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服[骨科1v1]》 1.夜晚 1. 顾春回收到朋友发来的消息时,刚打完一局游戏。 好友问她,在家情况怎么样。 她扭头往紧闭的房门看了眼,回了句还行,反正锁门了,她爸妈短期内也不可能破门而入把她怎么样。 朋友发来一串大拇指表达她内心的敬佩。 顾春回笑了声,但玩游戏的心思也就这么歇了,手机丢床上,又把空调调低了两个度,滴滴两声刚响起,就听见她妈从门外路过传来的一声轻叹,门缝外传来的声音隐隐约约,听不太清楚,但顾春回完全能够凭借过往挨骂的经验拼凑出她妈说的话。 ——哎,怎么同样是我生的,差别就这么大。 话里藏着的另一个人是她哥顾淙也。 顾淙也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奖状多到可以糊墙,从拥有考试以来的小学一年级一直到高中一直是年级第一,发挥的比国足还要稳定,用别人的话来说,家里要是拥有顾淙也这种孩子简直就跟上辈子拯救地球没什么区别。 但大概上天就是讲究一个平衡,家里有个顾淙也这样的天之骄子,也有顾春回这样让人头疼的浑不吝,她哥年级第一她年级倒数第一,她哥在办公室被老师询问要不要为校争光参加竞赛,她就在办公室被老师拍着桌子让喊家长。 按照一个正常人的思路,经常被这么对比着,产生讨厌这种情绪也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实际上顾春回对顾淙也不仅仅是讨厌那么简单。 在六岁之前顾春回一直是跟着外婆生活,五岁那年他们的爸爸顾程严先生因为工作原因频繁出差,他们的妈妈林乡雨女士为了防止外面的莺莺燕燕有可乘之机拎着行李箱丈夫去哪儿陪哪儿,因而那年顾淙也也经常住在外婆家。 偶然一个夜晚,顾春回夜里惊醒从床上爬起来,揉着眼睛去客厅找水喝,结果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吱吱吱的老鼠惨叫声,那是真的惨,她此前从没听过老鼠这种生物竟能发出这么惨烈的嘶喊,她手撑着门框,探出个脑袋,结果看见她哥顾淙也背对着她,对着吊在晾衣绳上放在笼子里的老鼠拿着一把银色的剪刀残忍戳刺。 笼子发出剧烈震动,几下之后,又没了动静。年仅五岁的顾春回胆战心惊地喊了声哥哥,顾淙也手里的剪刀还在滴血,扭头神色冷淡地朝她看了眼,然后伸出一只手堵在嘴巴上,对她说,“嘘,不许哭。” 隔日清晨,顾淙也还没出客厅,顾春回小跑着到摇着蒲扇晒太阳的姥姥旁边,拉着她的胳膊对她诉说昨晚看见的事情,姥姥一愣,随即笑着摸顾春回脑袋,“是不是魇着了?你哥哥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情呢?” 身后传来拖鞋踩着地面的声音,顾春回和姥姥一起转身,看见顾淙也站那儿,姥姥就拿了刚才的话问顾淙也,顾淙也歪着脑袋一脸不解,说自己昨晚根本没出过房门。 敢做不敢当、撒谎精、变态。这些词是在顾春回在成长经历中每次被拿来和顾淙也对比后,慢慢施加到对方身上的。 他们很少说话,即便在一个家里也井水不犯河水,关系形同陌路。 这是一周之前顾淙也和顾春回之间的兄妹关系。 而现在,他们的关系可以用一句混乱来形容,毕竟纵使顾春回搜遍百度也找不到第二个哥哥会在夜晚进入妹妹的身体,留下那么明显的吻痕。 那枚吻痕也是顾春回打架的原因,挨打的人是她同桌林志,平时嘴巴就欠,总爱讲别人的闲话,自称为两性博士,能够从女生走路姿势辨别是不是处女。 那会儿顾春回正趴在桌上睡午觉,风吹窗帘,正面而来,吹拂开她颈侧的头发,那枚浅色尚未消失的吻痕就落入林志眼中,他瞪圆眼睛,倒也没完全忘记女生平日里的危险性,用了个较为委婉的说法指着那枚吻痕压低声音问前排男生,“那是士多啤梨印吗?!” 顾春回压根没睡熟,她虽然成绩差但不代表没有生活常识,但凡逛过超市进口水果区都知道士多啤梨那是草莓的意思,稍微思考一下就明白林志问她脖子上那个是不是草莓印。 单纯只是问一句,顾春回当然不会那么暴怒地直接把人打进医院。 问题就是林志又多说了一句,嘿嘿笑了几声,说肯定很爽。 顾春回因为这句话回忆起顾淙也在床上那双漆黑的眼、贴着她耳朵发出的轻喘,一次次进攻后反复不停问她爽不爽。 脖子上那枚浅浅的印记也跟着疼了起来,怒火一层层的烧,她在床上没能掐死顾淙也,不代表她不能在学校暴揍嘴巴不干不净的傻逼。 事后也有人问顾春回打架的原因,班主任那会儿拍着桌子让她给他个违反校规的理由,顾春回当然说不出口,总不能告诉老师他说我脖子上有草莓印说我被人睡的很爽所以我不爽了要把他揍一顿。 这就上升到另一个高度了,顾春回索性闭上嘴,没为自己辩解。 班主任教训她的时候,顾春回视线四散,一会儿看看墙上挂着的钟表,一会儿看看地面隐约的凹槽,最后看向窗外时瞥见穿着校服路过的顾淙也。 他步伐一刻没停,哪怕里面被骂的人是他亲妹妹,也一副无动于衷的冷淡样儿。 班主任教训的声音停了一下,等男生彻底消失在窗外,才皱着眉对顾春回说了跟林乡雨一样的话,“一个妈生的怎么差别就这么大。” 顾春回没法跟别人说顾淙也做的事情,没人会信,就像五岁那年被虐杀的老鼠。 只不过自己从没人信任的目击者变成了没人信任的受害者。 她翻了个身,忽然听见门外传来钥匙插进门锁转动发出的响声。 顾春回瞬间浑身紧绷,手指下意识紧攥着被子。 咯吱一声。 房门从外被人打开。 白日里从办公室门外冷淡走过的男生站在那里,穿着和她同款的黑色睡衣。 金属钥匙在他手里发出清脆的碰撞,他站在门口,视线轻而易举捕捉到黑暗中藏在被子里的顾春回。 却没有靠近,只是站在那里,表情略微无辜,声音不复平日的清冷。 像是在撒娇般低着声音问,“你是在躲我吗?宝宝。” 异样感再次袭来,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直接站在顾淙也面前问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可是她说不出口,她性格中很致命的一点就是吃软不吃硬,即使被顾淙也侵犯也没办法像打林志那样直接对顾淙也实施暴力。 因为—— 被角被人轻轻扯动,一只手伸进被子里,轻轻地拉住她的胳膊。 顾春回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猫爪挠过,她唇线紧绷,拉开被子,翻过身就看见她哥哥跪在床边。 窗外隐约灯光映亮他那张过于漂亮的脸,清澈的眼眸紧盯着她。 见她终于看向他,唇一弯,便笑了。 一点点朝她蹭过去,额前细软的碎发显得整个人格外温和。 “宝宝,可以抱抱吗?”黑夜里的顾淙也这么对她说。 顾春回有那么一刻觉得顾淙也像是变色龙,极其善于伪装,在不同环境下轻易变成不同的人迅速融入环境,但她想不明白,好学生和好儿子这两个身份已经完全够用的情况下,他究竟是为什么还要在冷漠的哥哥和黏人的小狗之间转变。 她冷着脸,扯回自己的手,指着门外想对顾淙也说滚,男生却非常熟练地爬上了床,钻进她的被子里,手脚并用的抱住了她。 顾春回闻到顾淙也身上淡淡的白茶香,窗外徐徐微风吹进来,顾淙也紧紧圈着她的腰,脸贴在她耳边来回轻蹭,声音黏腻,“对不起宝宝,你是不是生气了?我再也不会不经过你允许随便留印子了,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顾春回尚未吭声。 手里就被递了把剪刀,是顾淙也从床头柜上伸手拿过来的。 “你要是不开心,捅死我都可以的。” 他又亲了亲她的脸,再次重复,“宝宝不要不开心。” 像是只有六岁智商的孩童。 身体又像是十分黏人的巨型犬,贴着她一个劲儿地蹭,腿插入她双腿之间,膝盖往上,无意间顶住顾春回的敏感地带,手也不老实地从腰来到胸下,贴着肋骨来回游走,指腹偶尔蹭到下乳,便发出声极为满意的呻吟。 顾春回意识逐渐朦胧。 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忘了半夜跑进她房间缠着她同她亲密的人是她哥哥。 空气都被白茶味给席卷,她艰难想要张口说句什么,却又被人给热切吻住。 夜色下,她看见顾淙也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面只装着她一个人。 他亲吻她的唇,又亲吻她的眼眸,最后虔诚地落在她眉心。 “宝宝,我想跟你做。” ...... 顾春回醒来身边已经没人了。 要不是镜子里看见自己身上新添的吻痕,她险些以为被拧开房门的夜晚都只是一场春梦。 洗漱完下楼,林乡雨已经不在家了,桌上没有早餐,厨房里请来的阿姨正在洗碗。 顾淙也坐在沙发上穿着校服正在看手机,听见脚步声抬眸朝她看来。 顾春回步伐顿住。 在那冷淡的视线里,心里开始倒数。 一. 二. 三. “顾春回。” 少年冷淡的嗓音在清晨响起。 他唇线轻抿,眼里略有嫌恶。 视线在她裸露在外的颈侧一停便走。 随即对她说出了第二句。 “要我提醒你?你才十七岁。” 顾春回没办法对顾淙也动手的第二个原因,在这个早上确定。 她发现,她好像有两个哥哥。 一个是白天的顾淙也。 一个是夜晚的顾淙也。 2.白天 2. 顾春回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顾淙也的话,她此刻头脑昏涨,连带看着顾淙也那张脸出现的画面都像是电影闪现的镜头,一会儿是平日里总冷眼相待、高傲的顾淙也,一会儿是晚上缠着她喊宝宝一个劲儿要抱抱的顾淙也。 所以,究竟为什么,明明出问题的是顾淙也,痛苦的却是她? 放在从前,顾淙也这么和顾春回说话,她直接一句关你屁事就丢回去了,然而现在却不能,脖子上的吻痕显然就和顾淙也有关,只是……好像是晚上那个顾淙也做出来的,现在白天这个忘得一干二净,甚至还摆出一副优秀兄长的模样来教训她不要在不合适的年龄做不合适的事。 顾春回就操了。 她站定片刻,最后看都没看顾淙也,伸手散了头发遮住吻痕的部位,径直下了楼梯往厨房的方向去。 保姆宋阿姨刚洗完碗,见她过来,便盛了一碗粥递给她,“又跟你哥吵架了?” 顾春回冷笑一声,“我跟他吵?我话都懒得和他说。” 兄妹俩关系不和已经是这个家里的常态了,他们的父母对此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从未有过缓和两人关系的行径,宋阿姨只是个外人就更不会说什么了,只是笑着说了句你们小孩子哦就是气性大,然后便忙自己的去了。 顾春回端了粥出来,顾淙也竟然还没走。 客厅挂着的时钟即将走到八点,绥中八点半早读,往常这个点顾淙也早就出门了。 顾春回现在看不得顾淙也的脸,她脑子里还一片混乱,端着碗打算上楼回自己房间吃。 避让的态度过于明显,让顾淙也有些不悦地皱了下眉。 都说双胞胎之间应该有些心灵感应或是相似之处,但他跟顾春回压根不存在什么心电感应,长期以来彼此都两看相厌。 他觉得顾春回性格跳脱不服管教让人操心,顾春回觉得他做作呆板且无趣。 虽然共处一个屋檐下,但却拥有难以靠近的结界,仿佛两人的兄妹关系仅仅限于从同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巧合事件。 但顾春回昨天闹的事情太大,直接把男生一脚踹进医院,诊断书上还写着睾丸损伤,林乡雨女士一大早就赶去医院赔礼道歉,就在刚才给他拨了个电话,向来温柔的女人压着怒火第一次对他说出让他管管他妹妹的话,说完或许自己都觉得不合适,又匆忙补充,“淙也,春回自己是不会来医院的,一会儿你压着她来趟医院,我真的是要被她给气死,脸都给丢光了……“ 后面的抱怨细碎,顾淙也纵使不耐,也只能说好。 所以他一大早跟学校请了假,坐在沙发上等他那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妹妹,好不容易等到人下来,还看见她脖子上有暧昧的吻痕。 即便顾淙也从来不管顾春回的事情,也觉得女生实在是过于离谱,要是再放任下去,怕不是要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直接封王称帝哦? 他再度喊住了顾春回,女孩子满脸我真的要打人的不耐烦表情回过头,双手紧紧捧着自己的碗,仿佛下一秒就要直接扣他头上。 顾淙也没理她那么多,直接站起身,语气不善。 “顾春回,你这饭怎么吃得下去。” 顾春回一听就气了,直接就怼了回去,“关你屁事,我吃你家米了?管那么宽你怎么不去当太平洋警察呢?饭吃不下去难道我去吃屎?” 说完自己也发现槽点过多,在对方还没回话前,又匆忙补充,“而且我吃的还不是饭,这是粥,喝个粥你都要管,你干脆去当济公领导让所有人都别喝粥得了!” 顾淙也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想管你?你把人踢得睾丸损伤在医院躺着,妈让我带你去医院赔礼道歉。” 睾丸损伤。 顾春回捕捉到这个词,有些茫然地抬眸,“哪个睾丸?” 顾淙也:“你说还有哪个睾丸。” “……” * 医院里,林志躺床上,满脸灰白,下体的痛倒是其次,主要是丢脸。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收到无数问候,他头一回觉得自己还能当个明星,微信列表几乎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投来问候,全在问他:你没事儿吧? 能没事儿吗,他一闭上眼就是顾春回的脸,比他矮半个头的女生雄赳赳气昂昂地踹凳而起,一掌拍在他桌子上,说一句恶魔降临也再恰当不过,也没跟电视剧里演的那些反派一样先走个流程问他知不知错,在他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就一脚上来了。 他还是经验不足,但凡了解顾春回的人都知道顾春回是一个能动手绝不多逼逼的类型,走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一招制敌,只是他妈的,他觉得自己罪不至此,不就只是说了几句吗,草莓印又不是他给种的,鬼知道是顾春回在外面跟谁鬼混搞出来的,还不让说。 操—— 疼。 他正在心里骂骂咧咧着,忽然听见走廊处传来他妈的怒吼。 “道个歉就完了?我儿子在里面躺着!他伤的是哪儿你清楚吗!一个男孩子!伤了那个部位!医生都说了要严重点儿人都可能死了!你这是谋杀你知道吗!” 林志:“……” 妈,大可不必这么大声强调。 边儿上顾春回的妈妈,急忙赔礼道歉说着对不起,她们这边会负责到底的。 林妈妈就冷笑了声,“怎么负责?我儿子要是以后影响生育功能娶不到老婆,你把你女儿嫁给我儿子啊?” 竖着耳朵偷听的林志:!!!!!!! 他浑身打颤就要爬起来,扯着嗓子喊了声妈妈,声音却嘶哑。 边儿上躺着的老大爷连忙说,“小伙子,躺着躺着,医生都让你别动,万一扯到了可就真完蛋了。” 林志:“我要是还躺着我就真完蛋了——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没有那么严重妈妈你千万不要乱说啊,医生都说了只是轻度损伤躺躺就好了怎么可能影响生育功能啊妈妈! 此刻的他,深刻体会了甄嬛传中哑了嗓子的安小鸟悲痛的心情。 绝望,真正的绝望就是人生在此刻崩塌而他无能为力。 外面顾春回的妈妈估计也被那句话给弄到怔住。 短暂沉默后,忽然一道熟悉至极的女声说了句开什么玩笑。 顾春回,来了。 林志安详地躺了回去,扯着被子盖住脸,装作自己已经死了。 林乡雨扯着顾春回胳膊,瞪了她一眼,“你给我好好说话,认真赔礼道歉知道没?” 林志的妈原本双手环臂,见从走廊那处快步走来的女生,便吊着眼往她身上扫了圈,然后发现这个顾春回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她原以为在学校随便实施暴力,把她接近一米八身材健硕的儿子打进医院的女生该是那种人高马大的类型,没承想女生身材纤细,一张小脸白净漂亮,长发披散着,看起来压根不像是动手打人的类型,而是活在学校表彰墙里的优等生。 顾春回被林乡雨狠狠掐着手臂警告,憋屈得要命,但她也被睾丸损伤四个字唬住了,来的路上在车上用百度搜了很久,看见里头说什么剪断、缝合甚至切除,整个人都傻了,她只是想教训教训林志,但她发誓自己没有让林志变成太监的心思。 顾淙也就看着她搜了一路,看见女生从‘不就是睾丸损伤能有什么的’变成‘卧槽我完蛋了我把人变成太监了我该不会要负责吧’,他也在心里犯嘀咕,甚至想反正都来医院了,要不然顺便做个亲子鉴定得了。 这会儿,顾春回在走廊被压着低头道歉时,顾淙也从自动贩售机买了饮料朝这边走来。 停在不远处,看见他妹妹满脸憋屈被对面骂得想还口却又被他妈掐着手臂重新摁回去。 觉得这种场面莫名熟悉。 已经记不清到底是几岁的时候了,那会儿他跟顾春回还都是小不点儿,关系远没有现在这么差,还能凑一块儿玩个弱智游戏,顾淙也不小心把球踢到过路人身上,那人凶巴巴地就要来找他们算账,顾春回挡在他面前,伸开双手对那人说,“你干嘛凶他!”然后在那人伸手要拎她起来算账的时候,直接一张口就咬在了别人手上。 最后被爸爸妈妈教训的时候,顾春回也是这个样子,满脸不服气却还是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 声音很轻地发表着自己的不服,“……我又没错。” 记忆和现在重迭。 不远处低着头的女生唇瓣动了动。 又被旁边站着的妈妈一巴掌拍在背上。 她表情就更委屈了。 对面站着的女人皱着眉,指着顾春回说,“你们家的小孩儿,要是再不好好管教,明天就能闯出天大的祸!杀人放火都有可能!道歉没用我跟你们说,必须退学!我儿子不能和这种人继续做同学!” 林乡雨也憋着火,听见这么说,下意识皱眉。 但她生性温柔,丈夫事业有成,身边接触的人都是有商有量很好说话的类型。 头一次碰见脾气火爆的硬茬,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阿姨。” 林志的妈妈还在斥责顾春回的不对,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少年冷淡的嗓音。 她话音一顿,扭头看见穿着校服的男生快步走来。 顾春回也是一愣,她以为顾淙也只是看着她到医院扭头就回学校了呢。 怎么还在这儿? 林志妈妈皱眉,“你谁啊?” “我是她哥哥。” 他挡在了顾春回面前。 视线范围内,是少年蓝白相间的校服衬衣。 洗衣液的苦柠味游走在两人过近的距离中。 这是顾春回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被顾淙也维护,也是第一次看他在别人面前承认自己是她哥哥。 然而这个刹那,她脑子里想的却不是些被哥哥感动的兄妹戏码。 头顶空调冷气飕飕吹来,裸露在外的胳膊起了层鸡皮疙瘩,本该感到冷的瞬间,她却满脑子都是火热,她见过顾淙也藏在校服里的腰,精瘦漂亮,肌肤白皙,入手滑腻,像块美玉。 就在昨晚,她还攀着他的腰肢,被牵引着抚摸他的腹肌。 同样的声音,却带着笑的腔调,贴着她的耳朵,对她说,“宝宝,亲亲哥哥好不好?” ——我是她哥哥。 ——宝宝,亲亲哥哥好不好。 两个声音重合,却被白天和夜晚所区分。 顾春回眨眨眼,尽管不太合适,但她还挺想拿出手机发个匿名贴。 【惊,我哥在人格分裂后终于选择做个人而不是个冷淡的畜生了。】 / 妹妹性格比较跳脱,而且她重点抓得比较奇怪,她现在还没觉得跟哥哥做是一件多惊世骇俗的事情。 我来求个珠珠,再蹲个评论反馈(手动快乐背书包脸) 3.视频 3.视频 从医院出来,林乡雨一路都在抱怨,从顾春回从小不听话到细数她闯过所有的祸,期间不忘拿顾淙也进行对比以说明她的教育没有任何问题,只是顾春回自己长歪了。 顾春回非常熟练地戴上耳机,音乐调到最大,靠在车窗上,低着头,假装自己听进去了并且十分羞愧,实则已经陷入重金属的包裹之中。 回到家,顾春回就进了自己房间,锁上房门,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在百度开始搜索。 ——双重人格。 跳出百度百科官方释义。 【双重人格是一种自我认知障碍,指一个人具有两个相对独特的并相互分开的人格,并以原/初始人格(未分裂出其他人格时的患者)为主人格,分裂/衍生人格为亚人格的一种精神变态现象。正常人在相同时刻存在两种思维方式,这两种思维的运转和决策不受另一种思维方式的干扰和影响,完全独立运行。】 顾春回把这段话来回阅读了好几遍,又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两个人格互不干扰的话,那知道彼此的存在吗? 于是,在输入栏更具体的搜索了一遍:双重人格知道彼此的存在吗? 回车键刚一摁下,就跳出回应:不会知道。 白天的顾淙也和夜晚的顾淙也各自独立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翻译一下就是无论晚上的顾淙也做了什么,白天的顾淙也都是一无所知的状态。 好样的,这跟拥有了两个哥哥有什么区别? 一个高冷禁欲、一个热情似火。 顾春回心情很复杂,她想起小时候许下的生日愿望:希望能换个哥哥。 此刻愿望似乎以另一种形式实现,可她却丝毫没有圆梦的快感,而是看着百度上解释的这种病来源于心理压力几个字陷入了沉思。 她想,她大概知道顾淙也压力来源于哪里,他从小到大都是父母眼中的好孩子,身上背负着太多希望,在顾春回挥着小棍跟邻居家小孩儿打闹的时候,顾淙也坐在板凳上在背三字经;顾春回哭闹着拒绝上补习班甚至不惜以绝食为威胁时,顾淙也已经自己换好衣服乖乖跟着司机去上奥数了。 仔细想想,似乎顾淙也的成长经历中关于孩童的部分实在是太少,他好像在学会说话后就已经长大成无趣的大人了。 顾春回难得生出些可怜哥哥的心思,甚至忘了此刻身陷囹圄的是她自己。 打开手机,正想和闺蜜苏珊诉说心事,就延迟收到对方发来的无数条QQ信息。 33:分享视频「高冷房客后入寂寞少妇.avi」 33:分享视频「放学后被老师甜蜜惩罚.avi」 33:分享视频「醉酒后被帅气上司上了.avi」 33:分享视频「和青梅竹马的浴室情事.avi」 …… 33:分享视频「哥哥太大了妹妹吃不下.avi」 33:进货了进货了姐妹!速看,尤其是哥哥妹妹这个,简直不要太香,真的太会操了谁懂啊,又很有服务意识,在我看到哥哥给妹妹口的时候我就已经飞流直下三千尺了。 33:不得不说,这个哥哥有几个瞬间侧颜好像你哥啊[发呆.jpg] 顾春回:? 她打开手机,是想看这个的吗? 满腹心事都被苏珊给扫得一干二净,一边飞快地给每个视频点击保存,一边把早上被人教训的话活学活用:苏珊,要我提醒你吗?你才十七岁。 33:?????? 33:是淙也哥吗? 33:[磕头道歉表情包] 33:淙也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这些视频是什么,是顾春回想看让我收集好发给她不然就要打我的!我是被逼的淙也哥! 顾春回:…… * 顾淙也心理压力大这事儿没能在顾春回心里装多久。 她没心没肺惯了,连林志睾丸损伤这事儿都抛之脑后,林乡雨不想搭理她,她就不出房门,反正房间里零食饮料都有,上厕所都不用出门,只要家里不断电,她能一个月不踏出房门一步。 学校还让她停课了,连学都不用上,难怪别人说祸兮福所倚,这不是因祸得福是什么? 顾春回找人开黑玩了几把游戏,结果被路人坑得连掉三颗星。 果断关了游戏,从柜子里拿出耳机,开始看相册里保存的苏珊发给她的视频。 顾春回第一次看黄片也是跟苏珊一起的,那会儿她在苏珊家里住,两个小姑娘缩在被子里,本来准备看鬼片的,结果全网找不到资源,上微博又搜了一遍,发现有个博主推荐了个可以看的网站,只不过需要翻墙爬梯子。 两人操作了半天,最后顺利登上去,结果就傻眼了。 网站里显示的电影封面完全跟鬼片不搭边,没有穿衣服的男女纠缠在一起、丰乳肥臀漂亮姐姐被男人摁在流理台上掐着屁股后入,她们捂着眼睛,嘴里说着这什么啊这都什么啊一边飞快往下翻,在一个个封面里认识到了什么叫口交、什么叫六九、什么叫sm。 两个小姑娘红着脸,一人一只耳机打开了一部名为情欲九歌的电影,就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情欲两个字也是在那个时候正式被顾春回所认知。 一男一女在一起媾和的画面在她看来是最原始的美感,赤裸的纠缠和无法控制的呻吟以及光是从镜头里就能看出失控的快感,都让顾春回无比好奇,她模仿着里面的画面,用手指碰过自己的下体,头一次认识到原来尿道上面那颗看似毫无作用的嫩芽可以带来无边的快感。 这种快感跟跳伞冲浪蹦极打架截然不同,不是心脏被悬到高处重重抛下带来的怦然跳动,而是一种痒意,手指和脚趾都忍不住蜷缩,爽到身体打颤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忍不住张开双唇抬起脖颈,最后身心都彻底放松,像是心灵来了一次搓澡。 但自慰这事儿,起初快感来得快,可随着次数变多,身体快感的阈值也随之被提高,单纯的手指拨弄已经无法让高潮来临。 顾春回才慢慢开始接触工具,但她使用的是阴蒂吮吸工具,一个外表上看起来像个小球样的东西,放房间里就算保姆进来打扫也完全看不出那是什么,隐蔽性极好,半夜使用发出的震动也是在音乐可以掩盖的范围内。 她偷偷的、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于夜晚看黄片自慰已经持续有一段时间了。 顾春回双腿并拢,嗡嗡嗡的震动声从其中隐约传来。 她侧着身子,耳朵上戴着一边耳机,手机屏幕亮度调到最低,里面正播放着苏珊发来的视频。 ——哥哥太大了妹妹吃不下.avi 电影内容粗暴简单,几乎没什么铺垫,就是一个夏日父母出门留下兄妹二人,妹妹穿着吊带和短裤在家里抱着西瓜自己一口哥哥一口,忽然西瓜掉进了吊带里,妹妹被冰得直打哆嗦说哥哥我冷,哥哥笑着说我看看随即就掀了妹妹的上衣,看见妹妹饱满的胸部和掉到肚脐眼上的西瓜,他低下头一口咬住,又一点点往上含住她的乳尖。 两人在地上纠缠在一起,头顶风扇还呼啦啦的吹,没关紧的房门外不时传来蝈蝈儿的叫声,夏天的燥热被情欲完美诠释。 顾春回看这种片子向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等着打动她的某个瞬间来临然后被吮吸的阴蒂传来快感。 这个瞬间很快就来了。 是第三十二分钟。 视频里的哥哥抱着妹妹的腰,镜头从两人交缠的性器一路往上扫到哥哥的侧脸。 逆着光影,睫毛犹如鸦羽,高挺的鼻梁上有汗珠从额头滴落悬挂在他鼻尖。 他含着妹妹的唇,盖住妹妹嘴里发出的所有呻吟。 顾春回略微怔住,下一秒被疯狂吮吸的阴蒂终于传来快感,一阵酥麻从那儿一路蹿到胸部,她忍不住跟着镜头里的画面一同揉捏自己饱满的乳房。 电影里的女生软着嗓子喊,“お兄さん(哥哥)” 她嗓音沉闷,咬着下唇发出一声低低的,“唔——” 苏珊说,电影里的哥哥有个瞬间和顾淙也很像。 她想,她找到那个瞬间了。 电影仍在播放,里面的两个人切换了地点。 顾春回的脸上倒映着被调暗的白光,她垂着眸,似乎从耳机里男女交配发出的啪啪声和呻吟声中听见了另一道声音,是钢琴曲。 叫什么名字来着? 顾春回正努力回想,听见房门被拧开。 手机里电影还在播放,顾春回看见站在那里的顾淙也,终于想起了这首钢琴曲的名字。 菊次郎的夏天。 是某个炎炎夏日,林乡雨陪同顾程严出差,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她咬着冰淇淋正试图从电视里找到好看的栏目,忽然听见三楼传来钢琴声。 她踩着楼梯上去,看见在钢琴房的顾淙也。 她手撑着门,难得主动和顾淙也搭话,“什么名字?” 钢琴曲一停,顾淙也没回头,对她说,菊次郎的夏天。 顾淙也关上房门。 走到顾春回身边,拿起她手机,镜头里的哥哥正在给陷入高潮的妹妹口交。 顾淙也浅褐色的瞳仁里泛起一丝了然,看向自己面带红晕的妹妹。 手从被子里伸进去,摸到她腿间嗡嗡不止的小玩具,拿起来时手指碰到一片湿滑。 粉色的球状自慰器被他拿起来到手边。 顾春回脑子似乎也跟着自慰器一块儿嗡嗡个没完。 “顾——” 她想制止,一个字刚冒出来。 顾淙也敛着眸,关掉了自慰器,然后凑过来,用亲吻打断了她的话。 他舔着她的唇,唇齿间满是薄荷清香。 她哥哥的副人格,在看见她在房中看黄色视频自慰后,用舌尖舔着她的唇缝,略带撒娇地自我推荐,对她说。 “宝宝,我也想吃。” / 下章是肉。 求个猪猪和评论(鞠躬啦!) 4.宝宝(H) 4.宝宝(h) 房间里空调冷风吹得人瑟瑟发抖,被子被丢在一边,顾淙也跪在顾春回双腿之间,极尽温柔地舔舐着妹妹腿心的方寸之地,枕头边上放着的手机还在播放着激情的性事,肉体缠绵发出的响声透过耳机传到顾春回耳中。 影片和现实相混淆,甚至分不清水声究竟是从何而来。 顾淙也口活儿很好,明明是头一次做这种事,但舌头十分灵活,顶着顾春回的阴蒂来回舔弄几下,在感受到她身体颤抖后又笑着亲吻她温热的阴阜,“好湿啊宝宝,故意留着水在晚上喂哥哥吗?” 骚话张口就来,混着那声宝宝,让两人的兄妹身份彻底混淆成背着父母偷欢的学生情侣。 顾春回咬着手背,竭力不发出任何声音,身体的快感让她大脑一阵空白,甬道因快感而溢出一波波爱液,失禁般刚流出阴阜,又被柔软的舌给直接舔入口中,舌苔擦过阴阜带来的刺激像是电流导入身体,刺激、酥麻,全是顾淙也带给顾春回的感受。 “啊——”最刺激那一下,阴蒂被舌尖疯狂抵弄,顾春回难以抑制地仰着脖颈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 顾淙也可太会了。 他怎么那么会舔? 明明两人都是第一次。 他怎么那么会? 快感迸发时,顾春回脑子里跟着跳出一个个问号。 顾淙也已经亲了上来,从平坦的小腹一路吻到突出的肋骨,最后停在胸下,鼻梁顶着饱满的乳房,故意磨了一下,就看见脸颊绯红的妹妹咬着唇,手指紧紧攥着床单,曲起的小腿擦过他腿根,已经完全勃起的阴茎激动地想要立马插入。 想跟她做,想完全插进去,想听妹妹叫,想让她缠着他的腰,想和她接吻。 他们本该如此亲密,这是在很久之前两人尚未出生还在林乡雨肚子里就决定的事情。 那时他们也是赤裸,世界里只有彼此,本就该这样,身体的交缠是再正常不过的,只是回到最初的距离而已。 “宝宝......你看着我。” 顾淙也含住少女饱满的乳房,抬着眸不忘对陷入情欲深渊的顾春回提要求。 看个屁,顾春回咬着唇,对顾淙也的请求置之不理。 顾淙也的手忽然用力,指间挤压着柔软的浑圆,白嫩的乳肉在他手中被揉捏发红,乳尖在他指缝里可怜地逐渐硬挺,而他玩儿似的用拇指轻轻抚摸上去,像是在安抚一只刚出生的小猫咪。 于是,顾春回所有的沉默都变成了娇嗔的喘息,“别、别——” 嘴上说的是别,动作却不由自主地靠近他,一双澄澈的黑眸泛着水光,她几乎是出于本能地靠着他的肩, 一只手勾着他的腰,膝盖抬起,隔着他的裤子轻轻磨蹭他坚硬的性器。 “顾淙也……你……你都这么硬了,还……还说什么骚话……” 顾淙也松开她的乳,笑道,“嗯,是硬,宝宝帮我舔舔?” 顾春回觉得顾淙也在做梦。 帮他舔?帮他断子绝孙倒是有可能。 她嫌顾淙也磨叽,挣扎着想脱离他的怀抱。 “舔你个头,你有病,不做了,你给我滚出去。” 换做是白天的顾淙也,直接就收拾她了。 但夜里的顾淙也脾气好极了,不仅没生气,还笑着吻她的脸,用嘴唇擦过她高潮时涌出的泪珠。 哄着她,嘴里说着宝宝别生气,手指往下,拿捏住她的命门,摁着敏感的阴蒂来回揉捏,直接把她所有的挣扎都变成了一滩软水。 身上的人眉眼温柔,一副无论她如何都宠溺到底的模样让顾春回不甚满意。 这种体力上的压制和快感上的冲击让她觉得自己完全被拿捏。 她不肯占下风,她偏要占上风。 顾春回为了证明自己的胜者地位,手伸进他裤子里,握着他的性器抚摸着顶端渗出的液体,拇指走了一圈之后将它都擦在柱身上,然后抬眸望向他,眸子里在说:骚话这么多,硬还不是硬的要死,你真能忍? 挑衅的下场就是她整个人被顾淙也翻了过去,再也没能说出什么多余的话,直接就插了进去。 紧致的小口一时间无法接受粗大的进入,仿佛型号不对却被硬生生闯入,她难受地皱起眉,闭上了眼, 绯红的脸颊写满了欲望,好在前戏做得充分,湿润让他逐渐能进出自由,在穴口顶撞了几下,内里就仿佛被敲开了门扉,撞入进去的瞬间是温软全部咬了上来。 他爽得头皮发麻,还记得低下头寻找她的唇。 “宝宝。” 意乱情迷的时分,被他喊惯了的两个字越发像是在调情。 他身下的人应声都仿佛是在啼哭,娇气地将呻吟都变得破碎。 她艰难抬眼,想要看他,却被他的冲撞被弄得整个人轻颤。 顾春回小腹隆起的凸起,被顾淙也轻轻抚摸。 “宝宝,我在这里。” “唔——” “是不是只有做爱的时候,你才会这么乖?” “你、你轻——啊,别撞那里。” 没想到顾淙也声音听起来比她更难受,“嗯……宝宝别夹我……疼。” 折腾了足够半小时。 事后,顾淙也也没离开房间,而是抱着顾春回,一下下抚摸着她的后背,微眯着眼,看着昏暗的房间,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春回被他抚摸得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快感逐渐消退后,才想起要纠正他,“以后不许叫我宝宝。” 顾淙也垂眸看她,“为什么不能?” “很恶心。”顾春回在学校听见情侣互称宝宝都能起鸡皮疙瘩,之前完全是因为过于震惊这两个字能那么自然地从顾淙也嘴巴里冒出来才一直忘了纠正。 见对方没立刻答应,又凶巴巴地补充,“反正就是不许,你要是再喊一声宝宝,你就给我滚出去。” 顾淙也不解。 “我一直都这么叫你。”他伸出手,拇指和食指张开,昏暗的光影藏在其中,他声音温柔地对顾春回说,“在你这么大点儿的时候,我就一直叫你宝宝,你忘了么?小时候爸妈不在家,你总喜欢缠着我,抱着我大腿对我说以后只能叫你一个人宝宝。” 顾春回:“……” 完全没有这一回事,她会说话之后,除了在长辈面前喊顾淙也哥哥,其他时候都是直呼其名来着。 更别提什么抱着大腿,这么恶心的事情,她从没做过,他们小时候独处的记忆里要么各玩各的、要么就是在打架。 这么温情的片段,只能说是他的臆想了。 那顾春回就奇了怪了,人格分裂还能直接编造段记忆出来的吗? 她思绪一时被打岔,有些好奇地问了另一个问题,“我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很乖,很听话,也很漂亮,附近的小孩儿都喜欢追着你玩,还有小男生用草编戒指向你求婚。”说到这儿,顾淙也似乎想起什么似的,没忍住笑了起来,“但你没答应,还把人给揍了一顿,气冲冲地跑回家找我,让我帮你主持公道再把人打一顿。” 把人揍了一顿记忆是对的。 但回家找顾淙也让顾淙也帮忙打人就完全是杜撰了。 顾春回抿唇,看着顾淙也那张她从小到大已经完全看腻了的脸。 提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总是晚上来找我,你白天在干什么呢?” 顾淙也这才皱了眉头。 表情有些茫然。 像是在回想什么。 顾春回紧盯着他所有的反应。 隔了约有半分钟,才听见他的回答。 “我在学校帮你处理纠纷,你把你同班同学给打了这事儿,不需要哥哥给你收个尾?” / 顾淙也(白天版)的戏份从下一章就变多了。 然后能看出两个人格差别是真挺大。 (搓搓手)夜晚版顾淙也一口一个宝宝我也觉得很肉麻,下线!(狂摁按钮)先下线! (蹲个猪猪和反馈!)(评论摩多摩多) 5.改造 5.改造 顾淙也这句话让顾春回做了一晚上噩梦。 梦里一直有个人脸狐身的男妖怪追着她喊妹妹,她提着盏灯笼一路往前跑,一面跑一面大声警告说你别追了你再追我就拿你不客气了,妖怪笑着说怎么这么说话呀妹妹我在帮你收尾呢,话音刚落,就听刀起刀落声,手里的灯笼轰然倒地,烛火点燃了地上的荒草,顾春回在火光中艰难转身,看见自己不知何时变成鱼尾的双腿被人连根砍断。 还真是收尾……她愣了片刻便抱着自己的尾巴哭得呼天抢地,眼前一片朦胧时,隐匿在雾气中的男妖怪提着淌血的尖刀一点点出现在她面前。 妈的,是顾淙也。 梦里变成狐狸的顾淙也丢了刀,把她抱了起来,然后莫名其妙的画风一变,成了非常少儿不宜的男女交配,场景都成了修仙必备的水帘洞,后头还有无数猴子在吱吱吱叫个不停。 顾春回就这么被荒谬醒了。 她摸了把额头上出的汗,心跳尚未恢复,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拉开被子确认了遍自己是腿而不是什么鱼尾才定下心来。 旁边的位置早就空了,夜晚人格的顾淙也看似对兄妹身份不屑一顾,但行动上仍旧顾及同在屋檐下的父母,他来找她的这几次,都是醒来就不见人,继而摇身一变就成了记忆清零的清雅绝尘顾淙也。 床单上大片白浊已经干涸,顾春回骂骂咧咧地抱着床单进了自己房间的浴室,丢在浴缸里,非常熟练地先是从卧室小冰箱里拿了瓶可乐拧开倒上去,又挤了沐浴露开了水随便搓了几下,最后打开房门,冲正在做卫生的保姆垮着小脸抱怨,“阿姨,我可乐泼床单上去了,洗不干净。” 保姆来二楼除了做卫生就是为了叫顾春回下去的,本想对她说你爸妈喊你出去呢,闻言一愣,出于职业本能先是跟着她进浴室看了眼,眼前一黑,嘴里就冒了句小祖宗欸,从浴缸里抱着湿了一片黏着泡沫的床单往外走。 刚踏下台阶,听见门后传来咯吱一声,才想起楼下顾总交给她的任务,急忙回身,对顾春回说,“春回你可别把自己关房间里了,顾总在楼下等你,有话要对你说呢。” 顾春回已经忘了林志那事儿了,满脸茫然。“找我干嘛?” 保姆哪儿能知道这些,她只是个传话的。 顾春回换了身保守的衣服,才匆匆下楼。 向来日理万机早晨从来见不到人影的顾程严先生难得在家,坐在餐桌上边喝咖啡边看手机,一身西装看着随时都能去开个董事会。 林乡雨坐在旁边,表情有些难看,似乎两人刚发生过争吵。 顾春回有些狐疑地下了楼,试探地喊了声爸妈。 先看过来的倒是刚从厨房出来的顾淙也,今天是周五,他刚吃完早餐准备去学校,身上校服穿得齐整,衬衫纽扣系到最上面一颗,袖子挽起,修长手指湿漉漉地正在一张纸巾上擦拭水珠。 顾春回想起昨晚那个梦,盯着顾淙也的手多看了几眼,视线从他指骨一路落到腕上戴着的银色手表。 “顾春回,让你下楼,你盯着你哥看什么!”顾程严一拍桌子,凶得顾春回打了个激灵,视线匆匆从顾淙也手腕上挪开,看向桌边坐着的她爸。 边儿上坐的林乡雨冲顾春回使了个眼色,过去顾春回每次犯错误惹顾程严生气,林乡雨都会用这个眼神示意顾春回赶紧认错,别管自己到底做错什么直接道歉说爸爸对不起我错了就行,他们家不讲究什么道理,顾程严的话就是天理。 顾春回意会,能屈能伸地张开口刚准备说话,又被顾程严给打断。 他烦躁至极,看都懒得多看顾春回一眼,对刚从楼上下来的保姆说,“把顾春回的行李收拾一下,一会儿我找人送她走。” 顾春回彻底懵了,爸爸都没喊,匆忙就问,“我去哪儿?” 这次是林乡雨回答她,“去你三奶奶家。” 三奶奶?顾春回绞尽脑汁都没想起自己哪儿来的个三奶奶。 顾淙也把纸巾扔进垃圾桶里,声音冷淡如冰块,提醒她,“去年清明扫墓那儿的三奶奶。” 顾春回想起来了,那并不是什么很美好的记忆,三奶奶住在乡里,家里布置非常原始,厕所在猪圈旁边,一扇木门关不严实,蹲久了就有遛弯儿的鸡咯咯咯地凑过来往里头看你一眼,手机信号更是连2G都别想找,直接一个无信号让你与世隔绝回归原始生活。 顾春回抗拒都写在了脸上,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被放逐去那儿。 顾程严略带怒意的声音给了她答案,“你就得去艰苦点的环境反省反省,才能知道自己现在的生活有多幸福,去看看那儿的小孩儿连书都读不起,哪儿像你一样整天在学校滋事还把男同学打进医院!你哪儿有个女孩子的样?要不是现在变形记节目没做了,我都想直接给你报个名去改造改造!” 林乡雨到底还是舍不得,拦了一句,“但那儿环境那么艰苦,又远,万一出什么——” “能出什么事儿!”顾程严打断她,指着顾春回,气得头都在疼,“她能出什么事?她不让别人出事我们都要烧高香了,再这么惯下去,今天只是把人打进医院,明天就能直接拿刀砍人进监狱!” 最后丢了句慈母多败儿,整个屋子安静下来。 顾春回全程除了提了个问题外没能再插进一句话。 短暂的惊愕后,又迅速地接受了现实。 走到沙发那边拎起书包的顾淙也倒是极轻地皱了下眉,回头看了顾春回一眼。 发现她视线不停地往楼上卧室方向飘,满脸无所谓的样子。 心大的可以装下五大洋。 * 改造。 顾春回越回想这个词越觉得稀奇,坐在开往三奶奶在的望北村的车里,给苏珊发微信。 「春天死掉了:广电总局就该禁止四十岁以上的老男人看综艺节目!」 这个时间,苏珊正在学校上课,消息石沉大海,漂流瓶似的掉进了互联网里。 倒是另个意想不到的人给她发了信息。 是顾淙也。 他发来的内容简短,就一句,「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顾春回:…… 她沉着脸把顾淙也给拉黑了。 然后了无生趣地趴在车窗上数飞速后退的路灯,数到第九十九盏的时候,她就睡着了。 再醒来是被颠簸不平的路段给晃醒的,司机王叔从车内后视镜里投来一眼,笑着对她说快到了。 顾春回迷迷糊糊地看向窗外,外面一片漆黑,只有狗吠此起彼伏地响起,远光灯照亮的方位看着全是房门紧闭的破旧屋舍,碎石再颠簸一段,才看见跟其他还算挨着的房屋远远隔离的间小屋,铁栅门开着,一个杵着拐棍的老奶奶站在那儿,被远光灯晃得捂住眼睛。 那就是她三奶奶家了。 顾春回拿出手机看了眼,发现此刻不过才晚上七点。 司机帮顾春回拎了行李下来,跟笑眯眯的三奶奶打了个招呼又递给了她顾程严准备的礼物便走了。 顾春回去年清明回来见过这个三奶奶,虽然是远房亲戚但顾程严对她十分尊重,据顾程严所说,在他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全是靠这个三奶奶救济,这份恩情一直记到现在,发达后倒也说过要接她来身边一起住,只是三奶奶拒绝了,她说自己离不开望北村,她的根在这儿。 老人家十分和蔼,当初见到顾春回一个劲儿地给她塞小零食,捏得皱巴巴的跳跳糖、透明包装的小西瓜样式的糖果,唯一知名品牌的就是卫龙的辣条。 三奶奶看着跟去年没什么差别,依旧佝偻着身子,拐棍在地上敲的笃笃作响,就着院子里那盏昏暗的灯眯着眼盯着顾春回上下看,最后笑着说,“丫头比之前见到要漂亮多了。” 顾春回小时候是跟着姥姥生活的,对老人家天生自带好感,从家里出来那一刻就一直压着的怒火消失殆尽,难得嘴甜,“三奶奶也跟去年一样精神。” 三奶奶给她收拾了间屋子,顾春回自己拎着行李箱进去,看见床上挂了白色蚊帐,床单是大红色的,黄色花纹的毛巾被迭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 整个屋子家具看起来老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 顾春回把行李箱放下,从里面拿了拖鞋和睡衣出来,换上后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 2G信号的手机看什么都很慢,床上甚至有结界,再往里缩一点儿,2G就变成无信号。 只能紧贴着床边,手悬空在外面,往窗外的方向伸,才又慢吞吞地显示回2G。 整理好所有东西也不过才晚上八点。 小院里很安静,三奶奶家后面就是山,换做在城市里得开着空调才能消暑,但在这儿,开着窗,凉风阵阵吹来倒也不觉得有多热。 只是无聊。 非常无聊。 顾春回开始后悔为什么没在手机里下载些电影和小说打发时间。 正想着明天要去哪儿找找信号,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有人打电话过来了。 2G信号竟然不影响通话! 顾春回一边震惊一边匆忙看了眼来电人。 随即就愣住。 上面显示着三个字。 ——顾淙也。 6.察觉 6.察觉 顾淙也打来的这通电话,让顾春回立马产生种不好的预感。 她没有立即接通,而是走到窗边,借着屋里的灯光往下看,只见三奶奶家那扇锈迹斑斓的铁门敞开着,熟悉的身影站在院子门口,正专心看着手里的手机,似乎察觉到什么,忽然抬起了头,视线和顾春回在半空中遥遥相撞。 预感成真,顾淙也真的跑来了。 顾春回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直接挂断电话,踩着拖鞋就下了楼。 乡村的夜里蝉声阵阵,附近不知是哪个池塘的青蛙一个劲儿叫个没完,连绵不绝的呱叫和聒噪蝉鸣此起彼伏,扰得顾春回火冒三丈,好歹存有一分理智,怕吵醒一楼卧室里睡着的三奶奶,走到院子里,拽着顾淙也的手腕就往外走。 比她高了一个头的少年乖乖地任由她拉着走出院子,才轻轻地喊了声宝宝。 “别生气了,我不是没分寸自己跑过来找你,出门之前跟爸妈说过了,他们不会怪你的。这儿这么偏僻,你一个女孩子,我担心你出事。” 顾淙也声音实在是温柔,那双专注望向她的狐狸眼又实在是诚恳,里头满满装着的无法作假的关心。 他实在是太会拿捏顾春回,简单一段话就让她原本想指着村口让他滚出去的心思歇了,只是仍旧皱着眉,瞪着他,“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忽然跑过来你是想吓死谁?” “我给你打了电话,直到刚刚才打通,但你没接。” 说到最后,又软声补充了句,“我只是很想见你。” 顾春回:“……” 这黏黏糊糊的一句让顾春回像是一枪射进泥沼地,彻底哑火了,唯一剩下的疑问就是,“你怎么来的?” “打车来的。” 顾淙也两手空空,身上除了口袋里装着的钱包就只剩下手机,而手机电量也即将告罄。 顾春回双手环臂,语气冷酷,“我不会借充电线给你的。” “没关系,我带手机也只是为了联系你。”顾淙也依旧一副没脾气的样子,声音自始至终都温和。 “……” 绝了。 怎么有人能做到每句话都让人鸡皮疙瘩起一身的啊? 顾春回能接受自己跟顾淙也做爱,那是欲望支配的结果,你爽我爽大家爽的互惠互利,但不代表她能够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听顾淙也说这些黏糊让人感到不适的话,还顶着一张她亲哥‘顾淙也’的脸。 多瘆人呐。 人都来了。 顾春回只好领着顾淙也去了二楼,找了间空房给他。 顾淙也显然不满意,皱着眉没说话。 顾春回满柜子给他找被子,“反正我们不能一起睡,不然明天三奶奶发现怎么办?” 顾淙也亦步亦趋地跟着,“但我们在家也是一起睡的。” “睡个屁。”顾春回抱出个大红鸳鸯图案的毛巾被塞给他,白了他一眼,“你不都是半夜就跑回自己房间了吗,反正我们不能一起睡。” 她转过身,结果对上顾淙也那张顷刻间放大的脸。 顾淙也偏着头,认真看着她。 两人之间距离过近,从他的瞳孔里甚至能看见自己瞪圆的眼睛。 “你你你、你别靠我那么近!”顾春回手忙脚乱地推开顾淙也,又警告,“你就不能有点分寸吗?!” 要是有外人在场,听到这话一准觉得新鲜。 闯祸大王让别人有点分寸,话还说得理直气壮,像极了心累的老母亲。 而她那不懂事的儿子听到她的指控有些无辜,“有个虫子。” 他伸出左手,食指和拇指之间夹着个青色的毛毛虫,正在蠕动。 顾春回一跳三尺高,“哪儿来的虫子?!!!!!” 顾淙也冲着衣柜的方向抬了下巴,“你刚才拿被子的那里。” 他伸手拉住顾春回的手腕,及时阻止她撞向一侧放着的椅子,借机又问,“宝宝,要不要一起睡?我担心你房间有虫子。” 最后还是没有一起睡。 哪怕顾淙也找尽借口百般劝说,顾春回就是没松口。 最后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自己房间时,还听见顾淙也略带失望的叹气。 怎么就这么黏人呢? 顾春回想不明白,她不知道在这个夜晚版的顾淙也这儿,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妹妹,总不能是拿着救赎剧本在他最艰难命悬一线的时候舍身相救吧? 好离谱。 她睡前双手合十,虔诚地冲着天花板喊了声哈利路亚。 虔诚许愿:希望顾淙也能正常一点,无论是哪个顾淙也,都正常一点,谢谢苍天。 * 清晨是被公鸡打鸣声给叫醒的。 划破苍穹的一声咯咯哒让顾春回十分痛苦地把脸埋进枕头里,一摸手机发现现在才早上六点。 底下一串未接来电,全是林乡雨跟顾程严打来的。 顾春回瞬间清醒,从床上坐起来给林乡雨拨了电话回去。 那头立马接起,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哥人呢?” 顾春回满头问号,“他不是说跟你们说了来找我吗?” 林乡雨沉默片刻,才说,“他是发了信息说他去找你,但我跟你爸也没想到他能真的大晚上跑那么远。”她这个当妈的都纳闷,“你们关系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顾春回无话可说。 林乡雨叹口气,“行吧,反正现在都放假了,你在那儿听你哥的话,别跟他对着干知道没?” 电话那头还有人在喊林乡雨的名字,她似乎很忙,说完就挂了电话。 顾春回从床上爬起来,换了身衣服,下了楼。 楼下,顾淙也还穿着昨晚那身衣服,正坐在院子里跟三奶奶聊天。 三奶奶满脸笑容,握着他的手,隔几句话就夸声好孩子。 两人都听到顾春回的脚步声,回过头。 顾淙也唇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表情已不复昨晚的温柔。 顾春回从中得知,顾淙也又切换回了白天里的人格。 ……简直比百变小樱还能变。 厨房留了早餐,三奶奶跟顾淙也起得早,都已经吃过了。 顾春回坐在厨房小板凳上把面吃完又洗了碗,出去就见不到顾淙也的人了。 她在院子里找了一圈,最后问正往身上背竹筐的三奶奶,“奶奶,顾淙也人呢?” 三奶奶把镰刀丢进竹筐里,听见顾春回的话愣了会儿,才伸手拍拍顾春回胳膊,“那是你哥,哪有直接喊名字的?” 顾春回没说她上幼儿园之后就没喊过顾淙也一声哥了,只是乖乖眨眨眼,一副你说得都对的乖巧模样,“那他人呢?” “说是找充电的东西去了。” 顾春回知道了。 她扭头就要往自己房间去,又看三奶奶背着竹筐杵着拐棍往外走,急忙说,“您别忙活,一会儿我让顾淙也来帮你!” “帮什么,我还能动弹呢,你和你哥自己找什么东西玩儿啊,我晚点回来。”三奶奶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但就是不听,直接就往门外走了。 顾春回匆忙上了楼,果然在自己房间看见正给手机充电的顾淙也。 她简直想拿着他昨晚的鬼话直接甩他脸上,没好气地瞪他,“你跑我房间来干嘛?!” 顾淙也正盯着手机微信出神。 屏幕上是他发给顾程严和林乡雨的消息:她一个人在望北不安全,我去找她。 这两人显然也是惊到了,估计察觉到他真的走了后,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一大堆。 差点卡死刚充上电开机的手机。 但顾淙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发过这样的消息。 绝对没有过,他昨天放学回到家跟朋友出去打了球,回家后洗了个澡写了几份试卷就去睡了。 这消息又是什么时候发的?总不可能是梦游发出去的吧? 顾淙也无比确定就算是自己梦游,也绝对不可能因为担心顾春回而从绥北一路梦游到望北。 担心顾春回?鬼故事吧。 他担心医院里那个睾丸损伤的林志都不可能担心顾春回。 问题就又回到了起点。 ——他是怎么跑来望北的,消息又是谁发出去的? 正这么想着,顾春回就跟个炮仗一样跑进来了,开口就问他怎么跑自己房间来。 顾淙也本来没打算搭理她,但忽然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向她,“你怎么不意外?” 顾春回觉得顾淙也有病,“是我问你话,你转移什么话题?又什么意外,什么乱七八糟的,大清早的你就不能说人话?” “我出现在望北,三奶奶早上看到我都惊讶,你怎么一点都不奇怪好像早就知道我来了的样子?”顾淙也没理会顾春回说的话,手里握到发烫的手机直接丢在了桌上。 啪哒一声,像是在替主人宣泄情绪。 房间沉默片刻。 顾春回难得被哽住,半天说不出话。 然后就听见顾淙也语调平淡地做了总结,“你昨晚见过我,是么?” 7.拌嘴 7.拌嘴 顾淙也一直给人种少年老成的感觉,凡事都显得轻轻松松,仿佛什么困难在他这儿都不算事,总能迎刃而解。 即使现在也不例外,问出这句话后便坐姿闲散、神色淡淡地等着顾春回回答。 如果她不是跟他在同一屋檐下相处多年的家人。 如果她不是他的亲妹妹。 她绝对,会被顾淙也这幅样子给唬过去以为他真不在乎。 但—— 少年放在膝盖上因用力而发白的指节、下意识用拇指掐住食指的细微动作。 无一不说明了他远没有所表现出的那么轻松。 这个瞬间,顾春回忽然有些矛盾。 她不知道要怎么跟顾淙也说,总不能说我不仅昨晚见过你我还跟你做过、你性器形状尺寸我都了如指掌,然后再对他的病情如见惯生死的医生般做诊断:你人格分裂了顾淙也。 情绪在心里像是无头苍蝇来回乱撞,向来莽撞耿直的女生头一次纠结‘要不要’这个问题。 顾淙也已经从顾春回的表情里明白了答案。 手指紧握成拳又舒展开,最后站起身,什么都没对顾春回说就直接往外走,桌上放着的手机都没拿。 顾春回满头雾水地跟上去,“你去哪儿啊顾淙也,你往哪儿走?你等等我!” 日头正烈,折腾了这么一大通,时间也不过才早上七点半。 顾春回追上顾淙也,扯着他的袖子拉他当苦力,嘴里念念叨叨地跟他说来都来了给老人帮帮忙才是三好青年应该做的事情。 顾淙也脑子里在想其他东西,对顾春回的话既没表示赞同也没反对,像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任由顾春回拉着他在望北村的农田里找了一大圈,最后在靠山那边的油菜地里找到了三奶奶的人影。 老人家竹篓里装了不少东西,全是还带着泥的新鲜作物,在油菜地里动作缓慢地进行收割。 顾春回停下了脚步,松了扯着顾淙也袖子的手,视线直直地看着田地里的老人。 顾淙也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想起了外婆,顾春回跟着外婆长到六岁才回到爸妈身边,后来外婆病重,顾春回哭闹着要一起去医院,顾淙也跟着去过几次,看见在家里充当混世魔王角色的顾春回搬着小板凳坐在病床边,小脸贴着外婆的手掌,又用手来回摸外婆的手臂,瓮声瓮气地问,“外婆,你什么时候才能从医院出来呀?我不想跟爸爸妈妈一起生活,他们不喜欢我,只喜欢哥哥,我要跟外婆在一起,我只要外婆,外婆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我只想跟着你一起,我想回外婆的家。” 外婆去世的时候,顾春回七岁。 大人在灵堂里忙活着,顾春回眼睛红彤彤的,拽着他的袖口,一直盯着外婆的遗像不肯挪眼,一边哭一边问他,“顾淙也,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外婆了?那些人说外婆死了,是什么意思?我再也见不到外婆了是吗?” 顾淙也那会儿也不过才七岁,他认真想了很久,然后回答了顾春回的问题。 “不会的,总会再见到的,只要你一直想着外婆,总会再见到外婆的。” 田里三奶奶佝偻的身影,像极了记忆里外婆的样子。 顾春回忽然抬头看向顾淙也,眼里亮晶晶的。 像是时空交错,十七岁的她回到了七岁那年,对顾淙也曾说过的话表示了认可。 “顾淙也,我好像看见了外婆。” 顾春回蹦跶着就下了油菜地,嘴里喊着三奶奶你别忙活我来帮你,然后从老人手里抢过镰刀,推着她强硬地让她坐在田埂上休息,又冲顾淙也挥舞着镰刀毫不客气道,“你愣着干嘛啊顾淙也!下来帮忙!” 边儿上坐着的三奶奶哎哟一声,纠正,“那是你哥,不能直呼其名,要有规矩,喊哥哥!” 顾春回被阳光晒得眯了眼,嘴里应得很甜,扭头又怒瞪站在那儿没动的顾淙也。 这幅到哪儿都横只在老人面前装乖的样子,顾淙也倒是毫不陌生。 平时两人互看不顺眼,但关键时刻又总能体现血缘关系影响下两人性格的共性。 ——尊老。 顾淙也拿着镰刀也下了地,走到顾春回身边,“我没弄错的话,被发配来这儿改造的,是你而不是我吧?” 顾春回正在研究怎么用镰刀割油菜,闻言头也没抬,“你要是有脸跟三奶奶坐一起看我一个人劳动,你也可以在边儿上坐着等。” 顾淙也根本不吃激将法,丢了东西就要往边上走。 顾春回有些傻眼,重新刷新了对顾淙也下限的认知,“顾淙也!你——” 你不是吧?要不要脸的? 这些话被顾淙也轻飘飘的一句,“让你明白一下。” 他站在离她三五步开外的地方,头顶烈阳,面容都被强光模糊。 体感三十多度的室外高温天气,他说出的话却格外让人心寒。 “不好好读书的下场就是激将法这种我小学就不吃的手段你现在还在用。行了,你好好改造吧,我就在旁边监工。” 顾春回:…… 就不该对他心软,就该在他问昨天有没有看见他的时候直接对他说你性格变态扭曲到人格分裂了,这全是你平时作恶多端不行善事的后果! 顾春回气得想朝顾淙也丢镰刀。 / 大家端午安康! 谢谢珠珠和收藏,代替哥哥妹妹谢谢大家。 8.渐近 8.渐近 整整一个上午,顾淙也真就坐在那里看着顾春回在油菜地里忙上忙下,边儿上的三奶奶拿着东西要下去帮忙,顾淙也拦住了她,他盯着在田里忙活得气喘吁吁的女生,对老人家说,“顾春回做事不计后果,动作快过脑子,不让她清楚凡事都有代价的话,以后可能真的会出大问题。” 三奶奶听顾程严说了顾春回的事情,乡下小孩儿打架玩闹的事情并不少见,村子里的壮年基本都外出劳务了,留下的都是老年人和小孩儿,老人要忙于劳作精力有限,因此村子里小孩儿打闹的事情并不少见,许多勉强读了个初中就实在看不进书在镇上跟人鬼混出入网吧、台球馆之类场所的不良少年。 只是,像顾春回这样一个小姑娘把男孩子打进医院的事情到底还是少见。 三奶奶思想守旧,纵使宠小一辈的,也认为女孩子还是要文静些好。 因此,听顾淙也这么说,她也就不动了。 老人手握成拳锤捶自己酸痛的膝盖,笑着对顾淙也说,“你们的爸老是跟我说,你们兄妹俩相处起来连个陌生人都不如,我看倒不像,你看,你知道妹妹来这里担心的跑过来盯着她,你妹妹呢,一大早上吃完饭就到处找哥哥,我看感情好着呢。” 这话让顾淙也一时间尬住,沉默片刻才意有所指地回了句,“或许吧。” 或许见鬼了吧。 顾春回忙一阵歇一阵,最后彻底累到抬不起手,也没管有多脏,直接坐在农田里就不动了。 三奶奶已经回家张罗午饭去了。 顾淙也坐在田埂上,手里拿着不知从哪里拔下来的狗尾巴草正在编蚂蚱,边儿上已经躺了好几只成形的草蚂蚱。 也不知道为什么,顾淙也一个看起来平时只知道学习的书呆子还有这么灵敏的手工能力。 每一只都面朝着顾春回的方向,分明是个死物,但顾春回就是从它们脸上看出了对自己的嘲讽。 她拿着镰刀比死神还卖力工作,结果她哥就坐那儿听着她费劲儿的忙活声编蚂蚱。 顾春回心气不平,故意发出动静,用脚去踹搁置一边的镰刀,发现发出的动静不大,转而一下下地踢松软的泥土,飞溅起了灰尘呛得她咳嗽半天。 顾淙也听着她作天作地的动静,头也没抬。 顾春回咳得满脸通红,也没劲儿动了,巴巴地仰着头朝顾淙也的方向一字一顿地喊,“顾、淙、也!” 顾淙也这才看向她,“你是浑身瘫痪了只剩一张嘴能动?” 顾春回:“……别在我没力气的时候找骂。” 她指了下边儿上已经满了的竹筐,理直气壮地使唤他,“你来提。” 顾春回已经做好了顾淙也直接拒绝顺带讽刺几句的打算了,甚至在心里想好了该怎么回击,事实上在刚才忙活的时候她演练了无数次怒骂顾淙也的场景,她要在指责的话语里夹杂几句晚上的你比白天的你好一万倍这样堪比悬疑片里重大线索的话。 哪知道顾淙也什么也没说,站起身就朝她这边走,一只手拿起满满当当的竹筐,另一只手朝她伸了过来。 顾春回一愣,“干嘛?” 顾淙也看向她:“我以为你是动不了才坐在这儿。” 顾春回:“……” 她瘪着嘴抓着顾淙也伸出的那只手站起来。 顾淙也看她跟个不倒翁似的左右踉跄的动作,“别跟我说,你站不稳要我背你回去。” 顾春回白他一眼,“我才不会好吗!” 然而刚走一步,却被顾淙也拽着手臂拉了回去。 顾春回顿时皱起眉,“你干嘛?” 顾淙也松了竹筐,朝着她蹲了下来,“上来,我背你。” 哇哇哇哇!顾淙也发什么疯?他难不成有什么阴谋吗?怎么忽然选择做个人了?现在天也没黑啊。 顾春回狐疑地站那儿没动,不惜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一位哥哥突发的善心,“你是打算背着我然后把我丢下山吗?” 顾淙也笑了声,“嗯,对,你下地狱我进监狱,都别想见明天的太阳。” “……”口头功夫上,顾春回不是顾淙也的对手,嘴里嘀咕着那我哪儿知道你有什么打算哦,一边动作飞快地爬上了他的背,双手在他喉结下方锁得紧紧的,生怕他把自己丢下去,晃晃腿,“好,我上来了,拿上东西回去吃饭吧,我饿了。” 顾淙也背着顾春回站起身,没搭理她的话,直接往农田上方走。 “油菜!” “它跟你,只能选一个。” 顾春回:“……” “走吧,我觉得你先把我送回去再来拿也不迟,反正、反正也不会有人来偷的。” 她强调,“这儿民风淳朴,每个人都善良得很,顾淙也,你要学着点。” 顾淙也对她的挑衅压根没回应。 他平日看起来文弱,但力气却挺大,一米六五的顾春回稳稳当当地趴在他背上,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香,视线从绿油油的农田里转到顾淙也身上。 视线能看见的范围是他黑软的头发。 然而身体能感受到的却比视觉要宽泛得多。 因为对顾淙也体力不信任,所以尽量全贴在他身上减轻他的压力,以至于上半身和他的后背完全紧贴,双腿夹着他精瘦的腰,挺不合时宜地想起网上调情的荤段子:用腿丈量哥哥腰的尺寸。 她是见过的,床上裸露的顾淙也,脱了衣服后线条漂亮的腹肌、上下滚动的喉结,还有手臂暴起的青筋。 少了几分少年气,男色格外惑人。 顾春回难免有些心猿意马。 “顾春回。” 顾淙也忽然出声,打断了她充满旖旎的联想。 她回过神,“嗯?” “为什么打架。” 已经隔了那么久,他却在乡间小路上背着她忽然问起了这个话题。 但也是事发后这么久,第一个问她原因的人。 顾春回拧眉,语气不悦,“因为他嘴贱。” “他说你什么了?” 顾淙也只是话家常的闲淡语气,让顾春回难得有了些倾诉欲,她趴在顾淙也肩上,气冲冲地说,“他嘴巴一直都不干净啊,在学校里经常说这个女孩子在外面跟别人瞎搞、那个女孩子身经百战,我们班都没几个喜欢他的,而且,之前我们班新来的实习英语老师上厕所的时候,他还蹲在厕所门口往里面看,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我收拾他纯粹是为民除害!” 女孩子因气愤而动了动腿,顾淙也垂眸看了她脏兮兮的鞋面一眼,随口嗯了声,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那我之前不收拾他纯粹是因为他怕我,没敢在我面前说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我就算要行侠仗义也没有理——顾淙也,你笑什么?” “没笑。” “笑了。” “哦,可能是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欣慰的笑了。” “……‘可能是’是什么意思?我说的就是很有道理。”顾春回没有跟顾淙也过多计较,继续往下说,“我就算要行侠仗义也没有收拾他的理由,但谁让他那么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我面前说我闲话,那我能忍吗?!我动手打他完全就是为民除害!” 顾淙也已经从她废话一堆的叙述里了解了前因后果。 ——林志当着顾春回的面说了些她难听的闲话,顾春回直接动手收拾人了。 他额头上的汗滚落到顾春回环着他的手臂上,在烈日下背着人走了这么一段路,说话里也带了喘,“那你怎么不跟爸妈说?” 那滴汗滴在手上又往下滑,痒得顾春回伸手去挠,想也没想就回,“没什么好说的。” 声音闷了下去,像是被太阳晒蔫了,“他们就算知道了也只会说我莽撞处理事情不计后果不够聪明,还会说无论怎么样打人就是不对,理由在他们听来就是借口,根本就没什么可说的,还不如就这样。” 顾春回并不是一个悲观主义的人。 哪怕说这种话,语气也自始至终都闲散,听着无所谓,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情。 事实也确实如此,无论是被林乡雨要求去医院道歉、还是被顾程严怒气冲冲地惩罚来望北村改造,她既没有反抗也没有解释自己的行为到底是为什么,只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们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可就算我做了也不代表我认同你们是对的。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顺从而已。 但明明最开始不是这样的。 顾淙也想起顾春回小学时候在学校跟男生打架,他作为她亲哥,也陪同在办公室等家长到来,那会儿顾春回被老师训斥地忍着眼泪一言不发,只是等林乡雨来了之后,才终于掉下眼泪拽着她的衣角说,妈妈,我不是故意打人的,是他先骂我的。 但那时候林乡雨是怎么处理的? 顾淙也垂下眸,背上的女孩子已经绕开了注意力,兴冲冲地对他说,“顾淙也你看你看,你的亲戚在那边呢,快跟他打招呼。” 是一头正在吃草的老黄牛。 没见过骂人把自己也骂进去的。 但也就是这会儿,他想起来,那时林乡雨听了顾春回那样说后,只是甩开顾春回的手,打断了她的话,垃着她到老师面前让她道歉认错。 他脚步停了下来。 背上的顾春回咦了一声,“你干嘛?要去认亲吗?” 却听见背着她的少年沉着嗓音对她说。 “以后跟我说吧。” “顾春回,你打架的理由,以后跟我说吧,我会听的。” / 白天哥哥疯狂上分。 谢谢大家的珠珠! 9.萤火「Рo1⒏red」 9.萤火(五百珠加更) 小时候,身边朋友都对顾春回说,好羡慕你啊有个哥哥。 但一直以来,哥哥这个角色在顾春回这里占比都很轻。 虽然一前一后出生,但出生后一个留在父母身边、一个被送去外婆那里。 六岁之前的顾春回问的最多的问题就是:为什么哥哥可以跟着爸爸妈妈生活,我不可以呢? 林乡雨对她说,妈妈生下你之后身体不好,没力气照顾两个,你爸爸又总是出差,妈妈得跟着,爸爸妈妈不会比外婆照顾得更精细,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但还是没有解答问题的根本:那为什么,被抛下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顾淙也。 这个问题随着成长而逐渐获得了答案。 因为顾淙也听话懂事一直以来都是最优秀、最让人省心的那一个。 因为顾程严在得知妻子生下龙凤胎后第一眼看向的是顾淙也,第一个抱起的也是顾淙也。 因为顾程严,比起女儿,更喜欢儿子。 所以顾淙也是无法割舍的那个,顾春回是被丢下的那一个。 她起初对父母满腔怒火,赌气般想着好啊既然你们更喜欢哥哥,那我就只喜欢外婆,你们就当作自己只有一个儿子好啦!反正我又不重要,我完全不需要你们! 但外婆去世后,顾春回被接回父母身边,每天朝夕相处、只能依靠的大人只有他们。 她无法控制地把自己和顾淙也放在天平两端,以父母的爱为衡量,继而一次次地获得他们就是更爱顾淙也这一结论,那些阴暗的、负面的情绪无处发泄,最终只能全朝着顾淙也去。 在成长的过程中,她想过不止一次:如果没有顾淙也就好了,如果妈妈只生了我就好了,这样的话,他们就只能爱我了。 可是现在。 她听见顾淙也说出这样的话,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磕了一下。 顾春回有些不自在地用手反复挠着被汗滴落的地方,隔了会儿,才哦了一声。 顾淙也把她放在院子里的小椅子上。 转身要去水龙头的地方洗把手时,听见顾春回喊他名字。 他转身看向她。 身上脏兮兮的女生歪着脑袋,一脸困惑的看着他。 问他,“顾淙也,昨晚的事情,你不准备再问问我吗?” “不用。” 顾淙也看见自己被阳光拖得很长的影子,意味不明道,“我差不多能猜到。” * 吃完饭后一整个下午顾春回都在房间补觉,临近下午六点时被三奶奶敲门叫醒吃晚餐。 乡村三餐吃的时间都早,六点半吃早餐、十一点吃午餐、下午六点吃晚餐。 顾春回从床上起来,发现窗台上摆了一整排草蚂蚱,一个个都面朝她的方向,乍一看跟真的似的。 她用手碰了碰,由此想起顾淙也一上午坐那儿编蚂蚱对农田里辛苦劳作的妹妹无动于衷的冷血样。 “……”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看了会儿,然后全都丢进了垃圾桶。 下楼发现顾淙也又不在,三奶奶对她说顾淙也没带换洗衣服,去附近买衣服去了。 顾春回还有点儿好奇,“这儿还有卖衣服的?” 看着那么荒凉,小卖部都找不见一个,竟然还有卖衣服的地方。 三奶奶笑道,“有啊,就是有点远,走出去要挺久,我还问淙也要不要叫你起床喊你一起出去玩,他说让你睡会儿。” 三奶奶有意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但顾春回怎么都不信顾淙也会说出这么温情的话。 顾春回吃完晚餐,帮着三奶奶收拾了一下屋子,就拿着手机坐在院子里用可怜的2G信号跟苏珊漂流瓶式聊天。 【33:你也算是因祸得福,你不知道期末考有多难,我已经能预见成绩出来后我爸妈会怎么骂我了。】 【春天死掉了:你来割一上午油菜就知道还是读书好了!】 【33:?????你谁?你干嘛盗我朋友号?我要报警了!】 【春天死掉了:……苏珊,你就算考倒数我也毫不例外,这就是你的命。】 【33:那我又不是你哥,常年年级排行榜第一名,话说你能不能每次打字打多点,知道自己网络差,还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要是放在古代飞鸽传书时期,鸽子都能被你气死。】 【33:你要是实在无聊,就看看片吧,你手机相册不是保存了一大堆吗,漫漫长夜,几部片就过去了。】 【春天死掉了:片子是有,但我没带玩具。】 【33:你看看村子里有没有顺眼的帅哥,来一场说忘就忘的doi!】 顾春回面无表情地收了手机。 村子里哪儿来的帅哥,今早出门看见的全是老头,要真说帅哥,也就顾淙也一个人。 说起顾淙也……顾春回抬头,看了眼逐渐变黑的天色。 她差点忘了,自己有个跟月圆之夜就要变身的狼人差不多、天黑就要切换人格的哥哥。 而那个哥哥…… 热情、黏人、花样百出、百无禁忌。 顾春回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渴。 院门传来咯吱一声响。 顾淙也手提两个大袋子正往里走,顾春回坐在椅子上,扭头略带审视地看向他。 视线刚一碰上,顾淙也就笑了,身上出门前穿的黑色T恤已经换成了一件纯白色短袖,上面没有任何图案,面料看起来柔软,显得整个人无比柔和。 “宝宝,我给你买了东西。” 顾春回跟着顾淙也上了楼,看着他把从一个大袋子里拿出了各种杂牌的零食还有小学时期才看的阿衰、老夫子漫画书,献宝似的全往她手里塞,对她说如果不满意的话明天他再去给她买新的。 过于纵容的话语让顾春回愣了片刻,才问,“你自己买了什么?” 顾淙也打开另个袋子,里面放着两件跟他身上款式相同的黑色短袖和两条色彩斑斓的沙滩裤。 顾春回有些新奇,顾淙也平时穿衣风格都走简约风,颜色都是在黑白灰三色里面挑,这种色彩鲜艳的沙滩裤出现在他手里,显得非常突兀。 顾淙也有些无奈,“没得选。” 顾春回抱着那些东西站那儿想了会儿,然后对顾淙也说,“等回绥北了,我给你买,就当作是感谢你买的这些漫画书跟零食了。” 顾淙也摸摸她的头发,笑着说,“好啊,那哥哥提前谢谢宝宝。” 这就是夜晚的顾淙也,比白天要温柔百倍,也比白天要宠溺百倍。 顾春回抱着东西回了房间,看着摆满一桌子的零食和漫画书,又看了眼垃圾桶里躺着的草蚂蚱。 忽然有些恍惚。 多年前在心里反复用来衡量父母爱意的天平再次出现。 只不过这次,天平两端站着的,不是她和顾淙也,而是白天的顾淙也和晚上的顾淙也。 她站在天平中间,像是个最称职的法官,一件件事情往两边放。 ——白天的顾淙也背着她回家。 ——晚上的顾淙也特意给她买零食漫画书。 ——白天的顾淙也耐心听她倾诉,对她说以后都可以对他说。 这时。 门外传来顾淙也的声音,问她要不要出去看萤火虫。 夜里的望北村和白日有着很大的区别。 白天的炎热在夜里变得无比清凉,似乎一天有两个季节。 这里人睡的都早,除了小动物发出的声响外,只剩下风声簌簌。 顾淙也一只手拿着手电筒,另只手拉着顾春回手腕,带着她钻进了三奶奶屋后头的树林子里。 四周都黑,除了手电筒照亮的光明外,根本找不到萤火虫的影子。 顾春回有些纳闷,“哪儿来的萤火虫?” 顾淙也不动声色地和她十指相扣,“等会儿,就能看见了。” 顾春回其实不乐意出门,也不乐意走路,白天在油菜地里忙活了半天,腿肚到现在都酸痛,平时缺乏锻炼的人一时间无法适应强烈的运动量。 要不是拿人的手短没办法拒绝,顾春回根本懒得出门。 这会儿走了几步路,就攀着树干不肯往前了,“放弃吧顾淙也,这儿真的没什么萤火虫,去年回来扫墓都没看见过,现在怎么可能看见,而且你不知道望北山的传说吗?” 她轻咳了两声,压低声音对顾淙也说,“望北山之所以叫望北山,其实是取了望背的谐音,传说之前村里有老人在晚上上山,发现不管往哪儿走前面都有人,他终于忍不住好奇走上去,拍了他的肩膀。” 说到这儿,她刻意放缓声音,另只手悄悄做准备,绕到后面时刻准备拍顾淙也肩膀。 “然后那个人——”长着一张跟他一模一样的脸。 话之所以没说完,是因为在她准备拍顾淙也肩膀时忽然一只手从后方拍了她的肩。 一股寒意从后背往上蹿,顾春回整个人都僵住。 明明是自己说的鬼故事,结果在此刻把自己吓得够呛,下意识攥紧了顾淙也的手。 声音打颤,“有、有、有、有人拍我肩膀.......” 下一秒。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张放大的俊脸。 一双澄澈的狐狸眼笑吟吟地看着她,弧度上挑的眼尾自带三分笑意。 他挡住了她看向前方的所有视线。 “嗯,是我。” 顾春回差点咬到自己舌尖。 刚瞪圆了眼睛想教训他几句,就听见他说,“我也听过一个关于望北山的故事。” “山里有很多小精灵,能捉住小精灵的人会获得上天的祝福和庇护。” 他朝她伸出握成拳的右手。 勾起唇,笑着对她说,“相信吗,我捉住了属于你的小精灵。” 顾春回愣怔着,看他摊开了手。 下一秒。 像是在变魔法。 一只萤火虫从他手心飞了出去。 手电筒不知何时已经关掉。 漫天黑暗中,只有这一点萤火扑棱着翅膀往前方飞。 顾淙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凑上前,蜻蜓点水般吻了下她的唇。 “小精灵对我说,顾春回以后只剩下开心,不会再有任何不如意了。” “宝宝,所有人都会像我一样爱你。” / 顾淙也白天版:“顾春回,你打架的理由,以后跟我说吧,我会听的。” 顾淙也夜晚版:“宝宝,所有人都会像我一样爱你。” 白天和晚上一起上分。 10.问题 10.问题 那只萤火虫让顾淙也夜里成功进了顾春回的房间。 老旧的房间并不隔音,关不上的木门里压抑的喘息阵阵。 窗外寂静夜色被摇晃成了浓稠的墨。 顾春回紧紧攀着顾淙也的腰,在他一次次深入撞击时咬着唇忍住所有的喘息。 颀长的性器一点点侵入,起初细雨和风时,顾淙也亲吻着她的脖颈,咬着她的耳垂喊她宝宝,问她舒不舒服、问她爽不爽、问她难不难受。 顾春回怕声音传到楼下,抬手捂住他的唇,让他别说话。 顾淙也顺从地闭了嘴,掀了顾春回的衣服,埋首亲吻她雪白的乳,舌尖顶上去逗弄着乳尖,掐着她腰的手往下学着她平日自我抚慰时的动作揉弄阴蒂。 顾春回的呼吸也因此彻底乱掉,成了让人耳热的喘息。 交缠的身体让汗液和体液沾了满床,快感彻底席卷而来的刹那,顾淙也紧紧箍着她的腰,额头相抵,那双浅色的眸里沾满了欲色和压抑的偏执。 他停在她体内,手指拂过她潮湿的眼眸。 “好喜欢和你做。” 她的小腹凸起他的形状。 薄薄的肚皮之下,藏着他蓬勃的欲望。 顾春回鬓角汗湿,思绪全被撞散,睁开的眼里是顾淙也那张和自己眉眼相似的脸。 “顾淙也,我们这样是正常的吗?” 顾淙也声音带着喘,思绪却清晰,“该怎么定义正常?生儿育女、事业有成、实现自我价值?还是成为成功学和励志读物里所描绘的样子算正常?正常这个词本身就是可以被随意定义的。” “所以宝宝,跟我做爱你感到快乐,这就是正常。” 顾春回思考后,诚实道:“但这不是做爱自然会发生的身体感觉么?就像我看的那些黄片一样,男演员能够对不同女演员射精、女演员能对不同男演员高潮。” 她停顿了会儿,看着顾淙也眼睛,说,“就算不是你,我跟别人做,也能获得快乐。” 顾淙也听到这样的话也没生气,慢慢拔出自己的阴茎,摘了避孕套。 “不一样。”他语气笃定,拉着顾春回的手抚摸她温热湿润的穴口又握住自己的阴茎,“在我们还没见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们就是这样赤裸相对,从那时候就注定我们之间只能有彼此,这才是正常。” “哥哥和妹妹在一起生活是正常,哥哥和妹妹一直在一起生活就也是正常。” 他看着顾春回轻蹙的眉心,慢吞吞和她十指相扣。 诱哄的语气对她说,“宝宝,我是属于你的,不要看别人,只看向我。” * 顾淙也醒来时发现自己在顾春回房间。 他掀了被子,发现自己裸露着上半身,下身只一条花样夸张的沙滩裤。 房间的窗户敞开着,空气里残留着一点腥浊气。 “……” 顾淙也努力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结果发现是一片空白。 又是一片空白,这些日子里经常出现这样的事情。 仿佛失忆一般,将夜里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 他喉结上下滚动,有些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 僵坐许久,才下了楼。 楼下已经没人了,院子里木桌上放着馒头和榨菜。 顾淙也没吃,直接出门,在田埂上找到了顾春回。 她手里拿着根狗尾巴草,编好了个草戒指就丢在旁边。 顾淙也走过去时,顾春回抬头看向他,然后指着自己面前的地方,“你站这儿吧,还能给我挡下太阳。” 顾淙也没说什么,顺从地从她旁边站到她面前。 一大片阴影笼罩下来,顾春回舒服了。 她低头又拔了根狗尾巴草开始编,“刚才三奶奶跟我说爸爸从前过得很苦,说他从前很穷读不起书,说爷爷走的早,只有奶奶拉扯着爸爸长大,初中读了个一年级就没钱往下读了,说他打过很多工,工地搬砖、餐厅端盘子、汽修店洗车,慢慢积累才开始创业走到现在的地步。” 她抬头问顾淙也,“这些事情,你之前听过吗?” 顾淙也往远方一排排破旧的屋舍看了眼,才点头,“听过。” “哦。”顾春回扯了扯已经编好的戒指,声音有些闷,“可我没有,三奶奶跟我说爸爸从前过得很苦所以现在才那么努力,说他是穷怕了,让我多体恤爸爸,还跟我说他不是故意没时间陪我们的,只是因为要养家糊口,不希望我们过他从前那样的苦日子。” 顾淙也说让她有什么就跟他说,他会听的。 她就真的开始说自己所想的事情。 顾春回的成长经历里最常出现的是母亲,父亲相对缺失。 他似乎总是很忙,只有周末一家人才能坐在一起吃几顿饭,但顾程严又总是格外严厉,在饭桌上拿着顾淙也的优秀来教育顾春回的不思上进,类似于你就不能多跟你哥哥学学这样的车轱辘话来回转。 因而,顾春回其实一直都不太亲近、也不太喜欢自己的爸爸。 小时候写作文,别的小孩儿写爸爸是超人。 她下笔却是:我的妈妈既是妈妈也是爸爸。 她问顾淙也,“你喜欢爸爸吗?” 有些幼稚的问题,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总常被问的喜欢妈妈还是爸爸。 顾淙也说,“无论你喜不喜欢,他都是爸爸,血缘是没办法改变的事情。” 顾春回从顾淙也的回答里听出了些端倪,她感到奇怪,顾程严对顾淙也向来很好,零花钱从来都给的大方,从她记事起,就没听过顾程严对顾淙也说过重话狠话,相反,更多的是夸赞和类似于我的家产未来全是你的之类的话。 从中不难听出,顾程严对顾淙也的看重。 顾春回原以为顾淙也会像三奶奶一样对她说些,爸爸确实不容易,你以后学乖一点不要惹爸爸生气这样的话。 没想到能得出这个答案。 她略带茫然地看向顾淙也。 他挡着光线,低着头,神色很淡。 “比起这个,有件事我想问你。” 顾春回已经知道顾淙也要问什么了。 无非就是他到底怎么了、昨晚发生了什么这样的话。 她早就想好答案了。 “你问。” 顾春回抬着头,看见看见顾淙也神色变得无比复杂,似乎在竭力隐忍着情绪。 喉结上下滚动,过了许久,才问了出口。 “你之前脖子上的吻痕,是我留下的吗?” 11.血缘 11.血缘 田埂上有风吹来。 顾春回发丝吹进眼睛里,痒得眯起眼去揉,听到顾淙也的问题手指就这么停在了睫毛上。 她想过今早在自己床上醒来的顾淙也或许会产生自己昨晚究竟做什么了这样的疑问,也想过他会跑来问自己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亦或是他们之间有没有发生些什么这样的问题。 但没想到,顾淙也却跳过了昨晚发生的一切,把时间拨回了来望北之前。 她没太反应过来,表情难掩惊愕地就这么一只眼睛被捂着、另只眼睛瞪得圆圆地看向顾淙也。 活像是在演什么喜剧片。 可现场没有一个人能笑得出来。 顾淙也就这么看着她,似是有十足的耐心和时间就在这儿和她耗一个答案。 顾春回问他,“是的话,会怎么样?” 顾淙也喉结滚了滚,语气偏冷,“我会积极接受治疗,也会尽力远离你,不对你再造成任何伤害。” “积极接受治疗——”顾春回重复了一遍顾淙也的话,开始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什么病?” “精神病?人格变态?人格分裂?” 他轻笑了声,“能猥亵自己亲妹妹的人,不就这三种。” 他用的猥亵二字让顾春回微愣,这个词把他变成罪犯,又把自己变成了被侵犯的受害者。 但事实不是这样,到如今,顾春回也并不认为在让自己亲哥哥帮自己排解欲望这事儿有什么问题。 男女做爱无非就是肉体交缠、性器相连,关键在于男和女,关系、身份重要吗? 她之所以选择顾淙也,不过就是在众多能拥有阴茎的男性中,顾淙也是她最了解的那一个。 她从小跟顾淙也一起长大,知道他洁身自好,不像学校里其他男生那样以自己的恋爱经历为炫耀资本;知道他爱干净洁癖重,哪怕是炎炎夏日身上也不像其他人那样散发着令人厌恶的体味。 他长得好看、身材好,她想要拥有通往成年人之门的快感,顾淙也就是最好的那个选择。 更何况……他还是一直压住她所有闪光点的顾淙也。 “哪有这么严重啊,”顾春回轻声反驳:“猥亵两个字用的也太重了点吧,又不是什么大事。” 她的视线始终看着顾淙也,后者在她若无其事的开口之后,眉头便逐渐蹙了起来。那双眼睛狭长又漂亮,此刻却带着不可置信的异样目光落在她身上。 顾春回到口的话有些卡壳,却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就、就算真的亲了、做了,那又能怎么……” 顾淙也似乎第一次才真正认识这个妹妹,他闭了眸,又睁开,喉中不由得泛起干涩:“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什么叫那又怎么样?顾春回,我们是亲兄妹,亲兄妹是什么意思你真的清楚吗?不是你不乐意喊我一声哥哥,我们之间就真的没有血缘关系。” 他厄眯起眸子,用着近乎于严苛的神色看她,一字一句道:“你明白吗?” “……” 顾春回从顾淙也的这段话里,开始意识到这件对她来说并不足以时刻挂在心上的事情在顾淙也这儿却是致命的打击。 顾淙也从小到大当惯了好孩子,好孩子也就意味着循规蹈矩,世俗眼光、纲常伦理、道德规矩等等都把他一点点变成了现在的顾淙也,成为了学校表彰墙上的常驻嘉宾,成为父母拿去外面炫耀的资本。 他的名字之下不仅仅代表着他自己,还背负了太多外界施加的希望。 和妹妹做爱这种在夜里的他说来再正常不过、只是一件能够被随意定义的常规事件,在白日的顾淙也看来是无法被接受的。 顾春回觉得没意思透了。 她摊开手,对顾淙也说,“别那么紧张,你什么都没做。” 她语气无比轻松,仿佛刚才的一切问题都只是个玩笑。 “那个吻痕不是你留下的,你今天早上之所以出现在我房间里,确实是晚上的你自己找来的,但什么都没有发生,晚上的你……就像个四五岁的小孩儿?黏人但没脑,只是认定我是你妹妹所以缠着我想像小时候在外婆家那样一起睡,仅此而已。” 她站起身,把旁边所有编好的草戒指都放进了手心。 顶着正烈的日头,对顾淙也说,“回去吧,这里太热了。” 12.道歉 12.道歉 顾春回看过一些骨科读物,最早期看的是苏珊发给她的一条链接。 知乎还是哪里的内容她也记不清了,大致内容是一对亲兄妹,哥哥忽然对妹妹有了不一样的心思,趁着父母出门在外,占有了还在读高中的妹妹,他对妹妹有心上人的行为开始发疯,像个变态一样囚禁着妹妹。 第一人称的描述看起来代入感极强。 苏珊有些不怀好意地问她:春回,要是淙也哥这么对你,你会怎么样? 顾春回将自己和顾淙也代入进去思考了一遍,然后回答苏珊说:感觉挺刺激的。 苏珊发了个震惊的表情包,问顾春回怎么想的、刺激在哪儿。 顾春回那时说:抛开身份不提,单让顾淙也这样的人自甘堕落,本身就是件很刺激的事情。 她想让明月坠落、想让白雪染尘。 这种想法在身边人日复一日拿着顾淙也的优秀对她进行说教中,逐渐到了顶。 就在这个时刻,顾淙也在晚上拧开了她的门。 她躺在床上,双腿之间的小玩具嗡嗡作响,手机里播放的性爱视频发出激烈的肉体交缠声,在所有欢愉之中,她看见明月就这么掉了下来,他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随着房门啪嗒一声被关上,他一步步走过来,坐在她床边。 在顾淙也伸手从被子里伸进去的时刻,顾春回想的是,如果爸妈在就好了,那样他们就可以看见,他们认为最优秀的顾淙也其实也不过如此。 他在夜里求欢,像狗一样亲吻着她的脖颈、双乳,最后呼吸温热地贴在她双腿之间,用唇舌舔舐着她柔软的穴。 他的双重人格,像是为了满足她所有阴暗的想法而来。 是将自己撕裂,袒露出另一个可以被顾春回完全踩在脚底下的顾淙也,跪在她脚边,对她说,不用仰视我,我卑劣不堪又龌龊。 一阵轰隆声让顾春回所有思考都中断,她推开窗看见天空乌云密布,院子里的三奶奶说着马上就要下大雨了,这还是今年夏天第一场雨呢。 门外传来咯吱一声。 顾淙也估计在打电话,问那头的人,“现在能听见吗?” 顾春回将窗户推得更开,颇有点儿非主流意味地冲窗外伸出了手,边等着噼里啪啦砸下来的雨点,边漫不经心地听着门缝里传来顾淙也偶尔发出的一声回应。 他们从在田埂上回来就没有说话,顾春回知道按照顾淙也的智商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她说的话漏洞百出,或许再带着点儿兄妹间的心灵感应,就能窥探出她所有阴暗的想法。 但顾淙也什么都没说。 两人静静地走过他背着她回去的那条路。 又在吃完午饭后回到了各自的房间,直到一场即将到来的雨,才打破了院子里的沉寂。 顾淙也这通电话不知为何打得格外的久。 他没再继续走动寻找信号,脚步似乎停在了她房间门口,安静地聆听着电话那边的倾诉。 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 他回了句知道,尾音勾着笑意,声线清澈温柔,像被吹散的蒲公英般挠得顾春回手心都有些痒。 她恍惚地眨了下眼。 再一细看,是一滴雨砸在了她掌心。 轰隆隆的一阵声响。 大雨终于到来。 这场雨一直下到了傍晚。 夜里,顾春回躺在床上,正恍恍惚惚即将陷入梦境。 忽然听见门外一道略带困惑的声音透过门缝,“宝宝,你怎么了?为什么锁门?” 顾淙也的第二个人格,在夜晚又来摇着尾巴靠近她。 顾春回心烦意乱地拉起被子把自己蒙进去,又用双手堵着自己的耳朵。 在经历过白天的对谈后,她暂时不想听顾淙也说的任何话,更不想在这个时候给他开门。 可是门外的顾淙也什么都不明白,他不理解为什么昨晚还好好一起睡的妹妹怎么今天就忽然锁上了房门,既不肯跟他说话又不肯让他进来。 他像个垂头丧气的小狗,小心翼翼地问,“我做错什么让你生气了吗?” 没有回答,只有雷雨在夜里阵阵传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彻底没了声音。 顾春回拉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手撑着床边弯下腰想透过门缝看看顾淙也还在不在外面,可是什么都看不见,一片漆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应该不在了吧?应该回去睡觉了吧?都没有声音了,又那么黑,总不能一直在门口坐着吧?那多傻啊? 她这么想着,便重新躺回去,给自己好好盖着被子,慢慢陷入了梦乡。 再醒来,窗外已经风和日丽。 顾春回吭哧吭哧地把抵在门上的梳妆台和桌子放回原位,推开房门却看见地上放着一摞漫画书。 ——爆笑校园、豌豆笑传、丁丁冒险记、神探狗狗。 封面上还残留着未干的雨滴,下面垫了个红色的塑料袋。 中间还夹着一张字条。 上边字迹端正地写着:可以原谅我吗? 昨晚等在门外的人怎么都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顶着风雨跑了出去买了这些漫画书来哄人。 连自己做错了什么都不知道,就来求原谅。 像是将所有她不开心的理由都揽到自己身上。 顾春回再次确定,夜里的顾淙也,好像确实,就是个傻子。 / TAT这几章是短小了点,下章恢复3K字数。 校园部分等过了望北村章节就是。 大概在14或15章就回到绥北开启校园(点头、笃定) 谢谢大家的珠珠! 13.认人 13.认人 顾春回把漫画书放好后下楼,没在院子里看见顾淙也的人影。 正将院子里的水往外头扫的叁奶奶说,顾淙也出去帮忙摘菜去了。 顾春回在原地站着没动。 叁奶奶抬头看了眼天色,“瞧着又是要下雨呢。” 她手里握着的扫把在地面发出呲啦的声响,笑着对顾春回说,“妹妹啊,带把伞去看看你哥哥吧,万一一会儿下雨淋湿了,可就得感冒了。” 顾春回站那儿没动,“他自己出门怎么不带伞,还让别人去送,他可真是个少爷。” 叁奶奶笑眯眯地当和事佬,“就算他是个少爷不也担心妹妹跑这儿来了嘛,亲兄妹哪有什么隔夜仇,天大误会说开不就好了,再说,那天你做活儿累了,不也是你哥哥背你回来的吗?” 提起这个,顾春回就没话说了,拎着把黑伞出了门。 望北村地广人稀,之前出门看见的都是跟叁奶奶年纪差不多的老人家,这次大雨过后,意外碰见两个看着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生也往地里走,嘴里嚼着口香糖,刚出家门口就直接吐在了地上,正避着风在点烟。 这种事儿顾春回在学校也见得多,绥中虽然是升学率第一的市重点,但男厕所经常烟雾缭绕,每次从女厕出来在洗手池冲水,都能从镜子里看见男厕里靠在墙上点烟闲聊的男生。 烟味飘过来,顾春回被呛得咳了一声,那两人才注意到后头还有个人,转过头,视线就这么定在了顾春回身上。 女生长发松松垮垮地扎了个低马尾,身上随便套了件宽大的短袖和黑色短裤,细白的胳膊夹着把黑伞,然而那张脸却格外具有蛊惑性,柳叶眉、狐狸眼、鼻子小巧高挺,唇轻抿着,漂亮得让人有点儿挪不开眼。 两人正愣着。 顾春回已经走到他们面前,随口问了句,“能借根烟吗?” 穿着黑色短袖的黄毛率先反应过来,从裤兜里摸出烟盒,莫名恭敬地双手递给她,“可以可以可以,你拿。” 顾春回从里头抽出叁根,又找他们借了打火机,道了声谢就朝农田的方向去了。 在地里找到顾淙也的时候,他已经忙活完准备往回走了。 竹筐被他提在手上,顾春回从他手背暴起的青筋看出,这些东西估计是有些重量。 她在看顾淙也的时候,顾淙也也看见她了。 谁都没先说话,一个站在田埂上,一个站在菜地里,像是在无声拉扯。 这么静了好一会儿,顾春回从口袋里拿出刚顺来的烟和打火机。 顾淙也以为她要当他面抽烟,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顾春回没头没脑地来了句,“我们这么多年也没正经当过什么兄妹,你忽然跟我扯哥哥妹妹的兄妹情深,听起来挺虚幻,我想来想去,觉得,还不如我们先结拜。” 她避开水坑,走到顾淙也面前,一只手拿着叁根烟,另只手把打火机递给她,原本胳膊下夹着的黑伞就这么掉在了地上,谁也顾不上管。 顾春回催顾淙也,“点上,就跟电视里桃园叁结义那样,但这儿估计没桃树,就冲着这个白菜地随便拜拜吧,心诚则灵,先从结拜兄妹适应起,再慢慢当你说的什么正常兄妹。” 顾淙也理解了好一会儿,才跟上顾春回的脑回路,“我昨天跟你说的话,你是这么理解的?” “不然呢?” 顾春回满脸理直气壮,“那不然你要我怎么理解?亲兄妹什么意思你就能知道了?这些年我们都各管各的互不干涉,我没叫过你哥、你没喊过我妹,你说让我清楚什么是亲兄妹,那我不清楚,没个模版也没习惯过什么是哥哥,从一个肚子里钻出来的印象我没有,那就用结拜的方式深刻一下兄妹这两个字,有什么问题?” 她歪理邪说一大堆。 举着叁根烟的样子又格外认真。 但顾淙也无论怎么都不可能真的跟她在这儿对着白菜地搞什么桃园叁结义。 很蠢,他要脸。 顾春回已经自己点上烟了。 拽着顾淙也胳膊让他上来。 两人拉拉扯扯好一阵,最后顾淙也退了一步,他提了竹筐放在顾春回旁边,跟她打商量,“既然白菜地能代替桃树,它也能代替我。” 说完,又忍不住往远处看了眼,“现在没什么人,你要拜就搞快点,一会儿有人来了还以为你在搞什么封建迷信把你抓起来信不信?” 顾春回气得要踹他,“那我还不如在叁奶奶的猪圈里找一头猪代替你,顾淙也,你真的有病!” 她发现自己跟顾淙也能和平相处的时间实在是少得可怜。 每回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反正两个人里总得气死一个。 结拜的事儿最后也没成,顾春回被烟呛得咳了半天,被顾淙也掐了烟,撕了片白菜叶包着放在口袋里,打算找到垃圾桶再丢。 两人在回家的路上走到一半,顾春回忽然问顾淙也要不要吃玉米。 顾淙也还没反应过来,顾春回就从竹筐里拿了镰刀就往旁边玉米地去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从她拿着伞来找自己莫名其妙要结拜,到积极主动要求去割玉米,都透露着反常。 顾淙也昨晚睡前把手机调成摄影模式对着床的方向。 早上起床拿起来发现只录了十分钟不到就被人终止了。 他不清楚昨晚的自己是不是又去找顾春回了,如果是的话,那是做什么了,导致现在的顾春回像是在还债般卖命讨好他,总不能是夜里跑去给她绑了个亲密付或是答应帮她考试作弊吧? 顾淙也难得思考这些东西,自己都觉得离奇至极。 自来了望北村发现自己病了以来,很多东西都变得无法操控,这短短叁天过得比过去叁年还要精彩。 他现在一看见顾春回脑子里就自动播放陈奕迅那首兄妹,还只循环唱一句词:不能相爱的一对,亲爱像两兄妹。 这不有病么,跟在暗示什么似的,但顾淙也对顾春回别说是特殊感情了,兄妹之情都稀缺,最多也就是被别人施加在身上要照顾妹妹的责任,除此之外,就没更多了。 他想事情的时候,表情总显得严肃,唇线抿着,眼眸微敛。 身上干干净净的白色短袖上在地里沾了些泥点,花花绿绿的沙滩短裤穿他身上也不显得浮夸,倒显得整个人都阳光了起来,像是把农田都变成了夏威夷海边。 顾春回按照叁奶奶说的那样左手抓着玉米穗,右手拿着镰刀割断玉米秆,这并不难,两叁个放在脚边,她就有点儿心不在焉了,眼神不自觉地往顾淙也身上飘。 昨晚那么大雨,怎么就不见顾淙也生病呢? 他要是生病了,那不是可以作为陪护回绥北了啊? 顾淙也,怎么就不生病呢? 他是个铁人吗? 顾春回百思不得其解,眼神越发茫然。 右手惯性往下一个玉米上去,左手抓了个空都还没察觉。 镰刀擦过小腿,拉开了一道血痕,血瞬间往下淌。 这个瞬间顾春回想的是:这地里是有土地神还是怎么的?尽帮人心想事成呢?现在好了,她哥是个铁人没能生病,但她用实力证明了,哥是妹不是。 顾春回再次爬上了顾淙也的背。 这回是真的动弹不了,受伤的左边小腿还在往下流着血,血淋淋的,看着怪吓人。 心理上的恐慌压过了生理上的疼痛,这么短短一段路,顾春回问了顾淙也不下十次会不会截肢。 顾淙也回答了不下十次不至于。 顾春回还是不放心,她疼得声音打颤,还非要跟顾淙也打嘴仗,“你、你又不是医生,你怎么就知道不会?” 顾淙也背着人声音依旧四平八稳,“因为你伤口不深,没人被刀擦了一下要去截肢的。” 顾春回说,“那……万一割到我动脉了呢?” “顾春回。” 这回顾淙也忍无可忍地喊住了她的名字,略带警告地对她说,“你要么选择闭嘴,要么回去好好读书。” “你割到的估计不是腿也不是动脉,是你的脑子。” 背上的人听到这话,沉默了会儿。 有气无力地趴在他肩上,疼得直抽气,手指却在他胸口比了个一。 “先存档,等我好了,我再跟你算你骂我的账。” 孩子气的一句,把顾淙也给气笑了。 他没背着顾春回回去叁奶奶那儿,叁奶奶家没车,常备的药也就老人降血脂和一些感冒药。 这情况倒不如直接带着人找个诊所包扎。 往村口走时,碰见了顾春回在路口借烟的那两人。 他们也没意料到这么短时间再见到就是个伤残版的顾春回,也顾不上找顾春回要号码跟要烟了,瞧着挺不良少年,但心眼挺好地要领着他们往诊所去。 “这儿附近没有,得走出去往左转沿着大路一直走,平时我们要去都找便利店李叔蹭车去的,但你们运气不好,他今天开车进货去了。” 说着,又犹豫了会儿,跟顾淙也说,“这得走着去了,反正我跟华子也没事儿干,我们领你们去吧,你要背不动了,我们还能替你。” 趴在顾淙也背上的顾春回疼得听不进去话。 顾淙也按照他们指的方向脚步没停,双手稳稳地圈过顾春回的腿弯。 “不用。” 女孩子紧紧贴着他,淡淡的皂香像是将他包裹了起来。 哪怕是受了伤也不老实,跟只在转筒上停不下来的仓鼠似的,一会儿动动胳膊一会儿动动脑袋,估计是疼得受不了在分散注意力。 他拇指轻轻擦过她的小腿肚,声音温和,“我妹认人,只让我背。” / 顾春回:来吧,来结拜。 顾淙也(白天版):你什么病? 顾淙也(夜晚版):只要让我进屋,什么都好(咧嘴笑) 14.触碰 14.触碰 顾春回一直以来身体都挺好,感冒发烧都少有,小时候总盼望着自己生病能够得来姥姥和父母的关注,学着其他小朋友生病的样子缩在被子里装腔作势地咳两下,对一脸担忧的姥姥说,姥姥我好像生病了不能去上学了,说完又怕被拎去打针,急忙自行诊断,说觉得自己好好休息一下第二天就能好了。 她从小就是个古灵精怪的小朋友,女孩子在一起玩公主游戏的时候,她拿着小木棍在男生堆里当老大,小姑娘有过的被男生扯辫子之类的经历她从没有过,有的只是上课时嫌前排男生一个劲儿地晃凳子吵到自己睡觉,直接一个橡皮砸过去结果没控制力道砸到讲台上的老师,结果被喊家长教育。 尽管她一直以来都让人头疼,但犯过的这些错却都没有触及底线,甚至让人啼笑皆非,充满了喜剧色彩,唯独把林志打进医院算是最严重的一回。 她趴在顾淙也肩膀上,觉得这条路怎么就这么长得好像看不到尽头,又在想顾淙也怎么就这么有力气能背她走这么远的路呢? 最后到小诊所的时候她已经疼到麻木,被医生消毒都只是皱了下眉强忍过了痛意。 站在旁边的顾淙也冷血无情地跟医生说,“医生你可以稍微用点力,也好让她疼一下长个教训。” 顾春回一听话险些没被气死,瞪着他质疑,“你真的是人吗顾淙也,你其实是披着人皮的狼外婆吧?!” 那么小点儿的诊所,医生出诊的地方就是前台收银处,旁边两排绿色胶椅有几个年纪大点儿的爷爷奶奶正坐那儿陪着孙子孙女打点滴,大着嗓门用乡音唠着家常。 两个一看就是亲兄妹的人这么两句无厘头的斗嘴,让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笑了起来,“还有力气吵架,看来是真不怎么疼,不过下回可要注意些了,要是伤口再深点儿,我这儿都包不了得去镇上医院了。” 说完又叮嘱了一下需要注意的地方。 顾淙也认真听完,陪着顾春回在诊所坐了会儿,又朝她蹲了下去。 顾春回熟练地爬上他的背,在顾淙也踏出诊所门口的时候喊了声他的名字。 顾淙也垂眸瞥了眼她缠着纱布的小腿,“说。” 她圈着他的脖子,慢吞吞地对他说,“我们一码归一码,你说我的这几句我都记着下次会找机会还给你的,但如果你受伤的话……我也会像今天这样照顾你的。” 顾淙也闷笑了声,“那我真是谢谢您了。” * 两人回到家把叁奶奶吓得不轻,问清楚缘由后,急忙给顾程严打了电话过去,那边刚汇报完,顾淙也就接到了林乡雨打来的电话,一通远程交流后,顾淙也对顾春回说明天司机接他们回绥北。 从来望北村的那一刻,顾春回就开始想什么时候能改造结束回绥北,但真要回去,顾春回又莫名有些不舍。 她委婉对顾淙也表达了自己的情绪,结果顾淙也非常不近人情地丢了句,“舍不得还不简单,回去再揍几个人,你就能被接着送来改造了。” 顾春回:“……” 她身残志坚地挪开自己的腿,背对着顾淙也,一眼都不想再看见他的脸,多看一眼都气得脑仁疼。 下午的时间顾春回待在房间里哪儿都没去,翻着漫画书打发时间。 顾淙也一回来就去换衣服洗澡了,这儿洗澡很不方便,狭小一间,淋浴头出水很慢,旁边就是厕所和猪圈,洗澡的时候都分不清是猪屎味儿还是茅厕传来的气味,这几天两人洗澡都是捂着鼻子跟打仗一样讲究一个快速高效。 明天就要回去,顾春回就不乐意洗了。 她支着下巴刚看完一本,就听见下头传来叁奶奶跟顾淙也说话的声音,让他把衣服放那儿,她一会儿来晾,顾淙也笑着说不用。 安静了一阵。 门外才传来脚步声。 “顾春回,叁奶奶问你要不要擦个脸。”顾淙也站在门口问她。 “要!”顾春回急忙回应,又生怕顾淙也听不清,扬着嗓子应了好几声,“要要要!” 顾淙也打开门进来,手里拿着个红色的水盆,里头放着白色毛巾。 他把水盆放在顾春回旁边的桌上,毛巾捞起来,拧了水递给她,“擦。” 顾春回擦了把脸又擦擦脖子,丢进盆子里自然地跟顾淙也说,“你搓一下再递给我,我想擦擦腿。” 她抬起自己没受伤的那条腿,给顾淙也看小腿上沾着已经干涸的泥点,“白天在地里弄上的,真的超级脏。” 顾淙也脾气挺好地给顾春回拧了毛巾,又在看见顾春回弯腰困难时主动帮忙她擦腿,这架势跟照顾瘫痪在床的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顾春回难免有些感动,对顾淙也画饼,“下次,你要是受伤,我也会这么照顾你的。” 说这话的时候,顾淙也手里拿着的毛巾擦过女生白净纤细的小腿,粗砺的湿毛巾擦过泥点,她就敏感地缩一下腿。 顾淙也本来就不耐烦伺候人,顾春回一下下地动,他就带了点儿脾气,抬头刚想对她说你能不能别瞎动弹了,结果就愣住。 顾春回身上穿着的黑色短裤在坐下后更短,只到大腿根往下一点点,她又因为疼痛而不时动动受伤的那条腿,这会儿正屈着,另一条腿为方便他帮忙擦拭,直直地摆在小凳子上,两腿之间分开,便露出双腿之间的缝隙,也不知是大小问题还是原本的款型设计,裤腿宽出了一大截,这也就导致那条粉色的底裤直接出现在顾淙也的眼里。 白色的肌肤、粉色的底裤,以及这个角度下顾春回越显饱满的胸部。 一切都在向顾淙也昭示。 ——作为兄妹,他们这个姿势实在是有够糟糕。 顾春回浑然不知,以为顾淙也的安静是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颇有些得意地动了动脚趾头。 笑眯眯地问他,“顾淙也,我是不是超级好?” 顾淙也却没太能听清顾春回在说些什么,他狼狈地收回视线,刚准备收回手站起身,手里的毛巾就掉在了地上,原本拿着毛巾的手下意识往下,直接罩在了顾春回纤细的小腿上。 温热的掌心触碰到她略显冰凉的肌肤,她原本兴奋地晃来晃去的脚就此停住。 顾春回看见顾淙也那双浅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些危险又熟悉的东西,是那些个放纵的夜里她在他眼中最常看见的情绪。 她喉咙顿时发紧,小腹下意识收缩。 她在白天的顾淙也身上,看见了夜里的他才有的疯狂。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气氛诡异又暧昧。 最后是顾淙也打破了寂静。 他拿起掉落在地的毛巾站起身,放进盆子里洗干净又拧干水,仿佛刚才无事发生般把她受伤的那只腿沾上的泥点擦干净。 “你好好休息。” 他站起身,端了水盆往外走。 门再度被关上。 顾春回慢慢地、慢慢地伸出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胸口。 感受到那里正在狂跳不止。 而这仅仅只是因为刚才顾淙也的一个眼神和一个不经意的触碰。 15.暗面 15.暗面 这点儿暧昧插曲过后,顾淙也就没再进过她房间。 顾春回活动受限,坐在床上百无聊赖只能睡觉,数了不知道多少只绵羊才跌进了一场诡谲的梦境里。 梦里她在绥北的家里,顾程严跟林乡雨都在,桌上放着叁个大蛋糕,上面都写着生日快乐。 她不太理解地问林乡雨,为什么是叁个蛋糕。 话音刚落,就听见后头传来脚步声。 她扭头,看见两个顾淙也都站在那里,一个穿着黑衣服、一个穿着白衣服,两个人齐齐盯着她,又不约而同朝她伸出手。 一个声音是镇定自信的,对她说,“顾春回,我才是你哥。” 另一道温柔略带撒娇意味的声音随即响起,“宝宝,你不相信我吗。” 这两个声音像是开启战争前的鼓声,桌对面的顾程严跟林乡雨随即变得愤怒起来。 “顾春回,你太让我们失望了,你怎么能勾引你哥?你哥生病了难道你也生病了吗?你怎么可以带着你哥做这种事,你是畜生吗?我们养你还不如养一只狗!你怎么不去死?” “你们的行为真是恶心至极,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滚出去。” “……出去。” 顾春回惊慌转醒,胸腔上下起伏,一阵莫名的恐慌让她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屋里一片漆黑,她手捂着胸口呼吸剧烈。 “——我没兴趣听你说这些,要我再重复一遍?出去。” 清冷的嗓音从窗外隐约传来。 顾春回揉揉眼睛,瘸着腿一步步跳到窗台。 顾淙也站在门口的位置,门外似乎站着个人。 听到他说这话,那人立马急了起来,“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给她送个药,我早上看见她受伤了,我还在路上给你们指路了,你不记得了吗?” 张伟说完,又后悔自己没带着朋友一起来,说不清为什么,他对面前的男生有种天然的畏惧,白天里只觉得他气质冷淡不太好说话,可晚上再见,气质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像是……他绞尽脑汁,贫瘠的词汇让他暂时想不出个合适的形容,只觉得瘆得慌,比他做错事他爷爷拿着扫帚要揍他的那种恐慌来得更为强烈。 顾淙也长睫微敛,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唇角勾起的弧度却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是么?” 张伟说了一大箩筐,他就只丢了两个字。 逐客意味明显,怎么也见不到白天的客气和礼貌。 张伟正困惑着,听见一道声音从楼上传下来,“顾淙也,你在干嘛呀?” 紧接着,他就看见面前原本神色冷倦的少年一秒上演川剧变脸,表情顷刻间温和了起来,声音如融冰般瞬间抵达春日,冲楼上困惑的女生笑道,“没什么,隔壁来送东西。” 张伟又拿起手里的东西,“这个、这个就算不擦伤口,万一有蚊子也好用的,我爸从城里拿来送——” 顾淙也声音低了下去,拒绝得更为彻底,“不用。” 二楼的顾春回听见铁门咯吱关上和上锁的声响,仍旧趴在那儿没动,夜间凉风吹过来格外提神醒脑,她忍不住皱起鼻子长长地吸了口气,鼓着腮帮子跟自己玩儿似的又把那口气吹了出来,额前碎发都被吹得飘起来,再次往下落时,房门从外被拧开。 她扭过头,看见顾淙也站那儿,脸上还挂着未散的笑意,眼睛却紧紧盯着她包着纱布的腿,眉头渐渐拧了起来,“什么时候受伤的?” 单从这个语气来说,跟平日里的顾淙也没有任何分别。 但问的问题却让顾春回一秒分辨出,这是顾淙也夜晚的人格又跑出来了。 她顿时有些头疼,像是回到了被顾淙也问吻痕是怎么回事那天。 这两个人格以白天和黑夜为界限任意切换,又好像压根不共享彼此的记忆,只是情况各有不同,白天的顾淙也对晚上的记忆模糊,而夜晚的顾淙也如上等的编剧般能自动编纂白天发生的种种,但显然,顾春回腿受伤,并不在夜晚的顾淙也编纂的剧本里。 顾淙也语气困惑。 顾春回脑子里更困惑,她在想,要不要跟晚上的顾淙也实话实说是上午受伤的,但紧接着她又开始思考,如果跟他说了之后,他会像白天的顾淙也一样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吗? 就跟俄罗斯套娃似的,一个如果冒出来,更多的如果就往外钻。 如果晚上的顾淙也察觉到了的话,那就成了双向警惕,白天提防夜晚、夜晚提防白天,她现在还搞不清楚白天的顾淙也打算怎么应对自己的病症,他表现得过于坦然,震惊也似乎只是那一秒的事情,后面就再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 而晚上的顾淙也…… 她慢吞吞坐回椅子上,嘴巴里干涩到泛苦,绕开了话题,“我想喝水,给我倒杯水吧。” 说完又怕自己转移话题的过于生硬,急忙问,“你刚才在楼下跟哪个隔壁的说话呢?又是送什么东西?” 顾淙也走进来,顺便关上门。 拿起地上的热水壶给顾春回倒满水递给她,“住在隔壁的,我也不认识,给叁奶奶送药膏的,我说叁奶奶睡了,让他明天再来。” 顾春回抱着水杯咦了一声,“这么热心呀。” 她半张脸都几乎埋进了宽大的杯口中,热气袅袅往上冒,让屋里的灯光都因这雾气在她浓密的睫毛间变得朦胧起来。 顾淙也坐在她原本用来搁腿的小板凳上,自然地将她受伤的那只腿放在自己膝盖上。 这个姿势让顾春回想起下午跟顾淙也的那点儿诡异的暧昧,表情顿时有些不自然,手握紧了杯子,下意识想抽回腿,却被顾淙也轻而易举地摁住。 他揉捏着她的小腿肚。 “宝宝,疼不疼?” 声音和动作一样轻柔,像是在哄小朋友。 顾春回平时只要跟朋友玩闹被挠痒痒都会立马求饶,被顾淙也这么揉着小腿,她痒得缩起脖子,连忙制止,“别别别、别揉那儿,痒。” 顾淙也手停了下来,自矮凳上抬眸看向顾春回,狭长的眸子里倒映着暖色灯光,认真地又问了一次,“疼么?” 顾春回咬咬舌尖,才说,“也没那么疼,就这点儿伤而已,也没——” “那是怎么受伤的?”顾淙也又把话题给绕了回去。 顾春回没说话。 “叁奶奶家没有纱布,这是在诊所包扎的吧?我去给你买漫画书的时候没发现村子里有诊所,那是谁带你去的?”顾淙也语速缓慢,声音格外清晰,说到后头揣测变得危险了起来,他狭长的眼眸眯起,睫羽似蝴蝶停息。 顾春回仿佛被施了定身术,感觉自己回到了偷吃零食被老师点名的小学课堂,手指攥紧了椅子边缘。 她的不自在全落在了顾淙也眼里,平时温柔宠溺一口一个宝宝,仿佛什么都能无条件纵容的少年表情瞬间有些阴冷。 他指腹来回抚摸着顾春回的小腿,拇指擦过粗糙的纱布,温热的掌心包裹着她被晚风吹得冰凉的肌肤。 顾春回再度痒得蜷起脚趾,腿动了动,“顾淙也,都说了很痒,你别——” “所以宝宝,是谁带你去的呢?” 他的手指不知何时从腘窝来到大腿根。 仍旧是那条裤腿宽大的短裤,他却没有像白天的顾淙也那样只是克制地偷窥一眼。 他光明正大、明目张胆地将手伸了进去。 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手指灵敏地绕过粉色的底裤边缘往热源中慢吞吞插入,柔软的穴肉像是多汁的水蜜桃,瞬间溢出汁液亲密缠吻住他侵入的手指。 顾春回完全没意料到坐那儿一副正人君子样子帮她揉捏小腿问她疼不疼的顾淙也会忽然做出这样的举动,有些发懵地张开了唇,声音在他手指伸进去时变成了一声绵软的呻吟。 她支起的手臂瞬间被卸了力,手肘弯曲的刹那,下意识伸手攥住在她双腿之间的手臂。 “唔……顾、顾淙也……你、你别……” “别?” 顾淙也轻笑着抬眸,眼底晦暗不明。 他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凳子腿在地上发出刺耳的一声响。 顾春回那条放在他膝盖的腿,被迫屈起,他拉着她的脚踝,让她踩在自己膝盖上。 这样,便让她双腿愈发分开。 钻进她穴里的手指越发放肆,拉出暧昧的啧啧水声。 他笑,“你要的。” 顾淙也始终盯着她的眼睛,山壑般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 手上技巧娴熟地玩弄她敏感的穴,顶在阴蒂上的拇指不时弹动一下。 顾春回被他弄得喘息连连,身后就是敞开的窗,叁奶奶在楼下发出咳嗽声,让她紧张地咬住自己手背。 这种感觉不太妙,让她觉得自己成了顾淙也的掌中玩物,无处可逃,只能在他手中喘息呻吟,被迫地享受根本不想要的快感。 她的眼神让顾淙也垂下眸,唇线轻抿。 一两秒的停顿后,埋在她体内的手指悄悄又加入了一根。 像是条自在畅游的鱼,不停扩宽着河道。 他没有理会双腿之间高高撑起的帐篷,只是一心抚慰着不断渗出爱液逐渐兴奋迷离的妹妹,他用嘴唇从膝盖一路亲吻至大腿,贴着柔软细嫩的肌肤。 鼻息温热,声音温柔。 “宝宝,不要让别人靠近你。” 他贴着她的大腿,舌尖轻轻舔舐着她的腿肉,像是在品尝一道上好的食物。 先是嗅、再是舔,最后伸出了牙齿,一口咬了上去。 突然而至的疼痛让顾春回瞪圆了眼睛,紧紧咬着自己的手背分担意外的疼痛,却还是从唇缝里溢出痛苦的呻吟,“唔——” 圆月般的牙印留在她大腿内侧。 顾淙也怜爱地在上面落下一个吻。 他手指死死地顶着她痉挛的穴,声音温柔又危险。 “哪怕只是和你说句话都不可以,我会受不了的,宝宝。” / 嗯……这才是晚上的顾淙也,之前的落水小狗只是他的一部分。 他其实是一想到妹妹跟别的男生有接触就会嫉妒到发疯。 白天的哥哥也没有完全那么的简单,目前写到的都只是表现出来的性格的一部分。 一千珠的加更跟明天的加更一起发~ 谢谢大家的珠珠!(鞠躬 16.发现 16.发现 顾淙也把顾春回从椅子上抱起来,用抱小孩儿的姿势,让她双腿分开,缠着自己的腰腹,又怕她腿用不上力,手圈着她的大腿根。 顾春回不知道顾淙也在发哪门子的疯,突然的悬空让她只能圈住他的脖子免得自己掉下去,被抱着从窗边走到床上的过程里,她忍着想骂他的冲动怕惊扰了楼下的三奶奶,又碍于受伤的腿没办法反抗,憋了一肚子的气,压着声音问他,“你发什么疯啊顾淙也?” 她对顾淙也突然的转变有些猝不及防,夜晚的顾淙也一直都是好声好气,表现得像是没脾气的烂好人,仿佛无论她说什么都只会点头说好,哪怕是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想方设法弄来云梯去给她摘。 这也就导致,他此刻的强势让她不知该作何反应,甚至下意识产生了些畏惧。 一种不太妙的预感让她觉得再不做些什么可能接下来会发生些不太好的事情。 于是,被顾淙也放在床上,顾春回就抱住了被子,仰着脑袋恶狠狠地冲顾淙也说,“你不准上我的床。” 这话落在顾淙也耳朵里,跟虚张声势没有任何差别,坐在床上的女生经过刚才的事情脸上仍挂着红晕,一双澄澈的眼眸盛满了水光,半扎的头发也散乱,哪怕表情故作凶悍,都像个任人宰割的小绵羊。 他站在她面前,自上而下的注视让他垂下眼眸,灯光全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目光绵长而又缱绻,唇角一勾,很轻地发出一声笑。 顾淙也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柔,“好,宝宝不许,哥哥就不上你的床。” 过于轻巧的允诺,让顾春回愣住,她狐疑地盯着顾淙也看。 顾淙也拉过凳子坐在她床边,顺手抽了张纸巾,当着顾春回的面慢吞吞地擦拭方才插入她体内的手指,“那你腿的事,能跟哥哥说清楚么?” “没什么好说的啊,就白天不小心受的伤,也没多大事干嘛一直问。”顾春回十分敷衍。 顾淙也在听见她说的这番话后,缓慢皱起了眉,在他关于白天的记忆里,根本没有顾春回受伤的事情。 他眼神里略带茫然,几乎是下意识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紧接着就想起来昨晚发生的那件怪事:他起床,发现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开着摄影模式,而他根本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举动,当时只以为是放那儿不小心打开的,而现在…… 他打开了手机相册,找到了那段自动保存的视频。 顾春回原本抱着我倒要看看你在干些什么的心情看着顾淙也,然而等看到视频内容后,她才觉得头皮发麻。 接近一个半小时的视频,开头是顾淙也冷着张脸摆弄镜头位置,镜头晃荡了几下,而后稳稳地似找到了个支点,镜头里的人站起身,随即传来关灯的声响,镜头里就变成了一片漆黑。 这显然是白天的顾淙也试图监测晚上的顾淙也。 但现在晚上的顾淙也不知为何忽然起了疑心,看起了监测他的人录下的这段视频,用一种冷淡的凝视看着里面那个跟他一模一样却又拥有不同灵魂的自己。 这种诡异的感觉不亚于看一场恐怖片。 顾春回鸡皮疙瘩起了一胳膊,她很快意识到一件事:无论是白天的顾淙也还是晚上的顾淙也,都不是个傻瓜,他们都是拥有独立思考能力并且十分聪明的存在。 以及。 他们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 顾春回直呼救命。 她感觉自己仿佛成了玄幻片的女主角,本来快快乐乐每天只需要思考今天要闯什么祸呢,结果忽然有一天巨人族族长敲开她的房门递给她一枚魔戒让她好好保管不然世界就会毁灭,而导致世界毁灭的人还是全村的希望、正道之光结果忽然掏出一把ak48的……她亲哥? 视频还在播放,长久的黑暗让顾淙也伸手将进度条往后拖。 他有些不耐,唇边的笑意也就此消失,微眯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直将进度条拉到一小时二十分,一直安静的视频里出现了些动静,拖鞋踩在地面上发出的哒哒声响过后,啪嗒一声响,屋里的灯光亮了。 顾淙也就这么冷淡地盯着镜头。 看见里面出现了自己的脸,脸上写着的全是厌倦,眼睛盯着镜头看了几秒后,轻轻扯了扯唇,而后伸出了手,视频到此为止。 黑掉的屏幕里,他的样子倒映在上面。 他想起方才那个来送药的男生说的话。 ——“我早上看见她受伤了,我还在路上给你们指路了,你不记得了吗?” 他不记得了。 不记得这个号称给他们指过路的人,也不记得早上顾春回是怎么受的伤。 然而无论是手机视频还是顾春回受伤的事情,都指向了一个可能性。 ——如果世界上不存在另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的话,那他身体里,大概率住着另一个人。 他开始质疑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所有关于白天的记忆都在他脑海里重新被审视。 这个过程中,他表情变得极为冷肃,仿佛真要举着ak48去毁灭世界。 顾春回只觉得自己此刻真的肩扛拯救世界的使命,她伸手抓住顾淙也的胳膊,本想找个话题让他别再想这么多,结果话到嘴边发现一切话题都显得她知情并且站在另外一边,像是演技最下乘的奸细一眼就能被人看出端倪。 于是,话头经过这么一番思考,莫名就变成了邀约。 没头没脑地问他,“做吗?” 顾淙也倒是彻底愣住了。 迟钝两秒后才反应过来顾春回说的什么。 他笑得弯下腰,过于精致的脸在顾春回眼中无限放大,两人唇瓣的距离逐渐拉近到只剩下一根手指时,他停了下来,暧昧地冲她眨了下眼,再一接近,唇擦过她的唇边,落在她因抿唇而微鼓的腮边,留下了一个温柔的吻。 “抱歉宝宝,暂时没这个心情。” 他说着,停顿了会儿,诚恳地提了个建议,“不然,哥哥给你舔舔?” 17.回城「Рo1⒏space」 17.回城 顾淙也显然只是说说而已,在顾春回让他赶紧走后,没像之前那样软磨硬泡非要跟她一起睡,相当干脆地直接回了房间。 顾春回脸埋进被子里,思考不出个所以然,最后捞起手机用2g信号给苏珊打了通电话过去。 这时间,苏珊正在打游戏,突然的一个来电正好让她准备放出去秒杀对面中路的大招放空,她气得直拍大腿,接电话也没好气,“祖宗,能看看时间吗,这个点,谁不在峡谷畅游啊?” 声音传过来磕磕巴巴,顾春回听见的就只有祖宗、时间、畅游三个词。 她往床边挪了挪,像长颈鹿那样使劲儿伸出自己脖子,试图让信号更坚强点儿。 “姗姗,我有个问题需要求助你。” 这个举动是有用的。 苏珊的声音清晰了不少,“说,如果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杀了你。” 顾春回没在意她的威胁,组织了一下措辞,跟她说,“我在我三奶奶这边认识了个朋友。” 烂俗的开头,一听就是我朋友即我本人系列,但顾春回还是有些小聪明在的,为了加强这个朋友的真实性,她具体了不少,“这个朋友跟我们差不多大,住在我三奶奶隔壁,家里比较穷,有个哥哥还有个妹妹,就,相当于是个留守儿童知道吧?” 苏珊不耐烦听,“你前摇可真多,能直接说正题吗,我等着打游戏呢,这个留守儿童怎么了?” 顾春回怕顾淙也听见,压低声音说,“就她的哥哥呀,她发现她哥哥人格分裂了,就白天跟晚上截然不同,而且这事儿还只有她知道,那我这几天跟她混熟了,她找不到人分享就来问我了,我这种助人为乐的侠女当然要帮她解决问题呀,但这事儿吧,不是那么好——” 苏珊用一声震天响的卧槽打断了她,无比兴奋道,“人格分裂也太酷了吧?!我之前只在youtube上看到过人格分裂,我不是还分享过给你吗,就一个女孩子分裂出了五六个人格,职业还都不同有医生律师那些的,简直酷毙了!” “我那时候就想,如果我能分裂出这些精英人格,我还努力读什么书,我这个人格只要乖乖当个废物就行,让其他读书好的人格好好读书就行了!” 话题瞬间被拉到一个莫名其妙的位置。 顾春回也是个思绪很容易被带跑的人,被苏珊这么一说,也忍不住觉得如果人格分裂的是自己,如果能分裂出一个好好读书的人格,那似乎也是件不错的事情,多省力啊,就跟找了个田螺姑娘似的。 她勉强把话题拽回来,“这不是重点,人格分裂的也不是你,你醒醒,我想问你的是,如果她哥哥分裂的两个人格发现了彼此的存在,并且知道妹妹知道他人格分裂了,都来找她问对方的情况,那你说,妹——我这个留守朋友应该帮谁?” “……你把我给问住了,你让我想想。” 苏珊活这么大,第一次遇到比先有的鸡还是先有的蛋更难解的问题。 她跟顾春回从小玩到大,一直自诩是顾春回身边头脑担当的军师角色,每一次顾春回在外面闯祸了,都是她出的主意让顾春回回家怎么服软怎么卖乖,鬼点子比渣男的心眼还多。 这回,她认真想了很久,才问顾春回,“你在那边认识的那个朋友,她更喜欢哪个人格的哥哥呢?要不让她喜欢哪个就帮哪个?” 好家伙,顾春回面无表情道,“如果她都不喜欢呢?” 苏珊沉默了,她试探性地问,“要不,抓阄吧,让老天爷来做决定。” 谈话到此终止。 狗头军师失去了所有的智慧,顾春回冷漠无情地说了个再见,又在对方笑着撒娇的声音里补充了一句,“我明天回绥北,记得来接驾。”便挂了电话。 这一晚,她翻来覆去想的都是苏珊说的那句‘她喜欢哪个就帮哪个’。 天平再度出现,她左看看右看看,发现无论是哪个顾淙也都各有千秋,她根本做不出任何决断。 而且—— 现在两个顾淙也都过于立体,他们不像是被塞进同一个身体里的两个形态,而是逐渐变得更像是两个独立的灵魂,是有血有肉的存在,无论哪个被抹杀,给她的感觉都像是在杀人般残忍。 失眠到天明,受伤的腿又一阵阵地疼。 顾春回心力交瘁地仿佛狂奔了八百米最后发现跑错了方向那样心累。 来望北接他们的是当初送顾春回过来的司机。 他拎着顾春回的行李箱先放去了后备箱,准备上来帮忙扶着顾春回下楼时,看见顾淙也已经把人背了下来,顾春回趴在少年的背上,有些恹恹地朝他抬手,有气无力地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了,叔叔。” 后头,三奶奶提了一大麻袋的新鲜蔬菜慢吞吞往这边走,司机见状立马上去帮忙。 老人家搜刮了家里所有的好东西,腊肉腊肠猪蹄还有一只刚腌好的老母鸡,又在地里摘了新鲜的菜,全让他们带走。 顾春回坐在车里,招财猫似的冲三奶奶挥手,甜言蜜语张口就来,软着嗓子让三奶奶好好照顾自己,一口一句舍不得,最后拉着三奶奶的手撒娇说,“三奶奶,你就跟我们一块儿回绥北嘛,我爸买的房子可大啦,院子里可以让你随便种菜还能养鸡呢!跟我们一起回去嘛!” 三奶奶摸摸她的头发,笑道,“妹妹,三奶奶老啦,离不开这儿了,你回去跟你哥哥好好相处知道吗?别总是吵架,你们是亲兄妹,要互相照拂的呢,乖啊。” 车慢慢驶了出去。 顾春回一个劲儿地往回看。 看见三奶奶佝偻的身影逐渐变小,慢慢地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她揉了揉眼睛,一阵酸涩涌上眼眶,又急忙扭过头抵在车窗上,用掌心捂住泪水。 这个姿势并不舒服,腿也随着往边儿上弯曲,经脉拉扯着受伤的小腿一阵阵隐痛。 但顾春回并不想让自己此刻的狼狈被顾淙也发觉。 刚才那个瞬间,她想起了被林乡雨带回去那年摸着她头发让她乖的姥姥,在她的记忆里,姥姥是最疼她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站在她这一边,跟别的小朋友打架她会护着她帮她出气,会对她说我们春回就是全世界最好最懂事的小朋友,谁也比不过我们春回。 这种明目张胆的偏爱在姥姥去世后,顾春回就再也没遇见过了。 她强忍着哽咽,一个劲儿地擦拭着怎么都擦不干净的眼泪。 这时候,旁边坐着的顾淙也忽然对司机说,“放点歌吧,车里太安静了。” 山路崎岖,司机所有心思都在路况上,听到这话笑着应了声,随手点了播放。 庞龙的歌声瞬间包裹着整个车厢,‘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这句歌词唱出来时,顾春回跟顾淙也都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下。 顾春回的眼泪也跟从煽情片忽然被拎去喜剧片那样不合时宜地挂在睫毛上,有点儿不知道该不该落下来。 那口原本该被噎下去的哽咽也这么卡在了嗓子眼里。 她略显困惑地从掌心抬起头,正想能不能换首好听点儿、略显悲伤点儿的歌。 面前就忽然出现一张印着蓝色小花带着铃兰香味的纸巾。 拿着纸巾的人在一声高过一声的歌唱中,对她说,“别难过了,会有再见面的时候的。” / (很喜欢写这样温柔的小片段 (比写黄的时候更带着姨母笑 顺便补充一下,顾春回跟顾淙也的名字来源于一句诗: 一气回春万物妍,淙淙也觉发灵泉。 春回x淙也 18.询问 18..询问 回到绥北的顾春回被林乡雨给供了起来,恨不得找个轮椅推着她走,心疼全表现在了脸上,让原本也有些担心的顾程严看不过去,他没当着顾春回跟顾淙也的面说什么慈母多败儿之类的话,好歹知道给妻子留些面子,只是在背地里跟林乡雨讨论了关于顾春回的教育问题,认为顾春回跟顾淙也性格不同,这种宠溺式教育对顾春回来说无异于脱缰野马没了约束可以彻底撒了欢儿的闯祸。 顾程严好好说话时,林乡雨都是言听计从的,她耳根子软,话只要说的有几分道理再循循善诱,她就没了主见,顾程严每说一句话她都觉得很有道理。 最后顾程严揽着林乡雨的肩膀让她别因为顾春回受伤这事儿就把她打人这个过错轻拿轻放,得让她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要懂得凡事都有代价不是什么事父母都会轻而易举给她收尾。 于是,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林乡雨隔日便很早跟顾程严一同出了门,本来说好陪顾春回一起去医院看看腿变成了让顾淙也一个人陪着去。 去医院也就是重新检查,顾程严给两人留了司机。 顾淙也把顾春回从二楼房间背下来,又把人从车上背进医院。 顾春回在路人的注视下努力伸直伤腿,又鬼鬼祟祟地贴在顾淙也耳边邀功,“你看我多有先见之明,换了条短裤,刻意把我受伤的腿露出来,这样大家就都知道,你是在助人为乐了。” 顾淙也扯了下唇,“那我要说谢谢你?” 顾春回急忙道,“不客气,一家人嘛。” 苏珊匆匆赶到医院,看见的就是腿上缠着纱布的顾春回跟个大爷一样坐在医院大厅等候椅上在玩消消乐的场景,她坐在顾春回旁边,打量了一下下乡归来的好友,疑惑道,“你怎么一个人?不是你哥送你来的吗?你哥呢?” 顾春回朝排队拿药处抬抬下巴,“那儿呢。” 苏珊顺着看过去,看见一身黑衣的顾淙也一手拿着缴费单、另只手拿着手机正在浏览,边儿上犹犹豫豫地走上来一个看起来差不多同龄的女孩子,一看就是想搭讪的架势,她有些感慨,“我以为医院这种苦大仇深的地方哪怕有故事发生也都是苦情剧,怎么你哥在哪儿都能上演一出偶像剧啊?” “很好理解啊,在医院缴费处遇见个帅哥不比在大街上偶遇稀奇啊?话题都不用找,你什么病啊?你没事儿吧?关心和问候兼具,都不愁没得聊。” 苏珊直呼内行,“你要是对自己有这情商,怎么都能捞个海后当当。” 说完,又好奇,“不过话说回来,你跟你哥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我以为他陪你来医院唯一的可能性是送你进停尸房呢。” 顾春回:“……” 她面无表情地指着医院门口,“好走不送。” 两个小姑娘拉拉扯扯闹成一团,直到顾淙也提着药回来,苏珊才一秒坐直,她平时经常去顾春回家玩,跟顾淙也打过很多次照面,她尽管平时开玩笑说自己是顾淙也的颜粉,但这种欣赏仅限于远观,真要面对着顾淙也的时候,她就没来由地怂,比对着顾春回的爸还拘谨。 这会儿就差没对顾淙也敬个军礼,清了下嗓子,字正腔圆地喊了声淙也哥。 顾春回在旁边发出声拖长的咦,又搓搓胳膊,轻声吐槽,“哇苏珊你真的很恶心。” 吐槽完又嘴欠地学舌,抬头就学着苏珊的语气冲顾淙也喊,“淙、也、哥。” 这一声极为做作,故意夹起来的嗓音可以直接去配音花园宝宝。 苏珊咬着牙去掐顾春回的胳膊。 而站那儿的顾淙也被顾春回喊得一愣,手里的袋子都差点儿没拿稳,他看向顾春回的眼神都掺杂了几分意味深长。 顾春回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正准备说我开玩笑的,就听见顾淙也对她说,“你这精力挺旺盛,自己走出医院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了。”说完,就把手里拿着的药递给旁边的苏珊。 苏珊不明就里,下意识狗腿地双手去接。 顾春回瞪圆眼睛,颇为不敢置信地看着顾淙也就这么直接走出了医院,把她放在长椅上不管,她扬着嗓子喊了一声顾淙也。 顾淙也没回头。 旁边坐着等号的病人倒是朝她看了过来。 苏珊戳戳她胳膊,“别别别,你别喊,有事我们打电话,你在这儿喊不觉得别人看你的眼神都像是在看来打胎的未成年少女在喊她的渣男男友吗?” 这个比喻让顾春回成功闭上了嘴。 最后在苏珊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蹦出了医院。 车还停在路边,顾春回拉开车门发现顾淙也不在车上。 她问司机,“顾淙也人呢?” 司机也很懵,他原本也打算陪他们一起去医院,但停车库停满了,路边又不能停车,只能先在车上等,在周围逛了一圈,抽完了几根烟算着时间差不多才开了回来,他哪儿能知道怎么进去的时候是一男一女,出来就成了两个女孩儿了。 顾春回坐在回家的路上,越想越不对劲。 自从她受伤以来,顾淙也一直都尽心竭力地做她的人形拐棍,在家里上下楼都是顾淙也背着她,连顾程严都一脸诧异地问她是不是在望北村救了她哥的命。 现在在医院因为一个玩笑话就把她丢给苏珊转眼不见人影怎么都不像是顾淙也的作风。 顾春回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可能性:顾淙也是故意的,故意把她丢给苏珊然后自己单独行动。 能去哪儿简直昭然若揭,他可能压根就没出医院,大概率直接去了心理科看他的人格分裂。 回到家,苏珊陪着顾春回打发时间玩了几把游戏,又聊了些学校的事情,说她自从把林志打了之后,学校里风言风语就没停过,只不过风评呈两边倒,男生觉得顾春回太过、女生觉得顾春回简直就是个英雄。 “最神奇的是,陈雅婷竟然帮你说话,你跟陈雅婷平时关系那么僵,我以为你被处分她是最开心的那一个呢,没想到男生在男厕那边儿说你坏话的时候,她竟然跟他们说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林志罪有应得。” “女侠。”苏珊冲顾春回抱拳,“你这侠义之举赢得了我校不少女生芳心啊,我看开学之后最受女生欢迎的人得从你哥变成你了。” 顾春回摆摆手,“这种众所周知的事情,爱卿就不要反复赘述了。” 她助人为乐的事情还真做了不少,她小时候被姥姥送去少年宫,本来是准备报芭蕾的,结果被芭蕾隔壁的柔道给迷住,虽然只学了一个暑假就被林乡雨给紧急叫停,但顾春回在打架这方面堪称天才。 读小学的时候被初中生拦路要钱,就知道直接踹裆反击,打架比男生还狠,看着娇滴滴的一个女孩子打起架来就是哪怕自己受伤都要把对方扒下一层皮的架势。 单是自己受欺负反击也就算了,她还助人为乐,看见别人被收保护费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再加上她性格比较大大咧咧、不会在意一些细节,因此她人缘一直不错。 qq好友有上千号人,qq空间留言板每天都有人上去踩踩,受欢迎程度堪比网红。 苏珊陪着她玩到晚上八点就回自己家了。 林乡雨跟顾程严还没回来,顾春回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想着一会儿就算是回来那也应该是夜间版的顾淙也了,正打算慢吞吞蹦上楼梯跳回自己房间,就听大门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她扶着桌子提着腿,跳着回过身,看见顾淙也两手空空地出现在门口。 “在等我?” 顾淙也从鞋柜里拿出自己的拖鞋,过于冷淡的语气让顾春回一时间摸不准现在究竟是哪个顾淙也。 正有些困惑地认真从他神情中辨认,就见他朝自己走来。 距离一点点拉近。 顾淙也眉眼里压着一股浓浓的困倦,在顾春回困惑的眼神下,忽然伸手将她拉到怀里。 这种过于亲昵的举动,根本不可能是白天的顾淙也能做出来的。 他只会冷淡地喊一声顾春回,哪怕是相处也始终会保持着一个良好的距离,尤其是在望北房间擦腿的暧昧过后,他的分寸感拿捏的更为恰当。 现在,只可能是晚上那个会温柔喊她宝宝的顾淙也。 顾春回腿脚不便,想踢他都找不到腿,轻轻地吸了一口气,“……顾淙也,你干嘛?” “觉得你好像想我了,我抱抱你。” 顾淙也就这么圈着她,这种并不舒服的姿势让顾春回皱着眉挣扎了一下,紧接着就被更紧地抱住,他双手圈着她的腰,带着不容逃离、十分强势的力道。 他的唇瓣轻轻擦过她的耳朵,这么一面撩拨她,一面轻声问她。 “宝宝,做爱吗。” 他停了一秒,又压低了声音补充。 “跟我。” 19.哄哄(H) 19.哄哄(h) 顾淙也心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他卫衣口袋里还装着人格分裂的诊断单,而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去过医院,显而易见,是他另一个人格采取的行动,他在医院门口站了很久,然后将手里提着的药物丢进了垃圾桶。 从医院回家的一路上,顾淙也情绪都很淡,下出租车时还礼貌对司机说了声谢谢。 直到踏进这扇门,看见顾春回用一种辨认的眼神盯着他看,他的理智才彻底崩断。 他这才想到,他的第二人格可能会跟他最爱的妹妹有所接触有所交流,甚至有可能和他一样进入妹妹的身体,他就嫉妒得失去理智,这怎么可以?他跟顾春回一起出生、一起长大,他的眼睛就是顾春回成长的记录仪,他记得顾春回所有的瞬间。 记得她三岁那年追在他屁股后面喊的哥哥,记得小学时她拉着他的衣角指着街边的炸串店撒娇让他买,也记得雷雨天她推开他的房门钻进他的被子里颤抖着让他抱抱的样子,所有的记忆都是他跟顾春回独有的,那是他的妹妹,是他从小看到大终于成长为可以任自己采撷的妹妹。 他无法允许、更无法接受有第二个人同他共享顾春回。 顾淙也此刻仍是笑着,但理智已经完全丧失。 温柔的面具之下,藏着一颗恨不得想将自己肢解然后把顾春回彻底藏进去的心。 “只跟我做爱,好不好啊宝宝?”他亲吻着顾春回的耳垂,熟练地撩拨着她的欲望,手指从她小腹往下滑,不动声色地解开她的裤子,钻进她柔软的穴,揉捏着她的阴蒂,分明惹火的人是他,但喘息得最厉害的人也是他,声音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一面喘一面求,“跟我做好不好?在床上只有我才能让你快乐,忘了吗?上次在望北村,你喷出的水打湿了床单,我能让你高潮、让你潮喷,只跟我做,好不好?” 说着那么淫邪的话,但他眼眶却泛红,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脆弱,直视着顾春回的眼睛。 他像是分裂成了部分,眼睛和声音是柔软的,像是潮湿的回南天,渴求着阳光的降临,但手指跟性器却格外强势,一个在她下体肆虐、一个紧贴着她的小腹,硬邦邦地杵在那儿,蓄势待发地等待着她松口的那一刻。 顾春回没见过这种阵仗。 她从小到大朋友无数,见过的人形形色色,但此刻的顾淙也却让她无从招架。 “你别——” 话音未落,顾春回的手就被顾淙也拉住,轻柔地牵引着来到他心脏的位置。 “宝宝,你心疼心疼我,你哄哄我,好不好?” 放轻的尾音,恳求的语气,都像是一把软刀,一点点磨得顾春回点了头。 被顾淙也打横抱起去二楼时,顾春回还在浑浑噩噩的想:顾淙也真的很会。 他太懂得怎么让她心软,太懂得怎么利用自己外貌的优势,太懂得用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口吻让她无条件投降。 顾淙也顾忌她的伤腿,慢慢将她放在床上。 房门都来不及上锁,便脱了她的衣服,跪在她双腿之间,从乳尖一路品尝到小腹,舌尖绕着肚脐打转,呼吸温热地喷洒在上面,顾春回每颤抖一下,他就狠狠吮吸一次。 像是做标记的动物,在她白皙的身体上落满了吻痕。 顾春回忍不住自己的呻吟,被揉捏双乳的时候就湿了腿心。 她在此刻觉得人类最大的弱点就是能够轻而易举被欲望支配,她清楚明白自己对顾淙也感情不深,但却无法抗拒他的触碰、无法管理自己的身体反应,她渴望他的亲吻、渴望他的粗蛮、渴望他的插入、渴望两人合二为一那瞬间身体带来的颤栗。 鸦片也不过如此吧,在顾淙也含住她下体时,她脑子里甚至自动响起了暧昧的曲、缠绵的调,他灵活的舌头一次次顶弄她逐渐变得敏感的阴蒂,在他舔舐她阴阜发出的暧昧声响落在她耳中时,欲望就此节节攀升。 “唔——” 她的呻吟从牙关泄露了出来。 埋首在她腿心的人抬起头,他睫毛都沾着她的水光,眼眸和声音也似乎被水给浸湿,夸赞着她,说她很乖很棒,说她是个乖宝宝,让她不要隐忍,亲吻着她腿心,轻轻咬着她的腿肉对她说非常喜欢。 然后在她颤抖着哭出声时,又及时安抚,手撑着床,从她双腿间起来,唇齿间还带着她身体的味道,亲吻着她的唇,手紧紧摁着她的阴蒂,温柔地哄她,“再等一下。” 顾春回这个时候已经等不得了。 她不由自主地张开双腿缠住他的腰,红着眼命令他,“你、你进来。” 顾春回柔软的身体、邀约的姿势,都让顾淙也欲望勃发,最后不顾一切插入时,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发出声长长的呻吟。 顾淙也这次做得极为狠,整根插入又整根拔出,囊袋拍打臀部发出的啪啪声和呻吟喘息在房间里不停回响。 林乡雨和顾程严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顾春回软成一团水,听见脚步声从一楼来到二楼她房间门口。 顾淙也还插在她身体里,手放肆地揉捏着她的乳房,丝毫没有危机感仍然沉浸在快感之中。 “春回。”林乡雨的声音就在门口。 那扇刷成白色的房门没有上锁,只要她在这个时候拧开,就会发现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在床上极尽疯狂。 这声轻唤让顾春回意识回笼,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唇,一种末日来临的危机感让她恐惧到身体颤抖,高潮也在这个时刻到来。 顾春回紧攥床单到指骨泛白,“嗯……顾、顾淙也……” 顾淙也贴在她耳边轻笑,“爽吗?” 房间开着的空调呼呼吹着冷风,放在往日并不算大的声响在此刻却为两人的情事做了些遮掩,床到门也有一段距离,林乡雨并没有听见里面两人的对话,她仍在问着顾春回今天在医院怎么样。 顾春回根本没力气思考,她高潮过后的快感仍在,身体敏感到一个触碰都能让她软成一滩泥,但顾淙也却在这个时候再次插入,他指腹揉蹭着她眼眶溢出的泪水。 长久的沉默让门外的林乡雨困惑,“春回?你睡了吗?医生怎么说?” 顾淙也吻着她冒着汗珠的额头,他轻笑着喊她,“宝宝。” 他拉着顾春回的手往下,抚摸两人亲密接触的部位。 “再不说话,一会儿妈妈就要进来,看见我们做爱了。” 林乡雨的手也确实放在了门把上。 她有些困惑地想进去看一眼顾春回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银色的门把手一点点往下摁。 顾春回心脏像是被人一把捏起提到嗓子眼,一股无言的恐慌彻底席卷了她,妈妈就在门外,她在屋里跟哥哥做爱,这种禁忌感让她喘不过气的同时又感受到了一波从未有过的快感。 她说不出话,更知道自己一张嘴就能呻吟中听出端倪。 林乡雨即将彻底打开房门的那一刻。 门外传来了另一道声音。 “老婆,不是跟你说了,给她些自己成长的空间不要过度溺爱吗?” 是顾程严。 他披着严父的皮,却无意间做了次好人。 林乡雨松开手,支支吾吾地说着没有,而后随着丈夫走开了。 黑暗里。 顾春回死死抓着顾淙也的后背。 手指在上面留下几道血痕。 她眼眶返潮,浑身打颤地在顾淙也射精时再度陷入高潮。 刺痛感让顾淙也获得了另一层快感。 他从中感受到了一种真实。 他连顾春回给他带来的痛感都感到快乐,在这一刻,他快乐到愿意为顾春回去死。 / 目前肉还都是晚上的哥哥的。 白天的哥哥可能要后一点点。 呜呜,求个猪猪和收藏评论,这肉是真的好难写tt。 投猪猪方式:点击我要评分即可! 20.一隅 20.一隅 顾春回晨间醒来发现顾淙也还在自己身边差点没被吓死,她坐起来穿上衣服思考着怎么把顾淙也搬回他自己房间免得让白天的顾淙也发现端倪时,觉得自己像极了害怕偷情被发现的渣女。 这个行动实施起来难度不亚于铲平珠穆朗玛峰。 首先,她需要给裸着上半身的顾淙也穿上衣服。 然后,她要悄无声息避开随时可能出来的顾程严和林乡雨,还不能让顾淙也醒来。 这两点思考完之后,顾春回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去水帘洞找一下孙悟空学习腾云驾雾之术。 她拧着眉,光从面部表情来看认真程度不亚于打一场紧张刺激的排位赛。 她在这里心乱如麻,另一个当事人却睡得很沉,他睡觉十分老实,既不会胡乱动弹也没有打呼磨牙,姿势都不带换的,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平躺着,旁边摆一排菊花可以直接送去风光大葬。 顾春回抱着自己的膝盖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从他的脑袋一路看到空调被没盖住的锁骨位置,最后小心翼翼地先用自己完好无损的那条腿越过他的腰,双腿分到最开柔韧性展现到最极致地停在床边,脚掌稳稳落地。 完美。 顾淙也睫毛都没动。 顾春回放心地开始移动自己的伤腿,这很简单,动作慢点儿移开来到右腿打下的天地然后稳稳降落就算完成阶段目标,这个过程只要不发出任何声响,顾淙也依旧是最乖巧的睡美人。 顾春回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但就当她扶着左腿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圆弧即将回到根据地时,站在床上的她忽然听到一声极为困惑的‘嗯?’。 顾春回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连在学校跳交际舞式最新款广播体操都没有这么好的平衡能力,她腿就停那儿跟被人摁了暂停键一样一动不动。 于是,朦胧醒来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的顾淙也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一片白,缠在小腿上的纱布是白色的、她的腿也是白色的,唯独底裤是肉欲的粉,窄窄一道布料没能完全遮住她的隐私部位,隐约露出的肌肤也泛着粉。 顾淙也觉得自己似乎还没睡醒,不然怎么会一睁眼就看到冲击力这么强的画面。 他刚抬起手,准备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就见悬在他头顶的那条腿晃动了起来,像表演杂技那样眼看着整个人就要跌下去又及时俯身抓住了床头上的罗马柱。 顾春回这颗自从顾淙也人格分裂后就没安定过的心蹦蹦跳跳,呼吸剧烈如耕了三里地的老牛,须臾,在一片寂静中先声夺人,看着顾淙也指责道,“你就不能让我先过去了,再睁眼吗?” 醒过来但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的顾淙也:?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学着顾春回的语气对她说,“你就不能带着脑子,再跟我说话吗?” 顾春回:“……” 两人都坐在床上,一个裸着上半身,一个睡裙卷到大腿的位置,但同时都因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而双双沉默,陷入了一种无与伦比的尴尬之中。 许久,顾淙也才问她,“我们昨晚?” 来了来了来了。 顾春回几乎已经习惯了白天被顾淙也问晚上发生的事情、晚上被另一个顾淙也问白天发生的事情这种极为分裂的状况了,要说顾淙也人格分裂后成长最大的人是谁,简直非顾春回莫属。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她学会了从容撒谎以及淡定地把锅甩回去。 第一步。 “昨晚怎么了?昨晚你只是来我房间跟我说害怕想一起睡而已。”从容撒谎get。 顾淙也似信非信,“是么?” 第二步。 “那不然呢?你以为我们会怎么样?不会吧不会吧,顾淙也你思想不会这么龌龊吧?”淡定地把锅甩回去get。 顾淙也没回她的话,但也没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顾春回彻底放心,毫无心理负担地指着门,“趁爸妈还没起床,赶紧回你自己房间吧。” 顾淙也当然也不会在顾春回的床上多留,只是起身的时候发现后背一阵刺痛,这种疼痛感他起先没有放在心上,在床下找到自己的上衣时也没有表现出多余的情绪,直到回到自己房间,在浴室脱光了衣服,借着镜子看见了后背的抓痕。 细长的几道,一看就是谁的手笔。 留下的位置也很微妙,几乎能从其中描绘出当时的场景,只能是脱了衣服的情况下紧密拥抱导致的结果。 暧昧的伤疤让顾春回经不起推敲的话彻底推翻。 顾淙也在镜子前站了很久,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浴室里的安静像是丝线绕颈带来阵阵窒息,然而诡异的是,在这种窒息感之下,大脑却不受控制地出现暧昧的男女交缠画面。 在这种想象之中,他发现自己不可自抑地硬了。 * 顾春回吃完早餐就坐在沙发上守株待兔。 顾程严一大早就去公司了,林乡雨则是约了小姐妹一起去做瑜伽。 吃早餐时阿姨还挺欣慰,在家里顾春回从来都是起的最晚的那一个,但现在情况却颠倒,她觉得顾程严所说的改造还真的有点儿作用,这才一周不到,就摘了倒数第一的帽子。 顾春回等了足有二十分钟,才听到楼上的关门声。 她看了眼手机,早上十点。 微信里苏珊还问她什么时候再去医院记得喊她陪同,她昨晚没空回,现在才回了个ok。 站在楼梯上正要往下走的顾淙也感受到顾春回炙热的目光。 他拿着手机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收紧了些,表情却始终冷淡看不出任何端倪,说一句稳如老狗都恰当。 顾春回单纯地以为昨晚那事儿真的就已经翻过篇了,顾淙也没追究就是信了她说的话,所以此刻,她跟个小尾巴似的在顾淙也吃饭时双手托腮坐在他对面用眼神暗示着他,又在顾淙也拿着空碗筷进厨房给阿姨时亦步亦趋地跛着腿跟在他身后。 暗示强烈到这个地步,顾淙也就是没问一句她要做什么。 顾春回正在心里低骂顾淙也,阿姨倒是笑了起来,她手上全是洗洁精的泡沫,用手背擦了下发痒的颧骨,“春回这一趟改造真是去得值,不仅人变勤快了,还变得黏哥哥了。” 顾春回眯着眼笑出猫咪纹,“我懂事了嘛。” 又追着走出厨房的顾淙也往外走。 顾淙也终于停下了脚步,瞥她眼,“说吧,想干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想让你出门的话带上我。”顾春回是想跟顾淙也一起去医院的,她在天平两端反复横跳,既觉得白天的顾淙也沉稳成熟这几天也越来越像个可靠的哥哥,但又觉得晚上的顾淙也温柔宠溺是个对她毫无底线纵容偏爱的……完美约炮对象? 顾春回也说不好,理智上知道如何选择是顾淙也的事情,但作为共享他秘密并且参与其中的人,她想至少要知道他做的是什么决定。 在顾淙也的沉默中,她把话说得更直接了些,“你不是要出门去医院看心理科吗?你带上我,我要跟你一起去。” 顾淙也冷淡地看着她。 而后弧度轻微地扯了唇,“别想,我建议你直接做梦。” 半小时后。 顾春回扯着顾淙也的胳膊从出租车上下来,另只手拿着防晒帽当扇子扇,左右张望了圈,心里充满了疑问。 这地方她知道,是绥北新开发的城区,原本是有外地的商人准备在这儿搞大型商场,不知道为什么没能做下去,转让给了房地产商人,然而起初这儿的房子卖的也并不好,尽管小区环境优美、户型又大,但就是没什么人买。 直到某打着宠妻人设的明星被狗仔在这个小区捉奸,才在绥北出名了起来,被称为婚外情专区。 据说这儿住的大部分都是被养在外头的小三。 顾淙也看心理疾病的医院在这儿。 顾春回觉得离谱中又带了些合理,觉得这医院挺会做生意的,在小三聚集地搞心理治疗真的是非常有想法。 顾春回扯着顾淙也的胳膊,一蹦一跳地在旁边八卦。 “顾淙也顾淙也,你说,我们在这儿能看到明星吗?” 顾淙也没搭理她。 顾春回脾气很好地自说自话,“最好还是别看到,万一看到明星,狗仔把我们也拍到上热搜就不好了,爸爸要是从新闻里知道你来这儿会不会以为你小小年纪在外面瞎搞啊?” 这段时间的相处,顾淙也已经发现顾春回最具有杀伤力的其实不是她的武力值,而是她奇奇怪怪的脑回路和总能把人气死的嘴。 这种时候,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就是蠢货行为。 他选择无视。 顾春回纯属无聊打发时间。 体力惊人地边蹦跳着往前边嘴里碎碎念,话题一个个的换,前一句还是但心顾淙也被顾程严发现在外面瞎搞,后一句就是今天的天气可太让人生气了后裔当初没射下全部的太阳真的太失职了。 绥北她到处都玩过,唯独这里不常来,眼睛到处瞄,就跟到外地旅游一样看什么都新鲜。 直到看见不远处抱着一束花从一辆熟悉的黑色车上下来的女人,声音才和脚步一同停住。 她扯着顾淙也的袖子,有些不敢相信地又盯着那辆黑车的车牌号反复确认。 ——绥a6y888 这辆车都会准时出现在他们家门口接送顾程严出行,她从小一直看到大,熟悉到不能更熟悉。 顾春回额头上还有被太阳晒出来的汗,却莫名感到浑身发冷。 “顾淙也,那个……是爸爸的车吗?” 而她身侧,神色始终冷淡的少年看着不远处的黑车。 眼眸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 21.分担 21.分担 顾淙也收回视线,看着旁边紧皱着眉头、气得好像随时都想上去跟人打一架的顾春回。 她这种情绪他很早就经历过,也正是因为过于早,所以此刻根本除了厌恶之外没有更多的情绪反应。 他还小的时候经常被顾程严带去各种饭局,顾程严那会儿生意还没有现在做的这么大,也没有现在这么有老板的架子,会牵着他对生意上的伙伴说这是我儿子,然后总会在不经意间透露他的优秀和好成绩换来一众类似‘顾总真是事业家庭两手抓连儿子都这么优秀的精英啊’的夸赞。 顾淙也并不喜欢这种场合,酒局上大多数人他见过很多次,然而他们身边带着的女伴每次都不同,那些啤酒肚秃顶的中年男人会举着酒杯笑着说那是他秘书,其他人就会响起一阵暧昧又让人作呕的笑。 最让他恶心的是,他爸爸也会跟着笑,然后举着酒杯说,老张艳福不浅呐,而后冲那人带来的女伴扫去一眼,红酒摇晃出的弧度都让顾淙也一阵想吐。 顾程严总会对他说这是爸爸的生意,生意场上就是这样,免不了要喝酒应酬,说完又摸摸他的头发,蹲下来与他平视,对他说,“我们淙也要快快长大,考上名牌大学,为爸爸争光,帮爸爸把公司做大,大到爸爸不用再喝不想喝的酒为止啊。” 他那会儿也点着头,对顾程严说他会很努力的。 他也就真的很努力。 一直都是年级第一,一直都是老师口中最优秀的学生。 但他却发现顾程严越来越不常回家了,林乡雨会在饭桌上唉声叹气地抱怨顾程严工作越来越忙,她吃饭都只动动筷子拨拨碗里的饭,心里的担忧无人分享只能在饭桌上对埋头苦吃的女儿和沉默寡言的儿子说,“你们爸爸真的好辛苦,每天开会到十一二点,又到处出差,他这么努力工作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你们要争气知道吗?” 顾淙也没说话,他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于是在一个他本该去上课的周五上午,他在校门口打车去了顾程严公司,看见顾程严从一辆红色跑车上下来,副驾驶车窗摇了下来,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俏皮地冲他爸爸比了个飞吻,而顾程严只是笑着冲她指了指,脸上是对林乡雨不曾有过的温情。 他站在马路对面,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他明白了什么叫做蛇鼠一窝,明白了酒局上能附和别人垃圾话的人本身就不会干净到哪里去。 更明白了为什么那些人每次换着女伴带来饭局时,顾程严一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的样子。 因为顾程严也是其中一员。 顾春回还抓着他的袖子,怒气冲冲地问他,“顾淙也,那个女人是跟爸爸有关系吗?!” 她情绪复杂,自己也不明白反复问顾淙也想得到的是个什么答案。 顾程严一年到头都很忙,哪怕同在屋檐下,她跟顾淙也能看见顾程严的机会也不是很多。 他应酬不断,哪怕是周末也要跟合作伙伴去高尔夫球场或是马场之类的地方。 只有零星几个周末,顾程严会跟林乡雨一起带着他们出去玩。 但尽管如此,尽管顾春回一直觉得顾程严偏心顾淙也,但在她心里,顾程严也有很好的时候,他会给她买好看的裙子对她说我们春回是最好看的小姑娘,也会在开心的时候给她很多钱让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她觉得爸爸虽然没有很合格,但她不希望自己的爸爸是那种让人作呕的背叛家庭的坏男人。 远处,抱着花的女人已经走进了小区,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顾程严的车也驶出很远。 顾淙也拉着顾春回的手,第一次那么像一个哥哥,对她说,“这不重要,你不用想这些。” 而这话,对顾春回来说,就相当于默认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大脑却一片空白。 剩下的只是一句疑问:什么时候开始的?顾程严是什么时候开始出轨的? 她看着顾淙也,站在阳光底下,许久,才问,“你早就知道吗?” 顾淙也没有否认。 他拉着顾春回的手腕,带着她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马上就要高三了,比起想这些,你不如好好想着怎么提升成绩,然后认真想想自己想去哪个大学、想读什么专业、想要什么样的未来,过什么样的生活。” 谈话间,医院就在眼前,分明名不经传,然而绿化却做得很好,高度响应绥北市政府号召的加强绿化政策,两侧种满了棕榈。 顾春回走在里侧,穿过一片又一片阴影,被顾淙也说出的话气得笑了起来,“你不如直接说就算我知道也起不了任何作用吧?毕竟我成绩差又爱闯祸,不是他们想要的好孩子,所以哪怕我知道他不是个好父亲那又能怎么样,顾淙也,你如果是这个意思的话,不如直接点,这么弯弯绕绕的有意思吗?” “弯弯绕绕。”被这么指责了一通,顾淙也也没生气,只是重复了一遍她说的话,而后看向她,“顾春回,带点脑子,我什么时候说你的时候弯弯绕绕过?” 顾春回:…… 还真没有。 他一直都很直接。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面。 “顾淙也,妈妈知道吗?” 顾淙也看着医院敞开的大门,沉默了会儿,才对她说,“你觉得妈妈是什么样的?” “嗯……脾气好、没主见、对爸爸言听计从。” 顾春回想起过去生活的所有片段,又补充道,“她最爱爸爸。” 林乡雨很爱顾程严,在顾春回眼里,爱到几乎有些盲目。 她其实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一个人要失去自我地去爱着另一个人,丢掉自己的时间每当顾程严出差都要跟着一起去,总担心外面的莺莺燕燕会勾引顾程严。 顾程严大男子主义,在家里说一不二,饭桌上几乎不会出现他不爱吃的菜,林乡雨对他的喜恶烂熟于心,然而顾程严甚至会忘记结婚纪念日和林乡雨的生日,就算是这样,林乡雨也会帮他找借口对他们说爸爸要赚钱养家压力很大忘了也是很正常的。 她总让他们爱爸爸对爸爸好不要惹爸爸生气。 越是想到这些,顾春回就越是难受。 “我们要瞒着妈妈吗?” 顾淙也摁亮电梯上行键,随口嗯了一声。 电梯上倒映着顾春回的身影。 低着头的女生忧心忡忡地揪着自己衣角,被忽然得知的家庭变故几乎压垮了脊背。 * 顾春回跟着进了诊室。 听医生问顾淙也昨天开的药有没有吃。 顾淙也说药弄丢了。 医生皱了下眉,仿佛已经知道情况的样子对他说会再给他开药,说着又笑着对顾春回说,“这次妹妹可要帮忙看着别再把药弄丢了啊。” 人格分裂没办法根治。 顾春回拿着医生开的单子在拿药处拿了氟西汀。 她从药盒上的说明得知这是抗抑郁的药物。 顾春回很难把抑郁和顾淙也挂钩。 她盯着瓶子看了很久,才走回诊室门口,在椅子上坐了会儿,对比她上回腿上去医院,这里实在是过于冷清,这么一上午见不到什么人,她等了会儿,才看见顾淙也从里面出来。 她跟在顾淙也身边,拉着他的袖子轻声喊他,“顾淙也。” 顾淙也放慢了脚步,“说。” “我会好好学习的。” “我该表示一下自己的欣慰?” 顾春回哽了一下,然后伸手拽了拽他的衣服,在他垂眸看过来时,语气认真地对他说,“所以,你压力不要那么大。” 顾春回自己说这些话都觉得有些缥缈,像是在给顾淙也画饼。 那瓶氟西汀被她紧紧攥在手里,硌得掌心都疼。 她咬了咬下唇,忍着那股别扭的牙酸感,举起一只手,竖着三根手指对顾淙也保证。 “我也会努力考上大学,不让妈妈操心,不会再意气用事在学校打架滋事,我都会帮你分担的。” 淡淡金光从窗格外落进来,让认真看向他的女生头发都变成浅栗色。 “既然你这么有决心的话。” 顾淙也弯下腰,在暖色日光下,笑着同她平视。 “——那就感谢你能有这种觉悟了,妹妹。” 22.教学「Рo1⒏space」 22.教学 顾春回那句要努力并不是说空话喊口号。 她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回到家就网购了一堆复习资料和习题册。 甚至在苏珊邀请她五排的时候直接拒绝了,顾春回对苏珊说,“我要好好学习。” 苏珊惊得在电话那头喂了好几声,“你是顾春回本人吗?请把手机还给她你这个小偷!” 顾春回没心思跟她开玩笑,她看着窗外的月色,语气有些沮丧,“姗姗,我之前一直觉得他们都不懂我,觉得成绩也没那么重要,觉得他们看不到我的闪光点只知道否定我拿我跟顾淙也比,但是现在我忽然觉得,学习还是很重要的。” 她低着头,无意识地挠挠膝盖,“至少,如果我成绩好的话,应该会更愿意听我说话,更相信我一点吧。” 苏珊第一次听顾春回说这么严肃的话。 在她的印象里,顾春回一直是个乐天派。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斟酌着对顾春回说,“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忽然说这些,也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是春回,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认真听你说话的。” 她严肃地对顾春回保证,“我发誓,我永远会是你的最佳听众,也会一直对你保持信任,站在你这边!” 苏珊的这些话,让顾春回心情好了很多。 挂了电话后,她趴在桌上认真思考了会儿,林乡雨的性格太软,她腿受伤都能把林乡雨给急哭,如果林乡雨知道丈夫出轨绝对会受不了,最重要的是,在她看来,就算林乡雨知道顾程严出轨了,也不会选择跟他离婚。 林乡雨会委曲求全,然后从别的角度说服自己把责任都推到勾引她丈夫的女人身上。 一个答案几乎呼之欲出,但顾春回又觉得难受。 她觉得帮顾程严隐瞒的自己像是站在了顾程严这边,把林乡雨一个人蒙在鼓里、孤立无援。 光是思考这些,都让她闷到无法呼吸。 又不能像对待别人那样直接把顾程严给打一顿。 到最后,顾春回有些小孩子气地想,她再也不要叫顾程严爸爸了。 她要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也要用这种方式来提醒顾程严,你所做的一切是错的。 她这么想着,又跟脑子里忽然通电似的,想起了另一件事。 她似乎,很久都没有听过顾淙也喊顾程严爸爸。 无论是在饭桌上还是在哪里。 顾程严对顾淙也说话,顾淙也答复如常不缺礼貌,也就让她忽视了顾淙也很久都没有喊一声爸爸这件事,甚至想不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没了这个称呼。 她站在自己房间门口,来回踱步,咬着自己的手指。 又开始不自觉地想顾淙也是不是因为爸爸出轨压力太大才导致的人格分裂。 她查过资料,通常人格分裂的人都是经历了重大变故或是产生什么心理阴影导致自己无法负荷,从而分裂出一个副人格来保护自己。 如果是这样的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顾淙也……也太可怜了吧。 顾春回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保护欲过剩的小朋友。 从小看动画片想当的不是公主,而是让灰姑娘能够及时参加舞会的神仙教母。 她刚拧开自己的房门,就看见站在外面的顾淙也。 他显然也没想到顾春回会忽然走出来,表情也是一愣,随即变笑了,“宝宝是在找我?” 顾春回看着顾淙也夜晚的人格,他跟白天截然相反的性格在此刻也忽然得到了解释,她觉得这都是顾淙也一直压抑太过的结果,他一直被迫做个听话懂事的小孩儿,哪怕知道了爸爸出轨这样的事情也没人诉说只能自己背负压力,所以才会导致自己的副人格跟他截然相反。 她心情颇为沉重,看着顾淙也的表情像是在看被恶毒继母欺负的灰姑娘,她拍拍顾淙也的肩膀,对他说,“你也辛苦了。” 顾淙也不明就里。 却还是被顾春回的触碰而开心地贴了过去,有些得寸进尺地弯下腰。 这个姿势让顾春回想起白天在医院对她弯下腰喊她妹妹的顾淙也。 然而这个顾淙也却没有那么正经,他身上还带着刚沐浴过后的清香,还没彻底吹干的发梢还带着湿润,黑色的发丝就在她面前,一伸手就能触碰到。 “我觉得比起拍肩膀,摸一下头发更能表达安慰。”他像个等待主人触碰的狗狗般发出了邀请。 湿的。 手指都沾上了水。 轻轻揉一下像是触摸了雨后的树叶。 这个角度,顾春回看见顾淙也后颈上一颗浅色的小痣。 她掌心因此莫名发热,急忙收回了手,“行、行了。” 顾淙也直起身子,拉着顾春回的手腕进了她的房间,反手关上门的同时看见顾春回桌上翻开的高二数学书。 顾淙也:? 他有些困惑,“你在学习?” 顾春回沉重地点点头,“显然易见,是的。” 这种话通常都会迎来一个但是。 顾淙也很快就迎来了顾春回的但是。 “但是,这太难了。”她皱紧眉头,看向顾淙也,“真的太难了,我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三角形和正方形能在这里面变成那么难懂的图案,明明在美术书里它们那么平平无奇,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于是,原本想来找顾春回做爱的顾淙也坐在她的书桌前,拿着笔和本子,在这个本该放纵的夜晚,教起了顾春回数学。 顾淙也:“宝宝,你忽然这么上进我真的……” 顾春回强打精神,一边看着习题一边寻求夸赞,“觉得我很优秀是吗?” 不是。 优秀的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十道选择题错八道。 但夜晚的顾淙也对顾春回向来是盲目的认可和赞同。 他毫无心理负担地睁着眼睛说瞎话,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嗯,没见过比宝宝更优秀的人,所以,做完这道题跟哥哥做吗?就当作我奖励你。” 顾春回:…… “谢邀,不了。” / 嘿嘿,发现了没有发现了没有! 我现在每五百珠都会更三章! 那个打赏章不买也不影响剧情,就是一些类似于小日常的那种温馨向东西。 所以所以所以!(强烈暗示)多投点珠珠叭各位客官~ 23.开学 23.开学 自从发现了顾程严在外面的龌龊后,顾春回在家里就极力避免和顾程严的碰面。 这简直不能更简单,顾程严是个早出晚归的人,顾春回吃完晚饭就上楼睡觉、早上睡到顾程严出门才起床,这么持续了一段时间家里也没人觉得不对劲。 但顾春回自己心里有鬼,她对林乡雨怀有愧疚心理,往日被林乡雨唠叨的时候,总是不耐烦听,现在却会认真听完,还会对林乡雨保证说下次再也不会。 林乡雨将顾春回的改变完全归功于老公的‘不能娇惯’政策,在夜里睡觉前颇为欣慰地对顾程严说,“老公,你确实是对的,我过去对春回确实是过于纵容,她今天跟我说她以后会好好听话的时候我都差点儿不认识她了,这还是我女儿吗,哇,真是——” 她话没说完,顾程严有些疲惫地拍拍她的胳膊,语气略显敷衍,“还得之后再看看她具体是怎么做的,行了,也不早了,赶紧睡吧。” 这个插曲顾春回并不知情。 她整整一个假期都在书海中徜徉,在开学前对顾淙也说,“我好像看书看近视了。” 这话翻译一下就是:快夸我,我都学到近视了,我可太努力了。 但顾淙也就跟没听懂似的,正好手里在翻一本闲书,稍微拿远了些,指着上面一行字问,“这什么?” 顾春回眯着眼辨认,“——在路边看到拉尿的蛤蟆千万不要伸手去抓?” 这都什么跟什么? 不是,谁会在路边伸手去抓拉尿的蛤蟆啊?这不纯纯有病吗? “你这看的什么书啊?这不有——” 话没说完,顾淙也淡定地打断她,“给你一个类似的建议,看书看到头晕千万不要以为自己近视了而是该考虑是不是看不懂。” 顾春回:“……” 顾淙也是狗吧。 蛤蟆这个梗,顾春回对晚上耐心给她补习的夜间版顾淙也也说了一次。 这个跟白天那个混蛋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面露不解,“现在的作者都闲到去研究蛤蟆了吗?” 他委婉建议,“宝宝,你有时间研究蛤蟆撒尿,还不如来找我睡觉。” 顾春回:“……你还挺押韵?” 除了学习和避开爸爸之外,顾春回还做了一件大事。 她自己在电脑上做了个表格,每天精准记录顾淙也变身的时间,在对表格进行命名的时候,她还思考了很长一阵,像顾淙也人格分裂时间这种过于直白的她怕会被别人发现,左思右想,最后一拍脑门,命名为:白天黑夜我不停歇。 保存的时候顾春回差点儿没哭出来。 她觉得自己可太聪明了,这个名字没点脑子的人还真取不出来。 多精准呐,既完美概括了现状又充分展现了她的辛苦,可不就是不停歇么,既要防备顾淙也人格之间的互相打探又要遮掩自己跟两个人格的相处情况,碟中谍也莫过于此了。 表格具体内容分为以下两个部分:白天该吃药的时间、夜晚该吃药的时间。 该吃药就是顾淙也名字缩写的再拼凑版,这两个文字内容翻译一下就是顾淙也白天出现的时间、顾淙也夜晚出现的时间,而后两行文字下面记录的全是数字。 顾春回几乎把自己所有的聪明才智都用在了这个上面,说真的,她都快被自己感动哭,她觉得自己在学校完全就是浪费人才。 她不该出现在学校,她应该出现在国家保密局。 她敢打包票,这表格就算二十四小时打开,就算顾淙也本人看到都猜不出这是什么,只会以为她是个生了重病自己默默坚持治疗的小可怜。 这么一直记录到了开学那天。 顾春回是跟着顾淙也一起去的学校,司机把他们送到学校门口的时候还笑着对他们说,“本来顾总想亲自来送你们的,但是最近公司实在是太忙了,他抽不开身。” 顾春回没忍住,冷笑了一声。 司机有些奇怪地投来一眼。 顾淙也抓着她的胳膊把人从车上给拎了下来。 顾春回嘴里诶诶诶地叫了几声,但动作却很乖地跟着顾淙也往学校走,甚至没意识到顾淙也一手拎着她书包一手抓着她胳膊的姿势显得过于亲昵,她想的完全是另一件事,又怕别人听见,压低了声音对顾淙也碎碎念,“还‘顾总本来想亲自送我们,但公司实在是太忙呢’,什么抽不开身啊,全是借口,以为我们跟妈妈一样好哄呢?公司什么业务这么抽不开身啊?是等着去别人那儿陪人吧?” 她越说越生气,又觉得自己这段时间都这么明显的刻意冷淡,甚至在偶尔碰见顾程严的时候都很硬气地没喊爸爸了,但顾程严竟然一点儿都没察觉,他根本没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这才是让顾春回最生气的地方。 周围从学校门口往里走的同学越来越多。 顾春回和顾淙也这对兄妹在学校都挺出名,两人这么亲昵地边说边走,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 顾春回拧着眉,光看表情像是要跟人打一架。 而反观抓着她的顾淙也则是一脸平淡好像压根没在听她说些什么。 所以落在别人眼里就成了。 ——“卧槽,顾春回好像要跟顾淙也吵起来了!” ——“会不会打起来啊?” ——“……别人不能,但顾春回不好说。” 排队在校门口上交手机聚集的人群齐齐想到那位睾丸损伤的林志同学。 也恰好是说曹操曹操到了。 林志从医院出来有一阵子了,他在医院赖了很久,死活就是不肯出院,今天这里痛明天那里痛,最后甚至忍着羞耻对护士说自己菊花疼得像是有人在里面泡茶,护士笑着对他爸妈说,医院有心理科建议他们带着儿子去看看。 最后林志是被爸妈强行扯出医院的,因为要开学了,他们都看出了林志的厌学。 林志妈妈恨铁不成钢,“你又不是打人的那个,你还是个男子汉,你因为这事儿不想上学丢不丢人?” 林志扯着嗓子嚎,“我不去我不去我就不去,全年级都知道我被顾春回踢的睾丸损伤了,我脸都丢尽了,我要转学!” 他爸一巴掌拍过去,“别逼我揍你!” 碍于淫威,林志忍着羞耻背着书包上了学,他一路上都竭力表现出自己的毫不在意试图伪装太平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说实话,他比顾春回更不想被提起打人事件。 然而,命运就是这么的多舛。 在他嘴角上扬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跟上来问他身体怎么样的朋友虚以委蛇时。 站在台阶上的顾春回和顾淙也也看见了他的身影。 顾春回的话音一顿,看着林志的脸还有点儿感慨。 她觉得林志的事件就跟她人生的分水岭一样,在林志没受伤之前,一切都是好好的,顾淙也还只是个单纯的王八蛋而不是一个会变身的王八蛋,她爸爸出轨的事儿她也还是个被蒙在鼓里的糊涂蛋,结果林志受伤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想起了曾经看过的玄学。 ——善待他人否则必有报应。 这是个她看黄文的时候弹出来的小广告来着,她当时有点儿不耐烦地想点叉,结果那个叉比男人的心眼还小,她刚一点就成了跳转网页,里面密密麻麻全是字和产品。 大致内容是。 ——如想转运,可以购买如下产品。 顾春回毫不犹豫地点了叉。 又跳出一个弹框。 ——积福报才可消业障,阿弥陀佛。 顾春回虽然不觉得自己打林志的行为是错的,但把人打进医院住院确实也能勉强算是业障。 人类,就是一个在面对诸多灾难情况下善于做总结并且积极寻求最便捷方式的生物。 她眯起眼,对拿着她书包的顾淙也说,“你站这儿稍微等我一下。” 顾淙也正在看手机,下意识觉得不对劲,你要干嘛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见顾春回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伐走向了林志。 “林志同学。” 做善事积福报的顾春回同学闪烁着正道之光站在林志面前,喊住了他。 林志和他身边的朋友齐齐一愣,一看见顾春回的脸,林志的下体就开始下意识的疼。 他颤颤巍巍地,“怎怎怎、怎么了?”语气下意识变得恭顺,“您有什么事儿吗?” 顾春回往他下体扫了一眼。 林志立马伸手捂住,他心里警铃大作,扭头就想跑。 结果就听顾春回认真严肃地好像在国旗下讲话般对他来了一句,“抱歉啊,不是故意让你住院的,主要是当时没经验,没把握好方向和力度,以后我会注意的。” 她说完觉得可信力度不大,又熟练地举起三根手指发誓,“我保证。” 不远处。 拎着顾春回书包的顾淙也扭头就走,没有一秒的犹豫,多停留一秒都觉得丢人。 / 终于进入标签的校园部分了! 写这章的时候我的内心:呜呜呜妹崽妹崽我的妹崽超可爱! 然后发布之前看到文案上自己写的问题少女陷入沉思。 但…脑回路清奇怎么不算是一种问题呢。 24.悄悄 24.悄悄 顾春回开学第一天过得并不太顺利,上学期末的打人事件在学校尚未平息,在安排完座位后的班会课上老师就让她上台当众念了检讨和保证书,对台下一愣一愣的同班同学用自认为非常严肃的语气念完努力拼凑出的三千字检讨。 大概内容是这样的。 “我深刻认识到了我的错误,打人这个行为确实过于粗鲁所导致的后果也确实是让人痛心疾首,经过深刻反思后,我以后会更理智冷静一点,在面对诋毁和侮辱后会三思而后行,会铭记老师的教导,再也不会鲁莽行事。” 内容听起来是真的很诚恳,但她的声音却又显得有些懒散敷衍,落在大家耳朵里就跟明目张胆地挑衅似的。 上午这个插曲过去,下午便是年级动员大会,全高三年级师生都要去体育馆。 中午两小时的午休时间,顾春回跟苏珊去食堂吃了顿饭。 苏珊把手机从袖子里露出来点儿,边跟人聊天边提防不知何时就会出现的校领导。 顾春回本想跟她用我有个朋友为开头聊聊自己最近的烦心事,看她一副比国家领导人还忙的样子,就有点儿不满意了,筷子在她碗上敲了敲,“跟谁聊天呢你?” 苏珊头也没抬,“就那个笨蛋啊。” 跟对暗号似的。 顾春回完全没想起她说的笨蛋是哪个。 苏珊提醒道,“就初二那会儿,我们放学不是偷偷去网吧,结果看到有人在敲诈勒索,然后不是见义勇为救了个男的吗,就他。” “他啊。” 顾春回有些印象了,那会儿准确来说救他的人还是她,苏珊纯属在旁边捡漏给人做了个心理辅导,跟打架帮忙的是她本人似的拍着胸脯对人家小帅哥说,放心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可以直接来找我,然后掏出手机就跟人加了联系方式。 但顾春回想不通的是,“这都过去快五年了,你们还保持联系?” 说到这个,苏珊就来劲儿了,“架不住他嘴甜嘛,一开始我也确实只是无聊想逗逗他,哪知道他一口一个救命恩人的叫我,就又保持了一段联系呗,后来我考试不是考差了,老师让家长签字么,我就随口跟他抱怨了一句,哪知道他签的一手好名啊,我初三到现在的试卷基本都他模仿我爸签的名。” “而且他这人吧……”苏珊收起手机,朝顾春回凑近了些,“挺可怜的,他学校是三高,就听他说在学校也没什么朋友,他性格太木了,被人欺负了也一声不吭,又不会拒绝别人,别人让他请客他就请了,生活费花完了也不知道回去找爸妈要,就这么饿着肚子,那我哪儿能看得过去啊,我就跟他说以后生活费直接全给我,我按每顿饭的钱给他,这样别人让他请客他就能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没钱了!” 这解决方案让顾春回都无话可说,“他给了?” 苏珊点头,“给了啊。”她偷偷打开自己的微信钱包,余额上的八千几乎晃了顾春回的眼,“每个月都直接转给我,不是傻子是什么,要不是我心眼好,我都直接捐款逃跑了。” 那这。 确实是个笨蛋。 顾春回戳着饭,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就见苏珊原本越说越起劲儿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 “果然,绥中的风景线无论什么时候看都很养眼。” 话题换的很快的女生双手托腮,袖子里藏着的手机直接滑到手肘的位置。 顾春回闻言抬头。 就看见顾淙也手里端着餐盘,耳朵里塞着耳机,耳机线从耳下一路到外套口袋。 他垂着眸,走得很慢,旁边跟着一个和他个子差不多但戴着金丝框眼镜的少年,也不知对方说了些什么,他有些敷衍地扯了下唇,似从唇缝里随口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周围坐着吃饭的人都抬眸朝他们看去,压低的议论声仔细听全是女孩子带着些暗喜的声音。 他完全没看到顾春回。 径直跟着朋友朝着另个方向落座了。 苏珊轻声对顾春回感慨,“你哥跟程韩声走在一起真的挺养眼,一个帅得很高冷,一个帅得很雅痞,把两种风格走到了极致,这让之后入学的学弟很难有出名的机会啊。” 顾春回收了视线。 戳戳碗里的鸡腿,抿唇轻声道,“什么高冷,故作高冷还差不多。” 下午的年级大会和往年一样无聊。 苏珊站在顾春回旁边,就着中午的话题又跟她说了不少她微信里那位代管理生活费的‘笨蛋’的事情。碎碎念的声音跟领导拿着话筒喋喋不休的夸赞本校历史的声音重迭在一起。 体育馆又很闷,哪怕开了空调,这么多人一起呼吸,也觉得有些燥热。 顾春回没一会儿就觉得头晕脑胀想直接找张床躺下去睡。 但班主任在后方严格监控着她,不时上来拍拍她的肩膀让她精神一下。 顾春回强忍了十几分钟,最后绕到后排白着张脸跟班主任说想去趟厕所。 她今天表现得很乖,不仅在学校门口跟林志同学道了歉,还在班上认真严肃地念完了一份检讨。 班主任觉得顾春回读了高三是跟过去有所不同了,或许是停课跟暑假的这段时间被家里人教育到位了。 小姑娘穿着校服,头发扎成丸子头,后脑勺圆滚滚的,浑身透露着股乖巧劲儿。 班主任也就一挥手,对顾春回说,“去吧,去完厕所早点回来啊。” 顾春回没去体育馆里面的厕所,而是打开门去了楼下靠近篮球场的厕所。 这里除了体育课时很少有人来,学校保洁卫生做得很好,还会在厕所里作为点缀地放点儿假花,平时往里头喷点栀子味的空气清新剂。 放在往日顾春回闻到这个味道都会皱紧眉头,然而在里面被一堆汗水味熏陶了近半个小时,此刻闻到这种味道只觉得深吸一口浑身上下都舒坦了。 她拧开水龙头,刚洗了把手,就听见女厕里传来一阵暧昧的声响。 “别……唔……别用手……”娇滴滴的女声略带哭腔和暧昧呻吟。 这声音让顾春回立马意识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在小黄片里看到过太多这种类型,什么放学后或是教室里为标题的,里面内容基本都是这种,但她没想到能在学校听见活春宫。 这可是绥中啊,全市升学率第一名的市重点中学,学校对早恋的敏感程度已经到男女生走近点儿说话都能引来年级级长问你们是什么关系,竟然有人顶着高压在学校做爱? 什么勇士啊?太牛了吧! 顾春回一点儿都不困了。 她不自觉地往里走,打算仔细听听。 然而脚步刚迈出去,胳膊就被人给拉住。 她皱着眉回头,看见顾淙也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包万宝路,眉眼里压着懒倦,淡淡扫她一眼。 这一眼似是什么信号。 她听见厕所里传来阵压抑的闷笑。 男生的声音随之传来,“不是挺牛么会长,怎么就这点儿能耐?” 男生的声音和会长两个字让顾春回瞪圆了眼睛。 学校能担得起会长两个字的就一个人,叫司杏,这人跟顾春回还算有点儿渊源,之前司杏在学校门口记迟到,顾春回正好就是迟到的那一个,司杏问她叫什么名字,顾春回觉得自己语气也没任何问题,相当平常也没发脾气地跟她说顾春回,哪知道司杏直接看着她掉眼泪了。 ——“是、是你自己迟到的,干、干嘛凶我啊?” 那声音跟此刻在厕所里头喘息呻吟的哭腔一模一样。 熟悉到让顾春回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 而那个男生的声音,和她比起来,顾淙也应该更耳熟。 就是中午在食堂跟他一块儿吃饭的那位风景线程韩声同学。 顾春回看看厕所里面,又看看顾淙也。 表情逐渐从茫然变为了审视。 顾淙也没松开抓着她的手,神色淡淡地任由她打量。 直到厕所里传来门被拧开的声响。 被他抓着的人浑身一震,她也不知道哪根经搭错,拉着顾淙也就往旁边男厕所里去,随便打开了个隔间就钻了进去。 门啪嗒被关上时。 外面的司杏轻声对程韩声抱怨,“下、下次不可以这样了,还在开年级大会呢。” 程韩声慢条斯理地用水冲洗着湿润的眼镜腿,眼眸从厕所镜面往男厕的方向落了会儿,直到女生轻轻地拽拽他的袖子,他才回神。 “下次不可以?”他笑,“但我看你这么兴奋,难道不是喜欢的意思?” 隔间里。 顾春回瞪圆了眼睛,对外面的状况有些合不拢嘴的同时。 又惊讶地多看了几眼正在点烟的顾淙也。 少年靠在隔板上,弓着身子点烟动作无比熟练。 猩红火光蹿上来咬住他嘴里叼着的烟尾巴。 又卡擦一声,金属盖子重新合上,火光熄灭。 顾春回觉得今天这一天带来的震撼实在是有点儿太多了。 她眼不眨地盯着顾淙也看了好一会儿,被烟味慢慢笼罩时,才捂着鼻子问顾淙也,“你、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她瞪圆了眼睛,看起来像是要跳起来把他打一顿。 脸却是红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偷听了别人的情事还是因为对哥哥抽烟这事儿过于惊讶。 他因为她惊讶的表情联想起早上看见的那出喜剧。 顾淙也站直了身体朝她这边走了一步,狭窄的隔间里活动空间本就有限,他这么一动作,两人之间距离愈发拉近,他身上淡淡的皂香味和香烟味将她牢牢包裹。 在体育馆里的那种窒息感再次重现。 顾春回刚准备推开他,就听见他轻笑了声。 她抬眸,看见瘦长的烟夹在他纤细修长的手指间,烟雾袅袅往上,绕过他淡色的唇。 “这还要学?” 他笑着用手指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这种亲昵几乎把时间拉到了夜晚,另一个人格似乎附身而上。 他贴着她的耳朵,声音撩了过来,跟方才程韩声的语气几乎一模一样,对她说,“这不跟你在厕所门口偷听的行为一样,属于无师自通?” / 虽迟但到,久等了。 副cp有两对。 25.较劲 25.较劲 顾淙也这么轻松略带玩笑的语气却让顾春回生了一肚子的火气。 学校抽烟的男生是不少,程韩声从高一就在做学校的香烟生意,在外面低价购入然后凭借自己优等生让老师信任的身份躲过学校抽查,再高价卖给学校那些烟枪。 程韩声这位知名贫困生做的这些歪门邪道的事情在绥中学子之间并不算秘密。 而作为跟他关系最好的顾淙也也受到过一些质疑,这就跟一张床上睡不出两种人是一个道理,很多人认为能玩在一起无非就是三观一致、退一步来说那也得是有些话聊。 但程韩声除了成绩好这一点符合优等生的特质之外,其他就跟坏学生没差别,他收钱帮人写作业、作弊,三教九流的朋友到处都是,会收钱帮人打架也会收钱帮人消灾。 那么—— “顾淙也怎么可能不知道程韩声的事情啊,要顾淙也真的是个很正直阳光的人,怎么可能跟程韩声形影不离,说不定背地里烟酒都来。” “我之前就听到有人说,周末看见顾淙也跟程韩声和职高那帮人一起在网吧玩游戏,啧。” …… 这些流言的产生几乎是理所当然,顾春回跟顾淙也关系最僵的时候有人把这当做玩笑话来哄顾春回开心,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就是你别看老师把你哥捧到天上去了你哥还真不算什么善类,但这些话顾春回听了就是不开心。 她那会儿拍着桌子让传话的人滚蛋。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要你们来说?” 她那会儿是这么说的,甚至还丢了瓶刚开的菠萝啤,冒出的气泡倒了一地,满屋子都是果酒的味道,周围原本热闹的人群都安静了下来,苏珊还扯扯她的袖子让她冷静一下,顾春回从旁边男生手里拿了话筒,对一个个看过来的人丢下了句让她脚趾抠地一整年的发言,“我哥是什么样的还真用不着你们在这里瞎传,嫉妒就直说,背地里说他坏话有意思么?我就算再讨厌他,也不能允许别人在我面前说他坏话。” 这事儿还是高一发生的。 那会儿她还不知道flag这玩意儿真不能随便瞎立。 回旋镖虽迟但到,时隔近两年,让当初笃定的发言都成了笑话。 顾淙也真的就是,私底下烟酒都来的那类型。 顾春回没搭理顾淙也几乎玩笑般的话,双手环臂,堵在厕所隔间门上,断了他出去的路。 “顾淙也,你这个人是真的,很双标。”她心里压着怒火,一方面是因为顾淙也抽烟,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顾淙也的态度。 这个指控让顾淙也有些无法理解,“怎么双标了?” 顾春回也是没想到顾淙也还好意思问,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一下后,才对顾淙也说,“在望北那会儿,我拿着烟找你,你跟我说什么来着?你说顾春回你还敢抽烟?哇你到底是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的?再之前,你问我脖子上草莓印怎么来的,让我注意一下,我才十七岁,但结果呢,你在学校帮你朋友做爱守门,你这不是双标是什么?” 她越说越气,越说思路越清晰。 “教育别人的前提是自己能够做得好,但你这算什么啊?” 顾淙也被她说的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有点儿不确定地拿起手里的烟盒看了一眼。 “这只是烟。” 她当然知道这是烟! 她又不是没长眼睛! 顾淙也缓慢道,“不是毒品,所以我觉得,我在学校厕所抽个烟算不上什么道德败坏天理不容吧?” 顾春回:“……”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顾淙也明明什么都知道,但他就是装作无法理解的样子在这儿装傻充愣。 抽不抽烟的不是重点,顾春回自己还打架斗殴呢,抽烟在她看来根本算不上什么,重点在于顾淙也没有告诉她他抽烟这件事,而是制造出了一种他根本不抽烟的好学生形象然后在这个时候又那么理所当然地当着她的面拿了烟出来抽。 顾春回一口气堵在那儿不上不下,看着顾淙也这张始终淡定的脸莫名来气。 两人莫名陷入了一种僵持。 一个堵在门上怎么都不肯让。 另一个就站在她面前低着头在玩打火机。 卡擦、卡擦的声音一阵阵的响,那火苗一次次窜上来又熄灭。 狭窄的空间就在这种僵持中愈显逼仄。 像是在进行什么沉默大赛。 哪怕广播里传来音乐声,也谁都没有先动。 顾春回在这种沉默里想了很多东西,她甚至想了顾淙也抽烟的原因,又得跟压力大扯上关系,就跟联动似的,压力大又是源自于家庭,最后全都归根于出轨的顾程严身上。 顾春回推己及人,她想如果她是顾淙也,面对从小一起生活又对自己那么好的爸爸出轨,肯定会产生崩溃之类的情绪,但……是不是有点儿太严重了些?这得是压抑到什么程度才能在学校偷偷吸烟又产生心理疾病分裂出第二个人格? 这么些天,顾春回自己都有些缓过来了,当初的愤怒到现在只剩下对顾程严表里不一的厌恶。 顾淙也跟她又不一样,顾淙也比她冷静比她克制。 所以,总不能是捉奸在床,亲眼看见顾程严出轨吧? 顾春回的思维很发散。 就这么一小会儿,就构画出一副家庭伦理大剧。 她不动声色地靠近了顾淙也一些,闻到对方身上被空气清新剂冲淡了不少的烟草味,在他垂眸望来的眼神里,对他说。 “其实你还是有些过分的,顾淙也。”两人之间的身高差,让她抬着头看他的脸,语调缓慢,循循善诱般对他说,“在望北那会儿,我拿着烟要跟你结拜,你教育我说不能抽烟,然后现在你就当我的面抽,顾淙也,你这样难道不是很双标吗?你但凡当初直接跟我说,你在抽但你不希望我抽,然后好好跟我讲道理,我也能理解。” “但你没有,你总是喜欢否定我、教育我,你让我有什么话跟你说,你会听的。但你没有这么做,就,爸爸出轨这件事,你也可以跟我讲的,可是你也没有,甚至在我看见后还跟我说这跟我无关。” 顾春回越说思路越清晰,本来打算好好沟通,却越说越生气,越说越委屈。 “你一点儿都不信任我!你才是那个根本没把我当家人的人吧,还一口一个我们要好好做兄妹,你去医院都不跟我说!还是我自己发现的!” 如果说前面的指控,顾淙也还觉得有点道理,但后面这一句,就纯属私人情绪发泄了。 顾淙也平时话不多也不怎么发火,总给人种脾气很好的感觉,但实际上他从来都不惯着谁,他自上高中之后就没听谁讲过道理,狂妄点儿来说,大多数道理在他看来都狗屁不通。 他能被顾春回堵在厕所里听完这些没把人赶走已经是很有耐心了。 顾淙也垂眸,看着顾春回因为气愤而有些泛红的脸,“所以,你想怎么样?要哥哥给你道歉认错还是跟你保证以后有什么事一定会跟你说?” 他说着,上前逼近一步,语调平淡地像是在背诵课本。 “那要从哪里开始说起,每天行程里不符合学生守则的内容都提前跟你汇报算不算好哥哥行为?或者说找个机会我们坐着谈一下午把自己从小到大对方不知道的事情全都分享一遍拉近兄妹关系?” 他边说边靠近,顾春回一开始还后退躲着他,但听着他一口一个哥哥、一口一个你想怎样之类的问句,莫名就很火大。 她觉得顾淙也这人真的很绝,怎么能有人随便聊几句就让人起了杀心啊? 她根本没可能让顾淙也在两人之间的争斗中占上风,原本步步往后的动作就这么停了下来,在顾淙也又上前一步时,忽然迎了上去。 顾淙也原本拿捏着分寸,只是凭借距离制造压迫感让顾春回乖乖认怂。 没成想顾春回会忽然贴上来,动作没来得及停,两人的身体就这么撞上。 他几乎是立刻皱起了眉,下意识想抽离,却见顾春回露出了副了然于胸的表情,于是就也这么停了下来。 顾春回却没有停,她跟晚上的顾淙也连床都上过,这点儿距离完全没能让她起任何波澜,看着顾淙也忽然顿住的神色产生了种胜利的快感。 顾春回由此又贴近了一步。 她穿着的白色帆布鞋踩住了顾淙也穿的那双白色球鞋。 然后她踮起了脚,施压重量过去的同时,双手紧紧攥住了他的两只胳膊,从他紧绷的肌肉里感受到了他的抗拒,顾春回坏心眼儿地用唇擦过顾淙也的锁骨。 顾淙也浑身紧绷,反手拉住她的手腕,又怕她跌下去摔倒,就这么拉着没放也没推开,只低声警告般喊了声她的名字。 他用的力道不小,顾春回手腕被攥的生疼,却无端地闷笑了声。 她是赢了。 完全拿捏住了顾淙也的软肋,他看似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但唯独害怕的就是。 ——和她发生被称之为乱伦的亲密行为。 顾春回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脱开顾淙也的桎梏,继而紧紧环住他的腰。 她几乎是整个人压在顾淙也身上,踩在他球鞋上的脚踮起,浑身重量都让顾淙也来承担的同时,凑在他耳边对他说。 “少这么多大道理了哥哥。” “一口一个大道理,一口一句妹妹。” 她用下体紧紧压着他慢慢起立的欲望,而后抬眸,笑着睨他一眼。 淡淡道,“你对自己的妹妹硬了,这又算什么哥哥行为?” 26.耳机 26.耳机 “……” 片刻的沉默让顾春回以为顾淙也对此刻的状态难堪至极,她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忍着笑松开他的手,往后退一步,正准备说行了下次不准再跟我说大道理了的时候,忽然被人拉住了手腕。 顾春回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轻而易举地扣在怀里。 顾淙也的手指没有实质性的触碰,只用香烟盒顶着她的后颈,没多痛,但却让顾春回像是被人拿捏了七寸般,顷刻间安静了下来,仿佛停在那儿的不是香烟盒而是把随时都能砍掉她头的尖刀。 “跑什么?”顾淙也的声音就从头顶上方传来,说话的同时他顶在她小腹上的性器依旧存在感明显。 原本故意让他难堪的顾春回反倒因他无所谓的态度而产生种小腹一阵火烧火燎的感觉,这种热度一路传达至脑内,她原本转得飞快的大脑忽然就跟死机似的卡在那儿了,剩下的唯一一个念头就是:顾淙也疯了吧? 顾淙也垂着眸,漫不经心地盯着她烧红的耳朵看。 他手指里夹着的香烟盒玩儿似地在她后颈位置蹭一下,顾春回就缩一下脖子,场面有些滑稽,像是真人版打地鼠。 只两三下,顾春回就憋不住,她一声不吭,却暗暗屈膝想用蛮力撞开顾淙也,却被顾淙也率先察觉,直接用腿压制住她不安分的动作。 顾春回:“顾淙也,你要不要脸的?” 顾淙也随口嗯了声算是回应,又随口问了句,“知道错了没?” 许是距离过近,又许是他压低了声音。 这三个字落在顾春回耳朵里,很不合时宜地让她想到看过的一些少儿不宜的片段,那些男女纠缠的场景像慢镜头般出现在顾春回大脑里,经历过性事的人几乎能立刻从画面里抽调出过往在床上纠缠的感觉。 顾春回忽然的,觉得有些燥。 她咬着唇,没吭声。 对这种状况浑然不知的顾淙也仍在说话。 他用这么亲密的姿势在教育着顾春回,“现在才意识到玩过火了?” 又问她,“知道什么是哥哥么?” 没等她回应,顾淙也又自己给了答案,“哥哥就是,想让你赢的时候,你可以赢,但不想你赢的时候,你就得听我的。” “……” 顾春回也是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听见有人在自己面前用这么拽的语气说话。 她顷刻失语。 顾淙也收了顶在她后颈上的烟盒,刚准备打开隔间的门,就被人从手里强硬地抢了烟盒。 “你先把烟给戒了再说这种话。” 顾春回皱着眉,脸上写满了不耐烦,朝他晃晃手里的烟,在他的注视下像是揣了个证据一样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随即抢先一步拧开隔间的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 在过去的相处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顾春回打架被喊家长,在家里被顾程严和林乡雨连番批评时,顾淙也都从不过问,只做着自己的事情。 顾春回更是同样,顾淙也获得荣耀或是感冒生病,她都不曾向他投去一眼。 最亲密的陌生人这个词一度被林乡雨用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为此发愁,毫不理解为什么在家庭如此稳定的情况下,这对兄妹能关系恶劣到这种地步。 然而,维持了近十年的状况却在最近有了变化。 顾春回手放进口袋,贴着那个烟盒,心里也有些烦躁。 她头一次对自己的性格产生厌烦,这种什么都想管、什么都想分担、极其容易自我反省的个性在这个时刻终于展现出弊端,理智上清楚顾淙也抽烟也好、人格分裂也罢都不是她造成的,但就是总有另一个声音在两人相处的时候忽然冒出来对她说顾淙也也挺可怜的。 她情绪藏不住,全都写在了脸上。 从年级大会结束回到班级,乃至晚自习前的晚餐时间,都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趴在桌上。 顾春回戴着耳机,浑浑噩噩地睡一阵又醒一阵。 侧着脸看见窗外从一个树枝跳到另一个树枝的小鸟,觉得这一定是个没有人格分裂哥哥的快乐小鸟。 负面情绪难得在她这儿持续这么长时间,放在往日就算被老师批评也只会让她不开心十分钟,十分钟之后又开开心心地跟朋友们讨论着放学后去哪里玩。 她现在看见天上的云,就想起顾淙也抽烟时那副颓废样,看见树上生长出的枝桠,就想起白天和夜晚截然不同的顾淙也。 这么想一阵,停一阵,耳机里又很是恰当地随机放了首卫兰的同手同脚。 这歌当初在ktv的时候苏珊还闹着让她唱过,周围人还跟着起哄说唱唱唱!到时候录着给你哥听,说不定你哥一感动下次你考砸了还能在你爸妈面前帮你说话呢。 ——“毕竟这也是唤起手足情深的神曲,哪个家里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听了不感动的?不感动的那都是铁人。” 顾春回曾经是个铁人。 但现在,她听着歌,脑子里就跟放电影似的,在望北村的片段开始循环放映。 她想起自己腿受伤,顾淙也顶着大太阳背着她走那么远的路到诊所。 又想起,顾淙也在雷雨天出去给她买漫画书哄她、捉萤火虫逗她开心。 时间再往前一点。 往前到小时候。 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姥姥生病的时候,大人们都忙得团团转无暇顾及她的情绪的那段时间,也是顾淙也一直陪在她身边的。 她想着想着,忽然就有些原谅了上午在厕所顾淙也对她的挑衅。 周围哄哄闹闹。 吃完饭的同学们陆续回到班级,顾春回手肘搭在桌边,校服外套蒙着脑袋,边讨论着篮球边回自己座位的男生没注意到她越出来的手,倒退着跟同伴手舞足蹈议论的时候撞到了她。 顾春回手被撞得往外,贴着手臂的耳朵被这么一擦,塞在里面的耳机就掉了下来。 手机里放着的音乐顷刻停止。 喧闹的声音盖住了耳机掉下去发出的细微声响。 男生只以为自己不小心撞到睡着的同学,校服盖着也没看见那是谁,随口说了句不好意思啊,就跟着同伴续着刚才的话题回了前排座位。 顾春回思绪还停在顾淙也那儿。 耳朵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去找耳机。 她刚掀开校服外套,眼前忽然出现一片白色衣角。 教室里跟被人摁了暂停键似的,陷入了安静之中。 顾春回压在手臂上闭了许久的眼睛还没彻底适应光亮,眼前一片朦胧。 只剩一边的耳机忽然继续播放了音乐。 顾春回揉了下眼睛,看见顾淙也站在她面前,右耳戴着她掉下去的耳机。 “淙也,你怎么跑我们班来了?是有什么事吗?”跟顾淙也在学校打过篮球的男生笑着问他。 “是有点儿。”顾淙也从校服口袋里拿出盒草莓牛奶跟三明治放在顾春回桌上。 顾春回一愣。 紧接着就听见顾淙也说,“给我饿肚子的妹妹送个晚饭。” 这声妹妹不仅让顾春回傻眼,也让那个问话的和离顾春回近些的同学齐齐愣住。 耳机里音乐还在唱,似是在为此刻的兄妹情深做伴奏。 顾淙也弯下腰,对上顾春回茫然的眼,把戴着耳机塞回她耳朵里。 “歌不错。” 他笑着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对她说,“要是有机会可以唱给哥哥听。” 顾春回:? 她有些傻眼地看着顾淙也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出他们班。 正好回班旁观了全过程的苏珊一路都在冒着卧槽地回到顾春回身边。 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桌上放着的三明治跟牛奶。 沉默了好一阵才问她,“你哥在里面下毒了吗?” 顾春回:“……你能说点人话吗?” “不是。”苏珊还是觉得很难置信,“那刚才是什么情况,是彗星撞地球还是平行时空送来了跟你哥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竟然会给你送晚饭竟然会当着大家的面喊你妹妹?” “……” 顾春回手指戳戳草莓牛奶上印着的那个扎着两个小辫子红脸蛋的小女孩儿。 瓶身融化的水珠滚到了她手指上。 手表显示时间,晚上七点二十。 “还真被你蒙对了。” 苏珊:“啊?什么蒙对了。” 顾春回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就是彗星撞地球送来了一个跟我哥一模一样的但性格不同的人。” 她屈指,把手上的水全擦在苏珊的额头上,“保持住你的聪明劲儿,清华北大很快就来给你送录取通知书。” 苏珊:“……” / 上了编推还是要多说几句,如果看到这里觉得不合胃口可以及时止损找其他文来看。 这对的设定是在相处中慢慢认识到彼此的兄妹关系,大的起伏剧情在中后期,前期的风格就是这种轻松向的。 肉不会特别多,在全文里占据大概是:剧情7、肉3这样子的比例。 全文不会超过20万字。 27.面对「Рo1⒏space」 27.面对 进了屋,苏珊也没停下,她平时在家也是娇生惯养的,但很奇怪的是,只要跟顾春回在一起就自动变成了老母亲角色,她嘴里念叨着这也太脏了吧你们今晚怎么睡啊,话说完又意识到这儿不止顾春回一个人,还有她的老大哥顾淙也。 苏珊对顾淙也的畏惧由来已久,她自己不明来由,顾春回倒是给她分析过,说因为顾淙也太冷了,跟行走的冰箱似的,气势看上去又唬人,搁谁谁不害怕,也就顾春回自己跟他低头不见抬头见才免疫。 苏珊觉得有点道理,但现在再看顾春回跟顾淙也的相处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她说完这句嘀咕之后,顾春回就从购物袋里抬起头,冲她眨眨眼说那你帮我收一下嘛,顾淙也就坐在她后面的沙发上,两人距离也不近,中间隔了得有一个人的宽度,但苏珊看见顾淙也听到顾春回的话就停下跟顾云志偶尔几句的交流,目光柔和地看了顾春回一眼,然后非常自然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苏珊:卧槽,见鬼了。 顾春回对顾淙也时不时表现出的亲近已经习以为常,从袋子里翻出插头跟充电线就去找排插充电去了。 苏珊跟在她后面进了房间,顺手关上了门才问她,“你说你爸出轨了,真的假的?” 顾春回抽了张纸巾擦排插上的灰尘,试了一下还能用,一边给手机充上电一边云淡风轻地对苏珊说,“这事儿还能有假?我白天跟顾淙也一起撞见的,回去就跟我妈说了,晚上我爸回来不认,我跟他吵了一架。” 她话说得很简略,省去了顾淙也用打火机把顾程严脑袋弄出血的重要情节。 苏珊眼睛瞪得像铜铃,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表示出自己的震惊,这么呆愣了两三秒后,被顾春回捏了捏下巴,这是她们之间经常会有的安慰动作,最初是从电视剧里调戏女主的油腻男那儿获得的灵感,纯粹互相恶心,但多做几次后就成了两人之间的专属动作,类似于没什么大事儿你别摆出这种表情的意思。 “其实想想也正常。”苏珊说,“男人没几个好东西,去年过年期间我不是跟你说我爸跟他朋友聚餐把我带去了吗,那氛围简直不要太让人恶心,一个四十来岁秃顶大肚腩的老男人在饭桌上直接搂着他老婆跟我爸说他老婆特会生儿子,说要是我爸想要儿子可以让他老婆给我妈传授一下经验,他们还以为我不懂,要不是我爸在边上我直接就骂人了好吗,还有几个当着自己老婆面在那儿开玩笑说谁谁谁外面养女人,他们老婆都习以为常压根没做出什么反应的还在那儿聊包包首饰,反正嘛——” 她说了一大堆的话,难得严肃地拍拍顾春回的肩膀,“男人都这个屌样,别对他们抱有太大的幻想和期待,你爸出轨这事儿你别太放在心上也别太难受太难过,阿姨性格比较软,现在这事儿闹到台面上了,你得想一下别让你爸把财产什么的都给那小三了,你爸跟那小三没孩子吧?” “我……不知道。”顾春回回想了一下白天看到的场景,她发现自己连那个女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她没有苏珊想的这么多,在知道顾程严出轨后想的也只是让林乡雨及时止损赶紧离婚,钱什么的她没太放在心上,这会儿听苏珊这么一提,才发现自己确实是想得少了。 “没事儿,你不还有你哥在呢么。”苏珊安慰她,“你哥那脑子够用了,你就躺平担任小天使角色多陪陪你妈妈吧。” 顾春回再次:“……” 她连小天使角色都做不好了,小天使手机未接来电全是林乡雨打来的,而她暂时还没想好说辞来应对林乡雨可能会说的话。 两人在屋里说话这一阵,外面气氛却尴尬。 这种尴尬只顾云志可见,他看起来无措又拘谨,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双膝并得很紧,同旁边坐在沙发上姿态闲散的顾淙也成了天然对比。 在进屋后,顾淙也只对他说了句辛苦多谢之类的场面话就没有主动搭话。 顾云志是见过顾淙也和顾春回的,初中被敲诈勒索结果被顾春回给救了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要更早一些,大概是六岁那年他生日,妈妈在家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和托马斯小火车外观的生日蛋糕,他一大早就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妈妈对他说今天爸爸会来陪他过生日,顾云志就等啊等,直到临近晚上八点,他听见爸爸给妈妈打了通电话说有事不能过来了,又在电话里对他说了声生日快乐。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妈妈哭,她好像忘了他还坐在旁边,掉着眼泪问电话里的爸爸说,今天是云志六岁生日,你答应过的,之前就算了,但是这一次是你答应好的,这也不行吗? 他没太懂妈妈的情绪,只在她挂了电话后舔着嘴唇问能不能吃蛋糕了呀妈妈,他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叹气,最后似终于做下决定似的拉着他出了门,她带着他去了一个很豪华的别墅门口,出租车就在旁边等着,他跟着他妈妈站在树荫下,看见爸爸一只手牵着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儿、另只手抱着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儿,后面穿着旗袍很温柔的女人笑着说慢点儿,然后一家人进了门口等着的黑色车里离开了。 顾云志敛眸,拇指无意识地搓搓食指指节。 他听妈妈说了很多关于顾淙也的事情,她丝毫不认为自己插入有婚姻的家庭有任何不妥,只是一遍遍拿他和顾淙也做比较,说你爸爸的那个儿子有多优秀、拿了多少奖、第一名从小拿到大,又话锋一转,指着他的成绩单说,而你呢,你能不能给妈妈争点气。 顾淙也对顾云志而言,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此刻高山就在眼前,他望而生畏,既觉得自己身份难堪,又有些难言的嫉妒。 在他低头沉默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听见卧室房门打开的声音,苏珊出来了,他彻底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单独跟顾淙也待在一起,他抬头往那边看时,恰巧看见顾淙也抬眸往走廊望去的表情。 是带着笑意的,不同于跟他单独待在客厅所展现出的冷淡。 整个人都柔软了起来。 这种感觉他熟悉,像极了妈妈看向爸爸时所展露出的神情。 顾云志对自己冒出的想法一惊。 苏珊冲他晃晃手指,“想什么呢你?”她丢了块儿抹布给呆愣在那儿的顾云志,“来都来了,一起来干点活儿吧?” 外婆家的房子是四室居。 收拾完时间已经走向晚上十一点。 顾春回本邀请苏珊留下睡,苏珊拒绝了,“平时还行,我在外留宿可以说在你家,但你这不是离家出走了嘛,我再不回家,你妈马上就能从我妈嘴里知道我俩的情况。” 顾春回闻言立马挥挥手,“好吧,你走吧。” 苏珊临走前又问,“后天开学,你……去吗?” 顾春回挺想说不去。 然而,顾淙也已经代替她回答了。 “去。” 顾淙也站在顾春回身后,脸上神色淡淡,状似无意地在顾云志身上多停了几秒,他说,“没多大的事,不至于影响正常生活。” 不知是不是顾春回的错觉。 她总觉得在顾淙也说完这句话后,顾云志变得有些慌乱了起来。 等人走了,她直白地问顾淙也,“我怎么觉得你跟苏珊的小男友相处有些奇怪。” 顾淙也关上门,转身看向她,“是么?哪里奇怪?” “嗯……说不上来,就觉得你好像不是刚认识他,你们之前见过?” “见过。” 没想到顾淙也给了她肯定答复,顾春回有些诧异地看向他,“在哪儿见过?” “你初中见义勇为救了他之后,他被他妈领上门来跟你道谢,你不在家,是我开的门。” 顾淙也神色晦暗,唇角轻掀,语气里有说不出的嘲讽。 顾春回确实是第一次听见这回事,不过从这个顾淙也嘴里听见,难免难辨真假,她狐疑道,“是吗?只是登门道谢吗?怎么妈妈都没跟我提起过?” “因为没在意吧,他妈妈说多谢你,如果不是因为你,她儿子就麻烦了,还说——” “啊?” 顾淙也缓慢的语调像是在讲故事,抑扬顿挫都恰到好处,仿佛这是件重要至极的事情。 顾春回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只当作她做的这件好事还有些她不知道的细节,便急忙追问。 就见顾淙也唇线轻扯,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忽而转眸看向已经无人的院门外。 这种高深莫测的样子让顾春回着急,她伸手扯扯顾淙也衣角,“你倒是说。” “说多谢你,还说有机会的话,会让他父亲也来感谢你。” 顾淙也说到这儿,笑了声,垂眸看向顾春回,放缓语调把话给说全了。 “我说不必,毕竟我妹就算是遇见狗被抢骨头,都会上去帮一把。” 顾春回张着唇反应了两秒后追问了句,“妈妈听到你这么说没说什么吗?” “嗯?” 嗯加问号的疑问语气就是没有的意思。 操,顾春回就很气,她鼓着腮帮子对顾淙也说,“好不公平,如果是我说这种话,妈妈一定会教育我一顿让我以后说话别那么阴阳怪气没礼貌的,怎么你说就行我说就不行,你说就不阴阳怪气就成了乖巧懂事了是吧!偏心!妥妥的偏心!” “……” 顾淙也看着气鼓鼓的顾春回看了会儿。 原本自看到顾云志后就升起的厌烦和恶心就这么被她没头没脑重点偏到十万八千里的话给弄没了。 他这回是货真价实地笑了起来。 首发:p○18.space「po18space」 28.抱歉 28.抱歉 到夜里,顾淙也以太久没人住可能会有虫蛇为借口,在顾春回曾经的房间陪她一起睡。 两人躺在一张床上,难得规矩没有发生任何行为。 顾春回看着天花板,闻到房间里一股刚拖完地泛潮的味道,想起小时候外婆拖完地后她总喜欢踩着拖鞋在还没干透的地方啪啪啪地踩着水玩,外婆不会严厉地教育她,只会无奈地看着她笑,说怎么这么皮啊春回。 被子刚洗完还在外面晾着。 只有苏珊从超市买来的两条浴巾当作被子搭在身上,顾春回扯上来想捂着脸,小腿就露在了外面,好在夜间不冷不热,开着窗,清凉的晚风吹进来,空气里除了潮湿气息之外就全是两人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顾春回心里泛酸,在这样的夜晚想起了和外婆相处的点点滴滴。 旁边躺着的顾淙也没有说任何话,只是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安抚般轻轻揉捏着她的手背。 “顾淙也。” “嗯?” “我是不是不太懂事啊?” 顾春回用被子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声音瓮瓮的,“就是比较皮、玩心大、也不好好读书、滋事打架还觉得自己是个英雄,我是不是太不懂事了啊?如果,我跟你一样优秀的话,是不是爸爸就会多衡量一下家庭的重量。” “说不定、说不定他是在我闯祸的时候被别人的温柔给安抚的。”顾春回说着说着有些伤心,她也不喜欢否定自己,但晚上实在逃不过脑内的自动复盘和自我检讨反省,她这么碎碎念着,又侧着身子,在黑暗里去找顾淙也的眼睛,轻声问他,“顾淙也,如果我听话懂事一点,爸爸还会在外面养小三吗?” “会。” 顾淙也给了她肯定答复,并且捏着她的手腕对她说,“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就算你跟我一样考第一名、拿着奖牌回来逗他开心,他还是会出轨,这件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能理解么?他出轨,只是因为他想出轨,他被外面的诱惑所吸引,自己背叛了家庭,是他自己的选择,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也跟你听不听话懂不懂事没有任何关联。” 顾春回第一次听顾淙也说这么多话。 也是第一次看夜里的顾淙也这么认真严肃。 他看向她的眼神专注又认真,在她怔然时,又伸手摸摸她的头发,不带任何情欲地把她拉进了怀里,哄小朋友那样拍拍她的后背。 “你很好,做你自己就好。” 顾春回就在顾淙也放低的声音中陷入了梦乡。 隔日是被刺眼的阳光给照醒的。 裸露在外的小腿晒得发疼,她揉着眼睛坐起来,旁边已经没人了,两张白色浴巾卷成一团在脚边。 她在床上坐了会儿,才踩着拖鞋往外走。 顾淙也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正在看手机。 顾春回盯着他看了会儿,舔舔唇,才喊了一声顾淙也。 顾淙也抬头,神色淡淡地看向她,他没问任何话,没问昨晚发生了什么、没问他们怎么会在这儿、怎么会在一张床上醒来,他什么都没问,只是在她步伐拖沓走过来时对她说,“收拾一下,一会儿去趟医院。” 顾春回忽然就瞪圆了眼睛。 她现在对医院两个字有点敏感,这个月造访医院的次数简直比过去加起来还要多。 “去干嘛?” 顾淙也收了手机,端着面前已经空了的水杯站起身朝厨房去。 顾春回跟在他后头往厨房走,这会儿已经猜到去医院是做什么的,只能是看顾程严,她又看向顾淙也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猜测着是不是林乡雨跟他说的,又说了多少,昨晚发生的事情他全都知情了? 那……怎么反应这么平淡?怪吓人的,就跟暴风雨的前奏似的。 这么一直到从外婆家出来,到街上拦出租车。 顾春回都在暗中观察顾淙也,在上车后,终于忍不住扯扯他的袖子,“你是在生气么?” 顾淙也看向她,把话抛了回来,“生什么气?” 前排司机乐呵地跟着音乐一起哼,似完全没留意他们后排的动静。 顾春回这才低声说,“生气我昨晚没拦着你?没在早上第一时间跟你说?”她自己都不确定,语调像是飘在云上,每个字都带着困惑。 顾淙也垂眸看了她一眼,又不说话了。 顾春回往他的方向挪了一下,一只手捂着嘴生怕被人听见似的对他解释,“昨晚上的事情是太突然了,我也没想到你……额……你的另一个人格能这么勇,我当时脑子都卡住了,只能拉着你跑,不然留那儿万一被他气急打回来了怎么办?” 顾淙也倒是耐心地听着顾春回解释,只是在她说完后,略带困惑地问了句,“他?谁。” “爸爸。” “你要叫爸爸就好好叫爸爸。” “我才不。”顾春回偏过脸,看向窗外,语气挺倔犟,“他不配。” 大概是觉得自己不叫一声爸爸就是最大的报复。 那副闹脾气的样子让顾淙也觉得有些好笑,他早上醒来确实对周遭环境产生了困惑,也确实是冒出了我在哪儿发生了什么这样俗套的问句,但神奇的是,在他看见顾春回躺在他旁边、依赖地抱着他的腰时不时蹭蹭他胳膊时,竟然提不起任何惊讶的情绪。 连最初察觉两人或许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有亲密举动时产生的厌恶都变得淡了。 取而代之的是习以为常。 这种习以为常在细想过后,更让顾淙也觉得不适,他没有叫醒顾春回而是自己走到客厅,打开手机就看见林乡雨和顾程严发来的消息。 他先看了顾程严的。 顾程严先是问他是不是要造反,又说了些让他不是很理解的狠话。 大概是看他很久没回,时间又逐渐变晚,最后似妥协地问他跟顾春回在哪儿。 顾淙也又看了林乡雨发来的消息。 林乡雨倒是比顾程严要发的文字多点儿,先是指责他怎么能这么冲动用打火机砸自己的爸爸,又说哪怕顾程严对顾春回说了些不好听的他也不能这么大逆不道对自己爸爸做出这种举动啊,里面参杂着很多个哎,最后对他说,淙也,你一直是妈妈和爸爸的骄傲,妈妈知道你是为了维护妈妈才会这样,但下次不要这么冲动,跟你爸爸道个歉好吗? 早上又发来一条,是医院的定位,和病房的号码。 对他说:淙也,来看看爸爸吧,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至此,顾淙也才彻底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对自己另一个人格的认知也逐渐清晰,从不分轻重没脑子没有道德伦理感的混球变成了冲动护短的傻逼。 换作是他的话,不会直接采用暴力,而是另一种方式,要让顾程严愧疚,却又知道愧疚都没有办法弥补所有的伤害。 他揉揉眉心。 在车即将开到医院的时候,对顾春回说,“一会儿进去你什么都不用说,无论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不用说话,站在我身后就好。” 顾春回啊了一声,被他说的有些紧张,拉着他的袖子问,“他难道要动手打人吗?” 顾淙也觉得好笑,“一个躺在病床上的人要怎么打人你告诉我,学容嬷嬷用针扎我们手指?” 顾春回:“……那我,就没有需要我做的吗?” “没有。”顾淙也拉开车门,声音淡淡,“你什么都不用做。” * 医院病房里。 顾程严头上缠了圈纱布,昨晚受伤就被林乡雨给送来了医院,伤得并不重,只是血流的有些多,加上位置敏感,所以拉去拍了ct,怕会出现状况,又让医院安排了病房。 他很惜命,尤其是在有钱之后,变得更加惜命。 每年会认真做体检,偶尔会跟朋友去打高尔夫会去马场,烟酒虽然都来,但也会吃人参之类的保健品养生。 此刻,他正躺在床上,头上的伤痛稍微缓解之后,心里的火还是未消,他已经彻底忘了自己出轨的事情暴露,正振振有词地教训着坐在旁边给他削苹果的林乡雨,说她惯坏了两个孩子,说她教育有问题,最后脸色铁青地看着病房门口说,“淙也不会是这样的孩子,他向来听话,怎么可能忽然做出这样的举动。” 垂首老实听着的林乡雨已经预料到顾程严会说的下一句,她没抬头,握着刀的手却一个用力,长长的果皮掉在了地上。 “肯定是跟着顾春回学坏了,肯定是望北那会儿被带坏的。” 他这么做下定论时,房门就从外被拉开。 林乡雨刚要起身,就看见满脸冷淡的儿子拉着轻皱着眉心的女儿,两人站在门口,视线落在她手里拿着的削好的苹果上。 林乡雨忽然有些难堪,她张了张唇,“淙也、春回——”手里拿着的苹果往身后藏却也来不及。 顾春回扯了扯唇。 不知该说什么,他们昨晚轰轰烈烈来了那么一场,最后他们的妈妈还在病房里照顾爸爸给他削苹果,不知道的还以为夫妻恩爱毫无嫌隙。 就好像,顾程严出轨的事情只是昨晚不值一提的小插曲。 顾春回这会儿倒真的,如顾淙也在车上所说的那样,不想说话了。 顾淙也嗯了一声,带着顾春回走到病房里。 他挡在顾春回面前,站在顾程严的病床前,看着顾程严包裹严实的头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开刀了。 他没立即开口,而是站那儿盯着顾程严看了会儿。 这种注视让顾程严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他甚至觉得顾淙也跟顾春回是来挑衅的。 他眉心一皱,正要开口说话,却听自己的儿子冷冷淡淡丢了一句,“很抱歉啊爸。” 语调随意,但表情却如常。 跟他过去获奖回家对他们说时的表情一样,也跟陪他和他朋友出去吃饭听到调侃时的表情一样。 冷淡而又充斥着一股距离感。 顾程严一愣,他忽然发现,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 顾春回被顾淙也挡得严严实实,视线里只有他的后背。 她听见顾淙也把所有责任都揽了下来,对顾程严说,“是我冲动动手,很抱歉。” 又忽然话音一转,“这跟春回没有任何关系,没人能带坏我、影响我,要说原因的话,知道您出轨又有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儿子这件事过于生气,算不算得上重要原因?” 晴天霹雳。 顾春回只觉得要被顾淙也话里的信息量给炸死了。 边儿上原本打算说好话的林乡雨也瞪圆了眼睛,“什、什么?淙也,你说什么?” 反应最大的时床上躺着的顾程严。 他满脸不敢置信,连反驳都忘了,只知道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29.哥哥 29.哥哥 顾春回其实没那么讨厌顾程严,虽然他对她严厉但也有过很温情的片段。 在她生日的时候顾程严会认真给她挑选礼物对她说祝我的宝贝女儿生日快乐,在她感冒发烧的时候顾程严也会关心地问她难不难受。 顾春回只是觉得,顾程严比起她要更爱顾淙也而已。 在漫长的时光里,她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件事,接受了人总是偏心没人能做到真正的公平。 她在闯祸后之所以会对顾程严产生畏惧,因为对他仍怀有期待,仍想得到他的夸奖、得到他的认可、得到他的关怀。 但现在,在听到顾淙也说顾程严在外还有个私生子后,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所有的想法都可笑至极,她竟然会用那么平常的片段来pua自己、反复灌输其实爸爸也是爱自己的这样的观点。 顾春回看见林乡雨愣在那儿眼泪一个劲儿地往下掉,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紧紧攥着那个苹果,汁液顺着她指缝往下滴。 没意思透了,她不懂为什么成年人总是那么难做抉择,只觉得病房里跟消毒水混在一起的古龙水香味让她恶心到想要当场吐出来。 病房一片沉寂,只有丢下重磅消息的顾淙也仿佛置身事外,他在顾程严不敢置信的目光下礼貌地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祝您早日康复。” 然后看了眼愣在那里的林乡雨,便拉着顾春回离开了这里。 这是第一次,顾春回觉得有个哥哥是件很不错的事情。 他带着她回了别墅,帮她收拾了东西,又提着行李箱带她回外婆家。 在行李箱滚过地面发出咕噜噜的声响时,顾春回拉着顾淙也的衣角问他,哥,以后是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生活了。 顾淙也回答说过不了多久就要开学我们可以选择住校,话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顾春回刚才叫了他什么,他停下脚步,箱子的滚轮声也同时停下,他看着顾春回问,“你叫我什么?” 顾春回没松开拉着他衣服的手,又重复了一次:“哥,只有外婆爱我,但是外婆不在了,好像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更多爱我一点,我找不到对我偏爱的人了。” 她好像没意识到自己在哭,拽着他衣服的手很用力,那片衣角都皱了起来。 顾淙也这才发现,即使顾春回平时表现的再坚强再勇敢,但她还是个渴望被爱的小孩儿,他想起顾春回刚从外婆家被接过来的时候,他们的房间紧挨着,他总能在夜里听见顾春回哭着喊外婆,过没多久,他房间的门就会被敲响,顾春回红着眼睛站在门外,问他说顾淙也,你要不要吃冰淇淋。 她想要有人陪,说不出你能不能陪陪我这种话,只能用别扭的邀请做代替。 就如同现在,她说哥,我找不到对我更偏爱的人了。 可看向他的那双眼分明在说,哥哥,你能不能做更偏爱我的那个人,能不能站在我这边,能不能一直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牵着我的手往前走。 顾淙也在很小的时候就被身边的人说你是哥哥,你要学会照顾妹妹。 他其实不太能理解哥哥的责任是什么,他不懂该怎么去教育顾春回,怎么让她好好学习不要在外面跟人打架,连阻止的方式都拙劣,反而把两人的关系越拉越远。 他们曾经一起在妈妈的肚子里,同时间看见这个世界,又生活在同样的环境里接受着一模一样的教育,但却那么疏离,像是最亲近的陌生人。 顾春回不听他的甚至不喊一声哥。 但现在,顾春回真的那么听话地跟在他身后,不问他要去哪里也不问他发生了什么,只是乖乖地跟着他走,然后用那么挫败的语气对他说这种话喊一声哥。 顾淙也忽然就明白了大人一直所对他说的责任究竟是什么。 他松开手里拉着的行李箱,伸出手帮她擦干了眼泪。 他说不来什么像哥哥会一直保护你这样过于温情的话,帮她擦眼泪的动作也并不温柔,弯曲着手指擦过去时蹭得她眼尾都红了一片,在顾春回红着眼看向他时,语气有些僵硬地对她说,“至少在你成年之前,我都会代替外婆管着你的。” 顾春回抬起头,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后,泪腺再次失控。 她自己也觉得这可太不酷了,她竟然当着顾淙也的面哭得像个小孩儿。 然而顾淙也却因为她再次掉下的眼泪而弯下了原本挺直的脊背,略微有些挫败地倾向红着眼睛的她,帮她擦拭眼泪的动作明显轻柔了许多。 “别哭了。” 他说,“这不是还有哥哥在么。” 30.袒露 30.袒露 称呼上的改变是两人之间关系开始转变的象征,顾春回和顾淙也回了外婆家,天光正亮,他们收拾了屋子又去附近超市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买日用品,外婆家的洗衣机比较老旧,顾淙也在网上买了新的洗衣机又给家里换了几台空调。 这个过程中,林乡雨给他们来过电话,她没有说自己目前是怎么想的又打算怎么办,只是在知道顾春回跟顾淙也不打算回家住后有些着急地表达了反对意见,“你们两个小孩儿一起住在那里要怎么照顾自己,外婆家多久没人住了?妈妈不放——” “没什么不放心的。”顾春回打断了她的话,她蹲在院子里的花圃前,拿着铲子正在挖土往里种在附近花店买来的栀子花,语气平淡对林乡雨说,“妈妈,我跟哥哥可以照顾好自己,你不用过多考虑我们,你只需要考虑自己。” 林乡雨一愣,“春回。” 有关于父母之间的问题,顾春回跟顾淙也讨论过。 顾春回认为自己跟顾淙也搬出来,那个家里就只剩下林乡雨一个人,那她跟顾程严吵架都没人给她撑腰、也没人站在她这边帮她说话。 但顾淙也对她说,这件事总得要妈妈自己做决定,他们以后总会读大学离开他们的身边,最终和顾程严生活在一起朝夕相对的人只是林乡雨。 “无论她做什么决定都是她的事情,哪怕她不选择离婚选择原谅那也是她的事情,我们没必要干涉她的决定。” 顾春回起初持反对意见,“但是,爸爸都在外面有家庭了,他在外面有小三甚至有孩子,妈妈凭什么不选择离婚?而且她耳根子那么软,要是爸爸随便哄几句她又原谅他了怎么办!” 相对于顾春回的激动,顾淙也始终冷静,“那就是她的事情了,做夫妻的是他们,我们只是他们家庭的组成部分而不是他们结婚证上的一部分,这是她的婚姻,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我们已经告知了她真相,到这里就够了。” 顾淙也说,“我们认为对的,对妈妈来说可能不是,我们认为好的,对她而言也可能是坏的。” 顾春回把顾淙也对她说的话,对林乡雨也说了一遍,她没有像从前的自己那样生气地对林乡雨说爸爸都这样了你怎么还这么懦弱,更没有强迫她做出什么选择。 “妈妈,你考虑自己就好了,你不需要想我们该怎么办,只需要考虑你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 之后,林乡雨就一直在电话里哭。 她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到最后也什么都没有说。 顾春回不知道顾程严有没有给顾淙也打过电话,但顾淙也身上好像有很多钱,外婆家要换的那些东西都是他出的钱,还给顾春回换了台最新的苹果电脑。 虽然他们家一直挺有钱,但顾程严和林乡雨对顾春回零花钱管得比较严,一个月能支配的零花钱在一千元左右,顾春回花钱大手大脚,往往刚拿到零花钱就跟苏珊出去挥霍得差不多了,从未像顾淙也这样干脆利落地在超市肆意购买大宗商品。 顾春回问顾淙也卡里到底有多少钱。 顾淙也正在调试电视,闻言只笑了声,“付你平常的生活费反正是够。” 然后话题又这样不了了之,顾春回潜意识里有点儿害怕顾淙也的嘴,那张嘴能轻而易举地吐出让她到现在都难以接受的重磅消息,里面似乎藏着很多很多秘密。 关于私生子的话题,顾春回也问过顾淙也,但顾淙也的答复模棱两可,只让她做好自己的事情,问她就算知道了想做什么,总不能上门去把别人打一顿。 顾春回这个时候又会觉得顾淙也是真的很烦。 真的真的很烦,她都觉得自己已经成长为一个成熟的大人了,可是顾淙也却好像把自己当作她的监护人,喜欢把风雨挡在他身后,似乎总觉得她无法承受生活的阴暗面。 他这样说话的时候,顾春回就会冷着脸喊他的名字。 “顾淙也。” 顾淙也随口哼了一声。 “顾淙也、顾淙也、顾淙也!” 顾淙也停下手里的事情冷冷地看向她。 顾春回就跟被踩住尾巴的猫似的,挂在嘴边的顾淙也三个字喊不出来了,只能瘪着嘴,有点儿愤愤地嘀咕,“哪有你这么做哥哥的,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什么都不跟我说!就不能对我好一点耐心一点吗。” 像是在撒娇。 顾淙也看了她会儿,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手指不知在操作些什么。 顾春回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拿出来就看见顾淙也给她的微信转账,三千元巨款,她张大了嘴巴。 “封口费。”顾淙也手指捏着手机,轻薄的机身在他手里晃了个半圆又被他利落地丢进了外套口袋,“这算是对你好么?妹妹。” 顾春回捧着这三千元巨款,直接就找了苏珊出来。 两人在商场找了家新开的茶餐厅坐下,顾春回又跟倒豆子似的跟苏珊说了最近发生的事情,说到顾程严的私生子时,她有点儿郁闷地托着腮,问苏珊,“怎么顾淙也就什么都知道呢?难道他安装了监控吗?” “你这关注点是不是不对劲……”苏珊咬着吸管,恨不得打开顾春回脑子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这重点是你哥为什么什么都能知道吗?重点难道不是你爸那私生子是谁吗?” “那我确实也好奇,但我觉得我哥有一点说的是对的。” “什么?” “错的人自始至终都是顾程严,他要是足够坚定足够爱家庭爱我们,无论是谁勾引他,他都会选择忠于家庭,一个巴掌又拍不响,他要是没这个意思,别人还能拿刀逼着他去上床?”顾春回说着面露厌恶,对苏珊说,“我最讨厌看的情节就是男的出轨了只去找小三的麻烦,有小三就能有小四,苍蝇又不盯无缝的蛋,当发现有一只蟑螂的时候说明家里已经全是蟑螂了。” 苏珊也是没想到,蟑螂的科普知识还能用在这种话题上,她戳着刚被端上来的西多士,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夸奖顾春回,“感觉你开学语文跟政治能进步不少,好好保持住这种思想觉悟,高考一完你都不用买票去乐山,这佛光普照得我眼睛都要瞎了。” “……”顾春回被苏珊阴阳怪气地哽了一下。 “找不找小三跟私生子麻烦都随你,但你跟你哥千万脑子清楚一点,家产一点儿都别往外漏,不然我半夜睡着都能被气醒,知道没?” 顾春回乖乖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苏珊又怜爱地摸摸她的头发,没来由地对她说,“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绝对的,永远都只帮我们春回,谁跟你比我都只选你。” 顾春回嘴里说了句神经,搓着胳膊对苏珊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别说这么肉麻的话。 苏珊眯着眼睛笑,但放在膝盖上的手却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机,在顾春回拿着纸巾去厕所时,打开了微信,找到顾云志的聊天框,她慢吞吞地打字,许久之后,才摁了发送键。 【33:你上次说,你家附近有个很好吃的甜品店,是在哪里来着?】 那边回得很快。 【凌云壮志:你上次不是说不感兴趣吗?现在又想吃了?】 【凌云壮志:在迎春路这边,你什么时候想吃,我带你去。】 迎春路,苏珊手指在屏幕上停了会儿,才回:【过几天吧,到时候我找你。】 顾春回跟苏珊在外面吃完饭又去书店买了书,两人都说开学要洗心革面好好学习,抱了一堆辅导资料出来,正打算各回各家,顾春回就接到了顾淙也打来的电话。 顾淙也不知道在哪儿,杂音重到她几乎听不清顾淙也说的话,举着手机喂了好几声,一声比一声不耐烦,那边才慢慢安静了下来。 “要来ktv么,春回。”顾淙也在电话那边问她。 顾春回差点儿惊掉下巴,她一把拉住苏珊的手,紧接着对电话那头说,“来!来来来。” 挂了电话后。 苏珊狐疑地看她,“去哪儿?” “我怀疑我没睡醒。” “啊?” “我哥问我要不要去ktv。”顾春回说着重新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天也没黑啊……” 苏珊最近被家里管的严,出来时间都有严格限制。 顾春回自己抱着书去了ktv,走到门口又看看自己手里的五三,正觉得有些违和想找个地方寄存起来,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是个女生,穿着白色的背带裙、里面一件粉色针织衫,披肩长发看起来很乖。 顾春回认识她,这不是学校学生会会长司杏么。 她跟司杏之前有过交集,但算不上友好,是高二上学期开学那会儿,司杏在学校查迟到,顾春回是最晚的那一个,司杏问她叫什么名字,顾春回给她报了自己的名字,结果司杏直接红了眼,握着笔说你凶什么呀。 顾春回当时以为司杏针对她,后来学校里其他人提起司杏,都说奇了怪了,不知道学校是怎么想的,找一个脸皮那么薄脾气那么软的人来当学生会会长,顾春回才明白原来司杏对谁都这样,但自那之后在学校看见司杏都绕道走。 她是有点儿怕司杏这种类型的姑娘,现在在ktv碰上,下意识停下脚步,走到旁边低头装作路人玩手机,余光瞥见人进了超市才急忙钻进ktv电梯里摁了上行键。 顾淙也在微信里问她要不要在门口接她。 顾春回回复说不用,“这里我经常来,你还没我熟呢,发个房间号就好啦。” 顾淙也便给她发了房间号。 顾春回是真的经常来这儿,连前台小姐姐都认识她。 她站在房间门口,把怀里的教辅书换了个面贴紧胸口,抱着里面会是学霸聚会唱着英文歌的想法推开了门,紧接着就震惊了。 大包间里灯光全开。 里面的人不少,男男女女,抽着烟的、举着酒杯在摇骰子的。 她站在那里,看着这种熟悉的场景却在目光顺着这些人一点点往最靠里的位置看去时,忽然停住。 她看见,她那优秀的、总被人夸赞的、挂在年级排行榜第一名的哥哥,手里夹着一根烟,白衣黑裤坐在沙发边沿,正低头听旁边的人在说些什么,手指在桌上一抖,姿势无比娴熟地将烟蒂抖落进了烟灰缸里。 短暂结束的歌很快就被新的曲目接上。 他似有所觉地抬头,同她瞪圆的眼对上,手里的烟在烟灰缸上停了会儿,随即食指一摁,直接微弱火光掐灭在了里面。 有人喊着,“吵死了,先把音乐关了关了!” 坐在点歌台的人急忙哦了好几声,暂停键摁下的同时,顾淙也的声音落了下来。 “愣那儿干嘛?” 他似乎被顾春回震惊的表情给逗笑,也不再坐那儿等着她过来,而是站起身朝着她走去。 他一动,房间里立马响起窸窸窣窣的讨论声,这些人一部分是绥中的,一部分不是。 知道顾春回是顾淙也妹妹的那部分人没说话,另部分人有点儿惊讶地问来的这妹子是谁。 问话传到一身黑衣正在洗牌的少年耳边时,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让问的那人看看顾淙也拉着门口那女生的动作,有点儿好笑地问,“你看他俩像什么?” 那男生看当然是觉得帅哥美女男才女貌,“像情侣啊卧槽。” 程韩声一听就乐了,牌也不洗了,往男生腿上一拍,“哪儿看出来的?” 男生想了半天才干巴巴地说了个很有夫妻相。 顾春回这会儿已经被顾淙也带着在沙发上坐下。 她看着桌上的烟灰缸还陷入顾淙也竟然会抽烟的震惊中没回神,又听见不远处传来笑声。 她抬头,看见程韩声正看着她和顾淙也笑。 “淙也。” 程韩声是绥中出了名的不好惹,优等生的身份、校霸的底牌,家境差的人尽皆知,身边玩的朋友什么人都有,背着学校卖烟帮人打架都是他赚钱的行当之一。 他这么亲密地喊出顾淙也的名字,又让顾春回有点儿愣住,她知道顾淙也跟程韩声在一个班,但不知道他们关系好到能一起出来玩的地步。 顾春回脑子里的问号一个个往外冒,心说我虽然抱怨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但也没必要一下子全都告诉我,循序渐进!循序渐进懂不懂! 她伸手刚扯住顾淙也的衣服,就听见程韩声的声音略带戏谑对着他们说,“你这哥哥当得不行啊,还有人不知道这是你亲妹妹,以为是你情妹妹。” / 副cp戏份都是为哥妹服务,正文不会特别多的。 31.烟蒂 31.烟蒂 顾春回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顾淙也直接丢了个矿泉水瓶过去。 程韩声熟练接过,顺带用手给嘴拉上拉链,作闭嘴状。 周围人显然看惯了他们的这种互动,随口打趣着说能不能行了之类的话。 顾春回想说些什么,最后又闭上了嘴,难得文静坐在顾淙也旁边,视线紧锁在他身上,看着他伸手在桌上不知谁买来的一堆饮料中挑了瓶酸奶给她。 顾春回没接。 周围声音嘈杂,顾淙也在袋子里翻了半天没找到吸管,最后在桌上用矿泉水洗了个玻璃杯出来,把酸奶倒了进去,重新递到她手边,“先将就一下。” 先,将就一下。 顾春回琢磨了一下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还有豪华后半场的意思。 她抱着玻璃杯放在膝盖上,屋子里有人为了配合点的歌曲把灯光都变成动感光效,不时流转的五色灯光四处流窜,顾春回抬头就看见红色光斑正巧落在顾淙也的眼皮上,他的睫毛都变成了绯红色,红色的光晕开的那一片红色像极了某种时分沾染他脸上的情欲。 房间昏暗的光线和屏幕的亮光好像让光明和黑暗在这里相遇,坐在她旁边的顾淙也似乎被复制粘贴地变成了两个人,一个坐在那里冷淡地晃着手里的酒杯,垂眸在听旁边坐着的人说话;而另一个贴着她的身体,大腿的温热轻轻相撞,就连偶尔接触到的胳膊都带着强烈的性暗示。 顾春回手指扣紧玻璃杯,恍神的刹那被旁边一直分神关注她的顾淙也所捕捉。 “要唱歌?”他问。 顾春回摇头,“不了吧。” 顾淙也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奇怪,“看不出来,你还有社恐的一面。” 顾春回沉默片刻,才扯着顾淙也的衣服跟他瞎扯,“不是我社恐,我是怕我一开嗓你朋友就都变成我朋友了,那多不好,毕竟你平时看上去不像是有朋友的样子。” “还有呢?” “什么还有?”顾春回有些不解。 这时不知是谁点了首青藏高原,正卖力往上飙高音,顾淙也没听清顾春回说的什么,手撑着膝盖贴近过去,“什么?” 顾春回这才发现在ktv聊天是一件很费劲的事情,这种场合跟酒吧有一点类似,听觉大部分被音乐所覆盖,要想听清对方说了些什么必须拉近彼此间的距离,嘴唇贴着耳朵般的亲昵,难怪苏珊之前总对她说,这两个地方都是滋生暧昧最好的场所。 她低头,看着顾淙也贴过来的耳朵,唇变得有些干涩,她捧着玻璃杯,舔了口酸奶才在顾淙也的注视中,贴过去对他说,“我说,你平时经常来这儿么?” “算不上经常。”顾淙也伸手盖住酒杯冲倒酒的朋友摇了下头,这种需要俯身的说话姿势不太方便,他顺势伸手撑在顾春回背后的位置,才接着对她说,“不是想多了解我一点、想知道我钱从哪儿来的?” 顾春回看向他。 斑斓灯光下,他唇边笑意浅浅,声音轻轻落在她耳边。 “程韩声做的那些,都有我的一半。” * 后半程顾春回一直在恍惚之中,她摆弄着手机又不知道该看些什么内容,时不时朝顾淙也看去一眼,目光带着探究,发现了很多之前并没有在意的细节。 比如顾淙也只是话少但不是不善于交际,他其实很讨人喜欢,坐在那里不时有人过来跟他搭话。 再比如顾淙也并不是个只会读书的呆子,在别人起哄让他唱歌的时候,他也会接过话筒,唱的是英文歌,她没看屏幕,没太听懂歌词的含义,只单纯从听感上来说觉得挺不错、挺好听,要是以后顾程严的家产不留给他们,他也可以在酒吧当个驻唱赚份生活费。 她拧开水龙头,刚洗了把手,就听见女厕里传来一阵暧昧的声响。 “别……唔……别用手……”娇滴滴的女声略带哭腔和暧昧呻吟。 这声音让顾春回立马意识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在小黄片里看到过太多这种类型,什么放学后或是教室里为标题的,里面内容基本都是这种,但她没想到能在ktv女厕听见活春宫。 顾春回一秒精神。 她不自觉地往里走,打算仔细听听。 然而脚步刚迈出去,胳膊就被人给拉住。 她皱着眉回头,看见顾淙也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包万宝路,眉眼里压着懒倦,淡淡扫她一眼。 这一眼似是什么信号。 她听见厕所里传来阵压抑的闷笑。 男生的声音随之传来,“不是挺牛么会长,怎么就这点儿能耐?” 男生的声音和会长两个字让顾春回瞪圆了眼睛。 学校能担得起会长两个字的就一个人,就是刚才在楼下看见的司杏。 那声音跟之前对着她说你凶什么的哭腔一模一样。 熟悉到让顾春回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 而那个男生的声音,就是刚才在ktv打趣他们的程韩声。 顾春回看看厕所里面,又看看顾淙也。 表情逐渐从茫然变为了审视。 顾淙也没松开抓着她的手,神色淡淡地任由她打量。 直到厕所里传来门被拧开的声响。 被他抓着的人浑身一震,她也不知道哪根经搭错,拉着顾淙也就往旁边男厕所里去,随便打开了个隔间就钻了进去。 门啪嗒被关上时。 外面的司杏轻声对程韩声抱怨,“你、你下次别这样,这是在外面呢。” 程韩声慢条斯理地用水冲洗着湿润的眼镜腿,眼眸从厕所镜面往男厕的方向落了会儿,直到女生轻轻地拽拽他的袖子,他才回神。 “下次不可以?”他笑,“但我看你这么兴奋,难道不是喜欢的意思?” 隔间里。 顾春回瞪圆了眼睛,对外面的状况有些合不拢嘴的同时。 又惊讶地多看了几眼正在点烟的顾淙也。 少年靠在隔板上,弓着身子点烟动作无比熟练。 猩红火光蹿上来咬住他嘴里叼着的烟尾巴。 又卡擦一声,金属盖子重新合上,火光熄灭。 顾春回觉得今天这一天带来的震撼实在是有点儿太多了。 她眼不眨地盯着顾淙也看了好一会儿,被烟味慢慢笼罩时,才捂着鼻子想起要问顾淙也,“你、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她瞪圆了眼睛,脸也是红的。 顾淙也站直了身体朝她这边走了一步,狭窄的隔间里活动空间本就有限,他这么一动作,两人之间距离愈发拉近,他身上淡淡的皂香味和香烟味将她牢牢包裹。 顾春回听见他轻笑了声。 她抬眸,看见瘦长的烟夹在他纤细修长的手指间,烟雾袅袅往上,绕过他淡色的唇。 “这还要学?” 他笑着用手指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这种亲昵几乎把时间拉到了夜晚,另一个人格似乎附身而上。 他贴着她的耳朵,声音撩了过来,跟方才程韩声的语气几乎一模一样,对她说,“多了解我就会知道,除了违法犯罪,你哥什么不会?” 32.疑问 32.疑问 顾淙也擅长在不同的人面前展现不同的样子。 在父母面前,他是循规蹈矩的好学生、好儿子。 在朋友面前,他是稳重可靠、可以交心的朋友。 唯独在顾春回面前,千人千面并不适用,总显得冷淡又单薄,仿佛他生来没有什么兴趣爱好,除了学习还是学习。 顾淙也高一学会的抽烟,那会儿他压力大,顾程严这边的原因有、林乡雨那边的原因也有。 顾春回不知道,其实林乡雨很早就察觉顾程严可能在外面有什么,只是她不敢确定,一边担心一边说服自己那只是错觉,她怀揣着那份惴惴不安变成了施加给顾淙也的压力。 ——“淙也,你们老师说这次竞赛你有很大几率拿奖,怎么不参加呢?你要是参加的话,爸爸一定会很开心的。” ——“淙也,妈妈不是不准你出去玩,只是妈妈希望你明白什么才是最紧要的,你成绩那么好,要是一直稳定下去,高考状元肯定没问题的,到时候你爸爸一定会很为你骄傲的。” ——“淙也,爸爸很久没回家了,你给爸爸打通电话过去好吗?” …… 顾程严的喜欢是明码标价的,他是再精明不过的商人,关爱是顾淙也一次次拿到优秀成绩后的奖励。 这种压力是慢慢施加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顾淙也觉得自己已经成了被驯化的狮子,火圈燃起就知道往里跳获得满堂喝彩、舔毛走路各种姿势都只是为了取悦他人,他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但生活中又有顾春回这个对照组。 顾春回在做自己,她表面上摆出一副闯祸闹事后对父母的畏惧姿态,实际上从未怕过他们,顾淙也听见过林乡雨对顾春回说你要还是这样爸爸妈妈以后就不管你了,顾春回只是沉默了一下随即就说那我可以自己管自己呀,她并没有把林乡雨随口而出的威胁当回事,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每次跟别人打架都有一万个理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做好人好事等等,后果从来都不在她的考虑范畴之内。 这样的顾春回,让顾淙也觉得自己一直生活在牢笼之中,他发现自己好像从未真正做过自己。 顾春回紧张地揪着他的衣角,在男厕所小小隔间让她变得异常兴奋,红晕从脸一路挂到耳根,她仰着头看向他,大概是觉得他刚才那句话还挺酷,跟着学了一遍,紧接着就朝顾淙也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我感觉你抽烟喝酒的样子,就像是那种压抑久了憋出病了开始在外面肆意放纵自己的人,你打架吗?”她兴致勃勃地问他。 “……” 顾春回就一点儿都没有意识到两个人距离过近。 顾淙也心里有些浮躁,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对顾春回说,“你以为我是你?” “哦。”顾春回瘪瘪嘴,“那就很没有意思啊。” “我打的都是正义之架,正义你懂么?就别人敲诈勒索啊、校园暴力啊、偷窃行径啊,我都是第一个跳出来制止的,做这种事情很解压的,尤其是听见别人对你表达感谢,会有一股自豪感,反正——” 厕所里传来开门声,顾春回话正说到重要部分,踮起脚拽着顾淙也的衣服让他弯腰,“抽烟喝酒不好的,现在根本不流行抽烟喝酒,你别这样了,你要是压力大,我带你去见义勇为啊。” 气息吹过耳朵,撩起一阵痒意。 顾淙也垂眸,看见顾春回一双澄澈的眼睛专注地看向他。 “顾春回。” “嗯?”顾春回以为他接受了自己的建议,笑着问他,“干嘛?是不是觉得有个妹妹真是全世界最棒的事情?” 不是。 不是觉得有个妹妹真是太棒了。 也不是被她说出的话给感动到。 只是在这个时候,顾淙也透过她的眼睛忽然看不清楚,她到底是在对谁好。 去医院看心理科的时候,她吵着要去,遮遮掩掩找出一万个理由做借口,其实就是为了遮掩担心他另一个人格被消灭的事实。 望北是他的另个人格担心她才会去的、顾程严脑袋上的伤也是另个人格为她做出的反击。 关于顾春回究竟更喜欢哪个他这件事,他清楚知道不用问,答案简直昭然若揭。 但现在,他忽然就想从顾春回这儿知道这个明知道答案的问题。 “如果。” 顾淙也做出了假设。 隔间里满是空气清新剂的浓重香味。 顾春回捂着鼻子抬着头耐心听他要说的话。 顾春回对他说,自从外婆去世后,她就没有得到过肯定的爱意。 顾淙也其实也是。 林乡雨和顾程严对他的爱都有前提条件,如果他不是这个优秀的顾淙也,就不会得到顾春回眼里所谓的偏爱。 他垂眸,看着顾春回拉着自己衣角的手。 忽然笑了声,改了措辞,问她。 “如果,我想让你帮我杀掉我的副人格,你会答应我么?” / 首发:p○18.space「po18space」 33.问答 33.问答 这问题该怎么回答? 对于顾春回来说实在是太难,无论是哪个顾淙也问她,她能给出的答案都只是沉默,这和寻常朋友间惯有的选择性问题截然不同,又跟试卷中的二选一不一样,这道题目没有正确解,消灭一个人格也不是排除掉一个错误答案,即使双重人格对于顾淙也来说是病灶,但对顾春回而言,是两个真实存在并且和她相处交流过的人进行的生存二选一。 她给不出答案,无论是哪个顾淙也,对她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 可是沉默对于顾淙也来说,已经是一种答案。 他沉默片刻后,屈指敲了下顾春回的额头,“行了,是准备在厕所待一辈子?出去了。” 顾春回吃痛地踹了他一脚,又被顾淙也扯住手腕,另只手抵着她额头作出警告。 顾春回不服气地骂他,“你是真的很烦啊顾淙也。” 顾淙也照单全收,“考虑清楚,说我烦之前,想想你现在是只能跟谁一起生活。” 很好的警告,让顾春回立马想起自己目前是个离家出走的人,能一起生活的只有顾淙也、生活费来源也只有顾淙也,她朝顾淙也走近几步,跟在他后头出了男厕,又被人拉着在洗手台重新洗了把手。 顾淙也的洁癖是真的严重到离谱的地步,顾春回被动地搓着手上的泡沫,给镜子里站在一旁等着她的人说,“你不觉得人和人之间还是得保持一点距离吗?” 顾淙也朝她望来一眼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就这么说吧,在我们还没那么熟之前,你还单纯只是个成绩好但是性格冷淡的舍友,但现在一起经历的事情多了又站在一条船上,你就没那么高冷了你不觉得么?” 为了形象生动地进行比喻,顾春回伸出手,食指紧贴着拇指,“你之前一天能跟我说的话也就这么多。” 手指又拉开一段距离,比出了一个八,“但你现在,跟我说的话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多了。” 她关上水龙头,眼里倒映着厕所的灯光,直勾勾地看向他,偏着脑袋问他,“你不觉得,你变化还挺大么?” 明摆着没话找话岔开刚才的话题,顾淙也倒也没揭穿,只是抬了下下巴当作回应,随口道,“是么。” 他抽了张旁边挂着的纸巾,递给甩着手上水的顾春回。 “大概是人病了总会有点危机感,毕竟知道我人格分裂的除了医生就只有你了,要是你配合着他作出点儿什么事,那我不是很被动?” 顾淙也说话有种分不清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调调,这么无所谓的姿态跟往常的他有所差别,似乎脱下了那层好学生的皮囊,露出内里那个真实的他,又或许是身处ktv这种极度放松的娱乐场所,同过道跟同伴说笑着往外走的人一样有了些类似的松散。 他靠在瓷砖墙面上,盯着顾春回擦手的动作,想起林乡雨平常擦手也是这种方式,喜欢把纸巾捏成一团放在拳头里面沾着手心的水。 “顾春回。”血缘这东西真的挺有意思,就像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是顾程严,而分明跟林乡雨天壤地别的顾春回也逐渐透露着林乡雨的影子,他对看过来的顾春回说,“不管你想选谁,但有一点希望你能清楚。” “我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出生在一样的家庭,有着一样的父母,这也就决定,无论我是谁,我都是你的哥哥,血缘关系就是世界上唯一一种你无法选择的关系,无论我是谁,我都是你哥。” 顾春回听懂了顾淙也的言外之意。 他在警告,在提醒,在告诉她,不要跟另一个他产生越界的行为。 “哦。”顾春回点点头,满脸写着乖巧,然而下一秒却问,“那,兄妹之间有什么事是不可以做的呢?” 有点儿像是在调戏。 顾淙也皱了下眉。 顾春回举起一只手提问,“拥抱可以吗?” 顾淙也冷淡看向她,“你是小孩儿?” 那就是不可以的意思。 顾春回又问,“牵手呢?” 顾淙也耐心又敷衍,“看情况。” “什么情况?” “你要是因为不能跟我牵手就会肝肠寸断而死那就牵的情况。” “……” 顾春回被顾淙也噎到,好一会儿才说,“顾淙也,你要是有时间和精力,就去学一下跆拳道或者武术吧。” 顾淙也正想说高三哪儿来的时间,就听顾春回跟喃喃自语般补充道,“不然,我真的害怕就你这张嘴,在外面很难不被人打。” 顾淙也:“……” * 回到包间也没待多久,顾淙也就借故带着顾春回走了。 期间苏珊给她发过消息,问她玩的怎么样。 顾春回想尽了修辞手法,最后对苏珊回:这么说吧,氛围就像是奥巴马跟凤凰传奇一起玩儿说唱那么一言难尽。 苏珊:……? 顾春回平常也跟朋友来ktv玩,但是不会像顾淙也的朋友那样把摇骰子玩得像是数学测试,更不会问人真心话是问一道奥数题怎么解,这就很难评,她挺想融入这氛围但是学习成绩不允许,她听不太懂这些人在说些什么的同时又觉得挺无趣。 唯一的兴致只剩下观察顾淙也。 她发现了顾淙也喜欢喝乌龙茶,比起真心话大冒险更喜欢跟人玩摇骰子,而且一上来就敢喊六个六、斋,直接把前一个喊四个三的人给弄愣住,说哥你这跟一开嗓就是青藏高原有个什么区别,后头的人偏偏还看不出他是真的还是假的,唯独坐在他旁边看清他底牌只有一个六的顾春回全程缄默,心里冒出个不合适的形容词,她觉得顾淙也还挺像个冒险家,单枪匹马闯天下偏偏还摆出一副身后有个军队的气势。 还有些细微末节的东西,譬如顾淙也分明一直没看向她,但会在别人玩笑般给她递烟问妹妹要不要抽的时候及时瞥去一眼,送烟那人立马缩回手跟招财猫似的冲顾淙也来回摇摆说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一起跟他玩骰子的人就笑着说,妹控啊你? 顾淙也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过去。 从ktv出来,顾春回都在琢磨着妹控这两个字,对顾淙也说,“别人的哥哥都会很疼自己的妹妹吗?” 顾春回就是十万个为什么,一些问题甚至没有根源,想到哪儿问到哪儿。 顾淙也正在路边等空出租车,闻言眉都没抬,“别人的妹妹会问哥哥那么多问题吗?” “应该不会。”顾春回回答地挺严谨,“毕竟不是谁的哥哥都是年级第一。” 这话谄媚地让顾淙也多看了她一眼,细品又觉得有点儿好笑,就那么站那儿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说,“要是别人的妹妹能一直这么听话嘴甜,大概他们的哥哥都会很疼她们。” “哦。”顾春回点点头,“那哥哥,要是别人的妹妹一直那么听话嘴甜,她们的哥哥就什么都会告诉她们吗?” “那要看她们想问什么了。” 路边一辆空车都没有,两人站在阴凉地里,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顾春回迅速进入模拟状态,随口说,“不会是什么很难的问题,比如,春天过了是什么季节?” 顾淙也有些无语地看她一眼。 顾春回拽着他的衣服,“别人的哥哥应该会有耐心回答这种问题的吧?” 顾淙也才说,“夏天。” 顾春回又问,“白日依山尽下一句呢?” 顾淙也:“黄河入海流。” 顾春回:“现在是几点呢?” 顾淙也:“下午五点四十。” “那,顾淙也,你讨厌过我么?” 顾春回踩着摇晃的树影,忽而抬头,认真地看向他,同之前那些问题用着一样的语气,仿佛只是再简单没有任何意义的随口一问。 却让顾淙也倏尔愣住,他垂眸,看见顾春回朝他伸出一根手指。 她说,“这是最后一个问题,跟前面的一样很简单很好回答不是吗?毕竟,你都说我们要一起生活一整个高三了,那你如果讨厌我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好,我也是可以——” “没有。” 顾淙也打断她,低着头对上她有些发懵的眼,“哪怕偶尔觉得你很麻烦,那也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好你的哥哥,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该怎么引导你成为更好的人,但是顾春回,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34.赝品 34.赝品 回去时,顾淙也在小吃街给顾春回买了烧烤和柠檬茶,提在手里回到外婆家都还是热的,顾春回上一回吃烧烤还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难免有些馋,手都没洗就坐在桌边伸手去拿,结果被顾淙也用筷子敲了手背。 “去洗手,又没人跟你抢。” 顾淙也是不吃这种东西的,他自律到了极点,不吃垃圾食品更不吃零食,口味也偏淡,像个老年人。 放在从前顾春回听见顾淙也这么说,定会一句你管我给怼回去,但现在只是吐吐舌头,举起双手卖乖道,“我这就去。” 顾春回哼着歌进了厨房,在洗手台上没看见前几天跟顾淙也去买的洗手液,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最后在放米的柜子里翻到,打了泡沫仔仔细细洗完手出来却看见原本坐在沙发上的顾淙也坐在了饭桌边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顾春回停下脚步,手上还在往下滴着水,偏着头想将他看仔细。 “宝宝,晚上好。” 他笑着同她打招呼。 今天夜间气温偏低,客厅的房门便没有关,晚风将院子里种着的栀子花香吹了进来,清淡的香味在窸窸窣窣的塑料袋被拆开的声响中被烧烤味所覆盖,坐在那儿的少年坦荡地任由顾春回打量,唇边自始至终都带着笑意,一份五十来块的烧烤他却认真地好像在做高考试题。 顾春回视线从他脸上挪到墙上挂着的时钟。 晚上八点。 面对夜间的顾淙也,顾春回总是要更不自在一些。 她低声应了个嗯,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 在小吃街时,顾春回见到烧烤就走不动道,拉着顾淙也的胳膊把菜单都报了一遍,信誓旦旦地对顾淙也保证说自己肯定能吃完。 但现在却有点难以下咽,尽管没有抬头,但她仍然能感知到对面的人始终在看她。 撒了孜然跟辣椒面的烤杏鲍菇香喷喷的,面上还撒了葱花,顾淙也用纸巾擦了签头又递给她,“晚上吃这些,你今晚可能会难以入眠,一会儿要不要出去散散步?” 这种细致入微的服务让顾春回有些不自在,此时面对夜间的顾淙也,她总想起白天的顾淙也对她说的话,他让她帮忙杀掉现在这个顾淙也,尽管没有答应下来,但相处时的感觉终究是变得有些不一样,她感觉自己像是古时两国交战在中间艰难求和的使臣。 只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一国的。 “顾——顾淙也,你要不要,也吃一点?”顾春回举起根羊肉串问他,在对方看向她时,抿着唇补充,“买的太多了,我吃不完。” 顾淙也没有拒绝她的提议,没像白天的顾淙也那样冷淡拒绝也没有说些吃不完还买这么多之类的话,完全顺从她的任何提议,她让他吃,他就接过默默帮她分担那热气腾腾的一整盒烧烤。 饭后顾春回和顾淙也收拾了屋里的垃圾,拿着垃圾袋和钥匙出门散步。 外婆家这个巷子顾春回小时候跑来跑去,每条路都熟、每道墙都认识。 她食指套着钥匙串,跟着风一起晃出清脆的声响,嘴里碎碎念着自己在这里发生过的故事,说那道院墙她小时候试着爬过,又抬起手对顾淙也比划,从腰的位置指到墙面的位置,“我之前就这么高呢,但我可以爬到那里!”手指上抬,比到她头顶的位置,有些骄傲地抬着下巴晃着钥匙串问顾淙也,“厉害吧?” 顾淙也没太看清楚顾春回比划的动作,他刚将垃圾丢进一侧的垃圾桶里,听见顾春回的问话抬头顺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然后摸摸她的头发,声调温柔,“嗯,宝宝真厉害。” 他触摸她发顶的手指动作也轻缓,落下去轻揉的两下仿佛飘落的叶子,只有离开时食指无意擦过她的额头。 顾淙也自己都没有在意,收了手后就拉着她的手腕,让她走人行道内侧,嵌住她腕间的手一直没有收回,顾春回感觉额头上被擦过的那一处像是被火燎过,这火又顺着他的触碰一路烧到手腕,风都吹不灭,她想起了两人温存的时刻,也是这般,被他触碰到的每一出都像是被火燎过,一阵烧意过后便是酥酥麻麻的痒。 而在这种时刻,在行走在外婆家巷子里,穿梭在小时候奔跑过的地面,她看着两人挨得很近的影子,头一次有些迷茫。 和白天的顾淙也相处,她是开始学会关心兄长的妹妹。 但和晚上的顾淙也相处,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拿着什么样的身份牌。 说是兄妹,但不会有哪对兄妹会接吻上床。 可要说是恋人,她对顾淙也的情感也远没到喜欢这种程度。 充其量,也就是某些特定时刻心脏会剧烈跳动。 像是在床上。 又像是在此刻。 顾淙也拉着她手腕的手慢慢下滑,同她十指相扣,她指间晃动的钥匙串早就停下,在晚风里变得冰凉的钥匙一下下碰着她的掌心,与另一只因相扣而热出细汗的手像是在两个季节。 她抬头,正好与顾淙也垂眸望向她的视线撞上。 顾淙也明显一愣,随即就笑了,“怎么了?” 他抬起两人交握的手,食指轻轻敲了下她的手背,“很热么?怎么手心出汗了?” “是有点热,你、你别牵着我。” 顾春回也不知道自己忽然在矫情个什么劲儿,抽出自己的手后,又急忙对顾淙也说,“我们回去吧,这里黑黢黢的根本没什么可逛的,还有很多蚊子,我想回去洗澡了。” 顾淙也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前方,本打算问她要不要去前面的花店买点花回去放在餐桌上的话就停在了唇边。 顾春回的心不在焉和情绪变化他全能感知到,但他什么都没说。 穿着粉色家居服的女生走在前面,顾淙也跟在她身后,神色温柔地看着她几乎是无意识地从一个格子走进另一个格子里,像是在玩游戏似的,手里的钥匙串也跟着晃了起来,扎着的丸子头圆滚滚的,下面一点毛茸茸的碎发贴着她白皙的颈。 很乖。 像是终于从笼子里被放出来迫不及待看看世界的小兔子。 偶尔会扭头看他有没有跟上,见回家的路还有那么漫长一截、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安静到让她有些不自在,就说着自己朋友发生的趣事,说苏珊考试睡着结果口水打湿了一张试卷、说某某某自己在家做饭结果食物中毒,又说某某某和自己的哥哥去游泳结果双双被救生员拉进黑名单。 她跳进路灯下的最后一个格子里,回过神,看向自始至终跟在她身后的他。 又低头看向两人的影子。 她的影子停在那里没有动。 斜长一道。 顾淙也的影子跟着他的脚步慢慢靠近。 两道细长的影子像是这座城市最孤独的鬼魅般慢慢融为同一道瘦长影子。 “顾淙也。” “嗯?” 顾春回喊了他的名字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等他走到自己身边才慢慢地继续往前走,低着头,看着那道始终都黏在一起的影子,又隔了会儿,才把手里的钥匙塞进他的手里,“我们回家吧。” * 在顾淙也用钥匙打开房门的时候。 顾春回想的是,不管顾淙也有几个人格,他都是她的哥哥,都是那个把她从顾程严和林乡雨身边带出来的哥哥。 但在顾淙也打开房门,把她抵在房门上灯都没开,就在一片黑暗中亲吻她唇的时候,顾春回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而亲吻的开端仅仅只是顾春回喊了他一声哥。 她那时弯腰换着拖鞋随口问他,哥,一会儿你先去洗澡吧。 结果面前正靠在鞋架上等着她的人没有回应她,她茫然抬头,就被一片阴影覆盖,冰凉的门板外风声簌簌,无法严丝合缝扣上的铁门缝里冷风直往里灌,贴在上面的背脊隔着轻薄夏日衣料变得冰凉。 可唇上的温度却滚烫。 散步那一路都温柔的少年抓着她挣扎的双手,一双浅色的眸在黑暗中静静地望着她,唇上动作却粗蛮,见她紧闭着双唇,直接张口咬住她的唇,在顾春回吃痛的瞬间,灵活的舌就闯了进去,缠着她的舌尖来来回回。 “你在叫谁?” 他见她呼吸困难,收了动作,贴在她唇上问她。 顾春回听不清顾淙也在说什么。 自顾淙也贴上来时,她脑子里就跟轰的一下似的。 顷刻间想起的,是白天的顾淙也的脸。 他那么严肃地对她说,他们是亲兄妹。 但压着她的这个人气息温热洒在她身上,唇舌搅动起翻涌的欲望,身体几乎一触碰,就下意识想要紧贴。 她记得顾淙也说的话,也记得顾淙也对她说过的那些纲常伦理。 但她还是拒绝不了夜晚的这个顾淙也。 她茫然又困惑,唇上泛着晶莹的光泽,有些发懵地抬眸想要捕捉他的眼睛。 “嗯?” 顾淙也压着她,困着她手腕的手松开,贴着她的脸颊往上一路到她眼尾。 “你的那声哥哥不是在叫我,只有顾淙也这个称呼是属于我的,你刚才是在叫谁呢?” 他揉捏着她眼尾的手来到她唇边,贴着柔软的唇擦开晶莹的水光。 黑暗里,顾春回看不清顾淙也脸上的神情。 只能从他冷淡略带警告的声音中听出他此刻心情并不愉快。 他揉着她的唇瓣,轻声对她说,“宝宝,你要透过我,去看一个赝品吗?” 35.诱哄 35.诱哄 顾淙也的话让顾春回有点心惊,称呼上的变化她自己都没有察觉,放在从前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的顾淙也她都是直呼大名的,也就是最近跟白天的顾淙也关系越发像兄妹才改了口喊那一声哥哥,但无论是第一次叫他哥哥还是之后,白天的顾淙也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仿佛这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但夜晚的顾淙也反应却很大。 顾春回正想说些什么。 又听见面前的人声音很轻地对她说,“其实我很嫉妒,我这人小心眼,一直想要独占你,希望你只是我的妹妹,不希望和任何人分享你,哪怕是我自己。他带你去做什么我都不知道,吃烧烤?装扮房间?逛超市?我看到的都只是结果,我不敢去想象你们相处的细节,只要一想到你们有可能牵手拥抱接吻甚至上床我都嫉妒的发狂,我有些害怕。” 他拉着她的手,伸向自己的胸口。 顾淙也的话让顾春回有点儿消化不良,她被迫紧贴在顾淙也胸口的手感受到他失序的心跳砰砰跳动。 “……你害怕什么?”她茫然地问眼前的人。 “害怕你会抛弃我完全站在他那边。” 顾淙也这么回答她。 他这么简单一句话却让顾春回手指都变得僵硬,紧贴着的躯体分明是同一个人的,而这个人,在白日里用玩笑的口吻让他帮忙灭掉夜晚的他,又在夜晚用这样的语气恳求她不要放弃他站在他的对立面。 好复杂。 毫不夸张地说,顾春回的cpu都要给干烧了。 她平时思想单纯、想法简单,能动手就绝不动脑,为人处事的原则就是开心至上,让她感到开心的人就当朋友、不开心的就当陌生人。 原本以为人生最大的困难也就是或许有朝一日顾程严终于看不过去她的咸鱼行为把她赶出家门不再进行爱的供养,要愁于怎么养活自己。 但没想到,生存危机还没来,选择危机先行到来。 有那么一瞬间。 她觉得自己像极了渣女,哄了一个还得哄另一个。 顾春回有些心累地顺着他的动作拍拍他的胸口,“放心吧,我不会当间谍的。” 她还没完全糊弄过去,就屋漏偏逢连绵雨,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当时放任他们住在这里的林乡雨在外面喊他们的名字,问他们在不在家,让他们开门。 顾春回就跟偷腥被捉着的猫似的立马抽出了自己的手,她正准备去开门,又被顾淙也拉住了手腕。 “你——”想到林乡雨就在门外,顾春回压低了声音,对顾淙也说,“干什么呀?不给妈妈开门么?” “没什么好开的。”顾淙也语调很淡,视线从她身后移到门板上,又再次看向皱着眉头的顾春回,“你想跟她回去?” 顾淙也一口一个她,让顾春回听得不是很顺耳,过于陌生的称呼仿佛在喊一个陌生人,在家的最后一晚也是这样,林乡雨在楼下哭,顾淙也置身事外地拦着她不让她下去。 顾春回不知道顾淙也的这个人格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对除她以外的人都如此冷淡无情。 “不跟妈妈回去,也要让她进来。”顾春回在夜晚视力不太好,抬头没能立马捕捉到顾淙也的眼睛,只在黑暗中再度放轻了声音,用和小朋友讲道理的语气对顾淙也说,“拒绝沟通跟逃避没什么区别。” 林乡雨来的目的和顾淙也想得差不多。 她是来劝顾淙也和顾春回回家的。 她憔悴了不少,穿着身高定西装裙,坐在外婆家的沙发上,目光变得有些迟钝地从客厅里的吊灯一路看到面前的矮桌,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搓着自己的裙身。 “好久没回来这里了,记得以前的夏天,你们外婆总喜欢买西瓜,放在冰箱里,你们俩一人一半,抱着西瓜比赛吐籽,这都过去好多年了,这里还是以前的样子,就是你们外婆不在了。”她说着声音逐渐放缓,屋里明亮的灯光映亮她眼底的湿痕。 顾春回觉得妈妈好像要哭了,林乡雨不是一个很坚强的母亲,她总是爱哭,顾淙也考年级第一拿着成绩单回来她会哭着说宝贝真棒、她在外面跟小朋友打架不听话她也会哭着蹲下来问你怎么那么不懂事呢春回。 顾春回一度认为林乡雨是一个很脆弱的母亲,生活的很多细节都能轻而易举夺得她的眼泪,她又总是下意识去依赖顾程严,无条件地站在顾程严那边,永远一副小女人姿态高举老公说什么都对的大牌。 但这次,林乡雨却没有哭。 她冷静又理智地对顾春回和顾淙也说了目前的情况,她说她已经知道顾程严在外面的事情,顾程严许诺会跟外面的女人都断掉关系,那个私生子他也不会再往来,与此同时,顾程严承诺她,会立下一份协议将名下财产明确分给顾淙也和顾春回。 这话通常得有个前提条件,但顾春回等了许久,没等到林乡雨说前提是什么。 坐在她身侧的顾淙也表情始终很淡,甚至在林乡雨说顾程严会将自己的财产留给他和顾春回时勾唇轻笑了声,不屑至极的表现。 可大概是有他那晚扔打火机的举动做基础,无论他现在对顾程严表现出怎样的厌恶,林乡雨都只当作寻常。 话说到最后,林乡雨才叹了口气,看向他们说,“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回家住,你们两个人住在这里,离学校又那么远,马上就高三了,这么关键的时候我怎么可能让你们单独住在这里?” 林乡雨看向顾春回,“妹妹,和哥哥一起,跟妈妈回家吧。” 顾春回知道林乡雨哪怕尽量表现出平静但依旧是难过的。 她看起来憔悴,黑眼圈也很重。 要是懂事一些就会答应她说好的妈妈。 但顾春回不愿意,她不想回去。无论顾程严答应得在干脆利落,但错误已经发生,他确实就是出轨在外面有一个家庭了,如果她跟顾淙也没发现他的出轨行为,顾春回敢保证,顾程严仍旧家里红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 狗是改不了吃屎的,男人出轨有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他今天会拿着应酬无法拒绝作为借口,明天就能拿出五花八门的理由来为自己的行为作解释。 “他不会改的。” 顾春回打断了林乡雨的话,“而且,我也不觉得一个遮掩自己出轨问题甚至被发现还能找出百般借口的男人有多适合做一个父亲,他教育我们不要撒谎要做一个诚实守信的人但他自己就没有做到,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实际上就是严于律人宽以待己,他说我打人不对把我送到三奶奶那里改造,让我在吃苦中懂得当下的一切都来之不易,可他自己呢?” “他自己都忘了现在的一切都是来之不易,因为他只需要哄哄你,犯了错误对你保证发誓说再也不会,用钱、房子做担保重新获得你的信任,你可以原谅他,但我做不到的妈妈,我不能接受一个对婚姻不忠诚、对我们不坦诚的人继续以父亲的姿态来教育我怎么成为一个好人。” “我不想回去。” 林乡雨哑口无言,只好看向顾淙也。 “淙也,你——” 劝劝妹妹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就听顾淙也笑着对她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林乡雨劝不动他们,却也没立刻离开。 她睡在外婆曾经的房间,似乎打算留下来多陪陪他们。 顾春回抱着自己枕头准备出去时,林乡雨拦住了她,她坐在床边对顾春回笑着说,“今晚跟妈妈睡吧妹妹。” 房间只留下了一盏小夜灯。 顾春回睡在林乡雨旁边。 她闻到林乡雨身上有一股很温暖的味道,和外婆身上的气息很像。 “你小的时候,我过来看你,晚上睡觉的时候,你总会抱着我撒娇,仰着小脸让我亲亲你,又让我抱着你睡,春回,是妈妈做错了,妈妈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应该把你带在身边和哥哥一起长大的。” 林乡雨的话让顾春回眼眶有些湿,她怕被林乡雨看到自己的表情,侧过身脸埋进被子里,“说这些干什么,都过去那么久了,我才不在意呢,外婆对我很好,小时候和外婆住在一起我也很开心,我没计较那么多,你也别想这些了。” “我们春回长大了。” 灯光幽暗。 顾春回感受到林乡雨就在她背后,面朝着她,看着她的背影。 又伸出手,慢慢地、一下下地摸着她的头发。 “一下,就长成一个有自己想法的大姑娘了。” “妈妈以前只觉得你不懂事,觉得你不好好学习到处闯祸,不知道原来你是个这么有自己想法的女孩子,这样很好,心肠硬一些、有主见一些才不会被花言巧语给骗走,你就这样,就很好,不要成为我这样的人,哪怕以后不结婚都没有关系,你就这样每天开开心心地,就足够了。” 林乡雨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越来越慢,语气越来越轻。 最后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顾春回转过身,看见林乡雨面朝着她,已经睡着了。 借着夜灯的光,她看见林乡雨脸上的斑和眼角的皱纹,看见她头发里掺杂的几根银丝,才发现林乡雨是真的老了,她不再是小时候那个每次来都能让她在朋友面前吹嘘的漂亮妈妈,也不是每次教训完她还有精力做甜点的无情妈妈。 原来,抛开母亲的身份,她就是这么脆弱又平凡。 顾春回慢慢伸出手指,轻轻擦去林乡雨眼角的湿痕。 房门咯吱一声。 一道瘦长的影子出现在房间地面。 顾春回抬头就看见站在门口的顾淙也。 他穿着身黑色的睡衣,无声地在安静的房间里隔着熟睡的林乡雨看向她。 顾春回心里咯噔一下。 就见顾淙也越走越近,停在床边。 林乡雨呼吸平稳,她睡得很熟。 不知道儿子来到了她和女儿的房间。 也不知道儿子站在床边弯下腰,手撑在她身侧床面,越过她,吻向了女儿的脸。 窗外几声蝉鸣。 顾淙也呼吸落在顾春回被空调吹得冰凉的脸上。 “宝宝。” 他抬手抚向她湿润的眼。 “哥哥也不开心,能不能也陪陪哥哥睡?” 明明之前还对哥哥这两个字吃醋发脾气,现在却调情般在熟睡的妈妈面前对她暧昧地发出了邀请。 36.惶惶 36.惶惶 这个时候。 顾春回才发现,夜晚的顾淙也才是不服管教的那一个,他无视所有规则,全凭自己喜好,他想要和她靠近就对睡在她旁边的妈妈置若罔闻,完全不在乎妈妈随时可能睁开眼睛看见他们的亲昵。 他站在那里,挡住了夜灯的光,弯下腰拉近的距离能让顾春回看清他纤长浓密的睫毛。 “好不好?” 顾淙也看见顾春回因惊愕而放大的瞳孔,便放低了声音再次询问她。 说是询问,但就是给人种得不到肯定答复就不会走的架势。 “……” 顾春回刚皱起眉想拒绝顾淙也。 “——唔。” 很轻的一声从睡在她身边的妈妈口中传来,顾春回惊出一身冷汗,刚准备推开顾淙也的手就这么停住。 她紧张到口腔发苦,隔了一秒左右,才僵硬地扭头看向林乡雨。 林乡雨没醒。 她似乎在做噩梦,皱着眉头,呼吸急促,像是随时都会醒来。 顾春回又看向顾淙也。 他垂着眸仍在看她,在她看过来时,偏了下头,刚想说话,就被顾春回伸手给捂住了嘴。 “你……”顾春回从来没这么温柔过,几乎是气音在对顾淙也说话,然而刚说出一个字就被手心传来的温热感给转移了注意力。 她捂住顾淙也的那只手,似乎被他用唇贴了一下,继而是湿热的一点痒意。 顾淙也,他他他……他伸舌头舔她的手。 这是什么小狗行为?! 顾春回脸红心跳,抬眸瞪向他。 顾淙也被顾春回捂着嘴,一双眼眸更加清亮,眼眸弯着,笑着冲她眨眨眼。 顾春回玩不过夜晚的顾淙也。 最后轻手轻脚地从林乡雨身上跨过去,下了床,拖鞋都不敢穿,拉着顾淙也的手光着脚走到房间门口。 小心翼翼推开门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这一幕像极了小时候她怕黑在夜里推开顾淙也房门的样子。 那时的她怕黑又怕哥哥凶她,抱着小狗公仔站在他房间门口,透过缝隙看见顾淙也坐在床上一脸无语地看向她,她小时候还是会卖乖的,拽着小狗耳朵对顾淙也说,狗狗怕黑,狗狗说要找你,我就带狗狗来找你啦,边说边推开门往里钻,一步步从房门口挪到他床边,扯着他袖子问他能不能收留小狗。 有些微妙的是。 小时候用来当借口的那只小狗似乎现在成了她的哥哥。 她哥哥牵着她走到走廊,脱了自己的拖鞋弯腰给她穿上,攥着她脚踝轻声对她说,宝宝你别不开心,是我怕黑,你就当作陪我的,好不好? 他抬头看她,仰着的那张脸在夜晚看起来格外好看。 顾淙也一直帅的很直观,在学校有人说他过于冷淡也有人说他傲慢,说到最后都会忿忿不平地吐槽一句,不就是长得帅么有什么了不起的,但光这点还真有点了不起,毕竟学校里长得不好看的人性格还没他好。 顾春回是个视觉动物,追星喜欢帅哥美女,追她的人自诩人品性格都很好让她别只顾着看外貌也看看内在,她那时候觉得挺好笑,也没给人面子,直接回了句,“外貌都留不住我还试图用内在呢?你是拯救过全人类还是怎么,拥有让人可以歌颂的优良品德足以让人忽略你的外在条件?恕我直言,身为男孩子,不高又不帅还是自卑一点好,装的弱势群体一点,学学怎么当个绿茶,开口别先问别人为什么不能接受你,先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哪里不够好,这样,你还有能找女朋友的可能性。” 她拿来跟人做对比的标准就是顾淙也,对着这张脸从小看到大,如果找个男朋友还不如自己哥哥,那就跟降低生活水准,一下从五星级餐厅降为苍蝇馆子有个什么区别。 顾春回是挺吃绿茶那一套的。 小时候看偶像剧,看见女配对着男主扮可怜一边替女主生气一边又觉得如果自己是男主也照样会吃不消,谁能拒绝漂亮姐姐可怜巴巴地看着你寻求你的帮助啊,不能的,英雄主义直接在她的注视中点满,别说是拧瓶盖了,拧开别人的天灵盖她都高呼她可以。 顾淙也现在玩的就是这一套。 他给顾春回穿好鞋,没立刻起身,而是就这么蹲在她面前,然后朝她抬起头,额发柔软地遮住眉宇,那双浅色的眸在夜晚显得格外深邃,像极了她小时候总喜欢抱在怀里的那只小狗公仔。 “别生我的气。” 他对她道歉。 顾春回没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是软的,还带了点湿。 手感比那只小狗要好,顾春回收拢手指又松开。 “你下次再这样。”她说着,又加重了语气,“我就,不会再理你了。” “嗯。” 顾淙也答应的过于轻巧,顾春回总觉得他在敷衍,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见他膝盖落地,凑近过来,用额头抵着她的膝盖轻蹭。 “顾淙也……” 顾春回被他这动作弄得身体都僵硬,一阵酥麻从膝盖一路往上,她声音都有些打颤。 “你、你别——” 眼前的场景冲击的她有些说不出话。 她的哥哥就这么跪在她面前,额头贴着她的膝盖,似是虔诚的臣子在进行朝拜。 走廊没有开灯,夜里为了通风,通往院子的门没有关。 门外夜色朦胧,只有顾淙也卧室的灯透过敞开的房门往外透着光。 顾春回咬着手背,靠在墙上一声都不敢吭,跪在她面前的人呼吸很轻,手却顺着她的脚踝一路攀爬往上,从裤腿宽大的短款睡裤往上,揉捏着她的大腿直至双腿缝隙处,隔着内裤蕾丝边,手指轻轻勾画,像是在写字。 顾春回辨认不清,只觉得痒。 “好喜欢你。” 跪在她面前的人话语直白。 挪开些距离又很快用唇去吻她的膝盖。 这个时刻,顾淙也在想。 怎么办呢,他好喜欢妹妹,脚踝喜欢、膝盖喜欢、腿喜欢、她穿着的衣服喜欢。 她的所有、一切,都想拆开成不同的部分,然后一点点全藏在他剖开的胸膛里。 藏起来,只在夜晚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妹妹,然后只供他一人享用。 在手指伸进顾春回双腿缝隙,越过轻薄面料,触碰到她湿热的花蕊时。 顾淙也呼吸也变得重了起来。 他跪在她面前的动作,让眼眶泛红强忍快感的顾春回看不见他勾起的唇,也看不见他沉浸在快感中而弯起的眼,只听见顾淙也用温柔的语调在暧昧的水声中轻声对她说。 “如果能被你杀掉就好了。” “宝宝,这种时候,好想死在你手里。” / 白天的哥哥:帮我杀掉他。 晚上的哥哥:想被你杀掉。 37.卖乖(舔微h) 37.卖乖(舔微h) 顾淙也好像疯了。 他真的好像,疯掉了。 他就在走廊这么分开顾春回的双腿,扯下她的裤子,跪在她面前,给她口。 在他看来,妹妹无一处不完美,然而他最欲罢不能的还是她的穴,之前在床上顾淙也就喜欢舔,他喜欢吻过她身上每一处,舌苔从大腿到缝隙处,一扫她便颤抖。 妹妹会喘息,但她又害怕会被人听见,以为压低了声音能掩人耳目,却不知道放低的声音让她语调变得绵软,拉长的喘息、颤抖的身体,全都是引诱顾淙也堕落的饵。 他如品尝美味佳肴般用舌尖伸进她双腿的缝隙里,舌尖往里、鼻梁便顶到她的阴蒂,动一下,妹妹就颤抖一下。 她靠在墙上仍然站不稳。 在晃动的情欲里将手背咬出齿痕。 怎么能这样…… 七八步的距离就是林乡雨睡着的卧室。 顾淙也却将她压在墙上舔着她的下体。 身体的快感让顾春回感觉自己好像在一艘行驶在台风天的船。 晃动在阴雨连绵之中,听见雨声淅沥,时而触礁,身体跟着颤抖。 两人最初上床那次,在一切停歇后,他也掀开被子下去用唇舌帮她清理。 那时的顾春回只觉得湿热又害臊,推着他的头一个劲儿地说不要。 后来几次,都是在顾淙也技巧极好的揉弄中模糊了意识最终让他得逞,和目前的情况略有雷同。 他偶尔抬眸观察她的表情,听见她从唇缝里泄露出的喘息和簌簌风声一同传到他耳中。 顾春回腿都发软,撑着墙面的那只手下滑,落在他肩上。 “顾淙也……你别……”顾春回在黑暗里看着妈妈睡着的房间,又低头看见自己堆在脚踝处的睡裤和睡裤之上浅粉色的底裤。 顾淙也在她的声音里停下了动作,空气里散着股淡淡的甜腥气。 “宝宝,你总是,总是在拒绝我。” 他唇瓣泛红,鼻尖莹润,略有暧昧水光,看起来可怜,声音也轻。 “不要这样,不要拒绝我。” “我只有你。” 他望着顾春回,“我什么都没有,没有朋友,也没有其他家人。” 他在卖惨。 套路和话术顾春回全都知道。 但顾淙也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这么跪在她面前用这么可怜的样子看着她。 她还是会心软,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无法拒绝的究竟是夜晚的顾淙也还是单纯只是顾淙也。 是不是只要用这张脸、这副皮囊跟她示弱,她就无法拒绝。 顾春回心跳变得很重,一下一下跳动剧烈,连带着胸口都变得很闷,说不出的烦闷。 “我只为你而来的。” 顾淙也低着头,黑色的发丝跟夜晚几乎融为一体,像是从她身体中分离而出的影子那样,跪在她脚边。 “我是你的,你不要拒绝我。”然后又说出了总挂在嘴边的话。 他是她的。 他只是她的。 他一次次对她说着,仿佛在强调他同白天那个人格的不同之处。 “……” 顾春回哑然片刻,才对顾淙也说,“你起来。” 她脸都是红的,腿心湿软,感觉到穴里的水从大腿根往下,这才想起自己还是裸露的状态跟顾淙也在这里僵持。 她弯腰,提起裤子往上。 顾淙也没有阻止,他唇瓣还是湿的。 顾春回根本没敢多看他的脸,她提上内裤后就感觉到内裤都因被他舔出的水而湿了一层,被顾淙也燎起的火原本不上不下地吊在那儿,眼看着就又会烧起一次荒唐,却骤然停歇。 顾春回在这个时分,想起的是白天的顾淙也。 他冷淡又克制的声音像是唐僧给孙悟空戴上的紧箍咒。 在动情时分便会在她脑海中自动回响。 ——顾春回,我们是亲兄妹。 而亲兄妹,禁止做爱。 顾春回蹲下来,和顾淙也面对面。 像是两只在黑夜里互相取暖的小兽。 她慢慢地靠近顾淙也,然后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对他说。 “顾淙也,你的灵魂是独立的,所以,你可以有自己的生活、朋友,世界很大,你要为自己而活。” 38.回溯 38.回溯 顾春回似是做贼,敷衍着顾淙也回了房间后又轻手轻脚地回到林乡雨身边。 她心里有鬼,认真观察了林乡雨许久,没发现她有什么异样,闭上眼却又睡不熟。 这么半梦半醒的状态不知到多少点,林乡雨刚起床她就睁开了眼睛。 “才六点。”林乡雨有点儿惊讶,随即便笑了,“怎么这么早醒?” 到这个时候,顾春回才完全放下心来。 林乡雨没发现,完全没发现。 顾春回再也睡不着,索性起床跟着林乡雨一同出门去买早餐。 昨夜不知何时下过雨,地面潮湿,空气中弥散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林乡雨对顾春回说从前外婆在这里做早餐都是四点就起床准备食材,五点就开店热锅了,炸糍粑、油条,还有广东的肠粉,住这儿的居民都很捧场,每天客人都不少。 顾春回低着头边避开地上的水洼边听林乡雨笑着回忆过去。 “你和你哥哥小时候很爱吃那家的米糕,你爱吃桂花味的,哥哥呢只吃原味的,你那时候吃完自己的,缠着要尝尝你哥哥手里的味道,扯着他的袖子撒娇,说哥哥给我尝一口、就一口。你哥拿你没办法,一整块都给你。” “啊?没可能吧,我怎么不记得我还有跟我哥这么和谐相处的时候呢?” 她记得自己会说话之后,跟顾淙也要么是互不搭理要么就是互相掐架,和谐共处的时候少得可怜,多数情况也都是碍于顾程严和林乡雨的淫威之下不得不摆出‘兄友妹恭’的一幕,缠在顾淙也身后撒娇喊哥哥这种肉麻的戏码完全不符合她的性格。 “怎么没有呢?”林乡雨以为顾春回在开玩笑,脸上仍是轻松的表情,拍着顾春回的手臂温声对她说,“你刚从外婆家被接回来的时候每晚都哭着要外婆,我陪你你都不干,非得要哥哥,在床上打着滚哭喊着说要哥哥要哥哥,淙也跟你睡了一整年,你才缓过来开始尝试自己睡。” 顾春回顿时愣住。 林乡雨还在回忆,“你外婆生病那年,我不放心护工,每天在病房里陪着你外婆,你爸工作又忙,家里请了个阿姨照顾你和淙也,结果有一天,你们被警察带着来医院,警察跟我说,在路上碰见你们两个手拉着手在马路上走,问你们你们说要去医院找妈妈,可把我气坏了,要是遇见个人贩子,我可就再也看不见你们了,气得我第一次想打你们,结果淙也把你挡在身后,说别打妹妹。” “结果我一个巴掌还没下去,你就嚎得医生都跑出来看了,你在地上打滚哭着说不要打哥哥不要打哥哥,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医生护士都说你们这对兄妹感情很好。” “……是……是吗?” “是啊,那会儿你哥还没现在这么……你们小姑娘常说的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哦,高冷。那会儿你哥哥啊,腻歪得很,你喊他哥哥,他喊你宝宝,你爸那会儿可给腻坏了,觉得男孩子说这种称呼不够有阳刚之气,跟你哥说了好多回,你哥就是不改……” 提起从前,林乡雨语气轻快,说着说着却又难免失落,隔了会儿才往下说。 “你小时候,小男生给你编草戒指说要跟你结婚,一群小屁孩儿估计都是在电视剧里学的,结果你气得不行,直接把人给打了一顿,回家又找你哥,让你哥帮你揍人。” “你小时候,是真的很黏你哥,但不知怎么的,你们读小学,关系就没那么好了。前几天你爸要打你,你哥护着你又喊你一声宝宝,还让我有些恍惚,一晃,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啊……你们也都长大了……” 林乡雨还在说着从前的事情。 然而顾春回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些事情……喊她宝宝以及小朋友给她编草戒指她生气把人打了一顿又回家找顾淙也帮忙的事情,夜晚的顾淙也在很早就跟她说起过。 他说。 ——“在你这么大点儿的时候,我就一直叫你宝宝,你忘了么?小时候爸妈不在家,你总喜欢缠着我,抱着我大腿对我说以后只能叫你一个人宝宝。” ——“有小男生用草编戒指向你求婚,但你没答应,还把人给揍了一顿,气冲冲地跑回家找我,让我帮你主持公道再把人打一顿。” …… 这些她曾认为是顾淙也编造出的事情竟然是真的吗? 但她不记得。 在顾春回的记忆里,她跟顾淙也关系一直不好,自从小时候无意间看见顾淙也虐杀老鼠后,便对这个哥哥印象更差,然而这个时刻,再细想,那些一直清晰的细节带着问号再审视一遍,就发现许多片段出现了空缺。 比如。她只记得重大事件。 外婆生病只记得外婆病重和外婆去世时的场景。 但不记得外婆生病期间自己究竟是怎么生活的,在哪里、每天在做什么,她不记得了。 顾春回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如果。如果夜晚的顾淙也真的才是那个从小和她一起相处的哥哥,才是那个主人格,那么这么久以来和她相处的白天的顾淙也是什么时候分裂出来的?这个期间夜晚的顾淙也、主人格顾淙也又去了哪里,为什么最近才重新出现。 关于小时候的记忆,她又为什么会不记得。 她脑子里问号几乎将她淹没。 手里提着的包子热气上窜,她却停在路口没有再前行,似乎被人摁下了暂停键。 林乡雨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顾春回没跟上来,“怎么了?春回?你——欸?淙也?你什么时候来的?” “睡醒没在家看见你们,就出来了。” 声音从后方传来。 冷淡又熟悉。 是顾淙也的声音。 顾春回转过身,看见顾淙也那张白日里一贯冷淡的脸。 视线停在他脸上许久未动。 面容、神色、姿势、语气,全都是她最熟悉的,长期以来一直相处的顾淙也,是白天里的顾淙也。 顾淙也走近,接过林乡雨手里的东西,又伸手打算拿过顾春回手里提着的包子,却被顾春回躲过。 “怎么了?” “刚才,听妈妈说起了我们小时候的事情。” 顾春回的声音有些干涩,一侧的林乡雨恰好铃声响起接着电话走远。 三个正方形砖块儿将她和顾淙也框在了只属于两个人的空间。 顾春回仰着头,看着比她高二十多公分的顾淙也。 看着他浅色的眼眸,对他说,“妈妈说,我们小时候,关系是很好的。” “话都没说几句,算什么关系好?妈记错了吧。” 白天的顾淙也会叫林乡雨妈妈。 但夜晚的顾淙也只会对林乡雨称呼一声她。 细微的不同之处却在这个时候引起顾春回的警觉。 白天的顾淙也孝顺懂事、成绩优异、朋友众多。 而夜晚的顾淙也有着截然不同的一面,他对父母冷淡,表现出一副对一切事情都不感兴趣唯独只依赖她的厌世模样。 这些不同在这个时候让顾春回隐约有了一个答案。 “顾春回,你这表情,是昨晚发生了什么?” 两人站在路边,白日的巷子人烟稀疏,开着早餐店的那一侧地面脏乱,这里属于绥北落后区域,因而卫生方面也远不如市区内,正当顾淙也说话时,从草丛里蹿出来一只老鼠从人行道飞快窜进下水道里。 原本正在说话的顾淙也见到这一幕,话语停歇了会儿,视线跟着老鼠消失在下水道位置,又皱了下眉,“外婆家卫生得重新做一下了,免得有蟑螂老鼠跑进来。” 是正常的反应。 和记忆里那个背对着她戳弄老鼠的背影完全无法重合。 “哥哥。” “嗯?” 不远处,林乡雨结束了通话,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站在那儿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朝他们走来。 一步,两步,逐渐靠近的距离里。 顾春回收回落在林乡雨身上的视线,抬头看向看着她的顾淙也,对他说,“你说你没有讨厌过我,那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小时候不太愿意搭理我么?” / 按照出现顺序来定主次的话,确实晚上的才是主人格。 文案里写的妹也有病,是真的生过病,虽然可以忽略不计,但也确实有些影响。 前面有点伏笔,晚上的哥哥跟妹关于小时候记忆不一致,哥不是编造的,只是妹不记得。 39.藏匿(1) 39.藏匿(1) 顾春回在很小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和别人不太一样。 别人身边是爸爸妈妈,但她的身边只有外婆。 外婆对她说,爸爸妈妈只是很忙,但一闲下来就回来看你。 然而小时候的顾春回比起爸爸妈妈,更想看见的却是哥哥。 爸爸妈妈工作繁忙的时候会把哥哥送来外婆家,哥哥会和她一起看动画片,会和她一起去玩滑滑梯,也会陪着她在院子里吃西瓜比赛吐籽。 哥哥比附近所有小男孩都要好看,附近的小男孩儿会在跟她打架后骂她男人婆,她听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哭着跟哥哥说,哥哥会去帮她出气。 雷雨天哥哥也会陪她睡觉,会笨拙地拍着她的后背说,别怕,没有鬼的。 有个夜晚,顾春回梦中醒来,旁边没有哥哥,她起床穿着拖鞋满屋子的找,最后推开院子的门,见到哥哥站在院子里背对着她戳弄笼子里的老鼠,满院子吱吱吱的叫声中,她手撑着门,喊了声哥哥。 哥哥转过身,手里拿着的银色剪刀在月色下泛着冷光,顾春回看见上面沾着血迹,笼子里那只老鼠已经没了声音,她在原地站了会儿,在哥哥的注视中,慢慢朝他走了过去,然后伸出手,瘪着嘴对他说,“哥哥,我醒来没看见你,我害怕,你抱抱我。” 第二天,顾春回坐在外婆身边,跟着外婆听了会儿收音机,对外婆说了昨晚所看见的事情。 外婆摸着她的头,问她,春回,那你会讨厌哥哥吗? 顾春回鉴定摇头,“不会的。” “我最喜欢哥哥!” 她竖起一根手指,对外婆说,“第一喜欢的那种哦!” 可是很多人喜欢哥哥。 一些和她差不多大的三岁小女孩都喜欢跟哥哥玩,会拿着零食跟玩具送给他,一口一个哥哥追着他跑。 顾春回不喜欢听见别人喊他哥哥,那只是她一个人的哥哥,她伸开双手挡在哥哥面前,赶走别的小朋友后,拽着哥哥的衣服和他打着商量。 “哥哥,你只有我一个妹妹好不好?” 哥哥说好。 可顾春回觉得,哥哥的这声好,并没有什么用。 电视里两个大人抱在了一起,叔叔叫阿姨宝宝,举手发誓会永远爱她。 顾春回灵光一现,找外婆要来小灵通给哥哥打电话,躲在自己房间对电话那头说,“哥哥,我想到办法啦。” 她眼睛转啊转,想起刚才看见的电视里的场景。 “你要叫我宝宝,然后发誓,永远只爱我!” 哥哥在电话那头答应她。 “好啊,宝宝,我永远只爱你。” 那天之后,顾淙也就只喊她宝宝。 “宝宝,要不要洋娃娃?” “宝宝,要不要吃蛋糕?” “宝宝,要不要看电视?” …… 在三岁到六岁之间。 顾淙也一直是最好的哥哥,他还不懂什么叫做承诺,却对顾春回做到了自己所承诺的一切。 他只叫她宝宝,只对她好,只是她一个人的哥哥。 六岁时,顾春回被妈妈接回了身边。 她想念外婆,晚上睡不着觉,哭着不肯妈妈哄,但是爸爸不许哥哥陪她睡觉。 爸爸说,男女有别,你们都是大朋友了,要有性别意识,分房间睡才是对的。 顾春回看见,哥哥站在爸爸身后紧紧皱着眉头,手也握成拳头,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她在半夜抱着洋娃娃走到哥哥房间门口,推开条缝。 她轻声喊,唯恐惊扰法西斯爸爸,“哥哥。” 她揉着眼睛,又扯着自己粉色的睡裙,“我害怕。” “我想跟哥哥睡,要哥哥抱。” 顾淙也从床上起来,走到门边牵着她的手,让她睡在床里面。 他们一起躺在床上,中间放着洋娃娃,看着天花板。 “外婆在干什么呢?” “外婆生病了。” “什么是生病?” 这个问题似乎把顾淙也给难倒,好一会儿,顾春回才听见他说,“生病就是她要住在医院里,要打针,不能照顾你。” “啊——”顾春回一听见打针眼泪就在眼眶打转,她侧过身子,在黑暗里去照顾淙也的手,“哥哥,我害怕……呜呜呜呜呜呜我想要外婆……” “别怕。”洋娃娃被丢在床脚,顾淙也笨拙地抱着哭得颤抖的妹妹,“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可以陪你去找外婆,也可以陪你做很多事情。” “你、你不会走吗?” “不会的。” “为什么呢?” “唔……因为……”顾淙也想啊想,最后终于想到了一个答案,他凑过去亲了下妹妹的额头,软糯的嗓音对她说,“因为我只属于你呀。” / 明天继续,一些过去的回忆跟现在也有点关联。 (双重人格出现的原因) 40.藏匿(2) 40.藏匿(2) 那时的顾淙也其实不太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生活枯燥乏味又单调,和很多被父母寄予厚望的孩子一样,还不会走路就被送去上早教班,会说话之后就是珠心算、钢琴、围棋、英语、滑雪这类五花八门的培训班,都是顾程严听见生意场上朋友的孩子学了什么,就照猫画虎回来让林乡雨也给他报上。 唯一可以放松休息的时候,就是去外婆家看妹妹,跟他前后脚出生的妹妹,却有着跟他截然不同的性格,妹妹会直接拒绝爸爸妈妈想要给她报培训班的想法,会拉着外婆的衣服认真说自己只想玩。 原来还能这样啊?原来,还可以表达自己的意见,可以拒绝的啊。 顾淙也从顾春回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学会勇敢,学会拒绝,学会表达自己的意见。 他全都学会,然而却没有能给他实践的机会。 那段时间,林乡雨和顾程严总发生口角争执,原因来来去去总是那几个:顾程严太忙不着家、去公司看见顾程严的秘书举止暧昧希望他能换掉秘书但顾程严却认为林乡雨是在无中生有。 林乡雨每日在家看着镜子里随着年龄逐渐生长出的颈纹和眼角纹,陷入了极度的不安之中。 她会一次次问顾淙也妈妈漂不漂亮,顾淙也不太能理解妈妈的执着,懵懂地问,“一定要漂亮吗?” 这个问题却让林乡雨瞬间安静了下来,几秒过后,顾淙也便亲眼见证母亲的情绪崩溃,她坐在地上号啕大哭,抱着膝盖靠在床边哽咽着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妈妈一直很脆弱。 顾淙也很早就知道,小时候一家人出去游玩,爸爸会认真地对她说家里有两个小女孩,他们两个大男人要保护好她们。 一个小女孩是妹妹,另一个小女孩就是妈妈。 在他看来,妈妈比妹妹要更脆弱,她被爱困在家里,因为爸爸的一句不希望她出去辛苦工作只需要在家照顾好孩子就行而放弃了自己全部的生活,她看电视剧会哭、他不好好吃饭她会哭、爸爸回来晚她会哭、爸爸夸奖她几句她也会幸福到哭出来。 真可怕啊,顾淙也觉得妈妈像极了隔壁养的那只猫,被圈养在家中,喜怒哀乐全都因主人而变化,她不再有自己的人生,不会像妹妹那样单纯因为自己喜欢的东西而感到快乐,她不会想去玩滑滑梯、也不会夸奖自己认为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每次妈妈哭的时候,顾淙也都会感到无所适从。 他一度站在父亲那边,认为妈妈可真是全世界最麻烦的人,认为晚回家还得安慰妈妈的爸爸十分辛苦,也认为会带着他出去吃好吃的带他玩拿出钱包结账的爸爸才是家庭的主心骨,他一度比起妈妈要更爱爸爸。 直到爸爸开始带着他参加饭局,爸爸说,阿也你是个男孩子,以后是要继承爸爸事业的,你要眼界宽阔一点,你和你妹妹不一样,你不能像她那样抱着洋娃娃玩一天,也不能学她哭着撒娇去要自己想要的东西,你是男子汉,男子汉的意思就是,你得有担当、能撑起一片天,要勇敢要坚毅,要懂得怎么交朋友。 而他所窥见的成年人世界却跟爸爸所描述的截然不同,爸爸口中繁忙的应酬就是一群中年男人在饭局上说说笑笑,搂着女人抽着烟偶尔几句自家孩子的成绩和所规划的未来路线,仿佛每一双碗筷后的都是完美的家庭和完美的人生。 真恶心啊,顾淙也看他们每个人、看每双手、每双眼睛都觉得肮脏又恶心。 像极了他曾经在笼子里虐杀过的老鼠,肮脏不堪却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光亮之中,披着成功人士的皮囊掩盖恶臭的内在。 ——“我老婆可会生儿子了,你老婆要是生不出儿子,让我老婆传授一下经验啊。” ——“哟,秘书啊?秘书好啊,有活儿秘书干,没活儿干秘书,而且你那个秘书,啧啧啧,艳福不浅啊黄总。” ——“一会儿转战会所啊,来了几个大学生,其中一个刚满十九,让司机把你儿子送回家呗。” …… 顾淙也发现,他越是了解爸爸就越是发现爸爸并非自己所想象中的英雄角色,他自己说的要把妈妈和妹妹当小女孩儿一样疼,但在外面却跟着那些人一起说着下流笑话,会说生个女孩子不要紧再要个男孩子就行这种话,也会在别人提及顾春回时笑几声敷衍过去话题。 外婆曾经摸着他的脑袋对他说,我们淙也太聪明了也不是一件好事。 太聪明,过早地明白了大人的世界,过早地看见爸爸的真实面目,过早地明白妈妈比起他和妹妹更在乎的人只是爸爸,于是发现,他好像并非任何人的首选,并不是爸爸妈妈所说的那样,他们很爱他,他是因为爱而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顾程严只是想要个儿子。 而他,刚好是个儿子。 林乡雨频繁跟着顾程严出差。 顾淙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发现了顾程严手机里那串没有备注的手机号亲密称呼他为老公的来信。 但他却为自己能去外婆家感到快乐,妹妹在外婆家,妹妹完全需要他,会拉着他撒娇让他陪她睡觉,会一口一个哥哥让他不要对别人好。 他问顾春回,“你会喜欢别的哥哥吗?” 顾春回并不能理解,“哪有别的哥哥?” “你只会喜欢我吗?”顾淙也便换了个问法。 顾春回抱着娃娃对他点头,“我只喜欢哥哥。” 妹妹只喜欢他。 妹妹就是他生活的全部。 在外婆去世后,他一度认为家庭的组成只有他和妹妹,没有那个眼里只有爸爸总是爱哭的妈妈,更没有满口大道理这也不行那也不可以实际上自己什么都没做到的爸爸。 他们只有彼此,在夜晚互相依偎,抱紧的身躯让他感到自己不是孤独的,他还有妹妹,哪怕世界上所有人都像是披着人皮的老鼠,但妹妹不是,妹妹是他的妹妹,是全世界最好最珍贵的人。 顾淙也对外界的冷淡引起顾程严和林乡雨的注意。 他们发现儿子沟通的对象只剩下女儿,面对他们时也不会喊一声爸爸妈妈,只会冷淡地看向他们。 顾程严抽空带着顾淙也去了医院心理科,抑郁症、孤僻症全都排查过,但都不是。 他对世界仍然抱有热情,对生活仍然怀有期待,只是对他们关上了自己沟通的窗口。 顾淙也觉得这样很好,哪怕一直这么下去,也很好。 直到爸爸把妹妹送去了朋友家,爸爸弯下腰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淙也,爸爸妈妈很爱你,希望你能好起来,健康、活泼地成长,所以,你不要把自己关在只有妹妹的世界里,也看看我们和其他人,好吗?” 顾淙也感到焦虑,他在夜晚的房间里摔东西,满屋子的找妹妹,但什么都找不到。 顾程严拦着林乡雨,冷冷地看着顾淙也。 “他是我的儿子,我希望他是优秀的,而不是现在这样。” 顾淙也不够好。 这个顾淙也不够好,沉默寡言、不够孝顺、不够懂事、自我封闭、不善交际。 在小学里也是‘长得很好看但是性格很阴郁的男孩子’,没什么朋友,即使成绩很好但老师也不太喜欢他。 爸爸说,等你变好了,就把妹妹接回来。 要怎么变好呢? 什么样子算是好的呢? 成绩优秀、孝顺懂事、善于交际、成熟稳重。 爸爸给了他标准答案。 他在夜里难以入眠,睁着眼睛到天亮,忽然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顾淙也。 ——如果世界上能有另一个顾淙也就好了。 他软弱胆怯,从前不懂拒绝,现在不懂改变。 他想要和妹妹永远在一起,但是爸爸不允许。 他想要找回妹妹可是自己没有办法。 帮帮我吧顾淙也。 成为那个优秀的,让爸爸妈妈喜欢的,足以被依靠的顾淙也。 他闭上眼睛,听见脑子里有个声音对他说。 ——好。 41.白昼 41.白昼 顾淙也记忆里总是有顾春回的踪影。 他在看书的时候顾春回在楼下看电视、他在弹钢琴时顾春回就趴在沙发上吹着空调吃西瓜,顾春回总是跟他对着干,从不喊哥哥总是一口一个顾淙也,好脸都不给一个。 ——顾淙也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好,如果可以,我才不想当他妹妹呢,谁爱当谁当。 类似于此类的话,顾淙也听见过很多次。 爸妈的朋友常说他情绪稳定、懂事稳重,往往表现的不像个小孩儿。 也确实因为如此,他没有对顾春回那些幼稚的针对做出什么反击,只是冷漠以待。 这样因果溯源,顾春回问他的这个问题。 问他小时候为什么不太愿意搭理她。 在顾淙也看来有些无理取闹,跟贼喊捉贼没什么区别。 两个人闹得最凶的一次,是读初中的时候,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情顾淙也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时林乡雨和顾程严都不在家,家里只有阿姨照顾他们的一日三餐。 在饭桌上,顾春回放下筷子认真看向他然后问,“我们真的有血缘关系吗?” 他只当顾春回又在说瞎话。 顾春回却对他的冷淡分外不满,“你总是这样!” “你总是这样表现出一副不想跟我说话的样子,好像我真的比你差一样,真的很烦,我又没打着你的旗号在外面占什么便宜,凭什么都拿我和你对比啊?我真的一点都不想要有你这个哥哥,真的烦死了、烦透了,如果可以选择,我一点都不想出生在这个家庭和你在一张户口本上!” 顾春回气冲冲说完就夺门而出。 出来收拾碗筷的阿姨手指搓搓围裙,有些尴尬地劝了一句说,“淙也你别往心里去,你妹妹可能最近压力太大了,你别跟她生气啊,她气性短,一会儿就忘了。” 谁都是这么跟他说的,让他别跟顾春回生气、别把顾春回说的话往心里去,于是久而久之,他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没怎么在意过顾春回说的话,甚至回想一下两人过往的相处,就发现正儿八经的对话内容基本没什么,大多时候都是冷淡相处。 顾春回说不想让他做她的哥哥。 顾淙也难得有了些脾气,他想,我也没多想要你这个妹妹。 关系就这么不冷不热一直到了前阵子才有了转机。 他开始认真听顾春回说的话,开始想要好好对待妹妹,开始发现兄妹的意思就是无论发生什么对方都是自己的退路和绝不背叛的战友。 “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和你沟通。” 顾淙也站在顾春回面前,对她所问的那句为什么小时候不太愿意搭理她给出了回应。 “虽然身边的大人都说让我多让着你点,说你是我妹妹,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当好一个哥哥,这很难,做一个好儿子很简单只要听从他们的话完成他们所设立的目标就行,但是我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哥哥。” “所以,与其说是不太愿意搭理你,不如说是不知道怎么对你好,不知道你心里满分的哥哥是什么样的。” “你没有像爸妈那样告诉过我,你的标准。” 顾春回没想到能得到这样的答复,她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这个顾淙也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是衍生出的副人格,他的出现似乎只是为了满足父母对孩子的完美标准,成为那个优秀的孩子,他何止是不知道顾春回喜欢什么样的哥哥,他连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没有个标准。 站在路口打电话的林乡雨收起手机,急匆匆地走过来,没注意顾春回和顾淙也之间有些不对劲的气氛,对他们说有点事要处理就不能陪他们回家了便打车离开了。 又剩下他们两个人。 顾春回走在顾淙也的阴影中,顾淙也手里提着早餐,她拿出手机看见现在是早上七点,太阳从他双肩升起至头顶。 小时候一家人出去吃饭就是这样,顾程严和顾淙也走在前面,她和妈妈走在后面,她看看爸爸又看看顾淙也,然后轻声对妈妈说顾淙也真的很讨人厌,妈妈就揉揉她的头发说再讨厌那也是你哥哥。 然而这个让她不太愿意认可的哥哥却一直这么走在她的前面,挡住刺眼的阳光和来自于家里的压力。 “你就完全没有考虑过你自己吗?”顾春回问他。 顾淙也放慢了脚步,“什么?” “没考虑过你自己的标准吗?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妹妹、什么样的爸爸、什么样的妈妈,这些你都没有考虑过只想着满足我们的需求吗?” 顾淙也步伐一缓,低头就看见顾春回伸手从他手里拿过早餐袋。 “像这样,早餐也可以不用你来提,我也可以帮你提,可以不用都是你来做,我也可以帮你分担。” 顾淙也难得愣住。 顾春回走在他身边,和他肩并肩,冲他晃着手里提着的包子,认真地教他。 “以后,你不用想该怎么和我沟通,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你不用考虑我的喜好来配合我,你只需要考虑你自己就好。” 顾淙也第一次听到这种话,有些新奇也有些怪异。 顾春回已经晃着早餐走路没个正形,走几步就蹦蹦跳跳地踩着方格追着阳光往前走了。 在ktv那天,程韩声问他什么时候跟顾春回关系那么好了。 他回答说大概是在顾春回把人打进医院之后。 在医院走廊那次,他看见林志的妈妈对顾春回发脾气,而顾春回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任由别人说她未来可能杀人放火这样的言论无动于衷的时候,他有些说不出的怒意,然后在站出来帮顾春回说话后,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一直以为,血缘亲情无非就是一个关系的纽带,就像是住在同一屋檐下不得不朝夕相处这样没办法改变的既定事实,不用添加进感情元素,只要履行既定义务,称呼上的改变、行动上的满足就够了,不需要想办法让妈妈别再那么患得患失把生活的重心放在自己身上、更不需要企图去改变风流成性的爸爸,他只需要满足他们的需求,成为他们能在外面夸赞的骄傲就够了。 直到那个时刻,他发现自己对顾春回下意识的维护,才发现,妹妹和爸爸妈妈都不一样。 于是,发现自己白天出现在望北村。 发现自己有另外一个人格。 发现背后的抓痕。 发现自己和顾春回的关系越来越不一样。 他嘴上对顾春回说着纲常伦理,但却丝毫没有想要远离她的想法。 没有在夜晚锁上自己的房门,没有买手铐将夜晚的自己锁在床头。 就好像,他的表里不一终于浮出水面。 一个他拒绝着和妹妹的亲近。 另一个阴暗的他却因亲密而感到欢喜。 仿佛,他自己所不敢做的事情,另一个更勇敢的自己帮助他完成。 他仍然清白,仍然站在哥哥的位置对妹妹名正言顺地教育着世俗道理。 他凭借身体反应幻想着发生的一切并因此产生快感,又可以继续穿上正人君子的皮囊成为大家眼中完美无缺的顾淙也。 顾淙也第一次,想得这么多。 也是第一次,看着顾春回的背影,慢慢蜷起被她触碰过的手指。 42.窥探 42.窥探 林乡雨推开病房的门就见一个女人站在那里,那人穿了身藕色长裙,看起来清丽又温婉,正坐在顾程严的病床旁说着些什么,林乡雨脑子嗡的一下,手握着门把手顷刻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刚才她就是接到陌生来电,女人在电话里哭着向她求饶。 “我是有孩子的,你应该能理解我吧?我儿子跟你儿子女儿一样大啊,你让程严不管我们了,我们该怎么办啊?求求你,我知道我做错了,但能不能放我儿子一条生路,他马上就高考了,他爸爸跟他断绝关系你让他怎么办呀?” 林乡雨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她在过去也知道顾程严有些桃色绯闻,她身边的朋友都说男人在外面逢场作戏也是常有的事,站的位置高了花花草草地也就自己缠上来了。所以她总是跟在顾程严身边,及时将那些别有居心的女人隔绝在外。 这个女人她是见过的,是以前在顾程严身边的秘书,林乡雨之前去公司见到她直觉她不太对劲,跟顾程严闹过好几次,最后让顾程严把她给开了。 但竟然……竟然两个人还是搅和在一起,还给顾程严生了个和顾淙也顾春回差不多年纪的儿子。 这么算起来,在她发现他们不对劲那会儿,那个私生子就已经出生了。 或者说…… 她当初之所以能成为顾程严的秘书,就是顾程严为了方便两个人偷情才安排她成为的自己秘书。 林乡雨站在那里,恶心得想要吐出来,她抚着门把手冷静了好一会儿,才往里走了几步。 莫玫正哭着和顾程严说着话,她收到顾程严的信息说要两清以后别再纠缠便方寸大乱,这么多年她都在顾程严身边已经没有了自主生活的能力,她现在生活的全部都来源于顾程严,房子是顾程严买的、车也是顾程严买的,花的每一分钱都是顾程严给的,现在顾程严说这种话就相当于断绝掉她的经济来源。 从前她这么哭着跟顾程严撒娇,顾程严通常都会心软,会撒个谎不再急着回家、会带着她和顾云志去购物、也会哄着她喊一声老婆。 但现在顾程严却仿佛彻底腻味了一般,在她落下眼泪时就没个好脸色。 莫玫哭哭啼啼地想要去拉顾程严的手,“云志怎么办呢?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说不要我们就不要我们,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如果是你老婆对我和云志反感不想看见我们,我可以、我可以不出现在他面前的,但云志都要高考了,老公,他也是你儿子啊。” 顾程严表情冷淡,“云志当然是我儿子,没说不承认他。”他话锋一转,从莫玫那儿抽回自己的手,“该给的补偿我不会少你的。” 真是个好丈夫做派啊。 林乡雨冷笑着打断,“如果,你说的是钱的话,那属于夫妻共同财产,我不同意,你是拿不出去给她的。” 莫玫过去在公司见到林乡雨对她的印象也只是个柔弱的菟丝花,攀附于顾程严,就算不满意,吵吵闹闹也没办法当家作主,莫玫了解顾程严之所以想要回归家庭绝不会是因为老婆。 男人能有几个痴情种,话都说的好听,要回归家庭。 当初出轨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自己还有个家庭呢? 他口口声声地不能对不起家庭无非就是不能失去现有的一切,懂事的儿子、漂亮的女儿、温柔的妻子,外面的诱惑不足以于他们所匹敌,顾程严不止一次表达过顾淙也的优秀,也不止一次拿顾淙也和顾云志进行过比较。 他最放不下的,无非就是他的完美继承人,作为他的骄傲让外人羡慕的儿子罢了。 莫玫擦干眼泪,在林乡雨的注视下,站起了身。 “本来不该出现在这儿的,只是,我儿子他——” 话音刚落,只听咯吱一声。 林乡雨看了过去,就见和顾程严有叁分像的少年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袋包装精美的营养品,在林乡雨的注视下有些局促不安地叫了一声阿姨好。 林乡雨险些没站稳。 她见过的,这个男孩子。 那时顾春回和顾淙也读初中,她难得有空,在学校门口接他们回家,坐在车上就看见穿着校服的少年脸上带着伤站在学校门口往里看,瞧着不像是绥初的学生,她本来没想管闲事,结果发现有几个染着黄头发一看就是不良少年的男孩子围了过去。 她当时摇下车窗帮他解了围。 结果没想到,当时的一时善念,帮的却是丈夫的私生子。 * 林乡雨自从那天走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络过顾春回和顾淙也。 开学那天是顾春回和顾淙也两个人去的,碍于顾淙也的情况,两人都没有办理住校,依旧是走读,虽然外婆家离学校比较远,但顾程严给他们留了司机。 期间顾程严也给顾淙也打过电话,大概是要求他们回家住,但顾淙也叁言两语就拒绝掉了顾程严。 顾春回对此感到好奇,她问顾淙也,“怎么做到的?他竟然真的同意让我们继续住在外婆这儿?” “直接说家里的事情没处理好影响学习的状态,他就没话说了。” 事实上也不是没话说,只是低声承诺会处理好这些事情。 但这些,顾淙也就没跟顾春回说的那么详细了。 顾春回听着直接竖起大拇指,“真厉害啊哥哥,不愧是你。” 她下意识地亲近,歪着脑袋用胳膊去蹭顾淙也的胳膊,在这段时间里,她一直有这种亲密的小动作,像个黏人的小猫,对亲近的人表达着亲昵。 顾淙也垂眸,看见顾春回笑吟吟望向他的眼睛,里面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杂质,松开胳膊转身就往厨房去了,“冰淇淋冰淇淋,我们刚买回来的冰淇淋,哥哥你要吃吗?” 顾淙也低下头,伸手碰了一下被她触碰过的胳膊。 沉默的这一会儿,外面的人都等不及,又扬着嗓子问,“要不要吃呀?” “你自己吃吧。” 顾淙也拒绝她后,顾春回抱着草莓冰淇淋又跑了回来,老老实实坐在书桌前听顾淙也给她补习高叁的知识点。 只是夜幕降临时,相处模式就又会进行改变。 那个叫她宝宝的哥哥丝毫没有白日的克制,他在顾春回面前仿佛是个透明体,想什么边说什么,想拥抱就朝她伸出手问她宝宝可不可以抱抱、想接吻就凑上来用一双漂亮的眸子盯着她看继而轻声问她可以亲一下吗宝宝。 搂搂抱抱亲亲我我完全是在日常相处中变成了习以为常。 她发现人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对任何事情都具有极强的适应能力,就好比,她在白天的顾淙也面前扮演着听话懂事的好妹妹,又能在夜晚的顾淙也面前游走在兄妹和恋人之间拿捏着那点暧昧不清的距离同他拥抱接吻。 顾春回以为,这样的日子就算一直过下去,也挺好的。 晚上饭后她会和哥哥出去散步,对这个对世界没有太多兴趣的顾淙也用兴奋的语气对他介绍着哪里好玩、哪里有趣,带着他去享受快乐。 两个人分一杯奶茶、在路边吃烧烤,然后踩着对方的影子玩着踩格子的游戏慢吞吞地往外婆家里走。 这天也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她拿着杯奶茶,被顾淙也挑剔地变成十指相扣的姿势,往家里走。 路上行人并不多,绥北的夏夜闷热蚊虫又多,她裸露在外的肌肤都被喷上了花露水,手里攥着张刚擦过汗的纸巾,交握的掌心分泌出黏湿的汗液,她正想抽出自己的手对顾淙也说一句真的很热,然而刚抬起头就对上顾淙也望过来有些深邃的眼睛。 她立刻就能读懂顾淙也此刻眼神里的含义。 是同汗液一样黏稠让人燥热、处处写着渴望亲密接触的意思。 他晃晃她的手,轻声问她,“可以亲你吗宝宝?” 顾春回想没想就拒绝,“当然不可以,这是在外面,你疯啦?” 顾淙也却没能听进去,他看见顾春回唇边沾着点奶白色的奶茶渍,红和白的相接让他不适时地想起在床上的时分,那被撞击到泛红的花蕊上沾着的爱液。 街边没什么人,马路上车辆都寥寥。 偶尔几辆行驶,却都匆匆。 顾淙也拉着顾春回的手,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带。 而后低下头,很轻地碰了一下她的唇。 他尝到了奶茶的甜味。 一双狐狸眼刚愉悦地眯起,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顾春回和顾淙也同时扭头。 见到瞪圆眼睛的苏珊和苏珊旁边提着东西若有所思的顾云志。 43.潜伏 43.潜伏 自从苏珊发现顾云志跟顾家的关系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顾云志联络过。 期间顾云志给她发过消息打过电话,但都被苏珊用各种借口糊弄过去:很忙、没空、跟家里人出去旅游。 借口用得多了,顾云志也就看出苏珊无心和他亲近。 苏珊是个对感情极为理智的人,她开窍比较早,幼儿园时候就知道给男孩子送巧克力,读小学就开始牵男孩子的小手了,初中更是直接一口气谈叁个,校外一个、校内一个、网恋再一个,被朋友誉为情感大师,在大家还只知道玩暗恋的时候就能说出男人只是拿来消遣的玩具这类金句。 她对顾云志要说感情有多深还真不至于,充其量也只是在她谈过的男孩子里,顾云志是单纯最顺着她的,她让顾云志往左顾云志不会往右,她随口一句帮他管钱顾云志就能把生活费全都转给她。 甚至在床上的时候还能配合她探索让她好奇的东西,如捆绑、窒息、滴蜡、虐打等等。 顾云志会在床上跪在她面前,亲吻她的脚背,用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她,如中世纪绅士那般用翻译腔对她说,我永远遵从于你,我灵魂的支配者。 今天跟顾云志出来,也是为了说清楚。 谁知刚下车就碰见这一幕。 苏珊整个人都是懵的,她大脑跟死机似的,停了足有五六秒,才下意识看向身侧的顾云志。 顾云志却没什么反应,似乎并不知道顾春回和顾淙也是亲兄妹那般,只看了几眼便低下头与苏珊望向他的眼神对上,触及苏珊略带质疑的目光,他侧头发出声疑问,“嗯?” 不远处顾春回和顾淙也也看见了他们二人。 相比于顾春回的不知所措,顾淙也倒是神色自如,如老友相见那般同苏珊和顾云志打了声招呼。 苏珊懵懵然地跟着挥手,“晚、晚上好。” 顾云志低着头,轻声说了句好巧。 顾淙也在打完招呼后就没有要继续聊天的打算,带着顾春回就往回家的方向走。 顾春回脑子里如一团乱麻,呆呆地被顾淙也拉着走远才知道回头,苏珊和顾云志已经不站在那里了。 隔了会儿,她口袋里的手机开始狂震,打开后全是苏珊发来的消息。 ——!!!!!!什么情况? ——怎么回事?!是我眼花了还是怎么? ——我刚才看见的是你和你哥本人没错?你们在街头行……贴面礼???? 苏珊被震惊得不轻,接连发来一长串文字,看下去基本都被问号给覆盖。 顾春回抱着手机心跳如擂鼓,迟疑了会儿,才抬头去看顾淙也。 “顾……” 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淙也给打断。 他伸手指着她脚下,“宝宝,你输了。” 顾春回茫然,“啊?” 顾淙也认真道,“你踩到线了。” “……” 是他们这段时间常玩的游戏。 出来散步的时候总会低头看着脚下的砖,红色方格是安全区域,白色是危险区,踩线直接出局,这种幼稚游戏顾春回每次都玩得很上头,但都这种关头了…… 顾春回无语道,“哪里输了?我只是分心了,神游物外知道么?出神状态是不能算是在游戏中的,这不算,这不是我输了!” 顾淙也摊开手,握住她着急在空中比划的手指,“嗯,没输。” 他无条件让顾春回当第一名,毫无原则地说,“宝宝说了算。” 想说的话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拐到另一个方向。 顾淙也看着顾春回露出个满意的笑,又踩着方格严格遵循游戏规则跟他说着输了要怎么怎么办,全然将方才发生的事情抛之脑后。 他低头看着顾春回裸露在外的细白脚踝,想起方才少年低着头的神情,脸上神色微冷。 * 顾云志推开房门发现客厅的灯没开。 换了拖鞋轻手轻脚走进去,却听见莫玫嘶哑的嗓音从沙发处传来,“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和朋友出去吃了个饭。”顾云志慢慢走到莫玫身侧,客厅的窗帘开着,玻璃窗外的灯光让他看见莫玫红肿的眼、乱糟糟的头发,“妈妈……” 他蹲在莫玫面前,从桌上抽了纸巾想要帮她擦眼泪,却被莫玫给挥开。 莫玫眼里满是血丝,抬头的时候顾云志才看见她脸上有红肿,似被人扇过巴掌。 顾云志没见过莫玫这么狼狈的一面,哪怕成长过程中很多人议论他是小叁生的孩子,但莫玫总是风风光光、优雅漂亮地出现在外界,拉着他的手对他说不要在意别人说什么、更不要在意别人怎么看,外面越是说的难听,就越要活出个样子来。 而现在,她却这么狼狈地看着他,眼里满是失望。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妈妈的依靠?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儿子?”她没有如往日那样严厉地批评顾云志不努力长进,而是嗓音颤抖带着哭腔满眼失望地看着他,这让顾云志更加挫败,低下头不敢去看莫玫。 莫玫抚摸着顾云志的头发,“儿子,你爸他不要我们了,因为他的另一个儿子优秀懂事样样都好,是他的骄傲,我一直对你说让你努力一点,你只当作妈妈给你的压力,但是妈妈有什么办法呢?” 顾云志看见莫玫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一直在颤抖。 她一直都是那样的骄傲,像一只永远不会战败的孔雀。 但如今,孔雀似乎一夜之间掉光了所有的羽毛,颤抖着在他面前暴露出自己所有的脆弱。 “妈妈有什么办法呢?我学历不高找不到好的工作、没有商业头脑没办法创业养活你,唯一有的好样貌也在岁月的蹉跎中失去了原本的价值,我把后半生都赌在你身上,你外公外婆都视我为耻辱,这么多年从不让我带着你回去过年,妈妈只有你,妈妈只能依靠你,但是……” “但是你怎么就不能懂事一点呢云志?当初你爸给你取名叫云志,就是希望你能有凌云壮志,你爸不是那种慈爱无条件爱子女的父亲,他对你的爱只建于你听话懂事能让他骄傲的基础上,但你始终不上不下,你一直以为妈妈是在逼迫你是么?妈妈只是没有办法,妈妈只能讨好你爸爸过活。” “但现在不用了,现在都没有了。” 她停下了手,站起身,慢慢走近玻璃窗。 看着窗外繁华的城市夜景,对顾云志说,“你爸给我们留了笔钱,让我们回老家,他不想让他的老婆孩子再看见我们,云志你看,妈妈的这么些年像不像一个笑话?” 莫玫说的话,落在顾云志耳中,像是临终的人在说遗言。 他低着头,双手慢慢紧握成拳。 在听见莫玫一声叹息后,终于开了口。 “妈妈——” “如果,爸爸的儿子女儿犯了错误,他会对他们失望吗?他会,再看看我们吗?” 莫玫回过头,“你在说什么?” 顾云志抬起头,眼眶泛红地对莫玫说。 “我看见……” 他声音有些哽咽,闭了闭眼,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我看见顾春回和顾淙也在街上接吻了,妈妈。” 44.夜色 44.夜色 莫玫因儿子的话陷入震惊之中时,顾春回正和顾淙也一起坐在院子里数星星。 晚上在街上被看见的事情仿佛暂时被抛之脑后,震动不停的手机放在客厅餐桌上,顾春回两手空空撑在椅子上抬头一颗两颗地数着星星,顾淙也摇着外婆的蒲扇给她扇着风。 前阵子在花店买来的栀子花被他们栽种在院子里,现在也已经开花了,白色的小花在微风中散播着清香。 顾春回数着数着就收了手指,晃着板凳对顾淙也说着还有什么东西需要买、还有哪里可以收拾,最后手撑着下巴,有点儿烦恼地对顾淙也说,“好希望快点成年啊。” 她和顾淙也是圣诞节那天出生的,每一年生日印象最深的不是生日蛋糕,而是从早听到晚的圣诞曲目,在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的歌声里,林乡雨会在他们床头放上生日礼物,然后坐在一起吹生日蜡烛、唱生日歌。 林乡雨常说,他们是上帝送给她最好的礼物。 现在距离十二月还有好几个月,顾春回已经开始提前想生日那天要做的事情,她有太多太多想做的事情,想去蹦极还要去看极光,想考驾照,想去最远的地方旅行。 现在关于之前所有成年后要做的事情里都加上了一个顾淙也。 她想和顾淙也一起去蹦极,想和顾淙也一起看极光。 ”顾淙也。” “嗯?” “你成年那天,想做什么事情吗?” “想和你在一起。”顾淙也回答的异常从容,仿佛这不是一个需要思考的问题,随时都能给出答案。 他笑着看向她,拿着扇子的那只手撑在她椅子的扶手上,而后整个身体朝顾春回倾斜,慢慢地靠近她。 “宝宝。” 顾春回的视线里,满是顾淙也。 一声温柔的呼唤,让她忍不住伸手去触碰他的睫毛,像是含羞草的叶子,方一接触,便在指尖颤动。 他敛眸,俊秀的面容似染上层玫瑰红,呼吸温热地落在顾春回的手腕上,引起酥酥麻麻的一阵痒。 夜晚实在是过于寂静,几声蝉鸣就成了大自然对此时此刻赠予的乐曲,空气中弥散着栀子花的清香,顾春回说不清究竟是什么驱使着她慢慢朝顾淙也靠近,捂着他的眼睛,用嘴唇触碰他的脸,又顺着往下,轻轻贴上他的唇。 很轻的一下。 仿佛被飘落的花瓣触碰到。 她没有闭眼,看见哥哥就这么乖乖地被她捂着眼睛,一动不动地任由她动作。 只是在她抽离时,才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掌心里他的睫毛在轻颤。 他嗓音微哑地问,“就这样吗?” 听见顾淙也的声音,顾春回又没了亲他时的一鼓作气。 往常的夜里,顾淙也只要认真看着她,她就忍不住心软,这会儿也没松开手,只是挪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她感到自己掌心因紧张而出汗,分明什么都做过,但现在却因为靠近而感到脸红心跳,这种新奇的体验让顾春回平缓了好一会儿才对顾淙也说,“就这样。” “但我不太知足。”顾淙也扣在顾春回手腕上的手轻轻蹭着她的肌肤,亲昵的厮磨像是对主人表达自己喜爱的宠物。 “我想要的比较多。” 他太擅长利用自己的优势,在顾春回面前表现出所有的温柔和弱势都成了此刻软着嗓音对顾春回提要求的资本。 他拉着顾春回手腕的手往下和她的手指交缠,慢慢变成十指交扣,“想和你牵手。” 顾春回另一只手还停在顾淙也的眼睛上。 刚垂下眸看两人交缠的手,就被他拉过去,抓进了他的怀里。 顾淙也贴着她的耳朵,对她说,“还想和你拥抱,有太多想和你一起做的事情,所以总希望时间能再长一点,夜晚能再久一点。” 顾春回对幸福没什么定义,哪怕之前很多人对她说羡慕她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环境,会赚钱的爸爸、温柔的妈妈、优秀的哥哥,听起来总是个小公主的配置,但顾春回却喜欢初中时班上一个女生的家庭氛围,那个女生的爸爸会在家长会后摸着她的脑袋笑着安慰她说成绩没那么重要妈,妈妈希望你开心就好。 顾程严的教育理念与之完全相反,他希望儿子女儿都是优秀能让他脸上有光的,所以他从未参加过顾春回的家长会。 可是现在,顾春回忽然有点和过去所有的不满意和解了。 她在顾淙也的拥抱里,听见自己怦然心跳的声音。 发现隐藏在日常相处中被忽视的心动频率。 她发现,顾淙也好像不只是哥哥而已,发现两人之间似乎要比兄妹之情要更多一点。 再多一点,到心动和喜欢之间的距离。 苏珊发来的微信她没有正面回应,晚上见到顾云志后顾淙也有些奇怪的反应她也不想深究了,会不会被父母知道,会引来怎样的轩然大波她都没有去想。 如果世界要在明天崩塌,那今天,她只想和哥哥待在一起。 * 莫玫没有完全相信儿子的话,她谨慎地去找了私家侦探进行调查。 之后的时间,她就一直在等,在医院那天被林乡雨打了之后,顾程严就一直没有联系过她,男人在床上的温柔情深都是过眼云烟,他或许早就腻味只是缺乏一个名正言顺的幌子,林乡雨知道顾程严在外面还有更年轻漂亮的情人。 拥有金钱地位的男人就连出轨都能被美化成女人的刻意勾引。 即使全都明白,但莫玫还是没办法放开顾程严,她被驯化成顾程严的鸟雀,失去了自由飞翔的能力,只能待在金丝笼里等着他的喂养。 她在家里来回踱步,看不进去电视,守着手机就等着一个消息。 说实话,莫玫很难相信,顾程严的儿子女儿会做这种事情,她见过顾淙也,那时他还戴着红领巾,坐在顾程严的车里,尽管年纪小但气质却和顾程严像极,冷淡望来时都透着股薄情寡义的劲儿。 顾程严对自己的这个儿子放心至极,在床上时,她曾玩笑般提了一句他这么疼儿子,要是儿子早恋了怎么办呢?顾程严笑着说那就要云志谈,男孩子又不吃亏。 莫玫一哽,也是没想到顾程严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她和他的儿子,随即便笑了,对顾程严说,那你另一个儿子呢? 顾程严表情却冷了下来,搂着她的手用力到她的腰都疼,在她倒吸一口冷气时,冷着嗓子对她说,淙也不是那样的孩子,你以后不要拿他开玩笑。 顾淙也不是这样的孩子。 他的顾淙也优秀又懂事,是他最完美的继承人。 但凭什么呢? 明明都是他的孩子。 但一个时光明正大的继承人,一个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莫玫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的眼神阴冷。 似是感应到她此刻的情绪。 手机终于叮的一声,收来消息。 莫玫打开,看见请的私家侦探发来了好几条消息,全是照片。 ——眉眼相似的少年少女在路灯下牵手、女生笑着跳上男生的后背...... 最后一张。 在开着栀子花的房门前,女生垫着脚在男生脸上落下一个吻。 / 抱歉,最近忙着改文,事情有点多tt 等不及的可以月末再来看,月末应该已经完结了 45.秘密 45.秘密 照片都是新鲜的,侦探这些天一直跟着这对学生,起初莫玫并未对他说这二人之间的关系,他便以为只是富家太太查自家孩子早恋的情况,直到他听见他们之间用兄妹相称,再细看两人眉眼才发现端倪。 他拿去照片交差后,回到家还是觉得这事儿挺新鲜,在饭桌上当作奇闻趣事对老婆孩子说,“现在这世风日下真是什么事儿都能遇着,小三找我跟踪原配的一对龙凤胎,我还以为怎么的,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老婆一听是八卦就来了兴趣,追着就问,“怎么?” 男人露出个有些猥琐的笑容,道,“那对双胞胎,在瞎搞,乱伦呢。” 说到这儿,男人又想起什么,冲正把脸埋进碗里吃饭的儿子叮嘱道,“那对龙凤胎还跟你差不多大呢,这事儿你就当不知道,别到处乱说知道没?” 饭桌上正在挑着排骨吃的林志有些困惑地抬起脸,“爸,我能跟谁说?我总不能跑学校到处说一对龙凤胎乱伦吧,又不是——”他看着坐在对面的爸爸表情逐渐严肃,随之明白了什么,一双眼睛瞪得浑圆,有些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说,“不不不、不会是我同学吧?” 蝴蝶翅膀正在煽动之时,顾春回正在与顾淙也一同在客厅捣鼓投影仪。 外婆家的电视过于老旧,但像这种大宗电器买来总显得不太划算,他们今年高三,再过一年就要读大学,往后也不会总在这里生活,顾春回对未来仍旧没有一个完整的规划,她想法比较简单,顾淙也在哪儿,她直接跟着去就行。 白天的顾淙也听她这么说,在调试仪器的动作没停,抽空抬眸扫了她一眼,“也行。” 顾春回从地上站起来坐在他旁边,她抱着膝盖往顾淙也身边挪了挪,又挪了挪,而后有点儿手欠地动手去拉顾淙也身上卫衣的抽绳,“我说真的呢,万一你一个人读大学,被人发现你人格分裂当作神经病抓进精神病院了怎么办?爸妈又管不住你,只有我这么善良热心的妹妹能照顾你了,不在一个城市你可怎么办哦?” 她说着,熟练地打了个蝴蝶结,稍稍拧紧,完美,她满意地端详一眼,又难免被顾淙也的喉结所吸引,男生身上最吸引她的点,一个是手、另一个便是喉结。 顾淙也皮肤冷白,喉结下方一个浅色小痣,性感又勾人。 顾春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缓慢了下来,视线直勾勾地落在他喉结上。 顾淙也垂眸,丝毫没察觉到似的,任由顾春回打量,黑色的投影仪遥控器被他拿在手里,客厅窗帘拉的严实,整个房间都陷入黑暗之中,他手指一动,投影仪的光直直地打在幕布上。 “欸?”顾春回瞬间被吸引过去,不倒翁似的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手指着屏幕,对顾淙也说,“我想看那个——” 她有些近视,看不清上面的字,眯着眼看了半天,最后对顾淙也描述,“就那个那个那个,男女主倒在雪地里不知道在干什么东西的那个。” 顾淙也:“……” 那电影是个文艺片,封面是悲情剧的感觉,名字叫做只有大雪知道。 顾春回倒好,说得跟三级片似的。 顾淙也没动,顾春回还催促他,“快呀。” 顾淙也把遥控器丢她怀里,“你自己调。” 他站起身,往浴室走。 再出来时,坐在沙发上的人已经把自己照顾得非常好了,茶几上摆着冰可乐还有各种零食,她怀里抱着薯片,腿上放着纸巾盒,她咬一口薯片,咔嚓咔嚓几声,又抽噎着用纸巾擦眼泪。 顾淙也也是头一次见有人哭和吃两不耽误的。 他在那儿站了会儿,顾春回才终于注意到他,她抬手,招财猫似的对顾淙也挥挥,“哥哥。” 她吸吸鼻子,将手里纸巾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又往旁边挪了挪。 “你站在那里干什么,过来啊。” 屏幕里,男女主角在雪地里往对方身上扔着雪球,白软的雪团砸在女主角脸上,从鼻子上掉下去时变成了血色,她蹲下身子捂着脸持久没说话,画面变成了黑白色调。 顾淙也刚走一步,看见顾春回下巴搁在膝盖上,发出了小动物般的一声,“唔——” 她揉揉眼睛,又攥紧了手里的薯片袋子。 好奇怪。 从前的顾春回很少在顾淙也面前流露出这么女孩子的一面。 她从来都是毛手毛脚,一副天塌了她都不害怕的样子,像现在这样为电影里虚假的故事而感动流泪简直是不可能出现的画面。 “顾春回。” “嗯?”顾春回抬头,不等顾淙也往下说,先举起一只手为自己说明,“我不是矫情,这电影是真的有点东西,这个导演是有些会拍的,谁能想到剧情能这么曲折离奇啊,你能想到电影最初的那一幕男女主角背道而驰并不是两人不熟而是分手多年吗,这电影还用的是倒叙,这谁——” 没说完的话,被顾淙也忽然捉住她手腕的动作给卡在了嗓子眼里。 算不上多亲密的动作,和她与夜间的顾淙也的亲吻拥抱比起来,简直纯情到了顶。 但也正是因为过于纯情,所以他手心的温度,肌肤交迭时如过电般的感觉,都让顾春回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让她潸然泪下的电影,男女主角上演着分手别离的悲情戏码。 但她的注意力已经不在电影上了,身边凹陷下一块,顾淙也身上沐浴露的味道席卷而来,他拉着她的手,浑然不知她此刻内心的戏码,从她手里拿走了薯片,又随手抽了张纸巾给她擦手。 非常温柔的动作,奈何嘴里说的话格外欠打。 “多大人了,吃东西要先擦手才能摸沙发不知道么?”顾淙也将纸巾扔进垃圾桶里,又抬眸扫了幕布一眼,“实在是搞不懂,这种剧情哪有你的成绩虐,看这个能哭,怎么不知道看着自己成绩哭?” 顾春回:“……” 她面无表情地伸手捂住顾淙也的嘴,另一只手猛的拍几下自己的胸口。 别瞎鸡儿跳了。 说话这么毒的人配吗? 不,他不配。 电影看完顾春回本要和顾淙也一起做饭的。 他们两个人住在一起为了避免矛盾,家务活都是一起干,当然这是针对白天的顾淙也。 夜间的顾淙也根本不可能和顾春回发生纠纷,他这人毫无原则也没什么喜好,整个人都像是只设定了顾春回至上程序的机器人。 但白天的顾淙也不同,他不太会惯着顾春回,会在顾春回偷懒想回房间时直接拎着她唯一的帽子把人带进厨房。 顾春回还在耍赖,“出一张嘴也是帮你分担了呀!” 顾淙也冷笑一声,“挺会说,既然这样空气也是吃,你出一张嘴喝西北风我看都能饱。” 他丢了蒜给顾春回,丝毫不顾她的抗议,抬起下巴说,“剥了。” 顾春回冲他龇牙咧嘴,最后皱着鼻子一脸不情愿地站在旁边剥蒜。 这是件很枯燥的事情,她又是一个闲不住的人,边剥蒜边和洗菜的顾淙也闲聊,说自己开学后在班里简直就是女王级别的人物,自从为民除害打了林志之后,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里就只写了两个字:英雄。 顾春回说完,又抬头见顾淙也忙着洗菜,没打理自己,有些不满地蹭过去拍拍他的胳膊。 顾淙也关了水龙头,只觉得自己像是带了个孩子的老父亲,有些敷衍地扯了扯嘴角,权当做回应。 行吧,顾春回也不是很挑剔,话准备往下说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她靠在冰箱上,把没剥完的蒜丢进空碗里,举手对顾淙也说,“申请!” 顾淙也冷淡地看向她,一点儿都不明白自己的妹妹是怎么能做到简单做一件事都能忙得跟打仗似的。 顾春回笑眯眯地冲他晃着手机,“报告首长,可以允许属下先查看一下军情吗?” 她演得来劲儿。 一双狐狸眼笑成了月牙,歪着脑袋冲顾淙也征询意见。 顾淙也脸上冷淡的表情松动,他垂眸,抬手去开水龙头的时候,唇角挂上了温暖的笑意。 “准了。”哗啦啦的水声中,他的声音显得很轻,“查看你的军情去吧。” 顾春回蹲在地上靠着墙角开始看消息。 打开发现是班里一个并不算熟的女同学转发给她的聊天记录。 女同学:春回,这是我们班男生发给我的,你看了先别生气,也别往外说好吗? 女同学:[转发聊天记录] 顾春回皱着眉点开,第一眼看见的名字和头像就十分眼熟。 是林志。 他在聊天记录里对朋友说。 ——知道吗,我们班的顾春回,跟她哥顾淙也,在外面瞎搞被人看见了。 其他人不相信,纷纷说着怎么可能,让他管住自己的嘴别瞎说,免得又被顾春回教训。 林志这回要刚了许多,他直接在群里发了张图出来。 ——你们看看呢。 厨房里传来开火声。 靠在墙角的顾春回却一阵发冷。 她想要去打开图片却怎么都打不开,许久,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在发抖。 她深呼吸,蜷起手指又再度伸开,点向图片前,听见顾淙也喊她的名字。 “顾春回——” 她抬起头。 看见戴着围裙的顾淙也站在灶台前,眉眼在袅袅飘起的烟雾下显得格外温柔。 “要吃辣椒吗?” 在这个时刻,顾春回点开了图片。 她垂眸,看见照片里自己踮起脚吻向对面的顾淙也,寂静夜色下,站在院子门前的顾淙也完全配合地弯下腰扶着她的手。 不是兄妹之间的亲近。 无法用任何借口来说明这只是一个意外。 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情人间才有的亲近。 林志:现在,还觉得我说的是假的吗? 时间间隔许久。 才有人在下面说了一句:……他们不是亲兄妹吗?怎么亲兄妹搞这些……好恶心啊…… 顾春回手一松,手机从手里掉了下去。 顾淙也只以为她没拿稳,“吃不吃辣椒啊你?” 顾春回立马往前去拿手机。 屏幕上,聊天记录里大家的讨论还在继续。 ——我靠,顾淙也不是很正经的一个人吗,怎么背地里跟自己妹妹搞在一起? ——在外面就敢这样,在家里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他们爸妈知道吗?要是知道得发疯吧? ——顾春回倒没什么,顾淙也算是完全毁了吧。 ——肯定啊!顾淙也可是要为我校争光拿下状元的人啊,谁家状元乱伦啊? ——啧啧啧,那照片多看一眼都恶心。 很刺眼。 每一个字都很刺眼。 然而手机屏幕始终亮着。 顾春回怎么都找不到关掉屏幕的摁键。 顾淙也终于发现了顾春回的不对劲。 他关掉火,皱着眉看向跪坐在地上抱着手机的顾春回,“怎么了?” 他说着便要朝她走近。 “别过来!” 顾春回高声制止了顾淙也。 她将手机放进口袋里,死死捂住,而后抬头看向他。 她的手指还在颤抖,一阵寒栗让她后背发冷,却竭力冲顾淙也露出个笑容。 “我、我要跟苏珊说点小秘密,你别过来看。” “小秘密?”顾淙也扬眉,笑道,“你还能有秘密呢?” 顾春回低下头,死死咬住牙关。 许久,才对顾淙也说。 “有的。” “多得是你不知道的秘密。” 46.教训 46.教训 顾春回有想过这一天的到来,想到过或许有一天很多人会发现她和自己的哥哥保持着这种不正常的关系,也想过顾淙也两个人格的事情终究瞒不住。 但她从前想的终究是过于简单,没认为和哥哥发生亲密行为是多么惊世骇俗的一件事,只把它与早恋事件归为一谈,认为三缄其口的原因在于不该在尚未成年的年纪去触碰成年人世界的快乐,而对方是她亲哥哥这个更重要的因素被早恋这两个字轻轻笼罩。 直到现在,恶心这两个字才彻底像顾春回揭示外界对两人关系的真实看法。 他们反反复复用文字对顾春回说明:亲兄妹之间是不可以做这种事情的。 顾春回从地上站起来,走到将菜盛进盘子里的顾淙也面前,朝他伸出手,“我来端吧。” 顾淙也什么都不知道,他对夜间的自己和妹妹保持的亲密关系尚不清楚,更不知道危机正在悄然而至。 他算是这件事里最彻底的无辜者。 聊天群里的内容发酵起来速度极快,林志自己也有些害怕,他只是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才将他爸给他看的照片偷偷发在了群里,没想到迅速传了出去,他瑟瑟发抖一想到顾春回极有可能来找他麻烦就下体发疼。 然而战战兢兢地到了学校,却发现顾春回就跟没事儿人一样,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不由得有些悚然,问身边的朋友是怎么回事。 朋友说可能是暴风雨的前奏。 看似宁静,其实蛰伏着狂风暴雨。 此时,距离高考只有一个月不到。 苏珊和顾春回走在一起,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试探性地问,“春回,你知道你爸的私生子是谁吗?” 顾春回停住脚步,看向苏珊。 “春回……我……” 苏珊想了很久该不该对顾春回说,也想了很久该怎么和她说,对苏珊而言,除开家人之外,顾春回是最重要的人,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更不知道该怎么对顾春回说,你爸爸的私生子是我前段时间在谈的男朋友。 “我有件事,想——” 告诉你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顾春回所打断,“你不用说的。” “我大概猜到你要说的是什么。” 像是在打哑谜。 顾春回一直都不是一个愚笨的姑娘,很多事情她只是懒得去想懒得去问,就好像在医院里没有向顾淙也追问顾程严的私生子究竟是谁,又好像没有在苏珊第一次带顾云志来时询问顾淙也隐约的敌意来源于哪里,这些问题细想她都能得出答案。 尤其是在这些日子苏珊对她所表现出的愧疚以及对自己情感问题的避而不谈。 顾云志三个字在苏珊这里成了违禁词就已经让顾春回当初的揣测都有了正确答案。 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所有的巧合碰在一起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顾春回猜到顾云志大概就是顾淙也口中那个跟他们差不多大的顾程严的私生子。 “珊珊,你不用跟我解释的,我们认识那么久,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比谁都相信你绝不可能害我,我不介意也没有那么小心眼株连九族,况且——” 教室里噪音嘈杂,不远处扎堆的男生不时投来异样的目光,苏珊皱起眉挡在顾春回身前。 顾春回浑然不在意般冲苏珊笑,将乐天派三个字发挥的淋漓尽致,哪怕事情已经糟糕到随时都能被捅到老师和家长面前,但她仍旧伸出手,像抓住了风那样对着苏珊慢慢地握成了拳。 “我这么厉害的人,从小到大你见过谁欺负我?欺负我也要问问我拳头答不答应,所以不要为我担心啦!” 顾春回踮起脚,从苏珊遮挡住她的动作里冲那边议论的人群做了个挑衅的竖起拳头动作。 苏珊微愣,随即就笑了。 “确实,谁能欺负的了你?” 上课铃响起之前,苏珊又问顾春回,“我知道顾云志住在哪里,你要去找他和他妈妈吗?” “找他们做什么?”顾春回不理解,“我又没钱。” 苏珊沉默片刻,才提醒道,“你爸妈又没离婚,你爸出轨在外面生孩子这明显不对,网上那些打小三的内容我给你发那么多你都白看了?” 顾春回确实是都当作厕所读物来看了,她冲苏珊摇手,“算了。” “多难看啊,我就算再能打,也不能把我爸情人拉到街头撕开她衣服在她身上写着这是个不要脸的小三让路人看笑话吧?这多没品啊。”顾春回说着,朝那边仍然扎堆的男生指了一下,对苏珊打着比方,“我爸就跟那些人没什么差别,身上充满了男人的劣根性,对女孩子们的闲聊给八婆这样带着侮辱性的词语定义但自己这样时又喜欢打着天降正义的旗号,双标又恶心,什么过错都往别人身上推。” “出轨一个巴掌又拍不响,要不是我爸爽到射精那小三是找女娲捏出来的顾云志吗?出轨的男人最恶心的就在于明明是自己管不住下半身,又总喜欢把问题都归结于女人身上,他跟我们保证不会再让顾云志和他妈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我就觉得好笑,解决问题的根本哪里是在解决女人啊,他要是真有这个诚意,不如直接去医院一刀咔嚓,直接解决万恶之源来的彻底。” “所以说。” 顾春回轻蔑地扫了那些人一眼,语调淡淡道,“笨蛋女人解决女人,聪明女人直接解决男人。” 她话音落,直接拿起班级后门当天值日生还没来得及倒掉污水的水桶,拎着就朝站在那边的男生走去。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直接一桶水朝他们泼了过去。 站在最外围的林志从头到尾被淋得透湿。 拖过地的污水从他头发往下滴,身后站着的五六个男生也同样遭殃,白色的校服衬衫瞬间变成了灰色。 “顾春回你干什么!” “我靠,你疯了吧?你他妈——” “哦,我以为你们嘴巴那么脏是在暗示我让你们身上也跟着脏一下呢。” 空了的红色水桶被她提在手里玩儿似的来回晃荡,这些日子乖觉不少的女生恢复往日的锋芒,撑在栏杆上的那只手冲对面站着的一个个愤怒到想直接动手的男生们勾了勾,做出个挑衅的动作。 唇角上扬,一双漂亮的眼眸微弯,在周遭瞬间安静下来的人群注视下,笑着对他们说,“背地里说人哪有当面说有意思,给个建议,要是你们真有种,就把话当我面再说一遍。” 周遭一片哗然。 班里探出脑袋围观的同班同学沉默片刻后不约而同地发出声唏嘘。 顾春回这些日子太乖了,好好上课认真听讲对人温和有礼,这也就让人忘了她一直是睚眦必报、半点委屈都不肯吃的狠角色。 包括林志在内的六个男生都被顾春回的话气得不轻。 林志被顾春回打过,是最知道顾春回越是笑着就代表着是风雨欲来的前兆,他多少有些怂,在绥中这种优等学府,男生之间的打架斗殴也无非就是打几拳踹几脚,可顾春回不是,顾春回打人,从来都是不计后果、不顾死活。 他正犹豫着,身后的朋友已经骂着脏话上前想动手。 人多给了林志勇气,他看似走在前面,实则站在比较靠边的位置,皱着眉冲顾春回骂着带妈字的脏话,音量在围观群众越来越多的情况下逐渐放大。 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那几个男生一上前,苏珊就跑到顾春回旁边了,班里原本还在看热闹的女生也都跑了出来,站在顾春回这边拦着人,“你们干什么啊这是,打女生要不要脸啊?本来就是你们说不好听的话,被泼脏水不也是罪有应得吗?” “就是啊,还想打人是什么意思啊?一群人打一个女孩子脸多大啊?” 顾春回被拦在后面,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对面的林志已经炸了。 他指着顾春回扬声道,“什么泼脏水?!” “我根本就没瞎说,不信你们问她,她是不是跟她哥哥搞在一起了?!我这儿都有他们接吻的照片!” 林志抬着下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准备打开照片给大家看时。 从后方施来的一个力道让他直接撞在了栏杆上。 坚硬的金属围栏撞得肋骨生疼,仿佛骨骼错位般让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还没能扭过头看究竟是谁,便听见了熟悉的声音落下了冷淡的两个字。 “是么。” 顾淙也怀里还抱着试卷。 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衣服脏透的男生堆里。 仿佛动手和说脏话的人不是他,视线往对面被女生护在身后的顾春回身上看了几眼,确认她丝毫没有受伤,才看向站在那儿的几个男生。 林志缓了会儿才闷哼出声,“你——你怎么还动手打人?!” 他说话都疼,过慢的声音让其他人等不及,冲顾淙也说道,“你妹泼我们脏水,我们还没动手呢,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替你妹出头是吧?” 顾淙也轻嗤了声,让所有声音都中断。 “就算是,那又怎么样?” 他垂眸,自上而下地望向林志。 居高临下的姿势让他说出的话都带了几分嘲讽。 “我替我妹出头,需要征求你们的同意?” 47.无畏 47.无畏 对这一天最后的印象,是顾淙也拉着她从众人面前走过。 顾春回听见老师喊他们名字的声音,也听见同学倒吸冷气的声音,还有一些细碎的议论声,所有的声音都被他们甩在身后。 顾春回的视线之中,只剩下顾淙也坚定拉着她的手。 在望北村的时候,顾淙也对她说,以后会认真听她说话。 但是没有对她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坚定站在她身边。 然而这一点,他却用行动做到了。 顾春回心里像是怀揣了一只小鹿。 理智告诉她,现在该和顾淙也商量对策,该去想如果顾程严和林乡雨知道了这件事该怎么办,但她此刻完全被情感操控,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种感觉奇妙,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她和哥哥两个人存在,一切旁人都不再重要,所有的伦理道德、该与不该都在此刻烟消云散。 她全然不记得,能看见的、听见的只剩下顾淙也而已。 顾淙也带着她从校门出去,门卫的喊声在身后,而他们奔跑。 毫无目的、十分幼稚、没考虑后果,一次出乎意料的出逃,像是让时间回溯到从家里跑出来的那天晚上,另一个顾淙也也是这样坚定地拉着她的手,从一切声音里跑了出来。 顾春回呼吸和吹来的风频率完全一致,她大口呼吸着,被顾淙也拉着的手腕都是烫的。 绕过学校附近的小巷,在老旧的居民楼前,顾淙也才停了下来。 他额头上滚着汗水,胸膛上下起伏,站在他对面的顾春回蜷起手指,以为顾淙也会问她接吻照片是怎么回事,可是顾淙也没有,他只是这么看着她,然后问她,“累吗?” 顾春回摇头,“我以前追着人打的时候,几条巷子都跑过,这有什么好累的。” 顾淙也便不再说什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带着顾春回进了不远处的便利店买了饮料。 两人坐在花坛旁,一时间没谁先开口要回家,也没谁先说接下来要怎么办。 顾春回伸出手指戳着瓶子上的水珠,对顾淙也说,“你今天,还挺帅的。” 她语气有些别扭,夸人的话比骂人的话难开口许多。 顾淙也轻笑了声。 他是第一次逃课,也是第一次打人,当了这么多年优等生,忽然叛逆这么一回,感觉挺新鲜。 头顶阳光刺眼,街上行人寥寥,唯有保安亭里坐着的保安大爷不时看过来,可能在想,明明是上课时间,这两个穿着校服的学生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能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种,他选择了自己过去认为最低级的一种。 “好奇妙,我们明明一起在妈妈肚子里待了那么久,又前后脚出生,都说兄妹之间会有些心电感应但我们之间也好像没有这玩意儿,最起码,我很多时候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刚才你带着我从学校走出来的时候,我忽然又觉得,这世上除了我们,再也不会有这么相似的兄妹。” 很长一段时间里,顾春回觉得自己是孤单的,她大部分时间都在与自己独处,一个人闯祸一个人受惩罚,她像是自己世界的独生子女,哥哥对她而言只是同在屋檐下每天不得不看见的人,她有时也会想,在被爸爸斥责不够懂事不够听话的时候,能不能有一个人从天而降带着她远离所有指责她不对的声音。 她是不是也可以做一个完全任性的小朋友,或许有没有一个人完全能够包容她的不完美,允许世界上也可以有小孩是可以不用那么优秀、那么听话,她可以只做自己,成为不需要和任何人比较的顾春回。 然后时间被拉的这么长,长到她的童年都过去,她已经不会再去想这个迟到这么久的人究竟还会不会出现的时候。 ——她终于看见了顾淙也。 顾春回伸出手,示好地拽拽顾淙也的袖子,笑着对他说,“所以我现在发现,你真的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哦。” 顾淙也垂眸,看着顾春回拉着他袖口的手,又将视线落在她校服裙下一双笔直细长的腿上。 顾春回还是不太明白。 她将他的异常行为归结于两人的血缘关系带来性格之中的共性。 也将他所有的好都归结于兄妹之间的情谊。 他勾唇轻笑,有些不合时宜地问她,“全世界最好的哥哥,说的是谁?” “嗯?”顾春回有些愣,她除了顾淙也难道还有别的哥哥吗? 然而,下一秒,就听见顾淙也语速缓慢地问她。 “是现在你所看见的我,还是晚上和你接吻的我?” “……” 顾春回没想到,顾淙也会问这个问题。 距离上一次顾淙也问她选择哪个他已经过去许久。 而这些时日里,他一直表现正常,仿佛忘了自己还有个夜间的人格。 两个人格都表现得过于正常又过于割裂。 她就好像有了两个哥哥。 一个和她谈情说爱,一个和她做寻常兄妹。 她没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对,也没觉得需要做出什么选择。 要两个有什么错,二选一才是一种错误,聪明人就是全都要的。 她偏过头,看着顾淙也的眼睛,然后认认真真地对他说,“有什么不同吗?” “无论是哪个你,都是你。” 她伸出手,像个最耐心不过的老师,对尚未启蒙的学童言传身教。 手指停在他唇角,顾淙也没有动,就这么看着她。 顾春回看着他的眼睛笑,“就算我和晚上的你接吻,亲吻的也是这一张嘴,不是吗?” 她完全没觉得有任何不对,将顾淙也的沉默当作认可,手指又顺着上划,有点儿得意地想去碰他的眼睛,然而刚触碰到眼尾,手指就被人捉住。 “不对。” 顾淙也似是刚睡醒。 面对顾春回时常露出的冷淡和理智全都不复存在。 “顾春回,你这样,是不公平的,知道吗?” “啊?” 顾春回没明白顾淙也嘴里的不公平是什么意思。 正想追问,被握住的手却忽然被顾淙也拉着往他的方向拽。 忽然施来的力道让顾春回身体跟着倾倒,不受控地扑进顾淙也怀里的那一刻,下颌却被他轻巧地攥住。 他那双淡色的眸盯着她看了会儿,才抿唇。 顾春回心跳如擂鼓,余光瞥见保安亭那个大爷终于朝他们走来,有些急想推开顾淙也,“你有话好好说,别在大庭广众之下——” “说不了,你怎么都不明白,没办法了顾春回,言传没用,我只能身教了。” 他话音落下。 拉着她的手往自己的腰间。 然后没有任何征兆的,在还有旁人注视的青天白日之下。 覆盖住了顾春回的唇。 他亲了她。 48.火线 48.火线 顾淙也并非稍瞬即逝的蜻蜓点水,几乎是刚贴上,他就轻咬了一口顾春回的下唇,在她猝不及防疼得张唇时钻了进去,同她亲密缠吻。 分明是第一次做出亲密举动,却显得格外驾轻就熟。 这种吻法让顾春回没办法用其他关系去定义。 又和夜间的顾淙也亲吻她的方式有所不同,夜间的那个顾淙也总是温柔的,亲吻时总会用手覆盖住她的眼睛,贴上她唇的动作都轻缓,声音比风还轻,撒娇般对她呢喃,“宝宝,别看我,这种时候别看我。” 但白天的顾淙也不同,这个他强势,拉着她手腕的动作蛮横,决不允许她逃离地禁锢着她让她只能依附于他,那双浅色的眸自始至终都看向她,顾春回看见他眼中的自己一副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有些傻傻地睁着眼像是被吓到了。 顾春回有些出神,在这种时刻,呼吸间满是顾淙也身上的气息,他略带薄茧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腕间动脉。 “——妹妹。”他犯规地,在这种时候,贴着她的唇,看着她的眼睛,将身份喊得如调情。 顾春回的脸烫得像是被太阳燎过,蚊子哼哼般说了声嗯。 顾淙也舌尖扫过她上唇,痒得顾春回往后缩,哪怕在这个时候,她也没想起要躲。 直到身后传来保安的声音,带着斥责的语气对他们说,“你们是哪个学校的学生?这个时间不在学校上课跑出来谈恋爱你们爸妈知道吗?” 顾淙也松开顾春回,将人摁进自己的怀里,用身体挡着她的脸,而后扭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保安大叔,他长了张好学生的脸,衬衫稍微整理一下看着就能在国旗下发言讲话,但现在,他却勾唇,迟到了十余年的反骨在这一刻终于从身体中长了出来。 “没人管得了我们。” * 林乡雨接到学校打来的电话时,正在收拾家里。 老师在电话那头对她说,顾淙也和顾春回逃课了。 林乡雨以为自己听错了,又确认了一遍,“谁?谁逃课了?” “顾淙也和顾春回。”老师在电话那头重复,又叹着气对她说,“您女儿在学校和人发生矛盾,顾淙也帮忙出气还动手打人了,这也就算了,竟然当着我们老师的面直接逃课出了校门,在学生里面影响特别不好,而且也不安全,现在不知道他们两个人跑去哪儿了,所以打电话来通知您一下。” 林乡雨耳边嗡嗡地响,怎么会呢,顾淙也一直是听话优秀不需要人操心的孩子,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有任何违反学校规章制度的行为,一直都是三好学生的代表,逃课打架这种事情发生在谁身上都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电话挂断后,林乡雨还有些恍惚,恰好这时候顾程严从外面回来,他现如今减少了出差的频率,每天回来的时间都提前了许多,口口声声说着空出时间来陪老婆,但林乡雨明白他真实的目的是想让她赶紧把顾淙也和顾春回叫回来。 顾程严没听见电话内容,只是看见林乡雨一副没了神的样子有些奇怪,问她,“怎么了老婆?是不是淙也发生什么事儿了?” 他这段时间一直伏低做小,姿态摆得很低,大有一副老婆说东我绝不往西的好丈夫样子。 这让林乡雨感觉像是回到了两人恋爱初期,即使知道他做错了许多事情,但仍然忍不住沉溺,这段时间他们的关系缓和不少,他一靠近,林乡雨便像是找到主心骨一样依附在他身上,急得声音里带了哭腔,“老、老师打电话过来说,淙也在学校为春回打架,两个人现在从学校出来不知道去哪儿了。” “什么?!”顾程严一听就急了,“淙也打架,怎么可——”能字还没说完,放在口袋的手机震动声就打断了他的话。 不是电话,也不是微信。 而是一串未知号码发来的彩信。 顾程严原本以为是骚扰信息,正准备删除,手指却点错,进入了短信界面。 彩信里附带的照片就映入了他的眼帘。 他看见。 他的一双儿女姿态亲密的接吻。 如果说,一切行为终将承担后果。 那么在此刻,顾程严惊愕到裂眦嚼齿,反复确认短信的内容甚至找人确认了是否为合成内容,待得到否定的答复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报应来了。 他出轨,在外与人生子的报应在这一刻终于到来。 林乡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看见丈夫站在那里拿着手机一直在忙着什么。 她原以为是工作,直到看见顾程严忽然愤怒地砸了手机,才吓得缩起了身体。 正准备问发生了什么时,顾程严朝她看了过来。 林乡雨所有的话就都消失在了唇齿间。 从前最艰难的时候,穷到只能住地下室被人看不起,他都能笑着对她说没关系总会好的,她几乎没有见过他哭,可是现在,顾程严看着她哭了。 “老公——” “去把淙也和春回带回来。” “让他们回家!”他声音沙哑,冲林乡雨怒吼,“让他们现在马上,给我滚回来!” / 嗯,开始了。 49.引火(1) 49.引火(1) 顾淙也和顾春回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在顾程严发疯似的找他们时,他们已经坐上了开往另一座城市的火车。 非常临时的决定,甚至连换洗衣物都没有拿,顾淙也非常有先见之明地去银行取了钱杜绝了一切会被中断计划的可能,然后带着顾春回在乱糟糟的现状里一走了之。 他们换上了商场买的衣服,校服放在购物袋里扔进了商场门口的垃圾桶,顾春回看着写着不可回收的垃圾桶盖子上下摇晃,满脸兴奋地对顾淙也说,“哥,我觉得我们好像在演电影。” 是电影里才会上演的一场盛大的逃亡,不用去考虑任何现实因素,所有的禁锢都被抛之脑后,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彼此牵着的手。 “好酷。”顾春回放下身份证,看着检票机器上显示的绥北,长长地哇了一声,像个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小朋友,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想和顾淙也分享。 “哥哥,真的不用取票刷身份证就可以了耶!哇——好先进!” “哥!还有四十分钟才检票呢,我们要不要去麦麦来一个透心凉心飞扬的甜筒尝一尝!” “哥哥——你看我——像不像长了白胡子的圣诞老人?”她舔着甜筒,皱着眉头故意凑近过去逗坐在等候椅上的顾淙也。 正在想事情的顾淙也看着顾春回像一只叽叽喳喳的麻雀,忍不住用手指推开她凑近的脑袋,接吻时的温柔在此刻荡然无存,仿佛被施下了什么魔法,又回到了冷酷无情的怼人模式,对顾春回说,“别碰瓷,圣诞老人好歹英语流畅,你除了howareyou还会什么?” 顾春回不服气,“我还会iamfine,thankyou,andyou?看不起谁呢你?还有更多我也会呢。” 车站不时响起广播声,厅内出行的人员并不多,a2检票口等候区除了他们之外就只有几个低头看手机的成年人,顾春回叽叽喳喳的声音并没有引来多少瞩目,认真听她说话的只有顾淙也。 他靠在椅背上,旁边的顾春回双手放在两人之间的扶手上撑着下巴,有点儿故意耍宝地不时冲他眨着眼睛,在他看过来时,换了个音调低声说。 “——hey,brother,youaresohandsome,justlikeme!” “——dearbrother,whyareyousohandsomeand……额……rengemeili?” “……” 顾淙也沉默片刻,而后默默抬手将头上戴着的棒球帽帽沿压低遮住自己的眼睛。 顾春回没从他的动作中读懂他的意思,还以为他是困了,凑近过去看他的眼睛。 活力满满地又问,“areyouok?” “顾春回。” 顾淙也话音里带了些笑意,姿势没有变动半分,拉低的帽子挡住了他的眼睛,线条流畅的下半张脸便显得更为招人。 他穿一身黑,在商场花了不到五分钟就买下的黑色棉质短袖上没有任何图案,只有领口处做了些设计感在锁骨两侧开了孔,穿进了链条,做了个像是项链一样的装饰物。 看着像个百花丛中走片叶不沾身的冷淡混球。 纵使是与他朝夕相对的顾春回此刻也有些被男色晃了眼。 “我没那么脆弱,你不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转移我的注意力。” 他有些冰凉的手捉住她放在扶手上的手,十指相扣。 “你可以确信的一点是,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轻松过。” 顾春回闭上了嘴。 看着被顾淙也握住的手,很乖地跟着靠在了椅背上,不再胡乱找话哄顾淙也开心,但内心的喜悦如涨潮的海,溢出沙滩的刹那忍不住伸腿踢了踢椅子腿。 她觉得好开心,跟顾淙也在一起很开心,这种不用去管任何后果不需要思考明天该怎么样,只用过好今天的感觉更是开心到让她说不出话。 原来。 人是真的可以任性妄为,只为自己的开心负责的。 要去的目的地是他们随便选的一个地方。 顾春回说,想要有海。 顾淙也便将沿海的城市花了一条线,让顾春回闭着眼睛随便指,最终手指落下的地方就是他们要去的目的地。 他们的座位是靠在一起的,顾春回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慢慢被丢在身后的绥北,伸手在车窗上画了个暂停键,顾淙也拧开饮料放在她手边,开着飞行模式的手机放着离线音乐,单曲循环着林俊杰的那首那些你很冒险的梦。 顾春回跟着音乐哼了几句,又伸出手指去绕两人中间的白色耳机线,缠在指骨上问顾淙也,“像不像戒指?” 她说这一句时,耳机里歌词正唱在高潮部分。 顾春回开了小差,没忍住跟着一起唱。 晃着腿,缠着耳机线的手指在车窗上胡乱画着。 “——那些你很冒险的梦,我陪你去疯。” 她唱歌并不算好听,客观来说甚至有些跑调。 要不是耳机里在唱着这一句,都听不出来她在唱什么歌。 但顾淙也就是忍不住去看她,看着窗外极速倒带的风景都成了她的陪衬,那一片绿茫茫的原野像是燃烧的绿色火焰,而她是焰火中心唯一能让他感到舒心的存在。 很长一段时间里,顾淙也不太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身边玩的好的朋友,如程韩声都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他要钱摆脱困境,要好的成绩为自己所有的行为兜底,要好的人际关系为自己拓宽人脉,但顾淙也似乎不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无论是优异的成绩还是好学生的做派都仿佛是一种习惯,是一种被设定好的程序,他只需要按照程序行动就行。 个人喜好在此之前一直为零。 ——身为哥哥不可以和妹妹有违反伦理的亲密行为。 所以亲吻不可以,拥抱不可以,过近的距离不可以。 他在清晨醒来,看着镜子里自己背后的抓痕,那一刻觉得自己像极了被创造出来的机器人。 不需要有任何情感,道德伦理是套在他身上的枷锁,他的出现只是为了负重前行。 很冒险的梦在这一刻才被确定。 是丢掉了很多东西,很多世俗认为重要的前程都在向前的列车中显得没那么重要。 如果生命只剩下一天。 那么这一天,应当就是他生命中最好的一天。 * 列车到站,顾春回从顾淙也肩膀上醒来。 她困倦地用一只手揉着眼睛,另一只手拉着顾淙也的手,跟着他出站、打车,最后在提前定好的民宿处停下。 顾淙也手机一开机,就涌出无数未接来电和消息。 他一条都没有看,办理好入住后,就带着顾春回进了房间。 民宿沿海,推开窗就是湛蓝海域,阳光下海面波光粼粼。 顾春回推开窗,翻涌的潮声随着腥咸海风迎面而来,她披散的长发乱作一团。 “哇——”顾春回伸出手,又招呼着顾淙也过来,“你看,我在捉风。” 顾淙也检查了一遍房间,没发现有摄像头,保证一切安全后才走过去。 顾春回被风吹的头发糊住眼睛,皱着鼻子冲他一个劲儿地喊哥哥。 顾淙也走过去。 顾春回朝他靠近,以为他会为自己整理头发,哪知道顾淙也弯下腰忽然亲她。 白日的顾淙也所有的亲吻都不克制。 他的手在她腰间摩挲。 “他碰过这里吗?” 很痒,顾春回下意识想躲,又被顾淙也抓住手腕。 她的头发在两人的吻间变得潮湿。 顾春回呜咽着想喊出的哥哥又被顾淙也给吻住了声音。 他咬着她的唇以示警告,让她此时此刻只能专心回答他提出的问题,“碰过没有?” “没——” “骗子。”顾淙也手指捏住她耳垂,拇指在她耳后蹭着她的脖颈,气息温热地落在她唇上,狐狸眼直勾勾地看着顾春回迷蒙的表情,分明该生气但却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 “跟他做爱,却对我说谎。” “顾春回,做人不能这么偏心。” 他的气息很热。 紧贴的身体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 顾春回觉得自己像是窗外被掀翻在沙滩上的潮水,来去皆不由自己控制。 更听不太清顾淙也说了些什么,恍惚之间只能感受到顾淙也伸进她衣服里的手,手指在内衣边徘徊让她痒得想缩起身子又被他扣在怀里不允许挣扎,顾淙也过于强势,强势到她将这个他与夜间的那个他分得过于清楚。 尽管拥有着同一具躯壳。 但却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她像是在和两个人进行亲密行为,被亲吻,被抚摸,被咬着唇瓣反复询问与另一个人亲密间的进程。 桌上放的手机不停嗡鸣。 窗外乌鸦低飞,暴风雨突然而至,雨水从窗沿钻进屋内,打湿了顾春回裸露的脚背。 她踮起脚,艰难地圈住顾淙也的腰,在湿泞中喘着气对他要求,“你抱抱我——” 顾春回踩着他的球鞋,像个不愿意被淋湿羽毛的孔雀。 娇气地不停对他说。 “哥哥,你抱抱我。” “抱着我,我不想淋雨,你抱抱我。” 顾淙也抱着她的臀,让她圈着自己的腰,就这么抱着的姿势,却没有听从她所说的不想淋雨,径直将她带到窗边,抵着落地窗低头吻着她的眉眼。 狂风席卷而来,让热夏顷刻间变成冷冬。 暴雨将他们的衣服淋得透湿,顾春回睁不开眼,只能死死圈着顾淙也的脖子。 顾淙也托着她的脖颈,在暴烈狂风中对她说。 “顾春回,多疼我一点,不要给他那么多特例。” 顾春回艰难睁开眼,隐约间仿佛看见顾淙也泛红的眼尾,又被骤然落下的雨给模糊了视线。 她的唇被顾淙也咬得生疼,尝出了血腥的腥甜。 疯狂到仿佛没有明天的亲吻,让顾春回难以招架,只能用脚踝去蹭顾淙也的后背,试图用这种方式去安抚同暴雨一样狂猎的他。 顾淙也吻着她的唇。 冰冷的雨点从鼻尖滑落至两人唇间。 他含着酸涩雨水,仿佛终于尝到了自己那颗酸涩已久的心脏。 他揉着她的腰,让她紧贴着自己,第一次让她直面他克制的、无法言说的欲望,强势的动作之下却是哀求的语气,对她说。 “——不要总是让我这么嫉妒。” “求你。” / 是这样的,还没写完。 49章过去了,白哥终于入门了。 50.引火(2) 50.引火(2) 顾淙也从衣服里,剥出一个属于他的妹妹。 他们在窗边亲吻抚摸,他用手指丈量着顾春回身体的每一寸。 他和顾春回相处了那么长的时光,那么长久以来的朝夕相对,见过她太多的样子,唯独没见过她赤裸的样子。 “顾、顾淙也——” 顾春回头发都被打湿,雨水从背脊往下滑,她的理智在暴雨中被找回些许。 顾淙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他手指在她腿心摸索,有些不得其法,生涩又小心地停在两侧,拇指偶尔顶到湿热花心停顿片刻便走。 顾春回脸是热的,后背却是凉的,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冰火两重天。 “你……你别。” 顾淙也最听不得的就是顾春回说的别。 他抱着顾春回到床上,声音带着喘,“学校里,接吻照片。我背上的抓痕,你锁骨的吻痕,从你床上醒过来的早晨,闻到的腥涩气味,一共有多少次?你和他,一共做了多少次?” “我——” “我对你说过没有,我们是兄妹,兄妹之间是不可以做这种事情的,但你跟他都没有听,那些道德伦理凭什么只让我一个人坚守?” 顾淙也拉着顾春回的手往自己的后背。 少年的肌肤被情欲烧的滚烫,凸起的骨骼仿佛亲吻着她的指腹。 不知是不是窗外的雨落在了床上,一滴水落进顾春回的眼里,她闭上眼的瞬间听见顾淙也的轻叹。 他贴了过来,吻着她的额头,同她十指相扣,将她双手撑至两侧,所有的反抗都被轻易缴械。 “顾春回,我一身的反骨,只是对抗他们,让你来到我的身边,所以,不要拒绝我。” 床上卖惨的男人实在是太犯规。 顾春回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她同顾淙也之间的性事不是第一次,再熟悉不过的身体却因为他不同于夜间的动作而变得陌生了起来,他亲吻着她的身体,虔诚地如同朝拜般吻着她的腰腹,再往下,唇瓣停在胯骨位置时,猝不及防地落下一个咬痕。 顾春回看见天花板都跟着摇晃,窗外的暴雨和浪潮声终究席卷至房间,整个世界都跟着摇晃颠倒成让她意识昏沉的模样。 她仿佛仍然在那辆摇摇晃晃的列车上,做着一场无法清醒的梦。 顾淙也插入她的身体,与她紧密相连。 避孕套的隔膜像是母亲子宫里让他们分开的胎囊。 窗外暴雨将白日颠倒成了黑天。 屋内,顾淙也覆盖着顾春回的眼睛,汗珠滚落在自己的手背。 他敛着眸,看着两人相连的性器。 顾春回的呻吟都被撞得破碎。 同一时间。 别墅区,顾程严将手机摔到追问不停的林乡雨面前。 他一言不发,屏幕上接吻的一双男女映入林乡雨眼帘。 她瞪圆了眼睛,跌坐在地上,身体传来的痛疼却不知出处,不知是尾椎骨还是脑内的钝痛让她嘴唇都在颤抖,这个时刻,她说不出怎么会这三个字,仿佛失声般张唇又合拢。 “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孩子。”顾程严声音也哑,他想在口袋里拿烟,手指却颤抖着夹不住细白的烟身,“我说过多少次,让你好好带孩子就行,我不需要你上班工作也不需要你帮我什么忙,你只用做好你的家庭主妇就行,但现在呢?你总是盯着我,家里都不顾,把他们变成了这个样子。” 长久的沉默,林乡雨失神地看着地面。 顾程严长叹一口气,最终对林乡雨说,“……淙也是我最骄傲的孩子,无论怎么样我都会保全他,我知道婚姻里我有错,但你就什么错都没有吗?孩子变成现在这样不是你的责任吗?” 桌上,顾程严手机响起。 林乡雨和顾程严同时看去。 响起的来电显示写着云志二字。 林乡雨如梦初醒般看向顾程严。 顾程严沉默片刻,站起身接通了电话。 在很多很多个瞬间里。 林乡雨是有过幻想的。 她想要有很漂亮的家,拥有很幸福的家庭,不用起早贪黑和母亲一起做早餐店。 这个愿望实现了。 再然后,她想要有一双可爱的儿女。 这个愿望也被实现了,她的女儿漂亮可爱,儿子优秀懂事。 但现如今,她才发现,一切不过是她虚构出来的欢迎。 漂亮的房子,内里却是早就生了蛆虫。 优秀的儿女,却不知在何时纠缠在了一起。 林乡雨坐在浴缸里,呆坐许久后,才伸手拿起放在一侧的修眉刀。 划过手腕时,仿佛看见了母亲的脸。 “——乡雨啊,妈妈只希望你能幸福。” 可是,她不幸福。 她闭上眼,疼痛席卷而来时,水面淹没过她的脸。 她错了,她不该在当初选择顾程严,不该在不知道如何爱自己的时候生下了孩子,更不该在孩子和丈夫之间选择了后者。 在一片黑暗中,她仿佛看见了最初,早餐店里,妈妈穿着围裙笑着冲她招手。 乡雨来,妈妈给你做了好吃的。 在温暖的声音里,林乡雨闭上了眼睛。 轰隆的雷鸣让顾春回惊醒。 她坐起身,后背的冷汗让她打了个寒噤。 身侧的顾淙也被动静吵醒,他睁开眼,看见顾春回只套件黑色短袖,便起身用被子裹住她,“怎么了,宝宝?” 夜间的顾淙也取代了白日的他。 他坐起身的同时察觉到室内异常熟悉的气息,手往下,果然摸到顾春回裸露的腿,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宝宝——” 窗外的闪电映亮他苍白的面色。 “你……”他声音艰涩,仿佛失声般停顿许久,才终于问她,“跟他睡了吗?” 51.引火(3) 51.引火(3) “……” 顾春回不知道该怎么和晚上的顾淙也解释所发生的一切。 倘若说什么都没发生未免过于虚假。 凌乱的床单、赤裸的身体,还有敞露在外的吻痕,无一不宣示着那场白日荒唐。 在她的沉默中,顾淙也唇线绷直,脸色看着比窗外的夜色还要阴沉。 顾春回莫名心虚,有种出轨被发现罪恶感,她舔舔唇,生硬地转移着话题,“要不要……出去看海?” 顾淙也沉默着垂下眸,房间里那股还没散尽的淫靡气味让他缓慢握紧了拳。 “顾淙也……”顾春回软了嗓音,伸手碰碰他的胳膊见他没有反抗的意思,又拉住他的手腕,“不要不说话呀,你理理我呀。” 她在哄他,即使生涩,但依旧让顾淙也不自觉松开了紧握的拳,他的手摊平贴着濡湿的床单。 他发现,他此刻就算是再生气、再吃醋,也没办法把脾气发在顾春回身上。 窗外夜色暗沉,浪潮翻涌,下了一整天的雨到现在都没有停。 顾春回刚提议去看海,一道雷鸣电闪就忽然而至,似要割裂玻璃窗的狠戾让她吓得一抖,下一秒,就被人捂住了耳朵。 她抬起头,看见顾淙也垂眸正望向她。 他唇线轻扯,声音隔着捂着耳朵的手掌遥遥传过来。 “雨快停了。” 他往窗外看,浅褐色眼眸里倒映着室内暖光。 顾春回有些好奇,又存了讨好顾淙也的心思,用手覆盖着他的手,看起来像是在给自己捂住耳朵。 笑吟吟地问他,“为什么呀?你脑子里是住了一个天气预报吗?” 顾淙也知道自己该顺着她的话同她打趣。 但他此刻全然没有心情。 他能平静地和她对视、说话已经是忍耐的最大限度,风平浪静的外壳下掩盖着他阴暗而又疯狂的嫉妒。 离开学校、在开窗就能看见海的房间和妹妹做爱。 这些明明是他想要做的,却被另一个人格所抢先。 “——怎么不理我呀?”顾春回握着他的手摇着脑袋,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笑,声音也柔软,像刚做好还带着暖意的棉花糖,泛着甜意地对他示好,“顾淙也?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说话呀?顾、淙、也?” 平时是可以伪装成正常人的。 装成值得信赖的好哥哥,陪她逛超市散步谈心。 对她好、宠着她、顺着她,仿佛毫无底线,没有任何原则地让她占据最上风。 这些平日里做惯了的事情现在却让顾淙也有些懊恼。 他发现,或许是平时表现得过于温和过于光明,以至于内心的阴暗扭曲挣扎着想要往外,又被自我设立的一道门槛给拦截。 因为,眼前这个笑着不停喊他名字的妹妹,所有的依赖都只源于他是个正常人的基础上。 “没有。” 顾淙也垂下眸,长睫遮挡眼底的阴霾。 “只是有些不开心,宝宝,我没办法做到那么大度,在你和他睡过床上醒来还能坦然接受你们发生的情事。” 是委屈的、示弱的、渴望被哄的声音。 顾春回一怔,看见哥哥低着头,慢慢松开捂住她耳朵的手。 颓丧地像只落败的小狗。 她有些失措,心里的愧疚在这一刻被翻倍。 “我——” “不用解释。” 顾淙也轻声打断她,嗓音沙哑,“能够在白天光明正大陪着你的人是他,相较之下,晚上才能短暂陪着你的我好像才是那个失职的哥哥,我不够好,当初因为逃避缺席了你的成长,以为藏起来能够保护你,是我太懦弱。” “宝宝,是我不对,我不该自私地想着一个人占有你而忽视了你的感受,他代替我做了你那么久的哥哥,你更偏向他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没……” 顾春回只觉得百口莫辩,顾淙也逐渐变低的声音被窗外的雨声覆盖着,显得愈发可怜。 她现在只觉得自己一时鬼迷心窍跟白天的顾淙也上床的行为实在是有些过分。 尤其是在听完顾淙也说完这一番话之后,她更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她并不太会哄人,平时跟苏珊闹别扭也是试探性地发过去一句要不要吃东西,两个小姑娘就又和好,和其他朋友相处也是大大咧咧,像此刻这么绞尽脑汁地想着哄一个人还是头一次。 好像怎么说都不对。 ——我下次不会了。 这话说出来过于绝对,她自己都没办法打包票对晚上的顾淙也说不会和白天的他上床,她意志力太薄弱,又总是容易被白天的他所拿捏,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动作便能让所有的反抗都变为沉溺。 顾春回过于了解自己,因而这话是没办法对晚上的他保证的。 她想了又想,最后有些破罐子破摔地凑过去,一双狐狸眼亮晶晶地看向他。 “你不要不开心,我、我跟他就做了一回,要不然、要不然我跟你做两回,这样可以吗?” 52.引火(4) 52.引火(4) 顾春回说是这么说,但当顾淙也真的伸手脱她衣服的时候,她还是慌了一下。 “我觉得……可以晚一点再做,你、你的意见呢?” 她有些累,尽管是同一具身体,但对于白天的顾淙也来说算是刚开荤,理论知识再丰富实操未免困难,顾春回几次想指导告诉他往哪里进,当刚准备开口就被他给捂住嘴巴,他似乎有些怪癖,在做这种事的时候喜欢开着灯,窗外昏沉的天气和淅沥雨声都成了房间内的伴奏,哪怕只有一次,但那一次时间却格外的久,再加上从绥北过来的一路奔波,做完两人就睡下了,连清洁都没力气。 顾春回从前在小黄书里看见昨晚第二天身体像被车碾过,只觉得好笑,跟顾淙也做过那么多回她也没觉得身体散架。 现在发现这句话可能是有先决条件的:在身体已经很疲劳的状态下,高强度的做爱确实会让人疲软失去力气,双腿就跟做了三十个深蹲似的动一下就酸软。 为了不显得自己朝令夕改,顾春回提议道,“等雨停了,我们可以在海边散散步,如果附近有小吃铺,还可以买点吃的,你不饿的吗?我们午餐都没吃,现在都晚上了,我好饿啊顾淙也。” 她说她饿了,顾淙也也就收了手,从床上站起身,穿上床边放的拖鞋,往窗外看了一眼,磅礴大雨已经转小,海边已经有人撑伞外出,他关上窗,扭头对还在床上看着他的顾春回说,“走吧,带你出去吃东西。” 附近餐厅寥寥无几,顾春回和顾淙也从民宿出来,沿着海边走了有十分钟才看见一家亮着灯的餐厅,餐厅看着简陋,但名字挺有意思,叫回潮。 店里人不多,顾春回跟着顾淙也进去,看着菜单点了些海鲜来吃。 等上菜的时候,顾春回忍不住想玩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准备开机的时候,又问顾淙也,“有人联系你吗?” 顾淙也将手机放在桌面上,听顾春回问才打开手机来看,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几乎占据了整个通知栏,潦草一眼过去全是顾程严和林乡雨打来的。 顾春回缩缩脖子,有些诧异,“怎么打这么多电话啊?该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顾淙也手停在微信图标上,问她,“想看吗?” “不太想,他们打电话过来肯定是兴师问罪,问我们为什么要逃课现在又在哪里,想都想得到能说什么,啊也不一定,或许学校里有人给他们看了照片也说不定……”顾春回皱起眉,指着顾淙也的手机,满脸抗拒,“肯定是在骂我,说我把你带坏了,绝对是这样的,爸爸最偏心了。” “那就不看。”顾淙也把手机关上重新放进口袋里。 对顾春回完全言听计从的态度让她愉悦地眯起了眼睛,她看着坐在身侧的顾淙也,忽然有了点儿想要亲近他的冲动。 店里除他们外还有对年轻情侣,穿着情侣衫,面对面坐着,女生低着头在玩手机,对面的男生撑着下巴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两人都没往这边看,没人注意到他们相似的容貌。 顾春回拉着椅子朝顾淙也身边挪了挪,又挪了挪,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到只有一个拳头时才停了下来。 “怎么了?” 顾淙也垂眸问她。 “就是,想离你近一点。”顾春回仰着头冲他笑,打了个直球还浑然不觉,自从离开绥北她的心情就一直很好,始终都是笑着,靠在顾淙也的胳膊上,脸在他卫衣上蹭蹭,像只撒娇的猫咪,“还有点想抱你,但这个可以等在海边没人的时候再落实。” 她话音刚落,就被顾淙也直接拉进了怀里。 椅子被拖拽着发出咯吱一声响。 那头坐的情侣朝这边看来。 顾春回立马将脸埋进了顾淙也衣服里。 “现在是我想抱你,哪怕被别人看见了,也都是我的责任。” 是格外甜蜜的时刻。 像是对过去漫长的相处进行了一次总结升温。 顾淙也给她剥虾,牵着她的手在海边散步,踩着细软的沙粒陪她玩着幼稚的追逐游戏,海浪拍打着她的脚踝,手里提着的在便利店买的十元一双的便宜拖鞋早就被丢在了树下,她边跑边冲顾淙也喊着不能这么玩、这么快就抓到就没意思了。 结果向来听她的人直接拉住她的手腕,揉着她的头发在月色下低下头亲吻她的眉眼。 晚上回到民宿。 在顾淙也进去洗澡时,顾春回还是忍不住,盘腿坐在沙发上,悄悄打开了手机。 她没看顾程严和林乡雨发来的消息,打开微信刚找到苏珊,准备问问她学校的情况时,就看见她在一小时前发来消息。 ——你人在哪儿啊春回,你妈妈自杀了现在在医院你知道吗? 顾春回心里咯噔一下。 手指不受控制般在屏幕点了许久才终于点开顾程严发来的微信。 与她所想的差不多,顾程严在微信里对她大发脾气,或许是知道语音她不会点开,发来的全是文字,问她现在在哪里、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是想气死谁,让她跟顾淙也赶紧回来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一条条消息往下,顾程严从暴怒状态的指责已经转为诱哄的平息,说你们两个未成年小孩儿在外面不安全,赶紧回家一切都好说,还说知道他们心智不成熟因为家里发生的事情难免有些情绪做了错事。 顾春回一条条往下。 她觉得不可能,苏珊是在骗她,妈妈怎么会、怎么可能自杀,她想过如果和顾淙也的事情败露顾程严和林乡雨会是什么反应,生气会有、指责也会有,但解决方式无非就是把她送走远离他们的宝贝儿子将一切错误纠正回正确轨道。 妈妈最爱的人不是爸爸吗,爸爸出轨她再难过都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现在怎么会。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顾程严没有对他们说妈妈自杀的事情。 顾春回刚松一口气,想对苏珊说这种玩笑不要乱开的时候,终于划到了最下面,顾程严发来的最后一条微信。 ——你和你哥,把你们妈妈给逼死了。 砰。 手机掉落在地上。 顾春回茫然抬眸,看见从浴室出来擦着头发的顾淙也。 他手里拿着毛巾正在擦头发,见顾春回手机掉了都没关只顾着盯着自己看,笑着提醒道,“宝宝,你手机掉了。” 他身上穿着刚才一起在附近超市买的棉质短袖。 纯粹的白色,上面什么图案都没有,顾春回拎在手里对他说,像是在望北那会儿他在村里小卖部买的衣服。 顾春回说这话是打趣他,但没想到顾淙也直接买了三件。 他说,你喜欢我就经常穿。 顾春回忽然觉得,自己错得离谱。 当初因为存着阴暗的念头所以放纵哥哥进了自己房间是错的,和他越走越近放纵彼此的感情也是错的,其中最错误的一点就是低估了乱伦这两个字的严重程度。 不是学校里几句含着恶心的闲言碎语忽视就行,更不是走在一起时旁人好奇的目光,更不是在亲近时藏住自己的脸就能装成寻常情侣。 顾淙也很早就提醒过她,他说过兄妹之间做这种事情是不对的。 道德伦理就是座谁也无法翻越的高山。 林乡雨的自杀让顾春回彻底明白了这一点。 所谓的逃离,不过只是一时的逃避。 她终于明白,无论短暂的逃离有多畅快,最终还是要回到该过的生活里,高考、参加工作,做正常而又寻常的普通人。 可是,站在那里望向她的顾淙也眼神实在是过于专注。 他只在夜间出现,许久没有见过光明,顾春回或许是他世界里唯一的光亮,他说,他是为她而来,只为她而存在。 但顾春回是个俗人,她俗气地在这个世上活了十七年。 生活中有偏心哥哥的父亲,有一颗心都扑在父亲身上的母亲,还有从小玩到大的闺蜜,随时都能叫出来玩耍的朋友,她的世界太大了,心里装的东西太多了,哪怕对父母不满,能说出再也不喊他爸爸的狠话,可仍然做不到彻底与他们割裂。 她更做不到将所有人都摈弃只陪着顾淙也一个人生活。 顾淙也不是她生活的全部。 她没办法只看向他一个人。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越是没办法对这样的顾淙也说,妈妈因为我们而自杀了,因为我们的自私让带着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妈妈受到了伤害。 顾程严能对她说出这样的话逼她回去认错,她没办法对什么都不知道的顾淙也说这种话。 他的世界构成太单一。 单一到顾春回一离开,他便什么都不再有了。 “怎么一直看着我?”顾淙也笑着,放下手里拿着的毛巾,朝她走来,弯下腰捡起地上已经黑了屏幕的手机,放在她膝盖上,顺势蹲下,手掌覆盖着她被空调吹得冰冷的膝盖,“一直坐在这里,不冷吗宝宝?” 他说完,又想起在餐厅看见的那对情侣,轻声对她提议。 “明天……我们去看看有没有商场好不好?我想跟你穿情侣装。” 他在说明天。 但顾春回清楚知道,他们没有轻松在海边牵着手的明天了。 她垂下眸。 许久,才轻声对顾淙也说。 “好。” 53.引火(5) 53.引火(5) 顾春回在浴室里回复了给她发来消息的顾程严。 ——我明天带我哥回来。 「顾程严」:你妈都这样了,你们明天才回来? 「春天死掉了」:我妈都这样了,你还在玩手机呢? 「春天死掉了」:明天,回来之后,就哪里都不会去了。 没再等顾程严回复,顾春回将手机关机,站在花洒下洗了个澡,冷水冲下来的时候才觉得头脑稍微清醒一点,换上睡衣走出浴室。 顾淙也坐在床边,顾春回让他不要看消息,他就真的没看,而是打开电视正拿着遥控在百无聊赖地翻着有趣的频道,从少儿频道到新闻频道最后停在农业节目,他一个个的换,听见门打开手上动作立马停了下来朝她看过来,眉眼间的懒倦一扫而尽,冲她伸出手,“宝宝,过来。” 顾春回在这个瞬间,忽然产生了一些想要哭的情绪,她用毛巾用力擦了把头发,朝顾淙也走过去,坐在他身前,被他圈在怀里。 两人开始聊些有的没的。 顾春回问他,“明天你想去哪里呢?” 顾淙也认真想了会儿,才提议,“如果明天不下雨的话,可以去冲浪。” 顾春回湿漉漉的头发弄得顾淙也肩膀都是湿的,她伸手擦了下,发现这动作实在是蠢,根本擦不干净也就没有再管,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沐浴露味道,声音变得很懒,像是随时都要睡着。 “那明天下雨的话呢?” 顾淙也回答她说下雨可以撑着伞在附近走走,如果幸运的话说不准可以在附近找到第二个小卖部,能买到仙女棒烟花之类的东西。 顾春回想起,从前一家人出游也是有来过海边的,顾程严亲自开的车,林乡雨坐在副驾驶,车顶棚开着,顾淙也坐在她旁边戴着耳机没搭理她,她一刻都闲不住,坐着刚吃完一颗糖就忍不住站起身伸出自己的手感受着凉爽的冷风冲爸爸妈妈说好凉快呀! 只不过那次没有在海边放烟花,顾程严和林乡雨坐在沙滩边聊天,她拿着小桶和铲子兜半桶海水倒进沙子里幼稚地堆城堡,她找来顾淙也当门卫坐在城堡旁边免得别的小孩儿来攻城略池,顾淙也有些无语地瞥她,她双手合十冲他央求说就这一次。 掺了水的沙子城堡并不牢固,海浪还没冲到它门口,就摇摇晃晃地倒了一些。 顾春回拿着铲子在旁边有些傻眼,顾淙也摘下一只耳机安慰她,“挺好的,至少你知道了以后自己不可能成为建筑师。” 她气得追着顾淙也满沙滩的跑。 林乡雨的笑声遥遥传来,冲他们说,“妹妹、哥哥,慢点跑,别跑太远了。” 顾程严也跟着笑,还指挥顾淙也往哪儿跑她追不着。 当时顾春回气得眼睛都是红的,回程的路上都气鼓鼓地别过脸不跟顾淙也说话。 最后是顾淙也妥协,在车停在家门口的时候,朝她伸出手。 顾春回瞪着他,“你干嘛?” 顾淙也语调淡淡道,“不是生气吗,给你打回来。” 顾春回想到这里,又看向这个顾淙也。 他垂着眼眸正在望向她,猝不及防的对视让他微愣,随即便笑了,他伸手揉揉她尚且湿润的头发,问她困不困。 顾春回摇摇头,用嘴唇碰碰他的下颌,“顾淙也。” “嗯?” 她问顾淙也,“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放弃你,你会原谅我吗?” 顾淙也没问她为什么做出这个假设,连思考都没有,仿佛答案就在嘴边般回答她说,“会。” 顾春回失笑,“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吗?” “你不是说了吗?”顾淙也笑着,对她重复她方才说过的话,“你说,不得不放弃我,既然是不得不,那一定是让你特别为难的状态下才艰难做出的决定。” “我确实是会介意你在别人和我之间选择了别人,也会介意你对我做的事情和别人一起做,但宝宝,如果是让你为难的情况下,我没办法逼你站在我这边,我能理解你的选择也不会责怪你,毕竟,这是你自己的人生。” “既然是我这么喜欢你,那理应是我排除万难走到你身边,如果需要你为了我对抗世界,那我一直称呼你的宝宝,又能宝贵到哪里去?” 顾春回鼻酸,低下头,藏起自己泛红的眼眶。 “我只是问你一个问题,你、你说这么多干什么?” “因为不想让你为难吧,我只是希望在感情里你能只喜欢我,但感情不是你生命中的全部,所以宝宝,你开心就什么都好。” 在顾淙也说完这句话后,顾春回便吻了上去。 她急切地吻住他的唇,将他往后压在床上,顾淙也有片刻的愣怔,随即便配合地任由顾春回动作。 双唇短暂分开的时刻,顾春回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顾淙也,你也要有你自己的人生。” 她第一次这么温柔又这么认真。 顾淙也那张精致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便笑了。 他手指攥紧顾春回的衣服里,摸着那截细腰。 “我怎么会没有。” 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发现,别人都无关紧要,唯独妹妹是特例。 他们接吻,在正对着窗檐的床上极尽缠绵,顾淙也一寸寸推入的时候,顾春回双腿攀附着他的腰,仰着头喊他的名字,声音带着喘,落下又变成情人般的撒娇,顾淙也握住她的乳,掌控在手中,那张冷淡的脸上染上情欲的红晕。 浪潮声好像不是从海岸而是从他们身下一次次拍打而来,翻涌出的白潮陷入床单上垫着的白色毛巾,顾春回在欢愉中看着顾淙也的眼睛,攀着他肩膀的手往上,抚摸着他的脸。 似乎从那双淡色的眼眸中看见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 无论是淡漠的还是热烈的。 她全都很喜欢。 欢愉散尽后,顾春回躺在顾淙也的怀里,跟他漫无边际地交谈。 “顾淙也。” “嗯?” “今天很开心。” “什么开心,跟我在海边散步开心还是在床上开心?” “全都,很开心。” 54.火热(H) 54.火热 顾春回买了第二天白天回绥北的车票,她在夜里数次醒来,看着漆黑的房间,感觉自己像是被关在了一间密闭的屋子里,无论从哪里都找不到出口,压抑又沉闷。 窗外天色渐明,她翻来覆去,最后侧身对着身边顾淙也的方向,看着他沉睡的面容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之中。 人真的好奇怪,为什么有些人可以接受和烂人谈恋爱却不能接受亲兄妹之间的感情,那些人口中所说的纲常伦理又是个什么东西,既没有危害社会又没有对他人造成影响,为什么要承受别人的指指点点又为什么会让林乡雨无法接受到放弃生命。 顾春回辗转反侧,合上眼再醒来也不过是早上六点。 她睁开眼,和顾淙也看向她的眼睛正好撞上。 她犹犹豫豫思考了一整晚该怎么和他讲但在这个时刻又仿佛什么都不用说了,亲兄妹之间的默契在这种特定的时刻终于到来,在短暂的沉默后,顾春回听见顾淙也喊了一声妹妹,她眼眶有些湿热,凑过去抱住顾淙也的腰。 顾淙也勾唇,拍拍她的后背问她怎么那么黏人。 顾春回不回答,只是在他怀里轻蹭,感受着瞬间勃起抵在她腿间的一团火热,她才停住动作,有些茫然地抬头就对上顾淙也那双晦暗的眸。 顾淙也从顾春回的表情中看出退却,他唇角轻勾,毫不客气地嘲笑她,“蹭出火了才知道怕?” 顾春回没怕,她抿着唇没接顾淙也的话,直接伸手进包裹着他性器的四角内裤里将他硬着的阴茎握在手里,“好硬啊哥哥。” 她存心引诱,手上动作技巧十足,指尖从茎身滑动游走到马眼,将溢出的晶莹都粘在指腹上,又拿起来,看着顾淙也的眼睛,伸出舌尖慢吞吞将自己的手指舔干净。 顾淙也的呼吸顿时加重,下腹火烧火燎,欲望在顾春回刻意的引诱中到达巅峰,在她手中变得愈发硬挺。 “你——” 顾淙也刚开口,就被顾春回直接吻住。 她从床上起身跨坐在顾淙也身上,舔着他的唇瓣,哑声礼貌询问,“哥哥,可以操你吗?” 顾淙也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他握住她的腰,让她下体与自己更为贴近。 “我只有一个要求。” 他挺身,阴茎贴着她湿润的内裤顶着敏感的阴蒂,让顾春回瞬间软了身体,睡前穿着顾淙也的短袖被他伸手拉着往上露出一对圆润雪白的乳,颤巍巍的乳球像是软嫩的果冻,红蕊在空气中逐渐变得坚挺。 顾淙也懒洋洋起身,靠在床头柜上,仰头咬住她的乳尖,温热的气息让顾春回痒得闷出声呻吟,“嗯……你别咬呀……” 这声娇气的呻吟让顾淙也肆虐的心思越发浓重,他哑声对顾春回把话说完。 “既然想操我,那开始了,就不能轻易喊停。” 顾春回坐在他身上,身上轻薄的面料都被顾淙也给脱下,此时两人下体赤裸相对,她握着他的性器贴着自己湿漉漉的阴户上下滑动,龟头一下下戳着自己的阴蒂,戳弄间已经获得的快感让她体内像是燃烧起了一把火焰,然而却痒,体内空虚,叫嚣着想要更多。 想让顾淙也插进去,想让他猛烈撞击,想亲密交合,甚至想死在这张床上和他永远紧密相连,让世界变成只属于两个人的子宫,其余人都被隔绝在外,最好全都消失,抵死缠绵到所有氧气都用尽,再也不用去管任何事情。 “哥哥、哥哥……哥哥……嗯……”她一声声喊着,声音越发娇媚,一张白皙的小脸泛着红。 顾淙也欣赏着妹妹的媚态,双手不再扶着她的腰,全然放纵她自己动作,伸手在床头柜上摸了包未开的避孕套,撕拉着塑料袋的时候,换来顾春回好奇的一眼,她软软地贴过来,刚凑近就被顾淙也伸手握住左胸。 拇指抵着她的乳尖,和食指一同刚一用力,顾春回就咬着下唇朝他投来指责的一眼,“疼。” “不是爽?”拆到一半的避孕套被丢在一边,顾淙也伸手往下摸了一把她的下体,摸到一手的淫水,顾淙也不再往下说,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顾春回脸红了大半,白天的顾淙也在床上要比夜晚的顾淙也强势许多,他不如夜晚的他那般温柔体贴,尽管不像黄片里那些男演员那样爱说骚话,但动作里总透着股浪荡气,像个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三个字的询问就仿佛代替了无数句。 她伸手拿起那盒避孕套,下面被他龟头抵着不太舒服,她直接往前坐在他小腹上,阴户贴着他的腹肌,滚烫的肌肤让她花穴都跟着发烫,顾淙也手掌抚摸着她柔软的臀瓣,垂眸看着她动手拆避孕套的动作,忽然抬手打在她臀瓣上。 啪地一声。 声音清脆,疼得顾春回瞪圆了眸。 “你——” 话还没说完,顾淙也一手捏着她的臀,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腰,那张冷淡的俊脸哪怕在做这种事看着都清风霁月,“把我身上弄湿了,这是惩罚。” 他说完,手指往内,贴着她湿润的花穴轻蹭。 隔靴搔痒的快感,顾春回手上动作都跟着乱了,塑料薄膜几次从她指尖逃走,她身体晃着,忍不住痒意开始在顾淙也的腹肌上上下磨蹭。 顾淙也笑着看她眼,重新捏住她的臀肉,动作越发重的揉捏,另一只手从腰上往下,食指偶尔碰一下顾春回的阴蒂,她忍不住张开唇,“嗯——哥哥、哥哥,你……你再碰一下,你摸摸我啊……” “要学会自给自足。”顾淙也异常冷酷。 顾春回没办法,手里还拿着避孕套,就这么贴在顾淙也的肩上,接着他的力道一次次上下摇晃着蹭过他的腹肌,用阴蒂追着他的手指换来一次颤栗的触碰,忽轻忽重的摩擦和揉捏中快感层层堆迭。 顾淙也握着她臀肉的手握着自己的阴茎,戳着她的臀肉。 双重快感里,顾春回湿润了眼睛。 她体内已经空虚到极致,红着眼去找顾淙也的唇,“哥哥、哥哥,哥哥操我…….” 顾淙也呼吸也热,他看着顾春回那张陷入情欲之中的脸,“不是说操我?” “我呜呜呜呜我不行,哥哥操我,快、快点——”她抬起臀,方便顾淙也插入,又讨好地吻着他的唇,“插进来,你,嗯——插进来……” 顾淙也尚存理智,“还没戴套。” 顾春回却已经等不及了,她伸手去找顾淙也的阴茎,赌气般拿开他的手,然后自己操控着,抬臀、往下,直接将阴茎塞了进去。 漫长的前戏让花穴已经足够湿润,填充的实感让顾春回满足到漫出声舒适的呻吟。 顾淙也闷哼一声,鸦羽般的长睫颤动,他皱起眉,“你——” “等不及了哥哥。”顾春回笨拙动作,她平时是有运动的,在学校跑八百米都能坚持到最后,这些对运动上的坚持在这个时候都换做性事里把控快感的优势,她一次次抬臀拔起一些又往下插入,噗嗤的水声从两人相连的下身传来,她断断续续地对顾淙也说,“好、好想和你做爱,嗯……很爽……哥哥、你、你动一下呀。” 套就丢在一旁,被压着瘪了方正的盒身。 顾淙也红着眼将顾春回压在身下。 “第二次。” “什么?”顾春回来不及问,就被顾淙也重重的插入给晃了心神。 “我们做的第二次。” 顾淙也动作粗蛮,单一的活塞运动带来强烈的快感。 窗外的天光渐渐明亮,屋内一片火热。 暧昧的拍打声中,他俯身吻着眼眸湿润的妹妹,贴着她的唇瓣对她说,“你说,要多做几次,才能追平你和他做的次数?” 55.面对 55.面对 这一场情事来势汹汹,退去后也来不及温存。 因为在最后的时刻,顾春回圈着顾淙也的肩膀,对他说。 “妈妈出事了,哥哥,我们回去吧。” 在回绥北的火车上,顾春回和顾淙也一路都没有说话,顾春回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外面的风景,心境已经和来时截然不同,窗户上倒映着顾淙也模糊的身影。 旁边的小朋友比划着大喊,“巴斯光年!” 他妈妈有些抱歉地对望来的人欠身,随即教训道,“你安静点,不要吵到别人,一会儿就到绥北能看到爸爸了,你乖一点爸爸给你买玩具呢。” 小朋友被玩具给吸引到,开心地耶了一声,又被他妈妈给捂住了嘴巴。 顾淙也忽然问顾春回,“回绥北的事情,你跟他说过吗?” 像是在打哑谜,但顾春回立马就听明白了他所说的‘他’指的是谁。 是夜里的顾淙也。 “没、没有……”顾春回也不知道为什么,变的吞吞吐吐,不复从前那样无论做什么都光明磊落。 顾淙也听她的没有二字,有些倦倦地垂下眸,惯来冷淡一张脸如覆冰霜。 “嗯。”他靠在椅背上,喉结滚动,开口语气似玩笑,“是觉得我更重要,更能理解你,所以才只对我说吗?” 列车驶进隧道,陷入黑暗时。 顾春回掐着自己食指,找回了逻辑,对顾淙也解释,“他跟你不太一样,他表现出来的是一种……嗯……”她认真想了会儿,才对顾淙也描述,“……是一种很厌世的感觉,好像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之外,没有什么是他在乎的,爸爸妈妈他都没什么感情,哪怕他们都消失在这个世界,他也不会起任何波澜,所以我没办法对他说妈妈出事了让他理解我选择回去的决定,我认为他理解不了,但是你可以。”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尽管他们不够好,但爸妈这两个字的重量只有你能感同身受,也只有你才能明白,不是真的放下一切就可以真的毫无顾忌地往前走的不是吗?” 顾春回说的全都对。 顾淙也全都能理解,所以他才什么都没说拉上行李就跟顾春回走。 只是,他也会有些难过。 现实的这一面永远都是朝向他的。 面对所有困难和麻烦事的都是他,成为大家理想中的样子,变成优秀的别人家的孩子,他放弃了所有个人喜好,在学校带顾春回走算是唯一的出格。 如果没有对比,如果不知道夜间出现的那个人格尽管只能在黑夜出现,享有的时间短暂,但面对的却是如童话般的世界:只要怀有勇敢的心就能用宝剑击退恶龙带走公主,坚定地对所有声音说不就能够获得世界的谅解。 这种绝对美好的世界,顾淙也也会羡慕,也会嫉妒,也会觉得为什么被保护在身后的人不是他,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能够扛起这一切,为什么就没有人认为他其实也是会难过也会不开心。 “我知道了。” 他抬眸,看着缓缓进入光明里的窗外,在隔壁的小朋友又一次大喊着捍卫宇宙吧巴斯光年,伸手安抚般碰了碰顾春回的脸。 “别为难了,我都明白。” 没有办法逃避。 顾春回想了很久,她和顾淙也之间还有没有另一条路可走。 但好像没有,这个世界留给十七岁的道路实在是太少,她没办法让顾淙也放弃光明坦荡的未来和她走一条注定不被理解的路,她也没办法说服自己为了顾淙也伤害将他们带来这个世界的妈妈,所有的选择题里难就难在她不够那么心狠,善和恶都不够纯粹。 讨厌顾程严的时候是真的讨厌,但就算再讨厌,在某些时候又忍不住对自己说:可是,他已经给你带来了优渥的生活,你在别墅里长大,能够自由自在想去哪里就买一张机票,已经比许多人都要幸福,总是对他索取审判这样就是对的吗?你难道就是一个足够优秀的女儿吗? 当这种时候,顾春回又会对顾程严的厌恶减少几分,她会想,他也是有很好的时候的,虽然他偏袒顾淙也,但不进行对比的话,其实,顾程严也能够算是一个不错的父亲。 她摇摆不定,被从小教导的敬爱父母刻进了骨髓里,从家里逃离跑去外婆家已经算是她所能想出最大程度的对他们的惩罚,不叫顾程严爸爸、和他们最优秀的儿子亲吻做爱缠绵,阴暗的心思在这个时刻会跑出来摇旗呐喊道:看呐,这是对你们不够称职的惩罚。 直到这一刻,列车停在绥北,短暂的逃离被仓促划上终止符。 顾春回才发现自己原以为的长大只不过是一场幻觉。 她始终没有长大,始终学不会心狠,她就是继承了顾程严和林乡雨性格之中的一部分。 温吞、犹豫、粉饰太平以及精致的利己主义。 她不得不承认。 她之所以一直没有把顾淙也的双重人格当作是一种病。 是因为,这对于别人来说是一种需要接受治疗的病变,是灾难。 但对于她而言,却是一种馈赠。 高悬在上的月亮一分为二掉落凡尘。 他们都因欲望而跪在她面前向她祈求平等待遇。 两个哥哥为她沦陷,违背规则、反抗权威,同一切世俗认为对的东西站在了反面,只选择了她。 无论是顾春回还是宝宝,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 她之所以无法抗拒,之所以全都沉迷,之所以不想让他人知晓,之所以不想让任何一个消失。 都不过是因为—— 她在被两个灵魂坚定地爱着,她被需要,被渴望,被捧在手上递上云梯成为了那轮曾经仰望过的月亮。 在进入病房之前,顾淙也将顾春回拉到身后,对她叮嘱,“进去之后,你什么都不用说,我来处理就好。” 顾春回点头,乖巧地说好。 然后两人推门而入。 与想象中的激烈指责情节不同,病房里异常安静,林乡雨靠在病床上,手上缠着纱布,脸色苍白地看着坐在床边和顾程严紧挨着的陌生女人。 那女人听见开门的咯吱声,抬头的瞬间就笑了,“顾程严,你的儿子女儿,这不是回来了吗?” 顾春回皱起眉,没想到顾程严能做到这个地步,林乡雨本就虚弱,他却将小三带进了病房。 顾淙也什么都没说,多余的表情都没有,拉着顾春回往前走。 顾程严看见顾春回脸上厌恶的表情,气得青筋暴起,教训的话就在嘴边一开口却咳得俯下身。 鬓边变白的发丝映入顾春回和顾淙也眼里。 莫玫在一旁还想说些什么,被林乡雨虚弱的一声滚给打断。 林乡雨没看顾春回和顾淙也,手指着门外,对莫玫又说了一遍,“滚出去。” 莫玫心不甘情不愿地拎起包,与顾春回擦肩而过时,她脚步放慢了一些,温声对顾春回说,“听说你帮过我们云志,还没对你说声谢谢,现在给你补上了,谢谢你啊,小姑娘,谢谢你当初救了云志,现在又让云志能有个完整的家庭。” 挑衅的话说完,她转身要走,却被人拉住了胳膊。 顾春回挣脱开顾淙也拉着她的手,一手牵制住莫玫不让她出这个病房的门,另一只手打在了她的脸上。 啪的一声响。 用尽了力道,莫玫被打得偏了脸,上过妆的白皙脸蛋上立马浮现出巴掌印。 她瞪圆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地看向顾春回,“你竟然敢打我?这就是你的家教吗!跟哥哥乱伦又打长辈,这就是你们妈妈教你们的?!” 顾春回笑了声,“反正我的家教没有教过我当小三,也没教过我在原配的病房里耀武扬威摆出一副当小三合法的样子,我之前认为你们之间责任对半分,一个巴掌拍不响,毕竟是大人之间的事情我们小辈也不该插手,但现在我只觉得——” “那么懂规矩干什么,你欺负了我妈,我就要打你,你要是还敢说,我还敢打。” 她这番话让刚平复呼吸的顾承衍气得直接拿起柜子上放着的玻璃杯朝顾春回砸过去。 “顾春回!你给我跪下!” 好在是vip病房,房门关着,家丑全停在了屋内。 砸过来的水杯被顾淙也上前挡住,砸在了他的锁骨上,又啪的掉地,四分五裂。 站在顾淙也身后的顾春回看见顾淙也瞬间握紧了拳,却没有一声喊疼。 破碎声里,病床上的林乡雨终于朝他们看了过来。 莫玫捂着脸,对林乡雨冷嘲热讽,“程严一直说他的一双儿女优秀,说你会教育,没想到就是这种教育法呢,我算是开眼了。” 林乡雨还没恢复,唇都是苍白的,她眼下青黑,没功夫对莫玫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扭头看向顾程严,“还不让她滚吗?” 顾程严黑着脸,没想到这种关头妻子没有和他一起教训儿女而是教育起旁人,他本想说些什么但看见林乡雨的脸色,最终还是对莫玫说,“你先出去。” 莫玫皱着眉,不情不愿地瞪了顾春回一眼,才拉开病房的门,出去后将门摔得大响。 屋内,终于只剩下一家四口。 破碎的玻璃杯在地上,像极了现状。 顾淙也抬头,看向顾程严。 “有什么都冲我来吧。” 他挡在了顾春回面前,拉住了她的手腕。 “是我引诱她的。” “喜欢妹妹的人是我,强迫她的人也是我,所以,惩罚也都冲我来吧。” 56.放开 56.放开 自那天之后,顾春回就没有见过顾淙也。 顾程严为她办理了转学手续,去了一家贵族学校,全寄宿制,手机需要上交,完全与外界断联的方式就是顾程严所想出的解决办法,他那时已经恢复冷静,对他们说着你们还小不懂事,继而转头就开始着手安排这一切。 顾春回没办法拒绝,林乡雨躺在病床上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对他们说,但那种淡淡的注视已经足够让她和顾淙也缴械投降。 苏珊去学校看过顾春回。 隔着一道栅栏,苏珊瞅着保安不注意就给顾春回塞了一堆好吃的,心疼地看着她,说春回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那些零食顾春回带回宿舍,双人宿舍里住的另外一个女生性格比较内向,在顾春回没来之前她一直是一个人住,顾春回搬来宿舍那天她忐忑不安地打扫了卫生,磕磕巴巴地跟顾春回做了自我介绍,一看就不像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却意外地相处格外融洽。 舍友从不过问顾春回的事情,两人的相处仅限于一起吃饭一起回宿舍,这种社交距离让顾春回感到舒适,她可以不用说那么多话,安静的状态让她感到舒服。 零食她放在桌上,给舍友分了一些,就去了浴室洗澡,出来的时候看见舍友指着桌子对她说,“春回,里面放了一封给你的信,我没动,就放在桌上的。” 苏珊最讨厌的就是写作文,顾春回没想到苏珊会给她写信。 她放下毛巾,走过去拿起信封坐在书桌前,刚拆开看见第一行字就愣住了。 不是苏珊写的。 是顾淙也。 第一句话,他写的是,好久不见。 内容很短,a4纸大小的信纸,他只写了潦草几行。 他在信里对她说:好久不见、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开心的地方、有没有受委屈? 每一个问号都宣告着在等她的回应,但顾春回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办理转学手续的时候,顾程严在车里对她说。 “你哥可以有一个很好的未来,他可以读一个很好的大学,毕业后无论是来公司帮忙还是自己创业都会获得成功,可是如果让别人知道他和自己亲妹妹在一起,他会获得什么你想过吗?现在的网络时代有多可怕你们比我清楚,一人一个唾沫星子都能把人就地埋葬。你们又能有多喜欢对方,情感到底是什么你们分得清吗?春回,爸爸知道,是爸爸的错,爸爸在你们成长的过程中没有给到足够的关心,没有忠于家庭这些都是我的错,但爸爸希望你们不要用这种毁掉自己未来的方式来惩罚父母。 你看看你妈妈,她在病房里躺着,这种报复方式的后果你们承担得起吗?你马上也要成年了,不要总是那么任性,做事不考虑后果,这个世界上的人不会都像家人一样哪怕你做错事情都会给你指正的机会,听爸爸的话,离你哥哥远点,可以吗?” 那是顾程严第一次这么好声好气地对顾春回说这么多话。 仿佛完全把她当作成年人进行平等的交谈让顾春回每一个字都无法反驳,全都是对的,顾淙也的未来本该就是一路坦荡,他看似轻松的优异成绩是用失去玩乐的枯燥童年换来的,顾春回没有办法、也做不到自私地对顾程严说这不对,那只是你们大人所认为好的未来,不是顾淙也认为的。 因为就连顾春回自己,都觉得,顾淙也本该过着那样的人生。 哪怕成为无趣的大人,也不该过着被人指摘的灰暗人生。 顾春回没有回信,她把信折迭好放进了书包的隔层。 舍友坐在书桌前在看课外读物,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抬起头问顾春回,“要去食堂吃饭吗?” 顾春回点点头,晚餐在食堂吃完就要回到教室上晚自习,学校每一天的生活都大致类似。 班里有些男生最初都对她表现出兴趣,顾春回长了一张漂亮的脸,当初在绥中的时候因为性格过于暴躁敢明目张胆追她的人并不多,但现在她安静沉稳,便轻易让人产生保护欲。 那些人走向她,对她说你好新同学可以认识一下吗? 顾春回就抬起头,通过一张张不同的脸仿佛看见在没有她的世界里顾淙也的样子,他也会成为一个正常的男同学,会和没有亲属关系的女孩子产生些暧昧风月,说话间会引来别人善意带笑的目光。 但一想到这些,心里就仿佛生长出苔藓,心脏成了阴暗潮湿的下水道,每一滩肮脏的污水都在叱责着她不堪的情感。 顾春回拒绝了所有人的靠近。 她开始尝试着好好学习,从前看着就犯困的语文书会开始认真背诵,会在早上六点醒来站在阳台上背诵琵琶行,不会做的数学题会主动去询问老师,她觉得自己好像慢慢地,变成了另一个顾淙也。 这种封闭的校园生活里,顾春回想过最多的就是未来,她从前没有方向,对未来规划模糊,没有把学习当回事儿,认为考差了去读个职业学校也不错,反正在哪儿不是读书,总归都是混个文凭,没有什么区别。 但现在有所不同,她想出国,无论是什么国家都好过在这里。 高考渐近的那晚,班主任给他们放了假,让他们放松心情所以在教室里举办了一个ktv活动。 一个话筒被无数人疯抢,顾春回和舍友坐在一起,听那些人唱着林宥嘉、周杰伦、陈奕迅的歌,扯着嗓子把关于爱情的歌曲翻来覆去的唱。 舍友捂着耳朵对顾春回说这些人真的吵死了。 所有的吵嚷里,顾春回坐在那里,神思游走。 直到有人唱了首放开。 歌词每一句都在唱着放不开,唱歌的同学技巧十足,是所有人里唱的最好听的一个。 舍友托着腮听得入神,曲终的时候,她侧身想跟顾春回说这首歌真的很不错,就看见顾春回眼睛是湿润的。 舍友手忙脚乱地在抽屉里拿了纸巾出来递给她,“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呀?你最近太绷着了,我每天睡觉前都看你还在打着台灯背书。” 顾春回接过纸巾,低下头胡乱擦了一把眼睛,笑着对舍友说考完就好了。 晚上回到宿舍。 舍友偷偷摸摸地给她递来个mp3。 “睡不着的话,就听听歌吧。” 顾春回接了mp3,在夜里戴上耳机,按下播放键出现的第一首歌就是那首放开。 台灯暖色的灯光下,她从挂着的书包隔层里拿出那封折迭好的信。 在单曲循环中就又度过了一个失眠的夜晚。 距离高考只剩下一周不到的时候,学校忽然决定给他们放个假。 说是让大家放松一下,回家吃点好吃的跟父母多聊聊天放心心情。 所有人都如脱缰的野马,还未到放学时间就听见窗外鸣笛声不断。 顾春回跟着人群走出学校,看见门口停放着无数汽车,她站在那里,没有别人那样认真寻找自家车的心情,正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忽然听见苏珊喊她的名字。 她抬起头,看见苏珊站在对面拼命冲她挥手。 “还好我认识你们学校的人,看他发朋友圈才知道你们放假了,但你们发手机你怎么都不给我回消息呢?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耶!” 面对苏珊的控诉,顾春回回答说,“还没来得及开机。” 她手机还是关机状态,放在书包里,自发下来的那一刻就没有打开过。 苏珊所有的玩笑话就全都止住,沉默许久,才对顾春回说,“你想去看看你哥吗?” 顾春回皱起眉:“什么意思?” 苏珊带着顾春回来了医院。 她说,“我也是偶然知道的,前段时间我感冒生病,我爸妈带我来医院看病,遇见了叔叔带着你哥来这里。” “我看见……他们去了精神科。” 一阵嗡鸣。 脑子里瞬间被杂音所占据。 她听不见任何人说话。 路过的护士见顾春回脸色苍白,走过来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苏珊扶着她,对护士摇摇头说谢谢不用了。 顾春回脑子里一片空白,上电梯、走到精神科门口。 她想,顾淙也的人格分裂是被爸爸发现了吗? 是开始治疗了吗? 那么,两个人格里被抹杀的那个会是谁呢? 她是这么想的,她认为来精神科也不过就是治疗顾淙也的精神分裂而已。 但她没有想到,会在电疗室门口看见顾程严。 顾程严听见脚步声,看见顾春回后,脸上写满了诧异,“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应该在学校里面吗?” 顾春回什么都听不见,她指着电疗室问顾程严,“哥哥是在里面吗?” 顾程严皱起眉,“这不是你该管的。” 他松开指间夹着未点燃的烟,声音也有些哑,满脸写着疲惫,“如果不是你们做出这种事,我也不会让淙也过来接受治疗,你现在看见了,知道你们做出了多蠢的事,就给我回学校老老实实待着。” 顾春回好像没听懂,她问顾程严,“这又……和我们有关系吗?” 她转身看向苏珊,问她,“他是什么意思?” 苏珊咬着唇没说话,低着头眼睛有些红。 顾春回却从沉默中明白了。 那扇紧闭的门像是一个响亮的巴掌甩在了她脸上。 对她说着不是。 不是顾淙也的双重人格让他接受精神治疗。 不是,和那完全无关。 ——“这是一种治疗方式,戒断而已,他没办法回到正确的道路上,身为他的父亲,总要让一切回到正轨。” 是戒断。 是惩罚。 顾程严叹了口气,在安静的走廊里,轻声对顾春回说。 “你哥很痛苦,春回,你要是懂点事,就离他远点吧。” “你就当做放过他。” “他已经那么痛苦了,你放过他,好吗?” 57.隐衷 57.隐衷 医生问顾淙也疼不疼。 顾淙也没说话。 这种所谓的戒断,大概产生下意识反应,用疼痛对想念做回应,之后在每一次想念的时分与之一同想起的都会是疼痛的感觉。 顾程严说,你很快就会好了,很快就又会是他最骄傲的儿子。 顾淙也连回应都懒得,他完全配合没有任何反抗,他们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家里好像就只剩下三口人,顾程严也仿佛成了慈父的代表,每天就算再忙都会回家和他们一起吃饭,早中晚一餐不差,林乡雨手腕上玉镯遮盖着伤痕,顾程严说一切都会好的,林乡雨握着筷子给顾淙也夹菜说儿子今天的菜不错你多吃一点。 他们好像没有任何人发现顾淙也的不对劲,他们没有发现白天的他和晚上的他有所差别。 晚上八点来临之前,顾淙也就坐在自己房间书桌前,桌上放着教辅资料。 笔停下的时候,另一个人格淡漠地张望着房间,下楼碰见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林乡雨,电视机没有开,她就坐在那里看着墙壁发呆,顾淙也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进了厨房给杯子倒满水,上楼时林乡雨喊住了他。 林乡雨问,“你们是不是很讨厌妈妈。” 顾淙也轻笑了一声。 林乡雨也跟着笑,“淙也,妈妈从前也不是这样的,妈妈也不想变成现在这样,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你们就是我的全部,我可以接受你们爸爸对感情不忠,也可以说服自己男人全都是这样,男人全都有劣根性,但是我没办法接受你和春回在一起,淙也,这是不可以的。” 顾淙也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 他透过坐在那里的女人看见了很久之前更为年轻的她,她蹲在自己面前,对他说淙也你要懂事一点、给爸爸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在顾程严和她偶尔发生的争执中,她会求救般朝他看过来。 那时候,很小的他在想,他诞生的意义究竟在哪里,难道就是为了父母之间感情的和谐吗。 那未免,也过于可笑。 “所以。” 他视线冷淡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轻声对林乡雨说,“你问过我们吗?成为你的全部,承担起你的全部人生,你问过我们,愿意吗?” 他说完便上了楼。 徒留林乡雨一个人坐在那里。 如何成为一个好的父母是永远的议题。 提供优渥的成长环境、各式各样的培训班、按照既定的成功模式培养。 像是流水化生产线,一个个条件累加,最终出来的都会是乖小孩。 顾淙也已经厌烦去做那个乖小孩。 顾程严让他听话,在他询问顾春回在哪里的时候,会耐心地对他说,你做好你自己她当然就会好好的。 两个顾淙也的完全遵从这个没有期限的‘做好自己’,每一次进电疗室之前,顾程严都会对他说下次如果不想来的话,就过好自己的生活吧。 他一次都没有应过,然后一次次地过来。 好像所谓的戒断反应没有成功。 多数都是夜晚过来。 夜间的顾淙也认为这好像也是一种承担,对这么多年他放弃自己应有的身份躲在阴暗处所要付出的代价。 给顾春回的那封信,是在学校里,碰见了苏珊。 苏珊对他们的事情知道一些,看见他后扭头就走,顾淙也喊住了她,把那张信纸递了过去,没有问她知不知道顾春回在哪儿,只是对她说,可以帮我给她吗。 惯来没有低过头的人,轻声细语一句,都会让人恍神。 也是在那个时刻,苏珊忽然觉得,感情真是个很麻烦的东西。 她和顾云志的断联没有让她起什么波澜,分开就分开了,在一起的时候很快乐,分开也断的干脆,顾云志给她打来的电话她全都没接,发来的信息也都没回复。 最后被顾云志堵在学校门口,男生依旧是那副老实巴交的样子,看着她结结巴巴地问她为什么。 苏珊手拉着书包带,“你说为什么呢?” 顾云志吞吞吐吐,“如、如果是,是因为我跟你朋友之间的事情,那你——” “我非常介意。”苏珊打断他,和他走到人少的地方,才接着对他说,“如果你妈妈是给别人当小三,我不会那么介意,毕竟这是你妈妈的事情和你无关,你也算是受害者,但是那个人是我最好的朋友的爸爸,那就不可以,我跟她认识比你久,感情比你深,换句话来说,像跟你这种关系的男生我要多少有多少,但是顾春回这样的好朋友一生可能也就这一个,无论怎么对比,你都没有胜算,所以顾云志,我不会选择你,也不会站在你这边背叛我最好的朋友,我没有对你说出些难听的话已经算是顾及情面。” 顾云志是真的舍不得,他当初靠近苏珊是心思不纯,但在相处之后,喜欢就是真的喜欢,他没什么个人喜好,从小到大都是为了给妈妈争一口气,要赢过爸爸的另外一个儿子,永远都在追着目标往前,可是他就是资质平平,就是榆木脑袋,就是没办法,无论多努力都差那么点。 唯独可以拿出来称赞的就是绝对听话,他很少反驳莫玫说的话,莫玫说什么就是什么。 在学校要跟家境好的同学相处,要与人为善、助人为乐,保持好人缘,哪怕做不到优秀也要做到温柔有教养,不要让别人觉得他出自这样的家庭就是一个没有教养没有礼貌的小朋友。 所以别人欺负他,他也不会告诉老师,因为会被讨厌。 一直以来的忍让,都被他认为是正确的,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直到,他认识了苏珊。 苏珊会对他说,顾云志要不要寺庙的神像搬走你去站岗啊,这么没脾气你是想就地飞升当弥勒佛吗? 她会告诉他,人是要有棱角的,得有底线,得让别人知道你介意。 一味的忍让根本换不来什么理解。 她教会了顾云志很多,他感到快乐,觉得自己好像挣脱了一直缠在身上的禁锢。 他感到自由。 但是苏珊不要他了。 她站在那里,皱着眉轻声对他说,别再缠着我了顾云志,不然我无法保证下次看见你会不会说些难听的话。 苏珊说完扭头就走,姿态洒脱,一如当初她和顾春回在巷子里从坏学生手中把他救出来那样。 像个侠女。 顾云志回到家,莫玫做了一桌好吃的。 林乡雨那边的鸡飞狗跳让她喜不自胜,笑容明媚到去买菜都被人问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好事儿了,好事说不出口,她却又藏不住,只笑着说最近儿子考试成绩不错庆祝庆祝。 考试成绩不错是假的,庆祝是真的。 顾云志一眼就看出莫玫的开心是为了什么,莫玫去林乡雨病房探病的时候,顾云志劝过莫玫,对她说妈妈我们就过自己的不可以吗? 莫玫一脸莫名地看向他,“儿子,你在说什么傻话,过自己的?要是真的只过自己的,你上哪儿住这么好的房子,上哪儿读那么好的学校,你身上穿的、吃的,都是妈妈给你挣来的,妈妈含辛茹苦抚养你长大,你现在,是看不起妈妈了是吗?” 她一旦说这样的话,顾云志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能低着头道歉,说妈妈对不起,我错了。 顾云志也会觉得压抑。 他在顾淙也的对比下相形见绌,长期以来接受自己是个私生子这件事已经消磨了他一大半的自尊。 在看电影时,和紫霞仙子在一起的至尊宝看着孙悟空扛着金箍棒走远的身影说的那句,那个人好像一条狗。 顾云志觉得,是自己的真实写照。 他像极了一条狗,一条躲在别人屋檐下把从指缝里渗出来的父爱当作正餐的狗。 他和顾淙也相遇过一次。 是在绥中学校门口。 顾淙也和他的朋友们从学校里走出来,他站在那里下意识想躲,却被顾淙也看见。 顾淙也朝他走过来。 顾云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好半晌才对顾淙也说了声对不起。 顾淙也没什么表情,也没接他的话,只是问他来这里干什么。 顾云志看着校门,低着头又不应话了。 顾淙也在他面前永远坦荡,没有表现出对他的厌恶,更没有对他说一句你真恶心。 顾云志因此更加难堪。 在顾淙也转身准备走时,伸手拦住了他,对他说,“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妈会找侦探去看着你们,真的对不起。” 顾淙也没有否认他的错,只是指着校门口等着的车,问他,那就是你想要的吗? 顾云志一愣。 顾淙也勾唇笑的轻蔑,“我是没想到,那样的父亲值得你和你妈费尽心思去抢。” 顾淙也说完就走了。 顾云志有些不明白,他不太能理解,为什么顾淙也能一直这么坦荡。 为什么他和自己妹妹做出这种事丝毫不羞愧感到愧疚。 他为什么到现在为止都不认为自己有错,又为什么当初要做的这么明目张胆让他发现。 如果顾淙也不让他知道。 那,事情也不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但顾淙也没有告诉他答案。 那时没有答案的问题,在莫玫准备满桌的饭菜和满脸欣喜的等待着顾程严打过来的电话中知道了答案。 因为顾淙也不在乎。 莫玫翘首以待的丈夫、他期盼了那么久的父亲。 顾淙也,一丁点,都不在乎。 / 晚上继续。 今天应该能多更几章。 快完结了!求个猪猪! 58.勋章 58.勋章 那天在医院里,顾春回没有等到顾淙也出来。 苏珊问她,不可惜吗。 都到这里了,不见一面难道不可惜吗? 顾春回坐在公园的秋千上,抬头看着昏暗的天空,对苏珊说,“见面,会比不见面更可惜。” 苏珊不能理解,问顾春回为什么。 “因为,见面的话,就会想各种可能性,会舍不得,会觉得现在的一切都变得无法忍受。” 顾春回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膝盖。 “珊珊,我有点难过。” 她有点难过,情绪找不到缺口,哭不出来,心里沉闷,会钻牛角尖。 时常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但又会在清醒的时候反驳自己说不是的。 顾春回知道不该为难自己,也知道事情演变成现在这个地步所有人都有责任。 但她就是很难过。 她难过在海边那天为什么狠不下心。真的就什么都不管,和顾淙也消失在顾程严和林乡雨找不到的地方。 她难过当初顾淙也拧开她房门的时候,为什么没有选择制止而是纵容他靠近演变成无法收场的结果。 短暂的假期过后,高考随之而至。 这一年混乱的好像被开启了加速键,高考开始又结束。 身边拥挤的人潮讨论着考试的题目。 顾春回跟着人群往前走,忽然脚步停了下来,她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顾淙也。 他站在那里,身上还背着包,像是刚从考场里出来。 顾淙也的目光终于在人群中捕捉到了顾春回,他逆着人流往前走,停在她面前,提走她身上的背包拎在手里,语气闲散地问她考得怎么样。 顾春回一愣,随即跟在他身边,边往前走边说还可以。 这段看似漫长没有边际的路终于走到了尽头。 推开外婆家房门的时候,顾春回闻到灰尘的味道。 房间里陈设和他们离开前一模一样,关上门,打开灯,顾春回还来不及放下背包,就被人伸手直接压在了门板上,他吻了下来。 唇舌火热地交缠,昧Φ郊负醭5搅搜任丁� 顾春回伸手抱住了顾淙也的腰,在剧烈的呼吸中睁着眼与顾淙也对视着。 他们像是两头在丛林中饥渴许久的凶兽,情人间缠绵悱恻的亲吻变得血腥粗暴。 短暂的抽离中,顾淙也唇角染血,问她过得好不好。 顾春回没有回答,将这句话反问了回去。 ——顾淙也,你呢,你过得好不好。 顾淙也笑着,他仍然是人群中最好看的那一个,也仍然是让人挪不开眼的那一个。 即使面容清瘦了许多,即使顾春回所抚摸到的地方感受到了疤痕。 但他伸手擦掉顾春回唇角渗出的血丝,对她说,见到你,就很好。 他们从客厅到房间,撕扯着彼此的校服,在高考结束的钟声里就被丢掉的高中学生的身份在这一刻终于解除了对他们的禁锢。 借着窗外的光线,顾春回看见顾淙也身上的伤痕,她跨坐在他身上,伸手抚摸。 “疼吗?” 顾淙也握着她的臀,看她在自己身上起伏,感受着自己的性器在她体内抽离又塞入。 他额头上渗着汗,带着情欲的嗓音对顾春回说不疼。 “那些都没有用。”他伸手抚摸她随之晃动的乳房,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手在抖。 “全都没有用,我想和自己亲妹妹做爱、在一起,像正常人一样谈恋爱结婚,没有什么能胜过这种念头。” 顾春回笑着俯身亲吻他的眼睛。 然后看见不知从哪里掉下的雨,啪地砸在了顾淙也的眼皮上。 “他们说我们有罪。 不知廉耻,恶心作呕,罪无可恕。 但即使戴着镣铐,哥,我也还是喜欢你。” 他们做爱,缠绵,疯狂地好像没有明天。 床单都像是经历了一场雨天,顾春回伸手描绘顾淙也的眉眼,“还有多久到八点呢?” 顾淙也拉起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应该快了。” 他还没拔出来。 私密处的相连仿佛让心脏都被挤压到一处。 “跟我说过的话,你要和他也说一遍吗?” 顾春回故作沉思状,结果被顾淙也伸手捏住了脸。 她笑着躲,又被顾淙也惩罚似的撞了两下,于是笑声都变成了喘息。 嘴里却没让顾淙也开心。 “要、要的。” 她手抓着床单,脸上泛着潮红。 “不能厚此薄彼,不是你们要求的,公平吗。” 倒也不是要求这样的公平。 但顾淙也最终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发了狠地射在了她身上。 将她紧紧拥抱在怀里的时候,贴着她的耳朵问她,会一直喜欢我吗。 顾春回点头,说会的。 空气中满是情欲的腥浊气。 顾春回枕在顾淙也胳膊上,伸手从他睫毛一路触碰到他唇角。 手被捉住的时候,她听见顾淙也喊了声宝宝。 仍是那张脸。 那双浅色的狐狸眼却带上了独属于夜晚的温柔。 他拉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对上顾春回那双带笑的眸,一愣,以为自己在做梦。 但低下头,看见两人赤裸交缠的身体,又张了张唇。 顾春回以为他又会吃醋生气。 对她明知故问是不是跟另一个他做了。 但夜间的顾淙也没有这么问,他只是凑过去亲吻她的眉心,问她,宝宝,你累不累? 顾春回所讲究的公平,便是对白天的他所做的事情跟晚上的他也做一次。 只是热烈的亲吻变成温柔。 他抚摸自己身体的手像是在探索,一寸寸往下,确定她确实没有任何伤痕,才红着眼看向她。 贴着她的唇对她说,宝宝我是真的好想你。 他拉着她的手去触摸自己身上的伤痕。 撒娇般的语气,说,“他们说让我不要喜欢自己的妹妹,说这是错的,是要被惩罚的,顾程严说这些伤痕都是教训,让我看着它们就要记得和自己亲妹妹产生亲情之外的情感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但是宝宝,我全都熬过来了,我一点都不觉得疼。” 他像个英勇无比的战士,笑着对她说。 “这些都是勋章,是对你爱意的证明,我曾经想把心挖出来给你看我对你的在意,但这好像是无法被实施的,好在,现在可以了。” 他说。 “这些,都是证据。” “它们真切的记录着,我对你的喜欢是真实存在,无法被任何东西所打败的。” “是我送给你的,爱意的勋章。” 59.沉船 59.沉船 那些伤痕在他口中变成了浪漫的存在。 仿佛。 即使他满身淤泥,只要能看见她,所有的泥泞也都成为奔往她的助力。 他们在外婆家度过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里所有人都仿佛不存在,每天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夜里一起看星星,白日里一起研究着怎么做饭,谁也没主动提起过顾程严和林乡雨。 顾春回厨艺并不好,番茄炒蛋都能把蛋给炒糊,黑黢黢的料理摆桌上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最后还是顾淙也先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本想夸一句挺好吃,但无论如何都昧不下这个良心,只是对顾春回说,厨房你以后还是离远点儿吧。 他们依旧拌嘴,打扫卫生的时候一个拿扫把一个拿拖把,即将迈入成年门槛的人依旧是两个幼稚鬼,顾春回把扫把当枪支对顾淙也说突突突突,你中枪了。顾淙也拿起拖把淡淡地对顾春回来了一句反弹,顾春回立马捂住胸口倒在沙发上,猛咳几声哀怨地看着他,“你、你——你竟然会这一招!” 然后头一歪,舌头一伸,演技十足地当作真的中弹了。 白天里的顾淙也对情感表达依旧欠缺,他不擅长说些甜言蜜语。 不会对顾春回说他有多喜欢她,她有多可爱。 但是夜里的顾淙也却是嘴巴抹蜜,甜言蜜语按斤批发,情话张口就来。 ——宝宝,我好喜欢你。 ——宝宝,你好可爱,我可以抱抱你吗? ——宝宝,可以接吻吗?我还没有亲过这一刻的你。 两人之间闭口不提的那些,在时间的流逝中变得不得不面对。 第三天白天,顾春回在顾淙也怀里醒来,她伸手描摹着顾淙也的眉眼,又被他握住了手。 顾淙也没有睁开眼,而是侧过身将她抱进怀里,下巴在她头发上蹭蹭,声音带着浓重的困倦,“怎么醒这么早?” 顾春回抱住他的腰,“我梦见懔恕!� “是么。”顾淙也摸摸她的头发。“梦见我什么了?” 顾春回梦见。 她和顾淙也被困在一座孤岛里,他们一直以为岛上只有彼此,过着简单而又快乐的生活, 直到一日狂风大作,空气似被撕裂的塑料薄膜,薄膜外,是一双双看向他们的眼睛。 顾程严、林乡雨、林志、莫玫…… 一双双眼睛都死死地盯着他们。 嘴里反反复复地对他们说着恶心两个字。 在反复不断的声音中,顾春回试图握紧顾淙也的手,然而伸出手却发现顾淙也不知何时失去了他的样貌。 他没有五官,只剩下个空壳站在她身侧。 有些无厘头但格外悚然的梦。 顾春回醒来心有余悸,抬起头,执着地伸手抚摸着他的脸。 “哥哥,如果——” 说出如果这两个字,让顾春回自己都有些厌烦,这类假设比喻最后走向的方向都不尽人意。 她短暂的停顿里,顾淙也并没有打断她,而是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如果有一天,我们在一艘航船里,它即将触礁,旁边有一艘巨轮可以让我们逃生,但是一旦上船就再也不能在一起,你是选择上船还是一起沉海?” 顾淙也听出,这不是一个假设。 这是现实,他们现在就身处在这样一艘航船里。 但是现实没能给予两个选择,无论是顾春回还是顾淙也都不可能拉着对方一起沉船。 顾淙也没能给出她答案。 夜里的顾淙也也同样给不出来。 夜里十点的时候,外面停了一辆车,顾春回已经收好自己的东西。 顾淙也站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 顾春回忽然就笑了,“现在,好像也很公平。” 海边的离别留给了白天的顾淙也,现在的离别留给了夜里的顾淙也。 那个两个人都默契没有提起的离别在此刻到来。 顾程严的车停在外面,门砰砰被敲响。 屋里没有开灯,黑暗里,顾淙也弯下腰,亲吻顾春回的唇。 顾春回闻到,窗外栀子花开的香味被风吹了进来。 于是,顾淙也就好像成了花盆里静静开放的栀子花,被她遗留在外婆家,在漫无边际的黑夜执拗地站在那里,隔着车窗,慢慢变成了一点残影。 高一那会儿,顾程严就对顾春回说过,国内上不了好大学的话就出国吧,随便找个什么国家出国镀金,他没有对她寄予很高的厚望,出国这件事在顾春回高三刚开学又提及过几次,顾春回当时的态度是无所谓,去哪里都可以。 苏珊家里也有让她出国的打算。 顾春回和她成绩都常年吊车尾,经常用废物点心这种调侃来形容自己,不止一次说着以后要在国外怎么横着走怎么快活。 高三下学期断断续续的努力并不能换来什么成绩,顾春回不是天才,也没有被上天赐予的光环,成绩最初是有大幅提高,也不过是简单的基础题从大幅度丢分变成了百分之八十能答对,七百五十分的总分,查分的时候显示四百五十分。 舍友和她成绩差不了多少,非常看得开地在微信里对顾春回开心地说,我这次考得超级好! 顾春回被送去了三奶奶家。 望北村还是老样子,三奶奶仍旧杵着拐棍在铁门前等她。 三奶奶不知道她和顾淙也之间发生的事情,只是从顾程严的描述中隐约得知林乡雨身体不太好,顾春回和顾淙也两个人有点矛盾,所以才将顾春回送回来。 向来对顾程严格外偏爱的三奶奶这次没有站在顾程严这边,在顾程严走后,拐棍在地上敲出声响,皱着眉头对顾春回说,你爸做的是有些离谱,怎么能重男轻女成这样。 在三奶奶看来,儿子女儿之间发生矛盾后将女儿送到偏僻乡下,有些过于偏心。 她不知道那些弯弯绕绕,更不知道顾程严现在对她根本端不起什么慈父架子,说一句话都要叹三口气,败坏家风、难以启齿,再严重一些就是恶心至极、该下地狱。 顾程严可以轻易放弃她,但没办法放弃顾淙也。 他不得其法,找不到任何方式将儿子引回正轨,那些伤疤让他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饭桌上,林乡雨猝不及防地砸了碗。 破碎声里,坐在对面的顾淙也头也不抬。 顾程严揉着太阳穴,压抑的神经几乎要爆裂开来。 死寂一般的沉默中,林乡雨捂着脸哭了起来,她问顾程严,我们家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顾程严给不出答案,他从口袋里摸烟。 顾淙也忽然冷笑了一声,他问,难道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这个家难道不是一直都是用华丽毛毯兜着一床虱子吗。 能允许存在虚伪的父亲、懦弱的母亲。 那为什么就不能允许,叛逆的女儿和冷漠的儿子之间存在感情。 顾程严没有如莫玫的愿,放弃和林乡雨的家庭走向她那边。 她原以为只要他能发现顾春回和顾淙也的不堪,就能看见顾云志的优秀和懂事。 但她好像并不明白,长期已久的期待和宠爱之下,哪怕是再虚伪的人都能生出些真情实感。 顾程严放不下顾淙也、放不下这个家,出轨的男人在这一刻道德感却仿佛拉到最满,他对莫玫说,林乡雨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就陪着他,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丢下林乡雨。 至于当初为什么会和她在一起,用过错两个字轻巧带过。 莫玫在电话里终于看清。 她始终高估了顾程严,他不过就是一个虚伪狡诈的人,假大空的话张口就来,当初恩爱甜蜜时什么话都能说出口,将原配用索然无味形容的仿佛爱意早就荡然无存剩余的不过就是责任。 像是在骡子头上吊了根胡萝卜。 莫玫以为,顾程严真的就对林乡雨早就厌烦,爱情早就被消磨成亲情。 但她没想到,现如今,顾程严又能用一句他放不下林乡雨,两个人的感情不是别人能够插入说断就断的让她不要再打扰自己的生活。 至于顾云志,顾程严和过去多年一样,用金钱代替了父亲该有的责任。 林乡雨对顾程严的示好置若罔闻。 只是对他说,让顾淙也和顾春回见一面吧。 她说,觉得自己的一双儿女好像要死掉了。 她捂着脸,在黑暗里好像回到自己从产房里推出来第一眼看见顾春回和顾淙也的样子。 他们那么小,脸红红的挨在一起,她那时想,他们和顾程严就是她的全世界了。 她要竭尽所能给他们最好的生活,让他们成为世界上最快乐的小朋友。 但是为什么。 她现在感觉,自己的儿子女儿,都好像要死掉了呢。 谢师宴那天,顾春回自己坐车从望北村回了绥北。 没去绥中的谢师宴,倒是去了转学后那所学校的谢师宴。 上学期间感情没多亲密的人在面临分离的时刻却显得感情格外的好,班里的女生和顾春回拥抱祝她前程似锦,大家从餐厅转场到烧烤摊最后又去了ktv。 舍友坐在顾春回旁边,磕着瓜子对她说班里谁谁谁在高考完就成了一对,又对她说哪些男生一直在看她估计是还抱着心思。 顾春回握着酒杯,看似听得认真,实则心思早就游离。 有人起哄让她也唱一首,顾春回拒绝说自己不会。 她游离在热闹的场合里,所有的声音都仿佛只是背景音。 结束后她去了苏珊家,和苏珊挤在一张床上。 苏珊伸手抱抱她,对她说,春回,一切都会好的。 春天会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顾春回点点头,说自己知道的。 客厅里的时钟啪嗒啪嗒地走着。 苏珊呼吸均匀地陷入熟睡。 顾春回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戴上耳机,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夜色,耳机里随机播放着歌。 下巴放在膝盖上,过了很久,久到天空泛起鱼肚白,她才揉揉眼睛,靠在墙上,分享了一首歌在朋友圈。 隔了十多分钟。 点赞行列出现了顾淙也的头像。 顾春回勾唇,本想笑,却不知为何眼眶酸胀,最后趴在膝盖上眼泪打湿了睡裤。 耳机里男声唱着: ——花海里沉没的航船怎么到达你在的彼岸 ——被搁浅的期盼是一生与你相关 ——打捞起曾经那些回忆片段 ——拼不出故事的圆满 …… 无线耳机遥遥地同另一个人产生连接。 用歌词诉说的别离,分享到朋友圈只有他能明白的告别。 在这一晚,循环了一整夜。 60.终点(正文完) 60.终点 顾春回终究是没有出国,这年疫情来势汹汹,打乱了所有人的节奏。 填写高考志愿之前,顾程严给她打过电话,顾春回没接,她和苏珊报考了同一所学校,离绥北坐高铁都要十多个小时。 大学生活和顾春回想的一样自由,她和苏珊填的同一个专业,又很幸运地分到了同一个班级、同一个宿舍,每天的形影不离里苏珊都在尽力调动着她的情绪,带着她参加社团活动、到处去玩。 苏珊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及时行乐,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开心一点嘛春回。 这话很有道理。 顾春回尝试着交新的朋友,对异性的示好不再果断拒绝。 可即使这样,顾春回在别人口中,依旧是长得漂亮、很有个性,但是很难走进她心里。 从大一到大三,三年的时间,每次圣诞节到来的时候,朋友们都会买来蛋糕对她唱着生日快乐歌,苏珊会站在椅子上,弯腰给她戴上生日皇冠,笑眯眯地对她说,祝我们小公主生日快乐,恭喜又长大了一岁。 顾春回跟着大家一起鼓掌,许愿、吹蜡烛、抹蛋糕。 大三这年,追了她两年的男生终于忍不住,问她,自己到底有没有机会。 顾春回对他说,没有。 男生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内心的烦躁,“为什么?总要给我一个原因,为什么连跟我试试都不可以?” 他和顾春回是在社团里认识的,长得好看的人走到哪里都吃香,他最初也确实是见色起意,但用两年的时间喜欢同一个人感情早就变得不复当初那么简单,他甚至感动自己地想,如果顾春回能和他在一起,那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他都觉得值了。 对他的疑问,顾春回回答说,“因为我不愿意。” 苏珊常常让她接触新的人。 她尝试过,学校里长得好看的男生对她示好的,她都尝试过接近,但是感觉就是不对。 她对苏珊说,没办法的,刚开始接触的时候确实还行,但走近一些就发现完全不行,总是会下意识的抵触。 苏珊问她,你难道就不觉得,你是在那些人里找同一个人的影子吗? “他们不是拼图,你没办法用他们拼出你想要的人,这是不可以的,春回,世界上没有第二个顾淙也,你不能在所有人身上去找他的影子,或许有些人是会像他,但不会有人和他完全一致,你心里装着他,就不会允许任何人去你心里,不是不行,也不是抵触,只是,你还是没办法放下他而已。” 苏珊从来没有刻意在她面前回避过顾淙也。 跟朋友们一起去酒吧喝醉的夜晚,顾春回会抱着苏珊的胳膊问她,为什么那么多顾淙也呀。 她伸手,指着那些电线杆,揉揉眼睛,又吸吸鼻子,又问了苏珊一次。 我只是想要一个顾淙也,怎么现在变出这么多个呢? 顾春回坐在路边不肯走,拿出手机想给顾淙也打电话,都到拨通键但还是摁不下去。 有从便利店给她买酸奶出来的朋友问苏珊,顾春回这是在干什么? 苏珊说,她想她哥哥了。 朋友有些诧异,问顾春回原来还有个哥哥呢?怎么从来没见过。 苏珊还没回答,顾春回就抢话,她举起手对朋友说,因为,是不可以见面的。 成长教会顾春回许多事情,教会她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也教会她人生之不如意十有一二。 更让她明白,为什么她和顾淙也没办法被接受。 那些和她交好的朋友,那些夸赞的话语,都只是针对她是个正常人。 而作为一个正常人,是绝对不会,和有血缘关系的人产生感情。 法律都有规定,近亲不能结婚。 没有人会对一个和自己亲生哥哥产生感情并将母亲气得自杀的人示好。 顾春回曾经以为自己是最独特的一个。 她和所有人不一样,她才不管那些所谓的大道理,她都无所谓,什么都没办法限制她。 可直到在酒桌上玩真心话大冒险,朋友笑着问她,喜欢的人到底是谁的时候。 顾春回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口。 那一双双眼睛看着她,等的答案或许是高中难忘的暗恋对象,又或许是某个有所好感的大学朋友。 无论是哪一个答案,都绝不会是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哥哥。 她沉默,举杯一饮而尽,把答案和俗世眼光一同咽进了肚子里。 她发现,自己好像也没有多不一样。 没有很勇敢、没有很坦荡。 好像越是长大,就越失去了和世界对抗的能力。 林乡雨时常和她联系,问她在学校过得好不好,钱够不够用。 顾春回回答的向来简短,还行、够。 寒暑假她从来不回家,苏珊留校陪她的话,两个人就一起出去旅行,苏珊要回家,她就自己背着包订张机票说走就走。 三年里,顾春回没有回过绥北。 顾淙也给她打过电话。 十八岁生日那天,凌晨的钟声刚过,顾淙也的电话就响起。 顾春回避开人群,拉开宿舍的玻璃门,走到窗外。 十二月的晚风卷着雪花吹过来,她伸手扶着栏杆,手背上就落了一层霜雪。 电话是沉默的,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呼吸声仿佛成了另一种交流方式,直到玻璃门被拉开,舍友拿着她的大衣走出来递给她说天气这么冷怎么穿件毛衣就出来了? 顾淙也才说话,他说,十八岁快乐,宝宝。 顾春回眨了下眼睛,仿佛没听到般,从舍友手里接过大衣,对她笑着说了声谢谢,又说你们先吃我一会儿就进去。 等到舍友离开,她才对顾淙也说了句,你也是,十八岁快乐。 这通电话谁也没有挂断。 顾春回放在口袋里,仿佛带着顾淙也参加了自己的生日仪式。 舍友唱着生日快乐歌,来窜门的女生分到蛋糕都对顾春回说着祝福。 查房的舍管阿姨都笑着说年轻的小姑娘就是活力无限,又看着蛋糕上插着的数字十八,对顾春回说,成年了啊小姑娘,成年快乐。 所有人都对顾春回说着快乐。 顾春回就好像真的笑得特别快乐。 她和舍友们打闹,笑着约定明天要去哪里周末要去哪里。 等到爬上自己的床,舍友们都说了晚安,床帘拉上。 保持通话的手机已经发烫。 顾春回刚喊了一声顾淙也。 那边立马就嗯了一声。 顾春回说,我们成年了顾淙也。 顾淙也说,是啊,我们成年了。 顾春回睡着,再次醒来,手机只剩下百分之五的电量。 戴了一整晚的有线耳机让耳朵都疼。 她听见电话那头有人在喊顾淙也的名字。 顾淙也应了一声,大概是听见她这边的细微声响。 嗓音清澈地对她补上了句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顾春回。 顾春回缩进被子里,在安静的宿舍中,轻声说了句谢谢哥哥。 顾淙也仍旧是两个顾淙也。 但无论是白天的还是夜间的,都在既定轨迹上过着正常的生活。 时间就这么淡淡地又流走一年。 第二年生日、第三年生日,他们都打了一整晚的电话。 除了生日快乐之外,什么都没有多说。 苏珊对顾春回说,真正想见你的人不论遇见什么阻碍都会出现在你面前的。 顾春回想了想,对苏珊说,可能是因为,我们都清楚,在没办法对对方负责的时候,不见面才是对对方最好的方式。 十七岁的顾淙也可以在学校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拉着她就走。 十七岁的顾春回可以跟着他,一路不回头。 但是十八岁的顾淙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十八岁的顾春回也不会。 他们长大了,长大到终于发现所谓的容身所不过是提供给有能力的人。 可是他们没有,他们有着对抗世界的决心,却没有对抗世界的能力。 大四刚开学的时候,顾春回又接到了林乡雨的电话。 林乡雨对她说,她和顾程严离婚了。 林乡雨说,纠缠这么些年,她有些累了,累到对顾程严的爱意已经消磨干净只剩下两看生厌了。 她说,她想试着去过自己的人生了,这一种人生里,只有她自己,到处走走看看,尝试从前没有过过的生活。 她说,她去了云南,在那里住进了一家民宿,民宿老板娘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她总喜欢在午后笑着点上一根烟同住户聊着自己的那些往事,老板娘遇见过错的人,经历过两任死去的丈夫,一个是被前妻杀死的,另一个是被儿子杀死的。 老板娘店里挂着一个很有意思的牌子。 ——看见阳光了吗? ——听见风声了吗? ——感到自由了吗? ——我听见,你说是。 林乡雨问老板娘这是什么意思。 老板娘说,她的继子,渴望阳光,喜欢触摸风,想获得自由,她时常想起他,索性把他写在墙上,让所有对此感兴趣的旅客都来询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于是,她便有了可以重新提起的机会。 她可以说,那个少年啊,他叫张是,是一个她很难忘记的人。 林乡雨对顾春回说。 妈妈希望你们,能看见阳光、感受风声、享受自由。 “我是把你们带来这个世界的。 但世界是你们的。 你们是自由的。” 这一年,苏珊接到了顾云志的电话。 顾云志对她说,苏珊,我是真的喜欢你。 “一直以来,我喜欢的都是我妈希望我喜欢的。 小时候希望我喜欢奥数,所以我抱着我爸的大腿说我想上奥数班。 她希望我懂事,所以我会学着电视里给我爸端水说爸爸辛苦了爸爸洗脚。 很可笑是不是,我一直以为这就是正确的,麻痹自己不让自己去想这种行为和讨好没有任何区别。 我渴望被爱,渴望被肯定,我妈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就是我的全世界,我所享受到的、所能看见的,都是我妈带给我的,如果不是她,我没办法来到这个世界。 我以为这样是对的,但是因为你的出现,我发现,原来所有我自认为孝顺的事情,都好像是在赎罪。 我像是在对她说,妈妈对不起,我不该出生,不该打乱你的人生,不该让你一步步堕落成让你自己都厌恶的样子,不该让你怀有希望以为总有一天能从不能提的某某某变成名正言顺的存在。” 苏珊听出不对劲,她从床上站起身,打断他,“顾云志,你在哪里?” 顾云志没有回答她,而是笑着继续对她说。 “可是苏珊,我很累啊,我开心不起来,我不够优秀不够聪明不够讨人喜欢,所以我不是我爸的首选,不是我妈的骄傲,也不是你会坚定选择的那一个人,我知道我懦弱、知道我无能、知道我阴暗,我很努力地,过着他们认为对的人生。 但是我好累,我发现人生好像望不到头的深渊,我不想背着那么重的期待艰难往前了。” 苏珊已经意识到顾云志这通电话是什么意思,她瞪圆眼睛,“顾云志!你——” “但我是真的很喜欢你,苏珊,我很少有个人喜好,小时候没有自己喜欢的玩具,长大后没有自己喜欢的专业,只有你,是我自己选择喜欢的一个。 所以苏珊——” 他想不出所以了。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喜欢说到这里好像已经足够了。 他所有的过往,所有的经历,只是通话的十分钟。 他上前一步,被禁锢的双手好像变成了翅膀。 风声鹤唳,呼啸着吹着他往前。 顾云志闭上眼,丢掉了手机。 在风的蛊惑下,奔向了自由。 苏珊常对顾春回说,人来这世界一遭,就是要及时行乐的。 她喜欢过几个人,未来还会喜欢更多的人。 顾云志死去的这年,她以为顾云志将成为她生命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渐渐的,她发现好像也不是这样。 她会记得顾云志,但不会一直记得顾云志。 她会记得有人死亡的前一刻对她说着喜欢,但不会因此而对所有的喜欢感到畏惧。 她会一直勇往直前,会接过别人的鲜花。 或许终有一日,她会和最喜欢的那一个,走进婚姻的殿堂,然后在孕育出新的生命后,坐在摇篮前用遗憾的口吻说起:妈妈认识过一个人,一直被禁锢着长大,最后用死亡换来了他想要的自由。 于是,顾云志变成了一个她人生中的一个警告。 顾春回从苏珊父母那里知道,顾程严病倒了。 妻子的离开,儿子的死去让他精神彻底被击垮。 在苏珊父母口中,那个别人家的孩子、从小优秀到大的顾淙也变成了薄情寡义的存在。 ”唉,春回的哥哥都不怎么去医院的,请了护工照顾,接手了公司整天忙的看不见人,她爸爸惨啊,前阵子我们去看他,他还在喊着春回的名字呢。” 顾春回没有回家。 她订下了去海边的高铁票,是那年和顾淙也一起逃亡的海边。 她忽然就想去看看。 苏珊问她需不需要陪同。 顾春回说不用,有些风景就是要自己一个人去看的。 到达那天风和日丽。 顾春回拎着行李箱走出高铁站的那一刻,听见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她回过头。 看见顾淙也站在那里。 “逃跑吗?” 他笑着看向她,朝她伸出了手。 在阳光之下,在旅客投来的注视中,坚定地对她说。 “只有我和你。” ——正文完—— 番外1.未来里 番外1.未来里 大学毕业后,顾春回回了绥北,顾淙也除了在忙顾程严的公司外,唯一的事情就是陪着她。 在这件事上,白天的顾淙也和夜晚的顾淙也总持有不同的意见。 具体是白天的顾淙也意见很大。 “上班的是我,享受的是他,凭什么?” 顾春回有些听不得顾淙也说凭什么。 在两人在海边重逢后,顾淙也虽只字不提这三年他是怎么度过的,但顾春回还是在顾淙也手机里发现了关于那三年的秘密。 放在了他手机备忘录里,里面满是随笔般的一两句。 白天和夜晚的他区别极大,哪怕不看时间,顾春回也能分辨出哪一句是白天的顾淙也所写,哪一句是夜晚的顾淙也所写。 那三年,两个顾淙也相互磨合,在失去顾春回这个中间调和剂后,两人之间原本剑拔弩张的生存问题被更现实的伦理问题所取代,他们开始渐渐地默许对方的存在,一天过于漫长,但分成两个人来分担便显得短暂许多。 他们在备忘录里交流,简短告知发生的事情,他们就这样,在三年的时间里,瞒着所有人在同一具身体里完成了共生。 这三年,他们生活单调。 学校三点一线,一直住在外婆的住所里,养着顾春回买回来的花,学会了做饭。 白天的顾淙也内敛,不会明目张胆地诉说着想念,他只会说今天天气不错,顾春回会很喜欢。 夜晚的顾淙也情绪外放,他会拍很多照片,在上面写着时间地点,然后画上顾春回的简笔画。 他们用各自的方式在这三年里持续不断地爱着顾春回。 话说回两人重逢后。 由于白天的顾淙也的抗议,顾春回不得不想办法调整相处的时间。 她试探着提议,“要不然……我陪你去公司?” 她大学学的是网络与新媒体,自己做了个账号。 一开始是苏珊怂恿她做的,苏珊说:“你这生活哪里像个年轻人,能不能朝气蓬勃一点!我们年轻人都玩抖音小红书的,能不能与时俱进点儿?” 顾春回就下载了,但更多记录的都是朋友和生活的日常,她自己从来没露面过,但很奇怪的,她在学习方面强差人意,可是在剪辑视频方面却意外地拥有天赋,恰如其分的配乐和舒适的剪辑方式在几个视频过后就开始获得大批点赞和关注。 大一到大四,账号从几万慢慢变成几百万。 她的视频风格完全随心情而变。 开心的时候画面就是酒吧昏暗的光线碰撞的酒杯、深夜大街变转的红绿灯和疾驰而过的车辆…… 不开心的时候则是阴雨天淌水的屋檐、氤氲雾气的丛山、对着狗炸毛的猫咪…… 但更多的,还是她到处走走停停拍下来的优美风景。 每一帧镜头都很美,苏珊最开始看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置信,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是一起不学无术的小伙伴怎么忽然就变成了某些方面的天才。 顾春回本来没打算把它当作主业,但是看着银行卡里到账的金钱和私信里源源不断的广告邀约,她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她没什么鸿鹄大志,像顾淙也那样把公司做大做强争取上市的理想她没有。 钱够用、时间多,这就已经是她最理想的状态。 她这么对顾淙也提议时,顾淙也神色不明地多看了她几眼,也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但很快,顾春回就从夜晚的顾淙也那里知道白天的顾淙也所做出的调整。 他将部分工作推到了晚上解决,当然,这里隐藏了一个括号。 括号,让员工正常上下班不被他所影响的情况下,括号完。 他年纪轻轻担当大任,顾程严在医院里自顾不暇,公司里难免有不太信服的声音。 苏珊问过顾春回,顾淙也干嘛不直接推掉这个烂摊子,反正钱又不是不够,他们两又不会有孩子,只需要顾着自己就行了,赚那么多钱干什么。 顾春回也问过顾淙也这个问题。 顾淙也给的答案是,站得足够高,指指点点的声音就传不进耳朵里了。 顾春回理解顾淙也的意思,是偶然一次去顾淙也公司的时候碰见了林志。 顾春回一开始没认出他,她提着水果盒在等电梯,结果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顾……顾春回?” 不太确定的一声。 顾春回回过头就看见林志穿着工作装站在人群里,见确实是她后,他立马笑了起来,像完全忘记了两人昔日的恩怨,一副我跟她熟得很的样子就朝她走近,和她打招呼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 要说顾春回性格里最鲜明的一点,就是记仇。 小学扯过她辫子的男生她到高中遇见都不会给好脸色看,更何况林志这种明确得罪过她的人。 她冷笑了声,当着大家的面问他,“我跟你很熟?” 林志表情僵硬一瞬,随即满脸堆笑道,“你忘啦?我们高中同学啊,还坐过一段时间同桌呢。” 电梯到了。 顾春回懒得听他多说,直接上了专用电梯,摁下关门键。 电梯门缓慢合上的时候,她听见外面的议论声,说林志怎么乱攀关系好丢人。 她一进去顾淙也办公室就问他,怎么招林志来公司上班。 顾淙也起初没想起这号人,打电话给了人事,人事那边查过后才回复说公司没有林志这号人,是来公司拜访谈业务的小公司业务员。 挂了电话。 顾淙也问她,“他让你不舒服了?” 他这话有点儿霸总给你撑腰的气势,顾春回原本有点儿生气的,听着却莫名笑了出来。 顾淙也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哪里好笑了?” 顾春回想了想,“就——” “还蛮像霸总文走进现实的,感觉你下一句话就是天凉王破。”顾春回说着,从沙发上站起身,忽然冲顾淙也啪啪啪鼓掌,气势恢宏地说,“顾总威武!” 顾春回最近时不时就来这么一下。 顾淙也已经脱敏了,他摘下戴着的眼镜搁置一边,刚站起身,顾春回就敏锐地想往外跑,结果还是被顾淙也拉住了手腕。 他们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是夜晚。 人格已经切换为夜晚的顾淙也。 顾春回在公司旁边的咖啡厅买小蛋糕,出来时碰见了在公司门口蹲守的林志。 林志跟她道歉,对她说从前的恩怨那都是不懂事,希望她现在不要计较。 顾春回听得有趣,问他说,跟我说话不恶心吗? 林志一愣,才想起过去自己说的那句话,“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认认真真地道歉,跟顾春回说着自己目前有多需要做出业绩,希望顾春回能帮帮他。 外面响起两声喇叭声。 副驾驶车窗开着,顾淙也坐在驾驶座,没看见林志似的,笑着望向顾春回。 毫不顾忌他人,温声对她说,“宝宝,上车。”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顾春回明白了顾淙也所说的那句‘站得足够高,指指点点的声音就传不进耳朵里了’是什么意思。 他们不再是需要仰人鼻息的没有自保能力的未成年。 成为了可以掌握自己命运,不需要祈求任何人获取生存空间的成年人。 哪怕仍有声音在背后对他们指指点点,说着恶心。 但在明面上—— 还是不敢说一个字。 当足够强大的时候。 声音就传不进耳朵里了。 顾淙也做结扎是顾春回陪着去的。 医院里正好碰见被父母领来割包皮的小男孩儿。 穿着统一的裙子,叉开腿,走路的姿势都差不多。 顾春回停下脚步,看得出神。 顾淙也拉着她的手腕,“走啊。” 顾春回目光灼灼地看向他,“顾淙也。” “你一会儿结扎完,也会像这样穿小裙子吗?” 顾淙也目光不善地看着她。 “穿也是你晚上的哥哥穿。” 说话的语气也不是很和善,顾春回挽着他的胳膊哎呀一声,“那不是医院都建议白天来吗,这真不是我偏心啊。” 她说着又忍不住脑补顾淙也穿裙子的样子,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结果被人捏了把脸。 “顾春回,提醒你一下,百度很方便。” “嗯?” 顾淙也直接把手机送到她面前,“来。”他说,“你查一下,结扎跟割包皮是不是一个手术。” 答案:不是。 结扎完卧床休息六个小时,之后根据身体情况而定。 顾春回深表遗憾。 白天的顾淙也对她伸出一根手指。 顾春回立马握住,“我知道的我知道的,这次是欠你的,之后给你补上。” 晚上已经回到家。 躺在床上的顾淙也勾着顾春回的手指。 “宝宝——” 他笑吟吟地像是找到了昂贵的宝藏。 “以后可以不用戴套了是不是?” 顾春回:…… 窗外的栀子花谢了又开。 晚风吹来,旭日东升。 时间慢慢游走。 顾春回的秘密仍然是她藏在心里的秘密。 她有两个哥哥。 白天冷淡疏离。 夜晚温柔宠溺。 两个灵魂共享着同一具身体。 她产生占有欲,不知该如何割舍。 陷入选择困难的那一刻,她恍然发觉,原来在最初的时刻,两个灵魂就已经屈膝她脚下。 他们心甘情愿被她驯服。 在经历了流血破皮的生长痛后。 终于,到达了充满自由的未来里。 ——番外1完—— 还有一个番外。 if线:白夜两个身体,三人行。 番外2.if线:三人行sёxiaòshu.c òм 番外2.if线:三人行 顾春回有一对双胞胎哥哥。 他们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 不仅如此,名字也都叫顾淙也。 拥有这么两个哥哥,旁人都对顾春回说羡慕。 但顾春回却觉得是一种折磨,因为这两个哥哥极为不对付。 两人之间的敌对关系从最初的吃饭不能同桌,渐渐发展为一碰面就剑拔弩张,倘若没有法律限制,顾春回觉得他们两个干掉对方只是迟早的事情。 顾春回与他们的关系最初不冷不热,直到顾程严在外找小三的事情在家中暴露,林乡雨气急之下与顾程严办理了离婚手续,而后开始了她的冒险家之旅,常年不着家,对顾春回和两个儿子说的是:“你们也都快成年了,我围着你们打转了十七年,剩下的时间我想为自己而活。”本文首发站:qцyцshцwц.x yz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钱给他们留了,原本请了保姆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但是话少的那个顾淙也不喜欢家中有旁人,家务变成了三人均摊,做饭这件事本来顾春回也跑不掉,直到有一天,顾春回险些火烧厨房,便被顾淙也拎着衣领拽出了厨房。 她一个劲儿地骂说,哥哥你就是个王八蛋! 结果另一个顾淙也站在那里笑着附和她说,宝宝说的真对。 顾春回又指着他开始连坐,说顾淙也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称呼上的问题。 好友苏珊曾点评过顾春回。 “你不觉得你有点欺软怕硬吗?一口一个宝宝对你好到有求必应的那个你直呼其名,另一个会收拾你管着你的那个你一口一个哥哥,这合理吗顾春回?” 顾春回觉得还挺合理的。 两个顾淙也性格上其实都有些缺陷。 看似温和的那个顾淙也,实则占有欲极强,想要独占她的念头从来不藏着掖着,情话张口就来的同时,下一句便是看似委屈撒娇的要求,“宝宝,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你为什么宁愿看他都不看我?” 而实际情况是,顾春回吃饭时,起身倒水路过了另一个顾淙也身边而已。 而冷淡的顾淙也,虽从不会说软话,他从来不会直接表达自己的独占欲,从来都是拐弯抹角。 有点儿像是在找茬儿,看见顾春回同另一个走得近些,便会在其他方面找补回来。 给她补习功课的时候要求会更严格,在学校会跟老师要求对她管束严格一些。 有着这么两个哥哥,顾春回早就学会了如何平衡三人之间的关系。 直到—— 某一日,单纯的兄妹关系,变了质。 是她夜里口渴起床,踩着拖鞋下楼,刚下了楼梯,就听见厨房传来说话声。 “别装了,你怎么想的我能不知道?” “说我?你自己怎么想的敢说出来吗?” “这么多年,谁做到了真正的独占,既然这个不可能,要不要试试另一种?” “你真是刷新了我对无耻的认知下限。” “不然就这么一直僵持着,保持兄妹关系,然后看着她跟别人在一起,带着别的男生回来喊我们哥哥?” …… 顾春回有点儿懵。 他们的谈话拆开每个字她都听得懂,但是拼凑在一起,她觉得自己好像忽然听不懂中文了。 她愣怔地时刻,那边对话的两个人已经从厨房走出来,她避闪不及,就这么看见两个穿着不同色调睡衣的人出现在了她面前。 白色睡衣的顾淙也微微抬眉,随即笑了起来,“宝宝,全听见了啊?” 另一个穿着黑色睡衣的顾淙也站在那里若有所思地看着顾春回,许久,才轻笑了一声,对身侧的人说,“你看她像是听懂了的样子?” 顾春回懵,但也不是完全懵。 她在高一那会儿就跟苏珊一起看过小黄片,胃口一点点被养大,从单纯简单的纯爱向,演变为重口粗暴的各种难以与他人说的黄片,其中最让她觉得有意思的是其中一部3p的片。 纤细白皙的女生被夹在两个男生中间,一个爱抚、一个亲吻,嘴唇倾向于其中一个,臀部则无限贴近于另外一个。 顾春回心下微动,在两个面容清隽的少年注视下,竟然产生了种刺激之感。 像是羽毛在心里轻挠,三个人衣衫完整地站在楼梯道,但却仿佛已经浑身赤裸地在床上纠缠,她内裤都因此被浸湿,一阵痒意让她夹了夹腿,这个细微的动作就在沉默中被对面的二人捕捉到。 “试试吗?”一个人笑着问她。 另一个则抿唇,眉眼里仍有抵抗的情绪,声音冷淡,“顾春回,回去睡你的觉。” 顾春回却上前一步。 “是……我想的那种试吗?” 她握紧成拳的手心有汗水,惯来会顶撞他们的那张唇嫣红。 “是……一起睡觉的那个试试吗?” 顾春回是一个胆子很大的女孩子。 小时候能捉着虫吓唬欺负她的男孩子,现在能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的两个哥哥,对他们说,她想试试。 夜色浓稠如墨,三人来到顾春回的房间。 她冷淡的哥哥捏住她后颈,轻声警告,“你十七岁了,应该能明白睡是哪种睡吧?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了,就暂停不了。” 她温和的那个哥哥抚摸她的脸,“宝宝,我会轻点。” 顾春回被情欲吸引,被欲望拉扯。 刚点了下头,好字刚落音,就被人抬着下巴吻了上来。 那人舔着她的唇瓣,见她紧闭着唇,笑着咬了一下她的下唇,“张嘴啊宝宝。” 她脸瞬间红了个透彻,唇间的触感像是下雨天捡到一只蜗牛,放在手心传来黏腻的湿润感,又带着些痒,让人心都变得酥软。 唇刚张开,就被人毫不客气地缠住舌缠吻。 顾春回溢出声暧昧的呻吟。 与此同时,感受到身后有人抚摸着她的腰,拉着她的睡衣往上,腰间肌肤暴露在夜间冷风下,又被人伸手给握住。 是另一个哥哥。 一个与她缠吻,另一个肆无忌惮地抚摸着她的腰,手指顺着往上,扣着她同他拉近距离。 臀间有硬物抵着,手随之握住她的胸。 她身后那人声音也染上了热度,“你亲的她喘不出来了。” 吻着她的人温柔地撤出自己,碰碰她的唇角,又蹭着她的脸轻声似诱哄,“喜欢和我接吻还是喜欢被他摸啊宝宝?” 顾春回……全都很喜欢。 顾春回睫毛颤动,大着胆子往后蹭着哥哥的性器,又伸出手握住站在面前的哥哥的手。 她说,“我……都要。” 这句话是开启一切疯狂的开端。 顾春回被抱着来到床上,衣服被脱下,漂亮的腰腹被人舔吻。 一人在她身前,另一人在她身后。 她同其中一人接吻,便被另一人拉着手抚慰自己的欲望。 荒唐之中,她根本难以分清究竟谁是谁。 只觉得自己置身于欲望的轮船之中,在摇晃间意识昏昏。 “哥哥……” “顾淙也……” 双腿被分开,她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哪一个跪在她双腿之间,低下头,舔着她的穴。 也分不清究竟是哪一个顾淙也含着她的胸,另一边也没有冷落,握在手中,揉捏着让欲望堆迭到最高潮。 “好湿啊宝宝——” “很软啊妹妹。” 两个彼此看不惯的人在床上达成一致。 夸赞、亲吻、抚摸都不需要沟通彩排,成了刻在骨子里的既定程序,一经启动,便直接运行。 她混沌着只剩下喘息和呻吟的能力,被缓缓推入时又被另一人扣着下颌咬着唇瓣缠吻。 被疼痛取代的是心理和生理双重的刺激,心跳几乎冲破胸膛,与两具赤裸的身体缠着,跟着染上不属于自己的温度,火热地像是被丢进了燃烧的炭火之中。 顾春回仰着头,在漆黑的房间里似乎看见整片星空和璀璨烟火。 三人行一旦成为既定事实。 而后的日子便成了床上的练习磨合。 倘若今天是这人先做,明日便是另一人先做。 “我们像是——“ 顾春回用筷子抵着下颌,许久之后才想出一个自己满意的形容,对对面的两人说。”我们好像是缠绕生长无法分开的藤蔓啊。” 一人捧场,“藤蔓挺好的,只是,宝宝,我要做最亲密你的那一株。” 另一人勾唇轻笑,“最亲密的那一株?你要是藤蔓,我直接放火给你斩草除根。” 顾春回:“……” 吵吵闹闹。 但往后的每一日。 都会如今日一样。 一间屋子。 三人同行。 密不可分。 ——完—— 一些类似于完结感言的话: 这篇文确实写的比较累,前期进行过21-26章的推翻重写,一些结构上也跟原本想的产生了偏差,比如本来准备了两对副cp,但在真正进行这个故事时,发现另一对拆掉也不影响故事的完整性,于是顾淙也的朋友程韩声和司杏就被拿掉了。 骨科是我一直都很喜欢的题材,禁忌感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那种与世界对抗的热烈感实在过于难以拿捏,写作中多次产生怀疑,跟朋友分析过无数次,觉得设定给的太多、笔力不够等等因素都有,这不算是一个特别完美的故事,至少和我喜欢的类型有些背道而驰。 我所喜欢的骨科故事,大致是站在雨中顶着不知会从何方射来的箭矢刺伤却仍然要亲吻相拥,哪怕所有声音都说不可以、不对,但仍然抵抗不了朝对方奔去的欲望。 是长期以来被教导的三观在对方一个眼神下便不堪一击,大概就是爱到最热烈。 在大纲和后续整理故事里,也极力往自己想要的地方靠拢。 但是情节上还是有所欠缺,在此也谢谢大家的包容。 这个故事到这里,就划上终止符了。 顾淙也仍然拥有着两个人格,两个人格在往后的日子里也会仍然爱着顾春回,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共性。 而顾春回也会坚定往前。 他们不会和这个世界对抗,他们会在暴雨中、在泥泞里,种出属于他们的花。 他们的故事到底终结,有幸的话,下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