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王爷在梦里相遇了(1V1)》 第1章“比话本上写的还好摸”(微h) “嚓”的一声轻响,一缕火光悠悠亮起。 烛火噼啪作响,宋望知道,他这是又进入了梦中。 屋里明晖的烛光照笼在他身上,这暖色将他平日里的冷肃都洗去了,反而多了几分温柔。 没听到什么动静,他从床上坐起身准备寻找小姑娘的身影。 从六年前一次受伤昏迷醒来后,小姑娘就夜夜进入他的梦中。 如今,他已是很有经验。 刚开始,他就只是冷眼看着小姑娘进入梦中。 他没有出声,而她也不说话,亦没有什么动作,两人就只是那么静静地待了一夜。 但没过几日…… 就当他以为这个梦一直会这样的时候。 她开始在他的梦境里大胆地到处探索起来。 彼时她正是娇憨天真的年龄。 虽一举一动皆挑不出错,但那双明亮的双眼还是显露出她的活泼来。 即便是他,虽有些不适于有人来他的梦里,但也说不上讨厌。 渐渐地,许是这个屋子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她竟开始同他说起了闲话。 他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他想,他梦里的丫头果然和自己的性子一样,都胆大的很。 可能想到这是他自己梦里的小人,所以多了几分纵容。 没有如寻常一样出言劝阻两句。 倒是让她愈发自在了起来。 一日日的,宋望不由对她有了更深的了解。 今个儿说起自己偷吃了块桂花糕;明个儿又念叨着哪家酒楼的肘子好吃;又或是哥哥给自己带回来了什么新鲜的玩意儿;再过些日子又说起去了哪家的宴会,哪家的小姐想给她使绊子,她如何如何聪明地回击了过去…… 似乎她能把每一天的日子都过得快乐极了。 时间久了,他竟也渐渐习惯了不时会梦到这么个人。 刚一动作,就看见她青丝如瀑散在床沿,整个人安静地伏在他的床榻上,似乎是睡着了。 日日相见不觉,如今才发现小姑娘真是一天天地长大了。 她虽未完全长开,却已显露出几分倾国倾城的姿容,又肌肤细腻,腰身纤细,胸臀饱满圆润却不失肉感。 此时素面朝天,少了几分平时的古灵精怪,却平添了几分温婉可爱。 宋望目不转睛地看了她许久,看她突然动了动脑袋方才回神。 不由猛地收回目光,闭眼假寐。 等了半天,见她没醒,方才睁眼轻吁口气。 他伸出手,想把她抱上床睡。 刚半扶半抱她起来,就见她睫毛微微颤了颤。 宋望赶紧迅速将她塞进被子里。 躺下才忽然发现这样同榻而眠有些不妥当,轻咳了咳,准备起身。 还不等动作,就感觉到自己的腰腹传来一片温热的触感。 ——不知什么时候,她把手伸进了自己的衣襟。 宋望掩于被衾内的手蓦然收紧青筋曝露。 戚念甫一醒来就见自己和梦中的男子睡在了一起,面前紧实又优美的腰腹线条,让她一下子想到白日刚看的小册子…… 想到那些画面,她不禁有些羞恼,深深吸气,转而又想到这是她的梦境,她可以为所欲为啊! 她握了握拳。 悄悄伸出手,拨开了他的衣襟,从衣领处把手伸进去,戳了戳,又抚了抚。 “哇,比话本上写的还要好摸!”戚念心想,目光里也不由带出几分钦佩赞赏来。 宋望阖目睁眼,她的指尖一下一下摩挲过他的肌肤,一股股酸麻的热意从她的指尖传到他的胸臆,脑子里已是混乱成一团浆糊,眼里心里都像是燃着一团火。 他不自觉地伸出手,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把拦住她的腰肢将她压在身下,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轻轻勾住后颈。 戚念一惊,抬起头,满面通红地看着他。 两人的呼吸暧昧纠缠着。 周遭的空气似乎都燥热起来,静谧中又无端显出透着旖旎,让人心慌意乱,却又有种蛊惑人心的神奇吸引力。 他不受控制地俯下脸去。 双唇触上渴盼已久的温软,整颗心仿佛都要软下来。 戚念慌乱地被动地承受着,心中生出了“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无措。 这……她、她不知道之后应该怎么做呀?自己读过的书里,没有教的呀? 她整个人被吻得晕晕乎乎。 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梦里的男子怎么会吻自己呢? 莫不是自己的梦境要造反了? 唇下柔软如花,软绵绵的馨香霸占了他的呼吸。 宋望缱绻又热烈地撬开了她的贝齿,触到里面的花蕊。 蕊尖与他相撞,微微一颤,这颤动让宋望更加黏缠不断地吮吻轻啮,含着香舌放肆翻搅。 他紧了紧手,只觉得仅仅是这样拥着怀里的人是不够的,却又不知自己在不满足些什么。 宋望只觉得满身的香气在鼻尖萦绕,似乎都传到自己的身上了,他微微抬起脸,轻喘着气,与她贴着额头。 两手探向她的衣领,侧过脸轻吻她的鬓角,一路辗转而下,来到她的颈边…… 呼吸声愈来愈重了。 黑暗中烛火摇曳,宋望看见她睁开了眼。 她的眸中像是有春日晨时乍暖还寒的雾气,满是一片迷蒙,随着他的动作,眼里的春光映着烛火愈发水波潋滟…… 宋望气息紊乱地直勾勾看着小姑娘,低低轻笑了一声。 这时候才知道怕,可惜晚了。 他一只手还扣着她的腰肢,另一只手向下扯弄着腰带,同时低头用牙齿咬住纱衣,用了几分蛮力将衣衫褪下,露出柔软的里衣。 戚念满脸烧得通红,此时才有些回神。 只听她极轻极轻地“啊——”了一声。 宋望再俯下身去吻她时,怀里就扑了个空。 宋望:“……” 他气笑了,将他一顿撩拨之后就跑? 眼前一黑,原来是从梦里醒了过来。 宋望揉了揉眉心。 思绪从刚刚的旖梦缓过来。 ……难道真的是自己久未娶亲,连梦中的小姑娘都不放过了? 想到那只是梦中的人,有些放心,又有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失落。 看着身下依旧坚硬粗长的阳物,轻叹口气。 戚念此时还不知道欠下的债总有要还的一天。 她刚刚回过神后才发现,她看到了梦中一直看不清面貌的男子的脸! 只是方才突然看到惊了一跳就一下子醒了,如今想来…… 唔,真是个美男子啊! 作者的话: 宋望:懂了,老婆对我一见钟情(._.) 第2章“我从此就是心如止水呀” 寒意未褪的早春,天边层云如盖,枯草下还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戚念迷迷糊糊坐起来。 外面两个衣裳鲜亮的丫头正低着头做着绣活,时不时说上两句府里的闲话。 年纪较轻的那个,手里提着针,挑了一股细线,小声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更年长沉稳的那个丫头问道。 “国公爷又闹着让外头那位进来,还拿世子的婚事要挟。”这丫头说着就有些激愤,一时也顾不上手上的伙计,小脸上满是怒色。 对面的丫头一愣,没想到她说的是此事,不过她更为稳重些:“太太总是心里有成算的,再不成府里还有老太太呢。” “也是,你说得倒有理,老太太是个重规矩的。”小丫头还是咬牙切齿道:“哼,打量谁不知道她的想法呢,不过是如今肚子里又有了一个,又开始闹腾罢了。” 见她这样,大的那个不免劝诫两句:“莫要再议论主子们的事了,他们自是有所打算。我们说得多了,被有心人听到反倒不妙,难不成你要连累小姐?外头那位不管有什么想法,只要有老夫人在还能成事不成?” 小丫头不知想到什么,脸色一紧便不再言语了。 戚念静静听了会儿,见她们还算规矩,便点点头没有出声。 她出身理国公府三房,父亲是理国公的同母亲弟,因老太太尚在,所以府里还未分家。 而荣华鼎盛的国公府也不是一派祥和,她父亲倒还好,娶了与自己青梅竹马的御史大夫家千金楚氏,成婚后感情也一直很好,生有戚念和戚安一子一女。后院清净,自然就没有多少龃龉。 但刚刚丫鬟们口中的世子,就是戚念的大伯理国公一房所出,日子很是不太平。 当年理国公为了外头那个柳氏,闹出不少事端。 可惜老太太十分厌恶她,因此坚决不让她进府,哪怕连一个妾室的名分都不肯给,所以这些年她也依旧只是个外室。 理国公为人虽然功利冷漠,还在男女之事上有些拎不清,但对老太太却十分尊重,所以也并没有再强求。 只是这些年没少折腾出事来,且有了外头那个,国公爷眼里就看不到国公夫人和世子了。 幸好老太太是个规矩人,早早就往宫里请封了世子,定了下名分。不然看如今这情形,若那柳氏生个男孩,不定世子之位落在谁的手里呢。 许是这一次她肚子里又有了动静,才又开始作妖了。 这要是话本里,那就是个出场没几章的女配,可惜现实里蹦跶了十几年依旧健在。 戚念想了半天心事,就觉得身上有些凉意,原来是一身的衣衫在做梦的时候都被汗湿了。 屋外候着的丫头听到动静出声询问:“小姐醒了吗?” 戚念应了一声,大丫头青莲忙进屋将人扶起来更衣。 一旁的小丫鬟也备好了洗漱用的水。 一切井然有序。 等全部收拾好,梳好了发髻,外面也不过才刚刚天亮。 想到府里这些事端,戚念也顾不上昨晚做的梦了,匆匆往世子的屋里去。 她在府里与堂兄戚理最是要好,自然是要去问一下的。 “大哥哥,大哥哥。” 戚理见自己的小堂妹急匆匆地跑来,都快及笄的人了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张皎若明月的脸上顿时满是无奈,眼眸深处却带着淡淡笑意。 “慢点跑,这是怎么了?”眼前一幕让戚世子想到戚念小时候,肉嘟嘟的被婶娘撵着满府乱跑,累得直吐舌头的模样,强忍住了笑意问道。 戚理疾步上前去扶戚念,行走间的风姿让人不敢多看。 周围的丫头都不自觉低下了头。 这院里的下人都是太太精心挑选出来的,全是忠心侍奉的人。 可世子朗如日月、濯如春风,在京都都颇有美名,即使不被国公爷喜欢,但与这样风华无双的男子朝夕相对,说没有心动那才是骗人的。 不过世子并不是表面那样性子温和的人。 自从前些年他把一名爬床的丫头打了三十仗后撵出府,就再没有人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了。 看似谦和的世子,其实对别人十分疏离,府里的姑娘们都不大敢与他说话。 世子也就对三房的戚念多有亲近,却不知这五姑娘是为何得了他的另眼相看。 “我听说府里昨日又闹腾了。”戚念随手抹了把头上的薄汗。 说起这事,戚理眼底的笑意便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看不清的情绪,如同冬日雾气迷蒙的山岗,深沉晦涩。 戚念见他的神情,忙把手里的桃枝递给他,拿腔作调地说话:“哎呀,我看见这花就想到大哥哥呀,最好看的大哥哥配最美丽的桃花,赏心悦目呀。”说罢还摇头晃脑起来。 戚理忙捂住嘴掩住笑意:“嗯,我很喜欢。” 这倒霉孩子肯定又在学他三叔了。 他算是知道府里之前新开的桃花被他三叔拿去和三婶说什么了。 “大哥哥喜欢就好了,小念儿别无所求呀。”戚念还假模假样地用衣袖拭了拭泪。 “是么,那以后小念儿的夫君怎么办呢?”戚理随手把玩着桃枝,挑眉看她,“瞧你眼下这青黑,这是又做梦了吧。” 戚念做梦这事,小的时候不想让父母担心所以没告诉他们,大了之后更是不知从何说起。 但年长她几岁,带大她的戚理却是知道的。 见他问起此事,戚念本来还想说说昨日见到那男子的脸,话到嘴边却是张不开口。 毕竟不是小时候了,且自己这回的梦,想想就羞得慌。 戚念赶紧作西子捧心状转移话题:“再美的美人,也比不过大哥哥呀。天天与大哥哥待在一块儿,哎,小念儿肯定是嫁不出去了的。” 除、除非是和她梦里那个人那样好看。 但怎么可能呢,那毕竟只是自己梦里想象出来的人呀。 戚念这样一想,就真的十分伤心地叹了口气。 戚理见她鬼灵精怪的样子,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丫头大了有秘密了,不过一番笑闹,有些阴郁的心情倒好了许多。 他这一笑有如春晖万丈,戚念更加愁了。 “我从此就是心如止水呀。”她偷偷摸摸拿起了堂兄屋里的点心吃,“眼里哪还容得下旁人呢?” 这都被她堂哥比成了对照组,不仅天下男子心里苦,从小看着这等绝色的戚念心里也苦哇。 只能多吃点东西缓解心中的苦闷了。 而且结婚有什么好呢?她一点都不想嫁人啊…… 不过如今紧要的不是自己的婚事,左右还有几年可以拖着。 如今要紧的是她堂兄的亲事。 “大哥哥,昨日闹的那出到底是她想进府还是要给你说亲哪?”戚念见他此时心情还好,赶紧问道。 “都有,不过是外头那位既想进府,还想给我说个小门小户的妻子,好给他肚子里那个铺路罢了。” “可她还没生出来啊,怎么就知道是男是女了?且不说你的世子之位已定,你的婚事也是祖母做主的,根本轮不到她呀。” “不甘心罢了,想借着这次的肚子进府,盼祖母心软能心软而已。不过即便是生了男孩她也进不了这国公府。”戚理敛目说道。 且他没讲明的是,他一个男人,今后的前程也是要靠自己去挣的。若是只想借助妻子的地位和势力,那才是真是看错了他。 不过他的这位父亲大人,眼里又何曾有过别人呢…… “那国公爷那边……”戚念迟疑问道。 “无事。”他屈指弹了弹她的额头,“好了,别操心我的事了。走吧,一起去给老太太请安。” 另一边的宋望不知道戚念此时已将梦中事抛之脑后,这一整天都因昨晚的梦频频走神。 所以说,虽怕梦中人不美,更怕春梦做一半。 第3章……这让他起了疑心 春寒料峭,风吹得人脸生疼。 就像残酷的现实在他脸上扇巴掌。 宋望身着月白长袍,袖口绣了两片青竹,笔挺地站在演武场边。 这样素雅的衣衫,若是换了旁人来穿,那定是朗如清风,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 但宋望穿着却不同,他身上带着铮然的兵戈气,看上去气势凛然。 “王爷这是怎么了?”一位将领问着王爷的副官方回,“怎么大清早的就来演武场站着,沉着脸也不说话,出什么事了?” 方回摆摆手,“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要回京了吧。” 那将领也不说话了,他们这些亲近的属下都知道,太后一直在催王爷回京好相看人家成亲。 “王爷这回又打了胜仗,如今平定了西北,就算不娶媳妇也该回京好好歇歇。”将领李虎一张黝黑粗旷的脸上满是对王爷的崇拜与心疼。 方回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怕王爷是不想回去的。” 哎,王爷要是想成亲,那也不至于拖到现在了。 远远地,就见王爷的脸色冰寒,竟是少见的不好,顿时不再多说,揽着那将领一起离开。 方回:单身汉火气真是旺啊。 宋望面色沉郁。 他昨日早早就寝,就是想见到小姑娘。 ……结果竟是一夜无梦。 他也发现了,不是他想梦就能梦到对方的。 从前也经常这样,多数是军中事务繁忙,累得一沾枕头就睡着,或是上战场的时候神经紧绷,就不太会梦到她了。 但昨日,他是很想见到她的。 方回去而复返:“王爷,宫里边又来信了。” 宋望揉了揉额角,看完信更为头疼了。 竟是太后打算先斩后奏,先给他选个广平王妃。 这回是不想回也得回去了。 他刚准备转身回去给皇兄回信,余光就扫到一名将士身上的佩刀。 这上面的花纹似乎在小姑娘身上见过一样的。 ……这让他起了疑心。 如果仅仅只是梦的话,他并不在意。 可现实中为何会有与那女子身上相同的物什? 是巧合?还是有人能窥伺他的梦?或者原本小姑娘就是有人刻意操纵的? 宋望脸上的笑容敛了敛,不动声色派人前去调查。 很快,便知道了他的身份。 原来是理国公府三房的戚安。 前几次战场上的表现都格外突出,虽还年少,但是个好苗子。 宋望想了想,召来方回低声吩咐了几句。 …… 下午,利州城。 “听说了吗?这次沙地考选王爷会亲自选拔!” “怎么回事?难道是王爷要选人?” “不知道。齐阳!你一向消息灵通,你知道不?” 齐阳微微扬起下颌,有些骄矜:“确实是王爷要选人,选中的就能编入军籍成为他麾下的将官!” 显然,他是认为自己会入选的那一类。 周围一下子围了许多人过来打探消息,想再问清楚些,不由恭维了几句。 也有看不惯这个家世好的公子哥的,在一旁小声嘀咕,“我看戚安才是肯定能选上的呢。” 齐阳听到这话,面上自得的表情一僵,刚好看到戚安往门口的方向走去,一片黑色衣角折入拱门。 ”戚安!等等我!”齐阳不再理会周围人,小跑过去。 “他又去找戚安了。” “他两是不是要打起来啊?” “应该不会吧,上次不在演武场打架,他两就违反规矩受过一次罚了,钟将军就说再犯可要重罚了。” “谁知道呢,他两看着像是往营地外跑呢啊!” 有个年轻的新兵颇有些看不惯齐阳,为戚安打抱不平:“我要去找将军,谁知道齐阳这公子哥会不会欺负戚安。” 有个老兵颇为无语,却还是拦着他:“戚安啊,应该也有些背景,而且在军营虽有规定不能打架,但比起他两明刀明枪地打一场,将军肯定更不喜你告状。军中是靠实力说话的,别多想了。” 年轻小兵脸上一僵,嘴里却还犟着说道:“那我们这些没背景的就是会被欺负,升迁得也没他们快啊。” 老兵装作没听到,转头和别人聊起了这次的沙地考选。 那边齐阳脚下像履着劲风,追上戚安:“戚安!你要干什么去!” 戚安没理他,只是愈发加快了脚步。 齐阳是这个月才来的军中,因为自己有一身好功夫,且出身安国公,是安国公长房幼子,总是有些娇惯出来的臭脾气。 戚安虽和他有些不打不相识,但并不想和他深交。 可从上次他打架输了自己后一见到自己就要缠上来。 “诶你慢点!” “好歹我们两家也是认识的,别这么冷漠啊!” 齐安跟着他进了城里的珍宝铺。 “哦我知道了,你是要买东西给心上人吧!” 戚安不理他,他也能一个人自言自语,但事关妹妹声誉,他只得开口解释:“这是买给我妹妹的。” “你还有妹妹!”齐阳故作姿态地惊呼了一声,“那我也给妹妹带份礼。” “不需要,我会买,那是我妹妹。” “哟,你终于搭理我了。” 戚安:…… 戚安一身黑色劲装,外罩鸦青薄氅,高高绾着一头乌发,腰间佩戴的刀鞘上的金色纹样与这黄沙漫天交相辉映。 在这边陲小城十分引人瞩目。 掌柜有些恭敬又有些殷勤地领两人上了二楼。 “喔?这有什么好东西吗?我也给我家里人买点?”齐阳凑到戚安身边,随口道:“有什么新鲜的,上给我们瞧瞧。” 掌柜到底是走南闯北有些见识的人,见二人生的出众,虽衣着简单却气度不凡,挂了笑脸拱手应是。 不一会儿,就有伙计端了木制漆盘上来。 齐阳看了两眼,对于见惯好东西的他,这些东西都算不上多名贵,材质做工都不算上乘,不过倒是都很惟妙惟肖,胜在一个别致。 这些小物件刀笔洗练,线条流畅,其中木雕梳篦,不仅实用,还有种别样的自然之美。 另有木雕的兵器,整个造型温雅传神,刀法内敛沉稳,无斧凿痕迹,黄杨木的材质让刀剑洗去了冷意,更添几分柔润细腻的质感。 戚安见了这个,眸中露出些满意,觉得妹妹肯定会喜欢这样灵巧别致的东西。 店里还有些刺旋花的盆栽,是这边特有的花,算是个新鲜,而且送回去正好是花期。 齐阳也学着挑选了许多,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直接递给掌柜。 掌柜觑了一眼他,心里腹诽这人是不是在消遣他,面上还是恭敬道:“这给的多了。” 齐阳不在意:“若有存货,就按这银票的数目给我补上,晚些我派人来取。” 戚安又认真看了几样专门给小妹的东西,然后再给家中众人都一一选好相应的礼。 “掌柜的,有没有话本?卖的好的也给我来一些。”戚安想到小妹的爱好,边问边从袖囊里取出银票递给掌柜。 掌柜赚了这一笔,且这两位十分好招待,心里快活,面上更是了然的和善:“知道,知道。” “戚安你接下来去哪儿啊?”齐阳见他忙完了,就又凑上来絮絮叨叨。 戚安无奈,转身对他讲:“你到底要做什么?” 齐阳不吭声。 “不说的话,我就不会再让你跟着了。” 齐阳还是抬头看天,底气十足:“小爷就是想和你交朋友!” 戚安还是看着他不说话。 齐阳:“怎么,能和小爷做朋友你还不乐意。”看着戚安的表情他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小小声道:“我就是让你教我两招。” “知道了。”戚安若有所思。 “知……你答应了?真的?”齐阳惊讶问道,仔细分辨就能听出几分喜意。 “嗯。”戚安应声。 “那什么时候,马上就要考选了你知道吧?那之前你还有时间吗?要不回去就开始……” 日光倾泻,四下里涌起阵阵寒风。 两人一同朝着远处走去。 …… 理国公府。 戚念捏着笔正给哥哥戚安写信。 自从他去了军中历练,已是四年多没有回过家了。 她细细叮嘱让他在军中万事小心,又写了府中的趣事,告诉他这边一切都好,叫他注意自己的安全,不必挂心。 “青莲,你把我之前做的肉干给包起来吧。”戚念整理着箱子里的东西,“这些护甲和新做的里衣就放一起给哥哥送去吧。” 做完这些,戚念瘫在了软塌上歪着身子看起了话本。 作者的话: 宋望:挡着我见老婆的,竟然是话本(._.) 第4章“不……不要……”(微h) 这日,宋望安排好沙地考选的事,回到府中歇下。 不曾想又梦到了她。 小女郎似乎人在门口,落落而立,显得柔和清雅。 “好黑呀。” 戚念一进梦中就置身一片黑暗中,轻声嘟囔了几句。 话音方落,屋内便照来一片烛光。 戚念:我真是厉害坏了! 想有什么有什么,那今天是不是能再见一次那位美男的脸呢? 宋望借着烛火,看清小姑娘今日的模样。 戚念身着裹胸长裙,一条妃色的丝带结成蝴蝶状穿插过衣襟,系在她的脖颈后。 脚步轻缓,正从门口走来,裙摆荡起层层波浪,如朵朵桃花在脚下绽开。 宋望正从榻上起身,猝不及防,戚念和他相对面。 戚念呼吸一滞,往后退了一小步。 又、又见到了! 戚念心里直欢呼,手向他伸去。 宋望定定地盯着她,因着白天的事,原本有许多话想要问出口。 他本就不是话多的人,这么些年,想着既是在梦中,那么一切皆为想象,所以从未回应过小姑娘,就只是听她说。 可是,如今疑窦丛生…… 还不等他试探问两句,就看到小姑娘不安分的手。 宋望:“……” 屋内传来衣物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戚念已将手探了进去。 宋望痛恨自己把小姑娘想象成如此孟浪,又唯恐是有人操控的小姑娘这样诱惑他。 他一时竟不敢动作,只闭了闭眼,用力攥了下指骨。 【但见:一个将朱唇朱唇轻含,一个将粉脸斜偎。】 戚念想着话本里的描述,倾身向前,将柔软的唇瓣在他的嘴角轻轻一碰。 这一碰犹如她随手一点便点燃了他心里头的草原,熊熊烈火吹遍了野草。 宋望终于自持不住,上前圈住她的腰身。 戚念被他一个拦腰横抱,放在了软塌上。 她抬目看向他,只觉他眼里盛着烈火。 戚念有过一次经验,又看了那些个话本。 虽有些羞窘,但更多的是跃跃欲试。 她想,这是我的梦境,不必害怕。 心下有了决断,便又开始伸手动作。 【那女子两手搂定那人脖颈,合伏在其身上。……把舌头放在他口里含着,端的是星眼朦胧,酥胸荡漾。】 戚念学着揽住他的脖颈,试探着送出香舌,轻轻描摹他的唇。 宋望溃不成军,用力含住她的唇,啜吸了好半晌,与她往来送渡,心里的火却是越烧越旺,怎么都浇不灭,燃遍他的四肢百骸。 他想,若这真是敌人的美人计,他已然是中计了吧。 对自己把持不住的失望,对少女可能是探子的愤怒,对这一切可能只是猜想的希望,对梦境可能与现实无关的遗憾。 ……种种复杂的心情交织,让宋望的神情有些晦涩难明。 他清喘两下,侧过脸再次捉住她的小舌,卷到口中细细品尝,只觉香软嫩滑,欲罢不能。 他像是走进了泥潭,陷入这温香软玉中就再也出不来。 他想,这不像他。 不然为什么一切未明,他就与可能的敌人如此厮混。 他真是疯了。 可是他却停不下来。 他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在梦中长大,看着她出落成现在的少女模样,如今她如此青涩地吻着自己,露出平时难见的妩媚之态,他只恨不能将她揉进骨子里。 戚念很快就受不住,有些无力地拍了拍他的肩。 宋望这次不准备放过她。 他不由分说地吻着她,在她的颈间流连,伴着温热的鼻息与濡湿的触感。 舌尖肆意地挑逗着她,大手放肆地在她的胸脯上揉捏。 戚念被他亲得浑身发软,身子愈发贴近他。 此时脑袋昏昏,全然想不起话本里的描述,只凭着本能索求着。 宋望看着她的媚态,便觉得跨下那物硬的发疼。 他一只手把玩着椒乳,另一只手急躁地解开衣扣,摸进里衣,掀起肚兜,露出了里面浑白如玉的乳团。 宋望心如擂鼓,喘了几声,俯身含住了嫩乳。 他又扯松了几分肚兜,两团玉乳轻轻颤动,他吃了几口,手掌拢住往中间挤,把头埋了进去,深深吸了几口气,从这销魂的沟壑开始舔舐。 他一时竟感觉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仿佛是迷了踪迹一般。 手和眼皆像是不够用了一般,温柔地掠过她修长的眉,盈盈的眼眸,薄而透红的耳畔…… 又来到她香汗涔涔的脖颈,充血挺立的乳珠…… 戚念有些受不住。 迷迷瞪瞪间感受到大手抚过她的长腿,就要来到她的腿间。 她吃力地抵住他。 不期然间,宋望听到了她努力遏住的急喘声。 他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宋望抬起头,幽深的眼眸危险地眯起:想要去掉她濡湿的亵裤,狠狠地占有她。 他有些失去理智地剥掉她身上的衣衫,最后只剩下一件亵裤。 戚念紧攥着最后的遮蔽,不安地呢喃:“不……不要……” 宋望更为难耐地喘息了几声,到底忍下了躁动,没有再进一步动作。 作者的话: 戚念:学而时习之(._.) 第5章如此,便算是死透了 宋望极力忍耐,耗尽心神才克制住没有进行下一步。 待他醒来,已是天光大亮了。 亵裤里潮湿一片,散发着浓郁的麝香气。 宋望颇有些头痛得揉了揉额角。 不过想到昨日的梦里,小姑娘浅浅的回应,他又不禁漾起一丝笑意。 居然有胆子来挑逗他。 宋望忍不住失笑。 虽然后面又羞着不敢继续,真是……不知该说是胆子大还是小怂包。 宋望摩挲了下手指,喉结上下一动,似乎还能感受到那滑腻香软的触感。 不过想到即便确有其人,小姑娘也可能是探子。 刚有些和缓温旭的脸色又不免沉了沉。 没有喊来随从进来侍奉,他自己起身飞快梳洗了一番,又简单用了些吃食。 他可没忘那个和小姑娘身上佩刀样式一样的少年。 呵。 探子? 那也是已经露出了马脚的探子。 …… 等到了军营,已是比平时晚了许多。 军营里众人都在为“沙地考选”作准备。 “沙地考选”,就是非战时士兵的一次实兵演练,也是一次极其重要的选拔。 每次都会有将军亲临掌眼,挑选出他心仪的士兵,编入军籍成为他的麾下将官。 另有表现好的士兵也会得到晋升或者奖赏。 如今西北境收服后,天下再难有大的战事。 虽于天下和百姓是一桩再好不过的事,但对于普通武将来说,却是绝了升迁的路。 这次的“沙地考选”由广平王宋望莅临坐镇,众人都猜测王爷会选人入他的麾下。 那就有可能随王爷入京当差,真就是前途不可限量了。 这样无比珍贵的机会,自然是谁都想把握住。 此次的考选要求所有士兵自带口粮,抽签后分四队,各小队根据部署行动。 以到达目的地为基本要求,而先到达的小队,以及在过程中收割的“敌军人头”为额外战绩的评判依据。 既是分小队行动,那各小队就要有一名指挥行动的“主帅”。 “主帅”的人选也是由大家自行推荐,最后分别是戚安、齐阳、刘征和沐青。 名单出来后,所有人都围向了自己那队的“主帅”。 “咱们这队人到齐没?” “俺啥也不懂,都听戚安的就行呗!” “谁做副将?怎么选啊?” “咱们有啥策略不?”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开。 大家虽然年龄不一、能力不同,但有一点是一样的,就是作为一名士兵,无论何时都要全力以赴。 即使只是一场演练,也要认真对待。 戚安素来冷静自持的眸子里带上几分肃杀之气,他正色道:“左翼十人听从李淮号令,右翼十人归赵又均,中军十人跟随我。” 按常规战术,主帅通常会给自己的中军安排较多的人数,防止战损,保留实力。 ——至少其他队伍就有这样分配的。 戚安露出一个笑,虽十分清浅,却灼灼有光:“用兵讲究出其不意,若有队伍针对我们,必然会略过我所在的中军,而优先剪除左右两翼,我将自己当作靶子,坐镇中军,就可一定程度迷惑其他人。” 赵又均听明白了:“所以意思就是你来当靶子,我们左右两翼的人尽力往目标冲就行了呗。”他摸了摸下巴,“那你们中军相当于送死的前锋啊,相当危险。” 戚安双手抱臂,微微颔首:“所以我这一队的就要想清楚了,可别怕了啊。” 排兵布阵后,就是行军路线了。 “左右两翼向东前进,我带兵的中军迂回策应。” 日落时分的晚霞映在戚安的眼眸深处,浓艳似火。 “行了,今天就这样。”戚安将目光从远处收回。 赵又均吊儿郎当一笑:“那结盟的事就交给我了!”他率先摆摆手离开,“我去和沐青谈!” 李淮紧跟着道:“我去和刘征他们队谈,那边我旧识更多些。” …… 宋望在沙地中匆匆穿行,身边带着他的亲军护卫。 他虽打算借着这次考选来试探一二,不过这只是次要的,主要的还是挑选好苗子到他的麾下。 所以考选场地的布置需他亲自来探一探。 在沙地行军,困难的除了考验士兵们的复杂的地形,还会有许多危险的生物。 行军中虽不可避免,但只是考选的话,就要把一些棘手的先由他们出手解决。 沙地中的夜晚总是来得很快,天一下就暗了,连晚霞都来不及附于云端。 宋望比了个手势。 所有人齐齐止步,动作保持一致,没有任何人出声,便统一停下。 原来是沙漠黑蛇! 宋望和方回对视一眼,抬手握住腰间的剑柄,一把抽出。 长剑出鞘,剑锋凛冽。 只见他猛地向下斩去,长剑直插沙中,剑身深深地陷入进去。 黑蛇已是身首分离了。 方回当机立断将短刀一掷,直插入蛇首。 血色满地,很快又被沙子覆盖。 如此,便算是死透了。 “快走!”宋望捡起长剑,“在天黑前将这一带清理完。” 第6章但心却是伤了的 戚念不知道自己那日逃过了一劫。 她一向心宽,本来也只以为是梦境,醒来便不当回事儿了。 她现在正往老太太的院儿里去。 理国公府老太君,是国公府里的宝塔尖儿,如今住在府里最大的院子理庆堂中。 院子里雕梁画栋,两边是穿山游廊,都挂着各色鹦鹉、画眉,虽不显山露水,却无一不体现出大家族的底蕴与显赫。 老太太生有三子,虽然长子理国公在男女之事上拎不清,但其他两子都很是省心。 且老太太极守规矩,不是个糊涂的人,所以府里虽偶有事端,但总体比其他的大家族要好许多。 三兄弟又都十分孝顺,老太太在府里的日子就过得很顺心了。 戚念从小就在老太太身边长大,所以最是孺慕老太太。老太太也最慈爱府里的长孙戚理和最小的戚念,虽然平时处事上对其他孙子孙女没有偏颇,但心中总是更喜欢这两个的。 这两年戚念的兄长戚安不在府里,老太太就常叫戚念去她院子里,就是怕她一个人闷坏了。 戚念刚到院里,就让人通报了一声,小丫头得了回应就打起红色毡帘,让戚念入了堂屋。 “小念儿来了,来大伯母这里。”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 她虽没有满身华服,也没有满头珠翠,只简单用一根玉簪挽起了头发,但整个人温和娴静,一举一动都是旁人没有的贵气,只有一双眼透着与通身气质不同的锐利与清亮。 这就是大伯母,理国公夫人了。 因为她从小就喜欢黏着大堂哥戚理,所以大伯母几乎是把她当半个女儿养大的。 戚念乖顺地走过去,坐在大伯母的下首,倚偎在她身边。 理国公夫人一边往她面前推了几盘糕点,一边接着和老太太说话:“母亲不必担心我,如今我唯一操心的就是大哥儿的成婚了,他们怎么闹都不要紧。” 老太太知道儿媳早就彻底冷了心了,她也不想多提那两个人:“大哥儿的婚事有我把关,你只管相看人家就是,不必理会他那边。” 都知道这个他说的就是理国公。 只是,说起世子的婚事,老太太头又痛了。 这看似简单,其实不然。 哪怕国公府如今显赫,但真正好人家的姑娘,也并不是都想嫁进来的。 就理国公宠妾灭妻,养了个外室当宝贝的事还有谁不知道呢?这样翻脸无情,不守规矩,不给嫡妻面子的人当家,谁敢把闺女嫁过去。 毕竟官场宦海沉浮的,谁都不能保证一辈子的荣耀,若有个万一,就只能赌理国公的良心不成? 且众人看得分明,如今老太太压着还好,之后戚理的世子之位保不保得住还不一定。 戚念听到这是谈起堂哥的婚事,从吃食里抬眼看向他。 戚理挑了挑眉,浑不在意的模样。 老太太和理国公夫人都在发愁他的婚事,他本人倒是不急。 戚理笑眯眯道:“祖母,我如今刚领了差事,正是忙碌的时候。婚事倒不是紧要的。” 老太太心疼这个长孙:“总没有叫你一再耽误的道理,如今既已立业,就该成家了。” 前些年,到了岁数没有娶妻就是因为长子不给他安排差事,也不提他的婚事。他只得自己拼命读书考取功名,自己去挣出路。 她有些怜惜地拍了拍戚理的手,看着这个让他骄傲的长孙,柔声道:“祖母护不了你许多,但为你娶一个和你心意的妻子还是可以的。” 她顿了顿,又道:“你是理国公府正经的世子,以后要担起一个国公府的担子,康健是最要紧的,如今还有你母亲,你祖母为你谋划,你不要多想别的。” 老太太想到长子早年的那些事就十分疲惫。 戚念见祖母的神色,赶忙起身到祖母身后。 她按摩着祖母的太阳穴,嘴里也不忘逗趣:“祖母真是离不得小念儿呀。” 戚理也不想祖母太过操心自己的事,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孙儿都听祖母的。” 见两个最疼爱的孩子都如此贴心,就是天大的烦恼也要消去几分。 老太太面上带笑地又问了几句戚理的差事:“祖母老了,不能护你长久,记得多和你几位表哥走动交好。” “我已经大了,不会再叫祖母如此操劳。”戚理轻声道。 戚理又陪老太太说了几句,有人唤他才起身离开。 理国公夫人见老太太的脸色还是有些不好,知道这是年纪大了,忌讳情绪波动大,端了热茶递给母亲,又让人再取几张软垫来,宽慰道:“母亲别忘了还有我呢,这么些年我吃过亏不成,您啊,只要长长久久陪在我们身边就好了。” 老太太叹息一声,接过茶喝了一口。 她知道,即使不吃亏,但心却是伤了的。 戚念轻轻偎在祖母的腿边,握着她有些发凉的手,没有再扮乖弄巧,就只是安静地陪着她。 作者的话: 戚念:每天一个恐婚小技巧(._.) 第7章“想让我相看人家” 一连数日戚念都没有做梦。 她穿着一身白裙红衣,衬得气色极好,如这早春娇艳的一瓣梅。 让人去小厨房端了吃食就往二房的戚馨处去。 因着老太太希望府里的姐妹们可以感情好些,因此不管哪房的都住在老太太院里。 ——她所在的小院离戚念不远。 院落不大,却干净利落,充满生机。 院子里立着一栋二层高的小楼,小楼外挺立着一棵粗大的柿子树,如今这个时节还没发芽,叶子落没了,稍显的有些干枯。 墙角有个莲花缸,缸中蓄满了水,水上飘着三三两两的琉璃莲花灯。 院里各处栽种着不同的花,沿着小石子路铺向小楼。 处处不失雅致与巧意。 戚念不用院里的丫头领路就到了屋前。 戚馨屋里一个丫头见戚念来了,就笑着说道:“哎呀,我们家姑娘就念叨着姑娘来呢!” 戚馨假装生气,娇叱了一句:“好哇!反了天了,编排起你主子来了!” 二房的戚馨,虽然看起来是个爱说爱笑的脾气,其实十分多思,是个爱操心的性子。 她扭头对戚念问道:“你今儿怎么过来了?” 戚念让人放下端来的红枣糕,“我怎么今早听说四姐姐你病了?” 戚馨探头张望了下,才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我自己把自己弄病的。” 戚念疑惑地看过去:“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不来找我也不去寻祖母?” 戚馨摆摆手,纠结了半晌才道:“我母亲想让我相看人家,我不愿去。” 她这个妹妹,从小古灵精怪,看着爱吃爱玩,实际上却是最通透不过的。 所以她想问问戚念的看法。 戚念一听,懂了,这么为难,那相看的人家肯定就是二伯母娘家的表哥了。 “怎么了,四姐姐你不是和荣宁侯府的表哥从小玩到大的么?”戚念到底是担心她,还是多嘴问了这一句。 戚馨叹了口气:“我也不瞒你,你看是不是我想太多了。”她有些难过道:“前几日府里的老太太给了表哥三个通房,他没拒绝。” 见戚念诧异抬头,戚馨敛目接着说道:“我知道后,就不想嫁给他了。你说我是不是不该这么想?” “不该?怎么会觉得不该呢?”戚念蹙眉问道。 戚馨的眸子染上愁绪:“毕竟像三叔和我父亲这样的才是少数,谁家没有呢?我又何必计较。” “那四姐姐你真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君去亲近别的女子?”戚念转而问道。 见戚馨不言语,戚念又轻声问道:“四姐姐心悦表哥吧?” 戚馨不奇怪她猜到,“嗯”了一声,喃喃道:“表哥从小同我玩到大,知道我真实的脾气,又一表人才,怎么会不喜欢呢?” “可是他若是想到你,真的在乎你,又怎么会不拒绝呢?他真的猜不到你会如此难过吗?” 心里像是有无声的雨落下来,戚馨挂在嘴角的最后一丝笑容也慢慢消失渐无,她用力攥了攥手心。 戚念拍了拍她的手,像是无声的安慰。 戚馨怔忪片刻:“那我母亲那边还让我去相看,想必是执意让我嫁过去的,我该怎么办呢?” 戚念想了想:“二婶想将你嫁过去,应该是因为那是亲戚家,知根知底,比外头那些不知内里的家族好多了。”她顿了顿,又道:“但显然,你表哥家的心不诚,不然也不会未成婚就闹出通房丫头的事。” 戚念觉得自己实在说得有些多了,不过也实在不能看着姐妹过得不如意:“你可以把这事坦诚告诉你母亲,可能她还不知道呢?” 戚馨也就是一下子连番的事情打击得有些精神不济,如今渐渐想通,就又恢复了平时的爽朗,脑子也转过弯来。 “你说的对,我应该直接告诉母亲,而不是这样让自己生病逃避。”戚馨终于渐渐开怀道。 “多谢你,你说的对,我确实是很在意的。”戚馨想了想,“而我更怕的应该是母亲执意让我嫁过去,如今想到不是这样,我就安心了。” 戚馨这时候总算有心情尝尝她拿来的红枣糕。 果然,告诉戚念,她就能直接把事情说到点子上。 只要告诉母亲,然后拒了表哥家的亲事就好。到时候再寻一户规矩的人家,纵是难得,也总是有的。 毕竟,表哥不顾与自己长大的情分,完全不考虑自己的心情就收了通房,可见他对自己的情义有多浅薄,即使嫁过去也少不了委屈要受。 戚馨揭过这茬,就同戚念说说笑笑起来。 屋里的几个丫头见自家姑娘又恢复了些往日的活力,都松了一口气。 前脚小丫头刚进来通报,后脚就听见脚步声了。 戚蓉、戚芙、戚萱这三人都是理国公的庶女,年岁相近,也都是由老太太教养长大的。 戚蓉的姨娘早就故去,她是府中的长姐,最是端庄。 戚芙的姨娘还在,平时只在自己院子活动,很是没有存在感,戚芙的性子就和长相一样明艳活泼,而且很有主见。 戚萱的姨娘最是听从理国公夫人的话,戚萱的性子也随她不争不抢,是府中最温柔娴静的姑娘。 脚步声从门口传来,门帘一挑,几人一同进来。 “姐姐们这是都一起过来看四姐姐了?”戚念冲戚馨眨眨眼。 戚馨知道她这是打趣她,捶了她一下:“姐姐们来了。” “听说你病了,可叫了大夫来看过?”戚蓉最是细心,一进来就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太好。 “看过了,开个些极苦的药,让人不想喝。”对着最端庄的长姐,戚馨还是很老实的。 戚萱适时打开食盒,递给她自己制作的芝麻糖。 “三姐姐偏心哇,小五儿也要!”戚念闻着黑芝麻的香气,就开始馋了,往戚萱身上直扑,一个劲地撒娇。 戚萱抿唇笑了笑,拿出一个小份的:“给,每个人都有的,早就让人送去你们各自的院子了。这是给你留的小份,装在身上方便吃。” 戚念一把抱住戚萱:“谁不知道我的心呢?我真想嫁给三姐姐啊!” 作者的话: 宋望:哈喽,你想嫁给谁?(._.) 第8章书上说的美人计就是如此了吧 虽然戚念开怀了戚馨,可她自己其实却并不确定二婶的想法。 因有着这样的心事,她想赶紧去说与父亲听。 她知道,父亲虽俊秀文雅,其实一肚子心眼,问他就总有办法的。 下午府学散学后,戚念就去了母亲的院子。 戚辰,也就是戚三老爷进来的时候,就见媳妇儿和闺女在屋里笑闹。 他上前握住楚氏的手,冲媳妇儿飞了个风情万种的眼神,见媳妇儿羞涩得红了脸,唇角一弯,对闺女说道:“说吧,小五这是有什么事呀?” “父亲呀。”戚念对着戚三笑了笑,给他递了盏茶:“父亲爱喝这个。” 戚三含笑结果,挑了挑眉不言语。 戚念见屋里就他们三人,就把戚馨的事儿原原本本的说了。 虽然她也知道不该管那么多,不过二婶的性格让她实在吃不准,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分也让她无法置之不理。 所以她觉得还是先来问过父亲的看法,再考虑之后怎么做。 她靠着母亲,对父亲小声问道:“这种情况,二婶还会让四姐姐嫁过去吗?” 如今是戚馨想开了,可若是二婶执意将她嫁过去,她也没辙。但照戚念看,这亲事着实没什么意思。 戚三一双眼眸如曜如漆,似乎能看透人心,他笑了笑:“你这就是想多了,你二叔不会同意的,他一直想找个规矩的人家给你四姐姐。” 一旁的楚氏听了这话就知道夫君未尽的意思,她叹口气:“你二婶这个人,她也不是不疼你四姐,就是总想在娘家争口气,想给你四姐找个显贵之家,可是那样煊赫的人家哪里是好相处的呢?” 这个戚念也有所耳闻,毕竟二婶原是庶女出身,嫁给二叔算是扬眉吐气了,所以也想让女儿走她的路,嫁到权贵之家去。 戚三见媳妇儿为别房的事烦心,忙握住她的手宽慰:“我告诉了二哥,这事就算了了,二哥断不会同意。至于其他的,咱们也不必事事操心。”他扭头看了看自家的闺女,“咱们只管给我们家小念儿找个好相处的人家就是了。” 戚三叹了口气,对着闺女虚虚一指:“你啊,冰酪吃多了得病,闲事管多了要命,我和你说过没有。” 他看起来无奈极了,其实仔细听就能听出其中的纵容之意。 戚念乖乖点头:“那之后的事我就不管了。” 至晚时分,日晖大肆洒落。 看着爹娘说笑起来,戚念赶紧拿了小点心就撤。 她溜出屋子,又悄悄回头看了一眼。 戚三此时已经歪在软塌上,慵懒又不失优雅地冲楚氏一笑,端的是风情万种。 楚氏本就是极俏丽的女子,此时羞红了一张脸,眸中春光潋滟:“都怪你,闺女还在就发疯,这下好了吧,真是够丢人的。” 戚三觉得自家闺女十分之有眼色,含笑凑到媳妇耳边低声:“真的不理为夫了么?” 楚氏这下真的是红晕漫上脖颈,整个人艳若桃李,又有成熟女子独有的风情,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戚三再接再厉,揽住楚氏的腰肢,轻轻在她耳尖落下一吻,哑声道:“阿筠。” 楚氏的眼睛虽还瞪着他,但身子已经软软倚偎在他怀里。 戚念心里直呼学到了,感觉到父亲的眼神似乎扫过来,赶紧收回目光走了。 书上说的美人计就是如此了吧。 戚念美滋滋地准备学以致用,赶紧去了三姐姐那里。 正巧她从房里出来,戚念赶紧唤了一声,然后柔情地飞了个眼神给她,手里也不歇息,从绣囊拿出个荷包给戚萱。 “三姐姐。”戚念努力地作出风情万种的样子,甜言蜜语的本事也不忘运用:“三姐姐给我最好吃的芝麻糖,我给三姐姐最好看的荷包。” 戚萱被逗得笑了出来,一缕发丝拂过她的面庞:“前两日你跟我说的那个,话本里写的米糕,我试着做出来了,你尝尝。” 戚念接过,急忙喜滋滋恭维:“哪家的仙女这么心灵手巧呀?哦,原来是我家的三姐姐。哎呀,这么沉的东西,怎么能让美人三姐拿呢?我来我来。” 戚念挽着戚萱到院中的石桌坐下,从自己身上取出一封帖子:“安国公府的姑娘下的帖子,这回三姐姐可不能再推脱了。” 戚萱想到了什么,刚要推脱的话还是咽下:“等四妹妹身体大好了,到时候带着她一起去。” 戚念见她应了,欢喜的不行。 她这个三姐姐,总是想着自己是庶女,不愿抢风头。 可如今她也正是花期,也应该出去露露脸,参加些宴会,叫人知道理国公府有这么个人才行呀。 作者的话: 宋望:老婆学会了美人计(._.) 第9章这是什么新的诱敌之法?(微h) 西北,宋望从忙碌中脱身,总算可以睡个好觉。 他想,要是又梦到小姑娘,这次他一定可以不被引诱——要先好好试探一番,看看她到底是哪里派来的探子,如此胆大。 宋望和衣睡下,进入了梦乡。 另一边,戚念梳洗完也脱了绣舄合衣躺下。 看了两回美男的脸,还都被压着做了那样羞耻的事。 戚念想,要是再梦到那男子,这次她一定可以翻身做主,毕竟自己才是梦境的主人,即使是春梦也应该在自己掌控下呀。 困意来袭,很快戚念就睡着了。 还是梦中的小屋,戚念一袭嫩绿色的长裙站在那里,似乎将湖光山色都穿在了身上。 宋望看着小姑娘轻快地迈着步子走来,仿佛春日清晨,霏霏的细雨悄然洒在脸上,透着润泽与轻松。 今日点了许多的蜡烛,似乎这样就能照亮心中的晦暗,却不知烛火愈多,光晕就愈甚。 暖黄的光晕交错里,屋里仿佛升起了一层薄雾。 烛光袅袅,人的轮廓似乎都朦胧了。 光芒太盛,反而如同笼了一层轻纱。 戚念一步步走近,宋望捻了捻手指,克制自己没有动作。 戚念见今日的美男如此安静,心头一喜。 果然,这是我的梦,我想让他不动他就不动了…… 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主扳回一城呢?换我把他压在身下? 戚念转过几个想法,人已经来到宋望跟前。 宋望见人已步步靠近他,攥了攥拳,似是抬了抬手想将人拉远些。 戚念刚还犹豫,看到他的动作一下按住了他的手。 倏然扑倒他,另一只手捂住他的眼。 宋望一个没防备就仰躺在床上,下一刻,只觉身上一沉。 ——原来是戚念顺着骑在了他身上。 宋望绷紧了脸,觉得她果然狡猾大胆,便也不再推开,准备看看她到底还想干些甚么。 戚念也不觉得自己能推到一个男子奇怪,毕竟是自己的梦嘛,梦里当然是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戚念的鼻息吹在宋望脖颈,如春日微风轻轻拂过。 宋望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她在干什么? 这是什么新的诱敌之法吗? 他思忖着,他这会一定要忍住,他可是战无不胜的广平王。 是的,他一定可以。 这边戚念还在绞尽脑汁回忆这两天刚看的话本。 ……怎么看了那么多还是不会实践呢? 戚念松开了握住宋望的手,转而伸进了他的衣襟,摸到了他胸前的伤疤,她轻抚了抚,用指尖一遍遍摩挲着。 她把脸颊贴上了他的胸膛,隔着外衫蹭了蹭,吻上了那一道道伤疤。 宋望急喘了几声,极力忍耐着。 戚念见他没有动作,心里不由得意,果然只要坚定信念,梦中的美男就随便自己摆弄了。 既然证实了梦境随自己的意志而变化,戚念定了定神,继续实践着从话本中看到的动作。 戚念不再用手遮着宋望的眼,反而将他的手指轻放在他的胸上,不时含吮舔弄,偶尔舌尖触碰到胸膛,带起一阵酥麻。 喘息声渐重…… 戚念贴着他一路向上亲吻,沿着颈侧到耳后,再到脸颊,又移向唇边,柔软的触感混着若有似无的香气,每一种都都攫取他的心神。 宋望用力攥紧身下的被衾,克制住自己回应她的欲望。 戚念一个人却玩得很是开心,愈发得了趣味。 她轻啄起他的唇瓣,时而舔弄,手上也不老实,摸上了他的腹肌。 没一会儿有些累了,整个人结实地落在他怀里,趴在了他身上,身下只觉被什么硬物抵住了,她不在意地向下摸去想要挪开。 宋望粗长的阳具早就高高耸立,本就热似火炭,硬如铁杵,被她猝不及防握在手心,不受控制地跳动了两下。 戚念被这如同活物般的反应骇了一跳。 “什……什么东西。”戚念反射性地拿开,偏头看去又好奇地握上,倏然意识到这是什么,一下又羞窘地拿开了手。 宋望被她这反反复复的动作弄得欲火蓬勃燃起,自暴自弃地无法浇灭也不想浇灭。 当真是好手段! 宋望有些咬牙切齿地想。 当然,更多地可能是在恼恨自己的把持不住。 戚念忽然发出一声压抑地低呼,原来是宋望牵着她的手隔着亵裤握在了那硬物上。 硬挺地阳物热情地往她手心里钻,不等她拿开就已经被用力握住,带着上下套弄。 戚念刚有些羞涩就被这男子制住带着动作,瞬间顾不上那点羞意,只想着与他交锋扳回一城。 这只是梦,这只是梦…… 这般心中默念,她不由分说地圈紧了手中的物什,想着话本中的句子,手拉开了亵裤探了进去。 宋望分出一丝心神想,如此花样百出…… 戚念摸到黏腻的液体,无师自通般顺着小孔用指腹不停打转,按了几下又温柔揉弄起来。 宋望舒服得叹了声,只觉顶端又酸又麻。 戚念的手软滑细腻,在他虬结鼓张的青筋上摩挲爱抚,一下又一下地摩擦蹭动。 手心的香汗混合着黏液,戚念套弄得越来越顺畅,宋望的快感愈来愈盛,急急地喘息起来。 她的鼻息喷洒在耳侧,舌尖舔舐着耳垂,带起一阵疙瘩,那快感也直冲他的天灵盖。 宋望再顾不得其他,用大掌包住她的手,快速套弄起来。 戚念手腕已经微酸,也就顺着他的力道动起来,就这么几十个来回,底下龟首急跳,精关大开,连射了好几股浓稠的精水,将她整个手都给打湿了。 戚念俏脸火辣辣的,竟一下子从梦中退了出来。 两人齐齐醒来。 宋望反手盖在眼睛上。 像是在回味刚才的快感,也像是在懊恼自己的失控。 宋望从小待在军营,几乎就是在军营长大的。 那些个浑话也听过许多,却从没想过要找个姑娘成婚或者纳个妾什么的,平时有欲望自己就能解决,连个通房也无。 他也受过训练,防止被探子抓到后敌人使用手段。 如今却是这般克制不住…… 宋望长叹一声。 好厉害的探子,也不知能否有见面的时候,到时自己该怎么办呢? 作者的话: 戚念:你猜( ̄^ ̄) 第10章似乎天生属于战场 西北军营。 多日的准备结束,今天是实训开始的日子。 所有人领到的兵器都是未开刃的,只能伤人却不会致命。 现在众人都已经领取完兵器、路线图以及干粮。 场面肃穆安静。 所有队伍都已经整装完毕。 一声令下。 四支队伍开始行动。 各支队伍的“主帅”正带着他们的那支队伍往沙地走去。 高台上,宋望面容冷寂,目光似是不经意,落在了戚安身上。 四支队伍虽都从同一地点出发,最终的目的地也是同一位置,不过他们领到的路线图却不尽相同。 进入沙地后,各队伍按路线图前进,也可按照各自的部署行动。 在各个队伍后面,宋望还安排了四名斥候跟随,两名教官保护,以便遇到危险可以及时营救,还能将各小队的状况禀告给宋望。 在距离起点的三里外,有宋望为他们设置的第一道障碍。 …… 沙地纵深极大,戚安的队伍变换成扇形队形,无声地快速前行。 行至石岩处,他朝后比了个手势,进入了戒备的状态:“不对劲,所有人小心。” 沙地没有遮蔽物,很快就察觉对方的存在。 “是王副将。”赵又均皱眉:“有人带兵袭击,我们是正面迎敌吗?” 李淮:“那我们一开始就会有人数减少,但若是绕道而行,也不能保证不会被他们追击。若是偏离路线,就更被动了。” 虽和沐青的队伍谈了结盟,但这不是万全的保证。 这片沙地上如今都是敌人,若是遇到点什么意外,之后就会越来越糟。 戚安听他们说完,似乎并不着急,依旧从容道:“正面突围,再回来反杀。” 这话说得简单,可却教人听不明白。 赵又均:“李淮说得并没有错,若是正面突围,我们肯定会有战损,还要在折回来,岂不是损失更大?” 李淮:“那和直接拼杀有什么不同?离开得更体面?” 戚安淡定说道:“齐阳的队伍一直在我们的后面。” “……!”两人惊讶道:“齐阳?我们不是和沐青的队伍结盟吗?” “抱歉,之前得了些消息,因而并不信任沐青的队伍,就留了一手,怕你们露馅就没提前告知。”戚安真诚道歉。 最坚固的信任,也需要一些谎言。 赵又均默默重复他说的话。 赵又均和李淮眼神交流,两人都不是蠢人,虽他没有明说,但都意会了沐青那队不是真心结盟的这个事实。 既然戚安已经有了部署,那当然是冲就完事了。 因为对面也在移动,只能隐约看到他们的身影,无法确定他们准确的位置。 戚安带人行军到一定位置便按兵不动。 毕竟对方肯定也发现了他们,这样的情况下,与其他们疲惫地率先攻击,不如引诱对方。 兵法有云:以逸待劳。 要掌握主动权,待机而动,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王副将带领的士兵从对面靠近,先朝着两翼试探性的出击——掷出红色标记。 其实就是朱砂粉末。 若是在身上沾染三处,便算作淘汰了。 试探了几个来回。 很快,对方的队伍动了,大部队朝中军进攻。 戚安心里了然,果然目标是自己这边。 按照战前的几种部署,赵又均和李淮很快也带着两翼按计划行动。 趁着戚安的中军集中对面的火力,他们先从处理四周埋伏,作出包抄的假象,回身接应齐阳。 王卓反应得还算及时,毕竟有作战经验,可惜戚安的中军太过勇猛,齐阳的队伍赶来得也太快。 一前一后形成围剿,人数的差距还是很快淘汰了方副将带领的士兵。 结束这一场,如此酣畅淋漓地打败敌人,勾肩搭背的两只小队全都扬眉吐气地笑开。 “怎么样?我来得及时吧?”齐阳得意挑挑眉,“走吧!不是说要在天黑前到三十里处?” 戚安整理了下身上,和他碰了碰拳。 两只小队稍作调整,便又急奔在沙地上。 黄沙千里,晨光缓缓洒下,温度渐渐升高。 戚安这时才显露出几分经过战场洗礼的凌厉,目光沉着而坚决,脚步急驰如闪电,穿行于黄沙之中依然腾挪自如。 齐阳的眸子明亮如昔,微扬的嘴角带着些恣意,阳光歇在眉梢,无半点畏惧之色。 两人交替掩护,似乎天生属于战场。 身后的众人跟随着他们,带着无比的信任与臣服。 霞色渐收,两只小队已经与第二道拦截的士兵短兵相接过。 打斗声刚止,天就全然暗了。 戚安和齐阳让一队人在石岩后原地扎营,一队人周围警戒。 他们则另又带着各自中军的主力在四周查看有无危险。 第11章事有蹊跷 “你说王爷怎么今日一直跟着这边?”黑脸军官凑到方回身边问道。 “王爷有看好的人吧。”方回目视前方随口应声。 众人一路跟随宋望在戚安的小队后观察。 虽有些不明白王爷的意图,便只当是要挑选好苗子。 夜是寒冷而深沉的。 未点篝火,众人原地扎营。 “王爷。”刚走出营帐,就有士兵飞身来报。 宋望沉声问:“何事?” 士兵:“斥候来报,各小队无端打斗起来,事情有异,望将军定夺。” “哦?我们前面的队伍呢?” “并没有传来消息。” 宋望的眸中一下子透出几分凌厉,沉声吩咐:“李虎!你带人去刘征的队伍。周立!你带人去沐青的队伍。” “是!王爷!” “方回,你跟我去看下前面的队伍。” 黑脸将领肃声应是而后离开。 众人脸色都有些不好,心中都有了些猜测。 ——前面的小队可能已经遭遇意外。 几个被将军交代过的将领面色微沉,但心有成算,很快行动起来。 等到宋望赶到前方,似乎一切如常。 四下寂静无声,只有地上的血迹显露出这里已经发生过打斗。 “王爷,这里没人。”方回快速查探周围,“他们往这边去了。” “走!”事有蹊跷,宋望有心抓一抓潜藏的贼子,但不能放着这百人新兵的性命于不顾。 宋望等人朝着踪迹处一路疾行。 夜色中,传来血腥与厮杀声。 一名黑衣人一刀斩向一个士兵,忽感不妙,还未来得及回头,背后便有冷风袭来,他猛然转身对上的,就是一双充满肃杀的双眼,心口也同时被刺了一刀。 黑衣人的人数远比想象的多。 一名士兵刚奋力杀死一个黑衣人,就又有他的同伙扑来袭击。 戚安提剑纵横于乱军之中,他和齐阳配合攻击,目标是他们中间疑似首领的人物。 齐阳在他旁边掠阵,往日里肆意的笑容,如今满是严肃。 很明显能看出,他眉宇间的自得与浮躁淡去了。 神情认真。 他是第一次面对敌人,刚开始杀人时还犹豫不决,随着几次险些连累身边人也开始快速适应。 毕竟,在这样紧张的战场上,倒下的人就不可能有机会再站起来了。 其他人也都握紧手中的兵器毫不退缩地与他们厮杀。 经过之前两场战斗,两个队伍的交情已是大不同。 虽然还有竞争,但也已经配合出了默契。 更何况此时一致对敌,更是全力以赴。 没有人逃避与退缩,他们是最好的儿郎。 不论初衷为何,但都实实在在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在边关风沙中做了国门最坚不可摧的盾。 有些人已经上过战场,如今,他们依然在捍卫这广袤天地。 有些人刀剑还未开刃,然而,他们已经磨砺出了少年锋芒。 方回很快也带人加入。 宋望朝着黑衣首领而去,离他越近的黑衣人,实力就越厉害。 戚安和齐阳已经有些疲乏。 宋望恰在此时赶到。 黑衣人也不废话,提剑就朝着宋望的面门而去,宋望脚下一点飞身而出,寒月刀在空中划过一道银茫,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 戚安和齐阳的队伍见到广平王宋望来了,都是一阵欣喜,士气大涨。 黑衣首领见此,毫不迟疑:“神箭手准备!” 两名弓箭手应声而出。 两人背后都背着一把长弓,那弓比寻常士兵用的要大上两三号,不是臂力十足的人也无法轻易架起。 箭囊里有箭矢五只,虽然不多,但都比普通的弓箭粗上许多。这样的重箭,即使准备更多,弓箭手也没有力气再射第六箭了。 黑衣首领单手一指,下令:“射!击中广平王的,赏万金,晋三等!” 弓箭手们无声而动。 混战中,征战多年的经验让宋望感到危险来临。 他拽住身前的敌人,临空向上一跃,反身将黑衣人抵挡在前。箭矢没入他的身体,带着宋望退后好几步才停止。 宋望眸色微沉,这一箭…… 目光移向远处的弓箭手,心中转过万千思绪,敌人准备如此充分,到底所图为何? 一次暴露多年隐藏的暗探,在考选的时候埋伏在此,多方势力混杂,恐怕原本是想活捉这些士兵的,只是不知为何戚安他们没有中计,还打斗起来。 ……且看他们现在还派出神箭手,如此果断地要置自己于死地。 宋望悄悄在战场中游走,到方回身边沉声道:“方回,你马上带人撤退,不需要再管黑衣人。” 方回一惊:“王爷,你去哪儿?” 宋望:“我引开他们,你赶紧离开。记得和李虎和周立汇合,这里不仅有敌方的探子。” 他最后提点了一句,不等回答,宋望便推开他避开又射来的箭矢。 连续两箭被他躲开,显然弓箭手也被激起了血性,第三箭破空而来,挟着万钧之势凶狠射开。 宋望扫了下四周地形,已经猜测敌人的目标里有要杀死自己,当机立断选择了岩石方向,假装要先自己撤退。 果然,身后有人追来。 宋望一个侧翻再次避开擦身而过的飞箭。 另一边,混战依然在持续。 方回找准时机吹响口哨。 所有人迅速行动一致地开始按照阵型撤退。 宋望坐镇中军,正奇之法令南北侧目,调兵遣将如臂使指,其麾下亦是不遑多让。 暗夜无边,此时火色与兵戈冷光交织,嗜人的沙地仿佛在沉睡中醒来,带上了沾血的杀伐之气。 宋望引着那几个最厉害的刺客远离人群。 漆黑天际只有一弯月明。 但月色黯淡,照不透云端,只洒下浅浅一斛光,照不亮这天地。 仿佛从哪里传来梆子声,原是丑时到了。 第12章一时间满城都知道了此事 几日过去。 西北境的事情早已经传入了京中。 虽然未再起兵戈,事情已经平息,但是广平王遇刺昏迷的消息却不知怎么传得有模有样,一时间满城都知道了此事。 如今的京都很是热闹。 先是宫中太后传出风声要给广平王选妃。 接着又是边关传来消息说广平王遇刺昏迷,很可能一辈子醒不过来。 众人不见宫中澄清,都将广平王昏迷不醒的消息信以为真。 可是这选妃的事情竟不曾取消,眼看着有可能要一辈子守活寡,一时间各家贵女都纷纷打起了退堂鼓。 不知从哪家传起了话,说是太后不想叫广平王如此孤单,年纪轻轻就要凄凉一生,想找个贴心的侍候,哪怕是日后也不至于地下凄凉。 这确实是太后对广平王的一片慈爱之心,可是叫那些家中疼爱闺女的却是慌乱起来。 心疼家中女孩的,哪怕拼着被太后厌恶,也都想办法要从名册上划去名字。 不过这到底是少数。 毕竟当时的广平王可是京中炙手可热的人物,有实权又和宫中交好,有资格竞争王妃的自然也都是些豪族出身的贵女。 本来就是为了博个前程,权衡利弊之下,这些家族的人自然不愿意因为一个女子,而去触怒宫中。 说起这广平王,虽年纪比当今陛下还小一轮,辈分上却是要大上一辈的。 先帝晚年因疑心过重荒唐过一阵,却对这个最小的弟弟异常地信任。 广平王也算是太后一手带大的,情分自不必说。 更别提当年,当今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和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一起被先帝关进冷宫,吃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苦,也是广平王几番回护。 那时陛下的疑心已经很重了,一度想要废太子并除之,却是无人敢为他们说话。 还是广平王从边关回京后强硬地与先帝理论,才能保下他们的性命。 广平王小小年纪就征战沙场,因得先帝信任,一直手握兵权。 若是没有他拱卫当今陛下登基,如今是谁坐那个位置,真的不好说。 陛下登基后,他本来已经可以卸下担子,在京都享福了,却还是去了西北。 在那样贫瘠苦寒之地为国而穿上铠甲,放弃了荣耀和享乐。 这样的情分,即使太后偏执了些,真的如传闻要选贵女成为广平王妃,只怕以陛下对广平王的敬重以及对太后的孝顺,也不会阻拦。 当然,这些流言本来戚念就只是听听作罢。 却没想到,竟有人算计到了她身上,还与这桩事有关。 …… 理国公府。 这日天还没亮,戚念就已经迷迷瞪瞪地坐在了铜镜前,像是悬丝傀儡一般,任由身边的丫鬟替自己梳妆。 这两日她多是陪着二房的戚馨,昨日好容易得闲,她一不小心就看话本看到了后半夜。 没睡多久就被叫起来,此时脑子木木的,梳妆完都没缓过来。 今日替她梳妆的,不是一直跟在身边的大丫头青莲,而是母亲从她身边挑选来的一等侍女抱夏。 戚念平时虽也出府参加些姐妹间的聚会,但到底不是什么需要盛装出席的场合,加上她对平日的穿戴有些讲究,也只是好看整洁就可以,并不要求多精细奢侈。 不过今日是去安国公府里举办的春花宴,邀请了许多贵客,自然是要隆重些的。 戚念身边的大丫头青莲到底不如母亲身边的懂这些,毕竟抱夏要更年长些,对什么样的场合该是穿戴什么样的服饰和妆容这些都是信手拈来。 戚念由抱夏有条不紊地装点完毕,又换上了母亲特地准备的新衫。 这次的春花宴,本是要在郊外大办一场的,不过碍于如今广平王的事情,最后决定还是在府中举办。京中流言纷杂,要不是前几日长公主还举办了春日宴,各家看着风向无事,也不会去参加了。 想来也是看出宫中无意阻拦,各家就都趁此让小辈们相看一二,不过即便如此,还是办的很低调。 戚念身着一袭绿罗裙,宽袖窄腰,合身熨贴,衣带随风微微飘舞,更衬得她宛如立在一汪春水中的水仙,肤白水润,明净而芬芳。 十四五岁的少女本就是最好的年纪,无需浓妆艳抹,就已娇艳动人。 “小姐真好看!”旁边的大丫头青莲发出赞叹。 戚念这才从昏昏欲睡中睁开双眼,娇矜地抬起下巴,故意拿腔作调:“铜镜呀铜镜呀,谁是这世间最美丽的女子?” 青莲连忙配合打趣道:“当然是我们仙女下凡的五姑娘戚念啦!” 听见脚步声,主仆两忙端正了姿态,收敛了神色,一个装成娴静的贵女模样,一个端着院里一等大丫鬟的稳重模样。 “可是梳妆好了?让母亲看看可还行?”楚氏进门含着笑,柔声问道。 原来是母亲来了,戚念放松了姿态,冲母亲调皮地眨眨眼。 “你呀。”楚氏笑嗔一下,上前帮戚念整理了下衣裙,感慨道:“不知不觉已是大姑娘了啊。” “过了及笄礼,也要开始给你相看了。” 第13章岂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 春光简静,苍穹干净得连一丝云也没有。 安国公府门口,各家女眷都已经陆续到了。 这种世家巧立名目举办的宴请,说到底其实就是为了相看各家的小子和姑娘,不过也是各家姑娘和小子们可以正大光明见面游玩的机会。 理国公府的姑娘们也不例外,马车在府门外的下马石前停下,立刻有丫鬟前来引路,戚念跟在姐姐们的后面随着理国公夫人入内。 春花宴设在国公府的后山,几人穿过花园又行了一段路才到。 安国公家风情正,如今在世的只有两子,但各有出息。长房继承了爵位,为人虽然老实但足以守成,下一辈领军的长孙也很是出息。 二房从前平乱有功封为南远候,所以已经出府居住。前不久又去南边剿匪,想来回京后又将论功行赏。 最小的儿子早年平定北边因伤去世,只留下一女。 今日上首的是国公府的老太太,因为是家宴,老太太也没有摆什么架子,始终和气慈爱地与人交谈。 气氛正好,众人都在谈笑风生。 戚念等人见礼过后就和大伯母分开。 筵席设在后山的流水处,四周绿树繁花环绕,烟水明媚,风光旖旎,是府中一景。 席位沿着蜿蜒的曲水旁而设,均是单人独席,两席间的距离约莫有半臂宽,众人分餐而食,很是惬意。 安国公家的安明珠过来寻戚念几人,引到了前面的位置落座。 春阳正好,众人开席宴饮。 安明珠和戚念同岁,两人从小玩到大,她是安国公府小辈里唯一的女郎,父亲去世后就接回京养在老太太膝下,备受宠爱。 此时两人正坐在一起聊的很是投机。 正在这个时候,几个华衣少女走了进来。 安明珠是个直爽脾气,十分大大咧咧一些,像现在,她就直接开口:“你看领头的那个是不是你大伯家那个外室的女孩?” 周围一静。 显然她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大家都听到了。 那些目光朝那里看去,有疑惑的,也有看戏的。 戚念望去,仔细观察就发现,几人看似是一同进来,其实也泾渭分明,领头的女孩和其他的贵女都隔着一些距离。 显然,知道她身份的贵女也都不是真心想和她玩在一起。 戚蕴,也就是理国公外室柳氏的女儿。 如今也正是花期,估计是理国公先斩后奏,让她来的。 戚念和安明珠对视一瞬,点点头确认就是她。 戚蕴此时面对众人投来的目光,丝毫不慌,姿态依旧落落大方,神情带着几分倔强与脆弱。 “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阿馨妹妹,阿念妹妹。”戚蕴款款走来,并没有遮掩,反而一副光风霁月的样子,大摇大摆地上前问候。 看起来是一副不论家室,心性坚韧的好女孩模样。她出众的外貌,加上刚柔并济的气质,男客那边确实有人不由自主看向她。 不过这里的几个人都没有理她,戚念反而转头问向安明珠:“我们一会儿玩花风令吧?” 安明珠应声说好,作为主家朝下人吩咐布置起来,姐姐们也都纷纷点头。 几人都对她置之不理。 戚蕴的脸色变了变,不过转瞬,她又恢复了原来大气的样子。 戚念余光看见她像没事人一样坐下,心里还是很佩服的。 不过她也肯定不会她搭话。 当年她母亲柳氏盼着理国公夫人一尸两命好上位,她虽是个孩子说不上有罪,可大家到底立场不同。而且这些年的一桩桩一件件,也看出她没有丝毫为她母亲愧疚,反而对国公府的人都心怀不忿。 周围传来小声的议论与讥笑,听到她们评价自己“外室女”“别人都不理她”“不要脸”,这种种都叫戚蕴难堪极了。 “各位姐姐妹妹,我们都是理国公府出身的,一家姐妹,为何在外如此对我置之不理,这样狠心,仿佛我是与国公府没有瓜葛的人。”戚蕴神情委屈,似乎不解极了。 她轻声道:“我知道你们是怨我母亲,我也不求你们承认我,只是能让父亲高兴一点,做子女的又为什么不能退让些呢?他也只是想让我入府尽孝,享受天伦之乐,为何就不能满足父亲的心愿呢?而且我们都是一家姐妹,应当守望相助,你们这样对我不理不睬岂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 第14章“我倒是觉得还不如嫁给广平王” 戚蕴看似没脑子将人都得罪,但她其实很清楚自己的目的。 ——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回理国公府。 她必须一步步谋划,先拿回戚家姑娘的身份,同时还要刷好名声。 有了正统嫡女的身份,以及在外的美誉,凭着自己的美貌和外家的助力,相信到时候那些王孙公子她想嫁哪个都不是问题。 所以她也不在乎国公府这些人态度怎么样,只管把自己要说的说完。 总之,她这话一出口,就仿佛国公府不承认她们母女,全都是戚念几人撺掇的。 “呵!真够不要脸的!”安明珠快人快语,她早就知道她妈柳氏在理国公府闹腾,没想到这也是个不安分的,要不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呢,冷笑一声道,“谁和你是姐姐妹妹,我姐妹都是理国公府正经的姑娘,你不过一个外室而已,都没有记在族谱上,对不住,我们没有你这样颠倒黑白的姐妹。” 戚念:这完全没自己发挥的地方啊。 刚刚有些不知内情的,听了戚蕴的话觉得她十分有道理的,如今一听,知道她身份后顿时不吭声了。 当然有些男子就觉得安明珠太过咄咄逼人,上一辈的恩怨,和一个少女有什么关系呢?再说人家也没说错啊,在外还是应该维持一家和美的样子,理国公府这几个女孩都太不懂事。 戚蕴听到安明珠的话顿时露出屈辱隐忍的模样。 戚念也不能什么事都让自己好姐妹冲锋在前头,安抚地拍了拍安明珠的手,冲戚蕴开口:“你也莫怪姐姐们,只是家中祖母交代不可与没有廉耻之人往来,我们才不开口的,想必你也能体谅吧?” 戚念见她还有话说,颇有些不依不饶,赶紧开口:“你肯定是有廉耻之人,你看你一个外室之女,在这儿就不太合适了吧。”语罢,还歉意地对众人笑了笑。 戚蕴眼睛里的怒意快要掩不住,就是再好的性子也要被戚念一口一个“外室女”说得动气,更何况她本就不是好性子的人。 戚念一脸的友善:“我们马上要行花风令了,那你一直在这站着,别人还以为我们这里出了什么事呢?还是赶紧离开去找大伯吧,毕竟你们父女情深呀。” 要是别人家的事情,戚念还是很乐意看个热闹的,但谁让这是自己府里的事呢。 戚蕴:“啊……”她还想接着说什么,不过看周围人的神色,最后还是道:“妹妹既然让我走,那我走便是了。”见有公子对她看来,她柔柔一笑,施施然走了。 安明珠:“就应该扇她一巴掌,也不知道演给谁看,惺惺作态真是膈应人。” 戚念摇摇头:“要是平常就我们几个,扇她一巴掌抽一鞭子都随你,可今日不行。” 安明珠恨恨:“她从前就莫名其妙嫉恨你,作出许多事来,就应该见一次打一次,让她看到你就退避三舍才好。” 戚念笑了:“你看周围有谁真的想理她的么,就是我不怎么她,她最后也待不成。” 安明珠:“哦?” 戚念叹口气:“还不是做给那些个公子看的,你别忘了这宴会主要是干嘛的。” 安明珠:“真恶心。” 戚念哼笑:“你瞧那边,怜香惜玉的公子可从来不缺。” 安明珠:“那难不成还让他们就这么被蒙蔽?不行,应该揭开她的真面目。” 戚念喝了口茶,“有什么好管的,那样看不清女子面目的男子,早点远离才是正经。” 安明珠一下子冷静了:“你说的是,不行,我得仔细看看都有谁盯着她看。” 安明珠拿起桌上的茶盏一口饮尽:“祖母还想借着这次宴会给我选个好人家,尽早定下亲事,只怕要让她失望了。” 戚念:“我倒是觉得还不如嫁给广平王。” 安明珠诧异:“怎么会这么想?” 这个年纪的女子,即使飒爽如安明珠,依旧还有对爱情的向往,确实是不能理解戚念想活守寡的想法的。 戚念神秘一笑,没有多言语。 她要怎么说呢,嫁给广平王,自己有钱而他有权,上不用伺候公婆,下不用养小孩,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婚姻。 …… 等东西都布置好,筵席上的众人注意力就都转移了。 这样的酒令最是能鼓动气氛,可以让大家都玩得尽兴,众人均兴致勃勃。 花风令,就是京中贵人们在筵席时弄出来的酒令之一,玩法最是风雅。二十四根酒筹,写上二十四种花卉及玩法。 比如抽中了望春花,那么面朝东的人就要喝酒,然后大家一起玩击鼓传花,鼓声乍止,花落谁手上则那人就要吟诗一句,其中必有“花字”,误则饮酒。 在一片欢声中,鼓声响起,游戏开始。 第15章“可不是这个理!” 酒令过后,几家相熟的姑娘叁叁两两聚在小亭里歇息。 戚念和安明珠单独走到围栏处,安明珠单手支起,撑着栏杆看向下方的花朵,“你刚刚和我说你要自己写话本可是真的?” 戚念点点头,一双眼眸里盛着日光:“我已有了些想法,到时候写了拿给你看帮我参谋参谋。” 安明珠笑道:“也好,如今我们女子都可自立门户了,可这些书还是以前那个套子,左不过是些才子佳人,穷书生和大小姐的故事,最是没趣。” 戚念也笑:“是啊,我父亲说编这样书的,都是那些嫉妒人家富贵的,或是考不中功名郁郁不得志的,所以就编这样的故事图个乐。” “不然你看哪有这样的,开篇写人家是大家小姐,家中有人做官,自己也是备受宠爱,好好地养大了,结果家族名誉也不顾了,礼义廉耻也一朝就忘了去跟人私奔,这不是前言不答后语吗?” 安明珠抚掌:“我就说看着不对劲,可不是这个理!” 戚念又道:“还有那些穷书生考上状元迎娶姑娘的,最后似乎是看着爽快,可是开头是他赶考借住人家姑娘家躲避暴雨,人家是好心好意,结果他去勾引人家女儿。” “后来雨停了话也不说一声就走,让人家姑娘自己面对催婚的父母长辈,吃了好多苦,受了好多罪。” “那姑娘也是,明明是千金大小姐,为了个男人,不惜和疼爱自己的父母以死相逼,伤的不还是疼爱她的人吗?” 安明珠听得连连点头。 戚念叹口气:“可是这些看的人多是我们这些闺阁女儿,所以我才想自己写些话本,哪怕是写情情爱爱,也总不会比这样的故事差。” 说起婚事,两人都是马上要及笄考虑亲事的年纪,却不像其他这个年纪的女孩对此十分憧憬。 两人心有灵犀地互相看了一眼,又都叹了口气。 安明珠从小跟在老国公身边教养长大,府里并不拘束她,因此学了一身的武艺。 但她依旧记得父亲在世时带着她在边关的生活,她没想那么多男女之事,只是一心向往继承父志去战场杀敌。如今被管着学了很多理家的本事,想到婚后就没有那么自由,所以才有些抗拒。 戚念也差不多,她从小被父亲带着看了许多的书,看了母亲经商的本事,他们都希望她能看得更多,了解世界之大。 只是正因为看得多了,才觉得约束在后宅的方寸之地十分痛苦。 如今在闺中还自由些,若是在夫家,不仅要孝顺公婆,还要面对他的其他家人,更不要提还可能遇到难缠的家人。之后还要生小孩,养儿女,总之这一切都不是为了自己的。 但戚念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不嫁人,即使父母和哥哥都疼宠她愿意养她一辈子,但她却是不愿意连累家中名声的。也只能趁着这两年在家中还松快,多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戚念和安明珠在这边说着话,旁边理国公府其他几个姑娘也在闲聊。 几个正是青春年少的女孩坐在一起,娇艳的秀美的温婉的各有千秋。 戚芙心事重重,见姐姐戚蓉脸色平淡,叁妹只盯着眼前的糕点,旁边二房的戚馨闷不吭声,叁房的戚念也在和安国公府的小姐说着话,仿佛大家都并未将今日的相看放在心上,只一心玩乐。 她抿了抿嘴角,平时带笑的脸淡了淡,想到姨娘与自己说的那日偷听到的只言片语,忍不住拉了拉姐姐的手,轻声唤道,“姐姐。” 戚蓉含笑望来,带着包容的目光停在戚芙身上:“嗯?” 戚芙有些愧疚自己起了这样的念头,又觉得姨娘说的有理,到底还是开了口,微微侧身,小声说道:“姐姐,你知道耀王府的公子吗?我观他很有祖母说的如芝如兰,温其如玉的风采呢。” 戚蓉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个,愣了愣,随即弯了弯唇角,压低声音:“妹妹相中他了。” 戚芙明媚的脸上浮起了薄红,却还是大大方方说:“我听说了许多他的事,今日见了,就……” 戚芙偏头望去,就见那边的凉亭里的郎君正在谈笑,其中领头的正是耀王府的公子。 他是家中庶子,却也是耀王独子宋政,众人几乎都在心中默认了他将来会袭爵世子之位,不过在外面都还是规矩的唤他一声公子或是公子政。 公子政此时微微一笑,十足的君子端方,正在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戚芙之前并没有见过公子政,今日是头一回,心中想着这样的事,还正好看到他如此俊逸的模样,不禁又红了红脸。 第16章她心里不平极了 戚芙听姨娘说过许多关于他的事,说他虽是王府庶子却备受宠爱,而且在家中也不骄不躁,很是勤勉地在读书,过几年定能高中,加上还有家中的帮助,之后前途是可见的光明。 况且耀王是当今陛下的弟弟,日后公子封了世子还能袭爵,哪怕没有什么能力也可以安享一辈子的富贵。 她想到姨娘说的听到父亲有意与耀王结亲。确实,虽然祖母选的亲事都很好,是尚书家的次子,可也比不过耀王的这门亲。 自己背靠国公府,又是老夫人教导长大,只要父亲能选中自己,那以后不就可以风风光光做个王妃。 只是人选的话,想必到时最先考虑的就是大姐戚蓉了…… 她也没有想要如姨娘说的那样抢这门亲。祖母教养自己长大,从没有说过为了个男人算计自己姐妹的道理。 只是姨娘的话到底落到了她的心里。 她想着,只要先问问姐姐,要是她不喜欢的话,自己不就能争取一下了吗? 她心里有了浅浅的期待。 戚蓉看了妹妹这般的神态,哪里不明白她是动了心,觉得她是来找自己这个姐姐来拿主意了,轻轻牵住她的手:“那人如何你如今只在别人的口中得知,到底不是真的了解,不如去见见祖母,让祖母拿个主意?” 戚芙抬头望向戚蓉,轻声问:“姐姐呢?姐姐对这门亲事?” 戚蓉望着她,柔和笑了笑:“你既然喜欢,那断没有我再去抢的道理。都是自家姐妹,若这门亲是好的,那我只会祝福妹妹。”她又握了握戚芙的手,“你要明白,哪怕不要这个男人,我俩的姐妹情分却不能断。” 戚芙也握住姐姐的手:“我知道了,我不如姐姐想的明白。” 她有些羞赧。 看了看面前端庄谦和的姐姐,只是这样安静坐着都让人觉得身上似是敛含了一泓清晖,如同月色;旁边的叁妹戚萱手艺很好,羞涩温婉如同芙蓉。自己是不如她们的。 “咱们姐妹几个性子不同,想的自然不一样。你明艳大方,性子活泼,自然也有喜欢你的。” 戚蓉笑吟吟看着戚芙,逗趣了一句:“想必那耀王府的公子也会疼惜妹妹。”她另一只手理了理戚芙的衣襟,“本来今日就是为了相看,咱们回去就往老太太面前一说,祖母疼爱我们几个,也不会在意这点不合规矩,之后成与不成,长辈们做主就好了,是不是?” “要真定下了一门好亲事,我的心也便安稳了不是。”戚蓉想着,回去还是要多打听王府家风如何,耀王妃好不好相处。 毕竟两家虽然相配,但到底是皇室子弟。 戚蓉此时一心只想让妹妹得偿所愿,而既然妹妹有心,那她也确实对耀王这门亲事不会有什么兴趣了。 戚芙虽是被姨娘说了几句有些小心思,但到底年纪还小,见戚蓉这样说之后很快就放了下心事,笑了出来。 姐妹两很快又说说笑笑起来,戚蓉又挽着戚萱,叁人一起朝着小花园走去。 后面一个婆子眼神闪了闪,悄悄退下,穿过抄手游廊,走到前头理国公夫人所在的地方。 她俯身到理国公夫人耳旁说完,理国公夫人眼里带了笑:“大姑娘是个好的。”顿了顿,“至于芙丫头说的亲事……” 下头的婆子沉默不语,理国公夫人垂了垂眸,脸色看着有些冰冷。 她看得出来,戚芙有些小心思,不过女子亲事关乎一辈子,有些心机她也不是容不下。 只要不是姐妹相争,为了个男人耍什么恶毒的心眼就可以。 一个偌大的国公府里头,怎么可能人人都至善至纯呢?她自己的儿子就是个很有心眼的,但只要能不移了性情,守住底线,她觉得就可以了。 如今,她只是更加怜惜和看重大姑娘戚蓉。 兴旺之家,就是要姐妹兄弟齐心。多少人家败落,都是从内里开始,兄弟相争,姐妹针对,家,人心,都是如此散了的。 而戚蓉虽是庶女,却很有长姐的风度。 心中对戚芙的喜爱淡了几分,不过却起了几分疑惑,她到底是怎么知道耀王府公子的事的。 她偏头吩咐了那个婆子几句,转头继续和安国公府的夫人寒暄。 婆子领命匆匆而去。 …… 另一边,已经走了的戚蕴心中也很是不平静。 戚蕴就想,凭什么呢? 她就看着叁房的那个戚念在上方坐着,满身的华贵。 明明只是理国公府的叁房,总有一天要被赶出去住,如今倒是借了光穿戴打扮得那样好。 还有他父亲的那几个庶女,明明父亲最疼爱的孩子是自己,她们却因为在府里长大,得了老太太的教导,所以能来今天这样的宴会,将来肯定也能得个好亲事。 不像自己,因为外室女的身份,来这样的宴会还要被指着鼻子说身份不配,为了得个好亲事还要诸多筹谋。 她心里不平极了。 自己母亲明明也是大家族出身,就因为老夫人不让母亲进府,这些年都只能做个外室,自己也就只是个外室女。 明明自己才应该是理国公的嫡女,这满府的财宝和荣宠都该有自己的一份才是。 如今反倒叫别人得了便宜…… 第17章府里就如炸了雷 戚念正往父母所在院子跑去。 原来是前几日理国公将戚念的名字记到了送予宫中的遴选广平王妃的名册上,今日此事已经尘埃落定了才告知府中人。 这下子,府里就如炸了雷,一下就闹开了。 得了消息的她第一时间就想到父亲母亲,此时他们不是神采飞扬的楚筠和能谋善断的戚辰,只是一对脆弱伤心的父母。 果然,屋里楚氏此时已经哭得满脸苍白,再不?平时的娇艳笑容。 “大哥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她只能一个劲地问着自己的丈夫,又似乎只是呢喃地问自己。 若是其他事她还能想办法,可这一来是皇家的事她无从插手,二来是大哥亲自递的名字,竟是一下子全无办法。 戚叁的脸此时也满是寒霜,桃花眼里也似乎正酝酿着一场?暴,?到戚念过来,虽有万千话语,他也只是说道:“你放心,别怕,为父会想办法帮你退了这?亲。” “父亲,母亲,我愿意嫁。”戚念一脸平静,她并没有像父母那样担忧,还能安慰他们,“而且即使名册上有我,最后也不一定就是我被选中。” 楚氏赶紧抱住女儿,摸了摸泪:“你还小,还不懂,不知道这事意味着什么。” 她怜惜地摸了摸女儿的发顶,哽咽说明其中利害:“如今京中流言多半是真的,你想想到现在宫中都没动静是不是? 何况就算日后能醒来,那人昏迷这么久了还能好吗?你要是真的嫁给广平王,那就是一辈子守活寡呀我的乖女儿!” 她到底还是忍不住又落了泪:“还要一直侍奉着他,一个照顾不好你还要受连累,更何况万一有个什么,难保不会迁怒你。平时还要进宫给太后、皇后请安,看着是王妃, 可日子过得多苦到时只有你自己知道。” 父亲也在一旁沉默地点头。 楚氏很快拭去脸上的泪,不让自己露出软弱的一面,她揽住女儿的肩膀,眸中燃着怒火向丈夫质问:“你大哥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先斩后奏你知道原由没有?这样问都不问就把小念儿的名字写上去,他还记得你是他亲弟弟吗?” 戚叁敛目开口:“大哥那个人你不是不知道,总归是为了他的仕途在算计。”他没有再多说,拿起帕子给妻子拭泪:“你别担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 “他如今能算计我们女儿的婚事,还说什么嫁给王爷有多好,那混账话我气得忍不住上去扇两巴掌。”楚氏此时情绪稍稍平缓,严肃地和他说:“这事对你大哥万不可心软,这可是你女儿一辈子的事。” 她和戚叁青梅竹马,感情一直很好,婚后也从未变过。加上婆婆慈爱,平时生活顺心,做母亲的,自然也想要女儿以后能如她一般得到幸福,却不想被理国公毁了个干净,她不恨死他才怪了。 儿女是底线,她必须确定丈夫的心不会偏向自己兄弟。 戚叁环住她的肩:“你放心,一切有我。”他眸中意味不明:“你知道我不是那样会心软的人,大哥还是不了解我。” 大哥知道自己疼爱孩子,所以提前说明自己肯定会不同意。像这样先斩后奏的话,为了自己的前途,自己会忍耐下来,却不知道他就算没有办法,到最后拼着被宫中厌恶,他也会阻拦的。 他以为能当广平王妃是个让人会心动的事,却不知府中众人早已人心浮动。 如此行事,早就失了他平时的分寸。 首先是戚叁,女儿被大哥如此草率地定终身,还说着为你好的话,原本的兄弟情这下算是折腾得不剩多少,也就是他现在急着处理此事,还要安抚妻女,才没空和理国公算账。 接着是二房,如今也躲得远远的,就怕他也算计到他们那房。 理国公夫人和他本来就已经没什么情分了,眼下这出又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带着儿子转身就走。 而此事,其实还要从两天前的春花宴说起。 …… 那日戚蕴离开安国公府就去宅子寻了父亲理国公。 这是一处十分宽阔华美的大宅,理国公置办得竟是不输他在府里的院子。 她一路走到父母房前,让丫鬟通禀一声就进屋和父亲请安。 她没有主动说宴会上的事,因为父亲把他的帖子给了自己,自己却如此早回去,戚蕴知道他一定会问。 果然,理国公泯了泯茶,开口:“可有遇到什么事?怎么这个时辰就回来了?” 戚蕴先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眼父亲:“我不想让您为难。” 柳氏嗔了她一句:“你父亲多厉害的人,哪会让她为难呢?你别怕。” 她如水的眸子瞪了理国公一眼。 理国公咳了咳:“说吧,不说的话你母亲该恼了我了。” 戚蕴摇了摇头:“没事,我都能应付。”她并没有多说,反而轻声道:“我今日倒是听说了一桩事。就是广平王选王妃这事,有几家的看法倒是有些特别,女儿觉得有几分道理。” “哦?” “那几家之前就递了名字上去,他们也没和其他家一样想着换人什么的,而是选了府中二房叁房的嫡女。” 戚蕴见父亲默不作声接着说:“和我玩得好的冯舒瑶告诉我,她们冯家就是这样。如今各家都退却,他们反倒能向宫中卖个好,他们真心实意的,宫里头也能看得到他们,要有什么事也会偏向他们几分。” 柳氏虽有些气女儿自作主张和理国公说这事,不过还是帮着她说话:“可惜阿蕴如今身份不够,不然你让她去也是可以的。毕竟要是和宫里搭上关系卖个好,老爷你也能升上一升不是。” 理国公眼里闪过思索,戚蕴此时苦笑一下:“我原本就是想和她们打好关系,要是能让老太太许我进府,好歹有个正经身份了,我也愿意去参选。” 柳氏也在旁边补充道:“是啊,像她们都怕那些闲言碎语,我们母女是不怕的,这些年听得还少吗?能帮到你就好了。” 理国公不疾不徐:“府里二弟和叁弟都不会答应的。” “父亲不妨直接递名字上去。”戚蕴不闪不避地看向父亲,“到时候事情落定,虽然会埋怨您一阵,不过到底是打着骨头连着筋的兄弟,之后见了好处不就好了吗?有娘家帮衬着,还能当王妃,有什么不好呢?” “再说都是府里养大的,享了荣耀自然该付出不是吗?” 戚蕴不觉得父亲会不同意,且人选一定是叁房的戚念。毕竟戚叁的官职要比二房的高一些,且戚念比戚馨各方面都要强些,如果要做这事,父亲一定会尽善尽美。 理国公屈指点了点桌面,目光落在远天,霞虽未散,天却已暗,眼睛眯了眯,淡淡道了句:“也好。” 第18章她居然这么喜欢自己? 他们念着的广平王宋望此时已经到了京都郊外,一路躲避暗杀,满身是伤,已经有些支撑不住。 山下灯火亮起,山上长风凛冽,终于支撑不住倒下时,宋望心想的却是:居然还没有问戚家那小子佩刀的事! …… 马车缓缓从长街驶过,春风吹过,偶尔拂起马车软帘。 戚念坐在马车里偶尔极目远眺,眼前所见,人声鼎沸,路人匆匆。 走出城门,已是绿水青山。 她们正准备去京郊的庄子上小住几日,散散心。 戚念那日之后又和父亲单独谈了一次,他也知道了闺女并不是故意逞强说愿意嫁,虽说女儿言她她是心甘情愿,也已经答应了她不再想法子撤了玉册上的名录,但还是让她去庄子上散散心。 戚念考虑了下,还是答应了。 她知道,父亲是为了让她缓缓心情再好好考虑,而且府里还有的闹,父亲肯定要和大伯理国公算账。 趁着老太太如今不在府里不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才好解决,祖母年纪也大了,不好总是让她烦心。 正好祖母之前去庙里礼佛,如今在京郊的庄子上休养,自己过去还能陪陪祖母。 行至山下,戚念出声道:“我们走上去吧。” 大丫鬟青莲赶忙搀扶她下马车,两个护卫飞快巡视一圈,确定安全,便跟在身后不远处的距离——既不会听到她说话,也能及时施救。 戚念下了车,负手站在道旁,山岚阵阵,拂过她的发丝与衣衫。 她转过身看着青莲,缓声道:“好了,你小姐我都不伤心,你也莫难过了。你看看这儿的景致,心境都能开阔不少。” 两人相携往上走。 经过一片松树林,吹来一阵缓缓的风,响起沙沙声。 府中的丫鬟小厮虽不知府中要事,却也都有自己的消息来源,青莲自那日府里闹开便听了许多斐言,心中为小姐郁郁,这会儿又见了这满山的绿,脸上也不见好看许多。 “可是,可是婢子想不明白,都说那广平王他之后醒不过来了,小姐怎么会同意嫁给他呢?就算是王妃,可小姐日后,日后……” 看她说着说着又有些着急,戚念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最后都不一定选上呢?看你急得像是你家小姐已是板上钉钉的王妃似的。”她逗趣了她一句,知道真真是为自己好的人才不看重地位只看自己的欢愉,她轻声和她解释:“你这几日憋着不问,还以为你这丫头能一直忍住呢,”顿了顿又道,“这嫁给一个郎君,日后要相伴几十年,看得其实还是一个人的低处。” “我虽不曾见过这位王爷,但我知道他的许多事。他从小随军,之后征战沙场,保家卫国。他本可以在京都享乐,却愿意到千里之外,远离故土与亲人,年复一年守在边关。” 戚念说着说着想到了许多曾经看的关于他的事迹,还有听说的那些边关的事,她道:“这样的郎君,才是真正的顶天立地,风骨昭昭。” 她肯定道;“他是一位真正的英雄。” 青莲:“可他是英雄,和小姐你嫁不嫁他没关系呀?而且这本来就是理国公算计——” “好了。”戚念打断她,点了点她的脑袋;“你呀,这事自有父亲为我做主的,总是挂在嘴边可不好。” 青莲赶忙讨饶地抿紧嘴巴,连连点头。 戚念接着说道:“广平王这样的英雄是值得真诚的尊重与敬仰的。他最不好的一点就是可能一直昏迷,可我却是愿意嫁给他照顾他的。” 青莲似懂非懂:“那嫁给别人不好吗?” 戚念眸中像是有春日晨时乍暖还寒的雾气,淡淡道:“像我父亲这样的是少数,世间男子多的是薄情寡意之徒。”她没再说下去,摇了摇头,“总之,你记得,我是愿意嫁给王爷的,纵是日后有个什么意外,我也情愿为他守节一辈子。” 她的话音刚落,林中突然传来一声树枝折断的响声。 戚念倏然转身看去,身后的侍卫马上上前呈拱卫姿态,大丫头青莲也护在了她身前。 风拂过,松林中寂静片刻,便有一位男子慢慢走出。 他身着玄色布衣,面容俊逸,一双眸子里满是意外地看着口口声声要守节的戚念。 就那么喜欢广平王,人都半死不活了还愿意嫁给他? 宋望刚刚被响声惊醒,就瞧见了戚念。 一开始还以为是梦境换了模样,随即就听到她说话的声音,听了两句就觉出不对来,这才意识到这就是现实。 他竟在现实中碰见了她! 他面色紧绷,瞬间收敛气息,神情警惕地听了下去。 可越往下听越是奇怪。 这…… 她居然这么喜欢自己? 不不不,你早就见过我了。 哦对了,这似乎不像是不是探子。 他心里转过这几个念头,听到她还要为自己守节,终是忍不住站了出来。 想了想,他随意从身上扯了块布,遮住下半张脸。 作者的话: 宋望:老婆看我(._.) 第19章“你为何要嫁给他?” 护卫手握刀柄,随时可以出鞘,一人沉声问道:“你是谁?” 玄衣男子并未回答,目光依旧落在戚念身上。 树影微动,微风吹散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戚念上前几步,碧色连天,独立于这青青草色,她抬头望向他。 他身上一袭陈旧的玄色布衣,风尘仆仆,虽遮住了面庞,但还是能感觉到面容透着倦色,瞧着似是平头百姓,可周身凛冽的杀伐之气也叫人能看出他并不是一般人。 戚念又细细瞧了他两眼,才发现他掩在衣领下有一道狰狞的伤疤,这伤疤深而狭长,鲜红翻卷的伤口虽然已经结痂成褐色,却依旧看起来触目惊心,让人能联想到当时的情况有多凶险。 戚念下意识地又将目光转回到了他的身上。 眉眼处竟有几分熟悉…… 他虽然目光平静,气势凌厉,站姿挺拔,但却给人一种强弩之末的勉力支撑的感觉。 天地间都是浩渺的风声。 他往前行了两步,那脚步声既轻且柔,不知怎么,叫让人隐隐感受到了沙场的硝烟与烽火,拼杀与兵戈。 到了近处才嗅到,他身上还若有似无交织着伤药和血腥味。 戚念心神缓了几分,有着这样气势与风姿的人,大多都不会是恶人,更不会是这一开始想的杀手刺客之类。 应该是自己不认识的人,不过却没有之前那般紧张了。 之前因战事平息,近来许多武将都从边关回到了京都受封,想来这男子大约也是其中一员,看他这一身伤,还极有可能是从战场上受伤退伍,回京都休养的武将。 不过蒙着面,也可能是在执行什么秘密的任务吧…… 戚念眼神不由露出些许敬意,她对这些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将士总是格外钦佩悦服的,她朝身前的护卫吩咐道:“退下吧,他应该是边关的将士,没关系。” 戚念朝他微微点头,主动开口:“敢问这位大人是迷路了吗?如果是迷路,莫若让我的护卫护送您到京都,要是不方便,让他们只送您走出林子下山也是可以的。” 宋望想,她的样貌果然是和梦里的一模一样,山间雾气缭绕,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疏离,然而一双眼睛里盈满了真诚与善意,让他熟悉。 她似乎并非是探子,可若不是,这样一个正当韶华的少女又怎么会愿意嫁给传闻里形同废人的广平王? 他已经知道了关于自己的流言,刚刚听那话头,也知道她似乎是被家中人算计的这门婚事,难道就不怨不怪,还真的要嫁? “我听说广平王如今一直昏迷不醒,你为何还要嫁给他?” 这人却是没有直接回答戚念的询问,反而问了一个与他并不相干的问题。 戚念没有想到一个陌生人竟会问自己这样称得上私密的话。 不过他看起来并无恶意,只是纯粹的不解与好奇。 猜到他可能是刚刚在林中就听见了自己和青莲的对话,便没有多想,毕竟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在外说着愿意嫁给谁谁谁,外人瞧着确实有些不妥,会有疑问也正常。 她面对着他,眼中似有星光流转,声音轻柔却带着坚定:“广平王为国尽忠,将生死置之度外,戚念钦佩,他虽遭逢意外,但若有幸嫁给他,我亦满心欢喜。” 宋望定定看了她一眼:“不怕外人说你是为了他的身份嫁给他?要知道此后的流言不会少。” 戚念笑了笑:“名声要紧,却不是最要紧的。”她语气柔婉,却字字铿锵:“我既问心无愧,又何需在乎外面的闲言碎语。” 她没说的是,女子确实处世不易,即便如今世道好了些,还是有人会被流言所扰因名声被毁而不幸的。不过她也知道,除了自身强大不惧人言,当你身居高位时,那些碎嘴的人自己就能学会闭嘴了,至少不会当她的面说。 戚念看的明白,只是这话就不必对陌生人说了。 每个人在自己能选择的线内都是自由的,比如她当然可以选择一辈子不嫁人,因为她并不在乎对自己的非议,可是却怕连累家中女眷和哥哥们的婚事,所以她不会这样。 但如果她被选中为王妃,既然已经有了那样的身份,又何必在意那些呢?只当是些酸话就行。 宋望这一刻才觉得有些实感,仿佛此时真正将眼前这个少女和自己梦中的女孩对上了,即便现实和梦境的女孩看似不同,但其实她骨子里就是这样,既离经叛道又通达明理。 他掩在布下的脸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 宋望抛出一块玉佩,戚念猝不及防之下只得接住。 “若日后后悔,可凭此物到广平王府寻人。”言讫,他越过戚念,走下了山。 “小姐。”青莲见人走远才敢开口。 “无事,他应该是广平王部下吧。”她看着手中的玉佩皱了皱眉,“此物倒是有些难办。” “不如让人送去广平王府?”青莲试探着问。 “不妥,无缘无故也不好凭一面之词就相信他的话。”她想了想,“不过留在家中也是麻烦,万一有个什么也是隐患。”她看了看手中这玉的成色,“也不好直接丢了,就先放庄子这边吧。回府了告知父亲一声。” 她又朝护卫吩咐道:“这事不用告知祖母。” 护卫抱拳肃声:“是!” 第20章她总觉得那名男子的双眼有些熟悉 戚念看人离开,也赶紧带了护卫到了庄子。 她并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但父母告诉她让她好好想想,还有刚刚这位这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也说若反悔可找他。她也不觉得他们的想法就是错的,只是当握着手中沁着微凉的玉佩才发现,原来有退路是这样的好。 是这些庇护着她的人,让她可以如此恣意,让她不怕走错路。 戚念唇角弯了弯。 不过,她总觉得那名男子的双眼有些熟悉。 …… “祖母!”戚念跑着进屋,依偎到祖母身边。 “慢点!慢点!”老夫人看着戚念明亮的眼睛,摸了摸她的发髻,“果然还是个孩子呢!” 她朝后吩咐一声,又拍了拍她的手:“昨儿收到信你要来,我就让人备着了,香积寺的斋饭顶顶好,你不是最喜欢,一会儿晚膳的时候就多吃点。” 戚念卖乖地笑笑,眼睛却往旁边案几上瞟。 “你呀!”老夫人刮了刮她的鼻子,“小馋猫!”嘴里念叨着,但手上还是帮戚念拿了过来,“可别吃多了。” 戚念虽然嘴馋,却是最听话的,接过一个福饼吃了就不再要了。 祖母虽然念叨,却是最纵容的,看她不吃了反而要往她手里塞。 “我觉得祖母这儿的吃食格外好吃些。”戚念笑着说道,“祖母好些日子没回府里,孙女想念得紧。” “好,好,那来了就多吃些,几日没见感觉都瘦了。” 哪里是想吃食,不过是借口来庄子看她,老夫人心如明镜。 陪着祖母说笑了一会就到了休憩的时间,戚念便回了自己的小院好让祖母小睡一会儿。 老太太看着戚念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 旁边的苏嬷嬷关心道:“老夫人?” “本以为这丫头就是来看看我。”戚老夫人又是一叹,笃定道:“只怕家里这是出事了,而且肯定和小念儿有关。” 常嬷嬷忙说:“那老奴让人回府查探一下?” “去吧,只别让府中的人发现了。”老夫人摩挲着手中的珠串:“人老了,就是要学会装糊涂,孩子们既然不想让我知道,那我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如此才好让他们宽心。” …… 戚念回了自己的院子却并没有休息。 她拿出了纸笔,写起了话本。 【细细密密的雨丝落在江畔。 一户农家小院的院门打开,出来一名身穿丧服的年轻妇人。 她是赵家大房赵有光的媳妇李兰香,上头没有长辈,下头只有一房叔叔,前几日丈夫出事,只留下她和四岁的儿子。 今日是丈夫的头七,刚办完丧事的她满身疲惫。】 故事由此开头,讲的是一个年轻妇人丧夫后逐渐成长,学会经商,从小县城走到繁华的京都的故事。 一开场就极具矛盾冲突,还刚办完丧事,家中的叔婶就想将她赶出家门,并以她不是赵家人为由威逼利诱想让她交出做豆腐的方子。 对方觊觎的似乎也不仅仅是豆腐方子,还有他们娘两现在居住的屋子。 雨丝混着白布在风中飘扬,愈发显出了妇人此时的境遇可怜。 可是让人想不到的是,她却没有就此妥协。 即便村里议论纷纷,她毅然决然地立了女户,打算独自一人抚养儿子。 好在李兰香她自己立得住,她自知一个寡妇很难守住这份家财,便当机立断寻了兼任村长的族叔,又找到了赵家族长。 当众表示丈夫临终有遗言,说他走后家中妻儿还得劳烦族里照看,因此愿意将家中那七亩良田借族人耕种,只需族里提供母子俩每年所需的口粮。 希望在儿子成年前族里庇护一二,等儿子成年后,地契则过户到族中,就归族中所有。 其实赵有光哪里会有这样的临终遗言,这个所谓的遗言,实际上都是李兰香的说词。 虽然会吃些亏,但却能让大家因受益而庇护他们母子。 本身就不是什么亲近的家人,这样的利益交换反而让李兰香更为放心。 当然,这也都是她在思索考量后的决断。 首先,现在家中至于她一个女人,还要带孩子,根本没那么多精力来耕种家里那么多的田地,与其将那些田地荒废,不如用它换一些好处。 至于等儿子成年后将田地归于族里——实际上也就是归于族长那一脉,这样出于利益,得了好处,不管怎样族长总会偏袒照顾他们母子几分,她要的就是这几分照顾,这样至少明面上可以挡去不少小人。 而且她有一门点豆腐的手艺,还有每年族里提供的口粮,日常花销绝对不成问题。 她相信在儿子成年前,她一定能够攒出买地的钱来,重新置办一份家产。 李兰香的头脑格外清醒,她明白,地是死的,手艺是活的,只要保住那一门手艺和儿子,牺牲点东西都是值得的。 果然,在族长和村正插手后,那些闹腾的人都消停了,也就赵有财夫妇仍不死心时不时闹腾两下。 她的经商之路也从这里开始。 第一步,她只是点了豆腐,单纯只在镇上卖豆腐。 让她启发的第一个人是个卖糖的人。 镇上的人虽没有县城的多,但十里八村的村人都会来这里逛,而非本镇的人大老远跑来,一般都会买块糖给孩子甜甜嘴。 卖糖的人一般都会架起柴火,煮沸糖浆,有客人买就拿根木筷搅一圈饴糖,冷却变硬就可以拿走,虽然简陋,但生意也很不错。 渐渐的就有人学了起来,那第一个卖糖的人被抢了生意,他也不急,而是熬好了饴糖放在木盒里切成一摸一样大的小方块,然后整整齐齐放在盖好的箱子里卖。 其他人卖糖浆的时候,他卖起了糖块。 别人卖五文钱一根,他卖六文钱钱一块,但糖块看起来干净不说分量还又多,涨一文钱也不是不能接受,于是他卖的还是比别人好。 后来又有人有样学样,他又变了,除了糖块,他另支起了摊子用汤勺舀起糖汁在石板上飞快地来回浇铸,画出图案,小孩子尤为喜欢,这次贵了,他卖九文钱。 他还给它取名字,叫糖画。 这个价钱对于村人来说有些贵了。 只是因为很多人都是难得来镇上,而出门的妇人基本都带着孩子,自家孩子可怜巴巴的想要,一般都还是会咬咬牙买下来。 于是,这个卖糖的人又大赚一笔。 而在其他人再次有样学样时,他已经攒够了钱离开了镇上,到县城却,这件事给了一直观察的李兰香很大的冲击。 她开始学着变通,不再只是单纯卖豆腐。 当然,这个话本写出来之后,也给其他看的人很大的冲击。 戚念笔下不停。 外头却传来了急切的脚步,之后一个丫鬟匆匆进门,见了戚念急忙说道,“小姐,宫里来人了!说是太后娘娘召姑娘进宫,现在人就在外头!” 第21章“我愿意的” 丫鬟看起来神色着急,戚念的心蓦地一跳,之后脸色不由一变,“祖母该知道了!”急忙理了理发鬓,趿着绣舄疾步往外走,思忖着宫中的来意。 戚念忍不住向青莲低声问道,“你说太后娘娘召见我是为了什么?”不等她回答,她就自己说道:“我同宫中的联系,想来也只有广平王的事了。” 她还算镇定,只担心祖母知道了这事,不光是要为自己担心,大伯也要让她更失望了。 前头院子里,祖母身边的嬷嬷正在跟一位宫人寒暄。 她见戚念走过来,笑容满面,格外亲切。 “太后娘娘知道姑娘的品行极好,还是个赤诚之人,因此很想见见姑娘。小女娘放心,并不是坏事。”宫人看向戚念的眼神藏着几分喜爱,拉过戚念的手柔和地说道,“太后娘娘是很慈爱的人,小女娘不要怕,咱们进宫去你就知道了。” 戚念此时还是一头雾水,太后身边的人为什么会对她看起来很喜欢的样子,太后又为什么突然要叫她到宫中去。 她将心中的忧虑掩藏好,见宫人含笑看着自己,便开口直接问道:“是为了广平王选妃之事么?”顿了顿,“是所有人都进宫,还是太后娘娘只要见我一个呢?” 可就算是选妃,也该还有一段时间才是。 那宫人只道:“自然是只有姑娘一个,太后娘娘也只喜欢姑娘你一个。” 饶是戚念听了这话也忍不住呆了呆,不过她并没有流露出惶恐或是对太后喜欢自己,自己可能是要嫁给广平王后将来守活寡的惧怕,反而是对太后喜欢自己的一种茫然,这让宫人看了忍不住流露出喜爱来。 聪慧又赤诚的人,总是让人喜欢的。 她又知道宫中的打算和情况,想到太后娘娘的话,对着小女娘的笑意不由愈发深了几分。 戚念见这宫人似乎还想说什么,然而却到底没有开口。 祖母身边的嬷嬷在一旁小声交代着青莲什么,此时才对戚念道:“姑娘好好收拾收拾,换件衣裳,然后跟着进宫去吧。” 戚念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开口,苏嬷嬷看出来只轻声安慰:“老夫人都知道了,姑娘别怕。” 戚念心中轻叹,换上一身梨花白叁绕曲裾,素面,垂鬟分肖髻。 一路行至宫门,下了马车,由宫人领路进宫。 巍峨宫楼矗立无声,戚念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宫中的景色,宫人见了忍不住笑说:“日后姑娘还会时常来宫里,到时候还有的可以看。” 这话透着深意,戚念意会地点点头,“嗯”了一声,带着些不自在,连忙掩饰般地回了一句,“那日后可就要劳烦您了。” 宫人笑着望向戚念:“姑娘唤奴婢一声安姑姑即可。”她又摆摆手轻声道,“即便没有奴婢,也还是会有旁人的。” 戚念笑而不语。 两人脚步不停,到底是在宫内,都不再多言。 安姑姑领着戚念到了太后的宫中。 当今圣上孝顺,太后所居的慈宁宫是皇宫中最大的宫殿,春色满园,百花静静地绽放,虽不奢华,却处处都是雅致。 戚念一路的礼仪皆不出错,除了最开始看了几眼,竟是十分规规矩矩。安姑姑看她眉眼清正,更是平添了几分喜爱。 戚念进入殿内,里头却是欢声笑语一片,这让她有些惊诧,不过并未显露出来,低着头行礼后恭敬说道,“小女戚念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言讫,上首便传来一道带着几分笑意的温和嗓音,“快起来吧孩子,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你。” 这声音显然是刻意放柔,戚念听着不由心里一松,不过行动间却不敢放肆,只依旧垂着头直起身子。 倒是上首又传来声音,“在我的宫中不必这样拘礼。你坐过来叫我好好儿看看。”一旁的宫人便扶着戚念起来走过去。 戚念心中有些忐忑太后突如其来的好意,面上还是镇定一片,缓缓踱步走到太后身侧。她只匆匆一瞧,便见太后虽上了年纪却气度不凡。 太后看戚念唇边带笑,似有浅淡的春晖落在她清致舒雅的眉目,看着就让人生出几分欢喜来。 “你只管把我当做长辈就是。”太后声音慈爱,叫她坐在自己的身边。 虽有些逾矩,但既然是太后允了的,戚念也觉得不好总是推辞,因此只略微思索一瞬,便顺势坐在了太后手边。 戚念此时也只当是侍奉家中长辈一般,很是自然。 太后捧了口茶喝,拍了拍戚念的手温和地说道,“大抵是缘分,我一见你就心生欢喜。”她只觉得人和人的缘分当真是奇妙,就仿佛戚念这孩子,行动举止间都让她倍感亲切。 就像是刚刚她让戚念坐在自己的手边,若是寻常的臣女就会诚惶诚恐地推拒一番,连声说什么不敢,然而戚念却很熟悉自然地就坐在了她的身边。 想到这里太后不由心生感慨。她到底是个老人,风风雨雨小半生,如今也就是希望能过一些平常老人家儿孙绕膝的日子,希望这些被自己喜爱的年轻晚辈对自己能如同对待真正的亲人一般亲昵自在。 只是她每次说起这些,那些人也只当自己不过是假意地说一说,从未有人当真过。 此刻她看见戚念这样老实,自己说什么便认认真真地去做,既不推辞也不敷衍,太后不由笑了。 心思难得地神游开去,感慨:广平王真是好福气。 她原也没想真的先斩后奏帮他选人,无人比她更了解宋望了。 他面容疏淡俊朗,看似像个文人,其实真真是个沙场说一不二的将军,骨子里的杀伐决断不会允许别人替他做决定。 不过也不妨碍她老人家虚虚实实地借此将人骗回京不是?却没想发生了行刺遇袭一事,更想不到他一回京就开口求要赐婚。 太后心中想着这些,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了召戚念进宫的意图,“好孩子,哀家知道你对广平王的心意,只是哀家还是想问问你。别怕,除了我这宫里头,外面不会有人知道。” “若是你不愿意,只当今日就是来陪哀家说说话。若是你愿意,赐婚的旨意我就让皇帝尽快赐下。” 戚念进宫前就猜到了这事,虽诧却不忧,唇角一弯,竟还露出了一枚喜悦的笑来,“我愿意的。” 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可闻。 作者的话: 宋望:老婆贴贴,我来了(._.) 第22章“你要向前看” 那日下山后离开后,宋望就往宫中赶,甫一跨入宫门就昏了过去。 众人还未来得及高兴就得此变故,吓得皇上皇后连忙请太医诊治。好在并无性命之忧,不过有几处伤口虽不深,却是有毒,余毒清除后还需好生将养月余。 宋望醒来后就让人去查了戚念的事。 果然,是没有什么异常的。 不过,咳,还是将人放在身边安心。真是个笨丫头,被人算计还拍手称好,怎么从前没看出来呢? 宋望是个男人,有着男人骨子里的那点坏,也还是个征战沙场的将军,军人守信有担当,若此前种种只是梦中之事倒也罢了,如今知道世上确有此人,又一回京见着了她还听了那一番话,岂能只行轻薄之事,却毫无作为? 他便告诉没瞒住他受伤的事来看望的太后,叫她不必急着昭告京都内外自己平安的消息,只让她赐婚理国公府叁房的戚念,名册上的旁人也不必看了。 想起那日广平王拖着病体昏睡前说的话,太后悠悠一叹,如此她也算对得起他的嘱托了。 明明是连日光都瞧不见的殿内,可听见戚念的一句话“我愿意”,让太后整双眼都亮了一下,她很是高兴,“哀家这就让皇上赐下旨意。” 她看着这小女郎的皓玉清姿,失笑,“瞧我,还未说清,这里头有些缘故,不过成婚总是要待你及笄后的。” …… 理国公府。 戚念从宫中出来,便径直回了府里。 本来父亲是想让她暂避府中事,在庄子上歇一歇陪一陪祖母的,眼下看也是不成了。 果然,家中早就得了消息,传信的女使等在门口让她去母亲院里。 不过一日,母亲早已恢复往日神采,不见愁容,想来是已经有了解决办法。 戚念此时才有些心虚自己的自作主张,赶忙迈着碎步进屋,袅袅福身:“母亲。” 楚筠搭眼就知道这丫头有事,不过此时还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先询问其她宫里的事。 等听到她应下了赐婚之事不由瞪她一眼。 戚念装乖地低头摸摸鼻子。 天光渐暗,云层厚得一层压着一层,屋门前洒下一大片阴影。 楚筠看着女儿乖巧的脸最先绷不住,轻叹一下,戳了戳她的额头。 “你是我的孩子,我怎会不知你的想法?但母亲知道情爱的美好,只盼望吾儿亦能幸福,母亲只担心你选的这条路日后会后悔。” “可如今你既已选定,小五,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你要向前看,知晓了吗?” 楚筠拍拍戚念的肩膀,伸手环住她,“只你别怕,不管你走到哪儿,父亲和母亲都在你身后,我们永远给你留了后路。” 楚筠不是个脆弱的人,只是为人母的心让她一时关心则乱,过了一天便迅速调整好,找出了解决办法。即便眼下又出了意料之外的事,她依旧如此镇定,还能反过来安慰自己。 戚念想,她其实是忐忑的,可是母亲的冷静很好地安抚了她。 “母亲,祖母那边……”想到还是惊扰了祖母,戚念有些过意不去。 “你放心,你父亲传了口信说他今天会过去,明日就接你祖母回府。” 屋中食案上,已摆好了白米鸡丝粥、索饼、腌鱼鲊、莼菜羹、莴苣丝等几样主食与小菜。 在自己的院里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母亲又与戚念叮嘱了几句,晚膳也吃好了。 映着月色灯火,戚念回到自己院里。 她坐在无人的屋里,手搭在窗边,半撑着脑袋,背对明烛摇曳的长夔案几,望着高悬于天的繁星,心中默念:今日之后,名几何,望几何? 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 春日夜原是该虫鸣不断的,然而戚念所在的小院和宋望的宣明殿竟是四下寂然无声。 天全然暗了,灯油自宣明殿内慢慢散开,流向各处。 广平王在此时醒来,得知戚念答应了赐婚的事,不自觉攥着的拳轻轻松了些许。 他摸索出一块玉玦,和那日给戚念的恰是一对。 玉玦温润含光,仿佛一眼看见了那日透着清亮眸子的少女。 旁边的护卫见王爷不吭声,等了半晌才听到王爷出声:“继续,利州可有来信?” 护卫应声回禀:“利州方回来信,城中事务均已整顿完毕,另有密函一封。” 宋望看过信后,小声吩咐了两句就让人先下去。 他坐在那里,懒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色沉沉,更深露重。 李太医得了信悄悄地来到了宣明殿。 作者的话: 戚念:我只馋他身子,成不成婚的无所谓(._.) 迟来的端午安康! 第23章维事有成 戚念思绪万千,索性点了灯油,借着一隅光明写起了未完的话本。 上回写到主角李兰香到镇上遇到一个卖糖的商贩,受他启发,开始了经商之路。 她不再只是简单地卖豆腐,而是学着变起了花样。 戚念没有用生涩难懂地字句来写,话本子的精髓不在“笔力”,而在“故事”,其中描写豆腐吃食的部分更是绘声绘色,跃然纸上。 豆腐是现成的,李兰香一开始的步子不敢迈得太大,她先拿了一部分,将豆腐表面的水分擦干后下锅油炸。 炸到表面金黄,被她捞出来放置在一旁控油,待油沥干便倒进碗里浇入。酱汁的咸鲜混合着油炸的焦香,再往上撒一把葱花和芫荽,这道小吃便成了。 不同的油和豆腐的细小差别,让它从口味到口感千差万别。 李兰香调的酱汁也别有滋味,十几种香料在热油里爆出香味,一勺红油最为重要,淋在刚炸好的豆腐上面,滋味渗透,油润不腻。金黄焦脆的豆腐上间或点缀着翠绿的葱花和芫荽,煞是赏心悦目。 小小一碗,豆子的销魂蚀骨被李兰香完美展现。 简单的将豆腐油炸一下淋上酱汁,最终能出来一道香气四溢的小吃。 话本里看似简简单单的过程,于纸上只是寥寥几笔,却是戚念求着戚萱帮忙在小厨房做了不知道多少次后才折腾出的结果。 这个过程里钻研出的用什么油和酱汁的配方也都大大方方直接写了出来。 ——毕竟戚念写这段在话本子里,原本就是想让看到的人能学习到。 若是藏一半露一半,那就无甚意义了。 这只是故事开始,李兰香一开始是无措的,她没想到两个铜钱的炸豆腐卖的如此之好,一周下来的进项抵得上平时一个月的收益。 所以她果断的只买起了炸豆腐。 但她没有只满足于此。 她发现了很多问题,比如镇上的人消费水平没有那么高,所以买的人其实已经饱和;比如炸豆腐只是小吃,不能填报肚子,所以买的人没有作为主食的卖的好。 她看着家里的余下的银两,做下了决定——她要去县里。 她是个果断的人,想到便行动了。 她将儿子送去了县里夫子的私塾,找了一间小店铺,在靠近路口的位置,做起了她的生意。 此时距离她尝试卖炸豆腐已经过去了一年多。 这一年多里李兰香的身边一直有孟宝田和赵娇娇。孟宝田是李兰香娘家那边村里的猎户,其实在李兰香嫁人之前,两人青梅竹马,孟宝田就一直心仪她,只是因为李家看中了赵家的家资,直接定下了和赵家的亲事。 现在李兰香都已经是孩子的娘了,他也一直没有再娶,他们从前的玩伴知道内情的都悄悄问他是不是忘不了李兰香,所以一直守着呢,不过他都矢口否认了。 赵娇娇是李兰香从小的玩伴,也是赵家村的人,她见李兰香一个人带孩子辛苦便一直帮衬着她。她虽名为娇娇,但其实力气极大。 这两人帮着她,她在县里的生意很快上手。 县城里的人多,做买卖的人也很多。好在李兰香不是没有准备,她在之前就已经经常来县里四出走走看看,决定来县里也是心有成算。 她在县里继续着她的豆腐生意,只不过这次做的不只是炸豆腐了。 早上她准备了豆腐脑,不拘是甜的亦或是咸的她全都备上,还有豆浆供人解渴,旁边烘烤着胡饼,金黄酥脆,焦香蓬松。在路口经过的人总是不自觉停下脚步买上一个来吃。 到了午膳,她新增了许多菜色,比如麻婆豆腐、肉酿豆腐、锅塌豆腐等等,油炸豆腐改良成了豆腐丸子,豆香、骨香、葱香交错相融,在带来口舌欢飨之前,先带来一场嗅觉的享受。 当然也不止于此,这一年多家中略有富足,李兰香便更是精进自己的手艺,如今肉菜做得也很是出色,她熬了一大锅的骨汤,让香味久久在路口萦绕不散,又卤了鸡鸭做荤菜,如此,李兰香的豆腐小馆便算成了。 这期间也不是没有困难,但都被李兰香一一化解,比如在县城没有背景,时常有人来骚扰的情况,李兰香也早就想到,她在开店第一天,就开始送饭给了县城的衙役,衙役们得了实惠,便时常来这条街巡逻。 店里的荤腥都是一开始都是孟宝田打猎得来,李兰香原还不知道这有多么辛苦和危险,直到一次他受了重伤见了血被抬回来,自那以后便如何都不让他去打猎了。 只是这样,店里的开支便又多了一笔。 不过这也没有难倒李兰香。 她在县城四处转悠,到了码头,看他们冒着雨搬运一箱箱的货物,衣服都渐渐浸湿;看许多人顶着烈日扛着一袋袋沉重的沙,热得汗流浃背,可是他们在到了该吃饭的时候却因为码头离岸太远休息时间太短,只能掏出自带饼子吃。 李兰香看到了他们的辛苦,也开始思考,最终在一位常来店里吃饭的老爷爷身上得到了灵感。 他隔几日便点一份豆花饭吃,临走前打包店里的卤鸡鸭装在自己的木盒里。 她想到了便告诉孟宝田和赵娇娇她的想法——可以用木盒装了热饭到码头卖,他们叁人相互扶持一年多,即便并不理解,却已经都很信任李兰香,愿意付出时间和精力陪她去试试。 叁人很快行动起来,赵娇娇找人定做木盒,孟宝田到了码头开始观察码头做工的人里大概有多少人有这个需求,算好数量后李兰香负责炒菜,差不多到了时间后他们就把饭装好放在板车上,算好时间出发,刚好在饭点到达。 李兰香想着码头做工的人卖的都是力气活,便刻意货比叁家,找了肉贩跟他说好了她要的量大,谈低了价格,所以本钱降了不少,虽然价格便宜,但还是有的赚。 而且李兰香把肉切得更小更细,做的菜看起来量大肉多,一道肉片溜白菜,简单管饱油水还足,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买李兰香家的饭,甚至有人开始定饭,叁人的生意越做越大。 渐渐的,只凭他们叁人开始无法支撑,于是开始雇人做些杂活,帮着送货,虽是多了一笔开支,却还是挣得越来越多。 哪怕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模仿他们也开始做盒子饭,但因为他们是第一家,而且饭菜的味道始终如一的好,虽受到影响,却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很大的冲击。 他们在县城站稳了脚跟,叁家的日子逐渐好过了起来。 可此时的李兰香没有懈怠,她在码头来往的人里听得多了看得多了,她便总会在不忙碌的时候思考——她发现自己并不满足于如今的现状,县城虽好,但她似乎看到了更大更广阔的未来,她想,如今只是一小步而已。 这并不是贪心,也不是不知足,只是一个天生的商人发现了一条适合自己走的路。 但她也并没有因贸贸然前进,而是开始让她的儿子教她习字,开始读书。 [出纳不问几何,其家必败; 算计不遗一介,维事有成。] 李兰香知道,唯有读书识字才能让她接下去的路走得更好更顺,知识才是最宝贵的财富,如果她想走得更远,那她必须拥有和野心相匹配的学识。 她从做饭到算账,雇人到管店,方方面面地学习。 同时又去结交县城里其他的店老板,看到一些人的成功,也了解到一些本是成功人的落败。 她不仅仅把这些当成是八卦,还努力去分析其中的原因,有些是性格使然,有些仅是意外,她还会假设如果是自己会怎么做,哪怕只是如今一家小店,但她已经在心中模拟了千百次。 墨色收尾,戚念写到这里落了笔,她轻轻摩挲着纸册边缘,最后将它放进木奁里。 她心中仿佛涨了潮的孤岛,每放一张纸,便有一个念头起,一个念头落。 夜凉如水,有些人还未入眠。 第24章“以后我不能再入梦看你了” 戚念夜半时分才沉沉睡去,下一刻又到了书案上,她恍惚一瞬便撑起身子,环顾下四周,“唔,又是梦呀!” 戚念放轻步子地走近素帐榻边的圆椅坐下,看到那没有睡着却低垂着眼睫的人,轻呼口气,果然美男还在。 只是今日美男的装扮着实有些怪,即便春日夜里有些凉意也不该穿狐裘,这一身雪白狐裘,倒是衬得他颜面肌肤越发幽白。 真好看,许是梦里的缘由可以随心换装吧,她想。 有清香浅浅扑来,夹着一路的鲜热气,宋望嗅见,却不知自己突然怎么,竟是不敢睁眼。 戚念还在想着自己的心事,良久,听到一声咳嗽。 她立刻回神看向美男,向来强硬冷肃的统军将帅,眼下没骨头似地靠着榻头,微微松散的雪白狐裘下,露出窄劲的腰带与玄黑的膝襕,手中把玩着一个瓷盏。 戚念看到他这慵懒的情姿不由脸微红:“是你发出的声音吗?” 宋望看着杯子轻轻晃动映出烛光火色,他在指间悠悠旋转把玩它,仿佛只要倾出一个合适角度,便能映出女孩儿的脸。他不急着抬头看她,一味瞥睫望着茶盏,“呵,这屋里还有第叁个人么?戚五姑娘?” 天哪,梦又失控了! 戚念惊瞪圆了眼,从前,他在她的梦中,是不会说话的!可她刚刚听到了什么?她竟然还梦见他唤她“戚五姑娘”! 她不由脱口而出地命令道:“你不许说话!” 宋望一顿,想到什么竟是真的不再言语了。 我真的可以! 戚念一喜,又仔细观察着梦中美男,只见他微微歪坐,神松意散,但仍能感觉到此时的他如宝刀在鞘,劲弓屈藏,只是一身锋芒都被软氅收敛得无影无踪,只漫澜出落落的靡淡。 即便如此,周身气势也令人隐生畏惧。 不过戚念不怕呀,这是自己梦里出现中意的美男,她只觉十分欢喜。 只不过日后……她心中叹惋,或许是自己从此无法再入梦见此美男,他说话其实也是自己心底的不舍吧…… 戚念解下自己的香囊,递送给他,“今日赠予你香囊,内有我求得的平安符,望你今后岁岁平安。” 那眸清亮如水,烛光摇曳,似有若无的风像是把这昏暗的屋子都吹得轻轻一晃。 宋望定定地看着她,一时竟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他慢慢坐直了身子,似是在说,你来替我戴上。 端坐着的他身姿笔挺,白氅一坠至沁凉地面,从里面透出的竟是带着一片冰冷的血腥气。仿若即便屋内四座都烧着旺盛的炭炉,也薰不暖其中之人一身的寒气。 戚念感到有些异样,想上前的脚步顿了顿,退了一步低下头,欲再看清男人脸色,却霍然发现,今日这梦中美男那一身寒气并非错觉——那睫上竟当真有粒粒白霜覆在其上,缀出了一层浅淡凛冽。 唔,冰美男! 戚念不合时宜的念头一闪即逝,就听他又开了口,“过来。”他朝她伸出了手:“……戚念。”这次他叫了她的名字。 他的嗓音沉澈好听,此时微微暗哑,她的名字从他口中唤出,仿佛也如裹了蜜般多添了几分光彩。 戚念不再胡思乱想,倾身上前给他系香囊。 她挽发堆云,秀颈如鹤,宋望不由愣神一瞬,那雪白腻肤让他想起来两人之前的缠绵,一时竟有些血脉贲张,在她完全抬起头之前,一把揽住她,单手盖住她双眼,如渴极的旅人埋头在她颈窝,用力闻嗅。 “啊!”专心系香囊的女郎眼前骤然漆黑,受到惊吓,喉间发出惊叫。宋望一只手就制住她不让她乱动,唇舌游走在柔软如羔羊的细颈,像是不得章法地舔舐,又像是在逡巡自己的领地,全似一头饿狼模样。 手中的人儿挣扎得厉害,宋望索性就向她香唇,将那勾人的声音也堵住,另一只手迫不及待探索更多的领地,感受着那饱满的峰峦与雪尖的樱珠、颤动的花瓣和晶莹的蕊尖…… “以后我不能再入梦看你了——” 宋望猛然回过神。 烛火摇摇,风消蛩寂。 不知从何处而起的长风忽然自耳畔灌进心里,宋望如雷的心跳竟随着这半句话骤然偃旗息鼓。 戚念没有察觉他的异样,还兀自说着,“今日下了赐婚的旨意,我日后就要做他人妇,不管他是不是活着,总是不好再见你的。” 她系好后直起身,垂系在背后的长发滑到了胸前来,如瀑如绸的粗密一捧,随着她呼吸连峦起伏,“这么多年有你相伴,我真的很欢喜。” 宋望目光落在腰间的香囊,明明才挂上,还是多此一举地系了系。 戚念似乎是觉得这次就是最后一回梦中相见,便要将那些白日里不敢与人言的话,在这暗夜小室里说个痛快。 “我与你说过的,安明珠的表姐前些日子给我两来信了,那每一句话似乎都是为我们考虑,句句真心。”她顿了顿,仿佛那字字句句还在眼前,“可在那信纸上,我看到的,竟只是满满的“吃人”之意。” 明珠的这位表姐,尤其擅长山水画,她匿名卖出的画作甚至得到了书院山长的夸赞,堂哥也说,若是男子已经能靠这书画得个才子的名声,甚至拜个好师傅,将来必有一番作为。 可她卖画之事被家人知道却被说了一顿,只说她几年后就要出阁,怎能流出字画在外。 那时好友表姐的所有不甘,现下不知还有多少痕迹?或是现在已经只剩下认同? 戚念和安明珠都满心无奈。 好友表姐真心为安明珠好,才会坦诚如此心扉地劝慰告诫,甚至连她都一同关心,劝说她两见些家中有未娶妻男儿的夫人,莫要将来未遇良人,毁了终生。 戚念不解,后宅究竟有多么大的力量,能这么困住一个又一个女人,让她们认命,并信奉于此呢? 她尚未及笄,却仿佛看到了一个女子的一生。 哪个少女不怀春呢?可若嫁人之后,要过上那样的日子,这怀春的代价也未免太大。 她也见过恩爱夫妻,可再恩爱,也是一样的,都被牢牢地束缚在那,不能动弹。 所以她不愿心动,不愿成婚,即使设计的对象是自己,她也狠得下心。 她特意好好打扮一番去参加春花宴,让戚蕴看到,又买通戚蕴身边的丫鬟,一步步引导着她心中的算计,她利用了戚蕴的嫉妒,大伯的自私,父母的心软,唯一的变数就是宫中的态度了。 对于最无辜的广平王,她有些歉疚,却不曾后悔。 戚念低语:“嫁与广平王后,我也会真心侍候好他。” 她不在意之后的蜚短流长,这是人心,是无论她怎么拼命地去做好,也都会有人不问因果地去诽谤她。 宋望心中冷笑,呵,如今他哪里不明白,她根本就不喜欢他! 作者的话: 戚念:不,你还是不明白,你只是工具人(._.) 第25章“你曾是我最心疼的孩子” 翌日清晨,老太太和戚念的父亲一起回了理国公府。 如今事情未平,还马上就要有赐婚的旨意,那便是想瞒也瞒不住,怎么也得让老太太知道了。 理国公在朝中任职吏部尚书,掌管文官的任免、升降、调动等事务,朝服等制乃是紫色大料朝袍,戴进贤叁梁冠,佩印绶玉腰带。 百年世家子弟的修养,不可穿官衣拜见高堂,此为不敬,理国公重新换了衣裳往朝中告了假,到母亲院中向母亲揖手见礼。 屋内一时无言。 老太太良久才唤他起身。 她本事一肚子的火,昨天知道此事后一夜的心绪不宁,可此时看着自己儿子那张淡然平静的脸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他知道自己的举措让母亲气恼了吗?却是知道的,但总归他是为了这理国公府的长远之计,这门婚事也并无大不妥,他打算好好和母亲说明其中缘由,他想着这府中至少母亲是明白他的苦心的。 “母亲。”他轻轻唤了一声,“让母亲不能清净礼佛是我之过。” 老太太的目光落在了屋外的杏花。 初春时节,杏花缀满枝头,打落在翘檐上。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的春天,不知怎的冒出一句话:“你曾是我最心疼的孩子。” “母亲?”理国公不解其意,不由出声询问。 老太太摆摆手,没有解释什么:“你去祠堂跪着吧,你可知我为何罚你?你可知自己何错?” 房内沉默了半晌。 “兄弟和则手足提携,你未经你叁弟应许,未告知他便擅做决定,此为一错;你身为五丫头的长辈,独断她的婚姻大事,此为二错;你作为一府之主,只顾身前利益,不顾身后纷争,此为叁错。”老太太最是知道自己儿子的想法,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你好好去想想吧,儿啊,莫要不能再回头。” 理国公满腹辩解愣是说出口,他在原地站了站,看着闭眼假寐的母亲只得退出了屋子,转身离去。 现下木已成舟,他倒是不介意跪上一跪,他看得出叁弟同他置气生分了许多,他就做出个姿态来何妨,彼此也都有台阶可以下。 “常嬷嬷,午膳吩咐人给他送去几个素馒头就可以了。”老太太睁开眼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吩咐道。 “这些老奴都清楚,放心吧老夫人。”常嬷嬷有些担心地看着她:“老夫人,您莫太担忧了,老奴就多嘴一句,叁爷的本事是极好的,总会想到法子,五丫头是个有福气的,您就放心吧。” “我知晓你担心我的身子,你素来都是向着我的。”老太太抿了口茶,“此番我管了这事,十成里头,四成是心疼五丫头,得给她个说法。还有另外的六成,则都是我的私心。一则是,我看这次的事叁儿是对他冷了心了,但我总盼着他们还能兄弟相携,互相帮扶。二则,我得盯着其他几个丫头的婚事,特别是大哥儿的。” 这世道里,世家联姻,家族互利,牺牲的总是女子的一生,她得看着不让他利用府里剩下女郎的前程。 她又道:“还有么,”老太太冷笑一声,“就是少叫那边撺掇着闹事。” 常嬷嬷不知道听懂了几分,但她听明白了,老夫人已经做好了决定要管此事,不必她再规劝甚么,应道:“老夫人有了主意就好,是老奴多嘴了。” 老太太没再说话,她像是还望着理国公刚才的背影,仿佛从那背影里看到了往日孩童的身影。 年轻时,公公是个有本事的,但他丈夫比起来有些平庸,继承了国公府却无一官半职。 他们夫妻二人倒是自得,可公公去后,国公府的门庭冷落,还很有些闲言碎语。那时的戚珏还是个少年人,其中的落差,在书院读书的他受到的影响最为直接。 他知道日后是他承袭爵位,将要成为这国公府的主君,便更是勤奋读书,破釜沉舟,要为自己谋一份前程。他一步步努力,在那些斐言和压力下参加春闱,得了贡士,后又参加殿试,得第十名,堪堪踏入二甲之列。逢年,赐官益州府青城知县,官七品。 青城距京都山长路远,兄弟叁人商量过后,决定留兄弟二人在京照顾双亲,期至,他一人便远赴千里上任。 他到了青城以后,并不倦怠,克己奉公,清正廉明,即便两地千里之遥,陆续来往的消息愈发少了,可也知他陆续做出了许多政绩,一直官至益州知府,官四品。第五年,益州府遇了洪灾,他治水有功,被先帝召回京都。 可那个小小少年好像不知何时变了。 哪怕他回京后,一路高歌猛进,官运亨达,但她总是觉得母子二人仿佛隔了一层,他闹出的许多事只让她觉得疲累,置养外室,不顾发妻,不养长子,如今不顾亲弟,算计侄女,老太太看不明白也想不通,或许从一开始便错了。 是功名利禄迷了他的心吗? 「后生才锐者,最易坏。」 家训有言如此,可能错的还有她这个母亲,她心疼这个孩子十几年的辛苦,从不曾严厉训斥,如今也晚了,可她不能置另外两个孩子不顾,她想弥补,可却让更多人都在受着委屈。 她在屋内静静坐着,仿佛看到那个小小孩童举着那卷诗经回头最后挥了挥手,慢慢变成小点,越来越远远了…… 那卷书的首页,誊抄了《诗经·棠棣》里的一句话——“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第26章“广平王府来人了” 圣上得了太后的准信,立马便写了赐婚的旨意,这日一早,内侍便带着圣旨浩浩荡荡前往理国公府,看着风光无限,将整个京都的目光都汇聚到理国公府上,似是昭告整个天下,国公府的五丫头戚念被选中赐婚为广平王妃。 此时,许多目光汇聚到理国公府,这些目光里带着艳羡,却也很多是嘲讽玩味,总之,京都的人都为之侧目。 一则是理国公府这不声不响的举动让众人惊叹,另一则就是在揣测广平王到底是否还活着了。 虽然还没人觉得广平王已经醒来,毕竟世人皆知广平王就不是个会对人妥协的性子。 从前先帝也不是没有想赐婚给广平王,可他的回应就是直接明明白白告知众人,谁敢妄想做广平王妃他就会弄死谁,一时众人都是不敢去赌,连先帝和如今的太后都是不了了之。 可这要是还昏迷着就如此着急下旨赐婚,就很不简单了啊。 众人都为理国公的谋划心惊不已,看来理国公在先帝在位时混的好,如今在这位陛下的手里他依然能得到重用。 听说圣上还吩咐了几个礼部的官员直接去了广平王府,说是要研究聘礼的事。 这得是多看重啊。 理货国府里,老太太亲自带着府中的女眷,按品级穿了礼服,迎接朝廷来人,准备迎接圣旨。 “奉旨——”内侍的一声长喝,已到了府门口。 理国公府中门大开将内侍迎接进去,就立刻关了府门挡住了外面的探寻的视线。 戚念接过了内侍含笑亲自送到自己手里的旨意,她握住这赐婚的旨意,仿佛握住了自己的后半生。 只有在这一刻,确确实实拿到了赐婚的旨意,戚念才觉得自己的心彻底地定了。 她可以嫁给王爷了。 众人都以为她会后悔,会伤心……可她怎么会后悔呢? 这一切原就是她设计好的啊…… 戚念垂低曲翘的长睫,看似乖顺立在一旁,实则为了掩住眸底波澜。 一旁的理国公夫人已经叫人把打点的荷包塞到了内侍们和礼部官员的手中。虽然这些内侍们推辞不敢要,可是理国公夫人也不会轻易失礼,还是叫他们都收了,又亲自礼送了这些内侍和官员出去。 一回来,就看见戚念已经抱着旨意靠在戚萱的肩膀上,脸上含笑,不见一丝愁容。 理国公夫人走到楚氏的身边,眼含忧色,“弟妹,对不住,我——”不等她说完楚氏便打断了她,“大嫂,你都说了好几次了,而且这事本就不怪你。” 楚氏叹口气:“况且你也见着了,这丫头没心没肺的样子,自己都不当一回事,一副十分乐意的模样。” 理国公夫人又看了戚念几眼,小声低语:“如今旨意已下,五丫头这样真心实意接受的模样,反倒会让宫里头更为喜欢几分。” 楚氏很快明白过来,虽然这话不好听,像是劝她闺女认命,却也是一片慈爱之心,考虑到事情已无转圜,那便更应该要考虑眼下。 毕竟赐婚旨意一下,戚念就坐实了身份,将要成为广平王妃了。日后要进宫的日子还多,那像这样心无芥蒂的模样就很好。 楚氏领这份好意:“多谢你,大嫂。” 理国公夫人摇摇头:“大哥儿领了差事出了京,不然以他的性子,若在府里定是也要管一管的,他能为五丫头做的更多。” 楚氏却道:“不是只这些事,小五之后及笄礼的事情也还要大嫂操劳,你如今也要为大哥儿婚事操心,我这儿却还要劳烦你。” 戚二太太一直站在旁边不怎么言语,此时听了这话也说:“是啊大嫂,我和叁弟妹都有你帮衬才松快许多。” 戚二太太不懂她们的想法,在她看来五姑娘的婚事是极好的,她一向只看到手的实惠,不过她也不会多嘴。 不过此时听到操办及笄礼,她就得开口了,自家闺女之前也因大嫂的操持,把宴席办的很是体面,让女儿脸上有光,外人见了就知道她在娘家十分得宠,她也是很感激自己这个大嫂的。 恰在此时,门外走进来了一个丫鬟,进了门下意识地看了正挽着戚萱说话的戚念,这才禀告理国公夫人,戚二太太和戚叁太太,“太太,二太太,叁太太,广平王府来人了,说是给五姑娘送东西来了。” 她没有说得过于详细,却叫几人惊诧不已,让她直接把送东西的人请进来,果然,来人一身铠甲,俨然就是广平王昔日部下。 他神情严肃,先给理国公夫人行礼,这才说道,“我代表王府给姑娘送个信,让她莫怕,顺便给些不值钱的小东西。”说完也不等人反应,就命人将一箱箱的东西搬进来。 楚氏看着那“一些”“不值钱”的东西,嘴角微微一抽,这广平王府什么情况? 戚念呆了呆,这这这……广平王府对自己这么友好?还这么有钱? 作者的话: 宋望:氪金送老婆(._.) 第27章“我想自己看一看外面的天” 外头进来几个恭恭敬敬的内侍,两人一组,手抬箱箧,紫檀木箱子落地的时候咣当一声,沉重得令人侧目。 那侍卫开口:“这都是代表王府给姑娘的。” 身后的内侍毕恭毕敬地上前一一打开箱子,一时珠光宝气,晔晔照人,戚念被那一箱又一箱的华服首饰弄得一愣。 侍卫面色依然冷肃,声音却放缓温和道:“姑娘已经赐婚,就要嫁入王府,这王府的东西自然也是姑娘的东西,孝敬您是应该的。” 戚念目光扫过那些箱箧,下意识想到,这应当就是广平王府上上下下对她这个未来王妃的态度。 虽然广平王仍昏迷不醒,可是王府里忠心于他的那些管家侍从和部下都还在。 那应当都是很好的人,戚念抿抿唇,没有再拒绝。 她心里有些感动,可是不知怎么,又有些奇怪,若不是她已经去过一趟宫里,看太后没有提到广平王已经醒了,那或许此刻她还会觉得或许是王爷从昏迷中醒来了,不然,王府的人怎么敢自作主张拿东西对她这样示好呢? 戚念落落大方行过谢礼后收下,她认真说道:“多谢王府的人对我的关照。” 王府众人都接纳了她这个未来王妃,她到时也会认真照顾好王爷,打理好广平王府。 刚送走王府来人,就见戚理神色匆匆地进来了。 “母亲。”他朝理国公夫人恭敬行礼后,眼神不住地落在戚念身上。 “你这是差事办完回来了?”理国公夫人拉过他仔细瞧着,有些心疼地念叨,“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月,瞧着都瘦了。” 戚理简单应声,随着众人进屋,又问:“刚刚那是?” 理国公夫人说起这事,眼神黯淡几分,“那是广平王府的人。” “王爷?”戚理客气地笑了,越发疏离冷淡。 戚理只望她这个妹妹一生安稳没有波澜,自然是相不中皇族王爷的,却没想到他刚回京就听到了妹妹赐婚给王爷的事。 “母亲跟我说说这里头的事吧。”戚理转头看了看戚念的神色,“一会儿去找你。” 戚念看着大哥哥的脸色不由有些心虚,有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他目光深处暗藏的刀兵之气,也不知大哥哥在外忙碌奔波些什么,整个人看起来更有气势了。 她神色恹恹,思及一会儿要和大哥哥谈话,就头疼起来。 凭着他和大堂哥的相熟,别人看不出来,他定是会发现自己在其中的推波助澜,和几位姐姐招呼过后就回了自己院子。 神思不属间,戚理的身影已至院外。 “我已听母亲说了,此事是我父亲之过,要和你说声对不住。”戚理神色间带着说不出的疲倦和阴郁。 戚念连忙道:“大哥哥,这不是你的错。” “不说这个,你先同我说清楚,此事你自己可有插手。”戚理的眼神带着纵容地询问。 “大哥哥,我——”戚念还想说些什么。 戚理打断她,“那就是有了,说实话小五。”他脸上没有笑,让人无法辨别喜怒,眼神却有种震慑人心的力量。 戚理从不会勃然大怒,歇斯底里地质问别人。他总是保持着温和有礼的姿态,像刑部官吏又如御史大夫,只用一双理智的眼睛盯住对方,就默不作声地完成了施压,好似在说“主动招吧,我都知晓了”。 戚念紧张地吸了吸气。 招吗?招多少? 她这得被判几年?还是只有一顿弹劾声斥? 脑子还在犹豫不觉,嘴已经快一步老老实实地完全招供。 戚念觑了一眼堂哥戚理的脸色,认真说道:“大哥哥,嫁一个不继承爵位的侯府公子,做一个叁餐一眠事事无忧的女娘,也许很好,但我,不愿意的。” “我知道你和爹娘都想我嫁与一个好儿郎,可我不想安于后宅。” “我想自己看一看外面的天,撑一把自己的伞遮风挡雨,走一走自己的路不论艰辛,自己,做一回自己。” 戚理怔怔看着自己的妹妹,对上那灼灼如火的双眸,不由触动。 半晌,却是也笑起来。 戚理纵容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大哥哥知道了。我不问你想要做什么,你只管走自己的路,向前看,大哥哥会在身后为你护航。” 戚念诧然相视。 下一刻,她的唇畔荡开一个浅浅的笑容,像在透白的颊边绽开一朵幽兰。 戚理轻轻挥手让院中多余的侍婢下去,“我同你说说宫里几位的性子,日后你多是要和他们打交道。” 戚念乖巧点头,默默听着记在心里。 也不知大堂哥当的什么差,知道这许多宫里贵人的隐秘,思维发散开去,等他说完,转而问道:“大哥哥眼下已经出仕,亲事上可有章程了?” 戚理君子如玉,生得俊美秀雅,又是理国公府世子,将来要继承爵位,即便理国公养外室让人看不上,但也还是应该有人家愿意同戚家做亲家吧。 戚理无奈地点点她:“刚刚同你说的记住没有?就来操心我的事。”他摇了摇头:“我的婚事没有那么简单,我这世子之位反倒让他更不顺眼,若是那边这次真诞下男孩,我日后的处境究竟如何还不好说。” 他自案头端起茶来,垂眸说了句:“还是莫要让好姑娘来这府里受苦了。” 第28章这是每个人必经的人生大事 戚理见天色不早便告辞离开,临走前低语了一句,“此事可是有外边那两位插手?” 戚念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本就是我设计后推波助澜的。” 戚理轻嗤:“若不起坏心思,谁也算计不到她。” 戚念就不说话了。 有些人,当她自己站在深渊仰望天上金灿灿的阳光时,想的不是自己也想要变成那样纯粹让人喜欢的灿烂阳光,而是要将这些光拉入深渊,让其黯然无光,再也不能比自己更好。 戚理立在暮霞满天,摆摆手:“我自心中有数,这段日子只管在家准备及笄礼的事就好。” 戚念弯着眉眼,应了一句“嗯嗯”,还频频点头。 是日,理国公夫人带来了个裁剪婆子,把国公府的几个姑娘都叫了过来,说是量一量身段,准备做今年的夏裙。 那婆子测量戚念的身段时,最是仔细。 等到几人各自散去后,理国公夫人这才来到楚氏的屋里,说明了自己的意图——做夏裙只是个幌子,主要是为了给小五量身段。 “这及笄大礼上,采衣、初加、一拜、二加、叁加,每个环节的衣制都有讲究,短褂、襦裙、曲裾深衣、大袖长裙……样样都少不得,还要缝制精巧,样式得体,不是十天半个月能做出来的。”理国公夫人说道,“我就逾矩一回,做一回主,替小五准备了这衣裙,你看如何?” “大嫂费心了。”楚氏点点头,“我找人定做的那套就备着以防万一。” 商定好了衣制,理国公夫人不免问起发饰,“大礼上用的簪子、钗冠,你甚么打算?”簪子钗冠的打制比衣袍更费时间,也比衣袍更重要。 楚氏早有准备:“之前就同珍宝阁的掌柜商量过了样式,在金钗冠上镶嵌了玛瑙,又挑了些款式把珍珠改用了宝石、翡翠,效果极好。” 理国公夫人点点头,两人又商议了会儿宾客名单。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大家都十分重视这次及笄礼,毕竟只待戚念行及笄大礼之后,广平王府便会择吉日,行纳采、问名之礼。 …… 春日里那朵含苞的娇蕾,就这样在时光的浸润下,悄悄地舒展了花瓣,隐约绽出灼灼风华。 春衫换作夏裳,时间转瞬到了戚念及笄礼的日子。 国公府如今的风头正盛,这一日到府上道贺的人极多,上至王公贵臣,下至簪缨世家,皆殷切而来,汇聚一堂。 戚家余下的几个姑娘——戚蓉、戚芙、戚萱、戚馨,皆早早被叫起来,梳妆打扮,各自跟在理国公夫人、戚二太太和戚叁太太的身后,接迎参加大礼的各府女眷。 民俗上,姑娘家的成年礼与少年郎的成年礼都一样,由尊长者加冠束发,而族亲兄弟姐妹在旁见证并祝贺。 成年冠礼表示男女青年长大成人,可议婚嫁,同时也意味着从此就要真正以一个大人的姿态,去决定自己此生该活成什么模样,并为之全力以赴。 这是每个人必经的人生大事,从前朝起就有此风俗,一直延续至今。 戚念的加冠仪程被郑重安排在正殿。 众位身份贵重的来宾皆等候于此,即便是想见上今日的小主人公一面,也是不可随意走动的。何也?因人家精心娇养在闺中的小娘子,岂能随意露面给外人品头论足。 此时,戚念还端坐在院中,素发垂腰,按照母亲的筹备,由着嬷嬷和侍女摆弄。 少女乖巧坐在铜镜前,侍女们无声走在院中长廊,行云流水般按照训练地做事,采衣采履,放置于屋,又手执香瓶,换花插,屋内很快弥散出清香的栀子花味。 戚念有些惫懒地打了个哈欠,双眸如两泓清泉映着月华,顾盼生辉。 楚氏恰在此时走进屋内,不由点点头,赞叹自己的好眼光。 戚念此时已换上了宽袖窄腰的衣衫,合身熨贴,缃色繁花锦衬得人肤白俏皮,水灵灵如新剥开的菱角;纤眉似远山,似有薄岚增色,显露少女的柔婉,如此风华正好,恰是含苞娇蕾的年纪,无需浓妆,只要浅浅淡抹,就有馥郁芳香。 父亲戚瑾立在母亲楚氏身边,约莫而立的年纪,一张脸依旧潋滟生华,此刻只有对小女儿的宠溺笑容,他的目光温和轻柔:“离行笄的吉时还有好些时候,为父让人送了些你爱吃的糕点,不如先垫垫?” 知女还是莫若父,一大早起来折腾,戚念早就饿了,冲父亲大人感激一笑,就埋头吃了起来。 第29章而她要做的,就是长成一个很好很好的 大礼开始。 按照事先的筹备,戚念的冠礼需有束发加冠、尊长祝词、赞者加衣、自定别号、亲族赠礼, 然后才饮成年酒。 宾客满堂,戚念换好采衣采履,至场地中,向观礼宾客行揖礼。 有司开礼,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正要吟诵祝词,却听外头传来一阵喧闹声,“且慢——” 竟是广平王府的人和宫里的内侍来了。 一众宾客不知其何意,都等着来人说话。 “太后和皇后娘娘为戚家戚念送上及笄贺礼!”那内侍说完后就双手奉上贺礼退到一边,并不喧宾夺主。 广平王府的人此时上前:“王爷请来恩师为戚五姑娘手书冠礼词。”他恭敬将精致的小卷轴呈上。 他口中广平王的恩师,就是两朝元老,大学士裴渊。 戚念心下震惊,底下的人亦是如此,连他话里这是广平王亲自请的人的意思都别大家忽略了去。 大学士裴渊亲笔手书加冠祝词,便是京都城中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哥都明白这是多大的殊荣。 裴渊为人孤高,颇有几分名士狂傲,才识渊博,却不轻易收弟子,也不会轻易为别人家的孩子做加冠祝词。 没人想得到,广平王府竟然为戚五姑娘去求得了他老人家的执笔挥毫。 要知道,在今夜之前,满京城得过大学士裴渊作加冠祝词的人里,不姓裴的只有四个——太子宋玄!广平王宋望!汾阳公主宋慕!以及他的女弟子谢沅。 如今,在这四个名字之后,紧跟了一个戚念。 再没有旁的什么成年贺礼,能贵重过这一件了。 众人哗然,有司上前恭敬接过,双手展开那精致小巧的卷轴。 “令月吉日,始加服冠。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短短二十四字,以正音古韵从口中顿挫而出,如宝珠粒粒滚落玉盘,琅琅成调,声声入心。 这古朴雅正的祝词言简意赅,所寓却美好深远。 在此良辰吉日,为你加上成年人的服冠,便是宗族亲人认可并开始期许你的成长,从此你有了资格去决定自己的人生。 请你就此告别幼时懵懂、孩童稚心,用心修养成年人该有的襟怀与志向,在外端肃威仪风骨,在内培养高洁美德。 去闯荡,去承担,去跌倒,去面对。去勇敢,去俯仰无愧。 祝你万寿无疆。 此生,福禄圆满。 之后,由原先定好的几位正宾贵妇人,作为赞者,依次为戚念梳头加笄。 一加素色绢衣,象征着豆蔻少女的纯真,二加曲裾深衣,象征着花季少女的明丽,三加大袖长裙——蓝缎过肩云鹤缎衣,展现女子的雍容大气,典雅端丽。 最后,老太太接过钗冠,高颂祝辞:“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她亲自为孙女盘发,带上金钗冠。 戚念手执清香,端正跪在蒲团上,在穹顶日辉的注视下,向面前小坛上那代表戚家先祖的沉香座行大礼拜谢。 一切妥当后,老太太引着戚念给诸位长辈拜礼,边笑问,“小五可要自定别号?” 戚念轻轻摇头。 姓名是父母对一个人的期许与祝愿,而别号取字,则是一个人在成年之际昭示自己将来的志向抱负。 可由长者取“字”,也可自定别号,这事虽被归在成年礼的仪程中,却只是意味着长大成人后就拥有了这项权利,不一定非得真在这天决定。 因为刚刚才及笄加冠的少年少女们,见地稚嫩、阅历尚浅,这时为自己起的别号大多会在将来成为朋友们口中的羞耻笑谈。 戚念分别向所有参礼者揖礼以示感谢。 礼成。 那衣制,那钗冠,任谁都看得出是精心打造的。加之戚念身形娉婷,相貌不俗,又气质卓然,令观礼妇人们颇有赞词,都夸理国公府的戚五姑娘德貌非凡。 更别提今日有太厚皇后送上贺礼,还有广平王府为她送上祝词,及笄礼如此隆重,也是京都城里头一份,不仅戚念脸上有光,观礼的宾客亦是与有荣焉。 宾客们散去,因无外客,亲族赠礼这一项在几个姐妹的叽叽喳喳中进行,显得随意热闹又亲昵。 理国公夫人和戚二太太各自取了一套首饰给戚念,都不算顶顶金贵,却是她俩各自在少女时期的心头好,时光虽逝,那份少女的静姝洵美却被珍藏其间,赠与戚念。 理国公夫人含笑:“一岁一礼,一寸欢喜。” 戚理立在一旁温润地笑了笑,送上一册古籍,一看便知是前朝大儒的完本,不仅要费心寻找,还要精心修缮。 戚念小心翼翼捧在手中:“多谢大哥哥。” 戚蓉等人亦不甘示弱,一一送上自己的贺礼。 最后,戚念的父母先递上戚安送来的贺礼,又取来成年酒。 父亲戚瑾如芝兰玉树,目光温和道:“你哥哥远在利州,还有军务在身不便赶回,不过贺礼早早就让人送回来了。” 楚氏爱怜地摸了摸戚念的脑袋,接过醴酒: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按照习俗惯例,每个人出生时,父母都会为他们酿一坛酒,精心封存,到十五成年礼那日才取出来。 戚念的眼眶微微湿润。 她从一个小婴儿伊始,就被父母以深浓爱意护在怀中,欢喜于她的到来,期盼着她长大成人。 他们倾注爱意,为她存下一坛成年酒,让她今日有机会穿过十五年的光阴,捧起那份来自父母的疼爱。 戚念持酒饮下。 她的成年礼,有富贵泼天的排场,也有如云的宾客,成山的贺礼。可最重要的是她有疼爱她的长辈,还有一群欢笑祝福的堂哥堂姐,以及兄长千里迢迢的心意,父母为她存了十五年的舐犊之念。 世间最温柔美好的东西,她都有。 而她要做的,就是长成一个很好很好的姑娘。 要好到能自己发出光来,足够与今日美好的一切交相辉映。 温馨热闹的及笄宴渐渐进了尾声。 第30章真是期待啊 苍穹漆黑,万物幽寂,夜里连夏虫的嘶鸣声都渐渐微弱。 宫中,宣明殿书房内,长烛明光盈室。 此刻的宋望褪下了月白狐裘,墨发散在身后,姿仪慵懒地斜身靠着座椅扶手,想着刚刚侍卫的回话。 此刻,那丫头应该也结束宴席歇下了吧。 他的手轻轻置在一旁桌案上,望着一边的檀香木长匣,长指轻挲着匣面精致秀雅的如意纹雕花,目光里有不自知的温柔浅笑。 他今日不便出现在人前,也不想打扰了小姑娘的成年礼,只让府中侍卫代他送了恩师的祝词。 不能在今天参加她的及笄礼,他不是不遗憾的。 他想起在梦里小姑娘恣意大胆的独白,小姑娘高远的志向,她虽能力有限,想法还稚嫩,却有她自己的想法。 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他的小姑娘有她的骄傲,或许别人给她越多反倒越让她为难。她也不同于一般闺阁女子,所求的不是仅仅一份世俗的安乐,懂了她这份平日里说不出口的煎熬后,他便将这另一份贺礼给暂且扣下了。 其实在他心中,先前那一份贺礼不算他送的。 宋望轻笑出声,慵懒玩味:“这件,才是我给的。” 年年在梦中贺其生辰,今年他知道了小姑娘的真实身份后,早早就备下了贺礼。 这一件,无关其他,只是宋望送给戚念的成年贺礼。可惜没等到合适送出手的时机就被嫌弃了,而且很可能是嫌弃他不再昏迷。倔强又可爱的傻姑娘。 宋望拇指轻轻抵住匣盖,徐徐推开半寸。里头静静躺着一条手钏。精心打磨过的瑰色琥珀粒粒圆润,琥珀水润透红,手钏闭合处坠了一块拇指大的羊脂玉。 虽然那羊脂玉仅很小一块,但通体雪白、玉色莹润,识货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它的成色价值不菲,上面精心刻了个“念”字,是宋望亲手所刻。和瑰色手钏盈盈相衬,煞是相配。 但这不是这手钏最为特别的部分。 宋望将手半拢在木椟旁遮去大部分的光,那些珠子散发的瑰色亮度立时倍增。 就像每个夜里入梦时分,在烛光摇曳下,戚念说着自己的日常琐碎;就像之前戚念提到她的心之所向,傻姑娘认真对他说“多谢你的陪伴”时,他在一片漆黑中看到的光。 璀璨却不刺眼,让人觉着茸茸柔柔,觉着暖。 那是美满家庭浇灌出来的幸福的光,是心有所愿不悔前行的勇敢的光。 “就先替你收着。” 想起她之前说的“不再见他”,宋望又轻哼一声,这一个多月先欠着,总是要还的。 他此时却是不敢告知戚念真相的,连入梦都不敢了,就怕见了她,闹不好就要“打草惊念”。 小姑娘又怂又胆大,得不露痕迹地护着纵着,偷偷给她顺毛。不能太冒进,“守株待念”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得等她自己迈开小短腿,慢慢偎过来。 已过丑时,宋望换了衣裳睡下。 他迷迷糊糊地想,就是不知道小姑娘知道自己没有昏迷后是甚么样子,真是期待啊。 第31章“那边的女子可和京都里的大不同!” 翌日清晨,戚念睡到天光大亮才起床。 刚用过早膳,就听婢女说安明珠来了理国公府。 她熟门熟路地到了戚念的院子,捧了盏茶便在戚念对面坐下。 安明珠苦兮兮道:”总算找着一日能出门来你这儿松快松快。”她轻哼,“大哥就是这一点讨厌,总爱压着人读书!” “不说我了,”她本想问戚念广平王的事,想到自己之前问了几回她都说没事,如今已经赐婚,好友定是心里有了决断,便将话咽了下去,复又轻快地问,“可看了我给你的贺礼?” “当然!”戚念憋笑,“还好没被别人看到,你怎么寻来的?” 安明珠私下送给戚念的正是些不可言说的话本子。 安明珠神秘兮兮凑到戚念耳边:“你忘了我以前都跟着我爹娘在边关生活了?那边的女子可和京都里的大不同!” 戚念起了兴致,忙追问她边关女子如何? 安明珠不似戚念那般喜爱读书,却喜欢舞刀弄枪,一听戚念问起边关的事情,就来了精神,立时眉飞色舞起来。 “那边关女子是什么样呢?”戚念将两手放在膝上,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烦请安先生仔细说说。” “咳咳,”安明珠当即抚掌,顺势拍了拍并不存在的“惊堂木”,摆开了教书先生的气势,“且听我娓娓道来——” 边关几乎家家户户的女子,都是“抛头露面”,她们行走在大街之上,也绝无奇怪的异样眼神。 边关的女子,有些还是一家的顶梁柱,看店持家,无所不能,走到大街之上,若有人敢多用下流眼光看一眼,就有彪悍一些的女人,敢拿着菜刀长棍追他个半条街,非得送他入衙门不成。 至于成婚之事,也都很随意,若是两人看了对眼,便找个媒人,喜结良缘;若是没有个看对眼的,那就一个人生活,立个女户,大了还会到育婴堂那领个父母不在的孩子回去照顾,继承家业。 当然了,边关的女子在男女之事上也更为奔放些。 这些都是因为边疆的情况特殊。 前朝亡国,山河破碎,外敌入侵之际,武德帝以江左为根基,逐步统合各方势力和前朝遗民,与入侵的外敌南朝对峙,大小战事不断。 期间不止南朝一国,曾经依附前朝的周边小国都蠢蠢欲动,安明珠一家跟着武德帝打江山,从那时起就镇守国境以西。 连年的战争,男丁大多从了军,生个女儿,还能陪在身边久一些,反倒是件好事,且这也不存在什么大户人家——真有大户人家,人也早就搬迁到了别处,大家都是小门小户的,本也没那么多讲究。 一代一代,习惯便这样传了下来。 安明珠在京都和边关都待过,京都女子也有其绰约风姿,可她却觉得在边关生活得更为舒心,她说不出具体是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想出门的时候,她就可以走到外头看看;舞枪弄棒,也绝非特立独行;若非实在出格,基本也不会被人指责什么名声有亏,她还不懂什么叫做自由,只是觉得,身处在那样的环境,格外的舒心幸福。 戚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侍女上了茶果点心,另一位理国公府侍女打了帘子从门外走进来,凑到戚念耳边小声禀报着什么,然后退下。 安明珠疑惑的视线投来。 戚念淡淡道:“是戚蕴母女来了。” 安明珠皱了皱眉:“我们得出去看看,也不知道你大伯喜欢她们什么,每每都护着。” 她又冷笑一声:“这回她再装可怜,求你不要计较,你可不能再宽容了。” 戚念忙点头:“我不是那样好性子的人,你知道的。”她跟着起身,“那次我是不想让大伯母难做。” 安明珠“哼”了一声,拉着她走了。 第32章“是望她安好” 戚蕴是外室女,从出生到长大这么多年一直都和母亲柳如月住在外头。 虽是外室,可其实柳氏也是出身大家族侯府柳家的嫡女,曾与理国公夫人交好,还是闺中密友。 当年理国公夫人生嫡子时十分艰难,怀胎八月时恰逢家中变故,本就不太好的身子愈发虚弱起来,那时理国公便同那柳家女搅和到了一起,打着看望好友的名义每日在国公府行那苟且之事。 两人都没想到,事情会被理国公夫人突然撞破,更没想到本来虚弱的人被这恶心事一激,竟是身子渐渐好转了。 老太太厌恶戚蕴的母亲不知廉耻,因此当年坚决拒绝叫她母亲入府,哪怕一个妾室的名分也不肯给,哪怕这些年两人看着情比金坚,理国公多年不纳妾,好像认定了柳氏一般,也不曾妥协。 因着孝道,理国公也不敢过于忤逆老太太,为了一个女人大逆不道地冒着触怒老太太的风险把那柳氏给接进国公府里。 当然,据说理国公当年其实强硬地提出要娶她为平妻,只是好像老太太直接给了理国公一耳光,告诉他,要么带着外室滚出理国公府,要么现在老太太就换诰命大礼服,进宫告御状。 恐怕理国公自己也没想到母亲会因此事盛怒至此,当然也不敢真的为了一个女人将亲娘气出个好歹,甚至要去进宫告御状。 心里想着这些往事,人已经到了正院门口。 厚厚的门帘将里面的声音给隔绝在屋子里,然而就算安明珠和戚念听不见什么,却还是觉得此刻屋内似有刀光剑影,剑拔弩张。 两人脚下一顿,没有贸贸然进去,戚念看了此刻立在房外的一个侍女一眼,又示意安明珠等在外头。 那侍女见了戚念,皱着眉微微摇头,做了个口型,又无声地帮忙挑起了帘子,显然屋子里此刻的气氛必定糟糕极了。 “太太,五姑娘来了。”她一边打着门帘一边扬声说道。 门帘掀起,传来更清晰的声音,似乎有人在争吵,听到侍女禀报,声音一静,随即传来一道还算平和却依旧隐有怒意的声音。 “五丫头怎么来了?戚珏,是不是你叫她来给你的外室女说情?我呵,你是不是想得太美了!”她的声音带着十分的严厉与冷冽,“我告诉你,这次绝不会就这样算了!” 此刻老太太坐在上首,理国公夫人端坐在旁边,理国公坐在另一侧,见戚念进门,急忙令人在旁边的位子铺上软塌,准备好茶点才温声问道,“怎么过来了?” “大伯母。”戚念乖乖坐下,眼神朝跪在地上的两人看去,意思很明显,是听说了这两人来府才过来的。 “不是我叫戚念过来的。”理国公皱眉说道,安抚地拍了拍其中一个生得花容月貌的美人片刻,又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旁边另一个正跪在地上默默垂泪却一声不吭美貌少女,缓缓地走回位子,对理国公夫人说道,“我说了此事和她们无关,你何必闹到母亲跟前。” “母亲。”理国公夫人根本不理他,也不再多说别的甚么,只对老太太恭敬说道,“我想让您同意接她们母女进府。” 似乎没想到她会说这个话,几人俱都惊诧万分。 老太太沉默不语,半晌才道:“你想好了?” 理国公夫人认真点头,眼神平静而笃定。 理国公却在此时打断:“我只会娶她。” 戚念张了张口:“大伯母……” “你先出去吧,五丫头。”祖母转头朝戚念说道,“我有事同你大伯大伯母说。” 理国公夫人也对她温和笑笑,点了点头。 戚念亦是觉得此时的气氛实在不合适她一个晚辈再待下去,便赶紧行礼退了出去。 安明珠还等在门口,小声追问:“怎么样!没事吧?” 戚念拉着人走远,待到僻静处才说:“是我大伯母说想让她们母女进门。” 棘心夭夭,母氏劬劳。 为母者总是多思,恐怕是看到她们在自己婚事上的影响,才会想着把两人放在府里看着比较好,如今正是大堂哥要娶亲的年纪,有这样一位父亲,理国公夫人想必时时忧虑。 所以即便这么多年都不管不问,眼下却突然提出要接柳氏进府。 “可是我看着柳氏似乎竟是同意为妾……”戚念不知觉说出了声。 “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你又怎知她心里作何想,若我们都知道她心里想了什么,岂不是都与她一般心如蛇蝎了么!”安明珠听到戚念的心里话,顿时嗤笑了一声,也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呸了一口,“装腔作势,想想她们母女就生厌!” 戚念认同地点了点头,也对这俩人无法心生好感。 戚念拉着安明珠去了戚萱的院子,“走吧,我三姐前几日又研制出了新鲜吃食,哈哈,带你做一回劫匪去!” “哈哈,走走走!” 戚念猜不透理国公的想法,只忆起曾与父亲的一次谈话。 那时两人在花园里遇到躲懒的丫头在说闲话,讲理国公如何的深情,十几年如一日待那柳氏好,一位还说理国公夫人早该退位让贤,一位倒是知道些规矩,只说那柳氏狐媚惑主,但话里话外都是理国公夫人没用,不招夫君喜欢的意思。 父亲处理完那两个非议主子、明显不老实的丫头,就问她是怎么看的。 戚念就说:“我只一问,那便是真正喜爱一个人,难道就是得了她,又只给她外室的身份吗?” 父亲哈哈大笑,抚掌道:“我儿通透!” 彼时他摸了摸戚念的脑袋,说道:“真正的爱,不是以爱之名,做伤害她的事情。爱之一字,最简单的就只是始于想守护一个人的心,是望她安好,而不是非要得到。” 戚念到现在仍想不明白大伯对柳氏的感情,却十分心疼大伯母和大堂哥。 烦心事多想无益,这些大人的事她还插不上手,不如多做两道大哥哥和大伯母爱吃的点心,让他们能在疲惫之余感到一些松快。 第33章“怎么,不舒服吗?”(微h) 是夜,昏黄烛光下,两人又见面了。 一个因为忘记错开了时间而入梦,生怕被发现而懊悔,一个因为又遇见了美男,以为自己如此贪色而气恼,面上倒是如出一辙的镇定。 没什么大不了,多看看美男自己也不亏啊,戚念这样安慰自己,醒来就忘掉就好了。 宋望则想,过两日就去下聘,想着小姑娘马上要成为自己的王妃,一下子也坦然了起来。 两人沉默片刻后,戚念先一步慢慢抬起头迎上宋望的目光,柔唇微微翕张,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宋望轻笑了下,伸手揽她入怀,戚念一惊,脑子一热,跟着不甘示弱地动作起来,唇瓣贴向他。 衣角轻迭,呼吸相闻。 两人就这样无声“对峙”着,谁也不愿先离开,谁也不敢先动作,四片唇瓣就这样柔软相贴。 宋望深深凝眸注视着戚念,那双漆黑的眸底仿佛暗藏着漩涡。 戚念被他盯得脸热,不觉有些口干,不自知地舔了下唇。 双眼倏忽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捂住。 宋望紧跟着戚念启唇,追寻她的舌,含住她的唇,掌心微微泛起一片潮热,搔弄着戚念的睫梢。 在一片黑暗与幽秘的不安与悸动中,唯有眼前人的动作给戚念带来实感,她心跳如雷。 戚念闻到他身上如松如雪又夹杂着生铁气息的味道,他一寸寸逼近,在她的口中攻城略地,她逐渐无力地软在他手臂间,像是失去了抵抗的猎物一般。 宋望将戚念柔软的身子捞抱在怀,衣裘下他的肌肤沁凉,恰如这初夏里解暑的玉簟。 他低头温柔地不停地吻着她,好似如何都不能满足,戚念的后颈肉成了他指掌间的禁脔,被不轻不重地捏揉。 戚念带着羞赧的紧绷与要退不退的踌躇似乎给了宋望莫大乐趣,使他愈发与她黏缠不断地吮吻轻啮,时而轻吮她的舌,时而轻咬她的下唇。 “唔……” 潮湿温柔的含吻,不断深入的触碰,宛若融化的雪花,带着丝丝缕缕的痒意,戚念的脑海里炸开大片烟花,让她愈发头昏脑涨,迷迷糊糊间已将自己的重量交付与他的臂弯,任由宋望他“为所欲为”。 脸颊绯红,整个人似饮薄酿微醺后的那般轻飘飘,尾椎陡然蹿起一阵酥麻感,沿着背脊势不可挡地蜿蜒而上,将所有思绪冲得七零八碎,很快便无法再思考什么。 宋望横臂遮着她的眼,呼吸沉促,紧盯着乖乖巧巧在他手里不动的人,的唇,的身。 那红润的颜,像酒,诱他一杯又一杯地品尝。 那莹白的肤,想雪,惑他一寸又一寸地融化。 他似乎也不清醒了,迷醉在这温柔乡。 不知何时,两人都已软倒在床上,纤薄罗衣勾勒出一道起伏有致的身形曲线。 两人脉脉相视,没有肢体的碰触,仿佛之前狂浪的冲动消失了,反酝酿出一种纯情的意味。 戚念眼前的光影颠倒,原是她被按在枕上,他放开了她的眼,偏目抬手,抽出了戚念发顶的簪子。 长发如瀑散下,盖住几缕春光。 他解下了她的衣裙,带着与以往不同的强势,却没见戚念的阻拦。 宋望喉头滚了滚,她在某些时候真是宛如纯洁又天真的精魅化身,即便此刻,也无一丝羞耻与矫揉。 烛火幽幽,时明时晦。 戚念仅剩的一件月季红锦小肚兜,用细细的红丝带系在脖颈上,雪柔白肤,隔红掩春,与其说是最后一层遮羞,不若说是一种无言的引诱。 戚念此时闭着眼,自然就看不到宋望此时峻眉轻折的神色里那片浓得发狠的占有欲,带着一种专情的蛊惑,颠倒众生。 就像卸下了他的盔甲,他不再受拘束。完全放肆了起来。 他滚热的唇从戚念的颈子上滑下,来到软白的胸,一只手颠了颠,复又揉弄着,两人的喘息交织,汇成一样的缠绵气息。 宋望两根带茧的修长手指,陷入温暖的潮润之中。 不着衣裙的戚念浑身皮肤都泛出粉红,咬唇摇头,眼含春水,“不……别碰那儿……” 宋望眼神轻暗,将她桎梏住,温情地问:“怎么,不舒服吗?”指头却霸道地动作,挑弄撩拨。 世上怎会有这么坏的人! 戚念挣扎不脱,受不住地泣出声来,心中还唾弃自己,美男平常不是这个模样,必是受了自己的影响才会如此。 正靠着这个念头尽力分散自己,想夺回梦的控制,突然指头在某处一挑一捻,戚念难忍地哼嗔,耳边还响起了宋望慢条斯理的低嗯:“对了,小五是喜欢这里。” 床榻狼藉。 戚念的乌发黏在唇颊间,如醉的酡颜陷进软枕。 这一幕,看得冷白面颊同样浮现淡淡红晕的宋望眯眼,他干爽爽的衣料上洇出一片水痕。 “不……不要了……” 宋望一身的力气都舍在了她身上,听她低吟求饶也不停下半分,更加快速地抽动着手指。 “啊……” 最后什么忧虑什么想法,尽数都化在戚念的身荡魂迷中。她悄悄把自己的脸埋进被衾,疲累又满足地在梦里睡了过去。 第34章“广平王府来下聘了!” 夏日晴光从枝叶间细碎落下,还不等理国公他们大房的事落定,便很快到了广平王府下聘的日子。 五月廿三,戚念与广平王在理国公府内行“文定之礼”,大婚之期则定在七月初九,这桩婚事便算是正式议定了。 理国公府众人不知宫里的安排,也没有个什么章程,便按着自个的揣摩布置了府邸。 想来如此成婚的日子定的如此着急,定是有些冲喜的意思在里头的…… 楚氏和戚念又反复确认着嫁妆的事宜。 嫁妆对于女子来说,可以说是十分重要的,有些钟鸣鼎食的世家大族里,那些受重视的嫡女从牙牙学语始,长辈们便要一件件给攒嫁妆了。 戚念的嫁妆就是如此,而就是一样厚薄的嫁妆,也有从繁从简两种情况。 繁的,就是除却陪嫁的丫鬟婆子管事和固产,大到床桌柜箱等家具,小到四季衣裳,甚至红木金箍的桶盆这样的物件,夸张一点的连寿衣都有备下了的。 但这毕竟也只是少数世家大族也如此,许多官宦人家要四处为官,不得时间慢慢积存,还有一些人家是后发迹的,当官都没几年,更来不及采办周全的嫁妆,于是想出了最有效的方法。 那就是直接给银子! 虽俗气却实用。 楚氏早就同大伯母理国公夫人细细思量过一番,除了些古董鼎瓷要留给戚安传于戚家子孙,其他便没有什么不能给念丫头的;她从箱笼里起出田产和店铺的地契,又一一交代。 “……这庄子在京郊,和理国公公府的相距不远,是个极好的位子,里外算起来约有五六百亩良田,庄头便是青莲的父亲,那两口子我瞧着算实诚,到时候一概与你陪嫁了去。” “田庄旁还有一座小山林,虽不大,风水却不错,我和你大伯母都去仔细瞧过,叫了几个小子打理着种些果树,你若在王府憋闷,可时常去转转。”楚氏絮絮叨叨反复念叨着这几日常说的话,边说还一边发问,“别发愣!……还记得母亲与你说过的如何用人吧?” 戚念回神,对答如流:“自然!抓大放小,各取所长,用人时重信,平时常查检。再老实的奴仆若没了得力的监管,天长日久也难免有别心,但也不可过分猜忌,寒了下头人的心。” 楚氏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叹了口气:“田庄是够了,还有好些个铺面我看好了因着没到时机还没买,没想到你竟是国公府里第一个嫁的,早知道你会这么早就嫁,我……唉!” “母亲!不用了,够了,真够了!”戚念急忙道。 “够什么够?!”楚氏一眼瞪过去,戚念立刻老实起来,不再多言,楚氏虽说不再提女儿擅自多主,可心中不是没有气,继续自顾自道,“还不都是你,既然决定要嫁了,还是嫁去王府,怎么能不多备点嫁妆,我想想,其实还有南边老家那儿的几爿铺子店面,由你大舅他们照看着,还有几宗买卖的股息……” “母亲!”戚念终于听不下去了,光是田庄山林加起来就有万两了,别提还有铺子店面,加上首饰什么的,再说是要多备些嫁妆,这也太多了,如今还要加,她忍不住插嘴,“这些嫁妆便是嫁个公主也够了!再说了,您也得留些给哥哥的呀,那些银子铺面您自己留着吧,俗话说,千子万子不如身边的银子……哎哟!” 楚氏敲了她一记,呵斥道:“你可别再犯傻!你以为那王府里头的日子好过么?即便那位昏迷着,可那些管事婆子丫鬟,哪个省事?进去后有你使银子的地方!”她又小声念了句,“还有宫里头也需要打点,可别不识好歹了你!” 戚念明白母亲的意思,却摇头道:“我是哪家的宫里和王府都知道,何况再富贵也富贵不过他们,该是怎样便是怎样就是了,日子总过不下去,再说王府的花销总不会让我来负担吧?倒是您,哥哥到了年纪要娶亲,府里的姐姐们也到了年纪,您还要添妆,您身边还是多些银子的好!” 楚氏心中宽慰,却依旧训道:“我银子多的是呢,不用你来瞎操心!给你的你就收着,我和你父亲又没这么傻,你想到的我们还考虑不到么?还不因你是高嫁,才要多陪些嫁妆!你父亲夜夜摸他的钱匣子,叮嘱我要给你多备些银子呢!” 母女俩说了许久,最终点算了清楚,楚氏退出屋子,让戚念换衣裳打扮,自己出去忙碌,嫁妆那些毕竟是死物,陪嫁的丫鬟嬷嬷才是麻烦。今日府中的事有大嫂帮忙,但这些零零杂杂的事还需她亲力亲为。 戚念本想穿些不那么亮眼的颜色,念头刚起,就想到如今人也不过只是昏迷罢了,到底不吉利,依旧穿上了广平王府送来的大红色的嫁衣,想到王府送来的还有些首饰,一起挑了出来穿戴上。 即便心里有了准备,但真到了这一日,心里又有说不出的忐忑。 戚念静静坐在屋中,似乎时间都过得慢了起来,她看似平静淡然,其实绷直的身子早日有些僵硬,捏成拳的掌心也微微出汗。 今日过后,她的婚事才算板上钉钉,过不了多久,便要去另一个府邸生活。 呼……戚念稳了稳心神。 恰在此时,一个外头的侍女一路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连规矩竟是都顾不的了,神情似惊似喜。 “姑娘!五姑娘!广平王府来下聘了!是广平王亲自来给姑娘下聘了!” 作者的话: 宋望:老婆我来了,芜湖起飞(._.) 第35章美男成精跑出来啦! “什,什么?”戚念表情有一瞬空茫,其实心中或许一日日地已有了猜测,但她还是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个可能,侥幸地觉得事情都会按照她的设想进行,此刻顾虑成真,脸唰地一下褪去颜色,又很快将那些惶恐收敛起来,低声说道,“广平王能苏醒这很好。” 一切都早有预兆,太后娘娘那不带忧虑的神色,送来的大红嫁衣…… 哪怕此刻戚念心中有无边的忧虑惶恐,她还是在第一时间都收了起来。 这样一位为国征战的将军活着,这很好,戚念这样想着,强自冷静思考起来,宫里贵人早就知道广平王无事,他本人赐婚之后,到了文定之礼这日下聘才来,怎么都不该是要算账的意味。 她整了整鬓角衣衫,拂了拂袖口不存在的灰,对着青莲说道:“按照原本的流程来吧。” 戚念已经想明白了,不管广平王有什么旁的计划,至少对自己应该没什么恶意。毕竟若是早就让人知道他并未昏迷,或是昏迷了也已经醒来,恐怕赐婚一事也不会这么顺利。 如今的戚念,满京城的好名声,只因大家都只看到是她嫁了个“要死的”王爷,不管心中做何想,也都愿意夸几句,可若是广平王提前出现在人前,还能这般吗? 广平王自己不在意名声好坏,却也不想因着婚事让众人攻歼一个姑娘家的名声。 至于如今,这些大家族夸都夸了,总不好马上翻脸颠倒黑白,再诽谤些什么。 不说戚念的父亲不好惹,就是婚事落定了,想想这里头的门道,那些人家也不敢惹了广平王,说他未来王妃的闲话,如此,戚念日后也就轻松许多。 广平王真是好算计,可谓是用心良苦啊,戚念咬牙,想到自己的棋局被人掀翻了棋盘就气闷。 可还能怎么办? 只能会一会这位相中了自己的王爷咯。 戚念才刚跨出院门,又有一名侍女匆匆来禀告:“姑娘!广平王请来了荣康大长公主来给姑娘插戴,夫人叫奴婢喊您快些过去呢!” 这侍女说完后便跟在戚念的身边,和她大略讲了下外面的情况。 广平王宛如市井暴发户,送来的聘礼足足堆满了一整个院子,据说来的路上把一整条街都给堵上了。 “小姐,就说那布料,江南的绡纱,江北的羽纱,还有各色彩绣的云锦蜀缎都记不清!更别提那些金簪金镯和一些名贵的食材,我听着似乎有好些都是贡品!” 戚念看了她一眼:“你懂的不少,倒是记得很清楚。” 侍女羞涩笑笑:“我就是记性好,所以夫人才相中了我日后服侍小姐。” 青莲也在一旁感慨,有些欣喜道:“小姐,没想到王爷请来了荣康大长公主,还备了这么多聘礼,哼,我看谁还笑话小姐!” 戚念笑笑没说话,心中却是惴惴。 荣康大长公主,是先帝嫡亲的姐姐,要说如今还有谁比广平王辈份大的,也就是这位大长公主了,即便是宋望也要喊声姐姐。 早年也是她和宋望两人,在先帝晚年荒唐的时候屡次制止先帝,更是旗帜鲜明地维护当时的皇后和太子,所以如今太后和皇帝都十分敬重她,在宗室里也十分有影响力。 何况荣康大长公主虽在朝中无实权,可她的两个儿子都十分能干,不是就领个闲职而已,十分有话语权,且荣康驸马为人谦和,和许多人都交好,人脉极广。 没想到广平王下聘,竟然请动了已经久居府邸,不怎么出门的荣康大长公主出面给戚念插戴。 真是风光又体面。 戚念心里像堵着一块巨石,唇边却牵起了一抹淡笑。 很快就走到了上房,院子里已经堆得满满当当,报单的人已经退下,她没什么心思去看这些,跨步进了正厅,第一眼注意到的却不是自己爹娘的神色。 戚念的目光落在了正垂眸喝茶,身姿笔挺地坐在主位,那俊美青年的脸上。 救命啊,那不是她梦中的美男吗? 美男成精跑出来啦! 作者的话: 宋望:男、男狐狸精?(._.) 第36章“你是我的王妃” 他……他就是广平王? 可这张脸,分明就是她梦里的美男啊! 戚念咽了咽口水,此刻什么想法都没了,只心中发慌,他应该不知道自己梦中对他做的那些事吧? 我的老天爷啊,她都有点佩服自己了,自己竟然是胆大包天做了同王爷的春梦! 咳咳,千万不能让他知道自己这样意淫他,馋他的身子,不然自己就完了! 也不知道梦外的王爷是不是像梦里的美男一样身材好呢? 哦,对了,今天是下聘的日子。 戚念总算想起了今日是个甚么日子,面上一派从容,实则心里发慌地快步走到了母亲身边,往她身后躲了躲。 宋望从她一进门就注意到了,还以为她真就如此镇定,没想到:“……” 呵,梦里胆大的丫头成了小怂包! “过来了。”理国公见她进门,招呼道,“荣康大长公主和广平王等了许久了,赶快给这两位请安。” 最近戚念的父亲在朝中屡屡针对理国公,他正对戚念有些看不顺眼,十分不耐,没想到就得了广平王醒来的好消息。 联想到之后理国公府就和宫里有了联系,他只觉的十分高兴。 毕竟三弟出出气也就算了,但戚念到底是戚家的女儿,日后有了这层关系,他在朝中只有更进一步的。 他十分满意自己的当初的决定,想来现在满府的人也都要感谢他了。 宋望似笑非笑地看着戚念,她一阵头破发麻,却还是硬着头皮给两位贵人请安行礼。 荣康大长公主没注意到宋望刚刚的神情,露出一枚慈爱的笑容给戚念,便唤她到跟前。 戚念看这位大长公主展颜笑了,心下一松。 据说这位大长公主是个十分端肃的性子,想想也是,若不是个严肃的人,又岂会训斥先帝。 她还极重规矩礼仪,不然也不会旗帜鲜明地站在正统太子一边。 戚念规规矩矩地走到荣康大长公主的跟前,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孩子。”言讫,拿了木匣里的一只精雕细琢的三尾凤钗,替她戴上,竟是还打趣了一句,“广平王可是十分重视与你的婚事,这可是特地命人打的钗。” 被这样一位长辈打趣,戚念耳垂染上了绯色,她转过身轻咳一下,给广平王道了谢。 他倒是十分坦然,“你是我的王妃,本就该如此,这些都是我分内之事,不必言谢。”宋望好似漫不经心,薄唇却牵起一抹淡笑。 还没成婚,不算王妃呢好吧,戚念心中不自觉腹诽了一句,嘴上乖乖巧巧道了声“嗯”作应答。 没办法,她实是不知这位王爷的打算,也没搞清楚他和梦中美男的关系,思绪纷杂,只好暂且以不变应万变。 一旁的荣康大长公主看着两人的眉眼官司,倒是以为他们感情十分不错,她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一抹宽慰的笑。她到了这个年纪,就是喜欢看小辈们和和美美,她握着戚念的手:“他说的倒是不错,不过这小子是真的对你很上心,之前就求了我好些日子,让我这日能出面给你插戴,你二人日后可要相互扶持,琴瑟和鸣。” 宋望神色柔缓,噙在嘴角的笑容未散,开口答道:“自然如此。” 戚念也只得开口附和:“王爷对我的爱护,我都明白。” 宋望矜持点点头,朝着戚念看了一眼,起身说道,“你和我出来,我有话同你单独说。” 第37章“府邸外有世俗世道,府邸里只有我而 “王爷,这怕是……不合规矩吧?”戚念看着荣康大长公主欲言又止。 荣康大长公主虽然还是不苟言笑的样子,却饶有兴趣地用眼神看着广平王和戚念,此时直接开口:“你们小辈就出去吧。” 理国公刚想说话,就被戚念的父亲打断:“小五,去吧,这里有我们就行。” 早在看到广平王出现的时候,戚瑾就意识到了这赐婚的不对劲,他和妻子本以为是太后看中了戚念,如今想来应该是广平王自己。 总要小五自己和王爷谈一谈,若是她愿意,那嫁给他也无妨,若是女儿不愿意,总还有他这个父亲在。 戚念看着父亲朝他点点头,便迟疑地起身,戚理跟在戚念的身后一同出了门。 走到府中凉亭,戚理守在不远处的地方,保证自己能看到两人,又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广平王这才打破了一路的缄默,“今日下聘,你可是并不欢喜?” 他问得直白,戚念吓了一跳,“没有,并无不欢喜。” 广平王黑眸定定看着她,看得戚念浑身紧绷起来,这才收回目光,“你并不欢喜我来娶你,是也不是?” 戚念心里还在思考他和梦中美男的事情,被他这样一问不由愣住。 他似乎……可以猜透自己心中所想…… 她也说不出虚情假意的话,踟蹰半晌,才垂眸轻声道:“我很高兴王爷能无事,没有一直昏迷下去……可我们的婚事,王爷,这京都城中名门闺女何其多,应是有更适合您的……” 她目光郑重,可却让宋望一下子知道戚念话里的重点。 随之汹涌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恼火,他一直知道的,这丫头就是想吃干抹就不认账! “你想悔婚!”宋望瞳孔闪过一抹暗芒,眉目逼近,声音里带着危险之意。 戚念深吸口气,想着措辞说婚事作罢,耳边却响起一道惊雷。 “占了本王的身子,你还想悔婚?”宋望声音冷冷,看着这又开始退缩的小女娘。 “什么?!”戚念惊呆了,这说的什么,“我何时,占,咳咳,占了你的身子?” 宋望注视着小姑娘带着羞恼的模样,语气不慌不忙:“夜夜入梦,你是忘记了?” 戚念蓦地睁大了眼睛:“梦、梦里的美男!” 宋望听到这个称呼,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你还想耍赖不成?” 占了本王的便宜还想悔婚,想得美。 戚念望着广平王惊得一时说不出话。 他、他怎么真的是梦里的美男? 戚念欲哭无泪。 “你、你……” 宋望眯着双眸,俯身在她耳边轻念,“怎么?难道你没对我动手动脚?” 戚念听到如此厚颜的话,下意识争辩:“可是,可是你后来也……”她羞得说不出后面的话。 宋望唇里溢出的热气搔着女子白玉色的耳廓,两人一时都想到梦里的缠绵。 戚念轻轻退了一小步,宋望直起身,缓缓说道:“你愿意嫁给一个昏迷不醒的我,却不愿意嫁给一个活着的我。你只想做个名义上的妻子,却不想做名正言顺的广平王王妃。” 戚念无言以对不再说话,眼中的赧然丝丝褪去,水眸清霜凝露。 宋望知道她对他的关心与敬重,都是真的。她想嫁给他,为他守活寡也是真的。然而除此之外,她并没有想过嫁给他作为他真正的妻子,做他真正的王妃。 “我当初是真的愿意为王爷一辈子留在王府里,日后,日后我再给你过继一个孩子,然后叫广平王府的传承永不断绝。”戚念轻声说道。 她觉得心慌,又觉得委屈,可是她没法儿对他笑靥如花,对他敷衍地告诉他,她是愿意做他的妻子。 她不想骗他。 他是梦里的美男,她其实反而觉得熟悉,觉得亲切,她正色说道:“王爷,我从未想过嫁到皇家。” “陛下已经赐婚,你再说这些后悔的话也不能反悔。” “我知道。”戚念并不意外,“但我也知道王爷也是有法子的。而且,王爷,你、你是不是只因梦里的事情才要娶我呢?可你有没有心仪的姑娘呢?我不能就这样占住你的婚事。” 戚念觉得有些抱歉。 她真的没想太多啊,谁知道梦里的人能跑到她面前来呢?她也只是馋他的美色罢了。 听着有些大不妥,像是她没想负责的意味,其实……好吧,其实她确实不想和他成婚了。 “没有。” “诶?” “不是我点头的婚事,陛下不可能会赐婚。”见戚念抬目望来,宋望想想这笨丫头说的话就气得半死,忍了忍,知道今天必须把话直白地说清才行,方才平静地说道,“我从前也没有心仪的女人。” 都已经下了聘,得了赐婚,还能把这笨丫头怎么办? 当然只能原谅她啊! 广平王目光深浓凌利抬起手,轻轻地捏了捏她涨红的脸颊,才慢吞吞地说道,“虽然你是骗婚,不过我原谅你这一次。你好好做我的王妃,好好还债。” “我骗婚?!”虽说这婚事戚念已经知道多半是退不了了,可是她听到广平王说自己骗婚,还是讶异追问。 “不是你在山上说要嫁给广平王,生死不离的么?”宋望冷笑,又掐了她的脸一把。 戚念顾不得阻拦,一下子明白了,“那天那个蒙面男是王爷!” 宋望挑眉,见戚念懊恼得捂住了脸,宋望这才满意地收回了手,淡淡地说道,“你不必害怕,也不必畏惧。”他顿了顿,“日后你我大婚,你可以慢慢了解我,不必着急。” 他见戚念启唇欲再开口:“广平王府不会拘着你,府邸外有世俗世道,府邸里只有我而己。” 第38章“我等你了解我,喜欢我” 日光斜斜洒下,沿着宋望的侧脸线条描出华丽线条。 关于“成婚”这件事,戚念从未想过是和广平王。 “并不是你的问题,你在害怕什么,我怎会不明白。”宋望伸出手,以指尖在她眉心轻轻一触。 明明是夏日,他的指尖却却带着丝丝凉意,以指尖代替了亲吻,在她的眉心克制地盖下了“印章”。 “你只管尽情去做你想做的事,成为你想成为的那种人。”那一触如蝶儿在花蕊中翩跹轻跃,带起漫天蜜甜花粉,“我等你了解我,喜欢我,成为我真正的王妃。” 戚念沉默片刻后,慢慢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柔唇微微翕张,最后却什么也没说。亮晶晶望着他的眼中有薄薄水光,却也有被理解的笑。 “我一直梦里‘看’着你,怎么样也比别人知道得多些。”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心中的彷徨胆怯有多少。 宋望却知道,很早就知道了。 广平王见远远的戚理正往这边忧心忡忡地看来,显然是因为戚念神色不对的缘故,他垂了垂眼睛,伸手示意戚念。 戚念鬼使神差地攥住了他的衣摆。 两人在梦里太过熟稔,这无意识的举动让广平王勾了勾唇角,微微柔和了几分眉眼。 哪怕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可戚念此时其实对他是依赖信任的。虽然没有牵住他的手,不过看在蜗牛好歹还知道把头探出来,他就再原谅她一次。 “既然陛下赐婚,你我就是未婚夫妻,日后所谓反悔,所谓不愿意,或者叫我另选名门贵女这样的话不必多说。”见戚念走到他的身边,扬起了泛着潮湿的眼眸望着自己,广平王便叫她引着自己去看她住的地方。 两个人慢慢地往戚念的小院子走过去,他便见戚念下意识地伸出手扶住了他的手臂。 她应该是想起了自己昏迷多日的伤势。 这样细微的,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关切叫广平王无声地勾了勾嘴角,慢慢地把身体压过来,轻轻地压在她的肩膀上叫她不费力地撑着自己,这才继续说道,“你是我的王妃,也得太后与皇后的承认,在京都之中没有人有资格取代你,你是当之无愧的广平王妃。” “我没有对别人说过我后悔的事。”戚念觉得广平王靠在自己的肩膀,这有些太接近了,他的呼吸仿佛近在咫尺,叫她颈后的皮肤都微微战栗。她看了几眼他莹白的脖颈,想到他身上还有严重的伤,她便又舍不得叫他别靠着自己,低低地说道。 “聪明姑娘。”广平王慢吞吞地又夸了她一句。 戚念又得了清平郡王的夸奖,不由抿嘴笑了。 不知怎么,他们似乎又回到了梦中那样,没有身份世俗的顾忌,可以畅所欲言,戚念带着几分快活地说道,“王爷放心,会叫王爷丢脸,会伤王爷面子的事,我都不会做。”口口声声自己反悔赐婚这样打脸的事,戚念是不对外人说的。 她只对广平王一个人说自己的心里话,也只叫广平王一个人知道她的心事,外人全都不知道。 她快活起来,不由多了几分从前的天真活泼,广平王轻笑了下。 看在她把其他人都当做“外人”…… “你做得很对。”他便又夸了她一次,戚念侧头对他明媚地笑了,近在咫尺的笑靥就在他的面前。 广平王扭头避开了她的笑靥,转而问道,“这是你的闺房?” 戚念点点头,对他不好意思地说道,“虽然下聘,又有赐婚了,可是我的闺房还是不好叫王爷进去。”她还是知道规矩的,何况大堂哥就在后面跟着,因此没有叫广平王进自己的小院子。 看到这华美不失精致,又处处透着雅意的院子,广平王仔细地瞧着,缓声说道,“王府也会如此布置。” 很奇怪,戚念似乎一下就听懂了这话中未尽的意思——王府也会像戚家一样对你好,我等你来王府。 戚念竟不觉得排斥,小小声说:“我知道了。” 广平王这一次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状若无意地吐露:“我还有个表字,我字观之。” 戚念点点头。 他看着她,上下唇轻碰,“你叫一声。” 这一句声轻如雾,说了,却没让人听清。 戚念只见他薄薄的唇线像柳叶锋。 戚念在心里想:道德经有言“常无,欲以观其妙”,观之,宋观之,这像个道家的字。 戚念大着胆子,僭越地小声叫:“观之。” 宋望觉得大婚之后,可以看在她这一声“观之”的份儿上,再原谅她一点点。 他又淡淡说道:“你可以唤我观之哥哥。” 戚念在心底呸了一声,臭不要脸,一声不吭地没做应答。 宋望见她脸上如此生动,轻笑一下,日后,日后总有机会。 宋望撑起身体不再靠着戚念,转头对笑着上前的戚理说道,“回去吧。” 第39章到时候他亲自欺负她 戚理走在前面,两人跟在他身后不远处。 戚念有些担心道:“王爷还在养伤吧?早些回去好好养伤才是最要紧的。” 宋望目光落在远处,没有看她:“你的事才要紧。” 幸亏他亲自来下聘,不然竟然不知道戚念这臭丫头竟然是个骗婚的小骗子,还竟敢悔婚。 宋望在心中哼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在家好好再待几日。到成婚前我两都见不了面了。” 到时候他亲自欺负她。 进了广平王府,叫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戚念看着面色冷淡却这样维护她的广平王,只觉得他的人真的太好了。 戚念:“那王爷是之前就醒了吗?为何要隐瞒呢?” 宋望将目光从远处收回,在旁道:“捉些小贼罢了。” 戚念点头,又看他一眼:“那可是捉到了?” 宋望解释:“幕后之人还躲藏着,无碍。” 戚理一张俊逸非凡的脸微微绷紧,又忍不住回头看着戚念望着着广平王的样子,才露出几分温和。 只是他想到这婚事的由来,又想到父亲的算计,眸底又是冰冷一片。 三人回了前院,却见此时的前院多出了两人。 “咱们五姑娘如今出落得越发尊贵体面了,瞧瞧,与王爷一同走过来的时候,真真儿的才貌双全,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戚念才进来,立在门口的中年美妇就已经笑着过来想要拉住戚念的手。 她对戚念的和气慈爱的样子,简直叫戚念觉得胃疼。她把手藏到后头,避开了这莫名的热切,那美妇脸上笑容一僵,之后却还是笑得格外亲切地说道,“怎么对我这般见外。” 戚念看着柳氏,没说什么,却是不想扰了此时的好心情,只是越过她往里走,到荣康大长公主的跟前去福了福。 “叫您一直在屋子里枯坐,都是我的不是。” 荣康大长公主身份尊贵,年纪也大,却为了她和宋望的婚事在理国公府停留这么久,而且戚念都没有在荣康大长公主面前侍奉。 她知道荣康大长公主并不十分喜欢这样人多的场合,因此知道荣康大长公主今日能来,且一直忍耐着没离开,反而一直等着自己,这是对她很大的疼爱与宽容了。 “老夫人且在呢,再说还有你母亲和理国公夫人都陪着我,无碍。倒是你和他都把话说明白了?”荣康大长公主一把年纪什么没见过,自然看得出之前戚念与宋望之间那有些微妙的别扭,还有说过话之后,如今已经褪去了别扭,变得熟稔亲密起来。 她眼底便露出细微的笑意。 “都说明白了。再也不敢叫您担心。”戚念抬头,感激地对她说道。 荣康大长公主便伸出已经有些苍老的手,见戚念乖乖地把软乎乎的小手放进她的手里,便柔和了几分刚刚一直板着的脸对她说道,“你和他都是好孩子,所以,往后别闹别扭,把什么都当面说开,这样姻缘才会更长久。” 她一边说,一边松开戚念的手,从一旁一个侍奉自己的内侍的手里拿过了一对凤凰玉佩,递给戚念说道,“这是从前我出嫁的时候宫中给我的陪嫁之物,虽然并不是最昂贵的,可是好歹跟了我几十年,寓意也好。今日阿望来你家下聘,这个就当做一个好彩头,给了你和阿望吧。” 这玉佩倒不是难得。不过荣康大长公主就是几十年没有与驸马红过脸,夫妻十分和睦恩爱,从她的手中赠了一对玉佩,这寓意戚念自然明白。 想到之后的婚事,她一转头就对上了和宋望深邃的眼神,有些羞红了脸。 她忙福了福,将玉佩接过,把其中的一枚挂在腰间,之后托着另一枚转头看向宋望。 宋望上前,指尖从她掌心划过,接过玉佩,直接也挂在腰间。 “这就好。能叫他心甘情愿,自己就挂上玉佩的,也只有你一个。”荣康大长公主见宋望沉默的样子,明明欢喜也不说别的,倒是觉得他和戚念的婚事十分有趣,此刻便起身说道,“好了,今日聘礼已经都好了,我和广平王也该回去了。” 她这就要走,柳如月母女在外头听着里头的动静,已经心里嫉妒得快要发疯了。 府里的人都起身相送,那理国公十分宠爱的外室柳氏已经哭着扑到了戚念的面前,跪在地上就给戚念哭着说道,“五姑娘,算我求求你,给我们阿蕴一条活路吧!她是这样可怜的孩子,比不得五姑娘金尊玉贵,比不得五姑娘在国公府里锦衣玉食,安享尊荣荣耀。她打小儿就可怜,求五姑娘看在她这么多年的苦楚艰难的份儿上,饶了她这一次吧!” 第40章“行事不妥?” 柳氏母女不知何时被理国公接近了府。 此刻她正伏在地上,作势就要给戚念磕头说道,“我是她的母亲,我替她向五姑娘磕头认错,请五姑娘饶了她吧。”一身华服的美貌女子跪在戚念的面前哭着就要给她磕头,看起来已经可怜得不得了。 戚念一阵无语,看着近在咫尺,给自己就磕起头来的美貌的女子。 她还没反应过啦这是闹的哪一出,然而这些哭闹声都让她刚刚的好心意败坏了个彻底。 “你怎敢这样逼迫小五!”理国公夫人也不在意此时荣康大长公主和广平王在场了,她一看柳氏的举动就知她的意图,见此顿时大怒,赶紧出来说话。 说到底,柳氏是长辈,在广平王和荣康大长公主的面前,柳氏拉着戚蕴作此姿态,一副被欺负的不行的样子,哭哭啼啼地给戚念磕头,这让他们二人做何感想? 这岂不是会叫不知情的人觉得戚念是一个咄咄逼人,连长辈都欺凌不放在眼里的人? 更别提此时连她都不清楚广平王对戚念的心思,不知这赐婚的蹊跷之处,如果广平王其实本就恼火戚念和他的婚事,甚至此刻都不必去听戚念和柳氏母女之间发生了什么争执,就会下意识地站在她们那边,对五丫头批评指责。 这对小五来说何其冤枉。 理国公夫人想到其中的弯弯绕绕就气得浑身发抖,显然,知道这母女二人的国公府其他人都不是笨人,戚念父母也已经脸色铁青,戚理若不是看在他不好出头,怕正中柳氏下怀,都想亲自把柳氏给拖出去了。 “夫人,我知道我的身份碍了夫人你们的眼。可是阿蕴是无辜的,她就是可怜的孩子。求你们看在阿蕴是世子的亲妹妹的份上,就原谅她吧。” 戚蕴听到母亲对理国公夫人的央求,便垂了垂头,顺着她的话摇摇晃晃倒在地上哭了起来。 “五姑娘,你们已经叫阿蕴跪了几日了,难道还不能泄愤吗?”柳氏哭着说道,也不管旁人,只直直地朝戚念磕头。 戚念一愣,她以为这两人是今日来的府里,没想到是早就进了府,还一直在受罚。 不过这也没能掩盖这两人的无耻,她犹豫一瞬,没有避开身,竟是受了柳氏的磕头。 她没解释什么,若是其他人,为着国公府的颜面,她也会辩解一二,可广平王是她梦里陪伴自己无数夜的男子,她转头看向他。 果然,宋望岁浑身散发着寒气,面色不虞,嘴上却道:“跪跪本王的未来王妃又何妨。” 戚念听了这话,在这种情境下竟是想笑。 他没理会哭求的人,接着淡淡说道:“既然犯错,磕头也是应该的,继续吧。” 他声音不带一丝情绪,显然是觉得柳氏既然知道自己犯了错,那此刻代替女儿给人家磕几个头也不算,更别提什么无辜可怜了,相反,他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 因此他没有向理国公夫人和戚念父母担心的那样,反而更恼这两人的出现扰了她的好心情,好不容易让这笨丫头出了龟壳,就遇上了这两人,就是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才让戚念更不信婚姻。 他想到这里,沉了沉脸:“怎么不继续磕了?” 柳氏和戚蕴都不敢置信地看着广平王。 柳氏对上宋望的眼神,蓦然觉得此刻跪着的自己,在这些人眼前,就像是个跳梁小丑。 “王爷,这是下官的妾室。”理国公见柳氏被广平王一句话说得摇摇欲坠,哑口无言,他只得自己站出来,对着广平王说道,“下官的一些家事,之后我会亲自处理。” 他只希望广平王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想早点送这两位贵人出府,虽然荣康大长公主没发话,可脸上已经看出是十分的厌恶。 然而他的打算注定落空,他皱眉不悦道:“一介妾室何以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出现,且一介妾室犯了错,磕头赔罪才是正理。你又想怎样处理?刚刚她还知道分寸,现在继续就是了。” 理国公迎着两人威仪的目光,不由自主噤了声。 理国公夫人的脸色已经缓和下来,冷冷瞥了理国公三人一眼,便对广平王和荣康大长公主解释道,“叫王爷和大长公主看笑话了,之前在处置国公爷行事不妥的外室母女,没想到冲撞了二位。” “行事不妥?”广平王扫了一眼,悠悠道了一句。 “是行事不妥,还是存心作恶?”竟是荣康大长公主讥诮地问了一句。 第41章“王爷!求您饶了我!” 荣康大长公主一句话让理国公有口无言,心中郁郁。 只因柳氏母女被罚的起因,就是撺掇他在遴选广平王妃的名单上,擅自作主写了三房戚念的名字。 可是这说起来,也只不过是自家家事啊。 这被广平王和大长公主撞见了,难道要说都是自己这个大伯的主意?难道要说当时都认为嫁给广平王就是跳火坑? 理国公眯了眯眼,这广平王摆出一副要插手这件事的样子,究竟是为何? 他是不信什么为了戚念这丫头的,若是为她作主,那先前流言蜚语闹得最凶的时候怎不见出来。 如今这样,难道是想借此插手国公府中的事? 这广平王的手未免伸得也太长了点。 理国公心中有了思量,这说到底和广平王也没甚么关系不是? 理国公想着措辞,怎么请广平王少管别人家的家事。 “王爷,这你看……” 广平王竟是恍若未闻,直接对旁边的戚理说:“你来讲。” 他没有来问自己,却叫戚念的心一下子感到了安稳。 她果然没有信错人,不说广平王是个正直的人就说他在梦中听了自己念叨府中事这么多年,也都不会被这两个人的可怜柔弱的表象所迷惑。 戚念觉得知道广平王醒来后一直压在心中,那块沉甸甸的石头像被人轻轻拿开了。 那种她说不清的压抑和迷惘似乎一下子就散去了。 戚念的眼底像是带着温软的湿意,像在闷热的夏日拿手心去接忽然而来的惊雨。 戚理不动声色看着对广平王露出信任模样的戚念,忽视了身后对自己露出几分警告的理国公,行了一礼,对广平王和大长公主恭敬说道,“王爷、大长公主面前不敢欺瞒。今日此举,实在是当日此二人撺掇父亲在王妃遴选名单上填写我五妹妹的名字。” 他原原本本地将他查到的戚蕴如何唆使父亲理国公,如何诋毁广平王的身子,如何利用理国公府,那些话都像是他当日在场一般,被他一一道出。 府里祖母知道后,如何惩处,可是却还是有人在证据确凿的时候,希望息事宁人,又在今日的场合出来,都没有一丝隐瞒地平铺直叙。 戚理看着斯斯文文十分温和,说出的话却让理国公感到一阵寒意,“其中唯一无辜的便是我家小五。” 这就是说他们都不无辜了。 把这事闹开了到底有什么好处,只会让王爷厌烦理国公府罢了,说不定还会因此厌了戚念,难道不是轻松揭过,让他妹妹顺利成婚才要紧吗?若是被退了婚,这名声不是更差劲吗?日后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他都不知道这儿子到底疼不疼这个妹妹了,这愚蠢的举动,让理国公心中更是厌恶。 广平王听了这些,漠然道:“本王知道了,理国公的意思是家和万事兴?” 理国公惊讶道:“是,是,多谢王爷体恤。” 广平王却没有对他和颜悦色的意思,“家和万事兴,那自然就是有错之人受罚了,这家才能和。” 见理国公的未舒展的笑容霍然僵硬在嘴角,广平王扫了一圈周围几人,“你的意思,本王知晓了,你的意思是,我未来王妃被算计,最后结果很好,她反而还应该感谢。” 广平王被这无耻的话恶心了下,说出来都感到不适,脸色愈发不好看。 “已经要算计一个女子的一生,还有什么姐妹之情。”荣康大长公主也觉得恶心,她在宫中见过无数龌龊算计,想到昔年的那些往事,脸色愈发冰冷,对着理国公说道,“既然你觉得女子的婚事不算什么,我这弟弟也已经醒来就无事,那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你这个女儿嫁去景川伯爵府的小儿子家吧,如此才叫公平不是。” 景川伯爵府的小儿子,是京都中人人皆知的痴傻之人,虽景川伯爵府荣耀加身,却没有门户相当的人家愿意嫁给他。 广平王无奈地看了眼荣康大长公主,她无视道,“怎么,人家比你那时候的境况还好些,至少人家还活着。” “不!父亲!父亲救我!女儿不嫁!”戚蕴听到这两位贵人如此轻飘飘决定了自己的婚事,竟然要自己嫁给一个傻子,连忙哭着恳求理国公。 理国公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父亲,我怕!呜呜!父亲!” 戚蕴的哭声一下子高了起来,又急忙去央求广平王。 “王爷,我错了,可我真的是好心啊!王爷这样好的人,这么好的婚事,若不是我身份不够,我,我……王爷!”戚蕴一向骄傲于自己的血脉,不仅是父亲理国公的血脉,更是母亲柳氏的血脉,若不是阴差阳错,她也是国公府贵女啊。 她不甘心,因此无论什么她都拼命学,什么是诗书字画,才情相貌他都做到了最好,她怎么可以就这样嫁给一个傻子?! 景川伯爵府再好,可她要嫁的是一个痴傻之人啊! 难道她的一生就这样了吗? 她哭得愈发可怜:“王爷,求您饶了我!” 这样强悍勇武的男子,也是会怜惜女子的眼泪的吧? “闭嘴。”广平王厌恶地看着她。 他平生最不喜别人的装模作样,他冷冷吩咐道:“把这二人都拖出去。” 戚蕴仿佛此时才想起旁边的荣康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求您救救我!我还小!我年纪还小!求您饶了我!我真的知错了!” 她哭得可怜,柳氏也在旁边垂泪不语。 外头很快进来两个男子,也不在意戚蕴的挣扎和尖叫,直接轻松把人带了出去,柳氏倒是自己起身,看了理国公一眼,朝着众人还拂了一礼才自行离开。 正厅一下子安静下来。 第42章“你还嫁吗?” 理国公心中愤怒广平王对国公府家事的插手,却碍于这两位的身份不好反驳。 “理国公,你膝下外室女行事如此狠毒,在府内也敢如此高声放肆,这样毫无忌惮,莫不是你给她的勇气?”荣康大长公主淡淡开口。 旁边广平王也对刚刚一个柔弱美丽的少女被拖出去无动于衷,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也投来询问质疑的视线。 理国公急忙分辨道:“我没有。”他怎么可能承认这种事。 “没有最好。”荣康大长公主看着脸色微微一变的理国公沉声道,“若是你扶持纵容外室女伤及府中嫡女,本宫就要怀疑你内逶不修,宠妾灭妻。” 长公主声音肃然,理国公心中一凛,知道这是敢和先帝对着当朝斥责的人,顿时觉得浑身胆寒。 宠妾灭妻这种罪名,是可以被御史弹劾的。 若是还被大长公主直接向皇上参上一本,那朝中必然是渲染大波。不提荣康大长公主如今呢不理朝政,突然管上这闲事,旁人的猜疑,就说朝中和自己不对付的,必然抓了这么错处便紧追不放。 不仅丢人现眼,还不好听。 如今正值皇上用人之际,他可不能在这时候落人口舌。 广平王冷冷叱笑一声:“既然你说没有,那本王就信你没有。还有,陛下敬重国公府的老夫人,本王也看重本王的未来王妃,别让不长眼的人到他们面前令其生怒。” 广平王面无表情,转头看向戚念的时候竟牵起一个笑,倒是有几分温和模样。 “这样可还委屈?”广平王声音冷咧如清月,话语里却含着安抚之意。 戚念摇摇头,松散的两鬟髻,随着她的动作轻微一晃,黑亮到极致的发丝甚至泛起暖阳光泽,如同两片起风的山岚,兜住他的心怀。 他往下对上她的目光,日光斜斜照下,淡淡铺洒在她的眉梢,本就好看的眉眼仿佛覆上了一层光晕。 “王爷,多谢你。” “唤我什么?”广平王眼波轻流,盯着她问道。 “王爷……观之。” 戚念实在不好意思,被众人看着,她小小声唤了一句。 荣康大长公主眉眼透出细碎的笑意:“走吧。” 广平王不再理会,对着戚念父母说了句“告辞”,便带着身边的侍卫离开。 理国公确定人走了之后,便叫下人去看被拉走的柳氏母女。 知道人被扔出了府,赶紧又让人把她们带进客房。 柳氏等理国公进来,便迷蒙着泪眼唤道:“国公爷!” 她一个字未说,理国公却心疼的环住她的肩,“别怕,你还怀着孩子,小心身子。” 柳氏轻声呢喃:“我这么多年都这样,可阿蕴……我们的女儿委屈啊……你知道她是一心为了你的。” 她忍不住啜泣了一下:“如今本应该是国公爷和王爷攀上关系,若不是,若不是三房的五姑娘,怎会让王爷对国公爷的态度如此恶劣……我不是想说你三弟,可人心易变,你为了这府里操心,可别人也会如此吗?” 理国公缄默无言,只是轻轻拍了拍她。 即便、即便自己的兄弟真的有什么心思,他又能如何呢? 处置戚蕴的是荣康大长公主和广平王。 难道他还能找广平王甚至是荣康大长公主报仇不成? 一个是荣康大长公主,连太后都敬重万分,一个是手握重兵的广平王,又深受皇帝和太子的倚重。 “比景川伯爵府更尊贵的人不是没有。”理国公思索着开口。 柳氏抬起头:“国公爷是指?” 他斟酌着说道:“耀王府的独子。” 柳氏一下子明悟:“同样是皇室中人,那广平王和大长公主就没法子阻拦了。” 理国公替她拭了泪:“你别担心,我会安排好的。” 柳氏靠着理国公,柔声细语,摸了摸已经有些显怀的肚子:“我不要要紧,只盼着我们的孩子能好,我就知足了。” 理国公叹息一声:“我知道你的心意。” 这边一片的温情脉脉,另一边戚念父母和理国公母子正问着她关于广平王的事。 戚瑾和楚氏都盯住了戚念。 戚念不知道该怎么把梦中的事告知父母,再一想到自己在梦中馋他身子的样子,连忙在心中直摇头。 她也不想将这些怪力乱神的事告诉他们,让他们白担心,只含糊说是从前往来的笔友,今日知道他的身份。 戚瑾沉吟一瞬,便温和地对小女儿说道:“没受委屈就好。” 楚氏则道:“不可再和人写什么信了,若是笔墨流露出去被什么人拿到,想害人的话你防不胜防。” 戚念都乖巧地一一应了。 唯有戚理听到戚念说起写信一事时,抬眸,深深看她一眼。 直将戚念看得心口发虚,他方收回视线,不提此事,低沉的嗓音漫淡:“今日王爷找你说什么?” 戚念便挑着能说的一一说了。 待到戚念说完,理国公夫人才轻轻问了句:“小五,你还嫁吗?” 作者的话: 宋望:我到手的老婆飞了?(._.) 第43章“不想做梦。” 落日余晖照进正屋,听到理国公夫人的问话,几人都将目光投向戚念。 她像是没有多犹豫,便轻轻点头,说:“我嫁。” 戚理心下一怔,看着妹妹,只觉她气质清华,静沉如水,宛若寒月白梅无端开在六月盛夏里。 戚念从看到宋望到现在,心思百转,已经想明白了,她可以任性一次,但可一不可二。 府中还有几位姐姐都待嫁,要议亲,即便疼爱她的长辈将婚事退了,除了图一时清净,对谁都没有好处。 纵使是理国公府先退的婚,世人也只会议论女子的不是。 她或许还不了解广平王其人,但她愿意相信她梦中的那个人。 他们或许不会是一对恩爱夫妻,但却可以做一对和睦如友人的“夫妻”。 父亲母亲都暗含担忧地看着她,戚念却格外真诚地认真说道: “情爱与婚嫁并非女子全部,我不会因别人自伤,那嫁入王府,做个富贵安闲的王妃也是极好。” “至于旁人言……” “何必在乎他人如何说呢?” “在他们的生活中,又能有几瞬是用来闲谈我的呢?” “最多偶尔聊两句罢了,无关的人也只是闲来无事时随口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难道我要因此改变我的每一个决定吗?那岂不是活在了别人口中……” “更何况——” “圆满二字,本来就是这世上最难得的事啊。” “父亲母亲想要我嫁个好人家,恩爱一生,可夫妻和睦,便想求婆母可亲,之后又想要子孙孝顺,前途光明……” “可见人的欲望无穷无尽,总是无法感到满足。” “父亲母亲,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树影随着微风晃动,似有人在暗处轻叹。 父亲戚瑾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里寒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些许柔和,他握了握拳,“为父知道了。” 心里却想找个时候好好找广平王聊聊。 楚氏张了张口,心下又觉得苦涩,又忍不住想笑。 小姑娘长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了。 楚氏重整思绪,到底身份尊贵不同普通人,将来真做了戚家的姑爷,恐怕会常有事情不平等。 她的这个小女儿看着温顺,其实一身反骨,且执拗得很,既问不出甚么,也就不问了。 这广平王昏迷还是清醒,哪里是一件小事呢? 那是整个戚家都攀上了皇家的高枝,不提理国公的旧怨,大房还有戚理,还有二房,戚家该拿出什么姿态?京中其余人又要如何想?日后如何对待他们?而他们三房又该如何做派,方才不堕了女儿的面子,叫她沦为旁人笑柄……等等,这些都是楚氏和理国公夫人要去商量揣度的,务必不出半点差错,害了戚念。 戚瑾这个做父亲的也要为女儿披挂上阵,一是好好回敬柳氏母女的算计,二是在朝堂上继续针对他那个好大哥,还有就是要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好好会会广平王。 戚理也有自己的事,他要在朝堂配合三叔针对父亲,他想早点接过国公府的担子了,父亲在时就承爵,这样的情况虽罕见,却也不是不能做到。 几人送了戚念回院子就都匆匆忙碌去了。 …… 一名武将哀叫一声,跪地摔倒在校场上。 其余人见状,心有余悸道:“怪了,往日将军知晓咱们打不过他,出手都留有余力。今日怎么下手……好像、好像突地失了轻重?” “外面还传言说王爷受伤了,我看这怎么比以往还更厉害些?” “我倒是觉得将军似是有几分心神不定?” “胡言乱语!将军怎会有心神不定的时候?” 宋望从戚家回到王府,眼底已装不下跟前那些护卫、将领了。 他身边数十年都是他们……有什么可看的? 他还没操练几下,就突地收住手,抬眼望了一眼天,便匆匆转身离去,衣袍拂动。 “尔等再行演练,本王先行归去。” “殿下可有什么要事?才回王府便又要走了吗?” 宋望那张冷淡的面容上,倏忽浮现了一丝柔软。 “做梦。” 做梦见戚五姑娘。 想必此时,戚五姑娘也应当很想见到他才是。白日里那么多疑问,晚上应当很想来问他吧。 “???”身后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摸不着头脑。 理国公府,院中一片寂静。 青莲将一摞新买的话本堆在了戚念跟前:“小姐怎么要点着灯熬着夜看话本啊?” 戚念叹了口气:“不想做梦。” 第44章“我从前看过许多避火图” 明月高悬。 到了入梦的时间,广平王果然在梦中见到了小姑娘。 宋望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看着这个着急来见自己的小姑娘。 果然吧,说是不喜欢自己,其实就是嘴硬吧。 戚念刚刚还伏在桌案上看话本,下一瞬便到了梦里见到广平王。 她抿抿唇,不像平时那般大胆,知道他的身份后反倒是有些拘谨。 宋望见到她,心情十分好,面上倒是装得一派君子从容,沉声道:“过来。” 他想将小姑娘牢牢扣在怀中,就如从前的梦中一样。 可惜小姑娘此刻看着十分拘谨,知道彼此身份后,两人倒是显得生疏了许多。 他知道,此时还不可操之过急…… 暗室中烛火跳动,戚念的心也随着起起伏伏。 她忍不住出声询问:“王爷怎么会同意赐婚呢?” 宋望十分风光霁月:“若一对男女从小相识相知,若这男子长大后占了这女子的便宜,你觉得这男子如何?” 戚念不明所以,还是答道:“像个色中饿鬼,连自己的青梅都不放过。” 宋望又问:“那你觉得这男子之后应当如何做呢?” 戚念认真道:“自然该负起责任,找家中长辈正式议亲,然后娶这名女子为妻。” 宋望点点头:“你也是这样的看法,那你在梦中将我吃干抹净,还想不认账不负责吗?” 宋望接着又是一句:“要知道男子的贞节也十分重要。” 戚念:“……” 戚念一时无言,不知从何反驳,憋了一句:“可我之前不知你是广平王呀!” 黑夜烛火,映在宋望眼底化作深深浅浅的光,他轻笑了一下,“那你现在知道了。” 戚念又忍不住出声道:“……那我同你说,我有许多不好,而且我同一般的闺阁女子想法不太一样……” 宋望:“……?”他眼露询问。 戚念倾身靠近,压低了声音:“这是一个秘密,没有旁人知道。”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宋望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耐着性子:“嗯?” 戚念从未这样羞耻过。 只是梦中的美男,那她可以无法无天,可这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身份的人…… 但她总要同广平王说清楚的,没准儿他听完就觉得没见过她这样的姑娘,就不要她负责了呢。 他白日里那样坦诚地说明一切,她也应该说坦言相告。 心中雾色茫茫,暗室火苗乱窜,晃得她心中没来由的忐忑,她几乎是附在宋望的耳边,极小声地道:“我从前看过许多避火图……” 宋望:…… 宋望喉头一紧,总算是找到了戚念为何表面天真不通情爱,内里却又极懂情事的原因了。 戚念将声音再压低,用气音说道:“用旁人的话来说,这样的行径,是叫淫荡行事。要被浸猪笼的……”说罢,戚念又警惕地瞧了瞧宋望:“你不会将我浸猪笼罢?” 旁人的话? 难道是她之前做了什么被发现,被指责过? 宋望心下又厌憎那些给戚念扣帽子的人,一面却又快被她可爱死了。 他哑声道:“……不会。” 他轻轻眨了下眼,故做疑惑道:“避火图是什么?我怎么未曾听说过?里头都是什么,如何就算淫荡了?” 戚念惊讶又疑惑地瞧了瞧他:“你不知道?” 宋望不动声色:“嗯。”“不如你做给我瞧瞧。” 戚念想了想,也是。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人同她一样,阅图无数的。 他们就算想看,大抵也是不敢看的。男子喜爱貌美女子,却又不耻提及;女子将之视作污秽之物,唯恐看到被人谩骂。 且广平王据说是从少年时就驻守边关,哪里能看到这些好东西呢? 戚念心下有些怜悯,犹豫着开口道:“就是我往日梦里做的那些……” 宋望似是不解:“哪些?” 戚念微微弯腰,轻轻含了下宋望的拇指。 这一触,好似屋内那一簇烛火,从他的指尖点燃,一下燃遍四肢百骸。 丝丝密密的痒意包裹着他,青筋毕露,显见得是宋望在极其压抑着自己。 “唔,便是这样的……”戚念还抬起脸来盯着他,满面纯良与天真,口中却是问道:“淫荡吧?是不是特别可怕?” 作者的话: 戚念:可怕吧? 广平王:是挺可怕的。【有点怕控制不住自己】 第45章“你若这样待我,我十分欢喜”(微h) 宋望竭力压下了埋在胸膛腹口的那团火,他的眸色愈深,口中却依旧竭力维持着平稳的语气,道:“哦?也不过如此。还有什么更厉害的?” 戚念呆了下,心底忍不住嘀咕。 这还不够厉害么? 宋望见她没有动作也不吭声,只好接着又道:“就这样也想要吓住我?” 戚念方才又抬起头瞧了瞧他,心道,也是,他可是广平王,不是单纯身份尊贵的王爷,还是个在沙场征战十几年的将军。 昔年在战场上很是勇猛的,只有他吓别人的份儿,哪有别人吓他的。 戚念轻呼口气,想到平时在梦里她也不是没做过,咬了咬牙道:“那我……要更厉害些了哦?” 宋望眉梢一挑,亦是想起从前往事,心中大火升腾,面上却丝毫不显。 他道:“嗯,你只管来。” 戚念心道,呵,这可是你让我来的。 她回想自己从前在梦里做的那些事,给自己壮了胆。 ……只要他不开口,就可以当作是从前的美男。 这才骤然起身将宋望往下一推。 宋望心底惊诧又好笑,没成想戚念这样好诓骗,说动手便动手了。 面上不显,宋望当下就卸了力道,顺势倒了下去。 怕戚念胆子不够大,又缩回去,他还微微合上了眼,掩去了眼底的光,免得吓住她。 戚念将宋望推倒后就顿住了。 ……自己,自己怎么又习惯性把他推倒了? 她朝宋望看去,却见他微微合着眼,这一幕仿佛和回忆中的场景相重迭…… 戚念轻轻吸了口气,悄然爬上去,然后骑在了宋望的腰上。 “就……就是这样。”戚念小声道。 “哪样?” 戚念伸手摸索了一下,摸到了宋望的腰间,准备玩个大的,小心翼翼地解开了他的腰带。 解完就停了下。 想看看他怎么还没有反应? 戚念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一口气全解开了,还伸手摸进了他的衣裳底下。 温热的腹肌,隆起的坚硬。 戚念不知道她的面颊早已飞快地染上了两抹红霞。 她有些羞涩,又不受控制的想,到底是梦中,要是在梦外摸到,也不知是个什么触感,想必触感会更为分明吧。 戚念葱白的指尖在他腰腹上画了叁个圈儿。 “……那些册子就是这样描绘的哦。”“……那些册子里的姑娘,最善用这样的方式去勾引男子了,一勾引一个准儿。” 宋望四肢都僵住了,他憋得难受,偏还要淡淡哑声说道:“这便完了?” 戚念气极,从前梦里他不是这样的! 这…便…完…了?岂不小瞧了她! 戚念微微俯下身,与他凑得更近些,掀开了他的衣襟。 宋望都能清晰嗅见她身上扑撒而来的淡淡香气。 他攥紧了手指,下一刻,戚念的吻便落到了他的胸膛。 宋望一僵,只觉得所有的忍耐溃不成军…… 戚念随即便轻轻舔舐了一下,轻轻的,似是无意识的行为,却又像是充满情色意味的挑逗。 宋望喉头轻轻一动。 戚念见他还是没反应,气得从他身上翻了下去。 “我吓不住你。”戚念抿唇想了想,半天憋出来一句话,道:“你从前不是这样,是不是身体没恢复好还有疾?” 宋望叫她气笑了。 他缓缓撑着座位坐了起来,盯着她,问:“我有疾?” 戚念点点头。 她在心中嘀咕,这都能忍得住,不是有疾是什么? 宋望再也按捺不住心头横冲直撞,便是铁锁链也锁不住的火气。他拽住戚念的手腕,将她猛地拉向了自己。 戚念就这样坐在了他的怀中,一下呆住了。 好……好酷…… 宋望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腕,俯首亲在了她的颈侧,哑声问:“你瞧见的,是这样么?” 戚念心跳咚咚,像是从喉咙口飞出去了。 她竟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刺激! 原来这种事,不是她主导才有趣…… 宋望掐着她的下巴,将她轻轻扭了过来,然后亲了下她的唇:“……是这样么?” 两人唇贴着唇厮磨半晌,他到底还是存了一分理智,没有更过分,也没有更用力。 戚念眼含春水,迷迷糊糊道:“……是、是这样。” “这算什么?”宋望沉声道:“我喜欢得紧,你若这样待我,我十分欢喜。” 戚念喉头哽住了。 “你若下回还想看,我陪你一起看,如何?”宋望低声凑在她耳边道。 戚念耳根发烧,脸颊发烧,胸口发烧,身子也跟着发烧。但宋望说的话,又极有诱惑力。 戚念眨了眨眼,道:“这样……你也还是愿意和我成婚么?” 宋望沉声道:“自然。” 戚念低声道:“……那好吧。” 宋望心下一动:“好什么?” 戚念别过脸道:“就是……请王爷和我成婚吧。” 话落,宋望便掐着她的腰,将她整个按倒下去,再次吻住了她的唇,这次就要用力许多,像是要将她吞进去似的。 戚念被撬开了唇齿,不自觉地蜷起脚趾。 暗室里没有月辉,只有烛火盈盈,照亮两人凌乱的衣衫。 半晌,宋望才放开了她,轻轻拍抚着她,等她喘匀气,哑声道:“好,我听你的。” 戚念低低喘了会儿,才觉得自己又恢复如常了。 她有些待不下去了,探索这样的事十分奇妙又舒服,可两人的氛围透着说不出的怪异,像是初夏落雨前,有什么闷闷的堵在心里。 宋望道:“若是如这般,我心悦于你,再行这样的事,怎么算是淫荡?” “那算是什么?” “是喜事。” 戚念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梦境。 宋望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不过这次他倒是不着急了…… 宋望起身缓缓整理着衣襟,平复那处的欲念。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呵,要是还没发现这丫头是小色胚,他就白长脑子了。 第46章继续写起了她的话本 戚念知道广平王是个正人君子,口中说是要她对他负责,其实不过是想着在梦中和她有了肌肤之亲,便必须对她负责。 可是别的什么,她从未想过。 或许是她潜意识里就无法面对旁人的心意,也只想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戚念心中慌乱,下意识就想忘记他说的那些,等到了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她便醒转。 幸好定亲后到成婚前的日子,两人都不用见面,戚念松了口气。 青莲是不大想得通的,一会儿姑娘好像很亲近信任广平王的模样,一会儿又似乎很不想见他的样子。 大抵是因为定亲了吧?姑娘变成大姑娘了,这想法自然就变了。 青莲也不多言,伺候戚念起身洗漱,又精心仔细地给她梳了个头。一边梳头,还没忘记一边吩咐厨房准备个早膳,夏日了,姑娘这几日一直没什么胃口。 再擦点香。昨日姑娘看起来没睡好,擦香醒醒神。 如此一番下来。 “姑娘,好了。”青莲道。 戚念用过早膳后便一直待在房里没出门。 几位姐姐也都开始准备相看人家,无人到来,她便开始继续写起了她的话本。 之前写到李兰香将豆腐生意从镇子上做到了县里,还在码头贩卖盒子饭。 就在李兰香不断学习,朝着更远的目标前进时,码头的生意出事了。 他们家的外送的车子被人砸了抢,对方是县里最出名的有钱人,砸车的原因是他也想做盒子饭的生意,前面却一直挡着他家这条拦路虎。 他们的生意总是不如李兰香家的好,便想着没有了这家,就可以由他们一家做大。 有些人是不讲道理的,他有钱,有的是时间跟李兰香他们耗,无非就是赔些钱,报官被官府的人抓了,也只不过是把底下小喽啰关上几天。 那户人家有钱,他们不怕折腾,那些混混想挣钱,也乐意坐牢换钱。 盒子饭的生意就要做不下去了,她们的生意不过才好了这一年的时间,没什么家底,而孟宝田的手也因为拦人砸车的时候和人打斗受了伤。 这是李兰香做生意遇到的第一个坎。她这才深刻地明白,做生意,不是你不招惹别人,就没有人会来招惹自己,也不是只有做大做强了才会有竞争对手,你不够强,就总会有人来欺负你。 接下来戚念写得就十分有话本子的套路了,作为主角,李兰香自然是不能受欺负的,就算是受了欺负,那也只会让她变得更加强大。 李兰香先是避其锋芒,让出了盒子饭这一边的生意,只专注经营着豆腐小店,趁着孟宝田养伤期间,让他和赵娇娇搜集关于这家人的过往。 她坚信,对方如此熟练做出这种事,那肯定就不是第一回。 一边联系着这些被这家人坑害过的商家,一边从里面选人。不过两个月的时间,李兰香便集结了这批人一同做下一个局,让那家人的资金断链,只能变卖家产。 这家人做生意时只恶意竞争,如今出了事众人也都落井下石,竟无一人帮忙。 李兰香的手腕初现,她也从这家人身上懂了什么叫“和气生财”。 为商最好不要大小通吃,弄得同行无路可走。要学会自己吃肉,别人喝汤,这才方是长久之道。 没有人可以永远身居高位,不遇挫折,即使不求他人的帮扶,也好过全是仇敌。 戚念刚落了笔,府中几位姑娘都来了戚念的院子。 入夏时节,窗外伴着一阵阵扰人的虫鸣。 几位姐姐都穿了夏日新做的薄衫,正是花期,愈发光彩照人,几人一块走来,当真是花团锦簇的鲜亮美丽。 理国公府的姑娘都生得美貌,戚念欢喜地迎了几位姐姐进来。 戚萱端了吃食坐在戚念身边同她一道吃喝。 四姐戚馨,虽然衣裳看着简单,却是上好的桃花织金锦,一看就知是戚二太太为嫡女专门寻来的。 “你倒是在这里躲清闲。”戚馨也不客气地坐下和她们两一块分起糕点。 戚蓉和戚芙倒是手挽手,笑着看她们没说话。 戚念吃了两块,便净手,让青莲拿了匣子过来。 “这是之前王爷给的,我问过了,说是随我处置,我便借花献佛,给姐姐们啦。” 匣子是前头广平王让护卫送东西那次给的,里面装着一匣子的南珠。南珠比之珍珠更为珍贵难得,不管是做首饰用,还是磨粉药用都颇为合适。 “五妹妹舍得,那我自然当仁不让。”戚馨和戚念的关系不错,平日里因自己是姐姐,也多有照拂,便直接收下了。 其他几位姐姐也没客气,戚萱温温柔柔笑着道谢,又言:“我再给你多做些好吃的。” 国公府里的几个女孩儿从前都养在老太太膝下,有老太太的言传身教,感情自然不一般。 戚念笑着打趣:“这都是给姐姐们的嫁妆啦。”一句话就将几位姐姐的脸都说红了。 “说是过几日东平侯府的夫人就要来府里赏园子了吧,姐姐们到时可要好好儿打扮打扮呀。”说罢,戚念还挤眉弄眼了一番。 戚馨提起此事倒是颇为无趣地摆摆手:“总不是来看我的,和我没什么干系。” 戚芙有些羞恼地道:“小五儿也要好好打扮打扮给你家王爷看看才是!” 戚念轻咳一声:“不能见面,不能见面。” 第47章“对不起,我是个自私鬼” 天际一团亮白,这日一早,各院的姑娘都到了老太太的屋中。 府中事多,老太太也不歇着了,她看着面前的几个姑娘:“不错,只要按着咱们国公府素日的教导行事即可,旁的都不必理会。” 几个姑娘都应声说是,见几人都穿得素淡,唯戚芙穿得鲜亮,老太太皱了皱眉,却还是正了正脸色,和声说道:“你们只记得待夫人尊重实则也是对自己的尊重。然却不可过于谦卑讨好。东平侯府虽然显赫,可咱们理国公府却也不差,你们生在国公府中,做着国公府里的主子姑娘,从没有半点不如人,知道么?” 老太太后几句话显然是对着大房的三个庶女说的。 “孙女儿明白。”几位姑娘齐齐应声。 “如此,我便再同你们细说。”老太太缓声道,“之前就讲过,今日东平侯度夫人来给相看的,是他家的幼子,排行第五,他虽逊色于几位哥哥,却生得斯文俊秀,懂事知礼。” 这门亲事,老太太心里是觉得更为适合戚芙,戚芙更为活泼些,比较适合做这样人家的幼子媳,戚馨也不错,可她的儿媳妇怕是不乐意。 “我再同你们说说他家的情况,他家只东平侯夫人这一位女主人,府中没别的妾室姨娘。且这位侯夫人她的身子不是很好,你们需得注意着些。” 老太太觉得,这位夫人真是不简单,身子不好还能让男人不纳妾,且生下来的孩子各个有出息,这幼子虽疼宠了些,却也十分明事,不是那等顽劣的,也不知会看中府里哪位姑娘。 其实原本小五是最合适的,想到这里老太太心下叹口气,不再多思。又叮嘱了几句,便叫几人回去先歇着。 戚芙回到屋里,又补了补妆,往脸上细细地抹着胭脂,仿佛觉得重了,拿丝绵的帕子轻轻抹去,又觉得颜色颜色浅了显得气色不佳,重新又多涂了几笔,看着铜镜中鲜艳夺目的少女,有些紧张地问道:“是不是有些过于艳丽了?” 戚蓉只略略敷粉,淡扫蛾眉,她本就不欲今日出头,占了这门好亲事,看妹妹打扮得这样光彩照人,柔声道,“如今这样就很好,不必担心。” 戚芙心中欢喜,看着姐姐又忍不住有些愧疚。其实她早就得了消息,今日来的不只是东平侯府的夫人,还有耀王府的夫人,可是她却没有告诉姐姐。 她这一个月听多了姨娘的话,到底抵不过姨娘的撺掇,不想错过耀王府的这门亲事。 她知道这和平时祖母的教导不一样,可是能嫁给耀王世子那样的人,是不是正头娘子有甚么打紧呢? 毕竟在耀王府面前,东平侯府就有些不够看了…… 想到先前广平王给小五送的那些东西,到底是皇家,那显赫程度岂是寻常勋贵人家可比的? 她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惭愧,对为了自己退让的姐姐低声说道:“对不起,我,我是个自私鬼。” “咱们姐妹,何须计较这些。”戚蓉拍了拍她的手柔声安慰,“你嫁的好了,过得舒心,我才能放心不是?” 戚芙用力点头:“日后姐姐若是有事,妹妹必定赴汤蹈火,竭力做到。” 戚蓉笑了:“哪用你做什么。”她叫了侍女上前,重新帮戚芙整理衣裙。 姐妹几人得了前院侍女的传话,便朝着正院上房走去。 一进花厅,几个姑娘便听到了里头传来的说笑声。 戚念也陪着几位姐姐一起,不过到底不是今日的主角,只穿着一身九成新的衣裳,既不失礼,也不出彩。 她侧头看了看几位姐姐,就见大姐戚蓉身上衣服首饰明显不如戚芙,心中便有了数,怕是这门东门侯府的亲事大姐要让给二姐,转头看向戚芙,就见她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紧张。 心中叹息一声,不过女子婚嫁确实重要,不是人人都如她一般,大多数女子也只是想嫁个好儿郎,安慰过一生,这也没什么好指摘的。 再看戚萱和戚馨,就是显而易见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几个女孩儿往里头走去,就见此时的正厅中,果然在老太太下手,坐着几位姿容华贵的女眷。 不过让戚念疑惑的是,怎么有两位,而且老太太的脸色,旁人不知道,她这个一直跟在老太太身边的,一眼就看出她的不虞。 几人走近,其中一位女眷面上就是一亮,与老太太笑道,“到底是老太太您教导出来的女孩儿,果然个个钟灵毓秀。”一双精明的眼睛不时扫过几个女孩儿。 第48章“是个极好的姑娘” 老太太神色不变,淡淡道:“耀王妃谬赞了,不过是寻常罢了。” 原来是耀王府的王妃,难怪祖母的脸色不好看…… 这上门不写拜帖直接登门,如此没有礼数,还是在别人家相看亲事的时候,不管哪家遇到这样的人心中都不会愉快。 不过碍于她的身份,老太太没有多言,只是语气淡了许多。 另一位女眷面色端方,看着有些病弱的模样,应该就是东平侯夫人了。 她容貌昳丽,面上看不出是否不高兴,十分温柔地看着几个姑娘道,“这若是寻常,我家那几个怎敢再出门呢?” 广平侯夫人目光先落在了戚念的身上,知道这是未来的广平王妃,便又转向戚蓉和戚萱的身上,一个雅若秋菊,一个色如晓月,竟叫她一见便欢喜。 “过来给耀王妃和广平侯夫人请安。”老太太招了几个女孩儿给两位夫人请了安,见戚蓉几人默默退后了半步,目光在面颊已经微微泛红的戚芙的脸上微微顿了顿,唤到自己面前笑着与两位说道,“这是我家的二姑娘,性子活泼,常伴我身侧,很得我的喜欢。” “是个极好的姑娘。”耀王妃反应极快,拉她到面前,见她颜色极好,心下有些不喜,不过并未表露,叫人端了见面礼来,又细细地问了几句。 耀王妃心中有了计较,这戚芙在今日穿得比别的姐妹要好,看起来也确实很得老太太的喜欢,还有戚念,未来的广平王妃,也与她交好,今日特地过来陪伴在侧…… 果然,戚芙的见面礼要比别的姐妹多了一只白玉镯子。 广平侯夫人也跟着叫人把见面礼承上,不过却是拉了戚蓉到面前问了几句闲话。一开始见她姿色虽好,却温雅不失稳重,端庄又不沉闷,心下就满意了几分,再见她言谈之间颇有见地,不像个庶女,倒像是当正经嫡女教养出来的。 她在心中微微点头,笑着对老太太温柔说道:“这大姑娘也很不错,老太太教养得极好。” 虽然并未大咧咧明言提亲,却很明了地透露出这份意思。 老太太心中微讶,不过这门亲事不管是哪个姑娘,都极好,她没有回应,微微笑着谦虚应声。 广平侯夫人:“我家的五小子今日不必往书院去,知道我来国公府,说要给老太太请安呢。老太太若是无事,不妨叫他进来磕个头?” 戚念对一边的耀王妃没什么好感,不过对这位东平侯夫人却是明白了几分。 她看似柔弱,可自有丘壑,城府虽深,却是位明事理、懂规矩的夫人,言谈之间也看出,她性子和善,却又不是烂好人。 这样的主母做婆婆,怨不得老太太会看中东平侯府了,日后就算不得丈夫喜爱,或是闹了矛盾,有这样一位婆婆在上面,恐怕不等理国公府,她就会先约束教训自己的儿子了。 何况东平侯府没有纳妾的说法,这在勋贵人家中更是难得,估计有女儿的人家都会想与之结亲。 有着这样规矩的人家本就极少,而且那未见过面的未来姐夫据说也只是爱玩了些,虽比不得几位哥哥,功课学问也是不差的。 这样的人家也不知是怎么想与理国公府的姑娘结亲,想来为了几位姐姐的亲事,老太太和理国公夫人都操碎了心。 迎着老太太和理国公夫人往下看来的慈爱的目光,戚念就觉得仿佛遇到什么都不怕了。 “既然来了,怎么叫他在外头等着?快叫他进来,孩子家家的,累着了我可要心疼呢!”老太太笑道。 耀王妃拉着戚芙的手也打趣了一句:“那孩子是不错。” 她见旁边的戚芙脸上没有反应,这才满意了几分。 戚蓉此时也知道这是自己的婚事要定了,垂首做出微微有些羞涩的样子。 理国公夫人倾身笑道:“听说他今年中了举有了功名,这般年纪说一句少年才子也不为过。” “比起耀王世子和国公府世子还差得远。”自己儿子被夸岂会不高兴呢,不过面上只淡淡一笑,客气道,“他还是爱玩闹着呢,读书好些罢了,两位世子可都已经当差了。” 戚理艳冠京中,当年状元及第,学识有目共睹,况且骑射诗画样样出色,即使是男儿郎也有不少仰慕的。 耀王世子宋政,唯一可能继承耀王的人选,即使庶出,却也是学问本领样样不差,早早就跟在耀王身边。 广平侯夫人的几个儿子每每提到戚理就十分推崇仰慕,极少提到宋政,有也只说“不是一路人”,不过她不会这样点出来,便柔声笑说,“我家那几个小子要是能常与两位世子多多来往,那才叫欢喜。” 戚念:…… 咳咳,还是不要罢。 耀王世子她不了解,可是大堂哥…… 像他大堂哥这样生得绝色又有才学,这样除了有个宠妾灭妻的父亲之外,似乎样样完美的男子,长久待在他身侧,除了会自卑,还有可能会喜欢上她堂哥啊…… 她发散了一下思维,哇…到时候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第49章“这事儿,算是成了?” 理国公夫人听了点头笑着称是,耀王妃也微微颔首。 外头一个侍女迈着碎步进来通禀,理国公夫人意会,口中虽说着“都是亲近的人不必拘束”,却依旧让几个姑娘都避到了花厅的一侧屏风后头。 待几个女孩在琉璃大屏风后头立好无声,方才叫侍女领了人进屋。 几个姐妹都藏在了屏风后头,除了戚蓉和戚芙,其他几人今日都没她们什么事,却比她们二人还积极好奇,都想往外看。 戚馨低声:“唔……有两个人。” 花厅里两人逆着光进屋,一个面容俊秀的少年正在躬身行礼,另一个满身贵气的男子在他身后跟着行礼问安。 先走进来的男子,面带书生气,眉眼间带着少年意气,透着一股勃勃生机,一见便知是和戚念哥哥戚安或是大堂哥戚理完全不一样的人。 他身后的男子请安后致歉说道:“之前遇到了江兄,想着母亲在国公府,我便一同来了,没有拜帖便登门,晚辈给老夫人赔罪了。” 不管老太太心里如何想的,她面上都没有计较,和两位少年人十分温和地说话。 当然,理国公夫人更为关注广平侯夫人的小儿子江少津。 戚芙听到耀王世子来了,娇艳的脸上竟是带着几分羞涩憧憬,想要透过那屏风的缝隙往外看一眼,却到底臊得厉害,竟红着脸立在后头就是不肯上前。 几人见此,互相对视一眼,都以为戚芙也相中了广平侯府的这门亲。 戚念皱了皱眉,没有理睬,对戚蓉小声说道,“姐姐害羞什么呢?赶紧相看一眼,喜欢不喜欢的,有个谱儿呀。”见戚蓉蹙眉在一旁,笑笑不说话,戚念就知道她这是在为戚芙的事担忧上心,叹口气,自己第一个上前躲在屏风处,透过那隐隐的缝隙往外看。 戚念扭着身子看得兴致勃勃,见老太太十分温和地与江少津说话,这少年微微垂了眼睛柔声回话,便捂着小嘴巴笑了起来。 戚馨也好奇不已,在后头等得急死了,轻轻戳了妹妹的腰肢一下。 “如何?”她不敢高声,与戚念一齐头碰头往外看,看了一眼便松了一口气,转头对不感兴趣的戚蓉连连点头。 不想戚蓉还是没什么反应,她便又转过头去看,就见这少年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了隐隐有人影香风的大屏风,她急忙拉着戚念后退,到了戚蓉的面前小声儿笑道,“大姐姐有福,是个极好的呢。”她目中清凌凌的并不嫉妒,只是看着大姐姐戚蓉为她欢喜,同时对戚芙复杂难言。 那少年谦恭斯文,想必是家中幺子的缘故,整个人还透着别样的活泼明快,大姐因着是长姐,总是细腻温柔的,两人在一块没来由地竟是很相配。 可这样一门好的婚事,原本大姐是想让给二姐戚芙的…… 虽然是戚蓉有意退让,然而戚馨的年纪也不比两人小上许多,她是知道此事是戚芙做的不对。 若她没有露出自己一点的想头,戚蓉对这门亲,也并没有什么不想要的。又不是傻子。 幸好如今广平侯夫人看中的是大姐。 戚馨掩着这话没说,姐妹几个都安静下来,就听见屏风之外,少年清朗的声音缓缓透过来,一旁的耀王世子也不时回应几声。 广平侯夫人已经说到日后叫这少年多与世子戚理亲近的时候,戚念敏锐地感觉到少年的声音变得欢喜了。 咳,又是大堂哥的小迷弟…… 不会是因为大堂哥所以才想和理国公府结亲的吧? 理国公夫人不知自己一直疼爱的小五有什么样的内心戏,不然肯定哭笑不得。她眼下越看眼前的这位名为江少津的少年越喜欢,见他斯文有礼,虽然知道屏风后头有自己未来的妻子,目光却并不游弋,只是看着她,心里已经满意到了极点。 老太太也看出她的满意,然作为女方家却还是得矜持矜持的,她端着慈爱的笑容与江少津问了几句功课,她便叫人上了见面礼,转头与微笑的广平侯夫人笑道,“到底是侯府,如此良才美玉,我这个老婆子见了的也不过十数。” “您喜欢他,叫他日日往您面前请安,才是我心中称愿。”广平侯夫人轻轻笑着回应。 老太太听了这昭然若揭的话,笑了笑,并不回应,只是又与江少津问起在京中走动的风景,暗中看他的性情。 问了几句,到底见的时间短些,老太太掩住了话不再多说,广平侯夫人见了,便意会说道,“今日过来本是叨扰,我陪着老太太说说话儿,叫他往前头与世子说笑。” 见老太太微微颔首,一旁的耀王妃迟迟插不上话,此时抚掌笑道,“让我儿陪着一同前去,听说他与贵府世子很是要好。” 广平侯夫人见她出声便不再多言,反而等人走到门口才道:“贵府上的园子京中闻名,老太太不嫌弃,可否引着我长长见识?”她目光在屏风后头一转,便笑道,“就请大姑娘劳累些,陪我逛逛?” “侯府的园子乃是从前先帝亲赐的宅子,咱们这儿倒班门弄斧了。”老太太这般笑道,见下头那几个跟着广平侯夫人和耀王妃一同过来衣裳华贵的女眷一同笑了,便微微颔首唤了戚蓉出来,与广平侯夫人笑道,“老婆子是逛不动园子,叫这丫头陪着夫人走走。” 她只叫戚蓉一个出来,不过是叫两个孩子彼此能再见一面,从门廊走过,广平侯夫人见自己儿子江少津飞快抬头望了戚蓉一眼,竟是有些羞涩,便放心下来。 “这倒好。”见儿子面上欢喜,广平侯夫人也一笑,拉着戚蓉不撒手。 “这事儿,算是成了?”戚馨趴在戚念软乎乎的小身子上,见戚蓉亲手扶着广平侯夫人一行人往外头去了,便小声儿问道。 “应该是。”戚念点头。 “你这是怎么了?”戚馨见她神色不对,赶忙问道。 第50章 戚芙也被耀王妃叫走,一同出了门。 “我看着二姐姐似乎相中的是耀王府的亲事。”戚念见花厅中已经没有外人,迟疑开口。 戚馨大大咧咧疑惑道:“是吗?!” 戚萱一向心思细腻,早就察觉,此时点点头,眼露不赞同却并不多话。 三人纷纷从屏风后头绕出来,簇拥在老太太和理国公夫人的身边说说笑笑,兴致勃勃谈说方才的那个清秀的少年。 戚念蔫搭搭的没有什么精神,听戚馨跳脱地拉着老太太说了一会子话,方才听老太太柔声问,“你们都一同见过这孩子,觉得如何?” 她心想,若几个姑娘能中意这样的男子,她就照着这个挑。 “家世门第学识功名,这都是顶尖儿的了。”戚念不好说话,戚萱少言,只戚馨笑呵呵说道。 “你觉得如何?”戚萱一向在府中不爱表现,可老太太知道她最是个孝顺懂感恩的孩子,老太太对她难免更怜惜些,便和声问道。 “家世门第倒是其次,难得的是广平侯夫人是个规矩人。”戚萱听到祖母问话,想了想便抿嘴儿斟酌着开口道。 “三姐姐这话,莫不是嫁人相看的不是夫君,相看的是婆婆?”戚馨不明白戚萱怎么眼睛里都是婆婆,就好奇地问道。 “你与三姑娘,性子不同。”老太太拍了拍对男人没有什么兴趣,倒是对婆婆很另眼相看的孙女儿,忍不住笑道,“待回头,我给你挑一个天底下最好的婆婆。” “那孙女儿才要多谢老太太。”戚萱便急忙笑道。“还得有一个跟小五似的,天底下最好的小姑子呀。” 戚念笑眯了眼,连连点头,“是呀是呀!” “叫我看看你的脸皮!”戚馨叫妹妹的厚脸皮刺激坏了,跳起来凶神恶煞就往咯咯笑着滚开的戚念身上扑。 戚念几下就躲到戚萱的身后,对着戚馨做鬼脸,只是转了头,面上却露出了思索。 不仅是戚芙似乎相中了耀王府的亲事,怎么看着今日耀王妃过来,也是想和国公府结亲呢? 因心中有这样的疑惑,戚念同姐们们一齐离开后就回身去了老太太那儿,将自己的心事说与祖母听。 虽然也知道戚蓉和戚芙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戚念一直以为这其中缘由是因为戚芙相中了广平侯这门亲。 哪成想,竟然不是? 戚芙原先那样确实是有些自私,可是多年的姐妹情分,戚念心中不敢苟同姐姐的做法,却也明白,最有资格指责戚芙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戚蓉,这才是吃了亏的苦主。 本来就是,哪有越过姐姐给妹妹相看的道理呢? 可这样好的亲事,戚蓉愿意让给她。 不过当下就要重新思考一番了,二姐姐是不是从一开始想要的就不是广平侯的亲事,而是知道耀王要上门,想截的是这门亲? 戚念依偎在老太太下手,她小声说道,“我见二姐姐见了那位世子很是喜欢。而且,”她顿了顿,“耀王妃可是有结亲的意思?” 祖母淡淡点头。 戚念忧心道:“可我看那位世子并未心动,十分平静。况且,”她轻声道,“咱们家不好和耀王府结亲吧?” “天底下一见钟情的少之又少。”见戚念仍为姐姐担心,老太太便摸着这个孩子柔声道,“两情相悦本就不多。一场姻缘,夫妻能做到举案齐眉彼此尊重,就已经很好了。” 这都是从前给几个姑娘常说的道理,她眯着眼睛叹气道,“感情,有一见浓烈终身不忘,也有在漫长的人生相濡以沫白头到老。咱们不能保证别家的男子都对咱家的姑娘一见倾心,就得保证这是个规矩的人家,不会叫什么妾室丫头乱了尊卑嫡庶,乱了规矩才会叫女子吃大苦。” 戚念有些明白祖母当时没有太过反对自己嫁去广平王府了,皇家,就是最重规矩的地方,自己占着王妃的身份,总不会过得太差。 或许没有夫妻敦伦之乐,却也不会吃多少苦头。 老太太眯了眯眼,她何尝看不出戚芙这丫头的心思,她可不是只算计了她姐姐,她连自己都在瞒着。 她是真有些寒心了,何况说得不好听的,对那耀王世子,她有点儿剃头挑子一头热。 别看耀王妃似乎多喜欢她,但要她说这亲事其实没什么意思。 连小五都看出那宋政眉眼间对戚芙的冷淡,可他并未推拒这亲事,老太太就知道这人必是有所图。 日后耀王妃也不像是会管束的,就看她今日登门之举,便能看出她的轻视之意,加上宋政对戚芙只是平常……说到底,戚芙只是庶女,又没个亲兄弟,就是折腾都少了几分底气。 戚念放轻了声音在问:“女子的一生都托付在男子的身上,他若不喜欢她,她心里得多伤心?” “那就叫他喜欢你。”老太太顺着孙女的视线,看着手中的帕子仿佛想到了什么,轻轻地说道,“你拿真心去换他的真心。若还不成,就不必理会他,自己过自己自在的日子。无论何时,都不要叫自己悲悲切切,亲者痛仇者快。” “至于两府结亲,”老太太想到什么,眼神暗了暗,“约摸你大伯是会同意的。” 她拍了拍戚念的肩膀:“好了,这些你莫操心了,凡事还有你祖母和你大伯母。你只管自己好好的就是。” “莫怕,祖母虽老了,眼还不花,王爷是个好的,小五若有什么,记得和王爷明说,'凡交近则必相靡以信,交远则必忠之以言'。” 第51章“老太太护着咱们” 这一日戚念陪着祖母一同歇下,一觉便到了第二日清晨。 外头几个丫头小心翼翼进来,欲言又止。 “怎么了?”见戚念哼哼唧唧不肯醒,老太太笑了下,心情不错地问道。 “广平王府送来了些东西。”那丫头目光落在五姑娘戚念的身上,见她听到广平王府四个字咪蒙着双眼望过来,毕恭毕敬说道,“王爷命人一大早送来的,还传了话,说五姑娘曾与王爷谈起梁州的菌子,特送了几样给姑娘尝尝鲜,传话的那人还带了会做蕈菜的厨子过来。” “那今儿早就吃个笋蕈鲊吧。”戚念抱着祖母的胳膊笑得眯起了眼。 老太太见这丫头一下子清醒,看她这馋样,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不过转眼就又笑了。 “那就试试。”老太太一口应下,觉得广平王实在有心,看小年轻感情好她也高兴,对这侍女吩咐道,“来而不往非礼也,王府前前后后给了不少东西,不能总占他的便宜,回头你往我的庄子上收拾几样时鲜的果蔬送到王府去。” 侍女应了声,老太太又对戚念讲,“如今你们既已定了亲,虽不能见面,却可书信交流,要知道即便是日后成了夫妻,有来有往才是长久之道。” 戚念的大婚日子离得近,老太太这段时间总是将她带在身边教她一些道理,“要知道,一味的付出或是接受,都是不可取的。” 老太太见那侍女还没走,问道:“还有事?” 那侍女继续说道:“国公爷在外头等着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挑了挑眉,传话叫他等着,自己和戚念安安稳稳用了膳才出去。 “你今日不去上朝?”理国公府的三位老爷平日都在前朝有差事,早上是不来的。 “儿子来与母亲说说蓉姐儿和芙姐儿的婚事。”理国公一早就知道老太太要和广平侯相看,因此并不担心,没想到昨日耀王也找到他,言谈之间也有要结亲之意。 理国公眯了眯眼,见老太太沉默地看着自己,恭敬地奉了一盏茶,沉吟开口,“不知昨日相看的如何?” 老太太喝了一口茶:“过几日广平侯府应该就会来府上提亲蓉姐儿了。”竟是只字不提戚芙。 理国公点点头,他其实对谁嫁到东平侯府去并不感兴趣,只要嫁个闺女过去能与广平侯搭上姻亲,这买卖就不赔。 像是现在,戚念和广平王联姻了,不管她嫁过去之后怎样,好处如今就看到了不是?连耀王都要与他们家结亲了。 他直接问道:“耀王妃和世子可是一同来府里了?” 老太太心下有些失望:“你这个做爹的,平日里不管几个丫头,如今,也别管她们的婚事。”她叹口气,“莫非,我会叫几个姑娘,嫁到低门去?” 理国公听明白了母亲的话,眸光闪了闪。 若是平常,他就允了母亲,可耀王的亲事他并不想错过。 “母亲的眼光,儿子自然是信得过的。”理国公接着道,“平日里儿子关心的不够,女子婚事重要,不妨问问芙姐儿自己的想法?” 老太太冷淡地点了点头:“我会问的。” 理国公也知道母亲已是退了一步,不好太过,便请安退下了。 这边房里母子二人说这话,那边戚蓉的园子里姐妹几个也在聊天。 “听说今日一大早王爷送了菌子来府里?”戚馨挤眉弄眼打趣戚念。 “你吃着不欢喜?”戚念反问。 戚馨笑了:“我欢喜的是妹妹的心意,你欢喜的是什么呀?” 戚念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姐姐那也是极好的姻缘,该做东请咱们吃一桌酒。” 戚蓉想了想,微微颔首,大大方方的,“回头你们要吃什么,我眼下就预备起来。”她见戚馨还是这样无忧无虑,不由也笑了。 “大姐是要嫁到侯府去?”戚芙一愣,她昨日只关注着耀王世子,竟是没发现广平侯夫人看中了大姐。 难怪那时要让大姐陪着去逛园子…… “祖母有这个意思,只是说再相看相看。”戚蓉想到戚芙原先对这婚事的上心,怕她难过不安,便安慰道,“若你介意,这门亲推拒了也可以。总不好因着一桩婚事叫我们姐妹生疏。” 她想了想又道:“老太太护着咱们,我们姐妹几个的婚事都不会差。” 戚芙微微摇头:“广平侯府很好,大姐别为了我推拒。”她想到自己马上要得偿所愿,却到底心里愧疚,眼下看着大姐有了好的归处,虽意外却也缓了心神。 可心底也有些酸,毕竟那日本与广平侯府相看的是她,没想到广平侯夫人却相中了大姐,然而想到世子的家世品貌,她又觉得满足。 戚蓉见戚芙眼里的真诚不作伪,转头与妹妹们说说笑笑起来,眼里也带出笑意,放下了心。 第52章“我只认你。” 戚五姑娘吃了人家的菌子,放弃挣扎,早早入了梦。 幽暗室内借着不知何处而来的微光曳出几缕晦暗不明的影。 在未点灯灯的屋里,却能清楚地看见帐下床前人侧躺的剪影。 宋望耐性等了半晌,屋内依旧是一片黑漆漆,静阒阒。 宋望也不点灯爇烛,一把将人捞进怀里。 戚念在梦中亦是半睡半醒,迷蒙着睁开眼望着来人。 这人却毫不见外地刮着她的鼻头笑道:“谁惹你不开心了了?” 戚念一下子在梦中睁开眼。 那个怀抱的余温仿佛还在身上,她本能地转头顾望,室内昏暗烛影中,一道熟悉的峻拔高挑身影,近在咫尺。 不知怎的,对上他灼热的视线,戚念没来由地有些不自在,缩了缩身子往后退。 “怕我?”宋望目中微微一暗,欺身凑近了她,压低声线慢慢地问道。 害怕他的人太多,他一身气势满是铁血硝烟,从前为无人打扰感到舒心,可是他却不希望这小姑娘也怕他。 “难道王爷会揍我?”戚念轻咳一声问道。 “自然不会。”宋望薄唇轻勾,捏了捏戚念的肥腮。 “那不就是了。”戚念拍掉他的手,一咕噜坐起来,自在许多。 宋望也跟着起身,斜靠在一旁,懒懒问道:“最近府中有事?” 戚念没听出他是问“怎么没入梦”的潜台词,从前习惯了和他闲谈自说自话,便顺着道,“姐姐们春心萌动呀。” 说完便意识到如今不比从前,他已不单单是梦中的美男啦,解释道,“姐姐们也开始议亲了。” 宋望见她不再开口往下说,挑眉主动问道:“可是有事?”他是知道这小姑娘和府里姐姐几个关系的,肯定是十分惦记牵挂。 让她几位姐姐嫁得好,过得顺顺利利,这姑娘才能有心思放在自己身上不是?不然哪怕进了王府也是天天往外跑。 “你既然唤我一声王爷,我便庇护你。”他见戚念左耳听右耳冒的,他知道自己在这姑娘心里的分量如今连堂哥戚理都比不过,心里越发泛酸,却还是轻声说道,“以后谁敢欺负你,你只来说与我听,不管你是对是错,我都护着你,给你做主。” 他说完这个,见戚念看着自己怔住了,便挑眉问道,“怎么了?” “王爷说,不问对错?”戚念叫这句话撼动了心神,看着眼前俊美冷冽的男子,捂着小心口问道。 “如果,如果小五可坏可坏,做了很多恶事,大家都骂我,王爷也会护着我么?” “嗯。” “可是他们都说我是错的呢?” “我只认你。别人,与我无关。” “为何?” 宋望将要说出口的话含在嘴里,只轻轻道:“你是我的王妃。”“你我相识数年,我只信你。” 宋望见戚念竟然眼眶有些发红,他只觉得意外,自己没说什么,不过是寻常对话,怎么就叫小姑娘感动得一塌糊涂,不过这很好,再多几次,小姑娘不就会喜欢上他了? “小五就是觉得,有一个人不论对错,都不撒开我的手,真幸福。”戚念相信她的爹娘和兄长,堂兄戚理也都会无条件地护着自己,可是他一个外人却能用这样平静语气与自己说出庇护的话。 她觉得心里很安稳,又觉得有些快活,竟忍不住捂着嘴笑了两声。 此时的她只以为这是因为她自己信任的人也如此信任自己,才叫她觉得如此开心。 不过也没说姐姐们的亲事,自己的事她说了不打紧,若是有事也是她自己承担,可旁人的事她却不会胡乱开口。 “若有事,我就往王府递信。”戚念目光郑重。 “嗯。”宋望噙笑,望着她眼中那片闪烁星光。他的小星星,终于又回来了。 第53章好的,再好能到哪里去呢? 天光才亮,戚念清早起来,一出小院,就觉得府中气氛不对。 她心中疑惑,又见府中来来去去的下人噤若寒蝉,便拉住了一个询问。 她素来得老太太喜欢,如今又是未来准王妃的身份,那人不敢隐瞒她,被她拉住的侍女四处看了看,垂头说道,“回五姑娘的话儿,可不好了……”她目中带着几分忧虑地说道,“二姑娘今儿一大早就到了老太太院里,也不知听说了什么,仿佛有风声说是不让二姑娘嫁到耀王府。二姑娘不乐意了,正在老太太面前哭闹,咱们,咱们也拦不住,老太太瞧着气得有些不好。” 戚念没想到是这个原因,顿时呆住了。 一盆冷水说得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戚念本来在梦中心情大好,如今听了戚芙的事这欢喜便烟消云散。 戚念跺了跺脚,恐老太太气恼伤了身子,急忙往里头去了。 “姑娘慢些。”见戚念急匆匆往老太太院里去,几个丫头连忙在后头亦步亦趋地护着,一路到了老太太的上房,戚念喘了口气儿稳了稳心,这才叫人挑了帘子进去。 屋里头的人,喁喁说着话,迈过暑气薰烈的外庭,屋里的气氛却并不净美,还有一股叫人心中紧张紧绷的气氛在。 戚芙一个人跪地俯首,失声哭着,头上的玉簪将落未落,美貌鲜艳的脸上花容惨淡,一脸的六神无主,哪里还有平日的鲜活可爱。 一个小案翻在地上,上头茶杯点心摔得粉碎。老太太闭目坐在上手,苍老的脸上带着几分恼怒。 只是戚念看着她面上仿佛气得狠了,急忙越过了戚芙走到老太太身边,给老太太揉按额角。 戚蓉比戚念早来一步,正给老太太垂着背。 虽然有的孙女不听话,然而也有的很孝顺,老太太看到戚蓉戚念,嘴角便微微勾起,然而目光落在下面低声哭泣的戚芙身上,苍老的脸上便有些失望,仿佛是忍了忍,这才淡淡地问道,“我只问你,你是不是非要耀王府这门亲事?” 见戚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不肯摇头,她便低声叹气道,“你叫我怎么说你。” 戚念心中生出几分疑惑。耀王世子那日对人虽然不大热情,然而到底没有错处,身份才学样样不差,与戚芙还算相配,她本以为老太太因是会乐意的。难道是耀王的关系? “大姐姐。”她流着眼泪抬眸对戚蓉低声道,“你,你与老太太说说话儿罢。” 她从前在老太太面前就不如戚蓉得宠,虽然她懵懂,可是却知道,那日相看之后,老太太多少对她冷淡了很多。 不过是以为她夺了戚蓉的亲事。 可是,可是这门亲事,最后不还是戚蓉的了么? “老太太,今日之事,孙女儿与您背后说,行么?”戚芙也知道兹事体大,若一个不好,自己的名声都要没了,便央求地抬头说道。 “你啊……”最无辜的就是戚蓉了,无妄之灾说的就是这个,老太太见戚芙泪眼朦胧之中隐隐带着几分怨艾,心中一惊,又见这屋里确实婆子丫头多了些,恐闹出来叫人听见连着自家其他孙女都要吃亏,便疲惫地挥了挥手叫噤若寒蝉的丫头们都退出去。 侍女们正要将门都关了,戚萱和戚馨也得了消息过来,老太太迟疑了一下,却还是叫两个孙女留在了屋里,命人关了门,眼神这才严厉起来,看着跪在地上缩成一团的戚芙冷冷地说道,“你当真要嫁去耀王府?” “老太太……”戚芙哀鸣了一声。 戚萱和戚馨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大丫头你说说,方才,你与这丫头说什么来着?”戚芙之事算是个惊醒,既然她非要不往活路上走,老太太只能拿她来给几个小的做个教训,指着下头的戚芙,到底难掩目中伤感,叹息了一声方才说道,“像这样的人家,我为何不将他说给自己的孙女,你难道不明白吗?” 老太太想起昨日理国公要自己问戚芙的态度,她本笃定戚芙不会愿意嫁去,那日虽神色有异,心里却觉得自己同孙女讲清楚,便不会再有念想了。 可没想到说了两句,戚芙便哭哭啼啼,非要嫁去。 老太太心中有怒有失望,哭哭哭只会哭的丫头,怎么会是理国公府的千金……想到这里老太太就叹戚芙不中用,见几个小的听了戚蓉的转述,便看着几个孙女问道,“你们说,若你们,该当如何?” 耀王世子,身份看似尊贵,但耀王府规矩十分乱,主母耀王妃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他本人还有个怜香惜玉的毛病,看到可怜的女子就都要带到府中,看似真情其实薄幸,老太太心中生厌。 “竟是这样!”戚馨已经暴跳如雷,恨戚芙不争气就骂道,“我就说这人怎么来我们国公府,原来竟打的是我们府里姑娘的主意!”她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去,就到戚芙的面前拉着她的手大声道,“这么一个东西,二姐姐为什么为他伤心?!这样四处留情的男子不值得,回头咱们再寻好的!不比日后嫁过去才知道他是这种人强了百倍!” “咱们得感谢老太太把这些都查出来呢。”戚念没想到耀王世子花花肠子还挺多,到底不好多说。 戚萱却是小小声说道,“谁让你想抢大姐姐的婚事……”平时不爱说话的人,冷冷淡淡一句话简直就是戳人心窝子,戚芙本就心里有鬼,听了这个已经哭得趴在地上起不来。 “三姐姐……”戚馨听见戚萱竟然这么厉害,不由一呆,就听戚萱又道,“这人不好,换个就是。”她是最不愿出头的一个,却也知道这亲事大抵是做不得的。 老太太冷眼旁观,见几个孙女儿虽然性子不同,然而大是大非却门儿清,再看戚芙便已经带了失望,慢慢地说道,“听见你妹妹们的话儿了?小小孩童都知道这不是良配。”她顿了顿,方才无奈地说道,“今日,只你说一句不愿意,往后,我再给你寻一门好的。” 好的,再好能到哪里去呢? 第54章不也是得偿所愿吗? 戚芙听着几个姐妹这是事不关己随着心意点评,抽噎了一声,目光恍惚地看着老太太榻上那个绣着百子闹春苏绣的小炕屏,闭目不语。 戚蓉叹息道:“咱们几个姐妹这么多年,莫非我们还能害了你不成?这人——”她顿了顿,摸着手上一个已经褪了颜色的小金指环喃喃地说道,“这人行事不检,名为怜香惜玉,实则私德有亏。” “你们也听着。”老太太微微颔首,摸着戚念的头发与孙女儿们说道。 戚念见戚蓉目中已有泪意,看向戚芙的眼神却依旧温柔,心里到底叹了一声。瞧二姐姐的模样儿,大姐姐的一番心意只怕是要喂了狗。 “他若是相中人家姑娘,即便纳妾,抬进府也有个章程,可他每每见到可怜女子,也不给名分,只让人在府中住着,或是在外置办宅子安顿,时常前往,这些……”戚蓉敛目,不愿去看妹妹霍然看过来的愤恨的眼神,轻轻地说道,“可见此人没有规矩。如此也就罢了,可他还要博个好名声,在外还要被人赞一句风流倜傥,足见此人还道貌岸然。” 真当这是唱戏呢,哪怕戚蓉温柔,也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这样的男子,日后只怕生事不绝。流连花丛,这样的人,怎么会是良配?” “大姐姐说得大道理一套一套儿的,我不懂。”戚芙含泪质问道,“可他没给这些女子身份,不是恰好说明与这些女子没什么干系吗?” 她觉得那样的男子,真就只是可怜别人而已。 “我是夺妹妹姻缘的人不是?”戚蓉伤感了几分,低声道,“我只想与妹妹说一句,不要嫁给一个总是怜弱花心的男人。”她顿了顿,仿佛要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一样,带着几分破釜沉舟地说道,“若真的不长眼嫁了,那人的心里没有你,就不要把心给他。守着规矩,守着孩子,各过各的,好好过自己的富贵日子就是,旁的不重要。” 她已是眼里有泪,抹了抹了眼角起身,恭恭敬敬给老太太福了福轻声道,“孙女儿今日累了,想歇了。” “去吧。”老太太看她握着手上的金指环仿佛握着自己的命似的,到底拍了拍她叹道。 戚蓉单薄的身子动了动,看着仿佛叫自己说得呆住了的戚芙,苦笑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去了。 这是她最后的提点了,若戚芙一定要嫁给耀王世子,就得守住自己的心,不要如眼下动辄便悲悲戚戚,自怨自艾,那才是真正的不幸。 “你大姐姐……”老太太看着戚蓉优雅得有几分熟悉的身影,叹息了一声。 这个孩子姨娘早逝,养在理国公夫人的身边,一养就是十数年,性子喜好,就连优雅的仪态都有几分相似。她陪伴在嫡母的身边,幼时有记忆便见的是理国公和柳氏闹腾得最厉害的时候,理国公夫人娘家败落,即便有她看着,府中人的闲言碎语也不绝,日日看着父亲的无情,到底种下了痕迹来。 就瞧她和戚萱一样,只问亲事之中家中婆母小姑,对夫君性情如何并不在意,就知道她选了的是什么生活。 “二姐姐怎么办?”戚馨想不到戚芙这么执拗,转头与老太太不甘地说道。 “老太太容秉。”戚芙已经反应过来了,知道今日若是没有个话出来,自己这门亲事只怕就断了,急忙爬过来抱住了老太太的腿,仰头流着眼泪哭着说道,“孙女没有大姐姐一套一套的大道理,只知道嫁鸡随鸡,既然耀王夫人相中了我,那就是耀王府的人了,他是好是坏,都是我的夫君。”见老太太沉默地看着自己,她便埋首低声说道,“他,他真的只是可怜旁人罢了,女子生存不易,老太太您也教导过的,能帮则帮,不是很好吗?日后我好好儿服侍他,他总会有分寸的。” “继续说。”见戚念已经无聊得在数盘中的瓜子数,仿佛不听了,老太太便淡淡地说道。 “二姐姐!”戚馨大怒。 “拒绝了耀王府,到底损了孙女儿与国公府的威名,让父亲在官途上不顺,还连累了姐妹们。” “原来,你还是为了家里与你妹妹打算。”老太太慢慢地说道。 戚芙心里打了一个寒蝉,脸都白了,目光游弋。她有一句心里话不敢说,恐叫人责骂。 都说这门婚事不好,难保不是看她这门婚事羡慕,故意说坏话,姨娘早前就同她分析过这些,她现下也觉得有可能了。到底事实如何,谁说得清呢? 老太太冷淡的眼神落在戚芙的微微扭曲的脸上,沉默了一会儿,方才慢慢地说道,“既然如此,他们若是来提亲,我便做主应允了。” “老太太……”见她松口,戚芙一脸惊喜地抬头。 “我可不做拆人姻缘的恶人。”老太太摸着没心没肺已经开始打哈欠的戚念,目中带着几分笑意和声说道,“你既然自己想得这样明白,我也就放心。”她顿了顿,便缓缓地说道,“待回头,我给你预备一份儿嫁妆,你好生去服侍耀王世子,莫要堕了国公府的体面。”说到最后,她的面上已经带了几分隐隐的讥讽,只是女孩儿到底见识少,都没有看出来。 “老太太!”戚馨急了,急忙去拉老太太的衣袖。 “四妹妹。”戚芙拉着戚馨急切道,“四妹妹为何再三阻挠我的良缘!” “你!”戚馨没有想到戚芙竟然说到自己,指了指她,小脸儿忽青忽白,顿了顿脚气得跑了。 戚萱急忙给老太太磕了一个头,追着戚馨去了。 戚芙恐老太太再说出什么来,急忙也起身走了,一时老太太面前便有些寂静。 这么寂静倒是无趣,戚念凑到老太太跟前,小手摸着老太太的手臂小声儿说道,“老太太不要气,气坏了,亲者痛,仇者快呢。” “你道理也是一套一套儿的。”老太太眼角带着笑意,点着戚念的脑壳儿笑问道,“方才,为何不劝你二姐姐?” 戚念一开始只劝了一句,之后就一声不吭,老太太便笑问道。 “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咱们心里的坏人,于二姐姐心里却是极好的人,劝二姐姐,是咱们的姐妹情,然而能为自己做主的,只有二姐姐。何必左右别人的人生。”戚念故作老气横秋地挥了挥自己的小手,顺便安慰今日被伤了心的祖母道,“二姐姐既然愿意,我何必做那恶人。” 戚芙自己愿意,不觉得这是地狱模式,于她而言,也是自己想要的幸福不是么?她做不来圣母,逼着姐姐,哪怕是得了姐姐的怨恨,也要阻止她想要的亲事。 或许有些凉薄,可是是好是坏,都是戚芙自己选的,日后她才不会把日后的不顺遂,反扣在她们这些姐妹的身上。 随她去罢。 谈婚论嫁一事,门当户对也好,门不当户不对也罢,戚念其实都没有任何偏见,认为最终是否成就良缘往往在于当事人以及当事人的两个家庭,外人无权置喙,能不能白头偕老是对他们的考验,所以她不会因为耀王世子的问题而劝戚芙。 她若是不看男子真心,只求富贵生活,不也是得偿所愿吗? 她说那一句,也不过是看二姐对世子有了真心,姐妹一场才劝说。 至于戚芙的选择是对是错,主要还是看耀王世子有没有良心,若有良心,给足戚芙妻子的面子约束自己,若是没有良心…… 世上负心薄幸的男子何止一二! 戚念自己都不能保证自己和广平王的婚姻是否一帆风顺,永无变故,她只不悔自己做下的决定就可以了。 第55章都往理国公府提亲 过了几日,东平侯府上和耀王府都往理国公府提亲,只是老太太却并未应。矜持了几回,见里子面子都做足了,老太太这才面上允了,许了这两门亲事。 一时间国公府上大喜,戚蓉和戚芙的房里来来去去不知多少的贺喜,就是连理国公都来了一回略坐了坐,取了东西额外给这两个庶女的嫁妆添了来,只是却隐隐地叫戚蓉和戚芙嫁过去之后加倍孝顺奉承,叫东平侯和耀王能多与理国公在朝中联合。 对于自家大伯父什么都能拐到功名利禄上去,戚念也是服了,却没有再说些什么。 东平侯府允了这亲事,而且戚念瞧着东平侯幺子江少津对姐姐也十分有心。 至于耀王世子,至少戚芙自己很是欢喜,想必那耀王世子对二姐姐也是有几分欢喜的吧? “王府已经下聘,只是听老太太的意思,咱们不可仓促忙碌,自己的身份儿也得给自己提起来。”戚蓉这些时候也在老太太身边帮衬,见戚芙眉眼欢喜,便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与戚芙轻声说道,“老太太的话,你可明白?耀王府很好,只是你的身份也不差什么。嫁过去守孝道,守夫妻之情都是理所当然,却不可卑躬屈膝,拿自己当奴才。” “大姐姐。”戚芙的脸顿时白了。 “你不拿自己当主子,日后由着叫人轻视你作践。你好好儿孝敬王妃,不管怎样,她如今还是当家主母。”戚蓉想到老太太说起,耀王世子已有通房,还会有皇家赐的侧妃,目中微微一黯,轻轻地说道,“你嫁过去了,守着规矩,自然无人挑你。”见戚芙轻轻点头听了自己的话,戚蓉继续说道,“我还听说王府还有几个没出嫁的姑娘,里头有一个王妃的亲女,你多照拂亲近,多为那姑娘想着些事儿,王妃会高兴的。” “多谢姐姐。”戚蓉见姐姐给自己说得明白,用力点头。 “父亲叫你做的事儿,你听着就完了,不必多说多做,将自己陷到为难。”戚蓉和声说道。 “我还想求大姐姐与老太太一件事儿,”见戚蓉诧异看着自己,戚芙便垂泪道,“就是我姨娘了。她也是一心为了我。我知道她做错了事儿,只是,我……”她抿嘴低声说道,“她到底是我生母,给太太打了一辈子帘子苦得很,我出嫁竟都不能叫她放出来欢喜一回,如何配称作女儿呢?” 五姨娘因在戚芙面前生事叫老太太拿训导的名头给关了,还不知道得关多久。 理国公夫人知道她是个不安分的,还会教坏了戚芙,自然不会为她求情。 戚芙只恐自己出嫁,这府里就再也没有想着五姨娘的了。 “姨娘犯了错。”戚蓉蹙眉道。 “那我也去求老太太。”戚芙染了鲜红水仙花汁子的长长的指甲抓着戚蓉的衣裳,殷切地说道,“我就要嫁人,老太太该会给我这个体面。” “罢了,还是我去罢。”老太太最重规矩,这回把五姨娘给关了那就是心里厌恶她到了不行,这时候戚芙再去撞霉头,没准儿回头就得叫老太太迁怒到戚芙的身上。 戚蓉看着面容娇俏的妹妹,虽有了龃龉,但到底多年要好,便摇头温声道,“你只安心备嫁就是,别的,不必想太多。”她见戚芙松了一口气,便转头笑问些别的,待戚芙羞怯地言及耀王世子与自己有几封书信,便微微颔首。 “老太太说了,虽不大规矩,只是过几日勋贵之家都往京郊踏青,咱们姐妹一同去,那时还能见他一面。”戚芙忍着心里的欢喜与戚蓉说道。 戚蓉闻言便微微点头,之后又轻声道,“我听大哥言及耀王世子,说他很喜欢清雅素色,那日你用心些。” 这个戚念也听戚理说过,言耀王世子仿佛不喜欢太过浓烈的颜色,便趴在堂姐的怀里用力点头。 “这……”戚芙面容娇艳,是个明丽的美人,若论素雅竟有些不大相和,此时就有些为难。 戚蓉见了便想了想笑着说道,“我记得五妹妹上回做衣裳,给你了一件湖水绿云锦长裙那湖水绿雅致清凉,又飘逸又好看,颜色也好,到时你只戴一枝白玉簪子,岂不是清水出芙蓉?”见戚芙的眼睛亮了,她便笑道,“老太太给你的首饰里头有一水儿的羊脂玉镯子,戴起来肤若凝脂,只这一样儿虽简单,却十分贵重,不会叫人笑话。”羊脂玉镯子是老太太见戚芙要嫁人特意给的,价值极高。 “这个极好!”戚芙眼睛一亮便急忙说道。 “你且安心,既然已经下聘,就再也没有谁能坏了这亲事,除非耀王府要跟咱们家交恶了。”戚蓉有心今日就说说通房之事,只是见戚芙难得欢喜,面上娇艳动人仿佛生出无限的光彩,到底强忍住了,寻思哪天再说。 戚念听得兴致勃勃,见戚蓉停了话头儿,便说也要一同玩耍。 “姐妹们一起去,少不了你的。”戚蓉由着戚念耍宝,一手护着妹妹别叫她摔了,口中便笑着说道。 第56章“今日可是她大喜” 日子倏忽而过,转眼便到了广平王大婚这日。 理国公府又忙作了一团。 几个广平王从宫里要来的宫女小心伺候着戚念,给她换了衣裳,仔细梳了妆。母亲楚氏眼里含泪,面上笑意嫣然地帮着她穿上昨日送来的嫁衣,依礼这些和胭脂水粉都要带回嫁妆。 戚念身着红色嫁衣,面莹如玉,眼若秋水,看得众人不由心口一窒。 这些青莲帮不上什么忙,在一旁道:“姑娘将怀里的匣子给我吧。” 戚戚念却怎么也不肯给。 她牢牢捂住了,道:“我要一并带上花轿的。” 楚氏素来疼爱女儿,见状失笑,她宠溺说道:“想来是她最喜爱的那些小玩意儿,惦记着要一并带走呢。随她去罢。” 楚氏发了话,青莲便不再言语,收手去检查其他。 只是她心中到底有些疑惑,不是昨儿晚上姑娘还说要收进大箱子吗?还嘱咐她莫要忘了带进广平王府呢。 楚氏心中到底有隐忧,像是婚期皇家定的如此仓促,他们却没什么法子,她只怕将来不止是婚期上的不平等,其他事不平等也是常有的。 “你啊。”她看着戚念一脸美滋滋地笑着,心里不舍极了。娇滴滴的小女儿就要成亲了,如何叫人舍得呢? 不过想到广平王这段时日的举动,却也有些放心。虽说他年纪比女儿大了些,不过倒也知道疼人,时长送些好吃好玩的到国公府,算是极为用心。 看他为讨女儿欢欣,小到一匣子蜜饯这样细微的都有,而且样样合乎女儿的所好,十分了解女儿,楚氏目光落在戚念身上,温和说道:“小念儿,你要记得王爷对你这样好,你也要用同样的心回报王爷。” “我知道,母亲。” “那也要叫王爷知道。”楚氏显然很懂夫妻之道,笑眯眯地说道。 戚念连连点头。 晨迎昏行,天边霞色渐收,天地的颜色都暗了下来。 外面都是自己的亲近的长辈家人,屋子里也都是家中的亲人朋友。 灯火璀璨艳丽,戚念这一刻的心情也跟着明朗欢欣起来。 “等以后你嫁了人,咱们就去广平王府看你,到时候还一起玩儿。”安明珠不舍极了,却还是极力忍耐,露出喜悦的模样,只声音略有哽咽,“小没良心的,我这么舍不得你,也不知你心里有没有舍不得我。” “自然是舍不得的。”戚念噘了噘嘴对安明珠认真说道。 “可别我把我妹妹招惹哭。今日可是她大喜。”戚蓉看她两马上就要双双落泪的样子,忙打岔道。 此时广平王府中。 一左一右,却是各摆了一套衣裳。 一套是王公制式的婚服。 旁边的一套却是银色铠甲,乃昔日宋望上战场时穿的。怎么看都与今日这大喜的日子不甚相配。 方回跟在宋望身边多年,忍不住开口说道:“您准备这个作什么?今日是您成亲的大好日子,可不是去杀敌啊我的王爷。这怎么都与大婚它不沾边儿啊!” 宋望只淡淡吩咐:“都换上。” 方回反应极快:“咱们也换上?”他说出口后一怔,“咱们是去迎亲没错吧?” 宋望笑笑:“嗯。” 方回见他高深莫测,不再多问,老老实实按照吩咐交代了下去。 宋望则想到戚念屡屡看到他穿战袍铠甲时露出的眼神…… 他敛了敛思绪,换上了铠甲。 第57章他妹妹难不成会悔婚不成 广平王府离理国公府并不远,不过未时三刻,宋望便带着人出发了,与此同时,城外也有一只轻装简行的军队进入到了城中。 守城的将士早得了令,自然不会阻拦。 倒是京中的百姓一惊,不过随即就认了出来:“这是广平王手下的兵吧?他们为何进城?” “你过得连日子都忘啦?今日该是广平王大婚之日。” “竟是这般快,我可得好好沾沾喜气。”众人低低议论几句,在见到士兵上前来时,都畏惧地往后退了退。 而不多时,京中的朝臣也都知晓了这番动静。 有人暗骂:“他广平王好大的胆子!”也有人心生敬畏:“不管过去多少年,这坐在皇位上的是谁。广平王都是不可招惹的……” 高门贵女闻声,叹息道:“当年广平王最风光时,便是得胜还朝时。如今这般,可是在给那未来的广平王妃做脸了?” “按常理就算仪程再仓促从简,光筹备也少不得要花三五个月,没成想广平王一月之内竟是办得如此妥帖!” 理国公夫人见戚念明珠生辉,笑着问楚氏:“可都预备好了?” “王爷请了礼部的来忙碌,自然一切都是好的。”戚念身上嫁衣上也有仪制,也听说了外头的风光,楚氏不用想便猜到外头的宾客会如何在心中羡慕,眉目间也带上几分神采飞扬,她为女儿感到欢喜。 “只是我也并没有想到,念儿盛装真是美极。”理国公夫人带了几分感慨说道。 众人都在屋内陪着戚念说话,外面已经喧闹起来。 戚蓉笑着道:“王爷这是来了!” 按说这时候正是应该小舅子还有姐夫们的堵门儿,好生刁难刁难这新郎官儿。 可戚念亲哥戚安还在边境不得离开,也没有什么姐夫,只得堂哥戚理代劳。 戚理瞧了瞧外头的天色,又听了外面的动静,之后走进屋子对戚念说道:“快到吉时了,该戴上珠帘,送你出门了。” 戚理说完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戚念。 那双总是冷冷淡淡的明眸里,也慢慢染上了无限明媚的灼灼夏光。 他走到戚念面前,伸出手叫她能扶着自己的手臂。 “妹妹。” 戚念回应着他,不舍的情绪如涨起来的浪潮,“哥哥。”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牵着戚念,慢慢走过已经亮如白昼的理国公府的宅院,走到了前头热闹至极的大门前,就见此刻的理国公府中门大开,宋望一身华服站在灯火通明的大门前。 他被许多人簇拥着,当目光落到了戚念缓缓走过来的身影,那一瞬间,原本锐利逼人的凤眸,一下子变得柔和缱绻。 那么多人,可是他只能看到一个她罢了。 宋望顾不得大婚的规矩,忍不住快步走向迎面而来的妻子。 戚理看着迫不及待的广平王,虽觉得他失态,却放下了一半的心。原本心中对要娶妹妹的老男人恨不得揍一顿,不过到了此时他却很是端得住,毕竟现在再对广平王横眉冷对,就不合适了。 不过他这么着急做什么。 他妹妹难不成还会悔婚不成。 第58章以尔车来 宋望不知戚理正在腹诽自己。他的一双眼睛看着珠帘摇曳,身穿一身大红嫁衣摇摇摆摆而来的戚念。 这是他的妻子。 她就要嫁给他,和他共度一生。 戚念也在影影绰绰间看到了他的身影。 她心里重重地跳动了一下,缓缓上前,见这个高挑的青年折腰向自己而来,那带着几分灼热的气息仿佛已经落在自己的脸庞上,一时之间,竟忍不住面上滚烫起来。 宋望握了握戚念的手,方才觉得自己踏实了。 “咱们回家。”他十分厚颜无耻地与戚念说道。 戚理在这一刻也放开了自己的手。 “拜别父母再走。”他头疼极了,揉着眼角看着一刻都等不及就要带着戚念跑掉的两人。 此时理国公府外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除却平头百姓,也不乏王公贵族的车驾。 “戚五姑娘似是出来了。” “那是理国公世子?” “是啊,正是一表人才!” 他们不敢打量戚念,怕触怒了广平王,却是敢看这位理国公世子的。 戚瑾含恨看着这个进门就要拐走她闺女的坏蛋。 戚念却没有什么不乐意,扭头看了看楚氏和父亲戚瑾,将自己的小爪子塞进了宋望伸过来的手中。 戚念和宋望一同拜别父母。 戚瑾和楚氏的心里越发伤感,面上还都挂着笑,楚氏见宋望和戚念到了自己的面前,不由叹息道,“日后,要常常回来瞧瞧我与你父亲呐。” 她看着戚念和宋望跪在地上给自己磕头,只能勉力撑着不要不要落泪,不去抱住戚念叫她离开自己的身边。 “我会照顾好小念儿。”宋望正色,低声说道。 他抢走了人家的宝贝,总是心里有些愧疚的。不过再愧疚,戚念却是他不能舍弃的人。 他偏了偏头,见戚念就在自己的身边。 她今日鲜活娇艳得叫他陌生,可是他却打从心里生出欢喜。 他知道戚念今日的艳色都是为了他,心里满足得仿佛得到天下一般,可是却又有些小小的不快乐,想吝啬地将戚念的与众不同的模样儿,只藏着叫自己知道,而不是与这么多人一同分享。 他知道自己很小心眼儿,可是却没有办法停止,就如同眼前,虽然对戚瑾夫妻很抱歉,可是他依旧将戚念头上搭起的珠帘垂落。 红晶珠帘晃动,将戚念的面容,隐藏在了璀璨光华的珠帘之后。 宋望这才吐出一口气来,起身,又扶戚念起身。 “时候不早,我们也该走了。”他严肃地说道。 楚氏拉着戚念的衣袖,含着泪地不肯撒手。 “小五总是要嫁人,三婶别伤心了。”戚理今日身负重任,急忙将楚氏劝住了。 见宋望眯着眼睛看着自己,他也不多说客气亲近的话,走到戚念的身边俯下了自己的背,感到戚念慢慢地拱着自己的小身子爬到自己的背上,细细的小胳膊将他白皙的脖颈搂住,他这才直起腰,对宋望示意。 后者哼了一声,警惕地看他半晌,这才转身引着他一同往外头迎亲众人而去。 戚念眼前叫珠帘影响了视线,可是依旧看见前方那火红宽敞的小轿。两侧还有吹吹打打的喜乐,喜婆也与有荣焉地立在喜轿前头,引着戚理如何走动。 她看戚理到了喜轿前头,便小心翼翼叫人给扶下来。 戚念视线一转,又见阶下来迎亲的无数广平王府亲兵都是身着兵甲,依稀还能见当年战场上几分英姿。 端的肃杀,气势逼人。 这实在是戚念从未见过,便是那画册也轻易画不出的场面! 旁人许是会觉得害怕,她却觉得好看极了。 眼前光线晃动了一下,她怀里就多了一个精致的花瓶。这花瓶玲珑剔透,却并不沉重,戚念敏锐地感到这花瓶似乎打造得十分轻薄,不由摸了摸这瓶子,浅浅地笑了。 宋望上了马,带着花轿一同往广平王府的方向去了。 车马动作起来,绕着京都一圈儿。 “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众人此刻才看到,何谓十里红妆。 不想理国公府三房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给姑娘的嫁妆竟如此丰厚! 这一圈儿,便是那些愿意不愿意的,也都看个清楚了。他们看得清楚那花轿上缀着的耀眼明珠,花轿后那一车车的陪嫁,也看得见高头大马上,凌厉俊美的广平王,他眉眼温柔,嘴边噙着笑意…… 这模样,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 终于,他们行回了广平王府。 第59章之子于归 一路入府、拜堂。 “花瓶沉不沉?”广平王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来,很有些讨好的语气说道,“我叫人特别烧的,轻薄得很……若沉……”他十分平常地伸出手,理所当然地说道,“我给你拿着罢?” 众人瞠目结舌。 “王,王爷……”一旁的喜婆都要哭了。从没见过这么不按剧本走的王爷呀!大婚之时,只有新娘子抱着花瓶儿的,哪里有王爷代劳的呢?夫纲呢?!“好啊。”比她更镇定的也就只有广平王妃了。 这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用很理所当然的模样将怀里的花瓶塞进了传说中十分凶残的广平王手里,没有半点儿迟疑与害怕的。不管别的什么,就这份儿胆量就很叫人钦佩了。 喜乐犹犹豫豫又响起来的时候,红衣如火的广平王妃慢吞吞理了理嫁衣,立在了广平王的身边。 广平王看着她,似乎都不愿意动一动眼神分心他顾了。 “累不累?!”顺手捧起了据说很吉利的花瓶儿,宋望俯身问道。 “还好。” “渴不渴?有什么难过的地方没有?”宋望还在继续絮絮叨叨。 “还好。”戚念哼哼着说道。 这个……大喜的日子,新人们倒是慢吞吞说起话来,喜婆顿时就觉得很惆怅了。 下一回再接活儿,真得好好儿问清楚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性子,摊上了这么一对儿奇葩,命都少活十年呀! “王爷?”忍着或许要被灭全家的恐惧,喜婆哆哆嗦嗦地唤了一声。 “一会儿还要拜堂,谢客,如果累了,我抱你进去?”广平王觉得自己孔武有力,连自家媳妇儿一同抱进去完全没有压力。 他还觉得很期待,见一旁喜婆的眼神已经绝望,然而戚念却摇了摇自己的小脑袋晃晃悠悠地往里走,急忙在她身边亦步亦趋地说道,“今日晚了,待明日,我带你好好儿去瞧瞧书舍,里头又大又丰富,都是你喜欢的书籍话本子。” 他顾不得喜婆在一旁提点自己忘记射轿门什么的了。 还射轿门……叫戚念觉得不开心,不嫁进门可怎么办? 宋望觉得既然是自己的大婚,就得按着自己的规矩来,只在戚念身边嘘寒问暖。 他可不会犯蠢,在小姑娘即将要成婚的档口惹她不开心。 来王府贺喜的众人目光都闪烁起来,看着殷勤得容光焕发的广平王,彼此用目光交流。 传言中有人说广平王爱慕理国公府五姑娘爱慕得亲自往皇帝面前求亲,就算她不乐意,屡次拒绝他的求亲,却一直百折不挠。还早早定下婚期,不是仓促敷衍而是迫不及待。 从前听传说还觉得不靠谱儿,盖因广平王不管人有多俊美,那性子实在叫人十分畏惧,可是眼下看,就似乎是真的了。 心中都对这位王妃生出几分看重与敬佩,然而众人最看重的,却是广平王娶了理国公府的姑娘,只怕日后就要与戚家更为亲近。 小太监在外面唱:“皇上驾到——” “太子驾到——” “皇后驾到——” “太后驾到——” 朝中最为煊赫几位人物,如今都齐聚一堂了。 等拜完堂,众人哪里敢敬广平王酒呢? 便只见广平王扶着那位年纪小的广平王妃,往后面去了。 此时皇帝才站起身来,笑容真挚:“朕替皇叔与诸位共饮。” 太后此时微微一笑,也高举起杯来:“今日是个极好的日子,哀家也与诸位共饮。” 众人知道广平王和宫中关系好,都默契地满面笑容祝贺起了广平王殿下。 戚念此时空着双手很悠闲地与宋望往后头去了。 她经历了一串儿的摆布,这才叫喜婆给扶去了后头的屋子。这屋子乃是广平王府的正院儿。 宋望与戚念初时还是并肩而行,到了后面,宋望便将戚念整个抱了起来,她脑袋上的钗环珠翠都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盖头也滑落了一半,黛色裙摆像一蓬泼洒的墨在他怀里绽了又落。 戚念自个儿伸手勉强抓住了盖头,露出一截精致漂亮的下巴,唇微张,引人亲吻。 这日是宋望早已在梦中肖想过无数回的场景。 他将戚念放在床榻上。 嬷嬷进来要递掀盖头的东西,和喝合卺酒的东西,却见广平王突然蹲下身去,为那戚五姑娘脱去了鞋袜,淡淡笑问:“累不累?” 戚念摇摇头:“不累。” 她隔着珠帘就恍惚地看见梦中熟悉的干净没有什么摆设的屋子里,这一次红得耀眼,到处都是大红的丝萝,大红的喜被,大红的摆设,她坐在床上,就觉得这床柔软极了,仿佛是坐在云端。 她知道宋望素来都生活简单,许是少时便从军,不讲究这些,上一回睡的床还十分坚硬。 如今是为了她,才换了这么多软乎乎的被子。 戚念的手,就忍不住在被子里摸了摸。 宋望目光警惕地扫过了正都立在屋中,将戚念团团围住的宗室女眷的身上。 今日能来的都是与戚念关系不错的女眷,前头有皇帝和太后还有太子,这边有皇后太子妃领头儿。 皇后虽然辈分比他小,但年纪却大些,她面庞有些病弱苍白,目光之中带着满足的笑容,见宋望立在静坐的戚念的身边,目光之中露出几分疼爱来,与宋望柔声笑道,“还不去挑起来?往后,她就是你的妻子,你要善待她,好好儿爱惜她。” 她的身边立着默然的几位王妃,又有叁四个宗室女眷,笑容之中还带了几分掂量,却也有了郑重。只有被丈夫重视的广平王妃,才是真正的广平王妃。 显然这几个女眷即便没有没有看见广平王殷勤给抱花瓶那一幕,也瞧见刚刚广平王给戚念脱鞋了。 “能娶到小念儿,本王才更有福气。”宋望的手温柔地压在戚念的肩头,看着眼前这些已经无语的女眷,声音冰冷地说道,“本王丑话所在前头!王妃是本王的命,日后,谁叫王妃不开心……”他垂目,长长的睫羽微微颤抖,生出极美的模样儿,声音却带着血腥的气息,缓缓地说道,“就不要怪本王,手下无情。” 他知道这些女眷,一个个精明得不像话,但凡宗室有新妇,都会有些人不长眼睛,想要欺负一二。甚至会瞧着新妇面嫩,生出更多的幺蛾子来。 果然他这话一出,见他对女子似乎并不是很讨厌了,因此想要日后好生筹谋往广平王府里塞个妾的几个女眷,脸色就都僵硬了起来。 宋望从嬷嬷手中接过酒杯,塞入戚念掌中:“喝得酒么?” 戚念心道,小瞧谁呢?当下一仰头,将酒都喝了。 宋望抓住盖头,顺势掀了下去,露出了底下娇媚的面容。戚念小小打了个酒嗝,一股酒香气顷刻间弥漫开。 她双眼亮晶晶地盯住了宋望的模样,伸手勾住宋望的脖颈。 宋望突然忍不住俯身用自己凉薄的嘴唇在戚念的嘴唇上碰了碰,这才感到真实起来。 他将小秤丢给身后的喜婆,又接了太子妃亲手给自己的两杯酒。 “喝了交杯酒,越发恩爱。”太子妃便笑着说吉利话。 这吉利话宋望很爱听,他垂头看了看手里的小酒杯,递给戚念,坐在她身边。两人缓缓贴近,纠缠在一起,一同喝了这杯酒。 戚念的小脸儿因这杯酒越发地红晕,容色越发娇艳,宋望看着,身上顿时就火热起来。 亥时人定,穹顶天幕呈幽幽深蓝,夏日银月缀于其上,皎洁清辉洒了一天一地,皎洁、明亮又袅娜。 月下花间的虫儿蝉儿们也似有灵通,仿佛清楚今夜是什么样的日子,嘶鸣声都较往日细弱许多,轻轻的,柔柔的,无比体贴,无比缱绻。 喜房内的大红花烛火光轻曳,喜榻前的地上,一大一小两双鞋亲密依偎的景象莫名看得人面红耳热。 “好了,该出去待客了。”皇后见宋望恨不能在戚念身边儿哪儿都不去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推这一步叁回头的俊美青年出去。 她一转头,就见戚念那双濯濯仿佛映照着星光的眼巴巴儿地落在宋望的背上,知道这场婚事不是齐凉剃头挑子一头热,便十分欣慰了。 因有她坐镇,女眷们都以她为首,不敢放诞取笑。戚念觉得自己很满意,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 “这是太子妃,现在都认识了,以后也好往来。”皇后就指着太子妃与戚念笑道。 还有耀王妃、敬王妃和诚王妃,皇后都一一为戚念介绍认识。 耀王妃自然不必多说,敬王妃十分热络爽利,诚王妃却是一个十分内敛寡言的女子。大抵是诚王府中姬妾太多,她年纪不大,然而眉目之间已经带了几分疲倦与苍老。 她对戚念并不是十分亲近,颇有些冷淡。 不过戚念并不是万人迷,对此也不在意,彼此厮见过,便亲热地歪在了刚认识的太子妃怀里。 “还像一个小姑娘似的。”太子妃无奈而熟练地把拱在怀里的小姑娘给揽住,见她娇娇嫩嫩的一团懵懂,心中便生出几分怜惜。 她见戚念疲惫,便笑问道,“累了?” “想睡。”戚念揉着眼睛,伏在太子妃的怀里昏昏欲睡,不大一会儿就合上了自己的眼睛。 转眼就睡着了。 太子妃笑容不变,脸上微微地抽了抽。 那个什么……洞房之夜,新娘子睡着了,广平王殿下怎么办? 第60章“舒服吗?”(微h) 广平王殿下显然也很惆怅。 宋望请宾客在殿中饮宴,当他喝完了酒,逼退众人后就只留下讪笑的太子妃与一个滚在太子妃怀里睡得脸上红扑扑的小姑娘。 “这个……你的王妃还给你了。”太子妃将软乎乎的小姑娘塞给了广平王殿下,几乎是叫狗撵的似的跑了。 宋望身上带着未散的清酒的香气,接过戚念。 高挑的男人将娇女大半个身子揽持入怀。 状似擒敌,又像相拥。 今夜,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布置得宜的寝殿中,一片红缨缨的颜色,看着就让人欣喜。 成亲前着急的广平王殿下,到了梦想成真的时刻,反而好整以暇起来,定定地温柔地望着戚念。 小小的女孩儿似乎不舒坦了,哼哼唧唧往他的怀里轻轻地蹭了蹭。 全然的信任与依赖。 宋望浑身都仿佛火烧到了一样,可是看着怀里这个安心地依偎着自己,仿佛是因自己,什么都不害怕的戚念,却舍不得叫她勉强地醒过来。 他揉了揉眼角,疲惫地叹了一声,屏退了屋里那几个噤若寒蝉的陪嫁丫头,小心翼翼地给戚念微微解开了衣裳,取了一旁丫头放在屋里的帕子给她擦了脸,自己就嗅到身上的酒气,皱了皱眉头,往一旁的侧间儿去了。 他走之前,小心翼翼地给戚念盖了火红的被子,看着在被子里窝成一团白白嫩嫩的小姑娘,又觉得很幸福。 宋望在净室中静了几呼吸,脱去衣裳,并未使那香木浴桶,只舀了水,立在一旁草草冲身。 只是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他身体始终正对着那件垂挂的红衣。 这是一副常年降烈马握铁槊的傲岸身躯,上身肌肉道劲分明,膂力姿器,腰窄腿长,如山岳峙立的身影中,更有雄傲之物异峰突起,却隐忍未发。 冷水兜头浇下,水流滑过他筋骨紧实的身体,落地溅起水渍,惊破红衣的边角,洇出一片湿痕。 身上的水越冷,身下越是勃然。 其实眼中若不看那件红得薄透的衣裳,他可以控制住脑海中横行漫衍的臆想。 但宋望只是盯着。 他面无表情忍耐的脸接近于凶恶。 他冲洗很快,宋望擦干净自己,冠带整齐,神色如常地出来。 前后还不过两盏茶功夫。 他才走,戚念便似有感觉般醒来,揉了揉眼睛,酒尚未醒,人还迷糊,只觉四下一片静悄悄,只有不远处一对儿火红的龙凤爽烛燃烧着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她有些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忍不住在软乎乎的床铺上打了个滚,就听外头传来脚步声。 这脚步声十分熟悉,叫她急忙滚到了床的角落里,卷着被子伪装熟睡。可是听着脚步声慢慢走到床边,她突然屏住了呼吸。 她只觉得身边有什么贴了过来,一双修长的手臂,安静地将她抱在了怀里。 宋望一把揽住戚念的腰,又一把扣住她睡前怀里落下的匣子。 匣子盖弹开,露出底下一张绣画儿。绣的像是鸳鸯,也像是乌鸡。 总归是不像王八了。 这些日子里足不出户,便在练这东西? 他可还记得她昔日在梦里哭哭啼啼说不想刺绣,刺绣扎手太疼的模样。 “……给我的?”宋望心下复杂。 戚念连连点头,当真是醉了酒,浑然不知危险呢,将自个儿往宋望面前送,凑上去又亲又舔,学着那画本里,软声道:“是是是。” 她指了指自己,屁股都翘起来了:“是好大的礼物,……要给你的。” 火轰然燎原。 宋望轻咬住了她的唇。 酒气缠绕。 “我收下了。”他颈侧暴露的青筋动了动,嗓子哑得自己都惊异。 他就着这个姿势,给戚念卸下沉甸甸的头冠和发饰,边拆边问,“沉不沉?累不累?” “有点渴。”戚念到了这会才能和宋望随心所欲地说体己话,在梦中熟悉的房间,两人竟有些老夫老妻的样子,“刚刚那块肉,腻住嗓子了。” 宋望无声一笑,松开了她,给她倒来温水喂到唇边。而后见她坐在榻沿惫懒得不乐意动,又动手帮她卸下重重礼服。 弯腰给她脱罗袜时,一身松快的戚念终于记起今夜的任务,缩了缩脚踝,神色自若道:“先沐浴。” 宋望向上一抬深峻的眼褶,笑色逼人,“这便要去洗的,小念儿以为,我做什么?” 戚念无言以对。 他抱着身上只剩中衣的戚念去了里间浴殿。 幸而殿内通着地龙,叁丈见方的浴池内,沐汤也是新烧的热水。 宋望目不转睛地剥开戚念的衣衫,将她放入浴池,自己在她面前脱衣,也迈进了池子里。 两人在梦里做过那么多亲密事,在梦外如此的坦诚相见还是头一次。 水气伴着香气溢出,戚念半片雪白的玉背缓缓呈于眼前。 女子背对着他的方向,挽发堆云,秀颈如鹤,挂着晶莹水珠的后背上更有一对蝶翅般的腻白肩胛,纤美玲珑。 宋望玄光色的直裰长衫中门开敞着,影绰绰露出遒健流畅的肌肉线条,他一瞬间仿佛渴极,从身后把着女子,埋头在她颈窝,用力闻嗅。 宋望制着她,唇舌叼住柔软如羔羊的细颈,不得章法地舔舐,全似一头饥饿的狼。 手中滑腻的身子颤得厉害,他索性就向她香唇,将那勾人的声音也堵住,另一只手迫不及待探向水中,领略着饱满的峰峦与雪尖的樱珠。 他捻着那处,口中轻声哄道:“舒服吗?” 他那两根修长的手指,压在戚念柔软的玉指上,陷入温暖的潮润之中,“我教你。” 不着衣裙的戚念羞得面红耳赤,浑身皮肤泛出粉红,咬唇摇头,“不,不用。” 宋望眼含赤芒,温情地问:“怎么,小念儿不觉得舒服吗?”指头霸道地带着她动作狠狠抽插几下。 手把手教坏她。 世上怎会有这么坏的人! 戚念挣扎不脱,泣出声来。 正靠着漫无边际的遐想尽力分散自己,突然指头被带着一挑,她难忍地哼嗔,耳边响起慢条斯理的低嗯:“对了,小念儿喜欢这里。”又轻轻咬了咬她的耳朵,复又舔了舔。 温汤蒸得戚念的面庞腻雪浮霞,系挽的厚密黑发堆坠在两鬓,如两片潮湿绿云,眉梢眼尾之间的一片嫩白肌肤,也被氤氲出赩赩红晕。 翦瞳含水,妩媚横生。 第61章“小念儿这里也痒么?”(h) 不知多久,呼啦一声水响,宋望抱着新妇出浴。 戚念昵唤:“王爷。” 宋望低眸,还抱着她,还有余力扯来桁上的巾袍擦她,“叫什么?” 戚念会意,仰面甜蜜道:“观之,夫君……” “好念儿。”宋望低头与她交换一个甘甜的吻,进到喜帐,重帘落下,便尽是他们自己的天地。 天知道,这一天宋望肖想了有多久。 不再是梦中如幻似画的虚无,而是真真切切地抱着她占有她。 自己对戚念,那兴许是水到渠成的修成正果,却更如洪水漫堤的崩塌将来。 可宋望更明白戚念对自己,却远没有那样深的感情,但他可以等。 他拥着怀里的姑娘:“休息罢。” 可是他的眼睛,却落在她的身上,戚念身上穿着的是自己给她沐浴后套上的大红里衣,敞开到了肩膀,莹亮白皙的颈子与锁骨都露在了外头。 里衣敞开得有些大,半片微微起伏雪白的柔软欲说还休,她紧紧地贴着他,他坚硬火热的身子总是感到她的微冷与柔软,只恨不能就这样将她嵌入到自己的身体里。 手下是柔软滑腻的肌肤,宋望有些粗糙的大手忍不住想要探入更多。他一只手按在她雪白的腰间,一只手顺势向上,压在她稚嫩的脊背上,克制着没有更进一步。 他想要他们的第一次,是两情相悦的缠绵,而不是一时的欢愉。 宋望想要放过她,戚念却不想放过宋望。 她还想要实践那些从话本子和画册里学来的“知识”呢! 她不觉羞涩,反而跃跃欲试。 戚念在宋望欺近时,,曲密的纤睫发颤,“王爷,亲一亲我……” 宋望摁着手指上青白的骨节,薄薄的唇像被什么催开一样,透出胭脂色的红,目光依旧留有不由自主逐望戚念的余韵。 流光瞬息而已,没人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个踩在失控边缘的男人是怎么克制住的自己。 “小念儿,你乖啊……” 可戚念却道:“王爷不想和我圆房吗?” 眉心一颦,眼里氲出水光。 尽管狼狈,尽管后耻,他极幽微地一叹,甚至蕴藉从容,“小念儿还不明白。这无甚,你还小,往后的日子还长。” 戚念才不准他逃,一把抓住宋望的手腕。 “王爷说话前,要不要听听你的嗓子哑成了什么样?” 她摸到他异常滚热的皮肤,也听到了他又快又乱的脉搏跳动,一点也不出所料。 哼,她就知道,怎么会有男子不想洞房呢?! 女子的手那么柔软,只要宋望想,可以轻易挣开。 然当他撩眉看了眼这委屈颦眉的小犟包,心软成泥,蜷了下指尖,没动,任由命门随她捏在手里。 只要她伸手,他便不忍心拂她,抽身退了。 自己那点子心思,只是一层窗户纸的事,只看她开没开窍。或许应该说是她知晓了也不会逃,他不怕她不明白,只怕她会退缩。 “小念儿,你乖啊……” “王爷,你不是答应过我,无论何事都由着我吗?” 女孩儿的声音又软又黏糊,执拗地凝视他的眼睛,还不忘抓着宋望的脉搏不放,认真道:“我看了许多的话本子,我们一起学习。从前我便憧憬着有一个人也能像书中人那般,抱抱我,亲亲我。” “这个人若是旁人,都让我难以接受。但若换作王爷,我却可以。” “我们不是在梦中都这般亲密了吗?王爷……” 她说着,手指不知不觉从男人的手臂蹭到他窄韧的腰间,又有偷偷抱上去的趋势,眨着桃花眼,吸着小鼻子,“王爷……我知你想亲近我却只能忍耐,可我不怕,我们试试好不好?” 她抬起水润的眼眸,如一头温顺纯洁的小鹿,“亲一亲我,抱一抱我,不用忍着,好不好?” 操! 宋望好不容易回拢丹田的燥气再度焚身。 “你、你他——”他及时叼住自己的唇,俯身亲吻戚念的唇,几乎有点儿用力地堵上那只搅乱人心的小嘴,让她哭也好,求也好,而不是挑逗着他的神经为所欲为。 “诱我,”良久,宋望呵着口无奈,侧目低低说,“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不是诱你,是不想让你难受。”戚念的鼻尖染上点粉红,轻声道。 宋望身侧的拳头握紧。 她的眼神很明亮,像星星,里面根本没有勉强胆怯,如她所说,唯有憧憬。 宋望沉默了一会儿,翻身在戚念的身上,用自己强壮修长的手臂撑在戚念的上方,唯恐将她压住,脸上用很严肃的声音说道,“你累了,就不要动,我来即可!” 戚念樱红的袖摆翻飞起来,缘带如舞,鬓珠簌动,目光却始终如一池吹不皱的春水,柔软深静。 女子乌黑的长发铺陈在火红的锦缎上,呼吸间散发出的兰香麝馥,袭人心肝。 其实男人比女人更知道男人的可恶,宋望也远比戚念想的更怕伤到她。 所以他尽可能地拉长序曲,让她先适应。 他低声道:“小念儿别怕,这是一件愉悦事,放轻松,交给我。” 二人四肢交缠,近乎全裸,以前所未有的亲密姿势,紧紧相拥。 骨香腰细,酥胸浑圆。 宋望膝盖用了些力道,顶开戚念的玉腿,抵向柔嫩的花穴,蹭了一腿的淫水。 他摸了摸她有些汗湿的脸,亲吻着她的眼、鼻,舔弄了一番她的唇舌,又沿着脖颈一路亲下去。 宋望呼吸急乱,欲火渐盛,单手覆上那两团嫩乳,爱抚揉弄,力道由轻及重,着意观察戚念的反应。 戚念顾不上害羞就被他带入欲念的海浪中翻涌,小脸儿泛着红,口中呢喃,左不过是一些破碎的音节,一双玉手在他身上轻轻拂动,端的是欲拒还迎。 “小念儿是觉得这样舒服么?”他用了些力气,将玉乳捏成淫靡的形状,又缓缓松开。 她的肌肤太细嫩,只这么来回几次,便留下绯艳的指痕,犹如雪中开出靡丽的桃花。 “还是这样更舒服些?”他探身向下,伸出舌尖轻舔珍珠般莹润的乳珠,不顾她的战栗叼住淡粉色的肉粒在嘴里含弄。 红帐半狼藉。 戚念的乌发黏在唇颊间,如醉的酡颜陷进软枕。 这一幕,看得冷白面颊同样浮现淡淡红晕的宋望眯眼。 “嗯……”戚念眼前模糊成一片,仿佛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清,身子又燥叉痒,本能地明白只有眼前之人的亲吻和爱抚,才能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于是,她诚实地给出反应,一双藕臂紧紧缠上他的肩膀,将硬硬的樱珠更深地送进他的口中,挤进他的怀里,声音又软又媚:“王爷……帮帮我……嗯……要……要这样……” “再求求我。”宋望亲着她的脸颊安抚,也不知是调情还是认真告诫,声音入耳低靡,“再求求我,我才帮你。” 戚念不依不饶地勾住他,看样子十分可怜,又分外地惹人垂怜,“我,我还难受。” 宋望深吸一口气:“唤我夫君。” 戚念小脸桃李欲燃,她顾不得矜持,也实在坚持不佳了,“夫君……帮帮我……” 他心跳如雷,下体硬的得快要爆开,就深晦的眸底暗芒一荡。 他含住玉珠狠狠吸了几口,又打着圈舔舐周国的凸起。膝盖用了些力道,顶着鲜嫩的花户来回蹭动几下。 戚念哪里受得住这等手段,当即难耐地收拢双腿,将他死死夹在湿漉漉的腿心里,娇啼不止。 戚念的唇软了又咬,透出绵绵的水红胭色。 “嗯……啊……” 宋望将俊脸移到另一侧,有一搭没一搭地舔着滑腻的乳肉,手指刮了刮刚被自己吃过的乳珠,顺腰肢和小腹滑下去,摸进散发着幽微香气的潮湿小穴里。 他的语气带了几分轻佻,明知故问道:“小念儿这里也痒么?” 陌生叉强烈的快感汹涌袭来,戚念鸣咽一声,想推推不开,想躲躲不掉,只能像一只脱水的鱼儿,任由他肆意妄为。 轻拢慢捻抹复挑。 榻上帘幔低垂,红绡纱内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第62章“嗯?想要什么?”(h) 戚念玲珑有致的身子在宋望的手里颤抖痉挛,浑圆的雪团晃出乳波,小腹紧缩,底下喷出大量透明的水液。 宋望见她敏感成这样子,再克制不住沸腾的欲望。 她那双清澄纯净的眸子忽然被宋望忍耐地盖住。 眼前一瞬漆黑,戚念还未及准备,宋望挺身。 眼前的手掌随即撤下,宋望柔声唤她,比她更紧张,观察着她的脸色,准备见她不适随时停下来。 “放松些,别怕。” 戚念实在是难受,却展臂抱住她的夫君,想起画册里传授人事的那些个法子,柔美的背和纤细的腰同时绷紧,手臂似是用力地环住宋望,“王爷轻一些……嗯……慢一些……” 坚硕的蟒首陷进一圈软肉里,甫一进去,宋望便暗道不好,倒吸一口冷气,及时停下动作。 他动用全部意志,捱过被小嘴啜吸挤压所带来的滔天快感,粗喘着气感叹了句:“小念儿,你好紧……” 现实和梦里还是不一样,第一回真刀真枪地肏弄她,刚开了个头,他就险些缴械。 这一回,不再是梦里戚念的挑逗玩弄,而是宋望主动翻起了云雨。 戚念感到难耐不好受。 身体被巨物硬生生撑开,带来的酸胀感太过强烈,她蹙紧蛾眉,纤细的手指抚摸着宋望背上淋漓的汗水,感受着他喷到脸上的炽热呼吸,轻轻抽泣一声,问道:“王爷,你进去了吗?” 说话问,柔嫩的花穴出于本能,收缩着吸了他一下。 “嘶……别咬,好紧!”宋望忍不住叫出声,偏过头亲她,大手不停玩弄丰硕的雪乳,借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小念儿未免也太小看我,这才刚进了个头.…嘶……” “好紧……别再吸了……” 戚念有些委屈:“我……我控制不住……” 宋望见她红着一张小脸,露此情态,只单单说这么两句,他便觉得硬物胀得发疼。 “我要动了小念儿……” “把腿分开些……” “马上就能得趣……” 宋望抱紧戚念安抚,手掌探到身下,搓揉着挺翘的臀辨诱哄,畅想以后吃饱喝足的好日子:“往后我们一起夜夜探索你的话本子。” 戚念被他这露骨的荤话惊得目瞪口呆,还不及反应,就感觉那巨物又往体内入了半寸,伴随着撕裂的剧痛,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涌出。 那一下子,几乎疼出戚念的泪来。 宋望已经意识到戚念是天生的名器,一口美穴越往里进越是紧致,还会胡乱咬人,因此并不恋战,刚一得手便后撤。 硕大的蟒首拔出小穴时险些卡住,他用了几分力道,听见响亮的“卟”声,一把掀开被子,红着眼睛往她下身看。 雪白无毛的肉丘上,两片蚌肉依然紧紧闭合着,颜色却从粉白变成绮丽的嫩红,犹如刚刚开放便受到风两摧残的花朵。 几缕细细的血线蜿蜒而下,散发出微弱的血腥气。 “王……王爷……”戚念仰面躺着,从破身的剧痛中缓过劲来,不安地动了动,“流血了么?” 宋望拿起身下铺着的白布,手指剥开蚌肉,将处子血尽数擦在上面,盯着嫣红的花瓣和微微翕动的穴口,眸色幽暗。 宋望低低“嗯”了一声。 戚念不知道该怎么答他,红着脸点点头,感觉到他分开她的腿,再度抵上来。 肉粉色的阳物精神抖擞地往里钻,既已迈出了最艰难的一步,戚念的心里倒少了熬煎,多了几分松快。 她便配合地仰着脸儿给他亲吻,两条腿悄悄张开,夹住他劲瘦的腰身。 宋望扣紧了她的腰肢,咬紧了后槽牙,一点点把自己送进湿软的蜜道之中。 软肉一圈圈地裹上来,无数道皱褶推拒着他,又拥抱着他,他踏入甜蜜又致命的沼泽里,泥足深陷,甘之如饴。 进一寸,退半寸,下一刻再借着越来越充沛的春液,更深入地顶进去,他摸着她汗湿的发,目光中糅合了深沉的爱欲与诚挚的关切:“疼得厉害么?” 戚念被可怕的侵入感作弄得说不出话,先摇头又点头,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忽倏自脸上滑落,依赖地抱紧了给予她疼痛又提供了无边安全感的人。 “嗯……” 说不清是痛苦的轻呼,还是欢愉的低吟,这娇吟隐忍又撩人。 “好胀……好大……” “嗯……王爷……” “好舒服……” “叫得大声些…啊.…”宋望强守精关,皱着眉扛过一波密集的吸吮,缓了缓神继续往里插,口上忽然没了顾忌,同戚念一来一往说个没完,“小念儿怎么生得这么紧?你说…哈.……嘶……你说,它是不是很喜欢我,这才又吸又咬?” “怎么……怎么这么长?”戚念忍不住哭出声,素日的脸被情欲沾染,多了几分难耐,自己也不知道是希望他快些披出去,还是狠狠插到底给个痛快,“王爷……我……我……” 听着她似求且饶,宋望哑了声音:“嗯?想要什么?” 戚念脸皮不薄,此刻也难免觉得羞耻难安,底下不知道怎么的,流了许多奇怪的水。 被他肏弄着的甬道又酸又痛,又酥又麻,本来已经足够难熬,深处竟渐渐泛起微弱的痒意,好像在期盼着他更快、更用力一点。 “嗯?快说……”宋望竟还催促着。 “我……我想要你狠狠进来……”戚念含糊低语。 宋望不再勉强,俯下身堵住她的唇,狠狠抽插肏弄几下。 戚念感到埋在身体里的火龙开始作乱,又是害怕又是好奇,搂紧了他的脖子,喉咙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声娇音。 宋望感受着里面千万张小嘴吸吮绞缩的畅美之感,舒服得几乎呻吟出声,主动将肩膀凑到她唇边。 “若是受不住,就咬我。” 他抽出一点儿,又用力顶进去,带来陌生又强烈的快感,戚念失神地依言张开皓齿,待要咬却舍不得。 她难耐地鸣咽着,来回几下,牙齿不自知地陷进皮肉里,留下浅浅的咬痕。 宋望如登仙境,如临云巅,哪里还顾得上这几可忽略不计的痛感,只觉自己从少时陪她,换得眼下销魂时刻,实在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爽不爽?小念儿?” “嗯……啊……” 戚念在他再度捅进来征战的间隙,鬼使神差地伸出香舌,往结实的肩上打着圈地舔了几下。 “呃……”宋望未曾料到,猝不及防一阵酸麻自肩而下,加快了动作,阳物用力耸入,腰臀快速剧烈抖动,竟是一泻如注。 第63章今夜圆满(微h) 戚念能忍苦吃痛,但宋望岂会想不到这是她初次承欢,草草结束一次,宋望回过精壮的上身秉了烛台,帮她查看上药。 戚念却还仰卧在衾上愣着。 足足过了一会,她才反应过来,委屈地拉住他,“还没完呢。” 宋望眼下忍耐不发,没有再来一回,正是辛苦,耳听娇音,险些就要反悔了,哭笑不得地一刮她鼻尖,“不急,我们还有明晚,后晚,每一晚。” 戚念也知自己未必还受得住,但大婚之夜半途而废,心中就是莫名的失落。 上过了药,仍呶着唇。 戚念想起在话本子里了解的,许多男男女女动辄肏干大半个时辰,脸上依然不见疲色,还有许多男子“外强中干”,别是他在为自己撑脸面吧? 她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女子! 她有些怀疑又有些同情地看向宋望。 这幅软玉温香,娇柔无力的光景落在宋望眼中,他吃也吃不得,还只能哄着,见她赌气,只好拉过她的手,轻叹:“这样吧。” 戚念粉晕溶溶的眼尾睨去。 宋望将她的手搭在身上,自己两臂后撑,懒懒用口型:帮我。 他以为戚念会羞恼,却眼见女子媚眼凝睇,含有千种春情的眉眼一面注视着,一面慢慢动作手轻抚向下。 宋望的呼吸瞬问停顿。 他倾身压上她的唇,将人吻倒枕上,眸子居高临下,“勾引我。” 阳刚悍野的人,连倒打一耙的气度也让人心折。 戚念眸子无辜轻眨,指尖轻轻勾住他的寝衣带,还胆大包天地“嗯”了一声,直接承认了。 若是知道她是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外强中干”,只怕宋望要气死。 可惜宋望并不知道她的内心戏,忍不住又埋首在雪乳之中。 戚念还在软乎乎地说:“等我好了,再给你喔。” 她想着话本子上的法子,心道二人已经成了夫妻,如今倒是再不必扭捏,矜矜点头两下,按他所教之法,为他效劳。 戚念紧硬得硌手的阳具,不太熟练地套弄了两个回合。 宋望轻喘出声,带茧的手覆在雪乳上揉弄,嘴上也没闲着,声音低沉,厚颜无耻地哄她教她:“你往上面一点儿……嗯…对,再往上……” “你摸摸看,那里流东西出来没有?” 戚念照着他的意思动作,滑腻的指腹沾到一点儿黏腻的液体,应了一声道:“有……这是甚么?” “它这是馋你馋得流了口水,你再摸摸,还能流更多出来。”宋望舒服得低叹口气,哑声道,“嗯……另一只手摸摸下面……” 宋望唇里溢出的热气搔着女子白玉色的耳廓,戚念受不住他的荤话,手上却无师自通地爱抚起了他的蛋丸,另一只手用指腹抵着那个不停吐露涎水的肉孔打转儿,温柔地揉动起来。 “这……这样么……” 宋望只觉那里又酸又麻,两人呼吸胶着着,喘气声愈来愈大。 “快……再快些……”宋望兴头上来,一口叼住乳儿。 戚念无法,只得顺着他的意思加快了手速,只是她高估了自己的体力,这一日下来,先是成婚大礼,方才又刚经过一场,早已是强弩之末。 果然没撑多久,她便惫懒地靠在宋望身上,随意捣弄,又过了没一会,打个哈欠,眼皮子也要合上了。 她的手慢下来,闭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好没好呀?” 宋望还未到振奋之时,苦于她不得其法,正抿唇忍着,等待苦尽甘来的一刹,却先等来这声娇气的问话,当下简直又回从前的噩梦。 可低头见女子实在累惨的模样,宋望道:“马上。” 戚念被他带着继续爱抚那处,力求速战速决,快些将他打发了好休息。 她的手心细腻软滑,紧贴着虬结鼓张的青筋摩擦蹭动,本就是种极致的销魂享受,更不用提这会儿混了香汗和微腥的黏液,套弄越来越顺畅,带来的快感也成倍上涨。 “好了。”他一说完,戚念立时撒开手,困得睁不开眼了,呓呓道:“我困了,王爷,擦手……” 好得很,人都睡过去了,磨红的手心还张着,爱洁得等着他伺候呢。可是能怎么办? 宋望自力更生后,轻手轻脚下床拧了帕子来,给这小姑娘擦净手。再给她仔细地掖好被角,随后钻入鸳鸯锦被中,拥她共眠。 水红色的宫灯悬在府里的每一条回廊上,映着绢面上的大红喜字。 檐下铁马叮当,不再有冰河入梦。 大殿中的笙乐早已消退了,宾客都尽欢而散。 月色宜人,今夜圆满。 第64章他果然是个好人呐! 红烛燃了一夜。 宫人们远远地等着,也就这么干等了一夜。 等到第二日早上了,才听得里头广平王唤了一声:“烧热水来。” 戚念还迷迷糊糊睡着呢。 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又做了个春梦,梦里还是广平王。可他却不似梦里那样沉默无言了。 他总是在自己的耳畔,说些惹人脸红的话! 话本子里的快乐是这样的! 这才是快乐! 戚念眯上眼,翻了个身,睡得更熟了。 宋望失笑,将帕子丢回桶中,这才重新睡入床榻间,将人紧紧揽在了怀里。 想到昨晚她满脸都写着热情和快乐。 天底下实在寻不出第二个像她这般,叫人忍不住喜欢到骨子里去的小姑娘了。 戚念似有所觉,于是又翻了个身,寻着温暖处去,一头牢牢扎进了宋望的怀里。 这一睡,便是下午了。 戚念是生生饿醒的。 “青莲,端水来,我要渴死了。”她哑声道,软软糯糯,听着似是在撒娇。 一阵衣物的窸窣声后,戚念觉得背后一凉。 她惊了一跳,连忙转过头。 屋中宽阔,燃着地炉,淡淡熏香钻入鼻中。再瞧四周红烛、囍字,哪里还是戚家呢? 这里是……广平王府。 戚念还有些怔忡,迟来的难过仿佛这才袭来。 心里有条河,河里落着潇潇冷雨。 她抬手揉了揉额角,一时觉得腰也酸,腿也酸,胳膊也酸,都不知晓昨个儿都拿它们做什么事去了。 是我喝醉了罢? 戚念晃晃脑袋,再抬头看去,便见宋望只披一件外裳,左手提壶,右手捏着茶杯,缓缓朝她行来。 男人身形挺拔,腹肌好摸,啊呀不是。戚念忙按住思绪,但还是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 男人和穿盔甲的时候,是全然不同的好看。 穿盔甲…… 戚念脑中渐渐又涌现了一点记忆。 ……想着想着,又忍不住看向宋望的身体。 宋望走到床榻边坐下,扶住戚念的腰,将水杯凑到了她的唇边。男人身上的气息是温热的,单薄的外裳之下,她能明显感知到微微隆起的肌肉。 仔细嗅一嗅,熏香中都好像还混杂着情欲的味道。 “不喝吗?”宋望低声问。 戚念连忙启唇含住了杯子边缘,雪肤透着的粉红却暴露在宋望眼前。 她成婚了。 她与广平王成婚了。 不仅成婚,还亲了、搂了,更亲密的事也做了,好像契进了彼此的骨血里…… 戚念脑子里突突地跳着,浑身又软又烫。 滋味好像不,不错? 她有些别扭不自在,结结巴巴地道:“饿、饿了。王爷先放开我,我要起身换衣裳了。” 宋望松开了怀抱,却没有让她自己动。他起身取了衣裳来,一件一件给戚念穿好,又弯腰给她套上了鞋。 鞋面上缀着两只玉兔耳朵。 戚念踩着走一步,耳朵就抖一下。她就这么抖啊抖啊,自个儿抖到了水盆边上去。水似乎才换了不久,还是温热的。 她洗了脸、净了口。如此一番折腾下来,戚念竟然忍不住喘了口气。 好累呀…… 宋望早知是这个结果,见她站着站着就要席地而坐,忙上前将她抱了起来,放置在一旁的贵妃榻上:“等着。” 戚念不敢再看他,只胡乱点了两下头,就当真乖乖缩着脚不动了。 等宋望也洗漱完,他方才走到门外去,吩咐人将饭食呈了上来。 戚念回想昨晚怔愣间,宋望转过身来,手里正托着漆盘,漆盘内摆放着食物。 双眼微亮,忙自己在矮几旁坐好,眼巴巴地盯住了他。 他怎么懂得她的心思? 宋望如此反复几次,将食物摆满了桌。 “可合心意?”他问。 戚念连连点头,合的,合的,尽都是她爱吃的。 小姑娘实在太好哄了。 宋望垂下眼眸掩住笑意,亲手伺候她用饭。 戚念是真的饿极了,倒也不同他客气,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不知不觉,等戚念再抬起头来时:“嗝。” 她面上微赧,小声道:“王爷吃了么?” 宋望:“在吃。”只是却吃得不多。 宋望问:“你吃好了?” 戚念点了点头,轻轻舒了口气,本能地倚住了身后的靠枕,还忍不住自个儿伸手摸了摸微圆的肚皮。 宋望失笑:“哪有一日过去,便有孩子揣在里头的?” 戚念脸红了红,踢了他一脚。等踢完,又有些后悔。这样岂不是显得太没规矩了些? 戚念小声嘟囔道:“只是吃饱了,想摸一摸。” 宋望这时才用了些剩下的饭食。没一会儿,他放下筷子,问:“还有力气么?” 戚念这才想起来:“……要进宫请安是不是?” 宋望应了声:“按例是如此。” 戚念急急撑着坐起来:“那便去罢,这都迟了些。” 昨个儿喝了交杯酒,糊里糊涂醉了,还将广平王给睡了。 本就不清白,这下更是跑不掉的了。 宋望却没有动,他淡淡道:“若你觉得累,便可以不去。” “那不像样子的吧……”戚念喃喃道。 “你是广平王妃。”宋望道。 “嗯?”戚念抬眼满是茫然地望着他。 是啊,是广平王妃了,所以才要遵从规矩了不是么…… 宋望将她抱起来,放在床榻上,拉下帷帐。 “所以你可以随心所欲,想做什么,便做。不想做什么,那便不做。”宋望弯腰,将她耳边一点发丝勾到了耳后去。 戚念张了张嘴。 嗯?是这样吗? 难道不是,做了广平王妃才更要循规蹈矩吗? 这和她想的不一样呀! 宋望说罢,这才转身去唤了宫人,将桌案上的残羹冷炙收拾了下去。 戚念犹犹豫豫地掀起帘子来:“那……不去了。” “嗯。”宋望问她:“你想做什么?” 戚念细声道:“睡觉。” 宋望便给她脱去了外裳和鞋子。 戚念重新钻入被中,一时还仿佛是梦一般。 广平王怎么这么好说话?他果然是个好人呐! 做广王妃……怎么没有想象中那样难呢? 戚念翻来覆去,没一会儿,倒是又睡着了。 作者的话: 宋望:好,好人卡?(._.) 第65章“今晚本来没想动你——”(微h) 此时宫中,嬷嬷伺候着太后到了前殿,嬷嬷面露急色:“这怎么还没见人呢?” “多半还起不来身呢。”太后想了想戚五姑娘那娇娇柔柔的模样,道:“没准儿还在哭呢。” 嬷嬷脑中闪过戚念娇媚的模样,心道也是。广平王先前连个通房的侍妾也没有,这如今那可不得……咳。 嬷嬷纳闷道:“那您今个儿早早来这里坐着……” 太后道:“总是要等一等的。” 嬷嬷闻言,笑了下:“是,是。” 如今大事已了,便是在这里坐着等一等,也是叫人欢喜的事。 太后在那里坐了会儿,约摸着是等不到了,便叫人备了些礼往广平王府送去,除了些珠宝首饰,便净是补气血的东西。 戚念这一觉又睡到晚间,起来正好底下熬了补气血的汤,由莲儿端到了她面前。 戚念咕咚咕咚喝了,才咂咂嘴,想起来问:“这是个什么汤?” 青莲只是憨憨地盯着她笑。 戚念便也不问了,自己起身胡乱穿好了衣裳,便缩到了榻上,去看外头的大雪。 她也没问宋望去了哪里。广平王是大忙人,与闲人自然是不同的。 她没睡够,实则他应该也没睡够,只不过他却还要去忙公务…… 实在惨得多得多。 戚念脑中方才闪过这个念头,却见宋望只着单衣,烈烈日光下,快步朝这边来了。 “既是醒了,为何不告知我?”宋望沉声道。话却是对着底下宫人说的。 宫人们一时瑟缩,声音极低地道:“王妃也是方才醒了不久的……” 戚念愣了下。便又见宋望跨过门槛,大步走到了她身边来。 宋望从前身边没有女人,但却也懂得,若是初初新婚,小姑娘一觉醒来,身边连人都没了,岂不是要伤心的? 何况…… 宋望挨着她坐下,问:“身子可有什么不适?” 他也是才知,原来她小时候身体并不好。 戚念摇摇头又连连点头,神色有一瞬的怪异。 宋望将这丝怪异纳入眼底,顿了顿,难不成……是觉得他昨晚没发挥好? 好啊。 原来在小姑娘心头,他不行? 宋望气笑了,微眯起眼,淡淡道:“我再帮你看看那处?还要上药么?” 暮已四合,暗夜初临,帐帘下,他气息紊乱的低低笑音透着眸中危险又挠人心尖的旖旎缱绻。 宋望搭在她腰肢上的手臂紧了紧,将她捞过来按在怀中,炙烫的薄唇从她额角一路辗转而下,直到攫住她的唇,呼吸声渐渐重了。 一触上去,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柔情吮弄片刻,又轻轻拉起她的右手,放到唇下,低头在那四枚秀致的指节上依次吻过。 眉间轻怜色重,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戚念被他绵绵缠缠的举动弄得迷惑,含糊地想,难道他就是想念自己了? 手指头上痒痒,她脸颊蹭着他衣襟,娇气道:“到底怎么了,有话便说啊,一身的汗味就来亲人。” 其实宋望身上并不难闻,虽有汗味,却无臜杂的怪味,反而无形中散发着如此体魄男子当有的阳刚气息。 若在平时,宋望听到此言,必要逗趣几句。 然而今夜,本就新婚第二日,还被小姑娘那般质疑,对上她那双清凌又勾留的眼神,听着她撒娇的语气,再难忍受,蓦地欺身,要将戚念压在床榻之上。 “今晚本来没想动你——” 戚念嘴硬:“哦,这个借口寻得好,就像皇上说他本来没想不早朝,只怪后宫佳丽太……” 她的话还没完,宋望便已把她掼在软褥间,尾音跌碎成令人耳热的低吟。 宋望拄臂,不苟言笑地撑在她上方,目光深浓凌利,“那我怎样,嗜欲不能劳其目,淫邪不能惑其心?那是你,大公无私,总想着他人。” 她怎么无私了…… 戚念被宋望身上那种引而不发的侵凌感迷得目眩魂饧,心想,不争气,她又为美色所迷,就如此刻,宋望一笑不笑地盯着她,她却忍不住脸红心悸,膝窝发软。 “你这是生气了,要罚我吗?”她不敢再质疑他了,小声地问。 宋望滚动喉结,“疼疼你。” ……接着她便如一叶失楫的轻舟,被他尽情戏弄于股掌。 宋望笑着探身向下,一只脚踝被宋望捉在手里,向前屈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贴紧她的胸前。 很早之前在梦里,他就想了。 这姿态羞耻己极,戚念被迫中心大开,心房砰砰大乱,喉如火烧。 戚念尤未懂宋望即将要做之事,心中忐忑不安,却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刻升起了一丝期待,口中仍讷讷祈求:“别…别这样……” 宋望仿若未闻,舌头在她泥泞的花穴里放肆翻搅。 “呃……王爷……别……”戚念只觉他的舌头如同灵动的小蛇,在自己羞人的地方来回揉捻刮擦,无论是带来的难耐快感,还是引发的潺潺水声,都令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没料到他竟会舔弄那处,想要并拢双腿闪躲,却被他的身躯卡住,只得软着嗓子求饶:“快别弄了…我……我受不住……” 宋望心念一转,冷冽的眸子染上情欲牢牢盯着她,舌头长长探出,以磨人的慢动作舔着不带一丝毛发的花穴,笑道:“小念儿不觉得.……这样更有趣么?” 明月已升,月辉洒下他面庞,乍一看好似光风霁月,实则抵在戚念的双腿之间。 她勉力放松娇躯,柔声回应他:“哪里有趣?” 他轻笑了下没有说话,只缓慢地舔弄着粉嫩光洁的花户,将舌尖递进紧致的蜜穴,勾挑淫汁,爱抚褶皱。 戚念被他弄得浑身发烫,花液横流,难耐地蒙住眼睛,感觉到胸口爬上一只大手,叁两下扯开衣襟,探进里面揉捏。 戚念已是得了趣,不仅没有阻拦,还下意识配合地分开玉腿,流溢更多蜜液供他食用,就连嗔怪埋怨的语气也变得软绵绵的:“我、我这一日都在床上没起来……嗯啊……” 宋望见那朵粉嫩的花一张一翕,实在忍不得,两指合拢,重重叩响门扉。 “嗯……啊……” 戚念体内胩得厉害,难受地攀紧了宋望的肩,娇声道:“你先…你先放我下去…这样不成……要撑破了……” “呜……别……” “哈……要……嗯……” 没有醉意、不在梦中,戚念头一回清醒地品尝这滋味,有些害怕地搂住了他。 宋望没有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大手从衣襟里掏出一只雪白的乳,低头品咂半晌,手中不停,快速抽插。 宋望埋头将那张小嘴堵住,手上使劲往最深处的花心顶了顶,在针刺一般的快感中,戚念“呃啊”一声泄了出来,又来回抽插十余下,见戚念双目涣散,手脚绵软,他才停了动作。 第66章他还能得她半分喜欢么? 极乐之后,戚念竟是委屈地在宋望肩膀咬下一口,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娇情无限:“我要死了……” 宋望极低地长叹一声,他的袴里冰冷湿腻。 “我才是要死了。” 宋望想到什么:“我方才在处理一些手头紧要的事务。” 戚念有些回不过神地点点头:“嗯,你忙,你忙。” 宋望又道:“小念儿可知为何?” 戚念愣愣道:“为何?” 不就是因为他是广平王吗?回了京怎可能不忙? 宋望道:“利州,想不想去?” 戚念连忙点头:“想!想!”她双眼都亮了。 “便请王妃七日后,与本王一同,赴秦州,去瞧那北风卷地百草折,长烟落日孤城闭。如何?” 戚念想得不得了。 只是还不等她从床榻上蹦跶起来,她突地反应过来了什么,一下顿住了。 他如何晓得她的心思呢? 这是她那日在梦中,絮絮叨叨同梦中美男说的话。除此外,再无旁人听过。 她说她怕做了广平王妃,就出不了府了,她还想去利州…… 难道那些话他都记得? 宋望见她一下滞住了,轻咬住了唇,泛起一片月牙的白,两颊绯红,眉眼更显娇媚。 漂亮,瞧着真可爱。 戚念小心翼翼抬起头来,试探道:“我小时候有一回,在城西街上的金满楼遇到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姑娘。有一日……” “你们看上了同一只簪子,她直接把它给摔烂了,你气哭了。”宋望不急不缓接了口,顿了下,道:“在梦里哭了足足小半个时辰。” 那时听得他耳朵都疼了。 但如今却是哭得他心都软了。 戚念羞红了脸,却也吓坏了,惊愕地盯着宋望。 妈呀! 救命! 谁来救救她! 他他他……梦中的美男是广平王这件事有个大大的坏处! 那些她絮絮叨叨的那些话,他还全记住了! 往日以为是自己梦中的臆想,全作为自言自语,可如今…… !!! 宋望屏退众人,回过头来,淡淡道:“本王也正有一问,要问问王妃。” 戚念弱声道:“什么?” “我与梦里的广平王,你更喜欢谁?” 戚念又是一呆。 “?” 梦里的美男不会说话,可是梦外的王爷是真的,而且原来她总是在梦里和广平王相会,那她悄悄说他的坏话,他岂不是全听见了?还有那些“奇思妙想”的大胆言语,他不会也都记着吧? 戚念还没从这其中完全回神,就遭到了这么严峻的拷问! 见戚念不答,宋望道:“我心下一直想不明白,你在梦里,什么话都同我说尽了。”他盯着戚念的发顶,眼底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柔软之色。“却为何知道我醒来后就不愿成婚了?连看我,都不肯多看一眼?” “嗯?”他俯身凑在了她的耳边。 戚念心下微颤,她哪里晓得和梦中美男的剖白被他记在了心里,他原来这样记仇? “因为……因为那时我不识得你呀。我从别人口中听说你,说的还是你在战场上如何凶厉,在京都城的威名。”戚念说到这里,才有了叁分底气。 不错,那可不怪她呀,都不认识,而且他还凶名在外!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名声? 宋望心下好笑,但面上不显,道:“赖我?那如今真是愿意了的?” 戚念腹诽他假惺惺,都娶进门了还要多嘴故意问,嘟哝道:“我哪里不愿意?您可是是堂堂广平王……” “知道我是广平王,还敢在梦中画花我的脸?” 这他也记得?! 戚念实在气急了,当下埋头咬他一口:“……你是不是就等着我嫁给你,才好算账呢?” 宋望捏住她的下巴,轻轻摩挲了下,道:“哪里是同你算账?只是过往许多个日夜里,我都在头疼,戚五姑娘为何提到广平王就如此敬畏?” 她敬自己,却似乎也惧自己。这辈子,他还能得她半分喜欢么? 戚念被这问题弄得一懵,只乖乖让他捏住了下巴。她当下软了声音,好声好气地同他道:“不是的,我不怕你。小时候我身体不好,总是很羡慕那些身体好的人,后来身体健康了,也错过了练武的年龄。认识了明珠,看到她那样喜欢兵法勤于练武,我也对战场生出了好奇。你知道我喜欢看些杂书,那些个在四书五经里没写到的将军战士的故事,我看了好些,我那时也不知道你就是广平王呀,我那是对将军的崇拜,不是敬畏,不一样的……“” 宋望听她辩解得认真,心下又软得要命。小姑娘这是怕他生气难过? “你、你懂得么?”戚念轻声问。 见宋望面色淡淡不答,戚念便又道:“我先前自然是与梦中的广平王更亲近些的,我只当他是我自己捏造幻想出来的人物,所以从无掩藏。自己同自己说话还有甚么好掩藏的呢?自然什么话都要同他说。可他、可他就是你呀。这样算一算,原来你早早就认识了我……”说到这里,戚念腾地坐起来,气愤道:“王爷是不是早就知晓了有我这么个人?你却还不告知我!这样瞒着我,看我笑话是不是?” 宋望哭笑不得。 她怎么一下又气焰嚣张起来了? 不过气焰嚣张倒也只是一时的,很快戚念就不知怎的想通了,还没等到宋望辩解,就细声道:“若真要论喜欢梦里梦外的哪个……” 宋望眼皮一跳。 他原本是有一分醋意,但更多却是为了逗弄她,看她为难的模样。 谁叫她还没有自己喜欢她那么多呢。 可如今她真要说了,宋望反倒一时又不大敢听了。 若戚念张嘴说个,更喜欢梦里的。 宋望只怕要活活气死了。 戚念抬眸看着他:“你待我时,是什么样的?” “小念儿觉得是什么样的?” 戚念脸颊微红,嘟哝道:“……倒是温和许多的罢。”她顿了下,又问:“你待属下也是如此么?” 宋望:“自然不是。” 戚念又问:“待大臣呢?皇帝呢?太后呢?” 宋望道:“都与待你不同。” 戚念便问他:“那,你待他们时,冷酷、凶恶,这就不是你了,不是广平王了吗?” 宋望眸光微动,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他道:“自然是我。都是我。” 戚念点点头:“原本梦里的你是很凶的,其实看着比你现在还要凶些。沉默不言,浑身冷厉肃杀,但那时候我不太怕。因为我知道,一个人凶是有缘故的。后来在府里真的见到你,我才有一点点怕。可我怕的似乎也不是你,而是那个要与我定亲的人。再见你和别人交谈,好像是个温和的模样,可又好像离所有人都很远。梦里的你是你,这个也是你。我知道只是因为你在不同的时候,对待不同的人,才会有不同的面孔。”她一点点地讲着自己的思绪:“若我喜欢你,那定是喜欢你温柔些的时候,也会喜欢你不大高兴的时候……难不成你明日因为公务冷了脸,你就不是广平王了,我就要同你和离了吗?” 宋望掐着她下巴的手紧了紧。他眸色沉沉,目光变幻,一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按倒在案几上,就这样亲吻了上去。 戚念:“唔?”她话还没说完呢。 重要的是后面啊! 梦里梦外的人,她都还谈不上喜欢! 不过是亲近,亲近罢了! 第67章她果然喜欢(h) 宋望在先太祖跟前,是聪颖的皇子,因着是太后抚养长大,在先帝面前,又多是为其和当时的太子固宠,少有自己情绪流露的时候,是顺心意的皇弟。 在战场上,不畏生死疼痛,是杀伐决断,其狠辣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将军王。 还朝后,又是重新披回谦谦君子皮,不露城府,好像双手从来没沾过血的广平王。 因为有太多的人需要他,所以他总是需要扮好不同的面孔和角色。 他彻底敛起杀伐那一面,学着做个疏淡君子,是从战场归来,执掌朝内大权时。因为没有人会喜欢他的那一面。哪怕是他的亲人,也不会喜欢。 朝堂、百姓,更不喜欢一个将狠戾残忍都写在脸上的人。 于是他的暴戾肃杀都藏进了梦里。 正如她所说,他不同的模样,她其实都见过了。连同他在梦里,情绪失控、暴戾冰冷的模样。那时的她也是一如往昔的絮絮叨叨。 而在她心底,这都是广平王。 不是他人所希冀的广平王。 仅仅只是她的广平王。 戚念初尝情事,正是敏感之际,被他亲得一下就塌了腰,软绵绵地倚着他的手臂,轻轻喘着气,一时把别的也都全忘了。 “不,不要了……” 宋望的目光游弋地扫过她满是暧昧痕迹的皮肤,不说话了。 一只修长优美的爪子,已经探进了她的腰间,寸寸抚摸了起来。 宋望见戚念绷着小脸蛋儿,长发在床上蜿蜒,用拒绝的眼神看着自己,咳了一声,面上越发地正直了起来。 他小心地缓缓向上,感受手下那片细腻与顺滑的触感,默默地按在了那片柔软的起伏上,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再次急促了起来。 戚念只感到那只大手轻轻地捻过自己的小小的凸起,身子一软,可是对上了他赤红急切的眼,突然觉得有点儿大事不妙了。 嗯……这孜孜不倦的劲头儿,真是让人甘拜下风。 宋望脱下她的衣裙,反手将窗户牢牢合上,关住了窗外的风雪,也关住了窗内的春情。 宋望忘我地亲吻着戚念的面颊,“乖啊……以后都听你的……”他轻声低喃着,找到她的唇瓣俯首咬上。 戚念被他弄得花液横流,那朵粉嫩的花一张一合,惹人怜爱。 “嗯啊……我觉得累……不,不要了……” “我来就好,不让你累着……”宋望解开裤带,将香馥馥白嫩嫩的美人儿抱坐在腿上,扶着阳物进入。 两人的身躯颤抖地结合在一起,刚行过鱼水之欢的彼此,熟悉着对方的身体,亲密无间,鱼水交融。 戚念体内胀得厉害,搂住了宋望,娇声道:“你……你放我下去……这样……啊……嗯……这样不成……” “哦?”宋望喘着粗气,缓了缓哑声问道。 “嗯啊……要撑破了……” 闻言,宋望底下又胀大一圈,偏过头细细密密地亲吻她的耳垂、面颊、又叼住她的唇,含弄舔舐,捉住她的舌,缠绕胶着。 “王爷……呜……” “叫我什么?” “观……观之……”又被他重重一顶,戚念呻吟着唤他。 她头一次尝试这样的姿势,连着两天的缠绵,身子敏感异常,感觉他微微后撤,又重重一顶,生出一种他要捅穿她的错觉,又缓缓碾过她的褶皱处,带来无边的痒意,她受不住地抓紧她的手臂,“不要……不要这样弄……” “啊……好爽……” “呃……观,观之……” 宋望眼神暗如幽井,把玩着她的乳儿,和着她的呻吟,亦是低吟出声,“呃啊……小念儿……真紧……好爽……” 宫人抬头见天色晚了,便也悄然来叩门,低声道:“殿下,今日可还进宫?可要备下车马?” “唔……” 吓得戚念一下将他绞紧了,生怕别人进门来瞧见了。 实在将胆大包天和胆小娇怯糅杂在一起,发挥到了极致。 宋望吻了吻她的锁骨,起身不得,便用自己的衣衫将她拢得更紧一下,随即反手扯过悬挂在一旁的刀。 只听得“叮”一声脆响。 刀柄撞向门框,将那扇门牢牢地扣上了。 门外的宫人惊了惊,忙识趣地退下了。 宋望怕戚念又受惊,忙抚了抚她的发丝,低头去看,却见小姑娘正睁着一双眼,水光潋滟地盯着他呢。 哪里有怕的意思? 倒像是很喜欢看他拔刀的样子。 宋望俯身重重咬了下她的唇。 小姑娘脑子里一天天想的到底是些什么玩意儿? 总归不是什么干净的东西。 宋望扣住她的腰,将人从贵妃榻上抱起来,按在怀中。 戚念发丝凌乱,眼含春意脸上写着微微懵色。 宋望将她弄得重了些,低声问她:“你见过我骑马的样子是不是?” “嗯……”戚念点了下头,无力地倚在了他的胸前,眼底的光却是更亮了。 她自然见过的,俊美凌厉又飒爽。 宋望道:“但小念儿一定没有试过,在马背上,你坐在我的怀中……” 戚念激动得又咬了他一口。 宋望轻笑一声。 她果然喜欢。 宋望托住她的脸,复又吻住了她的唇。 怒张的巨龙塞满了蜜道,硬如铁,热似火,威风凛凛,青筋暴露。 嚣张的物事被极致的湿软与温柔包裹,所有的躁动急切被她照单全收,春风化雨般慢慢抚慰。 “嘶……真紧……” 宋望满足地发出一声呻吟,将纤弱柔软的身子紧紧拥入怀中,含着白玉般的耳垂暖昧吮弄。 戚念细软腰肢被他掐着提着,强行从有棱有角的阳物上拔出,许久无人光顾的媚肉依依不舍地牵连着他,流出许多透亮的涎水,转瞬又被他重重堵回去,戚念仰着玉颈发出一声难耐的娇吟,娥眉紧蹙,满脸欲色。 她吃力地适应着宋望的侵占,两条腿无力地大张,粉嫩嫩水津津的穴儿完全敞开,他结实有力的大腿盘起,中间那根狰狞的肉棍牢牢固定住她,片刻也不肯松开。 “小念儿……可舒服……”宋望不依不饶地问着她,俊眸一眨不眨,“还记得看的话本子么?我做得可还行?” 戚念当然记得。 可她已是说不出口。 底下湿了个彻底,淋漓的春水随着他的肏干滴落,打湿了一片。 “行……”戚念的身子羞成粉色,胸脯无意识地蹭着他,浑圆软白的玉乳划过他赤裸坚硬的胸膛。 “小念儿可是这里痒了?”宋望轻笑。 戚念并不认怂,胆大包天的握着他的手抚向她的胸脯,妄图反攻一局,“呜……这儿……这儿痒……” “你摸摸人家……” 宋望色欲上头,底下的物什激动地跳了两下,两颗俏生生的朱果不小心蹭到他的凸起,“呃……”宋望难耐出声,干净雪白的玉兔被他粗糙的大掌揉捏得变形。 “呜……”戚念受不住他来回的蹭动,一把娇嫩的嗓子仿佛带出哭音,“观之,再,再用力些……” “小念儿真软……哈……是这样用力么?”宋望看着乳儿被他肆意玩弄,无端生出些破坏欲,“上面软……下面也软……捅两下还会咬我……还是要这儿用力?” “看……下面还会吸我……” 说话间,硬挺的阳物又往里钻了钻,碾过她最脆弱之处,窄腰缓缓摆动,富有技巧地一下一下磨她。 戚念被这手段弄得更是酥麻,娇泣着咬紧了他,穴心酸酸软软,不佳抽搐,淌出来的水儿把他的大腿沾染得黏腻不堪。 温热转为湿冷,渐渐凝固成半干的胶质,好似将两个人紧紧粘连在了一起。 “我是你最亲近的人么?”宋望眯着眼睛看向二人媾和之处,也不知被甚么勾出痴念,哑声问她。 戚念不做犹豫,立时点了点头,声音里混着娇喘,听起来格外勾人:“自….自然……除了你还有谁会与我做这亲密事?” 在越来越汹涌的快感中缩紧花穴,和他的阳物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低低哭了一声,说道:“再没有人……能越过你去。” “可我觉得还是不够。”宋望低低说了句心里话,却没往下讲,在紧窒得恨不能将他逼疯的穴里缓慢往更深处推进,俊朗的面容现出几分狰狞,连吸了好几口气,方才忍住射意。 戚念未来得及细想,便被再次带入浪潮,他一下下地肏弄着,猝不及防一个深顶,戚念颤声娇呼,泄出大股淫汁。 ……宫人们哪里见过这等阵势? 谁也不曾将高高在上的广平王与“纵欲”这样的词牵扯起来。一时都愣愣的。 还是青莲老神在在道:“再去熬些汤。我们主子身子弱,要好好补补的。” 宫人忙应声去了。 众人都在想,果然是王妃身边的人,都是见过大场面的,如此镇定。 第68章眼下是夏日 等戚念再醒来,都是新婚的第叁日了。 她也没想到自己能这样荒唐,呆呆坐在床榻上,自我反省了会儿。 宋望抱着戚念:“醒了?”凝眸注视着她,那双漆黑的眼底仿佛蕴藏着漩涡,吸引着人向内迷陷。 戚念这才发觉宋望早已看了她半晌,被他盯得脸热,出口却是哑了声调:“嗯,醒了。” 宋望努力地让自己放开手,再尽快将黏在她脸上的视线移开。 只是一个不费吹灰的动作而已,无需耗费任何意志力,但宋望连呼吸都浊重了,在心里一下下斧凿自己,艰难地做着抵抗。 戚念目光投进那片浓郁的深渊,被其中的强势包裹住,心里泛起细密的酥痒,却是软了声调,推着他:“该起了。” “嗯,该起了。”宋望蜻蜓点水地重复,由那道清冽的嗓子念出,有种漫不经心的欲念。 他仔细瞅瞅她的眉眼,被她亲昵的话语弄得没办法,看出她的坚持,这才下床披了件衣裳,又去服侍戚念穿衣。 戚念被他自然地动作忘记了唤侍女,只是宋望到底笨手笨脚,她便扬声唤与自己一同陪嫁过来的青莲。 只是她才听见外头传来青莲的应答,就见宋望沉着脸扭头去看着门的方向,起身大步往门口去了。他打开了门,背对着戚念不知与外头的青莲说了什么,就听见她惊惧的声音,然后就见宋望满意地转身,手里捧着她素日里喜欢的衣裳与首饰,一脚踹上了门。 “怎么能叫侍女进来服侍你!”宋望谴责的声音传来,严肃道,“屋子里是咱们夫妻私密之处,不能叫她们看!” 戚念不解。 戚念迷茫。 天底下成了亲的男子都是如此么? 连个侍女都不让进屋了! “你有我,日后咱们屋里不叫人进来。”这屋子里不仅有他和戚念梦中的回忆,还有他与戚念日后的点点滴滴,宋望只要想到这屋里的气息里夹杂了别的什么人的气息,就酸得慌。 他也不喜欢那几个戚念身边的侍女,特别是那个贴身丫头看戚念那专注的样子,恨不能将这个比自己还与戚念亲近的侍女赶紧撵走算了。 “我不喜欢你亲近丫头。”他假公济私地贴在戚念耳畔,咬着她粉嫩嫩的耳垂含糊地说道。 戚念觉得幸好自己是个心胸宽广的女子,换个人来都得闹! 她不会是被赖上的吧?! “青莲只是一个侍女。”这样小心眼儿,戚念哼哼,心里却泛着欢喜。 “我身边都没有侍女。” 广平王宋望从前最不喜欢女人了,整个儿王府主院里一个侍女都没有,除了侍卫就是小厮,所以王府里的几个小厮缝衣制被样样精通。 从前那些年可把先帝愁坏了,这几年都是皇帝皇后还有太后发愁,都担心他日后就这样一个人孤零零的,皇帝甚至还给自己做过心理建设,想着日后皇叔就是带回一个男王妃,也咬咬牙成全算了。 谁知天降一个戚五姑娘。 太后因此已经在佛前烧过很多香了。 也是因这个,皇帝恐夜长梦多,赶紧赐婚,就怕这姑娘跑了赶紧订下最近的婚期,千方百计让两人尽早完婚。 戚念此时想想,果然是这样,迟疑地点了点头。 “她可以住在正院,既然服侍你多年,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叫她去看你的衣裳罢。”广平王很有心计地将青莲给打发去看衣裳。 “她年纪也不小了,”戚念想了想便说道,“能不能请你帮忙看看,过些日子给她寻个好人家,到底服侍我多年。” 宋望的为人她放心,且在他身边做事,能被他看重的定然不差。 她身边几个贴身丫头,只有青莲爱吃爱玩儿没心没肺,却又事事将她放在心上,因此并未出嫁想要待她在王府立足之后再寻人家。 戚念不愿蹉跎她的花期。 宋望一听,神色未变,却已经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有好人选。 戚念听着,顿了顿便缓缓地说道,“她与我还算亲近,不要将她嫁得太远,在我眼前也是好的。” 若青莲呼啦啦地走了,戚念倒真的觉得心里空空的。 宋望顿时闭嘴,神色郁郁,心里恨不能将碍眼的丫头给嫁到天边儿去! “府里有侍卫,品级虽低,却是正经的武职。”宋望不情愿地说道。 “随她自己的心意,不要逼迫。”戚念也不知青莲喜欢什么男子,微微颔首。 宋望却不想听这关于贴身丫头的话了,他恨不能将戚念身边的丫头都给赶走,只剩下自己一个才好。 他心里转着坏主意,神色平静地给戚念穿上了外衫,又垂目将她一同乌黑的长发挽起,想到昨夜她青丝散乱的样子,又努力忍住了不要多想什么,慢吞吞地将自己的指尖儿在这女孩儿雪白的颈后扫过。 见她目光潋滟却警惕地看着自己,他绷住了一张俊美的脸,可是从前肃杀狠厉的模样儿,却再也绷不住了。 总是想要笑起来,他将怀里的小妻子紧紧地抱住,觉得很踏实,很幸福。 “你是我的了。”戚念似乎从这满足的喟叹里听出他的惶恐与不安,想了想没有推开他,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肢。 她的眼睛落在不知何时已经熄灭的龙凤双烛上。不知道是哪一根先熄灭,也很好。 她垂了垂眼睛,只专注地抱着他。 烈阳高悬天际,眼下是夏日。 第69章一同进宫去请安 直到戚念感到有些饥饿,也实在是因昨夜没吃饭,她方才叫宋望撒手,不多时宋望返身回来,陪着她用了饭。 “日后正院只留你,和你。”宋望指了一个小厮,又不甘愿地指了指青莲。 “余下的都各自去领差事。”宋望继续冷淡地说道。 虽然理国公夫人治家有方,楚氏给女儿戚念的也都是多年调教,身契握在手中的奴婢,然而宋望高贵俊美,就算知道他的凶残,就算再忠心,可是听见这话,那些丫头也多少露出几分失望来。 宋望只不动声色地扫过这些丫头,心里冷哼了一声。戚念初嫁就撵了她的丫头,只怕会叫人诟病自己对她不尊重。待过些时候,一个一个的,他都还给理国公府。 忠心却又不是那么忠心的丫头,他可不会叫留在戚念的身边。 青莲听着自己以后的差事,嘴角抽了抽。只是在王府她已经知道广平王是个说一不二十分强势的人,且国公府之中,戚理看似温柔如水,其实眼里不揉沙子,曾经发卖过戚念身边许多心中有二心的丫头,因此她很熟悉这些套路,已经见怪不怪,便应了声“是”。 “这是王府的账册与库房钥匙。”宋望见小厮端了这些上来,便与戚念说道,“都交给你。” “你管着罢。”戚念哪里肯管家呢? 三生不幸才去管家呢! 且她虽然和宋望因着梦里的关系亲近了几分,却并不熟悉,自己还没到能管家的地步吧。 “都交给你,我再替你管。”宋望认真地说道。 戚念深沉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目光柔和起来。她叫青莲接了账册与钥匙,见宋望看着自己笑了。 他是个不大笑起来的人,可是在阳光之下笑起来的样子,却美丽得叫人移不开眼。 真是好看啊。 戚念看着他,抬起手将自己纤细的手指落在他翘起的笑纹上,一点一点地描绘起来。 宋望微微弯下了腰,希望她的指尖儿能在自己脸上停留更多的时间。 两人脉脉相视,没有肢体的碰触,仿佛昨夜狂浪的冲动消失了,反酝酿出一种纯情的意味。 “王爷,王妃该用膳了。”那小厮狗腿地在一旁说道,“别饿了王妃。” 宋望哼了一声,见小厮赔笑,又素来知道戚念用膳时候的,便拉着戚念往正厅去,口中漫不经心地问道,“陛下的御厨已经来了没有?”见这小厮赔笑着点头,这才满意地扶着戚念进了上房,果然嗅到了熟悉的香气。 他扶着戚念坐下,和她一道她用膳,一边似是漫不经心地说道,“可还合口?若你想吃国公府的口味儿,回头我去抢……请了你家的厨子来给你下厨如何?” “还好。”戚念觉得还好,也不需要去抢娘家的厨子了,点着自己的小脑袋说道。 “用膳完了,我陪你再休息。”左右往宫中去不急着这一天两天的,宋望不愿叫戚念劳累奔波,想了想继续道,“休息好了,咱们再进宫。” 戚念却不愿意,嫁人三日,预备三朝回门。只是回娘家之前,还要先往宫中去给皇帝皇后还有太后请安,顺便感谢一下赐婚的旨意。 这么多的事情,她可不愿再歇了。 宋望这才起身等她,准备一同进宫去请安。 戚念今日才进宫的消息,连长宁长公主都听闻了,但听闻了也无法。她只能不高兴地埋怨几句:“没规矩……”可人家遵从的是广平王府的规矩,哪里是她的规矩呢? 而这厢戚念软绵绵地坐在轿中。 宋望双臂用力将软软小小的女孩儿从车上抱出来,抱在了自己的怀里,感觉到怀里这真切的拥有,他心满意足,低声叫戚念抱住自己的脖子,扭头,冷淡的眸子带出几分傲然地去看身后那些嘴角抽搐的宫人,似乎是在得意地说道,“本王的王妃!” 他也不理会这些宫人,带着戚念就在后宫之中穿行而过,越发地满足了。 这么多人都看见了,都知道了罢? 戚念是他的王妃! 他和戚念一路到了太后的宫中,见宫舍之中,太后微笑在上座,旁边是皇帝皇后,下头是偷笑的大公主太子妃,最下头还有一个暗自撇嘴的三公主。 太后只觑她一眼,心下就有数了。心道小姑娘倒也着实不容易,瞧着像是要给人折腾碎了一样。 谁叫广平王多年别说纳妾,便是连个通房陪床的也无。广平王府中又如军中一般管得严,连个心思多爬床的小丫头都没有。 “给广平王妃取个腰枕来。”太后道。说罢,她又觉得还不够似的,又道:“再取些冰来,今儿日头热,一路过来可别热坏了。”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戚念便十分惬意了。坐在那里,倒不像是来请安的,只像是来串门子的。 没一会儿,有些太妃也上赶着来了,都想着巴结一下这位新广平王妃。 她们可都还记得这小姑娘,脾气是极好的,应当比那广平王好巴结多了。 众人跨进门,殿内一时热闹许多。 等再小心翼翼望向那位广平王妃……却是面容娇媚更甚从前,好像彻彻底底长开了似的。 一眨眼,一蹙眉,一抿唇,都惊艳得厉害。 广平王心悦之,倒也不奇怪了。 皇帝展颜笑着说道,“王叔王婶伉俪情深,皇祖父也该放心了。” 他一提到那位老大一把花甲年纪还能给他折腾出一个仿佛他儿子般的王叔的太上皇,不由喟叹了一声,擦了擦自己干涸的眼角。 他皇祖父老当益壮啊。太上皇当了那么多年,连他父皇都熬死了…… 皇帝唏嘘了两声,就笑着探身说道,“王叔王婶该上座。” 宋望先和戚念一同拜见了皇帝,这才扶着戚念坐在皇帝的身边对皇帝说道,“多谢陛下赏赐我与王妃的新婚之礼。” 前日皇帝在广平王成亲的时候赏了贺礼,一卷长长的百子千孙的卷轴叫广平王直接就给丢到库房里生灰去了。 广平王觉得子嗣什么的,随缘就好,他不在意子嗣多寡。 有没有都一个样儿,不必给戚念压力,也不想在两人感情还不深的时候就有个孩子分散她的注意。 “王叔喜欢就好。”皇帝见广平王的大手轻轻地给戚念捏了捏腿,仿佛累着了戚念似的,抽了抽眼角便笑着对戚念问道,“王婶也累坏了吧?大清早就来宫中,该给王婶预备个辇轿的。” 他一副十分温煦孝顺的样子,戚念却一想到皇帝仿佛在孝顺“你老人家”的样子,急忙摇头说道,“并不劳累,陛下不必这样兴师动众。”在宫中用辇轿的那得是什么身份?除了皇帝皇后,也就只能真的是皇家的老人家了。 她摆了摆手,皇帝便笑着称赞说道,“王婶真是恭谨谦逊,简朴朴实的贤良女子。”他仿佛无论戚念说什么,都想多称赞称赞戚念似的。 皇后见她娇滴滴水嫩无比,就知道这些时候该是洞房得不错。只是她知道女孩儿脸皮薄,便也不多说,摸着戚念越发水灵滋润的小脸与她笑问道,“王府里可还有什么不习惯?奴才们可都听话?在王府里,可想你父亲母亲了?”她殷殷地垂问,见戚念小声儿一一说了,垂首间就看到透出了红色的痕迹,咳了一声,用谴责的眼神去看宋望。 “戚念还小,你平日里也不要太闹她。”皇后还是忍不住与宋望说道。 她是知道宋望性子的,这得了人,还不往死里吃呀? “瞧着似乎皇叔更没精神些。”皇帝却见了宋望有些恹恹的样子,见他仿佛十分倦怠,又似乎没精打采,再看看戚念水灵灵的小模样儿,也不知这是怎么了。他素来知道,若成亲之后,大抵都是男子更痛快水灵一些,女子因体弱或是如何,总是疲倦一些。 皇帝十分操心这个自己亲手养大,辈分比自己大一辈的皇叔。他便十分主动地与宋望说道,“朕吃着太医给预备的药,觉得很好,要不给你试试?” “我身体没事!”广平王敏锐无比,顿时就明白皇帝的意思了。 他俊美的脸黑得能滴出墨水儿来。 皇帝早年在冷宫,和皇后的身体都有些不好,这是在说他肾亏是吧?! “咱们一家人,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讳疾忌医可不好。”皇帝便叹了一口气说道。 宋望用力扭头,才不要理睬他。他不过就是憋得慌! 只是广平王今日是来谢恩的,勉强地忍住了,看着皇后与戚念细声细气儿地说话。他见戚念与皇后凑在一起十分柔软的样子,只觉得心中欢喜。 广平王带来的侍卫上前,手中捧着一个锦盒。 广平王拿过锦盒,转交给戚念,戚念就把这个锦盒给了长宁长公主说道,“给长宁把玩。” 长宁长公主觉得这一刻被羞辱得手都发抖了,却不得不在太后微笑的目光里颤抖着接过,颤抖着说道,“多谢……王婶赏赐。” 她早年和皇帝皇后一同在冷宫挨过苦日子,皇帝对她这个妹妹多有纵容,也十分容易心软,可是太后却不是没有底线的。 长宁长公主心里就像火烧一样,却不得不屈辱在了太后的威严之中。只是风水轮流转,长宁长公主等着看这个王婶的下场。 不过讨了她王叔喜欢而已,可一旦广平王尝过女子的滋味儿,难道还会守着她一个不成?等日后她失了宠,广平王与皇帝懒得再护着她的时候,长宁长公主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一边想着这个,长宁长公主一边接过了戚念赏给自己的锦盒坐在一旁。 她刚刚坐下,太子与太子妃也已经起身上前恭敬地拜见广平王与戚念。太子夫妻就没有长宁长公主那么多的心思了,反而对戚念做了自家叔祖母十分乐见其成,叫人的时候也十分干脆高兴。 等大公主和三公主都恭敬地对戚念改了口,皇帝就越发满意了。他爽朗地大笑,有心叮嘱戚念早点生孩子,然而这倒不像是他应该说的。 皇帝因此也没多训诫什么。他做侄儿的能对王叔王婶训诫什么。 广平王妃不来训诫他这个皇侄儿就不错了。 宋望知晓戚念不想久坐,没多久也就先告退了,太后自然也不会留他们,只望着他们的背影渐渐远去。 见宋望亲自撑着伞,为戚念遮去烈烈夏阳。 太后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对着皇帝说道:“哀家其实没尝过什么真情,只不过都含糊过了一辈子。幸而,你苦了前半生,终于得了个圆满,广平王也有了自己的知心人。” 第70章“还挺……快活的。” 宋望与戚念收拾一番去了理国公府。 回门日,楚氏早盼望着了,远远看见广平王府的马车,便一步跨出了国公府的大门。 身后护卫、宫人将数抬回门礼,抬入了国公府。 再看戚念,她方才一掀车帘,还不等动作,广平王宋望已经先她一步下了马车,随后转身扶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轻轻抱了下来。 楚氏急切的脚步一下停住了。 “母亲。”戚念倒是一提裙摆,三步并作两步,投入了楚氏的怀中。头上的步摇便也跟着晃了晃,分外贵气。 楚氏见她神色依旧烂漫,与未出阁时无二致,这才真的放下了心。 “殿下,请。”戚瑾在一旁招呼着。众人这才入了府中。 而国公府之外,不知有多少人暗暗将这一幕收入眼中。 “今日入宫请安,太后也赏了不少东西下来,听说皇上也赏了……还是叫宫人拉了满满一车出来的。” “广平王又亲自陪着回门。回门礼也备得贵重……” “这位戚五姑娘如今瞧着,可着实风头无两了。” 连戚蕴都被柳氏耳提面命:“瞧如今的情势,戚念能国公府三房的出身,坐稳广平王妃,再看那些宫中的赏赐,和她今日荣光,便可见,这位广平王妃正是最当宠的时候。你日后若是见了她,要收敛起你那些小姐脾气,也莫再想耍手段。至少,在广平王妃的跟前,不得显露半分……” 柳氏沉默片刻,道:“依我看,这位三房的戚五姑娘并不是府中人人以为的那样天真,她不过是擅长以退为进罢了。你若非是背后有个柳家,未必是她的对手。可你舅舅也不能永远为你撑腰……还有你父亲,要知道他原是想借着让你嫁给广平王的契机,把你接进府的,如今……” 戚蕴听完自然不服气,正待反驳。 柳氏盯着她,摸了摸自己肚子,冷声道:“若是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母亲也只能以母亲自己和你弟弟为先。而非你一个姑娘为先。” 戚蕴打了个激灵,一下顿住了。 “你且好好想想吧。”说到这里,便也不再多说了。 母亲这番话提醒了她……若她真的此时得罪了广平王,父亲怕是便是头一个要拿她开刀,舍弃她的。 戚蕴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瑟缩着在母亲面前闭了嘴。 她心里尤是不平,戚念现在身上的这门婚事本来是父亲想给她定下的,只是她早早就看出了父亲的打算,她不想守着活寡,哪怕是当了王妃,背地里还有无数人嘲笑,她想要风风光光嫁人,而不是堵一个人什么时候醒来,索性使手段算计了戚念,将婚事算计到了她那儿。 没想到戚念这般好命,广平王竟短短时日便醒了。 之前还听说广平王名声不太好听,可这些时日看来,他分明是个知晓爱重娘子的好郎君,还舍得花钱,这些天,光是首饰都不知道给戚念买了多少。 想到自己算计了婚事,戚念反而得了好,戚蕴心里就十分的不舒服。 她恨恨捡起了桌上绣了一半的帕子,带着点赌气的想道:“不过是一时风光罢了!” 可不知怎的脑海里浮现广平王身着盔甲,骑于马上的英姿。 随后他亲自接过了戚念,抱在怀中……婚宴上连酒也没喝,就只与戚念洞房去了。 他们正恩爱…… 戚蕴紧紧掐了下手掌,死死忍住了心底的嫉妒,也勉强压下了内心的恐惧。 这厢戚念一一见过礼之后,单独陪着楚氏聊了会儿天。 楚氏不好问她在王府中过得如何,怕对话传入广平王耳中反而不好,便只问了些琐碎的事。 戚念一一答了,半晌才茫然道:“我觉得……” 楚氏心下一紧,忙问:“觉得什么?” 戚念小声道:“我觉得做王妃的生活,与我想的全然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楚氏心道,难不成王府里的人还敢欺辱念儿不成? 戚念将声音压得更低,凑在楚氏耳边道:“还挺……快活的。” 楚氏:? 楚氏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下,随即哭笑不得道:“做人上人的王妃,万千仆从护卫,坐拥金银,本就是快活的啊。” 戚念摇摇头道:“不是的。人上人也未必快活……” 楚氏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沉默片刻,又笑了下:“娘知道了。既然你这样觉得,那便说明我儿在王府里过的,是真正的好日子。” 若非是广平王真心真意待她,又保留她的往日性情习惯,并不拿规矩束缚她,她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看着她还懵懂不知的模样,她也不想戳破什么。 楚氏心里还诡异地升起了对广平王的怜悯,也不知他要什么时候才能等到戚念的开窍。 戚念说着打了个呵欠。 楚氏见她困倦,便知多半是新婚累的。今日心头最后一块石头已经放下,楚氏再无半分负累忧虑。 楚氏轻抚了下她的脑袋,站起身来,道:“回去歇息吧。”又笑道:“你如今走了,我与你父亲也正好难得清静……” 戚念轻哼一声,扭头走了。等跨过门槛,正好撞上宋望。 宋望扶住她的手腕,本能地抱了她下,等见到后头的楚氏,这才微微松开了些怀抱。 楚氏指着戚念道:“这懒东西,正说累了呢。” 宋望闻言,扶着戚念,冲楚氏微一颔首:“我与王妃,便先行告辞了。”便到前厅和众人一一告别。 楚氏点点头,也不取笑女儿没规矩不只羞,只目送他们远去了。 第71章怎么…方才新婚,殿下就… 楚氏一直觉得戚念长这么大,她并没有用什么心。 从戚念幼时被老太太和戚理带着,之后的这么多年,都是老太太花了心思把戚念养大的,付出了多少的心血与时光,自己甚至不如戚理,楚氏想到自己从未用心,都觉得不易。 她本可以把戚念放在她膝下养,也本可以对她更好,还有戚安,她也是叫他留在老太太的膝下,也不过是因为在我的心里,她自己要做的事和他们父亲比自己的孩子更重要。 她或许很自私,连儿女的起居生活成长都不管,不过是闲来时叫了闺女儿子就过来嬉闹一番,晚上就又送走了。 因在她的心里,有比戚念与戚安更重要的人和事,和想要叫自己与戚三两个人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 她不是不明白,只是假装不明白。 其实她和大伯也没什么区别吧。 她只有两个孩子,闺女是用来宠爱,儿子是用来历练支立门户的,楚氏心里更偏着戚念些,见她懵懂天真,无忧无虑,然而想到女孩儿若一步嫁错,一生都要磨难不断,便忍不住心疼。 她喜欢戚念,却觉得,戚念若是个男孩子,或许更好些。 为女难,闺阁之中万般娇宠,可是嫁人之后,谁能有几个幸运的,嫁给良人呢服侍夫君,孝敬公婆,养育子女,这里头若其中有一个不顺当,就苦得很了。 戚念如今能快活。 她便也能轻松快活了。 楚氏寻到戚瑾,与他道:“我还有几分想念江州山水了,如今小五大事已定,儿子也在边关,你我不妨四下走走,也去看看他?” 戚瑾自然高兴地应了,往朝中暂且请了半月的假,便与楚氏收拾东西去了。 他们哪里晓得,戚念与宋望的动作可更要快得多了。 宋望处理完堆积的事务后,再处处安排妥当,其余事都是要交给皇帝自己拿捏决定的,随即就让属下备下车马、随从…… “先前有一日王妃送信到府中,我回信时赠了东西,有个做了什么艾叶酥的……”宋望蓦地想起来一事。 一旁小宫女道:“殿下说的是秋月姐姐吗?”小宫女心下惊讶,难不成秋月姐姐盼着的好事,这就要来了? 宋望道:“嗯,将她也一并带上。” 属下方回也愣了愣。 怎么……方才新婚,殿下就……不该啊! 那厢秋月得了信儿,还高兴得不行呢,也以为是自己的好日子终于盼来了,忙不迭收拾了行李。 等到这日清晨,戚念尚在睡梦中,便叫宋望抱着上了马车。 戚念懒洋洋地撑开眼皮:“唔?去哪里?” “利州。”戚念一下就清醒了,主动抱住了宋望的脖子,任由宋望将自己放入了马车。 “宋望真是天底下最守信的人!”戚念坐在里头,探出脑袋吹捧了一句。 宋望听她都敢直呼自己大名了,忍不住抬手掐了下她的脸。 小姑娘才不生气呢,也不怕羞,扭脸就咬了口他的手。但说是咬吧,倒更像是亲和舔,轻轻的,一下就又撩动了宋望心头的火气。 宋望掀了掀眼皮,掩去眼底的暗光,沉声道:“你不要胡来,当心一会儿又哭了,我是不会心软的……” 戚念这才乖乖停住不动了。 她可不是那些没见识的人,她可是知道,马车上也能…… 想到去利州能见到哥哥,忍不住一阵欣喜,可不能胡来,要让哥哥看到自己过得好才行。 宋望见她乖觉,忍不住失笑,撩起车帘跟着坐进去,又哄她:“打从味芳斋外头路过的时候,买些点心带上路如何?” 秋月远远地望着,心下不由埋怨这位广平王妃实在没规矩,怎么能叫殿下抱她出来呢?还这样大庭广众之下,与殿下这般打趣…… 秋月目光闪了闪,正待上前去伺候,却被护卫拦下了。 第72章“下手也应当温柔些” 秋月一愣:“我是殿下身边伺候的宫人……” 护卫冷声道:“老实待着,自己去后头。” 见护卫软硬不吃,秋月也只好忍下了,心道等殿下问起时,这些人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们一行人很快离了广平王府。 等皇帝晓得的时候,他面前的奏折已经堆了老高了。他也只能咬咬牙,羡慕又含恨道:“皇叔辛劳已久,是该陪同皇婶……好生歇息一番。” 广平王的车马缓缓朝城外行去,自然一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只是不等秋月挺起胸膛,与有荣焉,那厢方回过来了,指了指秋月,与身边的人道:“就交给你了。” 方回吩咐完才松了口气,心道,原来是我想多了。 秋月一片茫然,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而那人却是带上她,径直走了另一条道。 秋月慌乱道:“你究竟要带我去何处?你要如何向殿下交代?” 那人笑了下:“又不会卖了你,怕什么?是殿下体恤你。说你总提起当年行军途中,如何困苦,如何怀念。还要每年做了那个什么艾叶酥。是这个吧?既然你如此怀念,殿下便成全了你,送你去越州。那里艾叶满山遍野都是……” 秋月一下子傻住了。 越州……比利州还要苦寒万分。 那里当年不知埋葬了多少军魂。 “不,不……”我不去。 她怀念的哪里是艾叶,哪里是越州呢?她不过是想要拾起那段与殿下共同的记忆,唤起殿下的共鸣罢了,再道几分当年的同甘共苦,叫殿下对她另眼相看罢了…… 可如今…… 秋月心下冰凉,辩解也来不及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广平王的车驾渐渐远了。 此时那广平王妃应当懒洋洋地窝在里头,正转过头,与广平王嬉笑…… “我再也不说那些话了,我只想留在殿下身边,你让我回去,让我回广平王府……”秋月终于说出了心底的话。 可对方诧异地看她一眼,随即皱眉冷声道:“原来是个拿将士之苦,来美化抬高自己的玩意儿。怀的也是这等下作心思!这越州啊,你去定了!有生之年,都莫要想再回京城了……” 秋月惊叫一声,挣扎起来,却混入那人群的嘈杂议论声中。 从此广平王府上,再无秋月姐姐了。 这厢马车里,戚念心情极好,便也不觉得困了,上下一摸索,竟是翻出来些画笔和本子…… 戚念扭头问:“这是作什么?” 宋望道:“绘画。”他道:“待每经过一处地方,我都为你绘上一幅画。日后制成画册,你日日都可以翻看了……” 戚念闻言双眼都亮了。便是要将她融入雪景,融入山景,融入林间…… 戚念从来没想过,会有这般绘画界的顶级待遇! 戚念盯着宋望的模样瞧了瞧。他今日出行着的是白衣,戴的是玉冠,正是如玉公子的模样…… 她觉着自己好像吸溜了下口水,真好看啊! 戚念便揪着他的袖子,笑道:“殿下穿青衫时,白衣时,穿盔甲时……都是全然不同的。这样也是极好的……我瞧今日王爷就别有一番风采。这样想一想,不就等同于一气拥有了好几个夫君吗?每日都可以换个花样……”她嘴快地说出了心里话,只怪往日梦中和宋望说得太多。 习惯害人呐! 宋望:? 宋望听了她这般大胆发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将人往怀里一捞,摩挲入她的裙底。 戚念也不管了,咬他一口:“我明明是夸你,你怎么不识好歹……” 宋望气笑了,抽了她的腰带,将她按倒下去:“是吗,你夸得本王心身愉悦,只好想个法子,好好伺候王妃一番才能还这份情了……” 戚念叫他按了个猝不及防,不由抬手揪了下窗帘。车窗上挂着的沉重帘帐,飞快地掀了个角。 楼上戚蕴低下头,正瞥见这一幕——马车里光线昏暗,别的看不清楚,却能看见广平王眉眼温柔,俯身去亲吻的模样…… 车厢里。 宋望的亲吻由重渐渐转为轻,戚念还在同他娇声道:“你今日穿得这样君子,下手也应当要温柔些……” 耳边嘈杂声沸。 马车缓缓行出城外,二人自成一个狭小又亲密无间的天地。 车轮声滚滚,一切擦肩而去,只余眼前的戚念。 第73章“小心外头听到了” 马车帘帐里,戚念就像多年前的那个深夜,她出现在他的梦中,于昏暗屋舍中,抬起了头,小心翼翼打量一眼他。 她看见了他。 他也看见了她。 从此她便缓缓驶入了他的心间。 成为了他这一生,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戚念娇娇的声音还响在宋望的耳边,她道:“好暗呀。” “嗯。”宋望的目光落在束着她腰的袖口丝带上,明明没松,还是伸手多此一举地系了系。 戚念没发觉,眼睛还盯着他,似含着雾又化着雨。 女孩儿瞳仁软得像一汪蜜,裹着水蜜的黢黢长睫,简直似嗅蜜吃蜜的蚂蚁,勾得人心里发痒。 宋望的目光像是刮了下戚念的鼻尖,说着“别闹了”。 宋望终于受不住那两道灼灼视线,儇侧眉梢,敲了她的额头。 戚念乖巧坐着,眼睛不离宋望的脸。 从前只以为是梦中美男的时候,便知对方的好相貌,漆发丰神,俊目高鼻,侧领线条凌朗如刀削,令人不由仰望。 如今再一看,却是哪儿哪儿都入眼,皮囊万里挑一不说,又多了旁人没有的雄姿锋凛。 “真的不能再亲吗?”她遗憾道。 宋望登时被这句话说渴了,有点凶地看向她,冷峻地瞥开头,舔了下齿尖,又吻了上去。 马蹄声踏踏,马车外人声嘈杂 蓦然间,戚念猛地一抖,大睁了眼睛,唇间发出含糊的鸣声。 他知道她是喜欢的,“我此刻的欢喜与小念儿相同。”宋望说。 他要让她浑身上下都沾上他的力道和味道,他要用这种方式让她知道,他对她的喜爱与渴念,对她的钟爱与轻怜。 除此之外,此时此刻,他不知如何能令她更快乐。 戚念哭起来。 这种隐秘的快乐,让戚念这个惯常胆大的都羞耻起来。 她难耐地反手捂住了唇。 胸脯处的衣料微微鼓起,宋望的大手在里头作乱。那滑腻软嫩的触感简直让人脱不开手,白嫩的乳肉从指缝露出,被捏成各种形状。 戚念未经雕琢的璞玉被激发出全部的羞耻,也感受到无伦的快乐。她不能自控地在他如有魔力的手掌中伏动,被风吹靡了的草,绽出最殷红的花。 “小念儿,〞衣冠整齐的宋望眯着赤红的眼眸,像是没有一丝欲,呼吸都未乱,在花旁轻呢,“你弄了我一手。” “宋观之,你坏人……”女子掩在衣裳下的一身雪肤泛粉,靡丽得不能再多看一眼。 “嘘,乖一点,”他松了力道,舌尖一下又一下拨弄着戚念的乳头,声音暗哑,“小心外头听到了。” “唔……”樱红的唇很快愈发红润,像在玄狼獠牙下盛放的鲜花。 “王爷、王爷……〞沙场打磨出来的强悍与宋望自己的柔情混合成他独特的气息,铺天盖地。 雪色的身体裹在纯黑的袍子里,白的晃人眼,像一块完美的羊脂玉等待着良匠的雕镌。 戚念身上的海棠已经谢了,裎出下面的底色,她是明珠玉露,美得惊心动魄。 宋望俯下高挺的鼻子,轻轻呵着她,如呵一块宝玉,他用手指将最高峰上的薄汗细细擦净,怕留了潮,用干燥的指腹与掌心反复检查,力保它们红得原原本本,若不够红,也不惜用上琵琶的技法,轻捻慢拢抹复挑。 皇家出身的宋望,什么乐器都通,后来的军伍生涯,又让他学会了些别的。 他学什么都快,在戚念身上实践着,非但不藏私,恨不得倾囊相授。 几缕发丝从男人剑眉没入的鬓角垂下,他的眼眸赤如宝石,带着种不为尘世所扰的冷锐与侵掠。 “殿下……”戚念被如此细细挑逗,口中叹出丝竹难比的美妙声调,她受不住,不自觉一声声地唤着他。 女子的鬓里濡了汗,雾蒙蒙的双眼向上勾着,像两朵真正开在雨露下的桃花。 她像是,转身要藏,宋望不让,亲她的耳朵,亲她的唇,亲掉她眼角因痒和舒服无意识流出的泪珠。 “乖一点,放轻松,交给我。”他知道她此时需要的是什么。 这不同往日的床榻欢愉,不仅戚念被刺激得汁水横流,宋望他亦是浑身绷硬如石,但那不会成为他失去控制,伤害戚念的可能。 宋望稍离戚念的唇,漆黑的眼睛望着粉颊靡曼,娇媚可怜的女孩,又认真地亲吻她每一寸肌肤。 戚念这一刻觉得她是他的,他也是她的,几乎化在宋望的手与唇之间。 令人心悸眩晕的满足,让她除了紧紧勾住他的脖子,仰起头承着,别无他言,别无他法。 第74章“我不晕船!” 戚念含着泪,第一次无师自通学会了用指甲掐宋望的背,可是那一身铜筋铁骨,吃亏的依旧是她。 “你坏。” “是,我坏。”宋望不容女孩将头埋低,将唇递去,不让她咬自己,让她咬他。 他就是不让她永远理智地考虑两人的关系,就是要看她为自己一次次地着迷,他就是要用红尘一切欢愉去染指她,勾引她,让她永远想留在他的身边。 他用这种方式告诉戚念,感情的事并不可怕,反而她的每一个选择都有人与她同担,她的每一次坚持都会有人看见,她的每一次回眸都有同样的目光回应。 她不是孤单的一个人,不会有当她暗夜行舟时,回头凝望时只有空空荡荡的沉寂。 高处何其寒冷,世道何其艰辛。 趟过的人知道。 她想为世间女子寻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何其困难。 他怎么忍心让她一人顶风冒雪,独自撑起这片天地。 他能托起她,就能接住她,永远不会让她坠入泥沼。 她永远是那个小时候爱娇的小姑娘。 宋望帮她泄了两次。 最终,疲累之极的戚念在一头凶性完全勃发的野兽身边,安心无忧地睡着了。 体温灼然的兽在花儿羞闭后,眼里始露凶残贪婪的冷光。然而除了帮她清洗干净,他小心地收起尖爪与獠牙,驯顺地躺在她身边,一动都没动她。 他们在这一方天地里作为彼此的巢穴,耳鬓厮磨,也唇齿相依。 …… 长长一队的骑甲与车吗,拥护着宋望和戚念出京都,京郊四野,草木葳蕤。 宋望和戚念此行轻装简行,二人只带了贴身侍女和小厮,另有护卫两百人。 当然,他们不是一路骑马去京口,到了清川渡,有早已备好的帆船停在岸边。 宋望命全军沿原定路线驾马先至北府,留下几名护卫和侍从,自己陪着戚念弃马登舟。面对女孩微诧又晶亮的眸光,宋望喉头微滚,忍不住抚了抚她的发顶,道:“你不是没坐过船吗?” 是啊,一个在京都城土生土长的人,长到这么大却从未坐过船,哪怕昔日皇宫西池上的龙舟,因家里人多番说近水危险,戚念都没有机会坐上一回。 她扶过宋望伸出的那只手,小心登上木柞甲板,脚底微晃,感觉新奇。 黑衣少女走到船头栏杆处,放目见夹岸山壁有如千仞之高,江水翻涛,两岸猿啼,眼界为之一宽。又闭目感受了一阵扑面而来的潮润江风,戚念方睁眼对宋望笑道:“我不晕船!” 跟随自家小姐登船的一批人,听见这声天真可爱的感叹,皆会心微笑。 宋望带来的杜嬷嬷拿出一张黄符交给戚念,笑眯眯地说:“旧时俗,渡江时用朱砂写‘禹’字佩在身上,可以免除风涛。王妃初次乘船出行,不妨带着。” 戚念接过看时,果见那平平无奇的红绳黄纸上,有一个朱笔所写的禹字。 禹王治水,功耀千古,比山水祀神来得更得人心。 她便妥帖地佩在腰间。 青莲等婢子便进船舱里去收拾。 其实走水路去京口,虽比不得快马加鞭行得快,却也是顺江流而下,最迟傍晚就到了,不会在船上过夜。 但哪怕王妃只在船上逗留一日,她们也会将船室里布置得香香软软的,好让戚念舒适。 护卫等人自去船尾处的舱室安置。 戚念第一次见船行水上,风帆鼓动,难免贪新奇,站在甲板上多欣赏了片刻。 宋望身披黑衣外褂,陪她观山览水。他二人都穿着轻薄夏衣,看上去均是一身浓郁的黑,却又是一轻灵一稳重,并肩而立的两道背影,有种奇异的般配。 不过戚念终究怕江风袭人,煞有介事地叹道:“有些累了,王爷,我们进去吧。”她小机灵使得再好,在千年道行的宋望面前也还是差着些。 宋望只消一眼便看出了她的算盘,却很是受用她还记得自己在养伤,倒是无奈弯唇。“我也不是纸糊的。难得自在,不必顾忌我,喜欢在这处,便多瞧瞧。” 戚念被道出心思,便也坦然道:“这样的风景,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看到的。” 可镇守边关的广平王只有一个啊。 她半拽半拉着他往避风的船室走,不曾留意到身后与她手掌相贴的男子,双目锁在她身上,指尖微微收拢,凝视她的眸色比江水更为深沉容蓄。 船行大半日,到得京口,时值傍晚。 西天的夕阳还剩一抹余晖挂在天边,照得一切都澄登登的。 作者的话: 宋望:老婆要爱上我了(._.) 第75章“一来便鸠占鹊巢” 船上人临渡登岸,穿过城门外的两道马栅栏,便进入了北府军镇的范围。 戚念入城后的第一印象,便是城中街衢整肃,道路廛市,青砖黛瓦,既无区区百里之隔的建康城里那种繁华丽色,也无游冶士郎来往闲走。 她没看到有利州那样重兵屯守的情况,但从来往巡防兵队的铠甲齐肃中,军纪严明亦可略窥一端。 这座军府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息,不露锋芒,却圭角毕现。 戚念悄悄看宋望一眼,很像他一手治理出的地方。 巡防兵士见了大将军回来,也只是颔首驻足,让出道路,不曾有人夸张见礼,惊扰民生。 宋望直接带戚念去了大都督府,那是他日常治政居住之所。 到府门前,尚未入门,众人忽听敞开的兽首漆门里传出一道笑得不怀好意的精犷嗓音:“……嘿嘿,徐先生,您可总算来了。您老不是总督促卑职多读些书吗,正好老孙我近来读书有个不解的地方,想跟先生请教:这《孟子》里说,‘眸子不能掩其恶,胸中正,则眸子瞭焉’,那要是胸中不正,嘿嘿嘿,是不是就该瞭子眸了?” 徐先生,徐郕,乃宋望麾下军师,智谋无双,是个笑面虎。 督府门外的宋望目光轻闪,在那一连串浑不吝的嘿嘿嘿之前,果断抬手捂住了戚念的两只耳朵。 果然,那闲得皮紧的东西嘴里憋不出什么好屁。 戚念正凝神想听听那院中之人要向徐先生请教什么,《孟子》她却也读过的,骤然被捂紧耳朵,一脸茫然。 她吃力地拧动脖子,滴溜溜的眼珠疑惑看向宋望——有什么是她听不得吗? 宋望面色深沉,就这般捂着她耳朵走进都督府,戚念不明所以,也忘了挣脱,跟得亦步亦趋,模样颇有些滑稽。 踏进府院,方才那口出荤言的军将一看见广平王宋望,哎哟一声,又喜又畏,宋望照着他劈头便斥:“膫子不想要了?闭上你的鸟嘴。” 话里比他还荤。 其身后一入军府便步步小心的青莲与另一个婢子对视一眼,无比啧舌。 宋望言罢,方撤掌松开戚念,面色如常。 戚念仰头看了看他,也不知他们方才在说什么,却是那粗犷荒唐的军将,听得广平王斥骂,先受用开心地应了一声,转眼看见大将军身边站着一位白嫩娇滴的小女娘,惊为天人。 这武将忙并步上前,蒲团大的手掌往胸前一抱,笑音粗嘎:“给王妃问好,吾等在北边打战时,尽听说了,王妃在王爷昏迷时主动应了婚事,很是了不起……” 他话未完,走陆路先至京口的徐郕上来用鹅扇在此人身上拂了一下,对戚念含笑介绍:“张平,北府的骑兵副尉,就是这样个糙脾气,王妃万勿介怀。” 戚念自是无妨。 她随广平王来到他的地盘,新奇的同时,竟感觉如回家一般,很清楚广平王不会让谁唐突了她。 能被广平王重用之人,必是攻克勇猛之士,在战场上抛颅洒血,性子不拘小节些也是有的。 她大方地回视张平,微微颔首:“见过张将军。”少女声软如饴,眸清如水,五大三粗的张平闻听此声,竟是直接脸红。 宋望似笑不笑地骂:“你滚不滚?”这一声就在戚念耳边,低沉的笑嗓如冽泉击石。她耳尖轻酥,看新奇景似地,扭头看了宋望一眼。 张平醒过神来,见身披长衣的大将军又面容冷肃不怒反笑,不敢再留,咧嘴告退。 徐郕便派亲卫将人接引进去,安顿住宿,待目光转回戚念身上,中年军师不动声色道:“王爷,王妃的住处?” 宋望的府邸不讲究豪奢排场,自己有张卧榻睡觉就行,至于都督府内其它空余房间,虽多,却不是充作武库,便是摆满沙盘地图,要么便是改成了与校尉级以上将领议事的厅堂。 宋望心思再细,终究是个常年领兵打仗的男人,他此前只道王妃来了,一间干净屋室总能给她收拾出来。 可刚刚经过张平那厮混说之事,宋望才突然意识到,这里终究是男人堆儿。 王妃却是如此年少娇嫩的女孩儿。别说被她听到几句营帐里爷们惯有的浑话,就是被不清爽的味道薰上一薰,他心中都不适意。 男人捏了下掌心。 “住我房间。”宋望没甚犹豫便作下决定,目望戚念。 只见这小姑娘听见后,那双娇美独特的桃花形眼眸轻睁了一下,有细碎水光荡漾,唇角轻抿,似要推辞。 他淡声补充:“北府气候潮湿,这个季节蚊虫最多,军府没有闺阁讲究,我屋里好歹是细纱窗与旧檀榻,避鼠蚁。” 戚念的所有规矩礼仪和谦让在听到“蚊虫鼠蚁”四个字后,瞬间烟消云散。 她不怕舟车劳顿,但一想到那些黑不溜秋的小虫子有可能在她睡熟之后,爬上她的身,便整张头皮都麻了。 她低头唔了一声,半晌,佯作为难道:“一来便鸠占鹊巢,怎么好意思。” 宋望始笑,吩咐了下去。 第77章能一眼看穿她 灯影下,宋望的侧脸沉静如旧。他其实并没看着她,而是微微垂低视线,带些避让与纵容的意思,不露锋芒,让人心安。 戚念心中忽便酸涩。 没有人瞧得出她的心事。 她在国公府时父母疼宠,按理说应当没有什么烦心事,想如何都可,只是她却还是心有烦忧却不知怎么去做,与从前没什么不同。旁人知晓了只怕也要道她一句富贵闲人瞎想,也会劝她莫要折腾。 只有宋望,能一眼看穿她。 戚念偷偷用指头揉眼,两年之内,的确会发生许多事,战争瞬息万变,如何依一言能定? 宋望还在养伤,哪怕不是他去打仗也不知要多费心,她是不是又弄巧成拙了。 她紧咬着嘴唇,就在眼泪快要掉下来的前一刻,宋望微凉的手掌落上她发顶上。 或许是从戚念小时候就倾听她的心事,男子暧暧低道:“不知羞的小念儿,又掉金豆子。” “没有呢!我没哭。”他用一句话,瞬间就把戚念的软弱哄了回去。 戚念挺直后背,灯下望他,一字字道:“王爷说的话,我都信的。”她却不知,宋望薄衫下的身体在她这个朦胧微红的眼神中,在她这句轻软笃定的话中,紧绷了一下。 他冰冷的身子,甚至毫无预兆地热出了汗。 他掌心下感受着丝绸般的柔滑,有一瞬想收紧——不仅收紧那浮着暗香的素发,还有她露在外的纤白细颈…… 宋望猛地收回视线,屏息起身。 宋望站起身后不看她,道:“天晚了。” 戚念不疑有他,收拢心绪随之起身。“我耽误王爷事了。这么晚了,王爷还要去大营吗?” 宋望转身嗯一声,留下一句早些休息,头也未回地大步而出。 “王爷走得这样急……”青莲等广平王出门以后,方过来服侍。说完,却见小娘子跽回案边,将那张舆图小心翼翼地卷好,支颐出神。 青莲不禁道:“王妃头回出远门,又劳顿了一整日,该早些休息了。” 戚念支吾一声,还在回想宋望方才说的那番话,心情激荡难平,岂有睡意。要她对此全然放手不想,那是不可能的。 戚念总觉得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似乎有个悬在细丝上的念头时浮时沉,只是想不分明。 索性她又拿出她带在身边的话本子,继续写起来。 上次已经写到李兰香三人的盒子饭生意被人坑害,李兰香联合其他人给了那家人重创。 一下子,盒子饭就出名了,码头的人都想尝尝这味道,会来买上几份,县城的人也会去李兰香的豆腐小店。 她把盒子饭的生意交给了孟宝田,他雇了更多的人经营着这门生意,而县城的小店也重新租赁了新的铺面。 可是生意越来越好,模仿的人也逐渐出现。 李兰香没有觉得别人做这生意有什么问题,她从第一个模仿的人出现便在思考怎么让她的饭菜别人不能轻易模仿了去。 她在这中间也做出了许多努力,比如用豆腐做了甜点,然后和茶坊的老板联系,放在他那儿售卖,两家互通;比如原先舍弃了的炸豆腐生意,如今有了人手,又重新做了起来。 天气渐凉,李兰香还琢磨出了豆腐锅子,将五花肉煸香后加入葱段和香菇,倒入水后再加白菜和煎过的豆腐。每块豆腐都如同爆汁一般吸足了汤汁,肉香混合着豆香,在口中缠绵。 她也没有忘记她想做出无可取代的产品,这期间尝试了许多,豆腐酿肉,麻辣豆腐,脆皮豆腐…… 最后她却是舍弃了她家饭馆的特色——豆腐,她选择做了卤肉。这其中有许多考量,比如豆腐不耐放,卤肉却可以保存地久些,比如豆腐很注重手艺,卤肉她只需要把那些卤料磨了粉装一起卖,别人用了这料包也可以在家做,再比如说卤肉有许多人做,不是新鲜吃食大肆强占市场,不容易惹眼,但不同的人用的配方不同,她只需做的出彩好吃。 声音越来越好,这次不仅是李兰香,就连孟宝田和赵娇娇都有了相同的想法,他们要去府城。 第78章正是他毕生之望 却说宋望快步不停地走出都督府,一手扯下外披,透汗的身子经夜风吹过,体内躁热方平息几分。 按照道理,他这便该往营盘去了,然而他回望一眼都督府中的灯火通明,又觉心中空寥怅惘,仿若忘记了什么重要之事。 亲卫无声随上,接过将军手中外衣。 宋望的侧脸浸在半明半暗中,浑身透着冷肃,想了半晌,问道:“驱蚊香笼送进去了么。” 亲卫不料大将军会过问这等细碎小事,怔了一怔,回道:“将军放心,傍晚时便已备好交给内间婢子了。” 宋望又问:“守卫皆撤至外院了?”京口的防卫是外松内紧,整座城中最安全之处,便属他的府邸。 戚念身边有影卫已经足够,守卫太多,只怕她一则不方便,二则不自在。 这也是他在晚饭前便已经吩咐过的,亲卫又应一声是。 宋望垂眼脉脉,仿佛便没有其它可问的了。 他收敛心神,取过亲卫手中的外衣重新披上,行出去,忽又止步。“浴桶换了吗?”这一声问得冷峻而低靡。 亲卫闻言瞳孔微张,才想起大将军已经成亲,屋子不仅王爷要住,还有王妃也要歇息,屋里的被褥枕头通通都换过,可男人心思终究糙粝,只顾得上表面的,那湢室里头,却给忽略了…… 他连忙半跪请罪,“大将军恕罪,卑职一时疏忽。此时……王妃许将就寝,是否明早去换?” 宋望颀姿长立在清冷的月下,无人得知,他镇定的外表之下忽有一种进退维谷之感。 想起他过往总是孤身一人,若人在军府,便在那只浴桶中注满冰水,沉浸其中,若身犹燥热,百般不能解,便只能自纾欲望。 他每个月圆子夜的隐秘与不堪,此时,就与她一室之隔。 宋望喉结上下滚动。 “这就去换。” “是。” 亲卫领命去办,宋望再不停留,带着灼热的呼吸走出长街。 这两天留在此地,要带着戚念逛一逛,他在今夜要好好巡视一番确保安全无虞。 熄灯歇下后,戚念闭起眼,总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生铁气味。不薰重,却缠绕着她挥之不去。 戚念在枕上翻来覆去半晌,后知后觉那是谁的味道,刹那脸热。 ……他那么霸气一个人,哪怕衾褥都换了,经年累月留下的男子雄浑气息,也明明白白昭示着谁才是此屋主人。 戚念只觉纱帐之内变得闷热起来。她伸手拨开帷帐一角,辗转反侧,仍是难眠,摸到身上宋望早前给自己的玉佩,戚念伸手握住,手心里一片沁凉的触觉,消解了几分燥热,渐渐困意来袭 少女阖上眼皮,囫囵个睡了过去。 …… 次日宋望也不曾回来用朝食,戚念知他此时事忙,洗漱更衣后独自用了饭。 在府中闲逛出神之际,余光忽见府院的兵械架后探出一颗小脑瓜。 戚念定睛看去,却是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饱满额头,蜜色皮肤,六七岁的模样。 见被戚念发现了,小姑娘大大方方站出来,眼神明亮地看着她,一点不怕生地道:“他们都说城中来了个好漂亮的姊姊,我想来看看。” 戚念笑了,走过去弯身看着这个小女娘,软声问:“你是谁家的孩子?” 那羊角辫女孩一挺胸脯,不讳言道:“我阿爹是海阿明,上回去打倭寇,有一百六十颗敌首的战绩呢!”言语稚嫩,却十分骄傲。 戚念想了想,便知道这孩子是那位眉上带疤的将军海阿明之女。 这时,海氏小女娘艳羡地从戚念脸上看到她身上,伸出手指,却不敢抚摸,小声问:“这便是丝绸吗?” 戚念此日穿一件水映花红色大料绣襦,长绦带,石榴裙,人面桃红相得益彰,逞娇呈美。 她见女孩身着粗麻衣裳,心中骤生怜惜,索性蹲在女孩面前,拉她的手放在自己袖上。“你喜欢吗,姊姊为你裁一身丝绸衣裙好不好?” 女孩摸够了,却一本正经地摇头道:“这里有军令的,兵眷营户不可穿绸。以我爹爹的战功,往常也有绸缎赏赐,但都换成银铤,贴补他的矛甲战马了……爹爹说,他这里省减一分,朝廷所出的军饷便能省出一分,将士们在前头用命打仗,不是给我们在家里穿金带银的。” 戚念微愕,突听一道粗声斥道:“小幺儿,不可冲撞贵人!”满脸惊惶失色赶来的人,正是海阿明。 戚念才要解围回护,却见羊角辫女孩对这斥喝习以为常,笑着扑到海锋腿上,仰头甜甜地唤了声爹爹。 海阿明无可奈何地在她头顶呼噜一把,对戚念抱手致歉:“王妃万请见谅,只因从前卑职曾任大将军随扈,在此宿直,这丫头性子野,在家中无聊时便跑过来找卑职。大将军撞见几次,蒙主上不计较,默许了这丫头出入府邸。昨日仓促,卑职一时没来得及告诫小女,打扰了王妃……” “将军哪里的话,令嫒十分可爱。”戚念道,“往后也不须拘束她,尽管来玩便是了。” 她笑着看向小女娘,“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大声道:“我叫海晏清!是将军爹爹的大将军取的名字!” 将军的大将军,便是广平王宋望了。 海晏河清,正是他毕生之望。 第79章过的是太平的日子 海阿明听见稚童言语,摸摸女儿的头,眼中浮现怀念怅惘之色。 戚念亦略显失神。 还是海阿明先回神道:“大将军在营中脱不开身,命下职来带王妃出去转转,这儿没什么特别景致,酒楼店面尚有几家,王妃若不觉劳累,可去尝尝鲜。” 戚念在房中待得无聊,闲逛一下也好,一低头,看见海晏清的目光亮晶晶地落在她身上,忽起一个念头:“我想去军户瞧一瞧,可否方便?” 那军户是隶属于北府的兵丁及其家眷聚居之所,在城外数里,筑室屯田,人口稠密混杂。去虽是能去,只是无甚可观,海阿明想不通王妃去那里做什么,只当她一时心血来潮,便亲自驾车送她去。 出城四五里后,戚念透过车帘,看见了一大片低矮密集的住房。正是做早饭的时辰,此地不比城中肃静,低空中炊烟成雾,鸦雀乌合,阡陌犬牙交错,时见篱笆鸡犬,更远处是才经历过秋收的空旷田野。 不知戚念来此的消息如何传了出来,家家户户都有老妪或少妇从院中出来,目光好奇而小心,殷切恭敬地瞻视这位据说是大将军心爱的王妃。 戚念牵着海晏清下车,羊角辫小丫头被漂亮姊姊牵在手里,别提有多神气了,得意之情仅次于迎接爹爹凯旋回家,指着东家院落西家篱笆,不断兴奋地给戚念介绍着谁家是谁家。 海阿明在旁听得哭笑不得,贵人目无下尘,岂会留心于此,好在王妃并未露出不耐的神色,他暗中感激王妃没戳穿女儿的小孩子把戏。 戚念在海氏父女的陪同下,一面走着一面目望两旁,见这里的人果如海晏清所说,或穿葛麻或穿细布,荆钗布裙,朴素无华,然而看她们的神容气色都无困顿,便知必是吃饱穿暖,过的是太平日子。 许多妇人手里都牵着个女孩儿,有的门户是两个,年龄不大的稚童便躲在大人身后偷偷望她。 戚念若有所思地问海将军:“怎么只见女娘?”纵使征集男丁入伍,也该有未成年的孩子才是。 海阿明笑道:“想是听说京中流行什么男女不同席的规矩,怕唐突了王妃,没领出来罢。”他拍拍女儿的羊角辫,不禁感慨:“王妃瞧这里的女娘多?老海却敢保证,放眼满朝军户,只有王爷部下的军户是如此。从前连年战乱,民生艰难,哪里不是贱卖女儿换几斤口粮,更何况比白户还不如的军户?不过从大将军接掌北府起,便定了规矩,不准欺凌军户,这些年军饷再难,上头也从没难过我们……” “如今日子好过了,习惯也早就养成了。”他重重吐出一口气,又咧嘴一笑:“嘿,咱们大将军就更狠了,连听闻兵士骂老婆打丫头也要罚,说小子随便揍,就当提前替他练兵了,丫头不成,是娇客,没生在富贵窝里,生在他北府,照样不是过低贱日子的。还常说,他领我们这帮人在前头拼命,就是为了这拨小女娘胚子长大时,天下无兵,到时再也不必嫁一个长征远战的男人,日日春闺梦里,可以嫁个良人,过太平的日子。” 戚念听得眼眶微微发红。再看着这些军眷身上的粗布衣裾,戚念忽觉自己像个何不食肉糜之人,自惭形秽。 也是经过眼前的所见所闻,她终于知道了自己当做何事。 回到都督府,她对海阿明道:“请将军带话给王爷,请他方便时回府一趟。” 海阿明领命。 第80章无心之言最动心 听到戚念的传话,当天下午,宋望便赶回了府。 下马进门,男人还带着一身沙尘热气,第一眼便紧紧锁在戚念身上,声音低沉:“何事?” 戚念见他一听自己找他,便立刻回来,娇唇轻抿,含嗔之态不觉便现于眼中。 宋望昨夜想让她好好休息便没回来。以为如此,那些隔靴骚痒的臆念就会不攻自破。 然而当他目光与她轻触上的瞬间,见少女青绫之袿,容眸流盼,宋望一颗心都化为弱水,骤生三千波澜。 他不自控地近前一步,高大身影将戚念半倾半压地笼罩。却又微撇开头,掩住喉结滑动。“何事?” 却见戚念很快收起娇态,目光沉静,仰面正色道:“我要开一间说书斋和一间绣坊。” 她说的不是“想”,求个商量,而是“要”,显然已经要定了决心。 这句话后,宋望凝眸注视戚念,足有半晌。那双漆深的眸底仿佛蕴着漩涡,吸引着人向内迷陷,戚念不觉被他盯得脸热。 随即她想到此事对她意义重大,不比平常玩笑,于是不避目光,直直回视他,语气严肃:“我是认真的。” 宋望轻笑了下,迟迟地,低靡一声:“我也没说不不是?” 戚念见他唇角隐约勾动,似乎以为她说的是小孩子话,全未当真,立刻不情愿了。才欲开口,宋望比手向里,“进屋说。” 戚念便同他走进堂屋中,才跽坐下,就迫不及待道:“我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想法,只是之前在京,并不方便,而且那时候家中长辈并不会同意我未出嫁便在外奔波。” “焉知我就会同意。” 宋望轻轻打断她,温声慢语,“就因为去了趟营户?” 戚念语声微顿。原来他是知道的。 宋望身躯挺拔地坐她对面,看着她,目光深邃,语锋浅淡,让人捉摸不出心思。“给我个理由。” 戚念后背的寒毛莫名竖张。 宋望认真起来的样子与方才不大一样,一双看不出底里的瞳眸落在她身上,像两柄钢刀,没有实质锋寒,却没轻没重地刮着她。 戚念经过短暂的无所适从,整理思绪,徐徐道:“古往今来,许多寻常百姓的一生都在为糊口活命而奔走,天下间总是不识字的人多些。连字都不识,就更别提'知法懂理'。天桥闹市的说书摊子是贩夫走卒们能负担得起的消遣之一,说书人绘声绘色讲述的一个个跌宕起伏的故事,是他们认知这世间许多道理的重要渠道。” “我如今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可以开那么多书院,教人识字,但开一家说书坊还有余力。” 少女目光明亮,用娇婉语气说着天大豪言,靠近的丹唇馥气如兰,语气里甚而带有几分诱惑。 “若将此路走通,只怕你我要成为百年后史官修史时绕不过的人物。” “我还想女子在不被夫家接纳,被宗族赶出,独身一人时能有一技之长养活自己,女子在绣坊干活,男子轻易取代不了,又不至于让外人太多议论。” “这两家店,无论哪一家一时有些亏损,还有另一家可以周转。” 宋望静静听着。 “可是今下情况不同了!”戚念反而越说越顺,目光灼灼,“如今我已离开京城,天高皇帝远,而且我如今是王妃身份,我欲行何事,不需要看旁人的脸色。” “再有,王爷也和世人不同,您目光长远,胸怀宽广,是最懂我的人!” “少来奉承。”宋望指节在案子上扣了扣。表面上,瞧不出他被这番口蜜之言捧得受不受用,只是眸子微微眯起了,声线仍很稳,“此路艰难,流言蜚语都不怕?” 戚念不假思索:“何怕之有。” 戚念俏皮眨了眨眼:“王爷不是说一切有你吗?” 宋望喉结轻滚,终于蹙眉道:“你好好说话。”却是数落不像数落,反而有些没奈何。 “……我不是一直在好好说吗,王爷你究竟答不答应?”戚念说得口干舌躁,自觉极有信心,然而见宋望面上一点也未意动,不免急切。 宋望果然抬起眼皮,目视她,慢慢开口:“想好了?” 戚念目光润泽如珠,“我亦想做出一番事。”说完,她咬唇,很懂得何时当进取何时应示弱的尺度,声音软乎下来,“求你了,好不好?” 宋望静默了好半晌。 “王府库房的钥匙不是早给你了?” 戚念目光一亮,立马明白这是同意了,紧接着得寸进尺道,“那再麻烦王爷寻些陈年卷宗!” “你……这是将《民律》中的法条编进话本里,讲给不识字的百姓听?” 宋望喉咙间闷出一声笑。 戚念眼尖,一下子发现了宋望眉眼和软得不像话,愈发十拿九稳,趁热打铁道:“王爷快应了吧!你首肯了,余下的事都交给我去做。我们之间可不说公事。” 宋望修长的指节微微蜷曲。他不知小姑娘这是想了多久才攒出今日这些话,但最后那一句话,真是又稳又准地栽进了他心窝里。 不谈公事,那么能谈的是何事? 无心之言最动心。 第81章丹田之内却隐约雀跃 宋望又不言语了。 明明方才已要成了的……戚念不得其解地蹙起眉尖,她也并非吃饱了没事做,非要折腾这些,只是深知女子在这世间的不易,又亲眼见过军眷的情形,觉得理所当为罢了。 看来,她只好使出自己的杀手锏了。 戚念唤道:“观之,叔叔,大哥哥,你到底答不答应?”说着上前扯他衣袖。 宋望是何等身手,腰膂轻提便敛身立起,避开那只胡闹魔爪。“莫闹,身上有土。”这却不是假话。 军府中,最难得的都是以一当百的陷阵骑兵,我朝士兵犹弱。骑兵最快提升武力的方式,便是找强手面对面交锋。 所以只要宋望在校场,高台上宽大舒适的主将胡床永远是空的,他永远都亲自下场与部下练战教习。胡人再猛勇,凶不过宋望,所以只要这些主将能在他手里多走几招,将来对上硬茬子,便能多几分胜机。 尉将们挨次上阵,尚有歇息空闲,宋望却是气不容喘,一个接一个地调教,唯有如此,才能将时间利用到极致,北府悍勇之师,便是如此年复一年训练出来的。 是今日午后听到亲兵上禀,说戚念要找他,宋望以为出了什么事,是以来不及换洗,匆匆出营回城。 戚念见他闪避,仿佛突然悟出了制胜他的法宝,顽皮心起,起身故意往宋望身前凑,“那郎君你说,你答不答应?” 宋望含着薄薄唇角,又退了退。 戚念翻着袖管再进,他便再退,神色容与,如同游戏。 两人直绕着案几闹了多半圈,宋望始终没让戚念碰到半片衣角,突然间,他停步,扑上来的戚念没防备,就实打实撞在了他胸膛上。 戚念“啊哟”地一声,摸了摸吃痛的额头,委屈抬眸。 宋望垂着眸子瞧她,将她拉开一些,而后,戚念便觉额头上落下了一枚微微粗糙的指腹。 宋望替她轻轻按揉。 “我不是早就答应了么?这对军眷百利无一害。” 低沉的嗓音夹杂着赤忱相倾的意味,宋望没有那些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坦荡道:“该是我来求你。” 戚念被他揉得忘了疼,一时也忘了说话,愣愣看他。 宋望对她一笑:“蒙王妃信任。” “宋望的命,是东家的了。” 这一声东家,轻靡又郑重,与旁人口中叫出的迥然不同,无端酥麻了戚念的耳根。 二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此事说定,宋望又是家常模样,问了声戚念饿不饿,要带她出去寻些吃的。 原来不觉间已是日仄近西,暮色将昏。 戚念还真有些腹空,低问:“王爷空闲吗,不必特意陪我。” “再忙也要吃饭,何况王妃如今是东家,我还没陪你在城中逛过。”宋望走向里头的净室,“等我换身衣裳。” 他的手习惯性推开净室的扉门。一件搭在木桁上的茜红纱袍映入眼帘,宋望骤然止步。 他才松下神的一颗心,忽然堵塞了喉管。 与她在一起相处,太过自在放松,是以他下意识还当此处是自己从前的屋子,顺脚便走了来。 身后却是女孩完全不设防的催促,“王爷快些,我饿了!” 宋望把门的手掌收紧,背对着她,进退维谷,一遍遍如此告诫自己。 还没用膳,天还早…… 然而心中想得理由越多,丹田之内却隐约雀跃。他明明可以马上转身离开,在府里随意找间净室清洗,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可心底的叫嚣,却在催促他走进这间净室,闯进她沐浴过的地方……这等卑劣心思,骗得了别人,骗不过自己。 砰地一声,宋望将自己关进净室中,像是为了不给自己理智之机。 隔门哑道:“我很快。” 第82章店中寥寥无客 宋望在净室中静了几呼吸,脱去衣裳,并未使那香木浴桶,只舀了水,立在一旁草草冲身。 只是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他身体始终正对着那件垂挂的红色纱衣。 这是一副常年降烈马握铁槊的傲岸身躯,上身肌肉遒劲分明,膂力姿器,腰窄腿长,如山岳峙立的身影中,更有雄傲之物异峰突起,却隐忍未发。 冷水兜头浇下,水流滑过他筋骨紧实的身体,落地溅起水渍,惊破纱衣的边角,洇出一片湿痕。 身上的水越冷,身下越是勃然。 其实眼中若不看那件红得薄透的纱裳,他可以控制住脑海中横行漫衍的臆想。但宋望只是盯着。他面无表情忍耐的脸接近于凶恶,却像有意避嫌。 他冲洗很快,亲卫送来衣物,宋望擦干净自己,冠带整齐,神色如常地出来。 前后还不过两盏茶功夫。 戚念都还没有想好要吃什么,便见宋望出来了,心道男子沐浴果然迅速,自然地朝他走去。 “王爷,这儿有什么出名的小食吗?”宋望冠了发,双鬓濡黑若鸦羽,见她走来,回臂揽了揽飘长的大袖,动作有些多余地遮住前襟,淡道:“跟我走吧。” 戚念才圆满解决了一事,眼下怎样都好,乖乖应道:“哦。” 宋望带她去了城北的一间食肆。 此间店面不大,屋中只能容下四五张单人独案,地铺旧竹簟,壁挂昏铜灯。 正值饭点,店中却寥寥无客,生意可见一斑。 戚念爱美食,却不是个挑吃喝的,不过宋望特意绕远路带她来此地,却也不免有些疑惑。 店主是一位头梳锥髻的妇人,年纪不到四十,姿色中等,风韵犹在,身着一件洗旧曲裾,腰间束一条青色碎花围裙,见是宋望领人进门,忙笑着从柜台后迎出,显是识得他。“将军来了。” “嫂子。”宋望客气地唤一声。 戚念在旁听见宋望语气熟稔,隐含尊重之意,便猜测这也许是一位战亡将士的遗孀,不禁也肃然。 然而这老板娘自己心里却清楚,她一无门路二无贵戚三也无背景,嫁的是个庄稼汉,男人死得早,没给她留下一儿半女,她守着寡,为维持生计才开了这间小店面。 谁知几年前接管京口的广平王来喝过一回酒,便叫她嫂子。 彼时老板娘心想自己何得何能,战战兢兢,连道不敢,王爷却不改其意,连带着他带出的兵士偶尔过来喝酒,也跟着喊老板娘嫂子,把这位娘家姓李的老板娘闹个红脸。 一晃过去这么多年,老板娘至今也不知是因个什么。 而昔日的广平王,战功赫赫,如今竟也已经娶妻了。 堂堂一位王爷管她叫嫂子,李氏知道如今依旧感觉受不起了,赧声摆手:“王爷再莫消遣妇人,妇人哪里当得。”说着,老板娘借烛光瞧向竟广平王身后那红裳女郎,只见少女眉眼生动,纤姿窈窕,直如娇花润玉一般。 京口从无此等人物,她必是邻里们口中那位被广平王带来的王妃了。 李氏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么俊的美人胚子,笑意更浓,“王爷与王妃想用些什么?今日有刚做的甜脆脯和石蜜龙眼,还有新鲜的黄鱼、江蟹。” 戚念眸子闪亮地看向宋望,老板娘介绍的前两样,皆是女子爱吃的甜食口味。 宋望余光见着,不由微笑,点头要了那两样,又道:“再备两碗豆粥,豚皮饼,炙肉,菰菌鲤鱼臛,杏仁醴酪,加上嫂子拿手的咸菹芥菜。有劳了。”他一面说,老板娘一面往戚念脸上偷瞧,心想王爷往日不喜铺张,每次过来,都只要一壶浊酒两碟小菜,那酒也不喝,倒满一盏供在案上,随意吃些饭菜便独自去了。 今日如此手笔,必是因着这位小娘子的缘故。她笑着应声:“记下了,只是店里人手少,可能慢些,请王爷与王妃稍候。”说罢踅身掀起柜台后的角帘,往厨房准备去了。 老板娘才一去,戚念便小声道:“点这么多,吃不完的。” 宋望将两张单案并成一张,与她连席坐下。 “来这儿的第一顿,怎么也该一顿水陆珍馔的盛筵,如此已是委屈我的王妃了。” “王爷何意,你我之间还要说谢吗,那我岂不是两天两夜都说不完?”戚念双臂分袖,仪态优美地将手背相迭于股上,佯作生气地用力看他一眼,继而低道:“这么多吃食还不够,我是什么贪心之人不成。” 铜灯盏里的油灯摇摇,宋望注视少女娇润的红唇启合,听她说着有理有据的言语,似是娇嗔。她当真成长得很好。 透过那双明亮敏柔,意态遄飞的眼眸,宋望笑说:“那多谢王妃赏脸了?” 戚念:“日后还要多多麻烦王爷啦!” 胸腔内炽热难平,却尚能忍受,宋望望着廛室外昏黑的天色,忽道一句:“以后无论目睹什么,遭遇什么,都不要惧怕,向前而已。” 戚念思索一时,不解他的深意,却点头应下,“知道了。” 一时菜肴上齐,摆了满案。李氏按宋望以往的规矩,在案头多放了一只粗陶酒碗,斟满酒水。 第83章“我会喜欢谁?” 宋望颔首道谢,李氏便识趣地退下,不打扰他们二位。只是在掀帘进去前,李氏回头看了一眼,正瞧见竟是广平王拾箸亲自拾那红衣王妃布菜,情态之亲昵,全不似那些贵人之间端着的样子。 老板娘心下微微惊异,有些羡慕,却忍不住会心一笑,撂帘避去。 却说戚念看见那碗酒,忆起哥哥戚安曾写信说过的一些军营小事,军中规矩多,这饮酒也在禁令中,犹疑睇目:“这碗酒是……” “我平日不喝。”宋望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不是饿了?先尝尝老板娘的手艺再说,每样都尝一口。” 戚念便依言尝了,觉得滋味尚可,犹喜那道石蜜淋汁的龙眼,那种半酸半甜是她没吃过的口味,趁着宋望不留意,一连往口中塞了好几颗。 宋望眼底隐有笑意,一顿饭顾着给她让菜,看她吃得多,自己吃得少。 直到戚念吃得差不多了,他向柜台后的帘布轻望一眼,目光渺然地开口。“小念儿,此间老板娘,是先帝心悦之人。” 戚念蓦然定住。她反应了一会,终于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睁大眼睛问:“先帝?那、那她……” 宋望眼中有一种未曾浮现过的寂寥,“她不知道,先帝也从不说出口……此事除先帝与我之外,无第三人知晓。” 戚念慢慢放下筷箸,终于明白了王爷带她来这里是为什么。 世人皆知先帝晚年因猜忌而昏聩,但先帝早年的功绩也是为人称颂,都知先帝在世时心怀克复中原之志。 可原来,那位后宫佳丽无数的先帝是有喜欢之人的。 他喜欢一间小酒肆的老板娘。 只是身逢战乱,命艰运蹇,至死都没有机会让她知道。又或者当他有了能说出口的机会,却不愿毁了她,让她到皇宫那吃人的地方。 这可能是他对这份感情最珍贵的维护了吧。 戚念又看向那碗酒,也终于明白了那是给谁准备的。 “念儿能喝酒么?”宋望拿过一只空碗,提酒坛倒了小半碗,推到戚念跟前,“可否替我敬先帝一碗。” 戚念看着他平静的神色,目含水光。 这些年无论是先帝的秘密,还是王爷自己的秘密,他都压抑太久了,即使想酹先帝一杯酒,都找不到代饮之人。 王爷让她成为第三个知晓此事的人,是对她极大的信任。 她点头说能,抢过酒坛,将酒碗斟了个满,捧起陶器仰头便灌入口中。才喝了小一半,宋望把住碗沿撂在案上,说道:“够了,土家酒烧喉咙。” “我还能喝的……”戚念目中水赩生光,有如梨雨轻醺,春棠欲醉。自己却并不觉是醉了,只道喝满一碗才算是对逝者的诚意。 宋望没让,无意看见她带着酒水色泽的唇瓣,不由看住。 “好喝吗。”他颈侧暴露的青筋动了动,嗓子哑得自己都惊异。 心里有个声音在警告,别再看了。 可天知道,他馋酒已有五年。 小店昏灯,交织成一张引人销魂的网,男人马上马下皆稳如泰山的身子,就那么纵许自己往前倾了一寸。 便在这时,戚念用力握住宋望的手,目光郑重地作保:“王爷,有我在,不会让你如先帝一般。将来你遇到喜欢的女子,我定会说清楚后和离归家,王爷定可与她喜结连理。” 此言如棒喝,让宋望猛然清醒。 随之汹涌而来的,却是前所未有的恼火。 他忍了半日的燥意,他以为走出那间浴房后便已经恢复正常的心境,在这一刻通通背叛他。 宋望反手扣住戚念手腕,瞳孔闪过一抹妖冶的暗赤光芒,眉目逼近:“我会喜欢谁?” 戚念对上一双极有凌迫力的眼睛。那双眼里,有一种濒临失控的克制与引而不发的危险。 “……王爷?”攥着她腕子的手烫得像一块烙铁,戚念惶惑起来,睫影颤栗,失措地缩手,却未挣开。 宋望不放。扯动之间,她手边的酒碗被撞到身后木柱之上,碎裂两半。 碎声似一道惊雷,划破了戚念柔软的心,有什么正在流淌而出。 第84章两人也未交一言 这一声惊动了里头的老板娘,角门的布帘掀起,人未至声先至:“怎的了?” 宋望如梦初醒,撒开戚念的手。 然而那一眼的力道太重,戚念的心脏仍扑通通地跳,她怔怔地朝宋望看,后者却避了视线。 宋望的侧脸像一片寒山削壁,顷刻之间,镇住那张皮囊下所有的怒涛狂澜。仿佛刚刚电光石火间的失控,不过是酒后戏耍。可喝了酒的分明是她。 “……是我不小心碰掉了酒碗。”戚念迟迟地说,弯身去捡,指尖还没碰到破碎的陶片,便被人拉了起来。 “给嫂子添麻烦了。”男人低沉的嗓音像刚经历过一场战争,没说旁的话,唤来亲卫付了饭钱,不少也不多。 老板娘的目光在王爷与王妃间逡巡几来回,见二人的情形亲不亲疏不疏的,与方才进店时全然不同,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买卖人心眼灵活,打个哈哈支应道:“王爷客气了,没伤到王妃便好。贵人赏光降临,小店蓬筚生辉,下次不妨再带王妃来坐坐。” 戚念垂着眸子不语,见宋望有离去之意,默然跟在后头。 快要走到店门处,宋望又回过头,依旧是与李氏说话:“那道石蜜龙眼可还有新鲜的?” 戚念眉尖微动。 李氏忙道声有,返身回厨房给戚念装了一罐子带走。 亲卫接了去。 店外霜月朦胧,已是戌时时分。 二人来时同乘一车,回时依旧,只是气氛却大不一样。车厢内一时无人开口,戚念因那几口烈酒的缘故,当下不觉得,此时被车马一颠,心口乱糟糟的,一味低头揉弄手腕。 壁灯的光亮照在她纤细雪腕上,依稀可见上面淤青的痕迹。 余光忽见一只手伸来,戚念心悸不知所起,下意识后缩了一下。 就这一个抗拒的动作,让宋望心中骤悔,眼底黑压压的枭戾涌起又压抑,手停在原地。 戚念反应过来,心道自己是怎么了? 今日必是王爷言及先帝之事,物伤其类,积痛难受,是以有些反常,终究也没什么大事。 王爷本已很是辛苦,难得他愿对自己敞开心扉,自己嘴里说着要帮他分担,也要做点事,却遇到一点小事便作出矫情畏缩之态,岂不令人寒心? 她想到这里,反手捉住宋望衣角,为证明自己不是害怕他,还特意坐近了些。 “王爷别生我气,是我说错了话,惹你不悦。你可是身体不适了……”戚念知道他的伤还没好全,刚陪自己奔波,还没歇下就去整顿军防,难免担心。 那缕钻骨入魂的幽香又缠上了宋望。 他本以为能挺到送她回府后,然而眼下,一股噬心的燥痒之感油然迸发——错的是他,坏的也是他,这女子是当真窍窦未开,还是对他盲目信任,他都已失控伤了她,她怎敢还往前凑! 今日不宜做那等事,宋望仓皇地掉开脸,碾着牙,炙灼的忍耐滚出喉舌:“小念儿。” “是。”戚念眉眼孺孺,等他的吩咐。 “松开手。”戚念愣了一下,才发觉宋望非但言语不耐,连脸都转了过去。她如同被一掌打在脸上,脸色发白,慢慢地,有几分难堪地松开他衣角。 此后直至回到都督府,两人也未交一言。 戚念走到通往正房院的那条道上,有侍人提灯迎出。她回头望了一眼,见宋望影绰立在二门槛外的一片阴影里,尚未离去,是送她到家之意。 那么他在马车上为何又那般嫌她? 戚念心绪愈发莫名,没再做多余之事,自回了房。 第85章“日日前来是来替情郎祈福的吧?” 一连几日戚念都不见宋望人影。 戚念默然。 她知道的,在昨日喝完那碗酒后,两人间有什么变了。 戚念在城中闲逛,来到一处僻静的寺庙,香烟缭绕的大雄宝殿中,戚念一身红衣烈烈,跪在蒲团上,身姿纤细,低首默念:望家人顺遂,愿宋望平安。 宋望为国为民,俯仰无愧,从未对不起任何人。哪怕战场造杀孽,也不该报应到他身上,希望他一生安康。 女子神色虔诚得动人。那不是对佛祖的虔诚,她观满殿鎏金佛像,慈悲俯视她的眼眸都是同一人的样子,观音千相,都是同一个人的脸。 她有些想他了。 少女天人之姿般的容貌世所罕见,澡雪脱俗,接连几日都到寺庙祷告,派人在庙外施粥舍药,就连偏野间不便召医看诊的清贫村妇,也遣医妇无偿诊治,告诉其更为廉价的药方。 寺庙出现了一个红衣小菩萨的消息在香客间不胫而走。 这日,理签的居士头也未抬地随口道:“日日前来是来替情郎祈福的吧?” 戚念如遭棒喝,身躯一震,呆在原地。“不、他不是我的……”那两字仿佛烫口,将戚念的耳垂粉腮,都一并烫红了。 青莲陪伴在戚念身侧,听到有人中伤小姐的名誉,气极,忙道:“休得胡说。” 头戴尼帽的居士见怪不怪地一笑,“来我们这里,都是求姻缘的。北府水土硬,生养的儿郎自古比别处健壮,从前连年在此征兵,十室九空,抛下了多少闺阁妇人……有已过门的,也有才定亲的,挂念远方征人,都来此处烧香。小娘子可要一张平安符?是灵的。” 戚念听着絮语,一颗弼弼急跳的心慢慢静了,也不知为何不走,反而目光清明流澈,喃喃倾吐:“他比我年长了近十岁……” 居士哦地一声,也未因自己看走眼而尴尬,平常改口:“那便是长辈了。” “咳……是我的夫君。”戚念莫名因居士改口而有些失措,想也不想,下意识否认。 王爷于她而言,何止一声长辈便可概括。他待她,细致入微,千好万好。她视他,如父如兄,尊师尊长。 在今日之前,她好像从没想过用某一种情感来概括她与宋望之间的关系。 她一直将宋望当成最信赖之人,他是她夫君也好,叔叔也好,反正她知道,只要她唤一声,无论是什么称谓,他总会应承她。 然男女之间,除了亲缘,原是还有一种关系的。 戚念在情事上是有些自己的臆想的。所以她下意识便将那种关系的任何一点点萌芽,都掐断在土壤里。 她能够敏锐地感知到其他男子的喜欢,也可以坦然拒绝之,然后疏远之,但是对宋望……戚念从未动过此种念头。 亲密往往伴随着脆弱与多变,情爱又何曾比亲缘来得更牢靠? 宋望是她的夫君,可如若只是她的夫君,没有情爱,那就一辈子都是她的夫君,她是他的正妻,这个身份他抵赖不得,他便不会欺负她,不会抛弃她。 在此之前,戚念一直心怀此想。她对此感恩满足,却不曾反省过,这是不是另一种懦弱。 今日突遭棒喝,戚念扪心自问,她想不想让王爷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呢?在他每一次对她极尽纵容的时候,其实是想的。 只是每过一次,戚念都能察觉到自己对于宋望的依赖更深了一分,为了不重蹈他人的复辙,她会提醒自己戒断这种依赖,以免将来王爷不再如此的时候,她无所适从。 她知宋望如鹰,注定不会久居巢穴。那么她便不能是嗷嗷待哺的雏崽,没有自己的翅膀,每日只能望穿秋水地等着他飞回来喂食给她。 如是那般,她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哪怕宋望比之其他男子好上千倍万倍,戚念,也不会是那个只会依附男人的戚念。 于是她努力珍惜着自己的羽翼,做好了王爷会随时征战离别的准备,做好了他会遇上一个喜欢的女子,他三妻四妾,他们相敬如宾,如此与他相处着。 她不是不贪心,而是更贪心。 她喜欢王爷对她好,有时候想要更好,更好的同时又想自己毫发无伤,保全自己的同时,又贪求王爷那份只对她一人的殊宠,永不生变。 ——“我会喜欢谁?” 那句困扰了戚念多日的诘问,又一次浮现在她耳边。 戚念以往只顾守着自己这根线,从来无心想,宋望对她的情感除却圣上赐婚的夫妻这层关系,又是如何。 哪怕是那日,她隐有所悟,也没深想下去。 假若,他不是因为他不知道才问她,而是因为她不知道才问她…… 第86章她想他了 “王妃,可还好?”青莲见戚念眸蕴水雾,久久不语,双颊无故浮起两片红云,比拟桃李之娇,烟柳之媚,以为是被冒犯羞气,担心地轻问。 却见戚念对着庵室中的那尊泥胎药师佛相,凝思许久,忽而莞尔一笑。 是了,就连青莲都已经习惯了叫她王妃,她早已是他的妻了。 戚念在这座异乡的无名尼庵,心中云开雾散。她携婢离去后,寺庵的签案上少了一枚平安符。 青莲望向王妃,试探着说:“向北便是军营,王妃若记挂王爷,到时可以转路去看望。” 戚念目光轻动,却未马上回答。 她此前对宋望只有尊重爱敬,不作他想,好比顽石。 等到一朝认清了自己的心事,一颗心又成了七窍玲珑水晶做的,很快回想起往日种种,都是他一步步精心谋划而来。 那么那日,他在车厢中不许她拉他衣摆,勒令她放手,便不是厌嫌,而是不得不忍耐。以至次日猝然分别,不能露面,也都有了顺理成章的解释。 若不是他心中有她,又怎会如此矛盾。 既步步为营,又如履薄冰。 唯有不经意间,才能窥见一丝他的心意。 戚念想到此处,口干眼热,心情如同蜜煎黄连,甜苦掺半。可眼中波光静柔,并无悲苦之意,微笑回以青莲:“等晚上罢。” 该有的伤怀早已在广平王昏迷时被赐婚时都伤过了,如今,她又岂敢因他喜爱,反而自苦。 但是宋望,你得当面给我一句准话。 …… 刚出城,戚念瞪大眼睛,紧盯着那道昏昧中模糊的身影,瞳孔放大,呼吸逐渐变得紧窒。 戚念坐在高头大马上驰骋,心在怦怦狂跳,迎面干风吹脸,吹掉了她的兜帽,将她水样的桃花眸吹弄起几道凌乱的涟漪。 不过几日未见,却仿佛如隔三秋。 她这才真切地意识到:她想他了。 戚念的斗篷在后扬起,一往无前地驰向那匹骏骑。 马上,领头那人稳停,向后微微抬手,身后即刻燃起一片火把照路。星星点点的光,映进他漆黑如夜的眼。 他等着她奔驰过来。 夏日夜晚,一切都静了,只有戚念驾马向前的身姿是生动的。 她用力扯住缰绳,分明驭马已经十分熟练了,这一下子,手竟轻轻地发抖。 二人四目相对,电光石火。 男子忽然夹马向前轻策一步,一言不发地俯身伸臂穿过女子腋下,就着戚念的身位,把她抱到自己马上,面对着面,一把扯进怀里:“这是在玩儿什么呢?” 他筋骨有力的手臂揽住她后背,压向自己。 嗓音夹着夜寒,却是无下限的纵容,不责不斥,和从前一模一样。 戚念不管,她想宋望太久了,眼也不眨地描摹他的脸,入迷地盯着咫尺之近的薄唇,被一份陌生又预演了许久的情愫舔弄了心跳。 她此刻是一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小女孩,轻易歪在他身上,双手紧搂住他腰,仰着脸儿,声音又甜又软:“王爷,小念儿很想你。” 宋望眸海定住。 上一次分别,在他看来分明是他伤了她心,不欢而散。 戚念一点不见外地抱着他,眼神分外璀亮,悄悄的,又像立誓:“我有一句很重要的话要告诉你。”她纯挚的眼神几乎在无意识勾人。 连着几日心神不宁的宋望忽然笑了。 他紧叩的牙关自己咬断了心里拧的弦,该松的手没松,倾身垂眸:“不如你先告诉我,红衣小菩萨是谁?”他的语气,弥漫着慢条斯理的晦沉。 他眸底的黑渊,想要把人吃进去。 第87章“你是醋了么?” 戚念目光投进那片浓郁的深渊,被其中的强势包裹住,一点不觉怕,心里反而泛起细密的酥悸。 戚念软了声调:“是我。” “嗯,是你。”宋望蜻蜓点水地重复,由那道清冽的嗓子念出,有种漫不经心的欲念。好像只是无意识做着她的回声,心已飘渺到别处。 他的瞳色那么黑,最深处却已开始涣散。 他正努力地让自己放开手,再尽快将黏在戚念脸上的视线移开。只是一个不费吹灰的动作而已,无需耗费任何意志力,但宋望连呼吸都浊重了,在心里一下下斧凿自己,艰难地做着抵抗。 宋望的眼神和在小酒馆的那晚很像。 戚念为自己的愚蠢和迟钝而生气,她得有多笨,才会一直觉得王爷对自己不曾有情,才会在那个时候祝愿王爷和他喜欢的人喜结连理? 他会喜欢谁? 除了自己,王爷还会喜欢谁。 那时候在他身上看不懂的隐忍与失控,戚念此刻一目了然。她更紧地抱住宋望的腰,目光大胆又纯稚,“王爷,你是醋了么?” 宋望被这句话惊醒。 他自己心虚,将戚念所言归结为不知深浅的玩笑话,受不了,跳下马,暗中喘息一口。 而后又神色如常地将戚念接下来。 戚念:“王爷可是军务都处理完了?”她方才只顾欢喜,却才想到这个问题,他这么晚回来可是有事? 宋望余光瞟见她被风拂动的鬓丝,“先进城再说。” 宋望未带多少兵士,可手下的兵队人数虽然精简,却凝聚着一种无声的势,那是在喋血与战火中淬炼出的煞伐之气,旁人自发便被压住了一头。 戚念裹着樱红色的斗篷,仗着有披风遮掩,伸出手挤进宋望的指缝,与他十指相叩。 宋望本就放慢着迁就她的步履一滞。心里若隐若现地浮出一种异样感。 她以前不会这样黏人的。 她从前尽管亲近他,有时也比在旁人面前更娇赖些,却始终有种乖巧的分寸劲,他看得出,她内心深处还是尊他如长,所以不会肆无忌惮地造次。 几日不见,她身上的分寸消失了。 宋望深晓自己的心思,问题都归在己身上,便想:是因上一次不告而辞,强硬送走她,让她产生被抛下的不安了? 他抽了一下手,戚念随即握得更紧,宋望不再挣开,随她牵着。 入府,已经得知广平王宋望回府消息的一众丫鬟小厮,均是准备完全,被管家吩咐厨房的仆妇们也已备好热食汤水,犒劳宋望手下士兵。 戚念却未理会那许多,此刻满心满眼都是宋望,心里头那句话,轱辘了好些日子,不意今夜乍逢,欣喜不能自胜,打定主意一定要对宋望说出口。 她将人引进自己堂室。 宋望觉得怪异,被戚念拉着胳膊不放,狠不了心拒绝,跟着进去。 一时落座奉茶,戚念叫服侍的人都出去。 烛火盈盈地映着她欲语含羞的眉眼,正欲开口,宋望却目不斜视地将管家叫了进来。 “这些日子我不在府里,把所有发生的事详说一遍。” 戚念不由睁圆眼,香舌打结。她失算了,依着王爷的脾气,来了这里,怎么可能不过问这些事。 管家是个有心眼的,知道王爷最想知道的便是王妃身上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她逛了那条街,吃了哪家酒楼,去了寺庙跪拜…… 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当面听别人一板一眼地叙述出来,又有另一种尴尬。 戚念偷觑红烛烧短,一边急等他们说完,一边又渐渐地心虚,小声道:“王爷,观之,咱们自说话吧,这些都是小事。” 宋望注意到了什么,剑眉轻锁,如积阴云密雨,却没有责她,望向她手腕:“疼不疼?” 原想说不疼的,转念一想,巴巴伸出双腕,并拢着怼到他眼皮底下。“疼的,当时流了好多血。不过现今好了。” 这是去寺庙遭的无妄之灾,被当日在寺庙争执的人碰到,伤了手。 青莲生怕戚念肌肤留疤,所以伤口结痂以后,一日叁次地为她涂抹祛痕膏。 饶是如此,在明烛光下,犹可见细细的粉痕留在玉腕之上。 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 她胳膊抬得那么高,供到他唇边,竟像想叫他吹一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