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年(伪父女,1v3H)》 天台 “陆野放,有人外找。” 靠在椅背上假寐的男生睁开了眼,偏头抻了抻僵硬的脖子。 大课间,阳光正好。 晌午光线穿透教室后门的玻璃,倾洒在他身上,给本就野性的五官又扫下一层侧影。十八岁的少年身型挺拔修长,透明光柱中轻尘飘落上青涩校服,白衣是少年意气。 陆野放惺忪的眸垂下,看了眼腕表,刚下课一分钟不到。 啧,沉茯真是…… “来了。” 八卦是枯燥又紧张的高三生活中少有的乐趣。 更何况是两个模范生之间的八卦。 沉茯和陆野放每走过一处,总留下些唏嘘议论。迎面的人借着打招呼多看上几眼,有时还搭上几句话,转瞬到了背后就开始小声讨论起来。 沉茯习以为常。 她礼貌地回应着每一个人,脸上始终挂着标志性的微笑,两个梨涡浅浅,眼尾猫似地上翘,任谁看了都是一副挑不出错的漂亮模样。 只有陆野放注意到了,她逐渐频繁抖动的右手。 “忍不住了?” 两人刚下楼梯转角,陆野放趁着人少贴近沉茯耳边笑着问道,意有所指地朝她右手看了一眼。 迎面走来同班同学,沉茯脸上完美的笑容微不可见地滞了滞,转瞬间又恢复如常,她冲着来人招手:“唐莉,刚才下课我没看见你,历史笔记我已经放在你桌子上了。你慢慢看,我不急的,你看完再还给我就行啦。” “没想到我昨天说的你还记着!我看完就马上还你。”女生闻言感激地看着她,眼神又虚虚瞟向她身旁的陆野放,“……你们这是去哪啊?” 沉茯浅浅笑着,停下脚步耐心跟她解释:“周主任喊我们去他办公室一趟,说是谈一下志愿的事。” “真好呀……那你们快去吧,我就不耽误你们了。”唐莉猜测大概是关于两人保送的事情了,年级里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没事,上课见!” 沉茯招了招手跟她道别,又转头看向陆野放,“走吧,时间不多了。” 少女音色清澈甜润,只是后半句话突然没了起落,听着有僵硬怪异。陆野放扯无奈地笑了笑,绕过沉茯腰侧悄悄牵起那只颤抖右手。 实验楼的天台上空旷静谧,只有飞鸟时而停落在檐顶。 “啊——” 一声短促似猫一般的尖叫声划破了寂静天台。 落鸟惊飞,空旷顶楼一时只余两道缠绕在一处的湿热呼吸。 沉茯平缓了呼吸,眼前被汗水模糊,方才极致的快感伴随着脑中的缺氧使她阵阵发晕,片刻后才重新聚焦起视线。 陆野放原本规整利落的衬衫被她揉皱得不像样子,衬衣领口松松垮垮耷拉着,雪白的前襟映衬着少年健康的肤色,屋檐下的光影勾勒出漂亮的肌肉走向。 二人挤在阴影下的角落。 海蓝的天被撕开条口子,日光倾洒在每一处,却偏偏忘了这檐下方寸。 夏日的热浪仿佛凝成实质,扭结在一处的漩涡被打乱了排序,围绕在二人周身,涌动着燥动因子。 面前是喷洒而下的湿热呼吸,鼻尖隐约还有些淡淡的腥气。 沉茯餍足地眯了眯眼,抬手在他凌乱的领子上随意理了两下。 “抱歉。” 即使是刻意清了清嗓子,那尾音中的愉悦仍然藏不住。 陆野放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领口,皱了皱眉:“给我弄好。” 已经过了变声期,平日里清朗磁性的少年嗓音,此刻却略显沙哑。 许是还未从方才的快感中回过神来,沉茯瞳孔虚焦着,右手在陆野放眼前晃了晃,虚虚隔开些二人间的距离:“带烟了吗?” 沉茯的手很漂亮,甚至是完美。 十指青葱,骨节秀致似竹,指尖圆润如玉。这双手替她抚弦,指尖流泄出无数惊艳的乐声。 陆野放想起了和沉茯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整个宴厅的灯突然暗了下来,全场的光影汇聚在了一处。 她坐在大厅中央朦胧的柔光下,绿松石镶嵌的鎏金枫木竖琴倚在少女的右肩,共鸣箱轻靠在两膝,柔美空灵的乐声似流水伴缓缓倾泄而出,惊艳世人。 一双素手灵动,拨弹之间,那晚的一切都似乎被笼上了一层薄纱。 错落的光影之下,沉茯浅浅低着头,柔光洒落在她细腻胜雪的肩颈,像一只垂首湖面的天鹅。 那一晚,陆野放梦见了他的神女。 吃我(H)「事后舔屄」 只是那双被造物主亲吻过的手,如今正在止不住的发颤。 陆野放不知道这种怪异症状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发现的很晚,这段时间沉茯发作的更频繁了。 他握住面前的手腕,试图让那只手冷静下来,掌心的力道逐渐加重,手的主人却抖得更加厉害。 这双手对于一个演奏者来说有多重要,沉茯怎么会不知道,可她却一再的拖延。 陆野放拿出手机给陆暻发消息,沉茯的手不能再拖:“周六我陪你去医院——” “不用。” 沉茯打断了他,将手抽了回来,陆野放握的很紧,手腕上已经有了一圈明显的红痕。 “啧,”沉茯看着那处皱了皱眉,这是她自己的事情,陆野放不需要知道,“你不用管。” 夏日炎热,角落里虽然晒不到太阳,空气中的燥意仍难以忽视。 上课铃已经响过许久,两人却都没有动作。 陆野放在流汗。 汗珠顺着他修整利落的鬓角流下,滴落到形状凌厉的锁骨,上面还残存着沉茯新鲜的咬痕。 透色的汗滴路过锁骨处的暧昧痕迹,径直滑入了白衬衣的深处…… 沉茯不动声色地咬了咬唇,像是瞄准了猎物的捕食者,抬头朝着猎物最脆弱的颈项咬去。 微汗的喉结带着一丝咸意,她湿热的舌面覆上那处,舌尖挑逗着凸起的喉骨,细齿不时刮过脆弱的皮肤,像尖锐的利器刮过动脉,激起陆野放无意识的颤栗。 臀肉突然被托住,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毫不怜惜地在她臀上揉捏,陆野放将她抵在墙上抱了起来。 视线骤然齐平,沉茯微张的唇上泛着晶透的水光,在浅淡唇色的映衬下更显诱人。 渐渐地,两道鼻息愈来愈近,直至彻底合二为一。 陆野放的嘴唇不像他这个人。 他的唇很软,触感温凉,叫人一触难分离,自愿沉溺。 沉茯闭上了眼,将主动权尽数交付,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已然调换。 陆野放的脸上很干净,没有多余的胡茬,有着独属于少年人的清爽。他抬手垫高沉茯的下巴,破开她的唇齿长驱直入,挑逗着内里湿软的小舌。 沉茯的唇色总是淡淡的,像初绽的樱,精致却浅淡的颜色,总是透着一层冷淡的疏离感。这也正如陆野放所感知到的沉茯,神女一般的美丽之下是让人难以深入的冷漠。 陆野放很喜欢和沉茯接吻,因为只有此时才能在她脸上看到鲜活的颜色。他勾住沉茯的舌头挑弄,牙齿轻轻碾过她的唇,在上面留下痕迹,那淡色的唇像雪里落梅,即刻生出些鲜艳的血色。 他牵着她,愈往深处去探索。 一吻即分,沉茯有些喘不过气来,短暂的缺氧让她的神经持续兴奋,身下再次变得湿黏。 她扭了扭身体,抬手勾下陆野放的脖子,咬住了他的耳垂:“……吃我。” 陆野放只觉得喉咙刹那间收紧,滚烫的血液重新汇往身下,但他知道沉茯的意思。 他蹲了下来,半跪在沉茯面前。 沉茯今天穿的是校裙,极致的身材在统一标准的校服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普通长度的校裙只堪堪到她的大腿中段,往下露出一大截光洁无暇的腿,大腿内侧还有暧昧的水痕。 陆野放吻了吻那处,抬头看着沉茯:“裙子撩上去。” 沉茯的内裤已经湿透了,上面还留有他们做爱的痕迹,陆野放将她一条腿放到肩上,偏头在她腿根处重重咬了一口。 沉茯倒吸了口冷气,强烈的刺激让她穴内几乎是喷涌出一股热流,浇湿了陆野放的侧脸。 身下传来一声闷笑,陆野放没有说话。 沉茯有些脸热,把头偏到了一边。 身下的舌头很烫,从腿根一路纵火,撩拨至微启的户门。陆野放舌尖略微用力,挑开两片柔软的肉唇,潮湿的情欲扑面而来,他听见沉茯急促的喘息,随着他的动作愈发难耐。 “……啊……进去……里面……” 沉茯仰起脖子大口喘息,细密的快感从洞口传来,滚烫的舌尖一步步侵入秘地,深入小穴搅弄,激得花心忍不住地收缩,泌出的淫液润湿了穴壁。 舌尖感受到的穴肉越来越湿,沉茯的手紧紧揪住他的衣领不放,身体断断续续地发颤。 她要去了。 陆野放无比熟悉眼前这具身体,他退出来含住了两瓣充血的唇肉,牙齿轻轻叼住蒂头磨咬。 身上人颤抖得愈发强烈,穴口开始无规律的收缩。沉茯小声惊叫着,下一瞬,身下在一片震颤中喷出了温热的液体。 旧存折 陆野放的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贴近时才能细致地闻见。沉茯靠在他肩上喘息,呼吸间那股似有若无的杉木气息充斥鼻端。 “……你用的什么?”沉茯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 陆野放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调笑道:“沉茯,虽然我们只是炮友,但你要不要这么无情?” 沉茯不明白他的意思,歪头盯着他。 陆野放看着她毫无反应的模样,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这是你送我的,我十七岁的生日礼物。” 他十七岁的生日宴,陆暻包下了整个湖畔庄园为他庆生,来往宾客政商名流无数,他已经记不清那天收到了多少礼物,名表、豪车、赛马……皆尽名贵,但这些都没给他留下什么特殊的印象。 他唯独清楚的记得其中的一支香水,沉茯送给他的。 他很珍惜,只偶尔拿出来用一下。 可沉茯不记得了……陆野放难以描述这种感受,他扯了扯嘴角,压下心底一闪而过的苦涩。 突然想到了什么,陆野放看了眼沉茯,斟酌着开了口:“你妈的事……怎么样了?” 沉茯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她甚至不需要刻意去回想,那天晚上的一切她都记得格外清楚。 那晚她刚练完声乐,回家的路上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人慌乱、急躁,沉茯甚至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但当她赶到那个男人的家时,看着满屋凌乱的衣物,暧昧后的痕迹,以及那个慌乱间只穿了条内裤的陌生男人……沉茯突然有些不敢去看那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女人。 她走过去把床上的女人翻了过来,入眼是一张乌紫的嘴。 “就那样,体体面面的走……她这辈子死在男人身下,不亏。”沉茯面无表情地说着,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陆野放沉默了许久,心底那股难以言喻的感受愈发强烈。 “沉茯,你可以给我打电话的。”你应该给我打电话。 少女略微尖细的笑声响起,沉茯勾起嘴角看着他:“我们两个高中生,能干什么?” 陆野放转过头与她对视,他试图从那双眼中找出些喜怒哀乐的情绪,却是徒然。沉茯好像只是在说着最平常不过的话,她对这个世界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与客观。 晚课后回到家,沉茯站在那扇贴满了各种小广告的很紧陈旧铁门外,精神有些恍惚。 没了人的房子黑黢黢的,像会吃人的怪物。 她打开门进去,客厅的灯亮起的一瞬有些刺眼,沉茯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转身向秦丽卿的房间走去。 她几乎没有进过她妈的房间,这里对于幼年的她来说是好奇的密地,对于长大后的她来说是阴湿的牢笼。 沉茯翻了很久,才从房间的某个柜子里找出一个铁盒。生锈的铁盒盖得很紧,她用力去掰,只掰开了一条缝隙,她从厨房找来刀,试图直接撬开,可铁盒依然纹丝不动。 鬓角沁出薄汗,沉茯感觉浑身泄了力,她猛地站了起来,抱着怀里的铁盒重重摔到地上,金属刮擦瓷砖的声音刺耳,铁盒应声打开。 地上散落着各类身份证件,沉茯从里面找出销户需要的材料,正想把多余的东西重新放回盒子里,她突然瞥到角落里躺着一本卷了边的存折。 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人用存折了,这本老旧存折的褪色外壳诉说着它的年代感。 沉茯捡起来随手一翻,但很快她便愣住了,每一张泛黄纸页上印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几乎让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这本破破烂烂的存折里,每个月都有一笔七十万的汇款。 沉茯接连翻了几页,这笔陌生的汇款是固定的,每一年的每一个月都如期到账,没有一个月落下,其中还不时掺杂着几笔数百万的汇款。 她继续往前翻,除去一些零碎的支取,沉茯找到了这笔神秘汇款第一次出现的时间。 是她八岁那年。 母亲的后事 沉茯很少回忆从前,八岁那年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已经记想不起来了。 现在仔细去回想,她才隐隐约约的记起,好像就是从八岁那年开始,她和秦丽卿住进了温暖的房子里,从那个鼠蚁横行的脏污地下室里搬了出来,一直住到如今。 无数的回忆像潮水一般涌来,在脑中逐渐连接成一条清晰的线。 从她记事起秦丽卿就没有工作,每天无所事事,为了养活两人,她偶尔会打扮的浓妆艳抹出门,一去就是小半个月。 年幼的沉茯被寄养在邻居奶奶家,半夜哭醒的她总是闹着要找妈妈。 妈妈去哪了?周围人都对这个问题讳莫如深,照顾她的奶奶总会看着她叹气,却依旧保持沉默。 再长大一点,来自邻居奶奶的那点稀薄爱意已经难以抵挡住周围人对她散发的恶意。沉茯开始知道,她妈妈每次出远门做的工作叫伴游,陪伴一些从外地来的富商游览城市。 白天陪玩,晚上陪睡,是稍微洋气些的妓女。 这一切终止在她八岁那年,她永远告别了那条挤满了老鼠和脏水的弄堂,过上了全新的生活。 秦丽卿彻底地放弃了工作,她本就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从那时起她开始重新打扮自己,成箱的化妆品和衣服堆满了整间卧室,名牌高跟鞋挤满了半个客厅。 沉茯也过得不错,客厅的茶几里总是放着整柜子的百元钞票,秦丽卿不管她,只让她用完就拿。 她再也没有过过苦日子,小到几万的补习班,大到几百万的乐器,秦丽卿从没对她吝啬过。 秦丽卿的吝啬藏在另外的地方。 它一路伴随着沉茯的成长,一颗被人忽视的坏种,竟然开始生根、发芽,直到开出了腐烂的花…… 沉茯的右手毫无预兆的开始剧烈的颤抖,她用左手紧紧地压住右手手腕。床头柜上,秦丽卿的照片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沉茯突然回过了头,她拿起相框扫去上面的落灰,盯着照片里笑容明媚的秦丽卿,片刻后,她勾起僵硬的嘴角,轻轻一笑:“妈,你生了我,我很像你。” 或许是秦丽卿这些年隐藏得很好,她死后倒没有什么人找上门来闹遗产。沉茯花了一笔不小的钱,把那些她从未谋面的亲人们请来替秦丽卿办了丧事。 他们在灵堂上大哭大喊,时而瞟一眼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沉茯,窸窸窣窣地交头接耳。 “她怎么不哭?” “养了个白眼狼……” 沉茯心中冷笑,正要转头离去,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囡囡……” 沉茯皱着眉回过头,抓住她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她依稀记得……这或许是她的外婆。 老人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张被揉皱后又反复抚平的纸,交到了沉茯手上。 “囡囡啊,这辈子我们秦家对不住你,是真的对不住你……都怪丽卿这孩子——唉,不说了……” 老人抹了抹干枯的眼眶,浑浊的泪流下,她或许真的在悲恸,为她那多年未见的女儿。 “这张纸……给你,这是丽卿很多年前交给我们的,上面写了一个地址。或许,或许是……”老人没有再说下去,她羞于说出口。 羞于说出这个离家出走的女儿,羞于说出这桩未婚先孕的丑事,羞于说出这个没有父亲的外孙女。 沉茯领会了她的意思,收起了纸条。 她没有从秦丽卿身上感受过亲情,她不理解这种亲人逝去的悲痛。 但她能看清真情与假意。 她看清了眼前老人的垂暮,看清了日复一日的劳作在她身上留下的疤,看清了她的贫穷困苦与身不由己。 “我叫沉茯。” 沉茯看着她,看着那双与秦丽卿有八分像的眼睛。 “哎,小福……小福,这个名字好呀,有福气……” 沉茯静静听着,没有纠正她。灵堂那边有人呼唤老人过去,她最后用力地握了握沉茯的手,掌心粗厚的老茧刮过手背,传递着热度,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沉茯看着老人鼓起的衣服口袋,那里面是她刚刚放进去的镯子。那是秦丽卿不记得哪一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一支高冰的翡翠镯子,也是这么多年秦丽卿与她的唯一羁绊。 她今天把它取了下来,交还到了她的母亲手里。 算是结束,也算是解脱。 沉茯盯着那道离去的佝偻背影,有些生涩地张了张嘴:“外婆。” 相同的选择 梁致文教了很多年的书,在他看来,沉茯无法与他教过的任何学生归于一类。 她像一件毫无瑕疵的艺术品。 从小到大都十分优异的学业成绩、在全国获奖无数的竖琴演奏、年年的市三好,年年的学标……即使这样,她也不是一只孤傲的天鹅。 待人接物谦和有礼,和同学间也打成一片,无论老师还是学生,提起她都是赞不绝口。 更加让人感叹的是,她还生了这么一副好相貌。 梁致文不知收到过多少来自其他老师的羡慕,羡慕他有这么一个堪称完美的学生。沉茯的优秀有目共睹,她的成绩持续稳定,在学校里安静乖巧,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但梁致文始终觉得,一个人看似没有缺点才是最大的缺点,多年的教学经验让他隐隐感觉到不对,他很担心沉茯。 “沉茯,上次的市里竞赛的保送名额,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梁致文扶了扶眼镜,看向坐在对面的沉茯。 “老师知道你的成绩很好,只要保持这个水平,无论是统考还是艺考,选择国内外的大学都没有问题……但是,市竞赛的名额很宝贵,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你的面前,老师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 对面的少女没有说话,低头沉默着,片刻后,沉茯冲他礼貌的笑了笑:“谢谢梁老师,不过我早就考虑好了。艺术是我未来想持续深造的领域,艺术类学府也是我一直以来的追求。保送的机会很诱人,但它不是我想要的。” 梁致文在心中苦笑,他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好,我知道了,老师尊重你的选择。无论如何,我祝你成功。” 沉茯跟他道了谢,起身就要离开,梁致文犹豫了片刻,还是在即将走出办公室时叫住了她:“沉茯,不论学习上还是生活上,如果你遇到了困难,老师都会帮助你。” “梁老师,”沉茯转过了身来,朝他甜甜一笑,“我没有遇到过困难。” 临走前沉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老师,陆野放他……” 梁致文有些意外,随即会心一笑:“他跟你的选择一样。” 回教室的路上遇到了唐莉,她一脸兴奋的拉住了沉茯,凑近她耳边小声说:“下午体育馆有我们高三参加的市篮球赛,你去看吗?” 唐莉见她兴致缺缺,想了想又开口说:“听说一班的陆野放会参加……沉茯,你们不是朋友吗?” 沉茯还在想那张纸条上的地址,闻言下意识的否认:“……我跟他不太熟,只是偶尔会被老师一起叫去办公室。” 走廊后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篮球滚到了沉茯脚边。 “抱歉,同学。” 熟悉的嗓音近距离在耳畔炸开,沉茯下意识地后退,撞进了一股熟悉的杉木冷香。 周围有球队的人在起哄,她听见陆野放微不可闻地笑了下,迅速捞起她脚边的球跑去了前面。 沉茯缓过神来,余光瞥见身边的唐莉,才发现她已经满脸通红,她看着前方陆野放跟队友们笑闹着离去的背影,再次向唐莉解释道:“你看,我说了我们不熟。” 球赛 沉茯还是来看了球赛。 她和唐莉分别后不久就收到了陆野放发来的短信。 一张半裸的腹肌照。 照片的背景里充斥着氤氲水汽,被打湿的黑发贴在棱角分明的下颌,锁骨上搭着一条半湿的白色毛巾,透明的水珠挂在十足野性的腹肌上,半落不落。 照片下方更加模糊,沉茯却盯着那里看了很久。 那是隐藏在朦胧水雾中,一条若隐若现的Tigerline,浓密、性感。 再往下……沉茯决定亲自去看。 整场球赛几乎是陆野放一个人的主场。 1号位,极具攻击性的前锋,没有浪费任何一个传到手上的球,在一次次快攻和绕防中疯狂得分,恐怖的爆发力让他在上半场的压哨前完成了一个教科书式的完美灌篮。 几乎全场的人都站了起来,为这一个炸场的进球欢呼沸腾,沉茯也看得有些呆,她知道陆野放的实力,但这还是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感受到。 陆野放不在国内的任何一个球队,他从初中开始就频繁飞往洛杉矶集训,在外赛中获得的每一个奖项都极具含金量,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中场休息,陆野放回到自己的休息区,从一堆贴满小纸条的能量饮料和巧克力里翻出了自己的水壶,猛灌了几口。 “他甚至都没有看一眼……”唐莉望着那边失望地喃喃道。 沉茯大概猜到了唐莉送的东西也在那一堆里面,因为几乎半个观众席的女生都在盯着那边。 “可能是太甜了。”他不爱吃甜的。 沉茯说完转过头看向唐莉,她很难想象这样的乖乖女和陆野放谈恋爱。 ……谈恋爱。 她和陆野放算是在谈恋爱吗? 沉茯想了想,她不知道陆野放谈恋爱是什么样子的,她只知道陆野放做爱是什么样子的。 上半场很轻松,陆野放拿出手机点开了和沉茯的聊天界面,依然没有回复。 只有那张十八禁的照片孤零零地躺在聊天框里,看起来像一个自我推销失败的男公关。 可怜又可笑。 沉茯来了吗?座无虚席的场馆里人头攒动,陆野放站起来找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人。 不远处的纪柏看着陆野放的动作,心中疑惑更甚。 今天的陆野放属实给他吓了一跳。 平常跟他们打球时陆野放都会收着力,市里的这些比赛对于他来说连日常的训练够不上,他至少会给对手留下一段比较美好的比赛回忆。 不像刚才,上半场直接给市里来的人剃了个光头,一点情面没留。 “哥,今天友谊赛,怎么打得这么认真?”纪柏一屁股坐在陆野放旁边,搭着他的肩膀问道,还顺势往旁边瞟了瞟。 陆野放的球包旁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饮料和巧克力,纪柏心中啧啧感叹,每次中场休息都没有人愿意跟陆野放坐在一起,生怕挤着了那些不知道是哪位女同学的爱心。 “白打了。” 心里正烦躁,陆野放一巴掌拍掉了纪柏的手,扯下脖子上的毛巾盖到了脸上:“下半场我跟你换位置。” 声音从毛巾里闷闷传来,纪柏惊奇自己好像听出些委屈,闻言更加奇怪地看了陆野放一眼:“行。” 下半场开赛,陆野放换到了后卫,与上半场时完全不一样,他规规矩矩的防守运球,将球过手传给队友,安心在后方辅助,游刃有余的像是在赛场上漫步。 尽管如此,一米八九的身高加上那张虽冷却难以挑剔的帅脸,依旧惹人注目,吸足了来自观众席的目光。 下半场很快就结束了,比赛结果毫无悬念,即使陆野放后来换了位置,上半场他打出的分差也难以抹匀。 球员陆陆续续地离场,陆野放拒绝了赛后聚餐的邀请,跟他们告别后找了个角落蹲着,一遍又一遍地刷着手机,最后的界面始终停留在那个聊天框。 他等了很久,直到体育馆里的人已经走完了,才站起来抖了抖酸胀的腿,拿起球包去了更衣室。 崖山 晚自习的时间,沉茯将手中的纸条反复揉皱又打开,心中思绪纷乱。 崖山路一号,禜园。 这是纸条上写的地址,一个沉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地方。前座的唐莉听到动静,转过身来一眼就看到了她手中的纸条。 “咦?崖山路一号。” 沉茯有些惊讶:“你知道这个地方?” “我也只是以前听到我爸爸提起过……” 唐莉仔细回忆了一下,接着说:“崖山那一片都是私人区域,这个崖山路就是通往那边的唯一一条沿海公路,至于这个一号……” 唐莉说着神秘兮兮地凑近了她:“听说那边住着一个大人物……整个崖山的范围,包括那片海,都是他的。这个一号也只不过是为了应付社会外界,自己设立的一个公路地标,实际上那一整片区域,对外都叫做崖山路一号。” “那这个……禜园是什么?”沉茯有些困难地读出了这个生僻字。 唐莉摇了摇头道:“我爸那次是去谈生意的,回来之后整个人都神秘兮兮,不肯多跟家里人透露。至于这个禜园,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禜园……”唐莉转过去后,沉茯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神秘的大额汇款。 旧纸条上的陌生地址。 私人海域。 大人物。 这一切的指向似乎已经格外明了,沉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爸爸?” 是爸爸吗? 是她那从未见过面的爸爸? 是秦丽卿发疯时歇斯底里怒骂的那个混蛋? 是儿时旧巷子里那些男孩砸她泥巴的理由? 是她无数次被骂嫖客野种时无法反驳的事实? 是爸爸。 是她暗黑无光的童年里唯一渴望的救赎。 是她这些年腐烂生长的精神养料。 是她一切厄运的源头。 沉茯将那张纸条撕烂随意丢到了教室的垃圾箱里,她记住了。 崖山,禜园。 客厅的灯光依旧昏黄,断断续续地闪过虫影。 沉茯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一个月七十万的生活费,这么多年难道还换不起一个稍微好一点的房子? 她突然又释然了。 从她八岁起,秦丽卿就很少回家,偶尔也只是宿醉后被不同的男人背回来,粗暴地丢在玄关。那些男人在临走前会用令人作呕的目光打量年幼的她,用油腻恶心的手拍在她脸上,夸她聪明可爱,让她来收拾这一切烂摊子。 秦丽卿怎么会没有钱呢?客厅里那些落了灰的爱马仕包和顶奢珠宝,哪一样不能支撑她们换个更好的居住环境? 只不过对于秦丽卿来说,这里不是家,只是她偶尔过夜的旅店。这里没有那些吹捧她美色和钱财的异性,这里没有夜场里灯红酒绿的快意……这里只有沉茯,一个会让她回想起自己糟污过去的拖油瓶。 沉茯回房间收拾自己的东西,她的房间很整洁,所有的东西都一览无余。 一些书、一座琴、一大堆秦丽卿兴致来了给她买的各种奢侈品,所有的这些物件组成了她前十七年的人生。 东西不多,收拾起来也容易。中途沉茯意识到自己没有箱子,去秦丽卿那些堆满奢侈品的角落里翻找,随便拖出了一个印满logo的行李箱。 收拾好东西,她准备出发了。 秦丽卿留下的那本存折她没有去管,这么些年挥霍,里面应该也已经不剩些什么了。 沉茯知道,即使没有那本存折,这满屋子的奢侈品也足够支撑她轻松地上完大学。 但这并不是她所在意的。 生命的前十七年,她每天都在无趣地扮演着一个个完美的社会形象,天赋惊人的竖琴少女、从小到大的模范学生、长辈口中邻居家的孩子、同龄人眼中难以企及的女神…… 与其说那些是她追求的,不如说直至今日,她才有了真正想去做的事情。 她要去见那个男人。 她要听见他亲口忏悔,对她的所有愧疚。 性本空山,早悟兰因 这里真的有一片海。 笔直的沿海公路随着漫长的海岸线一直延伸到目光所及之尽。 午后的夏阳热烈,白金色的沙滩上是一排排整齐的棕榈树影,飞鸥停渡在岸边的浅浪,远望去是海天一色的碧蓝之境。 这里美得像传说中的亚特兰蒂斯,只是沉茯此刻却无心欣赏。 她站在这条沿海公路百米之内唯一的树荫下,拖着被划破的箱子,这是她人生中最倒霉的一天。 她租了一辆皮卡开来崖山,本以为至少能够顺利地到达山脚下,却没想到在这条公路的入口就被人拦下了。 她刚想下车打听一下有关禜园的消息,却在那几个身穿制服的人身后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漆黑的枪。 沉茯立刻让司机调头,往回开了数百米,仍在惊魂未定的时候,那个不负责的皮卡司机却丢下了她和她的行李,自己开车跑了。 沉茯站在正午的烈日下足足思考了十分钟,随后拖着自己的行李往旁边的山里走去。 她靠着手机里的指南针,朝着崖山的方向走,拖着沉重的行李不吃不喝地在山中穿行了近三个小时,才终于看到了那条沿海公路的影子。 往回望,身后的哨卡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沉茯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多么大胆的决定。 她走上了公路,耳边是滔天的浪声,椰子味的海风裹挟着巨浪而来,拍击在公路沿岸的礁石上,云朵般白色的泡沫飞溅,转瞬又落入无尽的海水之中。 往前是一望无际的柏油马路,沉茯稍作休息,又拖着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行李箱继续往前走去。 长路漫漫,她已经记不清自己走了有多远的路,直到远处出现了一个黑点。 再近些,她看清了那是一辆黑色的轿车。 她几乎确定车里的人已经看到了她,可那辆黑车却没有任何反应。 或许是有些中暑,沉茯的大脑变得迟缓,她突然把行李箱往路边一丢,径直走到了马路正中。 她原以为车上的人会无视她直接压过来,却没想到那辆黑色的库里南缓缓停在了离她还有十米距离的前方。 那一刻,她脑中闪过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最坏的结果。 车门打开,副驾驶上下来了一个人。 那人下车站定后朝沉茯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近四十度的烈阳下,沉茯的后背冷汗直流,她害怕得浑身发抖,可眼下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短短十米的路,她脚步僵硬地走了将近半分钟。 向她招手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那人撑着把黑伞,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沉茯正想开口试探,后座的车门突然打开,眼前穿着西装的男人迅速转过身去,将伞倾斜向后,伸手挡在了车的顶框。 最先钻入沉茯脑中的是一股古寺般的佛檀冷香。 像卧蒲跪祈的巫山殿,是叫人不敢亵渎的神佛。 那股香气的主人从后座上下来,脚步径直停在了沉茯面前。 她好像被定住了,不敢抬头去看。 头顶的烈日越来越毒,与敞开的车门内不断溢出的冷气形成反差,沉茯只觉得脑中越来越沉,眼前阵阵发晕。 她干脆把心一横,猛地抬起了头——那是她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的一个男人。 仿佛是那道古寺檀香的实体化,因为那的的确确是一张神佛的脸,如露亦如电。 淡眉远山,眉峰却又凌厉似仞。挺直悬落的鼻梁之下是一张血色极淡的薄唇,似拢微阖地宣告着至此断念,偏偏正中一粒唇珠多情,又透着难言的欲望。 那是一张很矛盾的脸,是极致的性空山,也是极致的兰因欲。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沉茯,却让周围都泛起一股几乎要凝为实质的威压。 沉茯的大脑彻底宕机,今天的一切已经将她刺激得有些神志不清,直至看到了这张脸,她更加以为自己是掉进了梦里。 脑中越来越晕,沉茯突然对这脸生出些兴趣,那是一种邪恶的,想要毁掉一件完美事物的快感。 她踮脚往前了一步,距离极近地与那人面对着面:“帅哥,找个时间约一下?” 少女极好看的眼尾上翘着,眼睛微微眯起,像一只餍足的猫。 周围的空气仿佛一瞬间凝固,沉茯分明看到举着伞的那人在微微地发抖。 嘁,抖什么? “约吗?我很忙的。”那人迟迟不答话,沉茯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 眼前的男人好像也怔住了一瞬,随即若有所指地往沉茯胸前瞟了一眼,色淡而禁欲的唇角微微勾起:“多大了?我不搞幼的。” “十八了。”其实还差好几个月,沉茯有些心虚地清了清嗓子。 那人闻言轻轻地笑了一声。 其实沉茯也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回答。 因为下一秒,她面朝着前方直直地栽了下去。 断指 沉赫年重新回到了车上。 两分钟后,崖山的方向又驶来了一辆车。他降下车窗,示意他们把沉茯抬上去。 片刻后,又朝着倒在路边的行李箱指了指:“还有那堆破烂。” 后座上,沉赫年想起刚刚头发里还夹着片草叶的沉茯,点燃了指间的雪茄,笑了笑:“她一点都不像她妈。” 一望无际的沿海公路上,两辆车短暂的交汇,又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开去。 那辆黑色的库里南逐渐提高了速度,向着公路的尽头开去,在驶离崖山路的一瞬间,哨卡的所有警卫整齐地朝着车离开的方向站定致意。 离开崖山,这辆车一路驶进了市区,融入城际穿梭的车流,穿过了整座城市,最终在城郊的一片滩涂停下。 车停好后,司机和齐彦正要下车,后座上的沉赫年闭着眼,手指在雪茄上点了点:“等着。” 不过数十秒,近海滩涂上遮天蔽日的巨大机械轰鸣声戛然而止。 车窗突然从外侧被人敲响。 沉赫年不紧不慢地享受着手里的古巴货,依旧没有动作。 车内悠然惬意,车外却全然是另外一幅景象。 外面的人听不见反应,变得更加着急,车窗被敲得震响,随着力度的加大,一些不知是什么的脏污东西被甩到了车窗上。 浓黑的,淤泥一样的粘稠污渍。 坐在副驾的齐彦眼观鼻鼻观心,幸好今天开了辆便宜车。 手中的cohiba燃烧殆尽,沉赫年吐出了舌下压着的最后一口烟,才缓缓睁开了眼:“把门打开。” 齐彦从副驾驶上下来时还没有察觉到异常。 那人几乎是匍匐着身子趴跪在沉赫年的车门外,一身脏污看不清原本的模样,还伴着一股极为刺鼻的难闻气味。 后座车门打开的一瞬,地上的那人突然抬起头来,电光火石之间,齐彦迅速挡在了沉赫年的身前。 下一刻,几乎是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在了保养得锃亮的黑漆车身上。 那人左手哆哆嗦嗦地握着把刀,身前的泥地里躺着三根血淋淋的断指。 沉赫年没有下车,他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扶手上轻轻地敲击着。 死寂一般的沉默,河滩上腐烂的气味混杂着浓烈的血腥气,溅满了污血的豪车停在脏乱的滩涂旁,俨然是一幅地狱绘图。 那人颤巍巍地丢下了手中的刀,用尚还完好的左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耳光,变调的声音里是恐惧到极致地颤抖:“沉先生,求求您放过我,放过我这一次!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哭喊到后面,那人已经开始发疯一般地抽自己耳光,每一下都毫不留情,左半张脸很快就充血肿高。 沉赫年没有理会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断指。 齐彦会意,转身看向地上的男人问道:“阿诚,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叫阿诚的男人迅速从地上捡起了那三根断指,捧在手上跪在了沉赫年的脚边:“是我一时鬼迷了心窍,贪心多拿了三个点,才干了这些蠢事!这三根手指……就当我自作自受,切下来给您赔罪!沉先生,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一次吧!” 齐彦看着那沾满了泥巴的手指恶心,抬起脚狠狠地踹了过去:“把话给我说明白!” 阿诚倒在满是血和泥的滩地上,眼里满是绝望:“沉先生当初把这个项目交给我,却迟迟没有动工。几个月前,城东那边有人找我,说是上面的排污没批,看中了这片滩涂,说是要……借地。” 滩涂 “我那时正好从澳门回来,账上欠了几百个,那些人天天来堵我,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我一时错念,就把地借了出去。” 齐彦闻言向身后的海滩看去,城郊的这片近海滩涂,近几十年都无人问津,之前不过一处废地。 就在前年,沉赫年突然让他把这块地盘下来,那时候齐彦还有些不解。结果不出半年时间,政府突然开始大幅度的能源转型,城郊这片滩涂摇身一变成了千金不换的淘金地。 黄立诚负责的就是和政府那边合作的光伏发电项目,滩涂建站对环境自身的要求很高。如今这里被搞得臭气熏天、污水四流,接下来的环境评估可就麻烦了…… 仿佛是看出了齐彦的担忧,黄立诚立刻爬起来解释道:“祁哥,我虽然借了地,但是我都有留意的!他们排的都是些天然色素的加工原料,不会对滩地造成多大影响……后续也绝对不会影响到项目的评估!” 齐彦看了看远处一片臭气熏天的黑色污水,皱了皱鼻子问道:“什么原料?” “就是一些食品里提取的天然色素,都是无毒无害的!” 齐彦用手巾从黄立诚的衣服上擦下一块污渍,皱着眉送到鼻子边闻了闻……确实是有股腐烂海带的味道。 这件事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幸亏发现的早,停止排污后需要大半年的时间等水质恢复,项目也只能被迫延后。齐彦回头正准备向沉赫年汇报情况,却被他抬手制止了。 “天然色素么……”沉赫年低声重复道。 黄立诚闻言,动作微不可闻地一滞。 沉赫年低头看着他笑了笑,随即朝着后方示意道:“提上来。” 滩涂方向走来了两个渔民打扮的人,提着一桶黑乎乎的液体放在了黄立诚面前。 “既然是天然色素,你不如尝一口给我看看吧。” 沉赫年的声音其实很性感,低沉、磁性又带着些恰到好处的沙哑,他说话的语速很慢,却带着让人不可忽视的强烈压迫感。 如今落在黄立诚的耳中,这声音无异于是阎王催命。 那桶液体一提上来,齐彦立马就察觉到了不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其怪异的味道,其中腐烂的海带气味格外刺鼻,仿佛在掩盖着什么。 齐彦几乎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他立刻转头看向沉赫年。桶里是机油,是被用废弃工业香精掩极力盖味道的机油。 沉赫年看着已经被染黑了大半的滩涂,已经晚了。 这片滩涂彻底废了。 黄立诚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烂泥一般地瘫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齐彦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被机油毁掉的滩涂,这意味着沉赫年这些年在此处的所有心血和布局功亏一篑。为了开发这片地,沉赫年动用了自己的关系,如今这样,不仅政府那边难以交代,他更要花一大笔钱去善后。 齐彦看向瘫坐在地上的黄立诚,简直恨得咬牙切齿:“先生,他怎么处理?” 沉赫年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即使他现在将黄立诚千刀万剐,也已经于事无补……他不想去思考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更何况,他今天还有别的事情。 沉赫年示意齐彦留下善后,随后转身回到了车上:“回禜园。” 禜园 脑中依旧昏昏沉沉,沉茯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下一秒,她一下子坐了起来,记忆断断续续地涌入。 沉茯记得她偷偷地绕过了一个哨卡,在一条没有尽头的沿海公路上走着,接着在路边拦下了一辆黑色的车,然后……调戏了一个从车上下来的帅男人。 这之后的记忆一片空白,她应该是中暑晕了过去。 沉茯这才回过神来环顾四周,开始打量起这个陌生的房间。 这是一个至少有叁四百平方米的卧室,古朴的中式风格、规规矩矩的长方形走向,沉茯躺着的床在靠近里面的位置。 最让沉茯惊艳的是床前这一幅长达几十米的巨型山水画,她赤脚走到近前正要欣赏,却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撼。 那不是一幅山水画,窗外是真的山水。 云雾初歇,山林一片烟雨朦胧,叆叇云层笼罩在万顷森绿之上。山风时而刮过,吹遍万里林涛,叶片上的细雨掉落,一时只闻阵阵穿林打叶声。 沉茯望向山的后面,是她来时见到的那片海。 房门突然被敲响,她蹑手蹑脚地躲回了床上。 “沉小姐,您醒了吗?”沉重的房门被人推开,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 沉茯躲在被子里,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脚步声逐渐临近,那人走到沉茯床前又问了一遍:“沉小姐?” 无处可躲,沉茯索性一掀被子坐了起来:“您好,我叫沉茯。” 眼前的老人发须皆白,但依旧精神矍铄, 他或许没想到沉茯会这么说,愣了愣随即答应道:“好的。” 沉茯心中隐隐有个猜测:“请问……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崖山禜园。”老人回答道。 印证了心中猜想,沉茯悬起的心骤然落定,开始打听起眼前的老人:“请问您是?” “叫我宗老就好。”沉纪宗笑眯眯地道。 沉茯咽了咽口水,随后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禜园……这里的主人是谁?” “您不知道么?”沉纪宗有些惊讶于沉茯问出的这个问题。 他刚想回答,身上的感应器突然响了起来,随即转身对沉茯说道:“先生回来了……沉小姐,您跟我一起下去吧。” 走出了那间卧室,沉茯才知道那只不过是这座深山大宅中的冰山一角,这里就像一个被尘世遗忘百年的隐居桃源。 沉纪宗带她穿过了一条长长的天井,雕花长廊的两侧是苏式造景的假山楼台,里面别有洞天,雅志不一。 又走了一段,头顶上方开始蔓延起无尽的绿意,百年的参天大树,树影交错,许多不知名的鸟类栖落在枝头树干,仿佛置身于百鸟园林。 “那是什么?”沉茯看着前方的一处树冠问道。 那是一只巨大的长羽白鸟,停落在一支深色的树干上,白背黑腹红冠,流苏一般飘逸的尾羽静静垂落。 沉纪宗看了看那处,笑着说:“小白啊……这段时间都没见着她,不知道又去哪儿玩了。” 看着沉茯一脸茫然,他又解释道:“是一只白鹇,崖山是她的家,先生经常喂她,她也经常会飞来院子里玩。” 白鹇,国家稀有保护动物。 可这的确算不上私人圈养,顶多算是……家里比较大。 这一路看来,沉茯暗自心惊。 她在京墨市生活了十多年,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处地方。禜园的一切,显然已经不是金钱所能达到的境界,这更像是一种世家大族的历代传承。 “宗老,这里为什么要叫禜园?”沉茯对这个奇怪的名字感到不解。 沉纪宗突然笑了起来,不答反问:“呵呵……沉小姐,你可知道‘沉’之一姓的来源?” 沉纪宗见她不答,摸了把胡子,开始娓娓道来:“沉,陵上沆水,见声。礼记有云‘祭水曰沉’。古时巫觋职司,以牛羊沉于水中祭天求雨,保四方安宁,得沉一字。” “……禜,乃祭名,祭水以禳灾。阴明浮烁,沉禜深沦,且佑沉氏一族世代兴荣。” 话音刚落,二人走出了园林,眼前豁然开朗,隐约能听见海浪的声音。下一刻,一座大型的现代建筑映入了沉茯的眼中。 身后宗老开口道:“沉小姐,主宅到了。” 十八岁「Рo1⒏space」 眼前的这座建筑,竟然坐落在悬崖之上。 通体岩灰色的基调充满了现代科技感,从空阔的山林峭壁中凭空延伸出来,立于陡峭的悬崖之上,脚下是万丈深渊。 这里能更加清晰地听见海浪声,沉茯向下望了望,别墅之下是百米高的海崖怪石,海平面上的无边巨浪翻涌至此,撞碎在崖壁之上化作白色泡影。 “这里是先生平时会客和处理公务的地方,也是这一代禜园的主宅。”沉纪宗介绍道。 “禜园由沉家先祖于明嘉靖年间建成,代代沿承至今,近几十年沉氏人丁单薄,到了先生这一代也惟他一人小有建树,便请人设计建成了这栋新宅。” 小有建树……沉茯看着眼前磅礴大气的建筑,对这过度谦逊的用词感到夸张。 她心中的割裂感愈发强烈,如果那个人什么都不缺,那为什么这十多年来都对她不闻不问? 空旷的别墅里十分安静,沉茯此时无心去观赏,紧紧跟在沉纪宗后面,心跳得愈发快。 楼梯上传来一道脚步声,沉茯隐约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沉小姐,这位就是禜园的主人,也是您的父亲,沉赫年。”沉纪宗的声音适时响起,他往后退了半步,将沉茯留在了前面。 这一刻沉茯想象过无数次,这仿佛是她人生的一个节点,她无比迫切的想知道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闭了闭眼,深吸口气抬起了头。 一缕冷寂的佛香钻入鼻中,接着是那张白日里留下过深刻印象的脸。 沉茯的大脑出现了片刻的呆滞。 那人依旧穿着下午时的那件丝绸质地的普鲁士蓝暗纹衬衫,没系领带,领口松松垮垮地敞着,与下身一丝不苟的正装西裤形成强烈的反差。 他站在大厅正中的旋转楼梯上,垂眼看着她。 身后的沉纪宗感觉气氛有些奇怪,清了清嗓子。 沉茯回过神来,只觉得脸上火辣一片,上下嘴唇都粘在了一起,她好一会才儿艰难地张开嘴,声音小的如同蚊呐:爸……” “嗯。” 沉赫年淡淡地应了一声,并没有要提起其他事情的意思。 就在沉茯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时候,沉赫年突然开口问道:“多大了?” 无比耳熟的问题在沉茯脑中回荡,这次她只敢老老实实的实话实说:“十七岁……零叁个月。” 沉茯恨不得打个地洞当场钻进去,她现在无比痛恨下午时被那张脸蒙蔽了双眼的自己。 “看着也不太像十八。” 楼梯上传来一声低笑,低沉的嗓音里带些淡淡的玩味。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叫沉茯再次憋红了脸。 大厅稍暗的光线下,红透了脸的少女双手紧紧绞在身前,乖巧又局促地站在原地。沉赫年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留下句话就转身上了楼。 “去洗澡,然后到我书房来。” 沉赫年走后,主厅里的两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回想着方才那个气场神秘的男人,沉茯有些猜不透他的年龄,问道:“他……我爸今年多大了?” 沉泽宗知道沉茯的意思,笑了笑:“先生过两年就四十了。” 沉茯有些惊讶,那是一张完全看不出岁月痕迹的脸。 她终于弄懂了那种矛盾感从何而来,年轻俊逸的面容和岁月醇厚的气质融合在一处,那是沉赫年身上的矛盾感所在。 “他没有结婚么?”沉茯问道。 偌大的别墅里没有什么人气,也没有第二个人生活的痕迹。 “先生这么多年一直是独身一人,没有结婚。” 独身一人?那她是怎么来的?沉茯觉得可笑。 仿佛是感受到了沉茯的情绪,沉泽宗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除了沉小姐您的母亲……但那也是在您八岁之后才联系上的,在这之前,先生并不知道您的存在。” 一切都对上了,八岁,陌生的汇款。 以及她十八年没见过面的亲生父亲。 书房(H)「潜意识高潮」 沉茯急匆匆地洗完澡,头发仍然半湿着,敲响了沉赫年的房门。 她有些害怕沉赫年,垂首站在那扇沉重的木门前。 “进来。”一道低磁的男声从里面传来,沉茯推开门走了进去。 书桌前,沉赫年戴着一只单片眼镜看着手中的文件,光线很亮,反光的镜片让沉茯看不清他的眼睛。 走到近前,沉赫年示意她坐下。 沉茯看了看周围,坐到了书桌对面。过了一会儿,沉赫年放下了手中的文件,抬头静静地看着她。 沉茯这才意识到眼前的男人也是刚刚洗完澡。 沉赫年穿着一身黑色浴袍,半湿的黑发利落地向后梳起,领口禁欲地交迭在锁骨下方,只露出了一截凸起的喉骨,浴袍缎面的材质微微贴身,勾勒出隐约的胸肌轮廓…… “在哪里上学?课业成绩怎么样?”沉赫年看见她在走神,指节在书桌上敲了敲。 沉茯回过神来,心跳加速地低下了头:“……在市一中,高叁,上次联考是全市第八。” “有什么兴趣爱好么?” “会拉竖琴,想学表演。” “国内外有心仪的大学吗?” …… 二人一问一答,沉赫年问的都是些沉茯的基础情况,直至最后一个问题结束。 “以后禜园就是你的家,宗老每天会安排人送你去学校。生活上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可以直接来书房找我,我不在的时候宗老会处理好一切。生活费依旧是每个月七十万,会有人准时打到你的卡上。” 七十万,是沉赫年算好的一个数字,足以支撑母女二人过上优渥的生活,又刚好能够让她们在一些挥金如土的场所外望而却步。 安排一切好后,沉赫年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沉茯放在桌下的手攥紧又松开,她看着沉赫年的眼睛问道:“爸……你怎么不问问我妈?” “她死了,我知道。”沉赫年的语气很平静,好像只是在陈述着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沉茯第一次为秦丽卿感到悲哀。 她恨沉赫年这幅高高在上,仿佛掌控着一切的态度。 沉茯起身离开了这个让她感到压抑的书房,走到门口时沉赫年叫住了她。 “记得把头发吹干,别感冒了。” 她回头看去,沉赫年依然坐在书桌前看着文件,书房的光线打在他身上,冷漠又肃然。 回到房中,沉茯吹干了头发躺在床上,窗外是微雨过山林的簌簌夜风,暗色的树影横斜摇曳,她闭着眼试图入睡,可脑中始终思绪繁乱。 她不可抑制地去想沉赫年。 她无法在那个男人身上看到任何父亲的影子,可那的的确确是她的父亲。 沉赫年很冷漠,可所做的一切又让人无法挑出错处,沉茯想那是一种无力的感觉,叫人无处生恨。 后山雨声淅沥,沉茯渐渐阖眼睡去,半梦半醒间,她看到了一个男人坐在她的床边,那人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容,身上有股让人安宁的香气。 她贪婪地呼吸着,那缕气息入鼻过肺,浸入每一条血管,最后弥散向四肢百骸。 轻飘飘地,仿佛飞往云端。 她落在柔软的云层之上,太阳热情,身上越来越热,血液被点燃沸腾,鼻尖仿佛被自己呼出的浊气烫伤。 双手不自觉地往热源处游去,触上果核的一瞬间热意得到释放。 床边的男人牵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握,交握的手指不分彼此地逗弄着花蕊,沉茯蜷起脚趾呻吟出声。 湿黏的手指不自觉地滑向甬道的入口,在外划着圈探索,而后一并深入。 穴壁上的软肉挤压着侵入的手指,仿佛身在一处拥挤的溶洞,潮湿,温热。指尖熟练地探索着秘处,在敏感地段停留抚慰,又往深处抠弄,按压上快感的开关,直到欲望的洪流泄闸。 那是一种极致的欢愉,被大脑无限放大,潮水般奔涌上快感的岸。 沉茯的鼻尖总是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气,随着她的动作或浓或淡,隐隐地跳动。 情欲的浪潮褪去,那个男人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却始终被一片浓雾所笼罩着,但她知道,他在注视着她。 睡梦中,沉茯的右手又开始微微地颤抖。 迷雾散去,她闻见一股清冷的佛香。 发病 沉茯醒得很早,醒来时床上一片狼藉,她不得不清醒地面对这个事实。 她又发病了。 回想起昨晚发病时的整个过程,半梦半醒之间,身体开始不受控制,欲望推翻了理智,霸占了她整个灵魂。 这次发病与往常几乎没有什么不同,毫无征兆且来势汹汹,让她来不及反应就已经沦陷。 只是她现在回想起来却清楚地记得,昨夜发病时她梦中的那个男人……竟然是沉赫年。 那缕佛香与昨夜的记忆挂钩,让她如鲠在喉,却久久无法忘却。 上次开的地西泮早就吃完了,沉茯无法再以强迫症的名头去医院开药。 陆野放说的没错,她右手抖动的频率越来越高,已经不能再拖了。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迟迟不愿意去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沉茯并不认为医生能治好她。 收拾好一切,沉茯下了楼。 昨天晚上宗老告诉她,她的房间到主宅有直通的悬浮梯,无需绕过整个禜园。 她到主宅时,沉赫年正坐在餐厅的长桌上,面前摆了整整一桌各式各样的早点,昨天那个从副驾驶上下来的男人正站在一边跟他说些什么。 沉茯自觉地坐了过去。 “早。” “……早。” 她这才注意到沉赫年的打扮,一件紧身的黑色短袖,脖子上挂着条毛巾,鬓角还有细细的汗,一幅刚晨练完的样子。 见到她来了,沉赫年抬手示意齐彦暂停,对沉茯道:“早餐一般都喜欢吃什么?昨天忘记问你了,我让阿姨都做了一点。” “我不吃早餐。”沉茯如实回答,她确实没有吃早餐的习惯,秦丽卿几乎没有给她做过早餐。 沉赫年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这是他遇到不满意的事情时一个下意识动作。 “这不是个好习惯,以后每天下来跟我一起吃早餐。” 又是这种不可违抗的命令式语气,沉茯本想反驳,可当她抬头看到沉赫年线条凌厉的侧脸,不经又想起昨晚。 右手开始隐隐地有反应,密密麻麻的,从骨头缝里生出痒意,她强忍着不适坐在桌上,可右手却越来越痒,开始无法控制地发颤…… 餐桌上,沉茯突然站了起来,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齐彦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反倒是沉赫年淡定地饮了口手中的茶:“小孩,叛逆期。” 沉茯从餐厅离开后就一个人去了禜园,一路上不断地深呼吸,极力压制住自己的反应,右手的异常才慢慢平息下来。 自从来到禜园,她发病的概率越来越大,每次都毫无征兆,让人捉摸不透。 更加准确的说……是从见到沉赫年开始。 四周无人,沉茯点燃支女士香烟,拨出了通讯录里的那个号码。 “喂,Ida,是我……我的药吃完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能给我开药,药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只是,最近我发病得几率高的可怕,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换环境……还有人?” “嗯,我最近搬家了,也……遇到了新的人。” “他是……” 沉茯沉默了,她没有说出沉赫年是谁。 电话那头的人察觉到了沉茯的异常,她斟酌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你是不是……见到你的Freud了。” 弗洛伊德。 这是沉茯和Ida约定的一个只有她们两人知道的代称,那是沉茯最不愿意面对的,也是她多年以来性瘾的根源性成因。 男人与白鹇 电话挂断后,沉茯盯着眼前自己吐出的烟雾久久出神。 她知道Ida的意思,她还没有到Electra plex这个程度,但沉赫年的确是她性瘾症的病因。 那些来自童年的黑色回忆,时而会在沉茯的记忆深处一闪而过。 头顶上方突然掠过一抹白色,一些落叶掉了下来。 沉茯抬头去看,只看到一段薄纱般的纯白色尾羽,转瞬消失在了不远处的树影里。 好像是那只白鹇。 沉茯往鸟羽消失的方向走去,那是隔壁的一处园林。 晌午的阳光温和, 走到廊亭尽头,面前被一片垂落的藤蔓挡住了视线,看不清楚前方,沉茯转过身就要原路返回,藤蔓那边却突然传来了一道温润的男声。 “小白,我在这里。” 那是一声带着笑意的轻声呼唤,沉茯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她错以为是在叫自己,直到她穿过藤蔓去到廊亭的那边,看到了那只白鹇。 午后的日光细碎,古树枝蔓上不时响起空灵的鸟鸣,光影透过叶隙坠入水波涟漪的荷池,一派初夏景象。 那只白鹇停落在清浅的池畔,被水珠打湿的的鸟羽在日光下泛起闪闪珠光,仿若神话中的白凤鸟,她细长的颈低垂着,静静靠在岸上那人的身边。 池塘边站着一个男人,逆光为他绘下深刻的轮廓,那张被光影雕刻的侧脸上,是古井一般的温和沉静。 “小白,过来。” 那道呼唤再次响起,沉茯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岸边的那人看见她走近,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你也叫小白吗?” 他温柔的嗓音中带着打趣,并没有任何让人感到冒犯的地方。 沉茯偷偷背过手去将未燃尽的烟掐灭,走到了池塘旁边,她看着那只白鹇不断地用长颈去蹭那人的手背,甚是亲昵。 “你跟她很熟吗?”沉茯小声地朝那人问道,她不敢再走近,生怕惊走了白鹇。 陆暻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轻轻一笑,他伸出手摸了摸白鹇的羽毛,示意沉茯可以走近些。 “小白小时候受过伤,那段时间是我照顾的她,那之后无论春夏秋冬,她都会来见我。”他的声音里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那双看向白鹇的眼睛里也是无尽的宠溺和温柔。 沉茯不自觉地被眼前美好的画面吸引过去,她轻手轻脚地走近,却在距离男人和白鹇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站定。 “怎么不过来?” 沉茯摇了摇头,她不想打扰这片难得的美好。 池边的男人突然站了起来朝沉茯走去,白鹇也随着他的动作而改变着位置,男人一直走到了沉茯的身边蹲下,白鹇乖巧地低垂着头,仍旧靠在他的手边。 “把手给我。” 那人朝着沉茯伸出了手,示意她把手交给他,沉茯看着眼前温暖而干燥的掌心,将自己的右手放了上去。 手背被轻轻握住,紧接着手心上传来属于鸟类羽毛特有的轻盈触感。 那只白鹇略微抖了抖羽翼,偏过头好奇地盯着沉茯,并没有其他反应。 “你看,她很乖的。” 男人见白鹇已经适应了沉茯的抚摸,松开了沉茯的手,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小心互动的少女与白鹇。 沉茯很美,她的美是不可否认的,如瀑般的黑色长发随意披在肩头,鸦羽的睫,翦水的瞳,一点朱唇皓齿,在素净安然的面上更显明艳动人。 此时的她全然放松了戒备,那是一支柔软了枝刺的荆棘玫瑰,从灵魂深处绽放出的灵动。 注:Electra plex,中译名为厄勒克特拉情结,弗洛伊德精神分析术语,指女孩恋父仇母的复合情绪,是女孩性心理发展第叁阶段的特点。在这一阶段,女孩对父亲异常深情,视父亲为主要的性爱对象,而视母亲为多余,并总是希望自己能取代母亲的位置而独占父亲。(文中沉茯并没有到这种程度哦~) 日景 当沉茯回过神来,才发现身边的男人已经站在一旁着着她们很久了。 这几日难得的放松时刻,沉茯意识到自己太过于沉浸,她站起来礼貌地笑了笑:“抱歉。” 男人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她可以继续。 白鹇直起身子飞到了池塘内濯洗羽毛,岸边一时只剩下两人,沉茯意识到还没有介绍自己:“我叫沉茯,你呢?” “陆暻,我是……这里的园丁。”他话锋一转,并没有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陆暻朝她微微一笑,又转过头去看池中的白鹇,沉茯看着他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气质感到奇怪,但这偌大的禜园确实需要人去打理。 白鹇在远处戏水,沉茯蹲在池边看着,她很喜欢这种羽翼洁白的鸟类,看起来轻盈又自在。 陆暻走近她身旁,一阵穿堂风吹过,沉茯闻见了满园草木香之外的另一种浅淡香气。 仿佛是萨满教圣木燃烧之后的余烬,浓郁且清澈,掺杂着草生植物特有的绿意和淡淡的烟熏涩味。 沉茯闭着眼闻了闻,随即念出了一串英文:“Salvia divinorum.” 陆暻有些惊讶,不禁发出赞叹:“你的嗅觉很准。” “之前送朋友生日礼物的时候有过研究。” 沉茯想起那股熟悉的杉木冷香,她忍不住频频去看陆暻那双浓墨色的眉眼,眼前浮现出另一道身影:“我的那个朋友,和你……很像。” 陆暻笑了笑,语气中带着一丝揶揄:“这是什么新的搭讪方法吗?” 沉茯摇了摇头,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梢,又凑近陆暻盯着他的眼睛:“你们的眼睛看起来都让人觉得……好像在被光照着。” 她眼中是不含一丝杂质的纯澈真诚,陆暻脸上的笑容顿了顿,刻意错开了沉茯的目光。 一道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这片沉默,陆暻看了一眼仍在发呆的少女,走到一边接起了电话:“喂,阿彦。” 电话那头的人十分焦急地说些什么,陆暻的面色愈发凝重,他又往远处走了走,确保沉茯没有听见:“……好,我马上过去。” 回过头,少女还蹲在池边看着远处的白鹇,微风吹散岸边的柳叶落在她的长发上,风中隐隐传来小声的吟唱。 陆暻停下了走近的脚步,他看了眼沉茯的背影转身向禜园外走去,唇角勾起了一道神秘的笑:“沉小姐,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 左肩枪伤 沉茯独自一人坐在餐桌上,宗老上午时说沉赫年晚上会回来,她一直等到现在。 桌上的菜已经凉了,她看了眼墙上的钟,十点整。 她傍晚时从禜园一路过来,路上没有遇到一个人,宗老的电话拨通后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沉茯决定再等一等。 临近十一点的时候,主厅的门突然被人破开,一瞬间浓郁的血腥气充满了整个室内。 沉茯慌乱地转过身去,在看到是宗老和齐彦后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很快她的心又悬了起来。 齐彦右手搀扶着紧闭着眼的沉赫年,深褐色血迹模糊了他的上半身,嘴唇因为过度失血而显得有些苍白。 听见沉茯的声音,那双眼睛睁开看了她一眼。 那是一种近乎于冷血的,寒蛇吐信一般的眼神。 沉茯仿佛一瞬间被人扼住了咽喉。 强忍着恐惧上前,还未走近便闻见了那股被鲜血侵染的佛香,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极度颤抖:“怎么不去医院?” “枪伤。”齐彦看了她一眼,扶着沉赫年往楼上走去。 沉茯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方才沉赫年那个不经意间的眼神让她脊背生寒。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完全不了解沉赫年这个人。 这个极度危险的男人。 二人已经上了楼,宗老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对沉茯道:“小姐,晚餐我再给您热一热吧。” 沉茯摇了摇头:“不,我上去看看他。” 她望着台阶上留下的血迹,体内因为过度的恐惧反而生出了一股兴奋,不断地冲向右手。 沉赫年并没有回卧室,而是靠在书房的沙发上闭目养神。 医生很快就到了,齐彦带着她退到书房外关上了门,沉茯这才发现书房内有一道暗门,打开后里面是一间无菌手术室。 这一切都发生的流畅且迅速,俨然已经不是第一次。 书房门口,齐彦不停在打电话,吩咐着人去处理剩下的事情,好不容易停歇片刻,沉茯走到他面前咬着下唇问道:“齐叔,我爸他……究竟是做什么的?” 齐彦不确定该不该告诉她,重点是……他拿不准沉赫年对这个女儿的态度。 正犹豫之时,宗老突然出现在了走廊尽头清了清嗓子,齐彦会意噤声。 沉茯看着他们一唱一和,没有再问。 医生很快就出来了,他看见沉茯时明显愣了愣:“这位是?” 齐彦回答了他:“沉先生的女儿,沉茯。” 医生显然十分惊讶,可这座宅子里的事,他不敢多问。齐彦跟着医生一起下了楼,偌大的二楼只剩下沉茯一人站在书房门外。 她将书房的门推开条缝隙,里面透出暗黄的光和浓重的血腥气。 沉赫年现在很虚弱。 这个认知让沉茯的神经变得兴奋,仿佛是猎人即将见到她的猎物。 沉茯悄声走进书房,沙发上没有人,她转身向那间手术室走去。 手术室的空间很大,放置着很多精密的医疗器械,沉赫年躺在正中间的手术床上,受伤的左肩已经缠好了纱布。 沉茯看向一旁正在运作的呼吸机,手术床上的人紧闭着眼仿佛已经陷入了沉睡,她走到手术床前,弯下身贴近了沉赫年的耳边:“爸……” 换药 沉赫年没有反应,依旧双眼紧闭着。 沉茯突然发现,沉赫年的五官是极好看的。 墨色的眉眼淡如远山,仿佛隔着重雾,不似那般浓烈,却叫人望而生畏,只敢远观。 微敛的睫毛细长,高挺的眉骨下是深邃的眼眶。挺直而利落的鼻梁上有着明显的驼峰,一双原本凌厉的薄唇因为失了血色而生出些脆弱的破碎感。 他静静躺在手术室的灯光下,露出一身苍白的冷色皮肤,像一件完美的古希腊雕塑……让人忍不住想要在上面留下痕迹。 至少沉茯是这么想的。 她指尖抵上了沉赫年的胸前,尖利的指甲陷入弹性的皮肉,仿佛下一刻就要破开血肉。 指尖一路上滑,最终停留在了那缠满纱布的左肩。雪白的纱布与的残存着血迹的锁骨相映衬,沉茯的手指抵在上面四处游走,试探着伤口的位置。 突然间,她摸到了一处格外柔软的地方。 手指在那处来回游走,沉茯的眼中逐渐流露出难以掩盖的兴奋,她不禁猜想起纱布之下的样子,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沉赫年痛苦的表情。 右手开始小幅度地颤抖,沉茯紧紧盯着手术床上那张毫无感情的面容,指腹不自禁地往下施加着压力。 手腕突然被人紧紧握住,手术床上的沉赫年睁开了眼,眼底一片清明。 “我没用麻醉。” 沉赫年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且清醒,他看着沉茯,那双眼仿佛能洞穿一切:“我的宝贝女儿,你在做什么?” 沉茯还未用力挣扎,沉赫年就放开了她的手,巨大的惯性使她后退了几步,后背重重地撞在身后的柜门上。 疼痛感不断传入大脑,沉茯突然醒悟过来自己刚才在做什么,她咬紧了嘴唇,将右手悄悄藏到身后。 沉赫年从病床上下来,径直走向了沉茯。 房间内笼罩着几乎要凝为实质的低气压,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沉茯几乎以为自己要死定了。 她低着头,左手绕在身后死死地抓住颤抖不止的右手,那双仍然沾着血迹的皮鞋堪堪停在了自己的眼前,沉茯听天由命般地闭上了眼。 想象中的一切并没有到来。 冰冷的袖口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气息擦过她的侧脸,身后的柜子应声打开,随后传来了翻找声。 极近的距离,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沉茯一动不动地盯着地面,她听见自己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沉赫年依旧不紧不慢地在身后的药柜里找着什么,呼吸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 背在身后的右手仿佛受到指引般开始共鸣,随着耳边感受到的呼吸节奏,加大了颤栗的幅度。 沉茯微微抬起头,闯入眼帘的是一段带着青色胡茬的下巴,苍白的唇紧抿着,略微有些干裂。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那唇角有着轻微的弧度。 仿佛是一瞬,又仿佛已经过了极其漫长的时间,沉赫年终于将手收了回来,手中拿着一罐药瓶。 “过来,帮我换药。” 落在头顶的嗓音不带任何情绪,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话,她却仿佛被烫得浑身一个激灵。 右手猛地一颤,沉茯倒吸了口凉气,她感受到身下不合时宜地涌出一股热流。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沉赫年已经坐回手术床上看着她,手中的药和纱布静静放在床头。 起疑(H)「当面喷水」 与体内难以压抑的燥热相比,她汗毛竖起的后背上满是冷汗。 里外是冰火两重天,沉赫年坐在前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这对于沉茯来说无疑是一种酷刑。 她深吸了口气,掩在裙下的双腿微微夹紧,状若无事地朝前走去:“爸……刚才医生不是已经处理好了吗?” 沉茯今天穿了条堪堪到大腿中段的短裙,沉赫年皱眉盯着她过短的裙摆,却意外注意到了那略微怪异的走路姿势。 左肩传来的强烈刺痛感打断了沉赫年的思绪,他示意沉茯先替他拆下纱布。 沉茯小步地移到沉赫年的身后,避免面对面时被他发现自己的异常,她找来医用剪刀,发病的右手却让她无法专注于眼前。 “这个药好得快。”沉赫年突然开口道,可随即他便意识到,自己没必要跟沉茯说这些。 滩涂的事情复杂,牵扯到多方利益,他必须亲自去处理……每到这种时候,总有一些躲在暗处的老鼠试图趁乱置他于死地。 这一枪打偏在左肩,子弹已经取了出来。 医生每次都不赞同他用这种特质的伤药,虽然表层皮肤愈合的快,却只是粉饰太平,但他没有时间躺在床上养伤。 沉茯觉得有些奇怪,但她此刻已经无瑕去顾及其他,身上熟悉的反应告诉她,自己无疑是犯病了。 好不容易剪开了粘连的纱布,她放下剪刀去解开剩下的部分,手指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沉赫年的背。 指尖的触感温凉,像一块寒室里的玉,这感觉叫沉茯害怕,又叫她上瘾一般欲罢不能。 她站在沉赫年身后,目光肆意巡游。 宽阔的肩背,性感的蝶骨,遒劲的腰。 她只觉得自己全身坠入了水底,与外界的一切隔着一层透明的膜,手上机械般地一圈一圈解着纱布,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都会让她堕入更深的意识深渊。 内裤已经无比湿黏,小穴还在不断地淌出水来,沉茯努力并拢着大腿,双腿微微交叉着站立。 伤口处的包扎已经全部解下,浓烈的血腥气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炸开。 沉赫年的伤口在左肩锁骨的下方,沉茯意识到自己必须绕去他身前,面对面的上药。 穴内的淫水就像不受控制的潮汐,一波接着一波地涌来。 内裤已经完全湿透,眼看着就要承载不住,沉茯偷偷扯了扯裙子,内心祈祷着千万不要沉赫年面前失态。 舌尖被重重一咬,脑中才稍显清醒,她绕到了沉赫年身前,微微低着头只盯着眼前的伤处。 沉茯轻手轻脚地上着药,她离沉赫年很近,近到只要一抬头就会撞上沉赫年的下巴。 她开始控制不住自己逐渐弥散的目光,在病态性欲的刺激下,脑中已然拓开了另一片天地。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晚上,那个坐在她床畔看不清面容的神秘男人,正在脑海中与她激烈地纠缠在一起。 湿透的穴内早已淫水充足,那人将骨节分明的手指送入洞口,弯曲的指骨抵上柔软肉壁,饥渴的小穴规律地收缩,贪婪地吮吸着侵入的外来客。 甬道深处的秘密被那条四处游走的怪兽发现,它瞬间变得狠戾无情,凶猛地撞上那处敏感,发狠地操弄脆弱的肉壁,直到密处的花心吐出汁水来才肯停歇。 他与她交缠、接吻、拥抱,与她至死方休。 沉茯想她会永远记得这股药的味道。 大脑迟钝地反应着外界的刺激,围城之内自有天地。 沉茯已经快要忘却自己在做什么了,另一个世界里的她逐渐攀登向顶峰,越过层层云浪,就要触及云层之巅…… 沉赫年一直留意着眼前的沉茯,他看到了那只颤抖的右手,以为是见不得自己伤口处的狰狞血腥所以害怕,直到他对上了那双一直刻意与他错开的眼睛。 沉茯的眼睛里没有东西,那是一种空洞的、涣散的眼神,她仿佛只是凭借着肌肉记忆在完成上药的动作,而灵魂早已飘远。 沉茯的状态不对。 沉赫年立刻察觉到了,他隐隐有些担心,因为这种目光呆滞的思绪抽离,他在很多醉生梦死的瘾君子身上见过。 短短几秒后,他能感受到身前的人动作细微地浑身一颤,这之后那双灵动的眼睛才渐渐重新聚焦。 大脑短暂的空白后,意识逐渐回笼,沉茯手中的镊子不小心碰到了处理中伤口,距离极近的身前突然传来一声闷哼。 她下意识地抬头,正撞进一双因为痛楚而微微蹙起的眉眼,好似冰川初融。 沉茯意识到不对,这一眼让她反应剧烈,小腹一阵痉挛,小穴深处极快地聚起一股热流,在她毫无防备之时猛然喷了出来。 腿上的狼藉已经无需去看,膝盖内侧都已经湿滑地往下滴落着淫液,更不用说浅色的裙摆。 脑中极速思考着对策,千钧一发之际,沉茯装作不稳地往后退了几步,一下撞在身后的医用托盘上。 托盘上清洗器具的生理盐水应声而倒,一瞬间大量的液体涌出浇湿了沉茯的裙子。水迹顺着大腿流下,与那些不可言说的痕迹混在一处,掩盖得天衣无缝。 书房外恰好传来齐彦的敲门声,沉茯顾不得收拾这一地的烂摊子,转身落荒而逃。 只是沉茯没有看见,她转过身的那一刻,身后沉赫年藏着深意的眼神。 噩梦的开端 一连数日,沉茯都在回避着与沉赫年的任何接触,甚至可以说是刻意在躲着他。早上宗老安排司机送她去学校,下午回到禜园之后,她就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出来。 她不确定那天沉赫年有没有察觉到什么…… 但愿没有。 沉茯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发病,是在十三岁那年。 她忘了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忘了那几个陌生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家。 那个家里会隔三差五的出现不同的男人,都是秦丽卿的姘头——那也是沉茯第一次从弄堂口那群小孩的口中学到姘头这个词。 自从八岁那年搬家之后,秦丽卿会经常带各种男人回来过夜,他们彻夜的喝酒、看片、唱歌、做爱,却好似都不约而同地忘了另一个房间中的沉茯。 最开始,沉茯只是被迫承受着来自那些“叔叔”的亲昵和喜爱。他们用粗糙发黄的手指去掐她嫩生生的脸,意味不明地打量着她,笑着夸她今后一定是个大美人。 直到十三岁的那一晚,记忆中那个黑得吃人的深夜。 那个深夜,沉茯突然从噩梦中惊醒,一阵被梦魇住的心悸久久不停,她从床上坐起,片刻后打开房门去了客厅的卫生间。 只是被困意席卷的沉茯并没有注意到,卫生间里的那道断断续续水声。 黑夜中,沉茯凭着习惯去摸墙上的开关,在厕所灯亮起的一瞬间,她的噩梦来了。 一个她曾在家里见过几面的男人,姑且称之为秦丽卿的男朋友,正光着身子对着便池撒尿。他佝偻着身子,一只手扶着跨间那坨黑色的软肉,哆哆嗦嗦地排泄着。 那人被突然亮起的灯光吓了一跳,转头就看到了僵在厕所门边的沉茯。 沉茯的脚仿佛被钉住了,她想立刻跑回房间反锁上房门,可腿却软得使不了力。 那人招了招手,示意沉茯过去。 沉茯没动,逐渐加深的恐惧感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看间那人朝她走了过来,跨间那坨丑陋的黑色物件随着他的脚步一晃一晃。 那人站定在沉茯身前,突然弯下腰盯着沉茯的眼睛,嗤嗤地笑了一声:“小妹妹,你比你妈好看。” 沉茯张着嘴试图叫喊出声,可喉咙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掐住,大张着嘴也只能发出一丝微弱的气声。 沉茯的状态无疑更加刺激了那人。 他突然抓住了沉茯的右手,湿滑黏腻的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像一条甩不掉的蛆虫。 沉茯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抽出自己的手,可一个十三岁的女孩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一个成年男性的对手。 沉茯无比清晰地感知着,那人抓着她的手移到跨间,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握住了那根让人作呕的阴茎。 糟乱的耻毛戳在手背上,手心被迫摩擦着皱巴巴的包皮。那人很快就呼吸急促,抓着沉茯的右手加快了速度,最后抽搐着射了出来,淡的像水一样的精液流进了沉茯的掌缝,散发着滑腻与腥臭。 那一夜所有的恶心感受如同跗骨之蛆,寄生在十三岁的沉茯身上。 十三岁的那个夜晚,沉茯从一个噩梦中惊醒,却掉入了另一个无尽的噩梦。如今她依旧清晰地记得那个将她惊醒的噩梦,她记得她梦到了什么。 她梦见了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梦中的他模糊着面容,温柔地将幼小的沉茯抱在怀中哄眠……下一秒他却突然变了脸色,不顾沉茯的哭喊将她交到了秦丽卿的怀中。 沉茯在梦中一遍又一遍地乞求着,乞求他不要放手,可她还是被抛下了,被一同抛下的是这十七年的人生。 “我很想你” 回忆结束,沉茯呆坐在窗前静静地看着后山的树林。 就在几天之前,她生命的前十七年里建立起的父亲的形象在见到沉赫年的那一刻全然崩塌。 身体的本能告诉她要远离危险之源,可沉赫年对于她来说又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这种荒诞的矛盾感简直要将她撕裂。 手机突然响起一道提示音,沉茯打开来看,是陆野放发来的一张图片。 是一张粉红兔子的表情包,土土的粉色兔子从墙角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问:在干嘛? 沉茯很喜欢这只贱贱的兔子,聊天时偶尔会用到,她知道陆野放从来不用表情包,不过倒是经常给她发这只兔子。 沉茯不知道的是,她发过的所有粉红兔子,都静静地躺在陆野放的收藏夹里,是陆野放唯一会用的表情。 「在家。」沉茯回复道。 聊天框顶端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断断续续地出现,却迟迟不见陆野放的回复。 沉茯想了想,又发过去了一条消息。 屏幕那头,陆野放满身是汗地蹲在私人训练场的篮筐旁,教练允许他休息十五分钟,这是他一天中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 聊天框里的消息被他删删改改,最终定格在了四个字:「我很想你。」 刚要点击发送,沉茯新发的消息弹了出来。 「要约吗?」 陆野放盯着屏幕,汗珠从他的眉梢流到下巴。片刻后,他有些烦躁地将输入框里的字一个一个删掉。 「嗯。」 回复完消息,陆野放把手机丢到了一边。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还没到,他在教练惊讶的眼神下重新开始训练,自虐般地一遍又一遍练习着最难的灌篮动作。 日暮西沉,结束了一天的训练,陆野放收拾着东西,教练突然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八卦道:“谈恋爱了?” “……没有。”陆野放愣了愣,如实回答。 教练将信将疑地啧啧两声,若有所指地说:“你小子,最近状态不对啊……” 陆野放沉吟片刻,反思着自己最近的训练:“哪个动作?” 教练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当真是油盐不进。 “不应该啊……” 教练心中纳闷,陆野放的家世背景他是猜到了一点的,莫说是京墨市,在整个国内都是金字塔尖的存在,再加上这样的外貌条件,单相思这件事放在他身上着实让人纳罕。 “真没谈?”教练不可置信地再次追问。 “嗯,没——” 话音未落,陆野放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抄起球包就朝那边跑了过去。 “先走了。”陆野放边跑边向后摆了摆手,独留教练一个人站在原地。 教练点起根烟眯着眼往那边看了看,黑发白裙的少女安静地站在树荫下,黄昏的风吹动她微微散开的裙摆,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看着陆野放从远处向她奔来。 “啧,是有点难度。”教练叼着烟,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崖山禜园,沉泽宗敲响了二楼的书房。 “进来。” 沉赫年在看会计组交上来的财报,心中却在算着另一笔账。沉纪宗走到书桌前,垂首等在一旁。 沉赫年放下了手中的文件,示意宗老可以开口。 “先生,高师傅刚刚跟我说,他傍晚时送小姐去了一趟市里。” 沉赫年默然听着,他并没有派人监视沉茯的行踪。换言之,只要保证安全,他并不在意沉茯去哪里。 沉纪宗知道沉赫年的意思,他继续说道:“高师傅说,小姐好像是去市里找一个……男孩儿。并且,也没有告诉他要什么时候去接她回来。” 沉赫年敲着桌面的手顿了顿,示意沉纪宗继续说下去。 “小姐在城东一个十字路口下了车,司机并没有看见小姐具体去了哪里。” 沉纪宗面露难色地看向沉赫年:“先生,这……” 沉赫年下意识敲着桌面的手指停住,心下生出一股莫名的烦躁。 小孩儿早恋么? 那也不能夜不归宿。 沉赫年看了眼腕表:“十二点,她不回来我亲自去接她。” SunsetRollercoaster “你怎么来了?” 陆野放停在沉茯面前微微喘着气,他心率高得吓人,手表上不断响起心率预警,又立刻被他尴尬地关掉。 作为一名职业运动员,这一小段路绝对不会跑成这样,至于为什么心率飚红,只有陆野放自己知道。 “今天周六,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沉茯猜到陆野放今天或许是在训练,她刚到这里没多久就等到了他下训。 沉茯其实也不确定陆野放今天是不是在训练室,只是她不想待在禜园,待在那个让她喘不过气的地方。 或许是刚才收拾得很急,陆野放额间的运动发带忘了摘,他感受到沉茯的目光停留在那处,伸手摸了摸才发现。 “抱歉,刚才忘了。” 陆野放说着就要抬手去摘,小指却突然被人轻轻牵住,沉茯捋了捋鬓边的碎发,踮起脚俯近他耳边:“很帅……我要你今天戴着这个操我。” 手表上的心率预警再次响起,混入黄昏的汽笛与蝉鸣,是即将躁燃的讯号。 “上车。” 机车启动的轰鸣声震响,少年即将成熟的嗓音里带着夏夜的躁动。 黄昏暮色下,陆野放单腿支着地跨坐在机车上,一双极具爆发力的长腿惹人注目。 这是他用上一个赛季的奖金买的一辆AGUSTA RUSH,曜石黑的重机车身配上落日橙的钢架,与自在昂扬的少年人相衬,他们在橘色的落日下熠熠生辉。 陆野放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个机车头盔,和他头上戴的一样,唯一的区别只在于这只明显是女士的尺寸,并且头盔左侧还印着一只粉红兔子。 沉茯看着那只粉红兔子,乖乖地把头伸了过来,陆野放调整好松紧,耐心地给沉茯戴上。 专业的机车头盔尺寸略紧,沉茯脸颊上的软肉被挤了出来,她仰着头像一只脸颊鼓鼓的河豚,等着陆野放给她系好卡扣。 沉茯的嘴唇被挤得微微嘟起,她明明想打趣一下陆野放,声音一出来却像在撒娇:“这兔子好眼熟哦……” “嗯。” 陆野放直接略过了她话中的小心思,继续帮她调试着头盔。 “你也喜欢吗?”沉茯眨了眨眼,不甘心又问道。 清脆一声响,下巴的卡扣被扣好了,本来是很酷的头盔,戴在沉茯脸上却显得圆圆的很可爱。 陆野放没有回答她,他伸手捧住沉茯头盔的两侧,低头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是你喜欢。” 不知道是头盔太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沉茯一直到坐上机车后座抱紧陆野放的腰,脑袋都是晕乎乎的。 她贴紧陆野放的后背,城东的黄昏很长,落日很慢,耳边是发动机夹杂着夜风的呼啸声。 穿过街道时陆野放开得很慢,他身上并没有迫于表现的急躁。 凉爽的晚风拂面,沉茯偏着头趴在陆野放的背上,沿路是充满烟火气的街景。 白领在路边的小摊上等着晚饭,沿街叫卖的小吃被路过的母女喊住……抬头望去是林立的高楼大厦,钢铁森林里藏着星星点点的人间,浪漫属于黄昏的京墨。 穿过城市的霓虹与车流,陆野放逐渐加快了速度,飞驰的机车载着二人驶向跨海大桥。 赤金的落日大道上,最后一丝夕阳在公路的尽头即将落下,暮光为道旁的棕榈树画下细长的影。 眼前是仅剩一线的橘红,陆野放突然开始加速,轰鸣的机车载着二人追逐着落日熔金,曜石般的黑色车身也被染上了夕阳绘影。 道路两旁的风景飞速后退,沉茯和陆野放都能清晰地听见,彼此胸腔里传出的沉闷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