指点点?」 兔子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头西下,斜阳馀暉,天就要黑了。可四周无风,天上也没云朵,兔子不好辨别男子要说的与她的认知是否一样。 那边缓步过来的二人在老远的地方就已经下了马,云华拉着韁绳走在前面,辛崋走在马匹的一侧,二人隔着一段距离。 辛崋张口说了一句眾人听不懂的话,男子闻言,眼底燃起光芒,接连应了好几声,可辛崋却不再答他,她眉头一皱,来到眾人面前,用着奇怪的目光看向男子。 男子,「...。」 花惜晴从头到尾没听懂半句,辛崋过来时,说了陌生的语言,她便以为辛崋这是和男子沟通上了,好奇问她,「怎地原来你会他们的语言么?他方才说了些甚么?」 辛崋摇头,「我听不懂,我只会说那么一句。」 兔子问,「你说了甚么,为何他那般激动?」 辛崋拧着的眉又深了些许,「我只是说了自己的名字,我也不晓得为何他那般激动,真是个怪人。」 眾人围观男子,男子叹息一声,他一拍脑袋,走到后面树下,解开系在树干上的韁绳,他拉着马匹扭头就走。 那可是宋千波买来的马,宋千波如何能忍自己的所有物被人顺走,他在后面气得咧嘴,脚下步伐踏开,他展出轻功,落在男子面前,男子去路被堵,惊见宋千波从天而降,他哇哇大喊,吓得不轻。 几人随即跟上,宋千波拽起袖子,作势要找男子讨个公道,兔子急匆匆的赶来阻止他。 「等等,千波,我看他不像是坏人,许是我们听不懂他的话,但他又想让我们同他走,情急之下,才会出此下策。」 宋千波显然不满意兔子的说辞,「说得倒好听,人家指不定不是这个意思。」 兔子无语,这确实只是她的猜测,做不得数的。她不愿在南蛮惹事,眼前这男子来路不明,若能善交自然是好,可眼下男子好挑不挑,偏偏是惹怒了宋千波。一旦扯上了财物,宋千波的肚量就小了,他容不得别人佔他便宜。 若这男子是无心之举那倒也罢,可他们与男子无法沟通,一时半会不能晓得男子心中所想。宋千波铁了心要与男子对峙,他怒气冲冲的立在男子身前,男子歪着头,一脸不解,兔子站在二人中间,男子下意识的向兔子投递一个求救的目光。 兔子左右一看,她发现男子在看她,兔子指了指男子手里的绳子,又指了指宋千波,男子眼珠子一转,随即反应过来,他双手奉上交还,又搔了搔后脑,在兔子面前做出一个引向前路的姿势。 看来这男子果真是要带他们前行的。 几人面面相覷,宋千波哼了一声,他才误会过人家,一时拉不下脸,宋千波爱面子,兔子善解人意,她站出来说话,「我们一来对南蛮不熟,前路是否凶险,尚且不知,二来又不懂得他们的语言,若是无法与南蛮人做交流,那么我们要找到蛊王恐有难度。眼下这名男子,欲意为何,我们尚不知晓,若他是好人,我们便与他交好,之后若能託付他作嚮导,我们也可借此机会,打探想要的情报,若他是坏人,我们也不必害怕,我们是妖兽,且人多势眾,如何会敌不过区区一名人类?」 「既然是他自己送上门来,那我们便如他的意,同他走一遭。如果待会发现他心怀歹念,我们就立即将他拿下,逼他就范。」 花惜晴点头附和,连声应好,其他人并无意见,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兔子向着花惜晴笑了笑,有她作代表答话,场面缓和了些许,兔子回头对着男子点头,男子面色一喜,走在前面带路,时不时回头看他们有没有跟上。 男子带他们走进山道小径,周围林木参天,天色又暗,看着有些阴森。兔子包里的小狗动了动,从布包中露出一颗头来,瞧见四周氛围诡譎,牠呜鸣一声,躲回布包里,萧渊将自己的身形缩小,安置在布包里刚好,兔子方便带着牠走。 不多时,男子带着他们进到部落,这部落隐密藏在山壁下,沿着山谷走势搭建竹舍。还在老远的地方,兔子等人就看见有身穿奇装异服的人士,往他们这边望来,那些人眼底惊奇中带着警戒,直到男子过去与部落的人解释,部落里的人才松懈下来,热情的招呼兔子等人进入部落。 男子将他们带进自己的竹屋,随后返身离开,几人不晓得男子的用意,一时拿不定主意,纷纷看向兔子。兔子也不晓得男子要做甚么,他们如今入了部落,部落里的人看上去对他们也没有敌意的样子,应该不是坏人。 外面下起绵绵细雨,窗扇被风吹得摇曳不定,发出吱呀的响声,夏嵐过去将窗口关上,几人聚在屋内,不过多久,男子带着一个女子回来,女子用着怪腔怪调问他们,「你们是从云阳城过来的人吧?南蛮危险,你们来南蛮做甚么?」 终于来了一个能够交谈的人,宋千波端起姿态,严肃道,「我们此番过来,是来寻找蛊王,同他求解药的。」 「寻解药?可是中了蛊毒?」女子惊呼道。 宋千波点头,女子一脸不信,她冷声道,「蛊王并不害人,你们这是在哪沾上的蛊虫?莫要胡乱诬衊好人!」 宋千波也冷声应道,「医术难分好坏,只凭一句,医者仁心。这蛊虫是在南蛮沾上的,我们不过是来求医讨解药,你莫要自说自话,捣乱风向。」 女子哼了一声,「蛊王不在这里,明日我让阿淕带你们去首都,那里人多,许是有人会晓得蛊王下落。」女子将话留下后转头就走,一边那名唤作阿淕的人,想去拦她,女子嘰哩咕嚕的讲了甚么,阿淕沮丧的收回手。 外面下起一阵暴雨,几人无路可去,暂留在屋里,阿淕与他们语言不通,反覆离开几趟,当他再次回来时,他手里抱着一堆新鲜的果实,桌上垫着桌巾,阿淕将果实放至桌面,招呼着几人过来添腹充飢。 阿淕一个人嘰哩呱啦的讲个不停,没人听得懂他在说甚么,阿淕不在乎到底有没有人应他,他似是在说给自己听,自乐自娱。 夜幕降临,阿淕看着时候不早,他为人客气,并不多叨扰他们,他将自己的竹舍让出来给他们一行人住,兔子本想留他,可阿淕憨傻一笑,指了指山壁对面的竹屋,说了一堆话,不等兔子回应,他踩着木板铺成的道路,跑远了。 这里毕竟是异地,几人无法完全放下心来歇息,宋千波怀里的小蛇从他衣口处探头出来,他爬行到地面,顺着木板寻到兔子手边的布包里,兔子抱臂倚在墙边,闭目养神。包里狗子憋得慌,现在得了自由,牠欢喜的鑽出来,小蛇攀附到牠身上,躲进皮毛里。 辛崋是病患,病者为大,眾人将房中唯一一张床让出来给她睡,云华搬了张板凳坐在床边,门口有布帘隔着,宋千波他们看不见二人在房中做甚么。 夏嵐和花惜晴在坐在桌前,夏嵐有些贪嘴,将剩馀的果实吃进肚子里,花惜晴在一旁看着她吃,夏嵐吃得一脸津津有味,花惜晴望着她欢快的眉目,笑意爬上嘴角。 狗子整日被人带着走,牠体力旺盛不想歇息,但留在屋中会打扰到其他人歇息,牠爪子在地上磨了磨,发现还是按耐不住,牠调头往屋外跑,小蛇窝在狗背上,狗子跑得急,小蛇没有手可以抓住狗毛,牠悬在狗背一侧,摇摇欲坠,宋千波见状,心道不好,赶紧着追上去。 夜色深了几分,夏嵐趴在桌上睡着了,花惜晴也不敌睡意,进入梦乡,二人睡得香甜。兔子强撑睡意,挣扎着抬头,赫然发现夏嵐和花惜晴已经睡下了,她环顾屋内一圈,不见宋千波身影,这么晚了怎么他们还不归回? 兔子担心宋千波他们出事,她悄悄离开竹屋,她脚下运起轻功,踏着山壁攀升至高处,她俯视下方,这个时间大部分的人已经睡下,并无点灯,底下一片昏暗,只有天上的淡淡月色,薄光照着大地。 忽地,兔子瞧见有黑影晃过,她放开岩壁,身体失重下落,她侧脚一踏,藉着山壁使力,身姿一轻,飞了老远,追着黑影过去。 黑影轻功好,兔子一时追不上他,过了一阵子,对方发现有人跟着他之后,忽然停下来,转身看向兔子。 那黑影是宋千波,宋千波奇道,「芯妤,你怎么大半夜的不歇息,在外游荡?」 兔子不答反问,「我许久不见你们归回,担心你们出事,便出来寻你们。千波,萧渊和凌天呢?」 宋千波摇头,他也不晓得这二人跑到哪里去了,「萧渊腿力强劲,发现我在后面追他,许是天性使然,他竟乐得跑给我追,不过片刻,我便寻不得他俩身影了,害!」 闻言,兔子一阵无语。 凌天和萧渊都不是省油的灯,不怕受人类欺负,可他们眼下行踪不明,宋千波和兔子难免忧心他们受难。 二人分头去寻,宋千波眼力和轻功都比兔子要好,在上方寻找,兔子则落到地面,寻遍可以躲藏的角落。 萧渊以前老爱央着兔子玩捉迷藏,兔子陪着他玩,久了便晓得萧渊藏匿的地点不外乎就是那几个地方,但兔子找到了却不说,每次都要等到日头归西,等到萧渊自己出来。萧渊痴笑兔子糊涂,明明人都经过了他面前,却不回头察看,不然他早就被找出来了,兔子装傻让着萧渊,萧渊心里乐着,觉得与兔子玩耍有种优越感,便时常去找兔子玩。 熟知萧渊套路的兔子,不一会儿就将萧渊找出来,狗子惊慌的要跑,兔子站在原地不动,狗子见她不追,一时失了兴致,牠跑回兔子身边,在她周身绕来绕去。 兔子温言道,「千波还在寻你们,我们快些过去与他会合罢。」夜深人静,狗子不好鸣叫,牠低声呜了一声,当是应了兔子的话。 #115怪誕詭奇蠱王墓3 #115怪诞诡奇蛊王墓3 兔子抱着狗子运起轻功,凌天从狗子背上爬出来,游移到兔子手臂上,缠绕攀附着。兔子低头一看,小蛇转了个方向,从她袖口里探头出来,亮绿色的蛇头上两颗黝黑水灵的眼珠子盯着她看,小蛇口中吐着蛇信子,似乎很好奇他们要去哪里。 兔子寻了一阵子才发现宋千波的身影,她飞身落至宋千波身旁,宋千波蹲在地上在给人把脉,兔子环顾四周,地上血跡四溅,躺着六七名伤患,这里明明经歷过一场恶斗,但无声无息的,兔子觉得有些奇怪。 兔子走近宋千波,宋千波察觉到有人靠近,他抬眼扫了兔子一眼,又随即垂下去,专心给伤患医治,他从怀里拿出针囊,取出银针,在伤患身上扎了几处地方。宋千波说,「我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那歹人下手狠绝,将人打了个重伤,意识混浊,连个哀嚎的力气都没有了。害,我们来得不凑巧,今夜发生这样的祸事,怕是要惹祸上身了,怎么这帮人有仇家不讲,明日若是他们将罪,怪到我们头上,可该如何是好?」 兔子问,「你可有看见那歹人身影?」 宋千波哀叹一声,「没看清,那人十分狡猾,戒心重,发现我在追他,他便躲躲藏藏,绕来绕去,把我绕得晕头转向的。我看哪,那人纯心要将这事嫁祸于我们,我们怕是要受牵连了。」 伤患即时受医治,性命暂且无忧,宋千波和兔子不好在此多留,兔子将狗子和小蛇交到宋千波手上,宋千波疑惑的望向她,一脸不解,兔子扭捏道,「我突然肚子有些不舒服,千波,你先带着他们回去吧。」 原来是叁急,宋千波应了一声,先行一步。宋千波走远后,天边飞来一隻青鸟,兔子抬头望空,青鸟在她顶上盘旋,青鸟啼叫一声,往一侧方向急行,兔子连忙施展轻功追上去。 山壁之后是一片丛林,猼訑不安的原地跺步,安然背倚大树,她面色苍白,呼吸急促,嘴角血跡被抹开,留下淡淡的印子。猼訑咩叫一声,声音哀戚,安然挣扎着睁眼去看牠,虚弱道,「你安静些。」猼訑委屈的低鸣一声,走到一处屈膝坐下,脑袋瓜伏在地上向着安然,似是要守着她。 先前下过一场大雨,雨后天青,万里无云,眼下明月星稀,银盘高掛,夜色静謐,忽有细微的脚步声走近,安然从脚步声中辨出来人是谁,她侧头去看声音处,看见兔子漫步朝她而来。 有丹烟在通风报信,兔子会找过来,安然不觉惊讶,她笑道,「芯妤,你半夜不睡觉,是过来作贼的么?」安然妖身显露,身后尾巴藏在宽大斗篷下,她摘下连帽,两隻雪白细长的狐耳高高竖立着。 兔子在她面前倾身,她双手压着膝盖,缓缓蹲下,她目视安然,轻声问道,「村落里的那些伤患是你伤的吗?」 「嗯。」 「为何这么做?」 安然抿了抿唇,迟疑半晌,开口,「我控制不住自己。」 兔子闻言,伸手要来捉安然的手腕,安然神色微变,忙着将手藏到身后,兔子手下落空,眸光一黯。 兔子道,「千波去得即时,那些人没事。可明日他们若是晓得了事情的经过,我们一行人没有说辞可以辩驳,怕是要因此受牵连。」 「不会。」 兔子愣了愣,不得而知安然为何如此果断。 安然又说,「先前我瞧见他们行踪怪异,尤其是那领着你们前去的男子,他来来去去反覆找了几个人,又去林中採集含有微毒的果实,起初,我不晓得那果实不可食,摘了几颗餵给猼訑,猼訑吃下肚不久,脚步虚浮,牠强撑意识随我走了一路,后来实在撑不住,牠身姿一斜,倒头就睡。」猼訑适时的咩叫一声,兔子扭头去看牠,投以同情的目光。 「安然,你可真坏,怎么不自己先吃,要拿猼訑试毒?」 安然无辜道,「我有乾饼可吃,是猼訑牠嫌弃这饼太乾,一路行来也没个茶栈,我看猼訑饿得不行,便有样学样,摘了几个果实给猼訑充飢。」是猼訑挑食在先,安然疏忽在后,兔子不好言说谁对谁错。 「这果实千波他们也吃得,若是有剧毒千波不可能看不出,既然能够吃,表示问题不大。若是因此便定夺他们图谋不轨,有些说不过去...」 「有个女子,」安然才开口便耐不住体内上涌的血气,她沉重的咳了一声,侧头吐了一滩血,血滩中几隻乳白色小虫挣扎着爬行,不多时,便静止不动,这是小虫子不得养分,气绝了。 兔子见状,心下一慌,急得扳住安然的双肩,兔子压着头上看,想看清安然的神态,安然喘息几口气,对她摇头,「你莫要担心,我暂且无碍。」 这情况曾发生在辛崋身上,兔子晓得这是因为体内蛊虫成熟了,若是安然日后不得药医,会发生甚么情况,兔子实在不敢深想,当初辛崋抓捕那些无辜村民炼製人蛊,人蛊製作失败,那小姑娘体内爆出蛊虫,场面可怖,不过瞬息间,那小姑娘便咽气了。 而辛崋能活这么多年,是因为曾经服下药蛊,有药蛊在体内作抗衡,替她续命,这才又多活了好些年,可安然没有药蛊的帮助,她体内血蛊张狂乱窜,常使她难耐,如今血蛊成熟,只待破茧而出,若是他们得不到解法,安然恐怕难逃此劫。 兔子怎么能不担心安然的安危?可眼下她寻不到蛊王,就算她心急在安然面前吵闹,也对事情无甚帮助,兔子按耐住心中的迫切,她佯作镇定道,「安然,你慢些说,我听着。」 安然抹掉唇上血跡,她朱唇轻啟,「我瞧见有个女子,从你们居宿的屋子出来后,安排村民提着刀枪潜伏在附近,许是要围捕你们。」 「后来,有隻雪白的狗从屋里跑出,似是打乱了他们的计画,他们突然调头走了,我猜想,他们这是不愿放过你们任何一人,那狗子已然逃出他们围捕的范围,他们想来也担心,若是贸然出手,怕会引来后患。」 兔子沉吟片刻,「可他们捉我们做甚么呢?」兔子将他们进到部落后发生的事情告诉安然。 安然想了想,说道,「那女子的话有些奇怪,她先是断言说蛊王是好人,可蛊王行踪隐密,难得一见,若不是她对蛊王了如指掌,如何能晓得蛊王的心性?后又说道自己不晓得蛊王行踪,要让那唤作阿淕的男子带你们去首都另询他人,女子话中前后矛盾,要不是她在隐瞒甚么,那就是她在撒谎。」这撒谎的可能性极低,人在下意识说出的话,往往是从内心流露,且最真实的。 兔子点头,觉得安然所言有理。这蛊王与女子许是有些关联在,否则,女子何故一再改口,急着撇清关係。 安然接着说,「依你之言,这阿淕看是很听那女子的话,若与我先前所见作联系,这女子既能叫唤村民做事,显然她在部落中有些地位。只是,我尚不晓得女子到底图谋你们甚么?」 兔子耸肩,「许是觉得我们诬衊了她心目中的蛊王,所以才心生不满吧?」 安然眉头一皱,「照你这么说,她就和蛊王脱不了关係了。」 兔子笑了笑,「八九不离十,我到想看看这女子想玩甚么花样。」 时间已经很晚了,兔子再不回去,宋千波一会儿怕是又要出来寻人,可兔子想留下来陪伴安然,安然气色不太好,兔子忧心她身体不适,如有需要,却没人在旁照顾。 安然拍了拍兔子的肩膀,温言道,「芯妤,我真没事,你且先回去歇息罢,莫要累着了。」 既然安然都这么说了,兔子不好在强留,她叁步一回眸,似是捨不得安然,安然无奈一笑,从怀里拿出一小束袋,丢给兔子,兔子双手接住,打开一看,是几块撒了胡椒的乾饼。兔子得了乾饼相当开心,她急步的跑回安然身边,捏着一块乾饼递到安然嘴边,安然别开脸不愿吃,兔子撒着娇,哄骗说要她吃下了,她才肯走。 安然拿她没办法,只好咬住乾饼,乾饼酥脆,轻轻一折便断成两半,兔子将断了的那部分收回袋子里,她伸手抹向安然的唇角,那里黏着乾饼的屑末,屑末被她拂去,安然抬眼望向兔子,眸光深深。 兔子拍掉指腹上的乾饼屑屑,把玩着手里的小袋子,嘻笑道,「安然,你一半我一半,这算不算我们共食了?」 安然愣了一瞬,她没想到兔子原来是在盘算这种事情,若是在以前,安然定是不会多想,她待兔子是后辈,长辈对后辈亲近一些也是自然,可如今,兔子对她怀抱不正当的心思,她这是要如何回应兔子才好?兔子话中到底带着几种意思,安然无从得知。 安然此时无法回应兔子的心意,她垂下眸子,眼底的黯然兔子看不见,她柔声嗔道,「幼稚。」 兔子得了安然的嗔骂反而很开心,她带着乾饼离开,安然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一夜无眠。 #116怪誕詭奇蠱王墓4 #116怪诞诡奇蛊王墓4 大雨洗刷后的空气相当清新,清晨山中散着薄雾,新生的绿叶上悬掛着露水,欲滴不落。 阿淕一早就来叫人,宋千波和兔子没甚么睡,他俩出去应门,辛崋和云华听到屋外的动静也从房间出来,瞧见夏嵐和花惜晴二人悠悠转醒,这两人倒是悠间自在,身在异地还能睡得这般香甜,无甚警戒。 夏嵐揉着脸,好让自己清醒些,她觉得自己有些奇怪,怎地昨晚特别累,倒头就睡,睡得不省人事,一点戒心都没有,彷彿被人下了药... 思及此,夏嵐惊呼一声,坐在她对面的花惜晴被她叫声吓了一跳,「夏嵐,怎地?」 夏嵐高呼一声,「这果实莫不是有问题吧?」桌上空空如也,花惜晴和夏嵐盯着空荡荡的桌面,陷入沉思。 云华冷笑一声,「就算是果实有问题,也被你们吃个乾净了。」没有证据,如何向人讨说法。 夏嵐和花惜晴,「...。」 兔子和宋千波领着阿淕先后进来,仨人在外听见夏嵐的呼声,宋千波看向夏嵐,发现夏嵐也在盯着他看,二人眼底情绪不一,宋千波身为大夫,又擅毒术,没有解药便罢,至少提醒她一下嘛。夏嵐有些怪罪,宋千波默默移开视线,他清了清嗓子,道,「不是甚么要紧的毒,这果实有安眠的功效,我想着并不伤身,所以便没有事先告知你们,谁晓得,竟会有人贪嘴吃多了,这一觉不醒,如何能怪我?」 夏嵐嘿了一声,嚕起袖子作势要发作,兔子走向前去阻止,兔子扯着笑意,淡道,「夏嵐,千波这也是好意,我们一路行来,难得一觉好梦,若真要说,还是我们捡了便宜。」孩子大了,懂得选边站了,夏嵐欲哭无泪,只能嚥下这口气。 宋千波许久不得兔子青睞,眼下兔子替他说话,他难免自我膨胀,他哼哼哼的正骄傲着,兔子左看右看心里无奈,这两个人明明年长她许多,怎地还是这般幼稚。 阿淕等候多时,几人整装上路,行至山道时,发现昨天他们见到的女子正站在山道中央,挡着道路不让他们过去。 女子面色不善,张口就要发难,「你们好大的胆子,我们如此善待你们,你们却恩将仇报,趁夜偷袭!」女子说完,又对阿淕讲了甚么,阿淕听完,神情变了几遍,他扭头去看兔子,一脸纠结,像是想不透为何会这样。 除了兔子和宋千波,其他人根本不晓得昨夜发生了甚么事,夏嵐一脸茫然,她问向大家,「昨夜怎么了吗?」 眾人摇头,宋千波和兔子不愿惹事,打算装傻到底,反正女子并没有证据能说是他们做的。 女子见他们一脸迷濛,看似真的不清楚昨夜发生的事情,心道莫非是她误会了他们? 女子心生退意,面上却还在逞强,「村民已经指认是你们所为,休要以为我会轻饶你们。」 宋千波好笑道,「我们都不晓得我们做了甚么,你就要我们认罪,你这人也真是奇怪。」 兔子点头,后面眾人纷纷应声。 女子急道,「你们伤了我好些村民,至今不醒...」 宋千波抓住她的话柄,他哦了一声,指着女子道,「你方才明明说了村民指认我们,现在又说他们至今不醒,你这话说得好生奇怪,这村民指认到底是真是假?莫不是想将这罪行嫁祸于我们,才故意捏造出来的罢?」 女子一时哑口。 兔子适时发话,「可是昨夜何时发生的事情?我们昨夜睡得沉,未曾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女子,「...。」难道她真的误会他们了?可除了他们,还会有谁对村民动手?莫非是仇家寻上门? 女子无法细说情况,本来那些村民就是受她指使要去捉拿这帮人的。现在,对方不晓得出了甚么事情,这对她来说是件好事,这事情就这么过了罢,闹大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反而会让对方握住把柄。 女子冷哼一声,「莫要以为我会就此善罢甘休,待村民醒了,真相水落石出,若是真是你们所为,我定当会找上门,替村民讨回一个公道。」女子说得理直气壮,明明是她有错在先,还这般气势凌人,头头是道,宋千波和兔子面色有些难看,他俩一副关切神经病的表情,齐齐看向女子,女子对此一无所觉,对着阿淕交代完话,逕自离开了。 阿淕得知这是一场误会后,他开开心心的带着眾人去往首都。他们虽嘴上称是首都,在宋千波等人看来就是一个小型的市集,人口聚集的多,看上去稍显繁荣。南蛮风景不比朝中县城,异地有异地的朴实与繁华,几人不曾来到南蛮,他们似是发现新世界,在首都里逛得格外开心。 这里的人各个奇装异服,萧渊跟着兔子行了一路,觉得信心大涨,也不怕生了,牠叼着兔子的衣襬,寻至无人处化形成人。 兔子欣慰的拍了拍萧渊的肩膀,有种孩子初长成的感慨。二人携伴而行走在路上,旁人朝他俩投以目光,男的生得俊俏,女的生得水灵,走在一起甚是般配。 几人分散而行,阿淕在将人送至首都后便回去復命,辛崋懒散不愿奔走,云华便带她至茶坊歇息,既然她们二人在此,几人便相约一个时辰后在茶坊会合。 云华端着茶盏品茶,南蛮的人懂得享受,走私不少县城中的名茶,这里甚么货币都收,使得许多商行愿意冒险过来南蛮做生意。辛崋能在浮空城混出名堂,她自身是不缺钱的,云华跟着她混吃混喝,一路上倒也没受过多少苦头。 外面行人来来去去甚么地域的人都有,云华望着窗外,她口吻温和,道,「若是日后你身上蛊毒解了,你能否将我阿姐那张面皮取下?」 辛崋虽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但她并不喝,只乾看着。 她笑道,「原来你会在意我身上的蛊毒,是为着日后有一天,能够要我将这面皮交还给你么?」 云华皱眉,她不满道,「那是我阿姐的脸!你日后身体好全了,不受蛊毒啃噬了,你便去做你自己。」 「可我生得难看啊,我就喜欢你阿姐这张脸,与你显得亲近些。」 「我不管。」云华固执道。 辛崋笑了笑,哄着她,「好,都听你的,待我身好,我便去取别人的脸皮换上,将你阿姐的脸皮还你,好么?」 云华扭头,彆扭的应了一声。 兔子和萧渊先逛回来,二人走近茶坊,发现云华在看窗外,他俩将手里的吃食从窗口传递进去,萧渊手里一空,拉着兔子又上摊子买新的东西去。 桌上摆着满满的食物,辛崋看得到却不能吃,她神色幽怨,索性不看那些食物了,她看向云华,云华正看着兔子他们在摊子上採买东西,二人有说有笑的,甚是开心。 辛崋拖着下巴,拉着细长的气音,成功引来云华的注视,她挑眉打趣道,「这么说来,你也到了论及婚嫁的年纪了。云华,你可有甚么喜欢的类型?」云华先前与猼訑生活在峡谷中,峡谷里没有外人,只有猼訑与她相依为命,辛崋晓得她没有喜欢的对象,便退而求其次,问她类型。 云华看向她,「没有。」 辛崋愣了愣,浑然没有料到云华会这么回答她。 云华又道,「我不热衷于情事,不想有相好。」 辛崋,「...。」 辛崋劝媒不成,有些沮丧。 在兔子之后回来的是宋千波与凌天二人,宋千波走遍首都里的医馆欲打探蛊王下落,谁料,那些大夫一听到他要寻蛊术,气得拿扫帚赶人,骂他邪魔歪道心术不正,一连下来皆是如此,宋千波气得不清,凌天在一旁安慰他。回来见了兔子等人,宋千波忆起先前的事情,一口气按耐不住,他骂骂咧咧道,「嘿,这里是南蛮,南蛮是蛊术发源地,怎地我来南蛮还不让我说蛊术了?简直岂有此理!」 凌天从桌上的串子里,取了一根串满绿色甜椒的串子递到宋千波嘴边,宋千波说得气愤时便咬两口,吃得一嘴巴都是椒味。宋千波吃着吃着,自己接过手来,嘴上打趣凌天,道,「哟,凌天,你倒是贴心了,晓得我近日秃毛是吧?食甜椒有助减少掉发,你这是不是话中有话啊?」 凌天移开视线,叼着籤子看往一边去。 萧渊东看看西看看,一副看戏的姿态,他嘴里吃得正欢,低头一看,发现面前又多了好些串子,他看往旁边,兔子面前串子寥寥无几。 「芯妤师父,你不吃么?这串子可好吃了,闻着香,吃着也香!」 兔子吃不惯这么腻口的食物,她笑着摇头,又将自己面前的串子通通推到萧渊那边,她柔声道,「你还在长身子,多吃一些。」 夏嵐和花惜晴回来时,萧渊又买回一批新的吃食,夏嵐闻香而来,她好些日子没吃香喝辣了,一时馋口便与萧渊抢起吃食来,待她饱食一顿后,才说起正事。 夏嵐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拍在桌上,眾人目光落在夏嵐手下,纸张一角两个大字隐藏不住,写着一品。 眾人面色不一,夏嵐扯着嘴角,干起老本行来,「此番路途遥远,我们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117怪誕詭奇蠱王墓5 #117怪诞诡奇蛊王墓5 一品榜单不稀奇,但在南蛮接到一品榜单就很是稀奇了,但想着这里异域来往人士杂多,几人心里的惊讶持续不过多久便平息了。 榜单上写着的委託内容言简意賅,许是南蛮的人喜爱循规蹈矩,学着朝中人一样,不爱将话明说,只写道寻求高人除去野兽。 宋千波眉头一皱,觉得这榜单有些似曾相识。兔子说,「这莫不是又要让我们上雪山除熊吧?」此言一出,几人脸色剧变。 夏嵐急着翻到背面检查委託人的所在地,瞧见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南蛮,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他们有要事在身,若是先去做委託,使得辛崋延误就医了,可该如何是好? 云华第一个不同意,她道,「先将蛊王找出来,你们爱做甚么便做甚么,无人会管你们!」 宋千波也点头,「病者的事情,拖延不得。」 凌天搭着双臂,漫不经心开口,「甚么野兽需要我们这般大阵仗去除?不若我们兵分两路吧。」凌天这意思是要保持中立了。花惜晴和萧渊无所谓跟着大家走,辛崋本人自然是要先求得解药的,随云华和宋千波一个阵营。 兔子暂且没表态,夏嵐开口道,「我自然也是盼着先寻得蛊王拿解药的,可是,你们可晓得蛊王下落?」 几人摇头。 夏嵐又说,「那便是了。这榜单上没明确写着是甚么奖励,我们不若就向那委託人讨要这奖励,说是要那蛊王的行踪!」既是一品的价值,讨个蛊王行踪并不为过。 宋千波点头,此法虽妙却有漏洞,「若是委託人不晓得蛊王行踪,央求我们换一个呢?」 夏嵐显然没想这么多,她支支吾吾老半天,硬气说着,「不让他换呀!既是南蛮的人,怎么会不晓得蛊王在何处?死活也要逼迫他将人交出来!」 眾人,「...。」 夏嵐说服不了眾人,朝兔子投递过去一个求救的目光,兔子明明瞧见了却想当没瞧见,夏嵐不愿放过她,来到兔子身后又是捏肩又是捶背的。 兔子本来也是同意宋千波的想法,他们时间紧凑,哪里还有空间去解甚么榜单,可夏嵐的话却点醒了她,他们这般盲目探寻,没一个明确的方向,无疑是在大海捞针,南蛮之大,他们若是一处地一处地挨个寻,这是要寻到猴年马月才能找到蛊王? 兔子叹息一声,姑且附和夏嵐的意思,她道,「以榜单奖励作筹码换取蛊王下落,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先不论我们能不能如期找到蛊王,光是解掉这一品榜单,我们不仅得到了能够换取蛊王下落的筹码,还能与南蛮在地人联系上,这对我们求寻蛊王上,多有益助,就算他们真的不晓得蛊王在哪,若能够给我们指点出一个方向,也是好的。」 兔子一说完,夏嵐眼睛一亮,忙着点头应声,「对对对,说得太好了。」 宋千波等人沉默,似在犹豫。兔子又道,「再者,我看这委託也不是太难,就是除个野兽罢了,虽然对方是甚么身份尚且不知晓,但我们这里各个皆是得道成精的妖兽,实力不俗,还怕会被那野兽欺负不成?」在场哪个是省油的灯,兔子一句话彷彿给眾人餵了强心丹,士气大振。 若是他们儘早处理完,又能一石二鸟,这榜单便是他们捡了的大便宜。 得了便宜的事情,宋千波哪里会不要,他立马首肯,宋千波态度一转,云华孤身一人显得弱势,辛崋身不由己,算不得一票。云华挣扎再叁,却还是敌不过兔子的说辞,只能妥协。 得了结论,几人趁早出发去会见那委託人。夏嵐拿着榜单领在前路,榜单背面有地图,他们从现在所在的首都往地图上指示的方向前行,不需半日,方能抵达。 宋千波离开前就先将马匹变卖掉,凌天和萧渊化形成人,他们八人叁马,怎么分配都不妥,况且,他们还不晓得蛊王的行踪,无须骑马赶路。 南蛮多荒地野林,几人走在泥子路上,周边陆陆续续有荒废的田地,他们往前又行了一段路,瞧见不远处有几间零散的屋子。夏嵐高举手里的榜单,仔细对比屋子的外观,宋千波凑过来一起研究,两人对着榜单指指点点,似在确认地点。 几人走近那屋舍要与委託人接头,尚未唤人,那屋舍内倒是先走出一名男子,男子见到他们,面色一愣。 宋千波惊呼道,「怎么又是你?」 那男子便是早上才与他们分道扬鑣的阿淕。 阿淕嘰哩呱啦的唸道甚么,门口布帘被人翻开,又走出一个人影。那人见状,也是惊愕,「你们几个不是去了首都了么?」 夏嵐走向前,她此番是过来找委託人的,她扬了扬手里的榜单,说明来意。女子眉头一皱,怎地也想不透自己会和这群人再次碰面。 既然他们此趟过来是为了榜单的事情,女子不好再冷落他们,阿淕将眾人领进屋子。这里地处偏僻,又和昨日他们所在的部落差距甚远,他们能够再此相遇,也是缘分。 阿淕备着热茶糕点进来,女子神情严肃的看向眾人。兔子立在窗边,这屋舍不大,人多拥挤,萧渊在屋里憋得慌,他跑到屋外来,央着兔子开窗,他探头进来听他们说话,可萧渊听得不认真,时不时玩着兔子的袖口,又是缠绕,又是系结,兔子无奈的拍开萧渊的手,萧渊嘻笑一声收回手,却无心悔改,不多时,他又开始把玩起兔子的衣襬。 女子说,前些日子有野兽四处刨土,影响他们生计,村民不堪其扰,要捉那野兽又捉不到,若是将土洞堵起,隔日又会出现新的土洞。他们不曾见到野兽的模样,一时也无法明说那是甚么,只能猜测是野鼠一类会挖土的动物所为。 夏嵐问,「可有试过用陷阱捕捉?」 女子点头,「无用,那生物狡猾,基本上不出洞。」 宋千波道,「既然将洞口堵上不管用,那么用水将他们淹出来呢?」 女子犹豫一阵,摇头,「不行用水。」 花惜晴奇道,「不行用水?这是何故?莫非那生物不怕水么?」 女子还是摇头,宋千波几人相互一看。 兔子脑筋转得快,若不是那生物不怕水,那便是土下的东西怕水了,先前女子说了,这野兽刨土挖洞影响他们生计,若是用水淹洞,多半是会对土壤质地造成影响的,有些农作物并不耐潮湿。 兔子道,「应该是土下的东西怕水。」 女子面色微变,她点了点头。 夏嵐叹息一声,「这下可麻烦了,难道要我们日日夜夜守着洞口,等待那甚么奇葩野鼠出来么?」 几人沉默。 萧渊扯着兔子的衣袖,兔子侧头过去,萧渊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既是野鼠,那我们就让凌天师父幻回原形进洞捉拿不就好了么?师父原形是蛇,蛇捉拿老鼠应该挺厉害的罢。」 兔子一时失笑,她摇了摇头,打趣他,「你倒是有主见,不若你去向你凌天师父提议,我看他是先捉拿你,还是先捉拿那野鼠?」 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萧渊怎么敢亲自去说,他就是向兔子提个建议。 萧渊一摸鼻子,继续听他们讨论。 几人实在想不出一个良好的法子,花惜晴来到兔子身边,悄悄问她,「芯妤,这事你怎么看?」 兔子摇头,「我又不曾去过实地,要如何设想法子?」 确实,他们就算要谋划主意也得先瞭解那里的地形才是。 花惜晴过去和夏嵐提议先去探查地形后再言后续,夏嵐想了想觉得也是如此,和女子商量好明日一早去事发地点,女子面色沉重,不知再想甚么,她迟疑着应下。 阿淕将几人留下,一夜无话。 隔天,女子一大清早便来找他们,身后跟着一群村民。 阿淕打了一桶水过来供他们洗漱,兔子等人整顿好,便同女子他们上路。 兔子在前与女子间聊,晓得女子换作达拉布奴,女子说唤她作达拉便可。 阿淕走在最前,达拉和兔子随后,之后是宋千波等人,队伍末端是达拉早上领来的村民。村民一行十人,各个身材魁梧,有些身上掛了彩,宋千波眼尖发现,这里面有几个是那天晚上被人打伤的村民,受过伤的村民气色不太好,但他们强在体魄结实,看着不好欺负。 有熟知地形的阿淕在前带路,眾人走入林中,穿梭在山道小径间,头顶烈阳高照,不过午时,他们人就到达目的地。 前方有座用石头堆砌而成的屋子。 放眼望去,这里没有别的房舍,周围也不见甚么农耕作物,地上更没有达拉所谓的甚么土洞。 阿淕往前走进石屋中,兔子等人发觉出异状,不愿在前行,达拉回头看他们,冷笑道,「既然你们都已经来到这里了,现在要走未免不够意思,若是处理不了那些东西,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宋千波气呼一声,「嘿,原来你是故意将我们骗来此处的么?原来你这般记仇?我们到底哪里惹你不快了,用得着将我们围捕在这?」 夏嵐一脸纠结,她掏出怀里的榜单,「这榜单到底是真是假?」 达拉看向夏嵐,冷道,「榜单是真,我昨日说得那些也是真的,只是此地不好让外人知晓,若是你们处理不得,我们便没甚么好商量的了。」 区区人类也想阻挠他们去路,真是好大的口气,花惜晴一抬手,细密的蛛丝附在手心上,萧渊见状,急着过去抱住她的手臂,将她掌心下压,萧渊低声道,「花姨,使不得,他们只是平凡人类。」 花惜晴清润的嗓音冷了几分,「平凡人类又如何,好坏皆是因人心而起,我若是因着他们弱小便放任他们为所欲为,纵容他们作恶,那才是违道。」 凌天就在花惜晴另一侧,他听得二人对话,也说,「莫要急着动手,先手的人理亏。」闻言,花惜晴忍住怒气,她收起蛛丝,去到夏嵐身边,夏嵐发现花惜晴朝她而来,向着花惜晴温和一笑,夏嵐心宽,就是生气也气得不久。 夏嵐看出花惜晴心里鬱闷,她轻拉花惜晴的袖子,花惜晴小情绪藏不住,淡淡的哼了一声,夏嵐凑过去与她说悄悄话,不知说了甚么,花惜晴突然绷不住表情,眼睫弯弯,她掩嘴笑了起来。 花惜晴笑道,「你就算用胭脂画脸,也画不出他们这般异域风情,还是算了吧。」 夏嵐耸肩,「谁说得准呢,指不定我上了胭脂后是个大美人!」 花惜晴不说话,她盯着夏嵐侧脸看。夏嵐被人注视着,莫名觉得害臊,她脸颊一红,扭捏看过去,花惜晴眉稍半挑,依旧不言语。 夏嵐羞的急了,「你甚么意思呀?」 花惜晴说,「你明明生得好看,为何总要嫌弃自己的皮囊?」 夏嵐愣了愣,脱口道,「蛤蟆丑啊。」 「我觉得不丑。」 「我身上凹凹凸凸的,满是皰子,不讨人喜。」 花惜晴笑了出声,「不讨人喜?」 夏嵐意会到甚么,她小小声的啊了一声,旋即别过脸,她羞得想找个洞鑽。她这是傻了么,竟在花惜晴面前说这个?她俩心向彼此,这可不是在给自己惹羞么? 夏嵐转身背对花惜晴,不管花惜晴如何叫唤她,都不应,花惜晴觉得她实在有趣,在后面笑得合不拢嘴,浑然忘却了原先的不快。 #118怪誕詭奇蠱王墓6 #118怪诞诡奇蛊王墓6 宋千波和达拉僵持不下,达拉向着那群村民使了一个眼色,村民得了吩咐,向前围住他们。 村民兇神恶煞的盯着他们,彷彿在说,他们若是执意反抗便要以武力制压。 宋千波不愿理亏,达拉又不愿放过他们,打算与他们耗下去,他们时间紧迫,容不得耽搁,兔子心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们迟早会因为气不过而出手伤人,达拉在南蛮的势力暂且不明,兔子不愿将关係搞坏,若是达拉手上真的拥有蛊王的下落,这关係一旦搞坏了,便是断了一条生路。 他们赌不起。 兔子拦住宋千波,好言好语的向达拉问道,「若是我们完成委託,是否就能安然离开?」 达拉点头,「那是自然,若是你们愿意接受,我这便带你们去看那土洞的地点。」 「行。」 宋千波等人不愿意受人牵制,奈何兔子快人快语,一口应下了,几人在后面露无奈,村民推搡着他们向前走。 兔子与达拉走在前面,兔子问她,「达拉姊姊,这榜单是一品,可未曾明说奖励,可是任由揭榜者讨要么?」 达拉对兔子印象不差,兔子面善,说话又客气,达拉便也对她好言相向,她爽快道,「不错,你们若是能够完成委託,想要甚么儘管开口,只要是这世间能够取得的,哪怕你们是要杀人剐心,皆行。」 兔子面色一僵,她尷尬道,「为非作歹的事情,我们不会提。」 达拉斜眼看了她一眼,「不过开个玩笑,你们县城的人,真是经不住逗。」 石屋后面有块大石头,石头下方的地面有许多被挖开的土洞,石头之大,无法完全遮掩住,露出部分土洞的切口。 土洞延伸至地底,深不可测。这四周除了石屋外,一片荒芜,这洞又是挨着石屋刨挖的,这野兽许是跑到石屋下方去了。 兔子问,「达拉姊姊,这间屋子是做甚么的,怎么会引来野兽作巢?」 达拉说,「这是我们一族养蛊的地方,石屋下是歷代先祖的墓穴。」 兔子点头,原来地底下是墓穴,难怪先前提议用水淹没土洞时,达拉会面露难色,毕竟拿水淹祖坟这种事,不大尊敬,恐惹人非议。 夏嵐蹲在土洞边研究,她苦恼道,「可这洞口那么小,又被大石头镇压住,我们就算要下地去捉拿野鼠也行不通啊。」 花惜晴说,「既然这底下是墓穴,总该有别的入口罢?」 达拉应声,「通往墓穴的通道在石屋里,几位随我来吧。」 石屋宽敞,里面被划分出左右两个石室,阿淕站在石室前,护拥着他们靠往走道中间。达拉说,「莫要离得近了。」 几人人生地不熟,不敢大意,达拉发话,眾人警戒的靠往中央走。 达拉又说,「这石室里养着蛊虫,当心一会儿惊吓到他们。」 眾人,「...。」原来不是担心他们被咬,而是担心蛊虫受惊扰。 达拉领着眾人走到石屋的路底,路底处有块与周围顏色不同的石板,达拉将石板打开,有条向下的阶梯通往地底墓穴。 石屋备着下地的工具,达拉将装备分发给兔子等人,他们一行人行李掛身,不便行动,便将东西搁在石屋里,他们背上达拉分配给他们的布包,布包里有充足的乾粮和水,还有一些防身的用具。 达拉带来的村民也是要和他们一起下去墓穴的,有村民走在前路,兔子等人跟随在后不怕迷路。 村民依序走下阶梯,正当兔子等人要下去时,后面石室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从中走出一个头发灰白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看见通往墓穴的石板被开啟,他面色一白,逮着站在一旁的达拉劈头嘰哩呱啦讲了一堆话。 辛崋和云华离中年男子近,辛崋回头瞧见中年男子时,瞬时一愣,她指着中年男子道,「你是当年那个蛊王的儿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少年如今已成白发苍苍的老人,辛崋却面目依旧,中年男子闻声看过来,他打量着辛崋的脸,这张脸他化成灰都记得,他指着辛崋,用不顺口的语调说话,「白虎精!」 中年男子又看到一旁云华身上,两人生着一模一样的脸皮,他愣了愣,左右反覆察看,生怕自己认错人。 「此地危险,你们速速离开。」 宋千波一行人将他们的对话听了进去,晓得这中年男子应该是与辛崋认识的,宋千波走过来,表明来意,道,「我们此番是来寻求蛊王讨蛊毒的解药,敢问长者可是蛊王的后人?」 达拉在一旁哼着气道,「甚么蛊王的后人,我爹就是蛊王。」 宋千波看向达拉,笑了笑,「既是蛊王那便好办。」 达拉,「...。」 中年男子看了看宋千波,又转头回来看向辛崋,辛崋眼底神光黯淡,气色不好,中年男子晓得她这是深受蛊毒所苦。中年男子摇头叹气,「我手上并无解药,白虎精体内的蛊虫是我爹当年饲养的,我爹故去后将解药一同葬入墓室中了。」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依旧得下去墓穴寻解药。解药近在咫尺,几人面上一喜,云华迫不及待要下去寻药,蛊王拦住他们,语重心长道,「诸位,万万不可下去,这地下不安全。」 凌天抱着臂,他就在阶梯口,他斜眼看向蛊王,「不过就是几隻野鼠入侵么?」 蛊王纠结一阵,不好言说底下有甚么,兔子让凌天和萧渊等人先随村民下去,花惜晴和夏嵐在二人之后,她自己则是来到蛊王面前,她和顏悦色道,「长者,我们此番来到南蛮就是为了寻得解药,既然您说这解药在墓穴中,我们就是将墓穴翻遍了也要找到。」 蛊王摇头,「这都是命...」夏嵐二人走下阶梯后,云华带着辛崋紧跟着踏下台阶,宋千波跟在二人后面,达拉留下几个村民垫后。 蛊王见辛崋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后,他才叹道,「你们那位友人命数已尽,就算得了解药又有何用?我能看出,蛊虫已经将她的体内掏空,她不过是在用意志强撑着,许是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罢。」 兔子拧着眉,「长者,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蛊王叹息一声,「当年我将药蛊置入她体内,就是想让她了无遗憾走完这一生,又岂能料到她根本不是人类,妖怪寿命长,她註定是要受蛊虫噬咬之苦了。」 「长者,她身上中的究竟是甚么蛊?」 蛊王面露哀戚,「是尸蛊。」 「尸蛊...?」 达拉闻言吓得花容失色,她一脸不可置信,「怎么会是尸蛊,早年我们不是将尸蛊的蛊虫消灭殆尽了么?」 蛊王不语。达拉绞着手指,神态紧张,她呢喃着,「竟是尸蛊...竟是尸蛊!这下可该如何是好?」 蛊王不放心他们一行人下去墓穴,他唤住兔子等一等他,他去一旁将装备携带在身上,也要跟着走下去阶梯。达拉见状,忙着过来阻止他,蛊王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胡闹,人命关天,你却是已族中利益为重,这个地方若是保不住,弃了便是!他们何其无辜?要因着我们受苦受难!」 蛊王不让达拉下墓穴,达拉忧心蛊王,只好吩咐村民好生保护他们。 达拉守在石屋内,她身边只留下两个村民,她焦虑的在空间里走来走去,不多时,她听见外面传来羊叫声,她先是一愣,心中纳闷,这里怎么会有羊出现? 她带着村民出去察看情况,人才到石屋门口便见一抹身影朝他们过来,那人身上披着墨色斗篷,头顶的连帽被搁置在后,可以看清那人是个清秀的女子。 安然妖身半显,头上狐耳矗立,她已无馀力去遮掩她的失控,安然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袋子,天上青鸟瞧见了,俯身飞下,牠精准的叼走安然手里的东西,安然目光扫向青鸟,她轻笑一声,温声道,「丹烟姑娘,这里就劳烦你和猼訑看守了。」 青鸟在空中盘旋,啼叫,似乎在回应安然的话。 猼訑躲在树丛后,小心翼翼的探出一个头来,但牠眼睛生在背上,背上却穿戴着布甲,牠看不见前方发生甚么事,只能以声音判断安然的位置,现在安然离牠有些远了,牠一时没有依靠,寸步难行。青鸟飞到牠背上,口中啼鸣不停,猼訑认出青鸟的声音,牠镇静下来,任由青鸟踩着牠。青鸟将得来的小袋子高高拋起,牠脖子伸长去接,小袋子上的细绳不偏不倚的套到牠的脖子上,青鸟将身前的袋子调整好,这才又展翅,牠下飞至猼訑腹部处,将系着布甲的绳结扯开,猼訑感觉到布甲一松,牠抖了抖身体,脱离束缚。 猼訑背上两颗狭长的眼睛眨了眨,青鸟踩在猼訑头上,与牠相视,青鸟眼底清明,并未中幻术。 青鸟身前的小袋子里装的是明珠,明珠是凌天分发给眾人的,安然自然也有一份,安然和猼訑同样身为九尾,不受幻术控制,安然便将明珠暂时交给丹烟保管,有明珠在身,丹烟不怕直视猼訑的眼睛。 安然朝着石屋的方向前去,达拉盯着安然头上的妖兽特徵,吓得面色一白,这还是她头一次遇见狐狸精,来者是好是坏,她不晓得,可既然是妖怪,那么定当不是甚么好惹的主。 达拉身旁两个村民比她还要紧张,早已吓得瑟瑟发抖,指着安然,哆嗦着嘴,嘰哩呱啦的讲了一堆话,达拉闻言,拉着两村民往后退去。 原来那天晚上伤了村民的人就是这个女子,果然妖怪都不是甚么善类。 安然左右观望,除了这叁人外,不见其他,兔子等人应该还在石屋里,安然端着双臂,好整以暇的与达拉对视,她道,「我劝你最好别耍花样,否则你部落里那些人...」 达拉不等安然说完,她打断她,紧张道,「你怎么能这般歹毒,你对他们做了甚么?」 安然笑了一声,她将手伸到达拉面前,缓缓摊开掌心,她冷声道,「不做甚么,就是有时候我身体难受,忍不住嘴,就想找个人咬。」 达拉警惕着眼前的女子,她一边盯着安然,一边将视线慢慢下滑,当她瞧见安然手里的东西时,吓得就要站不住脚。 安然掌心上摊着几隻死绝的乳白色小虫。 身为蛊王的女儿,达拉不可能看不出这是甚么。 达拉又退了两步,两村民已经不见人影,许是跑入石屋中,避难去了。 「这是血蛊的幼虫,你怎么会有我们蛊王一脉相传的血蛊?」虽说这是血蛊幼虫不假,可达拉仔细一看,这幼虫分明是因缺乏养分而死,达拉伸出指尖在幼虫尸身上左右翻看,像在检查甚么。 安然不应她,却耐心的端着手给她看虫。 达拉嫌弃道,「这不是我们养出的血蛊,品质太差了。」说完,她忽然意识到甚么,猛地抬头去看安然,她口中唸道着,「不会吧...」 「这是血蛊在人的体内成虫而產下的幼虫么...」从古至今,鲜少出现过能承受得住血蛊在体内成虫的人,血蛊相当折磨人,不比寻常蛊虫,血蛊暴躁,有时甚至会为了想要脱离宿主的掌控,进而啃食宿主筋络,使宿主痛苦不堪,被迫服从血蛊的操控。 安然身体感觉到一阵异状,她难受的皱了皱眉,她微微歪头,颈部间的皮肤莫名突起,甚么东西迅速窜过。 达拉见状,「...。」 安然面色不耐,「解药。」 达拉拼命摇头,她脚下不断朝后退去,似是怕极了眼前的女子,她急得就要哭出来了,达拉带着哭腔,道,「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没骗你,你别过来啊。」 #119怪誕詭奇蠱王墓7 #119怪诞诡奇蛊王墓7 阶梯很长。视线范围内的阶梯不断向下延伸,彷彿永无止境,诡异地,让人不禁纳闷这是要通往何处去。 兔子和蛊王是最后走下阶梯的,阶梯后是平坦的通道,前方眾人举着火折子,正在等待后面的人下来。 他们清点人数,兔子一行八人,村民这边也是八人,再算上蛊王和阿淕,总共一十八人。 因着歷代蛊王都埋葬于此,墓穴的腹地极大,挖的也深。一行人走向深处,蛊王说,为了不让蛊虫误入此地,墓室建在下层,眾人顺着路走,不多时,便又见到一条向下的阶梯。 眾人顺着阶梯往下,这层的通道修筑的没有上一层完善,许多地方稜稜角角的,还保持着原来山脉的模样。通道宽敞,两侧岩壁上画有路标,山脉中生成的岩穴多,弯弯绕绕通往各处,当初开挖的村民生怕走错路,便在修筑道路时将指标刻在岩壁上,经过长年消磨,指标有些模糊,但村民熟知地形,就算没有指标引路也不怕走错。 凌天和萧渊与村民走在最前,妖兽视力比常人要好,凌天长年身居洞穴,很快便摸透山脉的走向,他走在其中,悠游自得。萧渊鼻子灵敏,他熟知他们几个人的气味,就算一时不慎走岔了,也能依靠气味辨位,不必担心找不回大家。 走了一段时间,萧渊忽然在前方呼叫一声,随后兔子便见村民急得一阵手忙脚乱,凌天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冷声喝道,「是獾,追上去。」 萧渊应了一声,两人急步追赶上去,花惜晴听见动静后也跑到前面去,一群村民扭扭捏捏的卡在通道中不进不前,夏嵐一时被绊住脚,等她通过人群时,哪里还有花惜晴的身影,夏嵐心里突然升起一阵烦躁,她冷着脸瞪向后面一群人高马大的村民,气得牙痒。 方才凌天的喊声,兔子他们也都听见了,原来这挖土洞下来破坏墓穴的野兽是獾。 兔子拨开村民,放眼望去不见萧渊凌天二人,夏嵐垂头懊恼站在一旁,兔子环顾四周,发现花惜晴也不见了,兔子顿时了然过来,难怪夏嵐会是这模样,她许是在担心花惜晴会有危险。兔子过去安慰夏嵐,道,「花姊姊不是常人,再且她有自己的巢穴,应是熟知地下地形的。夏嵐,花姊姊身边有凌天和萧渊在,想来不会有事。」 夏嵐害了一声,她心里还是气不过,可却又无可奈何。 宋千波等人在后将夏嵐的反应看在眼里,宋千波眼睛瞇了瞇,探究的目光打量在夏嵐和兔子身上。辛崋在一旁轻笑着,她音量不大,但这地下静謐,一点声响都能放大数倍。 辛崋瞅向云华,却是在对夏嵐那边的情况作出评语,「可真好,姐妹情深。」她这话说得巧妙,意有所指。 云华冷淡的望向辛崋,眉头深锁,「碍眼。」说罢,她扭过头,不再看辛崋。 辛崋摸了摸自己的脸皮,很是无辜,「不都说了,待我身好,我便将这脸皮还你么?你到底在生我甚么气?」辛崋要去拉云华,云华一甩袖子走远了,辛崋叹息一声,甚是无奈。 兔子见宋千波等人过来,开口说道,「凌天萧渊还有花姊姊去追獾了,眼下尚且不知去向,不若我们先去墓室取解药,回头再去寻他们?」 宋千波和夏嵐接连应声,「也好。」 夏嵐嫌弃村民挡路,这回她拉着阿淕走在前面,兔子等人随后,村民走在最末端。 通道周围坑洞多,阿淕摸着石壁前行,他手下握着小刀,在走过的路上作标註,阿淕扯着笑对夏嵐说话,夏嵐听不懂他说甚么,后面蛊王解释道,「阿淕说,他在路上留下记号,若是你们的友人捉到野鼠回来了,可以循着记号找过来。」 倒是有心了。夏嵐朝他笑了笑,点头谢过他。 歷代蛊王寿命不长,有些膝下无子,会让旁系传承王位,墓室与墓室间是挨着建造的,墓室与通道间还有阶梯作连接,避开那些岩洞,墓室规划整齐。阿淕带着眾人直奔下层,前代蛊王照着顺位排序,位在深层。阿淕晓得他们是为了求解药而来,也不誆骗他们甚么,阿淕心善,既然来人有难,他便出手帮之。 通往下层的阶梯修筑的仓促,有些陡峭,阿淕扶着墙走在前面,夏嵐平衡感好,不需扶墙,她跟在阿淕之后,走得自在。蛊王有些年纪,兔子担心他不慎踏空阶梯,便过来搀扶他往下走。 辛崋前脚才踏上阶梯,抬眼便见一隻手横在她身前,云华伸长手臂拦在辛崋面前,她冷淡道,「莫要摔着了延误就医。」 辛崋轻笑一声,从善如流,她抱着云华的手臂,依靠在云华身上,让云华带着她走。 越往深处走,通道越显崎嶇难行。地底的空气带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十分难闻,阿淕想要走快,却担心兔子等人跟不上。夏嵐发现阿淕有意要加快脚步,可他时快时慢,似有顾虑,夏嵐落后阿淕半个脚步,她抬眼看去,只能看见阿淕半张侧脸,阿淕额前附着细密的薄汗,有汗水从脸颊滑落,阿淕用袖口擦拭,夏嵐的目光顺势从阿淕的侧脸移至他的手上,只是一个擦汗的动作,阿淕双手回归身侧,夏嵐眼尖,她瞧见阿淕手下微微握拳,指尖不断磨搓着,看似有些焦躁。 倏地,后面传来喊声,夏嵐还来不及收回视线,她见阿淕听见喊声时,浑身一抖,他战战兢兢的回头看去,嘴里大喊一声,像是在问后面的情况。 眾人停下脚步,纷纷转头看向声音处,宋千波离村民最近,正好撞见后面有两个村民似是起了纠纷,扭打起来。 一旁有其他村民将二人拉开,大声应话,两边嘰哩呱啦的沟通着。宋千波看村民们将那二人拉开,分别带走,被打的那人嘴里骂骂咧咧的,另外一人,他神色黯淡,精神状态看着不太好。 宋千波前面是云华她们,云华见宋千波一直看着那出手打人的村民,好奇问道,「宋大夫可看出了甚么异状?」 宋千波眸光扫向身后一群村民,赫然发现有好几个的神态都是这样,他心中疑虑消退,心道,许是这里人生性粗暴,一言不合就爱动手动脚罢? 宋千波快步跟上她们,他看了看四周,回应云华的问话,他碎念道,「我们走了这般久,不晓得过了多少间墓室了,怎地还没到么?」 「许是快了罢。」 蛊王在前听见他们对话,正要开口答话,旁边兔子却突然拉着他往后退开,伴随动作,兔子口中大喊一声,「危险。」 话音刚落,眾人还不晓得发生甚么事,便见兔子方才走过的地方有碎石掉落。紧接着地面开始震动,落石越掉越多,将通道堵住了,夏嵐和阿淕二人走在前面,事发突然,他们来不及往回,当夏嵐要过去时,落石已经将来路彻底阻断了。 地面震盪不断,四面八方传来咚咚咚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大力打击岩壁,眾人面色一变,蛊王喊道,「快躲进墓室里。」 阿淕不待蛊王发话,先一步拉着夏嵐躲入距离他们最近的墓室里去。夏嵐想要问阿淕发生了甚么事,奈何他俩沟通不来,阿淕比手画脚一阵,听见墓室外的声音越来越近,他慌得赶紧将夏嵐的嘴巴摀住。可为时已晚,通道里的东西闻声走进墓室里,那东西就站在阿淕身后,瞪着双目直视夏嵐,夏嵐呜呜两声,拉着阿淕往后退去。 那东西有些功夫在身,逮着夏嵐袭来,阿淕被夏嵐推到一旁去,她手下化蹼,一掌朝那东西搧过去。夏嵐觉得那东西应该是人,可他面目发紫溃烂,了无生气,就是一具尸体,但尸体怎么还会动呢?莫不是没死绝? 夏嵐仔细的盯着掌下的人,那人眼底没有神光,一片混浊,甚至烂了眼角,再往下看去,那人肉身腐败,皮肤乾瘪,怎么看都不是个正常的活人。 夏嵐还在研究,墓室门口又有尸人进来,阿淕跑到中央的棺木去,他将棺盖打开,用手扫开里面的白骨,又将棺板掀起,棺板下出现一条阶梯,他扬声喊着夏嵐过来。 逃命要紧,夏嵐并不恋战,她击退手里那隻尸人,后脚奋力一踏,疾步跑向中央棺木处,阿淕让她先下去,待夏嵐进到阶梯后,阿淕赶紧将棺板闔上。 兔子这边没有受到尸人波及,眾人聚在墓室中,商讨对策。前路断了,他们没有办法在往下走,云华担心拿不到解药,心里正焦躁着。宋千波说,「怎地好端端的就地震了,我们这下该如何往下走?」这解药他们是必须要拿到手的,就算是要费些工夫再挖一条道路出来,想来云华也是愿意的。 外面动盪持续着,村民心里虽怕,但他们熟知地下的路,晓得逃生的方法,蛊王看向中央的棺木时,那里已经有村民过去将棺盖打开。 蛊王说,「棺木下有条阶梯通往暗道,暗道里四通八达,难辨方位,须得当心着走,莫要分散。」 几人注意到村民的动向,宋千波听闻还有路可走,面上一喜,急着来到中央棺木处,等着排队下去,云华和辛崋随后跟上,兔子与蛊王垫后。 先有萧渊凌天和花惜晴叁人与他们分散,现在夏嵐和阿淕也走丢了。兔子心情沉重,他们尚未取得解药,眾人便接连走散,前路凶险未卜,方才的异动尚且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但她见村民一个个脸色惊慌,多半是知道出了什么事的模样。兔子看到蛊王身上,又看向那群村民,眼底神色深了些许,看来这地下并非只有野鼠作祟,许是还有其他东西在。 #120怪誕詭奇蠱王墓8 #120怪诞诡奇蛊王墓8 村民陆续翻进棺木,走下阶梯。这时,位居最末的村民突然嘴巴爆出一声喝响,他手里持着短刀,朝着他前面一位村民的身上猛刺,那受害的村民反应不及,挨了好几刀,刀刀致命,宋千波见状,他将手伸进怀里,他动作快速,不过眨眼间,银针已经被他射出,针针打在那持刀的村民身上,银针没入肌肤,药效发挥的快,只见村民身型一僵,无法动弹。 宋千波赶紧过去给受伤的村民治疗,那村民背后被捅出好几个血窟窿,村民倒在血泊里,眼底神光飘忽,已是弥留之际,眼见挽救不得,宋千波脚步顿了住,他面露哀戚。 兔子方才离的远,没看清这里的情况,她一过来便见宋千波立身于村民面前,也不救治,她朝倒在地上的村民看去,村民一动也不动,已经咽气了。 蛊王去往另一位村民那处,兔子瞧见了,脚步一转,紧跟上去。这村民举止怪异,兔子想要在凑近去看,蛊王伸手将她拦住,兔子疑惑的看过去,便听见蛊王开口说,「莫要过去,他身上蛊虫熟成,肉身随时会爆开,他已经没有救了。」 蛊王话音刚落,那村民腹部便已极快的速度膨胀,兔子吓得赶紧将蛊王带离,他们退到后面去,发现那村民的肚子只是鼓着,并未炸开。 蛊王惋惜一声,道,「赶紧离开此地罢。」眾人心情越来越沉重,未知的恐惧笼罩在他们头上,太多突发事情和不可抗力,他们彷彿是陷入一池泥沼,拼命挣扎,却不见成效,反而越陷越深,使得身心具疲。 村民是如何染上的蛊虫?无人知晓。随着他们走入深处,染上蛊虫的村民越来越多,他们相互残杀,原先的八位村民,到后来只剩二人。 发病的村民被宋千波用银针震住,几人快步走过他们,兔子拥着蛊王前行,她眼角馀光瞧见村民身上的突起迅速拥动上移,忽地,村民脖子上的皮肤被咬破,乳白色的小虫飞溅出来,弹到兔子身上,兔子反应快速,赶紧将虫子从身上抖落,却还是有虫子攀附着她的衣口,深入进去,虫子一触及到人体,张口就咬。兔子一时吃痛,她嘶了一声,赶紧去扯开衣口去看被咬的地方,肌肤上留下一点红印子,虫子已经鑽入她体内,不知去向。 见兔子被咬,几人生怕遭受波及,赶紧远离那些村民。乳白色幼虫在地上爬行一阵便死去,蛊王抓起一隻死绝的幼虫,左右翻看,他眉心一皱,不解道,「这是血蛊的幼虫,何故血蛊的幼虫会出现在这里?」 血蛊珍贵,饲养不易,歷代蛊王将其视为珍宝,只将血蛊的蛊母交至蛊王一脉的后人。血蛊生性兇残,虽会助人疗伤,常让人误以为牠温驯,但当那人伤势好全,血蛊便会开始在那人体内躁动乱窜,四处啃咬,为谋取掌控那人身体的权力。血蛊性子过烈,一旦熟成下蛋,上千隻的幼虫齐齐咬向宿主,餵养血蛊的宿主常经不住折磨,便会选择与血蛊同归于尽,因此血蛊的蛊母相当难得。 兔子等人为求解药,一方面是为了辛崋身上的蛊毒,一方面是为了给安然寻得去除血蛊的方法。 此地不宜久留,兔子跟上眾人脚步,一边向蛊王寻求除蛊的方法。 蛊王说,「血蛊狡诈,一旦寄宿人体难以除去。除非,服下我们歷代蛊王单脉相传的丹药...」 兔子见他欲言又止,心下一凉。 蛊王痛心疾首的说着,「血蛊虽然能救人,但也害人不浅,製得一血蛊要牺牲掉许多人命,我不愿残害人命,所以,至我这代,血蛊算是失传了。而我身上的丹药,在早年便与血蛊的蛊母一同交付他人,小姑娘,对不住,我身为蛊王后人,却是救不得你,实在惭愧。我本想血蛊应当是消失在这人世间了才对,又岂能料到,牠竟会重回南蛮。」说罢,蛊王发出一沉重的叹息。 兔子强顏欢笑,宽慰他道,「长者也是为着百姓着想,实属善良之举,长者何错之有?今日是我自身运气不好,您莫要怪罪自己。」 「小姑娘...」蛊王心中自责难当,兔子虽然将话说得明白,蛊王依旧难平心绪,他连声叹气。 兔子走在队伍最末,她不晓得自己何时会发病给眾人造成危害,再寻得解法之前,谨慎一些,总是好的。蛊王那番话,虽然让人觉得惋惜,但兔子心情并未因此受到太大的影响,蛊王说了,血蛊的蛊母与丹药皆是蛊王一脉相传的,这里是歷代蛊王的墓穴,血蛊珍贵,难保不会有先王将没用掉的丹药一同埋葬。 队伍前行顺利,他们在暗道中穿梭,终于找到上一任蛊王的墓室,村民将棺木打开,眾人聚集在棺木前,棺木中尸身并未腐败,陪葬的器物放在尸身周围,蛊王翻找着尸身身上的衣物,从中寻到尸蛊的解药。 棺材里的东西值钱,宋千波凑近一看,不得了,一整棺木的宝库呀,他搓了搓手,笑得合不拢嘴,他偷偷摸摸的将手伸到棺木中,想要顺点甚么出去。 二位村民在墓室门口把风,蛊王将解药交给辛崋,云华在一旁看着宋千波行窃,她没有破坏他人好事的癖好,只当作没看见。 宋千波偷得起劲,忽然有隻手朝他伸过来,那人手中捏着一枚稀奇的水晶,他抬眼一看,兔子在他对面,看样子也是在翻棺木里的东西。宋千波扯着嘴角,乐得将水晶收进怀里,兔子低声对他说,「千波,你眼力好,帮我找找这里面有没有甚么丹药。」 「好嘞。」受人之礼,忠人之事。宋千波还是有些道义在身的,他身为医者,甚么丹药他没见过,兔子要找,他作为资深医者,不负自身专业,定当帮兔子将那丹药找出来。 不多时,宋千波从尸身下方的一侧衣物中找到一个锦囊,他拿在手上,掂了掂重量,不看先问,「芯妤,可是这个么?」 兔子接过手,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是一颗红色的药丸。蛊王在旁看他们搜刮财物的行为并不阻止,蛊王心中愧对兔子,有意赔偿他们,要不是兔子方才护他前行,也不会受那血蛊幼虫噬咬入身。 兔子探究的目光落到蛊王身上,蛊王过来查看,见到东西,他眼底随即亮了起来,他欢喜道,「小姑娘,好福气。」 兔子得了丹药也觉欢喜,她笑了笑,将丹药收回袋子里,又仔细的放入布包内好生保管。 蛊王见状,惊咦一声,「小姑娘,你好不容易才得了去除血蛊的丹药,怎么不先服下?」 兔子拍了拍布包,她笑得靦腆,扯谎道,「我担心服下这丹药后,身体恐会有些不适,等我们平安回到陆地上之后再吃也不迟。」 「确实如此,墓穴中危机四伏,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小姑娘心细如此,倒是在下思虑不周了。」药性在每个人体内的作用不同,蛊王不敢断言服用丹药后不会有產生不适的情况出现,兔子所言即是,他们还是谨慎些为好。 蛊王不懂他们的处境,一时被兔子忽悠过去,可宋千波却是晓得兔子心中盘算的。他拧着眉,心中犯难,安然深受血蛊迫害,他们此番来就是为了安然找办法的,可眼下兔子也受血蛊啃咬,丹药只有一颗,兔子向蛊王扯谎说要等到出去了再吃,她目的明显,这是打算要将丹药留给安然。 兔子一回头发现宋千波在看她,她朝宋千波摇头浅笑,唇上一动,咬出几个无声的字。 宋千波看出来了,他心中又复杂了些许。兔子对他说,我不要紧。 辛崋服下解药后身上并未出现甚么变化,云华来到她身边,辛崋朝她微微一笑,打趣道,「我才刚服下解药,你便过来了,真是心急。莫不是要我现在就扯下这张脸皮吧?」 云华不想理她,转头问蛊王,「这解药何时会发作?」云华曾经在辛崋毒发,意识不清时,掀过她脸皮一角,发现辛崋脸皮之下的皮肤溃烂严重,无一处完好。为了辛崋的顏面,云华体谅她,没有马上开口向她讨要面皮,反观辛崋,见云华待自己好了一些便逮着机会打趣她,云华觉得她这样,很是恼人。 蛊王看向二人,不忍说出重话,他避重就轻的说,「快则叁五天吧。」 「怎需这般久?」 「白虎精长年受蛊毒迫害,若要除毒,就要将体内的蛊虫消灭掉,这解药的功效便是加快人体内的蛊虫衰老死去,而白虎精体内蛊虫成熟,诞下幼虫,上千虫子在体内寄宿,要完全清除是必得要花上一些时日。」蛊虫与人体共存相依,这么多年过去辛崋内里早已被蛊虫掏空,现在她是依靠着蛊虫维持生命,若是将蛊虫去除,她怕是也无法存活下去。蛊王不忍道出实情,他知道这群人原先目的就是为了求得解药,但这解药不管有得没得,辛崋皆难逃一死。真相残忍,与其让他们在现况中痛苦挣扎,还不如让他们怀抱希望陪她走完一程。 许是服下了解药,心中便有了底气,辛崋整个人看去上精神许多,「不过叁五天时间罢了,短得很,这几十年来我都撑过去了,还计较这叁五天做甚?」 这么一说也对,有了解药,他们不用再为蛊毒一事操烦,云华难得露出笑容,「得了吧,叁五天是不长,也就这叁五天的时间,你该好生想一想到时你原形毕露后,该如何是好?」 辛崋唉唉叫了两声,「呀,我这张脸可难看了,不能见人。云华,我的好妹妹,你就让我再延几天好么?待我研究出个养顏美容的药膏,将这底子养好了,你再向我讨脸皮,好么?」 云华笑着拒绝她,「当然不行,我若是现在应了你,之后你故意与我拖着,又该如何?」辛崋绕着云华向她讨饶,二人有说有笑,气氛融洽。 宋千波还在挖宝,兔子得了丹药后便离开了棺木,她举着火折子四处察看,辛崋和云华二人向着墓室入口过去,那里站着两位村民,村民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宋千波翻掏着棺木里的东西,突然碰到一物,东西埋得深,他用手指朝内探了探,发现那东西有硬壳,内里空洞,他费了一些工夫才将那东西从琳瑯满目的陪葬品中取出来。 那是一个墨绿色的珠子,说是珠子也不对,它更像是一个卵,圆形物体的外壳破了一个小洞,破口约莫是一指尖的大小,宋千波方才试探过了,里面东西早被掏空,宋千波原本还想着这是甚么值钱的碎玉,却不想挖出的只是一个没有价值的空壳。空壳色泽黯淡,看着并不讨喜,宋千波对此兴致缺缺,嘴巴碎念道,「怎么连这种破东西也能入得了棺木,哪个村民未免太粗心了吧。」宋千波好心将破壳挑出,当作是垃圾,随手一丢,墨绿色破壳滚到蛊王脚边,触及到鞋身,将将停滞。蛊王低头一看,忽地神色大变,他朝着宋千波那处赶去。 兔子行进间,踩到一水滩,她低头看了看,火光照应在水面上,水面倒映着她上方的岩壁,岩壁上有道黑影迅速晃过,兔子愣了一瞬,赶紧抬头去看,岩壁凹凸不平,多阴暗黑洞,兔子视线所及处,一片虚无,她头顶上并没有甚么东西。 兔子觉得奇怪,心道,莫不是她眼花看错了? 于此同时,兔子听见宋千波在后面惊慌的哇哇大叫,她回头去看,宋千波带着蛊王向着墓室门口的方向拔腿狂奔。兔子视线掠过他们,落在中央的棺木上,棺木里的尸体不知为何翻出棺木外,倒在地上,而棺木中,黑影摇晃,有甚么东西正从棺木中爬出来。 #121怪誕詭奇蠱王墓9 #121怪诞诡奇蛊王墓9 兔子紧随宋千波之后与眾人会合,宋千波回头去看,棺木里的东西已经爬出来,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过来,他来不及解释发生了甚么,带着蛊王第一个跑出墓室外,村民一头雾水,不晓得发生甚么情况,眼见他们一个个都离开墓室了,这才迈步跟上。 出了墓室后,他们一路疾行,村民回头去看身后,瞧见有甚么东西跟在他们后面,以为是先前走散的阿淕,正要停下来去叫唤他,不料,他才缓下脚步,那东西突然暴衝而来,朝他身上就是一顿猛咬,村民吓得大叫,那叫声越来越凄厉,最后变成哀嚎。 另一个村民见同伴受难,不顾自身危险,奋勇向前去和那东西对抗。兔子不敢大意,她摸到腰间,将霞红握在手中,蓄势待发。奈何两位村民个头高大将通道阻绝,兔子想要绕到后面帮助他们,也没办法。 几人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走了,总觉得良心过意不去,不走,那怪东西又诡异难缠。 其中一个村民大声吼了一句,随后,兔子就见他张开双臂,似是要牺牲自己将那些东西挡下。 蛊王听见村民喊话,晓得了后面的处境,若是他们再不走,那些尸人就要追上来了。 蛊王喊着兔子等人快走,兔子在后犹豫不决,宋千波过来拉她,兔子面露痛苦,她艰难道,「我们若是走了,他们便是要死在这里了。」 「我们不走,难道是要留下来同他们陪葬么?芯妤,我晓得你想帮助他们,你不忍心见死不救,可你真的知道后面那些,是甚么东西吗?」 兔子视线落在那村民身上,村民肩上伏着一团黑色的东西,黑影上下起伏着,正在啃食那村民的血肉。 宋千波又说,「芯妤,已经晚了,我们救不了他们,在耽搁下去,只会让我们现在的处境变得更艰难。」 尸人倾巢而出,地面晃动不断,兔子做出取捨,她叹息一声,转身跟着宋千波等人离开。 原本一行十八人,折损大半,如今只剩他们五人,宋千波等人此时心情沉重。 兔子边走边问蛊王,「那些到底是甚么东西?」 宋千波抢在兔子后面说话,他心里气愤,「当初只说这墓穴里有野鼠刨洞,却不想,竟还有会食人的生物在!害,你们怎么也不早说,至少能让我们有个对策。」 蛊王说,「那些是尸人。」蛊王痛心疾首,不曾想自己早年就已经摧毁的东西,如今竟一个个重现世间,这彷彿就是一场永无止尽的噩梦,是他们一族註定的浩劫。 「尸蛊不该存在于这世间,早年我同族人将尸蛊的蛊虫烧毁,将那些受害于尸蛊的人安葬于地下,长年累月不曾发生过憾事,我本以为这件事就此平息了,却不想,我爹的棺木中竟还留有尸蛊的蛊母!」蛊虫在不受惊扰的情况下,能够浅息长眠,又因存于棺木中,潜藏的隐密,蛊王才会一时不慎疏忽。 可蛊王怎么也想不透,这蛊母究竟是怎么逃出来的?蛊母能够操纵子蛊行动,此事非同小可,又因遇上的是尸蛊,此时可谓是大难当头。 蛊王将心里困惑告知眾人,兔子听完,想了想,问道,「长者先前就提醒过我们,这墓穴中并不安全。可听长者方才所言,当时长者并不知晓在地下作乱的是尸人,这是为何?」 「这半年来石屋中异动不断,我常在养蛊虫时听见墓穴中传来怪异声响。当时便有村民提议要下墓穴察看,可我忧心他们安危,不愿放行,我也只是猜测墓穴中有异状,却不想我女儿竟将你们给找来了。」 宋千波觉得奇怪,「可达拉姑娘当时只说这地下有野鼠,还扬言说只要我们将这野鼠去除...」说到一半,宋千波突然意会过来,达拉支支吾吾了老半天,原来她自己也不晓得墓穴下是甚么情况吗?他们这是被她给骗来了! 瞭解了情况的宋千波一肚子怨气。 辛崋在一旁插话道,「会不会是那野鼠...獾在刨洞时误食了尸蛊的蛊母?」 蛊王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辛崋,不能理解为何能够得出这种结论。獾体态瘦小,如何能搬动棺盖?这不合乎常理。 云华看出蛊王的困惑,她闔眼调息,再睁眼时,她幻出半身兽形,云豹短小的耳朵顶在头上,臀部处一条细长的尾巴摇摆不定,高高翘着。 「那獾指不定也是隻妖精,能化形成人。」 「...。」蛊王觉得有些牵强,但先有辛崋这隻白虎精在前,后有云华这隻云豹精在后,怎么他遇到的异地人士皆是妖怪,真是奇了。 蛊王偷偷看向兔子,兔子微微歪头,恰好撞见了蛊王的视线,她笑道,「长者,我们都不是人类。」 蛊王,「...。」 几人打算原路返回,地面小震盪不断,这是有异象要出现的徵兆,方才尸人出巢,地面晃动剧烈,他们不想在此与尸人碰头,只想赶紧回到陆地上,就是不晓得凌天等人现在是否安全,宋千波盼着凌天能够机灵些,早些看出墓穴中的不对劲,儘早离开墓穴,与他们会合。 蛊王与宋千波二人走在前面,辛崋与云华随后,兔子落在最尾。墓穴的格局大,多有通道与阶梯作连结,且墓室与墓室间相仿,像宋千波他们这样初入此地的人,稍有不慎便会迷失方向。 他们找到向上的阶梯,宋千波搀扶着蛊王走上去,至阶梯口时,忽然有道黑影在转角处探头望进来,宋千波扬着火折子,正好将那人的面目照得清晰,尸人面容溃烂泛紫,因着血肉乾涸,眼窝凹陷,两颗眼睛突起暴出,模样可怖。 宋千波与他对视着,他面色一僵,脚下有退意,云华看不见前方状况,但见宋千波步伐忽然一停,她心下有预料,前方定是出了甚么状况。她伸手揽住辛崋,辛崋与她并肩而行,眼下被拦,她疑惑看过去,云华无声的对她咬出二字,退后。 兔子与他们相隔有段距离,她不晓得宋千波在阶梯顶端忙甚么,她只看见前方火光摇曳不定,紧接着,宋千波在前面大喊着,「退退退退退啊!为何这尸人不怕毒啊?」 蛊王口吻仓促,许是因为跑得太急,有些喘,「这人都死绝了,你还对他们使毒做甚?」 虽然这墓穴中修筑阶梯,供人行走,可山脉地形繁杂,阶梯两侧多有凹陷的深坑,前方有突发状况,可兔子在后并不知情,当她听见宋千波的喊声时,云华和辛崋二人已经来到她跟前,兔子下意识闪到一边,礼让她们过去。阶梯宽度不过只能二人并行方过,兔子靠旁身体退进深坑,她双手扒在洞口,忽地,大地一阵剧烈晃动,兔子一个脚下不稳,翻倒进深坑中,顺着崎嶇的坑道不知滚到何处去了。 辛崋和云华目睹兔子在眼前消失,「...。」 后面宋千波急促奔来,此时保命要紧,云华和辛崋顾不得兔子安危,赶紧走出阶梯,几人胡乱闯进一间墓室中,稍作躲避。宋千波一口大气都不敢喘,连忙问蛊王,这尸人到底要如何对付才是? 蛊王回应他,「蛊虫怕火,烧之。」说着,又从布包里翻出一小圆罐,里面装着放凉凝固的油脂,蛊王取出一段棉布,将其裹满油料后,收回布包里,以备不时之需,宋千波有样学样,製作出一堆容易燃烧的布卷。 当他俩忙完,回头去看大家时,这才发现不见兔子身影,宋千波诧异道,「芯妤人呢?怎地不见了。」 云华说,「方才一阵地动天旋,我们瞧见她在深坑中站不住脚,不慎跌入其中,她现在许是在墓穴的哪个犄角旮旯里吧。」 宋千波和蛊王顿时无语。几人面面相覷,不知该如何是好。 蛊王认为墓穴凶险劝他们赶紧离开,宋千波却坚持要找回兔子。好在那阶梯中只有一隻尸人在游荡,宋千波将尸人击退,将沾了油脂的棉布点燃,掷到尸人身上。 烈火将尸身吞没,不多时,尸人被焚烧殆尽,留得一地漆黑残骸,空气中飘散着难闻的臭味,几人快步离开,重回阶梯中,宋千波不晓得兔子是从哪个深坑跌落,转头去问云华。阶梯两侧有许多大小不一的深坑,那时情急,逃命要紧,哪里会留心到兔子滚落进哪个深坑中?云华面向眾多凹洞,面露难色,她不太确定的指向一处深坑,「许是这个洞吧。」 宋千波二话不说翻身进去,蛊王随后,再来是辛崋云华二人。有蛊王跟随,他们不怕走不出去,深坑中通道崎嶇拥挤,四人好不容易走出甬道,宋千波巡视周围一圈,并未发现兔子身影,他们先前耽误了一段时间,想来兔子应该是先走了。宋千波从包里找到小刀,沿着走过的岩壁做上记号,记号上画着箭头,表示他们的走向,若是万一他们与兔子不幸走反了,兔子若能注意到这标示,便能依着标示掌握他们的行踪。 宋千波走得急切,辛崋身子尚未康復,有些跟不上他们的步伐,云华见辛崋没有跟上,回头关切她,赫然发现辛崋摀住肚子,面色古怪,看着不太舒服。辛崋并未停顿下来,她跟上云华,云华关心她道,「你怎么了?」 辛崋摇头,她朝云华微微一笑,开着玩笑道,「许是行了漫漫长路,肚子有些饿了。」说着,辛崋瞧见前面蛊王回头朝她看了一眼,蛊王眼底忧伤的情绪隐藏不住,辛崋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中顿时生出一丝不安,她捂着肚子的手,不禁捏紧了几分。 她看回云华,眼底情绪流转,她扯着满脸笑意,口吻轻松的说着,「病了这般久,吃多了那些无滋无味的花花草草,让我有些怀念起白云山上的浮笼椒了。」 「你还尚未好全呢,这就开始想着吃香喝辣。」 「我就是一时嘴馋,掛念起那一味...」 云华沉默半晌,才说,「确实有好些年没回去白云山了,不若我们返程时,顺道过去看一看吧。」 辛崋欣喜的笑了笑,应声,「好啊。」 #122怪誕詭奇蠱王墓10 #122怪诞诡奇蛊王墓10 兔子跌落甬道中,地面晃动不断,她身体失重,无法控制自己停下,只好抱头顺着重量往下翻滚。 手中的火折子在甬道中落下,她摸到布包里,翻出备用的火折子,她将火折子点燃。空间里有火光照应,她环顾四周发现她应该是掉到了某条暗道中,山脉地形错综复杂,甬道蜿蜒多岔路,方才她摔得懵了,没注意落得有多深,只感觉自己一直再往下掉,兔子心想,希望不要和宋千波他们离得太远才好。 四面八方皆有坑道,兔子这是掉进了一个与各个通道相互连接的空间,她想着自己是从上面掉下来的,便找了一条看着稍微平缓的甬道爬上去,原先那条甬道太过陡峭,且阶梯中有尸人在,并不安全,兔子不想以身犯险,她想着,只要顺着上坡回去,应该有办法回到陆地。 兔子持着火折子在甬道中爬行,这甬道不长,不久后,她翻出洞口,四周漆黑空荡,地面粗糙不平,兔子只能依着火光看清脚下的地面,她前后都有路可走,却不晓得该往哪一侧走才能找回原先的道路,这里未经修筑,许是还在暗道里。蛊王之前说过,暗道复杂容易迷失方向,兔子不敢大意,她从包里翻找出小刀,在岩壁上刻划出她行走的方向,以作辨别。 兔子走得很小心,通道两侧有深浅不一的坑洞,她才从坑洞中嚐过苦头,便有意避开坑洞。甬道很长,兔子走到半路,突然听见一阵声响,咚咚咚,咚咚咚,朝着她的方向越来越近,那声音像是有人在敲打墙壁而发出来的。 既是从前方传来,表示有甚么正朝她靠近,兔子心下高高悬起,返身要往回走,这时,地面震动越来越剧烈,兔子难以前行,她跌跌撞撞地在甬道里狂奔着。 不知行到何处时,她正要经过一处坑洞,坑洞中突然探出一道细长黑影,朝她抓来,兔子一时反应不及,被黑影纠缠住,她想要甩开那缠人的东西,却不慎被地面的晃动惹得重心不稳,她惊慌的叫了一声,朝着坑洞中跌去。火折子掉到地上,火光熄灭,空间瞬时被黑暗笼罩。 兔子下意识将双臂护在身前,以免自己摔得太惨。却不想,她并未摔到地面上,她撞进一个柔软中,鼻尖环绕一抹暗香,带着一股淡淡的药草味,这个味道闻着熟悉,她猛地抬起头来去看,妖兽眼力比人类好,兔子隐隐约约能够在黑暗中看出那黑影的轮廓。 兔子张了张嘴,想要唤人,她才开口,便感觉到有个温热的东西压在她唇瓣上,那人怀抱着她,凑到她面前,压低着声音,轻声道,「安静。」 兔子闭上嘴,安然手下松了些许,只轻轻拦着兔子腰身,兔子得了喘息的空间却不退开,她保持着姿势,倒在安然怀里。 坑道外,甬道中,声响由远及近。 咚咚咚的声音在靠近她们时,戛然而止。 安然目视洞口,有隻尸人攀附着岩壁探头进来,尸人面目凹陷,爆出两粒混浊的眼珠子。兔子感觉到放在她腰间的那隻手将她搂紧了几分,与之同时,安然另一隻手,放到兔子脑后,安然手下轻轻施力,兔子被她护在怀里。 尸人凑到她俩跟前,几乎是贴着安然的脸颊,它歪着头注视着安然,安然斜眼看向它,尸人体内的尸蛊似是忌惮血蛊,尸人不敢咬向安然,它默默退出坑道,去往别处。 甬道中传来一个高亢的声音,「敏毓姊姊,你可在那里?」 四周静謐,无人应她。 「疑,没人么?奇怪,我方才明明有听见声音的...」 话音刚落,安然瞧见洞口有抹身影从她们面前过去,没了杂乱的敲墙声后,空间里相当静謐,可以很清晰的听见那人的脚步声,鞋面与地面摩擦,声声细碎。 那人走过她们,往通道深处去。那人身后跟着一群尸人,有些尸人许是离得远了,有些迷失方向,行尸走肉般游荡在通道里。 四周恢復寧静,安然带着兔子走出坑洞,回到通道里,落单的尸人听见声响,朝声音处过来,兔子将霞红上缠绕着的布带扯开,她扬手一挥,鞭身绕过尸人将它束缚住,兔子用力拉紧,鞭上的鳞片锋利,尸人血肉乾涸,只剩下一层浅薄的外皮和一身脆骨,听得喀喀一声,尸人在长鞭下四分五裂。 尸人断了手脚依旧有办法活动,安然将手伸进布包里,兔子欲要再攻向尸人,安然却在这时吹起火折子,兔子回头一看,不过瞬息间,安然已经将手里握着的东西点燃,朝尸人处丢去,眼前火光大涨,尸人被烈火吞没,片刻后化成灰烬。 「这东西要用火攻才能见效。」安然手里还有好些圆球型的物件,她分了一些给兔子,兔子接过手后,好奇的打量起那物件,物件不是甚么稀奇的东西,就是用一团棉布做成的球体,球体上方突出的一小截布料,布料的顏色有些暗沉,像是沾了甚么液体在上面,兔子凑过去一闻,整鼻子一股油耗味,兔子皱着脸,许是被气味呛到,她难耐的喷洒着鼻息,轻咳几声,安然见她这般模样,不禁失笑。 二人与那群尸人反向而行,兔子不晓得安然是怎么找到她的,她心里又是惊又是喜,她欢喜见到安然,也乐得与她一路。 安然说,「你们进入石屋不久我便跟上去,遇到一个唤作达拉布奴的女子,我听得她说你们下了墓穴...」安然忽然停顿下来,她侧头去看兔子,兔子抱着她的手臂,面露欣喜。 安然轻浅一笑,任由兔子抱着,她移开视线,看向前方,火折子只能照应她们脚下的路,前路幽暗,看不见路底,安然继续说,「我看达拉模样紧张,许是隐瞒了甚么,我便扬言说要带着她下地寻你们。」 两人走过多个坑洞,兔子眼尖发现一条阶梯,她想要往上层去,安然却将她拦下。兔子疑惑的看向她,安然朝她摇头,又将手里的火折子高举,阴暗的阶梯被照亮,兔子目光所及处,凌乱散落着多具烧的焦黑的人骨,想来这里应该是安然先前走过的路,兔子步伐一顿,默默收回。安然带着她继续前行,兔子将下地后发生的事情告诉安然,除去自己被血蛊幼虫咬伤一事,她知无不言。 安然也将自己下来之后所见所闻告知兔子。原来安然在他们之后,逮着达拉与她同行也来到了墓穴中,行了一路,刚下到地下二层,便听见前方有怪异声响传来,达拉吓得不敢再往前走,手忙脚乱的胡乱选了间墓室就要躲,安然跟随她进入墓室,这才晓得棺木下竟暗藏玄机。不待达拉躲进棺木里,墓室门口便有尸人闯进,安然与尸人交手一阵,赫然发现不管她如何攻向尸人,甚至是将它打残,尸人皆有办法再起身行动,两方陷入胶着。达拉见状,赶紧将棉布淋上油料,以火攻退敌,事后,安然见她似乎很讶异这尸人的出现,打探过后方才得知,尸人能够自由行走,不是因为它起死回生了,而是这尸体中有蛊虫在作祟。尸蛊喜爱食人肉,地下难得见到活人,尸蛊为了寻得新的宿主,才会追着她们不放。 达拉怕极了这尸蛊,生怕自己被蛊虫寄宿,她对安然拋下话,让她爱走自己走,反正血蛊生性兇残,尸蛊忌惮牠,而安然体内有血蛊寄宿,尸人不会咬向她,安然就是得了一道保命符,能够自如游走在尸人间。 蛊虫间逞凶斗狠,蛊者培育牠们,便是将牠们放到一处暗室,让牠们互相廝杀,直至分出胜负,胜出的蛊虫会将败者吞噬,经过多次的培育,存活下来的便是最优秀的蛊虫,养蛊人会将牠们置入人体,借此餵养蛊虫,让蛊虫在活体内成虫下蛋。蛊母相当难培育,又因子蛊受蛊母操纵,蛊母在养蛊人中便更显得珍贵。 照安然这么说,达拉也下墓穴了,可兔子左看右看,通道里不见旁人,安然这是独自过来找她的。达拉明明害怕尸人攻击她,他俩若结伴而行,想必多有助益。兔子甚是想不透,达拉竟然会愿意与安然分开行动?还是达拉其实先一步回到陆上了? 安然对兔子内心所想,一无所觉。 兔子与眾人分散,她心里要说不焦急那是骗人的。兔子一边在岩壁上留下记号,一边注意着有没有别的记号留下。安然走在她身侧,兔子专注着周遭,一时没留意到安然的变化,安然越走越缓,忽地,她停下脚步,兔子回头去看时,安然呕了一地的鲜血。 兔子面色一凝,过来关切她,安然朝她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安然阻止兔子靠近她,她一抹嘴角,虚弱开口,「芯妤,你可有听见甚么声音?」 兔子眼下除了安然的安危,哪里有馀力去注意其他,听得安然突然这么一说,兔子才去留意周围动静,甬道里寧静,只要一点声响都彷彿能放大数倍,方才她们正在行走,没有留意,现在二人静止下来,倒是能听见了一点细微的声音。 兔子辨别着这是甚么声音,她寻思一阵,恍然过来,「是水声,这附近有流水。」既然这里有活水,那么他们只要依着水的流向走,定能寻到出口。 安然点头,应声。 二人寻着水声处前行,兔子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向安然,安然面色一直都很苍白,近来时常吐血,兔子担心她身体不适,便提议道,「安然,我们下地也有一些时间了,要不,我们歇息一会吧。」 安然摇头,「我们已经离水声不远了,莫要耽搁,我们快些过去吧...」 「可是...」 「芯妤,我想洗漱,一嘴里都是腥味,我难受。」 「噢。」 既然安然都这么说了,兔子只好埋头探到坑洞中,这个坑洞朝口向下,本来兔子想要向上行,看看能不能寻回原本的通道,回到陆地上。可暗道中多岔口,且走向复杂,又有尸人埋伏其中,兔子心想,反正她胡乱走动也不见得寻得到返回的路,不若先顺着水流走,就算她们走到了山下,能够走出这里也是好的,到时,她再回到石屋与眾人会合便是。 打定主意,兔子加快脚步爬出坑洞,因着是下坡,不需花费多少气力,安然在兔子之后也爬出洞口,安然垂眸扬手轻拍,拂去身上的尘土,她抬头时,发现兔子已经走离她一段距离,安然提起精神,快步跟上。 已经能够听见清晰的水声,安然走近兔子,兔子正蹲在岸边,她一手拿着火折子照明,一手探到水下,掬起一掌心的清水,她将清水凑到鼻子前嗅了嗅,觉得没甚么问题,又放到唇前沾了一下,似在试味道。 安然过来时,兔子正好喝完水,她一抬头撞进安然的目光中,安然眼底透出一抹倦怠,兔子说,「这水我试过了,没有问题。」 安然轻轻的嗯了一声,她将身上的布包搁置在地,矮身蹲下。兔子想着安然要洗漱,便将她手里的火折子接过来,安然仔细的清洗完双手后,才掬起水洗脸。 安然身上套着漆黑斗篷,兔子晓得安然这是为了要遮掩自己的妖身,但兔子有些纳闷,安然服下万能丹后已过了好多天,为何安然还压制不住妖力,显出妖身?难道万能丹并不奏效?兔子想了想觉得哪里不对,她记得安然曾经说过,丹烟是服下了万能丹,以此修练得道,才免于一死。可见万能丹在修练上多有助益,既是有助益,那么安然为何还是这般模样? 兔子盯着安然头上那双雪白的狐狸耳朵,百思不得其解。 #123怪誕詭奇蠱王墓11 #123怪诞诡奇蛊王墓11 被兔子这样炙热的视线盯着,安然不是木头,如何察觉不到? 安然扭头去看兔子,她轻笑一声,微微啟口,「芯妤,我有些累了,想歇息一会,我包里还有许多棉布团可以当火种,你找一处地方生火,我们就在那里歇息,可好?」 兔子本来就想让安然歇息了,只是方才安然不肯,现在安然自己开口了,兔子正有此意,旋即附和,「好。」 兔子将火折子夹在石缝中,带着棉布团去寻一处地方生火,安然见兔子走远,她垂首向着水面,水中倒映着她的身影,忽地,她感觉到身体一阵异状,她难耐的皱起了眉头,微微侧开头,惊见脖子处的皮肤下有道突起快速窜过,安然愣了一瞬,她眼睁睁的看着那突起爬上她的面颊,划过她的眼角... 安然猛地闭上眼睛,当她在睁开眼时,她眼底兽瞳显出,那突起静止在她眉尾处,安然伸手要去碰牠,血蛊似是察觉到了,慌忙闪躲,迅速下移,潜入至皮肉中,安然吃痛,她闷哼一声,抬手去捂伤处。 安然急着站起,她踉蹌的退了两步,好不容易才缓住身型,可体内的蛊虫因着她的方才的举动,开始躁动不安,安然咬着牙,试图忍耐住浑身被噬咬的痛处。 安然越是反抗,蛊虫得不到安寧,越是要折磨着她。蛊虫团结,齐齐咬向安然筋脉,安然身体一僵,全身一时失了力气,她脚下一软,朝着水面跌去。 扑通一声,水花高高溅起,水面上一片涟漪。兔子听得声响,心下莫名一慌,她回头去看,哪里还有安然的身影。 兔子视线落在岸边,水面波动未平,兔子丢下布包,朝着安然刚才待着的地方,想也不想地,跳了下去。 水中,兔子努力拨开水流想要下游,她想将安然捞上岸,可她不适水性,不懂得如何游泳,她身体下沉,落到安然身边,安然似乎失去了意识,她瘫软着身体,双手微微张开,兔子环抱住她,陪着安然一起慢慢沉入水底。 兔子不晓得自己在水里待了多少时间,她吐出最后一口气,她迷茫的看向怀里的人,她好似还没听得安然的答覆,为何安然那天不答覆她呢?兔子心里生出一抹遗憾,却又因着安然此刻就在她怀里而渐渐平息,兔子其实是晓得的,她晓得安然心里有她。是啊,安然那般温柔,怎么捨得拒绝她,就是不喜欢她,也定是不会亲口告诉她。 兔子身姿一转,将两人的位置调换,她松开手,施力将安然的身体上推,水中阻力小,兔子愈是下沉一分,安然便是往水面近了一分,兔子看着安然渐渐离开她的怀中,直至她再也拥抱不住安然,兔子这才心甘情愿地闭上眼睛,恍惚间,她感觉手腕被人拉了一下,她身体在水中飘升了一些,她张眼去看,安然看似并未转醒,兔子目光落到手腕处,安然握着她的手,指腹一点一点的往内收紧,像是要牵住她。 兔子再抬眼时,赫然发现安然睁开眼睛,她眼底诸多情绪流转,兔子望着她的眉目,可兔子此时已经没气了,她的视线越来越暗,渐渐地,她失去了意识。 兔子昏迷的时间不是很长,当她转醒过来时,她面前有张熟悉的脸孔贴她极近,兔子愣了愣,赶紧将脸别开。 那人是夏嵐。 夏嵐见兔子醒来,她舒了一口气,拍着胸脯像在给自己作安抚,「好在我来得及时。」夏嵐手下化蹼,兽形尚未退去。兔子先前被水呛着,她缓了几口气后才打量起四周来。 这里是她们方才落脚的地方,兔子才将棉布团点燃,便随安然之后,入了水中。她燃起的火苗未熄灭,夏嵐不知从哪弄来木头,添入了火苗中,火焰劈啪作响,溅出零星火花。 夏嵐担忧的看向一处,「安然不晓得怎么回事?方才人明明还好好的,突然就晕了过去。芯妤,你们...」 兔子顺着夏嵐的目光看向一侧,安然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劫后馀生带来的恐惧还盘旋在兔子心中,她寻到布包,胡乱往身上一掛,兔子泡在水中一段时间,身体尚未恢復,有些乏力,她连滚带爬的来到安然身边。 夏嵐话才说到一半就见兔子急促跑开,兔子神态紧张,夏嵐被她这模样一吓,也以为安然是出了甚么大事,她紧随兔子之后,来到安然身边。 刚才在水中,兔子看得并不清楚,她只依稀瞧见安然的面容有些奇怪,现在回到地面了,兔子凑近一看,安然脸侧有个小肿包,正缓慢往下移动,滑过颈间,没入衣衫下。兔子将安然身上的斗篷退去,拨开她的衣领,轻解衣衫,发现那小肿包缓行移至安然肩头,兔子将安然外衫往下拉,安然肩头裸露在外,小肿包无所遁形的显露在二人眼前。 夏嵐见状,吓得不轻,她紧张道,「怎么会这样?这鼓起的东西是甚么?莫不是...莫不是安然体内的蛊虫吧?」这情况夏嵐只在辛崋身上见过几次,是蛊虫发育成熟,產出幼子,幼子聚集形成的肿包。幼子若不够养分存活便会咬破宿主的肌肤,哪怕拼死一搏,也要寻得下个寄宿对象。 气氛忽地凝重下来,兔子抬眼扫向夏嵐,二人眼神交会,只一眼,夏嵐便确信了自己的想法无误,安然体内的蛊虫确实成熟了,这肿包便是那蛊虫幼子。 「先前安然说过,蛊虫怕火,必须用以火攻。」夏嵐闻言,马上将手里的火把递过去,兔子从包里翻出一把短刀,她将刀尖比划在安然肩头处,肿包行动缓慢,她欲要在肿包必经的路径上划刀时,肿包忽然快速膨胀,内里的虫子咬破皮肤,向着兔子的手弹射过去,这么近的距离,兔子哪里躲的过,她索性不躲了,从夏嵐手中取过火把,直接将火心压在那突起上。 幼虫反应没有成虫迅速,多数被火焰烧尽,少部分想要脱逃,正四处逃窜,但兔子哪里会放过牠们,她弃刀将手压在安然肩头上,她推动着安然的皮肤,将幼虫推至破口处,幼虫遇火,拼命挣扎,挣扎不过叁两下便停止不动了。 兔子将肿包内的蛊虫尽数清除,夏嵐眼尖瞧见兔子手背上有几处小红点,方才跳到兔子手上的幼虫,已不见踪跡。夏嵐接二连叁的受到惊吓,衝击太大,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血蛊的解药就在兔子的布包里,兔子将其取出,红色的丹药捏在她指尖,她将丹药餵到安然口中。 本来兔子是想等到他们平安出去后,再把丹药交予安然,她先前对蛊王说的那番话并非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她是想将丹药留给安然不假,但相对的,她也忧心服下丹药后会產生身体不适,她们尚在危险中,不得不谨慎而行。可眼下,安然的情况容不得她再耽误,生死攸关,兔子顾不得丹药服下后会是甚么情况,她必须先护住安然的性命。 安然尚在昏迷中,兔子将她肩膀上的血水清理乾净,又从包里取出棉布和伤药,将伤口稍作处理,待兔子处理完安然的伤口后,她才注意到夏嵐一直在打量着她。 兔子疑惑的看回去,夏嵐说,「芯妤,安然为甚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不是外出未归么?还有,你人在这里,其他的人呢?」 「我与大家走散了,早前那一阵晃动,我一时没站稳脚,不慎摔落坑洞中,滚进暗道里,我本想回去找他们,可无奈这里处处都有尸人游走。」 「确实,这尸人着实烦人,到哪处皆能碰到。」夏嵐原本与阿淕同行,兔子心想,他们许是也是因着尸人的缘故,被迫分离。 夏嵐说她也在找大家,她发现了岩壁上的记号后,便顺着方向过来,这才碰到兔子和安然二人。 「我过来时瞧见水面波动不断,想着水下许是有甚么状况,我下水后,就看见安然抱着你,吃力的正往水面上游,我觉得她有些奇怪,她的动作莫名僵硬,许是伤及了内里。」经过方才所见,夏嵐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不准确,安然有功夫在身,尸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安然会伤及内里,多半是因为体内的血蛊在作祟。 兔子默默的将手抚到安然脸颊上,轻轻碰了碰,她说,「安然她会没事的。」 「安然先前深受血蛊啃咬之苦,难以控制自己,她怕误伤我们,所以不愿与我们一起同行。她其实早在我们从浮空城出发的前一晚,就已经回来了。」从安然先前伤及无辜村民时,兔子就该意识到了,安然不愿与他们同行,并非是因着体内妖力无法控制住,她是白狐,拥有极高的悟性,又有万能丹相辅,她如何会收復不住自身妖力? 安然会这般坚决躲避他们,唯一的可能,便是那血蛊狡诈,想要强佔安然的身体。蛊王也说,血蛊助人亦害人。血蛊危机意识强,又依着天性,必须以宿主共存相依,若血蛊置入伤者体内,牠便会为其疗伤,直至伤者身好。可血蛊需求甚大,若是伤者身体好全了,未即时将血蛊取出,待血蛊发育成熟,便是血蛊反噬之时。 安然离开了叁年之久,若是这血蛊在叁年前置下,至今不取,也该是熟成了。安然没有骗人,她确实控制不住自己,村民身上落下的血蛊幼虫便是最好的证据。 夏嵐面有难色,「既然安然体内的血蛊熟成了,血蛊这般狡诈凶险,芯妤,你如何肯定安然会没事?」 兔子握紧了手里那原先装着丹药的锦囊。 夏嵐目光落在兔子手上,猜测道,「难道你们寻到解药了?」她顿了顿,抬眼一看,发现兔子用坚定的目光看向她,夏嵐面上一喜,接着说,「方才那红色的药丸便是么?」 兔子点头,「嗯。」 「芯妤,那你也赶紧将那药丸吃了吧,刚才我瞧见你被那虫子咬了一口的。」 「我手上只有一颗丹药。」 夏嵐,「...。」 兔子朝她笑了笑,她一脸笑得并无所谓,「这里是蛊王墓,我再去那些棺木里找一找便是。我才刚被咬,距离成虫还有些时间,不要紧的。」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夏嵐堪忧的看着兔子,怎样都无法放下心来。 夏嵐将安然移至火篝旁,兔子拾起安然的斗篷正在烤乾,夏嵐坐到兔子一侧,从包里翻出乾粮默默啃咬起来,吃了一阵,她将乾粮递给兔子,「芯妤,你也吃些吧,我们下地过了这般久,外头许是入夜了。算一算,也有两餐未进食了,莫要饿着自己。」 兔子不好拂去夏嵐的好意,她欣然接过,意思吃过几口,便不再吃了,她抓着水袋,顾着喝水。 夏嵐包里还有好些木头,刚才她迷路寻到一处放满建材的墓室,里面尚未置入棺木,许是还在修筑中,夏嵐顺手带走了木头,她生怕自己迷路太久,火折子不够她用,于是她一路行来,手上皆是拿着火把。 安然未醒,二人正好稍作歇息,夏嵐抱臂闭眼养神,安然睡在地上,石面粗糙硌人,兔子将布包塞到安然头下让她枕着,可看了看觉得不甚安稳,她又将布包移开,将自己的腿靠过去,安然枕在她腿上,兔子垂眸便能瞧见她平静柔和的眉目。兔子痴痴的笑了笑,她没有发出声音,她生怕被旁人发现自己对安然怀有心思,她不想让人误会,也不想给安然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兔子忍不住用手触碰安然的脸,安然微微动了一下,兔子手下一僵,安然无意识的蹭了蹭兔子的手,她眉心舒展,睡得深沉。 #124怪誕詭奇蠱王墓12 #124怪诞诡奇蛊王墓12 火光摇曳不定,四周静謐,能够清晰听见木材燃烧不全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长时间处在高警觉的状态下,要耗费的体内与耐力并不少,兔子断断续续睡了一阵,她不敢睡得太沉,深怕有异变,迷糊中,兔子感觉到有甚么东西在她眼前晃过,她迷濛的睁开眼,瞧见有一隻手正好来到她眼前,那手微微僵了一下,默默退下去。兔子伸手捧住那隻手,她糊里糊涂的笑着,低头一看,安然已经清醒过来。 安然也在看兔子,她嘴角噙着笑意,柔声道,「你傻笑甚么,睡糊涂了?」 兔子摇头晃脑,她抱着安然的手,将脸埋入她的掌心,亲暱的蹭了蹭。 安然见兔子这模样,脑海里顿时淌过兔子小时候,尚未化形成人时,她也是这般向她讨摸。 安然坐起身来,兔子拉走她一隻手,她便用另一隻手去摸兔子的头。兔子许是睡得迷糊了,她温驯的靠往安然怀里,乖巧不动,她眼睫煽动几下,缓缓闔上。安然察觉到兔子身体在她怀里沉了些许,似是又睡了过去。 那边夏嵐看见安然醒了,她悄悄移动过来,兔子看着还很疲惫,二人不想闹出动静将她吵醒,儘管夏嵐有一肚子的疑问要向安然讨教。 当兔子完全醒来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她一抬头便撞进安然眼里,她不晓得自己为何会在安然怀里睡着,她侷促的退开,支支吾吾道,「我本来没打算睡的,我...我睡了很久么?你们其实不必等我,可以将我叫醒。」 「我也是刚醒。」安然睁眼说着瞎话。 夏嵐在一旁听着,也跟着应声,「是啊,走了一整天的路又要与尸人交手,好累的,我也是睡到方才才醒。」 兔子迟疑的看向二人,欲言又止。 夏嵐问过安然的状态,安然摇头说她无碍。安然服下丹药后,血蛊在她体内温顺不少,只要血蛊不作乱,安然便与平常无异,她妖身退去,眼底黑瞳温润清澈,只是她眉尾处被蛊虫咬了一口,一道暗红印子尚未消退。 夏嵐又问她们的打算,兔子正要开口回答她,却在这时,地面一阵剧烈晃动,叁人面色一凝,四面八方传来咚咚咚的声响。 坑洞间陆陆续续有尸人爬行出来,夏嵐在前开路,兔子持霞红走在最后,安然见兔子落在后面,折返回去拉她。兔子正在后面阻挡尸人前进,她感觉到身后有东西靠近,分神去看,发现是安然返回,兔子急道,「安然,你快些走。」 尸人就要将她们层层包围,安然环顾四周,倏地,她眼底寒光乍现,袖口一抖,金色铃鐺顺着她手臂挥动的方向,打在一隻正朝着她们扑过来的尸人身上。尸人身体被铃鐺穿透,里面蛊虫密密麻麻的四处逃窜。 安然站在兔子身前,她目视前方,却是在对兔子说话,「芯妤,你随夏嵐先走,我待会跟上。」说罢,安然从包里取出棉布团,脚下一踏,身姿凌空,她身影越来越远,隐没在尸人中。 兔子想过去帮安然,却被原本走在前路的夏嵐拉着走,夏嵐回头一看不见他们二人,急匆匆跑回来,她一回来就看见安然过去对付尸人了,这尸人虽难缠不死,但并非是他们的对手,有安然一人便足矣。 「芯妤,别磨蹭了,快些走吧。」 前路也有尸人靠近,兔子顾不得后面,只好将后路交给安然,她来到前方与夏嵐一起开路。兔子每击退一隻尸人,夏嵐便将烈火引至尸人身上,空间里火光大涨,尸人被焚烧至焦黑,空气中充斥着难闻的气味,兔子捂着口鼻,顺着通道走下去。方才一阵慌乱,她们已经远离了水声处,现在不晓得走到了哪里,夏嵐跟在她后面,左右张望,突然间,她啊了一声,兔子戒备地回头去看,发现夏嵐走到岩壁边一脸专注的在看甚么。 兔子走过去,岩壁上刻着记号,记号花俏不似寻常图案,夏嵐指着岩壁,嘖嘖两声,篤定道,「我怎地瞅着这图案像隻鸟。看来,这条路,千波他们走过。」 兔子也看见了那鸟型的记号,鸟嘴朝向前路,只要一路前行,定是还会有宋千波他们的线索。兔子在鸟形记号下又添了一个标记,一会儿安然追上来时瞧见了,便能晓得她们去向。 「我与千波他们已分散多时,眼下不知他们情况如何,我们还是儘早跟上去吧。」 「嗯。」 二人快步走过。果不其然,每隔一段路便能瞧见这小鸟图案的记号,宋千波这人也是谨慎,许是深怕旁人找不到他,特意将记号做得这般明显,这倒也好,让兔子夏嵐二人省心,用不着去推断这是何人留下来的线索。 走了好一段路,她们忽然听见前方有打斗声传来,兔子侧耳去听,好似并不在她们这条道路上,她转头去看夏嵐,夏嵐也在辨别方位,她迟疑着开口,「我们先往前走看看。」兔子一时拿捏不准位置,也只好如此。 火光能照应的范围实在太短,她俩又往前行几步路,这才晓得她们到了路底,她们又折返回方才听见打斗声的地方,左右两侧都有坑洞,可岩壁上却没有记号,兔子猜想许是宋千波他们到了此处后,碰上了甚么情况,事态紧急,来不及留下记号。 这墓穴之大,游走其中就宛如身在迷宫里,一不留神便会迷失方向,陷入困顿。她们不好分开行动,兔子凭直觉去选坑道,两侧坑道都是向上而行,兔子要给安然留记号,夏嵐便先探头爬进坑道中。好在兔子直觉不差,二人尚在坑道中便听见上面传来宋千波的声音,他骂骂咧咧的说了好些话,但四周敲击墙壁的声音不减,夏嵐听不清他在说甚么。爬出坑道后,地上随处可见焚烧过后留下的痕跡,二人顺着痕跡方向一路探寻过去。 宋千波等人被尸人围堵,他们仓皇逃进一处石室,这里并未安置棺木,看似尚在修筑中。他们手中油料用尽,宋千波身上的银针也用完了,他擅使毒术与针法,毒术对尸人并不管用,这下没了武器,他就剩一双灵活的双脚,宋千波身后拖着一大群尸人,他跳上跳下,手边又要带着蛊王,分身乏术,实在没办法再去帮忙云华她们。 云华擅使拳脚功夫,她妖兽特徵显露,尸人向她袭来,她挥手就是一拳揍过去。辛崋面色越来越苍白,她手持着鉤爪,一手捂着肚子,慢步退到云华身后,她俩背靠着背,相互扶持作战。 「辛崋,你怎么样?可还好么?」云华一直在关切辛崋的状况,辛崋的脸色从他们遇到尸人后就越来越差。 辛崋苦笑着,面露无奈,云华背对着她,看不见她的表情,辛崋努力稳住气息,好让自己说话的时候,能够平稳些,「我无碍,云华,你且先顾好自己吧,我还盼着与你一起回白云山呢。」 那边尸人追不上宋千波的脚步,愤而转往攻向云华,辛崋体内有尸蛊存留,尸人将她视为同类,并不攻击她,可辛崋不晓得,她与云华并肩作战,瞧见尸人过来,她便持着鉤爪与尸人抗衡。 辛崋内里空虚,体力大不如前,无法与寻常妖兽比拟,且有蛊虫作祟,她此刻已经相当虚弱,尸人难缠,不用火攻根本难以退敌,辛崋口中喘息不止,眼底神光飘忽不定,忽然间,她手下一松,鉤爪落地。 鏗鏘一声,在危机关头,在云华耳中是如此清晰,甚至刺耳。 云华眼底兽瞳泛着一层阴森森的绿光,她横身一脚,踢飞一隻欲要近她身的尸人,她顺着旋身的力道,借力使力,扫向尸人下盘,尸人一时被绊倒在地,挣扎着起身。云华退回辛崋身边,忧心道,「辛崋,你到底怎么一回事?可是解药不管用么?怎么会虚弱的连个武器都握不好?」 辛崋双手止不住地在颤抖,云华瞧见了,又抬头去看辛崋,辛崋看着落到地上的鉤爪,她视线缓缓上移,从尸人的腿脚一路往上,尸人衣衫襤褸,沾着尘土,难以辨识出原来的样式,可辛崋却愣了一瞬,她猛地抬眼,将尸人的面目看尽眼底,尸人没了血肉,面容与生前浑然不同,皮肤乾瘪贴着骨头,模样惊悚可怖,可辛崋却用着怀念故人的口吻,说,「云华,你瞧它像不像你们村头主雪婶家的小儿子雪风。」 云华转头去看那隻尸人,她眉头一皱,这尸人如今面目全非,如何能看出生前是何模样?再说,她根本就不识得甚么村头主雪婶家的儿子。 辛崋又将视线移到另一个尸人身上,尸人伸着手,踩着虚浮的步伐朝着她们过来。 「原来你我的族人都葬在这里,这里地大清幽,是个好所在,若能长眠于此,倒也不错。」 「辛崋,你没头没尾的在胡说八道甚么?」 辛崋转头回来看她,「你阿姐...曾嘱咐我...要我好生照顾你。」 尸人突然暴起,朝云华袭来,云华手中利刃拳套被她打得磨损,她将前方的尸人击退,咬牙切齿道,「我说过了,我已经长大了,我不需要你照顾。」 先前被云华打倒的尸人再次站起,攻往她们这处,辛崋已经没有馀力去战斗,云华一边对付尸人,一边要分神去护她,敌眾我寡,仅凭云华孤身之力,如何能敌过这些不知疲惫的死尸? 终有气力用尽时。恍惚间,云华发现自己漏失掉一隻尸人,尸人从辛崋身后袭去,她心下一慌,顾不得自己前方的尸人已经攻过来,她将后背暴露在危险中,她将辛崋拉过来,护在身下,云华一拳打退尸人,尸人仰翻在地,手脚不灵活的抖动挣扎,似要翻身。 「云华,你这般护我,好生危险的。」 云华还未意识到身后出了甚么状况,辛崋将她抱入怀中,脚步微微错开,两人身姿调转,云华还愣神着,便见辛崋将她推开。云华踉蹌的往后跌去,温热血沫溅洒在她身上,云华瞳孔紧缩,她抬眼看去,辛崋身体被尸人长臂贯穿,腥红迅速浸染布料,血,如柱般,在往下淌。 云华狠狠吸了一口气,失声叫唤,「辛崋!」 #125怪誕詭奇蠱王墓13 #125怪诞诡奇蛊王墓13 云华身上沾染辛崋的血跡,辛崋的血中有尸蛊的气味,尸人没有辨别能力,只凭操纵着它们的尸蛊作行动依据,尸蛊以为云华已经被其他蛊虫吃去,顿时对她没了兴致,纷纷转向宋千波那处去。 尸人从云华旁边摇摇晃晃走过,声势浩大,云华却像是一无所觉,她目光所及只有辛崋一人。穿透辛崋身体的那隻尸手,缓慢地往回缩,辛崋吃痛,她闷哼一声,尸手抽离带走一片血肉。 辛崋想要走向云华,可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维持身体平衡,她吃力的迈开步伐,走得歪歪扭扭。眼看她就要倒下,云华倾身而上,展开双手将辛崋接入怀中,她尚在惊愕中,久久不能平息,她颤声呢喃着,「为甚么...」 辛崋本来就命数已尽,先前她捉人炼人蛊,不过是她以命续命的一个法子,如今得了解药又如何,蛊王那时候的神情,她可明明白白的看在眼里。她已经没有救了,她终究还是得死在这蛊虫手上。 辛崋倒在云华怀里,她静静的看着云华,不言语。 她并没有甚么话要和云华交代,她之前用尽手段也要活下去,就是为了想再见到云华,如今她已经见到了云华,她已无遗憾,她甚至贪得了好些时日与云华朝夕相处,和她并肩同行一起作战,还和她说了好多好多的浑话,在潜移默化中,辛崋看出来云华的态度以和先前不同,就如当初兔子所言,云华并非是讨厌着她的。许是在很久之前,云华就不怪罪她了罢。 云华眼底淌过泪光,她能感受到辛崋的生命正在她手上流逝,她伸手抚摸着辛崋的脸,动作轻柔,生怕自己一用力辛崋便会在她手下破碎无存。 悲伤至极,她无法止住颤抖,她低头贴近辛崋,细密的哭声砸在辛崋面上。辛崋望着她,瞧见她哭丧着脸,这才有了一丝反应,她虚弱开口,「你哭甚么?你不是老说自己长大了么,怎地还像个孩子一般哭哭啼啼的,成合体统?」 「辛崋,你不许死,我们大费周章跑来南蛮,给你寻解药,你的癥状好不容易有了盼头,再过几天...再过几天你便能好了!你且撑住,我...我这就给你疗伤,待你伤好,我们就回白云山,我们说好了的!」 辛崋将手抬起,按到云华手背上,她带着云华的手来到她脸颊下缘处,那里有个不明显的接缝,是脸皮与脸皮间的交界处。 云华摸到了那接点,她手下猛地一滞,她神色紧张道,「辛崋,你这是甚么意思?你的脸还尚未好全,这脸皮不用着急着还我,我可以给你时间,你慢慢养伤,待你好了,再还我便是。」 辛崋看着她,气若游丝,「也好。」 「所以,辛崋,你万千不可失言毁信,晓得么?」 辛崋吃力的点了点头,气不成音,「好。」 之后云华还说了甚么,辛崋已然听不见,她眸光涣散,明明她是看着云华的方向,可却又觉得她是看往了更远的地方。 忽然,有道声音在辛崋耳边响起,辛崋迷茫的追寻着声音的方向。 「小白虎,我妹妹唤作云华,不久便要修练成形,但她甚是怕生,可我命不久矣,若是她找来了,不见我,肯定是要焦急的。小白虎,你将我的脸皮拿去罢,若是有一天你们有缘相见,你可否与她相认,替我照顾她?」 辛崋已在弥留之际,她轻轻的捏了捏云华的手,似是再也支撑不住,缓缓闔上了眼睛。 那年她还是隻刚成精的小白虎。白虎精群居山中,白虎一脉习得祖辈留传下来的医术,牠们鲜少与人类交流,这医术也就与寻常世间的医术不甚相同。妖兽学医,医治的对象自然是妖兽本身,而妖兽健壮,不容易受伤,这医术便有些刁鑽,邪乎,多是炼丹一类的术法,牠们不同于青鸟习得人类礼数,但却同样的拥有着一颗医者仁心。 小白虎悲怜云豹一族发生的憾事,她当时脸已半烂,但体内蛊虫尚未成虫,还有一丝生机。她心怀善念,想尽自身所能,去帮助云豹达成她的遗愿,便点头应下。事隔多年,她在云阳城中等到了修练成精的云华归来,云华就如她阿姐说得一般,模样焦急,许是在寻族人身影,云华在城中来来去去数日。那天辛崋在云华必经的道路上漫步,云华见到熟悉的身影,扬声喊住她,辛崋回头,朝她欣然一笑。 就如同,现时现地,辛崋嘴角遗留下的那抹轻浅温和的笑意。 夏嵐和兔子赶来时,尸人正包围着宋千波,宋千波无暇顾及云华那边的情况,方才听得云华喊声,他心道不妙,怕是她俩遭遇了甚么不测。兔子将扬手挥出霞红,鞭身鳞片锐利割人,她一鞭出去,一连捆绑住多具尸身,她收手一扯,尸人躯干散落,夏嵐赶紧将火引至尸人上。 有夏嵐和兔子的帮助,宋千波得以喘息,他停下脚步,周身尸人寥寥无几,兔子将尸人击退,夏嵐与她默契配合,一人一往,效率十足。 宋千波转头看往云华的方向,那里没有尸人,宋千波担心云华她们出事,赶紧过去察看情况。宋千波人才刚到,就听见云华哭得泣不成声,她搂着辛崋的身体,断断续续的哽咽道,「骗子,大骗子,说好了要一起回白云山的!辛崋,你不是厌倦了那些无滋无味的吃食么,你不是想吃浮笼椒么?你快些醒来,我这就带你走,我带你去吃...」 宋千波身形一僵,他看见辛崋身体中央有道贯穿的破口,血肉模糊,体内蛊虫许是因为服下药物的关係,虫体变黑,已经气绝。 宋千波来到辛崋身边,他双膝跪地,面露哀伤,似在哀悼。 兔子和夏嵐过来时,宋千波神色凝重,他退开到一旁,蛊王没有靠近她们,他来到宋千波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宋千波闷声道,「身为医者,我痛恨死亡,却又不得不去面对死亡。儘管我医术如何精湛,也敌不过阎王手下一笔。」 蛊王安慰他道,「白虎精命数已尽,早在当年就已经註定了她会是这样的结果,无人能救得她。小兄弟,你莫要自责自己。」 几人立在一侧,要说甚么宽慰的话,又觉得眼下不合适,云华正在悲伤中无法走出,他们不管说甚么都觉得言不及意。 云华哭了一阵,终于停歇,她抬眼扫过眾人,最终将视线落在宋千波身上,她缓声开口,「宋大夫,劳烦你,替辛崋包扎伤处。」 宋千波看着她,一脸为难,「这...」 「辛崋她...只是不慎睡了过去。」 宋千波无奈于云华的坚持,只好过去替辛崋包扎伤口,云华也不是真的要给辛崋做治疗,她让宋千波简易的在辛崋身上缠上绷带,又将自己的外衫脱下,给辛崋披上,遮掩住她的伤势。 云华将辛崋搀扶着走,好似真的只是她昏睡过去了一般。 兔子和宋千波将他们走散之后发生的事情相互告知,宋千波这才晓得原来安然也来了。石室中充满难闻的气味,几人不想多待,蛊王识得出去的路,既然兔子和夏嵐已经找回,他们在通道里给安然留下记号,便要离开此地。 云华将辛崋的鉤爪带在腰间,她随眾人之后走在队伍末端,她回头一看,地上一片都是烧的焦黑的尸骨,她将火折子抬高一照,有甚么东西掺杂在尸骨中散着薄薄亮光。云华将手里的人抱紧了一些,辛崋垂着头,衣襬处被鲜血沾湿,在她们走过的地方留下一道暗红痕跡。 「这里不是你们的归宿。辛崋,待我将你送出去,便再折返回来将族人一个个领回。到时,你在上面且先等我一等,好么?」 无人应她。 「日后我们回了白云山,我晓得山中有一处地,生满了好些长得漂亮的浮笼椒,小时候...我小时候带着阿姐去过此地,她见着了,甚是欢喜,我想你见到了,定是也会喜欢的罢。」 辛崋身上的温度散去,逐渐变得冰冷僵硬。 「辛崋,你不晓得,其实当初,我并非是故意不回去的,我那时气不过你用着我阿姐的脸皮与我相对。我想要你将脸皮取下,可你眼脸溃烂,难以见人,我听闻坊间有人说,浮空城下有一奇物,食之,方可驱老养顏,我想着将此物得到手,将它赠予你,可我在下去峡谷时,不敌峡谷中磁石作祟,不慎陷入了猼訑的幻境中。」 「我在幻境里挣扎数月,我深陷于你和阿姐之间,我不愿将你认作成阿姐,可在那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中,你与阿姐相继出现,幻境是凭着自身心中执念而创造,你俩相仿,我又能如何辨别的出?辛崋,都怪你,用着与我阿姐一样的面貌,同我阿姐一般,亲切待我,使得我沉溺于此,难以自拔。」 「辛崋,我想你做回自己,我很好奇原本的你会是个甚么样子的人。我原先以为我能走出幻境,是因着我看破了你与阿姐之间的不同,现在想来,我才晓得是自己错了。你与她本就不同,是我心念盼着你能够成为阿姐。」 云华叹息一声,苦涩道,「幻境里,你们为了争夺脸皮而相互残杀,我阻止不来。后来,许是我心态作祟,你们转而朝我攻来,你俩武力在我之上,我哪里能够打得过你们?一番争斗后,我被拿下,眼看我就要身死于幻境中,这时,你们之间,有人弃刃而行,挺身而出,替我挡下那致命一击,我这才侥倖存活下来。当时,我以为那个要杀我的人是你,救我的人是我阿姐。」 云华深吸一口气,口吻里满是惋惜,「呵,到底是我自作聪明,我心中执念一直都只是你,又与我阿姐何干?是我通透的太慢,现在才想明白,原来当初幻境里那两个身影皆是你啊...」 #126怪誕詭奇蠱王墓14 #126怪诞诡奇蛊王墓14 兔子等人离开石室不久,安然便跟上来了。云华面上冷清没甚么起伏,一如往常,安然看了她两眼,并未看出异状,倒是辛崋瘫软在她怀中,这才让人惊奇。 安然不晓得事情经过,只以为辛崋是受了伤,体力不支,晕睡过去。 蛊王和宋千波在前方探路,安然一来兔子便放慢脚步,落到最后与她一起走,夏嵐突然间被兔子孤立,有些难过。 安然身上原先的斗篷碰了水,尚未乾透,安然不好穿回身上,便将它收起,塞到布包中带着,现在她一袭白衣掛身,衣襬间沾着点点腥红,这路上只有尸人与他们作对,尸人血肉乾涸哪里还会有血液可以沾染上,兔子焦急关切道,「安然,你受伤了?可是伤了何处,要紧么?」 安然朝她摇头,「莫慌,这不是我的血。」 这话说得奇怪,云华离她们最近,她微微侧头,瞥了安然一眼,瞧见她身上血跡,惊诧道,「难道这墓穴里还有其他人下地么?怎么还跟人打起来了?」兔子一脸好奇的看着安然。 安然说,「是有他人,不过那人有些奇怪,好似能操纵尸体。我觉得来者不善,便对他动手。」说到一半,她轻叹一声,「无奈尸人太多,碍事,让他逃了。」 夏嵐惊呼一声,「能操纵尸体!?」除了夏嵐之外的所有人都晓得尸蛊的蛊母被人偷了去,对于尸人受人操纵一事并不讶异。 夏嵐又说,「嘖,此人这般棘手,如何能放过?安然,好可惜啊。」不过想来,那人能从安然手中脱逃,也定是费了一番工夫,恐怕没少吃苦头。 前面宋千波也觉得放走此人甚是可惜,但人都逃了,眼下不知去向,他们多说无益,则闭口不言。 兔子眼珠子一转,忽然想起甚么,她扯了扯安然的袖子,安然侧头看她,疑惑的嗯了一声,兔子凑过去,压着音量,与她耳语,「你说的那人,可是我们先前曾遇到的...」兔子当时没瞧见那人模样,不好言说对方身份,那人嗓音纤细,兔子觉得那人应该是个女子,可世间玄乎的事情何其多,指不定对方是个嗓音奇特的男子,也不无可能。 安然晓得兔子要说甚么,瞧兔子这般欲言又止,许是心里在纠结着甚么,安然会意,她轻轻一笑,有样学样,也探到兔子耳边,细语,「我也有此猜想。」 温热的吐息扑洒在兔子颈间,兔子身体一僵,虽然这里视线不佳,但安然离她极近,又有火光照明,安然能清楚瞧见兔子颈部裸露在外的肌肤,逐渐泛红,一路烧至脸颊上。 兔子咬了一口气,故作镇定的别开脸。 安然觉得兔子甚是有趣,可惜她们身在墓穴中,此地并不适合玩闹,安然晃开视线,如兔子的意,与她拉开距离。 墓穴佔地甚大,凌天一行叁人抓住贼鼠后便往原路回去,在这期间,他们遇到不少尸人埋伏,花惜晴长年居住在巢穴中,对地下发生的动静相当敏感,在尸人朝他们袭来前,她便带着凌天和萧渊躲到暗处去。躲躲藏藏好一段时间,凌天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扬言要出来与尸人对抗,殊不知这尸人竟杀不动,不管他们如何进攻,尸人都能再爬起来。 萧渊在对付尸人的时候不慎被咬伤手臂,花惜晴及时出手,用蛛丝将尸人包裹起来,尸人一时挣脱不得,花惜晴忙着过来给萧渊查看伤势,萧渊捂着胳膊,摇头说自己没事。 他们仨不懂医术,花惜晴只能暂时将萧渊的胳膊粗略包扎起来,又在上臂处绑了一个紧实的结,花惜晴一脸严肃的说着,「我瞧这僵尸古怪,怕是有些毒在身上,我们还是谨慎些为好。」萧渊觉得自己并无大碍,但花惜晴都这么说了,他不好拂去花惜晴的好意,点头连声应是。 凌天在前开路,他手起刀落,尸人被他斩的四分五裂,花惜晴在后用蛛丝将那些残体包裹住,她惯性将茧吊在顶上,一路行来,他们头上满满一片都是雪白丝茧,尸身尚未死绝,白茧时不时抖动一下,可蛛丝黏腻,那尸身又只是局部,力量甚微,如何能从蛛丝挣扎出来? 他们在通道里清扫尸人,遇到岔口处,凌天和花惜晴便会转头去看萧渊,萧渊鼻子灵敏,他在岔路左右探出鼻子嗅了嗅,而后指出方向。 叁人走得顺畅,有萧渊在,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与眾人走散的阿淕。阿淕模样狼狈,原先他还有夏嵐相助,可后来夏嵐与他走散了,他只能孤身一人面对那群不知倦怠的尸人,他一边应付一边躲藏,整路上过得提心吊胆。现在好不容易遇到相识的人,阿淕欢喜的笑了笑,似是遇到救星,一抱住凌天便扒着不放了。 凌天冷漠的推开他,冷声道,「一边去,莫挨着我。」 阿淕与他们语言不通,他可怜兮兮的望着他们仨。花惜晴向他投去一个同情的目光,萧渊找回走失的同伴,甚是高兴,在一旁憨傻的笑着,似是在等人夸他。花惜晴一回头便撞进了萧渊的目光中,他眼底闪亮亮的,花惜晴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扬手摸了摸萧渊的脑袋,萧渊这人单纯的很,得了花惜晴的讚赏,他心里欢喜,脸上笑得灿烂。 阿淕不受凌天待见,只好默默走到队伍最后,不近不远的跟着他们。 有萧渊引路,他们很快就找到返往上层的路。墓穴中到处都是尸人,指不定再往深处走还会有别的甚么出现,他们才叁个人,不好冒险,还是先回陆地上等待宋千波他们归回,才是上策。 打定主意,凌天走得越来越急,他们在地下待了好长一段时间,若是宋千波他们已经先行回到地面上,那该是等他们仨等得久了,等得焦急了罢?凌天不想宋千波再次下地找来,只好快些走出这里。 凌天等人快速走过通道,踏上往上层的阶梯,通道两侧有数间墓室紧邻,萧渊鼻子一抖,他在通道中闻到一抹气味,扭头一看,发现气味是从一处墓室的入口飘散出来的。他扬声喊住凌天,凌天有些不耐,他虽然急切着回去地面,却又不好落下他们。 「师父,这墓室里好似有人。」 花惜晴扬着火折子,朝墓室的入口处探了一阵,未有尸人从里面扑出来,她朝萧渊点了点头,萧渊带头走入墓室内。墓室宽敞空荡,只有中央一副棺木,几人高举着火折子,四处探寻,并未瞧见何人,凌天朝萧渊看过去,正要开口问话,便见那边萧渊立在棺木前,单手按在棺盖上,似是想要开棺,他只剩单臂可用,要搬动棺盖有些吃力。花惜晴一弱女子帮不了他,阿淕看来看去没搞懂他们想要做甚么,凌天无奈一叹,过去帮忙萧渊打开棺盖。 棺盖落地,棺板中侧躺着一个女子,一团白骨被女子推到一边去,她蜷缩着身,浑身发颤,似是在惧怕甚么。女子动弹不得,她身上被银色锁链层层缠绕,花惜晴就在一旁看着,她觉得这条锁链有些眼熟,看着有些像是安然带在身边的那条麒麟鞭。 阿淕探头一看,瞧见棺材里躺着的女子,他惊呼一声,嘴里嘰哩呱啦的说了好一些话。 那女子便是达拉布奴。 达拉闻言,猛地睁开双眼,侧头一看,见是阿淕来了,她双目泛起泪光就要哭出来。好险是熟人来了,她本还担心是尸人发现了她,要来啃食她的肉身呢。 阿淕将达拉从棺木中抱出来,花惜晴实在好奇那条锁链,便来到达拉身边,偷偷的摸了一下那锁链,稍一触及,花惜晴猛地嘶了一声,赶紧将手抽回。这下她确定了,这锁链确实是安然手上那条,她曾经被安然捆绑过,知晓这锁链不仅烫人,还会牵制妖兽体内的力量,甚是棘手。 花惜晴怎地也想不透,安然明明没有跟来,为何她的鞭子会出现在这里? 阿淕将达拉救出后,就要替她松绑,花惜晴一手横在阿淕面前,阿淕惊诧的看向花惜晴,不明白为何她要阻止他? 花惜晴对达拉没有好感,她冷着脸,向达拉问道,「是谁绑得你?」 被人束缚已经很不快了,现在又被人质问,达拉眉头一皱,眸光晃到阿淕身上,阿淕得了示意,不顾花惜晴阻止,手下继续动作。 一旁凌天见状,他匕首随即抵在阿淕颈间,他眼底一抹寒光划过,对着达拉冷声道,「回答问题,否则,你们一个也别想逃。」凌天在花惜晴之后反应过来,这鞭子瞧着眼熟,分明是安然所有物,可眼下不见安然身影,这鞭子会出现于此,倒是有些蹊蹺。 达拉在二人身上看来看去,这两人没有要退步的意思,是铁了心要逼问她。达拉在部落中地位崇高,如何受过此等委屈,她气得就要咬碎后牙,「你们这是甚么意思?」 萧渊在一旁看得云里雾里的,达拉是榜单的委託人,他们这趟下地有一半是因为榜单而来,另一半是为了寻到辛崋的解药,可眼下凌天和花惜晴却不管不顾,为了一条奇怪的鞭子和委託人闹得不愉快,其中原由他一时无法参透。萧渊搔了搔后脑,灵机一动,凑到他们面前,博得他们注意,他紧张道,「不好,我嗅到那死尸的气味了,许是方才落下了几隻,现在它们追上来,它们发现我们的位置了。」 达拉闻言,神色大变,她拼命的挣扎着,想要逃命。 他们一路上将尸人清得乾乾净净的,怎么可能还有残留,花惜晴觉得萧渊这话说得奇怪,可她一抬头,见到萧渊模样甚是认真,她心里一顿,被萧渊这神态衝击到,让人难免有些动摇。花惜晴受到萧渊影响,紧张的朝门口看去,明明那里甚么也没有,却又觉得在那片黑暗里有甚么在蠢蠢欲动。 #127怪誕詭奇蠱王墓15 #127怪诞诡奇蛊王墓15 凌天顺着花惜晴的目光,也侧头去看门口,那里一片漆黑,他瞧不清楚黑暗里有甚么。 为了活命,达拉慌忙的祈求他们给她松绑,凌天回头过来看她,达拉支支吾吾的说,「是一个女人将我绑成这样的!」绑她的人是隻妖怪,她若是照实说出,怕是无人会信。 花惜晴听她一说,接着问,「女人?甚么样的女人,你可有瞧清楚?」 达拉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那女人生的好看,但就差我一点吧。」 花惜晴和凌天,「...。」 「看来你是不想松绑了。」凌天看似不想再与她废话,调头要走。 花惜晴一脸遗憾的看向达拉,她一撑双膝,看着也要离开。 达拉这下更是仓皇了,「我知无不言,真的是个女人绑得我,我不晓得她唤作甚么名姓,你们要我如何说出?」 凌天已经走远,花惜晴扭头也走了,阿淕拿捏不准主意,想给达拉松绑却又碍于萧渊还在这里,他们仨是一伙人,阿淕不确定萧渊是否同他们一样意思,因而不敢妄为。 萧渊觉得这个姊姊甚是笨愚,受不得刺激便罢了,脑子似乎还不怎么好使。他在达拉面前蹲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姊姊,你好自为之吧,我们走了。」 达拉,「...。」 一个两个接连离开,疑心作祟,达拉觉得此地待不得,也想要离开,她求救似的朝阿淕投向一个眼光,阿淕偷偷望向那仨的方向,发现没人注意到他,他悄悄的将达拉身上的锁链拉松,可锁链缠绕的紧,阿淕一时解不开,锁链扯动发出声响,凌天在远处听见了,一隻匕首从黑暗中射来,不偏不倚的打在阿淕脚边,阿淕被吓得跌坐在地,不敢再乱动。 达拉受不了他们的威压,她哭诉道,「那女人长得妖嬈,甚是勾人,是隻狐狸精,我亲眼瞧见了她头上的狐狸耳朵,我没骗人,那女人就是个妖精!」 远处花惜晴折返回来,她冷笑一声,「你一早这么说不就得了。」 凌天也折返回来,他们方才离开,是为了过去确认通道外是否有尸人过来,顺便刺激一下达拉,没想到达拉这么经不得逗。 花惜晴给达拉松绑,又将麒麟鞭捲起收好。 达拉惊魂未定,她犹疑开口,「怎么,你们信我说得吗?不怀疑吗?我说得可是狐狸精呢。」常人听到妖怪不是应该要露出惧怕的神情吗?怎么他们一个两个这般淡然自若,彷彿这奇怪的人是她自己。 「不过是隻狐狸精,姊姊何必这样大惊小怪?」萧渊在一旁不解道,在他的认知里,他所遇见的妖兽都是好人,亲切待他,萧渊不曾听闻妖兽伤人的事件,便以为世间人类与妖兽皆为平等,彼此互惠互利。倒是达拉带着先入为主的观念,她心态偏颇,将妖兽当成是那无故作恶的坏人。 「没想到安然竟也来到了此处。」花惜晴碎念一声,转而问道,她目视达拉,一脸不容置疑,「你口中的狐狸精去了何处?」 达拉哪里会知道那一言不合就将她绑起来的坏女人跑到哪里去了,她摇头如泼墨。 凌天嫌弃的别开脸,「没用。」 那边萧渊走到花惜晴身边,轻轻扯了一下花惜晴的袖子,方才花惜晴的自喃,萧渊听见了,他眼睛亮了亮,见花惜晴回头,便悄声问她,「花姨,你说安然,可是芯妤师父的师父么?可是...我的师祖?」 论辈分上来说,确是如此,花惜晴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萧渊一时激动的欢天喜地,他从小就听兔子言说安然的事情,可无奈安然久出未归,二人不曾打过面照,如今有幸在此地遇得良机,萧渊甚是想见一见兔子口中那位神秘的安然师祖。 达拉得了自由后,跑到阿淕身后找掩护,这帮人喜怒无常,她生怕一会儿他们又看她不顺眼,欲要对她不利。 凌天冷哼一声,扭头要走。 那边花惜晴收回目光,紧随在凌天之后。他们一行人正要走出墓室,突然间,后面传来一阵巨响,眾人警觉回眸,萧渊走在最后,他扬起火光照射后面的空间。只见中央棺木里的白骨不知为何凌乱的散落至地面,似是被一股巨大的外力影响所为。几人面色一凝,视线缓缓从地上的白骨上移,一隻乾枯的尸手扒在棺木边缘,一道高亢嗓音幽幽从棺木中响起。 「疑?这里好生热闹啊。」 声音一出,花惜晴肩上的布袋猛地一震,里面的生物焦躁的扭动着,似是想要挣脱出来。 尸人陆陆续续的从棺木中出来,棺板下有条阶梯,他们便是顺着阶梯而上,先前棺盖未开,又有达拉躺在棺板上,下方推动不得,现在没了阻碍,大量尸人顿时倾巢而出。 尸蛊闻到新鲜肉体的香气,倏地暴动起来,朝着他们的方向袭去。 区区尸人,凌天何以畏惧,他手持长短不一的匕首,他身姿微倾,脚下踏着灵活的步伐,瞬时从墓室门口瞬至萧渊身前,他护着萧渊,冷喝一声,「萧渊,你退开。」 「好的,师父。」萧渊从善如流,他领着阿淕和达拉退到墓室的边角去,不碍着凌天出招。 花惜晴扬手,掌心附着一层浓密蛛丝,她做好准备,就等凌天将尸人大卸八块。 棺木中走出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长时间身处地下,衣衫沾染上尘土,她身上受了伤,好几处染着血红,模样甚是狼狈。女子神态消瘦,面露倦容,眼底黯淡,看起来有些病态。 凌天出招相当快速,他身姿柔韧,尸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便被凌天双刀斩下躯干。凌天修练得道,如今他原形能够些微浮空,已是半条神龙,和当年他刚出朝暉宫时自是无法比拟。 花惜晴看准时机,扬手甩出蛛丝,尸人的躯干被她包裹住,吊到顶上。尸人数量多,花惜晴一边要留心尸人动向,一边又要处理凌天斩下的残躯,她肩上的布包越抖越激烈,花惜晴一时无暇顾及,布包在她某一次挥手的动作间,脱离她的掌控。 布包里的东西滚落出来,雪白丝茧在地上挣扎几下,霎时,一团白烟环绕,原本在地上的丝茧,化成人形,那人身体半裸,多亏有那蛛丝遮掩住她的羞处。 那人晃了晃脑袋,她一时摔的晕头,好一阵子才回神,她抬头巡视周遭,赫然撞进了对面那个女子的视线里。 「敏毓姊姊!原来你在这里,让我好找!」 苏敏毓面露难色,她双腿瘫软,坐立于地,一时无法动弹,她窘迫的看向那女子,「芊怜妹妹,我的好妹妹啊,你就放过我罢,莫要再这般纠缠着我了。」 崔芊怜愣了一瞬,慌忙道,「姊姊此言何意?可是厌烦妹妹了?」 苏敏毓哀叹一声,朝她摆了摆手,道,「我志在逍遥,你这般纠缠我也无用,我们不会有结果。」 「不可能!敏毓姊姊,难道是我哪里做得不比六弟五妹好,所以才会入不得你的眼么?」崔芊怜有些无措,她心下一慌,尸人们受她心绪影响,也变得慌乱起来,她挽救道,「我可以改的,你给我机会,好吗?」 苏敏毓摇头,又是一声叹。 宋千波等人走过通道,疾行而上,来到上层时,发现头上掛满雪白的茧,这茧一掛就是整路,蛊王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他惊愕的看向宋千波,宋千波学着兔子先前的神情,朝蛊王和善的笑了笑,轻言道,「我们当中确实有隻蜘蛛精,长者,您莫要太意外。」 蛊王,「...。」 有花惜晴留下的蛛丝作依据,宋千波一行人很快就找到凌天他们,他们人还未踏进墓室中,墓室内先便传来一阵喊叫声,尖锐的叫声之后,是一个撕心裂肺的女音。 「我心诚待你,愿盼得与你一世佳人,你却如此不知好歹,将我当作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花小草么?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比不过那些个弟妹!」 宋千波前脚踏入墓室,撞见的便是大量尸人蜂拥而至,他吓得哇哇大叫,后面夏嵐和安然闪身来到几人面前,安然手下微微一震,扬手一挥,袖口射出一道红影,紧接着是一连串的叮噹声,她舞动着丝带,脚下旋步不停,身姿颯爽,惹人瞩目。 安然流利的把玩着丝带,旁人看她很是轻松,但对安然来说,这武器于她,并不衬手。 兔子看出安然有些不耐,她在后面喊安然一声,安然停下动作,回头去看,不等她看清,就先见一物迎面朝她飞来,安然抬手去接,定睛一看,是兔子身上带着的那条长鞭,安然抬头看向兔子,兔子朝她扬了扬手里的棉布团,蠢蠢欲动,她笑着催促道,「安然你快些动手,我正等着烧它们呢。」 #128怪誕詭奇蠱王墓16 #128怪诞诡奇蛊王墓16 长鞭上的鳞甲锐利,安然自如挥动长鞭,尸人在她手下被截成数段,兔子和夏嵐在后燃火烧尸。躲在边边角角的萧渊等人见状,纷纷往宋千波这里靠近。 有棉布团作燃料,花惜晴不必再吐丝捆绑尸人,她来到夏嵐身边,夏嵐将手里的布糰子交给她,花惜晴随和,夏嵐给她,她便收下,两人一时烧上癮,玩得不亦乐乎。 那边苏敏毓还在和崔芊怜对话,「芊怜妹妹,你万不可这般贪心,弟妹们重要,你也重要呀,你何故与他们作比较?在我心里,你们地位同等,都是我重要之人。」 崔芊怜恨声道,「可我不愿意啊,我不想与他们共有你,敏毓姊姊,你难道看不出我的真心吗?」 安然动作一滞,侧眼看向崔芊怜。她认得这个女子,方才正与她交手过,安然眸光一转,落到后面苏敏毓身上,苏敏毓浑身赤裸,只有些微蛛丝遮掩住她几个部位,安然定睛一看,这人是隻妖兽,原形是獾。 两人对话相当奇怪,引人遐想,安然在旁不免听入几分,这才晓得原是二人的爱恨纠葛。只是她们皆是女子,崔芊怜有心,苏敏毓无意,世间之大,无奈俗人太多,像崔芊怜这样为了情爱看破世俗枷锁的痴情人,在乱世中,实属难得。那苏敏毓一看就是个俗人,崔芊怜这样子单相思,想来终究是无果,她又何必执着于苏敏毓一人呢? 苏敏毓低头不应。崔芊怜苦笑一声,艰难道,「果然如此,这世间最难得的,便是人心。敏毓姊姊,我虽不忍将蛊虫置入你体内,但你这般固执,不肯退让,你说,我该拿你如何是好?」崔芊怜体内有尸蛊的蛊母寄宿,尸蛊听从她的吩咐,尸人齐齐停下动作,各个朝向苏敏毓。 尸人转向不再进攻宋千波等人,安然收回长鞭,退至后面,人方至,听得蛊王说道,「那个女子能操纵尸人,尸蛊...那蛊母就在她体内!」蛊王口吻急切,一旁达拉闻言吓得花容失色,竟不晓得这坏东西在世间还留有蛊母在。 几人表情不一,安然侧头看向眾人,云华扶着辛崋,低头凑到辛崋耳畔似在说甚么悄悄话,辛崋没有作出反应。云华察觉到安然的视线,她抬眸覷着安然,云华眼底含着一抹情绪,安然一时无法参透,她飘开目光,落到一旁宋千波身上,宋千波目视前方,凌天漫步归回,那边萧渊迫不及待的过去接人,宋千波立在原地,凌天带着萧渊一起过来。 凌天上下打量着宋千波,眉头一皱,问他,「你没事吧?」 宋千波扬着眉目,他展开双臂,纤硕的身姿在凌天面前一览无遗,「喏,完好无损,我人可好着呢!」 凌天轻笑一声,「那便好。」他眸光一沉,语气忽然严肃起来,「你替萧渊看一看,他先前被那僵尸咬了一口,怕是有馀毒残留体内,此事多拖无益。」 提到病患,宋千波立即收拾玩心,他将萧渊带到角落去,前面有安然他们顾着,宋千波可以安心给萧渊诊断。 萧渊被宋千波拉着手腕问诊却不甚安分,他一直看往兔子的方向,安然就站在兔子旁边,萧渊这么一看,倒是将二人一併看了去。安然在与花惜晴说话,花惜晴将麒麟鞭交还至安然手中,顺便问她是甚么时候来得南蛮,安然言简意賅的说了几句,忽地,她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扭头一看,宋千波那处有个男孩睁着一双圆润乌黑的大眼睛正在看她。 男孩受到安然的关注,靦腆的笑了起来,安然并未见过这人,心下觉得奇怪,她转头看向兔子,发现兔子对着男孩笑了笑,安然再抬眼去看时,男孩已经不看她了,她眸光深了些许,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不过一个走神的时间,兔子探头晃进安然的视线范围,安然愣了一瞬,兔子朝她笑了一下,「安然,你在想甚么,这么认真?我方才唤了你几声,你没听见。」 安然摇头,「何事?」 兔子指了指墓室中央,那里苏敏毓陷入危机,尸人一隻隻靠过去,要将她包围。兔子问她,「那个裸身的女子,原形是獾,我们这趟下地原本是要抓住那隻刨洞的野鼠。安然,依你看,我们要救她么?」 救与不救于他们来说并无损失,他们一行人来南蛮本就是为了寻得除去蛊虫的方法,如今他们寻到蛊王,也得了解药,这榜单就是个意外之财,成了,再赚一笔,不成,也无赔损。 安然手里握着两条鞭子,她指尖在把柄处来回摩挲,兔子那条长鞭上好似有些破损。她不答反问,「芯妤,你觉得呢?」 「我们与她非亲非故...」兔子顿了一下,她缓缓抬眼去看安然,瞧见安然好整以暇的盯着她看,似乎在等她说下去。 兔子窘迫的咳了一声,「这是一个苦力活,好生麻烦的。可是...可是要我们在千波面前放弃生命,又好似有些说不过去,千波是医者,以生命为大,要他眼睁睁见死不救,他定会觉得为难,我们不要那般坏心眼让他难过,不若,就出手相助罢。」 只是救个人罢了,竟还要寻个这么彆扭的藉口... 安然在心中暗笑着,她颇为无奈,兔子拿千波做藉口倒是有几分理由在,虽然她的说辞有些牵强,却不碍于安然作出判断。 「她是生是死,并非是由我们决定,眼下这一劫是她咎由自取。不过,依你所言,我们是因着榜单而来,这獾既是委託人要的,我们理应将牠交予委託人,让委託人做处理。免得一会儿那委託人不认帐,说我们白白放跑了目标。」 兔子闻言,面露喜色,安然这是愿意救人的意思。 尸人踩着凌乱的步伐,缓步而至,尸人面目溃烂,皮肤发黑变紫,毫无生气,模样恐怖慑人,爆起的眼珠子混浊,尸人对着虚无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这种场面并不寻常,苏敏毓想要跑,可脚下乏力,她双手撑在身侧,朝着后面爬行,尸人不疾不徐的跟上去,苏敏毓见状,心下发慌,急道,「妹妹,你这是做甚么?姊姊害怕,你快些让它们走开!」 崔芊怜的笑声在空间里飘荡着,音色高亢,听着莫名让人毛骨悚然,苏敏毓放眼望去,她身边到处都是尸人,哪里还有崔芊怜的身影。 「姊姊莫怕,只是一口,你让它们咬上一口,我便让它们停下来。」这一口咬上了,蛊虫置入苏敏毓体内,苏敏毓便是插翅难逃了,待日后尸蛊成熟,她只能听从崔芊怜的命令行动。崔芊怜这是打着主意,要将她留在身边看管,苏敏毓哪里会愿意留下,尸人朝她扑来,苏敏毓扬手抵抗,她身无兵刃,能挡得过一时,却挡不住眾尸人接连张口朝她咬来。 苏敏毓还在垂死挣扎,这时,上方传来一道破空声,在她身边的尸人被击退,随后,她眼前火光大涨,尸人被烈焰焚身,不多时,尸骨被烧得焦黑,空气里充斥着难闻的气味。 安然从空中落下,她立在苏敏毓身侧,布包里的黑色斗篷被她拿出,掩在苏敏毓头上,苏敏毓视线被遮掩,看不清来人,只听得上方传来说话声,那人嗓音清和温润,「此地危险莫要乱跑。」 苏敏毓含糊的应了一声,她将斗篷取下,正要去看来人时,那道白影已经踏出步伐,运起轻功,飞出好一段距离。 安然左手握着霞红,右手攥着麒麟鞭,兔子跟在她附近,投掷燃火的棉布团。安然穿梭在尸人中,在寻找崔芊怜的身影,蛊王方才说了,这群尸人身上有尸蛊,这蛊虫受蛊母操纵,而那女子便是引起墓穴动荡的始作俑者,尸身数量眾多,区区一隻蛊母便能使唤这么多人,若是被有心人士拿来利用,恐酿大祸。此人甚是棘手,绝不能放过。 崔芊怜退居幕后,前有尸人护她帮她,她只需坐享其成,到时将苏敏毓带回便是,岂会料到安然和兔子已经打好主意,要来坏她好事? 崔芊怜才瞧见一抹白影从眼前晃过,她还来不及反应,便觉得身下被甚么东西包覆住,她低头一看,银色锁链绕着她的身体,安然手下一拉,鞭身收紧,崔芊怜受不住这锁链拉扯的疼痛,难受的轻吟一声。 崔芊怜虽然被俘,但尸人并没有因此停下动作。崔芊怜咬牙切齿道,「我与你们素不相识,又并无过节,你为何要来坏我好事?」 安然将麒麟鞭留在她身上,淡漠的扫了她一眼,「因为她的命值钱。」 「好啊!你们竟要拿姊姊的命换钱?真是不知好歹!」崔芊怜受到刺激,尸人也跟着受到影响,只见尸人纷纷转向,朝着四处散去,见着生人就攻击,似是欲要将他们这群不速之客赶尽杀绝。 守在墓室门口的夏嵐等人见状,心道不妙,夏嵐让花惜晴带着眾人离开,她和凌天留下来阻挡尸人前行。 兔子守在苏敏毓身侧,安然一走,苏敏毓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暴露在尸人面前甚是危险,只好暂且留下来护她。 安然才不理会崔芊怜的心情,她推着她往前走,安然身有血蛊,虽然她服下了除去血蛊的丹药,但药性完全发挥作用需要点时间,暂且无法完全清除体内蛊虫,尸蛊畏惧她,不敢贸然靠近。 安然带着崔芊怜过来和兔子会合,这边的尸人行为怪异,离她俩不近不远,似是多有顾虑。安然觉得哪里奇怪,兔子手上除了棉布团外,便只有一把短刀可以防身,理应对付起尸人有些吃力才是,可眼下这群尸人似乎很怕她,不愿过来,可又碍于苏敏毓在她旁边,不得不走近。尸人这一下近一下远的,兔子也被搞得糊涂了,好在安然适时回来,安然手起鞭落,击退好些尸人。 中央棺木处还有尸人陆续出来,二人带着苏敏毓和崔芊怜离开墓室,夏嵐和凌天就守在墓室门口等他们,现在接到了人,就要离开。 尸人随行他们一路,夏嵐觉得有些烦躁,这尸人并不是他们的对手,对付起来却是相当难缠,数量又多,费力不讨好。若能避开,他们哪会正面和它们对付。 兔子回头一看,尸人紧随在后,眼看就要走到最上层,若是他们就这样出去,这群尸人一旦跟着出来,怕是要在南蛮造成不少动荡,必须想个法子,制伏住这些尸人。 兔子下意识看向安然,安然就走在她手边,察觉到兔子的视线,安然转头望着她,兔子慌张的情绪被安然看在眼底,安然安抚她道,「你放心,猼訑也跟来了,牠就在这墓穴上面。」 兔子还未想明白安然这话的意思,便听见安然在口中轻喊一声,他们离地面已经不远,可以隐约听见宋千波在外面急躁的唸叨声。安然话音刚落,上方便传来好大一声羊叫,声音之大,响彻整个通道。 猼訑背对着阶梯,牠背上双目紧盯阶梯下,猼訑的眼睛极为邪乎,在背上斜斜破开两道口子,眼珠黑白分明,却让人看着不禁感到古怪后怕。 几人接连走出阶梯,安然走在最后,兔子上去后频频往后看了几眼,尸人并未跟上,她觉得奇怪,便问安然,「怎么这么蛊虫也怕幻术的么?」 安然笑道,「蛊虫怕不怕幻术我不晓得,但他们身无明珠,想来是无法抵抗。」 兔子扭头一看,蛊王等人,还有崔芊怜和苏敏毓二人皆是神态茫然,显然已经陷入幻境中。 兔子这才想通,崔芊怜陷入幻境,神志不清,那些蛊虫随她一同陷入混乱中,也难怪他们会不见那些尸人追出来。 #129怪誕詭奇蠱王墓17 #129怪诞诡奇蛊王墓17 通往墓穴的阶梯被关上,尸人被阻隔在地下,暂且逃脱不出。凌天将明珠塞到蛊王和达拉阿淕身上,他们仨好不容易才走出幻境,一脸呆滞的看着他们一群人,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宋千波说他手上没有草药,萧渊手臂上被咬出两个血洞,流出的血液泛黑,毒素入体,拖延不得,蛊王见状,焦急地去一侧密室中找药,宋千波带着萧渊一块进去,凌天放心不下他俩,寸步不离守在门外。 他们现在处在石屋中,外面一片昏暗,已然入夜。 这里不是甚么好地方,他们不想多待,夏嵐和花惜晴将大家的行囊拾起,打算要走,二人回头一看,兔子和安然将那二名陌生女子推到达拉面前,达拉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不明白她们这是何意。 崔芊怜和苏敏毓二人尚还深陷幻境中,对外并无感知,任人摆佈。 兔子将苏敏毓是妖兽的身份告知达拉,达拉一脸难以置信,但她看到兔子身旁那隻狐狸精,瞬时妥协了。先有狐狸精为例,再出现甚么妖怪,又何足为奇? 委託完成,奖励未定,达拉将几人留宿于部落中,扬言要好生招待他们。 萧渊的伤处被妥善处理好,宋千波和蛊王面色沉重的走出来,凌天看向宋千波,正要开口问甚么,宋千波摇头叹息一声,打算回去再说这事,凌天问不出甚么结果,只好作罢。 夏嵐和花惜晴已经在石屋外等待,猼訑踢着蹄子在夏嵐身边绕圈圈,像是在和夏嵐玩闹。阿淕和达拉畏惧他们是妖怪的身份,因而站得有些远,宋千波和安然等人走出石屋时,天边降下一道曙光,石屋地处空旷,四周无物作遮掩,亮光刺眼,宋千波捂着眼睛唉叫两声,凌天侧身挡在他身前,阻绝掉大部分的光线。 几人向着朝阳,似在享受沐浴晨光,兔子扭头去看安然,这才发现安然也在看她,兔子眼神微飘,她想转头看往别处,却又不好动作,安然分明已经瞧见她看过来了,她若是再转头看向别处,便是有些做作了。 安然轻笑一声,她腰间掛着麒麟鞭,手里还握着兔子那条长鞭,她将长鞭整理好,交还给兔子,把柄处,上面霞红二字刻得娟秀端正。安然道,「是个好名字。一日初始见霞红,一日之末红霞落。」 兔子听闻,随即一笑,她接过霞红,好生系回腰间。动作间,她听见安然又轻声说了一句,「芯妤,日后我们回去离经山,你便随我回青云轩住吧。青云轩还有些空房,我如今妖身恢復,不必再...」 兔子猛地回头,她嘴角笑意繾綣,「安然,你这是在回应我么?」 安然微微拧眉,看似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兔子笑了笑,安然不回答,她也不逼迫她,兔子凑到安然耳边,悄声道,「安然,不着急,等你想明白了在回覆我便是,我可以等你,多久都等。」 安然看着兔子,一脸有苦难言,「...。」 那边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兔子和安然同时转头去看。阿淕护在达拉身前,云华手里握着鉤爪,鉤爪前端沾着一抹鲜红,红色液体顺着鉤爪的弧线在往下淌,滴滴落在躺到在地上的女子身上。崔芊怜腹部有道破口,破口处留下的爪痕极深,伤及肺腑,细看下,血肉模糊。 云华将怀里的明珠交予到意识不清的苏敏毓身上,不多时,苏敏毓清醒过来,她瞧见倒在地上毫无生息的崔芊怜时,满是震惊与错愕,「芊怜妹妹...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她突然就...」 苏敏毓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云华倾身在她面前蹲下,她眸光淡漠,轻轻扫向那已经咽气的女子身上,又转回来,开口时,她语气中透着一抹哀伤,「姑娘,你朋友身上被蛊虫寄宿,他日蛊虫成熟,难逃一死。尸蛊如今已经没有解药了,拖着也是让她难受,我便自作主张,先行送她一程。」 苏敏毓,「...。」 「你若是恨我,日后可以找来白云山,我就在那里。」云华站起身,转身走远,她将辛崋搁在一颗树下,现在她要过去将人接来。 安然顺着云华的方向,看见了身躯僵硬的辛崋,她看了一阵,似是看出甚么,面上露出一抹惊愕,兔子瞧见了安然的震惊,在安然询问她之前,便老实的将事情始末告知安然。 他们来南蛮是为了驱除体内的蛊虫,当初辛崋的病情已经无法再拖延,好不容易得了解药,却没想到,辛崋还是难逃一死。 阿淕带着眾人走入小径,那是一条隐密的山道,是通往他们部落的捷径。午前,他们回到部落中,云华将辛崋的尸身安置好,便去找达拉议事,她想要返回墓穴将族人的尸骨取出,带回故地安葬。如今尸蛊蛊母已经死去,墓穴里的尸蛊同蛊母一体,不需几日,蛊虫就会再次陷入沉睡,没有蛊母呼唤,它们便不会醒来。云华要取回族人遗体这件事,达拉并不反对,还亲切的将部落里的村民借给她差遣,云华稍作歇息,隔日便又上山前往墓穴。 兔子身上的血蛊尚未驱除,夏嵐将兔子染蛊的事情告知花惜晴,花惜晴听闻,面色一青,自告奋勇要回墓穴里给兔子找药。这事情传来传去,到后来除了安然之外,所有人都晓得了,安然身体还未好全,几个人不想增添她的烦恼,便将此事瞒下。 萧渊当初被尸人咬伤胳膊,他半隻胳膊如今受蛊虫啃咬,已经发紫变黑,好在当时花惜晴有先见之明,担心僵尸身上有毒素会渗透,将他的胳膊上方处系上一个紧结,蛊虫无法去往别处,全都留在了胳膊处。 宋千波和凌天深思熟虑后,与萧渊讨论将他被蛊虫寄宿的手臂斩断,萧渊一听,吓得面色发白,万分不情愿,可想了想,若是不将手臂斩断,日后蛊虫不得养分,咬破他的血管进入体内可就麻烦了,一旦被蛊虫寄宿身体,到时候,他便是死劫难逃。 想到墓穴中那群面容枯槁,双目凸出的僵尸,萧渊身子一抖,他可不要变成那样,几番纠结,萧渊忍痛让凌天将手臂斩断,宋千波将萧渊的伤处包扎起来,蛊虫在截断的手臂上蠕动着,萧渊觉得那小虫子甚是噁心,他取过宋千波给小刀过火的碳盆,一股脑儿的盖在那段残臂上,火焰吞噬蛊虫,地面留下一团焦黑。 苏敏毓作为破坏墓穴的元兇被达拉关押在部落中,等候发落,兔子和安然过去看过她几次,苏敏毓对于自己的罪行并不反驳,她大大方方的认了。 苏敏毓说,当时她挖地洞是为了躲避崔芊怜的追赶,一时也没多想,后来才发现她挖地的地方下面有座墓穴,崔芊怜在她之后也开始到处刨洞。有天,她瞧见崔芊怜神情有些怪异,便偷偷摸摸的跟在崔芊怜之后,赫然发现,崔芊怜不晓得从哪学来的巫术,竟能操纵那些死尸。她吓得落荒而逃,不敢再接近崔芊怜,可崔芊怜不管怎么说都还是她的好妹妹,她曾想过去外面求助人类,可这里荒郊野岭的,她们做得也不是甚么好事,她们一边刨人祖坟,一边还要祈求对方帮助她们,实在有些不要脸。 苏敏毓每天都处在害怕中,她怕崔芊怜找她麻烦,又怕崔芊怜与那些死尸成天待在一起会变得古怪。可是要她接触崔芊怜,她又不敢,这一来二去,便是一日拖着一日,崔芊怜体内蛊母寄宿越久,越是将她的肉体啃咬透彻,崔芊怜体内怀有无数蛊母的幼子,眼看墓穴中活动的死尸越来越多,苏敏毓不敢再痴心妄想,频频闪躲着崔芊怜。 房间里,一张桌子四个角坐满了人,兔子双手拖着下巴,她看向苏敏毓,不解道,「何不你就应了她,也不至于发生后续那些事?」达拉坐在兔子对面点头附和。 苏敏毓不愿意,「感情这种事逼迫不来,再说,我只当她是妹妹,她却对我心生妄念,她这般威迫我,我如何能接受!」 安然坐在苏敏毓对面,当初崔芊怜发怒时的话,她可听得一清二楚。安然抬眼扫过苏敏毓,她淡淡一笑,笑意微冷,苏敏毓看着她,心底莫名一慌,这个女人是甚么意思? 「我瞧苏姑娘貌美如花,风姿绰约,我见犹怜,想来追求者应当不止崔姑娘一人罢?」 苏敏毓噎了一下,紧张道,「那是...那是自然。」 安然笑了笑,只看着她,不再言语。 旁边兔子和达拉看不懂她俩在打甚么哑谜,面露困惑。 离去前,安然回头看了苏敏毓一眼,阴阳怪气道,「家中兄弟姐妹太多也不好,难以控管,甚么五弟六妹的还是少认一些为好。人多吵杂且容易纷争,日后兄弟姐妹计较起来,恐怕难得安寧。」 达拉起身送安然和兔子到门前,冷不防听见安然说话,她愣了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扭头看向房中苏敏毓,扬声喝道,「好啊!原来你说了这么多,听着怪可怜的,其实你就是因着家中待不住,才要逃家啊?那些个兄弟姐妹是怎么回事?莫不是同这崔妹妹一般,是你在路上胡乱认来的吧?」 苏敏毓搅着手指,背上冷汗直流,寧死不答。 #130怪誕詭奇蠱王墓18 #130怪诞诡奇蛊王墓18 为了给兔子寻求除去血蛊的丹药,夏嵐等人动身下墓,兔子萧渊和安然作为伤患留在部落里调养身体。猼訑会施放幻术被阿淕隔开养在部落一角,猼訑与大家分开居住很是难过,好在还有丹烟陪伴牠,令牠稍许有些安慰。 体内蛊虫死去,原先蛊虫寄宿的地方空缺下来,安然内里空空洞洞的,不过两天时间,安然脸色变得异常惨白,哪里都觉得不舒畅,她饱受折磨,神色黯淡。 兔子日日过来关切她,安然拖着身躯来应门,兔子见她气色不好,关心道,「安然,你现在感觉如何?还难受的很么?千波配置的养气汤还要片刻才会好...」安然往后退开一步,让出空间给兔子进屋。 兔子双手搭在安然胳膊上,「我...我扶你去床上歇息。」 安然掩嘴轻咳两声,虚弱地婉拒她,「不必,我方才起来,总得活动活动身体,才不会持续败坏...」安然脚下忽然一软,眼看就要跌下去,兔子眼明手快将她拦腰抱住。 兔子锁着眉稍,语气有些重,「还嘴硬!明明人都站不稳了。安然,你啊,现在就是需要休息,莫要再折腾自己了。」 安然靠在兔子怀里,一动不动,半晌,待她缓过气了,才开口,「好罢。芯妤,劳烦你扶我回床上歇息。」 兔子搀扶安然走到床边,她转身正要将安然抱回床上,不料,安然忽然往前一倒,把她往床内一带,兔子措不及防的被安然压在身下,她侷促的提了一口气,眼珠子慌乱转动,安然的脸贴在她的脸颊旁,她只需微微侧过头,便能碰触到安然。 温软的气息扑洒在她耳边,兔子稍稍侧过脸,映入眼帘的是安然沉静的睡顏,安然睡得很沉,细长的睫毛轻轻闔着,薄唇轻抿,她五官精緻,面目姣好,世间都说狐狸精勾人,以前兔子觉得这话说得不准确,如今她身在其中,她才觉得这话还是有一番道理在的。 兔子晓得自己心系安然,却不晓得自己会是这般贪恋一个人的容貌。她情不自禁的凑到安然唇边,不可抑制地轻轻的碰了碰。兔子沉浸在唇下的美好中,她神思荡漾着,心中喟叹道,安然的唇好软啊... 安然的手搭在兔子肩头,两人身子贴在一处,兔子可以闻到安然身上那抹独有的清冷暗香,这次没有草药包的气味掺杂其中,鼻尖冷香环绕,兔子如痴如醉的看着安然的眉目,她忍不住衝动,低头含住安然的唇瓣,轻压挑弄,兔子探出舌尖在安然唇上舔了一下,似是品嚐到甚么滋味,她弯了弯眼睛,嘴角笑意甚浓,心中满足,她又是感叹一句,安然的唇好香啊... 兔子埋首在安然怀里,周身环绕着她熟悉的气息,她一时心安,稍一松懈,便随安然一道睡了过去。 当她转醒时,是外面有人敲门的声音实在太吵,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旁安然似是也被敲门声吵醒,她轻吟一声,并未睁开眼,她娇嗔道,「芯妤,我睏,你去看外面谁来了,好么?」 兔子含糊的噢了一声,她睡眼惺忪的将安然扒在她身上的手取下,兔子一走,安然缩起身子,移到床板的内侧去。 兔子去应门,门外站着阿淕,阿淕手里端着一碗汤药,嘰哩呱啦的说着甚么,末了,他用着怪腔怪调的语气,说了一句兔子终于能听懂的话,「汤药,要按时喝,才能快快好。」 提到汤药,兔子瞬时清醒过来,她忘记自己将药放下去煎的事情了,好在阿淕心细,替她将汤药倒出送过来。 兔子谢过阿淕,阿淕朝她笑了笑,很是客气。兔子拿过汤药,将房门关好,这才回到床边,喊安然起床吃药。这养气汤的味道,不似寻常医治筋骨的汤药那般苦人,入口的味道也不差,可安然就是不爱吃,每回吃药,碗里总会有剩。 「安然,起来吃药了。」 安然不应。 兔子将碗搁在桌上,她爬到床上将安然抱出来,安然靠在兔子怀里,耳膜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安然还在恍惚,她听着兔子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意识逐渐回笼,抬头一看,兔子一脸温柔的对她笑着。 安然身型一僵。 兔子轻轻顺着她的头发,温声道,「怎么了,可是睡傻了?」 安然移开视线,她对自己是甚么时候睡着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安然退开兔子的怀抱,她起身下床,象徵性的喝了几口汤药,便去洗漱。 外头烈阳高掛,已是日上叁竿。兔子将安然喝过的汤碗收拾下去,她再回来时,安然已经穿戴好衣物,正要出外走动。兔子赶紧跟上去,安然听见动静,回眸一看,一抹白影踩着轻盈的步伐来到她身边,兔子顺其自然的牵起她的手,安然垂眸看了看,又抬眼看她,眼里流转诸多情绪。 安然并不挣脱,只是口头劝道,「芯妤,这是在外面,你这样与我拉手,是不是有些不成体同?」 「外面怎么了,千波夏嵐他们又不在,村民与我们沟通不来,还怕被他们看了去,大肆宣扬么?就是他们乱说,我们也不会承认,不是么?」 安然轻叹一声,兔子又说,「安然,是你让我不要拘束自己的,现在又觉得不妥,想要我含蓄些么?」 安然不语。她缓步而行,步伐踩得有些不稳,兔子看出她身体復原的速度极为缓慢,这对妖兽来说相当罕见,妖兽身强体健,就是受了伤,也不需多日便能好全,安然又是修练得道的九尾狐,理应比寻常妖兽的素质要好,这蛊虫能够在她体内寄宿叁年之久,未将她啃食殆尽,便是因为她肉体不似常人,能够快速恢復,这才能一直拖着。 安然如今这般,只能说明血蛊太过强悍,将安然内里掏空,蛊虫与她共存相依,现在蛊虫被排出体外,才察觉内里败坏,一片空洞。这种不舒坦的感觉,若是放在人类身上,就是生不如死,他们大抵会恨不得早早咽气吧。 安然的状况没有辛崋严重,还有一线生机,兔子盼着她能快些康復,可谓无微不至。只是无奈还有萧渊这个伤患在,她作为萧渊的半个师父,不得不去关心自己的徒弟。若是凌天在此,她还能有个藉口推託,可昨日夏嵐和宋千波领着眾人重返墓穴,一边要给她寻丹药,一边帮忙云华採集族人的尸骨,她本来也想跟去的,可部落里不能无人留守,安然和萧渊状态不好,她一个人虽然看是完好无损,但夏嵐他们心知肚明,她体内蛊虫缠身,应当也得算上是位病者。既为病者,宋千波态度强硬要她留下,兔子被他们留下也并不恼,她可以叁不五时去探望安然,无人打扰,倒也不错。 安然要去探望猼訑,兔子在旁随行,护送她过去后,便又返身回去,时候不早了,兔子还要给萧渊换药。兔子叮嚀安然在此等她回来接她,安然好笑道,「我这么大一个人了,你还怕我会走丢吗?」 「当然不怕,就是担心你体力不支在返回的路上晕倒了,到时一旁无人求救,也没人听得懂你在呼喊甚么,很是可怜。」猼訑和丹烟齐齐靠往兔子身边,猼訑咩叫一声,似是赞同兔子的说词,牠们是兽类,感官敏锐,安然身体出了状况,是否严重,一看便知。 安然目送兔子离开后,她嘴角溢出一抹浅笑,猼訑咬着她的袖口,将她拉到自己居住的园子里,丹烟踩在安然肩头上,安然与牠们细说先前在墓穴中发生的事情。丹烟作为医者,高兴于安然身上血蛊除去一事,可惜她内丹被取,无法化形成人,不能亲口对她说声恭喜。 青鸟吱吱喳喳的飞上飞下,安然一手顺着猼訑身上的毛,一手朝空上探,青鸟轻巧的落在她指尖上,歪头看向安然,安然与牠对视着,忽然开口,「当时在墓穴时,有个节点我实在无法通透,为何芯妤不受尸人攻击?尸蛊喜食活体,尤其喜爱新鲜血肉,当时苏姑娘与她一起,尸人却像有所顾忌,不愿靠近她们。可在先前我分明瞧见尸人会攻击苏姑娘,到底有些奇怪,难道芯妤身上带了甚么尸蛊不喜的药草包么?」 「这也不对,那时我抱着她,未曾闻到她身上有甚么气味在。」安然沉吟半晌,脑内突然闪过一种可能,但她不甚确定,也无从确定,「难道芯妤她,也染上了血蛊么?」达拉之前对安然说过,蛊虫中有高低贵贱之分,血蛊生性凶暴,尸蛊畏惧牠,故而不敢轻易招惹。 话语一出,青鸟吓得从她指尖滚落下来,安然见状,赶紧伸手将牠捞住,这才没摔着。 「这只是我的猜想,并不能作数。血蛊珍贵,世间少有,芯妤又与千波他们一路,若是沾染上了蛊虫,不可能不知晓。许是,芯妤身上有别的秘密在罢?」安然如是说道,是想宽慰丹烟,也想安慰自己。 可悬念高掛,不得证实,又如何能轻易放下? #131怪誕詭奇蠱王墓19 #131怪诞诡奇蛊王墓19 卸下染血的棉布,手臂上的断面已经癒合结痂,萧渊身体康健,恢復极快,又用上了宋千波特製的伤药,效果显着。兔子将伤处清理乾净,重新上过药粉,这才将棉布盖上包扎。 萧渊不吵不闹,任由兔子在他伤口处动作。萧渊这人个性坚毅,同当年的兔子一般,受了伤也不喊疼,兔子摸了摸他的头,似在给他鼓励,她是过来人,晓得一个人在怎么坚强,也还是需要旁人体贴关心的。 果不其然,萧渊被安抚过后,心情舒缓许多,他抬头向着兔子笑得灿烂。萧渊坐在板凳上,手下扣着板凳,他将脸埋在兔子怀里,撒娇道,「芯妤师父,师祖的身体好些了吗,我甚么时候才能去看望她呀?」 兔子拍了拍萧渊的背,萧渊个子长得快,与兔子不差多少,再过数月,指不定就能超过兔子的身高了。两人年纪虽然只差叁两岁,心境却是大不同,萧渊歷练不够,稍显稚嫩,对那些男女之事不理解,他只知道兔子待他好,他喜欢与兔子在一起。 兔子温言道,「安然还需休养几日,具体要几日,唔...明日我看她恢復的如何,再与你言说吧。」 「好的,师父。」萧渊乖巧应道。他喜欢兔子,爱屋及乌的也对安然有了份憧憬,他甚是期待与安然见面。 兔子将医药包收拾好放回架上,转身要走,萧渊起身送她至门口,兔子让他送到这里便好,又叮嚀他好生休息,萧渊遵从兔子的意思,静立在原地,目送兔子离开。 兔子漫步来到部落深处,猼訑的园子距离他们居住的地方有段距离。她在老远便看到一抹白影,在林间穿梭,兔子快步走过栈道,她跑起来,又觉这样太慢,便踏到围栏边,后腿猛力一蹬,脚下运起轻功,朝着那抹身影过去。 安然从树上摘下果实,她身姿轻盈,游走在树梢间,猼訑在下面讨要着鲜果,安然便将手里的果实丢下去给牠。 山间清幽,树影婆娑,安然在行进间,稍微走了神,她脚下一个踩空,脚底在枝椏间滑开,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安然怔怔的看着变换快速的景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当她发现自己就要坠落地面时,腰间倏地被甚么东西勾住了,一股力道缠在她身上,把她推送至温软的怀抱中。头顶上有软糯的声音响起,那人有些焦急过头,说话间带着絮乱的喘息,「安然,你这也太乱来了,明明身体还未养好,便使轻功飞上飞下的。若是我来的迟了,你不慎坠落地面,又伤及筋骨了,可该如何是好?」 安然倒躺在兔子怀里,仰视着兔子,不知想到甚么,她浅浅的笑了笑。兔子搂着安然,凌空飞起,她在林间穿梭,在找猼訑牠们。安然摘了好些果实,兜在怀里,她随意挑了一颗,放到兔子唇边,她说,「这果子我试过了,很甜的。」 兔子分神看了她一眼,脸上神情不为所动,她还在气头上,为着安然方才的胡来。 「哼,别妄想转移话题。」 安然将果实堵到兔子唇上,「来,我餵你。」 兔子,「...。」兔子勉为其难开口咬下,一嘴的酸味。她难耐蹙了蹙眉头,不过一瞬,又被她抚平下去。 安然问道,「好吃吗?」 兔子目视前方,没有注意到安然在她怀里无声地笑了几遍。兔子说,「好吃啊,你多吃些。」 「我嫌这果子太甜了,腻口,不喜欢。」 这果子分明酸溜溜的,何来甜的腻口?安然这莫不是在誆骗她吧?兔子一脸莫名的看向安然,这才瞧见安然笑得欢快,根本就是在捉弄她。 安然见自己被兔子识破了,忍不住笑出声来,她伸手点了点兔子的鼻尖,软声哄她,「我就是逗一逗你,你不会生气了吧?」 兔子甚是无奈,「老大人了,怎地这般幼稚。」 兔子找到猼訑和丹烟的位置,她带着安然落地,安然将採集来的果实放到猼訑背在身侧的竹篮上。兔子奇怪道,「这果实做甚么用?」 安然将熟成度不同的果子分开放进竹篮,方才她给兔子食用的果子稍显青涩,吃起来又酸又涩,现在她从中挑了一个色泽红润,看相饱满的果子出来,要给兔子,兔子却不吃了。 安然说,「是猼訑央我採的,牠嫌部落的伙食不好,时常饿着肚子,我们与牠住得地方隔得远,不好频繁见面,这才给牠摘了几种熟成度不同的果子,耐放,不怕坏,牠可以一直吃到我下回来看牠。」她把玩着手里的红果,凑到兔子身前,笑道,「芯妤,你真的不吃了么?」 兔子盯着那颗红果半晌,还是将它收下了。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安然,「我在过来的路上遇到阿淕,他本要送饭去房里,但我们不在,这是膳房多做的包子,方便携带,阿淕让我多带一份给你。」 安然将纸包摊开,雪白的包子还有些馀温在,香气四溢,一旁猼訑喷着鼻息,凑过来要讨食,安然剥下一块面皮餵给牠,面皮边角挨着中间的油汁,猼訑吃得津津有味。安然又剥下一小块拎在手上,青鸟从高空俯衝而下,将面皮叼走。 一颗包子去了大半,安然将剩馀的对半剥开,递回一半给兔子,「给,这是你的。」 兔子看着那几乎佔尽馅料的面皮,原本板着的表情终于有些松动,她看向安然,「安然,这是你的份,何故给我?」 安然说,「我无甚食慾,你替我吃一些罢。」 兔子一路急着赶来,哪里有空间停下来吃东西。巧遇阿淕是真的,但这包子不是阿淕让她多带的,其实就只是她自己的份罢了。兔子不晓得安然是否看破了她的谎言,但安然所言,令她难以拒绝,只能应下。 二人从猼訑那处回来后,相继回房,晚间,兔子将汤药放下去熬煮,她蹲在碳炉边顾火,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她抬头看向门口,达拉正巧走进来,两人相互打了面照。 达拉嘴上不停碎念道,「不过就是隻臭野鼠,仗着自己有点姿色,便以为自己是仙女了么,竟还要学着人类沐浴?真是可笑。」 兔子看着达拉将水桶提出去,门外阿淕慌慌张张过来帮忙,达拉没好气的与他说了一番话,阿淕神色惶恐的点头应道,之后阿淕留下烧水,不多时,便陆陆续续有村民提着水桶过来取热水。 兔子在旁看着他们忙活,至她将汤药熬好时,阿淕等人方才离开,兔子绕过灶子,探头看到铁锅中,还剩下不少热水,她眼珠子转了转,心中有了盘算。 房间里,安然静坐在桌前发愣,她算着时间,想着兔子应该要过来给她送药了,这养气汤吃与不吃,对她的身体差异不大,是兔子为了让自己心安而央求着宋千波开的方子。安然不想吃药,却又不好拂去兔子的心意,只好勉强吃下一些。 安然才在想兔子,兔子便来了。她起身去应门,兔子立在门口,手里提着一盆沸腾的热水,一手端着汤药,安然目光略过她,看到后面,阿淕憨厚的搬着木桶朝着她笑了笑。安然面色一僵,猛地转回来看向兔子,「怎么回事?」瞧着这大阵仗的,安然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安然挡在门口,兔子进不去,兔子只好老老实实表明来意,「我本在膳房煎药,无意瞧见达拉姊姊似是要沐浴,离去前,炉上还有些热水剩下,我想着莫要浪费,我们也有段时间尚未泡过热水澡了,不若,趁此机会...」 「那你回去你房里泡,何故让阿淕将桶子送来我房间?」 兔子提了提手里的汤药,转移话题道,「安然,你再不让我进去,药可就要凉了。」 安然,「...。」安然身姿一退,兔子和阿淕接连进房,阿淕与他们沟通不来,就算安然要他将东西撤走,阿淕一时也听不明白。 安然喝过汤药,兔子将药碗收拾下去,她手脚俐落,回来时,提了一盆凉水,她将热水和凉水兑半倒入,觉得温度差了些,又倒入更多热水进去,准备妥当后,兔子扯着嘴角,看向安然。 安然被她惹得一阵无语。 兔子客气道,「安然,快过来试试这水温合不合你。」 安然立在原地,宛如一尊冰封雕像,她眸光略冷,扫向兔子,「就只一个木桶,芯妤,你洗吧。」 兔子来到安然面前,好笑道,「安然,你可别瞎想,我并无他意。」说着,她指了指原先装满沸腾热水的木盆,木盆里也兑了凉水,安然顺着她的方向看去,又转回来,兔子对她说,「我会幻回原形沐浴,不同你共用的,我让阿淕将桶子送来,是为了待会能够方便提去倒水,不用两边来回走动。安然,时辰不早了,你快些洗吧,免得待会水凉了,浪费这一桶子的水,多可惜呀。」 兔子过去将木盆摆放角落处,与安然离得老远,将将看不见彼此。 兔子作为这般正直,倒是让安然有些哭笑不得,既是如此,又何必要来她房间沐浴?当真如她所言,就只是为了方便倒水么? 安然靠近桶子,伸手探了探桶子中的水,水温正合适,她脱下衣物,踩着木阶,踏入水中。安然放松的倚在桶子边缘,她轻闔着眼睛,感受水中热气一点一点的侵蚀着她的肌肤。无人说话,房间异常安静,那边兔子脱下衣服,布料的摩擦声在静謐的空间里彷彿放大数倍,安然睁开眼,她的角度看不到兔子的位置,一阵窸窣声之后,紧随而来的,是爪子磨地的声音,随后,那边传来入水声,许是兔子跳进木盆中了。 #132怪誕詭奇蠱王墓20 #132怪诞诡奇蛊王墓20 兔子在木盆中踩了几下,她将湿润的小爪子伸到面前,搓揉颊上两团蓬松的兔毛,当是在洗脸。做完一番清理后,兔子悄悄跳出水盆,她躡手躡脚的跳到房中矮桌边,扒着桌脚探头看向木桶,安然双肩裸露在外,长发披散在水面,些许湿润的发丝聚集在一处,服贴在她白润的肌肤上,这细皮嫩肉,活色生香,兔子一时看得眼睛都直了。 安然掬水在清洗自己的头发,忽地,她感觉到一股视线,她微微侧头,发现兔子不知何时跑来,正躲在桌下偷偷打量她。安然颇为无奈,她转向面对兔子,兔子方才看得着迷,也忘记要掩蔽自己,这下被安然逮个正着,她慌乱下就要跑走,安然在后面喊她。 「芯妤,你过来。」 兔耳朵高高竖立,兔子僵硬的蹬着后腿,缓缓转过来。安然面向着她,一手搭在桶子边,她下顎贴在手臂上,一手伸出桶子外,朝兔子递过去。 兔子不知道安然这是甚么意思,她战战兢兢的跳到安然垂下来的手边,她立着双脚,伸长身体,仰头蹭了蹭安然的手背。安然指尖上掛着水珠,将兔子头顶那撮蓬松的兔毛弄得湿润塌陷,像是无意间给她作了个特殊的印记,安然见状,忍不住轻笑一声。 安然指尖下移,轻点兔子的鼻尖,她在水中泡得舒服,张口时,口吻难免有些懒洋洋,「刚才就觉得你定是心有盘算,没想到竟是在这等着我呢。芯妤,就不知,你呢,是想偷窥我沐浴,还是想要同我沐浴?」 兔子前肢缩回地面,默默的别开脸,她现在是兽形,无法口出人言,动物的声带没有人类复杂,最多只能发出简短的叫声,并不足以构成言语。 安然覷着地上那隻小白兔,嘴边笑意深了些许,她慵懒的嗯了一个长音,「两个人同挤一个木桶是有些狭窄...」 兔子闻言,猛地抬头,她现在并不是人形啊,安然眼下这番话,究竟要表达甚么? 安然与兔子对望,兔子眼睛乌黑透亮,眼底闪着晶莹的光芒,似乎在期待安然将话说下去。 安然笑道,「别这么看我,兔子天性怕水,你现下这样如何能同我泡澡?」闻言,小兔子相当现实,牠一甩耳朵,喷出一口鼻息,转了一个身,蹬着后腿就要走。 安然在后哎了一声,兔子经不住她逗,眼看就要走远,安然急着叫停她,下意识脱口道,「我又没说不让你同我一起洗,你做甚么急着走?」 小兔子当真相当现实,她立即停下脚步,返身回来。安然话都说出口,让人听了去,也不好食言反悔。 兔子前爪抓着木桶,桶子太高,牠勾不着顶。安然伸手下去将牠捞起,小心翼翼的让牠后腿踩稳木桶边缘,兔子前爪无处安放,安然便搭着手臂给牠踩。 兔子先前踩过水,下腹处皮毛湿润,可背上却是乾燥的,安然不晓得兔子哪里不能碰水,她斟酌着,决定给兔子清洗四肢。兔子得了机会与安然亲近十分开心,牠温顺的瘫着身体任由安然摆佈,安然将兔子翻仰过来,仔细洗净牠的脚底,这才将牠翻正,托着牠放到自己身前抱着。兔子后脚踏着安然的胸口,前脚踩在安然肩膀处,牠有些受宠若惊,安然托着牠的臀部,温声道,「你自己抓劳些,我要松手了。」 安然斜斜倚靠在木桶边缘,她轻轻舒了一口气,闔眼歇息。兔子乖巧的站在她肩上不动,好一阵子,安然才睁眼去看牠,兔子无法自如活动,只能探头探脑到处乱转,牠嘴边细长的鬍鬚一直戳到安然脸颊上,搔得安然有些痒,兔子见安然睁开眼,随即凑过去在她脸上蹭了蹭,兔子小鼻子抖了抖,有意无意的滑到安然嘴边。 安然哪里会看不出来兔子这是在偷亲她。安然别开脸,与牠保持距离,她面上情绪莫辨,兔子只听得她语气渐冷,「芯妤,你今夜似乎有些放肆过头了。」 语音刚落,安然眼前忽然一片白雾繚绕,她感觉身上一沉,一道温软的女音在她耳畔细语,「安然,你可讲点道理,我哪里放肆了,分明是你在勾引我?」 安然不看她,「是你自己心术不正,怎么能说是我勾引你?」 兔子轻哼一声,她压在安然身上,桶子的大小不过只够一人使用,她现在化形成人,空间变得狭小,二人紧密贴在一处,她抬手挑着安然的下顎,安然被迫转过来与她相视。 兔子说,「谁叫你生的这般好看,你眼神勾引我,鼻子勾引我,连这嘴...」兔子探到安然唇边轻轻碰了一下,她声音低了几分,「连这嘴都这般诱人,令人按耐不住。」 安然想要退开,奈何兔子压在她身上,她避无可避。安然道,「你做甚么?」 兔子望着她,微微歪头,一脸不解,「我做甚么?在同你沐浴呀,这不明知故问么?」 「你...你莫要动手动脚。」 「好。」兔子双手离开安然身边,撑在桶子边缘上,她探头凑近安然。 安然察觉到兔子的意图不轨,忽地一阵侷促,急忙补道,「动嘴也不行。」 兔子前进的动作一滞,轻声笑了起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安然这般慌乱的模样,没想到,竟然如此有趣。 兔子依着安然,她往后退开些许。她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安然,神态认真道,「安然,我先前说过,我会等你答覆,但不代表我不会主动亲近你。」 安然垂眸不语。 兔子见她这样,心下莫名一凉,语气软了几分,有些自责的意味在,「安然,对不起,我方才没打算做得这般过火。你邀我入浴,我很欢喜,我以为...我本以为你这是对我也有几分意思了,所以才...」若是没有几分意思在,那何故将她带进木桶里清洗,又何故将她贴近自己身边,兔子会误会也是正常,这都是安然默许的。 桶子里的水,热度散去,有些微凉,安然被兔子禁錮在身下,无法动弹。 许久未见安然回应,兔子有些沮丧,许是安然真的对她不抱任何想法,只待她是后辈之情吧。 兔子抓在桶子边缘的手,捏紧了几分,她别开脸,轻叹一声,起身离开。出了木桶,兔子走到原先摆放木盆的位置,她的衣衫落在那里,她背对着安然将衣物穿戴好,长发湿漉漉的披在背上,她却不以为意。兔子将木盆的水拿去外面倒,她算了算时间,在外面拖了一阵子才回来,她回来时,安然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床沿,持着毛巾在擦拭头发。 兔子只看了她一眼,随即过去将木桶抱起,撤出去。她走到门口时,安然在后面喊她一声。 「芯妤,你将东西收拾好之后,可否再过来一趟?」 兔子脚步一顿,沉默良久才应她,「好。」 安然看着门口的方向,失神了好一阵子,直到门房再次被人推开,她才逐渐有了反应。 兔子就站在门口说话,「时候不早了,若是没甚么要事,你便早些休息吧。我明日一早会再给你送药过来。」 天边没有星辰,天上云层密布,难见明月。外面刮起阵风,许是隔壁房的窗扇没关好,被吹得吱呀作响。 不待安然开口,兔子便急着转身离开,安然身体尚未康復,若是兔子真的要走,她定是追不上兔子的脚步,她衣衫里藏着丝带铃鐺,袖口轻抖,铃鐺落到她掌心中。 只听一阵铃鐺轻响,随后兔子感觉身体被甚么束缚住,低头一看,身上被红色丝带缠绕住,她困惑的回过头,不晓得安然这是甚么意思。 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安然走得有些吃力。兔子体贴她,往房内走去,这样安然便能少走一些路了。 「芯妤,我体内妖力絮乱,不大舒服,你今晚留下来,好么?」安然在兔子面前站定,见兔子不跑了,她便给兔子松绑。兔子盯着安然的脸,看了一阵,安然面目平静,难辨喜怒。 安然先前服用过万能丹,她早就将万能丹全然吸收进体内,怎么还会有妖力絮乱的可能?再说,她是九尾妖狐,悟性极高,怎么可能理不顺自己的妖力?以前不行,那是因为安然尚不习惯恢復妖身,现在还出现这种情况,甚是奇怪,兔子岂会信她? 兔子不应她,甚至有些怀疑。 安然将丝带收回袖子里,她将手递到兔子面前,「我没骗你。」既然安然都将手伸过来了,兔子从善如流,她握住她的手腕,试探性的将妖力注入进去。 兔子静下心去感受安然体内的妖力,霎时,她眉头一皱,抬眼扫向眼前人。安然体内妖力躁动异常,不似寻常现象,分明是故意为之。兔子不能理解安然为何如此做,但她现下妖力絮乱却是不争的事实。 「安然,你身体本就未好全,何故又要这般伤害自己?」 安然疑惑的嗯了一声,「我不晓得你在说甚么?我何时伤害自己了?」 难道这不是安然故意为之?兔子一时被弄得糊涂,如果不是安然自己所为,那她是因为甚么原因才会这般?莫不是血蛊除去后,还会留下甚么后遗症吧?思及此,兔子突然心慌起来,紧张的问向安然,「安然,你是何时察觉到自己妖力躁动,不舒坦的?」 安然默默移开视线,「许是在昨天吧。」 昨天?昨天宋千波离开前才给安然诊过脉,若是昨天就有这个情况,宋千波怎会知情不报。何况,宋千波何必对她隐瞒这个? 兔子半信半疑的盯着安然,似是想要看出一点端倪。 安然收回手,她抱着臂,覷着兔子,「你怀疑我在撒谎?」 兔子摇头,「身体是你自己的,若是你自己不爱惜,我也无法逼迫你做甚么。至多,我也就只能替你感到可惜。」 夜半,外面下了一场暴雨。房里的火烛是何时被吹灭的,安然已经不记得了,她倚在兔子怀里,神思混沌,手腕处,兔子细密的妖力源源不绝送来,安然渴望收復住兔子的妖力,却又不想被兔子察觉出她其实根本没事,这戏既然起了头,她就必须演下去。安然抑制着自己的妖力与兔子的妖力纠缠,她迫使自己的妖力处于劣势,外来的气息在她体内流转,安然被陌生的感觉冲昏了头,身体越来越难受。 兔子不晓得自己给安然注入了多少妖力,她觉得有些奇怪,她的妖力在安然体内探寻了好久,都无法寻到那妖力絮乱的源头,好似那源头根本就不存在,好似那躁动的妖力是被人恶意打乱的。 这样持续注入妖力并不是一个好办法,兔子担心安然的身体会承受不住她的妖力,毕竟她俩修练的程度不同,多多少少会有些不合适,儘管兔子体内的妖力已经很温和了,但一口气注入太多,还是会对身体產生负担。 兔子中断妖力的输送,她松开安然的手腕,安然迷迷糊糊的抬头看她,「这就好了么?」 「嗯,你先歇息一会,若是待会你还觉得不舒服,我再想别的办法。」 安然一动不动的靠在兔子怀里,兔子推了推安然,安然非但不离开她怀里,反而又往内缩了几分。 兔子一脸迷惑。 「安然,你躺好睡,莫要躺在我身上,你这样睡会不舒服的。」 兔子又推了安然几下,安然嚶嚀几声,不愿意离开她,许是被兔子推得烦了,她仰头在兔子脖子处,轻轻咬了一口。 兔子莫名被咬,甚是无辜,「...。」 安然原形是狐狸,许是天性使然,狐狸间的打闹就是爱这般胡乱咬人。 安然不想要兔子支开她,她便将脸埋到兔子怀里,双手顺着兔子腰间的弧线,往内收復,渐渐抱紧。 #133怪誕詭奇蠱王墓21 #133怪诞诡奇蛊王墓21 兔子细长的手指没入安然脑后的青丝间,她轻轻的梳顺发丝,安然抱着她,在她怀里时不时颤抖。兔子眼底眸光深了些许,她轻拍着安然的背,似在安抚。 「安然,你莫要再折腾自己了,我已经看出来了,这都是你故意为之,你快停下,我不会怪罪你骗我。」 安然不应,她双手将兔子环抱的更紧了一些。 兔子皱着眉,安然此时神智不清,已经听不进她说的话了。兔子低吼一声,「安然!」 方才,兔子在安然背心上探入一道妖力,她的妖力才进到安然体内,马上便被一股狠绝的妖力吞噬殆尽,当兔子以为她这是寻到乱源处时,她又探入一道妖力进去要做确认,但这次那股妖力却无动于衷,就像是被人刻意遏制住,放任她恣意侵略。 兔子感觉到怀里的人猛地颤了一下,紧接着,她面前冒出两撮雪白蓬松的狐耳,与此同时,她背上被人狠狠抓了一下,爪子锋利,在她背上留下两条暗红。兔子咬紧牙关,忍耐背上传来的痛意。 安然的声音被衣料阻隔,听着有些不清晰,「芯妤我难受。」 「安然,你松手。」 眼前那两隻狐耳轻轻左右摇晃。 「安然,你兽形显露出来,你的爪子抓疼我了。」 眼前那双狐耳,突然绷得笔直。兔子腰间一松,好不容易得了喘息的空间,她没在意自己的伤势,而是先去看安然的情况。 安然垂着脸,兔子看不清她的面容,便抬手抚上安然的脸颊,安然被她触碰,冷不防颤了一下。兔子细细打量她,安然面色苍白,眼底幽绿兽瞳显出,她薄唇轻抿,目光转到一侧,不与兔子有半分眼神交会。 兔子拇指轻滑过安然的唇角,她贪恋安然的滋味,却不好再次唐突安然,安然不喜欢她这样,她便不讨安然心烦。 安然微微别开脸,兔子收回手,她柔声问安然,「安然,你到底在想甚么?」兔子隐约猜到安然会这么做,是为了将她留下。可兔子不懂,安然将她留下的原因是甚么? 兔子一时被安然搞糊涂了,安然几番拒绝与她亲近,眼下却又要将她留宿房中过夜,安然这到底是甚么意思? 安然利爪上沾着血跡,她迟疑了半晌,缓缓抬头,兔子模样依旧,她并不气恼她,兔子嘴角噙着一丝淡薄笑意。安然视线才撞进兔子的眼里,随即又潜下去,「我不慎误伤了你,对不起。」 「我没怪你。」 「我方才欺骗了你,我其实能控制住体内的妖力。」 「没关係。」 安然顿了顿,復而开口,「芯妤,我没讨厌你,你莫要误会。」 兔子苦笑一声,艰难道,「我晓得。」她晓得安然这是在委婉的拒绝她,兔子故作轻松道,「安然,你放心,我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安然轻舒一口气,「那便好。」 兔子背上有伤,不好躺平,也不好转身背对安然,这伤口让安然瞧见了,她多半是会自责的。 兔子面朝安然,安然身上兽形尚未消退,她身后九条尾巴蓬松摊着,兔子看看尾巴,又看回安然,发现安然也在看她。 安然朝她笑了笑,将尾巴伸到二人中间,问她,「要摸摸看吗?」兔子从善如流,绒毛柔软,摸着顺手。 兔子摸得漫不经心,她心思已然不在此处,安然忽然开口,「传说得了狐狸尾巴上的毛能够带来好运,我小时候对此深信不疑,将自己尾巴上的毛拔光,製成编绳,赠予爹娘。那时候,我爹娘瞧见我光秃秃的尾巴时,甚是惊愕,他们得知原由后,还为此将我大骂一顿。唉,不过是几根尾巴毛,拔秃了也还会再长,我不明白他们何故这般大惊小怪?」 「后来,我为了不让他们说间话,便努力潜心修练,练至九尾。九条尾巴有上万根尾巴毛呢,我平均拔一些去製编绳,旁人见着了也看不出差异。」 许久不得兔子回应,安然轻喊她一声,兔子含糊应道。雪白狐尾在空中晃了晃,退回安然身后,兔子手下一空,不待她收回,便被安然牵了住。 「日后,我也给你做一条编绳吧?」 兔子摇头,「故事编的倒好,无甚破绽。」 安然愣了一瞬,忽然笑了起来,「你怎么晓得我是在胡诌的?」 兔子说,「传说一词便是那流传坊间的杂言,没经过证实,如何能信?你天资聪颖,自小悟性便高,怎会听得那些流言蜚语?又岂会效仿为之?」 兔子所言即是,安然望着她,嘴角笑意渐浓。 二人相视一阵,兔子先是妥协,她叹息一声,「安然,我真是服了你了。」 安然将兔子的手按到自己脸颊上,她轻轻的蹭了蹭兔子的掌心。 「我留你下来是不想你走。」 兔子轻声应道,「嗯。」 「我若不假意自己生病难受,便拉不下脸来同你撒娇。」 兔子舔了舔乾燥的唇瓣。安然这么做原是为了讨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同她亲近,同她撒娇么? 这屋外的雨滴滴答答直下,雨雾清凉,屋里却是闷的让人燥热难耐,一点都不畅快。 「芯妤,我想我许是喜欢你的。」 兔子目光灼灼的望着安然,安然倾身探到她唇边,浅嚐即止,「如此,你不气恼我了吧?」安然动作突然,兔子有些受宠若惊,她愣了半晌,美梦成真的感觉让她一时难以信服,难免后怕,她战战兢兢的开口。 「安然,你说得可是真的?不是我在做梦吧?」 细长的眼睫轻轻眨了一下,底下一双温润黑瞳柔和的似一汪春水。安然手下指尖穿入兔子的指缝中,与她相扣,她嗓音温柔,「是真的,不是梦。」 「真的?」兔子忽然笑了笑,模样有些傻气,「啊...我方才走神了,安然,我能不能向你再讨要一次?」 安然轻轻嗯了一声,「可以。」说罢,她探到兔子嘴角,要落下一吻,兔子忽然侧过脸,反客为主,她小口轻啟,将安然的唇瓣含在口中。 兔子翻身压在安然身上,发丝散乱在二人身上,安然将遮掩兔子面容的一缕青丝挑起,收拾到兔子耳后,兔子凝视着她,眼底炽热,满腔柔情难忍,她復又吻上安然的唇,安然眼眸轻闔,任由兔子为所欲为。 二人细细廝磨,一番纠缠。 兔子温热的吐息轻洒在安然面前,兔子轻咬着安然的下唇,玩弄挑逗,安然被她磨蹭的急了,张口吻向兔子,彼此唇齿相交,一时情难自己,安然勾住兔子的颈间将她从上拉下,兔子依着她的动作,轻压在她身上,细密的喘息声回盪在二人耳边,惹得她们好一阵面红耳赤。 安然身体并未康復,兔子体贴她,心中得了满足后,便将安然松开,安然胸口起伏剧烈,兔子搂着安然的腰,她将脸埋在安然颈窝处。 安然闭着眼,她脑袋混沌的厉害,正昏昏欲睡,她含糊不清说了一句,「芯妤你背上的伤,还没...处理。」 「不要紧的。」妖兽健壮,恢復力强,兔子是被利爪所伤,伤口细小,不需多少时间便能癒合。 安然睡得很沉,她睡容沉静安好,兔子眸光停留在她眉眼间,良久,她忽然有了动作,她在安然发梢上落下一吻,嘴边掛着甜腻的笑意。 窗外雨声淅沥,兔子听着夜雨滴滴落在地面上,细碎却踏实,那细碎的就如同她现在心中躁动不已的喜悦情绪,她又因着佳人在怀而感到分外踏实,满足。 兔子心中雀跃,一夜好眠,隔日她起了个大早,她矮身缩到安然怀里,痴痴的仰头注视她。安然尚未转醒,半显露出的兽形依旧,兔子略过安然的睡顏看到她头上的狐狸耳朵,鬼迷心窍似地,她伸手轻轻拉扯了一下那耳朵尖尖。 狐耳措不及防的抖动了一下,似是不喜兔子的动作。兔子心下一慌,赶紧将手收回去,她下意识的去看安然的脸,只见安然眼皮轻颤,下一瞬,那温润的黑瞳迷茫的望着她瞧,安然看似还没清醒,她嗓子未开,带着些许沙哑和一点慵懒,「芯妤,何事?」 兔子做梦也不敢想自己竟然能和安然同眠同起,一想到昨夜安然才与她表述心意,眼下,她们俩这就是真的在一起了么?兔子心里美滋滋的,她轻咬下唇,呵乐的笑出声来。 窗口薄光涌入,兔子不应话,安然转头去看窗边,发现窗外天色大亮,她打了一个呵欠,想要起床。兔子拉住她,安然回头去看,兔子说,「安然,昨晚我们睡得晚,你现在重在休养,要不,你再睡一会儿,过会儿我叫你起来。」 「好。」安然应道,但她动作不停,她翻身下床走向架子,兔子目光跟随着她,心中纳闷。 安然从架上取下药包,返身回来。兔子已经坐起来了,安然将药罐捏在手里,「昨晚我太睏了,来不及给你上药。迟了些,不晓得会不会留下疤痕。」兔子依安然的意思脱下内衫,她双手抵在胸口,背对安然,背上两道细长的红痕已经结痂。 兔子笑说,「若是真的留疤了,我再向千波讨要一些除去疤痕的软膏来便是。」安然指尖轻轻碰触兔子的肌肤,药膏是冰凉的,兔子却觉得被安然抚摸到的地方似是被火灼烧,令人酥痒难耐。 伤口细小,上药费不了多少时间,安然却迟迟不收回手,她指腹贴在兔子背上的肌肤,缓慢下移。兔子感觉到安然的手滑到她腰间,游移在她腰际间连着肚兜的系带上,兔子猛地抽了一口凉气,她捏紧了胸前的布料,安然却在这时,适时将手收回。 「好了。」 闻言,兔子赶紧捡起衣物,手忙脚乱的胡乱套上,她回头去看安然时,安然站立在架柜旁,将将把药包放回,安然看上去镇静,可兔子依稀瞧见她隐没在发丝下的耳朵透着一抹微红。 #134離經之地?紜宮1 #134离经之地?紜宫1 自从安然应允了兔子的追求后,兔子日日留宿在安然房中,也不见安然赶她走。 这日,安然身体状况初见好转,二人携手从房间走出,安然还未闔上房门,就见走道上一个年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朝着他们这处走来,少年瞧见兔子,笑得欢喜,蹦蹦跳跳的要来打招呼。这是兔子的徒弟,兔子欢心待他,她向前过去,与萧渊寒暄几句,二人说到一半时,萧渊眸光一晃,落在后面那扇紧闭的房门上,心觉奇怪,方才他明明瞧见师父与师祖一道出来的呀,怎么现在不见师祖身影? 萧渊以为他今日终于有幸能和师祖说上话了,却不想安然似乎不待见他,这让他有些受挫。兔子察觉到萧渊的心情忽然变得低落,询问过后,方听得萧渊如是说道,「芯妤师父,师祖她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兔子疑了一声,不明白萧渊为何会有如此想法,安然为人和善,待人亲切,萧渊与她未有过节,理应不会被受排挤才是。 「怎么会呢?」 「师祖方才一瞧见我,旋即将房门关上了。」 「啊?」兔子赶紧回头去看,放眼望去,哪里能还见得安然身影?奇怪,刚才她们明明是一起出来的。为何安然又跑回屋子里了?可是有甚么东西落下,忘了取? 萧渊可怜兮兮的低呜几声,他先前断了半臂已经受了不少打击,现下安然不喜欢他,他委屈更甚,低迷的情绪难掩。兔子不晓得安然的意思,一时不好定夺说辞,她安慰萧渊道,「安然怎么会讨厌你呢,你莫要多想。你与她不曾有过节,你们甚至连见都没见过,又何谈喜恶?」 萧渊还是很难过。兔子拍了拍他的肩当作安慰,末了,又说,「许是安然她还不适应自己无缘无故多了一个徒孙罢。」想来也只能是这样,萧渊从小便听闻兔子说起,安然喜爱清静,在离经山上不喜与大家同住?紜宫。山间有处叫做青云轩的地方,安然就住在那里。 萧渊想要讨得安然欢心,忙着问兔子,「芯妤师父,师祖她可有甚么喜好之物?」既然是初见,他必须礼貌些,赠些甚么聊表心意,也好让安然对他有几分印象。 这个问题倒是难倒兔子了,想当初她也曾向花惜晴问过同样的问题。安然对身外之物没有特别的喜好,她喜清静自在,生活朴素简单,不像宋千波追求于金钱,也不像夏嵐珍藏明珠。那安然到底喜欢甚么呢?兔子总不能告诉萧渊说安然喜好她吧,这不合乎规矩。 兔子想了老半天,不得结论,她艰难说出,「若能符合心意,送甚么皆可罢。」萧渊面色一垮,她这有说跟没说一样。兔子赶紧摆了摆手,将萧渊带走。 宋千波未归,她要好生照料萧渊的状况,幸好萧渊恢復的极好,手臂断面处已经长出粉嫩新肉,已无大碍。蛊虫并无侵入他的身体,当初花惜晴做出的判断是对的,虽然免不了断臂的结果,却是将蛊虫阻绝在手臂上,蛊虫入体十分麻烦,何况尸蛊如今没有解药,就结论来看,萧渊这样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时节来到清明,屋外细雨绵绵,雨雾笼罩着部落,将四周景物添上几分朦胧之美。 宋千波等人在雨色中归来。云华将族人尸身烧尽后留下的内丹拾回,装进背包中,她急着赶路,才回到部落,尚未歇息整顿,便又带着辛崋的尸身匆忙离开,当兔子得知他们回来时,云华已经不告而别,离开一段时间了。 几人面有倦怠,兔子打消与他们询问结果的念头,打算明日再问,宋千波和凌天先后回房,夏嵐将花惜情搀扶回去后,又返身出来,夏嵐左右看了看,兔子身旁不见安然,她这才走过去同兔子说话。 「芯妤,我们将墓穴翻遍了,寻不到血蛊的解药。你...这下可该如何是好?」 兔子闻言面色微愣,她沉思半晌,「安然应当不晓得我身上中蛊的事情。夏嵐,寻不得解药这事,你们可否不要知会她...」 夏嵐急道,「就算我们不说,待你体内蛊虫成熟,她迟早会知晓的,又何必瞒她呢?」 兔子摇头,「我不想她担心。」兔子叹息一声,「若能选择快活度日,岂又何必沉浸在悲哀中?」 「安然日后知道了,你不怕她得知实情后,因而怨恨你么?」 「真到那时,我也已经回天乏术,她要记恨我,便随她去吧。」 夏嵐哀叹一声,时候不早,两人告别回房。 兔子心事重重,安然从她回房后就一直在看她,兔子心思不在此,没有注意到安然的视线。 既然南蛮事情已了,兔子不想在此地多待,与眾人讨论过后,决定及早啟程回去离经山。 夏嵐和宋千波去找达拉讨要奖励。那天他们从墓穴里归来,顺走了墓地中好些财物,歷代蛊王为了研究蛊术,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并未少做,不晓得杀害多少条人命,屠灭多少个村落,抢来不少金银财宝,因此部落里不缺钱财,达拉财大气粗的赠予他们好大一袋矿產。宋千波得手后笑得合不拢嘴,达拉身后站着那日从墓穴里带出的女子,夏嵐看着那位女子,又看向达拉,一脸不解,「怎么这野鼠还好端端的在这里?」 达拉投榜单是为了抓捕破坏墓穴的始作俑者,理应不喜这野鼠才是,为何会将这野鼠带在身边,野鼠看上去精神不错,想必达拉对她多有照料,真是奇怪。 达拉一脸正经的说,「她可是妖精,对她动刑若是死了倒好,没死成,到时携家带眷的回来报復,把部落搞得人仰马翻的,该如何是好?我寻思,不若将她留在身边,让她为我做牛做马,终其一生,倒也不错。此来也不会无故得罪了你们妖精,又宽恕了她,想来她也是愿意的。」达拉扭头去看苏敏毓,笑了一声,「对么?」 苏敏毓挑着眉梢,轻轻点了点头。 夏嵐在她们之间看来看去,神色纠结。她总觉得这二人之间不太单纯,但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许是因着她与花惜晴成天待在一起,耳濡目染,便觉得周围的人都有那怪癖,不然为何她看兔子和安然之间就有些微妙。 宋千波走了一段路发现夏嵐没有跟上,在远处喊她,夏嵐搔了搔脑袋,暗骂自己一句心术不正,旋即转身跟上宋千波,两人身影隐没在转角处。 达拉目送他们离开,他们身影才消失,后面苏敏毓便朝她走近,双手大大展开向前环抱住她,苏敏毓将脑袋压在达拉肩上,软声道,「你好狠的心哪,竟要我一辈子为你做牛做马么?」 达拉说,「不然你还想做甚么?」 苏敏毓轻笑一声,微微侧过脸,亲暱地咬上达拉的耳垂,她口吐兰芳,「做你的妻子呀。」 「不信。」达拉冷笑道,「当初在地下,不知是谁对谁说,她志在逍遥,不会有结果。苏敏毓,你现下对我说这个,莫不是在给我下甚么迷魂汤吧?」 苏敏毓哎了一声,「你真聪明,就是迷魂汤。我啊,嫌家里人不够多,正好少个可亲的妹妹...」 达拉挣脱开她,气骂一声,「你这浑蛋,滚你大爷的!」说罢逕自走远,苏敏毓在后追上去,口中唸叨,「唉,你怎么这样讲话呢,多没气质。」 #135離經之地?紜宮2 #135离经之地?紜宫2 宋千波和夏嵐将眾人喊来,大家聚集在屋子里,桌边围满了人,他们一行七人齐聚一堂略显拥挤,宋千波心情甚好,他将矿產放置桌上,照着以往的传统,让安然给大家分配财物。 除了萧渊,在场几个人都是老手了,他们从怀里掏出方布,平放至桌面,安然依序将布袋里的东西分发下去,到了萧渊这里,安然手下一顿,她抬眼扫向萧渊,萧渊战战兢兢的与她对视,很是紧张。 安然面上无甚表情,她温言道,「有劳。」萧渊反应慢了些许,兔子用手肘在旁戳他,细声说,「手,伸出来,安然要给你发薪水。」 萧渊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慌得赶紧将手递出去,安然将未经雕琢的矿石放上去,她轻笑一声,温柔道,「辛苦了。」 萧渊有些惶恐,他支支吾吾的说,「不...不辛苦,师祖客气了。」 话语刚落,眾人面色微变,还是凌天最先有反应,他眉间高高竖立,语气有些不善,「师祖?萧渊,你喊谁呢?」凌天和安然同辈,萧渊若是喊了安然作师祖,这辈分关係就乱了,凌天这人高傲自负,如何能忍? 宋千波害了一声,连忙拉住凌天,劝道,「凌天,你莫要胡乱对人发难。芯妤收了萧渊做徒弟,而芯妤是安然的徒弟,这辈分算下来,萧渊是得叫安然一声师祖的,并没有错。」 安然将布袋里的东西发完,几人清点完自己得到的矿物后,好生将财物收到怀里保管。安然看向眾人,面有难色道,「我当初并没有收徒的打算...」 宋千波本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安然自己又把这事提到檯面上来讲,他一拍脑门,甚是苦恼。夏嵐和花惜晴在旁看戏,二人嘴边笑意渐浓,不怕事大。 安然说,「我和芯妤并未行过拜师礼,理应来说,我们不是师徒关係。」 兔子愣了愣,一脸茫然的看向安然,「安然,你这是甚么意思?我原来不被你认可么?」 那边凌天似乎听明白了安然的意思,他心下舒了一口气,安然这是不要萧渊作她徒孙,在划分关係呢。凌天翘着嘴角,抱臂观望,侧眼一看,萧渊神情慌张,甚是无措,兔子在与安然对峙,萧渊一时没有依靠,只好朝凌天递出求助的目光,可凌天嘴笨,哪里说得出甚么好听话。 凌天冷声对着萧渊道,「白狐世间少有,甚是尊贵,安然又是白狐中的九尾,想必地位在狐妖中极为崇高。她这种身份,如何能看得上你作他徒孙?你莫要不自量力,高攀人家。」 萧渊被凌天一语伤透了心,他垂头丧气的走到凌天身边,失落的应道,「师父,我听明白了,是我自以为是,唐突了尊者。」 凌天这话音量虽然不大,但在场眾人都是得道修练的妖兽,感官一绝,又是在密闭空间,几个人又不是聋子,怎么会听不见。兔子在萧渊之后,深受打击,原来是她高攀了安然吗?因着安然温柔,不愿与人说重话。安然只是不挑明,她便沾沾自喜的将安然认作师父,未曾顾及安然的意愿,安然当初可有因此为难?她这是给安然添麻烦了,兔子自责自己,心情低落至谷底。 萧渊作为全场最年幼,凌天和兔子又是他的师父,理应关怀他,叁人相伴离开,其馀几人聚在屋中,宋千波没好气的看向安然,安然走到窗边,半倚墙面,她抱臂等候宋千波劈头唸叨她。 夏嵐和花惜晴拉开板凳,相继入座。 宋千波指着安然,骂骂咧咧道,「安然,我真是看错你了!芯妤何其无辜,就因你不要徒孙,为给自己讨个清静,这就将芯妤逐出师门了?人家芯妤明明甚么也没做,你这般狠绝,于情于理,说的过去么?」 安然点头道,「是有些说不过去。」 「那便是了!那你...」宋千波没想到安然竟会应和他,不与他争论,原先想好的说词一时噎在喉中,宋千波一口气堵着吐不出,很是难过。 安然逐一看向屋中人,她神色认真,「芯妤不是我的徒弟,我也不想芯妤做我徒弟。」 花惜晴拍桌喝道,不认同安然的说词,「你个没良心,亏芯妤还言说你为人亲切,待人甚是温柔,我看哪,芯妤这是看走了眼,才会喜欢你这冷心肝。一言不合便将人踢开,唉,安然,我说你这人怎么一回事?」 这一语,让在旁二人纷纷回头,夏嵐惊呼一声,诧异道,「惜晴,你怎地说芯妤喜欢安然?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么?」 宋千波也嘖嘖一声,奇道,「嘶...我就觉得她们二人近来看着有些微妙,原来是这般!」 宋千波和夏嵐得了共识,又转头去看安然,一副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人家孩子还小的表情,想当初,兔子还是他们仨,手把手带大的。 夏嵐又是气愤又是紧张,安然心思多,难以琢磨,她怕安然欺负兔子,怎么说她也是兔子半个便宜娘亲了,孩子被人佔便宜,总该替她讨回公道。 「安然,你可晓得,芯妤她喜欢你?」这话关键,花惜晴只知道兔子的心意,却不明白安然对这感情的看法,叁个八卦心强的人,专注的盯着安然,生怕漏看安然的一顰一笑。 安然微勾唇角,不与他们仨相对,她扭头看向窗外,轻松道,「我晓得。」 晓得便好,总归不是兔子单相思,叁人暗自松了一口气。 宋千波面露喜色,激动道,「那你答应芯妤了吗?」 安然但笑不语,她回头覷着宋千波,笑意渐浓。那边夏嵐听宋千波这问话,觉得奇怪,她瞪了宋千波一眼,气急败坏道,「千波,芯妤才多大,你让安然同她在一起?再说,她们俩皆是女子,你一个大男人欢喜个甚么劲?」 宋千波乾咳一声,「这不都是熟人吗?安然和芯妤的为人我们了解,都是好性格,她们俩在一起,若合得来,也甚么不好啊。至于交往的对象是男是女,不过就是为了图个传宗接代吗?若她们不要孩子,这又和她们有甚么关係?」 花惜晴在一旁打岔,「安然是白狐,白狐如今在世上几近灭绝,假若我们运气好寻得白狐,也难定夺牠是否会成精,更何谈芯妤是白兔精,白兔一族早在多年前,离经山爆发群妖乱战时被灭族了,白兔精子嗣单薄,近年来更是只一脉单传。她们就算想图个子嗣,也无人能帮助她们,倒不如过好眼下的日子,日子能否过得顺遂比甚么都重要。」 花惜晴难得与宋千波达成共识,他们相视一笑,为彼此鼓励。 宋千波应和着,「就是!夏嵐,我想安然也不是那俗人,会盲从那框条规矩。人类言传的那些世俗道理,不过是为了约束后代子嗣莫走歪路,而非就是世间真理。那些流传的法则就同朝纲,目的是方便控管百姓的行为举止,图一个好治理,否则大家若是都我行我素,是非不分,这世间就要乱了套,难以收拾。我们是妖兽,不需世事皆遵从人类礼法,紧要关头,凭心而为便是。」 夏嵐觉得宋千波此番言论不差,点头应是,颇有受教之姿。 叁人无形中达成默契,纷纷看向安然。 安然被她们注视着,不免失笑,她答道,「我应了她。」 叁人不约而同睁大双目。 安然怕他们听不清,说得更直白了些,「我同芯妤在一起了。我想给她一个名分,但绝不会是徒弟。我寻思,我过往并未认她作徒,与她也未曾行过拜师礼,这倒也好,倘若日后我俩成亲时,我们平起平坐,不会惹得彼此尷尬。」安然深思熟虑,所想甚远,他们仨自叹不如。既然安然已经有了打算,他们也不好再纠结师徒一事。 眾人散会,他们打算过两日便啟程。 自宋千波他们从墓穴回来后,兔子为了避嫌便不过来安然房中留宿,安然平时也不会主动去找兔子,早上一事,兔子心里受挫,直至入夜,安然都不见兔子身影。 兔子心里委屈,一直到他们啟程,一路上她与安然保持距离,兔子落在安然之后,安然想停下来等她,可安然脚步一停,兔子随即也跟着停下。兔子态度明确,安然拿她没有办法,只能无声叹气。 #136離經之地?紜宮3 #136离经之地?紜宫3 达拉让阿淕带领他们一行人去往首度,首度繁华,阿淕又是当地人,晓得南蛮地形,他上街给眾人寻来马车。达拉向阿淕吩咐过,这群人是贵客,必须好生对待,阿淕遵从达拉的意思,给几人挑了上好的马车,选用了经验最老道的车夫,谈妥路程后,阿淕目送他们一行人离开。 马车之大,足够他们一行七人外加一隻羊入席。 路途遥远,离经山北边山势陡峭,马车不好行路,他们决定到时在云阳城下车,便让车夫交差回家。 车夫时常往来各地,精通多地语言,宋千波这人聒噪,又对那些軼闻趣事深感兴趣,他拨开布帘,同车夫说话,二人聊了一阵,许是觉得这样不甚方便,他便向车夫讨了一个位子,在外头与车夫并排挨着,畅谈一番。 凌天见宋千波外出不归,默默翻开布帘,坐到车夫另一侧,安静地听着二人对谈。 这时天边一隻青鸟飞落,亲暱的立在宋千波肩头,宋千波感觉肩膀一沉,扭头去看,赫然与青鸟对上眼,宋千波愣了一瞬,惊诧道,「这青鸟生得可真俊。」他伸出指尖戳了戳青鸟的身躯,笑着说,「可惜啊,没有天赋,做不成妖精。不过,不成妖精也好,妖精寿命太长了,有些人註定要孤老一世,寿命太长,实在难熬。」 青鸟吱叫两声,跳到宋千波怀里,牠对宋千波格外亲近,许是对同类有安全感,落入宋千波的怀抱后,一放下戒心,便闔眼睡去。宋千波顺理牠的羽翼,温言道,「嘿,你这小鸟竟然不怕生?一会儿我就将你捉起,拿来药燉,嘖嘖嘖,药燉小鸟可补了。」 青鸟不搭理他,睡得安稳。 车夫一时听不出宋千波是否在开玩笑,对着宋千波打趣道,「哟,不想公子竟然还懂些烹飪技巧啊?看来晚上我们有好口福了。」说罢,车夫与宋千波相继大笑,场面甚是和乐。 车厢里,萧渊依靠在猼訑身上,睡得香甜。夏嵐和花惜晴佔领一侧窗边,两人扒在窗口上,对着窗外风景指指点点,有说有笑。兔子屈膝,双手搁在膝盖上,她面目向下,抵在手臂上,作蜷缩状。安然与她保持距离坐着,兔子这模样,安然看不出她到底睡着了没有。 眼下无人打扰她们,安然能够肆无忌惮的凝视兔子,她目光炙热,兔子不自在的将手臂又往内缩了些许,不过一个小小的举动,安然便瞧出兔子根本没有睡着,那么她靠近兔子,也就不算是打扰到她歇息了。 安然来到兔子跟前,倾身凑到兔子耳边,轻唤她。 兔子不应,沉默非常。 常言说,装睡的人叫不醒。安然轻轻舒了一口气,她在兔子耳畔耳语,「我晓得错了,芯妤,你莫要与我置气,好么?」 兔子觉得安然那股温热的吐息甚是恼人,她将头埋入膝下,耳朵将将躲进臂膀中,安然不受兔子待见,不好再继续下去,她深怕自己做得过头,会惹兔子反感。 一路上走走停停,行了叁天,马车才近南蛮边界。 几个人在马车中歇息,车夫坐在外侧驱马赶路,外面灰濛濛一片,时辰已近午时,车夫望着天际,头上乌云密布,他忧叹一声,依这天色,怕是午后要来一场豪大阵雨。 马车又行了片刻,忽然急停在路中,车内受到振盪,几人纷纷探头出去,关切情况。 夏嵐从窗口往外看,瞧见车夫跳下前座,走到一旁路间,倾身对着树下说话,车夫身型健硕,正好挡住了夏嵐的视线。夏嵐看不清车夫在与谁交谈,正要开口询问出了甚么事情时,便见车夫背心处破了一大口子,鲜血从中汨汨流出,只一瞬之间,车夫没了生息。 车夫倒地后,夏嵐才看见树下坐了一个女子,这女子瞧着眼熟,她左眼处有道被利爪所伤的疤痕,从眉心处一路划至眼尾。女子一身黑衣甚是惹人瞩目,她从地上起来,缓步而行,朝着马车的方向过来,她走动时周身带着细碎的清铃声,叮嚀作响。 宋千波翻开布帘,先前跳下马车查看情况,瞧见车夫惨死的模样,他愣了一瞬,急忙抬头去看眼前人,这人看着有几分熟悉,他们曾在斯葛尔大草原上有一面之缘,这人便是辛崋口中曾言过的那位狐妖天雪,也是凌天先前心心念念成天喊着要报仇的对象。 夏嵐面色一慌,想要劝阻宋千波不要硬战时,已是还不及,天雪长袖一抖,铃鐺顺着她的指向,狠戾打在宋千波胸口上,宋千波被铃鐺震飞,撞击在树间,一连撞穿好几棵大树,才停下。宋千波周身溅血,垂丧着头,身体软软瘫着,他被强劲的力道钉在树上,不得动弹。天边青鸟焦急飞落,在他面前不安地乱窜,宋千波吃力抬头,他视线逐渐模糊,暗沉,却依稀从青鸟聒噪的叫声中,听出一丝人语。 那青鸟好似在对他说,千波,莫睡。 宋千波稍一恍神,呢喃一句,「烟儿,可是你么?」此话道出后,宋千波浑身力气似被一口气抽离,只见他脖子一歪,已是失去了意识。 花惜晴好奇外面发生了甚么事,奈何夏嵐挡在窗口,她下意识就要翻开布帘出去,夏嵐察觉到了,马上将她拉回,按在席上,夏嵐一脸惊慌对她,「惜晴,使不得,这要坏事了,她怎么会在这里,那女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花惜晴一脸疑惑,不晓得夏嵐在发甚么疯,何故这般将她制伏在地?似是怕她出去外头,难道外头可有甚么吃人的野兽,情况万分险恶,不得不将她滞留车厢中,以保安全? 凌天和安然在宋千波之后,接连下了马车。 凌天亲眼撞见宋千波被人打退的画面,他眼底兽瞳掩盖不住,妖身半显,他朝着天雪的方向,飞身而至,他双手划过腰间,带出匕首,动作一套喝成,在天雪顶上,刀锋交叉斩下。 凌天怒喝一声,「妖孽,拿命来。」 得了晨霜后,天雪妖力大涨,她实力本就在凌天之上,何足怕他?天雪身姿灵活,她脚下步伐错开,旋身躲过,那边安然一振袖口,射出的铃鐺不偏不倚的袭向天雪,天雪惊呼一声,险些没有闪过,当她看清过来暗器是颗铃鐺时,她面露喜色。 天雪顺着铃鐺飞来的方向看去,见着安然就在不远处,她欢喜喊道,「安然,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就想你身体难受,定是会来南蛮求医,不料,竟还真的让我猜中了。」 凌天攻势不停,天雪内功在他之上,凌天忌惮天雪不敢近她身,二人交战,凌天处于劣势。 安然并不理会天雪的热情,她在凌天出招的时候,趁着天雪顾及前方防守,而背后漏出破绽时,偷袭她。 马车上,兔子从窗口看见外面打斗的情况,她吩咐萧渊留在马车上保护花惜晴和猼訑,随后,她与夏嵐也翻出马车外。夏嵐一落地,便往后方林间赶去,要去关切宋千波的状况,兔子则是来到安然身边,挑准时机帮助凌天。 天色渐暗,大雨将至,四周刮起诡譎狂风,天边闪过一道亮光,半晌,听得雷鸣轰隆宛若鼓声,为战事敲响。 兔子抖开霞红,蓄势待发。安然拦住她,兔子疑惑的看过去,安然将她护在身后,「芯妤,你回去马车上,天雪实力高强非是你的对手。」 兔子说,「人多总会有所助益,安然,我想帮你们。」 安然摇头,「千波伤势严重,夏嵐一人怕是难以应对,你过去帮她。」兔子左右为难,她想留下帮忙安然凌天一起对付天雪,可那边宋千波安危迫在眉睫,拖延不得,她一番斟酌下,只能往后退去,跟在夏嵐之后去察看宋千波的伤势。 宋千波伤重,兔子过来时,夏嵐才将宋千波从树上带下来,宋千波满身是血,背部一片血肉模糊,好在妖兽健壮,他的脏器没被震碎,没有一命呜呼,却也是伤重致命,若是不能及时得到救治,待他们寻得大夫过来,宋千波这情况怕是要回天乏术了。 夏嵐和兔子并不懂得医术,那边青鸟声声泣鸣着,丹烟如今化不了人形,无法出手救治宋千波,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渐渐衰退,面临频死。 青鸟停在宋千波耳侧,细小乌黑的鸟眼泛着泪光,似在不捨宋千波,牠跺着小脚,无助的看向兔子和夏嵐。 这时,一道强风朝着夏嵐面门袭来。夏嵐一惊,反应迅捷地往后翻仰而过,她在地上打滚一圈,狼狈回身,抬头去看时,兔子立在她身前,正在与来人对峙。 一道黑影立在她俩面前,那人站在宋千波身边,地上青鸟被他捏在手中,他愤恨道,「我就想宋千波旁边怎地无故来了隻青鸟?丹烟,原来是你啊!怎么?你明明已嫁作人妇,你夫君健在,你却还如此不守妇道,要与二弟私奔,同他廝守一生么?只可笑,你如今内丹被取,二弟可还会认得你?」 青鸟被人用力捏在手中,牠挣扎不得,就连喘息的机会也没有。 那人一袭黑袍掛身,身上透着儒雅的气质,他与宋千波长得有几分相似,是宋千波的大哥,宋千松。 #137離經之地?紜宮4 #137离经之地?紜宫4 兔子尚且不知宋千松目的为何? 宋千松作为青鸟,懂得医术,宋千波是他二弟,若排除情爱一事,宋千松许是会救宋千波一命的。兔子抱着一丝希望,拱手向宋千松求助,「劳烦长者出手相助,救治千波一命。」 宋千松冷笑一声,他打量着兔子。这小姑娘他见过,是宋千波的友人,他与兔子他们没有过节,不想节外生枝。 「小姑娘,我何必救他呢?今日大人若要他的命,他就得死。是二弟得罪了大人,才会难逃死劫,作为大哥,我只能为他抱持遗憾。」宋千松如是说道。 既然谈和不成,那么只能来硬的了。兔子和夏嵐交换过眼神,两人脚下蓄力一蹬,一兔一蛙后腿勇健,她们一左一右攻向宋千松,兔子手里持着霞红朝空中一挥,她反手一抽,鞭身受力改变方向,一鞭朝着宋千松猛力打去。 宋千松是青鸟化形,身姿轻盈,他脚尖轻点地面,腾空而起,那边夏嵐在他顶上,前掌化蹼,从天而降,将宋千松压制地面。宋千松只是一个文人,不擅武术,粗懂皮毛,如何能敌得过兔子和夏嵐联手出击?不过两招便被拿下。 宋千松被夏嵐制伏后,青鸟从他手中逃出,兔子将宋千松五花大绑,束缚至树下。她回来时,夏嵐手里捏着水蓝色的锦囊,已将他们手上最后一颗万能丹用在宋千波身上。青鸟缓和一阵,才艰难地从老远的地方跳来宋千波身旁,牠跳到宋千波身上,寻到几个穴位处,用着鸟嘴点了几下,抬头去看夏嵐,夏嵐无动于衷,牠便反覆动作,直到夏嵐反应过来。 丹烟这是要夏嵐给宋千波点穴封脉,让宋千波的生息能够支撑的久一些。 青鸟的鸟嘴上沾染了宋千波身上温热的血液,牠羽翼尾端被血跡浸透,夏嵐顺着牠的指引,一一将宋千波身上的穴位封住,青鸟许是悲慟过甚,在夏嵐完手后,牠力竭,倒在宋千波的胸膛上,失去意识。 树下宋千松身体被缚,可他嘴巴没被堵上,他虽无法动弹,输人一等,但他不甘示弱,要逞口舌之勇。 「哼,他都是将死之人了,何故还要白白浪费了一颗万能丹?你们是不是傻啊?」 兔子和夏嵐并不理他那在胡言乱语。夏嵐撕下外袍下襬将宋千波的伤处包扎起来,兔子在旁帮忙。兔子发现宋千波后脑勺处有个破口,她面色忽地发白,心道不好,赶紧拿布料将宋千波的脑袋层层缠绕,血液渗过浅色布料,越来越多,兔子不敢大意,缠绕好几圈后才勉强止住流血。 夏嵐咬着下唇,陷入苦恼。宋千波的情况不好,她们眼下身在南蛮,南蛮村落隐密难寻,要返回首都求医怕是来不及,可若是往前行,距离云阳城不晓得还有多少路程。这可怎么办才好? 夏嵐正在纠结要去何处求医,兔子的心思却已经飘到远处,她目视远方,那边凌天和安然二人陷入苦战,天雪不晓得用了甚么法子,竟能与身为九尾白狐的安然抗衡。安然转守为攻,与凌天交换站位,以安然为主,凌天为辅的攻势锁住天雪出招,可这也仅仅只是让天雪无法攻击,天雪四肢灵活矫健,凌天擅于近攻,天雪要退,他只能追,可他又要处处堤防天雪反击。凌天与安然无甚默契,二人打得越来越疲惫。 兔子按耐不住心中焦虑,她霎时起身,朝着安然的方向过去,夏嵐感觉到动静时,兔子已经一跃蹬个老远了。 夏嵐面色一垮,兔子一走,这里就剩她一个人,她也想去帮忙安然,可又不好让宋千波一人留在此地。宋千波伤势严重,以一人之力不好搬动,若是在运送过程中又造成二次伤害,那可就不好了。 马车上二人一羊听着外面激烈的打斗声,想要出去帮忙,却又怕自己乱事,萧渊如今断了一隻手臂,尚未适应过来,暂且算不得战力,而花惜晴只是一名弱女子,她不被制伏便不错了,又如何能带得上场?猼訑且就别说了。他们仨只要不被人发现,就是给兔子等人省事了。 安然一边对付天雪,一边注意凌天的动向,有着前车之鑑,她并不完全信任凌天,儘管凌天将自己的背后留给安然,安然也不敢再放下警惕。 兔子扬声喊道,「安然!」 安然分神去找声音处,只见兔子双手空空朝她飞来,安然眸光一沉,眼底似是含了几分怒意。兔子来到她身边,顺走她腰间的麒麟鞭,她一抖鞭身,银色锁链受力拉扯,鏗鏘作响。 安然音色冷了些许,「芯妤,此地危险,你过来做甚?」 兔子不看她,对面天雪正和凌天纠缠,时不时覷向她们这里,天雪嘴角微勾,有些轻视她的意味在。兔子说,「我实在放心不下你们。安然,你先前因为凌天受过重伤,所以处处堤防凌天,这是正常,若换作是我,我也会对他不甚信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许多人都是这般,兔子不怪安然,想来凌天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才会多次将自己的弱点展示在安然面前,似是在弥补过往的错误,也是以此在博回安然的信任。 安然竖着眉头,她还想再说些甚么驱赶兔子的话来,这时,耳边传来一道破空声,银色铃鐺紧随而至,兔子抬手挥舞长鞭,铃鐺吃了她一击,并未掉落,只是稍微偏离了方向,从安然脑后划过,带走几缕发丝。 林中传来一阵讥笑声,紧接着,是天雪的声音,她说,「安然,你何故不躲呢?你就这般信我,不会伤你么?」 安然侧身看往林中,凌天落在一棵参天大树的树干上,他浑身染血,却无甚大碍,他身上不过几处擦破,鲜血染红衣衫,只是看着严重罢了。天雪也在树梢上,她模样轻松,背倚树干,她对着安然轻笑道,「你们白狐就是这样,总爱趾高气扬,唆使旁人。哼?小白兔?哎,安然,这小白兔莫不是你新收来的亲卫吧?可惜了,如今青山没有狐妖能够拥护你,你这便将魔爪伸到外面来了么?白安然,你可真有些手段。呵,你明明都有我了,何须还要其他亲卫为你效劳?」 兔子被天雪的话惹得莫名,这女人再说甚么混话?她是安然甚么亲卫?她怎么不曾听闻安然提起?兔子回头去看安然,想要寻求一个解释,那边天雪逮住机会,趁着兔子分心,调动铃鐺,攻向兔子。 安然手中丝带缠上兔子腰际,将她往后一拉,兔子惊呼一声,落入安然怀中,安然搂着她的腰,无奈道,「她满嘴胡言,莫要听信。」 兔子睁着圆润的大眼睛,她撞上安然的目光,笑着说,「你的意思是,她说这些话,是想离间我们么?」 安然手下将她拥得更紧了些,安然语气有些急躁,「我们之间有甚么能够好让她离间的?」 兔子转动眼珠子,想了想,觉得也是。安然将她抚养长大,她有甚么事是安然不晓得的?而安然一度丧失记忆,记不清过去为妖时的记忆,如今她记起来了,但这又如何,现下安然在乎的,是眼前的他们,并不是过去。 #138離經之地?紜宮5 #138离经之地?紜宫5 有兔子过来帮忙,凌天终于可以放手一搏对付天雪。兔子不像安然,会后怕凌天对她不利,凌天与兔子没有过节,他俩又是萧渊的师父,就关係上,他们因为萧渊而亲近。凌天的出招路数,兔子见识过,凌天动作一出,她便能晓得凌天是要做甚么,双匕首与长鞭配合的默契绝佳,将天雪打得措手不及,频频闪躲。再加上安然时不时会用铃鐺偷袭,天雪被他们仨惹得恼火。 「你们这是仗着人多势眾么?」说着,天雪瞪向凌天,嗤笑一声,「手下败将。我多次好心放过你,你不心怀感激便罢,竟还这般死缠烂打,坚持要与我讨个公道?我目的不在你,你最好识相些,免得待会我不慎错伤好人!」 凌天以为天雪已是强奴之末,所以藉着口头叫嚣在与他做最后的抗争。却不想,天雪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天雪一改玩心,手下招式变得越来越癲狂,凌天只见她袖下丝带窜出,铃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来到他面前,铃鐺中注入强劲的内力,将将打在凌天的匕首上,只一击,便震得他手心发麻,握不住利刃。双刀落地,凌天掌心止不住颤抖,他翻掌低望,握着刀柄的地方留下两道暗痕,周围乌黑一片,是伤及内里,已成瘀血。 凌天双手发麻发颤握不好匕首,他便在衣襬处撕下两条布缎,将其与匕首结合缠绕,固定在他手背上。凌天做好一番准备,要再次投身战斗时,他耽搁不过须臾之间,那边就已经发生突变。 原来凌天被击退后,天雪没有追赶他,给他致命一击,而是转头袭向兔子,天雪十分气恼这个小姑娘,方才安然与凌天两人联手不及她,可兔子一来,情势扭转,她以一对叁打得吃力。兔子狡诈,明面上看着是与凌天配合,其实暗地里,她每回出招,都偷偷留下了一条后路,而这后路,天雪一开始以为是兔子笨愚,经验不足而犯下的错失,可当她顺着兔子留下的破口退去时,便是落入了安然的攻击范围中,天雪频频在闪躲时,不慎被安然打中。兔子与凌天联手只是幌子,其实她出招处处皆是为了给安然製造机会。 兔子不擅近战,天雪朝她面门攻来,两人距离缩减,兔子不好出手,只能不断回避她。兔子施展不了招式,在林间上下乱窜,她腿力惊人,天雪仗着强劲的内力也只与她旗鼓相当,无法超越。 安然在后面找不到时机出手,心下焦急,她显出半身兽形,原本沉静温润的黑瞳逐渐化成细线,变得阴沉凌厉,眸光一晃,带出一道绿光。 安然足下运功,迈开步伐,借力使力踏上树干,她身姿一轻,朝着兔子的方向追去,身影隐没在林中。 天雪紧随兔子之后,她手中捏着铃鐺,反手射出,打在兔子前路,兔子慌忙闪过,躲得狼狈,又一颗铃鐺从她背心过来,兔子脚下步伐凌乱,眼见铃鐺将至,兔子难以脱身,她侧过身迎击,将将躲过要害。铃鐺劲力足,在兔子左臂上留下一道血口,兔子垂着半条手臂,血液顺着弧度,聚集在指尖,滴滴落下。 天雪先前被安然偷袭时,受了不少轻伤,她嘴角带着一抹血跡,笑得妖艷,「我寻寻觅觅好几载,在世间兜兜转转就是在找你们这祥禎四兽。不想,我那时找的辛苦,如今,你们却齐聚一堂,当真替我省下不少心思。」 兔子捂着伤臂,警惕看她。天雪说,「安然体内寄宿蛊虫一事,想必你们已经知晓了。只是这世上已经没有解药,她早晚逃难一死,你们四兽齐聚,出现于此,便是上天赐予我的恩惠,看来上天待我不薄,为助我修练,特意将四兽内丹好端端的送来我面前。以前,阿爹总说我福泽深厚,我本不信他,如今,眼下一见,我倒是有几分认同了。」 「小白兔,你乖乖的,莫要挣扎,待我取出你的内丹,你许是还有些时日可活。」 兔子右手握着长鞭,位于左臂上,天雪与她落下一段距离,正适合她出击,她咬紧牙关,使力挥鞭,银色锁链层层相扣,相互拉扯作用,发出錚鸣。 天雪抬手迎击,铃鐺打在鞭身上,长鞭的途径被小小一颗铃鐺打乱,从她身边掠过,打在后面的树干上,兔子施力极大,锁链前端打入树干。 天雪冷笑一声,「不自量力。凭你这等修练,岂是我的对手,我劝你识相些,至少还能有条活路。」 兔子抿嘴不应,心道不妙。她右手掌心有些发麻,方才铃鐺打在鞭身上,只是如此,她便也被天雪浑厚的内力所震伤,她费了一番气力才握住把柄,护住武器。 兔子静心沉思,天雪实力在他们之上,凌天已被击退,仅凭她孤身之力难以抗衡,若是安然前来帮她,她俩联手也不见得能够压制住天雪的行动。天雪狂妄自大,面对他们叁人围攻,也毫无畏惧,分明就是有备而来。方才她说四兽内丹,那么她此行目的便是在他们四兽身上,这祥禎四兽分别为九尾狐、白兔、蟾蜍、青鸟,宋千波作为青鸟,已经被她击落,如今剩下她与安然夏嵐叁人,夏嵐尚在远处,暂无危险。若是她被拿下,安然和夏嵐的处境便会陷入困顿,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她们叁人万千不能被拿下,若是能想个办法逃走,便好了。 兔子脚下萌生出退意,那边天雪眼尖瞧见了,当兔子是在畏惧她,她扬声笑了笑,「尽做些无谓的挣扎。」 兔子转身要跑,天雪袖口一抖,二人几乎是同时动作,丝带在空中拉成一线,眼见就要触及兔子背心,这时,兔子脚下旋步错开,她身姿轻盈灵巧,窜入林间,天雪见自己失手也不恼,她轻笑一声,紧追上去。 兔子仓皇逃窜,天雪就是个疯子在她身后乱扔铃鐺,兔子狼狈闪躲,身上外袍几处被强劲锐风划破,留下细小血痕。安然从另外一侧绕过来,正好与兔子碰头,兔子看见安然,眼睛一亮,安然停下脚步,朝兔子伸手,兔子撞进安然怀中,她手下一搂,带着安然跳上树梢,兔子脚下不停歇,安然在她怀里,听得她说,「安然,你来得正好,我有一事要同你言说。」 安然轻轻嗯了一声。 兔子说,「我待会牵制住那狐妖,你同夏嵐带着千波他们先走...」 兔子尚未说完,安然神情瞬间变了变。 「那狐妖的目的是我们四兽,千波已经被拿下,若是我们之中再有谁...总之,我们敌不过她,也不能就此如她的意。」 安然退开兔子的怀抱,两人双双立于枝头,兔子费解的看向她,安然沉着面目,「芯妤,我若是走了,你怎么办?」 兔子咬着下唇,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才开口,「你武功在我之上,若是由你和夏嵐带着他们走,能够走得快些。若是我不幸被拿下,他们也还有你作依靠...」 安然打断她,她似是气极,语气微微发颤,「我若是走了!你怎么办?」 兔子心有打算,不管如何,她都要留下。要让安然走,可安然不肯,她又能如何? 她总不能同安然说,她身上被血蛊寄宿,如今无药可解,早晚难逃一死罢?若是说得这般可怜,安然又岂会捨得将她落下?不能让安然心有掛念,她必须将想办法支开安然。 兔子勉强一笑,「安然,我心中自有计较,我不会有事,你就配合我罢,好么?」 安然看着她,不应话。 「安然,你再不走,便要误事了。」 安然锁着眉心,「你那甚么徒弟,比我还重要,是么?竟要你这般捨命护他?」 兔子愣了愣,不明白安然何出此言。安然转身背对兔子,就要走,模样似在与她赌气,「既然你决意如此,我便如你的意,你莫要后悔!」 兔子小口微张,手下指尖微缩,不知为何,听得安然这么一说,她心里突然间有些空荡,她是捨不得安然离开的,可是她没有别的选择。兔子想要反悔的话攀升到嘴边,又被她狠心咬碎,吞入腹肚。 安然得不到兔子的回应,她气哼一声,扬袖而去。 #139離經之地?紜宮6 #139离经之地?紜宫6 若是早些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兔子定当不会同安然倾诉衷肠,也不会让安然知晓她的心意。眼下她这样赶安然走,对安然是有些残忍了。 兔子没办法目送安然离去,后面天雪追上她,她不得不转身逃开。她与安然越离越远,失落的感觉爬满心尖,令她难耐,眼睛越来越酸涩,当初她流离失所时,她并没有大声痛哭,那时她还小,不懂得悲伤,不晓得泪流的滋味,只以为大人们只是出远门了,不慎将她落下,她安慰自己,这在动物之间很常见,不值得她忧伤。 兔子从小坚强,不喜露出悲情。直到那一年安然被带走,生死未卜,她才在青云轩失声痛哭,一连几夜,好似要将早年不得发洩的委屈一併哭出来,如此,才能使她好受一些。 安然说,她是为了徒弟才做此打算,兔子如何会听不出,这是安然因为在意她才会说出的气话?令人彆扭,又觉心酸。兔子紧了紧手中的长鞭,她神态黯然,万分悲慟,「可是安然,我更捨不得你有事。」 兔子将天雪带到林中深处,直至远离眾人,她这才停下来,转过身,与天雪对峙。空中铃鐺朝她心口处袭来,兔子没有闪躲,她抬起左手硬是将铃鐺接下,铃鐺捏在她掌心中,兔子脸上无甚表情,她指尖施力把铃鐺挤坏,变形。天雪见状,神色一愣,她惊呼一声,「怎么你们都这般喜爱徒手坏我铃鐺?」 兔子并未丢弃那颗损坏的铃鐺,她将丝带绕上自己手腕,以铃鐺作固定,与天雪连成一线。兔子淡淡说着,「整路上叮噹作响甚是恼人。不若,你将另外一颗也丢过来,我顺手也给毁了罢。」 天雪笑了笑,欢快道,「好呀。」说罢,她眼底寒光乍现,铃鐺飞速袭向兔子,兔子依旧举起左臂,将铃鐺稳稳接在手中。只是这次,她没办法将铃鐺毁坏,她掌心已无知觉,坏不了铃鐺,兔子也不吭声,她不疾不徐的将这颗铃鐺上的丝带也缠绕在自己左腕上。 天雪见她无恙,甚是惊愕,想不透为何会如此,她露出困惑的表情,「小白兔,你左手不想要了么?竟这般胡来?」 兔子将丝带缠紧后,才抬眸看向天雪,她语气平顺,「是么?我倒觉得,好得很。」兔子转动手腕,像是在向天雪展示她的杰作,「嗯...我瞧这白丝带精緻,戴在手上也好看,姊姊,你眼光不错。此物与我身上一袭白衣相衬,姊姊以为如何?」 天雪喜怒不定已是常态,她前一刻还与人和乐,这一刻便萌生怒意,她对着兔子,斥喝一声,「姊姊的东西也敢妄想!你可真胆大。」 天雪一怒之下妖身显露,身后八条银灰色尾巴高高竖起,似是炸毛了。兔子打量着她,觉得这人脾气似乎不太好,无甚修养,经不得逗,很是无趣。明明都是狐妖,怎么性格差别这般大,兔子心里正纳闷,那边天雪忽然将丝带扯回,兔子被她一拉,踉蹌往前踏了几步,没能稳住身形,便被她拉过去了。 兔子就要被拉来到天雪跟前,天雪指尖锋利,她长指合併在一起,向前探出,正等着兔子自投罗网。兔子右手长鞭朝后面大树一挥,鞭身环绕住大树,将将缓去了天雪拉扯她的力道,兔子停在半路。天雪一而再再而叁的被她打乱计画,甚是浮躁。天雪动起真格,猛力将兔子往后扯,甩向一侧,她就不信兔子还会以大树作后盾,蠢笨如斯,落得一个五马分撕的下场。 兔子当然不可能将武器留在树上,天雪一使力,她便将绕在大树上的束缚松开,长鞭被她一带,捲向天雪,天雪冷笑一声,心道叼虫小技,她手下一转,将丝带反拉回来,兔子便在她手中迎身撞上自己施出的攻击。兔子全程顺着天雪的动作而为之,天雪要她往哪飞,她便往哪飞,也不挣扎,天雪以为这是兔子力竭了,又哪里会想到,兔子就在这里等她。 天雪将兔子推入她自己施展出的长鞭里,兔子左腕也用力向后拉扯,藉着天雪本身的力道再加上她自己的,两者合併,力道之大,天雪一时大意,没有防备,便被兔子拉了过去。 兔子在天雪贴近她时,伸手将她抱住,二人落在长鞭捆绑的范围中,兔子右手猛地拉紧,鞭身迅捷地朝内快速收復,将二人束缚在其中。 锁链一收紧,兔子赫然大吸一口凉气,紧接着,她嘴边血跡渗出,但她紧咬下唇,硬是将血沫含在口中。 天雪被兔子和锁链束缚住,一时动弹不得,她被兔子无聊的把戏气笑了,「这算甚么?与我同归于尽么?就凭你一隻毛未长齐的小白兔,也敢妄想将我拿下?哈,真是可笑!」 兔子面色越来越惨白,她感受着体内脏器破损,生命正在流失的感觉,当真是不好受,兔子闭上眼,强忍痛意。 想当初,安然被凌天所伤时,安然许是也是这般痛苦罢? 兔子心中轻松许多,她在临死前,能够体会到安然当初的处境,能够与安然感同身受,她想,这应该也能算是安然陪伴她走完一程了吧。 天雪逐一将魔爪伸向她体内其他脏器,在她腹中挨个捏碎,「是你不识好歹,非要与我纠缠,那我便如你的意愿,好生折磨你,直叫你受不住,咽气了,再来便是他们,你们一个也逃不了!」 兔子手下不松,她左臂抱着天雪,右手紧握麒麟鞭。她告诉自己,绝不可以放手,安然他们还没走远,再等一些时间,只要她再努力坚持一会,他们便能安全脱身了。 凌天赶来时,兔子浑身瘫软,她低垂着头,轻倚在天雪肩上,凌天一度以为兔子没气了,他紧张的将视线下移,兔子毫无动静,唯独她右手指节因为使力过度而发白,发颤。 凌天激动喊叫一声,「芯妤!」他疾步而来,兽形显出,他脸颊上生出细密鳞甲。兔子闻声,吃力地睁眼看去,她模模糊糊的瞧见一抹绿影从眼前晃过。这是凌天来了么?那么安然呢?可是走远了?还是她尚在附近? 兔子支撑着意识,在四周探寻一圈,她眼前一片灰白,她明明甚么也没看清,却又觉得自己好似甚么都看清了。 她没有看见安然的身影。 安然这定是走远了。 兔子心下一松,她觉得自己有些累了,想要歇息一会。她指尖一松,天雪逮住时机,要将兔子推开,可兔子相当谨慎,不过才松开一瞬,便又将指头攥紧。 麒麟鞭缚妖,天雪一时挣脱不得,心生烦躁,她恨不得将兔子碎尸万段,可无奈兔子将她囚禁在锁链之下,她动作有限,只要兔子还有意识在,她便逃脱不开。 兔子顽强,受尽折磨也不妥协,天雪手中一片温热湿糊,已无完物,兔子肚中破碎不堪,地下流淌着混浊的血水,其中掺杂着些许不规则的块状物。 天雪手下触及不到兔子心脏,无法将其捏碎,她愤而张口,要咬向兔子颈间。这时,一道清和嗓音如雷声咂在天雪脑门上,「天雪,住手!」 与此同时,兔子再也无力抗衡,她终于松开指尖。她用尽全力看往声音处,那里明明一片空白,不见人影,为何会有声音传出?可真奇怪,莫不是她生出幻觉了吧? 凌天和安然同时赶到。天雪与兔子绑在一处,凌天不好贸然下手,他怕误伤兔子,只好来到天雪身后,将刀身由上而下,刺入天雪的肩胛骨中,废其双臂。 天雪对凌天的动作似是一无所觉,她愣怔的望着那抹白影急促向她过来,像是在心疼她,迫切地要替她解开身上束缚,天雪心中动容,她低声唸道,「安然,你...终是为我回来了么?」 安然将锁链解开,分离二人,天雪立在原地,兔子身上细碎伤痕遍佈,腹肚上有道破口,破口不大,就一个手掌的大小,鲜血止不住的从那里汨汨流出。安然取回麒麟鞭握在手中,兔子依靠在她怀里,胸腔浮动剧烈,看上去很痛苦的样子。兔子紧抿着唇,安然抚摸着她的脸颊,压抑着情绪,低喊她,「芯妤,你醒一醒,莫要睡去,你看看我,好么?」 兔子眼前一片模糊,她眸光涣散,看不清眼前景物,可她的听力却是没问题的,她听清楚了这是安然的声音。安然她竟然没走么? 兔子感觉有人搂着她,她想这人许是安然,她不能张口回应她,她口中含着温热黏稠的液体,她不想在安然面前失态,她不想让安然心疼她。兔子努力将身体贴近安然怀中,安然感觉到了兔子的动作,她小心翼翼的护着兔子,眼底淌过一抹水光。 天雪失神的看着安然,凌天在后偷袭她,浓厚的杀意铺天盖地袭来,天雪感知到了,猛地回神回避。 她可恨道,「你们这帮人真当是可恶至极,一个都留不得!」 #140離經之地?紜宮7 #140离经之地?紜宫7 天雪双肩被凌天伤及,无法提起,但这并不足以让她打退堂鼓,天雪依靠脚下灵活走位,欺身至凌天跟前,凌天长短匕首护在胸口,天雪张口朝凌天颈部咬去,凌天大惊,连忙将双刀上抬,抵住天雪的锋利的前牙。 天雪上身已经兽化,她齿牙坚硬,咬着匕首压往凌天身上,凌天奋力支撑,匕首在他脖子处,前后推送。 凌天磨着后牙,急喊一声,「安然!过来搭把手!」 说话间,凌天手里那把长匕首被尖牙咬出一条裂缝,啪揢一声,应声碎裂。与之同时,那边安然施展长鞭向他们挥来,长鞭绕过天雪周身,就要收復,天雪哪里会再中一样的计谋,她脚下猛力一踏,凭空而起,将将逃过安然的束缚。 凌天趁机来到安然和兔子这边,他转头一看,兔子被安然放平在地上,面色惨白憔悴,毫无生气。凌天抬眼去看安然,安然神色淡淡,她将情绪隐藏的极好,凌天只知道安然生气,却看不出她到底有多气。 安然说,「芯妤若是有个叁长两短,她免不了为芯妤陪葬。」 凌天嘴笨,他心里有话想说,却欲言又止,他想,眼前这个人是安然,他俩之间先前有些芥蒂在,安然许是不喜欢他的,他说话必须得叁思,莫要惹得安然不快。 安然身后九条白尾躁动着。安然目视前方,那边天雪紧盯他们这里,目光时不时落到躺在地上的兔子。安然被天雪的视线惹得有些不耐烦,她对凌天吩咐道,「你在这里护好芯妤,我去去就回。」凌天才要应声,再看向安然时,安然身影已经飞出老远,隐没在树林间。 安然藉助万能丹和晨霜作修练,她功力大增,和原先不能相比,兔子等人不曾见识过她如今的功力,才会认为他们敌不过天雪,实则不然,安然作为九尾狐,实力本就在八尾之上,天雪虽得藤蛇内丹,却因自身条件不足,而无法尽数炼化吸收。天雪实力再坚强,不过与她平分秋色,方才凌天废了天雪双臂,令天雪处于劣势,眼下,安然一人过来对付她,已是绰绰有馀。 安然追上天雪的脚步,她袖口一抖,红色丝带似两道激光窜出,一左一右从两侧包夹天雪,天雪脚下一滑,身体后仰,勉强躲过。安然手里还有麒麟鞭在,天雪脚步尚未踏稳,长鞭便紧随在后打向她下盘。天雪被安然击落,从树梢翻滚下来,狼狈地伏趴在地上,她咬着牙,忿恨回头,「安然,你竟要与我兵刃相向么?我们是同族啊!同类相残,岂有天理可言?」 安然动作一滞,天雪见她模样似是动摇了,心下一喜,急着又说,「安然,我如今是你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我不是你的敌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安然微微侧着头,她眉梢轻挑,「我们共同的敌人?」 天雪说,「不服者,皆是敌人。」 安然好笑的看着她,天雪继续说,「安然,等我将四兽内丹收集来,日后我们一起修练,我想过了,我们可以重建青幽阁,不要那些繁文縟节,废弃阶级制度,凡是狐妖皆能入阁,壮哉我大狐族...」 「不必。」安然打断她。 天雪愣了一瞬,「安然,你甚么意思?」 安然抬手,麒麟鞭绕过天雪周身,将她束缚住。天雪激动道,「安然,你不信我?我日夜不停歇从华县赶往南蛮,就是要将万能丹交予你!我好不容易从那老头子手里得来丹药,安然,我为了你做那么多,你怎么能如此对我!」 安然来到她跟前,天雪哀求的望着安然,安然也在注视她,安然朝她轻叹一声,「一切都迟了。天雪,你口中的少阁主已经在那年死去了,你应当比我更清楚才是,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你也不是。」 天雪垂头,「你要杀我吗?」 安然别过脸,「你的命自会有人来取。」说罢,安然转身就走,她不放心兔子的状况。安然才迈开步伐,后面天雪像是抓到机会,突然暴起,她双臂不能使唤,双腿却还有些力气,她扑向安然,张着血盆大口,朝安然脖子咬去。 安然反应不及被天雪咬中,她手下旋即作出应对,她指梢处化出利爪,反手刺向天雪胸口,尖端划破黑袍,贯穿血肉。 天雪松开嘴,安然脖子上留下一圈淡淡牙印。 安然回来时,天空落下一阵细密雨丝,凌天守在兔子身边,面露凄哀。安然见状,心下忽地一紧,仓皇奔去。天雪跟不上她的跑速,踉蹌往前行了几步,重摔在地,凌天见天雪被俘,恨不得当场撕碎她,要她偿命。 安然跪倒在兔子身边,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她探出指尖,颤抖着碰至兔子鼻子,那里还有一丝薄弱的吐息在。 凌天说,「芯妤情况不好,怕是撑不到我们入城。」 安然咬着下唇,她目光扫向天雪,对着凌天说道,「人,随你处置。」说罢,她将兔子连身抱起,往他们停放马车的方向过去。 马车里,花惜晴和萧渊观望一阵,发现那狐妖被兔子等人带到深林处交战,他们趁着机会偷跑下车,过去夏嵐那处帮忙。夏嵐看见花惜晴过来,激动的险些落泪,花惜晴见宋千波伤重,不敢耽搁,立刻与夏嵐联手将人抬回马车上安置。花惜晴用蛛丝将宋千波的身体包裹住,以作固定,以防他们不慎碰撞到他。 萧渊在旁,左看看右看看,夏嵐他们已经走远,可远处树下还绑着一个人,那人身上的长鞭是兔子的,萧渊不想让兔子的东西落在此处,便过去给那人松绑。宋千松得了自由,旋即要逃,萧渊微微震袖,藏在袖口的短匕首滑出,落至掌心,他反手一丢,不偏不倚的打在了宋千松的大腿骨上,宋千松被萧渊打下,他哀嚎一声,惨跌落地。 萧渊将人带回马车附近,宋千松深知自己敌不过这帮人,他也不挣扎了,认命待在一边,等候发落。萧渊将车夫的尸身翻转过来,在他身上摸索一阵,寻到一张地图,他研究一阵子才辨别出走向。 夏嵐将宋千波安置好之后,正要离开马车去找安然他们,她人才落地,便见雨雾中有道模糊影子朝她走来,夏嵐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她赶紧擦亮眼睛,定睛一看,发现那身影真是安然。 安然身后九条尾巴探到身前,包覆住她的身体,尾巴上沾染着点点腥红。直到安然走近,夏嵐才看清,兔子躺在安然怀里,安然衣襟上晕开一片血红,那血跡一路牵连至兔子的下顎处,兔子小口轻轻开合,她已经不能顺畅呼吸。 萧渊在马车前安抚马匹,好不容易才驯化牠们。安然一回来几个人甚是激动,不等夏嵐开口,安然看向马车前座,萧渊就站在那里,她向萧渊发话,「可有得行路?」 萧渊不曾想自己会被安然叫住,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安然得不到回应,脸色差了些许,她压抑着情绪说,「芯妤情况不好,耽误不得,若是马车无法上路,我便带她回村落求医。」 萧渊啊了一声,支支吾吾的甚是紧张,他从怀里掏出地图,唯唯诺诺的对着安然说,「我从车夫身上寻来地图,许是可以上路,只是我...我只有单臂,恐怕无法驾驭住马车。」 安然点头。她转而看向夏嵐,夏嵐二话不说拍胸脯应承,「我来驾马!」 花惜晴在夏嵐之后翻帘下来,她瞧见兔子在安然怀里奄奄一息的模样,吓得赶紧过来查看情况,她想帮忙将兔子送回车上,安然却不松手,兔子被安然护在怀中,安然戒备的看向花惜晴,花惜晴窘迫的将手收回,她退至一旁,不挡安然前路。 雨势越来越大,南蛮许是常有阵雨,车顶上铺有一层防水的布料,雨水渗透不进车内。 安然将兔子平放在席上,便将自己身上潮湿的外衣褪去。兔子身上衣服半乾,安然一路上用身体将雨水挡去了大半,又有尾巴作遮掩,兔子才免于被阵雨淋湿。 凌天尚未归来,夏嵐和萧渊在外商量路线,马车旁宋千松孤单立于大雨下,很是可怜,他吃了好几口雨水,跑到萧渊和夏嵐面前,想要博得他们关注。宋千松立场与他们不同,要他低声下气开口求他们收留,他实在拉不下脸,再者,现在天雪不在身边,他没有依靠,不好将姿态摆高。 二人纷纷注意到他,夏嵐对他无甚好感,冷眼覷着他。萧渊将此人大肆打量一番,发现这人不仅模样与宋千波有几分相似,就连身上的穿戴都与宋千波不差多少,想必这人应该和宋千波有几分关係。萧渊兽眼定睛一看,识破宋千松青鸟的身份,他心中了然过来。 萧渊在?紜宫时,常听宋千波说,他们青鸟作为医者,医者仁心,大爱世间。?紜宫上上下下数十隻大小妖兽,便是被宋千波救治回来的。萧渊心思单纯,心想着他们眼下正缺一位大夫,这人刚好出现在此,先不论他是好是坏,他作为医者又是青鸟,品性大抵同宋千波一般,定当不会差到哪去,不若将他留下,好生利用一番,再做后续打算。 萧渊扯着笑脸,对宋千松道,「哥哥,外头这雨下得好大啊,若是你不嫌弃我们马车小,不妨入内避避雨吧?」 宋千松听闻,面上一喜,就要点头应声,一旁夏嵐连忙出声阻止,「萧渊,你说这甚么浑话?此人甚是险恶,对自己亲弟见死不救,还出手伤及自己媳妇,残忍如斯,我们怎么能收留他?」 萧渊眼珠子一转,佯装出惊愕的神情,他恍然道,「原来哥哥是宋叔的大哥啊,哎,大伯,我眼差,您可宽心些,别同我计较。嘶,可我看大伯面相不似坏人呀,许是被人操纵利用了罢?大伯您放心,您若是能出手救治我同伴,您便是我们的恩人,我们定当会护你周全,不叫那歹人伤及你丝毫。」 宋千松面露纠结,似在犹豫。 夏嵐瞠目结舌的望着萧渊,萧渊侧头朝她一笑,挨到夏嵐耳边轻语,「我们一时难以寻得大夫,宋叔和芯妤师父的伤势拖延不得,此人若是能够为我们所用,于我们,那便是利大于弊。他若意图做坏,这里,里里外外都是我们的人,他逃难我们眼皮子抵下,再者,车内有安然尊者在,我想他应当不会贸然出手。」 夏嵐还是觉得不妥,萧渊又说,「若是别的妖兽,我不敢如此断言,但此人是青鸟,读过书册,也习人类礼法,心中设想多,未必不会参透我的意思。他若不应,便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休怪我们对他不利了。」 夏嵐张了张嘴,随即闔上,那边宋千松作出决定,萧渊扬着单臂,呵乐的迎请他入内。 夏嵐左思右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半晌之后,她才恍如大悟,萧渊这和气坑人的模样,与兔子有几分相似,许是萧渊从小就待在兔子身侧,耳濡目染,染上了兔子的性格。 #141離經之地?紜宮8 #141离经之地?紜宫8 布帘被人翻开,安然警戒地转头去看,宋千松倾身进来的动作忽然一滞,安然眼神冰冷,他一时被安然的威严震慑住了。 宋千松初见天雪时,便是被天雪周身散发出的气场威吓住,为求保命,他不得不臣服于天雪。现下有了对比,宋千松心生倒戈之意,眼前这人,他是万万惹不得的。当初在一线天,他曾见过安然,只是那时安然妖身尚未恢復,并没有端出姿态,她单单只是显露身份便让人退避叁舍,如今,安然毫无保留的显出妖身,宋千松甚是畏惧她,打消心中那些恶想,他战战兢兢地爬上车厢,不敢作乱。 寻常狐妖并不吓人,但安然不是寻常狐妖。宋千松受萧渊嘱託前来探查兔子的情况,安然全程紧盯着他,身后九条白尾时不时晃入他视线范围内,将宋千松驯服的服服贴贴。 兔子腹部上的破口被安然用棉布压住止血,宋千松给她把过脉,面色变了几遍,安然在旁问道,「如何?」 宋千松抬眼便撞见安然的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神,他身体一哆嗦,坏心思尽数消散,虽说他臣服于天雪之下,可眼下,事有轻重缓急,生死在前,他岂敢以自己的命来犯险? 「她脏器破裂,命在旦夕...」宋千松尚在组织语言,冷不防被一道寒气冻了一下,他缩了缩肩膀,不敢抬头,继续说,「不过,有些奇怪。理应来说,她脏器破损是撑不了多少时间,可我探她脉相,却不似将死之人的徵兆。嘖,虽然她脉相还是很薄弱,不明显,但以我多年经验来看,她正在好转。只是若不搭配药物服用养之,怕是也难保性命。」 话音刚落,布帘又被人从外翻起,车厢内涌入一阵水气。 「何种药物?不知得这万能丹够不够用?」 是凌天回来了。他将搜刮来的锦囊丢给安然,安然抬手接住,拉开束带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一颗乳白色小巧圆润的丹药摊在她掌心上。 凌天识得万能丹并不奇怪,当初宋千波将自己的那颗万能丹用在伤重的凌天身上,后来凌天伤好,宋千波便成天向他哀叹,说是自己亏了,扬言要凌天赔他一颗万能丹,宋千波将万能丹描述的仔细,凌天当时留了个心眼,仔细记下。 安然动作不带犹豫,她确认过丹药后,旋即将丹药送入兔子口中。宋千松在旁看得眼睛都直了,万能丹在此,那天雪人呢?莫不是被这群人拿下了吧?他模样痴呆的望着凌天,凌天却不理他,自顾自的褪去潮湿的外衫,来到席上,跪坐在宋千波身边。宋千波面色依旧苍白,身上缠绕无数白色蛛丝,胸前搁着一隻瘫软无力的青鸟,一人一鸟皆在昏睡中。 万能丹能治千伤解百毒,作为万丹之首,世间仅有。眾妖嚮往得到此丹药,便是为了它的名头,既是称为万能丹,绝非浪得虚名,当初凌天伤重,只剩一口气在,服下万能丹后,便起死回生似的,情况慢慢好转,渐入佳境。凌天亲身体验过其效力,晓得万能丹就是神物,也难怪宋千波当时会向他讨要回来,是他佔了宋千波便宜,他实在难以弥补宋千波。 有万能丹辅助,宋千松封住兔子身上几处穴位,同宋千波先前被夏嵐点穴那般,暂缓她的生息,以助疗伤。 宋千松看完兔子的伤势后,想要进一步对兔子包扎伤口,却被安然阻止了。宋千松尷尬收回手,转过身,来到另一边宋千波处,要行把脉看诊,凌天见他靠近,短匕首立刻抵上他正行进间的手,宋千松愣神的望向凌天,满是不解。 凌天不信任他,「没你的事了,出去!莫要碍着他们养伤。」 宋千松,「...。」他才给兔子把脉而已,这便没他的事了?他方子都还没开呢。 车厢内置放着宋千波常备的伤药。凌天和安然心想此地不好寻得草药,他们就算得了药方也无法取得药草煎药,便早早将宋千松赶出车厢。宋千松无奈之下,只好翻开布帘来到外面,他一抬头便见一团白色的茧高掛于车簷上,随着马车行路,摇摇晃晃。他目光落在那茧的顶端,狐狸头鲜血淋漓的暴露在外,牠闔着眉目,一时难辨生死。 宋千松想要前去关心天雪,又想起自己现在寄人篱下,不好妄为。他没好气的叹息一声,来到前座边上,与那边仨人保持距离,将自己弄得像是被人排挤一样。 行了叁日,夏嵐马不停蹄的连夜前行,她在夜色中盼得远处似有城都,她面露喜色,将陪在一旁的花惜晴和萧渊叫醒,二人迷迷糊糊看向前方,尚未反应过来。 车内,安然守在兔子身旁,蓬松狐尾轻柔的将兔子包覆在内。这两日宋千松按时进来给二位伤患行针把脉,宋千松讶异于兔子的恢復力,也震惊于万能丹的效用,竟将奄奄一息的兔子从阎王殿前拉了回来。 宋千松不晓得,但他们几人心知肚明,兔子能够保住性命其实是因为她体内寄宿着血蛊。血蛊护主,共存相依,不巧,兔子这误打误撞,因祸得福,让自己渡过一劫。 安然伸手抚上兔子的眉梢,细细描摹着她脸的轮廓。万能丹效力再强也不至于能够将脏器修补回来,必定是有其他原因在,安然思来復去,将先前种种发生的事情,仔细串联去想,唯有兔子染上了血蛊的可能性为大,否则当初他们在墓穴中,兔子何故能够不受尸人攻击?但安然想不透,兔子是怎么染上血蛊的? 她将指尖下移,顺着兔子发白的唇,一路向下,滑过下顎,脖子,探入那松散的衣口,至于心口上,听着那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安然心中才稍有安慰,兔子还活着,这并不是梦。 安然俯身在兔子唇边,轻轻碰触了一下。凌天抱臂守在宋千波身边,不经意撞见安然的举动,他愣了一瞬,又觉非礼勿视,赶紧将眼睛闭上,装作甚么也没看见。 外面传来一道惊呼声,安然如梦初醒,她猛地抬头看向窗外,景物变幻快速,马车渐渐走上石子路面,他们这是进到云阳县的地界了。 凌天闻声,也好奇地睁眼去看,安然正好转头回来,两人视线撞到一处,方才安然偷亲兔子一事被凌天撞见,他尷尬的轻咳了一声,眼神闪躲。 凌天得到了天大的八卦无人倾诉,心里乱糟糟的,他在车厢里待不住,便跑到外面与萧渊挤在一起,安然看着他慌乱跑出去,面露困惑。 安然收回目光,再低头去看兔子时,兔子眼皮微微一动,在安然惊措的注视下,缓缓睁开眉目。 被柔软的狐毛包裹着,兔子犹如身在云端,要不是体内到处疼的厉害,她还想闭目歇息一番,可无奈她实在是太疼了,忍不住出声泣鸣。 兔子朝安然伸手,安然倾身靠过去,兔子双臂抱着安然的背,细声哭诉着,「安然,我好疼...浑身像是被撕裂掏空,又被胡乱挤压在一处,那痛楚伴随着心脏跳动,一抽一抽的在疼...」兔子是个坚毅的人,耐性极高。既然她眼下觉得难忍,那定是相当难受了。 安然就着姿势,在兔子额上落下一吻,轻声安慰她,「芯妤,你再忍一忍,我们就要入云阳城了,到时我去药舖採买一些止疼药,你且吃下,便不疼了。」兔子含糊的应声,安然在旁宽慰她,不过片刻,兔子似是不敌痛意,再次昏睡过去。 入城前,花惜晴将掛在车簷上的杰作取下来,狐狸呼吸微弱,已无馀力挣扎,牠睁着眉目垂死瞪着宋千松,宋千松心想眼不见为净,便将牠塞进布包里带着走。 他们寻了一间客栈落脚,华灯初上,萧渊和花惜晴留在房中顾前顾后,夏嵐和安然上药房抓药,宋千松逮着机会要逃,正好被去楼下提热水上楼的凌天撞见,他立马被拿下。 宋千松被五花大绑弃置一旁,萧渊蹲在他面前,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他,「大伯,您做甚么跑呀?您是我们恩人,我们都还没给您报恩答谢呢。」 宋千松哪里敢要这群人的答谢,他拼命摇头,「小兄弟客气了,救人之事本是我等医者,青鸟族职责所在。我...我想着还有急事,耽误不得,小兄弟,不如你们便将我放了吧?」 萧渊就只看着他微笑,并不动作。那边凌天要给宋千波换衣服,青鸟待在宋千波身侧不肯走,凌天将萧渊喊来,萧渊哎了一声,随传随到。 凌天说,「萧渊,这小鸟待在这里会妨碍宋千波休息,你将牠带走罢。记住,牠甚得宋千波喜爱,你必须好生照顾牠。」 萧渊点头,「我晓得了,师父。」说罢,萧渊将青鸟捉住,转身离开,离去前,他不忘把宋千松一併带走,以免打扰凌天和宋千波休息。 凌天在床边静立一阵子,他目光落在床上那人的面庞上,不晓得在想甚么。片刻后,他才转身走到门口,仔细地,将房门落锁。 他返身回来,行走间,他扯下外袍,衣物沿路散落一地,他赤裸着身体倾身上床。床幔被他拉下,看不清床上发生了甚么,只见一阵白雾瀰漫,青绿色的蛇尾悬在床沿,一点点往内攀爬进去。 #142離經之地?紜宮9 #142离经之地?紜宫9 花惜晴守在兔子房中,等待安然她们回来。兔子时睡时醒,这不,安然还没回来,她又醒过来了。花惜晴坐在床边与兔子大眼瞪小眼,兔子左右一看,不见安然,她嘴巴微微一撇,很是委屈。 花惜晴抢在兔子问话前,先答,「安然和夏嵐去药舖抓药了,片刻便回。」 兔子虚弱应声,「噢。」 花惜晴有些窘迫,「芯妤,你现下感觉如何?会口渴么?要不要喝些水?」 兔子轻轻点了点头,软声道,「好。」 花惜晴将她搀扶起来,倚靠在床板上,这才去到桌前倒水。兔子喝了几口后,便不喝了,花惜晴将杯子放回去,兔子在后面说道,「花姊姊,安然已经晓得我体内有血蛊的事情了,对么?」 花惜晴回到床边坐下,兔子先前失血过多,脸色发白略青,甚是憔悴。她说,「我们没有人同她提起,所以我也不确定安然是否知情...但她日夜伴你左右,又有宋千松那廝在旁言分析你的伤势,安然心细,未必不会有所怀疑。」 兔子幽幽的叹息一声,沮丧道,「那她定是看出来了。」 「那天狐妖将我腹中脏器划破,我深知自己难逃死劫,若不是安然和凌天即时赶来,我怕是就要死在那狐妖手中。」 说到这个,花惜晴就来气,怎么有凌天和安然在,还能让兔子被人抓了去,又受了这般严重的伤,那两人是装饰用的么?也不知晓要保护兔子。单是凌天也就罢了,可安然竟也如此,这岂能说得过去! 花惜晴气呼呼道,「那时到底发生了甚么,为何安然她没有保住你?」 兔子将事情始末交代清楚,花惜晴这才晓得天雪的目标是四兽内丹。兔子说,「花姊姊,你莫要怪安然,是我央求她走的。但我不曾想,她竟会同凌天回来救我,我本想,若是你们能走远,因而逃过一劫,那便好了。」 花惜晴无奈叹息一声,「芯妤,你怎地这般傻?我们当时若是走了,使得你因此在狐妖手中丧命,日后我们如何能活得心安?」 兔子垂眸不语。 花惜晴又说,「你又该叫安然如何面对?」 闻言,兔子面色又更难堪了几分,她默默按住下腹处,感受到那里有生命在跳动,凄凉道,「可是花姊姊,我若是不这么做,也是难逃一死啊。花姊姊,我不想要作为蛊虫的养料,我想死得值得些...」 花惜晴大抽一口凉气,一股怒气憋在心中就要爆发,「你!...」 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安然提着水盆进来,她眸光淡淡的看向床边二人,轻言道,「夏嵐在膳房煎药,许是还要一段时间才会好。」 安然将水盆放下,对花惜晴道,「我方才离开时,那店小二似是在忙里偷间,挑着时机与夏嵐聊天,我看他们二人很是投缘。惜情,我担心夏嵐一心二用会无暇顾及汤药,不若,你便过去替我守着罢,此来也好看住夏嵐,不叫她被甚么有心人士誆骗了去。」 花惜晴立刻起身离开,她岂会听不出来,安然这是在拐弯抹角的赶她走呢?花惜晴走得有些仓促,她有些在意安然口中言说的那位与夏嵐投缘的店小二。花惜晴心道,她俩才好上不过一段时间,夏嵐这便喜新厌旧,见异思迁了么? 花惜晴一走,房间瞬时冷清下来,安然将乾布浸湿,拧至半乾,来到床沿,坐下。 安然神色有些淡,「既然醒了,我便依你的意思。你是要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兔子抿了抿唇,犹豫一阵才说,「我自己来吧。」 「好。」安然耐心的在旁等她。 兔子动作不灵活,慢吞吞的解开腰间宽带,衣襟微松,露出一段洁白颈项。兔子心思已然飘到远处,她在想,安然方才在门外站了多久,将她与花惜晴的对话,听进了几分?若是安然晓得了她的想法,会不会对她感到失望? 「芯妤?」 兔子后知后觉的看回眼前,安然倾身过来按住她的手,兔子疑惑的嗯了一声。安然说,「你在想甚么?」 「我...」兔子眸光微微一暗,「我没想甚么。」 安然语气平平,「是么?」 兔子脱下衣物,留下一件单薄肚兜掛在身前,安然仔细地擦拭着兔子的身体,伤口注重清洁,兔子当时与天雪交手落下多处细碎伤痕。有些伤口不深已经癒合,有些尚在发炎,起脓包。 安然将布巾洗净,兔子目光追随着安然的背影,反覆来回。安然一路往下擦拭,布巾来到腰间,安然抬眼看向兔子,兔子扭捏的按住肚兜,看似不愿脱下,她说,「安然,剩下的我自己来吧。」 安然眼底眸光深了些许,「不行。」 兔子小口张张闔闔,她很是窘迫,不想安然竟是这样的人,藉着机会要看她裸身么? 安然说,「你再不快些脱下,一会儿夏嵐她们送药过来,便要给她们撞见了。」 兔子更紧张了,她看向门口,「你没锁门么?」 安然轻笑一声,「你想我锁门么?」 兔子愣了一下,觉得安然这话中带话。她们又不是在做甚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何故要锁门? 可是不锁门,她如何能脱衣? 安然看出兔子心中纠结,她不免无奈一笑。明明先前兔子偷窥她洗澡时,就那般胆子大,不害臊,眼下,她只是要给兔子处理伤口,兔子便又扭捏得不行,当真奇怪的紧。 安然不待兔子回应,起身前去门口落锁,她快步回来,兔子望着她,神色惶恐。安然说,「房门已经落锁,现下可以脱衣了么?」 兔子挣扎半晌,似是妥协了,她咬着下唇,轻轻点了点头。 但她只是点头,没有动作。安然好笑的覷着她,笑问,「芯妤,你这般无动于衷,可是要我服侍你脱衣么?」 「啊...」兔子窘迫地赶紧将手伸到后腰,解开系带,又抬高手臂,来到后颈处,轻轻拉开绳结。粉色肚兜轻飘落下,带出一片春色。 安然目光悄悄扫过她的身子,落至下腹处,慢条斯理的拆开绷带,轻轻地擦拭着她的腹肚。兔子被安然弄得有些痒,她捉住安然的手,想要制止,安然矮着身动作,兔子莫名将她的手握住,她便抬头向上看去。安然顺着兔子身体的弧线,一点点上移,兔子瞧见安然毫不避讳的将她看了个遍,一时害臊的红透了耳根。 兔子还是个少女,尚在发育,体态不能说玲瓏有致,但也已有雏型,小巧得甚是可人。 兔子见安然莫名其妙地对她笑了一下,听得她假装严肃的说着,「怎么了?是我下手重了,弄得你疼了么?」 兔子放开她,侧过身体,拾起衣物胡乱遮掩住裸露的身体,她不言不语,轻哼一声,许是害臊的极了,便气恼了。 安然哎了一声,没想到兔子这么不经她逗,这就要躲她了?眼见兔子要穿衣服,安然急切的阻止她,「莫要穿衣,我还没给你上药包扎。」 兔子没好气的瞪过去,「你还想给我上药包扎?」 安然愣了一下,奇怪道,「我不给你上药包扎,那谁来给你上药包扎?」 「不还有夏嵐和花姊姊么?」 兔子这是气话,她不信安然听不出来,可安然的表现竟像是当真了一般。安然神色一僵,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她起身去到桌前,将布巾搁在桌面,她背对着兔子,兔子看不见她的面容,只能听得安然语气冰冷道,「既如此,那便让夏嵐惜情帮你罢。」 兔子,「...。」安然说归说,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良久不得回应,安然默默的叹息一声,拾起布巾,放入水盆,洗净布巾后又走回来。 兔子想着安然肯定是被她气极了,她正在思索要说些甚么缓和气氛的话来,还没得出结论,安然便回来了,她愣神的看着安然,安然也在看她。 安然说,「还有几处未擦拭乾净。」 兔子松开抱住衣物的手,软声应着,「噢。」 这回安然不拖泥带水,她俐落的将兔子的伤处清理乾净,随后,她起身要走。兔子怕安然不回来了,忙着伸手拉住她。 安然转头看向自己袖口,袖子的末端被人拉住一小角,她顺着那隻手往上看去,兔子模样焦急,她说,「安然,你这就要走了么?你还会回来给我上药吗?」 安然转回身,她颇为无奈的摸了摸兔子的头,「你还当真我要让夏嵐惜情来给你上药?」 兔子迷茫的望着安然,她脑筋一时有些转不过来,难道其实安然没生她气,方才只是在逗她吗? 安然瞧兔子这般傻呼呼的模样,显然没有听懂她的意思。安然拿兔子没有办法,她凑到兔子耳边,温声道,「倘若你真有那个打算,我也不许,晓得了么?」 兔子眨了眨眼。 末了,安然又说,「我既然应了你,要与你在一起,我们之间便是多了一层关係在,我这个人特别不喜欢被旁人插足,所以,就算是情同家人的夏嵐和惜情也一样。在我眼里,除你之外,皆是旁人,芯妤,你若是觉得我这样不妥,可以同我言说。」 兔子静默半晌。一阵子,她似是听明白安然的意思了,她脸颊忽然烫得透红,她想要掩面,掩饰自己的害臊,动作一急,不慎扯到了身上的伤口,她一时吃痛,轻唔一声,赶紧将手放下。 安然没要调笑兔子的意思,她抚着兔子的面容,轻轻嗯了一声,「莫慌,我这就去将药液取来,你稍待一下。」 安然将布巾放回水盆,从架上的药袋里找到外用的药液,她回来时,兔子抱着棉被,身体缩在棉被里,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浮在棉被边缘,举止甚是无辜可人,惹人怜爱。 安然坐在床沿,微微探身进去,想要动手拉下棉被,想了想觉得不妥,她看向兔子,问她,「可是觉得冷?」 兔子不吭声,猛点头。 安然捏着药瓶的指尖默默紧了几分,「那我尽量快些,你...」 话音未落,纯白的棉被裂开一条缝,兔子洁白的身子暴露在安然面前,兔子伸出手,攀上安然的脖子。安然愣了一瞬,没想到兔子会突然拉开棉被,她一时慌了心神,眼神飘忽不定,觉得看往哪里都不对,她只好压低着头,直瞪着床单。 兔子指尖轻轻地点了点安然的后颈,她笑道,「安然,我冷着呢,你快些上药罢。」 安然稳住心绪,她打开药瓶,将瓶口倾倒在方布上,方布浸上药液,轻轻的涂抹在兔子的患部。 药液冰冷,兔子措不及防的嚶嚀一声,语音娇弱勾人,惊得二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彼此。 安然口吻急促,她甚是紧张,带着丝丝气音,「你胡乱叫甚么?」 兔子窘迫的说,「我没想过要叫,是那药液实在太冰凉,我一时没忍住,就...安然,我真不是故意的。」 #143離經之地?紜宮10 #143离经之地?紜宫10 为了免去尷尬,安然和兔子心照不宣的收起玩心,不再同对方开玩笑。 安然才将绷带缠上伤处,做好包扎,忽闻门外传来声响,夏嵐在外惊呼一声,纳闷道,「怎地芯妤的房间锁上了?可是睡了么?」 花惜晴接着她的话头,说下去,「不对啊,方才安然还在里面的...」 二人在外大肆猜疑一番。 兔子拾起衣物,她的行动还不太灵活,安然过来帮她穿衣。 「她俩该不会在房里做甚么隐密的事情吧?」 「要不我们别打扰她们了?」 「那这药怎么办?」二人盯着手里温热的汤药,甚是苦恼。忙碌一整晚,这药就这样不要了吗? 房门适时打开,安然出来应门,花惜晴好奇的想要探头进去看,安然侧身让道,既然她俩好奇,便让她俩亲自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兔子安好的坐在床头,闭目养神。 夏嵐看了看兔子,又看回安然,一脸奇怪,她心道,平白无故,她俩做甚要锁门? 兔子喝过汤药,夏嵐和花惜晴不打扰兔子歇息,收拾空碗离开,安然过去送她们到门口,才又回来。兔子问,「安然,你也要回去歇息了么?」 安然抱着水盆要出去倒水,冷不防听见兔子在后面问,她一时没忍住笑意,也不回头,直说,「嗯,是要歇息了。」 兔子失落的噢了一声,安然推门离开。不多时,她换了一盆乾净的水回来。安然迎着兔子期待的目光来到床前,她宽衣稍作一番梳洗,这才倾身上床。 兔子喜孜孜的面向着安然,「安然,你怎么就留下来了,不是要回去歇息的么?」 安然说,「今日我们入城晚了,夏嵐他们只向掌柜要到了四间客房,方才,我看了看,发现房间都给他们佔了去,我一时无处可待,便只好回来在你房中借宿一晚。芯妤,且要劳烦你委屈些,与我同挤一张床了。」兔子哪里会觉得委屈,她高兴都还来不及,她躺到安然怀里,双手抱住安然的手臂,她嘴角含笑,安稳睡去。 隔日一早,兔子被外面的喧哗声吵醒,她抚着发疼的脑袋,手下探往床的内侧,触及处一片空荡,兔子猛地睁眼去看,她身边哪里还有人在? 睡过一觉,兔子觉得自己又恢復了不少精力,她依靠着自己的力量,勉强下床,她套上外衣,来到外面。瞧见夏嵐和安然站在一起,看似正在与谁对峙,兔子顺着栏杆过去。 安然听见后面有脚步声,她微微侧头,赫然撞见兔子独自出来,她一时顾不得其他,忙着过去搀扶兔子。安然道,「我才要去取早饭回来,芯妤,你怎么不乖些在房中等我,要这般胡乱跑出来?」 兔子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她抬眼去看前方,安然一退开,兔子便瞧见她们面前站着的人是凌天。凌天气急败坏道,「宋千波这事,我定要那廝给我个交代!」 夏嵐在旁劝阻他,「害,这事情与千波大哥无关,那时千波受重伤,他人都还没来呢。」 兔子听得糊里糊涂的,转头向安然投去一个困惑的目光。安然坦白道,「千波今早转醒,突然认不出凌天,凌天观察一阵,说他行为举止怪异。方才我们在讨论,猜想着千波这情况,他应该是失忆了。」 兔子面露惊诧,「怎么会?」 午间眾人齐聚一堂,房间里,宋千波被他们几个人包围在中间,挨个凑过来让他分辨谁是谁。宋千波左看右看,他撅着嘴,甚是苦恼,他下意识去搔后脑勺,不慎碰触到缠在脑门上的绷带,凌天旋即过来将他的手拿下。 凌天瞪着眼,没好气道,「你伤还没好全,莫要胡来。你要是伤口痒了,也给我忍住。」凌天神情相当严肃,宋千波盯着他看了一阵,不予理会,他扭过头,狠狠喷出一口鼻息,不想,竟是在与凌天闹脾气。 他嘀咕一声,「当自己是谁呢,做甚对我兇巴巴的。」 宋千波叫不出他们的名字,花惜晴走到宋千波面前,仔细打量他,细声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们了?」 宋千波摇头。 萧渊将宋千松和青鸟也带过来了,宋千松起初听萧渊说宋千波失忆了,他还不肯相信,眼下一见,发现宋千波这是真的不记得过去了。他跌跌撞撞的过去,因着被人长时间束缚,他手脚有些不灵活,他跪坐在宋千波面前,指着自己,「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大哥,宋千松。」 宋千波还是摇头。 青鸟拍动着翅膀,落到宋千波肩头,宋千波感觉肩膀有重量压下来,他侧头去看,青鸟圆润水盈的眼睛直直望着他,似乎在确认宋千波的病徵。宋千波对牠无甚想法,只是迷茫的看着。 安然左右边站着夏嵐和兔子,夏嵐拿不定主意,向安然求救,「这下该怎么办?千波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了,我们若是要回?紜宫,他未必会同意和我们一起。」 安然抱臂站立,搭在臂上的指尖微微往内收復了些许。 兔子见安然不应话,在旁回应夏嵐,「他不同我们走,又要何去何从?他现在连自己是从哪里来的,都不知晓。」 安然沉吟半晌,她叹气一声,「千波日后是要去要留,一切随他,我们管不着。只是,他这症状,我们要上哪去给他寻医?」 夏嵐也说,「对啊,千波这状况,竟连万能丹都不得解。我看,那宋千松也是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医术精湛如青鸟,若是连青鸟族的人都寻不出解法,那千波这样,不就白活了好些年么...」 兔子惋惜道,「就不知他还记不记得早年所学,倘若他全都忘记了,那真是好可惜啊。」 那边不晓得说了甚么,花惜晴突然爆出一声喝响,「好呀!别以为你装失忆,便能将欠我的那些银两一笔勾销!我告诉你,你有名有姓,唤作宋千波,你早年向我借钱,许久不还,我与你讨了叁年,好不容易追你追到这里,你竟要告诉我,你甚么都不记得了?呵,天下哪有这般好事,债主都追到家门口了,你说失忆便失忆?我可没这么好忽悠,你要是不还钱,我便天天纠缠你!」 夏嵐和兔子,「...。」 安然失声笑了笑,觉得花惜晴这办法挺妙。如此一来,宋千波就没有能够站脚的理由与他们辞行。花惜晴以讨债为由,他们就是绑架他,也要将他带回离经山。 凌天认识他们晚,不晓得花惜晴这话的真偽,宋千波如今失忆,他一时求不得解,只能沉默。 宋千波被花惜晴唬得一愣一愣,全场没人吭声,他便以为自己这是真的欠钱不还,这些人就是围捕他,要同他讨债来的。 宋千波战战兢兢的问,「这位姑娘,我...我这是欠了您多少钱啊?实在对不住,我是真的不记得了,不是故意框您,要不这样,姑娘您算上利息报个数,我日后想办法还您。」 花惜晴眼珠子一转,摊出掌心,晃到宋千波面前。 宋千波疑惑的唸道,「五...?可是五万金币?」 花惜晴冷哼一声,「只五万金币值得我追你叁年?是五袋矿產!」 「矿產?我要那矿產做甚?」 花惜晴被他气笑了,「你是做那珠宝生意的,你问我,你要做甚?自然是将原玉雕琢后拿去变卖个好价钱!」 「啊?我原来是个珠宝商么?」宋千波顿了顿,他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我定是有几分钱在身上了...」 说着,宋千波伸手去摸衣服,衣服内空荡荡一片,他这才意识过来,他未着正装,自然没带东西在身上。他不好意思地转头去看宋千松,羞赧开口,「大哥,我俩是同行的罢?你看,我好似没带多少钱在身上,大哥,你能不能先借我一点,我到时去商舖提领出来便还你。」 宋千松,「...。」他与宋千波分开好些年了,哪里晓得花惜晴这话到底是真是假,他姑且相信宋千波开了一间珠宝舖子。宋千松不情不愿的拿出钱袋,递给花惜晴,「我身上只这些。」 花惜晴忍着笑意,佯装严肃姿态,她把玩着宋千松给他的钱袋,看回宋千波,「你的呢?」 宋千波诚实回她,「我没带钱在身上。」 「没带钱!?」花惜晴演得有模有样,她冷笑一声,侧头去看凌天,「凌少,在他还完钱之前,便由你守着他,切记,莫要再让他给跑了。」 凌天莫名被点名,有些懵,他迟疑了一阵才应。 为了不让这齣戏被识破,安然机灵的过去将宋千松带走,「你既是他大哥,便由你去商舖取钱回来罢。」安然一走,兔子随即跟上,萧渊追随兔子,一下子走了四个人,夏嵐和花惜晴看大家都走了,便也早早离开。房中一时只剩下宋千波和凌天二人,青鸟飞上悬樑,静静地在偷窥他们。 外面烈阳高照,是个好天气,可宋千波眼下被人关押,不得出去透风。他倒了一杯凉水,推到一边,凌天就在那个方向。他讨好似地对着凌天扯了扯嘴角,「凌少,凌大哥,呃,凌公子,来,喝茶。」 凌天冷眼覷着他,「哼。」 凌天冷淡如斯,但宋千波不死心,应是要找话题,想从凌天嘴里套出一点甚么来。 「凌公子,你们行了一路,肯定累了,你便过来坐罢,我正好有一事想请教。」 凌天沉默地走过来,依言入座。 「借钱还钱这个道理我懂,但我不明白...我既然是赚了大钱,何故不还,要迟迟与你们拖着?方才,我瞧那姑娘急躁得很,不是能够沟通的样子,我就想,找个机会,同你们其他人细谈一番,可他们走得实在是太快了,我一时没人可问,只好问你了。」 凌天盯着茶水,语气冰凉,「我不晓得你为何要欠钱不还。」 宋千波又说,「难道是我的商舖不赚钱么?」 凌天抬眸看着他,「你是有间商舖。不过,你只是个跑腿的,你将老板的位子让出去了。」 「啊?」 「那商舖赚不赚钱,我暂且还不知晓,但你,确实很有钱。」 宋千波,「???」凌天一番话将宋千波弄得糊里糊涂的,甚么叫有间商舖却只是个跑腿的?那商舖可还能算是他的么?再说,既然是他的商舖,为何要让出去给人做老板?简直莫名其妙。 #144離經之地?紜宮11 #144离经之地?紜宫11 宋千松被安然带离房间后,几个人下楼至客栈大厅喝茶。这个时间点刚过午时,大厅内人潮并不拥挤。几人相继入座,兔子挨着安然手边的位置坐下,夏嵐依序下去,再来是花惜晴,最后才是宋千松,宋千松夹在花惜晴和安然中间,他很是害怕。 一边是宋千波的债主,一边是功力高深的白狐精,她俩联手要拿下他,他只是一隻小青鸟,擅文不武,如何能逃的过这群人的手掌心? 安然伸手要去摸桌上的茶壶,兔子抢在她之前夺过,兔子把茶壶拿在手上,依序给眾人上茶,末了,她转头去看安然,嘴角浅浅笑着。安然好笑的覷着兔子,待兔子坐回来,她才听得兔子小声对她说,「在场只有我是后辈,理应由我给你们倒茶,以敬尊贤。」 安然但笑不语。 几个人只顾喝茶,不说话。宋千松战战兢兢的看看安然,又看向花惜晴,一时坐立难安。他扭捏开口,「我...我不晓得宋千波开了甚么商舖,怎么明明是他欠你们钱,却要我去取?」 夏嵐说,「你是他大哥,如今他受了伤,行动不便,你与他是血亲关係,我们岂有理由不找你讨?」 宋千松不满,「可我和宋千波好些年不见了,哪里清楚他在外面的情况。青鸟先前是甚么光景,你们也是知晓的,何故这般为难我?」 花惜晴冷笑一声,「为难你?这话说得不对吧?要不是你与那狐妖作伙,通风报信,宋千波怎么会被狐妖打伤,又岂会丧失记忆?这笔帐,无论如何我们都是要讨回来的。」 「嘿,又不是我打伤的宋千波,你们要讨债去找那天雪讨去,莫要算到我头上。哼,我不过也只是个受人胁迫的可怜人!」 夏嵐和花惜晴还想再说甚么刁难他的话。一道温软女音即时响起,那人声音软糯,温和的似是清风拂面,听着让人莫名舒心。兔子说,「既然宋大哥是受人胁迫,想必心中定是有诸多委屈。不若这样,你若能坦白告诉我们那狐妖的目的是甚么?我们便从宽待你,也不向你讨那些冤枉债了。」 宋千松眼睛一亮,「我若坦诚了,那你们能放过我吗?」 兔子笑说,「自然是能。不过,天雪这人甚是狡猾,表里不一,我先前同她交手时,听得她说,她是为了四兽内丹而来,不知这事,可是真?」 宋千松点头,兔子要再问,安然按住她,兔子疑惑的看过去,安然并不与她交流,安然注视着宋千松,声音不带温度,「她身上为甚么会有万能丹?此物是青鸟唯有,当年我们向青鸟族族长言谈条件,好不容易才换得五粒。青鸟族族长甚是看重此物,有我们作前车之鑑,天雪若要讨之,青鸟族族长定然不会再轻易交出,就不知,天雪她到底是用了甚么法子,能从青鸟族族长手中得来?」 宋千松面露难色,「万能丹是我悄悄从族长秘阁里偷出来给天雪的。」他稍一停顿,紧张的左右观望,确定这附近没有青鸟化形的人类后,他探头压近桌子中央,似是想要说悄悄话。夏嵐配合他,倾身凑过去,其馀叁人不为所动。 宋千松说,「以此作交换,天雪必须带我找回丹烟。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丹烟竟被人夺取内丹,无法再修练化形,是宋千波糟蹋了她,宋千波该死,竟连一个女人都护不住,那丹烟也是糊涂,选了一个这么不可靠的男人廝守。」 夏嵐听完,气得牙痒,这二人真是狼狈为奸,明明就是自己的问题,非得要推辞嫁祸给他人。这事又关宋千波甚么了?丹烟爱谁跟谁,那是丹烟的决定,怎能怪罪于宋千波?再说,丹烟内丹会被取,也是因着天雪将她捉来,才会使她落得这般下场。 花惜晴和夏嵐相处久了,性子也变得急躁,她气道,「丹烟内丹会被取,还不是那狐妖所为?就是她将丹烟捉来,夺取内丹,要不是安然那颗万能丹用在丹烟身上,丹烟如今还有命活?我看,你这是认贼作父,无法无天,本末倒置了。」 宋千松不相信,直呼,「怎么可能?」 兔子见宋千松被花惜晴这话刺激,有些受挫,模样越显颓丧,她赶紧接着问他,「宋大哥,那四兽内丹一事,又是怎么一回事?」 宋千松面如死灰,对他们的问话,知无不言,「天雪要行修练,必须得到四兽内丹作辅助,以助她突破,她天生素质如此,她如今已修练至极限。她和我说,她先前得了一物,此物甚是邪乎,能够大涨她体内的妖力,可她掌控不住自己,便问我可否有解?我心中盼着见到丹烟,也怕她会因为我不帮她而食言,无奈之下,我只能受迫于她,直到我找回丹烟。」 「不过,还有一事,说来很是奇怪。南蛮地界是纷扰之地,她得了万能丹后便刻不容缓地赶来南蛮,说是要来找人,本来我以为她这是晓得丹烟的下落了,但我这几日,冷静下来细想一番时,才惊觉,根本不是如此...」宋千松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束袋。 他继续说下去,「路途中,她将此物交予我,还问我有没有办法再製作出,与此物一样的东西出来?我问她这是甚么东西,她说,这是蛊毒的解药。南蛮之术并非我青鸟族学习的范畴,我自然对这种蛊术不甚了解,她不待我答应,便将此物留在我手中,要我好生研究。后来我想,她许是中了南蛮的蛊毒,是药物不够她服用了,才会急切的过来南蛮求医罢?」再后来,他们遇见了安然等人,这误打误撞,倒是巧,可以顺带将四兽内丹一併夺取过来,此趟行路,可谓天助我也,让他们一石二鸟,省去不少劳苦。那时宋千波与安然他们在一起,宋千松看见了,笑得眼睛都弯了,他心有预感,丹烟就在他们乘坐的马车中,与他们同行。果不其然,他观察几日,是有隻青鸟时常待在宋千波身侧,只是当时,宋千松还不确定丹烟的情况,他也纳闷过为何丹烟不化形,直至后来,他才看出端倪,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丹烟不是不化形,而是她没有了内丹,化不了形。 这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宋千松心中怨恨宋千波,所以那时宋千波伤重,他才会不愿意出手救他。没想到,天意弄人,宋千波就像是冥冥之中註定了此生无法与丹烟相守,上天就是开了这么一个玩笑给他,偏生要让他受创失忆。 安然理所当然的将手伸过去,也不避讳,「那物什,可否借我们一看?」 宋千松不疑有他,将东西递过去给安然。安然将束袋打开,倒出,一粒小巧的红色丹药滚进她的掌心,一旁叁人见到东西的模样后,瞳孔微震。安然看过东西后,神情淡淡的将丹药装回束袋里,交还回去。 宋千松就要收回怀里,花惜晴一拍桌子,惹得一桌几人纷纷抬眼看她,就连隔壁桌新来的客人也好奇的看向他们这里。 宋千松愣怔道,「做...做甚么?」 花惜晴说,「方才我同你索要财物,你怎么没将这东西交出来?」 「这...这不算财物罢?」宋千松困惑回答。 夏嵐搭着胳膊,扬着下巴睨视他。既然花惜晴这回又演上了,她不给花惜晴站个场面,撑撑场子,好似有些说不过去。夏嵐长年与宋千波安然二人到处揭榜单,甚么样子的委託人没见过,为了逢迎世态,游戏人间,他们仨早就习惯了与人逢场做戏,对拼演技了,若是他们演的好,委託人一时被他们仨说服,便会提出更高的赏金出来给他们。委託人那般有钱,他们互利互助,何乐不为呢? 对付宋千松这种欺软怕硬之辈,夏嵐姿态转换快速,她逞凶斗狠似地用眼神凌迟着宋千松。她与花惜晴一搭一唱,打压宋千松。 夏嵐冷声道,「依你方才所言,此物作为解药,应当是贵重之物,既然贵重,又如何算不得财物?」 宋千松,「...。」就是个解药,还有分贵不贵重的吗? 宋千松心想,反正天雪也已被他们拿下,这解药留在他身上也没用,便将东西交给花惜晴。 宋千松已经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坦白交代,但他们似乎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花惜晴将东西收回怀里,与夏嵐交换过眼神之后,就要压着宋千松回客房去。萧渊过来时,正好与他们仨擦肩而过。 萧渊方才去给兔子煎药,没有参与到话题,兔子将事情经过告诉他,萧渊听完点头应声,「那师父打算要如何处置那唤作天雪的狐妖?」 兔子将汤药一口饮尽。她与天雪没有深仇大恨,真要处置她,也该是交由凌天或是安然来定夺才是。 兔子默默看向安然,萧渊顺着兔子的目光,跟着看过去,安然察觉到视线,抬眸看向二人,「何故看我?」 此话一出,兔子和萧渊慌乱的飘开目光。兔子说,「天雪曾杀害了凌天的族人...」她话只说一半,萧渊似懂非懂,却也看出气氛不对,不再问下去。 安然要去后院的马厩看猼訑,让萧渊送兔子回去,兔子不愿意,两人对视一阵,萧渊在旁看出气氛确实不对劲,识趣离开。萧渊一走,兔子便有理由留下了,安然无奈一叹,拿她没办法,两人并肩而行。 马房里,猼訑被夏嵐包裹的严密,牠身型不高,旁人看了只当牠是隻驴。猼訑入城后便不叫了,见安然过来看牠,牠也只是喷着鼻息,踩踏脚蹄,以作回应。 安然摸着牠的脑袋,「真听话。」 一路上,她俩沉默非常,兔子总觉得安然兴致不高,似乎有点在生闷气的感觉。 一连几日都是雨天,眼见今日天气正好,店小二趁着空档来到后院打扫,走到马房时,见到有客人在,他愣了愣,觉得不好打扰,赶紧将扫除用具拿好便离开。 安然静默的立在围栏外,猼訑见她不说话,一时觉得无趣便走到后面去,低头啃食牧草。 兔子伤势尚未痊癒,身体匱乏的很,才过午时,她便有些犯困了。她打了一个呵欠,双手搭在围栏上,她目视前方,一群马儿欢快的在用食午膳。安然不说话,兔子便也安静待着,不吵她。 「是累了么?我送你回房罢。」 兔子摇头,她嚶唔一声,软声问安然,「安然,你在生气么?」 「没有,我没生气,你莫要多想。」 兔子轻吐一口气,「若是没生气那便好了。安然,我方才不愿同萧渊走,其实是因为,我有一事想与你言说。」 「你说。」 兔子指尖微微抠紧了栏杆,「我先前不慎染上血蛊,我怕你知道后,会担心我,所以让千波他们瞒着你。我本来想着,其实这件事情也没必要告诉你,若是他们能在墓穴中寻得解药,我就顺其将此事做个了结...」 安然没有反应,兔子继续说,「可是,血蛊实在太珍稀了,他们替我寻遍墓穴,也没能再找到解药。安然,我隐约有料到,你其实早就看出来我体内藏有血蛊的事情,你也晓得我瞒骗你,你生我气是正常的,我不会因此觉得委屈,可你为何不来问我呢?」 外面忽然起风了,凉风徐徐地从窗口涌入,兔子迎着风,眼睛半闔上,她受不住风中带来的风沙,转头去看安然,安然身姿笔挺的站在她身畔,微风带起她落在肩上的秀发,她面目柔和,画面静謐美好,兔子一时看得痴了。 在兔子走神的时候,安然轻声道,「你既然不想要我知晓,我便当作甚么也不知晓。」 兔子不解,「可是,你不怪我骗你么?」 「我为何要怪你?你已然受血蛊噬咬之苦,我何必雪上加霜,与你争吵,再让你更觉难受?」 兔子激动道,「可我没有解药!待蛊虫成熟,破体而出,我便会...便会早你一步先走,这样,你也不怨我么?」 「若是那一天真的到来,我便日日去你坟前陪你,不叫你一个人孤单寂寞。」 #145離經之地?紜宮12sёxiaòshu.c ò #145离经之地?紜宫12 许是风沙太重,兔子觉得眼睛有些酸涩难忍,她抬手要揉眼睛,眼尾一受挤压,泪珠便接二连叁地,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安然见状,急忙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的动作,将自己的袖口一角轻轻压在她眼尾处。柔声说,「莫要用手揉,一会儿要肿了。」 兔子哽咽的嗯了一声,安然松开她的手腕,转而捧上她的脸颊,轻柔抚摸,细声道,「芯妤,我瞧这里风沙是有些大,不若我们且先回屋罢,猼訑牠尚在用膳,一时也顾不得我们,我们晚些时候再来看牠,好么?」 兔子乖巧的点头,她吸着鼻子,眼睛红通通的,眼前画面模糊一片,看得不清楚,她朝安然伸手,安然自觉的将她牵起,二人离开马房,兔子低头前行,有安然领着她,她不怕自己摔着。就是她哭鼻子了,不好让熟人看见,都多大的人了,还似个孩子哭哭啼啼的,被人看去了,得要笑话她的。 安然将兔子送回房间后,并不多待,她旋即离开,兔子本以为她会留下来陪自己,殊不知,安然身姿一转,闔上房门,甚么也没留下。兔子想要再追出去,却又无奈自己眼睛还红着,她心绪未平,怕是不好见人,只得作罢。 天雪被束缚多日,萧渊见她倒是安分,不似宋千松那般,成天设法要逃离他们。方才夏嵐将人送回他房间,现在,萧渊就坐在桌前,拖着下顎,注视着面前那位不断在他房中渡步的男子。 宋千松骂骂咧咧的叨唸着,「你们这帮不守信用的人!说好了只要我老实交代,便会将我放了,结果呢!还不是将我关押在这里,害!我怎地这般愚蠢,竟会听信你们?」 萧渊万般不解,「我们只是关着你,也没害你,你何故总要说我们坏话?」 「你们若不是心怀不轨,又何必将我关着?」 萧渊处世不深,尚显稚嫩,被宋千松一句话弄得晕头转向,他想了想,竟觉宋千松这话说得有几分对。他们抓宋千松,究竟是图他甚么? 宋千松见他似在犹疑自我,他逮着机会,趁胜追击,「你想,先前与你们有瓜葛的是那狐妖,与你们借钱不还的,那是我二弟,可他虽是我二弟,我与他却也多年不曾有过联系,你们要我去他商舖里取钱来还,这倒是行,可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商舖在哪里,我身上也没有他的信物,如何向那商舖掌柜证明我的身份?你们这分明是要刁难我,你们欺人太甚。」 萧渊哎了一声,「你莫要血口喷人。若不是你与狐妖作伙,害得宋叔如此下场,我们也不至于将你留下。我们没伤及你,与你好言相待,已是对你相当客气了,你莫要不是好歹。」 宋千松肚子里有一大堆牢骚要吐,他正准备大吐苦水的时候,房门忽地被人敲响,萧渊起身过去应门。 门口立着一抹白影,宋千松只窥探到那人身穿一袭白衫,背脊就莫名有些发凉,吓出一身薄汗。 萧渊惊奇的看着来人,他不忘礼貌叫人,「尊者?」萧渊笑得靦腆,他赶紧退到一旁,让安然进房,「尊者此趟过来,可是想好要如何处置那狐妖了么?」 安然没有回应他的问题,只道,「你先出去罢。」 萧渊从善如流,轻快应声。 语音刚落,安然又看向房中,宋千松促狭的站在那里,「你也出去。」 宋千松不敢多待,他紧随萧渊之后,闪身出房,离开时,还贴心的将房门带上。 安然走到房中央,环视一圈,发现天雪幻回原形被关在竹笼里,牠身上脏兮兮的,银灰色的皮毛上带着乾涸的血跡,和几团被血液化开的黏稠蛛丝。安然走到竹笼前,轻轻敲了敲框架,狐狸懒洋洋的抬起头来。 安然将指尖探到竹笼里,似要摸牠。狐狸下意识躲开了,安然并未将手收回,半晌,狐狸放下戒心,凑到安然指尖前,吐出舌尖,轻舔着。 安然轻笑一声,她说,「我放你出来,你莫要作怪。我有话要问你。」 狐狸低鸣一声,当是在回应她。 狐狸被放出竹笼后,牠周身瞬时散出一阵白烟,随后,便有人言,「安然,我本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却不想,你竟然会亲自过来看我。」 不待白烟散去,安然突然出手捏住天雪的脖子,将人压倒在地。天雪莫名受她一击却不挣扎,安然捏着她的喉咙,她只是难受的皱了皱眉。 天雪兽形半显,安然视线下移,顺着天雪身体的弧线来到她腰际处,再往下,只有一条蓬松的银灰色尾巴在,不见其他。 安然心下了然过来,天雪会这么安分待在这里,原来是因为她已经无力反抗,凌天当初许是断了她八条尾巴,将她打回原形。天雪也是个极具天赋的人,不过短短数日,她便又练化出新的尾巴来。 只是一尾,不足以构成威胁。安然将她松开,天雪艰难地爬起来,安然说,「我听宋千松说,你去青鸟部落讨要万能丹?」 「嗯,但我实在没用,万能丹不慎让那藤蛇顺了去。怎么,他没将万能丹交给你吗?」 安然不答她,「你就只偷来一颗?」 天雪苦笑一声,「我原本是想向青鸟讨要两颗来着,但青鸟族人甚是小气,我用了千方百计,好不容易才得了宋千松这一个眼线。青鸟族族长谨慎的很,将万能丹分散藏匿,宋千松在秘阁里寻寻觅觅,险些被发现,他偷出一颗万能丹后,不好再回去行窃,我想着没关係,日后等你养好身子了,我们在一起去那青鸟部落,讨要回来便是。」 「你何不将这万能丹用在自己身上?」 天雪摇头,「我倒也想,可我天生素质不比你们白狐能够拥有九尾,我只是八尾玄狐,已经无法再往下修练,服下这万能丹也无甚助益。所以,我才想夺取那四兽内丹,以行进化,作那九尾玄狐第一人。」 闻言,安然失声冷笑,「好一个四兽内丹,如今世间已无成精的白狐,你这般大言不惭,可是将我也算计了进去?」 「白安然,你莫要这样曲解我,我如何忍心用你的内丹作炼!」天雪咬牙切齿的说下去,「还不是因为你体内血蛊未除。我此番来南蛮,便是要来找那蛊王,同他商量,换取能够医治你体内血蛊的解药。」 安然神色一黯,「换取?你要用甚么换?血蛊数量稀少,蛊王甚是看重此蛊,怎会愿意同你交易?」 「自然是拿那万能丹来换!方才我不是说了么?待你身子养好,我们再一起去青鸟族部落,取那万能丹!我想,那青鸟族族长看在你是九尾白狐的面子上,只要我们狐族有意与他们交好,他们理应不会为难我们才是。」 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好,天雪原是要利用她白狐的身份去和青鸟族谈条件。 只是有一点奇怪?天雪如何能篤定自己的计画会万无一失呢?若是有一个环节没搭上,她又该如何?还有若是天雪不拿她的内丹作炼,又要怎么成为那九尾玄狐第一人? 安然反覆思量。天雪说的话,与宋千松先前言说的那些,有些出入,她一时不好定夺谁说得才是对的,又或者他们二人说得,皆是胡话。 好一阵子不见安然回应,天雪探头去看安然的眼睛,她轻笑一声,「你还是不信我吗?」 安然拧着眉,她淡淡的扫向天雪,「我确实不信你。倘若你是真的为我好,你早该去南蛮讨解药了,而不是现在才在我面前与我言说这些。」她稍一停顿,似有不确定,她猜测道,「你先前伤及千波,实是为着我们四兽的内丹而来,但你方才所言,前后矛盾,句句皆有紕漏,你问我信不信你?那你又信你自己么?」 天雪挑眉笑道,「千波?是说那隻青鸟吗?安然,你糊涂了,你们审问宋千松时,他难道没有老实交代吗?我何故要伤害那隻青鸟,你们当真不晓得原由么?」 狐狸狡诈多端,安然不想与天雪在这玩猜谜游戏。宋千松他们仨的爱恨情仇本就与她无关,她此趟过来,是要给兔子讨个交代,至于天雪说得那番话究竟是真是假,与她来说,其实不甚重要。 天雪口口声声说着是为她好,实际不过是想要和她讨饶,求她放过自己。安然已然给过天雪很多次改过自心的机会,是天雪不珍惜,重倒覆辙,欲意接近她,拐骗她,安然不想和天雪计较,可天雪偏生要来打乱她的生活,使她不得安寧。 安然厌烦道,「罢了。」安然轻闔上眼,再睁开时,散出一丝绿光,她兽瞳纤细眼底没有半分温度。她指尖化出利爪,天雪只见她抬起手,尚未看清安然的动作,便忽觉下腹一阵疼痛,紧接着,她感受到一股温热湿润正在快速地扩散,她愣神的低头去看,下半身一片血红,安然的手臂穿破她的腹腔,周围瀰漫着浓厚的血气。 天雪颤抖着唇,惊慌道,「安然,你要杀我么?你不是说了你不会杀我!」 安然抽出手,鲜血顺着她的动作往下流,溅上她一袭白衫,安然不看她,音色清冷,「这一下,是我替芯妤还给你的。我是不想杀你,你的命不值得我取。」 天雪摀着下腹,试图止住血液流出,却是徒劳。安然划破她的脏器,她体内没有血蛊寄宿,无法借助外界的力量修復,她束手无策,只能慢慢地感受着自己的生命逐渐流失。 天雪几近绝望的看着安然。安然说,「我便好心告诉你一件事罢。其实我体内的血蛊,日前已经去除,你大可不必为我白跑一趟。」本文首发站:qцyцshцwц.x yz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天雪嘴角渗出血跡,她挣扎似地拉住安然的手,安然抬眼看她,天雪凄凉一笑,「那又如何!我就算得不到你,他们也将为我陪葬!那白兔精伤重,这么多天过去,她想来是已经气绝了罢?所以你才要为了她,过来向我寻仇。你们四兽齐聚,如今折损二人,我看那蛤蟆也不是甚么狠角色,眼下,我只要将你拿下,再去杀那蛤蟆,将你们的内丹取出我便能便能」天雪一口淤血卡在喉咙,令她难耐的说不清话来,她重重的咳了几声,呕出一地腥红。 安然不为所动。天雪见她不受话术影响,心道不对,难道那小白兔尚未气绝,还留有一口气在?安然此来莫不是要和她讨那万能丹罢?否则,安然初来时,何故要问她取了几粒万能丹?现在想来,是藤蛇夺去的那颗万能丹用在了青鸟身上,现在他们还缺一粒万能丹来医治小白兔。 可不管那白兔究竟是生是死,她如今脏器破裂,不得医治,安然就算不将她一刀毙命,她也危在旦夕,难再苟活。 #146離經之地?紜宮13 #146离经之地?紜宫13 安然沉默地擦拭掉手上的血跡,她慢条斯理的将帕子叠好,收回怀里,神态淡然,她已为兔子做个了结,她并不想在此多待,她收拾好自己,就要起身离开。 天雪痴狂一笑,她许是绝望得彻底,已经陷入癲狂之姿,「白安然,到底还是你福泽深厚,我自叹不如。是我命不好,胆敢与你相配,是我太自视甚高了。你说得不错,我说话反反覆覆,令人难以捉摸,也处处留下紕漏,令人无法轻易信服,你问我,我信自己吗?呵,实在好笑,我细想了一下,我许是不信我自己的。」 安然拂去衣襬上的尘埃,缓步走向房门口。 天雪在后继续说着,她也不在乎安然是否听了进去,「既然你身上血蛊已解,如今我也没甚么好隐瞒你的,我便告诉你罢,血蛊的解药一直都在我身上,那万能丹是我要留给自己的,我本是盼着你深受蛊虫迫害,命在旦夕,为了活命,你定会寻机找来南蛮,以求解药。可血蛊解药难寻,若你寻不得解,不幸丧命于此,我便在你咽气后,从你尸身中剖取内丹,只要能得到你的内丹,其馀叁兽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待我进化完成,这万能丹便是助我修练上升之物,届时,我成了九尾玄狐,作那青山狐王,壮哉我狐族,还会有谁胆敢来进犯我?」 天雪缓息一口气,笑了笑,她一改语气,「白安然,我是想成为那狐王不假,我可孤身一人实在落寞,所以我一直很徬徨,我其实想你同我一起重建青山,若是你愿意归来,我慢些凑齐四兽内丹,又有何妨?」 「成精白狐能有多难找?不过是几十年,几百年的时间罢了,我可以等的。可是安然,你为何不应我?这里才是你的家,你何故不归?」天雪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安然已经离去多时,「若是当时,我用那血蛊的解药作赌注,将你欺瞒带走,便好了。」天雪低叹一声,她终究还是捨不得这样对安然。 安然身上血气甚重,她不好马上回房,她走过兔子房间,又往前过去。她步伐停顿下来,停在夏嵐的房门口,静立不动。 里面传来说话声,是夏嵐和花惜晴在商讨事情,安然在外静静听着。 房中,花惜晴将得来的束袋交到夏嵐手中,「芯妤身上的伤还未好全,等她伤好,我们就让她将这解药吃下。只是,安然那边,我们该如何向她交代?」 夏嵐不晓得安然已经知情兔子染上血蛊的事情,花惜晴提点她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夏嵐沉吟半晌,「安然应该不曾见过解药的面目,先前宋千松拿出丹药时,我瞧她无甚反应。」 夏嵐想了想又说,「要不,我们先去和安然坦诚,将这解药转交给她,是她在照顾芯妤,理应比我们要清楚芯妤的恢復状况。」 花惜晴觉得有理,点头应声,「也好。」 两人打定主意,随即动身而行,夏嵐打开房门,发现就安然站在她们门口,吓了她好大一跳,夏嵐拍了拍胸口,惊魂未定,「安然,你怎么过来了也不敲门?」 花惜晴在夏嵐身后,打量着安然。安然的衣服上染着血跡,夏嵐受到惊吓一时没多注意,花惜晴便问,「安然,你受伤了?」嗯...也不对,这衣裳上血跡看上去不像是安然自己的,反倒像是不慎被他人溅出的血沾上。花惜晴心想,区区宋千松不至于让安然大动肝火,看来,安然这是去找那狐妖算帐了罢。 果不其然,安然开口向她们解释,「这不是我的血,是天雪的。我身上血气重,暂时不好回房,也不好去其他地方叫人看见,我一时无处可去,只好过来你们这里作客,散一散身上血气。」 安然过来的正好,夏嵐和花惜晴将她迎进客房。夏嵐将兔子染上血蛊的始末告诉安然,又把装有血蛊解药的小袋子交给安然。 花惜晴说,「安然,你可别误会,我们不是故意要隐瞒你,只是当时你身体虚弱,我们担心你知晓实情后,会影响你调养,所以才决定,缓一些时日再告诉你。」 夏嵐附和着点头。 安然听完,脸上表情并没有太大的起伏,她歛着眉目,似在斟酌,半晌,她才轻起檀口,「我明白了。」 夕阳西下,昏黄馀暉,从半敞开的窗口,轻柔落进。 兔子从睡梦中转醒,迷糊中,她隐约听见有人在敲门,但她疲惫的很,没有过去应门。房门被推开,发出轻微的响声,兔子睁开眼皮去看,一抹红影正朝她走过来,兔子只约略看了一眼,便又随即将眼睛闔上,她想,是花姊姊过来看她了。 那人托起她的背,兔子能够感觉到自己躺入一个温软的怀抱。 「芯妤,时辰到了该吃药了。」 兔子挣扎的提起眼皮,花惜晴将药碗递到她面前,兔子接过手,迷濛地抬头望着花惜晴那张温和净白、秀緻脱俗的面容。这张脸过于完美精緻,反倒是有些不像凡人了。兔子忽然笑了起来,他们本来就不是凡人,他们是妖兽呀,他们这外貌皮囊,如何能跟凡人相比。 花惜晴见兔子不吃药,一直盯着她的脸傻笑,她奇怪道,「芯妤,你做甚这般看我?哎,你赶紧将药喝了罢,一会儿可要凉了。」 兔子离开花惜晴的臂弯里,她慢吞吞的将药喝下去,花惜晴在旁等她,兔子喝完后,将药碗交还,「花姊姊,现下是甚么时辰了?」 花惜晴看向窗口,外头斜阳隐没,天色渐暗,「已是申时。」 「原来已经到这个点了。」兔子顿了顿,忽又抬头问她,「花姊姊,安然呢,你可有瞧见她?」 花惜晴说,「安然在夏嵐房里商议事情,你方才睡得沉,所以我们便没叫上你。」 「噢。」 花惜晴收拾空碗出去,兔子看着房门口,一阵子,才躺倒下来,她不敌睏倦,闔眼睡去。 兔子睡着后不久,外面有脚步声传来。那人停留在她的房门口,随后,房门被推开,兔子被声音惊动,她嚶唔一声,下意识去看来人,她眼前一片模糊,只依稀瞧见一团火红身影,她呢喃自语,「花姊姊?是又到吃药的时辰了吗?」 安然将房门落锁,她缓步向前,迎着兔子恍惚的神情,走入室内。兔子虽看不清,但她耳朵不聋,那落锁的声音被她听得仔细,兔子犹疑道,「你为何锁门?」 安然从随身的包里翻出乾净的衣衫,冷不防听见兔子的问话,她好笑道,「我要换衣服,自然是要锁门。」 兔子被弄得糊里糊涂,她脱口而出,「可这里不是你的房间呀?」 安然脱衣的动作一滞,她回头去看兔子,兔子眼底一片迷茫,许是睡昏头了,尚未清醒。 安然失声笑了笑,她来到兔子面前,伸手轻点兔子的鼻尖,「你睡傻了?连我是谁都分不清了?」 兔子拧眉噘嘴,她努力想要看清眼前,可无奈她脑袋昏沉的厉害,她目光落在安然的脸廓上,细细描摹,似是在做辨别。 安然抚上兔子的脸颊,轻轻揉摸,她就着兔子的面前,倾身,吻上她的唇。 兔子唔唔两声,她受到惊吓,她的大脑彷彿被人猛力敲了一击,使她从浑沌中清醒过来。可她肢体反应比大脑来得快,在安然吻上她的那刻,她先有动作,她抗拒地推开眼前这个人。但安然身姿灵敏,兔子将手伸过来,她便好生牵住她。兔子推她不成,反倒跌入安然怀里。 一抹幽冷暗香扑鼻,这气味兔子闻着熟悉,她倒在这人在怀里,迟疑着开口,她轻声叫唤,「安然?」 安然低声应她,「晓得是我了?」 安然放开她,兔子眼底神光聚拢,逐渐清醒。兔子往后退开些许,她上下打量着安然的穿着,惊诧道,「怎地穿了一身红衣裳,好似那红囍服,安然,我可是错过了甚么,你这是要嫁我了么?」 此话一出,安然被她逗笑,她忍着笑意,顺着兔子的话接下去,「是啊,我要来嫁你了。可某人身子骨弱得很,明明说好了要迎亲,却又赖在床上不起...」 兔子啊了一声,浑然记不得有这回事,「我...我们是今日成亲啊?」 安然看着她,「不是。你并没有娶我,我还算不得与你成亲。」 兔子似乎是信了,她紧张道,「我娶!安然,我怎么会不娶你呢?就是要我嫁你,我也可以!」 安然被她的傻气逗乐,「可惜,来不及了,时辰已过。」兔子听她一说,转头去看窗外,外面一片乌漆摸黑的,已然入夜。 安然将那身借来的红衣褪下,换回自己的。原本那套染血的白衣,已经被她丢弃。 兔子在床上静坐一阵,思绪渐渐回笼,她脑袋一清晰,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和安然说了好些浑话。她往衣篮处扫了一眼,甚么红囍服?这分明就是花惜晴的衣裳,安然也真是的,还骗她说她俩要成亲了,她竟还就信了。兔子双颊微红,又是害臊又觉丢脸。 兔子抬眼悄悄一看,安然坐在桌前,握着茶盏在喝凉茶,她神情淡漠,心思不在此。兔子觉得自己有些精神了,便来到安然对面,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凉茶。 「花姊姊送药过来时,说你在夏嵐房内商议事情。」 安然应声,「嗯,我同他们在商讨宋千松的事情。」 兔子点头,「此人不坏,我们不必为难他,只是千波尚须医治,我们眼下不好放他走,唔,但这只是我的想法。安然,你们商议之后,决定如何处置他?」 安然笑道,「我与你想法一致,我也是这样和他们说的,他们对此没有异议。」 兔子双手捧着茶盏,她坐姿端正,模样很是乖巧。她说,「那...与宋千松一起的那隻狐妖,怎么办?」 「天雪失血过多,在方才就已经没了气。」 「啊?」兔子惊疑一声,「怎么好端端的就...」 安然从袖口取出一物,兔子见她将软布袋打开,从内拿出一颗晶莹剔透的小珠子。 「这是天雪的内丹,是我让宋千松替我取来的。」安然将内丹展示在兔子面前,不多时,她又收回袋子里,「她是个可悲可怜之人,我想将她的内丹带回离经山安葬。」 兔子不清楚安然和天雪的过去,只想着安然这是因为她们身为同族,所以才会对她心生悲悯。 可既然是要安葬,怎么不将尸首一併带回? 兔子提出好奇,安然面露无奈,只应她一句,凌天不肯。 凌天离开故地,本就是为了寻仇而来,如今他们拿下天雪,他当然要将天雪的尸首带回去族中,与他那些不幸枉死的族人作陪,以报冤屈,才能暝目。 #147離經之地?紜宮14 #147离经之地?紜宫14 凌天带着尸首回藤蛇故地了。 宋千波除了脑袋还有些问题,已无大碍,但几个人谨慎,将宋千松暂时留下,带在身边,与他们一起返回离经山。 离经山北面山势陡峭,马车过不去,几个人将马车变卖掉,徒步而行。一行人行至山间断壁处,夏嵐走在最前,花惜晴驾轻就熟的伏趴在夏嵐背上,夏嵐揹起她,脚下蓄力,踏起轻功。安然兔子紧随其后,兔子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她和安然一起展开长鞭,捆住猼訑的前肢后腿,二人并行飞过山崖断壁,猼訑被牠们带往上空,惊叫声连连。宋千波轻功本就不差,萧渊在他后面,只见他身姿一轻,使出的轻功甚是俊俏。 这边只剩萧渊和宋千松没过去,萧渊有些犹豫,上次离开是凌天和夏嵐带着他的,仅凭他一人之力,怕是无法安好无恙的过到对岸。宋千松看他扭扭捏捏的不愿走,许是心中多有纠结。宋千松只是一届文人,他轻功不比他们好,但他可以幻回原形飞过去,打定主意,他双臂幻出原形,萧渊见他振翅高飞,看似就要飞远,急忙伸手抱住他的下襬。 宋千松惊叫一声,「你做甚么?」 萧渊可怜兮兮道,「大伯,你行行好,你就载我一程罢。」 数日后,眾人终于回到?紜宫。 药房里的草药备置完善,宋千松便在?紜宫中留宿下来,给宋千波调配方子治病。丹烟在二人之间周旋,恍惚间,宋千松竟有种回到儿时的错觉,小时候他们也是这样,相伴相陪在一起,一起读书学医,配药看病。 宋千松听脉相听了许久,宋千波觉得奇怪,便出声喊他,宋千松这才如梦初醒。樑上,青鸟歪头看他们,见宋千松诊完脉,牠才飞身下来,踩在宋千波的肩头上,宋千松见状,面色一沉,心道,他们之间终究还是与过去有些不同了。 安然和夏嵐回去青云轩了。 花惜晴下山回去老巢看那帮小蜘蛛们去了。花醉山被她留在离经山,託付夏嵐照顾。 夏嵐心想花惜晴还未将她们之间的事情告诉花醉山,她不好暴露,便与花醉山保持距离,可她并非是那种耐得住性子的人,她成天到晚对着花醉山傻笑,笑得人家孩子都觉得她心怀不轨,甚是害怕。花醉山盼着自己娘亲能早日归来,将他带回。 安然将天雪的内丹葬在青云轩后面的树林里。安然已经有叁年多未归青云轩,她走进院子,景物依旧,就是屋中那些器物许久未经打扫,染上一层厚重尘埃。安然来到房间,她环视一圈,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她并未多想,她放下布包,擼起袖子,清扫起屋子。 晚间,她和夏嵐一起用膳。二人刚用完膳,正在收拾餐桌,忽地听见院子传来声响。夏嵐拎着盘子出去看,正好与来人对上眼,她诧异道,「芯妤?都这么晚了,你还大老远地过来青云轩找安然?」 安然在夏嵐之后探头出来,见到兔子过来,也是一脸惊讶。 兔子乖巧的过来帮忙她们收拾桌子,夏嵐识趣,洗完碗筷后,便先行告退。兔子等了一阵,听得夏嵐脚步声走远,她才开口,「安然,你先前不是说了,要我过来与你同住么?我就想着早点收拾好,要在你歇息前过来才好。安然,我今夜过来,是不是太打扰到你们了?」 安然擦拭手上的水珠,她嗯了一声,「是有些唐突了。」 兔子轻咬下唇,深怕安然赶她走。 安然将乾布递给兔子,眼睫弯弯,「但不觉得打扰。」 兔子迎着安然的目光,咧着嘴,笑得灿烂。 安然烧了一锅沸水。那日兔子没能完成的心愿,如今得以实现,她欢喜的将浴桶整理好,安然将热水提来时,兔子已经木桶搬进房里了。 兔子是空手而来,安然去衣柜取乾净的衣衫给她。等了一阵,兔子没等到人,她走到屏风旁探头往内看,发现安然站在衣柜前发愣。兔子眼珠子一转,她静悄悄走到安然身后,安然似有所觉,她无奈一叹,兔子听她说,「衣柜里被人添置了许多新衣裳,我料想是千波夏嵐他们做的,可我当时并未嘱咐他们,如今看来,这给我送衣裳的人,芯妤,便是你罢。」 兔子尚在发育,矮了安然些许,她脸颊压在安然后肩上,笑意甚浓,「嗯,确实是我买的。安然,你也送我衣服呀,你看,我现在身上穿的,还是你当时託千波下山给我带回来的呢。你想要我收,我便依你的意思收下,但你却没说,我不能给你送呀,所以,我便依着款式,给你添置了几件与我相近样式的白衫,以作回礼。」 安然打开衣柜后,柜子便盖不回去了,她微微拧眉,「你确定只是几件?」 兔子哎哎两声,她鑽到安然身前,轻车熟路的从柜子里取出两套乾净的衣物,柜子中衣服一减少,衣柜便能闔上了。兔子在安然审视的目光下,漫不经心道,「本来确实是只有几件,可是,你已经叁年多未归了,除了千波下山买来的衣服外,有时,我也会下山,亲自选购,有时,看见了几件觉得合适的,衬你的,我一时忍不住,便...」 「安然,我不晓得你的喜好,我就是看着觉得衬你便买了,你若是真的觉得不好看,可以拿去?紜宫分发,就当是捐给那些没衣服穿的小妖兽。」 安然,「...。」若是在她们尚未互诉衷肠前,安然定是不会平白无故地接受兔子的好意,可如今,她俩关係微妙,安然不好与兔子细分的这么清楚,她也不是说不喜欢兔子给她买东西,就是她作为长辈,这些物什,她明明可以自己买的,怎么好意思让兔子为她破费。 安然一口咬定,「不行。」 兔子抱着衣物,侧头看向安然,安然严肃道,「先不论我的喜好,这些衣物皆是与你的同款,你若是将这些送出,岂不是那?紜宫里的小妖兽,都显得与你关係亲近了么?」 兔子好笑道,「怎么穿了相似的衣服,就是显得关係亲近了?但你不喜我将衣服送出,我便不送,本来这衣服就是要给你的,东西既是已经交到你手上,我也不好拿回来再做打算。嗯...安然,这些衣服,不论你喜不喜欢,皆该由你处置,我方才就是提个建议。」安然闷闷的嗯了一声,她走过屏风,脱衣沐浴。兔子看出安然许是还在为衣服的事情纠结,不免无奈摇头。她跟在安然之后,相继脱衣入水。 二人泡在水中,相对而坐。安然倚在一侧,闭目养神,兔子划开水面,来到安然身前,玩弄起两人浮在水面上的发丝,兔子捏起一段自己的头发,又寻到安然的,两两合併,缠绕作同心结。兔子记得宋千波曾经在授课时说过,人类在成亲那天,双方会将自己的长发截下一缕,併入编织,作同心结,他们又将其视为一种誓约,称作结发夫妻。 安然睁开眼时,发现兔子在玩弄她的头发,她看了一阵子,兔子玩得很是入迷,也没察觉到她在看她。兔子着迷地看着那用发丝做成的同心结,好一阵子,忽觉水下有异动,安然的手从她腿根处摸来,一路向上,探至她腰间,又来到身前,在她肚皮上轻轻掐了一下。 兔子抬眼看过去,安然说,「你缠得这般紧,一会儿扯着可要疼的。」 兔子愣了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安然的意思。她有些失落,心想,难道安然没读出她的意思吗? 兔子噘起小嘴,闷声道,「解不开就剪了罢。」 安然立即应她,「那我这就去取剪子。」 「你!」兔子急道,「你怎么能说剪就剪呢!」青丝便是情丝的意思,安然这一剪,若是不慎将她们的情丝也剪断了,那该如何作好? 安然笑了笑,「那你将它解开?」 兔子不愿意,她果断拒绝,「不要。」情丝难解,岂是她们说解就能解的。 安然长吟一声,「那今后我们怕是要难分难捨了,做些个大小事都要被捆绑在一起,唉,好没自由啊。」 闻言,兔子激动的要跳出水面,安然眼明手快将她按下,兔子气呼呼的哼着气,安然将她拉进怀里,二人依偎在一起。安然问,「这就生气了?」 兔子哼了一声,没好气道,「你这就开始嫌弃我了,我能不气吗?」 安然觉得自己实在冤枉,「我甚么时候说了我嫌弃你了?」 「你刚才就是这个意思。」 「我没有。」 兔子一口咬定,「你就有!」 「没有。」 「有。」 安然不再应她。兔子表面看着像在生气,可她又老老实实的待在安然怀里,不打不闹,她就是在和安然逞口舌之快。 安然把飘荡在水面上的发结拾起,在手中把玩一番,「这只是人类的一项习俗罢了,怎地能让你如此迷信?」 「安然,你明明晓得我意有所指,还要这般逗我...」兔子脑袋就枕在安然颈间,她一时气急,张口咬向安然,兔子就近咬在她锁骨处,惹得安然心尖泛起一阵酥痒难耐。安然深吸了一口气,她双手捧起兔子的脸,阻止兔子继续撩拨她。 兔子嘴上咬不得她,却也不甘示弱。安然感觉到身下有异样触感,她顿时睁大眉目,惊慌道,「芯妤,你做甚么?」 兔子双手从安然下腹处往上攀升,放到她胸前的圆润上,兔子坏心眼的捏了几下,「我在与你亲近啊。」 安然掌心来到兔子肩膀,正打算要推开兔子,可就在这时,她眼角馀光无意间瞥见,那一枚漂浮在水面上的结发。安然动作一滞,兔子逮着机会欺身向前,她凑到安然唇边,细细品嚐。安然眼底淌过一丝柔光,缓缓闔上眼睛。 水面兴起一阵涟漪,安然情难自己地勾住兔子的脖子,细密的轻吟声,回盪在二人周身。兔子轻吻着安然的肩头,游移向上,行至颈间,下顎,唇角,她将安然的喘息声吞入腹肚。 安然呼吸越渐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一吻过后,兔子退开些许,她敛着眉目,轻轻扫向安然那被她吻至艷红肿胀的唇瓣,再往下看,安然脖子上留有淡淡红印,兔子伸手要去触碰那块红印,安然以为她意图不轨,急忙牵住她的手。 兔子无辜的望着她。安然嗓音喑哑,「芯妤,不可以。水...已经凉了,再继续下去,会冷。」 安然气息还有些不顺,兔子双手搁在她腰间,将她抱上去。安然坐在木桶边上,她迷茫的低头下看,兔子潜入水中,安然感觉到右脚脚踝处被人捉住提起,身体一时失重,她顾不得兔子在做甚么,慌忙地抓住木桶边缘,这才将将稳住身型。 兔子从水面下探出来,仰头上看,安然光洁姣好的胴体,在她面前一览无遗。兔子将安然的右腿提在肩上,她扭头,在那大腿内侧处,轻柔地亲吻着。 细密轻浅的吻,缓慢游移,落至腿根,安然适时按住兔子的肩,兔子动作停下,头顶上传来安然的声音,她咬字轻飘,声音微抖,「别...」 兔子抬眼去看安然,她有些意犹未尽,安然与她视线触碰,似是看出兔子的心思,她心中触动,忽地改口,「别在这里,我要跌下去了。」 #148離經之地?紜宮15 #148离经之地?紜宫15 兔子绽开笑容,她凑上前去抱住安然的腰,欢喜道,「好,我抱你去床上。」兔子放下安然的腿,从水中站起,安然伸长手臂环住兔子的脖子,兔子勾住安然的腿窝,安然就依偎在兔子怀中。 水面晃动,漾起一圈圈涟漪,兔子离开浴桶,笔直地走向内室,她身上水气重,地面上留下她湿润的脚印。 夜深雾浓,天上云层密集。窗口有风吹过,震出响声,安然被兔子轻放在床上,她转头去看窗边,「起风了。」 烛火摇曳,忽明忽灭。安然向着那火烛,缓慢地将视线游走回来,昏黄的火光照应在兔子赤裸的身体上,兔子自幼习武,不曾间断,她体态匀称结实,却又不是壮硕的样子,她略显纤瘦,看似有些营养不良,安然目光停顿在兔子胸前,轻啟檀口,「关窗罢,一会儿下起雨,夜风凉。」 她俩发丝缠绕在一起,兔子不愿意剪断也不要解开,她就近将床边的窗扇关起,不过一个举手的工夫,她回到安然身上,安然看了看她,又看向远处的窗口。兔子察觉到她的视线,轻声笑道,「我把布幔放下罢,多少能遮些风雨。」 安然依她,「嗯。」 兔子将布幔放下。两人距离不远,安然依稀闻见兔子身上的淡淡清香,她一时走了神。兔子回头过来时,撞见地,便是安然如痴如醉的盯着她看,兔子捧着安然的脸廓,俯身凑近,她额头轻轻抵在安然额间,柔声道,「安然,你做甚么这般看我?还看得如此着迷?」 兔子乌黑清亮的眼睛似是会发光,像那黑夜里的繁星,点点闪耀,甚是好看。安然确实被她迷住了,她的手来到脸颊边,轻轻按到兔子的手上,包覆住她。她也不说话,就只看着兔子,眼底的炙热爱意,不加掩饰。 二人相视一阵,还是兔子先败阵下来。兔子年轻气盛,容易浮躁,哪里比得过安然这隻老妖兽,安然看是能沉得住气,却并不代表她心里没有兴起半点痴念。兔子低头埋入安然颈窝,那里暗香馥郁,兔子动了动鼻尖,细嗅一番,安然被她的举动惹得痒,轻笑出声。 「你不是兔子精么?嗯,原来兔子也是会这样闻人的吗?好似那幼犬...」 兔子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安然冷不防受她刺激,紧张地吸了一口凉气。 「安然,你并不了解兔子的习性。但这也没关係,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你可以慢慢地来适应。」 兔子软懦的声音,似有魔力,让安然一时失了戒心。 兔子一隻手被安然握住,她便用另一隻手去抚摸她。兔子的身姿渐渐往下移动,安然随着她的往下的动作,一点一点地握紧兔子的指尖,她看似难耐地轻咬着下唇,稍拧眉梢,缓缓将眼睛闔上。 安然腹部处留有当年的伤疤,时间飞快流逝,她不曾注意伤口留疤了,她对此也不甚在乎。但当兔子抚弄着她的身体时,她才心生遗憾,她后悔自己没能在兔子面前呈现她最完好的一面。 兔子疼惜的将一吻落在那伤疤处,她似是怕会弄伤安然,不免将动作放得更轻,更柔了些。 深夜时分下起了一场大雨,屋簷乘着雨水,成细细水丝,连绵落下。 安然后仰着头,白皙的颈项毫无保留的暴露出来,她眉目微微睁着,眼尾晕散着淡淡緋红,她眼底涣散,并无对焦,她小口微张,喘息声不断。床单被她抓出皱褶,她施力极大,指节泛白,随着兔子的节奏,忽展忽握。 兔子脸上湿漉漉的,她抹去汗水,復又低头埋入安然腿间,她曲起安然一条腿放在肩上,她吻着安然的腿根,掌心贴着腿部的肌肤,来回轻抚。 兔子勤奋地埋头苦干,安然忽然伸手摸向她的头顶,兔子抬头去看安然,发现安然双颊通红,媚眼如丝,她羞中带怯,「芯妤,可以了。」 兔子弯了弯眼睫,她嘴边噙着笑意,从安然身下爬上来,她压在安然身上,安然便搂着她。 兔子仰头只能挨到安然的下巴,她懒得动,便将吻落在那里。安然无奈于她这样,伸手拍了拍兔子的大腿,兔子轻唔一声,这才又爬上来些许。安然与她相亲相拥,兔子的手一直放在安然的小腹上,她趁着安然不注意,悄悄地探至安然腿心,那里一片湿润,兔子轻而易举便将她拿下。 安然嚶嚀一声,兔子没有松嘴,反而加深了这个吻。兔子看似强硬蛮横,可她动作又温柔的过分,让人不免沉沦,安然沉溺在兔子的柔情中,反反覆覆。 安然眼里染上一层雾气,情潮上涌,她忍不住发出喟叹,一声短而急促的娇吟,在安静的空间里放大数倍,激得兔子猛然抬头,她目光灼灼的凝视着安然,一时也忘了继续动作。兔子动作一停,安然便觉身下有空虚感,她迷濛的低头去看兔子。 兔子是上过花楼的人,她就算不曾亲眼见过他人行房事,但她身在其境,她又不聋,总会听见那房中传来阵阵轻吟,她那时虽尚未开窍,可她不蠢笨,哪里会听不出那叫声中隐含的喜悦之情。方才,安然叫了,那定是安然得到畅快,心觉欢喜了罢。 兔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中那份激动的情绪。但只要安然觉得欢喜,她便也欢喜了。 兔子尚在走神,安然见她分心,一时要叫唤她也不是,不叫唤她也不是。她此刻浑身燥热难耐,却得不到舒解,实在难过,可她比兔子年长许多,要她对兔子说那些放浪无耻的话来,她怎么也拉不下脸,且若不论辈分长幼,她也还是说不出口的。 兔子心里甜滋滋的,恍惚间,她感觉有甚么柔软的东西在蹭她的手臂,她赶紧转头查看,一条雪白的狐尾在她手边左右摇晃。安然见她回神了,出言关切道,「你怎么了?」 周身都被蓬松的绒毛包围,兔子喜欢这种感觉,她咧着嘴角,对安然摇摇头。 有狐尾在旁助兴,兔子不再分神,安然终于得偿所愿。 兔子年轻,精力充沛,不知疲倦,安然被她逗弄的眼角带泪,兔子却不知停歇,安然克制不住,失声叫唤,兔子得了安然的激励更是上心了。 直至安然体内不支,昏睡过去,兔子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做过头了。窗外传来清脆的鸟叫声,兔子恍若大梦初醒,她看向那扇紧闭的窗户,纸面泛白,天色已然大亮。她再看回来,安然面目潮红,眼角带着泪珠,眉梢轻拧,不甚安稳,兔子觉得奇怪,赶紧再往下看,仔细检查是不是她弄疼了安然,可她观望一阵,并未瞧见安然哪里有受伤流血。 兔子这下更觉奇怪了。她毫不避讳的直盯着安然的腿间,狐尾上的绒毛沾染上潮湿的水气,有些塌陷,那尾巴软绵绵的瘫在安然腿上,微微遮掩着她的羞处。 兔子视线落在她们身下的那张床单上,床单经过一夜的激战,留下一片水渍,水渍范围宽广,安然躺在这上面,冰冷冰冷的,难怪会睡得不舒服。可安然才睡着,兔子不好弄出动静将人吵醒,她一时不好换床单,只好把安然带进怀里,睡入内侧。 午间,夏嵐过来青云轩蹭饭,却不见安然人影,她以为是自己来的迟了,急匆匆地跑到厨房去看,锅碗瓢盆收拾的乾乾净净,安然竟一点剩饭都没有留给她。 夏嵐沮丧的从厨房出来,在院中等了半晌,不见屋中有人走动的声响,她觉得有些奇怪,不免心生疑虑,夏嵐来到安然的居室外面,她有些迟疑,却还是敲响了房门。 安然被敲门声吵醒,兔子尚未转醒,听见吵闹声也只是不满的撇了撇嘴角。安然轻轻抚了抚兔子的脸颊,满脸宠溺,兔子被人碰触,出于警戒,这才有反应,她迷茫地睁开眼去看,安然支起上身,向着门口的方向看去。 会来青云轩的人不多,唯有夏嵐和宋千波,可宋千波基本不会刻意过来打搅她。安然思绪逐渐回笼,她转头去看窗口,发现外面天色大亮,太阳已经升至无法从窗口便能看见的高度了。 安然心道不好,夏嵐此番过来,大抵是来蹭饭的。夏嵐没吃到饭,不至于在青云轩闹腾,夏嵐会过来敲门,多半是因为在院中等待许久,不见她出现,夏嵐这是担心她有个万一,因而才找过来的。 安然出声应道,她声音一出,屋内屋外一片寂静。 安然嗓音全哑。 兔子惊得瞬时清醒了,她睁大眼睛,赶紧翻坐起身。安然摸了摸喉咙,兔子关切她,「安然,你...你是哪里觉得不舒服么?莫不是着凉生病了罢?」 安然清了清喉头,喉中乾涩的厉害,安然对兔子摇头,她不好发出太多声音,只简短咬出一个字,「渴。」 兔子忧心安然,连忙下床要给安然倒水,却一时忘了她昨夜将发丝作结的事情。安然见她匆忙要走,想出声阻止却是晚了,兔子在床边摔了一跤,撞红了鼻子。 兔子摔得疼,安然也觉得头皮被扯着生疼。 夏嵐在外一脸懵,她一时没听出安然的声音,想要再出声叫唤,便听见房内传出巨响,她急忙出言关心,「安然,你怎么了,可是跌倒了?要不要紧啊?」夏嵐试图推开房门,可房门锁着,她不好硬闯进去,只能在外等待安然回应她。 安然和兔子并肩来到桌前,兔子一手捂着鼻子,一手给空杯倒水,安然在旁穿戴衣衫。 安然不好开口应话,兔子为她代劳,「安然没事,是我...我就是不慎摔了一跤,不妨事的!」兔子觉得鼻腔有温热的触感袭来,她赶紧捏住鼻子,以至于她说话时音调有些奇怪。 安然喝完水,回头一看,发现兔子还在压鼻樑,她贴心地过来服侍兔子穿衣,末了,又将帕子交到兔子手中。兔子指节手心全是血,安然静静的望着她,兔子稍稍松手,「还流血吗?」安然摇头。兔子这才舒一口气,腾出手,将手上的血渍擦拭乾净。 夏嵐在外面又等了一阵,终于等到房门打开。夏嵐探究的目光落在她们二人身上,兔子有些侷促的扯着笑容,她撞伤鼻子,鼻尖还有点红。夏嵐没有话要和兔子说,就又移开视线,看向安然。安然微微皱眉,她不太舒服的轻咳一声,夏嵐惊疑问道,「安然你生病了?」 安然轻轻点头,兔子见状,赶紧出来解释,「都怪我,昨夜贸然拜访,青云轩的客房还没能来得及收拾,安然好心将我收留,借宿在她房中,但床上就只一件薄被,是我睡相太差,将被子全抢走了。深夜时分,下了一场大雨,夜风清冷,房中窗扇未关,安然才会因而受冻,染上风寒。」 安然折腾了一宿,她休息不足,气色有些苍白,看着有些病态,夏嵐心思不深,未曾多想,她拍了拍安然的肩,宽慰她多保重。有兔子在青云轩照顾安然,夏嵐很是放心,她不打扰她俩歇息,转向去?紜宫串门。 夏嵐一走,安然打了一个呵欠,正要回床上继续睡觉,兔子赶在她前面,手脚快速地将床单换下,安然步伐微微一滞,静静的站着看兔子动作。兔子似是对房里的一切瞭如指掌,她乱中有序的将房间收拾好。兔子把浴桶搬出去,再走回来时,她手中抱着一盆乾净的清水,安然就坐在刚换好的床单上,她倚着床柱,懒洋洋的看着兔子忙进忙出。 兔子洗净双手才过来,安然眼睛半开半闔,已经打起瞌睡。兔子在她面前蹲下来,她双掌轻放在安然膝上,乖巧的仰头看安然,「安然,我忙完了。你不躺下来睡,是在等我吗?」 安然提了提眼皮,迷糊看她,轻轻应了一声。 兔子起身宽衣,安然的目光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晃至她身前的一缕长发,那里突兀的少了一截,安然鬼迷心窍地去抓她的断发,兔子愣了一瞬,安然旋即松开她。 兔子一时摸不着头绪,安然喉咙不舒服也没有应话,见兔子要躺上来,安然自觉地睡入床中内侧。 兔子搂着安然的腰,安然缩着身体靠在兔子的怀里,颇有种小鸟依人的感觉,兔子心里欢喜,情绪上头,她笑意繾綣,她眷恋地吻在安然额前的秀发上,轻轻的笑了笑。 安然闔着眼眉,嘴角轻浅地勾了起来。 #149離經之地?紜宮16 #149离经之地?紜宫16 虽然兔子等人回来离经山了,但?紜宫却依旧冷清。凌天和花惜晴不在,兔子去青云轩和安然同住,宋千波记忆尚未恢復,无法开班授课,萧渊平日只能在院子里对着木桩修练,小妖兽们打不过他,各个自觉地结伴去别处锻鍊。 花醉山不认真习武,成天往夏嵐的池子跑。 这天,萧渊在院子里练武,花醉山带着猼訑过来找他,白兔霸道的踩在猼訑背上,猼訑与牠亲近,稳稳的载着白兔过来。 萧渊停下动作,他转头看过去。 花醉山表明来意,「今日夏嵐要验收我的武功进程,萧渊,你陪我去一趟罢。」 这件事与萧渊无关,萧渊本想拒绝,可花醉山可怜兮兮的央求他,「夏嵐和我娘亲关係亲近,若是被她发现我这几个月都在偷懒,她跑去告诉我娘亲,我日后就要没有好日子过了!萧渊,我们兄弟一场,你就帮帮我罢。」 萧渊扶额,沉默半晌,他终究不忍心看着花醉山受苦,勉强答应下来。 花醉山心里打着小算盘,他悄悄看向萧渊肩膀下那段轻飘飘的衣袖,心道,萧渊就算再有天份,也不会比夏嵐这老妖兽还厉害,再者,萧渊如今只剩断臂,说不定他还有机会能够打赢萧渊! 思及此,花醉山贼兮兮的笑了起来。 二人一羊一兔来到夏嵐居住的池子附近。夏嵐在树上打盹,花醉山叫唤她,「夏嵐,我来了!」 夏嵐懒洋洋的做伸展,她摇头晃脑,似乎还没睡醒。萧渊是个有礼貌的孩子,他走向前,对着树上的夏嵐拱手叫人,「夏姨。」 夏嵐揉了揉眼睛,「你怎么也来了?」 花醉山抢在萧渊出口前应声,「萧渊是来作我对手的,夏嵐,就不必劳烦您老为我伤筋动骨的了,你就在旁边看个仔细罢,待会,我定是叫你大开眼界,佩服得五体投地!」 夏嵐被他一套自信说辞逗笑,她本来要下树了,这回又卧倒回去,「那你们开始罢,我看着。」 阳光明媚,猼訑带着白兔在水池边走动。萧渊离开的匆忙,没带上自己惯用的武器,只有当初花惜晴做给兔子玩的那条蛛丝鞭,这条鞭子伤不了人,想来花醉山就是看准了他没带武器,才要硬拉他过来作对手的罢? 花醉山没有武器,他使得一套拳脚功夫,他欺身袭向萧渊胸口,萧渊一个下腰躲避,花醉山回身,勾指抓向萧渊肩头,萧渊感觉肩膀一痛,斜眼看去,肩膀处被抓破,渗出血液,染红一片布料,花醉山竟然对他动了真格。 萧渊微微皱眉,花醉山面不改色的对他说,「萧渊,你可以打伤我,但绝对不能赢我。夏嵐在旁看着呢,若是我们打得太过平静,定会被她看出端倪的。」 话语刚落,萧渊眼底神光便微微一沉,他肩头突地后缩,花醉山反应不及,被他往前一带,踉蹌地往前踏了几步,萧渊顺势踩住他鞋尖,花醉山惊呼一声,就要跌下去。萧渊挺出另一侧肩膀挨上去,花醉山撞上他的硬骨,痛得眼泪狂飆,到底没有让他丢脸的跌下去。 花醉山红着眼睛,眼底泛着泪光,模样可怜,他气道,「你!」 萧渊打断他,冷声道,「快动手。」 花醉山一咬牙关,使劲对萧渊身上打了一技重拳,萧渊没有躲开,这拳头硬邦邦的,打得他险些痛晕过去,萧渊忍耐着体内的气血翻涌,他脚下步伐错开,一技回旋踢,优雅的踹在花醉山的胸膛,将人击退数尺。 花醉山捂着发疼的胸口,嘴角掛着一缕血丝,他抬眼看向树梢,夏嵐打了一个呵欠,好像不太在意他们这边。花醉山对萧渊使了一个眼色,萧渊举起手里的蛛丝鞭,猛力挥动,鞭身不偏不倚的袭向花醉山。 花醉山双臂幻回原形,细长蛛脚显出,前端锐刺上挑,长鞭被挑飞,他抓紧时机,衝向萧渊,锐刺对准萧渊心口处。萧渊侧身回避,花醉山趁着他身形不稳时,趁胜追击,使出一击猛撞,将萧渊撞飞至后面的大树上。 萧渊卡在树中,他捂着嘴,重咳一声,咳出一掌心腥红。 夏嵐见状,急忙跳下树来,过去查看萧渊伤势。 萧渊没事,花醉山武力不高,不可能将他打飞至树上,他会撞树,纯粹是他借力使力,自己撞上去的,与花醉山无关。萧渊会吐血,也不是因为他伤及肺腑,而是他自己咬破舌尖,为了做出样子给夏嵐看。 萧渊是凌天和兔子的徒弟,夏嵐深怕萧渊若有个叁长两短,恐会得罪兔子他们,她赶紧带着萧渊去青云轩找安然救命,一时顾不得花醉山,花醉山倒也乖巧,就在池边等待夏嵐归来。 还未正午,兔子在厨房挑菜叶,安然早晨去离经山北面的药草园採药,算一算时辰,她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兔子才在想安然,安然便从门口踏进来,她身后背着满满一筐的药材。安然将竹篓放好,这些採来的草药,还要再经过整理,才能拿去?紜宫换钱。 兔子欣喜的朝她过来,安然把腰间的软布袋解下来,递过去,她温声道,「给,这是我在路旁鸟巢里寻来的鸟蛋,中午可以燉了吃。」 兔子接手后,打开一看,软布袋里一共有六颗鸟蛋。她惊呼一声,「这么多颗,就只我们吃吗?」 安然笑道,「夏嵐一连扑空几日,我猜想她今天定会早些过来等的。」 这说人人到,夏嵐紧张兮兮的跑进青云轩,安然和兔子闻声出来,正好撞见夏嵐扶着萧渊过来,萧渊为了逼真演技,没有刻意止血,眼下,他衣襟处被嘴里流出的血液沾染,萧渊脸色有些苍白,模样慑人。 这是兔子的徒弟,她自然爱护得紧。兔子急切的过来帮忙夏嵐,她们将萧渊带入屋内,安然从架上取来药包,她淡淡的看向萧渊,发现萧渊也在看她,他俩眼神才刚触及,萧渊便慌张的移开,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安然打量着萧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忽地,她似是看出甚么,她眸光微黯。 安然也不将伤药拿出来,就只立在原地。兔子见她没有动作,急得过来将药包取走,安然手里一空,她侧头去看兔子,兔子神色紧张,很是在意萧渊的安危。安然默默的看回萧渊,眼底温度冷了几分。 萧渊肩上有五个深陷的血洞,兔子仔细的将伤口清理乾净,才把药粉点上,包扎。夏嵐翻出内伤药要给萧渊服下,萧渊本想要拒绝,可无奈他这戏势必得要做足,绝不能露馅,萧渊假意推托一番,见兔子脸色微变后,他才妥协,服下伤药。 时辰将近午时。萧渊身边有兔子和夏嵐关照,安然便先行离开,去厨房备置膳食。 兔子从夏嵐口中问出前因后果之后,暗自松了一口气,原来萧渊是在与花醉山比武时,不慎受伤,好在伤势不严重,害她们几个人虚惊一场。兔子放松下来,回头要去找安然,她左右看去,不见安然身影,正觉奇怪,萧渊忙着说,「师父,尊者方才已经离开了。」 兔子啊了一声,旋即慌慌忙忙地追出去。 萧渊对着门口,傻呼呼的笑了起来,「师父和尊者的关係真好,我也好希望尊者能够喜欢我。」 夏嵐愣怔的望过去,萧渊又说,「就像师父喜欢我一样。」 夏嵐睁大眼睛,一副欲言又止的姿态,她斟酌半晌,还是脱口说出,「她们关係不一般,怎能与你相提并论。」 萧渊似懂非懂的点头,却没悟出夏嵐话中的意思,只以为夏嵐是以师徒作比喻,他沮丧道,「我自知自己斤两,胆敢奢望尊者认我作徒孙?」顿了顿,他一改语气,闷闷道,「尊者就连芯妤师父都不愿认作徒弟了,又怎会看上我...」 夏嵐害了一声,一拍脑门。萧渊奇怪的看过去,夏嵐却不再说话,只连连摇头叹气。 一出房间,便能闻到空气里飘散着一股油烟味,兔子脚步一滞,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安然盘起头发,做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她微微低头,熟练的在处理鲜食。兔子走入厨房时,安然微微抬眸,只一眼又收回。兔子来到灶前添柴,锅中不晓得在燜煮甚么东西,发出啵啵啵的沸水声。 兔子把夏嵐今日要验收花醉山一事告诉安然,安然听完来龙去脉后,只是冷淡的应了一声,兔子觉得安然的回应甚是冷漠,她反覆思量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才会惹得安然不高兴。 可思来復去,未得结果。兔子实在不喜这种氛围,她软声问安然,「安然我...我是惹你生气了么?」 安然持刀的手微微一顿,她好笑道,「没有,你何故认为我在生气?」 兔子抿了抿嘴,「你方才对我好冷淡,我便以为你是生我气了,才会这样。」 安然摇头,「我没生气。芯妤,你徒弟才受伤,我如何能有兴致谈笑?」 「噢。」兔子软懦的应了一声。 夏嵐和萧渊留下来吃午饭,萧渊是伤患,需吃些清淡营养的食物,安然便在他的汤麵里多放了一颗蛋。 餐桌上四菜一汤,夏嵐好几天没吃到青云轩的伙食,这回似是要弥补先前的错失,她一连吃了好几碗白饭,扫净菜餚。 萧渊看着一桌美味,自己却只有汤麵能吃,他心里虽有遗憾,却依旧很高兴。这是尊者特意给他下的麵,碗里还添了两颗糖心蛋,萧渊甚是感动,尊者这是在偷偷关心他吗? 萧渊窃喜的看向安然,安然正在给兔子夹菜,冷不防被萧渊注视,她抬眼覷向他。 那眸光清冷中却带着一股深意,萧渊脸色一僵,他似乎察觉到了甚么,安然这是看出他在欺瞒她们装病的事了? 萧渊担心他装病的事情暴露,赶紧低头吃麵,不再东张西望,直到夏嵐清空碗盘,他才又悄悄去看大家的脸色。 兔子注意到萧渊的视线,她关切问道,「萧渊,你脸色有些差,是哪里不舒服么?」 兔子问话一出,夏嵐丢下筷子,也赶紧出声问他,「是不是还有哪里受伤,未做处理?你快老实告诉我们。」 安然静默不语,只看着他们。 萧渊见她们一个两都是在关心他,他心里越来越觉愧疚。他其实根本没事,但事到如今,他也不好拂去她们的关心。起初他未曾坦承,日后便更难去向她们坦白了。 萧渊朝安然递去一个目光,他很是惭愧,可心中又感激着安然替他保密,没有将他装病的事交代出来。 几个人用完膳,夏嵐要带萧渊离开,青云轩不欢迎妖兽是老规矩了,夏嵐不想碍着安然的眼睛,吃过饭便赶紧离开。兔子将她喊住,夏嵐一脸茫然的在院中等待,不多时,兔子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纸包,她递给夏嵐,温言道,「这是安然多做的包子。夏嵐,我将你今天要验收醉山的事情告诉安然了,安然知道后,便留心做了这包子,我也是在方才瞧见锅中热有包子,才知晓安然的心思,原来她也给醉山留了午膳。夏嵐,你趁热快将包子带回去给醉山吃罢。」 夏嵐应声接过,她看向屋子后面那间小仓库,安然方才走到那里面去了,她注视着仓库的方向,感叹道,「安然就是这样的人,温柔细心,为人好,却不与人言说。我起初认识她时,本以为她这是冷淡,殊不知,她其实都看在眼里,暗自关心着我们呢。」以至于,夏嵐来了离经山后便不肯走了,宋千波许是也因着这个原因,才要在青云轩附近盖建?紜宫,以作藉口留下。 安然久居深山中,独自一人,实在过于孤单,夏嵐和宋千波曾受过她关照,明白她的为人,也怜惜她。二人想要留在离经山,是发自真心要与安然结交,作伴。 兔子和夏嵐看着同样的方向,她眸光柔和,安然从仓房出来时,便是迎着兔子和夏嵐一副痴情的视线,她来到二人面前,一脸为难的看向夏嵐。 安然打趣夏嵐,道,「夏嵐,我已经有主了,你莫要这样看我,以生误会。」 夏嵐和兔子不约而同的咳了一声。 兔子不晓得安然已经把她们的关係和大家坦白了,只以为这是初次,所以她现下面对夏嵐,很是侷促。 可想来花惜晴不也和夏嵐在一起么,那她有甚么好彆扭的?兔子想明白后,觉得不那么尷尬了。安然这话意有所指,兔子不好不回应,她又羞又急的说,「安然,我...我不会误会的,我才没那么小心眼。」 夏嵐看着二人,觉得自己莫名受到了的伤害,她心里哀怨,为何花惜晴不在这里呢?安然和兔子现下这是在欺负她只有一个人吗? 夏嵐哭笑不得道,「这都甚么跟甚么?你们过份了啊,我也是名花有主的人啊!」 #150離經之地?紜宮17 #150离经之地?紜宫17 萧渊在青云轩外等待夏嵐,却不想安然和兔子甚是客气,一路送行至院外。夏嵐还在为安然打趣她的事情气恼,兔子在旁与她说话,安然走到外面喊住萧渊,萧渊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看着安然,仓皇的指了指自己,安然朝他点头。 萧渊心惊胆颤的走过去,心道,尊者现下会追出来,莫不是要来唸叨他的罢? 萧渊捏着衣角,扭捏的在安然面前站定,他紧张道,「尊者,您找我有何事?」 安然扬起手臂,萧渊受吓,当是安然要来教训他了,他猛地蜷缩起身体,抬手护头。 没有预料之内的痛觉传来,萧渊顿了一下,听见身前有清脆的鏗鏘声响起,他缓缓放下手去看,安然袖口下掉出一柄匕首,但它模样有些特殊,刀柄与刀身连接的地方做有尖刺,刀柄末端联系着细长锁链,锁链从安然袖口里掉出部分,看不出长短。 安然将匕首递给萧渊,「给。」 此物单是看着就觉并非凡品,萧渊哪里敢收。 他摆了摆手,婉拒道,「尊者,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我不能要。」 「你是芯妤的徒弟,我自该照料你。我听闻她说,你同她学习鞭术,又从凌天那里学会刀法,当时,我便觉得此物与你相配,反正这东西放着,我也用不着,你便拿去用罢,莫要埋没了这良兵利器。」 「这...」萧渊还在犹豫,那边夏嵐和兔子注意到安然走远,也跟着过来,二人瞧见安然手里的东西,面上露出不尽相同的惊愕。 夏嵐道,「安然,这不是顏老先生给你做得防身暗器么?多年不见你拿出来摆弄,我还以为你是在哪次我们下山时,不慎将它弄丢了,却不想,竟然还在这青云轩内。」 安然摇头,「没丢,只是我当时身上已经有麒麟鞭在,一时用不着它,便将它搁置在仓房里了,放置多年,也就将它给忘了。」 兔子走到安然手边,仔细打量着安然手里的物件,她目光落在那匕首后面连接的锁链上,她总觉得这锁链不一般,与安然那条麒麟鞭上的有些相仿。她下意识要去抓那链子,安然手腕一转,躲开了兔子的动作,兔子困惑的看过去,安然笑道,「这锁链烫手,当心些。」 夏嵐在旁应声,「这暗器与安然手中那条麒麟鞭皆是出自顏老先生之手,锁链本身具有制伏妖兽的力量,使用时,应当谨慎,切莫误伤自己。」说着,夏嵐嘖嘖两声,安然不可能会平白无故将此物拿出来,夏嵐眼珠子一转,看到萧渊身上,想来安然此番是要将这物件赠予萧渊。 夏嵐看了看萧渊,又看到安然身旁的兔子身上,心道,还说不认萧渊作徒孙,却对人家如此上心,老先生一生中一共就只做出两把降妖利器,安然自己留了一件,这一件虽不是正统武器却也是老先生的心意,安然说送就送,未免太宠后辈了。 萧渊知道物件贵重后,更加不敢要了,他连声婉拒。夏嵐觉得萧渊很是不知好歹,安然这是看在兔子的面子上,才会割爱将物件赠他,他这般不管不顾的拒绝安然,让安然情何以堪,若是因而產生嫌隙,日后兔子在安然面前又该如何言谈萧渊这个人? 夏嵐开口劝道,「萧渊,这是安然一番好心,你便收下吧。」 既然夏嵐都开口了,萧渊斟酌再叁,他想,自己如今只剩单臂,使不出双刀技法,何不收下这条匕首链子,加以勤练,正好能与他所学相通。 萧渊想通后,接过物件,他谢过安然后,又问,「尊者,敢问此物可有称呼?」 安然摇头,「没有。当初我用不惯它,便未曾给它起名。」 一事了结,兔子赶紧出来赶人走,她推着夏嵐,口中催促道,「夏嵐,这么一耽搁,包子都该冷了,你快些送去给醉山罢。」 夏嵐哎哎两声,差点忘了这事,她刻不容缓地带着萧渊告别二人。 二人一走,兔子随即不羞不臊地鑽到安然怀里。青云轩清幽隐密,光天化日下,她俩在外亲热也不怕被旁人看去。 兔子节制的轻啄一下安然的唇,欢喜道,「安然,你对萧渊真好,好到我都要为他吃醋了。」 安然无奈的笑了笑,「那是你徒弟,我这么做是应该的。」 兔子不依,「他是我徒弟不假,可是那又与你有甚么关係?」 安然说,「他与我确实没关係,但我与你...有点关係。」 「有点关係?你确定我们只是有点?」兔子眸光深深的看着安然。安然就着她的目光,忍着笑意,面目严肃的嗯了一声。 安然回答的这般果决,兔子气哼一声,张嘴低头在她胸口上,大口咬下。安然面不改色的嘶了一声,兔子旋即抬头瞪她,「我都还没咬到肉呢!你就在那边嘶嘶呼呼的,装模作样!」 「你要咬我,还不准我呼痛?你怎地这般霸道。」 「我们白兔精生来就是这么霸道!那是你...」 兔子说得理直气壮,安然打断她,接续道,「那是我不瞭解你们白兔精的习性,但这也没关係,日后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地来适应。」 兔子,「...。」 兔子面色半垮,安然见兔子这般,一时没能忍住笑意,她凑到兔子耳边轻语,「我们白狐天性调皮,芯妤,你许是会受不了我这般。」 安然嗓音柔和,兔子被她吸引,一时失了心神,当她回神过来时,鼻尖满是馥郁幽香,她忽地睁大双眸,安然不知何时将她抱入怀里,她轻轻倚在安然颈侧,一动不动,「我...我怎么会受不了你呢?」 「我有时就似个孩子,彆扭的很,你许是会觉得我无理取闹。」 兔子笑了笑,「这有甚么?照你这般说,那我也不成熟呀,我方才还胡乱咬你呢。可你不也包容了我,还与我玩闹起来了吗?」 安然眼底流淌过一抹柔光,她环抱住兔子的那双手,默默地往内收紧了几分。兔子温驯的待在安然的臂弯内,她们不再言语,但却在无声中,又彷彿交流了许多。 花醉山无趣的坐在池边,夏嵐许久未归,他不晓得萧渊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他深怕自己与萧渊合力演出的戏码被夏嵐识破,他心下不安,焦躁地抠着脚边的草皮,手里根根杂草被他丢入池中,使得水面上,一片绿意盎然。 猼訑受他干扰,焦虑地在池边踱步,水下忽有一道黑影缓缓浮升上来,猼訑警觉地咩叫一声,但这似是惊吓到水里的生物,于是,猼訑被水中那生物赏了一脸的池水。一旁白兔见状,气不过自己人被欺负,牠蹬着后腿,去树下叼来一枯枝,对准池中的生物一顿猛戳。 白兔动静之大,花醉山心中鬱闷,他哀叹一声,从白兔口中夺来枯枝,心不在焉的帮忙戳向水里,也不管有没有戳中那生物。 白兔嘴巴一空,立刻又跑到树下叼枯枝。猼訑懒洋洋的咩了一声,来到白兔身后跪坐下来。水里生物浮出水面,那是一隻生有鹰头鸟嘴的怪异乌龟,乌龟探出壳外,白兔不偏不倚的戳到牠的鼻子,乌龟猛地缩回壳里,花醉山在后戳牠龟壳,乌龟不堪其扰,只好又探出壳来。牠含了一口池水,反击似地,吐向白兔,白兔前额的毛被水打湿,牠心高气傲,耐不住脾气,蹬着后腿跳向池中,作势要找那乌龟理论。 白兔跳到龟壳上,不断蹬腿,乌龟许是怕牠了,慌乱沉入水中。白兔不适水性,牠只在水面挣扎几下,便快速沉入池里。 远方传来声音,花醉山心想,是夏嵐和萧渊回来了。他赶紧丢掉手里的树枝,慌忙起身,他拂去衣襬上的尘土,前去迎接夏嵐他们。 萧渊伤势不严重,夏嵐只是叮嘱了花醉山几句,便不再多话。 花醉山不晓得夏嵐这是何意,难道他们事跡败露,夏嵐都已经知道了,所以才不愿与他多说吗? 花醉山担心自己日后没有好日子过,赶紧出言问夏嵐结果,夏嵐一脸奇怪的看着他,「我就是看看你习武的进程,这有甚么问题吗?」 花醉山急道,「那是如何?」 夏嵐被他弄得糊涂了,「甚么如何?」 「我是通过考验了吗?」 夏嵐一脸懵,「甚么考验?你在说甚么。」萧渊在一旁看着两人,猼訑来到他身边,轻咬着他的袖口,往后拉了几下,萧渊低头去看牠,以为猼訑这是要讨摸,他和善的对猼訑笑了笑,揉摸起猼訑的脑袋瓜。 二人嘰哩呱啦说了一阵,夏嵐这才搞懂花醉山的意思,她失声笑道,「我何故要同惜晴告密,来迫害你?你是否俱备防身的能力,本来就与我们无甚关係,你练武一事,只是攸关于你日后下山会不会受人欺负。惜晴也是为了你好,才要你留下来,在?紜宫习武,她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若你山下遇险,有个甚么叁长两短,她可承受不了。」 花醉山啊了一声,原是如此,那他今日拖着萧渊过来,他俩这岂不是白打了? 花醉山看向萧渊,眼底带着歉意,萧渊也在看他,面露无奈。 猼訑拉扯不动萧渊,便回到花醉山这里,牠紧张的叫唤几声,惹来叁人瞩目。 夏嵐与猼訑无甚交情,她扭头问花醉山,「这羊,牠平白无故,乱叫甚么?」 花醉山和萧渊也是一脸茫然,猼訑踩踏着前蹄,将花醉山拉到池边,花醉山沉思一阵,忽然大叫一声,萧渊闻声,随即跑过来,「怎么了?」 花醉山看着那片绿油油的水面,支支吾吾道,「那白兔...芯妤姑娘的小姨...牠...牠落水了!」 夏嵐慢了萧渊一步过来,冷不防听见花醉山说话,她惊呼一声,「甚么!」 这时水中一抹黑影缓慢攀升,破开水面,几人先见一团雪白,一动不动地沉浮在水面上,而后,在那团雪白的正下方,有龟壳缓缓浮出水面,白兔奄奄一息的瘫软在龟壳上。 夏嵐赶紧将白兔捞上岸,乌龟从壳中探出,一脸无辜的看着夏嵐。 夏嵐没好气的对着牠唸叨,「小龟,你明知兔子怕水,还这般对牠胡闹!若是牠有个万一,我如何同芯妤交代?害!真是!」语毕,她又急匆匆的赶往青云轩找安然讨救命。 行至远处,夏嵐似是想起花醉山他们还在池边,她大声呼喊,话旨大概是让他们早些回去歇息。 夏嵐抱着白兔进到青云轩内,兔子和安然察觉到动静,她们放开彼此,朝声音处看去,来人是夏嵐。 夏嵐一走近,尚未开口,兔子她们就瞧见白兔毫无生气的缩在夏嵐怀中,兔子意识到不对劲,赶紧将白兔抱过来,去探牠鼻息。 夏嵐诚实道,「白兔在水中待了一阵子,怕是溺水了。」 闻言,兔子赶紧把白兔身体翻转朝下,拍打白兔后背,试图逼牠吐水。 安然也过来帮忙,她伸手探至白兔身前,寻到牠胸腔中心处,用指节,有节奏地,按压起来。 白兔尚有脉象,有安然在旁替牠做復甦,片刻后,白兔终于又有喘息,牠呛出一口水,虚弱的看向救起牠的人。 安然松开手,白兔被兔子抱回怀里,安然转身往屋里走去,白兔缩在兔子怀里,满怀感激的看着她们。 不多时,安然又从房中出来,她手里带着乾布,兔子和安然小心地将白兔包裹起来。夏嵐眼见白兔无恙,她舒了一口气,她将白兔留在青云轩休养,自己则是回池塘去了。 #151離經之地?紜宮18 #151离经之地?紜宫18 近日,兔子总觉得有人在注视她,可当她去寻找那视线来源时,却又不见他人。 这天,兔子抱着白兔坐在屋簷下小憩,暖阳掛空,微风徐徐,兔子不知不觉地倚着栏杆睡了去。安然从厨房出来时,兔子睡得正香甜,安然放轻脚步来到兔子跟前,她微微倾身,注视着兔子的睡顏。 兔子长睫毛轻轻闔着,鼻尖小巧圆润,安然视线下移,落到兔子那红润的唇瓣上。安然眸光深深,她情难自禁地探出指尖,缓缓地朝着兔子那双薄唇抚去。 兔子怀里的白兔,睁着乌黑的大眼睛,幽幽地盯着安然看,安然却对此一无所觉。眼看安然的手就要碰触到兔子,白兔忽地蹬腿上跳,前肢猛然勾住安然的手臂,安然手下一沉,按到兔子胸口。 一切发生,不过是在瞬息之间,动静之大,兔子瞬间惊醒过来,她茫然的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安然,她又低头看向自己胸口,安然的手不偏不倚的放在她胸口上,兔子奇怪的拧着眉,疑惑地望回安然。 安然叹息一声,很是无奈。白兔前肢紧抓安然的手臂,牠两隻脚勾不着地,拼命的扑腾着。安然把另一隻手垫到白兔脚下,这才将将稳住白兔身型。 兔子把白兔抱回来,白兔温顺的待在兔子腿上,兔子轻点牠的鼻尖,柔声道,「小姨,你真调皮,怎能这样捉弄安然?」安然沉默的坐在兔子边上,心情鬱闷。兔子不是木头做的,如何会察觉不出安然的心境变化? 安然独自在青云轩久住,清净惯了,一时无法习惯青云轩有外人在,虽然白兔是兔子的小姨,但对安然来说,依旧觉得彆扭。再者,若是白兔一直留在这里,兔子便无法肆意的与安然亲热,这对她俩来说,甚是困扰。 兔子手下顺着白兔背脊上的毛,心中打着盘算。若要改善现状,必须儘早将白兔送回?紜宫,但她若是只把白兔送走,便折返回来,白兔对她大抵会多有怨言。兔子斟酌一番,痛心的做出决定,为了免去纷争,看来她是必得在?紜宫住下一阵子了。但为了日后她俩在青云轩不被旁人打搅,兔子觉得此趟值得。 事不宜迟。兔子倏地起身,安然转头看向她,兔子抱紧白兔,一脸正经的对着安然说,「安然,我已在青云轩叨扰你多日,我想我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安然愣怔的看着她,兔子继续说,「这么多日过去了,凌天尚未归来,千波的病情也不见改善,我作为萧渊的师父,理应回去教导他。所以,我不能继续留在此处间散度日,因而荒废自己的徒弟,这样,我会很惭愧。」 安然,「...。」安然还未开口说话,兔子就带着白兔转身跑走了。 兔子言出必行。安然在屋外等兔子,等到夜色渐浓,也不见她回来。安然无奈叹息一声,落寞回屋。 兔子很得善缘,她一回到?紜宫便被小妖兽们缠上。宋千波不开课,小妖兽们无事可做,想要去书阁看书,增长知识,却又因为识字不多而无法通透书中内容,令牠们好生苦恼,就在这时,兔子回来了,牠们似是盼得救星,一个个争先恐后的缠上兔子便不愿走了。 兔子被小妖兽包围,白兔识趣,不想自己也被纠缠上,便趁乱跳走了。 一眨眼,兔子便在?紜宫待了十日,她早晨开课教字,下午去院子里教萧渊鞭术,生活忙得不可开交,哪还有时间能偷跑去青云轩找安然。 兔子将萧渊捆绑在地,她气呼呼的想着,安然也是心狠,这么多日过去,她没办法过去青云轩,安然竟也不晓得过来找她么! 兔子心绪一乱,出手难免重了几分。萧渊在地上哀嚎叫唤,但兔子心思并不在此,因而一无所觉。 萧渊被束缚的紧实,长鞭勒着他身体生疼,他眼底泛起一丝水光,眼看就要泣声求饶。这时,兔子听见身后有破空声传来,她连忙收回心神,转身应对。 萧渊的武器落在兔子脚边,兔子来不及给萧渊松绑,只好用鞋尖挑起地上的匕首,刀刃滞空,兔子没有接起,而是用脚侧踢在刀柄末端,兔子腿力劲强,刀刃锋利散着寒光,萧渊抬头去看,只见空中划过一道银色光芒,俄后便听得一声鏗鏘声,那是锐器剧烈碰撞在一处而產生的声响,萧渊追着匕首的方向看去,在声音响彻时,他看见锐器相互碰撞,擦出一片火光。 紧接着,一抹绿影落在他身前,清冷的声音从他上方传来,「萧渊,几日不见,你还是这么不争气。」 声音熟悉,萧渊旋即破涕为笑,他欢喜的叫人,「凌天师父!」 凌天淡淡的嗯了一声,侧头去看兔子,他眼睛微微瞇起,探究的目光落在兔子身上,他对兔子多有讚许,「芯妤,你的武力又有所进长了,恭喜。」 兔子本就有天赋,再加上她之前服下万能丹,现下她再行修练,可谓事半功倍。 兔子朝凌天笑了笑,「事情都办完了?」 凌天点头,眼角馀光瞧见一抹漆黑身影,他猛地转头,看到回廊下,那里宋千波跟在宋千松之后,二人正要进屋诊脉,青鸟踩踏着梁柱,在他们开门时,轻盈的跳进屋内。 「他...还是不记得我们吗?」凌天口中的他,不言而喻。 兔子惋惜的应声,「千波忘记了一切,连同那些医理学识...」 「宋千松这庸医!」凌天一甩衣袖,疾步前行。屋门才刚闔上就被凌天大力踹开,兔子在远处,隐约能听见凌天的怒骂声。 宋千波的病情毫无进展。 几日过去,凌天重新拾起凌云留下的那把玉笛,他在屋顶吹奏祈福,盼着宋千波的病情能有好转。 藤蛇自古流传,祈福曲能够带来好运,凌天本是不信这些的,他曾对此嗤之以鼻,牠们为人祈福,为人奏曲,牠们广结善缘,散播福泽,牠们明明是传递好运的祥蛇,却还不是躲不过被人灭族的运命。牠们替人祈福,到头来,却是要牠们去承担这世间的罪恶,可笑的是,牠们竟还不得旁人半分悲怜,青鸟是如此,华县子民是如此,天城县被其他妖兽佔地为王,就连与牠们关係交好的朝廷,也被他人一锅端了去。 善事做尽,祸事承担,可悲如斯,又有谁来怜悯牠们。 凌天执笛的手微微颤抖着,他闔着眉目,脸廓处留下两道淡淡暗痕,笛声细长悠远,安定人心,但却抚慰不平他心中满怀的悲慟。 宋千波对医术感兴趣,成天围绕在宋千松身边,硬是要宋千松教他行针把脉。今天,宋千波照往常一样,在宋千松身后作跟屁虫,冷不防听见绵连笛声,他寻声望去,却不见人。宋千波仰头看着高空,视线缓缓下移,定在阁楼的屋簷处,他奇怪的歪了歪头。忽地,他似是想明白了,他欣喜地咧嘴一笑,点足上翻,踏着栏杆攀升而上。 凌天立在?紜宫的屋顶上,一曲奏毕,他身姿不动,像是一尊雕像,被封尘在这世间。 宋千波轻盈的飞上屋顶,他脚下无声的来到凌天跟前,他蹲下身来仰视凌天,似是要做那听眾。宋千波两隻手一时无处安放,便立在腿上,掌心微摊,拖着下顎。 凌天在空气中辨别出一股熟悉的药草味,他眉头皱起,睁眼下看,宋千波就在他身前,模样乖巧的蹲着。 宋千波见他发现自己了,连忙扯开嘴角,笑道,「凌少,我竟不知道你这般多才多艺,还会吹笛奏曲啊。只是,你是跑了心仪的姑娘么?怎地吹得这般哀凄,让人听着都要觉得难受了。」 凌天淡淡的看着他,惜字如金,「我单身。」 宋千波困惑的看着他,腹诽道,对象跑了自然算是单身啊。 凌天话少,但宋千波话多。宋千波看着凌天,指了指自己的两侧脸颊,「你哭了。」说着,他站起身,来到凌天身边,伸手勾住他的肩,他语重心长的道,「害!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隻花?」 凌天把玉笛收回腰间,冷不防听见宋千波这么对他说。他冷笑一声,覷向宋千波,他眸光深深,「嗯。」 嗯是甚么意思?宋千波奇怪的回看他。 「害!总之,我就是过来劝你的,莫要难过了,这情爱一事,很多时候呢,就是图个一念之间,那些心念转变快速,有时快得让人难以察觉。指不定,你以为你喜欢人家姑娘,实际上却也没那么喜欢人家!」 凌天抱着双臂,目视前方,「嗯,有道理。」 宋千波拍了拍他的肩,继续说,「所以啊,你得看开一点,莫要这样叁番两头的,上来屋顶吹曲。先不说,你这样孤零零一个人看着怪可怜的,就说这屋顶上的风,害!我不过才上来一下子,现下就觉得脸颊被风刮得生疼!喏,你替我看看,我这脸是不是都红了?」 凌天转过来看他,二人相视一阵,凌天并不言语。宋千波觉得这人实在奇怪,他正要扭头看向别处时,凌天忽然出手捏住他的双颊,宋千波被他单手抓住,小嘴不受控制的微微噘起。 凌天凑过去,眸光停顿在他唇上,他轻笑一声,低语着,「不红,我瞧着还有些苍白,许是你久病未癒的缘故。」 这么近的距离,宋千波又不是瞎子,哪会看不见凌天这般赤裸裸的盯着他的嘴巴看。宋千波拨开凌天的手,嘟囔着,「我让你看我的脸,你看我的嘴做甚!」 凌天在宋千波转身之后,忽然破开嘴角,浅浅一笑。 「就当是我失意罢。」凌天自主的过去勾宋千波的肩膀,「兄弟一场,我请你喝酒,你陪我喝么?」 宋千波嘖嘖两声,嫌弃道,「谁跟你兄弟,我亲哥还在楼下呢!你要喝酒,你找他去。」 凌天摇头,「我不要他。」 宋千波以为凌天这是在排挤他大哥,再怎么说宋千松都是他亲哥呀,怎么就不能一起喝酒了?宋千波一时气不过,他正要发作,凌天却抢在他之前说,「他那般弱不禁风的模样,一看就知道不会喝酒,你就不怕他醉酒,在这?紜宫里闹笑话?」 凌天这话有几分道理,宋千波不清楚宋千松的酒量,但作为爱护大哥的好弟弟,这点顏面,他还是必须替宋千松坚守的。 「听你这么一说,你酒量肯定很好囉?」 宋千波默默转移话题,凌天就当他这是答应他了。 #152離經之地?紜宮19 #152离经之地?紜宫19 当初他们从涯漠雪山取回雪吟花时,宋千波就曾在离经山上试图復育雪吟花。前年,宋千波復育雪吟花成功,雪吟花满山遍野,泛滥的生长在?紜宫后面的山头上,听闻此花拿来酿酒滋味甚好,宋千波是个有品味的人,自然不能落俗,他命人时常去採那雪吟花回来,他就在房里鑽研酿花酒。 他去年酿下的花酒,如今也是时候拿出来品味一番了。凌天带着宋千波来到?紜宫内设置的酒窖,酒罈排列有序的延伸至路底,凌天照着宋千波当初作下的记号,找出日子较前的酒罈。 不晓得是哪位眼尖的小妖兽透露的风声,凌天和宋千波去取酒一事,很快就在?紜宫内传开。酿製花酒时,动用大量人力,小妖兽们一听到有酒喝,纷纷找向凌天,凌天不堪其扰,只好把酒分发下去。 花醉山第一时间将小道消息传给夏嵐,夏嵐生怕自己的份被喝掉,匆忙赶去青云轩将安然叫上,安然不擅喝酒,眾所皆知,夏嵐这算盘打得响亮,是想将安然的份,佔为己有。安然并无所谓,她正好可以顺路去探一探兔子。 ?紜宫大摆宴席,夏嵐和安然过来时,已有不少小妖兽醉倒在地,夏嵐在眾多身影中寻找凌天他们。安然抬头看往上空,此时夕阳西下,夜幕初临,空中繁星隐约可见,天边有青鸟飞来,安然朝空中伸手,青鸟发现到她,俯身飞下。 青鸟踩在安然指尖,鸟嘴微张,发出清脆的鸟叫声。安然朝牠微微一笑,「我和夏嵐过来讨酒喝,你可晓得千波人在何处?」 青鸟抬头看向一处,安然随着牠的目光看过去,越过人群,在回廊之后,屋中灯火通明,屋门半敞,依稀可以看见有人在内走动。夏嵐就在安然手边,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她喜道,「原来是在屋子里。」语毕,夏嵐欢喜的拉着安然前去,青鸟振翅,早她们一步飞进屋中。 屋中,宋千松确实不会喝酒,早早便伏趴在桌上,烂醉如泥。 酒气飘散,夏嵐人才走近,就闻得一阵清甜酒香,她忍不住动了动喉头,推门而入。宋千波和凌天对坐饮酒,听见动静纷纷转头看向门口,宋千波双颊通红,客气的朝她们招手,「来,来得正好,我还给你们留了一些...」 青鸟立在樑上,凌天喝酒的动作微微一滞,他似有所觉地抬眸上望,恰恰与青鸟对上眼,青鸟眸光深沉,凌天读懂牠的意思,他默默的看向趴倒在桌上的宋千松,一旁宋千波瞧见他心不在焉,以为是他杯中没酒了,赶紧过来给他添杯,凌天忽觉手里有重量压下来,他转头看向宋千波,宋千波睁着微醺的双眸,调皮的对他眨了眨眼,凌天面无表情的对着宋千波,宋千波自觉无趣便又转向去对夏嵐灌酒。宋千波一离开,凌天立马抬头看向悬樑处,青鸟焦躁的在上面跺脚,凌天对牠摇了摇头,还不是时候。 安然抱臂立在一旁,一桌四个位子被他们佔了去,她便在旁观察他们,也就自然而然的瞧见了凌天与青鸟的互动。 宋千波给她也添了一杯花酒。安然端起酒杯,凑近一闻,浓郁的酒香扑鼻,香气四溢,久久縈绕在鼻尖。没人注意到她这边,安然就着杯缘,将酒水一饮而尽,酒液入口时,那滋味清甜却不腻人,这花酒温和顺口,让人不免贪杯。但花酒也是酒,落入腹中后,才有层层后劲袭来,夏嵐方才豪饮半罐,眼下眼角微红,半醒半醉。 安然将空杯置于窗台,转身离开。当宋千波注意到她人不见时,夏嵐抱着酒罈,爱不释手的说,「安然许是去找芯妤了罢,她又不能喝酒,留在这里也是无趣。」 宋千波惊诧道,「原来她不能喝酒么?」宋千波赶紧看往安然方才站立的位置,窗台处搁着一只酒杯,想来是安然留下的。夏嵐不好在这里喝得烂醉,她趁着自己神志还算清楚,及早离开,离开前不忘顺走桌上的酒壶。 夜幕低垂,宋千波和凌天酒量一般,他俩相互搀扶回房,但凌天心高气傲,扬言说要先送宋千波回屋。宋千波想了想,反正他也不晓得凌天究竟住在何处,就也不拂去对方的好意。 二人进屋后,不晓得是谁没走稳,害得他俩双双摔倒在地,宋千波被凌天压在身下,他承受了所有的疼痛与重量,身子骨摔得就要散架,凌天那廝竟就躺在他胸口上,呼呼大睡起来。 宋千波气呼呼的推了推凌天的肩膀,凌天不为所动,反而睡得更香甜了。 宋千波颇为无奈,他被制伏在地,动弹不得,看来只能等待凌天睡醒了。 夜色渐浓,宋千波意识飘忽,他眼睛半睁半闔,又过了一阵子,他不敌睡意,闔眼睡去,直至宋千波呼吸声逐渐平稳,凌天才睁开眼来,他眼底一片清明。凌天从宋千波身上爬起,他抖落身上的尘土,转身去将房门仔细落锁,这才又再走回来。宋千波大喇喇的躺在地上,凌天轻轻将他扶起,抱到床上。 睡梦中,宋千波感觉到身上疑似有虫子在叮咬他,他迷糊的唔了一声,挥手驱赶,许是蚊虫飞走了,那痒意消散,宋千波动了动嘴巴,又香甜睡去。片刻后,宋千波又觉身体痒痒了,他烦躁的大肆挥舞双手,因着喝酒的关係,他声音有些低哑,「别闹。」宋千波挥动完后随意将手搁在身上,他衣服里有一道突起,他觉得奇怪,便在那突起的地方上,摸了几下,他嘀咕一声,「这是甚么?」 说着,他就要伸手探入衣内,这时,一条青绿小蛇正好探头出来,宋千波的手从牠的头顶上摸过去。这触感不对,宋千波手下一滞,急忙睁眼去看,赫然撞见他胸口上,竟攀附着一隻绿色的蛇,宋千波吓得失声尖叫。 小蛇亲昵的凑到他脸颊边,吐着细小的蛇信子。宋千波双目失焦,一动也不动,竟是被牠吓晕了过去。小蛇摆动蛇身,在宋千波面前摇晃几下,发现宋千波没有反应,牠许是觉得无趣,又调转方向,从那敞开的衣襟,鑽了回去。 夏夜寧静,空中明月佼佼,月色薄凉,院子里醉倒一地妖兽,一抹身影轻盈的乘着月色,缓缓升上天际,小妖兽揉眼一看,那人白衣飘飘,迎风而去,就好似宋千波曾经说过的那个故事... 小妖兽扯了扯一旁的同伴,同伴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小妖兽说,「快看,嫦娥乘月,下凡来找月兔了!」 「甚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那嫦娥和月兔不是都在月亮上么?她们日日相见,何故要下凡来找?」 小妖兽眼睁睁的看着那抹白影飞落至楼中,穿梭在回廊上。小妖兽觉得同伴这话说得不准确,他分明看见那嫦娥亲自下凡了,但他思绪浑沌,实在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含糊不清道,「许是那月亮上的捣药的月兔不够,叫嫦娥来捉兔子了罢。」 安然不晓得兔子住在哪间房间,她在楼中反覆游走。好些个房间,都是一片昏暗,也不晓得是无人居住,还是已经歇下了。安然不好闹出动静,去吵旁人,她走得有些累了,便踩上栏杆,她倚着梁柱休息,双脚凌空轻轻地晃了晃,好似那孩童调皮嬉戏。 兔子醉酒,老早便卧倒在桌上。山中不比平地,晚风微凉,她窗扇未关,冷不防被冷风激出一身寒颤,她悠悠转醒,房中一片黑暗,她按着胀疼的脑袋,缓缓起身,去添火烛。 兔子把灯点上,房内灯火通明。房中酒气味重,兔子静坐一阵,还是觉得脑袋昏沉的厉害,她轻叹一声,想来是自己酒量不好,只一杯便醉了,这还只是花酒呢,又不是甚么烈酒,她觉得自己实在丢人。 兔子推门出去,打算出外透气醒脑,她刚跨过门槛,便见一抹白影坐在她房外的栏杆上,她呼吸一滞,就连迈开的脚都忘了收回。安然闻声回头,惊见来人是兔子,她愕然的愣了片刻,不是很久,她嘴边漾起笑容,她眼睫微弯,笑意繾綣,她放开栏杆朝着兔子伸手,嗓音温润清和,她轻唤她一声,「芯妤。」 安然翻身落地,她身型未稳,兔子便迫不及待的撞进她怀里,「我这是尚在梦里么?安然,这么多天了,我只有在梦里,才能见上你一面。安然,我好想你。」 安然搂着她,好笑道,「你既是想我,何不自己过来见我?」 兔子才不会对安然说,自己忙到没有时间过去见她这种话。时间是能做安排的,她不想在安然心里落下猜忌,自己将她排在后位的可能。 兔子埋头在她怀里,闷声说,「为何总是我主动,而不是你来见我?安然,你难道一点也不想我吗?」 安然没有回应。兔子好一阵子不见她答覆,一时气恼,便从她怀里挣脱出来。兔子转身要走,安然赶紧拉住她,焦急喊道,「芯妤。」 兔子心想反正这是在梦中,眼前的安然也不是真的,那她便将素日那些无法轻易啟口的话,趁在梦中,说给安然听。 兔子眼中含着委屈,她对着安然道,「安然,你这样对我好不公平。你明明比我年长,却要我主动讨好你。明明你也喜欢我,却是要我先开口,你才肯应我,若是我甚么都不做,你是不是...是不是还会继续对这份已经萌芽的感情视而不见?安然,我承认,是我贪心了,你对我好,我就想要奢望你对我更多的温柔,可是安然,我也想你主动些,而不是我向你讨,你才要给我。就好像,你对我根本一点想法也没有,都是我...是我缠着你,逼迫着你来的。」 安然还是没有出声。兔子咬牙,心下一狠,她剥开安然的手。安然不为所动,再次捉住她,兔子这回不挣脱了,她眼睛发红,眼底一片湿润,但她却倔强的不哭不闹,只是轻轻的吸了吸鼻子,看着安然。 安然将兔子带回屋中,她关紧门扇,才又回来,彷彿是怕兔子一时激动,又会不受控的跑出去,安然仔细再叁,却让兔子更觉气恼了。原来在安然眼里,她就是个会蛮横撒泼的形象么? 安然走近兔子,她伸手扯了扯兔子的袖口,兔子不应她,安然指尖微微上移,握住兔子的手腕,她低声叫唤,「芯妤。」 兔子心里不痛快,她一甩衣袖,把安然的手一道挥开。 安然神色微微一滞,她抿了抿唇,又往前踏出一步,她张开双臂,身影笼罩在兔子身上,兔子身体一僵,安然缓缓收復双手,兔子被她抱在怀里,似是忘了要挣扎。 安然低沉的声音在兔子耳畔响起,她说,「芯妤,我以为你已然将青云轩当作我们的家了,我在家中日思夜盼等你归来,却不想,你原是盼着我来接你回去。」 安然轻轻吸了一口气,她压抑着声音,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平稳一些,「芯妤,我不知晓你原是这般想我的,是我疏忽了你的感受,对不起。」 话音未落,兔子便有反应,她急着要转过身去看安然,但安然将她抱得很紧,不愿松手,她一时无法转身,只能开口唤她,「安然...」兔子才开口,便听见安然轻细的换气声,兔子一时失了言语。 安然说,「芯妤,我与你在一起,已然觉得欢心满足,我以为顺其自然便能细水长流...」 安然叹息一声,悵然道,「原来是我想的错了么?」 兔子挣扎的激烈,安然没想要与她争执,便将她松开,兔子转身面对安然,安然神情黯然,她也在注视着兔子。兔子张了张口,想要出声,却觉喉中乾哑的紧,她闔上嘴,就听见安然又说,「芯妤,我这样,你可会觉得我无趣?」 兔子急道,「怎么会。」 兔子相当后悔,她方才一时激动,毫无节制的便说出了好些让安然为难的话来。是她一时糊涂了,她怎么能将自己的期许强加在安然身上呢?安然也有自己的心态与立场,她这样奢求安然,又何曾想过安然是如何期盼她的? 是她无理取闹,思虑不周了。 她明知安然喜好清静,不愿与?紜宫频繁接触,安然过去认为自己不伦不类,也就没和妖兽打好关係,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安然长年累月皆是如此,兔子却要因为这个原由,去佔安然便宜,她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而忽略了安然的感受。现在还要安然对她低声下气,兔子觉得自己实在羞愧难当,觉得自己的作为实在卑鄙。 兔子去拉安然的手,她惭愧道,「安然,我晓得是我错了。你莫要同我道歉。」 兔子拉她,安然便牵住兔子的指尖,「我没做好。你说得对,我比你年长,理应在前引领你。」 兔子一时说不过安然,却又不想让安然再伤心难过,她自觉的鑽到安然怀里,紧紧抱住她,以作安慰。安然似是真的得到了慰藉,她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她顺了顺兔子的长发,柔声道,「你若觉着青云轩无聊,那我便陪你留在这里,可好?」 「你不必...」兔子说到一半,忽然失声。 安然指尖动作微微停顿,復而继续,她眼底流转过一抹柔光,缓缓啟口,「好,我依你。」 兔子一句话卡在喉咙不能说出,甚是难受,她慌张的抬起头去看安然,就怕安然误会她的意思。却不想,她才抬头,就听见安然毫不犹豫的应了她。 #153離經之地?紜宮20 #153离经之地?紜宫20 兔子清了清喉咙,急切开口,「安然,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不必为了我留下来,我愿意和你一起在青云轩里过日子,那里清幽,无人打扰,我觉得挺合适的。」 安然轻笑一声,她拍了拍兔子的背,兔子读懂她的意思,旋即松开手,安然转身,走到桌前给她倒茶,兔子跟在她后面,安然给自己也添了一杯。 兔子确实是口渴了,她轻沾杯缘,忽地,她停顿下来,她觉得这茶水的味道好似有些奇怪。 她眸光扫向桌面,看到桌上那只茶壶... 她瞬时瞪大了双眼。糟,这是早些时候,凌天给她送来的那壶花酒。 兔子周身都是酒味,她一时也没注意到她忘了将茶壶换回,眼下,安然给她和自己都添了酒水... 兔子窘迫的抬眼去看安然,安然就着茶杯一饮而尽,兔子视线落在安然正滚动中的喉头,她眼睛慌乱的眨了几下。 安然察觉到目光,她放下茶杯,神态自若的看过去。兔子指着她,支支吾吾的说,「安然...这是,是酒。我先前喝了点薄...薄酒,我先前醉的糊涂,一时便忘了将茶壶换回。」 兔子一说完,心道奇怪,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现下的一切都不是她在做梦,安然是真的在她房里,同她说话。 安然望着她,疑惑的嗯了一声,兔子见安然模样似是无恙,惊诧道,「安然,你...你能喝酒了?」 安然看回自己手里的茶杯,若有所思。 倏地,安然嘶了一声,她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脑袋。兔子关切的过来搀扶她,又有些摸不着头绪。 安然含糊的道,「啊,头好晕。」 兔子想了想,这花酒不比寻常酒水来得辛辣,花酒温润顺口,后劲上涌较慢,安然一时没反应过来,也是情有可原。 兔子担心安然会像之前一样,喝完酒便昏睡过去,于是,她趁着安然还有意识,赶紧将安然扶到床边。 安然摇摇晃晃的走着,兔子搂着她的腰,安然神志不清的撞进兔子怀里,不过片刻,她便被兔子推开,兔子将她放倒在床上。安然挣扎着起身,兔子就要离开床边,她忙着伸手拉住兔子。兔子回头看去,安然一手撑着脑袋,软声问她,「你要去哪?」 兔子走回来,她倾身来到安然面前,伸手抚了抚安然的脸颊,温柔道,「我去厨房烧些热水过来。我记得千波的药房里备有醒酒的方子,我晓得你眼下正难受着,你且忍一忍,我去去就回。」末了,兔子又不放心的补了一句,「很快的。」 兔子要走,但安然不松手。兔子以为安然这是还有甚么话要交代,便静静等待她开口。安然敛着眉目,「我也不是那么难受。」 兔子还是不放心,「这花酒不比其他酒水辛辣,但它胜在后劲。你现下许是没感觉,待会可要难受的。安然,我很快就回来,你乖乖听话,等我。」 安然摇头。兔子走不得,甚是无奈,她坐在床沿,叹息一声,「如此,那你待会若是难受了,我可帮不了你。」 「嗯。」 安然倚着床柱,兔子就坐在她手边,她悄悄伸手去勾兔子的指尖,兔子侧头看过去,安然面色如常,不似醉酒的模样,可说她清醒,她眼底却又带着一丝迷濛不清。兔子心底萌生出一抹古怪,她捉住安然那调皮的指尖,安然迷糊的嗯了一声,微微抬眼,兔子欺身凑到她身前,仔细的打量她的眉目。 兔子轻轻开口,「好奇怪啊,上回你醉酒时,你明明只喝了一点便醉得不成人形,还险些将原形显露。那时我们在青云轩赏月,好在只有你我二人,这才没叫他人看去。安然,你今个儿喝下整整一杯的酒,怎的会到现在还清醒着?」 安然沉默一阵,她忽然傻愣愣的笑了起来,「许是这酒的后劲还未上头罢。」语末,她语调轻软的嚶嚀一声,兔子眼角馀光瞧见她俩周身有白雾环绕,她抬眼看到安然头上,雪白狐耳伸展似地抖了一下。 兔子探究的目光落回来,安然慵懒的看着她,嘴角笑意渐浓。兔子低头轻轻在她唇上碰了一下,「安然,你在骗我吗?」 安然瞇了瞇眼,「我不晓得你在说甚么。」 睁眼说瞎话。兔子惩罚似的吻上安然的唇,安然没有抗拒她,反而轻啟唇舌,与她相交相缠。 一阵子,兔子带着一丝喘息,离开她,兔子注视着安然的红唇,觉得有些意犹未尽,她正想再向前去,一探芬芳时,便瞧见安然小嘴微张,嫣红的舌尖挑逗似地舔向唇角,举止妖嬈诱人。兔子猛地大吸一口气,眸光深了些许,她耐不住渴望,伸手捧住安然的脸颊,就要朝她唇口吻去。安然却在这时,微微偏了偏头,兔子一吻落在了她的唇角。 一吻不成,兔子有些错愕,她呆愣了一下,安然娇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那时我醉酒,你也是这般偷亲我的么?」 兔子回过心神,她轻咬下一口气,懦懦道,「没有。那时,我哪里敢。」 安然轻笑一声,「那你现在敢了,长大了,便懂得趁人之危了?」 兔子仓皇道,「我没有!安然,你好好说话,我哪里趁人之危了,你又没...」醉一字尚未吐出,安然便打断她。 「我是醉了,但却没醉得那般神智不清。我还晓得,你在偷亲我。」 兔子,「...。」安然的言下之意,是她现下不能与她亲热么?那安然方才还那样勾引她,真是可恶。 兔子自知理亏,她闷不吭声的从安然身上起来,安然眼明手快地勾住她的腰,兔子被她一拦,哀怨的看回来,安然说,「你还未说完,我醉酒时,都会做些甚么?」 都醉倒了,仰头大睡了,哪还会做甚么?兔子没好气的瞪着她,「就只睡觉。」 安然佯装惊诧,「我那样不解风情的么?」 兔子想了想,「你还不听话,要带你回屋里睡去,你还不肯。使得我在屋顶,陪你吹了一宿的凉风。」 安然寻到她的手,悄悄牵起,「受冻了?」 兔子摇头,「没有,我身体好着呢,哪会那么容易受冻。倒是你,那时候你妖身尚未恢復,身体不比寻常妖兽健壮,我还担心你吹了一夜冷风,会因此落下风寒。」说着,兔子忽然意识到是哪里奇怪了,安然方才说自己醉酒,可眼下分明与她对答如流,浑然不似醉酒的模样。她问安然,「你到底怎么回事,怎地突然能喝酒了,你不是不擅饮酒么?」 安然还想打迷糊,兔子却不让她得逞。兔子鼓着双颊,恶狠狠道,「你若是还想再找理由藉口瞒骗我,日后我就不与你同睡了。」 「你不与我一起,那你要睡哪?」 兔子想也不想便脱口,「我睡地板。」 安然愣了一下,她莫名有点想笑,却还是顾及兔子的顏面,忍住了。 兔子许是意识到自己口误了,赶紧改口,「你睡地板!」 安然长吟一声,「地板好冷的,我若睡地板,你可会赏我棉被?」 兔子险些被她忽悠过去,她急道,「谁与你争这些了!」 安然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在兔子深沉的目光下,解释道,「我并不是不能喝酒。只是我当时妖身受损,没有妖力护体,一碰酒便容易醉,我不是酒量差,只是坏了身子。现在我好全了,自然能够饮得那些酒水。」 「那你刚才...」 「我没骗你。你也晓得的,那花酒后劲足,我就是不能醉倒,也是有些微醺了。」安然支起背脊,迎着兔子的脸面过去,她一手按住兔子的肩头,稍稍施力,兔子顺着她的力道,两人身姿调转,兔子被安然压倒在身下。 稍早前,兔子才说安然不够主动,安然心里记着,现在她便好生主动,里里外外的服侍着兔子。 她脱去兔子的鞋袜,解开她的外衫,又去寻来布巾,沾湿,仔细地给兔子擦手擦脸。安然替她宽衣洗漱,服务周到。 安然在房中走动,兔子目光追随着她,雪白的狐尾悬在空中,轻轻摇曳。时候晚了,安然也不打算再奔波回青云轩,她就着兔子的房间作歇息。她宽解衣裳,一连褪去内外两件衣物,留得一件粉色肚兜,轻飘飘的掛在身上。 床上,兔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安然朝她走来。 安然倾身上床,兔子鬼迷心窍地朝她伸手,似是想要她抱自己。安然眸光微微晃动,她长臂向后划过,缓缓带下一片火红布幔。兔子双手轻轻搭在安然背上,安然埋在她颈侧,兔子被她舔舐的酥痒难耐,兔子缩起肩膀,动作间,她颈后的绳结显露出来,安然吻她的动作不停,缓缓游移至那绳结处。兔子感觉胸前的束缚松了些许,她惊慌的按住肚兜,视线下移,冷不防与抬起头的安然触碰上。 安然嘴里叼着一段粉色细绳,兔子注视着她,忽地莫名有股羞意上头,她脸色渐红,小口轻闔,欲言又止。兔子稍一走神,安然又将手探至她腰间,顺着兔子滑腻的肌肤,抚摸进去。 兔子感觉到腰间传来一阵酥麻感,她倏地回过神来,安然勾起嘴角,朝她一笑,那笑意中带着一股深意,兔子起初看没明白,但她看见安然手下拎起她的肚兜时,她才恍然,安然这笑意背后藏着的,竟是意图不轨。 眼看安然已经解开肚兜的系带,防线已破,兔子若再扭捏抗争,便有些显得矫情造作了。 肚兜褪去,安然指尖轻抚在兔子的胸口上,兔子尚在发育,姣好胸型依稀可见,顺着微曲的弧线爬升,安然轻易登顶,她指腹留恋似地徘徊在此,兔子身体微微颤抖,很是敏感,安然忽觉心口有些燥热,她俯身而下,就着指尖触及的地方,微微啟口,落下一吻。 兔子止不住颤抖,安然身姿下移,她的双手便从安然的背,来到安然的脑袋上,她指节没入安然发间,微微曲起,从轻抚,变成按压,再转而抱紧。 兔子娇吟一声,安然实在太喜欢逗弄她,每当兔子觉得自己快要得到舒畅时,安然便会停下动作,安抚似地,宽慰其他地方。兔子觉得自己身在一处着火的城池中,四周有那护城河,可士兵就只站在河边,并不打算救火,眼睁睁看着城池,焚烧殆尽。 就如现在,安然许是那爬完山要归家的旅人,她唇齿缓慢下移,游荡在那弧线边缘,兔子感受到安然的唇在她下肋处重重的亲吻起来。 这不着边际的吻,让兔子一时恼火,她娇嗔叫道,「安然!」 安然没有抬头,她似个辛勤的工人,埋头苦干,只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以作回应。兔子受不了她这样,又再喊她一次。 兔子若是被逗弄得急了,怕是得要误事,安然不想错失机会,她停下口中的动作,抬头上望。兔子与她相视,安然一副似是被人打搅的模样,神色有些失落。兔子眼下才管不着她的情绪,兔子双手捧住安然的脸颊,又气又羞的道,「安然,你是故意的么?何故要这般折磨我?」 安然想要歪头,可无奈兔子抓着她,她无法动弹,只好露出委屈的表情,「我做错了甚么吗?我何来折磨你了?」 「你...」兔子瞬时哑口,安然在这种时候,竟还有间情与她打忽悠。她们现下做得并不是甚么正经事,兔子羞于啟口,又哪敢言说给安然听。 安然见她不应,便支起上身,来到兔子眼前,她轻柔着声,「我怎么?」 兔子咬了咬下唇,「你真是坏得透彻。」兔子眼角染着一抹緋红,那是情慾上涌所致,安然凝视着她的双目,晓得是自己一时调皮,做得过火了,才会惹得兔子气恼。可她却觉兔子气急的模样,惹人怜爱,让人意犹未尽,想要再逗一逗她。 安然眼角微弯,噙着一丝笑,「我怎么就坏了?芯妤,你这话没头没尾的,好生奇怪。」 兔子瞪着她,「你明知顾问,我才不会落你的套。」 安然低头,轻轻吻上她的嘴角,细密的声音断断续续洩出,「那我就来猜一猜,你的言下之意。」说着,她的手悄悄来到兔子的肚子上,她掂起指尖,缓步而行,踩着滑嫩紧緻的肌肤,逐步而上。兔子大抽一口凉气,她的身体受于安然指掌,难以止住战慄,她恍惚间,听得安然道,「我猜,我是坏在这里,对么?」 兔子感受到安然的指腹轻轻点了点她的胸口。位置对了,但地方不准确,兔子撇了撇嘴,「错了。」 安然浅笑一声,指节逐步往上,「那肯定是这里了。」 兔子难耐的扭了扭身姿,「还差一些。」 「那...」安然在兔子胸尖上绕起圆圈,她莫名打转,犹如是那迷途的旅客,一时失了方向。兔子轻唔一声,就要等着应话,安然却忽然移开手,可惜道,「我猜不着,这题太难了。」 安然手才滞空,便被人捉住,復又按了回去。兔子双颊涨红,她羞耻的瞪着安然,「安然,我终是看出来了,你就是这样坏,你就是喜欢这样欺负我。」 安然就着她的目光,一点一点下看,落至兔子威迫她抚摸的地方,她恍然大悟道,「哦,原是这里啊。」 兔子,「...。」这人装糊涂到底的模样,真是可恶。 #154離經之地?紜宮21 rõuщ𝓮𝓃8.𝓬𝔬m #154离经之地?紜宫21 安然见好就收。眼看兔子就要发作,她讨饶似地吻了吻兔子的额头,又亲至鼻尖,吻入口舌。她指下搓揉着兔子急切的地方,兔子掌心包裹着她的,口中娇吟声倾泻而出,连绵不绝。 兔子浑身瘫软无力,安然松开她,安然眼底眸光深幽,兔子觉得她嗓音喑哑时,有股蛊惑人心的魔力。安然俯身在她耳畔亲了一下,细语,「这便累了么,我不过才亲了你」 兔子只是失了气力,她脑袋还清晰着,尚有辨识能力,她岂会不懂安然话中的含义。兔子挣扎着要起身,安然连忙按住她,惊诧道,「你做甚么?」 兔子动了动肩膀,提起精神道,「换我帮你。」 安然一时很是无语。 「不必。」30𝓶𝕔.čõ𝖒溈泍呅唯嬄梿載棢址 請菿30𝓶𝕔.čõ𝖒閱du 兔子闻言,瞬时倒躺回去,她松了一口气,又将手伸出去,交给安然,「也好,我现下乏力的很,动不了了,你便自己来罢。」 安然,「。」 安然没有反应,兔子奇怪道,「怎么了?」 安然无奈的将她的手牵起,安好的放回身侧,她也不说话,兔子支起身子,低头看去,只见安然退至她身下,俯身要去解她的裤腰带。 兔子愣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原来安然方才的意思,是另一种意思。 安然扯下腰带,抬眼看她,兔子才误会安然的意思,现下很是窘迫,安然看向她,她哪好意思与她对望,侷促地撇开视线。安然眸光一黯,经过兔子一打岔,氛围瞬时荡然无存,她觉得自己不好再继续下去,安然起身下床,兔子转头看过去,一脸茫然。 安然从椅子上拾起内衫,慢条斯理的穿上,又将兔子的取来,兔子一脸迷惑的看着衣服,又看向安然。兔子不接手,安然叹息一声,无奈道,「还想我帮你穿上么?」 兔子啊了一声,羞涩的赶紧将衣服接过来,胡乱套在身上。安然返回床中,躺入内侧,翻身睡去。兔子面朝着她,又是尷尬又觉羞愧,心道,安然刚刚是想碰她的罢? 兔子伸手想去碰触安然的背,她还尚未触及,一抹白影便悠晃到她眼前,她转而揉向那蓬松大尾,尾巴得了疼爱,呼朋引伴似地,其馀的八条尾巴接连靠过来,兔子怀里拥抱着柔软,欣喜的靠向安然。她语气软懦,「安然,我方才糊涂了,你在气恼我么?」 安然不应。兔子怀中的尾巴,忽然静止不动,莫名瘫软下来。安然背对着兔子,兔子攀附到她肩上,将她平转过来,安然提了提眼皮,神色慵懒的看向兔子。兔子轻巧的抬起腿,跨坐在安然腰上,方才兔子只将衣服胡乱套上,也没仔细穿好,她衣衫半敞,内里春色若隐若现,她拉起安然的手来到自己唇前,轻柔的吻着。 兔子舔吻着安然的指腹。医者常言,十指连心,兔子这般玩弄着安然的指尖,安然心口难耐的漾起一阵酥麻感,安然抿了抿唇,歛下眉目,她别开脸,不去看兔子。 兔子见状,她轻笑出声,也不逼迫安然看着自己,她自顾自地带着安然的手,慢慢往自己的身下抚摸,从脖子划至锁骨,又从心口来到小腹。 安然眉头一皱,她紧闭双眼,兔子擅自拉着她的手,自作发洩,安然不是木头,她能感受到指下那片柔滑的触感逐步往下,兔子肌肤宛若凝脂,紧緻滑顺,触感极好,令人爱不释手,安然不免为其沉醉。 兔子一直在关注安然,不错失安然任何神态。她瞧见安然喉头微微一动,兔子了然一笑,安然许是就要经不住她的勾引了。安然刚才解开她的裤腰带,兔子心宽,这便带着安然的手,滑进自己的裤中。手下双双触及一片湿润,兔子忍住耻意,羞怯的咬了咬下唇,她目视安然,只见安然呼吸一滞,慌忙的睁开眼睛,仓皇地看向她,此时无声胜有声,她俩相视着,安然许是害臊的极了,就要将手抽回,但兔子如今已经做到这种地步,哪里还会再放过她。 兔子压住安然的手臂,就着安然的手掌间,轻扭腰支。安然愕然的张了张嘴,话到嘴边,觉得难以啟齿,便又咽回腹中。掌中乘着一片潮湿,安然面露羞意,她害臊着不比兔子好上几分,兔子强行在她手上得到了畅快。安然几度想要阻止兔子,可又担心若是反抗的动作太大会伤及她。 好一阵子,兔子下顎凝聚着水珠,她浑身汗湿,散着浅薄热气,她双目涣散,情潮上涌,眼尾透红,模样嫵媚可人。兔子僵着身体,静止片刻后才有动作,她从安然腰上下来,安然心绪还未平稳,脑海里皆是兔子方才在她身上尽情摆动,欢爱欢愉的画面。 安然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试图让自己静心下来。那边兔子叁两下褪去自己身上的衣物,又扯下裤子,将自己脱个精光后,便又按着安然的下腰坐回来。 安然惊呼一声,愣神的看着她,「你你干嘛?」 兔子舔了舔唇角,诚实道,「我还觉着有些不畅快,想要再来一次。」 安然,「。」兔子趁着安然发愣时,眼明手快地拉过她的手,再次放到自己双腿之间。方才有布料遮掩还不觉得有甚么,现下安然直盯盯的看着兔子毫不留情地,将她的指截逐一吞没。兔子过于主动,安然只觉尷尬万分。 兔子倾身伏在安然胸口上,「安然,我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回事,近来总觉得身有空虚,难以填满。本来,我以为是自己平日操劳过甚,休息不足,所以才会有那种感觉。可就在方才,我们做」兔子顿了顿,改口道,「我好像明白我这情况,是怎么一回事了。」 安然一手被制伏,她便用另一隻手去抚摸兔子,兔子趴在她身上,她怜爱的梳理着兔子脑后的发丝。 动物有天性。她们是妖兽,就算化成人形也难根除掉天生的兽性,兔子虽然没有明说,但安然心思细腻,不难参破兔子话中所指。兔子迫切的沉溺于与她欢爱一事,热衷如斯,想来是那兔子的发情期来了,只是这兔子发情期会来多久时日,会持续多长时间,安然对此一无所知。她想,兔子许是如同寻常物种一般,身体得了满足,情潮便会消退罢。 殊不知,兔子年轻精力充沛,与她翻云覆雨几回,依旧觉得飢渴难耐,连连低声央求她,再来一回。纵然妖兽身体强健,安然也经不住兔子这样毫无节制可言的欲求。安然揉摸着兔子的腰支,兔子净白的身躯,因着情潮的关係而染上淡淡緋红,兔子娇喘声不断,发丝沾上水气服贴在她肩头,二人身姿调转数次,兔子婉转的轻吟声,逐渐变得低沉,喑哑,直至最后,成了断断续续的气音。 兔子难受的搂着安然的脖子,安然吻着她的耳廓,逗弄着她的耳窝,兔子难忍的缩起脖子,娇嗔一声,「好痒。」 安然吻回兔子的唇舌间,彼此温热的吐息流转交换,兔子身上有股甜腻的味道,不同以往的清香,许是因着兔子眼下正在发情,那身上气味变得浓郁诱人,是以,与寻常时候有所不同了。安然贪恋着兔子身上的滋味,她鼻尖来来回回游走在兔子的脖颈处,那里香味馥郁,令她流连忘返。 安然掌心徜徉在兔子的腰际与腿侧,兔子身体敏感,早已经不住安然的撩拨,她双腿向上攀附,逮着安然的腿,恣意磨蹭起来,布料浸染上水渍,雪白的布质落下深浅不一的暗沉。安然察觉到腿侧有湿润感袭来时,已是来不及,兔子双腿进而向上,环勾住安然的腰,兔子抽噎着,在安然怀里低声央求着她,「安然,我忍不住了。」 安然拍了拍她的大腿,嗓音有些沙哑,显得低沉,「松腿。」 兔子听话的放开她,安然掌心因而得以闯入她的腿间,兔子感觉身下有包覆感袭来,随后,她那酸软涨疼处不再觉得空虚难耐。兔子嚶嚀一声,她双目失焦,思绪混乱,可嘴角却是止不住笑意,模样看着有些疯癲。安然动作轻柔,时快时缓,兔子折身后仰,勾勒出一道优柔弧线,她洁白颈项毫无保留的显露出来,甚是勾人,安然敌不住躁动的心绪,她欺身,在兔子脖子上重重落下一吻,烙印下属于自己的标记。 夜色寧静,?紜宫里里外外无人走动,多数小妖兽醉倒在院子里,睡得酣甜,阁中一夜无人,兔子在房中失声吟叫也不怕被人听了去。 兔子将安然按倒在床上,安然曲起双腿,兔子就坐在安然腰上,后背倚靠着安然微曲的大腿。安然看着兔子在她身上起起伏伏,兔子仰着身子,双手无处安放,扭扭捏捏地,在空中时展时曲,安然鬼迷心窍地,将空间的那隻手递过去,兔子察觉到了,渴求地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少女青涩的胴体随着韵律摆动,安然心神着迷的望着她。 空间里充斥着兔子的娇喘声,安然眸光下移,她的掌上乘着一片润泽,兔子碰撞着她的掌心,发出细微的声响。安然稍一走神,兔子忽地抓紧她的指尖,口中不安的叫唤着她的名字,「安然安然」 安然轻轻应了一声,兔子随后绷紧身子,她浑身战慄不止,安然感觉自己手中已经无法在承受住兔子给她的温度了,温热潮湿的液体从指缝间往下滴落散去。兔子身姿发软,往前倾倒,安然接住她,将她缓缓抱入怀中。 兔子疲惫的蹭了蹭安然的肩头,她闔眼,呢喃着,「好累」 安然搂着她,轻柔的吻了吻她的秀发,兔子沉溺在安然满腔的疼爱中,沉沉睡去。 兔子累极,一动也不动的瘫软在床上,安然一时没办法换下被单,只好将二人的身体稍作清理,又从衣柜里取来乾净衣衫,给兔子换上。兔子身上红痕遍佈,从颈间一路沿着胸口,落至小腹。安然擦拭掉兔子身上的水渍,要给她穿衣,兔子却在迷糊中挣扎起来,她嘴里嘟囔着,「热不要穿」说着,她还象徵性的蹬了一下腿。安然又是无奈又是宠溺的笑了笑。 安然倾身上床,避开潮湿处,她将兔子带到床的内侧,兔子不要穿衣,她便用自己的狐尾包裹住她的身子。棉被先前沾了水气,被安然拎到椅子上去放了。 清晨时,温度尚未回温,兔子身上热度散去,一时觉得冷了,她下意识伸手要抓棉被,手伸出去几次,都没抓到,她猛地打了一个寒颤,蜷缩起身子来,她无助地软声叫唤,「安然」 安然不习惯在?紜宫留宿,她睡得并不沉,兔子轻声喊她,她便醒了。她将兔子拥入怀里,兔子得了温暖,抓着安然的衣襟便不松手了,身后柔毛簇拥着她的后背,兔子被团团柔软呵护着,犹如身在云端,她满足地咧嘴一笑,復又睡去。 #155離經之地?紜宮22 #155离经之地?紜宫22 兔子翘掉了一个上午的课程,小妖兽们在课堂等候多时,不见兔子身影,心觉奇怪,却又不好去打扰她。想来兔子许是有事,所以才耽搁了罢。小妖兽们自立自强,没有先生教导,他们便自行翻看起书册,将那些深奥难懂的部分圈出,以便于到时向兔子提问。 午间,小妖兽们欢喜的到饭厅吃起午膳,左右一看,依旧不见兔子出来用膳,小妖兽担心兔子恐是身体不适,身边一时又没人关照,一个个正焦急心慌,拿不定主意。这时,萧渊与花醉山习武回来,小妖兽们晓得萧渊与兔子交好,便将兔子无故缺席一事告知他。 萧渊得了消息后,叁两下扒完饭碗,急匆匆的赶往兔子房间。 门房咚咚咚地被敲响,安然睁开眼看向窗口,发现天色早已大亮,她支起身体,兔子双手还依依不捨的抓在她衣襟上,安然轻轻拨开她,起身下床。房中瀰漫着她们昨晚欢爱后,馀留的萎靡气息,安然微微皱眉,她推开窗口,新鲜的空气拥入进来,淡化了她们昨夜的痕跡。 安然整理着衣衫,兔子还在床上熟睡,她赤裸着身子,不好被人撞见,安然走回床边,将布帘掩得紧密,这才过去应门。 萧渊等了许久,不见回应,他焦急的再次去敲门,这回,他才刚敲下一响,门便开了。安然立在门口,眸光淡淡的看着他,语气如同她的眼神,冷淡着,「何事?」 「师...」萧渊本以为是兔子应门,欢喜的正要喊人,话到嘴边,瞧见来人是安然,他慌慌张张的赶紧改口,「尊者,我...芯妤师父呢?」 安然道,「她昨晚喝醉了,尚未转醒。」 萧渊喔了一声,安然盯着他看,白狐威严压在他身上,让他不免有些惶恐,「我...眼下已经过要午时了,芯妤师父本与我约好,午后要陪着我练武的,可我方才在饭厅用膳,不见她的身影,听了其他小妖兽说,师父她早上也没去课堂授课,我便想着,她许是身体不适,所以就...就想着过来探望她。」 安然点头应声,「有劳了。」 萧渊支支吾吾道,「不...不会。尊者客气了,芯妤师父身边有尊者在照料,想来不会有甚么闪失,如此,我们也放心了。」 安然嗯了一声,「她不要紧。但练武一事不容耽误,你先去后院稍待片刻,我待会便到。」 萧渊仓皇的应下,他当下也没多想,匆忙离去,等他来到后院,理清思绪后,他才反应过来,安然要陪他练武一事,他竟然这般轻易便随口应下,他方才应该再叁谢过安然的,安然会不会觉得他无甚礼貌啊?他立在院子中,侷促难安。 萧渊还在不安,远处花醉山见他一人在后院,心里纳闷,怎地只有萧渊一人,不见兔子身影?但他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天边忽地飞来一道轻盈身姿,那人白衣飘飘,轻落在萧渊身边。 萧渊模样紧张的朝来人拱手,「尊者,劳烦您了,还...还望请您多指教。」 安然侧身看他,「你不必这般客气,你就当我是...夏嵐即可。」 萧渊哪里敢。但安然都这么说了,他一时也不好拒绝,只能暂且应下。萧渊左右一看,安然身上并无携带武器,但眼下他们不是要交手对武吗?他奇怪道,「尊者,你的武器呢,可是忘记带上了?」 「是没有带,却也不需要。你且随我来。」 安然将萧渊带到木桩台上,试探萧渊轻功。萧渊听话的跳上台子,他师承凌天,身姿灵巧,步伐稳健,但运起轻功却是差了一些火候,不如宋千波和夏嵐。可轻功属于自身修练,只得萧渊平日加强,眼下,安然为他制定方针,依着当初训练兔子的模式,要求萧渊在木桩上躲过她掷出的暗器。 萧渊想了想,觉得这个考验应当不难,他欢喜应下。安然走到花圃边,折下枝叶,萧渊跳上木桩,准备就绪,他朝安然点了点头。安然抬起手,转动手腕,似在瞄准,萧渊看着她的手势,谨慎踩踏木桩。忽然间,一道破空声袭来,将将打在萧渊方才站立的地方,萧渊闪躲的微妙,他裤管处被搁破,小腿上留下一抹红痕。 萧渊咽了咽口水,安然对他丝毫没有手下留情,若是他刚才慢了一些闪过,他的小腿怕是要废了。 安然又折下一支枝叶,「面对敌人,他可不会等你,细想出招路术,你当要果断些,随即作出判断。」 萧渊咬了咬后牙,安然说得不错,是他反应力慢,应当加强训练。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也不会一时大意被尸人咬伤,导致如今他必须断臂的结果。 萧渊打起精神,全神贯注在木桩台上,安然之后掷出的枝叶并无初次那般狠戾,多是点到为止。后来萧渊回想起来时,他恍然才意识到,安然这是为了给他敲了一击醒鐘,而非真的打算要伤他。 安然鲜少出没在?紜宫,一些新来的小妖兽并不认得她,忙着向旁询问。阁楼上围绕着许多看戏的妖兽,萧渊轻功在小妖兽中算是上乘了,可安然手法高超于他,频频逼迫萧渊跌下木桩。 「那位姊姊好厉害啊,?紜宫里原来还有这等人物吗?」 「莫要胡乱叫人,擦亮你的眼睛,看仔细了!那位大人,她身份尊贵,岂是会看得上我们,又何谈会与我们论作兄弟姐妹?」 小妖兽沮丧的应了一声。忽地,一旁有清冷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这里不是她的青山,你们也不是那狐妖,何来有那些繁复的尊卑关係?今日她沦落于此,不过同我们一般,是个游荡天涯的可怜人,身无居所,自立门户,你们莫要因着她的出生便将她高捧上位,更莫要自作为是,将她孤立排挤。」 凌天话语一出,一旁小妖兽们又纷纷议论起来。 「自立门户?莫不是宋大夫曾经言说的那位,住在青云轩的大人罢?」 「青云轩?嘶,这?紜宫里也有个青云二字,这两处居所可是有过甚么渊源在么?」 凌天没有再继续听他们说话,他手里捏着玉笛,轻奏一曲,宋千波似乎对那把玉製的笛子很感兴趣,他跟在凌天后面,打探这玉笛的价钱。 傍晚时分,兔子悠悠转醒,她身边不见安然身影,她慌张的左顾右盼,安然确实不在房中,她翻身下床,胡乱穿上鞋袜,急切地要去寻安然。 她来到桌边,乾净衣衫被摺叠的整齐,摆放在椅子上,兔子视线上移,发现桌上留有一纸字条,安然离开前给她留话了,并非不告而别。兔子这才安心下来,她好怕眼下的一切,都只是她对安然魂牵梦縈的一场梦。 她多么不想在醒来后,得到旁人言说,其实安然已经不在了的消息。这叁年来,她做过无数次这样的梦境,若不是她已然找回了安然,她可险些就要信了。 兔子眷恋的触摸着安然的字跡,她得偿所愿般的笑了起来。她是真的,安然也是真的,她们,不是梦。 兔子拿着衣服走到梳妆台前,她坐在椅子上梳理毛躁的秀发。她望着镜中的自己,有些走神,她脖子、胸口上留有暗红色的痕跡,小小一点,像是被虫子咬伤,但兔子晓得,这哪是甚么虫子咬得,分明是安然在她身上做坏的痕跡。兔子羞红着脸,她靦腆的咬了咬下唇,已然无心继续留意身上的印记,她穿戴好衣物,推门而出。 斜阳洒落,大地笼罩在一片昏黄之下。萧渊身上的衣物被汗水浸湿,他撑着膝盖,稍作喘息,双目却紧盯着安然指尖,深怕错失对方任何一个动作。萧渊很有上进心,安然对他讚许有佳,她是有意锻鍊萧渊不假,但这花圃的枝叶多数被她採光了,若是再继续下去,这花圃怕是得要铲掉重种了。 安然丢下叶片,负手而立,萧渊等了一阵,安然毫无动静,他舒了一口气,这才跳下木桩,来到安然跟前,他恭敬有礼的对着安然谢道,「多谢尊者指教,令后辈受益良多。」 安然皱了皱眉,「怎么又忘了。」 萧渊愣了一下,旋即恍然过来。安然稍早前说,要将她当作夏嵐看待,可他唤夏嵐作夏姨,可安然却要如何称呼,她是以安作姓氏么?还是另有其名? 安然并不在乎萧渊如何叫她,只是萧渊对她太过客气,显得他们关係疏远,萧渊是兔子的徒弟,她会对萧渊多有关照也是情有可原,但萧渊却把她高捧在上,令她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 萧渊心性单纯,还在自我纠结。安然侧头看往楼中,一抹白影飞快的穿梭在回廊上,那人许是注意到后院有人群聚集,她凑热闹似的,靠到围栏上观看,她俩目光交互触碰,兔子面露喜色,她按耐不住心中欢喜,她后脚一蹬,踩在栏杆上,就着叁楼的高度要往下跳。 安然眸光一凝,在兔子落地前,她踏起轻功,飞身过去,将兔子拦腰搂进怀里。安然怪罪的唸叨她,「怎地这般乱来?若是不慎摔着了,可该如何?」 兔子勾着安然的肩,笑了笑,「你不会让我摔着的,我可瞧见了,你在看着我呢。」 安然一时对她好气又好笑,「调皮。」 二人双双落地,周围旁观的小妖兽们,对兔子与安然的交情感到好奇,各个伸长脖子,想要窥探究竟。萧渊见是兔子来了,欢快地过来叫人,「芯妤师父!」 兔子自然的松开安然,安然依着她的动作,也默默将手收回,二人关係在?紜宫里不好暴露。他们最怕麻烦事了,安然不愿惹事,兔子也不希望给安然增添烦恼。 兔子朝萧渊笑了笑,「没给安然添麻烦罢?」 萧渊乖巧应声,「我很听话的。」 兔子欣慰一笑。安然说,「萧渊是个用心认真的孩子,假以时日,定能担起大任。」 兔子哎了一声,「这事由不得你我来操心,凌天才是他正牌师父,我就是个代班的。」 萧渊惊愕的睁大了眼睛,「芯妤师父,你这是不要我这个徒儿了是么?」 兔子神色认真的对他说,「萧渊,我与你年岁相仿,我武功虽在你之上,却也不及凌天夏嵐他们,如何能做得你师父?我自认承担不起。只是当时你喜欢那样唤我,我便也不阻拦你。再说了,我们也曾未走过那些拜师程序,你这般叫我师父,倒还将我叫得老了。」 萧渊,「...。」他觉得此刻的自己相当弱小可怜,又无助。可兔子这话说得不错,他自幼在?紜宫习武,夏嵐宋千波二人也教导过他不少武学,只是他最喜欢跟着凌天兔子习武,后来,他想要亲近他们,便自顾自地以师父作称呼,必恭必敬的喊起他们来了。 照兔子的这个逻辑,那岂不是连凌天都可以不认他了吗? 萧渊顿时似乎理解了甚么,更觉落寞,委屈了。这里人人都能成他师父,但人人都不要做他师父,他就是个莫名被拋弃的孩子,叫人可怜。 安然有些同情萧渊,可她不好站出来替谁发话,因着她就是那使乱终弃的第一人,她不好辨别出,兔子是不是在拐弯抹角的暗讽她。安然悄悄看向兔子,却恰巧落入了兔子的目光中,兔子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她看,「你好似有甚么话想说?」 是了,兔子眼下就是在暗地里调侃她。 安然难得弱势一回,她轻轻勾了勾兔子的小指,低眉顺眼的说着,「我想归家了。」 兔子牵住安然,她忍不住发笑。安然在大庭广眾下屈服于她,让她面子大涨,她心情颇佳,愉悦道,「好啊。」 #156離經之地?紜宮23 #156离经之地?紜宫23 近日夏嵐越来越觉得自己不好去青云轩拜访了。前日,她不慎撞见安然与兔子衣衫不整的画面,虽然这并非是她单方面的错,但她觉得这段时间要面对安然她俩会有些尷尬。夏嵐不去青云轩蹭饭后,反而频繁的去?紜宫走动了,正好可以给花醉山教授武学。 凌天成日在屋顶吹曲,他都从华县回来叁个多月了,当初花惜晴与他同时离开,过了这么久,也不见花惜晴回来,夏嵐对此很是鬱闷,可她心大,念头一出,纠结不了多长时间,便又欢喜的吃起晚膳。 这天,花醉山和夏嵐来到饭厅用膳,听得隔壁桌小妖兽唸叨着,「你听说了吗?昨日雀儿房间也遭窃了。」 「哎,近来?紜宫的治安不太好,我们同是寄人篱下,受之于人,不好再给?紜宫里的大人徒添麻烦,就当是我们自己吃亏了些,莫要再将事情闹大。」 夏嵐在旁听着他们对话,转头就对花醉山说,「谁这么不知好歹,竟敢在?紜宫里惹事?」 花醉山吃着碗里的菜,一副事不关己的说着,「这事好像有段时间了吧,偷得也不是甚么值钱的东西。你想嘛,这些小妖兽来到?紜宫时,身上身无分文的,就是採了药草卖给宋大夫,那也赚不了多少金币,宋大夫收购草药刁鑽的很,也不是甚么都收,这钱在?紜宫着实难赚。那窃贼也是蠢笨,若是我,我才不偷这里呢,山下那些村民,随便一个,都比我们来得有钱了。」 夏嵐想了想觉得也是,「许是那窃贼嫌路远唄。」 花醉山害了一声,「哪能有多远,不过一日路程,算上返往,至多叁日吧,也不是太远啊,但能偷来的钱,定是比在这里日日行窃来得要多。」 「确实。」 日子过得飞快,已是白露时节。晚风带着薄凉秋意,夏嵐乘着夜风回到水池,她在池边褪去衣衫,月光柔和的打在她身上,她提起脚,缓缓踩入水中,她身姿一沉,潜入水下。 一夜无话。 清晨时分,夏嵐顶着荷叶从水下浮起,她打着呵欠,游到岸边要穿衣。她寻来寻去,却不太记得自己昨晚将衣服搁哪里去了,她迷糊的疑了一声,「奇怪,我衣服呢?」 弄丢衣服这事,夏嵐没少干过,要不是被野兽叼走,就是不慎被风刮进池中,沉入池底。她丢了衣服也不慌张,她幻回原形,朝着青云轩的方向跳去,青云轩里有她的空间,就在安然置放物品的仓房隔壁,她的备用衣物都放在那里。 但这个时间过去青云轩怕是不太妥当。夏嵐看了看天色,头顶一片暗沉,尚未破开曙光,安然她们应当还在歇息,她自觉不好打扰她们,便又折返回池边。这时,小龟正好从池中出来,夏嵐后肢一蹬,跳到小龟背上,小龟正要出来透气,便带着夏嵐在池塘附近游走。夏嵐趴在龟壳上,无所事事,稍一松懈,便又睡去了。 夏嵐再次转醒已是几个时辰后的事情了,她迷糊睁眼,发现四周一片昏暗,她觉得有些奇怪,忙着从乌龟背上爬起,她拍了拍龟壳,小龟缩在龟壳里不愿出来,可她分明感觉到身下在晃动。他们眼下尚在前行,却不知去往何处。 这里伸手不见五指,夏嵐也不晓得自己身在何处,只能猜测牠们这是不慎滚落了哪个野兽刨出的巢穴了。夏嵐本以为牠们这是利用龟壳在滑行,可她感受了一阵子,赫然发现牠们前行的速度有些缓慢,且是带有频率的,像是被人承载着走。夏嵐沉思着,也就是说,小龟载着她,而小龟底下也有东西载着牠。夏嵐这下才恍然过来,牠们眼下是被人俘虏了。 夏嵐尚且不知对方目的,牠们暂时也并未受到对方的威胁,夏嵐放宽了心,静静待在乌龟背上,她倒是好奇这个巢穴会通往何处?行了一阵,通道里开始有细碎的声响传出,牠们从声响旁经过,持续往前,又走了一段路,前方忽有微薄亮光依稀可见,夏嵐从龟壳上下来,朝着亮光处跳去,她瞇着眼睛,想看仔细,这时,一道黑影快速的来到她跟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夏嵐缓缓抬头,她头顶上压着一隻庞然大物,那东西漆黑不透光,夏嵐看得不甚清楚,危机感上头,她觉得这东西似乎不太好惹。 夏嵐现下就是一般蛤蟆的大小,那东西随手一捉便能轻易地将她捏在手中。夏嵐感觉下腹一紧,紧接着,她身体忽然失重,双脚逐渐离地。她被人束缚,却也不挣扎,她自知自己难逃一劫,也就懒得与对方抗衡了,还不如将体力留着,去想些脱困的法子。 眼前所见处,一片黑暗,夏嵐视力不比宋千波好,她无法在黑暗中看清前路,但她官感不差,她能清楚感觉到对方将她贴近自己面前,强烈的压迫感袭来,夏嵐以为对方这般不讲理,这就要将她吃入腹肚,她一时吓得失声鸣叫。 通道里幽静,这呱声却如雷鸣阵阵,叫得实在响亮。 眼前忽有白烟化开,夏嵐还没看清来人,就先听到对方开口,「我本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却不想真的是你。夏嵐,你怎地幻回原形了,你不是讨厌自己这一身模样么?」 白雾散去,眼前人身穿一袭火红衣衫,看清来人后,夏嵐暗自松了一口气,原是花惜晴。 夏嵐没有化形成人,一时口不能言。花惜晴就将她抱在怀中,朝深处那片亮光走去。 花惜晴说,「我本想将巢穴安置好之后,再带你过来,给你惊喜的。无奈那些个小蜘蛛不长眼,这就将你无故虏来了。唉,夏嵐,对不住,方才你该是受怕了罢。」花惜晴刚刚以为是敌人入侵,周身妖力一时没收敛,她比夏嵐年长百馀岁,她武力虽低,但胜在修练程度高,夏嵐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将将成年的小妖罢了。 花惜晴带着夏嵐走入亮光中,后面小蜘蛛止步在洞穴口。花惜晴抬手一挥,洞口上方落下一片雪白蛛丝,洞口外的小蜘蛛看不清里面发生了甚么,但他们识趣,也不打扰花惜晴她们,小蜘蛛纷纷调头离去。 洞穴内部空间之大,依着花惜晴的喜好,地面上舖着一层纯白的柔毛地垫,花惜晴赤足踩在绒毛上,她带着夏嵐缓步走过那片地垫,再往后面过去,还有个空间。夏嵐张望着四周,洞穴里,岩壁上镶满着大小一致的明珠,颗颗明珠散着微光,也难怪方才她在老远便能瞧见一丝光线。 「夏嵐,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不必拘束。」花惜晴说着,她蹲下身来,将夏嵐轻放在地,夏嵐往前跳了两下,倏地,白烟围绕在她周身,烟影中依稀可见一抹姣好身影。 花惜晴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处,待白烟散去,她看清了,却是也红透了脸面。她害臊道,「夏嵐,你怎地不穿衣服啊?」 她俩也不是第一次坦承相见了,夏嵐早就习惯被花惜晴注视,她坦然站在花惜晴面前,诚实交代,「我衣服丢了,还未取回,便来到这里了。」 花惜晴很是无言,「怎地这么不小心...」她去取来自己的衣衫,给夏嵐换上。 夏嵐自己穿上内衫,花惜晴手中拿着红彤彤的外衣。花惜晴以前服侍夫君更衣的习惯改不过来,夏嵐也就依着她。夏嵐走到花惜晴跟前,摊开双手,花惜晴仔细的将衣服套到夏嵐身上,夏嵐伸长脖子,花惜晴埋头整理她的衣襟。夏嵐等了一阵,花惜晴在她身前不晓得在磨唧甚么,「好了么?」话语一出,花惜晴忽地伸手将她紧紧环抱住。夏嵐愣了一下,才缓缓将手搭在花惜晴背上。 两人温存好一阵子,花惜晴才依依不捨的松开夏嵐。她说,「新居尚未落成,但我给你准备的惊喜,却是已经备妥了。夏嵐,你随我过来。」 花惜晴走入洞穴后面的空间,夏嵐不疑有他地跟了上去。室内盈满着纯白亮光,夏嵐一时无法适应,她难受的用手遮掩在眼睛前。花惜晴去一旁点亮烛火,昏黄柔光分散掉强光的刺激感,夏嵐揉了揉眼睛,去看前方,她瞬时瞪大了双眼。 她俩面前有座池子,说是池子也不准确,那池中无水,装满着的全是一颗颗晶莹圆润的明珠。 夏嵐欢喜的哇哇大叫,踩着阶梯就要潜下去玩。花惜晴见夏嵐欢快,自己也觉高兴,她坐在一侧阶梯边,看向池中,夏嵐仰身埋在明珠堆里,玩得不亦乐乎。 花惜晴莞尔一笑,她伸手摸到一旁石壁间,那里藏放着她的私货。她摸出一个木匣子,小心翼翼的抚过盒身,这才将它打开,盒中躺着一块布料,上面印着一隻蟾蜍咬着明珠的图案,她将布料移开,底下摆着一颗将近巴掌大的明珠,这是夏嵐当初给她破解幻术时的那粒东海明珠,夏嵐很是爱惜此物。 夏嵐玩了好一阵子,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忽略了花惜晴,她急匆匆的回到地面上,花惜晴就坐在阶梯边,噙着笑意,温柔看她,「你可还喜欢?」 夏嵐呵乐的点点头,模样看着有些傻气天真。她来到花惜晴身边坐下,把头埋在花惜晴肩上,似在与她讨好,「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明珠啊?让你破费了。」夏嵐记得当初,他们仨可是坏心眼的将花惜晴巢穴里收藏的那些矿產搬走了,害得花惜晴一夜间身无分文。 花惜晴揽着她的肩膀,与她相偎相依,「你可忘了,我老家盛產矿物。你们当时虽是搬走了我所有的家当,但山中闹妖精一事传到镇上,镇里那些老百姓哪里还敢冒险上山採矿?我这也算是因祸得福,我不在家中的那段日子,小蜘蛛们没少干活,替我攒回来了好些矿產,比我当时积累下来的还要多呢。」 「那些得来的矿產,我便依着宋千波教导我的,拿去研磨变卖,因而赚了好大一笔的钱财。但我留着那些金币也没用,就又通通拿去买明珠了,想着明珠能够升值,又能讨好你,也是一石二鸟。」 夏嵐嘿了一声,斤斤计较道,「惜晴,你可不能这样,你说了送我了,那便是我的东西。这明珠你既然给了我,就不能再拿出去变卖掉!」 花惜晴失声笑了笑,「好,不卖。」 她顿了顿,又说,「但我将金币全用光了,眼下这些明珠,便是我们所有的家当。」 夏嵐没将花惜晴的话听进去,她按耐不住性子,拉着花惜晴双双跌入明珠池中,大肆玩闹一番。 #157離經之地?紜宮24 #157离经之地?紜宫24 夏嵐这才知道,原来花惜晴将巢穴建在青云轩后面的园林底下,与她居住的池塘距离算不上太远。花惜晴说,巢穴尚未建设完成。她透露道,到时候会有一条通道,将直通到夏嵐的池塘旁。地底巢穴规模之大,就连路上的池塘也被她划分进去了,夏嵐又惊又喜,满心期待。花惜晴这是要长期留在离经山与她同住了,夏嵐如何能不欢喜? 夏嵐近日在巢穴里帮忙花惜晴挖通道,花醉山没人看管,在?紜宫中乐得清间。 中秋前夕,山下捎来消息,说是山脚下的商舖连续几个月份都是赤字,就要支撑不住开销了,连忙派人上山请示宋千波,然而宋千波失忆,浑然不晓得自己的商舖原来就在这座山下,他听到消息,欢喜的要下山做那掌柜的,凌天随他一道下山。 这事被花醉山传到青云轩时,已是一日后了,夏嵐作为商舖幕后的大老闆,理应拿钱出来周转商舖,但她并无存钱的习惯,一有钱财便通通拿去换成明珠,收藏在池塘中。夏嵐转而向花惜晴借钱,花惜晴奇怪的看着她,直言说,「我身上没有钱了。那时候我将得来的金币,通通拿去买明珠了,还在巢穴中给你做池子呢,你可忘了?」 夏嵐目瞪口呆的啊了一声,她想起来了,却是有这回事。 「那可怎么办啊?」夏嵐焦急的来回渡步。花惜晴不知前因后果,出言问她。夏嵐将事情经过细细交代,花惜晴听完后,想了想说,「要不,我们先从宋千波那里借一些罢?他怎么说也算是这间商舖的主事,本来要开这间商舖就是他的主意,他应该不会不管不顾,让商舖倒闭才是。」 此话有理,可宋千波如今失忆,她们又该如何向他借钱? 花惜晴左看右看,模样谨慎,她探到夏嵐耳边说起悄悄话来,「?紜宫里有我的眼线。我曾听闻小蜘蛛向我透露过,宋千波藏匿钱财的地方,只是...」 夏嵐皱了皱眉,心有不好预感,「只是甚么?」 花惜晴哀叹一声,没好气道,「宋千波为人谨慎,在那藏匿地点设有机关,我破解不开。」 夏嵐指着她,「惜晴,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这是行窃啊。」 花惜晴瞪着她,不满道,「你们当初那样对我,难道就不叫行窃吗?明明就是一群土匪,怎地还好意思自作正义...」 夏嵐说不过她,「...。」 隔天一早,夏嵐和花惜晴二人趁着小妖兽们早自习的时间,大部分妖兽还在打盹时,偷偷地来到?紜宫内,二人熟门熟路的来到宋千波藏匿钱财的小房间。 好巧不巧,夏嵐曾经就看过宋千波开啟机关,只是当时她并未对宋千波的财库起心思,她今日为之,实属无奈之举。花惜晴守在门口,她左右张望,附近并无他人,她缓缓将房门关上,就在她闔上前,一隻青鸟悠悠哉哉的从樑上跳了进来。 乌黑的鸟眼,紧盯着二人的动作。 花惜晴走过来瞧见夏嵐还没破解机关,急切道,「你不是说了你会解么?怎地还在磨蹭。」 夏嵐良心实在过意不去,花惜晴在旁宽慰她道,「我们就只是借,又不是不还。等商舖收入稳定后,大不了我们给宋千波调涨抽成,当作弥补。」 夏嵐挣扎一番,终是妥协了,「好罢。」 夏嵐破开机关,两人潜入内室,做起那偷窃的勾当。青鸟顺着上樑跳进内室,趁着她俩不注意,偷偷从袋子里叼走一枚金币,又原路返回,神不知,鬼不觉。 夏嵐像是做了甚么亏心事,她捂着胸口,小心地左右张望,确定没人后,才躡手躡脚的从小房间里跑出来,花惜晴在她身后,淡然关上房门,云淡风轻地转身离开。 她们清点好借来的财物后,打算趁着日暮前下山,支援商舖。两人打定主意,动身啟程,行至半山腰时,便见宋千波和凌天垂头丧气的走上山来,两人着急的关切他俩,这是出了甚么事了? 宋千波哭唧唧说,「今日,商行的人过来收货钱,我们商舖付不出来,他们好兇啊,马上就将我们给赶走了,还说,要是在时限内拿不出钱来,就要将商舖给收了去。」 有凌天在,竟还有这种事处理不得?夏嵐看向凌天,眼神中带着困惑,凌天没好气道,「我身上钱不够,只好随他上来取。」 花惜晴问,「这是欠了多少钱啊?」 凌天说了一个数字。夏嵐和花惜晴沉默一阵,又问凌天身上有多少,几个人好不容易凑出数量,宋千波欢喜的就要下山去赶走那些佔了他商舖的坏人,凌天却犹疑的看着夏嵐二人,「你们哪来这么多钱?」 夏嵐面不改色的扯谎,「醉山将山下的事情告诉我,我一接到消息便去和安然芯妤她俩借钱了。害,我这不赶着下山给你们送过去吗?就是,就是没想到还差了些,不好意思啊,到时我在凑个数还你。」 凌天眸光深了些许,他语气依旧冷淡,却也没找夏嵐她们麻烦,「不必。宋千波这个掌柜当的不称职,这亏损理应由他来承担,日后我再找他要回便是。」 宋千波听见他们说话,他哼着鼻气,一拍胸脯保证,自己日后定会赚钱,要他们一定宽心。夏嵐见他这般,心里更觉愧疚了。总归来说都是宋千波他自己的钱,就当是他自己先垫了罢。 商舖的事情终于平息下来,宋千波和凌天回来?紜宫,每逢月中月末下山收帐作管理。 再过几日便是中秋,?紜宫内依照往年宋千波的意思,将宫内佈置上灯笼,小妖兽们忙着牵线拉灯,一时忙得不可开交。兔子在后院与萧渊花醉山二人交手,两人合力夹攻兔子,兔子一人难敌四手,一时找不到突破口,频频闪躲,她轻功好腿劲足,就是只顾着跑,也能绕得萧渊他们在后追得气喘吁吁了。 凌天躺在围墙上打呵欠,安然坐在他旁边,看着院子里的比试。这时,天边飞来一隻青鸟,凌天发现牠,忽地坐起来,青鸟落到他腿上,口中叼着一张纸。凌天接过手,摊开一看,他脸色变了几遍,气着骂道,「宋千松这个人真是不知好歹,要不是宋千波爱护他,我如何还会留得他的命在!」 安然先前就看出凌天与丹烟似乎在谋划甚么,眼下听闻凌天这般说话,更是确信了此事与宋千松有关。 安然沉思细想,丹烟与宋千松之间有爱恨纠葛,丹烟恨他是情有可原。可是凌天何故会对宋千松產生敌意?这不应该... 莫非是因着种族?可藤蛇与青鸟世代交好,倘若是因着藤蛇故地被大水淹没一事,也没道理凌天只针对宋千松一个人。 安然眸光忽地一缩,难道,是因为凌云么? 那年藤蛇被灭族,是天雪所为。而天雪曾说过,她会潜入藤蛇是因为她找不到青鸟的位置,而藤蛇与青鸟交好一事,本就不是甚么秘密,只需稍加打探便能知晓,她为了求得那坊间言传的起死回生秘卷,必须前去青鸟一趟。 可天雪当时又说了,那年她并未亲自前去青鸟,她让她的眼线去了青鸟部落后,却一去不返。如果,天雪口中的这个眼线就是凌云,那么一切便能说得通了。 当初他们一行人去往青鸟,青鸟族长将一妖兽内丹交付他们,要他们前去藤蛇故地,不惜用万能丹作代价,也要让他们将东西送回藤蛇。原来就是因着青鸟愧对藤蛇一事,是要让凌云魂归故土。而他们在藤蛇朝暉宫,初见凌天时,凌天也说,这是他兄长的内丹,而凌天口中的兄长,不言而喻。 现在想来,依照凌云的性格,不可能会受迫于天雪之手,当时,凌云身边应当是还有其他天雪安排在侧的眼线才是。 凌云这是被迫去到青鸟的。安然眼底浮出一丝水光,脑海里似有画面快飞流转晃过。藤蛇被残害,凌云怎么会毫发无伤的逃出来,既是受人胁迫,那他当时应该也是受了一定程度的伤势,但凌云若是被胁持进入青鸟,青鸟不可能看不出端倪,唯有一个可能... 凌云当时的状况,非常不好,虚弱到无法反抗,他,许是只剩一口气在。青鸟愧对藤蛇,出于手足之情,拼死也要抢救凌云的性命,而天雪的眼线,就在这时,顺理成章的因着凌云,以救死扶伤的名义,潜入青鸟。 青鸟劫难在前,凌云深知对方处心积虑,要从青鸟手中探出点甚么来,他岂会甘心地看着对方如意?就是拼死,他也要护住一点甚么。 安然眼底失焦,她湿着眼眶,朝着空中一片虚无看去。宋千波毒药被偷,凌云身死在青鸟族里,青鸟族全体上下悲慟欲绝,宋千波被人嫁祸,驱逐青鸟,不得归回。宋千波当时釐清不出其原因,在一线天处,设下毒雾,将青鸟与世隔绝,他是误打误撞的应承了凌云的心愿,成功护住了青鸟。 宋千波当时被人嫁祸,他既是毒药被偷,宋千波如此谨慎小心的一个人,怎地会一时放松警惕,将毒药告诉旁人?宋千波当时应该也设想不到,会有人利用他作案,那定是他身边熟知他习性的人所为。 若宋千波被嫁祸,离开青鸟,丹烟就会因此被迫与他分离,而宋千松又心仪丹烟,那么对宋千波抱有最大异心的人,极有可能是他。若是宋千松不出此下策,丹烟根本不会看上他。 如此,这偷药下药的人,皆是他了。 安然吐出一口气,她失神失意着,感叹道,多么可笑,这伸张正义之人反倒做就了别人的嫁衣。 #158離經之地?紜宮25 #158离经之地?紜宫25 兔子逐一拿下花醉山、萧渊二人。她给二人松绑完,欢快的就要去找安然,她才一转身,便见安然朝她过来。兔子喜孜孜的过去,安然神色淡淡,眼眶微红,兔子见状,微微一愣,她一时摸不着头绪,不知安然为何难过,她心神慌乱的忙着安慰安然,却又不晓得要如何开口才好。 兔子顾不得左右,她朝安然摊开双手,安然依着惯性走进她怀内,自己依偎了进去。安然在兔子怀中,好一阵子,待她缓过心绪,她才放开兔子。 这两人在大庭广眾下搂搂抱抱,周围观看的那些妖兽们又不是傻子,如何看不出她俩之间多有古怪? 安然抬眼一看,萧渊和花醉山就立在兔子身后,探究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来来回回,转了一遍又一遍。 安然缩回目光,心道,坏事了。 兔子感觉出安然的肢体,忽然间莫名僵硬,安然是放开了她,可她却还搂着安然,安然探到她耳畔,轻声唤道,「芯妤,我怕是要给你添麻烦了。」 兔子不解的眨了眨眼,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她们眼下还在院子里,四周围绕不少旁观的妖兽,再者,萧渊和花醉山他们也还在... 兔子心下一时也慌啊,但安然已然慌乱了,她总不能也跟着表现出无助的模样罢。她们之中,总得有个人坚强的站出来,为其依靠。 兔子拍了拍安然的肩,柔声道,「没事,我去与他们言说。」说着,她就要松开安然,自顾自地离去。 安然一时没有悟出兔子的想法,忙着拉住她,兔子回头一看,安然细声细语问她,「你要同他们说甚么?」 兔子眼珠子转了转,似在作思考,斟酌一阵,她才说,「不若,我就说,我明日去青云轩向你提亲罢?也省的日后让他们多有误会,这件事还是早些挑明为好。」 安然面色一僵,急道,「怎么就是去青云轩提亲了?」安然比兔子年长,让兔子提亲?这让她情何以堪。要,也是由她来。 兔子笑道,「这有何所谓?你过来提亲也成,我不会有意见。安然,若是你也觉着这个办法可行,我这就过去与他们言说了?」 安然拉着她不放,兔子又是一笑,安然扭捏着说,「你慢些说,等我走了...」话到一半,安然忽觉不对,她俩同寝同归的,怎能落下对方?她赶紧改口,「我去外面等你。」 安然走远后,萧渊和花醉山才走向前来,兔子也不自己先道破,她打算见机行事,却发现他们心里虽好奇,却并不胡乱八卦她们,对她们多有尊重。兔子一时也不晓得,她这是在?紜宫里拥坐了好声望呢?还是沾了安然九尾白狐的荣光? 既然无人道破,兔子也就装傻到底。本来提亲一事,就是她想要逗弄一下安然而出得主意,却不想安然这就答应她了,一点犹豫也没有,兔子心里很是欢喜。安然和兔子二人在这世上已无血亲,假若她们真的要嫁娶,光走流程,她们也找不到人应允。难不成要宋千波或是夏嵐替作她们爹娘么?兔子自己是无所谓,但他们仨大抵是不会同意的。 中秋当日,花惜晴和夏嵐双双出现在花醉山面前,花惜晴将自己与夏嵐在一起的事情告知花醉山,趁着节日喜气,一家团圆。花醉山看着夏嵐,又看向自己娘亲,一脸纠结,心里嘀咕着,不是说了夏嵐不靠谱么,才让我不认她作乾娘的,现在却又要我叫她...阿娘? 花醉山面上看着不满意,可他心里却是欢喜的,花惜晴守寡百来年,终于又得归属,虽然花惜晴不是给他找来一个爹,这让花醉山有些遗憾,但他换个念头一想,这也是件好事,若是真来了一个爹,日后不幸又被花惜晴吃了,那得该多惨啊?至少夏嵐物种不同,皮肤也有毒,花惜晴就算要吃她,也得叁思而后行。 安然一早就来?紜宫做饼,兔子睡醒时找不到人,依着安然留下的纸条动身寻来时,已是午后。安然将捏成形的糰子依序放入盘中,中火慢烤,兔子闻香而来,安然忙碌一个早上,兔子让安然去歇息,她一人在厨房顾着便可,安然打趣她,「莫要吃多了,记得留点胃,吃夜宵。」 兔子才偷拿起一块刚出炉的酥饼,便听见安然的话,她撇了撇嘴,又默默的将饼放下。饼再香甜,也不比与安然在一起来得有滋味。 院子里欢闹声不断,宋千波七早八早便吃起文旦,在他身前的小妖兽们,排着队伍向他讨要文旦帽。安然路过回廊时,瞧见宋千波正给调皮的小妖兽带绿帽,一时没忍住笑意,浅笑出声。放眼望去,底下一片绿油油的,都是宋千波的杰作,安然不忍直视,她踩着栏杆,翻身而上,她身姿轻盈,跃上屋顶。 凌天坐在屋顶上,手里抱着一个药钵,青鸟叼着药材,逐一添进药钵中,让凌天捣扁磨烂。 安然走到他们身边坐下,她看向远处,用着怀念的口吻,说起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那是她还作为白安然的时候的事情。 安然从她的出生,一路说到她是如何被人打伤,损及内丹,沦落至平渊县,又被凌云捡走、带回。凌天手下动作不停,他静静的听着安然说话,安然嗓音温润柔和,有股安抚人心的魔力,就彷彿,他好似又回到了小时候,他兄长也是如同安然这般温润的与他谈话。 再后来,她失忆了,记不清自己是谁,她的人生似乎重新开啟了新的序章,将过往的一切,涂抹的乾乾净净。 安然说到自己是如何认识宋千波时,青鸟动作忽然一滞,草药从牠口中散落,被凌天眼明手快的接起来,放进药钵里。青鸟蹬着小爪子跳进安然怀里,安然曲起身姿给她作窝,挡去屋顶上刮起的骤风,安然轻声笑了笑,对牠道,「你眼光极好,千波是个有分寸的人,他虽是在青鸟中,与眾不同,可他心思却从未违背过青鸟的衷心。他深知甚么是他该做的,甚么是他不该碰的。」也是因着他性格如此,事事划地自限,宋千波在被驱逐之后,才会甘愿放弃丹烟,选择沦落,游走在这世间。 青鸟舒展着羽翼,安然低头看牠,青鸟圆润乌黑的眼睛直盯盯的望着她。安然惋惜一声,「所以你莫要怪他。」 青鸟振翅从安然怀里飞出去。凌天将捣好的药粉用纸张包起折好,当青鸟盘旋一周回来时,凌天朝空中扬起手,青鸟就着他的指尖,将粉包叼走。 傍晚时分,天色渐暗,小妖兽们将宫中悬掛的灯笼点亮,灯火阑珊下,已备好宴席,眾人齐聚一堂,把酒言欢。 凌天带着宋千波入座,夏嵐花惜晴随在他们之后,夏嵐等了一天没吃东西,饿得飢肠轆轆,她等不及动筷夹菜,那边宋千波左顾右盼,似在找人。凌天把酒杯推到他面前,宋千波疑惑地看向凌天,凌天并不言语,自顾自地喝起酒来。远处,兔子端着一盘酥饼过来,安然与她并肩而行,厨房陆陆续续有小妖兽进进出出,皆是去取糕饼的。 饭席上,眾人和乐融融,唯有宋千波一人心不在焉。饭后,夏嵐和花惜晴二人相互给彼此灌酒,她俩酒量差不多,喝了好几罈也只是面色微醺。凌天效法她们,也给宋千波递酒过来,宋千波兴致不高,却也不好在节日里扫眾人的兴。酒杯满了又空,空了又满,直至宋千波醉得沉了,卧倒在桌上,凌天才放下酒杯,眸光淡淡的扫向安然。 安然依着他的视线,转而看向阁中。 妖兽群聚户外,阁中昏暗一片,独独有一间房,点起了一盏微弱的灯。 房里,宋千松掌中握着一隻青鸟,青鸟奋力挣扎,半晌,终于脱困,牠轻拍翅膀蹬着脚爪,走得摇摇晃晃,不慎打翻了桌上的茶盏。茶水浸湿桌面,水渍沿着桌沿滴落,青鸟朝后看去,宋千松卧倒在桌上,面色发青,口吐白沫,已是没了生息。 一抹小巧的黑影快速的从半敞开的房门飞出,飞向上空,融入夜色里。安然收回目光,她抬手,轻沾杯缘,慢悠悠的喝起茶来。兔子自觉自己酒量不好,不好在眾人面前出糗,她只喝了一杯便不再续,她浅嚐即止,模样乖巧安分。 夜色渐浓,妖兽们赏完月,陆续回房,花惜晴和夏嵐互相搀扶着也要离开。桌上还剩下好些酥饼,安然连盘拿起,兔子这回学乖了,她不带酒水,拎起茶壶跟在安然身后。四个人身影越走越远,她们走出?紜宫,隐没在一片夜色中。 宋千松的死讯,很快就在?紜宫中传开,但却无人知晓兇手是谁。宋千波给他刨墓作碑,面露哀戚,他跪在坟前以泪洗面,凌天伴他左右,陪他渡过日落月升。 日子一天天过去,?紜宫里的窃贼依旧无人捉出。这天,青鸟趁着四下无人,偷偷地给白兔使眼色,白兔一甩耳朵,扑腾着后腿,来到小房间前,横身一撞,房门被牠撞开一条缝隙,二兽依着缝隙鑽入房内,青鸟熟门熟路的来到机关前,白兔跟在牠后面,青鸟没有手,无法破开机关,便用爪子勾住白兔背上的皮毛,白兔双脚离地被带往空中,牠两隻短小前肢直直伸着,拼命要向前抓去,却怎么也抓不着。 牠不满的喷出一口鼻息,青鸟察觉到了,赶紧再往前飞近一些。 机关破解,白兔和青鸟大咧咧的走进内室,见着满山的珠宝首饰,白兔随意的叼了一颗珠子就要走,但青鸟还在后面磨蹭,牠回头一看,发现青鸟把多馀的金币挑到别的袋子里,看着量差不多了,牠便尝试性的抓起袋子,飞升而上,布袋子沉沉离地,越升越高。白兔在一旁看傻了眼,这偷得不会太多了么? 二兽来来回回行窃数次,未曾被人发觉。 宋千松一死,?紜宫中这下真的没有大夫了,宋千波担起重任,趁着间暇时间去书阁翻看医书,凌天依旧在屋顶吹奏祈福。 几年过去,宋千波依旧没能恢復记忆,但他爱钱的性子却是被惯回来了。他每月带着凌天和青鸟下山卖艺,就在他们商舖前,设置小摊,一日下来也能赚进不少外快。而青鸟天生聪慧,宋千波也忘了自己是哪天瞧见的,这青鸟竟会提笔写字,还写得一手好字,要不是后来有一天,宋千波看见兔子在授课之馀,带着青鸟学字,他险些都要以为这鸟要成精了。 宋千波商舖越做越大,山下小村越渐繁荣。猼訑在离经山中适应下来,作那山中的守护者,每当来秋猎的人类越界,牠便用幻术驱赶人类下山。猼訑无事便在山中游走,带回不少受伤妖兽,?紜宫在短短几年间涌入大量妖兽,害得宫中开支大增,气得宋千波将那些无所事事的人赶下山去赚钱养家。 妖兽化作人形,悄悄混入村落里,时间一长,便在山下成家立业了,?紜宫成了他们娘家,他们隔着时日捎钱回去,?紜宫这才又恢復安定。 #159離經之地?紜宮26 #159离经之地?紜宫26 内丹被取,阳寿以十年为限,白兔和青鸟相继离世。 白兔近来体力越来越差,本来牠来能在宫跑跑跳跳的,现在,牠只懒洋洋的瘫在屋簷下,静静的看着远方。远处一抹人影朝牠缓步而来,兔子褪去一身稚嫩,模样越来越温婉成熟,她盘起秀发,露出一段净白颈项,只是在衣缘间,隐约可见那泛红的细碎伤痕。白兔见状,急的翻起身子,就要跳到兔子身上查看伤势。 兔子将牠抱在怀里,抚摸着牠的皮毛,白兔不安分的在她胸口上爬上爬下,似要翻开她的衣襟,兔子按住牠,无奈的笑了笑,「小姨,你到底在折腾甚么?」 白兔不断挣扎着,牠咬住兔子的领口,往下一翻,这才看清兔子脖子上的,哪是甚么伤痕,分明是一块瘀血。但这瘀血的位置奇怪,分佈广泛,隔着距离便有一块暗红痕跡,不像是受撞击所致,倒有些像是人为。白兔眸光深沉的盯着兔子看,心道,难道她有自残的习惯吗? 安然慢了兔子几步过来,她手里带着一纸包,朝着屋簷下靠近。兔子对着她笑了笑,安然将纸包递给她,温声道,「给,这是雀儿夫家那边送来的桂花糕。方才我瞧妖兽们为这桂花糕抢得狠了,我想着既然这么多人争着,滋味应当不差,正好当时醉山路过,我便让醉山过去替我也拿了一份。」 兔子接过手,打开纸包,桂花糕被安然拿在手上,并没有受到多少碰撞,模样完好。一份两个,兔子拿了一个细细品嚐起来,安然在她身旁坐下,安然取来另一个桂花糕,她从中剥开一半,将一半放回纸上,另一半被她又捏了一角下来,递到白兔面前,她轻声道,「长者,给,我晓得你现下不能吃多,就只偷吃一口,好么?」 白兔叼着小块糕饼跳到一旁去,缓慢吃起。兔子许是吃完了,她发出满足的喟叹声,白兔吃得起劲,牠听得兔子在后面,与安然交谈,「你怎么吃东西老爱剩下?」 安然说,「我吃不完。」 「少来!区区一块糕点哪能填饱肚子?且你还只吃了半块...」 安然轻轻笑了笑。兔子又说,「你每次都这样,说了吃不完,晚些吃,到了最后也还不是没吃,要我替你吃。」 安然笑说,「可你不也吃得很开心吗?」 兔子噘了噘嘴,嘟囔着,「我吃得开心,还不是因为你每次都剩下我喜欢吃的食物...既是我喜欢吃得,我又如何会不欢喜?」 安然把纸张包起,那半块糕饼被她包在其中,她递给兔子,「喏,这回我又得麻烦你替我吃了。」 「你!...」兔子本想要拒绝,可碍于这桂花糕滋味甚好,入口即化,甜而不腻,与寻常饭馆里那些个又乾又腻的糕饼不同,她实是贪恋这一味,且这次安然剩下的半块,并不算太多,兔子斟酌着,还是从安然手里收下纸包了。 「这次就算了,你下回可要自己吃完啊。」 「好,一定。」 白兔将地上的屑末舔乾净,抬头一看,兔子抱着安然的胳膊,两人依偎在一起,安然垂眸看她,又抬手,将她嘴角边上的屑末擦拭乾净,溺爱之情,溢于言表。 白兔忽然理解了甚么。 牠蹬着后腿,跳到兔子腿上,兔子与安然挨着坐,白兔前肢霸道的踩在安然的腿脚上,牠扭头看了看兔子,才看向安然,牠眸光深幽,似有甚么话要说。安然与牠对视一阵,忽然莞尔一笑,她轻轻点了点白兔的鼻尖,打趣牠,「长者眼下是想我抱着么?」 白兔一直以来都与安然不太亲近,兔子也不晓得原由,但她听安然这么一说,以为白兔这是终于想通了,有意要与安然讨好,兔子在后推波助澜,将白兔拦腰抱起,搁到安然腿上。白兔惊疑的回头看她,兔子一脸傻呼的朝牠笑了笑。 安然小心翼翼的将白兔抱到怀里,给牠顺毛,白兔转头回来看安然。忽地,牠似是脾气上来了,对着安然胸前一顿猛刨,宛如在刨地,刨完后,牠许是觉得不够畅快,又再安然衣襟上大肆啃咬一番。 安然衣衫被牠扯得凌乱,衣领一松,白皙的颈项毫无遮掩的暴露出来。安然脖子上佈满一块块细碎红痕,就和白兔在兔子身上看见的瘀血痕跡一致。 白兔睁大着乌黑的眼珠子,牠动作忽然停止下来,像是受到了刺激般,牠身姿微微颤抖,脚下一软,就要往后跌去。 安然哎了一声,眼明手快的将白兔捞回怀中,「芯妤,你小姨这是怎么一回事,怎地突然就晕倒了?」 兔子这下可是看明白了,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将脖子处遮掩得老老实实,她皱着眉,叹息一声,说,「我小姨许是看出我俩不对劲了罢。」 「稍早前她便在我衣襟处折腾着,那时我还看不明白她想做甚么,现在想来,她许是瞧见了我脖子上的痕跡,所以才一时好奇,想翻开看看罢。」 安然张了张嘴,赶紧把白兔交回兔子手里,她慌乱的整理起自己的衣领,怪罪的目光落到兔子身上,「我方才对你小姨多有失礼了...」她顿了顿,「我...你...你昨夜留下的...多么?」 兔子移开视线,她乾咳一声,侷促道,「应当...应当算...不是太多罢。」 安然,「...。」 白兔寿限已尽,牠在折腾也不过几日。兔子这几天也不回青云轩了,她和安然双双留在?紜宫中陪伴白兔,走完牠最后一程。 白兔心里虽然对安然和兔子在一起一事感到意外,也曾觉得不妥,想要反对,但看在安然待兔子不差的份上,牠心里也是盼着兔子好的,牠便依着兔子的意思,对她们睁一隻眼闭一隻眼,不予安然计较。 二人将白兔的尸身葬在青云轩后的林园里。 青鸟在她俩离去后,从枝头上飞下,牠踩在墓碑上,将嘴里叼着的珠子轻放在石碑上,以作哀悼。 十年来,凌天吹曲不间断。宋千波的情况没有恶化,却也始终记不起往事。白兔离开后不久,青鸟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宋千波担心牠随时会撑不住,他日日守在青鸟身边,不敢贸然离去。 凌天在旁看着,眉心微皱。 直到青鸟咽气的那一刻,宋千波才终于失声痛哭,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墨绿色的平安扣,他抽噎着,将平安扣仔细的掛在青鸟脖子上,他用着眷恋的口吻,细声道,「若有来世,莫要再做青鸟了。」青鸟一点也不好,作为医者,大爱世间,他们却太过心善,反而遭人利用算计,被人威迫摆佈,才会落得悲惨下场。 宋千波捧起青鸟的尸体,装入布袋,置入木盒。他走出?紜宫,一路北走,离经山北面有座他的药草园,宋千波将牠埋在园子旁的花圃下,也没给牠作碑,就只一个小土堆。 凌天在后看着,探究的目光在宋千波身上来来回回,他道,「你不给牠立碑么?」 宋千波看着他,眼中柔情流转万千,却不是为他。 「凌少原来是个多情之人啊?就连个小动物身亡也要立碑缅怀的么?」 凌天竖着眉梢,声音冷了几分,「你与她有情。」 「那是自然,牠怎么说也给我赚进了不少钱,我很是谢谢牠,所以这下葬一事,由我亲手为牠做了,这一来二去,也算抵销掉,与牠过往的那些大小帐了罢。」 凌天吸了一口气,急着走向宋千波,他气红了眼,「你不该...」 他怒骂的话还未说完,宋千波便打断他。 宋千波一脸释然的道,「对,我不该。」 凌天咬了咬后牙,冷哼一声,拂袖离去。宋千波在后无奈的摇了摇头,迈开步伐,追上去。 不知是哪隻妖兽将?紜宫这一处佳所传入坊间,使得诸多迷途妖兽慕名而来,?紜宫先前好不容易才解决掉的收支问题,如今又出现了赤字,宋千波因而气了好一阵子。 ?紜宫就快要收留不下妖兽了,宋千波未雨绸繆,正盘算着扩建?紜宫一事,他唤来眾人商议此事,几人听完,无人有异议。 既然没有异议,那就是附和了,自然要为其出一份力。 宋千波立马就要向眾人讨钱,夏嵐和花惜晴拿不出钱,只好向商舖预支收款,宋千波这人精明的很,帐簿都在他手里,任由他涂改,夏嵐她俩也不会发现,指不定宋千波还能从中海捞一笔。安然和兔子淡淡的看着他,早已将他心里的盘算看透。宋千波将手伸到她们头上时,兔子凉凉的望着他,「千波,我记得你好似还欠着花姊姊五袋矿產罢?这笔帐可还完了?」 花惜晴闻言,大拍掌心,直言道,「对啊,我怎地就忘了这事了!哎,方才那记下的欠条赶紧撕掉,你钱都没还了,还要同我借?岂有此理!」 宋千波嘶了一声,「我何时欠了你们五袋矿產?莫要胡说。」 夏嵐也道,「嘿,居然还死不认帐!」 「本就没有的事情,要我如何认帐?你们才是莫名奇妙罢!」 安然在旁看他们打闹,忽然莫名一笑,兔子也扯着嘴角,悄悄看向安然。安然说,「想来,你是也看出来了,千波他演了一场好戏,这些年来,倒是将我们一个个给骗了去。」 兔子摇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演戏骗我们。我也是前几天才察觉出不对劲的。」 两人耳语交谈,音量不大。凌天没有加入争执,默默来到安然和兔子这边,正好将她们的对话听了进去。 「过去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如今,他能恢復,便是好事。」 「也对。」 几人将帐目算清,宋千波一口咬定自己并无负债,眾人当他是恢復记忆了,终于能记清事情了,心里欢喜,便也不再与他追究。 宋千波借不到钱来扩建?紜宫,只好先从自己的私房钱里拿些出来凑数。他偷偷摸摸趁着旁人不注意时,来到他藏钱的小房间,他打开机关,闪进内室,待他点亮火烛,看清一切时,他崩溃的哇哇大叫。 「我的钱!我的钱怎地都不见了!」 放眼望去,空空如也,只剩几个过重的矿產还留在原地,其馀的玉石金币被人毫不留情地搜刮一空。 宋千波这下又哭唧唧的寻来眾人,言说此事。 宋千波模样实在可怜,凌天看不惯他这样,挺身而出,上缴了一袋沉淀淀的钱袋,安然和兔子也相继上缴钱袋,这下,扩建一事终于有了着落,宋千波喜极而泣,感恩戴德的谢过他们,举止甚是浮夸。 筹备近半年,宋千波终于将建材备齐。因着扩建,多数妖兽被撤离宫中,这天,一隻留下来帮忙的小妖兽找到宋千波等人,又急又慌道,「大人,东阁顶末间房,可有人居住?我方才唤了几次,无人应门,莫不是...莫不是有人在里头...」小妖兽脸色一白,没敢再说下去。 「东阁顶?好似没有住人罢,嘶...不过,还是谨慎些为好。你且莫慌,我们这就去一探究竟。」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东阁顶末间房,宋千波走在最前,他敲了几次门,唤了几声,里面无人回应。他试着推门而入,却发现门房被人锁上了,他嘖嘖一声,嘀咕着,「我记得这里明明没住人啊,怎么房门却锁上了...」 宋千波手头上有各个房间的备用钥匙,他翻找一阵,取出钥匙要来开门。房门一开,宋千波与凌天一前一后进到屋中查看,小妖兽胆怯的不敢进去,怕是不慎撞见甚么可怖场面,他便只在外等着。安然等人陆续进屋,宋千波已经走到房中深处去,凌天却不再往前,几个人见状,也止步不前。 宋千波欢喜的哇哇大叫,他徜徉在一座金山银山中,他做梦也没想过自己会找到一座黄金屋。 凌天在后微微皱着眉,安然在一旁轻笑着。兔子望着那片金币叠成的山,中间间隔似有规律,她看了一阵,才察觉出端倪,她小声唸叨着,「这金币中好似有字...」 夏嵐和花惜晴就在兔子身后,二人闻言,也仔细朝前看去,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许是角度不对。花惜晴扬手朝上樑射出一道蛛丝,她身姿一轻,悬掛在蛛丝上,她从高往下一看,终于能看出文字了,她细声唸道,「宋千波王八蛋。」 夏嵐慢了花惜晴一步攀到樑上,她撞见底下的字,笑声细碎的从嘴角溢出,实在难忍。 那边宋千波身在其境,冷不防听见后面有人在议论自己,他嘿了好大一声,回头瞪向他们,「做甚么在背后骂我?」 几人在原地无辜耸肩,齐声道,「确实是王八蛋啊。」 宋千波嘿嘿嘿的叫着,气得跳脚。凌天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指着他身前那座金币,宋千波来回一看,这才察觉出哪里不对劲,赶紧学着夏嵐跳到悬樑上,下望。 金币成堆,却明明白白的被人摆成了,宋千波王八蛋的字样。 宋千波面色一垮,愤恨道,「是谁与我这么有仇,要这般骂我?」且还是砸大钱,花了万千个金币,带着怨念堆叠而成的字样,这比一句口头羞辱还要在耻辱万分。 宋千波这下想收拥金银财宝的慾望顿时没了,他恨得牙痒,气得说不出话来。 小妖兽见眾人在屋中相安无事,他一时好奇便也探头近来观望,一走进,瞧见眼前一片金光闪闪,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像山一样高的金币。 小妖兽愣神一阵,才又有反应,他向眾人提出疑问,「末间房要打通扩建,既然这房中无人居住,那这些金币可该如何处置?」 宋千波没好气的从樑上下来,他衣襬飘飘,带下樑上一阵陈年尘土。 他就要开口说话,眼角馀光却忽然瞥见有甚么东西缓慢地从空落降,他伸手去接,那是一根顏色鲜艳的青色羽毛。 宋千波愣了愣,他眼波流转,眼底漾起一丝水光,「这房就别打通了,就这样留下吧。」 小妖兽觉得奇怪,却还是唯唯诺诺的应声,离去。既然事了,眾人相继离开,宋千波一个人久待在房中,又过了好一阵子才走。 宋千波红着眼眶出来,门外立着一抹绿影,凌天听见动静,回头一看,宋千波朝他而来,他下意识摊开双手,宋千波便自主地拥入他的怀中,细声哭泣。 丹烟至死,心中依旧有他。她将他看得明明白白,晓得他的懦弱与卑微,也明白他心里有愧,难以释怀。宋千波却不敢认她,寧可沉沦在那纸醉金迷的生活里,躲避一切现实。丹烟等了他一辈子,宋千波这样对她,她心里多少是有些怨言的,奈何她只是一隻小小青鸟,做不了太多事,这一句王八蛋,已是她能力所限,也足够言简精闢了。 宋千波含着悔恨,怪罪自己醒悟太晚,徒留遗憾。凌天在旁宽慰他,可他嘴笨,怎么也说不出好听话,「这里有谁不是受过伤、后悔过。宋千波,你胸怀仁爱,大爱世间,本就不是那自私之人,如何做得出像那歹人一般,霸道蛮横的作为?你且莫怪自己,你只是不愿意再让那青鸟为你受累罢了,既是如此,又何必因着她叁言两语而动摇?」 宋千波觉得他说得不对,却也能感受出凌天实是在关心他,宋千波心中稍得安慰,他惋惜的叹了一声,「人类常言,情比金坚,怎地到我这里,就成了金比情重?害,我果然还是那俗人,难得清雅之志啊。」 凌天轻笑一声,「我倒觉得这两者并不衝突。」 宋千波疑惑的看他,「啊?」 凌天高冷道,「老子有钱。」 宋千波实在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他又说,「你也有钱。」 宋千波愣怔的看着他,凌天忽然严肃的对他说,「你可以考虑我。」说得甚是直白,宋千波神色一僵,觉得凌天和他说得不是一件事。 「害,考虑甚么?你到底在说甚么!」 「考虑让我合伙,做那代执掌柜,试验我们的兄弟情。宋千波,你且放心,你大可以委任我,我不会害你。」 宋千波,「...。」利益在前,宋千波没有犹豫太久便答应了。 ?紜宫越来越繁华,要养得妖兽多了,收支难得平衡,宋千波便去找夏嵐商议,几个人干起老本行。原先他们只有叁人行,如今眾多妖兽追随他们。一年下来,他们若能多接几张榜单,收入倒也可观。 打定主意,宋千波将眾人唤来,一票人聚在院子里。夏嵐站在木桩台上,受人瞩目着,她从怀里拿出一叠品阶不等的榜单,欢喜的朝空中一撒,眾妖兽紧盯榜单上的字样,以一品为目标,相互争夺。 花惜晴和兔子也在注视落下的榜单,讨不到一品,讨个二品也好,总能赚点外快。 兔子算准时机,正要出手,一旁安然抬手拦住她,兔子疑惑的看过去,只见安然从袖子里拿出单子,上面两个大字写着一品。 「安然,你怎么...」兔子顿了顿,左右一看,发现没人注意到她们,她压着声音凑到安然耳边继续说,「我们这样算不算犯规啊?你怎地先从夏嵐那里偷拿来了?」 安然指尖一动,榜单突然变成了复数,兔子神色一僵,安然无奈的看向她,「这是千波的意思,他老早就将榜单做了手脚,这是他偷偷留下塞给我的,夏嵐她许是也不知情。」 兔子,「...。」看来,他们又有好长一段时间,要在外地过日子了。 「我们能不能就只接一张啊?」 安然摇头,「不行。」 「为何?」 「我向千波预支了一点钱。」 兔子啊了一声,满是不解。她一时没控制好音量,惹来旁边妖兽注目,兔子侷促的拉着安然走到一旁,人烟稀少处。 她气急败坏道,「这么多一品榜单,你这是向千波借了多少啊?你怎地也不同我商量,我...我身上指不定够得呀。」 安然沉吟一声,「不够,我算过了。」 「胡说,你哪里算过了?你又没同我要,你又知道我有多少了?」 安然回眸,深沉的盯着她看,「我知道不够。」 兔子受不了她这样,自己先败阵下来,她妥协道,「好罢。安然,你向千波借来这么多钱,可是要做甚么?」 安然忽然一笑,笑意繾綣,「我想修建青云轩,我嫌着它有些小了,不好作我们的囍房。」 「囍房?」兔子睁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她面上漾开笑容,欢喜的拉着安然的手,「我没听错罢,你...我们这是要成亲了?」 安然眼睫弯了弯,并不言语,眼中盈满着一片柔情。兔子得了安然的意思,欢天喜地的在院子里跑跑跳跳,比那得了一品榜单的妖兽还要欢喜,气氛被带动起来,?紜宫里不知不觉染上一片喜气。安然在后面笑了笑,她仔细的收好榜单,这才朝着人群走去,随着她的步伐向前,画面越渐飘远。 #160正文後番外1 #160正文后番外1 在回归离经山的途中,兔子不慎受冻,落下风寒。返回路途长远,她久病未癒,低烧不断,带出一连串小病痛。二人从平渊县返回离经山时,兔子身型消瘦,面色枯槁,模样甚是憔悴,宋千波见状,着急地过来给她诊病,她休养了好一阵子,才将身体养回。 青云轩要进行翻修,安然和兔子去?紜宫暂居。如今?紜宫地大宽敞,前阵子宋千波还将院后的鱼池一番整修,宋千波唸叨着当时从藤蛇带回的丑鱼繁殖力旺盛,现在经过鱼池都能瞧见一整群的鱼儿,争先恐后地靠往岸边,向人讨吃食。宋千波盘算着将鱼一部分来拿入药,一部分拿到山脚下去卖,但这鱼并非寻常可见,宋千波想了想,决定在山下开间饭馆,将这鱼料理了再卖给人类。 这天,宋千波在厨房研究要如何料理这怪鱼,他在厨房里摸索良久,好不容易才熬出一锅稍微好喝一点的鱼汤。宋千波试过味道后,欢喜的将鱼汤送到兔子房间去,兔子大病初癒,这鱼汤正好可以给兔子补一补身子。宋千波将鱼汤送来时,安然正要去青云轩监工,两人相互打了面照,宋千波扬了扬手里的鱼汤,欢快问她要不要喝一些再走,安然转头看了看天色,今日空中云层厚重,灰濛濛一片,怕是晚些时候要下一场大雪,她想早些过去,打算看过进度后便让工人早点回家歇息。 安然不好拂了宋千波的好意,却也不好耽搁时间,就怕晚了让工人受冻于风雪之中。安然斟酌一阵,突然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原是兔子在房中听见门口有动静,知晓安然还没走远,她瞧着这天色不佳,担心安然回程时遇到风雪,便出来给她送伞。 安然从兔子手里接过油纸伞,兔子又将手中捏着的手炉塞到安然手上,她柔软一笑,「当心些,莫要受冻了。」 安然与她相视着,眼底柔光涌动,「正好,千波送来鱼汤,你们俩快些进房趁热喝了罢。趁着现在还未降下霜雪,我早去早回。」 安然一走,兔子将宋千波迎入房内,宋千波盼着兔子能早日养好身子,自己捨不得喝上一口,将整盅的鱼汤通通塞给了兔子喝。兔子喝得一肚子都是水,宋千波在旁问她,「味道如何?」 兔子坦言,「鱼肉鲜甜,口感绝佳。可惜,就是这汤中腥味稍重了一些。」 宋千波将自己要在山下开饭馆的事情言说给兔子听,两人在房中仔细策划一番,宋千波採纳着兔子的意见,一个午后,他受益良多。 安然回来时,宋千波刚走不久。外面飘起小雪,兔子将房中暖炉点上,去去寒气,安然进房时,兔子点起火烛,正要将纸笼套上。安然反手关上房门,走入室内,房间一片明亮,兔子从里间探头出来,正好瞧见安然朝她过来。 安然肩膀上沾上冰晶,房中温暖,冰晶遇热便化开了,在衣服留下浅淡水渍。 「外面下雪了。」安然走到火炉前烤乾衣服,兔子踩着她的步伐,跟到火炉旁。安然将手炉还给兔子,温声道,「给。多亏了此物,才没受冻。」兔子拿过手炉,一併将安然的手捏入掌中,细细揉捏着她的指尖,似在作检查。 她认真道,「幸好我心细。这手可重要了。」 安然望着她,但笑不语。 入夜后,屋外刮起狂风暴雪。?紜宫中多数妖兽依着天性,在房中冬眠,唯有凌天不安分,要化作原形掛在宋千波身上,好几次宋千波身子被他缠得紧了,难以动弹,做不了事,无奈凌天睡得沉,宋千波只好给自己放一天假,待在房中,照料凌天。 狂风吹得窗扇震荡不已,房中烛火闪烁。安然昏昏欲睡的躺在兔子怀中,兔子从后搂着安然的腰,她一手搁在安然胸口,一手沿着安然身体的曲线下滑探至裤中,她悄悄将手抽出,安然半睡半醒间,瞧见兔子从她裤中带出的那隻手上,指尖处似有沾黏,盈盈水光依稀可见。 安然抿了抿唇,她口中乾涩得厉害,她润了润喉头,嗓音微沉,娇羞开口,「芯妤,你身子还未养好,莫要累着了...」 兔子将脸凑到安然耳边,低声呢喃,「安然,我不累的,我还想再要一要你,你莫要睡去。」她眼底兽瞳纤细,泛起幽幽绿光,她猛地张口,朝着安然的脖子处就是一咬,安然闷哼一声,利牙刺破她的肌肤,鲜血从中流出,兔子伸出舌尖,扫过伤口,舔去腥红。 「芯妤,你咬疼我了。」安然想要扭头去看她,可兔子双手紧紧的禁錮着她的身体,她一时动弹不得,受兔子牵制。 兔子不吭一声,沉溺于吸食她的血液。安然头脑越来越昏沉,脖子处传来细密的刺痛感,那是兔子又将牙尖深入了她的体内。兔子呼吸声逐渐沉重,她双掌紧紧收復着,似是要将安然揉进自己体内。她止不住自己的妖力,她妖身显露,指尖前端化出利爪,锐利的在安然两侧腰际间留下道道纤细红痕。 安然痛苦的嚶嚀一声,兔子的妖力包围着她,强劲霸道的气息压得她就要喘不过气。兔子眼下的妖力不同于以往温和亲人,它带着侵略性,妖力包裹着安然的肌肤,不断向内推挤压迫,似要强佔安然的身躯,这令安然很是难受。 「不要...」 兔子口腔中都是血的腥气,她亢奋的浑身颤慄着,她抬头吻上安然的耳垂,又是一番噬咬挑逗,她音量不大带着丝丝气音,听着很是邪魅,「安然,我想要吸食你的妖力,你给我一些,好不好?」 安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不要...疼...」安然待兔子温柔,就是受了折腾委屈,也不曾用过妖力去欺压兔子。她是九尾白狐,妖力深厚纯粹,若能得到她一分功力再行修练,也是赚了。 兔子折磨了安然许久,安然就是不肯释出一丝妖力给她,她心中浮躁,举止越来越凌厉霸道了。她捉住安然的手腕,强行注入一道妖力进安然体内,试图诱使安然动用妖力来反抗。 安然猛地大抽一口凉气,「唔...」身体受迫严重,使安然越来越难受,她额间暴起一道青筋,口中吐息不断,她难耐的喘息着。 不知又过了多久,安然似是痛苦至晕厥过去,兔子终于得偿所愿地吸食到安然的妖力。浅薄妖力透出身体,附着在安然肌肤上,防卫似地,将兔子那股霸道的妖力阻绝在外。 兔子沉醉在安然脖颈间,源源不绝的妖力伴着血水,不断涌出。兔子唇角染上殷红血液,眼底迷濛涣散,她稍稍将嘴往后退去。妖兽的恢復力较常人要好,安然颈间的齿痕已经开始癒合结痂,兔子轻轻舔去她伤口周边的血跡,末了,兔子又在那结痂处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兔子轻轻拍了拍安然的肩膀,安然没有回应,她已经昏睡过去了,兔子轻叹一声,她支撑起身上,扳过安然的脸,就着安然有些苍白的唇亲吻下去。没有回应的吻,很是乏味,兔子撇了撇嘴,用指腹轻戳着安然的脸颊,不满道,「都说了莫要睡去,怎地还是睡着了...」 兔子无奈的朝床内翻身一倒,她侧着身躺在安然身畔,双颊晕开一片緋红。兔子静静的看着安然的睡脸,忽然间,她傻笑起来,满目眷恋。 兔子似是失了理智,她鬼迷心窍地,鑽到安然怀里,牵起她的手,带往身下。她身上环绕着两道不同适性的妖力,兔子不是甚么高等的兽类,她只是一隻白兔,如何能够敌过大她数倍的白狐?安然失去意识后,妖力无所遁形的流淌出来,兔子能抵御一时,却耐不住长久,眼下她心绪受到安然的妖力影响,神思越来越迷糊,举止不知所为。 兔子轻咬着下唇,急促的气音从嘴角溢出,静謐的空间里回盪着她羞人的水嘖声。兔子将安然的手夹在双腿之间,她双手透过安然的身侧,环勾住安然的背,她难忍的磨蹭着安然的身体,腰支扭动,一来一回,促使自己得到更多快感。兔子不知疲倦的在安然怀里绽放着,得到一遍又一遍,她浑身颤慄,娇吟声越来越沙哑,可怜。最终,她累倒在安然怀里,得了解放,兔子感觉自己全身经络都舒展开来,甚是舒服畅快,她满足的闔上眼睛。 兔子累极,很快便陷入睡梦中,她对自己失控的妖力浑然不觉。环绕在她周身的妖力因着她的情慾,沉醉,彼此相互纠缠,在兔子失去意识后,两道妖力顺着她的生息循环,悄悄凝聚,盘旋在她的小腹上,不多时,两道妖力双双鑽入她的肌肤,化入体内。兔子轻吟一声,她下意识往安然怀里靠拢了些许,她闷头埋入安然怀里,嘴角笑意繾綣。 风雪稍停,日头升起,柔和的光线从窗口洒入,安然眼睛受到日光刺激,有些难耐,她低唔一声,从睡梦中悠悠转醒。安然眼底一片迷茫,她抬眼看向窗外,发现天色早已大亮,却不好看出是甚么时辰,她想要再探向窗口一些,去瞧那日头高升至甚么程度。 安然想起身,却忽然发现她的手动弹不得,她垂头一看,兔子安静的躺在她怀中睡去,再往下看去,她的手臂被兔子紧紧抱着。 安然轻轻吸了一口气,心道不对,兔子若只是抱着她的手臂,为何连她的手掌也动不得?她分明感受到她手掌处有温热的触感包围着她,兔子这是将她的手夹在了... 安然一口大气都不敢出,她脸色一红,又是尷尬又是羞恼,怎地兔子发起情来,这般是非不分的么?连她睡去了,也要强来? 安然很是无奈,她悄悄的拨开兔子的双手,忍着羞意,缓缓将自己的手从兔子裤中带出,安然下意识动了动手指,湿滑的触感依稀可觉,安然这下羞得连耳根子都红了,她落荒而逃似地,从床上坐起,胡乱踩着鞋袜便下了床。 安然洗漱过后,缓过心绪,才又回来。兔子睡得很沉,她昨夜不晓得自己做了甚么,衣衫凌乱的很,安然过去替她将衣服拉好,盖上棉被,这才转身离开。 安然忙着去青云轩整修,她早出晚归,一连几日都是如此,两人相处的时间缩短,除了歇息的时候,便只有午间,安然会带着午膳回来同她一起用饭。 这天,安然照惯例带着膳食回来,她走入房中时,兔子模样傻呼的坐在梳妆台前发愣,安然唤她过来用膳,她才像大梦初醒似地回过神来,口中软绵的噢了一声,以作回应。 安然将菜色一一摆上桌,兔子坐在她对案,只乾捧着碗,也不见她动筷。 安然望着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芯妤,怎么不吃,可是没有胃口?」这些菜都是安然挑着兔子爱吃的菜色选的,她理应不会是觉得菜色不好才是。 兔子拧着眉,她摇了摇头,「倒也不是没胃口,就是觉得胃有些不太舒服...」她一手按在肚子上,安然给她添了一个清淡的菜。 兔子拾起筷子,缓慢地吃着,安然留心着她的神态,发现她咀嚼的动作越来越缓慢,兔子面色白了几分,她逞强似地将饭菜吞嚥下去,而后,她放下筷子,不再吃第二口。 安然望着兔子,紧张道,「是菜不好吃么?」 兔子抿着唇,摇了摇头。许是摇头的动作大了些,她忽然抬手摀住嘴巴,她别开脸,难耐的乾呕了一声。 安然见状,慌得过来查看她的状况,安然探过兔子的额温,她温度正常,没有发烧,安然稍稍舒了一口气,兔子没有生病,她许是吃坏了肚子才会作呕的罢。儘管如此,安然还是不得不谨慎一些,「芯妤,我这就去让千波过来给你诊脉,你且在房中稍待片刻。」 兔子轻轻应声。安然去去就回,宋千波慌忙的跟在她身后,二人相继入屋。 宋千波给兔子诊脉,他探了一遍又一遍,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猛盯着兔子看,兔子被他看得不知所云。安然觉得宋千波这脉听得有些久了,出声询问,「千波,怎么样?芯妤她可是哪里病了?」 宋千波嘶了一声,又哎了一声,欲言又止。 安然抱着双臂,神色有些不耐,「千波,怎么样你倒是说句话。」 宋千波扭头看向安然,「我且先询问芯妤几个问题。」 安然从善如流的嗯了一声,「你问。」 宋千波依旧看着她,「这是个私人问题。安然,你能不能出去一下?」 安然,「...。」 #161正文後番外2 lashuщu.𝓬öM #161正文后番外2 安然头也不回的走了,离开前,她还贴心的带上房门。 有甚么事情是安然不方便听得?兔子一脸茫然,她想让安然别出去了,就让宋千波直接问即可,可安然尊重她,宋千波才开口赶她离开,她毫无犹豫地便走了,害得兔子话到嘴边没能说出,只能目送安然离去。 安然一走,宋千波立即拉上兔子的手,语重心长的问,「芯妤,你老实同我说,安然她是不是哪里亏待你了?我晓得你们同为女子,有时候相处下来会有些不太方便的地方,但这也不是甚么大问题,你们且磨合着,忍一忍便也过去了」 宋千波一番话,听得兔子云里雾里,她神色更加茫然了。 宋千波又说,「嘶可我瞧着,安然待你极好,不似会欺负你的模样。哎,难道她表里不一,我们旁观者看得只是表面,她实际上,私下待你极差吗?害!芯妤,你就老实说,你们俩相处的究竟合不合啊?」 兔子奇怪的看着宋千波,「千波,我到底是哪里病了?这和安然待我好不好,又有甚么关係?」 宋千波面露纠结,好一阵子,他害了好大一声,「你没病,就是就是你肚子里有」 宋千波的话突然断了,兔子愣了愣,失声问他,「我肚子里有甚么?」本文首发站:30𝓶c.cõ𝓶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宋千波没好气的叹了一声,「芯妤,你这是喜脉,你有身孕了。」 兔子睁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怎么可能?千波,你是不是哪里弄错了?我和安然都是女子,她如何能让我怀孕。」 宋千波的医术好不好,?紜宫中的人自是知晓的,兔子也不是真怀疑他的医术有问题,实是这个诊断结果太让人匪夷所思了,根本是天方夜谭。 宋千波一转态度,他幽怨的盯着兔子,「芯妤,你就是一时忍不住,也不能乱来啊,你这要让安然情何以堪?」 兔子急道,「我没有!」 「证据确凿,若你没有,那这孩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兔子有苦难言,她哪里会知道这个孩子是从哪里来的?就算宋千波这般逼问她,她也不知道呀。 「这事,你还是自己同安然说罢!」语毕,宋千波气呼呼的甩袖离去。 房门一开,安然迎身向前,满目忧切。宋千波心里一口气堵着,见了安然一副堪忧兔子的模样,安然越是不知情,宋千波越觉兔子这番所作所为实在可恶,可他作为外人,不好插足,他没好气的喷了一大口鼻息,甚么话也不想说,拂袖离去。 安然从宋千波那里问不出话,只好回房问兔子。 兔子低垂着头,模样沮丧,安然见状,急着过去关切她。兔子听见脚步声,抬头去看,安然朝着她过来。 兔子心里受着宋千波方才那番话影响,她没办法弄明白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哪里来的,一时之间,便也觉是自己对不起安然了。 安然在她面前蹲下来,轻轻拉着兔子的指尖,「千波怎么说?」 兔子望着安然,泪水盈眶,「我我」 安然见她这般,心脏忽地一紧,难道是甚么棘手的病症么?可兔子得的若是甚么棘手的病症,宋千波理应急得跳脚才是,何故会是那般怒气冲冲的离去? 安然安抚着兔子情绪,「没事,你慢慢说,我听着。」 兔子欲言又止好一阵子,终于在安然关怀的目光下,低声道出,「千波说我有喜了。」 安然啊了一声,有些没听明白。 兔子心里委屈,眼眶里的泪水险些就要落下,她哀声软懦道,「安然,我有身孕了。」 安然面色一僵,「是谁的孩子?」 兔子摇头,泪水顺着她的眼尾往下滑,凝聚在下顎,滴滴往下坠。 「我不知道。」 安然沉默片刻,兔子在她面前抽泣着,好似被甚么人唐突了一般,甚是无辜可怜。 安然神情莫辨,语气平平,「好,我晓得了。」说着,她站起身,转身离开。 依照宋千波的习性,这是时间点他多半是会在药房里鑽研药材的。安然过来时,宋千波正抓好药方,用纸张包起缠上细绳,作结。安然轻喊他一声,宋千波似是知道她会过来,他一手提着药方,一手拿着一本名册,神情凝重的递给安然,「我替你整理了?紜宫内所有公兔子精的名单,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安然瞳孔微缩,她伸手接过名册,宋千波垂眸一看,安然指尖轻轻颤抖着,指节处有些泛白,指骨分明,显然是怒极之姿,宋千波又抬眼看她,安然面色如常,平静似水。 「有劳。」 在怎么说安然也是他多年的老友了,他们再宠爱兔子,也不能这样是非不分,做得错了便是错了,且此事严重,他绝不能纵容,这回,宋千波是站在安然这里的。他将手里的药方递过去,「这是流胎药。安然,我晓得现在你心里肯定不好受,但若是你们决定不要孩子,这药还是及早服用罢。动物產期不如人类那般长,兔子不是甚么高等兽类,產期不过月馀害,安然,就这几天时间,你自己好好把握罢。」 安然看着那包药方,并不接手,宋千波又是一声哀叹,他强行将药包塞到安然手里,又将安然驱赶出去,安然被推搡着离开药房,宋千波旋即在后把门给关了。 安然看着手里的药包,很是无奈,她将东西收到怀里,带着名册去寻名单上的兔子精。事态紧急,安然这一下午也没过去青云轩帮忙,她挨个找向那些兔子精,?紜宫里的兔子精寥寥无几,不过十隻,且他们多以结扎。兔子精自有分寸,他们在?紜宫受人恩惠,不好再给几位大人添乱,他们深知自己兽性大发时,难以节制,便早早服下药物,已绝后患。 剩馀几隻公兔子精,性格胆小怕生,间暇无事时,也不外出,叁叁两两聚在屋子里,各自自娱自乐。安然将视线从房中收回,她悄悄闔上窗扇,运着轻功,从高楼飞下。这几隻兔子精,并无甚么过人之处,兔子如何会看得上眼? 可若不是这几隻公兔所为,那兔子肚子里的孩子又是如何弄出来的? 安然回来时,夜色已深,兔子倚坐在床沿,双目失神,她眼睛哭得红肿,鼻尖也晕开一点嫣红,安然朝着她过来,想来安慰她,兔子却闪躲着安然,她害怕的往床中躲去。 安然无奈的收回手,她褪下外衫,做完一番洗漱,这才搬来板凳,坐在床边,背对着兔子歇息。 兔子没有睡意,她尚未从情绪中走出,觉得自己亏欠了安然,难以弥补。「安然,我想过了,我这就去和千波讨要打胎的方子这孩子也不知道是谁的,我也不知道发生了甚么,我我不想要牠。」说着,兔子慌慌忙忙的就要从床上下来,安然睁开眼,回身欺到床前,兔子冒失的撞到安然怀里,安然疲惫的声音从她顶上传来。 「夜色已深,千波应当睡下了,你莫要过去打扰人家。」 「可是,孩子」 安然轻轻搂着兔子,声音放柔了几分,「芯妤,我晓得你心里只有我。这件事我还需再仔细调查一番,既是与你清白有关,我自当不会轻易放过。」兔子焦虑的在她怀中挣扎,安然按住她,又说,「再给我几天时间,等我查清此事,我们再另做打算,好么?」 兔子抓着她的衣襟,软声应允,「好,我听你的。」 安然松开她,在她额间亲了一下,温柔道,「芯妤,睡下吧。」 兔子依言躺下,安然替她盖上被子后,又坐回板凳上,兔子望着安然的背影,抿了抿唇,「安然,你不上来同我睡么?」 「你心有芥蒂,我暂时不好与你同寝。」 兔子心中被安然的体贴触动,她更是觉得对安然羞愧难当了,「我安然,对不起。」 安然侧过身,将手探到兔子脸庞,轻柔抚着,兔子伸手牵住她,安然朝她浅浅一笑,「芯妤,你莫要多想,我未曾怪罪于你。」兔子被安然的温柔包围,心里稍微舒坦了些,她轻轻应声。 安然调查几日,无果。兔子腹腔逐渐凸起,她深怕被人发现自己怀有身孕,会惹来非议,她足不出户,只愿避嫌。 宋千波说了兔子的產期只有月馀,安然一时找不出孩子的亲爹是谁,只好将事情的始末再仔细的梳理一遍。她谨慎至从兔子的起居,习性,到饮食,休养,安然就怕是哪个环节不慎出了错,又逢她不在兔子身边时,才会致使兔子趁机被人玷污了去。 安然来到膳房打探近日的饭食中,可有添入甚么不寻常的佐料。掌厨的妖兽知无不言,将放入调味的辛香料一一告之,安然听完后,并无觉着有哪里不妥,她叹息一声,无功而返。 山上温度越来越寒冷,青云轩旁的池塘,水面已经结成了薄冰,花惜晴的巢穴虽然温暖,却没有水池可泡,夏嵐只好趁着白天日头高升,乘着暖阳,来到?紜宫泡温池。 安然在?紜宫走动,夏嵐在老远的地方就见安然走来,她趴在池岸朝安然招手,欢快的叫唤着安然,安然注意到她这边,脚步一转,推开小巧的门扇,走入温池。空间宽敞,热气腾升,就只夏嵐一人泡在池中。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惜晴没有和你一起过来么?」 夏嵐懒洋洋的飘在水面上,「我离开时她还没醒呢,我给她留了书信,晚些时候,她瞧见了,自会过来寻我。」 夏嵐飘到池中,又潜入水下,不多时,她从池边探头出来,好奇的望着安然,「我好些天不见芯妤了,我瞧着你这几日也不曾去过青云轩,想着你们许是有甚么事正忙碌着,安然,你们是不是在策划甚么呀?难道,是在为成亲的事宜做谋划?」夏嵐自说自乐,她莫名笑了起来,好友有喜事,她比谁都还开心。 安然没有应话,她抱臂站在池边,她心思不在此处。夏嵐得不到回应也不气恼,她欢喜的玩着水花。外面传来脚步声,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过回廊,安然下意识看向门外,小妖兽列成一队,肩上担着木桶,那木桶加盖,像是要防止甚么东西跑出来。 小妖兽们的讨论声,由远而近,「宋大夫要这么多飞鱼做甚么呀?叁番两头的要我们将鱼送到厨房里,也不见饭厅里多了甚么鲜鱼料理。可这么多鱼,宋大夫一人应该也吃不完罢,那剩下的鲜鱼,到底去了哪里呀?」 「指不定是拿来入药了呢。宋大夫说这鱼稀有珍贵,古书上并无详细记载这鱼的用途,宋大夫想来是将这会飞的鱼拿来做研究了,所以才要广设池塘,以大量培育。」 小妖兽们走远了,安然沉思片刻,迟疑唸道,「鱼?」她与兔子近日都是吃着饭厅备置的菜色,可掌厨的妖兽没有问题,那么,她与兔子唯一不同的,便是数日前,宋千波给她送来的那盅鱼汤,只有那盅鱼汤,她没有喝,全让兔子给喝了去。可会是那鱼汤中有古怪? 这鯥既是非凡物种,那若将牠作为吃食,怕是多有疑虑。宋千波谨慎如斯,怎么会将未知适性的东西,拿来给她们食用?安然千算万算,却不想原来这前因后果,其实早早就已经浮现在她们面前。 安然面色一沉,她刻不容缓,调头就去找宋千波理论。 #162正文後番外3 #162正文后番外3 宋千波得了安然的指控后,细想一番,觉得无甚可能,安然这是找不到线索了,才要过来找他麻烦吗?宋千波嘿嘿嘿的大叫着,气得跳脚,「安然,照你这么说,那这鱼汤我也吃了,怎地就好端端的,啥事也没有?」 安然神色冰冷的看着他,「你自然会这么说。千波,你一个男子,如何受孕?」 宋千波一时哑口。他支支吾吾道,「那我也不至于乱性啊!」 安然不认帐,「许是你吃得不够多。」那天兔子是吃了整整一盅的鱼汤,宋千波半口没喝,只有在烹煮时,为了调味,才稍微浅嚐一口。 宋千波实是说不赢安然,「...。」 当天晚上,安然说要去饭厅用膳,就不拿饭盒回来了。兔子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要多与安然同在一处,才显得安全一些,她换上外衣,安然站在门口等她,兔子扭扭捏捏的朝她走来。安然忍不住发笑,兔子捂着小腹,侷促问她,「我...我这样看着会很明显么?」 安然笑道,「旁人看着了,只会当你是丰腴了些,不会多想。」 「噢。」兔子稍稍舒了口气。 「但是...」安然语气一波叁折。 兔子谨慎的望着她,安然视线落在兔子捂着腹部的手上,她将话说完,「但是,你若是再这般执意要遮掩肚子...旁人本是不会多想的,但你这动作实是突兀,难免让人生疑。」 兔子慌得赶紧放下手,微凸的小腹顿时暴露出来,安然眸光深深的注视着那处,那里孕育着兔子的孩子,安然心里一时说不上是甚么感觉,特别复杂。 「那...那我不遮了,安然,我们走罢。」 安然收回目光,轻轻的嗯了一声,「时候还有些早,我先去膳房给你做几道淡口的菜。」 到了饭点,夏嵐舒舒服服的从温池里出来,花惜晴午后便找过来了,现在她俩携手来到饭厅,宋千波七早八早给她们佔好位子,凌天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他努力撑着意识,打直背脊,姿态端正的坐在宋千波旁边。 宋千波过来招呼她们入座,夏嵐左右一看,不见安然她们,惊诧道,「怎么不见安然她们?」 宋千波说,「许是还在膳房里忙活罢。」 此话奇怪,花惜晴咦了一声,「膳房里不是有负责掌厨的妖兽么?怎地还要安然亲下厨?」 宋千波窘迫的呃了一声,「芯妤她身体不适,吃不了腻口的食物,安然这便是为着她掌勺呢。」 闻言,一旁仨一副明白人的模样,齐声应和。安然宠溺兔子这事,在几人眼里也不是甚么秘密了,仨人因而并未多想。 不多时,安然和兔子端着菜餚过来。人未至,那盘中菜餚的香气,就已经先透过空气飘散过来,夏嵐忍不住吞嚥口沫,虎视眈眈的盯着安然手里的菜盘。 兔子手里捧着一碗小米粥,神情蔫蔫。 安然把菜放到桌上。她说,「我瞧着食材还有剩下,便顺手做了这椒麻鱼片,这辣椒用得是云华前些时候,从白云山带来的浮笼椒,不晓得与这鱼片相拌味道如何,你们且先将就着吃。」 这色香味俱全的,夏嵐哪里忍得住口,她舔了舔嘴角,拾起筷子,就往那红辣的鱼片上招呼过去。 几个人吃得起劲,安然却只从鱼片旁挑了几个红辣椒放入碗里,倒也算是吃过了这盘菜。 兔子委屈的扒着小米粥,她悄悄扯了扯安然的衣袖,安然侧头过去,轻轻嗯了一声,兔子软声说,「安然,我也想吃...」 「我方才试了这浮笼椒...这道菜过于辛辣,并不适合你现在吃。芯妤,你若是真的想吃,我下次便单独给你做道清淡些的,好么?」 兔子低唔一声,她看回碗里那些又红又黄的蔬食。清淡些...又是清淡些...这小米粥里头就只掺着细碎的胡萝卜和金黄的玉米粒,其馀甚么都没有,无滋无味的,让人好生失望。 安然看出兔子正在失落中,她安抚着兔子的情绪道,「你且听话,好生养着身体,待你身无负担了,你爱吃甚么,我都给你做。」 兔子撇了撇嘴,闷闷的应了一声。 饭后,夏嵐看出兔子身形不对劲,几个人探究的目光落在兔子身上,兔子朝着她们侷促的笑了笑,直说是自己前阵子犯病,她久病在床又被人好生照料着,一时吃多了,身形难免滋润了些。夏嵐心思单纯,并未多想,兔子本来身形就瘦弱,儘管长了些肉,旁人看着也不觉得她胖,反倒增添了几分韵味。 眾人各自回房。夏嵐不想受冻,便又回到温池里泡着,花惜晴依着她,也留在?紜宫中过夜。 温池平日里便鲜少有人使用,夏嵐一来,便更无妖兽敢来踏足,温池里就只有她们二人。入夜后,寒气袭人,花惜晴褪去衣衫,坐在矮阶上,她身体泡在温水中,很是暖和。夏嵐在她附近游来游去,似个孩子,精力旺盛,时不时拨出水花,逗弄着花惜晴。 今夜云层厚实,不见月色,大地一片昏暗,温池四周掛有油灯,空间明亮,花惜晴倚着池边的阶梯睡去,至夜半,夏嵐迷迷糊糊的从水中冒出头来,她眼底幻出幽绿兽瞳,池里全是她俩交杂的妖力,夏嵐修练程度不如花惜晴高深,实是难以抵抗,夏嵐难受的游向池边,她一时晕头,便扑倒在花惜晴身上。 花惜晴察觉到异状,警觉转醒,她睁开眼去看,夏嵐双臂勾在她的脖子后,埋头在她胸口又是亲又咬的,看是要与她亲热。 花惜晴愣了一瞬,才阻止夏嵐继续在她身上放肆,「夏嵐,你在发甚么疯?」这里是开放式的温池,人人可来,随意出入,她俩在这里亲热,成合体统? 夏嵐被她制止着,一时安分下来。她摇头晃脑,神志不清,花惜晴双手探到她腋下,将她整个人往上抬了些许,就似抱着孩童那般。夏嵐脑袋软绵绵的垂着,花惜晴抬头望着她,夏嵐傻呼呼的对着花惜晴笑,「姊姊,你生得好漂亮啊。」 花惜晴面色一僵,夏嵐还真当自己是个孩子吗? 夏嵐双颊染上緋红,她才从水下出来,一头秀发带着水气,湿润的贴在肩膀和胸前,夏嵐时常在水里游泳,体态匀称姣好,线条分明,毫无赘肉,花惜晴上下打量着夏嵐的身体,不知不觉做了一个吞嚥的动作。 夏嵐自是将花惜晴的神情看在了眼里,她憨傻一笑,把头向前凑近些许,但碍于两人实在距离太远了,她伸长了脖子也碰不着花惜晴的脸颊。 夏嵐亲不到她,只好委屈巴巴的向花惜晴讨要,「漂亮姊姊,我想亲你。」 花惜晴甚是无语,夏嵐能不能不要这样唤她,这就好似她拐骗了甚么未出阁的少女一般,让人听着好生彆扭。 花惜晴不动,她甚至没有反应。夏嵐见她这般,不满地噘起了小嘴,又道,「你不让我亲那也没关係,可你倒是过来亲我呀!」 花惜晴瞳孔微震,她压抑着心绪,深深的吸一口气。夏嵐松开勾住花惜晴脑后的双手,她手肘微曲,掌心刚好能够抵在花惜晴的肩膀上,她被花惜晴制伏住,甚么也不能做,眼下她想要挣脱束缚。 花惜晴克制的别开脸,夏嵐又说,「姊姊,是我长得不好看吗?你为何不看着我了?」花惜晴眉心一皱,却把脸慢慢转回来,二人视线才触及,夏嵐便淘气的朝她笑了笑。 「姊姊,你真听话,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花惜晴面露无奈,她俩每次亲热时,夏嵐何曾这般叫过她姊姊?夏嵐现下分明是昏头了,人事不分,若她此刻与夏嵐欢好,共赴巫山,那岂不是在趁人之危? 可是夏嵐她却...好生诱人... 花惜晴痴痴的望着夏嵐的红唇,她稍一走神,夏嵐便按着她的肩头,借力使力地,乘着水波,往后退去。花惜晴手下一空,忽然有些失落,这时,夏嵐又从水中探头出来,咯咯的笑着,「姊姊,你好迷人啊,我方才险些就要被你迷去了心志。」 花惜晴眼底情绪流转万千,「夏嵐,你这嘴是抹了蜜吗?」 夏嵐咧嘴灿笑,她来到花惜晴面前,挨着她的唇角,细声道,「是不是抹了蜜,甜不甜,姊姊亲自来嚐,不就晓得了?」 花惜晴这下终于忍不住了,她抱住夏嵐的背,与她细细廝磨,唇齿纠缠。夏嵐吻向花惜晴的耳畔,正要开口说话,才道出姊姊二字,花惜晴便羞得赶紧打断她。 「莫要姊姊...姊姊的这般叫唤我...」 夏嵐轻笑一声,轻柔道,「好,惜晴。」 话音刚落,夏嵐将细碎的吻沿着她发红的耳阔,逐一往下,落至颈窝。 花惜晴又羞又恼,夏嵐其实是清醒着的,方才叫她姊姊,根本就是在同她玩闹,而自己却是被她勾引的神魂颠倒,竟还可耻的,在她声声叫唤中,產生了一丝兴奋刺激的感觉。 夏嵐实是太会挑逗人了。 蜘蛛神经敏感,夏嵐又对花惜晴的身体多有研究,对于她的敏感带瞭若指掌,花惜晴在她手中败阵下来,夏嵐一手捞着花惜晴的腰,她俩在水中浮载浮沉,花惜晴浑身瘫软,只剩嘴巴还有些力气,还晓得呻吟叫唤,和喘息。 夏嵐难以克制的在水中要了花惜晴,她眼底蒙上一层迷雾,就着花惜晴的脖子张口咬下,花惜晴娇媚的呻吟声回盪在空间里,夏嵐受她声音刺激,微微缩起了瞳孔,她牙尖刺破肌肤,鑽入血管,浓郁的血气味道扑满她整个鼻尖,口中是花惜晴甜腻的血液。 整个温池里,尽是她俩纠缠不清的妖力。 「夏嵐...你...做甚么咬我?」花惜晴语气有些虚弱。 夏嵐吸食了她的鲜血,好一阵子才停歇,花惜晴在她怀里昏昏欲睡。夏嵐将人带到阶梯上,花惜晴此时已经陷入昏睡中,夏嵐难受的喘息着气,她松开花惜晴,挣扎着游到池子中央,忽地,她身子一软,意识涣散,身姿一沉,渐落池底。 花惜晴转醒时,外面天色已经大亮。她坐在池边醒脑,她昨夜与夏嵐翻云覆雨好几回,被夏嵐折腾着,她整个身子好似都要散架了。思及夏嵐,花惜晴放眼望去,水面上不见夏嵐身影,她啟口叫唤好一阵子,水面才有细小泡泡从水里浮出。 原来夏嵐这是睡在水下呢,花惜晴松了一口气。花惜晴才松懈,水中忽有一道黑影朝着她袭来,花惜晴感觉腰间被人紧紧抱住,她才要做挣扎,那人便从水下探出头来。 夏嵐苍白着脸,气若游丝,「惜晴,我...」她轻唔了一声,似要作呕。 花惜晴把她扶到阶梯上坐着,二人身姿尚有一半泡在水中,夏嵐倚着她的肩膀,微微喘息着。 花惜晴看出她不太对劲,紧张地问她,「夏嵐,你还好么?你脸色怎地这般苍白?」 夏嵐缓和着气,艰难道,「我好像是吃坏肚子了,一直觉得胃里翻搅着,难受,想吐。」 「怎么会这样!夏嵐,要不,我去叫宋千波过来给你瞧瞧?」 「也好。」 「那我先扶你上来,替你更衣。」 夏嵐身体软呼呼的,使不上力,花惜晴要抱她上来,夏嵐奋力摇头拒绝,「别,惜晴,我实在难受的很,你就让我暂时待在水里罢。」 这怎么行?一会儿宋千波过来,夏嵐一身赤裸,还不让人看了去? 夏嵐许是看出花惜晴的担忧,她趴在池边,虚弱开口,「我就在水里泡着,千波诊脉只需手腕,我把手伸出来给他看诊就好。」 花惜晴还是不放心,可夏嵐脸色越来越差,她不好再耽误,赶紧穿戴好衣物,便匆匆忙忙的去寻宋千波。 宋千波被花惜晴带来,他昨夜似是没有睡好,眼底掛着两团乌青,看着有些憔悴。宋千波来到池边,夏嵐一隻手搁在地上,她后背裸露在外,脸面朝下,一动也不动。要不是她还有脉搏,宋千波都要以为她这是咽气了。 宋千波听着脉相,脸色变了几遍,从难堪变成惊恐,又再转回难堪。 花惜晴关切道,「她怎么样?」 宋千波一松手,夏嵐便将手缩回水下,她吃力的抬起头看向他们,也在用眼神作询问。 宋千波叹息一声,说,「怎么会是这般,不应该啊!」 夏嵐低唔了一声,作呕不成,倒是乾咳了起来。 宋千波见她这样,扶额道,「夏嵐,你这是喜脉,你有身孕了。」 两人愣怔的看向宋千波,齐声,「啊?」 花惜晴很是震惊,她先是指着宋千波说他信口雌黄,而后又指向夏嵐,口吻焦急得就快要哽咽了,「夏嵐你这是厌弃我了么?你怎能背着我在外偷找男人?」 夏嵐一脸茫,「我没有啊。我要跟谁??紜宫里根本没有蛤蟆。况且,别说?紜宫了,世间蛤蟆精稀少,我在路上就是要偶遇,十年来,也难得碰上一隻。」 花惜晴跪在池边,她捧着夏嵐的脸,费解的问她,「那你肚子里怀得是甚么东西?」 夏嵐握着她的手,轻轻扳开,这才得以说话,「我怎么知道?千波,你是不是误诊了呀?」 宋千波没好气道,「我也希望我是误诊啊!可你们的脉相,分明就是有身孕了,害!这都是些甚么事啊,怎地这般乱七八糟的!」 经过打探,二人才晓得,原来兔子的肚子里也怀上了孩子,安然为了给兔子要回清白,这才设下一场鸿门宴,要来试验这怪鱼的适性。安然这误打误撞,却让她们俩不慎也弄出了孩子。 夏嵐在水中泡了叁天叁夜,花惜晴在旁陪她。夏嵐身体不适,活动力大幅降低,她时常在水里静止不动,一待便是半日,这天,夏嵐更是整整一日藏在水下,除了冒头出来换气,其馀时间都在水底渡过。 花惜晴坐在池边,手里翻着从宋千波那里讨来的书册,里面详细记载着蛙类繁衍的方式。赫然发现一个问题,蛙类哪里会怀孕?蛙类是以產卵繁殖后代,而这个卵,是在体外受孕。夏嵐作为蟾蜍却在体内怀有孩子,这根本一点都不合乎逻辑,全然违背了世间常理。 花惜晴正要将此事言说给夏嵐听,叫唤了几声,夏嵐没有回应,花惜晴担心夏嵐在水里出事,她紧张地搁下书本,就要下水将人带上来。 这时,水面上传来一道破水声,花惜晴定睛一看,夏嵐自己浮出水面了,手里似乎还抱着甚么东西。夏嵐朝她过来,两人距离拉近,花惜晴这才看清楚她手里的东西,是一个巨大的蛋。 夏嵐一脸懵的将大蛋递给花惜晴,不解道,「这是甚么东西?」 花惜晴将蛋接到手里,她顺其自然的将蛋缠上蛛丝,置于后背,好生带着。 夏嵐看着花惜晴的动作,忽然间,她恍悟了。这蛋里究竟孕育着甚么,不言而喻。 #163正文後番外4Р𝔬₁8vs.C𝔬м #163正文后番外4 花惜晴将夏嵐下的蛋抱回巢穴照料了。夏嵐只是產下蛋,巨蛋孵化需要一段时间,照花惜晴以前的经验来看,约莫需要一个月半左右的时日,里头小生命才会成熟,破蛋而出。 夏嵐间来无事,便在?紜宫中暂时住了下来,她叁不五时去敲兔子的房门,甚是关切兔子的情况。如今兔子的肚子越来越大,为了平安產下兔宝宝,她幻回原形待產,安然守在她身边,日夜不离。 產期将近,兔子无法在以伏趴的姿势休息,她挺着一个大肚子,懒洋洋的侧身躺着,她的四肢时不时抽搐几下,安然轻轻顺着她的皮毛,兔子难受的抬眼看她,安然俯身在她额前那搓蓬松的兔毛上吻了一下,兔子挣扎的要去抱住她的指尖,安然见状,温声道,「莫慌,我就在这里陪你。」说着,她幻回原形,白狐轻盈的跳上床,牠来到兔子身边伏趴下来,九条白色尾巴柔软地围绕在兔子的周身。兔子将头埋在白狐蓬松的柔毛里,她心绪逐渐平静下来,有白狐在旁陪伴,作保护,她终于可以放心歇息了。 兔子才睡下不久,房门便被人敲响了,白狐耳朵抖了抖,不为所动。门外的人不死心,没人应门,她便自己推门闯进来。房门并未锁上,夏嵐提着饭盒,欢喜的要过来找安然吃午膳,夏嵐在外间没看见人,她将饭盒放到桌上便过去里间喊人,她嗓子未开,才踏进里间,便被一道兇狠的视线注视着,吓得她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白狐支起身上,扭头对上夏嵐,牠眼神凌厉,眼底一抹寒光乍现,那对幽绿的眼睛似是要将她千刀万剐,好生吓人。身后数条白尾,细毛根根分明,显然是炸毛之姿。 夏嵐只是一隻小蛤蟆,哪里敢与白狐对付,她双手高举在身侧,对着白狐,她弯着身体,慌乱的歉然退开。 兔子身子微微颤抖,似在害怕,白狐将前肢轻轻按在兔子头上,将兔子往牠怀里拥紧几分,兔子被白狐护在身下,不多时,便又沉沉睡去。看書請菿艏發蛧站:h𝓪𝓲𝔱ⓐ𝖓gщo.𝒸om 兔子生產那天,眾人齐聚在房间里,瞻前顾后,安然和夏嵐在里间准备给兔子接生,宋千波花惜晴和凌天他们仨则是悠哉的聚在桌前喝茶看戏。 兔子的肚子高高隆起着,不晓得里面得有多少隻兔宝宝,夏嵐好不容易接生出一隻,兔子却怎么也没再產下第二隻,时间一长,夏嵐和安然难免忧心。 夏嵐紧张道,「芯妤这不会是难產了吧。」 安然沉着脸色,也说,「若是她再生不出来,胎儿不幸死在腹中,那」 夏嵐赶紧打断她,「呸呸呸,别乱说这些有的没的,孩子定是会平安出世。」 小兔宝宝刚出世眼睛未开,牠身体软绵绵的被夏嵐捧在手里,安然拿来乾布给兔宝宝擦拭身体,又将牠仔细的包起来,收入怀中。 二人目不转睛的关注着兔子的动静。兔子的腹腔还鼓涨着,牠许是生產的累了,忽然没了动静,安然深怕兔子有甚么万一,慌忙的向前去查看牠的情况,兔子懒懒的睁开眼去看安然,艰难的用鼻尖去触碰安然的手,安然眼底晃过一丝水光,很是不忍。 安然咬了咬牙,压抑着躁动的心绪,她将怀里的兔宝宝送到兔子面前,柔声道,「宝宝很健康,你定也会没事的。」兔子轻轻蹭了蹭兔宝宝,又张口舔舐着兔宝宝的脸颊,似觉宽慰,兔子眼底柔和了些许,盈满着慈爱。 安然将兔宝宝留在兔子身边,转身离开,不过半晌,她又走了回来,手里端着一只茶杯。她回到兔子面前,她用指腹轻沾茶水,凑到兔子嘴边,嗓音温柔,「芯妤,这是蜜茶,你且先喝一些补充体力。」兔子啟口舔了几下,甜腻的茶水被牠舔净,兔子渴求的望着安然,许是觉得不够喝,在同她讨要,安然这便又沾湿指尖,反覆餵牠。 休息过后,兔子又开始生產起来,牠四肢不断抽搐着,牠腹腔一阵收復,兔子眼神越来越涣散,安然赶紧握住牠的前爪,兔子迷濛的抬起头,安然就在牠身边陪伴牠,兔子缓缓闔上眼,下腹忽地一阵痉挛,随后,夏嵐欢呼的声音响起,兔子在迷糊中晓得了,牠这是成功產下孩子了。 夏嵐把第二隻兔宝宝接出来,安然并不关心孩子的情况,而是守在兔子身边,给予牠无尽的抚慰。夏嵐只好自己独自清理宝宝身上的液体,她将宝宝在手上翻转几遍,总觉得哪里奇怪,怎地这隻兔宝宝的大小,比第一隻要来得大上许多?长相看着也有些不太相似。 夏嵐将宝宝倒过来擦拭后腿,忽然间她好似看见了甚么,顿时瞪大了双目。 这兔宝宝的双腿之间,有条细细长长的尾巴。夏嵐就算没见过兔宝宝,也晓得兔子的尾巴不是这样子的。 夏嵐焦急的喊着安然,安然侧头看她,「怎么了?」 夏嵐将手里的宝宝递过去,欲言又止,她说不好话,猛地指着宝宝的臀间,让安然自己去看。 安然目光微微下移,瞧见了这小东西的不寻常处,她面色一凛,仔细的将牠抱入怀中,好生带着。她又扭头去看兔子,兔子努力睁着眼皮也在看她,安然将宝宝推到兔子面前,颤声道,「是狐狸」 闻言,兔子睁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一旁夏嵐则是吓得大叫。 外面几个人听见叫声,连忙赶过来,关切她们,「怎么了,可是出了甚么问题?」 夏嵐哇哇大叫,「芯妤她,她生了一隻狐狸宝宝呀!」 凌天奇道,「这?紜宫里有公狐狸吗?」 花惜晴也提出疑问,「先别管到底有没有公狐狸了,问题是这兔子为何能够生出狐狸来?」 几个人得不出结论,纷纷看向坐拥医术权威的宋千波。宋千波面露难色,安然抬眼扫向他,「千波,我看你这座鱼池,还是儘早废了罢。」 宋千波搔着后脑,叹息一声,除了安然之外,几个人纷纷围向宋千波,很是好奇。会发生如今这种事,确实是宋千波的疏失,他也不隐瞒眾人了,将事情经过详细地一一道出。 几人听完后,依然不解。宋千波也不晓得这怪鱼为何能让兔子和夏嵐怀上孩子,这很是奇怪,再者,夏嵐先前才產下过巨蛋,虽然巨蛋尚未孵化出幼子,可寻常蛙类哪会这样子下蛋? 几个人陷入沉思。花惜晴脑筋不好使,想不出个原由便不想了,她哎了一声,反其道而行,问向眾人,「好奇怪啊,这?紜宫理应只有安然一隻狐狸才是,芯妤如今產下狐狸宝宝,可会是安然的骨肉?」 几人看向安然,探究的目光令安然觉得不太舒坦。 安然,「。」 花惜晴这个苗头起得好,宋千波随即将几人请出去,只留下安然和兔子二人,详细调查起那日吃下鱼汤后的事情经过。 安然拧着眉头回忆着那天晚上,赫然发现自己那天晚上早早便睡了过去,后半夜全是兔子自己动手的。她尷尬的咳了一声,不说话。 宋千波从安然这里问不出话,转头看向兔子,兔子休息过后,体力稍微恢復了一些,在宋千波的注视下,牠周身倏地环绕起一阵白烟,烟影中一抹人影依稀可见,随后,一道软绵的声音,缓缓响起,「那天晚上,我特别难受」 不待烟雾散去,安然眼明手快地拉起一旁的棉被,朝着雾气里的人遮掩过去。 棉被下,兔子衣衫凌乱,她未经打理,披头散发的,岂能见人?安然顾及她的顏面,横身挡在她面前,宋千波自有分寸,不用安然开口,他便自己转过身,背对她俩。 兔子继续说,「那天我喝下鱼汤后,便觉体内妖力絮乱,难以管控,至夜深人静时,那躁动的感觉便更甚了。那晚我和安然」兔子稍一停顿,似在思考要如何述说,好一阵子,她才又接下去,「我不晓得自己怎么回事,许是一时昏头了罢,竟渴望着吸食安然的妖力,想要喝她的鲜血,想要啖食她生肉,但我捨不得吃她,只好多吸取一些她的血液解馋,许是我讨要得太多了,安然才会昏厥过去,不晓得前因后果。」 「再后来,我身体不适,安然将你请来为我诊脉,直到那时,我才晓得我有身孕了。」 宋千波听完后,心中已有猜测,却不好妄下定论,他打算等夏嵐那边的巨蛋孵化出来,再与眾人议论结果。 宋千波对于研究怪鱼一事特别上心,他来来回回问过几次兔子和夏嵐的情况,发现两人的症状不谋而合。这怪鱼竟是有让人受孕的功效在,安然和花惜晴皆是女子,却同是被兔子和夏嵐吸食过血液和妖力。怪鱼甚是邪乎,让兔子和夏嵐的体内產生变化,因而得以受孕。 青云轩的建设进度又被安然安排上了,兔子身子已经好全,她跟着安然来到青云轩帮忙,两人身后跟着一狐一兔,安然不放心单独落下孩子,便让兔子在旁照顾牠们。小狐狸是白狐,一身雪白皮毛,牠个性冷淡却很黏人,尤其喜爱黏着小白兔。 这天,巨蛋终于孵化,整个巢穴里密密麻麻的乱窜着无数隻的小蜘蛛,夏嵐控管不来,她茫然的看向花惜晴,花惜晴耸了耸肩,也是无解,她说,「当初我那些孩儿就是这样跑散的。」 难怪花惜晴那么宝贝花醉山,原是因为只有花醉山没有走丢么?花惜晴这是没有其他孩子可以疼爱,便将满腔的母爱全给了他,也难怪花醉山当初不想学会化形,寧可在巢中当个受人疼爱的孩子。 将怪鱼投入料理一事,终究还是告吹了,但宋千波实是想要在山下开一间饭馆,如今山下村落越来越繁盛,他想多张罗一些舖子,做一些生意,抢佔行头。 安然觉得饭馆一事可行,便与宋千波合伙,研製菜单,好不容易饭馆开张,不过几个月,饭馆生意兴隆。 青云轩修建好,兔子带着两个孩子回到青云轩居住,安然忙着山下的生意,隔着日子回家,兔子体谅她,并不埋怨,安份的在家带起孩子来。 半年后,饭馆稳定下来,安然得以退居幕后。 这天,安然刚与宋千波签订完契约,从饭馆出来,她并不着急上山归家,而是走进衣舖,寻那掌柜。这衣舖掌柜也是饭馆的老食客,他与安然热情的聊上几句,才将安然订製的成衣取出。两套款式相近的红色囍服摆在柜檯上,安然仔细的检查过封边,她很是满意,与掌柜交付完金币,她带着成衣上山,回到青云轩。 兔子趁着日头好,将厚实的棉被拿出来曝晒,她听见外面有脚步声走来,警觉地看过去,安然踏着步伐从门口进来,兔子瞧见她,搁下手里的动作,欢喜的跑过去,一头撞进安然怀里。 安然抱着她,好笑道,「芯妤,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要来同我撒娇么?」 兔子埋头在她怀里,「我是在同我喜欢的人撒娇,这与我还是不是个孩子有何相干?」 安然又是一笑,她拍了拍兔子的背,软声道,「我给你捎来了一件礼物。你瞧着合不合适,倘若觉着不合适,我就再拿回去改一改。」 兔子松开手,安然将袋子递到兔子面前,东西尚未取出,只瞧见袋口暴露的红色剪影,兔子便激动的险些落泪,她晓得这是甚么。 安然说,「我们是妖兽,本就不必学着人类那般讲究。可你从小在千波那里读书,习得那些人类定义的繁文縟节,耳濡目染下,我想你多少会对人类这种习俗抱有嚮往,所以」 安然话未说完,兔子便伸手勾住她的后脑,霸道的在她唇上狠狠吻上一口。 安然低唔一声,轻轻推开兔子,「这还在外面,你就不担心让孩子撞见么?」兔子才不管那么多,她心里欢喜,唇角细细廝磨着安然的脸颊,待安然说完话,她又旋即堵了上去。 她们大婚那日,因着是在青云轩举办,安然和兔子便只邀请了宋千波等人过来参加,叁五好友齐聚一堂,人数不多,却依旧热闹。 走过拜堂,宋千波和夏嵐不怕事大似地,逮着安然就要敬酒,他们晓得安然酒量差,喝不得酒水,便坏心眼地纷纷拿酒来灌她,摆明着要看她出洋相。 安然杯杯酒水下肚,她脸色泛红,有些微醺。兔子酒量是真的差,安然担心她醉倒,便替她挡下几杯酒水,可夏嵐他们甚是狡猾,轮番给她们上酒,安然一人难敌他们四人,只好让兔子提早回房等候,夏嵐在后不情愿道,「这怎么能提早进屋呢!」 安然眼角染着红晕,眼底却清明的很,她说,「人类成亲,那新娘子并不接客,只要在房里等待新郎官进屋即可。千波,你来说,是不是这样?」 宋千波没好气的应了一声,「理应确是如此。」 安然护着兔子,宋千波等人便将矛头全指向安然,誓言要将她灌醉,不醉不休。 安然不怕喝酒,就是她肚子里满是酒水,实在太撑了。她看向眾人,夏嵐和花惜晴酒量好,暂且没有破绽,安然又将视线落到另外一处,宋千波和凌天看着已经有些晕头。若能让他们早些醉倒,她许是也能早点脱身,打定注意,安然转而给他俩上酒水。 宋千波意外着安然的酒量,他失去意识前,垂死挣扎般地,拉着安然的小腿,问道,「你你为何突然能够喝酒了,你不是碰不得酒水么?」 安然放下喝空了的酒盏,她蹲下身来,拨开宋千波抓着她小腿的手,「以前是我身体差,不得碰酒,因着狐妖醉酒容易幻回原形,所以我师父才嘱咐我万千不能沾染酒水,否则,便会让旁人瞧出异状。我师父他老人家也是为了我好,我自当依着他的教诲,以茶代酒。」 凌天已经倒在地上,晕呼呼的说不出话来了。宋千波支撑不住意识,也跟着伏趴在地,昏睡过去。 花惜晴和夏嵐对视一眼,安然的话她们在旁也听了进去,既然安然如今能够喝酒了,眼下也不见她有几分醉意,若是她们做得过火了,不慎得罪了安然,她俩日后怕是难有好日子过。 这人招惹不得。 夏嵐朝花惜晴使了一个眼色,花惜晴会意过来,她俩见好就收,也不给安然上酒了,自顾自地对饮起来。安然回过头,覷向她俩,觉得她们甚是识相,她轻笑一声,也不找她们麻烦了,朝着屋中走去。 兔子在房里等了好一阵子,心里焦急着安然,怕安然会在外面醉倒。可她又喝不了多少酒,就算出去了,也无法帮安然挡酒。 兔子在门口徘徊着,正犹豫不绝,一时也没注意到房门被人推开,她一转身,便撞进了正要入门的安然怀里。 安然难受的唔了一声,兔子鼻尖縈绕着酒气味道,她抬头一看,安然双颊涨红,眼尾处也透着一抹緋色,看上去,很是娇媚可人。 安然无奈道,「芯妤,你怎么不好生在床上等我?」 安然一进门,兔子旋即在后,把门关上,落锁。 「我担心你会在外面醉倒,回不来,正准备着要去外面接你。」 安然按着脑袋,酒劲上头,她有些晕呼,「我自有分寸。」 兔子搀扶着安然走到床边坐下,安然摇头晃脑的,看是醉得有些沉了。兔子倾身给她细解衣裳,红艷的囍服被兔子褪下,兔子正要继续脱她内衫,安然却突然转醒,猛地按住兔子的手,兔子抬眼看她,安然眼底有些涣散,早已不再像先前那般清明。 「我我还没给你揭红盖头。」 兔子笑了笑,「我们不需要。」 安然拧着眉,「要的。」 「我们是妖兽,不必事事遵循人类礼法,安然,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怎么现在又要坚持了?」 安然身体软绵绵的倒向兔子,兔子抬手接住她。安然说,「旁人我不管,但今日是我要娶你过门,自是要讲究的,莫要日后让你觉着遗憾。」 兔子眼底淌过一丝柔光,「安然,你待我何其好,我心里其实都晓得的,又怎么会因此觉着遗憾呢?」 安然声音越来越弱,看似就要支撑不住,「机会难得」 既然安然都这么说了,兔子便依着她的意思,去桌上取来喜帕,她将喜帕罩在头上,坐上床沿,安然一手搭在床上,撑着身姿,探头靠向兔子。 兔子以为安然会直接替她取下红盖头,却不想,安然只抓着喜帕一角,并不取下,安然低头鑽入喜帕内,兔子愣怔的在红盖头下,与她对视。 安然在她唇上轻轻吻过。她嗓音柔和,轻声唸着,「我们一起取」 兔子羞涩的抿了抿唇,轻声应她,「好。」 兔子抬手抓住喜帕一角,她就着安然温柔的目光,与她一起,为彼此取下红盖头。她们相互嫁做对方,也相互娶了对方。 不知是谁将喜帕朝外丢出,喜帕落地时,床侧那副锈着鸳鸯图案的红色布幔,轻飘落下,不待看清,床里的人便已经被遮掩得紧紧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