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Beta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1.新人 ABO特别犯罪调查科。 两个警官押着戴着手铐的男子走进警署办公室。 “走快点。”眼见被押送的罪犯还拖拖拉拉不老实,一名警官猛推了他一把催促。 男人一跤摔倒在一个工位前,仰头见到一张娇好的侧颜。 很年轻,看起来二十四五,留着一头自然的锁骨发,唇峰微翘,浓密睫梢下藏着一双黢黑的眼瞳,左眼下三分还留有一颗泪痣,乍一眼就是个骄艳的小美人胚子。 “嘶……”半跪在地的男人朝跟前的女警伸出手求助,“警官,帮我一把。” 就在她拉住男人手腕要将他扶起之际,男人凭着体格突地一用力将她拽到了自己身前,手里执着不知从哪里摸来的裁纸刀架在她颈间。 “——都不要过来!” 一众警员们大惊失色,负责押送男人的那个警官更是朝他抬手示意,“你有话好好说,先把刀拿开,万一伤了人你更跑不掉。” “跑?我本来也跑不掉,还不如抓住这个机会!” 警署一角,一个单薄的身影看着眼前这一幕,他身边的警官钱乐说道:“啧,阿义怎么看的人,竟然让犯人抄老家了——云朝,第一天来就看到这种事,你没事吧?” “我还好,”贺云朝有些慢半拍地道,“她……” “听这说法,被抓自称跑不掉,那大概是要上审判庭的罪名,至少应该是杀人纵火之类的A类罪犯……”钱乐摸着下巴思忖。 贺云朝:“我是说……那个女警官。” “哦,你是说令曦?她是我们调查科之花,不过你别看她年轻,来我们这已经三年了,资历比我还老,你都得叫她一声前辈。” 贺云朝远远看着那把几乎压入脖颈已经渗出血珠的裁纸刀,又看了一眼身边喋喋不休的警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不过他初来乍到,还是不讲为妙。 所以他很安静地闭嘴。 “哦,你是担心?”说话的钱乐总算意识回来,“虽然A类犯罪者确实很危险,不过你放心,我们令曦……” 话说到一半,就听那一头震耳欲聋的摔打声,原本握着裁纸刀的罪犯,四仰八叉地瘫在了地上,他头顶,任令曦一脚踏下,警靴踩住了犯人手心,几下蹍去他紧握的裁纸刀,利落地踢到一边。 “——还是会掌握分寸的。”钱乐笑着把话补完。 贺云朝目色微熠。 闹剧谢幕,警员阿义从地上拉起罪犯向任令曦致歉。 “他为什么会觉得这是机会?”任令曦没怎么在意自己刚被人拿刀架脖子,反倒在意起犯人随口的一句表达。“是歧视吗?” 等人群散去,钱乐带着贺云朝走上前来。 “哦,小令曦今天又大杀四方啦?” “油死了,钱乐。”令曦瞪了他一眼。 走近了贺云朝才发现,任令曦看起来并不高,刚才逆光时狠厉的眼神给了贺云朝她很“高大威武”的错觉。相反,任令曦的身型还有一点娇小,和她的浓颜不太匹配。 “小令曦每次都对我好冷淡呜呜,”钱乐抱着任令曦的胳膊卖惨,“你看我都把你新搭档带来了,你还不对我好一点。” “嗯?”任令曦听到这句话,才把目光往贺云朝身上撇。 贺云朝被她看得发毛,站那儿的样子有些不知所措。 菜鸟。 任令曦一眼判定,“余sir的意思?” “还没定呢,我正要带他去余sir那,但是八九不离十人是给你的,毕竟你师父没有一年半年也没法回岗吧?你也该有个新搭档了。” “我不需要新搭档。”任令曦丝毫没有顾忌一旁的贺云朝,径自说道。 贺云朝看起来细皮嫩肉,一双眼皮耷拉着,整个人懒恹恹的,和名字不同,毫无朝气,带这种新人,很麻烦。 贺云朝眯起眼看她。 “干嘛,不服气?” “不,你脖子流血了。”贺云朝的目光定在她颈间的血痕上,好像真没被她的嫌恶影响。 任令曦抬手抹了一遍,“知道了。” 是伤口里渗出的血珠,不碍事,创可贴贴贴就好,任令曦这么打算。 但是贺云朝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抬手捂住了唇。 “你怎么了?”钱乐问他,见他眼睛盯着任令曦,不由困惑。“你怕血?” 贺云朝摇头。 恰逢此时余sir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来,朝钱乐和贺云朝招了个手。 “不说了,我先带他办入职手续。” 两人转身之际。任令曦忽然记起什么。扬声问:“钱乐,他是什么类型?” 虽然没有指明,但这里会提到类型,通常既不是性格也不是偏好,而是…… “Beta啊,你看他这样还能是什么类型。” abo性别分化类型。 这世界不仅分男女,18岁之后每个人还会分化出自己的abo性别,分别是:Alpha(20%),Beta(70%),和Omega(10%),从身体机能各方面来评判,它们分别是强大,中庸,和柔弱的代名词。 等两人走后,任令曦不着痕迹地从抽屉里抽出一个小盒,将它藏在档案袋里,起身去了档案室。 档案室地门刚合上。任令曦就背靠着门板压抑喘息。身体像燃烧一样发热,热流汇聚在小腹,尽头的子宫酥麻发痒,她只是夹紧双腿,全身的性器都跟着敏感颤动,仿佛释放出一阵阵静电,由神经向着大脑游移,刺激,又痛苦难耐,脑子里很快浑浑噩噩。 这次怎么失效的这么快? 整个档案室里洋溢起淡淡的气味,那味道的源头就是任令曦本身,她强撑着意识,打开密封完好的小盒,抽出针剂,对着自己的脖子注射了一管。 警司办公室里,办完手续的贺云朝,忽然问了余sir一句:“任前辈是什么类型?” 余sir笑笑:“令曦啊。” 那一刻,档案室中任令曦在门后将手伸向了身下。 “你放心吧,她会好好带领你的,她很优秀,我们很多人都觉得她有Alpha的特质,如果你是担心发情期的话,她和你一样是Beta,毕竟——” 档案室那一头,任令曦痛苦得紧咬唇瓣,盛满欲望的目光迷离,望向天花板。 “Abo特别犯罪科有明文规定,Omega不得加入。” 2.乖巧 “理论考核B级,实战考核B级,abo素质A级。”任令曦一边查阅电脑里的案件资料,一边目不斜视地道,“你的成绩是怎么被分配到特别犯罪科来实习的?唯一一个A级还是因为你是Beta,本身就比别人容易自控,实战考核细类里枪械和体能也都是普普通通……” 坐在任令曦身旁的贺云朝正在填案件报告,按道理,他们是平级的搭档,但是贺云朝还在实习期,任令曦又是带他的前辈,贺云朝不得不接受她无情的评价。 贺云朝作为新人,凭着一张脸已经得到了同期新人没有的待遇——长得好看的人通常容易有特权,虽然贺云朝干活和他的成绩一样也都马马虎虎,但是人叫得动,办事也不出错,只要一件事交给他去办了,那么至少可以收获及格的成果,所以整个特别犯罪科里的前辈都把他当做初生的幼苗呵护,只有任令曦,从贺云朝来的第一天就不满意,这都一星期了,她也没丝毫降低自己标准的打算。 她对贺云朝不爽的原因除了贺云朝本身的成绩,还有他的态度。 说马马虎虎,那是真的一点也不掺假,整天一副睡不醒的模样,反应总是慢吞吞,每件事总能让他找到最敷衍或者偷懒的解决方案,偏偏他又确实完成了,这让完美主义的任令曦好像生吞了一只苍蝇一样卡在喉咙口,憋得慌。 任令曦在心里暗暗给他贴了个标签,“半桶水先生”。 她更欣赏认真工作的人,比如将她从菜鸟带上手的师父,费丞。 任令曦去休息室倒咖啡的时候,电视机里播放着一则新闻—— “东城区秋华路发现一具无名女尸,经初步鉴定,该女尸为Omega,具体细节目前不方便透露,警方怀疑该案与近期活跃的abo连环杀手K有关,警方提醒,这段时间Omega群体尽量远离偏僻区域,尤其夜间不要单人出行,遇到任何可疑人士请第一时间报警并保持警惕……” 任令曦看着屏幕的眼神暗沉下来。 “这混蛋,距离上一次杀人还不到两周,再这样下去,特别犯罪科今年别说奖金了,明年估计都不好过。” “负责的是一组吧,进度到底怎么样了,别到时候拉我们全部人背锅。” “什么‘一组’,上次不是一组出了岔子,已经换成二组了,一组组长现在还在医院里……” “嘘嘘嘘,别说了,令曦在呢。” 两人闲言碎语的警员同事偷偷瞥了眼身后,慌张闭嘴。 任令曦只是靠着桌沿一动不动,低头抿了一口咖啡,抬头又对他们微微一笑。 那两人连忙点着头逃了。 安静的休息室里,传来接水声。 任令曦转过头,对角处茶水机前,贺云朝老神在在地在接水,好像完全没有把刚才的对话接收进去。 任令曦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气不打一处来。 “身为调查员,好歹对这些案件也应该有一些敏感度,你完全不关注吗?”任令曦盯着电视冷哼。 贺云朝直起身来,有些莫名,随即搅了搅杯中的速溶咖啡,随口道:“K,连环杀手,ABO特别犯罪调查科S级重点关注对象,以虐杀奸杀Omega,并在抛尸现场留下受害者跪地祈祷姿势的尸体为代表性犯罪符号,所有受害者abo腺体及生殖腔被破坏,检测出强制发情残留,除了都是Omega以外,在年龄,身份,活动区域,甚至性别上都没有共同点,加上今早这起,已经是第六起犯罪,第一次犯案时间在两个月前的4月14日。” “……”任令曦愣了愣。 贺云朝看向她,捧着马克杯露出特别温良的微笑,“前几天师父你叮嘱过让我好好看一遍组里之前办过的案子,这个档案你特别标了加红记号。” 任令曦低下头,兀自又喝了一口咖啡,“就算你记住了,也不应该当做事不关己。” “师父需要我加入他们的闲话吗?” 任令曦撇唇,“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来这里对什么都不太上心。” “我觉得是你误会我了。”贺云朝揉了揉头发,还打了个呵欠。 明明也不是卷发,每次看起来都是手抓一把,东翘西翘,任令曦看不过眼,真想把他抓来好好打理一遍,这纯粹就是个人的完美主义作祟,眼里容不得这种随便。 但是想是这么想,任令曦也没想到等她回过神来,手已经放在贺云朝脑袋上了梳开了。 发质还挺软,有点像她家金毛。 贺云朝一双桃花眼平时都是倦乏耷着,这一刻终于睁开,困惑地看着她。 任令曦本来就身形娇小,贺云朝则是高高瘦瘦,她这么一捋,说顺手都不太合理。 任令曦故作镇定地收回手,“有脏东西。” 贺云朝点点头。 “你别叫我师父了,我还担当不起。”对她来说,自己现在还达不到费丞的位置,充其量也不过是个代理组长罢了。 “那叫什么?” “姐?” “……咳。”贺云朝竟然笑了一声。 任令曦眯眼,“叫任姐怎么了?” “我……比你大。” 这个认知第一次出现在任令曦脑子里,“你比我大?” “你二十四吧,我比你大两岁,档案里写了的。” 任令曦看档案最关注的就是成绩,其他一概一扫而过,怎么也没想到贺云朝这张少年脸居然比她还大两岁。 “不对,比我大你为什么以实习新人的身份进我们特别犯罪科?”她还以为贺云朝是刚毕业初出茅庐的警校应届生。 贺云朝抿唇,“之前……有点事。” 他有意隐瞒,任令曦也就没再追究,能进特别犯罪科的必然是审核过身份的人,之前发生了什么那是他的隐私,与她无关。 “其实叫姐姐也可以,如果你想的话。” “……还是叫名字吧。”任令曦摆摆手,离开休息室。 “好的,令曦。” 不知是不是错觉,身后的声音听起来越发慵懒。 …… …… 怎么叫都不对劲,她想。 任令曦打了一个呵欠。 “宝贝,怎么了?”餐桌对面,女人关切地问。 很快圆桌另一边的中年男人也将目光投过来,“怎么回事,组里给你安排的工作是不是太多了?” 任令曦努力正色,让自己看起来清醒点,“大概被传染了。” “传染?”女人耳朵很尖,紧张地问,“流感吗?还什么其他毛病,天呐我就跟你说了,别让女儿去那种地方工作,你偏偏要由着她,她好好端端一个审判庭大法官的女儿,做什么不好,要去当个警察……” “妈……”老调重弹,任令曦翻了个白眼。 “女儿喜欢就让她去,有什么关系。” 任令曦的父亲任毅,在外是个不苟言笑的审判庭大法官,在内却是个标准的女儿奴,从小到大,有什么事情几乎都由着她,就连任令曦拒绝舒适的留学生活,选择从零做起当一名调查员,他也帮她铺了路。 “什么‘什么关系’,她是Omega啊,那个什么犯罪科根本不招Omega,平时都得藏着掖着,万一哪次出勤遇到发情期怎么办?万一遇到Alpha的罪犯把她标记了怎么办?” 任令曦揉揉太阳穴,还是任毅先开口:“老婆,我们女儿没那么娇气,她自己会照顾好自己。” 可惜任毅的话在老婆耳中从来不顶用,夫妻二人还是因为这件事争执不休,任令曦见情况不妙,赶忙撤退。 没错,任令曦是如假包换的Omega,但她并没有因此甘于屈服,从小到大她都把自己当做Alpha来努力,无论是脑力还是体力,任令曦都是同龄人里拔尖的,她就读的警校平均三年才会有一个Omega出现,毕竟受天性限制,Omega有很多并不适合参与的工作,可任令曦不服,作为审判庭大法官的女儿,她执意要做一名警察也没人能阻止她。 警校三年,任令曦以一己之力,与那些Alpha、Beta竞争,最后也拔得头筹,成为当年最优秀的毕业生——虽然这个称号很多人因为她的家世背景不服,但谈到任令曦的能力,却没有人会怀疑。 Omega天生身体机能就比Alpha弱化许多,依照专家的说法,Omega失去的这部分作为生物本能全都进化在了孕育后代的功能之上。至于其他方面,如果说Alpha能做到的,Beta要付出双倍的努力,那么对于Omega来说,也许就需要在这基础上再翻几倍,至于有多辛苦,那就要问那个Omega本身了。 “她应该属于Alpha。”这是认识任令曦的人一致的共识。 不过,任令曦进ABO特别犯罪调查科,隐瞒了自己是Omega的身份,也隐瞒了自己是大法官女儿的身份。 这里不招Omega,而加入这个团队又是她从小到大的梦想。 ABO特别犯罪调查科成立之初,发生过Omega警员与罪犯对峙过程中进入发情期,导致犯罪现场多人失控性侵、人质被害的惨案,其中也包含同组警官在内,而ABO特别犯罪调查科负责的又都是与abo有关的特别案件,很容易接触到abo失控案例,于是那以后,这里就有了这条明文规定。 任令曦知道自己的决定非常自私,但是她又对自己特别自信,毕竟作为大法官的女儿,抑制剂这类东西,她从来不缺,加上良好的自控力让她能在这里风平浪静待上三年,也证明了她的自信没有错,至少,她是这么觉得。 任令曦这个特质当然也体现在了工作上,虽然她和贺云朝是同组的搭档,但是这段时间她一直给贺云朝安排文职工作,那些外勤常常是在贺云朝还没反应过来前,已经被任令曦处理完毕了,留下的也多是一些走访收集的小事情。 “K的案子现在不是二组负责吗?” 任令曦听到身后有人发出疑问,匆忙切掉了电脑的档案窗口。 贺云朝又踩着点来办公室了。 “真不怕迟到。”任令曦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唔,好像就差一点,”贺云朝一副心存侥幸地样子看看墙上的时钟,转头对任令曦笑了笑,“幸好我是准点到达。” 任令曦实在看不惯他的作风,而且隐约觉得,他最近好像已经不把自己当前辈了。 太随便,没有敬畏感。 可是又好像是自己多想,贺云朝的性子像水,能收能放,也许本来就是这样,因为最近两人渐渐熟络了,才会有所改变。 “令曦姐。” 任令曦收回神,因为之前贺云朝每次叫她“令曦”她都觉得别扭,最后还是让他加了个“姐”的后缀,贺云朝也不介意,改口很自然。 “我什么时候可以和你一起出外勤?” 贺云朝坐在转椅上,椅子一滑溜到她身侧,而他双手搭在膝头,在她面前坐得笔直,显得极为乖巧听话。 除了,那一头乱蓬蓬的短发。 以一个二十六岁的男人年龄而言,多少有些幼稚了,可奇怪的是贺云朝的脸,配上这个姿态,一点也不违和。 “你来还没一个月,先把简单的工作做好再谈。” “可是,每次只是你一个人出外勤,那好像不符合规矩。”贺云朝说道,“警员需要搭档就是因为外勤随时可能遇到危险,你需要有人支援。” “我不需要,我有分寸。” 贺云朝点点头,“我明白,我也知道我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万一外勤期间你出了什么事,而我不在你身边还高坐在办公室里,我该怎么和上头交代?” 任令曦皱了皱眉,这点她确实无可辩驳,她不怕受伤也不怕死,可是如果因此连累贺云朝被处分,她难辞其咎。 任令曦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画面,那人倒在血泊之中,而她姗姗来迟,当时她的心里无数次气自己,为什么不能及时支援到他——费丞。 费丞也是想要保护她吧,那时的她,就是现在的贺云朝。 贺云朝又道:“我也不是想出外勤,只是我不可能天天呆在办公室里,到时候被问起,我想不到应对方案。” “下次吧,”任令曦终于改口,“下次,你和我一起出去。” 贺云朝安静应道,“好。” 那一刻晨光恰好透过百叶窗揉入贺云朝的眼里,他的目光透亮,任令曦有一瞬的失神。 他发梢也有光。 和其他人不一样,贺云朝的头发没有打啫喱,虽然凌乱,却很清爽,更像是洗完头后没有好好吹干定型,自然的卷翘,蓬松且柔软。 任令曦不自觉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头。 这头发,乱得真让人心烦。 贺云朝微顿,却没有躲开,反而微微低首,换了个她更好摸的角度。 “你是狗吗?”任令曦不自觉失笑。 贺云朝低垂着脑袋,刘海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任令曦只听见他咕哝了一声:“不带得了便宜还侮辱人的,令曦姐。” 有点可爱。 这个念头从任令曦脑海里一闪而过。 该死,她居然会觉得“半桶水先生”可爱。 3.偶遇 任令曦一身挂脖深V小短裙,走进了五光十色的地下CLUB。 K的作案对象除了Omega这个特征以外,其余似乎都没有共通点,K选择受害者的随机性也是一直以来警方很难锁定他的原因,任令曦研究了那么久K的调查报告,只在走访时,找出了第四名和第六名两位受害者唯一有过的交集——HUNTER17,这家夜店的名字。 而这份交集,在警方报告中并没有出现过,因为第四名受害者来时,这家夜店还叫另一个名字。 如果不是作为爱好的共性特征,而是作为特定地点呢? 第六位受害者本身并不是夜店咖,能来这家夜店纯属偶然,却在K的活跃期内,和第四名受害者选中了同一个位置的夜店,最终被害,任令曦觉得,有必要深入探查一番。 任令曦是大法官的千金,从不缺玩夜店的资本,却对这种地方向来不感兴趣,这里太嘈杂,乌龙混杂的地方,对她来说更像是随时都要暴走的犯罪现场。 因为是查案,她自然不可能带朋友熟人来掩人耳目,至于贺云朝——她答应过他下次外勤一起出,可调查K的案子,完全是出自私人目的,她没必要拉人下水。 第四件案子发生的时候,他们差点就抓到了K,结果出了意外。千钧一发之际师父费丞为保护她只身追敌,差点死在K手中,幸好最后没有大碍,如今还躺在医院里接受治疗静养。 也因为这个变故,K的案子之后转移给了二组。 她不能接受。任令曦做一件事,从来都要有始有终,那个混蛋还打伤了师父继续逍遥法外,任令曦因此愈发自责,她一定要靠自己调查个水落石出。 前前后后找人聊了快一个小时也没问出什么线索,倒是夜店震耳欲聋的音乐让任令曦一个头两个大,她坐上吧台,正想叫酒保,忽而闻到一阵馨香。 非常淡的味道,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不仔细闻几乎闻不到,但任令曦对周遭的变化感知就十分敏锐,这点气味还逃不脱她的嗅觉。 有一点柴薪余烬混合着鸡蛋花的南洋岛国气息。 “这是什么味道?”任令曦叫住一个酒保问道。 “什么?” “空气里有一股很淡的味道,刚才没有,你闻到了吗?” 酒保顿了顿,“没有啊,会不会是谁喷了香水?” 不是香水,因为这气味扩散在空气里,没有因为某个人的往来而增减。 任令曦微微眯起眼,她觉得酒保没说真话,言语可以作假,但微表情不会骗人。 一旦有了意识,对味道的分辨就更为清晰,但不过是气味而已,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夜店里气氛如常,也许真就只是精油扩香呢? 任令曦望着舞池闪烁的灯光,好像此刻正是晚11点整,夜店黄金时间,DJ上台了,气氛瞬间到达燃点,人们如群魔乱舞扭动起来,一些男男女女甚至开始忘情拥抱激吻,在这种地方,似乎也被人习以为常。 不知道是不是焦距的关系,任令曦觉得灯光有些模糊,多看两眼,脑子里的思绪也跟着飘远,目光些许迷离。 “美女,一个人吗?”有男人上来搭讪的声音唤回她的神智,任令曦焦躁地打发走他,那搭讪男回头还骂骂咧咧了几句。 起初任令曦还有余力在心里嘲讽对方癞蛤蟆,可是她很快发现了不对劲,自己好像…… 发热的身体和干涸的喉咙让任令曦摸上自己的随身小包,推开人群匆匆往洗手间赶。 一路跌跌撞撞,她发现黑暗的舞池里,已经有人现场鱼水交融起来,还不止一对两对,甚至有的不止是两人,那个淡淡的气味被舞池中各种各样的香气湮灭,而那些香气,任令曦再熟悉不过——Omega的信息素。 Omega发情时会不受控地由颈后腺体产生独特的信息素,吸引他人交配,达成繁衍本能。 而她也是Omega。 发情并不奇怪,然而那么多Omega同一时刻发情显然不合常理,可惜此时此刻任令曦已经无暇顾及这场疯子的盛宴,她蓦地撞开几个人,冲往洗手间的方向。 任令曦本就个子不高,为了查案方便,今天她穿的还是平底鞋,小小的身形被淹没在舞池人山人海中,一路免不了男男女女迎上来求欢。 有人穷追不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任令曦猛地甩开那些人,没想到太着急,一头撞进前方另一个人怀里。 “让开——唔,你……” “令曦姐?”眼前的人一身黑灰拼色的休闲衬衫,领口解了三个扣子,锁骨露出一条挂着铭牌的银链,随着他倾身的动作,链条悬空微晃。 “贺云朝?你怎么在这里?” “……朋友叫我来玩。” “来这种地方?”会这么问,显然在任令曦眼里,这个CLUB此刻已经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之地。 贺云朝大概也猜出了她的意思,耸肩道:“我又没来过这家。” 但他这身打扮似乎与这里相得益彰,平日里贺云朝透着一股懒散风,今天虽然头发还是些许凌乱,却抓得很有层次感,显然有稍微收拾过自己,他本来就长得不赖,这样打点后,原本的颓丧感都变得野性难驯,一时间和办公室里听话的菜鸟新人判若两人。 而且他还高,今天之前任令曦从没有感觉过贺云朝的身高竟然这么有压迫感,堵在她面前,几乎把她整个人包裹进去。 味道。他身上的味道,一时间将周遭杂七杂八的气味抑制,任令曦昏沉的大脑有半刻清醒,但很快发现,摈弃了那些杂乱信息素的影响之后,她的感知尤其是嗅觉系统,被一种更强烈的气息影响,让她身体几欲发软。 “知道了,再会,”任令曦急急忙忙推开他,“你让一让。” 贺云朝让她走了。 侧身看向她离去的背影,下意识抬手,掩住了鼻端。 他微微皱眉,原本放松的唇角抿了起来。 刚才想留任令曦的家伙见任令曦孤身一人走开,忙又追上去。 贺云朝猛然一把抓住对方的后颈,将他拽了回来。 “你干什么——”对方抓狂地朝他挥动拳头,被贺云朝轻松截住。 “啊,”贺云朝歪头笑了笑,“想死吗?” 贺云朝回到位置,几个狐朋狗友喝得吵吵嚷嚷。 “刚在舞池享受过了?”朋友之一面带意味不明的笑凑上来。 贺云朝放松地坐进沙发座里,随手拿起一瓶酒,目光瞟向洗手间的方向。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他冷哼了声。 “我说你到底是不是那功能不健全?我们这种人要什么没有,你到现在天天寡得像个苦行僧,还能不能行?” “关你屁事。”贺云朝轻嗤,随后眉心轻拢,“那个舞池是什么情况,那些人……不正常。” “你去享受完我再来告诉你。” 贺云朝转过头,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利诱有些许动容,反倒是吊了吊唇角,一双桃花眼懒洋洋地朝他弯起来,却是笑不入眼,“怎么回事,还敢跟我讨价还价了是吧?” “嗷你这个人,当几天警察真把自己当官了,一点乐子也没有。”那朋友朝他瞥了眼舞池示意,“知道‘芳菲’吗?” 贺云朝挑眉。 “最近有两三个地下CLUB都会用这东西,无色无味的人造信息素,催情效果可不一般,还让人上瘾,现在基本上是哪家CLUB有它,哪家就能赚得盆满钵满。”那朋友身子一仰,摊开手大大咧咧躺倒在沙发上,“这消息,一般人可不知道,要不是我们家……” “我没觉得有什么效果。”贺云朝没给他炫耀的机会。 “哎,你又不是Omega。” “和Omega有关系?” “当然,‘芳菲’可是令Omega发情的信息素,对我们可没什么用。不过你想想,Omega一旦发情是什么样,到时候你只要在Omega身边,他们自然会岔开腿主动勾上你。” 贺云朝放下酒瓶,想了想,“那和迷丨药有什么不同?” “无色无味的气体,除了Omega,谁能知道它用过?就算是Omega,也很难分辨是自己发情期紊乱还是外在刺激作用,何况只要有抑制剂,也不是不能解除芳菲的效果,芳菲说到底也就是发情期催化剂,那些舞池里的,有几个不是自己为了享受来的?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贺云朝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刚才任令曦着急忙慌掠过自己的那一刻。 又想起了两人初见面的第一天,他依稀闻到的那抹浅淡的香气。 他径自起身,把身边的朋友吓了一跳。 “你去哪?” “洗手间。” “……你不是刚回来?” 贺云朝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店的人潮中。 …… …… 洗手间隔门里,任令曦捏着空空如也的随身包咬紧了牙关。 ——大意了,没有闪。 4.天性 任令曦心悸过速,紧紧攥着胸前的布料不断喘息,好不容易分出一丝精力,低头扫过手机上的联系人。 她一定是发情了。 而且从刚才的情况来看,发情的不止是她一个,大概率不是正常发情期作祟。能联系谁?报警,那来的很可能是他们科的人,就算不是,最后也会移交他们科处理,一旦进入调查,她的Omega身份就很难继续掩饰下去。如果联系父母,这份工作后续估计也没办法保证。而一般的朋友,她还要担心她们的人身安全。 要不然,就强撑过去吧,任令曦曾经也有过意外发情的时候,她知道发情期无法被满足身体最后会痛苦到不堪负荷休克甚至昏迷,但这次是外物引起的发情,运气好的话,外物刺激结束如果她还清醒,至少能让她离开这间夜店。 这个世界单纯的男女并不足以区分性别,Omega男性也能拥有孕育后代的生殖腔,而Alpha女性也有足以“犯罪”的性器。是以夜店的厕所不分男女而是单人单厕的一排,任令曦在最里头的那间。 即便是全封闭的卫生间,Omega发情的信息素也依然能透过门缝和排气孔依稀飘出门外。 “芳菲”的人造信息素对Alpha和Beta没有影响,但被芳菲催生出来的Omega发情的信息素不一样,刚才舞池里信息素还不够强烈,而现在,像任令曦这样Omega已经彻底发情,舞池内一片荒淫无度, 门口有人敲门,砰砰两声。 “开门,宝贝,我知道你在里面,”一个略显粗犷的声音,似乎还带着浓浓的醉意,“一个人忍不了了吧,来找哥哥我啊——” 热血在小腹拖动暧昧情潮,任令曦双颊酡红,明明平日里极度厌恶的油腻语气,此刻她却只是因为对方提议产生的一个小小联想,就在欲望沦陷的迫切感里挣扎,任令曦靠在门后双腿交迭,夹紧腿心所带来的刺激只能小小缓解身体理智的些许偏离,然而那不够,对一个发情期的Omega来说完全不够,她渴望肌肤相亲,渴望性器交融,渴望被人贯穿,被人播种。 现在,只要这门打开,任何一个人,不管认识不认识,喜欢还是讨厌,她都会双腿大张将自己迎上去。 恶心到令她想要呕吐的滚烫情欲,任令曦一面抚摸自己的身体,一面不停拿后脑撞击门板,心里一时半刻甚至想着,如果就这样昏厥过去就好了。 拍门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对方已经被她的信息素影响,疯了一般的力道几乎要把门板打穿。 “干什么,你这样会把人家吓坏的。” 拍门声间歇,门口传来另一个女人的声音,任令曦稍微松弛了片刻,然而很快,那女人说的话也开始让她觉得不对劲。 “里面那位小姐,不要怕,发情期把自己困在里头太危险了……”她顿了一下,声线开始颤抖,“你可以把自己交给我哦,我会很温柔……” 显然对方也受到了信息素的影响。 Alpha受信息素的影响更大,其次是Beta,但是酒精作用加上夜店的氛围下,人的意志力更加薄弱,任令曦知道自己这时候一旦打开门,只会落得一个下场。 可是听见外头那两三人,为了争夺自己几乎要失控的妖言惑语,这具身体就愈发不争气地淌出下流的液体,腺体散发出的信息素得不到缓解越来越浓郁,她整个人几乎都要燃烧起来。 拍门的声音逐渐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三个…… 砰砰砰和她狂躁的心跳交织,任令曦目光迷离缭乱,靠着门板的身体渐渐下滑。 想要。 她谈过男友,但没有经历过最后一步,从未体验过那种感觉,所以即使现在身体如此空虚饥渴,她依然也只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抽象渴望——就算是这样抽象的渴望,也足以把她逼疯。 她侧过头,颤抖的手已经不受控制摸上门把。 门后是恶魔耳语,絮絮聒聒钻入脑仁,麻痹她所有理智。 任令曦握住门把的手越攥越紧,握成拳的手指,即便指甲修剪得平整干净,也狠狠嵌入了手心,留下四个凹陷破皮的深痕。 “喂。” 门外忽然一个声音打断了她支离破碎的思绪。 “都站这里是什么意思?” 等一下,这个声音…… 混沌的大脑竟然还能运转,依稀分辨出声线对标的那张脸。 接下来门口一阵骚动,一开始是吵闹声,任令曦似乎还听见了有人背出了联邦的ABO法令,但被信息素影响的酒鬼哪管这些,处在发情期的任令曦也管不了,意识模糊间,门口的声音都搅成了一片,直到好一会儿之后才安静下来。 “令曦姐。” 这三个字从一片浑浑噩噩中跳脱出来,她总算听清了。 “令曦姐,是我……贺云朝。” 她知道是贺云朝,从他第二句话开口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贺云朝讲话的时候总是拖着一股慵懒劲儿,好像天大的事情都漫不经心,这种独特说话方式配上他薄磁的声线,她想认不出都难。 现在的他,语气好像并没有那么从容。 任令曦想要说话,身子却酥软无力,张口喉咙里迸出的字眼都变得沙哑,只飘出低低的气音。 “抑……” 她可以说吗?对方只是初来乍到的犯罪科新人,如果自己向他求助,等于把自己的软肋暴露给他,之后万一他以此为把柄要挟自己…… “什么?” 可是近在咫尺磁性嗓音仿佛带着倒刺,扎进了她的心里,想拔出来,就会勾得心慌酸涩不已,高涨的渴求顷刻爆炸。 “抑制……剂……抑制剂——”隔着门板她好不容易才喊出来。 门外的贺云朝一时没有回应。 “……在哪?”他的声线越来越沉,“我去给你……拿——” 最后一个字刚艰难地落下,两人之间的那道门忽然打开。 手背掩着口鼻的贺云朝猝不及防抬眼,对上满脸晕红如血的任令曦。 四目相对,他眼中流露些许错愕,她眼中情欲翻滚。 美人衣裳凌乱,红唇吐息,半颗乳球已经探露在外,胸前一道深壑若隐若现。 “令曦……” 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她一伸手,将贺云朝拉进了隔间,猛地阖上门。 “抱我……贺云朝——” 任令曦颤抖地从唇齿间溢出这句话,仰面祈求着看着他。 她不单说了,她还身体力行,逼仄的隔间里,馥郁之躯压在贺云朝身上,一男一女两具身体交迭,美好的肉体犹如致幻的曼陀罗麻痹人防备之心,一寸寸缠绕上贺云朝这枝干。 贺云朝居高临下,眼尾泛红。 如果说外间还能凭借调整呼吸来保持理智,这个隔间就是将他凌迟的刑场,空气里面一丝一缕浮动的信息素,都是生剐他的刀。 贺云朝不像刚才外面的那几个人,他还尚存理智,甚至连垂眸看她的眼神都还未见慌乱,可是细细看就会发现,他早已咬紧了牙关,突起的经络从下颔一路蜿蜒到了脖颈。 他的喉结在动,因为下一刻他仰起了头,避开她的味道,也因此暴露出了更多颈线。 任令曦看到那块软骨藏匿在贺云朝皮肤之下,上下滚动了一圈,她眼底意乱情迷更甚,水蛇一般贴着贺云朝的身体磨蹭,最后一个张口含住了那块滚动的突起,发出无意义的嘤咛。 “唔。”而这一声,是贺云朝发出的。 贺云朝的气味。 空沉的木质香,却不干涩,缱绻,松弛。 在自己强烈信息素的干扰之下,只偶尔能抽回一分理性的任令曦,竟然能闻见另一个人的气味,简直不可思议。 甚至贺云朝的气味,已经渐渐越过她的信息素,一路畅达她的嗅觉终端。 这怎么可能呢? 贺云朝的手搭上了她的腰,再度喉结轻滚,低头勉强作出镇定的模样,沙哑撂下警告:“……不可以。” “我要死了,”任令曦在痛苦中哽咽,朱唇微颤,“我要死了,贺云朝……” 贺云朝的眼底有光熠熠,牙齿咬到发出摩擦声响,他何尝不难受。 Omega的信息素真是致命。而任令曦的信息素更加纯粹,是细腻的小苍兰香,和常见的那些混香不同,纯度更高更麻醉理智,如果是普通人,反应早该如刚才门外那些家伙一般失控。不过,贺云朝的abo素质可是A,这A里,包含了控制力。 “不会死的,”贺云朝的手在她身上游弋,一方面是帮助她缓解痛苦,另一方面,也是纾解自己高涨的欲念,“……相信我。” 发情期无法可解,除了做爱和抑制剂。 “求你了,唔……抱我,进来好不好……”被情欲折磨的骄艳美人仿佛摇尾乞怜,声音极尽柔媚,娇躯不断在贺云朝身上蹭弄,一对雪峰几乎脱离遮掩,一点也不像她,“贺云朝,求你了……” 可她眼里有泪。 也许有人会以为她在害怕,又或者觉得她不被满足而哭诉,但这几周的共处下来,贺云朝看懂了那泪珠后的含义:不是为了可能到来的失身,也不是为了发情期煎熬的苦痛,是不甘,也是不服。 她不甘心自己屈从在身体本能下,她觉得这样的自己堪比废物,向本能低头,是她的屈辱。 贺云朝垂在身侧一只手紧紧握拳,青筋随着手劲绷起,如造影一般明晰可辨。 “真想做吗?”他突然问。 隔间里回应他的是她的喘息。 “人缺氧,就要呼吸,”贺云朝微微垂下长睫,扫下一片浓绀落影,表情冷冽,“Omega发情,就会求欢……” 那颗眼泪终于顺应万有引力,从眼角落了下来。 “自然规律——” 他遽然一低头含住了她的唇。 带着轻微撕扯的疼痛放开,贺云朝最终是咬住了自己的唇瓣,渗出血水。 “没什么丢人的。” 5.忍耐(微H) Hunter17厕所隔间中,两具交缠在一起身躯正忘情拥吻。 任令曦已经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不过她很肯定,是贺云朝先动的手。 身上挂脖的短裙上身被解下垂坠在腰间,乳贴不知飞去了哪里,这一刻她上半身一丝不挂落在贺云朝掌心,他手掌每一寸抚摸过的地方,都像带着电流,激起一阵鸡皮疙瘩的酥麻快意。 贺云朝握上了她的乳房,捏得她有些生疼。 这么想就会觉得羞耻,ABO特别犯罪调查科的新人菜鸟警官,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她的小徒弟,明明交集不过数周,平日里对白还停留在哪具尸体哪有疑点的两个人,此刻竟然会在某个CLUB的厕所隔间里纵情爱抚接吻。 任令曦知道Omega的信息素对一部分Beta也会有影响,不过这影响是不是太严重了一些?贺云朝压抑不住的粗声喘息和无意识失控的手劲都在告诉她,发情的好像不止是她一个人。 可警局的档案不会错,就像是钱乐说的“他这样还能是什么类型?”,任令曦努力在心里抹去另一个答案,不会的,他不像,况且如果他是,根本不会屈就在犯罪科当个菜鸟新人,通常”那些人”毕业时就已经硕果累累,直接进的都是精英团队,或者空降为管理者。 Alpha出生就掌握了基因密码,是天生的领导人,无论是精神力还是身体素质都是压倒性的赢家,更不要说侵略性的信息素。 作为Omega,任令曦对Alpha信息素的侵略性体会非常深刻,每一次都会让她由心犯怵。 可贺云朝没有。 尽管此刻她不受控地被包拢在贺云朝臂弯里,只能被迫仰起下巴接受过激至深的舌吻,但她还不到无法呼吸的地步,反而是贺云朝的吻让她从发情的煎熬中获得了些许的快慰。 两条舌头湿热纠缠,胸口的揉捏力道更加放肆,贺云朝放开她,俯身往下滑,一路沿着她的下颔、颈项、锁骨吮吻,直至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胸前,他一口衔住了挺翘的乳珠。 任令曦蓦地绷直了身子,高高昂起天鹅颈,紧贴着隔间的壁板。 她的手指岔进贺云朝发间,仿佛安抚某只大型犬一般,无意识抚弄。 刚才那股无处宣泄的欲火得以慰藉,任令曦不断挺腰将乳房哺喂入他口中,每一次贺云朝都会含得更深一点,直到大半乳肉都在温热的口腔中被包裹,被滑腻的舌头一圈一圈缠绕舔弄,任令曦发出舒服的喘吟。 “贺……贺云朝……”她不知道能说什么,只是想叫他的名字。 真的很丢脸,明明他们今天之前只不过同组的伪师徒关系,明明她还看不惯他半桶水的敷衍性子,可是她现在却只想和他交配。 比起那些陌生人,比起其他熟人,好像,选择贺云朝,并不坏。 不算一无所知,也不会太知根知底,这种半生熟的关系,最适合临时发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叫了他的名字,胸口被湿裹的乳尖传来巨大吸力,快感一瞬间拔高到了天灵,像烟花般炸开,随之而来的舌尖快速扫弄,更让她亢奋得蜷缩起脚趾。 贺云朝的手捏着乳肉挤压,仿佛内里真的有乳汁要被嘬空一般,钝重的吮痛伴随麻痹快感,一口一口吞噬了她的神智。 这是她第一次纵容自己发情,原来发情并不是那么糟糕的事。 沉沦于情欲中的她垂眸,埋首在她胸口的贺云朝似乎也有所感应,微微抬头。 自上而下与自下而上的两道视线交汇,她只看到他松开口,被拉扯的乳肉从他嘴里回弹,因为嘬吸而红肿的乳头躺在贺云朝的舌尖,被舌头来回拨弄。 他一边舔弄一边仰面注视她,仿佛是想从她眼中感知到她一星半点的不可自拔。 因为他备受煎熬,在任令曦尚未发现的地方,贺云朝已经粗硬如铁。 好淫靡的画面,她却薄唇轻张,带着喘息说:“那边……也要。” 贺云朝嘴角勾起来,蓦地上前重重吻了她一记,又低头含住了另一边。 贺云朝吸奶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也没有闲暇,一只手扶住她的腰肢,一只手沿着任令曦的臀线,一路摸进了裙下。 任令曦扭着身子不知是要躲避还是迎合,但反正结果都一样,那只手摸到她的丝袜,指尖压上薄袜和底裤的布料,在她腿心摩挲。 指腹很烫,烫得她一激灵,过电一样。 和自我安慰完全不一样的陌生异物侵入感,即便在发情期,任令曦还是下意识夹紧了双腿,可是那根手指下一秒不容分说捅破了丝袜,隔着内裤抵上了她灼热的阴阜。 胸前和下体同时传来被侵犯的快意,陌生的情潮让任令曦不知所措,她搭着贺云朝的脖子,拱起腰挣扎,这么一动作,又将乳峰喂进他嘴里,腿心后坐,脆弱的花唇擦过他的指尖。 “啊……”不由自主溢出呻吟。 只一下摩擦她就感受到了快乐,又尝试擦了第二下。 好舒服。 换做往常的任令曦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向情欲低头,可今时不同往昔,她在发情,就像是贺云朝说的那样,Omega发情天经地义,是她放纵自己最好的借口。 发情带来的胸闷焦灼与疼痛被每一次的快感缓解,任令曦无意识骑在贺云朝手指上蹭动,不大的隔间里,回荡着女人的低喘声。 贺云朝心领神会,指腹压进两瓣贝肉之间,沿着沟壑和那一抹嫩软的突起,快速来回碾磨,但那还不够,有欲望的不止是任令曦一个人,贺云朝咬住她硬实的红粒,带着齿尖的扯弄反复用力嘬吸。 这样高强度的刺激反复了好一会儿,任令曦差点高叫出声,隔间外再度传来人声,她才猛地抿住唇。 贺云朝吐出口中的湿淋淋的红实,低声凑到她耳边问:“……哪边更舒服?” 任令曦瞪他。 这倔强的性子,竟然能让任令曦在发情期还能抽出神智来瞪他。 “想让……令曦姐……舒服而已。” “令曦。” “嗯?” “叫令曦。” 这时候被叫“令曦姐”,让她觉得自己像老牛吃嫩草,他说得那么乖巧,分明还比她大两岁。 贺云朝此时此刻和她一样性致高昂,说话的语气都带着情欲上头的颤音,本就磁性十足的声线此刻仿若电流,游走过她的耳际,“令曦……” 明明是她这辈子听得最多的两个字,可当下淌进她耳中,她还是一阵脑中嗡鸣。 像是某种催情的咒语。 “所以,哪边更舒服……令曦?” 像是为了让她回忆起感受,说完贺云朝又低头吸了吸她的奶尖,手上搓弄的动作更甚。 沁出的液体已经沾湿了他的指尖。 门外的人进了他们隔壁间,即使这里不是上下通透的隔间,但门板依然很薄,稍微大声点说话都能听得见。 好像不止一个,两个人跌跌撞撞,进了隔间砰地一下倒在壁板上,就在任令曦身后,同一块壁板。 随后隔壁响起高亢的呻吟,任令曦和贺云朝对视一眼,一下就明白了。 任令曦听着那边厢的声音,忍不住伸手抚上贺云朝下面隆起的一团。 贺云朝迟滞了半秒,只听任令曦问他:“你呢?” 弓着身的贺云朝直起腰来,一瞬间把她包拢在自己身下,挡住顶上投来的所有灯光。 两人瞬间拉近的暧昧的空间里,纠缠着彼此浓重的喘息。 “Beta发情……哈……也这么……厉害吗?”任令曦仰头,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身下的手掌已经拉开了他的拉链,探了进去,一把包裹。 她没看见贺云朝搁在她头顶的手已经暴起的青筋。 如果贺云朝放任欲望,他们现在决不会仅仅只是这样。 贺云朝按住她的手。 “……再下去就忍不住了,”他说,“我可以……用别的方式帮你。” 虽然发情的最终目的是性器交融才能彻底纾解,但abo课程上也不是没有教过abo的假性高潮,只要身体获得一定程度的高潮感,发情表现就能得以短暂舒缓,拖到她找到抑制剂注射也不是不可能。 任令曦却没有妥协,反而问:“你不想和我做?” 她承认自己现在的主动有很大一部分发情的原因,但……她好像很喜欢贺云朝的气味。 很奇怪的理由,她和两个前男友都没有做到最后,一个是因为床上不合拍,一个是因为她非常厌恶前男友Alpha的信息素,哪怕Alpha的信息素在某种程度上也会引诱Omega发情,但那时候的她只想作呕,和刚才发情时的作呕感一样,直到贺云朝碰她,她才缓过劲来。 她不是保守的婚后派,她只是遵从自己的意志,喜欢与讨厌区别很明显。 贺云朝顿了一下。 他歪首咬她的耳朵,泄愤似地,“想。” 承认自己对前辈产生情欲是一种妥协,贺云朝是个随性的人,但他不认为任令曦也像他这般随性,如果两人今天因为发情期做了,以后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任令曦的态度,会很麻烦。 他可不想事后被调组,或者被雪藏,这对他要做的事而言也很麻烦。 而且说实话,他还挺喜欢她的。 他不是没遇到过Omega发情,他自己易感期也有过强烈欲望,贺云朝率性人生里唯一的坚持,就是他从来也没有将就与谁解决的念头,这是头一次,他竟然觉得自己无法自控。 他想做,比他表面上看起来的措置裕如想得多得多,想扒光她,想进入她,想狠狠肏弄她,想一整晚上翻来覆去交媾到天亮,想在她身体里发泄自己全部的欲望。 疯了。 一定是信息素,他想,一定是她的信息素有哪里不一样。 6.发情(H) 任令曦没有接话,她只是偏过头,吻上贺云朝的嘴角。 包含情欲的啄吻,不轻不重落在他唇沿,本能让她的手深入了贺云朝裤头之下,毫无保留地握住了它。 贺云朝突地闷哼一声,一把将她用力抵在壁板上,也把她的手紧紧压在两人之间动弹不得,随即半强迫地捏起她的下巴低头一吻,这个吻不复刚才的耐心,天雷勾动地火,便是长驱直入。 呜呜嗯嗯湿吻的声量在任令曦的耳道里扩大。 她都还没怎么动,贺云朝就一下下摆动腰臀,将性器狠狠撞进她的手心。 任令曦有一刹那的乍醒,因为直到这一刻,她才感应到手中巨大物什的真实尺寸。 一双美目在贺云朝的舌吻之下缓缓圆睁,她有一些失神。 ……不可能。 怎么会有Beta有这样的大小? 他明明看起来高高瘦瘦,这比例到底是哪里不正常? 心跳急遽拔升几乎要失速,更不要提她被贺云朝压在壁板上亲得几近缺氧,任令曦一时之间失去了分辨的精力,由着贺云朝放纵性器一记一记怼进她的手心,壁板随着两人的动作发出沉闷的嘭嘭声。 隔壁的那一对短暂停顿,很快不堪落后,发出了更大的响声。 身体与环境的催化下,空气里小苍兰的香气愈加馥郁,贺云朝的动作愈发失控。 他捧住任令曦的臀瓣,拉扯她裙下的丝袜,一遍遍将她的下身压向自己藏锋的胯下,两个人唇齿流连,呼吸交错间尽是高低起伏的粗重喘息声。 “你要进……就进来——”发情期的任令曦终于表达欲求不满。 这一次贺云朝再也没有和她客套,半褪下裤头,解放那根叫嚣的凶刃。 裙摆被掀开的任令曦,只觉得有一抹炙烫打在她的小腹之下。 她下意识低头,为眼前的一幕震惊,喃喃道:“怎么可能比Alpha还……” 骗人的吧,她可是有交过Alpha男友的经验。 “天赋异禀而已,”贺云朝吻住她,强行转开她的视线,“别看就好。” 鬼他妈天赋异禀啊! 即便贺云朝半弯了膝盖,两人的身高差这个姿势依然不好顺利进入。 贺云朝将她一条腿抬了起来。 “我可以……背过去……”即便这一刻贺云朝也没有停下吻她,任令曦只能抽空挤出一句话。 “不要,”贺云朝咬了咬她的下唇,克制的声线打着颤,“那样看不到你。” 任令曦忽然心慌意乱。 这家伙在说什么,他们只是在发泄情欲度过发情期罢了,为什么还要看着她的脸? 还没来得及抱怨感想,任令曦就觉得身体强行被拉升,足尖不得不踮起来,有什么杵进了她腿心,又热又硬。 “……我忍不住了。” 这句话的尾音刚落下,贺云朝就已经不管不顾地送了进来。 只堪堪挤进一个头,就从窄缝四周溢出汁液,那里在贺云朝的前戏之下已经足够湿滑,可任令曦还是因为他的野蛮插入而痛哼了一声。 前进顿感阻滞的贺云朝微微拧眉,竭力让自己停下来,“痛?” 任令曦此刻被信息素控制,身体只会以本能优先,哪里还管它痛不痛,只是扭着腰迎合,明明好看的眉眼因为胀痛而皱成一团,她还是动情吟喘:“你、你进来……快一点——” “你不会是……”贺云朝本来要与信息素对抗已经足够艰难,任令曦还不停用紧绞的小穴研磨他,他的理智濒临溃堤,握着她腿的手指都不小心用了力。 从发情开始就在渴望这一刻的身体淌出更多汁水,任令曦只觉得身体里烧灼的那股欲火更加难耐,她不断摆动腰臀,每一次都让贺云朝的阴茎更深一点,更撑开一些。 大脑依稀还能理出贺云朝的逻辑,此刻她只觉得烦躁。 “是又……怎么样,”任令曦说,“你经验丰富……呜——那你倒是、倒是动啊……” “任令曦——”贺云朝因为她的举动有些失控,挺身又埋深了一寸,好不容易才勒紧了缰绳,“不要……随便给人下定义……唔。” 任令曦因为这一寸便甬道收缩,贺云朝又抽嘶了一口气。 “我可从没、从没说过——” 他盯着任令曦的眸子,本来只是想要照顾她感受而抽出的一分耐心,却在她迷离、潋滟又夹杂着倔强的瞳光里融化,眼前的任令曦美得不可方物,哪怕为情欲驱使,她也不像一个傀儡,有一瞬间贺云朝有了一种错觉,是她自己在主动享受这一场交欢。 努力堆迭的理智因为一朝松懈而全盘尽毁,他挺身一举攻城略地,彻彻底底尽根没入。 “——不是第一次。”贺云朝直起身,顶灯之下的阴影中,他腾出右手五指岔入发间,捋起微湿的刘海和鬓发向后扒,嘴里把刚才尚未说完的话补全。 两人完整交合,低喘着气,眼神紧锁对方。 隔壁已经白热化,叫声震天响,根本就没顾及他们俩。 子宫被阴茎死死抵到了入口,发情期的身体终于有了小半刻的餍足,任令曦这才虚着眼,带着诧异道:“你是……第一次?” “彼此彼此。” 任令曦不知为什么又下意识否认:“我才不是。” 两个二十来岁的男女在夜店卫生间里冲动送出自己第一次,这种故事一听就蠢得像编的。 “嗯,”贺云朝向她俯下身来凑近,也因为这动作,身下的肉茎跟着前顶,“前辈不是第一次。”他顺着她说话,可是桃花眼一弯,像是已经把她看穿。 你看,他又来了。 任令曦在快慰中一把捂住他的嘴,“谁是你前辈。” 老是故意装嫩,明明现在鸡巴还插在她里面,偏偏要装成一副下克上。 贺云朝没有拉开她的手,反而是身下开始缓缓抽送。 一张五官优越的脸被她遮蔽,只露出那一双眼睛,任令曦见惯了他漾着光的眸子,哪里能适应他这一刻瞳色都被黑暗吞噬的陌生模样。 两人沉默着交合,一下又一下,动作清晰深重,和隔壁间那已经开始打桩的狂浪对比鲜明。 明明交合的是下体,可是她却觉得贺云朝的目光更纠缠。 刚才好不容易消停的情欲再度高涨,她蓦然收回手搭上自己的眼眶,只留下一簇视线,瞥见自己被他高举的一条腿随着他的动作轻晃。 “贺云朝……” 他靠过来。 “回去……忘掉。” 近在咫尺的热气打落在她鼻翼,他说—— “……遵命。” 任令曦心跳更甚,这两个字让她想起了那天阳光下,让她顺毛捋的那只“大型犬”。 到底,哪一个才是他? 下身抽插的节奏渐渐加快,任令曦的呻吟渐渐不受控制。 好在有隔壁铺垫,她没那么紧绷。 “还痛吗?” 贺云朝问话的同时,一根乌红的肉棒正在她身下埋进一截,分开的腿心让场面清晰可见,巨大的茎身硬挺挺肏进她的膣道,将她原本紧锁的穴口都拉抻成了一个O型,满涨使得两人交合的地方汁水泛滥,每抽插一次,就会带出更多的淫液。 任令曦知道贺云朝还在忍,他额角沁着细细密密的汗,汗水甚至滴落在了她胸口。 她是Omega,她不知道被Omega信息素催情后的其他性别会是怎么样,如果和她一样的话,那大抵是真的难耐至极。 就像他的尺寸,也让人很难耐。 努力在适应贺云朝大小的任令曦还没很好将自己从感官快慰里剥离,她摇摇头,又扯出一丝清明抱怨道:“腿……很酸。” 踮着一只脚,快要抽筋了。 任令曦以为自己这么说贺云朝会给她换个体位,没想到他却抽出另一只手,将她那条腿也勾了起来。 “贺云朝!唔——” 她低声喝止都来不及,贺云朝已经捧着她的臀瓣抬起她,将她彻底悬空抵在了壁板上。 她惊慌失措双腿勾上他的后腰,一迎一合间贺云朝这一次顶弄更加彻底,性器完全密不可分贴合,他餍足地靠上她的额,而她几乎能感受到甬穴里那根肉棒虬结的经络细微凸起,甚至它蛰伏时,还在微微充血跳动。 任令曦搂住贺云朝的后颈,她抬眼正想要开口,贺云朝倏而一偏头堵上了她的嘴。 她就这样整个身子被贺云朝抱在手里,顶在隔间壁板上肏弄,一双腿挂在他臂弯,他每抽插一次,任令曦穿着丝袜的纤细小腿就跟着动作摇晃。 到底发情期的Omega还是没有原则可言,贺云朝的进攻性很快让任令曦被情欲占据的大脑无从招架,全然忘了自己前一刻还要训斥他的心,臀部陷落在他掌心里,两人之间的距离,仅凭两腿之间衔接的性器分合远近。 “裹得好紧……”他低叹,任令曦一阵耳热。 贺云朝劲腰挺动,而她的腿心就仿佛一张小口,裹着他的阴茎一遍遍往里含,粗硕的阳具在两人之间不过是一道黑影快速进出,肉穴伴随抽插吞吞吐吐反反复复,狭小的隔间里臀腿拍打的啪啪声,汁液四溅的咕唧声全都萦绕在耳畔,声声入耳。 “贺、贺云朝……等、等一下,唔——” 就算身处发情期,任令曦多少还是有羞耻心。 “是你在咬我,”贺云朝伏在她耳边低喘,喘息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笑意,“你不肯让我停……” “……混蛋。”任令曦咬牙轻哼,可是一波波疯涌而至的快感让她无从辩驳。 那里,确实紧紧咬住他。 “嗯,我是混蛋,”他调整躁动的呼吸,去吻她的唇,“……但你舒服么?” “令曦?”一声暧昧的耳语。 迷离中的任令曦凑上唇一记封缄,用行动来告诉了他答案。 贺云朝心下一颤。 小苍兰的信息素芳香浓郁到了顶峰迸发,似乎也解放了一只受到诱惑的野兽。 贺云朝无法抵抗,埋首在她胸口深嗅。 平日里避之不及的Omega信息素,这一刻他竟然沉迷其中。 他想弄坏她,想得发疯,想得从脑仁到性器,浑身作疼。 燥热感狂躁飙升,身体机能为繁衍而调整到了最佳状态,意识除了狠狠肏干她再抽不出余暇。 他明白,这是信息素的作用,她的信息素太强烈,今天如果不是他,换一个人来,早就能把她撕裂,欺负到遍体鳞伤。 ——该死。 他忽然莫名焦躁。 “令曦。”他咬紧牙关低喃。 “忍……着点。” 若是在其他地方,也许贺云朝还会收敛一点,可是今天在这里,他丝毫没打算顾及环境,交合的声浪没几下就盖过了隔壁间的余韵,贺云朝揉捏着任令曦的臀肉,将她轻盈一掂,臀肌发力,为即将到来的高潮凶戾提速。 任令曦终于还是失控叫出了声。 隔间里外一路至舞池都是因为信息素混乱而疯狂的人群,但他们无疑是最喧闹的那一对,连刚才闹腾的隔壁间二人也自惭形秽。 隔间单薄的壁板都承受不住顶撞的重量而震颤,吱呀吱呀。 贺云朝猝然埋首含住她的乳肉,抱着她一次次尽根插入抵到了尽头仿佛贯穿,酥麻如电涌的快感一阵阵打上来,被情欲浪潮推到峰极的任令曦不堪承受,她低低呜咽中紧抓住贺云朝的臂膀,指甲深深戳入他的皮肉抓挠,他却连眉头也不皱一分。 两人在极致欢愉间,贺云朝又挺腰抽送了百来下,隐隐约约听见任令曦在唤他。 “……云、云朝……” 他没听到自己的姓氏,好似只被她叫了名字,听得他心房一软。 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挤出声:“——别怕。” 他短暂停顿。 “我会拔出来。” 可是他没料到任令曦的双腿锁住了他,“不要……” “就……到里面……”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即使贺云朝没听清,却还是听出了大概。 贺云朝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直到她再度重申了一遍,贺云朝忽然一阵喉头发干。 随即而来的紧绞令贺云朝连准备也没来得及,就腰眼一麻,抖索着泄了出来。 信息素催生的窒息灼热带来恣肆快感浇淋,两人双双跌入了一场缥缈的梦境。 贺云朝垂首在她颈间,像个意识放空的瘾君子嗅着她高潮后的余香。 颈后是abo腺体所在,用于储存、散发信息素,此刻的令曦信息素的气味,又和之前不一样。 但无论是哪一种,这么近的距离都足以让人疯狂。 无所谓,他想要她,本来就想,本来就已经无法自控,就这样吧。 贺云朝慢慢放下她,居高临下,指尖攀上她纤细的颈项,他偏头,张口,咬上了她的后颈。 牙齿嵌进去,只消稍一用力,就可以咬破她的皮肤,刺破她的腺体,注入自己唾液中的信息素,将她标记。 被标记的羔羊,就会属于自己。 “贺云朝?” 下一秒,贺云朝蓦然清醒。 他突地咬住自己的手背,原本想要咬破她腺体的牙齿,狠狠刺入自己的皮肤。 血腥味在口腔里一点点泛开。 午夜的CLUB门外,任令曦侧目望了一眼街边的一群人。 全都是二十多的男男女女相谈甚欢,贺云朝也在其中,似乎正在告别。 任令曦什么都还没说,只是不死心在光亮处翻找着原本应该在随身包夹层里的车钥匙,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 “我送你。” 她抬头,是贺云朝。 “你不要和他们一起吗?” “都散场了,他们去吃夜宵,我打算回家。”贺云朝耸耸肩。 “没关系,我自己有车……” 贺云朝偏头,“不是包里东西都空了么?钥匙也丢了吧?” 刚才事后任令曦把发生了什么与他解释了一遍,她不想让贺云朝觉得自己是个轻易把自己送入险境的莽撞傻瓜,虽然今天发生的事情,确实也没什么不同。 HUNTER17存在使用违禁药物的嫌疑,但今晚显然不是处理的最佳时间。 何况刚刚经历了那么疯狂的性爱,现在的她一定看起来很狼狈,她不想给自己的职业抹黑。 “我可以打车。”任令曦微微垂眸,语气平淡。 好像他们和今晚之前没什么不一样。 “正好,我也需要打车。”贺云朝说,他也是拖着惯常懒洋洋的语调,嗓音舒缓,“刚喝了一点酒。” “你可以自己——” “你的信息素还会有残留的,令曦。” 任令曦眼神微凝。 作为警校abo理论成绩第一,她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欢爱过后Omega的信息素依然会有少许残留,别小看这一点,万一遇到易感期的Alpha,那就足够引发骚乱,而她作为最纤弱的性别,必然无法抵抗易感期Alpha信息素的压制力。 她让贺云朝留在里面,即是为了快速消弭Omega信息素影响,更是为了推迟下一次发情期到来的时间,作为Omega,又是ABO特别犯罪科的警员,她早就植入过避孕针以防万一。 “那,你送我回去吧。”任令曦放弃了无谓的坚持,至少贺云朝她并不讨厌。 刚才与他的性爱也很过瘾,她坦诚地想。 夜色昏昏中,贺云朝揣着兜朝她走了两步,在她面前站定。 他的衬衫微敞,锁骨的那条银链还在浅浅反光。 “或者,可以不回去吗?” 有风吹乱了任令曦的鬓发,她闻言偏首,面露一霎的怔忡。 贺云朝缓缓靠近,她没有退开,直到他的额无力地抵上她的肩膀。 “我是第一次,歇火得没那么快。” “能不能,再留给我一个晚上?” 7.好摸 “怎么不进来?” 任令曦攥着随身包站在门口发了小半会儿呆,公寓里头传来贺云朝的声音。 她如梦初醒,脱下平底鞋,看了眼空无一物的玄关。 贺云朝刚放好东西出来,看到她的反应怔愣片刻,随即恍然。 “抱歉,我忘了。”贺云朝打开边上隐蔽式的鞋柜,从里头抽出一双拖鞋放在她面前。 任令曦下意识瞥了眼——贺云朝自己赤着脚踩在原木地板上。 他还真的很随便。 任令曦觉得自己今天的脑子应该是发情烧坏了,不然为什么会大半夜答应自己组里的菜鸟新人那么荒唐的请求? [能不能,再留给我一个晚上?] 当然是不能啊!明明发情时两人是迫不得已,就算是正常发情期作祟,今晚该做的已经做了,再有什么想法那也是下次再说,哪有当下直接转场再续的? 可是她怎么就答应了呢? “令曦?” 任令曦抬头,叫她的人忽而凑近,木质香调扑面而来,呼吸的范围里全都是贺云朝的气息。 “门没关。”他只是越过她,关上了防盗门。 门一关,身后走廊的一缕月光被隔断,玄关没有灯,最近的光源在他背后的客厅。 逆光,很暗,两人之间距离暧昧的暗。 “这么叫有点不习惯。”任令曦打断了短暂的寂静。 贺云朝眉目微动,“那要叫什么?一会儿令曦姐,一会儿令曦,我们总得固定一个。” “也不用固定,就是……平时别叫我令曦就行。” 贺云朝看起来像听进去了,点头,又问:“那是什么时候能叫?” 任令曦轻轻扬眉,“你是不是故意要让我说出来?” “说什么?”贺云朝歪头。 ……这个人! 贺云朝弯下腰,一张脸忽然在她面前放大成特写,“令曦姐。” 他没有调侃,反倒叫的很认真。 贺云朝五官生得好,眉眼干净柔和,淡化了高鼻薄唇带来的锐利,看起来就很舒服,加上平日里性子寡淡,与世无争,总带着一股慵懒的调调,好像时间在他的身周都会流动得很慢。 所以他即使在这么近的距离直勾勾看着她,她也感觉不到一丝不快。 但是……心跳很快。 又来了,这种感觉,好像自己在占他的便宜,在对一个比自己年纪小的男生辣手催花。 “算了,叫什么随你吧。” 任令曦推开他,径自走进房间。 出乎意料,她以为贺云朝的房间会是一团乱麻,没想到这么干净——干净到有点家徒四壁的程度,整个公寓里没有多少多余的色彩,陈设都是朴素的极简主义,一切回归天然。 这是不是叫什么……侘寂风? “你要喝点什么?”贺云朝从她身边走过,他没穿鞋,走过去无声无息,安静得像只猫。 猫猫狗狗的,就不能是个人吗? 任令曦一撇唇,“大晚上总不能喝咖啡。” 岛台那端传来一声轻笑,“我有百利甜酒,也有汽水。” 一般这时候不都该说些什么“威士忌”“香槟”之类? “你是觉得女生就喜欢甜的东西?” “嗯?”贺云朝拿杯子的手顿了顿,“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冰箱里有?” 没等任令曦回话,贺云朝就径自接了回去,“是我喜欢甜的东西。” 任令曦尴尬地干咳了一声。 “水就好了。” 等任令曦接过水杯,贺云朝又走开了。 公寓不大,两室一厅,不过质量很好,哪怕坐落在这座城市的黄金地段,这个点也听不见半点杂音,屋里很安静,死寂。 “……我没想到你会带我回家,”任令曦没话找话,“我以为你会随便找个酒店。” “坦白说,我想过,”贺云朝的声音从另一个房间飘来,“但是我觉得你应该不想去酒店那样的地方。” 任令曦没说话。 “你有点小洁癖。” “才没有。” 贺云朝没继续反驳她,从房间里走出来,递给她一套睡衣和全新的洗漱用品,“而且我觉得,既然是我发出的邀请,带你去酒店,未免有点太没诚意了。” 明明只是稀松平常的对话,任令曦却觉得很愉快。 其实平时和“半桶水先生”聊天也很舒畅,因为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听,从来没有过咄咄逼人的时候,任令曦见过别组的新人,有些初出茅庐一身自负天不怕地不怕,敢直接跟上级叫板,有些唯唯诺诺畏首畏尾,关键的时候就隐身。 可是贺云朝就是那么的—— 恰到好处。 某种程度上,虽然她叫他半桶水先生,但任令曦觉得,半桶水,有时候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今天他的形象有一点颠覆,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贺云朝也许并不是那么规矩。 “怎么还一直看着我,不去洗澡么?看你在隔间里的时候就已经很不满了。” 任令曦匆忙从沙发上起身,拈了拈手上的睡衣,“这衣服……” “我的,买小了,只穿过一次,洗干净了。”贺云朝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虽然对你来说可能还会有点大。” 任令曦倒是没有遮遮掩掩,虽然深V挂脖小短裙是真的很性感,但她今天这么穿完全只是为了自己在夜店里不显得那么突兀——这都是为了工作,她并不觉得羞耻。 而且…… “个子小又怎么了,我该有的都有。”少有地,任令曦居然会对一个男性为自己的身材发声。 她是该有自信的资本,另外某种程度上来说,Omega都多多少少会具有一些性吸引力,这是生物进化的结果,因为这个性别需要吸引其他性别来交配繁衍,在外形上,通常都不差——优胜劣汰,不能吸引人的Omega,是要被淘汰的。 这一次贺云朝真的笑了。 “我知道你该有的都有,刚才亲身体会过。” “贺云朝你……” 他忽然抱了她一下。 “快去洗吧,”他埋在她耳边深呼吸,“不然我想一起洗了。” 她的耳根倏地发烫。 这是任令曦人生第一次在男人家过夜。 不开玩笑,因为之前和男友在床事上无法合拍,她知道一男一女过夜会是什么结果,所以从来没有答应过,再后来沉迷于特别犯罪科的工作,她也就再没考虑过谈恋爱。 性伴侣这件事,其实在这个社会并不少见,但有了之前两次不好的体验,任令曦宁愿用抑制剂来解决问题。虽然抑制剂也并不是最佳选择,贵,偶有副作用,还会产生抗药性,就比如最近,她能明确感觉到抑制剂的药效对自己来说弱化了——是时候换个新牌子了。 任令曦以为偃旗息鼓之后的两人,在发情期之外的时间再启动这种关系会很尴尬,尤其是非发情期,自己大概没办法把贺云朝从办公室里那个又听话又敷衍的伪徒弟形象里剥离出来,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不过她好像想多了。 因为看到贺云朝光着上半身,只穿这一条休闲长裤,从浴室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任令曦就觉得有什么炸了。 不,这个人是怎么回事?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吗? 这种不带一丝赘肉的八块腹肌,体脂率是多少?个人档案里他的身体素质评分明明也只有B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还是她记忆出了问题? 在他面前说自己该有的都有,怎么有种班门弄斧的错觉? 任令曦下意识往床板靠了一点,现在的贺云朝让她觉得有点危险。 “怎么了?”看出任令曦的防备,贺云朝莫名。 “你档案上身体素质评分只有B。”她想也没想就说了实话。 贺云朝错愕,然后表情微滞道:“那都是几个月前的体测了。” 几个月不可能到这么完美的程度,任令曦不是傻子。 贺云朝走到床边,见她眼神更加狐疑,慢慢在床畔蹲下,一双手臂交迭,搁在床沿,半仰着头看她。 “我也可以很努力的,你信不信?” “不信。” 贺云朝撇撇唇,“你敷衍我一下也好,一定要这么残忍吗?” “我不会敷衍。”任令曦侧过脸,此刻她半坐在床上,他靠着床边,缩成一团,好像在摇尾乞怜。 ……怎么又变成狗了。 任令曦恨不能甩去脑子里不切实际的联想。 “可今晚就只能这样了……下次你要我瘦一点还是胖一点,我努力给你看看。” 他歪头靠在手臂上看她,床头灯光落进他眸子里,微微亮。 任令曦还是没忍住,伸手摸上他的头发。 刚洗完,没有吹很干,还能摸到些许潮意。 她总算确认这人平时为什么头发总是乱七八糟了。 “好摸吗?” 贺云朝低声问。 “不好摸,湿。” 贺云朝慢慢起身坐到床沿,握住她的手,牵引她放上他结实的小腹,“那你摸这儿。” 任令曦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从善如流,指腹沿着他的人鱼线轻轻摩挲。 贺云朝也没想到她适应得这么快,小腹的肌肉微微紧绷。 有点痒。 他深吸一口气,不让她看出自己的颤栗,可是偷瞄她的那一刻,他发现任令曦笑了。 “怕痒吗?”任令曦平时笑得不多,倒也不是不爱笑,就是她习惯一心工作了,一干起活来就很认真。 但她的笑容很漂亮,一个明艳浓烈的大美人,笑的时候怎么可能不漂亮? 贺云朝心神震了一震,连小腹上的痒都忘了个十足十。 她还不依不饶用指尖轻轻挠他,看他的反应。 这不在贺云朝预期里。 正如贺云朝对她说的,他是第一次,没有那么轻易歇火,今晚开荤之后,他依然有欲望,而他知道她和他的身体很合拍,所以他才会主动邀请。 他也不吝于用一些小手段讨她开心,如果她喜欢。 可是现在他好像…… 自己有点,开心? 不,或者换个形容词。 ——算了,这不重要。 因为他已经吻了上去。 “令曦。” 贺云朝吻她,还要叫她名字。 任令曦心下一跳,被动任他吻过来,悄声道:“别这么叫。” 他扬唇,“时机对的。” “不对……” 她也说不清,反正就是不对,反正叫什么都不对。 他身体覆上来,还是边吻她边喃:“……令曦。” “别叫。” “令曦。” “贺云朝——” 本来是怨嗔,可是他却很温吞地接了下来:“嗯。” 所以任令曦担心的那些什么尴尬,不适应根本不存在,两个人自然而然就滚到了床上去,任令曦整个人被他压在身下,被他吻得气喘吁吁,没两下已经赤条条和他纠缠在一起。 喘息间,任令曦感觉到贺云朝的长指已经触到了她身下。 “这里好摸,”他轻轻咬住她的耳尖,压着声蛊惑她,“而且……” “它也会湿。” 指腹轻捻,他揉了上去。 8.暗藏 好累。 任令曦睁开眼第一感想就是这两个字。 昨晚的一切都好像一场不切实际的梦境,她现在一时还没从自己所在的场景中缓过来。 将手腕从额头挪开,任令曦看了眼身旁睡得深沉的男人,天光还没大亮,他昨晚那么卖力,现在没醒也合理。 那以后他们做了几次?她想了半天也不确定,她只知道—— 她嗓子哑了。 任令曦无语捂脸,这一点儿也不像一对普通同僚应该有的交集。 是因为第一次的原因吗?贺云朝的性欲强得有一点过分,后面她再怎么叫停他都没刹住车。 虽然没睡几小时,任令曦还是睡不着了,而且她也没办法想象醒来后两人互道早安的场景,他们……还没那么熟。 于是她翻身下了床。 …… …… 贺云朝很久没睡过这么踏实的一觉了。 平日里他总是睡不醒的倦乏模样是因为他真的没有睡好,有些时候他甚至可以什么也不做睁着眼在床上等天亮。 他知道原因,所以,看再多的医生也无济于事。 可是昨晚他真的睡得很好,一觉自然醒,甚至—— 迟到。 贺云朝看了眼床边的时钟,失笑。 他也不急,反正都迟到了,不如躺平。 可是他看着空荡荡的身侧,竟然有一点失落。 什么时候走的? 她该不会还在床头放了钱吧? 贺云朝猛地起身探头望向另一边的床头柜,还好,没有钱。 贺云朝舒了一口气,上面只有一套迭好的睡衣。 他趴回床上,侧着脸盯着那套白色睡衣好半天。 伸手拿了回来。 上面还留有淡淡的小苍兰香,很淡,毕竟昨晚她真正穿上它也不到一小时。可即便如此,遗留的Omega信息素味道对他来说也足够强烈,足以催情。 贺云朝把衣服捧在面前深深嗅闻,溢出的鼻息发颤。 本来只是借用这个味道罢了,脑子里却不听使唤浮现出任令曦的脸。 [怕痒吗?] 她那时候笑了。 埋首在柔软睡衣里的贺云朝许久没有回神。 许久,晨曦中的卧室,被窝之下响起暧昧的低喘。 ABO特别犯罪调查科的办公室,有人姗姗来迟。 “小子你有点过分了啊,中午才来!”钱乐看到贺云朝就狠狠拍了一记他的背。 贺云朝踉跄了一下,淡定应答道:“今早发烧,脑袋发懵没来得及请假。” “发烧?”钱乐疑惑,“令曦说你打电话跟她说你睡迟了啊。” “……”贺云朝僵了僵。 “奇怪,你该不会是睡迟了不好意思和我坦白吧?哈哈哈,没事,谁没个睡过头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在贺云朝和任令曦之间,钱乐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相信后者,留下百口莫辩的贺云朝,大笑间扬长而去。 贺云朝回到座位上,身旁桌位没见到那个让自己丢脸的元凶。 他状似不经意地张望,远处余Sir办公室的透明玻璃后,是她的侧影。 她应该回家换了一身衣服,利落的小西装平整妥帖,一身清爽,看不出半点昨晚的狼狈。 其实……也不狼狈。 她发丝凌乱叫着他名字的时候,很性感。 贺云朝收回视线,手一挥,掸去脑子里多余的想法。 手机里传来朋友的消息。 [昨晚春宵一夜感觉怎么样?] 贺云朝面不改色地回他:[胡说什么。] 朋友:[别装了,看到你带人家上车了,你什么时候主动送人回去过?] 贺云朝回想了一下,确实没有。 朋友:[如果只是炮友的话,别太认真啊,后续才是真的麻烦。] 贺云朝:[麻烦?] 朋友:[对啊,有些人有了肉体关系之后就会得寸进尺,黏着你要更多,硬要闯进你的生活,日常都会被她打乱,所以如果止步于炮友关系,一定要划清界限!] 炮友关系? 他们这样,算不算? 贺云朝没想过太多,他是一个崇尚自由的人,凡事随心所欲,当然只要不会触及原则,他还是可以在自己愿意的前提下照顾他人的感受。这种生活模式他比较自在,如果要被一个外人强行打破的话,他确实不喜欢。 正想着,余Sir办公室的门打开了,任令曦走了出来。 贺云朝匆匆敷衍了朋友两句,关上了手机屏幕。 经过昨晚,现在是审判时刻,他原本担心的是任令曦可能会无形将他雪藏或者无视他,不过刚才朋友的提点似乎又指出了另一种可能性,有了肉体关系之后,对方也许会认为两人关系改变而得寸进尺,黏他烦他,打乱他的生活。 顺便一提,抛开肉体关系这个前提,这是贺云朝谈了一段恋爱之后就再也不谈的原因,他不喜欢自己的生活空间被人挤占。 自由明明是人类最应该享受的权力。 所以现在是博彩揭露结果的时候,贺云朝忽然有一点后悔,果然对身边人出手的结果就是很麻烦。 五米……三米…… 贺云朝维持着日常平静的神情打开今日要处理的报告。 就在他余光瞥见任令曦走到他桌边的那一刻—— “贺云朝。” 来了。 一份报告被搁在他桌案上。 “准备一下,我们下午出去调查。” 贺云朝抬起头,任令曦已经直接与他擦身而过,坐回自己的工位。 他转头看向任令曦,疑惑道:“这个……” “针对近来一些地下场所使用的abo违禁品,我和余Sir报告已经立案了。”任令曦抬手轻撩耳下的碎发,以指代梳扒了扒,勾到耳后,“就是昨晚那件事,我今早做的报告。” 昨晚她还中了招,一晚上和他在床上翻云覆雨,今天早晨就已经做完初步调查写了报告,还递上去立了案? 贺云朝忽然无言以对。 人和人之间果然有壁垒,任令曦的行事风格一贯雷厉风行。 “所以,睡饱了吗?” 贺云朝:“嗯?” 任令曦拿出一罐能量饮料放在他桌上,“睡饱了就开工吧。” 贺云朝看了眼能量饮料清晰的LOGO,不知想了什么,嘴上一如既往乖巧地应了声:“好。” 既没有形同陌路,也没有浓情蜜意,她似乎不打算刻意回避,他当然也不可能故意提起,眼前的两个人,和以往任何一个时刻没有什么不同。 —————————————————— 分章控制下章节字数不然后面单章字数容易爆,以后尽量保持单章2000字左右看起来轻松一点。 这篇大概下次的小目标是50收加更和50留言加更。 9.费丞 连着几天任令曦都带着贺云朝出去跑外勤,算是兑现了她对贺云朝的承诺。 对任令曦而言似乎也不勉强,她本来就要出去的,油费部门报销,多一个贺云朝,她还可以忙里偷闲不用自己开车。 而且贺云朝的表现非常配合,开车打杂问访记录,桩桩件件他都一手包办,虽然,他办起事来不温不火拖拖拉拉,但总能踩着及格线搞定,只不过那些记录的报告任令曦到最后还是要重新梳理补充一遍。 写的什么东西,那么简略,啧。 要说心态,任令曦也并不是真的毫无变化。 她确实多关注了贺云朝一些,那一晚之后,她见到的贺云朝又回到了昔日的形象,恪守新人本分,即使一天到晚总是懒懒倦倦没什么状态,可别人说的每一句话他似乎都有好好在听,调查科的每一个人都能和他打成一片,谁有麻烦都会找他倾诉,他好像从来也不会拒绝帮忙。 任令曦一度觉得,他比她还像Omega,毕竟这种亲和力,在Omega身上显现才更正常。 她也怀疑过贺云朝会不会是Alpha,因为那一晚的贺云朝,种种迹象都与Alpha神似,唯独就只有一点:Alpha在接收到发情期Omega强烈的信息素的时候,也是会发情的,同时还会散发出属于他独特的信息素,Alpha的信息素充满侵略性,会对Omega甚至其他实力低于自己的性别产生压迫感,这是Alpha交配过程中的生物天性,可是贺云朝似乎并没有这些发情症状,还能用理智控制自己的行为。 如果真的是Alpha的话,那天她可能就稀里糊涂被标记了吧? 贺云朝是一个充满矛盾感,违和中又透着奇妙和谐的一个人。 最奇怪的是,这么多天以来,贺云朝从来没有问过她一句—— 你为什么会是Omega? 既然他不问,她当然也乐得自在,相对的,她收回自己对贺云朝的好奇心,成年人交往的原则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晚上一起吃饭吗?” 贺云朝将目光从眼前的红灯上收回来,“什么?” “已经5点了,”任令曦瞥了眼车辆中控屏幕里显示的时间,“6点半,鸟山厝,你吃日料的吧?” 贺云朝神色微微一顿,“嗯。” 这么多天了,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在工作以外的时间交际。 “行,那我就跟余Sir报备说你也去了。”任令曦低头发讯息。 “余Sir?” “对啊,部门聚餐,刚通知的。” 贺云朝顿时无话可说。 他以为…… 眸光觑了一无所觉的任令曦一眼,贺云朝把着方向盘的食指无意识地快速敲击着,但是他面色不显,在落日尚未完全散去的余晖下,一脸沉静。 “哦,去鸟山厝之前,麻烦你先送我去一趟中心医院。” 敲击的食指停了下来,贺云朝再度扫了一眼任令曦,可她依旧没有反应。 贺云朝最终还是没有问,毕竟,他们不熟。 车子停在医院停车场,任令曦开始解安全带,“你可以在这里等我,我不会去太久,你要是无聊的话,也可以去附近转转,我好了给你打电话。” “我可以陪你上去。” 任令曦愣了一下,安全扣“啪”地解开,“不用。” “如果不方便我也不勉强,只是车里很闷,这里我人生地不熟……” 一句“不勉强”,句句是理由,以退为进算是被你玩明白了。 贺云朝表面上确实没有进攻性,因为他的进攻方法都不那么直接。 任令曦叹了口气,“那你和我来。” 贺云朝点点头,像是听从了她的指示,飞快随她下了车。 医院六楼是住院部,贺云朝一路跟着任令曦到了一个病房门口。 任令曦停下脚步迟疑了两秒,挑眉眄了贺云朝一眼,意思是:这你也要跟? 贺云朝拽着背包带回望她,好像没看明白她的意思,还在等她开门。 ——门是有玻璃视窗的,贺云朝的高度可以轻松看到,里头的床上,倚坐着一个男人。 任令曦没话说,想想也无所谓,敲了敲门,等待门里有人回应之后才走了进去。 “师父,”任令曦进门之后和进门之前判若两人,对床上的男人露出欣喜的笑容,“你的精神好多了。” 男人看起来三十出头,眉目疏朗,即使身着病号服也无损他的英俊,相对看起来懒得不着调儿的贺云朝而言,更让人觉得安定沉稳,更有沉淀的故事感。 接收到任令曦的问候,男人笑起来,笑声低沉悦耳。 “我本来就没事,不是很早就告诉过你。” “哪里没事,哪个人被匕首戳了那么多道的口子还能没事,都伤到被强制要求休养了,就只有你还要逞强。”任令曦把路上买好的水果往旁边的桌上一搁,见师父费丞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她身后的贺云朝身上,于是上前解释道,“他是贺云朝,我目前的搭档。” 贺云朝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峰,搭档就搭档了,特地加一个“目前”是什么意思? 费丞笑笑说:“令曦现在自己也能独当一面带徒弟了。” 一般搭档的配置除开某些团队里的黄金组合,剩下的都是老带新,既然任令曦已经在调查科呆了三年,以她的成绩自然也不可能还归为新手,这个面孔又没有见过,那就只能是刚毕业不久的新人——面貌也像。 他朝贺云朝颔首致意。 贺云朝也礼貌地喊了一声前辈好。 “不是徒弟,”任令曦在边上说道,“我还做不到师父的程度,我自己都还没学明白。” “你已经都出师了,有什么没学明白。”费丞看着她,耐心开解。 贺云朝不发一语站在远处,目光游移在两人之间,无波无澜。 “学明白的人不会像我这样盲目自信,犯我这样致命的错误,差点害死自己师父。” “令曦,你又来了。” “反正只要师父不介意,你出院之后回来,我会跟余Sir申请继续做你的徒弟。” …… …… 离开医院的路上,任令曦发觉身后的人步子慢了许多。 “贺云朝,快点吧,已经六点了。” 贺云朝拽了一下背包背带,没应声。 上了车没说话,车上了路没说话,两个人就这么一路静默,直到遇到交通堵塞。 任令曦总算忍不住发问:“你怎么回事?” “没有。”贺云朝很安静。 “我可不负责做心理咨询,你要是对我有意见最好直说。” “没什么意见,你不用在意,反正在这里我也不会待很久。” 任令曦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下一刻贺云朝忽然眸光轻扬,很自然地问,“抄小道介意吗?” “什么?” 贺云朝挂挡的手几下利落拨弄,车子在车流中以非常微妙幅度的几次变换角度,最终挤出了车流,飞快驶入了旁边狭窄的小路。 任令曦看得心惊胆战,没必要吧,他们只是赶去部门聚餐而已。 迟到顶多罚三杯,罪不至死啊。 10.反省 一整晚上部门聚会,任令曦都没和贺云朝说上话。 作为调查科的新人,贺云朝是历届新人中最受欢迎的那个,而身为调查科的警花,任令曦的人气也不低,是以一个晚上,两人都忙着应对同僚的热情冲击,等饭局到了后半程,他俩的座位都被不知不觉隔开了三个人的位置。 来找任令曦喝酒不少,但只要她不想喝,谁也勉强不了她,任令曦今晚滴酒未沾,果汁倒是喝了满满一肚子——因为还需要把部门的车开回去。至于贺云朝,他已经开一天车了,第一次来参加部门聚会,还是让他好好放松一次比较好,不然调查科里那些老人们还以为他不给面子。 “你怎么一晚上都没和云朝喝一杯啊?”调查科三组的Alpha组长薛悦坐在她身侧忽然问道。 “欸,没有吗?”任令曦讶然,经由薛悦提醒,她才发现今晚自己确实和贺云朝没有半点交流。 薛悦喝了一口清酒,目光幽幽地从她和贺云朝之间扫过,“怎么,小徒弟和你生气了?” “……薛姐,他不是我徒弟。”任令曦叹了一口气。 “不是你徒弟是谁,人都给你了,你还想不负责?”薛悦打趣道。 本来是无心之言,却把心虚的任令曦吓出了一身冷汗,好半会儿才缓过来,薛悦指的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我还教不了他什么,这段时间也只是和他说了一些调查科的规矩,带他跑跑流程而已。” “调查科的规矩就是老带新,分配给你的新人,就是你的徒弟,就算你觉得自己不配,那也改变不了事实。人你都接手了,老想着甩手不干,这样对他而言公平么?据我所知,他可是做得不错,虽然算不上出类拔萃,但我身边没几个说他不好的。你要是真不想要,我就要走了。” 薛悦说话很直白,她入行比任令曦早,年龄也更大一些,看得自然比她更透彻。 这一席话让任令曦回想今天自己和费丞的表态,贺云朝从头到尾都听着,那之后似乎就有些情绪。 如果站在贺云朝的立场上来看,确实自己的态度太不负责了,说什么费丞一回来就申请调回去当他徒弟,又置贺云朝于何地? “不过,为什么就是他和我生气,不是我对他生气?”任令曦忽然好笑地想到这个问题。 薛悦更笑得无奈,“他要没对你生气,早就来给你敬酒了吧?平日这一群人里,他最黏着的那个可是你。” 这话要是让贺云朝听到他准能气死,他可不觉得自己有黏着任何人过,这不符合他独立的人生信条。 当然,他没听见,任令曦听见这个说法也觉得有些荒谬。 因为贺云朝在她眼里谁也不沾,他说的所有话,做的所有事,看似与人为善,实际上跟所有人都保持了一道若即若离的疏远。 他今天说,他在这里也待不久,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气话,她还是道个歉吧。 然而,贺云朝今晚真的喝了很多。 脸色晕红,眼神也有几分迷离,前半程还好,聚餐后半,他就坐在那儿出神,好似魂魄不知道飞到了哪个星球去游历,连话都不说。 调查科有一两个对他有意思的Beta本来还想缠着他混个脸熟,结果见他这样,也只能悻悻作罢。 任令曦见他周围终于没了人,于是坐了回去,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贺云朝?你还好吗?” 他瞟来一眼,睫梢跟着落下来,目色黯然。 “算了,这样跟你说你估计也不记得。”任令曦自言自语。 他忽然开口:“……你说。” “跟醉鬼有什么好说。” “我没醉。” “醉鬼都说自己没醉,你现在都不知道我是谁。” “高潮的时候会哭。” “?” “Ome……”他启唇发音到一半,任令曦一把捂住他的嘴。 还好酒宴正酣,只有更远处薛悦看了他俩一眼。 “你在这里说这个,想死吗?”任令曦匆忙放下手,低声警告。 贺云朝偏过头,挑唇一丝讥诮。 “是你要说我醉了。” “好了,没醉没醉好了罢。”任令曦好不容易才平复下刚才骤然剧烈的心跳。 “所以,你要说什么?” 任令曦酝酿半天还是没有说出口,反倒突然皱了皱眉,面色煞白地起身,撂下一句:“迟一点和你说”就跑出了和室。 等聚餐散场,饭店门口大家相继挥别,有人主动提出送贺云朝回家,贺云朝却着揣口袋摇摇头,倒是任令曦先开了口:“我送他回去。” 人家搭档说话,自然其他人也就没资格提意见了,醉意正浓眼神恍惚的贺云朝,这一次没再摇头,眸光不经意地从任令曦身上淡淡扫过去。 到了停车场,任令曦把贺云朝推上了车,他入座就闭目养神,整个人的神经中枢好似和世界失联。 原本想找他交谈的任令曦只得一路无话,先把他送到他家楼下。 “前面左拐,然后刷卡。” 安静的车内忽然响起的人声把任令曦吓了一跳,贺云朝不知何时掏出了一张卡递给她。 “不是这里吗?”任令曦下意识收下磁卡,按他说的往前开,拐过去后就不好往回倒了,是个单向的地下停车场入口。 “你不是有话要说?”贺云朝依然闭着眼,声音含糊成一片,她怀疑他嘴都没张。 莫名其妙被安排的任令曦只好把车停到卡面指定的车位上。 “停这没问题?” “我的车位。” “你又没车。” “……”贺云朝干脆不搭理她了。 这人闹什么别扭,哪里有比她大两岁的样子。 引擎熄火,午夜的地下停车场角落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11.认错 “今天的事是我不对。” 任令曦认命开口:“我不该说师父一回来就申请调回去,对你很不负责。” 贺云朝一直都偏头坐着,头撇向窗外,即便此刻任令曦也不知道他什么表情。 “不该说,可以想。”他说。 任令曦皱皱眉,才意识过来他是在嘲讽。 “但我原本真的是这么想的,不是因为你不好,不好的是我。” 到了这时候她也没打算敷衍他几句,而是实打实地和他坦白心思。 贺云朝忽然睁开了眼,但没有看她,姿势一成不变,目光看向窗外。 “警校毕业时,我和同期相比,个子是最不起眼的,虽然成绩优异,但有一些不好的流言蜚语,所以那时候没人要我,只有师父,他一眼就挑中了我。” “这三年师父教了我很多,对我来说他是除了父母以外最重要的人。” 本来不想和贺云朝说这些的,她想,他肯定根本不感兴趣,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一直以来特立独行太久,任令曦还是忍不住倾诉。 “两个月之前,我们差点就抓到K了,我那时候没有听师父的话,凭着自己对K的侧写判断,料定K会选择另一条逃跑路线,就自信前去堵截,擅自行动结果遭到偷袭,师父为了我和K交手,被捅了三刀,这才进了医院。” “这些情况上报的时候师父决定替我隐瞒,只说是分头行动他遭遇了意外。” 贺云朝这才转过身来,看着她。 “正因为这样,我没有资格教导别人,我要学的还很多,我的心性也不够沉稳,不想误人子弟。” “所以,对不起,是我没有顾虑你的感受。” “……目前接受你的道歉。”贺云朝许久没好好说一句话,这一刻开口声音沙哑。 接受就接受,怎么还要加个“目前”? “不过你有没有资格,应该是我来评判,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要的只是一个搭档?” “你这好像就是在说我不够资格教你。”任令曦眯起眼。 贺云朝懒懒一笑,“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怎么都是他有理。 任令曦忍不住抱怨:“你这人怎么醉了还这么伶牙俐齿?下车。” 贺云朝慢吞吞起身,却好像忘记了自己还扣着安全带,等被止住动作,才又懒慢地回头找安全扣,然而他摸索来摸索去,怎么也摸不到卡扣的位置,磨蹭了好半天。 任令曦看不过眼,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凑过去帮他,“就你这样,还说自己没醉。” 啪哒,安全扣解开,贺云朝也垂首靠上了她的肩膀。 她好像被算计了,又不能确定。 贺云朝这个人,时而乖巧,时而乱来。 “能问你一个私密的问题么?”他的声音在她颈窝沉沉。 任令曦有点受不了两人在这么近的距离里说话,贺云朝身上的木质香调的味道混合着一点酒醺,让此时此刻的她有几分恍惚。 “看情况。” “你下一次……”贺云朝微抬起头来,说话的热气在她耳骨摩挲,“发情期在什么时候?” 她被他呵得有丝丝缕缕酥麻发痒,也随之抬头,被他温热的脸庞蹭上来,忍不住轻哼了一声:“今天。” 贺云朝的动作停顿,好像很不满。 “今天?” “嗯。” 两人耳鬓厮磨,贺云朝的嘴唇一直循着她的耳垂到下颔线触碰,吐息间又道:“我今天听见你在洗手间干呕了。” 任令曦闭上眼,“变态。” “想什么呢?顺道去的时候听见的,你不会是……” “你是不是对人体的怀孕周期有什么误解?”任令曦又好气又好笑,贺云朝这一刻埋在她的颈后不停嗅闻,她觉得痒,不禁推他的脑袋,“色狗。” “没有味道。”贺云朝很失望,“你骗我。” “刚用了抑制剂当然没味道,”任令曦躲开他,“很痒啦,贺云朝。” 但是她也没真的彻底躲开,两人依旧抵蹭在一起,更像是欲迎还拒。 贺云朝好像更不满了,“你还用抑制剂?” “用啊,不过之前的牌子有耐药性了,所以这次换了新的……不太舒服。” 所以才逃去洗手间干呕。 也许是发情期的关系,她好像很喜欢贺云朝碰触她,甚至主动仰脸与他贴面厮磨,此时此刻的两个人还真挺像交配之前互相试探气味的狗。 贺云朝缓缓退开来,握住她的手轻吻她手心,从她指缝间睨来一束幽沉的眸光。 “——明明有更好的替代品。” 任令曦目光微熠,只这么看他一眼,掌心里传来的些微麻意就扩散到了全身,无以名状的悸动感愈演愈烈,她甚至有听见自己心跳的错觉。 她下意识后仰靠上自己的驾驶座,假装没听明白他的话,努力维持面上的从容,顺势抽回被他握着的手。 “哪有什么更好的替代品。” 贺云朝撑着中央扶手缓缓向她趋近,本来这个角落就光线昏昧,他这么俯身凑过来,把中控屏的光悉数遮挡,一时之间,暗影充满压迫感。 可她并不讨厌。 她曾经很厌恶前男友作为Alpha的压迫感,那种高高在上的自信,天然压人一等的优越,让她立下决心,以后如果还会谈恋爱,决不会再找Alpha——她知道AO之间有自然吸引的天性,也欣赏Alpha的强大之处,但这不妨碍她不想和Alpha谈恋爱。 看,贺云朝作为Beta的压迫感,她就可以接受。 ……不对,她为什么要想到谈恋爱?她和贺云朝之间还不到那个地步。 可是不到那个地步,为什么贺云朝现在靠近她她就要紧张? “没有么?” 他抵着她的额轻声诘问。 “好像你把什么忘了……” 贺云朝偏头去吻她的唇。 一下。 又一下。 亲吻变为轻咬,仿佛施以惩戒。 她不禁捧上他的脸,而他放开她的唇瓣,侧过脸又吻了吻她的手心。 “要不要帮你记起来——” “……令曦姐?” 一瞬心口好像被电涌震了一记,任令曦下意识紧抿着唇,不让自己看起来有丝毫慌乱,可还是下意识逃开了他的眼神。 “又这么叫。”她低声。 “啊,抱歉。”贺云朝轻呵,“所以现在默认已经转变为那、个、场、景了,对么?”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他还故意一个字一个字强调,真的很不要脸。 “贺云朝你有两副面孔。” “嗯……”他没反驳她,抬眸望进她的眼底,哑着声问道,“令曦,要不要做爱?” 这么直白的问题,一点也不浪漫。 任令曦不想承认自己偏偏被他这么不浪漫的勾引撩拨得脸红心颤,至少,她看起来是平静的,平静得好像无动于衷。 “你把我骗来停车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可路边停太久真的会罚款。”贺云朝忍笑道。 “喔,”任令曦撇唇,“太久是多久?” “一晚上。” 这说的明明不是停车吧? 12.重欲(H) 任令曦趴在枕头上承受身后冲撞的时候想:这到底是她还是他的发情期? 圆滑的桃瓣中央,一根乌红快速出没其间,每一次深插都被狠狠吃进到不留缝隙,像是两具身躯已经彻底交融在一起。囊袋跟随挺身动作反反复复拍打在她臀肉上,公寓里是连绵不绝的啪啪声清晰作响。 明明打了抑制剂的。 怎么这么轻易就被挑逗得欲望难忍? 空气里隐隐约约漂浮起小苍兰香的味道,Omega的信息素因为淋漓尽致的欢爱而激发,任令曦舒服得闭上眼,不用去担心发情带来的那些胸闷气短欲求不满,只需要投入享受和贺云朝水乳交融的快感。 这已经是第二轮了。 上楼前两人在车上,在楼道里就已经爱抚纠缠了好半晌,生生把3分钟的上楼时间拖沓成了半小时,上楼之后她执意要先洗澡。结果贺云朝缠着她在浴室里就做了一次。 说实话,任令曦以前从没想过自己是性欲那么强的人。 身边朋友抱怨自己伴侣一夜几次的折磨她好像一点也没有这种不耐,反而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只想把更多的欲望宣泄出来。所以这一点上贺云朝和她很合拍,他在做爱这件事上的精力真的如狼似虎,比她知道的那些Alpha还旺盛。 真就如他所说,是完美的替代品。 大概就像他说的天赋异禀吧,她不也是Omega中的异类吗? 贺云朝扶着她的臀顶撞得越来越快,甬穴感受到肉棒的剧烈摩擦,粗硕的龟头肏开层层密合的肉褶,回抽时张开的冠状棱又如同倒钩一般勾着肉壁剐蹭回来,带出一径滑腻淫液,仿佛一路火花闪电在她小穴里迸发,也同样噼啪游弋到了她的神经末梢。 真的很大,所以撑得很满,贺云朝每一次重插进来都像是重新拓荒,小穴绞紧他的鸡巴狠狠不放,两具性器难舍难分,贺云朝喉结滚动了一次又一次,依旧难耐地溢出深喘。 他头一次知道什么叫食髓知味。 曲线流畅的娇躯正撑起双臂跪伏在自己身前,虽然小巧却并不纤弱的骨架,腰背肌理如羊脂腻滑,臀腿丰腴漂亮,做起来还能看到隐隐的臀浪。 盛欲下的贺云朝垂眼看着这一切越发动情,空气中馥郁的信息素香气更令他渐渐失控,粗大的肉茎一记记凶猛插入至深,摆动腰臀也不由得抽送成虚影,纵情在甬道中驰骋。 连床架都不堪折腾,发出吱嘎声。 任令曦被肏得腿软,身子一次次往前顶去,垂坠的乳房跟着前后晃荡,巨大的快感兜头而下几乎夺走她的意识,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跟着电击一般麻痹酥软,她觉得那根巨物仿佛是戳入了自己的大脑里,将她的自控力捣得稀烂。 结果她毫无理智地高叫出声,拖着不堪承受强烈刺激的身子想要从贺云朝身下爬走,可是小穴和鸡巴之间才堪堪挣开一截,贺云朝就伏下身握住她的双乳将她一把扯回怀里来,毫无疑问地,她又一屁股将鸡巴深深吃了进去。 “等、等下……啊,贺云朝!” 贺云朝趴伏在她身上,两人像连体婴一般前后挺动,他的掌心还捧着她的两团绵软放肆揉捏,任令曦整个身子几乎都嵌进他身体里被包裹。刺激到空白的大脑好不容易才分出一点心神—— “不——不要……你干嘛……放开……” “不能浪费。”贺云朝十指抓揉着掌心的乳肉,食指和拇指更掐着奶头往外拉扯。 任令曦吃痛又爽麻到了头皮,蜷起脚趾训他:“唔……贺云朝!” 贺云朝抽嘶了一声,“……咬得这么紧?”他忍不住发狠猛顶腰,就几下,几乎要把她贯穿,两人的内里已经搅在一起,颤抖发麻。 “喜欢这样?”本来也想游刃有余地挑逗她,可贺云朝自己也被刺激得不行,长长呼了一口气,“我多干一会儿好不好……” 任令曦此刻说不出话,鼻腔闷闷哼了一声,“嗯……” 可是余韵尚未散去,贺云朝借着劲头又恣意抓揉起她胸前的两团,在她身后再度蛮横捣弄,下体交迭,沉迷于插穴的快慰之中。 “好舒服——嗯……小曦……”贺云朝唇齿间的热气喷洒在她后颈,他一点点舔舐她的脊线,“好想一直埋在里面……想每天都和你做……” 空气里除了翻滚的小苍兰香气味,似乎,还暗暗渗入了一些别的味道。 他在……说什么啊? 可是被发情冲昏头脑的任令曦已经分辨不清了。 好舒服。 真的好舒服。 “……我要射了。” “不——等下,现在不行……啊——” 最后几秒贺云朝几乎是将她从背后抱了起来,任令曦岔开双腿跪坐在他身上,高耸擎天的肉柱由下而上完整埋入肉穴,死死捣进了她的穴芯,抵着宫口激射出来。 贺云朝扳过她的下颌,一吻堵上她的唇。 一如他身下,暴胀的肉茎严严实实堵住她的下身,持续不断的暖流注入她的子宫深处。极致的刺激带来极致的欢愉,任令曦脑海一片空白,身下有一股温热淅沥沥喷溅。 她背靠着贺云朝激烈喘息,贺云朝的唇偎贴上她耳尖,轻咬。 “潮吹了……小曦。” 任令曦看着身下一片狼藉,低喘了大半晌没说话。 直到贺云朝在她颈后一阵细密的吻大有卷土重来之势,她才推开他的脑袋。 “都说停了你还来,结果两个人都脏了。” 贺云朝抱着她,下巴搁在她颈窝,“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嫌。” “我嫌,床单都脏了。” “我换。” 任令曦没有再计较,想从他身上起来,可是才动了一下,里面射得太满,不知有多少液体从两人交合的地方争先恐后流出来。 她赶忙又坐了回去。 这动作完全出于下意识,贺云朝和她都没料到。 贺云朝失声笑起来,被她恶狠狠拧了一记。 “可以这样抱着你去洗。”他被拧了也没喊疼,反而伸手捧上她的腿,镇定自若地提议。 任令曦蹙眉,“正常情况下不应该给我递纸巾吗?”这个人真的没法消停。 “没纸巾。” “你床头右边那是什么?” “抽纸。” “……那给我抽纸。” 贺云朝没动。 “算了我自己拿。”任令曦不是会撒娇的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哪想着下一秒贺云朝就将她腾空抱了起来,两个人保持着性器相连的姿势下了床。 任令曦惊呼了一声。 “直接去洗就好了,”贺云朝一脸理所当然,“还可以赶时间再来第三轮。” 你是有多赶时间! 13.隐秘(50收二更微H) 晨光从没遮严的窗帘缝隙间透出一抹,屋里依然昏暗,但是床上的两具身躯早已重新纠缠在一起。 一大早贺云朝就在亲吻中醒来,本以为是自己昨晚表现太好对方意犹未尽,等到意识集中闻到空气中浓烈的小苍兰香,自己的身体也逐渐燥热起来的时候,他叹了口气,懂了。 Omega发情期。 按理来说几个小时以前才经历过频繁完整的性爱体验,任令曦下一次发情时间理应推迟才对,不过他并不介意美人一早投怀送抱,她有需求,他就满足,能得到她的主动也不是一件说来简单的事。 所以结果就是,今晨睡前还刚经历过干柴烈火的两个人,在短短数小时的睡眠之后,又再度热火朝天交迭欢爱。 任令曦其实都还没睡醒,意识就被发情影响到恍惚,往日里在家她床头抽屉都会备着抑制剂,可是今早她下意识去摸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等稍微有一些意识,她已经自动自发往贺云朝身上蹭了。 她有想过下床拿自己包里的抑制剂,但一想到昨天使用之后的不适,再看看眼前近在咫尺身材脸蛋都挑不出毛病的男人,选哪一个“工具”更好,显而易见。 她原想着真把贺云朝当工具,反正这时分,因为两人搂在一起睡的关系,贺云朝该醒的地方已经醒了,她自己就可以解决,亲吻完全只是一种做爱流程中的顺势行为,她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才吻了几下,贺云朝便睁开了眼。 先是迷茫,而后怔愣,继而了然地扬起淡笑,一伸手就把她拽到了他身上。 一双桃花眼欲张欲阖似醒非醒睨着她,睫梢都跟着颤,如果不是因为他已经开始摩挲她腰臀的手,任令曦几乎要以为他还在梦里。 这懒倦的样子,还真把自己当成不早朝的君王。 “想要了?”他问,刚醒不久还嗓音沙哑,声线里仿佛裹挟着电流。 不过这句话没有调侃的意味,只是单纯的地表达某种来自床伴的关心和寻求确认。 任令曦趴在他胸口,体内激素作祟,这样碰到贺云朝的肉体便浑身欲火难耐,无奈地应了一声“嗯”,再不想承认也是事实。 得到确认的贺云朝轻车熟路找到地方就插了进去,本来想动,又忽然停顿,“要不要自己来?” 任令曦原先是打算这么做的,两个人现在的姿势也很合适,每次都被他压在身下,她想偶尔也要拿回主动权。 女上男下,她扶着贺云朝的腹肌寻找自己的敏感点,发情期的躁动让她的动作有那么些急不可耐,甚至有些粗鲁,可是贺云朝很配合,任她予取予求,还会在她找不到发力点的时候主动挺腰为她调整,等她渐渐步入正轨,他便伸手去揉弄她的胸,拇指刮蹭翘挺的奶尖,低喘着挺胯研磨,与她一同投入到这一场清晨的欢爱里。 一场交欢暂歇,发情的状态收敛了一点,任令曦脱力,气喘吁吁趴回他胸口。 “我现在……相信——呼……你ABO素质确实……是A……” 就算是Beta,多少也会被Omega的信息素影响,可是贺云朝除了有时做爱的势头稍微有点失控,一直都还能保持着理性。 她没看到贺云朝此刻的神情,只听见一声鼻音应和,似乎也并没有因为她的这句话夸奖有半点自得,反而,好像……有一点敷衍? “再做一次?”贺云朝抚着她的背问。 任令曦确实感觉到里头还没彻底软下去的肉刃已经重新硬了起来。 发情还没完全结束,但发情的状态加上一晚上不停交媾带来的疲惫让任令曦有点力不从心,她说:“先歇一会儿,我没力气了。” “没关系,我来。”贺云朝说着就侧过身把她放在床上,抬起她的左腿,面对面缓缓开始抽插,这个体位两个人的双腿最终是半交错的姿势,很奇怪,但也很深,而他这次刻意放缓了节奏,让每一次挺送从插入到抽出都完完整整,没两下任令曦又爽麻到了头皮,呻吟不止。 回想起来,其实都是ABO性教育课上教过的姿势,任令曦当初一直想不透真有人会用它,那时候她只觉得做爱而已,结果都一样,为什么还要变着各种花样? 好像,真的不太一样。 快感中任令曦微微撑开眼帘,贺云朝正看着她。 明明两个人身下性器正连在一起,赋予巨大的快意,比起性爱,贺云朝却好像对她本身更感兴趣,一双阴翳之下的眸子一瞬也不瞬注视着她。 那一刻任令曦有些抵抗不了。 视线灼热,比身体里摩擦的欲望更热。 可是她又移不开眼,眼前的贺云朝不言不语,沉默中的喘息却无比撩人。 在两人无声的对视良久后,有什么搭错了线,任令曦控制不住自己,仰面吻了上去。 贺云朝神情微微一滞。 身下蓦然加快了节奏,不多时便翻身死死抵住她,在与她的唇舌交缠间彻底释放出来。 又过了许久,任令曦推开贺云朝的胳膊,打算起身。 “去哪?” 她刚准备翻身下床,身后传来含糊又喑哑的声音。 那胳膊再度搭了上来。 “回家。”她说。 今天休息,不然她也不会一早和贺云朝这么疯,既然今天做得已经够痛快了,那也差不多该是回去的时候了——调查禁品案的间隙,她顺道梳理出了一些有关于K的线索,回去她打算整一整。 可是贺云朝没放手,手臂一收,又把她拢进怀里。 “别回去。” “……”任令曦微怔,回想半晌他说的话,好像是让她别回去没错。 “贺云朝?” “别回去。”他又说了一遍,埋首在她后颈,张口,齿尖抵进了她敏感的颈肉里。 没有更深入的举动,只是细微地蹭,尽管身体会下意识警惕腺体的危险区被侵入,可理智告诉任令曦,Beta没有办法给她标记。 任令曦心跳得飞快,她也搞不清是源于对危险的警觉性,还是其他什么别的东西。 她身后的贺云朝张开了眼,慢悠悠说道:“你这几天发情期,与其用不合适的抑制剂,不如在我家短住几天,有需要的时候,我随时都在。” 是了,这种心慵意懒的调调才是贺云朝的风格,是她熟悉的贺云朝。 “被当工具人还这么积极。” 贺云朝一哂,“互惠互利。” 他说得太诚恳,好像两个人之间这么互相利用已经是轻车熟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好像他随时都能提供给她的是充满人性化的医疗援助,任令曦揉了揉眉心,“没必要,我本来也要去换新的抑制剂。” “万一再突然发情你要怎么处理?” 万一? “你刚才发情的时间点,你自己也应该知道不合理。” ……他说的没错。 任令曦为难地哀叹一声,“那我也要回去收拾一下。” 她好像听见了微不可察的笑声。 “先睡饱再说。” 他一把将她正过身,揽到自己面前。 “早安。” 一记轻吻落在她额际,然后贺云朝又闭上了眼。 ……她怎么不知不觉又顺了他的意? 这一个回笼觉就睡到了下午。 自律的任令曦从没睡得这么昏天黑地过,一觉醒来,还是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不过,有很好闻的木质香调,还有一些……欢爱后的味道。 任令曦随手换上床边贺云朝放好的干净衣服,走出房间便闻到了一股香味。 贺云朝正在岛台旁煎牛扒,一身白T短裤完全休闲的打扮,最关键的是依然赤着脚。 “醒了?”她明明还站在房间门旁没有发出丁点声响,贺云朝却很敏锐地侧头眄了她一眼,“你洗漱好就可以吃了,我记得你吃牛肉应该没问题?” “……嗯。”任令曦现在饿得能吃下三块牛排,“你什么时候醒的?” “也没很久,毕竟体力回复需要时间。”他说道,听起来不像开玩笑。 和贺云朝的相处真的很奇怪,明明他们认识没多久,明明是同一个调查科同僚的表面关系,明明她也不喜欢和人太亲近,这么多明明加起来,她却觉得和他在一起很舒坦。就连和他做‖爱都很舒坦,哪怕这样疯狂了一晚上,第二天面对面都没有尴尬期。 之前她把他当做菜鸟新人,可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觉得自己大概小看了这个人。 他的“半桶水”,更像是某种平衡的中庸之道。 就连厨艺……都挺中庸的。 说不上好吃吧,但也挑不出错来。 饱腹之后,任令曦瘫在沙发上想。 贺云朝刚接了一个电话去了阳台,任令曦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 看新闻快讯是她日常的必修课,哪怕休息日也一样。 等到贺云朝挂断电话进屋时,看到的是任令曦一脸凝重的神情。 “锡北河堤发现一具女尸,”任令曦抬头对他说道,“今早。” 贺云朝挑眉,“K?” “目前还不确定,因为尸体和往日的呈现形式不一样,没有仪式性,但腺体和子‖宫依然被破坏——我觉得就是他。” “也许是模仿犯。”贺云朝看向电视屏幕,电视里已经跳到了下一则新闻。 “二组到底在做什么啊——”任令曦仰头道,“我明明把找到的线索也交给他们了,为什么他们一点进展也没有。” “我之前听说,”贺云朝在她身边坐下来,“呃,令曦姐,你别生气。” 任令曦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听他叫她“令曦姐”,又觉得违和了。 “二组的组长,拿到你的线索之后就扔了。” 任令曦皱眉。 “你之前是不是和他有过过节?” “师父在的时候,确实和他吵过一次,”任令曦揉了揉酸涩的后颈,“可是那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跟这件事什么关系?” “二组的人说,你交出案子的时候很不情愿,他们组长觉得能放走犯人的人还把烂摊子给他收拾,现在案子与你无关你还妄想插手,给出来的线索说不定是混淆视听干扰他们。” 任令曦压抑下心头的火气,“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一码归一码,谁会拿人命开玩笑?” 贺云朝规规矩矩坐在她边上,似乎等着承受她的迁怒一般。 不过任令曦只是深呼吸了几次,平复下来。 “所以他们现在完全是没打算考虑我提供的线索是吗?” 贺云朝轻咳了声,“他们应该……没看过。” 是啊,她多此一问,贺云朝都说了,二组组长拿了她的线索就扔了。 “我明明很用心整理才给了他们。”她垂下目光。 “我知道。” “你不知道。”她为此耗费了多少时间,冒了多少危险,结果心血只是被人当做废纸一样扔进了垃圾桶,最关键的是,关乎的是一条条人命,谁能接受得了这样的结果? 贺云朝突然站起身,走向关闭的另一间房门。 “我知道你确实在这上面花费了很多心力,我也知道你不会放弃调查这个案子,”他推开门,倚在门边,朝任令曦歪头示意,“所以,如果你有需要的话,也许这会帮到忙。” 任令曦不解地起身,再走进屋内的那一刻,僵在了原地。 正中央的巨大调查板上,满满当当贴满各种照片和文件,以及用水性笔连线的各种标注,看似杂乱无章的交叉网状结构,线索条条道道的指向却乱中有序,甚至比她之前提交的更加完整,详细,她还看到了时间线排查法。 ——那是一整面的破案线索墙。 14.上心(50珠三更) 任令曦站在线索墙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凑上前,一一查看钉上的线索文件及照片,头也不回地问:“这些是从哪里来的?” “垃圾桶。” “你看到他丢了之后就去捡了回来?” “不是,我是第二天才从二组的人口中知道的,”贺云朝半倚坐上旁边的桌面,偏过头看她,“然后去他们说的垃圾桶翻了翻。” 任令曦伸手抚过一张照片边缘的咖啡渍,“看不出来你还有翻垃圾桶的爱好,不怕脏?” “还好,不是食堂的垃圾桶,最多也就是一些烟灰和没倒干净的咖啡杯——那个擦不掉了,我试过。”他提醒。 “为什么要这么做?” “嗯?” “你根本不负责这个案子,我们组也不需要担这份责任,丢掉线索的是他们,这些都和你没关系。” 贺云朝轻描淡写地说:“这需要理由吗?跟责任没关系,换成任何人的心血被这样浪费,我都会把它捡回来,我相信你也是。” 任令曦没有回应,不过他确实没说错。 任令曦:“其实,这些资料我有备份的。” 贺云朝似乎并不意外,“对于一个私下还要调查这个案子的人来说,那是自然。” 她越来越搞不懂贺云朝了。 “那你后续做了这些跟进分析,是因为看不惯董向峰故意要和他对着来吗?还是因为真的对这案子有兴趣?” “董向峰是谁?” “二组的组长。” “哦,不熟。”贺云朝非常平静地反应过来,懒懒道,“将个人恩怨代入到工作中导致无法进行客观判断是缺乏理性的行为,但也与我无关。” 他这么说,任令曦想当然地就认为他是对案子本身有了兴趣。 “抱歉,我之前说你对什么都不上心,是我太武断了。” 贺云朝微垂着头,眼睑也搭着,目光只留出一道缝隙,盯着自己膝头上把玩的指尖,“可是你的判断并没有错。” 一直专注于查看线索墙上他写的东西,这一刻任令曦才转过脸来,看向贺云朝。 有一种错觉,此刻贺云朝既不像平日里那个温温吞吞的半桶水先生,也不像床上那个强势的腹黑男,他好像一个自暴自弃又无家可归的孩子。 任令曦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贺云朝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你觉得他好像什么都做不好,但他明明什么都可以做到,只要他想做——所以他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别人同情。 “我确实对什么都不上心。”贺云朝告诉她,用一种很平和的口吻,一种没怎么在乎,漫不经心的神态。 “哪怕人命?” 贺云朝微微抬眼,“要我说实话吗?——哪怕人命。” 她承认,她有点被贺云朝吓到了。 不是害怕,是一种不寒而栗。任令曦做调查员这几年,见过太多不法之徒,审过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他们可能阴狠凶戾,可能乐在其中,但贺云朝说这种话的时候,他是真的毫无波澜,似乎一条人命和寻找丢失的钱包两个案子同时放在他眼前,他所需要考量的依据也只是时间先后顺序。 但是他又说,任何努力都不能被白费,他的原则真的让人不明白。 她匆匆转回头,不想再问下去,连忙把话题调动回眼前来,“所以,你也和我一样认为Hox27与K的连环杀人案有关?”她刚看完了线索墙。 禁品药剂Hox27型,市面俗称‘芳菲’,是一种仅对Omega产生催情作用的挥发气体。 贺云朝:“虽然综合目前K所有的案件来看,和地下夜店有关的受害者只有这两名,但所有受害者都检测出强制发情残留。” “出现强制发情的因素有很多,Omega腺体花粉病,性压力激素,甚至部分抑制剂的副作用也可能产生强制发情。一种新兴的禁品药剂并不能代表什么。”这也是当初她以自己为取证样品私下给鉴定科进行穿刺比对的时候,鉴定科唯一知道她身份的好友邵颖告诉她的答案。 确实存在强制发情痕迹,但这并不能作为断定使用过Hox27的根据。 而且夜店一个晚上被Hox27影响的就有那么多人,巧合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是的,但是存在巧合就有它的意义,K的第一宗杀人案是4月14日,而芳菲真正在地下交易中开始流通也是四月末。” “那是K杀人之后。” 贺云朝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球型摆饰,伴随着一抛一接,慢悠悠说道:“起始流通时间不代表它被使用的时间,如果它不能被证明效用,又怎么会在地下交易中成为热品?所以加上它有可能用作试验的时间和宣传所需要的发酵时间,Hox27真正出现时间点,和K开始犯罪的时间线显然巧合地重迭了。” 任令曦认真地聆听贺云朝表达完自己的观点,虽然不喜欢贺云朝散漫的态度,可她很喜欢贺云朝说话的方式,不急不躁地把一件事娓娓道来,不带任何情绪,给足了旁人思考的留白。 “而且,”手上的球体被突地握紧,抛接球游戏戛然而止,贺云朝转过脸看向她,“你会选择从Hox27为突破点,有比这巧合更重要的原因吧?” “因为受害者……” “受害者是Omega。”贺云朝说出了她没说出的后半句话,“二组在调查的时候,一直想要找出K选择Omega行凶的动机,但你和他们不一样。” 任令曦很意外贺云朝竟然能从她整理的线索里捕捉到她的思路。 她点点头,“如果是一般的凶杀案,先找出作案动机是最容易锁定凶手范围的方式,但这件案子凶手选择受害者的随机性太大,如果要从动机下手很容易陷入固化思维,与其考虑为什么是她们,倒不如先想想——为什么她们能被发现?” * * * 因为怕讲案子太枯燥,人物对话比较多如果一章都是案子估计你们会不喜欢,所以上一章就直接用了两章的量,快速过一下,也算是四更啦。 15.有用 abo数据隐私权。 因为每个人在十八岁成人礼前后会分化出abo第二性别,比起最传统的男女性别,有了更为明显的身体机能强弱关系,Omega的发情期,Alpha的易感期,这些都会成为职场和生活上造成影响的因素,所以除开某些敏感职业,一般公司和职权部门有义务对个人的abo性别信息进行保密。 当然也有许多人根本不在乎,在网络或现实中公开自己的abo性别,那就是个人自由了。 可是与男女不同,abo性别不是一眼就能显示在明面上的东西,就像她可以一直以Omega的身份伪装Beta,只要有抑制剂,哪怕共事三年的同僚也没人发现。K却可以在每次选择受害人时精确地锁定Omega,要知道,Omega的发情,从来都是极为私密的事情,没有任何一个Omega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主动暴露,如果不能及时抑制发情,严重后果可能致命。 这些受害者在现实中几乎没有交集,那么是网络上主动暴露了自己的abo性别吗?也不是,她们之中,甚至有根本不接触公共社交网络的人,何况哪怕是主动宣称,也还有一些刻意伪装自己是其他abo性别的人存在。 只有能否发情,才是客观事实——是K判定对方是否符合成为猎物的先决条件。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每个受害者都留下了强制发情残留的痕迹。 Hox27对Omega以外的性别毫无影响,而未被选择的Omega也不会把自己突然发情当成值得追究的特殊事件处理,它自然成为是他最完美的作案工具之一。 这就是任令曦希望以Hox27作为关键线索调查的原因。 任令曦的食指从一张便签上滑过:“所以,如果建立在这个假设上,我觉得调查的方向,至少可以从这里来着手。” ——其他受害者和Hox27的联系是什么?她们可能接触到Hox27的地点? 那是她在报告里提出的问题,贺云朝将它写在了便签上,贴在了线索墙正中央。 可惜,这个问题,成了董向峰扔进垃圾桶里的废料。 任令曦牵了牵嘴角自嘲,如果提出疑点的人是师父费丞,也许就不会遭到这种待遇了吧? “对不起,我好像一说起这些事情来就有点忘我,”明明贺云朝刚才还说过他对什么都不上心,可她完全投入其中。 贺云朝偏首,“作为刚入门的新人,这也算课外辅导。” 任令曦不置可否——他的分析做得一点也不像刚入门。 任令曦的目光注意到这张便签旁边贴着的几张便签,“‘4.14,Hox,起源?身份?’是什么意思?是指4月14日是Hox27的起源?”还有下面那张,写了每一场凶案时间,再用一个大括号归结,旁边写了“抑制剂”三个字,打了个问号。 “不是很清楚吗,就是以4月14日第一起凶杀案发生当天为节点,如果芳菲在黑市上出现的时间早于4月14日,那么K也许是购买者,但如果芳菲在黑市上出现的时间晚于4月14日,那么K就可能是制造者或者与芳菲有关的源头。” “一点都不清楚好吗?!不是我说你,你每次做报告的时候能不能正常一点!”任令曦瞪大了眼,对他居然能这么自信感到不可思议。 贺云朝拿手指堵了堵耳朵,“这又不是报告。” “你平时写的报告和记录也没比这好多少!” “看得明白就好了啊,”贺云朝眼神示意她看下一条,“像是这个,这个就是考虑每场凶案发生前后这段时间,不同地区的药房,抑制剂销量是否有变化。” “……”任令曦攥紧了拳。 你多写几个字是会死吗? 懒得现在再纠正他,因为同样的事情出外勤的时候任令曦已经和他说过无数次,贺云朝这个毛病看来是不会轻易改了。 “联邦的abo比例是2:7:1,要随机找到Omega的群体并不容易,除非特定场所,K如果不借用Hox27范围撒网的方法,很难明确目标,如果是特定场所,他自身又很容易暴露。”贺云朝道。 任令曦低头思忖,接上了他的话:“——而抑制剂本身是管控药物,价格也不匪,很难囤积,如果被Hox27影响突然强制发情,总会有一些人不得不临时补充抑制剂,那几日抑制剂的销量和一定会和过去相比有所不同,利用abo数据中心的药物数据库应该能查得出来,这样就能确认K是否借助范围投放的方式筛选Omega,如果是的话,Hox27和这个案子的关联性就更深一层。” 根本不需要贺云朝继续解释,任令曦已经得到了答案:“因为361号政令的关系,联邦的监控配置已经减少了很多,几个受害者失踪的具体地点无法确定。但如果用通过受害者失踪前的路径比对,再根据购买抑制剂人群的大数据以及个体排查回访,就能缩小范围,确定受影响的具体区域和时间。对了,还有两个数据也可以纳入考量。” “什么?”贺云朝难得好奇。 “当日附近酒店的非预约开房率,以及医院的Omega发情急救病例。”任令曦镇定自若地说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及时找到抑制剂,比起抑制剂销量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显现出结果,这两个数据的时间更精确。” “确实,这点我倒是没想过。”贺云朝点点头,随即若有所思。 “如果说到缩小范围,还可以考虑三点,”贺云朝朝她一根一根竖起手指示意,“一,封闭设施,开放性场所不便于Hox27起效;二,开阔视野,K需要一个足以观察所有人反应的空间;三,逃跑路径,在K找到合适的猎物后,他需要一个监控盲点以便于带走受害者。” “这样确实明确许多,说不定还能顺藤摸瓜找到第一案发现场。”任令曦的喜悦溢于言表,一直以来是自己闷声调查,也一度因为案子被转移而心灰意冷,如今了有了贺云朝,前行的身边就多了一个伴,这种改变比冰冷的数据更有意义。 她望向他,欣慰一笑,弯起眼角眉梢。 正如任令曦自己所说,她工作的时候很容易投入忘我,而此刻她的眼里就有光,人为了热爱的事物全力以赴时,往往会散发出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吸引力。 那一抹瞳色鲜活而耀眼。 贺云朝眼底微熠。 他不由自主看向满墙的线索,又垂首抿唇,少有地,竟然有了几分愉悦的心情。 “贺云朝?” 他抬头。 “你还是有点用的。”这是任令曦这么久来对他最直白最真诚的夸奖。 贺云朝顿了顿,一本正经地开口道—— “昨晚没有用吗?” “……”她就不该对他刮目相看。 * * * 把案子先过掉,晚上8点还有一更。 16.计较(二更) “根据检测结果给你换了另一种抑制剂,建议先小剂量使用确认下是否会有排斥反应。” “好,谢谢。”任令曦将抑制剂收回包里,“我想问一下,我上一次的发情期来得不太规律,是否之前那个牌子的抑制剂会有这样的副作用?” 桌后的医生顿了一顿,“不太规律是指……” 任令曦把情况和医生解释了一遍。 “你的性伴侣是Alpha吗?” ……性伴侣?贺云朝算吗? “不是,他是Beta。” 医生沉思了片刻,“一般来说,如果是比较强势的Alpha信息素确实可能造成Omega信息素紊乱,刚开始不适应是正常的,慢慢就好了,还有就是如果这段时间有过强制发情情况的话,短期内也会产生影响。” 任令曦释然地松了口气,“是短期就好。” 正准备离开前,她忽然又想到什么,问了一句:“医生,Alpha有没有可能在Beta发情时不受信息素影响,或者说,Alpha有没有可能……没有信息素?” 医生显然因为她的话有一些意外,笑起来解释道:“按照目前的研究而言,腺体发育产生的信息素是第二性别尤其是Aplha和Omega演化的前提,尚且没有发现不具备信息素的Alpha,至于有没有可能不受Omega信息素影响,只能说,就我所知的案例中,没有。” 任令曦点点头。 医生又说道:“任小姐,虽然这只是我的多管闲事,但既然你已经有了性伴侣,我建议你最好多尝试以性处理的方式解决发情期问题,市面上的抑制剂即便副作用再小,用多了也不利于身体,发情期最妥善的处置方式还是让身体得到适量的发泄。” 第二天,心事重重的任令曦被困扰得一晚上都没睡好,顶着黑眼圈来上班。 她也知道发情期最好让它顺其自然发泄,可是她不想随随便便找个人谈恋爱,也不想以发泄情欲为前提找个性伴侣,每个人都有自己固执的点,这就是她的烦恼。 不过,现在这个烦恼之上,又多了一重烦恼——她好像有了一个合适的性伴侣人选,至少,他们两个人在床上还是挺合拍的,她也不讨厌贺云朝碰她。可他们俩的关系很微妙,在一个办公室抬头不见低头见,他又是调查科她负责带的新人,要是被人知道,不,哪怕没有其他人知道,她自己心里都觉得罪孽。 说起来,她好像答应了贺云朝这两天要暂住他家,昨天说回家收拾东西,她却干脆食言一去不回了。 任令曦看了眼手机,一条信息也没有。 他好像并不在意。 余Sir办公室里气氛沉重,任令曦、余Sir,以及二组组长董向峰三人,硬是把不大的警司办公室生生卷入了低气压里。 站在办公室外偷窥的人们不禁咽了口唾沫,等到办公室门一开,外头一群人作鸟兽散。 “那就辛苦董组长了。”任令曦先一步走出门,对董向峰微微颔首,“之后有任何需要我配合的,请第一时间通知我,我们都是调查科的一员,一定义不容辞。” 董向峰脸色难堪,但当着余Sir的面也不好发作,因而皮笑肉不笑地和她打了个哈哈,“当然当然,有需要的话。”当然没有这个需要。 任令曦夹着文件夹往工位上走,忽然听见有人喊:“云朝,今天帅得可以啊!” 她下意识转头看,恰好见到踩着点来上班的贺云朝。 啧,她都已经和董向峰大战三百回合了,他才来。 但也就是这么一眨眼的瞬间,任令曦目光顿住,心跳不由自主漏了一拍。 任令曦总算明白那句“帅得可以”不是客套。 贺云朝今天穿了调查科的制服,一身深色系。他原本高瘦得就像模特儿,深黑色单排扣西服的剪裁挺括合身,一罩就将他的身量衬得更结实了一些,内里也是制服标准的藏蓝色衬衫配背带,唯独就是暗绣了调查科LOGO的象牙黑缎面领带系得松松散散,那个领带结几乎垂到了衬衫第二颗扣子处——第一颗扣子也没系上。 调查科平日没有硬性着装要求,但是好歹也是政府部门,统一服装自然是有的。 愣神间,贺云朝已经走到了她边上,“早。” “今天吹的什么邪风?”任令曦讶然。 贺云朝说:“今天不是考核日?” 啊,一个月一次的调查科考核日,相当于月考。主要是不让调查科成员懈怠,所以自成立以来就有这个规矩,每个月固定考法律文试,射击、搏击,这些常规的警校考试项目,其实一般也就是走走流程,虽然有要求按照标准着装参加,但是真没穿也没什么惩罚,不过如果不及格的话,下一个月都要参加上头安排的训练班——用的还是上班以外的时间。 任令曦平时穿的就很标准,对她来说考核日和平时也没什么不同,她从来不需要临时抱佛脚。 贺云朝扫了一眼办公室,转回头,揉了揉眉心,“钱乐耍了我。” “确实有规定要穿,穿了也没什么不好。”任令曦忍不住又看了贺云朝一眼,视线被他发现,任令曦故作淡定地说道,“既然穿了就把领带也系好,这样不修边幅,小心被余Sir讲你。” “不会系。” 贺云朝站在她面前,微低着下颌说。 说话的情绪稀松平常,不算叛逆,也不带撒娇,就是再简单一句不过的陈述。 任令曦心跟着轻轻一跳,“骗人。” “真的,”他不着痕迹地前倾了一点,“我不会。” 不会就不会,关她什么事? 领带都在她眼前晃了,在暗示什么? 休想让她帮忙。 “我说话从不骗人。”他懒洋洋地扯了扯领带结装模作样,又虚着目光淡淡瞥了任令曦一眼—— “不像你。” 这男人真的小心眼。 17.嗅闻 午休时分,任令曦盯着资料,实在有一处没弄明白贺云朝备注的意思,想问他的时候,却发现贺云朝不在座位上。 [在哪呢?]任令曦给他发了个消息。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收到贺云朝的回复。 贺云朝:[靶场。] 因为下午有射击考核,午休时靶场开放,警员可以在场内自由练习。 任令曦走进靶场时,贺云朝正戴着射击耳罩坐在一边。 他看起来并没有很强的参与性,至于为什么会来,看他边上闹腾的一群人就知道。 哦,被绑架的。 既然装备都戴上了,贺云朝自然也要做做样子,他打了个呵欠,起身走到射击台前给手枪上弹,动作慢条斯理的,任令曦怀疑如果这不是在靶场,他能直接睡过去。 然后上膛,举枪,瞄准,射击。 动作没错,姿势差点儿劲,射完几枪一看半身标靶,基本上成绩算低空飞过吧。任令曦不知道为什么莞尔,好像在他还没开枪前,她心里就已经预想好了这个结果,果然。 非常标准的贺云朝式答案。 任令曦走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身旁枪声阵阵,他也还戴着射击耳罩,贺云朝却第一时间放下枪转过了身,见着是她,贺云朝脱下耳罩,挂在脖颈间。 “有事?” “我记得你射击成绩也是B吧?” 贺云朝挑眉:“你是来给我心理压力的吗?” 旁边的警员射击结束,靶场安静了几分。 “我是说,这个成绩还不至于要考前加训,考核没那么难,你不用紧张。” 贺云朝耸耸肩,“我没有紧张。” “姿势稍微要调整一下,”任令曦走上前,“你习惯哪种?韦弗式射击还是叁角形据枪射击?” “韦弗式。” “哦,说说它的优点?” “你跑这考我来了。”贺云朝无力道,“暴露面积小、举枪定位速度快、稳定性指向性好,能快速射击。” “但是出勤时我们经常需要在弱光条件或者搜索过程中近距离射击,叁角形据枪射击更符合快速拔射要求,所以就算你更习惯前者,后者也要多练练。”任令曦伸手为他调整姿势,“韦弗式的话,侧身的同时,握枪的手要基本伸直……”她握住他一只手肘,微微下压,“包裹住握枪手的手肘再下弯一点,还有这里身体的重心在前脚掌,后腿伸直,别太散漫了。” 其实贺云朝的动作也没错,只是不够标准,任令曦多少有点完美主义作祟。 不过贺云朝没发表任何意见,令曦怎么要求他,他就怎么动,任她的身躯轻靠向他,指尖攀上他手肘,连带着那一股若有似无的小苍兰香气也包拢而来。 “职场性骚扰。”贺云朝面无表情地嘀咕。 “我听到了哦。”任令曦握住他手的力道狠狠一捏,见他眉头狠皱才满意地放手,“这是对好心教导你的人反咬一口啊,我总算理解吕洞宾的心情。” “我现在确实挺想咬上一口,”表面说出轻浮言语的同时,贺云朝却是有点心不在焉,偏过头对她耳语,“你是不是又发情了?” 热息一阵。 任令曦被他倏忽靠近给吓了一跳,拧眉反驳道:“胡说什么?” “我闻到你信息素的味道了。” “没有,我早上刚打的抑制剂,现在身体也很正常。” “可是我好像真的闻到……” “说了没有。”任令曦退开,一手下意识按住自己的后颈。 即使自己确实没感觉有发情的先兆,但结合最近不稳定的发情状态,任令曦还是有些忧心忡忡,连忙进了洗手间收拾。 用冷水搓洗了半天脖子,任令曦盯着镜子里那张明艳照人的脸,不知不觉脸颊发热,镜中那张面容苹果肌上微微一抹酡红,自然卷的锁骨发发梢沾着洗面后的湿潮,莫名有一种蛊惑人心的色气。 ……真的像发情了一般。 任令曦撑着盥洗台深呼吸几口气,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贺云朝:[在哪?] 她看着这行消息,有种似曾相识感。 任令曦:[靶场洗手间。] 贺云朝:[出门右拐,东侧走廊杂物室。] 任令曦不明所以,又发了消息问他什么意思,不过贺云朝没回。 侧走廊尽头是死胡同,任令曦知道平时考核要的一些立架和成绩板都会放在这头,贺云朝应该被打发来拿东西了,毕竟新人最大的用处就在打杂,她做新人时也一样。 她拧开门把走进去,杂物间的灯在里头,门口那盏坏了,昏黑,就这样他还关门。 贺云朝站在门口的架子前搜寻,见她进来也没转头。 “你是找不到东西吗?”任令曦走上去,从他右手下方的柜子里抽出一卷易拉宝,“要这个?考核的评分须知?” 贺云朝扫了一眼她拿出来的东西,又看向她,“嗯。” “应该还有好几样要拿,怎么让你一个人来,”任令曦撇撇唇,“他们是不是觉得我们一组没人了好欺负,就欺负我的人?” 一组原本是个大组,由费丞带队,后来由于有新的专项需要人手,就将一组人员抽调重新安排了。之后费丞只带了叁个人,其中任令曦是他负责的新人。费丞受伤后,一组原有的Beta男警员意外怀孕请假生子去了,另一个被余Sir临时安排协助总局的文职工作,所以原本偌大的一组,在贺云朝来之前,只剩下一个挂名代理组长的任令曦。 不是一组没有人才轮到她,任令曦的工作能力值得这个组长头衔,也不是欺负她,就是真的阴差阳错,不过即使她理解,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一些不满。 所以当初她不想要贺云朝,也是一种变相的反抗。 贺云朝表情极淡地抿唇,“你的人?” 任令曦一愣,轻咳了声,“有什么问题?” “没有,”贺云朝语气不变,往前一步朝她靠近,原本两人就距离不过咫尺,这么一趋近,彼此距离拉到了寸许,两具身躯几乎是偎贴在一起。“……是你的人。” 光线昏昏,贺云朝的脸都匿在阴影里,可是他的气息很沉,沉入她的气息中融合,没有锐利的进攻性。 “令曦姐……” 然后他向她俯身,高大的身影下落,一寸又一寸,呼吸循着她的额角攀附,继而是发鬓,耳尖,耳廓,耳根,每一寸都缓慢而灼热,像是用气息来爱抚,拨动她皮肤上细小的绒毛。任令曦禁不住因为他的吐息敏感颤栗,连她溢出口的呼吸都跟着颤抖,最后贺云朝垂首,额头靠上了她肩膀。 “有味道。” 他无力地说,鼻尖抵上她颈侧的动脉轻嗅。 “说女性身上有味道真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她作势推了推。 “是你信息素的味道,很香。”贺云朝抬手摸上了她的颈后,指腹在皮肤上反复摩挲,“从刚才靶场开始就一直能闻见,你走了我也能闻到,现在更是。” 这就有点魔幻了,就算她真的发情,信息素的味道也不可能残留这么久。 何况他只是Beta,Beta对信息素哪有那么敏感的道理。 “你这样好痒。”任令曦轻轻“唔嗯”了声,感觉到身上人的动作一僵,随即更放纵地捧着她的后颈嗅闻,连嘴唇都不住地贴着她的血管轻触。 又痒又麻,但身体却止不住被抚触的舒畅。 “……难受。”他说。 “难受还闻?” “闻不到才难受。” 杂物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耳边只有他凌乱的呼吸声。 18.荤话 贺云朝就这么一手搭着架子,一手捧着她的颈项,像只好奇心旺盛的金毛一样凑在她颈间不停闻她的味道。 任令曦被迫偏开脑袋暴露出大片光滑的颈部肌肤,伸手无意识轻轻扒弄他的头发,她的目光斜睨了一眼杂物室门口,“我没锁门。” 贺云朝声音闷在她颈间,“他们回去了。” “还是有可能会被人看见。” “嗯,”他根本就不在乎,“两个单身男女午休时间在杂物室亲密,没有法律规定不行。” 任令曦失笑,“贺云朝,我看是你发情吧?” 她本来是调侃,可是贺云朝却轻声回应:“有一点。” “啊?” 贺云朝把头自她颈窝抬起来,与她四目相对。 他比她高,视线要平齐,就只能弯着腰,弯腰注视的姿态一如往常慵懒,面对面的距离,彼此一眼就能望进对方黑黢黢的眼底,昏昧里没有多少光线,却隐约能见到自己的残影。 “我发情了,”他半仰着面直视她,语调半真半假,“怎么办?” “给你打抑制剂。”任令曦撇开目光。 “不解风情。”贺云朝忍不住靠上来吻她毫无防备的唇,“我自己来。” 唇瓣连带吐息被他含进口中,终于有了那么一丝压迫感。 任令曦抬手搂住他才能让自己站稳,贺云朝随即吻得更深,舌头挤入她唇缝间,勾弄她藏匿的舌,两条舌头谁也不甘屈服,在口腔中纠缠搅动,不多时耳边只剩一片湿吻声。 一个吻就足够点燃星火,两具身躯紧贴,隔着衣服磨蹭不止,贺云朝几乎把自己顶入她腿间。 任令曦喘息着退开一些,笑问:“这算什么?” “职场性骚扰。”贺云朝回答得泰然自若,唇一扯,又跟着吻上去。 任令曦被吻得七荤八素,恍惚间想着,她和贺云朝的炮友关系,是不是有点过界了?说起来真正属于那种关系的人,不应该是有需求的时候互相召见,来几发就各自安好么?可是他们更像是因为对方而产生情欲,进而再干柴烈火,这个顺序好像反了。 小腹上灼热感愈发显着,任令曦暂停反思,边应承着他的吻边提醒:“不能在这里做。” 贺云朝的呼吸有些急切,她也一样,她知道两个人都在兴头上,可是这里是工作的地方,下午还要考核,做完指不定身上会留下味道,她心里头理智还是占了上风。 “不做,”贺云朝沉声发哑,只是用西装裤包裹下高耸顶立的下身顶进她腿根,“一会儿就好。” 任令曦还想说点什么,却听见贺云朝难抑的闷哼—— “……被你招惹得快疯了。” 她?她明明什么都没做。 看他这么难受,任令曦也无话可说,反正只是蹭一蹭,真要听到有人来,想及时分开也不难。 可哪里只是蹭一蹭? 贺云朝的手不知何时放开了置物架,紧紧搂住她的后背,另一手掌心捧上她的臀,即便透过西装衣袖也能感觉到男人结实的小臂紧实有力。两个人严丝合缝相拥,而他一次次挺动腰胯,将隆起的性器往她下身送,偎贴的彼此随着顶撞摆动。 明明贺云朝一身调查科的制服西装革履,彼此间还隔着几层,她却觉得贺云朝冲撞的每一次都仿佛顶入了她身体里。 律动渐渐提速,贺云朝掌心使了劲,按住她的臀瓣将她狠狠压向自己,西裤下的茎身难掩亢奋,覆着衣料也能清清楚楚显现出形状,一撞就顶进她的腿心,引得她仰颈呻吟。 身体不自觉配合他,抬起一条腿勾上他后臀,更方便他侵入。 这种事就是很奇怪,原以为是单纯身体物理刺激上的快慰,结果哪怕只是这样事实上什么都没发生的拉扯来回,一样有难以言喻的快感堆积。 可就在兴头上的时候,他忽然慢了下来。 任令曦睁开眼,“怎么了?” 贺云朝埋在她颈间,好半晌才摇摇头,“不能射。” 只能放纵一下,却不能真的发泄。 “那怎么办?它……”她下意识伸手去抚两人之间存在感异常强烈的性器,不经意抿了抿干涩的唇,“硬得厉害。” 如果插进去就可以了,可是她自己说的不能。 任令曦努力甩掉自己脑海里浮现出的后悔情绪,唤回理性。 “……别打抑制剂了好不好?”贺云朝轻轻噬咬她颈上脆弱的皮肤,“想闻你的味道。” 他含住一小块颈肉,吸吮舔舐。 “跟我回家,小曦。” 放开,沿着血管往下再一吮。 “要多少次都行……” 像猎物被衔住命脉,任令曦轻声吐气,伸手抚摸他胯下的硬挺。 很热,西装质料下鼓胀的一团顶出来,像是塞进她手心。 她拉开拉链,将手探进发热的根源,完整覆拢。 他猛呼了一口气,下身贴上去,几乎要把她嵌进自己骨头里。 “小曦……” 他说话间的热气落在她锁骨上。 “好想……狠狠肏你……” 他低喘,抬头一口咬住她的耳尖。 “想把你里面都肏成我的形状……” 耳畔尽是灼热的气音,和手中的凶刃一样滚烫。 吸气,呼气。 他毫不设防地将勃起置入她手中抵弄,衬衫下的腹肌一绷一松。 “全都射进去,把里头灌满……” 舌尖抵上耳骨,滑进耳道口,湿热搅弄的黏腻声。 “嗯——”只是听贺云朝娓娓道来的荤话,末了耳朵的敏感带被舔弄,任令曦便忍不住绷着足尖打了个激颤,溢出了一声吟喘。 听到这个声音的贺云朝更心悸难耐,攒动几下腰身,颤抖低哼:“我要射……” “没关系……”任令曦抻开眼睑,迷蒙间转动掌心,蓦然将他的顶端包紧,“射到我手里。” 她话刚落地,贺云朝便释放了。 年轻男人衣冠楚楚,衬衫开了两个襟扣,透着胸膛里沉闷的热气,瞳仁之中暗光沉郁,眼尾还蕴着一尾轻红,只是身下开了一道门任她把弄,亦或者是,把弄她。 舒服过后他也没放过与她对视,还意犹未尽亲上她的唇角。 一下一下啄吻。 任令曦有一丝不想承认的心动。 然而在这种时刻心动不过是生理唤醒造成的心跳过速,任令曦自我暗示着。 同样困惑她的还有贺云朝身上的气味,不是以往温和的木质香调,是更馥郁张扬的气息,又是些微不可察的幽淡一缕,在她想要更认真分辨的时候,却又感觉不出了。 任令曦自他裆间抽出手,低头审视自己轻捻的指尖,“有点黏。” “看不出来你对它这么感兴趣。”还靠在她肩头的贺云朝默默拉上裤链,整了整衬衫下摆的皱襞。 “不是你说的要把我灌满?” 明知是情欲上头时的昏言昏语,任令曦还故意挑了出来揶揄。 贺云朝忽然歪了歪头,桃花眼轻沉,唇梢挑起一抹讥诮。 “我认真的。” 他一把扣住她的腰,咬上她的唇,沉声隐匿在二人唇齿间。 “到时候你可别求饶。” 19.嚣张 砰砰砰。 靶场里急促的枪声不断。 贺云朝刚从外头买水回来,就见到钱乐和几个警员脸色狰狞地站在一旁,目光凑向一处。 贺云朝灌了一口矿泉水,咽下去才走到几人身边打听,“怎么了?” 钱乐赶紧给他使眼色。 贺云朝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是任令曦与董向峰的背影。 “不知道谁惹了你家瘟神,平时她表面上还会和董哥和和气气的把他当前辈,今天直接跟他刚起来了,一点也没给他留面子。” “啊?”贺云朝的注意力短暂地停顿在“你家瘟神”四个字上,才想起他们指的是令曦是一组组长,意识到自己思想跑偏,贺云朝尴尬地揉揉肩颈,“所以他俩什么情况?” “斗法!” 贺云朝:“远离封建迷信。” 钱乐夸张咧嘴:“可不就是斗法嘛,两个人拼枪比成绩,按照考核的十发定输赢,输了的人要给对方鞠躬道歉,现在两个人都在热身呢。你听这枪声,不知道真相的人还以为调查局里发生枪战,令曦的个性就是不服软,这枪凶得,到底是想灭了谁啊——” 贺云朝随性的笑意凝固在唇边,不自觉后退了半步。 “董哥和令曦结怨也不是一两天,听说今早令曦去余Sir办公室直接就把董哥扔她线索的事上报了,还当着余Sir的面让董哥重新收下她给的所有资料,你说要是我们哪敢,好歹董哥在这里资历也算元老,哪个惹了他有好果子吃。”旁人也跟着后怕,一伙人直摇头。 可是贺云朝却禁不住笑了。 一贯事不傍身,闲云野鹤一只,对什么八卦都只是掸一掸肩上灰尘,在人前不站任何立场的调查科小菜鸟贺云朝,竟然少有地因为自己组长的凶横行止,流露出了赞许的笑意。 这就是表态,这就是站队,这是引火上身的祸根! 一干人等赶忙上来捂住他的嘴。 “唔唔唔唔?”(怎么回事?) “你还敢笑,不要命了啊,看二组那里都成啥样了……” 贺云朝视线又投向另一角,果然组长迁怒,二组人人自危,有一两人还把指责“叛徒”的眼神剐到了贺云朝脸上。 啊喔。 贺云朝心里一想,好像还真是我告的密。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失误,但他不反省。 远处热身似乎已经结束,董向峰的射击考核先一步开始。 董向峰一贯自信,作为ABO特别犯罪调查科的经验丰富的“老人”,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身边这身娇体柔的女Beta,入组头一个月就为了一个案件细节顶撞他,之后更是大大小小摩擦不断,她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尊重为何物,口口声声都是“原则”和“道理”,要不是有费丞罩着她,他早就让这小妮子从调查科滚出去。 一年前还在小组会上掀他老底,让他颜面尽失,这股气他一直都没咽下去,现在既然她要玩斗枪这一套,就放马过来,他就要在她面前好好让她看一看,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董向峰说得出做得到。标靶这一头,董向峰端枪而立,沉着的目光犹如鹰隼紧盯目标,一枪……两枪……每一枪都精准命中人像靶,子弹几乎只在九环和十环之间来回。 十发子弹打完,董向峰面不改色地抬起下巴,看着96分的优良成绩,转身走过任令曦身边,拍了拍她的肩。 明里像是前辈对后辈的鼓励,可若说要解读成嘲讽,也并无不妥。 “要我说这还真有的看了,谁不知道董哥以前被誉为‘调查科枪神’啊,这两人……”有人还偷偷躲在暗处看热闹不嫌事大。 贺云朝被松了口,直起身问道:“那令曦……姐呢?” “令曦?”钱乐正要说话,那边已经宣布任令曦的考核开始。 任令曦扶好护目镜,几步走上前,随即身体正对标靶,拉动手枪套筒,两脚左右分开,含胸塌肩身体重心自然沉降,俨然教科书一般的等腰叁角形据枪射击姿势,连看向靶心的眼神都冷冽如冰。 两眼正视前方,她沉着扣下扳机。 扣动扳机持续射击,每一记都没有犹豫,一枪枪‖子弹飞速脱离枪口,正中靶心。 董向峰在她射到第六枪的时候已经皱起了眉头,等到十枪射完,见到十环靶心以外空空如也的半身人像靶,他彻底愣在原地。 靶场一片哗然之声。 钱乐兴奋地搂上贺云朝的肩膀,“令曦来了之后,董哥的名号就再也没人提起过了,嘿嘿嘿嘿——” 董向峰以往是不参加考核的,应该说是元老的特权,所以他也从没关注过任令曦的考核成绩。 当然,今天任令曦十发全中,本身也比平日发挥得更优秀。 任令曦射击完毕,倒也没有流露出特别兴奋的情绪,只是镇定自若收好抢,走到董向峰面前,扯下了耳罩。 “承让。”她站在魁梧的董向峰面前,显得个头更小,但不妨碍她此刻胜者的气场。 贺云朝这一头,只看见董向峰颔角青筋暴起,却还是面对任令曦弯下了腰。 贺云朝的目光不由自主在她的侧脸落定。 “云朝——云朝?” 贺云朝恍然回神,“啊?” “走,考试了。” 贺云朝颔首匆匆跟上。 贺云朝考核开始前,任令曦特地来了一趟,就站他身后不远,双手环胸,看好戏似地勾了勾唇,扬声道:“好好考啊,到时候没过可别求我放你一马。” 调查科组员加训的强度是由组长指定。 贺云朝太阳穴抽了一抽,这家伙,果然在示‖威。 背后有她的视线紧盯,他不由得分心。 十枪下来,贺云朝的战绩比中午好了一些,尤其是姿势,没了任令曦指导前的散漫,至少像点样——但依旧是不怎么好看地低空飞过。 任令曦颇为不满,朝他干瞪眼,“你就不能争点气。” “差不多就可以了,至少不要加训。”贺云朝懒拖拖搭上她的肩膀,推她转过身去,不想让她再纠结,还小声咕哝一句,“夸我有进步你也不会死。” 两人刚走开两步,就听旁侧一声嗤笑。 “果然什么样的歪瓜烂枣配什么样的坑。” 贺云朝转头,董向峰抱胸站在自己二组的属下‖身后,仿佛自言自语道:“一头热有什么用,一个组只剩下运气加摆烂的废物,还有什么拿得出手,费丞不回来,迟早要被合并重组。” 贺云朝的脚步忽然停顿。 任令曦并没有听清董向峰说了什么,正奇怪肩头的重量消失了,回身却见到贺云朝大步走向射击台。 只见贺云朝倏然拾起正要给下一轮考核准备的枪,一旋身,枪口指向董向峰。 董向峰瞳孔紧缩。 “贺云朝——!!!”任令曦惊呼道,场上众人也全都被震慑失声。 枪口决不能对人,这是射击场最最基本的守则,违者必然严惩。 “抱歉,”贺云朝一歪头,收枪回手,“新人,忘了规矩。” 他又牵唇安抚道:“没上膛,放心。” 任令曦悬起的一颗心还在狂跳,捂着胸口呼了一口气。 下一秒,耳边一声拉动保险的上膛声,贺云朝双手沉稳据枪,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砰砰砰对着人像标靶连发数枪,枪枪命中,照门之后,一双黑瞳幽光凛冽,如同黑洞无波无澜。 数枪过后,人像标靶上—— 只留下一个略微扩大的弹孔。 20.挨揍 “解释一下。”中庭的座椅上,任令曦双腿交迭,抱胸冷睨着对面用不停用喝水掩饰尴尬的贺云朝。 “解释什么?” “你自己清楚要解释什么。” 贺云朝点点头,“就是刚才你不是觉得我不够争气吗,我就突发奇想想再试几枪看看,然后你就看到了。” “……”任令曦深吸一口气,“贺云朝,你是觉得我很好骗吗?” “不敢。”贺云朝应得特无辜。 “首先,你为什么拿枪指着董向峰?” “之前不是说了吗?就拿枪想看看,结果忘记不能对着人了。” 任令曦这次连话都不说了,眼睑微微下耷,眸子眯了起来。 贺云朝这样被她盯了叁秒就挨不住,撇开眼道:“因为他太欠。”讲到这贺云朝就完全没留情面了,握着水瓶懒懒往椅子上一靠,“我那不是没开枪么,指了就指了。” 这个人这种浪荡的个性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难道还真想开枪不成? 任令曦试着平心静气,先把事情交代清楚:“因为你这一指,你这个月这门考核挂了,而且必须写一份检讨上交,这不是我的决定,是部门规定——这还是谅在你初犯的份上,下次如果还出现一样的情况,你会直接被调查科除名。” 贺云朝仰头靠在椅子靠背上,懊恼地按着额,“好……好……”敷衍得不甘不愿。 任令曦:“坐好了,话没说完呢!” 贺云朝蓦地坐起身,挺直腰背,连下巴都绷紧了,目色清明澄澈,配上他那张俊逸的脸,让人都起不了怪责他的心。 ——根本就是做给她看的,早这样,刚才干嘛去了? “那几枪是怎么回事?” “嗯?” “五枪几乎全中一个弹孔,你不会告诉我是失误吧?” 贺云朝歪头,“你知道吧,有些人就受不了考场压力,没有压力的时候就可能会超常发挥,我都很意外,今天居然能打得那么准,当然我以前也有中几枪,不过今天真的是最好的成……” 任令曦倏地起身打断他:“行。” 贺云朝愣了愣。 “半小时后还有近身搏击考核,我们先去练习场准备。” 贺云朝总算知道“我们先去练习场准备”的“我们”是什么意思了。 在他对面的任令曦摆起迎击手势之后。 “你攻,我守,等会儿攻守互换。” “不是,令曦姐,我近身搏击是弱势真的不行。”对练还没开始,贺云朝毫无廉耻地先滑跪认怂了。 任令曦轻轻问道:“还要不要我今天去你家了?” 贺云朝呼了一口气,认命地摆起架势,“我来了。” 然后还没撑过一个照面,贺云朝在接近任令曦的那一瞬间,就见眼前人身形一矮,一只手自腋下穿过,他瞬时和她的肩头紧贴,前一刻视野里还是任令曦皙白的耳廓,下一秒视野就天旋地转,只看到练习场的天花板。 砰。 他倒在地上,任令曦就在他上方,居高临下看他。 “为什么没有应对?” “哈?”贺云朝皱眉。 “要装到什么时候?”任令曦直起身用脚踢了踢他,“起来,再来。” 贺云朝双手捧住脑袋,虽然他有想过令曦的水平很强,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的动作真能这么利落,劲道还能施展得这么灵巧,老实说,是有一点轻敌了,哪怕练习场是特制地板,但也不是软垫,摔下去可一点都不轻。 “我没有装,我近身搏击的成绩一直都很差,你看我档案了,只是C,刚及格而已。”他还躺在地上不起来。 任令曦笑了笑,“好惨啊,你这样的咸鱼到底怎么混进调查科的,就这样还想做我搭档,我还是去和余Sir申请换人吧?” “……” 钱乐和几个警员同事走进练习场的时候,就听见不远处怦然作响。 这回换得钱乐一边喝水一边靠近一个站在场地边已经好一会儿的同僚,“阿胜,你看见云朝没,你是不知道,他刚才在射击场出了好大的威风——” 被叫做“阿胜”的男警员指了指场地中央那坨人影,“在那呢。” 钱乐循声望去,就看到贺云朝的身体又化作一道没被抛出去的抛物线,狠狠砸在地上。 “嘶——”一干人等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帮贺云朝把苦痛分担在了这一声里。 好像很疼,不,肯定很疼,他都扭着身子趴地上去了。 “……还是当我没说吧。”钱乐给嘴巴拉上了拉链。 搏击考试贺云朝也是踩着边过线的,任令曦以为能给贺云朝逼出一点什么来,没想到只是尽情摔打了一番小菜鸟——倒也不是不行,至少出了一口气。 谁让他对她刻意隐瞒。 都到了这个时候,她不可能还觉得贺云朝这个人真如他表面所表现的那么普普通通,可是她也分不出贺云朝的能力上限到底是哪里,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何况那个人是装死。 临近下班,贺云朝盯着电脑屏幕双眼无神大脑放空,一身酸痛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桌面忽然被指节敲击两下,他吓了一跳,抬头见令曦靠在他桌位边上。 “还痛吗?” 贺云朝故作镇定地摇摇头。 她搭上贺云朝肩膀,“也就……” “唔。”他蓦地皱眉。 “有没有那么夸张啊,我又没下死手……” 贺云朝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疑问,好像根本不信她这句话。 好吧,她确实当时有点不太爽,所以对练的时候没怎么收住劲,但他是个男人,还是Beta,也不至于这么易碎对吧? “等会儿下班等我。”搭在他肩上的手顺势揉了一下,她小声说。 贺云朝吃痛地微微扯了扯嘴角,“哦。” “晚上我请你吃饭。” 这算是,打一棒子给一个蜜枣? 21.搜寻(二更) 任令曦坐在窗边,放眼望向下方商场中庭的人群。 身边有人靠近,她警戒地转头,一盘汉堡炸鸡被取餐回来的贺云朝放在了桌面上。 贺云朝有些无精打采,坐回了对面。 “我都请你吃饭了怎么还愁眉苦脸的,”任令曦拿起一个汉堡,剥开包装纸,“是不是嫌弃请你吃快餐不够格调?” 贺云朝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我原本以为……” “以为什么?”她咬下一口汉堡,瞥他。 “不,没什么。”贺云朝自己结束了这个话题,然后余光注意到什么,忙出声,“那是我的——” 那一口已经吃进嘴里,任令曦含在口中咀嚼,两叁下之后紧蹙眉头痛不欲生,不停挥手朝他示意。 “……变态辣。”贺云朝赶紧给可乐杯插上吸管,递给她。 任令曦好不容易咽了下去,脸都憋红了。 “贺云朝你是不是变态,吃个汉堡为什么要点这么辣?”难怪要点变态辣,属性对口是吗? 贺云朝笑不自已,但是又不敢在她面前太夸张,赶忙抿紧了唇不说话,两眼锁着她因为辣劲酡红的双颊,还有眼角被刺激出的眼泪,快餐店的光线不算多有氛围,可是有些美人不需要氛围感也一样动人,比如她。 贺云朝匆匆收回目光。 任令曦好不容易缓过来,盯着手里被咬了一口的汉堡,“这怎么办,浪费了。” “浪费什么?”贺云朝挑眉,向她伸手,“给我。” 任令曦一顿,“……我咬过。” “我吃你口水吃的还少么?”贺云朝不以为意,径自拿走了她手中的汉堡。 原本任令曦也没太在意这种事,可是被贺云朝这么明晃晃说出来,听着就有点让人尴尬,这么一想,她已经和眼前这个男人上过床,还不止一次,接吻也不过是亲密接触层级里最普通的一环。 她忍不住又咳嗽起来,这一次与辣无关。 贺云朝将纸巾交到她手中。任令曦边擦嘴边抬眼,看着贺云朝吃下一口自己咬过的汉堡。 好奇怪。 他们什么时候关系到这个地步了?这种互相喂食一样的亲密关系简直就像——情侣。 可是明明两个人只是炮友啊,贺云朝会找上她黏着她,也完全是因为身体合拍的关系,说到底目前为止,如果没有因为她发情,没有一次次做爱铺垫,贺云朝又怎么可能和她这么亲近?贺云朝个性疏懒,对什么都不在意,他自己说过,哪怕是人命也一样。 他只是对她身体感兴趣。 但他又会把她的心血都从垃圾桶里捡回来,一张张一件件理成线索墙。 真的是很矛盾也很捉摸不透的一个人。 “叁楼西北角的洗手间。” 思考被打断,任令曦不解地看他。 贺云朝刚才吃着变态辣汉堡毫无所觉一般,现在也是面不改色,看向自己所说的位置,“你不是来观察K有可能的作案地点的吗?这间购物中心位于第五位受害者失踪时的路径上,一楼二楼平时人都不少,只有叁楼西北角有一个歇业整顿的店铺,旁边是通往洗手间的走廊,没有监控,我刚才进来时候看了平面图,那条走廊也有通往叁楼停车场的出口。” 任令曦眨了眨眼,她什么都还没说,他怎么就明白了。 “你脑子转得倒是挺快。”她边吃边低声咕哝。 “没办法,今天能动的也只有脑子了,”贺云朝苦笑,作势转了转手臂,“你看,抬都抬不起。” “啊,要不我帮你揉揉?” “……别。”贺云朝后怕地闭上嘴。 见他这副模样,任令曦情不自禁笑起来,也不知道哪里生起的念头,她拿起一块鸡米花,往贺云朝嘴边递,“记什么仇嘛,我平时对你多好你怎么都不念着点,喏,大不了我喂你吃赔罪,你总不会怕我下毒吧?” 她就是想逗逗他,看他下午在射击场威风凛凛,现在在她面前又诚惶诚恐还装可怜,她逗弄他的心更甚,甚至还学起了逗弄小狗的语气。 “来,小云朝,嘬嘬,张口——” 手指忽然僵在了空中。 不,应该说僵在了他唇沿。 贺云朝忽而凑近,一口含住了她递来的鸡米花,还有……她的手指尖。 吃就吃了,牙齿偏偏还要咬住她的指头,卷走食物的末了,还顺着她的指沿,轻轻舔了一下。 一下就把她的心跳也跟着卷走了。 任令曦猛地抽回手,不可思议瞪着他。 贺云朝懒洋洋撑着下巴,偏头回应,“干嘛,不是你让我吃的?” “我……你有没有尊严!” “没有。” “……” “不吃就是怕你下毒忘恩负义,吃了就是没有尊严,既然里外不是人,那不如念着点你的好,毕竟你刚才叫我叫得还挺顺耳的——怎么叫来着?”贺云朝眉梢挑了挑,明知故问。 “吃你的变态辣去吧。”任令曦气恼地把手中的汉堡当做贺云朝,狠狠咬下去。 贺云朝一笑。 “遵命——小令曦。” 这家伙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吃完快餐,两人前往刚才观察过的叁楼西北角走廊。 “奶茶喝不喝?”贺云朝忽然在一家奶茶铺前驻足。 是新品,甜糯麻薯焦糖奶茶。 “不喝,不是刚喝过可乐?” “可乐哪有这个好喝。”贺云朝已经开始掏手机,“真不要?” “你买一杯我尝尝味道就行。”任令曦说完,又意识到自己好像太顺口了,怎么回事,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她和贺云朝的相处模式有点不正常。 所幸贺云朝好像没放在心上,只是点点头去买了。 令曦无语地转开头,无形中好像对上了一道视线,可是等她集中精神想要辨认那种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又无从感应了。 没多久,贺云朝拿着奶茶回来,第一口奶茶交给了她。 “你觉得,K是Alpha,Beta,还是Omega?”咀嚼着嘴里麻薯的任令曦忽然问。 贺云朝:“我记得报告里,费丞描述过他的身型,男人,175左右,瘦弱,穿着戴兜帽的卫衣,警局的侧写师给了Beta的判定,怎么,你不信?” “侧写师认为相对Alpha来说,他的行为不够自信,作案对象为Omega本身就是一种恃强凌弱的表现。而根除腺体和破坏子宫或者生殖腔,同时尸体呈现祈祷的动作的方式也可以认为是忏悔姿势,是他对具有与自己不同生理构造的Omega,抱有某种原因上的恨意的表现。他选择的抛尸地点也比较僻静,这不符合Alpha型连环杀手会有的处理模式,如果是Alpha的话,会更有表现欲更极端……” 贺云朝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唇,“在他们眼里,Alpha都是疯子。” “Alpha是强,但不是傻——我从来不觉得以一个群体的共性来为个人做定论是正确的选择。”任令曦说道,“每个人天生就不一样。” 贺云朝目光黯了黯。 任令曦会说出这番话也是因为自己,她是Omega,Omega在世人的眼里就是弱不禁风的花瓶,但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她也决不不会让自己是。 两人到了叁楼西北角的走廊附近,令曦看了眼身侧的卫生间入口。 “还要进去吗?”贺云朝问,“走一遍路线就差不多了吧,第五件杀人案已经是两周之前的事情,就算进去你也不可能找到抑制剂之类的线索,时间过去这么久,垃圾桶也早就应该更换干净了。” “Beta果然是对Omega的世界一无所知。”任令曦说罢就把奶茶塞进了贺云朝手里,转身进了卫生间,“你在外面等着。” 这一层西北角的卫生间果然没有人来,偌大的空间干干净净,走进去还会有鞋跟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回响。 不过多走了几步之后,任令曦突然发现尽头某个关闭的隔间门后,有一双脚。 看来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人用。 贺云朝揣着兜懒散靠在墙边,一手拿着奶茶嘬吸,等了好半晌不见令曦出来,他慢慢直起了身子。 “令曦姐?你好了没?”他朝里头喊道。 没人应。 “令曦——” 一个身影匆匆走出来,“来了。” “怎么这么久?” ……都来厕所了就不能让她解决一下生理需要吗?这还要问。 “所以这么久是不是什么都没找到?” “确实,抑制剂注射器和药剂瓶之类的,肯定早就跟垃圾一起被清理干净了,”任令曦叹了口气,随即从包里翻出一个透明的证物密封袋—— “但是,按照ABO医疗用品处理规范,有一样东西需要放在特定位置的收集箱里,因为本来在公共场合用的人就不多,所以清理得不会那么频繁。” 她微微一笑,给贺云朝展示的密封袋中保存的,是几个注射剂的针头。 22.男友 “前面多宝路右拐,到那里把我放下来。”任令曦正在用手机提交报告,结果等她再抬头的时候,多宝路的拐弯飞快往车后掠过,“贺云朝?过了啊。” “啊,过了吗?”贺云朝把着方向盘露出讶异的表情,“我以为更前头一点。” “这里要调头很麻烦的,你要多走一条街再转。” “这么麻烦就算了吧,我家直走就到。” “……”任令曦短暂迟疑了一下,“你是不是故意路过?” “没有,路不熟。” “你家直走就到你不熟?” 贺云朝盯着挡风玻璃前的路况,眼也不转,“只认得回家的路很正常,而且你不是本来也答应了今晚要跟我回去。” 她算是听出来了,这家伙简直是绑架,“我又没说不跟你回去,你以为我要去哪里?” 贺云朝这才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要去哪?” 两分钟后,车子在一间药房门口停下,任令曦解了安全带下车,“你在这里等我。” 等令曦的身影隐没在药房自动门后,贺云朝无力地趴上了方向盘。 他好像真的有点无赖了。 他不否认任令曦有吸引他的地方,独立,要强,有原则性也有使命感,某些观念和作风上她和他虽然大相径庭,但不妨碍他欣赏她。然后——和她上床真的是一种享受,令曦既不扭捏也不会过于奔放,一切都恰好踩在他舒适的点上,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让他不满意,大概就是她事后抽身得太快,好像没有什么能够让她流连。 是他床技真的不够好吗,明明他做的时候也尽可能地想要讨她欢心。 没有经验就无从对比,贺云朝有些颓丧。 想知道她都在想什么。 甚至,和快感无关的也想。 贺云朝拍了拍额,床伴之间根本用不到这些,自己现在也只是贪恋她的身体而已,她也一样,如果不是因为发情期他恰好在场,今天不是他,大概也会是别人。 最讨厌私人空间被入侵,现在连思想都是,贺云朝努力在心里默念了叁遍“自由万岁”。 隐约听见车窗外任令曦叫他的名字,贺云朝抬起头,顺应她的召唤下了车。 “怎么了?” “你别乱说话,站我边上就行了。” 贺云朝似懂非懂点点头。 到了药店柜台,此刻店里没什么人,药剂师面带和善微笑接待了二人。 “男朋友来是最好了,不好意思,按照刚才你女朋友的阐述,她最近的身体似乎对抑制剂有一定排斥性,发情期也来得不太规律,所以需要了解下二人的情况再开出相应的剂量调节,两位只需要如实回答就可以了。” 贺云朝错愕地顿了顿,看向她。 刚才药剂师好像说的是男女朋友。 任令曦显然也听见了,正想要出声纠正,身边的贺云朝却忽然碰了碰她的手背。 令曦下意识看向他,贺云朝却装作若无其事地对药剂师说:“好,你问。” “好的,请问你们通常一周有几天会有性行为?” 任令曦猛揉眉心,她还不如不说自己有固定性伴侣这件事,就当她是单身狗哪有那么多麻烦?她在心里盘算了下,从两人第一次上床到现在也就差不多一周,那大概是——“两……” “四五天吧。”贺云朝在她之前就镇定答道。 见鬼了谁和你四五天啊?偏偏他还说的那么胸有成竹,好像没有达成也会让它成真一样。 “嗯,那一般单日性交的频率是?注意,我指的是有完整的性交经验,包括内射,最好包含女方高潮的情况。”药剂师尽职尽责地在电脑档案上做记录。 平时如果直接问她这些问题,令曦其实也没觉得有什么说不出口,现在这个社会,性和吃饭睡觉一样是基本日常,只是相对更私密,可是今天就这么把贺云朝拉到了她身边,明明不过是床伴关系,床上之外的时间她还下意识认为贺云朝只是小组里脆生生的新人,要说能对这么赤裸的问题应对自如,她是真的夸不下这个海口。 “我记不太清了,”和任令曦不同,贺云朝真的非常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甚至偏头看向她询问意见,“我们前天做了几次?” 任令曦眉头皱得死紧,还没说话,贺云朝又说道:“好像一般是五次左右。” 即便贺云朝没有说大话,令曦心里头的小人已经趴地上敲砖,连她对面的药剂师都诧异了几分。 药剂师:“呃,冒昧问一下,你是Alpha吗?” 任令曦不知为什么忽然止住了到嘴边的声音,转头看他。 贺云朝撇唇,“这重要吗?你是觉得只有Alpha才能做到?” 药剂师:“啊,不是,抱歉,只是想说如果真是这个情况的话,建议二位以后需要适当控制一下,过度性交对身体也会有一定的影响。”药剂师没有再点名第二性别的差异,Alpha在身体机能上原本就比另外两个性别更强悍,尤其是性能力方面,自然不用担心。 贺云朝:“我尽量。” 任令曦已经无力吐槽了。 接下来药剂师还询问了一些令曦的信息素浓度,时长,以及发情表现等等,因为Omega在发情过程中大脑几乎被信息素支配,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东西,贺云朝全都巨细靡遗地答了出来,甚至还主动问了药剂师几个连令曦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关于她发情期身体细节的问题。 等问答结束,任令曦才发现,自始至终好像都变成了贺云朝与药剂师之间的对话,而她只是偶尔补上一两句她才知道的缺漏。 等药剂师去取药的时间,令曦低着头,半抵在贺云朝后背上,默默不语。 贺云朝神色平静地侧转过身,她的额还抵着他胳膊,不肯抬。 “怎么,害羞?” 任令曦声音不耐,“有什么好害羞的。” “是没什么好害羞的,毕竟‘男女朋友’做爱天经地义。”贺云朝说。 “贺云朝——”令曦抬起脸来瞪他,可是还没接上下半句,就被贺云朝偷了一记香吻。 任令曦怔住不动,贺云朝抵上她的额际,拇指蹭了蹭她的颧骨,“药剂师都说了,少用抑制剂,你多看看我。” “药剂师没说后半句。”任令曦纠他的毛病。 “我说你多看看我。” 两个人这么近的距离,几乎是鼻尖抵着鼻尖,看着对方的眼睛。 老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透过一个人的眼睛,能看到他的灵魂。她这么近看贺云朝,那双黑瞳表面明明有光,可是深处却如死海无波无澜,她甚至觉得眼前的贺云朝,调查科里的小菜鸟,和床上那个男人,没有一个是他。 突然之间她开始好奇,真正的贺云朝应该是什么样? 23.猎网「Рo1⒏red」 上了车,贺云朝还没启动车子,令曦忽然按住他挂挡的手。 “走之前有个问题,”她转头盯着贺云朝,“如果我今天不想做,还有必要去你那儿吗?” 贺云朝顿了顿,“这有什么直接关系?” 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不是他想做爱才会想带她回家? 贺云朝靠上驾驶座的座椅,“因为你在发情期,我们在床上确实很合适,所以如果不用抑制剂互相满足也挺好,但我并没有想过带你回去就一定要上床,我还不至于精虫上脑到这个地步。” 如果是的话,也不会第一次拖到二十六岁。 “是你自己说……”后面的话任令曦说不出来,卡在喉间。 “说什么?”他凑过来,一本正经,“说到家就做爱?说多少次都行?说要把你射得满——” 她一把按住贺云朝的唇,“你真的很讨厌。” 掌心下贺云朝笑了,看平日里一心只有工作的令曦,露出这样窘迫的神情,他竟然有一点…… 心痒。 “别信男人情欲上头时说的话,那时候说什么都可以。”虽然那几句是真的有这样的念头,但荤话而已,内容意义并不重要。 贺云朝拉下她的手,不自觉一个吻落在她额角。 因为他的举动而僵直了身子的任令曦,这一刻心率不受控地快起来,哪怕和贺云朝在床上更进一步,她都不会像现在这么心慌意乱。 这种意味不明的吻,她不明白。 “所以还去么?” “嗯?” “我家。”贺云朝撑着方向盘语调懒懒,“如果你觉得回家更自在,我现在送你回去。” 她将目光撇向窗外没说话。 贺云朝启动了引擎,车辆缓慢开出停车场,然后他听见一个声音—— “随便。” 贺云朝笑得欢悦,声音传到令曦耳中,她抿唇低语:“既然不是为了上床,你那么执着带我回家又是为了什么?” 这一次,轮到贺云朝陷入了思考。 好像……这确实是个好问题。 六月的N市已经很热,贺云朝一到家打开空调就开始脱外套,然后一头栽进沙发里。 任令曦跟在他身后,看他把外套领带丢得到处是,作为他口中有轻微洁癖的完美主义者,微微蹙起眉头,但转念一想,自己是客,也没什么资格指摘主人的生活作风。 说起来很神奇,这么热的天,穿着这么厚重齐整的一套西装制服,贺云朝似乎连汗都没有出多少。 “你应该要先洗澡吧?”贺云朝在沙发上歪着头对她说。 空气都湿腻黏稠的六月天,皮肤表面像是闷了一层无法流动的热气,令曦在路上就已经惦着早点洗澡了,贺云朝似乎把她一眼看穿。 “我去给你拿衣服。” 贺云朝正要起身,却被任令曦一把按住肩膀,“不用,我带了。” 早上来的时候不知怎么就神使鬼差带了外宿的衣服,大概脑子里已经预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嘶。”贺云朝抽痛。 “还演。” “没演,真疼。”贺云朝当着她的面一颗颗解衬衫襟扣,一路解到胸口,朝一侧扯开衣襟,“你看有证据说话。” 令曦将信将疑打量了一眼,客厅明黄的灯光恰好被她的身影阻挡,她俯身近看才能分辨,哪知道只是弯腰靠近,贺云朝的手便扶上了她的腰,略微一施力,她就身形不稳地跨坐到了他腿上。 “贺云朝——”她不得不搭上他肩头稳住身子,贺云朝再度遭遇二次伤害,闷声低嘶,她轻哼道,“活该。” 贺云朝握住她的腰肢仰头看她,“……太顺手。” 从令曦的角度看,贺云朝胸口衣襟大开,平日里不外显的精实胸肌若隐若现,随着他的呼吸缓缓起伏。 她下意识多看了两眼,一时间口干舌燥。 视线游移,男人肌理分明的胸口还有一处伤疤,因为他本身皮肤不算黑,疤痕新生的月牙白皮肤便不怎么明显,之前两人做的时候,令曦并没有这么认真关注过。 令曦的手指尖情不自禁抚上去,“这里,怎么了?” “手术。” “什么手术?” 被问的人却再不肯说话了。 任令曦是个很有边界感的人,他不想回答,她便不再追问。此刻她岔开腿跪坐在他身上,目光停留在他有一抹淤青的肩头,她扒开那件深蓝色的衬衫,贺云朝肩头的青色蔓延到后肩,甚至后肩上的色块有点发紫。 好像下手真的重了。 “家里有药吗,我等会儿帮你上药。”愧疚感作祟,她主动提出弥补方案。 “不用。”等她端详完一圈淤伤回来,贺云朝还是规规矩矩地扶住她的腰,靠着沙发安静仰头打量她,连回答都显得温驯,甚至还主动照顾了她的歉疚之心,“过几天自然就好了,不是你的错,是我技艺不佳。” “我可没说是我的错,”令曦用指尖戳了戳他的伤,“早点治好才更方便工作。” “剥削阶级的压迫。”他笑。 “我们明明是平级的。” 贺云朝的笑意愈发慵懒,“喔,真的吗?我怎么感觉有人教训我的时候高高在上呢?前辈?” “不是你自己抱我上来的么?”她也学他一本正经。 贺云朝没想到令曦也会和他这样开起了玩笑,眼底的光色柔亮。 “令曦。” 突如其来短短的两个字,他的声线透着一抹砂砾糅杂的哑,还有稍许磁性。 如果说,今天白日里的贺云朝,还让她觉得自己在吃嫩草,今晚他好像变得不太一样,那比她年长两岁的差距,终于多少有了点影子。 “想接吻。” 些微的羞耻心迫使令曦心口那颗器官的跳动加速——这个人是怎么了,之前明明招呼都不打就自动自发亲上来,现在又忽然这么煞有其事地告诉她,像是登门前下的拜帖。 她低声呢喃,“说了今晚不做的。” “不做……”他的指尖在她的发间穿过。 心跳怦然而动。 “只想吻你。” 下一秒,他捧着她的后脑欺身吻上来,不给她退开的余地。 两个人交颈相拥,舌尖在口中纠缠辗转,炙热的湿吻下她身不由己。 直到这一刻,任令曦终于意识到了,比起那些一击即中的捕手,贺云朝张开的网是无形的,潜移默化,甚至他自己可能都没有捕猎的打算。你以为那是绝对松弛的自由,却不曾想那只是相对宽宥的错觉,在两人你来我往间,她不知不觉就已经沦为猎物。 对贺云朝每多一分好奇心,每加深一层了解,她就越难挣脱那张猎网。 她原本应该是不喜欢这种感觉的。 这是任令曦人生第一次意识到,“半桶水”的恰到好处—— 真要命。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24.威胁(二更) “压力测试一级——” “心率98次/分,血压135/80mmHg,α节律不稳定,额区出现高频β波……” “压力测试二级——” “心率……血压……检测出异常α信息素,检测出异常α信息素,请示是否中止实验?” “中止请求未批准,实验继续,调整压力值至压力测试叁级,持续增压——” 眼前白茫茫一片,耳边扰人嘈杂的声音持续不停,可是那些声音仿佛都被摒弃在大脑之外,世界只有天顶晃目的白,意识宛如被流放到无垠的死寂之地。 ——他缓缓睁开眼。 是夜,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床边巨大的落地窗,空调安静的白噪音。 贺云朝闭眼再睁开,喉间干涩地一滚,呼吸终于归位,胸口猛烈地起伏。他抬起手,颤抖不停的指尖在黑暗视觉中显现轮廓。 忽然有人抚上他胸口。 他侧过头,枕边躺着的人并没有睡醒,却不自觉地搂住他。 她陷落在柔软的枕中央,即使她仍旧在睡梦中酣眠,贺云朝依然能想起那双一如星辰漂亮的眼。 他转过身去,一点点挪移到她枕上,低下头将她拥入怀里深呼吸。 没有小苍兰的气味,可是有她的体香,在这个枯燥的漫漫长夜,透着温热的生命力。 贺云朝今天有点奇怪。 从早上到现在,贺云朝的表现都很正常,给同僚送文件,帮忙换休息室的水,整理昨天调查科的出勤记录,一桩桩一件件,乱中有序地完成了,警员同事来找他他也很自然与人攀谈,偶尔被人调侃时还会不经意冒出点属于新人的青涩感,其余时间该怎么说呢—— 沉静到了骨子里,除了偶尔一个倦懒的呵欠,近乎找不到什么情绪。 就是太像初来乍到时的他了,反而显得诡异,一上午他竟然除了工作以外,一次都没有主动和她交谈过,哪怕是工作上的沟通,他都很安分。 太安分了。 她昨晚没怎么他吧?最多也就是两个人没有做而已,而且晚上睡前帮他上药那段时间,她其实还有一点冲动,反而是贺云朝没有察觉主动关了灯睡去。要知道她以前从未跟人在一张床上宿过夜,跟贺云朝也都是事后睡着,结果这次她一个人失眠了半宿没阖眼,反倒是经常把失眠挂在嘴边的他,昨夜一早就入了梦。 任令曦手握着笔在本子上戳了戳,余光又一次撇向身旁的工位。 这一次贺云朝的位置上空空如也。 任令曦努力让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手里的公务上,下午还有一个线报要去调查,在那之前她得把线索再梳理一遍。不过没等她埋头苦干多久,调查科办公室里就一阵骚动。 任令曦抬起头,刚好远远对上钱乐的眼,和他交换了个眼色。 “怎么回事?”等钱乐过来,调查科门口也恰好走进一队声势浩大的人马,领头的是个黑衣女性,哪怕进了室内也没除去戴着的墨镜,她身后还跟着数人,统一黑色系着装,一看估计就是哪个不好惹的部门,ABO特别犯罪调查科的成员和他们比起来相形见绌。 钱乐在任令曦边上假装交流工作,低声和她说明:“CBSI的人。” CBSI,中央特别调查局,是联邦的直属情报机构,收集、调查国内外的军事、政治、文化、科技情报,并从事秘密间谍活动,组织成员通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任令曦上一次见到他们,是在父亲的就任仪式上。 任令曦一怔,“CBSI来我们这干嘛?抢案子?” “听阿胜说昨天余Sir和上头打电话就在说这事,好像最近有什么麻烦与我们正在调查的案子有关,他们老大,喏,就是那个领头的局长常苡,今天对外打的是部门间友好交流视察的旗号来的,不过你看这架势,怎么也不像是单纯友好交流吧?” “那也不能这么说,人家风格就这样。”令曦随口应付了一句,恰好此时两人口中刚提到的常苡转过脸来,墨镜遮挡住她的视线,任令曦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注意到了她,不过有那么一瞬间,她背脊发凉。 CBSI一贯神秘,它和ABO调查科这种面朝大众的政府机构不同,凡事目标导向,为了一些特殊行动甚至会采取特殊手段,手下能人辈出,每一个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大能,但也因此人人几乎都有一套自己的行为准则,行事晦暗幽诡,据说没几个俘虏能从他们手下完整无缺地活下来。 所以CBSI对于他们这些活在光明之下的政府公务员而言,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任令曦没多久就被召唤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左右两排分别坐着他们ABO特别犯罪调查科的人和CBSI来访的成员,正中央相对的是余剑明和常苡两个头头。 “你不用紧张,也不是大事,就是想要和你了解一下你之前发现的那个Hox27的违禁品。”余Sir先发话,但之前该交代的其实令曦都已经和余Sir一一汇报过了,这次会再提起来,显然真正想要了解的那个人是他对面的常苡。 难道他们说有麻烦的那个案子是K的连环杀人案?可是这个案子和CBSI管辖的范畴应该无关才对。任令曦有一些不解,但也没作多想,将情况不厌其详地说明了一遍,当然,还是省略了自己切身体验的过程。 那以后任令曦就离开了会议室,也不知道他们后续谈论的到底是什么。 过了许久,贺云朝依然没回来。 她拿起手机走出办公室,在连廊上给他打电话,结果电话还没接通,先和调查科里走出的常苡打了个照面。 “常局。”她礼貌颔首。 常苡已是年近五十的女人,样貌上仍看不出岁月的痕迹,身材高大,制服之下是标准的军人身姿,板正身直的她立在任令曦身前几乎就是一堵墙。 “你是……刚才汇报的那个一组组长?令曦是吧?”常苡墨镜后审视的目光自她身上扫过。 任令曦点点头,“代理组长,原组长费丞因伤休养。” 常苡周身自带威慑气场,再加上她CBSI局长的身份,和她说话的人没多少能做到像令曦这样不卑不亢平和以对,而令曦如此从容的原因也很简单,她打小跟着父亲耳濡目染,再大的官她也见过,对她来说,那也不过是不同的人披上了不一样的皮而已。 毕竟,联邦最刚正不阿的审判庭大法官,在她面前也只是一个护短的女儿奴。 常苡肯定见过幼时的任令曦,但时隔多年,彼此都没有印象。 她倒是很欣赏自己眼前的人,看着她,似乎联想起年轻时的自己。 “你的调查和分析能力很出色,有没有想过来CBSI试一试?” 任令曦心里咯噔吓了一跳,怎么也没想过自己会被中央特别调查局挖角,不,也许人家也只是客套客套罢了。 “承蒙常局抬爱,我的能力目前还不足以胜任您手下的工作,而且一直以来作为ABO特别犯罪调查科的一员是我的梦想。” “梦想啊,那我就不夺人所好了。”常苡笑了一笑,“但是既然是梦想,那务必要小心。” 任令曦不解。 常苡微微扬起笑意,“今天受伤了吧?” 任令曦迟疑片刻,想起自己早上不小心被尖锐铁架割出的一道血印,可是常苡怎么会知道? “发情期的Omega,血液中都会含有浓度非常微弱的信息素分子,这一点普通的Alpha和Beta都察觉不到,”常苡缓缓倾身朝她趋近,伴随着犹如山峦一般实质的压倒性气势,沉甸甸悬在令曦的头顶之上,“但是顶级梯队的Alpha,天生就对Omega的信息素有敏锐的嗅觉,你根本掩饰不了。” 站在常苡身前的任令曦瞳孔倏而扩绽,一时之间僵直了身躯。 “ABO特别犯罪调查科不接受Omega加入,你能进入这里不是一件易事,不是有特权的背景,就是有异常的能力能隐匿自己的第二性别。”常苡墨镜下的目光朝她轻慢一瞥,“可是有能力控制自己abo特征的人,对abo性征必然有足够了解,不至于不注重这种微妙的细节,你能对自己的处境如此宽心,想必你是前者。” “当今联邦政府里有特权能力修改人事档案,往ABO调查科这种重量级部门里塞人的不过寥寥,你姓任,审判庭大法官任毅恰好有一个和你年纪一般大的女儿,名字我倒是不记得了,之前政府要员的家属资料因为保护政策都被封存,不过我有查阅的权限,如果有心想要调查一下,应该也不难。” 一字一句云淡风轻不带任何狠戾的意味,却惊心动魄,话尾如同颈绳的活结,套在任令曦脖子上,她的前途,甚至父亲的前途是生是死,全凭常苡是收是放。 凌迟人心的压迫感。 “是我。”对方短短数句之间,甚至是之前就已经明白了她的身份,剩下的根本不是求证,她没必要再装。 “我是任毅的女儿。” 常苡直起身,等她继续狡辩。 可她没有。 “你不要说些什么你父亲不知情,一人做事一人当之类的话吗?” 任令曦黑眸清亮,只是撇唇淡道:“在CBSI局长面前撒谎,不过是罪加一等吧?作为审判庭大法官不可能不知道调查科不收Omega的事实,如果父亲昏聩到这个地步,这估计也能成为您拉他下水的理由。” “胆子挺大。”常苡冷笑偏头,“那你要怎么解决此刻的困境?” “解决的前提是此刻我确实身处困境,然而我并没有。”任令曦抬眸笑了笑,“CBSI没这闲工夫替ABO调查科收拾门户,我是Omega的身份并不能给您带来什么既得利益,相反为了揭穿我和审判庭大法官结怨对立,对您只能是增加麻烦而已。审判庭和CBSI的职能范围基本没有交集,您靠威胁我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何况我在ABO调查科工作能力优秀,一旦身份被揭穿,为难的也是余Sir。一个真相揭穿的结果是叁方不讨好,我觉得以您的智慧,不可能做得出来。” “哦?最后一句话就直接把我的选择项封死了?” “您应该清楚,一个被守住的秘密才有它最大的价值。之前您也提到欣赏我的能力,如今的我还不足以匹配CBSI的位置,但在调查科为您提供必要时的协助,我相信我能胜任,比如说这一次的案子。” 连廊上冷冷清清,只有一高一低的二人伫立在原地。 须臾,常苡环起双臂,眼底欣赏的神色更甚,连唇角些微的法令纹都跟着扬起。 “在我的进攻之下还能扛住压力,几句话分析利弊,末了再主动提供利益向我示好,任毅这个女儿教得确实不简单。” 任令曦朱唇轻抿,“您过誉了。” CBSI的冷面局长常苡难得对外人展露友善,此刻却笑着拍了拍令曦的肩膀,“放心吧,顶级梯队的Alpha,也不过是万分之一罢了,只有少数血统才拥有这个能力,你也不是那么容易穿帮,我只是友情提醒你,保护好自己。” 在向常苡局长致谢之后,任令曦一时间没了回办公室的心思,她转身朝连廊另一侧走去,却恰好撞见了失踪多时的贺云朝。 “去哪里了?” 贺云朝抱着一摞文件袋,层层迭迭多得几乎要挡住他的脸,“余Sir让我去档案馆找一些资料给他。” “这种事情怎么余Sir也让你做,真是……他明明自己手下也有可以打杂的人啊——给我。”任令曦想要接过他手里的文件。 “不用,我现在拿的很稳,你一动就要掉出去了。”贺云朝忙道。 令曦看着这摇摇欲坠的文件山,心想这到底哪里稳了。 “我陪你回去,帮你看着点吧。”令曦当即转回身,走在贺云朝身旁。 常苡正站在走廊另一侧抽烟,看到任令曦正要拉着贺云朝和她致意,摇了摇头示意不用。 贺云朝的视线被文件遮挡,似乎也没察觉有这么一个大人物与他擦身而过,嘴里还叫着让任令曦别动,再动就坏事了。 疏冷的目色自那迭文件掠过,常苡的目光随着青烟飘向了更远处。 25.小聚 “常苡?”饭桌上,任毅听到这个名字,神情难掩凝重,“她跟你说了什么?不会为难你了吧?你一个调查科的调查员怎么会和CBSI扯上关系?” “没有,只是她一眼就看穿了我是Omega,然后叮嘱我要小心,还说顶级的Alpha可以察觉我发情期血液中的信息素,以前我学习的课程里,从来没提到过这一点。” 任毅愣了一下,“我也没听说过这种事,确实有传言说高阶的Alpha群体会有一些特别的能力,但毕竟她口中拥有这种血统的Alpha少之又少,就算知道也不一定会把这个信息外传。” 这么一想,愿意把这样的细节告诉她,常苡其实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冷血。 “爸爸认识常局长吗?” “谈不上认识吧,交集不多。”任毅回想道,“常苡这个人行事很低调,平日里露面的时候很少,但是联邦发展进程中很多大事背地里都有她的参与。她被称为Alpha中的Alpha,很多人都以为她这样的人会奉行独身主义,不过这点上她可比你积极,二十多年前就结婚了。” 任令曦无语,她老爸怎么连这点事都能扯到她催婚上。 “看起来她不太像有精力去爱人的人。”令曦扯了扯嘴角。 “确实不是,听说最早是为了响应联邦少子化鼓励生育的号召。”任毅回想道,“当初她结婚确实震惊了许多人,因为她选择的结婚对象是比她小叁岁的Omega,一个CBSI名不见经传的特工。” “CBSI还有Omega?”任令曦不免惊异。 “ABO调查科还有你呢,CBSI可从来没拒绝过Omega的加入。”任毅说,“后来那个Omega还给她生了儿子,不过几年前因为一个任务死在了战场敌后方,被追封为英烈。” Alpha与Omega截然相反,无论男女,生殖能力都基本退化,所以说到Omega给常苡生了孩子这件事,令曦一点也不意外,但一个Omega竟然能亲身上战场殉国,这一点让同为Omega的任令曦忍不住钦佩之心。 “那她儿子大概也追寻父母的脚步,成了CBSI的特工了吧?”如果她有一对这样的父母,她也肯定会想要努力成为可以和他们比肩的存在。 “哦,你对她儿子感兴趣吗?”任毅笑得充满深意。 任令曦翻了个白眼,“爸,结婚这种事情真的不是见缝插针来提的。” “唉,”女儿无心婚姻,任毅叹气,“她儿子你要是想认识也不难,最近每天在电视上你都可以见到——老婆,你把电视开一下。”任毅远程遥控客厅里早早吃完饭正在敷面膜的妻子。 “吃饭就吃饭,看什么电视。”嘴上虽然抱怨,甘敏慧还是按下了电视开关。 电视打开,恰好是父女二人最常看的新闻频道,更恰好,电视上播放的是最近的兵役宣传片,领衔出镜的是近期大热的议员,少将常镇川。 常苡的儿子没有追随父母的脚步,而是年纪轻轻退役后从了政。 “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安排你们见见面,怎么样?” “没兴趣。” “小曦,你也该谈谈恋爱了,我倒不是催你生孩子,我是怕再过几年爸妈都老了,没人照顾我宝贝女儿……” “我有手有脚也有钱,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为什么要别人照顾?” “难道你真就打算打一辈子抑制剂?” “爸!” “说真的小曦,我知道你那个前男友让你留下了不好印象,但这么久了,你真的一个感兴趣的对象都没有?” 那一瞬间,任令曦的脑海里,有一抹身影一闪而过。 任令曦蓦地放下筷子。 “没有。”她说。 这个忽冷忽热的王八蛋,不要自己跳出来。 鉴定的结果——其中一枚针管中检测出第五名受害者的DNA。 一直守到晚七点半,任令曦才拿到了鉴定科的检测结果,这个结果不枉她茶饭不思等到现在,当下她就开始申请调阅商场及周边的监控记录,如果顺利的话,明天就可以拿到。 K的连环杀人案现在还属于二组的工作范畴,她只能从一些小细节上偷偷追查。 本来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她是想要和人分享的,可是贺云朝今天请假了。 是的,这个混蛋不仅在那一夜过后突然对她保持距离,今天连调查局都没有来,请的是病假,但她总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一切时机也来得太凑巧。 她不在乎贺云朝是不是后悔两人的关系,但是他不可以为此影响到工作。 手机震动,任令曦在看清来电时脸上掠过一丝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失望,她滑开接听键,“——童泰,我在加班呢。” “加什么班,你表姐失恋折腾到现在,你赶紧给我过来!”电话那头的男声几乎是对着她的耳朵吼。 半个小时后,任令曦站在一家主题酒吧门口。 面对着招牌上妖娆骚艳的霓虹灯,她踌躇了几秒,还是走了进去。 她在酒吧二楼找到了召唤她来的人,彼时令曦的表姐毕晴和令曦的男闺蜜童泰正吃得不亦乐乎,根本没有电话里说得那么严重。 她们叁个可以算是铁叁角。表姐毕晴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Beta,天天期待遇到自己生命中的白马王子,结果一路在渣男的荆棘丛里披荆斩棘。而童泰和令曦打小学就认识,同为Omega的二人惺惺相惜互相扶持,童泰虽然身为男性Omega,心思却比任令曦更细腻也更有耐心,一直扮演着叁人之中男妈妈的角色,是以二人有什么困难都会找童泰倾诉。 顺便一提,毕晴喜欢男人,童泰也是,这个社会因为男女都能生子,对于性取向并没有那么明显的条条框框,主流依然是异性相吸,但同性之间的感情也不会收到任何异样的眼光,专家称这个比例还在日益上升的阶段。 任令曦认命地坐了下来,好在她有预感,出来之前已经把工作该收尾的部分收尾了。 “说吧,这回又是哪个垃圾桶翻出来的男人?” “妈的,”毕晴举着手里的酒杯,红着脸抱怨道,“他连孩子都有了,你信吗,他年纪比我还小,连孩子都有了,还跟我装单身。” 任令曦拿起菜单挡住半边脸,偷偷用口型问童泰,“哪一个?” “就是之前说追她的办公室年下。”童泰表情镇定自若,似是对毕晴的发疯已经见怪不怪,“它们家的金沙脆巢挺好吃,你试试。” “哦,可以,来一份,”任令曦又撇了一眼毕晴,“她不是说对那个没兴趣吗?” “那人邀她去了一次天文馆,她说年下浪漫就甘愿上钩了。” “……多大了还信这个。”任令曦眉毛扭成虫,“天文馆不是带小孩子去的地方?” “谁说是因为天文馆!”毕晴猛地一拍桌,声量大得把周遭的目光都吸引过来,这才收敛了一点,不甘不愿敛声道,“是他床上功夫太好了。” 任令曦拿起水杯的手又缓缓放下。 26.主动「Рo1⒏red」 “真的,年下就是不一样,在床上热情如火,缠着你勾着你哄着你做,连那个都是粉色水灵灵的——” “我脏了。”任令曦不忍听地堵住耳朵,“童泰给你管管她。” “在你来之前我已经听了一小时了。”童泰无奈。 “你那是恋爱脑滤镜,姐姐。”令曦深吸了一口气,“你别忘了,他连孩子都有了,赶紧把他丢回垃圾桶里别捡了。” 毕晴一口灌完手里的酒,托着腮哀怨,“可是他好像真的有18cm,和他上床感觉真的好棒啊……” 任令曦迅速在手机上结束点单,连眼都懒得转,“这么长是不是捅进你脑子里去了?” 童泰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一句话骂了毕晴两次,又是恋爱脑又是下半身动物。 “嘁,”毕晴不以为意,“我们小令曦懂什么,小令曦连经验都没有,根本不懂做爱做的事有多快乐。”毕晴故意拿这事儿要调侃她,却不曾想令曦表情里没掩饰好的一丝尴尬泄露了秘密。 毕晴眼都直了起来—— “你和人上床了?!” “……” “难道是你被人上了?告诉我是哪个王八蛋,姐姐帮你去收拾他!” 连童泰都紧张问道:“小曦,真的?” 任令曦本来没打算提这件事,毕竟原本只是发情期的一个意外,而且这两天贺云朝还躲着她,就连炮友这层关系都摇摇欲坠。 但是铁叁角坚不可摧,任令曦还是无可奈何地承认了。 “发情期的时候和人做了。” “自愿的吗?”“谁?”毕晴和童泰同时问道,毕晴眼里总是把令曦当小妹妹,明知她的性格不太可能受欺凌,还是喜欢为她强出头,而童泰则是清楚令曦的脾性,如果不是自愿,哪怕在发情期,现在对方也要法庭上见了。 令曦抿了抿唇,犹豫半刻,还是如实说道:“调查科刚来的一个新人。” 二人更是大惊失色。 完全没听过的人物,一个新人,很大程度上还意味着对方比令曦年龄小。 “办公室年下!你在想什么啊任令曦!”毕晴痛心疾首。 令曦撇了表姐一眼,这话不该问她自己吗? “所以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谈了吗?还是床伴?”童泰倒是没发表其他意见,关切地问。 “我不知道。”令曦揉了揉脖子。 “你不知道——??” “姐,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令曦轻笑,“也没人规定上了床就一定要有关系吧,为了发情期泄一下欲是人之常情。” “可……” “可是那之前你因为厌恶厉恺碰你就和他分手了。”毕晴还没说完,就被童泰打断,“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你愿意改变规则?” 也不算是改变规则吧,当时那种情形下,她没什么别的选择,然后因为身体合拍又不讨厌,所以事后自然也就没有再追究。 不过那一晚在发情初步抑制之后,他们确实又做了几次,更不要提那天以后还有第二次第叁次,这一点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理解,也许她就是一个热衷于肉体快感的人——但那又怎么解释自己去贺云朝的住所什么都没做地和他过了一夜? 她有些心烦意乱。 见她没有回答,童泰似乎也看出来她的心绪不宁,担忧地又问:“那他呢,他怎么看待你和这段关系?也只是当成发情期的意外?” “……应该后悔了吧,这两天他有点避开我。”任令曦耸耸肩,但也没有觉得太难堪,“本来一步打到本垒没多少了解就是会这样,我们是调查科的同事,资历上我还是他前辈。” “年下男就是垃圾!上你的时候甜言蜜语,到手了就各种嫌弃!”毕晴大胆开麦。 那也不至于,令曦心里想,贺云朝避开她只是她个人的感觉,事实上这几天贺云朝还是有好好和她交流工作,至于甜言蜜语,她倒也没觉得贺云朝特意哄过她什么,而且…… “他比我大两岁,不是年下。” “哇,比你大两岁才刚刚进调查科,看来事业也不行,这种人就别留恋了。” 任令曦和童泰互换了个眼神,毕晴这家伙,自己谈的时候乱成一锅粥,一旦问题到别人身上,她就一脸人间清醒。 童泰还想安慰令曦,然而她好像也没显得有多失落,不如说,她好像根本没有陷进去,困扰她的问题,只是生活里遇到的一点小麻烦。 “不过,你要是真想知道他有没有后悔,那就试试主动出击,这样就算有了再差的结果,也能早点翻篇。”毕晴说。 任令曦皱了皱眉,“主动出击?” “让他来接你。” “啊?” “少废话,现在就打电话,打。” 任令曦被毕晴赶鸭子上架闹得受不了,神出鬼差地一通电话真的打了出去。 电话没多久接通,电流那一端传来贺云朝微沉的声线。 [喂。] 任令曦还不知道该说什么,毕晴忽然将手机抢了过去,一把塞进童泰手里朝他猛使眼色。童泰疑惑了没两秒,听筒里再度响起贺云朝的声音。 [……令曦?] 童泰总算会意,拿起手机,“令曦喝醉了。” 那边短暂地沉默。 童泰快速报出一串酒吧的地址,说了句:“来不来随你。”然后就迅速挂断了电话。 毕晴给童泰竖了个大拇指,童泰也伸手和她击了个掌。 “幼不幼稚你们俩。”撑着下颔端看两人浮夸演戏的任令曦无语道。 毕晴晃了晃手中的酒瓶,“好了,在真相结果揭晓之前,既然我们都算失恋,就自己找点乐子——” 童泰:“喂,我没失恋啊,你干嘛算上我?” 令曦:“也别算上我。” …… …… 半小时后,任令曦看着面前的一团糟揉了揉太阳穴。 “姐姐,我等会儿10点下班。”在令曦旁边的小帅哥说道,“如果你还想找人喝酒的话,我可以陪你,不,我请你。”说完又给令曦倒了一杯。 “不了,我对喝酒没什么兴趣。”令曦摆摆手。 这个主题酒吧综合酒水简餐一体,餐饮口味确实不错,但最关键的是还是他们的特色——除了整点的猛男秀表演以外,还提供男公关的陪酒服务,这也是令曦一开始不想进门的原因。 结果号称失恋的毕晴出手阔绰,给几人一人点了一个男陪。 “别啊,什么没兴趣,你不喝一点等会儿那渣男来了你怎么装醉?”桌子另一头的毕晴朝她扬下巴,“你好歹脸给我红一点吧?” “他可没说会来。”任令曦倚着手臂懒散撑在桌沿,目光盯着高脚杯里扭曲的光影。 身旁的小帅哥听出了猫腻,小心靠上来,“姐姐这么有魅力,追你的人都可以排长队,为什么要给一个不在乎你的男人演戏?” 任令曦笑了笑。 这才叫甜言蜜语。 虽然小男生略显油腔滑调,总归年纪不大,对任令曦这种见识过各种自诩高超的强奸犯诈骗犯的调查官而言,还是过于生涩,但她看得出来,他对她感兴趣是真的。 她伸出指尖,隔着虚空挠了挠他的下巴。 小帅哥因为令曦不经意的动作心跳狂飙,明明没有被碰到,却不由自主仰起下巴。 令曦禁不住笑了。 因为她忽然想起贺云朝,当初贺云朝被她摸头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佯装乖巧。 真是骗子。 身旁的童泰忽然用手肘捅了捅她的腰。 令曦还半倚在手臂上,侧了他一眼,“干嘛?” 童泰用眼神暗示她。 令曦循着童泰的视线抬眼,不期然和某个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戴着口罩的贺云朝,正站在众人桌前,双手揣着兜,偏着头—— 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27.彗星 彗星撞地球了。 任令曦看着眼前的人心里想。 一件白T外罩着一件宽大的黑衬衫,下身一条卡其色休闲裤,贺云朝连平时私服常戴的铭牌银链都没戴出来,短发大概也是随意抹了两把,被风吹得凌乱,还有几缕朝天翘起来。 最奇怪的是那个黑色口罩,平时出门从不见他戴,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把大半张脸罩了个严实,只露出些许鼻梁山根的弧度,和一双半睁半掩的眸。 “嗨。”她慢腾腾抽回男陪颌下的手,从歪斜撑靠的姿势里坐起来。 “嗨。”贺云朝回应的音节比她短促得多,声音从口罩后发出来,听不大清。 毕晴和童泰两人在一旁飞速眼神交流,一时之间没人说话,气氛尴尬。 “你要不要一起吃点东西?”任令曦开口,莫名有些心虚,可她转念一想,她为什么要心虚,她什么都没做,就算做了,她也和贺云朝什么关系都不是,顿时底气足了几分。 贺云朝居高临下,目光扫过她那只刚刚还在挑逗别人的手指。 “看起来你不需要我接你回家。” 他讲话很平静,既没有平时的温吞,也没有私底下的懒倦,面上找不到任何情绪,只是眼睑耷着一条不大不小的缝,所有看不见的神色全都隐匿在看不清的黑瞳后。 任令曦对危险浑然不觉,“不需要啊,我可以打车。” 她还很认真地在心里想,再不济童泰也可以送她回家,好像有没有贺云朝真的不重要。 “需要的需要的!”毕晴突然猛拍任令曦的胳膊,“你看她醉成这样,打车遇到危险怎么办,Omega身娇体柔她这几天又在发情期……”对上令曦投来的幽怨眼光,毕晴顿了一下,“啊,你真在发情期啊?” 任令曦听见贺云朝发出一声嗤笑,很轻微的,带有嘲讽的味道。 她很不爽。 “哦对了,我是令曦的表姐,我叫毕晴,你好。”别看毕晴喝得满脸通红,她的酒量却是实打实的好,哪怕是现在也能应答如流,办公室白领的职业病犯了,主动朝贺云朝伸出手。 贺云朝低眄了一眼毕晴伸出来的手,他的双手还揣在口袋里。 “病了,抱歉。”他颔首致意,“我是贺云朝。” 毕晴有点不满,虽然他戴了口罩声线低沉确实不像作假,不过他看起来也根本就没有过要把手抽出来的意思,完全不像是任令曦口中形容的表面乖巧,这连表面功夫都没做好。 “没事没事,”毕晴还是笑了笑,转向一边介绍,“这是童泰,令曦的发小。” 下一秒,贺云朝的眼神倒是真和童泰对上了。 童泰虽然是性取向男的Omega,外形打扮上却是再正常不过的男性友人,丝毫没有娇弱化,尤其他本就长得眉清目秀,今天穿着宽大版型的牛油果绿色T恤配牛仔裤,左耳打着两个耳环,俨然一副时尚潮人的装扮,坐在令曦身边落落大方,倒是莫名其妙和她配出了杂志封面模特的CP感。 毕晴介绍的时候,童泰还在问令曦有没有看到他的手机。 贺云朝认出了电话里的声音就是他。 听到自己的名字,童泰朝贺云朝伸手打了个招呼,“嗨。” 令曦正在帮童泰找手机,两人忙作一团,两个脑袋凑到一起,几乎探到了桌下。 “姐姐,在这。”令曦身边的小帅哥把沙发缝隙里的手机递给她。 令曦顺手摸了摸小男生的脑袋,“谢啦。”然后将手机递给童泰。 贺云朝眼神一黯。 气氛一派融洽,倒显得站在桌对面揣兜的他太局外人了。 童泰拿回手机,这才有余暇好好打量几眼贺云朝,审视的目光却让贺云朝生出了误会,以为这是某种对立立场的挑衅。但贺云朝根本没接,从来到现在,他一直站在原地,也没有坐下的意思,似乎已经做好了下一秒转身就走的准备。 “小曦,不叫他坐会儿吗?”童泰问。 任令曦却听见贺云朝说:“走吧。” “去哪里?”任令曦不明所以。 “送你回家。”贺云朝以指腹调整了一下口罩的高度。 “我不用这么早回去啊。”令曦偏头撩了一下耳间散乱的发,在理清自己和贺云朝的关系之后,她就完全在状况外,尤其这两天贺云朝故意疏远,她更有几分逆反心——把他叫出来,再让他自己回去,这才解恨,让他知道就算是炮友也得讲个礼貌分寸,哪有说拜拜就拜拜的道理。 童泰看了眼贺云朝,偷偷凑上去和令曦咬耳朵,“叫他出来你却这样不好吧?” 令曦觑了童泰一眼,回头掩住唇对童泰说:“叫他出来的不是你吗?” 童泰一怔,尴尬道:“你别卖我啊,任令曦。” 令曦心情大好地笑出声。 两人就这么当着贺云朝的面近距离窃窃私语卿卿我我。 然而贺云朝出奇地平和,也不作声,就这么看着他们。她以为贺云朝会觉得自己被耍了生气,没有;她以为贺云朝会感觉受到冷遇调头就走,也没有。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像是很固执,又像是一点也不在意,她分不清了,搞不懂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可要她先服软,不行。 “你坐过来。”任令曦拍了拍身旁的座位。 这是她给两个人的台阶,如果贺云朝不领情,那就耗着吧。 左手边的小帅哥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往旁侧给贺云朝挪了个位置,毕晴见状,干脆把他召到了自己边上。 贺云朝这一次没有选择对抗,停顿了几秒,慢慢挪开步子走到她身边,坐进了沙发。 贺云朝刚坐下来,酒吧里的灯光就暗了。 这间主题酒吧是一个静吧,平时多是驻唱歌手和乐手表演,最热闹的也就只有整点的猛男秀,和那些脱衣舞俱乐部走的是差不多的路线,但表演的都是有八块腹肌的帅哥,从温柔陪侍的公关解语花,到荷尔蒙爆棚的腹肌男,算是牢牢抓住了享受男性魅力的群体。 任令曦本着来了不如就看看的心态,虽然兴趣一般,但也不排斥,毕竟谁会对美好的肉体毫无妄念呢? 就是贺云朝坐在她旁边,让她有点微妙的不自在。 台上一排男舞者上半身精壮赤裸,下身只穿着一条牛仔裤,不时随着音乐节奏扭腰摆胯,八块腹肌的线条跟着身体曳动,带有性暗示意味的耸腰动作一次次突出男人们身下已经鼓胀的形状,而他们也丝毫不避讳,尽情展示给台前的观众,引来一阵阵放飞自我的欢呼鼓掌。 说实话,看这种表演确实容易浑身燥热。 令曦撑着下颌的右手小指轻轻蹭了蹭脸颊,余光偷偷瞥向贺云朝。 “看完这个就走。”她撂下一句话,也算是为了两人你来我往的拉锯作结。 因为场内巨大的乐声,贺云朝瞥了她一眼,向她靠拢过来,侧过耳朵示意。 令曦看着贺云朝近在咫尺的耳廓,抿唇凑上去,又把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贺云朝点点头,由始至终没有说话。 就是这样,安静,乖驯,没有任何进攻性的贺云朝。 任令曦转头回去,可是再看舞台已经没了什么心思,满脑子都是贺云朝的一反常态。 台上的舞者依旧卖力。这些人多数还是以Beta为主,偶有一两个Alpha。作为社会第一梯队的Alpha,很少会需要靠这种工作来养活自己,除非他们本身就对此有兴趣。可不管是Alpha还是Beta,男舞者们的腹肌和她身边的人相比,还是差远了。 贺云朝身型看起来没有台上舞者的壮硕,腰线也比他们窄,但他的腹肌一看就是真真练出来的,没有夸张的高低起伏,没有肌肉虬结的生硬感,每一段线条都很自然,摸上去的手感也紧实有力。 想到这儿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摸上了贺云朝的腹肌。 她想不到如何解释,抽回来也很突兀,索性就任它去了。 事实证明贺云朝的腹肌确实和她记忆中的一样,她的指腹隔着白T恤,在贺云朝灼热的小腹附近摩挲,顺着肌线缓缓游弋。 然后被人按住了。 握住她的手指,定格在原处。 她侧眼看贺云朝,贺云朝似乎也感应到她的视线,看过来。 二楼平台昏暗,只有舞台投来的光,在他眼里流转。 氛围感。 任令曦觉得一定是光线的关系,她才会觉得此刻的贺云朝有一种神秘惑人的魅力,哪怕他一言不发,哪怕他规矩听话,哪怕一片口罩遮蔽了他大半的神情,任令曦也没办法将心思从他身上收回来。 心跳无端提速,她向他趋近,在他耳边悄声问:“真的生病了?” 他的身子好烫。 贺云朝与她拉开一点距离,点了点头。 但是这下意识拉开的分寸,让令曦有点不悦。 这不能解释他两天表现失常的理由。 生病这种事,明明直说就可以,根本没必要疏远她。 “我不怕传染。”她又贴近耳语。 贺云朝闭眼,似乎深吸了几口气,松开了她的手,没有再做回应。 她心里的愠怒更甚,这就是他的态度,明目张胆地要撇开关系。 这一次令曦不再接近他,径自甩开手正回身躯,“行。”她的男陪还在那呢,就算她一晚上也没碰过,但她又不需要为贺云朝这种毫无干系的人守身如玉,再不济她想摸还能摸童泰的腹肌——即便他没有。 “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可以摸。” 一只手猛地把她拽了回来。 28.争执 “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可以摸。” 一只手猛地把她拽了回来。 仓促间握住她的手指,贴上了他的腹肌。 任令曦惊讶地转过脸,贺云朝刘海和口罩之间,那双刚才还毫无波澜的桃花眼,配合他紧蹙的眉峰,一瞬间泄露了不满。 她的心脏乱了跳动的频率,仿佛凌空跌落的失重感。 “小曦,诶,小曦——”毕晴叫她。 任令曦的动作僵硬,目光也匆匆收了回来,假装无事发生地看向舞台。 手还停留在贺云朝身上。 “你看那个,右边倒数第叁个……”毕晴那头还在絮絮叨叨跟令曦纠结哪个更大,这边任令曦的指尖已经抵着贺云朝的小腹一寸寸下滑。 贺云朝张开左手掩面,握住令曦的右手愈发炙烫,却没再阻止。 她探了下去,隔着衣物覆住了他。 贺云朝原本靠着沙发的身形坐起来,默默倚上了桌沿。 “中间那个吧。” 任令曦对毕晴的提问随口一答,其实再怎么看她都知道,眼前的不如手中的尺寸。 指尖下意识循着形状触碰顶端。任令曦托着腮,明明眼神注视着不远处的舞台,心绪却完全停留在了一片光怪陆离里,舞台背景的音乐声,周围的人声仿若逐渐消音,耳边却无端端能隐约听见贺云朝的呼吸,隔着黑色口罩,摒弃一切嘈杂,伴随她手上的动作,渐渐浑浊深重。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她想。 台上的那些男人虽然极尽每一个细胞挑逗讨好观众,可是她却对那些人毫无欲望,体内被勾起的燥热难抑,不过源自大脑不受控的臆想,最初是一道人鱼线,然后是腿间的隆起,最后却是交合时他在耳边的喘息。性欲高涨的第一时间,她能想到的那个人,正坐在她身边——这一定是身体太合拍带来的副作用,她想。 指尖在手心隔着几层棉料也一样透出热度的硬实上流连,一男一女两个人的距离似近又远,熟悉又陌生,两人仿佛行若无事地倚靠在桌沿,没人知道,他们目光投入舞台,桌下却早已逾界。 爱抚的动作幅度大起来,仿佛摩挲一件爱不释手的玩物,她没有为贺云朝纾解的意思,他也没有要求。 毕晴那一侧,刚才一直对令曦兴致勃勃的男公关大概是这场荒淫的唯一观察者。哪怕被支离了令曦身边,他也没忘多看他们几眼,昏暗中,他注意到了令曦微妙躁动的情绪,和贺云朝隐忍的面色。他变本加厉试图将一切看的更明白,却在贺云朝某个稍纵即逝的眼神里打了个寒颤。 摸着摸着,原本恶作剧的惩戒变味,令曦情不自禁,身子不由自主歪斜向贺云朝,靠上他的肩。 她倚在贺云朝肩头轻声低语:“……好硬。” 有指腹按住了她的唇,不让她继续开口。 贺云朝垂首望向她的眼漆深幽邃,她看不懂那是不是情欲,但那一定比情欲更摄人心魄。 他本来搭着她的手张开,五指自她手背岔入她的指缝间,扣住,迫使她的动作停下来。 手心是他腿间的炽热,手背是他掌心的滚烫,她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只能乖乖被按在他腿上,明明没了早先的放肆,却在这一刻越加心如擂鼓。 贺云朝拿开抵住她唇面和下巴的手指,两人目光在寸许的隐秘中交汇,有一瞬,她眼眸映着灯光迷离,他顿了顿,忽然捧住她的脸庞,一偏头吻了过来。 隔着口罩的一个吻。 湿热的气息。 任令曦有些发怔,此时此刻她竟然觉得,这个吻比唇舌相接更煽情。 舞台音乐恰好进入尾声,四下掌声一片,周遭的灯光也渐渐亮起,前一刻还黏腻的两个人面不改色地分开。 “我先回去了。”表演结束没多久,兑现诺言的任令曦匆匆起身,“明天还有一个搜查要做。” 她身边的贺云朝也跟着站起来,宽大的衬衫半掩身下。 毕晴品出了一些猫腻,嘴角配合暧昧眼神快咧到了耳根,“不打车啦?”就这么一场表演的功夫突然回心转意,毕晴的目光自二人之间来回巡睃,把他们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 好在她还有分寸不至于那么冒犯,关键元素自然省略。 而且几乎是下意识地,令曦侧挡在贺云朝身前。 “看情况,有车就打。”任令曦说。 “哦,小曦。”童泰对她勾了勾手指,任令曦很自然地俯下身,童泰掩唇在她耳畔絮语了几句。 毕晴趁机端详贺云朝的神色,这家伙说他有意吧,对人明明疏冷寡淡,说他无意吧,却又直勾勾盯着令曦的一举一动看,难怪令曦摸不清楚他的想法,就算是她这个局外人也没看明白。 但毕晴肯定,他可没想和令曦撇清关系。 你看,令曦笑盈盈和童泰开着玩笑拥抱告别的时候,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紧绷,毕晴甚至觉得他揣在裤袋里的手都一同攥了攥。 “姐姐……”一直对令曦跃跃欲试的小帅哥,在令曦要离去的时刻,终于鼓起勇气向她要联系方式。 勇气可嘉,当着“渣男”的面破釜沉舟的尝试,试图挽救公主于水火。 令曦只觉得小男生还真可爱,作为一个调查员,总是需要来自不同圈层的声音,加他一个对日后的工作说不定也有帮助。 她正掏出手机,一只手就把她的手机捞了回来。 一晚上几乎都不怎么开口的贺云朝,对那男生念了一串数字。 小帅哥虽然搞不清状况,但还是记下了,末了问他:“这是?” “我的号码。” 贺云朝向众人随性挥手道了别,随即拉起令曦扬长而去。 走出酒吧门,夏日的夜风裹挟着热气扑面而来,贺云朝已经松开了令曦的手走在前头,而令曦却停下了脚步,驻足在原地。 走了几步才发现没人跟上来的贺云朝转过身,朝她歪头示意她跟上。 令曦摆摆手,“我说了,有车我就打。” 门口恰好有车停在路边。 她不是说笑,她又不是真的贪这一时半会儿贺云朝来接她的便利性,叫代驾打车哪一个不比叫他方便?他这两天对她的疏远,可不是刚才那小半刻的暧昧能修复的问题。 她正想伸手叫车,贺云朝大步流星走回了她面前,像一堵墙,一下子拦住了她叫车的视野。 身形娇小的任令曦在他近身拦截下,只能微微仰起下巴。 “不让我回家?”她抿唇。 “我送你回家。”声音从口罩后传来,不同于以往的沉。 任令曦弯起唇角,“不是生病了吗,生病就回去好好养病,既然不想传染我想保持距离,就做得彻底一点,今天你来都很多余。” 怕传染那些屁话,任令曦根本没信,他昨天看起来也没什么大碍,怎么也要保持距离。 只是炮友关系的好处就在于完全不用在乎对方,任令曦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句“今天你来都很多余”比贺云朝两天的疏远还有过之无不及。 有什么呢?反正他可以不在乎,她也可以。 贺云朝低着头,“……生我气?” “不然呢?”她直言不讳。 贺云朝忽然低低笑了声。 是气笑了。 可是他看着面前一无所知的任令曦,又什么都做不到。 “我去叫车了。”任令曦见他什么都不说,越过他就准备找辆车搭乘。 擦身而过的一霎,贺云朝抓住了她的手腕。 任令曦一个踉跄跌进他迎来的怀里,她下意识翻手上挑,一个利落的膝弯踩击就要让贺云朝跪下,哪晓得这一次贺云朝好像早有了准备,一瞬间就抬腕架住了她跟来的右手,她要紧接而上的腿也被贺云朝顺势反身化解,电光石火的结果,她重新落进了贺云朝怀中。 任令曦愕然地望向他。 她挣了挣,却挣不动分毫,这家伙,好大的力量。 作为女性Omega,她当然和各种力量悬殊的罪犯打斗过,可是很多力量都可以用巧劲化解甚至借用,在这之上她的技术炉火纯青,然而贺云朝的力量不仅悬殊到让她觉得无力可抵,甚至连她的巧劲都被他破解而无处施放。 他说,近身搏击是弱项? “吵架别动手。”贺云朝抱住她。 “你先放手。”令曦咬牙。 贺云朝依言松开,并没有勉强下去。 “这就是你说的生病?”任令曦心里对贺云朝的猜疑越发深重,如果说刚才对贺云朝还是炮友关系疏离的不满,现在她的疑问已经不是单纯的男女之情。 “我们先上车好么?”贺云朝瞥了眼周遭已经开始往这里聚焦视线的人群。 任令曦这一次不再拒绝,跟着他走向了停车场。 停在他们面前的是一辆Cyberstan2077,当前炙手可热的品牌跑车最新型。 任令曦忽然想起了那天在公寓停车场,贺云朝说过他有一辆车。 ……不合理吧,那样的公寓,配这样的车? 车辆在贺云朝靠近的一刻就闪烁起头部车灯,贺云朝打开飞翼车门的那一刻,任令曦还站在原地。 “上车?”贺云朝又捏了捏鼻梁上的口罩。 任令曦蹙眉觑了他一眼,抬腿坐了上去。 她偏头看向车门缓缓下落,这一刻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从何问起。 所以自然也没见到贺云朝上车的那一刻,瞥见在扶手处空隙里掉落的,隐隐约约显露出“易感期”字样的药剂空瓶,仓促地将它收回了随身口袋里。 * * * 迟到了对不起各位,还是3000字弥补一下下。 其实这篇原本我想写的是短篇练笔,但是我的尿性就是永远不会写短篇然后就越写越多,早就超出了短篇的剧情,现在都是无大纲放飞,本来没打算放po的因为觉得个人自娱自乐可能放po有些粗糙,很意外还是能收获这么多收藏和珠珠,没有珠珠我也无所谓,这篇应该上不了编推不用特地投珠,我只要看到有人评论就很开心有动力了,谢谢大家。 这段时间因为要赶听鲸出版稿,其实没有写这篇文,现在消耗的是存稿,所以如果更太快中间可能会断更一些天(如果存稿没更上的话),直到听鲸交稿。 29.复返 车里开了空调驱散了稍许炎夏夜晚的闷热,但驱散不了弥漫在两人之间的阴云。 坐在车里沉默了小半刻,贺云朝先开了口。 “地址。” “什么地址?” “你家的地址给我,我送你回去。” 任令曦冷睨了他一眼,“我不是为了让你送我回去才上车的。” “你要问什么,我路上尽可能回答你。” “可能是多可能?比如你近身搏击的真实成绩是什么?”任令曦撑上中控扶手箱,朝他靠近,审视的眼神定格在他的脸上。 “我不知道。”贺云朝抬手按住口罩,不让它露出一丝缝隙,“我没参加过警校的考试。” 任令曦皱起眉头,“你没参加过?警校毕业一定要有考核成绩,你要是没参加过,那你的档案从哪里来?”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如果他真的没参加过,他就是档案作假,档案作假的人如果被发现,无论什么理由,都会从警员名录上被除名。 ——她也一样。 贺云朝闭上眼,密闭空间里,此刻似乎有什么在折磨着他,他的呼吸声很重,隔着口罩显得呼吸困难。 “先把地址给我吧。”他焦躁地捏着方向盘,指尖摸上了喉结,那里因为干涩而滚动了一下。 任令曦撇过头,余光注意到酒吧门口走出来的人影。 “童泰他们也出来了,我下车去和他们一起。” 既然得不到什么正面回应,她确实没必要浪费这个时间。 她想要开门,车门却在下一秒被啪地反锁上。 “贺云朝,你这是非法囚禁了。” 贺云朝垂下头埋在右手掌心,半晌,按下了开门键。 “抱歉……” 任令曦此刻看着他,面露迟疑。 一侧车门缓缓升起至彻底打开,贺云朝没有抬头,只是整个人歪到了驾驶座旁的角落。 任令曦看了他一眼,又眺向远处的童泰他们的背影,随即跨了出去。 听到耳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贺云朝按着脑袋,睁开了眼。 左手伸入口袋,不自觉捏紧那管药剂空瓶——抑制剂作用太薄弱了,对他而言。 运气真差,一年就那么两叁次的机会竟然会被碰上。 他自言自语:“走了也好。” 瞳孔在狂躁的心跳下失去焦距,全身仿佛连骨髓都被真火灼烧,贺云朝揪着衣襟蜷缩成一只虾子,呼出口的热气透着滚烫,可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而是慢慢地直起身子,靠在了驾驶座上。 一片冰凉忽然抵上他额角。 刹那间贺云朝瞳孔扩绽,右手臂差点就要抬起肘击,却在下一秒看见来人的脸孔时松懈下来。 “喝水。”任令曦旋开瓶盖,将冰矿泉水递到他手里。 贺云朝握住水瓶,却迟迟没有用劲,也没有动。 “刚才攻击我的力气都去哪里了?” “……我没有。”贺云朝虚着眼看她。 令曦把水瓶举高了一些,往他嘴里喂了一口。 矿泉水沿着贺云朝的唇瓣往里淌,又从唇沿流出去了一些,沿着他下颌的弧线,滑过颈上喉结,蜿蜒到了锁骨…… 贺云朝蓦地拿起水瓶大口灌了两口,因为喝得随意,更多水珠沿着他颈部的线条下落,打湿了T恤前襟。任令曦本来想帮他,很快她发现贺云朝并不是无心之失,他甚至浇淋了一泼水到自己脸上,一手抹过脸庞,捋开湿漉漉的发梢。 任令曦移开目光,她在想什么。 她竟然在觊觎贺云朝的身子。 而且是她的错觉吗?今天贺云朝身上木质香调特别浓郁,原本那种沉和的气息变得暧昧强烈,气味一丝一缕不容分说地侵占,有一种令她目眩神迷的欲念,勾‖引全身上下每一寸细胞每一个毛孔都变得燥热。 她也开始不对劲了。 “你今天香水喷多了。”令曦捂着鼻端,回想起来又否定了这个念头,刚才在酒吧里他明明也没有这样的味道。另外怎么说呢?如果是物理上香水过分浓郁,会引人不适被醺到呛鼻,然而贺云朝的香味并不难耐,难耐的,是另一个原因。 她忽然想起,没多久之前,她也体验过类似的感受—— Hox27? 但是味道不同,体验感也不同,真要说,更像是……Alpha的信息素。 不,应该不会是信息素,令曦看着他在心里努力否定,她对Alpha的信息素过敏——说过敏并不严谨,但她真的会生理性反胃,她讨厌那种侵略感官的霸道,每一个Alpha都一样让她全身抗拒。 警校叁年,她见到的Alpha不在少数,没几个信息素令她舒服。 可贺云朝如果是Beta,从一开始连气味都不应该有,任令曦的脑子一团乱。 “是药……” 贺云朝状态好了一些,打开车扶手箱,让她看里头的一个瓶子,上面印有她看不懂的药品名和成分。 “我的身体有问题,每隔一段时间必须吃它……吃了就会产生这种信息素的味道。” 令曦拿起药瓶,瓶口确实泛着一股木质香调的气味。 “可以打开吗?”她问。 贺云朝倚着驾驶座,微微阖眸默许。 任令曦将药瓶拧开,打开后里面白色的药片气味更加浓烈,是她一直以来闻到的木质香气。 令曦只是调查官,她还分不清具体药品和生理反应的情况,究竟是Alpha信息素还是不明来历的药,亦或者是Hox27,她都没办法下定论,贺云朝在她心里已经埋下了猜疑的种子,她没办法全部相信他。 她放下药瓶,“你大概也没办法告诉我是什么病吧?” 贺云朝无声应答。 边界感真是一柄双刃剑。任令曦希望别人对她保持边界感,可是破天荒的,如今她想入侵贺云朝的边界——她要用什么来交换?贺云朝连她为什么是Omega都没有质疑过,他对她根本不感兴趣,她就没有交易的资格。 她可以用伪造档案来威胁他,他也可以。 任令曦习惯了与罪犯谈判,与律师谈判,却忘记了有些时候,人和人之间最基本的沟通还有一项最直接最真诚的办法——感情。 30.乞怜(微H) 任令曦习惯了与罪犯谈判,与律师谈判,却忘记了有些时候,人和人之间最基本的沟通还有一项最直接最真诚的办法——感情。 可能是因为,她不觉得贺云朝对她存有感情,生病期间出门迎接一个酩酊大醉的搭档兼职炮友,那算不上感情,顶多只能说是责任感。 她放弃了,还有很多机会可以和贺云朝继续讨论,唯独不是在他生病的时候,高压政策是对待犯人的办法,贺云朝不是她的罪犯。 捋清思绪,任令曦干脆转身,“算了。” 手肘突地被人握紧,她回头,贺云朝的呼吸声愈加浊重,“你还要去找他?” “什么?” “……那个发小。” 童泰他们已经走了,在她去给贺云朝买水的时候。 不过令曦并不想说,只是负气道:“关你什么事?” 贺云朝主动靠了过来,一只手捧住她,与她额抵着额,口罩后的呼吸声重重一落,热息透过布料喷洒在她的鼻端,与此同时,车门再度缓缓阖上。 “你既然回来……就不打算放你走了。” 任令曦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回来还错了?” “错了,”贺云朝闭上眼,颤抖的呼吸自口罩后抖落出来,“错得离谱。” “好心没好报。”她懒得理他,正要将他推开,贺云朝却紧握住她推拒的手腕一拉,将头埋进了她颈窝。 她一僵,贺云朝浑身都在发热,倒在她颈窝的那颗脑袋像个火炉。 “小曦……” 他低声喃喃,吐露昵称的音嗓裹挟更多的气流,从无纺布间呼洒在她颈肩敏感的皮肤上。他循着她流畅的肩线,口罩下的鼻梁紧紧抵压着她,像一只觅食的猎犬贪婪嗅闻她的味道。 “贺云朝,你发烧了,”她终于流露出一丝心慌,“那个药你吃了吗?” 她听见贺云朝一声含糊不清的“嗯”,然而他的心思根本没在回应她,只是一路在她颈间深嗅留下热气。他靠得这么近,连带令曦都开始浑身发热,于是伸手推搡,“你和我换个位置,我送你去医院。” 他就没管她在说什么,手掌抚上她的胸。 任令曦甚至能感觉到贺云朝的齿尖透过口罩,抵入她颈上的皮肤。 喘息声加剧,贺云朝揉弄她胸口的力道也比平时更粗暴了几分。 真丝衬衫的扣子几乎都要被他扯断,任令曦好不容易才推开他,后撤了一尺与贺云朝拉开距离。 她正视眼前融合在夜色里那张晦暗的脸。 “你不会以为我还会和搞不清楚来历的人上床吧?” 听到她的话,贺云朝缓缓斜靠上椅背,下颌抬起来,半仰着面。 “来历……很重要吗?”贺云朝目光黑沉沉的,明明在笑,却笑不入眼,“你难道真的在乎和你上床的人是谁吗?” 霎时,任令曦的脸色发暗。 她歪了歪头,对贺云朝还以颜色笑道:“不在乎啊。” 她故意倾身凑近,明明是自下而上紧盯,目色却如根蔓缠结上来,牢牢扼住了主动权,“Omega发情期哪里在乎这些?谁用得方便就用谁,我找童泰他也不会抱怨,我甚至还可以找刚才酒吧认识的小嫩草,说不定年轻气盛比有些人更懂得怎么服务我……” 体内攀升的燥热令贺云朝难以呼吸,他眸光沉黯,看她步步紧逼。 “但是——” “就你不行。”任令曦冷笑,一字一句清晰抖落,“我不和欺骗我的人上床——贺云朝,只有你不可以。” 话音落下的一瞬,贺云朝一把撕下口罩,倏而倾身向她靠近。 他捧住了她的后脑,右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低头将她的视野全部侵占,强横地吻了上去。 贺云朝这一次的吻前所未有地充满侵略性,根本不容她拒绝,令曦下意识挣扎,甚至动了口咬他的舌,可是哪怕血腥味在两人的口腔中弥漫开来,他也没有因为吃痛放开她的唇,裹着血液的舌在她口中翻搅,几乎深入了她的喉间卷着舌根交缠,口水咽回去,她难受得发出呜咽,一时间缺氧的脑中一片空白。 本能让她出手抵抗,但贺云朝的本能比她更快,一下就箍住了她的腕。 她又要抬腿踢他,贺云朝索性起身用体型优势将她压回了座位。 任令曦到底是Omega,那些学来的技巧、身法,在绝对的力量与逼仄的空间下溃败,她被死死压制在座椅上,承受一个强硬而深切的吻。 下巴被扼住,她连咬人都困难,但鲜血还是自贺云朝和她的嘴角流下来。 贺云朝浑身都在高热中沸腾,她觉得就连他的血都一样滚烫。 同样滚落的还有任令曦因为难受而流下的,生理性的泪,泪水自她眼角滑到下颔,再沿着颔骨渗入了贺云朝的指缝间。 贺云朝的指腹里混着泪水,口水和血水,液体黏稠交织,与她唇舌交缠的气势终于一层层减弱,直到沾着铁锈味的舌尖在她口中步步退守,强吻化作缠吻,绕着她的舌一圈一圈打着转,搅弄着口中的液体。 终于不那么难受了,任令曦才有了呼吸的空间。 味道。 这一刻车内信息素无法分辨来自于谁,但已经浓烈到任令曦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 她发情了。 生平头一次,她对自己是Omega的身份感到如此无力,哪怕之前在夜场被强制发情,她也没有这种感受。 她不能接受自己在这样的状态下发情。 这样压倒性的屈辱之下,不明不白,不甘不愿,还要对他发情。 她确实没有反胃作呕,可她心理上已经接受不了,所以哪怕身体涌入燥热,因为与他的接触而渴望快慰,她还是下意识拒绝贺云朝。 “王八……蛋……”任令曦攥着拳,因为发情她已经失了力,无法自控的身体像个叛徒为贺云朝打开城门,唯一还能倔强的,只有一张尚且留有理智的嘴。 贺云朝终于放开她的唇,两颗刚才还抵在一起的脑袋,拉开了一些距离。 他抹过她唇边的液体,又以拇指指腹拈去自己嘴角渗出的血。 昏暗中看不见的通红脸庞和额角细密的汗水,揭露他受的折磨。 抑制剂似乎终于有了一点效果,也可能是,她的眼泪。 “别这样……” 他低下头靠上她的肩。 “能不能……不要谁都可以……” 贺云朝紧紧咬住自己的唇,直至血液再度从自己的唇面溢出。 他不懂。 理智几乎已经要被原始本能击溃,可是他脑子里惦念的还是她的那一句“只有你不可以”。 明明应该是对等的关系,明明谁都不在意。 “能不能……” “只要我。” 为什么,他会被那句话逼疯? 31.姐姐(微H) 贺云朝,真的是Alpha吗?认识他这么久以来,这是第一次,任令曦真正强迫自己正视这个问题。 任令曦知道Omega的信息素也能引起Beta发情,但那种微弱的症状和对Alpha产生的影响比较起来完全是天差地别,而且她今天打了抑制剂,问题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 她没有被Alpha的信息素诱发发情的经历。因为从小到大不太喜欢Alpha,对Alpha的信息素也尤为敏感,她总能防微杜渐。她曾经交过的Alpha男友厉恺,是她唯一做过的一次尝试,因为他确实很优秀,而她慕强。 厉恺出现易感期苗头的那天她就察觉到了,易感期的Alpha和Omega也没什么不同,他们很难控制自己的理智,所有的一切行为以繁衍的本能,或者说寻求原始快感为目的。他们原本可以避免那一次的冲突,但厉恺在明知道她对Alpha信息素有不适生理反应的情况下意图强行与她发生关系,还用Alpha的信息素压制她,即便最后她逃脱了,那一日的遭遇依然在她心里对与Alpha交往留下了阴影,她所体会到的只有深入骨髓的恶心,并没有因为AO之间信息素相互催化而发情——她是Omega,她不是Alpha的性工具。 所以,任令曦搞不清楚,现在这个打了抑制剂却还是发情的自己,是因为性冲动影响了Omega的信息素分泌,还是因为受到了Alpha信息素的影响。 听到贺云朝说“能不能只要我”的那一刻,她承认,有一瞬间她心软了。 她不认为那是爱情之类的东西,更像是病人的占有欲。 任令曦想起自己刚认识贺云朝不久的时候。 那天早上下着雨,她在调查科总署街对面的咖啡店买咖啡,透过玻璃窗看到贺云朝执着伞的身影,那时有一辆车打滑冲上了人行道,轮子几乎停在他脚边,带起一泼脏污的泥水溅了贺云朝一身,还因为他下意识阻挡,手里的伞划到了那辆豪车上。司机下来没有搭理他,而是查看了一圈自己的车子,然后态度不耐地找他理论。 任令曦隔着马路都能感觉到豪车司机的不讲道理,天还下着雨,贺云朝的伞因为阻挡坏了打不开,那司机自己举着伞喋喋不休,贺云朝就那么在小雨中站着,没有微笑,但也没有发怒,任令曦甚至能察觉到一丝无所谓的从容,他就这么平静地处理完了全程。 那时候她就觉得,调查科里那个看起来既谦卑又敷衍的新人真的很特别,他好像真的对什么都不在意——这大概也是他的一个优点,情绪稳定。 可是就这样一个人,在她面前失控了。 嘴里的血腥味和空气里信息素的味道融合,很诡异,他靠在她肩头喘息的沉默也是。 很热,他身体很热,呼出的热气更甚,而她体内情欲不被满足的燥热同样节节攀升,她不受控制地动了动身子。 “放开……”她说。 贺云朝的手忽然紧紧抓住了她座椅的一侧,指尖扎进去,在昏暗中因为使力而泛白。 任令曦听见他克制地咬紧牙关,发出颤抖的咽声。 一方面不肯放她走,一方面却又不敢碰触她。 任令曦失去了之前的束缚,手向下一探就能摸到口袋里的手机,手机有快捷拨号,不用看屏幕不用对话都能一键定位求援,这是每个调查官都有的配置。她的手摁在屏幕上,只要简单两下就可以等着救援到来。 可是犹豫再叁,她还是熄灭了屏幕。 “贺云朝……你抬头看我。” 僵持了几秒,贺云朝蓦地仰头凑上她耳廓,鼻尖在她耳骨上紧贴呼吸,本就在发情中的令曦难耐地“嗯”了一声。 她集中精力推开他,他也没有过多挣扎,两人拉开了一些距离。 两人对视一眼,他眼神幽诡难辨,咬紧的嘴角犹有血渍残留。 [能不能……只要我。] 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的话和反应,狼来了的故事谁都听过,然而那个撒谎的小男孩最终也确实遇到了危机。 任令曦伸出手,抹去他嘴角的血。 “我不要你……”她说。 贺云朝刘海下的眸子锁着她,瞳仁的色调又深了几度。 “我可以谁都不要……你懂吗?”嘴里这么说着,任令曦的指腹却抚上他的嘴唇,“就算是Omega……也会在乎和她上床的人……是谁。” 是,她和贺云朝还不到那一层感情,可是当初她会打开隔间的那扇门,是因为她选择了他;她会随他回家,是因为她选择了他;她会到现在还坐在这辆车里,是因为她选择了他。 贺云朝眼神一滞,似乎从她的话语里捕捉到了未宣之于口的秘密。 他猛然靠近,她下意识抵挡,他却一把将她的双手扣上头顶,座椅靠背发出沉闷的嘭响。 “……在乎吗?”贺云朝身躯覆上,这一次没再像刚才那般凶戾,只是低头衔住她的唇,一边颤栗着闷声,“可他叫你‘小曦’——” 任令曦一怔,两秒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童泰。 “你却要我……叫你‘令曦姐’……” 信息素作祟,她被贺云朝热烘烘的一团身子蹭得意识迷离,不过早在她决定放弃按下求救号码的那一刻,她已经决定了承担后果。 “你和他……又不一样。” 一个是调查科新来的后辈,一个是从小到大的好友,这能怎么比? 可是这句话在贺云朝耳中听的感受截然不同。 他重重吮了一下她的唇,不知何时两人的空间随着椅背的后倾而扩张,几乎已经完全翻覆到副驾的高大身子抵住她,下压的腰腹生生将那团勃起的阴茎隔着裤子顶进了她两腿间的空隙。钳制她手腕的手换成了一只,另一只悸动难忍地在她凌乱衬衫上流连,从小腹到腰肢,直至摸到已经与内衣脱开的雪乳,像是闻到腥味的鱼,粗暴地握上去,放肆揉掐。 “是不一样——”贺云朝撑在她身子上方,垂落的衬衫开襟遮住了她的视野,她只能看到夜色里他炙红的眼睛。 “你会让他……这样摸你吗?” 他哑着声,末了,两指掐了一记她的奶尖。 发情让身体过于敏感,真丝衬衫挡不住手劲,任令曦叫出声来。 车内,男性躯体如一团黑影笼在她上方,被矿泉水淋湿的T恤牢牢紧贴贺云朝的身体,勾勒出内里精实的肌线,肩背随着手臂施力,他的唇舌沿着她的颈线下移,贺云朝将头压进她颈间,随即脖子传来被他啃咬的痛感。 她能感到每一缕从贺云朝鼻息间喷薄而出的热气,烙印在她皮肤上,炙烫,黏潮,与颈间的汗珠交融,他靠在颈窝,贪婪汲取更多的信息素,舌头无所顾忌在肌肤间湿热游走,缓慢描摹每一分肌理。 她这次没有再故意气他,拿发小说这种赌气的话,一次就够了。但沉默也能解读为默认,贺云朝只想听到一句“不会”,她却只是仰颈喘息。 “令曦姐……”最后一个“姐”故意轻忽又散漫地从口中溢出来,落在她的耳畔,舌头跟上来,沿着耳廓里软骨的线条游弋,“就这么喜欢……比你小的?” 这是哪里来的莫名指控。 任令曦气得想发笑,笑声到嘴边却被耳朵里钻入的舌尖顶了回去,散作一声吟喘。 两具交迭的身躯仿佛两团烈火,翻滚着情潮缠绕。 “又是勾下巴……”贺云朝抵着她的耳屏发声,“又是摸头。” 他狠狠沉下腰身,硬物猛地撞怼她穿着轻薄长裤的腿心。 他这又在说哪一出? 好热,身体的热度密不可分,小腹因为私处熨帖的性器几乎要着起火来,双腿抑制不住贴着他的粗硬扭抵,她不自觉抬起左手揽住了贺云朝的头。 “你喜欢他哪里?” 手指岔入他发丝,她轻喘:“……别发疯。” 贺云朝不管不顾地咬她的耳垂,即使抑制剂起效让他好受了一些,依然阻隔不了此刻车内已经是信息素爆炸的困境,可他至少还能抽出一份理智来思考,即使思考的结果也是一团浆糊,但他不在乎。 一晚上她气他伤他的时候,也从没有在乎过。 “到底……喜欢他哪里?” 他不依不饶追问。 “是年纪小,”贺云朝一只手扯开她衬衫的襟扣,喑哑声线带出的热气全都被堵在她耳道间,“还是他叫你……” 衬衫被撕开,一双雪乳在胸罩的挤压下跳脱出来抵在他胸口,贺云朝在她耳边闷哼了声,继而吊着一口不屑而散漫的调调,轻声对她唤道—— “姐、姐?” 任令曦打了一个激灵。 她发誓,她完全没有这样的性癖,慕强的Omega在这一刻之前,看上的从来都是比自己年长的男性,也不是为了谁能保护她,只是她缺乏安全感。 今天酒吧里男陪叫她“姐姐”的时候,她也顶多就是产生了“小男生真可爱”这样的怜爱之情,和性欲毫无干系。 可是贺云朝叫她这一声“姐姐”,莫名一下扎进了她心口,被戳中的心室倏然放出麻痹感官的电流,耳道被贺云朝的软语低哑磋磨,发痒,发热,他还不肯放过她,舌头缓缓舔弄进耳骨,指下拢起乳房揉搓挑捻越摸越过分,轻呵热气一声又一声在她耳边戏谑着叫她—— 姐姐。 姐姐,这里好热。 姐姐,你胸好软。 贺云朝的絮语仿佛魔咒,让令曦的理智在一声声违和的“姐姐”下沦陷。 “姐姐……”抵耳的唇懒洋洋张口,他的长指不知何时剥开她的裤襟,探向她饱满的阴阜,就着水泽,忽然一记重重的揉捻。 “你湿透了。” * * * 看在突然疯涨的留言和收藏上,浅浅地加个更,晚上还有。 32.吸吮(H) “……贺云朝……贺云朝——” 副驾驶座被放下来,跑车内两具躯体交缠扭动,很快任令曦已是衣衫不整,连裤子都被褪到了脚踝,再稍微挣扎两下就落到了地上。贺云朝将她压进皮质座椅里,脱去自己身上外罩的衬衫,过程中都不忘含着她的舌搅弄缠吻。 相隔寸许间,彼此掠夺稀薄的氧气,浊重的鼻息与舌吻时粗喘的声音交织凌乱,欲望仿佛野火,被莽撞点燃,再以后便无法受控,恣意疯涨成燎原的火光。 “窗……唔——车窗……”从刚才开始,任令曦就在试图分出一丝余暇来提醒他,他们俩还在露天停车场,即使是停车场最僻静的角落,这个夜晚的主题酒吧,来客还是络绎不绝,就在他们刚才激吻的那几分钟里,外头都已经路过了叁拨人马。 他们怎么就在这里开始做了? 贺云朝含了一下她的唇,“防窥玻璃。” 任令曦依稀还记得,这款车当初的卖点里,确实有那么一个防窥视的功能,开启后车外的人看不见车内,车内看车外却是一片通透,哪怕挡风玻璃也一样——当然,这款功能只能在停车期间使用,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看似鸡肋无用的设计,人们都心照不宣。 老爸当初问她对这款车感不感兴趣的时候,她还揶揄说自己用不到那些吸引海王的功能——没想到,最后还是用上了。 贺云朝缓坐起身,双腿依然将她骑在胯下,两手交错到T恤下摆,腹肌随着掀起T恤显露端倪,男性精窄的腰腹因为施力点的变换收缩,仿佛跟随呼吸起伏。拉高的T恤下逐渐展现胸膛沾着湿潮的肌肉线条,被窗外幽光染亮,紧实的肌肉间呈现错落有致的阴影。 任令曦仰望这一幕,发情期的身体在热烫中一阵心悸,忍不住伸手去抚触他。 脱下的衣物被贺云朝扔到角落,察觉到腹肌贴上的灼热指尖,贺云朝溢出一声低喘。 任令曦尴尬抽回手,他却拉住她的手指,又贴合回去,按在他腹肌上。 “又不是没摸过……”身下娇躯翘挺的双峰跟着胸腔的呼吸起伏,贺云朝伸出手,抓握上去,一边一只揉在掌心把玩,“也想摸你的。” 他揉胸的动作亢奋急切,完全没有嘴皮子上说得那么懒慢,令曦摸他腹肌的手还没挪动两下,已经被他揉胸揉得气喘吁吁意识迷乱。 “轻一点……嗯……”她叹,指头在贺云朝小腹上无力徘徊,所到之处无心激起酥麻的涟漪,贺云朝居高临下俯看手心肆意变换形状的乳房,视线又渐渐上移到了令曦的脸。 真漂亮。 车外路灯的光线透过暗沉的车窗变得泛蓝,清寥而昏昧,拢在她面容之上,像是浩瀚太空中一颗无声自转的星星,柔和地,泛着光。 小苍兰的香气很衬她。 明明赤裸的身体更能带来视觉冲击,满足易感期一切以性为优先的大脑,贺云朝却发现即使在宣泄本能的这一刻,只是这样看着令曦,还是能给他带来莫大的满足。 他伏身亲她,一口口吮吻她微张的唇瓣。舌头递进去,血腥味和伤口还在,可是与她唇齿交融的那一刻好像就不疼了,柔软湿滑的小舌绕着他的搅缠,黏黏腻腻的唾液交换吸吮,他迫切张口,探出更多舌头深入她口中,从她的唇到她的齿,细致舔弄她的上颚与舌床,连口腔壁也没有放过,将她一寸寸攻占。 同样是被他的舌堵住了口,同样是深抵喉咙的舌吻,这一次的感受却截然不同,任令曦仰着下巴与贺云朝唇齿交接,两条舌头偎贴着彼此搅弄,好像情人间的爱抚,耳边依稀的黏滑搅动声更似情人含混不清的呢喃絮语,怎么倾诉都不够。 如此缠绵悱恻又淫靡至极的湿吻,她隐隐感到迷茫。 这样的吻出现在两个并非相爱的人之间,怎么都有点荒诞,倒不如他直接扒光她进入她,直截了当直奔主题来得更符合他们的关系。 现在这样,只会让她心慌。 直到他解开裆扣半褪的裤头下,那根性器已经全然勃起到了凶蛮的尺寸顶着她磨蹭,那个吻才变得越来越饥渴,任令曦几乎要觉得他在掠夺自己口腔里的每一滴液体,他的舌头搅动得越发频繁,缠绕她、舔吮她,吞咽她的呜鸣,令曦终于觉得,这样才符合发情的定义。 她不由自主抬手搂住贺云朝,手臂搭上他的肩胛,手掌按抚在他脊背,感受他每一次细微姿势变化牵动的肌肉偾张,虽然看不见,但凭记忆里见过的画面联想也一样诱人。 别的不说,贺云朝真的是个很好的性伴侣,单论这副身体,不油腻也不单薄,每一个点都生在她感兴趣的性癖上,令曦说不会和对自己撒谎的人上床的时候是认真的,可是这以后一时心软地为他打破原则,她也对自己的决定无话可说——想要找到这么契合的身体,比找到一个恋爱对象还难。 她很烦恼,自己竟然因为贺云朝这个混蛋说话不算话。 长驱直入的舌头循着她的舌根舔舐,一个吻就这么反反复复都快五分钟,任令曦终于有点受不住,拍了拍贺云朝的肩,挤出声音道:“缺……缺氧……唔。” 贺云朝停顿了一秒,终于从她口中退出来,薄唇抵在她唇面大口大口喘息,还不忘轻吮几下她的唇瓣。 “小曦……”声音里裹着炙烫的热气。 “嗯?”她出神回应。 贺云朝微微一滞,旋即捧住她的面颊再细密亲吻,一刻也不停。 “没有,”他吻着吻着唇边扬起来,“……就想叫叫你。” 之前也叫过的。 可是今天不一样。 她刚吻得舌头发酸,可贺云朝闲不下来,只是浅薄的唇瓣亲吻满足不了他,一路啄吻从唇边蔓延到了颈项、锁骨,然后落在乳尖上,一记记暧昧的啵声。 虽然身体燥热滚烫,可贺云朝就是隐忍着迟迟不肯更进一步,已经被他的手指蹂躏许久,脆弱的莓果翘立发硬,左右乳头都在他的来回亲吻下打颤,任令曦无意识挺起胸迎合,发出欲求不满的呻吟。 贺云朝这才含住她的乳尖,张开牙齿衔咬,边咬边喑哑开腔:“……想要我吸吗?” 这家伙得寸进尺。 任令曦气得撇过头,“不做了,给我衣服。” 贺云朝根本没理会她的退堂鼓,克制了这么好半晌,发情的身体早就在叫嚣,衔住乳头的口耐不住张开将奶子往里含,黏滑的舌头绕着乳晕打着转,含含糊糊发声:“只是想听你说……” 被口腔彻底包裹的湿热感从乳尖传来,令曦垂眸看向自己胸口深埋的那颗毛发乱蓬蓬的脑袋,手掌搭上去轻抚,不解地叹了口气。 “嗯。”听起来又像是呻吟,又像是对他问题的回应。 像是早已迫不及待,只是片刻乳尖便传来剧烈的嘬吸力道,握住她乳房的手掌更是将乳肉紧拢成椎,让他的吞得更深,要把整团白皙吞咽。 乳头顶到他的舌根,跟着旋动的舌怯怯扭转,他含进去吸吮,又很快吐出来,吞吞吐吐间吸吮的力道猛然加深,乳尖传来真空的刺激快感——埋在她胸口的他,仿佛饥渴的旅人贪婪吮吸莫须有的汁水,她脆弱的奶头被吮得红肿拔尖,火花电闪一般的快慰密密连连,游走向四肢百骸,藏在他的吮咬中无处可逃。 他再一次吐出口中的软肉,舌尖裹着奶头来回逗弄,每次都能引发她一阵隐隐细碎的麻意,令曦还没完全适应过来,那条舌头便抵着乳头快速上下扫动,舌苔上些许粗糙的颗粒反复刮搔细腻敏感的奶尖,令曦忍不住紧紧抱着贺云朝的脑袋拱起腰肢,从未有过的娇媚呻吟溢出了口。 她眼睁睁盯着跑车的车顶棚,一时间有些许意识错乱,弄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在和谁,在做什么……一切缥缈虚无得像是一场梦,托起梦境的快意也悬浮不定,随时都会让她跌落。 等理智恢复了几分清醒,她抿了抿唇,抓住贺云朝头发的手忙默默松开,垂落到身侧。 胸口传来的嘬吸感渐停,贺云朝仰起脸来看着她。 这种时候对视有些尴尬,她不得不找点话题来避开目光的碰撞,于是问了句:“疼吗?” 好像太亢奋就抓了他的头发,不知轻重。 趴在她胸口的贺云朝忽然怔愣了一霎,然后重新拾起她的手,搁回了自己凌乱蓬松的发间。 任令曦有些错愕,下意识摸了摸他的头。 就像那个阳光来临的午后。 34.扒开(H) “说你……想要我。” “不要。”手腕搭上眼眶,她遮住了自己的眼。 发情中的身体无法拒绝,身下的性器也还连在一起,不过她就是不肯顺着他。 肉体关系就维持在肉体关系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有那么多花样。在任令曦看来,一个浑身上下处处是迷的男人,绝对不是能更进一步的对象,更没必要彼此花费心思调情。 连贺云朝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执着于此,他就是有那么一种冲动,这种冲动甚至比易感期带来的躁动更甚。 看着令曦藏在手腕下的眼,他的目光移到她低喘的唇间,如果可能,他想一动不动等着她开口,可是这一刻的身体等不了,勃起的性器已经在她小穴里不受控地跳动,贺云朝体内燃烧着一团火,火势在信息素的助燃下越烧越旺,他绷紧了下颔,竭力缓解自己想要一举贯穿她的念头。 紊乱的呼吸落在令曦唇面,“真的不要?” “明明是你……想要我。”她不肯看贺云朝,穴里的肉褶倒是很诚实,层迭蠕动,绞紧他不安分的鸡巴,微不可察地往里含。 “嗯……” 任令曦听到一声似闷哼似应和的音调。 “我是想要你,”贺云朝贴着她的唇道,连唇瓣都热得发烫,似乎要这样来证明他没有说谎,“可,只有我么?” 快感麻痹了防备心,任令曦搭在眼眶上的手臂露出了一道缝隙。 视野里贺云朝的瞳仁近到让她心颤,她想再遮蔽目光,却被贺云朝握住了手腕拉开。 于是躲闪不及,只能睁睁对看,看眼前人英气的眉宇下,那双不那么相称的桃花眼。她自己都忘记了自己有没有思考过贺云朝很好看这回事,但老实说,如果一个人的五官能在这样的死亡特写下还让人觉得好看,那他想必是真的颜值出挑——贺云朝,无疑就是这样一个人。 人类的共性就是会对所有貌美的生命与事物心软。 何况他们此刻性器相连,仿佛联通了彼此的灵魂。 令曦没有说话,就是凑上前吻了吻他,舌尖无意轻舔了一下他的唇面。 贺云朝好不容易克制下来的欲望,像是小心堆砌的迭迭乐,越高越不稳当,摇摇欲坠时,被她突然抽出了一根,瞬间垮塌。本来在吊她胃口请君入瓮,这一下火却在自己身下着了……各种意义上。 插入了叁分之一的阴茎再不受约束,顶着穴里闭合的肉褶往前挺进,前行依然受阻,紧裹茎身的软肉严丝合缝,除了液体再留不出什么进出的空隙。 好紧。每往里面深入一分,令曦就会更紧张地绷直腰臀,那里就更紧了。 易感期将感官体验放大,贺云朝享受于这种被铆合的快慰,可是这样的浅尝辄止对此刻的他来说也当然不够,从精神到肉体一直都欲求不满,高热的大脑血液流速异乎寻常,如果不是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必然早就失去了理性。 他拉着令曦的手,往下,碰触到她湿潮的花唇,然后瞟了眼自己坦露在外头的大半截柱身,和两人相连的下体。 任令曦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车内光线昏昏,阴影中,两人下体淫乱交合,巨硕的男根杵在她腿心,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强行将她的阴道口撑成一个被迫撑开的圆形,连紧裹鸡巴的穴口贝肉都被抻得薄透到了极致,仿佛下一秒他再动一动就会崩裂开。眼前贺云朝插了小半的阴茎在她穴里,还有勃起的大半在洞外凶相毕露,如果能辨得清颜色的话,那根怒胀的肉根已是充血成了乌红。 好粗。那尺寸让她心惊肉跳。 原来她和贺云朝做爱的画面这么黄暴,以前她只享受,从未认真观察过。 任令曦越看心跳越怦怦提速,发情的小穴更因为视觉刺激而酥痒起来,他还只是插了小半个头在穴里,她的肉穴就已经不堪引诱,不停收缩吐露出一汩汩淫水。 细想到腿心蛰伏的硕大阴茎,如果真的让它剩余的部分狠狠尽根插进她的屄里来——该是有多舒爽的快感…… 想到这里身下又开始流水,一泡从性器交接的缝隙中沿着臀缝流泻到了车座上,黏黏糊糊,令曦扭了扭臀,带动贺云朝埋在她身体里的鸡巴也跟着左右磨起穴来。 贺云朝喉头发干,连忙咬牙绷住了下颌,收回打量的目光。 “宝贝自己扒开它,”贺云朝喘了一声调整呼吸,搁在她脑袋旁的手摸了摸她的耳垂,用一种近乎诱哄的口吻说道,“扒开了我才好插进去狠狠肏你……”说到末了“插进去”几个字,身体似乎已经收到指令,硬着鸡巴往里挺,嗓音近乎只剩喘息错落的气流。 任令曦原本是拒绝的,毕竟扒穴迎接他这个动作想想就很羞耻,但是她也知道,贺云朝如果要强硬点,更难以适应的那个人是她自己,而且刚才不肯与他调情,她的身体又分明在应承这种欢愉,多少有点只索取不付出的意思。 想到这里,任令曦双手的指尖忐忑移动到了自己私处,结果不小心先摸到的是硬实肉柱的末截,碰到才愈发觉得它大得骇人,大到令曦被贺云朝分开的双腿间夹着它就再无余韵,她不管怎么碰都会碰到茎身,亦或者是那团鼓胀胀的囊袋。 之前……不是这样的。 贺云朝因为她试探的指尖呼吸沉沉一落,任令曦下意识瞄了他一眼,手指停下探索,匆匆伸进两人密合处,按上自己紧裹鸡巴不放,还跟着伸缩的阴唇,脸颊愈发燥烫。 贺云朝即使沉浸在与她磨穴的快感中,也没有挪开对她的注视,很快就发觉了她的局促。 他低头吻咬她的唇,声线蕴着欲望发沉,“下面那张嘴怎么吸得这么紧……” 任令曦力图镇定,“都说了,唔……是你太大。” 贺云朝没说话,他本可以开一些志骄意满的荤腔,可却只是耐不住笑了声,然后哑声道:“那你得多适应适应——” “毕竟它只肏你。” 任令曦顿了顿,移开眼,身下的手指终于按住肉唇,小心往两侧扒开,像是自己主动打开蓬门,迎接他的到来。 “你不……嗯……”他迫不及待一动就惹得她吐字散落一座,“……不找别人?” 老实说,她也没大方到能接受同时期的共享关系,虽然这在当前社会上并不罕见。性伴侣毕竟不是情侣夫妻,没有什么道德法律的条条框框约束,她说自己可以找别人,反过来贺云朝也行。 “为什么要找别人——”下身因为她自己扒开了穴口顺畅了许多,阴茎尝试抵着甬道穴壁一点点往里插入,沿途软乎乎的嫩肉推挤龟头与茎身,性器被膣道湿热摩擦、缠裹,交合的过程不断冲刷新的快感,贺云朝舒服喘颤,“一个你就够了……” 这答案怎么说呢?说坏不坏,说好也不是那么让她满意。 贺云朝不找别人上床是好事,但那也只是因为“一个就够了”。 令曦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如果要按照自己刚才还在强调的性伴侣关系,这本来是最符合分寸的发言,她却莫名滋生别的希冀。 不过她很快就没有思考的余暇,贺云朝的阴茎已经寸寸进犯到了肉穴深处,许是欲求不满太久,勃起肉茎上血管虬结,因为充血而凸显出了形状,而Omega发情期的性器又太敏感,她甚至能感觉到贺云朝深插时,茎身狰狞暴突的青筋不时刮蹭小穴肉壁,在彼此性器交媾的原始快感中,增加了一些微妙的摩擦情趣。 没有戴套这种刮蹭的肉感就尤为明显,比平时更有感觉,她的小穴也因而紧张收缩。 贺云朝顶住穴里闭合的肉褶,一点点慢钝入体,他每前进一分,阴道便将肉棒收绞得更深,穴肉跟着开开合合,像是一张勉强吞下鸡巴深喉的小嘴,被堵得不能呼吸,小嘴辛苦吸氧却还是呼吸困难,于是肉褶犹如更多小嘴不停张合,吐纳,舔吸着鸡巴,不仅要将不讲道理深入的肉棒含进深处,还要被迫反反复复嘬吮。 Omega做爱时的身体反应强于任何一个性别,身躯会尽最大的力度诱惑交媾的另一方播种,这是生物本能。 这种细密至极的快感……难以言喻。 贺云朝腰眼发麻,撑起自己半身的手肘都在爽畅中而颤抖,他充分体会到令曦身下的变化,更沉浸其中无法自控,空气中的浓烈信息素模糊了他的大脑,无数淫靡不堪的秽乱景象开始在他意识里飞速交织,由交合滋生的酥麻往四肢百骸放肆游走。 磨合的性器更像是两个在逐步调试的齿轮,直到阴茎彻底入到了底,龟头亲吻到宫口,两人终于嵌合得天衣无缝,鸡巴将肉穴塞得满满当当,彼此交融的两具身躯同时快慰一颤。 还不是那么适应,因为那里真的有很强的撑胀感,阴茎不留余地侵占了整个肉穴,自己身体里插着贺云朝的一部分,这样紧密的交合牵一发而动全身,令曦轻轻动一下就乱了呼吸。 可是贺云朝已经忍到极限了,额头的汗滴随着他蓦然低下的鼻尖下坠,此时此刻他不再想什么谁胜谁负谁吊着谁,一弓身抵着宫口就猛然冲撞起来! “贺、贺云朝……” 令曦哪里想得到他会突然这么凶狠,身子被顶向座椅上下来回耸动,扒住阴唇的手指差点因为他的顶撞松开,可是才松开些许,肉唇便又缠着鸡巴往里陷,令曦赶忙按住它,不得已只能留双手在身下固定,这样一来,整个身子没了稳当自己的支点,赤裸皙白的身子随着贺云朝的亢奋抽送,犹如暴雨中四下曳动的花枝,在皮椅上无力摇摆。 黑的椅座,白的肉体,两团雪峰还伴随着贺云清晰有力的插穴上下颠簸,峰顶刚被玩弄红肿的乳头逐渐晃动成了粉色的虚影,而美人儿还咬着唇,桃腮泛起春潮,一双浸渍在情欲中执拗又动情的眸氤着水汽,纤指被迫扒开自己的屄,迎接他的肏弄。 贺云朝在破碎的粗喘中唤着她的名,沉沉垂首看着她,所谓秀色可餐就是当下的她,他不仅沉迷于她的身体,更醉心于她的反应,微蹙的眉心,颤动的睫梢,还有那零落在唇齿间的呻吟……怎么都不够。 他要把她肏软在身下,肏到她哭,肏到她以后除了贺云朝谁都不想要。 连抑制剂都不想——欲火焚身的贺云朝还有心补上。 * * * 有人求加更,其实存稿不多了,每加更一次距离断更就更近一些,不过今天还是多放一点肉让你们看得舒坦些。你们是希望我章节固定2000字收费平均一点还是单章的肉完整一点?(这样单章可能会贵,你们没法选择性地买,当然如果你同步追更的话不影响) 另外,贺云朝现在表现有很多并不是那么契合Alpha的地方,包括易感期的自控力让他看起来发情也并不是那么激烈,也没有Alpha的信息素,这是有原因的,我并不是忘记了这篇文abo的设定(不用担心,完结前他一定会有作为Alpha的时候)。 34.不放(H) 胯骨碰撞胯骨,腹肌撞上肉感小腹,交合的下身拍打出连续不断的啪啪啪声响,在寂静的车厢回荡。 他们在做爱。 贺云朝近乎发泄一般狠狠撞进来,身下一记又一记清晰地抽插,不算快,却很深。绷紧臀肌将硕大阳具埋进肉穴尽头,顶撞得她身子颠颤,小穴被勉强扩张成无法闭合的圆洞。 每一次都是全根没入还不够,他还不时扭动后臀,阴茎顶在尽头抵死碾磨,茎身挤进来,翘着冠头搅弄穴里的湿滑汁水,穴里发出咕唧咕唧黏糊糊的淫响,淫水越插越多,逐渐被捣搅成了沫,堵在软烂的穴芯。 如果在床上就罢了,可在空间逼仄的跑车里,周遭还有霓虹的灯光和往来的引擎声,更多是赤裸交合的两人性器搅缠,声音微妙地传进令曦耳朵,发情中大脑将它无限放大,她有种置身光怪陆离里放纵的奇异感。 她踩不到底,双手攀附向贺云朝的脖子,低声叫他的名字:“……云、云朝……呜,贺云朝……” “嗯,在,”贺云朝微微垂眸,边应边挺身顶送,舌尖情不自禁舔吻她的嘴角,又吻过她眉梢,一只手探下来,摸了摸匿在花丛中的花核,“宝贝流了好多水。” 不是戏谑的口吻,他说得缠绵又暧昧。 确实很多,身下的座椅已经湿漉漉一片,她被顶弄就会打滑。 “里面又软又湿……” 贺云朝是真的享受其中,两只拈住阴蒂轻搓揉捻,每说一句都不忘顶肏一下,末了还要摆胯研磨一圈,“只是插进去——” “都舒服得要我命……” 他今天老说荤话,听得她面红耳赤,任令曦顾不过来,穴里被插着,阴蒂也被捻弄,整个人都飘飘忽忽地,目光迷离,连眼中的贺云朝都拢上一层诱惑之色。 “唔嗯。” 她当然同样享受。磨穴让令曦的小腹传来酸胀麻意,酥酥痒痒,被压磨的宫口不甘寂寞,小口微张,软肉急切含住他的龟头,一吮一吮吸弄马眼,嘬得浸泡在淫汁里的阴茎都颤栗不止。 贺云朝呼吸乱了节奏,心下亢奋难耐,回抽时冠状棱怒张,生生刮蹭肉壁,带出一泡湿滑的蜜液。 虽然他慢下来,但交合的快感还是从她两腿间一点点跟随身体的热度扩散,饱胀的穴里分不清是拒绝还是迎合,夹着肉柱缩动不停,爽利的火花从下至上麻痹了脑仁,她止不住低咽—— 就在她扭头时,窗外的人影让她意识锵地一声断了线,淫声浪叫戛然而止,她的脑袋一阵阵嗡鸣。 外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个人,围绕在跑车旁有说有笑,距离近到任令曦可以看清女孩衣领的蕾丝纹路,近到她可以看清男孩对着跑车拍照的手机型号…… 等等?拍照?! 意识到车里交欢的他们一丝不挂,她的小穴倏地紧紧死绞,穴肉紧咬着贺云朝的鸡巴,蓦然狠狠抽搐,痉挛。 发情期滚烫的热度让任令曦浑身都在燃烧,此刻她也如水滴入了油锅一般剧烈挣扎。 “外面——啊……哈,贺、贺云朝……有人——” 贺云朝原本无暇他顾,直到她此刻开口才转头看了一眼。 叁男两女,很年轻,看起来像是学生。 然后收回眼神,身下依然再度全神贯注地在她体内抽送,这一刻令曦的小穴因为紧张用力收缩,内里千百肉褶蠕动,死死夹紧他的鸡巴吸吮,他怎么可能放过。 令曦对他的反应不可置信,喘叫道:“有、有人啊嗯……贺云朝——” “知道了,”贺云朝脸上除了做爱晕开的热潮,并没有多少慌乱,“怎么了?” “会看见……”还能怎么? 她难得脸色露出羞耻燥红,贺云朝忍不住心一悸,俯下身来在她耳尖上洒落鼻息。 “被人看着我肏你……”贺云朝刻意在喘息间去含她的耳沿,悄声问:“爽不爽?” 任令曦瞪圆了眼,这人的廉耻呢? 她没有回答,可是大脑会脑补。 任令曦的目光就不由自主看向窗外,她躺在漆黑的皮椅上被贺云朝入着穴,一窗之隔,白花花的肉体和两人交缠的性交姿势就这么映入那些人眼帘,任令曦看到女孩掩唇兴奋,看到男孩交头接耳,一时心悸过速,身下小穴瞬时又是一阵紧绞。 贺云朝低嘶了声,随即像是不甘示弱,粗喘中挺身一记凶戾的贯穿。 她差点失声叫出来,又赶紧掩住唇,目光匆匆瞥向窗外。 不知是不是听见了声音,跑车外的男男女女真的弯下腰凑近车窗,向着车内打量。 被看到……了? 眼见对方越来越近,几乎要趴上车窗,任令曦手掌之上的眸光里终于透出一丝无措,掌心下不停低呼—— “停……贺云朝——不呜——停下……” 她伸手拍他的肩头,脆响与两人交媾的拍击声交错。 贺云朝却微微虚起眼挑了一眼窗外,突然跪立起身握住了她的脚踝,猛地一拽,将她下身托了起来。 “啊,你干嘛?”现在紧迫的形势贺云朝这样的举动更让她不明所以。 这下比刚才还羞耻,她的腿高高举起,下半身高于胸腹,整个人被折成一个L型,贺云朝本来就腿长,她倒立的双腿像是挂在他身上,任令曦能清晰看见两人连接在一起的私处,因为他这一动,露出了小半截粗巨男根的末端。 真的很大,竟然能进得去——这一瞬间她竟然还有心思再度感慨。 跑车再怎么说也是跑车,上半部的空间并没有很高,以贺云朝的身高跪立,不得不低下头,这样的姿势这样的情景,贺云朝却好似美术室里的完美人体雕塑,不仅是他无谓的坦然神情,还有他肌肉分明的高大外形,被车外照来的光晕染成淡淡的蓝。 这个人真的……一点也不像Beta。 她越看越脸红耳热,发情的欲望从胸口满涨,即使被深插的肉穴都开始叫嚣,裹紧了侵入的肉棒一缩一放宣泄不满,任令曦下意识舔润干涩的唇,这时才想到一些别的东西。 如果说刚才她的下体还被贺云朝遮挡,这一下她就是完完整整暴露在外,如果从窗外往里看,视线第一眼能瞧见的就是男女淫乱交媾的性器。 意识到后的任令曦愈发局促,她本来不是容易慌张的人,可只要是个普通人在这样的情境下都很难维持平常心,脑袋里嗡嗡嗡闹得要爆炸,她勉强才能压下声量。 “快放下我下来。” 真的要被看光了! 贺云朝有力的臂膀抱着她的大腿根,她想拿也拿不下来,而且她不敢动作太大,要是真动起来……她实在不敢想外面的人看到的会是怎样的景象。 脸庞都散着湿潮的热气,汗珠沿着贺云朝的颔角落下,他偏首,唇齿间吐出简单两个字:“不、放。” 何止不放,贺云朝将她的腿搭上他的肩头,她的屁股完全腾空,浑身的支点只在上半身和两人交合处。 “……贺云朝你这个疯子——”令曦想挣扎哪里挣扎得过他,才扭身两下就被他抱着腿根动起来。 她一动反而遂了他的意,像是主动抬起下身去磨他的鸡巴,下体扭动,生杵在小屄里的阴茎顺势来回肏得更深,而且这个姿势还顶到了之前没顶到的角度,翘挺的龟头擦过甬道上方的一处媚肉,快感刺激如电,她绷紧腰肢一拱,旋即就像一滩化开的雪水软了下来,小腿无力地挂在他肩头摇曳。 猛箍性器的力道让贺云朝意识到了什么,很快鸡巴抵着那一处软肉一而再再而叁碾撞,他的龟头粗圆,一旦找准了角度不管怎么施力都能顶到点,没几下她就被肏得理智全无,只能像只缺氧的金鱼一般张口不住喘息,无助地泣喘出声。 好舒服,舒服得要死了。 她可不要因为做爱死掉,那样一定会进调查科的文件里。 下体悬空,连后腰都被抬离了椅座,一双奶子在他挺胯肏穴的频率下不听话地前后晃荡,白白软软尤为惹眼,看得贺云朝眼尾轻红加深,喘呵骤浊,原本把住她大腿的手顺着软香温玉的雪肌一路抚弄上去,俯身下压,将那两团跳脱的乳肉一把抓拢,狠狠捏弄。 这一压,她腰肢几乎对折成了V型,他和她又成了上下交迭的体位,小屄因为伸不直的膝弯暴露得更加彻底。 那根阴茎几乎是直上直下地狠插进了穴里去。 * * * 其实存稿里一章至少4000字,但是2000多一章发,这一段肉得做一周,好像真的有点长了。 我真的不是拖进度(泪目) 不管怎么样,感谢大家追更每天投猪,评论我可能不是都会回,但名字我都记得,爱你们。 35.暴露(H) 王八蛋,贺云朝真的是王八蛋。 该死,真的好舒服…… 所以她连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又当又立她做不到。 G点早被顶撞酥软,刺激的快感连绵不断接踵而来,Omega发情的腺体释放出更浓烈的信息素,意识涣散的令曦已经放弃抵抗,原本推拒贺云朝的手改为挡住了脸,只求车里暗沉的光线对方不会看见。 耳边听见贺云朝在紊乱的喘息声中沉声笑,“明明这么漂亮……” 她从指缝间窥看,贺云朝正伏身在她头顶,一滴汗珠落下来,溅落在她颈间,下滑到了颈后。 好痒。 “——为什么怕他们看?” 为什么? 被人看着自己做爱难道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吗? 就算身体再怎么漂亮…… 胸前的大掌放肆蹂躏双乳,奶白的软肉在指缝间流体一般来回滚动,仅仅只是远观都一样是一场视觉甜点。 明明有些粗暴,可是任令曦无法否认身体比往常的做爱更感到欢愉,小穴酥麻,乳房酥麻,连指尖都酥麻,头脑昏昏涨涨,理性放空,感官完全交付给身体体验这一时极乐。 他开始就这个姿势直上直下地深捣。 她呼吸都跟不上,断断续续感受他骑身肏干,一根阴茎随着他的臀胯上上下下顶弄,带出黏滑蜜水,小穴在一次次空虚和满涨里循环,她终于也掩不住面颊,松开的手紧紧搂住他的脖颈。 单论性器的硬度当然足够他不管不顾深肏,可是小穴才刚适应他的尺寸没多久,贺云朝这样粗暴肏干令曦哪里受得了,好几次龟头深顶猛肏仿佛都碾入了宫口,要嵌进子宫里将她贯穿。 太深了…… 任令曦无力地摇头晃脑,偏过视线对上了窗外不知何时又凑上来的另一张男孩面孔。 他几乎是趴在玻璃上往里看,视线对上的一瞬间,对方迷蒙的目光让她看到了情欲。 他看到了,他在兴奋。 原本就沉溺在性交快感中的身体霎时一哆嗦,想到对方看到了自己的脸,看到了自己毫无遮拦的裸体,看到了自己私密处吞吐着男人的性器…… 过激的快感让任令曦仰颈挣扎心慌意乱,总觉得一定要抓住些什么才能缓解心里虚浮的失重感,她咬紧的唇终于松开,眼睑却阖上,嗯嗯啊啊高叫出声来,声音凌乱成碎片,直叫他缓一缓。 然而贺云朝怎么可能在这关键的时刻停下。 他只是瞥了眼窗外,就示威一般垂首咬上令曦抖颤的奶头,炙热的肏干节奏不减反增,身体大半的重量几乎全都压覆在了两人连结的性器间,每一次都是深捣猛插,抽送的频率越来越快,肉棒在她腿心出没渐渐成了看不清的阴影。 跑车底盘低,即便这样也被他操干的力道隐隐晃出颠簸震动的迹象,车外的人们匆忙退开。 “爽不爽,嗯……小曦?” 易感期的亢奋在这一刻飚至顶峰,贺云朝掐揉着她的乳房开口,从口吻到神情随性恣肆,早就不在乎什么斯文温吞的伪装。 “被他们看着我肏你爽不爽?” 回应他的是乱糟糟的喘,和她红潮满布的面颊。 穴芯被一次次插穴肏得酥烂,淫液泛滥如洪,贺云朝重重深撞到底,阴茎捣弄出汁水,挂在两人耻毛间,沉沉虚着精的囊袋更是随着迅疾的抽插拍撞在她臀肉上,啪啪声与捣穴的噗嗤声交错奏响,跑车的皮椅更是因为他们的欢爱发出暧昧吱呀。 被他们看着…… 看着他与她赤身裸体,性器深交,在这人来人往的停车场淫乱发情。 “嗯——”任令曦承受不住这样的刺激,穴肉胡搅蛮缠抱紧茎身不放,膣道中发情的小嘴还在含咬他的鸡巴嘬了又嘬,快感如烟花璀璨盛绽,她应激的泪水潸然而下,肉擦肉骨贴骨的交欢散发着湿黏不堪的淫靡,任令曦已经在快感中悬浮到了银河宇宙。 “小曦……哈……舌头……” 什么? 她睁开眼,贺云朝的舌尖舔上她的唇。 她下意识张口,贺云朝却没有伸入她的口腔,软舌不由自主听着他的话探出唇缝去够他,两条红润的舌头在空中动情搅弄,绕转,唾液交融,放肆交缠。 这样,也是接吻。 贺云朝放开了她的胸,在缠吻中与她的双手十指相扣, 沉浸在交媾与舌吻中的令曦还是短暂顿了一顿。 从舌头,到手掌,再到性器,他们无不连在一起。 做爱应该是这么有归属感的事吗? 她和贺云朝。 做爱。 小穴无意识抽搐,将贺云朝快速出入的阴茎死死包夹,紧张到身子都在不停打颤。 贺云朝握紧她的十指按在座椅两侧,身下竟然再度提速,髋骨撞击臀瓣,他急不可耐,巨硕的茎身伴随重重的拍击声,在令曦的小穴抽插落下,越来越多的白沫被捣搅出穴口,飞溅在他腹肌,车座,甚至车玻璃上,若是从车前方看,两具肉体下身交迭更是震撼。 肉穴顶不住他的深插重撞,她只觉得世界都在恍惚中晕眩,细密的快感如今被贺云朝的狂野进攻深撞出火花,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由发情期的感官调动到了极致,令曦甚至隐隐约约有了幻觉,好像那些漂浮在空气里无形的信息素都拥有了迷幻的颜色,在眼前旋转变化。 她不行了。 高潮将至,身体沉沉陷入水里,陷入棉花里,陷入云朵里,不断下坠,一圈圈打转,然后抖索着一股热流,在贺云朝最后的冲刺下喷发。 高潮中的小穴剧烈收缩裹夹,阴茎兜头浇淋上那股蜜液,贺云朝不肯轻易缴械又压着她的身子驰骋了数十下,最后重重抵在令曦已经被他肏开的宫口,终于顶不住一阵急颤,喷射而出,持续不停的精液冲刷着含吮龟头的宫口,不多时仿佛就已经将她灌满,白浊自两人交合的缝隙不断流泻出来,顺着股缝,最终淌落到了座椅上。 贺云朝放下她的双腿,喘息着抬起身。 吻了吻她还在余韵中颤栗的唇。 * * * 确实这肉的字数太长了,给大家加个更吧,今晚最后一段肉就结束这一场 36.跪入「Рo1⒏space」 跑车里呻吟急喘连连,任令曦半趴在座椅上,圆臀高耸,被人从后扶着腰深肏。皮质的座椅再怎么高级也有它的硬度,如水滴一般垂下的乳尖在皮椅表面反反复复蹭磨已经有一些生疼,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喘问:“差、差不多了吧……还没结束吗……” 她已经不记得今晚多少次了,在这个停车场里做爱。 贺云朝简直像个永动机,每当她以为一场欢爱已经告一段落,准备找自己的衣服时,贺云朝又会把她拉回来共赴下一场巫山云雨——他连休息都不需要,射完精之后黏糊糊地抱着她吻着摸着,没两下又硬了。 Omega的身体本质为性与繁衍而服务,但那不代表她们的体质也一样经得起肆意折腾,保质不保量,如果要理解的话。 虽然非理性的大脑依然会因为身在发情期而经由做爱催化腺体持续产生信息素,再因为信息素而愈发渴望做爱形成循环,可疲劳和酸胀也是实打实的,一次次高潮接连不断下来,她真的有点受不了,意识涣散到无法思考,只能本能地回应他的吻,本能地接纳他的横冲直撞,像个要被玩坏的人偶。 “他们都走了……嗯——”贺云朝握着她腰肢的双手滑至她漂亮的臀尖,边揉边一记深顶,不由扬唇戏谑她,“你还怕?” “你还说——”任令曦听了就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明明知道这辆跑车的防窥功能,贺云朝一早也和她说过,偏偏做起来那个情形她一着急就忘了,贺云朝还故意不揭穿,就着她慌张的情绪刺激他,满足做爱的恶趣味。 都要怪那些人一开始拍什么照还靠近车窗,让她误以为他们被偷窥,现在想来,这些人估计也就是第一次看到Cyberstan2077才会想要拍照留个纪念。 “而且……嗯唔——说不定他真的、真的看到了……啊……你不要故意顶那里——” “……怎么说?”大概情欲得到足够纾解,贺云朝居然已经有余暇来搭她的话。 要知道刚才他可是一心埋头苦干,她说回去再做什么的,有人根本不听。 “他表情就……呜,”花心被龟头故意抵着碾磨,任令曦发出短促呜咽,“很不对劲……”那是发情才会有的表情,就算她不是调查官也能轻易看出来。 贺云朝原本半跪在座椅上,微微倾身握住她胸前的两团乳肉,一施力就将她拉了起来。 “啊……” 她被贺云朝拢着胸脯猛然拉回身后,她原本就插着鸡巴的下体一瞬间变换了角度,直挺挺斜插到了宫口,操得穴芯一阵紧缩嘬吮,吸咬住还不停想要往子宫里钻的龟头。 跑车的高度让贺云朝只能弯着头颈实在有些累腾,他不得不跪坐下来,连带着也扯着令曦一起,两瓣浑圆的臀肉就这么坐上了贺云朝的大腿,臀缝中紧密插着一根笔直上翘的阴茎,将她撑得严严实实不留一点空隙,连刚才射进去的满满白浊都堵得滴水不漏,黏滑的液体又被顶入了宫颈。 好深,全都操进去了。 她岔着腿,与贺云朝交迭跪坐在车座上,两人的性器隐匿交合,已经完全融为一体。小穴虽然适应了贺云朝的尺寸,可是这个体位和之前又完全不一样。她全身的感知都全都转移到了下身与他紧密连接的私处,贺云朝在她身体里面顶操的异物感尤为明显,那里如同被安上了脉搏,一缩一缩抽搐,搏动,吸收尽根深埋进她体内的性器。 两人都深吐出一口长气,贺云朝更是偎在她耳后喘息。 他顺势揉了揉手中的绵乳,指腹玩弄乳尖。 “他会露出那个表情……是因为你的信息素。” 任令曦的思绪早就被他弄乱了,半晌才明白,他居然还能记得刚才他们在聊什么话题。 “车里毕竟也不是密封的,”贺云朝从后以唇吻触着她的耳轮,“你的信息素那么好闻……不可能闻不到。” 她微微一顿。 他应该只是在陈述事实,可她就是觉得他这句话好像算甜言蜜语了。 ……不行,对他的标准怎么能这么低。 感觉贺云朝的唇舌已经游走到她敏感的后颈,齿尖抵着abo腺体的位置一点点噬咬,她忽然没来由地心慌,有种猎物要被咬颈的本能畏惧。 任令曦瑟缩道:“嗯……痒,别碰。” 贺云朝的表情沉溺,薄唇含住她的颈骨,舌尖舔弄腺体那一处的肌肤。 更多的小苍兰香气逸散在他口中。 心跳在亢奋中加速,血液的流速也随之加快,浑身再度燥热不止,他身下的性器又粗胀了一圈,在她小穴里隐隐如脉搏跳动。 令曦身后的黑眸幽沉沉半阖着眼皮,目光落在她脆弱的后颈皮肤上。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要碰到这里,他就感觉被什么吸引,心里,大脑里,身体里,有什么在呼之欲出,这种感觉比发情期的欲求不满更深切,可又没办法彻底抓到答案,有一层朦胧模糊的迷雾阻隔其间,他琢磨不透。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他想标记她。 从来没有一个人会让贺云朝有这种想法,他一直觉得把自己的命运和另一个人绑定绝对是一种错误,所以“标记”对他而言,是对自己也是对那个人的不负责任。 不可能这么巧合,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个性伴侣,就能打破他的原则。 一定是错觉,每一次有这种认知的时候他们都在做爱,所以,这只不过是荷尔蒙和信息素产生的冲动。 “贺云朝?”任令曦再一次叫他,他的牙齿都已经压进了皮肤里,她挣扎着往前躲开,“都说别碰了。” 后颈是Omega很敏感也很脆弱的私密部位,她对贺云朝的态度已经足够宽容。 贺云朝将她一把捞了回来,又压回自己身上,两具性器深深交抵嵌合。 不过他松了口。 “不碰了,”贺云朝在自己留下牙印的地方落下一吻,“抱歉。” 易感期的痛苦早在与她的反复交欢下得以舒缓,他现在理性占据优势。 “再这样插一会儿,嗯?” 他还征询她的意见。 因为性爱,略微性感而不自知的鼻音令人着迷。 不过征询什么的只是表面功夫,他表现出来的是不容拒绝,大肉棒将她戳得严实,双手也包着胸乳揉捻,这种姿势她哪有逃开的余地。 任令曦深吸了一口气,因为体内还在跃跃欲试的肉棒,她抬手抚摸肩头的脑袋,“这次完真的不做了……我渴了。” 谁能经受得住一两个小时的连续性爱滴水不沾。 靠在她肩头的贺云朝微微应了声:“嗯。” 不知怎么地,她还听出了点委屈。 而且说是插一会儿,她以为他只是想杵在里头不动,哪知他又不安分地往上顶弄。 已经完全契合的性器哪堪再这么磨合,花心早就软了酥了,他还想用力往里挤,好像不插进子宫里就不乐意。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小腹那里,好像多了一个器官一般在抽动,任令曦伸手按上自己的小肚子,贺云朝只是稍微插弄,她就紧张地腹部收缩,内里软穴不停裹绞,抽吸着贺云朝的顶撞的肉柱。 敏感得有点受不了,任令曦说道:“你等……等一下。” 贺云朝果真停了下来。 他的手抚上她的唇,将她的下颔扳向他,低喘着吻上去,“那你自己来。” 任令曦由着他舌尖探进口腔与她纠缠,舌头与唾液翻搅间才抽出一分心思,“……啊?” “自己动,”贺云朝轻舔她的唇沿,“我也可以早点射,好不好?” 吃软不吃硬真的是任令曦的死穴。 一句“好不好”她就缴械投降。 她当然也是想要的,只是确实身体有些吃不消,然而现在这么插在她体内不上不下,她也难受。 所以她坐在贺云朝腿上的屁股缓缓动起来。 一开始只是简单的前后摆弄,小屄吞吃肉棒,蚌肉将茎身紧裹,里头软糯收缩。 “好舒服……小曦……嗯……” 然后她听见贺云朝依着她的耳畔喘。 “再快一点……” 很热,不仅是他呵出的热,更有发情期身体躁动的欲火燃灼,热得她耳朵发烫,感觉自己要被融化了。 再然后她的动作就不受控制骑在贺云朝身上加快了频率,Omega曼妙柔软的躯体在他身上快速上下起伏,甬穴卖力套弄性器,乌红的肉茎在她身下进进出出,虽然没有他主动抽送时的又深又狠,却有她主动纳入带来细致磨合。 上挺的阴茎顶到了甬道尽处,只是与宫口稍微交抵碾转都能搅动一身酥麻快慰,何况穴里湿滑,里面的体液已经分不清是谁的,几下就搅和成噗呲噗呲淫靡不堪的滑腻水响,贺云朝的手不知何时摸到了她前头翘立的花蒂,指尖也跟着她的频率快速揉弄起来,另一只手掐着她的腰,两人的呻吟高高低低乱了节奏,一同兴奋到了极点。 她听见贺云朝在高处唤她名字的粗喘,干柴烈火,情欲绵缠。 任令曦高高仰起头颈,一阵颤声泣喘,身下的淫水再度汩汩出了穴口。 脑中一阵嗡鸣的杂音,世界万籁俱静,肉穴痉挛间,感到了一股逆流射入了她的宫颈。 又是满满的注入。 任令曦蓦地脱了力,向后跌进贺云朝怀中。 贺云朝紧紧将她拥入怀里,不住吻她的耳根,一边低声和她絮语。 她已经记不清是什么了,但好像就是一些她以前会嗤之以鼻,没什么实际内容的情话。 只是这个当口,她竟然觉得—— 她喜欢。 37.测试 回去的路上任令曦疲倦地倚着窗,身上盖着他的衬衫外套。 贺云朝倒是神清气爽,一身虚火退了,整个人又恢复了往常的散漫慵懒。 路过一个街口的红绿灯,任令曦原本微垂的眸忽然睁了睁。 “前面停一下。” “怎么了?”贺云朝把着方向盘,看她。 “有件事我需要确认一下。” 贺云朝莫名,可还是依照她的指示做了。 五分钟后,拖着疲劳身体的任令曦,挽着贺云朝的胳膊从药店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两盒试剂。 贺云朝先把她扶上了车,等他走到自己那一边时,令曦已经把手中的试剂盒拆开了。 那是ABO性别测试剂,属于简化版,但准确率也在98.5%以上,要更准确的测试方式,就只能去医院了,不过大多数人会在自己十八岁分化后用这种试剂测试自己的第二性别。 为了准确性,任令曦还特地买了两盒。 贺云朝的手支在方向盘上,转头打量着她的神情。 试剂带着针头,对于经常需要打抑制剂的Omega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东西。 口服的药片总是不怎么保险。 “怕了?”任令曦瞥他一眼。 “怕什么?”贺云朝语调懒懒。 “怕谎言被我揭穿。” 贺云朝摇头苦笑,“嗯,怕。” “你自己刚才答应说可以让我测。”任令曦的试剂针已经拿了起来,身子转向他,“要是反悔的话,我不勉强你,以后也不会勉强,我们就到这里为止。” “我可没说,”贺云朝当然知道她说的“到这里为止”是什么意思,他叹了口气,抬手主动将颈后的那几缕短发拨开,侧过头,“来吧。” 任令曦有点意外他的坦然。 她忐忑着一颗心,将试剂针靠近了贺云朝的后颈,针头靠近了腺体上的皮肤。 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比贺云朝还紧张。 “一次不够,我还会测两次的。”她又开口强调。 贺云朝笑了,“好。” 他低下头,颈后抵上来的冰冷的触感有一瞬间如电光闪掠,让他脑仁刺痛。 不知道他回想到了什么,薄唇紧抿,额头沁出了微不可察的汗珠。 把住方向盘的手指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攥紧,泛了白。 贺云朝闭上了眼睛。 “令曦?” 他在让她快一点。 任令曦有一瞬的失神,随即手中的试剂针刺了下去。 贺云朝低着头,她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从腺体提取出的液体缓缓流入试剂针上方的试剂显色区域里,任令曦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它的缓慢变化,直到它彻底停止了流动。 不会那么快出结果,任令曦拿出了另一支试剂针。 她很严谨,一贯如此。 贺云朝没说话,连动都没动,维持着让她抽取的姿势。 按道理来说,应该会疼的,比打消炎针更疼,不过令曦猜想他也不可能在她面前喊疼。 只是贺云朝这样一动不动的样子真的有点奇怪。 任令曦忽略下一时心软,第二针干脆刺入,手下的贺云朝身子颤了颤。 “疼可以说出来。”她提醒。 贺云朝的声音有一些干涩,“说出来也不会不疼。” 也是。任令曦拔出试剂针,将它和刚才使用的那一个一同放在了车辆的中控台上。 直到试剂针拔出之后,贺云朝才趴回了方向盘默不作声。 任令曦靠上副驾靠背,“你其实可以不用配合我,个人隐私不是吗?法律赋予公民应有的权力。” 趴在方向盘上的贺云朝转过头。 他刘海的发根已经被汗水浸湿,不过车里的光线昏暗,任令曦没有发现。 “我可是被威胁了。”他说。 “我没威胁你,”任令曦偏头和他对上目光,“你有选择的自由。” “你说的是,要不要到此为止的自由。” “嗯。” “那我说不要呢?” 心跳怦然一动,他这样目光灼灼,让她容易多想。 可是令曦表面依然淡定道:“我没办法相信你,贺云朝,现在你说什么都一样。” 贺云朝沉了沉眸子,随后朝那两支试剂针抬了抬下巴。 “你可以看了。” 任令曦再度望了他一眼,起身拿过其中一支试剂针。 然后在辨清试剂上显示答案的那一瞬间—— 她错愕地瞪大了眼。 38.床伴 Beta. 任令曦紧盯着显色区域那一道清晰分明的蓝色线条,眉头攒成了一团,怎么都对这个结果不可置信——虽然她之前再三暗示自己贺云朝不可能是Alpha,可是潜意识里贺云朝是Alpha的认知早已铭刻于心,哪怕她没有证据,单纯只是从各种细微末节里获得的直觉。 直觉并不可信,可是有些时候调查官确实需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怎么了?”贺云朝趴在方向盘上歪头打量她,似是对她的反应早在意料之中。 任令曦:“你是Beta。” 贺云朝的声音淡淡,“调查科的档案写着。” 她不肯轻易妥协,匆忙又拿起另一支测试剂查看结果,哪怕只有1.5%的错误几率,然而当她看见另一只试剂上的蓝色指示后,她彻底无言以对。 一开始就是自己想太多了吧,就像是贺云朝说的,警方个人档案里写的明明白白他是Beta,就算考试成绩能作假,但入职体检可是公开做的,是Beta还是Alpha,并不是那么难以辨认的事。 “我只能说,我没有对你撒过谎,我的近身搏击真的是弱项。”贺云朝伸手揉了揉刚被针头扎过的后颈,“今天确实也是病了。” 他说这些话时略微迟疑了片刻,有什么欲言又止。 ——有隐瞒,但没有欺骗她,如果单从微表情上判断的话。 任令曦看他的眼神极为认真,贺云朝有些无奈,知道自己被她当做犯人审视了。 他再度懒懒摸过后脑的短发,尴尬道:“我不会害你。” 她一双黑眸晶亮,没有搭话。 “任令曦,”贺云朝忍不住朝她伸出一只手,小心地用拇指抚了抚她的脸,“可能我看起来不是那么值得信任,但有一点你要信我,我不会害你。” “你会害谁?”她揪着他话里看似漏洞的地方。 贺云朝撇开眼失笑,稍倾,他作死地挑了挑眉,“这就要看情况了。” “——送我回家。”知道今晚从他这不正经的态度里什么答案都套不出来,任令曦坐回去下达命令。 她不想和他这样耗着,没有意义。 跑车重新上路,任令曦直视着道路两侧向后倒退的霓虹。 “车子自己买的?” “家里。” “什么?” “家里有钱,”贺云朝平稳地单手把持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窗框上,“不过公寓是自己租的。” “大户人家为什么要来调查科做小警员?” “你呢?” 任令曦一顿,没想到被他反问。 仔细想想,两个人在这一点上好像很相似,同样都是大户家庭,同样进了ABO特别犯罪调查科。 不过……她应该没有和贺云朝交代过自己的背景吧?也许他只是问问? 贺云朝:“我很好奇你一个Omega会想加入调查科的理由。” 这是贺云朝第一次过问她Omega的身份,甚至是贺云朝第一次好奇她的事情。 “我小时候有一次被绑架了,”任令曦说得很平静,好像完全没有被这段过往的遭遇影响心态,“对方因为我爸绑架了我,想要索取……一些东西。绑架我的人是Alpha,警方完全没有怀疑,在设卡时放过了他,和第一次救援我的机会失之交臂。” 贺云朝支着额角,“让我猜猜,最后救你的人是ABO特别犯罪调查科的调查官?” “嗯。”任令曦低下头,“是个很值得信任的女调查官,现在已经退休了,但我还记得她的名字,更记得她说过的话,她说——性别本身没有罪,但也没有一个性别是完美无罪的,永远不要以偏见对任何一个性别下定论。” “对我而言,Omega也可能凶横强势,Beta也可能特殊出众,Alpha也可能怯弱无能,撕下固有的标签,错的不是性别,而是人本身,ABO特别犯罪科见证的一桩桩一件件就是真相。” 支着额角的两指微微摩挲,贺云朝若有所思。 “你看,你和我就是例外。”令曦说,似乎找到了同伴间的共鸣。 贺云朝沉默了小半刻,“我不算。” “为什么?” “不过身为Omega你确实做到了。”贺云朝似乎绕开了她的话题。 他是在夸她? “——Omega也可能凶横强势。” “贺云朝,你礼貌吗?”她冷声哼。 贺云朝扬唇笑起来,溢出口的笑声微微低沉,竟然让她觉得有一些……悦耳。 她匆匆开口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已经交代完了,轮到你了。” “啊?” 他居然还想装傻? 任令曦不满强调道:“你为什么会来调查科?总不可能是找不到工作。” 贺云朝偏着头,“虽然这么说对你很失礼,不过,我不想来。” 任令曦有些意外。 “不想来,但是必须来,被逼无奈,大概就是这样。” “……真的很失礼。” “哦,抱歉。” 任令曦想了想又问:“家里逼你来的吗?” “某种程度上是的。” 这也不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事情,任令曦想,就好像很多父母都会逼迫自己的子女去考研,去考公务员,这样的现象在社会上屡见不鲜。贺云朝平时看起来就是与人为善很好说话的个性,维持一种随遇而安的中庸之道,听从父母的安排加入调查科也不奇怪。 只是私下里的贺云朝,好像并不是这样。 他对她,就不是这样。 贺云朝骨子里的个性明明应该更强势,更骄傲,更放肆才对。 “晚上回去好好休息。” 等任令曦回过神来,就听见贺云朝这么对她说。 车子已经开到了家门口。 这一带都是别墅区,晚上很静,夏天的夜晚还有聒噪的蝉鸣和螽斯叫声,隔着车窗也能听见。 任令曦刚才发了许久的呆想了很多事,加上之前消耗的体力,坐在椅子上身子僵硬,连解开安全带都费力。 “我帮你。”贺云朝凑过来。 两张脸距离拉近,她下意识后仰了些。 贺云朝挑唇,“你躲什么?” “怕你又不规矩。” 贺云朝去解她的安全带,别解边说,“没必要——” 伴随着卡扣松开,安全带被她送回原位,贺云朝默默伸手揽上来,凑上她的唇烙下一吻。 “……守哪门子规矩。”他偎着她的唇瓣轻哂。 唇齿相依,这个吻比之前温柔许多,贺云朝连舌头都不曾探伸,只是两人唇面贴合,轻分,再贴合,绵如蝶落的啄吻。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刚才还跟这个人在这辆车上裸裎相见,翻云覆雨,现在竟然会因为几个亲吻失神。 贺云朝倾身弯着腰,捧着她的脸以唇触碰她,视线自下而上,黑瞳里墨色缠结,却为她留了一缕光。 “发情的Beta。”任令曦撇唇。 贺云朝笑意浮上唇沿,学着她说:“发情的Omega。” “我现在没有。” “那你还吻我?” 她惊觉自己的主动回应,忙与他分开。 贺云朝懒洋洋搭在她椅背上歪着头,“嗯……”他抿抿唇,似在回味,“没发情又和我接吻,是不是有其他意思?” “这话原封不动还给你。” 贺云朝耸耸肩,“我喜欢接吻。” “经验丰富是吗?” “只有你一个。” “……”任令曦顿住,这点她还真没想过,甚至连贺云朝第一次是不是真的和她,她都抱持过怀疑态度,因为他真的太熟练了。 但怎么可能?这张脸,这看起来散漫随便的个性,和她是初吻? 贺云朝似乎也不觉得自己这个年纪和她是初吻,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只是瞥了眼窗外别墅门廊远远亮起的灯,提醒道:“你该回去了。” 任令曦心思一团乱麻,点了点头,开门下车。 正要离开的时候,又听见贺云朝叫她,“……小曦。” 她回头。 贺云朝依然搭在副驾的椅背上,探身望向她,在夏夜热燥的蝉鸣中,用一种极近平缓又缱绻的语调—— “晚安。” 蝉鸣声静了。 她弯起眉梢微微一笑。 “晚安。” 等看着她的背影走进别墅大门,贺云朝静默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口袋里震了震,是手机来电。 贺云朝坐回原位,掏出一枚造型精巧的蓝牙耳机塞入耳中。 引擎启动,车辆缓缓驶离别墅区。 “……我还在想你打算什么时候找我。”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贺云朝对着电话那头轻声淡道:“我自己有分寸。” “嗯,我在回去路上了,”他瞥了眼后视镜,“大概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又侧耳聆听了半晌电话那端的说的话,贺云朝语气微顿。 “……她?” 别墅门口,任令曦撞上倚门而立的父亲任毅。 任毅把女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意有所指地笑问:“刚才送你回来的那个人是谁?” 任令曦叹了口气,知道老爸识人无数,想要装作自己只是搭同事的顺风车糊弄过去根本就是奢想。 “……他?” …… …… “——床伴而已。” 不同空间,不同的两个人,在那一刻异口同声地回答。 目光忽而有了温度。 是啊,床伴。 而已。 * * * 今天提早发啦,字数3000,晚上就不发啦。 39.测试 回去的路上任令曦疲倦地倚着窗,身上盖着他的衬衫外套。 贺云朝倒是神清气爽,一身虚火退了,整个人又恢复了往常的散漫慵懒。 路过一个街口的红绿灯,任令曦原本微垂的眸忽然睁了睁。 “前面停一下。” “怎么了?”贺云朝把着方向盘,看她。 “有件事我需要确认一下。” 贺云朝莫名,可还是依照她的指示做了。 五分钟后,拖着疲劳身体的任令曦,挽着贺云朝的胳膊从药店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两盒试剂。 贺云朝先把她扶上了车,等他走到自己那一边时,令曦已经把手中的试剂盒拆开了。 那是ABO性别测试剂,属于简化版,但准确率也在98.5%以上,要更准确的测试方式,就只能去医院了,不过大多数人会在自己十八岁分化后用这种试剂测试自己的第二性别。 为了准确性,任令曦还特地买了两盒。 贺云朝的手支在方向盘上,转头打量着她的神情。 试剂带着针头,对于经常需要打抑制剂的Omega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东西。 口服的药片总是不怎么保险。 “怕了?”任令曦瞥他一眼。 “怕什么?”贺云朝语调懒懒。 “怕谎言被我揭穿。” 贺云朝摇头苦笑,“嗯,怕。” “你自己刚才答应说可以让我测。”任令曦的试剂针已经拿了起来,身子转向他,“要是反悔的话,我不勉强你,以后也不会勉强,我们就到这里为止。” “我可没说,”贺云朝当然知道她说的“到这里为止”是什么意思,他叹了口气,抬手主动将颈后的那几缕短发拨开,侧过头,“来吧。” 任令曦有点意外他的坦然。 她忐忑着一颗心,将试剂针靠近了贺云朝的后颈,针头靠近了腺体上的皮肤。 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比贺云朝还紧张。 “一次不够,我还会测两次的。”她又开口强调。 贺云朝笑了,“好。” 他低下头,颈后抵上来的冰冷的触感有一瞬间如电光闪掠,让他脑仁刺痛。 不知道他回想到了什么,薄唇紧抿,额头沁出了微不可察的汗珠。 把住方向盘的手指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攥紧,泛了白。 贺云朝闭上了眼睛。 “令曦?” 他在让她快一点。 任令曦有一瞬的失神,随即手中的试剂针刺了下去。 贺云朝低着头,她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从腺体提取出的液体缓缓流入试剂针上方的试剂显色区域里,任令曦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它的缓慢变化,直到它彻底停止了流动。 不会那么快出结果,任令曦拿出了另一支试剂针。 她很严谨,一贯如此。 贺云朝没说话,连动都没动,维持着让她抽取的姿势。 按道理来说,应该会疼的,比打消炎针更疼,不过令曦猜想他也不可能在她面前喊疼。 只是贺云朝这样一动不动的样子真的有点奇怪。 任令曦忽略下一时心软,第二针干脆刺入,手下的贺云朝身子颤了颤。 “疼可以说出来。”她提醒。 贺云朝的声音有一些干涩,“说出来也不会不疼。” 也是。任令曦拔出试剂针,将它和刚才使用的那一个一同放在了车辆的中控台上。 直到试剂针拔出之后,贺云朝才趴回了方向盘默不作声。 任令曦靠上副驾靠背,“你其实可以不用配合我,个人隐私不是吗?法律赋予公民应有的权力。” 趴在方向盘上的贺云朝转过头。 他刘海的发根已经被汗水浸湿,不过车里的光线昏暗,任令曦没有发现。 “我可是被威胁了。”他说。 “我没威胁你,”任令曦偏头和他对上目光,“你有选择的自由。” “你说的是,要不要到此为止的自由。” “嗯。” “那我说不要呢?” 心跳怦然一动,他这样目光灼灼,让她容易多想。 可是令曦表面依然淡定道:“我没办法相信你,贺云朝,现在你说什么都一样。” 贺云朝沉了沉眸子,随后朝那两支试剂针抬了抬下巴。 “你可以看了。” 任令曦再度望了他一眼,起身拿过其中一支试剂针。 然后在辨清试剂上显示答案的那一瞬间—— 她错愕地瞪大了眼。 40.床伴 Beta. 任令曦紧盯着显色区域那一道清晰分明的蓝色线条,眉头攒成了一团,怎么都对这个结果不可置信——虽然她之前再三暗示自己贺云朝不可能是Alpha,可是潜意识里贺云朝是Alpha的认知早已铭刻于心,哪怕她没有证据,单纯只是从各种细微末节里获得的直觉。 直觉并不可信,可是有些时候调查官确实需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怎么了?”贺云朝趴在方向盘上歪头打量她,似是对她的反应早在意料之中。 任令曦:“你是Beta。” 贺云朝的声音淡淡,“调查科的档案写着。” 她不肯轻易妥协,匆忙又拿起另一支测试剂查看结果,哪怕只有1.5%的错误几率,然而当她看见另一只试剂上的蓝色指示后,她彻底无言以对。 一开始就是自己想太多了吧,就像是贺云朝说的,警方个人档案里写的明明白白他是Beta,就算考试成绩能作假,但入职体检可是公开做的,是Beta还是Alpha,并不是那么难以辨认的事。 “我只能说,我没有对你撒过谎,我的近身搏击真的是弱项。”贺云朝伸手揉了揉刚被针头扎过的后颈,“今天确实也是病了。” 他说这些话时略微迟疑了片刻,有什么欲言又止。 ——有隐瞒,但没有欺骗她,如果单从微表情上判断的话。 任令曦看他的眼神极为认真,贺云朝有些无奈,知道自己被她当做犯人审视了。 他再度懒懒摸过后脑的短发,尴尬道:“我不会害你。” 她一双黑眸晶亮,没有搭话。 “任令曦,”贺云朝忍不住朝她伸出一只手,小心地用拇指抚了抚她的脸,“可能我看起来不是那么值得信任,但有一点你要信我,我不会害你。” “你会害谁?”她揪着他话里看似漏洞的地方。 贺云朝撇开眼失笑,稍倾,他作死地挑了挑眉,“这就要看情况了。” “——送我回家。”知道今晚从他这不正经的态度里什么答案都套不出来,任令曦坐回去下达命令。 她不想和他这样耗着,没有意义。 跑车重新上路,任令曦直视着道路两侧向后倒退的霓虹。 “车子自己买的?” “家里。” “什么?” “家里有钱,”贺云朝平稳地单手把持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窗框上,“不过公寓是自己租的。” “大户人家为什么要来调查科做小警员?” “你呢?” 任令曦一顿,没想到被他反问。 仔细想想,两个人在这一点上好像很相似,同样都是大户家庭,同样进了ABO特别犯罪调查科。 不过……她应该没有和贺云朝交代过自己的背景吧?也许他只是问问? 贺云朝:“我很好奇你一个Omega会想加入调查科的理由。” 这是贺云朝第一次过问她Omega的身份,甚至是贺云朝第一次好奇她的事情。 “我小时候有一次被绑架了,”任令曦说得很平静,好像完全没有被这段过往的遭遇影响心态,“对方因为我爸绑架了我,想要索取……一些东西。绑架我的人是Alpha,警方完全没有怀疑,在设卡时放过了他,和第一次救援我的机会失之交臂。” 贺云朝支着额角,“让我猜猜,最后救你的人是ABO特别犯罪调查科的调查官?” “嗯。”任令曦低下头,“是个很值得信任的女调查官,现在已经退休了,但我还记得她的名字,更记得她说过的话,她说——性别本身没有罪,但也没有一个性别是完美无罪的,永远不要以偏见对任何一个性别下定论。” “对我而言,Omega也可能凶横强势,Beta也可能特殊出众,Alpha也可能怯弱无能,撕下固有的标签,错的不是性别,而是人本身,ABO特别犯罪科见证的一桩桩一件件就是真相。” 支着额角的两指微微摩挲,贺云朝若有所思。 “你看,你和我就是例外。”令曦说,似乎找到了同伴间的共鸣。 贺云朝沉默了小半刻,“我不算。” “为什么?” “不过身为Omega你确实做到了。”贺云朝似乎绕开了她的话题。 他是在夸她? “——Omega也可能凶横强势。” “贺云朝,你礼貌吗?”她冷声哼。 贺云朝扬唇笑起来,溢出口的笑声微微低沉,竟然让她觉得有一些……悦耳。 她匆匆开口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已经交代完了,轮到你了。” “啊?” 他居然还想装傻? 任令曦不满强调道:“你为什么会来调查科?总不可能是找不到工作。” 贺云朝偏着头,“虽然这么说对你很失礼,不过,我不想来。” 任令曦有些意外。 “不想来,但是必须来,被逼无奈,大概就是这样。” “……真的很失礼。” “哦,抱歉。” 任令曦想了想又问:“家里逼你来的吗?” “某种程度上是的。” 这也不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事情,任令曦想,就好像很多父母都会逼迫自己的子女去考研,去考公务员,这样的现象在社会上屡见不鲜。贺云朝平时看起来就是与人为善很好说话的个性,维持一种随遇而安的中庸之道,听从父母的安排加入调查科也不奇怪。 只是私下里的贺云朝,好像并不是这样。 他对她,就不是这样。 贺云朝骨子里的个性明明应该更强势,更骄傲,更放肆才对。 “晚上回去好好休息。” 等任令曦回过神来,就听见贺云朝这么对她说。 车子已经开到了家门口。 这一带都是别墅区,晚上很静,夏天的夜晚还有聒噪的蝉鸣和螽斯叫声,隔着车窗也能听见。 任令曦刚才发了许久的呆想了很多事,加上之前消耗的体力,坐在椅子上身子僵硬,连解开安全带都费力。 “我帮你。”贺云朝凑过来。 两张脸距离拉近,她下意识后仰了些。 贺云朝挑唇,“你躲什么?” “怕你又不规矩。” 贺云朝去解她的安全带,别解边说,“没必要——” 伴随着卡扣松开,安全带被她送回原位,贺云朝默默伸手揽上来,凑上她的唇烙下一吻。 “……守哪门子规矩。”他偎着她的唇瓣轻哂。 唇齿相依,这个吻比之前温柔许多,贺云朝连舌头都不曾探伸,只是两人唇面贴合,轻分,再贴合,绵如蝶落的啄吻。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刚才还跟这个人在这辆车上裸裎相见,翻云覆雨,现在竟然会因为几个亲吻失神。 贺云朝倾身弯着腰,捧着她的脸以唇触碰她,视线自下而上,黑瞳里墨色缠结,却为她留了一缕光。 “发情的Beta。”任令曦撇唇。 贺云朝笑意浮上唇沿,学着她说:“发情的Omega。” “我现在没有。” “那你还吻我?” 她惊觉自己的主动回应,忙与他分开。 贺云朝懒洋洋搭在她椅背上歪着头,“嗯……”他抿抿唇,似在回味,“没发情又和我接吻,是不是有其他意思?” “这话原封不动还给你。” 贺云朝耸耸肩,“我喜欢接吻。” “经验丰富是吗?” “只有你一个。” “……”任令曦顿住,这点她还真没想过,甚至连贺云朝第一次是不是真的和她,她都抱持过怀疑态度,因为他真的太熟练了。 但怎么可能?这张脸,这看起来散漫随便的个性,和她是初吻? 贺云朝似乎也不觉得自己这个年纪和她是初吻,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只是瞥了眼窗外别墅门廊远远亮起的灯,提醒道:“你该回去了。” 任令曦心思一团乱麻,点了点头,开门下车。 正要离开的时候,又听见贺云朝叫她,“……小曦。” 她回头。 贺云朝依然搭在副驾的椅背上,探身望向她,在夏夜热燥的蝉鸣中,用一种极近平缓又缱绻的语调—— “晚安。” 蝉鸣声静了。 她弯起眉梢微微一笑。 “晚安。” 等看着她的背影走进别墅大门,贺云朝静默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口袋里震了震,是手机来电。 贺云朝坐回原位,掏出一枚造型精巧的蓝牙耳机塞入耳中。 引擎启动,车辆缓缓驶离别墅区。 “……我还在想你打算什么时候找我。”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贺云朝对着电话那头轻声淡道:“我自己有分寸。” “嗯,我在回去路上了,”他瞥了眼后视镜,“大概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又侧耳聆听了半晌电话那端的说的话,贺云朝语气微顿。 “……她?” 别墅门口,任令曦撞上倚门而立的父亲任毅。 任毅把女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意有所指地笑问:“刚才送你回来的那个人是谁?” 任令曦叹了口气,知道老爸识人无数,想要装作自己只是搭同事的顺风车糊弄过去根本就是奢想。 “……他?” …… …… “——床伴而已。” 不同空间,不同的两个人,在那一刻异口同声地回答。 目光忽而有了温度。 是啊,床伴。 而已。 * * * 今天提早发啦,字数3000,晚上就不发啦。 41.调查 “线报上给的地址就是那里。” 令曦再三核对文档上的信息,又抬眼眺望远处错综复杂的街巷。 贺云朝把着方向盘,“是要准备暗访吗?” “恐怕访不来,”任令曦目光停留在巷口若有所思,“这里地形复杂,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都有,对方会选择此处为据点,本身也是为了脱身方便,一般这样的地方巷口附近就有暗哨,你保证不了哪个暗访的对象是他们的人,一不小心就可能打草惊蛇。” 任令曦略微侧目,打量了一眼巷口矮房二楼上的人影,对贺云朝提醒道:“看。” 贺云朝循她视线看去。 “那是‘哨’。” 贺云朝:“大夏天明明汗流浃背还一个人坐在二楼晒太阳,确实太过招摇。” “没办法,那是最占据视野优势的位置。”令曦低头翻看文件,上面还有自己做前期调查拍的一些照片,“我查询过房屋记录,这个巷子在北边,东南,和南侧分别有三个入口,入口附近的屋舍有三幢出租的时间都在今年年初,租期很相近,相隔不过几日。” “租给同一个人?” “不同人。”令曦将租赁登记文件递给贺云朝,“但是老房子的变动通常很小,距离这么接近的时间里被相继租出去,其中一间还是之前从未出租过的住房,本来就值得怀疑。” “看起来合同都是短租。” “嗯,三个租户都没有签长约,一般情况下老房子的房东并不会愿意租给这样的人,尤其在其中一间老房子上一个租客住了五年的情况下,我问过,那个租客本身是有续租意向的,但房东并没有考虑,也没有和他讨价还价,只是告诉他租期结束就搬走。” “可是新签约的房租并没有提高多少,”贺云朝把文件递回给她,“除非对方用了大量现金或者其他的交易条件,不然不符合房东利益。” “那么问题来了……对方为什么要用额外条件急于获得这三幢房子的租赁权?而且签的还是短租契约?”任令曦微微扬起嘴角,向贺云朝抛出问题。 “啊?为什么?”贺云朝真诚发问。 任令曦白了他一眼,“再装就回你办公室去。” 贺云朝捋了捋今早没梳好的乱发,“你总不能因为学生笨就轻易放弃,怎么说你现在也是我的师父,令曦姐。” “叫令曦吧。” “又改口?” “现在听你叫我‘姐’听得别扭,”任令曦从车后座掏出一套旧衣服甩到贺云朝脸上,“对方有配合,有严密的组织安排,不是一块容易啃的骨头。” “抓紧时间,去换。” 外勤的车辆停在偏僻的角落,任令曦早在此前就练就了一番车后座更衣速成法,等贺云朝换好衬衫的时候,她已经全套更换完毕,整装待发。 她探身过来,赤裸裸打量贺云朝,而后叫停,“算了。” 贺云朝看向她一身暴露的吊带花色短裙,及肩的锁骨发被挽起来用一根木簪固定在脑后,整个人敛去了平时的飒爽,多了十足十的风情,他不由得一怔,扣扣子的动作也因为她的叫停定在原处。 “你别去了,我自己去。”令曦抬手从鬓间拨下几缕碎发,气息愈发松弛。 贺云朝皱眉,“为什么?” 任令曦扫了一记眼前穿着廉价花衬衫也一样让她移不开目光的男人,平静地给予评价:“太帅。” 贺云朝错愕,旋即嘴角扬得落不下,“太帅?” “不是夸你,只是不符合任务要求。”任令曦实在受不了他现在给点阳光就灿烂,当初那个听话温和的小绵羊到底去哪里了? 她正准备下车,贺云朝却拉住了她,“你一个人进去太危险。” “这不是外面有你吗,”任令曦比了比藏在吊带裙绳结处的隐藏式Mic,“我一个娇小的Omega不容易引起他们戒备,而且我也不是没有自保能力。” “我可以乔装,现在只是换了一件衣服——” “贺云朝,今天的目标只是搜罗证据,”任令曦不耐烦地看了眼中控屏上的时钟,回望他的目光犀利,“他们12点‘进货’,你不要浪费我时间,还有——不要把我当成保护对象。” 贺云朝松了手,“我没有。” 任令曦:“测试一下监听频道。” 他依言打开警用加密频道的收音,为她调频。 调试完毕后任令曦就这么下车走了,肩上挎着一个褪了色的品牌小皮包,踩着高跟鞋往老巷口走去。 贺云朝见过她类似的装扮,在Hunter17他们结合的那一晚。 她似乎并不介意用自己的身体资本来隐藏身份,而Omega天生的吸引力也足够让她发挥自己的优势。任令曦真的是他见过的最奇怪的Omega,她不甘于服从Omaga的标签,争强好胜,又从不避讳自己Omega的身份,不会特意否认自己,与Omega划清界限。 这世界上许多人在逆境中要么屈从要么逃避,而她却像是站在人潮中迎潮而上,坦然逆行。 夏日阳光挥洒在她肩背,勾勒她的轮廓,鲜活,耀眼,娇小身姿里蕴藏着引而不发的力量。 贺云朝目光沉定,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喉结再度轻滚了一圈,不知在想什么。 他拿起对讲机。 任令曦的耳发下遮着一个微型的接收器,只要不是太近看就发现不了。 贺云朝:[小苍兰。] 任令曦听着耳中传来他的声音,眉头微蹙。 贺云朝:[求援信号,如果你觉得遇到了危险需要帮助的时候,就说这个词。] 那边短短的一个字:[好。] 他们真正要注意不是那三幢放哨的出租房,而是巷弄里一所由三口之家租住的老屋,那个屋舍很早以前就有人生活,听起来并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但线报里显示,从年初起,那家搬来了几个远房亲戚,他们的孩子就再没见过,不仅如此,据说那家人开始合作一些加工生意,隔三差五的中午十二点就会来一辆小厢车,有时候厢车会直接送进他们院子里,有时候放在路边,但是却从来没有人看到他们加工后的什么东西拿出来过。 这个案子真正会被送到ABO特别犯罪调查科的原因,是因为举报人称这所屋子附近常常能闻见异香,还有过路人意外发情的经历,不止一次。 任令曦是以需要找处所揽私活的妓女身份进的老巷。 没办法,正如她之前说的,老巷鱼龙混杂,一般人根本不太会入住,而且这种底层身份更容易降低人的防备心,套起话来也更方便一些。 她在伪装方面确实轻车熟路,不多时还真让她找了个老屋附近的房子,男房东见着她就被迷得五迷三道走不开路,二话不说腾出了一间空屋给她,还表示自己要做她在这里的第一个顾客。 监听器这一头的贺云朝听着对面的油腻发言直皱眉。 但令曦的口吻反倒没有平时对他那般无情,言行举止柔媚且世故,贺云朝从未见识过。 心里还有点五味杂陈。 一番套话下来,她也算把附近的情况摸得七七八八,并且以这几天不方便为由,阻止了房东当下的念想。 恰好此时,线报中提到的那辆小厢车出现了。 小车也就一人多高,封闭的金属车厢,前头由电动摩托拖拽,从巷道路过。 任令曦恰好结束了此时与房东的对话,大大咧咧冲下楼梯,叫住了开摩托的大哥。 她叫得太自然,加上笑容亲和,摩托哥犹豫着停了车,但看她的表情里还透着戒备。 “大哥,我是刚搬来的,你也是这儿的人吗?” 摩托哥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有事就说,我很忙。” “啊,”令曦似乎被摩托哥吓得缩了缩肩膀,咬唇轻道,“就是……我刚来,东西都还没搬,你看这巷子大车也进不来,正好你有这么一个小厢车,不知道接不接活,我东西不多的,这么一厢走一趟就行。” 摩托哥本来表情还很冷硬,见她的反应,稍微缓和了下神态,“不接活,你找别人。”说罢就要开走。 任令曦匆忙踩着高跟跟上,“欸欸欸,大哥我们商量一下吧,就一趟,今天不行,明天帮我也可以,我钱多给你塞点,要是你之后来照料我生意……我还可以给你点优惠?” 她当着摩托哥的面,状似不经意地轻拽了拽自己的吊带裙胸口。 监听器里传来Mic摩擦的声音,外勤车里的贺云朝揉了揉眉心。 他看不到画面,但多少猜得到点什么。 食指在方向盘上快速敲击,表情却无波无澜。 两人边行边说,任令曦穿高跟鞋当然跟不上机动车,一下就落后了摩托几步,高跟鞋一崴,身子撞上车厢,车厢一歪,金属车皮发出闷响。 摩托哥猛地刹车,嗓门高亢了几度,“艹,你别动我车!” 任令曦慌张直起身,“对、对不起。” 那人看到小美人儿被吓得战战兢兢,拧着眉收了点脾气,“不接活,我的车要留着送货,没办法给你搬东西。” “啊哈哈……这样,”她笑得尴尬,“大哥你要是送的货不多,帮我捎两个箱子也成呀。” 那人终于不耐地挥了挥手,“什么不多,我这装得满满的,你别耽误我做事了,另外找别人吧——” 话音撂下,摩托哥就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任令曦盯着驶离的小厢车若有所思。 …… …… 将钥匙插入门锁,任令曦走进了自己刚租的房间。 房间在老屋西北角对面,视野很一般,只能看到老屋一角。 她走到窗边,透过污渍斑斑的窗帘窥视老屋外的动静。 “车厢很空,但有东西。”仿佛自言自语,她说道。 耳机里传来贺云朝的声音,[看到了?] “听到了。”任令曦回忆刚才短暂的接触,“撞击时铁皮车厢发出的声音至少表示里面放的不是那些瓶瓶罐罐的原料,上半部基本是空的,但听得出来里面肯定有东西。” [有照片吗?] 任令曦拿出手机,飞快发了几张照片过去,“偷拍的,包括它碾过的车轮印,不是那么清晰,如果拿回鉴定科鉴定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恰好附近有人装修,门口堆了一个小沙堆,不然她还拍不出那么明显的车轮印。 外勤车里的贺云朝打开携带的随身电脑,很快回应道:[这个拖车是TOD的家用简易拖车车厢,做了一些改装,不过改动不大,占不了多少重量……] 键盘上操作飞快,软件迅速根据图片测算出轮胎在沙地里的下陷深度。 [算上车厢自重和受力点,车厢里的重量应该在40kg左右。] 任令曦沉思了片刻:“所以?” [也许不重要。]贺云朝将照片一层层放大,目光幽幽定格在其中一张照片上,[这个车厢改装了隐秘透气口。] 任令曦瞳仁微绽。 一层阴翳伴随贺云朝靠回椅背,缓缓落在他眉目间—— [什么样的40kg原料,需要为‘它’特别改装一个透气口?] * * * 上了编推,喜中带悲,喜不用说了,悲是这么好的时机却没办法把握更新节奏。 因为在改出版稿的关系这段时间没有写Beta,所以手头上的存稿已经只剩三章了,给不了你们加更,但以我的文风一般每章3000以上的安排才比较合理,所以真的不想刻意为了2000而分章,今天就按照加更的字数发吧,没办法给你们额外加更非常抱歉。 如果不小心断更的话,一周以内肯定会回归的,老读者应该也知道我很少断更过,只是迫于无奈。 By 已经超过截稿日不敢再作死的苏 42.渣男 到了夜里,任令曦还守在租所窗边,监视老屋的异动。 自从下午摩托车拉着小拖车车厢进入之后,老屋就再也没有人出来过,屋子无论哪一层都是门窗紧闭,没有任何收获。连着几个小时紧迫盯梢,如果是一般人多少也应该累了,可是任令曦却像是一樽雕像一般坐在窗旁一动不动,这样的情形对她来说也不是第一次。 甚至她都没怎么和贺云朝交流,贺云朝偶尔开口被她制止,后来只能听见他回应时那边呵欠连天。 等到夜幕彻底笼罩这个老城区的巷弄,任令曦总算看到了一些变化,两个男人从老屋里走了出来,其中一个就是下午的摩托哥,他们临行前还回头和屋里的人交代什么,走了几步,屋里那人又追了上去,是名女性——与此同时,二楼的房间灯也亮了。 这屋子里人还不少。 待那个女人回屋,先出来的两个男人边走边聊,聊着聊着,那个摩托哥忽然抬起头,往任令曦的方向看了一眼。 任令曦的屋子没开灯,这一眼理论上来说根本没看到她才对,可是眼神恰好对上,任令曦往窗帘后侧身。 那个人还挺警醒,下午她那样卖弄,他也没中招。还是小心点为好,按理说今天他们的调查这样也能收工,可是自从下午听贺云朝说车上的40kg可能是活物之后,她心里的不安就更深,偏要在今天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没几分钟,门口咔哒一声响,有人轻声转动门把。 任令曦警惕地伸手探入包里,握住配枪。 门是锁的,可是她听见钥匙插入锁眼的声音,随后门把旋开来。 任令曦反应极快,假装打了个呵欠。 旋转门把的动作果然停下来。 任令曦心里有了数,收回探向配枪的手,假装刚睡醒,嚷道:“谁呀?” “是我,有东西落在这屋子里了,想来拿一下,你开开门。” 那个房东的声音。 任令曦不着痕迹地轻嗤了声,这门她不吱声的话,房东自己就开了,一个男人想要偷偷进入女性住所,不用脑袋都能想到他要干什么。 “我在睡觉,迟点起来给你找吧。” 房东不依不饶,“我急着用,你要是起不来,我自己进去拿也可以。” 任令曦眯起眼,心中厌恶感更甚,假装从床上下来,打开床头灯慢腾腾挪到门边,给门吱呀开了一道缝,睡眼惺忪道:“……你要拿什么?” 房东猛地推开门,“我自己知道在哪,我去拿就行。” 任令曦没想到这家伙直接就推门进来了,一时猝不及防退了几步,让他进了屋。 房东一进门先借着门外的光打量了任令曦一眼。 任令曦还穿着下午那套吊带花裙,为了佯装自己是刚睡醒,左边的吊带还歪歪扭扭挂在肩头要掉不掉。 “你说你今天不方便啊?”房东状似闲聊凑近他,“其实不方便也有其他办法,刚好你今晚也没客人,要不我照顾照顾你的生意?” 任令曦已经在心里想好怎么把下半身动物收拾一遍丢出去了,想了想监视的任务还没结束,尽量不能搞出大动静,于是又重新开始考虑怎么才能把动静闹得小一点,不要引起老屋那边嫌疑人的注意。 正如她想的,因为没办法保证房东和老屋那边的人是否有关系,所以不可能轻易亮出自己调查官的身份,然而一旦自己动了手,那要解释也没那么容易。 节外生枝的麻烦。 “今晚让我高兴了,这个月房租我也可以给你免了怎么样?” 就在房东的咸猪手搭上来时,门口传来叩叩两声。 二人同时望去,一个花衬衫男人双臂撑着门框左右,懒散弯身,他嘴里叼着根烟,头发乱七八糟野性十足,前胸还明晃晃挂着一根大金链,丝毫都不担心被人抢,身下是短裤加人字拖的标配。 屋里开着盏床头的昏暗小灯,照不到他的方向,阴影里男人看不清面容,歪垂着头,盯着房东表情嘲讽,操着一口俚语黑话:“夭傻子嘚,唔怕堵夭根卵作尸仔喂坤去?” 那房东被门口突然闯入的男人吓了一跳,身上的肉都跟着抖颤,急急忙忙道:“大、大大哥……你哪里的,这我、我家……我不是本地人……听不明白……” 他边上的任令曦唇角差点就翘了起来。 门口的男人缓缓直起身,先将衔在嘴里的烟夹在两指间深吸了一口,再拿出来慢吞吞吐出一圈烟气,朝门口一歪头示意,“那我婆娘,你要不想死就滚出去。” 房东僵硬地转头看了任令曦一眼。 任令曦撩了撩头发,状似不怎么情愿,“别再打人了,那样我又得找房子。” 下一秒房东果真屁滚尿流地落跑,留下屋里的那对“狗男女”。 男人走进来,悠哉悠哉将门关上。 不得不说人的气质真的可以改变外形,明明顶着同样一张脸,贺云朝此刻给她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一个人,帅还是帅的,就是邋里邋遢不着边幅的痞帅,而且如果不好好看脸的话,第一时间还是会被他那股子阴狠劲儿吓退,根本没胆子和他对视。 “你怎么进来了?不是要在门口接应吗?”令曦打量他。 贺云朝将烟塞回嘴里,咬着烟蒂又吸了一口,走到窗边透过窗缝睨了一眼对面的老屋。 “暗号呢?”他转过头来,拿下口中的半支烟。 任令曦一脸莫名。 “说好了遇到麻烦就说暗号,结果你好像完全没想求救。” “这种事情也是需要求救的吗?”任令曦不以为意。 “至少现在的处理方式比你自己解决会好许多。” “我也不是只能用暴力解决,找点托辞一样能搞定。” “哦,”贺云朝慢腾腾挪到她面前,倾身看着她的眼,“在他吃你多少豆腐之后?” “烟味好重。”任令曦捂着口鼻,“这是工作,只要不是太过分,适当牺牲能保证任务不出错。” 贺云朝将烟随手捻灭在窗台上。 他有一点烦躁。 “你可以不用一个人,”他强调,“你也可以不用牺牲。” “你在纠结什么?” “你。”他说。 这个人真让人有点不明白,确实他及时出现帮了她一个忙,但这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危险——令曦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讨论,眼神在贺云朝身上扫了一圈,“你这是什么装扮?” “没什么道具,下午在附近随便买了点。” “包括这条土嗨土嗨的东西?”任令曦掂了掂他的大金链。 “假的,虽然要买真的也不是不行。” “当然不行,真的不报销。” “啧,小气。”贺云朝轻描淡写,他随手捋了捋他随便扒拉的发型,又低头瞟了眼她斜挂的吊带,“你这又是什么装扮?” 他当然不是指装束,而是她刻意流露出来的风情。 食指攀上她肩头,勾着吊带,轻轻拉回去挂好。 “入戏而已。”她盯着贺云朝一点点将吊带扯回原位的食指,被他碰触的地方生起一丝麻痒,真意外,这个人居然没有趁机乱来。 “入戏?”贺云朝挑眉,懒洋洋抱臂朝她俯身,将她困进墙角,“多少钱一晚?” 她撇唇,“你要收双倍。” 他笑,“十倍都行。” 任令曦翘起嘴角,抬手勾他的金链子,“那之前白嫖的还算不算?” “《联邦销售法》第三章第七条,售出前未明确告知商品价格信息,不支持追偿原则。” “联邦销售法不适用于招妓。” “你还真把自己……”贺云朝垂上她的肩,亲吻她脖颈,后面的话全都被亲吻声拂去。 任令曦偏颈被他吻了几下,感受到自己有些心浮气躁,匆忙推开他,“现在还在出任务。” 她绕开他,关上了床头灯,重新坐回窗边的椅子上。 贺云朝借着屋里透过窗帘的朦胧月光,用腿勾了把椅子,紧跟着坐到她身后。 “你回去。” “我不惹麻烦。”贺云朝说着,双臂却从她身后拢过来,把她抱在怀中。 哪里不惹麻烦了,明明惹得她心烦意乱。 总觉得是借着出公务谈情说爱,她很不适应。 等等……谈情说爱? 令曦心理咯噔一跳,她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词? “贺云朝。”她警告。 他的脑袋沉下来,压在她肩头,“嗯。” 鼻音慵懒。 比刚才更黏人了。 任令曦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再和他说什么都没用,何况他这时候出去,万一等会儿那个房东再来什么幺蛾子她也麻烦——虽然估摸着那家伙是不敢了。 “你饿吗?”贺云朝安静地问。 任令曦摇头,“我有时候晚上不吃饭。” “就这样也减肥?”他抚了抚她的腰。 “保持体型对工作有益,何况很多时候抓捕和调查根本没有吃饭的机会。”令曦拨开他乱动的手,“你要是饿了,我包里有压缩饼干。” 贺云朝的牙齿又抵在她后颈上。 “你这是什么毛病?”汗毛乍起,任令曦打了个激灵,“一个Beta能不能不要天天学Alpha要标记我?你又没有信息素。” “那你怕什么?”贺云朝在她颈后一点点轻轻噬咬。 “我没说我怕。”任令曦推了推忙着咬人的他,“再闹赶出去了。” 贺云朝果然停了下来。 屋子里骤然安静,任令曦有一些不适应,又过了一会儿主动出声道:“你说,如果那个车厢里运的是人,那他们到底在忙什么?” 贺云朝:“至少在审判庭应该被判重刑的犯罪,不然不需要在出入口安插暗哨。” 听到“审判庭”三个字,任令曦紧张了一霎。 “我总觉得这次的事情,和Hox27有关,线报里提到邻里发情的情况,也差不多是从Hox27出现之后开始,不知道这个案子和K有没有关系。” 听她全心全意集中在案子上,贺云朝又很不捧场地打了个呵欠。 他确实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按理说小菜鸟早就可以下班,这种加时工作完全可以与他无关,他又不用担心丢饭碗。 可是他还坐在这里,而且心甘情愿。 就算已经拿到了特殊的易感期抑制剂,也应该离她远一点,贺云朝自己心知肚明。 但他总觉得自己最近好像有瘾。 性瘾?也不尽然。 像现在这样抱着她什么都不做也挺好。 又过了许久,久到他昏昏欲睡,任令曦忽然没头没尾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学会说的方言?” “嗯……工作需要。”他困倦地答。 “工作?”奇怪,调查局的工作里好像没有需要方言学习这一项。 贺云朝意识到什么,微微撑开眼睑,“不重要,我还会说别的。” “比如?” “比如……” 贺云朝从她肩窝抬起头,唇沿附上她的耳边,暧昧的呼吸倾轧过她的耳轮。 Sono abbagliato da te. (你让我神魂颠倒) 他怀里的人僵了一下,随即轻声道—— Don Giovanni. (渣男) * * * 【DDL大限已到,需要专注改稿,明天是这篇最后一章存稿(其实本来分2000字可以多发两天,但我实在觉得2000字没啥东西)】 · 方言俚语是自己生造词汇的,大概可以理解为:你这傻子,不怕我把你剁了JJ祭土地公?——不要纠结哪个地域的语言,因为故事背景是架空。 · Don Giovanni是一部关于情欲的意大利侦探歌剧作品《唐·乔望尼》中的男主人公,其人放荡不羁,不知廉耻,因此这个词也成为了意大利语中花花公子的代表。令曦的回应是指贺云朝油腔滑调,贺云朝也没想到令曦听得懂。至于为什么联邦都背景架空了还有意大利语?啊,因为我觉得带上发音才有味道,不要细究。 43.潜入 “先决830I型监控装置,和一些夜场用的是一样的,所以……”见令曦半眯着眼目光炯炯盯着他,贺云朝顿了顿,似乎并不清楚应该怎么应对,转而以眼神表示茫然。 令曦还等着他说下去呢,明明型号能分析得那么准确,怎么后续就哑了火,她接道:“屏蔽Z路信号就会失效。” “哦。”贺云朝受教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知道是什么监控却不会应对信号处理?” 他很坦荡地面对令曦的目光,“要知道型号很容易,这些监控的信号都有对应波段和信号频率差异,利用普通手机网络的工具就可以检测出来。” “但你真不知道怎么屏蔽?” 贺云朝在手机上操作下最后一个键,“现在知道了,已经利用调查科的权限以检修为借口申请附近的Z路信号屏蔽,开启后只有五分钟时间。” 他是不是没正面回答她的话? 可惜现在没时间和贺云朝纠结这些。 “从这一带整理的旧资料来看,这幢老房子还有一个后门。屏蔽信号之后他们应该不会那么快发现,你尽量在前门拖住他们,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如果有情况,你就说——”任令曦目光从贺云朝脸上扫过,“‘半桶水’。” “半桶水?”贺云朝不解皱眉,“为什么是这个?” 一抹笑意若有似无隐匿在令曦嘴角,“随便想的。” 是夜,这大半天的监视总算让他们摸清了这个屋子里成员的构成。四男一女,其中两个男人出门了,留下两男一女在屋内守门,其中一楼两人,二楼一人。 按照标准的搜查流程,他们在今天搜集完初步证据之后,或者蹲点监视寻找更多证据,或者以目前的线索向总局申请搜查令,但任令曦知道,仅凭他们现在的东西,显然是不够的的。就算拿到了搜查令,也只能是简单的C级搜查令,这种级别的搜查令,需要屋主配合,不能强行搜索,更不能突击破门,如果对方是真的罪犯,反而给足了他们反应时间,打草惊蛇。 可是就在刚刚,老屋里传来了女性的尖叫声,声音稍纵即逝,不过一秒钟便戛然而止。 屋里有女人,听到女性尖叫声似乎不奇怪,然而这个声音的音域似乎更偏向少女,而不是之前曾在门口出现过的四十多岁女性。 线报里说过,屋主的女儿在那帮亲戚搬来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令曦决定让贺云朝转移老屋里那帮人的注意力,自己试着潜入搜查。这当然不合规矩,不过对她而言,事情紧迫的时候,规矩偶尔也可以变通。 “让我去潜入搜查吧。”贺云朝主动请缨。 令曦想也不想拒绝:“你没实战经验。” 贺云朝唇瓣微动,抿唇,缄口。 “我可不是保护你,是怕你搞砸。”任令曦不留面子地说,“虽然不明白你为什么没有参加过警校的考试,但我知道你的能力不差,不过,实战和理论还是不一样,贺云朝——经验很重要,要一步步慢慢来。” 其实,若真是怕贺云朝搞砸,那应该连调虎离山的任务都不会交给他,她是真担心贺云朝经验不足会有风险,自己已经因为轻率决定让师父费丞受过伤,她不想重蹈覆辙。 令曦已经起身靠到了窗边,她一回头就对上贺云朝不动声色的眼神,他没有反驳她说的话,新人很听劝。 也不知道贺云朝对她施了什么蛊,哪怕他穿着这身烂俗到家的花衬衫戴着大金链岔着腿坐在她面前,她也还是会因为贺云朝的气息有一种他很乖顺的错觉,仿佛他还是那个刚入调查科的半桶水菜鸟,明明做爱的时候,这个家伙完全是另一个人,糟糕头顶。 令曦不自觉伸手,摸了摸他本来就已经乱成一团的短发,像是在安抚他。 “没问题了?” 新人都会有这种想要一展拳脚的抱负,贺云朝平时做事再应付,她也能看得出来,这个人骨子里是不堪示弱的,尤其是在她面前。 贺云朝抬眼,“你可比我小两岁。” 也不知道是在抗议她刚才的训诫口吻,还是此刻的摸头安抚。 令曦朝他倾身挑眉,“但我比你在调查局多待了三年,所以你应该叫我什么?” “……前辈。”他懒懒扬了扬唇。 “还算上道,”令曦打了个响指,“走吧。” 正面和嫌疑人打交道听来紧张,实则危险系数更低一些,属于进可攻退可守的范畴,大不了就是被发现别有目的罢了。但潜入敌后就不一样,不仅要掌握一定技巧,还要提防可能的陷阱与暗哨。 听见前头街弄传来嘈杂的拍门声,还有贺云朝醉意熏熏混合俚语嚷嚷的方言,令曦安静等待,直到应门的女声里,加入了一个男人不耐烦的声音。 时机到了。 令曦早就换上了便于活动的黑色套装,此刻利落爬上旁侧住家的二楼,再通过跳跃和悠荡翻入了老屋的围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两米高的院墙也没拦住她。 大概是老房子加高墙,后门只是上了个基础门锁,连防盗链都没有,从撬锁到潜入任令曦没花多少时间,在来之前她已经通过住宅署的消防审批文件查看过这间屋子的结构,所以选择的路线也微妙避开了前门,先去检查一楼的另外几个房间。 借着随身手电,令曦发现屋子里确实堆了一些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加工原料,袋装的粉剂,桶装的液体,标注的成分都是合法合规的东西,甚至都不是危险品,如果仅凭这些来确认调查结果,那他们必然无功而返,但令曦并没有放下怀疑,今天撞击的时候车厢内发出的显然不是纺织袋或桶装原料应该有的碰撞声,加上贺云朝之前的提示,令曦下意识地觉得,她需要找的应该是不小的活物,比如——人。 两间屋子也没找到什么异样后,令曦察觉最后一间屋子的地板有些奇怪,这间房间陈设积满落灰,显示主人根本没心思打理,可地板却有一条非常明显的路径被蹭去了灰尘,路径在一块地毯下终止。 这个套路她很熟悉,令曦掀开地毯,趴上去附耳倾听,同时用指节小心地敲了敲。 底下是空心的。 地下室? 没有把手,令曦在附近查找打开的机关,耳机接收器里传来贺云朝的声音。 因为专心在查找线索,她并没有关注前门的争执,此刻听见贺云朝说了一句自己喝的根本不是酒而是“半桶水”,虽然他全程是半方言半普话,醉态百出地和对方沟通,但这个暗号很明确地传达到了她耳中。 有人回来了?令曦僵住动作,楼上忽然传来哒哒下楼的脚步声。 是二楼的家伙下来了,贺云朝应该是看到了对方出现在楼梯上的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贺云朝的闹事引起了对方的警惕性,还是监控信号的屏蔽让他察觉有异,那男人的脚步径自朝着这个房间来了。 现在要出去有一定风险,而且地下室里到底藏着什么还没弄清楚。 令曦躲进角落的阴影里,屏息凝气。 有人打开了门。 握腕,翻身,手刀后颈。 ——令曦在暗暗思忖如果被发现,如何能第一时间让对方闭嘴昏厥还不能看见她的脸。 毕竟这是非法闯入一群可能的犯罪分子的窝点。 那人开了灯,令曦躲藏的位置被一堆原料和旧家具遮挡,只要不是刻意察看,她还可以隐匿好身形。 进屋之后,男人的视线环视了一遍房间,随后走到桌边转了一下没有插灯泡的灯座。 地毯下传来咔哒声。 就在令曦以为他要下去之时,对方忽然又停下来,直起身再度扫向房间的角落。 然后他就从自己逼仄的视野缝隙里消失了。 令曦闭上眼,她的角度看不见现在对方离自己多近,只能凭借脚步声来判断。 男人似乎一步步朝这个方向走过来,每一步敲在地面上,哒、哒、哒…… 令曦几乎能想象到下一秒对方一张特写的大脸呼扇到自己眼前的画面。 突然外头吵了起来。 不是一般的争吵,是打架声,贺云朝似乎直接动手了。 老街巷的夜晚不比闹市区,虽然不至于死寂,但也不闹腾,这样的动静显然不小。任令曦听见男人发出不耐的叱骂,匆匆转身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这是贺云朝给她创造的机会,不过令曦没有立刻离开,她迅速掀开地毯,顺着台阶走了下去。 台阶下是昏暗的地窖,墙边挂着一盏灯泡,地窖里散发着一股陈年潮湿的霉味,还有各种说不上来的味道搅和在一起,怎么形容,腥?臊?甚至还带了一些刺鼻的,格格不入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就更恶心了。 令曦捂着口鼻走进深处,地窖里放着几张床,每个床角都绑着一根铁链,每根铁链的一头—— 她心神一震。 其中一根铁链捆缚住的“东西”慢慢朝她抬起头来…… 面容枯槁,行将就木,眼里已经失去了生机。 ——那是一个瘦弱的,不过十多岁的孩子。 44.危机 阴暗的地下室圈养……不,应该说囚禁着八九条生命,任令曦完全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了,空气里弥漫的味道实在令人不适,她强忍住作呕感试图与这些人沟通。 “别害怕,姐姐是警察——是来救你们的。”比起调查官,警察这个身份在孩子们的眼中可能更明确一些,调查官本来也是警官的一类,令曦想让孩子们能够因为这个标签而安定下来,“你们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这是令曦问她们的第一个问题。 可是地下室里的每个孩子都仿若一缕游魂,悠悠荡荡,少有人真的注意到她,哪怕看到了,露出的表情也是惊恐畏缩,或者视若无睹,她们已经不像一个正常人了。 令曦没有时间浪费,她主动上前,开始一一查看铁链拴住的孩子,审视之后更让她心惊,因为她原本以为的孩子,似乎也并不是孩童的年龄,大概是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加上不见天日让他们体型瘦弱,如果她这一次判断的没错的话,这些被囚禁的受害者,应该也有十七八岁的年纪。 十七八岁,正是第二性别分化的年龄。 凭着敏锐的直觉,任令曦立刻检查了其中一人的后颈,结果在腺体的位置,看到了密密麻麻的针孔残留,有一些已经愈合了,有一些还在发炎红肿,当然在这样的地方,他们得不到干净卫生的处理。 是抑制剂吗?她皱起眉,不对,抑制针根本无须打得这么频繁,而且这针孔伤口的大小比抑制剂的针头大得多,这更像是……抽取针。 任令曦的呼吸倏而颤栗起来,不敢想象即将成人或者刚刚成人的她们都经历了什么。 “你们有没有人可以和我说话,有人吗?”她再次对着这些仿佛已经丧失了灵魂的躯壳开口问道。 无人应答。 不行了,没有时间了。 任令曦拿出随身携带的出勤手机,飞快拍下地下室中的照片取证。 贺云朝给她争取的时间随时都会中断,她这一趟下来确认情况已经很冒险,但她肯定不能现在就把她们都救出去,外头依然危机四伏。只要确认了受害者的存在,那么搜查令和突袭行动第一时间就能安排上调查科日程。 “你们放心,姐姐回去之后马上就会找人来救你们——明……”“天”字还含在喉咙里,任令曦突然咽了回去,费丞和她说过,如果没有百分百的肯定,任何对受害人的承诺诺都是残忍。 再度巡睃了一圈地下室里的少男少女们,令曦转身正要离开,忽然被人抱住了腿。 她低头,床边一个女孩正害怕地发着抖,抱住她不放,像是要阻止她抛弃她们。 “我真的会回来,”令曦安抚道,“但是你得先让我出去找人帮忙才能救你们对吗?” 女孩还是不住摇头,看着她满眼惶恐,令曦被抱得很紧,没办法轻易甩开,她也很难对这些女孩诉诸暴力。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对她张了张口,似乎打算说话,可是话到嘴边却是难听的“嗯啊”。 令曦愣了一愣。 又有一两个被囚禁的孩子好像终于回过神来,看向令曦,迫切地张口说话—— 但全都是一样粗嘎沙哑的嗯嗯啊啊。 “哑巴?”令曦意识到这一点。 是天生的哑巴,还是……心脏因为猜想而热血上涌,心跳躁动狂飙。 与此同时,令曦已经听见了渐渐拉近的脚步声。 不等她反应,有人重新推开了房门—— 来不及了。 男人走了下来。 地下室常年潮湿不堪,这个不在消防审批文件里私挖的地牢,当然更好不到哪里去。令曦趴在床底下,只能感慨至少事到临头那孩子松开了她的腿,让她有得以藏起来的机会。 地下室本来就灯光昏暗,更不容易暴露她的存在。 就在令曦庆幸的同时,有什么从她手边爬了过去。趴卧的令曦慢慢转过头,一团蠕动的黑影也跟着定下来,抬起两只前脚,昏暗里与她大眼瞪小眼。 令曦顿了一顿,屏住呼吸,那小东西似乎觉得令曦侵占了它的地盘,又回头朝她试探靠近,任令曦紧拧了拧眉心,晃手驱赶,老鼠毕竟还是老鼠,受到惊吓就抱头鼠窜,令曦的视线跟着它逃离的方向,忽然停滞片刻,瞳仁骇然收缩。 而此时被囚禁的几个孩子还在相继发声,但更多的还是没什么反应蜷缩在各自的角落里。男人似乎对这些不成字句的声音也早有了免疫力,根本不在乎她们说什么,为什么发出声音,只是清点了一遍人数,确认无误之后就出去了。 伴随着地下室的门被外头机关合上,令曦暗道了声糟糕。 这个门应该没有从内能轻而易举打开的方式。 半晌确认安全后,她从床下爬出来,查看了一遍出口附近,果然如她所料空无一物,找不到任何开门的几关,她又试着呼叫贺云朝,然而地下室这种密闭的地方信号很差,根本联系不上。 这种密闭的地方……等下。 应该有的。 令曦在四周找起来,如果这里是储藏室那有可能不需要,但这个地下室是为了囚禁活人存在的地方,那么一定会有通风口,就像是他们在拖车车厢上改装的那样—— 找到了! 任令曦爬上一个床架,找到了隐秘通风口。 调整对讲的MIC,呼叫:“贺云朝?” 又过了好一会儿,接收器里终于传来断断续续的沙沙声。 [……在。] “小苍兰。” 接收器那端的人沉默了片刻:[……你这时候说暗号的意义是什么。] 说明事情紧急她需要帮助啊,之前强调她要记得说的不是他吗? “我被关在地下室了。” [地下室?] “后门进来右手边第二间房间,楼梯下方的那间,有一个隐藏地下室。” “里面囚禁了九个人,看起来状态都不怎么好,不能开口说话,无法确认身份……” [令曦,你现在有危险吗?] “暂时没有,那人进来清点之后就出去了,打开地下室的机关在书桌上,是一个没有灯泡的灯座。” [我现在就申请支援。] “……等一下!”任令曦喝止他,“外面还有叁个观察哨。” 叁个观察哨与老屋之间里应外合,如果没办法做到将叁个暗哨同时突袭阻断联系,一旦有任何给他们的反应时间,就可能会有漏网之鱼惊动老屋里的罪犯,这不是临时的警力支援安排可以做到的,往常这样的行动,他们都需要至少叁天以上的时间周密布置。 而且,有两个老屋的罪犯还在外头没有回来,支援很可能打草惊蛇,如果不能一网打尽,很可能会再出现下一个窝点。 她很难在这时候跟贺云朝细细分析利弊。 但是贺云朝只是听她说了那一句,就没再追问下去。 他懂了么? 她突然想起来,刚才贺云朝为了帮她争取时机,好像和那些人打了起来。 于是在这紧要关头,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没事吧?” [嗯?] 任令曦:“你现在在哪?” 要是跟这些穷凶极恶的人真打起来,她有点担心贺云朝的情况。 [花丛里。] “???” 接收器那一端,贺云朝淡定地摊着手臂躺在巷弄不知哪户人家僻静角落的花坛中,仰面看着夜空。 [看星星。] “说点我能听懂的。” 没什么需要她能听懂的,贺云朝抹了一下嘴角的伤。大概就是扮演醉鬼跟人家干了一架,但醉鬼当然只有挨打的份,那种时候还敢不怕死地跟犯罪分子挑衅,结果就是被人狠狠揍了一顿“抛尸”进了巷子里。 [他们人还挺好的,没把我丢地上,虽然这个花……] 带刺。 所以被荆棘缠身的贺云朝现在有点……不太想动。 这么一句只言片语,令曦当然没理解,不过这种丢人的事情,贺云朝也不想让她知道。 他转移话题:[那现在……你想怎么办?] 被问及解决方式,任令曦深吸了一口气。 不能从外而内,那就得从内而外。 这个决定她一旦做了就意味着又是一次冒险,她真的可以吗?自己冒险也就罢了,现在还要带着贺云朝一起承担,怎么想都太自私了。 “我……” “想试试,你愿意帮我吗?” 贺云朝听着她的声音微顿,旋即接收器这一边的他歪过头,乖巧听话地笑了声:[……前辈的话哪有不听的呢?] “我没有要拿前辈的身份压你。” 贺云朝无语地以指尖绕了绕头上乱糟糟卷起的发,这个女人怎么能这么不解风情。 “而且贺云朝,最重要的危险我还没告诉你,这也是必须由内而外攻破他们的原因。” [什么?] 任令曦看了一眼刚才自己躲藏的床下,那里,放置了一个—— “炸药箱。” 前一秒还心慵意懒瘫在花坛里的男人,下一秒眸光骤然发黯。 “不能确定威力多大,但至少,炸掉这个地下室足够了。” ——这应该就是那些人毁灭证据,掩盖真相的办法。 * * * 正文改稿改完了,但是还在等修改意见,不过这几天应该可以写。 抱歉还是剧情,我管不住我这手,会尽快过掉的。 45.交锋 “我也不知道这个炸药的引爆方式是什么,也许本身就只是一个吓唬人的空壳,毕竟这个垃圾地下室连找个信号都不那么容易。” 这端的贺云朝从花坛里站起身,棘刺扎入肉里似乎也毫无所觉,他调整了下耳中的接收器,敛声道:[信号的频率不同,如果不是手机遥控引爆而是无线遥控,无线电波的穿透性强得多。] 令曦对爆炸物没多少经验,这应该属于爆炸品处理科也就是俗称“拆弹专家”小组的范畴——不过贺云朝会有这方面的知识点她还挺意外,之前提到监控设备信号的时候,他也是明白的。 “所以,对方可能有个专门引爆炸药的遥控器?可以屏蔽吗?” [理论上,目前的警用排爆干扰仪基本可以覆盖全频段。] “但前提是他们能进得来——那个范围有没有可能从外头覆盖到整个老街巷?” [不能。]贺云朝回得很镇定,令曦却能听得出来他似乎在快速移动,而且那一头窸窸窣窣的,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任令曦用了一些时间思忖现在面临的困境,她之前是觉得炸药有可能只是个摆设,毕竟谁会在自己地下室的炸药箱上贴个炸药标签,然而现在经由贺云朝一说,她又有些担心自己轻率的决定会引起更严重的后果,这就不是她和贺云朝的事了,是关乎这里所有受害者的生命。 “要不……还是申请支援?”令曦犹疑道。 贺云朝:[已经申请了,但是我没有请求安排立即突袭。] 她微微一怔,这家伙刚才还说要听她的话,原来转头早就已经自作主张了? “没有关系,部署妥当再行事比较好。”令曦抿了抿唇,看向此刻依偎在她脚边发抖的一个少年,“我可以等,就算我被发现他们应该也不会直接对这些孩子动手。” 顶多就是……对她动手,只要他们不用枪,她也不是没有反抗之力。 那边贺云朝终于停了下来,轻吁了一口气,[你不能等。] “为什么?” [他们如果发现你一定会杀了你,你能出现在地下室就不可能是意外,既然他们能在地下室安置炸药销毁罪证,那你的出现很大程度上就说明他们已经暴露了,你只能和那些罪证一起灰飞烟灭,谁都不会是例外。] “对不起……可能是我有些紧张了,”令曦揉了揉被这地下室诡异气味熏得头昏脑涨的太阳穴,“这最简单的逻辑都没有考虑到。” [真难得,]贺云朝说,[从作为前辈的你口中听到‘紧张’两个字。] “承认自己恐惧很正常,”任令曦垂眸思考,“既然现在没有突袭支援,我也不能等,不如……按照我新的方案行动吧。” 那端的贺云朝似乎因为她的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我以为你会问我有没有打算。] “问你?这是我自己惹下的麻烦,自己没想好就把问题甩给别人,相当于把责任也丢了出去。再怎么说,也没有让后辈为自己背锅的道理。” 她好像听见一声很淡的气音,有人抿唇笑了的声音,很淡很淡,几不可察。 [好,给我你的计划。] 时间又推进了四个小时。 因为之前已经有人亲自来清点过人数,查看过下头的情况,那之后地下室就再没有人下来,而此刻正值凌晨时分,大多数人已经沉入了梦乡。 abo特别犯罪调查科以及警方的特勤人员已经将老街巷的三个出口无声包围,但毕竟是临时部署,加上内部有炸药的威胁,他们接到的指示是围而不攻,不让任何罪犯有逃离的可能。 “观察哨还在轮值,他们很谨慎。”钱乐对指挥车上刚结束沟通的余sir报告道,“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交给令曦他们,我们什么都不做?” “并不是什么都不做,排爆小组已经在寻找突入的可能性,贺云朝也一直实时和我沟通里面的情况,我们这边随时待命,如果情况有变,就采用102特别应对方案。” “已经要应用到102方案了吗?”钱乐面露愕然。 “情况也没有太复杂,希望不用。”余sir看着夜视仪成像里的老街巷建筑,要不是因为……他应该不会同意冒这个险吧。 “a队报告,符合描述的两个嫌疑人已出现在南侧入口,重复:符合描述的两个嫌疑人已出现在南侧入口。” 余sir沉声下令:“实施抓捕,不要让目标出现在观察哨范围内——行动!” 早已提前布置好天罗地网的抓捕行动根本没有给对方反应时间,特勤队员雷厉风行,两个准备回到窝点的嫌疑人很快被捕入网,甚至连出声的机会都没有。 [贺云朝,你可以开始了,over。]余sir的指令通过对讲清晰传达过来。 “收到,over.” 这一头,贺云朝收回对讲机,按下衣襟上的mic开关,“令曦,准备。”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贺云朝眉目微弯。 “不会,我一直都很认真,哪有半桶水。” 说完,贺云朝径自打开了老屋的电箱—— 监控设备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中,老屋里,昏昏欲睡的男人勉强睁开眼,自言自语道:“……跳闸了吗?”他从椅子上撑起身,打了个呵欠拿起抽屉里的手电筒往院子走去,一路走到电表箱旁,举起了手电…… 地下室一片漆黑,任令曦听着接收器那一边的动静,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接收器的收音自然不会那么敏感,她只听见几声短促的呼呼风声和衣物摩擦声。 贺云朝,应该没问题吧?虽然他说他近身搏击的成绩最差,可是以那天他钳制她的臂力和身手,她也不敢说自己出手就一定会比他好多少,如果只是请君入瓮的单对单,应该不太会出差错。 她大气都不敢喘,等着那边尘埃落定。 好一会儿,接收器那一头安静下来,几乎听不见半点声音。 太安静了,连她都忍不住压低了音量:“贺、贺云朝?” 一阵沉默。 …… …… [我进来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任令曦舒了一口气。 “那个家伙……怎么样了?” [打……敲晕了。] 怎么听起来有点滑稽?就三个字,有种小市民拿擀面杖斗殴的错觉。令曦苦笑,“你好歹是个调查官,就不能专业点?” [还要怎么专业?]贺云朝的声音刚撂下,地下室顶上的出入口慢慢打开,在寂静的暗夜中发出清晰的挪动声响。 令曦侧身隐匿在墙角与床架的阴影间,哪怕这一刻她也不敢轻易暴露自己,直到黑暗视觉终于一点点在半蹲于出入口的人影身上聚焦成形—— 陡峭的台阶顶端,贺云朝搭着膝盖,朝下方偏首道:“你躲在那做什么?” 这个人就不能有点紧迫感吗?而且,这么黑的地下室,他怎么一眼就看到她了? “上来。”他用的是气音,所幸夜里死寂,她听得清。 经过这几个小时,那些孩子们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现在大多都是在熟睡和半睡半醒之间,令曦这次出去没有收到任何阻扰。 台阶暗得看不清,离顶端还有几节的时候,一只手蓦地把她拉入怀里。 心跳骤停了一瞬。 不过贺云朝只是将她抱了上来,心如擂鼓的人是她自己。 “铁镣的钥匙呢?” “没找到……你守下门。” 任令曦这才发现贺云朝手边还拖着一个人,被绳索捆缚住,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被贺云朝拖着拎进了地下室,底下一阵窸窣声,他好像又将他绑在了柱子上。 “这样都不醒,他还活着吗?”等贺云朝上来,令曦对他耳语道。 贺云朝摸摸耳垂,“大概吧?” 令曦被他的回应一哽。 “不应该把他放地下室,万一真的发生爆炸……”他们再怎么说也是调查官,即便再不愿,也一样必须尊重嫌疑人的生命权。 正说着,楼上似乎有了响动。 两人默契十足地迅速躲进了角落,令曦更是第一时间拧动地下室的机关,暗门缓慢阖上。 好一会儿确认没人下楼,令曦对贺云朝说道:“屋子平面图看了?” “嗯。” “上楼后我左,你右,随时支援,ok?” 贺云朝给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就在任令曦准备移动前,贺云朝忽然拉住了她。 早在执行任务前他就已经换上了同样的黑色套装,此刻已经把身上的防弹背心解了下来,往她头上套去,这么重的东西,他当然不可能随手还带着另一件。 “等下,你自己……” “你冲在前头,我会躲你后面的。”贺云朝说得不痛不痒,“我没经验,要慢慢来。” “……”令曦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不知不觉就任他穿上了。 两人举着手枪轻声上楼,楼梯左右两边各两个房间,令曦给贺云朝示意了一个手势,让他先进右手边的尽头的那间——如果她没记错,那也是一个卧室的位置。然后她比了比自己要进的房间,略微颔首,各自分别。 房间门并没有关,令曦靠着门边据枪进入,慢慢靠近床沿。 屋内没有光线,只能借由月光投入室内的一片浅光,可是已经适应黑暗的令曦能看到床上并没有人,被褥是凌乱的,显然刚才还有人在上头睡过。 她定在原地不动,呼吸顿止,耳边隐隐传来另一阵微不可辨的呼吸声—— 下一秒她几乎是反射性地迅速转身,抬手格挡住袭来的寒光!因为还要顾虑贺云朝那边的情况,她不敢大开大合,格挡开后立刻跟上一记扼喉,一记腿击迅速踢在对方腹部,对方连咳嗽的声响都被她扼在手心,只能发出几声闷哑低咽。 对方的反应和力道都弱得可怜,令曦眼一抬,错愕了一瞬。 眼前是个女人,也是之前在租所看到背影的女人。 女人不奇怪,但是这张脸,她在档案中见过,是老屋原本的女屋主,彭慧。 女人高高昂着头,想说话却发不了声,不知是生理刺激还是情感原因,她眼角竟然落了泪,掉在令曦手腕,跟着一起掉落的,还有女人手上握着的刀。 令曦在刀掉落在地板前,将它打到了旁边的乱衣堆里。 “我是警察。”令曦凑近低声道,“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字每句都将被记录在案,我相信你自己也清楚这屋子里的人犯了什么罪,任何反抗都将被视为他们的共犯处置,我希望你记得我手里有枪。” 惊慌失措的彭慧定了定,勉强点了点头。 令曦缓缓松开手。 “我……我女儿……”彭慧喑哑着嗓子悄声抽噎。 “包佳芸?” 彭慧失神地点点头,“他、他们抓了我的女儿,威胁我们,要帮他们……” “你女儿也在地下室吗?” 彭慧犹疑了一霎,“嗯。” “不用担心,今天我们会把他们一网打尽,你女儿也会被救出来,你知不知道铁镣的钥匙在哪里?还有……炸药的遥控器?” “在……祖泰的房间。” “祖泰?楼梯右手边尽头的那间卧室吗?”令曦猜想大概就是贺云朝去的房间,忽然有点担心贺云朝的安危,铁镣钥匙和炸药遥控器都放在一个人的房间,就代表掌管它们的那个人很大程度上是主谋,至少是这群人中武力值最高的那一位。 任令曦审视地又打量了她两眼,低了低下巴,按住mic,“贺云朝,你那边……” “砰——”一声巨震传来,紧随而来的是一阵哐啷乱响,令曦惊愕地抬头,是贺云朝所在的房间! 任令曦想也不想冲出了走廊,直奔尽头的房间。 人都还没跑到,屋子里又是一阵交锋,有人直接撞上房间门板,任令曦被挡在了门外,一时之间喉咙发紧,没多想,后退两步猛然用肩膀撞开门扉—— “贺云朝!” 屋子里一个人影已经以跪压的姿势抵住了另一个人的后颈,将那人的双手反剪在身后。和身下粗喘挣扎的人比起来,占据优势的男人非常冷静,背长身直地单膝跪在对方脊椎最脆弱处,几乎是面不改色到了漠然的地步。 这种仅凭姿势与神态就莫名传递出来的实力悬殊差距让令曦心一惊,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作为压制方的那个人转头看到了她。 然后突然间好像皮球泄了气,他猛吞了吞口水,几下大喘气泄露了他的慌张,快速起伏的胸膛和隐隐打颤的手臂让刚才令曦那一瞬间的错觉不复存在。 “我、我没事……”贺云朝说话都不太利索了。 *** 大家的评论都看到啦,因为太多来不及回,这次就先不回了,不过确实每条都有认真看。 老实说原本以为写案子没人看,第一次看到那么多人说想看剧情,有那么多评论和珠珠,收藏也涨得比我预期高,真是受宠若惊,吓得我更了4000字补足大家昨天没看的更新。 那我就按照我的节奏写了哈。 p.s.有时候我不会每条评论都回复,所以如果有希望我回复的可以打一个@的标志,我一定会回评的。 46.轰然 在贺云朝给骂骂咧咧的祖泰捆上扎带的时候,令曦也走到了彭慧面前,示意她伸手。 彭慧整个人还是显得浑浑噩噩没什么精神,看到令曦手中的扎带,只是吞了一口唾沫,“我、我也要吗?” “你现在还是嫌疑人,”令曦说道,“条件有限,出去之后会给你换成手铐。” 彭慧低下头,任扎带在自己手上结实捆了一圈。 “好了,带我去找刚才和你说的东西。”她特地不提细节,就是怕刺激旁边的祖泰节外生枝,这家伙的一个胸已经快赶上双开门冰箱了,对比旁边身材匀称高挑的贺云朝,她很担心对方突然发飙,万一贺云朝没镇住,又是一场恶战。 大多数情况下警员都会避免开枪,何况这一次外围还有三个观察哨。 彭慧指向床头,“钥匙在他枕头下。” 令曦走过去果然摸出了一串钥匙。 与此同时,楼下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两人的接收器里也传来信号。 “abo特别行动队已到位。” “拆弹小组a队已到位。” 他们刚才确认控制了嫌疑人之后就汇报给了余sir,之前安排秘密潜入的两个分队此刻也已经成功潜入,顺利到达了他们所在老屋。 令曦按下mic:“行动队先上二楼拿铁镣钥匙,顺便押送嫌疑人归队。” 话音撂下没多久,几个特别行动队队员自门口鱼贯而入——终于和大部队接上头,令曦悬着的心也放下不少。 任令曦把钥匙交给行动队队员,让他们将祖泰一起带下去,这个家伙刚才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她总是有些不放心,贺云朝看得出她的担心,跟着小队一路护送祖泰到了楼梯口。房间里,令曦才再度示意彭慧,“引爆的遥控器在哪?” 彭慧走到房间靠里侧的床头柜边,“这里……”她正说着,外头押送祖泰下楼的队伍似乎传来一阵骚动,任令曦一直提防那个大个头作妖,他这么一闹,令曦下意识地往楼梯的方向靠了一步准备随时支援,而同一时刻,彭慧弯身打开了床头柜的第三个抽屉。 “别动!”令曦的枪蓦然指向彭慧。 嫌疑人是不能碰这种关键物品的,哪怕对方可能也是受害者,令曦依旧小心为上。 不过彭慧已经从一个铁盒里将引爆器取了出来,看着它发怔。 怕吓到她,令曦将枪口微微朝下,一步步走向彭慧,朝她伸出手:“把引爆器给我。” “……好。”彭慧没有立刻把东西给她,而是扶着床头柜先直起身。 令曦转头和贺云朝对视了一眼。 彭慧的说法符合线报里的描述,她的女儿确实在几个月前就没再出现过,如果说女儿被祖泰那一伙人作为人质,这栋老屋被强制作为犯罪据点,那么她确实是受害者。 可是令曦盯着她,想起了刚才与彭慧相遇时的情况,她单独一个人住在卧房,没有任何限制她出入的设置,也就是说,她在这间老屋完全是自由的;其次,她清楚知道所有关键物品的位置,就连藏匿起来的引爆器也一清二楚,如果对方把她当成俘虏,她肯定没有机会接触到这种重要信息,而如果她能接触到这样的信息…… 那她,还是俘虏吗? ——祖泰刚才对她说出钥匙在枕头下的反应,可是一点都不意外。 “彭女士,”见彭慧起身后迟迟不动,令曦随口道,“包佳芸有其他名字吗?我刚才在地下室的时候,和那群孩子聊过,里面好像没有这个人。” “那些人怎么可能还能说话?”彭慧仓皇地看向她。 “那些人?”令曦挑眉,“你的女儿也是‘那些人’?” 这个回答,完全不应该是一个女儿被毒哑不能发声的母亲应该有的反应。 “我、我是说,我女儿……”就在彭慧试图解释的同时,任令曦猛然欺身上前,一手抢向了彭慧手中的引爆器。 “不要碰我!”彭慧这一刻反应也出奇得快,连退几步将引爆器死死攥在掌心展示给令曦看,她的手已经按在了开关上。 令曦定住了,更远处的贺云朝将手暗暗伸向口袋。 “我女儿在他们手里……”彭慧默默摇头,“我不知道在哪里,我只能偶尔听听她的声音知道她还活着……我不能乱来,我不能乱来,我乱来他们就会杀了她!” “他们已经都被抓捕了,外头三栋房子里的人也是。”令曦试着安抚。 “没有,他们不是只有那些人……”彭慧咬着牙关说道,“没用的,这个地方一旦被发现,我们就没用了,那我女儿也就不可能活下来,他们说过,只要他们暴露了行踪,一定会先拿我女儿的命试问,除非我帮他们销毁证据,让你们找不到他们……” “你要相信我们,如果你这么做,你可能一辈子也不能再见到她——” “我宁愿她在这个世界上某个地方活着!”彭慧情绪激动地哭吼道。 “活着就好吗?” 令曦身后,传来贺云朝的没有任何温度的诘问。 “困在几尺见方的房间里,活在别人的掌控下,连命都不属于自己,更不要说自由,这样活着,你也觉得好吗?” 听着贺云朝不带任何感情的描述,令曦的目光微熠。 “最关键的是,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贺云朝一步步走过来,垂着眸看向握着引爆器颤抖的彭慧,“只是因为自私的母亲认为她只要活着就好,却连最后一点希望都被母亲亲自摧毁,是我——” 贺云朝用最平静的口吻说出最残忍的话。 “——我还不如去死。” 此时此刻贺云朝已经与任令曦并肩而立,令曦不自觉仰头望了他一眼。 很微妙。 这些话说得让她感觉很微妙,非常地不舒服,贺云朝说的是事实,但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口中说出来,她会有一种堵得慌的感受。 彭慧已经泪流满面,哽咽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 贺云朝偏了一下头。 因为耳麦里传来了行动队队长的声音。 早在刚才贺云朝已经将这里的情况转播给了行动队和拆弹小组知道,所以底下的两队人马都在加快人质的释放速度和拆弹速度——拆弹小组最先尝试用防爆箱给炸弹装箱,毕竟最安全的炸弹就已经爆炸的炸弹,但炸弹是被半固定在墙内的,不能轻易挪动,显然也是考虑过被移动的可能性,现在这个时间点,加上炸弹所处的位置,短时间内想要拆弹并不是那么容易。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拆弹小组确认过,这份炸药的威力只能摧毁地下室部分。 考虑到炸药随时爆炸的可能性,拆弹专家建议他们尽快撤离。 “嗯,现在你要引爆的话,就引爆吧。”贺云朝突然平和说道。 令曦吃了一惊,“贺云朝?” “人质我们已经撤出了,”贺云朝动了动耳麦,“如果你希望我们永远都找不到你女儿,就把那些可能救她的蛛丝马迹全都抹消掉。” 彭慧的心理防线被贺云朝一点点磨灭。 “啊对了,还有一个人还没救出来,我把你女儿的爸爸绑在地下室里了。” 他甚至说的不是“你的先生”“你的爱人”,而是“你女儿的爸爸”。 彭慧慌乱地抬起头望向贺云朝,连令曦都错愕地看着他。 “因为刚才潜入需要隐藏踪迹,所以没有办法,绑得比较紧,行动队要救人的话,肯定也是救人质优先。”贺云朝解释道,“不过,他应该也和那些人同流合污了吧?反正你只要按下这个引爆键,女儿也肯定找不回来,你也只有锒铛入狱的下场,这个人是生是死当然不重要。” 他逼近彭慧,“按吗?” 黑暗的屋子里,贺云朝遮住了彭慧眼前所有的光,沉沉暗影没有实质,平静,和缓,却像渐渐抬升的水面,带来不可抗衡的压制力,让被淹没的人无法呼吸。 她的手在发抖。 “还是说,你想要确认下,他是不是还在地下室?”贺云朝按住mic,“我让他们留了对讲机给他,不如你听听他有什么遗言?”他已经站在彭慧身前,将耳朵里的接收器拿了出来,递给彭慧。 “你和他说吧。” 耳机递来的一刻,彭慧看向贺云朝的掌心。 那两秒她思绪万千,动摇的心思大概在想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又或者在想,如果她真要按下这个引爆器,在那一头知道她会亲手杀了他的老公,会对她说些什么,她又应该说些什么…… 也就这两秒。 递出耳机的贺云朝,在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情况下,一记迅疾的手刀劈在她腕间,彭慧手上一麻,引爆器无声跌落,被贺云朝轻巧地捞回掌心,握进了手里。 变化迅雷不及掩耳,等贺云朝拿回引爆器交到令曦手中,彭慧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令曦也没有。 因为刚才发生这一切的时候,贺云朝挡在她身前,她什么都没看见。 贺云朝把接收器塞回耳中,按下mic对那头道—— “引爆器已顺利回收。” 彭慧如梦初醒地瘫坐在地,仰面哭嚎起来。 令曦看向掌中的引爆器,又抬眸望了贺云朝一眼。 恰好贺云朝也转过头来,目光撞进她眼中,他食指摸了摸鼻尖。 “……她太紧张了,没拿稳。” 押送彭慧下楼的时候,令曦扫了一眼二楼其他房间,有一个房间里摆满了各种化学器械,像是实验室般,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阴影深处似乎传来微弱的响动声。 走出老屋,屋外已经聚集了abo特别行动队和拆弹小组的人马,据说几个观察哨的突袭包剿也很顺利,今晚的行动应该算是圆满了。 令曦站在门口树下,看着医疗队正在将孩子们一个个送上担架,忽然问身边的贺云朝:“刚才地下室里没有人了吧?” “没有。” “想也是,行动队不可能把嫌疑人留下,”她想了想,又问,“他真的是包昌达?” 包昌达就是彭慧的爱人,也就是这间屋子的男屋主,线报里确实有提到他和彭慧这段时间依然在此居住,所以那几个人里当然有他——在这个案子里他具体是什么身份,还需要后续去了解。 当时屋子里太黑,令曦根本没看清楚贺云朝把谁绑了下去。 “我不知道。”贺云朝说。 “你不知道?” “他是谁不重要,反正她也不可能真有机会和他说上话。” 只是需要一个转移彭慧注意力的契机而已。 “但是……”令曦偏头,冷冷清清的眸光落在贺云朝脸上,“你一开始把人绑进地下室,是不是原本就打算如果炸弹可能被引爆的时候,用来制衡他们?” 贺云朝微微一愣,旋即愕然道:“怎、怎么可能啊,你把我说得也太冷血了,令曦姐。” “这时候叫‘令曦姐’是你心虚了吗?” 贺云朝单手捂脸,“我现在说什么你是不是都要怀疑我?” “是啊。”她直言不讳。 贺云朝无奈,“我还是去帮队长吧,在你面前晃你好像怎么都看我不顺眼。” 于是他就转身“逃”了。 至少对任令曦来说,这个人绝对是逃了。 令曦的目光重新投回那群孩子身上,盯着他们刚刚解开铁镣的手腕和脚踝,一个个纤细瘦弱,那一处都是长久紧箍磨破的伤,每个孩子因为长时间的囚禁,看上去都营养不良,甚至手电筒观察瞳孔的时候,他们还有些畏光。 令曦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走到被囚禁的孩子们身前,找到一个还算清醒的少年问:“你们都是一直被关在这里的吗?关在这个地下室很久了?” 少年迟钝地点了点头。 “没有一个人是今天新来的?” 少年似乎不太明白她的问题,看着她面露迷茫。 “我是说,今天有没有刚被运来的新人?或者有没有人离开过,今天又被运回来?” 这一次少年对她摇了摇头。 令曦垂下头,眼中迟疑了几分。 怎么可能没有,今天她撞击车厢的时候,里面分明应该有个人。 还在思考的间隙,她手中尚未交出去的引爆器显示屏忽然亮了。 60、59、58…… 是一个倒计时。 怎么回事?她没有碰。 ——难道是有人手动动了引爆?还是有另一个引爆器? 令曦突然想到什么,瞬间眸光透亮,如离弦之箭飞奔冲向了老屋! 贺云朝正和队长交代到一半,察觉到身后掠过一阵风,回头发现是令曦冲进了老屋:“令……” “贺云朝,叫所有人撤离,炸弹要爆炸了——!!!” 贺云朝目色一黯。 令曦一路狂奔闯进了二楼刚才看到的那间屋子,手电的光指向最深处的暗,是一条拉帘,她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拉开帘子—— 椅子上坐着一个女孩,垂着头意识不清,只是无神晃动,两手被锁在铁链上,颈后还插着一根带橡皮管的抽取针。 令曦还听到角落里传来滴滴声响,和自己手上引爆器的倒计时节奏同步。 二楼还有另一个炸弹。 果然,如果连地下室里存放的东西都要炸干净,他们怎么可能放实验或者制造的地方不管。 令曦看了眼束缚住女孩的铁链,又低头看向引爆器,倒计时已经只剩三十几秒! 没时间了。 她想也不想,拔枪对上铁链固定在地上的另一头—— 电光石火的一连串枪声。 即使她对自己的枪法有信心,令曦还是速射了几枪,保证能打断铁链,随后扯开针管,一把从椅子上抱起女孩。 女孩完全没有意识,她抱在身上有一丝吃力。 正当她焦头烂额的时候,身上的重量忽然轻了,有人把女孩从她手中接过。 令曦猛抬头,对上贺云朝的脸。 贺云朝看到她手中的引爆器,显示最后的十多秒。 已经来不及原路返回了,没人知道这个炸药的威力,但哪怕只有炸掉这个房间的程度,带着这个女孩他们都跑不掉。 贺云朝抬头环顾,忽然将女孩交给令曦,猛地一脚踹开了几步外被固定的玻璃窗。 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噼啪声,贺云朝抱起女孩,一把将她从窗边抛下—— 5、4、3…… 正要跟上的令曦还来不及回过神,腰际又倏而一紧,被贺云朝揽进了怀里。 再然后她只听到屋里的炸弹发出一声长“嘀”,她的身子骤然失重,从高处坠落。 紧接着身后轰然一声爆炸巨响,气流如浪袭来! 她感觉到他们在枝杈间被阻挡稍顿,他主动调整姿势,两人在瞬间下落。 砰。 落地之后他们还是不受控制地打了几个滚。 直到停下来的那一刻,她身体最后接触的地方是软的。 血肉之躯的软。 她慌张地睁开眼—— 贺云朝? 那一刻,贺云朝躺在她身下,充作了她的垫背。 *** 本来想要不要分两章发的,这样多点存稿,但是想想案情走太久了,之后要快点写感情线和肉,所以还是一起发了吧。 现在突然说想要珠珠冲三星会不会太迟? 啊,不知道看在我5000字不存稿的份上,会不会有小天使听见我的祷告(bushi)? 47.索吻 “贺云朝?你怎么样——” 任令曦飞快从他身上下来,俯身查看贺云朝的伤势。 根本不需要她招呼,医务人员和其他行动队的成员已经上来帮忙了,剩下的人在队长的命令下分散开察看在场其他人的伤势,还有的人负责疏散收拾现场。 “要防止可能还有其他的爆炸发生,附近需要优先疏散,即刻转移。”队长上来告知医疗队。 “啊?我不用,我没事……”有人将令曦从贺云朝边上拉开,被医务组成员请上担架的她不住摇头,拒绝了救护担架,注意力还停留在刚被抬上担架的贺云朝身上。 人群之间,她看到贺云朝眉宇微动,伸手按住了额头。 他似乎还在和医疗兵说话。 ——令曦惴惴不安的心思舒缓了些许。 给她检查身体期间,再度和医务组的人确认了贺云朝伤势无碍之后,任令曦才放下心来,等简单的伤势处理完毕,她跳下车回到了爆炸现场。 进入警戒区前,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巷弄不大,救护车进不来,贺云朝远远坐在救护车里,周遭有医护人员和调查科的特勤成员陪同,他坐那儿沉下头,裸着上半身任由人包扎,气息温顺静邃,哪还有之前那股子不容置疑的强势。 “要是不放心跟去看看?”行动队队长调侃她道,“反正还要先等拆弹小组清查一遍。” 令曦摇摇头,“看他这样应该是没事了,现在案子更重要,刚才救出来的人质怎么样?” “小贺把她抛到了旁边的雨棚上,人质安然无恙,至少比你们安全得多。” 任令曦抬头看了眼因为冲击而散落的雨棚,又看向他们落下来的地方。是吧,本来就只是两层楼的高度,他们下来前贺云朝还借由树杈减缓了坠落速度,如果不是因为他背后那出爆炸和楼底的碎玻璃,她可能也不会那么担心他。 明明她自己便能跳下来,这样比他冒险护她也许还安全一些。 一点临场判断能力都没有。 蠢死了。 任令曦面无表情地垂首腹诽,随即一脚踏进了拉起的警戒线。而另一头,救护车里的贺云朝不知何时目光落在了她身上,若有所思。 为了避免有现场没检查出来的隐患,他们随受害者们一起被送到了附近的医院。 那群孩子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数月甚至半年,现在的状态需要先休养,无法回应警方的问询。整个调查科忙了大半夜,大家都精疲力尽,等余sir宣布可以回去休息的时候,已经是清晨四点。 这个点天还没亮,医院走廊上没什么人,冷冷清清。 贺云朝刚拍完片,坐在病床边,余sir跟几个调查科的部员还在围着他笑侃。大家对今晚贺云朝的行动了解仅限他帮助她完成了秘密潜入控制嫌疑人,和最后一幕时义无反顾地冲入炸弹倒计时的老屋里抱着她跳窗的壮举,至于这期间的细节,没几个人清楚,无论是贺云朝怎么拿下祖泰,还是怎么说服彭慧夺回引爆器——毕竟贺云朝发言的时候可没有再实况转播。 所以对他们来说,贺云朝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在令曦的引领下,歪打正着临时参与了他来调查科后第一件大案,表现还意外出色,一群人商量着明晚,哦不,今晚要为他好好庆祝一番。 贺云朝手里勾着换下的衣服,倦懒地倚着床头,听大家戏谑他这一夜足以载入队史的英雄救美行动,他唇角尴尬抿笑,目光微垂,似乎不太会应对这样的场面。 “是吧,你说我们小贺怎么敢就那样冲进去的,我人都没反应过来,就听玻璃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然后没两下上面就掉下来一个人,再一会儿小贺又抱着令曦飞了出来,背后轰隆一场爆炸——啧啧,简直是好莱坞大片现场。” 没见到现场的余sir听着下属描述,哈哈笑了几声,转头看到令曦静静倚在门旁,对她招了招手,“正说着呢,我们好莱坞女主角怎么没有来?” 其实令曦之前在外头咨询医生贺云朝的情况,刚走到病房门口,不想打扰里头的氛围,也是趁这个机会,多打量了贺云朝一会儿。 这家伙还真是钢筋铁骨,哪怕有缓冲从二楼摔下来,竟然还都只是皮肉擦伤。 “令曦你怎么样,身体没事吧?”钱乐凑上来问。 贺云朝的视线也跟着打过来。 任令曦耸耸肩,“挺好的,医生说我皮实,关键这不是还有个好莱坞男主角护着我么?”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贺云朝抬手轻咳。 这时候又装纯情了,令曦心里想。 不过贺云朝装纯的时候确实是有点功夫在的,也难怪自己最开始被他诓骗了那么久。他本身就长得英俊,一张轮廓深邃的混血脸靠着皮相就足够博人好感,加上平时总是短发凌乱,神态懒放不羁,乍一看还真有点不谙世事的青涩感。 尤其就像现在这样,脸上没有什么大表情,眉目半遮,眸光似是在看你又似是不在看你,安安静静坐在人群里掩了声息,薄唇反反复复抿了又抿。 装给谁看呢?她又不是没见过这张唇斜挑讥诮的时候。 也不是没见过这张唇冷冰冰地迫人不知所措的时候。 可好像…… 盯着那张嘴唇,令曦心口不自觉蓦地跳了跳。 比平时更快。 ——好像看他这样演戏,也挺有意思的。 怎么会这样想?怎么能有这种念头?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一个背景模糊的怪人,哪怕只提他那半桶水晃荡的伪装,明明都是她以前最敬谢不敏的一面。 任令曦,你脑子坏掉了。 坏、掉、了。 “那就回去吧,今天大家也够累了,调休的申请记得要早点给我补上来。” “yes,sir!”一群调查科组员齐声应和,随即各自鸟兽散。 “哦,”走之前余sir又记起什么,“小贺这样得送他回去吧,虽然没什么大碍,不过抛弃一个伤患可不是我们调查科的作风。” 令曦刚抽回神智,听boss的意思,张口道:“我可……” “钱乐,小贺交给你了啊,你给我把人好好送回去,别偷懒。”余sir好像根本就没考虑过今晚同样付出了巨大精力的任令曦,只是转而交代钱乐,精力永远用不完的钱乐欣然应允,连她插口的机会都没有。 令曦闭上了刚冒出两个字的嘴巴,余光却瞥见贺云朝歪着脑袋眄她,唇角不着痕迹勾着。 这个人……好烦人。 她不甘示弱地斜眼看回去,贺云朝没说话,甚至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化,可是她却觉得那道唇边好像扬得更深了。 有么?没有。他表情温淡,乖得很,令曦甚至觉得如果现在自己摸他的头还还会仰颈凑上来附和——他又不是没做过。 “那走吧,啊,令曦你没车是吧,要不我送你回去?”余sir看到站在一旁自己和自己胡思乱想较劲的任令曦,出声问道。 来的时候他们坐的是救护车,外勤车交给调查科同僚开回去了。 “不用了,我打个车就行。”令曦抱着外套和包说道。 “令曦姐和我们顺路,钱乐应该不介意顺带捎一程。”一直没说话的贺云朝忽然开了口。 “我哪里和你们……”她正要反驳,贺云朝在两人边上悄悄竖起了食指抵在唇沿,示意她噤声。 令曦的视线再一次落在他的唇。 微翘的唇弓被指尖一分为二,两道唇峰的线条薄而利落,仿佛工笔刀雕琢出来的艺术品,连着嘴角的唇缝漆深,内里藏着一层层不为人知的秘密。 “令曦?”钱乐的唤声把她再度从神游中拉回,“怎么回事,你今天看医生真的没问题吧,从刚才你就一直发呆,叫你都没什么反应。” 任令曦已经坐上了钱乐的车后座,究竟怎么应承下来的,令曦已经没印象了。 正如钱乐所说,这个夏日的清晨,在风最清爽怡人的时分,她一直浑浑噩噩如在梦里。 “令曦姐只是累了,忙了一晚没睡觉是个人都没精神。”诧异身边传来一个磁喑的声线,令曦偏过头,贺云朝正懒懒趴在窗沿,那凉夏的风就是从他的窗口拂来。 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半明半暗的晨光拢着一抹通透靛蓝,落在他的面上。 风吹得他短发飞扬。 她心口又冷不丁跳了一下,好像撞到酸软的地方,涨闷感。 “不包括我。”钱乐在前头笑呵呵道。 “对,不包括你。”后排的贺云朝跟着轻哂应和,目光轻悠悠递给她一瞥。 不知道为什么,一贯不服软的令曦,这一刻竟然主动撇开头避让。 天色还昏昧着,车子开上过江大桥,满目是粼粼江湾。 “早上的江景真漂亮。”令曦忽然不经意感慨。 “哈哈哈,你见过凌晨四点半的千齐州吗,我们abo调查科见到了——” 不愧是精力充沛的调查科活宝,钱乐对谁的话都很捧场。 “嗯,”她听见左边飘来一声慵懒的鼻音,“确实很漂亮。” 连声音都开始扰人心神,她想。 任令曦垂眸,目光看向男人修长的手掌,手背下微隆的淡青色筋脉依稀可辨,手指微弓搁在膝头,指骨秀劲明晰,让她回想起爆炸前从这只手上传递而来的,与它不符的,如锋如锐的劲。 又有些思绪恍惚,视线微微抬起来,惶然落入他不动声色的眼里。 贺云朝枕在倚窗的手臂上,与她对上目光。 他脸上有伤。 嘴角偏左一些轻微的淤青,是之前假意挑事留下的伤口,另一边玻璃碎的划伤,被处理好后贴上了创可贴,眼角和下巴还有那几道不甚明显的擦伤,更不要提那些衣服下的,因为爆破和磨擦留下的若干伤口,尤其是背部,之前扎入了几块玻璃渣和爆破碎片。 明明是瑕疵,可任令曦看着他的脸,越看越喉间干涩,屡次吞咽,却不解心渴。 这种感觉很奇怪,她不喜欢。 更别说是对贺云朝,她知道不可以。 她又一次撇开了头。 车过了大桥,停在了街角一家商超旁。 因为贺云朝仗着余sir撑腰,让钱乐帮他下车去买瓶水,他还饿了,要吃热的早餐,真是得寸进尺。 既然是伤患只能依着他,钱乐从驾驶座扭过身来问令曦要不要一起,贺云朝动都不动撇唇道:“令曦姐去了谁照顾我?” “嘿你就擦伤而已还半身不遂了怎么着?”钱乐不惯着他,“狐假虎威你可真在行啊贺云朝。” 令曦忽然觉得,“狐狸”这个形容,好像也挺适合他,不由发笑。 贺云朝:“你自己问令曦姐是不是也不想去,她和我一样累得不行。” 下一秒,两人一齐朝她看来。 任令曦眸光在两人之间兜了一圈,“我可以——” “留着。”贺云朝接茬,“她说了。” “她哪里说了?”钱乐惊愕贺云朝的打岔。 令曦见两人一唱一和,又是忍不住笑出声,然后才道:“……去。” “你看!” “但是,我更想休息一会儿。”令曦对钱乐耸耸肩说,“抱歉啦小钱钱,记得帮我买芋头包和豆浆。” 小钱钱是调查科大伙儿里对钱乐的爱称,通常用在对他问心有愧的时候。 钱乐哀叹了口气,拿起钱包下了车。 “哦,钱乐,给我买——”贺云朝自窗口朝钱乐招手嘱咐。 “榴莲包!”钱乐恶狠狠地撂话,一副决意要恶心他的气势扬长而去。 贺云朝摸摸鼻子转过脸来,“他干嘛……明明榴莲包挺好吃啊。” 令曦说:“我讨厌榴莲。” “那我不吃了。”贺云朝想也不想。 “你吃不吃……跟我什么关系。”任令曦靠在自己座位的角落里,和贺云朝保持了最远的距离。 “我吃不吃,也没说跟你有关系啊。”贺云朝朝她轻轻一歪头,“你紧张什么?” “贺云朝你真的很讨厌。” “有多讨厌?”贺云朝支着额,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车后排南北对话,“榴莲和我的味道让你选,你选哪个?” “不选,都讨厌。” 嘴上说是这么说,任令曦却因为他的话下意识又睨向贺云朝的唇。 讨厌是讨厌,但这张嘴唇,真的很性感。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用这样的词,也许她天生就不是夸人的料,不,她本来也不想夸贺云朝。 唇珠淡润的一点,一张薄唇分明寡淡又冷情,可是嘴角若有似无的一撇,就掩不住男人放肆侵占的野性。 这张唇。 唇弓。唇谷。唇角。 想接吻。 …… …… “第几次了?” 他问。环胸靠近。 令曦心下乱了一拍,但是身后已经退无可退,她只能佯装镇定地眉头轻拢以表不满。 “讨厌还看我。” 贺云朝的声音哑下来。 “真搞不懂你。” 大概今天的伤确实让他有点不舒服,贺云朝偏头揉了揉酸涩作疼的后颈,“明明都和我滚了几次床单了,一板一眼叫我贺云朝,却叫别人小钱钱,也没见你和我那样撒过娇。” 他正过脑袋,嘴上喋喋不休。 薄唇翕张开合,在她面前无意蛊惑。 “我今天好歹为了你命都不要,你连点表示都没有。” ……想接吻。 贺云朝的气息近在咫尺,这个想法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连个吻都不想——” 唔。 声音被堵回了口中。 她吻了上去。 女性柔软的身躯扑向他,双臂交错搭上他肩头,狠狠地吻上他的唇。 她吻的那个男人一时之间失去了反应。 她侵入他的唇舌,此时此刻,她无比贪婪地想要汲取这个人的气味,每一丝每一缕,由得两人之间滋生的这分暧昧肆意疯涨,如她所愿将她恣意浸染。 她搂着他的脖子放肆舌吻,他终于回过神来步步紧逼将她吞噬殆尽。 双手在彼此身躯上纵情爱抚探寻,一吻干柴烈火,抵不住春潮躁动。 任令曦气喘吁吁地分开两人黏连的唇舌,架在他肩头抬高身躯,居高临下地偎在他唇沿轻呵—— “谁说我不想接吻了?” 贺云朝一把托住她的臀,抬起下巴动情咬上她的唇。 一声喘息。 “……谁说你可以停了?” *** 只有钱乐(beta)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p.s.看了看昨天的留言,好多人啊(周迅脸) 于是又是4800字。 48.矛盾 omega每个月的发情期通常4-5天,有时候特殊情况会延长,发情期间腺体将持续分泌信息素,身体对任意接触的感官体验都会放大数倍,异常敏感,并且促进大脑分泌高浓度多巴胺维持身体处于兴奋点,以增加繁衍的成功率。信息素同时还能对其他第二性别产生催情作用,促生其他性别性兴奋,诱使他人与之交配,其效果对alpha尤为显着。 任令曦在心里默念omega的发情期表现,并且反复确认自己是不是发情期又延长了。 然而没有。 肯定没有,这几天她都不需要打抑制剂,上一次发情期因为被芳菲(hox27)影响强制发情后紊乱了好多天,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现在的她应该是某种意义上的贤者时间。 但她为什么会对着贺云朝发情?明明已经没有生理需要了,看到贺云朝,听到贺云朝,想到贺云朝,居然还会把持不住自己的冲动。 好在她昨天最后没有顺应贺云朝的邀请,而且走之前…… [在我清楚你那些有的没的秘密之前,我不想再和你做爱了。] 她这么对贺云朝说。 不仅仅是对贺云朝的警告,也是对自己。类似的话上一次在停车场她也这么说过,只是那时候她觉得贺云朝在易感期,而她也被招惹得发情,最终顺势而为。这一次营救行动之后,她充分认识到贺云朝隐瞒她的秘密只多不少,和这个人床伴以上的关系,一定得认真避免才行。 这种情况就是剧情急转直下,刚燃起的烈火被人为一盆水无情扑灭。 贺云朝昨天听到她的话,反应只是微微一愣,然后平静地说:“行啊。” 哪怕之前两人在车上热吻到不能自已,最后也不过一句“行啊”。 他连想要尝试讨价还价的意愿都没有。 果然,他救她,也不代表有什么特殊感情,就像她对人质的女孩没有特殊感情,还是义无反顾去救她了,不是么? 贺云朝走进调查科办公室,看了眼身旁空荡荡的座位,问恰好路过的阿胜:“她还没来?”示意令曦的位置。 “来了啊,审讯室都呆两小时了。” “啊,一大早审讯室?” “那可是你组长,铁人——她昨天上午收工回去,下午就来上班了。昨儿调查科大半人调休,她可是唯一一个参加了特别行动还回来工作的人。”阿胜拍拍他的肩才走开,“学着点,人家三年就能当组长也不是白捞的。” 正说着,令曦手里夹着文档风风火火走进办公室。 她径自从贺云朝身边路过,贺云朝挑了挑眉,搭话:“审讯怎么样?” 任令曦闻言头也没抬,边整理文档边蕴着一股火气说:“人渣。” “……”哈? 如芒刺在背,贺云朝向她靠近了两步,低声道:“我又怎么你了?……是你自己说不要和我做爱,我同意了反而成了人渣?” 任令曦僵了僵,手上整理文档的动作停住,茫然看向他,“你在办公室里说什么呢贺云朝?” “合理反驳。” “我说那群罪犯……嫌疑人是人渣,关你什么事?” 贺云朝错愕,不知为什么她一句“关你什么事”听起来就是让他不是滋味。 不过任令曦哪里管他的心情,“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囚禁那些孩子吗?” “看起来像是为了获取什么东西。”贺云朝见识过那些孩子身上的针眼痕迹。 任令曦缓缓看向他的眼里闪动着无声的悲悯,“那些孩子都是omega。” 贺云朝:“我知道。” “他们为了omega的初精素。”令曦说道,“刚分化的时候,omega腺体分泌出的信息素和后来的信息素是不同的,它更精纯,效果更强烈,这种信息素被叫做初精素。” “——我也是刚知道,初精素里含有增加性体验,让人上瘾的成分。” 贺云朝微微拧眉,“所以那些人就找了一群刚分化出omega性别的孩子,提取他们初精素?” “不止。因为要找到恰好在分化期的孩子不容易,他们还会找濒临分化期的孩子,利用非常手段加速他们分化,强制他们分泌初精素,最大程度延长抽取时间。” 贺云朝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目光沉下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任令曦当然也察觉到了他的失神。 “一个omega的初精素,只能分泌半年到八个月左右,如果这期间腺体被不断强制提取初精素,会对omega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发情期紊乱,生理功能失调,最终会大幅度降低寿命。我们问过了专家,救出来的那些孩子之后……大多活不过十年。” 说到这里,任令曦已经抑制不住低下头来,避开和贺云朝的对视,缄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而且,你想过吗……那些分化后不是omega的孩子,他们会怎么办?” 一时之间两人皆是不言不语。 初精素并不是老屋加工的最后成品,只是关键原料。 经过一系列加工提纯,老屋最后诞生的产物类似芳菲,但又有一些差别,之前线报里提到的异香就是差异之一,他们的东西,做不到无色无味,效果也只能说差强人意。 鉴定科加班加点做了鉴定,判定它们应该属于芳菲的仿制品。 一切起源于暗网的一个仿制禁药任务,发现该任务的祖泰将信息透露给了自己作为药剂师的远房亲戚,也就是老屋屋主包昌达,包昌达研究之后认为他们可以从中牟取暴利,于是祖泰伙同自己帮派成员,半是引诱半是胁迫地搬入了老屋,迫使包昌达一家与他们一起从事禁药的仿制事业。 而为了让包昌达夫妇妥协,也为了封住他们的口,发布该任务的组织绑走了他们的女儿包佳芸作为人质,至于那些三不五时运来的孩子,自然都是由组织提供。 彭慧与包昌达一开始不愿意,可是一方面对方以女儿性命为要挟,另一方面他们也被动染上了仿制品的毒瘾,最终两人都沦为共犯。 这就是经过审讯得到的信息,现在最糟糕的问题在于,审讯后的任令曦刚刚得知,那天的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包昌达。 他却不在被抓捕的嫌疑人之列。 包昌达在开始研制仿制品后,大多数时间都待在二楼实验室,很少露面,那一晚亦然。 也就是说,最后老屋的爆炸,很有可能是包昌达所为,因为任务主曾经明确要求过,他们不得留下任何可能透露药物、组织的证据与信息,否则不仅仅是包佳芸的命运,他们的下场也远比坐牢更可悲。 包昌达逃了,逃离了调查科布下的天罗地网,毕竟老街巷他从小生活到大,当然比外人更熟悉,而他又是唯一一个真正了解配方,后期与任务主沟通的人,所以这一次的营救行动,并不能算圆满。 中庭长椅上,令曦仰头长吁一声。 “结果并没有抓到真正的幕后黑手,也没有搞明白那些仿制品和芳菲的关系,更不要说……这件事与k是否有关系。” “之后我们需要追查包昌达的去向,还得救出包佳芸。” 一罐能量饮料递到她面前,“你的精力我真的很佩服。” 令曦抬眼一瞥,伸手接过饮料,毫不犹豫地打开,“你怎么知道我喝这个。” “你每次桌上放的都是它。”还给我买过——贺云朝没有说。 “购物中心的监控视频发给我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加班加点看一遍。”任令曦灌了一口能量饮料,忽然提道。 贺云朝:“什么监控视频?” “那次我们一起去的那个购物中心。你生病请假前,鉴定科确认了我在洗手间里找到针头属于五号受害者,所以我申请到了查看监控的权限。” 贺云朝把头靠上了椅背,盯着一碧如洗的天色,疲倦闭上眼。 “你这是在一个案子里失意,就要在另一个案子里找补么?” 她真的像一颗极其自律的行星,不仅绕着恒星默默公转,每时每刻还自转不停。贺云朝是个骨子里颓丧厌世的性子,对什么都提不起劲,但和她在一起,有时候真的会被她的活力侵染,哪怕不明白自己努力的理由,也会不由自主跟着前进,没有余暇去考虑喜欢还是讨厌……这让他有一种酣畅淋漓的错觉。 “为什么要找补?” “你说的,因为没抓到幕后黑手。” “是‘还’没抓到幕后黑手,又不是放弃了。”任令曦捧着饮料罐,一记深呼吸,“虽然我会不满自己没有办法把事情一次做好,但是想一想,我们救出了那些孩子——” “这就是最大的意义。” 贺云朝掀开眼帘,望向身旁的她。 “活不过五年的孩子?”他无波无澜地说。 “所以,早一天营救,他们就能多以正常人的身份活一天。” 贺云朝的瞳仁里隐隐流动过一抹光。 任令曦站起身,低头瞥见他乱翘的发梢,“我说你这个人,能不能注意一下调查科警官的基本仪容仪表,每次头发都……”本来伸过去要帮他捋顺的手,忽然抽了回来。 贺云朝注意到了她的不自然,不解望着她。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看起来有多欲盖弥彰,这让他有点…… 不满。 “我再确认一遍,”贺云朝仰面道:“你说的是在厘清我的秘密之前,不想再和我做爱对吧?” 任令曦没想到他居然脱口而出问的是这个,只好佯装镇定地,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那这算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 “这应该不算‘做爱’的范畴。” 任令曦眨了眨眼。这个人……他怎么就这么咬文嚼字? “贺云朝,这是工作的地方,你能不能换个地方聊这个。” “可以,我家。” “我不去。” “那你家。” “……” “实在不行酒店也可以。” 任令曦挫败地扶额,“我不明白,贺云朝,你都接受不上床了,在乎这个做什么?” “我没有接受。” 嗯?他当时明明就答应得很洒脱。 “不想和不会是两码事。” ……她气到失语,这人是在嘲讽她的自制力吗? 还没等令曦整理好骂他的措辞,贺云朝从椅子上慢慢站了起来,一瞬间,男人高挑颀长的身躯就挡在了她眼前,挡住了她所有可能偏移躲避的视线。 “我也不明白,任令曦——” “明明我刚为了救你连命都不要,为什么你转头就要和我保持距离?” 分明是咄咄逼人的话,他却问得很平静,平静到那句“命都不要”听起来毫无诚意,甚至音色里有几分冷冽感。 “你那是救我吗?那是工作。” 贺云朝撇头笑了,但是笑意并没有入眼,又是那样,唇梢轻微地挑了挑,讽刺意义十足,但乍一眼又好像漫不经心的笑。 “有些话你真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为了这蠢得要死的工作去送命吧?” “够了!”任令曦猛地攥紧自己的手心,打断他的话。 “我差点忍不住给你一巴掌,但是我尽力告诫自己我是一个成年人,而这是一个公共场合。”任令曦咬着唇,好半晌才道—— “我真的接受不了你因为我们之间下半身的事来污蔑我的职业,这太荒唐了。”她愤然转身,“你自己好好冷静冷静吧。” 贺云朝欲言又止,等她的身影消失在中庭尽头,他才沉沉垂首。 “啧。” 男人一贯从容不迫的脸上,头一次有了裂痕。 “……和下半身有什么关系。” “真的油盐不进啊你。” *** 得把之前的案子交代一下不能就无疾而终了所以又过了一章剧情,下章不是案子了! 小贺也是第一次谈恋爱,小贺情商其实很低(尤其是恋爱情商),大家不要骂他,让令曦骂。 什么,令曦恋爱情商也低?哦,那算了,你们半斤八两。 49.认输 临下班,从审讯室二度出来的任令曦扫过贺云朝的座位——没人。 哪怕是发生了争执,最基本的职业操守也应该要有,上班直接玩失踪是什么脾气。任令曦气不打一处来,拿出手机就想给贺云朝拨电话,手指搁在他的桌位上,不耐烦地敲击着。 钱乐刚好从她边上走过,见她这副模样,连忙道:“令曦,小贺被派去出外勤了,好像是去拿仿制品案子有关的资料,忘了跟你讲。” 任令曦一愣,“……哦,知道了。” 任令曦在电话接通的前一刻挂断。 贺云朝看着屏幕上消失的联系人提示,拇指从原本接通的位置挪开,随手将手机塞回了兜里。 “麻烦你了。”身后传来男性沉稳温文的声线。 贺云朝转过身,笑貌浅淡,脸上维持着后辈一贯的谦逊,但如果较真打量他,却能发现他连笑都是礼貌性的,藏着一丝不卑不亢的疏离感。 “不麻烦,本来也是顺路的事情。”贺云朝走到病床边,“上次时间匆忙,没有和前辈好好打个招呼,是我的问题。今天正好来拿东西,想着前辈也在这里,就买了点水果来。” “哈哈哈,哪有那么多规矩。”费丞笑道,“听说你和令曦破了一个大案子,恭喜你,刚到调查科就有了施展拳脚的机会。” 贺云朝摇摇头,“我只是打下手的那个,令曦姐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没有她我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他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前辈的消息真是灵通,这么快就知道了。” “人在这里无事可做,总会想听些新鲜事,调查科的那些家伙不会让我闷着的。”费丞伸手去拿床头的杯子,还没碰到,贺云朝先一步拿起来,给几乎见底的水杯又盛到半满,交回费丞手里。 “令曦姐也会经常和你聊这些?” “她啊,每次都跟邀功似的。”费丞颔首致谢,喝到一半,忽然觉得自己的表述不对,赶忙改口,“也不是,毕竟我之前是她师父,有些东西她会想探讨也是人之常情——但她真的很优秀,在工作能力上非常醇熟,你可以放心和她学。” 贺云朝青涩哂笑,“我知道的。” 费丞端详了他片刻,“小贺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贺云朝抬眸。 “你比令曦大了两岁,按理说警校毕业应该会直接进入警务系统,不过这之前你好像没有其他履历。” “那之前我身体不好,治病用了一些时间。” “看起来治疗效果不错,现在很有精神。” “谢谢。”贺云朝接过费丞喝完的杯子放回桌上,“说起治疗效果,前辈的伤好些了吗,我听说本来不需要卧床休养那么久,但是……” “伤口反复感染。”费丞倚回床靠,无奈摇头道。 “要不要考虑换个医院,有时候就是这样,换个环境就好了。” 费丞失笑,像是看着自己的傻学生一般,目光从他脸上眄过,“你报销啊?” “不是……也有其他定点报销的医院。”贺云朝尴尬道。 费丞正要接话,手机震动起来。 “摸鱼也差不多是时间了,”贺云朝懒散笑笑,“前辈你接吧,我先回去了。” “行,回去晚高峰,你开车小心些。” “知道了,我有空还会再来探望的。” 叮——一楼大厅的电梯开门,任令曦挂掉电话,低头一边发消息一边走了进去。 电梯里人不少,想着自己待会儿要去顶楼的病房,令曦快速按了下楼层,挤进了最里头。 她全神贯注地忙着打字,没注意到身旁的人盯着她的手机屏幕看了半天。 [你的检讨还没交给我,上个月考试违反持枪规范的检讨。] 一条消息发出去。 既然提到检讨——她盯着屏幕上“贺云朝”的对话框迟疑了一会儿,手指在屏幕上慢慢打出几个字:什么时候给我道……“歉”字打了一半,她又一口气全删了。 追着对方要道歉的行为有点幼稚,如果他是真心实意觉得抱歉,自然会说,如果不是,她追要又有什么意义。 她就是事后想了下贺云朝的话。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为了这蠢得要死的工作去送命吧?] 一想到这句话又来了火气。不过,忽略那个形容,贺云朝本来要表达的意思她也想通了,就是因为想通,现在心里才会觉得矛盾,一方面认为这人浑身上下没一点真诚,一方面又想,他可是货真价实陪她差点送死了,怎么不能算真诚? 想了半天,她在对话框里重新打了一句:[你冷静了没……] 全删。 [找个时间跟我一起加班看监控录像。] 发送。 身边响起非常轻微的笑声。 任令曦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哪管身边人是哭是笑,恰好电梯门开了,前面的人鱼贯而出走了个精光,令曦想着可能是顶楼到了,正要跟上去,忽而被人拽住了手腕。 “去哪儿?” 熟悉的声音让她心一跳。 令曦回头看人之前,余光先扫到了led的显示屏:b1,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她和声音的主人撞上视线—— 贺云朝一手揣在西装裤里,放松斜倚着电梯壁,看着她一脸淡定。 “你不是出外勤吗?” “你觉得我像是来看病?” 任令曦甩开他的手,电梯门缓缓合上。 此刻电梯里只有他们俩,谁也没说话,气压一时低到了冰点。 “你不走?”她进来的时候,贺云朝就在那处站着了,现在b1已过,电梯又开始慢吞吞上升,贺云朝等于是白站了一层。 “待会儿。”他安静道。 电梯重新回到一楼大厅,又挤进一群人,这次的人比之前多多了,任令曦本来为了避开贺云朝特地站到他前头不和他并排,结果人潮涌入到处拥挤,临末了上了个推轮椅的护工,硬生生把她顶到了贺云朝身上,电梯里的空间就像是毛巾被拧了又拧,她已经是完全紧着贺云朝贴成胶条了。 贺云朝从容地伸手接住她,大掌扣住她的腰将她拢进怀里,隔开与后方人群的距离。 她没挣扎,这时候挣扎有点矫情。 “都是你没下去。”任令曦抱怨。 他低下头,声音偎在她头顶的发旋,密闭空间的嘈嘈切切下,那一道疏懒的声线好听得要命。 “我下去,你现在要抱着谁?” 她默默不语,感觉到贺云朝的另一只手捧上了她的后脑,将她的脑袋压向他胸口。 “你别得寸进尺。”任令曦闷在他胸前道。 “一个满脑子都是工作的工作狂,下班之后先来的地方是医院。”贺云朝没回应她的话,而是用一成不变的温淡表情自言自语,“费丞?” 任令曦有点莫名心虚,好在嘴够硬,“我看我师父有什么奇怪。” “哦,师父。”他不说话了。 任令曦从他胸口抬头,偏要看看这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结果没想到贺云朝也在盯着她看,她这一仰面,四目交汇,彼此都把对方近距离看了个通透。 电梯到层,下了两人,上了一人,稍微有了点余韵,但他们谁也没注意。 令曦先开口:“你看什么。” 眼神也太赤裸了,赤裸得让她心闷,连呼吸都快了几分。 “我看我师父有什么奇怪。”贺云朝处变不惊地回应。 她被这一句话激得双颊染上飞红,倒不是害羞,面对贺云朝她觉得自己绝对不会在他面前露怯,可是贺云朝故意用她诠释自己与费丞关系的话来戏谑眼下的他们俩,这对她来说就是影射了,影射她对费丞的心思不单纯。 ——那是她师父! “我尊敬他,你可一点都没尊敬我过。” “我有。”贺云朝慢慢俯首在她耳际,以一种单调到性冷感的声线说明—— “我有让你在上面。” 任令曦瞳仁微熠,腮帮后的牙关默默一紧。 他居然在满载的电梯里,恬不知耻地开荤腔。 关键他们两人贴得太紧,她几乎能感受到贺云朝下半身的热。 不过他没有勃起,他是真的在刺激她而已。 最糟糕的是,她竟然因为贺云朝近在咫尺的荷尔蒙,因为他说话间打落在她耳尖的热气,因为他穿着西装裤笔直贴靠她的长腿,更因为他的话而联想起两人在车里疯狂时的女上男下,小腹不合时宜地有了反应。 omega对情潮的敏感毫无保留,温热感在子宫酝酿,一抹水渍洇湿了包覆腿心的布面。 电梯又停了一层,这次出去了很多人,电梯内的空间瞬时腾出来,任令曦一把退到边上。 “真是谢谢你的尊敬,你就自己好好怀念吧。” “只是尊敬没必要大事小事都给人发信息,”贺云朝没有在意她的疏远,视线盯着数字缓缓上升的led屏幕,平淡如水的语气没有半点波澜,“一个星期来看两三次,他没家人吗?” 任令曦直视前方,“你在我身上装了摄像头还是监听器?” “他自己说的。” 令曦蓦地望向他:“你去看我师父了?” “你紧张什么?”贺云朝偏头回以目光。 “你没事看他作什么?” “你不也没事?” “我和师父的感情你能比吗?” “所以你和他什么感情?”他想也不想问。 “贺云朝,”令曦深吸一气,“问这种问题之前,你要不要先考虑一下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有肉体交流的关系。”他直言不讳。 话音一落,电梯里其他人纷纷看了过来。 叮——电梯又开了一层。 任令曦此刻根本不想去考虑周边的人都用什么眼光看着他们,只是压低声量:“你自己也说了只是肉体交流关系,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保持成年人的共识,不要越界可以吗?” 人群进进出出,有人偷笑着望着他俩走出了电梯,有人窃窃私语。 这一番话说出口,贺云朝短暂地沉默了。 井水不犯河水,不要越界,本身应该是当初这段关系开始时,他以为的模样。 他撑着电梯扶手,淡声,听着满不在乎的口吻—— “那你为什么要吻我?” 可以了,这一问全电梯里的人都竖起了耳朵旁听。 这个人真的就没有羞耻心吗? 任令曦开始觉得头疼。 所以说啊,那一个吻是原罪,当时她到底是怎么了呢?吊桥效应吧,一定是。 “你能不能收敛一点,贺云朝。” 她不想再在一群人耳根子边上聊私事了。 “同样是救过你的命,你恨不得把所有事情都分享给他,却要和我保持距离,我不理解。”他终于沉下脑袋,修长的指尖揉了揉眉心。 那语气不是抱怨,是真的不理解,是糟心的词不达意,是局促的不知所措。 至少在这一刻,令曦忽然觉得他有一些可怜,甚至这种感受盖过了刚才他的讨人厌。 他现在的表现,他自己知道像什么吗? 叮—— 电梯顶层到了。 看热闹的人们不得不离开,外面还有三两排队要进来的病人。 “我先走了。”令曦强迫自己不再思考下去,和他匆匆告别,举步离开。 假的,都是假的,贺云朝这个人也是假的。 大家做搭档就好,做炮友也好,除此之外,都不好。 然而手腕再度被人拽紧,她下意识转头看他—— 腰际被人扣了回去,她呼吸一窒。 一个吻。 温凉的,忐忑地。 落在她唇面上。 一触即分。 沉沉目色锁着她的眸子。 “对不起。” 他说。 “是我心乱了。” *** 看到珠珠和留言给我勤奋日更的动力。 50.电话(微H) 独自吃完晚餐的任令曦步入夜色里,餐厅在医院附近,坐落于繁华的市中心,停车位不好找,令曦索性把车留在医院停车场,现在吃完饭走回去,正好也能散散步。 天已经黑了,华灯初上,繁华的街道两边商铺一字排开。 夏天的夜晚连风都闷热,她还穿着调查科制服,只是把半长的锁骨发扎成一个中马尾,薄汗从后颈的发根间沁出来,滚落到衣领里。 手机微振。 她掏出来,打开对话框,看到贺云朝的头像旁一个鲜红的未读记号。 她想起电梯里那句话,看到那个名字,心跳就蓦地加快。 不过任令曦的神情依然没什么变化,她最近的表情波动也快和贺云朝差不多了,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近墨者黑。 ——[今晚。] 只有两个字。 回应的是她上头让他找个时间一起加班,这个人也很混蛋,她探完病吃完饭,两个小时都过去了,他才回复她的消息。 真看不出他哪里心乱了,比起他来,任令曦反而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句话往春潮满涨的心池里投了一颗石子的那个,没出息地泛起涟漪。 任令曦又盯着这两字看了一会儿,索性屏幕一关,把手机收了起来,决定先去开车晾着他,哪想到手机刚准备塞回口袋就再度振动,这次振动频率不停,是电话。 她皱眉看了眼,把手机搁到耳边:“喂。” “今晚我有空。” “我看到了。” “看到了怎么不回我?” “我的消息你隔了两小时才回,你问我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双标?”任令曦目光随意地从路过的商铺扫过。 电话那一头,贺云朝上身赤裸,下身只穿着一条垂地的黑色家居裤,蓝牙耳机挂在耳际泛着幽微冷光,“晚上有点事没看手机,回春笙戳烁鲈杈透慊亓恕!彼迷〗聿潦酶障垂耐贩3皇志倨鹂笕客炖锕嗔丝诒啊鹕!� 她顿了顿,“我为什么要生气?” “你不是觉得我没有第一时间回你?” “下班时间,只要不是调查科要紧的事务,你什么时候回消息是你的自由,何况要紧事我也不会给你发消息。” 贺云朝握着手里的矿泉水瓶,懒洋洋靠到沙发背上,轻哂:“我们除了工作就没有什么别的要聊吗?” “比如?” “比如你为什么要吻我?” 令曦定住脚步,伸手烦躁地捋起刘海,“贺云朝,这个坎你是过不去了是吧?” 那边静默了半刻,“……嗯。” 如果他是调侃的口吻,任令曦发誓,她肯定不会跟他继续这个话题,可是贺云朝软软地闷出一个鼻音,她都能脑补出很多表情,无辜,委屈,期盼,忐忑……怎么可能,她当然知道那不是贺云朝现在会有的情绪。 隔着电波不见面的交流就是这点好,见不到脸,对方的反应好坏完全靠你此刻对这个人的印象感受。 她以为她现在是厌烦这个人的,至少她的表现是这样。然而不是,脑海里想到贺云朝,她下意识就会想到那一头任她抚摸的微翘短发,会想到他伏在她肩畔浑身灼热地问能不能只要我,也会想到那个站在嫌疑人面前镇定自若步步紧逼的背影,还有那倒计时最后几秒钟,他一言不发踹开玻璃窗的凌厉…… 她的人生不期待谁来表现,但她并不介意对他人的表现产生好感。 “我不知道。”她终于开了口,给了个似乎毫无意义的答案。 电话那头几口就把冰水喝了个底朝天的贺云朝,将空瓶徒手捏扁投进了垃圾桶里,房间里没有开灯,贺云朝的脸被落地窗外的夜景微微照亮一抹,沉静的面庞难得透着几分温柔,“啊,”他轻呵,“你想吻我,但你不知道原因?” “想吻就吻了,你要再追问下去,我就要问你‘心乱了’是什么意思了。”令曦重新往医院的方向走去。 ——他们彼此都有把柄在对方手里。 “就是我没办法对你的事情冷静思考。”和令曦不同,贺云朝并不介意向她表达自己,“我不喜欢保持距离,令曦。” “所以能不能和我做爱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 “……”贺云朝揉了揉眉心,“你是怎么从我的对话里整理出这个结论的?” 不是吗?他们现在也能说话,她说保持距离的表现就是两人不再做炮友,只是这样罢了。她撇开目光,哪怕电话那头的人根本看不见她目光所向。 贺云朝叹了一口气。 “但我不否认,那也挺重要。” 看吧,色狼尾巴暴露了。 “不过……只有我想吗?”贺云朝不着痕迹扬了扬嘴角,“今天在电梯里,明明你也想了。” “胡说什么。” “你那时候的表情和你发情时没什么差别,骗不了我的,小曦。” 越说越离谱,她承认她下午在电梯里确实一度湿了,但她肯定自己当时没有表现出来,唯一的变化藏匿在衣服底下,他怎么可能知道,他肯定不……知道?这一刻连任令曦自己都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暴露了什么被贺云朝发现,不然他怎么可能会这么说。 “是太热了。”令曦扯了个谎,电梯里人多,夏天空调不足,她穿着制服被挤到他身上,因为燥热而脸红理所应当,这个解释非常合理。 电话那头轻轻笑起来,“原来真的湿了啊。” 任令曦的步子慢了一些。 “是你说我像发情了,我只是告诉你那是因为热所以脸红而已。” “小曦,”仰靠着沙发的贺云朝阖上眼,笑意挑在唇梢,“我诈你的。” “……” “可是从《审讯技巧》归纳的结论来说,你刚才的表现就是不打自招。” “《审讯技巧》没有这一条!”她肯定。 “详细的表述忘了,不重要,”贺云朝伸手绕了绕指尖湿润的发梢,“而且你现在不应该先反驳那句‘不打自招’么,嗯?” “我……”到了这一刻,她竟然词穷。 不应该这样,她面对罪犯面对cbsi的头头都能巧言善辩,此刻当然一样可以找到脱身的方法,可是她听着贺云朝被电流裹挟的磁嗓,一时之间脑子里竟然一片空白。 “承认吧,你想和我做爱。” 任令曦:“明明就是你想和我……” 贺云朝睁开眼。 “我想。” 他轻吐了一口气,“想和你做。” 这一刻,任令曦走出了商店街,街头来来往往的行人与她擦肩而过。 “疯子。”任令曦屏息稍倾,才缓缓撂下两个字。 “想和你做爱怎么就疯了?” “我在大街上。”她不明白这个人说话怎么从来都不挑时机,她就不信他听不出来背景音。 他面色平静,“那又怎么了,我又没在大街上解开你的衣服扣子。” 他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尾音很轻,那个“子”完全是气音呼洒在耳际,气流振动耳道的绒毛,她一瞬间仿佛被听筒里的电流麻痹,耳道一阵发热。 “还是说……你其实这么想了?” “想着你现在站在街头被我抱在怀里,一颗,一颗,帮你解开衣扣。” 任令曦在十字路口低下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从身后环住了她,停留在她胸口,缓缓解开她衣襟。 “是制服吧?我记得。”贺云朝在沙发上随意地岔开双腿,偏头幽幽道,“好像不是那么合身,解开三颗扣子就够了……你的胸就会弹出来。” 是,她当初在订制服的时候,特意加大了一码,只是为了让它看起来更宽松,没那么显线条。 贺云朝这个变态,连这都注意到了。 “没有风声,你好像不动了,怕被人发现?”贺云朝问。 “马上红灯。”所以来不及过街,她要等下一波,“你好恶趣味。” 贺云朝轻哂,“我说了我想做,碰不到,总可以让我想一想。” 她没有再叱责他,因为她自己刚才也顺着他的话想了。 “小曦你有好好看过自己的乳房吗?” “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回答他,就是下意识答了。 “很漂亮。”贺云朝覆又阖上眼睑,在脑中描摹回忆的形状,“不大不小,握在手里,一只正好能把我手心填满,我要是抓着捏一下,那些乳肉会从指缝间涨开,软得像棉花团。”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令曦呼吸匀缓,低下头看胸口时,总觉得那里真的有两只交错的手臂,探入她的制服之下,将她的酥胸放肆抓拢。 贺云朝真的很喜欢玩她的乳房,以前每次做爱的时候,他都能在这上面揉弄把玩半天,经常把乳肉玩的上面都是他的指印还不肯放,玩到她的乳尖都红肿发胀。 “好想现在就在街上把手伸进你衣服里狠狠揉它,”贺云朝微微张口,薄情寡性的唇型一张一翕开口却尽是淫言秽语,“一手一个玩弄它,揉到你受不了叫出声来,揉到从你旁边走过的那些路人都注意到你的奶子被我抓在手里,眼睁睁看着它被我蹂躏成各种形状……” “你怎么……还说那么粗俗的词。”她小声又羞耻地嗔怪。 令曦轻悄地抬起手,按在了自己胸口。 她当然不可能在大街上做出格的事,只是暗暗按住了自己高耸的胸脯。 “我连黑话都会,当然还可以更粗俗,”贺云朝声线莫名喑哑,“只是我知道在你面前应该是什么尺度。” 任令曦面红耳赤,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尺度。 “喜欢被我揉胸吗,小曦?” “……别说了。” “我还喜欢那两粒奶尖,粉色的,我每次没摸它几下就会硬起来,指甲刮一刮就颤巍巍抖得厉害,然后就能听见你的呻吟……一听你叫我就会忍不住勃起。” “你还总掐它。”她不知不觉低声抱怨。 “嗯,”贺云朝慢慢喘息道,“先揉揉你的奶头,等它们硬了,我就用指尖捏住揉一揉——喜欢我掐着它们拔出来么?” “我……” “还是再用力搓一搓捻一捻?” 任令曦思绪飘忽,想象着贺云朝那只大手将胸前的乳房包拢,指尖在上面施力陷入绵软,然后指腹一路滑到乳头,掐着奶头捻弄的刺激感受。 她吐出一声微弱的颤栗气息。 “小心哦,宝贝,”贺云朝忽然用轻得不能再轻的音量悄然提醒,“你抬头,他们是不是在看——” “我的手指还在搓揉你那两粒小乳头,你别被他们发现……” 令曦下意识抬起头,前面的红灯不知何时早已经变成了绿灯,人潮迎面而来,几道好奇的目光与她仓皇的眼神交汇。 她呼吸一窒,明明自己衣着齐整地站在灯柱下,却有一种赤裸裸被人视奸的错觉。 “贺云朝。”她有点耐不住想叫停。 听到自己的名字,贺云朝睁开眼,舔了舔因为欲望而干涩唇沿,“宝贝。” “——乳头硬了没有?” 任令曦的胸脯随此刻失了序的呼吸上下起伏,好像真的能感觉到乳尖摩擦胸罩的清晰触感。 被他说中了。 无心过街,任令曦错过了第二次红绿灯,指尖却顶在胸口,不着痕迹地下陷,隔着衣服缓缓探进去…… 绿灯再度转红,眼前再没人看她。 颤抖的指尖碰到了胸罩之下的小硬粒。 “小曦?” 贺云朝低哑的声线如在耳边,触电般的酥麻瞬时传递到全身,身下一热,有淌露的水液沾湿了底裤。 令曦深吸了一口气,“贺云朝。” “怎么?” “你是不是硬了?” 明明是自己先失了控,可她看不得他游刃有余,一定要把他拉进这滩污浊。 那边传来一次悠长的深呼吸,继而听见他轻轻启口—— “嗯,我硬了。” 他这么坦诚也就罢了,偏还要跟上一句。 “……想你想得硬了。” 他的呼吸变得拖沓绵长,拉长的节奏暴露了它不再平稳,偶尔还有断续的颤。 令曦看向马路对面形形色色的男人,或高或矮,或胖或瘦,试图在他们之中找到一星半点和他相似的地方,想象他此刻的模样,可是她找不到,那么多男人,竟然找不到分毫贺云朝的影子。 她更找不到一个贺云朝那样,散发着对她而言足以致命的慵懒气息,还能云淡风轻让她不受控制动情的男人。 这个人神秘莫测,她明知不应该接近,却还是中了陷阱。 不管是沉迷于他的肉体,还是他暧昧的小把戏。 通话那一端,渐渐响起引人遐思的低喘声。 “我在想你……小曦。” 伴随而来的是加速的呼吸,和颤抖的鼻音。 听筒里一点电流声的白噪音,交缠着贺云朝的喘息,抖落在她耳边。 任令曦抬手,掩住唇,却没掩住失神的思绪。 脑海里已经浮现起一帧帧记忆里的画面。 他滚动的喉结。 他起伏的腹肌。 他紧窄的腰臀。 他手里高昂挺立的阴茎。 胸口淌落的薄汗,床上翻滚的身躯。 任令曦控制不住激荡的心跳,无力闭上眼睛。 “小曦……” 昏暗中的贺云朝仰起头,身下阴影攒动。 “……好想要你。” 沙发上的肉体挺动紧绷的腰腹,男人仰面粗喘,无论多少次,睁眼闭眼都是同一张容貌显现。 他终于认命挫败—— “我们做爱吧,就今晚。” 51.立场 任令曦站在公寓门前,一记深呼吸。 手刚举起来要按下门铃,公寓门开了。 里头是一位与任令曦年纪相仿的女子,一件黑色无袖背心加热裤勾勒出曼妙身姿,身材清瘦却十分健康,拉开房门的时候她恰好转头对着房间里的人说话,并没有注意到令曦站在门外——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lucifer。” 说完,女人转过头来,见到门口站着的任令曦先是一愣,却没有表现得特别意外,扶着门板对她微微一笑。 “嗨。” “嗨,”令曦看了她一眼,又瞥向她身后的房内,温和地问:“打扰你们了?” 女人摇摇头,“我正要走,里面交给你了。” 令曦皱眉,这还能搞接力? 正想着,贺云朝从里头走出来,上半身赤裸,手里还拿着一件轻薄的黑衬衫,“athena,衣服别忘了。” 抛来的衬衫被女人稳稳接住的那一刻,贺云朝终于也注意到了athena身后的任令曦,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后环胸懒懒往旁一靠,斜倚上墙面,“你不是说不来么?” “好啦好啦,我不打扰你俩了。”athena将衬衫罩上,与令曦擦肩而过,朝两人挥手告别。 门口走廊上只剩下令曦的身影。 她没有脱鞋的意思,从包里掏出一瓶药,伸手递给他。 “不是我要来,是余sir嘱咐我今天把他和你说过的药交给你,他说他忘了。” 贺云朝没有接,转身往房间里走,“你等一会儿。” 令曦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喂——” 没等多久贺云朝套了一件宽大的t恤出来了,拿走她手里的药瓶,随手搁在门后的鞋架上,在她面前低头踩进球鞋。 “我不用你送。”任令曦说。 “我没要送你,正好要去便利店买点东西。” “……” athena显然已经走了,他和她站在电梯间等待电梯重新上来。 贺云朝插着兜,令曦拽着包带盯着电梯的楼层显示,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好半晌,许是太安静了,她找了个话题,“炮友?” 贺云朝把目光从地板上抬起来,“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问。” “所以我给足了你时间圆这个谎。” 贺云朝摇摇头,“你到底是怎么想我的。” “我怎么想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故意绕开了话题。” “任令曦,”贺云朝说,“我真的只有你一个。” 她思绪停滞了一瞬,回过神来意识到他说的是炮友。 “哦,那是未婚妻还是女友,你总不能档案上写未婚也是假的吧?” 贺云朝已经不知道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了,恰好此时电梯到了,门一打开,贺云朝顺势抚上她的后背,推着她一起进了电梯。 “谁家未婚妻女朋友还能给小三腾位置。” “我才不是小三。”她拧眉。 “那你是哪一个?”他十分自然地顺着她的话问。 这一下又堵得她无话可说了,又像是问她要做未婚妻还是女朋友,又像是提醒她二者都不是她本来就没有追问的资格,而她直接说自己是炮友又显得太掉价,回什么都不对劲。 索性什么都别说,跟她无关。 安静下行的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又让令曦想起了今天下午他们在电梯的对话。 还有那个猝不及防的吻。 “算是朋友,她外套嫌热脱的,我本来刚洗完澡就没穿上衣。”贺云朝忽然一句话把刚才的三个疑点全解释了,“还有什么问题你问。” 令曦好像根本不在乎他说了什么,昂首挺胸盯着电梯门,可是回应的语气却比刚才轻快了些,“我以为我说不来,你就找了个人泻火。” “是有点需要,”贺云朝忽然侧过身,一步把她抵进了电梯的角落,“这不是来了么?” 随后高大的阴影俯下身来,像一座沉沉的山峦朝她倾覆。 记忆霎时回溯,她下意识以手掩唇不肯让他再得逞,却发现贺云朝越过了她的脸,轻轻吻在她耳尖。 一时之间血液开始往他吻触的地方汇流,燥热也跟随而来,很快半边耳朵就红了个通透。 电梯还在往下,贺云朝高挺的鼻梁抵在她耳舟,摩挲她热烫的耳朵,嘴唇一下一下亲吻她的耳骨,她想躲,他就吻得更深,一只手捧在她脸侧不让她逃开,所有吮吻的暧昧声音全都堵在了她的耳道里,他的呼吸,他嘴唇的温度,都好热。 酥酥痒痒,连着神经,麻到了骨子里。 她觉得自己好像早春融雪,本来就没了后劲,在一缕不温不火的阳光下,被持续融化成了一滩雪水,失去冷硬内心的支撑而最终瘫软。 推拒他的手被他紧紧攥在手心,按在他灼热的胸口。 “嗯……” 在他不停以鼻梁拱触她的耳轮,以唇吻几度攻陷耳屏之后,一只耳朵已经红得滴血的令曦,终于溢出了呻吟。 电梯也在这一刻停止,电梯门缓缓打开,令曦紧张地推了贺云朝一下。 门外没人。 贺云朝退开了一尺之距,胸口起伏不定,呼吸乱了分寸。 不是唇舌交融的吻,但他们谁都没法否认,刚才的亲密接触,双方未免都太投入了一些,虽然不至于失控,却肯定动情了。 “你又偷袭。”令曦捂着半边耳朵,“色狗。” 她踩着脚步声走出去,贺云朝跟随其后。 “我一直觉得,你骂人的词库真的有一点与众不同。”贺云朝说,“一般再怎么说也应该是色狼,到我这儿怎么就狗了?” 令曦懒得理他。 他就是狗,喜欢被人摸头,不靠谱,不正经,很差劲——很狗。 任令曦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把这么小女儿心思的嗔怨放在炮友身上。 “我回去了,bye。”一出公寓楼大门,她就往停车场走。 贺云朝抓住她的手腕,滑到手心,想都没想牵住她。 她今天第三次被他拽了回去。 “贺云朝,你干什么,我要回家的。” “吃不吃冰淇淋?” “你多大了,三更半夜吃什么冰淇淋?”任令曦被他牵在手里带着走,用另一只手试了几下也没掰开。 “才9点,”贺云朝低头看了看两人紧握……又或者说他单方面紧握的手,见她徒劳尝试挣脱了半天,想到什么于是淡淡一哂,“你这次不打架了?” 令曦抬眸看他。 “之前可是近身搏击都用上了,今天居然这么规规矩矩让我牵。”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规规矩矩让你牵了。” 贺云朝微微凝着她,月色下他的黑眸仿佛寒潭的镜面,波澜不起又清冽,让人无所遁形,映出她努力藏匿的心慌。这一次他手上的力道小了很多,握着她慢慢将她从身后牵到了自己身边,“像这样……” 令曦只是下意识被他拉到了身前。 “……乖乖的,”他的声音软进她心坎里,“小令曦。” 雪水化了一地,再被某个瞬间蒸发。 比如,这一刻。 心跳无以复加,任令曦低着头,语气燥闷,“我不是小孩子,你别用那一套。” 她从来不想向任何人示弱,就算是恋爱也一样。 ……恋爱? “我本来就比你大,”贺云朝磁性的声线里掺了几分喑哑,“不能因为我多叫了你几句令曦姐,你就忘了吧?” 她确实有一点模糊了两人的年龄,全怪贺云朝平时总是装得不动声色,时而谦卑,时而轻狂,在她面前很少有年长那一方应有的稳健,好像就是用一个后辈乖巧的身份接近她,再后来…… 不由分说被贺云朝牵着手的她心想。 他开始一步步揭开自己的伪装了。 两个人到了便利店,贺云朝买了一堆零食,甜口居多。 任令曦站在他身后无奈。 “你买这么多到底要做什么?” “你不是要看监控,一晚上总得吃点东西。”贺云朝随手又拿了一扎汽水。 她明明说的是她要回家——这个狗男人是不是真的不懂听人话? “冰淇淋吃什么口味?”说话间贺云朝已经站到了雪糕柜子前。 任令曦撇头,“我不爱吃甜的。” 贺云朝点点头道:“那巧克力味或者抹茶。” 任令曦在他身后踢了他一脚跟。 贺云朝回头看了眼。 “小令曦的暴躁。”他轻描淡写地评价。 任令曦觉得过去二十四年自己的骄傲全都喂了狗。 ——贺狗。 为什么她真就莫名其妙跟他幼稚起来?她是他前辈,是堂堂联邦abo特别犯罪调查科一组的组长,是审判庭大法官的千金,还是omega中的alpha,怎么会在一个beta面前失了态。 不,归根结底,这个beta也不像是beta,甚至任令曦觉得,有些时候,他比alpha还要alpha。 两个人站在收银台前结账,悬挂的电视上正在播放新闻。 联邦六年一度的大选。 上面的人物她不陌生,今年大选的热门是鹰党和狮党,鹰党的代表人物元旭,思维活跃,很有手腕,在政见上更受青睐,狮党的代表人物就是之前父亲提过的常镇川,一名因伤退役的少将,为人正派,在民间很有人气。 收银员单调地给他们结着帐,一边抱怨:“明年看来又要涨息了,唉。” “怎么了?”令曦问。 “常少将还是落后啊,也不知道之后这票投出去,还有没有意义。” “哦。”令曦不怎么研究政坛,只对常镇川有点印象,她仰头望向电视里的男人,嘀咕道:“脸倒是挺好看,不过看起来这么老实的人,怎么都不像那个……” 看任令曦直勾勾盯着屏幕中的男人出神,贺云朝面无表情地拿回结完账的购物袋。 “走了。” *** 回来太迟了,赶稿到凌晨3点。 看到有评论说这篇比较平淡,边写边反省了一晚上,是不是因为短篇改长导致节奏没把控好,想着后续还能不能改,所以卡了很久的文,不是卡肉,这段原定剧情里就是有的,因为想写两人态度慢慢转变的过程。 52.雪糕(微H) “你对那个人很感兴趣?”回程的路上,贺云朝问她。 任令曦有些不解地皱眉,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觉得她对常镇川有兴趣,到底是谁对他有兴趣? “没有,只是前些日子见到了cbsi的头头,后来听说常镇川是她儿子,觉得很不可思议。”任令曦解释道,“总觉得像是阴阳的两极,常镇川给我的感觉,太正气了。” 贺云朝一声嗤笑,“能踏入政坛的人,都正气不到哪儿去。” “也是。”令曦说着,忽然鼻尖一凉。 下雨了。 夏天的天气真的是变化不定,一整天都是晴日,到了傍晚才开始转阴,现在更好,直接下起了雨。从便利店走回公寓步行大概要10分钟,跑起来也有大几分钟的路程,可是就这么点时间那雨都等不了,一开始的几滴雨丝,转眼间变成豆大的雨点泼在身上,越来越密集,没两下就形成雨帘,遮住了前行的路线,雨水刷在眼皮上,连睁眼都费力。 然后才听到依稀的滚雷声。 路上已经见不到半个行人了,左边只有需要刷卡或用密码才能进的公寓楼,贺云朝忽然抓住令曦的手,往右边的公园里跑。 路边就是配套的社区公园,贺云朝租住的公寓虽然不大,但本身品质在市中心数一数二,一个社区公园一眼望去见不到边,只有林荫密布,树木郁郁葱葱。 贺云朝带她抄小路跑进了公园的儿童游乐区,晚上九点,还下着大雨,游乐场当然无人问津,除了他们。 塑胶场地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近三层的组合滑梯,远看像一个木头堡垒,最底一层开了小门小窗,供平日孩子们在里头钻进钻出游玩。避雨的两人连忙猫着身子钻进去,还好底层的空间够大,刚刚好够贺云朝直起身,他在窗边找到一个木头边椅,招呼令曦坐过来。 令曦已经被淋得完全湿透了,制服衬衫黏在身上,潮湿难耐。 “怎么突然间就下得那么大。”令曦拎起衣领抖动,想抖去湿哒哒的潮意,一边从自己身后的窗口往外望,外面雨水打在塑料滑梯和木头板材上,发出暴雨的嘈杂声响。 贺云朝捋了一把湿发,滑梯城堡的凳子很矮,他不得不岔开双腿坐着,把购物袋放在地上。 “我也没想到,不过应该不会下太久,等一会儿就好。”他打开袋子在里头摸索半天,拿出一盒冰淇淋和勺子,放进令曦手里,“边吃边等吧,不然待会儿化了。” 令曦诧异,“下着大雨欸。” “那就不热吗?” 热。被炙阳烤晒了一天的塑胶地板,这一刻被暴雨浇淋,地上腾起的水汽都是温热的,还有隐隐塑胶融化的味道,和公园里的草木泥香混搅在一起,倒是不刺鼻。 令曦一边舀继续拿衣领扇风,嫌领口还不够透气,她又解了两颗扣子,这一下衣襟敞开,露出锁骨和大片雪肤玉肌的胸口,还能看到藕粉色胸罩的边缘。 贺云朝侧靠着身后的木头墙,嘴里含着一勺冰淇淋,调侃:“你是在满足我今天电话里的幻想?” 令曦低头看了眼,确认没太夸张就没怎么忸怩,“原来你现在这么好满足。” “怎么可能,”贺云朝咬着木头勺子,将手凌空对着她的胸口比划,在空气里抓握了一下,“确实正好一只手的大小。” “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是你前辈了。”本来她不怎么在意,贺云朝这一个举动让她羞耻感倍增,出声提醒。 贺云朝笑笑,身子凑过来,“可是前辈解开扣子诱惑我。” 任令曦叹口气,一只手重新系上纽扣。 哪知道贺云朝这人没脸没皮把手伸了过来,她在上面系,他在下面解,本来解扣子就比系扣子容易,她还没系好一个,贺云朝就已经连着解开了两个,换得她对他大眼瞪小眼,气鼓鼓叫停。 “你在干嘛,这是公园里。” “又没人看见。” 夜晚,暴雨,社区公园僻静的游乐场,滑梯城堡下的半开放空间,除了他们谁会在意。 就算知道没有人,人还是会有羞耻心,她和他不一样,之前的二十多年除了争强好胜一些,也都是守序过来的,她拨开贺云朝捣乱的手,重新想要把衣服扣回去。 她刚才把冰淇淋盒子放在边上方便系扣,另一只手里却忘了还拿着勺羹,勺羹上沾的雪糕化了,在她手指抖动间,滴落到了她胸口,顺着乳房的曲线淌落。 冰凉感触及皮肤的那一瞬,她一怔,下意识抬眼,贺云朝含着雪糕勺似笑非笑,一副了然的样子看着她。 “我又不是故意的。” 他这眼神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啊。 不满的任令曦伸手正要去抹,贺云朝忽然将她的手推到一边,欺身上来。 “别浪费。” 下一秒,胸口的凉顿时化成了热,贺云朝的嘴唇贴到了她的胸前,一条湿滑的舌头抵着乳肉舔舐。 就…… 很突然。 突然到任令曦没做好准备,身子往后栽倒了一些,所幸身后有玩具面板阻挡,她半仰着身,胸罩外包拢的乳房被他的舌头缓缓吮舔。 “……等下。”她推他,可推不动,反而只是一只手被夹在他和她的身躯之间,另一只手里还拿着勺子悬空晃荡,无处安放。 贺云朝埋首在她胸前舔弄,腾出一只手来为她轻解罗裳,不出两秒她的调查官制服就左右大敞,暴露出内里胸罩紧裹的两团乳房。 “你不……哎,勺子。”这时候她还想着勺子不能乱扔,拈在指尖往哪搁都不是,倒是贺云朝看也不看摸到她手里的勺羹,拿起来,循着记忆插回自己那一头的冰淇淋盒里。 然后牵住她的手,岔入她指缝与她交握。 任令曦身体暴露在雨天空气里,胸口贴着贺云朝的脑袋,男人略显粗粝的舌抵在乳房细嫩的皮肉上滑动,一阵风吹来,连带他舔舐的麻意,激起皮肤一阵微小的鸡皮疙瘩, 她扭动身子想躲开,他偏大手箍住她腰,把她扣向自己。 任令曦不满,“都说了不和你做了,你放开……” “没有在做,”贺云朝说话的热气呵在她此刻敏感的前胸,“只是帮你舔掉雪糕而已。” 他说着,舌头已经顺着胸部的圆,往胸罩里下滑。 因为挣扎,胸罩原本紧拢的形状松脱,给了他几分余韵。 舌尖抵着冰淇淋滑落的轨迹,沿路舔掉甘甜水渍,直到胸罩里头,他探出整个舌面,贴着她的乳肉,以舌尖在乳下来回扫荡。 意识到两人现在的处境,和他带来的肉体刺激,任令曦呼吸急促了些许,试图用其他方式阻拦道:“我今天……出了汗……” 多新鲜,大夏天大活人,哪有可能不出汗,谁会不知道? 贺云朝连半点动摇都没有,只是从她胸脯仰起脸,舌头还顺着雪白的奶子舔弄,“嗯,海盐味的冰淇淋。” “……”令曦塞在两人之间的那只手拧了一下他的胸口,“不正经。” “这时候要什么正经?” 他当然不可能只是为了吃冰淇淋,滴落在她胸口的奶脂早就被他舔食干净,他现在偏过脑袋,用高挺的鼻尖拱开胸罩边缘,舌头沿着乳缘舔了又舔。借着昏沉难辨的天色,任令曦的视野里只能见到自己明暗度更高一些的绵白乳肉上,阴影如蛇信在白底上来回游弋。 湿湿滑滑地,留下痕迹。 他的右手在她背后解胸罩的金属扣,脑袋还在她胸口拱来拱去,任令曦咬着唇不想去思考两人这一刻的出格,目光瞥向窗外,不时飘来雨水拂面,又沉沦,又清醒。 她应该拒绝贺云朝的,可是身体不能。 心里,也不能。 如果只是单纯的炮友关系,发泄发情期的情欲过后,她估计也不会有太强的欲望,更不要说这样不顾时机场合的欢愉,可是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对贺云朝的感觉,早就已经不单纯了。 *** 肉应该会很长所以先更这么多这样后续一章不用花大钱买,晚上应该还有一更。 上次微h那章就不收费了,这章有一半不是肉所以按照2000字算啦。 大家的留言我都看到了,忙着写文没空回,只能说你们真的是世界上最最可爱的天使! 53.吃奶(H)二更 内衣的金属扣啪嗒松开,贺云朝扣住她的腰背,薄唇循着乳房的曲线缓缓将她的胸罩往下推,原本被束缚的乳肉在失去胸罩包裹的那一刻弹出来,仿佛主动一般送到了他的唇边。 她的身子没有放松,双臂都夹在身侧,乳肉拱成两团,如夜色下清灵的雪丘泛着细腻柔光,她的胸口随着呼吸起伏,那两团雪丘也活了过来,一上,一下,高高低低,彼时雨水打在窗棂,雨丝溅落在她乳团上,贺云朝心悸难忍,含上去,吸吮雨滴,换她打了一个激灵。 “已、已经干净了,”她轻轻扒拉胸口的脑袋,“别舔了。” 让他没了理由,也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借口。 可没等她回过神来,胸前蓦地一凉,贺云朝不知何时又舀了一勺冰淇淋雪糕落在她乳峰,半融的小块糕体盖住尖尖,被体温加速融化,又一滴液体顺着峰峦往下淌落。 “……还有。” 那滴液体最后落在他等候的舌尖,半是温热半是冰凉的舌头顺着细腻的乳肉由下至上舔弄,一直舔到乳晕,再由着舌顶,将那一个角度的雪糕推送到乳头上端,被他舌头一卷,含进口中品尝。 贺云朝怔怔注视着她乳峰颤巍巍抖索的残余冰淇淋,喉结上下游移了一圈,一时之间分不清他在回味的到底是雪糕本身,还是舔尝她的快慰。 任令曦捂住唇,连带遮掩自己错乱的呼吸,只是手心之下难忍地说了一声—— “别弄了,好冰……” 贺云朝谈吐的热气喷洒在她敏感的皮肤表面。 “马上就帮你舔干净……”说话间他伏低头颅,配合雪糕的角度左右偏转脑袋,带着颗粒感的舌面贴合乳肉向上刷动,舌尖每每推到了奶头处还要勾着奶尖一挑,抵着被雪糕冰凉的蓓蕾一阵上下顶弄,他每舔舐一次,她就颤栗一分,很快不受控地主动挺起身子将奶子喂向他嘴里。 贺云朝的舌头绕着她乳晕舔了一圈,只剩下乳尖最后一抹白,哪怕那一点也几乎全化了,滑腻的奶液渗入乳头纹路里融为一体,仿佛欲潮之下分泌的乳汁。 “宝宝。”短促两个字的气音停不到实处,贺云朝呼吸热烫,气息打落在她乳峰。 任令曦只是听着他这么叫身子就不可自抑地一颤。她一直不喜欢被人当小孩,哪怕是宠着也一样,可是贺云朝这么叫她,非但没有违和感,她的心下甚至还有小鹿乱撞。 他的拇指指腹摩挲她的眼角,声音里有一丝不留痕迹的笑意,“看,溢奶了……” 迷离之间任令曦睁眼看,自己胸口抖颤的乳尖流着奶白液体,真的很像是产乳的瞬间。 “奶水给我吃,嗯?”他没有马上舔掉,反而身子凑上前,吻了吻她的唇,和她请求准许。 她羞臊无言,他就用一只手揉捏她的乳房,仿佛在帮她通奶,有着相似成分的奶液因为他的动作从乳头流下来,四溢。 “你不要这样。”她下意识缩了缩身子,有小洁癖的人可不喜欢弄脏内衣,那样会很不舒服。 贺云朝继续亲吻她,“那给不给?” “又不是我的……”她毫无情趣地闷哼,腹诽这个男人真的很糟糕。 “奶水都流出来了,”贺云朝的舌不去舔她乳尖,反而来勾她的舌,搅得她一阵浑浑噩噩,含着他舌头话都说不利索了,只能呜呜嗯嗯抗议,他才退出来,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她的上唇,“……帮你把奶吸干净?” 话末,他的指甲轻轻在溢出奶汁的乳头上刮擦一下,惹得她娇躯颤抖。 任令曦真的有点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她撇开头咕哝:“吃就吃干嘛要问我。” “要不要,你要说出来……”贺云朝的指尖从她薄粉乳晕那一处,沿着滴落的奶汁痕迹边缘一同下滑,那里本来有液体滚落,他手指一碰,酥麻更甚,“你看,它流得到处是……” 马上就要渗入更下方的胸罩里了,她感觉得到。 任令曦慌乱地破罐子破摔,“给你……” “嗯?给什么?” “……给你吃奶……要流进去了呜……你快点——” 贺云朝迫不及待一低头,张口将她溢着奶液的乳房彻底含入口中吞吃,融化的奶水一时间全都落入他嘴里,厚实的舌头绕着任令曦的圆润乳房打圈,一圈又一圈舔舐,直到把四溢的奶汁全部舔了个干净。 可那不是结束,他含着乳房开始吮吸。 纹理粗糙的虎口握紧椒乳左右捏揉,贺云朝似乎是要兑现自己说吸干净的承诺,温热的口腔裹含着令曦软乎乎的乳肉,舌尖抵着乳头顶弄,含进吐出,再一次次吃进得更深。 窗外雨势没有减弱,反而更大起来。没有人注意得到,雨中的小窗后,有人衣裳半褪,脱力地倚靠在面板上,一颗头颅深埋在她胸口上下起伏不定,大半乳肉被吞含入男人口中,而她早已抽出一只手,无意识抚摸那人的脑袋,像是对他卖力舔吮的嘉奖。 胸口传来被贺云朝狠狠嘬吸的快感,乳房陷入真空,有强烈的吸力自外而内从乳头传来,内里前所未有通畅,似乎真有乳汁在其中分泌流淌,最后汁水全都喂到了他嘴里,被他一口口吞咽干净,任令曦呼吸乱了。 她不经意转头往下外面腾起了水雾的暴雨,一窗夜色,清寥,昳丽。 发梢被风吹动,雨露沾在体表的细小绒毛上,好像在天地之间感受最原始的性本能,每一丝感触都被无限放大,她无法再形容。 他退出来的那一刻还恋恋不舍吸吮两口乳头,抬头看她。 恰好任令曦感受到他停顿,垂眸,目光与他交缠在一起。 贺云朝的唇偎着她的乳尖,讲话间都要不时抿一抿舔一舔发红的小粒,“舒不舒服?” 令曦嫣红的脸色在夜色中不显,“小孩子才爱吃奶。” “我只爱吃你的。”贺云朝伸出舌头,将她的奶尖搁在舌面上晃了晃,讨好一般展示给她,直到她不自然地想移开目光,他才伸手捧住她的脸,不让她躲闪。 搁在乳晕下缘的舌头,缓缓往回收,顶着乳肉,乳首,一点点顶得奶尖高高翘起,最后他灵活的舌尖一卷,将她的奶头又衔入口中,咬住,吸嘬。 她只是看着都春潮涌动,何况这不仅仅是视觉上的刺激,末了那一咬一吸,直接将她下体深处的淫水也嘬了出来,啵地堵在密合的穴缝口,差点溃堤。 贺云朝煞有其事又揽着令曦的腰嘬了好一会儿,他吃奶吃得忘我,从一边吃到另一边,左右轮流照顾,奶粒在他口中被舌头搅弄被唇齿啃咬,吞吞吐吐好一阵,暴露在空气里时,娇小脆嫩的奶头已经湿漉漉红肿起来,立在空气里一抖一颤,上面沾满了贺云朝留下的唾液痕迹。 任令曦早就被他吸得找不回呼吸频率,一开始还能试着大口喘息,等他嘬吸得狠了,好像要清空她似的,她终于受不了抱着他的头泄了呻吟,低头求饶—— “……云朝……慢、慢点……嗯轻……”再后面的言语都被一声失神的“啊”取代。 她纤指插入他湿漉的发丝里,难耐抓紧。 “啊……不、等等……” 他却不肯慢,哪怕都把她吸得疼了,他还是忘我地含乳吮弄,好像饥渴了十多日,偏要在她奶乳里觅得一泉汁水,她挣扎喘叫越厉害,他就压着她的奶儿嘬得越凶狠。 令曦再往后已经挤不出几个叫声以外的词汇,嗯嗯啊啊声回荡在小屋下层。 到最后贺云朝步步紧逼,把令曦牢牢顶在身后的面板上退无可退,双手一同放肆揉捻她高耸的乳房,看着白花花的乳儿在眼前满溢开来,嘴里软嫩的奶香夺取他的理智,他越发抑制不住自己。 令曦哪里受得住这么猛烈的进攻,她的呻吟早就变了调,从他口中传来的力道配合他舌头淫靡舔弄的技巧,让她浑身都使不上劲,身体费力挣扎却躲不开贺云朝死死埋在她胸口吮吸的脑袋,扭动的姿势反而像是一遍遍挺腰将奶子塞进他嘴里。 小曦。宝宝。 他叫她的名字,昵称,反反复复,口中吞吐套弄,仰面打量她吟叫失神,聆听她也叫自己的名,然后餍足地张口吃咬她香软的奶子,偶尔舌尖在奶头上下快速弹动安抚,再满满一口吞。 流连在两颗乳团间的他又吮又咬,一张嘴没办法同时兼顾,他就用手指配合捻弄,真空似的吸力让啧啧嘬吸声充斥在雨声雷声背后。 手中细腻的肌肤,和口中柔嫩的口感全是她的味道,明明没有闻到她的信息素,他却越嘬吮越兴奋,热血在小腹肆意奔流。 一阵雨水随风飘来,令曦冷得一激灵,胸口和雨水的双重刺激让她一把紧抓贺云朝的短发,而他,忘情吮弄的结果是吸她的奶吸到了理智失控,意识松懈的贺云朝一把抱紧她,粗喘着含咬住她的奶头一阵无形颤抖,把身子暴涨的凶器狠狠顶入她腿缝间,隔着裤子,隐隐射了一小股阳精。 任令曦也一样吟叫着泄了,爽得不行。 雷声在天际的云层间翻滚,令曦低喘着,敞开的衬衫下,双乳湿漉漉一片,也分不清是贺云朝留下的津液,还是窗外斜洒进的雨。 贺云朝把她拥入怀中,细细亲吻她的唇。 快感略散,令曦觉得乳头传来些许刺疼,无力抱怨:“哪有人这样吸的。” 贺云朝轻咬她的下巴,“我喜欢这样吸。” “会疼。”她眼角蓄着的生理性的泪,随着那声“疼”滚落下来。 贺云朝舔去咸涩的泪珠,“哪疼?” 还能哪儿?他明知故问。 他又弯下身子垂下脑袋,在她胸口含住她泛着水光硬挺的乳尖。 “你又来。”她怕了,虽然刚才真的爽到天灵酥麻,可是那种失控感太难驾驭,她也不想用明天肿着的乳头来换。 不过这次贺云朝没有用力,只是张口轻含奶头,用舌头小心翼翼地抵着奶尖舔。 狗狗似地舔。 左左右右,两边刚才吃疼的乳头,总算被他轮流舔弄得舒服了一些,令曦也跟着溢出嘤咛。 “不痛了?”他边含边问。 用这种方法舒缓疼痛,令曦尴尬低声道:“……好了点。” “那再让我吸一会儿。” 她都来不及叫停,乳头已经传来一阵吸吮的力道。 不重,感触细密,像给酣睡无知的小婴儿哺乳。 贺云朝抱着她的腰依在她胸前吃奶,刚才那一时间被风鼓动来的冷意也被胸口他带来的燥热感驱散。 终于有了余暇,任令曦才开始意识到两人之间这奇异的处境。想起第一次在调查科办公室里见到贺云朝的那一天,她哪能想到那个懒拖拖看似不着调的新人,有一天会像此刻这样,与她幕天席地在雨中的公园欢爱,而她还任他靠在自己胸口,含着她的乳房安静吃她的奶。 根本是想象都想象不出的进展。 “小曦,你心跳得好快。”昏昧中贺云朝的声音平缓温和,还听得出他不着痕迹的揶揄。 哪怕这样说完话,他还要将她的乳房含回嘴里吮吸。 “剧烈运动完谁心跳都快。”她假装不在意。 “你剧烈什么了?”贺云朝失笑,“卖力的都是我。” “你也就动动嘴。”她的话也没说错。 贺云朝又含了一下令曦饱满的乳肉,舌头舔上乳尖,酥麻涌来,她一时不察失声呻吟,而贺云朝一翻身,居高临下,将她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我可没说动嘴就够了。” 任令曦瞪大了眼睛,“不是,你还想怎样?” 贺云朝不回答她,唇角勾起来。 任令曦顿时危机雷达叫嚣,“都说不和你做了,而且这是在公园里。” “同样的理由我刚才已经听过了,小曦。” 贺云朝侧过脸,望了眼窗外瓢泼的大雨,“雨一时半会儿好像不会停。” 令曦盯着他一张心慵意懒的面孔,刚才就静不下来的心愈发失速。 “和雨有什么关系。”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此时,此刻,漆深沉沉,宛若能摄人魂魄。 “我是说——”他笑。 “天气真好。” “很适合做爱。” 54.牙印(微H) 任令曦怎么都想象不出一个人是怎么能维持着一张云淡风轻的面孔说出这种话的。 她不可否认贺云朝在某些方面真的天赋异禀,比如撩拨人心这件事上,如果不是这一刻骤响的轰雷,她可能真的会被这个人带进他营造的诱惑里去,可是雷声好像在提醒她,她不应该每一次都莫名其妙向他妥协。 然而omega的身体真的很敏感,兴头上来了,身体就想要得发慌,她又不喜欢亏待自己。怎么说呢,来都来了,那一通电话之后她就很难静下心来,她知道那药也不是今晚非送不可。 不过最初她就是想来看一看贺云朝这张脸——这张平日从容不迫,在电话里却说想她想得失控的脸。让她失望的是,开门时见到的却是屋子里另一个女人。 她若有所思盯着贺云朝几秒钟,冷风吹来,她拢了拢敞开的衣襟,可惜无济于事,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还是凉飕飕的。 贺云朝没再压着她,径自坐起身把她拉起来,搂进怀里。 “你看,总得做点暖和的事情把身体热起来。”他一边说一边脱去了自己潮湿的t恤,不让她靠在他胸口的时候感受到的还都是潮意。 任令曦轻嗤,“歪理。” “哪里歪理了,你看,手都冰了。”贺云朝的另一只手拉了拉她的制服前襟,“帮你脱掉?” 任令曦没答应,不过也没拒绝,任他把自己抱在怀里,褪下她湿漉漉的衬衫和内衣。 脱她衣服的时候也没有消停,一张嘴唇抵着她耳骨吻了又吻,任令曦偏着脑袋轻声哼。 “lucifer是你英文名?”她突然开口问。 贺云朝的动作在她颈间顿了一霎,低声“嗯”。 “什么圈子,还要用英文名,留学过?诶……疼。”才问到这里,贺云朝的手已经罩上了她刚才被吸得红肿发硬的乳头。 “……也算是。”贺云朝的拇指抵着硬成一颗小石头的红实,轻轻摁着摩挲,另一边脑袋沿着她诱人的颈线下滑,又一次停到胸前,含住,抿吮。 她的呼吸失了平稳,只能努力分心继续找话题:“所以……你答应了她什么?”说完又觉得自己有点过界,忙解释说:“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不想回答也……啊……没关系……” 贺云朝舔吻着她的胸口,“吃醋?” 令曦笑了声,“我像么?” ——快说不像。 “不像,”贺云朝停下来,“你要是吃醋我就告诉你。” “那你就别告诉我了,隐私自由。” “说隐私自由的人,”贺云朝忽然从她胸口抬起身又去吻她的唇,“因为我有秘密而不肯和我做……” “你有你的隐私自由,我也有我的选择自由。”任令曦咬了他凑上来的嘴唇一口,忽而翻过身来,坐上他的腿和他面对面,“我想做的时候就做,想停的时候就停。” “那我想做的时候呢?”他慢慢靠上壁板,偏头。 任令曦微弯起眉眼,“你有选别人的自由,我也有。” “没有,”贺云朝懒洋洋靠着,嘴皮子都不带动,伸手摸到她的下巴,蜷起的食指指节将它抬起来,“你让我已经没有这份自由了。” 令曦一把拨掉他的手,“关我什么事。” “就是希望对你来说,我也一样。” 一样什么?一样只是专一一个床伴的炮友? “你又不是alpha,不能把我标记成你的omega。”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像是在故意刺激她,可是话底的情绪隐隐烦躁,掩藏在雨声和天光里,除了她自己,别人发现不了。 beta。 最是冷情的性别,不受发情期诱惑,不被易感期影响,超脱游离在两者之外,不能被标记,也不会标记别人,爱与不爱一个人,无关控制和性本能。 她觉得贺云朝像alpha中的alpha,但某些时候,她又认为贺云朝很符合beta的定义,性以外的时间他很自由,总让人感觉你根本抓不住他,他也不会强制你必须成为他的一部分。哪怕他说她让他没有那份自由的时候,也是寡淡的,陈述一般的。 只是在她提到标记后,贺云朝的表情有些让她捉摸不透。 不开口,阴影中黑瞳融入无光的暗里,深不见底。 “你可以标记我。” 任令曦因为他的话怔愣。 她此刻跨坐在贺云朝身上,贺云朝拿起她的手,摸向自己的颈后,“这里,留下你的印记。” “我也不是alpha……” “我会当真。”贺云朝说,“反正我也不会找别人。” 这种话…… 这种话…… 好像赋予她占有的权力,但除此之外呢? 他不说,她应该主动问吗?像个十多岁情窦初开的小孩子一样,索取对方爱意的口头证明? 她端详贺云朝的脸,目光顺着下滑,停留在自己手指隐没的颈间,纤指轻轻在他颈后腺体的位置蹭了蹭。 abo腺体并不是一个形状突出的器官,它只是一种分泌激素的特殊组织,摸的时候几乎感觉不到。但打惯了抑制针的omega,清楚知道它在哪里。beta的腺体基本退化,相较于ao两个性别对信息素的强烈感受,大多数时候,beta可以游刃有余。 omega给beta标记,听起来就是很可笑的事情,彼此都不具备这个能力。 可是她触摸贺云朝颈后的时候,因为酥麻而一瞬间溢喘的贺云朝,让她真的有这样的冲动。 贺云朝看她的目光太令人沉沦了,还有那口中呼出的热气,颤栗,搅乱雨声。 他歪着头,闭上眼用脸庞小心蹭弄她的手心。 只要她手指在他颈后动一动,他温热的呼吸就不停熨在她虎口和掌心的空隙。 好像任她蹂躏,他甘之如饴。 心脏在狂跳不已,跳到她不自觉吞咽空气,可是还是失速,还是慌张,还是难受。 任令曦抿了抿唇,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她目光稍微下落,就看得到他的胸膛。 什么都没穿,伴随他呼吸起伏的胸膛。 她的另一只手抚上去,巴掌在他胸口张开,贴合他心脏的位置,感受内里搏动的生命力—— 清晰有力的心跳,甚至比她跳得还快,她也分不清他这是亢奋还是紧张。 肌肉是紧实的,摸索时能体验到其中的阴影纵横,高低错落,仿佛精雕细琢的艺术品,而她是那个亲手打磨抛光它的人,唯一不同的是,这件艺术品有温度,有肉感,让她越触碰越着迷。 她的手一路游走到了贺云朝的腹肌,只是碰上去,就感觉得到他因为她而绷紧。 那里比胸口的肌肉更结实,块状轮廓更明显,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贺云朝松垮垮的长裤挂在胯间,她指尖探索,又陷入两道清晰漂亮的人鱼线。 葱玉似的手指在上头打了一个回转的圈,他就散了屏息的半口气,腹肌一松一紧,连带运动长裤下的隆起也顶到了她手心。 那也是湿的。 不知道是哪一点挑动了她的兴致,令曦浅浅笑起来,指尖顺着贺云朝人鱼线的沟壑往小腹更下方划拨,直到深入裤头隐没。 又好像没有察觉似的,掌肌隔着湿薄布料压住他高耸的性器蹭动。 贺云朝的喘息声越发紊乱,下一秒不由伸手覆上她的酥胸,揉弄。 但那样不够,窗外分来的幽幽天光笼罩在眼前这具皎洁肉体上,无论是垂眸挑逗的笑意,还是娇小骨架中透着丰腴的身体,都让贺云朝心跳乱序。 欲望急切,他蓦地倾身靠近想要吻她,被她后仰躲开了。 他追上去她就撇开脑袋,说什么都不让他得逞,到最后贺云朝实在受不了,分出一只手来托住她光洁的背脊,将她按进自己怀里。 “小曦……”贺云朝惯常懒怠的心神此刻一点也不平静,明明焦躁,又知道她吃软不吃硬,只能抵着她的颈肩告饶。 她却得了乐趣,逗弄他的乐趣。被按在他胸口,也只是低着头看自己下压把弄的掌心。 摩挲他后颈的指头因为体内加速流动的血液而燥热,热度在抚触间留在他皮肤之上,同一时分还有磨蹭他腹肌的指尖,像只在他马甲线里蹦跶的小鱼游来游去,一阵阵颤栗感迸发开来,首当其冲遭殃的就是他的小腹,血液加速流动,燥热感节节攀升,她掌心之下那根阴茎就挺立得更笔直。 “小云朝的暴躁。” 玩着玩着,感受到贺云朝欲求不满挺腰,她终于找到时机揶揄道。 贺云朝反而抑制不住笑了,握住她身下乱来的手,顺势引领她将他裤子下完全无法掩饰的形状彻底包裹, “不小,你摸摸。” 令曦觉得自己拢了一圈也只能勉强够到中指,脑子里一团乱麻,什么碎片都有。 “你放开。”声音有些慌。 她才不想这么轻易满足他。 “上次插进去的时候你还嫌我什么?”性器被她包裹,贺云朝难掩兴奋,就算面色不显,身体却借势在她手里小幅度摆胯挺动,彼时她坐在他腿上,离远一点看,两人不分你我,就好像他在干她。 滑梯木屋本来就是组合构架,他坐在边椅上这么动作,整个木屋都发出轻微摇晃的吱呀。 “嫌你烦。”任令曦听得面红耳赤,挣不掉,索性狠狠抓握他。 还用力地上下捋,恨不得要搓掉他一层皮。 贺云朝忽然猛地一喘,热气喷洒在她脖子上,鼻腔闷哼出声。 “嗯——” 失了内敛的分寸,色气满满。 他偎在她颈上,气音烘在她左耳,音色的末了喘息不止,连揉胸的动作都粗暴起来,“哈……”五根手指狠狠在她柔嫩奶乳上陷下指印,肆意将那个圆揉成变化不定的云团,“再重一点……” 竟然是遂了他的意。 本来逆反心应该让她干脆停下来,可是这个氛围下,任令曦自己也控制不了,她喜欢贺云朝在她手里失控,喜欢听他对着她喘息,也喜欢这样被贺云朝抱在怀里。 乳房因为粗暴揉捏产生快慰,配上贺云朝的低喘让令曦兴起,她干脆拉开他的裤头,完全勃起的粗硕阴茎瞬间弹出来,击打在她指间,又被她握进手里。 好像更大了,这一次明明少了隔阂,拇指却连中指都再够不住。 贺云朝热血上涌,扶着她后背的手倏地上滑,捧住她的后脑,高挺的鼻梁顶在她耳舟上蹭,舌头急不可耐地钻入她耳道里,伴随喘息声,贺云朝湿热的舌尖将整个耳廓里里外外都舔弄了一遍。 黏滑的唾液搅合声充斥她的听觉。 好热,连雨声都被耳中的淫靡舔舐模糊,一切裹上黏稠与湿热。 乳房被他放肆揉掐,耳朵更敏感得不行,好像要融化一般,酥酥痒痒在神经末梢放大,刺激脑后一阵麻意,她力道都差点被抽空,结果还是贺云朝的手在她放开前,再度包上来将她和那根暴涨的肉茎握紧。 他还叫她的名字,小曦。 很煽情。 好像一遍遍在提醒她,他是为了她才这么迫切。 “嗯……” 她也止不住呻吟起来,暴雨中的小屋里,一时之间交织着欢爱的靡靡之音。 贺云朝忽然觉得颈后一痛。 她搭着他肩头挺起身,牙齿真的抵上他颈肉,咬了进去。 这一口没怎么留情,贺云朝脸上有一瞬苍白,却不是因为痛。 可他没有叫停她,只是停下舔弄,下颔微微绷紧,在她耳际留下鼻腔的灼热呼吸。 任令曦骑坐在他身上,咬他的颈椎那一块的肉,明明贺云朝身形比她高大得多,她被圈在他怀里,却好像一只嚣张的山猫,挣扎出来,要咬断猎豹的喉颈。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戾气,明明不是发情,却比发情野性更甚。 贺云朝捧住她后脑的手克制安抚,微微嘶了声。 已经见血了。 牙齿摩擦间刮破的皮肉,不严重,但多少也会疼。 令曦终于松开口,垂眼看向自己的“作品”。 “……你很讨厌。”她说。 这句话不是娇嗔,是不忿。她说的时候字字不带情绪,可是贺云朝却好像听懂了,把她再度抱紧。 *** 文中abo设定含私设,在大众abo设定里,beta没有腺体,也不会对信息素有任何感知,本文里设定beta的腺体是退化状态,会对信息素有一些反应,但没有ao那么明显。 p.s.我请假都有那么多人给我投珠,感受到爱意了,鞠躬。 4000字但不算h就少收一点吧。 55.取暖(H) 雨势没有减弱,闷雷还躲在云层里要滚不滚闹着委屈。 “好疼。” 他倒好,比雷声还委屈。 “你自己要我标记的。” 令曦以为她下一秒会听见贺云朝笑着抱怨她怎么还当真了,然而贺云朝却埋首在她颈间一声叹息。 “明显么?” 借着天光她看了看,“反正应该流血了,一口牙印挺清楚。” “那就好。”薄唇贴上她脖颈吮吻,“不深一点过两天就消失了。” 心跳猝然怦怦作乱,这个人又在说什么? 还在心慌意乱,贺云朝忽然抬起头来,趁机亲了亲她的唇。 令曦一拧眉,贺云朝笑道:“防备松懈。” “你这人真的……” 她来不及说完这句话,贺云朝已经蓦地吻过来,堵上了她的嘴。 大掌不让她闪躲,舌头撬开她牙关,探入她口腔,绕上她的。 翻弄,搅动,融合。 相抵的唇齿侧面,能看到两人的舌,以最暧昧的姿势,最煽情的角度,如交媾的性器一般交缠,在对方口中上下左右绕弄,令曦一开始是被动承受,甚至还隐隐抗拒,可是她心思本来也不坚定,贺云朝带有抹茶味的舌尖伸进来,反复舔舐,侵占,刷过她每一寸口腔内壁,迫使她不得不与他搅缠在一起,越吻越深进,最后彻底放弃抵抗,两条舌头在彼此湿滑的唾液中合二为一。 自车上任令曦主动献吻之后,他们终于再度深吻到一起。 这一次没有外人打扰,唯有雷雨作背景,两个半身赤裸的男女互相拥抱,爱抚,将自己融入对方口中,动情索求,吞咽下对方的味道。 热度升温,喉结不断滚动,两人你来我往间前合后仰,他的手在她胸乳腰臀间游走,不时狠狠托起她的臀肉抓揉,几个来回之后贺云朝终于忍受不住,狠狠吻住她,身下的手去解她的裤子暗扣。 到底是户外,任令曦的道德感成了两人之间最后的阻碍。 “别在这里……” 不是,这不是拒绝的理由。 她连忙又改口:“我都说了不和你做爱——” 贺云朝手上动作没停,把她托起来,拉扯她的裤腰,三两下就扯下了一截,露出她白嫩的半截屁股。 “我们没在做爱……宝宝。”他不忘同时吮吻她的唇舌诱哄,“……是在取暖。” “你怎么这么无赖贺云朝——你等……嗯……不要——” 身子经他几番摆弄,湿漉漉紧贴的制服裤都褪下来了,连带脱下的还有一条比那更湿润的内裤。 贺云朝将它勾在指尖,捻了捻,戏谑:“湿透了。” 各种意义上湿透了。 他神态松弛,反而是任令曦被他的举动臊透了脸皮,伸手想抢,贺云朝却淡着脸一把将它塞到了自己身后的衣服堆里,“归我。” 骂他再多禽兽都不够,他怎么还能这样一本正经! 心里在暗咒他,等她回过神,贺云朝身上最后一层遮蔽也没了踪影。 于是,现下,两个人赤条条相拥,这座滑梯城堡是他们最后的藏身处。 任令曦觉得自己简直是跟着他发疯,纠结拧起眉,“你怎么能、怎么能……” “衣服湿了穿着会冷,用体温比较暖。”贺云朝压着嗓子,把她的赤裸的身躯重新往前一抱,她想躲也躲不了,臀腿滑腻的肌肤贴合贺云朝的大腿下滑,大腿内侧径直扣上他的腰胯,任他的性器嵌入她两腿之间,笔挺耸立,顶到她的小肚子。 “不是说这个,”令曦扶住他的肩,语气忐忑,“你怎么能在小孩子的地方……做这种事情……” 贺云朝仰面笑着问:“什么事情?” “做爱。”她可没因为这么一个词就害羞,只是觉得自己最近重复它的频率已经补上了过去二十多年来的缺。 都怪贺云朝。 “可是我们不是在做爱,”贺云朝因为热切而温暖的手掌在她身上游弋,“你看,没有插进去,这只是取暖。” 温热的肉棒顶在她腹部,连子宫的暖他都送到了。 任令曦撇唇,“真说得出来。” 没两下贺云朝又揉捏着她的臀,身下晃动,性器贴合磨磨蹭蹭,她的呼吸很快就冷静不下来。他确实没有更进一步,只是托着她屁股,让她用阴阜蹭他的肉棒,男女之间的生殖器抵弄在一起,搓合不停。 女性的阴蒂更敏感,从两片肉唇中探出小小的一颗嫩芽压在他茎身上上下下,沿途并不是那么顺畅,不时还会刮蹭到鸡巴表面突起的青筋,贺云朝硬得多厉害,那血管就虬结得多凶残,但那到底还是肉做的,阴蒂尖尖来回蹭得七歪八扭,反而享受到了凹凸不平的纹路摩擦,不仅不疼,还很爽利,每蹭弄一次,下体就像是过了一次电般。 令曦两只手撑在贺云朝的腹肌上骑乘,她的视角正对着雨中的公园,外面暴雨倾盆,云团还伴着雷声闪烁白光,偶尔将远处的林木照亮。 做梦都没想过,这辈子有一天,她会赤身裸体在这样公开的场合与人交欢。 也不是没有后怕,他们能想到来这里避雨,别人也能。但凡有一个人在这雷雨天里靠近这个游乐场,哪怕远远隔着窗也能看到不着寸缕的她,像这样恬不知耻地在半开放的环境里,骑在男人身上摆动腰臀,纵情享受性交欢愉。 任令曦紧张地望着雨幕,毕竟不是森林,那些树木不算太过密集,远眺过去,还能看到公园外公寓楼里的灯光,甚至隔着黑漆漆的树杆轮廓,还有撑伞的人影,豆大的三两个,在路上影影绰绰行进。 而她和贺云朝,两个成年人在这雷雨天里,在这充满童真的滑梯堡垒下做爱。 要不是这场大雨,她也不可能会抛弃理性,又焦灼,又刺激地感受野外交媾带来的快感——那种时刻悬着一颗心紧张局促,酥酥麻麻刺激到脑仁,让意识飘忽的奇妙感受。 “在看什么?”贺云朝握住她的手臂,吻她,顺势拢上她因为摆胯而晃动的椒乳,抓在手心把玩,大概是因为忌惮,令曦的动作还是太过小心翼翼,贺云朝另一只手就捏着她的臀肉,配合自己送胯的动作,加速两人的摩擦。 两人磨合的频率快起来,令曦沉下头,靠在他肩膀不作声,连喘息都咽在嘴里,生怕他察觉自己的沉迷。 贺云朝忽然抱着她站了起来,任令曦吓了一跳,急忙搂住他的脖子。 两人下体还抵在一起,他这么一站,直接把怒胀的阴茎,杵在了她穴口。 “你、你干嘛?” “腿有点麻了。”贺云朝给了一个让她无法反驳的理由。 站立增加了暴露的风险,加上身下气势汹汹的性器抵弄,令曦小心挪动开穴口,那里已经因为摩擦而湿滑不堪,总感觉随便蹭一蹭就能滑进去。 “……不做爱。”她埋在他肩头,闷声再次强调,“不做。”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执着,就是不想让他轻易得逞。 她这么挪开,贺云朝就挺身缓缓跟上去,从性器上传来的热量抵在穴口,明明没插进去,却又热又痒,酥软软一片,小屄生生又往外渗出了一汩淫水,把龟头抹得更湿了。 “嗯……只是蹭一蹭。” 原本两人就有体型差,裸身的感觉却是更明显,贺云朝宽肩窄腰的身材比怀中那个人儿大了一圈,而且臂力惊人,这样悬空捧着她也能让她安安稳稳挂在他身上。 可任令曦还是下意识两条腿勾住他的后腰,怕自己掉下去。 这么一来,顶得就更紧密了。 两瓣屁股落在贺云朝掌心中,指头深深陷入白肉,将它们占有,贺云朝偏首轻含她的耳尖,后臀轻轻挺动,斜翘的龟头顶在她花户间,借着淫液润滑,杵在穴缝前后小心地磨。 她的头还是没有抬起来,好像这样做就可以忽略两人身下的旖旎快慰。 贺云朝也没有戳穿,一边缓慢磨穴,一边气音沉沉,“这样是不是会热一点?” 肩膀被她头也不抬地拍打了一下。 他抿唇忍笑。 她隐藏在坚毅干练外表下,偶尔流露出来的小柔软,总是会让他觉得可爱。 “令曦……”他对着她的耳朵轻悄唤道,“抬头看看我。” 任令曦沉默了一会儿,仰起头来。 她仰头,他垂首,两个人面对面目光交融,谁也没说话,贺云朝的眸子深锁着她,身下,他的阴茎还顶在她两瓣贝肉间来回磨动,那里的水越来越多,茎身上也满布湿滑蜜汁,摩擦变得越来越顺畅。 他每一次挺身抵弄,她的唇齿间就会溢出一声不稳的吐息,饱满的朱唇微微一颤。 脸庞凑得很近,近到这样的光线下,她还能看清贺云朝的睫毛很长——她得让自己分分心,才不会让自己被他带来的磨穴快感失守。 然而也许是天光昏昏,贺云朝的目光好像比平时还深邃,两个人这样对视,她只觉得呼吸的节奏都乱了,没两下溢出的吐息化作了低低的喘。 贺云朝忽然朝她偏过头来想吻她,跟着他挺动的腰身一起。 她被顶软了身子,想躲,唇舌却瞬间陷落。 他含着她的唇说:“别躲。” 那根肉棒嵌入了几分,堵进两片阴唇之间的沟壑。 她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他说的是哪个别躲。 舌头被他缠住逃不走,可是臀部却可以抬起来,刚塞进去戳弄窄口的鸡巴又被迫退出来,在空气里颤动。 “别插……”她在他口中含含糊糊地说。 贺云朝一口一口含吮她的舌,按住她的屁股再度往自己的肉棍上蹭,跳动的阳具几次拍打在花唇上,有微弱水声。 下身摆动的频率加快,摩擦间隐隐生热,上面的嘴也一样越勾缠越投入,好像代替了身下的凶刃,在她口中抽送穿梭,搅弄出满腔汁水,吞不下的唾液从嘴角一丝丝流下来,又被他的舌尖扫过,吞咽回口中。 还在恍惚舌吻间,贺云朝突然抱着她走动起来,他腿一迈步,两人下体之间的距离又开始变化,随着他交替的步伐,那根肉棒戳弄的落点就无序起来,有时候刮过阴唇,有时候顶撞在穴口,有时候又戳在阴蒂上,任令曦心慌意乱,每一记都在担心下一刻它会不会就不小心插了进去。 她勉强松开两人交缠的舌,“贺云朝你干嘛……” “不是做爱,”他伸出舌头,舔她的唇珠,语气很自然,“但是动一动才能暖和。”只有口中和她一样杂乱的呼吸声才能显露他几分迫切。 他这欲盖弥彰的味道……任令曦想气又想笑。 到底哪里暖和了? *** 本来今天想写完的,但是太迟了,困,明天应该就能把这段肉结束了。 今天早上看到一个不好的评论,晚上结束时又看到一个无比震撼我的评论,不禁感叹评论真是把双刃剑,让我欢喜让我忧。 至于那个震撼我的评论,我连回都不敢回,只能说,敢不敢给作者留条活路!肉写一半看到这评论我心都乱了,写不下去了,明天再说(才不是甩锅咳咳)。 56.进入(H) “小曦,”他喑哑道,“舌头伸出来?” 任令曦犹豫了一下,红舌微探。 贺云朝舌尖一卷就勾住她,两条舌头在空中缠绕,搅动时还带着口水黏腻的声响。 他抱着她在木屋里又走了几步,走得时候还不忘挺送腰胯,身下性器的摩擦逐渐提速,好几次都是重重拍打在她阴唇,硕大的龟头顶撞得穴口一塌糊涂,全是飞溅的淫汁,沉甸甸的精囊也抽打在她穴芯。 任令曦实在有些难以想象这是什么样的性爱方式,虽然没有插入,可是未免也太淫荡了。 可是身体很诚实,舌头和他勾勾缠缠,越搅越欢,他最后受不住先深入她口中仿佛要挺进喉咙,歪头从一个角度换到另一个角度,侵占她所有的氧,舌吻太过激烈,他们连呼吸都忘了跟上,很快就气喘吁吁,两个人舌顶着舌粗喘。 “……哈……像这样,”贺云朝眼角微弯,“……不暖和吗?” 岂止是暖和,耳根子都要烧红了。 两人这一刻完全站在了滑梯堡垒的一个入口边,也就是说,他们身前再没什么遮挡,风挟着雨丝吹到裸露的肌肤上,任令曦才意识过来。 “一点也不暖和!你快换个地方——”她都不敢看雨帘之外的景象,心跳简直像是战鼓一样擂起来。 看到她紧张也算是满足了贺云朝的恶趣味,这一次贺云朝从善如流,捧住她往回走,姿势缓和许多,但依然是边走边磨蹭,整个肉柱已经被小穴的淫汁磨蹭得油光水滑,好几次都顶开了蚌肉,抵在穴口蓄势待发。 就算是性器这样温吞的磨蹭,她也舒服得难以言表,只是脑子里一直回荡着一个意识,自己说过不和他做爱。 他是没害过她,工作上是助力,发情时担当工具,对她没要求,自身也不滥情,除了没有坦白身份,贺云朝是个完美情人。 ——可是自己都说过这种话了…… ——好想和他做爱。 ——坦白身份重要吗?如果真的只是床伴的话,为什么要在乎? ——只是床伴?她明明不这么想。 思绪在几个念头之间反复横跳,任令曦不停告诫自己,成年人应该要说话算话。 贺云朝没有让她继续胡思乱想,薄唇重新覆上,一吻热切。 他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可是腰胯没有,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性器摩擦的刺激感让人头皮发麻,几次顶弄都像是已深肏进了她的穴里,然而那儿欲求不满的空虚告诉她,那不过是错觉。 她张开口任他吃咬着自己的唇舌,喘声回荡在雨中小屋。 不过没有用手辅助,单纯凭借腰力蹭穴,贺云朝的阴茎总是不时顶到窄口。 比如眼下,吻着吻着,她就觉得穴口一胀,有什么撑开了那里的肉唇。 堵住了,塞在入口,撑满。 任令曦身子一抖,睁大眼看着他,眼里的警告显而易见。 “就蹭一会儿……不插进去……”贺云朝咬了咬她的唇语气柔软祈求,“没有做爱……只是这里……好暖和……” 越说越离谱,可是声音却越哑越诱人。 取暖什么的鬼话连借口都算不上,谁都清清楚楚。 是舒服的。 她当然知道。 那灼热的阴茎只是一个头戳入肉穴口,她就酥起一阵鸡皮疙瘩。 哪怕现在他也没有拔出去,就这么塞在她穴口,随着他身子一动一动,龟头挤压碾磨,小屄汁水横流,两人性器相抵的地方摩擦生热,难忍的燥热。 他一手托住令曦,一手拿起自己的t恤,垫到了身旁的台子上。 台子只是供孩子钻来钻去攀爬的一个完整塑料构架,令曦坐上其中一个平台,也在承重范围之内。 令曦察觉到身下的垫布,有些意外他这个时候居然还记得她洁癖的小毛病。 办案的时候她会勉强克服,不过平日里她确实不喜欢受这些委屈,和贺云朝在外头发疯已经是破了例。 贺云朝把令曦往台子上一搁,高度正好。 只是任令曦赶忙往后挪了几寸。 就这么几寸,两人相连的性器“啵”地分开来。 贺云朝盯着她挑了挑眉。 “你插进去了。”任令曦努力让自己冷静。 贺云朝不肯让她落跑,握住她的双臂一扯又把她拉回自己身前,她身下铺垫的衣服皱了一圈。 头抵着她的额,贺云朝闭上眼,一贯平稳的声线难抑颤栗,“那不算……连头都没有彻底进去,你这是在侮辱我……” “谁管你——”令曦那个“你”刚脱口而出,后续就全被吞进了他口中。 贺云朝拉着她的手腕推到她头顶,充满荷尔蒙的男性身躯压上来,粗长性器也跟着顶回去。 昏暗小屋里,他有力的臀肌收缩绷紧,一下一下地,鸡巴顶弄她的小屄。 “唔……贺云……贺云朝……” 被侵入的舌头塞满口腔,她只能依稀挤出一点声音。 “你还……唔……” “不做爱……”贺云朝应得极为听话,喘息中,握住她的两只手腾出了一只,捻在她脆嫩的蕊芯上,用指腹快速揉搓,“……只是蹭……暖一暖……” 刚才已经刺激到勃起的阴蒂被玩弄,任令曦受不住挺起腰腹,脚趾蜷缩在半空中。 一声闷吟又被他吃进嘴里。 “嗯……”身下捻搓的频率逐渐将她攻占,火花电流似乎都在他的手指刺激下不停迸闪,头皮已经一阵阵发麻,偏偏他还弓起腰用肉棒戳她湿淋淋的腿心,令曦局促扭身,“不……不行……” 身子在他手里,扭身也扭不到哪里去,只能小范围地扭动,反而变成了性器互相研磨。 很快这一小方天地里,雷雨声已经不再重要,充斥其间的是男女杂乱的粗喘,贺云朝挺动的腰身一次次撞上她的肉缝,整个平台都跟着晃动。 然后又一次地,龟头戳到穴口,塞得严严实实。 任令曦缓缓拉开两人唇舌交缠的空间,酥胸因为急促的呼吸快速起伏。 好不容易又一次顶入,贺云朝抿了抿干涩的唇,小意地在两片蚌肉的包裹之间,杵在穴口轻戳,揉捏花核的手指,比插进去的阴茎存在感更甚,仿佛这样做就不会被她发现。 他低着头,不去看令曦的眼睛,专注身下龟头碾磨穴肉,可是令曦不给他假装的机会,捧住他的脸抬起来—— “……无赖。”她说。 贺云朝一张俊致标准的帅哥脸,怎么都和无赖的感觉扯不上边,可随着两个人关系一步步递进之后,她发现这人从最早的随便,到现在……对她真的很无赖。 贺云朝仰面凑上来亲她,又是耳朵又是脖颈,表情不怎么显,可举手投足都是讨好。 “蹭一小会儿……”他又开始他那一套理论,“……我冷。” 刚才还迫切的顶撞变得温柔,一根肉棒抵着穴碾动,硕大的龟头借着弧度慢慢钻入密实肉褶里,渗出的淫水一直淌到他t恤上。 “贺、唔……” 直到那个头冠隐没在她两腿之间。 龟头塞入肉穴中,贺云朝蓦地松口,倒在她颈窝一声喟叹, 察觉到她又想离开,贺云朝匆忙抱住她的裸背,两具赤条条的身躯紧密偎贴,只有身下没有完全铆合,他努力控制距离,留一个龟头在小屄里感受。 “真没有做……只是取取暖……” 同样的措辞都已经听到耳朵生茧,无奈他的禁箍让她没有后撤的空间,omega敏感的身体又过度投入,甬穴里肉褶抽搐,一吮一吮咬着龟头,连她都有点受不了,掩住了自己的唇眉头紧皱。 “你自己……穿衣服去。” 说完,她的目光又落在自己身下的衣服上。 这话说了等于白说。 “衣服没你暖。”贺云朝小心晃动臀胯,性器往她穴里小心翼翼地蹭,哪有以前那么大开大合的肆意。他贴上令曦的耳朵,止不住喘息间倾吐的热气,“……这里面……舒服……” 他蹭得太慢,让感受变得断断续续,酥了,又不到底,身子好不容易爽一下,马上又散了。 “小穴好软……小曦……”贺云朝顶了顶身子示意,“湿得这么厉害……你听听看。” 借着这句话,贺云朝的下体又贴着她的双腿攒动起来,没有再深入,只是挺着腰抵转,一根硬翘的龟头戳在流汁穴肉上,随便挤一挤都是被湿润包裹的舒适感。 其实外面雷雨交加,哪能听得见什么淫水挤弄的声音,但肉体切身感受,大脑就会紧接联想,周遭一切无关的声响都跟着减弱,令曦听见了…… 被咕唧咕唧搅动的淫水声。 她无声咽了一口,喉咙还是发干。 贺云朝舔吮她的耳垂,那里有些凉意,“冷不冷?” 身子抱那么紧,乳房都被他狠狠压扁了,他还问她冷不冷。 夏日的闷燥原本被雨夜驱散,此刻她沉湎交欢,汗水又微微沁出毛孔,小屋里空气不算清爽,湿热,黏稠,在皮肤表面紧裹不再流动,她原本讨厌这种感觉,然而与贺云朝肌肤相融,身上的黏腻感都变得暧昧,时间拖沓发散,一切恍惚起来。 57.肏弄(二更)H完毕 令曦的身子被圈在贺云朝怀里,闷热的汗水沁在他颈间、胸口,小腹……她不明白这样的雷雨天他为什么还会流汗,出神之际,小屄那里的蹭弄不安分起来,是他加快了磨穴的节奏。 很奇怪的画面,紧拥的两人上身一动不动,下身却小幅度快速顶弄。 他明明插在里面。 还说不是做爱。 不是做爱还能是什么呢?两个人黏黏糊糊拥抱交合,连性器都错不开,快感连绵不绝。 但是,甬道深处更痒了。 她蓦地又摆臀后撤,想要止住自己这荒诞的念头,贺云朝却咬上她的耳朵低喘“别走”。 “不是做爱……” 不知道多少遍听他说。 “是取暖……” 大夏天。汗水湿热。取暖。 连接的性器已经再度分开,贺云朝的手滑到她臀瓣将她扳回来,甚至为了角度将她微微抬离了台面,挺送的阴茎一次次戳弄她的腿心,龟头迅速顶上去,抵着花唇一下滑到阴蒂,又后退重来,按捺欲望这么长时间,他似乎已经失了从容,几下深顶又快又重,她被撞得仿佛花枝乱颤,吟喘失声。 “等一下……贺云……朝啊……” 挣扎间他恰好又是一记深撞,抵住穴缝的肉棒蓦地沉了进去,这一次一入就是小半截,两人忽而静止下来。 灼热的喘息相对,令曦的身子都在抽搐发颤,贺云朝呼吸乱了,仓促抱紧她,腰臀贴近贴紧,那根粗硕的阴茎不容分说,一点点抵着肉褶滑动,最终深深肏进她的屄,亲吻到了宫颈。 贺云朝粗喘着闭上眼。 “你混蛋……”任令曦咬着牙推他,“贺云朝你进来了!” 他进来了还不够,他还托着她的屁股摁向他,非要两个人性器交缠得紧紧实实不留一点空隙。 小穴一下子就被填满,甚至被撑胀,内里软肉哪里管她怎么想,紧裹住鸡巴嘬唆得欢,一阵一阵的致密快感在两人之间蔓延,两具身躯在此刻同频颤栗。 “不是故意的,”贺云朝低头吻她眉梢,“……你信我。” “我就是见了鬼才信你。”任令曦躲开他的吻,“我都说了不和你……”讲到一半就察觉到肉穴里的鸡巴跳了跳,尺寸似乎又大了。 他不依不饶吻她,她转开脸,他就弓身吻她耳朵,但不管怎么动,好不容易插进去的肉棒绝对不肯退出来。 任令曦其实更多是和自己闹别扭,她知道她真要阻止,贺云朝也不可能强要了她,可她无形给了那么多破绽,只有一个原因不是吗? 和他死缠烂打坑蒙拐骗都无关,她也想要他。不是单纯的床伴关系,想和贺云朝亲近,想和他更进一步。 想,又不该想,矛盾感。 “所以说……不是做爱。”贺云朝蛰伏在她体内的性器开始动起来,因为和她抱得很紧,阴茎只能以非常微小的幅度在她穴里抽送,“我们不是做爱……小曦……” 这种安抚毫无道理,一边冠冕堂皇地说不是做爱,一边埋在她小穴里反复抽插。 “这样……”他加深了顶送的幅度,抵在她耳畔的呼吸浑浊,“好暖和……” “在你里面……好暖和……”他暧昧低喘,不经意垂眸瞥她的耳朵,纤细耳骨在昏暗夜色里依旧有阴影错落,于是禁不住又吻上去,伸出舌尖一分一寸描摹。 喑哑的低音极具诱惑性,短短几句就让人脱力,有一瞬间她似乎也有了错觉,他们不是在做爱,只是两具身体在向彼此渴求温暖,任一个人的性器与另一个人交合,冲撞,融化,获得燥热快感。 来自夏夜的,燥热快感。 身体里又是一记满满的顶弄,任令曦闭上眼,努力抗拒心绪迷离,然而贺云朝没有给她缓和的时间,沉身挺送,一记比一记深重,穴里的淫水被肉棒捣搅,随他抽插的频率越来越多渗出穴口。 她忽然挤出一个声音:“……都做了还不想承认……果然是混蛋。” 贺云朝神色一顿。 “那该怎么说?”贺云朝微微收敛心神,他的舌头还在令曦耳际游弋,热气在说话声中洒进她耳道里,“不是做爱——” “是我在肏你。” 任令曦身子有一瞬的僵硬。 他拔出大半的茎身,翘起的前端恰好顶在肉穴斜上方,斜翘的龟头探索甬道口的那一处敏感,滑蹭几下,就又从穴里顶出一汩淫汁。 “像这样,”硬挺挺的龟头终于磨蹭到膣道最脆弱也最敏感的一处,“插进去……” 生理反应让任令曦不可自抑地拱起腰,小腹紧绷,下体一阵酥软。 她的反应贺云朝看在眼里,知道自己找对了位置,埋首对着那一个点前后狠狠挺身抵弄。 很软,她身子很软,小屄也很软,敏感点的肉褶猛戳几下就一片软烂,omega的性器无与伦比,肉褶层层蠕动收缩,吮住他,围剿他,裹得贺云朝腰眼发麻。 她的反应更甚,本来想要还口的心思都被顶散,只能咬着牙不说话。 “感觉到了吗?小曦……”贺云朝说话的口吻,让任令曦想到了今晚的那通电话,他隔着电波信号的时候,也是用这样低哑的声线,说着让人脸红心跳的念白。 而现在,他…… “我在肏你。” 耳根烧红成了烙铁,任令曦固执地不予回应。 “和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就想像这样——” 贺云朝沉身一挺。 阴茎尽根没入,贯穿到底,在她子宫口狠狠顶撞。 “唔——”她一声呻吟。 “……和你做爱。” 贺云朝的手指一路抚过她的肚子,停留在她小腹上,轻轻摩挲。 好像这样,能摸到自己在她体内深肏的形状。 “想和你抱着做一晚上……” 嘴上说得很煽情婉转,身下却又是一记深顶插入她。 “像这样,反反复复插你……” 哪怕紧咬牙关,她的闷哼还是从唇缝间泄了出来。 “把精液都射到里面……” “标记你。” 一对桃花眼凝着令曦的眼睛,他手指抬起来,轻触她眼下的泪痣。 “肏到你哭……” 他动情地吻上那颗痣,悄声告诉她—— “我也不、会、停。” 话说完,贺云朝在她逃跑前,忽而捧住她的后脑,俯身将她压回了台面。 坚劲的腰身前倾,随着他的动作深顶,一口气又挺进了甬穴至深处。 “啊——”被压覆上身子的她惊喘:“贺……你得寸进尺!” 贺云朝偏首想了想,“好像确实是。” “但是……忍不住了。” 一道闪电从天际划过。 短暂的克制全面溃堤,贺云朝迫不及待顺着令曦的耳朵,肩颈,一路舔吻滑到她胸前,急切含住一颗翘立的乳尖。 闷雷炸响,任令曦被压在他身下,乳蕊被含吮,小穴被深插,上下开弓,酥软的刺激感遍地开花,麻痹了大半身躯,怎么挣扎也敌不过快感的侵蚀和他的重量。 结果,还是做了。 窗外电光阵雷,倾盆大雨,提醒她此刻的情境。 她半张红唇,粗喘中沉吸着腰臀,脑中一片嗡鸣。 贺云朝衔住口中乳头狠狠嘬吮,阴茎深埋进她的屄里,就着之前勾出来的潺潺淫水,在她湿滑甬道中渐渐提速,纵身驰骋。 男人赤裸的腰臀顶住她分岔的双腿压磨,昏光下依然狰狞可辨的鸡巴,时不时从她腿心抽出大半截,再伴随他后臀挺送,深深插入膣道。 被顶弄了一晚上的小穴湿泞不堪,含住肉棒可怜兮兮地艰难吞吐,可是那根乌红依旧不见半点软化,出没在两人交连的下体间,黑暗中的插穴不知不觉就快成了残影。 她的呻吟,他的喘声,交织错落,此起彼伏。 突然之间胸口一下愤懑的深吸,刺激痛感过后,任令曦的世界天旋地转,是贺云朝一把抱起她的身子,又让她挂回了自己身上。 任令曦无处安放的双腿只能重新巴住他的腰。 “我要射了……唔。”贺云朝有些不甘,托举着她的屁股,埋头吻她的白皙颈项,他从下而上挺腰肏干,这个角度没办法完全隐匿性器,还能见到一根粗硕肉柱在她身下进进出出, 任令曦还是不肯理他,贺云朝抱着哄着,与她湿吻。 “不气了。” “我的错。” “唔……小曦……”他掐着她的臀肉快速颠弄,“曦曦……” 她心再硬,生理的快意omega还是无法抵抗。 何况眼前是她在意的人。 任令曦搂着贺云朝的脖子,高高低低被一阵插干,丰满的肉臀在他的挺送下前后拍打在他髋骨上,小屋里响起令人脸红耳赤的啪啪啪脆响。 到后来每一记挺身都是她的身体被他捧着上下颠簸,小穴斜着角度在重力指引下,穴瓣开开合合,尽根套弄他的鸡巴。 这样的肏穴姿势,穴芯被肉棒捣搅得酥酥软软,没两下汁水已经四散飞溅在了两人腿腹之间,水声一片。 她还是没忍住,失声叫起来,喘吟一浪盖过一浪,再被他吞没。 轰隆隆的雷声加速了血液异乎寻常的奔流,那一刻她终于正眼看向他。 两个人目光纠缠,这么近的距离下,犹如实质的丝线牵扯住彼此。 光线太暗,她看不清贺云朝的眸子里闪动的情绪,可是她听着他一遍遍叫低喘着她“小曦”。 极致的快慰终于到达顶峰,小穴里软肉猛地一阵翕张收紧,将肉棒勠力绞缩。 贺云朝感受到她高潮那一刻的痉挛,喘息中揽住她的腿根与臀瓣,狠狠几下深捣。 每一记都是托起,落下,仿佛要顶进她子宫里去。 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飘了起来,下一秒,白光倏至。 是真的进了子宫里去。 ——他的精液。 激射中白浊往里浇灌不止,一汩汩涌进宫口,温热感。 令曦还在大口大口地喘气,贺云朝蓦然低首吻住了她的唇。 两人交连的下体间,精水混着淫液,滴滴答答淌落下来。 *** 本来可以明天发,但是为了让你们看得痛快还是一口气写完了。 这段肉其实本来不应该写到底,不然很容易会让人对小曦反感(因为似乎总是纵容贺云朝) 但是这里如果不写完整肉的话,等到小贺身份暴露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想你们应该坚持不住。 总之,不要怪小曦,她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犯了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bushi)。 最后有点没有美感匆匆结束了。本来想写心里挣扎过程逻辑更合理一点,但是试过之后影响肉的观感,还是等肉过之后再思考吧== 小曦不是工具人,只是我困了。 58.名字 任令曦站在玄关处出神了小半刻,这是第三次来他家。 一只手很自然的抚上她后背,“怎么不进去?” 贺云朝已经在她脚边搁置好了一双拖鞋,任令曦低头看了眼,和她上次穿的花纹一样。玄关边上,还放着另一双拖鞋,刚才那个女人穿的。 明明给她穿这双就好,不是么?他本来也不是那么讲究的人。 就像是现在这样,他自己光脚踩在灰色木地板上,湿漉漉的裤管一路拖沓出水渍,而他浑然不觉,低头双手交叉,一下就把脏t恤重新脱了下来,随手抛进浴室里。 任令曦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贺云朝。” “嗯?” “地上都是水。” 贺云朝表情有几分茫然,“我知道,怎么了?” 洁癖患者不能忍,任令曦站在原地发号施令:“你能不能先去洗个澡?” “我想把浴室先让给你。”贺云朝转回身,“地上我等会儿会擦。” “这样不难受吗?”她更多指的还是贺云朝湿溻溻落地上的水痕。 “那怎么办?”贺云朝一歪头,“一起洗?” 任令曦抿唇瞥了她一眼,转身就进了浴室。 贺云朝揉了揉脖子,正准备去给她拿衣服,忽然令曦从门里探出半个身子来,问他:“你还在外面干嘛?” 贺云朝一愣,片刻后失笑,反身跟着进了浴室。 这倒不是什么煽情的邀约,是她觉得比较稳妥的处理方式。也不知道为什么,上一次她来这个公寓的时候,任令曦自觉自己还是挺有边界感的,不会干涉贺云朝的生活,可是今天她好像就有点越界了。 一起洗澡没有电视剧里那么浪漫,贺云朝的公寓不大,没有浴缸,只有一个半大不大的淋浴间,两个人挤在空间逼仄的玻璃罩里,要说正儿八经洗澡,绝没可能。 温热的水花泼在肌肤上,贺云朝拿着花洒帮她冲洗,两人这么近距离面对面,令曦又想起了刚才公园里的一幕,只是那时候,她被贺云朝抱在手中,他们连下身也连在一起。 还这么想着,穴里就抽缩一下,有液体从腿心悄然流出来,能这么大股流淌的当然是他留下的痕迹。 对视几秒她就有些尴尬。 之前把他当做单纯炮友明明更自在一些,现在她却有些不能自洽。有什么好紧张呢,贺云朝又什么都没变,多想的只是自己罢了,只要她不显露出来,两个人的相处也不会变化。 她有意移开目光,“我自己可以洗,你快点冲一冲出去。” 淋浴间又热又闷站了两个人,她脸红了,憋的。 “刚才还做过,”贺云朝轻轻帮她搓洗身子,脑袋凑过来,偏头想吻她的嘴角,“只是洗澡,慌什么?” 她不让他亲,“我可没有慌,我嫌你占地方。” “那可以贴更紧一点,”贺云朝轻描淡写地给她建议,不止是给她建议,他身体力行实践了,高大的身躯靠上来,和娇躯紧紧偎贴,水流从两人之间淌落,都要在紧密的身体间蓄下一汪清泉再溜走,“这样就不占地方了。” 说话的语气缱绻平和,你完全感觉不到有半点进攻性。 任令曦被他挤在角落里,感受到小腹上又顶弄上来的东西。 “你还说只是洗澡?” 贺云朝低头看了看,说:“生理反应。” “你每次看到我就想着做爱,是不是我对你来说就是生理反应?” 目光咫尺之距,她问得很认真。 贺云朝放开她,退了小半步。 “我不知道。” 令曦没什么反应,好像这是她意料之中的答案。 “我是说,”贺云朝伸手捋起湿发,“我确实一想到你就会这样,这点我否认不了,可我以前也没有这样过。你也知道我的abo素质评级是a。” 他说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她其实想听的就只有一句话。 你喜不喜欢我? 但这句话问出来,她就成了在乎的那一个,丧失了主动权。 应该是喜欢的吧?他很黏她,对她也很好,如果对一个人没兴趣,也不会无时不刻想和对方做爱。 他还说过,他心乱了。 但是这些都不是她要的答案,好像她在贺云朝身上,也没得到过几次答案。 任令曦摇摇头,“你想做就做吧,我无所谓了。” 贺云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解释:“我现在没有要做。” 任令曦低头用指尖弹了一记顶自己小腹上的凶器,“证据确凿,口供作假。” 吃痛的贺云朝看了眼她,“任令曦。” “干嘛?你要咬我?”任令曦毫不在意调侃他,“色狗都是这样,逮着谁不是发情就是咬人。” 逮着谁。 他还能逮着谁? 他从始至终就逮着这么一个。 说了多少遍都没用,两人之间有了秘密,他说什么她也不可能信他。 贺云朝顿时觉得自己心头闷得很,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明白。可是转念想想……他又不知道自己要让她明白什么。 他没有见过omega吗?没抵抗过omega发情的信息素吗?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贺云朝单手无力地蹭过被水流淌过的脸,进了水的眼睛红红,看向自己身前不甚在意还在悠闲伸手挤洗发水的她。 莫名的焦躁感。 他忽然一把掐着她的腰,贴上她的后背。 “欸。”令曦惊诧了一瞬,急忙道:“贺云朝!你刚还说你不做。” 他俯下头,靠在她耳畔。 腰上大手的存在感很明显,令曦有点怕痒,挣扎。 “贺云朝,我刚才逗你的,我没说真要做——” 他循着她的耳垂,脖颈,唇面一路游移到了颈后。 蓦地一张口,牙齿抵在了她腺体的位置上。 任令曦身子一僵。 之前无数次贺云朝这么做过,可那时候她心里清清楚楚两个人的角色,他是她的beta炮友而已,怎么都不会有威胁。而这一刻,她有点慌了,不是因为根本不可能发生的标记,也不是因为怕受伤,而是这个动作意味着某种宣示性。 作出这个宣示性动作的人,是他。 omega是脆弱的,与她本身无关,生物学的死理,颈后的腺体是弱点之一,哪怕不是发情期,这里也是omega的敏感带,这种亲密,容易让omega生理兴奋,同样伴随的,是生物体被狩猎的恐惧。 这一切感受,对撞上在她脑海中如今尤为特殊的这个人,细枝末节都被彻底放大。 如果,贺云朝是alpha就好了,可以标记她。 她居然萌生出了如此荒诞的想法。 被标记和标记的两个人,从此以后再容不下他人存在,只能接受对方的信息素,只对对方有感觉,从身体到灵魂都接受不了背叛。 不对,明明她最讨厌alpha,以前想到和alpha亲密都要呕吐的她,怎么会甘于让自己成为alpha的禁脔?就算这是双方对等的约束,可却是由alpha施加的契约,这根本就是堕落,任令曦。 幸好贺云朝不是alpha。 贺云朝的齿尖一度陷入她颈后的皮肉,舌头轻盈舔舐在她皮肤上,好像扎针前棉签擦拭的酒精,让任令曦瑟缩了一下。 她想起今晚贺云朝让她标记,自己实打实狠狠咬了他一口,那应该很疼,但贺云朝也给她咬了,有来有往才公平。 任令曦紧紧皱眉隐忍,等着马上就要加深的刺痛感。 然而,等了许久,她没等来牙齿的刺入,等到的却是唇舌暧昧的深吮。 他,抵着她的后颈,深吮。 “贺云朝……”她抚上腰际贺云朝的手指,肩头微瑟。 他没有回应,依然在她颈后投入,那里一小块皮肤上传来的吮吸感很强烈,配合舌舔,她还是隐隐作疼,但是又和皮肉疼痛不一样,这种稍许的痛感里还充斥着快慰。 皮肤之下毛细血管破裂,身体却在这种摧毁中亢奋到发颤,过电感游走全身。 水流哗哗冲刷在两人的身体上好一会儿,贺云朝才睁开眼,松口,垂眸,端详着自己留下的“杰作”。 紫红色的一小片,证明这个位置有人占据过。 令曦还是半低着头,胸口起伏不定,努力想佯装镇定。 “好了吗?” “太浅了。”贺云朝说。 任令曦当然知道他刚才在做什么,抬手摸了摸,“怎么可能,你那么用力。” “过两天就会消失,”贺云朝的嘴唇比她的指尖先贴上去,“要不然再加深一点。” 任令曦推开他,“我的牙印也会消失啊!” 本来就不是真的标记。 “那你到时候再给我留。”贺云朝说。 已经转身面对着他的令曦有些无语,“你这是干嘛?我又干嘛要咬你。” 没有任何意义。 “你自己说的,”贺云朝懒散地翘起唇角,“逮到谁就咬人。” “……?” “我们一个发情,一个咬人,没有生殖隔离——” “这才合理。” “贺云朝你……” 浴室里欢腾起一阵水花飞溅的打闹。 客厅里贺云朝忙着摆弄电脑链接,任令曦刚把头发吹干。 余光注意到浴室搁板上放置的一条银色铭牌锁骨链,记忆里第一次在hunter17看到贺云朝的时候,他戴的也是这个,他似乎时常把它戴着,只有偶尔需要高强度活动的时候才不戴。 好奇心使然,加上贺云朝这么摆放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意思,任令曦伸手拿了起来—— “tomylove(致吾爱), thereisacrackineverything,that'showthelightgetsin. (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铭牌上还有一个名字——贺翎。 铭牌链有点旧了,但可以看得出来是很精致的做工,而且被养护得很好。任令曦看着这个铭牌愣神许久,直到外头贺云朝起身,她才将铭牌匆匆放了回去。 贺翎是谁?难道贺云朝不是本名,贺翎才是他的真名? 这并不奇怪,毕竟他身上的秘密,已经不差这一个了。 那么,这条铭牌链……又是谁送给他的? 怀揣着疑问,令曦回到了客厅。贺云朝已经调整好了电脑,见她神情有些恍惚,以为她是累了,于是和她确认道:“你确定今晚还要看?” “要。”令曦说,“早点找到线索,早点解决案子,我自己已经抽空看了三分一了,如果加上你,今晚应该就能看完。” 贺云朝不知该怎么说,他就知道“看监控”这个借口,在她这里一定会被当真。 一扯上工作,她好像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累。 不过,这大概也是她让他觉得可爱的地方。 贺云朝思考微微停滞了一下。 波澜不起的神情是他一贯的伪装,他这一瞬间的小小断档,眼前的任令曦当然没发现。 两个人窝在沙发上一人一台笔记本电脑,看了快两个小时,时针已经转到了午夜。 看监控视频是非常费眼力和精神力的事情,白天工作时看就足够折磨人,何况晚上这个点。任令曦这几天连轴转地加班,工作也一直没落下,今晚淋了雨,更别说还有公园那一出小插曲,体力完全透支了,不知不觉已经缩在沙发角落,头枕着沙发靠背睡去。 贺云朝按下视频暂停,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开。 他看了看她,又瞥了眼客厅的灯,拿过遥控将灯光调暗,落地灯很快淡作了夜灯的暖光。贺云朝把她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也合上搁到一旁,随手扯来薄毯为她盖上。 令曦还睡得很香,呼吸匀缓,白日里雷厉风行,一点都不肯服软的性子,眼下全都被收敛起来。她蜷缩在沙发中,骨架很小,却不干瘪,身上该有肉的地方有肉,紧致健康,抱她在怀里的时候,他就这么觉得。 如果不提个性,她拥有omega中最出色的条件,这样的人即便是进军演艺圈,或者找一个富贵人家捆绑,也能轻轻松松获得躺平的人生,这也是大多数omega的选择,更别说……她本就不简单的家庭背景。 整个联邦的omega群体只有十分之一,她这样的人到哪里都会是珍贵的存在。 可她偏偏要隐藏起自己最稀罕的条件,用先天注定弱小的身子去和现实对抗,而且她做到了,认真且优秀,根本看不出来是比他还小了两岁的omega。 目光幽邃,落在她脸庞,贺云朝端详面前这张骄艳明媚的脸。 不知不觉伸手,指尖点向那颗泪痣。 但也没有真的碰上,而是即将触及之前,停了下来。 手指没碰到,她的眼睫却似有所察,酣眠中微微抖颤。 心里好像有一处柔软被戳中。 与她一臂之距,贺云朝的手还搭在沙发靠上一动不动。 他歪头靠上手臂,难得像现在这样静下心来。 像这样全神贯注守着一个人。 窗外大雨又起,噼里啪啦豆大的雨点敲打玻璃,屋内一片静谧。 他居然,还挺享受这一刻的。 明明以前一直不喜欢有人侵占他的生活。 明明想,这一次尽早把任务结束了,离所有人,越远越好。 [是不是我对你来说就是生理反应?] 贺云朝侧着脑袋,又想起她问这句话时的表情。 他明明有很多方法可以回应这个问题,可是最后只是说了一句——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任令曦。 他看着她,胸腔酸胀。 ——我不知道。 指尖抚触到了那颗泪痣,目光流露出一瞬的着迷。 他胸膛起伏,唇沿溢出一口长气。 贺云朝忽而翻身,缓缓向她凑近。 好像……依稀还能闻见她身上小苍兰香的味道。 喉头发干,连带薄唇也没了润色,他下意识抿了抿,那个从来措置裕如的贺云朝,此时此刻竟有了几分仓皇。 阴影像是有了重量,一点点拢上她的身子,收缩两人之间的距离。 直到他靠到她额前,她突然张开了眼。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不自禁,好像,此刻,也全都映入她的瞳孔。 他从她眼中看到了自己。 她轻轻眨动眼睑,他却无话可说,视线有如实质,将两端的彼此一点点抽紧。 她好像懂了什么,眼眸弯弯,连同嘴角微微勾起。 心跳陡然失控,贺云朝挫败地低头,一弓身,狠狠将她压进沙发里吻下去。 煮好的咖啡缓缓注入马克杯,贺云朝盯着杯中的旋涡发怔。 “贺云朝。” 他转过头,“嗯?” “抱歉,我之前……看到了你放在卫生间的铭牌链子。” 贺云朝拿起咖啡走到沙发前,将其中一杯递给她,“没什么,我平时戴的时候你不是也能看到。” 任令曦捧着咖啡,盯着他欲言又止。 贺云朝喝了一口咖啡,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从杯沿睫梢微抬,“你想说什么?” “……贺翎是谁?” 贺云朝的表情一瞬间有些微妙。 任令曦当然看出来了,“我也有想过你可能连名字都是假的。” 眉睫阴影沉下来,贺云朝伸手揉了揉眉心,倒也没有过多紧张,就是嘴角抿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就是想……到现在为止,我跟一个连真名都不肯告诉我的人这么亲近,真的好吗?” “别想太多了,我的真名就是贺云朝,”贺云朝顿了顿,“贺翎——” “是我爸。” 59.过夜 任令曦确实没想到这个答案,表情微讶,“……是我想多了,我不知道这是伯父送你的礼物。” 贺云朝捧着咖啡杯,眼睑依然耷着,可之前脸上不以为意的那一分懒倦不见了。 “是遗物。” 三个字让任令曦神情又僵硬了片刻。 “对不起。” “没什么,生死本来就是人最不可控的事情。”贺云朝唇梢淡抿,“但还是会想要留点纪念证明这个人存在过。” 他很平静地抬起头来,“至少我很幸运,他是一个很优秀的父亲。” 这一瞬间,任令曦有了很真切的负罪感,怪自己为什么会提及这件事。虽说贺云朝平日里对什么事情都好像心不在焉,这种平静已经是他的惯性,然而她知道此时此刻的他不同,他主动的自我暗示,和之后反常地追加弥补,都没法对应上他的平静。 这种平静更像是水面下冰层早已化开了的冰山,表面不为所动,实际上内里早就动摇,只是因为冷硬的冰山太庞大了,才会让人无法轻易察觉。 贺云朝坐在她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想了半天,才对他伸出一只手,想着人心情不快的时候,哪怕只是一只援手的安抚也是好的。 他挑了挑眉,“怎么?” “算了。”用意没被理解,任令曦尴尬收回手去,“所以你上次说家里逼你来调查科……” “嗯,当然还有家人,只是闹得不怎么愉快,进调查科是和家里最后的约定。” 她点点头,虽然很想多了解一些贺云朝的事,可越是听他不以为意的回应,越是觉得不痛快,往常这个时候,她只有一个选择—— “不说这个了,工作吧。” 任令曦一觉醒来是早上六点,昨晚忙到后半夜被贺云朝强行安排回房睡,也只睡了三个多小时。 可是生物钟如此,这段时间糟心事太多,不仅是工作,还有和贺云朝之间的瓜葛,她一到点就醒了。借着落地窗外那因为雨天而半明半暗的天光,任令曦绕到沙发前,贺云朝搭着一双大长腿躺在沙发上,不知道睡了多久。 咖啡桌上放置的电脑贴着一张便签,上面标注着几个数字,她看了一秒,猜想应该是视频的时间点,原本还尚在混沌中的脑子倏而清醒,她很快坐到他边上,打开了电脑视频察看他写下的时间。 任令曦的办事效率很快,没过多久就已经写好了报告,她把最后一张放大好的视频截图保存,然后向鉴证科的分析师递交了申请。 这几个时间轴里出现的某个人看起来确实最符合他们之前的推论——只身去了购物中心,呆在视野最好的快餐厅将近两个小时,之后也没有逛其他地方买任何东西,去过三楼西北角的走廊,唯一可惜的是,由于视角盲区以及停车场部分摄像头损坏的原因,并没有看到这个人最后是怎么离开的。 令曦一边沉浸在思考中一边不经意回头,被侧躺在她背后睁着一双眼睛看电脑的贺云朝吓了一跳。 “吓死我,”她舒了一口气,“你什么时候醒了?” “刚刚。”贺云朝还维持着那个木头人的姿势一动不动,眼睛是睁着,脑子好像闭上了,反应极为懒钝。 令曦都不知道他到底几点睡着,但肯定不比她睡得多。 他现在像只死鱼瘫在沙发上,头发横七竖八极为潦草,要不是那张五官自带加分项的脸综合了一点邋遢感,她真的很怀疑这个人的精神状态。 令曦抿着嘴想笑,忍得很痛苦,顺手帮他捋了捋杂草一般的头发。 “辛苦了,我已经交了报告,剩下的可以等你醒了再谈。” 他忽然朝她蜷缩过来,闭上眼偎在她腿侧。 头发已经被她理得差不多了,唯独就是有那么一撮呆毛得定型才行,不过即便顶着一撮呆毛,看到这张脸,她还是会不自觉心跳微微提速。 她清了清嗓子,低头瞥腿边猫着背的贺云朝,用手推他,“你去床上睡。” 贺云朝的眼睑动了动,她也看不见。 可她好像意会,“别想,我抱不动你。” 贺云朝:“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 任令曦:“……” 贺云朝察觉到了她的安静,睁眼,发现她的目光不知何时落在自己两腿间,于是无助地按了按额头,“这是正常男人早上会有的反应。” “可你刚熬的夜,一天到晚到底哪里来的精力?” “其实刚才看了你很久。” 嗯?她有点跟不上谈话节奏。 “一早醒来看到你坐我身边,全神贯注在工作的侧脸,”贺云朝遮着眼眶仿佛自言自语道,“……会很有欲望。” 天色微亮,她就坐在他身前背对着他,电脑屏幕柔和的光照出一张宁静而专注的轮廓,因为刚醒,她还有一些睡眼惺忪,却依然勉强自己打起精神,和平日明艳凌厉的那个她不一样,但一样吸引人。贺云朝自己都记不起到底看了多久,好像从她走到沙发前开始,他就已经醒了……他通常睡眠很浅,除开和她一起睡的时候。 任令曦被一通亦真亦假的话说得有些不知所措,又不想表现出来让他知道,只能轻嗤一声,“你前半句和后半句逻辑都不通。” 贺云朝放下手腕,目光在她脸上停顿。 “你不觉得认真的人很有魅力吗?” “所以……”她顿了一下,“这应该算是在夸我。” “嗯,”贺云朝手捂胸口庆幸,“好在你意识到了。” 她先一步站起身来,“我去洗漱,你睡吧,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今天申请调休。” “不要。” 她转过头。 贺云朝摸摸脑袋跟着站起来,“我再眯一会儿,你八点叫我,到时候我跟你一起上班,你开车的时候我再补个眠就好。” 他拖沓着步子越过她时,还顺势亲了亲她的眉梢才走开。 “早安。” 等他进了卧室,任令曦还是一脸平静,许久才长长吐息一声。 贺云朝刚进卧室没几分钟,令曦忽然走了进来——卧室门虚掩着,她想都没想推开,结果听到一声喘息。 喘息暧昧色气到了极致,也因为她的打断消失得很突然,床上的贺云朝和门边的她面面相觑,任令曦有些尴尬,往后退了一步,打算重新带上门,嘴里还十分体贴地说了句,“你继续。” “你回来。”贺云朝无语。 卧室没有拉开窗帘,只能借着门外流泻进屋的光。令曦走进去,床上贺云朝赤裸着上半身,身下盖着薄被,胸腔伴着他的喘息明显起伏,任令曦下意识多看了几眼。 “我是想看看你睡了没有,如果没有的话问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我做早餐。” 贺云朝怎么想得到自己是被这么无聊的理由打断,把头埋进枕头里闷哼,“没忌口。” 原以为说完她就要走了,可是令曦却反而迎上前,坐到床边。 “什么时候做这种事你还会避着我了?” 贺云朝转过脸来。 “不想让你觉得我把你当处理生理反应的工具。”他撇撇唇,“我又不是没手。” 任令曦垂眸道:“手……好用吗?” “挺好。”贺云朝只盼她能快点出去,可是话音刚落下,眉梢却微微一扬。 薄被下,此刻同样隐没了她的半条手臂。 很快深蓝色的被面缓缓鼓动起来。 “这样呢?” 贺云朝的桃花眼微微耷下了眼睑,双眼皮的弧度随着睫梢抖颤。 喉结随着呼吸滑了一个上下,被子下他的手抚上她的手背。 “……稍微……重一点。” 喘息从口中溢出来。 “嗯……” 明明什么都没看见,任令曦只是盯着他的脸,却觉得血液好似在体内逆流而上,心跳聒噪,体内莫名涌动起发情期才会泛滥的燥热感。 她的视线停留在贺云朝的唇上,另一只手的指腹轻轻抹上他干涩的唇。 还是很软,也很热。 拇指指腹压磨了小半刻,她忍不住俯身以唇代指,重新碾吮。 …… …… 一早上两人生生忙出了大半天的效果,踩着点才赶到了调查科办公室。 她飞快整理好需要的资料,打算去找余sir报告一下她和贺云朝今早的发现,却发现整个二组都不见了,余sir办公室里也不见人影。 “孟娜,余sir呢?”她往警司办公室抬了抬下巴示意。 “哦,开会去了。” “开会?这么早?” “对啊,你不知道吗?二组终于把那个棘手的案子搞定了——” “他们抓到了那个连环杀人犯k。” 60.博弈 观察室内,四人在单面玻璃前站成一排,看着审讯室桌旁坐着的男子。 年轻的男子拷着手铐,双手搁在桌面无趣把玩,不时还抬头打量四周,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犯重罪被逮捕而有丝毫的恐惧,反而从他的嘴角还能捕捉到几分不屑的神态。 “从心态上来说,很符合一个连环杀手应该具备的心理素质。”董向峰开口对余sir说道,“刚才的审讯你也听到了,这家伙对自己犯下的几个案子了如指掌。” “现在只要等着到时候费丞来指认一下,再让k供出剩下的细节,案子就基本成了。” 余sir背着手紧盯审讯室里的嫌疑人,没有回应董向峰,须臾,他眉头皱起来,“令曦,有没有想法?” 任令曦就站在余sir另一侧,和董向峰相对,听到余sir的召唤,很快回答道:“我没有参加这次的缉捕行动,刚才的审讯也只听了一部分,不好判断。不过那天下雨,外加是在巷子暗处,袭击很突然,师父当时在笔录的时候也说过并没有看清对方的样貌。” 旁边的董向峰冷笑了声,但是什么话都没说。 任令曦垂眸沉思。 警方逮捕这个名叫冯铭的人,决定性证据是一根狗毛。 二组现场取证时在第七具受害者尸体上找到了一根狗毛,而受害者对猫狗过敏,平日里更是和小动物保持距离,这根狗毛的出现就很突兀。因为宠物毛很轻,如果只是随风飘来的毛发,也并不是没可能——但这根毛有大半部分嵌入受害者后颈被挖空的腺体血肉里,更像是凶手在处理尸体过程中,身上沾着的狗毛不小心蹭入尸体的意外。 而这一次的弃尸现场锡北河堤更是平日人迹罕至的地方,杂草丛生,基本不会有人来遛狗。 二组根据一根狗毛查到相对稀有的犬种后再进行宠物登记信息筛查,与一些网上高度关注omega连环杀人案热帖里的id以及黑市芳菲的购买者信息做了交叉比对,最后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当前掌握的情况是,冯铭近期的电磁信息痕迹也很符合最后一个受害者被抛尸时的行动轨迹,据说捉到他时,他还在家中电脑上寻觅新一轮的作案地点,桩桩件件联系起来,对方的嫌疑确实很难撇清,最关键的是—— 他招认了,甚至描述了其中一件杀人案的详细过程。 这样情况下,他被确认为凶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问题是,目前还没有找到他第一犯罪现场,亦或者是他处理尸体的地点,至少冯铭家中,并没有查出任何血液反应,而他也不肯说明。 任令曦仔细观察单面玻璃另一头的冯铭,和今早找到的视频中的人物形象作对比——那个监控视频里的角色也只有几个一闪而过的角度,视频里的人戴着兜帽看不清脸,还要等鉴证科处理,但从身形上而言,差别不是太大。应该说,那个视频里的人,和眼前的冯铭,都是非常大众的身高体型,没有什么特色。 她总还是觉得不对劲,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的贺云朝,他安静地注视着嫌疑人,表情看不出什么异样,却也和她一样,眼神里带着迟疑。 “余sir,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申请一对一审讯。”任令曦忽然开口。 冷硬的审讯室里,墙壁的黑灰色与肃杀的格调相得益彰,只有顶上亮着一盏灯。 门打开,任令曦拿着资料走了进去。 起初的审讯和之前并无二致,任令曦再度询问了对方杀人动机,锁定目标的方式,行凶手段等等,冯铭答得随意,但也没有任何问题。最后令曦打开文件夹,将受害者现场陈尸的照片一一排开,再将陈尸地点的远景照片也一一放上,随后点了点桌面—— “请按照你的行凶顺序,把受害者和抛尸地点对应摆好。” 冯铭看了眼照片。 和之前审讯时警官提供的受害者照片不同,不是尸体的大头照或者受害人生前特写,而是尸体位于抛尸现场的某一个角度被拍摄的照片,有些根本看不清,抛尸地点的图也是远景,并不能直观看出是否和受害者所处是同一个地方。 冯铭的手指在照片上随便拨拉了几下,舌头顶了顶腮帮子,眉毛跟着皱起来,“这啥啊这些照片。” 任令曦:“虽然照片里受害者的样貌不是一眼就能辨认出来,但这些人是你亲手处理的,这些远景也是抛尸地点的必经之路,如果你去过,应该不可能认不出。” 冯铭瘪了瘪嘴,“搞这么一出有什么意思,我认都认了,你们还要玩出花来吗?”说完他身子前倾,把目光打量到了眼前的令曦身上,“警官,之前没见过呀,是不是故意找你来迷惑我?” “警官长得这么漂亮,我还真的对你很感兴趣……”他的手臂拉长,手指从照片转移到了令曦眼前,想要抚摸她放置在桌上的手。 任令曦根本没看她,只是低头审着文件,另一只手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匕首,在手里转了一圈,倏地戳在距离冯铭的虎口一寸之距的位置。 跟前的冯铭被吓了一跳,双面镜后的董向峰也被吓了一跳,猛地呵斥道:“她带那东西进去做什么!而且审讯室怎么可以带凶器?!” 余sir瞥了他一眼,“嫌疑人都没你着急,你慌什么?” 董向峰说:“余sir,她这可是违反规定啊!” “知道知道,”余sir摆摆手,“违反都违反了,只要她不捅嫌疑人一刀,出来再罚就是了,现在打断也影响审讯节奏。” 董向峰不可置信地瞪眼看向面前的上司。 另一旁的贺云朝想笑又不敢笑,只能佯装镇定地偏过脸。 这一招很管用,过了半晌,冯铭缩着下巴把照片组合排序弄完了。 “这都挺长一段时间的事儿了,我也不一定能记得很清楚。” 令曦审视的目光一一从他排序好的照片上扫过,并没有给任何评价,只是随口说道:“你知道两个月前,你曾经差点害死一个警察吗?” 冯铭耸了耸肩:“知道,男警官嘛,捅了他三刀。” 话音刚落下,冯铭忽然忐忑起来,目光焦点落在她手中的匕首上。 同一时分,玻璃另一边的人面色也跟着一沉。 董向峰眉心皱成了“川”字,“她不会是想要给费丞报仇吧?” 余sir没开口,不过沉默不语许久的贺云朝倒是说话了:“费前辈还没死。” ——不至于不至于。 嘴上安抚,提到“费丞”,一想起两人之间的关系,贺云朝还是有一丝不安。 而这一头的令曦忽然把匕首调转了方向,把柄面向冯铭,刀头冲着自己,搁在冯铭面前的桌子上。 “起来,把我当做他,跟我比划一下,你捅了他哪里?” 冯铭猛地拧起眉:“你有毛病吗?” “不记得了?” “……记得,怎么不记得,”冯铭没有动匕首,在身上几处比了比,“就这三刀,可以了吧,这还需要拿匕首比划?” “我需要知道的是你当时的攻击方式,告诉我你这三刀是怎么出刀的。”任令曦站起身,手指跟着她的移动从桌面滑过,她神情冷漠地走到他跟前,缓缓俯身,冷冽的目光如刃,刺入冯铭眼中,“还是说,你连刀都不敢拿?” “隔了这么久的事情谁记得住?!” “正手反手?正面,侧面,背面?从下往上,从上往下?你一样都记不得?” 冯铭下颌线紧绷,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桌面的匕首。 “要不然你就承认吧,你其实什么都不懂,只是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你他妈……” 任令曦猛然一脚踹在冯铭身下的椅子上,冯铭失去平衡,狼狈跌坐在地,因为手被拷住,身子一歪,还摔了一个狗啃泥。 “屁话那么多,”令曦斜倚着桌沿,抬起下颚觑他,“该放的时候连个声响都没有。” 冯铭怒火中烧,情绪激动,一阵大喘气。 令曦嘴角冷冷一扯,声线沉落,充满压迫感地命令:“你连这样都不敢反抗,凭什么杀人?给我起来!” 冯铭勉强爬起身来大吼,“你把我手拷着得意什么?!有本事你摘了我手铐看我不捅死你!” “好。”令曦二话没说掏出手铐钥匙给他解锁——大概进来之前她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刻。 “不是,这绝对超过标准审讯的限度了吧?”董向峰惊愕,“余sir——她这样必须叫停!万一她或者嫌疑人有任何意外,我们谁担得起!!!” 这一次余sir脸上也浮现起担忧,嘴唇嗫嚅片刻,但还是没发声。 审讯室里冯铭被解开手铐,第一时间伸手抓向匕首! 眼见余sir犹豫,董向峰猝然转身要冲出去,谁知才刚跨出一步,有人身形一闪,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小子给我让开!” 董向峰面前的贺云朝目光闪躲,忙又后退两步,两臂一张,仓皇堵住了出去的门。 “令曦姐、令曦姐肯定有她的意思。”他一点头,像是给自己的想法予以肯定,“董哥你要不再等一等……”然后在董向峰的瞪视下声音越来越怂,连忙搬出救兵,“余sir也还没说话……” 他们这边还在僵持,对面的变化就在一瞬间! “是你自己要我示范别怪我!”拿着匕首的冯铭一下冲向任令曦,其实他也没想真在审讯室对一个警官怎么样,但就是想让对方吃点苦头吓吓她,让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惊慌失措和他求饶,最好再划了她的脸,反正到时候也可以是说是她要求他做的,他只是一时失手。 然而冯铭一刀猛刺看似凶狠,令曦却连站位都没挪,只是一脚后点让重心落稳,一掌猛然拍向对方面门,另一只手行云流水地反手一错,如蛇信般绕上对方的手臂,径直将他的握匕首的那只手格挡开去。 冯铭被这一拍拍了个眼冒金星,踉跄连退了几步,差点撞上后头的墙壁,拿着的匕首的那只手在空中直晃荡。 “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想想你那天怎么将一个警官捅成重伤的。” 任令曦的淡定反衬出冯铭的难堪,他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样防备,我怎么可能轻易刺中!” 任令曦一手托着下巴,指尖抹了抹唇,“所以上一次你是偷袭得手的是吗?” “我……记不得了。” “行啊,”任令曦转过身背对着他,“可以验证一下,你来。” 观察室这一头董向峰面色铁青,连余sir都看不下去,低头摸摸眉毛,只有贺云朝不动声色,平和的目光由始至终没有从她身上移开,眼角隐隐匿着一丝笑意。 眼见任令曦狂妄到这个地步,冯铭再一次猛然逼近—— 哐啷。 结果不言而喻。 令曦把握的时机很准确,一记干净利落的回身反击,冯铭连匕首都握不住,刀身掉在地上,发出金属声响。 甚至脖子还卡在她手里。 冯铭脸憋得通红,令曦确认他没有还手之力后才松了手。 但是手腕还被她压着,令曦欺近他,眸光步步紧逼,冷道:“两次了,无论正面还是偷袭你都近不了我的身,又怎么可能伤到我师父?” 冯铭咽了一口口水,“也、也要看环境,你刚才还是有防备。” “你知道吗?”令曦偏首,“就算是偷袭,按照你这个出刀方向,右手惯性是刺不出我师父受伤的那个伤口角度——” “k其实是左撇子。” 冯铭顿时瞳仁收缩,忙道:“我那是手受伤了,那时候情况紧急才用的左手——” “喔,”令曦忽然笑起来,笑容如初阳明媚一绽,“那再告诉你一件事。” 冯铭差点被她的笑蛊惑失神, “刚才那个结论……” “我编的。” 似曾相识的一幕让单面玻璃后的贺云朝冷不丁笑出声,收到董向峰警告的视线才尴尬低头,结果他这边刚停下,那边余sir也没克制住笑了一声,董向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冯铭重新被拷上了手铐,任令曦让他乖乖坐到桌前。 “我随便说k是左撇子,你就莫名给k加了戏,意志这么不坚定,还想做连环杀人犯?”她绕回对面,“另外,按照你刚才的那种匕首握法,根本不可能刺出那么稳和狠的三刀,让一个出色警官受重伤,你应该连匕首都没用过。” 冯铭已经垂下了脑袋,无话可说。 任令曦的手从刚才他排出的照片上点过。 “这几张照片,你全都排对了。” 冯铭闻言又抬起头。 “毕竟有几张和场景之间的效果真的很明显,你看起来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对照组合上面。” “所以,”任令曦双手支着桌面,向前倾身凑近,“哪怕它们根本不是你犯罪现场的照片,哪怕它们被调换了场景,你也没有分辨出来。” “我想问问,作为一个每个犯罪现场和抛尸地点都要精挑细选,每一具尸体都要精心处理干净,连抛尸地点都会认真布置的连环杀人犯,为什么会认不出自己杀的人和抛尸地点,是不是一张合成图片?” 此时此刻,除了桌那头的冯铭,玻璃另一侧的董向峰也是面如死灰。 连余sir的表情也沉重起来。 凝重的氛围下,观察室忽然响起一阵手机振动声。 董向峰和余sir正要掏口袋,贺云朝赶忙颔首致歉:“抱歉,是我的电话。” 他很快退出了观察室,一路疾走到室外,接通来电。 [目标确定,明天下午两点半,暨山机场。] 贺云朝温和的目色眺向远方高楼,随即眉睫一落—— “收到。” 61.绝密 在与余sir、董向峰交流结束之后,任令曦先一步离开了观察室。 恰好回去的路上撞见匆匆回来的贺云朝,她眄了他一眼,随口道:“什么电话还那么神秘兮兮地要去外头接?” “某个神秘兮兮不方便让人听到的电话。”贺云朝毫不避讳地“坦白”。 “啧。”任令曦根本没继续追问的欲望,反正知道也是一个结果,她夹着资料文档眼也不斜地往办公室去。 “审讯结果怎么样?”贺云朝连忙跟上她。 “刚才你都不在吗?” “差不多听到你告诉他合成照片的那部分,”贺云朝说,“那之后对方有没有坦白自己为什么要为k替罪?” 那之后其实令曦就退出审讯让董向峰的二组接手了,毕竟她之前能说服老董让她一对一审讯的原因,也是用自己和师父曾经与k有过交际这个借口,既然已经让对方显出原形,那后面的掌控权当然得交回原主手里。 “他不是为k顶罪,”令曦梳理了一下刚才最后旁听二组审讯冯铭后得到的讯息,“他是自作主张想要代替k。” 贺云朝微微挑眉,但表情似乎并不意外。 “他看起来确实不太像被迫的,还急于证明自己。” “昨天临下班前刚批捕,凌晨老董就去抓了,一些证据还来不及核实,看起来他压力也很大。”任令曦继续说明,“被抓的那家伙自述他是k的忠实追随者,一直关注k的案子,加上还是个黑客,之前在暗网的一个聊天室和k意外联系上了,询问了k很多案子细节,所以案件很多内容他说的都能对得上,但是大部分都是调查科现在也掌握了的资料,只是没有对外披露而已,至于第一犯罪现场或者尸体处理的部分,k没有告诉他,他自然也无从作答。” “可是狗毛的物证是怎么回事?” “最后一个案子是他利用黑客技术黑进了k的电脑,找到了一些k前期踩点抛尸地的线索,所以去了锡北河堤蹲点探查情况,但是他称他去时k已经不在现场,只剩下一具被搁置的尸体,当时他就忽然有了取而代之的想法,把自己身上沾的狗毛手动塞入了受害者腺体腔,那以后还在家里做了很多诱导性的布置。” 说到这里令曦揉了揉眉心,“真不知道现在的人都在想什么,还抢着当凶手。” “应该是个经常被人看不起,想要证明自己的人吧,”跟随她的贺云朝道,“这种圈子都是强者为尊,他想搞出一些大动静让人刮目相看,那比较——”贺云朝皱眉斟酌了下措辞,晃了晃手指,终于定格,“酷?” “你还真懂。”令曦睨他一眼。 “我还年轻,了解年轻人心态。”贺云朝朝她莞尔一笑,非常乖巧。 “用词就挺土的,大叔。” “友情提示,比你大两岁要叫哥哥。”贺云朝依然用他那归类于下属谦卑温驯的语气提醒她,跟在她身后不急不躁。 任令曦这一茬没回话,步子微顿,挑了他一眼。 “嗯?” “——但是令曦姐你不用叫。” 贺云朝真的是送得快怂得也快。 令曦收回眼神没理他,“他打算事后再翻脸跟人证明警方无能,在黑客圈子里连公布事件的程序代码都写好了,想要造一波大的,估计如果成功,哪怕因为扰乱警方办案秩序入狱他也会偷着笑。” “那之前他追踪k留下的线索呢?” “没了。”令曦说,“我们也是第一时间觉得这最重要,可是他说就在他研究k的线索数据后没多久,黑入的木马程序就被发现,不仅是他黑入的地址被反追踪程序隐藏,就连他下载来的文件也被植入了木马,他的硬盘直接损毁了。” 贺云朝有些意外,“k也是黑客?” “能接触到暗网的人,有这种技能也不意外。” “嗯……一个黑客连环杀手,buff迭满。” 在马上要回到工位落座的前一刻,任令曦忽然停了下来,面露迟疑。 “怎么了?” “如果你是一个严谨的连环杀人犯,发现自己电脑被人骇入的情况下,你还会去同样的地点抛尸吗?” “自然不会。” “可是你不仅去了……”任令曦直勾勾盯着贺云朝,“你还打破了以往的抛尸方法,仓促丢弃了尸体,看起来好像被人发现所以逃跑……” 贺云朝被她看得有些发毛,“也许他是真的被人发现了——被冯铭?” “贺云朝,冯铭壮吗?” “普通beta男性的体型吧。” “监控视频里那个人,就当他是k,体型跟冯铭差不多,但他是先手。”任令曦思考道,“作为一个连环杀人犯,面对可能掌握了你犯罪证据威胁,对方也没有体格上的优势,你还可以先手有准备,你不想杀人灭口是想先逃走?” 贺云朝一怔,“你的意思是……” “他本来应该是想要杀冯铭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被打断了。冯铭发现的时候那具尸体就已经被抛弃,k离开了现场,所以他才逃过一劫。” “问题是,他被什么打断了?如果是一通电话,他至少可以布置完现场再走,如果是人……这不是他本来的计划吗?对付完那个人之后,他更不可能就放置自己的‘作品’不管。” “除非,”贺云朝和她对上视线,“那个人对他有更大的威胁。” “要不他是真的逃走了,要不就是他成了那个人的猎物。” 令曦匆促扔下文件转身,“我需要去和余sir他们重新探讨一下,你也跟着一起来——对了,芳菲仿制品的案子,有了关于包昌达的新线索,明天下午你可以跟我一起去一趟?” “呃,我刚想和你说,之后三天我可能要请个假。” “请假?” “对,很重要的事情,我没办法缺席,我会尽量在一两天里赶回来,三天是个预估时间。” “……”任令曦垂了垂眉眼,“刚才那通电话?” 贺云朝安静了小半刻,随即坦承:“对。” “贺云朝,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任令曦抬眸直视他,“因为你之前工作帮了很大的忙,所以这一次我不过问你去哪里做什么,但是你影响到了调查科的工作了,就不会再迁就你第二次。” “嗯,只有这一次。” ——但愿。 在外气势十足的任大调查官,结束忙碌的一天后,回家却要蹑手蹑脚打开家门。 可惜她忘了,家里还有蹑手蹑脚也没有办法避开的侦察手段。 几声欢快的犬吠,一只巨大的金色身影朝她飞奔而来。 “啊——叭布,嘘嘘嘘——”任令曦一边撸金毛犬的头顶毛,一边努力朝它示意噤声。 “嘘什么嘘,你以为我听不见呐?”任毅从走廊里晃出来,“一晚上没回来,跟你妈随便报告一句在朋友家过夜就成了?几次了?哪个朋友?过夜做什么?跟你爸就不要交代?” “……”任令曦梦回十六岁。 “是和上次送你回来的那小子吗?”任毅十分敏锐。 “老爸,我二十四了。”任令曦扶额。 “你也好意思说你二十四了……”任毅忽然一顿,“你总不会告诉我又换人了吧?” “没有没有没有,我就那么一次发情期找了个床伴,哪有那么频繁。”任令曦连忙推着老爸回客厅,顺带偷偷踹了暴露自己行踪的叭布一脚,对它皱了皱鼻子。 别人家大家长忙起来人影都不见,她家倒是奇特,老妈公务严谨家务事撒手不管,老爸一天到晚追在她屁股后头闲操心。 “你那个床伴,叫贺云朝是吧?我查过了。”任毅被女儿按到沙发坐下,开口道。 上次贺云朝送她回家,她迫不得已最后和老爸坦白了对方的名字,因为任毅就是个穷根究底的性子,不说清楚他不会放心。 “你查过了?”任令曦有些不满,“你为什么背着我查别人,这不是公权私用吗?” “怎么说话的这是?我不好好给你查,谁晓得会不会又遇上厉恺这种不靠谱的。” 任令曦坐到父亲边上,抱住前腿搁上沙发的叭布一通捏揉,不屑道:“厉恺的背景当初有什么问题吗?查你也查不出什么来。”厉恺的家庭和自身条件,哪怕是现在放到人堆里,都是人中之龙,但那又怎么样?不懂得尊重伴侣的男人毫无意义。 “那有问题的就更糟糕了。” 任令曦听出了一些言外之意,“贺云朝有问题?” 任毅:“没有,很干净。档案资料很普通,普通得清清白白,二十六岁,beta,警校毕业,成绩中等,全家都是警务系统工作的公职人员,进入保密档案。” 令曦还真没想过贺云朝全家都是公务员。 “所以,他怎么了?” “他太普通了。”任毅拧着眉峰,“找不出任何亮点,我不信这种人能吸引我女儿。” “……” “所以,我用权限去调取了他的家属档案。” “爸,你这样是不是有点过了?” “可是我调取不了。” 任令曦一怔。 “我作为联邦审判庭第一法官,调取不了一个警校毕业生的家属档案,那个档案的保护级别是:‘绝密·不可接触’。” 塞西维亚,pm10:00. “头儿,就我们几个真的没问题吗?”男人看着屏幕里密密麻麻的警戒点,眉头死皱。 这可是这个塞西维亚最疯的军火贩子,最前沿的科技防御,而他们总共就……四个人。 再能打能干,境外脱离了联邦支持,他们也只是一支孤苦无依的幽灵小队。 “怕了?”女人一袭无袖背心热裤的装扮,叉着腰弹了一记男人的额头。 “怕啊,我的宝贝阿吉还在家里等着我,我可不能回不去让它饿死。” “死猫奴,”远处正在保养枪械的另一个女人耻笑他,“没种就赶紧滚回联邦去,天天战还没打呢就乌鸦嘴。” 两人没一会儿又你一言我一语吵起来,穿着背心的女人看了一眼手表,又扫向门口方向,忽然舒了一口气。 “别慌啊,我可没说就我们四个。” 男人一听来劲了,“怎么,联邦给我们送了一批雇佣军?” “这是什么防御,雇佣军进得来吗?” “那不然呢,要不就是顶级的战略装备,不然在这种情况下,怎么都是送死。”刚说完又被人砸了一记脑袋—— “闭嘴啊,ake。” 女人说:“我请了一个帮手。” “你请德隆自己上门来把人头献给我们才有用,不然一个还是两个帮手有什么意义。”ake一边抱怨一边抹了把自己被砸的光头,忽然眼神一顿,猛地转头看向门口,一手飞快地去抓自己的枪,却被身旁的女人按住了。 与此同时,屋里其余两人也发觉了不对劲,对门口静立的人影拔枪相向。 “你是谁——” 这个家伙到底什么时候在那里的,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面色沉静地矗立在黑暗中,朝他们微微颔首。 “我说了嘛,我请了个帮手,来得还挺准时。”背心女微笑道,看起来心情大好。 “是……雇佣兵吗?” “不是。”女人摇头。 又多打量了那人几眼,ake心里的不满更甚,这家伙也长得太人模狗样了,个子高高瘦瘦,体型跟魁梧毫不沾边,绝对不是那种一眼看起来就能一打十的铁血战士,何况气息一点侵略性都没有,哪里像是出任务的料,说来做衣架子还差不多。 那人看起来并不在意ake的眼光,抱臂看了眼表,“还有45分钟。” “差不多了,按照之前说的,我们东南三号点突入,剩下交给他,准备开始行动。” “什么,就这样?”ake疯了般直挠头,还在抱怨,“搞不懂,一个人有什么用,还让他负责最重要的德隆?那条线给一队雇佣兵都不够!” “够了啊,”女人朝从阴影中渐渐走出来的人影抬了抬下颚示意,“那可是我用了一条命的人情请来的帮手,alpha中的alpha,联邦你找不出第二个能完成这个任务的人选了,对吧?” 那人背着巨大的黑色枪箱默默转身,冷淡掀唇—— “别捧杀了,athena.” 62.突袭 夜空被灯光点亮,整座都市都沉浸在绮靡的五光十色中,钢铁森林是这个世界唯一还在坚持向上生长的证明。 贺云朝与黑夜融为一体,他卸下背上的狙击枪箱,打开,拿出枪具配件一一组装,右耳的耳机里传来对话—— [车队总计有八辆车,领头车配有最新的soaker智能防御系统,德隆在第三辆坦犀iii型加长轿车内,整备质量超过3吨,车身由铝钛合金、高强陶瓷与复合装甲打造,后座座舱防弹钢板厚度9英寸,玻璃厚度达到3英寸,可以承受穿甲弹打击。] 给予信息的是小队中负责情报工作的第四人,阿尧。 “嗯。”贺云朝无动于衷地应了声。 [“嗯”?就这么随便真的没问题吗,妈的,一旦德隆没死,我们的突袭任务也是白费,你必须要有十足的把握才行!] [ake,信任你的队友。] 耳机里的声音变成嘀咕:[他又不是我队友……] “有把握。”然而听到这么暴躁的言语,这边的贺云朝也只是平静低头调试狙击镜,口吻不愠不火。 大概是他没有任何变化的寡淡态度无形给了安定人心的力量,原本一直叨逼叨个不停的ake终于规矩了一些。 “头儿,他是狙击手吗?”车内,ake再度按捺不住好奇心问athena。小队之前不是没有过狙击手,不过再优秀的狙击手都不可能有把握说自己能独当一面完成这个任务,而且大部分时候狙击手会配备一个观察员,可他自己一个人背着一把狙就上了银法大楼,ake实在不能想象他要怎么面临之后撤离的困境。 “可以算是。”athena正在用望远镜眺望目标点的情况。 ake眉头的皱襞加深,“可以算是”是什么评价?狙击手还有半吊子? athena:“我的代号在他下两级。” 车里其余的人全都愕然地望向她。 “两级?你是说他是……” 车里另一名女性队员有些不解:“他看起来比头儿你还年轻。” “年龄不能说明什么,回到刚才那个问题,我们这些人永远必须是多面手,只是我技艺不精,只好被派来领队出多人任务了。” [athena.]耳机里传来沉稳的声线。 “是。” [撤退路线?] athena示意身旁的阿尧说明,阿尧沉着道:“第一优先选择园区b门地下停车场,距离撤离点4公里;其次是东侧水渠的下水道,距离撤离点6公里。” 贺云朝在高楼天台的栏杆边缘俯靠而立,手中的巴雷特k3000狙击步枪已经在狙击位架好,他按下射击曲面眼镜上的按钮,镜面开始根据他聚焦的中心显示测算距离,随后他仔细观察了阿尧指示的两处撤离路线,神情短暂地陷入定格思考。 “知道了,”他说,“建议你们选择二号方案。” [ok.]athena连问都不问原因,倒是问他,[不用等你?] “我有自己提前安排好的撤离路线。” 实地沟通完毕,剩下的就是等待,此刻距离目标到达还有二十分钟,和极有耐心的狙击手们不同的是,贺云朝甚至打开了耳机的音乐播放器。 耳机里播放的既不是古典乐也不是爵士乐,而是节奏感极强的dj电音舞曲,那张隐匿在黑夜中冷峻的脸与热燥的曲风起到鲜明反差,如果不仔细观察,几乎连他在呼吸都无法察觉。 更让人抓狂的是,明明应该是严肃至极的时候,他的手机竟然震了起来。 然后,贺云朝听着耳机里的联系人提示,选择了……接通。 [……] 音乐声自动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静默,明明是那边先打过来,可是对方却没有先开口,而是犹豫了好半晌。 “呵,”贺云朝短促地笑了声,面色依然平淡如水,“小曦,是打算告白了吗?” 那端叹了一口气,[我不应该指望就一天不见面你能有什么长进。] 他没有回话,只是薄唇不着痕迹扬了扬。 [贺云朝,你那边的信号好像不是很好。] 那是自然,跨国几千公里的距离,附近一定范围内还有干扰器。 “嗯,郊区。” 堂堂的“进步之城”塞西维亚被叫做郊区,估计阿莎加酋长国的那些老顽固们要是知道,一定会追杀这个口出狂言的男人到天涯海角。 [哦,那我就长话短说了,后天晚上有个任务,不知道你赶不赶得回来?] “……”贺云朝气得心梗,一口心头血差点喷出来。 千里迢迢他都请了假,这个女人给他打电话过来还在跟他谈加班?他是受虐狂吗,“工作”让他需要在调查科工作还不够,现在出来“工作”还得赶回去为了他调查科的工作再额外“工作”。 做梦。 [是个慈善晚宴,需要负责里面一个人的护卫工作。] “调查科什么时候还需要给人做特勤了?” 夜风吹过大厦平台,贺云朝的短发随风扬了扬。 [是余sir私人委托我的。] “哦,那祝你工作顺利。”贺云朝的目光眺向远处的楼宇,在楼与楼之间梭巡,“我肯定来不及。” 该偷懒的时候偷懒,没有一只咸鱼愿意过劳死。 [……好吧。]她没有强求,可是语气中有一丝努力掩饰的失落。 贺云朝忽然觉得这点情绪很值得玩味,于是慵懒的声线轻挑,“怎么,现在我的存在这么重要?” [也不是。] “……”第二口血含在喉咙里——他确实是个受虐狂,自己找虐受。 [主要是这个慈善晚宴要突出亲民的理念,我必须伪装成普通的嘉宾女伴,里面可能还会有需要跳舞的环节,我一个人陪同去总觉得有点尴尬。] 贺云朝沉默片刻,“我试试看能不能赶上,不能保证。” [勉强的话也不用了,本来就是私人的事情,也没报酬。] [当然,请你吃一顿饭没问题。] “无所谓,”贺云朝根本没搭理她这句话,“顺便一提,是给谁做护卫?” 令曦清冷的声线飘来—— [常镇川。] 耳机这头只听见一阵缄默的风声。 [贺云朝?通话断了吗?] 贺云朝抬手摸了摸眉梢,半晌才应道:“没。”然后目光镇定地再度开口:“我想了想,时间应该能赶得上,你等我。” ——人都需要做梦,偶尔做做梦也没什么不好。 显然这短短一两分钟的变化之快让任令曦都有一些反应不过来。 她在那头不知不觉笑出声,连她自己也没想通原因。 就是,很愉快。 哪怕因为那个“绝密”让她心神不宁了一天,这一刻至少她很愉快。 [那就这样,拜拜。]她说。 “……好。”他说。 可是两个人谁也没挂,都在等对方。 任令曦歪头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呼吸声和风声,心跳不宁,一种莫名的酸从胸口泛出来,与委屈无关,就是某种近在咫尺又难以形容的情绪。 “不挂电话吗?”贺云朝轻哂,微磁的声线裹着电流,“还是一天没见就想听我的声音了?” 那头好一会儿没说话,但是贺云朝能听见她欲言又止。他正打算再说点什么结束这通电话,任令曦忽然发了声—— [不行吗?] 他错愕。 [已经记不起你的脸了,只是听你多说句话回忆下而已。] 贺云朝的长睫悄然落了落,眼底眸光温柔。 “回去好好说给你听,曦曦。” 此刻,低音缱绻,喑哑。 “回去,在你耳边对你说。” 在挂断电话之后,贺云朝眼神回到了任务标的前,敛起心慵意懒的神色,表情渐渐淡漠到了极致。呼吸逐渐放慢,连心率都跟着下降。 原本耳机里的音乐也消声了,大楼顶上,他如若沉水一般没入阴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任务目标出现在视野之中。 贺云朝的目光回到狙击镜后。 “a区,十字路口,东西纵向。”他冷静地对耳麦另一头开口,忽然目色一凝。 贺云朝:“athena,不是soaker,表层是伪装,他们更改了防御系统,是teser08。” [什么?]athena迅速指示阿尧,[调出teser08的破解编码。] 目标车辆正向他们的约定的标记地点缓缓驶近。 “来不及了,你们按照原计划夺取密码箱,我会主导行动。” [不行,你在想什么?!] 距离950码,风向,偏右1/4,修正3分。 射击护目镜链接的耳机机械冰冷地报出数据,他心下迅速测算。 那辆坦犀iii型加长轿车进入园区,车辆行驶中,前后座不知为什么缓缓降下了玻璃。 [恶味信息素起效了。]阿尧在那头说道。 “没起效也没关系,子弹足够穿透。” athena:[lucifer,不要轻举妄动,我们可以终止任务!] “终止?不可能。” 目标到达开阔地带,目标锁定。 贺云朝扣下了扳机。 一枪子弹飞火流星般划破暗夜,穿过降下一半的玻璃缝隙,直接命中行驶车辆后座的人头,一朵血花轰然爆开! …… …… “——我的出场费很贵。” 话末,他连片刻的犹疑都不曾,再度上膛,迅速一枪击中teser08防御系统的领头车,反器材狙击步枪的子弹直接摧毁了车辆一半的装甲让它无法动弹,但是却没有办法完全崩溃它的内部,不一会儿,车身上两块挡板升起,无形的脉冲层层激荡,数十架小型的无人机如同工蜂离巢,从中蜂拥而出。 贺云朝所在的高楼上,一道更强烈的蓝光打来,倏地穿透整列车队,所有车队的数码智能设备忽然失去了控制,已经飞出的无人机掉落在地,就连防御系统顶端的激光也陷入瘫痪。 “只有一发emp,90秒起效时间,该你们了。” 在他发布指令之后,车队外围猝然被轰轰烈烈的枪声笼罩,他也在楼顶继续狙击,辅助幽灵小队的突袭行动。 贺云朝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又错过了黄金撤退时间,自然早有人往楼顶赶来,不需要车队支援,这栋楼里原本就安排了属于德隆的护卫队,他是靠潜入进来才到达的这个绝佳狙击点。 楼顶被他紧锁的大门正在被人强攻,贺云朝听见一阵飞行器的嗡嗡声。 下一秒他反射性掏出手枪,在转角出现的几台无人机锁定他的同时,几乎是本能地一记侧滚翻受身躲过了最初射来的几发子弹,抬抢连续怦怦怦数枪将它们击毁。 确定摧毁周围所有无人机后贺云朝大步流星跳上天台最高处,天台大门在同一时刻被破开,一群武装护卫队冲了出来。 那群阿莎加人操着一口道地的安沙语冲贺云朝嚷嚷,子弹毫不留情地从枪膛中向他的方向速射! 不过这个角度,加上建筑阻挡,十多发子弹全都扑空。 贺云朝并起两指在额际,朝那群人淡定地一撇,敬了个十分挑衅的礼。 “athena,我撤了。” 随后他眼眸微微一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利落地躺倒,落向了数百米高的虚空。 也不过是短短不到十秒的时间,等到阿莎加人冲向天台边上,只看到大楼玻璃外几条晃荡的绳索,和一朵随风飘荡,底下却早已见不到人影的降落伞。 *** deadofnight-iffound贺狗听的bgm 63.镇川 “请在这里稍等,等常先生演讲结束之后就会来休息室与您见面。” “好的,谢谢。” 任令曦坐在活动中心的休息室里,隔着巨大的玻璃窗看向中心的舞台。 今天是常镇川的竞选拉票演讲。老实说,任令曦对政坛一直都不感兴趣,对于她这种大人物的女儿而言,早早就知道政坛的鱼龙混杂污秽不堪,所以今天之前,她的人生几乎都和政坛的人没有过任何交集。 上次对常镇川的评价,也仅仅是处于气质上违和的感慨而已。 不过到底是受了委托,来之前她还是做好了功课。 常镇川,cbsi局长常苡之子,二十九岁。二十二岁那年,常镇川就已经凭借军功晋升为联邦最年轻的陆军少将,然而翌年,他在一次任务中受了重伤,二十四岁便因伤早早退役。那之后常镇川开始接触政坛,仅凭五年的时间,一步步做到如今的公民党(狮党)党魁。在常镇川入驻公民党之前,这只是个代表中低阶层的小党,大部分人也不能理解常镇川这种出身大人物,如何能代表中产及以下的阶级,但是常镇川最后还是凭借着个人魅力和实绩做到了,俘获了不少人心——大家都说今年是公民党最有希望的一年。 任令曦的目光从舞台转向了活动中心的一个角落。 不知是哪个闹事者,在那里贴上了竞争对手联合党(鹰党)的竞选人元旭的海报。 联邦的领袖一直都很年轻,甚至有四十五岁以上不得参加竞选的规定,所以哪怕是执政多年的联合党,他们推出的下一届候选人元旭也不过叁十叁岁。 今年选票差距还有希望,作为摇摆州的千齐州自然是兵家必争之地,单从拉票的演讲,两个党派这个月在千齐州已经大大小小各自举行了叁场。 明天的慈善晚会也是活动之一。 有人气不过要去撕下那张鹰党的海报,被常镇川远远叫停了,他非但没有对海报发火,反而还借题发挥,就着海报在众人面前对鹰党今年的议题调侃一番,言辞诙谐观点却鞭辟入里,仪态更是落落大方,加上这张足够匹配大荧幕的正气队长脸,也难怪能笼络人心。 演讲结束,连任令曦都不禁在无人的休息室为他鼓掌。 没多久,休息室的门被助理打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不愧曾经是陆军少将,哪怕是行走间也能看出曾经军人龙行虎步的影子,等他走到她跟前,令曦才晃过神来。 “不好意思,久等了——” 对方先一步向她伸出手,“你好,任小姐。虽然你应该已经知道我名字了,但是我还是应该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常镇川。” 他没有给自己冠以任何头衔,更像是一个普通人打招呼。 任令曦伸手,和他礼貌性地握了握,“你好,abo特别犯罪调查科调查官,任令曦。” 但她还是有必要提及自己的身份,她觉得这样更像公事公办。 常镇川忍俊不禁,笑意漾在嘴角,“你这样介绍,让我觉得自己犯了事来等着你调查。” “啊,不,只是想要提升你对我的信任感。”令曦在他的示意下坐回沙发。 “不用,”常镇川摆摆手,落座在她对面,“你是余叔介绍给我的人,我相信你的能力——喝点什么?我有不错的洛水茗茶,也有特莱亚的咖啡。” “水就可以。”任令曦是标准的讨厌麻烦派。 常镇川微微偏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试试洛水茗茶怎么样?我好不容易买到手,自己也还没喝过,正好可以请你一起品一品。” 他特地指出自己想喝,这样就不是为了招待客人添的麻烦。 任令曦随口应允。 在等茶来之前,任令曦仔细询问了这次安保任务的细节。 与党派集资的慈善晚会不同,这次的慈善晚会是狮党为了一个abo公益组织募集资金举行的慈善活动,来的都是各方的风云人物,而常镇川,自然是这场慈善晚会的中心。然而就在活动公告发出后不久,竞选小组就收到了威胁信,警告常镇川叫停晚宴,否则会在这个慈善晚宴上让他付出代价,让他身败名裂。 活动已经公告过,自然不可能因为一个威胁就轻易取消,也不可能设下天罗地网来防备,这样会影响活动效果,引起宾客的恐慌,所以所有的警戒措施都必须暗暗进行。 “我的特勤小组也会辅助防御工作,但是你也知道,他们不能在会场随时跟在我身侧,这样宾客无法和我正常交流,所以我需要一个陪同的女伴。” 令曦低着头还在笔记本上记录注意事项,闻言抬眼道:“不过,常少将……” “叫我镇川就好。” 她顿了一下,“常先生,恕我冒昧,为什么你要强调需要女伴?” “女性独特的亲和力对我会有很大的裨益。”常镇川的回答并没有陷入男女关系的搭配里,毕竟现有的社会,男人的性取向并不一定要是女人,不过他的答案很加分,甚至这句话都不是踩一捧一暗指男性不具有亲和力,而是强调“独特”的“女性亲和力”,滴水不漏,不愧是正在竞选联邦领袖的政治家,看来他对于自己的身份转变很适应。 任令曦扬起一盏轻盈的笑,“那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您现在就已经向我证明了我的观点。”常镇川没有任何浮夸的吹捧,却一句话给了最到位的赞赏。 如果是一般人,被常镇川这样充满魅力的角色称赞,大概此刻防线都已经溃堤了七七八八,可任令曦这个不识相女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眼前这个人不容小觑,也难怪他能在政党一群经验丰富的豺狼之中脱颖而出。 洛水茗茶被沏好端上来,常镇川率先接过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说了声请。 接过茶杯的任令曦致谢后继续道:“我在政治交流上没办法对你起到任何帮助。” “你不用太焦虑,这只是一场公益慈善晚宴,我们不谈政治,和那些人打打招呼就好,如果你不喜欢与人交流,交给我就行,你的职责只是护卫我的安全。” “……好的。”她犹豫了一下,“不过,常先生自己作为联邦最出色的少将,我想知道我需要保护到什么地步才合理。” 常镇川停顿稍倾,看着她。 休息室里灯色明亮,死亡顶灯也无损眼前这个人的面容英俊,任令曦对上一副剑眉星眸,常镇川深邃的五官轮廓,让她有种莫名的感受,她却一时拿捏不住那是什么。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它也不值得大肆宣扬。”常镇川略微低眸,随手端起桌面的茶盘。 这个茶盘是木质的,不大不小,加上上面放置的茶具,有一定重量,也不算太重。 不过任令曦肯定自己单手拿起它来,稳稳举起一分钟没什么问题。 可是常镇川只举起几秒,整只手就开始肉眼可见地颤抖。 然后他放了下来。 他见到任令曦眼里的惊讶,意料之中地莞尔,“这只是一部分。”说完,他有拍了拍自己的腿,“两条腿也是,神经不可逆损伤,可以正常行走,短距离快速移动,但是不能跑跳。” “——这就是战争,任小姐。” “是……阿莎加人做的?” 常镇川笑了笑。 “不,是自己人。” 任令曦愕然愣在原地,已经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资料显示,常镇川是alpha,而alpha,是所有性别中最高傲的性别,与生俱来赋予alpha的优势让这个性别从骨子里就带着不可一世,尽管坚持唯个体论的任令曦不这么认为,不过她也能理解alpha应有的骄傲。她很难想象,一个曾经年纪轻轻就叱咤风云的陆军alpha少将,却因为自己人受了这样的伤,从此必须退出他热爱的职业,接受一个半残疾的自己。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放弃希望,气宇轩昂地踏上了另一条路,无论是否是真的为了守护这个国家,但至少他维持了一个alpha应有的尊严。 只此一点,已经足够让她佩服。 *** 先更少一点,确保明天还能再更。 修改了下前头常苡的年龄bug,常苡现在应该是五十叁岁。 不知道在po文里居然写这种政治是不是很作死,嘛,反正我也没写很多,放心只是个背景。 64.临行 夜幕降临,一个士兵捧着步枪走出哨亭,还在和屋里的同伴随口闲侃。 阿莎加与联邦的边境处于热带沙漠气候,昼夜温差大,白天的燥热到了这个点,已经冷得让兵士穿上了厚实的全套长袖作战服。 然而即便是全套作战服也无法保护人的颈项。 士兵在远处沙地中看到点滴星火,有些不解地往前走了几步探查,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屋檐下黑暗里隐匿的身影,他静默无声,已经耐心等待了不知多久,与周遭的景色几乎融为一体。 在士兵前行同时,他如同伴生之影循着士兵的脚步节奏闪掠而过,下一秒一只戴着皮手套的手已经绕到对方身前,捂住了对方的口鼻,他微微阖眼,仿佛闭目拉弦的提琴手,手上的匕首如琴弓,在人体的喉线上拉奏,流畅而精准地划开了对方的咽喉。那人都还没从那簇星火上收回视线,已经悄无声息,不觉苦痛地见了死神。 所有动作不过瞬息之间,行云流水,而作为暗杀者的贺云朝,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表情极近淡泊。 将尸体拖到角落处置完毕后,他安静地转身,进入哨亭。 不一会儿,哨亭内的他按下耳机的对讲键下达指令,脚边躺着另一具尸体。 幽灵小队的队员很快从外部鱼贯而入。 athena:“还有五分钟,接应我们的飞机就会到达。” 贺云朝点点头,目光瞥了眼手表。 “lucifer?” “嗯?” “有什么问题吗?”athena压下音量,生怕不远处的队友听见,“今晚你已经第五次看表了。”而且还是在现在已经没有任务时限的情况下。 贺云朝稍微顿了顿,“不是,私事。” “你居然会在任务的时候考虑私事?”athena发现新大陆一般咧开笑容。 “有余暇就可以想,不然我应该想什么?阿莎加士兵的鬼魂会不会找我索命?” “所以你想过吗?” 贺云朝懒洋洋抱臂靠上墙,“这是你要担心的事,我不在乎。” “也是,死在你手下的人命没人数得过来。” 贺云朝挑眉。 意识到自己话里的问题,athena忙不迭改口:“我不是说那件事……呃,不是……” 他撇开头,透过窗眺向沙漠里繁星满布的天穹。 “可以了。”他说,“我不在乎。” 这是他短短一分钟以内说的第二次“我不在乎”。 athena吐了一口气,靠到他边上。 “这话,还是不说为妙。”她说。 贺云朝仍然自我地维持着那个姿势,目色里没有一丝温度。 “被‘那些人’知道,你也知道后果,lucifer——我希望你自由。” 贺云朝收回眸光,垂首无声地笑了。 “我也希望。” 任令曦不知道第几次看手机,消息框里依然只有自己发出去的讯息。 贺云朝这个骗子,说能赶得回来,可是现在已经到了出席晚宴的时间点,他连个“对不起”的文字信息都没有。 “宝贝,有车到门口了,是等你的吧?”甘敏慧的声音从卧室外头传来。 任令曦最后在全身镜前扫了一眼,确认无误后才走出房间。 甘敏慧恰好走过,见到她惊异了一霎,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我的宝贝今天终于要好好打扮去约会啦?” 任令曦哭笑不得地说:“妈,我这是工作,谁约会穿晚礼服。” “……”甘敏慧的脸色顿时变了,“你这也叫晚礼服?” 任令曦穿的是一袭深黑色的斜肩连体裤装,肩膀另一侧是半镂空的黑纱,其实造型上来说很适合她,拉高的腰线将她原本小巧的个子无形间变得高挑,只是如果没有手腕上那一只碎钻手镯和隐匿在半卷鬓发间的碎钻耳环,她这一身确实谈不上晚礼服的标准。 对了,她连鞋子穿的都是绑带靴。 任令曦撩了一下耳发,“这好歹是la'faska今年的春夏高定,怎么不能是晚礼服了。”为了增加自己的信服力,任令曦还从头到尾细数了一番身上的牌子,其实以价值来说,确实已经是普通人难以望其项背的打扮。 但是在航司里见过大风大浪的甘敏慧显然不能接受,“管你什么工作不工作,既然是要穿晚礼服的场合,你就得好好捯饬一下,这是认识对象最好的时候,去的肯定都是大人物——” 认识大人物?她要保护的就是大人物,总统候选人算不算? “妈,都跟你说了,这工作是保护别人人身安全,我自己得先穿得好活动一点,才能伸展开对不对,哎呀你别管。”就算在外是雷厉风行的调查官,在母亲面前任令曦也只有撒娇求饶的份儿,几句下来边说走,很快就溜到了门口,在被甘敏慧抓回去之前,闪出了门外。 常镇川的座驾劳斯莱斯幻影xi已经停在了别墅外,不仅如此,它的前后还有数量护卫车一字成列,这骇人阵仗,任令曦也是第一次见,好在她也不是什么灰姑娘,面对这样的场面,也能行若无事地走出去。 任令曦原以为常镇川会在车上等她,没想到他竟然卓立在车后门旁,见到她出来,主动为她打开了车门。 “晚上好。”他淡淡一弯唇,说不上特别热络,但却让人如沐春风。 任令曦有些受宠若惊。 常镇川穿得和他的行为一样正式,标准的塔士多礼服,褶裥白衬衫,黑色的腰封领结,搭配全套的玛瑙衬衫钉和袖扣,脚上还蹬着一双漆皮皮鞋——这么一对比,任令曦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敷衍了,更像是来参加个性秀的小明星。 不过常镇川好像并没有对她的装扮有什么意见,看到她也只是微微侧头,轻哂了一句:“任小姐只做调查官真是可惜了。” 任令曦只当他是客套,也反客套回去:“彼此彼此,常先生。” 当然,说是客套,也还是有真情实意在里头的,两人都是。 上了车,任令曦从随身手拿包里掏出来一页折迭的便签纸,借着车窗外掠过的灯光说道:“我看了下,晚宴8点开场,你有一段3分钟的致辞,然后是自由social时间,这段时间大概有一个半小时左右,期间我会负责你的安全。然后在晚宴9点半到10点期间会有舞台表演,你要去一趟休憩室整备,再之后你要再度上台发表演讲号召募捐,时长大约15分钟——所以这45分钟我需要跟随在你身边吗?” 常镇川原本上了车还打算和她闲聊彼此熟悉一下,避免晚宴期间两人太过生硬,但没想到她一上车就开始跟他cue工作流程——其实之前相关的问题他也回答过,答案就是让她自便就好,她好像不知道“自便”是什么意思,一定要有个结果。 常镇川盯着她拿着小纸条认真等待回复的脸,不禁抬手咳笑了一声。 “你说的那段时间,因为不需要和陌生人打交道,我的特勤组会负责我的安全,任小姐可以自己放松下,毕竟前一个小时跟着我应该没什么机会能吃吃喝喝。” “好的。”她在便签纸上的这个流程后面添了两个字,也没勉强自己在常镇川面前表现,毕竟吃的也不是他给的饭碗。 “写了什么?”常镇川下意识斜过来看了眼。 任令曦没有藏着掖着,还直白回应:“摸鱼。” 常镇川原本搁在后座中央扶手上的大掌掩住脸,抖着肩膀笑了好半天也没有停歇。 令曦:“……常先生,你的笑点是不是有点低?” “对不起,”常镇川抬起头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最近确实压力太大了。” 任令曦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好奇心,下意识问他:“所以……走上政客这条路,是你自己想要的么?” 常镇川微微一顿。 “嗯,有自己想要去做,也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66.嫉妒 “镇川?”贺云朝这么随意地重复这两个字,钱乐连忙掐着他胳膊打断。 令曦以为贺云朝是对常镇川好奇,于是示意他们边走边说道:“这位是今年公民党的竞选人,常镇川先生,我们上次不是还聊过?” 她是真没意识到贺云朝语气里的不悦。 常镇川因为令曦的介绍有些意外,“你们聊过我?” “好像确实聊过,”跟在后头的贺云朝答得莽撞直白,“当时是选票领先一截还是落后的那个?不记得了。” 任令曦面色微微一顿,钱乐也僵硬地不敢说话,因为狮党的选票一直落后于鹰党这件事众所周知,他这样问出来,未免有些当人面打人脸。 不过常镇川好像并没有生气,而是十分尊重事实地为他解惑:“我的选票一直都不是领先的那个,所以也一直努力让更多的民众了解我们。”常镇川说话确实很能博人好感,明明是上位者,却时刻保持谦逊的风度。 “嗯,我明白,”贺云朝很腼腆地附和,“落后的人确实需要更努力,令曦姐就是这么说我的。” 她可没说过。任令曦只觉得无语,可她又不能当着常镇川的面拆穿。 贺云朝的话让钱乐快把他的手臂掐肿了,然而贺云朝一点反应都没有,仍在自说自话,钱乐实在不明白这小子怎么会突然这么不解风情,什么话都敢当着总统候选人的面往外倒,这也是职场小年轻没经验,居然刺激人一次不够还来第二次。 “看样子令曦真的很努力照顾后辈,啊,是后辈吗?”常镇川转而问她。 这句话好像是不确定两人的前后辈关系。 令曦点点头,“是后辈。” 然而这个问题又给人一种“你只是把他当做后辈吧”然后求证的错觉。 任令曦没听出来,钱乐没听出来,贺云朝却是听出来了。 既然是后辈,那和前辈之间的对话当然应该礼貌收敛,少插嘴,常镇川得到令曦答复之后,就径自和令曦交流起来,丝毫不顾后头想要开口又没有立场的调查科新人。 本来在身份上,他确实也没有任何可以发挥的空间。无论是前辈之间的沟通,还是总统候选人与女伴之间的对话,都不是他一个临时被允许进入慈善晚宴的小调查官可以介入的。 贺云朝垂着眼,他的睫毛很密,眼睑覆下来,灯下就是一片阴影。 这一刻在他脸上找不到什么表情,看起来没什么情绪,但如果令曦看见了就明白,这就是他心情很差的时候,情绪稳定和心情很糟糕之间,他往往顶着同样一张波澜不起的脸,有一些细微末节的差别,只有她才能感觉出来。 可惜,她没有看见。 因为她有些着急自己耽误了常镇川的正事,所以脚步大了一些,常镇川突然慢了半拍,说:“稍等。” 他没讲明等什么,只是原地站住缓了一缓,也没有任何怪责。 任令曦却下意识朝他伸出手,靠近他身侧,小声道:“是我着急了。” 他之前说过快步行走也不会有影响,她就没有注意,现在看来可能疾行对常镇川而言也不是那么轻松。 常镇川接住她伸来的援手。 任令曦想了一想,“我可以挽你的手臂吗?” 宴会上的男女伴通常都是手挽着手,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常镇川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出要求,直到刚才为止,两人最亲近的距离就是扶住对方的小臂。 现在令曦主动提,常镇川有些意外。 “这样你可以控制我行走的速度,而且借力也比较自然。”她纯粹是出于工作需要,任令曦是个会主动为顺利甚至是完美完成工作而思考的人,在她看来这是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案。 常镇川让出臂弯,英气逼人的五官在眉眼微扬之下,线条更柔和了一些,“请。” 任令曦挽了上去。 两个人走在前头窃窃私语已经让人忍不住多想,结果现在还直接手挽手进了门厅。 “欸小贺你饿不饿,我们要不先去吃一点?”钱乐在贺云朝身旁浑然不觉地问。 贺云朝盯着眼前男女互挽的手臂,淡淡道:“饱了。” “我刚才看到东南角那边还没有自己人,你们可以去巡查一下,那边也有一些塔氏菜还不错。”任令曦走之前特地转头交代,“我们先走了,待会儿见。” 任令曦知道现在是工作时间,所以她不想让自己分神在别的事情上,可是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是不自觉看了一眼贺云朝——贺云朝沉着眸,在钱乐的招呼下转身走开,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两个人今晚的交流好像真就是前辈与后辈之间的关系。 前天晚上电话里……明明不是这样。 她刚才说话重了?她不觉得。这件事虽说是无偿委托的工作,但他自己说能赶得回来,结果迟了四十分钟,消息里又一句提前解释的话都没有,她也只是顺势说了他两句,以前贺云朝不至于因为这种小事就闹别扭。 男人……真让人难懂。 钱乐吃完一盘柯米洛果酥回来,一个不知是哪里的富家小姐刚悻悻从贺云朝身旁走开。 “第几个啦?”钱乐问。 贺云朝面无表情:“什么?” “来搭讪你的女人。”钱乐摸了摸脑袋,“你说平时要是在调查科就收拾成这样,我估计令曦都不舍得让你出任务。”摆在办公室里供着也养眼。 “啧。”钱乐听见一声冷笑,可是等钱乐从桌前抬头看向贺云朝,又好像刚才那声笑与他无关,他只是像个摆饰一般,懒散地抱着双臂倚在角落里,耷着眼角远远看晚宴内场,连眼皮子多掀一分都不曾,薄唇抿着,抿成一道冷峻的线。 冷峻?这小子?风从哪里刮来了? 像是要确认自己刚才的听觉没有出错,钱乐又说:“真的,虽然我不想承认,我们调查科平时都说令曦是铁石心肠,但是她在你身上已经很不一样了,我觉得肯定是你这张脸的功劳,不然我怎么可能会输给你……”他叨叨着,还故意举起手用手指拨拉贺云朝打理清爽的额发,试图回到平时乱蓬蓬的模样,好像这样就能拉近两人之间的颜值差。 “她对我这张脸已经习惯了。”贺云朝一边唇角很浅地扬起一道弧。 他比钱乐的个子高许多,但是任他摆弄,和平时一样听前辈的话。 “哪有,除了上次月考,你哪次去办公室不是那种要死不死的懒鬼样,就那头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行为艺术,你这样子令曦见过几趟啊?” 有没有可能,他们在办公室以外的地方,还有诸多交集? 在酒吧,在跑车,在公寓,在公园里。 有过无数次鱼水之欢的两个人,身体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甚至能回想起她高潮时的娇喘,她内里的体温,可是除此之外他们却又好像……什么都不是。 那通电话…… [不行吗?] [已经记不起你的脸了,只是听你多说句话回忆下而已。] 那是不是代表她想他? 感觉很奇妙——他不想承认自己归心似箭,然而阿莎加边境他确实加快了任务进度,算好了时差,回来还临时整了一套晚宴要求的礼服,收拾好一切仍是迟了。 但他也不可能让她遇见那个浑身是血腥味的自己,那不行。 他的目光静静注视着人群尽头那个挽着别人手臂,笑容明艳的美人,不知第几次想象她会转头看见这一端的他,可是没有,从头到尾,她的心思都不在他身上。 跟那天说的根本不一样。 他们很契合,身体,思想,感觉,贺云朝人生头一次有这种冲动,好像自己的世界里,多一个人也没有那么糟糕,甚至他想主动打开这道门,邀请她进来——虽然他知道不可能。 而且前提是,她想进来。 他在她眼里的地位,连工作都排不上。贺云朝清清楚楚,如果此时工作和他同时摆在任令曦面前,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而他连抱怨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他本来就什么都不算。 床伴?她又没有发情。搭档?她没有他一样能驾驭。她没有什么一定要对他人倾诉自己的欲望,也没有什么需要被人拯救的地方。相反,贺云朝觉得,他才是更需要求救的那一个,总是说一个人才自在的自己,只不过是因为根系已经腐烂掉,所以随时可以满不在乎往死水里一躺而已。 她在绝境里向阳,他在困境里糜烂。 她和他,原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 “她不在乎我。” 贺云朝忽然毫无征兆地说出这句话。 这一次钱乐真真切切听见了,他有些不知所措,小心端看贺云朝的神态。 他环着胸直视前方,一身沉黯,连眼瞳都不见些微反光。 ——原来那种感觉,并不只是单纯地想要占有。 ——他想要的更多。 “呼——”任令曦长舒一口气。 常镇川双手向后一抵撑上桌沿,放松地倚在她一侧,“第一阶段圆满结束,辛苦了。” “刚才那个男人莫名其妙突然要给你闻什么絮烟的时候,我真的差点就想出手了,怎么会有人这么不识相,明明你已经拒绝他……” “他只是想借我推销他的商品,如果我真的用了,明天媒体上就会有相关的报道助长他公司的股价。”常镇川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卷烟,“习惯就好,这一行总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不,哪一行都是——要吗?”他将烟递给她。 任令曦摆摆手,“我不抽烟。” “可惜……”常镇川直起身,伸手招了招不远处等候的特勤,“那我就先去放松一下,你应该不会想要来一起闻烟味,如果需要补妆,ada在休息室等你。” “好,待会见,常先生。” 常镇川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待会见,令曦。” 一个半小时的站立和社交,任令曦真的累了,她现在很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可是心里总是有一个地方静不下来。 从今晚他出现开始就静不下来。 这种焦灼感,在心口好像半明半寐的火星,不热,却忽略不了。 让她连工作都没办法全神贯注。 夏夜的风都带着热浪,不过比起宴会厅里空调人工制冷的寒意,二楼大露台的空气自然舒畅许多。北侧的露台灯光线路坏了,晚上没有灯,所以更没什么人来这里。 任令曦走进昏暗的露台小径,放眼望向四周,却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不会回去了吧?”她自言自语。 “找我?”侧后方忽然骤起的低哑声线吓了她一跳。 她故作镇定地转身,“你干嘛不声不响。” 贺云朝歪头,“我不是出声了?” 是没错。 任令曦看向他。 贺云朝双手插兜靠在露台连廊的柱子上,一双长腿懒放交迭,哪怕没有站直,还是比她高出许多。 她没想到他今天穿得这么规矩,翼领衬衫搭配卡玛皱腰封一件不落,不过此刻原本罩在最外头的西装被他挂在臂弯间,领结早就解了,松开叁个扣子的领口,可以看见突出的锁骨,原本严谨的礼服反而衬托得他整个人都显得浪荡不羁。 “宴会厅里好歹凉快一些。” “里面太闷。”贺云朝撇唇。 任令曦坐到他身旁的花圃石台上,向他招招手,“来坐。” 贺云朝老半天没动,她也不催,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终于,贺云朝挪动他那双大长腿,慢腾腾踱步到她面前。 他没有坐,就这么插着兜,站在她面前,下巴微抬,目色一片平和,不知在想什么。 “我都没生气,你生什么气?”任令曦不明所以。 贺云朝没说话,薄唇抿着。 “还说让我等你,你迟了四十分钟,什么工作可以迟四十分钟?” 一声几不可察的轻嗤,贺云朝这次索性连脑袋都撇开了。 “贺云朝——” “任令曦,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一遍,”他转过脸来,“但你真的搞不清我是为什么会来。” 她脸上带着疑问,想让他自己说明。 贺云朝仰头,指尖岔入额发向后一捋,“算了。” 说了也没用,到现在还在谈工作,两个人这样掰扯下去没什么意义。 “为了我?” 他的手一顿。 视线下行,花坛边的任令曦扬起下巴,静静望着他。 她今夜穿的是大深v的黑金晚礼服,胸线开得很低,肩头有纱网制的羽翼,颈间搭着一条璀璨如星云的钻石项链。这样高高仰着脖子,颈部是无暇的白色,从下颔线到颈线到胸线,女性美好的躯体曲线一览无余,仰首的姿态像一只高傲漂亮的黑天鹅。 贺云朝仓促地收回视线,沉默不语。 “你这样我会当做默认的。”任令曦轻轻咬唇。 贺云朝觉得指尖一热。 他再度垂首,发现她悄无声息地握住了自己的手指。 “那我就默认了。” 他不开口,她就继续说。 贺云朝屏住呼吸,哪怕面对重重包围自己的敌人,他也没有如此恍惚过。 “所以,你生什么气?” 她没有放过他,慢慢把他拉到自己身前,这一刻他的腿已经贴上了她长裙下的膝盖。可她撩而不自知,黑眸清亮地、执着地和他索求一个答案。 他觉得这一刻的她好美,美得不可方物,美得让他觉得自己触碰到她都是亵渎。 贺云朝才记起呼吸,气息紊乱,从唇边溢开来。 站立的力气都被她相抵的膝头抽离,贺云朝缓缓下落,半跪在了她身前。 “我没生气。” 他终于启唇,克制的声线里蕴着砂砾碾磨过喑哑字音。 “骗人。”她当然不信,然而一直萦绕在胸口的焦灼感在对上他视线的这一刻淡化,明媚的笑意微扬。 “你……” 贺云朝顿了一下。 “你尽管叫他名字……” 他仰头凑近。 “尽管挽他的手……” 他慢慢捧住她的脸。 “但是——” 月色煌煌,虔诚的骑士在月光下献上自己的誓言,并以一个落吻封缄。 “只许我可以和你接吻。” 67.云朝 耳边是悠扬的爵士乐,隔着一层玻璃依然慵懒如水一般包覆搏动的心脏,悬在高处晃荡的一颗心慢慢静下来,静下来,和时间一起迟缓。 真正慢下来的是这个吻。 虽然贺云朝吻过来的那一刻有一些迫切,可是双唇交接后,一切都像是按下了慢放键,他吻得温柔缠绵,微张的嘴唇热气落她唇间,薄唇覆着她的唇瓣一抿再抿,连舌尖也只是在她唇齿间小心试探。 脸被捧在他掌心,他就好像把她视若掌中明珠,温存品鉴。 任令曦从来不觉得自己缺过爱,无论是父母还是身边的朋友,过去的爱人,他们对她其实一直倍加呵护,哪怕是最后不欢而散的厉恺,其实对她也用了心,所以被爱的感觉对她而言并不新鲜,应该是这样。 应该是这样…… 她却沦陷。 她形容不了眼前这个情绪波动总是轻描淡写,又老是能叁言两语撩拨她的男人当下带给她的感受,只是意识在这个吻中混沌恍惚,唯一清晰的,是自己的心跳,和他的呼吸。 唇与唇相合,在懒慢的乐声下深入,贺云朝偏过头,柔韧的舌尖终于没入她唇缝,他们交缠在彼此口中,两条柔软在情潮里上下翻涌,几乎要将对方一点点蚕食,吞咽。 她哪里接过这样缱绻到让人心焦的吻。 心跳失速,好像溺于海中沉浮不定,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涨溃的酸冲开她固守的最后一寸防线,结果只能是她节节败退下来。 低头的她在失去平衡前搂住了贺云朝的脖子,他单膝跪在她身前,仰头不断吮吻,她闭上眼点滴回应。 再舒缓的吻也会溢出喘息,身体跟着吻的力道向趾孟瘢似鹄础� 舌吻间她深深挣扎出一声吐息,缺氧的同时睁开眼,撞进一双困锁她眼底的眸子。 贺云朝不知何时已经张开了眼在吻她。 那么近的距离,连睫梢都能数得根根分明。 她顿住,抵着他的额头退离他唇沿,然后缓缓后撤。 他的呼吸也是乱的,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平日里洒脱的任令曦,脸颊隐隐生热,面对这个已经有过数次鱼水之欢的男人,竟然觉得有一丝难为情,伸手掩住了他直白的目光。 “……看什么。”吻得太投入,连她的声音都哑了。 贺云朝被掩着双眸,只露出鼻梁与嘴唇,哪怕是这样也能分辨出他优越的五官。 他仰着下颔,缄默里唇梢挑了起来,轻轻浅浅,不着痕迹。 她有一点慌了,只因为他笑得戏谑,好像发现了她的小秘密。 可她不觉得自己露出端倪,明明到刚才为止自己都是掌控局面的那个人。 怎么会因为一个吻。 才不会因为一个吻。 可是,面前的他仰头,薄唇微张,从那张性感的唇型里溢出吐息,说不会蛊惑人心都是骗人的,她现在就压抑不下失控的心率,不自觉吞咽。 一定是月色把氛围烘托得太美,她才会被这个人俘获。 所以当他伸手拿下她的掌心,当她的五指在分寸间挪移,当那双桃花似的眼睛从指掌之下显形,她觉得自己像是无意掀翻了烛火,那一眼倒映的清寥夜色都在他眼中燔燃,目光敛尽重重光影,吸引得她挪不开视线。 他扒着她的指沿,指尖翻转,覆上她的手背抚摸自己的脸,主动服帖上去轻蹭她的手心。 “看你。” 隔了这么漫长的时间,他才说了两个字。 就两个字,沉的,磁的,落在她已经软乎乎的心房,陷进去,躁动的痒。 哪里是他看她,明明都是她在看。 可她还没说话,贺云朝就靠上来,侧头趴伏在她腿上,安静地深呼吸。 任令曦的手还覆在他脸庞,另一只绕在他颈后的指尖下意识滑到他的发间,摸了摸。 他今天特地好好整理了头发,叁七分的刘海向后抓起,只落下翎羽似的几缕在额前,相比以往,露出大半光洁的额头看起来更成熟许多,只是打了发胶,她摸起来的手感没那么好,可她还是忍不住拨弄,因为实在太顺手。 任令曦终于记起半晌前两个人还在讨论的话题,“所以,你是因为我叫常镇川的名字生气?”哦,还有挽手。 如此幼稚的理由。 他手揽过她的腰肢,不说话。 在她想要再度确认的时候,他终于张口了—— “是你让我来。” “嗯。” “是你说想听我的声音。” 哪有这么露骨,她的原话是:只是听你多说句话回忆下而已。 “我回来了,你……”贺云朝抬起头,下巴搁在她腿面,再往后的语句在与她对视的那一刻又敛去了声响——他不想说出口,今天他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够多了。 再多,就只剩一败涂地。 她好气又好笑,“那不是因为你迟到吗?” “你又不知道我为什么迟到。” “那你为什么迟到?” “……” “你看,你让我问的。”任令曦忍不住扬起笑,“又不想告诉我,又想卖苦肉计,哪有两头占的道理。” 贺云朝烦躁地低头埋进她礼服裙的缎面上,一声焦虑闷哼。 今晚的他好像有一点不一样,她想。 除了停车场那晚,这个人好像怎么都是雷打不动的随性,哪怕心乱也只能听他嘴上说说,可是今天他好像没了平时的从容。 她唇瓣嗫嚅,隐隐有声。 贺云朝觉着她弯下腰来,俯首在他耳边。 “……云朝。” 贺云朝原本微垂的眉眼睁开,心下打的结好像被一只指尖绕上来,仿佛勾缠,又仿佛松解。 令曦的声音从来不算娇甜清脆的那一类,相反,清冷、淡薄,偏中音的声线,娓娓道来的时候令人心绪安定,愠怒时又充满凌厉的压迫感,可贺云朝就是觉得无论哪一种都很令他着迷。 尤其是刚刚叫他名字时,一抹晦涩的柔软。 等他抬头时,她已经退了回去。 贺云朝:“再叫一次。” “嗯哼,”她摇摇头,“过期不候。” “曦曦,”他没有跟着她玩赖的神情调侃,而是向她又凑近了一点,整个胸口都压在她膝头,几乎紧着她要追上来,“再叫一次。” 她本来只是想逗逗他,怎么知道他这么认真。 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她也不是没叫过名字……床上的时候。 任令曦撇开头,是啊,就一个名字而已,结果看着他的眼睛,她竟然叫不出来。 “云朝。” “你看着我的眼睛叫我。” “哪有那么多毛病,”任令曦转过来,“你——唔!” 那个追着她求告的混蛋真的直起身狠狠吻过来,按住她的后脑不肯让她躲闪,唇舌炽烈搅缠了几十秒,才由着她气喘吁吁退开。 “看着我的眼睛叫我。” 他又重复了一遍。 “曦曦……” 吻了吻她的眼睑。 “你就像个无赖,”她低喘着气骂他,“得寸进尺,我不叫。” 听她拒绝,他眼里满怀期待的光都黯了。 任令曦心软了点,“我也没有看着常镇川的眼睛叫他啊。” 他眼里的光甚至蒙上阴翳。 “你把我和他比?” “贺云朝你都多大了,奔叁的男人了要不要这么斤斤计较?”任令曦忍不住捏了一捏眼前高挺的鼻子,“你要承认你这是在嫉妒我就叫。” “我嫉妒。” 任令曦僵直了身子。 “你叫。”贺云朝任她捏住自己的鼻尖,神色一丝不苟。 心跳都已经脱了缰奔腾成野马,她怔怔盯着贺云朝的眼,木然松开手劲。 “云……云朝。” 眼眸垂下来。 “我在这里。”他哑着声提醒。 任令曦缓缓抬眼,“云朝。” 他淡淡抿唇,头一侧,又吻过来。 “嗯。” 唇落下,“我在。” 她口干舌燥,心慌意乱。 和以前的任何一次的感受都不一样。 青涩得完全不像她。 好像今天以前她完全没有爱过一个人,也没有被人这样爱过。 如果现在体验到的是爱的话。 任令曦轻轻扬着下颌和贺云朝接吻。 唇齿相合,两人的手也攀上对方腰背,伴着背景里柔缓的乐声延长这个吻。 可是她心跳得太快,快得难受,终于忍不住将贺云朝推开来。 “缺氧……”她撒了个小谎。 贺云朝将她的手指拢在掌心,他的眉宇间终于明朗起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给你十秒。” 任令曦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彻底趴上膝盖,头抵在他胸口,声音低低地求饶。 “别疯了,受不了。” 贺云朝笑了,“我又没做什么,这就受不了?” 她身后是大露背,只是在腰际交叉的两片布料,还能看见两道浅浅的腰窝,贺云朝的眸色渐深,指腹默默滑蹭过她细腻的脊背。 ——他也受不了。 任令曦被脊梁上的抚触感一个激灵惊起了,猛然坐直,拍开他的手,“痒。” 贺云朝却默默把西装撑起来,披在她背上。 “走光了。” 她有些莫名,下意识看自己的胸口,又想起他刚才看的也不是这里,反驳道:“那是背。” “那也走光了。”贺云朝不管,“为什么会穿成这样?” 前后布料省得不是一星半点。 “ada说这是苏瑞那边莫迪拓大师的作品,有钱都不一定能穿上,是因为大师欣赏常镇川,团队才能跟她借来……” 贺云朝撇唇,“我就知道这家伙不安好心,连衣服都不正经。” “哪里不正经了。”任令曦抬眸,“我穿不好看?” 她没有身材羞耻,之前穿裤装也只是为了便于活动,这套礼裙穿上身的时候她还是挺有自信的。 任令曦披着宽大的西装罩住了大半身躯,然而胸前的深v依旧没有遮掩,里面没有内衣,自然也不会有太夸张的隆起,但月色下,依旧能看到两道漂亮微耸的半弧,肤如凝脂,白玉无瑕,他甚至觉得她颈上的钻石也不如她胸口的阴影来得诱人。 贺云朝闭上眼,突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一圈。 “当然好看。” 不管是遵从事实还是甜言蜜语,答案都一致,他没法违心。 “可你……” “可我不想给别人看。”贺云朝睁开眼,又匆匆避开她审视的目光,“怎么了,我就这么计较。” 他还骄纵上了。 这个人今天说的话怎么句句都踩在她心跳上。 任令曦尴尬地拢了拢他的西装,“那……里面……现在也就只有你能看而已。” 她听见一声吸气声。 贺云朝凑上前,嗓子哑得不像话—— “任令曦,你现在在撩拨我。” 任令曦歪了歪头,“那又怎么样?” 她就喜欢看他现在这样濒临失控。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扛你回去,要不然……” 身后忽然传来热烈的掌声,玻璃内的宴会厅骤亮了一瞬,一个表演刚刚谢幕,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应该是9点50分了,这是第二个表演,我等会儿就得走。”上头的浪漫冷却了些许,任令曦突然记起来,“啊,我给你带了吃的。” 贺云朝这才注意到她搁在身旁的瓷盘上,摆放着几个精致点心。 “你先起来,一直跪着不累吗?”她说。 “啧,脚麻了。”贺云朝也是刚意识到。 屈膝起身的那一刻他歪了一霎,令曦赶忙搀扶他,他却顺势倒下来,抱住她,把她拢进怀里。 任令曦闻着近在咫尺的木质香调,思绪也跟着乱了套。 不过这一次贺云朝很快松了手,一把坐到她边上,转头平复呼吸。 她当然不明白,“怎么了?” “没。”贺云朝冷静下来。 任令曦不明所以,还是回到之前的话题,端起瓷盘给他,“给。” “?” “钱乐说你晚上都没吃。” “……” “你如果是赶来的,应该没时间吃饭。” 贺云朝接过瓷盘,“我体力很好,一顿不吃饿不死。” “是千栗冻,多多洛,还有云缇绵塔,”任令曦纤指比着盘中的点心和他介绍,“虽然晚上不应该吃这么多糖,但是你不是爱吃甜的嘛,这些东西平时你也不一定买的到这种手艺,这可是从邻邦请来的正宗点心师做的,甜口爽口都有,而且还饱肚子。” 贺云朝没有看点心,只是出神地看着她。 她被他看得局促,“还是不想吃?” “其实你挺在乎我的。”他说。 她眯眼,“吃个点心你还给我自恋上了。” 贺云朝虽然没有回话,可他笑得很开心。 她觉得尴尬,总感觉自己又丧失了主动权,拿起盘子里的一根多多洛,“这个好吃吗?”说着,往嘴里塞了小半截。 脆的,但里面有很绵软的巧克力提拉米苏,还加了甘玫果碎,口感很特别。 “好吃诶。”出乎意料,她这个对甜食不怎么感冒的人也对多多洛大加好评。 贺云朝挑眉,“是么,给我吃一口。” 任令曦拿起另一根多多洛想递到他嘴里,“给。” 她给的时候还自言自语道:“有些人吃不了甘玫果,不过我问了钱乐,他说你不过敏。” 结果却是贺云朝忽然偏首过来,吃掉了她嘴里剩下的那半截。 吃完还顺便吻了她一记,他抬手用拇指抹去嘴角的提拉米苏—— “下次别问别人,直接问我。” 68.求欢(微H) “下次别问别人,直接问我。” 贺云朝其人,无时不刻都让她觉得,一个人脸皮怎么能厚成这样。 真怀念他们刚认识的那会儿,彼此还有一些拘谨的真诚,他还会站在路边问她一句:[我是第一次,歇火得没那么快,能不能,再留给我一个晚上?] 现在这个人都是不问自取,比如吻她这件事。 任令曦出神思考了半晌,余光注意到远处玻璃窗畔走过一个背影,不由直起身,“他出来了。” “他?” “常镇川,应该休息差不多了,下一个环节是他上台募捐的演讲,我觉得我应该进去看看。” 贺云朝嘴里含着吃云缇绵塔的小叉子,瞥了她望的方向一眼,“你要捐款吗?” 任令曦说:“我进来的时候已经捐过了。” 还真捐了,贺云朝猜想也是。 “既然捐过了,你进去做什么?” “工作啊,他都出现在公众场合里了,我早点进去也好观察周围的动向。” 贺云朝冷哼:“又没给你发工资,你那么积极有必要么,他演讲不需要女伴。” “这跟工资没关系,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要做好,只是最基本的责任心,”任令曦抬手将刚才接吻时不小心弄乱的发丝盘好,边捋边说,“哦对了,我忘了‘半桶水先生’没有这种责任心。” “谁是‘半桶水先生’?” 任令曦嘴巴赶忙抿紧,她不小心把话说漏了。 “噢,”贺云朝歪头轻笑,“——我。” “走了。”她正准备落跑,却被贺云朝抓住了手臂,怪只怪这长裙,她跑起来也不方便。 “总是工作工作工作,任令曦,你就不能偶尔把别的放第一?” “比如?” 她这么光明正大地盯着他问,贺云朝又不开口了。 他索性一把将她拖回怀里,用行动说话,任令曦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接跌坐到了他腿上。 耳边传来瓷盘落在石台上的清脆放置声响,然后耳朵就陷入柔软的吻触。 她闷声轻哼,后颈被托起,贺云朝的右手顺着她的腰线钻入西装,滑到她后背搂紧。 “你告诉我应该把什么放第一?”他咬在她耳垂上。 好近的声音。 之前通话流露出来的电波里,他也是带着这样磁哑的音调。 “反正不是你……” 她故意要跟他反着来。 贺云朝被气得笑了,笑声低低沉进她耳朵,像温柔的海浪涌来。 令曦被他吻得偏过脑袋,目光局促地看向远处玻璃后的宴会厅,那里灯火通明金碧辉煌,和他们这一方的黯黣与幽静相较,仿佛两个世界,那里面的人看不见他们,即便看见也许也就只是花圃后的两簇黑影,而他们却可以清楚看清宴会厅里的一举一动。 耳朵上的热流烘得人意识昏昏,她想,要不,再待一会儿? 可是嘴上工作狂的使命还不肯认输,她在做最后的挣扎。 “别闹了,我真得进去了,常镇……嗯……” 话没说完,耳朵上的热蓦地转移到了嘴唇,直接堵住了她要说出的那个名字。 舌头闯进口腔,狠狠吃进她的舌,硬是搅得她连半个零碎的词句都拼不出来,呜呜嗯嗯了半天,津液从两人一上一下缠吻的嘴角淌出一丝,又被他吻去。 她被吻得迷迷糊糊,到最后他的舌退出了她口腔,两条软绵的舌尖在空气中勾缠翻弄,他们闭着眼享受这个单调却热烈的动作,无论是她还是他都不肯成为停下的那一个。 明明只是身体的某个部分互相磨蹭缠搅罢了,谁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让彼此那么乐在其中。 而他的大掌也在欲望下游弋,礼服单薄的布料方便了他入侵,无论是光滑的裸背还是片缕裹拢的前胸,全都在他手指的挑逗范围之内。 直到感觉贺云朝的手指穿过礼服的布料摩挲上她的乳房,任令曦蓦然睁眼,“等、等唔……” 那只手还在肆虐,索性整只手掌都钻进裹胸的礼服下,将之前就肖想已久的嫩软包覆。 “唔,”她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丝声音,“别碰……” “我会轻些,”贺云朝还在边吻边揉,“不弄坏它,嗯?” 他以为她计较的是礼服。 “不是,怎么能在这里乱来?”任令曦终于躲开他的舌吻,想坐起身,可是整个人还被他拢在怀里,胸口的礼服之下清晰拢起一个手背的形状,布料的左右两侧还能看到贺云朝露在外面的指掌 “你看,”贺云朝捧着她后颈的手绕过来,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向宴会厅方向,“没人在看我们。” “可钱乐知道我来这找你了。” “喔。”贺云朝舔她的唇,手掌在礼服下更放肆地揉弄。 “嗯……”她被揉得挺起胸口,难耐呻吟,“你没听见么,钱乐……” 贺云朝的唇舌停顿片刻,咬了一口她的唇瓣以示不爽。 “你一晚上叫别的男人的名字,比叫我还多。” 随后又有一些疑惑地拧眉,指腹在她乳首位置捻了一捻,“这是什么?” 任令曦与他面面相觑,和他做爱都没有这么尴尬。 “乳贴。” 贺云朝完全不懂,还歪着头等她解释。 “穿礼服又不能穿胸罩,就得贴这个以防……露点。” 哪有人在这个时候一本正经求科普这种东西的。 “就说手感怎么那么奇怪,”贺云朝眉梢扬了扬,手指摸索硅胶乳贴的边缘,眼睛还是一瞬不瞬地和她对视,指纹清晰的指腹,缓慢又暧昧地在乳贴与乳肉交接的位置蹭:“……撕了。” 下一秒,伴随这声宣告,乳贴从她乳头上被拔起,执着的乳贴还紧黏着乳尖不放,粉嫩的尖芽在礼服下被拉扯成薄薄的一簇,按理说本来不会疼的,但是刚才贺云朝挑逗了她半天,乳头其实已经敏感立起来,被这么一拔,微微痛爽霎时从乳尖钻进脑仁,她招架不住叫出声。 “嗯——” 因为环境缘故她不得不压抑自己,结果呻吟全都捏在鼻腔,比往常更妩媚了好几度,仿佛是在,求欢。 贺云朝把乳贴对半粘起来,放进她披肩的西装丝绸内袋里。 而全程两个人的视线都没从彼此脸上移开过。 她有些气恼瞪他,他却餍足地享受她的媚态。 “痛么?”贺云朝的眼神关切温柔,两只指头却已经捻上了她的乳头搓弄。 “你还揉!” “揉了才不痛。” 贺云朝说得云淡风轻,指腹却越捻越起劲,一颗硬实的莓果被他拈在指间七歪八扭,她因为忿忿而脸颊薄红,骄艳四射的目光定在他脸上,红唇间吐露凌乱喘息,胸脯上下起伏,每一处都招惹得他心悸难耐,他好像都能嗅到她腺体里分泌出来的信息素味道。 “曦曦,”他沉下头,克制地亲吻她的唇,“……这么美是在勾引我。” 任令曦半躺在怀中也没有躲避的可能,之前徒劳推搡的手最终按在他胸口放弃了抵抗,只能在亲吻的间隙回答:“我没……” 乳房上揉捏的力道又重了几分,面前的他的呼吸渐浊,她知道他在忍。 不用这些,就身下顶住她的那一团隆起的硬度,她也知道了。 太硬了,硬得有些硌。 任令曦动了动,礼服裙的质地轻薄,西装裤下突显的形状她感受得一清二楚。 太清楚就会让她也变得奇怪,两瓣臀肉坐在他腿中央,稍微扭身,那硬挺就戳进来,顶在她腿心,完美嵌进。 “不是应该坐怀不乱吗?” 她揶揄他。 “乱了。” 他说。 69.占有(H) “不是应该坐怀不乱吗?” “乱了。” 贺云朝应承得再自然不过,食指指腹抵着乳尖碾磨,其余的四指还抓着乳肉揉弄。但是他说话的口吻和手上迫切的力道并不一致,语气里的沉喘出卖了他—— “不是君子……” “真是抱歉。” “歉”字落下的那一刻,气息就全乱了,像是他说的那样,乱了。 洒在她唇上,顶在她腿间。 这个人现在说话真的是上了道,她但凡有一点松懈就可能入了他的网。 或者说,其实她已经入了那张网,只是看还有没有脱逃的理性而已。 不过哪怕没有理性全失,任令曦也没法解释自己现在为什么坐在贺云朝的腿上默默扭动臀胯,与他西装裤下高耸的性器摩擦。 肉感的磨合真的让人着迷,没两下动作幅度就已经宛若真刀真枪的交媾。 贺云朝很配合,不如说他更亢奋,手上蹂躏的动作渐渐粗暴,身下更是主动摆胯往她的双腿之间加快顶送。 两个人明明穿着最高规格的正装,却在幕天席地之下做着最下流的勾当。 可即便如此,画面依然绮丽养眼,男人女人的身体完美贴合,纵情挺动——她好像在他身上颠簸的小船,随着他这片海洋摇晃,时而攀着浪翻覆上涌,时而陷入海里沉沦。 露台上回荡起令人脸红心跳的交喘,高高低低泄露了两人的欢愉。 “不、不能……继续了……” “……嗯……”贺云朝挺胯研磨,挺身的同时带动她的身体似波浪律动,手掌在峰峦之间反复流连,任两团乳白于指掌之间变换,“怎么了……” 他问,可他没停。 “衣服……”任令曦低喘,“衣服会脏。” “我都还没射怎么会……啊,”贺云朝说到一半,意识到什么,笑意讥诮地碾过她耳轮,“……下面湿了?” 她咬唇不语,很烦。 男欢女爱没什么可耻,可是这样大庭广众被挑逗得不能自已,还是工作间隙,她不想让贺云朝知道,让他觉得这么容易拿捏她的情欲。 她身下一片泥泞感,再磨蹭下去,淫水的味道就会浸透到礼服上。 毕竟是工作借来的大师级礼服,她不敢怠慢。 “曦曦。” 是她的错觉吗?贺云朝的声线又沉了几度。 “真的湿了?” “……” “已经湿透了?”他声音里几分愉悦。 “……” “那做不做?” “贺云朝!” 她伸手想捂住他的唇,却被他先一步躲开了,结果变成她捧上他的脸。 他蓦然抵上她的唇沿亲吻,又轻又迫切地问:“他演讲多久结束?” “……十五……分钟。”被贺云朝手指加快揉捏挑弄乳头,她气息不稳地答。 最后一个表演马上完了,再然后常镇川就要上台发言。 “不做前戏抓紧一点的话来得及。”贺云朝突然说,揉她乳房的手邃然抽出,去撩她的裙面。 “什么?欸、不……不行你疯了……”她慌乱地伸手阻扰他,可是半瘫软在他手中的身子没什么施力空间,贺云朝打定了主意探入,她又要顾及两人动作不能太招摇,又要顾及礼服的完整,没两下就被贺云朝摸进了裙下。 裙摆长度几乎及地,不过外面只是轻薄柔软的真丝,里面是一件刚没过腿根的隐形小衬裙,哪怕全部堆迭也占不了多少空间。因为她当初需要方便活动的礼服,这件设计在需要的时候,还可以把外面隐隐约约侧开叉的大摆卸下来,着实为他提供了不少方便。 他当然也不知道拆解裙摆的设计,只是忙不迭把开叉拨开,撩起衬裙—— 任令曦实在忍不了他这么乱来,“你慢点,裙子、裙子会坏……” 其实贺云朝的动作谈不上粗鲁,可任令曦还是担心反抗让礼裙受损,思来想去只能无奈认命,配合他小心翼翼。 外头实在太静,背景音乐又在玻璃那一头,她清晰听见身下西装裤的拉链声。 她吞了一口口水,觉得喉咙发干。 衬裙下的安全裤被他扯开,炙烫的鸡巴随着封印解放,抽打在她的阴唇上。 啪。 小屄连着两腿因为这一记抽打,一齐收缩了下。 头皮发麻。 贺云朝的声音在她耳后轻拂,“……宝宝,坐下来。” 她望向玻璃窗那头人来人往的宴会厅,多少还是犹豫。 贺云朝的手从背后绕过来,交叉握拢她的乳房,将她往自己身上牵引。 圆硕的龟头顶住小穴,像伞冠一样撑在穴口,铃口吐汁,穴缝那里也已经滑腻得蹭一蹭都能听出水声,湿湿润润,两者挨在一起就打滑。 他挺身蹭了两下,勾起她的瘾,随即阴茎的冠头迫不及待生生顶进去,咕唧挤出一汩蜜汁,将她的小屄入口撑得满胀,蚌肉被肉头推到两侧。 进来了。 一个龟头的大小就带来插入快感,任令曦双腿紧绷,脚趾蜷缩起来。 大得过分。每次都是这个感想——这根本不属于beta应该有的尺寸。 beta中的异类。这时候她还禁不住腹诽。 身子跟着他的手劲往下坐,鸡巴一毫一厘被湿漉漉的小屄吞吃进去。 “啊……” 任令曦不得不张口倾吐呼吸放松,真切感受到龟头将下体密合的膣道一点点撑开。 又粗又硬,贺云朝的阴茎完全不给周旋的余地,就是要霸道侵占甬穴的每一处空隙。 omega的性器在性交时尤为敏感,神经放大所有兴奋感受,阴茎插进去的细枝末节都能感觉得清清楚楚,哪怕是茎身上勃起的青筋凹凸,和肉棒跳动的频率。 插进去的过程已经让她舒服得闷哼。 汁水泛滥的小穴被挤占出越来越多淫液,顺着腿根一滴滴淌在他的精囊上。 刚肏进半截就有点吃不下,更多还是因为她看着对面纸醉金迷的殿厅,紧张过头放不开,小穴死死咬着肉棒,怎么都不肯再往里含。 一根凶刃堵在那儿,半满,小穴像呼吸一般不停收缩,更尽处一阵阵空虚瘙痒。 “曦曦……”耳畔一声压抑的长息。 “再慢吞吞,”贺云朝蓦然紧靠,唇贴上她耳尖抿咬,“等会儿时间到了我也不放你走。” 她呼吸一窒,因为知道贺云朝做得到。 被这言语一刺激,穴里再是猛颤。 可是还轮不到她动作,贺云朝臀胯就一阵提速耸动,突如其来一阵快感堆迭的细腻摩擦,她爽得差点失声,结果下一秒贺云朝猛地施力一摁,她跌坐下来,刚被磨蹭酥软的小屄,彻底含着那根蓄谋已久的鸡巴坐下。 他一记深肏,阴茎尽根没入了肉穴,性器之间再分不出一点缝隙。 瞬间爽感冲击,她仰颈低低呜咽一声,只觉得脑子里火花乱窜。 花坛上一对璧人靠坐在一起,柔软的丝缎长裙如水一般流泄,月色下,即便是黑色也隐隐散着光,而她身后的男人衬衫微敞,腰封高束,一张矜贵自持的脸,倚着她的耳畔仿佛在倾诉浪漫絮语。 结果说的只是—— “……看,这不是全吃进去了么?” 下流话。 她骑在他身上打着颤,因为穴里怒胀的阴茎毫不留情,一插进去就捅到了底,这个角度借着重力深到不能再深,她甚至感觉宫口都被肉棒顶了起来,要不是尺寸不对,那凶器准能狠肏进她子宫里。 那里好酸,怎么会这么大还这么粗长,任令曦第一万次无法理解地感慨。 被异物侵入的肉穴本能收缩抗拒,小腹紧绷着,里头的穴芯却是嘬吸不停,好像缺了氧的鱼儿需要大口呼吸,穴口也如鱼嘴般不停缩动,裹弄里面那根大肉棒。 贺云朝难耐低哼,阴茎再度充血胀大,蛰伏在甬道里的茎身一跳一跳。 “夹得……哈……好紧……宝宝……” 这种静止中随时亟待爆发的刺激,迫使她按捺不住欲望,扭臀努力沉吸适应,可依旧因为柱身的尺寸举步维艰。 也许是扭动间戳到了g点,酸胀感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呜。”任令曦咬着牙才能不泄出难堪,但是贺云朝都不给她适应的机会,已经动了起来。 一边揉捏手中的酥胸,一边耸动腰胯,强迫原本还在咬合的性器开始交错碾磨。 明明是女上位的姿势,她却无力摇曳,节奏全掌握在贺云朝手里。 “等等……啊……” 怎么可能等。鸡巴抵着宫口的软肉就狠狠捣弄,早就已经软绵绵的穴肉被前后左右捣搅酥烂,撑开的冠状棱刮擦穴壁,每次回抽都能带出一泡淫汁蜜液。 细密的快感像网一般扩散,两人交合的下体间,一阵阵咕唧咕唧被裙摆遮掩的靡靡之音。 贺云朝边揉胸边插穴,无论是上身还是下身的动作幅度都越来越大,明明自己爽得腰眼发麻,还不知好歹附耳揶揄她—— “肏到最里面了——” “……里面都湿透了……” “这么喜欢被操么?” 话末一记猛肏。 “唔!我说了等等……”她闷哼。 贺云朝俯身过来熨帖着她,薄唇呵着她颈项粗喘,“今天不能等。” 本来时间就很紧迫。 而她太让人沉迷,他一进去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 “这样……胀……唔——” 她恨这个omega的身子,每次一到这种时候身体就比大脑更兴奋。 “都那么湿了……再操开些就不胀了……”贺云朝一记一记吻她敏感的后颈,“呼……宝宝里面——” “怎么会这么舒服……好舒服……” “你、你忍一下……唔云朝……” “忍不了——” 他的动作已经暴露了他的急切,两只交错的手掌钻入她礼裙的胸下,掌着两团奶白狠狠捏揉。 裹胸的深v布料因为他激烈的动作而凌乱错开,羽纱的肩头也半落下来,两颗漂亮乳房被玩弄到了外面,暴露在月光下,由着他肆意蹂躏成各种形状,奶头更是在他掌心被反复压磨,轧出阵阵酥麻。 这还只是上身的快感,更不要提下身还在深深交合的性器。 身体里容留着另一个人的一部分,这种感觉真的难以言喻,空虚被严丝合缝填满。 她有几分恍然。 阴茎抵着穴芯上下快速抽送,致密的摩擦快感催促肉褶蠕动,麻意顺着神经一直蔓延到了指尖,她的手指颤了颤。 “里面在咬我……”贺云朝栽进她肩头,张口喘息,“你咬得好紧……” 肏干的频率渐渐提速,任令曦低头,看着黑亮的缎面,裙摆将所有私下淫靡遮掩。 她眼神迷离,因为他的动作,也因为他的声音。 “好软……里面……又湿又软……” 他每次挺动腰胯,丝缎就会像水波一样荡漾起来。 开叉的裙摆半掩她光裸的右腿,动作再激烈些,那裙摆就会滑落,暴露出这之下两人的性器相连。 “想吻你……” “曦曦。” 最早以前连“令曦”都嫌弃亲密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习惯了贺云朝这么叫自己,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都是气音,好像声线也比平时成熟许多,似撩拨,似勾引,只有这时候她才会意识到,自己还比贺云朝小上两岁。 她下意识偏头寻找他,他却已经先一步偎贴上来,侧着头含吮上她的唇。 今晚不知道第几次,贺云朝的舌尖侵犯进来,她的身体比大脑先一步作出反应,伸出舌头绕着他滑动,两条软舌黏腻交缠,翻搅口腔中交融的唾液。 “……不可以唔……太久……” 知道自己不能迷失在这样的快感之下,她分离出一丝理智提醒。 余光里常镇川应该已经上台说了好几分钟,宴会厅里的人潮停顿下来,都看往一个方向,灯光灭了一半,留给舞台上的那个男人。 贺云朝的手抬起来,捂住她的眼。 “别看他。” 只是余光都被贺云朝发现,小气的男人在低喘里沉声抱怨。 她有些想笑,这个家伙的嫉妒实在来得莫名其妙。 她现在还在和他做爱。 作为工作狂的她居然在工作间隙和后辈在这样的场地里隐秘交欢,她觉得分明已经足够说明贺云朝之于她的特别,而他居然还有余心嫉妒别人。 而且不知是不是妒火转为了欲火,小屄吞含的那根鸡巴,不知不觉中从短促的快速抽插顶弄,逐渐转化为一下下尽根贯穿似的冲撞,每一记她都像是被高高抛起来,再重重跌落下去,重新被阴茎深肏到底。 一下,两下,叁下…… 臀腿拍打在他西装裤上,发出啪啪脆响,任令曦歪着头,破碎的喘息溢出口,再被他的唇舌吃进,阴影中一男一女尽情私享性交的快慰,那一头的光明里却是万籁俱静,只留下一个男人浑厚有力的声音。 常镇川的演说已经好一会儿了,总觉得随时就要结束,她肯定要在他下台前回到他身边。 可是…… 贺云朝掐着她的乳尖又一记深撞。 “唔——” 令曦的浪吟被贺云朝蓦然封缄。 不够。不够…… 他的身体不比任令曦这个omega有那么敏感的接受度,虽然也是切实爽到了,但这具肉体毫无疑问需要更激烈,更露骨的性爱才能满足饥渴。 如此体位虽然肏得深,却很难尽兴—— 贺云朝忽然托着她的屁股站起来,两人就这么保持着性器交接的插穴姿势,他推着她,迈向左边的连廊。 “……你疯了?” “嘘。”他食指抵着唇示意她噤声。 宴会厅里安静了许多,除了常镇川演说的声音,只有来宾时不时的哄笑,其实她就算叫出声也不会被里头听见,可贺云朝的警示,让她更紧张了。 下体与他交合,被他的阴茎插入至深,他还掐着她的腰臀不放,就维持这个姿势两人走了几步,每一步肉穴都要被那根阴茎戳弄。 似乎引起了连锁反应,龟头一下一下啄吻宫口,抽搐的甬穴夹吸起来,酥麻感在性器交合间如迸射的火花,结果两人好似边走边肏,几步路也成为了性爱中获得快感的一环。 原始的本能和理智对撞,还是理智在她脑海里叫嚣,“等一下……我得走……嗯——” 贺云朝开口低哑,大掌有力地按住她,“……不行。” 刚才贺云朝靠立的位置就是连廊,而眼下,几根柱子成为他们与宴会厅之间唯一的遮蔽物。 她撑在罗马柱上,半趴着腰,承受来自身后的一记记冲撞。 宴会厅的舞台上,常镇川演说已过半,人头攒动的大厅,人们不时交头接耳,偶尔有视线掠过这边,却没有人发现,窗外远处昏暗的连廊后,一对男女正在纵情交媾,衣衫不整的轮廓在夜色里随腰身快速挺动而摇摆。 那个誓言忠诚的骑士,正在用他身上最污秽的凶器,一遍遍反复玷污他的女王。 “云、云朝……真、真的嗯……不行……啊……” “说了,”贺云朝扶着令曦的后臀加速抽插,“结束前不会放你走……” 修长腰身下,狰狞的茎身飞速出没于臀缝的阴影里,厚重的精囊随着挺动来回拍打在她两腿之间。 啪啪啪……拍打声浪持续不断,整个入夜的露台都徘徊着暧昧交合声。 “你这……混蛋——啊……” 眼看常镇川的环节就要结束了,她却还撅着臀,穴里夹着贺云朝的鸡巴抽搐不停。 任令曦没办法原谅这一刻的自己,可是omega的本能驱使她失神沉沦。 马上就好了,马上就…… “真的是……想把你肏坏——” ……口吻好色情。 他操干得越来越深,也越来越狠了,这种频率几乎摩擦生热。 “你知道吗……感觉这里,”贺云朝的一只手绕到她腿心,顺着阴蒂往两人还在交合的穴口扒弄,“本来……就属于我……” 他入了迷,完全不容拒绝。 宴会厅那一头鼓起了掌。 等下——是演说要结束了吗? 抽送越来越快,媚肉因为慌乱而收缩到了极致,花唇吞吞吐吐套弄那根乌红的阴茎,从小穴流淌出的淫水,被肉棒重重捣成了白沫,飞溅在二人下体间。 贺云朝的指腹掐住她的阴蒂反复搓弄,跟着抽送的频率同时加快。 “呜——” 一阵泣喘夹杂着颤语呜咽,生理性的泪从她眼角潸然滚落。 快感潮涌似地包裹她,好像跌入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里,一切都变得不真实。 要疯了。 意识迷离涣散,突然一只手臂将她拉了起来,整个人往后贴附,他的鸡巴直戳戳肏在宫口,一股股温热激烈内射,持续地灌入她的子宫。 她能感觉到精液汹涌,明明也只是几天没做,贺云朝却好像渴望了大半年,浓稠的浊精势要将她的小穴彻底淹没。 包不住的精水连着她的淫液一起,顺着腿根淌下。 任令曦甚至有点担心一年一次的那一剂避孕针,到底能不能扛得住如此的气势汹汹。 还在高潮痉挛的余韵之中,她忽然感觉后颈一热。 贺云朝又一次贴了上来,咬住了她的颈肉。 高潮的快意和腺体被控制的危机感同时登顶,恰是最敏感的时候,她全身的寒毛都因为这一咬而竖立—— “你……” 一个变了调的颤声刚刚脱口,颈部啃咬的力道就弱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重重嘬吸。 吸吮近乎真空,只有中间的颈肉被舌尖爱抚,小穴里还夹吸着他的阴茎,一抽一缩,上下都敏感得不行。 贺云朝不知在她颈后吮吸了多久才喘着气慢慢平静下来。 即便是射精过后的阴茎,仍然以一个常人勃起的尺寸,深杵在她的穴里,不见疲软的态势。 任令曦胸脯剧烈起伏,喘息不止,她仰着下巴望向宴会厅,能庆幸的就是,常镇川的演说还没结束。 只是十几分钟时间,却能带给她这样的欢愉,她有些不可置信。 意识到什么,任令曦忽然紧张地抬手摩挲后颈。 “你、你是不是……” “嗯。”贺云朝吻在那片紫红上,“之前的标记没了。” “贺云朝!” “名字。”贺云朝纠正,“你今晚如果要叫他名字,就也得叫我名字。” 刚才还说“尽管叫他名字呢”?翻脸翻得这么快? “我是说你怎么可以留吻痕?今天晚上万一……” 这件晚礼服本就没什么遮掩,她今晚的发型又是盘发,这吻痕根本藏不起来。 “那又怎么了?”尽管不愿,贺云朝还是小心地从她体内退了出来,临抽出性器前,还用口袋里的丝绸方巾,按住了她的穴口,堵住所有流出来的液体。 “还问我怎么了?”任令曦捧住裙摆,不让礼服弄脏,而贺云朝很快拉好拉链,帮她简单整理好衣装。 “看到了就看到了,你又和他没关系,休息时间做什么,也和他无关。” “……” 他是不是脑子里只有常镇川? 她担心的可不止是常镇川一个人,那些接待的宾客,甚至是他们的调查科同事,无论是谁发现她都百口莫辩不是么? 任令曦还在生他气,视野中却见贺云朝缓缓蹲下身。 然后用丝巾为她擦拭腿间剩余的白浊。 刚才专横恣意、离经叛道全然不见踪影,眼前这个人又变成了往常那个慢条斯理、漫不经心的贺云朝。 只是给她擦拭的动作很仔细也很温柔,颀长的身段单膝半跪在她脚下,宛若臣服一般温驯。 宴会厅里又一次爆发出热烈掌声,这一次,应该是演说结束了。 贺云朝抚上她的大腿,在裙摆开叉的腿侧轻轻烙下一个吻。 “去吧。” “——暂时把你借给他。” 什么漫不经心? 根本就是占有欲爆炸。 *** 求生欲一下,女主没有恋爱脑,没有耽误工作,所以不要谴责她,谴责我!不,谴责贺云朝——你可以当做这是工作间隙的小情趣,贺云朝逼的! 70.插曲 任令曦飞快从洗手间出来,正巧碰上常镇川和主办人交谈到了尾声,她和刚才打过招呼的特勤人员微微颔首,主动交班站到了常镇川身后。 结束谈话后的常镇川回过身来,见她像猫一般安静,端站在边上,他眉宇轻扬。 “休息得不错?” 眼前人儿红光满面,即使没有情绪外露,常镇川也能察觉出她给人的感觉已经和休息前那个公事公办的寡淡女调查官不大一样。 本就是明丽的脸孔因为红润而更加艳光四射,一身黑金礼服也遮掩不住的神采。 好像有什么郁结顺利纾解,她看起来松弛了许多。 任令曦赧然一哂,“下次连中跟鞋都不想穿。” 为了搭配常镇川的身高也为了慈善晚会要求,她不可能穿平跟,可是高跟鞋也不方便在需要的时候活动,她花了好大的劲才说服ada让她换上一双中跟,就算是这样,刚才短短十分钟的站立交欢还是让她腿酸,她说的是实情,也是想转移话题。 常镇川朗笑出声,主动让出臂弯示意她挽上,同时随口道:“看起来你真的很不适应被拘束,连头发都给解了。” 任令曦搭上常镇川的胳膊,心下一怔,镇定地回应:“刚才不小心勾到,弄乱了。” 高雅的盘发被她松开,只保留了一绺侧耳发辫,自然垂落的发梢在肩窝处打卷,露出小半只耳朵,从耳尖到耳轮,还微微泛着殷红。 “怎么不叫ada给你重新整理一下?” “不用,这样也挺好。”任令曦不着痕迹地抚弄颈后的黑发,提醒常镇川,“又有人来了。”旋即挂上礼仪性的微笑迎上去。 常镇川也不再多说什么,收回打量的目光。 又接待完叁对来宾,晚宴到目前为止都非常顺利,警告函并没有兑现。 “也许只是一个吓唬人的警告罢了,作为政客这也不是第一次。只是我那日恰好和余叔提起,所以他给了我拜托你作女伴的建议,至于其他调查科成员,邀请他们来参加晚宴并没有一定要作为工作看待的意思,最多算是防患于未然。”常镇川安慰她。 “我很好奇,你和余sir算是什么关系,他平时可很少蹚政坛这滩浑水,却可以为了你以自己个人的名义欠人情——忘年交?” 常镇川莞尔,明明是剑眉星目的犀利长相,令曦与他接触下来,却觉得他意外好相处。 “是长辈之间的交情,余叔算是看着我长大的。” “哦,世交。”任令曦抿了一口红酒,既然是女伴,自然需要有和客人敬酒的需要,她虽然酒量很好,却也多是作作样子抿一抿,怕影响工作。 此刻正是舞会开始前的短暂筹备期,没有来宾打扰,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灯光渐黯,任令曦正举杯和常镇川评鉴杯中红酒,却透过剔透的高脚杯,隐隐看到不远处同样举杯的身影。 她放低杯沿,贺云朝边上是叁两调查科的同僚,他薄唇淡抿,侧身而立,无声无息地聆听旁人侃侃而谈,以往在调查科他也是这样站在角落,安稳,沉静,缄默时几乎就和周遭融为一体。 可今天贺云朝好好收拾了自己一番,天生卓越的条件被修身的西服完美放大,即使再收敛气息也无法被忽视,他只是站在那里,就攫取了周围的眼光,也包括她的。 目光虽然投向贺云朝,任令曦却没有停下和常镇川的交谈,她以为自己不过趁势一瞥,不会被发现,然而目光定格了不过半秒,才发现同样这么想的,不是她一个人。 眼神对上,贺云朝好似满不在乎移开,可是没等她收回目光,贺云朝又看回来,拈着杯柄,对她虚起眸子。 他视线下移,嘴角抿得更深,眼里都透着薄凉。 正聊到兴致处的任令曦下意识循着他的视线下看,才注意到常镇川搭在自己腰胯间的手。 因为刚才要与来宾合影,所以他们姿态亲密,来宾走之后恰好他们又说到感兴趣的话题,也就没怎么在意。常镇川的动作其实挺绅士,她腰际是镂空设计,他却没有直接搂上去,而是轻搁在胯间的礼服上。 任令曦不是很计较这些的人,只要对方不猥琐下流,她对男女并不算太过设防。 看起来,有人比她计较多了。 她不由失笑。 常镇川:“怎么,那时你因为太介意口感结果闹了乌龙?” “哈哈,不是。”她的笑声更悦耳,“——就是突然想到每个人在意的东西都不尽相同。” 她忽然对他举起酒杯,“今晚还没有敬过你?” “应该是我敬你才对,”常镇川也举杯回敬,“感谢你今晚辛苦陪伴。” “不算辛苦,东西很好吃,我也没帮到多少忙。” 两个人私下客套,在外人看来却是言笑晏晏,气氛正浓,俊男美女站在一起本就是养眼的画面,何况眼下常镇川搭着令曦漂亮的腰线,两人有说有笑地对杯喝起酒来。 任令曦不用看都能感觉到一道说不上是炙热还是森冷的视线。 她却少有地起了玩心。 本来嘛,他们也没什么关系——不是吗? 常镇川品了一口酒,在她心不在焉的那一刻忽然倾身附首,在她发鬓耳语,“目的达到了吗?” “嗯?” “字面意思,不难理解。” 被戳到心思的任令曦轻咳了声,“我不是……” “没关系,不用和我解释。”常镇川仍然依着她的耳畔,偏着头,嘴唇隔着几指的距离呼吸轻落,以她曾经见识过的,极具侵略性的气息进攻而来—— “毕竟,每个人在意的东西都不尽相同。” 分明是复述了她的话,此时此刻的常镇川却显得盛气凌人。 是狮子占据领地时展示的雄性威严,属于alpha独有的桀骜。 任令曦有一些意外。 她蓦然抬眼,撞进近在咫尺的常镇川的眼瞳中。 可是不过一瞬,刚才的掠夺味道就全然不见。 “常少、少将。” 两人的旖旎被突地打破,跟前响起怯生生的声音。 任令曦急忙推开常镇川,发现眼前站着一个清瘦的男性,手里捧着一束花。 “打扰少将了,我是兆易实业的倪秋平,少将一直以来都是联邦青年才俊的表率,我仰慕您许久,小小花束不成敬意。” 这名男性说话的同时,任令曦一直在打量他。 ——他一个人来,没有携带伴侣,但也不能说这是什么一定要质疑的地方,有可能伴侣正好走开。可是他穿的并不是正规的塔士多礼服,任令曦在准备时曾经完完整整看过宾客名单,记忆告诉她,兆易实业的来宾并不叫这个名字,她对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印象。 然后是花。 这场晚宴是慈善晚宴,哪怕是礼物也是捐赠给abo公益组织,所以进门时就要求将礼物交给接待放置登记,没有什么外物可以带进内场,更不要提这么一束花,为什么等到了晚宴过半才献上? ——而且这束花好眼熟。 前后的端详外加思考不过须臾过脑,任令曦看着眼前的倪秋平为常镇川奉上花束,忽然先一步伸手打断,拦在两人之间。 “谢谢您,我帮他拿着吧。” 向前献花的手臂僵在半途。 任令曦和善地挑了挑眉,语带温柔笑问:“怎么?” 倪秋平忽而盯着任令曦,眸光闪动,有什么情绪隐隐要爆发。 “交给我吧,倪先生,镇川他对这种花过敏。” 令曦身后的常镇川眉峰微扬,不置可否。 “说起来这花好像和露台花园培育的品种很相似,真的是缘分。” 话刚刚说完,倪秋平就猛地将花束丢向任令曦的脸! 她早有防备,偏头矮身躲过花束的同时一只手已经自下而上迎了上去,计算好距离的手掌一记挡开他刺来的餐刀,一抬腿跟上利落的膝击直捣对方腰腹,啪啪两下照面不过两秒,倪秋平就已经捂着肚子摔在了地上。 她放下腿,歪首皱眉。 太弱了,完全够不上威胁。 周围宾客已经退让出了一圈,倪秋平倒在地上闷哼,众人哗然一片。 反而是身在人群中心的任令曦和常镇川处变不惊,任令曦走上前,踢开地面的餐刀,回头看了一眼常镇川,“没事?” 常镇川点点头,“没碰到我。” “你这贱女人——凭什么站在少将身边,唔……该死!!你去死啊——我才是少将的番,我是最适合少将的omega——我死也要和少将死在一起——” 常镇川食指抵上眉心揉了揉。 一些安保人员迅速上前控制住了倪秋平,他的另一只手上还握着一支注射针也被收了起来。 任令曦头一次见这个阵势,再度以眼神询问常镇川。 “又是一个‘联邦源种论’的狂热分子。”有人点明,旁人很快议论纷纷。 这一刻任令曦也反应过来了。 ——联邦源种论。 当前联邦早没了数十年前的辉煌,有一小股势力认为是统领阶级的上层血统不纯粹的缘故,只有最优秀的ao基因匹配才能孕育最优秀的联邦领导者,重整联邦昔日雄风——常镇川拥有联邦认定的强大alpha血统,过去也表现不俗,所以一直是源种论推崇的强者之一, 这股势力里最热衷的人群通常是alpha和omega,虽然omega本身已经稀有到仅占人口的十分之一,享受许多其他性别没有的待遇,但他们其中仍然有人不满足,通常不是上位者的他们,妄想得到最优质的伴侣基因,抬升自己的地位和价值。 这个倪秋平大概也是想用自己的omega信息素强行注入常镇川身体里,迫使常镇川与自己结成“番”。 “番”是abo社会中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虽然这个社会任何人都能结为情侣,但是“番”是命中注定的唯一,决定“番”的唯一因素,就是他们的信息素是不是天然的“专属匹配”。 “番”是天生的吸引力,专属匹配的两个人完全无法抗拒这种基因的羁绊,哪怕是完全陌生的两个人,也可能因为是“番”而即刻发情,而这种抵抗不了的发情会在两人接近时便产生,持续到双方标记结成一对为止,它甚至能够影响已有标记的情侣。 这就像是匹配游戏,牌与牌之间,只会有一对一致,所以这世界上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不会找到属于自己的“番”。 源种论其中之一的愚蠢观念认为,将omega信息素注入alpha身体尤其是腺体里,便能持续影响对方,形成“番”的标记,但现有abo科学证明,只有alpha发情时在omega腺体内注入的信息素才有意义,咬腺体是临时标记,体内射精成结是永久标记,这些常识算是后话了。 总而言之,今天的小插曲就是:一个联邦源种论的狂热分子omega,以服务生的身份混入了慈善晚宴,换上偷偷带来的礼服后,借着献花的机会想要往常镇川体内注射自己的信息素,甚至还摸了一把餐刀准备施加威胁。 不过他失败了。 四下一片鼓掌声,在场的大家都为任令曦刚才的表现喝彩,令曦却只是简单颔首,走回常镇川身侧。 常镇川也不吝夸奖她,“你的反应力果然像余叔说的一样优秀,刚才表现很精彩。” “可这不是好事。”任令曦说。 常镇川没说话,好像他也明白她的意思。 “这不是警告函里的威胁,对方的诉求不一样,而且如果他只是为了给你注射信息素,根本不用发邀请函来提升你的戒备。”任令曦靠上桌沿,“现在我暴露了,如果对方今晚仍然打算下手的话,就会刻意避开我不注意的时候。” “那只要你别离开我身边就好。” 任令曦讶然抬起头望向常镇川。 “字面意思,不难理解。”他微笑。 与此同时,舞曲的乐声终于在宴会厅里奏响,虽然联邦源种论的狂热分子给宴会增加了一点小意外,不过没有引出什么大风波,宴会照旧进行。 常镇川向人群递去一瞥,继而走到令曦跟前,微微欠身向她行了一个绅士的邀请礼—— “可以赏光请任小姐跳一曲吗?” 71.舞伴 “可是我真的不会跳。”任令曦强调。 她的才艺很多,但绝对不包括跳舞,那对她的工作来说是个无用项。 “没事,有我呢,你不用紧张,虽然我这两条腿能做的事情不多,但跳舞不在排除项里。”常镇川说话的语调沉稳,态度温谦,给人一种只需要递出手就能把一切都交给他的安全感。 这就是她觉得最尴尬的环节,本来她想的是贺云朝能像和调查科同僚们在一起那样,陪在一旁一起帮她警惕可能需要应付的情况,尤其是舞蹈这个环节,这样她就能借由和贺云朝交流,巧妙地避开其他人邀舞的可能性,可是她和贺云朝在露台上发的疯把后续的安排都打乱了,她连这个想法都没跟他提出来。 任令曦认命地搭上常镇川的手,“来吧,被踩到别怨我。” “那你不用担心,这双皮鞋很耐踩。”常镇川哂笑。 两人进了舞池中央,常镇川轻轻搭上她的后腰,握住她的手引领她随着音乐缓慢摇摆。 只有靠得这么近,任令曦才清晰感觉到这个昔日威风凛凛的联邦少将,是个站在alpha梯队顶端的男人。 他很高,似乎比贺云朝还高大一些,作为曾经的少将,哪怕如今不上战场,身形依旧魁岸挺拔,隔着西装也一样能感受到面料下宽厚的胸膛,紧实有力的肌肉,似乎在因伤退役之后,他也没有对这具身体自暴自弃。 “好像有人很不满。”视线上沿,常镇川说话时喉结动了动,任令曦晃过神来。 “我没有不满。” “不是你,”常镇川淡淡一偏头,“我只是觉得自己的后背一直被一道视线紧迫盯着,也许你该注意一下是不是对我有敌意的危险分子。” 讲是这么讲,他却一点危机感都没有,语气里还隐约透着诙谐的意味。 “是么?”任令曦却没有把这句话当做玩笑,在舞步缓慢转身的过程中望向他示意的方向,恰好又一对跳舞的来宾挡到了中间,她什么都没看见。 任令曦太过专注,果然踩了常镇川一脚。 “啊,抱歉。” “别太在意……另外刚才只是调剂一些气氛罢了,没有人盯着我。” 常镇川像是毫无痛觉,一点反应也没有,低头很绅士地帮助她重新调整舞步。 然而这一低头之后,他就贴上了她的耳边。 “嗯,根本没有那个人。” ……他说什么? “令曦你会钓鱼吗” “不会。”任令曦不明白他又为什么突然提及这个话题,刚才他在说的“没有那个人”又是什么意思? “最简单的第一步,你要下一个饵,鱼才会乐于上钩。” 任令曦看不见常镇川现在的表情,但是常镇川俯身在她耳边低语的姿态,在旁人看来确实非比寻常的暧昧。而且他声线浑厚低沉,总算让任令曦明白了通俗的低音炮音嗓是什么样,一句话沉幽幽撂着让她耳道都跟着发痒。 常镇川说:“那张警告函是假的。” 任令曦步子一顿。 常镇川带动她继续缓步慢舞,“我怀疑竞选团队里有内鬼,所以下了一个饵,让团队里的人知道慈善晚宴这一天会有人捣乱。” 任令曦略微思考,“然后?” “政坛就是尔虞我诈的地方,对手总是会在某个时候给你出其不意的一击,越临近投票日越容易发生意外。”常镇川语调平稳,仿佛只是在和她闲聊,事实上也是,“策划一个意外也需要时间,而我需要做的就是把这件事放在可控范围内,最好还是由我主动提供它发挥的空间。” “这场慈善晚宴就是你的可控范围?” 常镇川笑笑,“你想想,如果没有这场慈善晚宴,对手可以在临近投票日的任何时候找我麻烦,但是有了这场慈善晚宴,加上有一个不在预料范围内的场外威胁,对手完全可以顺势加码,再把一切乱子都归咎到那个场外因素上,他们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常镇川目色清明,以绝对冷静的姿态阐述道:“有什么比自己的敌人在万众瞩目的慈善晚宴上引发乱子更劲爆的抹黑方式?天时地利人和,这么好的机会,他们不可能错过。” “余sir也知情?” “不。”常镇川抿唇。 “所以这就是‘请君入瓮’?而我也不过是你请来的,被蒙在鼓里的演员之一?”任令曦眯起眼。 “不能这么说,”常镇川眄了眼视野中令曦小巧的耳尖,又撇开目光,“危机是存在的,我抛出了这个饵,鱼上钩之前就肯定会挣扎,有人护着我并非没有必要。” 任令曦有一丝不悦,“然而你现在才告诉我,这是你自己惹的麻烦。” “理论上任何冲着我来的危险,都算是我惹的麻烦。” “是,只不过你现在下的套可以让你利用这件事确认团队里的内鬼,再通过内鬼,将对方在这一次事件里扮演的角色摆上台面,交给舆论审判,而你铲除内鬼,收获民心,打击对手,不仅一箭三雕,还反将一军。”任令曦越想越心惊,眼前这个男人,长着一张刚正不阿,光明磊落的脸,是那种站在你面前你就觉得他一定会在危机到来时为你牺牲的英雄,可他实际上却能如此随意地玩弄手段,连身边的人也计算进去。 人,果然不可貌相。 “有什么区别吗?”常镇川谈笑自若,“炸药是我放的,但是点燃引线的那个人才是凶手。” 话刚说完,他又被踩了一脚。 常镇川哑然看向任令曦,她倒是面无表情,这次连“对不起”都不说了,他甚至觉得这一脚出自故意。 好黑白分明的直率性子。常镇川心头被绒羽搔痒,只觉得眼前的人儿有趣。 任令曦:“看起来要让你失望了,晚宴到了这一步,对方还没下手。” 常镇川耸耸肩,“我只能告诉你,元旭那个老狐狸,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那你要是真被算计了怎么办?” “这不是……”常镇川的唇落下来,几乎要碰触到她的耳朵,“有你么?” “啊,抱歉——” 两人还在你来我往间,不知何时身边多了一个人影,像是幽灵一般毫无存在感,结果常镇川一下撞上他手里的酒杯,杯子里的红酒全泼到了他的衣服上。 滴滴答答,淌落一地。 任令曦与常镇川同时转头看去,怔了怔。 身高腿长的男人伫立在旁,气息淡泊,眉眼却是直视二人,语气里虽然饱含歉意,可是眼底却带着一抹微妙的嘲弄。 任令曦打量了眼贺云朝几乎已经见底的杯子,就算刚才确实是常镇川自己主动撞上的,但这酒……泼得也太干脆,泼出来的量着实不少,至少有半杯以上。 谁家喝红酒一次倒上大半杯的量,又不是香槟。 以她调查官多年的经验,这是意外还是故意,不攻自破。 远处的特勤人员正要有所动作,常镇川对他们抬手示意。 常镇川毕竟还是今天晚宴的灵魂人物,部分选民心中的领袖,就算是生气也不可能当众发火,他停下舞步,和贺云朝短暂地对视了半晌。 常镇川在身量上本就比一般人更高大,让人无法忽视,而贺云朝则走了另一个极端,此刻随意站在那里,气息就像一个你扫一眼就不会在意的无辜路人,甚至在和常镇川对视之后,还有一点无措,倒像是常镇川用气势霸凌他了。 “……没关系。”常镇川掏出礼服胸口的手帕方巾,自己擦拭了一下,不过这酒泼得面积太大,连白衬衫都沾染到变了色。 任令曦偷偷冷瞪了贺云朝一眼。 “我帮你擦吧,” 在贺云朝立即就要上前“服务”的同时,常镇川小退了半步,皱眉微笑道,“不用,看样子这也擦不干净,我先去一下洗手间。”他对令曦颔首,“失陪一会儿。” “呃,我陪你……”她谨记自己还是个随身护卫。 “令曦姐,常先生也是成年人,你应该给他保留一些成年人的尊严。” ……人家去洗手间收拾红酒渍谈什么尊严?还不是你惹的事? “我让特勤随我去就好了,等等回来。”常镇川依旧保持风度,只是临走前又觑了眼贺云朝,而贺云朝仓皇地飘开视线。 等常镇川和特勤人员的背影消失在舞池另一头,任令曦才回身。 贺云朝将手中的酒杯随手搁在走过的侍应的托盘中。 任令曦拧着眉无语道:“泼人一身酒真以为人家看不出来?” “所以我道歉了啊。”贺云朝接得十分自然。 “……”她摇摇头,知道对这个人说教如对牛弹琴,正想走出舞池,却被贺云朝阻断了去路,一下栽进他胸口。 “小心,”贺云朝拉住她的手臂,“地上的酒渍。” 她明明绕过了,这个举动有点多余。 “放手。” 贺云朝非但没放,另一只手还顺势搭上她的腰肢。 “干嘛呢。”她又瞪他,“休息的时候就算了,工作你也乱来?” “他又不在。” “我们这是偷情吗?” “当然不是。” 就在任令曦以为他好歹也有正经样的时候,他不以为意地说:“他和你能有什么情?” 因为他的话心跳咯噔一下,任令曦没抬眼,语气寡淡,“那你有?” “当然有,”贺云朝拉住她手指缓缓握住她的手心,“我要保护你不被那混蛋揩油。” 任令曦眸里的情绪淡了淡。 她以为花园里两人算是把话说开了,可是现在想想,其实他什么话也没说,你要解释为喜欢也行,要解释为占有欲也合情合理。 “不生气了,”贺云朝刚才还很随意的口吻,忽而软下来哄,“我跟你道歉。” “你应该跟常镇川道歉。” “没可能。”贺云朝想也不想。 两人站在舞池里不动,正说着,身后有宾客无知无觉踩着舞步过来,贺云朝匆忙领着她转了一圈避开。 “打扰你和他跳舞了,”贺云朝说,“换成我行不行?” 他说什么行不行,明明已经搂着她跳起来,哪有给她拒绝的余地。 “我是让你来帮我阻挡别人邀舞的,不是让你来带我跳舞的。” “都差不多,只不过换个方式,现在我和你跳,就不会有别人来邀请你。”贺云朝慢慢靠上她的身体,两个人几乎偎贴在一起,她胸前的曲线都被压在贺云朝胸口。 任令曦心跳飞快,她想找个话题,“刚才常镇川说……” “——你信不信我在这里吻你。” 任令曦后半句咽了回去。 “我好不容易把他打发走。”贺云朝深呼了一口气,搁在腰胯的那只手缓缓抚上她裸露的皮肤,拇指不着痕迹地摩挲着,“你为什么要故意气我?” “我在讲正经事。” “我说之前。” “嗯?” “喝酒的时候,他这样搭你的腰,你和他耳鬓厮磨,你还给他敬酒——故意让我看见。” “啊,钱乐。”任令曦视线里扫过不远处正在和他们俩打招呼的钱乐,“贺云朝你把我放开一点,太近了。”他们这样可不能让调查科的同伴看见。 “叫什么?” “?” “名字。” 舞步随着节拍温柔转动,转到外围的那一瞬,贺云朝低头在她露出的耳尖啄吻了一记。 恰好是柱子的死角,谁都看不见,可是耳朵上留下的温度挥之不去。 “你还……”她蓦地抬手捂耳。 “有仇必报而已,”贺云朝目光朝前一眄,“提醒你一下,前面还有个柱子。” 任令曦还没说话,恰好边上有侍应举着托盘匆匆走过,在撞上她前,贺云朝将她扣进了自己怀里,让她头枕着他微微起伏的胸口。 她竟然因为这么一个简单的接触满脸通红。 可能是怕被同事发现的羞耻心,也可能是他对她的胆大妄为而心悸。 她原本以为贺云朝跳舞应该和她半斤八两,出乎意料,他跳得很好,而且比起常镇川的绝对权威,和贺云朝跳舞的时候,她放松得多,几乎所有的脚步都跟随他带动的节拍自然而然落点,偶尔的小差错,也会被他轻描淡写带过,跳了这么久,她竟然一次也没踩到他。 他还学过跳舞么?思考中的任令曦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还靠在他怀里没有抬头。 “好小一只。” 贺云朝摸了摸她伏在自己胸前的脑袋,“这时候才能意识到你是omega。” ——可是我总是忘了你是beta。 ——竟然还敢跟一个alpha里的顶流叫板。 任令曦暗戳戳地想,同时纠正他—— “我不是‘一只’。” 贺云朝笑了,心慵意懒的笑声,她靠着他的胸口,能听见胸腔共振。 好舒服,缱绻温存,她几乎要闭上眼入梦。 衬衫是新的,鼻尖萦绕的还有贺云朝身上特有的木质香调,哪怕在这香味混淆的宴会厅,也依然能清晰分辨。 ……香味? 任令曦陡然睁开眼。 忽然意识到了自己体内缓缓上涌的燥热感从何而来。 72.棋子 任令曦的目光突然变得冷沉,她向四周巡睃,眉头蹙成了一团。 贺云朝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紧张起来,“怎么了?” “芳菲。”任令曦不想在公共场合说一个生涩的学名,这个代称听起来更和谐一些。 贺云朝顿了顿,他领悟得很快,“这里?现在?” “嗯。”小腹逐渐发热,心脏的跳动也不断提速,任令曦用手背碰了碰滚烫的脸颊,连吐出口的气息都灼热,握住贺云朝臂膀的手不自觉收紧。 周围的人看起来还没有太大的变化,但仔细看也不难分辨,有一些男女已经和她一样,眸底染上了氤氲的欲色,甚至有一些人已经在舞池中与舞伴陷入爱抚与热吻。 很糟糕,今天是慈善晚宴,能参加晚宴的人很大一部分是手握钱权的高层,也就是说有很大一部分是alpha,其次alpha最热衷的伴侣就是omega,omega本身是稀有性别,加上天生魅力使然,使得上流社会的alpha以获得一个omega伴侣为自己炫耀的资本之一。 今天的来宾,alpha和omega的比重甚至高于beta。 所以她说糟糕的原因就是:如果在这个场合下是用芳菲,受到影响的人,至少在60%以上,而在这样的信息素浓度下,哪怕是beta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在于她并没有闻到上次在夜店里闻到的芳菲的香味。 芳菲的香味即使很淡,依旧可以和omega信息素分离,之前闻到时它是柴薪混合鸡蛋花的香气,也许这种味道并不固定,但它本身有一种很明显的人工味,吸入后还能察觉一丝腥气。 这次却什么都没有。 她单纯只是从自己身体和上次产生了相似变化察觉到了异动,但这绝不是她一个人意外发作,这么多的omega信息素交织都可以证明。 “哈……哈……”不过多审视了几秒宴会厅,她已经开始抑制不住发情的欲望,目光落回贺云朝身上,半仰着头檀口微张,一缕又一缕热息从唇缝里溢出来,望向贺云朝的眸子里也洇开湿漉漉的情色。 贺云朝喉间微涩,那块突起的软骨随着吞咽上下滚动。 “……云朝……唔。”她忿忿咬唇,心率在不断攀升,一双眼眸炙热燃烧,原本已经紧贴的身躯开始若有似无在他身上蹭动,隔着单薄的衣料,享受他体温熨帖的温度。可是她的理智还在,努力从唇齿间挤出三个字:“抑制剂……” 扣住她腰肢的大手紧了紧,贺云朝问她:“在休息室?” 这一次他并没有趁虚而入,而是沉住气顺应她的意思。 “没有,那边——”任令曦往舞台的角落一指。 休息室太远。自从上次发生意外之后,她就做好了应付突如其来状况的准备,因为着装缘故没办法携带抑制剂,哪怕贴身藏匿也怕不小心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她把抑制剂放在了一般人不怎么靠近的舞台角落里。 “疏散人群……”她嘴里不忘喃喃低语。 “至少也要先等你拿到抑制剂才行,不然一旦人群冲撞你抑制剂还要不要了?”贺云朝才不管那些人宾客死活,何况对那些人而言也不是什么性命攸关的事情,他更不在乎。 任令曦半挂在他身上,气息不稳,也确实很难反驳。 就半个宴会厅的距离,贺云朝几乎是抱着她到了舞台一角,从装饰花坛中抽出了抑制针剂。 可是当二人藏进角落,贺云朝要帮她打针之时,她忽然摁住了他的手。 “它没有味道。”任令曦轻喘,“芳菲……这次没有味道……” “那又怎么了,没味道你就不需要打抑制剂了?” “不,贺云朝,”任令曦仰头看他,明明已经被情欲折磨得眼角晕红,胸口由于信息素催生涨闷不止,连站立的双腿都开始隐隐颤抖,可她还是分出一丝理智,“它还在持续作用……浓度比刚才更高了……我能感觉到,因为身体的反应不一样……” 贺云朝不明白她到底想怎样,手中握着抑制针,看她痛苦的模样,眉心微攒。 “这附近,比刚才……更浓郁。” 这下贺云朝总算明白她的意思,“你疯了?你要不打抑制针靠身体反应来找芳菲?!” “帮我。”任令曦攥紧拳克制,看向他的眼目光坚定。 “你想死吗任令曦?” 强制发情只要得到及时纾解不会死,所以贺云朝明白场内那些人就算不管,顶多就是男欢女爱的淫乱场面罢了,但是hox27报告他和令曦都完整研究过,这东西浓度达到一定程度,催化的信息素强度能让人内分泌紊乱,身体极度亢奋之下会死于脑溢血或者心动过速,而且它有成瘾性,让她近距离摄入高浓度的hox27……他不敢想。 任令曦咬牙,“如果现在找不到,等会儿可能也别想……找到了……” 她不知道宴会厅里芳菲的来源,如果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去找,很可能已经被常镇川那个所谓的内鬼或者其他的接应将残留收拾干净。 这次的芳菲明显已经较之前更优化了一步,它的效果在提升,必须拿到样品才行,不然只会有越来越多人无形间陷入它的圈套。 贺云朝手里的针头已经抵住了任令曦的后颈。 任令曦伸手阻扰,甚至不顾针尖的锋锐,贺云朝不得不把抑制针收回。 “只有你能帮我。”任令曦下颔紧绷,声音微弱地挤出来,“贺云朝,你是beta,现在只有你可以帮我。” 贺云朝长出了一口气。 他了解令曦的性子,如果他现在拒绝帮她,她也不会乖乖打那一剂抑制针,一定会撇开他一意孤行。 虽然,以她现在这具发情的身体,把她打晕也不是不行。 [你是beta,现在只有你可以帮我。] 贺云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他终于挫败地认命,“一旦你有危险,我随时会给你注射抑制剂,不会等你找到那该死的hox27。” “嗯。”任令曦卸下了左耳的钻石耳环。 贺云朝正准备扶她去舞台附近搜索,任令曦却推开他,哑声开口:“去召集调查科的人……组织疏散宾客,让人拨打920……然后你去休息室的洗手间保护常镇川——” 贺云朝愣了一秒,随即愕然道:“你在说什么?现在让调查科的人知道,你是omega的事情也瞒不住,而且我走了你——任令曦!” 贺云朝怎么没都想到她将耳环的耳针往自己腺体位置狠狠一扎! 因为没想到,所以来不及阻止,那针已经刺下去。 abo腺体的部位是极为脆弱的地方,皮肉都比后颈其他位置都薄,更便于肌肤散发信息素,也便于alpha标记,这是生物演化的结果。 同样的,abo腺体也十分脆弱,对痛觉的感受比其他组织更敏锐。 这一扎,已经有血滴渗出皮肉,她紧咬牙关抽嘶一声,痛感瞬时刺入脑仁。 贺云朝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举动,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任令曦喘了口气,苦笑着回头,“物理刺激abo腺体能暂时中断信息素产生,同时靠痛觉保持理智清醒,警校的abo应急指南你不会没学过吧?” 贺云朝静静地看着她,眼皮虚搭下来,眼底敛着的情绪她没空去弄明白,只知道这一刻他的眼神和平时都不一样,晦涩难辨。 “……按我说的做。”任令曦直起身,依靠自身的力量往前走,“贺云朝,别浪费时间。” 胸腔里隐隐有火燃烧,虽然现在一时平静下来,但是那股热尚未退却,她面颊酡红,依旧喘息不止。 钱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附近,见着他们二人,连忙跑过来:“令曦、小贺,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劲——” 任令曦只是握紧拳,“贺云朝!” 身后有人大步流星走到她身边,在她尚未回过神之际,一手蓦地捧起她的后脑,一手捏起她下颚,低头骤然侵入她的口腔攫取她的唇舌,如熔岩狂热,如山洪猛烈,一个放肆的舌吻根本不容她拒绝。 钱乐就站在两人面前,任令曦睁大了眼睛,甚至还能感受到钱乐震惊的目光。 这个吻,一点也不beta。 她有点恍惚。 明明应该推开他,可是发情中的身体收获来自舌尖的性快感,感官一时兴奋到了极致,她根本抗拒不了,甚至主动搂住贺云朝的脖子,舌头迫切伸入他唇齿,与他的舌激烈翻搅。 搂住贺云朝的手在他后背忘情爱抚,两具身躯贴身亢奋摩擦,隔着西装礼服贺云朝裤子下的阳具都仿佛要顶进她身体里,而她也挺起腰臀欣然接受,唇对唇仿佛性器交磨,代替不能纾解的下身缠绕交媾,甚至一度在彼此口中快速插弄,她几乎娇喘出声。 一个吻干柴烈火,这场面犹如禁片现场看得人欲火焚身,更让人无法直视,甚至在贺云朝退开时,俩人的唇沿还拉扯出一道银丝。 钱乐已经彻底呆若木鸡。 直到气喘吁吁的令曦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才猛地捂嘴看向钱乐,又惊慌地低下头。 可是心上的焦灼感安定了许多,小腹那股让她畏惧的热也有所收敛。 怎么回事?发情需要性交高潮的体液交换才能抑制,接吻也能算体液交换的一种,然而怎么可能…… 一记亲吻落在她头顶,他将抑制剂悄然塞进她手里。 “我会尽快回来。” 任令曦听觉里留下的是他沙哑的声线。 然后听见钱乐说:“小、小贺……” “钱乐,令曦姐说启动七号紧急事态预案。” “啊?” “啊什么啊,走了——” 贵宾专属休息室的洗手间,那个身姿英挺,眉目朗俊的男人,在镜子前正不急不缓洗着手。 身后地上跪着一个人影,哭得声嘶力竭。 “求求你少将,我真的不能这么做,他会杀了我的,求你放过我——” “放过?”常镇川接过旁人递来的手帕,仔细擦拭指缝,“你在说什么,要让你死的又不是我。” “可是这样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你知道元、元旭他……” “你自己作出选择前,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常镇川抬眸看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转身,双臂撑在盥洗台的两侧,没什么表情地扬起下巴,打量地上求饶的男人。 “我,真的很憎恶叛徒。” “少将……”那人已经涕泪横流。 与之相比的是常镇川淡漠的脸。 “是觉得我不会对你下手,元旭会,所以我就好欺负啊。” 对方疯狂摇头否认。 常镇川一手抵在腰上,歪头揉了下脖子,短暂思忖了片刻。 “在战场是不能对俘虏出手。” 他脸转回来,毫无怜悯之心地看向那人。 “但很遗憾,这不是战场。” 跪地的男人绝望地想要作最后一丝挣扎。 “不用怕,我确实不会对你出手——我会把你丢回元旭的门前,处置你的权力交还到他手里。” “不——少将!少将!元旭真的会让我生不如死的少将……” 然后有人上前来,为他注射了一剂麻醉针,情绪不稳的家伙很快昏迷过去。 常镇川旁边一个贴身顾问听得耳机里的声音,走上前说道:“少将,他们之前布下的东西已经起效,宴会厅的安全锁系统也被对方强制开启,要现在出去解除吗?” 常镇川没有马上作出回应,想了想,漠然道:“再等等。” 似乎想起了什么,常镇川脑海里又浮现起一个人。 没记错的话,她是beta。 “少将,那我们等到什么时候?” 常镇川余光瞥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又很快转开—— “等到事态严重了,这锅丢回去……才有意义。” *** 本来收藏不算高,以为四星已经不可思议了,结果看了眼珠珠,又给了我五星的妄念。总而言之还是谢谢大家、 重申下两个设定: 1.顶级alpha也需要通过omega发情期血液溢出的味道才能确认对方是否omega,不是平时随便闻一闻就知道的(顶级alpha也不是狗啊),这是私设。 2.上次看到有人问贺云朝是不是给小曦下“番”了……这是“番”不是“蛊”,番是天生的,命中注定的一对,该有就有,不该有也不能凭空生造(这是abo文的公共设定,不是我私设),a和o如果是番,见面就会知道彼此是命中注定,会感受到对方无法抗拒的诱惑力,有一些文中可能直接发情。至于小贺和令曦是不是番…… 73.令曦 人群中尚有清醒意识的beta开始猛烈砸门,而宴会厅里,三三两两男男女女各种意义上的性别已经混交在了一起。 事态还没有完全失控,宴会厅里的alpha多也是有头有脸的菁英人物,这样的人从小到大受的教育和训练中必然包括abo控制力一环,所以尽管多数omega由于芳菲的作用已经沦陷,宴会厅中越来越多的omega信息素混淆在一起,但许多alpha依然还只是局限于接吻和爱抚阶段,努力克制了个体发情的欲望。 “因为晚宴的关系,大部分人都没有随身携带抑制剂。”阿胜捂着口鼻对调查科的一干警员道,“有一些人在车上有准备,然而宴会厅现在被安全防卫系统强制锁了门,东西送不进来,就连通风系统都被安全防卫系统接管了。” “我们携带的应急抑制剂呢?”贺云朝问。 三组的高诗瑜一边分发口罩一边道:“已经按照个体的发情指数优先程度全部用光了,但是好像也只能达到缓解的作用。” 钱乐惊异道,“难道还需要加强针?” “不仅是加强针的问题,只要场内的hox27还在作用,omega就会被持续催化发情,抑制剂的效果最终会被抵消。”贺云朝在一旁安静补充道,他戴上口罩,目光下意识望向人群的另一头,可是被人潮挡住,他看不到那个人。 “老大今天去参加联邦会议了,明晚才能回来,几个组的组长只来了令曦,”又是一名调查科的成员焦躁地抓了抓头发,“令曦去哪里了,这么重要的时候她为什么不在?” “令、令令曦……”钱乐说话有些吞吞吐吐。 “令曦姐去排除场内的hox27根源了,”贺云朝平静接过话,“这是目前的当务之急。” 他看了眼钱乐,钱乐想也不想猛点头,“对,这个很重要,我们自己也是调查科的一份子,七号紧急事态预案本身就是没有组织的情况下也能自主运作的方案。” ——钱乐并没有多话,而刚才的场景,钱乐不可能不知道令曦是什么情况。 “920那边赶过来还要20分钟。”负责拨打电话的调查科成员结束通话急忙汇报道。 阿胜眉头紧皱,“可是这些人已经等不了20分钟了。” “按照应急预案的话,现在需要把beta从人群中有序分离,omega和alpha根据发情指数分组,”钱乐毕竟是调查科有经验的老手,安排起来也没有拖泥带水,“这个谁和我一起?” “我和小敏都来。”阿胜主动走到钱乐身旁。 高诗瑜道:“我把口罩分发给发情指数低的来宾。” “我去搜集一下来宾里还有没有可用的抑制剂。” “那我找主办人去研究一下打开主厅系统安全锁的方法,毕竟我负责技术的嘛。” 可以庆幸的是,abo特别调查科没有招纳omega的原则,在这一刻起到了很大帮助,大部分成员都没有被芳菲的催情影响,当然,如果这个场面继续混乱下去,那就很难保证了。 “小贺?”见贺云朝还伫立在原地没有揽下任何工作,钱乐问他,“跟我们一起?” “主厅的玻璃防弹么?”他目光定格在主厅最大的一个窗格上,主厅的玻璃起的只是装饰作用,并不能打开。 阿胜先一步抢话:“是高密度复合防砸ar玻璃,虽然不防弹,但是要打碎也很难,而且这些窗格外头全都有铁艺栅栏防护,想靠打破玻璃出去根本不可能。” “不防弹就行。”贺云朝目光很快转回来。 钱乐一紧张,“你、你干嘛看我,我可没带枪。”调查科只是被邀请来应付可能出现的情况,但是成员本身不允许配枪,避免引起骚动。 贺云朝迅速绕过他走到边上的保安面前——宴会厅里还有三个持枪保安,负责宴会厅的保卫工作。 他抬起手,“借一下配枪。” 保安自然不敢随便出让配枪,但是看周围的环境,又拿捏不准主意。 贺云朝似乎早有准备,拿出随身的证件,快速表明身份:“联邦abo特别犯罪科调查官贺云朝,奉命执行公务。” 保安这才唯恐不及,连忙卸下了配枪递到贺云朝手里。 贺云朝拿过枪,立刻抬手对准其中一扇玻璃,又向钱乐颔首说道,“麻烦前辈们疏散人群。” 几个调查科成员还愣着,倒是钱乐见识过贺云朝的身手,赶紧叫大家帮忙清理出一片安全区。 贺云朝的表情完全没让人感觉到此刻气氛紧迫,相反非常平和,好像开枪这件事就和开窗一般自然,他沉淀下气息,眉眼间神色平静如水,手中上膛的扳机一扣,砰砰砰极有节奏的三声,子弹击中了主厅的厚玻璃。 玻璃右下角的位置一个明显扩大的弹孔,以一个极近的距离仿佛互相交迭,但又不是完全重合的方式,形成了一个三瓣的梅花印。 裂纹随着弹孔飞速向四周扩散,逐渐蔓延到整块玻璃的每个边边角角,但玻璃依旧坚挺,并没有破碎。 没起效?围观的人群还在焦急之中,贺云朝已经快步走上前去,一手挡住面部,一手拿起枪托朝梅花弹孔的位置猛地一砸! 噼里啪啦玻璃脆裂四散,多次砸击之下,玻璃像是雪崩一般完全被打碎崩溃,一地的玻璃渣飞落到窗户里外—— 众人一阵欢呼,新鲜的空气由窗外扑面而来,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也顾不得地上的玻璃碎屑,纷纷拥挤上前。 “小贺!”钱乐和几个调查科成员也匆忙赶来察看,“你没事吧?” 幸好不是普通玻璃,即使碎裂也不会轻易划伤人体,贺云朝只是随手拨拉掉身上的玻璃碎,“没事,以前学过,这种玻璃只要以特定的破坏方式就能击碎,还好帮上了忙。” 贺云朝一边将配枪还给保安一边说道:“现在可以让外面的人从窗口送抑制剂进来。” “是,而且空间里的hox27浓度也会降低,也算为救援争取到了时间。” 钱乐说完飞速张罗身边的同伴展开行动,等大家散开,钱乐又问:“你是和我们一起还是去找令曦?” “我要去贵宾休息室,”贺云朝说,“找常镇川。” “少、少将?——贵宾休息室在二楼,现在通往二楼的楼梯间被防卫系统关闭了,他也下不来,你怎么去?” 贺云朝抬眼,看向楼上的栏杆,“就这上头?” “对。” “我去找找有没有可以上去的办法。” “好吧,你自己小心,还有令曦的事情……我会保密的。” 贺云朝不知道钱乐指的是令曦是omega,还是他和令曦的关系,不过现在这个情况不是担心这件事的时候。 “你帮我照看好她。” 交代清楚的两人各自分别,贺云朝一路循着栏杆到了主厅后方的走廊,这里被一块从上至下巨大的艺术幕布遮挡,人们都聚集在前方的主厅里,只有角落一对已经打得火热的宾客,可是此时他们眼里也早就没有贺云朝的存在了。 贺云朝脱下礼服外套扔到一边,利落地解开衬衫袖扣,将袖子拽了上去。 随后蹍了碾皮鞋鞋底,几步助跑,在墙角上方的三角区来回踩蹬两三下,一把抓住了栏杆,纯靠臂力将自己拉上了二楼走廊。 翻身入走廊那一刻,他依然静得像一道影子。 没有人注意到的影子。 主厅舞台附近已经七七八八或坐或靠倒了一片人。 任令曦紧攥着手中的耳环,仔细打量这一片区域,她并没有漫无目的地开始寻找芳菲可能的藏匿之处,好在刚才那一吻之后,身体发情的状况消退许多,她能腾出理性来思考。现在她也没有余力质疑那个吻到底是怎么回事,作为omega,她深知自己能抵御发情的时间有限,每一分钟都需要花在刀刃上。 hox27是经过提取加工再合成的信息素,通常是精炼浓缩液体,黑市上也有需要加热的半固体形态,但芳菲一般是气体,因为需要达到这种大型场合的催情作用,如果不能直接注射,挥发的气体产生的效果最显着。如果要让这个气体持续作用—— 首先,芳菲不可能来自上方通风口,不然不会有这么明显的浓度差距; 其次,对方得先找到一个一般人不会轻易接触到的位置,避免装置被人误触。; 再者,这个位置必须便于藏匿,或者哪怕出现这个装置也不会显得突兀; 最后,为了保证装置能被成功使用不会出意外,这个装置附近可能还需要有人工监视保护,不可能完全放任不管。 任令曦的视线在场内巡睃,眼见着内场的男男女女混合,甚至两三人开始互相搂抱抚触,她手中的耳针再度用力握紧,扎刺掌心——这对缓解发情没有多大作用,单纯只是提醒自己清醒。 ——好像找到了符合条件的目标。 任令曦低喘了一声,抚着胸口朝那个位置靠近。 她走得不快,因为每一步走动身边都会不时遭受已经受芳菲影响的宾客的碰撞,她要尽力躲闪。 每一次碰撞,都会激发身体对肌肤饥渴的反馈,身上各个地方几乎都变成了敏感点,只要碰触就会阵阵酥麻,这种酥麻感游走的终点是下腹的私处,那里湿得厉害。 尤其是今晚刚经历过露台那一出,贺云朝留在里面的东西,她还没有清理干净,只是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如今被迫发情,深处混杂的液体,已经浸湿了腿根,顺着大腿内侧往外滴淌。 一个男人忽然径自朝她晃过来,搭住了她的肩。 “这位小姐,你应该也很难受吧……”男人的眼神涣散,她也没办法判断对方是什么性别,但是场内的信息素浓度已经很高,对方哪怕是alpha也有可能已经受到了omega信息素影响。 男人的手抚摸在任令曦肩头,漫无目的地在肩膀和她手臂之间暧昧游弋,人体的温度此刻在任令曦身体上留下快感的烙印,她的心跳也跟着急遽加快。 这里已经距离她要到达的目标位置不远,她清楚感觉到心率之快,仿佛要超过心脏负荷——浓度果然提升了。 好难受……疯了……好难受…… 她难耐地弯下了腰。 想要做爱。 要死了。 想要感受交欢至死的极乐。 会死的。 死了也没关系……现在她就觉得生不如死……不如就跟眼前这个人…… 不行,绝对不行。 她咬着牙又往前走了几步,可是大脑渐渐恍惚,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往那个方向靠近,只知道全身都在燃烧,心跳要爆炸,双腿颤巍巍打战,不得不扶住身侧的桌子才能站稳。 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男人的身躯已经如山一般挡住了她的去路,将她抱进了怀里。 那只原本包覆肩头的手,沿着手臂向下滑落。 好舒服……每被抚摸一寸,她就觉得胸口的涨闷得到缓释,毛孔全然舒展开,被送进清凉的液体,滋润那些几乎要她窒息烧灼的热,小腹的酥痒也有了皈依的寄托。 与此同时,宴会厅里响起玻璃破碎的声音。 她仰起头,焦距茫然,眼前的男人面目模糊,可她已经不在乎。 她张开口朱唇微敞,涨红的双颊如染云霞,仿佛是祈求男人怜爱自己,渴望一个热情如火的深吻,一场最原始的性爱交合。 omega真可悲啊。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这个念头冒出了这个念头。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这么想。 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她身边听到的所有声音都是—— [真可惜啊,她是个omega。] omega,abo性别中最脆弱的那一个,它没有alpha天生的绝对力量,没有beta不轻易受发情易感期影响的绝对自由,它仿佛注定了只能用最弱小的身体,等待某一天被人标记,成为某一个alpha的附属品。 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运转。 稀有的omega属于alpha,哪怕是与beta相恋都会成为众矢之的,那是不纯粹的种子,是基因的退化。 真可惜啊,因为是个omega,所以她不能站在顶端。 真可惜啊,因为是个omega,所以这些那些她做不了。 真可惜啊,因为是个omega,所以如果不是为了繁衍,她再努力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在omega之前—— 她首先—— 是个人啊——!!! 她讨厌omega,她恨自己是个omega,她不想自己的人生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被定义。 所以她努力和自己是omega的事实对抗,她抓住自己所有omega的性征去抹杀,她咄咄逼人,攻击所有她认为敌视omega的人。 包括,她自己,因为就是这样的…… 因为,这个世界都在与omega为敌。 [她应该是个alpha。] 她充满骄傲地想,她能摆脱omega的诅咒,她几乎已经是个出色的alpha了。 可是那天有一个人告诉她—— [omega本身没有错呢,小姑娘。] [你想做什么,为什么要让他们来告诉你?] [先接受你自己,再去接受这个世界,好不好?] omega的外貌和身体明明都很漂亮,发情期可以获得比别人更多的快感,将繁衍的枯燥变为享受,因为有omega,才能保证基因顺利稳定地延续,不管如何看待繁衍,都不能否认这个性别的伟大。 她是omega,也是任令曦。 如果她真的只会抱怨这个世界可悲,这个性别可悲,那可悲的也不是omega,而是她自己,而是那个身为omega却甘愿受限的自己! 任令曦在那一刻睁开眼,猛然推开眼前的男人,将手中的耳针狠狠扎进了腺体的血肉之中! 强烈的刺痛感钻心而来,任令曦顿时发出痛苦的哀嚎,喉间一股腥甜,一口血被她吞咽了回去。 明明身体已经痛苦到难以自抑,呼吸还是不受控制地疯狂汲取四周的空气。 她摇晃着身形站到了一座冒着白烟的高塔前。 香槟塔。 巨大的装饰香槟塔顶部,一个辅助装置持续喷出干冰,浓密的烟雾源源不绝,罔若怪物口中的毒烟。 下一刻,任令曦拉住底层的桌布,毫不迟疑地扯开来! 那是—— 高塔倒塌的声音。 *** #看到猪猪5000啦,真的非常感谢大家,但是每天日更4000几乎已经占用了我所有空余时间,连留言都没办法给大家及时回复(但是都看了!),今天写到快2点,5000字算是加更啦, #虽然不想标女强,但是对我来说,小曦其实只值得女强的tag的。 74.风浪 全场几乎雅雀无声,哪怕是前一秒还陷入情欲里的男女,全都循着那巨大的声响看向一处。 任令曦站在一地香槟与碎玻璃中间,目光紧锁着地上还在喷薄干冰的细长软管。 原本装饰用的水晶香槟塔顶端,源源不断的白雾就是出自这根软管口,而管道的另一边连通着一个置入香槟塔中央的微型干冰烟雾机,大概只有半个灭火器的大小,此刻这个装置因为香槟塔的倒塌而倾倒在废墟中央。 任令曦挡住口鼻走过去,一脚踢开了装置的电线,随后弯身打算取下装置储藏干冰的瓶身。 有一只手先一步将她扶起来,打断了她的行动。 “小姐,没事吧?” 这人戴着口罩,现下周围大多数的人都戴着口罩,也就显得他没有什么特别。 “没事。”任令曦拒绝他的搀扶,想要弯腰去拾地上的装置,却隐隐感觉臂弯间传来一股力道。 “我来吧,你穿着裙子也不好弯腰。”对方的打扮很像是宴会上的侍者,为了宴会来宾服务理所当然,他第二次拉住了任令曦,先她一步伸手去拾地上的烟雾机。 任令曦倏地气息森冷,“你别动。” 对方的动作稍顿。 任令曦已经很难屏息下去,后颈的伤口依旧往外淌着血,可是这种程度的痛已经不足以抵抗高浓度芳菲的催情效果,意识浑浑噩噩,连视线都开始有些模糊。 她咬着牙拿起装置,步子踉跄了一下。 “我帮你拿。”那人还想靠近,任令曦后退了两步警告他—— “abo特别犯罪调查科……调查官任令曦……执行公务……请配合……” 装置到手的同时,她终于反手将抑制针扎入了自己流着血的后颈。 那个人不动了,面露关切,“小姐,我只是看你状态不好,想帮你一把。” “令曦——” 钱乐带着阿胜和小敏往这里赶了过来。 任令曦不住喘息,视线往周围扫视,她闹出的动静太大,不止是钱乐他们,更远处,还有其他调查科的同伴,也都望着这个方向,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惊诧万分。 瞒不住了。 可是不这么做,对方就会将痕迹清理干净,明知道这样的结果,她根本没法视而不见。 她深知今天这一版经过改良的芳菲日后可能造成的影响。 “钱乐……”任令曦叮嘱已经走到她身边的钱乐一行,“看住那个人。” 她的眼神直视三步之外那个刚才想要对她施以援手的侍者。 “啊?为什么,我帮你也有错吗?”侍者似乎很不可思议。 “……配合调查罢了,麻烦你了。”令曦无力偏着头,面色涨红,热气不断呵出口,再度推开了想要搀扶她的钱乐,“让我一个人就好……不要碰我,绝对不要。” 她昂首朝场内高喊—— “你们所有人,都离这块区域远一点,全都退到最边缘去!” 人群议论纷纷,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发情中的omega还在alpha怀中磨蹭,而alpha们也意识模糊,连反应都是迟钝的,场中少数还未被分开的ao们已经衣裳凌乱,动作不堪。 钱乐先一步意会过来,朝来宾挥舞手臂,要求大家退到宴会厅外圈,尤其是窗边。 令曦毕竟还是一组的代理组长,平日里在调查科的威信不低,阿胜和小敏即使知道令曦的表现不对劲,也依然选择了听从她的命令,两人立马上前困住那名侍者,他们自然没带手铐,但目前也师出无名,所以只能要求那人跟从阿胜去角落待着,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随他们去调查科配合调查。 那侍者莫名其妙,走开前还眄了令曦一眼。 vip室的大门被打开,里头齐刷刷三四把枪倏而对准了门口的贺云朝。 贺云朝慌忙抬起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 “放下吧。”常镇川对手下道。 几个特勤这才放下警惕收起手枪,不过目光依然紧盯着走进vip休息室的贺云朝。 “外面乱成一团了。”贺云朝说,余光注意到地上瘫软昏迷的男人。 常镇川点点头,“知道了,我们的人刚破解了临时储藏间的安全锁——伍宁,去储藏间把我们的捐赠品拿出来,我这就下去。” “是。” “你们下不去,下楼的门也落了锁。” 常镇川挑眉,“是么?”他按着耳朵上的蓝牙耳机,似是在听那一头对话的声音,随后门外走廊传来很短促的一声“嘀”音,他抬起下巴镇定说道,“现在没了。” 他又吩咐身边的顾问和特勤:“你们出去吧。” 顾问伍宁有些犹豫,看了眼在旁的贺云朝,“少将……” “没事,我马上就来。”常镇川说。 几个手下这才跟随伍宁快步离开了vip休息室,偌大的休息室里,只剩下常镇川和贺云朝两个清醒的人。 贺云朝走上前,在地上那家伙面前蹲下,测了测那人的鼻息。 “没死,”这句话出自常镇川之口,“对于堂堂正正的总统候选人,人命只会影响选票,比起战争,这么点政治小手段,他还罪不至死。” 贺云朝半蹲在地上,抬眼,“所以,他是内鬼?” 常镇川皱了皱眉,“我好像什么都没告诉你。” “以这场子的混乱和你的气定神闲比起来,不难猜。” “这么判断的前提是你相信我才是被陷害的那个人。” “倒是和信任无关,”贺云朝微微偏头,“你还不至于砸自己的脚。” “他们原定的计划是在宴会场布置芳菲,利用舞会这段人群最集中在舞池的时分掀起乱子,晚宴结束后自然会有照片流出,他们可以乘机煽动舆论抹黑我——借用帮助组织慈善晚宴的由头,行聚众淫乱之实来讨好权贵,本来我也应该在被他们设计的一环里,不过因为这个消息被提前截获,所以……” “你就被我一泼红酒送回休息室了?” “没你的红酒我也是要来的,但是提早上来就打不好这个时间差,太突兀也怕他们察觉直接放弃这个计划,你的红酒时机刚好。” 贺云朝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视线落在男人身旁一支用空的针剂上,那和普通的针剂不同,是特制的速效抑制剂专用的针管,也被叫做加强针。 “哦,这……”常镇川拿起来,把空针丢到沙发边的垃圾桶里,“这房间里现在的芳菲浓度也不低,不过对你我来说应该没什么影响。” 贺云朝的手臂搭在膝头,目色疏淡,确实没有任何被影响的迹象,“他是omega?” “嗯,”常镇川说,“我选择团队成员从来不在乎性别,这大概也就是对方将他安插进来的原因,他是这个计划的后备方案——如果我没有留在大厅的话。” 休息室在他们走后同样被布置了高浓度的芳菲,因为是密闭空间,哪怕不是像宴会厅那般持续输出气体,效果也足以留存很长时间。 常镇川是alpha,他身边几个杰出的贴身特勤亦然,而作为内鬼的omega,只需要跟随团队留在这密闭空间中,等无色无味的芳菲催化他发情,然后这一屋子的alpha和一个高度发情的omega困在一起,还有改良的芳菲从中作用,结果可想而知。 团队里的beta,在那种情况下很难阻止这场闹剧。 哪怕后续查出来,他也只是被害者,常镇川对他处理的选择项无非二者,一是对他心生有愧弥补他让他继续留在团队,施加更多关注甚至可能与他结为ao床伴——被信息素影响而结为伴侣的alpha与omega并不少见;二是打发他从此拒绝omega加入团队,而他则可以以受害人的身份在舆论中控诉常镇川的暴行,同时攻讦常镇川歧视omega,无论是哪一个,对安排这个计划的人而言,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可他没想到进入休息室后的第一时间,得到的会是一剂抑制剂加强针。 “所以外面所有人都是你的道具。”伴随着起身,贺云朝微微抬眸,他没有用疑问句,而是一个非常平静的陈述句。 常镇川:“我有控制好时间,在事态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之前,我会带着抑制剂下去。” “去当救世主吗?打得一手好算盘。” 贺云朝按上肩颈,语调倦懒,听起来也不在乎常镇川的答案。 常镇川无声缄默。 “你这样,和他们有什么差别?” ——“他们”。 常镇川垂在身侧的手指瑟动了一霎,不管原本他想做什么,但很明显他放弃了。 他看起来同样不在乎贺云朝的问题,径自拿起沙发上的礼服外套,随手穿上,几步走到他身前…… “我要去当救世主了,借过。” 擦身而过的那一刻,贺云朝冷淡道:“就是你这样的人,还有人要我来保护你。” 常镇川的脚步停顿片刻。 “先保护好你自己吧。” 常镇川撂下话扬长而去。 在调查科众人的组织下,宴会厅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但是主厅的大门依然没被打开,常镇川一行人带着从储藏室拿回的一箱抑制剂大步流星冲进了宴会厅里,场内的宾客看到他也如同贺云朝说得那般,将他作了救世主。 而常镇川则是一边为自己破解安全系统来晚了致歉,一边亲力亲为,为那些仍处于发情状态中的omega,和因为omega信息素而发情的alpha们注射抑制剂。 常镇川带来的是加强针,原本是这次慈善晚会他以个人名义给abo基金组织的捐赠品,在晚宴前半段主办人曾经公开宣布过。和传统的抑制剂相比,加强针效用更强,起效更快,每一针都价值不菲,如今临时调用,之后他肯定还要再补充捐赠,所以也算是大出血了一番,来宾自然感激。 诚然,这场晚宴目前疑点重重,可是常少将有什么错呢?主办晚会的是abo基金组织,他只是特邀嘉宾而已,omega集体发情,还有莫名其妙被启动的安全防卫系统,怎么看常少将也是受害人之一。 “其实我也是刚刚才查清,这件事原本是因我而来,只是被我侥幸躲过了——我对今晚各位所遭遇的经历感到万分抱歉。” 然而预想之外的是,常镇川并没有将自己置身事外,反而主动担责。 他站在人群中,发言掷地有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奠定了满满的信服力。 “希望大家不要将今晚的事件照片外传,也算是对abo基金组织,和到场这些原意为了慈善而作出贡献的人们,一个最基本的保护。” 他的言辞恳切,末了提到基金会也提到了参与慈善晚宴的来宾,却唯独没有提到自己。 “我会对今晚所发生的一切负责。” “请各位相信我,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各位的清白与名誉,我也一定会理所不惜为大家争取回来。” 言末,常镇川朝在场的众人深深鞠了一个躬。 这是一个政客最完美的表演,在经久不息的掌声落幕之前,任令曦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如果说他没有下来收这个尾,她还会有些担心,可是如今见到常镇川安然无恙,还莫名能在最恰当的时机提供最恰当的帮助,任令曦心下已经了然。 就在刚才,她也去打了一记加强针。 两针下来,发情的状况基本好转,可是要说一点影响也没有,那肯定是托大。 她吸收了太多的高浓度芳菲,和场间其他人相比,状态肯定不一样。 任令曦伸手抹了一把脖子,五指间沾满的都是血,场上需要救治的人不止她一个,不过只有她拒绝任何人靠近,所以这伤势一直还没有包扎。 其实不算太严重,耳针扎的伤口能有多大,只是血液一直缓流不止,所以看起来骇人罢了。 就是……可惜了这衣服。 “……芳菲。”她突然抬起头,恰好看到阿胜,大步流星走过去。 “阿胜,那个人呢?” “谁?” “刚才我让你们看住的那个人。” “哦,刚才有个人闹事我临时被叫去帮忙了,就让钱乐帮我看着。”阿胜匆匆领着任令曦往之前的角落走去,钱乐正在那里和小敏进行人数清点,看到令曦二人连忙打了个招呼。 “钱乐,我刚才让你帮我看——钱乐!人呢?叫你看住的那个人去哪儿了?!”阿胜注意到钱乐身后原本用桌椅临时围挡出来的看守角空空如也,忍不住一掌拍到钱乐肩头嚷嚷。 钱乐还一脸茫然,“你什么时候让我……哦,他、他刚才还在啊。” 任令曦头痛欲裂地扶额,“东西呢?” “东西还在,在这边。”小敏立刻从她脚边的地上拿起那个干冰烟雾机。 钱乐稍微松了口气,“至少东西还在,人的话现在通往外围的门还打不开,我们现在就去找。” 任令曦的脸却是瞬间煞白,“不见了。” 几人这才低头打量烟雾机的机身,储藏盒的位置,已经完全空空如也。 75.暗示 自己拿命拼来的证据丢了,任令曦怎么可能不心急,只是工作优先的处事原则让她根本没时间去归责是谁的错,第一时间考虑的是解决问题,于是即刻安排几个调查科的同事分散行动去搜查丢失的物证和嫌疑人。 安排好别人,她自己当然也没得清闲,拎起礼裙转身就打算去自己负责的区域搜查。 “去哪?” 刚迈出步子就被人拦住,贺云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她面前。 “找证据,丢了,嫌疑人也落跑了。”任令曦尽量简单地陈述已经发生的事实,“一个侍者打扮,身高一米八左右的高瘦男人,眼睛是吊眼,右手虎口有一道疤痕。” “然后证物是一个干冰烟雾机的储藏盒,机器就在那边,大小你自己看,里面应该有改良的芳菲残留物,我已经让小敏和阿胜去一楼西边厕所搜索了,喜仔搜查大厅,钱乐负责走廊的房间,我去二楼。” 她说那么清楚,贺云朝已经知道她要他做什么了,可是他没动,反而拉住了正准备走开的她,叹了口气将她拽了回来。 “你还有什么不懂的?”她不解地挑眉。 “你受伤了,任令曦。” 周围没有别的熟人,一声“任令曦”十分严肃。 “一个牙签大的伤口你至不至于。”任令曦翻了个白眼,“放开我。” 这下反倒变成是贺云朝为了点小毛病斤斤计较了。 贺云朝这一次却没有听从她的安排,打开桌上的医疗箱,单手抽出里头的消毒湿巾,至于为什么是单手,因为另一手还得提防着要挣扎逃跑的兔子。 “你先弄清楚你受伤的是腺体,abo腺体极易感染——”贺云朝一把将她拉回自己身前,用消毒湿巾擦拭她后颈上的鲜血,目光幽幽落在她从肩颈到后背已经干涸的血痕上,呼吸因为不满而浊重起来,“整个大厅都是残留的芳菲气体,更容易引起腺体反应,促使你发情,一旦发情中的腺体因为伤口暴露而导致发炎,接下来几个月你都会发情期紊乱变成废人,严重的话,还会染上abo腺炎。” 贺云朝讲话的速度不紧不慢,甚至还有点懒洋洋的口吻,等他说完这段话,已经连消毒喷雾都上好了。 一开始任令曦想着赶时间,直至听见末了那句,马上就乖乖不动了,任他处理伤口。 其实这些任令曦都知道,作为abo调查科的调查官,这些基础理论知识怎么可能不懂,只是火烧眉毛的时候,她哪有余暇顾虑这些。 可也正如贺云朝所说,万一abo腺体发炎,那后果绝对不是几天病假就能挺过去的。 她刚打了一剂加强针,发情的余韵尚未完全消失,贺云朝仅仅握住她的手臂,她都觉得心悸过速,甚至小腹也隐隐发热,麻痒往下传递,不用摸也知道,那里又流了水。 任令曦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要多想。 贺云朝包扎的手法非常娴熟,和他嘴上的慢吞吞不同,手里的速度几乎比调查科的急救员还快,该用什么药,施药的顺序,单手如何使用纱布和胶贴,他都驾轻就熟。 “好了。”没两下,倚在桌边完成这一切的贺云朝拍拍她的肩。 任令曦都没转头,好像定身被人解穴,僵硬地找回动作。 “谢谢。”她低喃了声。 “不客气。”她突然客套,贺云朝也乐于奉陪。 一楼有众多调查科成员帮忙,任令曦上二楼之前,又找了一趟常镇川,打算让他安排人手一起搜查,就算没办法搜索,警惕下可疑人员也有意义。 “他上楼了?”任令曦讶然,常镇川刚才一直在主厅活跃露脸,她以为这场做戏的秀会一直做到最后。 主办人焦头烂额地应付完又一个和他争执的来宾,这才转过头来说道:“是,这边加强针打得差不多,有来宾之前发情热昏厥了,常先生休息室的保险箱备有一些特效药,他就上去取了。” “好,谢谢。” 任令曦一转眼,见主办人身边帮忙的人眼熟,才发现好像是常镇川的顾问伍宁,而伍宁周围还有两个特勤也在帮助重整秩序。 任令曦飞快往二楼疾走,贺云朝跟在她身侧,看着她原本红润的脸渐渐因为发情消退的虚弱而转为苍白,忍不住道:“走那么快做什么?” “他可能只带了一个特勤上了楼。” “那又怎么了?”一听她是因为常镇川的缘故这么卖力,贺云朝语气更冷淡。 “嫌疑人就在外头,所有人都留在主厅,二楼现在是这里最安全的地方,是我我也会选择躲进二楼。”这也是她安排人手的时候,自己包揽了二楼搜查的原因。 任令曦边走边想到什么,忽而看向贺云朝:“我不是让你去保护他吗?你没去?” “……是啊,没去,”贺云朝顿了顿,轻嗤,“他那种人不需要人保护。” “你……”任令曦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她以为贺云朝在关键时候不会掉链子,该做到及格的事情,他至少会好好完成。 拎着裙子上楼太费劲,她不再说话,快速走上二楼。 贺云朝察觉了她情绪上对他的不满,可是他没有为自己辩驳的打算。 走廊上哒哒哒的脚步声,两个人三步并做两步地走到了vip休息室门口。 任令曦在推门的前一刻停下了动作,眉头微微拧起。 如果只是上来取个药,没必要锁门,让人守着门口就行。 贺云朝倒是清楚里头原本是什么情况,谁知道常镇川上来是不是真的只是取个药呢?毕竟他走之前,里头的地上还躺着一个被麻醉的omega,所以他并没有觉得怪异的地方。 ——不过常镇川下楼前好像也吩咐了一个特勤回去看守,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才对。 任令曦敲了敲门,“镇川,你在里面吗?” 贺云朝不满地抿紧唇线。 里头有小半刻的静默,然后才传出常镇川的声音—— “在,什么事?” 任令曦:“我的裙子刚才弄脏了,想要回来换一套衣服,可以进去么?” 常镇川说:“你先等一等,我在处理一点事不方便,annie那边有你的衣服,你可以去一楼找她。” 语气流畅自然,可是任令曦却脸色一变。 贺云朝看出了不对劲,悄声问她:“怎么?” “造型师叫adele。” 如果说原本只是前半句,贺云朝也能理解他要处理屋内的omega不让令曦进房间,但是这明显有纰漏的后半句刻意说给她听,那么贺云朝也不可能充耳不闻了。 任令曦又敲了敲门板:“我刚问annie了,她说东西都放在二楼,而且我想用休息室的卫生间清洗一下,我身上沾了血,不太舒服。” 门另一边又安静了好半晌。 终于,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一名特勤站在门口。 “进来吧。”里头的常镇川说。 特勤人员退到一旁,任令曦走过他的时候,顺带打量了眼他的胳膊,他的动作很违和,明明是朝内的左开门,刚才他开门用的却不是右手。 那只右手不自然垂落,任令曦怀疑是不是断了。 “他的配枪不见了。”贺云朝也注意到了问题所在,微微倾身在她耳边低语。 两人走进屋,常镇川坐在办公桌后神态自然,见到贺云朝也跟了进来,还问了一声:“他怎么也来了?” “……你好,常先生,”贺云朝拘谨道,“令曦姐不舒服,走路都不稳当,所以叫我陪她上楼。” 从流血脏了衣服,到走路不稳当,他们两个说的全都是实话,让人不疑有他。 贺云朝还特小家子气,目光四处张望,“我还没见过纳思卡尔宴会厅的vip休息室,果然是顶级宴会厅,真是长见识了。” 常镇川无奈地摇摇头。 “那我先进去换了,镇川。”任令曦对常镇川说道,随后在衣架前拿了自己的衣服,走进旁边的洗手间前还不忘对贺云朝叮嘱一句,“贺云朝,你别乱碰东西啊。” 洗手间门关上后,外头两个男人落入了相互对视的沉默。 贺云朝坐到沙发上,目光继续充满好奇地在屋内巡睃,他长得本就俊气显年轻,此刻眼神更是青涩,常镇川似乎也找不到什么由头阻止,只是到目前为止,常镇川依旧没有从办公桌后挪动半分。 因为,就在他身后的窗帘里,有一个黑黢黢的枪口,对准了他。 *** 失算,今天有太多正事要办,出门回来太迟了,只更到这里。 明天这一节肯定能完!停更了两天果然珠珠少了,谢谢大家的不离不弃珠~ 76.关系 洗手间里的任令曦飞快换好了自己的衣服,同时也注意着门外的动静。 常镇川的状态很明显,他应该是被挟持了,不然不会在这时候坐在休息室的办公桌前一步不动——他明明只是上来拿药。 在这种情况下要躲藏起来又能适时地威胁到常镇川,还不能被他们发现…… 任令曦闭上眼努力回忆门外的布局。 如果对方不是躲在办公桌下,那就只有他背后的窗帘位置,角落那个躺椅沙发背后也有空间,但暴露的可能性很大,角度也不好,常镇川容易脱力控制。办公桌下距离虽然近,却没办法观察到来人去留的情况,如果是她肯定不会选。 ——那就只有窗帘了。 稍倾,洗手间的门打开,任令曦捧着礼服走了出来。 “云朝,你帮我拿下,待会儿给annie。”她一边说一阵低头整理手中的衣服,没有从洗手间门口离开的意思。 “来了。”贺云朝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她面前。 贺云朝接过她手里的礼裙,两人距离拉近到咫尺,不约而同低声对对方说了一句—— “窗帘。” 话毕各自微讶地抬起头,才知道原来彼此都已经捕捉到了关键。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容易,只是一个没头没尾的词,他们却都已经知道对方的意思,不需要更多的解释。 任令曦用突袭时常用手势示意贺云朝跟着她,然后往门口走去。 “换好了?”常镇川有些多此一问。 任令曦顿了顿步子,“嗯,我得赶下去接个班,刚才抓了个一个可疑分子,很可能是这次引发这场混乱的嫌疑人,阿胜帮我看着。” 一句话假意让人以为她还没发现对方逃跑,趁机降低了暗处敌人的防备心。 “那我们先走……啊,对了,”走了几步,她又停下步子折返回来,朝常镇川办公桌右侧的柜子靠近,“annie让我上来换衣服的时候帮她拿一下药,她说就放在柜子里,是这个柜子吗?” 没等常镇川回答,跟在令曦身后的贺云朝率先插口道:“不是吧,我记得是说左边那个柜子。” “左边?”任令曦顿了顿,“这是左边啊。” “是办公桌左边,不是进门左边,令曦姐……”贺云朝无奈地苦笑。 “知道了,我又不是左右不分。”任令曦转身就要借办公桌身后的通道过去,全程她都坦然自若地在和贺云朝交流,接近办公桌的时候甚至还问了常镇川一句,“镇川,你真的不和我们——” 话说到一半,任令曦猛然反身一个回旋踢,狠狠扫向窗帘背后! 她靠近的时候余光就一直注意这里,确认了嫌犯的位置,这一脚踢得又快又恨,如彗星疾掠霎时划出残影! 窗帘后的男人猝不及防,扳机扣下的一瞬间已经来不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一发子弹因为歪斜直接打进了办公桌里,他的反应还算快,在被踢中的同时已经拉开窗帘闪身出来—— 为了第一时间阻止瞄准,令曦这一腿扫的既不是头也不是脚,而是手臂的高度,所以虽然狠厉,但对方踉跄跌出窗帘外并没有丧失战斗力,就地一个受身躲过令曦挥来的拳头,举起手正要再度开枪,身旁又一记踢击猛踹在他握枪的右手上,手枪被等待多时的贺云朝踹飞到了几米开外,一路滑行到了展示柜下。 对方瞳孔微绽,顾不得手上的疼痛,再度翻滚开来,双脚旋摆一剪在出腿的同时顺势弹跳起身,追向手枪掉落的方向,与此同时门口的特勤也冲往同一处,劫持者顺手抄起桌上的花瓶砸过去,这一击正中特勤的脑袋,陶瓷花瓶遽然炸开,也延缓了特勤的脚步。 但是劫持者的身后还有令曦二人,挥拳落空的任令曦在他起身的那一刻就已经如飞火流星,手一撑越过书桌边角追击而上,瞬时抓住了对方的左臂,可对方反应极快,被钳制的手臂贴着她的手腕勾起,气势汹汹的掌击眼看就要顺着这个势头拍到她胸前,她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腰微塌利落地侧身闪避,同时拉住对方的那只手陡然将他狠拽过来,足下如旋风扫开,对方见无从躲避,干脆转身一带,两个人如风刃旋了半圈,再度贴身肉搏在一起。 这身手绝不是一般人,如此干练的身法,对方的实战经验甚至有可能在她之上! 然而意识到这一点的任令曦面无惧色,反而意识更加空明,攻防在两人你来我往间几度转换,噼里啪啦周遭的边桌植物全都遭了殃——无论是鞭腿还是肘击双方都是招招狠戾,拳拳到肉,两人连过了七八招却是谁也不让谁,从房间的中央打到沙发后侧,又从沙发后侧冲击碰撞到了墙上! 场面之激烈,旁人连插手的空间都没有。 但是对方真的很疯,是以命相搏的打法,他却好似乐在其中,任令曦很难想象对方瘦削的身形下能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力量,常规的过招几乎很难分个高下,甚至她还因为力气和身型有被压制的可能。短短十几秒的打斗带来了巨大压力,下一刻,显露疲态的她一时不慎暴露了空门,对方更是抓住机会趁机欺身而上,一记手刀飞来—— 任令曦直接闯进他怀里硬吃了他这一下,只是忽然矮身顺势稍泄了力,她径直拍开他的手臂,掌心一架一挑掐住了他的脖子!蓦地扼住了他的喉咙! 原来这是她故意暴露的圈套,借着以自己为饵,放弃防守,让对方进入自己预想的招式里,最后一击让对方全面溃堤。 那人还想出腿,却听得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不许动。” 贺云朝据枪而向,准心自然对着他。 刚才两人缠斗得难舍难分,现在终于有了这片刻的静止,贺云朝总算找到了机会。 墙边的两人刚经历过一场恶战,胸口起伏粗喘不止。那个男人看向贺云朝的眼神有一瞬慌乱,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令曦的身体在吸入了高浓度的芳菲,被迫发情后已经陷入极度疲劳的状态,只有贺云朝注意到她此刻站立的腿都在微微颤抖,因为她神情不显,看向对方的表情森冷沉肃,却没有半点的退缩。 她怕自己压制力不够怎么都不肯放松,那个人因为被扼着咽喉呼吸不顺,已经憋红了脸,再这么下去,那人就要窒息晕厥了。 他举着枪慢慢走过去,先是按住那个劫持者,随即将枪交给令曦。 “令曦姐。” 任令曦急速的呼吸逐渐放慢,一手接过枪,这才松开了对劫持者的钳制。 她举枪后退,贺云朝一拽男人,将他反身按在墙上。 原以为事态到此已经平复,谁想那人忽然喊了声—— “你他妈还在磨蹭什么?!” 什么? 任令曦下意识转头看向常镇川的方向,那也是她唯一觉得可能会有危险的地方。 果不其然,从办公桌下,小心翼翼站起了另一个人。 ——之前倒在地上的那个omega。 此刻他手里举着另一把枪,而这把枪也是常镇川在任令曦他们交手后,仍然没有离开原位的原因。 常镇川的麻醉剂质量是不是太废了些? 贺云朝眉头紧皱,谁能想到被打了麻醉剂的人,居然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清醒了。而且这个家伙的存在感太低,一直躲在办公桌下,连刚才那么激烈的战况,他都没吭一声。 现在,休息室里,五个人。 那个之前其实已经被打到没什么战力的特勤在门边,头上还流着血,昏昏沉沉瘫在墙角,贺云朝将劫持者摁在墙上,令曦的枪口对着劫持者,而那个出卖常镇川的omega,握着的手枪,则抵住常镇川的太阳穴。 “你们……把枪放下。”那个omega命令道。 任令曦手里的枪没动。 “我说了放下!” omega突然一枪随手射在常镇川脚边。这一击没有瞄准,子弹却擦过常镇川的大腿,差点就将他的皮肉射穿。 对于omega来说,他自觉人生已经看不到未来,此时此刻他情绪激动,如果惹恼他,他真有可能随时开枪杀了常镇川。 常镇川吃痛一咬牙,但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目光望向任令曦,这种姿态似乎是将所有的信任都交到了她手上,任凭她选择。 任令曦的眼神不得不动摇,摆在眼前的是人质的安危。 “凭什么?” 说话的是贺云朝。 “你有枪我也有枪,我们手里都有人质,凭什么是我们放下枪?” 他说的很有道理,双方明明都在一个起跑线上。 不就是拿人质威胁?他们同样可以开一枪让这家伙流血不死。 “凭我根本不在乎他!”omega冷眼紧盯着任令曦,“但你们也可以不在乎常镇川的死活吗?” 场面一时落入死寂。 “让你那个同伴到中间来,不然我下一枪打的就是常镇川的手——” 任令曦与之对视,良久,开口道:“云朝,到中间来。” 贺云朝神色一顿,随后拖拽着那个劫持者,走到了房间中央,任令曦身旁。 双方面对面,那人再度要求:“把我同伴放开。” “……”贺云朝的目色沉下来。 omega手里的枪口朝下,对准常镇川,再度强调:“放、开。” 对方手里的是力洛克全自动手枪,弹匣携带18发子弹,射速极快,这个距离,任令曦他们确实很难掀起什么水花。 贺云朝依言松开了手里的人质。 对方反手就给贺云朝一拳,然而贺云朝歪过头,却没有因为这一拳有半点怒意,好像羽毛落入海里,激不起半点水花。 相反,这一刻的贺云朝冷静得让人觉得他像个死人。 就连那勾人的桃花眼尾也耷下来,无神,无魂。 “你叫什么?”任令曦忽然开口。 谈判手法的第一课,无论是否攻心,永远都是先知道对方的名字。 “杜辉。”omega答得随意,“重要吗?反正你们之后都会知道——在我离开这里之后,现在把你的枪交给……不,把枪放下,然后踢到我同伴脚边。” 杜辉还是很警惕,比起那个劫持者的大开大合,明显他考量更细腻一些,他甚至要求同伴站得离柱子更近,随时可以方便躲避。 任令曦握着手里的枪,慢慢弯下身。 “令曦。”贺云朝直视着眼前的杜辉,这一声呼唤,好似心有不甘在阻止她。 “杜辉,我们可以谈一谈,你现在本身犯的也不是死罪,可是如果你现在做了任何傻事,靠这种方式离开这里,你真的有办法一辈子逃离联邦的缉捕吗?”她动作缓慢,边说边继续蹲下身,表现得很配合,“现在外面防卫系统还没被破解,就算你的同伴拿到枪,你们现在也不可能安安稳稳离开这里,拼死一搏反而可能赔上你的性命。” 手枪已经完全触及地面。 令曦注视着杜辉,察觉他脸上有一瞬的犹疑。 就在这一瞬间!任令曦将手中的枪高高抛起—— “贺云朝!” 杜辉的目光下意识随着高抛的手枪抬眼,这是人下意识的反应,而与这个反应一同发生的,是三个人同时的动作! 任令曦揉身而上,第一时间扑向同样准备冲来的那名劫持者。 常镇川抄起桌上的烟灰缸,反手砸向杜辉的面门! 与之相比,掌握胜负关键的贺云朝,反倒成了最波澜不起的那个人,他抬手瞬间无比精确地接住了下落的手枪,目光再回到眼前的那一刹,单手持枪直指杜辉—— 消音器的作用抑制了膛口的冲击波噪响,让射击都变得和他的情绪一般冷感,几乎看不到贺云朝瞄准的动作,那子弹就从枪口飞射而出,下一秒在杜辉握枪的手腕间透体穿过。 贺云朝的眼神仿佛沉入零度之下,冻结如冰。 一枪过后,他无视杜辉,利落调转枪口,眼前二人正从一击中短暂分离,随即休息室里又是两声冷淡的枪响,任令曦顿在原地,愕然望向那个手掌和膝盖先后中弹,倒在地上哀嚎的对手,又看了一眼脸色平和如常,眸光里却似乎刚刚隐去一抹杀意的贺云朝。 他就这么……开枪了? 在她和对方还在缠斗的时候,还……开了两枪? 任令曦的视线重新回到劫持者身上,两个弹孔的落点看似随意,也没有打出致命伤,却是非常“恰好”地剥夺了对方所有反击的可能性。 她确实相信贺云朝的枪法,因为她见识过,不过,那是靶场。 靶场再精确的射击技术,和实战也不一样,实战除了射击技巧,还需要绝对过硬的心理素质和判断力。 任令曦自己都不敢夸口,敢开出这样的枪,没有成百上千次的实战,谁都不敢。 她抛枪给贺云朝,是对他的信任,也相信常镇川会对局势有足够的判断应对能力,因为那之前她和常镇川交换了一个眼神。 但她绝对没想到现在这一幕。 贺云朝已经收起枪,快步走到了常镇川身边,控制住因为疼痛蜷缩进角落里的杜辉,而杜辉丢下的那把枪,此刻握在常镇川手里。 惊心动魄的挟持危机终于落下帷幕,坏人落网,好人获救,一切皆大欢喜。 纳思卡尔庭园门口停了七八辆救护车,还有几辆警车,更多的是里三层外三层围观报道的媒体。 任令曦目送着嫌犯被送上救护车,手里的储藏盒重新交到钱乐手里。 “这次别再弄丢了。”她疲惫道,“里面的东西虽然被清理了,但盒子内部应该还有残余,交给鉴证科多少能查出点东西。” 钱乐尴尬地摸了摸脑袋,“是我没看好,对不起。” “不是,是我没守住。”小敏也在旁边应和。 “得怪我,明知道你们忙不过来还走开。”阿胜说。 任令曦无奈地笑了笑,“现在抢着担责有什么意义,事情都发生了,好在最后常少将还算安然无恙。” 三人站成一排,其他的调查科成员也不敢吭声。 “所以,回去写千字检讨吧,你们仨。”她非常好说话。 “啊?令曦,减一半行不行?” “令曦姐……” 眼看着面前还有些许低落的调查科同伴们,任令曦忽然敛起了嘴边的笑意,郑重其事地开口:“还有,关于今天这件事,我想和你们所有人道歉。” 说完,她无视自己已经昏沉沉的脑袋,朝他们弯腰鞠了一躬。 “这几年来和大家相处共事真的很荣幸,也很开心。” “对不起,是我隐瞒了大家,回去之后,我会好好和余sir交代,关于我是……” “啊,我好像把应急物品箱丢现场了!”小敏忽然一跳,想也不想就往宴会厅里赶。 阿胜连忙追上她,“你拿得了吗,等我一下我帮你!” “哇累死我了,刚才憋了好久没上厕所。”又一个同事说。 “这么迟了等会儿一起打车回去啊。” 任令曦一脸错愕,剩下几个同事也根本没听她接下来的话,一下全作鸟兽散。 她面前,只留下钱乐一个人孤零零站着。 任令曦看着钱乐,钱乐看着任令曦,两人沉默了几秒,不由相视而笑。 “——是吧,omega什么的,其实我们都不在乎。”钱乐耸耸肩,“实力说话才重要,我们都知道你值得。” 你值得。 任令曦笑着笑着,忽然模糊了眼眶。 “谢谢。” …… …… 两人身后不远,贺云朝伫立在阴影中。 阴影更深处缓缓走出一个高大的人影,与他并肩而立。 “你不参与?”常镇川低头点燃手里的烟。 “她有想对他们说的话,我去也没什么意义。” 常镇川黑色的眼瞳里映着任令曦的背影。 “她确实挺招人喜欢,”他的指节蹭了蹭鼻端,“连信息素都让我觉得很舒坦。” 贺云朝斜他一眼,“滚。” 两个男人站在同一个平面上,月光从树梢打落下来,照亮了两人同样出挑的五官。 如果仔细观察,多少还是有相似的轮廓,但从来不会有人这么想。 贺云朝终于还是耐不住冷嘲热讽:“今晚你差点死了啊,不谢谢我救你一命么?常镇川。” “没大没小。”常镇川长长吐出一口白烟,并不在乎他的挑衅—— “叫哥。” 话音落下的一刻,不远处的身影摇摇欲坠,紧随而来的是钱乐惊慌失措的高喊。 “令曦!” *** 一不小心写多了,当做双更吧。 肯定有错别字但是没时间改了,明天再修,继续感谢珠珠~ 77.症状 任令曦是被烦人的嗡嗡声吵醒的。 胸腔发闷,身体极度疲惫,浑身还燥热发汗,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以往就算任务再繁重,她也不会感到这么辛苦,可是今天她居然直接失去了意识昏倒了。 周围好吵。 不止一个声音,男人女人的都有。 任令曦依稀睁开眼,从窗外透来的大亮天光让她迟钝地想,这一觉就直接睡了一晚上? “所以我说了嘛,都怪你,她要不是做这份工作,哪里会遇到这种事!” “你小声一点,人家都在。” “啊,常先生,不好意思,我也是心疼女儿,性子比较急。” “没有,是我的问题,我是出于私人原因委托的任小姐,跟她本身工作无关,遭遇到这种事情,对二老真的非常抱歉。” 任令曦从床上挣扎起来,面对床尾交流的几个人,舔了舔干涩的唇道:“爸,妈……” 甘敏慧和任毅一听她的声音立刻关切地围上去一阵嘘寒问暖,任令曦勉力应付着,余光注意到床尾的人影,除了常镇川,更远处的沙发上还坐着两个正在交流的人,一个是钱乐,另一个被父母挡住了,她看不见。 恰好是早上8点半探访开启的时候,所以几波人赶一块儿了。 等她安抚好父母,甘敏慧还示意她和常镇川致谢,毕竟她现在住着的贵宾病房套间,是常镇川第一时间做的安排。 可是任令曦有些出神,心不在焉。 因为视线失去遮挡之后,她的目光和沙发那头的人撞上,不知道为什么,平平无奇的场景,心跳却开始加快。 那个人还是一如既往懒散,托着下颌歪着头,一双桃花眼却不偏不倚锁着她。 明明没有开口,只是再疏淡不过的神态,她却没来由地心慌。 探病的次序似乎也根据地位分了个先后,先是父母,然后是常镇川,最后才是沙发上的两人。钱乐是代表余sir来慰问的,给她带了一些科室里的慰问品,而对于调查科来说,贺云朝属于她同组后辈,一起来探望也正常。 这边钱乐送完慰问品还在和她交代余sir的话,贺云朝和她一句话都没说上,两人私下里眼神却不自觉交流了两三趟。 钱乐实在看不下去,撇了撇嘴—— “你们俩要不要这么明显?” 任家夫妇尚未离开,坐在隔壁房间沙发上和常镇川继续愉快交谈,钱乐不敢太大声,只能小小抱怨调侃。 被点到的两个人同一时刻转过脸来,脸上的迷惘如出一辙,似乎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眼里都是恋爱的酸臭味。” 任令曦咳了一声,否认:“别胡说。” “就你看他,他看你,眼神都拉丝了,你这叫胡说?” 鬼才信。 贺云朝倒是没说话,嘴角弧度不显,但她肯定他笑了。 任令曦用胳膊顶了他一下,“贺云朝,你好歹解释一下。” 贺云朝点点头,“嗯,没有。” 态度极其敷衍,而且说的话和动作怎么感觉像是两回事? “别装了令曦,昨晚在纳思卡尔你都快把小贺吃了。” 任令曦瞪大眼,随手抄起枕头就往钱乐身上丢,“说什么呢!” 昨天她是在发情,而且先乱来的人明明是贺云朝,怎么能说是她要把他吃了? “曦曦啊,你干嘛呢,这么大了怎么和小孩子一样?”甘敏慧的声音从隔壁间传过来。 任令曦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沙发座上的常镇川,他悠闲地喝着咖啡,对这里的变化只是笑笑,没插话。 母上大人在场,任令曦的组长架势都不敢拿出来,只能干瞪眼。 好在钱乐知趣打算告辞,贺云朝作为和钱乐一起来的同事,理论上应该和他一起走,毕竟外面还有任家家长在,他一个人单独留下来也不好解释。 任令曦坐靠在病床床头,抬手和二人挥了挥,情绪稀松平常,没有挽留。反倒是转身的贺云朝终于演不下去,顿下脚步又回头,发现她仓促收回流连在他身上的目光。 贺云朝抿唇笑了。 他才没管两步开外还在等他的钱乐,弯身下来,悄声说:“我留下来陪你?” 那只手已经撑到床沿,默默勾住她的手指。 任令曦一怔。 “你得去工作。”工作狂的本质曝露无疑。 “不想去工作。”他沉下脑袋,抵住她的额头,垂眸道。 任令曦紧张地瞥了一旁的钱乐一眼,钱乐赶忙扭开脸。 她的口吻非常生硬,“那不行,正事要紧,案子还得跟进。” 话末,她又打量了眼另一端的常镇川,幸好,对方好像忙着在和她爸妈说话,没看见。 “喔。”贺云朝叹了一口气,与其说是叹气,不如说是隐忍地克制自己,“你真是一点也不给我惊喜。” ——他离得真近。 不知道是不是被贺云朝影响,她也有一些犯迷糊,视线里盯着他近在咫尺的嘴唇,看着唇形在他言语间翕动,忍不住亲了上去。 明明还有外人,这惊喜说来就来。 这回轮到贺云朝浑身僵硬,弯着身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钱乐翻了个白眼,“我还是先下去了,令曦,你可要对小贺好一点,人家老实又听话,就怕你不在乎他。” 任令曦听着微微挑眉,“他说的是你吗?” “嗯,”他也真好意思应,“特别老实。” 结果“老实人”转头就对钱乐过河拆桥,“钱乐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钱乐这人很听劝,果断和隔壁的大人物们打了声招呼开溜,恰好常镇川他们交谈也到了尾声,任家二老决定给他们送行,一行人一起下楼。 “我、我有事情要交代他。” ——任令曦是这么和父亲解释这间屋子里唯一留下来的男人的。 等病房终于清净,只剩下他们俩,气氛陡然又变得暧昧。 房间里一安静下来,贺云朝的眼神也渐渐变得不一样。 刚才那个温吞的小贺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她熟悉又陌生的那个贺云朝。 不可捉摸,好像一道影子,什么模样都有,随着光变换形状,也可能有一天随着彻底的光明或者无边的黑暗而消失。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很不安。 所以此时此刻,她不想否认,从她醒来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在想他。 想见他,想碰他,想吻他。 这种被冲动满载支配的情绪,她从来没有过,很焦躁,却又有止不住想起这个人时心口的悸动。 没有旁人,似乎也无需言语,她伸手想触摸他的脸,贺云朝就安静靠上来轻轻蹭她手心。像是在宣誓掌控与从属,这样的动作彼此都已经习惯,唯一没有习惯的,大概是每次这么做时随之而来肆虐的心跳。 他说的没错,有时候,他真的很老实,比如这一刻的反应。 心绪也跟着他柔软起来,任令曦看着他的眼睛,反复抿了抿干涩的唇瓣。 他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是不是,应该更进一步了…… 贺云朝的呼吸不断放慢,却迟迟没等令曦进一步动作。 他喉结滚动,连带眼神也炙热。 眼中的期许对上她不过一个来回已经藏不住。 他等不了了,一条腿压上床畔,自己凑上来,一弓身就把她压进了床角,双臂撑在床上吻她。 她微微启唇,任他舌尖探入,闭上眼欣然感受。 大约感受到他的躁动,她还是忍不住笑。 “我又不跑。”唇含着舌,她吐字含糊湿漉。 他稍顿。 “昨晚……” “我真的害怕。” 贺云朝边吻她边轻喃:“怕你出事……曦曦。” 她唇角淡淡勾起来,“只是太累了而已。” 前一刻任令曦心里还想着,爸妈很快会上来,这个吻可不能太久。可后一秒,随着湿滑的舌头在湿吻间搅弄升温,身体比大脑诚实,她伸手主动勾下他的脖子,将自己也送上去,干柴烈火一触即燃,床榻上放纵爱抚拥吻,没多久病床上两具身躯已经彻底纠缠在一起气喘吁吁,动作越来越大胆。 “唔……” 他的气味、声音、体温彻底充斥了她的世界,意识停不住渴望与妄想,想到就觉得身体发麻,大脑也跟着断档,屈从于本能行事。 好热,体温开始攀升,胸口越来越胀闷,只有他才能纾解。 ……不,还不够。 她想要他。 任令曦开始更迫切地索求贺云朝,一只手不容分说拉扯他的衬衫,唇舌跟上去,甚至气愤为什么里头还有一件多余的t恤。纤手干脆从衣服下摆伸进去,摒弃隔阂触摸抚弄他衣物下的紧实肌肉。 他蓦地一喘。 攻守忽然逆转,令曦一把翻过身,将他压倒在了床上。 反应过来的贺云朝愣了一下。 “……曦……唔,等等。”他再乱来也分得清场合,任家夫妇没多久还要上来,就算他也有想法,那也不能就在这里和她做下去。 可是她眼角晕红,水光潋滟的眼睛渴求地看着他,简直要命。 小苍兰的香味漂浮在鼻端,贺云朝挫败地挡住额。 “你怎么……又发情了……” 才过去一晚上。 还是打了加强针的情况下。 病房里没有第三人,面对的又是贺云朝,任令曦的大脑此刻连挣扎都不曾,放任自流。 细碎而不得满足的吻如春雨绵绵密密下落,最后化作柔软的唇舌侵犯他。 “……宝宝,”贺云朝努力维持理智,隐忍到了极致的声线沉哑,“……现在不行。” 空气里全是信息素的香气,他要疯了。 倒不是本能,他的自制力还足够对抗现在这具身体的本能,可是一想到令曦如此主动他却什么都不能做还得推开她,他就觉得自己要疯了。 贺云朝想起身,她却格外执着,又二话不说把他推回床榻,燥热的身躯覆上他的身子磨蹭,两人交战了几个来回,到最后贺云朝节节败退,丧失反抗任凭她作妖,甚至心甘如怡共同沦陷,那一室喘息在外人听来已经足够暧昧。 床尾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 “咳咳。” 一声轻咳将贺云朝的理智猛然召回,他慌忙从床上翻坐起身,可是怀中的令曦还满脸通红,挂在衣衫凌乱的他身上。 好在不是任家夫妇,是医护人员。 “抱歉,”贺云朝下意识拉起床单罩住此刻与他一样些许失态的令曦,尴尬道,“……她发情了。” “嗯,”医生戴着口罩,手中捧着文件夹,“是家属吗?” 贺云朝迟疑了一下,想说不是,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到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份。 他还没说话,医生看向任令曦。 她恍恍惚惚,神出鬼差地,点了点头。 “——正好,需要说明一下你的病情。” 78.戒断 “病情?我不是……过劳晕倒了吗?”任令曦一只手按在胸口喘息不止,身体不由自主往贺云朝身上靠。 “请稍等下,我们的专家医生马上就来。”医生调整了一下口罩,眉头微皱吩咐身旁的小护士,“她现在的信息素浓度是多少,检测一下。” 小护士点点头,拿着手持测试仪走过来。 测试需要令曦露出后颈,可是她没有离开贺云朝的臂弯,手指下意识揪住他的衣服。 无论是大脑还是身体都无比贪恋贺云朝的味道和体温,全身小到毛孔都敏感得不行,身子好像被抽了筋骨,提不起一点劲,反倒是体内热血偾张,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心率失控,只有和他亲密接触才能有些许松懈。 贺云朝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调整了姿势,帮她捋开遮住后颈的头发。 “她这样是不是要先打一针抑制剂?”贺云朝问。 好像这情况和昨晚相比也没有好多少。 冰冷的抽取针从任令曦颈后抽离,她的呼吸急遽加快,难耐得紧贴贺云朝的脖子,几乎要把自己揉进他身体里去。 “——她现在不能打抑制剂。” 一个男人边说边从外间走进病房,来人身形挺拔,脸上戴着特制的半面型信息素防护面罩,只露出犀利的眉眼,一身白大褂更显得他面色冷峻,甚至有些不近人情。 意识模糊的她总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那个男人径自走到床边,看了眼她,旋即眼神又从贺云朝身上扫过。 贺云朝的感受一向敏锐,刚才这家伙是不是流露出了一丝——轻蔑? “在她的戒断反应消失之前,她不能借助任何药物度过发情期。” 贺云朝面露错愕,“戒断反应?” “我们之前也有接过类似的病例,但她是目前为止吸收胺泌素浓度最高的一起,化验室今早刚刚给了我数据,依照目前的情况看来,短时间内吸收高浓度胺泌素,她已经出现了hox27的药物成瘾性。” 贺云朝听着男人的陈述,心下一沉。 这个结果,其实昨天他们也预见过,可是他没有阻止她,他知道对任令曦而言,轻重缓急的优先级该如何排列。 “她的情况严重吗?” “吸收的还不算多,所以不算严重,但是根据个人体质,不确定需要多长时间来戒断。” 任令曦窝在贺云朝肩头,好不容易才能抑制住自己的欲望,咬着牙分神去思考这个在耳边说话的声音。 “她现在信息素浓度多少?”男人问刚才做了抽取测试的护士。 “58.7,主任,”小护士回道,“她的信息素纯度也很高,有94.87%。” “我知道。”男人下意识按了按面罩。 这个“我知道”就很微妙,贺云朝若有所思,眸光落在他身上。 “……厉恺?”一直沉默不语的任令曦忽然叫出了一个名字。 那个男人,不,厉恺移过眼,看向她。 “好久不见,小曦。” 好了现在情况更微妙了。 这么想的是任令曦,虽然她现在脑子真的有点炸,但是得益于“工具人”贺云朝就在她边上,被他的气息包裹,她还有思考的余暇。 “……好久不见。” 不过她真恨不得自己干脆失去理智算了,这样至少不用应对眼前的情况。 比如…… “朋友?”贺云朝忽然侧过脸问她。 “准确来说,前男友。”厉恺低头审视病历资料,言语没什么温度地说。 边上的小护士小心退到了同样默默不语的医生身旁,两人不停交换眼神,不懂今天自己到底遭了什么罪要来参与这修罗场。 和厉恺的气势比起来,贺云朝则收敛得多,温吞且散漫。 两个人的碰撞还没开始,有人好像已经输了。 厉恺眼镜下的双目定在贺云朝的脸上,神色里藏着掩不住的倨傲,“现任?” 贺云朝的声音卡在喉间,脑海里思考什么答案才适合,他总不能说“家属”吧? “……这重要吗?与你也无关。”任令曦攥紧了贺云朝的衬衫面料。 “没有,”厉恺偏头扶了一下眼镜,“只是如果有性伴侣关系的话,有些话就必须叮嘱清楚。” “哦,那确实需要交代,你说。”贺云朝这一次倒是没有任何犹疑,表情出奇地平静,语气却是理直气壮,甚至肆无忌惮。 厉恺手中的笔顿了一下。 “她应该有alpha信息素排斥反应,”厉恺又上上下下打量了贺云朝好一阵,几乎可以说是赤裸裸的审视了,良久才道,“哦,你是beta。” 前后两句话,极尽嘲讽。其实在他说出自己的推断前,心里已经确认了贺云朝是beta的可能性,但他还是要故意这么说,前半句算是无形泄露自己对任令曦在发情这件事上的了解和自己alpha的身份,后半句,不用解释也能听得出用意。 就仿佛在说,她和我分手,是因为我是alpha的无奈之举,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找一个beta做伴侣。 大男子主义的人,真是不服输。 可是贺云朝好像没听出来。 “她确实挺讨厌alpha,她和我说过,可能以前有alpha给她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贺云朝淡着声,抬手安抚耳边气息隐忿的任令曦,“不过,我们可以先把谈话重点集中在她的病情上吗?” 听厉恺对贺云朝是beta那不屑的口吻,令曦心里来气,不过都不用她做什么,贺云朝已经堵了他一道。所以,即使发情让任令曦感觉很不好,贺云朝说的话还是让她忍不住想笑。 她把头转过去不再看厉恺,埋进贺云朝的颈窝。 轻轻咬了他一口。 以此克制住自己的笑意,算是欲望的发泄,也算是对他感情的小小表示。 beta有什么不好,她就喜欢beta。 “怎么咬我?”哪知道贺云朝连这点小动作都不藏,下巴抵上她发旋,哑声哄慰,“知道你不舒服,我们回去做……乖。” 乖你个头,她忍不住又咬了他一口。 ……贺云朝你好样的,什么话都敢说。 任令曦此时此刻看不见厉恺的表情,不过很快背后再度响起他的声音。 “要交代的事情就是,她现在不能做爱。” “……”贺云朝有点怀疑对方是不是公报私仇。 “目前还没有针对芳菲成瘾的特效药,所以,她这段时间必须不靠药物抑制,让腺体松弛,直到体内的胺泌素完全依靠发情的腺体分泌代谢完毕,常规高潮时的精液中和会阻断胺泌素代谢,导致代谢不彻底。” 贺云朝微微拧眉,“所以你的意思是,她如果发情,就这么放着她不管?” 厉恺说:“如果能帮她加速到达高潮的过程最好,另外配合药物可以帮助她减轻反应,这期间需要监视她的身体情况,毕竟发情休克也有可能。” 抑制不住在贺云朝身上偷偷蹭动的任令曦僵住了动作,只觉得越听越离谱。 什么“帮助加速到达高潮过程”什么“期间需要监视身体情况”? “她的信息素比较强烈,目前的病房达不到abo防护等级要求,所以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帮她安排我的实验室监护。”厉恺给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口吻稀松平常,让人完全不怀疑他作为一个abo学专家和主任医师的专业性。 可轮不到贺云朝说话,任令曦已经抵在他颈间猛摇头。 贺云朝按住她的后脑勺,“不用了,你也看到她的反应。” 厉恺盯着贺云朝,两人目光相视,陷入短暂的缄默。 “出于专业角度,我还是建议你们选择实验室监护,胺泌素成瘾的发情很不稳定,频率也很高,这期间戒断反应她会很辛苦。” “……我可以。”任令曦终于低咽出声。 低咽是因为此刻尚在发情中的身体确实如他所说很辛苦,时不时涌起的发情热让她极为焦躁,老实说,如果现在不是这屋子里还有别人,她觉得自己真的会应验钱乐那句话。 “小曦——”厉恺试图劝阻她。 “她说了她可以,”贺云朝打断厉恺的话,“如果在实验室她不能得到彻底的放松,反而对帮助她戒断无益。” “可是如果……” “——你好像有点逾越了,医生。”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坐在床上的贺云朝抬眼觑向厉恺。 只是一眼。 一眼就够了,那一眼肃杀凌冽,彻入骨髓。 有一股寒气从尾椎上行,视线如实质,在厉恺喉咙抽紧,好似他胆敢再多说一句,那个线就会在他脖子上收缩到底。 厉恺不自觉住了口,等意识过来时,额角已经沁出了汗。 是这天气太热了,要不就是令曦发情的信息素影响,让他不正常。 他一个alpha,怎么可能对一个beta心生畏惧? “我知道了,”然而厉恺也没有立场继续坚持,只是迂回地用了另一个方式,“但这需要直系亲属签字,所以至少必须让伯父伯母了解这个情况。” “不用,我们已经听见了——”就在他们数人身后,任毅沉声道。 随后,是甘敏慧的声音:“宝贝,我们回家。” 车辆行驶中,车厢里异常寂静。 前排的父母带着防护面罩,任令曦被抱在贺云朝怀里,只有他好像完全没被影响,不过也在她父母的坚持下戴上了。 她好难受,这种难受一阵一阵,和平时发情也不一样,时好时坏,时轻时重,比如刚才办理出院的时候,她就好了许多,可是现在在车上,她又有些耐不住了。 欲望令手指悄然钻进贺云朝衬衫下的胸口,掌心下是他的心脏跳动。 这种跳动带来的汹涌生命力让她觉得着迷,甚至觉得性感。 她嘤咛一声,靠进他颈间,贺云朝紧绷着下颌线,微微凸起的青筋依稀可辨。 还有喉结,侧面看比平时更明显。 在她呼吸难耐的热气洒落在他颈侧时,那块软骨不动声色地滚动了一圈。 贺云朝。 她启唇,就着嘴边他的颈肉,细细啃咬上去。 他身子颤了一下。 她听见他深吸一口气。 “伯父……” 声音很沉,还小心翼翼。 “麻烦,开下窗。” 明明还在发情,她却失笑。 贺云朝一把握住她乱摸的手,往常那从容不迫或者放浪不羁的作派,全都藏了起来。 另一只手扶上她的腰,他偏过头和她咬耳朵,或者说,咬牙道—— “别闹。” 任毅大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条马路上没什么车,索性四扇车窗全都落下。 知道父母还在前座,她也没到丧失理智的地步,只能借着调整姿势,身下蹭弄他已经硬起来的一团隆起。 那里好热,好像燃起了一团火,两个人都是。 可他克制得像个木头,一动也不敢动。 目光看着前座,贺云朝握住她的力道越来越紧,可是紧归紧,手臂却越收越拢,甚至还将她隐隐下压。 她隔着裤子谨小慎微地磨蹭,耳边贺云朝紊乱的呼吸成了调味剂。 她慢慢抬起身,借着抬身的动作让臀部更下沉,沉吸进他的形状。 嘴唇贴上他耳边,忽然有一种恬不知耻的冲动。 “好想……” “和你做爱。” 耳畔一声吸气重重坠下来。 身下跳动了一下。 那个形状充胀得更厉害,将她腿心填满。 贺云朝闭上了眼睛。 此时车子已经开进了别墅区,庭院的大门缓缓打开,车子驶到家门口停下。 等一路把令曦送进了家门,贺云朝才拘谨地朝任毅和甘敏慧颔首。 “那……伯父伯母,我先走了。” 说完,目光又不自觉望向父母身后的她。 任令曦迟疑地朝他挥挥手。 目光胶着,但到底还是得分开的,父母担心她的身体,总不可能把她随意交代到不熟悉的男人手里,何况之前父亲看过贺云朝的档案,那之后对贺云朝就没什么好印象,这种事一时半会儿,她解释不了,因为她自己也不清楚贺云朝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人。 该说的在医院都已经说完,就在贺云朝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沉默多时的任毅,终于威严开腔—— “你给我站住。” 79.入室 窗明几净的宅邸正厅,贺云朝正襟危坐,接受来自任毅的训诫。 “如果不是现在这个情况,我是断不可能让你和我女儿继续交往的——不对,你们交往了吗?” “没有。”贺云朝温顺地低着头,实话实说。 任毅怔了下,之前在医院里两个人都胶成那副德性了还没交往? “猜也是小曦收不了这个心不想交往吧?” 贺云朝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 “我不瞒你,我看过你的档案,你本身倒是中规中矩,可是关于你的亲属档案是绝密,在联邦能被列为绝密的档案,除开是十恶不赦的国家级重犯,就只有同为国家级的特密保护人员,你的家人——是哪一种?” 贺云朝屏息垂首,静默中微微敛睫。 “你要是不想说……” “我父亲是烈士,”他攥起拳,再抬首的时候,眼中已是沉着自若,“母亲和哥哥都是,或者曾经是为国家卖命的机要人员。” 任毅有些意外贺云朝的回答,他想过贺云朝的家境可能不太一样,但没想到他们全家都不太一样。然而这些话也只是贺云朝口头说说的,没什么证明,全凭任毅自己判断信或者不信。 “那我就不问了。” 一向精明睿智的大法官,选择在此刻终止话题,显然给出了自己的判断。任毅见过很多人,比任令曦见过的罪犯和受害人多得多,他有自己的把握,至少他相信,贺云朝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没有隐瞒。而国家机要人员的档案之所以为绝密,那自然是有原因的,他作为联邦第一大法官,没必要为私事过问。 不过,任毅确实有一丝疑惑,一家人能爬上国家机要位置,父亲又是烈士,这样的人家庭背景必然不俗,为什么会培养出这样一个……甘于平庸的角色? “伯父如果一定要问下去,确实有一些事情我不能说。” “算了,现在不重要。说回曦曦吧,她这个情况,我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戒断,可是厉恺我们更不放心,这件事上……我们做父母的也帮不上什么忙。”任毅沉了一口气。 换一旁的甘敏慧接过话,口吻软了下来,“曦曦这么多年从来都是靠抑制剂度过发情期,她能选择你,必然有她的原因。虽然我们对你还不能百分百解除怀疑,但刚才在医院,你也证明了你的把控力,这段时间,我们想拜托你照顾她。” 贺云朝眼神讶然,要知道,这是他和任毅夫妇俩第一次见面。 很难想象,作为父母,会如此郑重其事地将发情期的女儿交到一个如他这般的陌生人手里。 如果要究其根源,那大概是对女儿的信任,也是对自己判断的信任。 贺云朝无声哂笑,这一家人,纯粹得让他有些嫉妒。 任令曦的手指深入小穴,身子泡在水里微微打颤。 浴缸的水面起伏不定,乳白绵密的泡沫大大小小掩住水下所有的秘密,她呻吟一声,夹紧腿心,闭上眼感受。 浴室门被打开,她蓦然睁开眼看去,吃了一惊。 “你疯了?就这么走进来?” 贺云朝头一歪,“不然呢,需要先给你叩拜几下?” 任令曦连忙抽出手,下意识让身子往水里更沉了一些,“我爸不打断你的腿?而且你进来好歹敲个门。” 贺云朝走到浴缸边,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额温。 “我怕你发情休克了,没多想,下次注意。”贺云朝测完温度没有立马收回手,还顺势刮去她耳鬓的泡沫,“还有,是伯父给了我‘通行证’,接下来这段时间,我是联邦第一大法官钦定的你的同居人。” 令曦扒拉开他的手指,现在这具身体,哪怕他这么轻轻一碰都酥酥麻麻,她有点不甘心。 “什么‘通行证’,再怎么放行也不会让你这样直闯我房间的浴室。” 老爸居然让贺云朝住下来这一点,她真的没有想到。 “听见你声音了,”贺云朝从浴缸旁滑下,半趴在陶瓷边缘蹲着,一双桃花似的眸子和她的视线平行,“靠自己能舒服么?嗯?” 大概是酷夏里泡热水的原因,在这一刻她才会双颊飞红,啊,不是,更多是发情热的缘故。 任令曦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处变不惊。 “我在发情,没打抑制剂,有欲望很正常。”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还行。”其实目前她的发情状况确实和平时不太一样,加上又吃了减轻症状的药,这具身体没有持续发情到必须要靠抑制剂或者交合才能好转的地步,也并不是时刻都处在那个状态里,就是有时亢奋,有时候感觉又能好一些,比如现在。 但即使是现在,她还是会有性交的渴望,贺云朝碰她,她也会有肌肤饥渴症的症状。 “还行怎么能满足你?”贺云朝的下巴搁在浴缸边缘,一双眼含笑,慵懒调侃—— “刚才可是有人和我说,好想和我做爱。” “现在也想。”任令曦说。 浴室里空旷寂静,只留下哗啦啦啦水声。 她捊起一小捧泡沫,红唇微撅,吹散,情绪淡定,好像自己根本没说过前边那句话。 头发半湿半干垂在融雪一般的泡沫上,衬得乌发红唇何其明艳。 贺云朝冷静了小半刻,呼了口长气。 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水中的任令曦缓缓沉身往浴缸边凑过来,像是海里的美人鱼,小心靠近船舷边上沉迷于她的人类,美人眼角一颗泪痣更显妖冶。 “怎么办……” 朱唇半开,和他距离拉近到寸许,两张脸孔鼻尖对着鼻尖,她轻轻几个字,吐息的热都洒落在他唇上。 “云朝。” “我现在也想。” 是真的想,无关乎发情,因为,她发觉了自己对他的心思,就懒得再掩藏。 贺云朝本来还克制着,可是这个距离,她说的那些话,再克制下去他就不是男人。 索性头一偏发狠吻上去,两个人一个水里一个平地,隔着陶瓷浴缸放纵湿吻。 大手捧住她的后脑不让她后退,舌尖勾着她搅缠,气息在彼此口中炽热融化,连呼吸都由着另一个人掠夺,头颈交错,短短几秒已经变换了几个角度也解不了心头的渴,身体调整姿势的幅度越来越大,水声也哗啦不停。 到最后一条舌缠着另一条,探出口腔,在空气里混绕翻转,津液伴随舌吻啧啧轻响,却敌不过两人亢奋喘息的声量。 贺云朝退开前还含吮了一下,舌尖勾出一道银丝,欲断未断。 “你再勾我我就真忍不住了。”他的拇指抹了抹她的唇瓣。 心悸难忍,任令曦还维持着被吻后的姿势,半仰着下巴低喘。 可是嘴角扬起来。 “那你不要亲。” 结果贺云朝二话不说又吻上去,主打的就是一个叛逆。 半蹲着接吻到底还是不爽快,贺云朝吻着吻着就直起身来,从相对的位置转为居高临下,男人本就身型高挺,此刻一只手撑在浴缸边倾身覆下来,阴影也像是有了重量,将浴缸里赤条条的鱼儿笼罩其间,压迫感十足。 任令曦仰起头拽住他的衬衫开襟,衬衫的下摆已经坠入了水里。 接吻声又持续了好一阵。 持续到贺云朝捧住她后脑的那只手顺着她的肌肤下滑,一路抚上她半掩在水里的胸。 他用力一握,她惊喘一声,他同样喘息着松开了口。 脖子仰得有些酸了,她攥着贺云朝的衬衫低下头,平复因为这个吻而躁动的心率。 快感比平时来得更强烈,只是接吻,她就已经觉察到自己身下的异样。 好想要。 攥紧衬衫的手指不由使劲,美人鱼仿佛要将船上的人类拖进海里。 贺云朝低喘,“我下午还得去调查科,而且……还得回家一趟。” 她抬眼看他。 “你说的,案子报告也还没写,一组没有人了。” 说到工作任令曦当然没意见,沉默点点头。 “……然后,换洗衣服也没拿。” 她盯着眼前他同样沾到泡沫的t恤下沿,抿唇。 贺云朝循着她的视线,看向水面的泡泡和自己沾湿的衣角。 “你再把我拉进去,我等会儿就没有衣服穿。”他戏谑道,“到时候你爸妈怎么想?你说就这样在他们家里吃了他们女儿,我会不会被你爸打死?” 人是他们要求留下来的,可人家也只说是照顾,许是看上了他beta的身份,还能在关键时候作为她床伴帮上点忙,怎么都不是让他一来就直接无法无天的吧? 任令曦的手放开他的衬衫,顺着他的小腹一路往更远处摸。 柔荑将那一处鼓胀拢入掌心里包覆,任令曦又抬起头。 “那就这样出去吗?” 贺云朝又是沉沉吐了一口气。 “任令曦。” 她轻揉。 “它都硬成这样了。” 她手里的泡沫都没落干净,白色的泡泡这一弄全都抹到了他身下。 贺云朝的眉头皱得死紧。 “你是真不怕我被打。” 她笑声轻扬,另一手拉扯他衬衫的劲又起,却不说话。 掌心放肆搓揉了两下,她仰着下巴,忽而卷翘的睫梢掩上眸子,闭眼向他索吻。 耳畔他的呼吸浊躁,停顿了几秒,还是顺了她的意吻下来。 原本攥着贺云朝衣服的手,忽然搂上他的脖子,把他往浴缸里带,贺云朝都还没做好准备,赶忙抽出手维持平衡,就听噗通一声,小半盆的水溅出了浴缸。 就这样,两个人全都浸在了水里。 贺云朝一身湿透,水滴和泡沫沿着他的下颔线滴滴答答坠落,几缕短发湿漉漉垂在眉眼间,衬得他平日里那张寡淡懒倦的脸,忽而多了几分难辨的,无法掌控的野性。 她看着他,欲望更甚。 赤裸的身子伴着水花靠上去,唇齿却是停在他的喉结。 吮咬。 轻舔。 贺云朝捊起刘海重重一喘,理智再抑制不住,蓦地握住她肩头身躯将她压向浴缸边缘。 “——打死我算了。” 偌大的浴室里洒下一片悦耳的笑声。 “你爸妈还在外面。” “所以?” 贺云朝吻住她。 “……所以待会儿轻点声。” 80.心事 贺云朝的手停在指纹锁上,忽然顿了顿。 视线下滑,指尖从门缝里拨出一根露出了末梢的头发丝,原本夹在锁扣位置。 贺云朝眼神虚合,眉睫再抬,门顶上似乎很干净,一切都在它该有的地方。 贺云朝扯了扯嘴角,可是脸上没什么笑意,打开门的时候再度状似不经意地上看,门上的胶带还在原位。 华灯初上,落地窗外看得见都市斑斓夜景,借着这些光线,他进屋并没有立刻开灯。 然而就在他往里屋走的时候,洗手间更深的黑暗里倏地窜出一只手,一拳快准狠地直冲他太阳穴——意外的是贺云朝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似乎早有准备,利落抬手截断对方的拳路,足跟一旋,闪身到对方背后就是一掌,在对方反应过来想要抵挡的同时又是矮身如残影一般消失在对方视野里,那人被那一掌击退踉跄半步,尚未稳住身形,紧接着又见贺云朝欺身而上,疾风骤雨的几掌汹涌扑面,那人使劲全力才能堪堪招架。 电光石火间,贺云朝已经顺着他招架的手腕一挽一翻,四两拨千斤的一个过肩摔将他砸在了地上,一个膝落顶在了他腰间。 对方痛呼出声,而这一照面的功夫加起来,也不过七八秒。 全程除了最后一个动作,贺云朝都打得很精妙,一个玄关走廊的空间被利用到了极致,而做完这一切的他却是连呼吸都没乱,神容肃杀。 “行了。”公寓的沙发上传来另一个声音。 贺云朝松开手,面不改色地站起身,同时向对方伸出手臂,试图帮对方站起来。 那人看了他一眼,不甘不愿推开他,默默起身。 “apollo说要会一会你,”常苡一身黑色劲装,双腿交迭坐在沙发上,姿态闲散,“我也想知道你退步没有。” 贺云朝没什么表情,他依旧没有开灯,好像在黑暗的环境里更自在,视力丝毫没受光线影响,走进浴室点开洗衣机的led屏幕,将带回来的衣服扔了进去。 “可是他大意了,”apollo在玄关有些不服气,“他没有防备就从外头进门,如果屋里头对着他的是把枪,他早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贺云朝没说话,只是启动洗衣机,转头瞥了对方一眼。 有些时候他的话是真的少。 “他如果真的没有防备,你不会一个照面就被他轻松打趴下,也不会现在还活蹦乱跳站在这里。”常苡倒是看得通透,泼了apollo一盆凉水。 “他做的措施我都复原了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就是反应力快一点罢了,apollo撇开头不想承认。 “头发丝是朝上翘,不是朝下。”贺云朝从他身边走过,越过沙发走向卧室,“观察力还有待提高。” “你——” “不过你怎么知道是我要来?”常苡打断了apollo发飙,凉凉地问贺云朝。 “一般人只会注意到门锁的保险,门顶上的透明胶带不会注意到,这是你教我的——你们复原的太彻底,如果要装作外人就别碰上头的东西。” 常苡斜支着额角,目光在路过的贺云朝身上打量。 “你买的衣服小了点,也有点……老气。” 卧室里的贺云朝随手脱下上衣,“不是我的。” “是谁的?” “任毅。” “那个大法官?” “嗯。” 常苡思忖了半晌,“你对人家女儿是认真的?” 贺云朝顿了一下,没开腔。 “你要搞清楚你现在的状况。”常苡神色认真起来,“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比你清楚。”贺云朝换上自己的衣服,从卧室里慢慢走了出来。一双冷淡的眸子直视沙发上的常苡,没有任何温度地问:“可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这回缄默的人轮到了常苡。 “——你在给那群死不足惜的混蛋做狗。” “lucifer!”apollo紧握着拳头就要冲上去。 贺云朝挑眉睨了他一眼,“劝你想好了再行动,我不是每次都能手下留情。” “谁他妈要你手下留情!” “我要是在这里杀了你,你的主人也只会吩咐手下人来把这公寓清理干净而已,毕竟她就是这种人。”贺云朝抱臂倚着门框道。 “杀我?说得容易,你来试试啊!” “是你要挑衅我,”贺云朝无动于衷,“应该你来试试。” 常苡并没有被激怒,反而命令apollo退到一旁。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常苡同样双手环胸,没有半点想从沙发上起来靠近他的打算。相视的两个人,保持着如出一辙的姿势,只有这时候才能从彼此身上找到一些相似的痕迹,“我没有为任何人卖命,我献身于我的国家。” 贺云朝嘴角微微抽动,牙关紧闭着,一言不发。 “你得分清楚先后,我们干这一行,有些牺牲再所难免。” “带着你的大道理滚出我家。”他突然开口。 常苡松开手抚上沙发,拍了拍,“我原本以为你不会打点自己,没想到这里还挺像一回事的。” “滚出去。”他轻吐三个字。 常苡终于站起身,丝毫没有因为他的不礼貌而流露出半点不悦,好像哪怕世界末日,对她而言也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她不会受任何影响,作为一个位高权重的alpha领袖人物,这是最基本的素养。 而且常苡很高,这种身高在alpha中仍然是佼佼者,配上冷厉的面容,给她带来极大的威慑力,让这个人看起来好像根本没有感情可言。 她也确实没有掺杂任何感情地问了:“你该做的事情做了吗?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任务,尽早完成,你才能向他们证明。” 贺云朝:“你也说了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任务,我自己有分寸。” 常苡点点头,终于向玄关迈步。 “那个任令曦……”她忽然顿住步子,“不一定能接受你。” “不用你操心。” “而且她有alpha信息素排斥反应,你的信息素……你们不合适。”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贺云朝挑衅地扬起下巴—— “我不是beta吗?” 任令曦一身轻便的家居服,盘腿坐在屏幕前使用鼠标翻阅文档。 别墅院子里亮起了灯,她全神贯注在电脑里,没怎么注意。 像往常无数个夜晚那样,她觉得没什么不同。 直到听见楼下响起母亲与人交流的声音,她才陡然抽回神。 床边趴着的叭布早就来了精神,直起身不停摇晃尾巴,在她椅子旁走来走去。 任令曦看了眼自己的打扮,随后把腿放下来,重新在电脑前坐好。 脚步声上了楼梯,她的心跳越来越快,一颗心好像吊起来跟钟摆似地晃。 她的房间门没锁,半开着,贺云朝走进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叭布兴奋地扑到身上,两条前腿搭着贺云朝的大腿蹦跶,金毛狗的大尾巴都快晃成了大扫除的鸡毛掸子——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 她假装没在意,十指在键盘上快速打字搜索下一个关键词。 结果没想到贺云朝也没和她打招呼,而是先半蹲下去,就地和叭布玩起来。 两条狗。她腹诽。 任令曦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开口,打字越来越快,打字声也越来越大。 盘腿坐在地上的贺云朝终于在叭布的热情攻势下抬头,“你在忙什么?” 叭布还扑在他身上,舔他的脸。 任令曦没转头,屋子里只开了一盏氛围灯,金红色的光打在角落,再然后是窗外的路灯透过窗坠下些微光芒。 屏幕的白光照亮她的脸,任令曦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鼠标切换到下一页。 “工作。” 身后的人沉默了一瞬,旋即站起身,走到她背后,一只手很自然地搭上她的肩膀,倾身凑过来看屏幕里的内容。 “你都请假了。” “请假了不代表工作会自己消失,它只是以一种被压缩得更沉重的形态出现在我的未来。”——这被她称之为:工作守恒定律。 贺云朝总觉得她意有所指,“我今天下午交了案件报告。” “我知道,而且因为家里的电脑上不了调查局的内部网络,我是直接被档案科一个电话打过来质问我交的是什么。”任令曦拿起桌上的手机摁亮屏幕,给他看通话记录。 贺云朝揉了揉眉心。 “你要是平时工作有你在现场出勤时一半的靠谱,我压力会减少很多,半桶水先生。” 贺云朝的头埋到她颈间。 “不是,有些东西简要点写明明也能懂。”他声音闷闷的。 “你那已经不能叫做简要了。”任令曦叹了口气。 他重新抬起头,“所以那和你搜索元旭什么关系?” “我在看昨天慈善晚宴的后续报道,常镇川这一手真的很绝,直接将网上的民调支持率差距缩小到4个百分点。但是那个联合党的候选人元旭也很厉害,常镇川抛出的证据被他一一反驳,网上质疑常镇川的人也有,还有一种舆论观点是即使相信这都是元旭的手段,也因为阶级矛盾,认为那些参与慈善晚会的大人物本性如此,而且常镇川连一个慈善晚会的安全都保证不了,更不要提守护联邦。” “有些时候带动这种风向,正是这些竞选团队的手法。” “我知道,所以说政治可真让人讨厌。”任令曦支额的指尖捋了捋头发,“不过我好奇的是另一件事。” “嗯?” “今天我催鉴证科拿了实验室的化验结果,烟雾机里的残留物初步确认是hox27的改良版,暂且叫它hox28吧,虽然可能中间还有过其他改良的产品。” 贺云朝皱眉,“……只是一个下午你到底都做了什么,有好好休息么?” “不是稍微发泄了吗?感觉好很多。”说完,任令曦轻咳了一声。 中午那时候她是有一些失控的,意外的是贺云朝竟然克制住了。两个人最后是用手互帮互助解决的问题,虽然在浴缸里那种情境下,即使用手也觉得很刺激。 “那你也要休息。” “休息什么,闲下来让自己胡思乱想?” 贺云朝无话可说。 要不是发情可能影响到调查科的同事,或者向更多人暴露自己是omega的身份,任令曦都不会选择请假在家。 “总之我好奇就是,为什么元旭能使用hox27的改良版?”任令曦偏头思索,“黑市上并没有这一版芳菲的信息,市面上也没有相关的案件出现,这是记录在案的第一起——如果昨天不是常镇川早有准备,现场有我这个了解hox27的omega在的话,这东西根本都不会浮出水面。它太隐蔽了,隐蔽得很危险。一个当前重心在竞选的团队和党派,怎么会有心思接触到这种东西?它看起来和他们需要做的事情毫无关系。” 任令曦低头看了眼桌上的笔记本,“还记得你在破案线索墙上提的吗,后来我们的线人试着在黑市上找过了,芳菲出现在黑市的时间晚于4月14日,也就是说,k很可能与芳菲的源头密切相关——一个是连环杀人犯,一个是国家执政党,这么悬殊的两个背景,他们居然能接触到一样的事物。” “然后,我就想试着用hox27作为共同点,将他们联系起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交点。” 贺云朝听得很认真,“找到什么了?” “还没有,你回来的时候刚到这一茬,再给我一点时间应该能——” 贺云朝按住她的手,看了眼时间,“你吃药了没?” 任令曦定了定,“我现在还没发情呢。” “不是等到你发情的时候才吃,医生特地交代过。” “哦,你是说那个想把我留在实验室当研究对象的前男友?”她不以为意。 “你也不能因为私怨就不信任他,至少这一点上我觉得他首先还是一个医生,而且,他应该还是想你好。”贺云朝直起身,“药在哪里?” “你倒是不计较——右手边第二个抽屉。” 水流声从屋子里的洗手间传出来,贺云朝声音带笑,“我要计较什么?” 任令曦被他问得脸热,可是一想,这事该丢脸的明明是他。 “之前我去看个师父你都生气,童泰不行,常镇川也是……你问我你要计较什么,我怎么知道你要计较什么?” 她每说一个人贺云朝眉头就皱几分,走出洗手间的时候,贺云朝的眉峰已经攒成了一团,尴尬地自嘲:“我有这么离谱吗?” 任令曦侧转着身趴在椅背上看他,“你说呢?” 他们这样好奇怪。 明明就不是情侣,可是却又堂而皇之地将醋意搬到明面上来。 为什么都到了这一步,他还没有什么表示呢? 难道贺云朝想要的,真只是这样有实无名的自由关系? 她,不明白。 贺云朝一边拿出她的药包,为她配置要吃的药片和胶囊,一边把话题转回来说:“……但他是前男友,我坚信一个人能成为前任必然是有理由的,以你的性格和对他的态度看来,我不觉得你是会吃回头草的类型。” 他还真了解她。 贺云朝手心里拿着配好的药走到她面前。 任令曦撇开眼,随口道:“那我该是吃什么的类型?” 那张薄抿的唇微微一弯,他的嘴角扬起一丝狡黠。 “窝边草?” 任令曦蓦地怔忡,飞快从他手中拿过药往嘴里一塞,连口水都没顾上就咽了下去。 贺云朝连忙拿起桌上的水杯递给她,“你慌什么,窝边草都吃几次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 “你闭嘴,”任令曦喝了口水,垂眸见一旁的金毛犬眼巴巴蹲地上示好,指挥道,“叭布,咬他。” 叭布立马兴奋地跳起来,再度扑到贺云朝身上,甚至还装模作样的真张嘴咬他的裤子。 “喂喂,你小子还来真的?”贺云朝匆忙闪躲,叭布这下更来劲了,一看贺云朝好欺负,干脆就追着他满屋子跑。 贺云朝最后直接躲到令曦身后,两个人挤在一张椅子上,趁势抱住她小声道:“管管你的狗。” 热气从耳后拂来,任令曦耳朵搔痒,局促地缩了缩肩膀。 她一掌呼到他脸上按着不让他靠近,“狗狗打架要靠自己解决,我才不管。” “噢,”贺云朝拿开她的手,张口咬在她耳朵上,警告她,“说谁是狗你再好好想想?” “唔。”这一咬触及她敏感带,令曦溢出呻吟。 一看这两人自己玩去了没理它,叭布气得趴上贺云朝的大腿两条前爪直扒拉。 贺云朝轻吮了一口令曦的耳垂,这次倒是没纵容,转头来对叭布命令道:“sit。” 叭布动作顿了顿,一双可怜的豆豆眼继续巴着他。 贺云朝伸出手,摸向叭布的腰角,往下一按,“叭布,sit。” 他的眼神太有威压,叭布竟然一下就认了怂,坐了回去。 眼见他又揉了揉叭布的狗头奖励,最后让叭布乖乖安分趴下,任令曦有些惊讶,平时家里这孩子无法无天的,只听她的话,可是有些时候兴奋起来她也管不了,没想到贺云朝才第一天来就把它训得服服帖帖。 “果然是同类之间的气场压制?”她挑眉调侃。 贺云朝气笑出声,直接就将她从椅子上抱起来,一把丢到床上,随后身子覆上去,把她框在两条手臂间,“任令曦,想知道狗怎么压制的吗?” 她也怂了,怂得比叭布还快。 “我、我就是很好奇你还能训狗。” 贺云朝端看她几眼,深吸了几口气,一翻身躺在她边上。 “我家里也养狗。” 任令曦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个空寂的公寓,“家里?” 贺云朝伸手挡住眼睛。 “嗯,以前的家。” 这个说法很微妙,令曦转过身来侧躺着看他,“是……搬家之前?” 她很想问他,那个家里有没有家人,但是她想起了那个绝密档案,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确切来说,是我搬出来之前。”贺云朝说道,“它和我感情很好,可是那个公寓养不了狗,现在的我也没办法养它,我已经很久没见它了。” 贺云朝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是用手遮着眼,失去了眼睛这对心灵的窗户,任令曦很难捕捉到他的情绪。 可是不知怎么的,她的心在泛酸,不是自己的情绪,她觉得她感知到的酸涩,是他的。 她靠上去,犹疑地伸出手,抱住他。 “你要是真的这么想它,改天我陪你回去看看它好不好?” 贺云朝那张嘴唇嗫嚅了良久,最后溢出一声无望的叹息。 “我回不去了。” “现在不能,以后也不能。” “我可能永远都见不到它了。” “——我就是永远都见不到那个家了。” 她下意识将他搂紧,贺云朝忽然转过身来,埋首进她的怀里。 “曦曦。” 他咽下声。 “……我好想回家。” 81.都要 任令曦以为贺云朝哭了,可是等他再抬头的时候又好像没有。大概是觉得前一刻自己一个奔三的男人和她说想家实在太丢脸,贺云朝很快就从床上起身,借口洗澡离开了房间。 任令曦一直觉得自己慕强,但今天意外发现,偶尔看人示弱,其实感觉也很特别,尤其是贺云朝从来都是平平淡淡不着边际的性子,忽然有一天剖开心思把软肋给她看,比起强势证明自己,好像更让她心动。 不过贺云朝显然接受不了自己一时失控,这澡洗得一去不复返。 到了夜里九点,爸妈去参加酒会还没回来,令曦敲开了贺云朝的门。 贺云朝的房间没开灯,但他看起来也不像刚睡醒,把着门框偏头站着,问她:“有事?” 这话问的,他平时没事还总来骚扰她,现在她找他一定得有事吗? “我得去遛狗,叭布憋了好一会儿了,它不喜欢跟阿姨走。” 贺云朝看了眼背心热裤打扮的她和旁边狂摇尾巴的叭布,于是从门后出来,“走吧。” 任令曦:“我只是跟你打个招呼,我可以自己去。” “不怕路上发情?”贺云朝在走廊站定。 任令曦眯眼道:“你怎么把我说得和狗似的。” 贺云朝轻哂,“没那个意思,就是想你对自己的状况上点心,你先去拿件外套,我在这等你。” “今天挺热的。” “夜里有风,还有虫子。”贺云朝推推她,“乖啦,去。” 任令曦因为他这一声突如其来的诱哄心跳漏了半拍,一句话没说快步走回了自己房间。 一进房间她深吸了一口气,顿了两秒才去找外套。 夜里这片别墅区也很静,叭布在前头屁颠屁颠带路,两个人在路灯下慢悠悠散步,任令曦一时间不知道找什么话题开口。 往常他话挺多的,今天很沉默。 “那个……聊你的家事,介意吗?” 贺云朝一只手插着兜,刚还在出神,听见她问才转过头来,“想问什么?” “也不是问,就是想聊聊。” “那我们交换?” “交换什么?” “你问我我也问你,不想答就pass。” 令曦想了想,“好。” “你提的,你先说吧。” 任令曦单刀直入,“你说的回不了家了,是客观的不能回去,还是主观的不想回去?” 贺云朝一愣,没想到她一问就是这个。 “应该说,都有。”他目视前方,路灯的光照亮一片黑暗,有蝇虫在灯下飞舞。 “客观上,我被要求离开家已经快六年了,这其中不情不愿在另一个地方呆了四年,那之后又用了两年的时间来适应现在的生活。” 任令曦下意识推算了一下时间线,发现和自己生涯怎么都对不上,有的警校是四年制,不过难道贺云朝20岁才开始上警校吗?而且他说的适应现在的生活又是什么意思? “主观的不想回去是因为,那个地方已经不值得我留念,我的家人,全都在追寻他们的价值,而我不认可他们追寻的东西,回去也只会平添自己的物是人非的感慨而已。” 他说得很平静,好像已经接受了现状。 “是你家人要求你离开家的吗?” “那是另一个问题了,现在该我问了。” 真计较。她撇唇。 贺云朝低头看向她,“为什么和前男友分手?” “你怎么就关心这个。”她无奈。 “不能关心吗?” 任令曦下意识搓了搓手指——你关心之前,就不能先好好正视一下我们的关系么? “我觉得他好像对你还挺念念不忘,可是你却打算老死不跟他往来。” “我排斥alpha的信息素。” 贺云朝脸上的表情有片刻的迟滞,“只是因为这样?” “那时候我们交往快一年,不过因为我俩工作都忙,所以和他相处的机会不算太多,他易感期的时候让我给他送药,我去了。” 任令曦试图回想,“我第一次闻到那么浓郁的alpha信息素,虽然在警校的时候也有闻到过,但是学校都有易感期保护措施,所以就算闻到也不会像那样,而且,厉恺的信息素强度也高于一般alpha。” 信息素的强度和它的浓度、纯度呈正比,它决定的是这个信息素的功能强弱,omega的信息素强度一般指的是这个omega在发情期里对其他性别催情的能力,另外信息素越强的omega越容易繁衍后代;而alpha的信息素强度除了决定对omega反向催情强弱以外,还有另一个功能,就是压制力,信息素强度高的alpha,可以压制比自己低阶的alpha,这是alpha这个性别为了繁衍进化出来的“战斗力”。早先beta完全游离于这两个性别之外,后来经过几个世代的繁衍生息,渐渐地,即使没有abo腺体的beta,或多或少也会被影响。 “虽然厉恺的信息素味道并不难闻,但是我的大脑处理之后感觉就像是闻到了铁锈混合着血腥,我觉得反胃,真的,生理上就开始恶心,所以我把药丢在门口想走,可是易感期的alpha就是种马,根本不管我想什么。” 贺云朝的面色沉了沉,同样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他知道结果,厉恺没有成功,如果成功了,令曦当初也不会说和他是第一次。 风吹来,任令曦将挡住嘴角的发丝捋至耳后,“我其实也不是排斥做爱,可是那时候我真的没有那个心思,他太强势,让我觉得他并不尊重我——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我发情了就是真的想和他做,反正他被我打了一顿,最后我太难受吐到他身上,他放我走了。”她说得没有丝毫尴尬,似乎那一吐是精髓。 “后来我想想,一个专家医生,怎么可能易感期自己家里不备药,所以一开始这家伙就奔着拿我泄欲的心思骗我去,这么一想觉得有心欺瞒的人更讨厌了,我就和他提了分手。” “……” “你干嘛这样看我?” “没有,只是再次觉得能和本能对抗的你真的很厉害。”贺云朝拍拍她的肩。 可是他又突然想起来,“那在夜店的那天,你怎么就给我开了门?” “那是另外一个问题了。”她有样学样。 可是之后的问题没有再继续,因为叭布兴奋地绕着两人乱晃,它的牵引绳从出门开始就被贺云朝拿着,而令曦也乐得轻松,两人一路走到了公园。 到了公园,叭布就往草地猛蹿,令曦穿着短裤,贺云朝让她坐椅子上等,自己牵着叭布带它去更深处。令曦远远望着一人一狗互动,目色里的柔光更甚。 夏天别墅区的公园也不少人,任令曦没坐多久,就有个男生走了过来,很年轻,刚上大学的样子,就是气质有点吊儿郎当的纨绔,不知又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 他站到她面前和她要联系方式,任令曦礼貌拒绝了,可他还是穷追不舍,任令曦注意到不远处,还有两个男生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看着他们笑,应该是他的朋友。 想着估计是驳不开面子,任令曦正准备掏出手机卖个人情,结果一只手把她的动作按回去。 “有事吗?”贺云朝牵着叭布站在两人身旁。 那男生吓了一跳,贺云朝虽然不是魁梧的类型,但是身形高挺,比他足足高出一个头。 男生有点紧张,依旧佯装镇定,“你女朋友啊?” 贺云朝失语。 “如果不是你还要继续纠缠她?” “不是你女朋友,那我加她她加我都是自由选择,你管那么多?” 任令曦靠着长椅提醒道:“弟弟,你搞错前提了——就算是他女朋友,和人交友那也是我的自由。” 贺云朝挑眉,他可没限制她自由。 “你看。”男生以为自己被鼓励,得意洋洋。 任令曦又说:“不过我对你真的没兴趣,所以我还是尊重我的自由意志,不加你。” “欸,可是你刚刚……” “差不多够了啊,你已经听到她说了不加你。”贺云朝说,“曦曦,回去了。” 那男生有点搞不懂眼前这两人的关系。 兄妹吗?看起来也不像啊。 “自己追不到还坏人好事,loser。”男生走之前故意擦肩而过,很无礼地撞了一下贺云朝的肩膀,还撂下挑衅的语句扬长而去,回头和自己两个朋友骂骂咧咧地看向他们。 贺云朝∫⊥罚瘟铌卮蛄苛怂窖郏谄鹕恚饺艘黄鹜刈摺� “你不生气?” “生什么气?” “那个男孩子那样挑衅你。” “你都说他是男孩子了,我有什么好生气,”贺云朝的口吻云淡风轻,顺手攥了一下狗绳,“让他占占口头便宜,我是不是loser也不是他说的算。” 任令曦有点气馁,人家前面还有半句,真的就不想讨论一下吗? 贺云朝真的让她觉得很奇怪。 他长相明明很出众,也有卓绝的身手,却得过且过没有半点野心地奉行中庸之道,一点也不像是这个年龄应该有的气性。有一些时候,他又会露出软弱的一面,让她觉得他其实也没那么超脱,也是个被世事缠身的“俗人”。 也许就是这样的贺云朝会让她觉得,和他在一起相处很自在,哪怕没有那一层肉体关系,她和他之间都有一种水到渠成的吸引力。 夏天的蝉鸣声聒噪,回家是一条单调的白石长路,两旁都是别墅区的院子,路灯沿途一字排开,挂在树影间,灯色随夜风明明晃晃。 两人无声走了一小段路,各走各的,生理需求得到满足的叭布也乖巧了很多,低着头默默前行。 想心事让她出了神,两个人渐渐离得更近,手臂时不时若有似无地摩擦抵撞,她没怎么注意。 一只手探到了她跟前,指骨明晰,手指颀长又漂亮,可不是那种脆弱的漂亮,是那种希腊雕塑里蕴藉的力量感,美中不足的是虎口和指腹的薄茧,还有上头的掌纹太清晰了,仿佛经历过很多沧桑,有了岁月的年轮。 那些薄茧是使枪的痕迹,作为一个警校出身的调查官,她很清楚。 ——比她还深。 “手?” “什么?”任令曦才反应过来。 “牵手,”贺云朝搁在她眼皮子下的手勾了勾,“你晃来晃去的,老撞我。” “那我走开点就好了。”在不解风情这件事上,任令曦这个钢铁直女一向有勇夺魁首的能力。 她正要走开,右手却被贺云朝一把握住,人也被拉了回来。 她吓了一跳,抬头看他,贺云朝还握得理所当然,眄她的眼神倦懒,但手上握得可紧。 “跟你说话就不能拐弯抹角。” 床都上几次了,牵个手两人还像是雏儿。 任令曦本来被他握着还有一些僵硬,走了没多远,指尖在他手中调转方向,轻轻岔入他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摩擦间能感觉到属于他的皮肤肌理。 “你这只手不是刚才给叭布铲屎的那只吧?” 贺云朝还真陷入沉思,“是怎么办?” 她挣了一下,装模作样。 可他拢得更紧,认真的。 不肯放。 心跳好快,掌心好热,指尖的盛夏轰然而来。 “要脏一起脏。”贺云朝说,“是你的狗。” “哪一条?” 贺云朝失笑,两人相扣的掌心一使劲,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想要哪条?” 他低头问她,慵懒的语调里带着笑,刻意轻得只留下气音,像羽毛飘。 任令曦的瞳仁里映着他,想说话的时候却被打断了,他们谈话中的另一名主角不甘示弱,主动加入到了战局里,围着两人绕圈,顺带将两人的小腿用狗绳捆到了一起。 “叭布——”任令曦无语。 贺云朝忍不住朗笑,“我感觉我已经赢了。” 任令曦弯身手忙脚乱地解绳子。 “赢你个头,快来帮忙。” 来回快一个小时到家,任令曦一进屋就直奔厨房冰箱。 好在宅邸里一直开着空调,外头真的热得她心烦意乱,她从冰箱里翻出一瓶冰水,拧开瓶盖就往嘴里灌。 贺云朝帮叭布擦完脚,解开牵引绳放好东西才进屋子,顺便就在她背后的岛台洗了手。 令曦喝完正准备拧上盖,贺云朝走过来,很顺手地就把瓶子拿过去,一气呵成连她叫停的时间都没有。 任令曦扶着冰箱,看着水咕咚咕咚倒进他嘴里,再从他喉结滚下去。 等他喝完,她才无奈道:“我可以给你拿一瓶新的。” 贺云朝瞥她一眼,随手捏瘪空瓶子,扔进回收桶里。 她还想他发什么神经忽然不和她说话,结果贺云朝转过头就欺身上来把她压在冰箱门上,堵住她的嘴。 这么近的身高差太明显,贺云朝自上而下吻她还微微弓着身,一只手按在她头顶,一只手捏着她下颌,舌头伸进,舔她的齿尖,刮她的口腔壁,勾她的舌,搅得她嘴里每一寸都不得安宁。 她被吻得晕晕乎乎,有点缺氧。 推了他半天也不见他动弹,结果反倒被他抓住,大掌一张又一次十指相交压上冰箱反扣。 按在冰箱门上纠缠的两只手,随舌吻的加深不着痕迹地变化角度。 两具紧密贴合的身躯也一样,跟着这个吻扭动,她外面罩着的亚麻衬衫从肩膀落下来,圆润的肩头在只开了柔和筒灯的厨房像无瑕珠玉,连一侧的背心和肩带都跟着两人的动作一起往下掉。 世界被无限坍缩到眼前的大小,她耳边只有燔燃的喘息声。 贺云朝在炙吻的末了退开她的唇,抵着她的额问—— “我为什么要换新的?” 82.忍耐 “我为什么要换新的?” “你还理直气壮。”任令曦被他压着身子动不了,只能撇开眼。 贺云朝低低哂笑,因为两人胸口完全抵在一起,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笑的时候,胸腔的共振。 而且,好热。 夏天本来就很热,两人刚从暑气里钻回凉飕飕的空调房,他身上的热气和她肩头感受到凉意相抵,对比明显。热流好像是从他身上透过来,又好像是从自己体内蒸发,她觉得她像是在发酵的面包,明明没有明火没有烘烤,可是内部燥热的能量让自己一点点膨胀,闷得发慌。 “宝宝。”贺云朝在她耳边轻喃。 又这么叫她。 “你知不知道自己发情了?” “……” ……她也是刚刚才觉察到。 又热又难受,连力气都被抽空,自然挡不住他。可是…… “你怎么会那么快知道?” beta对信息素的感应比alpha和omega都迟钝,因为他们没有腺体,闻到的信息素气味没那么强烈,主要是靠大脑和身体机能的变化感知才对。 贺云朝抿了抿她的耳垂,“你自己心不在焉而已,我离你这么近,感觉很明显。” 是这样吗? 她还在思考,贺云朝已经开始吻她的耳朵,考虑到两人现在的位置,任令曦提醒他道:“我们还在厨房。” “嗯。” “阿姨在家,她随时可能出来。” “嗯。” “我爸妈也快回来了。” 这次他不“嗯”了,只是笑。 她都能感觉到他嘴唇贴在她耳骨上弯起来的弧度。 “saiya,关灯。” saiya是他们家的家居语音ai助手。贺云朝简简单单一个命令,整个厨房到客厅的灯全都黑下来,世界陷入一片昏昧的暗,但也不是真的什么都看不见,别墅区的路灯还亮着,后院还有花园灯的光,林林总总的照明光将这座宅邸包拢,从外面透进来,勾勒昏暗里两人相拥的轮廓。 任令曦垂首沉在他胸前,“掩耳盗铃。” “确实……”贺云朝的指间挑起她下滑的肩带,往下勾得更开,大半的乳房从内衣里挤出来,像堆砌的雪,“什么都看得到。” 她也什么都看得到,抬头甚至还能看到暗色里他黑瞳的反光,他没有沉湎她的肉体,而是一直注视她的眸子。 可是那只手没停,罩上她的乳房,握住绵绵酥软恣意地揉,指腹的薄茧碾在乳尖上,几下来回就引得她身子惊颤。 呻吟被他骤然吞掉了,他在搅她的舌,边含边吮,啧啧有声。 她呼吸打着不规律的节奏,涌入他口腔,而他也贪婪汲取她更多的氧。 任令曦觉得这个地点不大好,可是回想起来,比起前几次,好歹这次是自己家的厨房,已经大有进步,而且她现在在发情,她也不想等。 她的手搂上贺云朝,在他紧而宽的背肌上尽情摩挲。 贺云朝的手刚洗过,带着一点湿气包住她的乳房,散步时烙印在脑海里的深刻掌纹此刻烙印在她的皮肤上,有些微酥麻的触感。 贺云朝…… 他两只手都覆了上来,揉弄。 上头牙齿咬她唇瓣。 下头贴合的腰胯缓缓耸动将她顶上冰箱。 本来她发情身体就敏感,贺云朝的动作还这样不紧不慢,她体内的欲火叫嚣起来,两人还没怎么样,她的腿心已经浸湿了,真丝内裤湿黏间贴着阴阜,她无意识夹紧双腿。 吃了药,发情效果减弱许多,反而让她更有理智来感受,任令曦的手往下探,贴在他单薄运动长裤的裆间,那里一团隆起已经抵着她的小腹磨蹭了好半天,现在拢在手里才彻底明白它的硕大。 “怎么硬得那么快?”她想调侃他,从开始在冰箱上接吻到现在,也不过一两分钟。 “还没硬。”贺云朝依然忙着轻咬她的唇。 任令曦错愕,“这个叫还没硬?”她还作势揉了揉。 都这样了还被塞在裤子里,实在是委屈了。 “这是刚起来没多久,又不是没插进去过……”贺云朝抿唇,“你怎么就记不得它该有多硬了?” 他话还说着,有人手上已经动起来,隔着运动裤握住他捋动,一双明眸还凝着他笑,只是呼吸渐渐急促,泄露了她动情的秘密。 “任令曦你……” 贺云朝有些无力,但很快,他连无力的余韵也没有了。 他紧绷着下颔线条,微微蹙着眉峰,难耐地问她:“就这么想它硬?” 问就罢了,他也用指腹搓她的奶尖,令曦酥麻过电,手上力道跟着重了几分,激起贺云朝一阵闷哼。 任令曦这一下纯属挑衅,“……是又怎么了?” 贺云朝挺腰在她手心里蹭,难为一个高个子得弓着身在她掌心里耸臀,两只手一手一颗握着她的胸搓揉,冰箱前男女的身躯面对面偎贴在一起,伴随上身下身的动作一同挺动,画面淫靡不堪。 掌心里的肉柱真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胀硬起来,没两下她的手已经包不住了,任令曦觉得口干舌燥,身下的小穴止不住收缩,亟待着什么插进去。 ——还能是什么? 她急喘了一声,去拽他的裤头。 一只手压住她,不让她肆意妄为。 喉咙干涸得像吞下了沙,说话的声线都被磨砺过。 “现在……不行……” 他想要她。 想要到,如果此刻就这么冒然插进去,他一定会射,而且会狠狠撞抵在她宫口,射到她满满流出来。 贺云朝当然也迫切难忍,不过他克制住了。 然而任令曦夹紧的双腿腿缝顶住他裤子下高涨的形状,美人眼含秋水,一个难耐抬眸的角度就让他差点丢盔卸甲。 那双眸子赤裸裸地写着,她也想要他。 他喉结不受控地一滚。 “宝宝……”贺云朝绷紧了下颔,最后也只是贴上去咬了咬她的唇,“很漂亮……” “什么‘漂亮’?”她有点迷茫。 “你。” 好像一句不够,他还要继续夸。 “……宝宝哪里都很漂亮。” 令曦有些意外,贺云朝在这个节骨眼夸她,虽然这夸奖毫无心意,一个“漂亮”也太笼统老土,可是从他这一刻压抑喘息的嘴里说出来,她居然会心痒。 “啊……”他闭着眼埋进她肩头,眉峰紧皱,表情难熬。 “真的是……” “折磨我。” 贺云朝忿忿地咬了她一口才放开,忽然拉住她的背心下摆,连同亚麻衬衫一起从她身上脱下。 她还没缓过劲来,上身就只剩下半边肩带还挂在手臂上的黑红蕾丝胸罩,半颗乳房悬在边缘外,一抹红樱依稀翘立起一个尖尖角。 发情中的血液不甘安稳,她呵着热气下意识拢着胸,皙白的乳肉成团,半掩不掩,欲遮未遮,映在贺云朝瞳底,他看得移不开眼,连呼吸都屏住。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就算她没有身材羞耻,这样一直盯着衣衫不整的她也很奇怪,何况她现在在发情,浑身都滚烫发热,他还……把她晾在一边, 贺云朝默默抬手,拿长指抵上她乳尖。 食指绕着乳头逗弄,画了一圈又一圈,酥麻感像涟漪漾开,层层扩散,然后那只指尖挑动,一次次地上挑,勾起乳头回弹一阵颤栗,也勾起她一阵颤栗。 这种逗弄让发情的热像蚂蚁一样在她身体里爬,也因为欲求不满的兴奋起了鸡皮疙瘩。 她握住贺云朝的手指,眼带春色,迷蒙的水泽氤氲开,是躁动,也是灼热。 她说:“你再这样……我就自己来了。” “不要。” 贺云朝望着他,此刻眼中哪里还有从容。 “你是我的……” 他猛地一把抱起她,把她放在岛台上。 她还没坐稳,就觉得有阴影向自己扑落,旋即胸口一疼。 他在咬她的乳房。 是真的在咬,将她的奶子含在嘴里,牙齿上下咬合,在她乳肉上留下两道齿痕,她被咬疼了,倏地挺直身子差点叫出声,却被他一只手捂住唇,掩去了声响。 疼是疼的,可一瞬电光石火的刺激快感兜头浇下,她有些恍惚。 令曦胸前埋着贺云朝的脑袋,他一头短发带着独属于男人的粗硬,随着吞吐耸动的姿势,时不时而扎在她细嫩的皮肤上。 好痒。 她低头看胸前还在不住嘬吸的贺云朝,每次一到吸奶的时候他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比如现在。 他会闭着眼睛像婴儿般感受,用嘴唇包裹乳峰,唇齿嚅动抿吮,哪怕含在嘴里,也要玩弄她的奶头,舌尖顶着硬成小石子的奶头上的小孔抵弄,仿佛要往里钻。 舌面本就不平滑,微微粗粝,缠着奶尖磨擦。 她形容不了这种舒服,但是身体已经先一步给出了反应,主动挺腰将胸脯送到他嘴里,祈盼他再好好吃一吃,舔一舔,给予自己被吮吸的欢愉。 这是静下来的时候。 胸口毛茸茸的头换了一边,又吃进她的右乳。 一旦动起来,大概就像此刻这样—— 贺云朝一口一口含得更深。 热气喷洒在她的肌肤,白色隐没在他的口腔。 他拢紧绵乳卖力吸吮,仿佛要将她整个乳房吞咽。 乳腺传来真空感,一阵阵的麻,里面像是真的有奶汁一般,源源不绝,细密流淌,全都分泌入了他嘴里,被他吃个干净。 “你……轻点……呜……” 她呼吸都乱了,手指插进他发间,抑制不住抓紧。 说是要他轻点,实际上却被吃奶的力道弄得情难自抑,甚至不自觉揪着他的发,将乳肉堵进他口中,把他的口腔塞满,享受被含嘬的温热。 可是贺云朝也沉迷其中,埋首在她胸口,一遍遍用唇舌爱抚她的胸乳。 仿佛真恨不得将它们吞吃进去。 就这么来回几次,也没多久,小穴就开始收缩,甬道里水漫金山。 他的手往下游走,最终指尖深入她热裤之下。 83.液体(H) “湿得好厉害……” 指头刚没入腿心就被涌上来的蜜液包裹,贺云朝讶然。 “发情罢了。” 她把这都归咎于一个理由,这样就与自我意志无关,他怎么也调侃不到她身上。 贺云朝笑了笑,吐出含吮的奶头,将那湿淋淋泛着水光的殷红抵在舌尖,边说边轻舔,“……只是发情么?” 中指找到穴缝,蓦地刺入。 “唔。”令曦抓着他的发,“可能不止……嗯……” 算了,就当做对“工具人”的嘉奖,承认自己享受也没什么可耻。 一根手指在她小穴里从穴口插至穴中,这个坐姿很难插得更深,但是那根指头在穴里勾动指节,抵着她的肉壁攒动,犹如一只活物钻入花径,灵活地转动摩挲肉褶。 指腹薄茧和纹路刮擦嫩软红肉,里面敏感更甚,一碰就颤。 淫汁被手指挤出甬道,发出咕唧水声。 贺云朝停了一下,深呼吸。 指节上勾抵住肉壁的一处快速摁揉,像是在发泄自己的欲火。 那是g点,两人做过那么多次,贺云朝早就把她身体的每一处都摸透了。 发情带来的敏感将这种快感成倍放大,令曦被一根手指就弄得七荤八素,坐在岛台上的身子打直了,两腿也忍不住将他的手夹紧,肉穴里头频频抽动。 “好想插进去。”他哑声,“都那么湿了……宝宝……” 他低头看着手指出入的地方。 “它就是想让我插进去……” 任令曦几乎要被快感淹没,搭在他后背的指尖嵌入他肩胛。 “……是你……自己不进来……就是因为你才……” 湿的。 贺云朝吐息变得更粗重,一口咬住她的奶头狠吮,强劲的吸嘬感再度要清空她,她抱住贺云朝的脑袋失神闷哼。 这声音回荡在厨房里,一点也没避嫌。 他一边吸奶还一边用手指插穴,她的g点被指头顶弄酥烂,每碾一次肉褶,小穴就往外吐水,像是泉眼不停涌出淫液。 手指勾勾挑挑玩穴,她已经是骑在他指尖上耸动,臀胯前后摇摆,那指节就没得更深。 上下齐被攻陷,太舒服了。 舒服到眼神迷离,舒服到不辨东西,舒服到贺云朝不知什么时候加入了第二根手指头一起插弄她的小屄,舒服到他松开口的时候,她的奶头已经红肿,而他却只是从右边,又换到了左边继续嘬弄不停。 她真有种自己在给贺云朝哺乳的错觉,他怎么就这么热衷于吸奶。 空气里弥漫的小苍兰香气几乎扩散到整个厨房,这大概也是两个人都有些失控的原因。 omega是适用于繁衍的群体,哺乳行为本身也能激发这个性别的本能。 任令曦觉得体内的燥热都在往上下两个地方奔涌,没多久,下面一热,一泡淫水顺着贺云朝的手指流出来,与此同时,上面的胸口也一热。 胸前的贺云朝僵直片刻。 也就片刻,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含着奶头的嘴唇更兴奋吮吸,舌头还在嘴里不停上下拨弄乳头,舔弄爱抚。 等、等下……好奇怪…… 乳房中热流涌动,任令曦下意识低头打量,却被正好抬头撞上来的贺云朝夺取了唇。 她还没反应过来,贺云朝腾出的那只手已经一把捧上她的后脑勺,他蓦地直起身,俯首深深含吻。 本来只是冠以热情的舌吻,在接收到他口中渡来的甜淡液体瞬间,变得不再只有热情填补,任令曦措手不及,一口咽了下去,因为没有准备好,还有一滴从她嘴边流出来。 “唔……什……”什么? 贺云朝喂了她这一口之后也没有停下,在她口中与她的舌头搅弄许久,那两只手指也还埋在她小屄里反复抽送,跟着这个吻幅度越来越蛮横。 热烈如灼然的火,从一簇火星,逐渐被辅以枯草,添以干柴,最后熊熊爆燃。 她在他怀中被吻着,被插着,敏感的身体无处不被满足,信息素愈发馥郁,如果现在面对的是厉恺,他估计已经丧失理智了吧? 好在这里现在没有别人,只有他和她。 黏腻缠吻持续了好一会儿,口水声暧昧萦绕在彼此唇齿间,直到她觉得嘴里都发干,津液被他舔吮干净,贺云朝终于放开了她。 她半仰着头,气喘吁吁。 他忍不住又在她唇上啄了一记。 “刚才……是什么?”任令曦想起这个吻一开始被渡进她嘴里的液体。 贺云朝眼神漆深,喑哑道:“你自己摸摸嘴角。” 他抽出埋在令曦小屄里的手指。 任令曦用指尖一拈嘴边,放到眼前,昏光里看不太明显,但似乎不是透明的液体,是白色…… 她忽然睁大眼,低头一瞥。 被吸得肿胀的乳头颤巍巍挺在胸前,上头分泌出乳白液体,此刻凝成一滴的重量,往下坠。 奶水。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撞进贺云朝眼里。 omega会在发情时将身体作为繁衍的温床,做最充分的准备,少数omega可能会因为哺乳错觉而提前分泌奶水——abo生理课的时候她听说过这个,但怎么都没想到她会是那“少数”之一啊! 都是贺云朝! 她气得拧他,贺云朝只是任她发泄,还不停低头吻她的眉眼。 “没事的,只是发情的时候吸奶才偶尔会这样,不会影响你工作……”贺云朝大概也知道重点在哪里,先挑重点安抚她,“而且泌乳能减轻发情症状,你也会好受些。” “你这种事情倒是挺懂!” “要上课的嘛,”贺云朝撇唇,“abo还是主课,我以前成绩很好的。” “你不是及格就好吗?” “那时候还不是……”贺云朝短暂地停顿,很快恢复过来,“反正现在有奶水,造福你我。” 任令曦无语,“就是你一直吸才这样……” “对啊,都是我让你产的奶……”贺云朝语调戏谑,眸光已经落到她胸前—— “谁让宝宝的胸也好看。” 他说的不是场面话,任令曦的胸虽然谈不上什么巨乳,但身材匀实,胸线漂亮,白嫩的一团刚好被他一手掌握,平日不用胸罩也一样饱满翘挺着,是看上去就让人爱不释手的形状。 “流氓。”她嘀咕。 “只对你这样。”贺云朝又弓身到她胸口,薄唇抿住乳头就是两下吸吮,一脸疏懒的神态,向她张开口,“看。” 令曦不想理他又不禁扫了一眼,男人舌尖一滩白色的乳汁,红白相应,在他口中滚动,滑进他喉咙。 随吞咽动作,他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一圈。 慢放似的画面淫靡四溢,她忽然也体会到了什么叫“男色勾引”。 他抿笑轻哄:“奶水好甜。” “你自己听听你说的什么话。”任令曦用手推他的脑袋不让他无赖靠近,可阻止不了贺云朝下一秒又覆上她的乳房。 这一次可不是浅尝辄止,他衔着乳珠放肆吮吸,奶水不断从乳头送进他口中。 他吸得意乱情迷,脑袋前前后后在她胸乳间耸动。 很快满溢的奶汁已经把他的脸和她的绵乳表面喷得一塌糊涂。 这种哺乳可一点儿也不神圣,她还在发情呢,热乎乎的身子就因为他吃奶的激情,不断拱腰将自己送进他嘴里,任令曦手指插入他伏首胸口的发间,下意识抓揉,又下意识把他按入怀中。 “云……啊嗯……你慢……” 奶水都带着她信息素的味道,他慢不了,越吮吸越着迷。 几乎是陷入一片奶白云层间,只想着品尝甜味,与云朵交欢。 “宝宝……”他好不容易才“啵”地一声吐出奶头,凑上她的唇角,现在他连吻都带着她乳汁的清甜味道。 “以后每天……都给我吸奶……好不好?” 他舌尖探进她口里,奶香也缠上她的舌。 “才不要……唔……” 她坐在岛台上半身赤裸,交颈的两人伸出舌头忘情翻搅。 而他的手依然没放过抓揉她的乳房,握住乳缘往上挤弄,每挤一下奶尖就会冒出乳汁来,汁水持续不断一滴滴快速往下淌落,滴在她腿上,滴在他运动裤间。 他吻得凶狠,手上蹂躏的动作加剧,一下一下往外挤着奶,令曦被他含着舌头脱不开身,挺起胸口想躲也躲不掉,整个人在他怀中扭动起来,呻吟声一浪高过一浪。 他手上更兴奋,五指抓揉的力道近乎粗暴了,没两下,乳汁从他手中喷溅出来,全都溅洒在了他身上。 察觉到的二人终于缓缓停下舌吻,他抵着她的唇粗喘,她也是。 “你看……不给我吸……多浪费……” 她无语地瞪他一眼,他笑。 笑完俯下身子,嘴唇停在她奶头前张开,用手一挤,又是一股乳汁喷出来,涌进他口中,还有几滴落在他鼻尖和唇沿。 他下意识舔了舔唇珠,指腹刮去鼻尖的奶渍。 “……你自己要吸的。” 胸口的他仰头,目光沉迷。 “嗯,很喜欢——”他亲吻一记她的乳尖,“吃曦曦的奶。” 明明荤话一句,可她还是心跳失重。 是发情作用,一定是。 贺云朝伸舌舔舐,舌尖自下而上反复刮擦乳首,柔软卷弄,忠犬一般,舌头舔掉她悬垂的乳汁。 她怎么觉得,自己发情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了呢,只是看着贺云朝舔吮的姿态,她就已经全身发热,下腹的酥痒感沿着小屄蔓延,已经扩散到了每一个敏感点。 好想和他做爱,好想被他肏进来。 他那么大的鸡巴明明很舒服的,她知道。 如果往里面被他插满,就不会痒了。 “想要……” 她的手无力地往自己热裤里钻,难受呜咽。 这一幕让眼前的贺云朝目光里欲色沉淀,仿佛一只猎豹,伏身潜进暗夜密林,那双眼眸中里隐匿的是掠夺无餍。 接吻间他默默伸手帮她褪去下身最后两层遮羞布。 臀部倏而碰上冰冷的石英石台面,任令曦局促一颤。 “……凉。” “坐我手上?”他的手掌搁上岛台为她铺垫,“过一会儿就不凉了。” 任令曦摇头,坐他手上,等会儿他要使坏,她逃都逃不掉。 她现在赤裸着身子坐在厨房的台面,多少还是有点放不开。 虽然也想过换个地方,可是现在这氛围,不知是不是发情的关系,她还挺乐在其中。 贺云朝好一会儿没有碰她,她身子又热了。 可是她不想求贺云朝,刚才都说半天了他也没行动……她知道厉恺说了不能做爱,但也只是说阻止胺泌素代谢而已,不就是或早或晚的事情? 现在做一次至少安抚这具身体,之后发情至少能放松一些。 她攀着贺云朝的肩膀,应承着他的吻,一只手重新往下滑到自己腿心,轻轻插入小穴。 唔。 她的手指和贺云朝的比起来还是有差别,太细了,而且自己抚弄,怎么都缺少那种未知的快感。 她只能再加进一根,借着与他缠吻幻想着此刻伸进里面的是贺云朝的指尖。 结果贺云朝含住她的唇瓣,笑的时候热气呵在她唇角。 “进去了么?” “嗯?”她恍神。 贺云朝的手幽幽往下探,摸上她夹在两腿之间的手背,指腹再顺着她的指骨,往更深处抚去。 她感受到贺云朝跟着自己的手指一点点往花户接近,心跳越来越快。 “看来我没满足你。” “……就是。” “那……宝宝,”贺云朝的唇从她嘴角移开,缓缓吻到她的耳廓,一缕热气打落下来,烘染她的耳朵,“教教我?” “教什么?” “做给我看,我好好学。” “你就是想看我自慰。” “嗯,想看。” 燥热合着心率上升,任令曦闭上眼,实在受不了他这么简单直接地表达,“想看”。 她不说话,眼睛盯着他,须臾,手指开始缓缓在穴里抽送。 贺云朝正要垂头看,却被她抱紧,她的下巴搁在肩头,挡住了他所有视线。 “别想。” 身下唯一的联系,只剩下他覆盖她手背的手掌,她来回动作,他就跟着在她腿心起伏耸动,仿佛在引导他。 可他什么都看不到,也摸不到,只徒留满手余热。 *** 果然,两章肉也写不完,我的老毛病(打手) 没有卡肉,但是单章字数太多了,希望大家不要因为我连续几天没啥剧情抛弃我。 84.吃穴(H) “曦曦……” 他叫她的名。 她的小腹贴着他发热,分泌的乳汁又有几滴落下来,渗入两人的指缝间。 她难抑喘息,贴近他耳侧,热流随着唇齿开合,送上他的耳际。 简单的“云朝”二字也断断续续,似是回应,又似是念想他的自言自语。 一缕一缕裹挟着信息素的浓郁娇喘,将他的左耳包裹。 贺云朝被她搂紧在怀,只有一只手得到随她挪动的默许。 任令曦的呼吸加快。 “……想要……插进来……” 她在他面前自慰,他却成为她床上夹腿时的一个抱枕。 耳边是让人脸红耳热的动情喘息,他的手还能感觉到她进出自己时的节奏,可是贺云朝的视线却只能越过她肩头,看着厨房通往客厅的路径墙上,saiya电源亮起来的小蓝灯。 这是他唯一能让自己转移注意力的方式了。 贺云朝叹了一口气,撑住她后脑的手掌抱紧她,索性低头闭上眼睛。 这算什么戒断,是他的戒断还差不多。 可是她好烫,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令曦的身子越来越烫。 他听见一声低咽。 “曦曦?” “好难受……”任令曦的牙齿隔着衣服咬进贺云朝的肩膀,“我好难受……云朝。” 好像有东西在神经里噬咬,燃烧的热逐渐顺着神经引线遍布全身,心脏跳动的速度让她有它会冲出胸腔的错觉,亢奋无法抑制,视觉所见开始模糊虚幻,颠来倒去地在打转。 更可怕的是,这种难受,在某种程度上来而言,又是快感,一种似真似幻仿佛濒死的快感。 之前她有过类似的感受,第一次和贺云朝做爱的时候。只是对比起现在,症状弱化许多,在此期间达到性高潮,这种感觉就会被强化到极致释放,比平时得到的快感更激烈,她不否认,她曾经回味过。 得益于她意志力还算坚韧,也深知芳菲的威胁,所以那一次过后,她从没有想过再次去体验。 结果现在…… 那只手指在小穴里抽插得越来越快,她几乎已经不顾身体会不会受伤,手指的动作快到蛮横,几次抽插浅浅的指甲边刮擦到肉疼,她却因为痛感刺激缓解燥闷和它带来的过电快意,爽利得呻吟起来。 贺云朝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任令曦。”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 “插、插进来。”她说。 “你知道不行。”喉咙一片干涩,他说话的时候却带着些微的唾液声,咽了几次,喉结也没停下滚动,贺云朝看起来同样不好受。 他其实想过,如果只是精液中和会影响胺泌素代谢,那戴套不就行了。 可是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厉恺又特地叫住他—— “之前我只说过了精液中和会中断胺泌素代谢,你可能会认为避开内射就能解决问题。”厉恺脸上没有半点身为一个医生不该有的情绪,不咸不淡地和他阐述情况,“但是我需要让你明白事情的严重性,hox27的药效很特别,她吸收的这一种改良产品药效更强。早在五年前就有实验研究表明,性器交合会让omega的身体产生繁衍错觉,从而影响信息素分泌,减缓发情症状,这原本也是为什么通过交配能减轻omega发情热的原因——同样的道理,如果你这么做了,胺泌素代谢虽然不会中断,但是代谢效率会下降,所以如果你真想帮她,请用不插入的方式让她达到高潮。” 他真的是一脸冷漠地论述那些一般人说起来可能会尴尬的言辞。 “……”贺云朝怀疑地盯着厉恺的脸。 “你要是存疑的话,自己可以回去查询380091号abo医学专刊。”厉恺双手闲适地插入白大褂里,“或者你实在做不来,交给我也行,实验室有足够的仪器辅助。” ——你那到底是什么实验室? 贺云朝那时是真怀疑厉恺这些话的真实性,总觉得他抱着私人恩怨想要借机折磨一下他,所以他回头好好地查过了相关文献,很不幸,厉恺说的是真的。 这也是他到目前为止都在克制忍耐,宁愿只当一个工具的原因。 他希望能让令曦快点结束戒断,他明白这份工作对她的重要性,也不想延长她这种不规律的发情期。 厉恺交代相关事项的时候他听得一字不落,这次高浓度芳菲引发的发情效果可能时强时弱,时快时慢,而今晚估计就是效果强烈的时候。 思考到这里被打断,因为令曦已经摸上了他的运动裤,手指不断在那个勃起到可怖的形状上压覆抚弄,力道越来越重,呼吸里混杂了情动的吟喘。 他后撤几分,偏头细细吻她。 本来不想吻得太凶,怕自己控制不了,但是现在事情好像不是他说的算。 仿佛是快要溺死的人在挣扎间抱到了浮木,任令曦猛地搂紧贺云朝,急切寻上他的唇,手上拉扯他的t恤,“嘶啦”一下,两人都听见了裂帛声。 可她此刻放浪形骸,哪里还管他的衣服是好是坏,反倒是因为即使拉扯也扯不开他的衣服,她又开始扯他的裤子。 “……曦、唔……你……”他好不容易才按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乱来。 然而舌头由始至终在他口中放肆缠搅,口水声和喘息声同时浮响在宽敞的厨房里,一个吻宛若天雷勾地火,不给他一点多余防御的空间。 “saiya温馨提示:检测到空气中非常规气体浓度超标,是否开启净化功能?” 两个脑袋交颈热吻,贺云朝又要防止她的手作乱,又要扶好她不让她从岛台上摔下去,脑子根本应付不过她的热情,被吻得昏头涨脑,只能在舌头得空的间隙说了声—— “开启、唔……” “开启空气净化,强度:高。” 平日防卫能力滴水不漏的贺云朝,却不知何时她的手已经摸进了他的裤子里,指尖甚至已经碰到了耸立的阴茎。 在这样的情况下,原本的就已经箭在弦上的肉柱勃然一抖,他猛然推开她,长呼一口气。 因为拉开的距离,她的手抽了出去,身子还想跟上来,却被男人一只手臂牢牢禁锢在原处。 “……坐好。”贺云朝认真地盯着她,“不许靠过来。” 她眉睫轻落,一双盛满情欲的眸子竟然泛起了泪花,眼底依稀还有意识在和药物催化的发情效果抵抗,可是不断四溢的娇喘和难耐扭摆的腰肢已经昭示她的徒劳。 好像意识进入了另一个迷幻空间,在热流里漂浮着,轻微的碰触都会放大到细枝末节,激发一阵过电火花,身体刺激发抖,这种快感的痉挛无法控制,感知到了极致却得不到满足,反而陷入痛苦。 “好热……呜……贺、贺云朝……你碰碰我……求你……” 眼泪因为眨眼而挂上睫梢,又因为眨眼而掉落。 她没再强行触摸他,只是回抱住自己赤裸的身躯,缩在岛台上,因为药物放大的发情效果而崩溃发抖。 很大程度上,任令曦的痛苦来源于自己。如果她没有和自己的欲望挣扎,对抗,她就不会这么艰辛,甚至更享受,这才是芳菲的原意。 她只是讨厌这样,讨厌比平时更无法控制自己。 “求你……我难受……” 大脑却擅自开口,下意识示弱求救。 她抽咽着微微扬起下巴,眼泪朦胧的视线里,看不清贺云朝的脸。 但她听得见声音,虽然因为发情,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他的声音却好似被意识有甄别性地捕捉一般,在她耳道中沉浮。 “该死——”她听见他低嗤,随话音一落,散发着男性荷尔蒙的结实身躯倏而靠近,将她牢牢锁进怀里。 “我真的会疯的……任令曦。” 连名带姓毫不留情的警告,可是语气却是隐忍疼惜,还带着手足无措的慌乱。 “我真的会……” 他把脑袋埋在任令曦肩颈后,鼻尖抵着后颈摩挲,如她一般有瘾似地深深嗅闻。 信息素。 这么近的距离闻她的信息素,和她靠近芳菲的行为一样自投罗网,哪怕他真的是beta。 贺云朝颈后开始发热,心率也在这一刻疯狂上升。 好在,现在的她不会意识到。 同一时分他的胸口猝然一记钻心的缩疼,贺云朝的目光黯下来。 收回几分清醒的他吻上她的脖子,绵密的亲吻伴随时不时抑制的热息,一路从她的颈窝,舔吮到锁骨,再逐渐下滑到胸口,打开她的双臂,含住乳房,以舌尖卷裹,嘬吸。 但他没有停下,只是咽了一口清甜的乳汁,吐出奶头,舌尖抵在奶尖,快速地上下弹动。 此刻他仰着面,打量她眼神。 春潮泛上令曦的脸颊,玉颜绯红,昏暗里自然看不清,但却能从她的神态里感知明白。 哪怕是此时此刻因为神智朦胧而虚着眼看他的她,依旧漂亮得不可方物。 不着寸缕,坐在空落落幽光里,仿佛寂夜雪地受伤的白鹿。 贺云朝这么觉得。 何况她还泪眼婆娑,委屈又可怜,这景象难得。 心思因为和她对上了目光一动,他又禁不住抬头吻了吻她。 “宝宝。” 一吻再吻。 尝到了咸涩的泪珠子。 “你怎么能这样……” 诱惑我。 想到这里一俯身吸奶的力度又狠狠重了几分,泄愤似地。 连奶水都带着信息素的味道,一般人怎么可能受得了。 他吸得愈发厉害,她的情绪似乎也稳定了许多,只是带着哭腔的吟哦窃窃不止,像小鹿哼鸣。 贺云朝心悸难忍,将她抱下了岛台。 她有一霎惊惶,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贺云朝缓缓在她跟前蹲下身,唇舌从她的胸口缓缓游走到她的肚脐,舌尖又继续灵活舔弄着往下到了小腹。 他的呼吸浊乱,双手揉捏她饱满的臀肉,舌头终于在她毛发疏密的私处停驻。 呼吸喷洒出的热气全都倾泻在她两腿之间,任令曦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小腹急遽收缩,一双手忙不迭按住他的头。 “……不行。” 难受归难受,求救归求救,缓和过来一些的理智,还是跳了出来抗议。 “你、不用……不用这样……帮我……” 发情让她说话都有一些不利索。 贺云朝半跪在她面前仰首,让她一低头就轻而易举看见他的眼睛。 “在说什么?”他勾起一抹促狭的笑。 “——是我想舔舔看什么味道。” 什么味道,还能是什么味道,虽然出门前她刚又因为体热冲过一次凉,可是她也不能接受——唔! 阴阜忽然陷入口腔温暖的包裹。 这已经不是舔了,不是单纯用舌头尝尝味道。 贺云朝张口含住她从阴蒂到小穴的整个花户,湿热的口腔让她瞬间失神,差点没了力气,只能慌张地按住背后的岛台借力站稳。 她再度低头,只觉得自己像是骑在贺云朝的脸上,而他埋首在她腿心。 这种认知让她手足无措,却也让大脑得到莫大的满足,这具沦陷于发情的身体,给予她巨大的快慰,无论是肉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小穴早就在刚才的欢爱里湿漉不堪,他一口含吮去了大半蜜水,湿滑的液体淌入他嘴里,沿着舌面流进他的喉咙。 他还用舌尖从穴缝往上缓慢勾舔。 不仅仅停留在表面,甚至舌头翻开了蚌肉刺入。 和有些许颗粒感的舌头比起来,那一块软肉多少还是娇嫩,被抵住,上滑,里头的每一毫厘汁液都被舔弄得一滴不剩。 他唇齿的温度。 他舌头的温度。 那种手指比不上的柔软与灵巧,在她阴唇间滑动。 柔软细密的震颤感,化作无数微小却剧烈的电流,传达到脑海。 她整个身子发起抖来,一时呻吟声大得整个宅邸都听得见。 “啊……不要——云朝……松……呜——” 有一会儿阿姨的房门开了,但很快,似乎是意识到什么,那房门又重新阖上。 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只觉得自己快疯了,下体传来的快感让她漂浮在空中,无从凭依。 那条舌头反复地上下来回,软绵绵却不容拒绝地侵犯着她。 勾到尽头,再一次次抵弄阴蒂,绕圈滑搅,挑逗挺翘的尖芽。 而且他还在吮吸。 “啊……嗯唔……别……” 任令曦的头皮发麻,下身也麻。 手指抓上他的发,却又无力阻抗。 比起吃奶,他给她口交的节奏明显更煽情。 先吮,吸出淫水,吞咽。 再舔,灵活的舌头在穴缝和阴唇间钻入钻出滑动,一个角落也没有放过。 啧啧的吃穴声在静夜的厨房异常清晰,她听得面红耳赤。 可是身体已经率先缴械投降,被他舔得抽空力气,如果不是屁股还被他揉捏托捧着,几乎真要坐在了他脸上。 贺云朝舔弄得越来越快,陡然放开她的一边臀部。 她不得不费力踮起脚尖。 他将手伸进裤子里,掏出了粗胀到了极限的性器,解放的那一秒,那根鸡巴几乎是弹出来,笔直得一柱擎天。 他的舌头猛然顶入她的小屄,在里头快速穿刺。 从刚才到这一刻,蓄积的灭顶快感兜头而来,令曦失声惊叫,费尽全力才压制住自己失禁的可能,她不能……她的尊严不容许她这样。 可是她真的要忍不住了,也要站不住了。 他的舌头在她小穴里快速抽插,柔韧的舌与肉穴疯狂交欢。 和阴茎不一样,那粗苯的肉柱去不到的地方,湿滑的舌头也能尽情舔舐。 小屄酸麻阵阵,一汩又一汩淫水涌出花穴,被他吃下去,又或者从他的嘴角流下。 他也飞快捋动手中的鸡巴,和舌头插穴的节奏同步,仿佛进去的,是手里的自己。 不该是这样…… 任令曦理智挣扎着,可是身体根本不受控,已经不自觉骑在他的舌上摆动下体。 不该是这样…… 任令曦竭力睁开眼看身下的他,他居然也没有闭眼,而是着迷地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只是一眼,她的大脑瞬间空白。 彼时的感受难以言喻,她只知道,发情、芳菲、口交,三者放大的快感同时堆迭在一起,在触及贺云朝目光的刹那,炸开了。 炸开的是漫天的花火,绚丽四射,灵魂仿佛飞向了未知的洪荒。 一时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让她猛然推开贺云朝,身子歪向一旁,按住岛台好不容易才能稳住双腿。 可是双腿之间的刺激爽意再也稳不住,滴滴答答的液体,顺着腿根流了下来。 贺云朝扬着下巴,手里的欲火也终于在那一刻释放出来。 而后,前院的灯,亮了。 85.折磨 前院的灯一亮,两个人仿佛被抓奸的男女,不,某种意义上来说本来就是,总而言之贺云朝迅速地抓了几张纸巾,忙乱地把地上打扫干净,顺便还递给她几张匆匆提醒:“你先上去,我来收拾。” 可是任令曦扶着岛台轻喘,哪里还有什么力气动弹,连清理自己的手都在发抖。 贺云朝估计这辈子也没想到他的反应力和执行力会用在这上面,好在从车子进入前院到停进车库还有一段时间,贺云朝三下五除二搞定了一地狼藉,将令曦的衣服攥在手里,一手狼狈地抱起她就往楼上跑。 等把令曦放在椅子上,贺云朝才蹲下身,视线和她平齐,问道:“现在好一点了么?” 任令曦咬着唇点点头。 不知该说什么。 她不觉得做爱羞耻,可是刚才的做爱方式真的很羞耻,而且在自己家里还差点被父母抓包,不管从哪一点上想,都让她无语凝噎。 其实发情还没有完全消失,信息素从楼下一直飘到了楼上,她的状态还是有点迷离恍惚。 贺云朝摸上她脸颊,抬起身亲了一口。 “你先洗个澡,我下去再把‘犯罪证据’清理干净点。” “你说这话的时候好像变态杀人狂。”任令曦无波无澜地评价。 “那我不收拾了,让伯父伯母猜猜厨房地上是什么味道?” 任令曦伸出腿轻轻踹他。 贺云朝把她的脚按在自己心口,“翻脸不认人。” 她再踹。 “别踹了,再踹又得起来。”贺云朝把她的脚搁回地上,正准备离开房间去忙,她忽然揪住他,“先洗脸。” “?” “……有味道。” 贺云朝轻哂,一张俊脸故意探过来,“自己的味道还嫌弃?” “我不嫌弃也不是你顶着这张脸去见我爸妈的理由。” 贺云朝耸耸肩,“知道啦。” “还有衣服。” “啧,”贺云朝低头扫了眼自己肩头已经开了个口的衣服,“有些人平时看起来一本正经,饥渴起来也真的是不容小觑。” “滚蛋。” 这一次她把他狠狠踹出了门外。 前后不过半个多小时,贺云朝在楼下不着痕迹地清理现场,还顺便陪任令曦的父母说了会儿话。不过即使再想掩饰,那满屋的小苍兰香也藏不了,任毅旁敲侧击问了几次,大概也是想知道女儿的情况严不严重,贺云朝使出了毕生所学才把两人的交流科学性地圆了过去。 等贺云朝上楼走到令曦房间门口,他皱了皱眉头。 完全没有减淡的信息素味道让他有不太好的预感,他走进虚掩的房门,没看到人。 “小曦?”贺云朝下意识看向洗手间,那里房门紧闭。 可是里头没声音。 贺云朝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敲了两下门。 “令曦?你在不在里面?” 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贺云朝伸手转转门把,却发现门从里面被锁上了。 他的脸色不太好,又拍了拍门,“小曦——” 门里响起微弱的哼声。 贺云朝松了一口气,“你开门,我看看你。” 洗手间里的她一点点挪到门边,脸庞靠着门板轻声喘吟。 “……不要。” 他一怔。 “为什么?你是这么快又发作了吗?既然发作了就开门,为什么一个人躲在里面?” 任令曦抱着自己赤裸的身子倚在门后,一头乱发湿漉漉搭在肩头还在往下滴水。 很显然,她是洗澡洗到半途再度发情。 身上虽然擦干了,可是头发还没有,浴巾在自己挣扎间掉在地上,像不受控制坠落的她。 因为刚好好发泄过,这一次她比之前有余韵许多,首先想到的不是去找贺云朝求救,而是反锁上这道门。 这一次发情之前,她没有细细思考过,可是短时间内频繁不受控地发情,她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不能完全依仗另一个人来解决自己的问题。 “我……”任令曦咬着牙关反过身来,背抵住门板,“很快……就好了……” 她尝试着用手缓解。 不那么粗暴地,保留理智地处理——她认为发情和工作一样,只要找对方法,都可以处理应对,她现在就是想,找到那个方法,不至于每一次都是完全丧失自我地对抗。可这不是普通发情,是药物作用的瘾症,她大概小看了它。 任令曦仰起纤柔的脖颈,咬紧下颚,身体在门板上抑制不住地蹭。 贺云朝撑在门边焦躁地低头道:“你为什么要勉强自己?明明开门会容易得多。” 容易得多么? “如果……没有你呢?” 贺云朝目光顿然一滞,陷入缄默。 她耷拉下眉梢,嘴巴瘪成要哭不哭的形状,失神苦笑。 反正,也没人会看到。 “容易……唔嗯……就有代价……”她确实可以享受它,但那也意味着一次一次向捷径屈服,今天她可以求助贺云朝,明天她可能就会求助另一个人,总有一天她也许就荤素不忌,连自我都丢失了。 忍耐的阈值是可以不断提升的,她宁愿有这么一个过程可以努力,总好过什么都不做就认输。 不打抑制剂戒断的目的是最大化延长代谢时间吧,加速高潮却只是为了缓解她的痛苦,所以她靠自己不是更好吗? 她不讨厌做爱,可是她更想依靠自己的意志,和喜欢的人享受这个过程,而不是成为一个被本能支配的动物,尤其是在药物下成瘾的自己。 这不是一个无解的难题,它需要的只是耐受力罢了,那是,咬咬牙就能拼出来的东西。 她能做到以omega的身体拼搏到警校第一,她就能做到忍耐区区的发情期。 “没事的……” 她包含情欲的音调里悄然掺杂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哭腔。 “……贺云朝……没事的……” 小苍兰香近在咫尺,她的声音也是。 额头靠上门板,贺云朝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你比我还像疯子,任令曦。” 撑在门上的手握成拳,无力地一记敲击。 “你知不知道,”喉头一抹苦涩下咽,他说,“你折磨的不是你一个人……” 门背后的她放声喘息,高高昂起的头颅不肯低下,好像将要溺死的鱼,唇瓣颤巍巍嚅动翕张——氧气,就要耗竭了。 手上再怎么动作难解心渴,她试着让自己笑起来。 “你不要说得好像……什么多严重的事情一样,”手指停下来,她抿唇安慰,“结果只不过是……哈……哈……黄色废料罢了……我觉得、觉得好丢脸……” 他匆忙打断她:“怎么会丢脸,明明可能性命攸关!” 只是任令曦已经说不出说话了。 他在门这一头屏息聆听她的声音。 燥热感在灼燃她的血管,全身都酥痒难耐,这时候如果有一个人能抱她——如果贺云朝能抱她,她一定会得到至高的快慰,她知道的,就像之前那样。 “呜……” 可是她却咬着唇无声落泪。 那被强行抑制的声音细微到如嗡鸣。 她以为谁都听不见,门后却传来贺云朝的沉嗓—— “我陪着你。” “没事的,实在难受就打开这扇门,没有任何人会怪你。” “如果你决定不打开,我一样尊重你的选择。” 他的手掌在门上摩挲,像是在摩挲她的脸。 “哭也没关系,你已经很勇敢了。” “勇敢到……” 他沉默片刻,声线窘迫到沙哑,不甘地吞下几个字节,却还是压抑不住自己倾诉的心。 “让我没办法不爱你。” 本来就隔着一道门,他的声音敛去了音量,她也被瘾症折磨得不能自己,谁都不知道这最后一句话到底传达出去没有。 唯一渐渐清晰起来的,是浴室里的喘息声。 不过与其说是享受,不如说是她穷途末路的自我宣泄,她太笨了,在取悦自己的欲望上,没有什么天分。 没有贺云朝之前,她习惯了用抑制剂,因为有抑制剂,她才可以不受干扰地完成工作,她才可以在那些alpha和beta之间正常生活,所以全靠抑制剂压抑发情的她,根本没有多少经验。 庆幸的是,有之前的性事铺垫,再加上好好吃药,她没有休克的危险。 可是她真的太累了,身体长时间处于发情而得不到满足的亢奋焦灼里,过度敏感,不停出汗,意识恍恍惚惚,连体力都几乎被消耗殆净。 应该有的兴奋感,变成了她的煎熬。 她放弃了抚慰自己,十指浅浅的指甲抠上门板,发泄似地抓挠。 任令曦哽咽起来,哪怕是这样,她也不敢真的放肆哭泣出声。 她已经过了撒娇的年纪了。 为了一点发情的折磨就掉眼泪,太矫情,何况这一切还是自己的选择。 但是…… 他说,哭也没关系。 这一刻他就在门的那一边陪着她。 任令曦翻身靠上门板,不知是什么情绪在心口酸涩堆垒,激荡涟涟。 那一刻,她突然泪流满面。 “贺云朝……” 她抵着门板,理智和本能在拉扯,脑海里却只想到了这个名字。 他们第一次突破关系的时候,也是这样似曾相识的场景。 隔着一道门,一个人在内,一个人在外。 “……哈……啊……贺……云朝……” 她想要他。 门那边的吸引像磁场,她迫切地,痛苦地,想要他。 “想……想要……云、云朝……想要你……” 而他似乎也能感应到她所承受的一切,却什么都做不了,撑在门上的双掌握紧成拳,最后只能化作一句欲言又止的—— “……我也是。” 小苍兰香气从门后宛如喷薄而出,他颈后的位置急遽升温,心口电涌的刺痛亦然加剧。 他没有说谎。 他也是。 一小时后,在门前靠坐着的贺云朝看了眼时间。 她终于安静了,但在安静前,她的状态已经基本平复。任令曦一个人在浴室里挣扎了许久,还试着用冷水降温,而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在外面陪她说话,确认她没有昏厥。 无论是alpha还是omega,易感期或者发情期没有得到适当的宣泄,都有危及性命或者引发相关并发症的可能,正因为如此,abo生理课一直是在校的主课之一。 没有人会把这种事当成小事,那并不是一个“性欲”能简单概括的生理现象。 期间任毅和甘敏慧也曾上来过,而贺云朝只是对着门口的二人悄声竖起了一噤声的食指,最后大家都心照不宣,任由她“胡来”。 贺云朝站起身,腿已经有一些酸麻,旋转门把发现还是没开,想要敲门的手悬在半途,最后收回。 大半夜,他也不想下楼去打扰任毅夫妇。 所以他看了眼她的梳妆台,很幸运,上面有她工作时别头发的发卡。 他抽出一根,掰直,插入锁眼里听着声音,没用多久,一声“咔哒”。 室内的房门总不是什么高科技的锁,哪怕是高科技的锁,只要有对应的工具,对他来说也是轻而易举,这是他们这类人的基本功,也是经验。 贺云朝打开了浴室门走了进去,那满屋的信息素早就被saiya过滤得七七八八,但不管如何还是比房间外馥郁,贺云朝抬起手背,捂住口鼻。 只是下意识的举动,刚才他同样难熬,可不想再过那个临界点。 她躺在浴缸里陷入酣眠。 贺云朝弯下身,将手探入水中试图把她抱起来,发现连浴缸里的水都不是温凉的热度,而是彻彻底底的冷水,即便夏天,要在阴冷的浴室中,浸泡在冷水里睡着,她也着实有点自不量力了,如果没生病的话,只能说是个铁人。 “哗啦”一声,湿淋淋的她被贺云朝从浴缸里打横抱了出来。 贺云朝掂了掂她,拿了一条新浴巾,坐回床边将她缠上,擦干,然后裹进怀里给她取暖。 被发情折磨得精疲力尽的她在这过程间曾微微撑起眼睑,睡眼惺忪地瞥了他一眼,又闭上眼昏睡过去。 “头发是湿的,曦曦。” 他不想打扰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可好像这样睡,听说会头疼,另外也不舒服。 不过试探性地说了一句话,怀中的任令曦却再度张开了眼睛。 “……知道了。” 她想要坐起来,结果浑身酸疼,有一种骨头被打散重组的酸涩痛感。 “吹风机在浴室?” 得到确认的贺云朝将她放到床头靠上床板,没一会儿拿着吹风机回来了。 在她指挥下搞定了电源,任令曦正伸手想拿,贺云朝却重新坐到床边,将她抱到怀里。 “我来,你继续睡。” 任令曦歪着头,反应有些迟钝。 等到恼人的吹风机声音响起来,她才有了点意识,晃晃悠悠被他托着脑袋吹头发。 她喃喃:“这怎么睡?” “能怎么办,忍着。”贺云朝无奈。 任令曦摸到他握着吹风机的手,贺云朝紧张了一霎,下一秒她只是按下上面的开关,吹风机的风量顿时小了一档,猛烈的强风成了微风煦暖,几乎静音。 贺云朝有点惊奇,“还能这样?” 任令曦不知道应该作何评价,“你没用过吹风机吗?”最新款的基本都能静音。 “没有。” “……” “头发自己能干,”贺云朝很自豪,“我头发短。” 她现在终于真正明白这个男人之前头发总是乱七八糟的原因了。 可惜她没什么精力吐槽,换了个坐姿,又蜷缩进他怀里。 贺云朝安静地给她吹着头发。 他不知道她并没有闭上眼睛,只是怔怔发着呆,似乎在想什么。 然后她问—— “贺云朝,你喜欢我么?” 86.自由 吹风机的微风拂颈,片刻未停,可她也没有听见任何回应。 任令曦想是不是自己说话太小声了。 正当她想要复述一遍自己的问题时,耳畔沉来贺云朝的声音。 “当然喜欢。” 思绪好像空白了一瞬,她转脸望向他,这个角度看到的也是他的侧脸。 他很平静地拿着吹风机继续为她吹头发,和想象的不同,他既没有慌乱,也没有尴尬,连关掉电吹风的举动都没有,只是延续前一刻的动作,很顺口地回答她。 除了,那短暂的延迟。 她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可是又觉得这个回应,并不是她想要的。 “干嘛这样看我?”贺云朝注意到她困惑的眼神,失笑道,“你不会以为我对一个不喜欢的人滚床单还能滚到对方家里去给她吹头发吧?” 任令曦伸手按住他还在不停转动角度的吹风机,关掉了电源。 “男女之间的喜欢?” “不然是什么喜欢?” 他坦坦荡荡地迎视她,好像两人的对话和聊案子也没什么不同。 “就是……”他为什么能回答得这么简单?这不合理,也不对劲。 到底缺了什么?仪式感?但她也不是那么注重仪式感的人。 任令曦头一次知道,就算对方承认喜欢自己,原来也不是绝对满意的答案。 她甚至不想再问,他们是不是应该在一起这样的话了,瞬间没了兴致。 本来她对贺云朝的心思,经过今晚那一小时的陪伴,和眼前的温柔安抚,一度到了一种她觉得已经瓜熟蒂落的地步,只需要一缕小小的光,将两人之间的晦涩不明照亮,他们就会从床伴升级为情侣。 可是好像不是,他承认喜欢她,还承认得理所当然,但他似乎并没有想要更进一步的意思。她甚至不觉得,他是在等她开口。 是不想被关系束缚?觉得现在没有任何专属标签的自由关系最好,想抽身也可以随时退出。 她突然觉得心情很烦躁,真的很有意思,明明那是一个正面的回答,他并没有逃避,她却从蛛丝马迹里发现,他们之间并没有想到一起去——如果她不是一个调查官,没有这种奇怪的职业敏感,也许这一刻她会很高兴,她现在太需要这种鼓动自己的情绪了。 也许是自己判断错了呢?试一试再主动一点问他? “你在想什么?”贺云朝见她不吭声犹自陷入沉思里,摸了摸她的发梢。 然后他说:“头发干了,早点睡。” 她的身体仿佛被电流窜过,僵硬得发麻。 不了。 还是不了。 有些事情,明明知道结果。 …… …… 贺云朝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赤裸上身的男人。 胸口有道浅浅的月牙白伤疤,缝合得很精细,所以疤痕并不狰狞。 其实之前身上还有很多伤疤,得益于现代医疗技术的发达,那些疤痕都被隐去了,唯独只有这一道,他让它留了下来。 他的手抚上伤疤,闭上眼回忆起今晚电涌的痛感,那时隔着一道门,任令曦并不知道门后的他已经汗流浃背,面色苍白。 她确实不适合他,他知道。 但他无法避免被吸引,然后一错再错向她靠近。 是时候要结束这个任务了,再拖下去,对谁都不好。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做。 接下来的几天,贺云朝不知怎么说服了余sir让他以外勤的方式在令曦家里办公,好像余sir的意思是他就算一个人在办公室也是什么都不懂,跟在请病休养在家的令曦身边,好歹还能在照顾病号的同时学习学习。 想也知道这中间的逻辑有多不靠谱,但是令曦实在没什么精力去质疑。 也亏得调查科除了余sir以外,没几个人知道令曦是联邦第一大法官的女儿,如果知道的话,谁都会怀疑,她就算再严重的伤病,怎么会节省到需要同组新人去照顾日常起居的地步。 这几天胺泌素成瘾的发作频率和强度比第一天好多了,也没那么严重,令曦觉得是第一天全靠自己的那一小时硬挺发挥了作用,然而她也没有次次都逞强,平均一天两到三次的发作,总有一次她会允许贺云朝来帮她解决。 这时候她真的很庆幸贺云朝是个beta,因为根据实验室给的药理研究结果,芳菲促进的成瘾性,不仅会在吸入时影响omega,也会通过此时发情的omega信息素里包含的胺泌素影响到alpha,导致alpha同样沦为芳菲成瘾者。 父母阿姨是beta,贺云朝也是beta,所以这几天下来,大家都相安无事。 任令曦特地和网络技术科要了她和贺云朝的远程办公权限,这几天在家除了调阅一些纸质资料不太方便,其他时候的工作效率竟然比平时还高一些,因为少了办公室里的人声喧哗,她好像更能集中在工作上。 甚至她还把贺云朝踢到了隔壁房间,不让他在自己眼前晃。 这个人,现在,对她来说很碍眼。 会影响她的情绪,进而干扰她注意力。 叩叩。 说曹操曹操到,贺云朝推开她虚掩的房门——如果能关上她也想关,可是贺云朝不让,因为怕她又一个人在里头发情了逞强。 “吃饭了。” 任令曦惊诧地看了眼时间,“已经6点多了?” 贺云朝抱胸倚着门框说道:“真难得,你工作起来还会在乎时间。” “不是,7点半的时候毕晴她们要来看我。” “她们?” “毕晴和童泰,你见过的,上次在主题酒吧。” “哈,”贺云朝没好气,“带你去那种地方,我并不是很想回忆。” “是么,我觉得挺有趣的,下次还想去看看。” 贺云朝支起脑袋,“你认真的?” 任令曦盯着屏幕还在抚唇思考,没什么心思搭理他,敷衍说:“对啊。” 贺云朝放下手走进房间,一直走到她身后,双手很自然地把她拥进怀里。 “看我不好吗?” “腻了。” “……” “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喜新厌旧。” 任令曦蹙了蹙眉心,“问题是你也不算旧啊,我们也只是有需要的时候互相满足的关系。” 贺云朝顿了一下。 “我现在站在这里,不是因为我有需要。” “确实,我忘了beta没有那么多需求,”任令曦说,“那我们现在同居的情况就是打扰了你的正常生活,抱歉。” 她回头,抬眼,“你回去吧?从明天开始去调查科工作就行。” 他不说话,低垂眉眼,望进她瞳仁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良久,他神色沉静,问—— “你是赶我走?” 任令曦收回和他对视的目光,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电脑屏幕里,说话的口吻沉着冷静:“没有啊,就是告诉你说你要是觉得吃亏了,受束缚了,随时可以走,我没有勉强你一定要留下来。你是自由的,你不需要我就没必要付出,我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我们本来就是这样的关系。” 她肩上的手有一些沉。 他弯下身来,压在她头顶,埋入她发间。 “我……” 他的声线是这么哑的吗? 半晌的沉默。 她听见发梢间滑落下来的,全是欲言又止的呼吸声。 又过了好些时候,她才听见他开口。 “……嗯,你说的没错。” “你也是自由的。” 任令曦一度心如擂鼓,她一言不发,只是想等他说。 她并不是单纯在和他赌气,那是她的心里话。 如果贺云朝把两人的关系仍然看成开放式的各取所需,那么她希望,这种观念能根深蒂固下去,不要再给她无谓的幻想了,而他也不需要对她献这些过分的殷勤。 既然床伴的关系已经是终点,再往前走的任何一步都是冗余。 结果,不出所料。 他说,她也是自由的。 他并没有反驳她。 任令曦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对了,之前的监控视频,技术科终于把处理结果给我了……可能是k最近没什么动静,二组又盯得比较紧,她们没有第一时间交到我手里。” 贺云朝直起身,“嗯。” “我已经把还原图像发到你收件箱,你明天回去的话别忘记看,”任令曦一边说一边操作鼠标,“可惜,k确实很有警惕性,哪怕还原了监控视频也没有获得具体的面部信息,但是有一些身体特征还是有迹可循。” “我不回去。” “嗯?” “我还会留在这,等你戒断期结束。” “贺云朝,我现在好很多了,靠我自己熬过去效果更好,你不用担心,家里也有阿姨会关注我。我说了,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 “没有什么需不需要,是我想这么做。” 任令曦为他的执着所讶异,拗不过只好答应。 但是,她不想和他做爱了。 从今天开始,一次也不想。 毕晴她们的到来让别墅里的尴尬气氛得以缓解,这几天都没什么精神的令曦脸上漾出了笑容。 任令曦的情况自然也跟毕晴和童泰说了,起初几天她们想过来她没让,今天毕晴又提,恰好今天令曦凌晨和下午刚发情过,这几天身体比较稳定,于是就答应了。 没想到毕晴上门来就给她送了份“大礼”。 “全新款好吗,要抢购才能订得上,我都没给自己留就送到你这儿来了。”毕晴眉眼间都是邀功的兴奋,“现在你比我更需要它,姐妹!” 面前摆着的,是一个仿真情趣套装,包含假阳具和一些配套情趣用品,任令曦都不敢想象毕晴和童泰是用什么样的胆子把它带过来的。 正常情况下,她会把这种东西丢进垃圾桶,当然那之前她会先尝试退回去。 但是这一次,她有些动摇了。 正如毕晴所说,也许她现在确实需要它。 在她排除贺云朝的情况下。 “谢谢,我也是出了钱的,”童泰举手,“你要是自己留下来我肯定抄你家。” 任令曦一把揽上童泰的肩靠在他肩头安抚,“虽然我知道这肯定是毕晴的主意,但我肯定她填的收件地址是你那里,委屈你了童泰……” 童泰痛苦地扶额,“谢谢你体谅我人生不易。” 毕晴直嚷嚷:“喂喂,我呢?我没有苦劳也有功劳吧?” 几个人相谈正欢的时候,叭布忽然起身,兴奋地脚打滑,一路跑向楼梯,迎接楼梯上走下来的人。 先注意到的是毕晴,随即童泰也发现了,两个人和楼梯上的贺云朝面面相觑,毕晴张大的嘴怎么都合不拢。 “什、什么情况?” 童泰也呆若木鸡,“已经到这个地步了?” 任令曦尴尬了一秒。 她以为贺云朝今晚会识趣地躲在房间里面,没想到他的字典里没有“识趣”两个字。 “情况就是……他最近在这里帮忙。” 毕晴狐疑,“帮忙?” “就……工作上的一些忙。”她也没撒谎,贺云朝确实住在这里有帮她一些工作上的忙。 贺云朝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一身黑衣黑裤,让他整个看起来劲瘦利落。 “晚上好,”他从摸叭布头的姿势里立起身来,对毕晴和童泰微微颔首,继而又望向令曦,“我要出去一下,可能会很晚回来,不用等我。” 我才没有等你——任令曦差点脱口而出。 说是这么说,一想到两人刚进入尴尬期,他就要出门,还要很迟回来,她到底会有点担心。 这个人应该不会去买醉吧? 等到贺云朝出了门,屋子里陷入寂静,任令曦仍在兀自胡思乱想。 毕晴可不惯着她,一只手臂架上她的脖子。 “你,给我老实交代。” 贺云朝站在码头塔吊的顶端,看向百十集装箱深处的一片灯火。 他抬指,偏头按了按耳麦,“b区3-16,再和你确认一次。” 耳麦里传来女人的声音。 [没错啦,我可是动用了我在组织里所有的人脉给你搜集的情报,还动用了“至高之眼”,你要找的人就在那里。但是外围防守太严密了,很难一路杀进去,而且都是普通人,如果随便乱来,会被他们盯上的,你得收敛点。] “……多谢。” 大晚上,贺云朝戴着一个蓝紫色防风墨镜,一袭黑色紧身衣,罩着兜帽,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脸小半的皮肤,几乎完全融入进夜色里。 [不用谢,反正是还你上次帮忙的人情,话说回来,你这是不是有点浪费,这个人看起来也没什么大来路,只是个药剂师而已,对你很重要吗?] 塔吊之上的贺云朝一身岑寂,连目光都冷清,找不到多少他平日的影子。 他的视线所至,墨镜内的一侧镜面开始显示扫描目标,最终在一处停止。 “对我不重要。”贺云朝说。 脑海里浮现起一张脸,他没再说话了。 “athena,我要断开连接了。” [祝你好运,lucifer,还是那句话,期待你能早一天获得自由。] 贺云朝顿了一下,片刻的失神。 “有时候,我也不是那么想要自由。” [欸?] 贺云朝举起发射器,远远向着目标处发射出一条纳米丝组成的绳索,然后将另一侧利落地固定在塔吊上。 晚风吹来,塔吊发出嘎吱嘎吱的金属曳响。 而他站在高空迎风而立,却没有半点退缩。 “就是觉得……” 呼呼的风声过耳。 “自由是相对的。” 话毕,贺云朝没有再做解释,连结束语都不给就挂掉了通讯链接。 然后手上的挂索一勾,纵身跃入空中,随着绳索高速下滑,渐渐隐没在黑暗深处。 和从前的无数次,一样。 *** 没有拖进度哦,这是两人关系经历转变之前的必经过程,马上就要有第一次变化啦。 p.s.我一直担心我会不会把小贺写太装b了点。 87.无情 fc电视台《今日新声》栏目是联邦家喻户晓的新闻访谈类栏目,一个访谈性质的节目收视率长期稳定在6%以上居高不下,它的影响力可见一斑,尤其fc本身又是一个不偏颇于任何党派的电视台,因此它不为任何人喉舌的中立立场更深得民众喜爱。 今晚是fc电视台十分特别的一个夜晚,因为这是《今日新声》头一次推出当前大热的双党候选人的同台直播采访,无论是鹰党还是狮党的追随者都锁定了频道,而早在这之前,网络上的节目预热已经将这场直播炒得沸沸扬扬。 临上台前五分钟,常镇川在节目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走进了直播间。 演播台下面,化妆师正在为一个三十多岁,举手投足自带菁英贵气的男人补妆。 “这不是我们全民英雄常少将?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岘州吧,真是好久不见。”男人还仰着下巴,脸上任由化妆师粉扑轻轻拍打,因此头也没转,只是两丸黑亮却略显精明的眼,朝常镇川转来,嘴角噙笑。 常镇川边走边抬手系腕上的衬衫袖扣,目光路过对面,最后落在演播台上。 “好久不见,元先生。” “太生疏了,我们好歹也是这次各自党派的代表,应该多交流交流促进了解,毕竟大家都是为了民众,不管最后是谁当选,取长补短,总有裨益。” 常镇川表情未变,同样勾起淡笑,这笑容在不同的人眼里却有不同解读,它可以是礼貌,可以是胸有成竹,也可以是……嘲讽。 “说的是,送到abo慈善晚宴上来的那位omega,大概也是贵党派取长补短的一环?” 散粉定妆结束,元旭推开化妆师,走到常镇川旁边,顺手接过属下递来的眼镜戴上。 “那omega是我一个亲信资助的孩子,很上进,能进入常少将的团队,我也衷心祝福他,可惜不知怎么,进入少将你的团队之后,好像上了邪路被人利用了。” 两人一同看着演播台上工作人员忙碌来去的身影,谁也没看对方。 常镇川:“你怎么说得好像是我带坏了他?是我让他在慈善晚宴上毁我自己的名誉?” 元旭扬唇笑道:“这么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就算少将你是军人出身,也不可能如此无脑,只是说,也许确实有人暗中指使他,到最后能不能加害你不保证,但肯定能借机诬陷我,这损失的民调点数就是结果,你说是不是,常少将?” “确实,有些人倒打一耙的能力,我自叹不如。” “呵,”元旭扬眉,“少将是军人情有可原,但我作为长者还是要给少将提个醒——” 他趋近常镇川,状似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那两下动作,又沉又慢。 “倒打一耙,不是这么用的。” 最开始的环节是单人访谈,主持人已经开始招呼元旭入座,元旭以中指顶了顶鼻梁上的镜架结束对话,双手一合西装门襟,步履优雅地走上演播台。 常镇川盯着元旭的背影不发一语,倒是他斜后方,伍宁轻声开腔:“他倒是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谁让我们也没有那个杜辉和他有关的决定性证据,到时候他甚至可以直接弃卒保车,将那个亲信定为叛党,一样能坐实自己是受害者的身份,他做得出来。”常镇川冷淡道。 伍宁:“杜辉被收押之后就行使了缄默权,整个联邦最优秀的律师都被元旭那边请来了,今天下午刚刚保释。” “他的钱真是多。”常镇川微微攒动眉头,不难意外这个杜辉被保释之后,会有什么下场。 “联合党本身就有受几个大财团的公开资助,不过即便如此,在这次意外后,他靠撒下钞票来公关填补的漏洞还是让人震惊,按理而言,今年应该是联合党最贫瘠的一年,毕竟联合党当政的过去两年可是连续出了几个大丑闻,他们与最大资助方的关系也割裂了。” 常镇川没再开口,只是一双眸子若有所思。 贺云朝在满地哀嚎遍野的人堆里走向双手被缚跪地的中年男人。 男人抖成筛糠,“不、不要杀我……” “我杀你干嘛?”贺云朝冷哂,“你的命留着还有用。” 他蹲下身,一匕首割开绑住男人的绳索,“你女儿在哪里?” 男人诚惶诚恐看着他,紧张得嘴唇打颤,却还是倔强地不肯开口。 “还要不要我救她了?”贺云朝挑眉,不过这一切都被藏在遮掩了大半面部的防风墨镜后,男人连他的脸都看不清楚。 男人连滚带爬地匍匐到他脚边抱住他大腿,“恩人!求求你救救她,她还是个孩子,不能这辈子就落在这帮人手里——” “包昌达,不要浪费我时间,说重点。”贺云朝看似随手一掷匕首,却精准地将地上一个正想偷袭摸枪的男人钉住手掌无法动弹。 意外贺云朝居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包昌达连忙指向码头更远处一片临山高低错落的建筑。 “我刚逃来的时候,他们有让我和她见过一面,就在那里,那之后都只是听到她的声音。” “确定还活着?”贺云朝不带感情地和他确认。 包昌达眼眶一下就红了,“我们昨天还通过电话,可是他们今天说要把我交易出去,我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对她——” “交易出去?” “你不是来交易的人吗?” 贺云朝估摸着包昌达把他当成黑吃黑的交易对象了,难怪之前他一直被关押起来,今天却被放出囚禁点,贺云朝思绪快速一转,顿时猛拉起他,“现在就走,没时间了。” 两小时后,三人在山头一座建筑的顶层匍匐,贺云朝一手捂住女孩的嘴巴,怀中少女被吓得泣不成声,包昌达实在心生不忍,小声道:“恩人,你、你松开吧,她会安静的,你这样她要不能呼吸了。” “死不了,”贺云朝眼神犀利地看向路口追击交流他们去向的人,“我不接受变数。” “可……” 贺云朝目光幽幽扫过来,包昌达闭上了嘴。 包昌达不明白为什么刚才大好的机会恩人没选择带他们逃走,反而潜伏在这里受危机感煎熬,直到亲眼目睹那些搜索的人几乎倾巢而出追向远处山林,他心有余悸地看了贺云朝一眼。 “可以走了。”贺云朝关掉墨镜上的扫描热成像,“东南方4点方向,有一台可供使用的车,你们两个从底下民居里穿过去,我在那里和你们会和。” “那恩人你……”包昌达担心他将他们抛下不管,只靠他们父女可没有逃出生天的能耐。 “我也不想耽误我一晚上的时间。” 言外之意是,他会救他们必然会救到底,就是这说法过度寡情了一点。 包昌达正要告辞,贺云朝忽然道:“去角落里,趴下。” 几乎是下意识地,包昌达带着女儿躲进了楼顶的棚屋角落。 唯独贺云朝这一刻又不怎么着急了,慢条斯理起身。 一个人站在夜幕里,神色从容。 左右相距不过一米的楼舍屋顶,陆陆续续走出了几个和他同样一身黑衣的人影,跨过狭窄的楼间距,相继围拢上来。 ——来不及单独收拾了。 贺云朝抬眼环视包围上来的人影,背后就是棚屋外墙角落的父女,而他就是格挡在两者之间碍事的多余。 “我说怎么那么容易,原来问题在这儿等着我。” “把那个人交给我们,还可以放你一马。”人群领头的一人对他说。 贺云朝状似不在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包昌达顿时吓得屁滚尿流不停摇头。 “捂上她的眼睛。”善意提醒后,贺云朝收回了目光,防风镜下一双眸子无波无澜,朝来人开口:“今天不行。” 对方看起来不是“普通人”,今天他们又正好有两方交易,贺云朝明白,今晚这里只关生死,他不用收敛。 “我不知道你是谁的人,但你连武器都没有,没必要为一个陌生人送命。” 大概也懒得费口舌,对方其中一人的行动力比领头人更果断,举枪便要射杀他。 那人距离贺云朝不过2米之距。 只是他刚刚抬起手,枪口不过举到朝下45度角,眼前的画面落入扭曲般地一黯。 仿佛是凝滞的气流被带动,贺云朝先声夺人,倏然脚下旋踵,反身到了身旁的一人背后,原本要射击他的枪不过眨眼便失去了目标,下一秒,一只手犹如鬼魅从他与同伴的身后探出,那人随即肘肩一痛,顿时手臂翻转,腕关节“咔嚓”一声,手中的枪已经落进了贺云朝手里。 从他消失在人身后,到他拿到枪,变数不过两三秒。原本围堵他的人群阵脚大乱,只听几下冷肃到极致的枪声,有三人应声倒地,贺云朝却毫不在乎地单手反制着手中腕关节脱臼的枪主人,抬眼朝领头人说道—— “现在有了。” 领头人暴喝:“你以为我们会在乎你把他当做人质吗?” 话刚撂下,对方果断开枪,剩余的敌人同样朝他开枪射来。 然而贺云朝并没有半点意外,只是拉着手中的俘虏作为掩体借机闪身到另一个敌人身后,再在攻势间利用另一个敌人阻挡子弹,敏捷的身形穿梭在人群里,踪影飘忽如落叶飞花,几次三番甚至借着敌人的手开出他手中的枪,射中他们自己人的身体。 屋顶上全程是枪声和对方的痛嚎声,由始至终,贺云朝一声不响。 对方投鼠忌器,眼见伤不到他反而损兵折将,干脆也丢下手中的枪,围攻而上。 包昌达捂着女儿的眼和一边耳朵,在角落中瑟丨瑟发抖。 他只是一个药剂师,平生干过最大的事就是提炼研究禁药,哪见过这么不把人命当命的阵仗。 到最后,原本八九人的围剿,反倒变成他们人数占了上风。 贺云朝在这个不方便施展拳脚的狭窄天台,还要时刻保护包昌达父女,身上多少也挂了彩,当然,大多数是对方的血迹。 一地尸体。 不得不承认领头人还是有几分身手,是几人之中唯一能和贺云朝过上三五招的。 费了这么多条人命,总算把贺云朝逼退到了屋顶边缘,身旁就是棚屋的墙壁,贺云朝自然无路可逃。 领头人以为自己已经把贺云朝逼到绝境无法施展,最后一击扑来时,贺云朝却不退反进,两步蹬上身旁的屋墙,反身一记卓绝的回旋踢,狠踹上那人后背。 那人一步踉跄,贺云朝足尖点地后再度如离弦之箭欺身而上,对方还想闪躲,却一脚直接踩上了天台的边缘,眼见就要下落,伸手堪堪抓住了贺云朝的衣角,力图保持平衡。 他身子后仰,面露求生的渴望,贺云朝高高在上,目光漠然如若神祇。 bless. 没有任何动摇,贺云朝扒开了拉住自己的手指。 伴随一记“嘭”的闷响,那人摔到了楼底,一滩血花从他脑后漫延绽放开来。 然后他转身平静道—— “走吧。” …… ……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待一切尘埃落定,车辆行驶中,包昌达忍不住问。 后座上,经历一夜压力折磨的小姑娘已然沉沉入睡。 “我?” 贺云朝把着方向盘,挑了挑眉。 “我想要你……去自首。” 包昌达愕然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对方冒着性命危险费这么大劲救他出来,却只是想让他去自首。 车子在警局门口停下,贺云朝解开了车门锁。 “你可以逃走,带着你女儿。”贺云朝目视前方,“但是你也记住,我只能保证你活到这里,那以后真正能保住你和她性命的地方——” 他转头看向警局的大门。 “是那里。” 贺云朝将车一路开到自己租住的公寓楼下路边。 时间已经是午夜。 他没有动,靠在座椅上远眺前方。 没多久,一滴水珠坠在了挡风玻璃上溅开。 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越来越多的水花在玻璃上模糊了视野。 夏天午夜的雨,下得悄无声息。 他疲倦地趴上方向盘,身上几道伤口隐隐作疼,有血液渗出,但比起往日受的伤,对贺云朝来说,那已经算不痛不痒。 车辆中控台发亮,是手机来了消息。 他将手机从扶手盒里拿了出来,滑开屏幕,果然是她。 还没点开,贺云朝便笑了,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自信。 [你今晚还回来吗?] 这是一个多小时前发的第一条。 [我看你东西没有带走,如果还回来的话,最好给我打个电话,家里过了午夜要上锁。] 这是半小时前发的信息。 [贺云朝。] [不要喝酒。] 这是刚刚。 他染血的手指在手机上敲下一行字—— [我现在就回去。] 88.落雨 贺云朝坐在出租车里,窗外还在下雨。 他手里有两部车,一部是任令曦见过的cyberstan2077,开到任家显然有些太高调,更容易让任毅起疑心;一部是通常出勤或者做任务时的越野车,但今晚他刚刚使用过,不想把可能被盯上的危险带给任家人,所以他最后选择了打车。 [还多久?] 他低头看了眼之前的消息。 十分钟前他告诉她:[快了,我打车回来,不会打扰到伯父伯母,你别锁大门先睡就好。] 他回公寓收拾了一番花了些时间,身上的衣服要换,伤口要清理,总不能一身血迹让她看到。 出租车在小区坡道下的岗亭就停下了,除非有业主登记,否则外来车辆不许入内。 贺云朝没带伞,他拒绝了岗亭保安让等待摆渡车的请求,拉起薄外套的兜帽,步入雨幕里。 雨对贺云朝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东西,他在雨水充沛的多米纳雨林潜伏过数日,也徒步行过雨季的大冶边境沼泽,雨伞雨衣这种累赘,对他们这种人而言,往往是不存在的,淋雨比曝晒温柔得多。 他并不是很在意被雨水淋湿的感觉,相反,在雨中行走的时候,很清净,他会感觉所有烦心琐事都被摒弃在自己的世界之外,雨会很一视同仁地,洗刷掉他身上所有的那些不堪和沉重,涤荡他的心。 贺云朝在雨中懒倦漫步,坡道不高,走了没两分钟就能看到别墅区的正式入口,第二座岗亭旁有个观景台,从这里能看到小山丘脚下的万家灯火。 而此刻,现在,观景台的屋檐下,坐着一个人。 贺云朝将睫毛上挂着的雨珠抹去,焦距重新定格,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在她看向自己的那一刻,心上短暂地空了一瞬。 临近午夜的骤雨让任令曦看着窗外失神了好一会儿,后来她拿上伞出了门。 她知道出租车夜里上不来,原打算到坡下去等的念头,在她一路走到观景台时作罢。 她干嘛要对他那么好,他们什么关系都不是,所以点到为止就够了。 虽然是夏天,但半夜下着雨,任令曦只穿了一件短裤背心加上开襟罩衣,一双腿光溜溜吹着凉夜风雨,雨珠打在小腿,潮气沿着脚踝爬上来,她不由得并拢双腿蹭了蹭取暖。 等没多久有别墅车摆渡车上来,任令曦坐直身子,却只看到几个瘫坐在摆渡车上交谈正欢的男女,没有她想见的人,摆渡车进了小区,观景台重归于静,唯有雨声不知疲倦地重播。 在她打算掏出手机再给他打个电话的时候,目光不经意瞥见坡道上孤零零上行的人影。 从黑暗中走进炽白路灯下,他被笼罩在斜风细雨中。 兜帽遮住了他的脸,尽管如此,那颀长的身段还是一下子暴露了他,任令曦坐在椅凳上,两人闯入了彼此的视野,一时间都开启了不言不语的默契。 雨滴溅在她身前的小水洼里,荡开圈圈涟漪。 “还要淋到什么时候?”她远远问他。 他站雨幕里不动好半晌了。 贺云朝这才好像被人按下开关,朝着她不紧不慢走过来。 任令曦也不给反应,十几二十米的距离,任他花了半分钟才走到她身前。 虽然雨不大,但他在雨里走了许久,身上滴滴答答淌落的都是雨水。 站在她跟前微微低头,水珠就顺着被打湿的刘海往下坠。 可能是淋了太久,他脸上也有雨的湿气,苍白了一些,显得有几分破碎感的脆弱。 “你来接我?” 明知故问。 任令曦:“我正好没什么睡意,出来散散步。” 她知道自己的借口很拙劣,也没期待他会相信,然而要她当面承认,她也不想。 “我说你今晚……” 她话没讲完,贺云朝忽然往前跨了一步,一把将她抱住。 这个高度,她只能靠上他的小腹,任令曦偏过头,有些别扭。 “贺云朝,你身上好湿。” 他好像没听懂她要他放开的意思,还是一动不动把她抱着。 “就一会儿。”他闷声道。 任令曦感受到他衣服下透来的湿热。 和自己此时的心境一样,潮湿,憋闷,却是暖的。 那,就一会儿。 容许她也小小地放任自己一会儿,不去想这个人到底是谁,不去想之后会不会在一起,不去想他为什么不愿意转变这段关系。 他慢慢朝她倾身,像一片芭蕉叶罩下来,为她遮挡住风雨。 这一次她听见了他胸腔里跳动的声音。 鲜活炙热的一颗心,怦咚怦咚在耳旁作响,好近。 “你换了一套衣服。” 即使被雨水浸润,她依然能闻到这一身新衣上柔顺剂的香味。 “嗯,来之前回去了一趟公寓。” “那你还……回来。” “你在这儿。” 她的心跳已经和他一样快。 感觉后背的手臂再度收紧,同样被他攥紧的,还有她的心脏。 “还要赶我走么?” 贺云朝这个混蛋。 就算她真有这个心思,此刻又怎么说得出口? 任令曦把脸埋进他怀里,燥闷低哼。 是他先止步不前的,却还总对她示弱,这样一卖可怜,好像犯错的是她。 任令曦反手抱住贺云朝,可是手臂贴上他的腰侧,本想沿着腰际往上摩挲,却感应到湿漉漉贴身的单薄布料下,一块奇怪的异物。 “是什么?”她仰头问。 贺云朝的神色不太自然,“一个小伤口。” 令曦眉心轻蹙,她可记得,今天白天贺云朝身上没有这处伤口,那也就是晚上出去之后的新伤。 他到底去做什么了? “给我看看。” “不用,小伤。” “小伤我不能看?” “……” 贺云朝习惯了受伤这回事,也从没料想过,有一天自己需要刻意在他人面前展示伤口。以前大多数时候身边都是和他一样的人,大家习以为常。 任令曦径自翻开了他的衣服下摆,露出他窄瘦的腰腹,皮肤上一块纯白的急救纱布对比鲜明,但是纱布里面红色的血迹已经被打湿洇开——红得完全不符合她印象中“小伤”的定义。 而且,不止这里,腰腹附近还有其他的擦伤和淤青,有的青紫色淤青甚至严重到这样昏昏路灯下都能清晰分辨出截然不同的两块肤色。 任令曦继续掀他的衣物,这样的伤还有几处。光是仍在流血的,就有两个地方,这还是她只看了小半身体的情况下。 “你要在这里把我扒光么?”贺云朝被她略带微凉的手指摸得生痒,刀枪伤痛都不外露的男人,竟然因为区区皮肤抚触,生了退缩之意。 他按住令曦的肩,“咳咳,收敛一点。” 岗亭里还有保安,即使有一段距离,他们两人在寂寥的夜色里依然突兀。 可是平日脸皮比他薄的令曦,眼下却又不在乎了,一只手伸进他衣服里,尝试用指尖去探索更多包扎后的痕迹,一边问他:“你这是去和帮派斗殴了吗?” 以他的身手,就算酒吧里和一群人打起来,都不应该是这种结果。 贺云朝沉思了一下,“也算?” “满嘴没一句真话。”任令曦气得不想理他,抽回手下意识拍他一掌。 贺云朝咬牙低嘶了一声。 任令曦微顿。 “我才不会可怜你,你活该。” 话末,她局促地撇过头。 雨声渐渐大起来,敲打在观景台的玻璃顶上。 “是,我活该。” 贺云朝整个身子倏而再度沉下来,受了伤的巨大野兽困住她,不过贪恋在她身上觅得的一息安稳。 “我这样的人,不值得可怜。” 他不是在说反话刺激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对她陈述一个事实。 他以为的事实。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太忘乎所以……” “我差点就忘了。” 他再一次轻声重复着。 “不值得。” “曦曦。” 低喃温如絮语。 “不值得。” 酸涩感随着他说的话从任令曦的心口钻出来,空落落的,像挤了柠檬的酸,一滴渗入血液,五脏六腑仿佛都停摆。 任令曦被他压得抬不起头,喘不过气,眼前所见,只有那尚未完全放下的衣物下沿,急救纱布渗出的一抹血迹。 任令曦:“你还在流血,我们回家再说。” 静待了好半晌,他终于松开对她的桎梏。 任令曦站起身,忽然踮起了脚尖。 贺云朝毫无任何准备,那抹熟悉的柔软就贴上来,他一时错愕。 她的双臂交迭到他颈后,他也下意识搂上她的腰,却只感触到一记稍纵即逝的蝶吻。 任令曦退开几寸,拖鞋重新踩实地面,目光也下滑,跟着热息烫在他锁骨。 “贺云朝。” 他低下头,眸底的瞳光闪烁。 “值不值得,应该当事人说了算唔——” 呼吸重重一落,贺云朝蓦地沉首,强势而迫切地吻去那以后的所有言语。 他老喜欢用吻来和她沟通。 一吻,又一吻,或者都是同样一个未曾彻底分开的湿吻。 从一开始的被动承受,到后来两个人唇舌勾缠,两人交颈辗转,不知不觉一起迷失在这渐渐瓢泼的大雨里,宛如两条脱水的鱼相濡以沫,不断从对方口中汲取残余的氧气。 明明这个吻比起过去无数次吻都来得缱绻温柔,她依然喘不上气,后仰到脖子发酸,可这一次她没有抵抗,而是任由缠吻延续,两颗交抵的脑袋,过了许久缓缓拉开距离。 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启唇低喘。 不发一语对上彼此目光,她下意识抿过被他蹂躏得干涩的唇瓣。 才消停了两秒看着她,贺云朝又禁不住偏首吻过来。 唇珠、唇沿、唇角,一记记落吻。 “血……”她有些挨不住他蛮缠,一边被吻一边提醒:“你还流着血。” “不重要。”他轻咬她的唇。 她推开他,“怎么不重要,伤口泡着水会烂掉。” 任令曦义正辞严,好像真生气了,于是绵绵不绝的亲吻只得作罢。 任令曦将一把伞塞到他手里。 “走吧。”撑开自己带来的另一把,她的脚步刚踏下观景台,却有人贸然钻入了她伞下。 任令曦没有反应过来,那只手就接过了她手里的伞柄。 她不解问他:“我不是给你伞了?” 两人行走间,贺云朝他把伞面往她的那边倾斜了些。 “一把就够了。” 任令曦看着他正在被雨水打湿的右肩,没有戳穿。 她主动向他靠了一点,挽住他的手臂,将伞柄掰正回去。 有些事情,明明不用委屈谁。 “回去我帮你清理伤口,这方面我还是挺有经验的。” “好。” 贺云朝不想说,在处理伤口这件事上,论经验,除了专业人士,没几个比得过他,以前的自己就是在大伤小伤里一路摸爬滚打过来,如果没这两下子,如今也不可能活着站在她面前。 不过这时候他和她争个什么劲,他又不是傻子。 回去的路程步行大概三分钟,不算很长,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着雨,两人走得很拖沓。大雨噼啪打在伞面上,滑落的雨水顺着伞骨凝聚到珠尾,围绕两人挂起了一道剔透的雨帘,世界好像真的被隔绝在外,只留下伞下靠近的两个人。 胳膊偎贴,皮肤上传来他的体温,在这夏夜的雨里正正好,不热,也不冷。 “贺云朝你谈过恋爱吗?” “啊?” “我有过两任男朋友,一任是在高中,快毕业的时候谈的,他说喜欢我,我也对他有好感,他告白我就答应了,不过那时候我一门心思学习没想太多,所以毕业之后他去了国外,我们就分了手,加起来大概也不到一年吧,这段感情可能都说不上什么感情,很像是青春期的懵懵懂懂。” 任令曦的声线不高不低,清清冷冷飘在雨里。 “上警校时我忙着拿第一,没心思谈恋爱,几年又过去了。” “后来工作时有一个案子,让我遇到了厉恺,当时他是负责给案子里的abo抑制剂做分析报告,我们有了很多交集,一开始是在医院,慢慢地他会约我边吃饭边聊,因为我们的工作都很忙,所以我一度以为那只是为了节省时间,后来我才知道——” “他那是在追我。” 贺云朝没有作声,静静地听她说。 “我觉得他没什么不好,两个人也不用说明白,默默发展成了情侣关系,再然后发生什么你也知道了。所以说,直到现在,我也一直觉得我没有好好谈过恋爱,我不知道怎么样去爱一个人,这比工作难多了,至少工作有一个客观的最终答案,我需要的只是解题思路,而恋爱不是。” 任令曦顿了一下,有点尴尬低哂,“老实说,我不喜欢现在的自己。” 贺云朝偏头看着她。 “我现在……” “诚惶诚恐。” “患得患失。” “喜怒无常。” 她叹了一口气,“我觉得,我恋爱了。” 她望过来,雨伞遮住了路灯炽白的光,伞下的她却黑眸清亮。 贺云朝不禁凝滞了呼吸,喉间发紧,连握着伞柄的手也在默默收紧。 他的食指在伞柄上不自觉上下摩挲,没有接话。 只是这一刻,往日那双略显多情又薄情的桃花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同样是隐在伞下,他的目色沉浸在黑暗里深不见底,像海一样,表面是无垠的寂静,可海面下暗潮涌动,也只有自己知道。 “原本我是怎么都不可能接受一个人有所隐瞒,可后来我才知道,如果在感情中能把控得了自己,那是因为我还没有遇上一个,我愿意为他打破原则的人。” “我不记得我为他打破了多少原则。” “我变得不像我。” “和他在一起,我真的觉得很快乐也很幸福,我的理智战胜不了感情,我还是……” “有生而为人的局限。” 不断滴落的雨帘映衬着她的侧脸,这一刻,贺云朝眼中的她,有一种雾中苍兰的清透朦胧。 “但那都不重要,认输并不可耻。” “我想通了,我根本不在乎是谁先开口。” 她纤白的手抬起来,慢慢攀上伞柄。 ——直到握住伞柄上,他的手。 “只是不想一件事什么都不做,就让它无疾而终。” 她停下脚步,转身,认真而忐忑地,向他交付自己赤诚的心。 她说。 “贺云朝。” “在一起吗?” 等待的时分是如此煎熬。 心跳。雨声。虫鸣。呼吸。 每一个声音都在争夺耳中的一席之地。 然而她的目光落在他唇间,只等一个声音给予她回应。 在一起吗? 贺云朝。 她都不知道这么短短的几个字说出口居然还需要勇气,今天之前,她明明不知道恐惧为何物,现在她却有一点,害怕了。 “对不起。” 他紧抿着唇线,沉默又沉默,终于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第二次说那三个字的时候,有些微不着痕迹的颤音。 “我是要离开的,任令曦。” 他看到她眼里的怔愣,也看到了随之而来的不知所措。 然后那个他眼中美好得不可方物的她,轻轻颔首。 似乎又矛盾地接受了这个答案的意料之中。 她没有眼泪,反而若无其事,偏头笑了—— “我只是,一定要撞了南墙才肯回头而已。” 89.剖白 一觉醒来快八点,任令曦眯着眼看时间,然后把手机匆匆往边上一丢,从床上爬起来。 洗漱完毕,任令曦下楼,任毅正在吃早餐,看到女儿便叫阿姨给她盛了一碗粥。 “爸,早。”任令曦说,“就你一个人?” “你妈公司有早会,我今天的庭审十一点才开始。” 任令曦点点头。 任毅瞥了她一眼,似乎察觉了她的言外之意,“你要是问小贺的话,我还没见着他。” 没见着是……什么意思? “他房门关着,也不知道是没起床还是出去了,你待会儿去看一下吧。” “哦。” “小曦,”任毅忽然语重心长,“如果你喜欢他,还是尽早确认关系吧,我看这小子对你也挺上心的。这段时间你戒断期,他照顾得比我们还周到,而且也很尊重你的意愿,连omega发情他都能忍得住,虽然能耐和家世可能算不上出类拔萃,不过我和你妈商量过,适合你的就行了。” 任令曦沉默地扒动碗里的筷子。 “我们应该不太会在一起了。” 任毅怔忡片刻,“爸爸能问问你是什么原因吗?” 任令曦抬起头苦笑,“你就当做不合适吧,爸。” 任毅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不再追问。 吃完饭任令曦上了楼,回房间前想起任毅的交代,又走到了隔壁屋门口。 “贺云朝。” 房门没反锁也没人应门,任令曦都做好了他是不是一大早就收拾行李离开任家的准备了,结果一开门,发现贺云朝还躺在床上。 “该起了,等会儿要上班,贺云朝。”不管发生什么意外,任令曦始终认为工作是两人雷打不动需要完成的——尤其是贺云朝,他可没有请假,只是被允许远程办公,还要在调查科程序上人脸识别打卡。 可是等她靠近床铺,才发现床上的人状态很不对劲。 脸色通红,额际细细密密的汗珠,嘴唇却干涸苍白,微启的唇缝里不停呵出热气,对她的到来没有任何回应。 任令曦走上去第一时间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感受到一股炙烫的温度。 发烧了? 她匆忙掀开贺云朝的被子和衣服,查看他的伤口。 昨天贺云朝受了伤,还淋了雨,她也不确定他现在的烧是因为受了寒还是因为伤口炎症,如果是后者,那会更严重。 可是昨晚最后,她帮他换过药。 没错,昨天她最终还是坚持兑现自己的承诺,亲手帮他处理了伤口。 任令曦的处事原则很简单,一码归一码,失恋和处理伤员不能混为一谈。这种事可能一般人做不到,但她不同,从小到大她因为omega和大法官女儿的身份备受关注,如果事事都放在一个池子里,她早就疯了。所以后来她慢慢养成了一种奇怪的思考回路,将每件事分割轻重缓急独立思考,就算是哭,也得把所有其他烦心事处理完毕后,痛痛快快地哭。 但这一次她确实没哭,说到底,这本来也就是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自己决定做的一次自我表达而已。 说她一点都不气贺云朝是假的,但真要说告白被拒绝就要恨他,又未免狭隘了——他们之间本就是从炮友起步的关系,谁也没给对方许过什么承诺,感情在她这里变质,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结果,也不至于就要反目成仇。本来就没有谁对不起谁,好聚好散才是一个成年人的体面。 贺云朝身上的伤口没有恶化现象,而且已经凝血了。 任令曦打量向贺云朝上脸的燥红——这个人,没什么抵抗力还敢淋雨。 她想起身去给他拿冰袋,但是刚把手从贺云朝身上抽走到一半,就被捉住了。 贺云朝不知道什么时候双眼已经撑开了一道缝隙看着她。 他唇瓣嗫嚅,好像在叫她的名字。 任令曦想挣开,一次,两次,他握得死紧。 “贺云朝。”她想叫醒他,她觉得他现在神智不清醒。 贺云朝张嘴像是想和她说什么,然而她听不见,不得不把耳朵凑上去。 结果一下子被意识恍惚的他抱进怀里。 扑面而来的热,还有近乎喷薄的木质香。 她总算听见他说了什么。 “对不起……” 生病的人哪有什么力气和她比,任令曦听完这句话就腾地挣脱他坐了起来。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不想和我在一起是你的选择。” 你尊重我,我也一样尊重你的选择。 可是贺云朝还是拉着她的手不放,这句话好像是听进去了,他不断摇头。 “我去叫阿姨给你弄冰袋,再给你拿点药。”对了,还得帮他请个假。 发烧的贺云朝呼吸紊乱,攥着她的手一紧再紧就是不肯松开。 任令曦低头看了眼两人相连的手,最终还是淡着面容,将它抽了出去。 任令曦从浴室走出来,满面潮红的色泽,比起发烧的贺云朝有过之无不及。 浴室里强力的空气净化过滤早已开启,她缓缓喘息,从虚弱无力的状态里回过神来,一边用肩头的毛巾擦额,一边瘫到书桌前,查看刚才收到的办公消息。虽然请了假,但是她的工作号一直在线,同事们都知道。 等她看清消息的内容,目光陡然一凝。 她努力平复呼吸,隔了快两分钟,才摸出手机—— “余sir,刚才孟娜跟我说,包昌达投案了?” “我知道,我本来也就请假在家没别的事情做,忙一点文书上的工作没问题,下周……不,可能过两天我差不多就能回归岗位。” “他女儿也跟着他一起?”任令曦面露狐疑之色,“凭他自己能救出包佳芸吗?”包昌达自己逃出来她信,但带上包佳芸……如果可以,早在那之前他就这么做了,也不会花了大半年时间做对方的傀儡,让女儿陷入敌手,又在窝点被端掉,敌人警惕更甚之后救出孩子。“他和包佳芸身上有没有受伤?……没什么大伤?真是能耐了。” 电话里和余sir简单确认包昌达的情况之后,任令曦挂断通话。 包昌达炸了老屋,他们捉拿的其他案犯对hox27根本一窍不通,警方手上完全没有可供研究的芳菲资料,所有研究只能基于现存的样品逆推,如今包昌达投案,至少在这一点上,他们不至于再是无头苍蝇了,哪怕包昌达制造的只是仿制品,也有可供参考的地方。 而且,那个绑走包佳芸的组织,一度戕害了那么多孩子,顺藤摸瓜又是一个大案,任令曦已经迫不及待回调查科重新投入工作了,那组织怎么拿到的芳菲配方,他们是不是就是芳菲的幕后黑手之一,有很多很多的问题,都亟待她去解决。 果然还是工作的感觉最好,事事都有个明晰结果。 任令曦重新坐回桌前,深舒一口气,刚才发情还是太难捱了,她眼里尽是血丝。 她想快点回去,想快点知道自己还要多久才能摆脱这该死的戒断期。 这样,她和贺云朝的瓜葛,也就彻底结束了。 任令曦的目光移到自己搁在桌面的手机上。 半晌后,她拨通了一个号码。 任令曦打开大门,门外西装革履的男人手提着一个医疗箱。 “麻烦你了。”她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往房子里走,男人换好鞋随即跟上。 他打量了眼偌大且宽敞的别墅客厅,挑眉道:“就你一个?” “阿姨在院子里收拾,而且时不时会来看我的情况,你别想太多,我现在不可能让自己和你单独在一个屋子里。”任令曦招呼他在沙发上坐下,“我们速战速决吧,如果不是我这个情况不适合出门,我也不想麻烦你上门一趟。” “出诊费用还是要好好算的,我不免费。” “这样最好,我不欠人情。” 两人你来我往说话藏针带刺,谁也不让着谁。 说是这么说,能让厉恺这种级别的主任专家出诊的人通常寥寥,厉恺也不是谁家都愿意去,不过前女友,他不介意进行一些补偿式售后,毕竟当初分手的时候两人之间很难堪。 厉恺没怎么多话,摆出医疗仪器,今天上门的目的只是给她检查身体,主要是检测胺泌素残留情况,整体并不复杂,所以医疗箱里没放多少东西。 任令曦将头发挽到一边,厉恺的针头消毒完毕刺入她的腺体时,令曦的眉头微微一蹙。 这种抽取真的很痛,她却从来都是一声不吭,厉恺知道她好强的个性。 等腺体的抽取结束,还需要血管抽血,然后再将两者的样品放到一个小型仪器中分析,与此同时厉恺又拿出了信息素测试仪,过程中的两个人谁也没说话,让人怀疑当初这样两个闷葫芦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 处理完一切,厉恺给她上药。 棉签沾着药水在颈后蹭出一片冰凉,他的动作难得这么温柔。 院外传来雨后蝉鸣,屋子里没开灯,自然光勾勒出一高一低一男一女的侧影轮廓。 后颈,是一个暧昧的位置。 药水早就涂抹结束,棉签却依然打着圈,在她颈后轻抚。 “你这几天还好吗?” “嗯。” “短时间这么高浓度的胺泌素代谢,强行戒断会很痛苦,之前我手里也有类似病人,没几个能坚持,最后只能拉长治疗周期,你……” “啊,是吗?”任令曦只在意别的重点,“那些病人是不是芳菲的受害者,如果是的话,请帮我联系下,说不定有助于调查科这边的案情侦破。” 厉恺:“……” “话说,药不需要涂这么久吧?”任令曦主动从棉签下避开,放下了头发,“再涂下去皮要擦破了。” 厉恺自嘲地摇了摇头,将用过的棉棒一裹,扔进垃圾桶。 他坐回座位。 等待仪器检测结果的过程中,任令曦没有召回还在花园中忙碌的阿姨,而是自己去身后的厨房里,给厉恺准备了茶水放到他面前。 “你还记得我喝绿茶。” 任令曦:“是家里只有绿茶。” 厉恺一时间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故意在气他,又或许她真的不在乎。 “我想求和。”厉恺放下抿了一口的茶水。 “输了之后再求和就没意义了,厉恺。”任令曦没有回避他的话,“都已经过去那么久,我也不想再经历一个alpha无法自控的易感期。” “我承认当初是我自负,以为我们感情已经到了那个程度,ao之间上床并不可耻,何况我们还是男女朋友,是我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 “不管哪个性别之间上床都不可耻,只要彼此愿意。这件事的重点不在我们应不应该上床,在你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尊重。”任令曦说。 厉恺十指不禁交握攒动,“所以我在学,这次我也没有强行要求你留下来。” “你本来也没资格要求我不是么?” “……我是想说,既然过去这么久你也没交新男友,至少说明没有其他人符合你的期待,如果给我一个机会,也许你会发现还是我们最合适。” 对于厉恺这样身居社会上位圈层的alpha来说,这已经是有损尊严的低头了,平日里他们这样的人,总是习惯了他人的卑躬屈膝,轮到自己需要卑微的时刻,却完全不得要领。 “没有新男朋友是真的,”任令曦朝他淡淡抿唇—— “但谁告诉你我没有喜欢上别人呢?” “这就是你拜托我的事?上门给情敌看病。” 几分钟后,厉恺冷着一张脸注视着床上的男人,收起了手里的听诊器。 “虽然目前没什么大碍,但他需要去一趟医院。”再心有不满,医生的本职工作厉恺并没有耽搁,这大概也是令曦和他能对得上味的地方。 “我不太懂。”任令曦等他解释。 “症状是普通发烧,然而他的身体表现出来的状态有点奇怪,按理说他的体质很好,应该不至于吃下退烧药这么久也没起色,另外……”厉恺看了令曦一眼,斟酌说道,“他心脏有杂音。” 任令曦一怔。 “我不知道他之前有什么病史或者做过什么手术,具体是什么病症也需要检测后才能决定。” “他确实有做过手术,胸口有一道愈合的疤痕。” 厉恺:“他告诉你是什么手术了吗?” “……没有。”贺云朝确实有太多没有告诉她的事。 “我可以先试试根据伤痕确认他的手术类型,来判断他现在的状况严不严重……这也可能和他现在的情况无关,保险起见,你最好还是送他去医院。”厉恺说着,正要探身去翻贺云朝的上衣,床上的贺云朝却突然睁开了眼。 只是一瞬间,贺云朝便从床上翻坐起身,一击利落的擒拿将厉恺整个胳膊扭转过来,狠狠反扣在床沿,房间里响起一声痛呼。 贺云朝像一只猎豹一样半身匍匐,压制得厉恺没有半点挣脱的机会,但凡他再使两分劲,厉恺整个胳膊就废了。 但身体已经不堪负荷,他大喘着气,布满血丝的目色赤红,眼里连光都没有,一片浑噩。 “贺云朝!”任令曦忙上前去拉住他,“你冷静点,他是给你看病的医生——” 贺云朝没动,却也没有更进一步施压,粗喘依旧不止,眼瞳渐渐聚焦。 任令曦伸手扒住他的手臂,缓慢而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从厉恺胳膊上拿下来。 他也喘着气,仿佛木偶般回头,一对黑瞳像两丸没有生机的玻璃珠,转动,定格,看向她。 “……小曦?”他声线沙哑。 哪怕沙哑,这两个字却是试探的语调,微弱而温驯,和他此刻让人犯怵的神色形成鲜明的反差。 他好像在害怕。 他看着她目不转睛。 “是我。” 她一点点地,将他因为使力而青筋暴突的手掌,转移到自己颊畔。 “喏,你清醒一点看。” “云朝?” 贺云朝在碰触到她脸颊的那一秒终于彻底松了力道,眼眶瞬间红得更厉害了,好似忽然泄了劲的皮囊朝她栽去。 她下意识接住贺云朝,他靠在她胸口呼吸颤栗。 真的热得发烫,怎么比一小时前还严重?明明吃了退烧药,整个人却要烧起来。 厉恺终于得以脱出钳制,冷嘶着站到一边,不停揉搓差点报废的胳膊。 “他有什么毛病?”回归自由的厉恺努力才能遏制住自己想要揍贺云朝一顿的火气。 “抱歉,”任令曦说,“我来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 “你确定这人不是借病装疯吗?”厉恺没好气地再度揉了揉几乎脱力的胳膊。 怀里的贺云朝发出痛苦的闷哼,任令曦不自觉摸了两下贺云朝的头发安抚,“他现在这个体温,我觉得没有这种心思。” 停顿了片刻,任令曦抬头道:“厉恺,帮我送他去医院吧?” 一只手忽地捉紧了她。 “……不去……医院……” 怀中的贺云朝抬起头,热气从唇间喷洒在她锁骨,意识恍恍惚惚,却还是努力看向她。 “不去医院……小曦。” “找……那个……人……” 贺云朝艰难腾起身,在她耳边撂下一个让她错愕的名字。 今天的任家是何等热闹,厉恺还没送走,又迎来另一位alpha。 自家别墅里两个alpha,任令曦有些头疼。 她看着门口一身便装匆匆赶来的常镇川,喉咙紧了紧,轻咳。 “常先生。” 她没搞懂个中关系。贺云朝让她找常镇川,说完就昏迷了,厉恺劝她送贺云朝去医院,她再三思量半天,还是打通了常镇川的电话,给他交代了一下贺云朝的情况,没想到对方二话不说丢下电话就来了。 常镇川神色凝重,也没怎么再强调两人之间的称呼,连平时脸上礼貌挂着的笑容都收敛了许多,只是和她简单打了个招呼,进门后,又注意到了沙发上的厉恺。 “我……请来的医生,也是我前男友,还算信得过。” 这话好像有点矛盾——信得过就不会是前男友,某种程度上来说。 当然她这么解释只是想让常镇川知道自己对厉恺知根知底,常镇川不用担心他的人身安全,结果一看常镇川好像还真的没带什么人,身后只有一个伍宁和另一个医生打扮的女性。 “他在哪里?”常镇川直截了当地问。 任令曦带着一行人去了二楼贺云朝的房间,一进屋医生就开始忙于给贺云朝检查情况,伍宁带了一个医疗箱,体积是厉恺随身医疗箱的三倍,一打开任令曦就被眼前景象震慑了——这都是什么她没见过的高科技。 常镇川说:“抱歉,可能需要借用下房间,可以吗?” 任令曦点点头。 眼见伍宁配合医生忙碌起来,常镇川不着痕迹地把令曦往门外带:“我们出去吧,把空间留给他们。” 走出房间的时候,常镇川顺带阖上了门。 是夜,房间里光线幽暗没有开灯,只能听见手指在键盘上的快速敲击声。 床榻上的人猛然醒转,大口大口急喘,像是做了什么噩梦。 任令曦忙不迭上前查看,“贺云朝?” 他依然直勾勾看着天花板,口干舌燥地吞咽了一口,喉结滚动。 “水……” 任令曦拿起床头的水杯,还没下一步动作,贺云朝自己撑起身,接过水杯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喝完水把杯子往床头一放,抬起手背抹掉嘴角的水渍,一脸倦乏地转过脸来。 他好像还没搞清楚她是谁一样,看着她毫无反应。 任令曦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喂。” 他眸子洇上一层漆深的暗色,她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任令曦。” “你知道你不说——” 昏暗中贺云朝伸过手来,伴随一声克制的呼吸,将她搂进怀里。 任令曦猝不及防,“你、你是不是还没清醒?” 他低下头,埋进她后肩,鼻音一沉。 “嗯。” “贺云朝,”任令曦说服自己对方是个病人,“我们结束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好笑,都没有开始,哪里来的结束? 可是她必须说出来,她不能接受这种没有结果的关系,既然他不懂,她就说明白。 是,她没有哭,因为她接受了那场告白可能本来就不会有好结果。 所以她会无时不刻提醒自己,一件事在自己预料到的地方结束,并不是坏事。 但那不代表贺云朝可以把她的感情翻出来鞭尸。 但那不代表她真的可以把她的感情当若无其事。 她不是会把一根刺扎心上,却可以大大咧咧不在乎的人。 许久,她没听见贺云朝回应,连他的呼吸也不曾。 还是沉默啊。 任令曦闭上眼,有一颗眼泪偷偷从眼角落了下来,滚落到她唇角。 她张开上下黏连的唇瓣,生冷重复了一遍—— “贺云朝。” “我们结束了。” 终于。 她感觉到脑后和脊背上,来自他手掌的力道收紧。 然后,是一道压抑的哭咽。 “我……知道。” 他搂得愈加用力,几乎要把她勒疼。 “可是……”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感觉到肩头一瞬的洇湿。 “我已经压抑不下去了。” 他低低苦笑起来,带着依稀难辨的无助哭腔。 “救救我。” 像一个迷途的孩子,无所适从—— “任令曦。” “既然都要结束,不如你让我死心吧。” 紧搂着她的手默默攥紧。 “x31cy0827s.” ……什么? “——我真正档案的调阅密钥。” 任令曦摁下最后一个字母回车。 屏幕上跳出一个警告,示意她调阅的是联邦绝密文件,调阅产生的任何后果自负。 她义无反顾点下了确认键。 “贺云朝,cbsi前顶级特工,代号:lucifer.” “危险等级:s。” 画面最醒目的地方,赫然以红色标注着一行字—— “联邦s级战争犯。” *** 昨天没更,今天字数补上了。 看到了很多真情实感的留言,无奈真的这几天没时间所以没办法好好回,但是都有好好看了几遍!还是强调下,之后可能我的时间也不多,如果希望我回评的话,你们可以在留言末尾打个@号相当于召唤我,我就会主动回评哈。 以及,这两章的争议很大,无论是令曦还是小贺都被骂过了,我也相当于被一起骂了一遍。 但是对我来说,是作者赋予角色性格,恋爱里的人物本来也会有不一样的变化,我觉得原则上她应该是这样的人,我就会遵循创建这个角色的初衷而写文。只要是人,犯错,冲动,成长,任何变化都可能,我不喜欢角色死硬地套在一个模板里。 对我来说,令曦的告白是一个非常勇敢而成熟的行为,如果一定要说我把女主控骗进来杀这样的话,我只能说我从一开始就没说这文适合女主控还是男主控,没什么控不控的,它没有任何两极倾向,就是一篇正常的言情po文。 我也不觉得现在的女主就是恋爱脑,如果一个言情的角色在爱里永远冷静克制不能为爱上头,那我为什么要写言情文?我需要角色的情绪流动。 今天说多了,以后我注意少说一些作话的,这是最后一次在作话里长篇大论,谢谢。 90.拥抱 任令曦盯着屏幕上那一行字久久出神。 战争犯。 她对这个罪名实在太陌生,她只是联邦abo特别犯罪调查科的一个调查官,日常接触过的最严重的犯罪,大概也就是杀人制毒了,战争这个词距离她实在太过遥远。 她倒是知道联邦边境常有一些摩擦,这些年新闻里更多是一些政治上的渗透和隐秘刺杀,明面的战争几乎已经销声匿迹,一切变化大抵是从六年前的异日湾战役开始。当时作为敌对国的阿莎加因为荒漠化严重,拿出不知出处的古帝国遗址图,高调宣布两国接壤处——当时已经隶属于联邦的多萨州一带原是阿莎加人的领地,要求联邦归还,并且派遣军队高调入驻勘察,还以袭军的理由处置了部分多萨住民。 比起富得流油的阿莎加人,当时的联邦国力式微,民心涣散,后来好不容易组织多州政府共同派出了联合军,才将阿莎加人赶了回去,打了一场翻身战,因为战斗最终发生地点在多萨的异日湾,所以被称为“异日湾战役”。 不过这场战打得并不算漂亮,联邦牺牲不少优秀人才,好在联邦在这场战争中体现出来的韧性终于打消了阿莎加人想强制侵占的想法,那以后两边签订了领土协议,才有了这几年来的表面安稳。 所以要说战争罪,再考虑到贺云朝的年龄,最接近的应该就是六年前这一战了吧。 战争罪不是什么小罪名,它是违反战争法的行为,导致个人对行为承担刑事责任。从背信弃义、欺骗、掠夺、破坏平民财产,到故意杀害平民、战俘、酷刑、进行种族灭绝或种族清洗等等,还有无视相称性和军事必要性的法律区别也会被判战争罪。 六年前,贺云朝才二十岁,他究竟能在战争里担当怎样的角色?而且还是s级战犯,这意味着简单的掠夺欺骗、人质劫持这一类罪行,已经被排除在外。 任令曦怎么都想不通。 大脑里的各种碎片交汇已经让她焦躁头疼,突如其来的震撼信息,更是令她难以消化。她一直接受的都是作为法官父亲的指导,旁听过许许多多庭审,见过被冤枉的好人,也见过执迷不悟的坏人,还见过太多被逼走上绝路的可怜人,她知道这世界没有黑白分明这么简单,也存在灰色地带,可是突然有一天身边那个人成为了法律上的重罪犯,她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她从没想过。 鼠标光标在那一行字上彷徨打圈,任令曦忽然趴上桌面,把手埋进了臂弯间,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没在贺云朝的房间看这份档案,贺云朝要求的,让她回房再看。 夜已深,常镇川厉恺他们早已回去,父母也都入梦,整个宅邸里没有睡的,大约就她和他两个人。 外面又下雨了。 任令曦实在没办法冷静,她去敲开了贺云朝房间的门。 贺云朝在黑暗里坐靠在床头,他没开灯,也什么都没做,好像一个在等待审判的罪人,慢悠悠转头看向她。 “看完了?” 任令曦不发一语,借着夜色的光,走到他面前,紧接而来的是一连串质问。 “你现在是不是逃犯?” “不是。” “你的身份余sir知道么?” “知道。” “你被判了什么刑罚?” “死刑。” 任令曦的心脏一紧,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她没接触过s级的罪犯,但印象里有的案例,从来难逃死刑或者终身监禁的下场。 “你杀人了吗?” 贺云朝顿了一下,“杀了。” “多少?是谁?” 他这一次的停顿更久,旋即垂首眉头紧皱,下颚更是咬肌紧绷青筋隐现,呼吸深深过了几遍,痛苦地溢出来。 用了好久,他才缓和一些,抬头说:“我不能说。” 任令曦嘲讽地问:“这个时候你还不能说?” “不是我不想说,是我不能,是机制,我回想不了与之相关的具体信息。” 她并没有相信,而是和他继续保持着将近两米的距离,等他解释。 贺云朝伸出食指点了点太阳穴,“这里,下了催眠机制,那件事的具体信息在我的脑子也是被上了锁的,我自己都打不开。但我知道我确实杀了人,很多,所以被判了死刑。” “如果只是正常交战杀人,你不会被判战争罪。” 他看着她,良久无奈地闭上眼,“对。” 任令曦撇开头望向窗外,鼻头开始有些泛酸。 这一下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现在已经不是谁喜欢谁,能不能在一起的问题,个人情爱与之相比不过是不足一提的小事,她不可能让自己去为一个可能滥杀平民的罪犯找借口。 贺云朝睁开眼,淡道:“所以有些事情不说出来对你更好,我也没有办法给你任何承诺。” 怎么可能呢?她认识的贺云朝虽然是个不靠谱的半吊子,但明事理懂分寸,不矜不伐以善待人,她怎么都想不到这样一个人是个被判了死刑的罪犯。 “我原本想得很简单,那时候你需要我,我也对你心存好感,我们只是单纯的床伴关系,不会对日后有什么影响。”贺云朝终于向她平静叙述自己的想法,“一开始你的过分理性也让我相信,肉体关系以外的发展,你不感兴趣。” 任令曦紧抿着唇。 结果是她…… “……是我先没把持住。”贺云朝主动坦承,“我越界了。” “我是个人渣,令曦。” 就像是在冰天雪地里独行许久的人渴望一簇篝火,他明知自己不可能在这风雪里永远驻足,但他还是贪恋篝火的温度。 感情如果可以控制,它又何以与理性抗衡? 错就错在,他们对于自己的理智都太自信罢了。 两个平日里都自诩理性却对情爱毫无经验的菜鸟,经历自己人生第一次真正爱上一个人,才知道什么叫飞蛾扑火,难以自控。 但是现在,现实把他们拉扯到了隔着一条鸿沟的对立面。 窗外的路灯在雨中发出的朦胧光芒似乎逐渐黯淡,任令曦的视线缓缓移回贺云朝脸上。 “所以,你并不是警校毕业之后选择了调查科。” “我没读过警校,”贺云朝说,“从小到大我都是cbsi的特工,由我父母亲自培养。” “你母亲是常苡。”她说的是肯定句。 “你知道了?” “下午常镇川来的时候,我曾问过你们的关系,但是他说如果你没有主动告诉我,那还是把这个权力留给你,那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了一些,何况你们俩到底是兄弟,仔细比较,还是能看到五官相似的痕迹。” 贺云朝知道她一直都很聪明,要弄明白其中的关系并不难,只是之前不会往这方面去想而已。 “如果你已经被判了死刑,那你为什么又会来调查科?” “我需要完成一个任务来证明现在的我能正常融入社会,且未来可能对他们还有一点用,但不会害你,这点你可以信我。” “任务完成呢?” “要么走……” “要么?” “接受对我的判决。” 她的心脏再次跌落一般失重片刻,极力冷静地提问:“走又是什么意思?” “离开这里,去一个不知名的小岛避世隐居,等待我下一次可以被利用的时候。”贺云朝歪头,似解脱又似讥讽自己,笑得戏谑难辨,“再实际一点说,就是‘流放’。” 笑意轻缓地凝在唇角,他的视线也停留在她身上。 “这是给我的奖励。” 任令曦追问:“是……谁的决定?” 贺云朝说了个她想象不到的人—— “我母亲。” “这辈子她对我最大的仁慈,也许就是放我一条生路。” 一道闪电划过,外面响起了雷鸣。 有一瞬间任令曦看清了贺云朝苍白的脸,还是一样的五官,却有点陌生。 任令曦站在原地握着拳,心脏怦怦狂跳得难受,不知如何是好。 贺云朝的目光瞬也不瞬直视她,良久,微微扯开嘴角,“没关系的。” 他说:“没关系,任令曦——我没有要求你接受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任令曦想起他说的那句话。 [既然都要结束,不如你让我死心吧。] 他本来可以什么都不说,离开这里,这样的他在她心里也只是有缘无分,至少还赚得个体面,可是现在他却自暴自弃,把自己伪装的表皮撕开露出肮脏内里,能图什么呢? ——也只是想死个痛快而已,就像她一样。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你说,”任令曦试图做最后一丝挣扎,低语,“你没办法回忆那件事,会不会整件事其实都是……” 贺云朝哑声道:“如果没有事实依据,我的意识不会接受凭空植入的暗示,也许别人可以,但我不行,我有自愿接受这段催眠的记忆。” “你自愿?” “对,”贺云朝苦笑,“因为太痛苦了,所以别无选择。”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很想弄明白,可是如果能逼得一个人自愿接受封存记忆,就意味着剖根问底对他来说是一种酷刑。 任令曦低眸,眉睫跟着垂下来,“原来你是真的要离开。” “我也不想。” “退一万步,就算你真的喜欢我到不在乎我的身份,”贺云朝无奈地仰起下巴,撂下两声自嘲的笑,“这里有你的家人、朋友、梦想,你和我不一样,你是有未来的人,我知道你不可能选择和我一起走。” “所以告诉你,也不过是让你为难,不如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知道,只要记得我是个不主动不负责的渣男就好。” “那现在呢?” “现在?”贺云朝的病还不能算痊愈,说话的气息依然虚乏,可他却一点也不收敛,“我改变主意了——” “我想要你为难。” 她目色微熠。 “你最后选的也不会是我,对吧,任大调查官?” 任令曦轻吸了一口气,没有犹疑地回答:“没错,不会选你。” “我知道。”他笑,“可是你会为难。” “我不会为难。” “你会。”贺云朝笑得更混蛋,“你会记得我。” “你为什么要那么自信啊贺云朝!” “因为我会记得你呀。” 他笑容的底色变得温柔。 “因为我爱你。” “所以我感觉得到。” 任令曦极力咬紧了牙关,连颧骨都觉得痛了,才能维持住脸上不温不火的疏离。 “贺云朝——” 她想骂他,憋了满腔的怒火,想把他骂得狗血淋头才畅快。 这个男人招惹她,向她靠近向她示好,然后等她放松了戒备接纳他,他又要一走了之,临末了,还要让她狠狠记住他不能忘。 窗外雷声隆隆作响,闪电不时划过天际,瓢泼的大雨打在窗玻璃上,啪嗒啪嗒,单调寂寥,仿佛叩击胸腔。 “小曦。” 卧室里,贺云朝忽然收起了上一刻的放肆,喑哑叫她。 “我知道这个请求可能有点不自量力。” “但这是最后一次。” 他说。 “可以再抱一下吗?” 一室昏昧幽光,尚未得到允诺的他却已经向她伸出手。 几步距离,任令曦的视线落在那只悬空微颤的手臂上。 “以后可能再也没机会了,”他笑,用一如初见时的乖驯语气,“令曦姐。” 任令曦觉得自己的身子像是不受控制往前倾,跨过了一道天堑。 不是被动地跌落,是两个人难以自抑的互相拥抱。 他埋进她肩颈,而她也一样。 “我知道你也不会再让我帮你度过之后的戒断期了。” “所以接下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太逞强。” “实在不行的时候,给厉恺打电话。” “我是说,让他看护你,不是要你和他上床。” 任令曦的眼眶贴上他的t恤,低声闷咽。 “谁要你管。” “我管不了,”他侧过脸,轻轻吻触她的发,“但是,我害怕知道。” 他的怀抱收拢,把头沉进她发间。 “求你了。” “别让我知道。” 肩膀湿了,他的。 他胸腔涨闷,抱紧她长长叹了一声—— “对不起。” “我也不知道我会这么爱你。” 外头雨声不停,电光却慢慢安逸下来,满屋的闪烁归于寂静。 “贺云朝,”任令曦终于从他肩头直起身子,“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但在弄清楚所有事实前,我也不可能忽视你的身份,之后……我们只能保持距离。” 哪怕一直到他离开的那一天。 她一记深呼吸,让自己沉着下来,尝试用最冷静的口吻。 “对不起。” 她和他说了一样的三个字,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对不起谁。 贺云朝将她搂得一紧再紧,摇摇头。 “没什么好对不起,这才是我认识的任令曦。” 任令曦沉眸。 心口堵着无以复加的酸涩。 她还能说什么呢? 没什么说的了。 “放开我吧。” 他无动于衷。 这个拥抱,短暂,也很漫长。 因为越体会到对方的心跳和体温,越感受到前路无望,就只会越煎熬。 “贺云朝,我已经很为难了。” 他胸腔震动,一声轻嗤,像哭,又像笑。 贺云朝松开她,前一刻还紧紧偎贴的两具身躯终于分离,而他回到了那张无波无澜的面容。 “知道为难就好。”贺云朝说。 任令曦顿了片刻,倾身亲吻了一记他因为大病初愈而干涩的唇。 “下次别再淋雨了,云朝。” 离开之前的最后一句话,她下意识叮嘱。 ——但是她却忘了,他们之间还有几个“下次”。 下次,下次,再下次。 贺云朝就算彻夜淋雨不归,大抵…… 也与她无关了。 91.发散 大概得益于在戒断期大部分时间她都是靠意志力配合药品强行过度,任令曦的戒断期比预期的短——那天厉恺给她做过检测之后就告诉她,下一周如果她是一天一次发情基本就可以按照从前正常的发情期处理,去调查科上班了。 今天就是她回调查科上班的第一天,早上她把这段时间不在办公室时落下的书面工作处理了一下,到了中午时分,手上已经没什么沉积的工作,毕竟自己在家的时候也没得闲。 她和贺云朝的再见没有想象中那么尴尬,想一想当初贺云朝来调查科就带着一身伪装,现在也不过是在那层伪装的基础上再加上一层,他的心态一如既往地稳定,谁都看不出来他们两人之间有过什么爱得死去活来的交情。 本来也没爱得死去活来,任令曦想。 但是看到贺云朝还是会不自觉心跳加速,这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哪怕她没有任何工作以外的胡思乱想也一样,而且,不对劲也不是只有她。 午休前贺云朝拿着一份报告来找她签名,她低头签好,只在搁笔的时候,没把笔交到他手里,笔杆在文件夹表面一滚,往旁边掉去,任令曦反应敏捷伸手去接,跟前的人也是,两只手因为一支笔撞到一起,她握住了笔,他却不小心握住了她。 结果两人第一时间的反应不是松手,而是抬头互看了一眼。 贺云朝黑眸漆深,她能在瞳仁上看到自己的倒影。 “手。”她淡淡道。 意识到的贺云朝依言松手,但也不是直接松开,而是指腹贴着手背一路滑到了尽头才分开,留下他体温的热度。 她抿抿唇,“占我便宜。” 贺云朝一脸平和,“真的是意外。” “以后对别人可别这样,小心人家告你性骚扰。” 她是好心忠告,可是说完总觉得自己这句话又有点别的味道——明明对她也不该这样。 “不会,”他话说了一半,看到她狐疑挑起眉,才轻声补完,“对别人不会这样。” 任令曦把笔匆匆塞回他手里,转身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你在想什么?” 任令曦闻言收回思绪,对上费丞含笑的眼睛。 “没什么。”她摇摇头。 费丞仔细打量她的神态,有些担忧问:“芳菲的影响还没完全消失,你看起来很疲惫,今天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 费丞知道她是omega,很早就知道,因为不想两人在出任务时有任何意外,是令曦主动坦白,费丞不是那么刻板的人,他欣赏令曦的坦诚和努力,所以知道真相后,一直对她在这方面比较照顾。 这也是令曦对费丞充满敬意的原因。 “我在家里已经待了快两周了。” “比得上我在这里待的时间?” “那是不能比。”令曦笑了笑,“看得出来师父很想回来工作,每次一聊案子就激情澎湃。” “你这样说可就生疏了,你的案子不是我的案子?是不是有了小帅哥跟班就不打算让我回去了啊小曦?” 任令曦急急忙忙否认:“我哪有?哪次案子有进展我不是第一时间来和师父分享?余sir都说了你回来工作也肯定回一组,他不可能把你这个元老排除在外。” “你慌什么?”费丞轻哂,可是眉宇间笑意不显,“是啊,以前一有难过的高兴的事都会先来找我,可是最近的次数明显少了许多,要不是余sir让你和我汇报案子的情况让我安心待在医院里,你会记起师父么?” “肯定会啊,何况我来找你也不全是因为案子,我也关心师父你的身体,希望你能早点出院回来,到时候我们还能一起工作。” 实在不明白费丞为什么会这么问,她最近来的次数确实比以前少了,但那是因为戒断期,而戒断期之前那些天,她的工作也是连轴转,绝对不是因为有什么而别的事让她分了心。 没有……吗? 费丞笑了声,目色微黯,“所以你今天又是为了什么工作来找我?” “怎么能这么说,我都说了我……” “小曦,你手里拿着的文件袋已经晃悠很久了。” 任令曦尴尬地抿了抿嘴,打开文件袋将打印放大过的照片递到费丞面前,“就是我们那天找到了一些新线索,这个人很可能是嫌疑犯k,师父和k曾经交过手,虽然这个照片看不见五官,但是如果有近距离接触过,也许能从身形和脸型轮廓判断是否是同一个人。” 费丞坐在病床上,低头审视手中的照片,认真端详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出声。 “师父?” “不确定。” “还是不行吗?” “那天下着雨,又是傍晚,后巷光线很暗,我能记住的只有身型——是有几分相似,不过照片里这个人好像更瘦弱一点,能把我伤成这样,应该不至于太弱不禁风,你真的相信……”费丞举起打印的照片,伸手弹了弹上面的人,仿佛在示意他和这张纸一样单薄脆弱,“这种身子骨就能把你师父我袭击到差点没命吗? “那倒不是……但他确实是符合条件嫌疑对象。” “怎么发现的?之前一直都没有捕捉到k的踪影,最近他销声匿迹,哪里来的新线索?” 任令曦把发现的前因后果和费丞讲述了一遍。 费丞捏着下巴思忖,“如果是这么说,确实值得怀疑,不过这不是决定性证据,你能确认的只是受害者当天出现在购物中心三楼厕所,并且发情过,然后在假设受害者最后失踪地点是这里的情况下,才找出了一个符合你心目中k的条件的人。” “我们事后调查了当天购物中心及其周边的大数据,确认当时有omega集体发情的异象发生,如果不是有人刻意为之,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既然有人刻意这么做,那一定有原因,而且,那个冯铭也证实了,k在犯案的过程中使用了一种叫做‘芳菲’的药剂。” “我并不是否认你的推论,小曦。我只是说,思考的时候尽量不要陷入盲目自信,一切还是以证据说话,当然,能找到更多k与芳菲有关的信息是最好,至少这个切入点对筛查有帮助。” “说到与芳菲有关……我确实找到了另一个可能的关联点。” 费丞没有打断她。 任令曦思考了下,“也是在调查k和芳菲之间的关联的时候发现的,就是我们第四件案子的受害者,师父你还记得吗?” “我自己负责的案子,受害人我怎么会不记得?是那个辛琪?” “嗯,辛琪的本职工作是一名网站记者,在网络上也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网红,不过作为网红身份的时候,通常运营的都是一些吃喝玩乐的媒体内容。单单是遇害前那半年,她发的视频就有一百来个,我每个都看过了,其中有一期,她说她最近注意到一家药企,如果把对这家药企的调查拍成视频,一定会造成大轰动,问粉丝感不感兴趣,是和abo话题有关。” 费丞靠着床头,似乎对她连这么小的线索都没有放过丝毫不感到意外。 “abo话题一直是社会热点,辛琪是omega维权者,这也是我们曾经一度猜测k选择她成为受害者的原因之一,那期视频她的粉丝显然是对这个调查感兴趣的,但是之后受害者的数码资料里从未出现过相关的内容,” 费丞的表情看起来越听越不解。 “戒断期间,我看过她发布在几大社交媒体上的每一张照片。某一天,她在一个路口拍了一张自拍,配文‘猜猜我来这里做什么?’带了ome的tag,背景的建筑最显着的一座,是联邦知名的一家药企moe,不知情的人会认为是她打错了,认为那只是一张网红自拍照,然而ome是omega小众圈内维权运动的缩写。” 她自己是omega,又是abo调查科的调查官,自然不可能不懂。 “所以——”任令曦眼神沉着而坚定,“她绝对没有放弃调查这件事。” 费丞:“那这和k什么关系?” 任令曦继续说道:“如果单看这件事,好像没有什么联系,但是moe曾经是联合党的主力资助企业,后来因为丑闻两者关系割裂,moe一度濒临倒闭,最近又逆势增长。” “被怀疑可能是联合党眼线的杜辉,在慈善晚宴一案里使用了类芳菲的改良品,而能研发出芳菲这种级别的禁药,一般的小公司很难做到。” “小曦,这种猜测太跳跃了。”费丞大概理解了她的意思,然而他眉头紧皱,不太能信服,可他也没有因此就完全驳斥她的想法,只是努力在厘清各种关系。 “是师父你以前教过我的,思考线索的时候应该发散思维。我只是以芳菲作为核心,挖掘这几个单位之间的关系——k能拿到尚未上市的hox27,联合党又能提前使用改良版的hox27,而k杀死的受害者之中,又有一个人,恰好在调查有能力制作出hox27的药企moe,那之后所有的调查资料不见踪影,moe在这件事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因为辛琪本来就是一个泡吧发烧友,当初没有人重视她为什么会去那个叫‘mob’的夜店——但是现在我们也知道了,hunter17是使用禁药芳菲的场所之一,‘mob’作为它的前身,难道就可以撇清关系?如果说,辛琪出现在那里,或者提出想要调查一个药企的原因,从一开始就是因为芳菲呢?那么她的死,真的只是被连环杀手意外选中吗?” 循循善诱,字字珠玑,任令曦阐述自己思路的时候神采飞扬,眼中有透亮的光。 费丞似乎那道光芒震慑,看着任令曦久久不语。 他突然失笑。 “你还真有我以前的影子,充满干劲。” 任令曦脸色稍赧,被师父当面夸还是有一些不好意思。 “不过,按照你的说法,k杀人使用芳菲是必要工具,可联合党如果真的在幕后和整件事有关……他们在abo公益慈善晚宴上使用芳菲,尤其还是改良版的芳菲,未免有一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们明明有那么多其他可以构陷对手的方式,为什么一定要是芳菲来暴露自己?” “这点我也想到了,”任令曦垂眸,“今天早晨,兆振投资为moe注资了。” “兆振投资?” “他们的老板参加了abo公益慈善晚宴,也是当晚改良版芳菲的受害人之一。”任令曦嗤笑了一声,脸上尽是讽刺的笑容,“我们之前一直想的只是元旭利用芳菲制造的淫乱丑闻来抹黑常镇川,那也许确实是其中一环。但如果再细想,公益晚宴,尤其是abo的公益慈善晚宴,是一个上层名流聚集的地方,也是alpha和omega比例最密集场所,都说芳菲只要体验过一次就会让人念念不忘——” “有什么比让受众亲身感受甚至上瘾,更好的宣传?” 从受害人到合作伙伴,不过,一步之遥。 元旭深谙精准投放的道理。 92.距离sℯxiaòsℎu.℃ò м 审讯室里,任令曦和包昌达相对而坐。 “是年初的时候暗网发布的任务,祖泰来找我的时候提到了,我知道这东西真能研制出来应该很赚钱,可我们没这个条件,我也不敢接。当时我不晓得祖泰背后还有一个帮派,结果成了他们的棋子。” “所以你接触的只是祖泰所在的帮派,并没有见过真正发布任务的人。” 包昌达摇摇头,“中间有过一两次交流,是在帮派成员的监视下进行的暗网聊天。” “关于什么的交流?” “关于配方的效果,他们交给我的配方不完整,信息素的香味没法消除,气体也不稳定,受限制的太多,我认为我研制出来的东西能达到针对omega催情和上瘾的效果,香味本身是锦上添花,而他强调必须要无色无味。” 说到这里包昌达又针对胺泌素和配方中的一些成分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专业方面的说明,任令曦听不懂,只是粗略知道了个大概。 好不容易打断,包昌达终于讲回了她的关注点:“我和他最大的分歧还是在仿制品对alpha的影响上。” 任令曦挑了挑眉梢,等他继续深入解释。 “我的仿制品能当即催情omega产生信息素,但是他说omega吸收仿制品后产生的信息素对alpha没有达到同等的催情效果,不是他要的东西。” “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要什么样的催情效果,因为试验之后我确认过,alpha也会被吸收仿制品后发情的omega信息素影响,对仿制品有一定成瘾性,真不知道他还想要什么。” 之后任令曦就案情细节又对包昌达进行了一番深入的审讯,等她走出审讯室,已经是临近下午四点,一个即将下班无心工作,又不能正儿八经摸鱼的时间。 “要无色无味”……正如包昌达所说,无色无味对于一种“毒品”而言并不是一个必要的元素,对方却强调需要,也就是说他并不想单纯只是想要一款诱导发情的“毒品”来捞钱,他想要芳菲成为一种“秘密武器”。夲伩首髮站:ⓠцyцshцwц.x yz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至于他说仿制品并不能对alpha产生同等催情效果,这点包昌达不清楚,她却好像有印象。之前对仿制品和正品hox27的实验室对照分析结果里,确实有一项报告证明,正品的hox27能增强alpha的性欲,提升性能力,但这种变化,在实际应用的时候差距并不明显,因为本身omega的信息素就已经能对alpha达到很强的催情效果,除非……这个alpha对omega的信息素有抗性。 任令曦低头审视着手中的比照分析报告,还在努力透过包昌达提供的线索,给那个任务发布者做人物侧写,完全没注意到有人叫她,直到对方拍了拍她的肩。 任令曦一回头,原来是钱乐。 “等你出审讯室老半天了,问你喝什么呢,咋一点反应也没有?” “喝什么?”她还没反应过来,喃喃重复。 “对啊,今天调查科对街开了个新的奶茶铺,好像有促销,大家就商量着点了,等会儿小贺去拿。” “喔,不用了,我不要。”任令曦下意识瞥了不远处热闹的人堆一眼,贺云朝被包围在中间几乎不见人,只能在缝隙间窥得一撇侧影。 四周的同僚围着他嘻嘻哈哈,他也抿着唇淡笑,站在人群中央操作手机。 这个人……完全没有“战争犯”的自觉。 “话说,小曦,你真没打算公布啊?” 任令曦对钱乐的提问不明所以。 “小贺在我们科还挺受欢迎的,尤其上次慈善晚宴之后,他的照片就在调查科私下疯传,都夸他长得帅,脾气好,事业虽然刚刚起步,但好歹也是我们调查科的人,科室里已经有好几个人跃跃欲试了,我看你平时也是直线条,要是不抓紧点,小心他真被别人拐了去。”钱乐不停给令曦扬眉示意贺云朝周围闹腾的几个同事,男女都有,暗示明显。 任令曦没什么表情,波澜不起的眼神瞟回钱乐脸上。 钱乐举手投降:“我可是坚定的‘朝曦cp’党,绝对不会背叛你俩。” “……”连cp名都有了吗? 和钱乐忧心忡忡不同,任令曦只是漫不经心收回目光,重新把注意力放到报告上。 “恋爱自由。” “?”钱乐大骇,“怎么就恋爱自由了,那天你们明明……” “钱乐,”任令曦伸出腿,一脚将钱乐往边上踹了踹,“你吵到我了。” 钱乐悻悻地走回人堆里。 贺云朝似乎已经等待多时,张口便问:“她喝什么?” “她不喝。” “嗯?” “‘喔,不用了,我不要’,”钱乐模仿任令曦的无情回复,然后又倏地凑过来,在贺云朝边上小声说,“‘恋爱自由’。” “哈?” “你得给她点危机感。”钱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任令曦的小迷弟转成了cp粉,大概是亲眼目睹两人接吻的画面对他产生的影响太大了吧。 贺云朝一头云里雾里,可是钱乐的最后一句话,他好歹是听懂了。 他望向工位上埋头工作的背影。 ——明明他输就输在,给了她真正的危机感。 一杯饮料被放到任令曦的办公桌上。 任令曦头也没抬,“我没点。” “知道你没点,我给你买的。” 任令曦的笔一顿,终于仰头看他:“我不喜甜。” “梅子乌龙少冰,上次你说过好喝。”贺云朝弯起嘴角,面对她不咸不淡的眼神也没气馁,反倒又拿出一个小食盒搁到她桌面,“肉松小贝,不是甜的。” 远处已经有人在招呼贺云朝过去吃甜品,工位周遭没人,任令曦抿住唇线,压下声音说:“贺云朝,没必要这样。” “哪样?”他歪头问。 “我已经说了要保持距离。” “是作为新人讨好前辈的方式而已,”贺云朝淡淡回应,他的眸子垂下来,视线从她脸上扫过,“你中午没吃饭,令曦姐。” 任令曦这才意识到,今天一天审讯室资料室鉴证科三点一线,她好像真的把吃饭这件事给忘了——以前她也有过这样的时候,所以饥饿感并不明显。 但是她这几天还处在戒断期末尾,身体比往日虚弱许多,他不提醒还好,一提醒,她还真觉得有点脑袋昏昏,低血糖。 “吃点东西再工作。”等她反应过来,贺云朝已经拆开了肉松小贝的包装盒,还帮她插好了吸管,将梅子乌龙递到她面前。 都到了这个份上,再拒绝就矫情了。 手捧茶饮的任令曦,盯着贺云朝被同事们叫走的背影。 ——要和他保持安全距离这种事,真的很艰难。 确实很艰难。 任令曦听着右手边大堂里一群人高谈阔论,里面夹杂的几个熟悉声线让她立刻意识到,她今天选的不是地方。 一周时间过去,此刻是大周五晚上,她人生中少有地主动约男人出来吃饭。 “这里还挺热闹,你平时常来?”她对面坐的男人目若朗星,神采英拔。价格不菲的西装外套挂在身后的衣钩上,一件深蓝色的缎面衬衫长袖挽到了臂弯,边说边用筷子往面前的小火锅里添加食材。 任令曦揉了揉作疼的太阳穴,“不是,我就随便选了个离调查科最近的餐馆。” 这样方便自己一下班就能直接过来,省得路上堵车。 常镇川摇摇头,“我不该怀疑自己的直觉,你确实对吃喝玩乐一点都不敏感。” “你不也是?” 常镇川挑唇,一抹嘲弄加深:“我可不一样,我现在的位置,懂得吃喝玩乐也是职业素养的一环。” “啧,所谓为民为国的政治家。”任令曦吃了一小朵菌菇,在口中慢慢咀嚼。 “你今天找我来应该不是为了讽刺我的吧?” 任令曦想了想:“我需要moe的访问资格。” “moe?那个制药公司?” “嗯,我没办法以调查科的立场去拜访,找借口做的申请被婉拒了,再尝试又怕打草惊蛇,但是之前听说我们现在的公民党候选人偶尔会拜访一些大企业拉拢关系,反正moe表面上已经和联合党关系决裂,你是不是可以去尝试接收一下?” “哦,不好说,”常镇川不带感情色彩地评价,“我需要听一下我顾问的意见。” 任令曦一时也搞不清楚常镇川这个回应究竟是玩笑还是认真,这个男人平时非常稳重,一张脸英气十足,曾经的少将身份平添了他这张脸带来的禁欲感,你甚至会觉得这个人像是圣堂里的武士,绝不会作出任何蒙骗人心的荒唐事。 和贺云朝有着相似眉眼轮廓的脸,却比他正气得多。 但事实上,见识过真相的任令曦深悟,这两兄弟,一个比一个狡黠。 “如果说我的调查有利于你扳倒你的对手呢?当然,现阶段只是一个假设,还没有证据。”任令曦试着下饵,她明白和这种人谈判需要筹码,常镇川以候选人身份参与的活动代表的不止是他自己而是他的党派,所以这种事情确实不是他一个人说得算。 此话一出,常镇川果然比刚才多了几分兴趣,挑挑眉道:“洗耳恭听。” 一席话聊得久了,任令曦有些口渴,补了不少水分,中间不得不去了一趟厕所。 等她回到包厢,却发现自己的位置边上,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和常镇川聊得你来我往。 心神一滞,任令曦不知为什么有些心虚地走到座位旁。 “你来干嘛?”她尽力维持平淡无奇的语气。 亏她全程关着包厢门,上一趟厕所的功夫怎么就被抓包了。 “和我哥说话。”脱离了办公室的环境,贺云朝显然轻松许多,一手托着下颚仰头望她,“你们俩关系倒是挺好,上一次有人请我吃饭吃的还是快餐。” “是吗?那看来我改天得请回来。”常镇川还看热闹不嫌事大。 任令曦听着外头大堂里钱乐他们的声音,心下有点慌,不想让同事知道此刻这里头混乱的关系。 “说完了吗?说完你还不快回去,我们还有事要谈。” 贺云朝懒洋洋侧过头,果然离开了办公室的新人封印,现在他连态度都散漫起来,表情里没有一丝波澜,“你们聊啊,我又不影响。” 任令曦深吸了一口气,“贺云朝。” 明明说好了保持距离,这个人怎么一周时间都没撑过就开始无赖? “如果是正事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也是一组的组员。如果不是正事——” 贺云朝语气平淡,目色却宛如深潭:“不可以是我哥。” “为什么?” 还轮不到任令曦说话,对过的常镇川却是先似笑非笑挑起眉来,“为什么”三个字问得理所当然,好像他和任令曦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暧昧关系,而他在表达自己对贺云朝自以为是的不满。 任令曦一个钢铁直女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索性坐了下来。 “对啊,为什么?”她也转头问贺云朝。 贺云朝被这一男一女问得哑然。 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说了声“打扰”,平静起身离开了包厢。 任令曦却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你和他吵架了?”看出猫腻的常镇川问。 “这是今天我请你来的另一个原因。”任令曦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他绝密档案的身份,对吧?”作为家人,贺云朝看起来也不像是和他决裂,常镇川应该不可能被蒙在鼓里。 果然,他神色微顿,一时之间,眉宇染上锐利的锋芒,“他告诉你了?还是你……” “他告诉我的。”任令曦没有给常镇川猜疑自己的机会。 常镇川的眉头松展了一些。 任令曦回到包厢门口,将门重新关好,又坐回来。 “他不能回想的事情,你知情吗?” “……我不知道。” 任令曦并不意外,“我明白我只是一个外人,并不值得你回答这么重要的问题。但是这件事真的对我很重要。我这辈子从未对他人的人生有任何窥私欲,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如果我没有弄清楚这件事,我会后悔。” 包厢外觥筹交错碗碟碰撞声声响,两人之间的小火锅咕咚咕咚冒着腾腾热气,模糊了常镇川的面容。 “我确实没有亲眼见到发生了什么。”常镇川说,“但是,那不是他的错。” 任令曦眉心微蹙,试图在常镇川的脸上捕捉到他的微表情,她不想自己寻来的答案也只是一个谎言。 “你可以说我是袒护自己的弟弟,但事实就是,那件事的发生并不是他本意,又或者说他确实想要杀了那些人,但他那时候没有别的选择,如果是我,也会作出和他一样的决定。只是区别在于,他做得到,我没有他的那个能力。” 常镇川的眼底头一次如此明晰地透出杀意,瞬息之间,那些升腾的蒸汽都遮挡不住他眼中的凌厉。 “——是那些混蛋该死。” 任令曦不自觉被震慑,喉咙紧了紧。 常镇川的声线低沉:“我能说的就这么多。” 她缓和了稍许,打开干涩的喉间,启唇:“是平民吗?” “不是。” 一直屏息的任令曦忽地松了一口气,从胸腔溢出的气息颤抖。 常镇川一瞬不瞬注视着她。 “抱歉,”她单手捂上脸庞,“我只是太……害怕了。” 她很少会承认自己的畏怯。 天不怕地不怕,认为凭靠自己的努力就可以战胜一切的omega,难得也有害怕的东西。 她放下手来,目光灼灼地回看常镇川:“他不会死,对吗?” 常镇川目色黯了黯,“按照他目前的情况,死刑的判决已经被修正了。” “目前的情况是指?” “再多的话你还是自己问他吧,我只能告诉你——” “相信你认识的那个贺云朝。” 直到该说的话都说得差不多,一顿饭也吃了个七七八八,门外大堂里的同事们依然还在。 “我先离开,等会儿你再走。” 任令曦和常镇川商量之后,一个人先走出了包厢,她原想不动声色地绕开同事们的酒桌,哪知道那桌位就堵在大门边上,她几乎是和一群同事撞了个照面。 “令曦!”孟娜率先发现了她,一下子其余的人都望过来。 自知躲不过,任令曦只好迎上前和他们打招呼。 这一桌也早就是残羹冷炙,有一些人都已经走了,剩下几个醉得歪七扭八,还有清醒的同事则在旁照顾,分批商量怎么安排送他们回家。 “正好啊,令曦送小贺回去。”钱乐赶紧献策,“我送阿胜,小伊送……” “我,不顺路。”任令曦扫了眼靠在墙角,不知是闭目养神还是已经醉过去的贺云朝。 钱乐:“上次不也是你送吗,你自己的组员还想不管,就你知道他家在哪。” “你等一下。”任令曦想起这里有个现成的冤大头,于是直接一通电话拨回去,“……你等会儿最好出来送他回家,他醉了。” [嗯?没空。] “你人就在里头没什么空?”任令曦无语。 [我已经走了,后门走的,前门人太多。] “常——”她差点骂出来,哪有人自己弟弟不管。 但是看了眼周围都在关注她的同事,不得已又把话吞了回去,最后挂断了通话。 “令曦姐要是很忙的话,我来送贺云朝吧?”同事里一个活力满满的女孩小伊主动请缨,“令曦姐可以把他家地址告诉我,反正我今天开车了,我家就在市区,回去也方便。” 任令曦点点头,“我把他家的地址发你消息里。” 正打算滑开手机,任令曦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下午钱乐说的话。 她抬头,小伊正弯身拿着醒酒茶想要唤醒贺云朝,水杯已经递到了他唇边,这个角度看两人,像是一个错位吻。 可她明知道不是。 任令曦心脏蓦地泛酸,那酸涩刹那就涨涌出来,涩得难受,空落落地。 莫名其妙,真的是莫名其妙。 她明明已经调整过来了,她才不是放不下的那一个。 “还是……” “我送他回家吧。” ——你家的地址,只有我知道。 *** 是的,我已经放弃男配了,你们全都为男女主服务吧。 光写这两人拉扯我都忙不过来,累了,毁灭吧。 说到底任令曦这个直女根本不可能摇摆在两人之间啊!喜欢上一个都累死了。 93.安分 车上一路无话,贺云朝已经坐在副驾驶座睡着了。 等停完车要扶贺云朝上楼她才知道,她一米六的个子想要架起一个一米九二的男人有多难,任令曦清楚得很,这人只是看起来高瘦,衣服下的肌肉真的是一两没少。光是抬起这个完全没有反应的男人下车,她就已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撑住他,她一脚将车门踢上。 好在平时习惯穿平底鞋,不然就这三步两晃的劲头,她指不定能安全走上十米。 “贺云朝,贺云朝——”怪她托大了,一开始下车的时候就应该叫醒他。 终于坚持到电梯间,等电梯的过程中,任令曦拍了拍他的脸。 “贺云朝!醒醒。” 睡美人醉玉颓山,一张面色酡红的脸挨着她,这么近距离的特写也只有这副的骨相能顶得住,眉弓高挺下眼眶深邃,哪怕不睁开那双桃花眼,也一样能迷得人七荤八素。 ……她是说,一部分人。 电梯门打开,任令曦进门的时候踉跄了半步,整个人拖着贺云朝往轿厢一侧倒去,也不知是不是瞬间失重感激活了贺云朝的反应力,在她撞上电梯壁前,贺云朝的手先一步撑在了她脑后,稳住差点摔倒的身形,任令曦的后脑勺撞在他手背上,可是贺云朝就没那么好运,额角撞击轿厢,发出“砰”的一声响。 “啊,嘶……”贺云朝抚着额,微微撑开眼皮。 “你没事吧?”那个声音真的巨响,任令曦有点尴尬,下意识伸手帮他揉搓撞击处。 “……令曦……姐?”贺云朝的表情如在梦里。 任令曦低声闷应:“现在可以不用叫姐了,就我们两个。” 贺云朝软下身来,酒醉还没醒,好像并没有分辨出现在是什么场景。 可他闻得到任令曦身上熟悉的体香。 一双眸子欲张欲阖,他倾身朝她靠过来,高大的身子将她困囿在臂弯里。 鼻腔带着浓重的浊息喷洒在她皮肤的细小绒毛上,还有口中呼洒出的酒气。 任令曦紧皱眉头推他,“酒味好重。” 他岿然不动,像一座大山的阴影罩住她。 “对不起……” 她不解:“‘对不起’什么?” “……喝酒了。”贺云朝这歉道得莫名其妙,薄唇朝她贴靠过来,却没有吻她,而是在她脸颊上悬停,其实已经碰触到了,却没有下压,“对不起……我喝酒了……” 她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伸手去够电梯楼层按钮。 “你先起开,还没按电梯。” “我……我可以……”他的话让人觉得他有几分清醒,可是他的行为又把这个认知推翻,贺云朝的长指摁在电梯按钮上,手臂失了支撑力一般一口气往下滑,两秒的时间,左边那一排楼层按钮全给他按亮了。 任令曦无言以对,“你是小孩子吗,干嘛全按呀。” “唔。”贺云朝没有回答他,而是埋进她耳颈。 关键,那一排亮的按钮里没有贺云朝公寓的楼层。 任令曦探出手去往电梯门挪了几寸,好不容易才按到,就被贺云朝一把抱了回来,重新搂进怀里,抵着电梯壁。 她放弃和醉鬼沟通的想法,腹诽这个男人是不是有点缺爱。 电梯安静上行,耳边尽是贺云朝均匀的呼吸。 “都说了要保持距离了。”她无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 哪知话刚出口,骨头都要被搂得散架,她觉得自己快成了小鬼头手里的玩偶。 “唔。”没有任何含义的哼哼唧唧似是抗议,贺云朝头顶着轿厢弓身垂首,牙齿抵到了她的后颈。 温热的齿尖伴随呼吸的热气陷进颈肉的那一刻任令曦浑身发毛,身为omega的危险雷达开始嘀嘀作响,“你不要学alpha,怎么老是喜欢这样。” “想标记……”他含混不清。 任令曦心跳骤停,仔细想想,也许他是因为自己是个beta,想标记却不能标记才这么说。 齿尖咬得更深,像是吸血鬼将牙齿扎进祭品的血肉。 “贺云朝,不要乱来,啊——” “想标记,”腺体也是敏感带,他咬住她腺体的颈肉不放,灼热的烫烙在她皮肤上,“曦曦……” 表皮已经被扎破,蹭出了血。 “好想标记……你是……我的……” 咬颈是abo中临时标记的信号,任何标记的前提条件都是omega在发情期,而且临时标记必须借由alpha的唾液留下信息素,所以并不是随便哪个人咬破腺体皮肉就可以标记,这一点任令曦并不担心。 不担心归不担心,疼还是会疼的好吗? 她正要推开他喝止,电梯门却在这时候打开来。 门外站着一个大叔,目睹电梯里两个看似行为不端的年轻人呆若木鸡。 任令曦同样尴尬得想缩起脑袋,干脆把贺云朝当成了她的保护壳。 “上?下?”大叔呆滞了许久没敢动,手指比了比问。 任令曦没敢和大叔对上视线,闭上眼掩耳盗铃,“上。” 电梯门缓缓合上,里头还是她和贺云朝两人。 不过好在刚刚他莽撞的噬咬被打断了。 等电梯里安静下来,贺云朝的鼻尖又循着她颈线去嗅闻刚才散发出一丝血腥味的伤口。 任令曦直接扳回他的脑袋,捏住他鼻子。 “不可以。”义正辞严。 贺云朝一声不吭。没多久脸色憋得更红,随即张嘴大口大口呼吸。 全程他的眸子都只是掀开了一道缝,目色迷蒙,根本就没有清醒。 任令曦不禁笑出声,赶忙放开捏他鼻子的手。 电梯又开了一层,任令曦胆战心惊,幸好外面没有人。 “你得站好,这样会被人误会。”她终于推开他。 贺云朝明明没睁眼,却像个牛皮糖似的又往她身上粘。 “好好我不走我不走,但你给我站直了,不然自己回家。” 她扶住贺云朝的身子,不让他再度倒在自己身上,两具身体仍然贴得很紧。 这句话大概真的起了警告作用,就见到贺云朝一动不动杵在原地,满目茫然半睡半醒,只能勉强伸出一只手臂抵在她身后的轿厢才能站稳。 之后的电梯楼层每一层她都小心翼翼心怀忐忑看着门打开,再看着门关上,而贺云朝就简单得多,从头到尾都是低头看着她。 “到了。” 听起来很煎熬,其实也没几层,任令曦下意识搭起贺云朝的手臂搀扶他出去,边跨出电梯边抱怨:“你自己有腿长了干嘛用的贺云朝,重量全压我身上我走不动了。” 意识迷失在混沌中的贺云朝歪了歪头,耳朵跟着一动,只听见了那句“我走不动了”。 下一秒任令曦就觉得双脚腾空,莫名其妙被人扛了起来。 “啊?不、不是——贺云朝你放我下来!” 他终于好好说了一句完整的话:“你走不动了。” “走得动走得动,我自己可以走!” 贺云朝的处理器偏偏在这时候断档,根本就没理会她接下来的话。 她又不敢大声嚷嚷,怕打扰了邻居,出来看笑话。 贺云朝本来就喝醉了酒,刚才连站都站不直,现在走在公寓走廊上也不是直线,唯一可以安慰任令曦的是他没有颠来倒去,两步一拖沓,还是扛着她踱到了家门口。 由始至终她被贺云朝单臂扛在肩头,直到大门开启,再到大门关上。 他没开灯,公寓玄关里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只有两个人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 “你还不把我放下来。”趴在他肩头的任令曦这次声音小了很多,像是怕打破这个空间的静谧,安静提醒。 一记男人压抑下沉的呼气。 贺云朝一手扶住她的背,一手托住她的臀,将她掂了个身,抱在眼前不放。 黑暗里谁都看不见对方,可是距离这么近,她知道他在看她。 “……你到家了。”任令曦抿唇,“我得回去。” 他没有动,她反而能感受到贺云朝停留在她后背的手轻轻摩挲,痒。 她还坐在他手臂上,只能徒劳闪躲,语气淡漠:“真醉还是假醉?” 贺云朝没给她再闪躲的机会,脑袋靠上来,鼻梁蹭她的耳骨,连呼吸也都落在了耳朵上,热量充斥她的鼓膜。 “……我没醉。”他喃喃自语般地说,“没有……别走……” 她心头被一片绒羽挠痒,却又从那些蚁噬似的痒里,品出了一味酸。 伸手摸了摸贺云朝发烫的脸,她低低念道:“别这样。” 别这样招惹我。 我好不容易才让这颗心冷静下来。 可是有用吗? 只是看到醉在墙角的贺云朝,那颗所谓冷却的心,就已经开始再度发热。 两个人额抵着额,呼吸错落。 “曦曦……” “贺云朝你醉了。” “没醉。” “醉鬼都这么说,你看你答应我保持距离,现在却忘得一干二净。” 反应慢半拍的贺云朝此刻却仓促收拢手臂,把她嵌进怀里。 好像小孩子不愿放开自己心爱的玩具,他用行动来回应她,任令曦有些哭笑不得。 任令曦:“你先把我放下来。” 坐在他手臂上这么久他手不酸吗? 贺云朝确实放下了她,不过不是放在地上,而是把她搁在玄关桌上,身子嵌在她两条腿之间,让她连翻身下桌的机会都没有。 任令曦垂着眸,声音轻飘飘一朵,“你要囚禁我啊。” 他喉间一窒,清晰的口水吞咽声让任令曦有些心慌——喂喂,这可不是给他建议。 幸好贺云朝的脑子现在跟不上进度,没两下注意力就重新被面前的她吸引,半弯下腰与她的面颊脸贴脸磨蹭小半天,两只手掌也扣住她的腰,好像努力在感受如何和她贴近。 “曦曦……”贺云朝像个复读机似的不停叫她,好不容易才多了个新词,“……冰。” 比起他醉酒上头的燥热,她的脸确实凉一些。 贺云朝真的很像蹭人手心讨好主人的大型犬,埋在她发间还发出了叹息:“好舒服。” 有种初生婴儿的纯粹,任令曦拿不出拒绝他的理由——对喜欢的人容易心软,是恋爱的通病。 “贺云……”她刚说到一半,就见倾身的贺云朝忽而仰面对上她的脸,直勾勾闯进她眼底。 这一次的距离她可以分辨出他眼瞳的轮廓,还有高挺的鼻梁,薄抿的唇线。 任令曦屏住呼吸,像有什么梗住了喉头,一时发不出声音。 他全神贯注盯着她好几秒,下意识舔舐自己因为酒精而干涩的唇。 目光在黑暗里无形纠缠,握住她腰肢的手顺着腰线向上轻抚。 她瑟缩了一下,因为痒。 男人的手也很烫。 他抬起下颔凑近,她缩起下巴躲避。 他进,她退。 一直退到她背抵上墙,终于退无可退。 任令曦的掌心连忙横亘在两人之间,形成最后一道防线。 手指尖抵住他胸膛,指腹传来快速搏动的心跳。 和她一样失控的心跳。 她仓促抬眼,贺云朝已经压下来。 寸许距离扑面而来的都是他炽烈的气息。 “不行。”任令曦心慌叫停。 双眸被他紧锁,他偏过了头,视线悬停,像是给她留了一息余地。 “不许亲。” 但那是假象。 再一次抿唇淡润,贺云朝沉定地握住她推拒的手,包拢在掌心,再一把按上墙面。 眼前光线愈暗。 “不可以……” 瞬息之后的言语全被吞咽,他不管不顾地封缄她的唇。 这一吻像是猎取。 舌尖本来隐匿在嘴里还在喋喋不休,他一进攻便侵犯了它的藏身之地,勾着她缠着她,搅乱她,充斥她,她想躲,他便跟着她转头延续,不给她一点逃离的可能性。 死寂到落针可闻的玄关,一站一坐的男女。 清晰黏腻的唾液交融,翻搅一室春情。 几分钟了? 唇舌难舍难分,他还没有缓下来,而且吻还带着频率,伴随他每一次压覆,加深迫近。 口腔里有红酒发酵的味道,她本来很不喜欢。 不知道是酒精和他的口腔黏膜发生了什么奇特的化学反应,她竟然接受了这个设定,渐渐投入回应,被拷在墙面的手腕不知不觉间落下来,搭上他肩膀,再化作指掌在贺云朝背后爱抚流连,动作愈演愈烈。 等两个人气喘吁吁分开,冻结的时间才重新开始运转。 休息还没有几秒,他又想故技重施,任令曦按住他的唇。 “都说了……不行。” 结果两个人还亲得不能自已,这话确实没什么说服力。 贺云朝连她的手也不放过,手心之下,亲吻她的指掌,一个个吻细密连绵烙下,等她脸红耳热抽回去,他才哑声落语—— “……可是我醉了,曦曦。” 也得亏是玄关没有开灯,但凡有那么分毫的光线,她都能被他眼中委屈的潮意蒙骗。 醉了的人吻技才没有那么高超,他明明已经醒了,就算之前没醒,这个吻之后也肯定醒了。 “你怎么能,”任令曦垂首闷哼,“——这么……不安分。” 前调是抱怨,懊恼,愤懑,后调却暗暗藏着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小情绪。 看不见表情,然而只是她赌气的语调,也足以令贺云朝心悸难忍。 她落入贺云朝怀里。 “真的安分不了。”他说,“我忍了一周。” “cbsi的顶级特工忍耐力就这么一点儿。” “所以是‘前特工’。” 他还会揶揄自己了。 任令曦匆忙从他怀抱里挣扎出来。她心里还有个结,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展开,然而贺云朝一个被判了死刑的战争犯,如今却被修改了判决放了出来,这是不是意味着,也许这件事并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又或者正如常镇川所说,这件事还有其他隐情? 但她嘴上并没有松口:“你自己好好想想之前分手、分别的时候都说了什么,你的身份我也没彻底搞明白,反正不管是谁的决定,都不应该出尔反尔。” “那我追你好不好?” “什么?”她一愣。 贺云朝弯着身,掌心捧住她的面颊。 “你不用接受,也不用答应。” “在我离开之前,给我追求你的权力就行。” “这样你不用顾虑我的身份,也不用担心结果。” 任令曦恼道:“你是不是就没想过我的心情?” 追求她,然后呢?然后在她把贺云朝这个名字记得最牢的时候,他一走了之吗? “我就是考虑了你的心情。” 贺云朝在她毫无防备的瞬间,奉上一吻。 “任令曦。” “真的爱一个人要怎么安分?” *** 虐的时间短了点,主要是不加快进度,我去旅游前你们看到的就是两个闹别扭的小情侣,转不回来。 94.首杀 外面下着大雨,豆大的雨滴打在铁皮车顶啪嗒啪嗒嘈杂不停,车内左右相对坐着几个人,气氛死寂。 少年伸手不自觉抬手抚摸颈上焕发哑光金属色泽的颈圈,乌金磨砂上,有浅淡的集成电路线条,颈圈只有一指宽粗细,制造却极为精致。 他们已经在车里等待两个小时了,即使车内有换气通风系统,也不代表长时间久坐在密闭空间里不憋闷,换成普通人,应该早就怨声载道争着吵着离开,可这几个人依旧一语不发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少年亦然,他是这一群人中年龄最小的,谁都以为他应该会最先不适应,然而直到现在,少年的神态依然内敛沉定,不见一丝浊躁。 倒是少年对面的男人忽然开了口:“颈圈挺别致的,alpha?” 少年抬起头看他。 颈圈是abo社会的大众饰品之一,类似于手表,手镯之于手腕的意义,但是颈圈最开始是alpha和omega专属的颈饰,除了传统装饰作用意外,很多颈圈还有抑制信息素挥发的作用,甚至一些电子颈圈,不仅仅能监测身体情况,还能直接做到信息素中和,自带抑制剂的功能。 颈圈刚开始流行的时候,曾被alpha和omega抵触过,因为当时的普遍认知认为这和将人兽化没什么不同,直到一些品牌逐渐将颈圈推上高端、流行的圈子,一些设计精美个性、或者功能多样实用的颈圈渐渐被群体推崇,越来越多人开始觉得颈圈是十分特别的饰品,一些名人明星也成为颈圈爱好者,最后,连beta们也渐渐成为了颈圈的俘虏,颈圈文化终于在abo社会站稳了脚跟。 如今,已经没有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戴颈圈的人,也不会因为颈圈来判断一个人是什么性别了。 可是干他们这一行,没有几个人会在出任务的时候,还执着于穿戴饰品,除非确实有必要,如果是beta就更不可能,至于omega——omega数量本就稀少,更很少出现在非头脑性的实战中,所以对方认为少年是alpha,是个很顺理成章的判断。 少年也确实点了点头。 男人看起来还不打算沉默,继续饶有兴致地提问:“多大了?” “14。” 男人露出吃惊的表情,“14岁?你也是cbsi的成员?” 少年再度点头。 “造孽,cbsi什么时候开始培养童子军了?”男人看向少年边上坐着的另一个队友,对方也和男人一样觉得不可置信。 这句话显然很冒犯,少年的脸上露出不悦,但男人并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只是为组织不道德剥夺孩子童年鸣不平。 “你今天是第一次出任务?” “不是,”少年停顿了一下,“不过是第一次参与需要杀人的任务。” 男人心里有点过不去那关,忙解释道:“不用,你只是负责将武器运送到指定地点,之后就可以从里头脱身,其他事情,有叔叔们去做,知道吗?组织安排你过来大概也是看上你年龄小,这个年纪的小孩,场馆不会搜身,礼宾那个环节也只有你能做。” “任务流程我知道。”少年的声音些许嘶哑。 “天,还在变声期。”男人揉了揉眉心。 “差不多得了,我们这种人还是不要有那么感性,不然就是作茧自缚。”身边一直没开口的女人仍在闭目养神,嘴上出声阻止道。 “目标已经到达场馆,你们准备进入,替换的原主务必锁进a2休息室,礼宾一定要记住把花放到指定位置,”后车厢门打开,一个司机打扮的男人探进头来下达指令,“行动——” 几个人随即鱼贯而出,男人跳下货车,正要帮少年从车上下来,少年却没有接受他的好意,自己利落地翻下车。 “我自己可以。”少年一身干练,看得出来不想成为拖后腿的累赘。 男人笑了:“还挺固执,你叫什么名字?” “……贺云朝。” 正如男人说的那般,这次的任务对少年而言并不难,借由他年纪优势,他所扮演的礼宾可以借由献花的机会,将武器藏在花束里,放在扮演钢琴家的队友身旁,而后钢琴家队友在演奏结束后,趁其不备,利用花束中的手枪将目标射杀。 少年要做的很简单,替换掉原本的礼宾,保证武器送到队友手里,送花上台,离开。 但实际执行的时候却还是赶不上变化。 “什么叫‘走不开’?你是最关键的人物你出岔子?”男人伪装的领班按住耳中的收音耳麦,“我们所有人都就位了,目标就在vip厅里等你上场弹琴,你现在告诉我你被困住了?” 男人抬腕看了眼手表,液晶显示屏上显示的时间所剩无几,他必须第一时间作出判断,任务该中断还是继续,这可能是他们唯一一次接近目标的机会。 “该死。”男人低咒一声,“我去弄他出来,云朝你在这里等。” 男人转身就冲向走廊另一头。 少年身着礼宾正装,手里捧着一束粉白相间的卡萨布兰卡,静静聆听会所内的人声。 接收器频道里同时传来队友的紧张交流,一切好像与他无关。 时间静静流逝,已经过了原定的钢琴家上台时间了,里面的任务目标显然有了意见高声质询,但身为领班的队友也尚未归来,少年知道他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时间明显不够,再等下去,任务目标可能会直接因为服务不到位而不满离开。 而且,不知道原定弹琴队友的仪态,还能不能不引起怀疑地进去里头。 少年整整领结,深吸了一口气,手执捧花走进了vip厅。 没多久,vip餐厅里飘来悠扬的钢琴乐声,在走廊往这匆匆赶来的二人心下错愕。 琴声悠扬,曲子奏到低处更是渐入佳境,恍然间是深沉低婉的肃杀感,最终在激昂的乐浪中跌宕落款。 等到男人走进会所内厅的那一刻,任务目标——那个地方军阀,正鼓掌称道,少年则从琴椅上站起身,拿过自己带来的花束,走到台前鞠躬致谢。 下一秒,少年抬头,黑黝黝的枪口对准了任务目标,一枪如水银泻地,正中对方眉心。 整个会所沸腾了。 少年灵活利用身形在任务目标带来的保镖之中穿梭,利用掩体躲避枪林弹雨,一旦近距离交锋打法更是搏命一般迅捷干练,一时间,会所尖叫声,枪声,打斗声此起彼伏。 其他特工也加入了战局,没多久,形势便一边倒,整个场馆里只剩下cbsi的数人。 但是他们已经触发的警报,敌人的增援很快就会到来。 男人环视场间,在一片血泊中央找到了屹立不动的少年。 他本来的任务根本不用配枪,子弹打空后,只有手里一把牛排餐刀,但无妨,每一个特工的基础训练里,从来不缺如何利用一切身边物什作武器的课程。 少年脸上还沾着敌人的死前喷溅的鲜血,与他稍显生涩的脸格格不入。 与前一刻的果敢不同,彼时的少年指尖颤抖,目色恍惚,额角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手心同样汗涔涔一片。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真正杀人。 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贺云朝,我们得走了——” “贺云朝,我们得走了。”有人在树下喊了一声,他们小队已经收到了撤退的信号。 被点名的人转过头,曾经少年的青涩稚嫩早已从他的脸上褪去,此刻的他一身石墨黑的特种作战服,隐蔽在树梢之上,俯瞰脚下的村庄。 那里火光冲天,哀嚎遍野。 他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眼前所见已经是他人生中习以为常的画面,而他们这样的人,最重要的就是必须保持专注,对所有任务目标以外的一切做到视而不见,不抱感情。 即使他知道,此刻只需要他一个人潜入下去,也足以将那些践踏生命的疯子抹杀干净,但他不能——那与他们当前的任务无关。 小队一行人坐在直升飞机上,深入敌方腹地。 为首的男人一头金发,高眉深鼻,却浅浅流露出一抹属于东方人的儒雅韵致,哪怕是毫无美感的作战服也丝毫无损男人的容貌。虽然他看起来比直升机上其他几人更年长也更纤弱,却也因为年龄与清瘦的身段,让他的沉静自持浑然天成。 “任务都知道了,有没有什么问题?”男人的目光扫视直升机内的一众队员。 “队长,这个方法还是太冒险了,你是我们的智囊,不应该由你出动。”一名队友提出了异议。 “可是加密的新比热信号只有我能破解,靠远程操作需要考虑附近基站是否被屏蔽,一旦我们潜入基地,就没有重新调整作战计划的可能性。”金发男子十分温和地阐述道。 “那样的话简直是要求你一个人去送……” “cbsi哪个人执行任务不是出生入死?ares,我可比你早入行十年,”金发男子偏头一笑,“别小看你老大我啊,虽然我是个omega,但也是能碾压alpha的omega。” 当下无人反驳——这架直升机上的人都明白,如果是其他omega,说出这样的话或许是有些大言不惭,然而说出这话的不是别人,这个人可是cbsi“阿尔法”称号拥有者的第一特工常苡的伴侣——贺翎,这个人作为一个omega,凭借出色的大脑和全能的技巧就能在实战中与常苡并驾齐驱,谁都无法忽略他的能力和重要性。 大概也正因为如此,大家才会对他格外保护。 毕竟这次的任务太过凶险。 “队长,我们只是怕没办法跟常队交代。”直升机上另一个女人说到。 贺翎一捋刘海,轻哂:“她是你队长还是我是你队长?” 一干人等只好闭嘴,求助的眼神望向一旁一直默默不语的贺云朝。 会求助他只有一个原因,好歹是父子关系,众人寄希望于贺云朝这个亲生儿子的话,贺队应该能听进去一些吧? 哪知贺云朝只是非常安静地抬起头,“我会保护队长。” 贺翎赞许地朝贺云朝比了个大拇指,表情里写满骄傲。 “云朝,你想好了,这次的潜入任务我们没有后援……” “我知道,”没有任何障碍能摧毁贺云朝眼中的笃定,“诸神小队不需要后援,我们只能是别人的救命稻草。” “说得好。”贺翎爽朗笑道,让人不得不感慨这对父子如出一辙的自信。 然而他们有资格自信,无论是作为alpha或者omega,还是作为联邦的幽灵特工,他们都身处于出类拔萃的第一梯队,常人难以企及,在他们的字典里永远不存在失败的假设,也正因为有他们的存在,才会让小队一直以来所向披靡。 “接近目标点。”前座的直升机驾驶员提醒。 贺翎看向腕间的表:“a组准备跳伞。” 贺云朝再度检查了一遍装备,旋即挪到直升机舱门边。 直升机驾驶座传来声音:“到达指定目标点。” 临行前的贺云朝看了眼队友,又看向噙笑注视他的父亲贺翎。 “待会见。”他骈指抵在额际,朝他们的方向轻撇,而后干脆地闭上眼,瞬息倒向身后万尺高空。 身体无尽下落,失重感让意识也跟着飘忽不定。 “贺云朝?” 贺云朝蓦地睁开眼,视觉从黑暗中渐渐恢复适应眼前明亮的光线。 “我们得走了。”任令曦有些疑惑地打量了他一眼,“怎么站在路边闭目养神?很困?” 贺云朝耸耸肩,“没有,只是想了点事情,这不是在等你么。” “其实你不用来也可以。”任令曦说。 “你总是刻意避开我才会惹人怀疑。”他懒洋洋地插兜跟在她身后。 任令曦疾行的步子顿了一下,“我没有刻意避开你。”说完步子显而易见慢了下来。 贺云朝瞥她一眼,笑道:“我是说,你最近出勤都刻意不带我,你慌什么?” “自恋,我可没慌。”任令曦头也不回直直走向停车场。 “曦曦。” “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这个人怎么比以前还变本加厉。 “嗯,下班再叫。” “……”她把想说出口的话又生生吞了回去。 脸皮不比他厚,说了也没用。 前两天这人还说什么……她不需要接受他的身份,也不用答应他的追求,只要允许他追她就行。 ——她可没答应。 “嗯?车子不是在这边,你去哪?”贺云朝有些犹疑地指了指调查科外勤车的停车点,不过脚下没停,依然亦步亦趋跟随在任令曦身后。 没多远,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xi出现在二人眼前。 贺云朝眉头皱了皱。 车后座的窗户缓缓落下,常镇川撇过眼来,唇角淡弯,“怎么还带了一个拖油瓶?” 贺云朝挑眉轻嗤:“我也想问问,为什么还有一个电灯泡?” 任令曦见惯了这两人互怼,摇摇头正要去后排另一边落座,贺云朝却抢先一步在她之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把她看得哑口无言。 “前座一个人比较舒服。”他解释。 强词夺理。 任令曦放弃了和他争辩的念头,拉开车门坐进了前座。 落座后司机启动引擎,车后排的两人仍然没个消停。 常镇川:“非但不帮忙开车门还抢座,真像是我弟弟会做出来的事情。” 贺云朝:“你这么绅士怎么不把后排让出来?” 常镇川:“我刚参加完党内会议回来,你倒是帮我找找几个议员自家车坐前排?” 贺云朝:“啧,司马昭之心。” 任令曦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顶着两张相似脸孔的两兄弟,听他们在彼此面前毫无挂碍地展露本性,忽然觉得这情景其实也不坏。 至少,贺云朝看起来比平日里伪装的那只小绵羊更真实一些。 95.理性 常镇川预约了moe的拜访,任令曦的身份是秘书,而贺云朝则是随身保镖。 劳斯莱斯上任令曦一边解释今天要关注的问题一边双手利落盘发,末了一个黑框眼镜收尾,遮掩住她大半的明丽气息,就连细碎的鬓发都被她规规矩矩收到了耳后。 贺云朝靠窗撑着颔角,从后视镜里直勾勾打量她的面容,有些出神。 “你有没有听见我说的?”任令曦不得不和他确认。 “听着呢。” “那你……我这样有什么奇怪?” “没,你哪样都好看。” 任令曦听到身后常镇川嗤笑声。 她有些羞恼,这个人为什么能这么光明正大当着他哥的面调情? 她轻咳,“我不需要好看,我需要别人注意不到我。” 这样才方便她在moe内部观察和行动。 “没必要太刻意,痕迹过重反而欲盖弥彰,现在这样就差不多了。”贺云朝说,“我可以让他们注意不到你。” 贺云朝果然说到做到。 只是……任令曦没想到贺云朝所谓地让“他们注意不到她”是以对比法来完成。 与她的低调相比,贺云朝今天就仿佛一只开屏的花孔雀,平日那个隐匿声息的小菜鸟,今天站在常镇川身旁却一副恨不得全世界都关注他的骄傲劲儿,他真的很明白如何展现自己的外在优势,即使戴了一副墨镜隐蔽五官,镜片后也能迸发出光芒,甚至让任令曦一度怀疑起他这么做单纯只是为了站在常镇川身边突出自我。 有一说一,这两个兄弟的外形同时站在人前就已经足够夺目,她确实不太需要担心自己。 moe的拜访倒是没什么特别,安排接待常镇川的是moe的执行董事庄歆,任令曦在来moe之前就做过充足的功课,自然也认识她,这是少有能在这么大集团公司里博得头把交椅的beta,足以见得其能力,从见面开始庄歆就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常镇川和她聊得很愉快,中途庄歆几度夸奖常镇川即使只是身边一个特勤都是出类拔萃的人才,而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显然把兴趣目标放到了显眼包贺云朝身上。 毕竟,一个手握钱权衣食无忧的上位者,又有谁愿意拒绝荷尔蒙吸引的愉悦呢? 任令曦倒是很乐于接受这种结果,这期间她则不动声色地观察整个moe以及内部的工作人员。前些年moe是联合党的主力资助企业,与联合党关系密切,然而在联合党过去两年作死爆出两桩丑闻导致moe牵连其中股价暴跌之后,moe又在去年被揭发出新型药品成分致畸案,而moe的药品能过审,跟联合党扮演的角色自然也脱不了干系,联合党为求自保壁虎断尾,内部上下一阵清洗,moe赔款一度濒临倒闭,两者最终决裂。 所以今年,如果moe还想要再入政坛掺一脚浑水,与其修复狼狈之间的关系,不如押宝在黑马候选人常镇川身上。 事实上,常镇川这一趟来moe拜访之前,moe确实也曾给常镇川透露过接触的意向,不过常镇川似是看不上moe的作派,一直没有应允,这次moe还当是投石问路有了回应,哪里知道是他们三人虎穴探秘呢。 “洗手间?哦,这里出去右拐走到底的左手边,有指引牌。”接待员给了任令曦十分热情的回应,“我可以带您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任令曦点点头道:“谢谢。” 她向会客室的几人交代了下去向,转身走出了房间。 moe不愧是大企业,一层抬眼望去错综复杂,任令曦循着之前的记忆走,进洗手间换上了自己带来的轻便衬衫——moe的员工工服,再戴上了一张伪造的工牌,洗手间附近自然没有监控,她很快凭借新的装扮,消失在了拐角处。 没多久,moe的大楼里响起警报声。 还在会客室攀谈的庄歆立刻警觉,门外闯入的安保解释道:“是火警警报,请各位跟随我们迅速撤离。” “你的秘书还没回来。”庄歆正准备交代安保,常镇川却先一步说:“你的人也不认识她——”随即转头对贺云朝下令:“你去找anya,尽快带她一起出去,别耽误时间。” “是。” 火警警报当然是任令曦的杰作,想要引起警报不难,简单的诱导烟雾就能引发警报,任令曦自然没有打算在层层防护的moe里窃取他们电脑里的机密信息,这是商业间谍的行为,她好歹还是一个联邦的调查官,而且……她也达不到黑客的技术水准,她的目的很直接,在警报引发混乱后,悄悄混在人群里,假装回去取重要资料,避开之前参观时记下的监控位置,绕过几个关键死角,到达了四楼的监控室。 监控室此刻已经没有人,由于监控室也没有重要文件,保安走得很匆忙,她甚至都不需要撬锁就能直接进入。 任令曦戴上手套开始迅速在面板上操作,寻找她要的东西。 她在查找一个神秘楼层的监控,这个楼层没有出现在访客电梯里,也不在他们今天参观的内容中。 b1。 消防平面图里显示这栋建筑有地下层,而且不用于停车和仓储,应该是空置状态,可是任令曦调查过这栋建筑的用电量,在今年有显着增长,然而地上建筑层并没有增加任何新设备和项目,粗略计算后,目前显示的用电量显然超出了这栋大楼当前四层应该有的用电情况,这多出来的用电量,很可能出自地下层。 可惜,监控并没有找到地下层的监控视频,很有可能地下层拥有自己独立的安保系统。 即便如此,按照火警警报的标准处理步骤,也是需要全楼撤离的,任令曦聚精会神盯着监控画面,发现监控里南楼的一层西侧走廊,出现了一群相继撤离的人员身影,而楼层导览地图上,南楼这一侧并没有供给这么多人工作的研究室和实验室。 再三确认了一遍没有其他需要关注的东西,任令曦循着原路返回消防出口。 此时四层早就没有人,通往三楼的消防楼梯间也空寂如死,任令曦扶着扶手飞速下楼,脚步声在楼道回荡,哒哒哒下到三楼,恰好撞上三楼的消防门被人打开。 在干坏事的情况下遇到变化很考验个人的心理承受力,好在任令曦做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面上不慌不忙,假装低着头和对方颔了颔首,实际上也是为了他别注意自己的相貌。 但任令曦是调查官,注意他人长相是职业习惯使然,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个子不算高,长相她没看太清。比起moe的工作人员,她觉得对方更像是一个青涩的大学生,身上穿的也是便服。 任令曦故作慌张地打了个招呼继续飞奔下楼,在火警情况下,这种慌张并不突兀。 等她闪到二楼,逃生门旁,有事先打过招呼的贺云朝接应。 “如果有人追上来,帮我打个掩护。”她说,旋即在对方还没跟上来的时候,迅速沿原路回到了洗手间。 她换上原本的衣服,脱下工作牌,出来时已经敛去了甫先的风行电掣,显得从容许多。 贺云朝就在门口。 任令曦边疾行边看表,“多久?” “从让我出来找你开始到现在不超过四分钟。” “还行,之前偷偷安在三楼的定时诱导装置打了个时间差,现在应该已经烧干净了。”两人边走边赶往消防楼梯间,“刚才我身后的人有注意到我吗?” “你身后?” “嗯,我到三楼的时候撞见了一个很年轻的男生。” “没有人下来。” “什么?” “你之后没有人从楼上下来。” 任令曦停顿了一瞬,不明白这算是什么情况,心想也许对方也是落下了什么,回头去取了,可……那个人像是moe的人吗? 等到了大楼前的空地,已经有不少人聚集。 庄歆已经先回去了解事态安排工作了,常镇川和另一名特勤以及顾问伍宁站在人潮后方。 几个人碰头,常镇川神色自然地问:“找到你要的了吗?” “没有,但是确认了这栋楼里存在一些违规的活动在进行,换句话说,moe确实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常镇川挑眉,“怎么?” “地下一层的工作似乎是独立的,而且不在公开申报范围内。” “地下一层?” 任令曦点点头,“消防警报后地下一层的工作人员从秘密出入口离开,我在监控里看见了。” “你怎么确认他们是moe的人?” “现在他们都在这,”任令曦朝一处同样是moe工服穿着的人抬了抬下巴,“就是他们,没有人怀疑,但很显然他们有自己的群体,和楼栋里其他人都不熟悉。”她指的是广场一角很明显的分界,因为消防警报后如果被证实是误报或者危险解除,人还是需要回去工作,所以基本上人们会保持工作时的群体习惯。 “而且,参观介绍的时候,接待告诉我们moe大楼内日常工作的人有112人,然而据我所知,除开保安保洁,平时进入大楼的工作人员,至少有130人以上。” 这一次轮到贺云朝疑惑,“你怎么知道?” “蹲点。”任令曦无波无澜,有时候最原始的办法,就是最有效的办法,早在这次来moe之前,她就在大楼附近观察了三天,每天进入大楼的人数基本都是这个数量上下。 “他们隐瞒一个楼层和一个工作群体的存在,如果硬要说他们做的是什么光明正大的研究生产,那实在说不过去。” 任令曦的目光慢慢游移到走进人群的一个背影上,“而且,庄歆在了解事态后,第一时间就去找他们询问情况,显然他们的工作对moe很重要。” “即便如此,没有搜查令你也拿他们没辙。”常镇川无情泼冷水。 不过令曦显然没被他扫兴到,反而自信地微微一笑,“有了目标就不一样了,状况总会有的,就像今天一样。” 常镇川评断:“任小姐好像行事也不怎么光明。” 贺云朝追评:“某种程度上可以说知法犯法。” 任令曦白了贺云朝一眼,她有没有知法犯法也不是他这个死……这个身份的人可以说的。 她耸耸肩:“我只是个不在乎程序正义还是结果正义的人,在我看来重要的只是‘正义’本身。”说罢,她眼神忽而一顿,迅速扒开贺云朝,在他身后的人群里捕捉稍纵即逝的身影。 不知情的贺云朝随她看去,“又什么情况?” “刚才遇到的那个人……” “三楼那个?”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指的是谁。 “嗯,我刚看到他了。” 可是那个人就好像一抹幻觉似的,等到她想要再找的时候,又不见了。 moe之行结束,常镇川送令曦二人回到调查科时已是华灯初上。 “一起吃顿饭?”常镇川提议道,显然是对着前座的任令曦说的,根本无视身边的男人。 “不了,我回去吃。”令曦解开安全带,“谢谢你今天帮忙,有进展的话我会联系你。” 她很快告别常镇川下了车,甚至都没有搭理车上还落着一个自己人。 回到调查科,很难得,办公室里走了个干净,连灯都没开。 她的脚步微顿,身后传来贺云朝的声音:“明天放公假,加上今天四街有一家新开的火锅店,阿胜请客吃饭。” “他们倒是懂得生活。”任令曦无奈牵了牵唇角,开灯走进了办公室。 她走向办公桌,贺云朝也跟着。 任令曦闭了闭眼,“你可以先回去,今天的报告我自己写就行了。”真不是她体贴,让贺云朝写她还得改,她可不想多此一举。 “既然一起出的外勤,算我一份。”贺云朝拉过椅子坐到她旁边。 任令曦抿着唇转向他。 贺云朝回望的眼神很无辜,“我也没干什么。” “就是你没干什么,你留在这有什么意义。” “报告也你也可以之后写,为什么一定要急着现在加班?” “今日事今日毕,你以为我像你?” 他缩了缩下巴,“我怎么了?” “该做的不做,什么都拖着瞒着,等到出了事就是大丨麻烦。”她冷哼。 “你这有点公报私仇了令曦姐。” “谁是你姐?装什么嫩。” “可是……”贺云朝轻咳了咳,“‘令曦’不是只有特殊的时候才能叫吗?这可是你之前的要求。” 任令曦按在键盘上的手指一紧,“贺云朝,你能不能有点自觉?” “嗯?” “我们分手了。” 贺云朝安静了两秒,“……嗯。” 其实这个说法也很可笑,他们都没有正式在一起过,任令曦想。 这么想着,对眼前这个人的怨怼就更强烈。 但她不是那种揪着过去不放的人,她确实喜欢贺云朝,也大胆和他告白过,然后接受了他的拒绝——不管是什么原因,拒绝就是拒绝,既然事实是两人不能在一起,任何接近都是无意义的过界。 那一晚贺云朝酒醉,她没把持住和他接了吻,所以那以后她格外小心自己和这个人的距离。 他太容易撼动她的决心了。 贺云朝是只狐狸,妖孽,危险,狡黠,知道怎么轻取别人的心。 跟发情期一样,让她无法自控,她不喜欢。 “报告我可以写。” “不需要。”她意志坚定。 贺云朝点了点头,起身走开。 老实说,开始还让她有一瞬间的怜悯,总觉得他背影落寞。 毕竟是喜欢的人,要狠下心没有那么容易。 但事实很快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贺云朝非但没有回去,还从外面带了一大杯关东煮回来,一瞬间,满室的食物香气,勾得她奔忙了了一天的胃叫嚣不已。 任令曦捏了捏眉心,“你到底在干嘛?” “给我的组长带点吃的。”他笑。 很好,理由冠冕堂皇,她都拒绝不了。 任令曦嘴硬地说:“我根本不饿……唔。” 一个丸子已经抵到了她唇边。 “你碰到了,我也吃不了。”贺云朝说。 你吃得还少?!她差点忍不住想开口反驳他,想想还是连着那颗送进嘴里的丸子一起吞了下去。 莫名其妙,明明她有时候晚上不吃饭都成,可是贺云朝这一杯关东煮,居然真的让她饿了。更郁闷的是为了不让她拒绝,贺云朝老是主动把关东煮连着汤杯送到她嘴边,她有了自己被他投喂的错觉,实在被他缠得焦躁,最后只能把整杯关东煮接过来,自己动嘴。 结果变成贺云朝满足地一手托着下颚看她吃东西。 想抱怨,又觉得吃人嘴软,任令曦无奈撇了撇唇。 “你吃什么?”被看得不自在,她问。 “你剩下的归我。” 她喉咙被噎了一道,转脸盯他。 “我、们、分、手、了。” 他耸肩,“你一定要强调我们以前的关系我不介意。” “我强调的是现在的关系!” “好好好,欸,里脊肉片要掉了。”他非常善意提醒。 任令曦狠狠咬掉签上的肉,咀嚼的蛮劲好像这块肉是属于跟前这个人的。 她紧紧盯着他,他看她的眼神却越发温存。 “我很少会这么任性。”他突然说。 任令曦定了定。 “从小到大,我都没什么机会任性。”贺云朝弯了弯嘴角,眸子里的光此刻像水一样漾起来,“我没有什么可以为了自己争取的东西,我是这样,我哥是这样,我们一家都是这样。” 任令曦不得不移开和他对视的目光,他的眼神,会让她动摇。 “其实我的理性告诉我你说得没错。” “那你还……” “可是,面对你我就没有多少理性。” 心脏闷闷地跳动,是悸动,却又酸涨难忍,她知道她不该把这些话听进去,但她的本心的意愿违背不了。 “抱歉,请原谅我在你面前的任性——” 贺云朝轻轻吁了口气。 “毕竟也没多少时间了,任务很快就会结束,我不能再拖。” 她心神一凝。 “我以前真的以为没有开始就不会有遗憾,所以到最后我也还是选择瞒着你,但我显然搞错了契机,”贺云朝的手按上胸口,“这里……” “其实早就开始了。” 从她在他眼前顽强抵抗omega发情本能的那一天开始。 任令曦还没从他的话中缓过劲来,贺云朝自己却是尴尬地揉了揉脖颈。 “是不是很肉麻,我也觉得很肉麻。” 她闷声发哑:“你也知道。” 后来,两人分着吃完了那一杯关东煮,她写完了报告,贺云朝趴在她身旁的桌上不知何时沉沉睡去。 她确实没有应允贺云朝的接近,但任令曦也知道,其实她的内心那扇门根本没有关上过,他一直都留在里面赖着不走。 还是不让他知道了吧,反正最终这个人都是要走的。 而面对他,她也没多少理性。 96.失速 贺云朝午休结束刚回调查科,就发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画面。 他靠在钱乐工位边上,抬抬下巴示意目光所示的方向问:“什么情况?” 钱乐刚挂断电话,循着他视线看去也怪兮兮耸肩,“午休还没结束前她就把董哥叫进去了,谁知道吹的什么风?” “好像是k的案子有进展,令曦姐要给董哥提供线索。”一旁的小敏听见了他们的交谈,为二人说明。 “?”贺云朝表情怪异。 之前给董向峰满满的线索资料,被董向峰扔进垃圾桶,那之后更是针锋相对,董向峰看不上她也基本不跟她分享案情,只是偶尔象征性地把组内进度告知她一下,现在她还上赶着给人送成绩,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贺云朝没想明白她打的什么算盘,会客室的门就打开了。 任令曦经过他边上也没打算交代什么,倒是贺云朝旋身跟了上去。 “你主动把最近调查的线索交给董向峰?” 任令曦瞥他一眼,“你知道得倒是挺快。” “什么时候你跟他关系这么融洽了?” “这好像不是什么关系融不融洽的问题,我们都是调查官,解决案子就是拯救受害者,所以一切以破案为第一优先。” “他如果真的破了k的案子,功劳可不会算在你头上。” “你好像没有听懂我上一句话。” 记忆里还是董向峰上一次靶场嘲讽她的嘴脸,贺云朝很难用自己的价值观去理解她的脑回路,不过他没有再纠结,只是淡淡地问:“那这次他把你的线索当回事了?” “大概?”任令曦坐回桌前,歪了歪头,“余sir的谈话多少也有些效果,而且这次我没选择给他看文件而是面对面交流,他好像比之前好说话。” 贺云朝眉头微挑,心下里觉得是董向峰这家伙不配好声好气。 “他还给了我一些线索。” 贺云朝更是意外。 晚宴上拿回来的hox28残余样品和包昌达供出的配方,之前都被令曦交给了研究所,比对分析之后可以发现二者确有惊人的相似之处,不过hox28在配方的基础上改良得更好,更具有隐秘性,效果也有很大的提升,这并不让人意外。 “真正有趣的是,从我怀疑联合党和moe之间还存在藕断丝连的关系开始,我就让研究所注意moe近年来的药品研究成果。你猜怎么?那个去年闹得沸沸扬扬,因为可能致癌而让moe赔款濒临倒闭的abo信息素治疗药,丁烯唑胺的一部分成分,和包昌达给的配方也有很高的重合度,有一些关键成分,一般abo药剂根本不会使用,但是这二者都用了。” “也就是说,丁烯唑胺,很可能就是它们的前身。后来的芳菲已经摆脱了仿制品的限制,用的是人工合成的初精素,虽然效果不如天然初精素那么强悍,但只要配比工艺得当,它比起仿制品的产量和安全性,高得不是一星半点,要是考虑到它的背后是moe,那就一点也不奇怪——它有足够的资本,它需要量产。” “那么,包昌达手上配方的来源,就更戏剧性了。”贺云朝偏头,带着玩味的语气,“moe不需要找根本摸不清底细的外人来为他们进行小作坊式的药品研究,尤其还是要加入黑色产业链的‘禁药’,而这个配方显然应该是保密的,将配方外泄的人是谁?” 任令曦突然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你还记得冯铭吗?” “那个伪装k想挑衅警方的黑客?” “嗯,那是二组的案子,也是二组找的线索,后续我就不好跟了,但我查的禁药仿制案,包昌达不是曾经和对面的任务发布人沟通过么?这位金主在年初就开始让包昌达仿制hox27,而冯铭面对的连环杀手k又是在hox27面市前就已经开始使用芳菲筛选受害者——怎么会有那么多提前获得hox27的渠道?” “于是董向峰让冯铭依照回忆还原对话,这家伙为了从宽处理,也算是知无不言。语言专家将对话记录和包昌达给的任务发布者对话线索做分析比对,二者的表达方式存在很高的相似度。” “既然芳菲是极有价值的新型毒品,知道的人还不多,已知的这两个角色都在暗网上出现,又有高度相似的表达方式,包昌达还说在k犯案这个节点之后,发布任务的金主对仿制品研究的跟进就基本只剩偶尔的邮件往来了,我们推断,他们也许就是同一个人,外泄芳菲配方,发布禁药仿制任务的就是k。” 贺云朝若有所思,“也就是说,k不知从哪里得到了芳菲一部分的初版配方,发现这种禁药或者说是毒品,能够帮助他作案,所以他在暗网发布了一个仿制的任务,希望把hox27彻底收为己用,为自己之后连环杀人做准备?” “是不是为了杀人不知道,不过他不仅得到了初版配方,他还得到了初版的成品。”任令曦更正道,她慢慢缩近两人之间的距离,避开周围的嘈杂,“四月份芳菲在黑市出现之前,k的第一起凶杀案就用上了芳菲,而那时候,包昌达的仿制品依然没达到对方要求的效果因而没有提交,所以k用的不是仿制品,而是成品。” 贺云朝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拿到配方,可能是黑客手段,但拿到成品,至少意味着他能接近生产或者销售hox27的重要人物。 “也不排除k是某个手段高明的窃贼,这是他在一次偷盗时发现的意外收获。”贺云朝提出了其他可能。 “如果是偷盗的偶然收获,他为什么在仿制品成功之前,就开始使用手上的成品犯案?他又没办法保证手上的成品用完前,仿制能成功。”令曦故意把问题抛给他。 贺云朝略微思忖,“假设他的成品是年初和配方一起获得的,却等到四月份才开始犯案,这中间的最大区别就是——” 任令曦:“hox27的黑市贩售,他不用再担心货源。” “假设k是四月份得到成品后所以才开始犯的案,他犯案时间又在黑市贩售之前,也同样表明他可以先于黑市得到货源。”贺云朝轻扯唇角,“所以,不管哪一点,已经说明他和hox27真正的主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却又不是那么和谐的关系,因为他在最初拿到配方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不是购买而是仿制它。”任令曦补充。 难道是k买不起正品的hox27? 他当然买得起,目前假定的推论下,k是任务发布者,这个仿制任务本身投入的资金和报酬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也因为这样才会吸引祖泰背后的帮派想要分一杯羹。 不是买不起,那最大的可能就是,k不想让hox27那一方的人知道自己想要获得,或者会使用它,所以他必须另辟蹊径,从其他渠道稳定地获取hox27。 这就很奇怪了。 从hox27之后在黑市上销售,和夜店争相使用的情况来看,这并不是受限于某个特定群体的东西,它可以被公开贩售给黑市上的任何人。如果k一早就能获得它的讯息,为什么不能一早就成为它的稳定客户?若说是为了偷偷仿制牟取利益也解释不通,哪个想赚钱的黑心商人又会去做一个朝不保夕的连环杀人犯,这完全是矛盾的身份。 任令曦转动手里的笔杆,目光盯着笔记本上自己写下的人物侧写。 k,身高在175cm-178cm之间,青年(从监控视频里捕捉到的轮廓装扮和费丞的反馈总结),财力雄厚,灵活运用暗网的黑客,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厌恶omega,渴望身份认同,心思细腻严谨,有与他严谨大脑不符的强烈表达欲,但也体现出一定程度的自我压抑。和芳菲的研制一方(暂定为moe)有未知联系——认识?(不想或不能直接从moe获得芳菲) ……alpha? 这一个猜测写在最后,打了个问号。 “为什么这么认为?” 贺云朝不知道何时凑了上来,一张俊脸贴在她身侧,好奇地盯着她的笔尖停顿处。 任令曦不自觉偏开脸,远离靠近的男性气息。 “因为之前包昌达提过,那个金主曾经说他仿制的芳菲对alpha的效果不明显,如果k不是alpha,他怎么知道仿制品对alpha的影响?” “通过其他alpha……”贺云朝顿了一下,对上任令曦饱含深意的目光。 “不荒谬吗?他只是需要芳菲来筛选目标,促进发情,就算需要芳菲给性侵施虐带来更强烈的快感,但alpha的感受和他有什么关系?除非——”任令曦微微垂眸。 “他就是alpha。” “是任令曦小姐吗?” 连着几天,任令曦一边排查今年和moe高层接触的可疑人士,一边还要创造条件申请moe的特别搜查令,忙得不可开交,这天临下班,任令曦专注在屏幕前分析讯息的思路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她忘了这是今天第几次,在这个声音之前,她已经收到了很多份礼物,尤其是鲜花,因为鲜花需要直接送到收礼人手中,所以她不转头也知道,能直接进入调查科当面送的东西,必然又是花。 她桌上摆了叁束花和几份礼物。 礼物来自师父和同事们,至于花,一束是一个追了自己一年多的爱慕者送的,一束是以前办案时帮助过的女孩送的,最后一束来自厉恺——一大捧玫瑰被她搁到脚边角落里,不想影响调查科的办公氛围。 确切来说,在这个声音出现之前,调查科的办公室里就已经一片哗然声,紧接着,一大捧丝雾星绒组成的巨大花束被塞进了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她怀中。 “嗯?” 丝雾星绒,邻国苏瑞的特有花卉,以深紫色为主的蔷薇科花朵。花瓣上有银沙纹理如星云旋涡,层层迭迭,表面会随着光线变换颜色深浅,叶片更似白绒托衬,观赏价值极高。一年开一次花,花期不跟季节走,跟植物的成熟周期走,而且极难人工培育,因而每一朵都价格不菲。往常一朵就已经是要被精致玻璃水晶包装的程度,今天这一捧数十支丝雾星绒,连着包装简直是难得一见的艺术品,这种丝雾星绒的花束有价无市,在苏瑞还好说,在联邦要找应期盛放的数十支丝雾星绒,捧着钱也找不到卖家,也难怪刚才四下里尽是起哄声。 老实说,这么奢靡的礼物有些浮夸,但物以稀为贵,就算再坚韧的钢铁之心多少也会因为这样难得的礼物动容,任令曦手捧一大束丝雾星绒,从花束后露出半张哑然的脸。 “哇哇哇哇,是谁这么大手笔?”送花专员一走,小敏和钱乐都凑上来问道。再过几分钟就下班,手上没活儿的同事也叁叁两两凑过来起哄。 任令曦打开卡片,上面写着—— “隔着冷静的距离。” 其他什么都没有,连落款都没有。 什么意思?任令曦莫名其妙地挑了挑眉。 “是谁是谁?”年轻的女孩对鲜花和浪漫的向往最甚,小伊正上前想八卦一下,卡片却被任令曦迅速阖上了,“小气哦,令曦姐。” 任令曦双指夹着礼物卡轻碰嘴唇,“不保留一点神秘感怎么让你心甘情愿叫我令曦姐?” 一群人更是哄笑成一团,你一言我一语逼问,势必要让令曦坦白从宽。招供当然是招供不出来的,卡片上也没写名字,不过倒是有一个人选在她脑海中呼之欲出。 她下意识眄了眼空空如也的邻座。 下班还是迟了点,任令曦的车开上回家的路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有电话打来,她看了眼中控屏上显示的名字,接通。 [我刚回调查科,你已经走了?] “嗯,刚走没多久。” [往常不是要加班到八点?] 任令曦轻哂,“饶了我吧,今天你也要我加班到八点?” [我不是这个意思……]那边无奈地舒了口气,[你也没饶了我啊,今天还安排我去接触moe的研究员,回来都这个点了。] 她望着路前方抿抿唇,“今天怎么了?今天不要工作?” [礼物怎么样?]对面忽然话锋一转。 “哦,你问哪一个?”任令曦边开车边调侃。 [你知道哪一个。] “我今天可没收到哪一份署名是‘贺云朝’的礼物。” 那边传来轻笑声,[我们真要这样吗?] “我可是告白被拒绝的那个人,不敢多有几分妄想。”任令曦说得卑微,眼中却是一片淡然自若,前方黄灯闪烁,车子在ai驾驶的操控下,贴着黄灯熄灭的临界点,开过了十字路口。 [小曦。] 不知为何,两个字却让她有点口干舌燥,因为今天开的是自己的车,有ai自动驾驶,她的精力全都集中在了电话另一头。 [生日快乐。] 像是朝水面投入一颗石子,心跳在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一点点提速,胸口闷胀。她没告诉过贺云朝今天是她生日,哪怕一早看到了办公室里的鲜花,贺云朝也没多大反应,原以为贺云朝根本不知情,可是丝雾星绒这样的礼物,绝对不可能是当天临时筹备的东西。 任令曦小声致谢,随后岔开话题道:“你那礼物卡……写的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写得不好吗?] “连‘生日快乐’都没写,不知道以为是送错了。” [本来想留着当面和你说。] “借口。” [我正在去你家的路上。] 任令曦一愣。 [令曦姐今晚没其他安排,能不能陪我吃顿饭?]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能不能”叁个字说得极为乖巧,配上一副微磁的声线,把吃软不吃硬的令曦拿捏得说不出拒绝的字眼。 即便如此,她还想着保持距离,“谁说我没其他安排了?” [你这几天天天加班忙得焦头烂额,哪有精力应付别人。] 任令曦撇唇,“你知道我没精力了你还问我?” [可我不是“别人”。] 他说得太自然,仿佛呼吸一样,轻飘飘接过了她的话,甚至还想接过她的人—— [所以,要不要在淮西坊停一停?我位置都订好了,当然你要回家换身衣服也行,我去接你。] 这个人。这个人。真的让她不知道怎么应对才好。 明明不会有结果,却还是抓紧每分每秒让她“为难”。 “算了,”任令曦偏头望向窗外的霓虹街景,“去淮西坊等我。” 既然今天是她生日,就别想那么多了,她知道自己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遵命,]电话那头的贺云朝声线轻扬,[我已经快到了,你还要多久?] “我看一下,前面有点堵车,得找个地方调头。”任令曦正准备让ai靠边不再往前行驶,计算去淮西坊的路线,可是连续说了几次的命令,车子的速度都没有缓下来,还在一味往前开。 奇怪。 任令曦索性切换手动操作模式,却发现系统被锁死,ai全盘接管驾驶,根本没有变化,而且前面明明拥堵,车辆的速度却一点也没有降下来,反而在她切换手动的命令下达之后,车速只增不减。 [令曦?]通话那端贺云朝听她久久没有回复,察觉出一丝异样。 “车辆ai驾驶系统失灵了。” [失灵?] “我切换不了手动,系统锁死,现在还在不断加速,前面堵车,如果以这种速度继续下去,一旦没有及时避障,死的可能不止是我一个。”她一手紧把着方向盘,一手在中控屏上飞快操作。 [别胡说——]贺云朝立刻道,[车辆ai系统都有自己的中央紧急控制中心,你按了求助键没有?] “按了,无效,甚至无法连接紧急控制中心的通讯,我现在只能连着你的通话,挂断的话就无法拨号了,系统根本不接受任何命令。”她阐述状况的口吻极为冷静,但是心跳这样的情形下,想控制也控制不了,一颗心吊在嗓子眼跳动过速,唯一能做的只有…… 她在方向盘下摸索到了紧急开关,再操作方向盘,车辆总算有了一些反应。 [你现在在哪里?车速多少?]贺云朝的声音听起来终于有了几分微澜,但她听得出来他在克制自己。 “洋山大道pra购物中心,现在时速是75公里,已经超出区域限速了,但是车速还在上升,”任令曦全神贯注地把着方向盘,“我刚用了车上的人工干预,在和ai抢方向盘。” 因为是方向盘自带的紧急方向干预,优先级在系统之前,系统没办法将她的方向控制阻绝在外,然而她也只能做到把控方向而已,车速和刹车控制依然被系统劫持,任令曦堪堪和几辆车擦身而过。 这时候她要庆幸,依照法律车辆ai驾驶系统没有瞬间加速的权限,所以只能缓慢加速,可是这样持续加速下去,她也没办法保证自己之后在高速下能避开所有障碍。 “这条路车太多了,建筑也都是人,我没有找到合适的碰撞点,贺云朝,我会从洋山大道一路上环城高架,然后在关海下去,如果运气好的话坚持到出城,麻烦你联系交通署尽量清空道路!” 其实不用她交代,贺云朝已经这么做了。 保持通话的过程中贺云朝联络了其他警力,他手中驾驶的车也换成了手动模式飞驰在路上。 [我抄近路过去追上你,你试一下电子手刹,esp应该可以对车轮进行液压制动,单次不行的话多次断点刹车看看——] 任令曦尝试扳起电子手刹,但是…… 毫无反应。 她又重复试了好几次,直到右侧变道车忽然加塞占了她大半的道路,悚然一惊的她才回手迅速打了一记方向盘—— 一阵刺耳的金属刮擦声传来。 紧接的是吵闹的喇叭声被不断加速的车子抛在身后。 [令曦——] 她的手心沁出了汗。 [刚才发生什么了?你没事吧?] “贺云朝……”她喃喃苦笑。 [?] “今天应该留下来和你一起吃饭的。” [今天还没过完,我说了会去接你。]电话那头的贺云朝以前所未有的冷静口吻说道—— [等等还要你来切蛋糕。] *** 病好得七七八八了,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之后会恢复更新,我尽量保持一周五更哈宝子们~ 97.疯子 一架直升机自停机坪起飞,机上频道传来讯息:“目标当前在环城高架a31c至d段,当前行驶时速110km,车辆仍在持续加速中,请尽快辅助清空d段后关海大道的前行车辆。” “收到。”直升机的尾灯光芒很快消失在暗夜中。 而危机真正的源点,还在高架上飞驰。 任令曦眉心紧锁直视前方的路段,因为还没有得到支援,失控的车辆只能在车流中左突右进,尽管她已经很理性地以最快的速度筛选出一条此时出城较为宽裕的道路,但下班时分,出城高架上怎么也不可能让一辆时速110km的车轻松驰骋。 她记不起自己按了几次喇叭,一路惊险擦碰过来,黑色的车身已是伤痕累累,这还是在她凭借自己优秀的车技成功避险的情况下。 [还可以行驶多久?]车内通话扬起贺云朝的声音。 任令曦回应得倒是很淡定,“我昨晚刚充的电,就算200的时速也可以跑上六七个小时以上。” [你还是保佑自己别跑到200时速比较好。] 她全神贯注紧盯前方转动方向盘,以不足十公分的差距在两辆车间惊险穿梭的同时,竟然笑了一下,“这可不是我不去想就可以不用担心的。” 车速还在加快,车内除了车载音响传来的通话声,只剩下她清晰而逐渐局促的呼吸声。 两人都知道靠跑光车内的电量让车子停下是没可能了,即便出了城,这样的时速会在两小时后进入旻州的地界,旻州作为工业城市,哪怕外沿都有大量重型卡车和小货车出没。 [如果放叁脚扎马钉至少要到关海路的平塘段才能实行,必须腾出十分钟来清空附近的车辆,安排拦截。] 贺云朝的车在车河中穿行,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边分神触摸中控屏幕上的地图察看,很快给出评估方案。 叁脚扎马钉扎破车胎,这是警察在拦截驾车逃跑的嫌疑人时常用的伎俩,办法老土却很实在有效,但是…… “以现在这样的加速度,等开到那里,我的时速应该已经是140以上,你确定扎破车胎的方案可行吗?唔——”任令曦刚撂下话尾,手上又打了一记利落的方向,即便如此,前车的后视镜依然“砰”的一声被撞飞到了天上,砸落在任令曦的车顶,又伴随各种碎屑在马路上打了无数个滚,被后车碾压过去,慌乱的后车一时不小心撞上了路中间的护栏,又是一声彻响。 这一端的贺云朝听着音响里传来的诡异声音,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令曦?” [我没事,不知道这种情况保险管不管。] 贺云朝失语,唇边泛起无奈的苦笑,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还有心思开玩笑。” 任令曦:[和你学的。] 不去想才能不紧张。 “扎车胎的方案太冒险了,你的车速很可能出事,我想想别的。”终于驶出拥堵路段,贺云朝一脚油门冲了出去,“你别担心,我离你不到五分钟了,很快就能和你汇合。” [和我汇合干什么?] 他愣了一下。 [我现在跟一个不定时炸弹似的,最好路上除了我什么车都没有,你就算和我汇合了又能怎么办?]任令曦的语气倒不是抱怨,就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一个问句。 正常人在这种危急时刻,多少都希望身边能多一个值得信赖的人陪伴,贺云朝是真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特别。 然后他听见电话那一头她说:[我不想你也陷入危险里。] 贺云朝忽而扬起唇:“就冲你这句话,这个局我搅定了。” [贺、贺云朝?你不要以为苦肉计对我有用——] 然而对于贺云朝打定主意要做的事,她再如何远程抗议也是徒劳,任令曦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驾驶上,毕竟这个车速渐渐已经让她没办法分心了。 可是开车在路上,安全就不是一个人可以说得算,尤其此刻前方道路的车辆还没有被疏散,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条路上违规超速的这辆车,是一个不受控的危险。 任令曦非常小心地计算好所有距离和变道时间,每一次变道都可以说是一次赌博,还是免不了有意外横生枝节。 一辆跑车不给她变道的机会,在她高速变道避让的同时也跟着故意加了速,开车的男人本来仗着自己的车贵,料定任令曦也不会强行改道,顶多减速等他过去,却没想到那辆车像个疯子般,强行冲出了两车间的缝隙,刺耳撞击声在前方惊响,“砰”声过后,任令曦的车轮在地面发出尖锐的打滑声,直冲前方一阵蛇形摇摆,吓得男人不得不猛踩下刹车躲避碰撞。 任令曦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儿,脑袋伴随撞击也狠狠砸在车窗上发出闷响,擦撞过后她死死把住方向盘控制转向,好不容易才把自己从撞车的生死线中挽救回来。 这一次她下意识叫出声了。 脑袋嗡嗡的,让她一度有些晕眩,感觉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下。 好在这个碰撞程度还不至于让安全气囊弹出,不然以现在的车速,这辆车只会在她手中完全失控。 贺云朝当然也听见了电话那头的碰撞声,在焦躁地连唤了几声任令曦的名字后,得到她回应的贺云朝才收敛下几分仓皇。 但是任令曦已经没办法游刃有余地和他像刚才那样交流了。 连这相隔的五分钟都漫长,贺云朝无法接受这样胡思乱想下去,他看了眼前方再度拥堵起来的路,猛得一打方向盘,跑车冲出了马路边缘,沿着路旁高低落差的数十级台阶快速下行,惊起两边人的尖叫声。 任令曦不知道这之后开了多久,但随着她的车开上关海大道,情况似乎好转了一些。 她注意到前方天上和她同步前行的直升机,看来是警方的支援有了效果,路上不时掠过一些路段,还能看到路旁停驻的警车。 即便如此,之后又该怎么办? 叁角扎马钉可能翻车,临时减速带现在对她来说没有用,远程连接修正ai需要时间,说到底最简单的一个方式,好像就是她直接找一个不会拖累别人的地方撞上去,然后一切交给安全气囊,主打一个听天由命。 早知道这样,一开始就算在闹市区也应该撞一下试试的,说不定都活下来了呢? 任令曦想自己一定是脑子刚才被砸坏了,才会想着撞其他人来求生。 “贺云朝,我如果死了,你一定要帮我查明真相,这肯定不是意外。”即使有人想把这件事塑造得看起来像是ai失控,但她很清楚,一定是有人有意为之。 精力高度集中下,她无波无澜地叮嘱。 通话那边没有应答。 “贺云朝?”她忽然有些紧张,该不会连这最后的通话都断了吧?她连遗书都还来不及留,还有话没跟他说。 [窗户能打开吗?] 通话那端,是贺云朝熟悉的音嗓。 她舒了口气,虽然不明白贺云朝问的理由,还是回答:“不能,全都锁死了,车门也是。” [我在你右后方,两米。] 任令曦蓦地一怔,却没敢转头,只是眼神飞速向后视镜瞟了一眼。 果然看到那辆久违的cyberstan2077幻变蓝的车身。 她心跳急遽加快起来,“你别开得离我太近,我怕撞到你。” 现在方向盘稍微多打几度,这辆车都会明显变向。 [警方的拦截在五公里外,但拦截的方法不一定能保证你的安全。] “没关系,没有选择的时候,只要不伤到其他人什么措施都可以。” [我不接受。] “什么?” [等一下我会开到你前面。] 任令曦莫名其妙,他这时候开到她前头是疯了吗? [你把目前的准确时速报给我,我需要系统做同步计算。] 任令曦犹豫了一下,不知道他所谓的同步计算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很快把时速报给了贺云朝。 贺云朝:[我会开到你前面,然后在保持同步的状态下手动减速,等你的车顶上我的车尾,减速到一定程度后我会倒车和你的车辆前进速度相抵,直到你可以从车里逃出去。] 听到他的方案,任令曦不敢想象这是有多疯狂的想法,光是听着她都浑身发麻。 理论上,可行,但那只是理论上,这种操作一旦出了岔子,她不是拉他做垫背吗?而且…… “我出不去,刚说了车门车窗都是锁死的,车里没有安全锤。” 她也没办法在这种高难度行驶下找角度大力锤窗。 [所以,你做好准备,我会开枪。] 他说什么?等下,他哪里来的枪? [qa736l型区域钢化玻璃,9mm口径手枪弹可以打穿且被射击后不会迸裂而会形成裂纹,我会射击两发,保证你能快速敲碎它——相信我,这点我很有经验。] 任令曦越发觉得贺云朝在处理危机这件事上,疯得很果断。 很奇怪,这么想的自己,却隐隐又觉得,如果是贺云朝的话,那便不是说说而已的大话。 “来吧。” 这一次她简明扼要的回应,连通话另一端的贺云朝都没做好准备。 [你刚才说……] “既然决定要做了就快点,不然这车继续加速下去,只会加大难度更危险,”任令曦咬牙,再狠狠吐出一口气,“来!我准备好了。”说着,她便紧紧贴在车座上,给贺云朝的射击留下足够空间。 贺云朝闻言按下车窗,迅速将之前放在扶手箱里的手枪摸出来,在跑车保持直行同时干练地将手枪上膛,随后单手操控方向盘,加速将车开到与任令曦并行的位置。 任令曦在这一刻侧目望了他一眼。 玻璃另一头的贺云朝目色空明,眼神中冷冽无光,一道黑黢黢的枪口对着她的方向。 这个距离看起来简单,实际上以当前二人过百的车速,他降下车窗要面对呼啸过耳的风,加上需要同时操控跑车,还必须小心不能射击到其他地方,比如挡风玻璃,比如……她——任令曦知道这需要面对多大的压力。 “没关系的,枪神,”她忽而收回目光,莞尔一笑,“开枪吧。” 下一秒,子弹划破疾风! *** 本来这段打算完全写完更新的,但是实在太迟了,怕再迟更没人看就先更了吧。 98.险境 伴随着子弹穿透玻璃的脆响碎裂脆响,任令曦攥住方向盘的手心沁出了汗。 即便有心理准备,她依然还是被近在咫尺的射击震撼到了。 砰,又是一枪。 耳中微微嗡鸣鼓噪,右手边的车窗留下了两个清晰透风的弹孔,因为玻璃款式的缘故,以弹孔为中心,周遭形成了裂纹状扩散,玻璃的裂痕已经影响到了右看的视线,但它依然固定在车窗上,没有飞散的碎片。 经历了这两枪的任令曦才知道有多惊险,当初她以为这么近距离开枪需要的只是心理承受力,但现在想起来,单手持枪的后坐力,操控驾驶的车速不同步,一点点射击角度的偏移,以及她在被射击时若是紧张没有把好方向,都可能夺走她的一条命,甚至加上他的。 好在两枪很完美地结束,任令曦终于放开了呼吸,轻喘。 [还是不够稳妥,需要再在对角补一枪。]电话那头的贺云朝语气却没有什么变化,从向她提出方案开始,贺云朝就一反常态收敛起了平时的个性,冷静到她有些陌生的地步。 任令曦哭笑不得,“我心脏承受不了第叁次了。”她说是这么说,嘴上还是再问了一次。“一定要吗?” [要。]贺云朝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再给解释。 任令曦再度审视了一遍前方的路况,确定面前笔直的大道上通畅无阻,随即紧握着方向盘往前俯去,等待一发可能致命的子弹从自己身后穿过,“好,开枪——” 话音刚落,贺云朝已经紧着话尾一枪出膛,他没有给任令曦担忧或者反悔的机会,高速行进间飞驰的子弹遽然穿透了车窗,烧过她几根微翘的卷发。 即便是对角,他也不能只瞄准边缘,这样就无法和之前两发弹孔形成的裂痕呼应扩散,任令曦当然也不会知道,脑后的这一记射击是多么精妙。 这样叁发射击下来,这块特殊材质的车玻璃已经足以让她人工破窗,任令曦顺势扫了眼车辆另一侧的弹孔,心有余悸。 [时间不够了,就算没有警方的强制措施,之后也是连弯,到时候要强制减速更难。]贺云朝提醒道:[你准备好,我现在就加速。] 时速已经突破140km,从弹孔内传来呼啸风声,连贺云朝的声音她都快听不大清。这个速度下,任令曦的车型宛若一叶扁舟,随时一点偏移都会在高速行驶的风中摇曳一般。贺云朝的方案确实可行,但不确定的因素也有,任令曦很难完全放下顾虑。 因为贺云朝提到了连弯,她脑海里迅速将附近的路况回想起来,心生一计。 “我可以将车开进千齐江。”没等贺云朝发表意见,她飞快地阐述了她的计划,“只要从吉辖那一段找个口子开下坡,把车开入千齐江我就可以砸破车窗逃出来。” [吉辖?]贺云朝声音一顿,[不行,那坡太陡了,山坡上一旦有障碍,你这时速很容易翻车。] “那也只是我一个人……” [令曦,没那么复杂的。] 话末,贺云朝的车已经蓦然加速,一口气冲到前方。 任令曦似乎也不再挣扎,她屏息凝气,看着斜前方加速驶过掠影,亦蓝亦紫的光泽在跑车的流线型车身上变幻,支起的尾翼就如为她张开的翅膀,然后她便眼睁睁地看着这辆车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不,应该说,是自己距离它越来越近。 一旦强制人工方向干预启动了,就不可能再切换回ai方向修正,而且今天这辆车的ai任令曦也没法再相信,她死死把住方向盘,迎接即将到来的冲击。 贺云朝的跑车比她的车轻一些也矮一些,这也就意味着,想要对抵强制减速,他需要更强的倒车动力,但是以现在的车速,任令曦很难保证在到达连弯前他们是否能停得下来。 前车的驾驶座里,贺云朝的目光在前方路况,中控屏的车辆时速,和后视镜中任令曦的车距叁者之间来回切换,脚下小心控制油门调整速度,刹车更是随时待命,彼时彼刻的他,早已比以往任何一次任务还要全神贯注。 他是cbsi的顶级特工,但并不意味着,他从未失败过。 曾经的那一次失败,就让他付出了无法承受的代价。 在贺云朝镇定心绪,准备两车可能的碰撞前,车载音响那一端突然传来任令曦的声音。 [贺云朝,这一次,换你相信我吧。] 尚未来得及他反应,后方的车辆已经变道,在他减速的同时超过了他。 贺云朝转头看向右边驾驶座里的任令曦。她的侧脸平静而沉稳,短促地望了他一眼,通话中笑了笑轻声道:[千齐江边见。]说着,那辆车便继续飞速地往斜右方驶离。 此刻大道的右方就是千齐江,但是并没有下坡的道路,几乎垂直路沿两叁层楼的高度之下就是粼粼的江水。任令曦驾驶的车偏转车头,在高速行驶下瞬间冲出了路沿——那一刻,飞车凌空而越,如一把利刃斜插破空,义无反顾冲进了江中夜色。 所有的变化加起来不过十几秒。 贺云朝根本没想过她会作出如此果断的决定,最终连从陡坡入江的方案都舍弃,就这么选了最直接的方式,径自飞入千齐江。 ——搞什么?明明她才是疯子! 贺云朝想也不想用最快的速度刹停,急遽减速的跑车,在马路上几乎转了一个漂移弯,关海大道上传来尖锐的轮胎擦地声,等到车辆终于停住,下车的贺云朝更是不假思索地自高处跃下,一头扎进江水里。 江中间,任令曦的车露出一角,他在漆黑的江水中快速向着江心而去,耳边只有寂寥的水声伴奏。 贺云朝游泳的速度很快,作为特工,水性是基本,而今天他的速度尤最。 他没有听到任何呼救,哪怕现在的他距离那辆车也不过几米远。 “令曦——任令曦——” 车辆淹没得越来越快,贺云朝已经游到了车边,但是今晚没有月亮,江心也不见多少光,车前头在这短短的一分多钟内已然栽入水面之下,他潜入水中也看不出车里到底有没有人。只有顺着车身摸索到车窗,手心在水中摸到了碎玻璃刮蹭出了血口子,他也丝毫没有在意。 玻璃已经碎开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应该不在车里?还想继续探索,然而车头开始直直往江水里深陷,贺云朝在极限中不得不浮上水面,再度喊她的名字。 心跳如雷在胸腔轰响,贺云朝一手狼狈抹去脸上遮蔽视线的水珠,不敢想别的可能,呐喊的嗓音几乎嘶哑。 “小曦——” “唔、云朝……” 他终于听见了一声回应,贺云朝转过头,任令曦在更远处的江水里拨动水面,微微浮沉。 他眼中顿时有光灿如星辰,离弦之箭般飞快朝她游去。 直到把她狠狠抱进怀里,贺云朝才觉得这颗悬着的心降了下来。 “你是要把我气死——” 贺云朝一低头埋进她的肩颈,“任令曦你真的会把我气死!” 那个冷静到仿若冷血的贺云朝在顷刻间土崩瓦解,他几乎要把任令曦揉进自己身体里去,一边喃喃地问她你有没有事有没有事,一边在她身上上下其手地确认她安然无恙,没有少胳膊少腿。 明明是她先遭的殃,结果现在她还得反过来安慰他。 任令曦抱住他宽厚的肩胛,低声宽慰:“我没事的……” 似乎觉得这样说还不淡定,她又颤着声笑说:“都让你在江边等我了。” “……没事你还发抖?”贺云朝声线喑哑,一手捧住她后脑,不停用薄唇轻触她的脸颊,似乎只有这样的亲昵才能让他放松。 任令曦抖着身子无奈抱怨:“那是、是因为冷啊!傻子。” 就算是夏日,夜晚的江水还是太凉了,任令曦本来就是畏寒体质,身子不自觉颤抖,她也控制不住。 贺云朝这才想起来,抱着她快速往江边游去。 任令曦坐在救护车后座接受检查,身上包着一条薄毯,湿漉漉的头发分成多缕垂在肩畔,她一面回答医生的问题,一面眺向远处正在和警方说明情况的贺云朝,眼神里隐有深意,不知想了些什么,等检查完确认基本无碍之后,她低头将自己深深埋进了毯子里。 “保险一些还是要去医院做全方位检查。”身前忽而传来男人熟悉的声线。 任令曦缓缓抬起头。 路灯的光芒在他身后,他逆着光,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她的视野里仿佛只剩下了这一个人。 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只觉得这个人高高瘦瘦的,不靠谱。 “我真没事,连人带车掉水里总比撞车好。” “我不会让你撞车。”贺云朝有点不满。 “我知道,但我觉得这个选择会更容易,车玻璃已经破了,有水缓冲,我自己也会游泳。”任令曦拉住他垂落在身侧的手,“谢谢,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受伤。” ——我也不想让你受伤而已。 “可是你受伤了。”贺云朝缓缓在她面前半蹲下来,查看她身上隐留的血渍,已经半干。 “嗯?”任令曦抬手摸了摸,擦掉他指腹示意的颈部位置,血渍之下,肌肤光洁如新,“没有伤口,我也不觉得哪里疼。” “那样才危险。”贺云朝想也不想掀开她包裹的毯子想察看她的伤势,虽然医生应该包扎过了,可他还是想亲眼确认,“你看,衣服上也有血。” 说血其实很牵强,因为只是被水洇开的非常淡的红色,落在她的白衬衫上。 就在他要解她领子进一步察看的时候,任令曦捉住了他的另一只手。 她将它反过来。 那里还在流血,血口子挺大,被水泡胀的伤口边缘还微微泛着白。 “那是你的血。”她说。 忽然鼻头有点酸。 即使这种小伤,对他们这些出生入死的职业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啊?”他直起身,一脸莫名地抬起手打量了一眼。 任令曦静静看着他没说话。 贺云朝淡淡一扯唇,“没注意。”旋即漫不经心地把手收了回去,又道,“你还是要检查下身上有没有伤口,我之前开枪有没有擦到……”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质疑自己的射击技术。”她歪头,莞尔。 贺云朝眉睫微敛,抿紧了唇。 “我也会犯错。” “可是你今天没有犯错啊,”任令曦仰头道,“你听到我有危险就赶来了,你救了我。” “是你自己救了自己,我什么都没做。” “没有你,我都没办法打破车玻璃。”任令曦重新拉住他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捧在掌心里。 血水又隐隐约约渗出来,顺着贺云朝的掌纹,流入她的手心。 好像把两个人的命运都连在一起。 她掩饰不了自己此时此刻对这个人的感情,应该说,它本来就没消弭过,现在愈发炽热。 他确实有太多的秘密,可是对她是认真的,能以性命交付的认真。 任令曦低下头,将额轻轻枕在他手背上。 “只是可惜,你送我的花没了。” “……以后每天都给你送。” “我要你自己送花给我。”她难得任性一次提出要求。 贺云朝的胸口微微起伏,难抑。 好半晌,才缓慢而沉定地点了点头:“好。” 旋即捧起她的下颌,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希冀已久的吻。 “生日快乐,曦曦。” 99.负责 从询问室出来,任令曦望见贺云朝在走廊尽头打电话,她走过去,贺云朝不经意眄过来注意到她,又匆匆叮嘱了几句挂掉了通讯。 他插着兜迎上来,“怎么样?” 任令曦:“就问了一些基本问题,你知道的,就那些,其余的我也被蒙在鼓里,能说什么?我要是知道谁入侵了我驾驶系统的ai,我都想自己解决。” 贺云朝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解决?你怎么解决,又不是abo相关的案子,你还想越俎代庖不成?别告诉我你的解决方式是自己杀到人家面前去pk。” 任令曦没应他,左手捋过还带着几分潮意的肩发,面色不善,显然心里还有怨念。 “你刚才打电话给谁?”她换了个话题。 “朋友。” “朋友?这时候?”她完全想象不到什么样的朋友会让贺云朝有这时候打给他的需要。 “一个懂点代码的朋友,让他帮忙查一查你的ai驾驶系统出了什么问题。” “可是车子还没打捞上来。” “ai驾驶用的是那个品牌ai系统的服务器,就算没有你车辆的本地数据,服务器上也有可能留下蛛丝马迹。” “可是……”任令曦迟疑,“这个是需要fanai的系统权限的吧,你朋友是fanai的人?”fanai就是任令曦车辆ai驾驶系统的品牌方,作为一个公职人员她当然清楚,任何调查都不可能像闯空门一样自由出入,走系统流程总要一些权力和时间。 贺云朝耸耸肩,语气稀松平常:“你可以当做他是。” 任令曦的眉梢轻轻挑起。 “非法入侵服务器?” “重要吗?”贺云朝从兜里掏出钥匙随手一抛,接住,“我送你回家。” “你是真把自己当犯罪分子了,说起这种事情也脸不变色心不跳的。”任令曦跟着他往停车场走去。 贺云朝低头自嘲笑道:“我原本的职业,为了达成目的,很多事情都不合法——所以我不是遭报应了么?” 任令曦不知该说什么,她不想提起那件事,那会提醒她贺云朝随时可能离开。 “这段时间住我家吧。”准备上车前,隔着略微低矮的跑车车身,贺云朝忽然说道。 任令曦停顿了片刻,撇开头,“我们现在又不是什么可以同居的关系。” “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也是为了伯父伯母的安全。” 她扶住车门的手微僵。 “你也认为这不是意外,如果不是意外,有一就有二。” 她沉下脑袋,心里明白贺云朝说的没错。 “不管是威胁还是制造意外想加害你,只能说对方至少还有所顾虑没有下死手,不然你上车的那一刻,迎来的可能就是一场爆炸。”贺云朝一只手搭着跑车车顶,对她继续说,“可是之后就不同了,你没受伤,也不会因此停止追查——你不会停止追查对吧?” 任令曦抿唇:“废话。” “所以当对方察觉到你不受调教变本加厉,下一次就会置你于死地,甚至有可能牵连你身边的人。” 任令曦缄默不语。 “……你也是我身边的人。” 路灯投下的光亮拢在隔着跑车对话的两个人影身上,更远处,是阑珊夜色,那些或明或暗的光与霓虹,仿佛会呼吸一般闪烁。 贺云朝轻轻扬唇。 “你可以保护我。” 这只是前半句,还有后半句—— “我也可以保护你,我们和其他组合不一样。” 任令曦听笑了。 组合?头一次听人把搭档说得像是出道偶像。 任令曦并没有答应他,还是选择了让他送自己回家。 贺云朝也不勉强,今晚发生这种事,想回家是人之常情,任令曦还没把这场遭遇告知父母,因为怕他们担心。 可跑车没有径直开回任令曦的住所,而是某段路边停下。 “等我一会儿。”贺云朝把她丢在副驾,撂下一句话匆匆下了车。 她有点莫名,盯着贺云朝闪进沿街店铺的背影。 不多时,贺云朝就提着一个盒子回来了。 他上车把盒子搁进她手里。 “要拿着麻烦就放到脚边上。” 是个蛋糕。 引擎启动,贺云朝解答她的疑惑,“本来想帮你过生日,蛋糕已经提前放在店里,可是这一闹腾,店已经要打烊了,只能让她们帮我留着我来取。” 任令曦不禁笑道:“你怎么那么有自信我就一定会跟你来过生日。” “没自信啊。”贺云朝直视着前方开车。 “……” “很没自信,我也想过如果你不来,我就拿了蛋糕送到你家门口放下就走,总不能浪费。”贺云朝声线懒懒,那股子慵懒劲儿里透出来的漫不经心,有一点刻意——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贺云朝了。 “我也不是想要你给我什么,只是想,这是我们认识之后你过的第一个生日,也许也是我能陪你过的最后一个生日,所以总得有点表示。” “你又苦肉计。”任令曦咬牙。 “不是……”他有点无辜,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任令曦打断—— “今天我生日,不许说这个。” 往常犀利不近人情的任令曦,此刻略带潮湿的发缕勾在颊畔,一张明艳的脸上隐隐浮现出晦涩的忿愠,却又像孩子耍赖似地命令他,有点……可爱。 不,不是一点,是很多。 贺云朝忍俊不禁,“好,不说,今天你最大。” “今天?”她挑眉。 贺云朝连咳了几声更正道:“每天。” 任令曦这才放过他转过头去随意眺看窗外掠过的街景。 玻璃上,一抹不自觉的笑意淡然抿起。 还差一刻到十一点,贺云朝的车停在了别墅门前。 引擎熄火,车内陷入一片寂静,只能听见车窗外微弱的蝉鸣。 “到了。”他说。 “嗯。” 谁都知道已经到达目的地,这样毫无营养的对话过后,两人又沉默无声。 贺云朝忽然伸手过来。 任令曦被吓了一跳,先是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很快就收拾好心情,佯装平和,任他碰触也没有再变脸色。 贺云朝的指节在她下颌线轻蹭,眼神落定,开口时藏着一丝惴惴不安。 “真的没受伤?” 她偏过侧脸,看他,“有一点擦伤,医生给我处理过了。” 其实是头皮上缝了几针的伤口,得益于联邦如今的医疗技术,缝针处理得天衣无缝,连包扎的步骤都被快速医疗品替代,她不想让爸妈看出来,顺带也就瞒着贺云朝了。 “我闻到医用成膜剂的味道。” 这家伙属狗的吗,这个成膜剂的味道明明那么淡,而且他还闻得出是什么? “都说了有擦伤。” 贺云朝的人生有大半时间都在跟这些医疗用品打交道,他知道什么情况下才需要成膜剂——但他没有拆穿她的谎言,能用成膜剂处理,也说明不是什么大伤。 “回去洗澡要记得避开伤口,成膜剂没那么保险。”贺云朝说完,按下了打开车门的按键,飞翼门缓缓抬升。两个人不言不语,一动也不动听着蝉鸣和机械声交织,直到贺云朝先解开了安全带。 “我送你进去。” 一男一女两个人自别墅前院的小径往里走,这个时间点,前院定时的花园灯只留下昏昧的沿途几盏,任毅和甘敏慧应该已经回来了,只不是不知道睡没睡。 贺云朝手里提着蛋糕盒和一个礼物袋,两个人肩并肩靠得极近,却又维持着几分疏离。 一步一个脚印般,谁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的步履已经拖沓得很慢。 “回去之后别直接丢冰箱里,至少吃一块。” 任令曦低头扫过蛋糕盒,这个牌子她也知道,生日蛋糕每日只限量一个,品牌蛋糕师亲手制作,有时候提前两个月才能排上号。贺云朝没有和她借机表示什么,就这么叁言两语把这个蛋糕的价值给打发了,和丝雾星绒的待遇差不多。 “……嗯。” 别墅一楼南侧的灯恰逢此时亮了,两个人皆是一顿。 也不知哪里来的做贼心虚,任令曦往贺云朝这边的阴影里侧了侧。 “我爸好像还没睡。” 她靠过来,贺云朝一开始却会错了意,以为她主动亲近,顺势揽住了她的背。 “乘虚而入……”她恼。 “是将错就错。”他声线喑哑。 任令曦正要抬头念他,脚步后撤的下一秒,被贺云朝一把捞回来,蓦地抱回怀里。 堵上了她的唇。 她一开始睁着眼唔唔两声,抵不过他强势攻占,呜咽最终都被贺云朝吞回口中。 别墅前小径上,贺云朝将她圈在身前霸道地吻,她明明有足够的气力反抗,可一身力量在这热吻下尽数融化消弭,到最后双手抵在他胸前,被他低头吻得喘不过气,几乎站不住脚。 贺云朝一只手揽着她,舌尖在她口中肆虐辗转,一个吻到了末了,还要偎着她的唇喘息。 “抱歉……” 他在喘息声中致歉,“人的忍耐力有限。” 任令曦与他唇抵着唇,闷哼:“你……不要拉全人类给你背锅。” 他每说一个字都呼出一息热,笑声更甚。 “只要拉着你就可以了。” 贺云朝退开来,目光凝着她的,忍不住又低头啄吻。 从唇角,到眉梢,连睫毛也没放过,好不容易才克制下来,快步拉着她走到了别墅的屋门口。 他把蛋糕盒和礼物袋一股脑塞进任令曦手里。 “早点回去。” 任令曦看他一眼,依言打开门,一步踏进门内。 进去之后她再度回头望他,却什么都没说。 “生日快乐。”贺云朝伫立在门口,和她摆摆手告别,“晚安。” 夏夜静谧,花园中拂来一阵风,摇动树叶沙沙作响。 “你……” 他正要转身离去之际,身后的她终于迟缓启唇,出了声。 “就让我一个人过生日?” 贺云朝对上任令曦的视线。 “我没切蛋糕,也没许愿,谁来帮我唱生日歌?” 轻盈的手自门后伸出来,握住他的手腕,一点,一点,将他拉入门里。 直到大门合上,两人都藏到了门后未开灯的阴影中,任令曦才在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声中抬起头,朝他伸出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起的头,你也得负责。” 100.礼物 ρǒ18čb.čǒм “负责什么?”贺云朝被她压在门后,故作不知地问,话末懒洋洋勾起了唇。 玩这一套是吧?任令曦扬眉道:“给我庆祝生日啊,点蜡烛唱生日歌,不然多浪费蛋糕?” “你这样都偷偷摸摸的,”贺云朝抬眼示意她身后没开灯的宅子,“还能庆祝生日?” “可以去我房间,别吵到我爸妈就行。” 长辈有没有被吵到不清楚,不过从后院一路赶来的一抹黑影扑到了贺云朝身上,想要加入二人的亲昵氛围。 “叭布,嘘,嘘——”任令曦赶忙按住已经抱上贺云朝腰际的叭布前爪。楍文鱂洅pô18ⅿx.©ôⅿ襡傢哽薪しián載 綪ㄐㄡ藏䒽阯 “嘘”了半天是毛用没有,叭布看到贺云朝尾巴都快摇成了螺旋桨。 贺云朝一边摸它的脑袋一边感慨:“你对我要是有它一半热情就好了。” 任令曦瞪了他一眼,转身就往楼上走,身后一人一狗也随之跟上。 刚走到一半,楼下忽然传来任毅浑厚的声嗓:“怎么这么迟回来?” 任令曦想也不想就一把拽住贺云朝往下压,可怜贺云朝一米九二的个儿,蹲下来还得弯着腰,各种意义上抬不起头来。 “我……加班。”任令曦偷瞥脚边缩在扶栏后的贺云朝,嘴上编起谎。 “知道你加班,是问你为什么生日还加班,你妈亲自给你做了一大桌子菜等你,打了你多少通电话没人接,把她都快急哭了,结果你倒好,八点半才一通电话过来说加班。”任毅捧着水杯念叨,“曦曦,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多体谅体谅别人。” “嗯。” “这么迟回来吃了吗?菜还在冰箱里,我给你热一热?” 眼见任毅就要开灯往这个方向走来,任令曦连忙摇头,“不用了爸,我还得先洗个澡,”然后又匆匆转移话题:“妈睡了?” “睡了,被你气的。” 任令曦赶忙赔上笑脸,“对不起嘛,你们早点睡,等我这阵子忙完了我请你们吃一顿大餐。” “你哪有忙完的时候?”任毅笑笑反问她,随即折返回夫妇俩的卧室,“那你要饿了也可以叫阿姨给你热一下填填肚子,我明早还要开庭。你早点睡啊,加班都加了,别熬夜。” “好——”她应得很积极,和平日里那个强势的调查官判若两人。 “你父母很疼你。” 待任毅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任令曦听到脚边传来男人的低哂。 她垂首,贺云朝不知何时已经干脆在台阶上坐下来,手心一遍遍抚摸叭布的狗头。 任令曦叹口气:“说我不是小孩子了,还是把我当小孩子。” “不好吗?”贺云朝平静仰头,唇线薄抿着一丝笑意,“小孩子才有特权,可以任性,可以自我,可以得到大多数人的爱,还不用考虑很多东西。” 任令曦怔怔看着他,他说话时在笑,她却觉得笑里全是遗憾。 贺云朝的父亲过世了,母亲又对他不冷不热还要亲手送他去流放,任令曦无法想象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样的光景,她也不知道贺云朝过去的二十六年是怎样的经历。 说出这些话的他好像是在祈求什么,然而他明明什么都没说。 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感同身受,但被爱包围长大的人,就会想要爱人。 任令曦的手心轻抚他头顶的发。 “羡慕小孩子吗?只要有人爱你,你就可以是个小孩子。” 贺云朝任她抚摸发梢,双臂搭在膝头,动也不动,和眼前的叭布如出一辙。 “所以你现在没必要羡慕别人。” 他的胸腔忽然随着这句话落下,一声空落落的回响。 那声音如钟罄,含蓄,悠远,绵绵不绝。 他握住了任令曦抚摸的手。 “你在告白么?” 他目光瞬也不瞬盯着她。 任令曦居高临下,却被他咄咄逼人的眼神逼得躲闪,脚尖踢了踢他,悄声咕哝:“起来。” 贺云朝的额在她手背轻轻一靠,短暂停顿后,终于拿着东西站起了身。 落水后实在太狼狈,回到房间,任令曦决定先洗个澡。 贺云朝跟在她背后,被她回身堵在了浴室门口,“你干嘛跟着?” “我也掉水里了。”贺云朝一脸无辜,“一起洗比较快。” “到隔壁去洗,那边还放着你上次留下来的衣服。” “……” “今天是不是我生日?” 这话一出来,贺云朝只能认栽,有模有样地躬身后退,顺手帮她把门带上:“遵命,大小姐。” 任令曦在浴室里待了半个多小时,她思考了许久,连吹头发的时候都在发呆,想今晚的ai失控,想事件的幕后真凶,想贺云朝在那一刻愿意堵上性命来和她并肩…… 她一直自以为清醒果断,可是认识贺云朝之后,她开始怀疑自己。 今晚也是,因为克制不住感情就将他留了下来,之后又该怎么相处?他明明已经说过,马上就要离开了。 任令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良久,一声叹息。 其实内心清楚明白,只要两人还是搭档一天,她就没办法对这个人视而不见。 ……还是顺其自然吧,她也不想等到贺云朝离开的时候再去后悔。 任令曦走出浴室,外面的灯关了,只有月亮的辉光透过偌大的露台窗落在地上。 贺云朝早已洗好了澡,彼时正坐在椅子上,低头爱抚叭布,静静地出神。 那一刻任令曦觉得这个人身上有很多的矛盾,有时她觉得他对什么都不上心,云淡风轻的松弛懒慢,有时她又觉得他认真可靠,给人莫名安全感,还有些时候,她觉得他像个脆弱的孩子,偶尔会把自己藏起来,想被爱,又怕被爱。 他确实从来没有求她爱他,好像从一开始就做好了会失去的准备。 贺云朝终于意识到她的存在,蓦地抬头。 “你洗好久。” “嗯,要吹头发。怎么不开灯?” 贺云朝站起身来,回头点燃了蛋糕上的蜡烛。 “再拖下去,生日都要过了。” 任令曦关注点却不在那上面,“你不抽烟哪来的火?”她从他手里很自然的掏来了打火机,随意察看——不是常见的款式,感觉更像是多功能的东西,但做工很精致。 “以前总得随身带,需要火的时候很多。” 一个简单的习惯他解释得很平淡,任令曦却不自觉联想到他的身份。 cbsi的特工不是人,这是联邦人的共识。以前的传言更夸张,说每个cbsi特工真正毕业前都要死九次,剩下的那一条命才是你见到的那个幽灵,又或者,那以后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因为他们的工作让他们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在人类社群里生活。 “这是不是你第一次帮人点生日蜡烛?” 任令曦想缓和气氛,低头看着蜡烛上的火苗问。 贺云朝耸耸肩:“这是我第一次点生日蜡烛。” 她有些错愕,忙不迭轻咳:“抱歉,我不知道你没过过生日。” “也不是没过过,过得比较少,因为并不是每年生日的时候都能待在安全的地方。”贺云朝知道她误会了,解释道:“以前基本都是我爸替我点,他说寿星什么都不要动,只要等许愿和切蛋糕就好,后来他去世之后,我就没过过生日了。” 任令曦的表情更微妙,总觉得自己似乎提起了一个根本就不应该提的伤感话题。 贺云朝反而伸手安抚,“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随即低声笑,“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考虑下蜡烛的感受,再不开始,它就要白白烧光了。” 她赶忙点点头,闭上眼,祈愿。 原本她只是想随便应付一下,直接许个愿望就吹蜡烛,然而眼前刚暗下来,耳边就传来温柔的生日歌哼唱。 她从没有听过贺云朝唱歌,也从来都想不到,他的声音竟可以这么温柔。 不是,他有时哄她的声音也很温柔,然而这一刻不一样,纯粹的温柔音色,干净得像午夜的木吉他,弦音缱绻、慵懒。 不知道是不是闭上眼让听觉更敏感,她头一次感受到这个声音如此令人着迷。 他还……挺适合清唱的。 一颗跳动不已的心渐渐乱了阵脚,她不得不集中心神让自己好好许愿。 她是个无神论者,也从来不觉得许愿有什么意义,一切不过是保持传统的仪式感罢了。 但如果愿望真的能实现的话,现在她最想的是—— 贺云朝,能自由自在地活下去。 是的,她很谨慎,她知道愿望要有分寸,她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事业她会自己争取,爱情也一样,然而有一些她无法改变的未来,只能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明上。 如果,神能听到的话。 请给眼前的这个人希望,哪怕只是一个普通人能获得的,幸福、自由的人生。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点燃生日蜡烛。 这是她人生第一次向神明请愿。 耳边的生日歌落到尾声,任令曦睁开眼,吹灭蜡烛。 房间重新落入月光的怀抱。 贺云朝的眼在夜色里透着月亮的珍辉,大概一首歌的时间,他的视线都没从她脸上移开过。 任令曦被他看得有丝局促。 “你唱歌还挺……” 他吻过来,在她唇上,很轻很轻地一点。 happybirthday. 这是他今天第叁次说了,但每一次听都会让人心动。 任令曦在他退开之后抿了抿唇。 “切蛋糕。”贺云朝拿起透明的蛋糕刀递给她,自己一一摘取蛋糕上的蜡烛。 她小心地切了一刀,贺云朝很快接过刀具,帮她把剩余的蛋糕切完,装好盘递给她,还分了一小点给脚边眼巴巴祈求的叭布。 难怪叭布喜欢他。 难怪自己喜欢他。 任令曦若有所思地咬着吃完蛋糕的小叉,心想。 余光不经意瞥到桌上的礼物袋。 “那是给我的?” “不然呢?” “是什么?”她来了兴致,伸手拿过来,去拆礼物盒的包装。 鉴于今晚从他那儿收到的东西都价格不菲,她丝毫不怀疑这个礼物的价值,可等她打开盒子,还是因为里头的东西怔住了。 一个……颈圈? 当然,现在颈圈并不是什么暧昧的或者侮辱性的礼物,在联邦,颈圈和手表的地位差不多,也和大多饰品一样受欢迎,可任令曦从来不戴,应该说,她本来也不怎么戴饰品,作为一个调查官,外在的装扮并不重要。 只是这个颈圈好像有点不一样。 任令曦把它从精致的软垫内嵌里拿出来,手中的颈圈不过两指宽,单薄,几乎透明,还带着一点夜色的蓝。一拿到手上,它就好像呼吸灯那样亮起来,稍稍变化角度,颈圈上的透明光泽也会随之变幻,甚至不时闪过几条极具科技感的电路纹,非常漂亮。 “平时可以设定生物贴合模式,不会有光线反馈,别担心。”贺云朝懒散斜倚桌沿,解释道,“戴上去也不会有什么感觉,它防火防水,你可以设定不同的纹路,金属、皮革或者布料都可以仿真,也能直接呈现原始形态。” “这是……” “特制装备,限量,我用cbsi的权限换的。” “装备是指?” “信息素抑制,它会自动侦测你的生理状况,及时注入纳米干扰素抑制发情,而且腺体是omega的弱点,戴上它,你不容易被标记。” 任令曦有些不可置信,她好歹也算是联邦第一大法官的女儿,却从没听说过这种东西。 “cbsi这些年和科技所联手研制了许多特殊装备,这是其中之一,但目前也只有两个,因为制造需要的原料很稀有。” “只有两个的东西,你送给我?” 贺云朝轻描淡写,“另一个也在我手上。” 任令曦疑惑,“你一个beta,要拿它做什么?只是装饰也太奢侈了。” 贺云朝被噎了一记,短暂沉默之后说:“所以送给你比较有意义。” 贺云朝没有明说,这个颈圈,当初就是cbsi和研发所特别为他订制的设计,也是他用命换来的奖励之一——在他还是alpha的时候。至于现在?现在看起来,他确实是不需要了。 任令曦手中这一个还没被用过。 “这东西,我怎么可以收……”任令曦来回把玩审视着手中的颈圈低喃。 “是属于我的东西,我送给你,就是你的。”贺云朝抬手向她伸来,“要不要我给你戴上试试?” 他都这么提了,她自然却之不恭,贺云朝接过颈圈绕到她身后,旋即她便感受到一个冰凉却柔腻的触感将颈部包容,贺云朝的手搭在她敏感的后颈,轻轻为她调试颈圈。 有一种流体在颈部融化的温热袭来,又好似某种按摩器在脖颈上舒缓揉压。 “第一次戴上要做dna认证调整,之后就有生物记忆了,慢慢你会习惯。” 其实她已经习惯了,因为这颈圈戴起来丝毫没有压迫感,包裹腺体的同时还给她这个omega很大的安全感,人都不喜欢暴露自己的弱点,作为脆弱的omega尤甚。 很意外,她居然会喜欢这个颈圈。 任令曦侧转过头,“你刚才说,你还有另一个?” “嗯。” “那你什么时候戴?” 他一怔,试探问:“你想我什么时候戴?” “下次见面的时候。” 他笑,“下次是上班,你不怕调查科里他们……”说到这里,他却发现任令曦脸上的表情未变,才意识到她并不是在开玩笑。 这意味着什么,她会不明白吗? “再怎么说我是‘beta’,一个beta突然戴这个,多少还是会觉得尴尬,有另外一个beta陪我戴就好多了。”任令曦撑着椅子,说着欲盖弥彰的话。 这也骗不了谁,她会不明白吗? 贺云朝忽然深吁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你让我缓一缓。” 他抬起一只手盖住脸。 “我就是很想知道,”她还来劲了,用指尖轻轻在他颈部滑过,激起他皮肤上一阵鸡皮疙瘩,“你戴颈圈是什么样……” 他一把握住她作乱的手指,睁眼,低头。 “想看吗?” “嗯?” “还没过十二点,”贺云朝随手拿起桌上包装蛋糕盒的黑色丝带,“大小姐想要什么都行。” 其实……在“那几年”之后,他已经对颈圈生出了应激的畏惧。 可是她说想看。 那就戴吧,贺云朝觉得没什么区别。 ——因为牵扯他的颈圈,早就被她握在手里。 101.冰火 ρo18ёs.ⅽoм 贺云朝把黑丝带递到她手中。 任令曦下意识接过,迟疑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把这个给你戴上不就好了么,为什么用丝带?绑丝带……搞得好像我要和你玩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她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颈圈。 “本来差别也不大,”贺云朝失笑,“sigama环圈和你绑定之后,任何你以外的人都激活不了,我戴也只是一个半透明的装饰品,如果你单纯想看我脖子上束缚点什么,我觉得丝带效果会更好。” “……我没那么恶趣味。” 贺云朝眉眼带笑,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长,压根就是在质疑她的话。更茤鼱綵恏呅在℗o₁₈bs.©o𝓂獨傢更新璉載 請ㄐㄡ鑶棢阯 任令曦和他眼对眼对峙半晌,终于认栽。 “你很讨厌。”她淡淡吐出一句,举起手中的丝带,绕到他的脖颈上。贺云朝个子高,她这个举动还得微微踮起脚,结果下一秒,贺云朝坐到了一旁椅子上,身形一下矮了一截。 不光如此,他又握上她的腰,一扯一抬,将她面对面抱到了自己大腿上坐定。 “这么善解人意你还讨厌,令曦姐的要求有点高。” 贺云朝语气讨巧,言末还为了证明自己的善解人意,微微抬起下巴,配合她用丝带缠颈,像一只待人挠脖子的大狗。 任令曦撇唇,“又想装年下,不要脸。” “你不是喜欢我这么叫?” “那不是你……”她不想讲太明白,平日里贺云朝那样时而轻佻时而散漫,是想提醒他表现得更尊重点她这个前辈才让他这么叫,结果现在,他动不动就把这个称呼当成调情信号,比叫她“令曦”还暧昧。 想到就来气。她一边缠丝带,一边和他眼神交战。 入夜的别墅区太安静,隔着窗依稀能听见间或不停的微弱虫鸣声。 纤手一圈一圈将丝带绕上他的颈,窸窸窣窣。 “紧吗?”氛围微妙,她不得不说点什么。 贺云朝摇摇头。 他戴过比这更紧更不舒服的东西。 四年。 颈部陷入沉闷不透气的感觉唤醒了他心里某处记忆,他的心跳在加快,胸腔也跟着发紧胀疼,这是应激的征兆,不过他相信自己已经适应很久了,他总需要迈过这道坎,眼前这个人,就是帮他度过不堪的最好人选。 发现贺云朝的视线好像有点失焦,令曦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云朝?” 他回过神来。 “吻我就好了。” “欸?” 贺云朝的食指点点唇沿,“这儿。帮我分散下注意力。” 任令曦困惑地歪过头,不晓得这是不是他又故意借题发挥,紧不紧疼不疼告诉她就行,为什么还要分散注意力? 不过,她没有提出任何质疑,凑上前封住了他的唇。 本来也想吻他,现在是他要求的。 她给的只是一个极为收敛的亲吻,贺云朝却毫不收敛地张口,咬上她的。 两张唇接近得再自然不过,从一开始调情的齿尖厮磨,到慢慢地舌头深探,唾液黏腻搅弄的声音成为这个房间最清晰的欲望底色,偎贴的两个人衔着彼此的唇瓣,放肆而旖旎地吻咬,你来我往,沉沦其中,呼吸的热气循环在两人方寸之间。 一片湿热。 她的双臂交错搭在他颈后,默默地系上最后一个结。 缠吻确实分走了贺云朝所有注意力,他的手探入她睡裙下摆,沿着细腻的肌肤上行,一寸一寸,指腹的纹路蹭过她的腰身、胸肋,最后停在乳房边缘。 身体陷入他人掌控,酥痒感让任令曦打了个激灵,她推开他说道:“系好了,让我看看。” 两人拉开一截距离,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夜灯,暖黄的微光映在贺云朝侧脸上,也照亮黑丝带缠绕几圈的纹理。 贺云朝的颈项修长,哪怕缠了几圈丝带也不见突兀,反而漆黑的丝带与昏黄光色下的皮肤形成了一种微妙映衬,他本来就高眉深鼻生得俊朗,丝带一缠,更添了几分妖冶的俊,隐隐约约有种破碎却极具进攻性的气息。 对,这个人哪怕被绑上,哪怕示弱服软,底子都是不驯。 可是现在丝带的尾端牵在她手里,而他唇沿湿润,留下的也是她的印记。 好像这个人心甘情愿属于她。 “满意了?” 见她怔怔看着自己好一会儿都不动弹,按捺不住的贺云朝才抿唇。 他张开手掌,偏了偏脑袋,配合按上颈间的手指调整丝带。 “还挺好看的,”任令曦故意掂了掂手里的丝带末端,仿佛拽着根牵引绳,“……贺小狗。” “小狗?” 他的眉毛挑起来。 她笑:“不服憋着。” “不服。”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贺云朝脚下一踮将她抬起来,她没有防备,径直顺着他的大腿滑到他面前,被他抱了个满怀。 “是大狗。” 顺势吻她一记,贺云朝抬起眼来,带着虔诚目色—— “主人。” 有什么撞上胸口,一时七荤八素,仓皇不辨东西。 她差点连呼吸都忘了。 手搭上他颈间的缠带,指尖抚触缠带下突起的喉结,任令曦觉得自己的喉咙发干。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在说——”他在她睡裙下的手罩上一团白软,捧进手心。 “主人还没有喂我。” 他说得煞有其事,任令曦一段时间未经情事,身体敏感得不行,只是这样被他轻轻揉捏都起鸡皮疙瘩,麻意在他的手指下滋长,在她的神经里流窜。 可她表面上波澜不惊,生生把颤栗克制下来。她不想表现给贺云朝看,她想比他更游刃有余,是他那时拒绝了她,哪有随便给他占便宜的道理。 “你都是大狗了。”她扒开他的手指。 “那你猜大狗开荤之后好不好打发?” 贺云朝笑着倾身上来,掌下没被让她挣脱,反而将她握得更紧,乳肉从他指缝间涨开来,隔着睡裙都能看到丝制布料下隆起的形状, 任令曦的视线不经意下滑,看到自己胸口的柔软布料完全贴合贺云朝的手骨,勾勒出底下清晰攒动的手掌形状,还能看到露出睡衣边缘的指尖,一上一下,伴随他的捏弄耸动不止,画面一时让她语塞。 是不想便宜他,不过她今晚本来就打算和他做爱。 那现在欲迎还拒半天的话,是不是有点矫情? “你……别弄。” 思来想去还是得表达下态度。 可他不听,揉胸的力道越来越大胆。 “贺……云朝……”她有点受不了了,“你别嗯——” 掐着她乳头搓弄,还用指纹来回摩擦乳尖,两边同时被刺激,谁能受得了?她反射性地拱起腰,整个人向后仰去,被他翘起的大腿抵靠。 顿时身下和他贴得更紧,她意识到什么。 视线回到贺云朝脸上,而贺云朝由始至终也一直都在注视她。 令曦的长相既不清秀也算不上讨多数男人喜欢的甜美那一挂,五官倒是和贺云朝有一样深邃的模子。她的容貌就宛若荆棘玫瑰,明艳外放,恣意昳丽,眉眼凌厉时气息全开,收敛时又自成矜贵,这种美有时候让人觉得高不可攀,有时又格外能激起人的征服欲。 或者,被她征服的欲望。 他就是喜欢这个人。 她生气的模样,微笑的模样,哭泣的模样,每一面都喜欢,更别说,此时此刻,任令曦颈上戴着sigama环圈,环圈拟态浸入夜色的黑,在她皙白颈项上束缚起一圈诱人犯罪的线条,眼前这朵玫瑰看似脆弱又乖张,哪怕只看着她情欲下氤氲的眼都令人沉沦其中,他承认,自己是她的裙下之臣。 “真的很漂亮。” 真正感慨的时候什么溢美之词都想不出来,可他还是忍耐不住想让令曦知道。 她眉眼微挑。 “你。”贺云朝丢下一个字又凑上去吻她的唇。 随吻而来的不仅仅是浪漫,还有馥郁的欲望。 湿吻催动睡裙下的揉捏渐渐深重,一下比一下更急促汹涌,女性身体本能扭动,下体交抵处再度提醒她刚才感受到的硬度。 丝质睡裙单薄,贺云朝穿的也不过是一套夏日的黑t长裤,现在这样坐在贺云朝腿上,两人的性器完美贴合,稍微摩擦,腿心就传来柔软又硬挺的矛盾肉感。 她甚至能感受到形状,能想象到薄裤之下,那个东西是怎样昂扬仰头,气势汹汹,恨不能不受束缚,单刀直入地侵犯她。 他现在也确实在侵犯她,吻得她不能自己,还不容分说拢着她的双乳,一下一下粗暴地抓揉,她一点也不怀疑,如果现在贺云朝松开手,那两团乳肉上会留下他过激的指印。 只是这么想着,任令曦身下的小屄就啵地一下冒出一小汩淫液,从甬道外溢,渗进她的底裤里,再和体温一起,熨帖在他腿间。 阴唇甚至能感受到贺云朝阴茎传来的热。 贺云朝禁欲了好一段时间,这一次就根本没有打算收敛,任令曦睡裙已经因为他狂放的动作凌乱不堪,下摆从大腿被提到了腰肢,上身包裹胸乳的蕾丝吊带更是半掉不掉垂挂到肩头,白嫩的乳房已经露出了一半,剩下的一般全都掌握在他手心。 舌头勾搅出太多唾液都要溢出嘴角,两个人左右交颈缠吻,辗转了不知多久,久到唇舌都要发酸,贺云朝还没有停下意思,情欲之下的热吻激化了身体的冲动,遭殃的不仅是任令曦一对酥胸,两腿间脆弱的阴蒂也被他不时挺身抵弄,贺云朝毫不掩饰地摆动臀胯,她坐在他身上无处可逃,他顶起她的身子,她就不得不微微上下颠撞,一次次用自己脆嫩的花核撞在他的硬如铁杵的肉茎上。 “唔……呼………等唔嗯……”声音到了末了她喘着气在他口中呜咽呻吟起来,可是氧气跟不上,心跳又太快,任令曦觉得自己都快窒息了。 他的舌头都要抵到喉咙了! 任令曦的手总算在他喉间重新摸索到那两条丝带,手下一拽,硬是把贺云朝猛扯了回去。 贺云朝吃痛,头猛地一仰,两个人终于分开。 任令曦仿佛拽着缰绳,不,狗链,气不过地瞪他。 贺云朝手上的力道突然失控,指尖末端因为这一瞬的变化不可自制地微颤,但他急促的喘息声掩盖了那一抹不同寻常的反应,他半仰着头,颈上还被丝带绷紧不放,眸子锁住任令曦的脸,目光一次次反复确认眼前人。 激吻之后是说不出话的两个人面对面粗喘。 任令曦很快就松了手劲,然而贺云朝还是下巴微抬,低喘,努力克制。 没有克制的是那双手,完完全全将她的奶子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睡裙的一边已经褪到了肩头之下,一团雪乳跳出来,完全暴露出他占据的左手,在喘息声中发泄似的狠狠搓揉,将嫩软的乳肉捏弄成各种扭曲形状。 “你……” 她刚要说话,贺云朝却报复似地掐住了她两边乳尖,像她拉扯丝带一样,往外一扯。 任令曦失声叫出来,一颗脑袋难耐地沉下去。 疼的。 也爽。 她觉得因为这种粗暴而觉得爽着实有点羞耻,挣扎想逃,乳头却被掐得更紧。 轻点。 想说这两个字,可是也只是想,到了嘴边,伴随粗暴而来的快感又让它打了个转滚回喉咙里。 身下又重新开始顶撞,他裆部下的阴茎将单薄的裤子撑起了一座峰峦,她的小穴已经饥渴地隔着布料开始收缩吮吸,等待山峦之下火山喷发的浇淋。 身体很诚实不会亏待自己。 任令曦耐不住弓起身,栽在他肩头,把脑袋埋了进去。 就这样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椅子上,表面看起来不过是恋人的浪漫相拥,可伴随皮椅发出的轻微吱嘎声,和两具身躯一上一下的莫名耸动,私下是怎样淫靡不堪,才更让人浮想联翩。 她额头靠在贺云朝的肩上,鼻息紊乱,朱唇抿成了一条线,不发一语。 含胸的姿势下,是暴露出柔滑后背,完全褪到腰际的睡裙,和她胸口那一双五指张合放肆作乱的手,下身交汇处,一硬一软的碰撞,渐渐点燃擦枪走火的热。 舒服到不可自抑,她下意识跟着贺云朝的节奏摆臀,主动摩擦他的鸡巴。 认识贺云朝以前,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纵欲。 “……干嘛躲起来?”他偏头凑上她耳边。 “我……没有……躲……”支离破碎拼不成句,她还是力图辩解,“就是……没力气。” “嗯,”贺云朝的鼻音在她耳骨逗留,上身下身一齐攻陷她还不够,他又张口去含她的耳朵,“没关系,宝宝……” 仿佛一阵电流窜过神经末梢,她轻颤。 又这样叫她。 “不用动。” “我来就好。” 102.契合 任令曦靠在贺云朝肩头,低低出声。 “为什么要叫宝宝?” “你介意?” “也不是……”任令曦想了想,“二十五岁了还被这么叫,感觉上被你当成小孩子,很怪。” 贺云愣了一下,他知道令曦在情事上不怎么开窍,但他没想到钢铁直女脑子直得连在一个称呼上还能这么不浪漫地缺根筋,也难怪最早两人因为“令曦”还是“令曦姐”讨价还价了那么多次。 贺云朝的手捧住她的臀,把她往自己身上又压实了一些。 两人交抵的地方,硌得令人发慌——好硬。 “你觉得这样也是把你当小孩?” “谁知道你有没有……” “任、令、曦。” 她抿唇收声,低着的头依然没有抬起来,反而伸出手,触碰身下存在感强烈的那处隆起。 贺云朝跟着她一起低头,说话间的热气落在她耳间。 “当成宝贝才会这么叫,”他卖可怜,“哪像你都不唔——别太用力,现在很敏感。” 她松了点手劲,反问:“那我叫你宝宝你不觉得怪?” 贺云朝一哂,“光问有什么用?你倒是试试。” 任令曦一边垂头戳他一边随口扯了一串“宝宝”,满不在乎的口吻逼得贺云朝将她提正了起来,不得不和他对视。 “你叫谁宝宝呢?”贺云朝气恼。 哪知道对上的是任令曦忍笑的面容。 她在笑。暧昧昏光之下,眼前美人秋波潋滟,眉眼弯弯,脸颊着着明媚艳色。贺云朝呼吸定格了片刻。 “宝宝生气啦?” 她轻飘飘趋身上前笑问,还故意拍拍他的脸,“宝宝这么小气可不行,要学着大方点才能长大,乖。” 你看,叫人宝宝,不就是把人当小孩? 她本意是想这样逗逗他,可贺云朝一双眸子盯着她看了半天,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他总不能真的开不起玩笑吧? 忽然,眼前的贺云朝沉首埋进了她肩窝,她衣不蔽体,贺云朝这么一靠,鼻息都喷洒在她胸口,乳尖麻酥酥的痒。 “……宝宝?”任令曦抬手摸了摸贺云朝的乱发,最后还要揶揄他一把。 “你可真行。”贺云朝咬牙闷声道。 就这样调侃他都能把他迷得七荤八素,他服了,他没救了。 任令曦听出他语调里的怨念,笑得愈发欢快,贺云朝突然一口咬在她肩头,右手抓着她,往腿间按去。 “已经长大了。” 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任令曦的笑意僵在嘴角:“不要脸。” “晚上留我下来的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 “我说什么了?” 贺云朝从她肩窝支起脑袋。 “……‘你起的头,你也得负责’。” 手心里包裹的物什好热。 “负责就负责。” 针锋相对终于得到和解,任令曦蓦地靠上他肩侧,座椅上二人交颈相偎,两具身躯贴得不分彼此。 表面上看,不过是再亲密不过的一个拥抱,可是很快就会发现这个温情拥抱之下的异样,相拥的身形微颤耸动,却因为紧贴的距离,让人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空妄想那之下是怎样的旖旎。 最开始是小意颤动,她和他呼吸紊乱,凑近彼此的唇连绵亲吻,时而轻触颊畔磨蹭,时而在对方耳屏喘息。 再然后慢慢着了火,一上一下,交抵的下身前后擦撞,一记比一记亢奋,喘息急促放大。 贺云朝的手罩上她的奶子放肆揉弄,唇舌爱抚她的耳廓,舌头刷过耳骨,伴随舌尖搅动,每一次唾液翻搅的黏腻淫响,都在耳道里被无限放大,不断为两人升起的欲火助燃。 喘息变成了呻吟,欲望扩张,眼下的擦边性爱当然难解心痒,任令曦歪着头一边应承贺云朝舔舐自己的耳朵,一边伸手去解他的裤子。 情欲被撩拨上来,她动作些许急躁,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此的渴望。 今天是她二十五岁生日呢,想要什么都光明正大,何况她和贺云朝是什么关系,她这么告诉自己。 “慢点……”她动作太急,反而半天不得进展,贺云朝按住她的手,主动配合,顺势吻了吻她的耳朵,“不去床上?” 任令曦闷哼一声,没有正面回应他,动作已经说明了答案。她的身子仍旧跨坐在贺云朝腿间,贺云朝褪下裤头,腿根的阴茎弹出来,打在她腿心。 她低头打量,闷笑了声,“我怎么觉得是你等不及。” 都硬成这样了。 她的腿心夹着那根怒胀的肉茎蹭了几下,和刚才隔靴搔痒的感受完全不一样,比那舒服多了。 “是不想等,”贺云朝垂着脑袋握住性器,在她温热的腿缝来回磨弄,“不过这不是还有一晚上么?” “你……唔。”任令曦刚要说话,那圆硕的龟头就隔着底裤狠狠顶到她阴蒂,一时间好似有电流隐约传递过来,酥麻到让人心颤。 任令曦动了动屁股,丝滑的布料因为这个动作被阴茎抵进了阴唇里,咕唧一声溢出水来,沾得龟头湿漉漉一层,夜里这声音太清晰,谁都忽略不了。 “嗯?怎么湿成这样?”贺云朝抿笑揶揄。 “你哪有资格说我?” 椅子里的两人嘴上你来我往,身下却已经恨不得连体一般,紧贴着对方的性器前后蹭弄不止,动作幅度不加掩饰,连椅子都发出了暧昧吱嘎。 任令曦撑在贺云朝肩上,垂下脑袋伏低身子,渐渐谁也不说话了,一切言语都被收敛在这微妙的摩擦间。 下体最后一层碍事的布料在她的默许下被贺云朝脱掉,此时此刻,及膝的睡裙遮蔽两人下身,裙下属于性爱的器官再无隔阂,湿热交抵。 任令曦按捺不住摆了摆臀,贺云朝杵在穴口的龟头就又往里陷了一截。 好舒服。 她也好,贺云朝也好,神情都流露出些许快慰。 任令曦缓慢挪动屁股,龟头最圆滑的部分没入她后,这姿势再往里就不那么顺畅,小穴只将那尺寸骇人的肉棒吞吃进去一小口,蜜液便自穴缝被挤压外泄。 贺云朝按住了她,“别动。” 任令曦不解。 阴茎倏而抽离,头冠张开的肉棱倒抽时恋恋不舍,扒着穴口刮蹭,带回一滩水泽。 “嗯……”她盯着裙下轮廓的变化,鼻音闷哼。 贺云朝没有完全退开,只是扶着那根肉棒,贴在她阴唇上,反复来回地用龟头触碰、摩擦穴缝,铃口吐露出的清液全都被抹在了花户间。 肉与肉湿滑嫩热的磋磨感越发强烈,小穴又酥又痒,内壁开始不住地收缩,亟待被闯入填满,可他始终过门不入,只在她穴缝抵弄碾磨,空有一根同样欲求不满的凶刃却不给她一个痛快。 任令曦终于受不了:“干嘛不插进来?混蛋。” “会射。”贺云朝倒挺诚实,“有段时间没做了,刚才插进去太舒服,差点就要缴械。” 任令曦退开来,一不小心没藏好嘴角的笑意。 她什么都还没说,贺云朝已经捂住了她的嘴。 “我适应一下就好,不许说。” 被捂嘴的任令曦只能眨眨眼,一脸无辜表示自己的善意。 贺云朝收回手却听到她说:“原来是你不行。” “不行”两个字刚落下,贺云朝就冷冷一挺身,还在半密合的贝肉被阴茎强行撑开。硕大的头冠原本堵在穴口,这一下没入大半截,甬道里的汁水四溢,充实的尺寸一瞬将穴口胀得薄透,可那根阴茎却势如破竹,尽根插入,一口气狠狠深肏进她小屄里。 “啊……” 这一下肏得她猝不及防,头皮发麻的快感难抑,腰肢猛挺起来,身子后仰,一双手浑噩间抓紧了贺云朝的t恤,整个人又被他揽回怀里。 贺云朝就着这个姿势,由下至上猛烈肏干了她十多下,每一下都是肉冠抽回穴口,沿途刮擦穴壁,再不留余力地往前狠顶。 膣道里层层软肉还没适应鸡巴的尺寸,吞吐收缩得更紧密,两人性器咬合,嫩穴中仿佛无数肉褶缠绞、吮吸,贺云朝顿时腰眼发麻,感官上的快意顷刻迸发到了四肢百骸。 任令曦浑身打着颤紧紧抱住他。 “等、嗯——等一下……” 贺云朝去寻她的唇,“不等,有人说我不行。” 又是一下顶撞,鸡巴深肏到了宫口,女上的体位让这一记几乎将贺云朝的阴茎完整吃进到底,刹那间,她感觉连宫口都要被他顶起来。 小腹里那一处好麻。 一下又一下,清晰深重的力道。 全身的神经都在快感中颤栗,她仅存的一点力道也被撞散了。 任令曦伏在贺云朝肩头,哑声道:“……你、你行的……” 耳边传来几不可察的笑,回应她的喘息算不上从容,身下顶送慢了下来,性器浅插,快慰变得细密绵延。 贺云朝的手扶上她后脑,任令曦抬眼迷离,被他迫切封缄。 下体仍在纠缠交媾,意识也耽溺在舌吻中,两个人从上到下密不可分,深入彼此身体交合。 人的欲望用无止尽,性爱本能亦然。 柔荑游走在贺云朝胸肌、腰腹,与他拥吻的角度从左换到右,又从右换到左,谁也没想过停下舌与舌之间的单调纠缠,令曦的手拉到贺云朝衣服下缘,脱他衣服的动作急切。 她尚未开口,贺云朝已经自觉地交迭双臂抓起衣角,一把将t恤拉过头顶脱下,不仅脱了自己的,他还不给她自己来的机会,连带把她的睡裙也飞速取了——而这一切流程的由始至终,他们的性器依然交合在一起。 等两人彻底裸裎相见,又是一阵天雷勾地火,双手在彼此身上爱抚游走,激吻一次比一次更加深切,身下她更是主动抬臀套弄他的鸡巴。 可椅子上骑乘的姿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畅,半晌接吻暂歇,任令曦气喘吁吁,身下的研磨抽空了她的思绪。她懒懒趴下来,乳峰贴上贺云朝前胸,刚才暴露在空气里的乳尖清晰感受到这具充满男性荷尔蒙身体的蓬勃热意,还有,心跳。 “真没力气了。”她说。 动一下小穴就抽一下,里面那根肉棒的存在感就更明显。刺激感太强烈,她得缓一缓。 像只猫儿一样偎依在他胸膛,任令曦专注体会身下密密交合的快感。 “渴。”她说。 口干舌燥的渴也是渴。 贺云朝的胸口随他的笑声一振,双手捧住她的臀瓣站起身。 “欸?” “不是渴了?” 他就这么将阴茎埋在她小穴里面,一步一顶,抱着她走到床边,俯身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那肉棒就跟着他前倾的姿势往她穴里插送。任令曦上半身后仰,一声惊喘,下半身的双腿着急忙慌把他夹得更紧,结果没入体内的那根肉棒又顺势不留余地,深插到了她的宫口。 贺云朝舒爽喟叹,更不忘戏谑:“嘶,夹真紧。” “谁让你不放我下来。” 说话间甬穴肉壁受刺激不住缩动,两个人都忍不住深抵对方磨了磨。 贺云朝眼里盛着欲色,埋头嗅她耳鬓的发,耳语喑哑不堪:“这样谁舍得放下来?” 任令曦不由赧然,此刻她想的和贺云朝一样。 ——身体的相性太好,好像天生就应该这样嵌合才完整。 “先喝水。”贺云朝将手里的水杯递到她嘴边,他的臂力惊人,一只手也能将小巧的令曦稳稳托在怀里。 任令曦仰着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刚亲了那么久,实在缺水。 贺云朝打量她喝水的样子,感慨难得她这么乖巧,“……真的好像猫。” “别胡说八道。”此刻小猫儿抿抿盈润的唇瓣,舌尖舔去唇珠上的水渍,明明可爱到家,还在和他张牙舞爪。 贺云朝喝光水杯里剩下的水,把它搁回床边,“没胡说,很可爱。” 任令曦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能和这个词沾边,这么想着,听见他问:“还要什么吗?” 她下意识回:“不用了。” 下一秒天旋地转,任令曦往后栽倒在了床榻上,没反应过来的她望着俯身而来的贺云朝发怔。 贺云朝撑在她上方,一偏头,颈项上缠绕的黑丝带末端也跟着垂坠下来。 “myturn.” 103.淋漓(H) “myturn.” 贺云朝伏身的时候,肩胛的肌肉线条跟着发力的手臂紧绷,平日被衣服藏匿起来的身型轮廓近乎雕琢,被夜灯晕染成小麦色的颈部,一圈圈绑着黑丝带缠成的颈圈,包裹住他突起的一小块喉结,男人肩头饱满,锁骨明晰,腰腹紧实,再往下看去,是两人逐渐交合的下身…… 任令曦匆匆将视线拉回来,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表情。 “看什么?” 他伏得更低,声线更哑,近在咫尺的眼,吞噬一切光线。 “都插到最里面了,把我咬得这么紧——能看见什么?” “……” 她心下狂跳,他却笑得恣肆。 贺云朝五官本来长得就帅气张扬,如今在她面前早就毫不掩饰,明明颈间的缠带让他看起来像一只囚笼困兽,瞳眸里却暗藏危险信号。 任令曦掩住他的眼。 她从不怀疑贺云朝的美色,某种程度上说,当初她会在两人第一次的时候选择放纵自己,他这张脸欺骗性也是原因之一。 午夜的卧房关了最后那一盏灯,黑暗中的大床上,两个交迭的人影喘息连连。 她被贺云朝压进柔软的被褥里缠吻。 如果单单是吻也就罢了,他却弓起了腰身,身下埋入她甬道的阴茎,随着吮吻她的频率挺送。 每一次,身体上下都被重新填满。 舌头翻搅得慢一些,挺进的速度也弛缓缠绵,但缠绵的温存持续不了多久,来自他的侵略就逐渐失控,嘴被堵着,一边的胸乳在他掌心被把玩揉弄,下体还持续不断地承受他加速耸动交合。 “唔……” 口腔中的唾液与小穴里的蜜汁同时被他侵入搅弄,床榻上一片分不清彼此的淫靡水声。 还有激吻间的喘息声。 恍恍惚惚的,令曦的意识也随着顶撞涣散,到最后感官最强烈的体会就是小屄酸麻,身下他的阴茎还在一记一记往已然酥软的宫口冲撞。 和他的舌头一样,抽送、搅合,每一次插干都往外带出银丝。 好麻,身体轻飘飘在快感中浮沉,开开合合的穴肉食髓知味,止不住将鸡巴往里含。 双手攀向贺云朝的脊背,她主动迎合抬腿,将自己挂在了贺云朝腰间。 “宝宝……”贺云朝感受到她的亲近,吻她的唇滑到了她耳边,轻喘—— “要再重一点?” 只是一个简单的询问,他都没放过调情的机会,言末还要含住她的耳垂,顽劣舔咬。 这下连耳朵到颈根都酥麻瘫软,任令曦抖索着身子点点头。 “你不说……”贺云朝松开口,循着她的耳根一路往下亲吻,沿途吮吸她白皙的颈项留下薄粉,贴着她颈侧的唇轻启:“……我怎么知道……” 她气馁,都点头了还要怎么样,这个人明知故问。 而且他非但没给她,还在兴致顶峰的时候,忽然缓了下来,现在除了细密落在她脖子上的吻,连那根肉棒都蛰伏在她甬穴里渐渐不动了。 ……好难受。 和刚才难以言喻的极乐对比,她觉得浑身都是蚂蚁爬行,难以尽兴。 任令曦咬着牙:“今天不是……我生日吗?” 贺云朝调整姿势,鸡巴“啵”地一声从她的小穴里抽出来,唇舌伴随他下滑,在她奶尖停顿里流连。 “十二点过了。” 任令曦喉咙一梗,这男人,之前还说每天都是她最大呢,十二点一过就翻脸? 她刚想开口,贺云朝却一口抿住她的乳尖,用牙齿衔咬拉扯。 强烈的刺激感从乳头绽开,令曦一时不防,喘叫了一声,连忙捂上嘴。 刚才的声音好像太大了,爸妈晚上睡眠浅,即使宅子不小,可不管怎么说就在楼下,有时候也会莫名其妙注意到一些声响,哪怕只是心理作用,她都不希望这声响的源头,是自己和和自己偷偷带回来的男人做爱的呻吟。 所以任令曦做贼心虚地压下音量,用气声忿忿道:“你干嘛……” “今天还没奶水流出来,”贺云朝说着又吮了一口令曦的奶头,“想喝。” 躺在枕上的任令曦朝下瞥,他正一手把着她的乳肉打圈搓弄,一手滑到了两人贴合的阴影里…… “唔——” 阴蒂被两指掐捻,任令曦猛地拱起腰身。 贺云朝握着一只被捏成锥的奶子,伸舌弹弄舔舐,一双桃花眼自她胸口挑起来,打量她的神情。 “……你……不要……啊嗯……”任令曦脚趾蜷缩,溢出呻吟。 阴蒂是女性最脆弱的部分,一点点来自外界的压迫都会让性器敏感异常,乳尖同样也是敏感带,这两者同时被刺激,就像是被闪电劈中身体,灵魂从躯壳里被抽离,一时间大脑空白,只剩下过电的快感在神经里游弋,热流从小腹窜出来,穴口在她失神的空档翕动,匆促吐出一股淫汁,顺着股缝一点点淌到了床单上。 爽感大过痛觉,可是神经却下意识反抗。 她面色酡红,强烈的反应非但没有阻止贺云朝,反而激化了他的欲望。 “曦曦……” 粗粝的舌面一遍遍刷过挺翘乳尖,再一遍遍深含,吸吮。 “我也渴了。” “我没有发情……”她在颤栗中辩解,“不会有奶水……嗯……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最近发情已经足够频繁了,都是芳菲惹的祸。 贺云朝当然知道,他abo课成绩很好他自己说过,但这并不妨碍他把这作为自己想吸奶的借口,哪怕清楚此刻的奶子不会分泌奶水,他还是衔着她的乳房含在嘴里,反反复复嘬吸不停,湿漉漉的口水沾满乳尖,从左到右都没有放过。 他对令曦的胸总有种病态的迷恋与执着。 像是在发泄这种不满的怨念,拈着她阴蒂的双指捻掐劲道霎时一重,蕊芯再藏不住,带着薄茧的指腹抵在最脆弱的尖端快速搓揉。 皮薄肉嫩的花蒂哪堪这样蹂躏,指纹的触感清晰摩擦脆弱的尖尖。 一下。两下。三下。 明明是加速搓捻,却能清晰感受到每一下来回。 快意蓄积在花心,有什么在她脑海里嗡鸣,终于到了某个瞬间,贺云朝的唇松开她的乳房,两指拈着蒂尖狠狠一掐,酥麻在令曦体内炸裂开来,一阵阵过激的电涌就随之冲刷向四肢百骸。 头皮发麻,任令曦难忍哭吟惊喘,阴蒂高潮来得又快又急,也是在这个瞬间,贺云朝的阴茎重新抵到她穴口,在她高潮的同一时刻,已经粗胀到乌红的头冠在湿漉漉的阴唇口拨了拨,终于一记挺身,没入了她还在抽搐的小屄。 眼泪从眼角滚落,任令曦迷乱摇头:“等、等下……我还……唔。” 不管不顾进来了。全部。 在她高潮到峰极的一刻,又被狰狞的肉茎狠狠贯穿。 高潮的穴里软烂得不像话,淫水不断从穴芯往外涌,鸡巴插进去就被痉挛的肉褶缠绞,穴肉不受控制地抽搐,再次将入侵的鸡巴重重裹吸。 高潮的身体敏感到因为一点风吹草动的刺激都会颤抖,他却在这种时刻插进她屄里,快感的浪被紧接而来的海啸推向更高处,任令曦的指甲猛地陷入贺云朝皮肉中抓挠,过载的快感让身体不堪负荷,只能将它发泄到贺云朝身上。 任令曦双腿早就无力缠住他,然而还没等她松懈,贺云朝就直起身,抓住她滑落的腿,折起腿弯来压向两侧。 湿透的花户完完整整暴露在他眼前,而正中间,是两人相连的生殖器。 他们在交媾。 贺云朝的心率倏而暴增,原始的性欲刺激是人类无法抵抗的野性,而omega的吸引浑然天成,发不发情不过是程度深浅,beta都难以拒绝,更不要说一旦omega发情就必然丧失理智的alpha。 他也许是其中的异类,不过,他面对的是他更无法拒绝的那个omega。 有没有发情都能要他的命。 眼尾蕴着轻红,穴肉包拢吸附阴茎的快慰已经蚕食他的理性,直到借着黑暗视觉看到她在自己眼前双腿大张,暴露出花户的的那一刻,蚕食成了击溃。 “云朝……不……哈啊……” 动作太羞耻,高潮余韵未退,不管哪一点她都受不了。 “放、放开——不要……” “做不到,曦曦,”贺云朝声线也在欲望下低哑,“现在……” 阴茎在他缓缓后撤下拔出了一大截。 “我只想狠狠肏你。” 随即,腰胯猛然一落,阴茎几乎直上直下地,肏入她高潮未尽的穴。 她带着哭腔的呻吟划破夜色,再难自抑。 贺云朝垂着头,仿佛迷恋般的目光,看向两人相连交合的性器。 抽出来,再插进去。 就是如此朴实无华的插穴动作,却能在与她的连接中获得无上的愉悦。 她像他的鞘,膣腔软滑地吃进他的一部分,吞吞吐吐套弄那根凶刃。 任令曦的双腿被折到两侧,高潮后的脱力让她连手都举不起来,只能生生看着贺云朝的阴茎在自己腿心抽插,这个角度看过去,她根本没办法想象那么粗长的一根肉棒,到底是怎么插进她小穴里的,可它就是清清楚楚进去了,而且抽送越来越快,越来越顺畅。 眼前的画面太过淫乱不堪,贺云朝握住她的腿,全然勃起的肉柱上上下下在她肉穴中飞快捣弄,蓄着饱满精液的囊袋伴随挺动啪啪拍打她的臀尖,高速的抽插令膣道里充斥的淫水被挤压外泄出来,汁水四溅彻底湿了阴阜,又被打桩一般肏干的鸡巴捣搅成白沫,越来越多白沫仿佛海滩上退潮的浪花,半落不落挂在双腿间卷曲的毛发上。 潮水层层迭迭奔涌在血液中,在意识里。 性器交合带来的强烈的快感交错,碰撞,膨胀,崩散,她每一秒都在失重。 她要疯了。 好舒服,舒服得她想哭。 心理生理的双重刺激将欲望一同推向岸边,已经高潮过一次的她此刻连呻吟都变了调,“云、云朝……” 她不自觉向他伸出了手。 贺云朝回应了她。 张开手掌,十指相扣。 “再……快一点……” 意料之外的对白让贺云朝表情一顿。 她看着他,高潮带来泪意的眼里流光潋滟。 “……还要……” 吐息间快感难抑,她泣喘一声,双颊晕着潮红,“想、想要你……” “肏我——” 贺云朝的瞳仁蓦然收缩,他觉得这一刻自己的心空了。 那以后的几分钟,他在她体内放纵驰骋,而她颤语呜咽,接受一次次暴风雨来临的抽插顶撞。 两具赤裸裸的身体忘我交媾,享受灵与肉结合的纯粹欲望。 直到他的精液尽数宣泄在她子宫深处,两个拥抱的肉体才缓缓平静下来。 贺云朝躺倒在她身旁,彼此的下体依然嵌合在一处。 她闭着眼感受膣腔被持续灌注的热流,全身都仿佛浸泡在了温水中,酥麻畅快。 良久,只听见呼吸声的她动了动,想去拿纸巾。 可贺云朝却依然面对面将她抱在怀里,不让她退离。 “……还没射完。”他说。 任令曦愣住了,还没…… 贺云朝侧躺在枕头上看着她的眼,笑。 “很久没和你做,这段时间我连手都没用。” 他颈上的缠带没解开,声音似哑非哑,性爱之后连一抹笑都让她觉得…… 这个人真是个妖孽。 “哪有很久。” 她撇开头,却撇不开已经兵荒马乱的心跳。 “很久了。” 贺云朝凑过来,吻上她的额。 “一日不做,如隔三秋。” “……”她开始怀疑贺云朝的语言文学天赋树是不是都点歪了。 “所以……” “所以?” “round2.” 眼前人一翻身,重新把她压覆。 贺云朝没说错。 这一压,果然就是一夜。 至于这一晚任令曦到底因为高潮哭叫了多少次,两人到底有没有控制好音量,任家夫妇到底有没有发现自己宝贝女儿在家偷情,被人吃干抹净…… 看看之后任毅对贺云朝的态度,大概就知道答案。 【番外】一日之计在于晨 任令曦在自己的呻吟声中醒转,醒来才发现一丝不挂的自己被人抱在怀里。 昨晚一直做到了后半夜,到最后她体力不支好不容易才按住了还打算继续回合战的贺云朝,实在搞不懂这个beta在性事上的需求强度怎么和alpha似的,要不是之前abo性别测试剂她特地亲手测了两次都是beta,客观事实不容置疑,她还真的要再一次怀疑起贺云朝的性别。 “唔……几点了……”房里开着冷气,可是背后却偎着火炉似的。 一早上穴里就被撑得酸胀,她恢复一些神智便清晰感觉到里面黏糊糊得紧,想也知道甬道到底被灌了多少精,以至于身后的人每抽插一次,小屄就发出极为暧昧的咕唧声响。 昨晚的水还没干透,现在又润湿了。 “……七点?”贺云朝精实的身躯几乎是包覆似地,把令曦整个儿拢在怀中,腰胯每一次挺动都是在她穴里纵情抽送,好在是一大清早,他收敛了许多,插穴的动作舒缓缱绻。 两具紧贴的肉体严丝合缝,只在性器抽出时留出小半会儿的空隙,但很快又会被贺云朝掐着她的腰挺胯入穴,将小屄尽根填满。 子宫深处泛着麻意,尚未完全清醒的任令曦努力克制,不让自己被时不时骨头发软的快感攻陷,她咬住唇,缓了一下才抱怨:“糟了。” “嗯?”贺云朝垂首吻她的头顶。 “你没早走。” “?” “要不然我等会儿先去调查科,你在屋子里等到我爸妈都走了你再偷偷走。” “我是奸夫吗?”他有点不满,挺腰用力一肏,入到最深,顶得任令曦小腹酥软。 任令曦抬手扒拉他的脑袋,“你就是。” “……” “我爸妈可不让我带男人回家的,你上次能来是例外,这次都没打招呼……嗯……”任令曦在贺云朝高超的挑逗技巧下忍不住挺腰扭臀,主动将抬起屁股将他的肉棒深深吃进肉穴里,“我爸要是知道……知道你在我房里过夜,你就啊……死定了……” “有个问题。”贺云朝突然顿下下身的耸动交合,煞有其事。 任令曦感受着甬穴内巨大的撑胀感,下意识不着痕迹地套弄,“什么?” “和岳父打架不能还手的话,能躲吗?” “躲什么……谁是你岳父?!” 贺云朝低低笑起来。 任令曦:“没脸没皮。” “没心没肺。”贺云朝在她穴里又快速抽送了几下,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令曦一时没忍住快感,失声喘吟。 再然后她就没心思和贺云朝斗嘴了,因为她不得不捂着嘴不让自己泄露分毫声响,贺云朝入得越来越深,肏得越来越快,她的整个儿身躯全凭靠在他怀里才不至于像根水草一样随波摇曳,但那也不能掩饰她薄被里上下起伏的乳房,和两人之间进进出出的捣弄。 一大早就这么刺激,谁能受得住? 卧室房门突然被扣响。 任令曦神经瞬时紧绷,紧张到了极致带动小穴也跟着缩紧,贺云朝同样猝不及防,性事到了高昂顶点,这一下直接被她夹射出来,精液喷发,被缩动的穴肉压榨进了甬道深处。 “啊……”她咬着牙关低低呻吟。 舒服得难以形容,两人皆是颤栗着身子闭着眼感受高潮的快慰,一股又一股浊精在阴茎跳动下,缓缓注入她的子宫,再从原本已经汁水泛滥的甬穴里满溢出来,贺云朝从背后紧紧拥抱着令曦,还有些欲求不满地耸动臀胯,用尚在射精的肉棒往她的宫口打圈顶弄研磨。 门外是保姆叫令曦下楼吃早饭的声音。 可是房里的两人无暇他顾,连任令曦自己都禁不住扭臀迎合,两具性器交抵缠欢,似是为了延长高潮余韵,贺云朝重新按着她小腹快速肏干起来。明明已经射精,鸡巴却好像没有软化的迹象,还越战越勇。 “贺……云朝……别……”察觉再这样下去一发不可收拾,任令曦压低了声线想叫停,一边承受着来自身后的不甘撞击,一边忽然分神思考门外的异样。 不应该啊,往常她都是自己下楼,阿姨从来不会上楼来叫她。 贺云朝的手抚上她一边乳房,却被她一手按住。 “知、知道了——”她回应的是门外的保姆,平时在家没有反锁房门的习惯,她还真有点担心阿姨没注意开门进来。 身后的贺云朝吻在她后颈上,一路绵延。 “……贺云朝!……我得起来,不能……不能再做了。” 他的声音熨帖在她皮肤上,含糊一片:“再五分钟,宝宝。” “呜……”他刚才射的都是假的吗,怎么还那么大整根顶进来? 结果门外保姆的声音再度打断了二人的亲昵。 “还有任先生让我原封不动传句话——” 床上的男女终于有了片刻消停。 “‘给我叫那个臭小子一起下楼来’!” “——他是让我这么说的。” *** 104.回归 “车坏了?”任毅狐疑地盯着餐桌上的两个小辈。 任令曦点点头:“拿去修了,所以昨天……他送我回来。” “送你回来也可以回去。”任毅瞥了在一旁不敢作声的贺云朝一眼。 “太迟了让他回去不太方便。” “那你们俩就偷偷摸摸暗度陈仓?”任毅冷笑,看向贺云朝的眼神越发不善。 任令曦揉揉眉心,“爸,你这话说的,我二十五了,用得着偷偷摸摸吗?” 贺云朝抿着唇,眼神瞟向身侧的令曦,又瞟向座位那一头的任毅,这种情况他好像插嘴不太好。 “不偷偷摸摸你昨晚和我说话的时候他躲哪?啊?你倒是说说?”任毅放下筷子,作为联邦大法官的他,此刻说话自带一股刚正不阿的威严之气,完全让人想象不到他平时女儿奴的姿态,倒显得有点庭上审问的味道了。 没等二人回话,任毅又道:“年轻人一晚上也没个节制。” 任令曦的脸蹭地泛起红来。 贺云朝尴尬地低头扶额,顺便挡住任毅刺向他的目刃。 “而且你们俩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也没听你跟我讲明白——你们现在是男女朋友?” “是。”“不是。”两个声音同时从二人的口中蹦出来。 任毅疑惑地挑眉看向两人。 “他不是我男朋友。”任令曦答得坦然自若,“我们没在一起。” 贺云朝顿了一顿。 任毅:“你们……” 任令曦:“我又要到发情期了,你不是一直说不希望我用抑制剂吗?就像我之前和你说的,稳定的床伴关系,这点上我们很契合。”她说话的口吻坦然自若,好像这个念头从一开始就存在,现在也不过是和任毅摆出事实罢了。 贺云朝欲言又止。 是,确实很契合。 同样欲言又止的还有任毅,作为一个父亲,他当然不希望女儿饱受抑制剂折磨,哪怕是效果再好的抑制剂也会有副作用,但他也不希望,女儿只是为了解决发情期需要,就强行选择一个工具人做替代品,她以前不是这样。 “贺云朝”这个人总归还是不那么透明,他也不想因为之前短短几日戒断时期的表现,就让女儿作出仓促决定。 所以任毅点了点头,“如果是发情期需要,那也没有办法,你们俩注意一点……措施。” “每年的避孕针我都有按时打,”任令曦清了清嗓,“而且贺云朝是beta,不会那么容易让我怀孕的。” beta的精子活性弱于alpha是总所周知的事情,abo三个层级的六个性别,最大的差异就是生育能力,所以世人推崇ao配对,也是因为它在这个生育能力退化的时代,最有利于人类繁衍。 “他也没办法负责,不是吗?”任令曦歪头撇他一眼。 贺云朝单手把着方向盘,望向前方出神。 “你很气我?”他忽然问。 任令曦的注意力都投入在手机里看到一半的,关于昨晚自动驾驶ai失控的新闻上,并没有怎么在意,“为什么这么说?” “不是男女朋友;发情期需要;我没办法负责。”贺云朝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有什么不对?”任令曦边看新闻问。 “我以为你……” “以为什么,以为我和你上床了就是决定要和你在一起了吗?”她放下手机,“贺云朝,是你拒绝的我,也是你说你之后要离开联邦,你说不需要我接受你的身份或者答应你,所以我的选择也只是从理性出发而已。” “我没有对你生气,我确实喜欢你,我的身体也是,所以我昨晚已经很不理性地把你留了下来。我也想通了,在你还没离开前,刻意保持距离也会适得其反,不如就回到一开始我们是床伴的关系,享受该享受的时候就行。”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贺云朝默然良久,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他确实什么都给不了,短暂的关系定义本来就是毫无意义的东西,以前他才不会在乎,甚至非常崇尚这种不受束缚的自由,可是…… 当他听到她说,“稳定的床伴关系”,他一瞬间恍惚觉得,她之前对他的亲密和纵容,都是逢场作戏。 她竟然可以这么淡然地作出这个决定。 “贺云朝。”她忽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怎么?” “那个男人,我突然记起来,我为什么会对他有印象。”任令曦对着手机屏幕情绪高涨。 “……”贺云朝一时间没搞明白,“哪个男人?” “moe警报疏散时我在三楼撞到的那个男人。”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任令曦拿起手机举到贺云朝身侧,“因为这个新闻报道,内容是moe刚举办了集团十周年庆典。” 贺云朝无奈:“我在开车——你不会希望我现在把驾驶切换为ai自动模式吧?” “……哦。”令曦讪讪收回手,“就是,报道里moe的主席詹鸿业出席了庆典,我在詹鸿业身边看到了那天在moe三楼撞到的男人。” “詹鸿业的下属还是家属?” “确切来说,好像是他儿子,詹守礼。” 贺云朝撇唇,“所以,他做了什么让你印象深刻?” “也不是印象深刻,就是我觉得似曾相识,但又只是模糊的印象。”任令曦的手在屏幕上快速拨拉,直到定格在一个社交媒体的视频上,打开后车内顿时响起嘈杂的夜场迪斯科舞曲,“对,就是他,辛琪po出的夜店视频里,他出现过。” “好吵。”贺云朝抬指堵了堵耳朵,真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能对这样的噪音听而不觉。 任令曦截了一张图,旋即关掉视频,车内空间重归平静。 “就算他曾经出现在辛琪视频里又怎么了?富二代和爱泡吧的网红女记者出现在同一个夜店,并不奇怪。” 任令曦撑着额角,“是mob,他们相遇的地方,是在使用芳菲的夜店mob,就是hunter17的前身,而且这个视频里虽然没有直接的表现,但是根据部分画面的肢体动作解读,辛琪是认识他的。” “从辛琪和詹守礼在使用芳菲的夜店碰面并且认识,到辛琪暗示决定调查moe,再到辛琪死于同样使用芳菲的连环杀手k手里,前后不超过2个月。” “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贺云朝说,“因为他是moe的人,恰好与这件事有关联,你就直接做了有罪推定,可是你的论据没有任何实际证据证明,仅仅是因为这个人短暂地在受害者身边出现过。” “并不是完全凭空猜测。” “哦,那凭什么?” “我们之前不是拿到了第三个受害人失踪时,商场出现过的疑似k的嫌疑人监控录像?” “可是那个监控看不清人脸。” “我在三楼撞见他的那天,一开始我也没怎么看清他的脸。”任令曦回忆,“那一瞬间他从三楼消防门后走出来,我心里就咯噔一跳。我记忆力很好,就觉得这个人的轮廓在哪里见过,那时候我连他脸都还没怎么看,先记住的是他的轮廓身形——现在想起来,是因为当时我看了监控一遍又一遍,他和监控里的人影身形极为相似,不过因为当时没联想到辛琪,所以我就没有直接把他和k的案子联系起来。” 贺云朝这一次没再反驳,而是思考任令曦的话,令曦分析判断能力一向很优秀,而这一切的基础,来源于她的对细枝末节的观察力,所以如果她真的能找出这么多可以联系的共同点,这个怀疑方向,也并不是不可以。 “如果,詹守礼真的是k,他确实可以轻松获得moe正在研发的hox27早期成品以及配方,也有足够的资金实力去发布仿制hox27的任务。“ “仿制自家的秘密武器?” “也许他和詹鸿业有什么罅隙也不一定,又或者,hox27本身属于moe,不属于詹家,而他想要把它占为己有只有通过这种方式,只是后来moe将禁药完全研制成功了,他直接就可以透过黑市购买,仿制也就不重要了。”任令曦兀自沉浸在思考中,半晌,犹疑道:“不过有一点不太对……” 任令曦喃喃:“詹守礼是beta。” 她对自己之前分析k是alpha的判断可是有很大信心的,然而此刻她看着手机上的联邦人口档案不免皱眉,詹守礼从小到大做过无数次医疗体检验证,他就是个如假包换的beta。 “说不定……他和我一样,是伪装成beta?”她抚着唇思忖,跑车却陡然一个急刹车,差点撞上前头。 “贺云朝——”任令曦吓了一跳,“你不会大脑也被种了木马要害死我吧?” 贺云朝定了定神,“是你开车时和我说太多案情分析,我分心了。” “好吧,我不说了,你专心开车。” 贺云朝把握方向盘的手还缠着纱布,指节却不禁收紧用了力,目光渐渐幽沉。 任令曦敲开余sir办公室的门,正碰上薛悦面色凝重地走出办公室。 “余sir,你要的上次那个案子的调查报告。”她将文件放到余sir桌上,“薛姐南区的突袭行动又失败了?” 余sir瞪她一眼,“呸,说什么‘又’,晦气。” 任令曦笑笑:“您还信这个喔——调查科这一年来几次大大小小的特别行动都栽了跟头,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了,我只是陈述事实。”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每次计划都是万无一失,但不是扑空就是线索有误,还被刑事案件调查科的人说我们吃空饷。”她无奈地抿唇。 “令曦,昨天发生那么大的事,我明明给你放了假,你今天怎么不在家歇着?”余sir开始嫌弃她哪壶不开提哪壶。 任令曦挑眉:“什么那么大的事?我又没受伤为什么要休息?” 余sir苦笑着摇摇头,有时候实在不知道这孩子哪里来的精力。 “怎么是你来送文件,小贺呢?” “我让他出去查点东西,下午才回来。” 余sir犹疑片刻,嘱咐道:“你最近还是小心一点,如果可以,尽量和小贺一起行动。” “因为他的特别身份比我更可靠吗?”任令曦突然问。 余sir面露讶然,大概是领悟到了任令曦话里的深意。 “多相信相信你的下属吧,偷偷摸摸在我身边安插一个cbsi的前特工,差点让我怀疑您要调查我。”任令曦挥挥手,走出办公室前,撂下了这句话。 任令曦没有在意办公室里的余sir是什么反应,她走出去时,发现办公室门口聚集了大半调查科的人,沸反盈天一片嘈杂。 不解的她走过去,在人与人的缝隙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她蓦然惊异地叫出声—— “师父?” 费丞在人群簇拥下转过头来,朝她微微一笑,温和的眉眼目若朗星。 “小曦,我回来了。” 105.烦人 “查到什么了?”烈阳之下,贺云朝站在被打捞的车辆残骸旁,指尖懒洋洋解开衬衫头两颗襟扣,撑着车头问跟前的人。 “是远程侵入,没有本地数据改写的痕迹,”少年表情冷淡地操作手中设备键盘,“应该是获取了她的驾驶系统设备号,破解权限之后进行的强制覆盖。” 贺云朝淡淡挑眉,“难度如何?一般黑客能不能做到?” “改写代码不难,就是操作锁定,强制增速,难的是破解fanai的安全网关,fanai是活动安全锁,能找到联邦第二大ai技术公司的系统漏洞并实时攻破它,连我都不一定有这个把握……”少年一目十行地扫视屏幕显现的命令代码,“你看这里,短短几秒的时间能做到这个地步,除非这家伙也是ai……” 贺云朝探过头来,眉峰微皱。 “又或者……还有另一种可能。”贺云朝若有所思,“现在这个情况,你能溯源吗?” “我可以试试,但是这里的设备不行。”少年匆匆收尾,合上了电脑。 贺云朝将东西收好递到他手中,“硬盘你带回去,有消息了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少年抬起头来,犹疑片刻问,“你什么时候走?” “嗯?” “你的社会化评定不是通过了吗?他们要把你送到哪里去?” 贺云朝平静地耸耸肩,“快了,走之前如常执行一次cbsi的任务,证明我还有利用价值不会轻易失控就行,走流程而已,是我一直拖着——至于去哪里,我也不知道,反正都是活着,在哪都行。” 说到这,贺云朝搭上少年的肩膀,“倒是你,时越,保护好自己,适当的时候就抽身,做个假身份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云朝哥,你要是需要我也可以帮你……” “我和你不一样,”贺云朝的拇指比了比胸口,“我跑不掉的。” 少年冷哼:“明明是你自己放弃了。” 贺云朝这一次没说话,只是放眼远眺江对岸。 一直以来他确实都是得过且过放任自流的心境。 可是这段时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忽然开始有了一些不该有的念头,比如他是不是…… 还有别的选择? 临近下班时分,任令曦气势汹汹地走过办公楼之间的廊桥。 一路回到调查科,远远地她就发现工位旁一站一坐对峙的两个男人。 她愣了愣,上一秒还在憋火的心思忽然黯了几分,尽量维持平稳的步子,走到二人跟前。 “事情办完回来了?”这是她对贺云朝说。 贺云朝杵在那里,身形高挺,让人无法忽视,而费丞坐在他工位上,似乎刚和他说完话。 气氛一时十分微妙,贺云朝还是贺云朝,费丞还是费丞,唯独任令曦不是任令曦。 她总觉得两人现在这个暗戳戳剑拔弩张的气氛,大抵,是和她有关。 至少贺云朝的怨气——如果有的话,那一定是和她有关。 “我刚和小贺说不好意思坐了他的位置。”费丞撑着椅子扶手打算起身,任令曦连忙上前。 “没关系,是我让你坐这的,云朝不会计较这种小事……”掂量着费丞还是刚出院,她自然伸出手想要帮扶一把,“师父要不你坐我的位置。” 但是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不着痕迹且十分自然地接过了费丞。 然后,把他按了回去。 “前辈坐着就好,”贺云朝笑容如沐春风,“反正快下班了,我收拾收拾就走。” 令曦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啊?真到点了。我还想问问你今天调查的情况。” “你哪次按点下班?”贺云朝撇唇。 “今天不加班,师父回来,我特地定了一桌要请他吃饭,钱乐他们也来。”任令曦停顿片刻问贺云朝,“你来吗?” 费丞饶有兴味的目光在两人间来回巡睃,似乎察觉了他们之间一些奇妙的化学反应,眉宇微扬。 贺云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我来。” 时钟已经指向六点。 “那师父我们等会儿一起坐钱乐的车,云朝你自己开去凤凰馆……” “你坐我的车吧,令曦姐。”贺云朝突然打断。 任令曦呆了一下,“可是师父刚回来——” “我路不太熟,还要你带一带告诉我去哪里停车。” 任令曦面露狐疑,这个人是在耍小性子么? “我正好有事要和你讲,”贺云朝面露赧色,轻咳,“私事。” …… …… “什么私事要急着这一程告诉我?”副驾驶座上任令曦边拉安全带边问。 贺云朝这一刻倒是落落大方起来:“你不怕你带着费丞坐上钱乐的车,害了一车人?” “……” “要知道你的座驾现在还尸骨未寒。” 任令曦揉揉眉心。 “有点危机意识,就算你不怕死,他们可不一定。”贺云朝启动引擎,“你今天收到什么警告了吗?” “没有。” “现在对谁要害你有没有头绪?” “大概……是k,”任令曦思索,“毕竟能入侵我的ai驾驶系统,对方肯定需要一些黑客的技巧,我能猜想到这段时间最符合条件的大概也就是k了,也许我的调查接近真相。” 理论上没错,但她隐隐又觉得有什么不对。 “我今天调查过詹守礼,他是詹家的长子,年龄身高都符合我们对k的描述,从小经历精英教育,有计算机学位,成长背景也和k的侧写很一致,这段时间和詹鸿业在金钱上确实存在一些矛盾。” “我倒是觉得,破解你驾驶系统的,说不定……不是一个人。” “为什么?” “今天你驾驶系统的数据初步调取出来了,能做到那一步,对方要么是天才,要么就不是一人之力——而如果真是那样的天才,完全可以做得再滴水不漏一些,我的意见趋向后者。”他继续说道,“要是k担心你威胁到他,他可以用更干脆的方法置你于死地,偏偏要制造这么一场不确定结果的意外,万一你没死,他更像是引火上身。” “可是如果这件事的凶手另有其人,你会不会死在这个意外里,对他或者他们都有利。如果你死了,一场ai失控的意外结案杜绝后患,如果你没死,横竖也是一个警告,让你不要再轻举妄动,你若要调查,很大可能主动把怀疑和调查重心放到k身上。” “那前提是对方得知道我在调查k的案子,还知道k很可能是个黑客。” “假如你三番两次触及对方红线,引起他们警觉要杀你的话,他们自然不可能放过对你的调查。” “你这样好像是在说……moe?” “嗯,要知道你那天不仅仅是见到了詹守礼,也同样去了moe,就算他们没发现那是你,最近不停在变着法儿递交搜查申请的那个人,至少是你吧?” “别说了,”任令曦无奈,“今天搜查申请刚又被驳回来,明明是符合条件的安全搜查。” “总而言之你还是小心一些,当你的敌人从一个人变成一群人的时候,你遇到的危险系数也会成倍递增。搜查令这种事情,我建议你还是别考虑了,从正道显然是没办法和一个资助过执政党的集团对抗。” 任令曦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 “你要是真的需要知道moe的地下层在研究什么,我可以去。”贺云朝极为淡定地给了她一个提议,“潜入是cbsi的基础课,对我不是问题。” “不要。” “偶尔用一些特别手段……” “跟这没有关系,我说过我不在乎程序正义还是结果正义,但我不想你在这个节骨眼犯错。” 贺云朝直视前方的目光迟滞半秒,恍然朝她侧目。 “你身上还戴罪,万一……”任令曦低低垂下眸子。 贺云朝装了那么久大度,借着她这一时半会儿的松懈,又悄然放肆起来。 车辆平稳地停进车位。 “真心疼我就别拿费丞气我。” “啊?”任令曦刚疑惑地转头看他,扑面而来的就是一抹变幻莫测的蓝。 ——花? 一朵包装好的丝雾星绒被送进她怀里。 “昨天答应你,往后每天要送的。” 他不动声色地趁着她讶然的空档,在她脸颊偷了一个吻。 “私事还得私下里做。” “你、你这人……” 贺云朝歪头一脸骄傲:“不好吗?” 任令曦蓦地凑上他的唇。 ——咬了他一口。 “烦死了。” 她说。 106.缺口 “放假?”任令曦不能理解费丞的意思。 酒过三巡,餐桌上的同事三三两两聊得起兴,贺云朝也被钱乐他们强拉硬拽去听阿胜前几日的英勇事迹,坐席这一角,众人把空间留给了费丞和任令曦师徒二人。 费丞解释:“你去年到今年的假都没有好好休过,是应该趁着这段时间休息一下。” “我不需要休息,而且仿制禁药案和k的案子都没解决,现在根本不是放假的时间。” “你明知道昨天的事情是警告。”费丞不赞同地拧眉道,“这一次你侥幸活了下来,下一次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就不会再留给你生路,我不想刚回调查科可能就要失去我的徒弟……” “师父——” “这小半年我休养足够时间了,你一个人撑着一组,接下来交给我也是情理之中,难道还担心我不如你?” “怎么可能?!我进入调查科后的所有本事都是师父你教我的,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任令曦低眉,紧握着手里空空的玻璃杯,“但我要留下来和师父的能耐无关,你明白的我的个性——他们越是这样威胁我,我越不可能收手,贪生怕死怎么算是一个合格的调查官?” “令曦……” “师父,这件事就这样吧。”她话锋一转,“怎么今天匆匆出院都没通知我一声?” 费丞无奈:“还不是听到你出了事。” “余sir告诉你的么?” “以我在调查科的人缘,还需要余sir告诉我我才知道?” 任令曦闷声道:“我就说,我都让余sir不要告诉你了,他怎么还出卖我。” “你不想让我担心,”费丞敲了她的额一记,“你还一意孤行。” “师父,”令曦皱眉,“我现在好歹也是组长,你给我点面子。” 费丞瞥了对过最为显着的那个高个子一眼,“干嘛,怕在你的小跟班面前出丑?” “……没有。”她还没告诉师父她和贺云朝的关系。 也不对,他们现在有啥关系,床伴这种事情根本没必要让师父知道。 她想着,恰好视线和望过来的贺云朝撞上,又心虚撇开,继续与费丞闲聊。 这顿饭刚好缓解了这段时间调查科紧绷的气氛,大家兴致勃勃,费丞一个伤患不适合喝酒,到了饭局末尾,自己一人去了饭店后巷透个气。 没多久,贺云朝也从后门晃了出来,看见费丞手里的烟,微微挑眉。 “前辈重伤初愈不方便喝酒,却可以抽烟?” 费丞斜倚着墙,一手环胸,举起的右手夹着一根香烟,火星之上烟气袅袅升腾。 侧目看见贺云朝,他扯了扯嘴角。 “看到别说出去,尤其是你那个组长,以前就老念叨我抽烟。” 贺云朝走过来,很自然地往他身旁一靠,朝他伸出手,微笑道:“前辈,拉拢盟友是得付出代价的。” 费丞嗤笑了声。 “你也没那么规矩啊。”他伸手从兜里摸出一盒烟让贺云朝取了一根,又掏出打火机抛给他。 贺云朝点燃烟。 “能抽,但没有瘾。”他说,“前辈明天就算正式回来工作了?” “我是这么想,不过余sir说我擅自出院,需要拿到完整康复报告才能重新工作……大概还要一周左右。” “这么匆忙是因为令曦姐?” 费丞轻哂,“我记得你可比她大。” 贺云朝摸了摸鼻子,“叫习惯了。” ……明明什么称呼都叫过,再黏糊的昵称都能脱口而出,这人还敢说叫习惯了,真是说谎不打草稿,好在费丞不知道。 “这次的案子不是小事,她能力出众,就是个性太执拗,我不放心。”费丞吐了一口青烟,目色幽沉沉敛着,“我回来,起码能兜个底。” “前辈上一次可差点没了命,这次也打算以身犯险,对令曦姐的照顾真没几个人比得上。”贺云朝淡淡评价,看不出什么情绪。 费丞余光落在他身上,“我从她警校毕业那一刻起就带着她出生入死,你要是她,我也一样会这样护着你。” 贺云朝指尖抖了抖烟灰。 “也许,她并不需要你的‘保护’,她能做的比你想象的多。”他非常温和地笑了,“对于令曦姐来说,她应该更希望看到前辈能好好养伤,不要掺和到这些麻烦事里,毕竟你是她最重视的师父。” 费丞这一次是目光完完整整地落在贺云朝身上,良久,淡然收回视线。 “你这是让我退出吗?” “退出什么?”贺云朝状似不解地偏头。 费丞勾勾唇角,不发一语拍了拍贺云朝的肩头,转身扬长而去。 让钱乐送费丞回家后,任令曦拒绝了和贺云朝一起回公寓的邀请。 “东西我都带了,这段时间我在调查科的办公室睡。” “?”贺云朝眉头紧皱,“你?一个人?睡办公室?” “很奇怪吗?以前要案加班的时候也睡过好几次,调查科等候室有沙发,还挺舒服的。”考虑到令曦近期人身安全受到威胁,她和贺云朝今晚都没怎么喝酒,两个人肩并肩慢腾腾沿着街道走向停车处,“你的公寓还有其他住户,我不想牵连更多人,调查科办公室至少相对安全,不容易被人找到下手的机会,而且,也方便我加班加点跟进案子。” 这一番理由论据充足,堵得贺云朝哑口无言,思量许久,他说:“我陪你一起。” “我说的是正经事,办公室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 “啊?”贺云朝诧异,“我说的也是正经事,陪你加班过夜,多一个人也安全一点。” 任令曦顿了顿。 “怎么你觉得我现在只会和你谈情说爱?”贺云朝低笑着瞥她,抬起拳眼抵着唇咳了咳,佯装青涩道:“令曦姐,到底是谁在想?” 任令曦一脚尖踹在他小腿上,“你就是这个混账样我才不想让你跟来。” 贺云朝赶忙伏低做小认错。 两人先回贺云朝的公寓拿了些换洗衣物,随即一同回了调查科。 贺云朝没想到她说加班加点跟进案子是认真的,一天下来他东跑西跑,晚上没法回公寓睡个安稳觉,眼前的人却还坐在电脑前继续看moe和詹守礼相关的资料,贺云朝只能暗暗佩服,困乏地坐在她边上撑着额,时不时脑袋蜻蜓点水。 真奇怪,自己在公寓一个人睡就失眠,但凡待在她身边,睡意就源源不断。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贺云朝强撑着精神凑过来:“你在写什么?” “对比。”任令曦的笔略微停顿,又看向屏幕,“我在给k作案的时间线,和詹守礼的不在场证明做比对,詹守礼是moe的高管,他的行程一定程度上不需要直接问本人也可以查得到。” “遗憾的是,其中一些时间线,詹守礼确实有不在场证明,除非他用了一些特别的手段在中间打了时间差,比如替身,比如他有共犯,不然他很难做到同一个时间能出现在相隔几百公里远的两个地方。” 贺云朝侧耳倾听。 “还有……”任令曦随转椅转过身来,“今天下午,董向峰告诉我案子有了进展。” “他主动告诉你?” “好心总得有点回报。”任令曦耸耸肩,“因为我之前和他提了辛琪的线索,他也觉得这是一个突破点,所以二组这个阶段将调查目标重点锁定在受害者辛琪身上,之前k做得滴水不漏,都是选择随机目标和不被监控探查的区域下手,我们也一直以为辛琪是消失在mob的特别嘉宾夜场演出之后的,因为她买了当晚的票,也有验票记录,当晚还有目击者。” “但是经过这一轮重点排查之后,二组在辛琪家附近某个新店当晚的探店视频背景里找到了辛琪的身影,虽然只是路过——鉴证科做了比对,确实是她没错。” “她回家有什么不对?” “视频里她赶回家的时间,是在夜场嘉宾演出之前。” 贺云朝原先没有把工作重心放在k的杀人案上,所以时间轴他并不如任令曦清楚。 “就是说,我们所有人都认为,她应该是在mob被k随机选上的受害者,因为当晚mob确实使用了芳菲——可那是在嘉宾演出之后,那时候的辛琪早就已经在回家路上了,她并没有受到mob里芳菲的影响,和其他被芳菲筛选的受害者不一样。” “以视频里逆推回去的时间,她应该是从mob离开之后就径直回的住所,所以中途也没有任何可以在其他地方被芳菲影响的可能性,却在那一晚提前回家之后消失,最终成为k手里的又一名受害者。” “那么……”任令曦目光沉定,“k是怎么选择她的呢?” “或者说,k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omega,她根本不需要被筛选。” 贺云朝说出了任令曦想要引导的答案,说完若有所思良久,忽然问:“我记得,你们也是在辛琪抛尸地点附近差点抓到的k?” “嗯。”任令曦说,“其实说差点抓到k也是我们的内部的讲法,因为并没有那个人是k的决定性证据,我只是根据前三宗案子的经验分析k可能还在抛尸地点附近逗留过,结果询问一个婆婆的时候,恰好打听到有符合条件的陌生人当时可能还留在婆婆的店里,等我们追进去时,他刚从后头窗子逃跑,我们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 “我和师父因为他的逃跑路线有了争议,师父认为他会混入集市人流中浑水摸鱼逃走,我认为他会选择人迹罕至更难走的小路,我对那一带比较熟,想提前绕道阻截他,所以师父安排我和他包抄的时候,我没有听他的话,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被偷袭,是师父赶来救了我,但是他也为了我中了三刀,幸好没有致命伤,却也伤得不清,只差毫厘和死神擦肩而过。” “嗯……”贺云朝并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却是问她:“你说,你追进去的时候,那个嫌疑人跳窗逃走了,你只看到他的背影。” 任令曦点点头。 贺云朝挑眉:“他回头了么?” “都说了只看到背影。” “我只是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有一点疑问——你去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阻截他,他又不知道你是谁,他是怎么做到出现在你背后第一时间知道你是追击他的人,并且先手袭击你的呢?” 任令曦的笔尖再度嵌入纸页。 “如果我是k,在这种情况下,我会全力寻找逃跑路线,避开所有节外生枝的可能,在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上,看到一个人,我也只会低头快速绕过她。” “这一点……我也想过。”任令曦眉睫微覆,“他不想留下目击者,哪怕绕过我,他也会担心我注意到他,或者为之后追来的人指明方向,所以不管我是谁,他偷袭击晕我没什么问题。” “万一击晕没有成功呢?万一惊叫引来更多人注意呢?他随身携带匕首,既然是偷袭,会不会直接抹你的气管不让你出声更容易?” “贺云朝,连环杀手也不是这样杀人的。” “我只是做假设,如果是我会这么做。” “你抹过多少人的脖子?” “……”他收了声。 这一点上,他好像跟连环杀手也没什么差别。 “总之……这不符合他的行为模式。”任令曦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没错,这也是我要说的话。” 任令曦攥紧了手里的笔。 107.袭击 iyuzhaiw u.xyz 任令曦心事重重,这一觉睡的很不安稳。早上她的生物钟居然没起作用,听到闹钟,一只手在床边摸了半天却没摸到作响的手机,反倒是碰触到一面温热的肉感。 闹钟被人关掉了。 任令曦睁开眼,贺云朝坐在沙发边按住她还在胡乱摸索的手。 是调查科的休息室,任令曦记起来了,昨天她和贺云朝都没回家。 不远处放着几张椅子拼接成的“床”,贺云朝应该睡得很艰难吧?难怪此刻他已经洗漱完毕,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 任令曦打了个呵欠,抬手捋过脑袋上凌乱的头发,“你几点起的?”鮜續zhàng擳噈至リ:yuzha iwuvip.com “也没多久,一小时前。”贺云朝低低眄了眼,“别动了,再动那个也起了。” 原来是她的手下意识又摩挲他的胸口。 任令曦清醒了一些,发现了他脖子上的异样—— 那个颈圈,sigama,他戴上了。 选的是半透明玻璃感外观,还挺特别。 贺云朝察觉到她的出神,抬手摸了摸颈圈,“是你说,下次见面要一起戴,我昨天回家特地拿出来。” “啊?” “后悔了?想当没说过?”贺云朝语气满不在乎,“我猜到了。” 毕竟这个人跟她爸说他们只是床伴,只是床伴的两个人,在办公室里戴情侣颈圈确实很诡异。 任令曦从沙发上翻坐起来,又将蓬乱的锁骨发往后一捋,睡眼惺忪。 “在我包里,你待会儿拿给我,我先去洗漱。” 贺云朝没想到她应承得这么自然,完全没有推脱的意思,发怔愣在她跟前没动。 任令曦顺手勾过贺云朝,亲吻他唇角一记后拿起了衬衫套上,起身走向了休息室的厕所。 “已知的是,仿制禁品案的任务发布人已经失踪,包昌达利用原先的通讯渠道仍然与他彻底失去联系。”董向峰在线索版“任务方”的匿名头像旁画了一个“?”。 “目前的暗网技术比早期的tor网络隐秘性更强,我们很难追溯地址,通过语言学家分析包昌达回忆的聊天记录,任务发布者和假冒k的冯铭记忆中k的语言模式高度契合,而k在这段时间也彻底销声匿迹,这两人消失的时间轴基本重合。”他在k的灰色头像上也打了个问号。 “倒推来看——k最后一次出现在锡北河堤,留下了一具没有完成例行布置的受害者尸体。” 董向峰圈出线索板上锡北河堤的陈尸照片,和会议桌前的一众人等继续阐述案情:“第七名受害者出现之前,k在暗网聊天室结识了自己的狂热粉丝冯铭,但冯铭并不满足于单纯听故事,他黑进k的电脑,获得了第七起案件抛尸地点的线索,但与此同时他的行踪也被k发现,因而无法保留证据。” “按正常逻辑,k应该会放弃这个被人提前获知的抛尸地点,但k最终还是选择了这里,之后冯铭去了锡北河堤,没有碰上k,只是发现了布置了一半的抛尸现场和尸体。” “关于这一点,任组长也提出了她的看法。”董向峰抬手示意任令曦发言。 坐席上的任令曦正色道:“是的,k当然不会料想冯铭有冒充他挑衅警方出名的扭曲心态,我们推测,k没有改变原计划的原因是打算在锡北河堤解决冯铭一绝后患,但最终k在冯铭露面之前就匆匆消失。关于k突然销声匿迹有两种可能性——一,他为了躲避风头而选择藏匿自己。然而之前k在警方大力调查的时候反而变本加厉加快了犯案频率,所以这一点上,为了躲避警方而藏匿的可能性较低,尤其是抛尸现场中断布置的理由也不合理,更可能是其他因素当场阻止了他;二,k已经死亡,而k的死亡还可以分为三种情况,比如他在当日锡北河堤抛尸过程中遭遇了某个威胁他性命的因素当场死亡,尸体被人带走,也可能是那之后在其他地方被害,还有一种可能是他在抛尸之前已经被害,而第七宗现场布置是为了营造假象。” “你是说,有其他人之前杀了k,特地依照k原计划筛选的抛尸现场来布置假装k还活着?”余sir问。 “对,但是他不是k,没有料到冯铭可能出现,所以实际上是被冯铭打断了布置而匆促逃走。” 余sir思考了片刻:“这也是一种可能性。” 董向峰在投影墙上陆续分析了几个当前二组怀疑的嫌疑人,最后加入了任令曦给的嫌疑对象——詹守礼。 “时间线上,其中两场凶杀案詹守礼有不在场证明,除此之外,他是最符合背景的嫌疑人,其他几名嫌疑人在犯罪资金、场所、以及人脉关系上,并不完全能满足要求。而这两场不在场证明,也是通过詹守礼身边关系密切下属的口供,以及参与线上拍卖记录的间接证明,并没有视频照片或外人作证。” 董向峰又说明了目前调查的一些方向和成果,包括受害人辛琪的特殊性。 “……所以她极有可能不是随机筛选,而是特定目标。鉴于hox27和受害者辛琪在本案中的特殊性,接下来这个阶段,我们也将和正在跟进仿制禁品案的一组配合,就moe集团今年来的研发展开相关调查……” 言谈间,董向峰隐隐向会议桌间的任令曦投以目光,而任令曦也肯定地微微点了点头。 等案件阶段讨论会结束,人群相继从会议室离开,贺云朝在任令曦身旁有些疑惑:“董向峰和你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 两人走过连廊,不时还有三三两两同事擦身而过。 任令曦:“什么‘亲密’?你该看看眼科。” “他之前可是把你给他的案件线索丢进垃圾桶里,当我们面嘲讽一组的人,今天已经进化到和你眉来眼去的地步了,不是亲密是什么?” 任令曦脚步定了定,朝贺云朝翻了个白眼。 “okok,可能是形容词稍微有点过。”贺云朝举手投降,“但他这次不仅认同你的观点,还主动提出两组合作,和我印象里的董向峰天差地别。” “他毕竟是有资历的前辈,能作为调查科的要员肯定有他的长处,又不是什么反派设定。”任令曦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淡淡扬起唇角,“也可能是我这段时间坚持不懈找他商量案子,诚意感动了他,加上确实对调查有帮助,让他认可了我的实力。” 她说着,还有点小骄傲。 “尾巴翘起来了,令曦姐。”身边的贺云朝忍俊不禁。 任令曦刚想反驳,身后有人揽了上来。 “令曦姐,颈圈真好看。” 是小敏和另一个调查科组员小伊——上次聚餐想送贺云朝回家的那个年轻女孩。 “谢谢。”任令曦下意识觑了眼贺云朝。 “但是,令曦姐不是beta吗?怎么会突然想戴颈圈?”小伊好奇地贴到小敏另一边探头,“而且好像贺云朝也戴了同款欸,这是……” 小敏是在慈善晚宴后知道任令曦omega身份的人,小伊这么一问,她倒是先主动为任令曦打掩护,“beta戴颈圈不是很常见吗?你喜欢的那个beta明星古亦然不就一直都变着花样戴颈圈,现在社会提倡消除颈圈穿戴的性别界限,谁都可以戴懂吗,亏你还是调查科的人呢,问出这句话就是政治不正确。” “哎呀呀,问一下而已嘛。”小伊转而向令曦求饶,“令曦姐别生气。” “没有,确实也没什么特别理由,有人送我就戴了。”任令曦笑笑,回答十分坦然。 “啊?有人送?”小伊怔了怔,若有所思看向贺云朝颈间那个款式雷同的颈圈,“那贺云朝你——” 哟哟,这八卦可供发挥的空间就大了。 贺云朝见火头烧到了自己,下意识抚上颈圈,“……我送的。” 他其实猜不透令曦的意思,如实回答的这一刻,目光仍朝她轻瞥。 但直到他说完停顿了两秒,也只看到任令曦安定前行的侧脸。 她没有打断也没有否认。 小敏和小伊同时惊诧万分,小伊更是想也不想就问:“你送令曦姐颈圈,还跟令曦姐戴一样的款式,你们俩不会是——” “同组同事。”任令曦笑眯眯顺畅接话,接下来一句更是峰回路转,“不过好像他在追我。” 一瞬间连廊上爆发出惊呼。 贺云朝也错愕一怔,他压根没想到令曦会这样回应。 小敏兴奋不已,“我说嘛,慈善晚宴的时候贺云朝对令曦姐看起来就居心不良,然后呢然后呢?” 贺云朝听得直皱眉,“小敏你斟酌一下措辞再说话,我哪里居心不良了?” “我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他。”任令曦无视他的反抗。 贺云朝:“……” “真的吗?!”不明真相的两人愈发惊讶。 任令曦:“你们问他呀?” 两双眸子的视线投过去。 贺云朝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除开‘十分感动’那一点不怎么贴合实际。” 他可没看出她哪里感动了。 小伊试探地追问:“所以你现在是……” “所以她说了啊,”贺云朝微笑道,“我现在还在努力追她。” “对,就是mob俱乐部那天的节目安排,有一个疑点你帮我找到那个负责人跟他确认。”任令曦调整了一下右耳的蓝牙耳机,“现在?现在我在医院——不,是来查点东西,晚上我有约,你自己吃就好。” 不知道通话那头说了什么,任令曦面不改色淡道:“贺云朝,我们是什么关系,我没必要把自己行踪一一跟你报备吧?”她注意到值班台门后走出来的护士,连忙叮嘱几句挂了电话。 “都在这里了吗?”她整理了一遍护士给她的资料。 “是的,你要的病人这几个月以来的病历单,包括手术和住院记录。” “好的,谢谢配合。” 医院内,任令曦一遍遍翻看手中的资料,不过不觉又过去了许久。 又一个电话打来。 “师父……嗯,我已经下班了,在外面办点事,你不用接我,我自己过去。”她收拾收拾起身,“对,b17,我已经订好了座。” 等令曦开着调查科的外勤车到了地下停车场,外头天已经黑了。 她刚下车关上车门,车另一头传来异响。 任令曦下意识抬头看去,但是良久以来形成的敏锐直觉,让她余光扫了一眼车玻璃。 这一眼瞬时让她心跳骤停,黑黢黢的玻璃上,她的身后,倏而映照出一张脸! 任令曦想也不想一记矮身,躲过了伸来的手,与此同时一条手巾被她挡开的手臂击落在地。 她迅速回身,想要看清对方的面容,然而对方戴着兜帽和口罩,只露出一双刘海半遮的眼。 而对方也没有给任令曦慢慢端详的时间,很快再度袭来,任令曦化掌为刃,一记手刀和那人的手腕交接,才惊觉他手里还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被她手刀突然一击,匕首差点失手,对方猛然重新握紧,一拳自下方朝她腹部冲去,任令曦蓦地侧身堪堪擦过拳风,抵着他的手刀顺手腕偏转试图夺走他手中的武器,四手攻守互换来回连续过了几招。 那人的攻势又快又狠,训练有素,根本不是一般身手,与平时抓捕逃犯时遇到的反抗不同。 好在她的近身格斗技巧也从来不弱,即使对方手中握刀,也没有讨到几分便宜。 对方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光,任令曦后仰与匕刃擦身而过,随即旋身顺势一记扫腿,对方反应极快侧闪开来,两人的缠斗从手到脚,很快连身法也跟上,地下停车场里接连响起一连串拳掌破风声。 匕首再度戳刺而来却是被任令曦以极限的反应一膝踢到旁侧的车身上,划拉出尖锐的金属刮擦声响,耳边爆鸣让任令曦眉头一皱,不过她并没有因此分神,而是以更凌厉的姿态蹂身而上,轻盈的身躯带着手刃仿佛压缩成一道疾电向对方飞射而去! 对方大约也没想到任令曦的身手竟然能如此卓绝,手里的匕首成了他拉开优势的唯一倚仗,两人从一个停车位打到另一个立柱,两旁停靠车辆在二人搏斗下全都砰砰砰遭了殃,还带上了匕首的划痕。 但令曦也不是全然无伤,身上几处衣物破口微微渗着血渍,对方同样好不到哪里去,令曦甚至以彼之矛还施彼身,明明匕首握在对方手里,他的身上却同样有匕首戳刺的血口。 又一次交锋两人力道僵持不下,不远处有车驶来,那人突然松了力,趁势反身将令曦猛撞向路中央! 108.击退 大概司机也没想到旁边会突然冲出一个人拦在车前,车辆根本来不及在撞到人之前停下,伴随一记尖锐的刹车声,任令曦单手撑上车头,借势在引擎盖上利落翻滚一圈,从另一侧滚落,缓和了车子撞上来的惯性。 好在车辆在停车场行驶的速度不快,这一下完全没影响她,落地之后令曦想也没想转头面向那个袭击者。 停在二者之间的车窗降了下来,“喂——你怎么回事啊,就这样冲出来——” 同一时分怦怦两声,是袭击者踩上引擎盖直接杀向任令曦!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自车上飞快跃下,匕首带着雷霆之势刺来,任令曦反身一记旋踢对上对方的手腕,力道对撞,双方一触即分,匕首飞出了几步开外,双方都向后连退了数步才缓下来。 “靠,又踩我车!”车上的司机小哥见状一时摸不清头脑,正要解安全带下车,还对任令曦高喊:“你没事吧?” “关窗,不要下来!锁门报警!!!”任令曦根本无暇顾及,但理智还是迅速作出反应,一连串命令大声警告司机。 这种时候外人只会成为对方威胁她的把柄,添乱。 小车司机吓得不知所措,但还是乖乖升起了车窗。 匕首掉在那家伙身下,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匕首上,这么近的距离,对方伸手一捞便重新将匕首握进掌中,再度向她发起攻击, 二人从车前打到车尾,对方打法狠戾,手中匕首如飞龙乱舞,戳刺划劈屡次三番被任令曦的一掰一扣化解,但到底持握武器,兵刃不长眼,来回交手间已经在令曦身上割划出大大小小的伤痕。 这点小伤她倒是不怎么吃痛,数十招接下来,她摸清了对方的能耐。这人出招招招狠辣,但大开大合没有回旋的余地,通常这种情况是以力破巧,但他的力和她的巧之间还没有拉开绝对性的距离,反而是任令曦的精妙身法在他面前如泅水游鱼,收放自如让他抓不住破绽。 交锋之间匕首直冲面门,任令曦迅速闪步偏身,避开了迎面的寒光,这一攻一守的交汇她等待许久,在闪身的一瞬她猛然一记右鞭腿踢击对方左大腿侧下,以小腿胫骨为着力点,在踢中的瞬间,迅速落步再起左鞭腿踢对方右肋,两记连环鞭踢丝毫不拖泥带水,直接让那人折了骨跌跪在地。 她快准狠一道手刀劈在他扬起的手腕,匕首流畅滑落进她掌心,那人在落地的同时知道情况不妙,这一次竟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枪? 任令曦双瞳微绽,手中刚握住匕首还没焐热,黑黢黢的枪口已经瞄向她——等下,这枪都不用上膛的吗! 她不能拿命去赌这一下,几乎是反射性地,任令曦偏头一闪,对方借着这一霎空档脱出了她的钳制,同时“夸嚓”拉开了手枪的保险栓—— 该死! 任令曦正准备踢掉他尚未来得及瞄准的枪,耳畔却突然掠过一阵疾风。 一道黑影闪到她跟前,袭击者也没注意这一眨眼的变故,她跟前的黑影已经趁其不备,三下五除二打掉了对方手里的枪。 “师父!” 手枪掉到地上,费丞冷眸紧锁对方,双方拳拳到肉过了几招,彼此脚下更是每一步都以枪为核心博弈,连续数次步伐变换,枪身从一只脚底滑到另一只脚底,争夺愈发白热化,因此打进了两车之间的过道,任令曦根本插不进手。 在费丞再次逼开对方,踩上枪身时,他索性足跟一踢,手枪沿着地面滑进了车底盘下方,“——令曦!” 一旦枪落入车底,他限制住袭击者的活动范围,任令曦就可以从旁拿取,届时没了武器威胁,哪怕不开枪,以他们任意一人的身手,对方也只有乖乖束手就擒的份儿。 任令曦当然明白费丞的意思,伏身就去取左前轮下方的枪支。 停车场的出口方向传来一声喇叭,袭击者陡然加强攻势,落拳如疾风骤雨接连不断,费丞却借力打力,抓住空档直击向对方胸口。哪想那人不管不顾径自撞来,吃下费丞掌击的同时,一记猛拳也狠狠砸在了费丞刚愈合不久的伤口上! 拿到手枪的任令曦听到费丞痛呼,等她仓促起身,费丞已经痛苦地弯下腰捂住腰腹的伤口处,远处车与车之间掠过袭击者逃离的背影。 “你没事……” “去追!”费丞捂着伤口直起身,“快——” 任令曦二话不说持枪追去,她的速度极快,娇小的身形离弦之箭穿梭过境,但对方已经逃了一段距离,她沿途又被不断从入口下来堵上的车流阻截干扰,只能在迅速前行间举枪威胁:“站住,不然我开枪了!” 可是没想到那人在车辆间忽而低身,身影一下消失,只听得车门开合的“砰”。 眼前停车场还有尚未熄火的车辆,联邦警察开枪有规定,在无法确定他人安全的情况下不得随意开枪,任令曦只得越过立柱,下一秒刚才袭击者消失的位置,一辆早已启动多时的车飞速驶出,直冲出口! 猜测到这是袭击者要逃跑,任令曦再管不了那么多,她下意识举枪,可惜这个角度,尚隔着两辆泊车,她射不到车轮。 等她终于冲到了可以射击的位置,车辆已经驶离了手枪的威力范围,两发子弹似乎相继射中了车胎,结果那辆车还是消失在上坡拐角,冲出了地下停车场。 任令曦依然不肯放弃紧追不舍,一直追到出口,停车场外的道路通达,再找不到那辆车的影子。 ……应该是追不上了。 任令曦掏出手机即刻按下了警用快捷拨号,将车辆牌号和特征等一一报备给警用调度中心。 “师父。”回到停车场,任令曦疏散了围观人群,快步走到费丞身畔,担忧打量他的伤势,“你的伤怎么样?” 口头上询问不够,任令曦伸手要掀费丞的衬衫下摆,费丞尴尬地轻按住她。 “没事,我缓一缓就好。” 可是费丞唇色苍白,额角密布汗珠,即便手术已经过去许久,他的伤口还是一直来来回回发炎不断,没有很好愈合,对方这一击更不可能掂量轻重,痛是必然的。 “这根本不像没事的样子,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任令曦二话不说将费丞推上外勤车的副驾,自己也在驾驶座落座。 费丞这次没再嘴硬,仰头靠上了座椅靠背,深深吐息。 车辆行驶中,任令曦说:“你明明在上面等我就好了,我一个人也可以解决他的。” “我也刚到,结果听见那一头有打斗声就过来看看。”费丞偏过头,苍白的面容浮现起一抹安抚她的笑意,指腹小心抹去她脸颊伤痕上渗出的血珠,“……我怎么可能放着你的安危不管。” 任令曦微微一顿。 费丞很快收回手,“对方的身份……你有头绪吗?” 疼痛让他在说话时脸颊微微抽搐,费丞闭上眼。 “我最早以为会是k,但是贺云朝调查了我车辆的ai驾驶数据,他说对方可能不是一个个体。那时候我还心存怀疑……” “现在呢?” “现在我确定对方不是普通人,那种身手更像是训练有素的佣兵,还有人分工配合。不过,有一点我想不明白……” 费丞撑开眼睑,看向目视前方开车的她。 “哪里?” “上一次他们似乎想要伪装成意外让我遭遇ai失控的车祸,我可以认为,他们是想要置我于死地,”她沉默片刻,“今天他们却完全不掩饰了,既然如此,明明有枪为什么一开始不下死手?他们表现得既想杀我,又不想杀我,让我觉得很矛盾。” 费丞左手按在伤处,长舒一口气。“不管他们打算拿你怎么办,你一定要小心行事,至少撑到我下周回去。” “可是你的伤还……” “我说了没事。” 任令曦有些许意外,这个人和她印象里的费丞好像不太一样,以往费丞沉稳自持,好像很少有脱离正轨的时候,而此刻的他显得我行我素,不容拒绝。 “昨天刚吃的饭,今天又约我出来,原本是想聊什么?”费丞打断了她的思绪。 任令曦不自觉拢了拢被她随手塞在扶手和椅缝间隙的医疗记录,稍倾,摇了摇头。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案子上有些难点,想请教师父。” 109.听话 夜深,贺云朝从灯红酒绿的酒吧街出来。 他刚找到了令曦希望他调查的前mob俱乐部dj做完问询,这些人都是夜猫子作息,往往不同时候还会在不同场子工作,要找到他们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一双长腿刚迈到酒吧街口,贺云朝就看到路边停着的一辆车旁,apollo正一只手搭在车顶斜倚着等他,见他过来,apllo面无表情地打开车门,示意他进去。 贺云朝没表露出什么意外的神色,从容地俯身坐进了后座。 车门合上,apollo像只看门犬一般守在车外。 “你脖子上的颈圈是怎么回事?” 车内扬起女性略带金属质感的低醇声线,声线里透着不悦。 “这个?”贺云朝淡淡撇头,两指故意上下松了松sigama颈圈,“好不好看?之前还是你让人给我做的奖励。” 车辆停在暗处,但是路边楼上有蓝紫色的霓虹投下来,恰好罩在常苡的左半边脸上,这章面色晦暗的脸更显得幽诡难辨。 常苡连头都没转,语调不变:“你不仅自己戴了,还把另一个送给了别人?” “不是别人啊,是自己人,至少对我来说。”贺云朝懒洋洋仰靠。 “自己人?”常苡一挑眉,“你和她认识才多久就已经自己人了,我没听说我的儿子这么容易被女色左右。” “那你可能不是那么了解你儿子。” “贺云朝,你知道你现在戴这种东西会给上面传达错误的讯息吗?他们会认为你无法控制你的信息素……” “我是beta。”贺云朝刚才放肆不羁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零度的冷漠,“常苡局长,当初异日湾是你亲自押送我回联邦受审,内部法庭是你指认我犯了战争罪,四年时间把我改造成beta的实验负责监督的也是你,你比谁都清楚我现在应该是什么,我唯一能感谢的就是你为我争取到了beta改造,让我免除死刑,当然原因也是因为——你们需要在改造的过程中研究我的信息素,另外我的能力对联邦还有用。” “至少你能够走出那个地方,你活着,而且有一定自由。” “自由?我要跟一个产品一样,完成质量检验,然后被扔到某个包装盒里,等待哪天需要我的时候再将我拿出来,你认为这样也叫自由?“ “不然?你想做一个不合格的产品直接被扔进垃圾场焚烧掉吗?”常苡终于漠然侧目望向他,蓝色的光机械而冰冷地染亮她的眼角,“我只是遵从事实,那时候的你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不说那些俘虏,诸神小队除了你以外还有谁活下来?还是说,你连杀死贺翎都是出自本意?” 贺云朝倏然握拳,一双眸里迸发出的冷冽杀意刺穿夜色,露骨,凶戾。 但只是眼神,他没有动,没有发泄,连盛怒的呼吸声都没有。 “‘贺翎’。”贺云朝忽地笑了,“你真是……对他连昵称都没有,他的死对你来说是不是就和一个下属死了没两样?“ “你觉得我不在乎我下属的死活?” “你当然在乎,你在乎你的权力,在乎你控制的cbsi,家人对你来说算什么?那件事你想过追究吗?我这个身份对你来说是拖累吧——” “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权力至上的疯子。” 他以为这样犀利的言辞能换得她一丝动容。 但,没有。 他性格传承的一部分来自于眼前这个人,所以他若能做到绝对冷静,这个人只会比之更甚,她是常苡,是联邦中央特别调查局的领袖,是人尽皆知的顶级alpha,没有什么能撼动她,连一脉血缘的他也不能。 当然不能,这个人可是自己的丈夫死后第二天就回到工作里,还把亲生儿子送上法庭的冷血机器。 就比如现在,她静静审视贺云朝,良久,失望地叹息。 “你的情绪外露了,不应该的。” 她翘起一条腿搭上膝盖,和刚才的他相似的神态,靠上椅背。 “这几年真的改变了你,很可惜。”常苡低头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我们这一行,如果不能掌控自己的情绪就是死路一条,尤其是你,你现在任何无法自控的表现,都会成为别人攻击你的把柄。” 其实贺云朝已经将情绪压抑到了极点,然而对常苡来说,那还不够,那和当初那个继承她获得cbsi“阿尔法”称号的贺云朝相比还不够。 贺云朝面无表情:“收起你那一套培养犬马的教条。” “下周。” 简单的两个字,贺云朝却立刻捕捉到了她的意思。 “下周一,将需要确认的名单提交上来,然后,离开调查科。”常苡抬手正要打火,却被贺云朝按住了打火机,她倒是没什么意见,又将烟收了回去,边收边道,“你继续拖下去,只会被上头质疑。” “上头?”贺云朝扯唇,“你的总统吗?” 常苡无视他继续说道:“之前你那个小女友质疑moe的地下层,我们已经派人去调查过了。” “……”贺云朝并不怀疑他们怎么做到的,对于cbsi的行事风格这种调查轻而易举,他自己也能,因为不需要在乎任何规则。 “moe有了准备,地下层已经搬空,让她不用费力了,那里现在什么都没有,之所以那些人不让她通过检查申请,也只是吊着她,模糊她的调查方向而已。” “不过我们多亏她的线索,还是从中查到了关键的东西。”常苡略微顿了一下,收起烟盒的指头轻轻敲击座椅,“算是她间接协助我们的回报,给她提个醒,moe不是这条线的末端,她在调查的hox系列黑色产业链背后的组织叫‘莫比乌斯’(moebius),这其中涉及的黑幕庞杂,不是她一个小调查官可以驾驭的,就算是整个调查科也不行,警告她收手别再关注了,不然只会是飞蛾扑火,剩下的事情cbsi自然会接管。” “怎么?cbsi拿着她查出来的线索转头就过河拆桥?”贺云朝反唇相讥。 “不是你把她的线索提供给我们?” “我提供线索是为了帮助尽快查清真相,不是为了让你来威胁她,而且这不就是我存在调查科的目的之一?这不影响。” “我可没有威胁她,至于你说不影响——倒是可以问问你的小女友,她会不会觉得这是背叛。” 贺云朝的目色一瞬间沉黯下来,冰冷刺骨。 “我不需要你教我什么是背叛。” 偌大的调查科办公室不断回荡着鼠标点击声。 办公室的玻璃门开启,任令曦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 “你好迟。”她说,说完又回头看刚才看到一半的资料,“对了,下午忘记告诉你了,因为两个案子的关联性,这次余sir安排我们和二组联合调查,所以k的连环杀人案现在也是我们的负责案件。” 任令曦听到脚步声,贺云朝不发一语,一路缓缓走到她身后贴近。 她仍然没有反应。 然后,一双手臂从她肩后绕上来,环住她的脖子,他俯身将她搂在怀中。 一颗脑袋抵在她头顶,哑声道:“我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罪犯,你就不能警惕我一点。” 任令曦抬手按抚他的手背。 “你要杀我的机会也太多了,犯不着。” 她忽然发现贺云朝手里拿着一支包裹精致的丝雾星绒。 “你还真的……” “我把你调查的线索全部透露给常苡了。” 他冷不丁冒出一句,直截了当。 “她让你别继续查,背后牵连太多,cbsi会接管。” 怀抱中的人没有挣扎,但也没有回应。 贺云朝没有松手的意思,“对不起。” “就这样?”她问。 贺云朝继续说:“报告调查科的情况本就是我这次来的任务要求之一,我知道你可能会……” “我的意思是,你就是想说你把调查线索告诉cbsi了?” 贺云朝停顿片刻,有些不明白她疑问的含义。 “那他们查到什么了吗” 贺云朝斟酌着,将常苡的话如实转达给她。 “果然,”任令曦思忖,“我今天遇到那家伙的时候就觉得他们并不像是单独的个体,更像是有组织性的佣兵——‘莫比乌斯’吗……” 贺云朝听到了话里的重点:“你今天遇到了?” 他下意识起身扳过她的脸察看。 脸颊上贴了一张创口贴,不知深浅,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异样。 “没事,一点小伤。”任令曦掰开他的手,“那些人身手也不怎么样,就是被他们跑了。” 贺云朝抵着她的额,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他心跳得很快,哪怕知道她已经安然无恙坐在他面前,他还是会觉得心慌。 “看来接下来有的忙了。”任令曦弯起唇。 “你……不气我吗?” “气什么?” “你说呢? “你敢把这话坦白告诉我的时候,就是猜到我不会怪你吧?”任令曦伸手捧住他的脸,“现在问这话是不是有点做作?” 贺云朝有些心虚地撇开眼,没有和她对视。 “我……其实也没把握。” 工位的台灯照亮贺云朝一张局促不安的面孔。 “我做调查官,不是为了满足什么成就感,不是为了获得什么了不起的功绩,”任令曦娓娓道来,嗓音温和,“是为了少一点这世界上本就不应该有的犯罪。” “——所以有人帮忙有什么不好?” 她逆光沐浴在昏黄里,背后的金色渲染她的发梢,明明面容在暗处,却予以他安定。 她的眉眼,鼻梁,嘴唇。 此刻就连她的呼吸,都对他透着一种无法抗拒的温暖吸引。 他就说这个人是他的宝藏。 他现在想吻她,意乱情迷地想。 “不过,她让我别管这话我是不会听的。”任令曦当然察觉不到贺云朝眼瞳里的眸光变化,撇撇唇道,“借我线索查案还让我收手,她又不是我boss,没资格指挥我。” “嗯,不听。” 他偏头朝她的唇靠近。 “我说真的。”任令曦闪躲了寸许,推他,先要弄明白一个问题,“你现在向哪边的?” “我知道你不会听。”他拉开她的手,细密的吻落在她唇上。 “所以,我也不会听。” 他轻轻在她唇沿留下一缕颤息。 “……我都听你的。” *** 两章之内完不成转折了,不过至少接下来两章进度会很快 110.感染 dan meixs 8.c o m “调查结果出来了。”鉴证科的分析师将手里的文件放在任令曦桌面,并且直接总结,“之前让我们比对所有失踪路段和抛尸现场特定时间的路段监控,由于地区、时间差距较大,仅有一辆车先后在不同两件案子的失踪区域和抛尸现场出现过,但我们查过,车主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女性beta,两段路分别是其上班的必经道路,以及周末和朋友出游的公路,后者车上还有另外两个朋友作证,可以撇除与案子有关的可能性。” 任令曦一页页翻看鉴证科做的监控截取资料,说道:“这不合理,如果要进行受害人转移和抛尸,在这么大跨度的区域内必然需要交通工具,怎么可能七宗案子附近的监控都没有拍摄到相同的车子出现?” 哪怕是车辆套牌,如果能在不同案子上锁定出现过的相同车辆,至少能确认k的交通工具型号,对调查和接下来的预防也有很大帮助。鮜續zhàng擳噈至リ:timixs.com 董向峰分配了一对二组的调查官来协助令曦,听闻令曦的质疑之后,其中之一的孙振飞忍不住插嘴:“会不会用的不是车?” “那能用什么?你必须满足隐秘性和便利性,推车很难在千齐州这么大范围内活动,摩托载不了尸体也更醒目,飞行载具更不可能。” 孙振飞想想也是,跟着一起陷入沉思。 “如果,每次用的都是不同车辆呢?”坐在边上的贺云朝提出了另一个可行性。 孙振飞眨了眨眼,“每次换辆车?这么奢侈吗?” “你不能认为所有凶手都是穷人,相反很多时候,越是有钱的人越是疯狂。”任令曦想了想,“云朝说的倒是有很大可能性,如果是这样,这些车很可能用过就弃,即使我们现在再找到车辆,也不一定在凶手手里。” 她指节抵着唇,思维继续发散,“另外用一辆弃一辆也不需要多少钱,对方只需要一个不显眼的一次性车辆,能开就行,不引起注意越普通越好,所以哪怕是报废车黑车也在选择范围之内。鉴于之前k时常活跃在黑市上,短时间需要频繁买车卖车,要和人打交道,还要避免正规登记,黑市购车是最合适的选择。” 二组成员在令曦身后连连点头如捣蒜。 “佳韵,”任令曦对鉴证科分析师说道,“让他们调查一下那个暗网黑市平台上近段时间卖车的帖子,尤其是每次凶案发生前,k不太可能一次性大批量筹备交通工具,停放空间和时间过长都有导致曝光的可能,最大可能就是在他犯案前一两天购车。” “好,我这就去。” “等一下,查到符合条件的车辆之后,和之前一样,从受害者失踪区域和抛尸现场附近的监控里搜寻踪迹,这需要花很多时间吗?” “现在用的是国研所提供的复眼技术,有特定目标会比之前的交叉比对搜索更容易。” “好,记住车牌不一定是真的,有可能会被替换,优先考虑车型颜色,k应该没那么大精力给每辆黑车重新刷漆。” 佳韵点点头。 “等佳韵筛选出黑车名单之后,振飞你负责跟进联系车主,可以伪装成购车者,暗网黑市的人警惕心很强,不要直接暴露身份。” 收到命令的孙振飞立马应允。 任令曦一一安排好工作,最后人都散了,只留下身边的贺云朝。 “要你问的mob那天的节目单你拿到了吗?” 贺云朝说:“对方凭回忆手写的,我把照片发你邮箱了。” 正说着,办公室有人回来了。 因为对詹守礼的怀疑并没有直接证据,所以不能传讯他,只能主动拜访。去问询的是二组另一个调查官欧阳颖和搭档,回来报告说詹守礼否认认识辛琪,但拿不出辛琪发视频那一晚他的去向证明,当然,和案件本身没有直接关系的情况下,他也没有一定要证明的必要。可当二组人拿出辛琪po的视频质疑,詹守礼仍然坚持是光线昏暗,视频中的人和他看起来神似而已,他从未去过mob这家夜店。 这就很奇怪了,明明视频就在眼前,却信誓旦旦否认,还不如坦承见过面更自然,毕竟这也不是直指凶杀案的线索,他这样做不是更惹人怀疑吗? 就在二组的几个成员都认为詹守礼是狡辩之时,电脑前刚看过节目单的任令曦,却忽然皱了皱眉,“那可能真的不是他。” “什么?”欧阳颖问。 “辛琪po的视频是周五凌晨0点02分,视频里有mob俱乐部当时的固定午夜香槟派对环节。” 来回报的欧阳颖愈发不解:“那有什么不对?” “香槟派对是当时mob午夜0点的固定节目,仅仅视频中就有45秒的画面,而整个节目有将近五分钟的跨度,你们看辛琪的这份vlog视频,有特效,有剪辑,还有属于这个环节结束部分的桌面焰火,短短2分钟时间也完成不了这么精致的视频剪辑,02分发布到网络的视频,并不是辛琪当晚的活动,这是存货——我们按照5月25日视频发布的时间点去确认两人的交集就不对。” 有节目单和视频比对,任令曦可以确认视频里出现基本是当初mob在5月第3周的安排节目,而5月第3周,詹守礼一直在外地出差,确实不可能出现在mob。 可是既然他不可能出现,视频里的人又是谁呢? 任令曦忽然想起当初怀疑詹守礼的时候,新闻里的一个字眼。 “长子”。 由于辛琪与moe关联的调查方向只是初步怀疑,詹守礼和监控录像以及辛琪的vlog里人物过于相似,又是moe的直接关联者,他们理所当然都以詹守礼作为调查目标,尚未考虑其他。 任令曦连忙打开警局内部档案库搜索人物档案,果然让她找到了另一个目标—— 詹克己?双胞胎? 所有有关moe集团的宣传里,从来都没有带这个名字,大部分人提到詹鸿业的儿子也只有詹守礼,詹克己的存在几乎像个幽灵,如果不是特地去调查詹鸿业的户籍档案,几乎不会知道他还有这么一个小儿子。 真奇怪。 “没有詹克己的行踪,无论是詹守礼还是詹鸿业都说很久没见过他了。他的户籍登记住址是和家人一起,但是平日很少和人接触,所以就算离家也没多少人清楚他的去向。”入夜,刚从外回来一身风尘仆仆的贺云朝,第一时间向她汇报了结果,还将从他人口中了解来的詹克己和她描述了一番。 外面在下雨,贺云朝一边说一边打落衬衫上的雨珠。 “辛苦了。”任令曦将手边的热茶递给她,“吃饭了吗?” “没,你呢?” “不饿。”任令曦见贺云朝皱眉就要开口,连忙接上下一句,“点个外卖吧,一起。” 贺云朝脱了衬衫外套,只着一件t恤坐在她身旁工位中点餐,任令曦则依然一门心思栽在电脑里。 “你这几天感觉很积极,跟以前的半吊子不太一样。”任令曦目光明明锁着屏幕,却是忽然对他开启了话题。 贺云朝的手指在手机上微顿,半晌,继续上滑。 “你不是希望我认真点工作?” “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怎么现在才开窍。” 贺云朝淡淡扯唇,没说话。 “明早记得去申请下詹克己的刷卡记录和通话记录。”任令曦的注意力在几张照片中来回,眉心微蹙,整个人凑近屏幕。 结束了点餐的贺云朝靠过来,“在看什么?” “我本来在找辛琪和詹克己的联系,不过……你觉不觉得,这几张辛琪的脸色有点不自然的燥红?” 贺云朝歪头看,“晒的?” “可是这个阶段是春天,千齐州十天里七天雨,没有什么太阳,而且这个改变很明显,你看,这是二月份的照片,这是三月初的照片,但是到了三月下旬,她的照片就都是这样——这中间好像断档,她社交媒体上没有任何影音图像记录。” “确实有点奇怪,不过,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她是网红,平时大大小小的琐事都喜欢发上网,所以这有点反常,我想说看看说不定她和詹克己认识得比那个视频里的更早,毕竟今年年初就已经有人在暗网上发布仿制hox27的任务。”任令曦又打开了她最后一次出现的探店视频。 视频里她只在背景里出现了短短九秒钟,就是一味往家的方向赶,步履匆匆。 昏暗光线下整个人都罩在阴影里,其实根本没办法比较和之前的她有什么不同,然而任令曦暂停了画面。 “变化。”她喃喃。 贺云朝不明所以凑到她脑袋边上,“什么变化?” “这条手链,在二月和三月初的照片里没出现过,但是断档之后,她几乎天天随身佩戴——我猜想是不是什么人送给她的。”任令曦指着一张照片她腕间的饰品评价,“不过这手工艺的编绳串珠有点粗糙。” “这是阢铎瓦部族的饰品。”贺云朝忽然开口道。 “阢铎瓦?” “在因斯法拉恕麻平原上一个很大的部族,你放大——”贺云朝指着手链的一角,“这个绳结法是他们的特殊编织,编织形成的图腾是她们的部族吉祥物。” 任令曦怔了怔,讶异:“你怎么……” “我以前的任务曾经和她们接触过,她们很排外。” 任令曦静静等他说明。 贺云朝:“这串手链不太可能陷入市场流通,部族首领只会把它送给对部族有贡献的人。” “先等一下,”任令曦突然意识到什么,打开网页搜索,“如果我没记错,三月因斯法拉还在战争中,联邦应该不允许前往才对。” 果然,屏幕显示的偌大红色战争区域,恕麻平原就在其中。 “三月份,因斯法拉不仅有战争,还流行传染病miv,所以联邦发布了禁令。” “她偷偷去了。”贺云朝没有任何怀疑。 “所以脸上的燥红不一定是晒伤,还可能是三月病miv的症状之一。”任令曦显然跟贺云朝想的一样,“但是看她之后的活动痕迹,并不像有发病的迹象,千齐州也没有什么三月病的发生记录。” “靠体液传播的三月病病毒日常传播力并不是很强,对omega也没什么影响,影响最强烈的是alpha——辛琪自己都不一定能察觉到,而且病毒还有一到两个月的潜伏期,看她的情况,很大可能她是无症状感染者。” “如果是体液传播……”任令曦沉下眼。 贺云朝接过她的话尾—— “那k就会成为被感染者。” “是三月病。” 第二日,厉恺拿着任令曦带来的法医提供报告,和辛琪生前最后一次看诊的检测结果说道:“它是abo特异病毒的一种,虽然现在已经没办法直接检测到病毒,但这些指标表明受害者有非常大的可能性是三月病的无症状感染者,我不是传染病专家,只能通过这些信息素指标来给你们判断。miv很特殊,没有针对性检测并不容易被发现,所以联邦对此也很头疼。” “那我们可不可以通过辛琪前后的受害者尸体情况判断k是不是也被传染上了三月病?”任令曦问。 厉恺挑眉冷笑道:“且不说miv病毒的潜伏期和窗口期,你的那些受害者几乎都是被性侵后不久后死亡,病毒根本无法存活,哪里来的指标变化?” 任令曦的神情有些失望。 “但是如果k确实是和受害者进行无套性交的话,染上miv的可能性至少在93%以上。”像是为了安慰她,厉恺盯着她的面容补充道,“你不用担心。” “一个医生开解一个警察不用担心,保证某人应该会染病,还真是人好心善。”贺云朝插着兜倚在桌边说风凉话。 厉恺满不在乎转动手里的笔,“你说的某人是一个身背七条人命的连环杀手,而且我没有保证,我只是说‘很、大、概、率’。” “好了,别闹了。”任令曦打断两人,“詹克己是alpha,如果他真的感染了miv,有没有可能不去就医?” “miv对alpha最大的影响就是会让alpha频繁进入易感期,而且一般的抑制剂效果很差,需要miv的特殊药剂——alpha的易感期一年虽然只有几次,可一旦发作又没有得到有效抑制,轻者高烧不退,严重者可能丧失意识危及性命,miv还会加强易感期的症状,正常来说,没有alpha能做得到硬抗。”厉恺说。 “嗯,不可能受得了。”贺云朝点头表示肯定厉恺的说法。 任令曦莫名看他一眼,“你又不是alpha。” “看过……不行吗?”贺云朝撇唇。 倒是厉恺,作为一个abo专家医生,上次在任家亲眼见识过贺云朝发病,他心里总留着一丝猜疑,看向贺云朝的眼里也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情绪。 可惜一心扑在案子里的任令曦并没有捕捉到二人微妙的暗潮涌动,只是收起报告说道:“我们现在就去见詹克己的医生。” 贺云朝:“没有协查令,医生会告诉你詹克己的病情?” “现在确实没有调取他病案的权限,”任令曦说,“但是,如果詹克己感染了三月病,我针对感染病询问患者的真实情况,医生必须如实回答,这是法律规定。” “既然这样的话……”贺云朝眉宇轻抬,带着不屑的光,淡扫了座位上的厉恺一眼。 “他又为什么要去找这些不能变通的家伙?” *** 案情集中了一整章是在腾不出手写感情线了,就当我们快一点进展到转折吧。 111.理由 暗网拥有庞杂的信息流,尽管大多数人都认为暗网是一些穷凶极恶之徒汇聚的庇护所,内容逃不过买凶杀人贩毒走私,但实际上,暗网建立之初,不过是一些无政府主义者逃避监管的网络罢了。暗网要真正实现价值最大化,除了最基本的匿名性反追踪性,还要吸引足够的人来使用它,不然就无法发展也形成不了所谓的黑市交易,所以有些时候暗网并不是那么神秘,暗网中的内容也是千奇百怪什么都有。 联邦最大的暗网平台就是darkseal,这里不仅有各种不便在表层网络了解的信息和交易的商品,还有人会提供一些不被法律允许的服务,比如:黑医。 任令曦穿着一身皱巴巴的t恤,戴着黑口罩,连头发也略显凌乱耷拉在眉眼间,整个人一副颓丧不修边幅的模样,此刻却目露冷色,盯着眼前的男人。 她手举联邦调查官的证件,拉下口罩:“我不是病人,我是来和你了解一些信息,有关你近期开具的利斯皮洛和阿唑德莫林,以及一些miv相关的特效药物。” 男医生警惕地直视任令曦,一只手悄悄游移到桌下。 “别动,我们现在还不想把你铐起来审问。”一旁同样戴着口罩的贺云朝警告他。 医生谄谄收回手,“我是合法行医,没什么问题吧?” 任令曦挑眉:“合法行医提供不记名看诊?” “……” “你私下提供开具不记名处方药的有偿服务,相关药物从哪里来?” 医生哑然,半晌意识到自己不反驳就相当于默认,忙道:“我可没有,你一定是搞错人了。” “你以为我是从哪里来的,郑医生。”任令曦微微向他倾身,拉近的距离加强了压迫感,“你在darkseal发布的广告时间跨度从去年末到今年,我联系你时你比现在嚣张得多。” “我没有和你联系过……” “你和我通话时用的可不是加密网络,还有声纹作证,你还要狡辩下去,只会加重你的罪行。” 郑德仁手指紧攥桌沿,唇瓣几度嗫嚅,似有松动。 “这好像是黑岩帮的内部印记,”贺云朝抬了抬下颚示意任令曦看向文件柜顶上的摆件,上面有个不怎么起眼的符号,大概也只有他的身高能注意到,“可是我记得这个地区属于邵武会?” 郑医生的瞳仁一缩。 贺云朝说得轻描淡写:“要是邵武会知道你在他们的地盘里还给黑岩帮的人看诊,不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 “别把这事说出去!我也就是想多赚几个钱而已——” 任令曦偏头淡道:“看你表现。” 郑德仁是他们在暗网撒网捕捉到的黑医之一,自从他们判断k可能被感染miv,又大概率不会使用正规医疗之后,调查科就将目标锁定在了暗网上。 他们伪装病人联络求医,在寻找可提供非法看诊以及处方的黑医同时,还利用搜索技术在暗网搜寻五到六月有关miv症状的关键字,最终经过排查筛选后,他们于一个帖子下找到了郑德仁的踪影。 这是一个楼中楼,有一名最新询问者的跟帖时间正是前几日,然后郑德仁回复了他。算上潜伏期,这个跟帖人从感染时间上恰好符合k的轨迹,任令曦在前期以伪装患者的身份联系郑德仁时,拐着弯套话,郑德仁就向她保证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他前几日还刚为一个暗网来客看诊。 所以综合来看,郑德仁是最可能接触到k的一环。 “是的,他在六天前来找我,戴着帽子,墨镜,口罩,遮得严严实实,所以真要我完全回忆他长什么样子,我也只能记得一双眼睛。” 任令曦:“你给他做miv检测不需要抽血?” 郑德仁:“因为血样一般都需要保留拿到实验室获取检测数据,他不肯做抽血检查,我只能从病征和热脂溶素专用试剂上给一个初步的判断,连试剂垃圾他也带走了,我做这个清楚知道面对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当然也就没有过问。” 任令曦低头划拨手机,随即向郑德仁展示了一个视频。 是他们之前在购物中心找到疑似犯罪嫌疑人k的监控画面,用技术手段复原放大,没有清晰面容,只有一个人的大概身形轮廓,和部分依旧模糊的五官边角。 “像他吗?” “个子倒是挺像的……”郑德仁眯起眼仔细端详,“胖瘦也差不多,穿着打扮的风格也很相似,但是我保证不了,那人把自己裹成那样,只说身形也没什么特色,看起来太普通了。” 任令曦叹了口气,这和之前并没有区别,这个诊所因为要非法行医,也没有安装监控,所以他们能从这里获取的信息十分有限,就连那名来这里看病的人是否和k的案子有关都无法确定。 她起身,忽然目光微顿,又重新打开手机里的一张图片。 “像他吗?” 屏幕里,是詹克己的证件照。 郑德仁眉头紧皱盯着屏幕来回转头打量半天,嘴里不停发出“嘶”的困惑声。 任令曦一只手蓦地盖上照片那张脸的下半部分,只露出一双眼睛。 “是!是他!因为那天他戴了口罩我只能看着他的眼睛说话,绝对就是这双眼睛没错!这种耷拉的死鱼眼感觉就一模一样。” 任令曦的眸子瞬间有了光彩,她转而和贺云朝交换了一个眼神,又问:“你再想想,有没有任何能回忆起来的,他身上的特征,不管是穿着打扮还是味道什么的?” 郑德仁好像来了兴致,真的投入回忆中,任令曦也不敢打断,就静静等他开口。 “衣服就是罩了一件薄运动衫,没什么特别。但是……” “但是?” “他那天来的时候,身上好像是半湿的,至少我给他做触诊的时候,有清楚感觉到。” 任令曦思索了片刻,“那天下雨了吗?” “没有,所以我才有点奇怪。” 走出诊所,任令曦还在边走边摆弄手机,贺云朝不由得伸出胳膊拉住了她,阻止她差点一脚踏空。 “谢谢。” “你到底在查什么?”他无奈。 “疑似詹克己的病人,那天是冒雨来到诊所的,这个信息很有用。” “可是那个医生不是也说了那天没下雨?” “不,他只是以他所处的位置做的判断,”任令曦摇摇头,“千齐州很大,这个老城区在那天确实没有雨,但是我刚才查了,同一天,千齐州东海港和南部小眠岭,以及几个东南区域,都有降雨,雨势还不小。” 她说到这里,耳边传来吊儿郎当的人声:“喂,你们俩,身上带了钱吧,借点花花。” 是刚才在巷子对面打量了她许久的两个小青年,本来已经要朝她迈开步子,见贺云朝来才悻悻作罢,结果现在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几个弟兄。 “贺云朝。”她没有正面回应那几个混混。 “嗯?” 任令曦低头看了眼手机上传来的讯息:“我们4点得赶回调查科。” “你两个什么意思——不怕死是吧?”为首的男生叫嚣。 “明白,要抓回去吗?”贺云朝又摆出了一副听命的乖巧。 他俩这样视旁人于无物,自然惹人恼火,仗着人多,六七个混混已经包拢过来。 “想什么呢,不是我们的职权范围,而且这个年纪估计抓到警局也就只能判个社区劳动72小时,他们早就习惯了,没意义。”任令曦忽然抬手整了整贺云朝黑衬衫的衣襟,“给他们立个榜样。” “啊?” 任令曦一抬手臂,眼也不斜,干脆利落地截住侧面伸来捉她的手。 那小青年没想到自己居然栽在一个娇小的女人手里,想抽手,却被任令曦擒住动也不动。 她转过身面向围上来混混,“我们是联邦abo特别犯罪调查科的调查官——” “希望你们能从今天吸取教训,明白人不可貌相,明白邪不胜正,然后做个好人,”她扬起和煦的微笑,“奋发图强,日后在光明正大的部门试炼里打败我们。” 贺云朝只觉得这发言一本正经又莫名好笑,抿着唇忍了半晌不说话。 “艹你这——” 被截住拳头的男人才刚冒出三个字,任令曦便足下一踏,翻手背步转体,一记毫不拖泥带水的过肩摔,将对方狠狠掼在地面上,砰! “好了,我去开车。”任令曦将对方击倒之后并没有流露出多少兴奋的情绪,看起来从一开始就在意料之中,她松开手,转身就往外头走去,头也不回地提醒,“下手别太重,记得打帅一点,别丢了调查官的脸。” 她说这话的时候,后面已经扬起了破风声。 等任令曦走到停车点,倚着车门刚发好消息给董向峰,贺云朝已经不紧不慢凑到了她身后。 她愣了愣,“这么快?” “不然?一群毛头小鬼而已,我总不能真下死手。”贺云朝闲适地动了动脖子,“拳脚都没施展开,不如我们来打一架吧,跟你打还有点意思。” 任令曦笑盈盈朝他弯起眉眼,“你真要打?” 贺云朝忽然改了主意,一倾身,双臂将她困在了车门前:“或者另一种‘打法’更好。” “外勤时间。”任令曦翻了个白眼,目光恰好偏过去看到更远处的便利店,忽地好似自言自语—— “这附近的市政监控确实没多少,有也被破坏了。” 贺云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可是因为安全性考量,所有商家都会安装监控,对吧?” 贺云朝掌心拍上额头,无力。 “我就知道,又是我的活儿。” 调查科办公室里几乎空空荡荡,任令曦支着下颔看向面前扎了数个图钉的地图板,“技术部门经过比对和验证,找出了近期在黑市上特定时段,尤其是受害者出事前卖出的黑车,并且这些黑车都曾出现在事发区域的监控中。地图上的图钉位置是购买它们时的提车点——你们看出了什么?” 孙振飞:“提车点非常分散。” 任令曦把几个抛尸地点和受害人失踪地点也在地图上用记号笔做上记号。 欧阳颖:“好像……西北部的多一些?” “这些地点确实分布散乱,周边基本都是无监控贫民区,而且提车点与提车点之间半径5公里没有重合的地界,它们是一次性的。买车的人提车时不会再用同一个位置,来提车的人想隐蔽行踪,让我们找不到规律。”贺云朝双手抱胸倚在桌边说道。 “而且我们也无法从售车人那里得到购买者的信息,购买者以虚拟币付款,线下提车也是约定地点和钥匙放置位置,是无接触交易,这就是黑市的好处。”任令曦继续和组员解释,“不过,并不是完全没有规律,比如小颖提到的这些地点,位于中央城区西北部的居多。” 欧阳颖立马接话道:“凶手可能会选择更便利更熟悉的地点作案,所以很大可能他就潜藏在千齐州城区的西北部?” “那倒不一定,要看凶手的性格。”贺云朝说道。 孙振飞说:“k可是敢在警方加大力度调查时犯案的凶手。” “k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存在刻意的叛逆挑衅,但是真正到每一次抛尸时,他都会特意将地点选择在不易察觉的偏远地带,并不在乎自己的‘作品’会不会被人发现。他急于证明自己,但又没办法彻底放开,侧写师认为k骨子软弱的人格占主要部分。” “这样的人,有自己的安全区,”任令曦的手在地图一片区域上画了个圈,“另外纠正下小颖刚才的话,连环杀手,他们需要的不是便利性,而是无序性,然而就在一片无序中,这一带似乎被刻意忽略,也许就是触及了他的安全区,凶手绘下意识避开自己最常活动的区域。” 东南部的一小块。 也和上午诊所里得到降雨区判定一致。 远处会议室的门此刻忽然打开,人们自里头相继走了出来,让人意外的是这一次几乎涵盖了调查科的大部分成员,甚至还有—— 任令曦忍不住望向会议室门口和董向峰对话的女人,连贺云朝都难掩讶异神色。眉头微蹙。 常苡? 任令曦连忙拉住刚回工位的钱乐,“怎么回事,为什么常苡来了?你们开了什么会?” 钱乐说:“cbsi找到了hox27的重要生产点,来找我们调查科配合联合行动。” “找到了?怎么找到的?”任令曦愕然,“这样的会议为什么没有叫上我们?” “好像是说,有匿名人士提供了关键线索,cbsi也顺藤摸瓜验证了线索属实。至于为什么没叫你,我……我也不知道。”钱乐看了眼董向峰,又看回令曦挠挠头,“你和董哥是不是还在吵架?” “我都已经和他联合调查了,怎么可能是这个原因?” 等董向峰和常苡说完话往这边走来,任令曦迎了过去,说了没几句话,又匆匆追向门外。 贺云朝望向她的背影,这一次没有选择跟上。 “常苡局长——” 女人清亮的声线在连廊扬起,不卑不亢,却蕴着一抹不服气的矜傲。 走在前方的常苡停住脚,缓缓转头。 “为什么你要求这次的行动我们一组不能参加?” 常苡侧过身,不带任何情绪地说:“我好像没有需要跟你交代理由的必要。” “我一直全程跟进这个案子,你也是从我这里获得有关hox27的线索,关键时刻却把我排挤在外,我非常需要一个理由。”任令曦拳头紧握,“如果说之前你是好心借贺云朝之口提醒我对方危险,那现在正是扫除这个威胁的时机,为什么我却不能是其中一员?” 常苡的唇线拉扯间笑不入骨,不过是皮相上敷衍应付。 “理由你自己应该清楚,没必要我说透。”她眉眼微抬,声线维持着绝对零度的冷肃,“而且,调查官办什么案子,不应该挑挑拣拣,我听董组长你和他一同负责的还有k的连环杀人案,在我们针对hox27行动的时候,你好好指挥另一头,才是你该有的本分,不是吗?” 任令曦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把自己压抑许久的心思问出口:“你是……因为贺云朝针对我?” 常苡最后居高临下地冷觑她一眼,随即扬长而去。 “随你怎么想。” 任令曦孤零零站在连廊口,紧握双拳沉下了眸。 停车场。 常苡打开车门正要入内时,一只手猛地将车门阖上。 “谈一下。” 常苡偏头,身后侧apollo被贺云朝用了一个不易被人觉察角度顶在车门上,当然,前提是忽视他被贺云朝紧紧扼喉说不出话来憋红的那张脸。 “调查科内部就敢动手,我可以认为调查科在和cbsi宣战了么?”常苡说。 贺云朝手劲一松,将快要窒息的apollo丢到一旁,“你的小跟班下次再阻止我,我不介意直接废掉他。” apollo缓过神毫不犹豫要扑上来,却被常苡抬起的手拦在中途,他愤懑不已,额际青筋暴起却不得不原地待命。 “你这一次是什么意思?公报私仇?”贺云朝没给两人继续客套的时间。 “来了一个还不够,还要来第二个。”常苡冷沉道,“你真的没搞清楚你的位置,贺云朝。” “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你要我离开也是下周,现在这样,是想要威胁我?” “不过就是一个联合行动,你这么在意做什么?” “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哦,在意你的小女友。”“小女友”三个字本是轻佻的字眼,可是从常苡不带任何语调变化的口中说出来,却又没了味道,“她如果有点能耐,应该不用你来为她强出头。” “她的工作是她的工作,我和你的恩怨不要扯到她身上。” “所以你知道了。” 贺云朝直视眼前的母亲。 “小惩大诫,你的问题,不要让它影响到其他人。”常苡拿开贺云朝按住车门的手,径自打开坐了进去—— “那点想要自由的躁动心思早点收回来。” 她收回了看他的眼神。 “离开是你唯一的选择。” 112.猜想 po18b t.c o m “这是跟进近期黑市车辆交易的结果,根据提车时间与受害者失踪时间的关系,以及事发地附近的相关车辆轨迹,我们认为这名id为evol***的用户有很大的嫌疑。他并不是总用同一个id,不过因为他特殊的提车习惯,我们还是从不同的车主那里找到了这名购车者共同点,因而推测其为同一人,目前调查出他在近段时间购车总计6台,也与犯案总数相近。”佳韵就调查结果和任令曦汇报。 “另外这种推测也源自一个细节发现,”孙振飞将调查报告中的一页打开,“令曦姐你之前特地提醒过语言专家对k的分析结果,我们也在evol的交流方式里找到了共同点,你看这一句,他用的是这个语气助词,以及这句和这句之间的分段方式,尤其他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标点符号运用……” 任令曦循着孙振飞提示细看了一遍调查报告,忽而欣慰自己有一群非常优秀的同僚。 “把这份报告再交给语言专家,让他们给点意见。” “是!” “小颖,”任令曦安排完孙振飞的工作又转向她,“你持续跟踪黑市的售车情况,如果有新的黑车出售,必须第一时间确认他们和k或者说那个evol没有关系,一旦和嫌疑人有关,立刻通知我。” “好的。”夲伩首髮站:wu yezhen.co m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等两个调查官同事都领命离开,只剩下贺云朝在她面前。 “关于你要查的那个诊所附近的商家监控,”贺云朝主动开口,“当天确实找到了一名摩托车手在相应时段停在店门口,穿着打扮和郑德仁描述的一致,那是唯一符合条件的人选。” “车牌号呢?能找到车主吗?” “原车主去年已经因为事故过世,这辆车同样是黑车。” “至少知道了他还有一辆摩托代步,”任令曦扶额,“提醒一下他们,把这个列入搜索关注范围内吧。” “嗯。” 贺云朝半晌没挪步,无声注视她。 任令曦:“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贺云朝向她走近一步,门口有人押解了新的嫌疑人进审讯室,周遭乱哄哄嘈杂不止,他低声说:“抱歉,把你拉了进来。” “也不是你的缘故,谁晓得cbsi的头头这么小气,儿子这么大了还要插手他的社交关系。”她云淡风轻地调侃。 “快结束了,我……下周就走。” 任令曦一怔,表情肉眼可见地僵硬起来。 贺云朝却没有给她提问的机会,转移了话题。 “你如果需要参与这次的联合行动,我和你一起,我们再向余sir申请一次。” 任令曦的声线沉了些许,语气淡薄,“没必要。” “……” “正如常苡说的,我手头上还有其他要负责的案子。cbsi指明我们一组不能参加,如果我不参与联合行动对行动本身不会有任何影响,可是参与会给旁人带来麻烦,那我就不应该提,否则就是让自己人难做。” 他早该知道,从当初和董向峰和解,到这一次被针对也能放下个人恩怨,任令曦在工作上一直足够理性,这件事也许对她并不会造成多少影响,是他自己不想她最重视的东西被自己拖累,所以想着弥补而已。 如果连工作对她而言都是这样,那他离开的时候,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那样也好。 总统办公室。 “那件事解决得怎么样?”原木桌后,中年男人头也没抬,一边批阅文件一边问恭敬站立在他面前的青年。 “衔尾蛇小队已经有了他行踪的线索,这两天之内应该能处理掉他。” 元旭一身妥帖的湛蓝西装,斯斯文文回应面前的总统戴博尔,两人都在同一个政党,是前辈与后辈,也是上级与下级的关系。戴博尔作为联合党的元老之一,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担任总统,去年联合党出了大丑闻,戴博尔以雷霆的手腕壁虎断尾,这才没有动摇太多党派选民的信心。 如今戴博尔在联合党德高望重,即便是今年任期到了之后,也可以预见他会对未来的联合党策略有知足轻重的影响力。 “太拖泥带水了,因为他牵连我们的产业链暴露,这事是你负责的?” 元旭唇角带起不着痕迹的弧,却是委婉道:“虽然不是我负责的,但我没有尽早提醒金柏利把事情处理干净,也有我的责任,所以这次我会亲自监督。” “柏利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从去年到今年,没有一件事让我省心,cbsi也是穷追不舍……”戴博尔紧缩的眉头,旋即又问,“詹鸿业那边……” “我会处理好,他和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也不会希望因为自己的弃子影响到整局棋。” “但愿如此,实在不行,借警方之手弄干净,只要他说不出什么对我们不利的话就行。” “明白了,戴先生。” “对了——“元旭正要离去之际,又被戴博尔叫住。 戴博尔正色问:“你的选举出了什么问题?” 一丝难堪自元旭的脸上转瞬即逝。 “没什么问题,目前民调我们还领先公民党几个点,只要将千齐州搞定,就不会有意外。”元旭说。 “你也知道几个点,以前我们联合党领先的可不只有这一些,一个以前中流的小党派现在也能成为我们的劲敌,元旭,你是不是该反省一下为什么你会被一个政坛新人追上?” 反省?元旭眼底阴晴不定,他微压着眼皮,不愠不火陈述事实:“常镇川是联邦的功勋少将,身上自带英雄光环,这与新旧没有关系。” “可是比政坛手腕他居然能在你手下存活至今,甚至和你这个魁首有一争之力,你觉得这只是一个‘英雄光环’作为借口就能搪塞的?” 元旭薄唇一抿再抿,良久,掩去嘴角的嘲弄痕迹,向戴博尔轻轻颔首。 “是我的问题,接下来我不会手软。” “请放心,最后我们必然会回到这个位置。” 大概是化悲愤为力量,任令曦这两天一门心思都扎进了k的案子里,比以往还有过之无不及。 即使她已经抽丝剥茧,认定k很大可能就是詹克己,现在整个千齐州也搜索不到他出没的痕迹。这段时间他好像把自己隐藏了起来在躲避什么,然而他能藏多久呢?郑德仁上次开的药有限,感染了miv的alpha,要不然多久就需要再次离开庇护所,解决易感期的问题。 他们已经在几个关键节点盯梢,确保能第一时间捕捉到他的动向。 还有一个关键突破——暗网旧帖里找不到多少那个evol***的踪迹,昨晚她突发奇想,将evol***的这个id前置和他交流的特色用语放在了大众搜索引擎里,结果竟然在一个小众论坛发现了疑似是evol***本人发布的帖子。 是一张照片。 大概是一个多月前发布的照片,照片中是一扇破旧窄窗,窗边倚坐着一个赤裸女性,画面里只有她上半身从脖颈到腰腹的位置,拍摄也是一个仰角拍摄,是以窗外只能见到一片天空,而看不到任何足以分辨位置的建筑物。 窗外黄线昏昧,沉寂的人体斜倚窗畔,天光落在女性曼妙的肌肤上,确实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但身为调查官的直觉,让任令曦有了另一种判断。她将照片送去鉴证科,很快得到了答案—— 照片中的女性,很大可能是一具刚死亡不久的尸体。 因为动作诡异的僵硬感,最重要的是身体不起眼角落沉淀的片状瘢痕。 尸斑。 “应该是受害者中的一员,这个发布的时间点,很可能是第五名受害者。”任令曦抵着下巴思忖,“没有露脸,身体也没有任何代表性的痣或者胎记。” 她盯着电脑屏幕,目光从上到下游弋,忽而有了点头绪。 “肚脐。”身边的贺云朝先一步说出了她的想法。 “嗯,产科医生的手法不同,每个人出生时扎脐带最终形成的肚脐眼也各有分别,待会拿去和几名受害者的照片比对一下,看看有没有哪个符合条件。” “好。”旁边的孙振飞很是佩服,连连点头。 他以为这就已经是突破了,但是却发现任令曦还是盯着照片一瞬不瞬。 孙振飞说:“这里面也没照到什么建筑,只有人体和这扇窗外的天空,应该看不出什么了吧?” “有,天空。”任令曦说。 孙振飞凑近打量了半天:“天空有什么,不都是云,云朵千变万化哪里来的代表性。” “它会下雨。”贺云朝环胸靠在边上,懒洋洋开口。 “啊?你怎么知道?” 他耸耸肩:“经验。” 他会有这种判断确实是源自多年特工在外执行任务的经验。 照片里的云像一朵朵相连的棉絮团铺满天盖,支离破碎的云体大小不等,高低不一。 “絮状高积云,是空中潮湿气层不稳定,乱流作用形成的,通常是阵雨、雷阵雨的征兆。”任令曦说道,“这至少能从气象变化判断拍摄日期、时间,如果是局域性阵雨,则可以大体分辨拍摄位置。” 孙振飞:“还、还可以这样?” “还有,你看这个。”任令曦指着照片一角隐藏在云间一条减淡的白色细长轨迹,“这是飞机尾迹,意味着不久之前,刚有飞机从这片区域飞过。” 孙振飞已经反应不过来,终于明白为什么同样进入调查科几年,任令曦就成了组长,而他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调查官,这些细枝末节,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就、就连刚来部门的贺云朝都…… 任令曦哪里知道孙振飞在自怜自艾什么,此刻她只觉得一样又一样线索争先恐后向她显现,她看着屏幕歪了歪头,笑了。 “先确认这张照片是否为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之一,然后确定照片拍摄时间,最后,和千齐州的航空局索取当日相应时段的飞行路线许可资料——” 联合特别行动当日。 一大早,调查科里就走了大半,任令曦看着冷冷清清的办公室,不由叹了口气。 嘴上说得冠冕堂皇,还是会不甘心。 不过为什么连贺云朝这家伙也不见踪影? 她刚在工位落座,手机震动。 [令曦姐,我刚刚跟进的消息,昨天疑似k的那个evol,又在黑市上买了一辆车,已经提走了!]电话对面是小颖火急火燎的声音。 这下任令曦坐不住了,她腾地起身,“提走多久了?” [昨天上午提走的,到目前为止应该不超过24个小时。] “失踪人口情况呢,从昨天到今天,出现新的失踪人口没有?” [我查过了,确实有一名符合条件的十七岁的女性omega昨天晚上没有回家,本来还不足以立案,但是千齐州这段时间因为k的连环杀人案人心惶惶,她的父母一早就去了警局报案。] “小颖,”任令曦撑着桌沿,闭上眼用短暂的几秒钟捋清思绪,“调集目前调查科所有剩下的人力,在中丨央城区东南部,搜寻昨日被购买的车辆轨迹,重点集中在千齐州东海港和南部小眠岭,还有上次根据气象判断出的几个区域,对了,还有那辆摩托也不能放过。” [明白了,令曦姐。] “另外,之前在我们前期已经缩小范围的基础上,要求技术那边通过照片线索确认的具体区域有了么?” [还没有……] “他们什么时候可以出结果?” [那边说……还在等航空局的回复。] “两小时内,让航空局给我们提供资料,不然我直接杀过去!” [是!] 这些吃着软饭的机构,明明前天已经申明是紧急事件需要的资料,调取个系统数据的事情,竟然硬生生拖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还没有回应。 要是再赔上一条年轻无辜的性命,他们谁能负的了这个责任? 挂掉通话的任令曦看了眼时间,重新拨出了一个号码。 没多久,那端接通了。 “k可能又犯案了。”一接通,任令曦便直截了当地对那一头说道,“我现在就去见失踪者家属,我们在哪里碰面?” 电话那端犹疑了片刻,说道:[……我还需要一些时间办点事情,赶不过去。] “现在?很重要吗?” 无法理解,如果这次真的是k再度出手,依照k的风格,头48小时是拯救受害者的黄金时间,在这个节骨眼上贺云朝非但不能按时回来调查科,还需要办什么事情? 通讯这一端,贺云朝隐匿在林间枝繁叶茂的阴影中,抬起指腹摁了摁蓝牙耳机,轻声低语:“我想,很重要。” 作为昔日的一份子,他了解cbsi执行任务的流程,所以从昨日令曦入睡后不久他就已经离开调查科,提早到达了cbsi的秘密据点附近——基本上所有千齐州的任务,cbsi的特工都会从这里领取装备出发。 至于他为什么要来? 常苡,他的母亲,不是一个会轻易相信他人的人。 尤其是在父亲那件事之后,常苡对人的信赖感已经接近为零,cbsi是她一手培养的特工组织,她都不一定能全然信赖,何况一个对她来说根本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的abo特别犯罪调查科? 那天他一时之间只注意了令曦的感受,后来想想,常苡会主动提出与调查科合作,本身就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尤其是他这次来调查科的目的,调查科里什么情况,常苡清清楚楚。 贺云朝立在大树枝杈之上,远眺离开的车队。 ——那好像,并不是他们应该去的方向。 他有了一个很可怕的猜想。 如果,这是真的话…… 113.陷阱 楼栋前,中年夫妇怒不可遏地不断斥责跟前垂首不语的少女,女孩紧咬牙关,时不时朝身侧的警察背后躲去,企图寻觅一丝陌生的庇佑。 任令曦站在更远处,前一刻因为少女失踪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了点。 “才多大年纪就敢夜不归宿!杀人犯怎么不干脆把你抓走算了!你就是得不到一点教训!”就在中年男人高高扬起巴掌的同时,任令曦上前扼住了对方的手腕。 “我亲眼见过那些受害者的尸体,你的话,对那些惨死在k手下的女孩们,是一种侮辱。”任令曦的个子不如男人高壮,但气势上一点也没有输,微眯的眸光毫不避让直视对方,“你是真想让她成为受害者吗?逼走她,然后迎接一具尸体?” “我……”男人下意识思考了一下。 “打骂并不能换来反省,有些事情你需要先弄清缘由。”任令曦轻眄女孩一眼,“你看她脸上的恐惧,如果对自己的家和家人都只能感受到这种情绪,这样的家你想回么?” 原本气不过的男人目光移回女儿身上,见女儿诚惶诚恐藏在警察身后一声不吭,慢慢地,松了手上的力道,扬起的手臂放了下来。 “我也是……心急。” 身旁原本同样气急败坏的女孩母亲也缓和了一些,“我们昨天下半夜就发现她不见了,一晚上没睡到处找她也联系不上,害怕接到电话就是她被害的消息,你说这孩子有多让人不省心……” “我知道你们担心她,不然也不会只是失踪一晚上就赶来警局报案。但是孩子还只是孩子,好好沟通比打骂发泄来得更有用,换个角度想想,她现在安然无恙,也是一种幸运,没必要将这种幸运变成不幸。”任令曦敛起了前一刻脸上的凌厉神情,和缓地说。 临走前,躲在警察身后的女孩,和任令曦悄声说了句,谢谢。 任令曦摸了摸她的头,凑近她,将一张纸片塞进她手里柔声耳语:“这是我的名片,以后要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不要先想着离家出走,可以先告诉姐姐。” “嗯!”女孩笑得抿开了眼角的泪花。 任令曦转身一路走回停车的地方,顺手给调查科的同事打了个电话。 “失踪女孩已经找到了,没事,是虚惊一场。”她步履轻盈些许,总归也是个好结果。 [不是,令曦姐,我们也是刚刚才得到消息……那辆黑车,今早在北兖旧街地下道附近出现了。] 任令曦的步子顿住,脸上表情随之一僵。 “……然后呢?” [他返程的方向是我们预想中的东南部,不过我们最终在海港附近失去了目标。] 短时间内频繁购车,昨天上午提车之后并没有回去,今晨又出现在城区的三不管地带,再后来返回东南部的疑似藏身区域——k,很可能已经猎捕了他的新目标,只是受害者的失踪还没有被发现而已。 好在航空局面对压力终于提供了千齐州当日的区域航飞报告,调查科也很快整合前期所有的线索,锁定了疑犯可能藏匿的位置。 不过即使是这样,范围依旧不小,任令曦在屏幕上划拨双指放大佳韵发来的卫星图,一边观察一边问:“你们在海港附近试过搜寻那辆摩托吗?” [试过,但是摩托本身轻巧又比较灵活,可以走一些小路甚至没有路的地方,监控很难捕捉它的行踪。] “那就人工搜索,难道没有监控你们就坐以待毙?海港区一带没什么居民,有外来客应该非常显眼,从嫌疑人最后一次出现的位置开始,让孙振飞联系当地治安署,铺网排查!” 任令曦飞快启动车子,向海港区行进。 如果她足够快的话……如果她足够快的话,说不定还能阻止受害人遭受k的凌辱。 但真的来得及吗?北兖旧街位置已经靠近南部,地下道也不是什么完美犯案地点,可见他已经无心再去更合适的地段筛选受害者,如果k真的是感染了miv的詹克己,那么现在他已经饱受易感期折磨,借着好不容易理智存续的时间,出来捕捉一个供自己发泄的猎物。 任令曦思来想去,再度拨打贺云朝的电话。 通话接通,她迫不及待开口。 “贺云朝——” [令曦,你有办法联系到董向峰吗?] 没想到贺云朝先一步打断了她的话。 董向峰?他为什么二话不说上来就找这个他平时最不屑的人?任令曦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答:“我只有他手机,不过今天他去参加联合行动,按照惯例应该会关机。” [没错,他关机了,钱乐、阿胜他们也关机了。] “怎么了,你为什么问他们,他们参加联合行动不是一早就知道的吗?有什么话等他们回来说就好了。” 另一端通话的贺云朝面色沉凝,握住方向盘的手不自觉攥紧。 他没说话,任令曦却察觉到了氛围有那么一丝不对劲。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很紧急的事?” [我不知道。] “不知道?” [令曦。] “嗯?” [如果你知道一件事与你无关,你擅自插手可能会导致无法控制的后果,你还会去管它吗?] 行驶间的任令曦短暂沉吟,说:“如果你不去管它,它会怎么样?” [……我不确定。] “但是你会问,这代表如果你不插手,这件事很可能会往坏的方向发展,对吗?” 那边传来贺云朝一声鼻音。 她知道贺云朝不是多管闲事的人,这件事会引起他的注意,本来就很反常。 任令曦想了想,“那么,我会问自己一个问题,如果我不去干预,这件事最后发展成我不希望的结果,我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有愧?” 贺云朝薄唇淡淡抿成了一道线。 后悔?他人生无时不刻都在后悔,这种情绪,他早就不在乎了。 “我会管的,贺云朝。” 电流裹挟的言语坚韧而有力。 “哪怕它的结果最后还是很糟糕,比起我什么都不做,至少我曾经尝试过。” 公路上平地骤然爆响起一阵尖锐的摩擦音,贺云朝所驾驶的车辆眨眼间调转了方向。 [抱歉,我今天早上请个假。] 任令曦喘着气爬上又一个陡坡,向下方眺望。 哪怕海港附近没有多少可供居住的地方,至少6公里半径的区域范围,对于人力搜索而言,这个工程还是太庞大了。她当然没有愚蠢地完全靠双腿去地毯式搜寻,提前排除了一些海港区的湿地、工业区,以及监控覆盖路段,剩下的,卫星图上有建筑物的区域,才是她的目标。 这期间她也有陆续接到佳韵她们发来的消息,海港区的治安署也已经投入到了搜索中来。 那张图里的窗框应该属于年久失修的老房子,作为k囚禁受害者和处理尸体的场所,靠近生活区或者工业区必然不方便,所以,它应该是一幢偏僻的房屋,甚至有可能是已经废弃的建筑。 [令曦姐,荆昌治安署的人说他们会负责荆海路113-117段的沿途区域,孙振飞也已经带着调查科剩下的几个人往你那里赶。] “……知道了。”任令曦扶着双膝深呼吸,入目是远处海港区的工业集群,十几个烟囱不停往远处冒着浓烟,她的眼神一顿,“佳韵,帮我查下,照片拍摄的对应日期和时段,海港区的风向。” “好。” 任令曦在高处看着高高烟囱里飘远的黑烟,扫视黑烟所向之处。 耳机里传来佳韵的声音,任令曦看了看日头,视线渐渐定格在北方更远处的山坡,一个与那日风向相反的方位——现在可以探索的范围,进一步缩小了。 调查科的外勤车开到一个山坡附近就无法再前行,任令曦将车停靠在背阴的岩石后,从手套箱里掏出配枪别在腰间,顺道和佳韵说明自己开启了定位,做完这一切准备工作,她又给贺云朝留了一条消息才下了车。 这一带有个海港区的旧工厂和宿舍区,据说这里更早以前是个丝绸厂,再后来就被上一家工厂接手了,所以建筑也是老旧的风格,只在那时做了简单翻新。后来厂子倒闭,建筑被废弃,经年累月,连当初进去的道路都被老树横生的枝杈和灌木覆盖,如果不是透过卫星图搜查,她也发现不了。 任令曦谨慎行走在林间,夏日的蝉鸣鼓动燥热感,不断有汗水自她鬓角留下来,阳光穿透枝叶扶疏的树冠,斑斓光点在皲裂的道路残迹上摇曳跳跃,一切自然美好,似乎和“危险”这个词,根本搭不上边。 可是任令曦定了定,因为在她深入这条路数百米之后,她看到了一样垃圾。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套,将它弯腰拾起——是城区一家知名面包店的生鲜面包包装袋,日期是一周多以前。 任令曦用证物袋封存了它。 她一路找到了废弃厂区,总计两个大厂房和近十个零零落落的大小屋舍,饱经风霜的外墙爬满藤蔓,在阳光下曳动绿叶。 任令曦的手抚上腰间的配枪,沿着建筑的墙沿一路勘查。 虽然这个废弃建筑群落不见一点人烟,天地间只有蝉鸣和更远处海边传来翻浪声,但任令曦还是在其中找到了一些近期有人来过的痕迹,比如蹭去的灰尘,泥地的脚印,以及劈砍掉的藤枝。 只是到目前为止,也仅限于此。 任令曦一边用手机拍摄证据,一边往厂区更深处走。 突然,远远传来人声絮语,她连忙闪进角落。 距离还太远,她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只是可以确定,那不止是一个人的声音,好像是在对话。 任令曦从拐角微微探头,很快,一个屋子后相继走出三个迷彩装束的男人,脸上同样抹了迷彩,身材高大魁梧,其中一个握执步枪,另外两个则是拿着手枪。 任令曦的心脏陡然狂跳起来。 这些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见那三人边走边左右察看两侧的房屋,还是训练有素的三角阵型。 佣兵? 在她困惑间,其中两名男子进了一座屋舍,而剩下那个拿着步枪的男人,则站在门口守卫。 任令曦打开手机拍摄功能,将镜头放大十多倍,终于看清了男人的侧面。 她刚才就注意到了。 三个男人胳膊上都有一个看不清的黑色印记,放大后原来是一个纹身。 任令曦飞速拍了一张照片,将它发给了贺云朝。 任令曦:[你见过吗?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是什么。] 此刻的贺云朝已经赶到了联合行动的目标地点,虽然不是这次参与行动的成员,但是要知道这点小信息,对他来说并不难,何况他早就留了心。 目标点也在海港区,因为海港是最适合商品四面八方流通的中心,无论是内流还是外输,而行动的最终目标地,是一个原料加工厂。 贺云朝来的时候已经迟了,工厂外围隐蔽处停着一辆指挥车,附近不见调查科成员,他掏出cbsi特有的随身设备调试变频,三下五除二破解了调查科的加密频道。 频道里是董向峰和薛悦指挥的小队分批行动的交流,目前看来并没有什么问题。贺云朝并没有参与联合行动的部署会议,自然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各自都在什么方位。 手机振动。 对于贺云朝来说,能让他手机振动的消息只有可能来源于一个他特别设置的人,尤其她之前还在和他沟通k的追踪情况,两人约好随时保持联系。 他点开任令曦发来的图片,眼神在看清图片上衔尾蛇符号的瞬间沉肃。 他很快回了消息:[方便通话吗?] 没多久收到了回复:[不行。] 贺云朝:[那是衔尾蛇小队的标志,无国界佣兵,那群人非常强悍,可以的话不要和他们交手。] 贺云朝没有浪费时间去问她多余的问题,而是认真叮嘱。 任令曦:[了解。] 贺云朝:[他们几个人?] 任令曦:[3。] 条件所限,她的回复都极为简短。 贺云朝:[不是七人的完整小队战力会相对减弱一些,但是,如果他们都有枪,逃。] [我怀疑他们在搜索k。]任令曦给他发了一条短语音,声音轻到难以辨明,但贺云朝还是听懂了。 贺云朝:[不管他们在找谁,别接近。] 贺云朝视线停留在对话框,只觉得胸闷难抑,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体验过这种危机感,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他还能保持相对冷静,然而麻烦找上的却是她。 良久,那边终于回应:[好。] ……真的“好”吗?他免不了怀疑。 他了解她,如果不影响目标,她确实能克制,问题是现在那些人和她出现在同一个区域,很有可能就像她说的,那些人的目标,和她是一样的。 一旦重合…… 任令曦这混蛋。 贺云朝只能默默祈祷不要发生这种可能。 他正想着,耳机里传出来自加密频道的薛悦的声音。 [现在到点了,cbsi的人呢?他们什么时候和我们汇合?] 然后是董向峰说:[她半小时前告诉我计划有变动,他们会从后方包围突入,让我们只要按照原定方案行动就可以,cbsi会有他们的秘密路线。] 贺云朝皱了皱眉头,注意力被频道的对话分散。 [最后连支援都只能先等在外围怕打草惊蛇,还要我们打头阵,]薛悦冷嗤:[这些见不得光的家伙,连配合都让人厌恶。] 董向峰:[时间到了,行动——] 贺云朝立于高处,双手环胸眉眼垂敛,视线远眺那片沉寂的建筑,同时静心聆听频道里的动静,过了大约五分钟,终于有了情况,调查科的人在空荡荡的厂区里毫无收获。 [没有人。]董向峰沉声道。 薛悦不解:[怎么可能,两天前调查科的情报清清楚楚,显示这里就是芳菲的制造点。] [报告,冷冻区发现了疑似hox27的制造原料,但是……只有不到十桶。] 原本低头听着耳机里对话的贺云朝抬眼,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也不是那么糟糕,是他想太多了。 他点动电子手表,查看里面显示的卫星定位。 ——和sigama绑定的定位系统。 正要转身离去之际,一记冷血的枪声在身后厂区猝然炸响! 114.双线 加密频道里发出尖锐的爆鸣,贺云朝一时失去听觉,他拧着眉头迅速摘下耳机,好一会儿才重新戴上。 语音中显然有人受了伤生死未卜,董向峰迅速组织人员掩护,很快更多枪声暴雨梨花般鸣响,贺云朝听着耳机里的交流声,迅速跳下了树冠,一路疾步掠向指挥车。 指挥车外已经有人倒在血泊之中,贺云朝一眼就认出了是调查科同僚的尸体,车尾还有一个陌生人放哨,车厢门敞开着,里面传出人声。 他们一早就知道指挥车的位置,两边同步袭击,这根本不是临时反抗,而是有预谋的陷阱。 今日负责坐镇后方的是调查科的副警司,除此之外内部还应该还有一名调查科的技术人员,按照车厢大小,里面应该不会进入超过三名敌人。 贺云朝的步履很轻,几步潜行至车厢另一侧,那个哨兵的背后。 他蹑足靠近车尾,如附身幽灵般执行熟稔的摸哨动作,贴近,捂口,匕首寒光毫不犹豫地自哨兵颈侧动脉血管到喉间气管斜向划过,手法干净利落,放血的同时阻绝了对方呼救的可能,一道血箭瞬间喷薄数米远,对方抬手扒住他手臂吚唔几声被掩在他掌心,而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将其拖拽回车厢另一侧,在十多秒的死寂后,那人彻底没了气息,被贺云朝丢在路旁灌木里。 贺云朝没有停顿,拿起他的帽子戴上,步伐自然地低头上了车。 即使低头,以他的身高还是在进入车厢的第一时间辨清了所有人员的配置和方位。两名人质被捆绑在车厢尾部角落里,一名佣兵正举枪看管,而另一个坐着的男人负责指挥车通讯的操作,最后一名佣兵站在他身侧与他沟通,那人看到戴帽子的贺云朝无声无息上车,下意识以为是队友,抬头正要问,却在触及贺云朝视线的一瞬间脸色大变。 贺云朝根本没有给他反应的余地,抬手一枪直接对准了他右后方持枪看管人质的佣兵后脑,装了消音器的手枪砰地利落爆头,男人眉心钻出一个血洞,血花飞溅,即刻软倒在了地上。 另外两人还没来得及拿起武器,其中和贺云朝对上眼的佣兵反应极快,在贺云朝尚未来得及调转枪头的第一时间立马朝他冲撞过去,一拳借势抡来,左臂同时挡开贺云朝持枪的手——这场狭窄车厢内的战斗贺云朝早在进入之前就已经在脑中演练过数次,贺云朝扭身后仰,躲开了他冲击的同时也躲开了他挥来的重拳,同一时刻,贺云朝左手拍上坐着的那名佣兵脑袋,在他起身前将其狠狠掼上桌面,整个指挥桌台面上的物什都在震动间飞起来。 贺云朝一气呵成转身,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完全压制在坐着的佣兵上,以他为支点,双腿借力顺势腾空而起,夹住刚因为惯性错过的佣兵脖颈,一个剪刀腿翻身锁绞,两人双双砸倒在地。 那人被剪腿锁喉还想反抗,但贺云朝根本没有给他机会,他的目的本就不是将他勒颈窒息,下一秒,两声沉闷的枪声从佣兵的天灵穿过。 战斗最重要的是讲究快狠准,贺云朝遵循作为特工的职业素养,这场袭击出其不意,从出现到判断执行完全没有丝毫迟滞,那些佣兵并非软脚虾,然而他们原以为面对的是日常和普通罪犯过招的警察,哪里想到会遇上一个身经百战的杀神? 等那个坐在桌前被砸得满眼金星的佣兵转身反抗时,躺在地上的贺云朝枪口已经对准了他。 “lu…lucifer?”那佣兵惊恐举起双手,口中竟然叫出了贺云朝的特工代号。 lucifer,意为“晨曦之星”,但也有人认为它代表“堕天使”更适合。参加过异日湾战役的佣兵怎么会不知道这号人物,何况他亲眼见过,正因为见过,须臾间他就连反抗的意识都褪得一干二净,身边躺着两个队友的尸体,他如果想保命,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投降。 贺云朝的枪口指着他,伸出食指在唇中作了个噤声的手势,警告的眼神锁着他,缓缓站起身。而后他抖出匕首,一边执枪警告一边后退,为背后被捆绑的副警司和通讯员解开束缚。 “小贺,你怎么……”好不容易获得自由的副警司揭开嘴上的胶带,惊异于贺云朝的不可思议的身手,下意识问。 “收到消息,”贺云朝佯装回答他自己为什么会出现的疑问,从尸体身上掏出捆绑的扎带丢给一旁通讯员,“把他绑好。” 任令曦已经观察许久,确认那三个佣兵是在搜寻些什么。 这种废弃的陈年老厂房,没宝藏也没秘密,以他们警戒的姿态来看,找的自然就是人。 理论上她此刻最该做的是撤离呼叫支援,但她还没有确认k是否在这里,是否绑架了新的目标,一旦离开,如果被对方先找到了他们要找的人,那被绑架的人质性命一样堪忧。 任令曦按下了手机上的快捷呼救按钮一键求援,随即遁入阴影里。 同样是在这一片荒废的建筑中找人,对方占人数上的优势,但谨小慎微,速度不快,而她则有另一个优势—— 那张照片。 任令曦记得那张照片的窗框,那窗户不是厂房内部的窗,窗框上也没有藤蔓,应该是特地被清理过了,甚至她仔细研究过照片,还记得右边的窗框上方有皲裂脱漆的痕迹。 任令曦远远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屋舍,似乎没有一扇窗符合条件。她避开佣兵小队,沿着墙根小心和他们拉开距离行进,运气很好,在她又摸索了三间房子后,找到了那扇窗。 特别的是,这个屋子的门上爬满藤蔓,似乎许久没人进去过了。 屋门没锁,只是虚掩,任令曦提着十二分戒备的心先是试了试推动门,老旧的门扉发出轻微曳响,好在声量不大,有风吹动门窗的时候也就差不多是这样。 她不确定这间屋子刚才佣兵们是否来过,举枪进屋搜索了一番,只发现窗边的那张椅子,那个位置,那个角度,和照片里一模一样,是这里没错。 那椅子上的灰尘明显很薄,应该刚落上去没多少时日。 任令曦凭借调查官的敏锐观察力在这间屋子里私下搜寻,终于找到了一处暗门。说是暗门也不尽然,就是屋后有个土坡,一个山洞藏在破破烂烂的篷布下,门口斜靠几块木板,上面藤蔓垂坠,不掀开木板,谁都想不到这里别有洞天。 但是进去之后,里面却很干净,不仅如此,沿路被装置了几盏感应灯,任令曦一走进去两旁的灯就亮起来,把她吓了一跳。 她持枪四顾,抬头打量山洞各个位置,寻找可能的摄像头,感应灯只有夜光亮度,看得并不怎么清晰,不过来都来了,她肯定得搞清楚再走。 尽头一扇门虚掩着,任令曦努力辨听门后的声响,有低低呜咽声。 看不到门后的场景,女孩的呜咽声至少验证了一个猜想,任令曦猛然推开门,一闪身夺门而入—— “不许动!警察!” 门内不过六平方左右的空间,任令曦一进去便被另一头的铁栏杆吸引了注意力。 铁栏杆后是一名少女,嘴上贴着胶布,脚上还戴着铁镣,看到她进来,口中的呜鸣愈演愈烈,仿佛受伤野兽的哀嚎。 除此之外,空气中还弥漫着很浓郁的甜杏仁味。 是omega的信息素。 任令曦朝四下环顾,没有找到其他人,她警戒地靠近—— “我是联邦abo特别犯罪调查科的调查官任令曦,我先帮你拿下胶布,然后你保持冷静回答我的问题,可以吗?” 女孩点点头,眼中流露出祈盼的光。 她小心撕下女孩嘴上的胶布,女孩大口大口地呼吸,平复心绪。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 “我、我叫闫臻,十七岁……唔……” 即使知道结果,任令曦还是需要确认一下:“你是omega?” “嗯……上周刚分化……” “怎么来的这里?” 闫臻的身子都在颤抖,并拢的双腿不断磨蹭,整个人贴上栏杆凑近她,“今早我……下夜班回家……觉得身体很不舒服……可能是发情期突然到了……一个、一个男人说带我去附近的医院……我根本拒、拒绝不了……等我有意识……” “可能不一定适合你,但是应急先用下,”任令曦从腰兜里掏出自己平时在车里常备的抑制剂,“转过去。” 闫臻闻言挪了挪步子,任令曦隔着栏杆给她打了一针抑制剂,末了问:“那个男人呢?”她收回空了的针管,再度扫视了一遍周遭环境。 铁栏里有一张床,虽然简陋,但也算干净,除此之外房间另一侧有一个金属制的台面,上面挂着一些手术刀,手术钳之类的东西,任令曦盯着那银光锃亮的一处,一时间寒毛倒竖。 “他本来,要对我……然后看了眼手机,他就……出去了……” “多久之前?” “……半小时?” 那大概也就比她到这里早了五分钟左右,很可能就是衔尾蛇佣兵到达的时机,触发了他的某种警报。 任令曦的视线停留在铁栏杆和她脚下铁镣的锁头上,锁链很粗,手枪根本打不断,她现在随便开枪只会引来注意,尤其这铁镣拷还在她脚腕,她更不可能开枪。“外面可能还有一些危险,我们现在不能随便出去--你知道这些钥匙在哪里吗?” 闫臻的状态略微好转了一点,“在他身上……” “把你带来的那个男人是不是他?”任令曦将手机中詹克己的照片给闫臻看。 闫臻盯了几秒钟,缓缓点了点头。 一切猜测都得到证实,任令曦飞快在调查科的警用程序里给孙振飞他们说明了情况,并且附带拍摄了几张现场环境和闫臻的照片过去。 任令曦而后又问了几个问题,随即在门后找了一个藏身处,和闫臻交换了个眼神。 既然她现在没办法带闫臻走,那么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警方的支援,等待衔尾蛇小队离开,等待k可能的折返,然后,将他逮捕归案。 任令曦保持高度警戒姿态,默默握紧了手中的枪。 ——来吧,看看先进入这个房间的危险,会是谁? 115.罗网 po1 8v s.c om 贺云朝自阴影里显现,贴近路过的佣兵身后,探出的右手迅速缠住对方咽喉,绕过他的下巴扣住左臂关节,左臂再横亘在对方脑后前抵,顷刻间,臂力宣泄,贺云朝紧实小臂上的青筋凸显,被他紧勒脖颈的那个佣兵想要扒开他的手,可是很快就满脸涨红,翻着白眼没了气息,即便如此,贺云朝也没有放过他,直到确认他已经彻底死绝才松手。 裸绞。在他不想让敌人反抗也不想匕首带出的血液引人注意时,这是他最常用的招式。 贺云朝将佣兵的尸体拖进角落遮掩,耳边又是几声枪响乍现。 五分钟前,他和指挥车上的调查科成员弄清楚了情况。敌人在第一时间侵入了指挥车,以队友的性命威胁副警司,要求他对外围支援的警力宣布收队,因为之前沟通里已清楚突击行动的队伍并没有找到嫌疑目标,所以支援队伍提早收队也在情理之中。 而后,敌人就屏蔽了所有对外界的通讯,只保留了他们内部的信号频段可用。 很显然,这是专业的佣兵队,但让贺云朝意外的是,他们和任令曦在追捕k时遭遇的佣兵隶属于同一个组织——衔尾蛇。 看来这两起关联hox27的事件,都是莫比乌斯在暗中操作。 这时候待在指挥车里不过是坐以待毙,商量之后,副警司和通讯员决定带着佣兵的步枪突出包围圈,为调查科剩余的队友争取支援。 “我……我会尽力。”通讯员第一次面临这样的事态,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承诺。夲伩首髮站:haitangwo.c om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贺云朝不知何时收起了甫先冷漠的脸,以在调查科里一贯的亲和态度说道:“前辈,没有那么复杂,一旦你们离开了屏蔽区域,把求援消息发出去就可以了,那之后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保护好警司,等救援队伍到了,和他们一起来帮我们。” 麻烦被贺云朝四两拨千斤轻巧许多,通讯员紧皱的眉心也纾解了些,点点头应允。 “‘我们’?”倒是副警司怔了怔,“小贺,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我得回去找找机会,”贺云朝说,“里面这个情况,董组长他们应该很辛苦,我回去也算奇兵,兴许能帮到点忙。” “可是你这样就是……” “送死”两个字不吉利,副警司不好说出口,他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知道这时候多耽搁一分钟就是多一分危险,于是也不再纠结,将一把突击步枪塞进他手里,“这你拿着。” “不,你们需要突破包围求援,这个目标优先,所以武器自己留着。”贺云朝说着已经摸到了车门边,“我有我自己的办法。” 贺云朝确实有自己的办法。 他手中没有多余弹药,硬碰硬很容易被集火,特工又不是士兵,他最擅长的当然还是单兵作战,潜入和暗杀才是他的老本行。 如今整个厂区的大门有佣兵驻守,他们似乎想对调查科来个瓮中捉鳖,以贺云朝的身手找个外围的高处神不知鬼不觉潜入不难,然而对厂区内的调查科成员,想要不被发现离开这两三米的围墙,显然是挑战。 贺云朝解决又一个佣兵之后,藏身于阴影聆听耳机里的声音。 这是从一个佣兵身上扒下来的设备,可以直接听到敌方的内部交流,他偶尔可以根据语音内部的沟通来判断自己下一个目标方向,比如佣兵们打算集中在哪里搜寻,比如哪里发现了调查科成员的踪迹。 [你那怎么样?这些联邦的狗崽子们真能跑。] [刚杀了一个,死之前还逞什么英雄,冲上来跟我拼命,自己明明吓得发抖还让他一个队友逃了,真是打肿脸充胖子。] [犀牛,执行任务别聊天,速战速决。] [反正命令是把这些人全歼,他们都没了支援,有点乐趣怎么了,谁来跟我比比人头?] [来啊——谁怕谁?!哈哈哈哈——] 熟悉的味道。 贺云朝眼眸微垂,脸上的表情回归到执行任务时一贯的疏离。 那些佣兵每天的工作几乎都是杀人越货,对他们来说,法律和道德只是影响财路的绊脚石,他们会主动为自己枯燥的佣兵生涯找一些常人不能理解的乐子。 耳尖骤止的风让贺云朝倏尔抬眼,脚下步子一跨,身形闪动,下一秒已经将来人按到拐角的墙上。 对方震惊地看着他,喉咙陷入贺云朝手心,胸腔剧烈起伏。 贺云朝即刻松了手:“阿胜?” “小、小贺?”阿胜摸上犹存窒息感的喉咙,“你怎么会……在这?!” “来帮你们。” 阿胜匆忙把他拉进角落里,惶惶不安地打量四周。 “……就你一个人?” 贺云朝顿了一下,“支援在路上。” “明明支援不是应该7分钟之内赶到吗?还有那该死cbsi!说好的配合行动,结果康杰都死了也没见到他们!这群混蛋这群混蛋这群混蛋——!!!”阿胜咬牙切齿越说越激动,双目爆红出了血丝。 贺云朝轻按住阿胜的肩膀,“你为什么也只有一个人?” “董哥让我们分组散开……因为我们集中在一起目标太大,对方火力压制过来我们只会被全灭,我、我本来……我本来和他们一起,然后有个人拿枪……康杰为了掩护我……他死了啊——小贺,他在我面前死了——” 阿胜拽住贺云朝制服的衣领,不敢真的发声发泄,只能压抑下心情哽咽。 贺云朝的神色不自觉柔和下来,拍了拍阿胜的背。 “不是哭的时候。” 阿胜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想了想,一把抹去泪水。 贺云朝:“枪呢?” 阿胜说:“子弹打完了,留着也没用。” 贺云朝把从佣兵身上拿来的一把枪丢给阿胜,“跟着我,除非必要,不要主动开枪。” 他说话的口吻胸有成竹,阿胜又想起之前那个总是懒洋洋和他们吐槽部门文书工作麻烦的半桶水新人,除了那次老屋爆炸似乎用肉身帮令曦姐挡了碎片,那以后似乎也没什么特别表现,可眼前不见波澜的人,是谁? “你不会是……那些混蛋的卧底吧?”阿胜将信将疑地问。 这次任务中了陷阱,cbsi没有出现,调查科被包围,贺云朝一个被勒令不许参与的一组小兵却出现在这里,不能怪他多想。 “卧底”两个字,一度让贺云朝无言,再然后他嗤笑了一声,“我要是卧底,你现在可以开枪。” 说完,他便转身前行。 阿胜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枪,又看向将后背交给他的贺云朝,摇了摇头。 他在想什么?小贺要真是卧底,一照面的时候他就已经死透了。 脚步声出现在门外的山洞,任令曦沉下呼吸。 是一个人,这是个好消息。 哒哒声响伴随亮起的感应灯一路延伸到了门前,距离越来越近,任令曦看见闫臻局促不安的神情,朝她微微颔首安抚,用口型说:别怕。 男人走进了屋子,任令曦的枪口对准了他。 “不许动。” 这三个字出现在很多场景里都仿佛多此一举,但此刻不是。 “联邦abo特别犯罪调查科调查官任令曦,要求你配合调查,现在,举起双手,转过来。” 男人一点点挪动步子转身,和任令曦对上了视线。 詹克己。 追查了这么久,她终于和这个连环杀人犯近距离面对面了。 他也没什么特别,个子不高,肤色苍白,长相虽算不上丑,但张不开的眉眼给人一种毫无精气神的颓丧感,和大众眼里的alpha,完全不同。 不,不应该这么想,怎么连自己都陷入了刻板印象的怪圈。 “詹克己,现在我要以绑架、非法囚禁、故意杀人和恶意毁尸的罪名逮捕你,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字每句都将被记录在案——”任令曦边说边举枪走近。 “调查官,现在再不走,我们都会是一具尸体。”詹克己忽然说。 任令曦眉头轻蹙。 “那些人要来了,已经搜索到前面的屋子,你这以为门口那破篷布挡得住他们找到我的决心?” 任令曦:“那些人是谁?为什么要找你?” “是杀我。”詹克己更正,他说完,忽然也不顾任令曦的威胁,往桌台走去,“你现在要敢开枪,就是直接把他们吸引进来,那就要死一起死吧,反正我就一条命,这里还有两个人陪葬。” 他说的对,如果对方真的在附近,山洞里的枪声一定会吸引到“狼群”闻血而至。 但这对任令曦而言并不是问题。 因为在收了枪的末了,任令曦已经一掌拍向詹克己的太阳穴,詹克己想躲闪却被她封死了去路,任令曦拧身而上,掌风都带着呼啸之音,詹克己堪堪抵挡,却被紧接着一个扫堂腿绊摔在了地上。 任令曦歪过头打量地上的男人,眼中流露出一丝困惑。 詹克己开始喘息。 面色涨红,身体跟着发抖,空气里开始弥漫草腥味,没几秒便强烈刺鼻。 任令曦退了一步,“易感期?” 詹克己仰躺在地上看着她,笑得扭曲非常。 “怎么,联邦的调查官……连易感期的……alpha……都不敢靠近……”他笑得弯起原本就眯成一道缝隙的眼睛,“难不成……你是omega?” 任令曦心下一紧,可是她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 下意识摸上颈间,贺云朝送她的sigama颈圈正散发贴肤的暖意。 詹克己意识尚有意识,看着她的动作,费力坐起身,“原来如此……那不是装饰品……怕被……标记?” “可是……omega就应该屈服在alpha身下……” 他一挥手,手心不知何时摸索来一个药瓶被他打碎在地。 任令曦知道这个味道,她曾经近距离,无比清晰地闻嗅过。 芳菲。 “姐、姐姐——”闫臻惊慌失措扒着铁笼唤她,她没想到任令曦也和自己一样是个omega,omega在易感期的alpha面前有多不堪一击谁都明白,她不想任令曦也成为阶下囚。 芳菲的味道混合草腥味瞬间扩散到整个空间,詹克己忍着易感期的燥热,露出得意笑容,还半扬起脑袋,朝任令曦伸出手:“过来……小omega……你也应该想要……我满足你……” 任令曦向他走去。 “姐姐!”闫臻愈发恐慌。 然而一记重拳狠戾挥向詹克己的脸! “——傻x。” 任令曦冷冷丢下一句。 就算没有sigama,之前戒断期,她也已经对芳菲的药性有了很强的抵抗力。这种典型alpha沙文主义白痴,凭什么觉得omega就必须是被他玩弄在鼓掌中的生命?! 任令曦从他身上搜出钥匙,给闫臻打开了铁笼和镣铐,又将詹克己关了进去。 易感期的alpha是一种很神奇的存在,和发情期的omega不同,alpha体内同样会有无穷无尽的强烈交配欲望,也会因为燥热感和性欲意识不清,但alpha会变得比平时更强势,更具进攻性,甚至研究表明,易感期的alpha是alpha身体机能和攻击性最大化的时期,因为身体会为了繁衍的原始本能,将自己的能力提升到极致,以便与同类竞争配偶繁衍子嗣。 所以詹克己经历初始的混沌,欲望已经让他变得暴躁凶嚣,他抓住栏杆低嘶:“调查官……你要是现在认输,我……我还能给你一个……一起逃命的机会……” 闫臻忿忿地咬牙,任令曦却挑眉道:“哦,怎么一起逃?” “我设置了……一个警报装置,”詹克己,“八分钟后,那些佣兵就会注意到……那间屋子……” 任令曦缓缓拧起眉头。 “屋子里……有一个女人……还有我布置的……任何alpha都承受不了的芳菲浓度……调查官,你还不知道吧……现在的hox,不需要omega……也能让alpha发情……而且比以前还强力……” “那屋子里的女人是谁?”任令曦完全没管他有的没的,直接抓重点问。 怎么会突然又冒出来一个女人? 詹克己歪着头笑道:“那帮alpha看到那小女孩……肯定挪不动腿……到时候便宜了他们……可以好好享受……我们……就趁机逃走……” “回答我!”任令曦冷眸逼向他。 詹克己陷入幻想里,易感期的情欲已经将他折磨得发疯。 “桃子。”闫臻忽然软了一步。 “什么?”任令曦转头看她,只见闫臻嘴唇颤抖,盯着詹克己的手。 詹克己的手腕上,戴着一个带有桃子造型的发圈,显然不是他的风格。 “桃、桃子是我,是我一起打工的……朋友……”闫臻一把抓住任令曦的手,“姐姐,桃子、桃子的皮筋为什么会在他手里……为什么啊……” “……朋友?”詹克己笑得疯狂,“那个女的……真——烦。” “明明跟她无关……偏偏死缠烂打要跟上来……说什么一起送你去买药……”詹克己跌坐在床榻上,“自己来送死……给我添什么乱——” “最讨厌的是……”他双手掩面,狠狠搓了一下扭曲的脸,从指缝里露出阴恻恻的眼睛,“她还是个——” “beta。” 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烂大街的玩意。 詹克己的眼神这么说。 原本詹克己在察觉衔尾蛇小队进入的第一时间前去察看,却发现废墟建筑之外几个方向也已经被包围,他想出这个方法,布置好一切后退了回来。想着等那些佣兵中了陷阱,他就可以趁机逃离,但在那之前,察觉自己身体异状的他必须先吃下最后一份miv的特效药,不然他可能坚持不了多久。 谁知道这屋子竟然还埋伏着另一个人,他都不知道这女人是怎么绕过那些佣兵进的废墟。 “你是说,外头还有几个佣兵驻守?几个人?”任令曦将桌台上包里的最后的一支药瓶和几颗药片扔到詹克己手中,作为一个调查官,她也不可能让自己的犯人死在易感期发作下。 詹克己不回话,吃下药向她要水,她也懒得搭理他,只是将颤栗的闫臻抱在怀中安抚。 “我希望你搞清楚,现在是你被关押,主动权不在你手上。”任令曦说,“你凭什么认为等你警报装置发动的时候,我会带你一起走?” “因为……没有我,你们根本……绕不开那些佣兵,他们已经……收缩了包围圈。”詹克己燥热得直扯身上的衣服,药效还没完全起作用,“只有我……知道怎么走。” 他的地盘,理所应当他最熟悉,任令曦并不怀疑。 任令曦猜测,外围驻守的佣兵应该是四人,因为贺云朝说过,衔尾蛇小队完整的一组是七人,四个人,四个方向,其实这样也不算太难,只要突破其中一个,就可以离开这里。 难的是……那三个搜索的佣兵。 最保险的方法当然是继续原地等待警方支援,可是如果真如詹克己所说,衔尾蛇小队的地毯式搜索已经延伸到了屋前,那他们必然没有足够的时间等下去,这个房间在山洞尽头,到时候哪怕对方不进来,一把火烧堵在洞口,也能让他们缺氧而死。 赌?她赌不起。詹克己死活她不在乎,可是这里不只有她,还有十七岁的闫臻,甚至如果詹克己说的警报是真的话,外面还有桃子的一条命。 詹克己看向手中的表,说:“调查官,还有一分钟,警报就要响了……” 他敲了敲铁笼的锁,“开门吧……我带你出去,嗯?” 任令曦忽然抬手,将微卷的锁骨发高高束起,然后脱掉身上的制服衬衫,只留下内里的黑色短袖t恤,顺手还拿走了詹克己包里的匕首。 “调查官,你疯了?”詹克己猛地凑向栏杆边缘,拍打铁栏。 “我出去一趟。”她对闫臻说,“你在这里小心一点,别靠近他,他说什么你也别信。”说着,还贴近闫臻耳边,“持续待在禁药的生效范围内,可能抑制剂的作用有限,你用我的衣服掩住口鼻,尽量减缓呼吸,知道吗?” “姐姐!”闫臻惊慌失措地拉住她的手臂,“你去哪里?” “引开他们,拖到警方来也可以。” 任令曦对女孩微微牵唇。 “别怕,姐姐顺道把你的好姐妹救回来。” 一挑三而已。 也不是没做过。 116.杀戮 Alpha。这个世界上最不公平的造物。 他们拥有异于常人的体格和头脑,就连在情感上也比一般人能擅于自控,理性,他们可以玩弄权术,也可以勇猛无双,成功的大门好像随时为这个性别开启,他们享受世界上最广义的自由——这不是一种性别群体的总结,而是基因。 所以Alpha们循规蹈矩的时候会成为规矩制定者、上位管理者,而跳出条条框框之后,也会成为绝对不可控的疯子,因为,除了他们自己,没有谁能真正控制他们。 衔尾蛇小队的佣兵,Alpha占主要组成,他们是绝对强势和力量的代表。Beta很难在这样以Alpha为主的环境里生存下来,就算有,也会逐渐被排挤、被牺牲,最终成为过去。至于Omega?那通常是小队成员需要处理的尸体。 面对这一行的怪物,一挑三肯定不能正面硬碰硬,鸡蛋敲不过石头,任令曦是有胆量,不是没有智商。 从山洞内出来到发现已接近的佣兵小队,只剩最后不到十秒,根本没有时间给她细想作战计划。任令曦隔着窗看到对方靠近的身影,想也不想便闪进了窗台下,就在她矮身的那一瞬间,远处响起了手机铃声,这大概就是詹克己所谓的警报。 任令曦的枪已经举起来,却忽然改变了主意。 如果她现在开枪,固然可以趁着对方不注意解决一个人,但枪响之后,剩余的两人必然提高警惕,再想动手就不容易了。 所以任令曦收起了枪,待三人组朝铃声处折返的时候,偷偷钻出了这间屋子,藏身到了拐角。 铃声的时长也恰到好处,响了几声之后就消失,不至于太刻意,又让三人组不得不将精力更集中在铃声传来的方向。 任令曦故意探出半个身子窥视,随后状似不经意地从拐角踢出了一颗石子。 落在最后头负责掩护的佣兵警惕回头,和她擦过了视线。 任令曦匆忙收回脑袋,背靠着砖墙侧耳倾听,耳闻那名佣兵一声叱喝,而后传来三人的交谈声。 这是她今天真正冒险的赌。她赌她和那个铃声在两个不同方向,他们必须要作出抉择;她赌佣兵看到了她是个娇小无措的女人,判断她不足为惧;赌他们会分头行动,没必要三个人抓一个非任务目标的角色——他们抓她,也不过是为了问出詹克己的位置,然后再杀人灭口罢了。 应该只会来一个人。 去探索未知的空间需要掩护,而抓住一只小羔羊,一个训练有素的佣兵已经是大材小用。就算来的是两个也好……总比三人配合容易对付,她的要求不高。 三人组的交谈不过三两句,随即就有脚步声向她疾冲而来,这一下任令曦不敢再懈怠,飞快地往周边屋舍狂奔,等到那个追逐他的佣兵到达拐角处,任令曦恰好留下了一个闪入破屋内的背影。 那佣兵叫她出来,他只是要问她几句话,边说,他边向屋舍靠近。 骗鬼才信。这些佣兵谋财害命,杀人放火什么没做过,放生永远不是他们的信条。 任令曦一股脑上了楼,那佣兵紧随其后走进了屋子,他第一时间猛踹门扉,腐朽的木门来回摆动摇摇欲坠,确认门后无人埋伏之后,他又持枪进屋扫视,再度检视屋里没有诈。 夏日炎炎,这片废墟建筑几乎完全藏匿在遮天蔽日的树荫下,有风来,硕大的树冠摇晃绿叶,配合蝉鸣沙沙。屋子里很暗,黑暗衬得屋内更是一片死寂,只有急喘中发出的惶恐抽吸声,仿佛蛛网上颤动的薄翼。 以弱对强该有以弱对强的方法,身体机能上的差距就要靠技巧来补偿,她不介意用任何方式达成目标,比如,示弱。 听到她克制颤抖的呼吸,男人心中一种捕猎的快慰油然而生,举枪慢慢踏上楼梯,一边用极有压迫感的浑厚声线示意她不用逃跑,只需要回答几个问题。 在他踏上第二层台阶时,异变突生——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跃向他后背,骑上他的肩头! 任令曦整个人砸在男人背上,一把匕首借着重力下插,她也想过割动脉,但跳下一瞬间可以掌握的角度和力道有限,如果割喉没有马上成功,她就有很大可能被夺走匕首,还造不成多大影响。所以她选择了可以在下落同时造成最大伤害的方式——破坏腺体。 颈后不是手臂容易防御的区域,腺体对AO两个性别的伤害极大。 那个佣兵一个踉跄半跪在地,如野兽般痛苦嘶吼,反手猛抓向任令曦想要拔出她的刀子,却被任令曦在脑后反折手臂以全身力道压制,骨骼发出沉闷声响,同一时分,任令曦将匕首在他后颈一拧—— 耳边再度传来痛嚎,所幸男人的声线低,声音被痛苦分散,没有顺风飘出太远,更没有引起他那两个同伴的注意。 到底还是衔尾蛇的Alpha,那佣兵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挣扎,身体偏转把任令曦作为垫背,以自己的魁梧体格,带着她狠狠撞向楼梯一侧的墙体。 砰——!!! 老旧的屋子几乎地震一般,尘土飞扬,好似下一秒就要散架。 任令曦胸肋被挤撞,差点一口血吐出来,甩甩头唤回神智,一把拔出匕首,迅速躲开下一次撞击。 偷袭的目的只是在第一时间给出最大伤害损耗对方,她也没有想过自己可以一击毙命。 不过她在闪身的那一刻,一脚踹走了对方因为剧痛而丢在地上的枪。 枪离两人的距离都不远,然而要是能用枪,她一开始就用了,枪声会吸引来另外两个佣兵,甚至更多佣兵,只有近身搏击不会,她太了解Alpha,这些自负的Alpha佣兵绝对不会在这种形势下求救,他们想的只有一个念头——把她碾碎。 任令曦反握匕首摆出战斗的姿势,刀尖滴落的血珠仿佛对男人无声嘲讽。 男人按住后颈的血洞,痛苦让他失声,只有喉咙里闷咽的怒音和翕动怒张的鼻孔在宣泄他的情绪。 他并没有去拿地上的枪,因为此时此刻,他只想徒手撕裂眼前的“小姑娘”,在身高近两米的Alpha眼中如蝼蚁一样小不伶仃的一只,竟然妄想杀了他? 男人的后颈不住流血,空气里的血腥味反倒激化了他的肾上腺素,男人如同惊雷闪电踏步冲向她,这一脚连腐朽的木质楼板都下陷几分,他的速度完全没有因为巨大的身躯和受伤拖累,只一秒拳风顿至,任令曦连拉开距离的机会都没有,不得不凭借身形,狼狈下潜绕过这一拳。 紧随其后暴雨一般的拳头连续向她追来,令曦足跟急旋脚下变换,凭借相对玲珑的身型几番堪堪闪躲过攻势,须臾间交错的匕首总会给他留下几道血痕,然而皮开肉绽也依然没法阻挡对方丝毫。 和贺云朝不一样,这个人是绝对不讲理的力量型,而且被激怒之下,每一击都全力以赴。 他对伤害毫无惧色,甚至一次错身算到了令曦的落点徒手接刃,任令曦咬牙将匕首猝然抽回,眨眼间对方又是一拳照面,她仓促抬手一接根本化不开那力道,直接被一臂反捉压向身后,连指节都被拗断,痛呼中她持刃的右手围魏救赵,刺向男人腹部,对方趁此机会化拳为掌下劈要抢断她的武器,哪知任令曦中途手心一翻,刀尖上挑,径自猛刺进真正的目标——男人的右臂,在男人吃痛放开她时,拔出匕首往远处一抛。 以这个情形,真要用这东西和对方近战下去,反而可能被夺走变成他的武器,不如不用。 双拳两掌,不断快速交替攻守,但凡慢一拍都是实打实的吃痛,而她击中对方却又不痛不痒,只能击打间专攻对方弱点下手才有对抗的意义,这么一来,战斗的难度就比他要高出许多,十几招下来,她已经满头大汗。 不过一分多钟,却好像已经过了一世纪之久。 即便任令曦几度化掌卸力也没办法完全挡住对方的攻势,正如贺云朝所说,衔尾蛇小队的佣兵非常强悍,不仅仅只是体能,战斗技巧更是在无数的实战中积累,就算是警队里一流的队长级Alpha也不一定能经受得住,何况任令曦一个力道不及对方八分之一的Omega? 不过,她不喜欢承认这种性别的绝对性落差,战斗并不是只看力量。 ——爆发,就意味着损失持久力,他已经受了重伤。 任令曦眼神空明,身体的疼痛并没有让她懈怠,高度精神集中下,渐渐掌握了战斗的节奏,勾踢、内铲屡次打断了对方进攻,加上几次肘击劈掌专挑那佣兵受伤的地方,最擅长的借力打力也终于流畅施展开,几番下来,加上失血和腺体破损的剧痛,让眼前的男人已经显露出几分不济,血水浸染了他的迷彩短袖,他面色苍白。 困兽终于意识到这样只会被温水煮青蛙耗死,于是破釜沉舟。 又一击猛拳被她以掌拦截偏向,即便如此拳面依然命中她拧身躲闪的肩头,将她抡向身后的墙面,后背触及墙壁的瞬间,任令曦心肺剧痛,跟着迎面又是接连几拳砰砰砰连轴砸来,任令曦不敢有片刻迟疑,急速翻身躲避,拳头在墙面上留下一个个龟裂的标记,老屋再度发出曳响。 力量相差太悬殊了,对方就是要治她于死地,这一击还是让她反应慢了一拍,躲过了接连的拳头,却没躲过扫来的腿,任令曦只觉得腹部一痛,一口血水喷出口腔,整个人被踢上了天花板,一撞,惊起楼板间的厚重的尘埃。 急遽放大的地面让任令曦瞬间意识回笼,一个受身减缓了冲力,翻滚到角落里。 她有一些耳鸣。 却能听见心跳声鼓噪耳膜。 现在是多久了? 两分钟?三分钟? 他们,是不是已经找到桃子的位置了。 如果找到…… 任令曦啐了一口血水,按着腰腹,站起身。 那个佣兵目睹她的狼狈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他身上的血一边往下滴淌。 “你这样……一个小Beta,在我眼里连个屁都排不上号——” 任令曦的体格和力量绝不能跻身入Alpha的行列,是以男人自然将她归入了Beta——不要问他为什么没有猜想她是个Omega,Omega这样的小东西,根本不配和他战斗,更不可能把他逼入绝境。 男人一步步向她走来,想要终结这一场战斗。明明她刚受了伤,并没有流露出分毫惶恐,只是语调淡淡—— “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她抬眼冷笑,“我是Omega,蠢货。” 连“蠢货”两个字,都因为她淡然的口吻都显得更游刃有余有腔调。 听见这个事实,眼前的男人目眦欲裂,发了疯般朝她冲来。 任令曦这一次并没有迎上去,而是转身就往楼梯跑。 男人以为她要逃跑,想也没想追上,眼见不过一步之距她就要落入他的魔掌,任令曦却抬脚一跨,忽然抱住楼梯通往二楼的原木支柱,飞身蹬向一侧的墙壁,与此同时男人脚下突然落空,原是因为他之前糟蹋的地板再经不住男人的踩踏而碎裂坍塌,男人半边身子栽了下去,而令曦借着足下这一蹬的力道,整个身子在凌空回旋了大半周,狠狠踹向了男人脑袋! 这一踹同样踢中了后颈的伤口,男人一头砸向楼梯台阶,巨大碰撞声下木屑飞溅。 他浑浑噩噩还想起身,但已经没了反应力,下一刻,一把在之前落地后被任令曦偷偷从角落里摸回来的匕首,狠狠扎进了男人的动脉,完成反杀。 任令曦踩在那人的背上,仿佛踩住巨兽的尸身。 在他咽下那口气前,他听见耳边的任令曦冷淡送别—— “去死吧,Alpha。” 厂区更深的一个隔间里,一个Alpha佣兵浑然未觉。 他们搜寻那个声源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个之前还来不及搜索的隔间,等他进去查看椅子里坐着的人影,这空间里有什么很快就侵蚀了他的神智,信息素的变化对Alpha而言迅疾无匹,强烈的原始情欲上脑,看到椅子上的少女,按下耳麦的佣兵,不自觉舔过唇沿,松开了通话的按钮。 芳菲无色无味,任令曦也是作为Omega多次与它打交道才能依稀分辨,何况Alpha更闻不到芳菲的气息,这才是芳菲的可怕之处。 等隔间的大门再度被人打开时,屋内人情欲迷乱,刚刚解开少女的衣裙,屋外的她扶着门框,向他举起了手里的枪。 “你是最后一个。” …… …… [调查科的那个家伙,我知道你在听,你也知道我在和你说话。] [从指挥车里逃走,偷偷摸摸杀了我几个好兄弟,现在还躲在暗处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不敢露脸是吗?] [你敢这么对我,我也要回敬你。] [比如——] “砰”的一声巨响自耳机中传来。 [猜猜是什么声音?……我刚刚把你的一个兄弟爆头了。] [欸,他姓什么来着?] 那头窸窸窣窣一阵。 [你他妈给我说话——装什么硬汉,叫你说个名字会死啊?信不信现在直接让你脑袋开花?!啊?他叫什么——说!] 耳机里又传来颤巍巍的声音,说了一个名字。 他说的名字,贺云朝有印象。 但是说出名字的这个人,声音他更熟悉。 ——是吧,你说我们小贺怎么敢就那样冲进去的,我人都没反应过来, ——我觉得肯定是你这张脸的功劳,不然我怎么可能会输给你…… ——令曦,你可要对小贺好一点,人家老实又听话,就怕你不在乎他。 钱乐。 贺云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沉静的面色看不出半点心绪起伏。 “小贺,怎么了?”阿胜听不到耳机里的声音,只能焦急追问。 “没什么。” [我给你一分钟,现在,你,给我滚、到、门、口、来,不然我就在门口一个个给你直播,我怎么杀掉你的队友,孬种!] [倒计时,开始。] “到底怎么了?我们不去带董哥钱乐他们出去吗?小贺——”阿胜直觉有什么不对劲,紧紧攥住贺云朝的手臂。 贺云朝闭上了眼睛。 没事的,他不在乎。 [还有50秒。] 执行任务的时候这也是会面临的突发情况,特工标准手册给的指导守则是:抛弃一切个人利弊与情感因素,一切以任务完成为第一优先。 [还有40秒,看起来你真的不把队友的性命当回事啊,懦夫?] 如果他出去,并不能帮助调查科逃离困境,这种牺牲毫无意义,反而是送死。 [35、34、33……]那段吊儿郎当地念叨。 贺云朝撑起眼皮,虚着眼,短暂看了眼阿胜。 “西南边有个缺口,虽然也不容易爬,但好歹是个机会。”他说。 阿胜不明所以:“什么?” “等会儿他们的注意力会在其他地方,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你现在就去。” “贺云朝你在说什么,我们不是应该一起去找——” [最后25秒,老鼠就是老鼠,老鼠嘛,连自己同伴的尸体都可以吃。] 贺云朝径自推开阿胜,几步飞纵就消失不见。 [最后10秒,啊呀呀,你哭什么,又不是我想杀你,是你那个同伴不想留你啊——] [8、7、6、5……] 周边一圈的雇佣兵也哄笑着开始一起倒计时。 “等一下!” 拿枪抵着钱乐脑袋的雇佣兵望向走向门口的男人。 贺云朝迅疾前行的步子蓦然一僵。 “有种啊,还真敢来——你叫什么?” 男人昂首挺胸,沉着回应。 “——董向峰。” 117.ALPHA “所以,就是你杀了他们?” 人群正中发言的那名佣兵看起来应该是个小首领,脸上烙着一块不大不小的烧伤疤痕,见董向峰从深处走出来,原本抵住钱乐额角的枪口缓缓举起,瞄准,态度不驯。 董向峰举枪靠近,直至佣兵跟前十米处,对准那名佣兵首领的枪微微握紧。 “我确实杀了。”董向峰拿下一边耳机,朝他示意。 佣兵款。如果没杀死他们的人,佣兵的耳机不可能到他手里,他也不可能听见之前敌人频道里的威胁。 “可以,身手不错。”那人没什么喜怒地评价,随即一脚碾在钱乐跪着的足跟上施力,发泄不满,“把你的枪放下来。” 钱乐紧咬牙关,额角豆大的汗珠不停往下流淌。 董向峰直视对方半晌,在对方再次狠踩钱乐的同时放下了手中的枪。 “踢过来。” 董向峰皱眉。 “我他妈,叫你踢过来。”那人毫不留情地一枪打在钱乐腿上,伴随钱乐一声惨叫,“——再拖一秒我把他两条腿都废掉。” 董向峰这次再没犹豫,迅速将脚下的枪踢向对方。 那人无视身旁倒地痛呼的钱乐, “你先给我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就算手里有把枪又能怎么样?”那人歪过头看着董向峰,“杀了谁你们都得死,倒不如好好卖惨求饶,说不定我还能放你们谁一马。” 董向峰:“你把他放了,是我做的,我负责。” “你负责?”男人冷笑,“你负什么责,你一条命够还吗?逞个屁的英雄?” 他说完又踩了地上钱乐的伤处几下,血水汩汩地从伤口里冒出来,浸染得黑色制服裤都清晰可辨血渍,钱乐痛得憋红了脸又不愿出声求饶,只能一再咬牙发出低咽,脖颈额际青筋凸显。 “那你想要怎么样?”董向峰眉头皱得死紧,想做什么,却无能为力。 男人歪起嘴角,嗤道:“爬、过、来。” 董向峰这次没再犹豫,屈下膝盖,跪在了地上,身子也慢慢伏低。 他没什么能做的,现在一切,只不过为了拖时间,赌一赌也许外围的警力发现了不对劲支援回来,赌一赌或许薛悦他们找到了方法的方法,哪怕都没有…… 他至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队友被杀而什么都不做。 更远处的货车后,有人鼻翼翕动,食指差一点就要扣下扳机。 “要是开枪了,他们都得死。” 薛悦微微停住动作,她身旁还跟着几个调查科的组员,然而这个声音却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发出的,她转头,又仰面,才发现贺云朝不知何时半蹲在了建筑二楼围栏后,因为在阴影里,确实很难发现,而那个位置又能获得极佳的视野。 没多久,贺云朝走到了他们之中。 “Px97 Thunder,实战有效射程16米,考虑到半掩蔽目标,效果更差,这一枪对敌人不一定致命,但近距离受威胁的董组长和钱乐就不一定了。” 薛悦其实也知道,所以才会犹豫良久,只是谁都不忍看着自己的队友受伤受辱,而局面现在看起来又毫无转机,她才会差点动了孤注一掷的心。 此刻薛悦讶然地看着贺云朝,对他的出现燃起了一丝希望:“是他们……” “组外支援,但只有我一个人。”贺云朝简明扼要,“我有一个方案,时间不多,薛姐,麻烦配合我。” 他都没有询问意见,而是直接要求配合。 眼前的贺云朝,和平时的他判若两人。 三组和一组的办公空间间隔较远,薛悦对他的印象就是一组任令曦的小跟班,甚至这段时间这小子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令曦的出格好感,两人经常同进同出,她多少也猜到些什么。她倒是不歧视新人,但她对贺云朝的认知停留在组内打杂的层面上,仅有的两次高光都是道听途说,一次是在射击场挑衅董向峰,一次是在爆炸现场保护了令曦,更多时候,都是见到他在调查科被令曦指着鼻子教训调查报告写得差,要不就是顶着一头乱发睡不醒像一缕游魂一样敷衍工作,说实话,她能怎么看? 可是眼前的男人不见懒慢,冷肃的眼神毫无波动,又好像,不太一样。 “行,”薛悦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你说。” 董向峰真的一路爬到了佣兵们跟前。 “犀牛,差不多杀了吧,再搞下去,隼回来得教训我们的。”一个佣兵走到之前疑似佣兵头子的男人身边耳语。 “什么‘差不多’,他杀了我们至少五个人!鬣狗他们都死了,你居然只担心隼会不会教训你?”被叫做“犀牛”的雇佣兵一脚踹开劝阻的同伴,又转头走到董向峰跟前。 “喂,你。”他蹲下来,枪头比在董向峰眉心,“知不知道一命抵一命?” 董向峰无声直视她。 “把他们都推下去。”犀牛指挥身后的队友说道。 在他们右侧,是一个不知深浅的露天水池,里面已经蓄了大半池半褐半绿的污水,也不知是什么原料废液。佣兵们除了钱乐还另外绑了两个调查科的人,犀牛一声令下,被绑住手脚的三个人相继被踹进了池中。 污水淹没到他们锁骨,最凄惨的是钱乐,他的脚受了伤,根本站不住,进去的第一时间就呛了水,要不是后来的同伴向他靠来用身体给他支撑,他可能直接就要软倒下去,脏水更是渗入了他的伤口中,酸痛刺骨,他终于捱不住痛嚎起来。 “你——”董向峰猛地起身,又被犀牛一把按住了头。 “我说了我不杀他们,”犀牛向同伴抬了抬下颚示意,随即捏住董向峰的脑袋将他转向水池,“但是他们能不能活,我可决定不了,你就给我睁眼好好看看,他们是怎么挣扎求饶,连死都死不痛快——” 言末,那池子尽头的水管打开了。 直径十公分的水龙头,倾泻下污浊的废水,没人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大量的液体排出,池里的水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池中人质彻底慌了,他们被束缚手脚,根本没办法逃出这深达两三米的废水池,原本一直强忍恐惧的他们终于绝望落泪,他们都还年轻,有的不过刚刚成家立业,有的也才初出茅庐一年,谁都没想过自己的人生会这样结束。 董向峰通红了眼,即便脑袋被钳制,视线依然死死锁在犀牛身上。 “想什么,杀了几个人就以为自己能耐了?你们自己太弱能怪谁?猪崽被宰的时候都这么——” “砰”地一声枪响,血花自犀牛脑上炸开,鲜红的液体迸了董向峰一脸。 敌人后方的建筑天台上,贺云朝单膝着地据枪,藏在MX36步枪瞄具后的目色肃杀。 以贺云朝的枪声为行动开始的讯号,在佣兵们回身射击的同时,薛悦一行人动了。 众人飞快闪出掩体,一队火力掩护一队交替前行,即使手枪在这个距离不过是虚张声势,但至少能协助队友前进,最关键的是,他们给贺云朝争取了时间。 贺云朝大半身子藏匿在天台几十公分的女儿墙后,不时与薛悦的小队成交叉火力包夹门口的佣兵,佣兵们根本想不到自己重重封锁之下竟然被抄了后路,一时间腹背受敌。 如果是别人或许做不到,但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对贺云朝来说不过是老本行。 天台上虽只有贺云朝一个人,被他抢占制高点却给了敌人极大的射击劣势,子弹一颗颗擦过天台边缘的矮墙,无数弹孔密布,贺云朝所处位置险象环生,每次计算好对方一轮火力宣泄的时机,翻滚到不同位置探身出枪都是一次搏命,在这种情形下,他竟然还能命中对手,掩体后的薛悦都被震慑得目瞪口呆。 敌人同样面临困境,想要处理后方的贺云朝,就会被前方调查科的逼近攻击,一旦他们调转枪口决心先应付正面,背后死神带来的就是他们的死期—— 佣兵们岂会不懂,很快各自躲进就近掩体,有人迅速指挥队伍,分别负责处理前后的麻烦。 贺云朝沉着俯身再度躲过一轮枪袭,刚才地面的敌人分布他早已在脑海里有了印象,他捏着手里包裹好的金属,往下方扔出一道抛物线—— “退后!” 那句话像是在提醒薛悦他们,可是瞄准贺云朝的雇佣兵们怎么会忽略,眼见高处一枚手心大的黑色物什从天而降,久经沙场的雇佣兵下意识高喊:“手雷!掩护!”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群雇佣兵纷纷抱头躲入掩体之下,离坠落点近的人甚至扑向边缘,然而他们还没等到手雷爆炸的巨响,先迎来的,是贺云朝枪膛里的子弹。 在死亡威胁中为自己觅得一线生机,贺云朝居高临下,起身的那一瞬便已经锁定目标干脆扣动扳机,子弹离膛急速飞驰,最终犀利贯穿敌人,爆开一蓬又一蓬猩红血雾! ——哪里有什么手雷,地上的,不过是一个黑黢黢的金属零件而已。 借此时机,薛悦掩护董向峰后撤,冲上前的调查科队员们也迅速寻找到自己的掩体,展开攻势。 将人质扔进水中是雇佣兵们最大的错误,此刻没了顾虑,双方果断交火,敌人也不会把子弹浪费在濒临死亡的人质身上。 中途有佣兵上楼意图偷袭,也被警觉的贺云朝收拾干净。可惜从敌人手里抢来的步枪子弹有限,贺云朝没办法造成更强力的火力威胁,现在他只能算准时机,确保有限的子弹得到最大发挥,两个,三个……短短两分钟,除开必要的开火掩护,贺云朝每次闪身扣下扳机,就有很大的可能带走一条佣兵的生命。 胜利的天秤似乎正在向他们倾斜,可变数终究还是来了。 大门外传来引擎声,旋即,调查科的作战指挥车快速驶入厂区。 指挥车径直冲向建筑下方,就在调查科的成员以为迎来希望曙光的时候,忽然发现车上先后跳下的四五个人,以及后方包来的一队人马,全都穿着雇佣兵的迷彩服。 敌人的增援先一步到达。 “隼!” 被称作“隼”的为首男人似乎一早就已经了解战况,跳下车后迅速掏出一枚手雷,拉开拉环,准确无误地抛掷向二层的建筑屋顶。 贺云朝惊觉身后声响,长年累月的战斗经验让他在听到声音落地的第一时间,就头也不回地冲向另一侧天台边缘,纵身一跳—— 这次天台上真正爆发炸响,一团巨大的黑色烟云腾空而起,屋顶直接垮塌! “贺云朝!” 薛悦不禁惊喊。 无人回应。 失去了贺云朝的高处火力压制,调查科众人只能退守侧面的建筑走廊后,敌人赶来的增援很快占据了主动,这次被左右包夹的人成了调查科的他们。 更糟糕的是…… 废水池中的污水,已经没过了钱乐他们的下巴,池水中的他们只能踮着脚借着浮力上扬,可是池子不算大,等水面再高下去,他们很快连踮脚上浮的机会都不会有,只能在这污浊的废水中被束缚到溺亡,谁也不忍目睹同伴被生生淹死的残酷画面。 “得去救他们!”一名调查科的组员焦急道。 以废料池的深度,此刻根本没办法拉他们上来,能做的就是不让水位继续攀升,可水阀在火力网的中间位置,要关水,就意味着要离开掩体,暴露在敌人的子弹下,这和送死无异。 救人心切的组员刚踏出掩体两步,就被几发子弹逼退了回来。 不仅如此,刚才增援的那一波佣兵之中,有人也毫不迟疑咬开手榴弹拉环,一颗黑色的陨星,就这么向他们躲藏的掩体方向凌空飞来! 糟了! 留下是死,出去也是死。 说时迟那时快,当那颗手雷刚被抛至最高点,董向峰的身后枪声乍起。 飞火流星的子弹激射而出,耳际还能感应到破空的炽热,只听“嘭”地震击巨响,那枚子弹竟然在空中直接与手榴弹对撞,甚至恰好击中了内部的雷管,当空轰然爆炸!霎时间爆炸掀起的强大冲击波燃起一片烟云! 也是幸好,这枚手雷是侧向袭来,爆炸没有大幅度波及废料池中的钱乐他们。调查科的众人看着这一幕震慑当场,他们尚且安全,本就躲藏在掩体后不敢冒头,可是雇佣兵那一端不然,相当于300克TNT当量中距离爆炸的威力,瞬间就将周遭的佣兵全部掀翻炸伤,甚至有人当即昏迷,一时间竟分不出这一次攻击的目标到底是谁了。 薛悦错愕地撇过头,身后两米开外的窗口,贺云朝微微喘息,紧握手中的枪。 他没有把枪放下,戒备的眼神穿过薛悦他们,望向对过的佣兵。 他还有三发子弹。 只有三发。 “你不应该回来的,傻小子。”薛悦苦笑着。 是的,早在天台爆炸那一刻,贺云朝就可以趁机脱离,薛悦相信,他有足够的身手离开这里,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也没有人会怪他,可是他回来了,回来,就意味着陪葬。 薛悦摁下弹匣卡榫,退出的弹匣里已是空空如也。不仅仅是她,左右两边,调查科的组员也都几乎拼光了手中最后的弹药,唯独只有董向峰,在撤回队伍前,拿走了犀牛手里的枪,但此刻,大概也没超过十发的余量。他们原计划只是查封一个制毒窝点,有CBSI做主力,还有外围警力协助,携带的弹药绰绰有余,谁能想到最后孤立无援,谁又能想到需要对抗的是一支武装精良的雇佣军呢? “再等等,他们就来了。” 贺云朝紧抿良久的唇瓣开合,安静说道。 他们是谁?贺云朝也无法确定。 也许副警司在路上没有闯过敌人的关卡,也许支援的警力根本赶不及,也许…… 这就是穷途末路。 然而现实根本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时间。 “钱乐他们撑不住了。”董向峰眺向废水池里的人头,还在辛苦上下浮动,池水已经没过他们鼻腔,几乎遮住了他们的眼。 这样下去,掩体后的他们可能会死,池水中的他们必然会死。 “我要去关水阀。” 董向峰忽然坚定开口。 “董哥,你疯了——” “老董你这样做没有意义,没用的。”薛悦无望地沉下眼。 没用的,关上水阀也敌不过一颗枪子,敌人只要想让他们死,他们随时都会死无葬身之地,而且没有掩护,他连走出掩体都做不到。 敌人只是现在被刚才那番爆炸一时乱了阵脚,在救治伤员,等他们回过神,接下来,就是火力压制和摧毁,他们连反手之力都没有。 “不,有用,”董向峰说,“只要对方知道我们会冒死去救人质,对方就不会主动杀他们。” 是人质,也是诱饵。 彼时,佣兵中似乎有人察觉了他们可能已经打光了子弹,试探性举枪靠近。 几发子弹从暗处射向了那名佣兵,腿部中弹的佣兵应声栽倒在地。 这另一个方向飞来的子弹,让众人侧目。 是更远处一座厂房二楼的窗后,掩映着几个人。 贺云朝眼尖,一下便认出了用突击步枪开枪的人—— 是阿胜。 阿胜没有走,不仅没有走,还带着残余的几名调查科组员杀了回来。 疯了。 他们都疯了。 回来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起死? 董向峰:“没时间了,有他们掩护,至少能走出去。” “我来——”薛悦已经往掩体边缘靠近。 董向峰拉住了她。 “让我去,”二人身后,贺云朝说,“我能到那里。” 他是认真的,他对自己的身手有足够的自信。 可,然后呢? 水阀周围没有任何掩体。 贺云朝刚从窗后翻入前廊,董向峰却忽然将自己的枪塞进他手里。 “之后交给你了,小贺。” 董向峰骈指在额际朝他们镇重一撇。 这是,联邦的军礼。 “我先走一步。” 没有多余的言语,话音撂下,董向峰毫不犹豫地起身跃出掩体。 “董组长!” 贺云朝根本来不及拉回他,只能当机立断回到掩体后,向任何一个瞄准董向峰的佣兵开枪。 这也不过是手枪而已。 理论射击距离50米,实战有效距离15米,作为操控过无数枪械的特工,贺云朝再熟悉不过,但他并没有因此有所懈怠。 钱乐他们还活着,还有阿胜带来的支援,没有理由放弃。 董向峰几度闪身在树与树之间飞快闪避,年过四十,他还是宝刀未老,十多米的距离,不知与多少发子弹擦身而过。 姜还是老的辣,他可是二组的组长,怎么能让那些小兔崽子们看笑话? 近了。 更近了。 最后几步,董向峰一记翻滚,凑到了水阀附近。 他听见了废水池里传来的呼救声。 他们还活着。 董向峰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水阀的高度让他必须站起身,而敌人的子弹还陆续飞来。他听见了贺云朝开枪,也听见了更远处调查科的同伴在支援他。 董向峰深吸一口气飞快起身,把住水阀旋转。 一圈,两圈…… 水流逐渐减小,一发子弹射中了他的左肩。 他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势必要将水阀彻底关上。 又一发子弹贴着他的耳边擦过,他耳道一阵嗡鸣,耳轮灼热。 贺云朝手中的枪已经射空了子弹,他猛然拾起那只剩最后三发的步枪,沉着射击。 却不敢看水阀的方向。 好像空间一旦被撕裂了一个口子,无数的风就会随之涌现,当董向峰身上出现了一枚子弹之后,越来越多的子弹就会相继被吸引而至。 只是黑洞不会流血,而人会。 鲜血迸溅在水阀上,而阀门仍在转动,其实,也不过短短的几秒钟。 水管下落的水流彻底止住,董向峰欣慰地笑了。 直到水管里最后一滴水珠落进池中那一刻,他依然握着阀门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沐浴枪林弹雨,宛如苍劲的松柏。 好像在说—— 加油活下去吧,小兔崽子们。 走廊掩体后,调查科的众人自然注意到了董向峰已经回不来了。 汹涌的伤痛蔓延,可是谁也没有开口。 佣兵队伍在隼的指挥下分散包夹,另有一批人前去解决阿胜他们,好像这个结果,谁也逃不过。 贺云朝不断扣动手里扳机。 啪嗒,啪嗒,空空作响。 薛悦将他扯回了掩体之下。 “休息会儿吧,一会儿躲到屋子里去,兴许还能近战杀几个。” 薛悦仰头闭了闭眼。 “老董也真是的,都这个时候了,也不把做英雄的机会留给我。” “你说……CBSI在哪儿呢?” “我们是不是……被自己人算计了?” 贺云朝坐在原地,屈着膝,头上,不时响起对方火力压制的枪声。 …… …… [为什么会被发现?] [我们是不是被出卖了?] [我们是俘虏啊,善待俘虏,明白吗?联邦的野蛮人。] [之后交给你了,云朝。] [不是你的错,云朝。] …… …… 颈后有一块皮肤遽然热得滚烫,很快心口之下钻出千丝万缕的电流刺痛感。 他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在实验室被当做实验体生不如死的四年,也想起了一切变故开始的那一天,可那些都是原本就留在记忆中的,哪怕再痛苦他都可以承受。 唯一想不起来的,就是那破碎的几分钟。 被剥除记忆的几分钟。 贺云朝的手握住了胸口挂着的铭牌。 好像,想起了一些。 身体愈发燥热,痛感更是钻心刻骨,汗水浸湿了他的身体,额际暴起的青筋虬结,他涨红了脸,又苍白了唇,整具身躯都在颤抖。 ——只有一次机会。 ——一次。 可是这次再不用,他还哪里来的机会? [贺云朝。] [在一起吗?] “……薛姐。”他的嗓音沙哑。 薛悦也显然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还来不及追问,贺云朝已经从喉咙里挤出了下一句。 “等会儿……一旦他们……骚乱……” “你们……就跑……” “离我越远越好……” “找一个密不透风的房间,把自己关起来……最好……” 薛悦不明所以,“小贺,你什么意思?” 与此同时,薛悦忽然闻到了一丝奇异的,不可名状的香气。 之后那么若有似无的一丝,薛悦的大脑却陡地昏沉,神经刺痛。 ……信息素? 她还想弄明白,然而回过神,贺云朝居然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 耳边骤响的枪声指示了贺云朝所在的位置,他一个人背道而驰,快速穿过一个又一个可供遮掩的金属桶、树干、机械,闪避、突进,如同幽灵般逼近了敌人的小队,那几乎已经是薛悦无法想象的速度。 而且不知为何,那端佣兵之中,越来越多人痛苦瘫倒,或跪或躺。 薛悦想起了贺云朝的警告。 “我们从那个缺口走。” 有人不解:“薛姐,小贺他……” “这是命令——走!” …… …… 贺云朝拿着夺来的枪,侧身立于风口。 一阵风吹来,两侧的路旁,不计其数的蒲公英,被风拂弄头状花序,绒毛似的种子撑起一把把小伞,顺风而行,悠闲地飘浮在空气间,向远方扩散。 连同一种异样的气息也是。 一部分佣兵无法理解为什么身旁的同伴忿忿倒地痛苦不止,但很快,他们也开始觉得呼吸困难,神经刺痛。 贺云朝眼神空洞地持枪前行,行走间,踩到了一具尸体。 他低头看,是之前被他爆了头的“犀牛”。 不带任何怜悯地将死尸踢至一旁,他缓缓偏了偏首。 “弱肉强食。” “Alpha也一样。” 有风伴他前行。 所过之处。 无人生还。 118.交换 薛悦站在救护车旁,目送医生将又一个队友盖上白布。 远处相继数辆车驶来,随后,从头车上开门下来的,是薛悦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人—— “常苡!!!” 薛悦叁步并做两步冲上去,一把将常苡猛推至车门上,同时一把手枪抵住了常苡的下巴,而常苡早在她冲上来的同时,就示意Apollo不要轻举妄动。 枪口还带着未褪的火药味怼得常苡只能半扬起下颌,两个Alpha之间紧绷局面一触即发。 “你不要告诉我,你们是故意的。”薛悦说话的声线都在颤抖。 “如果你说的是让你们独自攻下这个据点的话,”常苡语调平静,“……是。” 被威胁也毫不掩饰,常苡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如实作答。 薛悦食指猝然扣动扳机! 啪嗒。仅此而已。 和Apollo脸上慌乱的表情起鲜明对比的是常苡的无动于衷,她似乎一早就知道薛悦的手枪里没有子弹。 “如果有子弹,这一枪我照样会开得毫不犹豫。”薛悦冷眸如冰,寒光之后隐藏的是杀意。 “我信。”常苡说。 “董向峰死了。” 树荫之下中常苡的眼瞳晦暗莫测,反射不出半分光芒,像一个黑洞。 “调查科死亡8人,受伤11人,几乎全员负伤。”薛悦自己左手也打着绷带,大腿的伤口草草处理,脸上布满血污,依然气势不减,“你要怎么跟他们交代?” “详细的原因,明天我会亲自去调查科和你们所有人以公开会议的形式说明,你只要知道我们并不是派你们来送死,这是计划之外的结果,我们也不想。” 一记重拳倏地狠狠砸在常苡脸颊,直接将常苡揍得偏过了头,牙龈渗出的血水自嘴角流下。 紧随其后的是Apollo毫不犹豫地扣住了薛悦的咽喉,而薛悦不躲不避,目光依旧直直锁定常苡,冷笑着将声音挤出喉咙:“计划外?我们就是你们计划的一部分?” 她眼底含泪,但是死死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没有让它落下来。 “常苡,我们和你都是为这个国家卖命的人,是不是调查科的命就比CBSI轻贱? 常苡拉开Apollo钳制薛悦的手,“我们刚端掉了莫比乌斯管理的山庄,捉到了他们的头目之一金柏利,同时查获了他们之前转移的大部分芳菲原料,这一切有调查科配合的功劳。” “……你什么意思?” “如果你一定要现在知道的话——很长一段时间针对abo禁药黑色产业链的调查和行动都陷入僵局,是因为调查科内有他们的人。这次我们找到了几个可疑据点,利用和调查科配合的说辞,提前将行动透露给内鬼,他们紧急转移原料才让我们锁定了真正的目标。” “所以……我们的行动,不过是陪你们演场戏?”薛悦不可置信。 “只有你们内部都不知道的行动方案,才是最保险的行动方案,所以我才会在任务当天临时通知负责的副警司和董组长改变行动计划,同时由CBSI突袭目标山庄,而你们按原计划执行行动,这样对方便会放松警惕。” “我们拿命给你当幌子!” “理论上,你们进入的原料厂只是空壳,可能会遭遇小规模的留守抵抗,但真正的目标已经转移,CBSI进攻的才是主要敌人。” 薛悦抬眼:“‘理论上’?”她一把拽住常苡猛推到一辆担架车前—— “你他妈去和他们解释什么叫理论上!” 担架上躺着的,是尚未盖上白布的董向峰,浑身弹孔密布,身体已经被鲜血染红。 常苡低头端视董向峰的脸。 担架车前,七八个调查科的组员都将视线投射到她身上,目光中的恨意不言而喻。 常苡好似无知无觉。 她只是缓缓打直腰背,并起的双指顶上额际,缓缓朝董向峰和另一头的调查科众人一撇。 “致以联邦无上荣光。” 没有人回应,常苡也并没有期待回应。 “我们可以接受为国牺牲,”薛悦站在所有人身前,冰冷说道,“但我们不能接受背叛。” 薛悦今天是彻彻底底越界了,以她的职级,断是没有质问常苡的资格。然而今天她站在这里,就已经不在乎什么资格不资格—— “如果不是今天有一个人提供计划外的支援,在这里的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常苡皱眉:“一个人?” “小贺……”薛悦说到这里,忽然发现人群中没有贺云朝的影子,她转头问,“贺云朝去哪里了?” “我刚才在钱乐的救护车那里还有看到他……” 这一刻常苡的表情忽然有了变化,她叁步并作两步迅速靠近薛悦,“你刚才说的小贺是调查科一组的贺云朝?” “是。”薛悦不明白她反应为什么那么大。 常苡忽然之间望向更远处的殡葬车,一排排的尸体让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飞快撇下调查科众人,径自快步走到一具尸体前掀开白布查看尸体的死状,甚至毫不避讳地翻过尸身,检查后颈的腺体。 腺体鼓胀浮肿,有积液,是信息素分泌紊乱的作用。这么想来,应该大脑和神经也都受损严重。 常苡一一翻开白布察看尸体,每一具尸体上,或多或少都有中枪的迹象。 这样还想伪装,以为法医检查不出死因吗,还是觉得会有人替他收拾烂摊子? “Apollo。” “是,长官。” “启动至高之眼,立即追查贺云朝行踪。” 任令曦回到了山洞内的密室。 她的状态不怎么好,连续干掉叁个衔尾蛇的佣兵已经让她浑身伤痕累累,她的右手的无名指和中指几乎动不了,大概是折了,胸闷心慌,喉咙里都是腥甜的味道,她一度以为自己肋骨大概也断了几根,但是仔细摸查又似乎很完整,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内伤。除此之外,她身上还有数不清的淤痕伤口,以及各种擦伤血迹,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支援到了。 杀死另外两个佣兵前,她听见了外围的枪声,才注意到孙振飞已经和她汇报支援到达。因为外围佣兵无暇他顾,所以她才敢在杀第二和第叁个佣兵时用上手枪,不然她也无法保证仅靠肉搏,自己是否还有余力对抗那两个佣兵。 心里惦记闫臻的安全,她先一步赶回山洞。 山洞里那两人都很糟糕,闫臻的抑制剂和芳菲互相作用导致她意识混乱,而詹克己的易感状态和MIV同时发作,药效并不能完全克制他的病情,更别说还有芳菲还推波助澜。 “我们得先离开这个地方……”密闭空间里的芳菲效果有多强任令曦毫不怀疑,她抬手半撑着门框,“闫臻,先过来。” 她没有打算带上詹克己,如果支援已经到了,自然待会儿会有队友来逮捕他,以她现在的状态,断然是没办法压制詹克己的,不如就让他好好呆在囚牢里。 詹克己扒着栏杆不停追问任令曦怎么回来的,那几个佣兵在哪里,反倒是闫臻在恍惚中小声安静地问了令曦一句—— “姐姐,桃子呢?” 任令曦顿了一下,半晌回她,“……在外面。” 闫臻又问:“那她为什么没有跟着你回来,外面的危险解除了吗?” “嗯……” “她在骗你,”詹克己靠在栏杆上,被双重状态折磨的他理智也不怎么清醒,“那个Beta太烦人——” “我一早就杀了她……” 闫臻听闻即刻用眼神向任令曦求证,任令曦握紧搭在门框上的拳头,眼中冷然。 她没办法对闫臻撒谎,她进入那间屋子时,屋内的佣兵早被芳菲控制得神智模糊,任令曦杀了他之后才发现,椅子上坐着的少女早已死去多时,詹克己是用一具死尸来作诱饵,谁又能想得到呢?也是,一个亲眼目睹他犯案的目击者,詹克己自然没有留着她活命的可能。 见任令曦半天没说话,闫臻心里也有了答案。 “……哦。”她默默地低下头,“桃子还跟我说,下周放假,她带我去她家散心。” “闫臻……” “我们约好了的,姐姐。”闫臻的语气很平静,连刚才的混乱的脑子都好像一点点收束起来,只剩下脸颊残留的潮红。 “我是提前分化的,分化成我最不想成为的Omega。”闫臻仰头抵着墙,“是桃子安慰我说,Omega很稀有啊,还能享受很多福利,没什么不好——她说错了,Omega就是最糟糕的性别,如果我不是Omega,她就不会死……就是因为我是Omega——” 任令曦撑起力气走过去抱住她,“不是这样,闫臻,不是你的错也不是Omega的错,错的是杀人凶手,今天就算没有你也会有其他女孩遇到危险,就算是Beta也会因为目睹了犯罪而被他灭口,所以跟是不是你,跟什么性别都没有关系——” 任令曦转头,带着肃杀的眸光直视栏杆里的疯子。 “因为有这种人,才会有不幸。” 詹克己背对着两人依靠栏杆,空间里尽是他发情期无法抑制的喘息声。 他没有反应,也许没听见,也许不在乎,也许只是不想辩解。 任令曦打算带着闫臻离开,反正詹克己已经吃了药,即使易感期发作得厉害,也没有性命之忧,到时候让调查科组员把他押送回去就行。可是她和闫臻走到门口,她的手上忽然重量一轻。 “姐姐,我忘了东西。”是闫臻松开了手折返回去。 任令曦没多想,她现在正急于拿出手机和孙振飞他们确认情况,手机刚打开,就听到里头突然一阵栏杆碰撞声。 她一抬头看见尽头栏杆处,詹克己手里的匕首已经架在了闫臻颈上。 那把匕首似曾相识,任令曦连忙查看腰间,果然自己之前别在腰间的匕首不见了。 “……还、还想杀我……”詹克己不可遏制地低低笑起来,“也不看看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没用的Omega……也配?” 两人隔着一道栏杆对抗,可是闫臻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哪里是詹克己这个在易感期发狂的Alpha的对手?很可能是闫臻想从背后偷袭詹克己的时候,却被事先已经察觉的詹克己反将一军。 “放开我!杀人狂!你该死——你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闫臻刚才不曾发泄的情绪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女孩儿把平生能想到的所有最恶毒侮辱词汇全都拎出来骂了一遍,但是所有的气焰在詹克己的匕首刺进她脖子冒出血珠的瞬间,化为哀鸣。 他但凡再用点力,就能划破她的大动脉。 “詹克己,你别碰她!”任令曦出手制止。 “无所谓了……哈……啊……”詹克己亢奋的鼻息喷洒在闫臻后颈,可惜碍于栏杆,不能得偿所愿地标记,“既然享受不到……标记的快感……死前拉个Omega垫背……也是……为我献祭……“ “Omega就该这么卑贱——” 他真的仿佛在执行某种仪式,缓慢地划破闫臻的颈项。 女孩无助得尖叫起来,可是越挣扎伤口却越深! “等一下!!!”任令曦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喝止,“詹克己——我换她!” 那匕首顿了一顿。 被病与易感期折磨的詹克己眼珠通红,血丝满布,可是此刻目光中肉眼可见得涌现出一股狂热。 “……你换她?” “我换!你不是要Omega吗?我也是Omega,而且我是联邦调查官,你的死对头,你不觉得对我下手比起对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动手更有成就感?”任令曦一边说一边慢慢靠近,试图说服他。 “你先站住……不然——” 匕首还来不及再度施力,任令曦立刻举起双手停住脚步,“我知道了,你别再动手!” 詹克己的视线死死定在任令曦脸上,“……你把钥匙丢过来。” 任令曦迟疑了两秒,耳边又传来闫臻的哭叫。 “我丢就是了,詹克己,你再用力她要是真死在你手里,你也没有任何筹码可以谈。”任令曦拿出口袋里的钥匙,心中盘算着将钥匙丢到囚笼角落里,趁着詹克己分神去拾钥匙的时候,自己就可以出手将闫臻抢回来。 可是詹克己显然也预料到了。 “那就……不要筹码……让她死在我手里。” “……” 詹克己笑得瘆人,“调查官……是你要我和我谈判……你自己想好,哈……想好该怎么做……” 任令曦不得不打消原有的念头。 她将钥匙丢了出去,詹克己一把接住。 詹克己打开了铁栏杆的门,忽然顿了顿。 “调查官,你真的是Omega?……调查科,好像没有Omega……”他偏过头,“……从见面到现在……我都没闻到过你的信息素……” “我真的是Omega。”任令曦强调。 “证明?” 闫臻的哭泣声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般沙哑,任令曦深吸了一口气,伸手解下了颈上Sigama的带扣,解下的一瞬间,原本的颈圈恢复了几近透明的微蓝色。 Sigama的抑制剂是纳米微生物技术,效果极佳可是需要颈圈佩戴才能持续作用,如今解下来,任令曦很快感受到了空气里浓郁的芳菲存在,没有味道,但她就是知道。 即使有一定的抗力,腺体中的信息素还是很快就被药物催化,没多久,就有隐约的小苍兰香四散。 詹克己深深嗅闻了一息,餍足地说道:“不愧是调查官的信息素……” 任令曦并不知道自己的信息素有什么特别,可是贺云朝说过,她的小苍兰香气,让他上瘾,她的信息素比他遇到过的任何一个Omega纯度都高。 也许这对于Alpha,真的是某种诱惑。 很快,她就没有思考这种东西的余韵,因为芳菲的效果开始在她身上显现。 她确实有抗性,但她也真真切切上过瘾,所以才不得不度过那个戒断期。 “你进来。” 是詹克己要求她。 “你要放开闫臻。” “你进来我……自然必须放开……不然让你杀我么?” 任令曦一步步走了进去,她别无选择,詹克己手里握着一条命。 待她进入牢笼的那一瞬,詹克己迅速丢下了闫臻,那把匕首搁上了她的颈间。 闫臻摔倒在地,趴跪着捂住自己流血的伤口。 任令曦没有办法迅速还手,因为发情的躁动已经大大削弱了她的反应力,除此之外她的伤和虚弱感也不容许。 这一次芳菲引发的反应比之前更强烈,周围一切都宛若陷入水流里,她在水中漂浮,又像是在云朵间飘浮,那种亦真亦幻不辨现实还是梦境的感觉让她虚乏无力,只有不断地呵出诱人喘息。 闫臻回头想要做什么,詹克己却一步踹上了铁栏杆的门。 “你想我当你的面……杀了她?” “姐、姐姐——”闫臻急得在栏杆外眼眶湿红,“对不起、怎么办、怎么办姐姐……” 易感期加身的詹克己无法抵抗小苍兰香的诱引,伏身沿着她的发鬓一路往下,嗅闻她皙白的颈部肌肤。 “找、找人……”燥热感席卷小腹,大脑一片混沌的任令曦拼着最后的理智告诉她,“出去——警察……救我……快——” 最后一个“快”几乎是挤着牙缝透出来的,她知道孙振飞他们已经在附近,也知道闫臻脖子还在流血,不可能让她这样眼睁睁待在这里看她受辱。 何况闫臻在这,她想反击也不方便。 闫臻这一次没有再犹豫,她想不出能怎么帮忙,既然任令曦给她指了一条路,她拼了命也要去试试,所以她二话不说转身就往门外跑,身影消失在了铁门另一侧。 哒哒哒的脚步声最终远去,任令曦闭上了眼,挣扎在迷离的意识里。 “她把你……抛弃了,调查官。” 将她翻过身,詹克己跪伏在她背后,贴着她后颈进一步放肆,还不忘言语挑衅。 到底是吃了药,即使是易感状态,他还是比任令曦更有理智。 任令曦没说话。 即使像一樽雕像一动不动不给他任何反应,詹克己也对她兴致盎然,不仅仅是因为她的信息素,正如任令曦所说,想到她是追查自己的联邦调查官,想到她之前对自己有多英武神勇,而待会儿很快就会在自己身下辗转求欢,成为另一个臣服于自己的Omega,成为自己猎物名单里最辉煌的那一笔,他就有无法言喻的快感。 能享受这么曼妙的肌肤,这么漂亮的脸蛋,这么香甜的信息素…… 她的味道,一定是最顶级的吧? 不行了,强烈的性欲和征服欲望在叫嚣,詹克己的手在她衣扣间游走,牙齿贴上了任令曦后颈的腺体。 “我要标记你……” “调查官。” 闫臻跑出山洞,外围更远处似乎还能听见枪声。 她不知道那是好人还是坏人,可她管不了那么多,姐姐让她出来找警察,那她就一定要找到,她不断奔跑冲出院落,一口气冲到了废墟前沿,喘着粗气向四周环视,决定向枪响的方向去找人。 脖子上还在流血,她捂住伤口的右手已经满是鲜红,可她无知无觉,一边跑一边喊救命,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跑到最后,在林间摔了一跤。 她没有看到人,她觉得姐姐可能要死了,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而且还是她害的姐姐——她也不一知道那时自己怎么了,可能是芳菲和抑制剂对抗的影响,思维混乱,情绪在大脑中激烈叫嚣,一定要杀了那个人渣。 女孩放声大哭起来,泪水模糊了双眼,她想爬起身再去寻找,忽然听见一个声音—— “你身上,有小苍兰的味道。” 闫臻不知道这个声音在说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的信息素是甜杏仁味,当时从山洞里跑出来的她太心慌,根本没有注意其他味道。 哪里来的小苍兰味?她完全没闻到。 闫臻眨了眨泪水朦胧的眼,泪光散去之后,才看到面前站着的一个身形高挺的男人。 个子很高很高,穿得好像也是姐姐那样的制服,在混乱枪声的背景下,面容没有丝毫的波澜,但他的眼神深得让人害怕。 “你是警察吗?!”闫臻激动地问。 那人说是。 还问她是不是见过一个很帅气的漂亮姐姐,和他穿一样的制服,他来这里找她。 闫臻猛点头,然后哭喊:“姐姐——姐姐要死了!” 男人的瞳色一沉。 …… …… 与此同时,铁栏杆内,任令曦意识昏沉,芳菲撩拨起的性欲让她难捱又飘忽欲仙,浑浑噩噩,眼角的泪痣都染上了一抹妩媚之色,任谁看到此刻的她都会不由自主被吸引。 詹克己吻在她后颈,那里的馥郁气息完全能迷醉任何一个男人的神智,更不要说是一个易感期的Alpha。 他的牙齿抵上腺体皮肤脆弱的表层。 “调查官……你是我的了。” 下一秒齿尖猝然刺破表皮! 任令曦发出一记痛苦的闷哼—— 119.反杀 liaoy uxs.com 标记。 abo社会中,标记是AO双方感情最直接的证明。标记分为临时标记和永久标记,而最简单的临时标记,就是Alpha咬破Omega的腺体注入自己的信息素,一旦标记形成,即宣布双方成为彼此的归属,排斥与外人亲密接触。标记虽然是由Alpha主动缔结,但形成的束缚是却是双向的,尤其是永久标记后,一旦与任何标记对象以外的人交合,强烈的生理排斥反应甚至有可能危及性命,而这种标记将伴随终身不退,直到伴侣死亡。 标记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契约,在精神上也会因为生理因素而催生双方的感情依赖,是以Alpha与Omega之间,往往以达成标记,作为超越婚姻认可双方关系的最高形态。 每一个Alpha都对标记Omega有着强烈的本能执着,这是刻在这种性别基因里的原始冲动,关于快感,关于繁衍,关于征服。 詹克己就沉浸于这种占有的快感中无法自拔,这种以先天强势压制其他弱小给他带来的绝对力量,能弥补他骨子里卑劣懦弱的自我。 [他没有信息素,人也像个怪胎,我都怀疑他是不是Alpha。] 他到现在还记得他第一个喜欢的人对他的评判,而就在那之前,她刚刚接受了他送她的价值不菲的礼物。 [那些不关你的事,你哥一个人就够了,有这时间不如多找医生看看你的怪病——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你说你哪里像个Alpha?] 他对女人,甚至对Omega的发情期都没办法起反应,这个世界就连他的父母也不认可他。被Alpha厌弃,被Beta质疑也就罢了,可是凭什么连Omega这种注定弱小的性别也有权力嘲讽他? 詹克己的牙齿陷入柔软的皮肉里,他贪婪地咬住她,芳菲作用下,草腥味的Alpha信息素通过齿尖注入她腺体,刹那间扑鼻的小苍兰香气仿佛有了流动的形状,化作香甜的汁水流入他的口腔,标记那一刻无法言喻的快感麻痹了他的神经,詹克己压覆在任令曦身上,享受这种侵略性占有带来的自我满足与极致爽畅。 他甚至伸手要去抚弄身下女人的胸,想为二人标记的快慰加码。 以往也是,每个Omega都是,哭着喊着拒绝他,可是最后还是沦陷在发情期的肉欲里,这是生理反应,会麻痹神经,欺骗大脑,尤其还是在芳菲催动之下,Omega——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性爱工具。 可能是之前连环作案的经验麻痹了詹克己,也可能他没想到过有人能抵御这种原始的生理冲动,在这种时候他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手里握着的刀不自觉松了劲,甚至没有感觉到她颤抖的指尖已经抚上了他。 一切变化都在瞬息之间,任令曦突然抽出了詹克己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插向他的脸,还在标记的詹克己脸颊被扎了个血洞霎时松口,任令曦几乎是翻滚着从囚笼的铁床上滚了下去。 詹克己痛嚎不已,想也不想就扑上去要收拾她,可是任令曦手里还拿着匕首,詹克己伸来的手被她忽然挥舞的匕首逼退,不敢轻易接近。 如果是平时,她可以轻松收拾这个混蛋,然而现在不行,现在她身体酥软无力,连思维都混沌,能在标记的同时获得一分清醒,还是因为她咬破了自己的舌,痛感让她争取到了短暂的意识回归,她才能反击。 Alpha和Omega在标记时意识尤为薄弱,她本就打算利用詹克己标记的同时夺回主动权。但是标记影响人的情感意识,现在被詹克己标记的她,难以想象自己居然会对他萌生了一丝不忍,即便不影响她反抗,但她依然因为这种情绪与自我意识的矛盾感到恶心,反胃作呕。 任令曦手里的匕首,竟然先划向了自己。 “唔——”手臂上划拉的血色带出更多清醒痛感,任令曦与前来抢夺她武器的詹克己扭打起来,匕首在二人之间飞舞,即便她浑身是伤,还因为发情而燥热无力,但痛苦之下求生本能发挥了关键作用,连折了手指的手掌都耐住剧痛截住了詹克己的拳头,而她的匕首更是寻到空档,一把刺入他小腹!夲伩首髮站:wo o17.c om 詹克己的力气顿时卸了七八分,五官扭成一团,再没有钳制她的余力,任令曦蓦地抽回匕首,粗喘着从他身下挣扎起身—— 她赢了。 任令曦咬牙摸上自己还滴着血的后颈,那里还留有标记的齿痕。 这种临时标记……她才不会…… 空气中血腥味草腥味和小苍兰香以及芳菲的浓郁交织混杂,她想吐,胃里翻江倒海,一边作呕,一边不可自抑地嗅闻汲取那抹属于詹克己的信息素,甚至心跳狂乱加速,小腹窜入热流,一阵一阵从下体流溢。 鼻腔快速呼吸,身体不由自主朝那草腥味的源头接近。 好恶心。 按在地面的五指蓦地抽紧,指甲抠进粗糙的岩壁地面,摩擦剐蹭的实感透过指尖,连同声音,一路直达大脑,让她更难以承受,也挽回了几分自我意识。 也因为意识回归,浑身的疼痛更提醒了她,她被眼前这个人标记了。 意识本能开始抵抗,身体却背道而驰,她觉得自己体内有两种力量在碰撞,大脑都灼烧起来,下身却还翻腾着不被满足的情欲——她要,坏掉了。 也是以为这样,她没有听见山洞另一头急速传来的脚步声,更没有注意到冲进密室里的人影。 铁笼之中,詹克己还跪伏在任令曦身前,只是她坐起了身,而他捂住腹部的伤口动弹不得,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怪物似的低嚎,鲜血淌落,已经浸染透了任令曦的制服,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她的。 任令曦依稀有所察觉,缓缓偏过头,看到了两步之外的贺云朝。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问题都还来不及问,原本站在牢笼门口的男人忽然动了。 兴许是她现在意识涣散反应太慢,她竟然看不清贺云朝是怎么走到了他们跟前,又是怎么把詹克己单手提起来,甩到笼子之外,狠狠砸到了岩壁上。 他就像是块破布,被人随手一扔,再了无生气地滑下。 但詹克己没有死,他甚至吐出嘴里的血水,笑起来,笑声刺耳。 贺云朝径自迈步到任令曦身前半跪下身察看她的腹部,虽然是黑色制服背心,但那里明眼看就沾了太多的血,他的手在颤抖,血丝遍布的眼眶通红,被她覆上了手背。 “……不是我。”任令曦低声说。 奇怪,刚才战胜了詹克己,她也没有办法松懈,可是现在看到贺云朝,她突然觉得倦乏了,身体好重,好累,也好痛。 贺云朝确实没有摸到什么致命伤口,只看到了她手中握着的匕首,刀尖血迹蜿蜒,大概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但是空气里的小苍兰香太明显,还有草腥味,再加上—— 贺云朝抬眼,眸光定在她的颈项。 空空如也。 他的身形一僵,飞快伸手去探,摸到了她后颈的咬痕。 标记。 已经成型的标记。 “贺云朝……”任令曦喘息着叫他,忽略因为他的碰触而带来的排斥感,“去看看……看他……叫救护车……” 詹克己是罪犯,也是伤者,不是因为同情,是因为依照一个警察的职业操守,她必须将受伤的犯人送去救治,何况,还等着詹克己提供Hox系列禁药的线索。 临时标记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是吗? 除了身体的反应——她感觉此刻的自己,五脏六腑和左右大脑都在互相排斥,她不知道原来被嫌恶的人标记是这么痛苦的事情。 “哈……我的、我的Omega……果然还是……”詹克己一边吐出嘴里的血,一边还在感慨,“……还是心疼我——唔——!!!” 那句话还没说完,詹克己已经被人掐住了脖子抵在墙上,足尖离地。 他发不出半点声音,脚下挣扎,贺云朝握住了他的手腕,咔嚓,拗断了。 贺云朝什么话都没有说,在他身上完全找不到平日里那个不着调男人的影子,他只是神色木然如死,冷若冰霜,最明亮的日光都刺不破他此刻一双黑瞳里的深暗。 那暗光,能湮灭所有生机。 比如,詹克己的生机。 密室里撕心裂肺的尖嚎声鼓噪耳膜,任令曦从几欲昏睡中清醒,只看见贺云朝像拎着破布般,不带任何迟疑地卸了他的肩,折断了他的手臂,手掌,手指……将他的骨骼如节肢动物般一段段分解,更不在乎他身下肆意横流的鲜血。 任令曦不可置信,她无力的扒住栏杆想起身,“贺云……贺云朝……停……” 他背对着她,似乎没有听到。 其实当然是听到了,所以呢? 贺云朝慢慢地偏首,歪着头,表情认真,审视詹克己的后颈。 然后掏出刚才从令曦手里拿来的匕首,抵住詹克己的腺体,刀刃冷静地割开血肉。 如果说被剥开外壳皮囊的那一刻詹克己已经在嚎哭求饶中生不如死,那么下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了有人可以比他更残忍。 贺云朝的手指深入他皮下。 一寸,一寸,生生抠出了他的腺体。 “痛?”贺云朝在他几乎已经要断气的哭叫声中,微微扬起声线,“没什么好叫。” 他扯出那一块abo腺体组织,它的另一端还与詹克己的身体相连。 “你挖出那些受害者腺体的时候,她们都替你叫过了。” 贺云朝面无表情地扫过手里血淋淋的组织。 “Alpha的特权不是这么用的,我教你。” 下一秒,整个空间陷入凝滞一般,无形压力兜头而来,詹克己已经濒临破碎的身躯,仿佛被再度挤压,神经血管都不听话地拧转缠结,痛感钻入每一个毛孔,每一处神经元。尤其是腺体,明明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却依然能感觉到由它传导的一阵阵刺痛直击大脑皮层,那种痛苦不堪负荷,犹如身体被人用最钝的锈刀来回锉皮剐骨,生不得,死不得,明明要失去意识,却又无比清晰的感受每一丝钻痛,詹克己甚至期望自己下一秒能就这么死去,至少不被这非人的苦痛折磨。 这是什么……连任令曦都感受到了异样。 而詹克己根本无暇多想,只深切体会到这种自上而下的力量控制,让他发自本能地恐惧。 “贺云朝!”任令曦终于挤出了吼他的力气,“你不可以——” “他说,”贺云朝轻轻侧过半边身子,语气如一潭死水,“你是他的Omega……” 在詹克己昏过去之前,贺云朝遽然攥紧了指尖。 “——他不配。” 那血糊糊的腺体组织,就像是烂掉的葡萄一般,被贺云朝捏爆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声嘶力竭后的詹克己终于一动不动,再没有半点声响,贺云朝在他背上擦拭去手中血水,然后将詹克己的身体连同他烂掉的腺体组织,一同扔在地上。 “你疯了贺云朝!!!”目睹着一切的任令曦捂上了隐隐作痛的后颈,被标记的自己和厌恶这份标记的自己,因为这一刻詹克己的惨状而达到了自我矛盾的顶峰。 那种反胃感太强烈了,可是她却只能干呕。 贺云朝向她一步步走过来。 山洞里没有风,可是他每走一步,都卷来一阵血腥的风。 仿佛阴影仿佛裹挟着死亡的气息在接近。 她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畏惧地向后挪动身子,可铁笼里只有那么不大的空间,她已经无路可退了,哪怕撑起身勉强坐上床沿,身后几尺开外,也是冷冰冰的岩壁。 而且这一刻,伴随他走近,伴随她被草腥气麻痹的嗅觉复苏,任令曦发觉有一种味道开始弥漫,连原本因为标记应该占据她的草腥气,和这满屋的铁锈血腥味,都完全无法抵挡,空气中那些作呕的、混杂零碎的气味,在这个气息的绝对压制下消失无踪,它就像是中和了所有其他的气味,成为了这个空间里不容置疑的唯一。 要如何形容呢? ……山海。 对,就是山海,那是任令曦几乎停摆的大脑,唯一能思考到的,符合这个气息的描述。明明压制了所有,它却不是单一的某种味道可以形容,也不是什么刺鼻的,或者馥郁的香味。相反,它干净,多变,是山峦林木间能呼吸到白雾霭霭的木叶香,也是海边礁石上能闻见浪打沙滩的潮汐味,香气似近又远,淡泊却无处不在,带着旷渺的深远感扩散涤濯,将所有多余的气味摒弃。 被发情影响头脑昏昏的她,终于在此刻意识到,这种味道是什么。 ……信息素? 可是詹克己的信息素是草腥味,这个空间里又是哪里来的信息素? 还是这样完全不容拒绝,侵蚀意志,剥夺感官的信息素,就连被标记的她都再闻不见詹克己的味道。 任令曦震惊到无以复加,怔怔仰头看向站定在她面前的贺云朝。 不、不可能……怎么会…… 她想起了那个漫不经心懒不着调的半桶水先生。 [令曦姐。] 还想起了那个乖巧昂首任她抚摸发梢的他。 [令曦姐。] 但还有更多。 那把弹无虚发的枪,那一次次燥热不减的床。 他一把朝她俯下身,单膝跪上床沿,她匆促失衡倒下,而他高大的身影遮天蔽日,吞噬她目所能及的所有光与影。 一只手抚上了她的颈项。 “任令曦。” 贺云朝声线在极度的愠怒下颤抖—— “我才是你的Alpha。” 120.标记 身体里有一把火在燃烧,身下却有水在肆意流溢,大脑不得不屈服于情欲的折磨,因为发情而无法抑制的喘息不止…… 任令曦呼出的热息带着小苍兰信息素的气味萦绕在两人之间。如果说芳菲已经足够影响人的神智,那身下的她就是击溃贺云朝所有理智的真正根源。 “等下……你、你不是……Beta吗?”任令曦的指尖微颤,无意识按上他的眼角。 他眼睛很红,仿佛哭过一样,明明里面没有泪。 “我一直都是Alpha。” 胸臆间的不安不甘不满所有负面的情绪早已被蓄积到了顶点,像她这枚月亮靠近了他这湾盛满海水的堤岸,他再也抵抗不住她的牵引,潮汐奔溃,高高矗立的石墙在眨眼间垮塌。 贺云朝倏而伏下身,狠狠咬住了她的唇。 怒潮倾泻而下,瞬间将她淹没。 “唔——”痛。 她舌尖有血的味道,那里是之前的伤口。可他不在乎,甚至带有血腥味的吻都让Alpha亢奋勃起,裹挟着怒火的欲望已经要将她整个人生吞下去。 燥热在触及她柔软的一瞬间舒缓,他不可自制贪婪汲取她的味道,她的温度,她的唾液,那些触手可及的属于她的一切…… 贺云朝一直都是Alpha。 试想一下,一个完全不需要携带任何武器,也不需要任何准备动作,只要他想,就能杀人于无形的Alpha,如果作为暗杀者,该是多么恐怖的存在——不幸的是,这个设想并非空穴来风,而这个人还是拥有顶级Alpha基因、超一流暗杀技巧的联邦特工。 在此之外,他还有无差别灭杀俘虏和队友的前科。 这种人,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人驱使,都是一枚不定时炸弹。 联邦高层视他为武器,也视他为威胁,两派争执不休,是以才留下了他一条命,最终达成了共识是提取他的基因和信息素做为研究范本,而将他本人改造为Beta。联邦研究所用了四年时间研究他,改造他,以为能获得他Alpha磁场的秘密,又以为能把他这个威胁彻底改造成没有杀伤力的Beta,但是他们失败了。 他只是顺从他们,表现得像个Beta。 虽然腺体位置的穿刺测试再找不到任何Alpha信息素的痕迹,研究所根据生物数据判定他的Alpha腺体已经失去效用退化,但自己的身体,贺云朝最清楚,他只不过被套上了一层Beta的外壳,体内Alpha本能勾起的情潮,还是会在每年的数次易感期蠢蠢欲动,这一点,在与她有了第一次之后,终于再无法抑制。 所以那时候他才会主动避开她,才会失控,连往年抑制的药物都收效甚微。 但他不能说,也不能表现出来。 他的存在让联邦的Alpha甚至Beta高层都感到不安,要是联邦知道他仍然是那个会威胁到他们的人形武器,那么就会不惜动用任何手段来摧毁他,这一次断没有什么改造放逐的可能性,毕竟他们已经失败过一次了。 更不用说,那枚被植入在他心口的纳米机器人SPA监视者还能掌控他的生死。 这一切决定了他不能让令曦知道他是Alpha。一旦对他知道的过多,就要面临相应的危险,如果他再度被联邦盯上,那么她也会成为被审问的目标,那还不如她什么都不知道,联邦再如何测谎逼问也与她无关,只要无关,她就不会搅进这滩浑水里。 于是他一直在克制压抑自己,不能标记,不许标记,收敛自己贪得无厌的欲望和对她的依赖,因为两个人的未来不会再有交集,他得放她自由。 可是他错了,全都错了—— 空间里的信息素几近浓郁到爆炸,因为发情而散发的小苍兰香全然成为了Alpha的饵食,山海的气息不容拒绝地将她包裹,压迫感太过强大,像是未经稀释的油彩,浓稠而晦涩,侵入她的每一处,耳蜗,鼻腔,喉咙…… 她要不能呼吸了。 很难受,非常难受。因为被标记的感受还没消失,她的身体还在抵抗另一个信息素的占领,体内的原本就烧灼的欲望几乎要沸腾起来,她亟需什么能让她冷静,但贺云朝的信息素就像是火上浇油,烈阳一般的热烙烫进她每一个毛孔,不多时她便大汗淋漓,几乎要昏厥过去。 她甚至希望自己能就这样昏厥过去。 对詹克己标记的自我排斥,被标记的身体对标记对象以外信息素的排斥,以及她天生对Alpha信息素的排斥,种种累加起来已经足够混乱,灼热与燥闷在她体内搅拌,但更糟糕的是,试图侵占她的信息素来自Alpha金字塔顶尖的那一层基因,蛮横到了极致,根本不讲道理。 她的身体好像被闷入了滚烫的油水里悬浮,意识也被生生撕扯得支离破碎。 “不要……”任令曦徒劳地抬起已经举不高的手臂,敲打他的肩,“……放……唔……” 贺云朝吻住她,十指下意识岔入她双手,将它们猛然按回床面。 那一刻他的意识也不属于自己,放纵自我沉入Alpha的本能中。 野性在芳菲气息中肆意疯涨,那些曾经克制的压抑的掩饰的不堪欲望眼下搅成一团,只想着怎么一股脑倾泻在她身上,贺云朝好像失控了,在知道自己珍视的宝贝被人渣染指的那一刹就失控了,看到她浑身是伤,抚到她颈后的咬痕,他的脑袋一片空白。 然后就什么都记不起。 贺云朝勾着她沁着血的舌尖,将它含在口中吮弄,吞咽下更多铁锈味的液体,还含糊不清一遍遍喊她…… 曦曦。 ——像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表面上体恤心疼所爱的人,行动却根本没有向温柔转圜的的余地。 虽然确实不想伤害她,可他控制不了,只有像现在这样将令曦完全拢在自己怀中,用呼吸纳入,用舌头舔吮,用身体囚禁,用自己的气息将她完整包覆,不容任何外物侵占,他才能让自己躁乱的心神得到些许的安宁。 安宁? 不,何来的安宁。 她一身血污,一身伤口,他粗粝的指腹碰到她,她就会退缩颤栗。 被标记过的Omega拒绝与外人亲密,所有反应出自本能。 贺云朝的心被人绞了一遍,钝刀割肉的清晰痛觉。 “为什么……” 他松开了口,和她唇与唇相抵。 “为什么要脱掉颈圈……”低喃间贺云朝的唇止不住颤抖,“……你到底……多不在乎自己!” Sigama只有绑定者才能解锁,送给她颈圈不仅仅只是为了抑制她的发情期,也是为了保护她不被自己意外失控标记,可是贺云朝没有想过,她会有主动解下颈圈去迎接危险的时候,这一刻他不能理解,也不愿理解,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把别人的性命凌驾在自己之上? 她讨厌Alpha,更讨厌受限于Alpha,他再清楚不过。贺云朝没办法想象,如果她在詹克己手里没有抵抗住发情热,如果詹克己选择先废掉她再标记她,如果在这样的前提下他再晚来一步…… 她,会有多痛苦? 她好像已经做好了接受这个后果的一切准备,他却接受不了自己的错失。 每一次都是这样,每一次他都没能保护好自己在乎的人。 此时此刻令曦备受信息素与情欲的双重折磨,却厌恶他的亲近,而他每一次亲近,好像只能让她从痛苦变得更加痛苦。 这样的结果,让贺云朝仅存的理性丢盔卸甲。 他无所适从,不断低喃她的名,在芳菲催动的欲潮之下,凭借本能更加强烈地与她交融……Alpha高大的身躯压制在Omega虚弱的身体上,身下已经不受控制地胀大,性器即使隔着外勤服的工装裤,也依然顶开了她并拢的腿心,生生杵进,肆意抵弄摩擦。 男与女的两具身躯牢牢压制在铁笼内的简易板床上,几个铁桶支撑的木板因为两人挣扎的重量,桶身轻微擦撞,木板嘎吱嘎吱曳动不停。 任令曦的意识恍惚,汗水浸湿了她的鬓发,顺着脸颊滴落。 Alpha高涨的气息,尤其是无法忽视的信息素,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它浓稠有如实质,不仅挤压她的氧气,还带着灼热燃烧她的呼吸道,一路燃灼到她的心口。 心脏,火辣辣地疼。 她说不上来身体里究竟是哪种排斥感占了上风,但一定要细想,仅剩一丝思考能力的大脑告诉自己,那都是因为无法接受那个人渣的信息素被标记进自己腺体里,即使临时标记会随着时间缓缓消失,但一想到自己被标记时,詹克己咬在后颈的气息,标记后身体竟然对詹克己涌现的渴望,她就反胃到五脏六腑都绞痛。 她知道现在两人的状态都不对,芳菲的影响太强烈了。 贺云朝是个Alpha。 他真的是个Alpha。 曾经思考过无数次的假设成真,事实固然让她震惊,可她此刻没思考精力去深究,她在仅存的模糊意识里,只知道现在不是放任自己的时候。 “……贺云朝!放开——” 任令曦推不动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身型好像比以前更结实,臂膀更加有力,覆在她身上像一座山峦。 “讨……放开……唔……” 而她没有力气。 全身的骨肉都酥软了,渴望云雨,却厌惧他的触碰,她像只滩涂上脱水的鱼,张大口竭力呼吸,憋红的一张脸上混着血污跟着皮肤痛苦颤动,可笑又可怜。 也是在这一刻,贺云朝的目光撞进了她眼中。 任令曦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矛盾的他。 那是一块绝对零度的冰,眼瞳漆黑一片,目色空洞,她连自己的倒影都看不清,可他又分明带着满身炽焰,那种无处宣泄的情绪全都写在他眼底。 浑浑噩噩间,任令曦下意识躲开了他伸来碰触她脸颊的手,他的手指和他的信息素一样带来灼烫的烙印,刺进她的皮肤里。 即便反应迟钝,她依然清楚感觉到身上的男人动作一僵。 “曦曦……” 呼吸急促,贺云朝的声音哑得不成样,他单膝跪上床板的膝盖顶开了她的腿。 “……我快……疯了。” 他低头埋进她颈窝。 “别这样……我真的……”他张口,齿尖抵上她颈侧,清晰下陷,“快疯了……” 任令曦颈间一疼。 “唔——” 身体本能抗拒,任令曦抬腿踹他,可是膝盖弯到一半就无力分开,足尖柔柔软软从他大腿边缘滑下去,身下为他敞开,反而像是勾引。 他像条败犬一样咬上她的颈肉,炙热的呼吸烫在她皮肤上,另一只手去解她的裤子,面对一个发情无力的Omega,这种进犯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她失声吟喘,撇开头想逃离他的噬咬,他却如跗骨之蛆,将两个人的身体紧紧交织在一起纠缠。须臾间动作急切,她的裤子已经被褪到一侧脚踝,扭动的身躯却看不出到底是迎合还是抵抗,或许都有——毕竟,她在发情。 神智在高热中全然迷失了的她只觉得腿心更热。 因为骇人的热度顶住了她的穴口。 他连前戏都没有,那里已经足够湿滑,硕大的龟头抵上,顶端瞬间就被吞没,结合处还溢出汁水横流。 小屄含住那根性器的前端,可是太糟糕了,才刚往里送入寸许,她就觉得胀得不行,穴肉霎时紧张收缩,蠕动着嘬吸阴茎。 空气里的血腥味早已被浓郁的山海气息覆盖,可她依稀还记得这里并不是做这种事的地方,无奈嘴里的低声呜咽太过含糊,仿若呓语,甚至还不如两人凌乱交错的喘息声。 颈侧一阵细密的酥痒与高热,他张口含吮她的颈肉,配合身下的动作,舌尖在口中那一小撮嫩肉上旋覆徘徊。 他的手从她背心下探入,单薄的衣料和内里的胸罩一起被顶开,张开的五指牢牢扣住她的胸乳,像是这样就能将她掌握在手心。 可是他的抚摸只让她觉得窒息。 这种感受非常诡异,她想要人碰触她,想要到脑子里混沌闪过的全是下流的欲望,被抚摸侵犯的身体也因为肉体的贴合而感到快慰,然而在作呕的高热影响下,那些快慰变得像是在腐坏食物中混搅的冰激凌,你说不上这一口尝进去的到底是美味还是恶心。 “别……你——”任令曦只有手指还残留有一些力气,攀上他肩颈,留下几个指甲的深深凹陷,“出去……呜……” 贺云朝没搭话,犹如一只沉默的困兽。 他依然低头埋在她肩颈,任令曦侧颈两道牙印的周遭遍布淤红,即使已经松了劲,他还是固执地不肯松口,热浪喷薄在她颈窝,她还能听见他紊乱的呼吸声。 “……不要。” 她又听见他说。 那两个字失了沉稳,带着愠怒和不甘心,还有一点……哽咽的鼻音。 任令曦短暂找回了清醒,下一秒就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他沉下身,一点点沉进她身体里,与她结合。 由腺体位置瞬间扩散的刺痛扎入心脏和脑仁,标记带来的排斥反应疼得她发不出声来,与此同时席卷而来的,还有发情催动的肉体快感,甬道里的千百肉褶争先恐后包覆进入她的巨大肉茎,穴口被撑到了极致,再往前就寸步难行,可是子宫渴望被人填满,所以小穴绞缩,一点点抽搐适应他的尺寸,不自觉将他吞纳得更深。 痛并快乐着,如果一定要形容。 她表现出了极大的抵触,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言语间断断续续让他—— 滚。 贺云朝没有滚,也没有全部进去,他撑在令曦一侧的手攥紧,紧到指节泛白没了血色。 他很久很久也没有动,两人之间回荡的只有痛苦的粗喘声,无论是谁的。 “……不要、不要碰我,唔……滚出去——” 然后,在强烈不适与欲求不满双重折磨下迷迷糊糊的她,感觉到贺云朝停驻的颈间,有什么滑下,一路滑过了她的皮肤,落在床上。 是一滴液体。 湿润的,温热的。 任令曦的脑子在发烧似的炙热里已经失去了辨识能力,她想垂首看他,却只见到一颗不肯抬头的脑袋,和他透过外勤特战服撑起肩胛的结实肌肉线条。 “贺……云朝……?” 颈侧的男人抽了一口气,不作声。 她抽出一丝神智:“你……” “现在还来得及。”他终于开口。 贺云朝倏而撑起上半身,与她楔合的性器缓缓后撤。 他说,逃开我。 他撇开头说的,没有直视她。 男女连接的性器逐渐分离,任令曦只是用自己仅剩的力道拨正他的脸。 他被迫转过脸来。 这一次任令曦发现,他的眼睛是真的红了,即便是逆着光,她都能察觉他眼底不同的血色,和眼角血色之下的潮湿。 一旦对上了贺云朝晦涩难懂的眼,她就好像回笼了几分清明。 贺云朝叫她名字的时候,她迟缓地眨了眨眼。 贺云朝目光微熠,偏开,极力克制的下颌紧绷,在彻底抽出性器的那一刻,等待她逃离。 她没有动,即使强烈的不适感在她五脏六腑翻搅,即使她已经热得意识模糊,但从他身下爬走的力气,明明仍有。 她只是用拇指指腹,轻轻蹭了蹭他的眼角,把湿意抹去。 几乎虚脱的她,唇瓣开合,说了一声—— 对不起。 贺云朝心下掀起浪涌,他觉得自己好像迷失在茫茫大海里,暴风雨之中只有她才是唯一能拯救自己的船,他想登上那艘船,他无比迫切地想那艘船也能接纳他。 眼泪顺着鼻梁滑落在她唇沿,贺云朝伏首,吻触她的唇瓣。 Alpha没有眼泪,他们是理智的动物,仅有的泪,往往也是出于高阶对弱小的悲悯。 可现在,算不算Alpha对不属于他的Omega摇尾乞怜? 即便如此,任令曦还是瑟缩了,这具曾经与贺云朝云雨交欢默契十足的身体拒绝了他,她躲开他的吻,一旦他碰触便无法控制地神色厌惧,好像他是洪水猛兽,她的全身都在颤抖。 时间有短暂的几秒陷入静止,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贺云朝看着她。 山海的信息素已经充斥了整个山洞,别说是Omega,再强大的Alpha也无力抵抗,可她却仿佛暴风眼中心的那一缕,还能存留有自我意志。 只是这点自我意志不如没有,在痛苦中被标记信息素和发情期煎熬的她,缩成一团战栗不止,直到迷乱中被人翻过身,身后似乎沉下了千钧重量,她被彻底压制得不能动弹。 后颈因为高热而满是湿汗,马尾下的碎发末梢湿漉漉打着卷,可那个人不在乎。 无数次在她脖颈幻想演练的齿尖,这一次再度落在她颈后那隐秘的一处。 那里还残留着之前他人留下的烙印。 牙齿摩挲在她细嫩的肌肤上,来回感受。 口中难抑的热气喷薄。 Omega颈部细小的绒毛直立,毛孔收缩。 温度在口腔与后颈间节节攀升,血液似乎都在朝那一处汇聚。 她好像被麻痹的猎物。 一切都警示着某种自然天性驱使的仪式即将降临。 明明詹克己标记的她的时候,并不是这样。 Alpha的进攻本能随着这一刻达到了顶峰,空气中山海奔涌,她已然有了自己立身海崖的死亡错觉,那些暴走的信息素狂放热烈,几乎掠夺走她的氧。 “我反悔了。” 贺云朝撂下短短的几个字,终于张口咬下去。 那里皮肉脆弱,血滴很快渗出,整个颈后的神经到皮肉都酥麻颤栗,一种奇异的危险快感化作电流,从尾椎直达天灵。 巨大的痛苦与快感不相伯仲,在她崩溃之前,贺云朝的指尖探入了她的口腔,代替她的舌,承受她牙关不堪忍耐的痛楚。 大脑忽而无比空明,她竟然清楚感觉到,Alpha的信息素,源源不绝注入了她的腺体。 那些腺体下的草腥味溃不成军,被侵蚀,被覆盖。 最终,丁点不剩。 121.坦白 任令曦从昏睡中醒转,一点点恢复了意识。 屋子里拉着窗帘漆黑一片,只有边角处,有一段帘子被拉开十多公分的缝隙,窗外的光透进来,是天色即将沉入夜晚,静默的绀蓝,不亮,但依稀能勾勒出人五官的轮廓,有明有暗。 那个人就站在一线光里,双手环胸,静静倚着墙远眺窗外,和这个黑暗的房间融为一体。 任令曦翻了个身,丝滑的被单从身上滑过,她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穿。 但是之前那种被汗水湿裹的黏腻感消失,身上的疼痛也减轻许多。 似是听到她翻身的动作,贺云朝转过头来。 “……我们在哪里?”她好不容易才能发出声音,带着鼻音的沙哑。 贺云朝拉上窗帘,房间刷地陷入无光的暗,可他毫无所觉,几步就坐到了她的床边。 一只手抚上任令曦的额头,测量她的体温。 “某个旅馆。” 任令曦深吸了一口气,“詹克己呢?闫臻呢?孙振飞他们赶来了没有,那些外围的佣兵……” “都好,不用你操心。”贺云朝的手没有从她额头移开,指腹贴着她的眉心轻蹭,抚平几道皱襞,他声音温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出口却是抱怨,“一醒来第一个名字就是那家伙。” 任令曦撇唇,“这种醋你都吃。” 贺云朝俯下身,疲倦地躺上床抱住她,“嗯。” 他标记了你。 这话贺云朝说不出口,他不想提醒任令曦这个事实,不想让她回忆。 “他是不是死了?”可是任令曦并没有结束这个话题,对于被临时标记的痛苦,她好像没有放在心上,“我捅他的那一刀可能会让他失血过多,如果急救车来的不及时,他一旦死亡,禁药案我们就少了一个线索。” 她突然有点自责,如果当时自己能控制一些,用不那么致命的方式,是不是一样可以脱身,这样至少可以从这个重要嫌疑人口中套出更多线索,万一詹克己抓到的女孩不止闫臻和桃子,万一还有别的受害者他们还没发现…… “别想了,是我杀了他。”贺云朝的语气没有任何负罪感。 他没有当场杀死詹克己,但在取人性命和刑讯逼供上,他是个经验老道的特工,自己释放的Alpha磁场足够破坏他的脑神经,被拔除腺体和当时的失血量,也注定了詹克己活不过救护车来之前。 他不想直接给个痛快,他就是要慢慢折磨那个人渣,让他痛不欲生感受自己生命消逝,他自己付诸他人身上的痛苦后果,自然要自己好好品尝。 “你……不应该的。”任令曦顿了一下,想指责的话卡在喉咙里,还是咽了回去。 自己那一匕首,也不见得能让詹克己活下来。 何况她能理解那时候的情况,芳菲作祟,不理性的Alpha就算失手也合理,法律不会判罚,只是手段可能太过残忍了,任务报告很难写。 贺云朝说:“我确实不应该让他死得太轻松。” “你是警察,是调查官,对案子必须要保持理性,哪怕对方是凶手。” “我不是——”贺云朝毫不犹豫,“我什么都不是,我就是想让他死。” 那一刻他什么身份都不重要,他只是代表他自己。 “贺云朝,你不能……” “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在乎?” “啊?” “你对你自己的事一点也不在乎,案子、人质、甚至凶手,他们的重要性好像都排在你之前,你是被人洗脑了吗任令曦?还是真的缺了根神经?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上赶着给人送命?!” 原本还是温存的声音逐渐扬起,贺云朝越说越憋着一腔闷气。 怀中的人儿半晌没出声,贺云朝的心绪慢慢平和下来,甚至有点担心是不是自己的态度是不是让她委屈了。 不,不能因为这样就同情她,她就是该好好反省。 结果,他不期然听见胸口小小的一声—— “……怕。” 贺云朝微微一滞,有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我怕的。”任令曦重复了一次,靠在他心口听他有力的心跳,“没有人不怕死,我当然害怕。可如果他当着我的面杀了那个孩子我也怕,我怕看到她睁着那双求救的眼睛死在我面前,我怕自己明明可以救人却什么都没有做后悔一辈子,贺云朝你知道吗,有时候不是英雄主义,就是……你没办法只是干看着,你一定要做点什么。” 贺云朝缄默无声。 “一个连环杀手,一个易感期的Alpha,压在我身上……”任令曦回想,“我也是人,怎么可能不怕?我对于自己能不能反杀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生理反应不可控——我就是想,如果换成我,至少还有试一试的机会。如果连我都放弃的话,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说着说着,鼻头有些泛酸,忙又收敛。 “所以很多时候都是这样,我想如果自己多付出一点,可能会换来更好的结果,这才不是盲目送命,只是主动把机会抓到手里,对自己能做什么,能做到什么地步,我更有自信。” “赌命的自信。”他轻嗤。 任令曦没有反驳他,继续说道:“我不是不在乎,也确实会害怕,但真的到事情发生的时候,没有时间给我去考虑那么多。” 贺云朝低头抵上她的头顶,一心窒闷,“明明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没有人会怪你。” “可是……” “总要有人站出来,这个世界才会一点点变好。” 任令曦用认真的口吻,阐述自己的信念。 “我要求不了别人,所以,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这个想法,很天真。 无论说给谁听,都会这么觉得。 可是当它从认真的人口中说出来,而那个人怀有足够赤诚,贺云朝没办法不动容,毕竟,她用行动贯彻了这个信念。 有人一句话可以摧毁一个种族,有人辛苦一辈子也不过叁餐温饱,哪有人会真的在乎这个世界会如何,一个陌生人的人生会如何。 他已经忘记了这种感受,他记得那些被大火摧毁的村庄,在战争中被牺牲的人命,他拯救得了一时,拯救不了一世,有些人终究是配角是路人,他总是这么告诉自己,所以执行任务时,他会保持绝对的冷静独善其身—— 人只有习惯纯粹的目的性,才不会面临太多抉择和麻烦。 可是,他今天出手暴露自己让自己陷于险境,又是为了什么?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贺云朝叹了口气。 任令曦会错了意,她以为贺云朝是在无奈,感慨她自不量力。 “你看我现在还好好的。”任令曦说。 “好好的?”贺云朝挑眉,他将手伸进被子里,握了握。 任令曦吃痛抽嘶了声。 贺云朝将那两指抽了出来,冷笑:“还好不严重,就只是脱臼,但是那一身的伤口怎么说?” 说到这个任令曦忽然有了劲,目光发亮,可惜黑暗中贺云朝看不见。 “我一个人解决了叁个衔尾蛇佣兵。” “……” “Alpha!绝对是Alpha,他们……嗷——贺云朝你干嘛!” 贺云朝老神在在地揉捏她的指骨,“接好一根。” “这种事为什么要等我醒来做?”这人是不是故意想要这样惩罚她? “你应该感谢我温柔体贴等你醒来才做,还让你好好休息了一下午。”他语气懒洋洋地说,“身上其他伤口已经给你上完药包扎过了,但是说不定会有内伤,迟点……” “嘶——” “……记得看医生。”贺云朝的指尖重新揉弄接好的另一只指骨。 “你做这事和杀人不眨眼有什么区别?” 贺云朝枕在枕头上的脑袋歪了歪,挑眉,“我不会在乎我杀的人他们痛不痛?” 任令曦闭上嘴,她突然记起来,这个人是真杀过人,而且不眨眼,这玩笑容易当真。 “倒是你,”贺云朝收敛起了散漫的口吻,“你今天真的杀人了,不需要心理辅导么?调查科应该有这个项目。” 任令曦沉默了片刻,“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贺云朝有些意外,他以为abo特别犯罪调查科平时更多只是跟一些性犯罪和禁品药剂打交道,这次的连环杀人案已经是难得的凶险。 “我刚入行的第一年,就击毙了一个罪犯,我是正当防卫,但上了叁个月的心理辅导。”任令曦长长舒了口气,“第二年也有两宗案子,如果是参加特别行动的话,这种不可预见的风险本来就更多。慢慢地我释然了,只要我确定我的行为是不得不做的必须,那就没必要内耗,这本来就是这个职业的一部分。” 某些时刻,贺云朝真的觉得眼前这个人比他强大得多。 哪怕不论精神,肉体也一样,他是天生的Alpha,凭借的不过是与生俱来的资本,而她不一样,要从那个脆弱的躯壳里爆发,要付出的比他多得多。 “说起来,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话题告一段落,任令曦忽然才记起来自己需要关注的问题。 他们不是在抓詹克己吗?贺云朝也和她请了假,为什么最后他们会在那个山洞碰面,又为什么现在两个人会留在这个小旅馆里?她有太多的问题要问。 “我……”他踌躇许久,“我把你带了出来。” “?” “不过警方已经到达了那个废墟,你说的人质已经交到孙振飞手里,你不用担心。” 周围残余的佣兵,也被他清理过了。 “那你为什么要……”她不明白,往常这时候她应该会被送去医院,然后回到调查科做笔录,肯定有很多后续的工作要做,怎么都不会是一觉醒来,躺在一个不知名的旅馆里。 ……昏过去之前她在做什么? 好像…… 任令曦忽然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后颈。 难怪她现在还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自然味道,像山像海。 这个…… 这个混蛋。 把她标记了。 二次标记带来的剧痛直接让她晕厥过去,差点断片儿。 “你居然一直……” “我是来和你告别的。”他忽然说。 任令曦停顿片刻,“告别?” “嗯,我得走了,这一次。” “不是说下周……” 贺云朝摇摇头,“计划变了。” “什么计划?” “很快你面前的就是联邦一号特别通缉令编号S0791的危险罪犯贺云朝。” 任令曦完全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之前他不也是罪犯,面临联邦放逐,为什么现在却上了联邦的一号特别通缉令?一号特别通缉令是联邦最紧急最危险的通缉令,一旦发布,举国通缉,甚至跨国都需要继续追查。 “今天调查科出了一点事,我学你站了出来。”贺云朝淡淡扯唇,“就是代价大了一点,我暴露了自己还是Alpha的事实,联邦不会再延续之前处理我的方案。” 任令曦一时间不知道应该从何问起。 是问他调查科发生了什么?还是问他到底做了什么?又或者问他为什么要瞒着她自己是Alpha? “所以,你这样把我带出来,就是觉得我即使知道你是通缉犯也不会逮捕你吗?” “现在我还不是,”贺云朝说,“可能他们调查结果还没出来,不过,搜寻我的人应该已经在路上。” “我可以理解为,你的Alpha身份,可能会伤害某些人的利益,或者本身违反了某条法律,不被容许?”后面的猜测说出来,任令曦自己都觉得可笑,人怎么会因为自己的性别而被法律制裁。 “简单来说,他们怕死。” 越发荒诞了。 任令曦:“我还是不明白,你是Alpha,和他们怕死什么关系?” “本来你不应该知道……” “你还想瞒着我?” 贺云朝苦笑,“不过,都已经被我标记了,你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 黑暗中贺云朝娓娓道来—— “我天生信息素就很不稳定,但是在Alpha基因检测上,我是医学上所说的100%Alpha血统。这种人天生就是Alpha,不需要等待成年期分化,连信息素都是与生俱来。这样的血统,千万人之中可能会有一个,而全联邦的Alpha也只有两千万,也就是说,整个联邦像我这样的Alpha,不超过两个——那也只是理论上,因为目前为止除了我以外,没有任何一个记录在案的100%Alpha。” 贺云朝是Alpha这个事实已经足够让她消化,她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还是Alpha里更特殊的存在。 不过她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地被他抱在怀中,听他继续解释。 “因为信息素不稳定,我不适合去公学上课,大多数时候是父亲单独教授我,然后哥哥会把学校的内容带回来和我一起学,所以小时候,我对外界的事情都不太了解。” “那时候许多组织机构觊觎我的基因,我遇到了不少危险,父母觉得一味保护我并不能杜绝这些危险,最后决定从小就将我培养成CBSI的特工,所以从八岁开始,我就是CBSI的一员。” 听起来不可思议,当然早年并没有那么浮夸,贺云朝一直训练的都是特工的基础,射击、战斗、潜入、语言、伪装、解密等等等等,和同龄孩子上学一样,从一点一滴的基本功开始,到后来慢慢深入实战,可能得益于基因优势,贺云朝很快学得炉火纯青。 “那之后,我的家人慢慢发现,作为Alpha,我有一个很特殊的能力。” 任令曦忽然想起当时他对付詹克己时,詹克己的奇异反应。 “一般Alpha之间,本就有个强弱之分,高阶Alpha的信息素可以直接压制低阶Alpha。” “你是高阶Alpha?”也不难猜,都说是100%Alpha血统了。 “我是顶阶Alpha。” 任令曦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越来越开始怀疑这个家伙是不是在自己面前杜撰身份了,她有听说过高阶Alpha,也从常苡口中听说过顶级梯队的Alpha这个概念……等、等一下—— “所以你从见到我的第一天就知道我是Omega了?!” 贺云朝愣了愣,轻咳了一声。 “嗯。” 那天她是发情期,还被裁纸刀划出了血,他一闻便知,而且那么明显的味道,差点影响他伪装自己的身份。 “你这个……你这个……”意识到自己从两人见面第一天就掉了马,又联想到那天贺云朝会特地出现在酒吧的厕所里叫她的名字,任令曦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在他面前一丝不挂。 哦,现在就是一丝不挂。 她气不打一处来,索性挣开他,把身子转过去。 “我这个混蛋。” 贺云朝当然不肯,下一秒便将她拢了回去,从背后抱住她,帮她自己骂自己。 “混蛋都不足以形容你。”她闷声说,又挣了一挣,没挣开。 “还听么?” “听!”反正都到这地步了,不听个明白她更憋屈。 “高阶Alpha的信息素可以直接压制低阶Alpha,也可以令Omega发情,”他接上之前的话,“但我的信息素不仅可以压制Alpha,而且散发信息素中自带了强磁场,不仅仅影响腺体,也影响神经,所以……它可以作用于任何性别,包括Beta,对方身体的抵抗越强,就会被压制得越强,和免疫系统是一个道理。” “所以当我想把这种压制提升到极致的时候……” 贺云朝吊起了任令曦的好奇心,他却静默了很久才接下去—— “我可以直接杀了他。” 122.过往 贺云朝怀中的人儿一动不动了许久。 他心有忐忑,不知道她是否相信自己,又担心她相信之后对他恐惧。 一个只要释放信息素就能无形杀人的Alpha,必然比她从前所厌恶的Alpha更让人无法信任,他知道在这件事上,他完全没有可以辩解的余地,事实上直到现在,他也不能保证自己对这个能力能百分百自控。 “曦曦……” “Omega也是吗?” “什么?” 任令曦定了定神问:“你说你释放信息素压制的时候,只要足够强烈,可以杀死Alpha和Beta,那Omega呢?” “Omega会发情,和一般Alpha的信息素一样。”贺云朝实话实说,“但Omega的发情症状如果强烈到一定程度,一样会致死。”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也是抑制剂存在的原因之一。 他想了一想,还是补充道:“这个结果他们已经验证过了。” “他们?” “研究所的人。” “他们让你……杀人?” “他们让我释放信息素做实验,我永远不知道实验的对象是是人是鬼,只知道结果。” 即使这些结果也是后续从研究员对话的只言片语里捕捉到的。 任令曦拧起了眉,“是让你做实验,还是用你做实验?” 黑暗里只听得贺云朝的呼吸声,她甚至听得出贺云朝屏息了半晌。 “……有什么区别么?” 他心跳变快了。 “我想知道。”她没有理会其他,只是很诚恳地说,“在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事,之前你不能说的,没有告诉我的,我都想知道,我不想一直被蒙在鼓里。” 说到这里,似乎是为了匹配自己的态度,任令曦索性坐了起来。 “我不是一个需要被人用隐瞒来保护的人,你认识我这么久,应该再清楚不过。” 在没有光线的房间里待了这么久,她已经依稀能辨清床上贺云朝的轮廓,她伸手,扳正他的脸,让他看着她:“贺云朝,标记我已经决定了我不能撇清关系,那么能做的就是让我明白在你身上发生过什么,让我自己决定怎么做。” 贺云朝抚上她的一只手,冷气十足的屋内能感受到让他安心的温热,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知道了,你躺回来。” 任令曦摇头:“那样不正式。” “你这样……”贺云朝抬手,指尖碰到她光裸的胸口,“也不正式,而且影响我的注意力。” 任令曦被他的指尖触碰一痒,连忙拿拽起床单将自己遮好,“不正经。” 贺云朝轻哂,无奈地坐起身,一只手臂架在屈起的膝盖上,和她对比起来,姿态依然懒散。 “我二十岁的时候,参加了异日湾战役——联邦曾经面领过的最大危机。” 任令曦当然知道,这已经是写到教科书上的东西,那时她还是高中最后一年即将毕业,阿莎加的军队一度打到了多萨州边境。举国都在关注这场战争,教室里听到阿莎加突破州界线的时候,同学们还抱在一起默默流泪,谁也不知道这场战争会不会无休止地蔓延到他们头上。 “那时联邦所有能派的军队,能求助的盟友,能雇佣的佣兵,全都调动了,CBSI自然也不例外。” “最关键的那一战,我们负责从后方突袭对方的指挥基地,破坏军事通讯,抓捕对方总指挥,这本来应该是一个机密行动,但是……敌方却提前掌握了我们的动向。” 任令曦一愣,“为什么?” “谁知道呢?也许阿莎加有什么高精尖的科技窃取了我们的行动讯息,也许有人不小心泄露了任务情报,也许……我们被人出卖了。” “你认为是最后的原因。”她只是根据他的语气猜测。 贺云朝没有回答,继续道:“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付出巨大牺牲完成了任务目标,在控制了对方总指挥之后,对方宣布投降,成为了我们的俘虏。” 说到这里,贺云朝顿了一顿。 “那以后,我不记得了。” 她还记得贺云朝说过,联邦给他下了催眠机制。 “我只知道很痛苦,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因为如果保留这一段记忆,我的信息素会一直维持在不稳定状态,所以联邦给我施加催眠机制封锁这一段记忆的时候,我没有提出异议——那时我已经是被关押起来的战争犯,因为我杀死了很多人,也是事后隐隐约约知道,那些人之中,可能还包含有……我的父亲。” 闻言,任令曦不由哑然。 贺云朝极力不去回想细节,大概也是为了让自己不去回想,他说得很轻描淡写。 “我在联邦最高机密所被关押了几个月,然后死刑判决被修改,他们把我送入了科研所的秘密基地,目的是研究我,将我从Alpha改造成Beta,这样他们还可以摒弃顾虑,继续利用我的能力。” 任令曦不自觉反握住他的手,“人真的可以从Alpha变成Beta吗?那……对身体不会有影响吗?” 贺云朝耸耸肩,“你看看我,你觉得呢?” “基因没法轻易改变,他们只改变了表象。在今天之前,我确实和一般Beta没太大差异。只是这样他们都花费了四年的时间——四年,无数个日日夜夜,我被关在一间不见天日的房间里,终日要面对的就是在我身上无休止的实验。” 任令曦看着黑暗中的他的身影,目光微熠。 她安静问道:“什么样的……实验?” “强度测试,压力测试,从肉体到精神,从细胞到脑电波……你能想到的应该都有。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但一觉醒来,我还是被束缚带捆在实验台上,身上遍布数不清的管子和传感器,面前只有一排排冷冰冰的机器,和看不见面孔的研究员。”他越说越漫不经心,“你根本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因为在那里……时间只有几小时、几分、几秒。” 几小时的强压测试、几分钟的激素刺激,几秒钟的电击反应…… 没什么差别,都一样。 时间是不流动的,根本没有尽头,也就无谓希望。 任令曦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连继续问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贺云朝握着她的手,指引她抚摸自己的身体,从锁骨到胸口,从腹部到腰胯。 很紧致的肌肉,她之前就感慨过他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清瘦,相处久了之后,就越发觉得他衣服底下的身体精实有力。 “你不觉得奇怪吗?作为一个从小到大都在打打杀杀的特工,我身上没有什么疤痕。”贺云朝歪头笑了,“你触碰过的这些地方,皮肤都是利用联邦最前沿科技再造新生的,因为原本的因为实验已经惨不忍睹,感染了。” 任令曦的手指蓦地颤了颤,黑暗中她的口水微微下咽。 他的手牵着她,重新落在他心口。 “这里,是最后放我出来前做的手术。” 她记得那个位置有一块月牙白的伤疤,她当时还问过他。 “这里面被置入了一个纳米装置,时刻监视我的身体情况,当它检测我可能会释放信息素的时候,会产生微弱电流警告,当它监测我释放信息素带有压制磁场的时候,它会以电流直接击穿我的心脏,确保我不会伤害其他人。” 她倏地睁大了眼,“可是你今天——” “我获得自由后,进入社会化训练的这两年里,找到我一个朋友,为这个装置加入了一点点反制措施。” “反制措施可以在一定时间内使得这个装置监测磁场后的杀伤力失效,但也只有一次机会,那段时间过后,纳米机器人将会恢复常态。” “你……”任令曦的指尖轻轻划拨他的伤疤,“不能将那东西取出来吗?” “取出来他们会第一时间知道,我就真的是逃犯了。”所以在那之前,贺云朝一直还是一枚乖巧顺从的棋子,他当然也为自己做过打算,不然就不会有这所谓的反制措施。 但更多的是…… 他已经不在乎了。 在实验室的第一年,他想死,也试过求死。 在实验室的第二年,他无比向往自由,向往回到那个正常的人类社会中。 在实验室的第三年,他麻木了,对一切都开始漠不关心,包括自己。 在实验室的第四年,他突然又像个正常人一样,找回喜怒哀乐。 后来的他,其实已经不在乎生死,他就只是按部就班地维持这样的生命形态,等时间。 不管是被实验,被流放,于他而言都不重要,因为他本来也没有什么期待。等待原本是最难熬的事,但如果没有什么需要他等待,那也就没什么可怕。 他固然可以利用自己的能力将作出这些决策的人一一解决掉,但……然后呢?贺云朝的人生已经没有了方向,下一秒是生是死,他都能接受。 除了今天,这是这么多年来,他再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他的心脏还在跳。 他可以救那些人,他可以活下去,他可以拥有一个,即使他消失,还会惦记他的人。 贺云朝慢慢倾过身,揽过她,与她拥抱。 “任令曦。” 他沉着嗓,不像他。 “我真的很爱很爱你。” 没有形容,没有比喻,单调得好像毫无说服力的情话。 可是她的心跳一下强过一下,就是觉得想哭。 她抬手回抱住他。 “对不起,我不是什么好人,但喜欢你这件事,我从来没骗过你。” “你什么地方我都喜欢,我找不出你一点不好,我觉得我不配,我也知道我不配,对不起,对不起……” 在她面前,贺云朝哪里还有什么顶级Alpha特工的样子。 恋爱脑,还爱哭,她给他一点点甜头他就会摇尾巴。 可是没关系啊。 她也爱他。 123.逃亡 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很快有人连门都不敲,径自推开了竞选办公室的门。 常镇川正在和竞选团队交流,眼见来人,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在团队成员质问来人前,先一步屏退了左右。 等到办公室里无关人员清空,常镇川才走到窗边转动百叶帘,头也不回地问:“云朝怎么了?” 常苡都还没开口,他就已经猜到了话题的关键。 常苡:“他没找你?” 常镇川转身笑了笑,“他一个二十六岁的大男人,从小到大好像也不需要依赖我,有什么事他非要找我不可?” “他还是Alpha。” 常镇川眉头微挑,“哦,这样。” 常苡意料之中地淡道:“你一早就知道。” “我不认为只有我知道,是吧,母亲?” “母亲”两个字,生疏且恭敬。 常苡说:“今天调查科特别行动,他再次用了那个能力。” 常镇川上一刻还波澜不起的神色顿了顿。 然而他没有更慌张,因为常苡会来这里找他,就意味着他想知道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死了多少人?”常镇川问道。 “18人,佣兵队伍无人生还,但并不全是因为这个原因,目前法医报告还没出来。” 常镇川点点头,“这次比之前好多了,看来他的信息素多少稳定了一点。” “好多了?不管牵连多少人,只要这件事发生,他就得死。”常苡说,“他身上的纳米机器人没有发挥作用,联邦很快会发布一号特别通缉令。” 常镇川静默了小半刻,“法医报告应该没那么快出来。” 这句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这甚至算不上判断,而是某种暗示。 政府相关部门的职能,它可快可慢,全凭掌权人一句话而已,常镇川现在还算不上掌权者,常苡也不算,但并不妨碍手中权力影响一个小小的法医。 常苡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皱,“你想包庇他?” “怎么会?”常镇川笑眯眯地否认,“我一个忙得焦头烂额的总统竞选人,可没精力在这个节骨眼上替旁人耗费心力,我弟弟不是几年前就死了吗,你说的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最好你的态度是事实,”常苡盯着他的眼,“接下来这段时间,你会成为CBSI和警方别动队的目标,科研所也会和警方合作,你会是重点监察对象,一旦他和你有任何联络,别妄想可以避开我们的耳目。” 常镇川顾左右而言他,“说起来,调查科的任令曦那里,你询问过没有?” “案子的细节与你无关。” “明白了,如果身边有可疑人士出现,我会第一时间联络你。”常镇川不疾不徐回应道,“下午我还有一个电视访谈,需要和团队商量细节,你请回吧。” 常苡撂下警告之后也没打算继续浪费时间,连过问儿子近况的意思都没有,好似陌生人公事公办地碰面,再冷冰冰地扬长而去。 等她走后,常镇川按下电话内线,将贴身顾问伍宁召来。 “派出人手,去搜索特别调查科一组任令曦的踪迹,一旦有消息,立刻回报。” “是。” 常镇川相信常苡不可能放过这个线索,如果任令曦那边没有可用情报,母亲会直接明说,但她说的是细节与他无关,就代表,任令曦可能也是失踪的目标。 要找自己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反侦察能力强悍的弟弟确实有些难度,但如果对方是调查科的那位,应该会容易许多,毕竟,她本来也没有一定需要将自己隐藏起来的理由。 常镇川立在窗边,那一眼望向远方的眸光沉黯。 夏夜,医院门口。 任令曦从诊室出来,远远就看到了街边树下,那个压着鸭舌帽,身姿高挺的人影。 许是他的外在条件确实过人,哪怕鸭舌帽遮掩了大部分五官,街边还是三不五时有过路人一边打量他,一边交头接耳,哄笑着窃窃私语,有人甚至停下了步子意图靠近,但最后还是被他连眼都不抬的生人勿近气息劝退。 任令曦朝他走去,他似有所觉,先一步掐灭了烟蒂扔进垃圾桶,然后往嘴里丢了一颗口香糖。 “走了。”任令曦说。 贺云朝将口香糖递给她,“要不要?” “不要,讨厌甜的。” “没那么甜,薄荷。” “嚼了都是甜的。”任令曦瞥了眼垃圾桶,“我也讨厌烟味,你还有抽烟的习惯?” “没有,只是心情特别不好的时候打发时间,”贺云朝轻咳一声,“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抽了。”他还特地买了口香糖去味。 ……以后?任令曦没说话。 两个人肩并肩沿着长街走,贺云朝先从她手里拿过了报告,还没等他发问,任令曦已经先交代了,“轻微内伤,不严重,可以自愈,医生开了一些药,我放袋子里了,还有一些皮肉损伤的外敷药,你应该也要,我多开了点。” “抱歉,”贺云朝说,“让你一个人看诊,不能陪你进去。” “我又不是在乎这种事的人。你自己说了那个什么‘至高之眼’可以侵入特定民用商用监控设备,我没必要让你冒这个险。这次看诊也是私下结算的,私立小医院没那么严,我没有留记录。” 贺云朝讶然,他没想到任令曦主动做到这个地步。 以往她给人凡事公事公办的印象,即便她说过她只在乎结果正义,不过他本身也不属于那个正义的结果——以他们现在的情况,贺云朝断然没想过令曦会这么做。 “其实不用,我只是想知道你的身体怎么样,这之后我就走,哪怕他们查到了那个医院也没什么。” “那我呢?” 贺云朝一顿。 “我可没说你可以想走就走。”任令曦撩起颈侧被风拂乱的发,“擅自标记我把我掳到旅馆,还想不负责任地想甩掉我落跑,看来你想做个渣男无疑了。” “我没……” “等会儿还是回之前的旅馆吗?” 他下意识说:“不是,那里已经不能去了。” “那你带路吧,我还有点事要问你。” “曦曦……” 任令曦朝他摊开手心。 贺云朝不明所以。 “口香糖。”她撇唇,“心情不好要点糖分开心一下。” 贺云朝乖乖闭嘴,把口香糖递上。 任令曦趴在车窗边,绵长的洲际公路没有尽头,触目所及景色在夜晚越发单调,只有不断从两侧倒掠过的荒漠,和天顶的一块半月,公路吹来的夜风不断拨乱她半长的发尾,她将刘海捋过头顶,心神烦乱。 半小时前,她和薛悦刚通过电话。 她和薛悦确认了调查科的情况,了解人员伤亡,也确认了贺云朝在这件事中所扮演的角色。 贺云朝的身份换任何一个普通人都很难信服,即便她再信任贺云朝,也需要对自己的工作和队友负责,所以这个电话,她是当着贺云朝的面拨打的,贺云朝并没有因为担心行踪暴露而阻止她。 董向峰死了,还有康杰、茂仔、小卷毛…… 死了好多人。 任令曦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以局外人一般的身份迎接队友的死亡,哪怕是自己的对家董向峰,她也一直认为他是个有能力的前辈,只是观念老派了一点。 为了不被追踪,时间有限,任令曦并不知道这一战有多激烈,听到的只是一个冷冰冰的数字,和几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她想了解更多,却又不敢立刻直面真相,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冲动,直接冲上CBSI总局的大门,和常苡正面对质。 然而她也知道,这无济于事,以她的身份,根本没有质问常苡的资格,就算质问了又如何,常苡能做什么?偿命吗? 她想赶回去,薛悦却让她一时半会儿别回来,现在CBSI好像在找她,而且所有队友的尸体不知什么原因都被秘密回收暂管,调查科就算想给他们办追悼会也做不到,余Sir还在和CBSI周旋。 唯一能庆幸的是,闫臻安全回家了,詹克己的案子也告一段落,当然,之后还需要她回来收个尾,但现在的调查科已经是一团乱麻,多她一个只会更乱,说不定余Sir到时候还要再冥思苦想怎么从CBSI手里捞她,而眼下,他对外宣称给她放了几天假,毕竟詹克己的案子她压力不小。 通话结束之前也不知道为什么,薛悦似乎猜到了她和贺云朝在一起。 [帮我谢谢他,让他多保重,CBSI那边,我会替他保密。] 明明什么都没有让薛悦知晓,敏锐的Alpha队长却已经通过常苡的反应察觉到蛛丝马迹——据说他们走后,贺云朝和她的工位都被CBSI的人抄了个底朝天。 任令曦再度对着车窗外无垠的夜色叹了口气。 她确实压力不小。 他们要去的是一个乡村民宿,老实说,任令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 贺云朝不说,她自己也故意不记,两人像是随风飘零的草种,随遇而安流浪,一路几次换乘交通工具,最后才坐上贺云朝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车,开到了23号洲际公路外的某个农场。 农场的主人是位聋哑老妇,给了贺云朝一串钥匙之后就让他自便了。任令曦意外的倒是贺云朝竟能以熟练的手语与她交流,询问过相关事宜后,贺云朝带着令曦去了农场另一头的屋舍。 两人在月光下穿过草场。农场没有户外灯,照明完全靠苍穹上的月亮,可是今夜月光美好,如瀑的银辉倾泻而下,冷冽,柔亮,时而还能看到一簇簇漂浮的荧灯,那是夏夜的萤火虫闪烁绿芒。 然后,风过草丛,沙沙窣窣,远处更传来瞿瞿虫鸣。 任令曦定了下来,站在原地仰望。 贺云朝没有开口,也只是停下脚步,在她身边安静地等。 她忽而问:“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如果今天再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你可以不暴露自己的身份,继续安逸下去,你会不会选择这么做?”她转眼望向她。 贺云朝垂首思量了一会儿,摇摇头。 “不后悔,再来一次也一样。” “你不是不在乎生命的人吗?你和我这么说过。” 贺云朝微怔,继而自嘲地笑了笑。 “对啊,人设崩了。” “薛姐说如果没有你,今天调查科的人都得死。” “我也只是自救。” “不,如果你不去,就不用自救。”任令曦抿了抿唇,“是你察觉了常苡的异常主动去查证结果,实际上你连这么做的必要都没有。你根本不是自己认为的那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你是有心的,贺云朝。” 她向他靠近一步,强调:“你有的。” 贺云朝低头看着她,目光深处是蛰伏的暗流。 “你甚至为了他们拒绝了我。” 那时候先向贺云朝寻求协助的是她,可是贺云朝还是优先选择了调查科的同僚们。任令曦并不是责怪,而是感激,同样也想让他知道,他并不是那么冷血,如果真的一定要比较生命的重量,她对他应该更重要,可贺云朝没有,他不仅相信她,也关心其他人。 “所以……你想说什么?” 皎洁月色下,贺云朝的目光也一如月光疏淡。 “我想说,我们应该为你正名。” 晚风自她颊畔掠过,带起发梢飘扬。 “……我不懂你的意思。” 他避开了她的眼神灼灼。 “你的判决并没有真正公开过,连你自己都没有搞清楚事由,人证、物证,什么都没有,因为你的能力无法自控可能误伤导致伤亡,内部法庭就直接将你判处死刑,那以后又没有任何条理地把你作为实验品处置,从头到尾,连为你辩护的人都没有,法无可依,和私刑有什么区别?” 贺云朝依旧不动声色,连呼吸都没有改变节奏,只是垂落的指尖微微一瑟。 “而今天,你又因为救人而成为众矢之的。” “我不服。” “人可以犯错,律法可以施以惩戒,偿命不是不可以,但绝不是这样,不明不白地偷生,不明不白地等死,不明不白地……成为某些人口中寥寥几句话打发的弃子。” 她站在他面前,每一句话发自肺腑,言语坚韧的力量层层激荡,每字每句,都在撞击贺云朝心里困顿的那颗茧。 “性别不应该是错误的理由,与生俱来的能力也不应该是。”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自由开路者,不可使其困顿于荆棘——善恶之间可能还有模糊的界限,但有些道理,根本不应该被怀疑。 “是英雄,就应该有英雄的死法。”任令曦深吸一口气,“站着死之前,也应该杀个七进七出不是吗?” 贺云朝悄声低语:“他好像没死。” ——说的是七进七出之后。 “我知道他没死!”任令曦汹汹气势被他一句话破功,这种不着调的散漫,气得她转头就要走。 哪知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腕,轻轻一带将她拽了回来。 拥入怀里。 捧住后脑。 “我不是什么英雄,”贺云朝抵上她头顶,声线轻沉,“也不想站着死。” “贺云朝你——” “但是杀个七进七出听起来……” “好像不错。” 她心跳怦然一颤。 “可是任令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现在是在公然怂恿我反抗你维护的东西。” “你又在说什么?”她从他怀中直起身,“我可以没让你反抗正义啊,编号S0791。” 月色在她眼里有光,光里清澈如往,有什么在燔燃。 “——我得守着你,直到你找到真相。” 他一瞬不瞬凝着她,眼神缠结。 “而且你要是能力又出了问题什么的,至少我还能镇一镇你,第一时间采取措施……这也算是abo特别犯罪的紧急情况,和我职业有关,我可不能不管。” 贺云朝笑了,半牵不扯的嘴角有点狼狈的难堪。 “嗯,可别不管我。” * * * 124.吸引 没有网。 任令曦从简陋淋浴房走出来,冷水洗去热夏的一身黏腻,风还是吹得她打了个激灵。她边走边查看手机,手机是贺云朝给她的反追踪新号码,但农场民宿距离基站太远了,这附近不会有信号,她想要了解今天发生的事情也无从查起。 还有,她本来也想查查看六年前的异日湾之战到底是什么情况。 好在来之前和父母简单交代了去向,现在不至于因为无法联络上干着急。 任令曦收起手机往自己屋子走去,也不知道贺云朝发什么疯,偏要让她自己住一间,他住到了隔壁屋子,冲凉过后就房门紧锁,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突然有点担心这个人会不会把他丢下跑了,他不想拖累他,又拗不过她的固执,先假意答应再伺机离开……以贺云朝的性格,不是做不出来。 任令曦心下一空,赶忙转身走向他的屋舍。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心急,好像今天心里她对贺云朝隐隐约约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想亲近他,想待在他身边,甚至不过一时半刻不见面,她就空落落的,还会念想起他的气息。 山海的气息…… 是因为共同经历危机之后,产生依赖感? 敲门声打破了夏夜的蝉鸣的单调,他们的屋子在农场另一头,周围渺无人烟,她也就不在乎会不会把外人吵醒。 “贺云朝,你在里面吗?贺云朝?” 屋内没有回应。 任令曦有点紧张,这陈年的木屋质量也不怎么样,真要破个门锁对她来说轻而易举,他就是当心自己一不小心,直接把门板给踹了,老婆婆做生意也不容易。 “贺云……” “……在。”里面含糊地一声回应,“有事?” 她心里悬着的石头放下一些。 “你……没事吧?”感觉这样并不像他,平时他巴不得二十四小时待在她身边。 “嗯。” 这“嗯”的惜字如金就不对劲。 “你开门我想看看你。” 里面安静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去睡。” 这样她更不肯走了。 任令曦拧了拧门锁,“你到底怎么了,不让我知道你的情况我不可能睡得着。你开门。” 两个人还在门里门外僵持,贺云朝的声音听来就不太对劲,任令曦这下是坚定了自己一定要进屋的心。不管他怎么拿什么理由搪塞都没有用。 门是锁着的,她拧不开,也不想破坏门锁。任令曦绕着屋子走了半圈,后门的窗有缝隙,她拉了拉便打开了。一米多高的窗台,对于她来说翻进去不费吹灰之力,进去后是个放杂物的小隔间,她推开门,循着方向感寻找贺云朝的卧室。 他没开灯,屋子里很黑,但好在贺云朝的这间屋舍只有三个房间,走不到几步,她便看到了月光拢上前窗的光。 但同时察觉的,还有房间里扑面而来的气息。 木屋里本来就有很粗糙的朽木味,然而此时此刻已经被另一种气味替代,这气息还很淡,却已经清晰可闻。打底的是任令曦曾经闻到过的木质香调。木香轻轻浅浅,伴随她步入房间,夏末雨后空山的清幽木香下隐隐淡出一抹海洋调的湿润水香。扑面是细密轻盈的山霭,吐纳是逐风踏浪的海洋,山与海的旷远香气自由轮换,香味不厚重也不强烈,却有一种千万负氧离子沉淀的冷冽。 任令曦几乎有自己置身幕天席地的错觉。 信息素的香味。 大部分信息素都是好闻的味道,因为是生物体需要吸引异性交配所散发出来的求偶香,但每个人体质不同,散发的香气也不同,常见的一般都是单一的香调。 贺云朝信息素的味道很特别,即便身临其境也很难描述,它是动态变化的自然香。 任令曦的呼吸乱了。 她下意识抬起手遮掩鼻端,只觉得颈后的腺体微微发热。 贺云朝就坐靠在床头,似乎早已从脚步声里分辨出是她,并没有露出多少戒备的意味,可是他也没有放松,搭在膝头的手微微将膝盖攥紧。 他的声音和他的呼吸一样颤栗不稳,“……还不走?” “你是……易感期?” “不然呢?你以为这是我喷的香水?”贺云朝还有闲心戏谑,旋即疲倦地垂首,“也不算易感期,今年刚经历过一次,本来不应该来得那么快。是这该死的Alpha体质……” “这就是你说的不稳定吗?” “已经比以前稳定很多了,”贺云朝苦笑,“但是每次用完那个能力就会失控一段时间,因为今晚有预感要失控,才会和你分房睡。” 他额上沁着汗,长指抬手攀上衣领松了松,可是不够,还是不够,于是上身刚换洗的衬衫从敞开的两个扣子,到一路向下解开了前襟,好不容易才舒缓几分燥热。 贺云朝仰头喘一口气,对她说:“别怕,现在没有磁场,只是正常发情……” 可是贺云朝的信息素,即便只是正常发情,Omega感受到的也是普通Alpha的好几倍。 哪怕现在只是发情初期,疏淡的气味。 任令曦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逐渐加快,有非常强烈的失重感。 心悸空虚,没有安全感,一种溺水者的慌张。 她没有挪开步子,反而向他走近几步。 “别过来——”贺云朝出声喝止,“你现在这样……承受不了。” 他顿了一顿。 “我会标记你。” “你已经标记我了。” “傻子,”贺云朝虚着眼笑了笑,“你abo课白学了?我说的是永久标记。” 永久标记。 发情期的Alpha与Omega性交时,将双方性器连接,Alpha的阴茎在高潮期间膨胀扩张成结,卡住对方阴道或生殖腔无法拔出,将带有信息素的精液持续注入对方体内留下自己印记,和犬科动物的交配行为相似。不同的是,Alpha的永久标记不可覆盖不会自行消失,一旦Omega被Alpha永久标记,双方就会结成固定的abo伴侣,接受不了任何伴侣以外第三方的亲密行为,比婚姻更宣誓忠诚。 如今哪怕是AO婚姻,双方也不一定会接受永久标记,因为少有人能确定,对方就是能和自己过一辈子的对象。但也同样因为若有一方不接受标记,另一方就很大可能会质疑对方的真心。所以AO恋里,永久标记,是非常晦涩的话题。 即便贺云朝在那样不清醒的情况下,也只是用临时标记覆盖了詹克己的标记。 任令曦往前走了两步,空气里Alpha的信息素愈发明显,她的呼吸都开始有些断断续续。 “可是如果不管你……你没有抑制剂……” 他们今天是临时逃命,贺云朝根本没有什么准备,他们也没有机会去买那些东西。 哪怕有,贺云朝的易感症状,也不是常规的抑制剂可以解决。 “任令曦,”贺云朝下意识紧贴上床头,想拉开和她的距离,“我现在已经不是Beta了,我是Alpha——” 意味他不可能再对她的信息素游刃有余,意味着他之前半吊子的易感症状在全开的状态下,再不能是他能克制得了。 “你懂不懂你在做什么?”汗水从鬓角滑下,贺云朝的语气多了几分狠戾。 “——马上出去。” 他一字一顿,清晰深重,想要让她知难而退。 奈何他对上的人是任令曦,一个根本不会乖乖听命的Omega。 她不仅没有退缩,反而单膝跪上床沿,向他接近。 空气里又混淆进新的香味。 和贺云朝的信息素比较起来,这一抹清香空幽素净,不争不抢,却很独特。 它不带任何攻击性地融入山海中,没有被同化,稀释,仿佛谷底海崖边生长的苍兰。沉静的香味伴随她趋近而一点点浸染贺云朝的领域,像是两个尚且陌生的生物彼此默默试探。 贺云朝微抬起下颚,鼻翼翕动,不自觉将她的气息纳入鼻腔。 她发情了,因为他的信息素。 “曦曦……”贺云朝这一声叫得已经近乎央求,他在催她走。 任令曦现在看起来还在发情初期,有辨识的能力,而且奇特的是,眼下面对他,竟然比从前发情更镇定。 她爬上床塌,慢慢靠近他。 “你的味道好好闻。” 她偏了偏头,说了一句和平时的她风格完全不搭边的话。 贺云朝此刻思绪已经因为易感期来临而一团乱麻,仰头低眄她的眼神都透着迷乱。 美人轻盈玲珑,猫儿一般的身躯迎上前。 他喉结滚动。 ——怎么想都是煎熬。 任令曦已经凑到了他眼前,脸颊贴上他的下颌,鼻尖动了动,嗅他的气味。身为掠食者的Alpha反倒成了不敢妄动的那一个,他身体僵滞成雕塑,只有呼吸带动胸膛上下起伏。彼时彼刻贺云朝还在隐忍,他清楚知道一旦精神有些许松懈,他们之间要迎来的是狂风骇浪,而她并不想溺死在那片大海中。 可是,好热。 他连吐息里溢出的热气都滚烫,又因为她的靠近而感到一丝舒缓。 嗅嗅。 任令曦抽抽鼻子,发现此刻自己有点贪恋贺云朝的味道。 怎么说呢,身体不受控制地被山海的气息吸引,比芳菲还让她有瘾——毕竟她对芳菲有心理抗拒,对贺云朝却没有。她本来应该很讨厌Alpha的信息素,大部分Alpha的信息素都因为生物的雄竞求偶目的而强烈霸道,而且Alpha信息素对Omega有天生的压制性,接收到Alpha信息素的Omega会不自觉屈从,种种种种,都是她讨厌的原因。 她不是说贺云朝的信息素没有。 原本早前泄露的木质香调很好闻,然而他现在散发的信息素却更沉敛,深远,不是侵占,闻起来也不会让人感到被束缚,心旷神怡。 明明是这么大气内敛的香味,她却因而小腹燥热,意乱情迷,任令曦告诫自己,现在不应该是做那种事的时候。 她还是能感受到Alpha与生俱来的侵略与掌控,但这一次,不是单方面的压迫,而是体内Omega基因被吸引,不自觉沉迷的回应。 不止是信息素。 贺云朝与她靠得很近。 月光跌落在老旧的窗帘上,整个房间只有他们右侧窗帘透出的一片天兰弱光,她与他的侧影在这片幕布前勾勒出黑色的轮廓。昏沉光线下,她只注意到眼前贺云朝放大成特写的脸。 那张脸被幽光浸渍,微微泛着神秘的蓝,即便这么近的距离,依然看不到什么瑕疵,反而是眼窝鼻梁到唇珠一路深邃的线条,或明或暗,自然而然,有一种让人屏息的俊朗。 任令曦的心跳逐渐失速,目光巡睃贺云朝额角的薄汗,又停留在他皱眉微覆的睫梢,最后在他抬眸的一霎仓促对撞。 她知道了,是标记。 因为贺云朝标记了她,所以现在Omega腺体会对贺云朝分泌激素,让她有被这个人撩拨的错觉。 都是错觉。 她是喜欢他,可也没必要反应这么大。 反应大到她甚至想埋首呼吸贺云朝洗浴过后的体香,觉得他小到发梢毛孔,都对她透着致命的诱惑力。 任令曦努力冷静,呼吸颤巍巍地溢出朱唇,视线又随着自己的指尖,移动到他的胸膛。 那里衬衫大敞,露出男人性张力爆棚的胸肌。 不是健硕贲张的肌肉,是恰到好处的精赤匀实,蕴蓄着引而不发的力量感,胸线衔接的腹肌正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起伏,再往下,还有若隐若现的人鱼线。 肌线里也隐隐渗着汗珠,指尖都能划出他肉体的热度。 不自觉屏住的呼吸终于还是不小心泄了气,温热的喘息熨烫在他腹肌上。 贺云朝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指。 “……别闹。”说完几乎是咬着牙,下颌紧绷,“我自制力有限。” 他谦虚了。 换任何一个Alpha,易感期,Omega,标记对象,挑逗——几个因素加起来都要爆炸,现在已经退化成没有理性的原始人,哪还能劝阻对方。 和他不一样,任令曦没有顾虑。 她任贺云朝握住她的手指,手心也顺从地搁在他小腹上,酥软的身子往他身上靠去,这一次,轮到她把头埋在他颈间。 那里有Alpha的味道。 贺云朝的味道。 “你好好闻……”她第二次轻声叹息,“我好喜欢你的味道。” 好奇怪,以前她对任何Alpha的气息有排斥反应,为什么这次不会? 几句话打落他耳廓,贺云朝呼吸颤抖起来。 他深深吸气。 小苍兰香近在咫尺。 安静的房间里,是两人彼此吸纳对方气息的声音。 “……我也是。” 贺云朝挣扎抬手,又落下,只敢搁在她身侧,唯一握住她的手,拇指不停磨蹭她的手背,反反复复,蹭去心头的欲火。 “我讨厌Alpha。”令曦默默地说。 贺云朝没有反驳的精力,只是低低一声“嗯”。 然后令曦抬头吻贺云朝的耳朵,说着拆自己台宣言:“就算是你也讨厌……” 她鼻尖闻到的山海气息倏然浓烈,仿佛一霎风起云涌。 贺云朝意识昏眩,亢奋欲望层层堆垒,紧咬的牙关和绷紧的喉线都在溃败边缘。 然而现在她又怎么会体谅他的克制? 她只是放纵自己去感受他。 一只手攀上他的肩头,被他握住的手指摊开,抚触他结实的腹肌。 “可是云朝,我现在好奇怪……” 肩头的手掌隔着衬衫摩挲贺云朝肩胛,按在小腹的那只柔荑缓缓下探。 “现在这样靠近你我都觉得不够,”鼻尖抵进贺云朝的耳骨,意识恨不得嵌入他的身体里,她好像把贺云朝当成了寄生的宿主,整个人都赖到了他身上,“碰到你就觉得……很舒服……很舒服……” Alpha和Omega之间的吸引是双向的,何况他们今天刚临时标记过,何况他现在易感期,何况她现在因他而发情。 贺云朝闭上了眼睛,轻轻吞咽。 “你不怕……被我标记吗?” 任令曦给不出答案。 她愿意。 可她怕愿意说得太轻易,让人不珍惜。 那三个字说出口,这一生除非她或他谁先走一步,不然就是纠缠各自一辈子。 她可以说愿意吗?她不知道。 因为她说不出口,所以贺云朝也什么都不做。 他努力维持最后几分理智,抬手捧住肩窝她的脑袋,长指岔入她发根,叹出一声颤息。 “我也好想要你。” 他低下头,埋首她的颈侧,按住她的指节收紧,微微泛白。 “可是我不能……” 和她的感受并无不同,现在只要碰触到她,只要嗅闻到她的味道,只要听到她的声音,神经都会传达微弱的电流,大脑就会亢奋不已,分泌愉悦的多巴胺,给感官传递酥麻爽畅,此刻连简单的接触都成了爱抚,更别提再进一步。 近在咫尺的小苍兰香在麻痹他的自制力,贺云朝侧过头,鼻梁轻抵着她的脸颊磨蹭,因为欲望而溢喘的薄唇终于还是一点点覆在她颊畔,缓缓下滑。 唇角与唇角交锋,他想避开她的侵袭,她却偏过脸来,主动迎上。 张开的檀口探出小舌,舔他的唇沿。 他挫败粗喘,迫不及待咬上她的唇。 “你要逼疯我……” 125.勾引 光线昏昧的屋子里,窗边,床上,男女纠缠。 贺云朝坐靠在床头,单膝屈起,另一条平伸的长腿此刻正被任令曦压着动弹不得。而那个上半身完全压覆在他身上的女人,此刻正微微抬着下巴迎合他迫切的吻,与此同时,一只手已经抚弄到了他身下。 贺云朝按着她的后脑,反反复复向她的口中探入舌头,搅弄她的舌尖,口中因为易感症状而炙烫的热气,不时呼洒在她的唇面与口腔。 他的另一只手扶上她腰,之前为了逃命临时置办的睡衣轻薄,她这一时半刻随意动作,简单的睡裙就滑到了腰胯,他再来回爱抚,大掌便深入了裙下,握住了她的腰肢软肉。 像云朵般柔软。联邦第一大法官的千金从小衣食无忧,哪怕自身确实刻苦努力,也无法忽略她优渥的生活条件,女性的躯体被充足营养滋润,肌肤柔滑细腻,不属于干瘪的腰际还有些许丰腴,手指一掐就会微微陷下去,是让人沉迷的手感。 他喘息得更厉害,心脏都要因为这简单的抚摸而燃烧起来。 他原以为自己会在暴露身份之后失去她,做梦都想象不到,现在,在某个荒郊农场的木床上,她会留在他怀里,任他爱抚,与他拥吻,陪他流亡。 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就在他身边,她没有走,她说要为他查明真相。 贺云朝的手劲不自觉收紧,他将令曦深拥入怀,一吻定格,只有交缠的舌尖还在搅弄她的口腔,发出淫靡的口水黏响。 任令曦低低呜咽一声,蜷起的拳头轻敲他的臂膀,抗议他抱得太紧了。 贺云朝好不容易才放开她。 分开的唇舌间,默默拉伸开一道唾液的银丝,证明甫先的湿吻有多激烈。 任令曦半仰着头看他,唇瓣晶莹湿润,可惜黑夜里看不清她唇上被蹂躏的红。 不过也罢,暗夜为面容描摹了暧昧阴影,不见颜色,线条便更清晰。 贺云朝捧住她脑袋的手滑下来,拇指指腹轻轻抹去唇沿的水渍。 嘴唇更软。 饱满的下唇与上唇略微分开,指腹按上去嫩软一片,还带有温度,他的指尖无意触及内里的贝齿,有颤动的兰息外溢,烘热他的手指,痒。 他能看得清她,长久以来的职业习惯和实验室生活,让他哪怕在这方昏暗之中,也能看清她的五官,她的身体。 她是如此漂亮。 灰蓝沉沉的窗边,她无瑕肌理自成弱白光晕,一双骄艳明眸因为情动而横生媚色,即使媚,也是不谙风月的媚,恃靓行凶却不自知。 她的呼吸因为刚才的热吻断断续续,热气落在他指尖。 “还要。” 贺云朝二话没说重新热切覆上。 任令曦也不知道这两个字她是怎么说出口,但等意识回笼,她已经脱口而出。 想了想,她发情了,他们又彼此喜欢,主动暴露自己的情欲也没什么好羞耻。 而且她现在真的抵抗不了贺云朝的接近。 她不讨厌被标记后的这种吸引,甚至疑惑为什么同样是标记的结果,贺云朝和那个人渣给她的感受却完全不一样,即使他的信息素更不容抗拒,但她喜欢。 她记得书上说abo的临时标记会增加Omega对Alpha的好感和依赖性,尤其在肉体接触上会平添对彼此的渴望,但是这种影响是微妙的,可以以理智分辨的,只是生理反应,所以那时候,她会因为自己对詹克己产生念想而觉得恶心。然而她现在不是——她现在觉得现在这种感觉的界限非常模糊,它一点儿也不像单纯的生理需求,它就是化成天性一般,让她对贺云朝难分难舍,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甚至加重了两人之间亲密接触的快感。 这种标记的程度也太深了,难道也是贺云朝的能力? 任令曦依稀记得书上还有提到过一个概念,但是那个概念好像并不常见,所以只是书页角落的附注。 ……是什么呢? 算了,现在她不在乎。 他因为能力出现了易感症状,而她也因为他发情。 她现在只想吻她,或者……比那更过分的事。 她再度回应贺云朝的吻。 不止如此,原本停滞的那只手握上贺云朝下身的性器,小心捋动。 她听见贺云朝蓦地深吸一口气。 “停。”他含着她的唇说。 他对自己继续忍耐的定力已经完全没有把握。 任令曦探着舌尖在口中轻舔他的舌,拇指滑到他的肉棒顶端,隔着布料刮蹭已经硬邦邦的龟头。 贺云朝握住她腰际的手抽了回来,又一次钳制她作乱的手。 空气里的信息素已经渐渐浓郁,不再是起初那淡薄的角落些许。 接吻未停的两个人还在交换唾液,任令曦被困住了手,身体却没有,干脆用身体缓慢磨蹭贺云朝,洗浴后没有穿内衣的酥胸一次次偎贴他的胸肌滑过。 “曦曦。” “你的信息素好香,”任令曦拉开几分距离,小心咬他的唇,含吮,“之前说你的能力……可以在释放信息素的时候……带有磁场……所以,你可以自己控制信息素吗……” 都到了这个关头,她还问和眼前性事无关的问题,很难不让人怀疑她在转移贺云朝注意力。 可是贺云朝以为她担心自己的安全,下意识解释:“除开易感期不行……平时可以。” Alpha通常是控制不了自己信息素的,易感期期间会自动散发,但贺云朝的信息素是他能力的一部分,所以他是个例外,只是状态并不稳定。 “现在算易感期吗?” “……一半一半,”贺云朝因为她的可以磨蹭而难耐低喘,下体不听话地主动挺腰去顶她的掌心,“能……控制……一点……” “我想闻……”任令曦亲他的嘴角,一只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将自己整个人挂上去,亲过数下后又不过瘾,重新寻回来,伸舌去勾他的。 “……嗯?” “信息唔……” 声音被吞进他口中,囫囵吞枣。 舌头湿腻混搅,身体的相对蹭弄越发亢奋。 两个发泄情欲的研磨彼此的男女,一时之间无话,不多久已经是干柴烈火喘息连连。 直到唇舌分开之际,任令曦已经坐到了他腰身上,一身睡裙半褪不褪,露出大半香肩,而他的黑衬衫也被她扯下了肩头。 即使这样他们也没有停下互相索取,她歪头让出大片白皙颈项,而他沿着颈线一路舔吻,互相嗅取对方腺体散发的香气。 126.燃烧(微H) 芳菲是目前市面上顶级的abo禁药,它催情的效果应该无人可比。她体会过,那种快感非常强力,就像是吃甜吃到了糖精,怕热就进了冰窖,它给予的是最极致的欢愉,可任令曦的大脑并不喜欢,她适应不了,那些快感被灌入她体内,强行迫使她达到一波又一波生理高潮。 与之相对的是,她从来没有过现在这样奇妙的感受——“好闻”只是一个非常片面的形容,实际上贺云朝的信息素给予她的不仅仅是嗅觉上的香气盛宴,还带来精神上的快慰,闻到他的信息素她就意识飘忽,不可避免地心跳加速,但这种心悸让她快乐,让她兴奋,让她打从灵魂深处想要与这个人更亲近,甚至没有信息素的催化,她也会异常眷恋贺云朝的身体与声音。 贺云朝流连过的颈窝燥热酥痒,令曦不甘地低头咬住他脖子的一侧。 “嗯——”贺云朝发出闷哼,搂住她的手臂收紧,“别,会失控……” “已经失控了。”任令曦低喘。 她没说错,已经失控了,一个易感,一个发情,他们俩谁也没办法从对方身边分开,更没想真的和对方分开。那样的结果只有一个——今晚这张床上发生的事,他们谁都控制不了。 “标记你怎么办?” “不许。”她又泄愤似地咬他一口,“我已经……够奇怪了……” 她说完,坐在他胯上的身子打直,抬头直视他的眼。 两个人刚吻得昏天黑地,现在这样对望哪可能静下心来。贺云朝先一步偏头去吻她,边亲边听见她说—— “你的……你的信息素不对劲。” “本来它就不正常。” “不是,我的意思是……因为它我现在好怪……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就是……” “我知道,”贺云朝咬她的唇,一时间控制不住力道让她吃痛,贺云朝不敢再进一步,只能抵在唇沿轻轻含吮,“……我也一样,曦曦。” 他也一样?他怎么会和她感受一样?不应该是他信息素的影响吗?作为Omega自己已经在他面前释放过好几次信息素,他也没有质疑过有什么不同。 本来她还想努力分析一下,结果因为身边贺云朝浓郁的信息素而大脑昏昏,一时间注意力全都被眼前这个人攫取。 “好香……”她再度感慨,“你好香,闻起来好舒服……”一面说一面用脸颊贴近他,鼻端偎贴他的每一寸肌理,唯一自由的那只手捧起他的脸小心抚触。 她主动上前,回应太过热烈,贺云朝反而连眼神都不敢和她交汇,拉住她乱摸的手。 可是他做不到推开她,从身体到精神都不允许。 甚至包住她的手掌还在不断摩挲她的手背,身下的凶刃也已经在她的掌心昂扬。 已经要到极限了。 “干嘛……不看我?”发觉他刻意逃避,任令曦迷蒙中微微半仰下巴,还明知故问,“不喜欢我?” 他仓促摇头,喉结紧绷。 任令曦瘪了瘪嘴,表情委屈。好像是眼下这股发情的力量影响了她的行为模式,她竟然开始学起小孩撒娇。 “那你亲我呀。”她抬颔以唇面轻点他紧抿的唇线。 高热灼烧身体的每一寸血管,汗珠自贺云朝额际滚落,他喘息凌乱,张口,触碰她的唇,却连压下去的幅度都收敛,气息断断续续描摹她漂亮的唇瓣。 “宝宝……”贺云朝声音沙哑,每个字都呵在她唇间逸散,“别这样……” 任令曦有些欲求不满,咬了他一记,原本握住他性器的手握得更紧,拇指隔着裤子的布料爱抚到顶端,指腹循着那龟头的形状,按住铃口,打着圈搓揉。 “嗯——” 贺云朝腰眼发麻,弓起腰呻吟一声,右手忽然松开了她,从她睡裙下迫切往上攀抚,灼热的手指沿途点燃火苗,五指一收,用力揉捏起前一秒还在故意磨蹭他的乳房。乳肉被捏成任意形状,那手上的劲儿比往日都粗暴,似乎是把自己无法自由发泄的欲望,全都通过手中放肆的力道倾注给她。 男人的大手经历过日积月累的磨砺,指腹粗糙,食指的第一个指关节和虎口还生着薄茧,是长久以来使枪射击留下的痕迹,这样的手一罩上她乳房的柔嫩皮肤,就是两个极端之间碰撞,带茧的指节和指纹摩擦她的奶子,一阵阵生涩的颤动在她神经中过电,酥麻感宛若这农场窗外的蝉鸣,一浪一浪起伏不停。 她的手无力垂落到他肩膀,呻吟间身体如浪,腰肢前后摆动不停,将两团酥胸送入他掌中。 “唔。”贺云朝连说话的余韵都没有,粗喘着猛然一抓她的奶子,原本浑圆的椒乳被他握成了椎体,他这一发狠,把令曦更扯近了几分,榛首随之上前,被贺云朝偏头堵住了唇,滑韧的舌头不由分说钻入她口中,掠夺她的氧气与津液。 她兴奋到颤栗,腰腹挺了起来,口中呜呜咽咽被吃掉声音。 他指腹微糙的刮蹭触感似静电,她今晚感官体会到的快慰似乎都放大了好多倍,连带传递给大脑的愉悦亦然。揉得太舒服了,舒服到她意识有些跟不上,身体倒是先一步诚实地从蜜穴吐出一泡淫水。 檀口完全被他的舌头填满,贺云朝捏住她的下巴,她进退不得,只能仰面承受他侵犯被迫搅缠。 两条舌头在彼此口中交媾不停,也许是饥渴让生理分泌了更多唾液,一个深吻变得越来越激烈,带动唾液淫靡交换的咂咂啧啧,甚至在二人之间,喘息声盖过了盛夏蝉鸣。 吻得太出格了,供氧都要跟不上,只能在接吻间隙气喘吁吁。 但是谁也没停下,彼此下身挺动研磨,上身以吻封缄,中间还隔着一双炙烫的手。 他揉她的胸,也吸她的舌,动作不见往日的温存,只有恨不得将她生拆入腹的粗野,她的睡衣下不时隆起的他手骨抓揉的形状,这么上下开弓短短十多秒就爽得她脚趾蜷缩, 好舒服……和他接吻好舒服……被他揉胸也好舒服。 还有下体的性器来回摩擦同样放电一般,舒服得她身体发软,闭上了眼睛。 小穴湿泞,宛若雨季的泥沼一塌糊涂。 怎么会这样? 这种感觉,很不真实,意识悬浮在云端之上,飘飘然不知归处。 任令曦觉得身体里的力气都被他吮吸干净,只能借着最后一丝力量勾住他的脖子,防止自己化了骨头的身子倒下去。 不知交颈辗转了多久,两个人终于分开唇,可依旧不够满足,唇与唇距离不过寸许,贺云朝不时伸出舌尖舔舐她的唇沿,她也难忍地探舌回应,不是深吻,这个浅尝辄止的举动却色情至极。 任令曦睁开眼,他的双眸近在咫尺,目光幽幽沉沉倒影出她的影子。 她以为贺云朝应该和她一样闭眼享受这个吻,却不知道他何时开始这样灼热地凝着她。 “……现在来不及了。” 他突然说道。 任令曦呆了一下,刚才被快感麻痹的神智有点迟钝。 贺云朝蓦地歪头抵上她的耳朵,舒了一口粗重的长气。 “接下来发生什么……我保证不了,宝宝。” 他一口含住她的耳尖,吮咬。 “我已经疯了。” 任令曦的耳朵腾地火烧一般,耳际的血液都沸腾了。 “你的味道……”贺云朝的声音直接送进了她耳道,喑哑的,热烫的,蹭得她耳多里的绒毛微微发痒,“好诱人……” “嗯——”他又咬了咬她耳尖,任令曦肩膀瑟缩起来。 贺云朝的牙齿细细咬噬她轻薄的耳轮,“……我竟然…………真的想……吃了你……” 他的行动仿佛就是印证。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裹着磁,磨着砂,一个不理智的头颅靠在她耳边蹭弄舔咬不停,情色如摄人的妖。 罩着胸的手慢下来,却是中指和拇指掐住了乳头,食指坏心地刮搔乳尖。 令曦惊喘。 “先从这里吃起……嗯?” 贺云朝掐了掐她突起的小粒,拉扯。 他声线压下来,好像野兽伏低了前爪,危险风雨欲来。 任令曦闷声呻吟,有些没来由的心慌,不过身体接收到欢愉,怎么也不会拒绝他。 贺云朝说要吃她的乳,却没有马上动作,倒是舌尖滑入了她的耳中。 湿润的舌头搅动,一条舌头在她耳骨反复轻刷。 贴着耳道放大口水的黏腻声响。 舒服又难耐,矛盾的快感交织让她无所适从。 她偏过头,一时分不清是她想躲开他,还是想暴露出更多的空间供他舔弄。 他好像是进餐前在品尝猎物的味道,Omega有了这种危险预感。 然而腺体在发热,在发麻,分泌出更多信息素回应求偶的Alpha。 Alpha和Omega之间最本能也最原始的联系作祟,两个人都是浑身灼烫,只有碰到对方的时候能莫名纾解不少。 “……热不热?” 他贴着她的耳屏哑声问。 任令曦的指尖探入他敞开的衬衫下,径自抚摸他心跳躁动的胸口。 “流汗了,云朝……”她喃喃,没有直接回应贺云朝的问题,指尖在他乳粒上轻扫,那里,有他锁骨上蜿蜒淌下的汗珠。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到一个词,迷迷糊糊间洒下一串笑意,揶揄他—— “欲、火、焚、身?” 话音落下,她身上的睡裙被人一把扔到了角落。 “也该烧到你身上了。” 他挑唇。 127.奶浴(H) 任令曦几乎不着寸缕跨坐在贺云朝身上,目色空濛。 她没有像是之前芳菲影响的那般被发情之苦折磨,相反,这是她人生之中最享受的一次发情,无论是前所未有的肉体欢悦,还是与面前自己所爱之人的情感共鸣,她觉得此刻和贺云朝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频率上的同调,让两人在性爱这件事上得到了比往常更多的快乐与快感。 同样是发情,甚至还是在Alpha易感状态下的发情,她和他反而在迷幻中兴致盎然,甚至还能酝酿前戏,取悦对方。 这就是Alpha和Omega之间形成的特别联系么?明明之前不是这样,只有和贺云朝…… “随便剥人衣服,”任令曦低嗤,“……臭Alpha。” 她双手撑在贺云朝肩膀,不让自己因为此刻亦真亦假的迷乱错觉从他身上瘫软下去。 贺云朝则托着她的臀,仰面回应,“不随便了……警告你很多次了。” “而且你看……”他顿了顿,想要示意她出了不少汗,抬起手指,硬实的指节刮去乳缘上方欲落未落的汗珠,结果这么一个简单的举动,却引得他喉咙发干,目光驻留在她胸口颤巍巍挺立的奶尖。 于是手指自发沿着乳房的自然弧度下滑,在乳粒上轻轻一弹。 任令曦低喘一声,胸脯下意识回缩,后背反被压向他,下一秒就觉得胸前陷入灼热的口腔里,被彻彻底底包含。 男人的短发还泛着洗浴后的皂香和潮意,搔挠她的下巴。 他埋首在她胸前,头颅耸动,做什么不言而喻。 又吸奶。 快感持续不断,从被吸吮的奶头传递开来,这一次她几乎能感受到每一根乳腺被抽空的吮吸,细细密密的酥麻快意比从前的任何一次都强烈,原本就茫然的意识更跌入深空里,最后只有一个念头——将乳房主动送进他口中。 贺云朝嘬吸得更迫切,一条舌头围绕奶尖上下舔弄,口中更是发出清晰的咂咂吸吮,脆弱的小乳粒本来就在他口中快被热度含化了,这么时轻时重的猛吸更令她敏感到阵阵过电,身子跟着一起打起颤来。 “嗯……” 她发出难耐的鼻音。 手指在贺云朝发间肆意穿插,依然摆脱不了被快感驾驭。贺云朝右手托住她的后腰,左手掐住了另一只奶头搓弄,左右开弓之下,她挣扎得更厉害,赤裸的上半身蔓草般摇曳。 不仅仅是因为躲避这种刺激到头的感受,也是为了身下两人性器的磨合。 她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条轻薄的三角裤,但贺云朝依然穿着完好,只是下半身的的裤裆高高隆起成团,嵌入在她两腿之间,她每扭动一次身子,两人的下体就紧紧摩擦一次,有些时候她屁股动得太慢,贺云朝还会下意识挺身蹭弄。 现在,那处已经硬得像一根肉柱,连两层的布料都遮掩不了,她能清晰感觉到一分一毫它的形状…… 好大。 贺云朝的尺寸她是清楚的,那里可掺不了水分,而且这还不是他最大的时候。 她会和这样的Alpha做爱。 任令曦不自觉舔过干涩的唇,沉身下去,腿心抵住他的高耸,摆臀纵情来回。 埋首的贺云朝渐渐控制不住力道,舌尖抵上奶头快速弹动,淫靡的吸吮声从一个乳房换到另一个还不肯满足,掌握奶子的大手像是为她通乳似的,恣意揉捏,甚至攥起更多白花花的奶肉送进他口中喂食。 任令曦的力道因为快感更松散,她颤抖着低下头,埋进他头顶发间,两手紧紧勾着贺云朝的脖子,喘着声抱怨:“你、你……怎么就……哈啊……那么……喜欢吸……嗯——” 鼻尖闻到他的发梢都是湿漉漉的山海香,快要将她迷晕在信息素潮水里,任令曦话都说不完整,整个脑子浑浑噩噩。 贺云朝终于停下口中凶蛮的掠取,但是依然含着她的乳房,这一次的吮吸变得静止,只有她才知道,乳房还在被男人唇舌裹挟含吮,滋滋不停,他口腔里的一条舌头仍在反复抵弄那颗摇头晃脑的奶粒。 两边的乳头都已经被吸得红肿不堪,贺云朝才微微撑开眼睑,嘴唇松开了她的乳房。 吐出乳头的那一刻,唾液黏连的乳肉与口腔间,发出“啵”的声响。 “就是很喜欢……”贺云朝仰起脸,主动啄吻她的唇,“好喜欢……好喜欢……” 他不停喃喃着喜欢,仿佛中了魔障,每吻一下都要说一声喜欢。 是易感症状作祟吧。 可是这么不加修饰地自白表达,任令曦心跳得飞快,几乎是上了高速疾驰,拉也拉不回来。 “喜欢宝宝……”贺云朝的吻点在她下巴,然后凑到颈线,深嗅一口又种下一颗草莓,下身还忘我地顶上来,以撞击宣泄插入她的欲望。 任令曦觉得实在颠簸,在他身上都快坐不住了,只能抱住他的脑袋稳当身形。 贺云朝濡湿的舌头一如往下舔弄,沿途沁出的汗水也被他扫净,他却一点也不在乎,反而越发亢奋,双手也游移到她臀瓣不断爱抚。 “云、云朝……” “宝宝,”他亲了亲她的胸,一张脸因为易感症状而高热通红,在混乱的喘息中抬脸望她,“想吃奶水……” 嗓子似乎都被烧坏了,不复往日清朗,有一点金属磨砺的沙哑质感。 “……给我好不好……宝宝……” 即使同样的处境两人已经有过数次,此刻她依然会有一丝难为情的臊意。 被人这样渴望地索取身体,他身上的火似乎真的蔓延到了她,欲火燥热难解。 “也……没有奶啊……”恍恍惚惚间,任令曦低声道,“又不是……说来就能来……” 本来Omega发情产奶也不是固定情况,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 “可是……想要……”贺云朝舔弄她的乳尖,像狗狗似地一遍又一遍,同时灼热中泛着潮意的黑瞳抬眼看她,沉迷于她的反应。 她低头,按在他脑袋上的手掌下意识安抚,“……不是舔了就会有。” 此时此刻的他怎么会听? 贺云朝的舌尖顶在她乳头上,一圈圈绕着打转,黑暗中辨不清的暗红勾勒她的乳晕,持续不断的麻意从那里散开,伴随的还有他捧住她臀瓣,有节奏地顶撞,两处性征都被他攻陷,任令曦顿时呼吸更乱。 “唔!” 胸前一痛,是贺云朝咬住了她的乳头。 痛爽的刺激让任令曦小腹霎时收紧,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乳首吸啜又至,她身子惊颤,紧绷的小腹深处,淫水溃堤一般外涌,将内裤打湿。 像个饥渴的婴儿蛮不讲理地向她索取乳汁,贺云朝含嗦那颗敏感乳尖,她只觉得乳腺里麻麻的热,似有温水淌过的暖热,很快她就觉察,有液体从乳尖流了出来。 源源不绝流进他口中。 任令曦失神垂下眼帘,目光与怀里的他交汇。 他衔着乳珠吸吮,喉结跟着上下滑动,一口一口将汁水尽数吞咽。 可是这么做的同时,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与她对视。 浓深的夜色吞噬了贺云朝眼里的光,现在这个角度,那里只有一片黑沉,可是任令曦能感觉到他漆深下的热切,独独对她的意乱神迷。 看着一个成年男人这样吸自己的奶水,任令曦匆忙掩住了他的双眸。 贺云朝唇边溢出笑声。 吮吸的动作停了停,他在她奶尖留下亲吻。 任令曦身子又打了个颤,刺激之下,流露更多奶水。 Omega发情时的奶水蕴含有浓郁的信息素香,也和信息素一样,有一定的催情和缓解易感痛苦症状的效用,难怪贺云朝如此痴迷。 他一口含裹令曦泌汁的奶头,边咬边吸,很快就因为太过投入而有些失控。 快感连绵不断层层跌宕而来,任令曦扭动身子,似求似逃,很快另一边的乳汁溢出,一滴莹白的液体挂在乳尖,晃动间滴落,溅在她的大腿内侧。 她还没说什么,贺云朝却已经转头含住另一边,大口吮吸。 可是没什么用,因为不被疼爱的那头乳水没几秒就滴滴答答流个不停,贺云朝的手覆上去,乳汁淌到他指缝间,从他的手背蜿蜒下落。 她有些窘迫看向他,贺云朝却是餍足低喘,一昂首,仿佛挣出水面,吻上她的唇。 额抵着额,眼凝着眼,他沾满乳白色汁水的指腹抹过她唇角。 “流了好多……”贺云朝沙哑着声吻她,还悄然戏谑,“下面也是,宝宝。”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因为蹭弄的时候,已经能听见下体湿哒哒磨蹭的水声。 任令曦很想反击,可她说不出什么骚话,酝酿半天,只能闷头抱住他,忿忿抗议:“……都是你。” “嗯,都怪我……”他还在偏头吻她,身下挺胯顶磨,手上也没闲着,一只手捧住她半边脸颊,一只手接住她垂晃的胸乳,掌心搓揉不断流泄的乳汁,“让我的宝宝湿了。” 耳朵被薄唇吻得酥痒阵阵,热量上涌,她躲不开,索性化被动为主动,迎上他的吻。 清甜的味道让任令曦赧然,那是自己的乳汁留下的痕迹。 贺云朝的舌甫一进入她的口中就勾着她的舌头不放,双条舌头放肆缠搅,啧啧有声,他还像吸嘬她的奶汁一样,吮她的舌,粗重的喘息声昭示他的急切,任令曦有一种要被他吃掉的错觉。 “唔……下面……裤……哈……哈啊……等下……” 贺云朝喘息间放开她,“……嗯?” 任令曦呼吸短促,垂首拨弄他长裤。 “……会脏……就一条了。” 两人是逃避CBSI追捕出来的,自然没有带多少多余的衣物,她洗完看到贺云朝挂在外头晾干的裤子就知道他身上的是最后一条,当下她乳汁乱淌,她可不想明天贺云朝穿着一身满是Omega发情奶味的裤子出发。 别的不说,遇到Alpha就更惹人注意了。 已经被易感症状催动得情欲高涨的贺云朝忽而失笑,“宝宝……想扒我裤子就直说。” 任令曦瞪他一眼,“滚蛋。” 贺云朝拉住她的手,引导她动作—— “……帮我脱。” 任令曦抵着他肩头平复喘息,不想遂他的意,只是象征性勾了勾他裤头。 他这个人好得寸进尺。 可是贺云朝握着她的手就把裤子褪了下去,搞得像是她主动一般。 任令曦还装作毫不动摇,结果迎面就是一根骇人的阴茎弹出来,她差点以为那东西要戳到她脸上,这么近的距离,实在太有震撼力。 任令曦吞了一口口水,心跳过速。 怎么这么大? 怎么感觉比刚才感觉还可怕? 以前也不应该是这副模样啊?难道说恢复Alpha的身份之后连带着这些东西都会变化? 对于这样的尺寸她心里没有底,可是体内的性欲以及Omega的本能却在当下疯涨,首当其冲的表现,是她涨奶了。 滴答滴答,左右两边的乳房都在往下流淌乳汁,这一次没有裤子的阻隔,所有液体尽数淌落到贺云朝与她的大腿间,最后沿着皮肤渗入两人相连的腿缝。 贺云朝的指节抵上她奶尖,汁水从他指节的纹路上滚落下去。 这一刻已经分不清空气里弥漫着的到底是山海还是小苍兰,爆棚的信息素彻底混淆了欲望。 贺云朝忽然一手托起她的屁股,强健有力的手臂稳稳当当让她坐着,将她举到胸口与他的唇平齐。 她顿时慌乱,也不敢真的完全坐下,双膝半跪在他身侧,再度按住他肩头,“你干……啊——” 这个高度,他都不用倾身垂首,一张口就能吃到她的奶子。 口腔黏腻包裹雪乳,刚才就已经被嘬吸得涨红的莓果,再次沦入贺云朝的吞食。 “轻、轻一点……” 他好像太亢奋了,任令曦清楚感受到乳房中的奶汁正在被快速掠夺,尽数注入他嘴里。 男人性感的喉结不停上下滚动,凸起的那块软骨每滑动一次,她的乳肉就缩动一分。 他竟然真的在喝奶,还喝得那么认真。 他还用舌头为乳珠按摩,收到刺激的奶头颤栗,快速溢出更多奶水。 任令曦快要疯了。 因为发情和Alpha信息素的作用,本来就快感加倍,眼下贺云朝如此挑逗,她的身体本能释放更多的信息素,也让Omega的神智与身体更加酥软淫乱。来自Alpha的信息素更是完全掌控了她的反应,让她现在只想和眼前这个Alpha疯狂做爱。 想被插入,想被狠狠贯穿,想让他的精液在自己体内汹涌播种。 Alpha……贺云朝这个该死的Alpha…… 必须是他,只能是他。 太渴望了,她竟然有让他永久标记自己的冲动,怎么会呢? 双腿因为瘫软发力抖颤,阴阜擦过他笔直挺立的鸡巴,因为耸立的太过高昂,她的角度居然只能碰触到他茎身。 任令曦突地打了个激灵。 乳房传来的麻酥酥快感变本加厉,贺云朝沉迷于吸吮,来回流连在双峰间,口腔中的炙热舌尖快速卷弄奶头,一旦定下来,便配合着嗦弄前后耸动,一只椒乳时而被他含下大半,时而只留一枚乳珠停留在他唇齿间,若是在灯光下,被吮吸得红艳艳的颜色,带着水光连连,不知有多惹人怜爱。 “宝宝……” 恍神之中,任令曦听见他叫自己。 待睁眼垂看,贺云朝已经仰面注视着她。 “看……”他张开口,唇舌间涌动乳白的水光,在黑夜里并不明显,可她就是知道。 他张口给她展示口中奶汁的画面太过色情,任令曦小腹收缩更甚,又有淫水流出来,挂在她的腿心。 贺云朝吞咽了大半乳汁,忽然勾下她的脑袋,将口中剩余的那一口乳汁渡进她嘴里。 任令曦起先怔愣,慢慢回过神来,咽下汁水后却不肯放过他,与他湿热舌吻。 奶香味更甚,这一次吻得也比之前更热烈,两人之间只剩下贺云朝身上那件大敞的黑衬衫,几近赤裸的两具身躯纠缠,交颈辗转不足以宣泄彼此想要吞吃对方的欲望,于是都急不可耐地伸舌,与对方的舌头一圈圈混绕交缠,恨不能彻底缠搅成结。 手在彼此身上肆意抚摸游走,间或流露出男女动情的喘。 乳水还在滴落,他握住她白皙的乳房。 然后蓦然用力抓揉,乳汁被揉挤出一道弧,浇淋在他的腹肌上。 “唔……”她被含着舌头,说不出话。 贺云朝虎口圈着乳晕,手上力道一下一下挤弄她的奶水,更多的汁水一道道喷溅,打湿他的胸腹、衬衫、和……阴茎。 白色的乳汁浇在龟头上,格外色情,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谁的体液。 空气里的小苍兰香伴随着乳汁四溢,让他理智全无。 任令曦也一样。 “好香……”他吃着她的舌头,含糊喟叹。 手里玩弄她的奶子,对于挤奶的快慰乐此不疲,他甚至刻意将汁水挤弄到鸡巴上浇灌,白色的乳液沿着龟头流淌下落,画面实在淫乱不堪。 男人的大手拢握乳峰,露出小半截乳首,被蹂躏发红的乳头在他每一次放肆抓揉下吐出乳汁,即使他不动,也会有奶水不断外溢,被一手掌握的她更是按捺不住扭胯摆臀,轻盈的腰肢在他身上晃动如浪。 贺云朝兴奋的喘息声充斥在她耳边,好像一只蛰伏的巨兽低吼,隐忍中透着危险。 他满是乳汁浸润的手握上同样被奶水淋得彻头彻尾的阴茎。 “令曦……哈……曦曦……哈啊……” 他不叫她“宝宝”了,好像只有这么叫,才能更加确认她就在他眼前,确认彼此间容不下他人的羁绊。 他从未这样在性事中面红耳赤,易感期的贺云朝好像有了几分可怜的脆弱感。 贺云朝快速捋动茎身,任令曦在短暂偏离的快感中茫然拈上他的龟头。 那里湿滑黏腻,是两人混杂在一起的体液,散发出更奇妙的味道。 她的手指沿着铃口画圈,粗硕的性器就听话地吐出更多清液,贺云朝喘息的热气扑面而来,还发出难耐的鼻音。 下身酥痒,任令曦撑起跪坐的姿势,小腹贴着他的胸肋磨弄,小屄停留在那根鸡巴顶端,这距离暧昧,她摆动腰臀的动作时不时蹭过龟头顶端,换来贺云朝闷声低哼。 “为什么……要用手?”她不明白。 贺云朝好不容易才停下手中动作,“你受不了。” 至少得先释放一次,这样哪怕尺寸没有变化,他还可以稍微控制自己。 “可以的……” 他把她当什么了,哪有那么脆弱。 一边想,一边淫欲上头的大脑就驱使她小心下坐,可是身体本就因为发情酸软,膝盖也没什么力气,这样半坐更是让她两腿战战,抵在龟头上颤抖得厉害。 贺云朝也配合她静止不动。 她只是坐了一点点,那龟头就迫不及待挤进穴缝。 刚才黑暗中看不清楚,手指抚摸的时候也没有对比,可是直到此刻彻底对接性器,她才慌了神。 “啊。” 花唇瑟缩不止,明明都足够湿滑的二者,在令曦的颤抖下交合,可好半天,任令曦只觉得窄致的穴口发热撑胀,也没感觉到阴茎的冠状棱。 小穴试着将贺云朝的阴茎往里含,摩擦来摩擦去,她的气息都和颤抖的双腿一样变得不稳,再往下就觉得套弄困难,再想往里深入,已经需要勇气。 此刻也不过只进了寸许而已,连龟头都没完全含住。 她撑着他的身子抖索,生理性的眼泪都快沁出眼角,汗水一点点在额际密布。 渴望性交的肉体催生了更多乳汁外溢,在两人之间黏黏糊糊淌落着,更是应和了这夏夜黏腻的闷热。 “它……它不该这么大的。”欲望不得满足,任令曦搂住贺云朝的脖子,低声埋怨。 “以后只会更大……”贺云朝低喘一声,为了帮她放松,握着肉棒在她阴唇间拍打磨蹭。 是的,她努力半天,他不过一动就滑出来了,因为根本没进去。 “胡说——嗯……”她才不信,这人就是想自夸。 即便这样性器赤裸交磨也很舒服。 “真的,宝宝。”贺云朝呼吸紊乱地吻了吻她头顶,“改造影响了……我的Alpha激素……现在它只是在逐渐恢复而已。” 任令曦瞪大眼,迷茫的神智在一瞬间有了些许清醒。 还、还能更大?是要她死吗? 可是贺云朝哪有给她转圜的余地,他扶着肉棒杵进她穴缝中搅弄,嘴上竟然是四两拨千斤的一句—— “所以,你得适应。” 128.顶肏(H) 适应? 任令曦没想到贺云朝的恢复成Alpha之后竟然这么麻烦,她很不满。 “当初会和你……明明因为你是Beta……” 之前与贺云朝在一起很自然也很舒坦,一个不怎么被信息素影响,凡事游刃有余的慵懒Beta,不知怎么事到如今演变成这样…… 她好想退货。 即使和他做爱很爽,贺云朝的信息素她也真的很喜欢,但一想到他是Alpha,任令曦就有点泄气——Beta明明好多了,没有易感期,也不会影响她发情,更不会轻易被她发情影响。一个家两个有性欲周期的动物,想起来就痛苦。 一个……“家”? 任令曦短暂失神,朦胧间听见贺云朝的声音。 “一旦恢复这层性别……改造就失效了。” 贺云朝此刻的面色早已被发情热涨得通红,双眸仿佛带着微醺的醉意望着她,一只手托起她的臀,右手慢慢滑到她两腿之间,不由分说探入了一根手指。 “唔——” 得益于发情,一根手指进入她的甬道并不难,指头没入湿滑泞沼中的声音她都听得见。 贺云朝紧抿着唇线,努力克制想要脱缰的欲望,紧紧抵住她小腹的巨大的阴茎热得愈发像是过了炭火的铁杵,没有发红,但已足够炙烫,就算不是刻意摩擦,头冠仍然因为过度充血而贴在她腹部颤抖跳动,顶端的马眼溢出更多先走液,濡湿了她的皮肤。 贺云朝低头咬住她的乳头含吮,中指在她湿滑的穴肉间来回抽送了两三次。 明知不可能,她却依然感觉能体会到指纹与穴肉的磋磨的分毫。 麻。 速度不快,却让她心慌意乱,夹紧双腿吊着一颗心不上不下。 贺云朝个子高,骨架比例修长,本来和她这种骨架小的人就不能比——他不仅手很大,手指更是颀长,一根指头插入穴径就堵得她穴里打颤。 他不讲道理也不容拒绝,摁着肉壁反复摩挲,一次比一次更深,比她自己能摸到的深得多,激起她一阵阵颤栗。 任令曦胸部的奶水因为性欲高涨而不断外溢。 她失神垂首,眼中的双峰一侧被人掠夺。 贺云朝神色着迷,用力嘬吸那颗莹白的乳,而另一侧的奶汁就只能从她的奶头快速滴落下来沿着两人的腰腹流淌,还把湿漉漉的阴茎再度润泽了一遍。贺云朝索性借着两人间的湿滑,挺胯将阴茎杵在她小腹上默默顶弄,黑暗中性器辨不清乌红色,但戳在她白皙的肚皮上,对比尤为强烈。 与此同时,第二根手指加入侵犯小穴,原本已经缩颤的穴口蓦然绞紧。 “不要手指……”任令曦有点不满,因为她是Omega,发情时几乎没什么反抗能力,总觉得他是游刃有余故意欺负人。 贺云朝松开口中的乳头,鼻尖抵着乳房嗅吸扑面的奶香,口中喘息凌乱。 “要扩张……”可他哪里游刃有余,明明话都说得支离破碎,“……手……好点……” 说话的同时下身摩擦也没有停下,似乎这样还不够缓解他身上燃烧的火,感觉小穴里的进出变得容易一些后,他的手指迫不及待开始在屄里快速戳刺。 她两腿间的右手逐渐飞快抖动,一时间身下咕唧咕唧作响。 都是插穴的水声。 手指的快速进出摩擦本就已经极度敏感的肉壁,快感变得像雨点密集,穴肉因而不停缩动。 任令曦身下打颤,清楚感受到自己最私密的部分沦陷在贺云朝手里,他越戳弄她越湿,外溢的淫水流满贺云朝手心,令曦止不住吟喘,快感上头反而让她更难耐,按住他肩膀架起身子想逃走。 贺云朝不给她缓和的可能,一手猛地掌回她的臀瓣,在她倾身的那一刻舌头勾上另一边奶尖,重新将奶头吃入口中,投入吸吮不停流泻的奶水。 乳房里的液体在急速流动,伴随嘬吸声,任令曦逐渐感觉到胸口被清空,越往后他吸得越凶,一颗脑袋埋在她胸前迫切吮弄,意识逐渐失控。 口中嘬奶和手指插穴的频率逐渐一致,好像上下同时在进犯她,连小穴里的那两根手指也是尽根顶到她失语,有几下令曦几乎是痛爽了,整个人直哆嗦。她察觉甬道里的指尖滑回去,停住,勾起,然后穴壁上方有那么一处突起被贺云朝的指腹摁着肉褶狠狠碾磨,神经顿时过电,她下意识捧住他的后脑,身子往回收,想要躲开他的进攻。 “等一……啊……” 无数细密的电流激起大脑皮层的快意,自己骑在他身上,贺云朝的手牢牢把住她,她根本没有退路,只能任由自己在吸奶和指奸的共同刺激之下丧失理智,被信息素把控的大脑让她彻底体会到了发情期性爱的美妙,但这个瞬间已经超过她的承受阈值,明明都还没进入正题,她却痉挛着泄了身—— 淅淅沥沥的淫水从花径深处释放出来,她控制不住自己。 贺云朝知道她高潮了。 她几乎要软倒下去,贺云朝将手指从她屄里抽出来,扶住她摇晃的身躯。 吐出的乳珠上水光连连,乳头的奶汁已经被他吸了个干净,许久才从孔隙中溢出一滴,贺云朝以舌尖舔舐几下,高潮未尽的她还太过敏感,他舔一次,她就颤抖一次,仿佛被人按动开关的玩偶,可爱得不行。 任令曦迷蒙间伸手推他的脸,“不要……现在……” 很舒服也很难受,怎么说呢,就是那种生理刺激到极致直打激灵的感觉。 刚才强烈的发情热褪去些许,至少燥热在颤抖中和了,唤回她一点理性。 穴肉依旧抽动不止,伸缩间又有一汩淫水涌出穴口。 她倒是缓和下来,趴在他肩头,可贺云朝就成了被折磨的那个。 “宝宝……”他偏过头在她耳边低喘,好热,他的呼吸好像卷着火苗的热。 他将手臂环过她的背脊拥抱,言语间的热息烘热她的耳朵,“……帮帮我。” “嗯?”她轻缓一声鼻音,仿佛呦呦鹿鸣。 就这么一个鼻音都勾得他小腹躁动,贺云朝蓦地咬住她的耳轮,口中喷薄着热气。 她耳根发痒,抬手去摸,摸到一张热烫的脸。 “想肏你……好想……” 即使牙齿啮合她红通通的耳朵,他依然能发出让她听得清的索求。 “想疯了……” 任令曦高潮刚过,迟钝地眨了眨眼。 “想在里面……射出来……”他说。 是错觉吗,他怎么连说荤话都那么撩拨她。 男人荷尔蒙高涨的热气打在她耳骨,酥酥麻麻,她又是一阵激灵。 信息素……他的信息素好香,好喜欢。 任令曦主动凑近他的后颈,迷醉嗅闻。那些什么Hox27、28,什么顶级香氛哪里比得上Alpha信息素……不、贺云朝信息素的味道——空净又悠远,有山木水风的灵,但凡吸入一点,她就会觉得大脑陷入一种迷幻的自由里,不受控也不受限。 明明是如此沉静的味道,她的心跳搏动却怦然加速,大脑中有关他的一切都开始细微放大…… 额际滑落的汗。 颈后的碎发。 颈侧的血管。 宽厚的肩膀和紧窄的腰线。 胸膛有力的起伏。 喘息里鼓动的欲望。 明明这片迷离的暗里什么都看不清,可她又分明看到了有关他的细枝末节,他脸孔与身体明暗相间中欲言又止的轮廓,由内而外,充满了性的原始力量,血脉偾张,疯狂高涨。 ——好想和这个人做爱。 她的手不由自主握住了他的阴茎。 这尺寸想要两指完整圈住都不行,那东西似乎也不甘受缚,在她掌心跳动挣扎。 贺云朝抬高她的臀,喘声诱哄道:“把它插进去……” 她也想那东西插进去,以前从没感受过的尺寸,现在塞进去一定会前所未有地满足。 然而她才刚刚高潮完,身体还很敏感,直到现在小穴还因为刚才他手指的插干而颤缩不停,这东西,这东西如果现在放进来…… 她抬起身试了试,只是龟头刚抵住穴口,窄口的媚肉就急促收缩。 好像他一碰到她,她就软得化了,刺激太强烈她承受不住。 “唔……不行,”她连忙摇头,“缓一下。” “别等……”贺云朝现在哪里等得及,扶住性器根梢就指向她的穴缝,托她屁股的手卸了力,她身子微微下沉,“等不了。” 龟头与小穴肉抵肉刮蹭,她颤栗连连,力气全花在了抱住他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满脑子想着和这个人欢爱,可是一看到身下这个尺寸的性器,加上高潮后的敏锐感官,她竟有点恐慌。 贺云朝握住阴茎摆弄,笔直朝天的龟头不停划拨她的花唇,沾湿的性器格外润滑,即使没有插进去,每次性器交错摩擦也有麻酥酥的触电感,一样爽利。 他也不是好心,只是太急切,她又不配合,所以找不到入口。 结果好几次龟头猛戳阴蒂,又擦过阴唇,连淫水都不知不觉被肉棒拍打出来。 发情热让贺云朝意识模糊,更丧失了平日里的从容,几次过门不入,他的脑子里的神经仿佛要烧坏了,连说话的余韵都没有,只剩下局促的喘息。 任令曦也感觉到他的状态似乎很不好。 她试着下坐,小穴将那根硬直的鸡巴往里含进去了点,只一点,全身的神经都提起来,感官被调动到高点,她的心跳过速。 兴奋又心慌。 信息素的影响太强烈,这样发情刺激让她无所适从。 肉褶急速收缩,身下龟头的伞冠边缘刮蹭穴口的肉唇。 贺云朝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在此刻几乎都在往那一处汇集,迸发,恨不得下一秒横冲直撞贯穿她。 龟头一毫一厘没入小屄里,她突然静止,快感却在包容中持续,他咬着牙才忍下冲动。 可任令曦的臀部又抬了起来。 真的太大了。 她很难想象如果贺云朝的Alpha激素完全恢复之后会是什么样,现在这个情况就是她很难想象这东西真能插入她身体里,还要来来回回操弄她。 哪怕信息素已经浓郁到爆炸,刚高潮过一次的任令曦还是心有余悸。 她垂首靠在贺云朝耳畔,一面呻吟一面低低抱怨,说的是什么,因为太细碎,谁也听不清。 她也试着跪抵在他龟头上前后晃动屁股,想用研磨适应它。白花花的臀肉骑在男人身上摇晃的画面太淫靡,贺云朝更是主动迎合,挺胯顶弄她的屄。 没有对白,只有性器交磨,喘息错乱,老旧的床板吱呀吱呀摇晃,男人和女人在床上亢奋媾和。 放慢了的性爱节奏舒服得她恍恍惚惚,奶水又滴下来,晃动中溅落。 但是有信息素作用,这种磨穴的耐性根本持续不了多久。 又一次性器交抵,湿滑顶撞间,贺云朝一记挺身,肏进她的穴口。 令曦还没来得及出声,贺云朝就揽过她后脑,同时堵住了她上面那张嘴。 “唔……嗯……” 那巨大的茎头操进来了,老实说,即使有过高潮润滑,她还在发情,这一刻强行撑开小穴进入,还是有些疼。 令曦没和别人做过爱,自然也就无从比较,然而作为abo调查科的调查官,她见过的男人性器也不少。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贺云朝性器的时候,他说的那句“天赋异禀”。 原来真的“天赋异禀”在这里等着她。 “痛……”强烈的刺激激发了生理性的泪,水珠顺着眼角滑落,贺云朝却没有心软,挺着腰往上肏她,粗喘间不住含搅她的舌,唾液纠缠与喘息声占据了她的听觉,后颈发热,血管里流动的血液也在升温,她觉得自己也化作了爱欲里燃烧的一团火。 她在迷乱中睁开眼,眼前强吻她的贺云朝有些陌生,他再不能顾及她的意愿,那些对她强撑的克制与隐忍,被干柴烈火焚尽,粗硕的性器顶开了穴口,借着甬道滑润的淫液,寸寸没入更深。 令曦之前已经半跪了好一会儿,现在肉穴被性器撑开,亟待播种的子宫很快就连带穴壁和小腹一齐紧缩起来,贺云朝的强势攻占更是令她酸软无力,腿脚终于撑不住,软坐下去。 一瞬间,借着她的体重下落,凶刃的头首抵着肉壁狠狠刮蹭,那根鸡巴彻底被小穴吞没,一口气肏到了底,狠狠顶起子宫口,酸麻感顿时自小腹扩散,一阵阵电涌似的,她禁不住惊喘。 贺云朝终于如愿以偿,缠吻间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好深……都已经顶到头了,下体撑胀的异物感将她完完全全填满。 不,不止是填满,原本紧窄的甬道哪里容得下这样的尺寸,现在的她完全是和他嵌合到了一起,被撑开。 这个体位她根本逃不掉,全身的重量坐下来,宫口不得已压磨贺云朝的龟头,那圆硕的头冠还借着姿势往更深顶撞,可宫口都被顶起来了,哪还有更深处可以钻,结果就变成肉棒杵在那一处嫩肉上不停抵弄研磨,搅得二人身下咕唧咕唧作响。 她难耐吐息,可是散落的气息全被他含进了口中,被他唇舌翻搅。 因为贺云朝锁死了窗户,现下整个屋内都翻涌着二人的信息素,明明是不同的两种气味,如今混搅起来,似乎生成了更奇妙的异香,大脑在异香下逐渐坠入燃烧的宇宙星河,炙热,迷幻,欲望膨胀,渴望向死而生的性爱交欢。 顶级Alpha的信息素自然强悍,以往总能抽出理性反抗的她,这次却再拒绝不了,但也有不同,贺云朝释放的信息素与她交融,竟然能让她发情时保留一点自我,像是醉意中浑浑噩噩的清醒,达成一丝微妙的平衡,她难以形容这种感觉,这让她对发情少了几分惧怕,反而有几分情不自禁,沉溺其中。 唯独就是……她还需要时间才能适应那个尺寸。 任令曦好不容易才抽出被贺云朝含吮的舌,双手捧住他的脸将他推开来。 一条银丝拉开,挂在彼此喘息的唇沿,昭示之前的吻有多炽烈。 “胀……”她低嗔,说话的同时下体挪了挪,想调整一下角度让两人相嵌的生殖器更放松些,贺云朝却以为她又想跑,一把握住了她的腰,将她按回自己身上。 她仰颈呻吟,本就撑胀的肉柱因为这一按狠狠顶肏她酸软的宫口,任令曦的眼泪又被激出了眼眶,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怒意和不满。 本来就一点冗余都没有,她细微动作都能带动穴里百千肉褶磨蹭那根强占甬穴的大肉棍,不管怎么动都像主动套弄他,他还不知足! 两人四目相对,更深阴影里的贺云朝眼底无光,如同蛰伏的暗魅气息幽诡而危险,周身翻腾的却是与他截然相反的热,和他口中低喘一同蒸腾的热。 “……哭了?”贺云朝试图将喘息的频率拉长,调整自己的呼吸,可是即便如此,也压抑不下血液里的欲望沸腾。 他伸手,拇指擦去她眼角的泪渍。 来自盛欲中Alpha的怜悯,简直是猫哭耗子的典型。 “痛死了。”程度当然有些夸张,任令曦这次真的作势要逃,可是腰肢被牢牢固定,下体像是生了根扎在他两腿间,她伸手抚去,惊异地发现贺云朝双腿之间竟然还有小半截阴茎末梢,因为她略微倾斜的坐姿,没有完全插入穴里。 明明已经顶到含不进去了……怎么会? 贺云朝喘息中带着不着痕迹的笑,“突然觉得……什么都没做……就把你肏哭了……也挺带感。” 哪里什么都没做,现在插在她小穴里那根东西是假的吗? 想做爱,其实超级想和他做爱,现在插在屄里的肉棒让她无比饥渴,稍微动一动就能纾解焚身的热。 在这虫声聒噪的漫长夏夜,任令曦感受到由内而外的燥热,闷沉到化不开的空气贴附在她皮肤上,包裹她满身黏腻的汗,她不喜欢,她想要解放。 但是她不想让他知道,哪怕发情时这些都是理所应当。 “不做了——”即使口是心非,脸颊因为情潮涨红,她也想趁机扳回一点,打压打压他。 被禁锢的身体跟着扭动起来,可是贺云朝把住不放,反倒性器交磨,刺激交合的触点,越躲越酸胀难耐。 她还想跪直起身,可她一抬臀贺云朝就按下她,阴茎再度重重顶肏她的宫口的软肉,一瞬间激起躁动快感。 “啊。”呻吟短促,她猛咬住唇,不想让他听见。 他却寻过来,亲她的唇珠。 “……不许走。” “你放开——” “今晚不行。”他毫不犹豫。 她起身,他再摁,男女的生殖器天生完美契合,一上一下再度狠狠插干到底。 “呜!” 空虚被填满的餍足感。 “曦曦……”他吻她,“宝宝——” 又一下贯穿式的蛮横肏穴,顶得她腰眼发麻。 “……想干你。” 太舒服了。 她忍不住松口,就被伺机的他夺取了唇舌。 好热,唇舌交缠时连唾液都散发着热量,湿热淫靡的气息搅得她大脑同样发烧。 口腔里两条舌头黏腻翻搅,身下交嵌的性器同样晃动抽插,贺云朝双手掐着她浑圆的臀瓣,高耸的下体一记记顶入她湿滑膣道。 穴口的薄肉每一次都被阴茎挺送进出碾入穴缝又带出窄口,那一片嫩芽经不住拉扯,在泛白与充血间变换。 巨大的茎身破开肉褶阻挡,深深冲撞,细细密密的快感在冲撞中潮汐般反复刺激她的身心,穴里的阻力逐渐减弱,疼痛慢慢消散,她口中的含糊呜咽也跟着溢出更多呻吟。 大脑接收到更多不可言喻的快慰,被信息素刺激加强,她快承受不了这一波波直抵皮层的爽麻感受,贺云朝亦然,大口大口汲取空气里对方的信息素,欢爱的粗喘声在夜色里凌乱交响。 可他们在发情,Alpha和Omega的身体不会在性爱里拒绝快感,也不会在乎什么身体感官的极限。 腰胯挺动下臀肌收缩,贺云朝的顶送开始一次比一次更深重。 他身上娇躯跌宕颠簸,原本粗硬的鸡巴深肏入屄,性器抵撞间耳畔随之嗡鸣。 任令曦忽而有一种自下而上被顶到了灵魂深处的错觉,肉体连接,灵魂融合,有什么进入了大脑最深层,意识随着发情的热意茫然飘散。 这让她不知所措,唯一本能驱使的是伸出舌头,在湿热口腔里搜寻唇舌混搅的淫乱纠缠,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从对方那里得到安全感。 原本深重到底的插干在激吻间开始换了另一个方式肏穴,完全勃起的茎身放弃顶撞,缓下劲来,在甬穴里来回抽送,起先还因为尺寸不符而进展缓慢的插穴,伴着持续有力的向上挺送,她的膣腔终于主动开始套弄那根泛着淋漓水光肉棒。 贺云朝挺胯的频率提速,被肉壁颤栗围剿的鸡巴加快节奏,茎身摩擦,龟头快速肏弄小屄,一下下捣搅出湿腻的淫汁,将穴芯都插干得酥酥软软,每次肉棒顶进来,那里便嫩芽嚅动,像小嘴一般饥渴嘬吸龟头。 贺云朝脑袋嗡地一声,抵不住这样的刺激,喉咙深处发出闷哼,耸动的臀胯愈发卖力捣弄小屄,两人身下的床架嘎吱嘎吱好似快要散架。 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或者说,因为从未享受过这种信息素契合的发情交欢,她觉得此刻的自己欲仙欲死,在极乐的峰顶失重,快感堆迭过高不是从未感受过的她能承受的了,她想惊叫,想昏眩,却只是无声抱住了贺云朝的肩。 小穴不停吸嘬与它结合的狰狞性器,她却在极致酸爽中颤抖挣离。 不行了,真的不行—— 大脑皮层不断在快慰中过电麻痹,他还没有射,她的小腹就已经因为高潮而痉挛。 好像要尿出来了,不行。 “我……我要去……” 任令曦撑起身子,急欲脱开与贺云朝的结合的性器。 可是贺云朝却猛地翻过身,一把将她压在了身下,精实的身形笼罩阴影,像一座山峦向她倒来,将她困在臂弯间动弹不得。 他垂下头,男人难抑的粗喘声回响在整个房间里,一声盖过一声,在她耳畔持续亢奋而色情地加速她的心跳,声音勾得任令曦心慌意乱,尚在高潮中小腹也跟着紧缩不已。 他俯身一顶。 那根不容小觑的男性资本,在这一刻肏弄至深,深到她觉得它已经肏进了她子宫里。 然后是激射的热流浇灌,渴望繁衍的性器持续射精,大量白浊向子宫进发,子宫也仿佛渴望被精液填满,宫口急遽收缩。 她不可自制抖索身躯,脚趾蜷起,意识在未曾体验过的激烈高潮下迷失,在快感中逐渐涣散成一片空白。 “哈……哈啊……没有……标记……” 她在茫然中听见贺云朝的低沉喘息—— “今晚……哪都不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