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结(姐弟骨科h)》 第一章野心 林榆死死盯着面前的陌生面孔,她用仅剩的理智压抑住破口大骂的冲动。 就在两分钟以前,她的父亲领着一个少年进来,跟她说这是她弟弟。 “他叫林衍,”林维康拍了拍少年的背,他们有种诡异的熟络,“和你姐姐第一次见吧,去,跟姐姐认识一下。” 林榆紧紧咬住唇,让自己尽量压抑怒火。 直到这人恬不知耻地走近她,双手握紧、低着头,俨然十分乖巧的样子。他对她说,“姐姐你好,我是林衍。” “好有本事啊林衍弟弟,还能让我爸领回家,”林榆气极反笑,嘴上这么说,没有留半点目光给这个便宜弟弟,她视线全在父亲身上,“你是他哪个情妇生的,要不要我也叫她一声妈?” 她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弄清楚父亲有没有和情妇结婚的意愿,妈妈去世上个月刚满三年,这时候多一个后妈出来,外人可能还会夸她父亲守旧,直到林榆孝期满了才另娶妻。 “林榆!”父亲果然喝止她,“怎么说话的?” 林榆侧过脸不去看他,眼泪盈了满眶,她越让自己收住情绪,感性越外放。 “我怎么说话的?我说得有问题吗?你出去乱搞搞出一个私生子,把我放在哪里?把我妈放在哪里?”她越说声音越大,声音浸入耳膜,溺进她积满眼眶的泪里。 “爸爸是犯错误了,爸爸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妈妈,”林维康搂过林榆,轻轻拍她的脑袋,他的声音放缓,“爸爸也就这一次,爸爸喝醉了,不是故意的。” “他多大?” “林衍弟弟……比你小四个月。” “我妈还怀着孕,林维康,那时候我妈肚子里还怀着我!”林榆推开林维康,她的声音不住颤抖,“我妈在家孕吐吐进医院,你每天在外面风流?” “小榆……我……” “你别再狡辩了,我听着真恶心。”林榆回想起妈妈刚去世的时候,至少这个男人伪装得像模像样的。 当时跪在灵前哭,看上去好几分真。 原来眼泪是真的,在母亲怀着她的时候出去拈花惹草也是真的。 “小榆,爸爸是混账,爸爸错了。你放心,爸爸只会有你妈妈一个妻子,”林维康越说语气越实,他扶住林榆的肩膀,用力按了按,“我带你弟弟回家也是看他可怜,他妈根本不管他,我管他顿饭。” 林榆浑身颤抖,肩膀被父亲按得有些疼。她看不得父亲虚伪的样子,恶狠狠瞪了一眼在旁边无所适从的林衍,她上楼回房间,楼梯踩得震声响,只留下一句:“别拿我妈出来说事!”说完猛地摔上门。 林维康被女儿驳了面子,他当然有想到林榆会生气,只是她拿亡妻出来说话,林维康有些不满。 他倒没迁怒一旁的林衍,他提嘴角,露出一丝温蔼宠溺的笑意,“你姐姐啊,她……” “您没有提前跟她谈过吗?”林衍语气温和,“父亲贸然接我回家,姐姐没有心理准备,是谁都会生气。” “你放心,等你安顿下来,我请你们姐儿俩吃一顿大餐。你不是给你姐姐还准备了礼物,我再搭一个,她那里也就过去了。”林维康丝毫没听出来林衍语气里的愠怒,他也不太在意这点。 林维康丝毫没有打算处理林榆的情绪,他期待女儿的“懂事”。 林衍听出来了,他低头作出乖顺的笑容,谁也没注意他嘴角的弧度含着几分嘲讽。 林维康期望林榆和他一样。 贴合他的心意进行一场相亲相近的演出。 林维康大手一拍林衍的背,“先去吧,你的房间就在你姐姐房间对面。” 林维康不是不在乎女儿,只是家里企业得有个人来继承。林衍他妈给他生了个儿子,总不能不让儿子认祖归宗。 林衍推开房门,走进自己的新卧室。 显然在此之前,这里是个客房。有一股陈旧的腐气弥漫在清理干净的房间里,要等人多睡一段时间才能祛掉。 林衍没太在意,他拉开背包拉链,拿出一个小木盒,多珍贵似的,捧在手心。 他的手指轻捻,翻起木盒盖,过时的缎带蝴蝶结发夹静静躺在绒面柔布上。 林衍闭上双眼,指尖在蝴蝶结耳细细抚搓。 另一边,林榆扑在床上,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 湿热的泪痕在枕套上晕开,林榆的每一下呼吸都在发抖。 窗帘被冷风卷起,鼓出一个弧形。 林榆用枕头死死抑住自己的呼吸,直到耗尽所有氧气。 她数着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直到求生的本能浮现。 她抬起头,大口大口喘气。 一切混乱的无措随着呼吸渐渐安定。 没有给她太多独处的时间,门外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小榆,好点没有?”林维康的声音有一种中年男人独特的厚实感。 见林榆一声不吭,他叹一口气,“我也是为了你着想。” 林榆“砰”地一下打开门,嘴抿得紧紧的,轻挑了一下眉,“你为我着想?” “哪个父亲不是为自己子女着想呢?”林维康拿起手帕,擦了擦女儿的眼角,语气温切却有几分不容置啄,“爸爸不是想着你一个人到时候接手企业,不能做你想做的事,多束缚你。你是我心爱的小公主,那些企业复杂的琐事让你弟去管,你享受生活,不好吗?” 林榆看着面前的男人,面上不显,心里却忽然感觉他好陌生。 好像他不是她的父亲,是一个吞食了她父亲的怪物。伪装成她父亲的模样,要从她手里拿走本来就是她的一切。 她一时失语,心绪杂乱无章。 林维康以为女儿信了,他摸摸她的头发,俨然慈父模样。 “我的小公主,不知不觉长这么大了。” 林榆茫然关上房门。 她本以为是她被迫与这个新来的弟弟平分家产,没想到父亲半点也没想留给她。 他当然想培养一个继承人,比起一直在身边的女儿,还是跟他聚少离多的私生子更得他的心。 林榆不明白,这逻辑根本不通。 难道只是因为林衍他……是男人吗? 林榆收起一切脾气,她打开门,门对面就是林衍的房间。 林维康在林衍的房间里,跟他不知嘱咐些什么。 林衍勾着嘴角,用淡淡的笑容应和着他。不知道说了什么,引得林维康哈哈大笑。 真是好会讨好逢迎,也是靠这一套手段让林维康带他回林家的吧。 林榆走近这一团和气的父子俩,她的声音微微发颤,谁也能听出她刚刚哭过。 “只有这一个,没别的了吧。”她指着林衍,看向父亲的双眼通红。 “乖乖,没有别人了,把你弟弟接回来,我们一家子就齐心了。有人保护你,爸爸百年以后也安心。”林维康眼睛微眯,握住女儿的手拍了拍。 “谁跟他一家子?”林榆冷着脸,倒没有把手从父亲手里抽出来。 “小榆,当着弟弟的面,怎么说这么难听的话。再怄气也不能这样。”林维康觉得头疼,他的确把女儿宠坏了。 林榆手心出汗。她眼睛瞥到林衍行李一半在外,他没有几件好衣服,一件白衬衫洗脱浆了还迭得整整齐齐。 她冷哼一声,明摆着没把林衍当一家人,但她明白,此时她必须屈从。她咬牙切齿,“对不起,弟弟。” “没关系,姐姐。”林衍周身散发着温良的气息。 林衍对她的挑衅毫无反应,就像父亲提前跟他打过招呼,教他千万别招惹自己。 这人越一言不发,她就越想掐死他。一想到什么父子二人对付她的小秘密,她就气得浑身发抖。 如果她现在手里有一把枪,先杀林衍再杀林维康,让他们父子俩黄泉路作伴,她就没有这些烦恼了。 林榆睁开眼,虽然无法真的做到,但脑补出二人的死状,她总算不那么生气了。 “真乖,家人和睦才能阖家兴旺。小榆呀,爸爸知道你学习辛苦,好久没出去吃了。过两天,等林衍安顿好了,爸爸请客去搓一顿怎么样?”林维康转换话题,生怕女儿又没完没了。 “带他吗?”林榆捅破林维康暗藏的一切。 林维康皱眉,嘴角还是向上扬的。他一言不发,但在场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强烈的不满。 “要带就带呗,”林榆湿润的睫毛上下扇动,露出一抹仿佛撒娇的笑,“订MERVEILLE吧爸爸,我想吃它家的油封鸭。” “好,好,都依你。”林维康的眉头舒展,他拍拍女儿的手心,语气宠溺又温柔。 话毕他的手机突然震动,房间回荡“嗡嗡”的声响。林维康不耐烦地挂断电话,跟二人又说了两句,匆匆回公司去了。 林维康一走,林衍的房间里只有陌生的姐弟二人,整个房间好像都阴沉下来。 林榆丝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厌恶,她的声音里含着利刃,语气轻蔑极了,“你很有手段嘛,林衍,好会哄林维康开心啊,真是做鸭的好苗子。” “哄不了姐姐开心,是弟弟的失职。”林衍语气淡然平缓,对林榆的挑衅无动于衷。 林榆反而被他这副模样气得赫然而怒,她稳了稳心神,又说,“别以为你跟你妈能把林维康唬住,他外头女人多了去了。我劝你们识相点,捞几百万就赶紧滚,够你们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林衍慢条斯理地收起那几件脱浆衬衫,上面的褶皱都要被穿软了。 他把这几件衣服全部放进衣柜的最下层,好像在昭告从此脱胎换骨。 林衍的语气漫不经心,“姐姐,真是不好意思,也许我比姐姐想的要贪心得多。” 第二章心绪 林衍没有带多少行李过来,那天和林维康谈判,他就已经带上了全副身家。 几件衣服,几本书,还有木盒里那只蝴蝶结。其他东西林家都有,没有也能再去买。 林维康给了他一张卡,里面据林维康所说,是零花钱。 林衍用银行APP查了一下,即使他一直知道林家多么有钱,也被其中的数目吓了一吓。 他的手机过时了好几年,林维康接他回家的时候就换了新的。 他没扔旧手机,总觉得还能再用用。 当然,这件事林维康不会知道。 他面对镜子,手指按着领带,熟络地打了一个温莎结。 他调整结型,上下打量了一会儿镜子里的自己。 思考了好一会儿,最后把领带拆下来,握进手心。 另一边,对于林榆来说两天时间过得极快,林榆总觉得还没计划好什么,晚上就要和林衍一起吃饭了。 “林衍”这个名字闪过的那一刻,林榆不由自主地皱眉。 她选了一件深绿色的厚缎鱼骨抹胸礼服裙,长发高高束起,露出天鹅一般的脖颈。胸前的绿宝石套链璀璨夺目,仿佛本身就在发光。 她本不打算穿得如此郑重,只是实在恨极了林衍,总想着让他瞧瞧什么叫云泥之别。 她推开房门,父亲已经在等。林维康穿一身笔挺的西装,量体裁衣,格外合身。他又长期健身,喜欢打打网球,更显得匀称。她父亲虽步入中年,长相被岁月侵蚀过后,却多了一种独特的沉淀。面貌挺俊又有点小钱,想要沾花惹草自然不难。 “我的小公主,”他低头吻在林榆额头,“你遗传了你妈妈的美丽。” 林榆面无表情接了父亲的吻,在他转头的一瞬间使劲擦掉。 她倚在餐桌旁,从来没有她等人的时候,林榆百无聊赖地用脚尖挑起拖鞋,往脚心落,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她玩了一会儿,半身倾倒在餐桌上,手侧的花瓶里是几朵新采的白郁金香。林榆捻起一朵转了转,把花瓣一片一片地拽下,见人还没来,又取一朵,直到把整瓶花糟蹋了,才听到另一侧的开门声。 林衍推开门的那一刻,没想到迎接他的是这副景象,林榆周身是落了满身满桌的郁金香花瓣,她高傲、漠然地摧残着最后一朵花,把花瓣冷冷地扔下。高贵的珠宝与礼服裙称得她尤其不俗,淡漠的神色使得她些微的残忍尤其微不足道,不如说她仅仅是蹂践了花瓣而没有把花瓶也砸碎,是一种自上而下的仁慈。 若是任何其他的男人见了这一幕,都要忍不住去吻那被刻意洒上的露水弄湿的指尖。 可惜他是林衍,与林榆流着相同的骨血。 林榆同时抬眼去看,林衍没有时间订西装,穿的是差不多尺寸的棕色条纹粗花呢成衣,能够看出来不合身的部分。衬衫紧贴着腹部,她挑挑眉,没想到这个便宜弟弟身材还不错。 没有更多饱眼福的时刻,林衍伸手一颗一颗地把外套扣子扣上。一边扣一边跟林维康说:“抱歉爸爸,我不会打领带,多用了一些时间。” 他张手,手心是卷好的领带。 林维康一愣,他忘记自己儿子从前过的什么生活了,应该主动教他一些常识的。他帮林衍系上领带,语气轻快,“吃完回来,爸爸亲手教你系。” 林榆看到父慈子孝的场面就忍不住翻白眼,她从餐桌上坐起,轻轻一跳,光着脚垫步到门口。 她提前选好一双天鹅绒短跟缎子鞋,深墨绿色恰好配她的那一身长裙。 她走了几步,不住瞥向林衍,那人踩进一双深棕色德比鞋,上面是她最讨厌的布洛克雕花。 林榆白眼要翻上天了,不愧是她讨厌的人,穿的也是她最讨厌的鞋。 林榆钻进后座,她的裙摆散落一地。她翘起腿,斜躺后座上。后上车的林衍在一边正襟危坐,只占了三分之一的座位。 她“啧”了一声,不想他在身边坐。偏偏林维康想让姐弟俩促进关系,兀自一人坐前面去了。 林榆索性闭上眼,细细听起这父子俩的对话。 为了缓和气氛,林维康问:“林衍啊,你妈那边还好吧?” 林衍没有立刻回话,他仔细斟酌字句,缓缓说,“还是老样子,有时候……也会去赌一点。” 林榆蓦地睁眼,林衍的侧脸没有任何羞惭的意思。她从鼻子里哼出嘲笑的音,嗜赌成性的母亲,怪不得要儿子赌一赌。 万一林维康认了,从此这母子俩的日子可就时来运转了。 林维康陷入回忆里,和林衍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两句,很快司机的声音传来:“林先生,餐厅到了。” 汽车摇摇晃晃的,把林榆摇得发困,她缓缓睁眼,从林衍的侧脸看过去,那片灯红酒绿的光影下,是已然昏黑的夜幕。店里的灯透过玻璃散出影影绰绰的暗黄,并不十分多,许是夜空没钱支付服务费。 林榆扶着父亲的臂弯款款下车,她看向林衍的目光里充满了讥讽的怜意,满心期待林衍出糗。 她的好弟弟装模作样的冷静面孔她实在看得够多了。 让他多一些难堪吧。 第三章挑衅 林榆喜欢这家店的油封鸭,林维康就时常带她来这里,林维康从没有在物质上委屈过她。 养得林榆天不怕地不怕,也确信全世界都要依着自己。这份自信使她生活到如今也没受过挫,便更相信这个世界多少是围着她转的。 除了林衍。 林衍是她生活里遇到的第一个坎。 复古的花梨木方桌上铺开一整块白色桌布,上头摆着店主收藏的不知道多少世纪的餐盘,上面还有铃兰花纹。 从前每一次来服务生都会讲解一遍餐盘的收藏与店主的复古爱好,听了十几遍依旧记不得是哪个世纪古董的林榆终于被店主记住了,专门的靠窗位置与安静不需要讲解的需求。 而这一次,林榆笑着对熟识的服务生说:“找江店长给他讲讲吧,我弟弟还是第一次来呢。” 服务生点头称是,三两步走回后厨,过一会儿,店主走了出来。 不比林衍估计的那样,店主是及肩发的年轻男人,他挽起衬衫袖口,没被遮住的小臂能够看到结实的肌肉纹路。 如果他能听到林榆内心想法的话,就会发觉林榆一直认可店主有几分姿色,不过比起他的厨艺还是稍逊几分。 林榆撑着脑袋,开始听店主的侃侃而谈,听着听着发觉不对,林衍居然与店主交谈起来了。 “这居然是COAL家的骨瓷杯,真是好漂亮的撞色釉。”林衍端起茶杯,举到眼前欣赏起来,修长的睫毛一眨一眨,满眼的惊艳与感慨。 “是吧,洛可可风格的华丽线条,简直能从手绘风格中看到画家的灵魂,”店主有些激动,没想到能遇到知音。他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下次过来提前说一声,我拿几套平时不摆出来的给你看看。” 林衍郑重地点头,收下名片。 聊到这里,店主才又招待了一下林父与林榆,聊了几句场面话,他才回后厨。 约莫又等了二十分钟,终于吃上第一道牛肉清汤。 林榆慢慢吃着,与父亲聊起小时候骑马的事,她想要一匹新的小马,缠了父亲半年,父亲买来她又不想骑了。 父亲笑说她总是三分钟热度,林榆笑着答父亲说:“反正我想要的,我都会得到。小马在那里,想到它是我的,我就很开心。” “只要你想要的,要星星爸爸也给你摘。”林维康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林榆耸起鼻子,露出沉浸在父亲溺爱里小公主的甜蜜笑容。 内里快要把林维康撕碎了,她的白眼在内心狂翻,要星星可以,要让她作为继承人接手公司不行。 林衍听着,不露声色地看向林榆,他露出浅浅的笑意。 在林榆眼里,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于是在心里,她两个一起撕。 林维康担心冷落林衍,他切下一块三文鱼送进嘴里,以此转换话题,“林衍下个星期也转学进附中了,小榆在学校多关照一下弟弟啊。” “他跟我一个学校?”林榆觉得不可思议。 好像林衍也才听说一般,他讶异地看向林维康,腿往前送了一点,恰好碰到林榆的鞋尖。 她琢磨了一秒,接着不留情面地朝皮鞋鞋面踩下去。 不比她预料的痛苦尖叫,林衍仅仅皱了一下眉。 林榆一下乐了,这人够能忍的。 不等她又冷言冷语挑什么刺,林维康起身去卫生间。 只剩下了姐弟二人,相顾无言。 “在学校别说你认识我。”林榆在胸前双手交叉。 林衍没说话,低头默默吃着餐盘里的羊排,羊排的切面泛出漂亮的粉红血色。 “我劝你早点自己滚,如果被扫地出门,很难看的。”林榆有种天然的居高临下。 林衍抬起头看她,被林衍如此注视并不好受,他没有掩饰的注视侵略性很强。 还好林榆也是这么看人的,她无所谓对方会不会被自己的目光冒犯。被林衍用这样的目光看,她反而笑了,“不装了?” “如果父亲真的十分看好你,林榆,”林衍不紧不慢地把一块羊排送进嘴里,轻轻咀嚼,肉汁在味蕾融化,“他应该不会接我回来。为什么父亲接我回来,我不清楚,你有头绪吗?” “你!”林榆手指握紧高脚杯,指尖被压红了。 这本是林榆刻意逃避的事情,她气极了,抬头把整杯葡萄酒灌下去。 “别以为你现在进了林家的门就是林少爷了,你拿不走林家的一分一毫,”她恍惚间看见远远的林维康在向这边走,特地补了一句,“私生子。” 林衍面不改色,好似没听到她那句试图激怒他的词。 夜色深了,灰沉沉地笼住整片天空。窗外来往的人群越来越多,MERVEILLE的顾客来来去去,耳边回响只有轻柔的爵士乐。 林衍怎么也不上套,林榆更烦了,食不知味地吃完整顿饭。泥人都有三分火气,怎么林衍就是激不怒。 终于坐上回家的车,她一上车就抱着手机开始打字。对面是她多年狐朋狗友叶微,可以说这些年林榆干的坏事,叶微即使没有横插一脚也少不了她锦上添花。 林榆:我爹带了个私生子回家,就前天。 叶微:什么什么? 叶微:不是吧? 叶微:那么狗血? 林榆:而且那男的只比我小四个月。 叶微:怎么比秦澈他家还要狗血啊? 林榆:还在车上,回去说。 叶微:吊我胃口? 叶微:不说话? 叶微:帅吗? 林榆:?烦都烦死了你还关注帅不帅? 林榆抬眼,街景在车窗外如戏剧一幕幕,银杏树一棵棵飞快闪过,浑浊、模糊的树影下,时而略过几个路人。 林衍一眼也没看窗外,依旧正襟危坐,挺直了背,甚至没靠在椅背上,她此时才模模糊糊意识到他并不全然稔知,也有几分深藏的瑟缩。 他遗传了父亲挺俊的轮廓,些微促狭的眉眼在面无表情时显得尤其阴郁,一脉相传的高挺鼻梁生生压住那股冷气,反而显出几分乖顺来。他的嘴角牢牢向下收着,意识到林榆看他,他下意识地抿唇,藏起那股向下的情绪。接着也转过脸,对视的那一瞬间,林榆向他挑了挑眉。 她抬脚踩在林衍大腿上,将鞋底的灰尘都蹭了上去。她碾了碾,然后低头打下几个字。 叶微等得都烦了,林榆才回过来消息。她翻开手机,上面只有三个字。 林榆:“凑合吧。” 摇摇晃晃终于到家,车灯映照着林家的窗户,玻璃的反射好不刺眼。明明没怎么动,林榆却觉得尤其疲惫。 她脱鞋用了很久,等她折腾完回到房间门口,林衍也刚和林维康聊完,他推开房门,手指按在门上。 就在林榆推门回房的那一刻,她听见林衍突然开口。 “你知道他们都叫我什么吗,”林衍语气淡淡的,“他们都叫我野种。” 第四章看到了,裸体 是说刚才吃饭的时候。她叫他私生子来着…… 不等林榆说些什么,林衍关上门。 林榆摇摇头,甩掉脑子里突如其来无用的怜悯,现在是她被鸠占鹊巢,她不能有任何动摇。 洗过澡后,林榆趴在床上,一个电话打过去,没两秒钟叶微就接了。 “快说说,怎么回事啊。”叶微凑热闹。 “能怎么回事啊,林维康背着我妈乱搞呗,”林榆挑了重点说,“他说下星期林衍就转进我们学校。” “你弟吗?不会跟我们一个班吧?”叶微声音拉高。 “想什么呢,就他,进重点得考五十年吧。”林榆翻了个身,躺在枕头上,头发散开有点杵脖子,她又抬头整理头发。 “你怎么想?” “赶出去,不然呢?真让他分家产啊。” “你怎么赶啊?你敢惹你爸吗?” “就……” 林榆陷入沉思,父亲带回来的人,她确实不能像从前赶走家教老师那样赶走林衍。 万恶的血脉亲情。 “慢慢想咯,总有办法的。”她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几下,和叶微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很快睡着了。 就在彻底陷入沉睡之前,林榆用全身力气挂断了电话。 谁也不能听她陷入深度睡眠的声音,叶微也不行。 她讨厌不被控制的情绪外露。 时间就在无数个沉睡里飞旋、流转,在黑夜与黎明之间消磨。很快到了林衍转学的那天夜晚。 林榆维持着懒散的作息,尽量减少与林衍的见面。林衍也维持着这种奇怪的默契,能不出房间就不出房间。 这个夜晚一如往常,直到林榆陷入沉睡。 意识沉入静谧的黑暗,她踏进了深不见底的沼泽。 她能看见前方正是她所渴望的一切,那耀眼的光芒尤其衬得此处黯淡昏沉。在沼泽里,她每踏一步都陷得更深,等她觉得不对时,最上层的苔藓已经淹到锁骨,她浑身都动不了。出声喊救命,嗓子却发哑。脚底有人在拉她,抓住她的脚腕,往下扯。 那是林衍,她看到了。在那些泥炭藓。苔草、越橘与落叶松之下,用灌木、枯枝与泥水掩盖着踪迹,但逃不过她的眼睛。林衍要杀她,他要把她淹死在沼泽里,她不该答应他来的……她为什么会来呢? 她挥舞的双手,牢牢在上,沼泽淹没了她的口鼻,就要喘不过气。 这时有一双手,握住她的手腕,往上拉。 就在旁边,在落叶松与尤利加树边。她终于能够呼吸,鼻腔灌入新鲜空气,她大口大口呼吸。 眼睛沾了泥,看不清是谁救了她。 她尽全力抹着,越抹越看不清。 那个人止住她的粗鲁举动,捧住她的脸,为她细细擦拭脸上的脏污。 林榆趁机睁开眼,那个人的脸如此熟悉,她瞪大眼,不可置信地喊出那个人的名字—— “林——” 她真正地睁开双眼。 林榆缓了两秒钟,深呼吸好几下。被子被她的汗打湿,头发也黏在手臂上。 她昨晚做噩梦了。梦到了……林衍。 林榆伸手四处摸索,把不知道被她踢到哪里去的手机拿起,六点二十五分,还早。 她又躺下,把脑袋陷入柔软的枕头。 好奇怪的梦,杀她的和救她的都是林衍。 她把黏在脸颊上的头发顺开,暖气开太大,出了一身汗。 无心睡眠,她把校服从衣柜拿出,扔被子上。 她平时很少在白天洗澡,很奇怪,明明是被暖气和被子合围闷出了汗,这个时候洗澡,却像对林衍转学的事很上心一样。 林榆皱眉,谁管他会不会误会。 热水稀稀拉拉落在瓷砖,发出细碎的响声。热气氤氲,雾一般地笼罩她的身体。 林榆伸手试探,水温正好。她迎上去,对于手心正好的水温,用身体去感知要热一些。 水流顺着她的身体曲线往下落,冲走所有让人烦闷的心思,林榆大脑放空。 林衍蓦地睁眼。 他按亮床头柜的手机,六点四十分,分毫不差。 这是他的生物钟。以前母亲嫌他闹钟吵,他便长久靠自然醒。 即使在这个家待了有一个多星期,林衍依旧要花半分钟适应自己的所在。 他能听到房门外零零散散的水声,还有淹在水声里,时不时传来一句的哼唱。 今天她起得这么早? 他又看了一眼手机,是星期一没错。 但他这位姐姐,即使是平时上课,也是能晚就晚,翘了早读也是常有的事。 今天唯一的意外,是他今天转学到附中。 林衍压下自己的怪心思,越压抑越上涌。 怎么会呢,她最讨厌的就是自己。 他是坏人,是她生活中的反派,是她无时无刻不想踩在脚下的人。 他跟她流着同样的骨血,这件事令她无比作呕。 一个私生子,一个野种。 她怎么可能为了自己早起? 林衍抬起头,手机屏幕映出他两颊因为兴奋发胀的红晕。 水声停了。 林衍用冰冷的手指按住自己的脸颊,直到红晕完全消下去,他才爬起床。 让他去和林榆打声招呼吧,就一声。 即使会得到林榆冷漠的回答。 而当他推开门—— 他的确设想过无数父亲接自己回家后的生活,但他从没想过就在真实发生的第二个星期。 他看到了自己姐姐的裸体。 林榆房门只掩了一半,他能看到林榆一条腿跪在那张柔软大床上,她把内裤往上提,遮住那一片禁忌之处。 她的身体透露出别样的信息,她已然发育出颇具侵略性的身体特征。 这份侵略性如她本身,每一处天赐的柔软圆弧,都像一道弯刀。 她的双眼往下瞥,眼尾也尖尖的,看似往下垂,却在最后勾出上扬的线。 她拿起内衣,就要遮住那处尖。 却好像发现什么似的,噗嗤一笑,她把内衣按在腹部,目光看向门这一边,显然她看到了他。 “抱歉。”林衍慌忙转头,刚刚消下去的红晕又浮了一片。他无法解释刚刚为何怔住,像一只应激假死的哺乳动物。 林榆的目光从上扫到下,像他才是全身赤裸的那个。 “不是吧,林衍,”林榆讥讽的目光里藏了好几分揶揄,“这么纯情?” “下次换衣服记得关门,姐姐。”林衍掩住心跳,他强迫自己的呼吸平缓冷静。 “不敢答我啊,”林榆的眼角弯弯,好像终于抓到什么把柄,“之前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吗?” “姐姐,早餐郑姨应该已经准备好了。换完衣服,就一起下楼吃饭吧。”林衍完全不接她的话茬,说完转身,他逃也似的离开,关门声震天响。 林榆扳回一局,她忍不住发笑。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野心勃勃、云淡风轻的弟弟,在这方面,也不过是普通男人。 她把内衣往上扯,不是非常舒适地包裹住所有柔软,她的手指按进胸前的软肉,林榆感受不到林衍无措的原因,在她看来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要额外为它买昂贵布料的两块肉。 林榆的笑声,他隔着门都听得清楚。 他藏在门后,心跳的鼓动一圈一圈扩大,感觉整个身体都被心跳吞噬。 林衍的呼吸都在发抖,说不清的,他不敢感知那份情绪,他压住那些从脑海里冒出来的不该有的念头。 青春期吗? 林衍心下露出苦笑,像是被诅咒过的公主,到一定年纪就会开始出现欲念,接下来终其一生都要被它束缚。 等他终于出现在餐桌,林榆早已离开了。郑姨熬了暖暖的筒骨粥,配蔬菜薄饼与豆浆。林衍抿一口粥,温度正好适口,比起街边卖的筒骨粥味道淡了一些。林衍咽下粥,一种不适应感从胃蔓延出来。很难解释他现在的感觉,在不熟悉的大理石餐桌边,吃着以前从来没尝过的手艺,他的唇触碰的是陶瓷餐具被打磨光滑的圆边。 就在两周前的这个时间,他提着纸碗装的筒骨粥,一边疾步行走,一边低头艰难地吃上两口。 为的是省下那两块钱公交车费。 林衍或许怨恨林维康,不过比起怨恨,他更在意林维康给予他的一切,包括虚假的亲情。 他从小就渴望着的亲情。 他可能天生是林家人,从生下来就明白什么叫权衡利弊。 学校离家不算近,但他出家门只需要走两步。林维康给他安排了司机与车,接送他上下学。 新学校和旧学校差距很大,像是才粉刷过的教学楼,白色的漆面一尘不染。进学校时还有格格不入的哥特式喷泉,水流顺着一层层的弧形石雕流进池子里。 管家带他见了老师,他在二班,名义上的次重点。或许一班确实影响着生源,塞钱的都放在二班。 也就是说,林榆能考进一班,自然有她的实力。 “大家鼓掌欢迎一下我们班的新同学,林衍。”老师的和颜悦色在曾经的学校是想都不能想的。 林衍半身前倾示意,露出他练习过上万次的温和笑容,“初次见面。” 早读课结束很快,老师一走,班里闹哄哄的。 几个男生聚过来,对他的一切都很好奇。 林衍一一应付,几句话已经把几人性格抿了个七七八八。 在嘈杂声中,他意外听见林榆的名字。 林衍望过去,那人在校服外套了一件深黑色的大羽绒服,天气太热, 他半穿半脱。不像林衍这种人,他是真正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年,没有隐藏任何情绪,他的神情不羁又遗憾,“如果是林榆,我马上投降。” 周围的人叽叽喳喳开始起哄,发出一种恼人的喧哗声。 “别装,”被围在中间的男生佯怒,“林榆只要想,你们谁不马上做她的狗啊?” “汪汪!”在集体中负责搞怪的男生等这一刻很久了,他发出响亮、仿似的狗叫,引得众人笑成一团。 “榆姐那个身材,”边上另一个负责搭腔的说,“别说勾引严哥了,就是和尚也马上还俗。” 林衍揉散紧皱的眉头,忍下这些人对林榆的黄腔,他现在还没资格也没为林榆出头的身份。林榆说过,她不想在学校暴露姐弟关系。 他看着这五人小团体,现在最要紧的是—— 难道今天早上,林榆是刻意为之吗? 一只手撑在小团体中间的桌上,众人抬头看去,那只手的主人露出一个善意开朗的笑容,他的嗓音清亮悦耳, “刚才你们说的林榆,可以跟我再详细说说吗?” 第五章教训 林榆没想到,在体育课碰上了林衍。 每周一上午的第三节课,一二班的体育课撞在一起。 她在隔壁班的队列里,一眼瞥到林衍。 不是她刻意要看到他,只是队列最后排,他皮肤白又高一些,论谁都能一眼看到。 一节课而已。林榆转头,不去在意他。 重点班的体育课从来不会多认真上,几乎都是跑两圈解散。刷题的坐在看台刷题,运动的跟在老师后面去借器材。 林榆和班里几个女生借了篮球打半场,叶微和展熠坐着给她助威。和叶微一样,展熠也是林榆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三个人大概从幼儿园开始就混迹在一起,一直在一个班,从来没有分开过。 她用手指箍起长发,随手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 “今天不掷硬币了,”林榆向对面勾勾手,“你们发球。” 林榆篮球一直打得很好。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的,这仿佛是她宣泄情绪的一部分。 叶微喜欢看她打球,林榆打球很干净,动作利落,进攻极具侵略性,防守又会注意减少肢体接触。尤其是林榆投篮,篮球飞过空中形成漂亮的抛物线坠入框中。她会和其他女生一起站起来鼓掌。 林榆最擅长投三分球。 比如此刻,她把球传给右侧队友,接着向对手一笑,假意切入,往篮下前倾。 对手心觉不对,极速后撤,阻截她的突进。林榆心知对手上钩,她顺着三分线全速跑向她的队友,像一只疾驰的鹰,锐利地看准了目标,收紧翅膀开始俯冲。 两侧有几缕碎发被风吹得起起落落,她的笑意更深,接住队友的传球,跳起投篮。 篮球坠入篮筐,砸在塑胶地面,发出巨大的一声“砰”。 “部长——好棒——”有女生喊道。 叶微也喊,“榆宝——好棒——” 林榆是校宣传部部长,很多人会叫她部长。叶微偏偏不这么叫,她喜欢在这种时候彰显自己和林榆的关系好,这是一种细微的,不足与外人道的虚荣心。 林榆向看台那边挥挥手。 目光转过来时,突然看到林衍就在旁边的足球场上。 他用衣服擦汗,撩起的白色T恤之下,腹肌无比晃眼。显然不只她看到了,那一边看台也惊起几声尖叫。 装模作样,搔首弄姿。 林榆皱眉,几缕不快涌上脑袋。她回头,对对手们露出温和的笑容。 “我们继续?”她笑容灿烂。 对手们不知从何而来几丝寒意,冷汗从额头刷一下滑落。 一记扣篮。 林榆拉开比分,她擦了擦额间的汗。 一边,黑白色的球咕噜咕噜滚进篮球场,停在她的脚边。 足球场那边几个男生在喊,“林部长,踢过来嘛。” 接着很响亮的两声对话,“林部长的脚碰过的球,我来接,都别跟我抢啊!”“用什么,用嘴接吗?”和男生的哄笑。 比赛停滞,气氛也忽然僵硬。 林榆冷冷看着足球,她自认装模作样的功夫做了十成,却丝毫做不到收敛此刻的怒火。 如果直接扇那两个男生两个巴掌,好像会脏了手。 她正在纠结,那边林衍跑了过来,弯腰双手捡球,起身到一半的时候,林榆听见他的声音,“假如我帮你教训那两个男的,有奖励吗?” “那要看你怎么教训了。”林榆笑容平和,目送他走回足球场。 21:6,这场篮球赛结束得很快。 林榆很惬意,和对手队友寒暄完,她和队友把篮球还回器材室。 体育老师看到她,也笑着跟她打招呼,问她,“真的不打算加入校队吗?” “我爸不会同意的,不好意思啦老师,谢谢你这么看好我。”林榆搬出父亲来搪塞。她对篮球没那么大执念,她只是随便找一个还算有趣的放松方法。 她走回看台,坐在叶微旁边。叶微给她递水和毛巾。 “好帅啊榆宝!”叶微说。 “我举报,”展熠跳出来,他说,“叶微后半场根本没看,去看二班帅哥去了。” 林榆挑眉,“二班哪来的帅哥?” “新转来的好像是,转学生。”展熠给她指。 林榆听见展熠这么说,心下就觉不好。她目光追过去,果然是林衍。 她叹了一口气,说,“别馋了,那是我弟。” “嘶——” 林榆听见叶微发出巨大的一声倒吸凉气,向她翻了个白眼。 “你不是说一般吗,我都没往这方面想,”叶微看几眼林榆看几眼林衍,“这么一看,是有几分像的。” “个人感觉,球风也有点像。”展熠说。 林榆眉头皱更深了,半开玩笑说,“说他像我,是否有点污蔑了。” 叶微打了几声哈哈,问她想不想喝食堂小窗口的奶昔。不等林榆摇头,她拉着展熠去买。 突然身边就只剩她一个了,林榆拉了拉衣服,坐了一会儿,汗发完有点冷。 她的脑海里盘旋着展熠那句“球风有点像”,不知不觉目光望向林衍。 他说要帮她教训那两个小子。 她不太懂足球,看着林衍在绿茵场上主要跑动的距离,能勉强看懂他的位置是中场。 林衍不算一个足球好手,他踢球球速不快,看上去很好截拦。 林榆本想看他笑话,看了几分钟,渐渐感受出几分林衍的实力。 他像一条捕猎的蛇,漫不经心的同时隐迹窥伺,他在球场上穿梭,看穿每一个球员的意图。 队友失误,传球被压,对手意识到他的优异,三个人围过来防他。他不慌不忙,转身左脚护球,佯装向场后传,实则右脚往前踢。队友接过球,此时周围无人,直接一记射门。 全场欢呼,他露出得逞的浅笑,不声不响。 三人中有两人,正好是刚才明着意淫她的两位。 那二人恶狠狠地盯着林衍,牙都要咬碎了吧。林榆忍俊不禁。 一声哨响,二人追住林衍,几乎是步赶步地防守。 林衍向身后传球,让球回到中场,二人依旧盯紧了林衍。 林衍毫不犹豫,把二人带离队友,队友接球往对方球门靠近。 这二人发现林衍的诡计,迅速回撤。此时林衍向队友勾勾手,队友传球,林衍一记过顶球,最前方队友接球破门。一整套下来行云流水,那二人咬紧牙关,却毫无办法。 进球的队友深知林衍的作用,他回头抱住林衍,几人抱在一起庆祝。 林衍融入其中,看到二人的不逞,笑意更深。 展熠乱说,一点也不一样。 林榆看着,林衍从选择中场位置的开始,就注定他们之间有多么不同了。 她从来不打这种位置,可能内行会分析其位置有多么重要,不可代替。但外行只看进球的那人,只会为进球而欢呼。 她只做最明显的、不论谁都能看出来的出众一个。 如果她的努力与成就不能被所有人看见,那么她就不选择它了。 “我不会有新情敌了吧?” 林榆没动脑袋,转都没转一下。 她知道他是谁,严成野。 他的声音很浊,说话方式也浑,像被扔了石头的小河,泛起一层泥沙。 “什么?”林榆语气生冷。 严成野的手指在她眼前比划了两下,手指指向林衍,“你一直在盯着他看。” “怎么,吃醋啊?”林榆反问他。 “有点。” 严成野的手靠近林榆的脸颊,林榆无声远离,连挡也懒得挡,不想和他有任何肢体接触。 严成野收回手,语气轻佻,“如果是你的话,想搞他到手很容易吧。”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林榆想都没想。 “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反对你玩,”严成野咳了两声,“到时候床上不至于太无聊——夫妻情趣——” “严成野,闭上你的嘴吧。” “万一你想要开窍,或者需要指导,随时找我,我都有时间——” “你说话实在太恶心了。”林榆忍不住自己的刻薄,她实在讨厌这个年纪的男生,尤其是严成野这种,自己心里所想藏都不藏。 “谢谢夸奖。”严成野达成目的,把羽绒服往上一套,乐滋滋地哼着歌走了。 他喜欢自己让林榆卸下那层“好学生”伪装的时刻,他始终觉得林榆和自己是同样的人。 每一次他激怒林榆,或是让林榆忍不住出言讥讽——他就感觉林榆离他更近一点。 林衍看到了,他注意到林榆和严成野的距离。与其说注意到看台的二人,不如说他从一开始就在看。 看她的运球,看她的假动作,看她漂亮的投球。看她晶亮亮的眼睛与高跳时紧绷的大腿肌肉。 他的每一次转身,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她是鲜活的。 他是被腐蚀的泥,沉在污浊之中。 而她的鲜亮像是走出舞会误入沼泽森林的公主殿下,他期待她的鞋陷入他的沼泽,又害怕他的泥泞使她畏怯。 日光越发炎热耀眼,暖黄的光线照射在操场每一处。 林榆坐在高台上,叶微和展熠依旧没回。 她百无聊赖的目光追随着林衍,她忍不住跟随他的每一步跑动,猜测他的下一步目的。 他的假动作,他的回撤,他的传球,他步伐的调整,他庆祝进球的小动作,他的呼吸。 她好像能读懂他。 他这一回的假动作,她猜到他要往后撤,他此刻心下的所思所想就好像通过二人的血脉与她链接,他在绿茵场上疾驰, 却与她血脉交融。他流淌着的、正因为心跳加速沸腾的血液,此刻也是她的血液。 对面严防死守,知道他假动作很多,特意闪身防备。 林榆知道他会怎么做。 正如她与他所预料的那样,林衍加速带球过人,偏偏这一次,没有任何假动作。 球进了。 同时下课铃响起,盖过全场的欢呼与尖叫。 第六章晚宴 林榆磨蹭到了下午四点,还有两个小时放学。 中午吃完饭那会儿,她收到父亲发来的短信:两天后爷爷生日,让她放学后和林衍一起去买礼物。 她可没兴趣放学之后被同学看到和林衍走在一起。 本想转发给林衍,可她没有林衍的号码。 之前赌着气,怎么可能存林衍的号码?林衍也不问她要,两个人的生活都间错开的,哪有时机。 林榆捅捅在身旁打瞌睡的叶微,给她看了短信,吐槽道:“林维康是不是有病啊?” “你去他们班问下不就好了。”叶微满不在意地说。 “那被看到不是完了,”林榆趴在课桌上,看向叶微,小臂挤出一团软软的脸颊肉,“私生子这种事要是闹出来,比秦澈的小妈还要离谱。” “有道理……也有损你弟名誉,”叶微看向林榆小臂挤出的脸颊肉,忍住想戳一戳的冲动,帮她想起了办法,“放学去堵他呗,要个号码很快的,没人会看到。” 叶微没动手,林榆先上手了,她的食指戳中叶微脸上的痕,“睡出印子了。” 两个小时不算难捱,放学钟声一响,校园内外一下子无比热闹,喊叫、笑骂不绝于耳,像误入了早晨五六点钟的树林,充满了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唧唧喳喳。 展熠站在楼梯间,他叼了根橙子味棒棒糖,斜眼注视每一个经过的同学,绝不放过任何一张林衍的脸。 最后一节课下课,林衍请教了老师几道题,故走得晚一些。 被展熠逮到的时候,学校已经没什么人了,他拉扯林衍到楼梯间门口,给林榆发消息。 过了会儿,林榆也下来了,她没有和林衍多说的心思,开口就是,“你手机给我。” 林衍找了半天手机,林榆等到不耐烦才等到他掏出来。她在林衍手机上输入自己电话号码,拨号,接着秒挂断。 “行,没你事了。”林榆扭头就走。 她到校门之前把林维康的短信转发给了林衍,态度也很明确,反正林维康的意思她传达清楚了。 林衍站在楼梯间门口,手指摩挲刚才林榆碰过的屏幕痕迹,她刚刚按得用力,留下几道指印。 他把手指覆盖上她的指印,正好能盖住她的整个手指。 谁也没注意到严成野的目光,他站在二楼的楼梯口,面无表情地听完了全程。 等林衍也走了,他才猛地一踢不知是哪个班值日生放在一旁的水桶,自来水流了一地。 “我还真把你当兄弟,”严成野眉毛下压,语气阴冷,“想搞我的马子?你也配?” 他盯着楼梯间刚才二人站的地方,露出古怪的笑容。 两天的时间流失得很快。林榆坐上车上时,才想起给爷爷的礼物没带。她急急忙忙下车,把礼物盒塞在后备箱里。 “丢三落四的,这样以后我的小公主怎么才能独立生活啊。”林维康说。 他宠溺的目光让林榆心中作呕,他越是发表宠爱宣言,她越恶心。 一件小事就要延伸出不能独立生活,林维康的PUA功力好像与生俱来。 “这种小事,聘个生活助理,让助理多提醒我就好啦。”林榆摆出一贯的稚气、带一些骄纵的笑容。话里把每一处“不能独立生活”的部分都反击了回去。 “你啊,以前我的生活助理你赶走几个了?那么挑剔,别人工作都不好开展。”林维康食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温柔的语气让人听不出半点责怪来。 林榆不好意思地一笑,她抱住父亲的手臂,嬉闹起来。 她总不能跟父亲说“你外遇的对象每一个都调来做生活助理,未免有些太把我当傻子了。” 两位老人的家不算远,开半个小时车,就已经在山底下了。 老人家都喜静,林维康特地买了山景别墅,其他的护工保姆也一应俱全。 司机刚停好车,林榆迫不及待地跳下去,裙子飞起,像一只小水母。 她拿着礼物,风风火火地跑进别墅,远远地就喊着:“奶奶!爷爷!” 别墅几米高的水晶吊顶之下,两位老人正坐在沙发上喝茶。奶奶特地穿了新式的旗袍,量身的剪裁,透出几分用心。爷爷站起身,西服的皱褶随着动作被抚平,他接过飞奔来的林榆,把她抱在怀里,亲亲她的脸颊,笑开了眼,“我们小榆来得真早。” 林榆双手捧起礼物,“生日快乐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等林衍和林维康走到客厅时,林榆已经坐在爷爷身边聚精会神听他讲手上这包茶叶的来历了,林衍生疏地喊了爷爷奶奶,把礼物交给旁边的护工。 爷爷并不十分熟络,跟他点了点头。奶奶看看林维康又看看他,还是向他挥挥手,让他坐身边来。 林榆享受两位老人更喜欢自己的感觉,多年以来的亲昵哪里是初见的陌生孙子比得来的。 当山下的停车场逐渐停满,来往的服务员络绎不绝,晚宴终于开场。 林榆熟稔地跟在父亲身边,“阿姨”“叔叔”的招呼没完,她的完美微笑与寒暄,是从小练就的本领。 父亲邀请的人不多,大多是有生意往来的朋友。这方面远近高低,总有新人入场。 “严阿姨,严叔叔,谢谢你们大老远地跑过来。怎么成野哥哥没来啊?啊……换季的日子生病可糟糕了,医生怎么说?”林榆记得宴会厅里每一位有往来的人家的简单家庭情况与喜好,这是她引以为傲的本领。 和她比起来,林衍就显得沉默寡言很多。 在这里的很多人都知道林家这位不清不楚的长子来历,没人愿意多提。更多人则是在观望,林维康到底什么打算。 没有人打破这种禁忌,这是生意场上人们的默契。 林衍讨厌这种虚与委蛇的上流晚宴。 微笑、寒暄、每个人都有完美的扑克脸。 他偷偷在玩很隐晦的探秘游戏,每见到一个完美得近乎谄媚的笑容,就在内心偷偷念出对方的公开秘密。 口袋折手帕的李叔叔,瞒着妻子脚踏五条船,被妻子发现后在别墅门口磕头,家里的贵宾犬以为他在玩,跟他一起磕头。 大红色领结的赵叔叔,私下解压喜欢做M,和自家保姆玩SM游戏被妻子撞见,给妻家置换了一半的产业。 还有穿复古西装的孙叔叔,和一家姐姐结婚后发觉自己爱的是妹妹,闹了十年终于离婚。在二人领离婚证的第三天妹妹和另一位跨国企业高管订婚。 林衍忍住自己的窃笑,目光不经意看向林榆,意外的是,他并不排斥林榆的假笑。 或许是因为林榆眼里的几分得意,在他眼里,她仿佛是整个宴会厅少见的真实人类。 “来来来,一家人拍个照片。” 摄像师的双手示意几人往中间拢。 右侧往中间挤了挤,林榆的手背不由得贴住林衍的手背。 “老寿星站中间哦,对,真好,保持住。” 林衍的体温略高于自己,她能够感受到他手背的肌肤触感。林榆恍惚了一下,像碰到什么脏东西,忽地一收手。 “咔嚓——” 快门声在此刻响起。 晚宴到了尾声,林榆多多少少喝了一点,室内憋闷,她走到阳台吹风。 远离人群,林榆闭上眼感受晚风。凉意袭来,吹散了脸热。 站在这里,室内的喧闹显得尤其遥远。 一旁窗边散开的窗帘起起落落,抚在林榆脸上,她忽然想起自己送爷爷的礼物好像放在客厅,不知道护工有没有收起来。 她精心挑选的礼物要是不能在当天被爷爷看到,可太可惜了。 林榆走向客厅,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没有一点声响。 宴客厅和客厅的距离并不远,稍微绕一下就到了。客厅门此刻紧闭,能完整看到门上克洛诺斯的雕刻。 她刚要推开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她贴耳门上—— “好,好。咳……家里是得有个男娃来传递香火。” 是爷爷的声音,她绝不会认错。 “是,您放心吧。小衍很好,像我。” 是父亲的声音。 “……你公司的事物,什么时候让小衍学着打理?” “先不急,小衍刚认回来,让他先熟悉一下家里,跟他姐也再亲点。” “其实小榆也聪明,活泼,像你小时候。” “是安雅肚子不争气……当初小榆在肚子里闹她妈的时候,都说是男孩。” “是啊,可惜了……” 林榆酒全醒了,那种昏昏沉沉的飘忽在这时全部消失。 她意识到门里交谈的两个人是谁,更意识到她在做什么。 她在偷听父亲与爷爷的谈话,背着她和林衍的谈话。 她本并不该知道林衍是否在这场谈话的现场。 只是就在右边不远处,林衍手指还握着酒杯杯沿,他停住步伐,好像他也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撞见她。 接着他向她走过来,酒液在杯壁里晃动,形成一圈光亮闪耀的漩涡。 第七章心碎 门里是宠爱她的爷爷、严厉同时又溺爱她的父亲,站在她身边的人,是所谓的弟弟。 明明都是她名义上的家人,她却恍惚踏入了别人的领土。林榆茫然地看向周遭的鎏金家具,花瓶上斜插着黄花石蒜与兰草,水波在暖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有几幅看了无数遍的装饰画,她闭着眼都能数出画框的纹样。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的心脏里流出来,顺着她的腹部滑落到地上,然后跟羊毛地毯的红色结合,混在一块。再往下蔓延,偷偷浸润混泥土,渗入深深的泥地里。 然后一去不复返了。 她感受不到自己小拇指的卷曲,感受不到眼睛的翕动,感受不到鼻腔的酸涩,只有心跳很快,快到她觉得有点疼。这种疼并不让她痛苦,她的失神结束后只剩一簇火苗,愤怒的火苗。 和这种愤怒比起来,她以前的生气都不过是小打小闹,而持续燃烧的燎原之火,看上去并不会多么骇人。她越愤怒,表情则愈发平静。 “父亲和爷爷在里面,”她的声音不大,只有刚刚走到她面前的林衍能听见,“他们在谈话,我们不要打扰了。” 她的手强硬地握住林衍手腕,手指像锁链一般牢牢拷住。 林衍意外地任凭她拉扯,到一处偏厅才反握住她的腕,“还要去哪?” 林榆抬头看他的脸,林衍与她都遗传了父亲的眉眼,她能从其中看到几分林维康的目光。 夜风穿过窗户,吹起她的裙角,漾起一片海浪。 她想开口质问他凭什么不到一个月时间,就夺走了本属于她的一切。 她想嘶吼,想诉诸暴力,想在林衍心口扎一个窟窿,让他也感受此刻她的疼痛。 但到最后,她只是收敛了所有情绪,轻轻问他: “你恨我吗?” 林衍不明所以,他看向她的视线里有浅浅的疑惑。 “我的意思是,如果没有我,你和你母亲就不会在外面摸爬滚打这么久,如果没有我跟我妈,你母亲也许就能和林维康结婚,你也早早就能享受林少爷的生活。我拥有的一切都早就可以属于你。你一定想过这一切的。所以,你恨我吗?” 林衍沉默了几秒,接着露出一丝坦然的苦笑,“不会的,父亲不会和我妈结婚。” “为什么?” “因为我的母亲在父亲眼里,是那种只能玩玩的女人。” 林榆没有想到林衍会如此理性。她不知道应该讶异于他的清醒还是惊叹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摸透了林维康的本性。 她不接这句,只是又问,“你恨我吗?” 林衍自嘲般地低头嗤笑了一声,靠近她的耳边,湿热的气息让她不由得一抖,“你是我的姐姐,虽然很可惜我们共同的骨血来自于父亲,但我不会恨你,我从来没有恨过你。” 不等林榆说什么,他接着说,“在你看来我是鸠占鹊巢的那只该死的尸鸠,你恨我,理所应当。” 林榆的眼泪落下得很快,她抱紧林衍,双手环抱他脆弱的脖颈。 “太好了……你不恨我,太好了,”林榆的眼泪打湿了林衍的西服,“对不起,我只是,我之前只是太不知所措了。” 林衍显然不是很擅长处理林榆的眼泪,他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手掌僵硬地拍拍她的背。 林榆哭了一会儿,抬起头看他。睫毛被眼泪打湿,她的鼻尖也透着红。林榆眉毛轻皱,目光恳切。 “我刚刚得知……爷爷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喜欢我,”她的瞳仁微颤,露出几分落寞,“除了父亲,我只有你一个血亲了。” 林衍沉默了好一会儿,这股沉默漫长到林榆以为自己被看穿了。 “你能接纳我,我很开心。”林衍看向一侧熊熊燃烧的火炉,火炉发出“啪嗒”的声响,在这一刻燃烧得尤其炽烈。 “我好多了,我们回去吧。”林榆收起眼泪,露出温和的治愈笑容。 “去洗个脸吧。”林衍的声音微哑。 “说得也是,”林榆走了几步,转头朝林衍挥挥手,露出柔软的甜笑,“那你先回去,我过会儿就来。” “好。” 直到转角,彻底看不到林衍的位置,林榆抹干眼泪,从手包里拿出手机,选择叶微。 她打字很快,手机发出此起彼伏的“哒哒”声。 “我要和林衍上床。” 她走进卫生间,镜子里的脸庞此时冷漠得可怕。 她打开水龙头,捧起一窝水,泼向自己的脸颊,冰凉的自来水能让人更加冷静。 手机震动传来此起彼伏的嗡嗡声。 林榆看向镜子,她和林衍相似的眉眼,在俯身的角度尤其明显。 林榆:不能被他听见,听见就完蛋了 林衍:哇……阿榆主动跟我牵小手 第八章假象 叶微此时眼下一片乌青,她站在教室门口堵林榆。 林榆昨晚扔下一颗深水炸弹然后就装死了,跟她说翌日见面再说,她昨晚一整晚没睡好,早上坐在车里还迷迷糊糊的。 她等到上课铃声打响,林榆依旧不见人影。 很明显,林榆逃了早读。 叶微咬牙切齿,打开聊天框,足足骂林榆骂到早读结束,才看见林榆也憔悴地走进教室。 面对她仿佛一夜没睡的倦容,叶微也做不到太苛刻地谩骂,她只是没好气地把多买的一瓶咖啡推给林榆。 “你受什么刺激了昨晚?”她在林榆前桌的位置倒着坐下,双腿叉着。 林榆抬起头,目光涣散,喝了好几口咖啡才缓过来神。 “我爹比我想得还要畜牲。”她的语气虚弱,但这句话说得坚定。 她把昨晚发生的事跟叶微一一讲了,叶微听得目瞪口呆。 在叶微眼里,林榆一直是林家家里的掌上明珠。尤其是林榆妈妈去世之后,她是亲眼见过林榆父亲怎么哄她的,从高定衣服到限定包包,甚至给她买了辆车,即使她还没拿驾照。 他对林榆百依百顺的程度之深,叶微一直很羡慕。不像她家里父母亲的严厉,林维康从来不对林榆作要求,就连成绩都无所谓。 “怎么会呢?”叶微有点为她着急,“是不是那个林衍背地里说了什么?” “不知道啊,”林榆的语气听不出来情绪,“就算他背地里说了什么,他也成功了。” “怎么会这样……”叶微脑子乱乱的,她一时想不出什么办法。 “铃……” 上课铃响,叶微安抚地拍拍她手臂,示意她自己先回座位了。 过了一会儿,从叶微那个方向传来一个纸团,林榆打开,上面是叶微的字迹,清秀里藏着几分狷狂。 她只留了五个字:中午吃饭说。 上午的时间过得是最快的,当最后一节课下课铃打响,整个校园都失去了寂静,整栋教学楼都闹嚷嚷的。 林榆不是很想去食堂,她没有什么吃饭的心思。 叶微看她着实不想去,下楼在小卖部买了两个三明治和奶茶上来,塞进她的手里。 “再不想吃也吃点,”叶微掰开她的手指,让她握住奶茶杯,“如果你饿坏了最开心的就是你那便宜弟弟。” 这句还真有用,林榆趴在桌子上的脑袋刷一下抬起来,恶狠狠咬向手中的三明治。 待两个人吃完午饭,已经接近一点。这个时间大家几乎都回宿舍午休了,时不时有落叶坠落发出沙沙声,学校拥有此刻的冷寂。 “你有什么打算吗?”叶微问她。 “既然他们要林衍传宗接代,”林榆语气不忿,作出冷笑的模样,“我去断了林家香火,和林衍睡的偏偏是不能给林家传宗接代的人!” 叶微白她一眼,“说正经的。” “正经的就是我也没主意啊,”林榆露出一丝苦笑,“你知道昨晚我做了什么吗?我当下第一反应居然是跟林衍搞好关系,不管什么打算,都要先找好退路……真是疯了。” “你做得很好了。是我我绝对克制不住,你做到了,”叶微说,“你就是天选林家继承人!” “我是就好了。”林榆趴在桌子上,提不起精神,整个人怏怏的。 “其实,”叶微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你父亲只是没看到你的优秀吧。林衍他刚接回来,你父亲的注意力全放在林衍身上,都没注意到你有多好。” “是吗?” 林榆一怔,其实叶微说的有点道理。 林衍仿佛林维康失散多年的儿子被父亲找到,虽然二人都在做戏,但林维康的目光都聚焦在林衍那边也很正常。更别说林衍本身就很有手段。 “那我……如果我让林维康看到我比他的宝贝儿子好一万倍……”林榆一字一顿地说。 “那他肯定会选择你啊,你不想想看他多宠你!MERVEILLE的位置多难订,你只要想吃那家油封鸭,什么时候等过位?”叶微眉飞色舞,她亲眼见过林榆的那辆保时捷。 “好,那我们试试。”林榆握住奶茶杯,下定决心。 只要让林维康看见她并不只是任性的小女儿,而是强大、坚定的继承人。 “你想他现在最期望什么?”叶微说。 “他……最期望我和林衍搞好关系。”林榆说到这里,表情有些僵硬。 “那就和林衍搞好关系,”叶微鼓励她,“就算再讨厌他,作戏也作出姐弟情深的戏码,让你父亲的注意力转移到你身上来!” “好,”林榆点点头,脑内有了决断,“即使再恶心,我也会忍住的。” “加油啊榆宝!” “会加油的!” 两个女孩在你一言我一语中,规划了一切。包括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她是怎么考高分,怎么比林衍高上几十名,林维康要怎么对她的成绩感到惊喜,怎么被她吸引全部注意力,怎么放权给她。 好像一切近在咫尺。 而真正近在咫尺的,是在楼道边站了好一会儿的林衍。 他站在墙边,看了看手中的试卷。 他用课间和一部分午休的时间做完了卷子,有几道题不太懂,想去请教老师。 就在上楼之际,他听到隔壁班教室传来林榆的声音。 他本不应该偷听的。 他低着头,手指在墙上敲击出“哒哒”的节奏声。他能感受到自己心跳的节奏,随着他的敲击,校服之下的心跳越来越快。 他藏在兜帽里的目光炽热。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疯了,就好像林榆越和他纠缠,他就越心满意足一般。 不管是爱是恨,是讨厌是嫌恶。 林衍瘦长的手指在墙壁上按下一个月牙,融入其他学生在墙上划出的痕迹里,他沙哑地低声念她的名字。 “我的好姐姐,我真的很期待啊。” 第九章靠近 晚上回家时,夕阳才刚刚碰到地平线上,发出一种凄惨的暖光,把人的影子拖得好长。 林榆踏入熟悉的家门,郑姨迎上来问她吃过没有,林榆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好像今天是没怎么吃东西。但现在不饿,她跟郑姨说晚一点吃,又问她林维康在家吗。 “老爷没回来,说今天有应酬,少爷跟小姐前后脚回来的,”郑姨犹豫了一下,又说,“小姐要跟少爷一起吃晚饭吗?” 林榆几乎就要条件反射般地拒绝,但她想起那天夜晚,林维康期望的姐弟亲昵。 她的目的是让林维康对她另眼相看,而林维康期待她和林衍演出情投手足的戏码。 更别说那天夜晚,她条件反射一般地建立与林衍的连接。 这好像是她作为林家人的本能,当情状不利于自己时,不管再怎么不情愿,理性会驱动自己做出最优解。 即使她再恨林衍。 “好啊,”林榆微笑道,“郑姨,我先去洗个澡,饭做好了喊我。” “哎,哎,好!”郑姨忙去后厨吩咐。 林榆踩进拖鞋,感觉脚趾终于能呼吸了。穿了新鞋,脚心有点痛。 下午下课,叶微拉她去商场逛了逛,说是庆祝。她把购物袋往地上一放,其实没买什么东西,大多是林维康认为她喜欢的。 直到水声淅淅沥沥打在身体上时,林榆才终于有了实感,感觉活过来了。 她闭上眼感受水滴的降落,她即将要夺回本属于自己的一切了,有点点热血。 她要比之前努力,尤其是这次的期中考,让父亲看到自己比林衍不知道优秀多少。 林榆在淋湿的头发上轻轻打上洗发露,乌木与香根草香弥漫出来,木香让人镇静。 她已经想好待会儿怎么应对姐弟俩第一次的单独吃饭,她轻轻哼歌。 歌声被水声掩盖,在另一侧房间是完全听不见的。 林衍坐在床边,手里拿了一块镜子,他低头看向镜子,露出收敛的温和笑容。 刚才郑姨进来跟他说,晚饭他和林榆一起吃。 林榆的示好大戏来得如此着急,他不能辜负她的期待。 林衍往后躺,身体陷入被子之中,柔软的触感包裹住他一半的身躯。 他不禁往一侧偏躺蜷缩,以压制自己雀跃的心跳。 林榆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郑姨已经在催第二遍了。她擦着头发,水迹在胸前晕了一点。 她坐在房间椅子上的那一刻,帮佣走进来帮她吹头发。 林榆漫无目的地刷着手机,心下思索自己应该怎么缓和两个人之间关系。 她之前的反感太过明显,虽然可以借着昨夜的软化继续作用,但林衍说不定会起疑。 昨夜是极致感性的慌不择路,今夜最好收敛一些。 她在颈项处喷了一点香水,白松香与愈创木的味道弥漫开,她情绪柔和了许多。 “小姐,该吃饭了,”郑姨站在房门边,她的半个身子侧开,“再不吃要凉掉了。” 林榆目光扫过去,和郑姨说过很多次,在家里不用太拘谨。但她总是守着陈旧的规则,坚持自己的佣人原则。 让帮佣停下吹风机,林榆伸手摸了摸,头发才吹得半干,摸上去还有些湿意。 “就来,”林榆站起身,挽住郑姨的手臂,“今天晚上吃什么好吃的呀,郑姨?” 听见门外人声,林衍也打开门。 林榆下意识看过去,二人目光接触,双方都不是很自在。 林衍立马交错开目光,往餐桌的方向点了一下头,抬手示意林榆先走。 其实这一小块走廊横着三个人走都绰绰有余。 林衍的刻意让她心里有点不好受,就好像林衍知道自己不喜欢他一样。 虽然她确实之前表现得很明显…… 林榆“啧”了一声,拽着林衍袖子,把他拽到餐厅。 她一点没注意到身后溢满笑意的目光,和差点收不住的嘴角。 就好像要庆祝二人初次单独在一张餐桌上吃饭一样,郑姨吩咐厨房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随着葱油热油淋下的“呲啦”一声,直到二人上桌才开始做的最后一道清蒸大黄鱼也被端上来。 一瓢热油激发的葱油香洋溢在空气之中,郑姨即使说随便做了点菜,也是满桌满席的。不小的餐桌布满琳琅满目的菜肴,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却迟迟谁也没有动筷子。 “林……衍,”林榆终于受不了凝结的空气,先打破了沉默,“吃饭吧。” 林榆率先夹了一筷子鱼肉,鲜甜脆嫩,紧实的鱼肉浸入了满满的酱汁,是很惊艳的味道。只是林榆此刻无心品尝,只想赶紧调解尴尬的气氛。 还好林衍没有故意为难。看她动筷子,他也夹了一块眼前的宫保虾球,他沉默地咀嚼,酱汁从齿间滑到舌尖。 很好吃。 他的目光看向林榆,露出一抹微不可见的笑。他语气诚挚,“谢谢你跟我同席。” “不,谢谢你,”林榆特意重读最后一个字,“不计较我之前的失礼。” 她脸颊的软肉牵扯嘴角,轻皱鼻子,手臂僵直地举起酒杯,“干一杯吧?” 酒杯里的红葡萄汁轻轻晃着。 “好啊,”林衍举起酒杯,“祝……血浓于水。” “祝血浓于水。” 玻璃杯的碰撞声响起,酒液晃出更浅的碎浪,在杯身的圆弧处攀缘。很快伴随退潮的余波,又融回深红的大海里。 她好像喝太多饮料了,紧张的情绪使她喉咙不住干涩。 林榆的两颊逐渐泛起潮红,眼皮忽明忽灭地发烫。她心觉不对,拿起那瓶红葡萄汁。 右下角几行小字写着:伏特加风味。 “我好像拿错饮料了。”林榆尴尬地一笑,趴在桌子上,恍恍惚惚闭上了眼。 林衍见她睡着,放下了筷子。 他举起酒杯,声音像一座无垠的孤岛。他黯淡的双眸闪烁着几分炽热火光,从小小一点火种,燃起一整座孤岛存放的欲念之柴。 “你本身就比我好一万倍,小公主。” “祝你赢过我。” —— 此处香水是Mendittorosa的Amygdala 第十章偷闻 林榆是在自己房间床上醒来的。 她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上面显示六点四十分。 她又把脑袋陷入枕头里。 怎么会拿错饮料…… 她记不清昨晚是怎么回到床上的,大概是林衍看她喝醉了叫帮佣扶她回房的吧。 她坐起来,准备待会儿出门跟他道一声谢。 林榆在床上窝了会儿,爬起来问郑姨,昨晚林维康回来没有。 郑姨不说话,只是摇头,然后转换话题,“今天煮了黑米粥,养气色的,小姐吃点吗?” 林榆了然,她不为难郑姨,喝了一碗黑米粥,啃了半个甜玉米。吃到一半林衍走出房门,她也大大方方地跟他打招呼。 “早啊。” “……早。”林衍对她的亲昵不是很习惯,但很快就接纳了。 他坐她左手边,也要了一碗黑米粥。两个人沉默地吃完,林榆少见地跟林衍同一时间出门了。 “你上早读?”林衍问她,他很意外。 “嗯,快期中考了,”林榆看向他,语气尽量亲昵,“你也要加油,不要掉到三班去哦?” “当然。”林衍跟她挥手,上了自己那边的车。 而当她刚坐上车时,司机满怀歉意地说,“小姐,今天车可能用不了了。车胎不知在哪被钉子扎了。” 林衍远远看见两个人的动作,他一边远远看着一边吩咐司机道,“不急,先别开车。” 司机松开踩离合的脚,静静候着。他并不打算违逆家里这位新少爷。 从车窗看过去,林榆和她那边的司机交谈了几句,然后她下了车。 “怎么了?”林衍打开车门。 林榆的表情复杂,既有不可思议也有隐隐的生气,“车胎被钉子扎了。” 林衍的目光看向那边明显瘪一些的车胎,林榆的司机也解释说,“只有一个备用轮胎,漏气了两个。这车今天是用不了了,得去修。” “没事,我打车。”林榆给司机转了修车费后径直往外走。 “这个点哪里打得到车,”林衍叫住他, “上车。” 林榆转头,眼睛微张,好像很意外。 林衍把车门拉得更开了一些。 林榆闻言走过来,手搭在车门上。她弯下腰,凑近林衍。 “坐过去点。”她说。 林衍的脸就在眼前,林榆有点不自在。他的目光就像是要看穿她。 林榆还是还是第一次坐林衍的车,与她不同,他的车内装饰很简陋。 与其说简陋,不如说完全没有什么装饰。唯一的挂坠大致还是司机放的。 是根本没把它当作自己的车吗?还是单纯不在意这些呢? 林衍也有点精神紧绷。 林榆的裙角压在他的大腿上,他的鼻腔间萦绕着一股好闻的柔和白花香。 他的车上没有香薰,这股香味来自于谁不言自明。 他闭上眼,深呼吸一口。 “有那么紧张吗?”林榆看向他,目光里满是探究。 “没有,”林衍慌不择路,又决定作出不诚实地诚实,“好吧,是有一点。” 他耳尖红了,目光游移,专注看风景。 已经熟悉了的街景,多感兴趣似的,目不转睛地注视。 如果林榆知道自己在闻什么气味……应该会更讨厌他了吧。 他的目光移过去,林榆正在手机上不知道输入什么,手指打字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不偷窥她的屏幕,林衍的目光又移走。 他直直盯着前排副驾驶的座椅护颈枕,抿了抿嘴,掩饰住笑意。 明明可以直接向父亲提出一起上学的事,却要先找人扎破轮胎,找一个顺理成章的由头。 更好笑的是,她扎错车了。 好可爱。 不行……有点太可爱了,林衍忍不住勾起嘴角。 真希望她的计划能延得再长一点…… 他的指尖陷入车座。 与此同时,林榆打字的手指没停。 林榆:你是不是眼睛瞎啊?车都分不清? 展熠:大小姐,两辆车一模一样的,大晚上谁看得清啊。 展熠:再说就为了这点小事,反正目的达到了不就行了吗? 林榆:你那球鞋别想了,连半个鞋垫都别想了! 展熠:如果我承认是我的错,有没有可能还有半只脚的鞋垫? 林榆:……等我到学校,你今天别不敢来。 林榆被气得够呛,当她抬眼的时候,已经快到学校了。 还没等她提,林衍就跟司机说,“麻烦,在前面这里停吧,我走过去。” 林衍没拆穿她,“我想去便利店买个咖啡。” “哎,好的少爷。”司机开到便利店门口,林衍俯身下车。 周遭没有什么人,这边学生买东西都会去学校小卖部,尤其是早晨,大伙儿都以考勤为重。 林榆有点愧疚,“那个,这段时间我能跟你一块上学么?我那辆车不知道多久能修好。放心,我会早起,不会让你等。” “当然。”林衍说。 “那个……”林榆吞吞吐吐。 “我知道,往后我就都在这里下吧,”林衍声音平和,“为了避嫌,我理解的,林部长。” 听到林衍最后的称谓,林榆一下红了脸颊。 林衍没有给她处理情绪的时间,他按住车门把手,把门稳稳关上。 她离他忽然就差了一大段距离,林榆回头看,林衍沉默地低头走着。 就好像他走了一万遍这样的路。 第十一章祝愿 时间过得比林榆想的要快,就在她非比寻常的认真学习与每天早早起床上早读之间,既缓慢又快速地流逝了。 期中考试的时间很快安排下来,在考试前夜,林维康少见地回家吃晚饭。 林榆坐在餐桌前,她有些坐立不安,她期待着期中考后林维康的久违地“看见”。 她一改之前娇气的模样,表现得像个稳重的姐姐。 林维康注意到这点,他想起司机的汇报,语气调侃,“听说我们小榆前段时间主动提出要和弟弟坐同一辆车上学呢。” “嗯,我想多和弟弟亲近一点,”林榆看向碗里夹的笋,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林衍,“之前是我太任性了,我们一家人,以后风风雨雨都要一块度过的。也希望弟弟能不计前嫌才是呢?” “我的小公主,长大了,懂事了。”林维康的手抚摸她的头发。 林榆的表情有点松懈,她撇了一下嘴。她为了今晚,发型做了半个小时。林维康一个动作毁了她半个小时的紧绷。 林衍见她演得认真,也跟着安慰式的乖顺摇头,“我一直都很仰慕姐姐,姐姐成绩好又在学校学生会就职,学习上也帮了我很多忙。” 他抬起头和林榆对视,他的目光坦然又清澈,林榆能清晰看到他目光里的倒影。 全都是她。 他看着她的眼睛,在那片刻的沉默里,她总觉得错过了什么她捉摸不透的东西。 然后他放重了声音。 “我从来没有觉得跟姐姐有什么嫌隙。” “好啊,”林维康笑着搂住两个人,把姐俩歪向他那一边,“看到你们关系好,爸爸太高兴了。” 林榆看向林维康,他喝了点酒,红色爬上他的脸颊。 林维康的身材很好,没有脱西装,更衬得肩宽,他脚下踩着她给他买的毛绒绒拖鞋。 “怎么样,考完试想要什么,”林维康看看自己的这一对儿女,表现出全然的慈父模样,“只要成绩不退步,都给你们买。” “成绩出来再说吧,”林榆眼睛眯起来,像一只小狐狸,“到时候论功行赏,爸爸逃不掉。” “好,”林维康微微笑着,他举起酒杯,“祝你们期中考试顺利。” “祝爸爸工作顺利,生意红火。”林榆第一个跟他碰了酒杯,她的杯子倾斜,杯口碰在林维康杯身处。 比起林榆的机灵,林衍像一个木头,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祝您身体健康。” 林榆笑眼看着,又喝了一口。这一回他俩喝的是正正经经的红葡萄汁,林榆自从喝错酒后,便让家里帮佣把所有葡萄汁酒饮都扔了。 可以说,林衍实在是处处比不上她。不管是场面话还是交际,他学得好慢,根本比不上她从小的浸染。 过两天,再过两天,父亲就要看到自己的能力了。 到时候的林衍,会被林维康弃之如履吧。 如果他的乞求够恳切,她可以勉强为他说几句好话。 让他一直做一个不受宠的私生子。 林榆想到这里,只觉得每个毛孔都在舒张,无比畅快,她隔空对着林衍举了举酒杯。 CHEERS,为了你的失败。 林衍也隔空向她举了一下杯,他的手腕微转,让杯子倾斜放低,顿了顿,然后把杯子里的红葡萄汁一饮而尽。 他嘴角浅浅浮着一层笑,谁也不知道他此时比林榆还要激动。 他感受着心脏的悸动,实在太迫不及待了。 他亲爱的姐姐如果发现即使她再优秀,也不能成为林维康公司的继承人,会哭吗? 好想看她错愕的眼神……她又会做出什么报复的计划呢? 林衍手捂在胸口,手心微微压向心脏,好像心跳并不能因此而缓解。 他期待着姐姐更多的恨意。 他自小就明白,所谓的恨藏着的爱有多汹涌澎湃。 他亲眼看过自己的母亲有多疯狂。 她一遍一遍数着林维康的错误,她咒骂着一切最难听的词语,然后等林维康到来的时候,她又处处小心,迎合奉承。 他很期待,林榆的恨意之中,又会含着怎样的欲望。 第十二章假装 期中考试前夜,林维康声声喊着要送她俩去考试。而第二天直到七点也不见林维康有什么声响。他前一日喝了酒,睡得熟了,姐俩也不觉得有什么一定要叫醒他的必要。 于是两个人结伴上车,一左一右,离得很远。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些学习的事,显然二人醉翁之意都不在酒,聊了会儿逐渐无话。林榆拿出笔记来读,林衍也假装看窗外。 直到快到林衍下车的便利店门口,他才慢慢开口,“期中考加油。” 林榆挑眉,还没轮到他说这句话呢,她忙说,“你才是,加油,努力分到一班来。” “我会的。”林衍俯身下车,站定后他转身,看向林榆的目光里藏了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这样的目光让林榆不由得心慌。 “等……”她话没说完,司机就又启动了车。 引擎声盖住了一切即将出口的消息。 学生们熙熙攘攘涌入不同的考场。 附中一直以来的规矩,期中考结束后就是分班,按照成绩从前往后排。 每个班都会有些变动,几家欢喜几家愁。 林榆走进考场,她照常在自己班教室考,没有不熟悉的氛围,周围也都是认识的人。几个女生跟她打招呼,互相加油。 林榆的成绩一直在班里中游,虽然年级上也算前五十,但并不十分出彩。 她坐在位置上和身边女生闲聊,脑袋里却不住神游。 林衍之前没有过考试成绩,应该在最后一个班上考。 那里吵吗?乱吗?会有到处乱扔的纸团吗?会不会有人要他帮忙作弊? 就在林榆胡思乱想的时候,林衍放好书包坐下。 这里和林榆想得不太一样,作弊的自成一套联盟,挨不到他。 互相熟悉的站在一块聊天,也有带着烟味进来的,但这一切都和陌生的他没有什么关系。虽然也有打量他的,不过打量两下就看向别处了。 林衍坐在椅子上,拿出钢笔,用纸擦了擦钢笔头洇出的一点点墨水。 他大概能估到这次的分数,一是他确实跟这边的课程有些吃力,不过到期末应该会好很多;二来,他也不想考得太高分。 这会给林榆虚假的幻想,她还会觉得林维康的宠爱诱因在够不够强大。 实际上林维康只是纯粹地是利益为重的商人罢了。 林衍抿了抿唇,喝了一口水。 他其实很想和林榆面对面地把一切摊开来谈。 让她知道,他想要的和她想要的根本不是一种东西。 他们是可以合作的。 只是…… 林衍看着前方发呆,他的视线逐渐模糊,他从一些细枝末节的角落,隐隐约约能描绘出林榆的痕迹。 林榆现在这副奋发向上的模样,也很可爱。 他用尽全力藏住嘴角的上翘,让其他人看不出他的喜悦。 她在做什么呢?一班都是她认识的人吧?她一定抱着必胜的心情在想着如何打败他。真想看到她现在的笑容。 二人就在这胡思乱想之间,迎来了第一道上课铃。 第一门考试,开始。 考试的时间总是比平时上课要快,就在高中生们数着科目的日子里,三天时间转瞬即逝。在第三天早上考完英语后,二人等到了在门口接她俩的林维康。 他们平时同一辆车上下学,为了避嫌,两个人总是在教室里写着题,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迟迟走出校门。 “怎么那么慢啊,”林维康的责怪里带着宠溺,“走,吃顿好的去。” 他揉乱了林衍的头发,又紧紧搂住林榆。 “头发该剪了啊。”林维康看向林衍有点长的刘海,“下午带你去剪个头吧。” 林衍没吭声,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林榆有点不爽,她轻轻拧了一下林维康的手臂,“爸爸偏心,我头发也长,怎么不带我去剪?” “之前嫌弃爸爸的审美,现在又不依了?”林维康笑道,“那你也去,染个红的。” 林榆听到这里,才好受些,他抱住林维康的胳膊,“我才不去,我要爸爸单独陪我。” 林维康浅浅地笑着,看她闹。 他的表情里是十足的温柔溺爱,就好像她才是他最宠爱的小女儿。而林衍不过是最不受宠的那一个。 林榆迷失在这种虚妄的假象之中,她允许自己在父爱的幻景里沉沦片刻。 她不得不在这种假造的父爱里沉沦。 她无法接受父亲不爱她的事实。 车停了,她看向父亲订的餐厅。 不是MERVEILLE。 第十三章泡影 成绩出来得很快,假期第二天就在班级群里发放电子版排名了。 林榆看到自己名字右侧跟着的排名,班级第七,年级第九。 她立即发给林维康,贴心地圈上了自己的名字。 “进步这么多啊,”林维康给她发来语音,“想要什么,爸爸都给你买。” 林榆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也发语音过去,“没什么想要的,爸爸送的我都喜欢。” 如果是以往,也许她真的会列出最想要的东西,从中选一个最贵的。 而现在她最想要的东西,是买不来的。 隔天就是家长会,学生们不用去,但林榆作为学生会的宣传部部长,需要去帮忙维持秩序,和引导家长去到他们孩子所在的班级。 她和林维康一辆车过去,前座坐着管家。 坐的是林维康的车,车里有温和的木质熏香,座椅很舒服,她把座椅往后摁,半个身子躺在座椅里。 她看向林维康,曾几何时,她还是很崇拜过他的。 他高高大大的身体,可以一下把她举好高;他知道所有她不知道的东西,回答她一切奇奇怪怪的问题;他的职业也为人称道,在填家庭情况调查表的时候,所有同学都会惊叹。 妈妈去世的时候,他抱着哭泣不止的她,一声一声地安慰。她那个时候想,还好她还有爸爸。 车停了,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学生制服。 西式的外套,里面是衬衫和短裙。学生们很少穿一整套,大多数时间只套外套,或是直接不穿。但家长会这天不一样,学生会的所有人都穿得整整齐齐。甚至都穿着相似款式的红棕色皮鞋。 她搂着父亲,给他指了一下教室,“你先上去,我还要在外面站岗站到家长会开始呢。” 林维康温柔地摸摸她的脑袋,然后向着楼梯走去。二人身后的管家也跟着林维康上楼,管家是去给林衍开家长会的。 爸爸是爱自己的,林榆心想,林衍只有管家给他开家长会。 旁边有二班的人,一个女生坐在椅子上,正在往鞋子后跟处贴创可贴。林榆认出女生是宣传部的部员,她迎过去,“鞋子不合脚吗?” “是啊,”她招呼林榆坐她旁边,“现在还没几个人,部长,我们先坐会儿,没人注意的。” 林榆跟她扯了几句闲篇,话题就不自觉拐到她们班上的成绩,她说想看严成野的成绩,女生直接打开手机滑到班级群的成绩单,把手机递给她,让她自己看。 林榆佯作找严成野,目光则偏到林衍。 他考了班级第四名,年级第三十九。 按照排班的标准,虽然是最后几名,但他真的考进了一班。 林榆说不出高兴或者不高兴,只要成绩没她的好,不管第几名她都无所谓。 但要和林衍一个班了,她有点游移,希望他能乖乖地假装不熟。 “部长,好多家长,”女生提醒她,“我们也该去前面了。” “好,我们一起去吧,”她向女生一笑,然后关切地问她,“你的脚行吗,不行我给你开假,你就在这坐着吧?” “我没事的部长。”女生往前跳了两下,以证明自己的脚确实没问题。 “如果不行要说哦,”林榆看了看她的鞋,“这家鞋确实不行,实在要买,你买她家限定,做工会好一点。” “是吧,”女生跟她抱怨起来,“我后妈买的,我不能让我爸觉得我讨厌后妈,没办法了。” 林榆顿时多了几分同情,“你可以跟你爸说后妈买的舍不得穿嘛,正的反的都有说法。” “也对,”女生眼睛一亮,“我都没想到,谢谢你部长!” 林榆对她一笑,“走了,你就跟我一起站这边吧,如果实在不舒服要请假也好找到我。” “谢谢部长!” 林榆和女生边聊边等,她的心情好很多,感觉父亲家长会结束就会更亲近自己了。 家长会没有开很久,也就发了一下成绩单,跟家长们提了一下接下来半个学期的课程节奏,让他们也早一点注意孩子更喜欢文科还是理科,做出规划。 林榆感觉等了不到一个小时林维康就出来了,他在人群中比其他家长高半个头,很好认。 “爸爸!”林维康好像没找到她,她于是大喊。 林维康看向她,他也笑,跑了两步过来。管家在后面也跟着跑了两步。看到她,露出有点为难的微笑。 林维康把另一张成绩单放在下边,把林榆的成绩单塞进她手里,“看看,谁家女儿这么厉害,考得这么好。” 林榆展开成绩单,她语文接近满分,考了145,作文只扣了两分。 语文成绩被老师画了个圈,在旁边写了四个字,“单科状元”。 “看到了吧,我多厉害。”她有点滑稽地伸长脖颈,很骄傲的模样,逗得林维康大笑。 “是,是,我林维康的女儿,是天上有地上无的。” 坐车回去的路上,林维康接了个电话,他敷衍地“嗯”了几声,然后挂断电话。 他有点歉意地跟林榆说,“晚上不能给你庆祝了,有应酬。” “没关系爸爸,”林榆作出善解人意的样子,“下次补回来给我就好了。” “好,爸爸欠了你这一次,之后带你吃大餐庆祝, ”林维康搂住她的肩,“想吃什么,MERVILLE?” “那就MERVILLE吧。”林榆笑着。 爸爸始终记得自己喜欢吃什么餐厅呢。 回到家,林榆决定先去洗澡。 虽然没有出什么汗,但还是在外面走了一圈。 而且久违的心情好,她哼着歌,走进浴室。 她刚打开水,就听见外面林维康敲了敲门,不是她的这扇门,而是—— 好像是林衍的。 林榆把耳朵半贴在门边,她附耳去听,林维康前面说了什么她听得不太清楚,她伸手把水拧小了一些,终于听得清了。 “晚上跟爸爸去应酬吧,”她听到林维康说,“正好让你认识一下那些叔叔伯伯们,都是跟爸爸生意上有来往的。” 林衍的声音有点小,但她正好能听到。 他说“好”。 接着林维康嘱咐了他一些什么,她已经不再能够听清了。五感都模糊起来,从前的志气顿时冰消瓦解。 林榆莽撞地把水开到大,她按得很重,重到指尖泛白。花洒水滴砸下来,像一场暴雨似的扎在身上,有点疼。 她跌坐在地上,仰起脸,强迫自己接受水滴。 于是水流与眼泪混在一起,她也不知道哪些是泪水,又或者她有否流眼泪。 好像耳朵进水了,感觉耳朵里蒙了一层雾做成的水母,堵在耳孔的最里面。 林榆尽力让自己蜷缩,她双手抱住小腿,低头靠在膝盖上。 直到楼下大门发出一声巨响的关门声,她才如梦初醒。 她为什么要骗自己? 从爷爷的生日晚宴的那天开始,不,要更早—— 她想起父亲的那句“是安雅的肚子不争气”。 从妈妈生她下来那一刻开始,她就注定不会被林维康看中。 他养她,不过是养一只美丽花瓶。 林榆走出浴室,趴在床上,她把脸压进厚实的枕头里。 可供呼吸的空气越来越少,呼吸逐渐桎梏。 她屏息,直到头晕眼昏那一刻到来之前。 林榆猛地扔开枕头,仰躺在床上,大口喘气。 不行,能够呼吸的那一刻,悲伤与愤怒以及浓烈的恨意又再一次席卷。 她再一次浸进枕头里,鼻子里呼出的热气扑在她的脸上。 不知道如此反复做了多少次,她才感觉冷静下来了一点。 她仰躺在床上,精疲力竭。天花板上的水晶灯是她7岁时闹着要买的。粉红色,每个角都挂着璀璨夺目的钻石。 好想回到小时候。 林榆想着,她昏昏沉沉睡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她有些迷茫地想拿起手机看时间,她伸手在一团乱麻的床上摸索。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清晰的开门声。 有人回来了。 第十四章昏夜(微h) 林榆能听见楼下二人的交谈,接着脚步分散,上楼的脚步声很轻,不疾不徐。 直到隔壁房间的关门声开了又关,浴室的水声倾泄又止。 她才意识到是林衍回来了,他在房间里。 凭什么? 她的怒气高涨,刚才好不容易才恢复一些的理智烟消云散。 凭什么林衍什么都没做,或许有几分讨人喜欢的手段,就能夺走本属于她的一切? 说实在的,她不想理智了。 林榆走到走廊,丝毫不客气地打开林衍的房门。 林衍没开灯,从她房间漏出来的光线能隐约看到他正躺在床上,他的手臂一侧在光线照射之下尤其明显。 林衍……睡着这么快吗? 林榆缓缓关上门,她过来时没穿拖鞋。 林衍的房间没有铺地毯,脚底踩在木地板上,有点凉。 她隐秘地放轻脚步,像一只捕猎的黑豹,藏在无边的夜色与幽暗的密林间,一点一点向猎物靠近。 她半跪着上床,小腿压在床上,床板发出非常小的吱呀声。 林榆慌忙看过去,夜色沉静,窗外的路灯透进来,一层薄纱似的浮在空中,盖在他的眼睛之上。 他双眼闭着,一动不动。 林榆另一条腿也跨过来,她跪在林衍小腹下面一点。 虽然之前跟叶微嘴硬,但她此刻也不得不承认,林衍确实很漂亮。 他睡着的样子也很美,没有一丝表情,这样闭眼躺着,像一尊饱含神性的石像。 他很适合睡着。 那就让他永远睡下去吧。 林榆伸手,她冰凉、纤细的手指扼住他的脖子,他的脖子是那么脆弱、柔软、灼热,好像只要她一使力,他就会失去生命。 她逐渐把手指缩紧,向下按去。 就在这时,林衍睁开了眼,他的瞳孔颜色很淡,从中看不到半点讶异或是恐惧。 他的眼睛露出一种近乎惊喜的笑意,嘴唇微勾,他直直地看着林榆,双手也按住她企图抽离的手掌,接着滑到手腕,牢牢握住。 “阿榆,你在做什么?”他明知故问。 林榆看不得他仿佛戏耍她的这副模样,她把手指再压下去了点。 “你早该死的,”林榆的拇指轻轻摩挲,她也轻笑,“阿衍弟弟,能不能为了姐姐去死啊?” 林衍感受到她手指的桎梏,更能清晰感受到她拇指在喉结处的摩挲。 隔着被子,她的小腿也贴着他的腰侧。 喉咙处的压迫感让他有点不舒服。 “好啊,杀了我吧,阿榆,”林衍的双手更用力地往下按她的手腕,使她双手的禁锢更加无处可逃,“你看,你可以很轻松,只要再用力一点,咳……对,就是这样,再用力一点。” “我没在开玩笑,你去死吧,”林榆的手指越收越紧,“只要你死了,我的生活就会回到正轨。你抢走了我的一切,也该还给我了。” “是的,我应该把本是你的一切还给你了。”林衍的发声愈发艰难,他却始终带笑。 林榆的脸离他越发靠近,她的眼泪滴在林衍的脸上,她能看到他眼底兴奋到极致的疯狂,可当她眼睛聚焦时,他的眼里却只有她惊惶的脸。 “为什么……”她松开手,低声问他。好像一下失去了所有力气。 他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抬手捧住她的脸侧,手指轻轻帮她擦掉眼泪。 “因为我早该死的,”林衍的声音有点哑,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扼得用力了,“我为了阿榆去死,心甘情愿。” “那你能不能滚啊,”林榆的眼泪不止,她看向林衍,寻求什么似的,“你都可以死了,那离开林家也不难吧?你都愿意去死了。” “只有这个,我做不到,”林衍的唇侧落了她一滴眼泪,林衍用舌头舔了,他的语气轻佻又认真,“不要赶我走啊姐姐。” 林榆实在弄不懂这个人在想什么了。 好像是她疯了,又好像是林衍疯了,也许大家都疯了。 林榆的眼泪落在胸口,滑进衣服里,冰凉的泪水让她起了半身鸡皮疙瘩。 她的理智缓缓回温,她意识到刚刚差点就做了什么事,她看向林衍脖子,即使她看不到,也能猜到,那一定有一道明显的红痕。 如果林维康知道,他会杀了她的。 她慌忙想逃离,就在这时,林衍钳住了她的手腕。 “我不会和父亲说的,”林衍的声音低沉,“再多和我待一会儿吧?” 她这才注意到,她好像坐在什么物什上,而它正因为她刚才的摩擦逐渐顶住她。 和她的距离越来越紧贴。 “你变态吧?我要杀你,你还能——” “嗯,抱歉啊阿榆,”他没有半点歉意地笑着,她能感受到他体温的上涌,“这让我更兴奋了。” 她挣扎想要起身,却听到他隐忍地深呼吸,“所以不要再扭了,小公主,你现在动的话……会很危险。” 他特意重读了对她的称呼,语气之中的讽刺意味十分浓重,像是笑她根本不了解她正面临什么样的事情。 林榆难以评估他所说的危险是什么,她此刻的慌乱连自己也不明所以,本能地僵住身体。 到了这时,她这才意识到她招惹了什么怪物。 林榆两颊以极快的速度涨红,她很庆幸夜色可以遮住脸颊的红晕。 在紧张到极致的感官下,她尤其清晰地感受得到身下之物的形状,以及它多么贴合地顶在她的那处。 她更庆幸林衍此时并不清楚这件事。 在林衍双手稍微松动的时候,林榆马上甩开他的手。 她往前伸展,伏在他的耳边,嘴唇温热,“你实在是……令我感到无比反胃。” 接着转身下床,头也不回地离去。 林衍的视线追随着她走出房门,她关门很重,带着很足很深的慌张。 他回忆刚才她的动作,抚上她刚才扼住他的位置,手指颤抖着往上伸,刚刚她在他的耳边说话,热气扑在他的耳廓上。 还有她刚才坐的地方—— 他其实有极力隐忍了。 林衍手臂摊开,冰凉的床单与被子裹住他体温上升的身体。 接着他侧躺蜷缩,躲在路灯照射进来的光雾之下,眼神逐渐迷茫。 真色啊。 第十五章计划 “你打定主意了?”叶微轻轻垂下眼,她的眼皮微微发抖。 叶微并没有想过,林榆开玩笑泄愤的一句话,变成她真真正正彻彻底底的主意。 而她却劝不住林榆,她很难从中再为林榆的父亲找什么借口。 明摆着他根本不在意她,或者说,自从她弟弟来,她就成为不被在意的那一个了。 她喝了一口咖啡,冰凉与苦涩在舌尖绽开。 这个咖啡厅她和林榆常来,从咖啡到小食都很美味。 而且或许是开在这一片别墅区的原因,隐私也一直做得很好。 比如此刻,她们坐的包厢隔音好到关上门就仿佛按了静音键。 展熠坐在两个人的对面,他显然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事,一会儿挠挠头,一会儿踩踩脚,一会儿拿起手机看时间,跟叶微递眼色也没递出什么东西。 他只能不停嘬咖啡,手里的拿铁都要嘬到底了。 “我要让他失去一切,”林榆的唇紧紧闭着,她的脸色比往日更苍白,“我要让他彻底滚出林家。” 叶微咽下林榆的每一个字,细细咀嚼了片刻,她叹了口气,把给林榆点的咖啡推了推,“先喝点咖啡,你嘴唇都干了。” 林榆瞥了一眼叶微的咖啡,冰美式里淋了一圈稀奶油,融进咖啡里,像暮云在天空之中翻腾。 她没有喝,假如咖啡的苦涩与醇香在口腔中扩散开,只会让她心内寒意更甚。 叶微小心翼翼地犹豫了半天措辞,然后说,“其实……” “林小姐,叶小姐,你们点的雪顶纽约双重芝士蛋糕。”服务员按住古瓷碟的一角,把蛋糕放在二人面前,然后快步转身离开,生怕打扰到她们的谈话。 “先吃,我们先吃。”叶微说完,先动了勺子。 芝士蛋糕顶层的酸奶油像一层柔软的泡沫,底下的芝士体厚实香醇,饼干底被黄油浸过,又酥又脆还有黄油香。叶微用勺子舀了一小勺,抿入口中,芝士的厚重带来的腻味被酸奶油压住,饼干底带来香脆的新口感。她嘬了一大口冰美式,冰冰凉凉的美式好搭芝士蛋糕。 她看向林榆,目光里带了几分期待。 “我不想吃,”林榆把蛋糕推给展熠,“你吃吧。” 别吃!榆宝现在心情本来就差,不吃点甜食真要走极端怎么办? 叶微疯狂给展熠使眼色,她的眼睛都要眨烂了。 展熠也对着她眨了一下眼睛,然后说了四个字,“好啊好啊。” 太明显了,这种暗示。现在林榆心情不好,肯定什么事都顺着她,她说什么是什么,当他傻么? 展熠想着,舀下来一大勺。 “微微,阿熠,”林榆开口喊俩人,“你们如果觉得太过头了,我可以自己干。” “你说什么话,”展熠吊儿郎当地吃下最后一块蛋糕,“好腻!不是,我是要说,就凭你?” “没有我俩,你一个人能办这么大事吗?”展熠拿着小勺,轻轻戳在盘子上。 “要我帮你什么?” 叶微声音发抖,但很坚定。 比起事情的离经叛道之程度,她更在意林榆。 林榆在遭受这种创伤,她不能袖手旁观。 “你接下来应该对摄像感兴趣吧,”林榆的鞋跟随着咖啡厅的音乐轻轻打着拍子,“那也该买个相机了。” 叶微一震,她看向林榆的眼睛,企图从中发觉几丝她在开玩笑的痕迹。 “你想干嘛啊?”叶微颤抖地挖下一勺芝士蛋糕,勺背粘上顺滑的芝士糊,她把勺子放下,勺子撞在瓷盘上,发出轻轻的“铛”声。 “微微,我必须,我得记录下证据。”林榆说这件事的时候也在轻微地发抖,不为人知的低跟皮鞋之内,她的脚趾紧紧贴着鞋底。 “你真的疯了。”叶微的声音不大,听起来是一种温柔地叹息。 “我以为你只是……泄愤。”展熠也有些讶异,他看过去,林榆的睫毛纤长,在不停上下翻飞。 “帮我找你的那些狐朋狗友,”林榆声音轻轻,内容却很骇人,“问问他们,能不能拿得到……春药。” “林榆,”展熠的表情逐渐严肃,他眉头拧着,“你不需要这东西也能……睡到他。” “我知道,”林榆的声音微不可闻,但在场的两人都听到她说了什么,“不这样……怎么让录下的视频里……看起来像是他在强奸?” 叶微和展熠一齐离开的,林榆想再坐一会儿,没有跟俩人一起走。 林榆不停搅着面前的意式浓缩,上层油脂被搅散又聚在一块。过了赏味期限,这杯意式浓缩已经不适合入口了。 她搅出的焦糖色漩涡起起伏伏,沙发很软,她觉得自己一半的大腿都陷进去了。 陷进被她搅得天翻地覆的漩涡之中。 被刻意压抑的那一部分感性在此时全部涌现,她闭上眼,睫毛不由自主发颤。 还有很多事要做,没空悲伤或者害怕了。 林榆眼角的泪顺着脸颊的幅度滑下,她的哭泣无声,连抽噎也没有,只有眼泪安静地下落。 她紧紧握住勺子,手指关节泛白。 要做坏事了。 第十六章荒唐 离一切将坠未坠的羔羊与底层平静无波的沼泽过去了一个星期,林榆尽全力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直到这天下午上课,午后的阳光遍布整间教室,有点刺眼。 展熠忙不迭地跑进来,颇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叶微给他递过来水,他喝了一大口,然后向林榆展开手,手里是一片塑料壳包裹的药片。 “弄,弄到了。”展熠一路跑过来的,累得够呛,他坐倒在叶微前座。 “谢谢。”林榆把药片收进书包的夹层之中。 阳光太过刺眼,上课前在教室小憩的学生们纷纷起身把窗帘拉上。 现在整个教室都被笼罩在窗帘之后的阴影之中。 “现在,相机有了,药片也有了。”林榆的声音轻轻。 “榆宝,”叶微踌躇道,“真的要那么做吗……” “有什么不行的,”林榆嫌恶地皱起眉头,语气轻蔑,“不利用好这一点……怎么对得起他的兴奋?” 星期六傍晚,陌生的咖啡厅。 绮丽的黄昏烧出了玫瑰色的光彩,顺着柔和的太阳光线往下,一男一女两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 他们点了三份咖啡,时不时往窗外张望。 直到女孩推门进来,二人才有了别的反应。 林榆穿了通体的白色丝绒长裙,腰处系带系出蓬起向下的一个小弧。 裙边随着她的行走而流动。 “我最后问你一次,”叶微看了一眼展熠,又看向林榆,“你真的想好了吗?不后悔吗?” “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但是我想好了,”林榆戴上墨镜,“就算会后悔我也要做。” 叶微把手里的房卡递给她,林榆看了一眼,房号403。 她把房卡放进手包,手包另一侧夹层里是那片药片。叶微看着药片,心里总是隐隐不安。 “如果你放弃,”叶微嘱咐她,“不管是什么时候后悔,即使你们已经在床上脱得差不多了,只要你后悔了,给我们打电话,我们马上闯进去。” “好,谢谢你们,”她看着叶微,又看了看展熠,“我知道我为难你们了,如果事情败露,你们就把所有事推在我身上。本来也是我干的。” “怕什么,”展熠马上接话,“圈子里那些败类男,这种手段用过多少次了。从来没有人说什么,出事了就送出国。你是被欺负了决定反击,我不挺你挺谁?大不了我也出去读书。” 叶微握住林榆的手,林榆热热的掌心传递给她林榆并不外露的紧张,“如果我是你,榆宝,我现在已经在寻死,而你在医院看我了。即使事情败露,论荒唐程度,你这根本不算什么。” 她走近附耳跟林榆说,“听说,秦澈和她小妈睡了。” “什么!”林榆看向她。 “等你战事告捷我再细跟你说。” 林榆知道叶微在故意用其他人的八卦缓解她的紧张情绪。 她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到晚餐的预约时间了。她拉上手包拉链,回到车上。 今天司机开的是林维康送她的那一辆,比起上学用的车高调很多。 她给林衍发过去消息,“你到了么?” 过了两分钟,林衍回复她,“十分钟。” 她在两天前约了林衍,理由是给他道歉,为表歉意,她订了一家很难预约的餐厅。 下午她又正好有学校部门的突发事件需要去处理,于是约定在餐厅见。 她看向金碧辉煌的酒店,入夜了,从室内透出的暖光洒在昏暗的地面上。这家酒店的餐厅确实很有名气。 但她选择这家餐厅的原因只有一个,这家酒店是叶微家的产业。 万一有任何意外,她都能来得及应付。 手机在此刻震了一下,打断她所有思绪。 林衍:到了。 她让司机转了一圈回到原地,然后下车。 林衍也在这时下车,他穿着单薄的高领毛衣,林榆怔了一下,然后想起那一晚的事情。 她跪在他的身上,死死扼住他的脖子。 她走近林衍,对他笑了笑。那一晚扼住他脖子的手,此刻挽住他的手臂。 “过来车堵吗?”她跟他寒暄,往餐厅里走。 伴随她的前行,裙子的褶皱牵拉,露出一小节小腿。 “还好。” 林衍无声地换了姿势,用手臂挡住她后背一大块空白的剪裁。 服务员为二人推开玻璃门,引导他们到预约的位置坐下。 林榆预约时选了最深处的拐角,安静、幽暗、人少,除了服务他们这一桌的,其他服务员都很少路过。 最适合进行一些不太适合光亮的勾当。 餐前酒在头盘前先上上来,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子里轻晃,小小的气泡往上升腾。 林榆举起酒杯,她的眼睛晶莹闪烁,“请接受我最诚挚地道歉。” 第十七章下药 餐厅里灯火辉煌,柔和的爵士乐把一切都放慢。 就在巨大时钟的秒针慢下的一秒钟里,时间在服务员往来的脚步之中停滞。 林榆手掌浅浅压着裙边,小腿压着另一边小腿,压抑的坐姿使得肌肉有点酸麻。 “很好吃,”林衍切下一块鱼排,叉子插上去的瞬间鱼排渗出一些汁水,“阿榆很会选餐厅。” “你喜欢吃就好,”林榆的嘴唇被鸭油染得亮晶晶的,她咽下嘴里的鸭肉,“我还担心不合你口味呢。” “怎么会,”林衍吃下最后一口鱼排,喉结伴随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阿榆很懂吃,你觉得好吃的,我都会喜欢。” 林榆看过去,林衍松弛的状态和初回来时的紧绷大相径庭。 他不再担心是否会丢脸,也会大方跟服务员请教第一次见的菜要怎么吃。 他学习得很快,到如今谁也看不出他是当初那个绷紧神经的乡巴佬。 又或者只有她注意到他当初的强撑体面,因为她就是那个为难他的人。 下一道海鲜炖菜,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被端了上来。 鲈鱼、青口、鱿鱼与红虾渗入黑胡椒、迷迭香和番茄的香气,配上橄榄油的独特青香,佐着蒜蓉面包吃。 她的勺子舀起一块虾肉,汤水与虾肉融合在一起,一口咬下去,虾肉内部也彻底入味,吃起来却很弹牙。 如果她独自一人过来,或是和叶微来,一定会好好品尝这些美味。 “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林衍跟她打了一声招呼,接着起身离开。 林榆目光跟随他走过转角,直到彻底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她才收起目光。 接着她聚焦在另一件事物上——他的酒杯。 杯子里的白葡萄酒透明、澄澈。 林榆拉开手包的拉链,随着刺耳的拉链声,手包内部一览无余。 白色药片静静躺在手包深处。 如果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林榆少数仅存的理性提醒她。就在犹豫之间,她又想起那一天—— 林衍是如何按住她的手腕,让她再用力一点。 他是不是根本没认真?他根本不认为她会杀他?他知道林维康对他的偏爱。 他完全在玩弄她的情绪,也因此,他才会…… 林榆想起那天隔着被子的触感。 她撕开了胶囊的外衣,左右看了看,确认服务员也不在场后,把手移到他的酒杯上。 她犹豫了半秒,接着松开握住药片的手指。 白色药片在接触到酒液后迅速蒸腾融化,泡沫像是被酒液点燃,大片大片透明泡沫不断向上翻,直到接触到空气的那一刻破碎。 甚至无需搅拌,药片残骸很快燃烧殆尽,酒液平静无波。 林榆盯着林衍杯子出神,她这时候才想起来。 她应该提前扩张一下,或者试试性玩具的。 如果林衍吃了春药什么也不顾,会真的弄疼她。 她还挺怕疼的。 直到林衍出现在餐桌旁,她才回过神,忙挪开目光。 “想什么呢,”林衍问她,“这么出神。” “没什么,”林榆露出一丝苦笑,“想起我很怕疼。” “你受伤了?”林衍皱眉。 “不是,”林榆又舀了一口汤,“跟你说不清楚。” 林衍此刻的表情有几分认真,又打趣道,“你可是林家大小姐,谁敢动你啊,不要命了么?” 你啊。 林榆腹诽一句。 她盯着他喝汤的勺子,他拿起面包蘸汤汁的手指。 吃完一整份海鲜炖菜,都不见他喝一口酒。 “干一杯吧,为了……我们相似的眼睛。” 林榆举起酒杯,她终于等不及。 “好啊。”林衍也举起了酒杯。透明的酒液依旧澄澈。 酒杯相撞,碰撞出悦耳的脆响。 “为了我们相似的眼睛。” 林衍修长纤细的手指握住杯脚,他注视着她的眼睛,把酒杯里的酒液一饮而尽。 过了一会儿,他说:“如果单是为了你的眼睛,我可以醉死在这里。” 他的声音轻轻,她却听得清晰。 假如你在看并且有喜欢我的故事的话,可以给我一些反馈吗? 我不是特别擅长互动,但我真的很珍惜你的每一点回应。 第十八章败露(微h) 起效好快。 林榆抬头看过去,试探地问:“你热吗?” 林衍的眼睛眨巴两下,像是在感受自己的体温,接着他说:“好像有点。” “要不去楼上休息会儿再回去,”林榆说,“醒醒酒再走。” “嗯……”林衍看她的目光有些迷离,他的两颊微微发红。 林榆叫来服务员,说同行的这位男士喝醉了,让他帮忙扶上楼。 她从手包里拿出房卡,示意服务员是403号房间。 林衍并非全无意识,所以二人到房间很快。 服务员在床边放下林衍,扶他坐下,接着客气地询问她是否需要醒酒汤和热毛巾。 林榆瞥了一眼坐在床边的林衍,“不用了,他需要休息。” 服务员闻言俯身鞠躬,接着转身离开。 林榆跟在他身后,在他带上门之后立即锁上了门。 她在门后深呼吸,身体往后靠,背接触到冷彻的门板,有点凉。 她想起叶微说的,如果后悔,什么时候都来得及。 即使到了这时候…… 她看向林衍,他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她好像准备好了一切,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准备。 她把暖黄的小灯打开,接着走向门口,手指按在大灯处。 她在做丑恶的事情,这种事应该隐于黑暗。 她犹豫了片刻,关上大灯。 房间突兀变黑,床头的小灯照不见她这里。 林榆摸索着墙壁往光亮处走,走了两步,忽然眼睛被人捂住。 最后一点光源都熄灭。 就在这时,她的耳边传来熟悉的人声,声音清醒又平静,他说,“阿榆要做什么?” 林榆慌了,她指尖扣住他的手指往下压。他的手顺从地往下,小臂横在她胸口,搂住她的肩膀。 恢复视线那一刻,林衍的另一只手在她眼前,手靠得太近,她眼睛有点不聚焦。 他的食指与拇指之间捏合的,是一颗圆形的白色药片。 林榆的脑袋“嗡”地一下,像触了电门似的指尖发麻。 她此刻听见此刻自己的心跳,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要撞破胸膛一样地跳出来。 “阿榆的心跳好快,”他的声音里满是愉悦,“和爷爷生日那晚一样快。” 林榆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努力回忆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药片的经手、存放,她想不出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又是什么时候调的包。 她能感受到他的碎发碰到她的额角,有点痒。他离她好近,说话时的吐息就在耳侧,溽热的气息让她止不住想逃。 靠得太近了。 他的每一个字都往耳朵深处钻,落在她的心尖上。 “阿榆想睡我不用这个,”他说话很实,使她想听错都难,“你只要再一次撬开我的房门,坐在我身上,用我们阿榆甜润的声音说,‘林衍,我想体验一下,什么叫乱伦‘。” 他特意重读“乱伦”两个字,偏偏语气上扬,充满了快意。 林榆怔了一下,她嘴角僵硬,“林衍,你好恶心。” “不对吧姐姐,”林衍故意恶心她似的,“是你即使下药也要跟我上床。” “但我好喜欢听阿榆骂我,多骂一点。” 她听到他嘴角漏出的笑声。 林榆不清楚他对她的计划知道多少,她的思绪变得无比凌乱跳跃,她要不要继续下去? 这是乱伦。 他说得没错,即使她与他之前从未见过,没有过交集。看不见的血脉从她的血液流向他的心脏。 就在她冥思苦想之际,她听见他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我没吃这个药,我是清醒着的。阿榆,我可以让你拍下来。”他声音低沉,说的每一个字都无可抵挡地传入她耳朵最深处。 他漫不经心地把最后几个字问出来。 “你要不要做?” 第十九章昏沉(h) 当酒店里的小瓶沐浴露彻底挤不出半滴时,她终于关了花洒。 不断洒落的水珠即刻止住,她的情绪也戛然而止。 林榆特地为今天准备了白色蕾丝印花的情趣内衣,她把内衣扣扣上,白纱垂坠在她的下腹腹侧。她抚平白纱的皱褶,光着脚走出了浴室。 林衍抬头,她身上还半湿着,能从贴身的白纱看出她的身段。 微弯的腰侧,划出两片漂亮的圆弧,平整的上腹,有一部分脂肪护住她神圣的子宫。 她的身体透露着全部信息,即这是她的所有物。 林衍注视着她的眼睛,直到她靠近,他的目光才下移到她的唇。 她的唇侧在轻轻发抖。 怎么这么害怕啊。 林衍握住她的手使她再靠近了些,接着吻上她颤抖的唇侧,似安抚般地舔吻,他双手抱住她的腰,强迫她紧贴他的身体。 她强撑着的镇静在此刻瓦解。 林衍的唇贴住她的唇,感受着她的抗拒。 他下身只围了一条浴巾,林榆不想跟他贴得太近。 “阿榆抖得好厉害,”他睁开眼,笑意盈盈的,“怎么回事,明明我才应该害怕的?” 林榆一怔,就是此刻的愣神,让他撬开她紧闭的牙齿,侵入她的口腔。他的舌尖滑过她的口腔上壁,接着挑起她的舌尖,诱她似的,往外勾。 当她脑袋发晕地回应时,他轻轻把她的舌尖含入唇间。 他逐渐往后躺,林榆便也跟着趴在他身上。 她从来没想过接吻都能让她昏了头。 她、展熠和叶微还小的时候,蹲在花园的角落,那二人偷偷接过吻。 本来她也要尝尝的,但叶微说,一点都不好玩。 舌头湿漉漉、凉凉的,一点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 谁知道此刻的吻,却能让她身体周身发软。 她迷迷糊糊中听到林衍的轻笑,他说,“阿榆,怎么一接吻就不会呼吸了?” 他很坏,林榆意识到了。 他一边诱引她松开紧绷的牙齿,一边又很快占据她每一寸领地。 就在她不知不觉中,她的目之所及,除了林衍就只有白色的天花板。 床太软,她好像陷进去了。 林衍的手扣着她的手,他的手指按住她每一根企图反抗的手指。 十指紧紧扣着,像手铐,把她拷牢了。 他也愈发迷乱,他吻她的鼻子、脸颊、脸侧,顺着脖子往下,他的嘴唇碰触到她颈侧。 “这里是颈动脉,”林衍犬齿在她的皮肤上轻滑,“只要咬破这里,再快打急救电话也来不及。” “你真的是变态吧!” 林榆的挣扎被他压住,她的指甲划了好几道痕。 “别紧张啊,阿榆,”林衍说话的热气扑在她的颈侧,“我的意思是,下次你来杀我,可以多一种方式。” 他好记仇。 林榆想。 他的嘴唇往下,再没有用牙齿。湿润与甜蜜的欢愉不停往上涌。 他的舔吻、吮吸、他呼吸的热气,都是引发她堕陷的武器。 她逐渐沉浸在他编制出的情欲之网。 “哼嗯……”她小声喘息。 他吻过她的小腹,在她小腹侧边留下几道吻痕。 再往下,他的牙齿咬住她的内裤边,往下扯,他松开双手,使她有片刻能逃离他的桎梏。 林榆睁开眼,她迷茫地想,不知道现在反悔还行不行。 接下来林榆再无心去想这件事了。 因为林衍的双手按住她的腿,舔了上来。 第二十章按住(h) 如果说刚才的舔吻已经足够让她意乱情迷,那么此刻的舔舐就有些让她身不由己了。 她第一次知道,情欲会高涨到这种程度。 她的眼泪在眼眶内积满了,在随时的摇晃中就可能下落。 他的舌尖轻触她那一处膨胀的情欲,他的手臂按住她往后逃的企图。 他迫使她接受他给予的所有欢愉。 “阿榆,怎么和弟弟做这种事,会爽成这样啊?”他忍不住笑,话里好几分揶揄。 “你闭嘴……唔!”林榆刚说完第三个字,他就刻意地把舌尖重重压在她的小核上,惩罚似的截住她的话。 “阿榆总是骂我变态,”林衍笑着,“明明在乱伦里这么有感觉的……是你。” 说完这句,林衍的手指慢慢探入她的体内。 林榆此刻的感官都无比放大,这份触感很新奇,她体内的每一寸软肉都能感受到他手指的进入。 有点痒,又有点酥麻。 他贴身上来,舌尖在她耳孔口打转,“姐姐这么有感觉,一点都不像我在强奸了。反倒是……像和奸。” 这一点让林榆的大脑忽然清醒了些,她抬手咬住小臂的肉,想止住呻吟。 林衍让她躺在他身上,把另一只手小臂递给她。他的小臂比她要粗好多,能看到一些浅绿色与紫色的血管在手臂深处伏埋着。 “要咬就咬我,”他的声音满是揶揄,“坏人身上是要留一些好人反抗的痕迹。” 在她犹豫的片刻,林衍的拇指抵住她的小核,比舌头要更粗糙些的手指,更让她忍不住声音。 她毫不犹豫地咬下去。 就在这时,他放入了第二根手指。 他浅浅往里顶,但她的小穴实在太过生涩,两根手指就塞满了。 他从内部寻找她兴奋的那一处,他观察着她的反应。 即使牙齿咬着他的小臂,她依旧从唇缝里泄出一些呜咽声。 “唔嗯……”她第一次感受到体内的快感,林榆对自己的喘息有些陌生。 “找到了呢……”他吻她的耳廓,“姐姐小穴里面舒服的地方。” 他很有耐心地研磨、操弄,等她彻底适应。 “姐姐从牙齿里漏出喘息,像是被我捂着嘴操一样,”他好像就是要故意刺激她,“就像在家里……在我的房间……” “父亲在门外问你有没有起床的时候,谁也想不到阿榆就在我的身下,被我掰开腿,捂着嘴……” “别说了!”她松开牙齿,口水拉了一段丝,有点羞耻,她希望林衍没看见。 他手臂上红色的咬痕十分清晰。 他抬起她的下巴,吻住她的唇,林榆顺从地张开嘴,闭上双眼。 他的第三根手指就在这时往她小穴里塞。 “哼嗯……林衍……真不行了,满了……” 她的小穴此刻又麻又胀,已经到极限了。 “还不行,”他终于话里有了几分认真,“如果就这样插进去,阿榆会受伤。” 她睁开眼,发现林衍一直在看着她。 他的观察与注视让她有些别扭,他热切的目光也让她有些慌张。 林榆这才意识到,身下有些硌着她的东西是什么。 她偏开身子往身下看,他浴巾之下的欲望形状清晰可见。 比她预想的要大好多。 现在后悔……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第二十一章热切(h) 床头柜上的小台灯,灯罩是复古的式样,深红色的纹路绕了一圈,笼住柔和的圆形光晕。 不是很亮,恰好能照亮皱成一片的床单。 房间里四散的味道仿的是香奈儿五号,脂粉香熏得她头晕。 等见了叶微,要跟她提议在酒店房间换个熏香。 林榆这么想着。 然后她已经全然昏了头的大脑回到正题上。 林衍在吊着她。 他指尖的揉弄在她每次快要高潮的时候,就故意停下来。 她也想忍着不被他发现,只是忍不住地颤栗与抬腰,和那一刻变动的细微表情,总是被他敏锐地捕捉。 让她攒满了欲望,却不让她泄身。 “你是……故意的。”她终于打破僵局。 “嗯,我是故意的。”他毫无愧色,低头吮她的脖侧,在刚才提到的颈动脉附近细细亲吻。 “很烦……” “ 嗯……阿榆想要高潮吗?”他故意问她。 林榆睁眼瞪他,他的眼眸沉沉,满是戏谑的心思。 “那就帮我把第三根手指吃进去,”林衍哄着她一样,“吃进去了就给你。” 林衍第三根手指抵在她的小穴口,敲门似的叩她的小穴边。林榆不知道林衍要她怎么吃,只闭眼死死忍着,他见她皱眉,叹了口气,把她的眉头吻平。 “要做也是你,撒娇也是你,”林衍的声音轻轻,“公主,是你要害我,不是我要害你啊。” 林衍说得有道理,但…… 她咬住唇,不发一言。 “来,深呼吸,吸气,然后吐气。” 她身下的淫液已经流了他满手,他的第三根手指往里挤。其实林衍早就可以塞进去,偏偏他也是第一次,心里也打鼓,生怕她受伤。 这几日收集来的性知识,真在床上之后,脑袋却是空的。 只想着不要伤到她。 林榆迷迷糊糊的,浑身上下只想着要释放。 就在她闭着眼深呼吸的期间,林衍转换姿势,趴在她身上,舔吻她的乳尖。 他迎合着她的快感,终于使她容纳了第三根手指。 她温暖又湿润的小穴包裹着他的手指,他不敢想如果在其中的是他的性器,会有多么不可思议的快感。 在她习惯三根手指的扩张时,林衍终于没有再截住她的高潮。 “等一下……林衍……!” 林榆意识到他这一次不再玩弄她的欲望。 她本该开心的,但这份快感来得太过猛烈,让她止不住想逃。 林衍手臂锢住她的大腿,使她无处可逃,她睁眼想瞪他,却被这份情欲弄得连瞪他的力气都没了。 此刻他极具倾略性的注视才是春药。 她呜咽着到了高潮,情欲一波一波地冲淡她的理智,把她彻底卷入海底。 脑袋空掉了。 林榆大口大口地喘息,她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释放,她有些恍惚。 “阿榆刚才叫得好大声,”林衍的舌头把她高潮时的眼泪卷入嘴里,“看来你很喜欢我带给你的快乐……” 林榆瘫倒在床上,明明什么都没做,却累惨了。 她双眼追随着他打开床头柜抽屉,那里是她让叶微提前藏的润滑液和避孕套。 他把东西都拿出来,对比了一下避孕套大小,拿了最大号。 “我们阿榆好聪明,还知道买不同的大小。” 林榆听不得他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抬脚就要踹,偏偏没力气,被他捉着脚腕,欺身上来。 林衍终于解开那层浴巾,林榆不敢看。她目光向上移,他眼睛红了,眼眶溢满了欲望。他咬开避孕套袋子,拿着那小片乳胶往身下套。 “有点紧,下次买加大号吧。” 林榆听他说,条件反射一般看向那物什。被乳胶包裹的肉棒轮廓依旧可见,仿佛被束缚着。 好色。 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他把那物什顶在她的小腹上。 “你看,我待会儿会顶到这么深。”他用前端丈量着,避孕套里的黏液在她小腹留下凉凉的水痕。 像是在这里刻下记号一样。 第二十二章想逃(h) 虽然很色,但林榆有点想逃。 会很疼吧,这个尺寸。如果他莽撞地插进来,会疼死的。 林榆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书桌上摆着的大盆植物,如果叶微跟她足够有默契的话,摄像头一定藏在植物阴影之后。 不能半途而废。 但她还是往后缩了一下,双腿不自觉合拢。 林衍摁住她的大腿内侧,吻她的唇,一下一下地轻啄她,“不要逃,哪舍得让你疼。” 润滑液被他挤了一大半,从手指滑落掌心,他的掌心贴住她的小核,手指没入她的小穴,模仿性交的姿势缓慢抽插。 接着他握住早已胀痛的物什,前端顶在她的小穴口,轻轻研磨。 快感与慌张挤满林榆的脑袋,她条件反射般地瑟缩了一下。 “怎么办,阿榆好喜欢躲。” 林衍起身去浴室,解下裤子上的皮带。 在林榆不明所以的时候,皮带在她的小臂处已经绕了好几圈,皮带上的金属扣摸上去有点凉。 “林衍,你有病吧!” 被束缚的感觉让她的掌控感消失殆尽,她有种被放逐在太空的失重感。 林衍刚放开她,她的腿高抬,漂亮的腿部肌肉尽了全力,她抬腿踢在他的脸侧。 林衍一滞,他的脸侧很快开始发烫。 他的舌头舔舐到的热流发咸,是牙齿划破口腔黏膜的血。 他低头看她,林榆毫不避讳地直视他,她勾起嘴角,对他抬了抬下巴,带着一种反将一军的得意。 他感受着自己脸颊的疼痛与肿胀。 然后他低头吻上她的唇。 他咬破她的嘴唇,不等她咒骂,深深吻她。 他的手压着她的手,几根手指相扣。 被她咬也不管,他执着地舔吻她的伤口,使她的血液和他的血液融在一起。 直到唾液与血液也缠在一块,再分不清是谁的唾液,分不清是谁的舌,分不清此刻在颤抖的是谁的灵魂。 “林衍……你真是疯了……”她的嗓子带着哭腔。 “在我看来,阿榆也不是很清醒……”林衍睁开眼,他甚至不敢太过看她,眼前林榆被情欲与痛楚晕染的姿态,太过诱人。 “我再问你一次,林榆,你真的要跟我上床吗?”林衍的手指划到她的小腹,“这是我问的最后一次,你想好。” 林榆沉默片刻,收起犹豫的神情。 她把腿抬到他肩膀,露出挑衅的笑容,“磨磨蹭蹭的,你是不是阳痿啊林衍?” 林衍点头笑了一声,低头把她的唇吻住。 抵在她穴口的灼热终于迎合着二人的吻往里送,而她每皱一下眉头,他就停下好久,唇舌与手指用尽全力取悦她,甚至可以说是小心翼翼的讨好。 直到她的呻吟逐渐铺满欲念,他终于进到最里面。 “阿榆的小穴好紧……好湿好热。”他的声音低沉,显然忍下了一部分欲望。 他的手臂上有很多细密的汗珠,林榆抚上去,然后用指甲印下一个月牙痕。 “我好喜欢,”林衍笑着按她的大拇指,“再深一点。” 林榆的手指便压得更用力。 “怎么办,感觉离不开阿榆的小穴了。”他的语气里满是调笑的意味。 “别说这么恶心的话。”林榆皱紧了眉头。 “恶心吗?可是阿榆……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他的声音在此刻无比蛊惑,像是要诱引她堕落的靡靡之音,“让这个鸠占鹊巢的弟弟离不开阿榆的小穴,成为阿榆的裙下奴隶,不仅能报复父亲,阿榆还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这不就是阿榆想要的吗?” 每一个收藏、评论和珍珠我都会珍藏。 多谢你的爱意,使我写下的每一个字,都多了一份原因。 第二十三章沉陷(h) “你在说什么……”林榆一怔,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床上的荤话还是认真的。 “难道不是吗?这不是阿榆想要的?”他的手心抚摸她的小腹,就在子宫的地方停下,“阿榆不是要断了林家香火吗?这岂不是最好的办法……” 林榆气得发抖,林衍原来那么早就在偷听。 “林衍,我一定会杀了你。”她说。 “姐姐别突然说这么刺激的话,差点忍不住射了。”他吻她的唇角,故意刺激她刚刚被咬开的伤口。 接着他报复似地一下又一下顶到她最深处,突如其来的快感让林榆有些失神。 他的性器划过她最敏感的每一处,直到顶到最让她颤栗的子宫口。 “别……唔……等等……”林榆要出口的话都被他的捣弄碾散。 他一只手按住她双手,另一只手摸向她发抖的小核。 指尖的逗弄与揉捏,让她绷紧了小腿,却忍不住颤抖。 而唇舌肆意亲吻,在她的身体留下明显的吻痕。 “阿榆喜欢我舔这里是不是?”他的舌头抵在她的乳珠上。 身下的操弄与挑逗已经让她醉眼朦胧,更别说胸前传来的愉悦。 “很喜欢对不对……阿榆很喜欢我这样操你……”他的声音就在耳边,越靠越近,好像在她的脑袋里说话一样。 她捂住耳朵也逃不开。 “阿榆怎么这么害臊……”他笑着,“明明那么主动,明明是阿榆要操我。” 他又坏心眼地贴近她,“只是这样都受不住的话,如果我真的吃了阿榆给的春药,阿榆要怎么应对啊。” 偏偏林榆的双手被他的皮带捆着,连捂耳朵也捂不住。 “阿榆会不会哭出来,哭着叫我的名字……我知道的,阿榆会说‘林衍,滚开’,可是我已经那么硬了,又吃了阿榆下的药,意识也不清醒,怎么办呢?”他故意问她。 “你能不能闭嘴啊!”林榆烦躁地抓他的背。 明明身下已经很坏心思地在操弄,嘴巴还闲不住。 “阿榆到后面会不会求我,会不会求我不要操你了,会不会哭着喊着我的名字,”林衍吻她的唇角,“那样的话我会清醒一点……然后清醒地操你……像现在一样。” “你清不清醒都令人十分讨厌,也许不清醒的样子会更讨人喜欢一点。”她尝试刺痛他。 “说得真好,”他用平静的吻回应她的讽刺,然后他说:“高潮给我看,阿榆。” “林衍……你爹死……唔嗯……”她的咒骂刚出口就被转化成勾人的呻吟。 她止不住地发抖,而当他牙齿咬在她耳廓,那一瞬间的痛觉也转化为快感。 “我真的不行了……林衍……你等等……”林榆愉悦的喘息压抑着呜咽声。 林衍非要作弄她似的,更加恶劣地摩擦过她最为敏感的那一处,每一下抽插都往她敏感点上磨过去。 “啊啊……!” 她的脚尖绷直,大腿也夹紧他,林衍不慌不忙地一下又一下操开她越来越收紧的软肉。 她的血液高涨沸腾,像灼热得能够吞没一切的岩浆,弥漫在周身每一处。 于是她的意识也陷入熔岩——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第二十四章温存(h) “阿榆的小穴在绞着我,绞得好紧。” 林衍用细密的吻左右她的意识,身下依旧恶劣地操弄。 她刚刚高潮过的身体变得更加敏感,他每一下搅弄都让她无法控制地发抖。 “你别……”她的声音发颤。 “别什么?别这样操你?”他的撞击莽撞没有分寸,随着话音,他的手指按在她的小核上,“还是别在这个时候碰我们阿榆的这里?” 林榆的喘息在这一刻不停发抖,她蜷缩着往后逃,却被他压着手腕。他看着她被生理泪水溢满的眼眶说,“说话。” “别碰,林衍,不要碰,这里还不行……” 她的声音像她本人那样,娇气、任性,又有几分天真与鲜活的生命力。 林衍看着她漂亮的眼睛,他想,自己确实很坏,坏透了。 明明是出生就被人捧在手心的小公主,凭什么被他拉下泥潭? 明明她此生都应当顺风顺水,他却把她的玻璃宫殿摔碎了,让她看她生活在多么岌岌可危的悬崖之上。 明明这座玻璃宫殿有可能一辈子都安然无恙。 如果说林维康把他母亲的一生都毁了,那么他好像确实继承了那个男人的暗面。 他迫不及待地把她从玻璃宫殿里带出来,请她在悬崖上往下看。 然后他说出那句——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从她慌不择路的感动里求取几丝温情。 他实在是该死。 “你在生什么气……”林榆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睫毛不知何时被打湿。 她从未如此强烈地感受到林衍的情绪,原来他也有着火气。 “我生自己的气,”林衍答她,“虽然是在用阿榆的身体宣泄。” “嗯……可我会受不住……”林榆绷直身体,无法躲藏的快感愈发强烈。 “抱歉阿榆,再忍忍……我还没有这么快射出来……”他低下头吻她,柔软又轻缓像云朵一般浮在空中的吻,让她晕头转向。 他嘴上说着抱歉,身下却愈发凶猛。 他的前端毫不讲理地撞击到她的最深处,而每一次挺动,都会恰好划过她最敏感的那一处。 他学得太快了吧。 林榆忍不住想。 不管是适应家里还是学校, 学习还是做爱。 即使林榆很不愿意承认,林衍确实天生适合做林维康的小孩。 他的融入非常巧妙,不仔细观察根本发觉不了他的改变。 她讨厌林衍,很大程度就在这里。 她当然讨厌他的鸠占鹊巢、讨厌林维康对他的偏爱,但如果是一个愚笨的、只知道享乐的私生子,她说不定很早就能装出姐友弟恭的模样。 她讨厌林衍的聪明,讨厌他的视线。 更讨厌他总让她像个笨蛋。 她唯一感谢的是他把她的玻璃罩子打碎了,使她这朵温室花朵意识到自己身处多么危险的沼泽。 不使她不清不楚地陷进无法挣脱的泥潭。 到最后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死。 她丝毫没注意到林衍讨好一般地舔舐、揉弄,捕捉她每一个微小的反应,揣摩她的意图,按照她想要的那样做。 他希望给她带来错觉,认为她的身体跟他很合拍—— 终于,明天他俩就做完了。林衍太持久,辛苦阿榆了。 第二十五章余温 昏暗的灯光冷冷地照下来,本该散发暖意的光线尤其暧昧,在明与暗的交界,二人进行着不伦的性事。 林榆数不清自己高潮了多少次,数不清林衍的吻,和他在身上留下的痕迹。 林衍坏心地在要射出来时揉弄她的小核,逼得她也跟他一块高潮。 她柔韧地迎合着,知道林衍终于咬着她的肩膀射出来。 就在林衍松开她手臂桎梏的那一刻,林榆马上骂道,“林衍,你属狗的吗?” 林榆伸手摸过去,她能感受到肩膀那一处皮肤被他咬出了齿痕。林衍没说话,他凑上去用舌头舔那处齿痕,从他雀跃的目光里能看出来,他很满意。 林榆忙伸手挡住他的脑袋,往远推。 看林衍不骚扰她了,她舒展地把手伸进枕头之下,做爱好累,累得她整个人只想缩在被子里睡觉。 接着他一句话打破了所有的困意。 “对了,那盆龟背竹后面的相机看上去很贵,”林衍语气很随意,像顺带一提,“不要忘记拿。” 林榆慌忙想起这一场荒唐事的原因,林衍对她轻轻一笑,接着把避孕套捆好,扔进垃圾桶。 她爬起来去拿相机,相机依旧在录像,有六个小时了。 她捧起相机,赶紧摁停,极速翻阅储存卡里的内容,除了叶微试拍的几张之外,只有这个录像。 调到两个小时之前,录像里,林衍被服务生扶着,跟在她身后走进卧室。 她马上关掉,不想看之后的细节。 她转过身去,看向坐在床上表情轻松的林衍。 “都录下来了。”她说,说不清是激动还是慌张,她握住相机的手指发颤。 “正如你所愿。”他说。 林榆皱眉,不解地看过去,她提醒他道,“你的把柄在我手里。” “是啊,你可以现在就发给父亲。” 林榆盯着他的眼睛,他也回看她,目光里没有半点恐惧。 “为什么……”她的腿有点软,她跌坐在冰凉的木质办公椅上,凉得她一抖。 林衍把干净的浴巾折了几折,递给她,示意她垫在椅子上,“别冷着。” 林榆转身,握住他的小臂,她很用力地把他拉下来,让他蹲在自己面前。 “你不害怕。”她的这句问像是陈述句。 “从一开始我就说,我可以让你拍下来,”林衍抬头,看着她漂亮的满是疑惑的眼睛,“也就是说,你想用这个录像做什么,我都是应允的。” “为什么?”她又问了一遍。 他不说话,像是在等她自己思考的结论。 林榆顿了一顿,忽然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 “你也恨我,对吗?”她企图在他的眼睛里寻找答案,但他的眼眸沉沉,没有给她任何她想要的东西,“那就是林维康……你恨林维康?他甩了你妈妈,你很恨他是不是?” “所以你觉得……跟他的女儿上床,是一种报复?” 林衍觉得好笑,他握住她的手,“公主,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喜欢复仇剧的戏码。” 林榆迷茫地看他,她确实不明白。 “我明知你在给我下套,我却无所谓上不上套的唯一原因只有,你做的事对我来说无足轻重,”林衍轻描淡写地说,“林维康,他或许会很生气,可能是你出生以来见过他发过的最大的脾气,我也会得到很重的惩罚和教训。但他不会如你所愿。” “说到底,林维康是以利益为重的商人,你却想以道德约束他,未免太过天真了,小公主。” “你……!”林榆被刺痛,她却说不出什么,她好像此刻才醒悟。 她自恃的理性,实际上早就被愤怒冲淡。 她不是不知道林维康的本性,实际上,她赌的是林维康的“在意”。 赌他在意她是他与亡妻唯一的女儿,在意他们一起生活的十多年时光。 而这份在意,最是无用。 此刻有,彼刻无,无利益冲突时有,有利益冲突时无。 甚至心情好了有,心情不好无,都是可能的。 酒店房间的暖气很足,林榆感觉手心都在发烫。 林榆点开之前的录像,叶微放置、调试的画面都录了进去,她换了好几个地方,终于藏在龟背竹后面。 她离开的时候还双手合十,嘴上嘀嘀咕咕地祈祷了什么。 林榆救命稻草似的握住他的手心,走投无路一般地问他,“怎么办啊?” 林衍被逗笑了,他说,“公主,你下的套,问我怎么办?” “可是……”她喃喃道,“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林衍假作认真地想了想,他说,“其实还有一条摆在阿榆面前很明显的路。只是阿榆不一定想走。” 林榆愣住。 她想不到有什么路可以走。 林衍注意到她全然无知。 也是,生活在完美玻璃城堡里的人,绝无可能感知到他这样扭曲肮脏的畸形情感。 他的手指握紧她,忍住了他就要出口的欲望。 低下头,注视我,拥抱我。 给予我虚假的、装模作样的亲情。 驱使我、利用我、驯养我。 用我今天教你的,扼住我最后的脉搏。 夜色愈发暗下来,他们很有默契地谁也没提刚才的性事,他们还处理不来其中的不伦与禁忌。 谁也不敢去深思其中的意味。 空气突兀地沉默,接着林衍的声音轻轻,“下次给我挖坑尽量不要用药,我还不想染毒。”——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第二十六章不解 “你给我那东西是毒品?” 林榆抓着展熠领口,另一只手手指向掌心弯曲握紧,再把大拇指压在中指上,提拳就要打向他腹部。 叶微抱住林榆,赶紧把她劝下来。 展熠傻在那里,都忘了把被扯成烂菜叶的领口抚平。 林榆一看就知道他也不知情,但这更让她上火,“你都不知道你搞这玩意给我?” “冤枉啊大人,我就问有没有春药,他们说这个能行。”展熠说完就往旁边躲。 不锈钢烟灰缸砸到地上,发出哐当的响。 咖啡厅的包厢内,此刻只能听到林榆极力压制愤怒的深呼吸。 “如果林衍真的吃了那颗药,林维康会把我皮扒了。”她气极反笑。 “对不住,真对不住,大小姐,下次我问清楚,”展熠嘴碎得很,说完又补上几句,“我们守法公民,远离黄赌毒。” 林榆叹了口气,说来说去是她没有提前让展熠多问一句,把脾气发在他身上也无济于事。 她眼神示意他回来坐,展熠贴着墙边,一寸一寸移过来。 林榆看不得他表演,不管他了。 她跟叶微说,“微微,完了,一次不成,之后就难了。” 叶微垂眸想了片刻,跟她说,“总还有别的办法的。” 她不敢直接跟林榆讲,她其实很庆幸林榆的失败。 因为林衍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听了林榆讲的经过,也就是说,林衍在换了她的药,也清楚她到底想做什么之后,依旧跟林榆上了床。 这一件事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好处,他却按照林榆安排的剧本一步一步走进她的陷阱,伪装成她的猎物。 而且看起来,他根本不打算把这件事当成把柄,威胁她做些什么,或者是告诉林维康。 就像是……把这一切当成了有趣的狩猎游戏。 叶微有点毛骨悚然。 如果把林衍赶出林家,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 “但是他身材挺好的。” 林榆一句话打破她的沉思,她看向林榆,满脸不可置信,她不知道林榆是真少根筋还是为了缓解气氛才这么说。 心下有点无语,叶微勾住咖啡杯喝了一口。 “我身材也好啊。”展熠撞进对话里,他说着就要掀起衣服展示他的腹肌。 “滚。”林榆冷漠地把他的衣服往下扯,像关卷式窗帘。 “你怎么想?”叶微拦住还想再闹的展熠,她看向林榆。 林榆凝神坐在沙发上,她“啧”了一声。 现在最重要的有两件事,第一是,要放弃争取林维康的信任吗? 要默认林维康不会认可她,以这个为基准去思考后续行动吗? 林榆很难做抉择。 假如是这样,林家一家都认准了林衍。 那她接下来最重要的事就是…… “林衍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她喃喃道。 她实在搞不清楚。 如果说林衍要的是权势,或者地位,或者一切“功利”的东西,他早应该利用她的破绽去向林维康邀功。 而她现在早就走在去机场的路上。 林维康绝对会把她放逐的。之后只会在某个饭局上,不长眼的人问起,说是“提前出国留学”。 她并不觉得一个为了功利而来的人,会对一个在一起生活不到半年的“姐姐”有什么感情,能让他瞒下这一切。 她不相信像他那样出生却能被被林维康接回家的人,会天真到以为家和万事兴。 本质上来说,她可是他的竞争对手。 他说的另一条路又是什么? 他说是她不想走的路。 但她现在着实无路可走。 林榆更加看不明白了。 她喝了一口面前的dirty,浓郁的奶香与咖啡本体分层涌入喉间。 与此同时,严成野接过身边人递来的烟,娴熟地夹在双唇间点火,吐出白色烟雾。 “怎么样,”他舌尖舔过嘴唇,濡湿唇上的死皮,“稳赚不赔的生意。” 他对面的人一整个手臂纹着骇人的低劣纹身,身形硕大,看上去很不好惹。这人也抽着烟,呼出的厌恶扑在严成野脸上,严成野脸色有点不好看。 “严哥,不是兄弟不帮你,这钱也不是我们几个拿,还要打点朋友,”他说着,露出贪婪的笑,“还得有人帮兄弟几个看着点条子,安排下来人是不少的。” 晦暗的小巷里,严成野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第二十七章烟灰 “我一直以来钱给你给少了?”严成野看他的目光很不耐烦,烟灰从他指尖的烟头往下四散飘落。 对面人尴尬一笑,转而想起最近攀上的老大,挺了挺身子。 “龙哥,我一直挺大方的,”严成野黑沉沉的眸子死死盯着对面人的眼睛,“咱不能只拿钱不做事吧?” 其实赵龙本来并不是什么真的黑社会,他不过是学习太差早早辍学,辍学之后就开始混社会。说是混社会,也就是欺负一些老实孩子,和一帮不学无术的街溜子鬼混。 他最近攀上了一人,据说是秦家底下赌场看场子的。 那可是秦家的人,道上混的谁不给一丝薄面。 严成野伸手搂住他的肩膀,烟灰在他眼前晃呀晃。 “当初你为了佩佩跟那男的打架,是不是我把你从局子里捞出来的?”严成野弹了弹烟灰,“知道和那男的和解花了小爷多少钱吗?” 提到这件事,赵龙有点不快,挺丢面子的一件事,但又确实全靠了严成野,他脸上的表情转换半阴半晴。 他左右看了看自己小弟,想找点面子回来。 “严哥午饭吃没有?走,丰烟酒楼,我请客。我们边吃边谈。” 严成野靠近他,烟灰弹在他的身上,留了几道灰点子。 赵龙低头看向衣服上被烟灰烫的点子,顿时有点被欺辱的火气。 “我给你加这个数,”严成野比了个手势,“打得差不多就行了,别把人弄死。” 见严成野比划出自己满意的数字,赵龙脸上的褶子皱起,露出讨好的笑容,“严哥放心吧,这点规矩兄弟都懂,专业的。” 严成野从兜里掏出钱包,数了几下,想想索性把钱包里的钞票都拿出来,拍在赵龙胸口,“去,买件新衣服,瞧瞧这儿都脏了。” “谢谢严哥。”赵龙把外套脱下来,塞到小弟手里。 “给我办事上点心,什么时候严哥少过你的好处,”严成野手拍了拍他肩膀,“缺钱直接吱声。” “好嘞,严哥放心,敢抢我们严哥马子,给他留半条命是严哥脾气好。”赵龙话里捡着好听的说。 严成野听得开心,把手里那半包烟扔给他。 他踩灭了手里的烟,烟头融进小巷积的泥里。 严成野吹着口哨点开手机,手指忽略底下几个聊天框,点开了置顶。 置顶的头像是一条白色的鱼。 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品种,但有着漂亮得像裙摆的鳍,纤长又飘逸。 就像这个头像本人给他的印象一样,漂亮、有着充足的生命力,十足合格的观赏鱼。 头像主人是林榆。 他给她换了专门的聊天背景,是去年上游泳课的时候,他喊朋友偷拍的。 林榆坐在泳池边,她的泳帽丢了,正抬着手扎头发,长发乖乖束在她手心,漂亮纤细的手臂高举,两片泳衣牢牢罩着她的胸脯,其中的柔软呼之欲出,再往下是她白皙的腹部,就连腹部的赘肉都那么吸引人。 她的双腿并不纤细,她脆弱的骨头被肌肉与脂肪牢牢保护着。 严成野的手指按在林榆的身体上,他此刻充满歹意的窥视,谁看了都要被吓一大跳。 “我知道你是玩玩新鲜,”他的手指上下滑动,“但我确实会吃醋。” 他点退出,接着换了一个聊天框。 他和这人的聊天背景空空白白。 他琢磨了一下措辞,然后轻咳清嗓,手指按在语音按钮上,声音温蔼有礼。 “叶微同学你好,请问你现在和林榆待在一起吗?我整个假期都没有联系上她。” 严同学比较没文化,换了林衍,一眼就认出是什么鱼了。 可惜林衍现在还只能跟榆宝短信交流。 第二十八章 林衍出校门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 不过直到到了巷子里,被几个人围着逼向墙角时才意识到那份不对劲来自哪里的话,分明已经晚了。 他不是不知道可以在被几个人“约谈”的时候求助保安,也不是不知道应该扭头就跑。 他就是太好奇了,他到学校以来伪装得很好,到底是谁想给他教训。 不是林榆,林榆没这么蠢。 而且他也不是很怵。 为首之人的廉价刺青很能彰显身份,以及他们说话的气势,“邀请”他的动作。 显然只是一些乌合之众。 就以这些人的三脚猫功夫,他双拳也许难敌四手,但他有十足把握能跑掉。 “林衍是吧?”为首的人说话时,他肚子上的横肉上下发抖。 “嗯,是我,”林衍点点头,“找我有什么事吗?” “兄弟,你也别怪我,”他说着,撸起袖子,“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谁让你泡了不该泡的马子呢?” “嗯?”林衍这下有点怀疑对方是不是找错人了,他到目前为止,也没有跟哪个女生有过暧昧接触——除了林榆。 但他和林榆发生的事,先不说二人的保密工作做得怎么样,即使被人知道了,也不该是这样的开场,更不应该是莫名其妙的小混混来找麻烦。 “请问,阁下的朋友是为了哪位小姐要找我麻烦?”他问道。 “这就不关我事了,你自己掂量掂量吧。”赵龙也有点迷糊,这人不至于找上门来了还装傻吧? 不过不要紧,他最讨厌就是说话文绉绉,显得自己高人一等的文化人了。 这人犯了自己的嫌,他举起拳头,就往林衍的脸招呼。 林衍侧身躲开,顺着他拳头的轨迹闪身到赵龙背后。 他的小臂连带胳膊锢住赵龙脖颈,而另一只手的手臂横在赵龙后颈,手掌按在赵龙脑后往前推。 顿时赵龙眼前发黑,呼吸急促。他喉咙里发出巨大的“唔唔”声。 “不要命了,知道你打的是谁吗?” 跟在他身后的小弟没闲着,知道老大下马威没给成,反而被钳制。赶紧跑上来救他们老大。 一左一右两个人上来掰林衍的手臂,还有一个从身后过来。 林衍明确知道,再锢大概六七秒,这人就会昏死过去。 但…… 他忽然想到林榆,林榆现在跟他一辆车上下学。 这个点,即使她放学后多做一套卷子也肯定已经坐在车里了。 她等急了的话,肯定会四处找他…… 就算她没有心,司机也会请求她四处找找他。 以林榆的聪明,要猜到他卷入麻烦并不难。 林衍的手臂忽然失力,他也结结实实挨了后背一拳。 赵龙被突兀放开,狗吃屎地栽到地上,他在地上趴了一小会儿,疯狂喘气。一个极瘦的小弟扶他起来,扶了两下被赵龙一挥胳膊带到地上。 “滚开!”赵龙把小弟推开,自己爬起来。 他两个小弟已经把这个臭小子架起来了,林衍的双臂被死死搂住。 “有两下子昂?”赵龙握拳,猛砸在林衍上腹部。 顿时胃部翻江倒海,胃痉挛的疼痛感使他的表情有些松动。疼痛感扩散开的瞬间,赵龙往他的腹部给了第二拳。 林衍对这人的能力有些认可,能来找麻烦,对面看上去也不是全无本事。 至少拳力很重。 他假作吃痛,往下卸左右二人的力,他侧躺在地上蜷缩,双手护住脑袋。 “还知道躲,”赵龙抬腿,用力踩在林衍背上,“刚才的劲儿呢?” 刚才的瘦弱小弟也爬起来,跟着赵龙往他身上踢,“真以为自己很能?还搞偷袭。” 赵龙很满意自己小弟给自己找回面子的事,即使刚才完全算不上偷袭,他还是心满意足地领了,他一边踢一边骂,“搞偷袭是吧!想挨打是吧!” 看林衍蜷缩着一动不动,他很是满意,但他看到那小子漠然的目光时,火气又被激发。 他往日打的人,哪个不是哭着闹着求饶,又说好话又道歉的。 哪像这个小白脸,既不看他,也不吭声。 赵龙的拳头又向林衍那白白净净的脸挥过去。 云层逐渐融入夜色,太阳和月亮也出现在同一片天空。 林榆等了整整一个小时,天色都要变暗了。 她终于不耐烦。 “我们走吧,不等了,林衍出来了自己会打车。” 第二十九章扯平 “您还是去找找吧,”司机为难地说,“我怕林先生问责。” 家里的林先生只有一位。 林榆“啧”了一声,她跳下车,跟司机打招呼说,“行吧,你把车开校门口等。” 她逆着稀稀疏疏放学的人群往学校走,心下愈发觉得不对劲。林衍自从跟她一起放学回家,请教老师的那部分就都放在中午进行了。 她有时中午帮老师干活,还在办公室撞见他几回。 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她的脚步匆匆。 教学楼很安静,已经没有什么学生进出了。 她走到叁楼 ,一眼望去,所有教室都空空荡荡,左右两个办公室的门紧紧锁着。她尝试敲了敲门,没人应门。 他不会有什么事自己先回去了吧? 林榆边下楼梯边想。 她点开短信,系统智能拦截了所有验证码信息和垃圾短信,在消息栏真正跟她互通短信的只有林衍。她打下几个字,想了想又删了。 如果他不打招呼就自己先回家的话,她真的会生气。 天色越发晚了,夕阳的光亮被乌云笼罩,说不清是因为入夜还是要下雨。 几只野鸟在电线杆上叽叽喳喳,过一会儿跳着换地方。 林榆走出校门,打算先回车里等。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嗡嗡的震动隔着裤子让她的大腿发麻。 林榆从裤子口袋拿出手机,来电显示对面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她犹豫地接了,开口问了一句好,“您好?” 电话对面传来几声闷响,还有衣服摩擦的声音,刮蹭到手机话筒,有点刺耳。 她立即皱眉,把手机拿远了些,又问了一句,“喂?” 就在她以为是恶作剧电话准备挂断时,她听到明显的咒骂与呵斥声。 远远的声音听不太真切,她的耳朵捕捉到一些信息。 但不太清晰。 “你好同学,你需要帮助吗?” 她一下握紧了手机,耳朵贴近听筒。 她担心是哪位她没有存电话号码的同学的求助。 没有回音。 就在她不知所措时,她听到更清晰些的闷哼,然后捕捉到林衍的名字。 很熟悉……不如说她立刻就能回忆起相仿的低哼。 只是这一声比她印象里的要痛苦许多。 她立刻喊他,“林衍?林衍是你吗?” 对面没有回应,他一声不吭,只是时不时发出几声痛苦的低喘。 她立即意识到,不管电话是不是他有意拨出的,但他现在处境一定不好。 她戴上耳机,把声音放到最大,声音震得她耳孔发疼。 在数不清的杂音之中,她听到了高昂的鸟叫。 林榆向四周望去,学校附近巷子拐弯处的电线杆上都少少地聚集着几只野鸟。 她咬了咬牙,一边尝试通过手机喊着林衍,希望他能给一些反应,按照顺序跑向鸟群聚集的电线杆。 每跑到一处,就惊起一处鸟群。她全力听着耳机内的声音,闷响、咒骂与鸟叫此起彼伏。 直到她跑到最远的那个巷子边,鸟群被她的喊声驱散,电话里的鸟叫与此同时也停了。 林榆看向巷子深处,这处巷子有好几处拐角,在夕阳的衬托下,显得十分幽暗。 过了放学的时间,这边更是鲜少有人踏入。她有时会看到一些不学无术的混混,因为在校门口待着会被老师驱赶,所以在这边群聚。 她往下看,地上果然有烟头。 说实话,她还挺意外的。 就以林衍那家伙的性子和本事,她不信他会混到被霸凌的程度。 她犹疑了一下,决心还是进去看看。 如果是林衍给她下的套,就算一报还一报,他们扯平了。 第三十章狼藉 林榆猜想过自己会看到什么样的画面。 但她真正看到林衍蜷缩着、神色痛苦地被拳打脚踢的画面,她还是吃了一惊。 “你们在干嘛?”她喊了一声,对他们摇晃手机里的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已经输入了110,只差拨号。 “哟呵,来了个多管闲事的,”一个瘦高个走过来,“长得还挺靓的,你是这小白脸的马子?” 这种用词还是离她的生活太远,林榆的眉毛皱得紧紧的。 赵龙回过头,看向巷口的人。 她的长发微微带卷四散在胸口,外套是附中的校服外套,里头是一条黑色短裙,他认得裙子上的logo。 赵龙停了手,看向这位颇有正义感的有钱未成年女孩,“管什么闲事?你是他马子?” 林榆没有多话,她把电话拨过去开了免提,等了几秒后电话那边传出稳重的女声,“您好,110报警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林榆表情冷冷的,看不出喜怒,她说,“你好,我想报警。附中旁边巷子我看到有几个人抢劫。” 赵龙瞪大了眼,即使是报警,他也没想到对方说的不是“打架斗殴”而是“抢劫”。 性质一下就升高了很多,他慌了,左右看了看小弟,小弟几个也都咽了几下口水。 那边电话传出警察的声音,“好的已出警,请您注意自身安全。” “请问您有看到犯罪嫌疑人的穿着打扮或者特征吗?” 林榆眨巴眨巴眼,她照着几人身上穿着开始念,“一个穿着黑色短袖和西装外套,假爱马仕皮带,假金链子,豆豆鞋……另一个是寸头,穿着工装外套,盗版AJ,戴墨镜和假的绿水鬼……还有……” 赵龙见就要念到他自己身上了,他忙抛下小弟扭头就跑。小弟也后知后觉,跟着他一顿猛跑。 “他们跑掉了,我现在看不见了。”她的语气里好几分嘲笑。 “那太可惜了,”对面的声音一下松懈下来,“怎么回事啊榆宝?” “待会儿再跟你说微微,谢谢你。” 林榆挂断电话。 在走进巷子里的时候,她给叶微发了一条消息,说如果待会儿她打电话给叶微,请叶微假装是110报警平台。 叶微是学播音的,最适合干这活。 接着她把叶微的电话备注改成110,离得远,他们只能看到屏幕里的110,谁也不会细看下面还有一小串数字。 她低头看,林衍闭着眼,衣服已经脏透了,他的手臂上满是红痕,脸颊肿了一片,有点滑稽。 细看过去,嘴唇被他咬破皮了,血液凝结在唇上,鼻血也蹭得满脸,乍一看有点恐怖。 林榆蹲下来,用食指戳了戳他,“还活着吗?” 林衍睁开眼,拉扯到狭长的眼眸下的红痕。 脸颊的肿胀使他说话有点困难,他含糊着说,“下次能不能来得早一点,差点要被打死了。” 林榆白他一眼,“肯来救你就不错了。” “是,多谢女侠救命之恩。” 林衍看向她,小巷里很暗,路灯早就被不知哪个路过的不良少年砸灭了。 这个时间点,太阳已经彻底落下,天空中只有明月高悬。 在月光的照耀下,林榆周身仿佛打了一层薄薄的柔光。 她抿紧的嘴唇,和为他出头的报警威胁,还有也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的,她紧张得僵硬的脖颈。 林衍在此刻无比希望这又是她下的套,或是她已经领悟自己所说的另一条路。 他多么希望她是为了利用他,造了一个全新的陷阱。 他移开目光,他甚至不敢看她。 他知道这是她的本身的秉性,如果换了任何人她也依旧会来救。 只是…… “下次先跑。”她站起来,一只手伸向他。 林衍犹豫了片刻,握住她的手,把她往身前拉。少女没有防备,整个人扑在他身上。 她的大腿和手臂压在他不知哪处伤口上,林衍神色丝毫不改,手臂圈住她的腰,使她起也起不来。 他的脸离她好近,让她忍不住想起荒唐的那一夜。他跟她靠得也是这样近。 几乎只要她低下头,就能吻住他此刻血呲呼啦的唇。 “你有病吧!”林榆的手臂撑起一点,即使地上的灰尘掩在黑夜之中,她也清晰知道这里很脏。 林衍笑了,他对她扬扬下巴,下颌的线条微微收紧,拉扯到伤口,他嘴角咧得更开些。 “你看,星星出来了。”他松开手臂,目光向上移,他目之所及是几颗闪烁的、发着棱形白色光晕的星星。 在无光的小巷里,尤其明亮。 林榆愣了两秒,她咬咬牙,躺在他的身边。 夜云的轮廓是没有规律的长弧,像没有边岸的大海铺开来,而柔软的云充当夜的浪花。 他们仿佛正躺在天上,往下观览整片天际的潮汐。 如果躺在身边的不是林衍。 她一定跟他亲嘴。 林榆想。 “你看,是流星,快许愿。”林衍伸手指着一颗正在往另一侧飞的光亮,他逗她。 林榆目光不知不觉追随他的手指。 “无不无聊,一架飞机而已。” 她差点就真的许愿了。 林衍看她不上当,对她耸耸肩。 就在飞机要彻底划过他们视线的那一刻。 林衍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他默默许下愿望。 希望和林榆永远不会分开。 就算是给她当狗……当家门口站岗的石狮子都行。 林榆看向闭上眼的林衍,有点担心地伸手探他的鼻息。 没事,不是突然猝死。 林衍突兀睁眼,他的舌尖舔过她手指指背。 “好恶心啊你!”林榆一下子坐起来,她起身,把他也从地上扽起。 对不起啊,我提前熟悉一下做狗流程。 林衍心里没个正形,他不敢说,乖乖随她拉扯。 “他们是谁?”她问他。 “我也不认识。”林衍实话实话。 “之前有欺负你吗?有问你要过钱吗?” “没有,我也是第一次见。” “下次再有这种事,你早一点打给我。”她说。 林衍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 他才知道他打电话给了林榆。 旧手机很旧,是早就过时了的按键机。 可以设置一键拨号。 从他得到林榆手机号码的那一刻,他好像就设置了她的号码为首位联系人。 应该是挨打的时候触碰到按键,自己拨过去了。 “没关系,也不是第一次挨打。”他云淡风轻。 “被打过还不学点还手的招?” “被群殴的话,挡住头和器官比还手更好,”他的语气轻飘飘的,“这算是……利益最大化。” 林榆冷着脸扶住他。 林衍低下头,地上的泥已经干了。 其实他并不是不能自己走,但林榆主动扶他,他装一下伤残人士,应该不算太卑鄙吧。 月光照着两个人的路,在狭窄的巷子里,他们慢慢地走着。 安静又温柔的夜里,最不对付的姐弟俩居然生出几分和谐。 “你生的这张脸,你身上流的血,天生就能让你不用受这份罪。下次有人欺负你,不要客气,”林榆的语气里有几分冷意,“打死打残了都没关系。” 林衍笑意越来越深,他说,“好。” 车停在校门口,司机看到远处的二人,向他们招手。 林衍看着司机,轻轻地说,“我确实很贪心,有很多贪念,但从来没想过夺走你的什么。” 有车正好驶过,她听得不是很清晰,她捕捉了几个关键词,但凑不成句,“什么?” 他看向走过来的司机,偷偷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后放开。 不再提这事,他说,“回家吧,郑姨应该做好饭了,父亲在等。” 第三十一章沉默 林榆承认,自己很害怕林维康。 从林衍回来之前,她就已经很擅长讨好他了。 她知道他喜欢自己什么样子,她也知道他的逆鳞在哪。 她保持着“父亲允许的坏脾气”。 明明被打的是林衍,丢脸的是他,整件事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她却忍不住地心虚。 在下车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截住他。 “父亲讨厌畏缩怯懦的人。”她在他耳边说完这句,跳下了车。 她知道他的脑袋马上就能转过来。 二人走进餐厅,林维康果然在等,旁边还有一位黑色毛衣、戴眼镜的年轻人,此刻气喘吁吁,明显是赶过来的。 林榆认识她,她叫楚也,是家里的家庭医生,平日里待在林家的医院,但基本上只服务林家和林维康的客户或朋友。 她是林维康一手栽培起来的人,读医学院的所有开支、留学的费用都是林维康出的。 即使是这样,能让林维康那样多疑的人委以重用,还给予绝对信任,林榆一直很尊敬她。 司机应该提前通报过了一切,所以她此时才会在这里。 林榆看向楚也,楚也跟她交换了个眼神,让她别担心。 她带林衍去房间里做了点小检查,然后走出房间,“林先生,初步判断基本上都是皮外伤。施暴者那边应该是有经验的打手,不过我还是建议去医院做一个详细一点的检查。” 林维康大手一挥,让她带着林衍先去,如果有什么事情及时联系他。 他们刚离开,林维康就拨出电话,不知道对面是什么人,但林维康要求对面一定要把人找到。 林榆没有半点开口的时机,她索性闭嘴,在林维康踱步的间隙里偷吃餐桌上的水果与放凉的酥饼。 林衍没有离开太久,大概一两个小时就回来了。身上的伤都做了处理,贴纱布的贴纱布,抹药水的抹药水,看上去更加滑稽。 林维康让郑姨把饭菜又热了热,郑姨喊着厨房的人干活,又是忙成一团,回锅的回锅,爆炒的爆炒。 厨房的人忙碌,厨房外却格外沉默。 林衍不说话,林维康打电话与接电话的间隙时间很短,林榆也找不到时机。 她其实很不理解,林衍此刻的沉默在她看来是自找苦吃。他大可以把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再利用林维康的愧疚要礼物也好,做些别的事情也好。 可他偏偏一言不发。 在林维康打完又一个电话之后,林维康率先打破了二人的沉闷,“说说吧。” 林衍依旧不发一词,如果说之前是一种不想打扰父亲打电话的安静的话,此刻的安静就异常诡异起来。 林榆看不下去,她说,“林衍不认识他们,他也不知道那些人是谁。” “没有惹到人,别人怎么无缘无故打他,”林维康皱眉,他的视线瞥向林衍,“你自己说。” 林衍越不说话,林榆就越着急。 明明那么能说的,怎么到关键时刻反而哑火了。 “你有什么就说什么,被欺负了找补回来不丢人。”林维康说。 林榆也忙跟着劝他,“你讲嘛,那些人无缘无故打人,我们不能白白受欺负。” 热菜很快,饭菜又很快摆了一桌。琳琅满目的菜品配上鲜艳明亮的重新摆盘,像一桌全新的菜。 郑姨注意到他们气氛有点僵,她笑着摆碗筷,然后劝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嘛。” 林维康僵着的脸终于松动了些,他拿起碗筷,给林衍夹了一块牛肉,“先吃饭。吃完去我书房说。” 林衍依旧没说话,但他把这块牛肉吃掉了。 林榆知道他今天受了欺负,但看到父亲只给林衍夹菜,目光没有半点落在自己身上时,她还是忍不住怨林衍。 她觉得自己对林衍挺好了,进家门之前还提醒他林维康的喜好。 现在他却为了独占关注装哑巴。 她牙齿咬在筷子尖,愈发觉得牙痒痒。 “你被打,我是肯定要给你讨回公道的,”林维康又给他夹了一块鱼肉,“有没有谁威胁你?你别怕,台关这一片,没有谁压得过你老爸去。” 林衍听到这句,终于有了点别的反应。 他抬起头看向林维康,林榆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他说,“谢谢老爸。” 林维康的手臂拍在他的肩膀上,笑着给他倒了半小杯酒,“行了,待会儿到我书房说。吃饭,不说这些了。” 他给林衍又夹了点菜,忽然想起她似的,也给她夹了一筷子,喊她也吃。 他给她夹的是油麦菜。 清亮亮的油麦菜周身裹着蒜蓉和小米辣,看上去就很爽口。 唯一的问题是,她不吃油麦菜。 小时候的阿姨做过一次很苦的油麦菜,至此之后她就没有再吃过油麦菜了。 就连郑姨都记得,清炒油麦菜从来不放在她这边。 林榆觉得周身发冷。 熟悉的、要被林衍代替的错觉在此刻又翻涌上来。 席卷她的所有知觉。 一顿饭,几人各怀心思,吃得都食不知味。 林衍被林维康叫去书房,林榆不敢偷听,她洗完澡回到卧室里,骑在长抱枕上握拳砸枕头。 林维康的书房内有一种沉稳的檀木香,混合着充足的书墨味。 林衍半天不说话,等到林维康有些不耐了,他才沉吟道, “应该是严家的长子,严成野。” 作者不歧视油麦菜,并且平等地爱吃它。 第三十二章赎罪(微h) 她的拳头雨点似的落在长条抱枕上,过了会儿她又把脸埋进去,娴熟地让鼻尖能呼吸的空气稀薄到窒息。 然后再松开,她躺在床上大口喘气。 手臂肌肉已经开始发酸,感觉一整天的运动量都足够了。 她的注意力全然不在房间,她真的很想去偷听,到底那二人在书房说了什么。 到底林衍在卖什么关子。 她想起刚刚和林衍走出小巷那会儿。 林衍对她说了些什么,但是她没听清。 林榆使劲回忆。 在黑暗的夜色之中,过路的车灯打在他二人的身上,然后越变越小,疾驰到最远处。 是不是说,他没有想夺走她的……什么来着? 林榆不是很确信,当时车子路过的声音太大,噪音盖过了他说话的声音。 说实在的,即使他不想夺走她的什么,他也已经拿走她很多东西了。 林衍在一点一点地代替她。 这种感觉突兀而且没有根据,但她的内心保持着以恐惧为燃料的愤怒。 就凭这一点,林榆可以不多思考地恨他。 她躺在床上,用枕头捂住整张脸。 这样的紧贴让她很有安全感。 她不得不应对另一种在吃饭时升起,而此刻萦绕在她脑际、无法消磨的念头。 她恨自己的父亲。 恨他的冷漠,恨他的偏爱,恨他接回了林衍。 恨他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这样打破自己平静无波的生活。 这份恨意在她意识到的时刻开始,极速蔓延生长,像一杯满杯的咖啡,碰洒的那一刻弥漫伸展,渗入每一寸可以扩散的红木地板。 林衍走出父亲书房时,家里大灯已经全数熄灭,仅剩供人行走的小灯在黑夜里散发着低矮的暖光。 他打开房门,在幽暗的夜色里,有一道晶亮亮的目光。 那是林榆,正坐在他的床上。 她吊带睡裙一侧的肩带垂下,裙子的蕾丝花边浅浅遮住她的一半大腿。 她只是坐在那,林衍就明白她到来的目的。 他关上门,不动声色地反锁。 “我越来越讨厌你了。”她说。 林衍毫不意外,他点点头,走近床边。 林榆起身屈膝跪行, 她的小腿带动身体,一点一点地靠近林衍。 直到胸口贴在他的胸口,她扬起身体,附在他耳边说,“甚至可以说是恨。” 她的手指勾开他的衬衫纽扣,白色衬衫沾了药与血迹,在夜色里看不清晰。 手拉住他的领带,指尖绕好几圈,她往自己这边猛地一扯。 “但我更恨林维康……”她另一只手握住他的小臂,让他手心按在自己胸口,“感受到了吗?这里是为恨意而跳动的心脏。” 林衍的手心能够明确摸到她的心跳,她的心脏急促、剧烈地跳动着。 他一想到此刻她的心脏,是因为对他的憎恨与愤怒而炽盛地跳动,就觉得喉咙发干。 林榆放开他的领带,她往后退,直到身体陷入从她床上搬过来的柔软枕头。 她双腿往外敞,扬起下巴,她的脖颈有着柔软的线条,目光轻蔑而高傲,“所以……Daddy’s little boy,是不是应该替他赎罪呢?” “有道理。”林衍的嘴唇有似笑非笑的笑意,他脱下衬衫,林榆满足于他漂亮、饱满的肌肉线条,很是赏心悦目。 他跪在床上,爬向林榆,他手臂撑在床面上,线条尤其明显。 林衍的手掌扶住她的大腿,另一只手抬起她的小腿,他舌尖从她的脚背往上滑,柔韧的舌头舔过的那一处皮肤有点痒,唾液留下微凉的触感。 不得不说,这副情状实在消火。 “不担心这是我的诡计吗?”林榆问他。 “诡计指的是……拿我泄愤吗?”林衍的舌尖在她膝盖往上一点画圈。 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她的眼睛,他注视她每一寸表情变化与说话时抬起的嘴角。 “你太聪明了,聪明得让人嫌恶。” “是的,姐姐,”他的舌尖愈发往下,“如果我不这么聪明,现在已经沦落街头了。” 林榆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她手指夹住卡,然后用卡背在他脸颊处轻打。 “小乞丐,好好舔,”她把卡扔到他手边,“把姐姐伺候爽了,这钱就是你的。” 第三十三章讨好(h) 林衍轻笑着低头,她穿着柔软舒适的纯棉内裤,内裤中间有一朵很小很小的蝴蝶结。 他想起她送他的蝴蝶结。 比这大,又没有多大,掌根到指尖那么长。缎带绑成了形状,用胶水黏合的。 现在来看,工艺挺粗糙,但在当时,是他见过最稀奇的东西了。 她绝对不记得了。 林衍心想。 他牙齿咬住她内裤边往下扯,她很配合他的动作,双腿顺着他的动作让内裤滑下。 他要伸手,林榆止住了他。 她说:“就用舔的吧,小乞丐。” 林衍低下脑袋,她能看见他漂亮的背阔肌压出一道竖沟。湿滑潮润的触感,贴在她的大腿根。 “谁允许你这么挑逗我的?” 林榆有点恼,她把手指插入他柔软的短发,然后弯曲手指,把他的脑袋压到腿心,她用了点力气,使他的唇紧贴自己的情热。 “你是来赎罪的,林衍,不要做让我更火大的事。”她的语气冷冷。 林衍伸出舌头,整个舌面覆上她的小核。 没有一丝挣扎,即使她的手指还插在他头发里。 很乖顺、很讨好,真的像一个努力取悦她的小乞丐。 情欲在平缓的快感里慢慢累积。 林榆睁开眼,林衍顺从、殷勤的舔舐让她久违地感受到餍足的掌控感。 上一回他不断注视她的眼睛,此刻温顺地向下,只有睫毛在随着眨眼的频率微微颤抖。 “小乞丐,你在想什么呢?”林榆手指顺着他柔软的发丝往下,顺着他下颌的夹角,勾起他的下巴。 她的手往上抬,使他即使是简单的吞咽也有着明显的不适。 林衍目光没有看向他,他的眼睛向下,目光聚集在她的腹部。 他的鼻尖也沾染了水迹。 他又装哑巴。林榆抬腿,把足尖踩在他的小腹。 他早就情欲高涨,那物什顶在她的脚尖。 林榆顺着它的形状上下描绘,她语气发狠,“我让你说话。” “在想待会儿怎么干你。” 他的眼睛突然往上抬,和她对视了一眼。幽深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他的情绪,但他那充斥着侵略欲力的注视,她十分熟悉。 林榆笑了,她就知道他驯从的面目之下,藏着这样坏心恣睢的灵魂。 她的脚趾裹住他的顶端,隔着裤子在那一圈抚弄。 突如其来的快感让林衍有些失神。 “不是你干我,是我干你。”林榆把他按在身下,他的手臂肌肉充血,扶着她的腰。 林榆跨坐在他小腹上,他的身材很好,小腹的位置有两道清晰的腹外斜沟。 他此时充血的肿胀顶在她屁股上。 林榆往前倾,用他腹部的肌肉轮廓,磨她的小核。 他的腹部满是她小穴里流出的黏液,而此时他的性器被她罔顾在身后。 是她在使用他,她在使用他的身体。 林榆故意往后坐,让他的性器紧贴她的小穴,湿滑的两片软肉夹着他的性器,就好像只要他按住她的腿一抬,他就能塞进去。 林衍的目光看向林榆,她应该猜不到他要用多强大的意志力,去克制按住她的腰直接插进最深处的欲望。 “想要吗?”林榆的手指按在他性器顶端,“小乞丐,求求我。” 林衍的手在她的腹侧往上摸,然后握住她的腰际。 “求求你,”他的语气没有半点求人的样子,“让我插进去吧,姐姐。” 他很擅长激怒她。 林榆手指往上攀缘,直到手心握在他脆弱的脖颈。 “我说,求我,”她手心使力,往他的喉咙按,“你觉得我在跟你玩是吗?” 她深深吸气,说,“你真的让我很恼火,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激怒我,林衍。” “求你,求你让我插进去……姐姐。”他的语气一转,目光委屈里带了几分讨好。 她知道这是他装出来的,但她不在意。 她只是想发泄,而有人正好能受这份罪。 第三十四章发软(h) 林榆握住他的性器往下压,按在她的小穴口上。 他性器顶端在她的小穴口抵着。 她只要稍微往下坐一点,他的性器就能插进去。 她纤长白皙的手指,沾满了他因为兴奋而分泌的黏液。 她张开手指,黏液在手指间拉丝。 “喂,有那么想要吗?”她笑着,把手指上的黏液蹭在他的小腹上。 “嗯,姐姐,我好想要,”他看向她的目光灼热,他使用着故作生涩、乖巧的语气,“好想要姐姐坐下来,让我插到姐姐最深处,好想看姐姐被操到哭出来,想听姐姐叫着我的名字,让我快停下……说你受不了了。” “林衍……不觉得很刻意吗?”她语气冷冷。 “有用就行。” 她看向他带笑的眉眼,他知道她最吃激将法。 林榆确实很吃这套,她现在就想让他看看到底是谁被操到受不了。 她咬开避孕套外包装,把整个环套在他的性器上。 “我们阿榆对我真上心,买了最大码。”林衍拿起那片飘落的塑料包装。 林榆对他挑挑眉,“活儿不好,大有什么用。” 他的性器对准小穴,林榆这一次毫不犹豫地往下坐。 她没有坐得太深,冠状沟那一道往回勾的凹陷正好卡在在她穴口附近敏感的那处。 即使上一次有过经验,但对她来说一次性吃下一整根还是有点过头了。 她没有勉强自己坐下去,她只在穴口附近浅浅上下抽插。 快感由内传到外,林榆往前俯身,双手把力气压在他的腹肌上。 林衍好心扶住她发软的大腿。 即使现在浅尝辄止的快感让他有点难捱,他也不想她太过逞强。 “林衍,别装行吗?” 林榆清脆的声音里染了几分媚色,她的眼睛里藏满了被欲望激发的泪水。 林衍看向她的眼睛,他笑着说,“姐姐才是。” 他的手心往上滑,扶住她的屁股,他半坐起来,靠近她的耳边,声音仿佛从海底深处传出的靡靡之音,“只要是姐姐的命令,我都会去做……只要姐姐说一句‘林衍,我没力气了’,我会马上让姐姐舒服的。” 林榆确实感觉大腿发酸,小腿也发抖。 她闭上眼,继续往下坐。较劲似的,她一下坐到最深处。 被性器填满的小穴发胀,顶端磨着她的子宫颈,快感突然溢满浑身。 林榆忍不住发出小声的呻吟,“嗯啊……” 他的舌头舔舐她的耳廓,有点发痒又有点舒服。 “好喜欢姐姐的这个样子,”林衍在她耳边说,“一想到以后还会有别人看到姐姐的这副样子,我就好嫉妒。” 林榆从上次起就知道他在床上喜欢说胡话,她也没当真,只默默前后磨,让小穴习惯他的大小。 明明是她来抓他泻火的,怎么被他搞得像是普通的交媾。 她想起他那天的荤话。 他说“就像家里一样”。 像是最平常的日子里,她在他的房间与他乱伦。 这种禁忌感让她兴奋得发抖。 她在做的是父亲绝对禁止的事情。 他知道了一定很生气。 “如果林维康知道,你说他会先骂谁?”林榆看向身下人,“你是他最爱的皇位继承人,而我是一个把施舍当亲情的破碎花瓶。” 她话音里带了几分讽刺,“说不定,还要怪我勾引了你。” “嗯,而且我越是承认是我主动的,他就会越怀疑是你做的,”林衍扶稳她的腰,“他疑心太重,只相信他自己。” 林榆没想到他接她的话,她继续说,“林维康会做什么呢,停信用卡?关禁闭?还是勒令出国?他不打人,他最擅长的是冷暴力。” 她短短几句话,让林衍心疼了一下。 林衍想了会儿,他说,“阿榆,一直有另一条路可以走。” 林榆盯住他,他随口一提一般。 她却总觉得他在提醒自己一些什么。 一些她从前刻意忽略的东西。 仿佛他给她一个引子,她就能推出剩下那些所有藏在海面之下的冰山。 第三十五章门外(h) 林维康是疯子,林衍也是。 大疯子生小疯子。 林榆心想。 那她呢? 林榆看向身下结合处的黏腻。 她好像也不怎么正常。 他往上的每一下操弄都压在她的敏感点上,舒服得林榆每被他操一下,就忍不住哆嗦一下。 她是想逃的。 只是这个姿势插得太深,太舒服了。 她看向仿佛被欲望支配的林衍的脸,他瞳仁中满眼都是她。 到底是他被欲望支配,还是她是欲望的奴隶呢? 林榆爽得忍不住扭身,去迎合他的操弄。 她向来一个时间一个想法,既然一开始是泻火来的,林榆想,那就爽完再说。 “再用力点……”她前后磨,小核压在他的小腹上,舒服得她脑袋发麻。 林衍在性事上很听话,而且很顺从她的想法。 是很称职的震动棒。 虽然不会震,少了点意思。 林榆想到这里,忍不住轻笑出声。 “可惜了,”林榆看向他,“不会震的震动棒,不够爽。” 林衍听她这么说,一些久违的攀比心上来。 他按住她的大腿,接着用力往上顶。 他的顶弄粗鲁莽撞,偏偏每一下都在最深处,磨在她最敏感的那一点上,仿佛要贯穿她。 “林衍……我开玩笑的……林衍……!” 她大声喊他名字。他丝毫不管,只是吻她的脖子。 林榆收紧了小腹,感觉快感随时就会不管不顾地涌到最深处。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上楼的脚步声。 沉重、踏实,林榆再隔几个门都能听出是林维康。 她讶异地跟林衍递眼神,林衍操她的动作轻了些,他发出轻轻的“嘘”声。 “小衍啊,你睡着了吗?”沉沉的男声从门外传来。 林榆对他摇摇头,让他别出声。 林衍伏在她耳边,声音很小,“我帮你躲过这一劫,阿榆会给我什么好处?” 林榆皱眉,担心这件事败露的明明应该是他,凭什么反问她要好处。 林衍看她不吱声,他作势就要答林维康。 林榆慌忙吻住他的唇。 他的嘴唇也很柔软,她吻上去的时候,他明显没有防备,她可以很轻松撬开他的牙齿,然后和他的舌头交缠。 她能注意到林衍从喉咙里发出的气声,他笑了一下,然后回吻她,温柔又和缓的吻,使她有点晕头转向。 他的下身坏心地往上挺动,他的双手往上摸,揉弄她硬得发痛的乳头。 上下身一齐的快感让她有点经受不住,她忍住喉咙深处往外渗的呻吟,把所有喘息都咽在轻柔的吻里。 她压低声音,在他的耳边,“不行了林衍……我要……我真的要出来了……” 林衍双手紧紧掐住她的发软的腰,一点没停下操弄的下身。 “那就出来吧,”他在她耳边说话,“我想看阿榆高潮的样子。” 她感受到林衍紧紧盯着她的脸。 目光里蕴含着的欲望使她更加兴奋。 “要藏好声音哦姐姐,不要被父亲发现了。” 他贴近的声音,炙热的气息,和他故意强调的事情,调动了她的所有关注,她呜咽着点头。 他掐住她的腰,只自己往上挺动,尽量藏住肉体碰撞时的激烈声响。 “唔嗯……!”她努力藏着声音,却还是从唇缝露出几点喘息。 林榆感觉大脑都不能思考了。 她像是陷入浪潮被裹挟的玻璃瓶,被海浪的浪潮推着直到最高点。 感受着林衍带给她的,专属于她的高潮。 绵长的高潮过后,她理顺黏在额角的头发,她推了推身下人。 “让我歇歇。”她说着就要从他身上下来。 他闻言,双手按住她的腰,性器一点点操开她逐渐收紧的软肉。 他的大腿很有力气,往上挺动时她无措极了,只有手忙脚乱地扶住他肩膀。 “林衍,林衍你疯了!放我下来!现在还不行——”林榆攥拳打他肩膀,他白皙的皮肤上红了一片。 “我还没有出来,阿榆,现在还不到休息的时候。”他说。 第三十六章扼紧(h) “我真的没力气了。”她扶着林衍的肩膀。 林榆不知道林维康什么时候离开的,只知道林衍敢大声说话了,说明父亲是真的离开了。 她的手臂讨好地缠住他的脖颈。 林衍看向她。 他忍下直接问出口的欲望。 终究会知道的,严成野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不敢让她听见,他怕她给严成野辩解。 在她才堪堪为他着想的这刻,他不想听到她为别人说话。 “阿榆不想动,就我来。”他低头吻她的额角,翻身欺上去。 林榆趴在床上,双腿被他的大腿锢住。 她失去视线,有点不安地回头看他。 他的手按在她柔软的臀肉上,掰开她合拢的臀肉,她因兴奋发胀泛红的小穴口不安地吞吐着黏液。 他用两根手指在她小穴口沾了点黏液,在她面前分开。 手指之间是一条黏腻的拉丝。 “阿榆的这里,看上去一点都不想休息。”林衍说。 林榆白了他一眼,“正常人都知道,这是身体为了不受苦分泌的东西。就算被强奸我也湿。” “原来是这样。”林衍似笑非笑地收回手,他的性器上此刻仍然沾满了她的体液。 他往下按,直到对准她的小穴口,他毫不留情地直接插到最深处。 这个姿势让她的体内格外收紧,他一下插到太里面,林榆没有防备,她猝不及防地叫出声,“哈啊……!” “这个姿势的话,有点太紧了……”他皱眉,催她,“你放松点阿榆,别夹我。” “我又控制不了!唔嗯……”林榆手往后伸,摸到他的小腹,把他往后推。 贴得太紧了。 他操动的时候,甚至能感受到他完全的形状,以及是如何在她体内横冲直撞的。 太清晰了。 快感在无比明了的触感里攀升,林榆有点羞耻地想逃。 她往前爬,被他按住,生生拉回来。 “姐姐说被强奸都会湿,”他的手掐住她的腰,“那我应该怎么分辨姐姐到底舒服不舒服呢?” 他不放过她,接着说,“是从姐姐忍不住出口的叫床声,还是从姐姐发抖的身体……还是说,要从姐姐沉湎于欲望的眼睛里才能看出来?” 林榆听到这句话,不自觉跟他对视。 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此刻他的眼睛也遍布了被欲念控制的情热。 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睛看上去是什么样的,也是这副模样吗? 他只是笑,问她,“姐姐到底……舒不舒服?” “很舒服……舒服得有点过头了……” 林榆仰起头,她选择诚实地接受欲望。 她的手指抓紧枕头,枕套皱了两小块。 仿佛没想到她会诚实回答一样,林衍的手指从她的下巴往下,摸到她的脖子。 然后紧紧握住。 “这是给乖姐姐的奖励。”他说。 他的手指稍微用力,她感受到喉咙又堵又胀,林榆想挣扎,却听见他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其实姐姐很喜欢吧,”林衍说,“之前我就注意到了。上一次和我做爱,阿榆有偷偷把脑袋埋在枕头里。” “我都在看着哦,我的目光从来没有从姐姐身上移开过。” 他的手指更用力了些,痛觉从他指尖的接触开始弥漫开,身下的快感与痛觉结合,她的呼吸愈发紊乱。 她的小穴愈发绞着他的性器,快感在二人之间踊跃。 他松开手的那一刻,她大口呼吸,更强烈的愉悦涌上大脑。 就在这一刻,他的顶撞愈发用力且没有章法。 他的小腹收紧,呼吸迷乱。 她恍惚之间听到他小声叫她名字。 听不真切,肉体碰撞发出的声响盖过了小声的呢喃。 他狠狠撞了几十下,在她高潮的同时射了出来。 他立刻吻上她的唇,她迷蒙地回应他的舌头,他的嘴唇是凉的,却尤其发烫。 夜尤其长。 直到天光,他消解了她的所有愤怒。 欲望在此刻沉寂,一些情爱浮出呼吸。 灼热的温度要烫伤她的嘴唇。 仿佛到了这时,一些藏在所有对视与亲吻里的念白才能浮出表面。 “我期待过和你见面的场景,没想过会是那副场面。” “我还以为你想得很周全。” “我曾经自以为很周全,唯一在计划外的,是你这么讨厌我。” “是恨,我恨你很多,”她捧起林衍的脸,声音从唇缝游出来,“最恨你和我相似的这张脸。” 读者朋友,多谢你的祝福。 第三十七章疏远 林榆躺在床上,她十分钟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房间。 柔软的被子盖住半张脸,她好累,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脑袋半点也不让她睡着。 她的双腿夹住被子,腿一弯,露出一节小腿,她往右侧躺,突兀睁开眼。 “天呐……” 她做了什么。 她逞一时之快,和林衍睡了。 这一次她没有任何遮羞布,这不是拙劣的复仇计划,也不是什么能拿到把柄的筹谋。 她只是纯粹失去了理智,用林衍平息自己的怒火。 她从虚拟的掌控里找寻安全感。 而实际上呢? 父亲依旧看好林衍,她依旧被排挤在继承人之外。 她和林衍睡,或许在林衍眼里不过是不受宠弃子的邀欢。 他是怎么看她的呢?为了不被彻底抛弃,所以做出这样下作的讨好吗? 林榆的手心泌出点点薄汗。 夜晚的光线黯淡、昏沉,在些微透过窗户洒落在地上的光束里,灰尘在其中浮泛飘扬。 时间就在这样游荡的灰尘之中流逝,谁也不期待的阳光浸入每一寸空气之中。 一切好像又归回最开始的状态,林榆逃着早课,她和林维康撒娇说早上起不来,不好耽误林衍上课,以此岔开与他坐在一块的同车上学。 林衍和她很有默契地错开了生活时间,即使碰见也只是陌生疏离地点点头,以示礼貌。 接着天忽然热了起来。 明明之前还很冷,好像一夜之间忘却了春天。 附中的学生们都换上了夏季校服,穿着宽大的白色短袖衬衫在走廊打闹。 学校广播传来“嗞啦”的刺耳响声,所有人警觉地竖起耳朵。 “请全体师生注意,请全体师生注意,从下周起,室外体育课改成室内游泳课。注意,室外体育课改成室内游泳课……” 广播还没有结束,但即刻的尖叫声与叹息声混在一起,盖过了广播。 “请记得带上泳装、泳帽、泳镜、浴巾、洗浴用品、拖鞋,有遗漏的,请提前到学校小卖部购买。有特殊情况的,提前向班主任老师说明……” 林榆趴在桌子上,静静听着广播。 叶微和展熠围过来,叶微伸手戳她闷闷不乐的脸蛋。 “怎么了啊,林大小姐?”叶微看看她,又跟展熠对了对眼神,看见展熠略带惊恐的摇头后,叶微回过头问她,“你不是一直很喜欢游泳课的吗?” 林榆怏怏地看她一眼,接着移开视线,聚焦在右前方那个闷头做题的人身上。 在这个角度,她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林衍一直记着她的排斥,在学校从不跟她多说话,甚至视线都不会在她身上过多停留。他掩饰得很好,谁也不会觉得他与她有什么关系。 他来到一班的第一天就交上了朋友,林榆一直在偷偷观察他的伪装。 他和善、开朗、外向,和同学打成一片,跟老师也能开玩笑。 她已经见到好几个比他成绩更好的女生向他请教问题,而在他俯身的时候两颊通红了。 “林小姐,”叶微清清嗓子,用气音在她耳边说,“你再盯着人家看,别人要以为你暗恋那男的了。” 林榆唰地一下收回视线。 “这周末去逛街不?”她问叶微,“买条新泳衣。” “正好我有家店想去吃,”叶微点头,目光转到展熠身上,“就不带他了吧?” 展熠听她这么说,连忙把椅子调转方向,他跳起来,“凭什么不带我?” 叶微故意调侃他,“带你有什么用呀,你的眼光那么差,我和榆宝要买衣服的。” “我……我能给你们拎袋子啊。”展熠憋了半天,只想出来这一句。 叶微和林榆笑作一团,在林榆的视线夹角中,她看到林衍走上讲台,向提前来教室的下一节课任课老师请教问题。 她对他来家里之前的日子没有任何概念,她只知道他的母亲嗜赌,好像过得很贫穷——这就是她所知的一切。 而如今,没有人会认为他是之前那个人。 林衍也挺心不在焉的。 他问了一道大题,题目很宽泛,老师一边讲一边在黑板上写写画画。他顺着老师的思路往下问,脑内却止不住神游。 他觉得自己真挺恶心的。 他身后不到几米的地方就是林榆,她有她的朋友,在笑在闹,隐约能听到几句插科打诨的俏皮话。 教室里吵吵嚷嚷的,尖叫、大笑不绝于耳,时不时几个同学闯进来,飞奔到朋友身边。 她是属于这里的。 “老师,请问可以再讲一下这里是怎么判断极值点左右侧的增减趋势的吗?”他说。 “当然,你看这里通过题目这个地方的导数……求得右侧的极值点为……” 老师站起身,在黑板上落笔。粉笔的尖角按在黑板上,碎屑隐入风里。 她根本不明白跟他做爱意味着什么,她只是把这当成一场报复游戏。 林衍想,是他引诱的。 他在劝阻与抑止之间,选择了放纵与诱导。 “现在只需要考虑这个导数……所以……”老师在黑板上的下笔很用力。 林衍点点头,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老师的粉笔头。 老师很满意,她继续讲,“所以说这个式子说明了函数图像左侧的减少速度……” 他一开始只是想要亲情的。 他清楚从他和林维康谈判以来,他就不可能在父亲那里得到真正的亲情。 这没什么,他也更倾向于利益与权衡之下的虚伪情感。 只是他实在无法控制。 在内心深处,他渴求着林榆给予他一些……一些他曾经只在她那里得到的东西。 第三十八章酒局 林衍想,林榆现在应该很生气。 因为父亲又一次带他社交,而不是她。 林维康半搂着他走进包厢,这里足够隐蔽也足够金碧辉煌。 琉璃顶灯,黄花梨木桌椅,远处是金丝楠木的贵妃榻,远处看过去波光粼粼。 暖黄的灯光下,几人匆忙站起,每个人脸上都是相似的笑脸。 他与父亲是最后来的。 林维康招呼林衍坐身边,边上人一下明白,这是林维康要带林衍。 菜还没上几道,就假意板起脸,“怎么点这么多菜啊。” 林衍看过去,明白这是有人要请父亲办事了。 果然右侧的一位戴眼镜的男人,他立刻迎起来,半弓腰半看几人脸色说,“也不知道哪道菜合您的口味,就多点了两道菜。今天晚上吃尽兴了,就不算浪费。” “哎呀,老林,我们自己人吃饭,哪有那么客气,”一位给他解围,“来嘛,先尝尝他们家鹿筋,我上次跟老赵吃就想起你,你好这口。” 他是严成野的父亲,林衍在上一次饭局跟他见过。 和严成野的性格不同,他父亲看上去是豪爽、不拘小节的那种人。 林维康喝了一口面前的海参鹿筋汤,看不出他品没品出味道,他点头,“是不错。” 林衍跟着喝了一口,鹿筋软糯入味,海参香滑弹牙,花胶炖出了十足的胶质。 这个程度的饭局并不需要林衍说话,时不时有恭维过来的话,他也保持一种十足寡言少语的状态。 他静默地观察着。 林维康是被请客的,聊到现在他依旧没有听明白那些人求父亲办什么事,只是在敬酒与标榜。他本能地厌恶着这种吹捧与虚伪齐鸣的饭局。 他忍不住开始想到林榆。 好想见她。 想见见真实的、有着无限生机的人类。 而不是这些腐朽、糜烂的群落。 谁能想到,她不加掩饰的愤怒与恨,都能成为他赖以生存的养料。 “林老板,去年听您优秀企业致辞,气度大、站位也高,那会儿我就想结识您,”戴眼镜的那位站起来,绕到林维康左侧,他举杯,“今天严局给我这个机会,您也肯赏光,真是太荣幸了,我一定得敬您与令公子一杯。” 林衍刚要站,林维康顺势把手按住他的大腿。 气氛忽然凝滞。 “赵老板,翁斯南这批货,你想要,我也想要。这一杯酒,说不清楚,我可不敢喝。” 林维康的声音不大,但在场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晰。 林衍一怔。 他知道林维康的进出口贸易生意做得很大,但这句话…… 全然不像是正正当当的贸易纠纷。 “林老板,林老板,是手下人不懂事,”赵老板杯子举得更低了,他眉梢往下低,“该认该罚的,我不推脱。” 林维康上下一瞥,没有半点要跟赵老板喝的意思。 严局赶紧过来帮着说和,“老林啊,这个局是我帮着攒的。我呢,跟老赵也是几十年同学了,他这人没别的,就是实在。” 严局搂住林维康的肩膀,他压低声音,“我也找人问了,截货的是南边那几个,他们那些人,不怕死的。老赵和那边没关系,他也搭不上。” 林维康听了才稍微松了松嘴角。 “赵老板,生意上有亏有赚,很正常。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别放在心上。”林维康说,他终于举起酒杯,杯沿高于赵老板的杯子 。 “林老板一席话,真是令我好仰慕,何其荣幸。” 赵老板擦了擦汗,谨着终于敬完这杯酒,回座时腿都是飘的。 他手底下人在翁斯南跟林维康那边船队有冲突,谁知道那么巧,偏偏林维康的这批货被截了。 他本以为和他也无关,谁知道从那以后他屡屡被卡,有的货在外头压了足足半年。 他求爷爷告奶奶,终于搭上严局的关系,还请了好几场酒,才够上今天这局。 他松了一大口气。 他刚坐下,椅子还没坐热。严局眼神暗示他先离开,他忙不迭先走。 接着严局又以买烟和催菜的由头谴走了几人。 林衍小声问林维康,“我要不要先去上厕所,待会儿车上不方便。” 林维康拍拍他的大腿,示意他无需离开。 林衍了然,林维康要教他一些真东西了。 前两天电脑坏了,今天下午才修好。 很抱歉,恢复更新了。 第三十九章酒局(下) 说实在的,他有点害怕。 他不知道林维康的灰色产业的涉足有多深。 林衍只能极力维持自己的理智。 “之前局里查的那批货放不了,”严局靠近林维康,终于不说套话,“不是我们这边查的。” 林维康看上去倒是云淡风轻,“没事,油水大家一起分,都有得吃才能长远。” 严局点点头,等着听他的后话。 “下个月我还有一批,同种货。”他说。 “最近比较严,立专项了,还真不好办,”严局直截了当地说,“你看能不能拖到九月。” 林维康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他,“有什么好不好办的,按照程序走,哪有不好办的事?” “本来是这么回事的,只是那边……” “我们正常走流程,不能过的就不过嘛。”林维康说。 严局一听,直接乐了,“老林啊,你都这么说了,那就都不是事。” 他发了几条消息,刚出去的人或快或慢地回到餐桌上,看上去又是其乐融融一片。 严局跟林维康寒暄,“我可听我们家成野说了,你们家小榆最近成绩太好了。” 林维康摆摆手,“凑合吧,小孩开窍,成绩自然就上去了。” 林衍偷偷咬着嘴唇内部的软肉。 如果说之前林维康带他应酬是带他认人,那么这一次是真的让他接触到林维康的“生意”了。 甚至是在用这场饭局给他施压。 他没有半点拒绝的机会。 似乎从踏入林宅的第一步起,林维康就已经计划到了今天。 林维康不许他有任何拒绝的企图。 他没有露怯。 林维康很满意。 他看着林衍,只觉得哪里都很满意。林衍很适合接他的班。 他确实需要一个继承人。 上一个被所有人认为是他接班人的下属,在回家的深夜和流浪汉起争执,被流浪汉割喉了。 林维康觉得很可惜,他用了很多资源让他成长。 不过也没那么可惜。 他林维康要人接班,即便再危险,也有大批人求着喊着替他死。 而一个亲生的小孩,最不会被人当成是假货。 这场酒没有喝太久,林维康以带小孩为理由先离开,没有去续摊的夜总会。 林衍坐在车上,回家的路不算长。 车里静悄悄的。 林维康看似安抚他,说,“阿衍啊,在还没有爬到很高的地方时,有不太上得了台面的招数和手段,是很正常的。” 林衍低头,看不清他的表情,“我知道的,爸爸。” “你赵叔叔的事,我早就清楚,也知道那船货不是他截的。我只是借这个由头为难他。”林维康说。 林衍没有说话,在林维康看不见的角落,他的手指死死掐着。 “他那条线想走,是不得不借我们林家的路。我先为难他,再给他机会搭上我这条线,他就会感恩戴德。”林维康没有停下。 他把细微的、更深层次的东西分析给林衍听。 林衍抬起头,他的声音不大,正好能让林维康听得清楚,“这样您全然没付出什么,却让他欠您和严局一次人情。再让他帮什么忙,就不是您求他,是他求着您帮您做事。” “一点就透,不愧是我林维康的儿子。”他说,他的手拍在林衍肩膀上,林维康力气很大,他感觉肩膀有点疼。 这也是林维康时常使用的伎俩,假意的亲近却施以半强迫性质的痛楚。 “老爸总会老的,有些事情,你姐姐做不了,也不能做,”林维康看向他,慈爱的目光里满是审视,“爸爸最看好就是你,阿衍。” “我会好好学。”林衍的声音微不可闻。 林维康这一席话的意思,无非是暗示他能接手企业,给他画一个大饼,告诉他这个饼之后会有多香。 但在林衍耳朵里,却成了别的意思。 他只听到关于林榆那一句。 他终于明白,他可以把这一切还给她。 但不是全部。 假如林榆要接手明,他就是暗。 架空现代,设定都是为了情节服务。 第四十章游泳课(上) 林榆想,她的确不应该冲动。 她承认她确实不够理智也不够冷静。 不然她不会在距离上课不到二十分钟的时候,在男性更衣室。 更不会慌不择路,躲在林衍的柜子里。 她明明已经忍了好几天,即使再想问清楚细节,也可以回家再说。 她知道的,她都知道的。 只是忽然之间,那种令人难耐的求知欲。 从心下往上烧。 她即刻就想知道。 到底林维康带他去应酬说了什么。 到底在场上发生了什么,林维康教了他什么。 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林榆看林衍进更衣室了,她就莽撞地跟了进去。 “阿榆,我不能告诉你。” 林衍看向她的目光紧缩、 沉默,漆黑的瞳仁里是她读不懂的情绪。 “林衍,你很得意是不是?”林榆的声音侵入他的耳膜,“他最看好你,他最欣赏你……” 林衍看向她,他正要说些什么,外面传来男生的笑闹声。 林榆慌不择路,她躲进林衍的柜子里。 “哎,林衍,星期五王老师下课前那道题你听懂没?”男生跟林衍搭话。 他跟林衍离得不远,就隔了几个柜子。 “那会儿老师问讲没讲清楚,叫得最大声就是你。你还不懂了?”另外一个男生调侃他。 林榆抬头,林衍整个身子 挡住她,把她笼罩在阴影之下。 他的嘴角微微上翘。 比起嘲讽的大笑,更让人烦躁的是这种忍住笑,笑意却从嘴角流露的窃笑。 “那道题我听懂了,但回家换个题型又不会了。”男生说。 “等午休吃完饭,咱俩一块去找王老师,我也有道题要问。”林衍话对旁边男生说,眼睛却盯住她。 他手指弯曲,勾住上衣衣角,把衣服往上脱。 他脱得缓慢,不知道是故意拖时间还是专门给她看的。 她臊得很,干脆闭上眼睛。 “秦澈他们喊了,我俩先去游两圈。” 她听见旁边男生说。 “嗯,我过会儿找你们。” 她听见林衍说。 然后更衣室内忽然变得很安静,没有半点声响。 无措之下,林榆打算睁开眼看看。 就在这时,她的嘴唇碰到了柔软、温热的东西,她慌忙睁眼,眼前是林衍温和、舒展的眉眼。 他的吻好像总是轻柔的、舒缓的、极具欺骗性的。像是一张铺开的蜘蛛网,缓慢地、轻软地裹住她。 丝网密密麻麻地绵延,直到把她裹成茧。 永远不会成蝶的茧。 她往后退,他便欺上来,直到退无可退。 林衍眼眶发热。 他不由自主地向林榆乞求一些稀缺的空气。 企图从这份热切、忘情的吻里寻到缺失的安全感。 他很难开口,但他在害怕。 他很想逃。 但他明白,他没有逃走的余地。 林榆在这里,林榆还在这里。 此时触感无比清晰,他扣住她的手指,十指交缠,十足地紧贴着,她能感受到他手心的炽热。 他的身体靠得好近,而她无处可躲。 “自由活动解散的时候人都挤在一起,我直接过去一推不就行了吗?” 就在这时,薄薄的帘子那边,传来男人的声音。 林榆的脑袋忽然清醒,她使劲松开林衍的手,暗示他那边有声音。 “那边是二班。”他压低了声音。 仿佛他也如梦初醒一般,别扭地瞥向帘子那边。 “你能行吗?”林榆一下听出来这是谁,是严成野的声音,“别推不下林榆自己掉水里。” 林衍皱眉看向她,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没关系。 严成野爱招惹她不是一日两日了。 “放心吧严哥,”那人发出猥琐的笑,“一定让严哥一个猛子英雄救美。” “嫂子肯定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另一人立马用滑稽的嗓音奉承。 林衍听得很明白。 严成野打算待会儿和他的小弟们演一处英雄救美的好戏。 不管是为了让林榆感动还是纯粹想吃她的豆腐。 都很下流。 他眉头紧锁,停了半晌说,“小心。” 林榆反而笑了,她抬头看他,“你不想看我出丑吗?” 见他不说话,她继续说,“我因为父亲对你的偏爱而迁怒你,你一点不生气么?” 然后用嘲讽一般地语气,“毕竟你实在无辜。” 她这时穿着贴身的泳衣,泳衣裹紧她的身体。她看他的眼睛晶亮亮的。 林衍想,她确实不清楚她手里有怎样强大的能力。 她掌握了盛放的魅力,却不明白它可以点燃多么广阔的原野。 第四十一章游泳课(中) “你会出丑么?”他终于开口。 林榆的眼睛笑起来微微弯着,她说,“不会,我会把凶手的那玩意剁下来喂鲨鱼。” 林衍失笑,他点点头,“等你剁完,我帮你开船。” “谢谢。”她说。 林榆从衣柜里钻出来,她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一分钟上课。 她慌忙逃出男更衣室,假装从女更衣室不慌不忙地往外走。她特地把泳镜拿在手里,一边往头上戴一边慢慢走出来。 上课铃在此刻响起。 叶微在躺椅上等她,见她走出来,叶微也站起来。 林榆的泳衣是深蓝色的竞速泳衣,衣服紧紧包裹着她的皮肤,手臂的开口处有一小块肉挤出来,林榆抬手把肩带往旁边推了推。 叶微一直偷偷地羡慕林榆。 林榆不会觉得穿贴身泳衣会不适,也不会觉得在更衣室换衣服尴尬。 林榆从更衣室走出来时,甚至不会用浴巾裹住自己。 而她是穿着泳衣来上学的,因为觉得在更衣室换衣服很尴尬。即使集合她也用浴巾裹住自己,泳衣也是遮住叁角区的裙边款式。 她早就觉得这样的泳衣游泳阻力太大,但她始终下不了决心换成贴身的款式。 叶微一边心不在焉地跟着老师热身,一边问她,“刚才……怎么样?” 林榆也伸展手臂,跟着老师做极其不标准的热身,“没问到,倒是听到了点好玩的。” 叶微看向她,动作没停,等她的下文。 “严成野找了人准备待会儿推我下水,”她说话时的语气很轻松,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就待会儿解散的时候。” “什么?!”叶微的声音微微高了点,有几个人看过来。 她连忙假装无事发生。 林榆很高,热身的队伍分了叁排,她在第二排。离水边不算近,但也只有两叁步的距离。 有人故意推她,是肯定会掉下去的。 林榆跟着老师的动作,她腿往前屈膝,慢慢沉髋下压。她仔细回想,那到底是谁的声音。 严成野身边围着的小弟她几乎都认识,不知道名字也见过面,听过声音。 之前严成野很执着让他的小弟们叫她大嫂。 能讨严成野欢心,他们便到现在也很爱招惹她,只要经过她就叫大嫂。 她不动声色往二班那边的队伍瞥了一眼,离她最近的是个叫齐子毅的。 他父亲是严成野父亲的下属,很早就是严成野的跟班了。 她确实时常隐隐觉得那些坏主意是齐子毅出的。 因为严成野不是非常有脑子。 她胡思乱想地跟到最后一个动作,老师跟二班的老师对了个眼神,两个人一起喊解散。 学生们欢呼雀跃,声音响彻游泳馆,甚至有小小的回声。 果然齐子毅靠了过来,她握住叶微的手。 她快速、小声地跟叶微说,“待会儿只要不是我掉下水,你都尖叫一声,最好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叶微懵懂地点点头。林榆站在水边,佯装毫无察觉。 严成野也靠过来,他的声音传入她的耳膜,“周末我们去海边聚,你来吗?” 林榆看向他,余光则盯紧了混入身后人堆的齐子毅。 齐子毅假装打闹,越靠越近。 “人太多了。”她说。 她低头看向水面的倒影。 她的计划很简单,在严成野与齐子毅靠近的时候,她率先把严成野推下水。 不仅他会丢脸,而且他们内部会内讧。 肯定会吵架的,林榆想,按照严成野的脾气来说,事情不如他所愿,他第一件事就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把所有人骂一顿。 “我以为你喜欢热闹……” 林榆居然回应他,严成野有点高兴,他走近她,他的目光放在她侧脸,“我来安排,咱俩去海边玩一趟吧。” 林榆看着水面的倒影,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你想住别墅还是酒店?那边有一家西班牙菜很好吃,你还没去过吧?”他罔顾她的沉默,继续往下说,“不过你一直喜欢法餐,那附近也不知道有没有好一点的法餐店……” 打闹的几人越靠越近。 林榆在心里偷偷读着秒。 就在这时,有一个她没想到的面孔也出现在水面的反光里。 是林衍。 他想干嘛? 第四十二章游泳课(下) 谁也没有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严成野的落水伴随了巨大一声水花。 “啊——!有人落水了!”叶微高昂的尖叫声浸入每个人的耳膜。 林榆的目光聚焦在林衍身上,他此刻已经隐入人群,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严成野身上时,他退到人群的最后面。 林榆不由自主地奔向他,他背对人潮缓步走着,她就跟在他身后更远处。 “部长。”有人跟她打招呼。 “嗯社团那边有点事,我先去。”她心不在焉地为自己找理由,即使看上去有点莫名其妙。 林衍逃到游泳馆楼梯拐角,在往上一层的楼梯间停下,林榆抬头看他。 他后背紧贴着游泳馆冰凉的瓷砖,他也看她,目光沉沉。 “其实不用你帮我出头。” “我是为我自己。” 林榆不解地看向他。 “那天晚上是他找人打得我,我气不过,所以想报复回来。”他轻描淡写。 “他为什么打你?”林榆更不明所以了。 “我之前,也不明白。”林衍说。 林榆往上走,林衍离她太远,她得仰视才能看到他。这种高度差让他有点居高临下,林榆不喜欢。 林衍看着林榆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 她在等他的后话。 有很明显的脚步声走向门口,林衍搂住她的腰,二人躲进楼梯间。 就在关门的那一刻,林衍看到救生员抱着严成野走下楼,想来应该向医务室去了。 “我之前以为是他在追你,”林衍依旧看向门缝之外,他说这句话时,回避了林榆的眼睛,“但以我们阿榆的性子,不至于还拒绝不了这么个人的纠缠。” “除非他有十足的理由,让你拒绝不了的理由,”他的表情平静无波,林榆看不出他的情绪,“比如说……婚约。” 林榆的睫毛微微颤抖,她眨了好几下眼睛,喉咙哽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林衍说出这句话时,也并不算有十足的把握。 他很希望林榆大笑着反驳他,说他想得太多,实在好笑。 林衍觉得自己很蠢。 他曾以为林维康让自己接手企业,接手他的黑产,也有一部分保护林榆的意图。 现在看来,林榆也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 林榆的声音在颤抖,但她作出无所谓的样子,“商业联姻嘛,跟谁都一样。” 林衍自恃理智。 而此时他的所有思考却都刻意忽视了一些不可探知的情绪。 他隐秘地压下莫名其妙从喉咙深处翻涌出来的酸涩感。 “怎么,关心我啊?”林榆强撑出笑容,“严成野确实人渣,但他爹商检局的,没办法咯。” 他理解林榆是要结婚的。不如说他从一开始就应该想到,林榆肯定是会结婚的,是会和任何人结婚的。 他本应当理解的。这是最好理解,最正常的一件事了。 可他这时候为什么控制不住内心掀起的巨浪? 他脑海里仿佛只剩下这一句—— 连林榆他都会失去。 他从来得不到任何他想要的东西。 母亲总是从他身边夺走任何精神支柱,强迫他只能依附于她;而父亲只认利益,把他当作一枚棋子,不好用就随时会被扔掉。 他以为……他本以为和姐姐能够亲近一些。 他抱了极大的恳切,而当走进林宅门的那一刻。 就连这个气泡也破碎了。 “林榆,”他轻声说,“你还记得我一直提醒你的另一条路吗?” “只要你想,我可以现在就教你怎么走。” 我会成为你最好用的工具,姐姐。 - 被救生员以公主抱姿势抱进医务室的严同学:?没人为我发声吗? 第四十三章宿命 比起林衍的后知后觉,林榆很早就知道自己会和不喜欢的人结婚。 好像这就是她生在林家的宿命,从父亲在妈妈嘴唇上留下第一个吻开始,就注定了她的生命轨迹。 而她真真正正地在林家深宅里窥探到命运的一角,是在妈妈去世之前。 掀开尘封的记忆,把上面的灰尘吹开,她忽然发现那时的她比她想象的年纪要更小一点。 小到她可以整个人窝在妈妈的怀里。 妈妈温暖、柔软的怀抱总是能给她很多安全感。 那个时候,父亲伪装得很好。 所有人都认为他深爱着母亲,林榆很恶毒地想,他出轨的小三都会在看到钱包里妈妈的照片后,觉得自己不过是一夜激情吧。 她有一天晚上问妈妈,父亲跟她是怎么认识的。 妈妈在那时脸上已经有疲态,但仍然露出幸福的笑容,她说,“那是一次相亲。” “你姥姥姥爷很爱我,他们筛了好几轮,才选了几个很适合做接班人的男人,他们最看好你爸爸的潜力。妈妈那个时候很不听话,被你姥姥骗过去,发现是相亲,气得我把餐桌都快掀了。” “你姥爷说,你爸爸的企业虽然小,但是很有能力, 未来肯定能发展壮大。” 小林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等她往下说。 这个时候林维康走进来,听到妈妈说的往事,他笑了,他补充道,“我对你妈妈是一见钟情,我一直死缠烂打穷追不舍,她才终于答应我。” 妈妈脸上是温柔的笑,但被父亲碰到肩膀,她还是瑟缩了一下,她的脸色有点惨淡,“是啊……你爸追我追得特别凶,追到妈妈大学宿舍楼底下,我不下去他就不走。你爸爸真的很爱我。” 小林榆看看妈妈又看看父亲,她问妈妈,“我以后也要相亲吗?” 林维康插话说,“小榆,有爸爸妈妈做后盾,我们小公主是不会吃亏的。商业联姻是为了利益必须的取舍,你明白吗?” 林榆摇摇头。 “小榆才多小啊,你就说这个,”妈妈佯怒,打他几下,“走开,把商人的铜臭味从家里带出去。” 林维康抱住妈妈,用胡子蹭小林榆的脸,刺得她咯咯直笑。 这段记忆在她脑海里,曾经是幸福的回忆。 直到母亲去世。 她永远也忘不了母亲去世前捧着她的脸,哭着说,“我好后悔嫁过来,但我不嫁过来就没有你了。” 她的哭喊,她的啜泣,那一滴滴泪珠是怎么沾湿她的衣服,又是怎么擦也擦不完。 后来就一切都变了。 父亲依旧哄着她、对她的宠爱也仿佛不曾变化。但就是好像什么变了。 他看她的眼神,像在估量她能卖什么价钱。 他每夸一次她的美丽,她就更加胆战心惊。 直到那天,父亲带她赴宴。 就在那家人的后院,她还记得那座假山。 父亲推她的后背,他的手很凉,“这是以前跟你玩得很好的成野哥哥,你不记得啦?” 林榆看向那个人,她的指尖死死扣着裙边。 他的父母亲站在他的身后,也逗他似的说,“不认识妹妹了?” 但是很显然,他与她的处境是不一样的。 他可以害羞地握住母亲的手,也可以大胆地跟她打招呼。 而她只有一个选择…… 讨对面人的欢心。 她好像忽然就接受了父亲的所有暗示。 就在那一瞬,她突然无师自通了所有所谓的上流社会虚与委蛇的交际。 她明白一切往来无不是利益交换。 她不想被厌弃,就必须扮演好父亲给她安排的角色。 已经没有人会再在意她是怎么想的了。 她露出甜软的微笑,微微前倾,叫他,“成野哥哥,好久好久不见啦。” 第四十四章交界 游泳课的风波就在一些层出不穷的校园八卦里流逝,那些笑料也随着时间让人逐渐淡忘。 天气愈发蒸腾,烈日也更加不可直视,干燥的空气惹人心烦意乱。 经过暴晒的教学楼仿佛都散发着热气,伴随着恼人的暑热,在学生们的欢呼中,期末考试结束了。 林榆的成绩超过了她的预期,年级第三。 因为前两名都因故请假,她在全校召开的期末总结大会里,第一次作为优秀学生而不是学生会优秀干部进行演讲。 “尊敬的各位领导,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很高兴今天由我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在这里发言……” 她写了许多冠冕堂皇的发言,但她最感谢还是自己。 她的目光好像在看稿子,但她早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 她在看林衍。 林衍和其他学生一样,抬头看着她。 她总觉得,被他的目光注视的不是她,不是她的外壳。 “我很感谢老师的尊重与爱护,在老师的引导下,我们得以在健康、充实的环境下……” 但他看得到她的灵魂吗? 他猜得到她现在在想什么吗? 他发现得了她此刻的窃喜、虚荣心与空洞吗? 林榆翻过这一页,纸上字迹续到课外生活,她接着说,“我们总是有着丰富多彩的课外活动,比如迎新晚会、歌手比赛、作文大赛、成人礼、毕业晚会……” 林衍看着此刻在礼堂主席台上英姿焕发的林榆。她自信大方的样态实在是无比璀璨。 正如他所设想的那样夺目。 她挺直的腰板、高昂的头颅以及纤长的脖颈,都透露着她的无上风姿。 他实在太想看这一幕了,而第一第二名偏偏又跟他关系还算好。 所以无伤大雅的一点泻药,也不算很糟。 高二她就会去国际班,之后不跟他们这边的课程。 林衍总有点失落。 这种失落持续到了下午放学。 于是当他收到写着“赵哥约会回来走附中旁边那条路”的短信时—— 他毫不犹豫地决定外化这种失落。 赵龙起初被林衍拦住的时候,他并没有把它当作一回事。 在他看来,能揍第一次的人就能揍第二次。 所以他才毫无顾忌地说了那句话。 他回忆起林衍那时的表情,林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他在林衍眼里不过是一块肉。 林衍说,“好久没有松快松快了,我们来打一架吧?” 他怎么回复的来着? 他怎么回复的来着…… 他说,“你算什么东西,打老子?” 赵龙痛哭流涕地跟林衍求饶,他伏趴在地上,感觉浑身都痛得厉害。 “我也是被人威胁的……大哥我错了……别打了……” 偏偏是今天,他跟佩佩约会回来,没有让小弟跟着。 林衍踩在他的手臂上,小臂尺骨受力,发出清脆的“咯吱”声。 “你之前说,我泡了不该泡的马子,”林衍踩得更用力了一些,“首先,不许称呼她为‘马子’。” “哥,大哥,我真的错了……啊啊啊——!不是马子,不是马子!手,手要断了!”赵龙感觉自己的手骨都要被踩碎了。 “第二,”林衍把他的手臂往外折,“回去告诉你主子,他喜欢的人青睐我,说明他的确毫无魅力。” “不如他早点放弃。” 一声闷响,赵龙感觉手臂钻心的疼,他左手彻底抬不起来了。 赵龙绝望地往巷子外爬,林衍一声不吭地看着他爬,直到爬到拐角处,林衍踩在他后背上。 他抬头看,林衍对他笑笑,“不可以,龙哥,再过去就有监控了。” 林衍一只手抬起他的腿,把他拖回深巷。 明明不到五十米处,就有放学的学生路过。 时不时也能听见吵吵嚷嚷的人声。 可他仿佛从人间被林衍拖进地狱一般,隐入巷子的黑暗之中。 绝望抬起的手被林衍狠狠踩住。 “你应该有认识的医生……他们从不报警,对不对?”林衍的鞋跟在他手指关节处用力碾。 “是,是……林哥,放过我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江湖规矩,我不会报警……”赵龙的眼泪和鼻涕一齐流。 林衍听到他这句话,反倒笑了。 他说,“既然这样,我们玩得晚一点也没关系。” 嚎哭、求饶、嘶吼,一些不为人知的恐惧,在深巷里持续了很久。 直到天彻底黑了,林衍才蹲下来,从地上捡起不知道赵龙什么时候掉落的手机,屏幕摔得稀碎。 “密码。” 赵龙忍着痛伸手划了几下。 林衍在通讯录里翻到备注“姓严的脑残”,他笑了,调侃赵龙了一句“你也不是多衷心的狗啊”。 真不会当狗。 不如我。 他想着,又笑一下,笑得赵龙发抖。 电话拨过去,铃响了十一下,终于传来对面人不耐烦的声音,“不是跟你说了不要打过来吗?” “学校旁边,你知道哪个巷子,来接你的狗。” 说完这句,林衍挂断了电话。 第四十五章奖励 林榆还以为林衍回来会很晚。 他说和朋友去庆祝期末考结束,她想着吃个饭再去KTV唱个歌,怎么说都要到十一点吧。 结果他八点钟就回来了。 撞上她吃晚饭,他也向郑姨要了一碗。 两个人坐在桌子上,相顾无言。 “你脸怎么了?”林榆打破沉默,她眉头轻轻皱着。 林衍抬头看她,林榆从包里翻出一张湿巾,伸手擦他左侧脸颊的干涸血迹。 接着把湿巾朝向他,展示给他看。 应该是一开始他打赵龙的时候,被赵龙的指甲划到了。 他有点心虚,毕竟他刚刚放狠话的对象,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是她的未婚夫。 “到底学校里是谁还在欺负你……”林榆眉头紧锁,“跟你说了,别人欺负你的话,你打死都没关系的。” “怎么回事啊,林衍,不会还手的吗?” 林衍看着她无比担忧的眼睛。 在心里偷偷骂自己下作。 然后他垂眼,眼睛里是隐隐约约的眼泪,“我害怕。” “欺负我的时候不害怕,被别人欺负就害怕?”林榆忽然想起之前林衍提过的。 是严成野。 但严成野为什么要打他? 她眉头拧着,深吸了一口气,“严成野为什么要打你?” 林衍的眼睛看向四周,就是不看她,他说,“因为他认为你移情别恋,对象是我。” 他说完这句,抬头看她反应。 林榆先是觉得不可理喻,然后脸蹭一下就烧起来了。 “他是不是有病啊!”她骂道。 林衍脸色稍变,在林衍眼里,她是因为严成野的在意而脸红。 她那句话什么意思? 是说不可能移情别恋上他么? 也对,毕竟他是血液相连的弟弟。 林衍压下眼眶的酸涩感,他遏制住最深处的、被上了锁的情绪。 “你们都在,太好了。” 外面传来人声,两人对视一眼,坐得远了一些。 不一会儿,林维康走进餐厅。 “怎么没有跟同学出去玩啊?”他说。 紧接着对厨房吩咐道,“给我个空碗就行,我吃过了,陪我们小榆小衍喝点汤。” 空碗很快端上来,林维康往碗里盛汤,又叫他们俩人吃,不用管他。 “这鸽子汤好喝,补气血,”他又喊厨房多拿两个碗过来,给俩人分别舀了一碗,“你们两个都喝。” 林榆垂眸喝了一口,汤很鲜甜,入口很润。 “我们家的小朋友都很争气,我们小榆,年级第三,”林维康说,“小衍也不错,考了第七。” 他分别拍拍两个人的肩膀。 “这样,为了奖励你们,爸爸带你们出去玩,”林维康喝了一口汤,佯装想了想说,“就去翁斯南,又有阳光又有沙滩,我们住海边的酒店,你们出门就能玩水,怎么样?” 林衍浑身僵了一僵,就是那场饭局上有纠纷的国家。 林维康根本不是去旅游的。 至少目的在于去谈他的什么“生意”。 “谢谢爸爸!”林榆说。 她看林衍半天不说话,在餐桌下踢了他一下。 林维康看到林衍不自然的神情,只是微微笑着,没有点破。 “你们吃完回房间收拾一下,机票已经订好了,我们后天就走。” 第四十六章翁斯南 即使带着无限的担忧,当下飞机的那一刻,林衍也不得不认同,翁斯南是一个好地方。 清新、带着咸湿海风的空气倒灌入肺,远处是无比贴近的黄昏,这种黄昏不会让人觉得凄凉,只会感到“夕阳无限好”。 机场很热闹,几个穿着标准度假装的小孩在嬉闹,欢笑声影响着人们的情绪,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 林维康有专车来接,很豪华的黑色长车,周身是几近发亮的漆面,几个保镖下车迎他。 林衍皱眉,林维康在国内其实没有那么嚣张。他看到有一些游客发出惊呼,拿出手机拍照。 林维康根本不在意,他闲适地把香槟递给姐弟俩,跟他们干杯。 “Cheers!”林榆的兴致很高。 林衍看过去,她看来还算期待这次度假。 她穿着玫瑰花纹的吊带裙,裙摆长到脚跟,腰后开叉到尾椎骨,一些软肉从背后绷紧的绑带间隙挤出来,像软和的丛山。 她胸前的开叉之间,两团柔软挤出锐利的沟壑。 她舒展地躺在皮椅上,一只手撑起整个半身,把香槟一饮而尽。 林衍隐秘地观察着,汲取她身上自在的生命力。 假如她是自由蔓生的玫瑰花,他实在想做她脚下的污泥,作为她肆意生长的养料。 车在酒店门口停下,酒店金光闪闪,仿佛是另一个国家的宫殿。 璀璨夺目的水晶灯高悬,就连行李车好像都是镀金的。 前台放着新鲜的热带水果,走近就有清新的果香。 林维康在前台直接拿了房卡,领着两人进房间。 伴随着开门的“滴”一声,林衍第一次见识到总统套房能有多豪华。入门是客厅,周边挂了很多老画,画框是浮夸的鎏金雕花,画框的右侧,旋转楼梯蜿蜒到楼上。 林榆熟稔地踩着楼梯,一步三阶地“噔噔噔”跑到楼上。 她扑向次卧柔软的大床,床垫很好地拖着她的腰,她伸展手臂,闭上双眼。 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她大声地往楼下喊,努力让在客厅沙发坐下的父亲听见。 “我们今天什么安排呢?” 林维康也笑着把双手围成喇叭状,跟她对喊,“你想有什么安排呢?” “我想冲浪,还想潜水。”林榆说。 “都可以,你想怎么玩都可以,”林维康说着,忽然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你们休息一下,晚上爸爸带你们去赌场玩怎么样?” “你们随便玩,输了算我的,赢了就当你们自己的零花。” 林榆听到这里,陡然睁眼。 林衍在她右侧的客房,他正好走出来,像是洗澡的间隙被骤然打断,他上半身衣服已经脱掉了,两条腹外斜肌像鱼尾一般往下收着。 两个人的目光交界那一刻,林榆懵懵懂懂地推理出来一些危险预兆。 林衍只是沉默地注视她。 “怎么样?”林维康又喊了一句。 “好啊。”林榆的思绪杂乱无章,她本能地答应下来。 她清楚林维康决定的事她就算拒绝也没有用。 楼下林维康的手机响了,她听见他“喂”了一声,紧接着电视声音被调大。 空调温度太低了,她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好像有什么她刻意避开的泡泡就在今天要被强行戳破。 而她没有任何阻止的可能。 多谢你的支持与厚爱,评论我都有看。 接下来可能走剧情会多一些。 第四十七章赌场 时间在这种时候过得尤其快。 林榆的无措还没有被消解,林维康已经喊她准备下楼了。 她和林衍对视一眼,走下楼梯。 林衍跟在她的身后,阴影从身后压下来。 林榆忍不住想他是否又长高了,走在后面真的很像她的保镖。 如果说他们入住的酒店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那么赌场就像是和宫殿毗邻的镀金教堂,奢华的装潢之上,高悬着瑰丽、神圣的壁画。 纯金的锦鲤在龙门高悬,她跟在父亲身后,绕开锦鲤走进赌场。 林维康有点迷信,他回头跟他俩说,“只有鲤鱼才要跃龙门。” 音乐与欢闹声刺进耳膜,他们径直走过人群,直到一个偏厅。 公关推开雕花大门,把三人迎进门里。 这里是贵宾厅。 林榆好奇地探头,他们每个人身边簇拥着各自的公关,有男有女,时不时高声引他们抛入筹码,又在耳边低语。 赌场从不缺惊呼与笑闹。 林衍看向她,她抬高的眼睑,因为好奇而微微发红的双颊,无不显示着她的兴奋。 “不用担心输赢和筹码,你们玩就好。不会玩就问旁边的姐姐。”林维康说着,两位公关走上前向他们微微鞠躬。 林维康又跟他们说了两句,接着跟着公关匆匆走进贵宾厅的一个小门。 林榆瞥了一眼他。 “你的主场。”她挑眉,语气有几分讽刺。 他妈妈有赌瘾,她记得。 林维康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能想起这一点,但他仿佛完全不在乎林衍的情感。 林衍只是笑着,“你不会玩吧,想玩什么?我教你。” 林榆耸耸肩,既然他都不在意,她也无心多去顾忌他的感受。她随便指了个牌桌。 “德州,很有品味。”林衍走近,自己从周边搬了个椅子过来,他把主位让给林榆。 他凑到她耳边,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响,“你想学,还是想赢?” 林榆想了想,她说,“我既要学会,也要赢。” 荷官发的每一副牌林衍都细细跟她讲解,打了两轮之后,林榆逐渐开始顿悟。 她看着手里的一张K与Q,和面上的四张公牌可以组成三张相同的牌,接下来的牌还没有发,也就是说。 要么是葫芦,要么是三条。 她不喜欢太靠运气,第四轮就不赌四条了。 她的表情假作兴奋,用旁边人能听见的声音和林衍嘀嘀咕咕,“这是不是可以连成同花顺啊。” 林衍看着她手里两张牌,失笑说,“别太大声,给别人听见了。” 她学东西好快,甚至无师自通了诈唬的技巧。 利用她作为新人的桌面形象,说的话偏偏最能让人相信。 她看向他时狡黠的目光,和得到他配合之后满足的神情。 好可爱。 他的目光透过荷官看向林维康走进的那扇门。 内部有保镖紧紧守着,而外面的服务生也很警惕,连醉汉靠近都马上会被公关迎走。 林衍皱眉,他参不透林维康到底什么意思。 林榆注意到他的目光,她也看向那个门,她轻轻问,“你知道他去做什么吗?” 林衍忽然回神,他轻缓地摇头,跟她说,“他什么也没跟我说。” “骗子。”林榆表情微冷,注意力转回牌桌。 她意思意思玩了几把之后下了牌桌,走向卫生间,林衍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赌场的卫生间外有专门的洗手室,甚至有一对沙发。 林榆拿起放在水池里的拖把,把厕所门闩上。 接着确认没监控后,她把林衍推倒在沙发上。 接着一脚踩上他腹部。 林榆双手扯着他整齐的领口,把领口攥进手心。 “林衍,跟我说实话,”她提起他的领口,她眉头紧皱,“他瞒了我什么?你瞒了我什么?” 林衍任由她扯拽,他一言不发。 林衍的沉默使她的怒火更加沸腾。 “林衍,说话。”她语气冷冷。 “姐姐想听我说什么?” “我不建议你在这个时候装傻。”林榆的手指往上,她锋利的指甲抵在林衍的侧颈。 “还记得吗,林衍?”她贴近他,指甲也更深地陷进去了一些,“是你教我的,你在床上亲口跟我说‘下次杀你可以换一种方式’,我觉得你的提议很好。” 既然这个泡泡注定要破。 她决定自己戳破它。 “你说林维康是以利益为重的商人,也就是说,如果你死了,他唯一的希望只有我。他会在看到你尸体的那一刻,用尽全部手段保我。” 林榆说这一段话的时候,被她用指尖抵着的林衍脖子往外渗出一点红痕。 “所以,我再问你一遍,他对我隐瞒了什么,他又告诉你了多少?” 林衍感受到她脚下的压力。 “姐姐,你实在是……比我想象得还要完美很多……”林衍的声音很低,但每个字她都听得无比清晰。 她的视线往下,他西裤之下,有什么正在顶着她用以支撑的大腿。 林榆被气笑了。 她脚心把力气下压,抬手重重地抽了他一巴掌。 无比清脆的“啪”一声。 林衍脸上立即浮现红印子,甚至能看到手指的边际。 削尖的指甲划到林衍的脸侧,那一处马上肿起一道红痕,开始发红发热。 他丝毫不恼,他往后躺了些,眉毛上挑,“姐姐明知道这样……我会更兴奋的。” 林榆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在她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 外面传来敲门声。 “你不会杀我,姐姐,你心软,手里沾不了血的。” 他直直地看着她,嘴角微勾,颇有点耍无赖的样子。 第四十八章把柄 “我说,林衍,”林榆居高临下地看他,“你是有什么特殊嗜好叫‘被人死亡威胁’吗?” 外面敲门的声音没停,林榆厌烦地对门口喊了一声,“滚去别的厕所上。” 林衍的眼神弥足无辜,他说,“我不会给别人死亡威胁的机会。所以这种特殊嗜好,或许是被姐姐死亡威胁。” 林榆没理他的信口胡诌,反正她听过了太多林衍的胡言乱语。 林榆表情冷冷的,“我之前一直在猜你想要的是什么。” “说实在的,如果是你的脑子的话,很难猜。所以我决定观测你的行动。” “不管你是什么目的,我发现,你的目标在我。” “至少一部分目标在我。” 她一句一句说出推测,她能看见林衍眸子里随着她说的话逐渐被点燃的火。 他终于不那么平静无波,就好像只有她的小船被海浪打翻,船体分崩离析。 他也在这黑暗险恶的海面上航行。 “无所谓原因,我也不想知道更深层次的剖析……林衍,这就是我手上关于你的第一个把柄。” “这个把柄足以让你说出我们共同的、亲爱的父亲的小秘密了吗?” 赌场从不设窗户,使得赌徒不见时日。 林榆走出卫生间时,还控制不住自己慌乱的表情,到牌桌边坐下时,她才好了许多。 她心不在焉地打着牌。 林衍的坦白让她彻底慌了神。 她确实有想到灰色产业,但她没有想到父亲的另一半产业,就是在涉黑。 他一直有在搞走私。 对于父亲的进出口生意,确实很方便。 林榆终于也明白,为什么父亲给她找的联姻对象是严成野。 比起平平无奇的“在商检局行个方便”,他为的是用婚姻联结的利益链条。 林榆看向手里的手牌,手牌很差,非常小的牌型,是谁都会弃牌。 她却陷入了犹豫之中。 “跟。”她扔了几个筹码出去。 池底还深,谁也不知道下一张公牌是什么。 很多事情还说不准。 她不打算那么早出局。 就在她沉思与放空时,一双手搭在她的肩膀。 林榆立即回头,是林维康。 他的身边还站着几个人,有两位跟林维康差不多年纪,其他更小一点。 “怎么样小榆,玩得还开心吗?”他拍了拍她的肩膀。 林榆马上站起来,她看向几位长辈。林衍跟在她身边,也一声不吭地起身。 “给你介绍一下,”林维康笑着,“这位,周叔叔,赌场的老板。还有秦叔叔你见过,是这边的大股东。” “周叔叔好,秦叔叔好,谢谢你们今天的招待,我虽然没有玩懂,但是很好玩。”林榆嘴总是很甜。 她没有忘记林维康给她定下的人设。 林衍跟在她话尾叫了人,他依旧和往常一样寡语。 “你哪里是没有玩懂,”林维康调侃她说,“小孩子家家的,都会偷鸡了。” 偷鸡也是德州扑克的黑话,和诈唬一个意思。 林榆作出娇憨撒娇的样子陪着几人笑。 心下却被吓得肢体动作都变得僵硬。 林维康的眼线随处都是。 还好刚才她和林衍的对话是在私密的空间里。 “让爸爸看看,”林维康低下头,看向她的手牌,“我们小榆手气这么好啊。” 林榆抬头,她的手牌很差,如果下一张公牌开出来不是她想要的牌,基本上这场牌局就输了。 他在帮她做诈唬的局,林榆抬头,看向父亲。 他的脸庞有了岁月的痕迹,眼角与额头也有了皱纹。即使依旧俊逸风流,也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来,他的时光在流逝。 假如他之前的隐瞒与器重林衍如果是一种保护的话。 此时向她介绍赌场老板的行为,是打算用她了吗? 林榆想不明白。 她被这种困惑裹挟,直到回到酒店她才如梦初醒。 林榆拍拍自己的脸,没有证据一切都是虚的。 一时间的信息量有点太大,林榆感觉脑袋转不过来。 她用能想到的所有方式在房间里查了一遍针孔摄像头,直到确认房间里没有任何监测后,陷进柔软的大床里。 她漫无目的地刷手机,跟叶微聊零零碎碎的八卦。 她其实想跟叶微说的,但她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不是什么心事都被允许倾诉。 她纠结了很久,还是应承着叶微上一句,发消息过去:那秦澈怎么说? 不等叶微回她,林衍敲了敲门,跟她说,“父亲出门了。” 林榆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她把握不住林维康到底在想什么,很怕现在要面对他。 她说出口的每一句话好像都要被林维康评估有无利用价值。 她现在根本做不到天衣无缝地迎合林维康的期待。 她开门,林衍倚着门框。他仿佛知道她此刻的混乱似的,等着她开口。 “你应该早一点告诉我的。”林榆说。 “然后我们两个慌作一团,一个能理智思考的都没有?” “真想把你这张嘴缝上。” 林衍走进她房间,他把门锁上,然后举起检测仪四处检查针孔摄像头的WIFI与红外线射线。 “设备还挺多?” “刚才买的,”他走进卫生间,“祈祷它有用吧。” 房间没有针孔摄像头。 二人的精神看上去都轻松许多。 还好林维康没有变态到那个地步。 林衍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说,“说实话,现在父亲什么想法,我也不明白。” 两个人在房间里相顾无言。 坠入深海般的沉寂笼罩在房间里,气氛降到最低点。 林榆坐在床上,床垫太软,她感觉半个身子都要陷进去。 她轻轻说,“如果他是想让我俩斗,我不会放水。” “我很期待。” 林衍深黑的眸子注视着她,兴味盎然地交叉手指。 第四十九章度假 让林榆和林衍没想到的是,林维康接下来真的带他们开始了度假。 他表现得像一位真正的父亲,带着姐弟二人逛了几个景点,吃了些当地风味的美食。 有男生跟她搭讪,林维康也笑着一边调侃她一边帮她把烂桃花挡掉。 “注意,我们家小公主的父亲在旁边呢。” 林榆捧着刚开的椰子,躺在沙滩躺椅上。 她喝了一口,沁甜清新的椰汁浸润口腔。 这几天她周身都环绕着一种诡异又温馨的错觉。 就仿佛什么也没变。 林维康依旧是那个宠溺慈爱的父亲。 林榆深知这是不可能的,但她却不由自主地在晃神的时候沉浸进去。 即使是利用……一切利用的前提是有利用价值。 林榆看着从商店里走出来,端着两杯放满冰块柠檬茶的林衍。 他身材真的很好,在隆起的肌肉之下,纤细的腰腹与紧绷的大腿。林榆往上看,他甚至除了毛,光滑的手臂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出别样的光泽。 林衍也看着她,他很高兴他能成为她转移注意力的对象。 她看向海面的视线太过沉重,不如此刻鲜明的注视。 他把柠檬茶放在桌子上,坐在她旁边。 林榆和他对视,彼此的目光里都是无法表达的情感。 “怎么不去玩水啊?”林维康打完电话走过来,一手一个摸他俩的头。 林榆不想面对林维康,急急忙忙地下水。 海水冰凉的触感让林榆有点想往回缩。 她回过头,林维康在对她招手。 他为她加油的身姿依旧是那一套,她都能根据他的动作猜测他的下一个姿势。 他在她小学的运动会就是这么为她加油的,还有她参加的所有比赛,他从不吝啬欢呼。 林榆想,他的爱总是有一分表现十分。 而在极度仰慕他的曾经,林榆也总是把他的一分爱看作是十分。 她把整个身子浸入海面,海水拖着她,她不疾不徐地游着,在林维康看不到的石头拐角,她偷偷仰躺着闭上眼睛。 海流涌动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匆匆而去,有一种五感都在虚空之中的轻松。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耳边忽然传来小孩的欢闹声,她警觉地睁眼,还不等她调整方向,小孩的游泳圈把她往石头边沿撞。 看似圆润的石头在海面之下有很多锋利的突起,林榆吃痛,脚面仿佛被锋利的剪刀划了一道。 小孩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巨大泳圈的漂浮方向,她来不及跟小孩的家长争执,调转朝向,往岸边游去。 她刚上岸,林衍本来悠闲的表情就变了,他跑过来,目光无比关切。 “怎么受伤了?”他问她。 林榆低下头,看见自己脚面溢足了鲜血,有些血液顺着往下流,和沙子混在一起。 “说不清楚。”她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林衍犹豫了一下,他想抱她回酒店。 但林维康在看,他如果是想要制衡他俩,现在表现得太亲昵反而不好。 就在林衍犹豫的时刻,林维康也走到林榆身边,他的表情也有点严肃,“怎么会刮到脚?有没有人推你?” 林维康手臂横在她腰侧,接着是腿弯,把她抱了起来。 “只是被游泳圈撞了一下,是我离石头太近了,没事的爸爸。” 林榆好久好久没有感受过父亲的怀抱了,这里却没有她预想的温暖。 林维康冰凉的胸膛与肌肉的用力,还有他脖子处因为年纪更迭生长出的纹路。 都在昭示着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他真的在衰老。 林衍沉默地跟在二人身后,在他的视线里,林榆的腿面渗出的鲜血顺着腿侧流下,林榆正安稳地依偎在父亲的怀抱之中。 他很想提醒她这是林维康的陷阱,但一个父亲抱自己受伤的女儿去治疗又算什么陷阱? 林维康把她放在酒店大堂,他打了两个电话。过了十分钟,医生急匆匆地闯进酒店。 伤口看上去可怖,但不过是一点皮外伤。医生熟练地消毒、敷药,嘱咐她这几天脚部不能沾水。 “知道了……”林榆的声音里有点委屈,消毒她疼得呲牙咧嘴,林维康抱着她安抚了半天。 “脚伤了,都不能逛街了……”她抱怨着看向林维康。 “等你脚好,想怎么逛怎么逛,刷爸爸的卡。”林维康笑着。 她的撒娇与父亲的安抚,林衍沉默地看着。 他总觉得以她的聪明不会不知道这是虚假的,是林维康造出来的幻梦。 他只是很怕,怕她宁愿在梦里沉睡,宁愿不睁开眼睛。 昨天回家太累直接睡着了,抱歉。 之前看有读者朋友感觉单章字数太少不够看,最近几章字数都加了一些,希望你的阅读体验有好一些。 谢谢你们的收藏、留评与珠珠,爱你们。 第五十章练习 过了这个暑假,林榆和林衍步入高二。 林衍留在一班,而林榆在另一栋教学楼上课。 除了上学放学,两个人都没有什么交集。 直到期中考试结束,林衍从班主任手中拿到邀请函,让他和班长一起发下去。 是舞会的邀请函。 时间在下个月星期五夜晚,舞会的主题是庆祝他们成为学姐学长。 林榆期待这个舞会很久了,她和叶微商量了半天订什么样的礼服,不要撞款。 等晚饭过后,她顺口问他,“喂,你舞会有目标吗?” 林衍愣了一下,然后实话实说,“没有。” “那得赶紧了,舞会孤孤单单一个人,很可怜的,”林榆站起身,捧起他的脸,“你凭这张脸就不愁女生喜欢,舞伴很好找的。” “你呢,你又会和谁跳舞?”林衍转移话题。 “严成野啊,还能有谁,”林榆耸了耸肩,“毕竟他是我的未婚夫,我也没得选,不是吗?” “也对。”林衍沉默地应了一句。 他心下不知为何,又浮出那种酸涩的雾,虚浮地围在他的胃里。 越来越奇怪了。 “你会跳舞吗?”林榆嗅到气氛愈发怪异,她连忙问。 “不会。” “晚上来我房间,我教你,”林榆的手指勾住书包,她找补了一句,“免得丢林家的人。” 接着她头也不回地推开房门,消失在林衍的视野里。 林衍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直到她回到房间彻底消失不见。 他连忙低头,从口袋里忙不迭拿出手机,查交际舞怎么跳。 他躲在房间里,随便点开一个教程,对着镜子练了半晌,依旧肢体僵硬,体态丑陋。 林衍叹了口气,还是推开房门,走到林榆门口。 他敲三下门,等了一会儿,大概有七八分钟,林榆终于开门。 像是为了这次教学,她换了一身短款礼服裙。 黑色抹胸鱼骨托着她胸前的柔软,下身纯白色的花苞裙高高蓬起,每一处锐利的线条都贴合着她的身体曲线。 她只是换了一件衣服,林衍却移不开目光。 林榆握住他的小臂,把他带到房间落地窗前。 她提前把桌子移开,留了一片方便走动的区域。 “抬手。”她粗暴地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腰上,接着抬高他另一只手,掌心相握。 她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彼此贴得好近。 他甚至能看到她脸颊上细细的绒毛。 林榆按下音响,华丽而深沉的音符倾泻而出。 “跟着我的腿,你先伸左脚,”林榆为了让他找到步伐位置,她的腿贴着他的小腿,“在这里定住。” “很好,接下来右脚往右边,”她耐心地等他的步伐,“对,就是这样,然后我们权力交换。” “这就是最基础的四方步。” “你做得很好,很有天赋嘛,林衍。” 林衍听到这句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她,明明他此刻滑稽又沉重,舞步跟不上拍子。但她依旧说他“很有天赋”。 她的教学细心而温柔,林衍不禁沉进去。 他的步伐逐渐熟练,但仍然低头看着脚下,怕踩到她。 “抬头,看我,”林榆贴近他的耳朵,“别怕踩到我。” 她的眼睛在月光的反射下熠熠,反着晶亮的光。 “反正我全都会从你那里讨回来。” 皎洁的月光从窗户的缝隙流泻,洒在跳舞的两个人身上。他们彼此拥抱着,每一次对视,都仿佛在倾诉。 那些不为人知的,不可言说之事。 轻柔的清辉光亮、苍白,就好像在他们身上披了一层薄薄的细纱。 漫长的夜隐匿在白昼,虽然不是很重要的舞会,林榆仍然决定去订一套衣服。 她有熟识的店,跟店主定下款式与材质之后,她又逛到男装区。 “这款,把领子改成这边的设计。”她沉吟道,“后背的花纹去掉。用之前我爹带来那人的尺寸,你们登记过的吧?” 跟在身后的店员连连点头。 她逛得开心了,又买了几套成衣。 接下来去吃点东西吧。 林榆想着,戴上墨镜,抬腿走出店门。 “是林小姐吗?林小姐请留步。” 林榆听到有人叫她,她看过去。 她从未见过这个人。 这个人疲惫的眼睛眼眶深陷,头发的染色掉得七七八八,显露出明显的分层。她的脸上已经有了时间的纹路,却仍然可以看出她曾经的风情。 她的鼻子与嘴唇和林衍如出一辙。 即使从未见过,林榆也能马上意识到她是谁。 她是林衍的母亲,也是林维康的情妇。 第五十一章开口 林榆坐在咖啡厅里,dirty分层入口,咖啡的苦涩后是牛奶的醇香。 她不着急,静静等着面前女人开口。 尹曼手指握在一起拧成结,没有时间犹豫了,她能够找到林榆已经靠了很多关系。 错失这一次,之后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林小姐……”尹曼刚开口,就看到林榆皱着鼻子,撇了一下嘴。 是在嫌她的香水劣质吗?尹曼畏缩了一下。 她想到自己的儿子,他如今也是这样养尊处优的吗? “林小姐,我只是想见见小衍。”尹曼说。 “他是你儿子,你见他,怎么要来找我?”林榆对她没好气。 “你就可怜可怜我,林小姐,自从小衍跟他爸走,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我好想他,求你帮帮忙。”尹曼的泪水溢出眼眶,像一个被欺负的慈母。 她接着说,“我打小衍电话显示他关机,找也……也找过你爹了,每次不是说忙就是说小衍学习很辛苦,叫我不要打扰他。” “一定是他不让小衍见我。每次就几千块打发我……求求你林小姐,我知道不应该拜托你,但我没其他办法了。” 林榆的神色愈发冷漠。 “我有林衍的手机号,我帮你打?”她划开手机锁屏,点开电话簿。 好像就要帮她打过去。 “林小姐,等等……阿姨再求你一件事,”尹曼慌忙阻止,“能不能……说你想见他,约他出来。” 林榆沉默了一阵子。 仿佛咖啡厅的音乐也停滞。 “阿姨,你是不是真以为我是软柿子,最好骗啊?”林榆冷笑了一声。 “林衍不想见你,原因我不知道,但他既然做出行动了,说明你们一定有嫌隙,”林榆上下打量她一下,“帮你把林衍骗出来,他记恨的是我。” “我只是想看看小衍他好不好……” 尹曼哭得很美,泪珠像断线的珍珠往下落,眼眶的泪水盈盈满满。 她肩膀微微颤抖,抬眼时十足的梨花带雨。 林榆有点明白当初父亲为什么会喜欢她。 光看外在,她像脆弱、易碎的白瓷瓶。 很像林榆的母亲,她也是这样素净、澄澈。 多适合放在玻璃盒子里,用光打下来,谁人都参拜。 可惜林维康喜欢这样白瓷的原因,是听那一声碎。 “他很好,他现在能在你供不起的学校上学、住你买不起的房子、吃他从没吃过的饭菜,都是因为你找了一个最适合给他做小三的人。” “你一定很不后悔,你做了如此好的选择,给了儿子最光明的路。只是不能见他又有什么呢?” 林榆冷着脸说下最后一句,“你只要对林衍好,林衍最是知恩图报的人了,他又怎么会弃自己的母亲而不顾呢。” 等她说完,尹曼的神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她张了张嘴,却半天说不出来话。 尹曼的反应证实了林榆的所有猜想,她用鼻子哼出一声冷笑。 “阿姨,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林榆从钱包里拿出几张卡,“你要赌资吗,我可以给你。” 尹曼眼睛都亮了,她连忙说,“谢谢……谢谢林小姐,不是赌资,我不赌了,是……是生活费。” 她说话声音越说越小,心虚地把头埋下去。 “我又不是林衍,我无所谓,你就算十恶不赦跟我也没关系,”林榆说着,“你要多少?” 不等尹曼报出数字,她接着说,“我是说你不再骚扰我的费用。” “把钱拿走之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尹曼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这个数,这个数就行。” 其实不过是林维康给她一个月的零花钱。 她看着尹曼,不由得觉得她有点可悲。 赌瘾应该是林维康引导她染上的。 母亲去世之前,林榆依稀记得她的咒骂里有一个女大学生。 或许就是尹曼。 说不准就在林维康带他们度假的赌场,他用尹曼掩盖自己在赌场的交易,而被林维康公关引导着扔下筹码的尹曼,走进了最不可踏入的迷境。 林榆把钱转给她,尹曼千恩万谢地双手合十。 “有条件的话找份工作吧。” 她心下有些不忍,还是留下了最后一句,显然尹曼只注意到银行卡里急速增长的数字。 林榆抛下她离开。 这时已是傍晚,商业街人头攒动,宣布入夜的霓虹灯逐一亮起。 尹曼拎起破皮的包包,摇摇晃晃地走进熟悉的酒吧,越过喧闹的人群,走进下一层。 几个打台球的男人看到她,停下手中的游戏。 她弄散自己的黑发,从一人口里抢下香烟,吐了一口雾。 “我说了,我算过命,我儿子是金龙身,会吐钱的。” 她把银行卡摔到台球桌上,眼睛微眯,表情倨傲。 第五十二章心虚 林榆回到家里时,已经过了饭点。她本来应该赶得上的,还是在周边奶茶店坐了两小时,才假装逛完街回来。 她有点不想面对林衍。 那是他的母亲,她商量也不商量,就这样把他母亲打发走。 说不准他还要怪她。 郑姨给她留了饭,见她风尘仆仆地回来,匆匆起床给她热。 “不用,我自己热吧,您回房间吧郑姨。” 她知道每周六郑姨要和上大学的女儿打电话,不愿打断她们。 她匆匆吃完饭,走进走廊。她和林衍的房间离得很近,她急匆匆开门,这时身后也传来开门声。 林榆故作轻松地跟他说,“我一时兴起帮你订了礼服,你有空去看看,不喜欢的话趁早改。就是最早林维康给你订成衣的那家店。” “好,多谢。”林衍走向卫生间,像是要洗澡。 两人相安无事,林榆松了一口气,她走进房间。 “等等。” 他的鼻尖忽然闻到陌生又熟悉的小豆蔻与胡椒香。 林榆并不喜欢辛辣浓烈的香水。 不会这么巧喷了这样熟悉的,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味道。 “林榆,你是不是……见了什么人。”他贴近她,手锢住她的手臂,凑近她的脖子闻了闻。 从脖子闻到手指,他确定,沾染上那股味道最浓烈的是她的手心。 “我见什么人关你什么事?林衍,你管太多了吧?”林榆翻他白眼。 她用激烈的语言掩饰自己的心虚。 “本来不关我事的,”他低下头,看向她无辜的、愤怒的脸,“但我的母亲很擅长操纵人心,我得确保你……还是我的阿榆。” “没有受任何蛊惑、也没有成为任何人说客的阿榆。” 他贴近,目光锐利无遮。 林榆深吸一口气,“是,我是见过你妈,你妈说林维康断了她找你的渠道,只能找上我。” “她哭得好可怜呢,梨花带雨。” 她的目光挑衅至极。 这反而让林衍松了一口气,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然后呢?” “然后我给了她一笔钱,买断她不再骚扰我的钱。她说她会做生活费,我猜她会赌掉,因为没有一个赌徒的话是可以当真的。但她不是我的谁,我无所谓。” “假如林维康真的堵得够死,她又不能再通过我来找你。意味着,我帮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你欠我一个大人情。” 林榆抬头看他,“这就是你还人情的方式?” 林衍松开手,“抱歉。” 林榆向他比了手势,“我给了她这个数。” 林衍沉默了一会儿说,“明天就还你。” 他说着就要离开,林榆双臂勾住他的脖子。 “那么,我很好奇,你妈妈是绝对的受害者,你为什么这么恐惧她和我的接近?你在害怕什么。又在躲避什么?” “还是说……有什么事情是她可能会告诉我,但你绝对不想要我知道的?” 林衍沉默了几秒,他就要开口说没有。 “你知道好奇心能够驱使很多东西,我不能得到满足的话,我控制不了我会去问谁。” “有些人只要用钱就能撬开她的嘴,你最明白的。” 林衍注视着她明亮的眼睛,他似吻似诉,在她耳尖处说:“你想知道是吗……我不是不能说,它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是关于你手中拿到的关于我的把柄,为什么可以驱使我的故事。它比起一切上流社会的肮脏秘闻都要干净……” “你可以用它完全掌控我,姐姐。” 林榆迷惘地抬头,接纳他的亲近。 他的吻与语言交缠在一起,他颤抖的手指扶稳了她的腰。 他的话语仿佛一朵一朵的云,每一个字都浮着,爱抚一般地一团一团飘进她的耳朵里。 “这个故事就像其他故事一样,都要从很早很早以前开始说起……” “那个时候我还很小……” 第五十三章故事 在讲林衍所畏惧的事之前,先要把一个更久远的故事讲完。 那天是他的五岁生日。 母亲告诉他,要带他出去玩。 林衍直到现在还记得当时的不知所措和高兴。 因为去年四岁的生日,母亲关上门接了一通电话。 她从门后出来就把蛋糕全部砸了,地上发出对小林衍来说震天的响声。母亲告诉他,“你不过就是从贱货肚子里爬出来的小贱种,过什么生日。” 所以今年的生日能出门玩,对他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事。 母亲温柔地给他抹宝宝霜,还穿上了新衣服。 然后握住他的小手走进林家小区。 不知道是保安不够严谨,还是母亲带着小孩太过理直气壮,他们很轻松就被放行了。 那是他第一次来林家附近。 母亲带他藏在小公园的角落里,她指着正带着一家人出行的林维康说,“看到没有,那是谁?” “是爸爸。”小林衍怯生生地说。 “你看,爸爸有别的家庭,有别的小孩,你跟妈妈是被遗弃的。” 母亲说完呜咽地抱住他,她的头发碰到他的脖子,有点痒。 “妈妈只有你了,你要乖,要爱妈妈,要听妈妈的话,知道吗?” 小林衍手足无措地抱住母亲,小手轻拍母亲后背,轻轻安抚。 机械地重复着好像已经说了一万遍的话,“我会乖,我爱妈妈,我会听妈妈的话。” 尹曼应该很满意。 他记得她当时满意的笑容,接着她牵住他的手,去见了林榆妈妈。 尹曼堆着笑,有点恶意也有点讨好,她跟林榆妈妈打招呼。 最可怜的当事人,林榆妈妈不知道他的母亲是小三,她只以为他们是林维康的朋友,她很温柔地跟他们打招呼。 还半蹲下来夸他很可爱,温柔地捏了捏他的脸蛋。 那一瞬间,林衍忍不住想, 假如这位女士是我的妈妈就好了。 接着他的想法瞬间被铺天盖地的罪恶感覆灭。 林维康当时的表情,林衍已经记不清楚了,但他真的被吓了一大跳。 他揽住两个小朋友,让他们先去小花园玩。然后他看向林榆妈妈,用的是林衍从来没听过的温蔼语气,“我和尹曼要谈点事,你先带孩子们去小花园。” 林榆妈妈散发的温柔气质让林衍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大家的妈妈是不一样的。 他坐在弹簧小马上,目光被远处的两个人吸引,他们看上去情绪都不太好,像是在吵架。 “小马好玩吗?” 她忽然跟他搭话。 这是就是他与林榆的初见。 她当时比他高一点点,穿着蕾丝纱裙,头上戴着白色蝴蝶结发饰和公主头冠,头发柔柔顺顺地垂着。 白色的小袜子踩在小皮鞋里,连袜边都没有因为松紧带失效而松松垮垮。她全身上下干净得没有一点污渍。 对他来说,她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小林衍不动声色地用小臂挡住自己衣服上的污渍。 “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你住在附近吗?”林榆问他。 她一点也没有因为他的沉默而失去兴致,一屁股坐上他旁边的弹簧小马。 “我住在万安区,离这边好远好远。”他说。 他话音刚落,小林榆无比惊讶,“那么远呀。” 虽然他怀疑小林榆根本不知道有多远,不过他还是继续说,“嗯,我妈妈说我今天生日,带我出来玩。” 小林榆脸上洋溢着笑容,她马上说,“哇,祝你生日快乐!” 小林衍很少能听到这一句祝福语,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沉默了半晌说,“谢谢。” “我没有给你准备生日礼物,对不起!”小林榆的脸皱成一团,看上去有点愧疚。 小林衍愣住了。 她居然为了完全不是自己错的一件事而道歉。 先不说她之前根本不知道他生日这件事,她居然认为没有给他准备生日礼物,是需要道歉的。 顿时小林衍内心不知道被从哪翻出来的自卑覆盖,他被这种情绪挫伤,从伤口中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欣喜,又因这种欣喜里寻到很古怪的艳羡。 林榆想了半天,她从头上拆下蝴蝶结。 “送给你,生日礼物!”她递给他。 那是一只缎带蝴蝶结,他从来没有摸过这样柔软的布料。轻晃的话,还会反射灿烂的光。 他才刚接到手上,林维康就走过来,气急败坏地把林榆拉走了。 林榆见怪不怪地跟他挥手,说,“拜拜妹妹!” 林衍眨了眨眼,他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因为母亲疏于管理,上一次剪短的寸头已经长到脸颊。 被她误会成女孩子了。 接着林衍抬头,怔怔地看着一家人离开的背影。 他握紧了手中的蝴蝶结。 - 林衍:你是我曾经悲惨生活里的一道光。 林榆:笑死,宝宝霜。 五十四章初觉 “也就是说……林维康不仅找小三,甚至任由小三找上门来挑衅……”林榆的声音微不可闻。 “他一直骗着我妈……而我妈被他耍得团团转……” 林榆低下头,用不了两秒做了决定。 “我要杀了他……我要亲手……” 林衍拦住她,他抱住她的小臂,努力安抚她,“阿榆,不要冲动。” “你让我不要冲动,我怎么不冲动?说白了,我妈就是被他气死的,他还跪在灵位前装什么伉俪情深……”她愈发失魂落魄。 她垂下小臂,脑袋顶在他的胸口。 “我真的信过,我真的相信过。我真的相信他对我妈的爱,也相信他口口声声告诉我,‘给你起这个名字的寓意是我和你妈的爱情忠贞不渝’……” “现在想来,只有‘渝’一个字应验了。” 她的眼眶红了,她是真的恨极了,死死咬着牙。 “我明白……”林衍声音低低的说,“我母亲也曾跟我说,林维康给我起的名字寓意是‘他们爱情长久延续’。” 林榆不挣扎了,她任凭他抱住自己,然后她的手握住他。 “林衍,我想杀了他。” “嗯。” “我说真的,我没开玩笑。” “嗯。” “你好像一点不奇怪。”她抬头,看向他在阴影之中的脸。 他摇摇头,头发随着他摇动的脑袋左右抖了抖。 “能让我看看那个蝴蝶结吗?” “好。” 林衍回到房间拿出那个小木盒,他递给她。 两个人坐在林榆的床上,她掀开盖子,当年纯白的缎带尾部有点泛黄,但保存完好,连半点勾丝也没有。 她翻来覆去看,回忆逐渐涌上脑袋。 她才知道那天的那个女人,居然是林维康的小三。 她本来的记忆不过是那天说要去游乐园,林维康因为工作上的事很生气,要回公司解决事情。 那天没有出门,但是妈妈带她烤了小饼干吃,所以不算很糟糕。 原来,原来这一切……她以为风平浪静的一天,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林衍……” 他听到她的声音在发抖,匆忙看过去,她的眼圈彻底红了,泪水被眼睫压着,就要往下坠。 “我要让他尝到妈妈去世之前经受的痛苦。” “我要看到他的绝望和痛苦……” 眼泪坠下的一瞬间,她侧过头藏起来,落下的一滴却掉在蝴蝶结上。 泪滴浸湿了布料,融进蝴蝶耳。 林衍站在她面前,静静地看着她,他看上去是那么冷静,甚至有些微的漠然与玩世不恭。 但说出的话,却全然不像是理智思考的结果。 他说,“那么,我是否有幸,成为你的帮凶呢?” 林榆猛地看向他,他的情绪从来无法从神情中感知,所以她看他的眼睛。 他黝黑的瞳孔里,情绪无从感知。 “我很认真,或许比你还要认真,”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轻轻地笑着,“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林衍的手握住她的手腕,脸颊贴进她的手心,他闭上眼,感受林榆手心的温度。 他的头发很软,像小动物的毛。 林榆低头看他,他此刻的表情多么温和无害。 料谁也不会把那一夜要她再掐用力一点的男人,和面前的他对上号。 “这个问题的回答期限很长,我也很擅长等待……” 林衍走出她的房间,从亮面走进灰暗的走廊里。 他顿时止住了嘴角的笑,目光也一转刚才的温和。 他的手指在木盒上摩挲,当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他轻轻念出了她的名字。 “阿榆……很抱歉……” 他骗了她。 或者说,他隐瞒了一部分真相。 尹曼并不知道他把蝴蝶结保存到如今的事,甚至她都不知道这个蝴蝶结的存在。 他总是藏得很好,每一次尹曼的检查,他都会用一些别的东西代替她搜出的违禁品。 他真正要瞒的……是另一件事。 是他为什么能够来到林家,为什么林维康在这个时候接他回去。 他隐瞒了自己与林维康的谈判,他用了哪些手段拿到与他谈判的资本,又做了什么让林维康认为他的能力卓绝。 还有他多么果决地逃离。 纵使林榆也许会表示理解,但只要有半分可能让她怀疑他的来意,或是因为他的谋划而疏远他,他就会紧紧地闭上嘴巴。 他担心她质疑他的忠诚,所以出卖了自己,把自己最珍惜的回忆摊开,这样她就不会有任何怀疑。 真是低劣下作的骗子。 林衍的手往上,滑过刚才她触到的脸肉,抚摸着已经消失了的,林榆给予的掐痕。 他逐渐用力,直到自己的呼吸愈发僵止。 接着他松开手,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流露出失望的目光。 “果然不是阿榆的手指不行……只可以是阿榆亲手为我按下的印记……” - WARNING: 不能接受女主弑父的可以跑了。 没开玩笑。 第五十五章舞会(上) 舞会这天,他们只上了半天课,留整个下午的时间让学生们好好准备晚上的打扮。 说是晚上,其实舞会只从下午五点开到九点。 十点钟保安就要进来赶人了。 林榆和林衍依旧准备一辆车走。 她为林衍订的礼服,他没有改半点设计,说明他认可了她的搭配。 认可她的搭配,说明品味不错。 林榆偷偷在内心认可了他的品味。 “等一下,这条领带丑死了。”她之前忘记给他把领带也买上。 她偷偷摸摸潜进林维康的卧室,从他衣帽间偷了一条咖色的羊毛领带。 她嫌弃地上下一看,翻了个白眼,“你亲爱的爸爸没有教你系?” 林衍无辜地张开手,任凭林榆把他脖子上皱巴巴的领带拆下,换一条新的上去。 她贴近他,她打的领带很平整,她的手指时不时碰到他的脖子与锁骨。 林衍觉得他弄巧成拙了,他故意选了很丑的款式,又装作不会打领带。 就是为了她此刻的靠近。 但他又忍不住地想,等她结婚,她是不是也会为她的丈夫这样打领带? 他握住她打领带的手,在她不明就里的目光里,问她,“阿榆怎么这么厉害。” “这点小事,你上网对着随便哪个视频学着绑两次都会了,别真在那张着嘴等林维康教行吗?”她没好气地说。 她想起和林衍第一次吃饭,他把领带展开,跟林维康好生炫耀了一番父子亲情。 想起来就觉得牙痒痒…… 林榆白他一眼,给他调整好领带,“砰”地一下关上房门,折腾自己的穿着打扮。 房间里的人台放着昨天送过来的裙子。 这一条完全符合她的设想。 裙面上反射着如同太阳照射河渠一般的镭射光泽,裙摆层层迭迭坠下来,像是血夜里的一朵玫瑰。 她已经能够想到穿着这条裙子起舞时会有多么惊艳了。 但一想到和她共舞的是严成野,林榆的兴头又降了一些。 她本来对严成野只是无感,一想到他因为林衍跟她的接触而找人霸凌林衍,就更反感他了。 在女佣的帮助下,她换上了衣服,兴味缺缺地走出房间。 林衍伸出手,向她微微俯身。 林榆这才心情好了一些,她把手搭在他小臂上,借他的力上车。 车开到熟悉的便利店门前,林衍刚要下车,林榆拦住了他。 “你也不看看你穿的什么档次的皮鞋,”她的眼睛在身上从上看到下,努力找理由一般,“走那么长一段路,鞋底都要被磨坏了。” 林衍好笑地看她,盯到她脸都要红了,她伸手把车门用力一关。 “就直接开到学校,”林榆没好气地说,“严成野不是针对你吗?让他看看你是谁,是他能针对的人吗?” 司机比林衍更先一步地开车,车子继续行驶,仿佛被二人愈发贴近的关系触动,车里的氛围都要变得融洽了一些。 校门口距离不远,也就两脚油门。他们来得明明算早,但校门口却已经有不少学生成堆地站在一块。 聚在一起聊天的,四处观望等朋友的,还有呼朋唤友走进校门的。 林衍探究地望向林榆,像是再一次确认她的心意一般,林榆肯定地点点头。 他开门下车,在众人的目光下,打开另一侧的车门。 有认识林家保姆车的,早早视线就看过来了。 她总是很耀眼。 林榆扶着他的小臂,她踢开裙摆,裙边的镭射流光溢彩,胸口的钻石项链在夕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她笑着一边下车一边和熟识的人打招呼,手握住他就要移开的小臂,半强制性地让他站在旁边。 有好奇的目光看过来,她只是笑着,“我弟,跟我一辆车过来。” 人们目光停留在二人相似的眼角眉梢,林衍本应反感这样的注视,但感受到林榆握住他的手心,林衍只是露出温和的笑。 有他同班的男生过来跟他聊天,埋怨他瞒了这么大一件事。林衍笑着道歉。 严成野远远地走过来。 他看了看林榆又看了看林衍,顿时明白了一切。 或许厚脸皮是一些阶层的必修课,严成野绅士地从林衍手中接过林榆的手,然后露出有礼的微笑。 “之前和林衍弟弟有些误会,还好已经解开了。”严成野伸出右手,手心朝左,显然是想跟他握手。 林衍面不改色地握住他的手,“是啊,还好已经解开了。” 严成野调侃一般地缓解气氛,“之前小榆都没跟我提起,我还以为你是她背着我找的小男友呢。” “我倒是从没听我姐说,她有什么正房男友。”林衍握他的手愈发用力。 第五十六章舞会(中) 严成野手指被挤压,他隐隐吃痛。 他皱眉,不知道哪句话得罪了这位小舅子。 但他之前做的事确实冒犯人家,林衍不过是刺自己几句,他听了就过去了,不必计较。 “是我冒昧了,”严成野看向林榆,“我们只是有婚约。” “我姐既没有跟你谈恋爱,也没有订婚,长辈随口的约定,你太当真了吧?”林衍随口一说,严成野表情即刻变得更加难看。 “看来林衍弟弟不是很守约。” “我不认为任何人需要为他人的约定付出代价。” “走了,再聊下去赶不上开场舞了。” 林榆看不得这俩人刺来刺去,有点太幼稚了。 既然这两人不对付,就把他们分开吧。 严成野像一只战胜的公鸡,高昂着头颅,一手扶着林榆,一手插在口袋里,走进校门。 他注意到有人拿着手机在拍,他更靠近她一点。 他们一同走进礼堂,此时礼堂人并不多,有几位老师在指挥秩序。 一位正跟志愿者嘱托什么,看到他们二人进来,眼前一亮,赶紧跟他们说今晚上开场舞的安排。 林榆泛泛听着,跟严成野走位定了点,舞会还有一会儿,她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双腿一左一右大张。 严成野坐在她旁边,看着她裙角露出来的脚背。 林榆忽然开口,“是不是谁接近我,就算只是正常的社交,你都想使用暴力手段解决他呢?” 严成野心下一震,面上不显,他说,“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林榆看向他,严成野满眼无辜。 “人都会有不理智的时候,我太吃醋了,”他保持着有点无措的语气,“我向你道歉。” 林榆脚尖微微踢着裙摆,看上去有点不耐烦。 “你要道歉就去向林衍道歉,被你打的又不是我。” 她皱紧了眉头,“你莫名其妙的占有欲有点恶心到我了。” “我有占有欲也不行?”严成野反驳道,“反正我们以后会结婚……” “这可说不准,”林榆站起身,她舒展了一下身子,“即使我们会结婚,你的做法也像一个无可救药的变态。” 她提着裙子,头也不回地走出礼堂,留下一句,“正式的开场舞我会回来,不会让你难堪。但是排练,请你自己解决吧。” 林榆找到一处角落,独自坐在石椅上。 她仰头看着此刻完全黑下来的天空。 今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 她看得入神,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是否可以有别的可能,比如在自己的规划之下过自己的人生。 另一边,严成野强撑着温和的脸色,跟老师说她只是去一下洗手间。 严同学,你看到榆宝没有? 严成野忽然听到这一声,他回过头去,是叶微。 林榆的好朋友。 不得不说,他之前一直以为叶微是普通货色。 现在她穿着白色的短款礼服裙出现在他面前,露出一双和林榆不同的,又直又细的长腿。本身乖顺的齐肩短发在此刻看,有些圣洁的味道。 他一直认为林榆那种野马最值得驯服,现在来看,被圈养在马场、被驯服的小白驹也别有一番滋味。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之前为了给林榆好印象,在她的朋友们面前表现得都彬彬有礼。 他忽视了站在叶微身边的展熠,露出苦涩的微笑,“她说去卫生间,但现在急着要彩排。” “那怎么办呢?”叶微担忧地看向他。 “如果不麻烦,能不能请你帮忙彩排一下?”严成野为难地看向她,好像不是特殊情况的话,不会麻烦她。 “我不是很擅长跳舞……”她看向展熠,表情有点无措。 “没关系的,配合音乐定一下点就可以了,”他甚至也看向展熠,用礼貌地语气问他,“可否借走你的女伴一会儿呢?” 展熠看都不看严成野,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叶微身上,他只是说,“如果不想,就拒绝。” “我们微姐从不纠结。”他补上这一句。 叶微咬咬唇,还是点头答应了。 她跟着严成野走向老师,老师也很高兴,像找到了救命稻草,她更觉得自己帮上忙,有了作用。 她的手搭在严成野肩上,严成野的手搂住她的腰。伴随着音乐,开场舞的排练开始了。 “跟着我的脚步。” 严成野跳舞时自信舒展的模样,确实很吸引人。 “这里,转圈。”他说话时就贴在她的耳边。 叶微知道那不过是正常的提醒,但她依旧对林榆有一些细微的愧疚感。 她微微抬头,严成野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她。 他的注视无比认真,就好像她是他全心全意对待的恋人。 第五十七章舞会(下) 在叶微心神不宁地在礼堂与严成野跳舞时,林榆正坐在最静谧无光的角落。 她把高跟鞋踢开,光脚踩在地上。 塑胶跑道并不好踩,但她总有种踩在大地上的实感。 她知道不到半个小时她就要回到礼堂,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地跟严成野一起跳开场舞。 但在这时候她是自由的。 她往后躺,从树叶的缝隙中看星星。 她想起林衍被打的那天晚上,她躺在他身边,也是看着同一片夜空。 虽然很奇怪,但好像在林衍身边,她久违地感受到了自由。 她不用扮演谁的乖女儿,也不用做众望所归的学生代表。 她可以自由表达她的愤怒,甚至用手勒紧他的脖子。 她看到人群开始迁移、聚集。 脚踏进闪闪发亮的高跟鞋,她把搭扣按紧,走向礼堂。 她恢复甜美的假笑,跟路过的每一个人打招呼,穿越人群,来到在门口等她的严成野面前。 她把手搭在自己胸口,仿佛很惊喜,她皱起鼻子,露出难以区分的假笑。 “Shall we?”严成野弯腰邀请。 她伸手把手搭在他的手心,顺势贴近他的耳边。温软的笑容之下,她说,“上学期你英语考34,能说出这两个单词练得嘴都烂了吧。” 严成野丝毫不生气,他牵着她来到场地中央。 乐队很快演奏出热烈而昂扬的舞曲,林榆贴近他,手搭着他的肩膀,任由他搂住自己的腰。 从林衍的角度看过去,他们着实很搭。 这和那一夜林榆教他的小儿科不同,林衍怔怔地看着。 时而能从被踢起的裙摆之下,看到她紧绷发力的小腿肌肉,她跃起时,裙摆顺着她的跳跃幅度层层迭迭晃动,裙摆的镭射流光溢彩。 更别说她每一次旋转时用力的手臂、腿部的扭动,以及沉浸在舞蹈里的自信笑容。 她很轻易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就好像她天生就适合站在聚光灯下。 严成野托举起她,林榆随着他的托举叉开腿勾住他的腰。 他的手护着她的背弯腰,使她离地面无比靠近,将坠不坠之间,两个人的身体仿佛紧紧贴合着。 严成野的唇,离她的唇不到五公分。 这样亲昵的动作让所有人发出惊叹,很多人举起手机,把这一幕拍下。纵使是最迟钝的展熠,都能想到今天过后学校里的风波。 “榆宝!榆宝好棒!榆宝太会跳了啊啊啊!” 展熠看向旁边兴奋地一边喊一边举着手机的叶微,她齐肩的短发因为她的跳动一蓬一蓬的。 他有点意外。 假如他被临时代替严成野彩排,接着开场舞看到严成野是所有人的焦点,为他欢呼的场面,他内心多少都会有些不爽。 他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 他和严成野可没有跟林榆叶微的情谊,不能这么类比。 一曲毕,人群走进场内,音乐也换成如清泉流泄的轻缓舞曲。 林榆敷衍地跟严成野跳了一曲,拒绝了其他同学的邀请,举起酒杯和过来寒暄的同学喝了两杯,接着拿着酒杯,从后门逃出礼堂。 喝得有点猛,她脸浅浅发红。 附中舞会的经典节目,志愿者们把香槟说成是苹果汽水。 室外的空气清新很多,她猛地吸了一口,坐在礼堂边上的小池旁。 这里有很多长椅,一排一排地摆放着。椅子有点凉,林榆躺着看天,礼堂这边能够看到月亮。 今夜月圆,白皙皎洁。 林榆听到脚步声,她无心去看,听着那脚步一声一声踩碎落叶,走进她的视线范围内。 他站在她身后,微微弯腰。 她看见熟悉的脸。 “你怎么出来了?”林榆问他。 “来找你。” “抛下女伴来找姐姐,很没有礼貌。” 林衍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没有女伴。” 林榆甩了甩头发,看向沉默的林衍,露出今夜第一个真心的嘲讽笑容。 “不是吧林衍, ”她抬起手,拇指与食指捻住他下巴,“明明有着这张脸,却找不到舞伴,太废了吧。” 从这个角度,她看他的脸是倒着的。 但依旧能够看到他浓黑的眉下压着的长片睫毛,眉间是沉沉的阴郁气息。 林衍不答她,也不躲开,任由她的目光盯着。 “今天晚上跳舞了吗?”她问。 林衍摇头。 “我教你的那些,都无处施展吗……”林榆叹了口气。 她听着从礼堂内漏出来的音乐声,她浅浅用脚跟打了几下节拍。 接着举起酒杯,对准林衍的唇间。 “喝完这杯,赏脸让你跟我跳一支舞。” 她说。 第五十八章心跳 杯口有点凉。 林衍微微张嘴,任由让林榆往里倒。 林榆的动作不算温柔,倒得太快,酒液顺着他的下颚流向脖子,接着尽数流到身上。 林衍扯松了领带,从她手里接过酒杯,拉着她的手碰触衬衫上湿润的酒液。 她的手指沾染了一部分酒液,她皱起眉头,“好脏。” 林衍眼眸沉沉,只是看着她。 林榆看着沾湿的手指与衬衫,埋怨道,“没有都喝下去啊。” “是啊,怎么办呢,姐姐?” 林衍这话说得轻佻,有种她奈何不了他的意思。 “舔干净。” 她说,故意要他难堪一般。 林衍抬起她的手,握住那两根食指与中指。 林榆任由他把她的手指放进唇间。 他嘴唇贴着,伸出柔软的舌,有点凉又有点软的舌头在她的指尖慢慢舔着,有点痒。 他的舌尖往下,缠绕着她的手指,一下一下地轻舔,这种频率林榆有点熟悉。 就像是……他那一夜给她舔的频率一样。 她立即红了耳朵。 “林衍……谁允许你戏弄我的。”她把手猛地抽回。 林衍拉住她的小臂,从裤子口袋拿出湿巾,慢悠悠地擦拭被他舔过的食指与中指。 他动作很慢、不放过任何细节,上上下下擦了个干净。 接着他握住她手指指尖,绕到她的面前,弯下腰,像是故意的一般,“Shall we?” 林榆笑出声,“你怎么这么记仇。” 她站起身,手搭上林衍肩膀,伴随着轻缓的音乐,她跟着他的脚步。 林榆应该想不到此刻的她在他眼里,是多么夺目。 林衍看着她眼睛里自己的倒影,偷偷在心里跟她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能听见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脏,在多么剧烈地跳动着,甚至使他的眼睫都在颤抖。 她的每一下脚步,踩的不是地面,而是他颤动的心脏。 他直到此刻才终于确定,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贪心。 她澄澈的眼眸一定想不到自己多么下流的思考。 甚至想在此刻拥吻她。 他们的确早已吻过,但在此刻他全然不一样的心境下,在她全然无知的懵懂之中,贴近就是窃吻。 她的脸颊贴得如此之近,她的喘息就在脸间,她的手指搭在他的肩上,她是如此无辜且坦诚。 就仿佛是他先咬了那一口苹果。 “你好沉默。”林榆说。 “我不擅长跳舞,所以专注在舞步。” 在夜色的庇护之下,他的心思全部藏进地底。 “错了也没关系,”林榆像天鹅一般地展开身体,接着顺着他手臂转进他的怀里,“你看,不按照规矩来也可以。” 他闻到她身上白松香与愈创木的味道,他猜测她抹到了后颈,所以此刻香味如此浓郁。 “教你跳舞,是为了尽兴。”她说话咬字很实,语气又很轻,他听进耳朵里晕晕乎乎的。 她在这时候说“尽兴”两个字,仿佛在引他。 引他抛却罪恶感,丢弃道德准则,他本身就是烂人一个,何必因此而痛苦。 不如把她一起拉下水。 和他一起沉陷,像永远无法清醒那样。 可他看见她光亮的眼睛。 此时明月高悬,在月光照耀之下,林衍无法分辨自己是一时诡诞的心动,还是长久压抑的情绪异化成了对林榆的情爱。 他越想理智分析,就越看不明白自己。 伴随着最后一首舞曲的落幕,舞会就要结束了。林榆扶着裙子,和林衍回到礼堂。 礼堂内辉煌夺目的光亮,仿佛能照亮所有阴影角落。 在光亮之处,他无所遁形。 最高的主席台上,有负责组织活动的老师在讲话,“希望同学们今天玩得开心,永远记得这一天……” “那么,本次舞会正式圆满结束!” 所有人欢呼雀跃,一齐举杯庆祝,酒液撞在一起,有几滴往下滑落。 老师顿了顿接着说,“大家回家注意看车,一定确认好是家长、司机以及保姆来接,不要上不认识人的车……” 没有人再去听老师的唠叨,所有人嘻嘻哈哈地聊着今夜的事,人群吵吵嚷嚷。 他有思考过疏远她。 但她只要一靠近,她无意识的示好,与被他蛊惑的、下意识般地偏向。 他无法控制自己去享受这份亲昵。 在每个深夜,他都尝试过下决心翌日把一切拉回正轨。 回家的车摇摇晃晃,林榆玩得很开心,她的手指哒哒哒地跟不同的人聊天,光是从余光看,她就划过了五个聊天框。 终于到家,他全力维持着正常的情绪,甚至帮林榆拉下了背后的拉链。 “谢谢啦,今天就让你先洗澡。”她说着,一只手抱裙子挡住前胸,一只手还在不停地回消息,她心不在焉地走回房间。 林衍沉默地看她裸露、白皙的背。 他匆匆洗过澡,直到彻底回到房间,关上门。 整个房间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他才感到有一丝安全。 “姐姐……怎么办才好……” 他的声音很小,嗓子也哑得厉害。 “就让我成为你全然利用的棋子,利用我达成一切你想要达成的事情,”他的声音更小了,“那样才最安全,那样才永远不会变,姐姐。” 只要有利用价值,就不会被一脚踢开。 这是他唯一认定的法则。 在这个世界上,爱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所有的感情都在算计与筹谋之中,儿女亲情不过是养老保险,同窗友谊不过是资源人脉,而爱情也逃不过一遍又一遍的利益评估。 而利用与被利用,是最坚固的关系。 只要供给与需求平等,它就永远牢不可破。 他划开手机锁屏,校园表白墙上是数不尽的关于林榆与严成野的投稿。 他点开最新的一篇,稿主拍了很多张,最惊艳的是两个人耳鬓厮磨的脸部特写。 他沉默地一张一张点开、放大,看着她舒展、享受的面孔。 如果她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反感严成野呢?假如她的无谓之中藏着爱意呢? 月亮升得越来越高,从窗帘缝隙之中透进来清冷的光线。 他拉上被子,确保视线所及没有任何光源。 仿佛他与黑暗本是一体,太过明亮的空气会灼伤他的皮肤。 被子的柔软让他不自觉陷入沉睡,他又梦到了那一天。 他第一次见到林榆的那一天。 她那会儿还很小。 恬静、讨喜的笑脸,肥嘟嘟的脸蛋上没有一丝见陌生人的怯懦。 她瞪大眼睛看他,有几分好奇与探究,还有那与他全然不同的,干净得没有一点污渍的衣服。 她问他—— “怎么还不起?” 林衍睁开眼,床尾站着焕然一新、穿戴整齐的林榆。 她冲他翻了个白眼,标准的好学生高马尾在身后左右晃着。 “赶紧起床,上学了,”她看了一眼手机,“给你十分钟,十分钟出不了房间就自己打车吧。” 林衍看着她。 突然意识到有些光亮是不刺眼的—— 苹果的意象是伊甸园的禁果。 第五十九章利诱 即使是林衍也没有预料到。 在他确认自己对姐姐有一些有悖人伦爱意的翌日,就站在了林维康的书房里。 林维康的身后是满满排列到顶的书架,林维康此时正微微抬着下巴,等着他的回复。 林维康总是穿着全套的西装,即使在家,也只在夜晚换上略微舒适一些的衣服。 林维康对此的解释是,“太过舒适,会令人丧失斗志,缺乏判断力”。 他的指尖一下又一下点在书桌上,每点一下就让人的心跳更错乱一些。 “姐姐她……很好。” 林衍犹豫了一下措辞,他还不确定林维康叫他来的原因,说多错多。 林维康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林衍没有回避视线,恭谨地看回他。 林维康坐在椅子上却迟迟没有让他也坐,这是一种展现权力的施压。 “你姐姐我算是养废了,”林维康说这句时,左肩很轻微地抖了一下,“还好有个你,小衍,你很像我。” 林衍没接他这句话,只是沉默着。 他亲眼见过她的挣扎,也见过她如同他一样,为了一点小小的被爱可能,而相信明显的谎言。 那绝不是被宠坏女孩的表现。 而她现在的活力、自信与生命力,全然是她本身与被压抑的情绪对抗后,努力生长出来的结果。 “坐吧。” 林维康从抽屉里拿出几张文件,接着“啪嗒”地一声关上。 “你来看看。” 林衍把椅子拉开坐下,文件看上去纸质很新,是最近的文件。 他目光下移,纸上“遗嘱”两个字无比注目。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看向林维康,“您身体健康,正值壮年,不必这么早立遗嘱……” “只是以防万一。”林维康说。 林衍接着往下看,越看眉头拧得越紧。 如果真按照遗嘱上的内容来分配财产,可以说,他什么也没有给林榆留。 几个无足轻重小公司的股权,一套房子,一辆很早就说送给她的车。 假如林维康现在就死,林榆只能得到这一点点。 而他的企业规模与这一点点对比起来,是不可思议的帝国。 “父亲……”林衍不知该说什么。 即使这是为了挑起他与林榆纷争的手段,那也太过夸张了。 “爸爸相信你能把我们林家的产业做大做强。” 林维康站起身,绕到林衍身后。 他的手心很热,手掌握住林衍的肩膀时,林衍仿佛就要被烫伤。 “这事……您跟姐姐说过吗?”他轻声地问。 “别担心,你姐姐迟早要嫁出去的,”林维康说,“她夫家在事业上也能帮上你的忙。” “我们两家多走动,还是一家人。” 林衍面不改色地听着林维康的盘算,还是没忍住在他话尾讽刺地勾了勾嘴唇。 就算是再奢侈的商店、再华丽的包装,也挡不住他为女儿钉上价格标签的事实。 他打破了他虚与委蛇的对话,问出那一句,“父亲没有考虑过让姐姐接手企业吗?” 林维康条件反射一般地冷笑了一声,这声嗤笑听在林衍耳朵里,他更觉得不可思议。 林维康从小看着林榆长大,对于她的优秀程度应该比他更加清楚。 “有的事,有的责任,还得男人承担。”他说着,当着林衍的面把遗嘱放进保险箱里。 “密码是你的生日,1107,”林维康说,“遗嘱我放在这就不动了,你可以随时进来看。” “这是爸爸对你的信任,也是对你的期待。” 林衍沉默地点点头,一张好大的大饼。 但凡他不是林衍,但凡林维康的女儿不是林榆,他就吃了。 林维康拧开书房房门,他站在门口,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衍,到目前为止你都做得很好,你也很出色地跟小榆拉近了距离,”林维康说,“你当初承诺我的,完成得都很完美。” 他笑着补下最后一句,“不要让我失望。” “当然,爸爸。”林衍说。 说完这一句,林衍愣在了当场。 恍惚之间,那旧日的、熟稔的即视感注入空气。 没有什么不同,他回答林维康和回答尹曼,是一模一样的对白。 不过是从一个控制狂的手里,逃去另一个控制狂的麾下。 林维康回书房办公,林衍转头,想回楼上。 就在这时,他清晰看到楼梯口的最上面,林榆站在那里。 她穿着白色的吊带睡裙,裙摆随着穿堂风起起伏伏。 她抿紧了唇,看他的目光无比冷淡,在她漠然的眼睛里,他看到了久违的厌弃。 第六十章对峙 林衍追上她离开的脚步。 在她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握住她的小臂。 她毫不犹豫地关门,林衍手臂被门实实在在地夹了一下。 她讽刺地勾勾嘴角,“卖惨没用,我现在只觉得我最可怜。” 林衍低下头看自己被夹红的痕迹,他再抬起头时,眼眶隐隐发红。 “我说完就走。”他说。 林榆回身走到床边,双手抱胸,沉默地等他的解释。 林衍叹了口气,把门关上。 “接近你的确在我计划之内,但它的目的绝不是为了成为林家的继承人。” “我的野心从不在那。”他走到林榆身前,企图贮藏内心最不该暴露在阳光下的心事。 “林衍,你现在想说服我,不能只靠这一点空话,”林榆的面色冷冷,“证据,比我看到的事情还要能够证实一切的证据。” 林衍的睫毛颤了颤,他露出自嘲的苦笑,接着很快用寻常神色掩盖住。 “刚才在书房里,他给我看了他的遗嘱。” “现在那份遗嘱就在保险柜里,他告诉我了密码,我可以随时打开。”他低下头,观察她怔忪的表情。 “那份遗嘱能够证明……假如我是为了讨好他而接近你,我根本不需要跟到这里。” 接着他蹲下,手掌一点一点地贴近,直到握住她的手。 “阿榆,只要你说你想看,”他的手指与她交叉,然后扣住,“我们就去看。” “好,我知道了。” 林榆的脸上没有表情,他却从中看到他不曾见过的悲伤光景。他捉摸不透,但直觉告诉他不能松手。 “你现在根本听不进我的解释对不对?”他问。 “是。”林榆回答得很快。 “我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呢?” “让我一个人冷静,到底相信谁,我会做出选择。” “我明白了。” 风吹起窗帘,层层迭迭的蕾丝被吹开又回到窗边。 从窗外溢进来的阳光便在二人之间周旋。 林衍沉默了一会儿,拧开房间把手,还想多说一句,他叫她,“阿榆……” 林榆声音轻轻,“林衍,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 “那你真的是很好的演员。” 他听到“假的”这个词时,心脏无法控制地开始拧痛。 “我早就有被父亲利用的自觉,”她咬住唇内的软肉,“我再恨你,也不会否认我们有过一些忘却仇恨的愉悦时光。” “如果连那一些都是假的……你或许确实是林维康最好的接班人。” 林衍发出微不可闻的叹气,接着他按下把手中心的按钮,房间门随着小小的“咔哒”声上锁。 “姐姐,其实。”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我继承了林家的财产,是不是意味着。” “不管林维康让你跟谁结婚,我依旧能把你抢回来。” 他每说一句就更靠近她一点,说到最后一句时,已经站在她的身前,他的小腿离她的膝盖不到五厘米。 “林衍你发什么疯?”她眉头紧皱,往后退。 “姐姐,我只是做一个小小的设想。” “那份遗嘱,说实话……假如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如林维康一般的野心家,你现在根本没有选择。” 他不紧不慢地追着她后退。 直到她逃到床头,再也退无可退。 她的双手攥紧,表情也很嫌恶。 像一开始那样,像初见她那会儿一样。 “他很残忍地只留了几个小公司的股份,连你儿时的那匹小马都没有给你。” “这就是全部的事实。” 他低下头,吻她发抖的耳尖。 林榆抬起颤抖的手臂,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嘴唇肿胀发热,他伸手抹了一下,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他的手指。 他恶劣地不顾她的尖叫与挣扎,把血液抹在她的唇上。 她的唇离他这样近,他只要更靠近一些,就能吻到她。 “但我和林维康不一样,我很珍惜姐姐,也没有毁灭他人人生以获得快感的兴趣。” 他靠得太近,她能感受到他因为充血而发红的眼睛在腐蚀、侵吞她。 仿佛在深山里一步一趋跟在她身后的狼,獠牙尖尖、利爪也已经张开,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会扑上来。 “我很有耐心……你可以慢慢想,到底要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林衍声音低沉、柔润,像是故意要搅乱她的思维,又像要从她的耳孔深入大脑,主导她的思考。 “先让我看到证据。” 林榆咽下从唇缝流进舌尖的血液。 血腥味在口腔之中蔓延。 第六十一章觉察 被野兽跟随时闻到血腥味,是一个好兆头。 说明它很有可能受伤了。 林榆躺在床上,她的小腿绷直了,尽全力让自己感到柔软、舒适。 她又一次把脸上盖的枕头扔开,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开始思考一切可能。 她强制自己想象她或许会沦落到的、可预测的最糟糕的境地。 乍一看起来,她除了依附林维康与依附林衍之间没有第三条选择。 林衍说得其实还算有道理,虽然她没有看到那份遗嘱。 但林衍敢承诺,它应该就是存在的。 而林衍知道她是弃子后的态度,也可以说明…… 林榆眼睛睁大,坐起身来。 她刚才太无措,根本没细想他说的话。 他说,“不管林维康让你跟谁结婚,我依旧能把你抢回来。” 林榆回忆起他说这句话时神色,他的抬眉、勾起的嘴角,和那双盯紧她的眼睛。 她捂住嘴巴,掩住就要尖叫出声的渴望。 林衍……是不是喜欢她啊? 假如林衍如他自己所说,是向她寻求亲情,那么绝不会有这一句。 她感受着自己精神的震颤,好像一切都说得通了。 林榆舔了舔唇,把他抹在她唇上的血液也咽下。 真是这样的话,她仿佛握住了隐藏选择支的钥匙。 林榆滑开手机,选择叶微,手指就要点下语音通话。 她的指尖能感受到屏幕在发热。 她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挪开手,把手机丢到一边。 林榆闭上双眼,心脏怦怦直跳。 她的内心滋生了最不可示人的计划,它是她从理智之中催生出的邪恶。要如何达成还是一片迷雾,但她能看到终点。 她要杀了林维康。 利用林衍是不错的想法。 虽然还不清楚林衍是一时的冲动还是对她已经深深爱上。 她最有办法……让人喜欢她。 林榆伸长脖子,露出餍足的笑容。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林衍找她商量过几次进入林维康书房的办法,但都被否了。 一个摆在明面上的问题,他们尚未知道林维康的监控放在哪里。 林衍告诉她他来搞定,林榆决定相信他的能力。 因为她也没有时间自己去排查。 林维康仿佛意识到也需要画个饼给她吃吃,给她挂了个自己助理的虚名,让她在放学之后的下午给他帮帮忙。 她们国际班放学很早,大概下午三点想要离开的就可以走了。 她穿过校园上车,下车时面前已然是摩天大厦。 周围人际罕见,偶有穿着西装的行人,也是步速匆匆。 林榆走进大厦里,坐在前台的男人立即露出谄笑,“林总吩咐过了,您搭左手第一趟电梯上顶层。” 林榆看向那一侧的电梯,她恍惚之间感觉那是牢笼,诱使她自己走进去的牢笼。 电梯到达顶层,林维康站在她面前,低眉、笑眼,露出慈父一般的神情。 “我们小榆长大了,能给爸爸分忧了。” 他带她在整个顶层转了一圈,给她一个一个介绍自己的下属,下属们也挨个起身跟她打招呼。 最后林维康带她走进他的办公室,林榆十六年来第一次进到这个地方。 林维康的审美一向喜欢厚重的木质家具,以至于她走进办公室的观感,与走进林维康书房没有很大区别。 林维康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他开玩笑说,“以后我们小榆就坐在这里,让小衍给你打下手。” “好啊。” 她的手指在办公椅的扶手上摩挲,对林维康露出最让他安心的甜美、讨好笑容。 “到时候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要买一千件新衣服。” 林维康搂住她,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别说一千件,一万件也不在话下。” 他从文件堆里抽出一个文件,放进她手里。 “去吧,有不懂的就问助理姐姐。” 林榆翻开看,是一些不痛不痒的文书整理工作,就连最基础的与客户沟通或是运营都不涉及。 时间在每一次上学与放学之间悄然流逝,林榆在林维康的办公室对面坐了大半个月。 她一直惴惴不安的想法终于在这个时间显现—— 他不打算让她学半点公司运营的知识。 林榆看向自己发痛的手指,她今天的工作是校对扫描出来的文件,她要修改乱码与标点符号。 手头上的文件已经是她今天校对的第十五篇了。 “江姐姐,前十四份都发过去了,接下来的六篇我可以带回家改吗?”她问。 “当然可以,你回家方便吗,要不要姐姐送你?”带她的助理姐姐倒是好脸色。 能混到在林维康身边做事,情商都不差。 “司机一直在楼下等我,不用啦,谢谢江姐姐。”她对江助理露出熟练的假笑。 林榆走下楼,天早已经黑了,有几点星星在自顾自地发光。 司机见她下楼了,马上下来给她开门。 林榆坐进车里,浑身的肌肉终于得到一刻的放松。 她自问,如果现在林维康暴病身亡,她能否马上接手他的工作、说服董事会与他的合作伙伴,成为所有人满意的继承人? 答案是否定的。 不仅灰色地带甚至黑产那面她无法触及,即使是明面上林维康的工作,她也一无所知。 她还没有与林维康对抗的能力。 林榆按亮手机,点到班主任的聊天框。 她思考了一下措辞,发了过去。 班主任刚洗完碗,她听见手机的震动,手指随意在毛巾上抹了抹,接着点开手机的消息提示。 林榆:老师您好,我想请问一下,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出国? 林榆:爸爸接回弟弟之后,我感觉很孤独,爸爸经常喝了酒就打我,在家里我好像要看所有人的眼色。 林榆:求您别跟我爸说,我想早点出去,至少能逃开三四年。 林榆:我很害怕,我不想再挨打了。 第六十二章勾引(微h) 林衍敏锐地察觉到林榆的异常。 这种微妙的探知,是从前天上学,林榆靠在他肩上开始的。 他闻到她发丝的香水味,与她平日里的洗发水不是一个味道。 她特地往头发上喷了香水。 但她那天没有任何约会,也不见她在学校里见什么人。 如果说车里的香水只是她突发奇想,想试试新的香水喷法。 那么此刻在餐桌上,她绷紧脚背,在他的小腿处一寸一寸地往上滑,就是明晃晃的勾引了。 他咽下嘴里的鱼肉。 左手往下,握住她的脚背。 林榆在那一瞬皱了一下眉,又很快松开眉头。 假作全然无知地吃碗里的虾球。 “小榆啊,最近在公司累不累?”林维康问她。 “还好爸爸,工作内容比较简单,不累。” 林榆微微笑着,接着笑容愈发僵硬。 林衍握着她的脚,死死不松开。 她想往回抽腿,却被他握得更用力。 从桌对面的目光之中,她看见林衍带笑的眉眼。 仿佛在跟她说,要勾引的话,就要做好被逮住的准备。 她咬住嘴唇内的软肉,反而轻柔地上下踩弄。 她描摹着他的形状,挑衅地看过去。 “你上课怎么样啊?”林维康丝毫没发觉姐弟俩在桌布之下的私情。 “老师说以我的成绩来看,都铎国的学校随便挑,看专业就好了。 ”林榆说。 “好!你自己决定,爸爸相信你,”林维康大笑着看向林衍,“你的成绩是真不如姐姐,不然我也放你出国玩几年。” 突然提这个,林衍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 “我确实没有姐姐优秀。”他只挑了其中他认为的事实附和。 他松开手,她却不依不饶。 林榆感受到脚心里的物什愈发胀大、变硬。 林衍深深吐了一口气,用带有警告的目光看向她。 她向他挑了一下眉,接着见好就收一般地蜷缩有些酸涩的小腿。 “我们家一位高材生,一位实干派,真是爸爸的福气,我们一家要互相扶持,同舟并济,”林维康一边喝汤一边说,“你们有人留下来陪爸爸,爸爸也就安心了。” 林衍看见林榆发冷的目光,以及在一瞬间的表情转换,她露出柔软的笑容。 “是啊,总要有人在家里陪爸爸的嘛!” 一顿饭,三个人各怀心思。 林榆转身回房间的那一刻,她发出短信。 林衍的手机在那一刻响起。 他看了一眼,沉默地把手机放回口袋。 陪父亲说了一会儿话后,林衍表示要回房间休息。 在幽暗的灯光下,他敲响了房间对面的门。 门打开的那一刻,他看见林榆在黑暗之中的足尖。 她仰躺在床上,小腿伸出床边,悬在空中,她的足尖轻盈地下压。 林衍滑开手机,把显示屏对着林榆。 他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地说,“‘晚上我老公不在,等你下班来我房间偷情’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她翻身,趴着看他。 手臂撑着脸颊边,挤出一小块软肉。 林衍走近,握住她的小腿,在小腿背留下轻轻的吻。 他的吻一下一下地往上,从小腿吻到大腿。 接着按着她的腰,让她翻身回来。 “既然是偷情,说明我们不能被你老公发现……对吧,夫人?” 他的舌尖在她腿侧留下一道湿迹。 “对啊……嗯……”她的喘息从唇缝之中泄出来。 他的舌尖隔着内裤,顶在她最敏感那一处。 湿润的舌尖与布料的粗粝,让她身体不住地颤抖。 “那么夫人要小心隔墙有耳,不要发出声音来……”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榆正颤抖着身体,忍不住地抬腰。 此时那一片已经不知是被他口水还是她分泌的黏液打湿。 他手指撇开内裤,舌尖在她阴蒂处打转。 另一只手往下按住她的腰,令她动也不能动。 林衍的描绘又背德又情色,再加上他愈发熟练的挑逗技巧。 “林衍……唔……就快要不行了……” 她半眯着眼睛,往后身后仰头,她能感受到脖子因为舒展的轻微不适。 “这么快就要出来了吗?”他勾起唇角。 “是的,你快……” “那么,阿榆,告诉我你这几天为什么这么反常,”他说,“告诉我就让你高潮。” 林衍吻了吻她颤抖的大腿,脸上露出得逞的轻笑。 真阴险啊林衍。 第六十三章如雾(h) “林衍,你别……”就要高潮却到不了,林榆的语气都呜咽起来。 “告诉我,我错过了什么。”他轻轻说。 他真的很敏锐。 林榆闭上眼,再睁开眼睛时,脸上只剩挑衅。 “想用你泄欲也不行?”她坐起身,“你不行的话,我就找别人了。” 林衍眼睛微眯,像是在判断她说话的真假。 她叹了口气,直起身子,伸手掐住他的下颚。 “你不喜欢吗?”她的声音像雾,晕在房间里。 “阿榆。” 他轻轻叫她,却没有说出藏着的那一句。 “不要想那么多好不好?”她的声音黏腻,仿佛有魔法,让人晕眩,“你不想要吗?” 他抬头看她,她灼热的目光燃尽他的原野。 他吻她的脖子,一开始很轻,然后愈发控制不住力度,他开始咬噬,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他的痕迹。 “为什么不跟我接吻呢?” 林榆明知故问。 她说这句话时,嘴唇微张,缓缓翕动。 她的唇离得好近,近到只要他抬头,就会碰触到她的唇。 因为他不配。 因为他是可悲的、乞求她垂怜的可怜虫。 他说不出这一句,只自顾自地当作没听见。 “林衍,看着我。”她说。 林衍条件反射一般地抬头,她的眼眸中,闪耀着比月亮还要皎洁的晶莹。 她主动咬住他的唇,轻舔他紧闭的唇缝。 她的舌就是开启他欲念的钥匙。 也使他把所有罪恶感付之一炬。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微张唇,引她的小舌与他交缠,在她不知不觉中,变成他在攻陷她的唇舌,他在侵入她的口腔。 月光穿过罗汉松的树影,落在交吻的二人身上。 好像世界都沉下来,只有他们意识到,不吻就会使世界破碎。 “阿衍好会吻,”她看向他着迷的、染满情欲的眼睛,她伸手抚摸他的脸侧,“从哪里学来的技巧……” 她凝视着他湿润的眼睛,手指按在他的小腹。 他的体温愈发灼热,好像要烫伤她。 手指、指节、掌心。 轻捻、挑弄、贴合。 最上等的欲望在手,接着是唇,再劣等是腹,而最下等的欲望是交合。欲望之所以有此种区分,全然在于不管多么清高的欲望,到最后都会降至最下等。 就算站在最纯洁无辜的云端,也会跌入堕落的崖底。 就像此刻,他的性器正抵在她湿漉漉的小穴口前。 只要稍微往前一顶,他就能插入那一处正无限渴求着他的小穴。 “虽然问这一句是废话,但是,”他十指扣住她的十指,“姐姐要我插进来吗?” “是的……阿衍,请插进来,嗯……!” 她吞下还未出口的语言,所有吞声都化作喘息。 他的插入仿佛含了怒气,一鼓作气顶到最里面。 没有给她半点休息的余地,一下又一下撞在她的子宫口。 “呜……阿衍,好胀,”她抬起头,吻了一下他的唇,“好深,好舒服……” 他每一次都抽出到小穴口,又狠戾地插进最里端。 仿佛最原始动物的性爱,粗鲁又没有章法。 他看着身下舒服地眯起眼睛,满眼都是他的林榆。 他忍不住地想,他的性技巧够好吗?她出国之后会不会和别人做爱,发现别人的性技巧更好之后就抛弃他了? 她结婚之后,和别人做爱的话,会不会时不时想起现在他给予的快感呢? “姐姐,我好喜欢……”他双眸沉沉,咽下未出口的话,作出调笑的样子,“好喜欢姐姐被操得迷迷糊糊的样子,好喜欢姐姐敏感的身体,还有姐姐沉湎于欲望的眼睛。” “阿衍,我也好喜欢……”她露出小狐狸一般的笑,“好喜欢你。” 第六十四章酸涩(h) “什么?” 林衍微微颤抖,他明知道她说的和他所说全然不是一回事,但心脏却止不住越跳越快。 “阿衍,一直待在姐姐身边吧。” 她抱住他的脖子,使他的胸口紧贴她的胸口。 他的心脏紧贴她的心脏。 他闭上眼,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 “姐姐……” 姐姐终于明白他的渴求,她终于如他所想,假情假意地靠近他,利用他。 可是心脏,怎么会从未有过一般地抽痛? 那股酸涩是可以藏住的,它只是从胃里蔓延到五脏六腑,而心脏仿佛被她的手在那一刻攥紧,这很难掩饰。 “好啊。” 他说这一句的时候,微不可闻地吸了一下鼻子,紧接着把脸贴紧她锁骨之间的皮肤。 “让我一直待在姐姐身边吧。” 她低头,轻轻抚摸他的头发,他的头发很好摸,像一只柔顺的、刚从宠物店里洗完澡的大型犬。 “我真的很害怕林维康会伤害我,”她的小指勾住他的小指,“不过阿衍会保护好我的对吧?” 他眼睁睁看着她的动作,他的小指也弯下来,跟她紧紧相连。 “当然,”他说,“我愿意为阿榆做任何事。” 接着握住她每一根手指,有些粗鲁地压住她的手指。 他的脸埋进她所枕的枕头里,他按紧她的手,像一副锁链。 拷住的却是他自己。 林衍发泄似的挺动,狠狠捣入她小穴最深处,她呜咽着抬起头,他每一次顶入,她就止不住地抖一下。 “唔嗯……阿衍……好喜欢……好喜欢……” 至少此刻她的喘息是由他引导的,她的快感来自于他。 他的眼泪隐秘地在枕头上晕染开。 他的哭是安静的,只有眼泪会颤抖着落进枕头里。 “阿衍……怎么哭了?”她敏锐地察觉到林衍肩胛的颤抖,她抬手轻轻拍他的肩头。 只是这一个举措,林衍就忍不住所有藏着的眼泪,洇湿了枕套。 “没哭。”他的声音黏腻。 她捧起他的脸,他的睫毛湿润、眼眶发红,嘴唇也泛着血色。 好漂亮。 这是林榆的第一个想法。 她或许才是继承了林维康恶毒基因的人。 她多想他碎掉,就好像她只需要一句,就能让他跌在地上,成为破碎的白瓷。 “阿衍,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她说。 “这是我想要的,”他的嘴角勾起,露出难看的笑容,“姐姐,我好高兴。” 他握住她的手往上,在脖子处停下。 林榆明白他的想法,她掐住他的脖子。 “姐姐,再用力一点,”他的声音沙哑,“让它留下痕迹。” 林榆另一只手也缠了上去,他白皙的脖子很快红了一片。 他在这时狠戾地捣入,她的快感每上涨一点,就掐得更用力一些。 激烈的顶弄使她大腿内侧都被撞红,他大力地抽出来又顶进最里面,冠状沟划过她敏感的每一处。 “阿衍……我快要……”她深深喘着气。 他的手指往下,捻弄她此刻敏感得要命的阴蒂。 性器也在她的宫口一下又一下用力研磨。 “哈……啊……!” 快感的累积毫无章法,她在喘息与吻里无可抵挡地高潮。 高潮的那一刻,她也松开了手,手臂疲乏地耷拉下来。 林衍并不让她休息,他扶住她的腰,让她趴跪在床上,从身后又顶进去。 刚高潮完的小穴很是敏感,林榆不由得抖了一下。 “我会努力让姐姐满意……”他的手指轻轻撩起她盖住脸的长发,在她耳后勾住,“尤其是担当姐姐的泄欲工具这一项。” “我务必……让姐姐以后不管跟谁做爱,都会想到我,”他在她的耳边说,“即使是和丈夫做爱,都得不到满足。” 他说着狠狠插到最里面,他的顶弄毫无章法,偏偏能刮蹭到她每一寸敏感的穴肉。 “不过姐姐这么敏感……好像谁都能让姐姐满足。” 他这句话时,伸手握住她的乳房,两指夹着乳头上下拧弄。 她本想说些什么,可舒服地止不住弓腰。 他见她不说话,仿佛默认一般。心下的不爽更甚,更加猛烈地一下又一下操开逐渐收紧的穴肉。 “不是的……”她转头吻住他的唇,好像被操得有些失神,她半眯着眼睛,“只要你……我只要你,阿衍。” “就算舒服成这样,也还能极力招揽我,”他低头回应她的吻,“姐姐的准备真的很充分。” 他看着她陷入情欲的眼睛,有些调笑地接着说,“父亲对月底的晚宴很是看重,会邀请很多人。” “我负责解决监控,你会看到那份遗嘱。” 第六十五章红肿 她睡着了。 林衍能听见她轻轻的呼吸声,以及上下起伏的胸腹。 也该睡着的,她早就有倦意,却还被他折腾得又高潮了好几回才放她休息。 他浸湿毛巾给她擦拭,她就在他轻缓的抹洗下被困意侵蚀,意识归于平静。 林衍给她盖好被子,俯身时能感受到她呼吸的热气,他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晚安,阿榆。” 林衍回到房间,把刚才的一切销毁之后,他走进卫生间,锁上门。 在黑暗之中,他半蹲着扶在马桶边,心中越是忏悔自己的罪孽,呼吸就越是发抖,他逐渐蹲不稳,斜着跪下。 他的睫毛仍旧保留着湿润的痕迹,脸上的痛苦在黑暗之中不再被遮掩。 “咳……” 他先是轻轻咳了两下,他把那份咳意咽下,等了几秒钟,他剧烈地咳了几下,咳得更重了些,喉咙发痛。 就要晾干的睫毛被咳嗽催出的生理泪水浸润。 那份罪恶感将他彻底侵吞。 他的爱意每深一分,就要被这份冷意折磨一分。 林衍不住干呕。 从胃里翻涌出无穷的自我厌弃,在他干呕的每一瞬间,伴随着隐秘的自毁倾向往外出逃。 直到喉咙红肿胀痛,漂亮的脸上已经被眼泪与泛红占据,他才缓慢站起。 他走到镜子前,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他能够看到镜子里自己的影像。 他现在无比狼狈,全然不是平日里伪装出来的面貌。他捧了一掬水,莽撞地把水扑向脸颊。 他抬起眼,观察镜子里的自己,什么表情最为乖顺,什么神色最让人安心,如何把阴鸷藏在整张脸之下。 他入神地想起曾经肮脏布满黄垢的洗手池,而如今使用的洁净如新。 镜子也很新,里面折射了每一束窗外路灯与卫生间之外的光线,没有一片碎痕,也没有使用太久留下的霉斑与锈迹。 他本该得到满足的。 从镜子里,他仿佛能看到最久远的、没有任何生存能力的他,弱小、羸弱。 他到如今仍旧被欲望驱动着,贪念使他永不停止。 在下地狱之前。 林榆本是懒得订新衣服的,但一想到花的是林维康的钱,就觉得要再多订两条才好。 “林小姐,您看一下,这边的配饰去掉对吗?”店员把人台上衣服的配饰取下。 人台是她的身形,她无需再对比尺寸与上身效果。 “嗯,就这样吧,”她歪着脑袋,斜躺在沙发上,“加急,越快越好,钱从我父亲卡里划。” 她最近事情太多,实在懒怠了,也没有半点逛街的心思。 设计师又问了几个问题,林榆本没有把晚宴当作什么战场,也就随她安排了。 送设计师出门时,林榆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她讨好地弯腰,膝盖都要触到胸口。 林榆不耐烦地长舒一口气,“我说过,那是买断你再不见我的钱。” 尹曼的眼泪在她说到“不见”二字的时候,马上落了下来。 “林小姐,对不起,我只是想偷偷看小衍一眼,没有想打扰你。”她期期艾艾地看一眼林榆,怯生生地低下头。 “你想看林衍是吧,好,让你看。” 她让保安拦住尹曼,不让尹曼离开,电话拨了过去。 林衍接得很快,她听到他“喂”了一声,马上说,“你的好妈妈在家门口等你,她说她想见你。” 林榆上下瞥了瞥尹曼,“别让你的好妈妈久等。” 林衍那边有点吵,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林榆耳朵发痛,她紧紧皱眉。 “我知道了。” 林衍刚说完,林榆就挂断了电话。 她让佣人搬来躺椅和桌子,过了会儿,佣人从厨房端来水果冰沙和小吃。 她向尹曼笑了一下,“我们慢慢等。” 另一边,林衍见电话挂断,他放下手里的枪,摘下耳罩。 轻声跟秦澈说,“家里有点事,我要先回去。” 秦澈点点头,他戴上耳罩对着靶子把枪里剩下的子弹打完。 “快去吧,”他看向林衍,露出惋惜的表情,“要不要我送你?” 林衍远远地摆摆手,他开车穿过靶场,又七拐八绕,把车停进秦澈家后门。 从正门走出来时,司机正百无聊赖地刷手机,见他出来了,忙不迭地为他开车门。 “麻烦您往家开。得快一些,家里好像有些麻烦。” 第六十六章家事 等林衍回到家,他看到的就是这副场面。 林榆正喝着第二杯水果冰沙,她穿着真丝睡裙,惬意地躺在躺椅上。正拿起一块费南雪,咬了一大口。 她身边不远处是被保安看着的尹曼,她低眉顺眼,一下看看林榆,一下看看保安。 林衍稳了稳心神,走进家门。 林榆第一个发现他,她把余下的费南雪一股脑塞嘴里,接着喊他。 “等你好久!”她说。 “抱歉,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他说着,面上没有情绪,只是站在她旁边。 尹曼想靠近又不敢靠近,来回走了几圈才堪堪开口,“小衍啊,妈妈好久没见你了。” 这句话一出口,就像是忽然回到了过去,说来说去都是她的孩子,是从她肚子里剖出来的。 她更加定心,走过去,双手拍了拍他的手臂。 “长这么高了,都快比你爸爸还要高了。” 她刚露出伪装的慈爱笑容,就看见林衍遍布冷意的眸子。 就像如果不是有人在场,他很有可能直接杀了她。 她一个踉跄,咧出一个难看的笑。 “是啊母亲,好久不见。”他眸子沉沉,嘴角勾出无比虚伪的假笑。 “你这孩子,当初你跟我商量一下也好啊,我怎么会不同意你回到爸爸家里呢?我多想你们父子相认啊。” 尹曼说着,看了一下旁边看戏的林榆和站在一边的保安,打了个冷颤。 “我们,我们一边吃一边说呢?妈妈请客,好不好?”她说。 林衍也看向林榆,她用勺子舀下一勺蒙布朗,注意到他的目光,她耸耸肩。 就好像在说你们的家事,你们自己解决。 林衍点点头,让尹曼上车。 他走在她身后,给林榆发过去一条短信。 林榆听到手机提示音,她划开手机锁屏。 林衍:我会解决,请你帮忙处理一下保密工作。 林衍:欠你第二个人情。 她看向旁边的保安,勾勾手指让他们走近。 她把手链摘下,扔给二人,在他们慌忙接下的时候,用气声说,“假如先生知道这件事,你们就要重新找工作了。” 二人在这一瞬间失忆。 她看着林衍的车启动,不知驶向哪里。 她也拨通电话,在对方接听的一瞬间转换语气,有些怯生生地说,“老师,我想问一下我的材料还有什么要补足的吗?” 另一边,林衍坐在包厢中,他面色沉静,等母亲点菜。 这里隔音很好,幽静且无人打扰。是秦澈家的产业。 “要龙虾、鲍鱼、花雕蟹、金枪鱼、金钩翅,还有花胶老鸽汤,这个大补,得喝,”尹曼毫不客气,“清蒸东星斑、山药焖鹿筋、脆皮乌参、再加这个鹅肝!” 林衍冷冷看着她差不多把贵菜都点了一遍,也没阻止,只静静看她。 “我一直就觉得我们小衍是有大出息的人,你看看,不声不响就混进了林家。”尹曼感慨道。 “安雅的女儿跟你蛮好的哦?” 她叼着烟,从包里摸出打火机,不紧不慢地点燃。烟雾一圈一圈地往上飘。 她吸了一口,半晌吐出来,食指与中指夹着烟,一下一下地抖手。 这一幕很眼熟,每一次他让她不满,她就会这样。 手抖的每一下都是倒计时。 他想起小时候的尖叫与哭喊。 尹曼抓着他的手,把烟头对准他的手,烟灰已在他手上留下几道烫红的痕。 他求她不要烫自己,为此不停地道歉,承认自己没有做过的事。 在当时的他看来,引起她的质疑就是错。 他如今才如此擅长隐藏情绪,还是要拜尹曼所赐。 其实尹曼很聪明,她不大会在他身体表面留下很明显的“虐待伤口”,即使有,也是会随着时间流逝消失的痕迹。 林衍看向手背,那几道烫伤早已变成暗棕色的色素沉淀。 “你要多少钱。”他看向尹曼。 “我不是来跟你要钱的,小衍,妈妈是想来看看你。”尹曼说。 就在这时,服务员敲门上菜,房间内安静了会儿,等服务员退出去,林衍才又开口。 “尹曼女士,贪心是大忌。”他看着她两指之间掉落在桌布上的烟灰,视线上移,看向她。 她确实是老了。脸上已经有了衰老的纹路,头发染多少次也掩盖不住一根根银丝。 尹曼跟他对视了一会儿,见他仿佛没有松动的余地,终于收回了慈母的伪装。 “你真是和你爹一个畜牲样,我养你算是白养了!”她把烟在烟灰缸里按灭。 她拿起筷子夹了两口东星斑,眼泪猝然掉落。 “小衍,妈妈好歹也养了你这么多年,做人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忘本……” 他愈发不耐,“你欠了多少?二十万?三十万?” 尹曼不说话,只是哭。眉往两边蹙, 泪从眼角滑,谁看了都要可怜。 “既然你不想解决问题,尹曼女士,那么我们换一种方式。”林衍拿起手机拨过去。 尹曼听着他手机拨电话的响声,突如其来的恐惧感笼罩全身。 一段时间不见,面前的这个男孩,已是她完全不认识的样子。 “嘟”声中断,电话接通了。 第六十七章惊惶 尹曼惊惶地跪在地上,这一刻眼泪是一滴也挤不出了。 林衍一个电话,叫来了她的债主。 看见二人走进包厢,尹曼仓皇之间被椅子绊倒。 她摔在地上,痛得抽噎了两下,又急急忙忙地坐起来。她的头发乱成玉米穗,全然没有刚才的威风。 “我,我儿子会还的,他现在有钱了,好有钱了,多少钱他都会还。”尹曼跪直身子,手指不住地发颤。 那二人上下扫了她一眼,转头跟林衍点头哈腰,“林少爷,您叫我俩。” “她欠了多少?” “五十万。” 林衍冷眼看着她,“五十万,除了我姐给你的钱,你还欠了五十万。” “五十万对你们有钱人来说不是九牛一毛吗?小衍,救救妈妈,妈妈再也不赌了。真的,再也不赌了……”她往前爬,抱住林衍的小腿。 豆大的泪珠往下落。 “妈妈,眼泪是最廉价的。”他的声音轻轻,伸手揩掉她的泪。 尹曼救命稻草似的抱住他的手,把她的手心按在脸颊上。 “小衍,小衍,你救救妈妈,不然,不然他们会杀了我的,他们逼我去做鸡啊!”她的声音干哑,最后一句含着深深的恐惧吼出来。 像一只嘲哳的乌鸦。 “林少爷,那个,我们不是,就是话术,我们没有真的逼迫您的母亲……”在一旁努力装死的二人赶紧解释道,一边说一边看林衍脸色,生怕得罪了他。 先不说他本身是惹不起的有钱人,就凭他和自家少爷的关系,就得伺候满意了。 “没关系,我了解我的母亲,”他漠然地从她手指里抽出手,用湿巾擦干净她碰到的每一处,“她如果真去卖,或许我还能高看她一些。” 他看着她此刻的慌张,却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他费了很大劲儿从她那里逃出来,但他不算恨她。 说白了她只是一个伸手向上问林维康要钱的人,她没有自发的暴戾,她的所有“伤害”来自于他人造成的不顺心。 她所有的控制欲、精神打压与情感虐待不过是源于她的恐惧。 手机震动的“嗡”声在此刻响起,林衍看到林榆名字的来电显示。 他跟那二人示意自己出去接电话,他们缩敛肩膀,让他请去忙。 他关上门,走廊里很安静,灯光暗暗地照下来。 “喂?” “你的事解决了吗?” “快了。” “那你回来帮我带MREH的马卡龙,就在家附近,地址我发你,懒得出门了。” “好。” “那我挂了?” “你不问问我打算怎么处理么?”林衍问她。 林榆沉默了片刻,才犹犹豫豫地说,“你尽量不要做犯罪的事,不要杀人。” 他笑出声,手指按在门框上。 “阿榆,如果是你,你怎么做?” 他简单地讲了事情经过,电话那头传来轻微的咀嚼声,像是在吃水果。 她吃完了才缓缓地说,“借钱给她还高利贷,找家餐厅,买下来,让她在那里做洗碗工。工资一半生活一半抵债。” 林衍失笑,他隔空点点头,开玩笑说,“我本想让她去太平洋喂鲨鱼,现在看来阿榆的想法更好。” “知识付费,马卡龙的钱你出。” “当然。” 电话那头仿佛怕他反悔似的,听完立马挂断了电话。 林衍看着手机里显示的通话时长,5分21秒。 从他意识到自己异样的情感开始,他就像陷入暗恋里的同龄人,对每一个和情爱相似的数字与词汇敏感不已。 他偷偷截下这张图,放进手机的隐藏相册里。 第二个电话,他拨给了秦澈。 没有什么比八竿子打不着的别人家餐厅更好。 秦澈等了一会儿才接电话,他那边声音有些杂乱。 “你方便吗?”林衍问。 “什么事,你说。” 林衍没有掩饰,也没觉得难启齿,他一句一句说了,还多了一句,把尹曼加进所有地下赌场黑名单。 林衍听到那边瓶子砸碎的声响,他又提了一下,“你不方便的话,我晚点打给你。” “没事,你直接找值班经理,让他安排。”秦澈说完,又有什么东西被摔在地上,发出破碎的声音。 “秦澈,你关我在这里有什么用?晚上你还不是得乖乖把我送回你爸床上。” 林衍听到那边传来一句女声,接着电话挂断。 他沉默地收起手机,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他和秦澈最初的相识,就来源于二人都对不该有情的人动了感情。 秘密是拉近距离最简单的途径,其次是利益。 他推开包厢门,看向缩在角落、极力削弱自己存在感的尹曼。 他勾了勾唇,露出略带遗憾的表情。 “你很幸运,有人救了你一命。” 在餐厅洗碗因为不熟练洗到深夜才结束工作的尹曼半夜坐起来:不是,他有病吧? 第六十八章开幕 MREH确实不远,完全顺路。 除了马卡龙,林衍还买了些可颂、香草塔、蛋糕卷,还有一整根切片法棍。 他知道林榆喜欢韧韧的法棍,回到家放蒜香酱烤香,或者做蟹柳鸡蛋法棍叁明治,她都爱吃。 他拎着牛皮纸袋,推开家门。 林榆正趴在沙发上,她手里捧着一本书,小腿高高翘着,脚腕闲适地上下扭转。 听见他回来,她眼睛动也不动地喊他,“放桌子上,我待会儿吃。” “多买了点,你看合不合口味。”他说。 “行,开窍,”她放下书,坐起身来,“她家香草塔很好吃,很会选嘛!” 她拆开包装,一盒里有两个。 香草奶油挤出花瓣形状,中间一小块榛子薄脆。她拿起一个,一点不客气地咬下。 轻盈的香草奶油香与塔皮的酥脆结合得十分完美。 林衍缓慢地、尽全力不被她意识到多么贴近地坐在她身边。她把另一块推给他,他愣了愣,还是尝了一口。 很好吃,不是很甜,搭配很适口,奶油也不腻。 他只能吃出这些。 “怎么样?” “好吃。” 从他的角度,能看见她一条腿抬起踩在沙发上,腿弯的夹角挤出一道椭圆形的软肉。 有些豪迈的姿势预示着她的放松。 “郑姨,晚上我想喝鸡汤!”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往厨房喊道。 很快郑姨走出来,又是嫌弃又是宠溺地说,“小姐要提前一天点菜呀,鸡汤现在煲哪里来得及。” “可是我就是想喝嘛!” “晚上有石斛螺头汤,”郑姨说着,给她数晚上的菜,“先生晚上不回来,你和少爷一人一盅螺头汤,早上看老许的鱼肚很新鲜,我留下了一些做烧鱼肚。 “前天小姐要吃牛肉,我今天也订了来,做蒜香牛肉,再用花雕酒蒸鲥鱼吃。” 林榆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那明天再喝。” 还没有遗憾两秒,只见她兴致勃勃地跟郑姨聊了好一会儿菜谱,又撒了半天娇让郑姨同席吃饭。 郑姨给她讲了好多过时的尊卑道理,还是拗不过她,勉强答应了。 林榆露出得逞的笑,看着郑姨逐渐走远,她也沉默下来,小口小口吃着香草塔。 就好像什么糟糕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平行时空里,他们过着平静又安稳的日常。 他明白此刻的想法虚妄又没有章法,但他无比庆幸与她的相处里有这样的时刻。 即使很快就会被打破。 “阿衍,还有两个星期。”她轻声说。 细碎的塔皮屑粘在她的嘴角,她柔缓地咀嚼着。 “我会处理好。”他沉默地握住她的手。 他想起童年时期看手相住在对门的阿姨,她摸了摸他的手说,手太瘦了,以后会吃很多苦,手掌带肉的是福相。 她的手心很软,手指指腹的肉也很软。 时间就在手指指腹的掌纹里陷入漩涡,水涡越转越深。 林维康对晚宴很上心,离晚宴还有一个星期左右时间时,请的人已经零零散散来到家里做初步的布置。 久未使用的宴客厅人来人往,全新的窗帘高高垂下,桌上换了配套的桌布,从熏香到茶花,再到地毯都换了整一套搭配的颜色。 林榆也拿到了最后的礼服。 房间里人台上,绿金色的镭射鱼尾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裙身的闪金亮片像星空辉煌。一层又一层的渐变与挑染,毫不吝啬地用金线缝制了花纹,形成了无与伦比的光效。 她去除了本身裙子中部稍显繁复的配饰,而保留了裙身的完整。在华丽的光影里,仿佛一颗雕刻精细的德累斯顿绿钻。 这样绮丽的裙子,她本该享受到一点欣赏的愉悦的。 她久久凝视着,看它的剪裁、轮廓、细密的针脚,在观览之人的眼里,它好像是璀璨的。 她知道,再漂亮的裙子,她也只会穿这一次。 过后收进衣柜里,厚厚的防尘袋套住光亮的外表,沉入与其他裙子一样的深渊。 她付了钱的,即使把它连带人台拖到院子里烧毁也都由她。 一条裙子能不能得到善待,全靠命运。 在恍惚之间,她睁开紧闭的双眸。 她差一点,差一点就沉浸在这种哀痛之中。 但她绝不是一条光华绚丽的裙子,也没有人能左右独属于她的命运。 “好戏才刚刚开始,爸爸。”她低语。 第六十九章虚情(微h) 林家的剩菜总是被处理得很快。 可以说,几乎都只吃一顿,不怎么见过剩菜,更别说变质了。 但林榆还是看到过一次,在暑热里,她偷偷藏起来的一盘糖醋小排,想喂对门家养的小狗吃。 她已经记不清什么原因,好像就是小孩子注意力转移得特别快,被佣人打扫出来的时候,已经能闻到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林榆依旧记得汤汁上一簇一簇青绿色的霉菌。 这场晚宴一簇一簇聚集着的人们就像是那天的霉菌,他们热火朝天地聊着商业、政治、文化、社会,从无关紧要的话题里提取关键词,在无伤大雅的吹捧里试探,自隐秘之处联结。 林榆跟着父亲的脚步寒暄,与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们说笑,露出明显的假笑——这意味着她的得体。 自然谁也想不到,方才在她的房间,她坐在他身上,握着他的手指,让他帮忙拉上拉链。 然后她说,“呀,好像忘记穿内裤了。” 她掀起裙子,林衍愈发沉重的呼吸落在她大腿上。 “阿榆,还有三十分钟。” “来得及。” “我们要穿戴整齐地出现在宴客厅。” 她往前膝行,直到跪在他脖子上方,“所以你最好快一点。” 她坐在林衍脸上,大腿内侧感受得到他用鼻子哼出的笑,有点痒。 他顺从地伸出舌头,很快她的快感往上积累,他的舔舐使她愈发稳不住身子。 他的手指往上,撩开她胸前的遮挡,问她要不要换个姿势。 “不行……会弄乱发型。”她拒绝得很快。 又催他,“你快点。” 林衍嗤笑出声,有些粗暴的舔弄,像是故意让她憋不住呻吟。 她的喘息里满是情欲,她死死咬住唇,却依旧有几声吟哦从漏出唇缝。 手指死死按住她发抖的大腿,直到她彻底释放。 “还有二十三分钟。”他嘴角勾起,为她拉上背后的拉链。 “你很得意嘛。” “阿榆,争口舌之快的话,不如再多来几次。” 他仿佛特意推算了一下,七分钟一次,够她来四次。他眼尾弯弯,“余下的两分钟时间,够我们跑到宴会厅。” 他佯装要继续,林榆连忙推开他,被他更用力地按住了大腿。 “先擦干净。” 他展开一张湿纸巾,细致地清理。擦过刚高潮过的阴蒂,她不由得一抖。 她想起那些所谓上流社会的肮脏秘闻,也不过就是谁跟谁睡过。姐姐与弟弟上床的事,好像也并不是从未听说。 但她与林衍与那些两情相悦的畸恋全然不是一回事。 自从她推开酒店403号房间的那扇门,事情就不再受她掌控了,无法回头一般地陷入了她未曾想过的沼泽地。 还好她依旧掌握着一些东西。 思绪回到宴客厅,林维康给她与林衍介绍客人,认识便熟络一些,初次见面的则谈论旁枝末节、绝不沾染铜臭味的话题。 她在内心把人脸与身份对号,评估着他们与父亲的关系。从富商到政要,甚至能看到暑假旅游那个赌场保安簇拥着的人。 林榆和林衍沉默地对视了一眼,二人都敏锐地察觉,这场晚宴应邀的人们背景各不相同,但都是实力强大而又和林维康有着微妙的利益结合的人。 林维康单独被请走,她和林衍也分开来,随意地隐入人群。 在摇曳的光影里,夜愈发深。 林榆结束几处寒暄后,露出抱歉的表情,佯装微醺去阳台吹风。 不到二十分钟,林衍也不紧不慢地跟了过来。 她目光聚焦在夜色里,沉默地等待他的语言。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在约定偷情,“摄像头已经切断了,等他送客,书房前见。” 林榆不作声,但林衍知道她听见了,他看见她拿酒杯的手指紧了紧。 林榆感觉身后的阴翳消失,即使不转过身也知道他已经离开阳台。 夜风吹拂着她的脸颊,她把长发盘成了饱满的发髻,用水晶与亮片制成的长发夹牢牢挽着。 这样一丝不苟的发型很不适合她,像为了显得成熟的矫饰。 但为了万无一失,连一根发丝都不能掉在书房的地上。 她手指紧紧捏着酒杯,说不清是紧张还是恐惧。 其实她已经相信林衍了,她心里很清楚,自己不过是林维康用来制衡林衍的工具。 甚至可以说是,林维康为了见证林衍的攀登,设置了一个人型的障碍。 在林维康眼里,她是林衍所攀峭壁上那颗松动的石子。 也是绊脚的藤蔓。 她走进卫生间,静坐了一会儿走出来,和走廊上的每一位出来透气的人打招呼。 走回宴客厅时,她和两位女性政治家拖着脚步说说笑笑,林榆讲的趣事逗得她俩弯腰捧腹。 她并不清楚这二位的身份,但是从穿着里,她认出她们的职业。 极具目的性的礼服与棱角分明的衣领,她们在总是穿着民众最期望她们的穿着。 最明显的特点就是,她们并不那么在意礼服是否真正漂亮或是合身。 当民众期待她们是个聪明人时,她们就会看上去整齐干练;如果民众期待她们是实干派的蠢货,她们会顶着三天没洗的头发风尘仆仆地出现。 分开的时候其中一位拍着她的肩膀,“你如果不打算结婚,真应该来从政。” 林榆一愣,露出周密的微笑,“姐姐的建议我会考虑,只是父亲的财产不能落空。” “说得也是。” 她又跟二人聊了两句,然后告别,跟来打招呼的人走入另一边的社交圈。她的举动足够引起林维康的注意,在他眼里她从未离开宴客厅太久。 这就够了,这就是目的。 送客的时间到来得很快,林维康坚持要和所有人一一告别。 只有几个人心照不宣,林维康的目的其实是帮他们牵线搭桥,这样最不突兀。 人脉资源积累的作用,就在你只是做了最简单的事:介绍有求于对方的双方认识。 双方都会记你的人情。 另一边,林衍站在书房门口。 他靠着房门边,酒杯里的酒液随着他晃动的轨迹流转。 走廊里的地毯在酒液的映照下,花纹在轻晃。 酒液逐渐印出跑动、光亮的裙摆,他抬眼,林榆就在走廊另一头。 她双手提着裙摆,本来作为鱼尾束缚包裹的大腿随着她的跑动一颤一颤,裙摆被她毫不怜惜地往上卷高,她怕时间不够,于是向他跑来。 他想,她也会以这样的姿态奔向其他人。 第七十章遗嘱 她抹着额角沁出的点点细汗,小口小口地喘气。 书房门的触感很凉。 林榆推开房间,书房里很安静,一点声音也没有。 她能看到林维康的座椅,他办公的桌子,上面的摆件。 相框里是她和妈妈的照片。 办公桌的尖角都被磨圆,仔细看还会发现没有磨得很精细,是很小的时候她摔了一跤,差点撞在桌角上。那天林维康亲自锯下了尖角。 地毯上有一块墨汁,是她小学时非要坐在书房毯子上吃墨汁意面。她那个时候很喜欢爸爸,总想跟他待在一块。 她记得那一会儿林维康还年轻,散步的时候他的脚步很快,她和妈妈总是追不上他。他走一会儿就会回来抱她入怀,把他抛高再接住。 书房是什么时候有保险箱的呢? 她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母亲去世之后,她与林维康的距离以光速拉远,再也没有踏入过他的书房。 林衍蹲下,输入林维康告知他的密码。 她静静看着,突兀地提了一嘴,“十一月七日,是你的生日吗?” “是。” “我记住了。” 林衍愣了一下,沉默地按下最后一个键。 “咔哒”一下,保险柜门弹开。 那份遗嘱静静地躺在那里,和林维康放进去时并无二致。 他把遗嘱齐整地递给林榆。 她眼睛一行一行看着,遗嘱很冷漠,没有多余的语气,每一行都是她不被爱着的证据。 一大列都是关于他名下企业、股份、房与车,全都交由林衍,而关于她的那部分寥寥数笔。 按照这份遗嘱来看,如果林维康去世,她损毁自己房间里的半件衣服都要赔钱给林衍。 她早就接受了的,她早明白林维康不自己的事实。 她也做好了面对这份遗嘱的准备。 但此刻下落的眼泪,却超出了她的预期。 为什么明明已经接受了一切,这也是她能够想象得到的结果,还会哭呢? 她赶忙拿开遗嘱,生怕眼泪滴在纸上。 “你放回去吧。”她的视线被眼泪模糊,眼前的一切都晕开来。 林衍把它们齐整地放进保险柜里,接着关上柜门。 他没有多说话,只是抬手帮她擦眼泪。 她以往的眼泪总是带着愤怒,有一种要和对方大打一架的味道。 而此刻沉静的抽泣声里,埋了深远的绝望。 他不知道怎样能让她好受一些。 他不敢抱她,他的每一分靠近都是罪过。 她轻轻啜泣着。 她想,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签下自愿放弃财产继承声明书。 他的眼睛很漂亮,眨眼时睫毛会微微发抖。 她搂住他的脖子,双臂缩紧,在他耳边轻轻说,“阿衍,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的双手虚扶,不敢搂她。 “还好是你……还好……假如是别人,我会疯掉的。”她的语气颤抖,眼睛却往一侧斜看地面,百无聊赖地数挂窗帘上的流苏。 他知道这是假的。 不管她想达成任何目的,她必须利用他。 这种利用让他感觉到安全。 虚假的亲近更让他能放下心来享受。 他的鼻尖能闻到她洗发水的味道。 她轻轻松开手,仿佛刚才的拥抱是她慌张的真情流露。 “我们先出去。”他说。 “好。” 她整理了一下眼泪,任由他握住她的手。 刚走到书房门前,林榆听到了拧开把手的响动。 第七十一章对视 她好像很久没有跟林维康对视了。 她总是会错开父亲的目光,因为他看她的眼神要么带着审视,要么像在盘算她的价钱。 此刻她抬起头,他的眼里却有几分愤怒。 这种愤怒并不是一个父亲打算教训女儿的愤怒,不是那种看到她毁坏事物的愤怒。 而是精心计划的事情被撞破,自己的心思被揭穿的恼羞成怒。 他怎么想她呢?是诱引他儿子上贼船的海盗,还是带坏他儿子的女巫? “林衍,你先离开。”林维康说出这句话时,目光里只有她。 林榆好久没有得到父亲这样的注视了,她甚至生出几分受宠若惊。 林衍死死站在房间里,他没有看她,她却知道他不愿离开的原因。 “你去吧。”她明白这句话会挑衅到林维康,她的手撑桌子,也有些挑衅地看向林维康。 林衍缓缓移动脚步,在经过她时,他浓黑的眸子终于带了情绪。 随着书房那一扇大门的关闭,林榆迎来了反抗父亲的序幕。 “你很听爸爸的话,和弟弟搞好关系了,”林维康说这句话时,带了点嘲笑,“你们关系搞得太好了。” 是啊,比你想象的要好上太多。 林榆心下有点好笑。 “你是怎么说服弟弟带你来到这里的?”他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有点舒适地往后躺。 他不紧不慢的问询与姿势,代表了一种威慑。 林维康很擅长这种高高在上的施压,它会让你感觉自己是一个幼稚又可笑的年轻人。 林榆站在书桌后面,刻意忽视了林维康做样子的相框。 任何提醒她父爱可能的意识都有可能使她没办法直面他的残忍。 不管是哪一种爱,爱意是会使你无药可救地回避现实的。 “爸爸,为什么什么也没有留给我呢?”她一字一顿地说。 “那个只是保险,万一爸爸去出差坠机了呢?”林维康笑着说,“你现在和弟弟关系那么好,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分给你?” “让他来搞复杂的文书工作,你等他分钱多好啊。” 林维康闲适地、把她当小孩一般地唬她。 她不知道父亲是真以为这样有用,还是是一种嘲讽。 “我从不嫌麻烦,爸爸,去你的公司实习,那么多文书工作我都做下来了,处置你的遗产不过签几份文件,有什么难的?”她说这句话时,睫毛上下飞扬。 仿佛已经想象到要如何签下那些复杂的文书。 “好啊,爸爸喜欢你有这个劲头,”他说,“等你嫁出去,更不会被婆家欺负了。” “这些话我本来想等你再大一些说。爸爸也很期待看到你出嫁的样子,我们小榆穿婚纱一定很好看。到时候,爸爸会给你无比丰盛的嫁妆。”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用黄色的文件袋套着,递给她。 她在父亲公司打开过无数次这种文件袋,她转开绳子,把这份文件倒出。 是一份嫁妆的赠与协议,很细致地写明了这份赠与是她的婚前财产。 她细细扫下来,确实很丰盛,有他名下比较大的几处公司股份,其中的房子甚至包括林维康在世界范围内购置的度假用房。 但她得到这些钱的前提是,她要和人结婚。 如果她没有“出嫁”,那么即使林维康去世,这些钱也由林衍代为保管。 “为什么不直接给我,为什么是嫁妆?”她的声音不大,却尤其有力,“说到底,这些不过是你换取更大利益的投资。” “用给我的这些嫁妆,交换我丈夫给予更多的帮助,对你、对林衍的帮助。” 她像一个真正的愣头青,戳破了他所有企图。 林维康冷冷看了她一眼,流露出一些仿佛真面目的表情。 “是啊。”他说。 他没有说更多的话,手指轻轻地环住椅子的扶手。 就好像他本来也无需跟林榆解释意图。 林榆头脑发昏。 血液从四下聚集到太阳穴,她像一个忽然复明的盲女,看到每天精心照顾自己的父亲每日磨刀,盘算她的哪一块肉能卖好价钱。 “你只把我当作你的傀儡,你从没有把我当成你女儿。” 她说这句话时,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个字因为情绪的激动甚至有些破音。 空气凝滞了几秒,林维康看也不看她,拿出手机划了几下,接着轻描淡写地说, “既然你觉得你是傀儡,那就做好傀儡的职责。” 第七十二章镣铐与枷锁(微h) 林榆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书房的。 方才的嘶吼、咒骂与泪水,都像是假的。 一层纱雾蒙蒙地遮住了刚才的记忆,所以显得那么不真切。 林衍在门口等着,她不知道他听到了几分,也不确定书房的隔音到底怎样。 她看向他,目光不知道在寻求些什么。 二人在房门口分开,回到自己的房间。 走廊的灯逐渐熄灭,整个房子都归于黑暗。 然后林衍推开房门,站在她门前,他轻轻扭转房门把手。 门没有锁。 推开门,她蜷缩着坐在床上,目光沉沉,带一些谴责他来晚了的目光,像是等了他一万年。 他缓慢地爬上床,轻轻贴近她的脸,他闭上眼,一下一下地蹭着她柔软的脸颊。 她也闭上眼,感受他柔软的碎发与依从。 林榆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悲。 她不必睁开双眼,黑暗在整个房间蔓延。 她总觉得自己像是被迫戴上了假面,学着使用它。 她刚才在情绪爆发的最后一刻,忽然回忆起自己的目的。 她在最后的时间一边流泪一边说,“我不想跟你们待一块了,我要提前出国。” 林维康并不想撕破最后的脸皮,他答应了她。 她利用这场吵架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她应该为自己骄傲。 她做得很好。 林榆的眼泪又一次夺眶。 她太喜欢流眼泪了,这样不好。 越是这么想着,泪水就越发停不住。 林衍的手指轻轻缠绕着她的手,他指节往下勾。 她的人生在无知无觉之中,驶向了她从未考虑过的道路。 先逃,逃开就好。 “阿衍,我会提前走。” 她睫毛的阴翳洒下来,像一簇长势很好的小草。 林衍睁开眼,他的眼睛与她贴得那么近,近得仿佛她能从他的眼里读出情绪。 他忧郁的双眸仿佛移开她就会消失一般地注视着。 她失笑,“你如果一直用这种眼神看人,在大学一定会很受女生欢迎。” “我不在意受不受欢迎,姐姐。” 听完他这句话,她嘴角刚刚泛出的笑意也淡下去。 她有一种很强烈的错觉,就好像她和林衍会像这样缠绕一辈子,林衍永远也不会放过她,他的追随带有一种令人恐惧的占有欲。 她的一切看似是她自己的选择,却总有一种微小的声音在提醒她,也许这一切都有人在操持。 如果说这是林衍干的,她不会奇怪。 他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林榆想,这像拷住她的锁链。 “我一直很相信你,阿衍,你一定能辅助好父亲,做他最好最好的接班人……”她另一只手抬起,抱住他的脑袋,手指插入他后脑勺柔顺的碎发。 有些强制地把他的脸压向自己的脖颈。 “你要尽早成长起来,”她感受着他唇舌之间顺从的吻,“再强大一些,强大到……让我再也不需要逃跑。” 他显然是听到了,他的吻愈发细碎、一寸一寸地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 林榆从唇缝里漏出情欲催生的小声喘息,她眼眸往下扫去,在吻她时,林衍的头发遮住了眼睛。 她捧起他的脸,他被欲望点燃的眸子里是不加掩饰的侵略欲力。 她本该恐惧的,可她好兴奋。 谁不喜欢驯服野狼? 他在低头取悦她时,谁说没有征服的快感呢? 她也许确实是有疯子基因的。 假如林衍的靠近是因为爱,那么她的不抗拒是因为利用。 他与她十指相扣的手指是镣铐,那么她搂住脖子的手臂是枷锁。 “你希望我做到最后吗?”他问她,即使他已经被撑得有些胀痛,“你今天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 她的手指往下滑到他的胸口,尖尖的指甲在胸口的软肉上印出一个月牙。 “让我的脑袋抛下一切,使我忘却痛苦一般地操我,”她微微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别的东西,她缓慢地说,“假如我的眼里除却你还有别的东西,就不要停下。” 第七十三章撕咬与占有(h) trigger warning : rough sex、窒息性爱、伤痕、过激性行为 林衍正如她所说,带给她了忘却一切的快感。 他不知疲惫地贴紧,在她每一次高潮过后毫不留给她休息的时间。 像是发泄,又像是极尽乞求的占有。 他毫无顾忌地在她身上留下痕迹,脖子处的亲吻带来的淤血蔓延到胸脯。 她一口咬在他肩膀上,印出几块血痕。 因此他说“阿榆好慷慨”。 她高潮的时候,在他背上留下的抓痕与捶打带来的淤青。 他压她在床上,从背后操她时用手锢住她的脖子,而当他把她抵在墙边抬着她的腿插入,她的双手也像要杀了他一般地扼紧他的喉咙。 当她又一次说出“林衍,我是恨你的”时,她看见他的眼泪与咽下的那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但在场的二人都明白他要说的是“林榆,我是爱你的。” 如果情欲不够蒸腾,那么语言也不至于吝啬。 她吮吻他的眼泪,然后咬破他的嘴唇,舌尖一下一下舔舐唇间铁锈味,在高潮的时候再一次咬开那一寸皮肤。 “我之前很恨林维康,也恨你,恨你为什么活在这个世界上,恨你被他看好,恨他选你做接班人。” “每跟你做一次爱,我就觉得报复了他一点。” 她用力抓紧他的头发,凑到他耳边,“和你做爱,你不知道我有多恶心。” “我都这么说了,林衍,有没有恨我一点?” 林衍轻轻摇头,接着沉默地往上顶弄,好似用操弄发泄一般。 “明明被我那么讨厌,却还抑制不住地渴求我。”她的声音带了一些笑。 “林衍,你完了。” 她的手心宣泄似的把他的脑袋按在胸前,林衍柔软潮湿的舌头,在她的胸口留下轻缓的湿迹。 他的舌尖缠绕她的乳头,带给她一阵一阵酥麻的快感。 “我会把你的一切都夺走,嗯……或者说,把我的一切都抢回来。” 然后他的眼睛微张,看向她的软峰。 “姐姐,你知道我也跟你一样期待那一天。” 然后林榆的牙齿又咬在他另一边肩膀上,尤其用力,真要把他的血肉撕扯下来一般。 她最明白,他们这种人,就连疼痛也会兴奋。 林衍把她压在床边,从身后抬起她颤抖的双腿,手心按在她脖子之上。 她的口鼻压在枕头里,强制的威压使她无法控制什么时候抬头,失去控制权的感觉让她有些惶恐。 身下不断传来操弄的快感,每一下都仿佛能贯穿她一般地直直插入最深处。 这种惶恐便融入快感之中。 “我知道这是阿榆最喜欢的。”他的声音因为兴奋而沙哑。 她的呼吸越来越稀薄,身体也忍不住挣扎,他狠戾地操弄与窒息感交织,让她止不住地落下生理眼泪。 然后空气深深地涌入肺脏,情欲也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她哭咽着高潮,小腹不由自主地抽搐,小穴内部也无可自抑地蠕动。 这一次不再因为呼吸而清醒,因为他马上又一次压下她的脑袋,她的指甲在他的腹部抓挠出好几处红痕,他发出幽微的小声喘息。 握住她腰的手有些控制不住力度,他的呼吸越发紊乱,挺动也更没有章法,在她高潮过后,林衍也射了出来。 快感太过高涨,她忍不住往前爬,被他笑着拽住脚腕拖回来。 “才射第一次,我们还有一整个晚上。” 他整个身子压在她的身上,手指扣住手指,使她刚刚休息了片刻的呼吸继续发抖。 她在又一次无可救药地高潮之后,把他按在身下,双手用他的脖子支撑身体一般地压着,她前后扭动,使他的性器每一下都在快感周遭徘徊。 他的身体很漂亮,腹部被她留下好几道伤痕,锁骨处还有不知道怎么弄上去的淤青。 他的皮肤很白,所以很容易留下红痕。 但还是带着血印的痕迹最好看。 她往上看,胸口一片很干净,只有浅浅的泛红。 她的手指在心脏的位置划了一个y。 “你的胸口很适合纹身,”她随口说,“如果要纹,就纹一个y吧。” “是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他沉默地在心里接话。 也很像我们,相交后缠绕。 他有些真切地考虑起她的建议。 她有点用力地在那一处留下血痕,红色的印子断断续续连成一块,留下一个y。 接着不管不顾地再一次把手按在他的脖子上。 他迎合她的扭动往上操弄,直到她又一次达到最高点。 她仰起头,一道仿佛利刃的折线从她脖子的仰角划到锁骨之间。 月光从窗口洒在她的侧脸上,像太阴神女的赐福。 第七十四章离去之前 她又做了那个梦。 林衍刚来到林家时的那个梦。 她朝着奇异的亮光一步一步地靠近,脚步越来越快,直到跑起来。 她仿佛就能触到,触到那一束光了。 然后她睁开眼,沼泽淹到了她的口鼻。 她感受到窥伺的视线,那绝不是猎人的眼光。 是生活在沼泽里的野兽。 闻到了她的气息,要吃掉她。 她却尤其不能挣扎,泥潭陷得更深了,一种绝望的气息悲剧性地笼罩。 她想,她会死在这。 野兽的气息愈发靠近,她能听见粗重的呼吸声,气息打在后脖颈,让她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然后它的牙齿叼起她的后颈,把她往陆地上拖。 她讶异地回过头,她看见野兽黑洞洞的眼。 他的牙齿高高张开,血淋淋的嘴就要撕开她的喉咙。 她吓得闭上眼迎接死亡。 再一睁眼,野兽变成了林衍,他盘坐在她身边,脸侧轻轻拱着她。 他捧起她的脸,帮她清理脸上的泥泞。 她仰躺着,感受舒适的穿林风。 当他停下,她和缓地睁开眼,却看见他身后真正的野兽,大张着嘴,要将他半个脑袋都吃下。 尖锐的犬齿把口水滴落在他肩上,他却无知无觉。 “林——” 林榆猛地睁开眼,心跳越来越快,她愣了好几秒才缓过来那只是个噩梦。 又一次,相仿的梦境。 林榆深深地喘气,她摸了摸,身后的床单早已被汗浸湿。 手机里显示时间是八点五十七分。 今天就要离开了。 她一点一点地呼吸熟悉的空气,气流顺着她的气管往下,在肺叶打旋。 她本以为自己会一个人在都铎国待上孤独的一年,但那天上课跟叶微提到,叶微急急忙忙地说要跟她一起去。 准备材料、确定学校、申请签证,叶微再快也要比她再慢一点。但她是高兴的,至少有人一起面对陌生的国度,比自己孤身一人要好很多。 要不是林榆卡着能离开的点,早早买了机票,她是愿意为叶微晚一些离开的。 林维康有会,他委托林衍代他送她。 林衍转述时,她只是冷冷地“嗯”了一声。 父亲的敷衍愈发不遮掩。 但她也愈发无所谓。 她穿上宽大的T恤和舒适的短裤来应对长时间的飞行,头发柔顺地披着。 听见餐桌上瓷碗与瓷勺碰撞叮当作响,林榆调整了一下表情,露出与寻常无异的讨好式微笑,扑在父亲身后,环抱他的肩。 “爸爸怎么不来送我呢?”她的语气是向上的,声音中带一点娇憨的鼻音。 林榆往下看,她的双手收紧就可以把他绞死。 他脆弱的喉管就在她手臂上方一点。 “哎哟,小懒虫醒了,”他笑着揉乱她的头发,“这个会太重要了,真的是走不开,爸爸多给你转点钱,你过去先好好玩,去shopping。” 林榆鼻子皱着,笑容更深一些。她拉开椅子,坐在餐桌上,“那我可不客气了啊。” 郑姨把粥舀好给她,说她老家那边出门饺子回家面,让林榆一定要吃蒸饺。 林榆说好,又抱着郑姨的腰跟她撒了好一会儿娇,郑姨握住她的手臂,认认真真嘱咐她,“在外头第一要事是吃好喝好,小姐脾胃虚,记得不要贪吃冷食,不要喝生水,还要注意安全,不要跟别人起冲突,去那么远的地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郑姨说着就要掉眼泪。 “郑姨,我都多大啦,能照顾好自己。”林榆赶紧转移话题,“今天蒸饺什么馅的呀?” 她刻意忽视了另一边的林衍,林衍也没有跟她多搭话。 二人之间有一些奇妙的默契。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手指隔着衣服摸脖子处的伤痕,那天的过度性爱造成的伤都已经愈合。 等到父亲离开,她才看似随意地搭话,“晚上八点的飞机,我们七点出门。” “嗯。”他没有多说话,沉默地咽下粥。 林维康一走,气氛变得更加僵硬,二人都一声不吭,直到都吃完碗里的粥,二人一前一后上楼回房间。 郑姨在厨房盯着,心里犯嘀咕,怎么本来关系都变好了,现在又僵了。 她旁边的帮佣没有她的心眼,脱口而出,“眼见着小姐少爷都要好得一处长大的一样了,怎么又……” 郑姨赶忙板起脸,“这是我们可以议论的吗?” 她却总忍不住往二楼看,看了半天二人一点动静也没有,又颇有气势地指挥佣人们干活。 另一边,林衍数着时间,敲了两下林榆房门。 “咚咚”两声,一点动静也没有。于是他推开门。 林榆斜倚在床上,身上不着片缕,见他推门,眼睛抬也没抬,她翻过一页手里的书,感受他上床的重力倾斜。 她轻轻读,“我要死了,我感到灵魂里/爱已熄灭,像伏倒的一根根火把/灵魂已打算飞跃河岸,在那儿/卡戎用旧桨把水的胸脯划伤。” 她感受到他的影子盖在她身上,细碎的吻落在她后颈。 第七十五章新伤(h) 有点痒,她笑着继续读,“继续吻你时,太太,我又感觉/我骇人的病痛受着甜甜的治疗。” “我不吻便要死掉,俯向你腿间/我继续吻,便觉心与魂又重新活着。” 她读到这里,林衍的吻便也细碎地吻到腿间,他在她大腿后侧留下吻痕。 他听她读,忍不住发笑,“在读什么骗炮诗,‘不吻就要死’的。” “那你别亲,把你的嘴巴挪开。”她也说。 他俯身,把书从她手里夺去。 “我们只有八小时了。”他说这一句时,睫毛阴翳洒下来,看她的眼光里充满郁色。 林衍轻轻打散她刻意维持的轻佻、打闹的氛围。 理智上来说,他本该高兴的,林榆不在,意味着他更好放开手脚做事,他不需要畏惧那么多。 可她离开家这样久,谁也不知道这些时日里会发生什么。 他有很多担心的事情,但最让他害怕的是,这种不可控性。 谁知道她待得地方安不安全?她一个人在那边,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他都不能第一时间赶到。 他轻微地震颤着,刻意忽略脑海里最大的声音—— 谁知道林榆会不会四年后带回来一个男人,让他叫姐夫? 她转过身,用手心爱怜地抚摸他的脸颊,“这不是分开,阿衍,我只是不想束缚你的手脚。” 她抬头吻在他的唇侧,用舌尖一点一点濡湿他的嘴唇。 他低头回应她的吻,手指从她的手臂往两侧攀缘,与她十指相扣。 “我知道,姐姐。” 并不需要多费力气撬开她的嘴唇,他勾着她的舌尖,与他唇舌交缠,他的侵略太过凶猛,让她有点窒息。 就连呼吸都乱作一团。 她想,假如一个人的温润有礼是假的,那么亲吻会暴露出他的真实性格。 “我可以留下痕迹吗?”他的嘴唇往下,停在她的颈边。 她像一个被吸血鬼诱拐的无知少女,答完这一句,就会被牙齿穿破脖子,吸干全身的血。 “你知道我不会回来的,这四年你都见不到我了,”她的这一句话轻飘飘的,仿佛飘在空中,越升越高,她把他的牙齿贴近她的脖颈,“所以阿衍,做你所有想做的事吧,你还有……七个小时。” 他作势要咬,顿了顿却轻轻舔舐她的脖子,他的眸子忽明忽灭,舔得不重,却偏偏有一种尝舐猎物的轻慢感。 他的手心往下,碾过她敏感的乳头,让她不由得一抖。 林衍注意到她的反应,他低笑了两声。 本往下滑的手指往上,食指与拇指夹住她的乳头往上轻扯,肆意捏弄。 林榆的气息跟随他的手指愈发急促。 “林衍……你从哪学的这种……唔……”林榆微微皱眉,他带给她的情欲有些过头。 他的另一只手指往下滑,在她大腿内侧停下。 “阿榆,淫水都流到这里了,”他的手掌从她的大腿内侧缓慢地往上探,“这么敏感,出去了没有泄欲工具,该怎么办啊。” 林榆看着恬不知耻地称他自己为泄欲工具的人,皱着眉踢了他一脚。 “烦不烦啊,到底做不做……啊!”这一句没说完,她惊呼一声。 林衍抬起她的腿弯,架在肩膀上,他的脑袋低下去。 “别急,得先把你伺候好了,”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谁叫我们林大小姐的小穴这么娇贵,我要是直接插进去,又要肿。” 他低下头,舌尖在阴蒂与小穴口游走,他的眼睛时而看她的小穴,时而抬头看她。 在他愈发娴熟的舔舐之下,她逐渐彻底陷入他织出的欲望之网。 他的注视,他的渴求,他忍不住的低喘。 一切的一切都是催动她情欲的春药。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臂,她的声音也在发颤,“可以了,我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好了的。” 小榆读的诗作者是Christofle de Beaujeu,全诗译文如下: 我要死了,哦蜜吻,我感到我灵魂里 爱已熄灭,像倒伏的一根根火把, 灵魂已打算飞越那河岸,在那儿 卡戎用旧桨把水的胸脯划伤。 继续吻你时,哦太太,我又感觉 我骇人的病痛受着甜甜的治疗, 我不吻便要死掉,俯向你腿间 我继续吻,便觉心与魂又重新活着。 能治愈又将人谋杀的唇呵, 你填进我胸腔的气息甜美又骄傲, 一时痊愈一时又死,这该怎么办才好? 我的苦痛比短命的健康更甜, 像雌鸟吮着蛇咬的地方, 我正平息的疼痛时时裂变出新伤。 第七十六章刺痛(h) 他的手指碾在那一处,非要她更情绪高涨地拍打他胸口,才肯抽出手来。 他的舌尖绕过手指上每一处沾染了她体液的角落。 林榆想,他真的很会勾引她。 近乎讨好的挑逗。 她看着他掀开衣服,露出愈发清晰的肌肉线条。 然后解开皮带,皮带扣撞在一起,发出金属制品独特的清脆响声。 人鱼线顺着他脱裤子的动作逐渐完整,林榆看着他光滑的下腹。 好像从记忆里,他那一片就不曾有过毛发。 林榆轻轻笑出声。 “剃毛是好习惯,要保持啊。” 他握住她的手按在下腹,“也不知道我剃得够不够干净。” 谁能抗拒呢,她的手逐渐往下,握住他已经硬得发胀的性器。 她看向他,显然他没有想到她会那么果断地握住,低喘了几声,顿时两颊泛起点点红晕。 她刚松开手,他伸手跟她十指相扣。接着性器贴近她的下身,柱身贴紧她的小穴,顶部轻轻摩擦她敏感的阴蒂。 这个尺寸,她到底是怎么吃下的呢。 林榆身体随着他的动作微颤。 “阿榆,我可以……吗?”他忍得很辛苦,但在插入之前,仍然问了这一句。 林榆注视着他,露出松快的笑。 “我们阿衍真是很礼貌的人,不愁找不到女朋友了。” “林榆,你是不是故意的啊。”他说这句话时,有种独特的恣意,仿佛被伤到的不是他。 他的脑袋埋在她肩膀上,性器随着他的动作硬生生地操开她每一寸软肉插入最深处。 他抬起头,有一些仰视地看她与他相似的眉眼。 他知道她在提醒他,想要有自主选择的婚姻,必须把手伸到能与父亲抗衡的地步。 “我不需要那些,”他说这句话时,呼吸灼热地扑在她的脸侧,“姐姐已经足够把我榨干了。” 他的手心按在她的腹部,微微往下,在她子宫位置的下面一点停住。 “阿榆你看,我能操到这里。” 他的手心往下按,性器向上挺,刻意磨过她最敏感的那一处,林榆忍不住一颤。 “我能操到我们阿榆好里面,也不知道其他男人能不能操到这么里面呢?” 他的这一句话说得像昏了头一样。 林榆皱眉,然后轻轻说,“不知道呢。” “姐姐以后和其他男人做爱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我呢,他们的前戏会不会像我这么尽心尽力呢?”他一边说,一边狠戾地挺动,每一下都顶到她最深处,子宫颈被一下又一下地撞击,她忍不住近乎尖叫的呻吟。 “如果有人比我更能让姐姐舒服,我会很嫉妒。”他说着,手愈发往下,手指在她全然裸露的阴蒂处按下捏弄。 他满足于林榆因他而生的快感,她呜咽着流出生理眼泪,在他手指与性器之间,快感于空气之中融化。 “不行,阿衍,我已经……”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抬起迎送的腹部,脚趾也紧扣着,她在混乱的喘息之中着迎来最高浪潮。 汗水浸湿了被子,她不是很舒适地躺着,尽全力找回自己的呼吸。 林衍让她休息,却不放开她,他把她的头发分成几缕,让手指与头发缠在一块,身下轻缓地前后顶弄。 她缓了一会儿说,“假如我只有借与谁恋爱、结婚才能拥有与林维康抗衡的力量,阿衍,你知道我会去做。” 林衍缠绕她头发的手指一僵。 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露出漫不经心的笑容,“休息时间结束,姐姐,我们继续。” 第七十七章别离 七点叁十分到达机场,按理说是准时的,但林榆感觉自己差点要吐了。 倒也不怪司机的开车技术,是她和林衍七点十五才匆匆忙忙上车。 她坐在位置上才来得及把内衣带扣上。 狼狈得要命,像偷情逃离的现场。 林衍负责拎行李,她不紧不慢地走进贵宾室。 安检过后,坐在沙发上一口一口喝冰镇橙汁。 林衍跟在她身边,担心贵宾厅工作人员里有林维康的人,既不敢说亲近的话,也不敢有什么肢体接触。 只是时而看看她,时而看看钟。 然后他手机响了,他视线下移,是林榆发来的短信。 林榆:你是二十世纪的人吗?有什么想说的就打字吧,别盯着我看了,怪恶心的。 林衍:舍不得你。 林榆:好了,这下更恶心了。 他抬头,林榆向他挑挑眉,表情满是调侃。 接着像安抚一样摸摸他脑袋。 细碎的抚摸让他的大脑有点散乱。 “林小姐,差不多我们可以登机了。”工作人员走进来,露出亲切的假笑。 林榆看了一眼旁边失魂落魄的林衍,“等五分钟好吗?” “好的。” 林榆叹了口气,在服务人员离开的间隙,她抓着他的领口,吻在他低落的唇上。 她没有伸舌头,蜻蜓点水,没有过度高涨的情愫,也没有性欲为这个吻加持。 却比从前所有亲吻都要黏腻,充满着离别之痛的眼泪,在刚愈合又被吻破的嘴唇上,作为血液溢出。 “等着我,阿衍,等着我。” 她捧住他的脸,他的目光里再不抑制悲伤,此刻的神情,像一个分离焦虑的小动物。 他没有说一个字,没有挽留,甚至一句情绪化的发泄也没有。 他们都知道林榆的离开是必由之路。 他是那么深刻地注视着她的脸,像是一转眼就会忘却她的长相一般的灼热的目光。 她轻轻把最后的吻落在他的额头,接着决绝地离开。 林衍目光丝毫没有移开,直到看到头也不回离开的林榆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他想,他好像要做的比本来想象得要更多。 旁边她喝到一半的橙汁还放在桌上,冰块隐秘地融化。 飞机上,林榆刚连上wifi,舒适地躺在座位上,她抿了一口新的橙汁,就看见叶微的消息疯狂往外弹。 林榆不急着点开,她戴上耳机,音乐流入耳孔。 细微的悲伤依旧笼罩着她,这在她的预料之外,她本以为自己不会感伤。 或许是被别离的情绪感染,她的确有那么一些想流眼泪。 就在这时,叶微新的消息又弹了出来,她终于点开看。 叶微:榆宝啊啊啊你不要骂我 叶微:我我我 叶微:我做坏事了 叶微:救命啊,真完蛋了 林榆想了想,回复她:别急,咱俩啥坏事没做过,你说吧 叶微秒回:这次事情大了 林榆:? 叶微:我跟展熠上床了。 林榆看到这一条消息,有点讶异又有点释然。为了宽慰叶微的心情,她故作调侃。 林榆:你们才上床? 林榆:我还以为你们背着我已经苟合很久了。 叶微:? 叶微:你别骂了,怎么办啊! 林榆:你不说具体情况,我怎么给你分析啊? 叶微这才如梦初醒,洋洋洒洒地把近期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跟她说明。 林榆想,她确实这段时间全顾着自己的事,没有太关心叶微,错过了那么多事。 以至于前段时间叶微问她对严成野什么想法,她一点也没意识到这个问题有什么更深层的意思,她只是说:感觉他脑子不正常。 她一点也没想到,叶微会喜欢上严成野。 插一点副cp,这俩也是苦命鸳鸯。 副cp是叶x展,但他俩战线拉得更长,叶微我也预留了比较长的成长线。 现阶段孩子都还小,慢慢来。 第七十八章攻势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叶微总是劝阻她们出格计划的那一个。 林榆负责出主意,展熠卖力气,叶微则按住水坑跳的二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二人回家里泳池跳水。 所以当她问林榆,“你还是不喜欢严成野吧?” 她一点也没考虑过叶微的动机。 因为叶微一向跟她一起反感着严成野。 虽然叶微不是很理解她的反感。 一切的源头是那一场她逃掉彩排的舞会。 她有想过严成野会找人替代她进行彩排,但没想到他邀请的人是叶微。 那一场彩排,叶微无数次地被严成野环抱入怀,必要的、不令人反感的肢体亲昵接触为一切打下根基。 在叶微的叙述里,严成野是无心的、是她不自知的心动。 林榆则有防备得多,她从细枝末节里发觉叶微的每一处心动,都是严成野的攻势。 那次舞会之后,叶微收到了课外班上播音老师的消息,让她评述课下课以后,与高年级的学生一起上小课。 她有些紧张,所以当看到小课的教室门口,严成野也站在那里时,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他打招呼了。 有熟人总是让人比较松一口气。 “你怎么也在这啊?”她小声跟他打招呼。 “觉得播音挺有意思,来试试课。”他很自然地举起稿子,向她挥了挥。 “怎么还有稿子啊,”叶微打开包,蹲下翻了好久没翻到,“是今天发的吗?老师好像没有发给我,完蛋了。” 严成野把手里的稿子递给她,“我已经背熟了,你看吧。” 她抬头,是一篇双人主持的新闻稿,稿子里把重点和易错词都标了出来。 她有点感激地拿起稿子,看了一遍之后怪不好意思,喊严成野跟他说一起看吧。 严成野点点头,脑袋直接凑过来,和她的距离忽然好近,把叶微吓了一大跳。 但她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她连忙又把注意力放在稿子上。 脸却悄悄红了。 还好老师很快走过来,看见这副场面,笑着问是谁没带稿子。 她刚想说没有发给她,就看见严成野把稿子放开,看向老师,“魏老师,不是吧,第一天上课就不给我稿子,要不是叶同学好心,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待会儿念什么。” 老师一笑,从包里拿出一份稿子给他。 跟他打趣道,“第一天上课,念不好也很正常。” “您是成心想看我出丑吧。”严成野跟在老师身后进教室,转头跟她眨眨眼。 叶微把脸埋进稿子里。 上课的时候,老师让两两分组,其实说两两分组,整个房间里也就七个人,叶微看着高年级人都很熟悉,严成野也跟他们关系很好似的在聊。 她有点着急,自己找不到人分组,没准还要等他们练完一遍才有人跟她一块练。 最让她意想不到的是,老师刚说完,“好了,我们分组练习,两个人一组上我这里来练。” 严成野就贴了过来,他把椅子半翘,举手举得很高。 “老师,他们都嫌我菜,不想跟我一组,只有叶同学可怜我,让我俩先来吧。” 叶微抬头看他,在夕阳的衬托下,他的侧脸闪闪发光。 严成野果不其然专业很差,所以故意摆烂搞怪逗她笑。 一下广府口音,一下又东北腔,逗得她笑得前仰后合,老师看不下去把他赶出门外,让叶微一个人练完才放他进来。 他二人坐回座位上,严成野刚坐上椅子就跟她说,“你新闻讲得太好了,你以后一定是大主持人,主持新闻联播的那种。” 老师听到了,不急着听第二组练习,先卷起稿子给他了一个爆栗,让他小声点。 叶微知道他在满口胡诌,又想起刚才练习的时候他被关在门外,有点害羞地回避他的夸奖,她小小声说,“你刚刚在教室外头都能听见,我声音有那么大吗?” “心诚则灵,我耳朵贴门上了,听得可清楚了。”他说着,还模仿了一下耳朵贴门上的动作,她笑得捂肚子。 那天过后,叶微跟严成野的距离越来越近,在学校又很经常遇见,严成野遇上她就会跟她打招呼。 一打招呼他旁边的朋友就会起哄。 她脸红,他也脸红。 那天夜里,叶微在负罪感与心跳的包裹之下,给林榆发出那一条消息。 她问林榆:你对严成野什么感觉? 林榆回复很快:感觉他脑子不正常。 她忙不迭地发出第二句话:你还是不喜欢严成野吧? 林榆回她:肯定啊。 在负罪感破碎的那一刻,心跳声越来越大, 她顿时感到一种甜蜜与痛苦交织的情愫,它随着心跳声不断流淌。 像是要融入她的血液。 说到这里时,林榆打断她,问她了最重要的问题:所以……为什么你是和展熠上床? 林榆:他的每个动作都有精心设计过诶。 第七十九章醉酒 当她问出这一句时,林榆隔着屏幕都感觉到了叶微的苦笑。 根据叶微的说法,昨晚是展熠约她一块打游戏。 因为林榆拒绝他俩来送,说没必要,叶微也些微地感受到她与林衍独处的需要,所以贴心地没有执意要送。 反正过一个月就依旧天天见面了。 所以她欣然和展熠一块打游戏去了。 新游戏是类街机互相对打的类型,她和展熠打得五五开,在战况吃紧的时候,展熠忽然感慨林榆跟她都要出国了,留他一个人在国内,好寂寞。 叶微笑着放下手柄喝了一口饮料,说,“你不会要白天买醉了吧?” 展熠好像忽然受她启发似的,他说了一句“你等等”,接着就跑出了房间。 过了会儿,他手里拿着两个瓶子,另一只手夹着俩酒杯,还提了一桶冰块,他跟她说,“我老爹弄来的,什么大魔什么威士忌,好像很贵,咱俩偷着喝了。” “什么呀,”叶微笑他,“是达尔摩。” 她看瓶身的字样,“达尔摩40年,好像要点价格的,喝了你爸爸不打你啊?” “打就打,打也是之后的事了,现在喝爽先。”展熠先往杯子里倒酒,然后把一大块冰块放杯子里,酒液被冰块砸得四散,尽数洒在她衣服上。 “展熠!连酒都不会倒吗,要先放冰块啊!” 叶微嚷着,展熠连忙拿纸给她擦,像是又觉得授受不亲,有点进退两难,索性把纸放在她身上。 叶微擦了两下,喊他,“你有没有新衣服,我要换一身。” “微姐,不是咱不借,我没拆的只有球衣了,可贵了,都是珍藏版。” 叶微佯怒打他几下,展熠笑着打开衣柜,翻了半天,翻出一件带吊牌的T恤。 “买小了忘记退的,微姐你看看合不合适。” 叶微比了一下,有点大,但不是不能穿。她走进卫生间,刚脱下衣服,严成野的消息发了过来。 她划开锁屏,是严成野和他家养的小金毛的合影,小狗看上去很小,才几个月大的样子。 她刚看完合影,他接着发消息过来:你喜欢小狗吗? 叶微的嘴角忍不住上翘,她回复说:喜欢啊。 严成野秒回道:你哪天有空来我家看小狗吗?我妈妈不知道从哪家抱回来的,好黏人。 叶微刚想说好,想了想回他:我得看看有没有档期。 严成野半晌没回,她把手机放下,套上T恤,宽宽大大的T恤穿在身上质感很舒服。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叶微很少这样观察自己的脸庞。她的脸太肥了,鼻子不够高挺,最近长了几颗痘痘,脸上痣的位置也不好看。 她低下头,回避自己的视线。 就在这时,严成野的消息弹窗弹出来,他发了一张他举起小狗爪子的照片,跟她说:等你。 叶微忍不住一笑,发了一张小狗表情包,是小狗点头配字“嗯嗯”的。 她收起手机,走出卫生间。展熠的房间里是游戏角色的喝声,她看过去,他百无聊赖地在控制小人对空气空打。 杯子里的酒已经倒好了,冰块凝着几点气泡,一颗一颗地上升。 “怎么换这么久。”展熠抬头,看了她一眼,T恤很长,盖住了她的运动短裤,仿佛她只穿了一条T恤。 展熠连忙大口喝了两口酒,被酒呛红了脸,连连咳嗽。 “这么大人了喝酒还会被呛到。”叶微扯了两张纸,在椅子上盘起腿,她喝了一口,也咳了好几下。 “这什么酒啊,好难喝。”她忍不住说。 “不知道啊,我看挺贵的呢。”展熠说。 他从房间冰箱里拿了两罐可乐,“砰”地一声启开,把可乐混进酒杯里。 “这样呢,尝尝?”他看向她。 叶微喝了一口,果然好入口多了,又甜又清爽,也有淡淡的酒味。 “好好喝。”她说。 “那咱俩干杯。”他说。 俩人一边喝一边打游戏,不知不觉一整瓶都快被二人喝完。 叶微觉得有点晕,她躺在床上玩手机,突然她惊起来,跟他说,“今天榆宝是不是要飞?我们要祝她一路平安啊!” 展熠凑过来,跟她一起对着手机麦克风大喊,“榆宝一路顺风!”叶微还呜呜呜地哭起来。 林榆听到这里,她终于听明白昨天晚上收到两个人乱七八糟地祝她一路顺风的语音,和其中叶微的哭喊声是怎么回事了。 这个时候,她收到展熠的消息,她顺势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结合两个人的叙述,她逐渐掌握了信息。 叶微从和林榆要分离那么久,哭着哭着逐渐就哭到自己的情事了。 她泪眼摩挲地看着展熠,她呜咽着说,“展熠,展熠,我喜欢上了我绝对不能喜欢的人!” 展熠看着她,却觉得酒醒了大半,他有点试探着说,“我也……经历过,你说,我帮你分析分析?” 叶微哭着跟他说,“我,我好像喜欢上了严成野……可是那是榆宝的未婚夫啊。” 展熠愣住,任由她抱着自己大哭。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叶微和严成野有了接触,严成野非常巧妙地把他和林榆割据在他的行动之外。 他并不觉得叶微会无缘无故爱上严成野,以她的性格,林榆讨厌的人,她也会举双手讨厌。 一定是严成野做了什么。 他轻轻问她,“怎么忽然喜欢上他了?微姐以前不是最为榆宝打抱不平的吗?” “严成野他……没那么差,他人真的很好,”叶微犹犹豫豫地说,接着又大喊,“呜呜呜我完蛋了,我好喜欢他啊。” 展熠递给她一张纸,任她擤完鼻涕,又给她递了一张。 她哭得稀里哗啦,晶亮亮的眼睛看向他。 他知道两个人都有点醉了,但他没想到从叶微嘴里会说出这样的话。 “要不,展熠,我们做一次吧,”她的两颊是被酒液熏染的红晕,“如果第一次是和严成野做,我肯定一辈子都忘不掉他了。” “叶微,你醉了。” “好像有点,”她说,“但是,但是……展熠,跟我做爱吧,我们做吧,我不能,我得找没有感觉的做……我不能第一次就跟喜欢的人做。” 他知道这是她的醉话。 但他也有点醉了。 他怎么做的呢? 当她趴在他的身上,目光里满是邀请。 他能够意志坚定地拒绝吗? 她把他当作替身——他不生气吗? 当她的唇离得那样近的时候,当他只需要轻轻低头—— 她的唇与儿时的触感有什么不同呢? 难道他不好奇吗? 于是注视与注视之间,有些禁制仿佛破碎的泡泡,随着“啵”地一声炸开。 “所以你们两个醉鬼就做了?”语音电话里传来林榆不耐的语气。 “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我喝醉了啊!” “是,你如果不是喝醉了,哪有那么大胆啊。” “榆宝别骂了,再骂要把微微骂傻了。” 林榆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你真喜欢严成野啊?” 叶微那边传来有点疑惑的声音,“我也不确定……好像是喜欢的。” “我先跟你说啊,微微,他跟你那些偶遇啊巧遇啊,那些都是他的伎俩。” 叶微拖长声音,“啊?” “我没跟你讲过,严成野很喜欢造这种巧合,制造你们很有缘分的假象,”她说着,抬手接过晚餐的餐食,“谢谢。” “但是他为什么突然对我……” “其实,”她用叉子把意面卷起,“假如说我家和严成野家属于相辅相成,你家与他家就是两两联合,没有需要互相帮助的事业的话,即使出什么问题,还有另外一家兜底。” “微微,你要小心。” 多谢大家的珠珠。 爱你们。 实在加不过来的更新,会作为番外的加值。 第八十章好心 林榆下飞机时,眼前已是全然不同的世界。 就连天空都就好像换了一个色彩。 一览无遗的天空,有些灰蒙蒙的气息。 她深深地呼吸,感受不同国度的空气。 她坐上早早订的车,司机朝她租的房子开去。 窗外是从未见过的景色,她静静地观览着。 当她站在客厅里,看见陌生的房子在上学的这一段时间要被称为她的房子时,她决心把从前事都抛下,全身心投入了自己的新生活。 这里离学校不算近,但好歹是偏市中心的地方,餐厅与娱乐都不缺。 她把行李整理好后打开地图,查到附近的超市。 其实点外卖或是在外面吃饭也不是不行,但她想着总要融入一下当地的生活,也有一些日用品需要补足,所以一齐买回来。 林榆走下楼,楼底的司机还在等她。 她笑着跟司机说,以后出门前会提前联系她,不需要一直等着。 司机点头称是。 司机是一位在这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华裔女性,林榆刚巧向她问了附近哪个超市比较推荐,还把好吃的好玩的都一因问清楚。 她才到这里,不认路,司机解释了几下后豪爽地表示,“反正以后我载您去。” 林榆笑着应她。 车停在一个绿色标志的超市下,司机笑着跟她说:“这是你们大小姐逛的超市,我一般不来这里,给不了推荐,听我上次载的客人说火腿片和牛排骨很好吃,那个Matice Melon像国内的香瓜,比香瓜还甜呢。” 林榆皱了皱眉,想跟她解释自己不是不能逛平价超市,想了想又释然了,她本身也没有太把这些当回事,林榆也不该太过在意。 “好啊,阿姨推荐的我都要买。”她全都应下。 司机表示会等她,让她慢慢逛,林榆走下车,推了一个购物车。 她其实对要买什么没有很清晰的想法,决定边逛边买。 不比在国内,超市里很多陌生的面孔,林榆有点生怯又有点无人认识自己的自在。 她拿了些日用品,把司机提议要买的火腿片和牛排骨拿了,在果蔬区找了一圈Matice Melon也没有找到,她决定先买点蔬菜。 这边蔬菜和国内差别太大,她拿起一颗看上去像娃娃菜的蔬菜,犹豫了半天把它放进购物车。 “这可不是白菜。” 她身后忽然传来悦耳的男声,林榆有些疑惑地回头,看见一个男人,拎着购物篮。 他比林衍要高一些,穿着很平实的T恤和一件长袖外套,头发有点长,像有一阵子没剪过了。 深眉之下的眼睛微弯,看她的目光有一种独特的温柔气息。 “抱歉,我看你在这里站了有一会儿,好像很苦恼的样子,就贸然打扰了,”他说着,念出袋子上的名称,“White Chicory,是一种菊苣。” 他夸张地摇了摇头,小声说,“是苦的。” “啊。”她忙把白菊苣拿出购物车。 “白菜的话在那边。” 他为她指路,看林榆懵懂的眼神,索性带她走到位置。 “认准Chinese Leaf,”他拿了一袋给她,“够吗?” “够的,谢谢你,”她赶忙接下他手里的白菜,看着他一身常服,不像要忙的样子,又把购物车往前推了推,“你不着急的话,能帮我看看我还有什么东西买错了么?” “Parsley是欧芹,香菜要买Coriander,你等等,我记得在这边。”男人很好心地帮她把购物车里的东西换了又换。 “假如你吃羊肉,都铎国这边的羊肉很不错,可以试试看。” 林榆犹豫了一下,“我不会做。” 如果是煎牛排或者火腿蜜瓜这种组合菜,她尚且可以做做看,但听上去就要复杂料理的羊肉,她就发怵了。 男人放下羊排,有点遗憾地说,“等你打算挑战新菜了,可以试试。” 二人走到收银台,林榆忙说,“今天你帮了我好大一个忙,让我来付吧。” 男人举起会员卡,对她晃了晃,“不用,我有会员卡。” 林榆看他坚持,也没有非要帮他结账。对他人来说或许只是举手之劳,她非要表达谢意,反而有点刻意。 “你是在M大上学吗?”他问道,“如果是的话,我们是校友。” 林榆抬头看他,“那就是学长了。” 男人轻笑着说“是”,接着很自然地提起二人的购物袋。 “你的车在那边吗?”他问她。 “嗯,谢谢你,还是我来提吧。”林榆从他手中拿回购物袋。 “忘了,我该先自我介绍的,我叫齐良。”男人对她说。 “林榆。”她初来乍到,不太确信陌生人的善意。 “我有没有可能,能跟你交换社交软件呢?”他忽然说到这件事。 林榆看向他,犹豫了一下。 他露出理解的温和微笑,“不行也没有关系,别担心,因为我初来都铎国时,也有体会到陌生人的善意,所以想传递这种善意。” “想跟你交换社交软件纯粹是我的私心,并不是为接收善意而需要支付的账单。” 副cp的肉就先略过,如果大家呼声高的话加进番外里吧。 看了一眼字数,本来打算20万字完结,现在刚刚写到纲的一半,感觉要拉长战线了。 第八十一章迹象 “喂,你到没有啊!” “别催,马上出来了!我晕字,刚找错地方了。” 林榆还想催,就听见一声尖叫,她转头看,叶微飞扑过来抱住她。 一个月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好像也没发生什么,就那么过去了。 “榆宝!我好想你啊!”叶微的拥抱很紧,紧到林榆有些喘不过气来。 “微微,你先放手,我要被你杀死了……”她装晕倒,同时按掉电话,气得叶微收住力气打她两下。 林榆看见叶微透亮的眼睛,她心里也有点激动,从幼儿园以来,她都没有跟叶微分开这么久过。 “榆宝,你瘦了,”她拉长了语气,“都铎国真的很难吃吗?” 林榆假装无奈地看她,“你说呢?” “完了,完了,我完了,没有美食我会死的。”叶微拖着行李装作就要回国的样子。 林榆好笑地拉住她,“好啦,我给你探好餐厅了,饿不死你。” 叶微这才不闹了,也就在这时,她才忽然注意到站在一旁的男人。 “我的天啊,林榆,你发达了,怎么才一个月没见,你已经有男人了!”叶微看看男人,看看林榆。 即使以叶微的挑剔眼光来看,林榆身边的男人站在旁边,倒是还挺搭的。 林榆是外放的,而这个男人的气质很内收,能让人感受到他由内至外的温柔。 不知怎么都,她脑子里想起林衍,那个让她觉得恐怖的林榆的弟弟。 如果说林衍像童话故事里高高抬起象征罪恶翅膀的恶龙,那么这个男人就是保护公主的骑士,举剑的每一下都是为了公主的安危。 叶微还在胡思乱想着,就吃了林榆一记重锤。 “乱说什么呢!”林榆白她一眼,“这是M大的齐良学长。” 齐良也被逗笑了,跟她故作正经地打招呼,“你好,我是齐良。” “你好你好。”叶微也故作正经地跟他握了握手。 齐良的确人很好,他不仅帮她搬行李,还贴心地备了晕车药。 因为林榆跟他提过叶微有点容易晕车。 叶微的房子就在林榆旁边,只隔了一栋房子,这也是林榆特意要求的,她不想和叶微离得太远,互相也能有个照应。 原话是“要是发生枪击或者抢劫,看谁手快拿对方当肉盾”。 林榆等叶微把行李放了,没给她半点休息的时间,把她拽回车上。 “走,请你吃市中心这一片最好吃的餐厅,姐提前一个星期预约的午餐,不要不识抬举。” 叶微也作出嚣张的表情,“不好吃你就等着吧!” 即使林榆吃过很多好吃的餐厅,依旧被这家意大利餐厅惊艳到。 叁人刚入座,林榆就忙让叶微尝尝她家餐前面包。 两种不同的面包一软一硬,配橄榄油、奶酪和青酱,不同的搭配铸就不同的口感。 “她家羊排好吃,上次我跟齐良来,咬了第一口我就想打包一份回家吃。”林榆说。 “你打包了吗?”叶微小声问。 “我决定跟老板再混熟点,直接窃取她家秘方!”林榆仗着在国外,张口就乱说。 正巧有服务生路过,她俩相视一笑,反正这个金头发白皮肤的外国人听不懂中国话。 吃到一半,齐良去卫生间,叶微才急急忙忙问她。 “这个齐良什么来头啊?” 林榆把来龙去脉说了,解释道,“他人蛮好的,这个餐厅也是他推荐给我的。” “我怕你被人骗。”叶微握住她的手。 “他跟我们一个地方的,应该家那边有人也认识他。再说了,谁能骗到我啊?”林榆笑着,在这时她想起最早与林衍的酒店事件,大脑总是不合时宜地在不合适的地方想起尴尬的事情,她笑容也有点僵硬。 她往下继续说,“别担心了,我知道他的底细。” 另一边,国内已是深夜。 夜色越深,世界越发无声,乌云静寂地笼罩。 林衍喜欢这样的夜,他只有在黑暗之处才觉得安全。 他睁开眼,坐起身。他沉着步伐,推开了房间对面的门。 林榆走得匆忙,很多东西都没有带走。 房间里仍然遗留着与她相关的生活痕迹。 在书桌上摊开的书、随手放在书架上的乳液、趴在地毯上的玩偶、床头柜上的保温水杯。他让搞卫生的帮佣清理灰尘但不要收拾。 就是为了保留她仿佛没有离开的迹象。 林衍悄无声息地躺进那张床,他一个月前与她交欢的床榻。 她的手指是如何抚摸他的脸颊的,她的唇又是如何附上他的唇。 林衍陷入一段段回忆里。 在迷乱的呼吸之中,他不敢叫她的名字。 “姐姐……” 第八十二章味道 林衍想,他是分得清在洗发水与香薰之下的她的味道的。 她的枕头上就有这样的气息,埋在浅薄的香味之下,有更暧昧的、更贴近皮肤的味道。 就好像她躺在旁边。 只要不睁开眼,不用眼睛看,不去感受虚无的热量。 他低下头,咬住衣服一角。 即使过了这么久,他依旧能感受到她的手指在胸口划出字符时触感。 谁说他咬住的衣服不是她绵柔的睡裙呢? 他的手指逐渐往下,手掌触及性器时,不可遏止地发出微末的喘息。 他往侧边躬身,脸颊贴紧有她身上气味的枕头。 身下无法控制地往上挺动,接着他露出轻轻地叹息。 “姐姐……再帮帮我……还出不来……” 他的碎发被汗液浸湿,身体蜷缩着,手指往上,顺着她曾经手掌的痕迹,模仿着林榆的抚摸。 她喜欢用指甲,在他身上留下月牙的痕。 “很累吧……对不起……”他低声念道,“已经快了,姐姐……求求你……” 他的手指弯曲,握住了性器,仿佛她的手指正在帮他自渎一般地上下套弄。 他的呼吸愈发凌乱,鼻尖不停嗅着,直到现实与虚妄彻底交织在一块。 “姐姐……我要射了……求你,让我射在里面好不好……姐姐……阿榆……呜……” 在最后一刻,他胡乱地叫着她的名字,眼泪在高潮时顺着眼眶的幅度流入枕头。 林衍慌忙地抽出很多张纸巾,浓稠的白浊液被尽数射进纸巾中。 夜终于又沉寂下来。 刚才的灼热幻觉在此刻四散,林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有点讽刺地勾起唇。 他真是没救了。 林榆离开了,他就在她房间闻着她的味道自渎。 这样下作的事,被她知道了,不知道心里又要给他减多少分。 反正也扣无可扣了。 如果给林榆生活里的人按照她的喜好排序,他估计是最靠后那几个之一。 就连林维康那样的人他都能应付,偏偏是林榆。 明明不是不能装作最温和有礼的人。 林衍有点好笑地站起身。 他把纸张包裹的肮脏之物扔进马桶,接着回到房间,刚打开门,那种熟悉的负罪感又涌上来。 他沉默地握着扶手,过了不到两分钟,转身回到卫生间。 “咔哒”一声,卫生间门反锁。 “又来了……”他无奈地闭上眼。 接着熟练地跪倒在马桶前,脑内对他自身的咒骂决堤一般地涌出,裹挟他的全身。 还有人比自己更加令人作呕吗? 只是久远地见她一面,受了她的好意,明明把这份善意用作维持生命的燃料。 却处心积虑地毁掉她的生活。 诱引自己亲姐姐乱伦、甚至贸然爱上她…… 自私地只顾着自己的靠近,全然没有考虑过她会生活在多么可怖的地狱。 还是说,他就是故意的。 他故意让她跌入谷底,在憧憬之中隐藏着不可知的恶意。 他想要毁掉她的幸福。 即使看起来他从未这样想过,谁能保证在最深层的思维与意念之中,他没有这样的欲望呢? 毕竟他本身就是……无比下作的人。 “咳……” 林衍发出痛苦地咳嗽,他的喉咙因为咳嗽开始肿胀,无可抑制地干呕。 他纤长的睫毛上下翻飞,眼角涌出生理泪水,被负罪感压抑着的情绪又一次冲破了他的壁垒。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无数次想象着林榆的彻底依附,想要让她被折断翅膀、养在专属于他的鸟笼里。 甚至他已经做好了彻底的规划,他计划好要如何做,不同的方案与要为此付出的代价。 所以他无比深刻地知道自己是多么恶心的人类。 而阻止他去实施这一切的,也是他爱上她的原因。 她那双陷入绝望依旧充满着勇气与怒火的眼睛。 他不想要这双眼露出悲痛的、哀恸的泪。 她是一只在逐渐羽翼丰满的雏鹰,绝不可能成为金丝雀。 即使他知道她的恨意已然深深,依旧保留着一点希望。 希望她在他额头上留下的吻,保留了微小的爱。 “对不起……姐姐……执意要捆住你的,是我这样的人。”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她真的在听一般。 第八十三章雪夜 时间在每一个静默的夜晚与幽暗的清晨,于房间门的每一次打开与闭合之间流转。 林榆和叶微平稳地度过了预科的日子,正式升学成为M大的学生。 乔良说给她们庆祝,二人欣然赴约。 乔良知道林榆喜欢法餐,订了一家厨师拿手菜就是油封鸭的餐厅。 餐厅很合她的口味,金黄酥脆的鸭皮配合多汁的菌菇酱料,另外佐餐的苹果酒也风味十足。 让她最惊艳的是服务生推荐的普罗旺斯风味烤鲂鱼,店家居然能把海鲂鱼做得那样好吃,能吃出提前风干与低温慢煮的处理。 叶微在她俩的起哄下,点了罗勒焗蜗牛配蒜香法棍,在七岁那年吃到难吃的蜗牛誓死不吃的叶微,终于在时隔十一年后,与蜗牛达成和解。 林榆吃得很开心,她与叶微都喝了不少酒,喝到林榆丝毫没发现“把叶微先送回去,她与乔良在河边散会儿步”这样的行动里暗含的意味。 也没注意到乔良的注视里已经盖不住的情意。 他没有她喝得多,但脸颊上也泛出一丝红晕。 “下雪了!”林榆刚刚把叶微送上车,她抬起头,几点雪花落在她的手心。 中午停的雪在夜晚又一次落下。 林榆与乔良走在有点凉意的街道,车辆来来往往,暖黄色的路灯浅浅地照耀着。 “你冷吗?”乔良问她。 其实是有点冷的,林榆把外套紧了紧,还是答他,“还好。” 冷意让她的酒劲去得更快了些,她静静地感受到两个人散步这件事里隐藏的暧昧。 她刚想说早些回去吧,就看见乔良停下了脚步,明明是这样冷的夜晚,他的额角却沁出点点细汗。 他咽了好几下口水,双手也握得紧紧的。 “林榆,我想,想说……”在他短暂的二十多年人生里,乔良好像第一次这样紧张,“我有话想跟你说!” 他站在几百人的高台上辩论过、面对完全不熟稔的脸庞用异国语言演讲、从几千米的高空往下跳伞,又或者爬上需要吸氧才能维持生存的高山。 那些时候的心脏全然没有此时跳动得剧烈。 他也从未有过地如此担心自己被拒绝。 林榆没有说话,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他的下文。 她在想什么呢? 乔良不敢去猜,他已经够出丑的了。 “我真的很幸运能够跟你交朋友,你对朋友很仗义,而且坚强又勇敢。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都会无比庆幸在你刚来都铎国时跟你打招呼。希望不管怎样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友谊,其实我一开始……遭了,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了,我写了稿子的,但是我现在全部都忘记了……” 他说着,心跳越来越快,他感觉脑袋不管用,喉咙有些阻尼,说话也大舌头起来。 他深深吐了一口气,继续说,“你记不记得,就是我们一起去疗养院做义工时,你对每一位老人都很温柔,还有雪夜给Homeless发食物,你一点也不嫌那些流浪汉脏。可能在这些时候,也可能在每一个这种时候,我越来越无法收敛对你的喜欢。我好喜欢你大口吃饭的样子,喜欢你忍不住发笑的样子。喜欢你向别人介绍我时叫我‘乔良学长’而私下毫不在意地叫我名字。” “我好像在……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你。” 在路灯之下,乔良的身影显得更加温暖。 林榆沉沉地听着,乔良说了很多,好像她不开口阻止,他就会永远说下去。 她好久没见到林衍了。 林衍现在好不好?学习认真吗? 有没有跟谁交往呢? 她的思绪不受控制地纷飞。 曾经与林衍的那些事情,就好像雪花一样落入冰冷的夜里,被掩埋在厚厚的冰霜之下。 “……林榆同学,请问我有没有这个好运,跟你交往呢?”乔良说完,他的双手握得更紧一些。 她猛然回神,看见他清澈的眸子里满是期待与一些担心她会拒绝的紧张。 乔良的情绪总是一望即知,不像一些人,眼睛里看不出情绪。 乔良是一个绝对的好人,他热衷于公益事业,也一直很好地照顾着朋友们。 他是站在阳光之下,不会觉得刺眼的那种人。 能给她健康又正常的感情体验。 也许,这才是正常人的生活? 林榆想,她可以爱上他。 即使现在平静无波的心脏,也有朝一日可能为他猛烈跳动。 除却她不喜欢他这一点,她没有理由拒绝。 “好啊。”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脏奇异地抽痛了一下。 但很快这种痛感消失,仿佛只是幻觉。 “真的吗?林,林榆?你说真的?你是不是还很醉,我不该找这个时候表白的,你喝醉了,你喝醉了的话还算数吗?我……”他左转右转,接着背过身,像动画片一样地在空中欢呼。 这还是第一次他在她眼前如此失态。 林榆忍俊不禁,“噗嗤”一下笑出声。 “我,那我可以牵你的手吗?”他转过身,结结巴巴地说。 “牵吧。”她把手交给他。 另一边,林衍在课间写完一张重难点试卷,请老师批改时,老师随口问他,“高考准备考哪个学校?” 林衍毫不犹豫地回答老师,“A大。” 听到他的回答,老师皱着眉头继续批改,半晌才又开口。 “A大不差,但以你的成绩,高材生,不挑战一下更优秀的学府吗?”她显然很不解。 林衍看着试卷上打出的140,他轻轻说,“求稳就好。” 老师好像还想跟他再聊一会儿高考志愿的事,林衍巧妙地错开话题,“老师,这个题型我好容易错,能不能再讲一下?” 老师被彻底转移了注意,她说“行,你等等,我找最经典的那道给你讲。” 林衍的眸子里藏着的,是谁也看不出的野心。 他必须留在当地,才方便更好地渗入父亲的企业。 他做得越好,越被父亲信任,林榆就越不能一脚踢开他。 谢谢大家,我拿到第一颗星星了。 齐良名字改回本身定下的乔良,如果影响阅读体验,很抱歉。 多谢大家的陪伴,假如没有大家的支持,我应该写不到这里。 我不是非常擅长语言的人,但我很喜欢阅读大家的评论与表达。 当我有失落时,我会想着还有一个读者在读,那么为了这一个也要往下写。 由此我拥有了越来越多的读者。 我一向是运气很好的人,所以遇到了你们。 第八十四章自由 当自由的鸟儿进入没有管束的森林,总会觉得日子过得很快。 两年时间转瞬即逝。林榆非常功利地选了国际商业管理与市场营销专业,成为刻板印象里总是考第一的亚洲学生。 这节课下课后,她发消息给叶微,问她在哪边。 叶微给她打视频过来,两个人假期去冲浪了,都晒得有点黑,她露出八颗大白牙,让林榆看她新掌握的滑板技巧。 她拿着手机,发现录不下来,又忙找旁边一起玩滑板的朋友,让他帮忙好好录。 “能看到吗!能看到吗?” 林榆看着她背朝自己滑了几下,接着全身转了一百八十度。 她一边朝叶微滑板的地方走,一边发出捧场的欢呼。 “好棒啊微微!” “是吧,厉害吧!” 叶微又做了好几个技巧,林榆都很配合地发出惊呼。 直到她听到林榆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她转头,林榆就站在那里,对她露出平和的笑容。 她滑向林榆,接着冲进她的怀抱里。 “榆宝,我们去吃——”她打开手机,翻开谷歌地图,找到最近标记的餐厅,把屏幕展示给林榆。 “就在前面街区,红绿灯都不用等。” 林榆看也不看,她坐在叶微的滑板前面,两条腿踩在滑板上,“带路!” 叶微站在她身后,脚一蹬就滑了起来。 林榆扬起脸,感受风与自由从脸颊略过的惬意。 她知道她在逃避藏在这一切平静之下的危险,但这少数的休憩让她得以呼吸。 在新的餐厅里,两人都点了沙拉,分别点了果汁,没有再要其他的。林榆切开沙拉上的Burrata奶酪球。 “好想吃Chinatown那家猪脚饭。”她倒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把芝麻菜拌进奶酪里。 “忍忍吧林大小姐,下午有考试,吃碳水得困成什么样。”叶微把菜叶子塞进嘴里。 叶微吃到苦苣,苦得她龇牙咧嘴,接着露出虚脱的笑容,“白人饭主打就是提神醒脑。” “下午的考试你行吗?要不要我给你画个重点。” 叶微把双手交叉举到脸前,“不能什么都依靠你啊。” 两人天马行空地聊着,从考试聊到老师,再到学校里的各种八卦。 就好像生活里最大的烦恼是Final,她们计划着冬天滑雪的旅行。 因为在期待里,冬天到来得也很快。 林榆把脑袋埋在被子里,冬天的被子尤其柔软舒服。 她的头发乱作一团,一条腿跨在被子外,另一条腿横在枕头上。 “小榆,你醒了吗?” 外面传来男人熟悉的声音,林榆睁开眼,又迷迷蒙蒙地闭上。 男人推门进来,把小桌板放在她床边。 “起来吃早餐了宝贝,再睡赶不上上课了。”他说着,把小桌板放在她腰上。 林榆舒适地感受着乔良的呼吸,她抬起脸,鼻尖轻轻嗅着。 乔良低下头,吻在她的额头,见她没那么拒绝,想往下吻到她脸侧。 林榆伸手推开他。 乔良习惯她的拒绝,只是让她赶紧吃早餐。 林榆坐起身,目光停留在小桌板上。他煮了瘦肉粥,林榆吃了几口。 她前几天夸过他的瘦肉粥煮得好,乔良连续几天给她做粥喝。 有点喝腻了。 不知不觉交往也有两年了,林榆想,乔良可以说是极致的模范男友。 他没有课的时候,就会来给她做早餐。平日里冰箱也总是塞满了他投喂的食物。 他喜欢照顾林榆,两年里少数吵架,是因为林榆的过分独立,让他觉得自己没有价值。 而这件事很快就以他的道歉结束。 他充分尊重她的每种想法,也尊重她的所有拒绝。 在这种时候,林榆总觉得有点心虚,她觉得对他有所亏欠。 假如和乔良交往的不是她,他一定能平稳、快乐地度过这段恋情。 乔良问她,“春节怎么过?” 林榆想了想,“就按去年那么过呗。” 她目光看向窗外,雪花笼罩了整座城市,目之所及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时间过得好快,又是春节了。”她感慨道。 他们去年过年是在唐人街过的,下课之后要走一小段路。 乔良跟她教学楼不在同一栋,他们约定下课后在南门碰面。 林榆划开锁屏,想通知叶微。在这时,她看见一个短信弹窗,从手机屏幕上方弹了出来。 是她绝对忘不了的人。 林榆深吸一口气,手指颤抖着点开。 林衍:姐姐,新年快乐,希望你在都铎国一切都好。 她来不及回复又或者删掉,第二条也弹了出来。 那些让她痛苦的过往在这一刻全都浮现在眼前。她仿佛又被拉回到那个幽静的、没有开半盏灯的房间。 她还记得林衍脖子的触感,他突起的青筋。 在她放下的手机屏幕里,显示出第二条短信的字样。 林衍:姐姐,我很想你。 第八十五章过年 林榆的教学楼离得南门比较近,所以她是第一个到门口的。 她等了不到两分钟,就看见叶微一阵风似的朝她滑过来,叶微的发角被风吹开,像飞向她的小精灵。 “姓乔的走路也太慢了吧。”叶微左顾右盼,十分不耐。 林榆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时间,“他教学楼远着呢,少说还要等五六分钟。” “那我滑一圈回来。”叶微说着,一阵风似的又不见了。 林榆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下忽然很是感慨。 出来这三年,她和叶微的变化都挺大的。 叶微要外向很多,而她也更加成熟,不再会轻易情绪崩溃。 即使再忙碌的期末周,她也会安排好给自己休息与喘息的时间。 她看着远处熟悉的男人身影,他注意到她的那一瞬,马上露出笑容,加快脚步向她走来。 “小榆,你等多久了?”他问她,把他的双手握在手心,“怎么戴了手套手还这么凉?” “没等多久。”她说着,有点别扭地把手从他手心收回。 “叶微呢?”他不太在意,往下问。 “等你等不及,她说去滑一圈,我们往外走,应该能碰到。”林榆说着就往中国城那边走去,乔良也跟在她身边,把她的手放进自己口袋里保暖。 “感觉今年冬天比去年冷。” “嗯。” “你要不要再套一件衣服?” “不用了。” 被挡回去的乔良深深叹了口气,开玩笑一般地说,“我要是不知道你个性就这样,一定以为你心里还有别的男人。” 林榆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算是对这个笑话作出回应。 “你别生气啊小榆,我胡说的,”他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大过年的,林大人,请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你们慢死了——” 叶微正往回滑,跟二人碰到,正好不用再回学校去。 林榆拉住叶微的手臂,“别滑那么快,跟我们慢慢走吧。” “好啦,真拿你没办法。”叶微说着,把滑板一挎,另一只手顺势搂住林榆的手臂。 还没走到中国城,就看见了一排排的红灯笼高高悬挂在道路两边。 越靠近,年味的装潢越浓郁,甚至隔着远远的,都能听见里头敲锣打鼓的热闹。 “我们快!晚了看不到舞狮了。”叶微拉着她,她手牵着乔良。 三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终于挤到最前面。 伴随着通天的锣鼓与群众不绝于耳的欢呼,醒狮终于露面,在街上探头探脑,一下逗弄小孩,一下吓退人群。 当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它身上之后,舞者们优雅而矫健地踏上梅花桩,灵活地摆出第一个姿势。 “好!”叶微和林榆齐喊。 舞者每一次腾空与跳跃都惹得人们不住地鼓掌与惊叹,笑声与喝彩不绝于耳。 很奇怪,到了国外,年味却比在国内要浓得多,也更有仪式感得多。 空气中弥漫着油炸食品的肉香与糖葫芦的甜香,炸油团与糖葫芦的铺面门对门摆着。 还有铺天盖地的年货与各式各样的春联与窗花。 叶微馋糖葫芦,嚷着林榆要吃,喊乔良买单,乔良没有多说什么,他付钱总是很麻利。 林榆咬下去,糖葫芦的脆壳裂开,山楂酸得她皱起眉头,嚼了好几下才恢复了表情管理。 “对嘛,榆宝,”叶微看向她,“过年不要垮着脸啦。” 她们订的餐厅没有两步远,看着舞狮就走到了位置。 “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服务生说着问她们的预定,上午乔良订了楼上的桌,既能看新年游行,又能吃得开心。 她们上楼的时候能听到厨房里刀具与炊具交织的声音,炒菜的噼啪声与飘出厨房的香气交融着。 二楼的装潢尤其古色古香,餐厅的窗户上悬挂着漂亮的窗花,大红的窗帘上绣着金色的花鸟图案,她们没有在包厢里,而是选择坐在窗边。 外头舞狮与舞龙的队伍还未停止游行,要不是天气太冷,不适合开窗,两个女孩半个身子都要探出窗户。 直到菜上齐了她们才结束了视线。 乔良起手先给她夹叉烧和烧鸭,看得叶微连连调侃他俩要为她当电灯泡支付罚金。 “好啦,这顿饭我请。”林榆笑着说。 “我订的餐厅,哪里轮得到你请客。”乔良也忙说。 “我服啦,这也能秀恩爱!你们秀吧,我要把你们的菜都吃光!”叶微夹了好几块叉烧,配了一大口米饭。 三人欢笑着,过了会儿还有旁边桌的人敬酒,叫她们一块喝,还拿了他们给小辈发的利是钱。 乔良和叶微也拿出手机,给家里人发新年庆贺。 林榆漠然地给父亲发下复制粘贴的庆贺新年的字句,接着她抬头时,看见叶微脸色不对。 “怎么了?”她轻轻说。 叶微摇摇头,“没事,我妈跟我讲家里生意不好,要我省着点花钱。” 林榆忙安抚她,“钱嘛,林姐有的事。” 叶微也笑,“那以后榆宝包养我。” 伴随着烟花的盛放,几人举杯。 “新年快乐!” 三人装可乐的酒杯撞在一块,发出清脆的玻璃响。 等到三人离开餐厅时,夜色已深,周围仍有不少人在闲逛。 林榆沉默地走着,她感知到不知从哪而来的视线。 她用余光梭巡,却始终找不见视线的主人。 直到一行人离开,林衍才偷偷拍下了她的背影。 他的睫毛被风雪染上浅淡的白霜,半张脸埋在围巾与口罩之下。 姐姐瘦了一些,精神看起来比从前好。 她看上去很开心。 林衍轻轻吻在屏幕上。 还不到见面的时候,林衍走在她走过的路上。 鞋底踩进她踩过的雪。 他会毁了她的快乐,所以晚一点,再晚一点。 第八十六章无力 当新年过完,春假就到来得很快。 林榆趴在床上,神情紧张地看着屏幕。 叶微则盘腿坐在地毯上,目光也紧紧盯着屏幕。 直到屏幕之中的小人宣布比赛成绩,林榆发出遗憾的哀嚎,“就差一分!” “差一分也是输!”叶微高举双手,把手柄一扔,也翻身上床。 这里是叶微的卧室。 与刚搬进来的简陋相比,她的装潢要繁复很多,墙上挂着滑板,书架上是游戏的设定集,电视屏幕也连接着Switch,甚至在卧室有一个小冰箱,方便拿取饮料。 “太好玩了——明年春假我们也去滑雪吧?”叶微躺在林榆身边,她俩春假第一天就跑去滑雪度假,直到结束前一个星期才回来。 “是有人想多摸几下教练的腹肌,顺带滑雪吧?” 林榆从手机里翻出叶微摔倒顺带摸到教练腹肌的视频,视频结尾叶微还乐滋滋地用气声跟她说“是软的耶”,气得叶微忙夺她手机。 两个人在床上闹了一通,闹累了就躺着用吸管小口小口喝饮料。 “如果人生就是这样就好了。”林榆忽然感慨。 “怎么突然说这么有哲理的话?”叶微笑她。 她难以回答叶微,她不能因为自己一点小的感慨毁了叶微的好心情。 没有必要喋喋不休地诉说自己的苦难,尤其是当你已经想好怎么去面对它的时候。 林榆摇摇头,戏谑地说,“也许我就是一个哲人。” 叶微来不及想要如何调侃她,手机铃声响了。 她特意设置了喜欢的摇滚乐曲,而林榆的是系统默认提示音,所以一听就是她的手机。 “我去接个电话,你可以再练习一下你的操作。”她在床上摸索手机,谁也没注意地僵了一下手臂,她走出房间,把门关紧。 林榆从房门口特意留的玻璃窗看过去。 按理说她不应该过多窥视朋友打电话,但她心里隐隐不安,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就要穿破表层的泥土。 叶微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她的手指蜷缩,眉头紧皱,时而开口说几句,但大多数时候只是沉默地听着。 然后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林榆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叶微的眼泪了,与她们给人的印象不同,叶微看上去文静、腼腆,但很少落泪。即使摔得再疼,叶微第一时间反而是安抚身边紧张兮兮的林榆。 所以林榆真的很吃惊。 她很想冲出房间去安抚、或做任何一点事。 但她犹豫之下还是决定尊重好友的隐私,如果叶微需要她的帮助,叶微会开口的。 她假装一无所知,直到叶微推开房门。 “我们今天先不玩了吧,以后有机会……再……”叶微脸上挤满了强颜欢笑。 “微微……”不等林榆再说什么,叶微抢过话来。 “榆宝,我得先回家了。”叶微看上去尤其失魂落魄。 “什么意思?你要……回去一趟吗?我可以陪你。”林榆点开手机软件,立马开始看机票。 她急迫地忽视了叶微语言里的另一种意思。 “不是,我……我得先……退学。”叶微说到这个词的时候,无意识地蜷缩着小指。 “发生什么了?”这比林榆预想的任何事件都要更加突兀,她赶忙说,“你家里不想负担你的学费吗?我那里还有点钱,我有积蓄,我们省着点花,你可以去我那住,至少……” “榆宝,我没办法跟你说发生了什么,请你也不要问我,不要帮我,你帮不上我的。”叶微的语气听上去居然有些悲戚。 像是她要踏进深不见底的湖泊。 而她明白其中生活着多么可怕的诡怪巨兽。 “就当是再给我一点自尊。”她说。 林榆彻底缄默了,在心底她隐隐约约明白,逾越叶微的想法给她帮助的话,这段友情就到此为止了。 她没有多说任何一句,只是抱住叶微。感受她的眼泪浸湿自己肩膀的布料,泪水从肩头洇进她的皮肤。 许久不见的无力感在此刻又一次将她吞噬。 像是沉睡了一万年突然苏醒的巨兽。 这一次,她甚至被隔离在“发挥作用”之外。 第八十七章等待 叶微没有允许林榆送她去机场。 其实拒绝很简单,只需要一句,“我不想以这副面貌见你。” 轻轻松松就挡住了林榆的所有语言。 林榆写写删删,最后还是给她发了消息。跟她说“尊重她的意愿,但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一定要说”。 林榆还解释说自己从没有吝啬过向她和展熠求助,所以希望她也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抗。 在叶微上飞机前的几分钟,她收到了回信。 叶微说:“你还有你要做的事,我的人生就让我自己负责。” 林榆说不清这是勇气还是愚钝,她只是模糊感觉到叶微的自我付出,甚至藏匿其中的自毁倾向。 她总觉得叶微不应该为任何事放弃学业,但她家毕竟与叶微家不同,或许叶微家更加讲究同舟共济。 不像她,是个冷血的人。 她在家里躺了一天,每次睡醒第一时间都是拿起手机看叶微有没有消息,或是跟她倾诉,但叶微什么也没有发过来。 倒是乔良在傍晚敲响了她的房门。 其实去年乔良帮她拿文件的时候,她就给了他钥匙。但乔良一直非常礼貌地征得她的同意了才进房。 林榆发消息让他自己开门,过了会儿,她听见门与钥匙碰撞的叮当声。 乔良走上二楼,看着缩在被子里的林榆,他把零食与奶昔放在桌上,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吃。”林榆的声音很是惆怅。 “心情还好吗?” “没事。” 乔良叹了口气,也翻身上床,抱住蜷缩着的林榆,“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不用,我自己待会儿就好了。”她敷衍地挣脱他的怀抱,远离他的体温。 乔良爬起身,看着蜷缩着、疲乏的林榆。 他知道现在不该打搅她的休息,但有些话这一刻不说,好像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你从不肯卸下心防。”他说。 林榆一声不吭地等着他的后话。 “我可以接受慢慢来,我也理解你需要空间,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慢地吐了出来,压抑着什么似的,“我没有走进过你的心,林榆,你好像从来不在意我,你的学业、友谊、即使是早午饭都比我重要。” “你心里藏了很多事,但从不跟我说,你从来没有把我当作男友,也没有依靠过我一点。” 他细碎地说,语言从一个小缝流出汪洋。 林榆只是听着,听他终于沉不住气的宣泄。 然后等他的所有语言流淌干净,她才缓慢地吐露,“你说得很对。” 她转过身,抬起手,有点安抚式地摸摸他的肩膀。 然后说出了最残忍的话,“你打算怎么办呢,分手吗?” 她看着乔良的眉毛往下耷拉下来,仿佛刚刚提起的怒火被她这一句随意地冲散了。 林榆想,她真的好坏啊。 只是她确实不知道怎么办,她已经无暇对别人支出更多愧疚,但她知道他应该拥有更加正常的爱情。 “不要分手。”他没有说更多话。 “就像你说的,我确实有很多秘密,而且都不能告诉你,”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像雾,“你能接受的话我们继续谈,不能接受的话就算了。” “乔良,你我都明白,你应该与更适合你的人交往。” 乔良握住她的手,生怕她会突然消失一样。 他把脸颊埋进她的手心,心底却心疼起她来。 “没关系,没关系,小榆,我等着你对我敞开心扉的那一天。”他吻在她的手心,接着抬起脸,露出与平时无二的笑容。 林榆静静地看他佯装出高兴的眼睛,心里悲观地回答:不会了。 另一边,林衍绷紧脚背,给队友传了个球。 阳光照射在他的侧脸上,使得眉弓与鼻骨的折角尤其明显,他的目光环顾四周,懒散却专注。 球速一如既往不算快,但总在对方的意料之外。 队友与他也早磨合出了默契,知道他的脚法总是神出鬼没一些。接球的队友反应迅速,接到球后马上调整了进攻节奏。 与高中时候不同,即使他依旧踢的是中场,光凭外貌就能让他得到不少欢呼。 在最后阶段,时间似乎变得悬浮,每个人紧绷着,生怕任何一点差错都会使整场比赛崩盘。 只有林衍,林衍看上去很轻松,就仿佛他真的已经看到比赛的结局。 直到最后一秒。 尖叫声与哨响一齐沸腾。 林衍与队友一同走下球场,毫无疑问,他们赢了。 一场比赛结束,他和队友坐在台阶上休息,复盘刚才几个精彩的操作,发出高昂地吼叫。 这种时候林衍总是比较沉默一些,他只是静静地喝水。 流动、褪变的天空染上瑰丽的紫红光辉,夕阳的余晖在整片天空留下了金色的斑驳,在夜的降临之中,树木的轮廓被延长。 林衍望向天空,这个时候应该是都铎国的深夜了。 他的思念隐秘地在思绪里流转,不知道她有没有睡着,睡得好不好。 “林会长,刚才辛苦了。” 林衍抬起头,这个女生已经给他送了三次水了,即使他每次都拒绝。 她的两颊泛着低浅的红晕,手臂紧紧扣着身边的朋友。 看得出来,她很紧张。 第八十八章不对 “我喝这个就行。”林衍手里有水,他示意一般地喝了一口。 女生对这个结果不算意外,她没有说话,把水递给其他人,然后和朋友一起离开。 “夏冉不挺好吗,”队友轻锤了一下他肩膀,“盘亮条顺,还对你这么痴情。” 林衍瞥了他一眼,“用词。” “不是吧,你对她又没兴趣,管这么严。” 见林衍真就不说话,盯死了他,队友打了个冷颤。 “行,道德标兵,我错了,”队友张开双手,示意自己服软,“怎么这么守身如玉,你不会是gay吧?” 林衍不接他的话,反而回答了一句,“是啊。” 好像这个年纪的男生天生就对性取向的话题特别敏感。 几人突然开始起哄,还有人喊着“会长,gay我”。 林衍跟他们调侃了几句,接着把整瓶水饮尽,说要回家一趟,离开了体育场。 他回到家先洗澡,进到浴室之后,他把球服完完整整地脱了下来,接着往上抬起控制花洒的 ,温暖的水珠从头顶滴落胸膛。 细看上面有个红色的y字,刻意纹得断断续续的,像是谁指甲划出来的一样。 水流从腹部往下,能看出他依旧保持着剃毛的习惯。 他刻意维持了一种一切都没有变的氛围。 水停了,林衍低头甩了甩水,走出浴室,回到房间。 过了会儿,他拧开房门把手。 他换了一身西装,白色衬衫紧贴着他修长的手臂,贴合着漂亮的身体线条。 外套的剪裁勾勒出他的宽肩与匀实的腰。 很明显是量身裁定的。 他不紧不慢地走进车库,过了几分钟,一辆深黑色的车驶出车库。 林衍的目的地是父亲的公司。 他往后仰,脖子伸长,有紧绷的拉伸感。 手机震了一下,显示是学生会的事情。林衍看也没看,把手机屏幕按灭。 直到坐在办公室里,他才回了那些零碎的消息,接着熟练地打开电脑,在电脑前开始处理父亲安排给他的事物。 “你学业忙,不必日日来帮我。” 一只手落在他的肩膀上,有点重量地往下威压。 林衍没有回头,他从容地把表格打开,跟父亲汇报进展。 还没有说几句,林维康拍拍他的肩膀,“别管这些杂事了,走,跟爸爸去个饭局。” 林衍没怎么犹豫地起身,把电脑关上的同时说,“好。” 林维康搂住他的肩膀,“我们小衍啊,别的都好,就是说话太少了。这点不像我。” 他看向林维康,没有说更多的话,只是听着。 “做生意,总要跟人应酬的,不能一句话不说。”他说着,两个人下了电梯。 过了会儿上车的时候,林维康想了想还是说,“话少也好,稳重。” 林维康就喜欢他的性子,虽然口里有时指责,但显然是不期望他改的。 车况一路平稳,但林衍依旧巧妙地察觉到了不对。 林维康这一次带的保镖,明面上的就加多了不少,更不要说暗地里,在后头跟车的。 林衍把手掌放平在椅子坐垫上,冰凉的皮具触感稍微减缓了一些心脏的跳动幅度。 他看向父亲,林维康注意到他问询一般的目光,拍拍他的大腿。 “长大了,就要见见大世面。”父亲的语气很轻松。 但林衍微妙地捕捉到他尤其沉重僵硬的手臂。 “是,父亲。”林衍的目光回到前方的路面。 林衍很难解释,他察觉到一些东西,比如假如子弹从窗户打进来。 他就是挡刀的那一个。 第八十九章枪响 而当子弹真正地与他擦肩而过,林衍终于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饭局上谈得很不好。 林衍从只言片语中听出来。 林维康本来洗钱是通过对面这人的赌场,但最近换了另一家钱庄。 因为另外一家抽成更少。 本身做生意,换了就换了,但偏偏已经谈好的生意,林维康要把钱拿出来换另一家做。 在赌场那边看来就是打他们的脸。 事实上也是这样,在林维康说出“没本事吞这笔钱,就乖乖吐出来”时,对面终于举起枪。 林维康花钱请的保镖掏枪也很快,僵持之下,他们放二人离开了。 在停车场,林维康搂住林衍的肩,说,“小衍啊,你上刚才的车,爸爸跟你分开坐。” “别担心,都是防弹玻璃。” 林衍顿时僵住,他忽然明白了一切。 可以说,他之前所有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解答。 林维康接纳他得太快了。 即使他确实非常努力地表现出优秀的那一面,但以林维康之多疑,不应当那么快就带他回家。 除非他需要一个挡枪的人。 看上去比林维康要弱,要好处理。 还要让林维康足够重视的,重视到看上去他们杀了他的接班人。 林衍在林维康的视线之外,发出一声嗤笑。 姐姐啊,你看,薄冰之上,不只有你一个人。 他坐上车,皮质沙发冰凉透顶。 车子渐渐运行起来,林衍闭上眼,他忍不住想。 如果他今天死在这里,林榆会不会难过。 还是庆幸与她争权的人少了一个呢? 然后他听见枪声。 听上去像鞭炮声,像童年被年纪更大的小孩塞进帽子的爆竹,破碎的那一瞬是“嗡”一声的耳鸣。 林衍低下头,肾上腺素飙升让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手臂也无可抑制地发抖。 他有点太兴奋了。 这种兴奋压过了恐慌与绝望。 与姐姐相同的处境意味着,林榆会更信任他一点。 他低垂着脑袋,感受车子七扭八歪地努力甩掉身后的跟车。 这场饭局定的场地很偏,一侧崖壁连接着大海,是绝对的郊区。 车子很容易刹不住车,翻入海水之中。 还是得活着,他知道自己假如死掉,下一个被用来挡枪的就是林榆。 林维康的利用从来没有一个度。 他的出现不过是帮林榆分担了一部分。 他出声吩咐司机,“往左,上临市的高速。” 这和林维康定下的路线不同,司机有点犹豫。 “问起来,就说是我说的。”他说。 司机想开口向林衍说抱歉,他得遵照大老板的命令。 他刚出口半个音节,就感觉到按在脖子上的冰冷金属。 “我说,往左,上临市的高速。” 林衍的声音很是冷漠,就像下一刻他不按照林衍的命令做事,真的会死在这里。 然后他听见子弹上膛的声音。 “好,好,我听您的,少爷。”司机的裤子都要被冷汗浸湿。 他往左打方向盘,驶离原本护卫的队形,在身后跟着要置他们于死地的人很敏锐,立刻调离大多数跟车,往林衍那边拐去。 林衍闭上眼,在心里骂了一句。 还没给我姐当好狗,倒是给你表了不少次忠心。 接着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林维康接得很快,林衍接电话的那一刻,低眉顺眼地说,“我把那些人引开了,父亲您还安全吗?” “剩下的几个人很好解决,”林维康很满意林衍的表现,“保镖我现在命令他们去跟你那边,我们前后包夹。小衍,你做得很好。” “谢谢父亲。”他说完挂断了电话。 林衍看了一眼后方逐渐冒头的车辆,目光看向司机,“你现在不把油门踩到底,你我都会死在这里。” “熙熙一定会很想爸爸。”他的目光上移,看到司机挂在后视镜下一个做工拙劣的布包,上面绣着“熙熙送爸爸”五个字。 司机被这句话彻底触动到,他猛地一脚油门把企图甩开身后的追兵,轮胎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引擎的轰鸣之下,车子仿佛隐于夜色。 司机对距离精妙的控制使得身后跟随的人无法靠近,每一处转弯都像是与死神擦肩而过。 “开后窗。”林衍说完,司机马上把后窗打开,林衍的枪对准了身后车辆的轮胎。 与此同时,身后车的人也把枪口对准了他。 “砰——” 第九十章剥夺 枪声比林衍想象得要大,后坐力也更加凶猛。 手臂有点麻,他不确定有没有打爆轮胎。 他再往后看去时,那人车窗边鲜血淋漓。 一部分白花花的软肉瘫软在窗边,还好夜色盖住了大部分视线。 林衍有点愣神,他是枪头不准对错目标,杀人了吗? 霎那间他小臂的青筋开始肿胀,他听到身后传来数声枪响,是父亲的保镖赶上来了。 他松下一口气的瞬间,那团看不清晰的白肉反复在他眼前闪现。 他是杀人了吗? 好疲惫,好想念姐姐身上的味道。 好想拥住她,好想跟她一起逃跑。 他会攒钱,攒一笔够他们衣食无忧的钱,去外面……去欧洲的小镇……或是她来选,任何她喜欢的地方…… 逃开这里,逃开她的梦魇,也是他的梦魇。 林衍感觉眼前清晰的视线愈发不聚焦,黑夜降临,剥夺了他一切视线。 在恍惚之间,那具尸体仿佛在跟他说话,它咧开嘴,嘲讽他的软弱一般地大笑,但又因为喉管撕裂冒着血,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 意识愈发模糊。 好渴。 喉咙像沙漠一样干。 林衍睁开眼,眼前的亮光与白茫茫的墙壁有点刺眼,他闭上眼适应一会儿,再睁开时,他听到小小的一声“少爷醒了”。 紧接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进来,又被赶来的林家私人医生楚也轰出去,只留了林维康和另外两个人。 “水。” 他说这一句的时候,嗓子嘶哑得像被枯树的枝桠缠住了喉咙。 林维康拿来水杯,用勺子一口一口喂他喝。 “别喝太多,你刚醒。”楚也瞥了一眼父慈子孝的戏码,她嘱咐道。 林衍当即没有继续喝,只是躺了下去。 楚也没让他继续睡,检查了一遍跟林维康说是精神高度紧张加上受了惊吓,没什么大事,多休息就行。 她看了一眼林衍吊的水,跟一旁的医生嘱咐了几句,看父子之间有话要说,二人一齐离开。 离开前楚也还是嘱咐了一声,“别聊太久,病人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 林维康点头,说了声好。 楚也和身后的医生一同离开,把门关上制造出绝对私密的空间。 “小衍,你很好。”林维康的双手把他的手握进手心。 林衍虚弱地上下扫视他,接着叫了他一声,“父亲。” “你帮爸爸引开了坏人,不愧是我的儿子,有勇有谋有胆量,”林维康从不吝啬夸奖,“爸爸太欣慰了。” 这种近似对幼儿的夸赞,总会让人生出一种别扭感。 但林衍明白林维康是刻意维持出这种状态,他要保证自己在上位,这种不把对方当作平等之人的夸奖,是一种矮化。 他忽视了林衍是成年人的这件事。 “我只是想着……要保护您。”林衍说。 “你吓到了,别多想,好好休息,”林维康说,“我新的生意忙不过来,等你休息好了,就来帮我。” 这是很明显地许诺让他更进一步接触林维康的生意。 “好。” 林衍点头,在林维康起身时,他又握住了林维康的手。 林维康回头,又安抚他,“安心睡,处理完公司的事物我就来看你。” 林衍这才松手,看林维康和保镖消失在房门之外,他放松了一些紧绷的身体。 医院熟悉的消毒水味与洁白的装潢让他有点头晕。 他索性彻底往后倒,躺在床上,闭上眼思考。 怎么才能不刻意地让林榆知道这件事呢? 人总是更相信自己亲眼见到的东西。 林衍思考着,逐渐困意袭来,舒适的、包裹着的睡眠将他的所有筹划都咽下,缠绵着的丝线一簇一簇拖着他的身躯,温柔地下坠。 在睡眠里,他仿佛被柔软的羽毛支撑着。 在睡眠里,是安全的。 第九十一章花束 林榆还是没有放下叶微,在暑假时她偷偷溜回去了一趟。她没有回家,也没有半点回家看看的打算。 下了飞机林榆直奔花店。 她在花店订了一束花,选了叶微在都铎国时钟爱的艾佩芝鸢尾,佐了圣心百合、黑蕊白银莲、白犀牛海芋与永生蓬莱松。 整体色调是深与浅的碰撞,艾佩芝鸢尾花的紫正好压住了其中的单调,把配置的颜色都转为其自身的衬托。 叶微说喜欢鸢尾花的花语,代表着自由。 她搂着一整束花,打车到叶微家楼下。 用一个陌生号码给叶微发消息:下楼拿快递 叶微:放门口 林榆:你还是下来一趟吧,这个快递说是一定要本人签收 叶微:行,你等等 约莫十分钟,林榆看到电梯往下运转,猜到她是穿着拖鞋,急急忙忙跑下楼。 林榆数着时间,在电梯外面等她。 叶微本身还有点撇着嘴,直到电梯打开,看到林榆与她手捧的花束。 在那一刻忍不住尖叫出声。 “好久不见,微微,你好像瘦了一点。” 林榆张开双手,示意她可以跳进自己的怀抱中来。 “你怎么——” 叶微惊喜了一瞬,她看到花束之中的艾佩芝鸢尾。 最近经历的事情和压抑的情绪在叶微看到友人时再也无法假装成熟,豆大的眼泪拦不住地往下落。 叶微没有让她上楼,而是找到自家别墅拐角的楼梯间,没有监控摄像头的地方,跟她坐在楼梯间里。 “好怀旧啊,”林榆说,“当年总觉得这个窗特别特别高,现在看也没有那么夸张。” 小时候她俩喜欢在楼梯间探险,爬上爬下,爬得裙子勾丝,袜子染脏,回去挨完骂又继续跑出来玩。 “你看,以前的小毛毯,”叶微捡起来,发现它没有落一点灰,又忍不住哽咽,“张姨一直帮我们洗着,就是怕我们哪天又躲进楼梯间里玩。” 张姨是叶微家小时候带她的阿姨,或许是因为人用心做事认真,这么多年不曾换过。张姨当年知道她俩喜欢在楼梯间玩,就总是洗了小毛毯给她们铺在地上。 这样她们的探险就不会太过危险地爬高,而是躺在毛毯里畅想冒险故事。 那个时候,叶微是营救公主的王子,林榆是击杀恶龙的勇士,展熠有时参与则被二人安排做公主。 林榆把小毛毯摊开,曾经感觉那样大的毛毯,现在躺进去只有大腿长了。 “你看,我们都长大了。”林榆丈量着说。 “榆宝,我们不长大好不好呢?” “微微,我知道你想一个人处理整件事情,”林榆的声音很小,但说的话一字一顿的,她用很认真的语气说,“我不干扰你的任何选择,我只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叶微想了很久,久到林榆以为她实在不想说,才下定决心。 “你真的没有一点喜欢严成野对不对?” 在叶微问出这句话的那一瞬间,林榆顿时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她缓慢地点头。 下一句叶微果然说,“我要和严成野结婚了。” 林榆看向她,叶微的眼睛肿了,眼白里是红色的纹路。睫毛被濡湿成一簇一簇的,绝不是要她说“新婚快乐”的氛围。 林榆握住她的手,用温暖的双手包裹住她冰凉的手心。 “妈妈说家里生意出了状况,需要一大笔钱,严家有意向……和我们家结亲。”叶微的声音越说越小声。 她很想说叶微并不是一定要牺牲自己,但她自己也不一定有选择的权利。 甚至可以推理出林维康放走严家,说明他有了更好的人作为她结婚对象的人选。 没有严成野,也有其他人,她总会被父亲卖一个好价钱。 除非…… 总之,她自身的抗争都没有成功,要如何高高在上地让他人拒绝? “你希望我陪着你吗?”林榆强行挤出笑脸,“我们小学的时候,我们约定谁先结婚,另一个人要给她当伴娘,你还记不记得?” “榆宝,你回去吧,”叶微靠在她的肩膀上,巧妙地回避了她的目光,“我知道你有明确的目标,你很坚定地在做决定。我虽然不知道你在筹划什么,但我相信你能够达成。” “我不像你,我始终很迷茫,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吹过自由的风,已经很好了。” “我从很久很久之前就觉得你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人,我一直在偷偷崇拜你。” “所以,请你一定不要来我的婚礼,不要让我太难堪……” “微微……”林榆忍不住眼泪,咬唇支撑了半晌,还是哭了出来。 楼梯间内昏暗光线容纳着隐隐浮动的灰尘,它们在空气之中盘旋、飞舞。 叶微手指勾住她的小指,像是结缔什么契约,跟她拉钩一般。 “榆宝,请你去做你要做的、真正重要的事,不要为我绊住脚跟。” 第九十二章毕业 林榆从毕业典礼的礼堂走出来时,发现有一批同学在外面点燃了烟火。 白日的烟火像是在凭空造云,绮丽的烟雾在天空之中灿烂盛放。 一种并不完全真实的触感,从林榆的瞳孔弥漫至脚心。 她仿佛才刚刚下飞机,刚刚踏进陌生的校园。 在final与final之间,雪板翻起的雪花淹没了虚度的所有时日,林榆也没有想到,这样快地研究生毕业了。 她滑开手机,把刚才和同学们的合影发给父亲,想了想,又选了几张发了朋友圈。就在发送出去的那一刻,叶微给她点下第一个赞。 林榆手指犹豫了一下,点开叶微的朋友圈。 是一片空白。 林榆刚想跟叶微说自己毕业了,又担心会不会反而触及她的伤口。 有三年没有见了。 在她犹豫的时候,电话响了,她低头看名字,是林维康。 林榆清了清嗓子,接通的那一刻声音愉悦至极,“爸爸,我毕业了!” “看到了,太棒了我的小公主,”林维康从不吝啬赞美,“爸爸再忙也有去你毕业典礼的时间,怎么偏偏拦着我啊。” “又不是没有来过,”林榆说,“你说你忙得脚不沾地,我哪好意思让爸爸那么远跑一趟。” 林榆本科的毕业典礼,邀请了父亲,拍了合影。 她好好地招待父亲玩了一趟,带他去参观了海港,介绍这边海运贸易之发达,更以开玩笑的方式说了自己的商业计划。从林维康赞许的眼神里,她隐约感受到自己在他眼里的价值的巨大增幅。 目的已经达到,不必再来一次。 “还是你贴心,”林维康说着,跟她顺带一提似的,“你弟弟七月份放暑假过去接你,你带他在那边玩一个月,回来也能帮你拿东西。” “先说到这,爸爸要接个电话,”林维康说着,又补了一句,“毕业快乐。” 急急忙忙挂断电话的忙音盖住了林榆的缄默,使得她没有太过不自然。 她已经五年没有见过林衍了,往日的相处在记忆里愈发模糊。 那时她还小,做事不够周全,自大又莽撞地认为用情感能够绑住一个人为自己所用。 没有利益的纠葛,怎么可能铸建出坚固的信任堡垒? 想要他人与自己实现共同目标,得保持利益一致。 邀请他人入局,必将使对方能够看到共赢果实。 当初的她只有一处做得很好,她选择利用了对方的欲望。 而如今林衍的欲望是什么呢? 她能满足他欲望的需求吗?她能做到充足的供给吗? 林衍对她所能给予之物的渴望,有到能为她所用的地步吗? “我在那边找了半天,原来你在这里。”乔良跑过来,他把奶茶放入她手心。 被乔良打断思绪,她愣了一下,喝了一口奶茶。 乔良与她默契地没有聊他们之间的事,还有她那些不可言说的秘密。 二人都明白只要再提起就是分开的时候。 “毕业快乐!晚上想吃什么?我在thedorchester订了位置。”他问她。 “都好。”她心不在此。 林衍会和乔良碰上,一定会。 林榆看着他澄澈的双眸,清亮的眼睛里满眼都是她的倒影。 她从中看到了自己心虚的脸,与他情绪扭转时毫不掩藏的担心。 “怎么了?”乔良试探地说,“不开心吗?” 林榆摇摇头,强行挤出一个甜软的笑,“没有,都交由你来决定,surpriseme。” 乔良这才放下心,“包您满意。” 他握住林榆空闲的手,与她往校园外走。 就在转角处,林榆停下身子,回头看向那幢建筑。 天气有点阴,云层盖住了她们这边的太阳,没有被盖住的教学楼正因为反光而熠熠生辉。 林榆想,她在这里生活了五年,逃避的日子很轻松,她应该满足了。即使要迈步回到阴翳之中,她也没有什么抱怨的。 于是林榆回头,继续跟乔良缓步往前走。 乔良看着前方车水马龙的街道,微风吹动他的衣角,独特的墨西哥辣酱味从远方传来,是街边的taco餐车。 乔良手指更攥紧了一些。 他想,这一幕真像饭后的夫妻散步。 第九十三章接他 林榆看着林衍发来的航班信息,大致还有十分钟到。 出站口人来来往往,她还是有点紧张。 她脑海里不由得浮出当初荒唐的过去,一些撕咬和伤痕,血液与淤青。 像没有未来一般地性爱。 林榆张开手,手指有点发抖,即使过了这么久,她依旧能记起林衍脖子的皮肤触感。 她的睫毛轻轻颤抖,自我安慰一般地想:林衍应该也没有那么小孩子气了,往事毕竟是往事。 没有太多心理准备地,她看到林衍走出出站口。 一开始她没有认出来他,只是亚裔的面容太过明晰,林衍也足够惹眼。 和记忆里的那个少年差距有点大。 他长高了,高了好多,感觉抬手能够摸到出站口的天花板。头发也留得更长,一部分碎发被他夹在耳后,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着,看上去是颇为开朗的神色。 眉眼更舒展,骨骼走势也更分明了些。 论谁都不会把他看作是旧日里那个佯装温顺的男孩。 “姐?” 在她发呆的时候,林衍也看到了她。 他背着背包走近,旁若无人一般地跟她打招呼。 “阿衍,好久不见,”她说,接着掩饰自己的恍惚似的,又补充说,“车在那边,要过个马路。” “是啊”林衍爽朗地笑着,调侃说,“太久不见,姐姐漂亮好多,认不出来你了。” 听到林衍这一句,林榆彻底放下心来。 人都是会变的,她和林衍都变得成熟了。 一些正常姐弟的寒暄,聊些谁也不在意的事情。 林衍坐进副驾驶的同时,她启动车子。 “你不想住酒店就先住我家,过两天给你租个房子?”林榆一边倒车一边说。 林衍不置可否,没吭声。 “你学习怎么样啊?融入学校生活了吗?” “姐,我毕业了。” 林榆有点尴尬,她确实没关心过这件事。 “前几天才拍的毕业照,发你看看?”林衍没让她难堪。 林榆下意识点头。 林衍笑吟吟地把手机二维码亮出来,“你扫我?” 她这才想起自己连林衍社交软件都没加,有点羞耻,她匆忙拿出手机丢给他。 “你自己通过一下,我开车呢。”林榆娴熟地换挡。 “密码?” “071559。” 林衍划开她的手机,看到上面的提示框,他点开通过。 手机还回去的时候,他极其轻微、仿佛不小心地瞥了一眼她的聊天框。 他看到了那个男人的名字,乔良。 林衍微不可闻地勾了勾唇。 只备注了名字。 不是“老公”,也不是其他任何黏腻的情侣称呼。 “0715我理解,是你的生日,为什么最后是59?”他佯装无意地问她。 “‘l’'y'两个字母,在数字九键上的位置。”林榆回答道,这种闲适的谈话让她感受到舒心。 “来这边想去哪儿玩?”林榆问他。 她来这边五年,还真没去过什么景点。借林衍的光,在离开之前四处走走也是好的。 “没想好,姐姐有推荐吗?”他随口接话道。 林衍有点心不在焉地把视线放在窗外。窗外是他从未见过的街道与商店。 这是另一个世界,是完全没有他和父亲的另一个世界。 林榆在这里待了五年,她一定很享受……这里的生活。 林衍的思绪纷飞,直到车停下来,他的视线也被她在这边的住宅吸引。 林榆的花园打理得特别好,齐整的草坪茂盛地生长,周围种了好几种花和植株,部分藤蔓攀缘在木制支架上。 “好漂亮,得很用心才能照顾好这些植株吧?”林衍说。 “都是园丁在打理。”林榆说着微微倾斜身子,给林衍解开安全带,“你先在门口等我,我去停车。” “好。” 林衍看着她熟练地倒车入库,有种意料之外的陌生感。 仿佛林榆已经弥足独立,不管她打不打算逃跑,都不需要他的任何帮助。 他轻轻在身后握住手指,指甲在手心按下一个月牙。 对门的住户在除草,机械发出“隆隆”的响声。 林衍拿出手机,装作划手机。这能够一定程度上缓解他的顾虑。 他情不自禁地点开林榆的头像,是一只白色的斗鱼,舒展着纤长绸缎一般的鳍。 林衍轻笑了一下。 斗鱼的领地意识极强,会对每一个闯入自己领地的人抖动绮丽的鱼鳍威吓,甚至将它们撕咬至死。 有够像的,完全是林榆本人。 二人进屋时,林榆随手一指,一双全新的淡蓝色拖鞋被放置在鞋柜上方,和林榆脚下的是同款。 即使她的计划里他只在她家待两天,她还是为他准备了拖鞋。 林衍踩进拖鞋,其实有点紧,但能穿,不碍事。 林榆注意到,她有点歉意地说,“不知道你的尺码,估着选了一个。” “没事,很合脚。” 准备拖鞋这件事,有一种被真正当作家人的在乎。 即使林榆没有这个想法,他依旧隐秘地餍足。 还不等林榆带他好好参观,刺耳的敲门声唐突地袭入耳膜。 待人走进家门,林衍才注意到—— 来人是乔良。 第九十四章场面话 “小榆,给你买了点你喜欢的水果还有酸奶……” 乔良说着就往门内走,他抬起头的那一刻,也看到了林衍。 乔良彻底愣住,有点不可思议地看向林衍。 这是一个漂亮得有点过头的男人,如果说这是林榆的新欢,乔良也不会觉得奇怪。 他的眉眼之间微微下压,本该因为促狭而显得阴郁,目光却是和气爽朗的,他看向乔良,轻轻笑着。 在恍惚之间,乔良隐秘地感觉到凛冽的视觉。 冷淡、遍布阴翳的目光,锐利地直视着他。 像是隐入黑夜的腹蛇,默不作声地在泥土上游走。 与猎物对视的瞬间靠近,把毒牙死死埋入猎物的皮肉,注入致命的溶血毒素。 乔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但再看过去,却依旧是近乎轻佻的懒散目光。 是错觉吗?乔良皱起眉头。 “是我弟弟,林衍,过来这边玩,他不喜欢酒店,就先住家里。”林榆解释道。 她又看向林衍,刻意作出的轻松语气有点僵硬,“这是我男朋友,乔良。” 林衍微妙地注意到林榆第一件事是先给乔良解释,是不是说明她更在意乔良一点呢? 乔良立即转变了表情,非常大度地跟他握手,接着说,“是林衍弟弟,你好啊,总听你姐说起你的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真人。” 乔良随口说的场面话让林榆心虚了一虚,她从来没有提到过林衍,只是在问起来的时候,提到过她有个弟弟。 林衍看到林榆僵硬的表情,他不动声色地跟乔良握手,淡淡地说,“姐夫你好,初次见面。” 听到林衍叫他姐夫,乔良更是喜不自胜,他连忙跟林衍为刚才自己的猜忌道歉,“真是对不住了刚刚,我差点以为你是你姐的小白脸,要跟我摊牌。” 林衍在乔良玩笑话的那一句适时发出了轻笑,“姐夫这叫关心则乱,是太爱我姐了。” 乔良听到他的奉承话,表演痕迹拉满地深深点头。 林衍看向林榆,在他叫乔良姐夫时,林榆的眉间隐约皱了一下,又以极快的速度消散。 他有点看不透,她与乔良的感情到底如何呢? “想吃什么?晚上我请客,给你接风。” “姐夫有什么推荐的吗?” “你姐有一家很喜欢的法餐,你想吃现在姐夫就去打电话预订。” “你俩聊挺好啊,”林榆终于出声打断,“都不问我有什么安排。” 林衍无辜地耸耸肩,乔良忙赔笑说好话。 林榆也没有很认真的生气,反叫乔良去订那家餐厅,订不到晚上就都别吃了。 乔良忙点头称是,离开的时候找关系订位置的电话还没有挂断。 乔良离开之后,房子里忽然安静下来。 林榆有点担心林衍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她把遮蔽日光的窗帘拉开,使得阳光透进客厅。 想到刚才林衍表示很好奇她生活的环境,她有点仓促地表示带他去看她的房间。 “他对你好吗?” 在她的身后,冷不丁地听到他这一句。 林榆放下撑住楼梯扶手的小臂,她的手指指尖紧张地拧紧。 她沉默了一会儿,接着用镇静的语气说,“他是个很好的人,很……照顾我。” 腰后有点不舒服,林榆挺直了一些身体,在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后,继续迈步上楼梯。 “那就好。”林衍只是说这么一句,再无他言。 不知道为什么,林榆明明充分担心着他打破二人表面关系,这样的态度是最好不过。 但他只是轻描淡写地把这件事略过,她的心下却也觉得堵堵的。 踏上楼梯最后一阶,再走几步路,她推开房门。 与曾经家里华丽繁复的公主床不同,林榆在都铎国的房间很简约,甚至可以说简陋。 除了一个书架、书桌、衣柜、床与床头柜,以及一整片大地毯,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就连床单都是最为单调的黑白灰配色。 林衍有点意外,不等他说话,林榆先开口,“这样方便。” 他理解地点点头。 林榆坐在床上,柔软的被子让她更有安全感。 她忽然想起一般,“家里……没有客房,你晚上没有地方睡。” “我睡沙发,打地铺也行,不挑。”林衍自来熟地侧坐她的椅子,又双手交叉,趴在椅背上。 林榆看着他的脸,他的神情自然舒展,脖子干净白皙,绝没有半分当年按紧她的手指,要她掐得更用力一点的模样。 压下心中隐晦的不安与别扭。 她决定把一切当作是成熟的标志。 五年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也能够改变很多事物。 第九十五章窥伺 乔良订到了那家餐厅。 虽然有点波折,但不值一提。 夜晚,他主动去接林榆和林衍,想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或许是一上来就叫他姐夫,他还挺喜欢林榆这个弟弟的,人看上去开朗活泼,也很有礼貌。 也许是太没有安全感,他很迫不及待能够得到她家人的认可。 事实上也是这样,林衍跟他很聊得来。 林榆本身话不多,今天更是格外安静,一路上基本是他和林衍在聊。 “你也喜欢徒步真是太好了,都铎国有一条路线,有点长,但风景很好。”乔良说。 “好啊,一定。” 林榆一句话不说,看似在观览着窗外风景,实则很认真在听。 林衍什么时候喜欢徒步了? 林榆印象里他没有表现过任何一点亲近大自然的倾向。 二人闲聊了一些关于徒步路线和准备,接着林衍看似不经意地提起,“如果这条线有观鸟点就完美了。” “是啊,我也这么想的。” 乔良为数不多的爱好是徒步和观鸟,据他所说,在户外逃离钢筋水泥,会让精神放松。 这种诡异的感觉让林榆愈发慎得慌。 怎么会这么巧,林衍步步与乔良的兴趣重合。 就好像专门调查过,然后特意…… 不等她细想,乔良一脚刹车,停在了餐厅门口。 下车之前,她往后望了一眼。 林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他眼睛微眯,双手手指交叉放在膝盖上。 见她看他,他的神色一转,嘴角也勾起,贪餍的目光变成开朗的笑。 林衍推开车门,接着也拉开副驾的车门,看着神色忽然紧张起来的林榆,加深了嘴角上挑的弧度。 他用手指揩了一下她脸颊颊侧,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 林衍手指触过的那一处,有点麻。 林榆忍不住后缩一下。 “灰尘。”他伸出手,给她看指心里的灰色。 “谢……谢谢。”林榆慌乱地下车。 她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也许就是她总想着林衍还是旧时那个人,才会对林衍偏见那么深。 其实林衍这样更好,对于她的计划来说,一个弥足正常的林衍总比以前那副模样要好掌控。 餐桌上,林榆依旧寡语,只是时而附和两句。 乔良很贴心,一直注意着她的动向,她刚伸手就给她递调料瓶,她才抬手就帮叫服务生。 但林衍能看出来,他们并不亲昵。 他在学校的日子里,已经见过不下一百对情侣,他清楚情侣相处的细节。 显然林榆并没有多么贴近乔良,这两个人的距离比他想象得还要陌生。 尤其是当乔良递给她调料瓶时,她条件反射说的“谢谢”两字。 比起礼貌,更多的是生疏,那种“给你添麻烦了”的生疏。 这比他想象的可能会看到的画面要更有意思。 林衍的心情在这一刻非常明显地好转。 “也就是说你已经一年没有徒步了,”林衍接乔良的话,“太可惜了。” “但是有小榆陪我,”乔良说着看向林榆,“有她在,每一天都很快乐。” “姐,你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怎么当着我的面秀恩爱啊。”林衍手里的刀叉切下一片鸭肉,他和林榆点了同一份主菜。 “小衍怎么没找女朋友?”乔良问他,他喝得有点醉,这句话说得很大舌头,“跟姐夫说实话,小衍不少人追吧?” 林榆听到这里,也来兴致,她附和说,“是啊,小衍不少人追吧?” “还好。” “那就是有,”乔良的两颊泛起红晕,“怎么不谈呢?不喜欢?” 林衍思考了一下,看向林榆。 他的吐字很清晰,近乎一字一顿地说, “大概是因为……以前喜欢过一个人,现在还没放下。” 第九十六章面孔 “好,情种。”乔良举起酒杯,像是在敬林衍的深情。 林衍举起酒杯回应,在说刚才话题时,他一眼也没有看林榆。 林衍是故意的。 林榆有这么想,但她也不确定。 和林衍分离太久,她已经愈发捉摸不透他。 她更期望是另一位,她并不认识的、颇有魅力的陌生女孩。 而这种期望又让她忍不住别扭,一种奇异的近乎占有欲、但比占有欲更恶劣的情愫在她的内心深处萌芽。 灯影绰绰,车窗映出她因酒醉而发红的面孔。 这一顿饭,林榆有些食不知味。出人意料的,林衍任何一句都能使她思潮起伏。 代驾开车很平稳,她能听见副驾上乔良沉睡的呼吸。 也许是太高兴,乔良喝下了不少酒。 坐在她左侧的林衍看似和乔良一直在喝,但他要平静许多。 他没有看她,他的目光全数放在窗外的风景上。 导航发出冷漠的机械音,“gopassthislightandturnleftatthenextone……” 她想,都铎国的夜没有什么好看的。 昏暗的路灯和黑漆漆的房屋,绿化也不过如此。 可以说,比起窗外的昏夜,他如果看的是自己在窗户上的反光,那要合理许多。 并不是全然成熟的面庞,仍然保留着部分少年气,但鼻梁更挺,眉眼之间的夹角也更突出,相对林榆成长后愈发内敛平和的相貌,他漂亮得过分张扬。 抿住的唇仿佛是也喝多了,染上艳红。 而往下,他的衬衫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颗扣子,毫不在意地敞开着。 她能看见她曾经用牙齿留下印记的锁骨,此刻干净、白皙。 太久了,时间过得太久了。 她忘却了太多以前背德的交欢,忘却了自己的疯狂,记忆把那些日夜压进最深处的静抑着的海浪。 直到此刻她看见他的身体,记忆便都涌现。 林榆回神时,鼻腔闻到沁凉的冷气,还有两个临近的街道就到家。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盯着林衍的侧脸看了多久。 外头有醉鬼的打闹,一人高声用西班牙文叫喊,“再见了——该死的——” 另一个人大笑着说,“操你的——贱人——” 接下来是碰撞的酒瓶声,混乱得人头痛。 车很快驶过,喊声在脑后像雨后的车灯愈发模糊不清。 她本身也不会西班牙文,听不真切很正常。 林衍倒是轻轻皱了一下眉毛,目光移过来,调笑一般地语气,“骂得好脏。” 林榆点点头。 车停在了家门口,这个点,周围鲜少有人出来乱转。 下车时,林衍先下帮她按住车门,林榆踉跄了一下,他的手便自然地扶住她的小臂。 并没有趁机多接触她。林榆站稳后,他松了手,去前排跟司机交代把乔良送到何处,又叫醒乔良让他注意路线。 接着不经意一般地表示他记下车牌了,让乔良到家给他们报一声平安。 林榆看着他娴熟地连吩咐带威胁,有些欣慰地上扬起嘴角。 “笑什么?”林衍注意到她软和的笑。 “我们阿衍,真是长大了。”她说。 林衍没说话,闷头往里走。 “这么大了还害羞。”她说他了一句,也跟了上去。 二人一齐走过石板路,随着叮铃咣啷的钥匙与小饰品的碰撞之声,“咔哒”一下地解锁,林榆推开大门。 “我先洗澡。”她说着,急切地自顾自走进房间。 过了会儿她抱着浴巾和睡衣进入浴室。 等林衍洗完澡,林榆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 她从衣柜上层拖出薄被和厚实的毯子,铺在客厅本身的毛绒地毯之上,她坐了一下,算不上十分舒适,但勉强能睡。 林衍用毛巾胡乱擦了一下头发,也盘腿坐在毯子上。 “你不想住酒店,要不我给你去租个房子?短租的那种,附近应该就有。”她问他。 “不用,”他简短地说,思考了一下又补充道,“没有家的感觉。” “打地铺不难受么?”她问他。 “还好,”林衍伸手触摸毛绒绒的毯子,“很软。” 林榆余下的所有话语都被堵住。 犹豫了半晌,直到不知道谁家小狗的吠叫声让她鼓起勇气。 她还是试探地问他,“你是怎么想的?” 林衍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接着用无比真切地语气跟她说, “我很在意亲缘关系。” 林衍没有装傻,这让林榆很大程度地放下戒心。 她松了一大口气,高兴地拍拍他的肩膀,说了一些她自以为身为长姐该说的话。 又说去给他拿一瓶牛奶,能让睡眠更好。 林榆起身,就连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林衍看着她雀跃的背影。 有点自嘲地想,有担忧到这个程度吗。 但他确实,作出虚假的姿态,说出准备许久的谎话。 他无从辩解,林榆越高兴,越是刺痛他。 第九十七章枕头 “给,热的,慢点喝。”林榆把马克杯放桌子上。 林衍乖顺地等了一会儿,接着一口一口地很快饮尽。 “噗,喝这么快干嘛,又不是盯着你喝。”林榆笑着打趣他。 “会凉。”他说。 “行,真乖,自己去把杯子洗了,”她说着站起身,端着她那杯牛奶回房,“晚安。” 林衍盯着她的行动轨迹,直到门关上,他才轻轻说,“晚安。” 他把客厅灯熄灭走进厨房,用水把牛奶的液体冲散,挤了一点洗洁精,把边缘也冲洗干净后,摆回洗碗机的沥水架上。 他喜欢黑夜带给他的安全感。 他望着窗外的夜发了会儿呆,在放空的视线里,他看到房子外的草坪与绿植,精细的布置就像是林榆结婚后的装潢。 在脑内冒出这份思考之后,林衍果断地离开了窗边,他躺回地毯上,柔软的布料触感与冷硬的地板不算好受,但他依旧闭上了眼。 直到低频的闹钟震动把他震醒,他即刻按灭闹钟。 手机显示现在是凌晨叁点零五分。 收起手机,林衍轻手轻脚地往楼上走。他没有穿拖鞋,脚面接触地板时半分声响也没有。 他往下拧门把手,没有任何阻力地推开。 林榆没锁门,意味着她对他至少放下了一半戒备。 林衍叹了口气,他其实也有期待林榆把门上锁。她有防备意味着,她并不全然把他看作是“弟弟”。 再怎么说,他也是一个成年男人。 林衍缓慢地推开房门,林榆睡得很熟,他能听到她细微的呼吸声。 他注视她的睡颜,她的眉毛比以前更浓郁了些,鼻梁也更高了,对比从前的锋芒毕露,即使从外貌来看,也温和了很多,她变得多思而不在当下表露情绪。 即使在他眼里,他会注意到一部分僵硬的表情,和她思考时过度扇动的睫毛。 他谨慎地翻身上床,倒是不靠近,只是偷了她放在另一侧的枕头。 他在床边的一个角落躺下,蜷缩着抱住枕头,嗅闻她头发遗留在枕头上的味道。 即使过了五年,她依旧没有换掉那一款洗发水。 香根草与乌木的香味在枕头上留下痕迹,木香很是清旷沉静。 他的鼻尖一下一下嗅着,生怕太深的呼吸会唤醒沉睡着的林榆。 而当鼻腔充满香气,就能闻到属于她的、她本身的味道。 林衍迷迷糊糊地陷入浅眠,太阳漏进房间角落的那一刻,他骤然苏醒。 他看过去,林榆换了个姿势,依旧没有睡醒。 他把枕头放回另一侧,小心但平稳地离开,就连房门都无比谨慎地关上。 他下楼倒在毛毯上,真切的睡眠也在这一刻袭来。 分针依着时钟边缘绕了两大圈,太阳也更不留情面地直射。 林榆睁开双眼时,感觉到脑袋好重,还有些疼痛从后脑勺处星星点点地刺激着她的神经。 昨夜喝了点酒,睡眠就尤其沉。 她下床,顺着杯子里的凉水吞下布洛芬,扯平床单不知从哪来的皱褶。 她以为自己睡觉不再那么不老实了。 她趿拉着拖鞋走出房间,木地板和拖鞋撞出响声,她往楼下看,林衍还在睡。 林榆纠结了半晌,决心下楼开车。 随着引擎声的一声轰鸣巨响,她扬长而去。 没过半小时,她从商店归来,后排放着一个压缩在聚乙烯包装内的厚床垫。 她把床垫从车子挪进房子就花了五分钟。 当林衍醒来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林榆仿佛拖着裹尸袋,用尽全身力气一般把什么东西挪进来。 林衍半盘着腿看她,调侃道,“你终于杀人了?” “不想死就赶紧过来帮我。”林榆擦了擦额角沁出的点点细汗。 “行了,你别动了,就放那吧,”林衍站起身走到玄关,拎起它的提手,掂量了一下,“大早上的,这是买了什么,这么重?” 林榆白了他一眼,“你自己打开就知道了。” “给我的?”他立马露出做作的、近乎谄媚的笑。 “嗯。”林榆没去看他狗腿子的模样,她在冰箱里拿了瓶冰水,咕咚咕咚喝了小半瓶。 “别一下喝那么多冰水,对心脏不好。”林衍提醒她,接着他拉开拉链,霎那间,床垫崩出来。 林衍慌忙躲开,差点被床垫打到,他来不及过脑子,先说,“这么大个暗器啊?” 林榆冷眼看着,他怔怔看着床垫摊开,跌落在地板上。 “给我买的?真的?”他目光之中是掩盖不住的惊喜。 “看你在地板上睡着可怜,怕你回去跟那个男的告状,说我虐待你。”林榆说。 “那个男的”一听就是林维康,林衍有点好笑。 林榆像是抿准了他不会告状,丝毫不避讳给林维康的蔑称。 即使她误会了很多,但至少把这一点抓得很准。 也就是,他始终需求着她。 第九十八章约会 “出去玩吗?”林衍把床垫拖进客厅地毯包含的范围之中,把毯子当作床单铺上,接着躺在床上,用手臂撑起身体,抬头看她。 “去哪啊?”林榆走过来,用脚踢踢他,“这几年我没去过什么景点,给不了推荐啊。” 两人相顾无言,林榆思考了一下,说,“大都博物馆?” “好啊。”林衍点点头。 林榆查了一下,今天是开门的,还有特展。 林衍也凑过来看,脑袋贴近她,惊呼道,“特展门票要20磅,好贵。” 林榆把他脑袋推开,“嫌贵别看。” 推开的时候她顺势抬起头,目之所及是那一片光洁的脖颈。 无比干净、没有任何细小的纹路、淤痕或伤疤,只有颈侧有极不明显的青筋。 她有点不自在地推远他,“别突然靠过来。” 林衍耸耸肩,看她的目光显得她这句话尤其莫名其妙。 “走了,晚去要排队。”林榆没跟他多话,也懒得掩饰,索性转移话题。 去博物馆并不需要多准备什么,俩人换了身休闲的衣服,即刻出门。 博物馆离得不算远,林衍看什么都新鲜,说想去买点纪念品,林榆点点头,两人分头行动,她去买特展的票。 林榆排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早饭没吃,胃好像总是连通大脑,当脑袋想起没吃早饭,肚子就适时难受了起来。 胃酸像海浪拍岸,极力往上涌。 “牛肉卷饼和我也不知道什么做的三明治,你吃哪个?”林衍站在队伍左侧,离了几个身位,双手拿着两个牛皮纸袋包的食物。 “都行。”她随便接过一个,咬了一口,肉与碳水混合的香味让她居然有点感动。 她看过去,林衍估计是也想起来二人没吃早饭,先顾着早餐,怎么都不像买了纪念品的样子。 “国内被那个男的管得严,我两年来第一次吃路边摊,”林衍也学着她叫林维康为“那个男的”,“沾了姐姐的福。” “m大那边有一家taco特别好吃,来得及的话,我们下午去吃。” 进食过后,林榆情绪都放松了许多,她决定全身心投入这一次玩乐。 这五年来她过得太紧绷,能在毕业的日子里享受一下生活没什么不好。 工作人员推开大门时,门轴发出微弱的吱呀声。 人群倒是没有推搡,但充斥着说着各色语言的游客,兴奋地讨论着什么。 迈入大厅时,林榆即刻被中央巨大的穹顶吸引。它高耸入云,由大块的玻璃制成,阳光透过玻璃倾泄而下。 她来到都铎国五年,从未见过这样的画面。 “从哪个厅开始看起?”林衍问她。 她回神,看向右侧的巨大拱门,拱门上的浮雕刻画着她并不熟悉的希腊神话故事。 林榆抬抬下巴,示意他先进这道门。 展厅之中,柔和的光线洒在展品之上,古老的文物静默地陈列着。 林榆走近一个法蒂玛式风格的玻璃杯,杯子上切磨出狮鹫的纹路。 她垂眸,凝视着历史的碎片,好像从今天的视线里,能看到几千年前它的创生。 “你不觉得很神奇吗?”林榆轻轻地说,“它经历了不知道多少代主人的更迭,或许还经历过战乱、饥荒、迁徙……”林榆说。 “就好像能看到无数只手举起它,用它喝不同种类、不同酿造方式的酒,”林衍接话道,“直到今天,它被放进博物馆,成为一件文物。” 林榆看向他无比认真观览玻璃杯的侧脸,她猜不透他说这一句话的目的,就好像它没有任何目的,只是有感而发。 恍惚之间,林榆感觉林衍好像并不……总是需要防备的。 林衍恍若未觉,他接着说,“如果能提取文物的记忆,我们没准能够看到克里斯提尼划定阿提卡三分区的现场。” 林榆愣了几秒,她嘴角轻轻地勾起,“是啊,也有可能跟随腓尼基人穿越直布罗陀海峡,在危险的洋流之间,被用来饮下葡萄酒。” 管他有没有目的呢? 此刻的语言才是真实的。 林榆沉浸在这一次的观览之中,林衍总是能够接住她天马行空的想象。当她看到一些有着悲惨过往的展品,流露出感性那一面时,林衍用纸巾轻轻揩去她的眼泪。 所以当二人逛完博物馆,坐在街边椅子上用勺子分吃同一份超大杯冰淇淋时,林榆毫不犹豫地接通了男友电话。 她一点也没意识到林衍在旁高兴地表示这次约会十分尽兴,是会让乔良误会的。 所以当她要向男友解释“身边男人的声音”,她没有来由的烦躁。 “是我弟,我带他来博物馆逛逛。” “‘约会’是个中性词吧?” 也就是说,在下一秒林衍夺过手机,跟乔良说:“姐夫,真是我跟我姐在一块呢。放心,二十四小时我都跟我姐呆一块,她没时间找小白脸。”她真的认为林衍在帮她解围。 她一点也没有发现,林衍轻轻上勾的嘴角。 和此刻撑在她身后,在努力抑制不拥她入怀的手。 第九十九章知觉 乔良愈发感到不对。 说实在的,他也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 他本不该跟女友的弟弟较劲。 但现在来看,只有林榆没有意识到林衍这份过度的占有欲。 一开始林衍跟他的接触,与其说是相处融洽,不如说是在堵他的嘴。 林榆已经见过他们其乐融融的画面,他如何也不好跟林衍再发难。 乔良撑着脑袋沉思,坐在对面的林衍毫不掩饰地与他对视。 近期他感受到林衍投射过来的目光,总是带着浓郁的敌意。 不只是敌意,在一切注视的背面,还有一种近乎高傲的蔑视。 “你俩就在这干坐着啊,没事干帮我去买饮料,”林榆给他俩一人拍了下脑袋,从钱包里拿出几张零钱,“我要喝橙汁。” “那姐夫呢,姐夫要喝什么?”林衍看向他。 没有多想的,林衍就自主承担了跑腿的身份。 “我都行。”他说。 林衍点点头,他一步三回头地往更远处的果汁店走去。 “你来。”她又转身回到店里。 这家店是都铎国本地民族开的,颇具有民族风格的服装店,一切都很新鲜,挑起了林榆很大兴趣。 即使她隐约知道这是开给游客的店,依旧买了好些。 乔良跟在她身后,对于她的品味给予极大程度的认可。 他在说出第四句“我们小榆品味太好了”时,终于把憋在心里的那句话问了出来。 “你弟弟,很黏你。”他有点心虚,吃弟弟的醋,怎么说都有点太小孩子气。 “嗯。”她目光停留在一条印花繁复的棉布连衣裙上。 “他是从小就这么黏你吗?”他说。 林榆睫毛上下扇动,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嗯。” 乔良放下心,“小衍太黏你了,我都有点吃醋。” 林榆没说话,只是把手中那条裙子换成了另一条,螺旋状的花纹,让人看得眼晕。 “我是独生子,家里也不怎么跟表弟妹来往,我不了解你们的相处方式,”他的声音轻快了许多,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接下来的话,“是不是姐姐有男朋友了小衍不适应,感觉小衍也在吃我的醋。” 他说完这句,抬眼就看见林衍站在门口,不知道在那站了有多久,也不清楚刚才的对话林衍听到了几成。 被抓到背后说人坏话,乔良心下有点不好意思。 “姐姐你的橙汁,姐夫的猕猴桃汁。”他把果汁分给二人,乔良的视线里,林衍给自己的留的那一杯也是橙汁。 乔良笑笑,更加确信是自己这个外人入侵了林衍的安全界限。 “小衍,你和你姐姐感情真好。”他说。 “还行吧。”林衍的语气比往常更加冷漠,即使在林榆面前,这一句也尤其不客气。 乔良不明白自己说错什么话,索性不去惹林衍不愉快。 夜晚,林衍订了海边的餐厅,吃饭时能感受到海风的吹拂。 乔良依旧尽职尽责地扮演着男友,做一切体贴安心的男友义务。 林衍时而接两句话茬,气氛还算过得去。 直到林榆说去一趟卫生间,两个男人顿时沉下来。 林衍轻描淡写地切下一块鱼肉,咀嚼、下咽,又擦了擦嘴。 目光聚焦在乔良的身上。 “我姐不喜欢你。”他说。 这样直接的语气让乔良一时不知道如何回话。他只是停下用餐的刀叉,静静等待他的后话。 “我虽然不知道她爱人是什么样的,但我见过她的‘在意’,”林衍继续说,“绝不是这样的。” “其实,姐夫,你心里比我清楚。” 乔良的手指死死交缠,用自身教养遏止住自己的原始本能。 即把拳头挥向林衍的冲动。 林衍的目光下移,他注意到乔良光洁的脖颈,眼角弯得更深一些。 “勉强无意义。” 乔良怔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露出笑意。 “也许,你姐爱人就是这个样子呢?你太果断,太先入为主了,”乔良转了转食指上的戒指,“她五年没归家,你们这么久不见,谁说得准?” 林衍挑挑眉,乔良的心理防线比他想象得要更难击垮。 他往后靠,椅背有点硌。 身后的海浪起伏,被玻璃窗隔绝在餐厅之外。 “是她五年没见我,不是我五年没见她。” 仿佛有尖削的针刺中他的脊骨,乔良不禁感到毛骨悚然。四周深红色的窗帘让他尤其眩晕。 这句话很难琢磨,令人抗拒细想,还不等他深思,林榆回来了。 林衍挽住她的手臂,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些什么,林榆露出柔软的笑容。 这顿饭结束后,他送姐弟二人回家。刚开到家门口,就看见街道附近的树倒在一侧,近乎齐根斩断。 旁边有人在处理,勉强能从谈话里听出是被风吹断的。 二人下车,他坐在车里。当他低头换导航路线时,他看见走在林榆身后林衍,在林榆进门后,转过身看向他。 林衍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乔良经不住手指发颤,手心也被冷汗濡湿。他移开视线,假作刚才不过幻觉。 等他再看过去时,门早已关上。 乔良揉了揉额头,开车之前匆忙编辑消息,删删减减给林榆发过去。 乔良:小榆,感觉你弟弟……吃醋吃得有点过头。 乔良:是不是太久没见了?可能是我多想,但你千万多注意一下。 乔良:我有点……被他吓到。 林衍抬眼,看见林榆的手机“叮”的一声提示,屏幕变亮。 他移开视线,看向楼上,洗澡的水声淅淅沥沥。 她才进浴室不久。 林衍熟练地划开林榆的手机,看到乔良发来的消息。 他讽刺地嗤笑一声,拇指上移,长按删除。 看乔良没有更多消息发来,他把她手机锁屏,放回原来的位置。 楼上的水声依旧稀稀拉拉,毫无知觉。 第一百章惊夜 乔良等不到林榆的回复,心下五味杂陈。 林衍黏她黏得很紧,像是知道他不会保密一样,没有给二人更多独处的机会。 于是乔良的处理是——把林衍真的看作一个吃醋的小孩。 在他的思考里,只有这样是符合逻辑的。 所谓的见过她不过是小孩的故弄玄虚,他小时候也因为知道大人会被唬到,故意捏造灵异事件吓唬大人。 这是一回事。 林榆的不放在心上也说明了,她并不认为自己的弟弟危险。或许这就是他们家庭的相处方式,林衍积攒了五年的分离焦虑,在这一刻爆发。 他甚至臆想了二人小时候因为父母工作忙,只能互相照顾、相依为命的画面。 乔良认为自己逻辑很严谨。 而另一边,被乔良用怜爱目光注视的林衍,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眉头紧锁,看不太明白乔良的意味。 但这种视线,着实让他有点烦闷。 他听过林榆的解释,说“他只是我弟弟”。这让他更加不爽。 虽然是一个很好的伪装。 这天夜晚,喝醉的林榆搂住乔良,任凭乔良把她抱进副驾驶,又闹着不系安全带。 “亲我一口,亲了我就系。”她向他撒娇。 乔良能名正言顺地哄她,而他只能沉默站在旁边。 这种感觉让他愈发无法理智。 甚至没有注意到乔良吻下去时,她无意识地侧开脸。 于是在这个所有人都醉酒的夜晚,他再一次站在林榆的房间门口。 明明是夏天,窗外的风却格外呼啸得吓人,像是有无数个幽灵的手在拍窗。一场蕴含无限能量的暴雨,就要从天而降。 这样更好,这样她连听到门把手被拧开的可能都会被消解。 林衍拧开房门,林榆的房间里很暗,或许是实在醉了,她没有开小夜灯。 在窗外的狂风暴雨之下,她的呼吸格外沉静。 林衍坐在床边,看着她的胸脯带动被子上下起伏。 他掀开一个角,持续地、缓慢地躺在她身侧。 床发出微弱的吱呀声。 他的手臂一点一点地靠过去,就在要拥住她的时候。 林榆睁开眼。 她微不可遏地叹了口气,把压抑的洞悉咽下。 随即露出笑容。 “不装了?” 林衍看着她的笑容,也轻轻笑着说,“是,不装了。” 他的声音有点低,声音也有些沙哑,不知道是委屈还是兴奋。 “姐姐,这几年我无时不刻不在渴求你。” “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向你靠近。” 林榆听着他热烈又灿烂的告白,坐起半身,她低头捧起他的脸庞,声音轻轻,“那真是太恶心了。” 林衍露出更灿烂的笑容,“姐姐也牵挂着我,太好了。” 他像从前那样贴近他,手掌贴近她的腰侧。 林榆冷漠地推开。 “你是不是不明白,”林榆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愈发讽刺,“姐姐和弟弟之间,是不能做这种事的。” “当初我们年纪都小,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应该明白事理了。” 林榆看着故意装迷糊的林衍。 她不是没有想过让他继续装下去,对她来说,当然是看林衍继续装更方便,不必处理他汹涌的情感。 在乔良说“你弟弟,很黏你”时,她就开始警觉。 而今夜向乔良的撒娇,更是她的试探。 已经来不及了,不能再等,她就要回国,得把手牌握稳。 “抱抱也不行吗?”他的手臂悬空,语气愈发委屈。 林榆叹了口气,她看过去,即使在黑暗之中,也能注意到他手臂的肌肉线条。 仿佛是知道她喜欢男人漂亮的手臂,故意练成这样的。 见她有些松动,林衍继续说,“养狗都要给根骨头呢。” 林榆白了他一眼,在黑暗之中想他也看不见。 林衍见她不说话了,试探着把手臂往下,贴近她的肌肤。 林榆没挣扎,也没骂他,只是侧身只给他留了后背。林衍秉承着林榆不骂就是默许的原则,便靠得更近,抱她更紧。 他的鼻尖终于能够闻到她鲜活的发香,与真实的肌肤触感。 他想这一刻想了五年。 林衍一向最会得寸进尺。 他的手臂往下,手心贴住她的手背,非常非常谨慎地从她的指缝之间插入,然后握住。 林榆发出极大一声叹息,闭上眼,轻轻地警告,“别让我逮着你做坏事。” “我保证,我只是看着你,阿榆。” 第一百零一章楼下(微h) 林衍从来不缺克制的能力。 尤其是能看到一些东西很快就要达成时,他尤其有等待的耐心。 他乖顺地看着她的睡颜,在她乱动的时候给她盖上被子。 一连好几天,林衍都只是搂着她入睡。她一个人睡容易凉着肚子,林衍的手臂就像暖水袋,正好可以暖肚子,她逐渐不再反感。 这天林榆醒来时,身后却不见了那个身影。 她疑惑地推开房门,看见楼下两个男人,正坐在餐厅一齐吃早餐。 无比其乐融融,甚至因为两个人的有点吵闹。 她的无名火在此刻达到顶峰,“谁允许你们把我的房子当餐厅的?” 两个男人委委屈屈地被赶出去,林榆终于得到了片刻清静。 她回到房间收拾行李,过了会儿林衍走进来。 他盘腿坐下,看她收拾。见林榆没赶他,才问:“我能帮忙吗?” “我觉得你会帮倒忙。”林榆没好气。 但林衍是什么人?他最会读林榆的语气。 他很自然地盘腿坐行李箱旁边,帮她折衣服。 林榆见他不整幺蛾子,也就随他了。 她把一大摞衣服搬到床上,一件一件拆衣架,一边拆一边问,“你什么时候跟乔良关系这么好了?” “作为弟弟和姐夫搞好关系,不是应该的吗?”林衍接过她拆下的衣服,规规整整地折好。 把她之前乱塞一气的衣服也重新拿出来,折成方形,卷成卷,罗列成椭圆形。 林榆警觉,她犹豫了一下说,“我会跟乔良分手。” “太好了,我还以为姐姐沉迷温柔乡,忘记我们的……复仇大业了。”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咬字很实。 林榆沉默,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阿榆怎么想的?”林衍把她的内衣从中间对折,像是继续闲聊一般。 林榆看向林衍与自己相似的眼睛,即使他们二人都长大了,但依旧能从眉尾的弧度与眼角的皱褶辨认出对方与自己的关系。 她跪坐在地板上,手指一点一点接触他的皮肤,直到捧住他的脸颊,使他的脸与自己的脸靠得尤其近。 “我们杀了他好不好?” “好啊。”林衍没有半点犹疑。 “他会阻碍我们……做很多事情。” 林衍轻轻点头。 “但我也不希望,脏了我们任何一个人的手。” 如果让林衍直截了当地杀了林维康,警察带走林衍。 乍一听铲除了两处障碍,企业也会落在她的手里。但实则是很愚蠢的手法。在世人眼里,林衍没有任何杀林维康的理由。 她会被调查。 即使她可能可以做得毫无风险,调查不出任何嫌疑。 世事都有万一,她不想赌半点风险。 “姐姐对我实在太温柔了,”林衍的眼睛眨巴眨巴,“这让我怎么能不爱上呢?” “我有一些基础的想法,可能还有疏漏和不好做的地方,”林榆无视了他见缝插针的表白,“但我们阿衍会帮姐姐处理好的对不对?” 林衍深深地点头。 “太好了。”林榆在林衍的额上留下一个吻。 林衍抬头,笑着用手按住她的脑袋。 唇贴住唇,因此是吻。 林榆往后退,他便往前追,直到林榆退无可退,他的吻也更加灼热。 亲吻从嘴唇扩散到指尖,然后回流到心脏。 我们是同谋。 仿佛在使用同一个心脏,他们的心跳声越来越趋近统一。 林衍盯着林榆的双眸,不给她半点退却的机会。 林榆从抗拒变得无可奈何,她的呼吸也愈发迷乱。 他贪心地撬开她紧闭的齿,舌尖勾起她的小舌。 她一松懈,就被他的侵略欲力侵蚀。 于是浑身都要软下来。 “林衍,林衍,别,”她在间隙轻轻叫出他的名字,“乔良,是不是还没有走。” 林衍仿佛才想到这茬,后知后觉一般地说,“在客厅吧,好像,我说我上来看看情况。” 林榆将他推开,平复自己发抖的呼吸,“所以,不可以。” “是这样才可以,”林衍的声音不大,像是刻意提醒她要压低声音一般,“他不会听见。” 林衍的手往下,解开她睡裙的系带。 手指往上,手掌贴住她的小腹,一点一点往上挪,她的裙子便被掀到锁骨。 乳肉随着她的呼吸轻晃。 “姐姐,承认吧,”他的双手包裹那一团乳肉,“你也是会沉湎于卑劣欲望的动物。” 他的手指夹住她已经硬挺的乳尖,一边上下搓弄,一边吻上她的颈侧。 久违的触摸,让林榆经受不住地愈发瘫软。 “不是的……”她找不到自己的呼吸节奏,腿心一阵一阵地,因他的触摸而发麻。 “姐姐,你的好男友在楼下等待着我的回音,”他说着,手指往下,用指尖触及她的腹,“而我们在楼上做爱。” “我们来看看,你会因为背叛而痛苦,还是感知刺激而兴奋?” 第一百零二章楼上(h) triggerwarning:对部分人来说的roughsex、可能过度的dirtytalk 即使上一次二人如此亲密已是五年以前,他依旧对她的敏感点了如指掌。 手指经过的每一处,都像是蜗牛爬行的黏液,留下一道微不可见的痕。 好热。 林榆迷糊地睁开眼,她的内裤被放在床边,而林衍的吻已经延续到了她的上腹。 毛毯的毛边托住她的身体,胸前挺立的乳尖被他的手指挑动。 “林衍……别再……” 像是故意不要她清醒一般,他脱下上衣,牵着她的手,引导她摸他的手臂。 比起之前,他的手臂纹路要更清晰,肌肉线条像细分的溪流。她的手指摸上去,热到发烫。 “我知道你喜欢。”他这一句颇有些炫耀的意味。 他领着她从小臂往上摸,经过大臂,忽略发红的锁骨皮肤往下,胸肌的触感是软的。 再往下是腹肌,他的腹肌很对称,林榆的手指可以陷入其中的沟壑。 没有让她有过多的留连时间,再往下,他的小腹依旧干净、整洁。 林榆的眼睛瞥了他一眼,林衍没说话,但谁都看得出来他的得意。 林榆的手大胆地往下,在他的小腹之下,她触及那处火热。 林衍显然没做好准备,他的呼吸也轻轻抖了一下。 她刚想移开手指,林衍恶劣地将她的手心按在小腹之下。 “姐姐,再帮帮我吧。” 见林榆没有收回手,他谨慎地握住她失力的手,隔着裤子上下套弄。 脑袋埋入她的颈侧,贪婪地嗅着她的发香。 然后手指顺着她的腿心往上摸。 分开她夹紧的双腿,林衍摸到湿润的黏液。 “你的好男友没有让你满足吗?”林衍的手指往下,“怎么湿成这样?” 他的手指娴熟地找到她敏感的小核,指尖上下搓弄。 林榆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因为他的抚摸而发颤,那股电流从小腹连接小腿腿腹。 “林衍……呜……” 她的手握住林衍的手臂,像是要把他推开,但快感分解了一切,手指使不上力。 快感愈发蒸腾,林榆也呜咽着,她的手指往下,撑开两片阴唇。 “插进来……” 她迷蒙的眼睛看向林衍。 这是乔良教的吗? 林衍的眼睛看向她贪求的、沉湎于欲望的双眼。 “阿榆,”他一只手捧起她的脸,“现在在你面前的人是谁?” 林榆迷茫地睁开,她没有明白林衍的意思。 “告诉我,你在为谁动情?” “阿衍……是阿衍……” 他手的钳制很重,小指牵扯到她嘴唇,在她说话时,沾染的口水在空中拉出细细的丝线。 “很好……姐姐……很好……好乖……”他说着,性器顶在她柔软的小穴口。 “姐姐,现在是我要插进你的小穴,你要看清楚,”林衍说着,性器在小穴口轻轻摩擦,“你要我插进来吗?” “要……” 她甚至没有多想,性器在小穴口摩擦的痒,和那一抹难熬的、浅浮的快感。 在说出第一个音节时,林榆彻底得到了满足。 林衍坏心地直接插到了最深处。 软肉包裹住他的性器,让他也忍不住地哼了一声。 “怎么这么紧啊,”他调笑着用掌心磨她的小核,“是不是你的好男友不行啊?” 林榆听他胡说,丝毫不收力气地拳打在他的肩膀。 他笑着握住她的拳,在手背嘬吻了一口。接着突然又一次插到最深处,毫不给她休息时间地用力地操弄。 他爱听她猝不及防地喘叫。 “哈啊……呜嗯……别这么突然……呜……” “明明姐姐这么讨厌我,却在我的身下爽成这样。”他的手指掐住她的乳头,一边用指腹轻碾,“为什么会渴求你讨厌的人,身体敏感到拒绝不了快感吗?” “你的好男友带给你的快感,有我带给你的爽吗?” “哈啊……唔……哈啊……” 林衍的性器不停划过她敏感的每一处,每操一下,她就忍不住地抖一下。 “说话。” “没有……没有,只有你……唔……”她呜咽着,抵抗着逐渐上升的快感。 林衍打了个响指,“回答正确。” “那么,这是奖励。” 林衍把她翻了个身,使她趴伏在地上,膝盖接触到地毯。 在柔软的毛边之上,二人的连接处紧贴着。 林衍把她想躲的腰往下按。 “我知道的,姐姐最喜欢我这样,粗暴地从身后……”林衍掐住她的腰,毫无章法地插入,“像这样操你。” 第一百零三章共犯(h) triggerwarning:可能过度的dirtytalk 惨淡的阳光从树叶的间隙透进窗户,在林榆的床上泛出金黄闪亮的光晕。 在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林榆正在颤声让林衍轻一些。 她没有太过抗拒,为什么呢? 把主动权交给林衍,她就是全需的被动者,这样她会感觉更安全吗? 林榆想,她也是愿意的。 在听到他没有半点犹豫地答“好”的时候; 在他心甘情愿成为共犯的时候。 她怎么不会被点燃? “姐姐,不要在这种时候走神啊,”林衍的手掌收紧,手心磨着她的乳肉,“是我插得不够深,还是我顶的不够用力?我只是在想,不能把姐姐操坏,不过,也许姐姐就在期望着这个。” “不止是操坏……最好满眼都只能有我,这样就永远也不会走神了……” “姐姐最明白,我这种变态,是真的做得出来的。”他声音一滞,仿佛很真切地在思考,又好似调侃。 “林衍……一天不被我骂就不爽是不是?” 她说完,听林衍低声答了一声“是”。 “姐姐再多骂骂我,爱听。”他一边吻她的脸侧,一边把她的腰压得更低,更猛烈地撞击着她敏感的小穴。 “呜嗯……林衍……” “姐姐要高潮了是不是?”他吻住她颈侧,留下明显的吻痕。 “我能感受到姐姐小穴在越缩越紧,像在邀请我顶得更深一点。” “所以我会满足你,姐姐。” 林衍狠狠地顶进去,林榆仰着头,仿佛在溺水之前探出鼻息,接着潮水般的快感将她淹没。 “啊……哈啊……已经……高潮了……”她瘫软地往前蜷缩,趴跪在地上。 林衍安抚式地轻轻吻她,掌心缓缓给她揉后腰。从额角吻到发梢,给了她少许休息的时间。 “姐姐,我们该继续了。”他示意地顶了一下她。 林榆刚刚高潮过的小穴忍不住收缩一下,“林衍,你慢点行吗?” “好。”林衍随口答应,性器一寸一寸地让她慢慢吞进去。接着装着失忆一般地顶到最里面。 “骗子!”她喊他。 “姐姐说得对,我确实是骗子。”林衍笑着,任她骂,掐住她泛红的臀肉,肆意地直插到底。 才高潮过的小穴不停颤抖,小腹的电流弥漫到腿心,林榆的喘息带了哭腔,“真不行……太敏感了,你别。” “我对姐姐已经很好了,”他手从大腿内侧摸到阴蒂,“我都还没有碰这里。” “别碰……林衍……”她要逃,想往前爬又被他按住大腿。 “知道了,不碰就是了。”他细碎的吻比起身下的操弄,有一种温柔的错觉。 “啊嗯……林衍……再慢点……” 林衍缓了一些,他一点一点地把性器抽出,直到性器堪堪顶在她小穴口。 “姐姐,你说,是不是我和你天生就是适配的,”他哄着她说,“你看,我能正好顶到你的最深处,让你这么爽。” 顿时的空虚让林榆无所适从,她的手伸向身后,探寻了半天,被他握住。 林衍握紧她的手,然后是小臂,他把她往后带,同时性器一下子插到最深处,林榆小腹不由自主地痉挛一下。 他贴近她,声音就在她的耳边轻轻,“乔良能插得这么深吗?每一下都操到姐姐的子宫颈?” “我可以……就像这样顶着姐姐的子宫颈射精,全部射进姐姐的子宫里。” “林衍……林衍!你疯了是不是……!”她咬牙。 “严丝合缝成这样……说明姐姐天生生下来就是要跟我结合的。” 林衍笑着往下说,毕竟不停收紧的穴肉比起她不痛不痒的威胁,要更表面她内心的真实。 她也喜欢。 在注意林榆的喜恶上,林衍尤其敏锐。 他会捕捉她的每一点微小的排斥。 也会分析她的皱眉到底是因为嫌恶,还是兴奋到了极点。 “不过这样也很正常,毕竟……” 听到她因快感而漏出唇缝的呻吟,林衍的手指在她的小核处重重地压按下去。 “我们是一样的人,姐姐。” 第一百零四章敲门(微h) “咚咚”两声,房间木门传出一阵余震般的空响。 林衍修长的手指捂住她的嘴,没有很用力,但提醒了她要注意声音,而身后的挺弄不曾停止。 房间之外的敲门声又响了两下。 “姐夫,什么事?”林衍轻咳,压下自己嗓子的喑哑。 “你姐气消点没?”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 “姐,你气消没有?”林衍看着伸长脖颈呼吸发颤的林榆。 他的手往前摸,掌心整个按在她的乳肉上。 “乔良,你回去吧。”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向房门之外喊道。 “小榆,我和林衍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乔良轻言轻语,他的手按在门上,能听到门往前的一声闷响。 “我没生气。”她如梦初醒。 她没有打算和林衍做爱的。这不在她的计划之内。至少不是现在。 她看向林衍,林衍却只是把她换了个边,让她躺在地毯上,性器在她小穴口轻轻地磨。 接着一寸一寸地顶开收紧的穴肉。 他俯身,唇角在她的耳边,“承认吧姐姐,你也很喜欢……” 他咽下最后一个字。 像是故意。 “那小榆,我先回去?”乔良犹犹豫豫地说。 “他希望你让他别走。”林衍在她耳边的语言,飘渺地浮着。 “好,你回去吧。”她强装冷静,向门外高声。 “真是冷情的女人……”林衍假作叹息。 等脚步声消失在二人的耳朵里,林衍才俯身讨好似的,从胸前舔舐到腹部。 他的舔舐在她的身上留下长长的痕,被他舔过的地方一寸一寸地开始发凉。 林榆的睫毛上下翻动,眸子有些恍惚地望着林衍。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姐姐,我会更兴奋。” 是否真如他所说,她与林衍是一样的人? 她目光从上往下梭巡,从他的脸颊往下,是他的锁骨,再往下,她看到了胸口红色的y。 刚才怎么没注意到呢?她以为是抓痕,或是什么别的伤痕。 那是她的提议,她提议的纹身。她那天昏了头,随口说的。 林衍看她盯着自己的纹身,索性牵住她的手,让她摸。 没有一点别的感觉,就是皮肤的触感。 紧接着,这个字母在此刻放大,放得好大。 她像是站在y的左侧,而林衍在右侧。 字母y的尖角很尖,她往前踏步,就会滑下去。 要往前吗? 她能看到林衍坐在另一边,双腿前后摇动,还对她招招手。 像是告诉她,只要她往前踏上一步,只要她坠落,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只要她双手张开,只要她闭上眼睛,只要她往前再跨一步。 在风声里,林衍会把她抱得很紧。 什么也不用多想,什么也不必思考。 只要下坠。 当堕落得够深, 地狱也会变成他们的游乐场。 “阿榆,你不会现在才开始有负罪感吧?”林衍轻轻在她的脸颊上留下吻,把她唤回现实。 “阿衍,你是真的很喜欢我。”她说。 “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他很无所谓。 “但我永远也给不了你同样的喜欢。”她缓缓说。 “我哪有那么贪心。”他轻轻笑着。 “为什么?” 林衍不说话了,他回望她。 林榆顿时明白,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她想要得到什么呢?是权力,是金钱,是林维康庞大的商业帝国。 她要那些本就属于她的,尽数落入她的口袋。 有人为她所用,且保证绝对忠诚,她不必追根问底。 且她也不一定能够承受答案。 她的手臂搂住他的脖子,“阿衍,来做吧,我们暗无天日地做爱吧,做到……让我彻底没办法思考……” “接受挑战。”他伸手握住她的腰,吻上她颤抖的唇角。 第一百零五章烙印(h) 客厅的落地窗被窗帘遮掩,留下些微光线透进来。 皮质沙发有点凉,皮肤贴上去会轻轻起一层鸡皮疙瘩。 “哈嗯……啊……” 林榆指甲在林衍背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划痕。 即刻泛红,像他胸前的纹身一般。 也像一道她赐予的红砂,用指甲在他背上画出一道谁也不知道是谁囚住谁的符。 她的双腿勾紧了他的腰,林衍的顶撞便更深入,让她呼吸都混作一团。 那一瞬,她的身体僵直。 “林衍,还不够,再多一些,再……啊啊!”林榆的小腹抽搐着,她仰起头,在亲吻之中,一些津液从嘴角漏出来。 “嗯……哈啊……谢谢……”她眯上眼,咽下在口腔之中忘记吞咽的唾液。 不等她休息,林衍只是在高潮的时候短暂地注视了她一会儿,毫不犹豫地继续抽插。 “林衍……呜……等等……” 他嘴角勾起一抹轻笑,带着几分促狭,“你要的不就是这个吗,姐姐?” 他低头,能看到她的臀肉被他的撞击染成了粉红。小穴口在他的抽插之下,黏腻的淫水在往下拉丝。 “真应该让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姐姐,”他的声音不算大,正好能潜入她的耳膜,“已经高潮多少次了,姐姐的小穴还是依旧这样紧紧地咬着我,死也不放开。” “喜欢……阿衍……再多……”她攀住他的手臂。 这样渴求的姿态让林衍无比怜爱。 即使她的目的是逃避关于他对她情爱的思考。 但会让他有种错觉,即她也需求着他。 “好。” 他的吻落在她的唇角,然后是彻底地侵袭,唇齿之间被他强硬地侵入,而身下也被更加猛烈地撞击着。 林榆第一次感到那些烦心事都无法再侵扰,大脑一片空白。她无需思考,依照本能行事。 仅剩的意识只有快感与林衍的身影。 在亲吻到意识模糊的瞬间,他与她的面容相合,二人的眸子,在彼此睁眼与轻轻阖上之时,依旧相似着。 那是谁也抹不去的、血缘的烙印。 二人像是世界终结一般地交合着,直到同时的高潮来临。 如倒海倾江,激烈又静置的身体互相交融。 顷刻间,空气中只能听到二人都在大口大口喘气。 汗水凝结在一块,谁也分不清浸透衣服的汗谁占得多一些。 林榆倒在他身上休息,恢复一些了才把他推开,自顾自地去洗澡。 林衍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听着浴室里的响动,与滴沥的水声。 他套上衣服,起身把沙发恢复原样,把窗帘拉开,再擦去楼梯上滴得四处都是的水渍,还有一团乱麻的卧室。 此时的静默恰好。 昏暗的光线从沙发缝里溢出,灰尘在光线之中浮动。 “也就是说,林维康有一个公司在你名下管理。” “是,暗地里我也安排了不少人手,在他的公司,”他冷静地叙述,“你如果需要,我可以给你名字。” 林榆有点讶异,她本来没有期待林衍会做得这样好,她伸手摸摸他的脑袋,碎发有点扎手,“你做得很好,很好。” 林衍比她想象得要更好用,太好了。 林衍讨好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的脸上。 林榆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普通人的生活大概就只能到这了。 她必须面对现实,必须回到台关市。不把林维康……杀掉,她是不可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的。 这一切都是泡影。 假如她不去面对,那么林维康迟早会轻而易举地戳破她的生活。 乔良是个很好的人,她不想把他也拉下水。 “你的人,我不需要他们的名字,我相信你。”她说。 她一句相信,让林衍的眼睛仿佛都在发亮。 她抱住他,手一下一下抚摸他的头发。 她思考起很久以前的那件事,要怎么让他签下自愿放弃财产继承声明书呢? “你在国内有没有见过叶微?她……不让我去她的婚礼,”林榆话锋一转,“她现在还好吗?” 她与叶微已经三年没见了。叶微的生活,叶微现在的追求,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未知。 林衍眼底一闪而过轻微的诧色,他微微皱眉,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反正你回国也要约她出来见面的。” 他的话让林榆更加紧张,她想问又不敢问。 她强要他说,他总是会说的。 但她真的想要知道吗? 从他的嘴里得到也许并不好的消息? 林榆移开眼,窗外阳光的阳光直射进来,有点刺眼。 第一百零六章边界 离开都铎国的前一周。 林榆特意把林衍撇开,独自一人约乔良出来见面。 她订了乔良跟她表白的那家法餐。 餐刀切下一部分油封鸭,林榆把肉塞进嘴里咀嚼。 “……接下来的四年,我打算把公司做大做强,然后……”乔良喋喋不休,他说到十年后的商业计划,他想在都铎国创业,打下自己的一片天。 林榆静静听着,就像任何一个听着自己男友吹嘘的女孩。 “抱歉,我说得太多了。”他说着,擦了擦自己嘴角不存在的酱汁。 “你的事业一定会做得很好。”她有点心不在焉。 乔良握住她的手,“我想给你更好的生活。” 林榆看着乔良,她不明白,乔良在苦苦支撑什么。 其实乔良很早的时候就也明白,坚持再久,他们也迟早会走向分离。 “我们的计划不一样,我得回国,”她推开他的手,“所以……” 她刻意把这句话说得更轻松一些,“我们分手吧。” 她撇开脸,不敢看他的表情。 “假如……假如我能为你回国呢?”乔良嗫嚅道,他的声音在一瞬间开始颤抖。 即使她不抬头,都能猜到他现在的表情。 “我们的路不同,我不想拖累你。”她看上去轻描淡写。 “小榆,小榆,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我,我……” 她抬起头,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 乔良的眼眶红了一片,神色黯然,手指蜷缩着。 她安抚他说,“你很好,一定会找到……真心喜欢你的人。” 听到这一句,他的面色更加苍白,“可我……很喜欢你,非常非常……我很爱你,小榆,我很爱你。” 或许她就是不适合能见阳光的感情。 林榆在内心自嘲。 她有些冷漠地说出最后的话,“乔良,你有没有想过你喜欢的到底是什么?你喜欢的真的是我吗?你没有见过我一点灵魂,你猜不到我的半点思想,我们也不曾交流过梦与未来,就连你的那些商业计划我也是今天才得知……你却说你深深爱着我。” “我真的很好奇,你喜欢的是我还是这具躯壳?或者说是我的身份?乔良,你不觉得你很搞笑吗?” 乔良被这些话彻底击碎,他绝望地看着林榆,一句维护自己的话也说不出口。 太过注意边界,也会失去边界。 他担心会失去她,所以对于她的秘密他从不追问,一直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心,绝不踏入她的边界,为了让她不受冒犯。 但这说到底不过是一种,一种保护他自己的方法。 他担心他一旦越界,就会被她以这个理由提出分手,所以总是收敛着情绪,对她的所有秘密不闻不问,只留下肤浅的关心与照顾。 但情侣之间怎么在每时每刻绝对独立呢?乔良终于明白过来。 越小心谨慎,越会打碎玻璃杯。 林榆看着彻底陷入沉默的乔良。 她是个坏人。 这一切都不过是她的诡辩,她从来没有给他走进她内心的机会,他怎么能够得到触及她灵魂的资格? “对不起小榆,我……” “不要道歉,乔良,是我欠你的,”她说着起身,“祝你事业一帆风顺。” 在走过他之时,林榆按住就要起身的他,“不要追,别弄得那么难看,我们好聚好散。” 她走到前台,让服务员附耳。 “你们的服务很好,菜品也很好吃,是我有些事,需要提前离开。钱我来付,”她从钱包里抽出信用卡,“不好意思了。” 待她走出餐厅,终于也忍不住自己的泪水。 她并不爱乔良,这家店的油封鸭也不如merveille的好吃。 都铎国的生活很枯燥,虽然偶有乐趣,但并不算多么难忘。 那她为什么要哭呢?林榆想不清楚。 直到她走出好远,受不住地蹲在地上,心脏的酸涩从心底向四周扩散,喉咙哽得生疼。身后远远跟着的那辆车,也靠了过来。 车门打开,她闻到令人安心的味道。 “姐。” 不用看也知道,他就站在她身后。 林榆没理他,她知道他会跟来。 “你那么喜欢,干嘛还要跟他分手啊,”他说,“别哭了,我帮你去追行不?那小子估计没走远呢。” 她依旧不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听见林衍的声音会更加委屈。她的泪水决堤。 林衍半跪在她面前,托住她的脸侧,用拇指擦她眼泪。 “怎么哭成这样啊,”他看她眼泪流不完,放下手,“姐,算了吧,不做那些太辛苦的。这样,你和姐夫在都铎国好好生活,我去一枪崩了林维康,你塞点钱,不塞也行,我进去坐几年。我出来你跟姐夫养我,行不?” “林维康那些钱够咱们花销三辈子了,日子都好过。” 他握住林榆的手,在她的手背处打圈。他的语气是玩笑,但谁都知道,只要林榆一句“好”,他真能现在就上飞机飞回台关市,对林维康举起枪。 “滚啊。”她说。 他用做作的语气说,“我能滚去哪呢?姐,我跟你一样,也是没有家的人。” “你没有家?你回去跟林维康磕几个响头,什么不是你的?”林榆说这句时,唇间抿入了一滴苦涩的眼泪。 或许是情感崩溃,她没有控制语言。 他叹了口气,“姐,我们回家再说,行吗?” “别来装好人。” 林榆感受到什么东西轻轻搭在她的手臂上,她抬眼,看到一个文件袋,文件袋有些皱褶,像是他已经准备很久了。 “我本想着,让你亲自发现,会更真实一点。” 林榆打开文件袋,顾不得泪水,上面是最早的记录。 上面写着三年以前,林维康第一次让林衍作为诱饵,掩护他逃生的事。 非常清晰,只是文档里的林衍全然自愿。 “林维康的接纳,是要拿我挡枪。” “也就是说,姐姐,我与你一样地期待着父亲的死亡。” -- 有个if线做番外的想法,大致是:“假如林衍真一枪崩了林维康的话”,想看得多就写。 画下第二个番外的饼。 第一百零七章回国 当林榆坐上回国的飞机,一切就变得更加不真实了起来。 她拒绝了空乘的餐食,只要了一杯橙汁。 林衍看她恹恹的样子,吃了两口意面,也没再动了。 林榆看他诚惶诚恐的样子,倒是有点好笑,“你吃你的。” 他滑开手机,扫了一眼消息,跟她说,“我们亲爱的父亲给你准备了接风洗尘宴。” 林榆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他怎么不跟我说。”林榆把橙汁吸到底。 “谁知道,给你惊喜吧。” “惊吓还差不多。”她赶忙联系熟悉的sales,问有没有礼服成衣。 “别买了,林维康给你买了。”林衍露出有点好笑的表情,林榆凑过去看。 照片里是一个人台,身上穿着纯白色的缎面长裙,皱褶垂坠下来,有一种独特的素雅气息。 “这么多年,他还是这品味啊。”林榆挑眉。 “猜猜回去他要提几次你妈妈?”林衍看向她。 “五次至少。” 林榆愈发无语。 愤怒转化成食欲,她叉起他的意面,吃了两口。 林衍看她终于有胃口,把一整盘让给她,在旁边默默给餐包抹黄油,抹好了递给她,林榆照吃不误。 很快,空乘过来给她斟果汁,林衍顺带跟她暗示,再给她上一份主菜,空乘点头。 “两份,你们那个副菜,刚才的鱼还有吗,也给我上一份。”她忙补充道。 “好的女士。” 林衍看着她用餐,林榆是典型的嘴巴比肚子能吃。 她把两份主菜吃完,又喝了汤,感觉肚子塞不下鱼。终于不护食,自认为颇有点投桃报李意味地,把鱼让给林衍吃。 林衍轻轻切开,把鱼肉放在唇间,海鲈鱼肉处理得很软,轻轻一抿就碎了。 唇齿之间是浓厚酱汁的醇重与橄榄油的清香,林衍默默咽下。 “怎么样,鱼好不好吃?”林榆投以期待的眼光。 林衍看着她的表情,唇角的弧度渐盛,倒是没说话。等她莫名其妙了半晌,才缓缓说:“好吃。” “尝这么久,就尝出两个字啊?”林榆没意思,不跟他说话了。 她一口把果汁喝完,等空乘收走餐具,一拉眼罩,再一关门,安安稳稳地睡下。 林衍给她掖了几次被子,在不熟悉的地方,他不是很睡得下,索性坐起来捧着kindle看书。 等他再一抬眼,已经能看到台关市的跨海大桥,远远地一小个矗立在临市的交界线。 林榆是空乘叫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眼,迷迷糊糊地下飞机,直到取行李时看到来来往往的都是黑头发,才恍惚意识到,她真的回来了。 “真的是台关啊。”她揉揉眼睛。 旁边林衍递给她一片湿纸巾,问她要不要再在机场待会儿,林榆摇摇头。 “林维康安排了人接我们,他不来。”林衍看向林维康发来的新消息。 林榆明显兴致高了一些,“好好好。” 她松了一大口气,虽然她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但能不和林维康撞上,就再多休息一会儿。 “但说不准会在家等着。”林衍说。 林榆知道林维康喜欢惊喜,她轻轻按摩脸部肌肉,对着镜子模仿了几个模式的惊喜大笑。 一路无话。 家里还是林榆熟悉的装潢,只略略感到周围的树要高了许多。 她弯腰换鞋时,林衍跟她换了个眼神。 没看到林维康的拖鞋,郑姨也没出现,说不准林维康就在她房间,等待给她一个假模假式地欢迎礼。 林榆皱眉,林衍握了握她的手,像是示意她演出要从进门就开始。 她换好拖鞋,一屁股坐在客厅沙发上,休息了片刻后,不紧不慢地和林衍一齐上楼。 二人刚走完最后一阶台阶,就听见“砰”地一声,五颜六色的礼花落在二人身上。 郑姨和另一位女佣一左一右,拧开礼花筒。 林榆惊讶地“啊”了一声,就看见林维康身后佣人推着一辆雕花陶瓷推车。 推车顶层是三层的翻糖蛋糕,虽然此刻极致精美,但林榆已经能想到它没有人吃最后被扔在垃圾桶里的场景。下边是一瓶装在冰桶之中的香槟,林榆表情更僵了一些。 “一去五年,爸爸真是好想你。”林维康说着贴近她。 他这句话说得很动人,只是表情有点太浮夸。 在拥抱的时候,她看见林维康身后那条白色长裙。人台之上,是暖黄的射灯,从上往下打出漂亮的光线。 肉眼看,缎面的流光朦胧又清丽,小腿腿弯处的开叉丝毫不显俗气,没有打破半点它的圣洁。 像一个脆弱的、被玻璃罩子罩住的白瓷瓷瓶。 -- 关于上一章的饼,其实主要还是想写从监狱出来的林衍靠林榆养,颓废又自我厌弃,本身他就不是什么健全人,用为了姐姐坐牢的理由和林榆做爱,结束又因为自己的卑劣痛苦。 鉴于作者比较变态,所以看看大家的态度。 第一百零八章好戏 “呜呜,爸爸,还是家里好,”她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阔别了五年的撒娇,她感觉自己肢体都有些生疏,“在都铎国吃不好也睡不好,我可想家了。就想着不要被你们看扁,才撑到现在。” “你也是在外头历练过了,瞧瞧,我们小榆现在眼界、气质都不一样。”林维康抱着她看了又看,像是实实在在的慈父。 林榆抹着眼泪,在林维康怀里时,她瞪大眼睛,死死不眨,硬生生又多挤出一些泪水。 心下想着把林维康按进翻糖蛋糕内部的钢架里,他会不会当场毙命? 但她也不清楚这个翻糖蛋糕有没有使用钢架。 要在林维康的羽翼底下生活,演技是必修课,林榆已经精通,只是还需要再熟悉熟悉。 等她回头,林衍眼眶也红透了,他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又递给她两张纸。 “多好的日子,你回家了,爸爸就不用总是惦记你、担心你了,哭什么。”林维康说到这句,也有些哽咽,林榆走过去,劝他别难受,演了半天的父慈女孝。 林维康拍拍她的手背,领着她走近林衍,一手搂一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以后你们就是爸爸的左膀右臂。” 演了大半场,开了香槟,林维康才提到刚才那身礼服。 林维康一句“爸爸太想看你换上什么样了”,让她骑虎难下地换上了那一身无比嫌弃的白裙。 甚至忘记感慨自己的房间和离开前几近一模一样,连落灰都没有。 它并不丑。 林榆盯着着镜子里的裙子,虽然有点紧,但确实不丑。它的剪裁很修身,在胯骨边的弧度正好能压住她肚子上的软肉。 只是她不喜欢这样淡雅的裙子,她喜欢热烈的、有攻击性甚至有些浮夸的类型。 在胸前随手搭了一件钻石珠宝,她看着镜子里的裙子,总算不那么碍眼,透明的钻石熠熠生辉,正好增添了几分华丽与庄重。 说不上十分满意,但不是正式的宴席,她走出房间,看着父亲与林衍。 “怎么样?”说这句话时,她的目光落在林衍身上一秒。 目光很快移开,快到只有林衍发觉。 “清婉娴静,质朴纯洁,太好了,”林维康满眼都是欣赏,“瞧瞧我们小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啊,都要被你迷死了。” “你妈妈要是能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她一定很高兴,很欣慰。” 林榆不着痕迹地又瞥了一眼林衍,像是在说“你就看吧”,她勾勾手指,摆了个一。 林衍却丝毫没有想起二人的赌注。 实在是林榆这一身太像婚纱了。 在林榆走出房门时,他就心绪恍惚,呼吸变得更加沉重,手指也握紧。 她本身的漂亮无需多言,浓烈的长相被下压的嘴角衬得有些孤傲清冷的味道。 明明乍一看毫无攻击力的脸颊,细看却眉眼锋利如刃,根本无需任何多余的矫饰,她只需要站在那里,万物都会向她倾倒一般。 她穿一身素洁的白,白得好惊艳,白得像婚纱。 他仿佛能看到林榆结婚的那天,她也会这样从房间走出来,他也会坐在这里。 看着新郎接走他。 林衍强撑起嘴角,露出浅淡的笑,在父亲的极力夸奖下,也附和了几句。 听到父亲那一句,关于她会多么受欢迎的话,林衍心下一凛。 不会发生的。 林衍心想。 不会发生的,他会做得很好,不会让她用婚姻换所谓的抗衡父亲之力量。 他看向林维康的背部,林维康的健身已经怠慢很久,本来前两年还会稍微打打高尔夫,自从出车祸伤到腿,打了大半年的石膏,林维康就愈发不爱动了。 再加上应酬与年纪大,林维康的腹背攒了不少累积的赘肉。 “今天,我们家里人小聚会,等过几天,小榆,爸爸再给你办个大的接风洗尘宴,你就穿这一身,就穿着一身。”林维康喝了点酒,或许是确实放松,他已然微醺,有点大舌头。 林衍想,用林维康自己收藏的刀刺入自己的皮肉,即使有脂肪保护,他也是会死的。 但不能急,绝不能急。 制造意外事故,一定要万无一失。 不然他进监狱,也不知道有多少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要围着林榆转。 她去都铎国第一年就有男人趁虚而入了。 “小衍,你也穿,穿一身好看点的。说不准小榆遇到如意郎君,你也遇到意足贤妻,让你们俩好事成双。”这回是真醉了。 “好,爸爸。”林衍随口答道。 他想起那个乔良就头疼。 假如林榆喜欢的是绅士类型的男人,那他实在太早暴露出真面目。现在再装,林榆也不会信了。 实在不行,还是想想老办法。 林衍开始琢磨起久远的囚禁计划。 抢亲,然后去不知名小岛,等到了再任她打骂,好像也不是不行。 第一百零九章接风 林榆走进宴会厅,林维康包了一整个酒店给她开接风洗尘宴。 宴会厅中一半的人她都不认识,但不要紧。 反正为她举办的宴会,她从来不是主角。 她依旧穿了那条裙子,但把尺寸改了改,变得更贴身,胸前的一字领被她裁开几寸,开叉被她上挪到大腿,下半身的剪裁也收拢成鱼尾。 变动不算特别大,但整体给人的印象即刻改变。 她还选了无比繁复的珍珠吊坠戴在胸前,仿佛用了一万颗钻石去衬托这颗无上的珍珠。 她左手挽着林维康,他的另一侧是林衍。 林维康无比自豪地向在座所有人介绍她,表示她在海外求学,到今年才回家。 其他人很给她面子,无不鼓掌。 “谢谢大家。”林榆露出礼貌的假笑。 她挺直腰,脚下踩着阔别五年的高跟鞋,有点陌生,她尽量维持着平衡。 她左右张望,没有看到叶微的脸庞,展熠倒是来了,但她没有时间跟他寒暄,决心另外再约。 在之后的交际里,林榆作出主人姿态,尽可能与所有人寒暄。比起从前完成任务的姿态,她的目的要更明确一些。 她要认人。 林维康邀请来的即使与他没有利益相关,至少也是同一圈层的人。 时隔五年,她要见的人也比从前更多。她这部分的记性很好,发觉从前的好几家被排除在这一次宴会之外。 林衍站在她身边,给她补充每一家的资料。 他每次的提醒都简单而准确,准确到有点毒舌,林榆听着都有点想打他。 “宽亚科技老板,热爱出轨,抠门。” “格达商贸董事,儿子是废物。” “绍信集团老板爪牙,离婚官司打了一年。” 直到二人走到角落,这一片更加分散。林衍站在一位戴眼镜的男人面前,他特地背过手扶了一下她的后背。 “赵叔叔,又见面了。”他礼貌性地勾了勾唇。 林榆会意,“赵叔叔您好,很高兴认识您,我是林榆。” “还是第一次见吧?” 赵文浩用口袋里的布擦了擦眼镜,跟他们寒暄了两下。 他有点意外,林维康的女儿居然会跟他交际。 说实话,他一直以为林维康的女儿会是眼高于顶的形象,今日一见,倒比他想象得要亲和许多。 “不打扰您了。”有另外的人叫她,赵文浩看着她被带走,目光也沉了沉。 他本身就是一个善于投机的商人,交际时尤其注意细节。 林衍有特意把对话时的主位让给林榆,虽然看似很正常,但他极少见过这样退让的“默认继承者”。 赵文浩推了推眼镜,决定再作观察。 另一边,林榆在一个转角放下酒杯,想歇一下。林衍被林维康叫去了,她正好松一松。 “林榆,欢迎你回国。” 她听到一声,条件反射地朝声音处张望。 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是出国之前的宴会上遇到的那两位政治家。 她借由和这二人寒暄,以遮掩与林衍的密谋。 “上一次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公安厅副厅长罗奕雁,这位是是商检局副局长关含海。”一位说。 林榆眼底有一丝讶异,接着她伸出手,“罗厅、关局,又见面了,一别五年。” 林榆不算惊讶,林维康向来最是功利,会邀请这二位并不算新奇。 但这对她来说,能在接风洗尘宴会上与这二位搭上线,无疑是最方便的,省去了许多交际、介绍与请客的功夫。 “怎么样,当初你说,你父亲的财富不能落空。”关含海问她。 她当初就对这个女孩很好奇,她看上去野心很大,却一走就是五年。 五年时间变动可太大了,就比如她和罗奕雁,她从小小的副司长做到了副局长,而罗奕雁则从科长做到现在的副局。 林榆说话时尤其平稳,“总不会落空的,不必急于一时。” 关含海与罗奕雁交换眼神,彼此目光里都是欣赏。 一个有野心、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又有目标的女人,总会有所成就。 女人之间的联盟形成很容易,只需要互相欣赏的一个眼神。 在分开之前,叁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关含海特别嘱咐了她一句,“不要耻于寻求帮助,没有人只靠自己就能成事。能让他人心甘情愿提供帮助,也是一种能力。” 林榆心下明白,这是关含海对她交心了。 她消化了一下关含海的话,露出柔软的假笑,又投入交际之中。 -- 那if线林衍出狱就纳入番外之一了。 果然近墨者黑,大家都是变态我就放心了。 第一百一十章甜头(微h) 交际很累,与人交谈也很累。 林榆回到家,强撑着精神洗澡,一沾床就睡了过去。 或许是睡得太沉,她又一次梦到那个沼泽。 与之前不同,她正躺在沼泽中间的一个巨大原木上,木头被整根切割开,有一个正好能容纳她的平台。 林榆赤身裸体,躺在平台正中心。 她睁开眼时,能看见如画的蓝天白云,耳边是细碎的鸟叫,清晰而明亮。林榆坐起来用手指感受着身下木桩的粗粝。 再一次躺下时,视线一转,她的身边躺了一只小狼,或者是狗,她分不清。只知道它在她身边安眠着。 闲适的微风从她的脸颊吹过。 她只是躺着,后背融入木桩,再融沼泽与大地,但恍惚一看,她还在木桩上。 林榆眨眨眼,再一看,身边的小狼醒了,他默默梳理着爪子的毛发,林榆不怕他,看着它舔。 小狼呜咽了两下,迈着轻快的步伐,趴伏在她腿边。 它舔舐林榆的小腿,有点痒,林榆笑着看它。 它便舔舐得更欢了,往上舔到她的大腿。 林榆笑着推推它,让它别胡闹。 即刻,小狼现原形一般,林榆发现它逐渐变出人型,是林衍。 林衍跪在他的腿边,按着她的大腿,从腿根舔到腿心。 “哼嗯……” 笑声逐渐转为淫靡的喘息。 林榆的手肆意地张开,感受他让情欲高涨的舔舐。 她能看到他的狼耳还未消弭,身后的狼尾像狗尾巴一样开心地左右摇着。 所以是狼还是狗呢?林榆看着身前的狼耳少年,愈发与现实中的那人重合。 她闭上眼。 快感愈发真实。 尤其是那份舔舐。 再睁开时,她已经回到了床上。 林衍非常轻柔地按着她的大腿,好像注意到她的苏醒,舔舐便更用力。 “林衍。”她闭上眼,收敛火气。 林衍听见她深深的呼气声,在快跑和继续舔之间,选了后者。 他有注意到她颤抖的小腿。 这说明她快要高潮了。 高潮能消火。 他锢紧她的大腿,有些强制性地不允许她合上。刚睡醒的林榆没有力气,正好让他使坏。 她休息片刻的阴蒂被他的舌尖逗弄,林榆止不住地颤抖。 “林衍!给老娘滚啊——”她的最后一声“啊”刚出口,便转变成柔韧的呻吟。 他权当没听见,只尽心服侍她的欲望。 “哈啊……啊……” 于是欲望到达了顶峰。 林榆颤抖着高潮,黏腻的淫水淌在床上。 她急急忙忙抽出好几张纸擦床,又觉得这本不该是她的任务,气急败坏地把纸砸林衍脸上。 比起她的怒火,林衍心情很好,他一张一张捡起四散的卫生纸,扔进垃圾桶,再从她床头上的抽纸里抽出几张,细致地把床上的那一小片湿迹擦干净。 留下小小的一块浸湿的圆点。 “你有病吧林衍。”林榆语气愈发冷下来。 林衍发觉她是真生气了,倒也不急,不慌不忙地说,“我错了,是叫不醒你才这样的。” “嗯。”林榆的声音冷冷的,听不出情绪。 他轻轻勾住她的小指,见她没挣扎,知道她没气得太严重,便开始说正事,“林维康有固定的体检时间,你以孝心的说法带他去体检,他不一定会同意。” 林榆知道这在说她的弑父计划,她确实在盘算如何提出给林维康体检。 她没说话,听他的下文。 “而且你能看到他的体检单子,有什么事情发生他也会怀疑。假如你等到半年以后的固定体检,会浪费很多时间。” “你说得有道理。” 既然他说到这里,必然是有解决办法了。 林榆依旧没有多话,附和了一句,等待他接下来的语言。 “我可以弄到林维康的体检记录。”他说。 林榆不算意外,既然他能想到往林维康公司里安排自己的人,那么绝不会少掉医疗系统。 毕竟它掌握了很多……真正的命脉。 “那么代价是什么?” “给我一点点甜头。” 林榆坐起来,直起腰,目光尤其居高临下。 林衍丝毫不慌,手臂贴近搂住她的腰,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姐姐,你也知道,训狗是要有奖励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寸止(h) 皱起的床单像戈壁的山崖,汗水与湿热的空气融在一起。 林榆的双手交叉,勾住林衍的脖子,他的背后被一道又一道的鲜红指痕占据。 恍若未觉,林衍扶住她的腿弯,粗粝地碾过她的敏感之处。 黏腻的水声与碰撞交融。 “嗯……” 林榆的身体整个软下去,半掀着眼皮,懒散地迎接他的每一下快感。 林衍低下头,吻她轻哼的唇。 林榆不挣扎,抬起脸让他肆意吻。 困意、疲乏与性欲交织,林榆的行动愈发趋于本能。 她想睡回笼觉,但在半梦半醒之间,总被林衍带来的快感搅得无法深眠。 “林衍……你能不能快点……”她的声音黏黏糊糊,像刚煮开的一小锅蜂蜜牛奶。 他的声音一滞,接着是低浅的笑声,“我尽量。” 偏偏他的“尽量”是更猛烈的操弄,把她的腿压得不能再往后,要每一下都整根没入。 林榆深深叹了一口气,瘫软的手臂往上圈住他的脖子,用力把他压近胸前,林衍胸口纹的y字也没入她的乳肉。 “你需求得太多了。” 明明刚才的喘息黏腻甜软得像在与最亲昵的情人交欢,现在的语气却冷漠得要一枪崩开他的大脑一般。 “在我下一次高潮之前射出来,你可以与我同时……如果还射不出来,林衍,自己处理你的性欲。”林榆说,她懒得跟他再多纠缠。 多不客气,他却答应得很殷勤,“说定了。” 林榆皱眉,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小动作。 林衍的手指往下,触碰她此刻最敏感的小核。 他的手指能轻易挑起她最下等的情欲。 “哈啊……嗯……” 她的呻吟愈发甜腻,那一小锅蜂蜜牛奶在沸腾,冒出一层一层小巧的泡泡。 “林衍……我就要……快要高潮了……” “不行阿榆,我还没出来,还不可以高潮。”他唇边笑意更盛,纵意的目光让她有点发慌。 他的手指挪开,操弄的动作也减缓。 “我们好好休息一会儿,再继续。”他轻缓地在她高涨的情欲附近摩挲,让她维持着动情却又不至于高潮。 “林衍……!” 他每摩擦过那处,林榆就轻轻抖一下,但动作太轻柔,她根本不可能高潮。 林衍耸了耸肩,像是在说“你自己选的”,他的吻落在她左臂上。 待她缓和下来,他再一次,狠戾地冲撞此刻仍然敏感的小穴。一瞬间,快要高潮的颤栗再一次从背后往上爬。 “啊……哈啊……唔嗯……!” 她取巧地没有提快要高潮的事,只是感受着快感不断往上攀行。 “不可以哦,”他歪着脑袋,狡诈地目光扫过她涨红的脸颊,“在阿榆快要高潮的时候,小穴会不停收缩,像是怕我逃走,缩得越来越紧。” “我能感受到……所以,阿榆,我们再休息会儿吧?” 空气中弥漫着淫靡的味道,床单湿了一大片,没有人再去管它到底铺开了多大一片的水渍。 “呜嗯……呜……” 林榆小声呜咽,她的双手被林衍紧紧锢住,因为刚才往下伸,想自己摸出来。 她左右摇晃身体,想蹭来更多快感。 “阿榆知道吗?现在阿榆的这副样子,真的很色气,如果是寻常,我一定会满足你,”他的声音愈发低下来,在引诱她一般,“可惜阿榆高潮,我就要滚蛋了,只能委屈阿榆这样忍着。” 她的生理泪水蓄满眼眶,听到“忍”字,泪水从脸侧落下来。 “可是我真的不行了,林衍……呜,我想要……我要疯了……” 她伸手握住他的小臂,目光近似哀求。 “那刚才的约定还算不算数呢?” “不算了,不算了……!” 林衍捧住她的脸侧,看着她沉湎于欲望的眼睛,“那我还能射在阿榆里面吗?” “可以……可以的……别再……折磨我了。” “最后一个问题,有求于人的时候,要说什么?” “求求你……求求你,”就像是已经看到被满足的火苗,林榆亲昵地吻他的唇角,“我想要阿衍……射在我的小穴里,不管射几次都可以……做到阿衍满意为止……所以……” “姐姐好乖……”他轻柔地移开一侧压制她的手,用手指轻轻碾动她胸口的乳尖,“那么就让姐姐满足吧。” 林衍的手指往下,一边按住她敏感到极致的小核,一边毫无章法地粗暴地插入,他像是也忍了许久,每一下都往她最深处顶撞。 迟了许久的快感涌入大脑,林榆的小腿都在发麻。 “我知道你喜欢,姐姐,我也很喜欢,”他说着更狠戾地顶入她的最深处,“很喜欢这样操你。” “啊……呜……已经……呜啊……!” 林榆的每一下喘息都无可避免地染上色气,她哭着高潮出来。每一次禁止高潮时累积的快感一次性全涌上来,林榆全身发麻,舒爽到脚趾。 林衍也被她夹到低喘着射出来,他的手指在射精的那一刻跟她五指相扣,扣得太紧,林榆感觉手指都发痛。 不等她高潮后的休息彻底结束,林衍毫不顾忌她此刻小穴还很敏感,坏心地插入她最深处。 “林衍……”她出声喊他。 “姐姐,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林衍嘴角勾起得逞的弧度。 第一百一十二章聊胜于无 “看上去……他身体很好。”林榆翻过一页,林维康的体检结论长达两页,有一半都是关于他身体有多么健康,而翻到第二页时,才初见端倪。 林衍语气很讽刺,“谁养的狗,知道该讨好谁。” 林榆不着痕迹地瞥他一眼,第二眼落在房间内的一片狼藉。 她没说话,看完第二页,她读出倒数第叁行的内容总结,“高血压和冠心病。” 林衍跟她对视,二人都没说话。 即使再叁检查过房间里没有针孔摄像头,她的声音依旧放得非常非常轻,“阿衍,我们制造医疗意外好不好?” 林衍也放轻声音,“当然好。” 林榆慢慢把心里所想说出来,“不一定是医疗事故……但他得死在病床上。” “最好还是……洗白他的康成集团,让林维康自杀,这样不管怎么查,都查不到我们身上去。” 林衍有点讶异,这份讶异很快转为无限的惊喜与兴奋,他强压住嘴角的笑意。 “看来阿榆已经有非常清晰的想法了。”他控制住自己不去握住她的手,她正在思考,他不该去打断。 但这让他忍不住回忆起当年在赌场,林榆削尖的指甲抵在他的脖子上,清晰地表达着她的死亡威胁。 从那时开始,他就知道林榆和自己是一类人。 而此刻,她冷静理智地策划着弑父计划。 不比当时对他的心软,她对于弑父有种独特的势在必得。 所以…… 林衍偷偷庆幸了一下。 至少在她眼里,他不是敌人。 “灰色产业是林维康的杀招,但也是他最致命的弱点。”她说。 林衍没说话,但从对视的目光里,她能看到他的赞同。 “我想知道,你愿意为了你的生命,付出什么呢?” “怎么在阿榆嘴里听上去我是这么贪生怕死的人,”他叹了口气,“怎么不是我愿意为我们的计划付出什么?” 林榆翘起二郎腿,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林衍没有直说,他声音轻轻,“要看姐姐想要什么。” “只要我想要,你就给我?” “当然。” 林榆盯紧了林衍的脸,在想现在是不是好时机,提出让他签下放弃遗产继承声明书。 她没有什么他必定会答应的资本。 而且太远了,即使他答应,变动也很大。 公证只能在林维康去世之后办理。 林衍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凑近,鼻尖轻轻蹭她的脸颊,像一只大型犬,“姐姐,我的承诺一直有效。” 林榆看着他的示好,心下却不觉安心。 越是没有由头的许诺,越是不可信。 但聊胜于无。 林榆走下楼,不用特别确认,她知道林维康不在。 如果林维康在,林衍不会那样大胆地闯进她的房间。 郑姨在指挥家里的打扫,见她下来了,忙让厨房的人给她端早餐。又握住她的小臂,看了又看。 “瘦了,在外头吃苦了,一点没有照顾好自己。”郑姨佯怒。 林榆也看着郑姨,五年时间一眨眼间过去,郑姨也老了一些。 在她小时候,妈妈是叫她郑姐的。她隐约有这个印象。 “郑姨,我爸身体不好,以后你饮食多给他补补,他要是晚上喝酒回来,你给他多端一盅汤。”林榆说。 郑姨愣了一下,接着笑着说,“知道你孝顺。” 她转头跟端早餐过来的帮佣说,“听到没有,小姐要尽孝心,以后先生有应酬,晚上都把汤煲着。” 那人急急忙忙点头,郑姨让她下去。跟林榆聊了一会儿家里新的佣人不懂事,又说还好有几个还算能用的。 “是郑姨要求太高了。”她笑着吃了一口筒骨粥,感慨说,“这五年最想的就是郑姨的筒骨粥,喝到这一口才感觉真的回国了。” 郑姨爱怜地搂住她的脑袋,“回来好,回来我就不担心,先生也不担心了。” 林榆听到她后面那句,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但筒骨粥的醇厚把一切反感都压了下去。 郑姨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说得去前厅看着她们整理花园,这一批园丁都是男的,毛手毛脚怕把花给剪坏了。 她顾着林榆,跟她说有什么就叫厨房的阿兰,接着忙忙慌慌就去了。 林榆感觉有点好笑,她盯着郑姨离开的脚步,吃了两口粥。 想起什么似的,她拿出手机,手指划开锁屏,点开叶微的聊天页面。 她们的对话停在叁年前,林榆偷偷回国跑去找她,林榆离开的那晚,她给林榆发了一句“谢谢”。 之后再无联系了。 她犹豫了半晌,还是换了一个人。 她点开展熠的聊天框,电话拨过去不到五秒,电话接通。 “恭迎林大小姐回国。”展熠调侃道。 “可行了你,”林榆远程白他一眼,“你最近跟叶微有联系吗?好久不见她。” 展熠吞吞吐吐地说,“我刚考完律师证,之前太忙……跟谁都没怎么联系。” 林榆听出古怪,但她懒得细问,不管怎么样,见面了总有答案。 “约她出来我们仨见一面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磨脚 林榆坐在陌生又熟悉的咖啡厅里。 熟悉在于,是别墅区附近旧时叁人常来的那家。 但装潢整体都改变风格,变得更加简约,价格也往上涨了很多。 老板还记得林榆,她走进咖啡厅老板就跟她打招呼,寒暄了一阵,给她安排了旧时同样位置的包厢。 她握住手中的dirty,咖啡分层贴着杯壁往下落,她太紧张,没有入口的心情。 约叶微出来时,林榆还以为会被拒绝。没想到她很自然地答应了。 展熠是准时来的,林榆来得太早,他有点意外。 “喝的点了吗?”她问他。 “嗯。”看叶微还没来,他也有点紧张。 展熠面庞比高中时期要成熟多了,身姿英挺,看上去有几分成熟男人的味道。或许是熬夜工作,他眼下有一寸小小的黑眼圈。 她注意到他戴了小小的黑圈耳饰,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打的耳洞。 “您的椰云拿铁。”很快服务员给他端上了咖啡。 二人等了约莫二十分钟,才匆匆传来敲门声。 她和展熠对视一眼,两个人目光都有些慌忙。 太久没见叶微了。 “微微?”她轻轻叫了一声。 叶微顿了一下,她推门进来。 与林榆的所有想象都不同。 叶微化着浮粉的妆,穿着不太适合她的连身包臀裙,胸前带着一串碎钻珍珠。 她露出林榆在任何晚宴上见过许多的优雅假笑,但任谁看都能看出她的憔悴。 这种憔悴不是护肤与医美能够修补的,是一种持久的疲惫导致的倦色。 她出口的话也与二人疏远许多。 “不好意思,外头堵车,我来迟了。”她说。 林榆忙说没关系,问她要喝什么咖啡,她犹豫了一下,问跟在后面进来的服务员,“你们这里有果汁吗,要鲜榨的。” “有的,在这边。”服务员把菜单翻到最后一页。 叶微点了一杯苹果汁。 她带着不好意思的笑,说,“最近我在备孕,不好喝咖啡。” “没事没事。”林榆心情复杂地与展熠对视一眼,展熠看上去也有点闷。 她的裙摆之下是五六厘米高的细跟,高跟鞋磨脚,叶微总要抬一抬脚腕。 谁也想不出当初在都铎国,她穿运动鞋滑滑板时,她能过那么深的弯,做出那么难的动作。 “你们最近怎么样?很久没有见过了。”叶微问。 林榆简单说了一下,刻意不提学业的事。不管叶微在不在意,她都不想去触及叶微或许会痛苦的地方。 展熠也说自己刚刚拿到律师证,在父亲的事务所上班,被父亲压榨,和实习生一个待遇。 有他活跃气氛,包厢里总算没那么僵。 几人你来我往,都没有碰到那一条线——关于叶微怎么变成这副样子的线。 叶微也有点跟不上林榆跟展熠的话题,她说的内容对于展熠和林榆来说也很难接话。 林榆从来没有考虑过婆媳关系,更不会想到家长里短有这么多内容,过年过节送礼还能有这样多规矩。 叶微或许是以分享的心态说的,但林榆依旧忍不住感慨,“你现在的日子好辛苦。” 叶微不说话,低头喝了一口苹果汁,接着说,“也不算差,日子就那么过,严成野对我挺好的。” “我不是在备孕吗,他每天下班都会先打电话问我有什么想吃的,也让家里保姆日日换着汤煲给我喝,就是我的肚子没动静。”叶微的手轻轻地抚摸肚子,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 “之前,我以为……我们不是说,不生的吗?”林榆知道这一句问出来有点傻,但她实在忍不住。 房间一下沉默下来,气氛降到冰点。 “我们总要长大。” 叶微轻飘飘一句,偏偏让林榆真的生起气来。 “这是长大吗?”林榆这一句颇有些咄咄逼人,“长大就是做不想做的事情?” “人生怎么会事事都顺意,总要有妥协。”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还是你吗?”林榆冲动地近乎质问。 “林榆,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是,哪有你变得大。” 叶微看上去毫不在意。 对林榆仿佛指责的质问,她也只是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苹果汁,看了一眼手机,说还有事要走。 “当初那个为了练习倒滑内转,摔得鼻青脸肿的叶微呢?我给她上药劝她注意安全,说‘但是很爽啊’的叶微去哪里了?是被夺舍了吗?” 叶微置若罔闻,林榆知道她不过随便找个借口离开。 她拉住叶微的手,却被她用力甩开。 “叶微!”她这一句尾音尖利,林榆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叶微终于忍不住一般转身,“别在这里居高临下地指责我,你自己的计划成功了吗?” “你父亲不仍然对他的宝贝儿子喜爱有加,你能得到什么?”叶微说这句话时嘴角发颤,“林榆,等你成功了,再来批判我的懦弱。” “别让我等到最后……等来的是你新婚大吉的消息。” 叶微拎着包离开,被磨伤的脚后跟已经破皮,有点点血印。 包厢之中,林榆与展熠双双沉默。 她点的dirty上层的咖啡液已然全部沉入牛奶之中,混在一起。 一切的一切都显明了这场叁人聚会的不欢而散。 林榆先划开手机,外卖买药,往严成野家点了创口贴和无菌敷贴,收货人和手机号码写的叶微。 她知道叶微没有什么事,估摸往家去了。 “我还以为你会……至少努力一下。”林榆说。 展熠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也以为。” 他捂住脸,把头发挠乱。 “我没想到,她从订婚到结婚,会那么快。快到我根本来不及……” 来不及去追她。 来不及让她改变想法。 第一百一十四章物是 在林榆正式进康成集团上班的前夜,她收到了叶微的道歉。 叶微承认自己懦弱,让林榆不要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 她说“物是人非,别再想着我。我早不配了。祝你一切都好,如愿以偿。” 林榆反反复复看她的道歉信,看到她这么说,林榆一点也生不起气来。 林榆只后悔自己没能拉住她,没能再多问几句。 但即使她问了,也不一定能有比现在更好的局面。 林榆强迫自己陷入沉睡。 叶微说得不错,假如她到最后也只能新婚大吉,那她有什么资格指责叶微不尝试反抗? 只有她成功,才能给叶微以勇敢的力量。 而她若能扳倒林维康,严成野不足为惧。 在思考与睡眠的边界,林榆更坚定了内心。 她迷迷糊糊间,闻到熟悉的味道。 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味道,有一丝浅浅的薄荷,更多的是令人安心、能让她安寝的淡香。 她靠这股味道识别林衍,这是只有他身上才能闻到的特殊味道。 估摸是林维康应酬不回家,林衍又摸上她的床。 林榆已经习惯了,她只是皱了一下眉,随他把自己拥入怀中,沉沉睡去。 等太阳光从窗帘夹角直射进来,林榆也缓缓苏醒。 她睁开眼,林衍把她整个人抱入怀中,她稍微侧耳,就能听见他沉静的心跳。 她抬头,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角,能感受到他浅浅的呼吸。 这种瞬间会让她有奇妙的错觉,即生活平稳、没有事情需要担心。 显然这是错觉。 林榆推了推他,林衍睁开眼,看上去没有刚睡醒的倦色。看起来他早就醒了,只是没有睁眼。 “我得起床上班了。”她说。 她从他的怀中挣脱,起身换衣服。 即使两人该见过的都见过了,她依旧赶走了林衍。 她不想在自己换衣服的时候,有目光在追踪自己。 更别说她刚才刻意忽略的、无意识碰到的,他身下硬挺的那处。 她理解是晨起的生理情况,但她不可能让硬着的林衍看着她换衣服。 待她把昨夜挑选好的职业套装换上,面前的她已然是全新的面貌。 林榆刻意没有化妆,也不修饰,头发先是被她盘起来,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放下,普通地披下来。 衬衫和裙子没有选最紧身的款式,普通的棕色西服搭配膝上叁厘米的包臀半裙,非常不起眼的职业装。 本身她就是靠父亲的力量进入公司的。赏心悦目的后果就是,被所有人小瞧,认为她不具备专业能力。 她推开房门,林衍在门口等候多时。 他穿了一身冷调的灰色尖领西装,在衬衫之外加了一件灰色马甲,领带打得十分平整。 她想起许久之前,林衍问林维康怎么打领带。 现在倒是系得够熟练了。 多看了一眼,两个人下楼,早饭一早就备好,等二人下楼吃饭。 林维康在外住了一宿,并不回来。 上完菜郑姨闻着气氛赶着佣人们离开,没有外人,二人的聊天更随性了些。 “父亲回家次数比以前更少了。”她一边咀嚼蛋饼一边说,这句话听起来尤其模糊不清。 林衍喝下一口鸡丝粥,“嗯,歇在其他别墅里。” 林榆听出他的画外音,她顿了一下,用余光扫了眼面不改色的林衍。 “几个?” “两个。” 二人心照不宣地通了气,林榆也不生气,她夹了一筷子鲜肉包,咬开,新鲜的汁水浸入口腔。 “一位二十五,你今天应该能看到,江助理对面那个,姓黎,人很务实,”他平静地说,“另一位是b大的学生,金屋藏娇,梦想着上位做阔太太,他不会让你见到。” 林榆听他这么说,放心许多,“你有处理好。” “黎助理一点就通,她的野心不在此,”林衍给她夹了一块豉汁蒸排骨,“杜小姐……理想远大,所以我使了一些手段。” 她咬下排骨的边角,肉即刻脱骨,“你能处理好,我不担心。” 像是怕听到他说出用了什么处理方法似的,林榆把话题一转。 “你给我讲讲公司配置吧,我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吗?” “父亲是一个崇尚个人高度集权的人,他还活着,公司的董事掀不起什么风浪。”他不冷不热地说。 林榆把这句话抿了会儿,明白了他的意思。 高度集权,所以其他董事多多少少会有怨言,即使无人敢置喙林维康的行事准则,背后也多有不满。 意味着,假如更新换代,她看上去比林维康好说话——或者毫不遮掩地说,她比林维康好欺负。他们不会反对。 林榆垂眸,喝下最后一口鸡丝粥,“你公司跟父亲公司不顺路,我自己开车过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后路 林榆这一次踏入公司时,敏锐地发觉公司的人变得殷勤许多。 走进公司第一秒,不等她开口问,就有人前来引导她上专用电梯。 这人半弓着腰,跟她说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喊他。 林榆看了一眼他的胸牌,他叫陆旭,浓眉大眼,人很热情。看上去很年轻,但林榆估计他比她大上至少八九岁。 她没多吭声,等他领着自己上到顶层,她才说了一声谢。 陆旭大致是没有进入顶层权限的,他跟她告别后独自一人坐电梯下楼。 顶层的装潢和从前没有差别,只是她不再在外面办公,而是有了单独的办公室。 江助理让她熟悉先一下文件,具体的工作内容,等林维康来了再行安排。 名义上,林榆也是助理。 林榆垂眸看手头上无关痛痒的文件,仿佛随口一问,“我爸今天什么安排。” “林总下午有一个工作会议,晚上和展会客户吃饭。”江助理答得很敷衍。 林榆抬眼看她,“现在我爸又养了两个小的,你还没混上做他的情妇,应该也明白,你是做不成我继母了。” 江助理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尖锐的话,她本能地摸脸。 从以色事人的职业来看,她确实不年轻了,脸上开始长细纹,皮肤也不够弹润,和刚出校门的大学生差距一看便知。 但她也不过叁十二。 从她进公司开始,林维康就给了她虚假的希望。她专业技能很好,人也漂亮,她一直以为,林维康有意把自己提拔上位。 她既能与他谈论业务难题,又能温柔小意做解语花。 一开始,她很自信。 然后七年时间转瞬即逝。 “我不是要指责你什么,你也可以继续做富太太梦,”林榆平静地说,“但我建议你留一条后路。” “江助理,你做事很果断,人也聪明,业务也熟练,爬到现在的位置不容易,人总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聪明人之间对话不需要说得太细。 江助理立马听明白林榆的意思。 林维康的新情妇,姓黎的爬得很快。她也去探过,其实姓黎的没有什么手段,不过是姿态放得够低。 偏偏是这一点,她做不到。她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在公司所有人都要叫她一声姐,让她再去做小伏低,是赤裸裸的羞辱。 林榆既然伸来橄榄枝,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林小姐,下午是与航运公司的人开视频会议,航运公司那边有一部分业务调整,需要林总过一眼。” 江助理的表达听上去只是汇报工作。 但二人都明白,她们达成了共识。 林维康养了一条自己的航运公司。 这件事林榆是知道的,和之前的消息一结合,她顿时明白下午的会议估计不简单。 谁都知道,一个有着自己航运公司的人要走私,自然是自家的船更放心。 他打通了海关,和商检局局长几近是穿同一条裤子的亲兄弟,还差一点就让女儿嫁给商检局局长的儿子。 林榆想,怪不得林维康有钱。 这么好的条件,走私搞起来畅通无阻。 “他是在自己办公室开视频会议的吗?” “在一号会议室。”江助理说。 林榆的手伸进包里,放在录音笔上。 她思忖片刻,还是放弃了。 林维康不至于这么蠢,把走私的事放在公司谈。 还有很多时日,她没必要在这么早的时间里,冒可能被发现的风险,去做收益并不高的事。 她问出最想问的那个问题,“我父亲跟你提过我的工作安排么?” 江助理眸光闪烁,看林榆并非不能承受,才慢慢说,“简单的文书工作,面上的应酬。” “我知道了,”她很平静地接受,平静得有点不可思议,“我今天要处理的文书工作,麻烦你帮我拿进来。” 等林维康走进公司,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林榆正在低头进行着机械性的档案整理。她的额发落下,她只是把它夹在耳后,毫不在意形象。 没有闹脾气,也没有偷闲。 看他来了,把手头上整理好的部分给他看,她做得很细致,还给了他几点关于档案管理的建议。 林维康有点意外,对于这个刚回国的高材生,他以为她会因为自己的看不起而大闹一场。 “我们小榆辛苦一早上了吧,中午跟爸爸出去吃点好的,”他点点头,对于她的建议表达肯定,“江助,按照小榆说的去做。” 江助理神情不变,表示记下了。 从她的目光往办公室外看,黎助理颇有点咬牙切齿。 江助理翘起嘴角,隔着玻璃给黎助理一个挑衅的眼神。 第一百一十六章董事 林榆在林维康公司的道路比自己想象得要轻松很多。 或许是她做得确实很好,也或许是林衍自己的公司逐渐发展起来,林维康不再对她过度防备,但依旧没有让她接触到暗面。 她沉下心,在一整年的时间里尽心尽力,不管是工作还是应酬,她都全心全意投入角色。 林维康越来越放心她,甚至让她独自处理一部分业务,也放心让她去见客户。 直到今天,林维康把她叫进办公室。 她刚走进办公室,就看见林维康桌上有一份合同。 他推给她桌上这份股权转让协议,林榆低头看,写着林维康转让给她5%的股份。 她惊喜地抬头,林维康往后躺,眉开眼笑地说,“本来想等出嫁再给你,但我们小榆的表现太好了,奖励提前。” “谢谢爸爸!”林榆作出喜出望外的表情。 “等下个月董事会,让你也成为公司的董事。”林维康拍拍她的手。 林榆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靠过去倚在林维康身边。 “我的小棉袄。”林维康搂住她的腰。 林榆视线扫过他额头渐深的抬头纹,以及再多保养也变得枯黄的皮肤。 她的父亲确实是老了。 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如此明显。 就仿佛她只要拿起锤子敲一下,就能让他像砸碎的陶瓷一样,碎成一粒一粒尖锐的渣。 夜晚,林维康、林榆、林衍叁人久违地一起在家吃饭。 郑姨喊着厨房做了一大桌子菜,林榆看她忙前忙后,叫她坐下来一起吃。 郑姨立即后退,讲了半天主人家不能让佣人上桌的道理。 “郑姐,最近体检说我血脂高,你之后做饭做得清淡点。”林维康随口一吩咐。 “哎,好嘞。”郑姨十分细微地看了一眼林榆,不吭一声地离开厨房。 刚才还忙碌的餐厅现在顿时安静下来,佣人离开得悄无声息。 林维康在饭桌上骄傲地宣布下个月林榆加入董事会的消息。 林衍跟她对视一眼,故作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样子。 “恭喜。”他只说了两个字。 “谢谢。”她的语气也冷冷清清。 林维康看两人气氛降到冰点,他舒展眉毛,招呼二人吃菜。 林榆夹了一筷子腐竹蒸鸡给林维康,像是随意地说,“多谢爸爸的栽培。” “父女之间哪有说谢的。”林维康举杯跟她碰了一下。 另一边,林衍也举了酒杯,没有多说什么,跟林维康碰了一下杯。 在这种尴尬的气氛里,夜变得尤其长。 日子也很长,林榆在微末处,观察家里的运转。每晚的汤依旧不停,只是从鸡汤换作鸽子汤;肉饼汤换作排骨汤。 她选了一个工作日的早晨,在郑姨指挥花园里的园丁剪下花材的同时,她走过去在郑姨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郑姨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她没接林榆的话,只是继续指挥园丁们,“好好剪!别剪坏了!” 林榆离开家,没有急着上班,让司机去到楚也的私人诊所。 诊所本质上是林家所有,林榆来诊所,没有人会拦她。 她走到楚也的诊室门口,不等她敲门,她先听到房间内部传出来声音。 “我给楚明花多少钱了,他现在呢?” 听上去里面人很生气。 “上次你们就说是最后一次,上上次也说是最后一次,他现在多大了,上过一天班吗?整天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天天只会伸手问你们要钱!” 林榆听见房间里发出巨大的“咚”声。 “我买房了吗,就要给他买房?我哪有那么多钱,你要跳楼去跳好了!” 在此刻楚也终于注意到门外的身影,她直接挂断了电话,“进来。” 林榆走进诊室,更浓重的消毒水味在她鼻腔回转。 “楚医生你好,我想拿一份我父亲的体检报告。”林榆半点没提刚才听到的内容。 楚也好像也没心思寒暄,她从身后的抽屉里抽出一沓文件,数了几页,把一个用长尾夹夹住的文件给她。 林榆不急着走,她翻了两页,没有细看,手指敲击桌面,像是随口一说,“楚医生最近需要钱吗?” 楚也心知她听到电话内容,没有刻意遮掩,只是冷淡地说,“嗯。” “我最近的零花钱用不完,楚医生可以拿去用。”林榆反倒是笑了,“你想给谁,或者留给自己,我都不会管你。” 楚也抬头,目光盯紧了她。 “我要为你做什么?” “什么也不用做。” 楚也的目光变得有些迷惑,林榆把文件放进随身的挎包里,她放轻了声音,“不会有人知道我拿到了这个。” 楚也一声不吭,低下头整理文件表示默许。她从抽屉翻出几张文件,把这几张文件用长尾夹夹上,整合进之前的文件堆里。 林榆用余光扫视,她的眼角轻扬,“谢谢楚医生了。” 她回到车上,念出一串地址。 是秦澈家。 第一百一十七章靶场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林榆从车内走出。 秦澈家比她想象得要朴实无华一些,在此之前,她总以为这里的装潢会很浮夸。 也有可能因为,这不是秦澈自己的房子,而不是与父母同住的家。 林榆想起之前听到的八卦,难分真假。 她穿过别墅正门,推开后门时,已经有车在等。她没说话,知道这是接她的车。 司机有些难堪地一笑,说待会儿可能会有些乱,请她多担待。 林榆瞥了一眼司机,看上去秦澈的司机比林维康的要亲近主家,比起司机更像是贴身保镖。 也是,她想起秦澈家是做什么的。 “没关系。”她随口一答。 但等车真的开到靶场,她才实实在在看到所谓的有些乱是指什么。 场上除了林衍和秦澈,还有一个女人。她穿着紧身的包臀长裙,黑色高跟鞋鞋跟有五六米。 她翘起二郎腿,手指边是一根燃烬一半的香烟,她坐在靶场旁侧,表情很不屑。 林衍向她招手,林榆眼神示意问她是谁。 无需再问第二句,她立即有了答案。 女人没太理林榆,她跟秦澈显然刚才有过激烈的争吵,她抖了抖烟灰,“秦澈,你爹还活着一天,你就要多叫我一声妈。” 秦澈露出歉意的笑,说,“很抱歉,初次见面就是这副场面。” 他身后砸来一个空酒瓶,秦澈熟练地躲开,接着跟林榆打招呼,说靶场随便使用,不用顾忌。 还开玩笑地指指林衍,“子弹钱和损耗他出。” 林衍也领她到靶场另一边,让她挑枪。 林榆当然没心思挑枪,她扯扯他的衣袖,“他俩咋了?” 林衍的声音放得更低,“不用管,一天三小吵,两天一大吵。” 她随便选了一支手枪,声音依旧压得低低的,“今天在吵什么?” 不等林衍回答,那边女人的喊声吸引二人视线,看过去时,秦澈正一把抱起女人,把她扛在肩上。 女人一边尖叫一边威胁,“你动老娘试试?我回去就跟你老子说!放老娘下来,秦澈!” 秦澈对林榆露出抱歉的笑,接着转身就走。手搂紧她的腰和小腿,说了一句,“你去跟他说,我等着呢。” 女人更是挣扎,手里抓到什么就砸什么,周围的摆件都遭了难,也不知真的假的青花瓷瓶,她一手砸了三个,桌子也掀翻,花生瓜子落了一地。 “你搞你老子的女人,秦澈,迟早天打五雷轰,给你挫骨扬灰。” “让老天爷早点砸,不然我爹死了,你就没这威风了。”秦澈不受影响,他抱着女人走出靶场,声音越来越小。 林榆跟林衍对视一眼,二人都默契地压下翘起的嘴角。 林衍看向她选中的枪,宝石蓝色的握把无比显眼,“shadow2,好品味,也是我最喜欢的一把手枪。” “这东西怎么用?”林榆问他。 林衍先双手拿起射击眼镜帮她戴上,再是耳罩,确保装备齐全了,才领她到射击场前。 他把弹匣装上,手扶住她的手指,让她的虎口贴紧握把,手指撩开她想扣住扳机的食指。 “不打算开枪时,手指不要放在扳机上,容易走火。” 他的声音贴在她耳边,有点太近了,林榆走了一下神。 林衍让她左手握住枪身下沿,“这是我最喜欢的射击姿势,你看看你的适应程度。不喜欢我们再换。” 他的手包裹住她的手指,往下对准按在扳机上。 “砰——” 一声巨响,林榆恍惚了一下,看到远处的靶子上,一个非常清晰的弹孔镶在靶上。 那是一个人型靶,林衍那一枪,直直对着人形中间的红色靶心。可以观想若这真是一个人类,此刻已然失去呼吸。 林衍松手,让她自己试试。 林榆枪口往下,瞄向人形靶的胸口。 又是“砰——”地一声。 后坐力让她的手心有点发麻。 没有脱靶,但她瞄准胸口,弹孔却落在腹中。 “姐姐很有天赋。”林衍在一旁说。 林榆低头,眼前枪口冒出一小缕白烟。 她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力量感。 她再次抬起头,调整枪口,连打八九发。 十枪有三四下都在红圈之中,林榆很高兴,“看看什么叫神枪手啊?” 林衍从鼻腔哼出低笑,“是啊,神枪手。” 她举起枪,又开始练习。 在她注意不到的角落,林衍的手机传来一条消息。 林维康:“星期天我带小榆去见联姻对象,你来把关否?” 第一百一十八章故人 周五的康成集团顶层,安静得不像办公层。 林榆刚跟林维康汇报完一个阶段的工作进展,林维康打断她接下来的话。 “周六的应酬你陪我去,”林维康吩咐她,“打扮得漂亮点。” “好的爸爸。”林榆心下有些不爽,但面上很顺从。 能多一个接触林维康客户的机会,林榆很珍惜这种时刻。 但她是绝不会为了见客户而打扮的。 那样会被当作一个纯粹的花瓶。 周六下午,她只当作寻常应酬,没有特意打扮。林维康也没多说什么,只让她换一身颜色更浅的裙子。 他着重点明浅字,无非是觉得黑色的职业套装不够淑女。 意图太过明显,林榆皱着眉头,换上林维康送她的白色长裙。 泡泡袖有点膈皮肤,林榆心下更不爽。 林维康看她穿这身出来,立马展颜,“瞧瞧,这身多好看,你妈妈当年第一次见我,也穿的白裙子。” “我们走吧?”林榆没接他的话,她会刻意忽略林维康关于母亲的语言。 她怕说着说着,她会装不下去。 林榆颇有些不耐地把包包往身后一甩,坐上林维康的车。 目的地并不是饭店或者酒楼,而是隐私保护更加严密的会所。 林榆神色如常,但内心有点不明所以。 在她的预估里,林维康不会让她接触到他的灰产。但若是明面上的生意,没有在私人会所的必要。 她跟着林维康走到二楼,服务员非常客气地为他们拉开包厢房门。 她没有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她以为绝无可能遇见的人。 “乔良?”她没有忍住,喊出面前人的名字。 乔良和身边的中年男人一齐站起来,跟她与林维康打招呼。 那是乔良的父亲,她能看出来,他们有相似的眉毛和鼻子,尤其是鼻部的骨骼走向。 “叔叔您好。”她乖顺地跟乔良父亲打招呼。 林榆心下已经明白,这是打着应酬的旗号,把她骗来相亲了。 乔家是搞金融业的,林维康看上去有向这个领域进军的打算。 菜是预定好的,不需要多催,就仿佛一直把菜品放在保温里,上菜非常快。 会所的菜色比别处要精致很多。开场一道啫喱醋甜虾,一道茶油芦笋尖,比起寻常宴请要清爽许多,顿时胃口打开。 紧接着上了一人一盅螺片汤,林榆低头喝了一口,很是清透。 或许是不想油腻的口味影响心情,在菜色的选择上,都比较清淡。 菜还没上完,林维康先说,“你们以前在国外有些交集,这更好了。” “嗯,是……有一些。”乔良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林榆感受到他的视线,神色更冷了一些。 “你们小孩认识朋友,我们这些老家伙在,是不是影响你们交际了?”乔良父亲笑眯眯地说。 他不知道听了一些什么说法,看起来把二人看作两情相悦。 “老乔,说好了,俩小孩看对眼,明年就结婚。”林维康自顾自地说。 在他眼里,完全没有林榆愿不愿意的选项。这句“看对眼”也不过是一匹遮羞布。 股份,还有所谓的董事身份。 不过是为了抬高她在婚恋市场的价值。 她极力忍下冷笑的嘴角。 而当她以上厕所的名义逃出包厢后,回去的路上,她看到乔良跟出来在等她。 她双手抱胸,没等他先说什么,抢先一步开口,她的语气生冷,“你什么意思?” “我以前是做错了,小榆,你教训得没错,”他的语气有点哀求,“但我真的很爱你,我们依旧是很合适的一对……” “我说了,我们好聚好散。”她真的有点生气了。 没有人尊重过她的意愿。 林维康自顾自地定下婚约,乔良罔顾她的再见。 这一次的相亲,她不信乔良跟她一样是全然无知。 “我放不下你……”乔良这句话带了哭腔。 “你放不下我,所以就要用我爸给我施压,让我跟你结婚?”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 “乔良,一开始就是假的吗?”她面色沉下来,“从你在超市跟我打招呼开始,你就知道我是谁吗?” “小榆,你听我说……” 林榆轻蔑地一笑,“好啊,你说。” “我只是,想再跟你见一面,是我爸,他误会了……”乔良支支吾吾地说。 “我还以为你会编出更像话一点的理由。” 林榆从鼻腔哼出冷笑,转身回包厢,敷衍地应付完整场相亲。 林维康似乎没看出来,也可能根本不在意,跟她说还有事情要忙,让她先回家。 林榆点点头,独自一人在路边等出租车。 “小榆,我送你。”乔良看见她一个人站路边,从车窗探出头。 车里只有他一个,看起来他和他的父亲两个人各开了一辆车。 “这也是你们商量好的吗?” 林榆冷眼看着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心下已然有了决断。 她说完,正好有出租车经过,她拦了出租车,自顾自地离开。 不管身后落寞的身影,和他泛红的眼睛。 -- 秦澈的线番外会写的。 这一对太闹腾了,不在主线里多加笔墨。 看看纲,也快完结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合谋 “哗啦——” 林榆把房间里装饰的摆件一股脑砸碎。 她把脸埋入枕头,然后枕头也被她撕扯着扔在地上。 动静太大,在门外进行今夜最后一次清扫的佣人面面相觑。 林衍走出房间,瞥了一眼林榆房间,看向几人,“你们先去休息,明天再弄。” 说完又忽然想起,“挖断电缆的那个园丁,郑姨处理了吗?” 见佣人点头,他才再示意几人下去。 遣散了佣人,他敲响林榆房门,问她怎么了。 “别管我。”门内传来她一声喊。 林衍推开房门,她手里装饰用瓷盘正好砸到门边。 瓷片在他鞋子前方破碎。 林衍半蹲下,把地上的枕头捡起,检查了一下,上面看上去没有碎玻璃渣,他想了想,还是将枕头放在更远处。 “林维康不在家吧?”林榆先问他。 “嗯。”林衍绕过满地狼藉,走到床前。 “那就好……”林榆还没说完,她把玻璃杯狠狠砸向床前。玻璃杯厚,又有地毯缓冲,杯子发出巨大的“咚”声,没有碎。 她要走下床再砸,被林衍拦下来。 “怎么发这么大脾气?”林衍手臂环绕她的腰,不让她光脚下床。 “林维康今天骗我去相亲,”她说完顿了一下,嘴角咧出轻蔑的笑,“说错了,是让我见见我的未来丈夫,不至于结婚那天认错人。” 林衍没说话,见她不再打算赤脚下地,松开搂住她腰的手。 “你猜猜那人是谁?”不等林衍猜,她往下说,“是乔良,我的前男友耶。” “那不是正好,你不是喜欢他?”林衍握住她的手指,拇指盖在她的无名指指节处,上下摩挲。 “我喜欢谁?”林榆不可置信地反问,“你发疯?” 林衍不动声色地勾起嘴角,没有接话。 “林维康说,明年我跟乔良就结婚,”林榆扫一眼他放在自己无名指指节上的手指,“明年今日,这个位置就要戴上钻戒了。” 林衍收回手,面色不变,“姐姐很久之前说,能够扳倒父亲的话,即使牺牲婚姻也……” 林榆扯住他还没脱下的领带,林衍的脖颈处传来些微窒息,她把他扯到自己近前,漂亮的脸蛋离她不到五厘米远。 “到现在我靠自己还不能扳倒他,那养你这条狗有什么用啊?” 她这句话说得极其不客气。 林衍挑眉,眼里笑意有几分模糊的欣赏与纵容。 “一年时间,够让林维康意外死亡了。”她的眸子凝满冷意。 “当然。”林衍的手掌撑住身体,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遮住下身。 在她没有注意的间隙,他轻轻叹气。 她好像一点没发觉自己多么诱人,随随便便定下他人的死亡日期,这样的行为实在太过性感。 “四个月……最长不到六个月,我会保证我能坐稳林维康的位置。”林榆思考起她到现在为止铺的路。 与她想象得不同,她不需要比父亲更有手段、更会交际,即使是专业技能也不必比他更强。 看起来比林维康弱。 这居然会成为她的优势。 所有人讨好林维康的目的,不过是都想从林维康那里分一杯羹。 而看起来比林维康更好说话、更年轻的形象,自然更好登堂入室。 “我会收集好你需要的证据,”林衍的话说得很自然,连多余的思考也没有。 他挑挑眉,这句话不知道是在跟她说,还是在跟自己说,“得成为有用的狗才行啊。” 林榆笑了,把他扯得更近,唇点在他的唇上。 “我们阿衍要成为有用的狗才行啊。” 鼻尖碰鼻尖,呼吸也好近,睫毛每眨一下,都好像要与对面之人的睫毛覆在一块。 合谋的气氛在忽然之间变得更加暧昧。 林榆往下躺,手指半点没松,依旧紧紧拽着他的领带,把他也拽躺下。 她的足尖点在他大腿处,警示一般地往中间碰了两下。 “是在发情期吗?”林榆脑袋微微左仰,语气像是不解,又像在笑。 林衍没有接她的调侃,他的唇点她的脸颊,一寸一寸地、轻飘飘地、讨好似的吻。 他的手掌扶稳她的腰,手掌接触腰侧让她呼吸也乱了一瞬。 他的眸色沉沉,林榆认得这个眼神。 见他要动真格的,林榆把他推开,脚背示警地从腿侧划到中间。 “要完成任务,才能得到奖励,”她的语气轻佻,“哪有这么不守规矩的小狗啊?” 她叹了口气,故作怅然地看着他。 “也就只有我这样好心的主人,会收留你这种不听话的狗了。” -- 阿榆(紧急按下制停按钮):不许色色! 第一百二十章动作 其实林榆也没有做什么大动作。 只是在独自一人去交涉的寒暄里,提到父亲身体最近不太好。 以及林维康缺席的董事例会,她也会有意无意提到、暗示这件事。 她只是一个关心父亲的晚辈,没有人会因为这个认定她居心不良。 人到中年,身体完全健康的才是少数。 之前她接风洗尘宴,林衍示意她打招呼的那个赵老板。 林榆在后续讨论里,知道他与林维康关系非常不好。但他屈居林维康之下,不得不与林维康搞好关系。 林榆看着手里赵老板搂着年轻靓丽的女人,走进酒店的几张抓拍。 她把照片摊开在桌上,目光隐下攻击性。 “不是威胁您,只是让您看看年轻人的能力。”林榆看向办公桌对面的赵老板。 “你想要什么?”赵文浩只看了一眼她带来的照片,情绪藏在眼镜之后。 “跟您做个交易。”她也不绕圈子。 赵文浩再次瞥了一眼照片,像是在琢磨二者价值匹不匹配。 “不让您吃亏,之前我父亲截了您两条东南亚的线,现在我想全数返还。”她说。 赵文浩皱眉,探究的眼神落在林榆身上,“你说这话,有经过你爸爸的同意吗?” “我并不需要他的同意。”她说。 赵文浩看着面前清丽的少女,她的目光清澈,脸颊柔软,挺直的后背是多年体态训练的结果。 论谁看了都会感慨不知是哪家娇小姐。 怎么看也不像有如此胆色的人,但她就是来了,背着林维康,私下偷偷跟他作交易。 “为了这两条东南亚的线路,我要付出什么呢?” “我要您都铎国的那条线。”她说。 见赵文浩在思考,她接着说,“我查过,您在都铎国出船很少,多是做转运,其实不是很合算。” “至少没有东南亚这边赚钱。” 对他来说这是稳赚不赔的交易。 赵文浩心知她或许有跟都铎国有关的大生意,但其中要牵哪条线搭哪座桥桥,甚至是什么样的生意他都不知道,不如让给她,还能做个人情。 他好奇道,“你父亲公司的事情,你怎么作保?” “这件事还要麻烦您帮我保密到一年以后,一年以后我们签协议。若是那会儿还有疑问,可以直接找我父亲。”林榆的话说得很是肯定。 “我答应你,期待未来跟你的合作。”他压下心里的疑惑,用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露出虚浮的笑,“哎呀,现在时代真是你们新一代人的了。” 不论怎么说,他没有任何损失。 东南亚对他的公司很重要。 几个月时间,林榆把能接触到的客户与合作对象公司都走了一遍,就连展会遇见的潜在客户都没错过。 明的谈了,暗的也没有错过。 在林维康弥足无知的时间里,她敲定了一切他去世之后的业务。 林榆自己都觉得有些太过心急。 但不成功便成仁,不如把最后期限早点敲定,断了后路才能更坚定内心,不再动摇。 这天早晨,她起得很早。 早到天还没亮,在黑夜里只有朦胧一簇白。 林榆独自开车去到公司,掐着点径直走进林维康办公室。 监控在这一刻断开。 她总共有五分钟时间。 林榆与断开的监控同时打开计时器,一进办公室,她首先放弃了林维康身后厚重的书柜。 她观察过,书柜多多少少落了一层灰,若是有移动必定会有痕迹。 那不过是摆设。 她坐进林维康的办公椅,近乎粗鲁地把每个抽屉翻开,详尽又快速地翻阅每一张文件。 她并没有抱很大希望,所以尤其平心静气。 就在这时,她听到电梯开门声,她抬头去看。 只要不是林维康,其他人都无所谓。 所有人都在私下猜测,谁也不知道是谁继承公司,也不确定股权分配,所以林维康的这对儿女,他们谁也不想得罪。 这是她的分析。 江助理在电梯开门时,也注意到办公室的那个身影。 乍一看,她还以为是姓黎的,跟她想献殷勤的心撞一块了。 但拧眉再仔细一看,那不是林家大小姐吗? 江助理急急忙忙戴上墨镜,一个转身,用林榆能听到的自言自语说,“omg,我的gucci钱包落在车上了。” 她摁开电梯,背对着电梯门,背着按了好几下按钮。 林榆低头,她被江助理逗笑了。 不过这也是一个预兆,很有可能上班早的人已经到公司了。 她看了一眼计时器,还有一分半,她把所有抽屉推回去。 她推开林维康办公室门,回到自己办公室。 虽然她没有找到具体指向的东西,但她注意到几份关于国内酒市场波动的资料,年底肯定向好。 林榆仔细分析,既然毫无疑问市场向好,不愁销路,这个时间点走私烟酒只赚不赔,林维康接下来必定会搞一批酒来。 市场这么大,是她也会眼馋。 第一百二十一章养料 林榆有想到,搞到一点小的证据对林衍来说并不算难。 但林衍这样快搞到了录音,让她有点讶异。 林榆又嘬了一口手里的长岛冰茶,没想到在她突然兴起的微醺时刻,林衍会带着这么重要的东西进来。 她嘬完那一口便把吸管拿开,酒杯递给林衍,林衍毫无芥蒂地喝了一口。 “这里是最明显的证据,还有一些关键词不够明显的,我没有拿来。”他的语气藏着点骄傲。 林榆按下播放键,一段非常模糊嘈杂的声音之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她听到林维康的声音,“这回你那边好操作吗?” 一人说,“应该没事,上次是小误会。” “新官上任三把火,副局那边我没打好招呼,之后你有货来,我安排她出差。” “是嘛,错开来就不怕她瞎搞。”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男人们都其乐融融地发出猥亵的笑声,林榆皱紧眉头,林衍忙按下暂停。 “没关系,”林榆似安抚他说,“这点我都听不了,那我还怎么搞更大的事业。” “这是小的,”他话题一转,“还有更有用的证据。” “什么?” “账本,”林衍目光灼灼,“记录了所有他违法操作的账本。” 林榆呼吸一滞。 有账本意味着,他们掌握了更加确切的证据。 可以直接把林维康送进监狱的证据。 “就在他衣帽间的衣柜里,但那里有很多摄像头,”林衍握住她的手,拇指轻按她的掌心软肉,“我没办法给你展示证据,不能打草惊蛇,但我的消息来源非常准确。” “没关系,我相信你。” 林榆说这句话时,没有虚情假意的部分,心下是真的相信。 在听到他的叙述的同一时间,她脑袋里那些被掩埋的疑虑被挖出来,组成一个完美的逻辑拼图。 学校舞会那个时候,她从林维康的衣帽间翻出领带给林衍用。之后在书房被林维康堵门,林维康感慨她跟林衍的关系好。 虽然用她蛊惑林衍带她看遗嘱,也能解释。 但“关系太好了”的感慨,有更多论据证明会显得不突兀。 比如他从监控里看到她翻出领带,之后领带被系在林衍的脖子上。 “既然你觉得你是傀儡,那就做好傀儡的职责。” 她闭上眼,这句话又一次在她脑海里浮现。 都铎国的日日夜夜,她拼命学习,放弃了大多数社交。 全靠林维康的这一句。 愤怒是她的养料。 现在是时候开出绮丽的地狱之花了。 林榆从回忆之中走出来,把一旁剩余的半杯长岛冰茶一饮而尽。 她的双手轻柔地搭在他的肩膀上,语气柔软又甜蜜,“你真的为我省了很多时间。” 她的唇附上他的脸颊,一寸一寸吻上他的唇。 “这是奖励。”她的嘴角带笑。 没有闭上眼,在接吻的同时,她的目光停留在他轻柔阖上的双眼。 林衍察觉到她的注视一般,他睁开眼。 一瞬间,林榆愕然地往后退了一些。 冷意从后脊弥漫到肩胛。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 这一刻,对于乱伦的负罪感把她吞没。 她刻意忽视的,曾经自我说服的部分与道德伦理交杂在一起。 “林榆,林榆,看着我。”他的手紧紧搂住她的后腰,另一只手安抚式地抚摸她的脑袋。 他注意到她惊惶、迷惘的眼睛,就仿佛从迷雾之中走出,要触碰到真实的边界一般。 很奇怪地,他了解她在想什么。 “抬起头,看着我。不要盯着我的眼睛,看我的脸,我们长得不像的……” 他的声音离得那样近,像是从礁石背后传来的,海妖塞壬的靡靡之音,要蛊惑她,与她一同坠入海底。 林榆抬起头,面前是林衍漂亮的脸。 过分有攻击性的美貌,让她在注视的那一刻,不住讶然。 太漂亮了。 “我们有不同的母亲,而那位使我们相近的父亲就要死了,所以我们靠近是很正常的事。林榆,林榆……看着我。” 他握住她的手指,让她的手指附上他的鼻尖与唇。 “你看,我们是不一样的。” 是一样的。 林衍一边安抚她,一边在心里反驳从自己双唇里吐露的话语。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骗她与自己纠缠,骗她沉入海底。 “是的……”她恍惚地说。 当手指触及真实的皮肤,那些虚幻的、莫名的剖解也消散。 或许是太醉了,她无法思考。 第一百二十二章奖励(h) “阿榆,你没有做错什么,你只是想给我奖励而已。” “我只是想给你奖励而已。”她恍若无法理解一般地重复他的语言。 “是的,我做对了事情,我完成得很好,所以阿榆打算给我奖励。” 他轻轻贴近,吻在她的脸侧,见她不再后退,轻柔的、安抚式的吻终于再一次落在她的唇间。 他保持一种绝对的柔软,没有用上半分牙齿,使她愈发昏沉而不会乍醒。 “张嘴。”他只说了两个字,林榆昏昏地张开,她的舌尖还有甜美的酒味。 舌尖与舌尖缠绕时,灵魂好似也会相连。 他的手掌按在她的胸前,隔着睡裙,一小点乳豆突出来。手指触上去的时候,快感往身下转移。 好奇怪,身体的不同部位,居然会因为一处的碰触而另一处有反应。 林榆来不及思考更多这个不知属于哲学还是医学范畴的问题,林衍的手指先一步往下移,划过她的腰腹处时,她起了半身鸡皮疙瘩。 “嗯……”忍不住的嘤咛。 他的手指贴在她的小腹,体内就是她的子宫。 既然她表示她不想结婚,那么他会用所有下作手段,让她即使有喜欢的人也放弃结婚的想法。 他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他任由自己的误解在黑暗之中滋长。 如果他做得很好的话,她或许一生都不会有孩子。 她会想要小孩吗?他给不了她这个。 “在想什么?”林榆迷迷蒙蒙地探寻。 林衍慌不择路,随口说,“我在想,今天能不能射在姐姐里面。” 林榆像没明白一样地“啊?”了一声,他接着说,“我已经结扎了,姐姐。” 林榆皱眉,像是没想好到底行不行。 他的吻细碎地落下来,“只有你想我才会做。” 不希望她再多思考,林衍脱下她的内裤。 内裤与小穴的交汇处拉出长长的丝。 “明明我还没有碰这里呢……”他的声音潜在她的耳边低笑。 手指贴住她一塌糊涂的小穴,他用拇指坏心地抵住阴蒂,用力按下去。 “唔啊……嗯……”她的小腿抖了一下。 “姐姐是真的很喜欢被我这样摸。”他的拇指往下压,全然不顾她往后躲的身体,粗粝地碾弄。 “嗯……哈啊……喜欢……” “不是要给我奖励吗,怎么反倒是姐姐爽成这样?” 他用手掌惩罚式地拍了几下她敏感的小核,快感与痛感一处迸发,林榆往回缩。 不等林榆胡乱解释些什么,他翻了个身,让她扶稳床头。他躺在她的身下,扶住她的大腿,强迫她往下坐。 在舌尖碰到阴蒂的那一刻,林榆发出愉悦地哀鸣。 “啊……那里,呜……等等……” “真的要我等吗?” 他没有停下。 林衍总是能轻易看破她的语言。 “明明小穴不停地在收紧,在说想要更多,”林衍手臂锢紧她的大腿,让她躲也不能躲,“看来还是这里更诚实。” 他像是知道她想要什么,双唇包裹住她的小核,舌尖一点一点舔弄最敏感的那处。林榆推不开他,只能呜咽着接受强烈的、震颤的快感。 “呜……哈啊……已经不行了……林衍,别……!” 她高潮的喘息也带上哭腔。 已经高潮过的小穴不停收缩,这个时候最是敏感,林衍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放开我……呜嗯!”敏感的阴蒂被不停舔舐,林榆话都说不清楚了。 “姐姐的意思是,已经想要被我插进去了吗?”他话里带了几分调侃。 腿被他锢着,林榆逃不开。 “已经……”说这种话,林榆本就泛红的两颊要更红了一些,“已经想要被你……插进来了。” 林衍松开手的那一刻,林榆慌忙往外逃。 还没逃两步,被林衍压在身下。 “不是想被我操吗,逃什么?”林衍的鼻尖贴在她的脸颊上。 从耳后传来的鼻息从她的耳尖擦过。 林榆有点后悔。 不该让他发现自己喜欢手臂,他练成这样,她就落了下乘。 但她瞥向他的手臂,刚才发力时胀出的青筋与伏埋在深处的血管,还有漂亮的肌肉走向。 还是值的。 她心说。 林衍好像知道她在看什么,他把她抱回床头,半跪在床单上,他几乎把她整个人禁锢在床头。 他让她腿圈住自己,一只手搂住她的腰。 另一只手手臂往上,轻轻按在她的脖颈处。 墙壁冰凉,林衍的手臂正好隔绝她与墙壁的接触。 但同时脖子处的压迫感带来些微窒息。 林衍性器就在这时贴近她的小穴口,滚烫的肉棒只要稍微往里,顶开外侧的软肉,就能插进她柔软的小穴。 “再说一遍,说你想要被我插。” 第一百二十三章即使(h) 夜雨倾注,阴沉沉的乌云占据天空,空气中弥漫出湿冷的味道。 窗外整棵树被雨水打湿,摇曳着发出瑟瑟的响动。耷拉着叶子,早花零落,果实碎浆。 暖黄色的台灯散发着浅暗的暧昧光线,在灯光末尾处,人影析出更浅的一层。 “阿衍……”她抬起头,她头顶好似有一处漩涡,温和地把她卷入天旋地转。 “我要你,插进来。” 林榆仰头,眼睛舒适地眯着。从这个角度,她能看见昏黄的天花板。 她一向是很诚实的人,在林衍面前,她从不遮掩欲望。 在她说完的那一刻,林衍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如你所愿”。 接着挺身插进她敏感地、期待着的小穴。 “唔……嗯……”她发出愉悦的呻吟。 他总是能很好地满足她的欲望,不管是多么疯狂、荒谬的想法,他从来第一时间思考可行性。 即使她知道他不过是为了自身生命,她也有些感激。 如果没有林衍,她应该会比现在更绝望一点。 “阿衍,我想你抱住我。”她说。 林衍深深吸了一口气,呼气时鼻尖发颤。 他小心翼翼地抱住她,林榆的双手在这时搂紧他的脖子。 贴得那样近,就好像要把彼此的灵魂杂揉在一起。 这个姿势,好深。 他插入的每一下,都能碰到最深处的子宫颈。 “呜……哈啊……好深……阿衍插得好深……” 林榆的眼角沁出几滴生理泪水,喘息也变得格外冶艳。 林衍把她的几滴泪水舔去,然后深深地吻上她的唇。 不需要他的引诱和攻陷,林榆并无防备地接纳了这个吻。 “哼嗯……阿衍好喜欢接吻……” 她的舌尖与他缠绕。 晕眩的大脑让她凭本能做事。 林衍想,死在这一刻也好。 即使是她的假装,即使有一颗子弹就在此刻,从他的背后射入他的心脏。 一切都值了。 “有时会庆幸我们有血缘关系,不然你丢下我,我会受不了。” 他以极其细微的声音在她耳边呢喃。 不管她听没听清,也不管她听没听懂,林衍双手下移,将她的臀肉握在手心。狠戾地往上挺身。 好似在掩盖刚才的语言。 林榆疑惑了一瞬,然后融化进高涨的快感里。酥麻的刺激从子宫口扩散到后腰。 酒精放大了一切情绪,包括愉悦。 “好舒服……再快一些……”她搂得更紧,心脏贴得愈发靠近。 她这样直白地表达欲望,林衍心都化了。只盲目朝着她的要求,每一下挺身都像是要顶进她的子宫。 “等等……林衍……不行了……” “行的。” 她手指收紧,指甲在他背上划出几道划痕。 林衍罔顾这细碎的痛觉,或者说,痛觉也是一种使他更为兴奋的触发。整根没入,再抽出,接着顶进去。性器划过她所有的敏感点。 他蛮横地强迫她收下他带来的所有欢愉。 “哈啊……要……已经……呜……啊……!” 林榆呜咽地弓身,小穴愈发收紧,酸胀与酥麻的快感让她大脑空白。 想要逃跑的动作被林衍的双臂锢住按回,她的小腹痉挛着高潮,小穴一下又一下收缩着要把他的性器顶出去一般。脚趾蜷缩,直到高潮的快感结束才再度舒展。 林衍也往里狠狠顶了几下,射了出来。 二人的汗融在一块,枕头上也晕了一小团。 林榆虚浮地靠在他身上,下身被快感侵蚀,变得一塌糊涂。 他小心翼翼地扶她躺下,自顾自起床收拾床铺。 林榆躺在床上看他收拾,或许是他身材实在好,看他搞卫生都尤其赏心悦目。 就在她看他整理的间隙,她隐约想起刚才醉酒时的对话。 “你结扎了?!”林榆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嗯。”林衍看上去很淡定。 “那你以后……你……没想过……” “姐姐是真的很小看我,”林衍云淡风轻地说,“我不会爱上别人,也不会有与其他人结婚的可能。” 第一百二十四章劝离 别墅区旁边的咖啡厅内。 林榆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打着节拍。 咖啡厅里放起拉赫玛尼诺夫的钢琴前奏曲,《回乡之路》。 “这个计划可不可行?”林榆身体前倾,双手交叉,表情冷峻。 “天,林榆,你自己偷偷搞了这么大的计划?” 展熠听完她的叙述冷汗都流出来了。 他隐约知道她有一些夺权计划,他的思考里,那不过是一些拉投资,买股份,或是跟更有权势的人一同建立更强大的企业,用一些灰色操作吞并本身需求的公司。 但林榆就在刚才的叙述中,告知他,她的计划是——直接杀掉自己的父亲。 “不是我自己,林衍也参与其中。”她随口一提。 仿佛弑父本身,并不是多大的事。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展熠放低声音,“这要是出事……” “所以,可不可行?” 林榆问出这句话时,目光很是冷静。 但展熠被她冷静眸光背后的疯狂吓了一大跳。 “理论上是可行的。”他沉下心。 说实话,她的计划完美无缺。 以他的专业理论来看,只要履行过程没问题,这是一个完美的计划。 即使最后的弑父没有成功,她也能够拿到本属于她的所有。 “有一些细节我要你来帮我,其他律师我信不过。” 她话音刚落,推给他一份文件。 展熠翻开只看了一眼,立马合上。 “我,包括我家的事务所都能为您服务。”他的神情变得更紧绷。 “还有,过两天麻烦你帮我约叶微出来。” 她说完,小口小口喝下还没融化的dirty。 上层浓苦的咖啡喝到一半,醇厚的牛奶的甜香冲散口腔里的苦涩。 星期三,同一个包间。 林榆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桌面。 不知道展熠为什么还没来,叶微尤其紧张。 她有点讨厌和林榆单独见面的时候。 林榆先开口,“我的计划就要成功了。” 叶微变得更加沉默。 她知道自己当初因为自身的自卑,说了一些冲动的话。 这让她更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林榆。 “其实离婚并不难,你只需要一个律师。”林榆拍了两下手。 展熠推门走进来。 他穿着全套西装,外套套着律师袍,右侧还别了一个纯铜镀镍的律师徽章。 “林姐,这还是浮夸了点吧。”展熠站在二人面前,穿得太正式,有点不适应。 林榆狠狠瞪他一眼,展熠立马收声,直挺挺地坐下。 “我劝你能早点离就早点,林维康被搞下来,严成野他爸就是下一个,”她说着说着,身体前倾,没忍住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严成野离了他爸能做成什么,他就是个废物。” “你们婚前协议怎么签的?亏点就亏点了。” 桌面的咖啡摇曳,洒出来了一些。 叶微不说话。 林榆更没好气,“你爸经营不行,那就换你来。小时候玩经营游戏你永远是能搞到最多钱的那个,别在这里给我装不行。” “我……让我想想。”叶微的声音细如蚊吟。 “你不离婚也行,出去别说跟我认识。”林榆语气冰冷。 叶微忽然就哭了。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毫无章法地往下落。她捂住脸,但泪水依旧顺着指缝一滴一滴滑下。 她的肩膀无助地抖动,抽泣声很轻,可在房间里,听起来无比明显。 一时之间,房间里另外二人愈发手足无措。 林榆深深叹了一口气,转换语气安抚她,“你为什么不再相信自己一点呢?” “你还记得你滑板那个特别特别难的动作吗?就是那个……” 她滑开手机锁屏,试图搜索,叶微一边抽噎一边小声答她,“倒滑转身180。” “对对对,还有那个……” “尖翻,kickflip。” “……你还都记得啊,”林榆白了她一眼,“这俩动作你做得多好啊,你为了它摔了多少次,受了多少伤?” “最多不就是玩毁了吗,没事啊,等我把林维康的钱都弄来,我入股,你随便折腾,倒闭也没事,再开就行了。” 叶微哭得更大声了。 又委屈又难过,兼并一些歉意与谢意交织在一块。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答林榆的话。 只觉得这些年的眼泪,在这一刻全都哭出来了。 林榆抬手看了一眼时间,“我待会儿还有个会,你知道的,我是工作狂。” 话音刚落,不等叶微再说些什么,她随即离去。 她留下展熠跟叶微独处。 -- 假如你想听咖啡厅同款背景音乐,可以直接搜:13préludes,op.32:no.10inbminor:lento 第一百二十五章新生 展熠从来没有这么抓耳挠腮过。 之前对台本的时候,没有林榆独自离开,留下他跟叶微独处这一遭。 叶微倒是没那么生疏,她的手指抓紧展熠的胳膊。哭得妆都花了,她满眼是泪,“怎么办啊。” 她不知道能向谁求助了。 展熠注意到她的手指,清了清嗓,刻意用以前他们相处时的语气。 “不是吧微姐,怎么这么怂了,离个婚而已?”他翘起一条腿,语气吊儿郎当的。 叶微迷茫地抬头看他,展熠继续说,“离个婚,不打官司就十五块;打官司也好说,我们友情价,打三折给你了。” “那好像……好像也不是多大事……?”叶微的语气带点试探,还有几分迷惑。 “是啊,林榆都要杀她爹了。” “林榆都……什么?!”叶微嘴巴微张,被吓得半天没合上。 “对比起来是不是觉得,也没多大事?”他耸耸肩。 “这么大的事……”叶微顿住,“我却没有帮到她一点。” 她好愧疚。 她放任自己沉下去,林榆却从来没有放弃她。 林榆伸着手,把她向上拽,往回拉。 明明林榆自己都自顾不暇,却始终没有忘记她。 “其实你也有办法能帮到她。”展熠的声音放低,表情终于严肃起来。 等到叶微回家,也不过是刚刚入夜。 她调整表情,推开入户大门。 严成野在家,他半躺在沙发上。 食指与中指之间夹了根烟,隔着几米远都能闻到烟味。 桌上摆着几碟没收的菜,保姆在厨房洗碗,严成野没等她吃晚饭。 叶微走到他面前,严成野笑着对她吐了个烟圈。 叶微皱眉,牵住他的手,把他手里半根烟夹入自己手里。 在烟灰缸按灭。 严成野搂住她的大腿,往他那边倾,脸颊埋进她的腿肉中间。 感受到她双腿僵直的抗拒,他抬头,用一种可怜兮兮的表情,“今天不开心吗宝贝?” “有点。” 她难掩抗拒,索性承认。 “怎么了,谁惹我们宝贝不开心了?” 严成野的语气总有种隐秘的施舍。 叶微从前悄悄无视了这种施舍。 她眼睛一垂,有了主意,“你知道林榆回国了吗?” “她回国了?”严成野的语气很惊异,还有一点微妙的欣喜。 叶微看上去更不爽,伸手捏他的脸颊,“她回来你就高兴了?” 严成野明白了,原来她是吃醋。 他喜欢女人为他吃醋。 刚结婚那会儿,他在外头莺莺燕燕很多,叶微总是一个一个铲除那些女人。她一次又一次跟他吵架,带司机接他回家。 严成野喜欢她生气的模样,像一只小白驹。 一只向主人撒娇发脾气的小白驹。 偶有嘶鸣,尥几下蹶子,还都是向外人的。 只要他哄两下,小白驹依旧会贴心地靠在他怀里,表示她属于他。 “我早不喜欢她了,宝贝,吃什么醋,”他抬头摸向她的腹部,“这么说,宝宝会不高兴的。” 严成野说完,把叶微拉入怀中,心下却开始浮想联翩。 等林家那个小的继承家业,林榆多少要被扔出来的。 跟别人结婚不要紧,出轨搞不伦恋也很刺激。 如果林家那个小的看她不惯,直接踢出家门也有可能。 那他就好心收留她。 在外头买套房子安置她,让她做自己外头那个。 “什么宝宝,你天天抽烟,哪敢有宝宝。”叶微娇嗔。 “不抽了,”想到林榆会仰仗自己度日,严成野愈发兴奋,他一把抱起叶微,“我们造宝宝去。” 叶微的双手虚扶,搭在他肩头。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她嘴角的笑意消失。 深夜,叶微睁眼。 房间很静,也很黑,她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从窗帘缝的漏光里看到一小些光影。 也足够了。 蹑手蹑脚地下床。 光脚踩在地毯上,没有声音。 她绕到床的那侧,摸索着拿起他的手机。 “吭——咻——” 严成野发出沉重的呼噜声。 吓了她一跳。 叶微平静片刻,躲进卧室的卫生间。 她没开灯,借由卫生间窗户外的夜灯与月光,她划开他的锁屏。 她见他划过很多次,早就背下来。 虽然曾经查他手机和现在的原因并非一致。 但严成野对她没有什么防备心,这是好事。 她罔顾那一排“娇娇“”娜娜”,点开严成野与父亲的聊天。 她翻了翻,看到几个字句“今收到李总飞地茅台一箱”“林总过两天去你的会所”。 便打开另一台展熠给她的手机,慌忙地录下所有聊天。 她太紧张了,以至于林榆拿到录像的时候,全程都能听到她沉重的呼吸声。 叶微录完聊天记录,把两个手机都按灭。 离开之前,她抬眼,无意间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虚影。 她精致保养的皮肤之下,遍布着窒息般的疲惫。 但她还看到了从前不曾拥有的。 此刻眼里,那微闪的火光。 -- 微微的未来不会局限于小小的婚姻。 谁的未来都不应该被局限于任何困境。 如果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你时刻拥有逃离的权利。 第一百二十六章悄悄 叶微想。 要帮就要帮个大的。 这是她现在站在他会所门口的原因。 她跟严成野撒娇要去他会所,严成野权当她吃醋,想去会所看他有没有金屋藏娇。 他爱看她闹。 会所不远,开在市中心大概十分钟路程的位置。 平日里不开门,特意做厚的隔音门也会阻拦一部分好奇的人群。 表面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店铺,当推开门时,一切都变得精致许多。 昏黄的灯光照亮下,门廊散发出让人定神的淡淡沉香。 通过门廊,一整个刻意做旧的多宝阁首先映入眼帘。 上面摆满了瓷器与玉器,还有几方石砚以及水盂。 叶微不太会看,估不出价格。 左侧摆了几把黄花梨木官帽椅,右侧通往一条长廊,看样子是待客的包厢。 再往里走,通往后院。 院子里养了些花草,人工造了个小湖,里头手臂粗的锦鲤自在地四处游荡。 往远处看,一个古朴的亭子悬立湖中央。 严成野的工作,是给父亲提供钱权交易的场所,以及作为白手套,让这份交易合理。 “老公,我问你一个事。”她眺望远处拥挤的池鱼。 “咋了?”严成野跟她五指相扣。 “搬过来的时候,我滑板你放哪了?”她语气平静。 严成野挠头,“不记得,回去让张姐找一下。你以前还玩滑板呢,叛逆少女?” “没事,你记得跟张姐讲一声,帮我找找。” 她语气愈发平静,手机编辑好的消息在这一刻发出。 不到十分钟,严成野电话铃响。 “你好?嗯,律师协会是吧?”他接起电话,自顾自走远,“这个可以的,你们时间安排大概是?” 叶微看着平静无波的湖面,她想,严成野是没有这种品味的。 她转头回到会所内部。 鞋踩在木质地板上,会有非常轻微的声响。 这里的房间没有门牌,只有门上不同的浮雕装饰。 她凭借直觉与对严成野的了解,推开最繁复的一扇大门。 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迎面是一张红木办公桌。 桌面上有摊开的半幅字画,还有堆得乱七八糟的文件。 果然这里是他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窗帘厚重避光,显得整个房间都格外压抑。 时间很紧。 翻开几页文件,手指在书页上滑过,她的目光没有停留。 一时之间,办公室里只有她翻找文件的沙沙声。 没有任何有用的文件。 叶微皱眉,她不相信严成野在这里没有任何破绽。 她沉下心,摸索半天,终于从办公桌桌洞深处,摸到一个小小的卡扣。 她按下卡扣,一侧暗格弹出来。 最上层的文件无伤大雅,但最下层,她注意到,这是一沓沓的虚假合同与发票。 手机亮了一下,叶微瞥了一眼,是展熠发来的消息,只有两个字,“离开。” 她看着手中的证据,咬牙把最下层几页拍下来,再单独拍下发票。 这时她已经能听到门外传来展熠古怪的哼唱,“where'smylittlepony?” 叶微毛骨悚然,她慌忙把文件塞回暗格,把抽屉推回去。 就在这时,门被严成野推开。 “你在这啊,我的小宝贝。”严成野的笑容有些僵硬,露出颇有防备的眼神,他扫过叶微的手与桌面。 叶微慌了一瞬,立马作出愤怒的表情,“你把那女人藏在哪了?” “什么女人?” “别装傻,你上个月才回家几天?不是在外面被绊住脚了,还能是什么?” 叶微说着,闯出他办公室。 高跟鞋踏在木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咚咚”声。 她一扇一扇推开其他房门。 “好了宝贝,不闹了,我真是在忙事业,”严成野把她搂入怀中,“我答应过你不乱玩,我说到做到。” “你们男人都是骗子。” 她执着地又推开一扇门。 “宝贝,我发誓,”严成野的鼻尖凑近她的发丝,“我怎么舍得让你伤心呢。” 严成野好一顿安抚,直到他语气越发不耐烦,叶微才别别扭扭地说,“好,行,别让我逮到你又有哪个女友。” 没有的事,”他笑说,“我们会所的饭很好吃,夫人尝尝?” 他引她往另一侧走,让身后跟着的服务生带叶微离开。 叶微移步走进包厢的同时,严成野按开暗格。 他们在此刻有微妙的共合,脑海里都浮现出同一件事情。 严成野父亲,严局长会掩护林维康的一批走私货物。 时间就在刚刚好一个月以后。 第一百二十七章密谋 林榆的梦,好像永远离不开那片沼泽。 但这一次不同,沼泽凝固成黑色的泥浆,周围茂盛的树木也干枯,地上的虫子凝结成琥珀。 她不再在沼泽之中,也不在沼泽中心。 她站在森林外侧,于是森林也凋敝。 她的手掌捧起一整把枯叶,它们从她的手心滑落。 薄脆、干燥、易燃。 她的思绪刚刚停留到这,一个火把出现在她的左手。 林榆看了一眼远处的沼泽,它混沌成一片。 蹲下身子,她让火把点燃枯叶。 瞬间火焰吞噬了整片森林。 远处燃起新亮的火光。 她无察恐惧,只觉痛快。 火焰燃得越来越高,森林像是被拆卸的高楼一般坍塌。 金橘色的尖像是要燎烧层云,天空被灰色烟雾吞噬。 林榆盘腿坐下,眼前就是刚才被她点燃的枯叶,此刻已烧成焦褐。 她闭上眼,倾耳听枯叶燃烧的噼啪声。 如此平静、浓郁、沉着,她像一小盅水,被煮开。一面沸腾,一面在蒸腾里融化。 再睁开眼时,林衍担忧地伸手探她的额头。 “你出了好多汗。”他眉头拧在一块。 “但我做了好梦。”她闭上眼,感受林衍的吻落在她的眼角。 “再睡一会儿,还早。” 任凭他亲,林榆睡回笼觉。 这回睡眠无梦,睡得很安稳。 待到天色大亮,近乎中午,她回笼觉醒,缓了好一会儿才起身。 她已经习惯睡醒时林衍在身侧。 在无意识中,她允许了林衍对她私人空间的入侵。 当花洒中的水均匀地落在皮肤上,她终于有了实感。 关于沼泽的梦伴随林衍到来而起。 到了今天,她已经拥有烧毁沼泽的力量。 林榆想,她不会再梦到沼泽了。 她已经把那片地方焚烧殆尽。 走出浴室,她换了一身西装。 纯黑色的短西装搭配同色阔腿裤,选了一条金属扣腰带。 没有多余的装饰,她不需要那些配饰。 上车,再下车。 她站在丰烟酒楼前。 不是她订的,但她相信比她订的餐厅要更安全。 林榆穿过层层人群,酒楼正常营业,现在是饭点,热闹非凡。 她皱眉忍耐小孩的尖叫,滑开手机。短信通知在209包厢。 林榆推开包厢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小孩的尖叫与人群的吵嚷顿时被隔绝在包厢之外。 罗奕雁见她人到了,招呼她坐。 “罗厅长,关局长。”林榆跟她们逐一握手。 罗奕雁穿一身衬衫,袖子挽到胳膊肘,很是放松。关含海要正式一点,西装外套始终没有脱下。 这个酒楼并不奢侈,寻常人家办婚宴、升学宴也经常在这宴请。一顿午饭,人均不过百。 待菜品上齐,罗奕雁先说,“这是我们招待妹妹的,让我们两个请客。” “清粥小菜,随便吃点。” 林榆夹了两筷子,看向二人。 “我不跟姐姐们客套了。九月六号,我父亲有一批走私的货物要运进来。”她的声音不大,但字字都有十足的分量。 “可能是酒。” 说完,她在把录音笔放在玻璃转盘正中央。 “我能提供录音以及账本,还有部分虚假合同和发票。” 她按动录音笔。 男人猥亵的笑声让在场的三名女性都不自觉皱眉。 “你是在想……我们联合执法,把你父亲抓捕归案?”关含海率先问她。 “对,”她语气决然,“连带他的灰色产业,你们可以连根拔起。” 罗奕雁好奇地打量她,“据我所知,那是你父亲收入的60%,说拔就拔了,你不心疼吗?” 林榆从容应对,“您也说了,那是他的,不是我的。” 她喝了口茶,这种酒楼的茶水,用的是最低等的茶叶。 但这一口喝得尤其舒心。 “账本在哪?”关含海问她。 “在他衣帽间的衣柜里。那里有难以排查的监控摄像头,所以我没有带来,”很自如地应对,“至于合同和发票,可能会牵扯到商检局另一位领导。” 她声音沉沉,“严局长。” 言尽于此,二人对她的坦诚也没有了顾忌。 这是一件双赢的事。 林榆能够毫无顾忌地有问必答,原因在此。 她能够除掉父亲,同时把关含海的顶头上司拉下马,而罗奕雁也能加一笔功绩。 女人之间不需要太多对话,两个政治家对视一眼,答应了她的合作。 第一百二十八章前奏 林榆透过墨镜,看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看上去局促、慌张,他一下看看林榆,一下看看林衍,再看看二人身后那些保镖。 哭丧着脸说,“您,您二位找我什么事啊?齐哥那边不是说好宽限几天吗?” 他不知是怎么得罪两位大佛了,但他着实不认识这二位。 林榆扶了扶墨镜,没有吭声。 这是林衍的主意。 就在她与两位政治家达成合作之后,林衍跟她说。 “这件事必须有一个引子,不能是你,也不能是我。” 当她表示认可的时候,林衍提到了这个人。 他是完美的报警对象,以前帮林维康干过活,从监狱出来后被林维康作为弃子,引他酗酒,再不用他。 现在他只能在贫民窟过活。 他们只需要一笔钱,就能让这个可怜虫帮他们播下报警电话。 他不会拒绝,他很需要钱,也同姐弟二人一样,期待林维康倒台。 这笔钱够他逃到东南亚,或者更远的地方,逍遥自在好一阵了。 完美无缺的计划。 所以今日二人会来到这一片他们不曾踏入的区域。 台关市最耻辱的一片地带,被称为贫民窟的堕落街巷。 林榆很肯定她刚才踩到的泥里,有什么更软的东西混了进去。 林衍蹲下身,嘴角咧开扭曲的弧度,他指指天,“王成,我们是天上那个财神派来救你的,说说看,你总共欠了多少钱?” 王成更恐惧地往后缩,一边缩一边双手合十拜他,“我再也不敢了,别杀我,我不拖了,我今天就去筹钱。” “让他清醒一下。” 林衍起身,对身边保镖使了个眼色。 保镖从口袋里抽出一把弹簧刀,贴紧王成的脸颊。 保镖冷着声音,“问你什么说什么,知道吗。” “哎,哎……知,知道了。” “你总共欠了多少。” “四……四十万。” “欠谁家的钱。” “齐,齐家的。” 林衍不说话,点了根烟,停了半晌跟他说,“今天来呢,是来跟你谈合作。你答应了,我们能双赢。” 林榆闻着烟味,皱了皱眉。 林衍不动声色地把烟按灭,继续说,“九月六号上午,九点整,你给警察局打个电话,说林维康涉黑,把这个录音交给警方。” “十一点,你到临关港,有船等你,船上有钱,足够你在翁斯南逍遥快活一辈子了。” “怎么样,干不干?” 他没有选择。 更别说举报的人是林维康。 那个害他到这个地步的人,终于有人要弄林维康了。 王成隐隐地暗爽。 二人从房子里走出来,这一片从前是工厂,空气中总隐隐地有废旧煤油的味道。 观览了他刚才全程的黑帮作派,林榆好像没有什么表情。 没有恐惧,也说不上厌恶。 只是走出王成家的时候,她轻轻问他,“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林衍一愣,抬头看见林榆冷淡的脸,他忙说,“我不会,我吓他呢。” “你不会?你夹烟的手势多熟练啊。”她语气冷嘲热讽。 林衍又是装哭又是赔笑,好说歹说,保证再也不抽烟,林榆才松口。 “别学抽烟,坏毛病。”她说。 今天这趟,她不来,也是能行的。 林衍要她过来的原因,无非是怕她不能接受他的这一面目。 即使他能全然丢弃,从此都改了。 他依旧期待林榆的认同。 “好。” 他伸手去牵她的手,见林榆随他便,得寸进尺地五指相扣。 “你多管管我。”他好得意。 林榆不说话。 他生怕她又说扫兴的话,“晚上去吃海鳌虾吗?有家餐厅很好吃。” “哪家?” “叫什么……neison?” “吃merveille吧,好久好久没有吃过merveille的油封鸭了。” 林衍为她打开车门,手臂挡在车门门框上。她低头上车。 车门关上的那一刻,林榆看到远处两个小孩牵着手往外走。 一高一低,一男一女。 两人穿着很简陋,但小女孩脸上的笑容,很淳朴很甜。 车窗上隐约能够看到她自己的倒影。 她的嘴角紧绷着向下。 她有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呢? 林衍注意到她的目光,也跟着她的注视看过去。 小男孩抿着唇,表情冷冷的。他敏锐地看了一眼车窗这边,但车窗贴了单向膜,看不见什么。 “你喜欢?我们可以抱回去养。” 他的语气像是路上看到一只小流浪猫。 林榆摇摇头。 “去查查两个小孩的社会保障做得怎么样,生活在这片区域,至少上学和低保要能保证,”她的声音轻轻,“假如她们需要,我们可以是资助人。” “收养就不必了。” 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给小孩一个幸福家庭的。 没必要让任何人重复她与林衍的悲剧。 “好。”他答她,跟司机说了地点。 手指再一次扣住她的手指。 汽车开动的瞬间,林榆第一次回握他的手。 第一百二十九章间奏 九月六号上午九点。 王成一夜没睡,通红的眼珠疲惫地转了几圈,他的眼白上布满了红血丝。 他买了一次性手机号码,身旁是收拾好的行李和一把剪刀。 他盯紧时钟转到九点整。 立马拨通了报警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急急忙忙地说,“你好,我要举报康成集团老板林维康涉黑、行贿,还有违法违规交易。” “我,我有录音证据,就在临关市顺里区强安村12栋205室,你们快来!钥匙在,在地毯下面,你们快来!” 他一口气说完,接着急急忙忙地挂断。 接着抖抖瑟瑟地取下手机卡,用剪刀剪成两段。 他拎起包就跑,出门和一个小女孩贴面相撞,摔得浑身是泥。 “去你的!”他骂骂咧咧地把女孩推开,急急忙忙拦了一辆出租车。 “大哥,你这,把我车都弄脏了。”司机话里话外就是不想载他。 王成从钱包里甩两百块钱给他,“去临关港。” 司机磨磨蹭蹭地开车,看他已经把车弄脏了,载不载他都得做清洁,叹了口气。 “开快点!”王成寻摸半天,从这边到临关,一个半小时怎么都到了,不会迟到。 他双手发抖,眼睛近乎疯狂地扫视窗外景色。 他就要去海外过好日子了。 先在翁斯南待半年,之后再往南走。 有钱日子就好过。 司机发觉他的异样,更不敢惹他,载他到目的地后,也不敢多要钱,自己吃下哑巴亏。 王成慌慌张张地下车,看到一艘小型游轮,和一伙穿西装的人。 他不敢去认,躲在木箱后头。 十一点整,有人来拍他肩膀,把他吓个半死。 “王成是吧?” “你是?” “我是老板派来接你的,走吧,”来人上下扫视他的穿着,看他泥迹斑斑的裤子,“船上有新衣服,你去洗个澡,换一身。都发达了,还穿这么破破烂烂,不像话。” 王成安心了,跟着来人上船。 他上船,刚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走出房间,就看见两个保镖提了一个大编织袋。 之前那位坐在一边,让他自己拉开看看。 王成拉开拉链,里面是整整齐齐的一大袋钱。 成捆绿色的。 “都是我的?” “都是你的。” 他咽了一口口水,又问,“我能,能看看细节吗?” “当然。” 王成把其中一捆拿起来,从上往下数。 面额是一百,一捆是一百张。 他从没有如此兴奋,遍布红血丝的眼睛散发着狂喜的光辉。 他真的要发财了。 钱的数值让他罔顾了更深层次的东西,比如他的行李去哪了。 比如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还比如这艘船,到底在向什么地方航行。 在王成被金钱蒙蔽双眼的同时,警察包围了林家。 郑姨坐在餐厅,一副普通老人的模样,她有些被吓到,问什么答什么。 “发生什么了,怎么这么多警察啊?” “没事的老阿姨,你只要配合调查就好。”问她的警察笑眯眯的。 “我们一直,我们不懂的,就是管好家里头,我管她们做饭打扫,其他先生也不跟我们说的。” 郑姨看这位警官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年纪,人也不凶,很和蔼,郑姨也逐渐打开了话篓子。 “我管着十几号人呢,这几个是做饭的,这几个打扫,还有这几个女孩子,是打理花园的,”她说着说着还偏离主题,“小姑娘你多大了?警察好不好做?好辛苦呢吧?” 警察失笑,跟她说还好,有时辛苦。接下来逐一询问了家里佣人。发现问不出什么后,请几位主要工作人员到警察局做笔录。 佣人们不想惹麻烦,都答应下来。 与此同时,楼上传来警察同事的声音,“找到了。” 在拿到账本的同时,电话拨向康成集团大厦楼下等待的民警。 林维康此时正在公司办公,警察闯进办公室,二话没说将他带走。 从来安静沉稳的顶楼,在此刻乱成一锅粥。 江助理拎起全新的亮色gucci包,一整沓材料被她砸在桌面,发出巨大的“砰”声。 顿时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目光向她聚集。 她双手叉腰,“林总配合调查罢了,吵什么,都干自己活去。” 一群无头苍蝇终于找到方向,又打电话的打电话,录入消息的录入消息。 江助理不知道发生什么,只有一件事,她很清楚。 林家要变天了。 她看着漂亮的、崭新的gucci包包,爱惜地抚摸它的虎头锁扣。 这是林榆送给她的。 就在星期天上午,快递送货上门。 世界是善待聪明人的,她想。 适时的倒戈,能带来无尽的财富。 比起战战兢兢地服侍林维康,被他压榨能力与色相。 谁都会选能够看到自己真正实力的林榆。 台关港口,关含海带着手下围住几个集装箱。 她亲自撬开木箱,把里头几个廉价玩偶翻出来后,砸开木箱下的薄薄一层挡板。 是足足二十瓶打包完整的高档红酒。 她思考了片刻,又用剪刀把玩偶拆开,刚刚剪开两下,棉絮争先恐后地膨出。 在棉絮之中,塑封好的干海鲜也显露踪迹,她让身后的生物专家来看,认出是濒危物种犁头鳐。 一个木箱有二十瓶红酒,集装箱里至少能装六十六个箱子。林维康这一船货,装了二十个集装箱。 也就是说,林维康至少走私了两万六千多瓶红酒,另外还有濒危海鲜,以及其他高档物品不计。 关含海心算了一下,逃税金额至少十亿。 她领着人把林维康这一批从船到货全数查封,公安那边借调过来的特警就守在旁边。 没有人反抗,没有人敢吭半声。 罗奕雁坐在指挥中心,牢牢盯着每个行动。 直到所有证据都查封到手,涉案人员都抓捕归案。彻底翻不起风浪,她才松了一口气。 此时已经距离接听报警电话,过去了十六个小时。 身边人劝她,也算是尘埃落定了,去睡吧。 罗奕雁摇头,她还有最紧要的一件事。 赶紧审出林维康与商检局局长严承明的官商勾结。 越早审出这事,越能在任何人压下事件之前,先一步把严承明拉下马。 而林榆与林衍这一刻,正像任何愚笨无知、草草度日的二代们一样,坐着游艇吹海风。 林榆转头,看见在海岸边远远地向二人招手的警察。 她举起手里的香槟与林衍碰了一碰。 “cheers,为了我们的成功。” “cheers.” 二人相视一笑,饮下香槟。 “走了,去配合调查。”她戴上墨镜。 林衍一转方向盘,游艇开向岸边。 随着游艇的行驶,一道白色的余波跟随在身后。 远处夕阳正好,把海岸线映照出柔和的金黄色。 而狡猾的共犯们,背对着夕阳,走向有着无限可能的未来。 -- 还不是完结章。 第一百三十章变奏 从公安局出来,林榆直奔林家的私人医院。林衍主动降级为她的司机。 或许是面上没有太大联系,警察只是例行问询就忽略了这边。 林榆下车,见林衍想跟来,她伸手按住他的胸口。 在他额角留下一吻,“乖乖在楼下等我。” 她是来找楚也的。 她上楼,脚步停在楚也的诊室之外,她敲了敲门。 “请进。”楚也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林榆推开门,看到是她,楚也不算惊讶。 她轻车熟路地坐在楚也对面。 “我们来谈谈合作吧。”林榆说。 楚也一如既往地寡语,等她的下文。 “我要你进省机关医院,心脏内科。”林榆说。 这对楚也来说不难。 楚也就是天赋卓越才会被林维康看上。 她不管跳去哪个医院都会被接收,并且委以重用。 林榆往下说,“你弟弟的事,我已经全部了解过了。他很麻烦。” 提到家里的事,楚也面无表情的脸上才出现了少许波澜。 她迟疑道,“对您来说也算麻烦吗?” “当然不算。” 林榆的手指一下一下点在桌子上,发出轻微的响。 楚也没有接话。 “您的弟弟过几个月,会染上赌瘾,然后酗酒,自己沉太平洋……或是台关市任意一个,会使醉鬼脸朝下倒进去的小水沟。” 林榆放柔了声音,温柔的声音说出别样残忍的安排。 即使是见惯了豪门纷争的楚也,心下也忍不住瘆得慌。 “其中的开销我出。”林榆看她缓过神后,补充说。 楚也知道,自己弟弟是彻底没救了。 但凡他有救,林榆不会那么笃定他会染上赌瘾。 这些天里,她被家里要钱的电话折磨得痛苦不堪。 林榆给她的钱,她全数转给家里。 消停了不到一个月,家里又打来电话。 说楚明上进了,跟朋友有一个投资计划。保证能赚本金的50%,向楚也借钱去投资。赚钱了一分不要她的,都还给她。 楚也一听就知道不靠谱,这次咬死不给钱。 但千劝万劝都没劝住,老两口把那点家底都给楚明去折腾。 就在一个星期前,老两口直接来医院找她,说楚明赔了。 理直气壮地跟她说,投资有赚有赔很正常,现在家里一分钱没有了,她如果不给钱,就是要看着老两口死。 她让二人先回家,他们打死不从。 同事们探究的目光传来,纵使楚也再不在意他人如何看,也实打实地被影响了情绪。 “我要为你做什么?”她没有细究林榆的安排,她也不想知道细节。 她是医生,医生的天职是治病救人。 她却—— 如果有办法,任何能把她从这永恒不尽的吸血中解救出来的其他办法,她也不想这样。 无意义的感性只会导致理性的崩溃。 楚也把自己的情绪摘除,等待林榆的后话。 她知道这不会很轻松。 林榆要帮她除掉一个大麻烦,她也需要等值的回报。 “袖手旁观,”林榆说,“我只需要楚医生您袖手旁观。” 楚也沉默。 她其实猜得到林榆要做什么,省机关医院几个字,足够让她猜出林榆的目的。 只是袖手旁观的话,林榆要如何达成目的? 林榆不再解释,她转移话题,“您记不记得,很久以前,林衍被人跟车,他的保镖失手杀过一个人。把林衍吓进医院了。” “虽然这不在您的职责范围,但我还是抱有期待地问您一句,您或许有保存那个人的验尸报告吗?” 林榆说得很隐晦。 楚也想了一会儿,她已经选择和林榆一个战线,没有瞒她的理由。 她打开唯一一个带锁的柜子,把尸检报告递给林榆。 楚也在鉴定意见旁边做了批注,正好方便林榆阅读,不用翻到后面的附图。 死者从背部到胸口,被子弹整个贯穿。 其实林衍没跟她提过他杀人的事。 但他喜欢钻她被窝,有时他会做噩梦。 他的噩梦总是重复,梦话也很相似。 林榆在都铎国总睡不好,睡眠变浅很多,回国之后也一直没好。 听到他在耳边呢喃一般的梦话,她逐渐拼出了他噩梦的原型。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 林榆读完报告,却意识到一些更不一样的东西。 如果死者的车正追着林衍的车,林衍枪口的子弹不可能从身后射入。 只有一种可能。 当时林衍太过紧张,一点没发现死者身后的枪声在同一时间响起。 林榆把报告合上,没有多说什么,她迈开脚步,匆匆离开医院。 林衍还在等她,见她下楼,为她打开车门。 她坐在副驾驶,刚抬起手,林衍的脑袋就蹭了过来。 柔软的碎发,手感很好。 “你去了好久。”他说。 林榆看了一眼时间,“还不到半小时。” 林衍叹了口气,“对我来说很久。” 林榆没有出声,她轻轻地抚摸他的脑袋,感受他假意顺从的驯良。 林榆从来知道他的服从里满是掠夺,他的靠近里是占有欲。 她没有告诉他刚刚得知的一切。 也没有询问是否有围绕他的其他尸检报告。 因为她阅读之后发觉,她已经不在乎林衍的手上是否有沾血。 或者说,以林维康的手段,很难保证他独善其身。 没必要让林衍为任何“我本可以”而难受。 更不需要他思考有另一种可能。 另一种不与她共同堕入无边深渊的可能。 第一百三十一章终章 开庭前一个星期,林维康冠心病病发,急性心衰,保外就医。 这是官方的说法。 林维康躺在病床上,脸上有点疲乏,但不缺自在的神色。 单人单间的vip病房,窗明几净。仿佛为林维康特意清场,整层楼只有他一人。 警察守在楼下,不许人上来。 只要一按铃,即使是想吃新鲜的葡萄,护士也会帮他跑一趟。 除了时不时警察上来问询,他是满意的。 林榆和林衍坐在病房外走廊的椅子上。 座椅冰凉,让人不住倒吸气。 二人默契地都穿一身黑,还都戴上了牛皮手套。 林榆要花哨一些,她在左胸口别了一朵正在绽放的玫瑰胸针。 上面用细小的艺术字体写着:荆棘是她的本身。 快入夜了,夕阳的光线映照在医院白墙上,昏暗光线透出几分冷清的悲凉。 她上楼时,在楼下看到了公证处的人。 她回头用问询的眼光看林衍,林衍只是按下电梯,轻描淡写地说,“我们阿榆想要,就都会得到。” 护士从病房走出,目光落在二人身上,“快去吧。” 护士离开得匆忙,无人想打扰父亲与子女的温馨家庭聚会。 林榆漠然地把目光落在白墙上。 刺鼻的消毒水味在鼻腔盘旋,扶手被她的手心捂热,维持片刻的温暖。 林衍握住她的手,“你不想见他,就不要见。” 林榆摇摇头,好像终于回神,她起身。 手掌接触房门的那一刻,她脑海里浮现莫名的回忆。 像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带着畏惧与期待,推开书房的门。 小小个的她被父亲抱在怀里,一边说些温言软语哄她,一边处理工作。 她曾很崇拜父亲,认为他是她的守护神。 “你们来了。”林维康坐起身。 他身上连着奇奇怪怪的仪器,林榆不认得。 他瘦了,瘦了很多。 脸颊的皮像是贴着一层虚虚的脂肪,黏在骨头上。 也没有从前那么意气风发,嘴唇发紫,脸上颇具颓废之色。 “不算我白养你们两个,还知道给你们老爹弄出来。”他说。 他想摆出父亲的样子,但他太虚弱了。 这副样子,只显得尤其可怜。 “你们查出来是谁害我吗?是不是那个,姓赵的?还是姓秦的?……或者说是翁斯南那边的,那几个狗畜生,早想弄我了。” 他说话很累,说一句话要歇好一会儿。 他看看沉默的姐弟俩,愈发觉得不对。 眼珠左右转了转,慌忙说,“即使没了那些,我们林家——” “爸爸,我总觉得妈妈是被你害死的。” 林榆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豪言壮语。 她这一句说得毫无缘由,林维康摸不着头脑。 “你妈妈是自杀,”林维康皱眉,“你看到了的,她自己割脉,在浴缸里,你看到现场了。” “是啊,妈妈是割腕去世的。” “那个时候,你我都不在家,我们是一起撞破她割腕的场面的。” 她强迫自己平静,但语气越来越颤抖。 “可是,爸爸。妈妈以为她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但我知道。她是因为你出轨才自杀的。” 话匣子一开,林榆忽然多了很多想说的。 “你对她无休止地打压,让她觉得她无法离开你。所以才把你的出轨当天大的事。” 她想起母亲割腕前的那一天,母亲崩溃地在餐桌边大哭。 她跟小林榆说的话和语气,直到今天林榆依旧记得,她抱住小林榆的手臂,凄切地说—— “早知道不嫁过来,但不嫁过来就没有你了。” “小榆,爸爸有没有给你道歉过?你又提这件事做什么。”林维康斥责道,他很烦林榆拿她母亲出来说事。 这总会一遍又一遍提醒他,他的出身,他婚前的讨好,他依靠什么才得以发家。 “妈妈去世前,你还有收敛。她去世以后,你就更光明正大地利用我了。” 在提到这个时,她眸光平静无波,只是嘴角勾出讽刺的弧度。 “你只把我当成一个代售的公主娃娃,所有的精致包装都只是为了能把我卖更高价钱。” 她仿佛只是在复述他人的故事,语气不冷不热。 “但我不是一个真正的、任人宰割的傀儡。你把我装进漂亮的包装盒,我是会反击的,爸爸。” 她眼见林维康神色越发愤怒,惨淡的脸因为愤怒充血,居然比刚才要有生气许多。 “所以我做了什么呢……” 林榆搂住林衍的脖子,嘴角露出暧昧的笑意,她的目光斜斜瞥向林维康。 “你——” 林维康话还没说完,她轻轻地把唇贴上林衍的唇。 林衍勾起唇角,一副纵容迁就的模样。 “我跟你的好儿子上床,上了好多次。在你不回家的每一夜,我们都在脸贴脸,身贴身。” “他很喜欢我,喜欢到,要把你的那些家业,全部送给我。”说到这里,林榆微不可见地把目光瞥向林衍,观察他的表情。 林衍很自然地点头,“公证处的人在楼下,我们随时可以签署放弃遗产继承声明书。” 他没有看愤怒的林维康,所有注视只停留在林榆脸上。 “贱货……老子就不该生你……” 林维康愤怒得鼻息颤抖,脑海轰鸣。 火气在这一刻上涌,心脏的跳动也变得异常。 他装作冠心病病发导致心衰,所以用了心衰的药。 今天突兀停药,兼并情绪激动,心肌供血越发不足。 他的手臂发麻,一只手捂住越来越难捱的心脏,胸口疼得他额角流下一滴冷汗,视线愈发模糊失焦。 林维康颤抖着伸手,按响了护士站的铃。 十秒。 二十秒。 整一分钟。 往常一瞬就会听到脚步声的走廊,此刻静寂无声。 林榆走近他,坐在床边,双手握住他无力的手。 “爸爸,我真的很讨厌吃油麦菜。”她这一句很轻很柔。 林维康迷惘了一瞬,他没听懂林榆的意思。 他太痛了,不再管她说什么。 见护士不来,他转向去够桌上的速效救心丸。 林榆把他的手握得更紧,凑近他的耳朵,“如果你现在死了,死无对证,你那些事我和林衍会帮你盖掉,你是清清白白死的。” “爸爸,你好好想想。” 她松开手,先行一步离开。 “小……衍,帮……帮爸爸,我……钱……都给你……”林维康伸长手。 即使到了这时,他依旧在企图用利益驱使林衍。 林衍在桌边站定,拿起药瓶。 他摇了摇,药瓶里传来药片撞在一起的“哗啦”响。 “是这个吗?” “对,对……好儿……子……给我……拿给我……”林维康的眼睛里散发灼热的光芒。 求生意志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林衍一手撑桌,把药递向林维康的方向,说,“一码归一码,我真的很感谢你,爸爸,你为我带来了林榆。” “你这样的烂人应该很难想象,我有多么爱她。” 或许是因为想起了自己的爱人,他在这一刻的目光变得十分柔和。 “姐姐是很善良的人,她给了你选择的权利。但我不会。” 就在林维康快要拿到药的时候,林衍收回手。 轻言细语几句,判下他的死期。 “姐姐不了解你,她以为你是以利益为重的商人,所以你会把成就看得比命重。” “但我不同,我花了那么多时间,详尽细致地调查你,爸爸,我知道你是多么自私的人。” 林衍把药放得更靠后。 那是林维康绝对碰不到的位置。 “你活着的话,我永远也不能拥有她。” “爸爸,你生命的结束,是我幸福的开始。” “所以,希望你可以安静地迎接死亡。” 林衍说完,坐在旁边的陪护椅上,罔顾旁边挣扎的林维康,从西服口袋拿出一本小小的诗选。 “还是阿榆从前读诗,我才开始读诗的。一开始我总想知道它在写什么,我偏执于字句。” “直到后来,很后来,才学会不求甚解。在那之后,读着读着,我慢慢开始觉得有点意思。” 他像一个正常地陪护在父亲身边的男人,平静地分享最近的趣事,接着,他开始读。 “早先——”他读诗时,吐字很是温柔。 早先,我去到你的墓地 无人珍重你的死亡像杂草茂盛 雨水开裂是笃信的泥瓦冲刷你罪恶的骨 被忽略的忏悔 是不再被信仰之神 生锈的图腾 和你一同埋葬焚毁消亡 我不哀痛你的死亡爸爸 我会再来看你 踩碎一路菟葵、蔷薇果与点地梅 我不会带她 我的爱人 她迷途于窗台外嘈杂的海洋 以及房间之内无声的落日 她在牢笼之中 与我荒诞地相爱劈开 甜蜜的 被关住的永夜 诞生般地升起新的神明 如今你已知晓 叛徒的明志: 是我自愿从悬崖跃下 去追随洄游的飞鸟 “来自于lhiazo的诗集《死亡、血缘与呼吸之结》。 他读完整首诗时,林维康已经彻底失去呼吸。 一旁的心电监护,显示出平稳的直线。 “晚安,爸爸,愿你不得安息。” 他走出房间,门外的楚也与护士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 他用手势示意二人,听林榆的。 林榆跟楚也对上眼神,她点点头。楚也与护士推开病房房门,热火朝天地开始抢救。 当宣布死亡的那一刻,公证处的人与展熠一同上来。 林衍示意林榆过目,她看了一眼,扫到最后一行:将属我所有份额的继承权予以放弃,交由我的姐姐林榆继承。 并无错漏。 她递还给他,林衍毫不犹豫地签字。 完成公证,公证处的人与展熠一同离开。 已经停止心跳的林维康,被楚也与护士们推向抢救室。 病房里无人。 昏暗、惨淡的灯光透过病房门的缝隙照射在走廊上。 黑暗的走廊里,两抹身影一左一右,坐在同一张长椅上。 很长一段时间里,无人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楼下传来救护车的鸣笛。 突兀地把二人拉回现实。 林榆的嘴角轻扬,“之后,没有黑只有白,父亲的企业、钱与人脉也都是我的。你现在孑然一身了,怕不怕?” 林衍尤其从容地回答,“我是你最好用的狗。” 她抬脚踩在林衍大腿上,与最早认识他那会儿一样,她抬起脚腕,把脚底的灰尘都蹭他西裤上。 林榆叹气道,“唉,狠不下心,我真的很喜欢小动物。” -- 算是终章,明天还有个大结局。 文中诗是顺着此刻的写作写的,写得不好,粗略观之。 诗集名是原本本书书名,被朋友教训过度卖弄,于是取第一个字与最后一个字,改叫《死结》。 第一百三十二章THEEND 有的事,人活着的时候难办,死了反而都变得好说。 死无对证,几乎所有错处,都能往林维康身上推。事情变得简单起来。 案件审理结束,连带了另一个案件的开始。 是严局长受贿的案子。 但这与林榆林衍无关,二人也不打算再去多管。 叶微与严成野的离婚官司正在进行,展熠作为女方的辩护律师出庭。 叶微很依赖他,展熠也听了许多令他心疼的婚姻细节。 他很是后悔,决心等她离婚后,要重新追叶微。 秦澈计划着关于他自身的弑父计划。有林榆林衍珠玉在前,他心里更有底。 他本可以再等等,他父亲也活不久了。 但他对这个便宜后妈的占有欲,愈发膨胀。 赵老板听到林维康去世的消息后,擦了擦冷汗,装作豪迈地喃喃自语,“哎呀,现在时代真是新一代人的了。” 暗地里暗自庆幸,还好他应下了与林榆的交易。 乔良放弃自己在都铎国的创业梦想,留在了台关市,继承家业。 他再找过几次林榆,被林衍喊人打了一顿。再也不敢上门。 楚也留在了林家,依旧作为林家的私人医生为林榆与林衍服务。与之前不同的是,她的日子过得更加松快。 她攒了不少钱,最近正在看房。 家里自从只剩下她一个孩子,老两口对她要客气多了。 郑姨依旧在林家指挥家务,林榆很放心她。她也把林榆当自己第二个女儿看待。 她自己的女儿大学毕业后,也进入了林榆的公司,在外贸行业发光发热。 江助理升职了,成为林榆的贴身助理。 新官上任三把火,林榆对企业整体的业务调整迈步很大,还好江助理自身专业水平过硬。 不论林榆有多么看似天马行空的想法,她都能给出绝佳方案。 林榆把自己从前在都铎国时,展示给父亲的方案正式实施。 用林维康的船打通航路,做了两个品牌。 一个是来自神秘古国的高级定制,少有成衣,大多高定。 另一个是快时尚,用价格拿下市场。 舒适与高级感,在这两条路线都适用。 她使用自己天生的时尚嗅觉,与完美的衣着品味,构建出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 林衍自己的公司也愈发壮大,他取了自己与林榆名字的谐音,叫裕延集团,业务是为企业提供融资与基金管理等服务。 因为林榆的事业越做越大,在考虑包机运输。 他直接横插一脚去航空业,也在做公务机与私人飞机的贩售和租赁。 所有人的生活都在继续。 林榆捧着一束郁金香与白玫瑰,放在母亲坟前。 她让人重新刻了碑文,去掉林维康的名字,以她的视角重新书写。 林衍在她身旁陪伴她,她也是第一次允许他人跟随她,来到母亲的墓地。 林榆的手指按在母亲名字上,安雅。 母亲的一生正如她的名字,安静、温雅。 她坐在母亲坟前,贡品放的是她印象里妈妈爱吃的菜。 她一边烧纸,一边跟母亲絮絮叨叨这些年的事情。 “……我很久没来了,妈妈,自从我回国之后都没来看你,你有没有怪我?林维康没有死,我不敢来见你。”她说。 “现在都好了,都好了,妈妈,我好希望你没走,好希望你没丢下我。” 她的泪水浸湿睫毛。 “我知道你很辛苦,你一定很累。我没有想强留你在世上。我只是想再多陪你一会儿,就一会儿。我多希望还能抱抱你,妈妈。”林榆的泪落在纸钱上。 她把纸钱全数洒进火堆,火焰在这一刻燎得好高。纸灰顺着烟飞到天上。 就像是妈妈在收钱。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要起身,腿却失力。林衍俯身,扶了一下她。 他让远处跟着的保镖扶她回车上,他来做清理。 等林榆彻底走出陵园,他也跪了下来,声音轻轻,“夫人您好,还是第一次见。” “或许您认识我,我叫林衍,是尹曼的儿子。” 他翻弄了一下火堆,以确保纸钱燃烧殆尽。 火焰与烟雾燃烧得更加旺盛,颇有些气势汹汹。 “我想,您本来也不当喜欢我的,但我来这里,并不为您的喜欢,”他眸底流露出久违的阴沉,“我会好好照顾林榆,请您也保佑她。” 随着烟雾的上涌,他的表情也愈发隐于火光之中。 这算见过家长了。 他心想。 他们回去的时候,经过从前秦澈的那家餐馆。 尹曼从中走出来,她穿着制服,不再细腻的双手更有劲儿了,直接从卡车上抬了一筐食材下来,重重地放拖车上。 她的表情不再那么锋芒毕露。和同事攀谈,露出爽朗的笑容。 林榆示意他,“去见一面吗?” 林衍声音微沉,但不压抑,“她过得很好,不必打扰。” 回到家里,林榆看着熟悉的房子,心下愈发不爽。 她讨厌这个房子,会让她想起林维康。 所以买个新房子吧。 她跟林衍提起这事,她还没多说什么,林衍已经联系中介准备去看房。 他对于住哪挺无所谓的,只要跟林榆在一个家里,她住别墅他待下水道都行。 林榆挑挑拣拣,也花了几个月时间才定下新房子,又换了新的装修。 一切都按照她的想法来。 旧房子里的一切都罩上防尘布时,才终于有搬家的实感。 林榆整理好行李,不知道林衍处理好没有,她有点饿了。 于是推开林衍房门找他。 房间内寂静无声,没有半个人影。 窗帘笼着太阳的光亮,雾蒙蒙的浮着,使得房间里很是昏暗。 地上阴影在光线交界处浮动。 林衍应该下楼跟搬运行李的工人说话去了。 在他行李的最上层,躺着一只她没见过的手机。 鬼使神差地,她靠近,按下亮屏键。 划开锁屏,手机的页面停留在一段录音里。 她的大脑“嗡”地一下,呼吸沉重。 点开录音,从录音之中传来刺耳的嗡鸣与摩擦声。 等了好一阵子,她才听见一声十分靠近的男人声音。 “您,您二位找我什么事啊?齐哥那边不是说好宽限几天吗?” 是王成。 王成把他们威胁他报警的一整段对话都录了下来。 林榆冷冷地听完,身后的脚步声也在这一刻入耳。 她转过身,林衍站在房门口。 手里是一大束新鲜的玫瑰。 四目相对之时,气氛焦灼。 “你留了后手。”林榆盯着他。 林衍语气听着很是闲散,一点不认为自己有错,“是的,姐姐,我很担心你会彻底离开我。” 她冷笑了一下,“你真是彻头彻尾的疯子,林衍。” 林衍眸光沉沉,“爱是最靠不住的……” “所以,让我们一起保守这个共同的、致命的秘密吧。” 他嘴角上扬,眸里的情绪愈发浓烈。 “即使我会因此恨你,”她突兀地打断,垂下睫毛,再抬眼看他,“你也要这样把我们绑在一块?” “是的,姐姐。” “现在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全文完) 番外一假若把雏鹰囚于鸟笼(上) (来自微博点梗:想看be) 他不忍让淡水鱼游进深海里, 所以把雏鹰囚于鸟笼中。 她要结婚了。 林衍看着她印的请柬,很漂亮,上面有她自己手绘的花纹。 林榆与乔良的婚礼,邀请各位光临。 太快了,他还来不及阻止。 他很想质问她为什么宁可借助乔良的力量,也不用他。 但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于是他闯进她的房间,假作劫匪掳走了她。 林衍回过神来时,林榆正坐在宽大的铁笼里,她依旧穿着那身长长的吊带睡裙。 裙角的蕾丝被勾破了,她的头发也乱成一团。 她用恶狠狠地眼光盯着他。 船已经行离海岸很远,他其实不用拘着她。 但他怕。 怕林榆即使跳下船,沉入大海也不愿跟他待在一块。 他似走又似爬,隔着笼子去触她。 “放我出去。”林榆没理他。 “阿榆再等等,再睡一觉,”林衍哄着她,“睡醒就不在这里了。” 铁笼里有柔软的毛毯,身下是厚厚的一层垫子,以保证她的舒适。但她依旧感觉呼吸不畅。 “我有点晕船,”她说,“我想去窗户边休息。” 林衍看她愈发苍白的脸,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用指纹解开铁笼大门。 她一步一步走进他的怀里,然后用牙齿死死咬住他的脖颈。 牙齿陷入皮肤,血液往下流。 “可惜了。”她说。 “嗯,动脉要再往左一点。”他说着,把坐垫放在窗户边的椅子上。 见她要再咬,他缓慢地补充,“动脉血会溅得到处都是,你浑身都是血,很难洗。” 林榆想想那个场面,很脏,放弃了。 她蜷缩身体坐上椅子,光脚踩坐垫上。 “我们去哪。” 她平静得不像被突兀掳走,关在铁笼子里囚禁的人。 “一个小岛。” “叫什么?” 他侧头,眼眸漆黑,“不能告诉你。” 林榆望向一望无际的海平面。 最远处好像有海鸟在飞,但太远了,也可能是什么会在海面上跳跃的鱼。 她模糊的记忆里看过科普,但记不清了。 “放我回去吧。”她没有回头,目光停留在另一侧的船。 “不行。” “我想喝橙汁。” 林衍从房间里的小冰箱拿出一瓶冰镇橙汁,递给她。 “我今天不能喝冰的。” “林榆,我记得你的月经日期。” “它提前了。” 林衍抿唇,丝毫不吃她这套,“你没有提前。” 林榆把吸管插进橙汁里,吸了两口说,“我现在想喝水了。” 他刚把水递过去,她立即说,“现在放我回去。” “这个谈判小技巧,对我不管用,林榆。”林衍颇有点无奈。 林榆死死盯着他,用一种攻击的眼神。 他唇角微扯,“我是不会放你回去跟乔良结婚的。” “为什么。”她问他。 “没有为什么。” “因为你无可救药地爱着我?”林榆从鼻尖冷哼出这句话。 “嗯。”他没否定,声音低沉。 林榆嗤笑,“你关我在这里,林维康也迟早会把我抓回去结婚的。” “他不会,”林衍说,“他不知道这里。” “他总会知道这里。”林榆瞥向他。 即使在这时,她依旧没有忘记她的目的。 引导、诱引他帮她完成复仇。 林衍最喜欢她这副做派。 他会在这种时候,觉得她与他是一类人。 “他不会知道。”林衍眸底漆黑,说出的话颇有些意味深长。 船就要靠岸,林衍恳请她戴上眼罩。 林榆很不爽,“一定要戴吗?” 林衍站她身后,手指撑开眼罩为她戴上。 真丝眼罩很柔软,阻挡她的所有视线。 睫毛在忽闪间,刺得她有点不舒服。 她想,待会儿可以把眼罩往上拉一点,她躺在笼子上装睡,用余光看。 林衍勾起唇角,看她听话的样子,顿时猜到她在想什么。 他慢悠悠地给她戴上手铐,皮质手铐,倒不会硌伤她。 被戳破想法,林榆烦闷地扯了扯手铐。 “很快就好,阿榆,不会难受太久。”他在手铐之内多垫了一层软垫。 林榆等了约莫十分钟,船停了,林榆勉勉强强听到外面,林衍在和什么人说她听不懂的语言。 又过了一会儿,她感觉笼子在动,有人抬起她,她好像是被转移到汽车上,她听到发动机的声音。 求救没用,附近应该都是林衍的人,她决心闭嘴。 她听到司机用当地语言与一旁的人说了两句话,但话不多,他们都有点畏惧林衍似的。 林衍的手安抚式地抚摸她的小臂,发觉她往后缩了一下,他轻轻说,“是我。” “我们在哪?” “在路上,很快就到。” 她没有听到市区的吵闹,也没有叫卖,车子无声地行驶。 或许是在郊区,也可能车内隔音做得很好,她再怎么努力去听,都得不到半点信息。 车停了。 林榆一路波折,终于听到他打开笼门的声音。他为她打开手铐,摘下眼罩。 “不急着睁眼,你适应一会儿。” 林榆缓了一会儿,睁开眼。 眼前朦胧的一片扩散开,这里是全新的,她并不熟悉的别墅。 柔软的地毯铺满了所有地面,墙角是圆弧形,桌角磨平了尖角。像是预防她自残甚至自杀。 阳台被封死了,窗户镶着一道一道的栏杆。 杜绝她所有逃跑的可能。 这是精致的、专为她定制的漂亮鸟笼。 林榆走出来,脚心感受到柔软的地毯,心却凉下来。 “我不在的时候,你有事就吩咐她们两个。”他身后站了两个女人。 “夫人。”她们的汉语生涩。 林榆被这句话刺激到,她不可置信地盯着林衍。 “你什么意思?” “她们汉语不好。”林衍找了个借口。 林榆想了一会儿,然后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这一下把两个佣人吓坏了,她们看看林榆,又看看林衍,急得叽哩咕嘟说了很多林榆听不懂的话。 与她们想象不同的是,林衍没发脾气,他反而笑,笑得渗人。 “林衍,你好恶心。” 林榆眉头紧皱,看穿了他的所有意图。 他把她圈禁在这里,想让她在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做他的新娘。 “阿榆,我们结婚吧。” 他低眼,从怀里拿出准备许久的戒指。 戒指盒外壳有磨损迹象,看上去他藏了很久。 硕大一颗钻石流光溢彩,在灯光的照耀下,让人眼晕。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林衍,放我回去。” “阿榆,你戴上试试,尺寸应该合适。” 林榆把戒指往楼下一扔,丝毫不管它被抛到哪里,她随机打开一间房门,按下锁门的按钮时,发觉房门被卸了锁。 她背对门躺在床上,心下正在盘算逃跑路径。 这里她不认识任何人,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现在最重要的其实是,和当地人搞好关系,以及—— 听见身后的开门声,她的思维停滞。 不用多想,是林衍。 他推门进来,讨好地勾勾她的手指。 林榆很难阐述现在心情,她沉默地、有点失望地叹气。 “阿衍,我以为你跟他们不一样。”她说。 短暂的沉默之后,林榆看向他,他漆黑的眸子一如既往地沉静。 她看不明他的情绪。 但她的第六感告诉她,他生气了。 这一句话惹恼了他。 正如她猜想的那样,林衍笑了一下,有几分自嘲,又有几分狂热。 “你说得对,阿榆,我和他们是一样的,”林衍的手指强硬地插入她的指缝,与她五指相扣,“我跟他们最大的不同是,他们能毫不顾忌地追求你,幸运儿可以得到你的垂怜。” “而我只能在这里,在这里才能名正言顺地吻你。” 番外一假若把雏鹰囚于鸟笼(中) 林衍想,是假的最好。 越真实的情感越有消融的可能。 她越是装模作样,越能使这份情感长久。 他从不苛求他人之爱,他笃信欺骗与谎言贯穿了人的一生。 所以当她穿着柔软的蕾丝睡裙,坐在桌子对面,乖顺地喝下他盛的汤时。 他是满足的。 他当是满足的。 林榆只闹了几日,东西砸了几轮,然后消停了。 林衍什么也没做,他不需要做什么,也不需要说狠话。 林榆最是会权衡利弊的人,她有着与他相似的虚伪天性。 这足以使她不去做过激的事。 他要受父亲差遣,即使能自由安排的时间都陪她,依旧不常在这边待。 他巧妙地运用父亲与林榆的嫌隙,让他以为林榆在都铎国。 “阿榆,等你再多休息会儿,我带你出门。”他说。 不经意地一句,让林榆好欢喜。 “去哪,去商场吗?还是去游泳?”她饭也不吃了,汤匙被她丢下,发出清脆的一声“当啷”。 她坐他大腿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好爱你。” 她说。 林衍有些心疼她。 被他锁在房子里,想也是闷坏了。 “我们去雪山。”他说。 他的手臂环住她的腰,手掌握住她白皙的手。 在房子里晒不到太阳,她白了许多。她每日吃的补剂里,有专门开的维生素d。 “真好,真好,林衍,你真好。”即使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她依旧在他脸侧吻了又吻,“我想去雪山,现在就想去,你怎么知道。” 无师自通的讨好手段,对谁都适用。 她的手指往下扯,胡乱拉开他的衣服,手心按在他腹部,再一寸一寸往下摸。 她最知道怎么点燃他的情欲。 只是她不再游刃有余。 她的动作里带着讨好与取悦,现在由他掌握她的生死,她心里清楚。 她不信这个疯子表现出来的一切。 要更谨慎、小心。 她变换姿势,跪坐在他椅子上,低头吻他的唇。 林衍抬起头,一只手扶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勺。 她的唇好软,软得让谁都会陷进去。 此刻她是属于他的。 她的唇,她的献媚、逢迎,都是属于他的。 林榆拉着他的手臂,去触她敏感的胸脯,她挺起乳肉,让整片软肉都陷入他的手心。 “林衍,摸摸我。”她小声说。 他轻缓地揉了几下,又用手指夹住她乳尖,往上拉。 没控制力度,有点用力,酥麻的快感里混了一丝痛楚。 从前她怕疼,她会往后躲,而现在她微微皱眉,更柔韧地贴上去。 “轻点嘛。”她娇声娇气的。 感受他的性器逐渐胀大,正顶住她下身,她掀起睡裙。 那柔软纱裙之下没有任何布料,她的小穴隔着西裤抵在他性器上,在裤子上留下一小片水渍。 “怎么不穿?” “反正也要脱。” 她伸手去解他的皮带,解了半天没解开,林衍苦笑地自己解开。 他刚把皮带解开,林榆伸手拉开拉链,娴熟地往下坐。 不够湿润,她小穴吞得艰难。 “林衍……有点疼。”她皱眉,疼得厉害,她推了推他。 “谁教你那么着急。”他知道她急的原因。 她只是想早点结束,然后去休息。 其实她只要开口,让他不要碰她,他就不会做。 林衍失笑,在她看来他仿佛只是为了贪图她的肉身。 可他还能贪图什么别的呢? 很奇怪,他不相信的东西是他最期望从她那里索取的。 即使他自己都不愿承认。 林衍抿了抿唇,低头含住她挺立的乳尖。 另一只手隔着她的睡裙,上下逗弄另一侧乳尖。 他左手手臂下移,抚摸她的腰腹。 等她彻底缓下来,他扶着她的腰让她往下坐。 性器越入越深,林榆彻底坐下去时,性器已经顶到子宫口,快感太过敏锐,她忍不住颤栗。 “阿榆,我好爱你。”他微不可见地叹息一声,声音低低地说。 “我也,也爱你。”她答得很快,不假思索。 林衍抬眸,看她因快感而泛红的眼。 其他人说谎喜欢撇开目光,林榆偏偏最爱对视。 她会死盯着对方的眼睛,直到对方相信她。 林衍知道她的把戏。 但他看的不是这个,明显的谎言谁都能辨认,他无意戳穿。 他在看她眼睛的拐角,与她没有修的眉毛。 原来她的眉眼比从前他认为的要更与他相像,未修过的眉毛,要压得更低一些。 像一只狩猎的狼,盯紧猎物。 只有在这样时刻的对视里,他才看得到她真正的心思。 而当她意识到他想从她的眼里看到什么时,她移开目光,用更殷勤地笑代替。 “林衍,你动动嘛,”她故意说些荤话,“我想要你再用力点操我。” 他搂住她的腰,要她与他贴得更紧,紧到她胸口有点发痛。 好似这样才能掩盖住他发痛的心脏。 当胸口贴住胸口的时候,会有些难分辨到底是谁的心跳。 林衍如她所愿,双手抱住她的腰,用力往上顶。 这个姿势顶得好深,每一下都能操到子宫颈。 “哈啊……呜……好喜欢,林衍,姐姐好喜欢……” 她眯着眼,陷入他带给她的快感。 “我也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阿榆。”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低声回应。 时间过得总是比感受到的要快,窗外的雪冷情地在窗台上积了厚厚一层。 林衍本以为要月底才开始下雪,今年第一场雪比他想得要来得早。 “阿榆,下雪了。”他轻吻她的头发。 “什么……”她迷蒙地看他。 “下雪了。” “哦……”她瞥向窗台,积雪在一夜之间覆盖了整座城市,“下雪了。” “你想不想下楼玩雪?” 林榆眼睛紧闭,她太累了,最近总是好累。 她没有很多力气,大多数时间在床上度过。 “不去了,晚点再去吧,我好困,我想再睡,再多睡……” “好,那你好好睡会儿。”他吻她的发。 她越发贪睡了,林衍找人看过,看不出原因。 精神科的大夫也来过,说她可能神经紧张,平时忧思太过。 大夫开了点药,但他没敢让她吃。 他怕她偷偷攒药,一次性吞掉。 见她睡得熟了,他在她的侧脸留下轻轻的一吻。 注视她许久,才缓步离开。 林榆也发觉自己嗜睡得厉害,每天昏昏沉沉的,连日子也记不得。 她起初怀疑他下药,但看他一轮又一轮的请医生,又觉得不像。 无所谓了。 她想。 窗外有树枝被倾轧的声音,林榆少见地往外看,是一个少年,看上去十四五岁的样子,黑黢黢的,眼睛倒是很灵动。 她猜他是林衍请来的园丁之一,帮着做事的。 男孩也看到她,他害羞地躲到树后边,想看不敢看。 他不知道她是谁,或许是夫人? 她白得吓人,像是从没出过家门。虚弱又疲倦,仿佛肋骨都会被天鹅绒毛毯压折。 林榆回头看了一眼,林衍不在。 她推开窗,一道一道的栏杆挡了部分视线,但足以让她看清底下的少年。 “喂,会说中国话吗?”她喊他。 男孩摇摇头,又点点头,他举起手,两根手指掐一起,用极不标准的普通话说,“一点点。” 林榆看着男孩,笑说,“你刚刚折的树枝你还要不要?” “不要,带去扔掉的。”他说“扔”这个字时,发音很圆。林榆猜测和当地语言有关。 “你拿上来,就你最新折的那支。”她远远地看。 他怵了一下,又眉开眼笑地往门里走。 她听到楼下佣人拦他的声音,林榆飞奔过去,向楼下喊,“是我让他拿上来的。” 佣人依旧不放他,林榆懒得纠缠,对楼下喊道,“算了,我不要了,让他走吧。” 她兴致缺缺,躺回床上,又要睡。 躺了半晌,她被巨大的树叶晃动声吵醒,她看过去。 男孩正骑在树上,跟她对视的瞬间,他伸手晃了晃手里的物什,正是她一时兴起问他要的树枝。 他攀在树上,像一只小猴,林榆笑出声。 她爬上窗台,往前够,正好能够到。 “谢谢。”她说。 见男孩跃起身子就要下树,她多嘴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丹拓。”他说完,身后传来卡车刹车声,丹拓像一只泥鳅蹿下树。 床头柜花瓶里几枝玫瑰花瓣松散,林榆伸手将它们全扔地上,把树枝插进瓶口。 树枝太长,三分之二都在瓶口外,压弯了腰,往下垂。 林榆没管它,直到夜晚,林衍也注意到这根树枝。 他面上不显,与平时一般与她温存。 待她睡下,林衍才向底下佣人,用一口娴熟的翁斯南本地话问她们今天发生什么,有谁来过。 听佣人把今天发生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之后,他叫佣人上楼,问她是不是同样的树枝。 佣人看了一眼林衍,他面上毫无怒色,犹豫好久,才慢慢点头,说好像是。 林衍并没有多余动作,情绪也毫无起伏一般,只是让佣人叫园丁过来。 而当林榆苏醒,看见昨日的小园丁面露苦痛的脸,她恍觉不对,立即坐起来。 那小孩正跪在一侧,衣服内部隐约沁出血迹。 林榆猛地转移视线,林衍坐在床侧,如寻常一般温柔地问她,“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番外一假若把雏鹰囚于鸟笼(三) 林衍做了什么,林榆不敢想。 她掀开被子,像是看不见这二人,就在她要离开房间的那一刻,林衍握住她的小臂。 不等林衍开口,她先问他,“这人做了什么?” 林衍回避她的眼睛,她接着说,“不管他做了什么,你又要做什么,不要在这里做,弄脏地毯要换,又哗啦啦来一大批工人,影响我休息。” 她离开得极快,头也不回地走进卫生间,出门时,林衍堵她。 “阿榆,不要生气。”他嗓音带了点哭腔,双眼沉沉地盯着她,目光里有几分委屈,又含了些讨好。 林榆看不出他其中几分真几分假,但她知道,她越表现出不在意,他就越不会为难丹拓。 本来就没有什么,他非要吃飞醋。 林榆总还是带了气。 “是我错了,我不会再弄脏地毯。”他说这句话时,嗓音里藏了些期许。 她的牢骚多像一个妻子,多像他的妻子。 听到他的道歉。 林榆反而意动。 如果他的目的是想看她办家家酒,这并不难伪装。 “林衍,你是不是吃醋啊。”她笑吟吟的。 她手揽上他的肩,手臂软趴趴地搭在他肩上。 “有点。”他说。 “你不想我见男人,我就不见了,”她眉眼弯弯,“换地毯那天,我们去雪山吧。” “好。”他手指一下一下勾勒她眼角眉梢的弧度,怜惜地吻她的额发。 丹拓果然没被为难,除了被迫看了一场各怀心思的恩爱夫妻话剧以外,只是受了些皮肉苦。 先生为了显示他的大度,甚至没有把他赶出去,他依旧能做修剪树枝的活。 过了几日,夫人嫌弃他的血弄脏了地毯,有人来换。 整屋的地毯,有些尺寸要修缮,没那么快弄完,于是夫人先生驱车去往雪山。 他眼见夫人撒娇要先生抱她进车里,说她不想踩外边的地。 两人都笑意盈盈,丹拓搞不明白,但觉得夫人先生是恩爱的。 心脏那一处怪怪的,有奇异的酸涩感。丹拓不懂,只是烦躁,做工时动作都更麻利。 “怎么还要蒙眼,我一个人,哪里逃得走?”她埋怨一般地说。 见他不说话,她当着他那些手下人的面,跨坐在他身上,她俯下身。 “不要叫他们看好不好,阿衍?”她的声音像撒娇,又像是挑衅,带着十足自信。 不等林衍说话,她把裙子挑起,露出白花花的大腿。一旁守着的几人慌忙遮眼的遮眼,关门的关门。 “阿榆好计谋。”他唇角弧度渐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只会看着你,就不蒙眼了,我好久没坐车,蒙上眼睛会晕车。”她撒娇一般,看他还要说,急忙吻上他的唇。 吻能盖住许多语言。 恰如此刻,她的嘴唇蹭上他的唇,他便不讲了。 她的舌尖与他交缠、钩织,黏腻的津液在分开的每一瞬拉丝。 他的手指往下伸进她的裙子里。 “怎么出门也不穿。”他眉头微皱,眸子里没有情绪,只是有些粗暴地分开她下身两片湿滑的唇肉。 她倾下身体,把脑袋搭在他肩膀上,唇缝吐露出细密的呻吟,眸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窗外的风景。 汽车路过几家小店,接着略过加油站,她不认识那些字,但记得几个字符。 这里是翁斯南。 在这里待了将近一年,她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林榆满足地低头,整个身子压在他身上,让那处性器进得更深,他过分粗大,涨得她有点难受,但她已经满足,便更顺心地迎合他。 林衍知道她在认什么,但无所谓。她总要知道的,他不限制她上网,只是林榆默契地意识到他会监控网络。 也不一定是默契,只是她搜头晕当天下午就会有医生过来,搜什么花有毒下午花瓶里的花就会换一批。 谁都能发觉。 雪山离得不算远,她浅浅高潮了一次,车就停了下来,林衍没有计较自己射没射,神色如常给她清理身体。 “能走吗?”他给她套上厚厚的羽绒衣问她。 “能行。”她坐起身子,套上厚厚的裤子,林衍给她戴上护目镜,她伸手调整了一下眼镜带。 二人都全副武装,才开门下车。 雪山比她想象得还要漂亮。 远处的霜崖之下,山脉连绵不绝。深谷冷峭,山峡险峻,绝壁高耸巍峨。视线里的一切都被茫茫的雪覆盖着,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乱石杂草。 此处雪山和往常她去玩过的那些不同,这里没有滑雪场,也没有人来人去。 林衍与她齐肩站着,在这一刻,仿佛世间只有她与林衍两个人。 她深深地凝望着,茫茫白雪好像能盖住一切。 爱,罪恶,疯狂,痛苦。 “阿榆,我们要一直在一起。”林衍突兀地说。 林榆望向他,她忘记了,还有尸体。 尸体也能掩藏。 雪山之下,会有多少尸骨埋在其中呢? 她没有玩乐的心情,走了大概十分钟,眼前浮现一处木屋。 林榆讶异,屋子里很温暖,他应该有让人提前来开空调。 林衍扶她坐沙发,他歇在一旁,接过她脱下的衣服,放到一侧。 过了会儿,他从厨房搬出一个烤炉,又从餐桌旁拖了个椅子过来坐。 冰箱里有好几碟早准备好的生肉、蔬菜,还有串成串的生肉串。 碟子刚布满桌子,他想起走了一段山路,她应该渴了,给她拿了一瓶室温的水。 “饿不饿?”他喜欢照顾林榆,颇有些乐此不疲。 林榆摇头,拧开盖子,小口小口喝水。 面前的生肉已经腌制过,肉色深红,刀子划开几道方便腌制的口。静静地躺在那儿,没有生命气息,仿佛生来就是一盘肉。 她有点犯恶心,撇开脸,不再盯着它看。 林衍把肉夹进烤炉里,伴随着“滋”地一声,肉受热开始收缩、变色。 林榆的目光被他吸引过去,林衍见她盯着看,好似解释又好似警醒。 “是电烤炉,可能没有碳烤的好吃。胜在安全,不会一氧化碳中毒。”他一边说,一边翻弄烤盘上的食材。 见他仿佛看得懂自己在想什么,林榆往后一躺。 林衍打开电视,让她自己选点什么看。这里没网,林榆随手点开一个已经下载好的电影。 林衍没话找话,“讲什么的?” “不知道。”她的目光落在电视上,但眸子放空,看了半晌也不知道它里头在演什么。 烤肉的肉香与香料香融合出神奇的勾人香味,林衍在新的盘子里码了几串烤好的烤串,让她先垫垫肚子。 林榆咬下一块,肉质细嫩,风味鲜美,吃上去是羊肉,但她不确定。 林榆依旧咬了第二口,她不在意到底是什么肉,也懒得问。 “好不好吃?”他问她。 林榆沉默,她知道此刻该回答他,甚至谄媚地陪他玩这场角色扮演游戏,但她不知为何,张不开嘴。 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自身也慌乱起来。 她发出几声嘶哑的“啊”,林衍被吓到,忧心忡忡地坐过去检查半天,见她没有噎着,忙联系医生。 不一会儿,木屋里站满人,林榆躺在卧室里,医生在外头用本地话与林衍交流,她听不懂,想焦虑也没门。 林衍走进来,扶她又喝了点水。 他表情复杂,但还是安抚她,“医生说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别着急,过会儿就好了。” 林榆点点头,他扶她躺下,手心盖在她的手心上。 她的手很冷,他把暖气调得更高些。 见她沉沉睡下,他又转身离开房间,把门关上后,他用流利的翁斯南话说,“抑郁症会这么严重?” “过度的焦虑情况和精神分裂的前兆都有可能出现这种状况,”医生擦了擦额角的汗,“具体还是要到诊所做分析……” 林衍看了一眼阖紧的房门,毫不犹豫地说,“她去不了。” “至少让病人……解解忧思,不然夫人……”医生也往门里看了一眼,木门的纹路清晰地往下延展,像困住谁的囚笼。 那日过后,林榆恢复了语言,但更少说话了。 好像谁都能感受到她生命的枯萎,像一朵被剪了枝的玫瑰,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在逐渐失去一切盛放。 她总是困乏、失力,林衍终于担忧超越了对她借机逃跑的恐惧,送她去了一趟诊所,但可惜的是,即使去了一趟医院,依旧毫无作用。 他甚至想带她回一趟台关市,在疗养院住着,总比现在好。 他真的想过,如果林榆没有决心逃跑的话。 林衍是绝没有想到的,即使她虚弱成这样,依旧企图逃跑。 那一日,林衍刚回到翁斯南,就看见佣人慌忙来说,夫人不见了。 他不着急,问佣人,最后一刻见到林榆是什么时候。 佣人微微喘气,说,“下午一刻见过一次,夫人说要睡觉,让我们别打扰。” 林衍点开手机的监控,一点过后,林榆除了手机什么也没拿,外头有人用钳子帮她剪断栏杆,她奔向那人,头也不回地跃到他背上。 他沉默地调看院子里的监控,认出就是那日的丹拓。 他背上林榆,从卡车侧面溜了出去。 丹拓很年轻,稚气的脸庞上蕴藏了几点纯粹的快乐。 “很好。” 林衍的眼睛死死盯着二人愉悦的表情,像两只奔向自由的雏鸟。 他沉默片刻,然后吩咐,“看好码头,不许任何人进出。跟翁斯南军方说一声,我要调市里的监控。” “找两个人。” 番外一假若把雏鹰囚于鸟笼(四)r𝖔𝖚s𝓮𝔴𝖚.𝖚к 丹拓跟林榆说话的第一句起,她就想好了要怎么哄他帮自己逃。 她总是站在窗外看风景,却与他不时对视。 他年纪轻,几个目光就能回味很久。 丹拓爱上主家夫人那天,他站在树杈中间,剪上头早已修剪过不知道多少回的树枝。 林榆在窗户之内,她的皮肤白得像雪,疲倦席卷了她全身。她眸子里藏了他看不明白的伤感,她小声跟他说,“帮我逃吧,丹拓。” 他从来不擅长林榆的语言,只是这一句他听得尤其明白。 二人一个看网上的地图,一个线下去查路径,找了一条最好逃的路。看圕請到首發䒽詀:г𝔦г𝔦щè𝖓.co𝓶 只要出了城,没有人能够捉住他们两个。 要逃的前夜,林榆隔着窗户伸出手,握住他粗糙的手指,“你后悔的话,现在还有退路。带我逃,可能会丧命。” 丹拓从来没有握过如此柔软的手,他踉跄一下,差点摔下树。 见她担忧的眼神,丹拓摇头,他说,“我为你死,佛祖不会怪我。” 于是那日他们逃了,一开始很顺畅,但还没几个小时,城内戒严,不得已二人进了森林。 翁斯南的森林这会儿格外干燥,他们不到半日就脱水得厉害。 夜也逐渐深了,夕阳就要隐去最后的火光。 林榆看着乏力的丹拓,把最后一口水喂给他后,放弃了逃跑。 她还是太天真,以为林衍的反应不会这么快。 “丹拓,丹拓,你往那边跑,我不在你旁边,他们不会警惕。”林榆说着,把他拍醒,手指指向喀勄江。 他们还没有深入森林太多,丹拓一个人可以从旁侧离开。 “夫人你呢?”丹拓说着生疏的语言,他比起他自己,好像更担心她。 “我回去,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她说着,把包里最后的物资全都塞给他,“你走远一点,往喀勄江边走,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丹拓摇头,“你一个人回去,不好。” 林榆咬咬牙,丹拓一个人离开森林,没有人会来追,如果他与林榆一同走,追兵很快就会追上来。 更别说他们根本没有水,往森林深处走就是找死。 “我放弃了,我们逃不走的。丹拓,逃跑太苦了,你看,我的腿都划破好几道,”林榆说着,掀起裙摆,露出遍布疤痕与虫子咬痕的小腿,“我还爱他,他也爱我,我要回去过养尊处优的日子了,你自己走吧。” 她说完,看也不看他,回头往来处走。 丹拓一声不吭地跟着她。 林榆恶狠狠地说,“我丈夫很坏的,你跟我一起回去,他肯定会杀了你。” 丹拓被唬住,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去,往喀勄江走,去昌水陂、去廓德洞,总有活路,”她说,“过半年……过一年你再回来。” 看他还不动,林榆叹了口气,说出最狠的一句,“我又不喜欢你,我是利用你跑出来的。你死不死活不活跟我没有关系,随便你了。” 她提起裙子就往来处走,毫不在意身后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跟了她一段路,直到森林边陲,有明显的一道土路通向外面,才逐渐离开。 林榆忍住回头的欲望,她继续往前走,每一步都伴随踩碎枯叶的“咔哒”声。 不到叁百米,有穿迷彩服的几个男人在巡视,看到她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警惕地握紧枪。 她懒得跟这些人扯,没吭声,继续往外走。 她又走了约莫四五分钟,一辆车开进来截住她。 上头的人她不认识,但那人露出恳切、阿谀的表情,“夫人,麻烦您上车,我带您回去。” 他的汉语比其他人要标准很多,林榆瞥他一眼,坐在副驾上。 越野车不是非常舒服,在森林里开得摇摇晃晃。 她闭上眼在车里假寐,待车停下的那一刻,她那边车门被“哐当”一下打开。 林榆缓慢睁眼,林衍的脸就在眼前,靠得好近,他的呼吸落在她的脸侧。 他的嘴角勾起,语气淡淡地,“好玩吗?” 林榆盯着他看,那张脸连带着她自己的脸都变得可恶了。 她抬头,一口咬在他颈侧,血液一滴一滴顺着脖颈纹路往下流。 林榆松嘴,又要咬。 “又找错了,林榆,看来你注定杀不了我。”林衍语气讽刺,大手一捞,把她倒着扛肩上,任凭她捶打,不动如山。 “现在换我了。” 林衍粗鲁地把她扔床上,毫不在意她伤痕累累的皮肤。他低头咬住她的唇,林榆毫不退让,她也咬回去,林衍吃痛却不离开,硬生生给她咬。 血液与血液交缠之间,他嗤笑了一声。 林衍一只手按住她手臂,另一只手在她身上梭巡,接着撕开她的蕾丝睡裙。 林榆白皙得吓人的皮肤被迫裸露,她眉头紧皱,发出几声尖叫,手指划破他的皮肤,即刻肿了一小片。 林衍低头舔过她的伤口。 又疼又痒,林榆忍不住骂他,这些日子里的气仿佛都在这一刻撒出来,“变态!畜牲!野种!” 他抬头看她,反而笑了,“对,林榆,就这样,多骂骂我,别作出那副死人样子。” 他舔到她下身,她大腿一侧被树枝划了一道长长的伤口。他舌尖碾过的每一瞬,林榆都忍不住颤抖。 “林榆,你跟他做过了吗?”他手指下滑,故意恶劣地问她。 林榆听到这句,故意激他似的,“做过了啊,年轻的肉体就是好,又粗又长,能顶得好深。” 即使知道是林榆故意激他,他依旧毫不顾忌地撑开她的双腿,刻意不再过多润滑,强硬地顶开她的小穴口。 “林榆,早知道你那么容易湿,我之前还那么仔细地给你润滑做什么?”他语调闲散,扯着唇角。 话音刚落,他狠戾地顶进去,之前的舔舐使她早做好准备,他的顶撞畅通无阻。 “林衍,你杀了我吧,你直接杀了我,”哭喊里夹了几丝媚色,她的呼吸也颤抖起来,“我恨你,我恨透了你,我会杀掉你。” 林榆的指甲划下好几道痕,怕她指甲劈断,林衍按住她手,瞥了一眼被她指甲划破的肩膀。 “林榆,你要杀我,这很好,”他的声音低低,像是哄她,“但杀人的方法,得用脑子思考。像这样像小猫似的挠,指甲划破了也杀不了我。” 林榆怔怔看他,好像这会儿才找回理智。 “比如现在好好榨干我,等我睡着,用枕头把我闷死。”林衍又换回那副调笑的模样,他按住她的腰,使她动弹不得。 顶得太深,有点胀。 林榆有点难捱地往后躲,又被他扯回来。 “阿榆,这是逃跑的惩罚,”他打量着她身上的伤口,眸光微暗,“连逃都不会逃,那就不要逃。” “林衍,你……哈啊……”林衍刻意重重地顶她子宫颈,她话刚说一半,受不住地抖了一下,声音也突兀地发出柔软的喘息。 他的手臂前伸,手指环顾她的颈侧,手心压住她脆弱纤细的脖子。 “阿榆以前最喜欢我掐你脖子,”他的声音低沉,在说这句话时,有点鼻音,“很喜欢窒息对不对?你知道,体验窒息有很多种办法,我们可以都试一遍。” 脖子被收紧的手桎梏住,她的双腿抖得越发厉害。呜咽着下身越夹越紧,又被他毫不在意地顶开。 “高潮给我看,林榆。让我看看你是怎么被惩罚,被我这么粗暴地插入还能高潮出来的。”他的语气冷彻,偏偏靠她耳朵靠得好近。 “林衍……我会……杀了你……我真的……呜……” 林榆仰起头,脚趾蜷缩,腹部不受控制地往上弓。她的声音越发抖着,接着大口大口地喘气。 “好漂亮。”林衍说着,又吻了吻她的耳侧。 “林衍,你贱不贱啊?”她专门捡难听的说。 “有点吧。”他只是笑,手指指尖好热,划过她皮肤的每一瞬都仿佛要灼伤她。 林榆仰头,脖子在这一刻紧绷,仿佛要牵拉起她整个身体。 她细细观览他的脸,额角的细汗,与她相似的眉眼,生涩的高挺鼻梁,还有柔和的唇角。 她从中找,找细微处与林维康相仿的角落。要从他的眉眼里,认出可憎的面目。 他眼中的倒影漆黑明亮,林榆看到了她自己。 还有那些藏着的苦涩被她一次性翻出来,他于暴怒之下无助,在欲望之中恐惧,还有那些尖厉的琥珀,于他眼眸中融化,淹没在深沉的海洋。 顶灯太亮,像是一颗阴郁的月亮,高高地坠下光。这束光将她吞灭,再吐出来时,他即是她。 “我想你忘了最重要的事,”他的下巴抵在她脖侧,他一向擅长搅乱她的思绪,“我就是你的刀,林榆,可以帮你杀你想杀的所有人。” 林榆如梦初醒,她侧过脸去,林衍的目光狡黠。他问出这句话时,对她的反应极有把握。 “你有办法杀他?”她喃喃道,像是在问他,又好像不可置信。 “只要你需要,”他吻她的脸侧,“我会为你做一切事。” 当一个囚禁她的犯人作出骑士模样,是一个非常明显的陷阱。 只是这个陷阱为她精心定制,林榆即使明知并不安全,也毅然决然跳进去。 林衍,杀了他,她的声音仿佛呢喃,“杀了他我就安心做你的妻。” 她顿了一会儿,眉开眼笑地往下说。 “我们就在这里结婚,不管你想我留在这还是回台关,你会是我永远的爱人,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好不好?”她搂住他的脖子,眸子里满是浓情蜜意。 “好。”林衍吻她额角的几点碎发。 他就怕她起不了利用的心,还有装腔作势的力气就说明还不晚。 而林维康,确实也该死了。 林衍把脑袋埋进林榆的颈窝。 这对他来说不算难办。 番外一假若把雏鹰囚于鸟笼(五) 林榆还是看到了丹拓的尸体。 那一日过后,她被林衍允许在家附近走走。 只是身后总跟着两个保姆,更远处更是跟了两个拿枪的保镖。 对于身后的小尾巴,她挺无所谓的。能够出门散步,她每天都自在得不行。 逛街更是自由,试一堆当地的民族特色服装,也不用管付款的事。 不被允许靠近森林,只能在外围散步。 她便时时在森林边远眺喀勄江,喀勄江的水流湍急,撞在四处岩石上,卷出雪白泡沫相连着淹没进更大的波涛之中。 她无法抑制地想起丹拓。 这样汹涌的河流,他能平安渡过去吗? 还不等她忧愁两日,丹拓出现在她散步途中。 他低垂着眼睛,很是苦闷,在看见林榆的那一刻,仿佛见到光芒一般地奔向她。 他充血的眼睛在这一刻明亮。 以至于她来不及,来不及喊完那一句, “你走——” “砰。” 子弹贯穿他的左肺,他往前又走了几步,再也走不动了。丹拓的呼吸越来越沉,血液染红他的衣服,往下渗。 仿佛那道伤口变成气孔,发出低低的漏气一般的声音。 林榆在原地停了几秒,接着所有人都没想到地扑向他。血腥味让她有点想吐,管不上那么多,慌忙伸手堵住他的伤口,手忙脚乱地用沾血的手捧住丹拓的脸,一声又一声喊他,“丹拓,你别睡,丹拓,你回来做什么!你疯了,你……” 丹拓的声音也带上了漏气一般的“嘶嘶”声,仿佛他的喉管内部通向另一个天空。林榆慌得要命,回头让那些人,她不管谁是杀人凶手,急切地喊,“医生,去叫医生!” 丹拓好像到现在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想回抱林榆,手臂却愈发没有力气,他好冷,冷彻骨头。丹拓使劲睁开眼,他的手心贴紧她的背,他挣扎着缓慢地说, “夫人,我好疼——” 林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家里的,或者说,林衍的别墅里。 林衍不到半小时就赶回来了,见她呆愣的脸庞,又是驯下人,又是找医生,一遍又一遍哄她。 “不怕,阿榆不怕,没事了,没事了。” 他一边解开她胸口的蝴蝶结,一边试热水。直到水温平衡,温水轻柔地落在她身上,林榆好像才活过来。 她转头看他,目光漠然而没有焦点。 “阿榆,你看着我,什么事都没有,你很安全,不会有人伤害你。”他的声音在她耳边,一句一句地往她脑袋里钻。 怎么会有人颠倒是非黑白的功夫这么厉害呢?明明是他,是他杀了人。 丹拓回来找她,是为了什么呢?是不是渡不过河,是不是他遇到危险了,是不是他找不到方向……她利用了他,他本不必受这种苦难。 是她害死了丹拓。 林榆的眼泪夺眶,如果不是她企图逃跑,也不会…… “阿榆,不要哭,我会好心疼。” 他嘴上说着,手指与她的肚子接触,把干在皮肤上的血液搓下来。林衍用劲很小,像是在轻柔地抚摸她的小腹。 他做好面对她问任何问题或是发泄的准备,但他没想到,林榆张口却说的是, “阿衍,我们是不是不能拥有属于我们两个的生小孩?” 林衍漆黑的眸子在这一刻微缩,又好似她说的是寻常话一般,轻松地说,“你想要,我们去领养一个。” 林榆按住他擦拭的手指,紧贴腹部,往下挪到子宫的位置,声音轻柔,“我想自己生,阿衍,我们去借个种吧。” 她见他上勾的唇角僵直,逐渐敛住笑意,继续说,“平时保护我的那两个保镖,是你最倚重的下属对不对?他们一定不介意……” “林榆,你想要孩子,我们多的是方法弄,”他的脸色愈发难看,黑着个脸,“你不喜欢现在的保镖,我们可以换。” “你不需要故意气我。” 他帮她擦血迹的手劲都大了许多。 他不是不知道她是故意的,即使她刻意得不得了,他也气得发疯。 水珠淅淅沥沥地落下,在她的肩膀上绽开水花。林榆把林衍拉入花洒之中,他的头发也被打湿,看上去有点狼狈。 她的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她凑得极近,鼻腔吸进了些水,隐约酸涩。 “阿衍,你还有多久才能杀林维康呢,”她的声音好近,说话时嘴唇的开阖碰到他的耳垂,有点痒,“你杀了我的朋友,至少要有新消息让我高兴一下……” “很快。” 林衍身上白色衬衫湿透,他索性脱掉。腹上的伤疤有点晃眼,林榆抬眼看他,他神情自若。 “要得到信任,总要付出一些代价。”他跟她解释,话还没说完,已经贴紧吻她的脸侧。 愈吻愈往下,他的唇吃进她的乳尖,舌尖黏腻的触感,让林榆身子抖了抖。 林衍在她身前半蹲,舌尖贴住她下腹,跟随水流滑入她双腿之间的小缝。她站不稳,手扶他肩膀上,弓起身体,双腿发软。 比他想象得要更顺从,或许是她着实被吓到了,在需求安全感。 她亲昵地挺身,林衍的舌尖压在她阴蒂上,用舌面包裹舔弄。 林榆的姿态变得更加柔软,她呜咽地迎合他带来的快感。 “哈啊……林衍……我要高潮了……” 她的快感来得很快,林衍按住她发抖的双腿,不给她半点逃离的机会。 他仰着头,头发被淋湿,在眉毛前垂着,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 他总喜欢作出这副姿态,林榆想,他喜欢装无辜。 直到她彻底高潮完,林衍双手横抱她,轻柔地把她放进被子里,他坐在另一侧,用毛巾轻柔地给她擦头发,不再滴水之后,他把吹风机拿出来,巨大的嗡鸣掩盖了一切平静。 他喜欢照顾她,随着吹风机逐渐平静,他的手指也贴过来,在林衍触及她皮肤的那一刻,林榆伸手,手掌按住他胸口,手心感知到他的心跳,林榆心口缓了一拍。 “林衍,等我看到我想要的结果……”她的睫毛弯下来,“你会得到我的奖励。” 一夜无话。 林衍白天出门之前,她一反常态地起身给他打领带,他的手扶住她的腰,亲昵地蹭蹭她的鼻子。 “你朋友的……你想怎么安葬?”他谨慎地问起这件事,生怕林榆起波澜。 林榆神色如常,她给他整理齐西服的领子,毫不在意一般,“随你,入土为安,或者扔在雪山,都行。” “好残忍。”林衍说着,嘴角却浮出浅淡的笑意。 “你能让我看到更加取悦我的死亡,一些小事我就不会追究了。” 她也笑着,对视的那一刻,他黑漆漆的眸子让她恍惚间以为他能看穿她的情绪。 晦暗的天空被乌云占据,窗外大雪毫不顾忌地下落,生命的消逝对它们来说并不需要驻足。 林榆拉开窗,伸手越过铁栏杆,有几片雪花落在她的手心,她收回手,房间内很暖,手心顷刻间只剩下几滩水。 已经过去四周,林衍没让她等太久,她订阅的台关新闻,今日推送是《康成集团老板心脏病发去世,股价下跌,入场好时机》。 她看了几眼,冷笑愈发压不住,不知是林维康的去世,还是媒体对于生命的漠视,或许两者皆有。 在同一时间,林衍的电话打过来,他的声音听上去心情很好,“看到消息了吗?” 番外一假若把雏鹰囚于鸟笼(完) “看到了。”她这句话回得很快,也带了笑意。 “姐姐……”他久违这么喊她,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你想回台关吗?” 林榆不知道说什么。 她没想到林衍会给她这个选择,她缓了缓说,“你先回家,回来再说。” 听到她说‘回家’两个字,林衍的声音放得更软,“还有点事要处理,再等我两天,两天就回。” 等两天后,林衍风尘仆仆地回到翁斯南,推开家门的那一刻,他鼻尖充满浓郁的黄油香。 他用眼神问佣人,佣人只是笑,用不标准的普通话请他上楼看看,林衍三步两步登上楼梯,林榆正坐餐桌前,胸前的围裙还没摘,吃下一一块饼干。 听见他上楼的声音,她回头看他,露出惬意的笑,“回来了?” “回来了。” 他刚说完,林榆不顾围裙,跳起来抱他,整个人陷进他的怀中。 在这一瞬,林衍被他不曾感受过的温暖氛围笼罩。 “都是我自己做的,一点一点没有让她们动手。”她轻声说,语气仿佛在向他撒娇。 她牵住林衍的手,引他来到餐桌前。 除了刚才的饼干,桌上还有糖醋排骨、白灼虾、鲜百合芦笋、菌菇炖鸡,不仅色香味美,摆盘也十分唬人,不像她能靠自己做出来的样子。 林衍挑挑眉,看向最角落一侧,看起来颇有点不合时宜的番茄炒蛋,心中有了答案。 她会花这些小巧思骗他,他心下很满足。 他抽开椅子,让林榆先坐,自己坐另一边。二人刚坐下,佣人立刻迎来端上米饭和筷子,无声地退下。 林衍一一尝过后,装作无意夹了一筷子角落的番茄炒蛋,抿了抿说,“阿榆做了这么一大桌子菜,我最喜欢这个。” 林榆眼睛亮了亮,站起身,挪到他身后,手指轻缓地从他肩膀往下滑,搂住林衍的脖子。 “我把林维康的骨灰带回来了。”他说。 林榆微怔,他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好凉。 “就在楼下车里。” 林榆的手指紧了紧,她的心跳在这一瞬加快。 “阿衍,再带我去一次雪山吧,”她俯身吻他的脸侧,“我要把父亲葬在异国他乡,让他永生永世也不得魂归故里。” 林衍闻言侧脸看她,他笑,嘴角咧出一道清晰的弧度。 不出两个小时,林衍开车带林榆上山。 他没有带那些保镖随从,一切威胁都消失,他不再有顾忌。 林榆仰头望向远处的雪山,山顶的皑皑白雪让她失神。 不论人世间事物如何变化,生老病死、轮回往复,雪山巍然屹立,岿然不动。 林衍陪她往山上爬,雪山开发得不多,爬上一段小平台之后,前方就是没被开发过的路了。 “就在这里埋吧。”林衍问她。 “不,不行,”林榆看向前方被雪掩埋的道路,眼睛微眯,“再深一点,要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你不来,我就自己去。” 林榆抬腿就走,走了几步,像是知道林衍不会丢她一个人爬野山一样地回头,低头看着林衍笑。 林衍也笑,他长腿一迈,三步两步追上她。 还未被开发过的山路十分难走,林榆趔趄了几下,被林衍扶正。 她木然地跟着林衍往上,好像尤其放心他似的,没有记下来时路。 “就埋这里吧,阿榆,再往上爬不好下山了。”他哄着她一般。 林榆四周望了望,像是答应他,失力一般地坐下。 这是一处小平台,正好能休息。 林榆远眺无边的山原,白茫茫一片,连突兀耸出的松树也被厚厚的雪覆盖,风景卓绝。 “林衍,这里好漂亮。”她往后躺,双手一伸,手臂插进雪堆里。 林衍从背包里拿出保温壶,倒出来的水还冒着热气,喝到嘴里时已经正好入口。 “是啊,”他又往盖子里倒了一点递给她,“你喜欢,我们可以以后常过来住。” 听到这一句,林榆微不可见地嘴角勾起,她拽了拽他的袖子,“你也躺下嘛。” 林衍手撑地,坦然躺下,天空好蓝,云上有鹰在盘旋。 四周空灵寂寞,仿佛天地间只有林榆与他二人。 “林衍,其实我们不至于到这个地步。”林榆忽然说道。 林衍瞥向她,她神色不变,依旧看天。 “是我做得不好。”他承认。 过了好一会儿,林榆才继续说,“我本也不打算与乔良结婚,”她也看向他,“如果当初你让我在你与乔良之间选,我定是选你的。” 换作林衍沉默。 此刻的沉默比任何寂静的黑暗要更加低沉。 并不是因为她刚才说的话。 而是林衍发觉手臂失力,头脑也发晕。 “阿榆,把林维康的骨灰埋了吧,我们该下山了。”林衍强撑着力气说。 身旁的林榆没有去翻找背包,她嘴角上扬,嘴唇轻扯,“啊呀,我好像把林维康的骨灰落家里了。” 语气里没有半点着急慌张,带着一种残忍的刻意。 林衍立即明白过来,“这里是阿榆为我精挑细选的墓地吗?” “你不该杀丹拓,他没做错什么。” “觊觎你就是错。” 即使他已经清楚自己这么说的结局,依旧没有半点顺着林榆的话说,以此撼动她的杀意得以偷生的想法。 “我们本不至于这样。”她坐起身,又喃喃说。 “好了,山上太冷了,你该下山了,”林衍闭上眼,“注意脚下,走每一步路都要先用登山杖先探探路实不实。” 他已经无力起身,浑身上下都被药效吞噬。 林衍强撑着睁开眸子,用充满爱意的注视包裹她。 “谢谢你阿榆,这一切都像一场梦,是我太贪心,我索求得太多……”他释然地说,声音越来越小。 “没有你领路,我怎么下山呢?” 林榆说着,身体压在他之上,强烈又寒凉的拥抱让林衍又恢复几分。 他的眸子注视她,林榆也望向他。 她冰冷的手指捧起他失力的侧脸,在他的唇间留下最后一个吻。 “这里很好,大雪会一直下,覆盖我们和行李,这里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们。” 她说,见林衍神色虚浮,林榆尽全力从旁边保温壶里倒了些热水,含着喂进他嘴里。 “……姐姐好任性,还不许我先死。” 他粲然一笑,笑容温软安闲,像是当年他们初见时,他说,“姐姐你好,我是林衍。” “我们要一起下地狱的。你不许先走,不许留我一个在人世间,一秒也不可以。”她说到这里,才意识到,原来她也需求着他。 “好。” 林衍总是会答应她的要求。 她想。 就算再不合理,再异想天开。 他总是承受,含纳她的所有不安,她的痛苦,她的绝望。 在不知不觉间,她也开始依赖他,好像在林衍的怀里,就能得到她缺失的安全。 太冷了。 林榆的思绪愈发停驻,强烈的寒冷与困意席卷了她。 林衍用尽全力,把她抱进怀里,使她蜷缩在自己心脏的位置。 他知道血液回流后,心脏会是最暖和的地方。 好傻。 林衍想,让他一个人死,林榆回去能够得到她本就该拥有的一切。 为什么用自身来满足他的幸福呢? 他已经无法感知四肢了,林衍叹了口气,冰冷的双唇在她额头留下一吻。 “睡吧,阿榆……很快,阿榆妈妈就会来接我们了……”他的声音仿佛呢喃。 他沉沉地闭上眼,这会儿温暖得好像窝在火炉旁,温暖的被子舒适地盖在身上,身边就是他最爱的人。 林衍的嘴角哼出几声摇篮曲,逐渐地也无声了。 天地之间,雪花漠然地坠落,一点一点把二人覆盖。 山峦高耸绵延,月光从山峦之巅洒向外侧的森林,映出一片冷落的银辉,有一截树干被铺天盖地的大雪轧折,惊起鸟兽四散。 城里的市场在此刻灯火通明,有刚下班的女生开着摩托车路过一家炒面店,高声跟老板交流些什么。林宅的保姆也回到家,把主家做饭的边角料拿给自己的两个女儿加餐,小女孩欢欣雀跃,吃得满面油光。跨过汹涌的海洋,港口有几趟海运船刚刚停驻,伴随海鸥的尖叫卸货。 生命时有消逝。 这个世界依旧照常运转。 (想看be的不要往下看了) 林衍骤醒,他恍惚了一阵,双手紧抱林榆。 这个梦太真实了,眼前的女孩被他晃醒,不解地看向他。 “没事,抱歉姐姐,我做噩梦了,你继续睡。”他声音放轻,为她盖好被子。 他关上床头灯,放轻脚步下床。 林衍自顾自去卫生间洗了个脸,看着镜子里还没有平静下来的浓烈情绪,嗤笑一声。 好蠢。 他在笑梦里的自己。 不就是姐姐结个婚,他勾引姐姐婚外情就好了,再把那个男人弄死,方法有的是,搞什么囚禁。 即使是做梦,梦里林榆愿意与他一起死,他的心口依旧泛起甜蜜的波澜。 在这时,身后多了一双惺忪的眼。 她主动吻上他的唇,舌尖安抚式地舔吻,吻了好一会儿才问他,“好点没?” 林衍点点头,但这般,就有别的欲望高涨。 他的声音喑哑,“阿榆。” 二人默契自不必多说,林榆看他可怜,双手环住林衍脖颈。 林衍一把将她抱起,扔回床上。 暧昧的气氛四散开来,床板发出小小的“嘎吱”声。 汗水与黏腻的液体混淆,喘息与身体相撞。 呼吸愈发沉重,声音也染上别样的欲望。 “我不会陪你赴死。”林榆抬眼望着他漂亮的眼睛,露出轻描淡写的笑。 林衍也如往常一般地注视着她,他笑着说, “我知道。” (番外一完) 番外二小妈(上) 秦澈知道自己父亲是个烂人。 他确实在台关闯出了属于秦家的一片天,与此同时,也实实在在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 光是传到他耳朵里的就够脏了,更不要说那些不见天日的。 或许就是因为这些,上天一直不给秦庭小孩,他知道自己作恶多端,二十岁起就想着留种,偏偏小孩到了三十五岁才降生。 秦庭翻开襁褓,辨认小孩性别后松了很长一口气。 这才跟秦澈母亲办了婚礼。 好景不长,秦澈六岁的时候这二人又离了。秦庭脾气不好,周玲也是个脾气火爆的,从小就吵,吵得久了闹离婚。 分了财产,她天天在麻将馆搓麻将,日子也还算闲适。 或许是意识到结婚了再离,有女人要来分他财产。 之后秦庭时有在外头花天酒地,养着好几个女人。但没有再结婚。 所以时隔十年后,秦庭领着汤吟回家,让他叫阿姨时。 秦澈知道这个女人是有些本事的。 汤吟在秦庭过往女朋友里,算不上十分漂亮。只是喜欢穿紧身的长裙,衣服裹得紧了,人就要装十二分的传统女人,极尽努力贴合秦庭喜好。 她柔软白皙的手臂搂着秦庭,一对胸脯紧贴着秦庭手臂。 她看向他,眼睛里情绪不明,又掐出贤良淑德的嗓子,“我是汤吟,叫我汤阿姨就好了。你就是小澈,你爸爸时常跟我说起你呢。” 秦澈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像是在打量货物。 他的目光让汤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当天夜里的家宴,秦澈笃定她不敢跟老家伙告状,偏要让她难堪。 他起身之时,俯身在她耳边说, “汤吟,听上去就很会叫。” 秦澈应当不知道,当天夜里,汤吟就决定报复回去。 所以他的的确确听到汤吟叫了。 她叫得大声,又浪又骚。 想想老头子的体能,多少沾点表演成分。 秦澈本就睡得晚,在房里都能听到她的高声呻吟。 他烦得狠了,起身准备去外边厕所打一发。 刚推开房门,目光聚焦在隔壁未关紧的门缝上。 他父亲刚刚带回来的小妈,坐在老头子的身上,背对着他揉乱长发。 白皙纤长的脊背,前后不停挤压的身躯。 他甚至能看到交合处湿湿黏黏的水渍。 “啊……哈啊……秦先生……好爽……” 汤吟对于房门之外的注视丝毫未觉,在老头子徒劳年迈的身体之上,极尽逢迎地扭动。 这一幕很是滑稽,干枯腐朽的树干上,开出一朵鲜艳、正当时的雪柳。 秦澈移开眼睛,自顾自走进一旁的厕所。 他房间也有卫生间,秦澈说不清,他可能是想出来看看。 但他没想到能看到如此香艳的一幕。 秦澈坐在马桶上,性器顶得发胀,内裤前端被润滑濡湿。 他闭上眼,听着隔墙的呻吟,想着方才香艳的场景。 手心包裹性器,上下撸动。 握紧,挤压。 像汤吟方才的动作。 “呜嗯……老公……你好棒……” 汤吟喘息里的每一个尾音都毫不留情地传入他的耳朵。 她的确很会叫。 秦澈眸光微暗,身下火热的欲望更加高涨。他加快撸动的手指,满脑子都想着撑开她发抖的小穴,不由分说地捅进去。 “秦先生……太爽了,秦先生好会操……” “射进小吟里面……秦先生……小吟要给你再生个孩子……” 她这会儿带上了点贺城的口音。像是要到极限了,她的鼻音有点重。 “汤吟。” 他念出她的名字,这一句尤其低沉,像是在确认猎物。 在这一刻,可以说是精虫上脑,或是说他道德败坏。 他决心一定要操到她。 并没有过多长时间。 尤其是他抓到汤吟跟自家司机偷情时,一个非常完美的把柄送到了秦澈手里。 秦澈不知道自家老爹是真的老了,能被汤吟耍得团团转,还是说早已力不从心,置若罔闻。 不管是真的假的,对秦澈来说都是好消息。 他敲开车门,拽着汤吟的手腕,丝毫不管刚才司机的手还在汤吟裙下,也不管她大半个胸脯露在外面。 汤吟没想到秦家人回来那么快,慌乱地提上裙子。 秦澈罔顾她衣不蔽体的狼狈模样,把她推进房间锁上房门。 汤吟坐在地毯上,胸前两点突出地撑起紧身裙,下半身从大腿根部流下黏腻的拉丝。 “什么时候搞上的?”他居高临下地看她,双手抱胸。 “我,我只是,这是第一次……”汤吟咬唇,条件反射一般地开始撒谎。 秦澈双眸微眯,似笑非笑地勾唇。 “你最好说实话,汤吟。” “真是第一次,小澈,之后不敢了,”她怯生生地看他一眼,“不要告诉你爸爸好吗?” 秦澈盯着她,嗤笑了一身,拉起起她的胳膊,往床上一扔。一只手把她双手按在床上,双腿撑开她的大腿,手指顺着就摸到她湿漉漉的大腿根。 “跟他做过了吗?”他语气冰冷。 秦澈的触摸让汤吟半个身子都软了。 只是她这不值钱的继子冷言冷语的,难说还要不要告发她。 汤吟咬死了自己没偷过情,一双眸子楚楚可怜望向他,“我是第一次,鬼迷心窍……” 她没想到,秦澈这么大胆。 他敢直接摸上来。 刚刚被司机摸得欲求不满的阴蒂还硬挺着,被秦澈用力一刮,她整个身体都抖了一抖。 秦澈并没有停手,大拇指按在她阴蒂上,食指与中指没有怎么费力就滑进她潮湿的小穴。他一言不发,摸得她要高潮了,他才笑眯眯地松手。 “小澈……”她神情迷乱地望向秦澈。 “我再问你一次,汤吟,跟司机搞过几次。” “三次,”她哭丧着脸,“是他威胁我的,小澈,我也没办法,我很害怕……” 秦澈不声不响地看她表演,等她说完话才缓缓道,“还有呢?” 汤吟迷惘地看他。 “你还跟谁偷过情?”秦澈低眸,慢条斯理地说。 汤吟咬牙,怕他调查过自己,早有擒她的准备了。这会儿一点谎也不敢撒。 “还,还有你家那个保镖,叫,叫黄旭的那个,只有一次。”她结结巴巴地说。 秦澈想了会儿,终于在保镖里对上号。 “你还挺会挑,”他毫不客气地说,“都是年轻力壮身体好的。” 与一般司机不同,秦澈家里的司机是从保镖里提拔起来的。 能力最强、思虑最周全的保镖才能够成为秦家司机。 就是这事事面面俱到的司机,都能不顾及被发现的惩罚,与她偷情。 可以想到这女人勾引人的手段有多高超。 秦澈无名火起,卸下皮带绑住汤吟纤细白皙的手腕。 “我可以不告诉我父亲。” 秦澈的手指在她膝盖处摩挲。 像汤吟这样的女人,最懂这些床笫之私的暗示。 果不其然,不需要他说太多。汤吟的小腿蹭上他的大腿,隔着两层布料,用脚心轻轻揉搓。 “小澈是要这个,”她笑吟吟的,“早跟我说嘛,刚才吓死我了。” 她往下挪,挺起身体,用自己湿漉漉的小穴蹭他早已挺立的性器。 汤吟早是床榻上的个中好手,身体柔若无骨。 贴紧他身体时,状若性交地前后摩擦。 “小澈,帮帮汤姐,把这个解开,解开了我才好帮你……” 秦澈冷冷地看她,她双眸晶莹,面色绯红,像是比他更渴望。 “吧嗒”一声,皮带被松开。 与此同时,汤吟往门口跑去,声音尖锐,“救命啊——强奸了——” 秦澈一动不动看她折腾。 汤吟拧开房门锁,看似就要逃出去。 “记住,老娘只跟老娘看得上的搞。” 她得意洋洋地压下门把手。 “咔哒”一声,房门依旧严严实实,她用全身力气也推不开。 身后的阴影覆盖下来,秦澈轻轻按下门把手内侧不知哪个按键。 门锁发出沉闷的一声“咯”。 “现在开了。”他说。 汤吟却整个人软下去,逃也不逃了。 她像是想起自己什么把柄在秦澈手里一般,面如死灰。 “现在,除了你这具淫乱放荡的身体,你还能有什么把柄,让我帮你保密呢?” 秦澈坐起来,看着汤吟那副绝望的面孔,说得不紧不慢。 汤吟垂死挣扎一般地看他,她跪着爬过去,抱住秦澈的小腿,“小秦总,求求你。我不跟你抢秦先生的家产,留我在这吧,我只是想……想有条活路。” 秦澈低头看全然抛却尊严的汤吟。 他知道这个女人满嘴谎话。 但看到她乞求的模样,他也忍不住地想,她到底是这么做了多少次,才这样熟练? “其实我是想帮你的,”秦澈语调拖长,“就以我爹那个身子,你想怀上他的崽,估计把他坐死在床上都搞不到。” 他的语气冷硬,强迫自己不去注意她的可怜。 汤吟一愣,顿时明白他在说什么,她身体蜷缩了一下,显得委屈又可怜。 她摸不定面前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她最擅长装可怜,这总是没错的。 “我,我……我不会妄想有秦家子嗣。”她说。 没有答应,也没拒绝。 而是把这个陷阱巧妙地推还给了秦澈。 好似她到底能不能生下秦家的孩子,全在秦澈一念之间。 她的投诚信号,如此明显。 汤吟充满希望地抬头看他,男人不语,从床下柜里拿出两副骰盅。 他说,“汤吟,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汤吟最后悔的事就是答应了秦澈玩这个游戏。 把后半生都赔了进去。 她早该知道,一个赌场起家的家族。 赌术怎会低于她这个半路出家的荷官。 番外二小妈(下) “我赢了,你要随叫随到,就算在老头子床上也要爬过来给我操,”秦澈唇角小幅度扯了扯,好像觉得这件事很是讽刺,“你赢了,你之前那些事,我全帮你盖住。” “我是说,所有事。”他特地强调了这句。 汤吟更加确认,秦澈调查过自己。 不只是当荷官的时期,还有更之前的。 她为了上位,为了向上爬,她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这个赌注对她来说很是诱惑。 甚至可以说,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损失。 跟其他人偷情,不仅要承受被发现的风险,而且说不准还要被讹一笔钱。 但秦澈不一样,秦澈是那老东西的儿子。 她还想到了更多的,比如老东西去世之后,她的日子要怎么过。 能够攀上秦澈,不亏。 理性如此,但她的内心不爽至极。 她最讨厌别人威胁她,之前威胁过她的人们,企图说服她留下的老鸨,意图强奸她的服务生同事,性骚扰她的赌场总管……她全部报复回去了。 汤吟盯着秦澈看了两秒,笑出声。 “当然。” 秦澈她也会报复回去。 她是个运气很差的人,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任何转机。 她努力听声了,也尝试出千。 但打开骰盅的时候,秦澈的点数依然比她大上许多。 汤吟卸力,深深叹了口气,“我输了。” “很不幸。”秦澈的声音入耳愈发讽刺。 他没有给她过多时间消化,把她推到床上,掀起皱皱的裙摆,性器顶在她湿漉漉的小穴口。 “汤吟,你很期待?”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秦澈,我操你——”最后一句骂还没骂出口,就淹没在秦澈猛地一顶上。 汤吟知道秦澈不算小,她隔着裤子引诱他时,浅浅丈量过尺寸。 但比她想象得还要大,她“嘶”了一声,急忙让他先别动。 这一刻她的眼泪是真实的。 “现在动会疼。”她皱眉,这会儿秦澈倒是听她的话。 她回身扶住他的性器,往外送了几下,又用自己小穴去迎,适应了半晌才拍拍他的腹肌。 “轻点啊。”她说。 “啧,真麻烦。”秦澈嘴上这么说,身下的动作倒是和缓了许多。 “你‘啧’我?”汤吟委屈得更厉害了,“明明是你太大了,谁他……的长这么大一根鸡巴?” 汤吟用词太过粗俗,秦澈皱了皱眉,又笑了。 “是我的错。”他抬了抬下巴,下身猛地操进去。 “啊啊……秦澈……哈啊慢点……太,太深……”她已经记不得上次得到如此强烈的快感是什么时候了。 汤吟不知道他是不是私下调查自己时,调查到她最敏感的一处在哪。 不然怎么会那么准确地碾过她的每一处敏感点。 “那晚叫得很好听,汤吟,”他意有所指地说,身下故意又顶了顶,“但这才是你真正的浪叫声。” “嗯……哼嗯……秦澈……小澈……好会顶……”汤吟抬起屁股,去接他的操弄。 秦澈眸光一闪,懒懒地按住她的动作,当作他操进去的发力点。 她的迎合是有过多次经验才能学会的配合。 秦澈有点吃醋。 “怎么这么骚啊,汤吟。”他低笑,情绪晦暗不明。 汤吟的大腿被他拉开到了极限,二人的交合处黏腻的液体不停往下淌。 “嗯……小澈,”她眼睛眯着,露出讨好的笑,“因为小澈把我操成这样的,啊啊……好深。” 汤吟眯着眼睛,像只偷腥的狐狸。 她在评估,即使快感要把她彻底吞没,她依旧保持着一部分理智,让她试探秦澈想听什么样的浪叫。 这就是她立身的本事,她伺候人总能伺候到人心里。 “别装,”秦澈手指从下颚锢到脸颊,“我要看你本身的样子。” 被钳制住下巴,汤吟感到极度不安全。 下身报复一般地更用力地操进她最深处。 “唔嗯……呜……”被钳制着,汤吟只能发出近乎呜咽的喘息。 “就像这样,”他的声音更沉,“你不需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也能叫得这样骚。” 汤吟愣了愣,像是评估他到底好哪口似的,脑子又开始飞速旋转。 秦澈把她翻转过来,手指往下挪,压在她脖颈处。 “还是这样更好,能看到你眼睛,”他声音贴在她耳边,让她后脊一麻,“汤吟,眼睛不会骗人。掩盖得再好,也不会骗人。” 后面发生什么事,汤吟已经记不太清了。 就记得他们做了汤吟至那日为止,最酣畅淋漓的一场性爱。 与汤吟想象得不同,秦澈没怎么难为她。 甚至后续喊她出来,让她陪他吃宵夜。 汤吟心里无语得很,突然起了坏心,跟他说这里夜宵不好吃。 秦澈就在这一天,第一次进大排档。 他看着新鲜极了,肮脏油污的木桌,套一层塑料袋就能用。 塑料凳子看上去一点不坚固,坐下却没他想得那么难受。 “怎么样大少爷?”汤吟的表情像是在看他笑话。 “很好。”他说。 他没有违心回答,他从不是什么必须养尊处优的性格。 而且眼前的女人笑得狡黠,嘴角抿成一条线,线条往上收。 他是有点醉了。 如果说之前觊觎继母,只是他随性的新鲜感。 那么此刻,他可能的的确确筹谋贪图些什么了。 第二天回去,秦澈就肠胃炎送医院了。 他挂着吊瓶,人在vip病房。不是大病,亲爹没来看他。 倒是他这个看上去年轻又不靠谱的继母把包包扔在他床头,坐下就开始吃他水果。 “咋样啊,好点没?” 汤吟的手指剥开一颗山竹,紫红色的汁水染上她的指尖,汤吟扯出两张纸,手指蹭了蹭,山竹大半进了她自己肚子,最后一片塞进秦澈嘴巴。 这位始作俑者没有半点在反省的样子。 这倒是让秦澈心情更好了些。 他微不可见地隐藏咽下山竹那一刻腹部的剧痛。 “嗯。”他说。 “我第一次来这么高级的病房,”汤吟又开始削苹果,苹果皮在她的水果刀下像被卷笔刀卷起的铅笔皮,一卷又一卷,“病房里有监控吗?” “没有。”秦澈答完才意识到她这句暧昧又挑逗,若有似无地笑了声。 汤吟无声地跟他对视,眼睛上下一打量,“你现在还能行吗?” 秦澈目光意味深长,也学着她的眼神上下一打量,“我可不是我爹那种废物,你坐上来,我会顶得很深,你别坐不稳。” 汤吟找到了发泄欲望的人,秦澈也掌握了父亲子嗣的动向。 本来应该皆大欢喜。 然后秦澈抓到了汤吟跑路的现场。 其实挺拙劣的,汤吟和从前的老姘头一拍即合。她觉得在这个家里捞不到好处,把老东西的钱掳了些换成金条,老姘头有关系能走海路出国,俩人浪迹天涯自由快活。 虽然拙劣,实施起来倒是也容易。 唯一问题是,这二人走海路,上的是林衍的船。 林衍那会儿跟秦澈早勾肩搭背,互诉禁忌恋的痛苦衷肠了。 汤吟出现在港口的那一刻,就被锁定。 后续秦澈直接上门抓人,也不奇怪。 当两人被五花大绑,扔进秦宅地下室的时候,汤吟是怕的。 地下室阴森恐惧,各色刑具摆了一排。 看上去常有护理,都鲜亮亮的。 汤吟对这个姘头没有什么感情,她无所谓他的生死。 但此刻秦澈的眼神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愤怒,让她好怕。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那么像所谓黑帮的目光。 当天夜里,她的姘头被打得半死,秦澈亲自动手的,先用细长带倒勾的鞭子,然后一整桶盐水。 他们这个产业的人,折磨人最有一套。 当秦澈凌虐完他,表情冷冷地转头看她。恍惚间还以为是恶魔降世,可怖之极。 汤吟想,该到自己了吧。 不想,秦澈只问了她一个问题,“你爱他?” 汤吟连连摇头,别的问题她或许还不确定,但这个问题她知道正确答案。 “那好,”秦澈扔下手里的鞭子,“来证明一下。” 还沾染血污的双手撕开她的衣服,露出白皙柔软的皮肤。 他的眸光沉沉,汤吟反而不怕了。 “秦澈,”她抬眼看他,“你怎么开始在意爱不爱的事了?” 她眼睛弯弯的,好像吃准了什么,嘴角扬起熟悉的、一切尽在把握之中的笑。 汤吟想,她不该戳破这件事的。 那天之后,秦澈几近软禁她在家。 秦庭一走,他就绑她到房间。他出门,也时时要带着她。 任凭她怎么闹,一副随她的样子。 汤吟咬牙,逃了好几次,次次被秦澈找回来。 她本以为自己不会屈服。 直到那天,秦澈问她,“秦庭的财产,你想不想要?我们可以平分。” 她发觉自己第一次真正爱上了秦澈。 (番外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