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子气泡酒》 第一章 诚挚的邀请 一个漆满天蓝色油漆的卧房,窗边摆着一张木製的电脑桌,桌上满是凌乱的书籍,一旁钉在墙上的木架也是堆放着满满当当的摄影杂志、书刊:如何拍出一张好照片、光圈的祕密、角度才是致胜的关键,而电脑旁放着一个相框,照片上两个女孩子勾肩搭背,笑得灿烂。 躺在鹅黄色床罩上的女孩浅浅呼吸着,狭长的羽睫紧闭,如同一把小扇子,盖上一片淡淡的阴影,高挺而不失小巧的鼻樑下有着一张泛着淡淡粉色的薄唇,朱唇微微弯起,彷彿正经歷一场美梦。 她睡的如此柔美,那微微凌乱的秀发,配上一张白白净净,有些圆润的脸蛋,煞是清秀可爱。 放在小桌上的手机忽地响起,洋溢着恋爱气息的铃声响遍整个房间。 女孩仍旧紧闭双眸,白皙的手伸出被褥四处摸索,好一番才抓到原来是被自己压在背下的手机,不耐地抱怨,「谁一大早就打电话啊,不知道我还在睡觉吗……」 昨夜通霄研究摄影的她微微蹙起眉头,瞇着眼眸,接起电话,「喂……谁啊,不知道现在几点鐘吗?」 「柳沫沫,十五分鐘后我到你楼下,别让我等。」 闻声熟悉,柳沫沫顿时被雷劈般,从床上反射行地迅速弹起上半身,瞪大她那清澈的杏眸大叫,「姐!」 她敢保证,无论是谁,面对气势磅礡的柳妍曦都会望而却步,尤其是自己那微不足道的起床气。 回应自己一惊一乍的是切断电话的嘟嘟声,她愣的一看,才发现已经中午了。 想到柳妍曦那张冰山面孔,柳沫沫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以最快速的时间梳洗完毕,她随兴地用一束纯白色的绸带将自己的棕发扎在脑后,滑顺的发丝宛如幽静的月夜里从山涧中倾泻下来的一壁瀑布,搭了一件湖水绿荷叶袖缩口的一字露肩上衣配上牛仔裤,再抹上珊瑚粉橘的唇釉。 十八岁的她,一张稍微圆润的小脸,淡眉挺鼻,眼眸如一汪秋水,两颊晕红,周身透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 楼下传来轿车的喇叭声,柳沫沫顺手抓起玄关的钥匙,匆匆忙忙奔下楼,开车门、坐上、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驾驶座是一名一头波浪捲、红唇的艷丽女子,她俐落地把墨镜拿下,转头凝视气喘吁吁的沫沫,缓缓啟齿「慢了二十三秒。」 「才不到一分鐘,你就别跟我计较了吧!」柳沫沫双手合十、害怕的紧闭双眼对着自己的姐姐求饶。 难道精英都非得摆着一副架子吗……? 柳妍曦没理会柳沫沫的话,专注开车驶向市区,速度不慢却十分平稳,「沫沫,我有件事情要和你讨论。」 这句话着实钓起柳沫沫的兴致,无奈柳妍曦是怎么样也不肯透露更多了。 不久后,柳妍曦带着柳沫沫进去一间欧式餐厅,推开那沉甸甸的大门,走进这间餐厅有如走进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般,华丽的水晶灯投下淡淡的光,使整个餐厅显得优雅而静謐。 轻柔的水晶音乐充溢着整个餐厅,彬彬有礼的服务员,安静的客人,不时地小声说笑,环境寧静而美好。 华美的欧式桌椅、小巧精緻吧台,都漆成纯白色,处处散发着上流气息。 柳沫沫不顾形象,拿着叉子不停将盘子里的烤派往嘴里塞,昨天熬了一整晚认真看杂志作笔记没吃晚餐,又加上直接睡到中午,这是她今天的第一顿饭。 不愧是柳妍曦,做事就是心细,还替自己顾虑到五脏庙。 「这家欧式餐厅很棒吧。」柳妍曦说归说,却只要了一杯黑咖啡。 察觉到柳妍曦的不对劲,柳沫沫咬着手中的叉子狐疑,「你说想和我讨论什么事情?」 「来我这工作如何?」 柳妍曦是本国知名平价男装品牌beok的创办人兼设计师,光是月收入就十分可观,年仅二十五岁的她长得漂亮、又精明干练,可是惊艷了商界的声名人物,说到她,无人不知。 面对这番开门见山的邀请,柳沫沫把手中的叉子放下,因吃惊而製造出不小的碰撞声响,「你也太抬举我了,就凭我这身材……是说beok什么时候开始卖女装了?」 柳沫沫掐了下自己肚上的囊肉,柳妍曦竟然邀请自己当beok的模特儿?若由自己展示,业绩应该十分惨淡吧。 「你拿钱倒贴给我我都不要,」柳妍曦毫不掩饰,有些厌恶地蹙眉,「你不是对摄影有兴趣,也一直都在鑽研吗,不如来我这学个经验看看?」她露出了商人最"真诚"的表情。 「姐,你怎么那么好!」柳沫沫阿諛奉陈地将果盘推向柳妍曦,片刻后却露出犹豫的神情,「可我只是个毫无经验的新人,真的可以吗……」 「你从国中开始就一直很认真努力不是吗?更何况你现在已经是个大学生了,继续闭关修炼已经不够了,实战磨练这样才能有所长进,毕竟我就只有一个宝贝妹妹而已啊。」 儘管柳妍曦平时总板着一张脸,可对于自己心爱的妹妹她却时常无意间流露出一丝温柔。 「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许反悔!那我何时入职?」柳沫沫雀跃不已,今天真的是自己的幸运日,她一个穷大学生可以上欧式餐厅吃饭又得到了往自己喜爱的方面拓展的机会。 柳妍曦露出一抹莫名的笑容,淡淡道,「现在就行了。」 柳沫沫继续埋头进食,平常脾气暴躁的大忙人柳妍曦这次竟耐心地等待沫沫将桌上堆得水洩不通的盘子搜刮完。 顿时,柳沫沫感到不对,脑子闪过一句话,礼多必有诈! 她立刻抬头,神经兮兮看着柳妍曦,「姐,你今天怪怪的……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柳沫沫捕捉到了她的迟疑,又道,「我知道了,你一定不是单纯的想请我去当摄影师。」 「其实是我们的摄影师出了点事,这阵子没办法摄影,想让你帮忙。」柳妍曦被戳破后露出了一抹狡黠的微笑。 柳沫沫擦了嘴,小声抱怨,「就知道是免钱工,资本家就是斤斤计较。」 「什么免钱工,我还是会按照最低薪水给你日薪啦,」柳妍曦拉开椅子,拋下还坐在位置上的沫沫准备离去,「吃饱了吧?那走吧。」 「我才刚吃饱,你也让我缓一缓啊……」柳沫沫边抱怨边揹起包包,慌张追上几近看不见背影的柳妍曦。 第二章 谁在里面? 蔚蓝的海湾,传来阵阵浪声,海浪一层层从远处轻盈地盪来,给沙滩勾勒出一道白色的裙边,使大海更加迷人。 海风徐徐的吹着、阳光洒落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波光粼粼,美丽极了。 沫沫颈上掛着的相机不停按着快门,她目不转睛盯着海平面,喃喃自语,「哇……好美……」 「主角是在那,不是海!」柳妍曦把镜头拉到另一边,摇头叹气。 沫沫透过canon的镜头看到阳光下有两个大男孩站在岸边玩水,金发男子的年纪看起来才十七、八岁,另一个黑发男子似乎比他稍长一点,两人笑得好不开心,玩的极为疯狂,只差没满身泥沙了。 这两只顏值顶端的男神使沫沫看呆了。 她不禁暗忖,不只海很美,人也好帅阿……不愧是模特儿,衣架子的顏质就是这么高,是要怎么让她冷静下来把他们当物品来拍? 正当沫沫想的入迷时,镜头突然被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给填满,令她吓得一阵大叫,「阿!!!」 说时迟那时快,站在石梯上的沫沫睁大眼眸,居然笨拙的左脚绊到右脚,往后仰跌落了水里。 落水的她由于海水的咸度,令她疼痛的只能瞇着眼睛拼命拍打着水面挣扎,在水中载浮载沉,好是一番难受,沫沫顿时感到恐惧侵蚀整个内心,脑海开始莫名闪烁模模糊糊的画面。 柳妍曦气急败坏地推了顽皮的金发男子一把,恼怒地瞪着他,「张贤,你干嘛乱吓她?!」 「啊……我不知道……」 张贤暗忖,听说有个临时的摄影师来,正好是柳姐姐的妹妹,看平常柳姐姐充满气势,想说正好可以平反一下平常被老闆压榨的辛劳,谁知道她妹妹那么胆小阿……怎么跟柳姐姐差这么多? 张贤一阵手足无措后,跳下水将奋力挣扎的沫沫抱起,再谨小慎微地将她放在石梯上,看到吓得脸色发白,全身发抖的沫沫,他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有这么严重吗?」 沫沫双手抵在胸口,似乎还没恍神过来,失神的眼眸中充斥着畏惧。 片刻后,她猛地一阵咳嗽,擦了擦呛到眼眶泛红的眼,缓缓转过头看着一旁有些愧疚的张贤,「你是那个大狗狗……」 「什么大狗狗?」 「不,没什么……」沫沫尷尬摇着头,眼前的这名金发男子有着无辜的大眼,个性又十分调皮,看起来就像一隻活泼的大狗儿,十分可爱。 忽地,柳沫沫惊叫一声,「阿!我的相机!」 她慌忙得将颈上的相机拿下,不停按着侧边的按钮,心中不停祈祷奇蹟能够出现,可是相机就是不给力的一片黑。 无法开机,无法开机,无法开机! 沫沫只剩没抱头大叫,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面色惨澹,不发一语的望着天空。 这可是她存了好久才买到的……功能齐全、容易上手,她一见到就决定的相机,依稀还记得那天她兴奋地在橱窗看着那台闪亮亮的相机,努力打工了好一阵子才挣得的钱…… 如今都没了,里头的照片也全数遗失,之后她要怎么拍照…… 「对不起……」张贤收起方才的笑靨,像隻做错事的狗儿,垂着耳朵,坐在沫沫旁边,低头真心诚意地道歉,看起来委屈至极。 沫沫还来不及说什么,一旁的柳妍曦走向面色苍白的妹妹道,「那边有家我今天订的饭店,房间有很多今天要拍摄的衣服,你随便拿件衣服换吧。」 柳妍曦将钥匙和房号一併告诉失意的沫沫,恶狠狠的看向张贤,「你的功劳。」 沫沫接下房卡后一身狼狈奔向不远的饭店,慌张的脚步令柜檯人员一脸困惑看着她,她不免尷尬的笑了笑。 她现在的样子肯定很惨。 煎熬的时刻总是过得特别慢,沫沫蹙着眉,手指不停在数字三的按钮上敲打,好不容易才等到电梯开门,慌忙得循着房号找房间。 「301,301……」 刷开门后,沫沫不禁对这套房嘖嘖称奇。 是间十分宽敞的四人客房,一进去左手边是浴室,右手边是玄关,温馨的黄光照满整个房间,两张全白的双人床中间隔着一张小桌子,角落有着一处被木板刻意垫高的小空间,放着一张橘蓝相间的格纹小沙发,以及被一席铁灰色窗帘拉起的落地窗。 沫沫不自觉得将窗帘唰的一声全拉开,印入眼帘的是辽阔的大海,让她短却的忘了自己现在的状况,过了好一会儿才会过意来。 「现在可不是观赏的时候!」 她随即进去浴室,浴室乾湿分离,正方形的透明淋浴间、淋浴间旁边还有着一个小浴缸,一面镶在墙上的镜子,纯白的简单却不失格调。 尤其自己今天还特意穿的牛仔裤,吸水吸了不少,重量增了不少令她很是不舒服,她将这些贴在自己肌肤上的衣物蜕下后,闭起眼眸仰头淋浴着,享受冰凉的水温,让她暂时忘却了方才的坏事。 *** 「喀。」 周亨锡刷了磁卡后开门将黑色背包卸下放在落地窗旁的沙发上,壮观的蔚蓝海域在他迷离的双眼反射出,两个男子在一旁奔跑,玩得不亦乐乎,他扬起一抹淡到不行的笑容,原本因为夏日炎炎却感冒造成烦闷的心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坐在沙发上从背包里拿出一包药袋,起身走到玄关准备拿起矿泉水时,听到浴室发出的水声,刚刚在海湾打招呼时看到大家都在,那里头的会是谁? 他用力敲着门,不解这扇门后面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困惑问,「谁在里面?」 沫沫愣了一下,没做声,怎么会有人进来?为什么一堆莫名其妙的事情都在今天找上她…… 门外的男声又问了一次,「有人?」 欲哭无泪的沫沫将水关起,清了清喉咙解释,「痾……我是柳妍曦的妹妹,beok新请来的摄影师。」 「那你为什么在这?」周亨锡瞇眼盯着这扇门,防范心十分重。 「等我出来再跟你解释好吗?」 周亨锡没回答,伸手拿起矿泉水就坐在沙发上,撕开纸袋,将里头的药丸全然吞下,今天可千万别有任何缺失。 忽地,浴室又传来一阵声响,里头的女声细语,「那个……不好意思,你可以帮我拿衣服吗?」 他皱了皱眉问道,「在哪?」 「我……我也不知道,就随便一套,能穿就好。」 「什么?」随便?周亨锡对于她的回答丈二金钢摸不着头脑,这女人怎么那么麻烦? 沫沫满是尷尬的央求着,「我没有带换洗衣物来,你可以帮我拿一套衣服吗?」 周亨锡将他今日要拍摄的一件墨绿色、条纹相间的上衣拿去浴室门口,敲了敲门。 葡萄红的门微开一小缝,一隻白皙的手将衣服抽走,道了声谢谢就将浴室门快速关起。 沫沫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思考等会儿该如何解释来龙去脉,她困扰地抱头,怎么办……真是尷尬到了极点,她真心希望这个陌生男子赶快离开,再、再不然,她不要出去好了! 她根本错了,今天才不是什么幸运日,从掉到海里就开始走霉运了,不仅相机坏了,现在还跟一位陌生男子处在同一间房间,这个气氛真是…… 沫沫心里建设了不知道几百次后,终于打开门,她悄悄伸出头看着四周,东张西望的,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好是一会儿才将动盪不安的心暂时放下走出浴室。 一位黑发男子背对着她坐在沙发,彷彿很是陶醉的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 「痾……」沫沫面有难色的看着男子,身上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变得十分宽松,衣服长到可以遮住她白皙的大腿,七分袖也被她穿成长袖,发梢还掛着水珠。 男子察觉有一丝声响,转过头瞇眼看着她,他有着高挺的鼻子,微翘的唇,双眼皮带着惺忪的神情,带着微捲的刘海遮住了他的额头。 「这衣服对你来说好像太大了。」周亨锡浅浅一笑。 男子笑起来令柳沫沫看傻了,他身上的气质和方才两人相差迢遥,似是各种气质混在一起,沉稳却又让人觉得有着无限的距离感,有着……她难以言喻的感觉。 比起刚才在浴室,现在的男子令她感到亲切多了,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分明的弧度,「我是柳沫沫,我姐姐让我来这儿学习拍摄经验的。」 「我是周亨锡。」 沫沫礼貌性的笑了笑。 好一阵子周亨锡才找了话题,问道,「你为什么在我们房间洗澡?」 「因为……我被一个,痾,金色头发的那个男生吓到,不小心跌进海里,相机也浸水坏了。」柳沫沫丢脸的抚颈乾笑。 周亨锡松了一口气,原本还在担心拍摄的事情,看来今天是不用工作了,「是张贤。」 「原来他叫张贤,看来今天是可以罢工了……」亏她还在期待终于可以大展身手,将她过往学习到的技术运用在今天了呢。 「刚好我今天也想休息。」周亨锡咚的一声躺在沙发上,闭上双眼,阳光洒落在他的脸庞,深具魅力。 不得不承认,他的一举一动都勾着沫沫的魂魄,趁着周亨锡闭着眼,柳沫沫才敢端详他的脸,发现他的脸颊微红,她情不自禁伸手过去碰了他的额头。 周亨锡立刻睁开眼,捉住她的手,瞇起眼问,「你做什么?」 沫沫迅速将手缩回,尷尬低头,「我看你的脸有点红,好像有点发烧,才……」 「没什么,只是小感冒而已。」周亨锡将双手枕着,又闭上双眼。 气氛顿时又沉闷了起来,一人在沙发悠间晒着阳光,一人处在原地搅手指,两人没有任何一句。 过了一段时间,柳沫沫感到有些乏味,索性坐在床上发呆,现在该做什么好? 「你不吹头发吗?」 沫沫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头发还没吹,但强烈的冷气早已将她的秀发吹得半乾,她庆幸好险她没吹头发,才能打破这尷尬的气氛,虽然跟一个陌生男子处在同一室本来就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等柳沫沫吹完头发后,才发现周亨锡早已陷入睡梦中,她躡手躡脚的走到周亨锡旁边,小心翼翼将棉被盖在他身上。 这傢伙,算是答谢他帮她拿衣服,不然冷气那么强,还发着烧,肯定又要花钱再看一次医生了。 第三章 And then I met you. 沫沫悄悄关上门后照着原路找回在海边玩沙玩得正开心的两人,远远就听见了张贤的笑声,让她的心情也不自觉的雀跃了起来,另一个较沉稳的男生她还不知道姓名,只知道他嘴角总是掛着淡淡的微笑,有如绅士般,给人温文儒雅的感觉。 张贤看到沫沫马上屁颠屁颠的跑到她面前,全身泥沙盯着她身上的衣服问道,「咦?小姐姐你换好衣服了?」 「小姐姐?」这称号挺有趣的阿?张贤真的是一个很可爱的人,原本把她相机弄坏掉的事情都不……不,还是很生气。 「你是柳姐姐的妹妹,当然叫你小姐姐了!」 「哦……其实你叫我沫沫就可以了。」 「你怎么会有这件衣服,这本来该是亨锡穿的阿?」张贤指着沫沫的衣服,和他们是同一系列的,只是顏色不一样,张贤的是蓝黑相间的、琛宇是卡其色和黑色的。 张贤的问题惹得沫沫一阵尷尬,抚颈乾笑道,「我不知道,是他拿给我的。」而且柳妍曦不是说随便拿件衣服也没关係的吗?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张贤惊叹,那水汪汪的大眼指着沫沫大叫,「亨锡拿的!?你遇到他了?」 「嗯,他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沫沫暗忖,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呢?脑海中满是他的睡顏,居然不自觉地耳根子一阵火辣。 「他感冒了,而且还是夏天。」张贤哈哈大笑,「不过他居然把他的衣服给你,嗯,果然真的感冒烧坏脑子了吧。」他用力点点头。 「为什么这样说?」 「他不太喜欢跟异性有身体上的接触,也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 沫沫狐疑,这人真的蛮奇怪的,连刚刚和他相处都让人觉得很奇怪,但她怎么觉得这样高深莫测的人挺吸引她的? 沫沫甩了甩头,才初次见面就对人家有好感,是不是太肤浅了? 「但有个人另外──」张贤一脸神秘兮兮的贼笑。 沫沫正疑惑,想问是何方神圣时,坐在遮阳棚底下的柳妍曦挥挥手,插了嘴,「沫沫,你过来一下。」 「哦,好。」 沫沫快速奔向柳妍曦,这个兇巴巴的老姐……要是慢一点肯定会被骂的体无完肤,柳妍曦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讲究效率又有精明的经商手段,所以才能独自撑起一家公司。 「我会让张贤替你把相机拿去修的,明天我拿其他相机给你吧,不过你会生疏点就是了。」柳妍曦低头滑着手机寻找电话簿,没看她一眼。 「嗯,我知道了,相机我拿去修就可以了,毕竟是我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跌下水的。」 说归说,沫沫还是暗自叫屈,她早就在心里咒骂了张贤三百次以上,原本可以拍摄的的大好机会都没了,至少学了经验可以试试别的相机,好吧,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吧。 张贤衝到沫沫旁泪眼汪汪,「小姐姐,请一定要让我帮你修相机!不然我的良心会过意不去的……」 「这……好吧。」沫沫佯装犹豫了一会儿,片刻后立即答应了张贤的请求。 反正她也没真的打算要自己出钱,也不想想她的钱包已经乾扁如柴了,怎么度过这段时间还是个问题呢! 张贤松了一口气,笑嘻嘻的拉着柳妍曦的手,「肚子好饿,柳姐姐我们大家一起去吃串烤吧,我知道有家串烧店很讚哦?」 折腾了这么久,也下午四点多了,沫沫感到一阵飢肠轆轆,中午吃的大餐彷彿随着大海流向远方,早就没有一丝饱意。 她拉了拉衣服,「但我穿这样子……」 一旁掛着微笑的男子走了过来道,「而且亨锡也还在不舒服?」 张贤促眉,闹着脾气道,「阿,不管不管,我们大家很久没聚餐了,小姐姐又是新加入,我们办个欢迎会庆祝她嘛。」 「好吧,那晚上七点,我先处理摄影师的事情。」 沫沫原本想推辞,毕竟都是不熟的人,自然没什么意愿想聚餐,倒是张贤,勤快的不得了,急着替她庆祝,顾虑到自己荷包的沫沫自然答应了。 *** 因为柳妍曦要和新的摄影师协商,以至于她的好姐姐放心的让柳沫沫交给三个大男孩,居然就让他们一起坐同台车回家。 沫沫是个慢熟的人,跟三个毫不熟悉的人一起坐车实在有些尷尬,但好显有张贤这个开心果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才不至于情况那么糟,不然她真想自己打车算了。 只是令她头疼的是这个位置…… 「小姐姐,你应该还不熟悉我们吧,让我来给你介绍,嘿嘿。」 「坐你旁边的是亨锡,可是beok的红牌哦,跟琛宇一样22岁,驾驶座的就是琛宇,我是里头最小的,才17岁。」 怪不得张贤一直叫她小姐姐,居然比他小一岁,还以为同年呢,她莞尔,「我18岁,这阵子刚考上汶元大学,以后还请多多指教了。」 「汶元大学?你跟多英姐同个大学呢,阿,那时候忘记跟你介绍,多英姐可是长得很漂亮又很聪明的人哦,什么事情都难不倒她,又好相处,而且她就是那时候我跟你说的那个……」张贤贼头贼脑的笑着,偷偷瞄了周亨锡一眼。 沫沫点点头,看着一旁靠在窗户熟睡的周亨锡,困惑着张贤说的话,只有多英可以触碰到他吗?那多英对他而言一定是个十分特别的人吧,是女朋友吗? 一路上四人都没什么交谈,沫沫只好将头撇向窗外,勉强让自己避开这难受的气氛,「我家到了,谢谢你。」 沫沫向大家微笑后,关上车门再次鞠躬挥了挥手,不久后她从口袋抽出正在震动的手机,屏幕上是她的好闺蜜──张允熙。 电话另一头传来熟悉的声音,不禁让整路紧绷的沫沫稍微放松了些,她用肩膀夹着手机,一手拿着包包,另一手不停翻找着钥匙。 「喂?允熙阿,嗯,今晚阿?可能没办法……我得和我姐姐公司的人一起吃饭,好好好,我改天再赔偿你一顿就是了。」 对于张允熙的逼求,沫沫笑着摇了摇头,张允熙是她高中的死党,是一个非常有义气、个性又大喇喇的人,也是在她想放弃摄影时鼓励她坚持下去,对于她,沫沫是万分珍惜,也在彼此一番死拼活拼后终于考上了同个大学。 进门后她随手将包包扔在沙发上,看着身上宽大的衣服,得把这件衣服还给周亨锡才行……她摸了摸衣服,难以忘怀某人熟睡的脸庞。 沫沫愣了愣,缩回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啊……她到底在想什么,真是……要是这种事情说出去,人家肯定认为她是个随便的女生,殊不知她连一场恋爱都没谈过,这种特别的感觉也是第一次…… 沫沫迅速的将衣服拿去送洗后,赶紧回家梳妆打扮,穿了一件长版粉嫩色的t-shirt,中间有张相片,相片的背景是以蓝天为底,枝条上朵朵绽放的樱花,新细明体印着「andthenimetyou.」再搭配上一件铁灰色的牛仔裤。 她看了看衣服上的英文,她是在希望着遇见谁? 沫沫甩了甩头,索性将瀑布般的棕发束起,反正最后一定会搞得全是油烟味。 当她正要走出小巷搭公车时,一旁一台黑色的保姆车对她按了喇叭。 沫沫直觉性地一转头,才发现车子副驾驶座是柳妍曦,她囧了,要不要这么夸张,她搭公车不就好了吗,她真的不想再和那几个人坐在一起啊! 保母车里除了副驾驶座,后头还有两张宽敞的一人坐和三人坐,张贤和琛宇坐在三人坐,沫沫也没那个胆子挤在人家中间,周亨锡扶着额头靠在窗边的一人坐,她索性选择了一旁的一人坐,悄悄瞄了他一眼。 「你还好吗?」沫沫试探性的找他问话,面色有着些微的尷尬和担心。 周亨锡没睁开双眼,「没事。」 对于这种不温不火的态度使她敛缩,这么关心是不是不太好?惹得柳沫沫一番尷尬。 张贤这时将手放在椅背上,往前倾,凑近了沫沫,她反射性的往后闪了一下,「亨锡平常就是这样,小姐姐你可千万别介意啊……」 原本没放在心上的沫沫被张贤说得很是在意般,惹得她脸一阵红一阵绿,立刻转移了话题,将手中的纸袋塞到周亨锡手上,「那、那个,这个还你,今天真的谢谢你!」 这时靠在窗边的周亨锡才稍许有了反应,他瞇着眼睛接过纸袋道,「不用那么客气,反正这也不是我自己的私人物品。」 周亨锡看起来脸色好了些,转头问道,「多英不来吗?」 「她晚点到,还在忙学校里的报告。」琛宇仍然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 沫沫一阵语塞,很明显地她融入不了这群…… 她带着求救似的目光看着前方的柳妍曦,可惜她的好姐姐正在忙着手头上的资料,完全没抬头瞧她一眼,她只好决定──装死!一头靠向窗户闭上双眼决定来装睡。 沫沫这顿觉睡的十分沉,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太折磨了,全程从未醒过来。 「咚咚。」 车子早已被停放在停车场,车子里头只剩下她一个,沫沫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揉了揉惺忪的眼眸望向敲着窗的琛宇,要不是有人叫她,她不知道会睡到何时。 琛宇看着车窗另一头的沫沫问道,「你不下车吗?」 「哦……噢!」沫沫恍然回神,慌忙地打开车门,这怎么开不了……她死命的往前推,暗自怀疑是不是司机把门上锁了? 琛宇轻轻将门滑开,「这不是用推的,是往旁边滑开的。」 见到琛宇忍俊不禁的神情,沫沫顿时丢脸得恨不得挖个洞鑽下去。 她忽然觉得比起总是掛着淡淡微笑的琛宇,此刻的他更加地令人感到亲切。 跟紧在琛宇身边的沫沫傻笑道,「谢谢你叫醒我,不然我可能就被丢下了。」 「大家原本想说放你在车上直到你睡醒就会自己下车了,不过看起来我们吃完了你可能都还没醒来……」 看见琛宇转到另一边偷笑的样子,沫沫脸庞乍红,不知道该如何辩驳,因为她贪睡是事实嘛…… 第四章 线索 是一家不怎么大的店家,地点也算是闹中取静,一楼是长条型的空间,木窗、日式大灯笼、鲤鱼旗及温暖的灯光,瀰漫着日式復古风,除了右边的吧檯有单人座位外,左边还刻意使用木板垫高,设置可坐四人、六人的区域,连桌椅也是木製的,古朴场景有种恬淡的风情。 「在楼下。」琛宇温柔的笑着,带着沫沫走进店家深处的楼梯,不忘叮嚀,「小心点,这里的楼梯很窄。」 沫沫右手扶着旁边的墙壁,左手放在胸口,低头专注地看着陡峭的楼梯,兢兢业业的模样令琛宇莞尔。 走到地下一楼后,空间瞬间变得宽敞,有四个半开放式小包厢和一个公共区域,琛宇走到了最角落的小包厢,坐在不知道吃了几串肉串的张贤旁边,周亨锡面无表情的滑着手机,而柳妍曦忙着讲电话,沫沫自然地挑了柳妍曦旁边的位置,随手拿了菜单。 张贤咬着竹籤指着沫沫,有些不满地对琛宇道,「你为什么要去叫她啊!」 「吃你的肉就对了。」琛宇嘴角始终掛着淡淡的微笑,没抬头看张贤,只是默默的把桌上一盘竹荚鱼推到沫沫面前。 周亨锡放下手机,挑眉道,「你心情挺好的?」 沫沫一阵无语,这果然是多年好友才看得出来吧,不然她怎么觉得琛宇无时无刻心情都满好的?一直都掛着微笑的他,着实让人看不出他心底最真实的情绪。 此时一位女子站在楼梯口旁,亚麻黄的发色烫着一头梨花捲、空气瀏海,朱唇皓齿,水汪汪的大眼和巴掌大白皙的鹅蛋脸,笑起来十分亮眼,又带着一份聪敏,在人群中很是显目。 女子困惑的看着四周,彷彿在找谁般,不少客人瞬间被她吸引了目光,不禁嘖嘖讚叹她的美貌。 她像是黑暗中的一颗星,让人觉得既耀眼又散发出冰清玉洁般的高洁气质,好似被她扫过一眼就如沐浴般轻爽。 「多英,这里。」周亨锡挥手,平时总是不苟言笑的他难得地露出淡淡的微笑,看得出来他十分欣喜佳人的来到。 伊多英笑得更加灿烂,很自然地坐在了沫沫的旁边。 沫沫狐疑地咬着筷子,这就是张贤说的多英吗?果然姿色姣好,跟她是全然不同气质的人。 多英就像朵牡丹,端庄秀雅,总是能在人群之中鹤立鸡群,而沫沫是荷花,清白纯洁,总是置之一旁,虽不是那么的起眼,却更为耐看。 跟这样的美人胚子坐在一起,显得她逊色不少。 「今天没有我怎么样,嗯?」多英露出调皮的微笑,不得不说,她一笑的确使六宫粉黛无顏色。 「多英姐,没有你可好了!今天没工作到,让我放了一天假阿。」张贤笑嘻嘻的拉着伊多英的手,淘气回道。 「臭小子,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张贤将沫沫今天发生的一连串倒楣事情说完后,惹得伊多英哈哈大笑。 原本沫沫以为伊多英会是个难相处的女生,却发现她是个毫不做作的人,个性开朗又好相处,让人没办法不注意她,这样的女孩子有哪个人不会被吸引呢? 伊多英转过头对着沫沫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你就是沫沫吧?我是多英,以后大家要一起相处,不用那么拘束没关係。」 这时沫沫才惊觉,她好像是加入了一个大家庭,暑假至少有一半的时间都要和他们在同个空间,是该好好的和大家打好关係,但她本身就是个很慢熟的人,是不是得再加把劲才行? 「我是柳沫沫。」 多英很会照顾每个人情绪,她和张贤打闹的当下,还时不时和她聊聊天,也让她没那么拘谨和不自在。 沫沫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位女子,是个能将气氛妥当管理、十分细腻的人,多英一定是个交际能力很强的人吧,又聪明,让她相当羡慕。 眾人玩得愉快,也喝了不少啤酒,包括沫沫,不过因为有司机的关係,不是那么令人担心。 在喝了不知道第几杯之后,地板满是空酒罐,由于酒精的关係,每人的情绪都放松了不少,不免说话大声了点、整个包厢闹哄哄的。 「再来一杯,沫沫。」多英高举着酒杯,手肘撞了撞沫沫。 沫沫靠在椅背上,小脸红通通的,迷濛的杏眼、嘴角微微笑着。 她摊了摊手,「我不行了……」 等到店家快打烊后,眾人才依依不捨离开。 柳妍曦让自己交往几年的男友载回去,其他人做保母车,这时琛宇突然指着旁边喝得烂醉,傻笑不停的笨蛋道,「我载她回去吧。」 周亨锡搭着琛宇的肩狐疑道,「你没喝酒吗?」 「没有。」琛宇将沫沫扶上车,「下午载她回去的时候发现她和我家顺路,就顺道载她一程。」 没人去在意为何坐车来的琛宇却有一台车停在地下室。 沫沫没想那么多,满是醉意的被琛宇扶上车后便呼呼大睡,和以往一样是个好眠,当她想换着姿势继续睡时,忽地感到一阵不对劲,猛然睁开眼,发现琛宇饶富兴味地看着在车上熟睡了不知道多久的她。 沫沫看了看身上盖的外套,外套底下白皙又骨感的肩膀露了出来,她愣了愣,根本不知道整路上她嫌热不停拉着衣服,都将轻薄的短t给拉松了。 她默默将宽大的外套盖好自己的肩膀,许久没说话,只是呆滞的看着琛宇,而他也默默凝视着她。 这时沫沫才发现,琛宇长得真的很好看,黑亮往上梳的发,斜飞英挺的剑眉,刀凿般的挺鼻,削薄轻抿的唇,稜角分明的轮廓完全被他的笑顏给柔化,他的黑眸总是透露出温柔,深怕多看一秒都会沦陷。 「我……」 昏黄的路灯勉强地照进车子,琛宇猛地凑近她的脸颊,瞬间燥热的脸庞让沫沫有些不知所措,无奈安全带将她勒的牢固,只能微微偏开身体。 不会是要亲我吧? 沫沫瞪大双眼,将手摀住嘴巴,杏眸直勾勾盯着琛宇看。 随后一隻手帮忙将安全带解开后问道,「睡得好吗?」 沫沫顿时囧了,人家分明对她没意思她为什么会蠢到以为他要吻她呢…… 她愣愣地看着他,随后点头如捣蒜,「非、非常好!」 一瞬间的反应让沫沫清醒万分,她慌忙地打开车门,有些狼狈得站直身子,满是诚意的鞠躬后便匆匆忙忙刷了磁卡进门。 她几乎是用奔的奔上楼,不知道是酒精还是方才的氛围使她面色染上了红晕,她手微微颤抖着开了门,开门后随即将包包一丢,一脸疲惫又焦躁地甩在床上,她到底在想什么阿…… 趴在一席柔软棉被中的沫沫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过了不久,传来齁喧声,酣梦正甜的女孩带着些微的笑意,喃喃自语,「我喝不下了……」 公寓门前,一台黑色的轿车,车子里的男子嘴角微微扬起,本该是柔和的眼神此刻满是锐利,他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盯着屏幕道,「总算让我找到了。」 第五章 一个人能玩出什么名堂来? 沫沫原本以为会睡到太阳晒屁股,没想到她意外的起了个大早,才六点多就自动睁开了眼睛。 原因是脑袋彷彿快爆炸般的疼痛,她拖着瘫软的身子衝去厕所抱着马桶呕吐,有些欲哭无泪,是不是昨天不该喝那么多,人生第一次的宿醉就送给他们了。 疲惫的她趴在马桶上,吐的眼眶泛红,勉强使出一丝力气拿起手机上网查询解救宿醉的办法,折腾了一番后才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走去厨房喃喃自语,「盐水……盐水……」她不禁抱怨,人都快死了哪会知道盐要加多少? 等到喝完了三杯盐水后,可怜的沫沫躺在沙发皱眉蹙眼地,果然还是很不舒服,也痛苦的没办法入睡,只能窝在沙发上翻来覆去,试图转移注意力减缓疼痛,多亏了她的贪睡性质,居然不知不觉又沉沉陷入梦乡。 等到她醒来已经八点,身体的状况也好了许多,不得不佩服自己真是铁牛一隻,她可是復原能力极佳的沫沫阿。 笑呵呵的她十分欣喜的看着手机,对啊,今天是假日阿!总算不用面对一堆烦杂的事情,不过是不是该做点什么好?虽然她很想宅在家一整天,不过亏自己都是个大学生了,怎么还能够像以前一样。 八点多想必允熙也没起床,她的好友是那种不到中午不会清醒的懒猪,沫沫也不忍心扰人清梦,想来想去问题又回归到昨天泡水泡坏掉的相机…… 有了,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 沫沫背着一大个后背包,跟她娇小的身型不成比例,千里迢迢的转了两班公车来到一家游泳池。 她站在门口,手上拿着优惠券,这是之前买杂志送的,不用白不用,趁这次把游泳学会,下次就不会再碰到昨天的惨况了。 沫沫势在必得的溜进更衣室从包包里拿出只有高中游泳课才难得露面的泳衣,看了看手上的连身泳衣,她不禁暗忖自己真是小孩子,怎么会跟那些电视里在沙滩上穿着比基尼的漂亮女生差那么多,是不是该新买一套…… 不对,就算买了她也不会来玩水啊! 换上泳装后的沫沫东张西望,「浮板,浮板在哪里?」 谁可以告诉她为什么明明是游泳池却没看到哪里有放任何一块浮板,别这样欺负不会游泳的人啊! 沫沫硬着头皮找了一个户外二十五公尺长的游泳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才早上的关係,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在五十公尺赛道级的游泳池,沫沫一个人待在小游泳池倒也自在。 下水后,沫沫顿时感觉全身沁凉无比,果然炎炎夏日是该来玩玩水,只是她根本就完全不会游泳,应该先做些什么? 笨拙的她只想到扶着墙壁打水,自己一个人玩得好不开心,笑得灿烂的她全然没有发现有个视线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就这么自己玩了一个多鐘头,感到有些疲累,自己仍然没什么长进的样子,是不是该从换气开始学习,果然这时候就该先练习憋气吧? 其实这两者是不是有关联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能做一些自己会做的事情。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双手张开将全身泡进水里,在心里默默念着秒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猛地,一隻有力的手将沫沫拉了起来,「柳沫沫,你在干什么?」 沫沫懞懞地被拉上水面,一脸茫然看着眼前的男子,他怎么会在这? 周亨锡平常就很喜欢游泳,时不时会来这边的游泳池待整上午才离开,对他而言,游泳是最快消除自己内心压力的方法,没想到居然来了个稀客。 周亨锡将手抽离,不自在的别过头。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讨厌和异性有任何肢体碰触的他居然对于和她接触并不感到排斥? 他原本只是好奇沫沫一个人来这儿做什么,却看她一个笨蛋居然自己玩水玩得很开心,没想到她忽然沉入水中,迟迟没有动静,才会着急地将她拉起。 「一个昨天才溺水的游泳白痴自己来这玩水?」 沫沫气得跳脚,不服地反对他的话语,「今天过后就不会是白痴了!」 周亨锡瞇起眼,挑眉问,「好,那你学了什么?」 他的问题着实逼得沫沫一阵无语。 是啊,她玩了几个小时学了什么?踢踢水、憋气数秒? 发现自己一无所获的沫沫撇过头,恼羞成怒道,「就是白痴才要来这里学,不然我一个人能玩出什么名堂来。」 周亨锡没说话,转身离去,留下一脸困惑的沫沫。 不会吧,这样就生气啦? 沫沫不知道她方才一句无心的话,听在周亨锡耳里居然全曲解了,让他误以为沫沫的言下之意是要他教她了。 没想那么多的沫沫反而继续在泳池里自由自在的玩水,显然完全没把刚刚的事情放在心上。 正当她打水打的正开心时,一旁某人忽地下水,沫沫愣住了,「你干嘛?」 她此刻满脸就是我玩得正开心,你干嘛突然来搅局的神情。 「自己一个人能玩出什么名堂来?」 沫沫狐疑了几秒,之后才明白他的意思,不自觉拉高声音,「你要教我!?」 「不要就算了。」周亨锡作势要转身离开。 这举动惹得柳沫沫一阵慌张地拉住他的手大叫,「别、别、别,当然要了!」 看着转过头的周亨锡,她满脸殷勤。 周亨锡瞇眼看着她的小手紧紧抓着他,立即抽回了手。 逼近中午的艷阳高照着,太阳底下的沫沫笑得灿烂,满是讨好的看着他,这样奇妙的感觉让周亨锡心底升起了一丝异样,以往除了多英和其他女孩子接触他总会感到厌恶,但现在,他……不会排斥她的碰触,真的不会。 他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自己了,「你先双手伸直,从打水开始。」 沫沫瞪大眼睛看着他,指着自己道,「我?直接?」 「不然你是小孩子,需要浮板?」 「我不要!」沫沫紧紧抱着一旁的扶手,相当抗拒的大声拒绝,小时候溺水的阴影挥之不去,她实在没办法放心的把全身都交给水。 周亨锡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虽然不说话,但摆明就是让她做。 沫沫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直直地看着他,紧闭双眼一直摇头,「我怕……」 周亨锡叹了口气,瞧着眼眶泛泪,很是胆怯的沫沫,不自觉地放软语气,「我让你扶,你别一副我要吃了你的样子。」 第六章 学费 「我让你扶,你别一副我要吃了你的样子。」 「真的?」沫沫看着他,眨了眨自己水灵的杏眸,不再用尽全力抱着栏杆,让周亨锡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 沫沫放开一隻手,小心翼翼地朝着周亨锡伸过去,好似他会把她吃掉般。 周亨锡挑眉看了看眼前有些胆怯的小白兔伸过来的小手,冷声道,「把另一隻手也放掉。」 沫沫有些犹豫不决,还是不太能完全地信任他般,惹得周亨锡一阵不耐,用力地拉过她的手。 她吓得瞪大杏眼,被他用力的拉一把后重心不稳地扑向水里。 本以为周亨锡会很英雄救美的将她拉起来,但却放任她跌进水里又狼狈的站起来,惹得沫沫一阵不满,不是要教她吗,哪有人这样教的阿! 当她正想大声抗议时,被他一句话堵了回来。 「手伸过来。」 沫沫一脸懵懵看着他,居然就这么忘了方才的不满,缓缓地把双手交给周亨锡。 周亨锡牵着她的手倒退走,让沫沫笨拙地练习打水前进,看着她专注又谨小慎微的神色,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你可别放开手啊。」沫沫看着他越放越松的手,居然紧紧的抓住他的手,眼神满是认真,不禁让周亨锡很想恶作剧。 「学学仰漂?」 一脸茫然的柳沫沫看着他,狐疑问道,「那是什么?」 周亨锡解释了一番后,沫沫嘴巴张的老大,她怕水怕成这样哪有可能这么做!无奈周亨锡是绝对不会理会她的想法的,硬是让她做,并且再三的保证他会救她。 柳沫沫僵硬的举高双手,准备往后仰时,馀光发现周亨锡在旁边忍笑,很是恼羞,愤怒地说,「不做了!」 「快做。」 闹了一阵的沫沫,被他兇巴巴的眼神逼得乖乖就范,逼人狂!沫沫闭紧双眼往后躺,不到几秒鐘,她神色一变。 果然还是很害怕!沫沫顿时大叫,「不做了!呜呜呜……」 狗急跳墙,人一急,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神情紧张地将双手环在周亨锡的脖子,说什么也不放手。 「柳沫沫,放开你的手。」周亨锡瞇眼,语气毫无一丝温度。 「不要!」沫沫奋力的抵抗着,她顽固的紧紧勾着周亨锡的脖子。 周亨锡真的怕别人听到会以为他想对她干什么…… 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让他感到不自在,瞧见沫沫的眼神里充斥着恐惧,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放开手,不游了。」 沫沫狐疑的看着他,「不游泳了吗?」 「嗯,不游了。」周亨锡点点头,无奈的看着她。 兢兢业业的柳沫沫看了周亨锡好一会儿,像是在确认他有没有不开心,她是不是太固执了,明明叫人家教她还很不配合的什么都不做,可是她真的害怕。 昨天在海边落水时也是,那段模糊的回忆缓缓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依稀记得年幼时,一名女子紧紧拉着她的手,拼命的跑啊跑,像是在躲着什么一样,女子带着她在荒郊到处逃窜,将她藏在一间平房后面,那时女子蹲下和稚嫩的她平视,再三的警告她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出来,后面似乎还说了一句话…… 女子说完后便跑向远处,引起对方的注意,好让年幼的她不被发现,她那纯真的双眼印入眼帘的是女子被对方抓了起来,很是心急的她脚一滑,一跤跌进 了湖里,拼命的在水里挣扎,直到失去意识。 她不停猜测着当初到底是在躲谁,为何会着急到这地步。 但这么久的事情了,后续全然没有印象。 「饿了吧?」 周亨锡将陷入回忆的沫沫拉了回来,她抬头看着他,点了点头。 「去吃饭。」 因为这句话,原本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什么地方要特地带她去? 满是好奇的沫沫胡思乱想,跑去换完衣服后,又屁颠屁颠的跟在周亨锡背后。 只见周亨锡走进停车场,在一台白色的奥迪s5前面停下,按了摇控器。 沫沫此时囧了,为什么他们都那么有钱,为什么他们年纪轻轻就有车子了!然而,她却还在搭公车……实在有些欲哭无泪。 周亨锡坐进驾驶座,摇下窗户看着呆站在车子旁的柳沫沫,神色不动问道,「你是要走路?」 沫沫一阵慌忙的拉开后门,抵不住好奇心将手放在驾驶座椅背上,头凑过来问道,「你们怎么才几岁就有车子了?」 周亨锡转过头看她,「再吵就把你丢下车。」 「别别别!」她实在不是很想要在夏日炎炎的日子被赤阳晒成人乾,立刻满脸委屈闭上嘴巴,乖乖地坐在后座,讲越多招惹越多麻烦! 周亨锡是个安全驾驶,让柳沫沫放心了不少,原本以为像他这种个性难以捉摸的人会是个飆车狂。 不到十分鐘,周亨锡停在了一户车库前,熄了火,沫沫满是欣喜地打开门,看了招牌她都愣住了。 是一家小吃店,家常牛肉麵。 为什么他会想带她来这里吃饭?摸着飢肠轆轆的肚子,沫沫倒也没说什么,领头走进店家。 老闆娘很是热情地看着沫沫和跟她一同进来的人影问道,「小情侣,要吃什么啊?」 「我们不是───」 「两碗牛肉麵。」周亨锡挡在急忙否认的沫沫面前,面无表情的点了餐。 老闆娘聊天归聊天,手倒是没停下来,忙碌的拿着大勺子捞着牛肉汤,「咦?帅哥,是你啊,今天难得带人来喔。」 沫沫不是很懂老闆娘的意思,跟着周亨锡挑了一桌,她拉了板凳坐下,托腮问道,「为什么那个阿姨刚刚那样说?」 「认错人了。」周亨锡面无表情的回答。 对于周亨锡的谎话,笨蛋般的沫沫当然是深信不疑,点了点头。 其实周亨锡来这家麵店的次数很是频繁,频繁到连老闆娘都认识他了,平常总是一个人的他今天倒是很难得的带了一个人来,看见他身边的女孩子,老闆娘自然地会认为他们俩是情侣。 老闆娘迅速的端来两碗热腾腾的牛肉麵。 看见周亨锡加了两匙辣椒,沫沫也有样学样了起来,搅拌后喝了一口汤,猛是一阵咳嗽,摀住嘴巴泛着泪哀嚎道,「怎么那么辣……」 周亨锡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你是白痴吗,不吃辣还加那么多。」 说归说,周亨锡还是默默地将沫沫碗里的辣椒挑出来,放进自己碗里,「别糟蹋了一碗麵。」 沫沫咬了一口麵,明显没那么辣了,她睁大眼眸,惊叹道,「好吃耶!」 看似很平凡的牛肉麵,牛肉块滷得很入味不会过咸过柴又大块,吃起来很嫩很好吃,汤头有着蔬菜和水果增加甜味和花椒的香气喝起来很温顺,饿坏的沫沫很快就吃的碗底朝天。 擦了嘴后,沫沫拉开板凳抢先跑去买单,笑得灿烂看着不解的周亨锡道,「学费!」 第七章 气泡水 中餐时间结束后早已一点半,打开后门的柳沫沫被周亨锡一声喝止,「坐前面。」 沫沫一脸莫名地看着他,正要说什么时周亨锡又道,「你当这是计程车?」 她满脸无辜的坐进副驾驶座,眼睛转啊转,突然拿起包包里头的相机,不死心的再次要打开相机,无奈相机还是不给力的一片漆黑。 一旁的周亨锡撇了一眼,继续开着车。 眼前的景象全然变成不熟悉的场景,沫沫将相机放在大腿上,迷迷糊糊地看着他冷冽的侧脸狐疑问道,「我们现在要去哪……?」 周亨锡没回答她,放着不解的沫沫。 整路上没有任何谈话,直到他停在一家电子商场前,沫沫懵懵的脑袋才茅塞顿开,原来他是要来带她修相机的? 沫沫一下车就蹦蹦跳跳的跑进商场里,里头琳瑯满目的相机让她看的目不转睛,嘖嘖讚叹,走到一家店家前,她双手摸着橱窗,盯着摆饰的相机,十分兴奋。 老闆热忱的跟她介绍了相机的功能、性质,听得沫沫心痒痒地,但看了看价钱,眼神又立刻黯淡下来,说了句考虑看看便默默离开。 其实柳沫沫家里算是小康,只是她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从高三开始便对着柳妈妈吵说要独立生活,于是二老立刻就断了她的金钱支助。现在想想,她实在欲哭无泪,为什么当初偏要搞什么独立,果然是偶像剧看太多吧?但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马难追,她也不好意思再回去抱着柳妈妈的大腿说道,「啊,妈,我只是开玩笑的,那时候就头撞到了唄!」 不,她不是男子汉,所以没关係的吧…… 对于这个决定,身边的朋友纷纷投以崇拜的眼光,他们讚叹沫沫的骨气,却不知道做了这个决定,除了得到无限的荣耀之外,只剩下有限的资產啊…… 沫沫痛心的将相机拿去角落的店家维修,没想到听到老闆的话她差点没昏过去。 老闆问她相机的状况之后看了看,摇了摇头道,「相机泡到海水啊……基本上应该是掛了,能够不换pcb板修的好机会非常的低,因为海水里的钠离子跟氯离子对这些电子零件上的铜跟锡进行的氧化还原锈蚀的速度很快,所以要看严重的状况来下定论了,但你这才两天应该是不会太严重。」 沫沫道谢后,落寞的离开,结论是老闆说要看情况跟她报价,虽然钱不是她付,但这台相机可是她死存活存买回来的,让她心疼不已。 「张贤不是说会帮你付钱了?怎么还这个脸。」一路跟在沫沫后面看着她时而兴奋时而落寞的模样,周亨锡主动向前和她说话。 沫沫摇了摇头,摊手道,「啊,你不懂啦,这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来的相机,越是艰难的路程,得到的东西才越是令人感到珍贵。」 「我没那种东西。」 听到这句话本来心情不好的沫沫更是气炸了,他这摆明就是在炫富!炫富!这是想表达任何东西他都是垂手可得的意思吗! 沫沫撇了撇嘴角,态度略差,「当然,你是不会懂这种辛苦的。」 周亨锡冷声道,「我没有得到过任何东西。」 「你说什么?」沫沫原本不悦的神情全然消失,一脸茫然的抬头看着他,这时候她发现周亨锡的眼神满是复杂,却全然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打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给人一股莫名的感觉,像是背负着一个极大的哀伤,拼命的隐藏最真实的自己般。 其实周亨锡真的是个挺好的人,想想他教她游泳的神情,居然带着一丝难得的温柔,也证明了他的心不是铁做的,只是沫沫真的很好奇,在他冷漠的偽装下,那个最真实的他会是什么样子? 周亨锡没回答,淡然的坐回驾驶座。 沫沫坐在他旁边,低头搅了手指,犹豫了一番才说,「那个……你可不可以载我回家?」 仍就没回答的周亨锡稍微踩重了油门,一台白色奥迪在市区奔驰着,不到大把时间,就已经平安送她到楼下,拉着手把的沫沫一阵冷汗,瞧着他冷冽的脸庞,似乎心情还是没比较平復。 沫沫解开安全带,满是歉意向周亨锡道,「谢谢你载我回来……抱歉,我什么都不懂就那样说……」 沉默了片刻后,没得到周亨锡的回答,沫沫忽地,目光炯炯看着他,莞尔道,「你等我一下!」 关上车门后,沫沫以百米的速度跑进大厦里,这时周亨锡才把头转了过来,看着沫沫蹦蹦跳跳的背影,眼底充斥着复杂。 过了五分鐘后沫沫气喘吁吁地敲了敲车窗,周亨锡将车窗摇下来,仍然一贯冷漠看着笑得灿烂的柳沫沫。 沫沫将一瓶冰凉的铁罐塞进他的手里,「这是我平常最喜欢喝的气泡水,是特地从日本购入的,我想心情不好的时候喝点甜的应该会好点吧!」 周亨锡接过了气泡水,仍旧凝视着她,等着沫沫把接下来的话讲完。 沫沫摸了白皙的颈子一脸犹豫,之后终于啟齿,囁嚅道,「痾……如果你不开心的时候,可以找我……」 说完后沫沫面色染上一抹緋红,她在说什么啊…… 她慌张的挥了挥手解释,「你别误会喔!我、我是说朋友都是会这样子吧?那、就先这样了,开车小心,再见!」 沫沫尷尬的快步离开,周亨锡的目光深锁在沫沫越来越小的背影,嘴角轻轻动了一下,低声说着几近听不见的话。 「谢谢。」 第八章 红线 周亨锡将头埋进方向盘,久久没有动作,过了半晌,一旁的手机传来震动,他才勉强打起精神接起电话,「喂?」 「老地方见。」 短短几秒的通话显露出来彼此的默契,周亨锡从副驾驶座前的置物箱拿去一瓶白色药罐倒了一颗药丸吞下之后,长长驶去。 半小时后,他走进一家欧洲风格的酒馆,很难得的是,居然会有酒吧那么早营业,进入店里,木条交错的玄关首先映入眼帘,它遮挡住室内空间让人无法一眼看尽,反而散发出一种内敛的格调。 坐在半户外露天区的伊多英拿着一杯高脚杯,轻啜着里头的透明液体,红色的一字领细肩上衣,露出骨感的肩膀,热裤将她本来白皙的双腿衬托得更修长,肤若凝脂,很是吸引人。 周亨锡一屁股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位置,神情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 伊多英放下高脚杯,无奈的说了句,「你又吃药了?」 他点了点头,伊多英坐在他旁边递给他一杯调酒,拍了拍肩膀,一脸责怪,「早就跟你说过那种东西别多吃,你还开车来,多危险。」 周亨锡接过调酒,忧愁的喝了一口,叹气道,「我是不是不该让她太靠近我。」 「嗯?你说谁?」 过了片刻没得到他的回答,她心里有了个底,隐约感觉的到对方说的是异性,她凑近了周亨锡的脸,语重心长的说,「你到现在都还是没走出来吧,现在的你……不适合让任何人靠近,无论是谁,每个人都只是对方生命里的过客,只怕这样对你的伤害更大,让你跌得更深,但我不会离开你,亨锡你知道的……唉。」 周亨锡拉开了和伊多英之间的距离,疲惫的说了句话,「别这样。」 「为什么?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不知道几次,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放弃,我会等你──」 周亨锡面色铁青的打断她的话语,「够了,我不想谈论这个。」 伊多英顿时不说话,两人只是默默的喝着闷酒,他身上有着挥不去的忧伤,吃完药的他脸色疲倦却一杯接着一杯喝着烈酒。 瞧见昏昏沉沉的他,伊多英叹了口气,付完钱后将他扶进车里,沉默的开着周亨锡的车,熟稔的往他家的方向驶去,两人认识的时间早就超过五年以上,关于周亨锡的事,几乎无所不知。 她扶着周亨锡走进一间独栋,里头装潢华丽,整排的落地窗可以看见外头的夜色,偌大的空间,却只有一个人住,儘管温暖的橘灯照下来,仍然显得冷清许多。 这时周亨锡突然难受地喃喃自语,「别离开我……」 她轻轻抱着他,似是安抚小孩子般抚背道,「好,我不离开。」 其实她知道周亨锡说的是谁,却还是跟着附和,这样的自己显得更可悲,不懂自己为什么总是这样。 她将周亨锡扶上床后,体贴的替他盖了棉被,坐在床边忧愁的看着他,多英轻轻抚着他的脸颊,露出了凄凉的微笑,「为什么你和我总是这样……」 她闭上双眼,凑近周亨锡的唇。 *** 此时的沫沫正在笔电前和张允熙在游戏上一番廝杀,键盘敲的激烈,终于打赢了以往打不过的boss,两个角色坐在草皮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在频道聊着天。 「允熙啊,我看到最近有新开幕一间好大间的水族馆,你陪我去好不好?」 「我的好沫沫啊……这种浪漫的地方应该是要跟男朋友去的,我家那隻猪已经在昨天就问我要不要去了。」 「……单身错了吗。」 「单身没错啊,但你是母胎单身啊!沫沫,你到底何时才要交男朋友,你在这样下去我都要怀疑你喜欢我了……」 「痾……我只是还没遇到那个人就是了,不过最近倒是有个人,我是挺在意的……」 「喜欢就要勇敢去追啊!我们家沫沫终于长大了呜呜,为母的我表示非常感动!」 沫沫一阵无语,没想到张允熙开始劈哩啪啦说起来。 「你知道吗,每个人的小指上都绑着一条红线,线的另一头就是那个对的人,搞不好就是你在意的那个人呢?听起来就好浪漫~」 「那我可能生下来线就断了吧,不理你,我要去洗澡了。」 将电脑关机后沫沫拿了浴巾进去浴室,她坐在浴缸旁等着热水,其实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样,也许是自己从未跟异性有过太频繁的接触吧,总有种说不出的莫名。 沫沫边胡思乱想边洗澡,没注意到居然把洗发精当沐浴乳在用了,她哀嚎了一声,将手上的洗发精冲掉。 从以前就是这样,只要把专注力放在一件事情上,其他事情就会频频出错,沫沫就是受不了自己傻呼呼的个性。 洗完澡的沫沫擦了擦头发,发呆躺在柔软的床,她将手抬起,瞇着眼看了看自己白皙的手背,喃喃自语,「红线……?」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小指,抱怨道,「要是真的看得到红线另一端的人是谁那就好了,我就不用想我会不会当一辈子的单身狗了!」 又过了片刻,沫沫抱着棉被自暴自弃地说,「我看根本没那东西,我乾脆就这样单身到死。」 不知道周亨锡现在心情有没有好点了呢,都说男生不喜欢甜的,那瓶气泡水会不会就这样可怜的被扔在车上了?自己是不是太鸡婆了…… 她抱着一堆杂七杂八的想法陷入梦乡,迷迷糊糊地作了一个奇妙的梦。 梦中的她走在马路上,周亨锡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贴心的怕她有危险走到了沫沫的外侧,温柔的看着她。 她原本想开口说些什么缓颊气氛,但却说不出口一个字。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走到了她家门口,他摸了摸沫沫的头,满是温柔地说,「真想你一辈子都不要离开我。」 沫沫剎那被他温柔的眼神给融化了,正想回话时,却在下一秒被拉回现实。 残忍的闹鐘把她的美梦打碎了,沫沫吓的跳起来把闹鐘关掉,摸着自己的心脏,不知道是吓醒还是梦的关係,她的心脏跳的好快。 天啊,她这个花痴!看人家长得帅就这样,也不想想周亨锡那什么稀奇古怪的个性,怎么可能会这么温柔,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 沫沫就这样躺在床上东想西想了半小时,才忽然意识到时间不早了,匆匆忙忙地出门,才第二天上班就迟到,肯定要被柳妍曦骂死了…… 她欲哭无泪。 第九章 骤雨 慌张的沫沫从家里锁门离开后,整路狂奔到公车站牌旁,焦急的来回踱步,内心拼命祈祷着等会儿不要被骂到臭头。 从这里到beok的总公司最快也要半小时,现在是7:45,也就是说大概会迟到十五分鐘左右,这样应该是还好吧……? 当沫沫扳着手指数时间时,公车终于远远驶来,使焦躁的她暂时松了一口气,坐在最角落的位置。 沫沫不停看着时间,她知道无论再看多少次公车都不会开的比较快,只是不由自主的就是着急。 她托腮望着窗外,若有所思地想着昨晚的梦,嘴角竟不自觉的扬起,而那阵焦虑感,也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随便一场梦就能让她这么欣喜,只是很意外的发现原来这就是两个人在一起时的感觉,有些羞涩,有些新鲜,有些温暖,也令人有些陶醉。 她此刻的专注力只放在感觉上,而不是对方是谁,也不懂为什么她会梦见周亨锡,是不是因为昨晚在想他的事情才这样的缘故? 唉呀,为什么不是琛宇,会是周亨锡阿!琛宇脾气好多了,又比他体贴多! 沫沫收回喜悦的神情,忽然意识过来公车一动也没动,她伸长脖子看着窗外,前头正在神明出巡,放着鞭炮,一大群人聚集在后方跟着轿子,现场十分热闹。 吵杂的声音让沫沫更加心烦,此刻的她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无奈只能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刚好整点。 她突然觉得被判了死刑,她怎么还在这里!完了,一定会被骂死…… 好不容易车子才驶离了这条壅塞的马路,她只期盼着快点到公司。 沫沫看了看手机,犹豫着该不该打电话过去告知会晚到,却发现自己实在是提不起勇气拨打这通电话,反正过去还是会被骂,不如不要打了吧…… 突然,天空中飘来一片片乌云,遮住了天空,沫沫顿时感到一丝不对劲,该不会…… 几道闪电划空而过,接着就听到一声响雷,震耳欲聋。 焦急的沫沫双手贴在车窗上,东张西望的看着天空,如果她记得没错,最近好像是梅雨季?拜託不要……她可是没带伞啊!为什么自己总是那么的倒楣! 眼看车窗外的天灰茫茫,就在公车即将到站的那刻,倾盆大雨,雨点落在地上溅起了一朵朵水花。 沫沫不禁喃喃自语,「这雨根本是用打的吧……」 她真的觉得这个月的自已是衰神上身,是不是跟水犯冲啊她…… 沫沫跟司机道了声谢谢后,又开始狂奔,从站牌到公司的距离只要五分鐘,但她却感觉度秒如年,尤其是在红灯的时候,只能任凭雨水打在自己身上,原本的炎炎夏日这时倒是被雨水打得令人发冷。 狼狈的沫沫就这样脸色略差的走进了一栋高大的商业大楼。 这时的柳妍曦比她的脸色更加地难看,并没有因为沫沫是落汤鸡就饶过她,一看到她就劈哩啪啦的开始骂。 「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是谁自己答应要来这边学习的?一点学习态度都没有,当初也是你跟妈说要独立的,结果呢?说说而已,一点成长都没有,才上班第二天就迟到,你从以前就是这样,做什么事情都不上心,以后出社会也是这种态度,那谁要用你?说想学摄影的也是你,结果也没看你有做出点什么来。你能不能就让人省心些?」 沫沫很安静的低着头没有讲话,直到她打了一个喷嚏,柳妍曦才放过她,「算了,去换衣服吧,都已经是大学生了,自己懂事点。」 沫沫不吭一声离开后,第一时间不是去换衣服,而是躲进厕所,默默的擦掉眼泪,她知道是自己迟到不好,但听到那些话还是很难过,尤其是「说想学摄影的也是你,结果也没看你有做出点什么来。」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夏天,她却全身冷,是雨水打的自己身体冷还是心冷?她总觉得不管自己再怎么努力都没有用,摄影也是,儘管她买了一堆杂志,练习了不知道几百次,总是做不好。 也许某些东西,还是要靠着些微的天分吧? 她洗把脸后,看着镜中狼狈的面孔,眼眶泛红,鼻子也红通通的,她吸了吸鼻子,拍拍自己的脸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心情平静点。 没想到一出厕所后猛然对上一双幽静的眼眸。 是周亨锡。 他微微蹙眉问道,「怎么每次见到你,你都是这副模样?」 沫沫愣了愣,他怎么在这样? 她勉强的打起精神说道,「我现在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一静。」 这是第一次周亨锡看到沫沫不开心的样子,平常的她总是神采奕奕,总是傻笑,但此刻的她,失魂落魄,脸色苍白的如一张纸。 刚刚凑巧看到她站在门口垂头被骂得臭头的样子,本来以为她这种一副什么都没想的样子的傢伙不会当一回事,没想到她这么难过。 周亨锡看了看她,没说什么就走掉了,只留下沫沫一个人靠在墙上发呆。 很想就这么算了,相机也不要拿去修了,真想说「老子不干了!」可是这样不就证明了自己一点都不懂事,轻易就服输了吗?连她自己都受不了自己这种做事三分鐘的热度,想想自己以前高中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 如果是平常的自己,一定会充满怒气的想要证明给每个人看她是有本事的,可是最近真的太倒楣,她实在没力气反抗了啊…… 沫沫想到这,不禁又垂头叹了一口气。 忽然一隻手撞了她一下,沫沫茫然抬头才发现是周亨锡,他一贯冷漠的递给了她一件衣服和一条毛巾。 跟他们初次相遇一样。 第十章 樱桃可乐 沫沫接过衣服和毛巾后,瀲灩的杏眼凝视着他,轻声道,「谢谢。」 进去换掉一身溼答答的衣服后,沫沫披着毛巾出来,看见周亨锡还在门口,她愣了愣,一脸茫然问,「你怎么还在这里?」讲完话的她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如果现在这种天气感冒,会不会很扯…… 周亨锡走到她面前,拿了她披在身上的毛巾,「……笨手笨脚的」 他皱着眉帮沫沫擦了擦头发,这傢伙怎么耍笨最会?刚刚看到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现在心情好像平静多了,心情也很三分鐘热度啊? 沫沫低着头,隐约可以感觉到从她头顶传来的力道,他替她擦着头发。 这时候她不禁想到那场梦,她不会现在还在作梦吧…… 跟态度截然不同的是,居然意外的温柔,沫沫偷偷的抬头看了她,正好对上他冷冽的双眸。 心脏不自觉快了一拍。 笨拙的她摸了摸自己的头,有些慌张地想把毛巾拿下来,却不小心碰到周亨锡的手。 她如触电般猛然缩回手,呢喃,「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周亨锡倒是很乾脆的收回手,让沫沫自己一个人尷尬的擦头发,沫沫的心早已云游四海,手脚显得更笨拙,不过周亨锡倒是没出手帮她了。 等到沫沫擦好后,她眨了眨眼看着靠在墙上滑手机的周亨锡问道,「你不走吗?」 周亨锡丢给她一罐饮料,是她从未看过的品牌。 「喝之前要用力摇三十下才会均匀。」 沫沫接过饮料,不疑有他的用力摇着饮料,在心里默数着直到三十下,她边开边傻笑道,「这是什么饮料?我从来没───」 是一罐汽水。 周亨锡骗她! 沫沫愣了愣,看着手上已经溢出的液体就这样直接流到她手上往地板滴下,好一阵子才恍神过来,她气的跳脚,恶狠狠地瞪着周亨锡,「你骗我!」 周亨锡露出了那抹淡到不能再淡的笑容,恶作剧成功的一抹坏笑却显得格外真心多了。 被美色诱惑的沫沫不禁看呆了,他笑起来……蛮好看的。 「这样比较像平常的你。」他收起刚刚的笑容,没想到这个笨蛋真的这么好骗,她以前肯定也常常被骗? 她倔起嘴背对周亨锡,拿着汽水跑进厕所洗手,心里暗自叫屈,今天都已经够衰了还被这样对待,她是不是天生就是让人欺负的份? 等到她出来时,周亨锡已经不见踪影,刚刚低落的情绪也全然消失。 她看着红色的瓶身,轻轻啜了一口,入口时会感觉到樱桃那甜味与香气,她睁大双眼看着手中的汽水,是樱桃可乐,很好喝! 等到她进去摄影棚的时候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半小时,摄影棚设计成一个房间的模样,在场只有琛宇在,看着他的侧面,刀凿般的鼻子,抿唇的模样,让沫沫将目光放在他身上,不禁喃喃自语,「像是白马王子啊……」 沫沫就这样呆呆盯着他了一会儿,直到她发现眼中的人也正看着她,她才赶紧将视线挪开。 「沫沫?」琛宇露出微笑向她走过来。 这时的沫沫彷彿看到他周遭有着无限的光芒,为什么她脑子会自动帮琛宇加上特效…… 「哦?喔,嗨……」沫沫满是尷尬的向琛宇打招呼,她看了看周遭,狐疑问道「张贤和周亨锡呢?」 琛宇显然没有因为刚刚柳沫沫盯着他看而放在心上,「张贤在学校,他因为常翘课,都被当了,只好天天回学校补修。亨锡在另一间,你要去看看他吗?」 张贤就读于汶元大学附属的汶元高中,几乎不去学校上课,出席率不到三分之一,这样的情况已经一年半了,老师一再威胁他再不来上学就要勒令退学,而且几近全部的科目都被当,才让张贤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学校上课。 「不用了……」沫沫只要想到现在的张贤肯定趴在桌上哀嚎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对,见不到张贤,那她修理相机的钱跟谁拿啊?沫沫顿时由喜转哀。 琛宇看到沫沫自顾自的笑又马上愁眉苦脸,自然觉得好笑,在他眼里的沫沫很是单纯,喜怒哀乐全摆在脸上,没什么心机的模样煞是可爱。 *** 柳妍曦请来了新的一位专业摄影师,让沫沫跟在他旁边学习,沫沫自然是乐意待在摄影师学习对光圈、快门、iso、构图等基本技巧的熟练度。 过了几天,沫沫却苦恼自己什么也学不到。 毕竟对方是在工作,不是开教学班,不能太过详细的了解,不过一些不解的方面在她鼓起勇气提出问题后,对方居然也十分耐心回答着她,着实地让她增长了不少知识。 虽然没有增加熟练度,却跟大家培养出了不少感情,大伙时常在摄影结束后约饭局,虽然沫沫很少答应,始终还是因为金钱问题……不过当他们很大方的说要请客,沫沫居然就这么被拐去了。 至于在相机上的不足只能回去多看点书籍以及空档时间在户外多摄影补足这方面的缺陷。 她一手托腮一手拿着滑鼠上网看着摄影教学,用心的抄着笔记,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跟柳妍曦赌气还是怎样……至少她现在还不想善罢甘休,不过这种想法就在张允熙丢了一个讯息给她之后被拋到九霄云外了。 「要不要来打?今天的王喷很多橙装喔。」 开打! 第十一章 回家 翌日,柳妈妈邀沫沫和柳妍曦回家吃顿晚饭。 柳家是一栋偏向海边的透天厝,总共有五层楼,室内是北欧风的设计,温暖的橘灯很是温馨,一进门左手边有着一组淡灰色的沙发,右边是电视墙,电视两旁还各自放着一座雕像。 沫沫打开家门时,一阵扑鼻的饭香让她更加飢肠轆轆,她马上放下包包后便衝进厨房,木质交织现代感打造的厨房洋溢着馨暖的气氛,沫沫从背后抱着柳妈妈,笑嘻嘻地说,「妈,我回来啦!」 「死丫头,终于会回来了?」柳妈妈挥着锅铲,没有转头,虽然嘴硬这么说,但内心还是十分高兴能见到自己的小女儿。 沫沫松开手,倔着嘴抱怨道,「妈,你可不知道我最近过得可苦了。」 「叫你别搬出去住,你就偏要,现在嚐到苦头才想家了?」 沫沫坐在吧檯喝着汽水,暗自叫屈,妈!是你叫我回来一起吃饭的,怎么这样说啊!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在厨房聊天的柳妈妈聊天,偶尔进去帮忙端菜。 直到柳妍曦和柳爸爸一起回来,她们才将焦点移到两个人身上。 「咦,你们怎么一起回来?」沫沫咬着吸管狐疑问道。 柳妍曦勾着柳爸爸的手,莞尔道,「下班遇到爸就跟着一起回来了。」 姊妹的感情好得很,并没有因为上次的事情闹得尷尬,虽然柳妍曦没放在心上,但沫沫心里还是对于上次的一番话有些芥蒂,仅仅放在心中,没说出口。 一家人充满温馨的围在饭桌一起吃饭,边吃边聊天,不时还传来彼此的笑声,这时柳妍曦忽然丢出了一枚炸弹,「爸妈,我跟承洋决定要结婚了。」 柳爸爸很是高兴的应道,「这样很好啊!你们也在一起很久了,我和你妈妈正想问说你们有没有打算结婚呢。」 「嗯,日期就定在今年年底。」 「那是不是该开始准备婚礼了?」柳妈妈欣喜地看着柳妍曦,「我得找找哪家喜饼比较好。」 眾人兴高采烈的讨论着柳妍曦的婚礼,柳妍曦却没像家人那么兴奋,只是淡淡回答,「这些事情至少等两、三个月后再准备,目前公司的事情比较要紧,而且最近又是夏季,一些新商品刚推出,需要多加宣传。」 柳妈妈点点头,「也是,不过沫沫,你什么时候交男朋友?你这丫头,看你活到现在也没带过一个男朋友回来给爸妈看看,我真的怕你一辈子嫁不出去。」 沫沫这时放下碗筷,满脸哀怨,「我只是……还没遇到那个对的人,妈,寧缺勿滥嘛,这种事情是急不得的。」 「什么寧缺勿滥,你挑人家,人家还挑你呢!好好改改你这糊涂的个性才是,一天到晚浑浑噩噩的。」柳妈妈戳了戳沫沫的头。 「是啊,沫沫,带个男孩子回家给爸爸看看吧。」柳爸爸笑呵呵道。 沫沫揉了揉头,不甘心的咬着筷子,全家人都看扁她! 沫沫和柳妍曦很不一样,柳妍曦细心,做什么事情都十分认真,本来就很聪明,事业爱情两得意的她,让父母省心的很,倒是沫沫,就让父母费心不少,平凡的沫沫做什么事情都没起色,连大学也是直接从汶元高中直属升上,只是为了考上前段班,沫沫费了不少力气。 晚饭过后,柳爸爸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沫沫帮忙收拾碗盘,柳妈妈和柳妍曦正在厨房里一人忙着洗碗、一人忙着切水果。 沫沫这时拿了手机和钥匙走向大门道,「我出门一下。」 「这丫头才刚吃饱饭要去哪?」柳妈妈边切水果边碎唸着。 沫沫独自走在路上,昏暗的路灯照在她的身上,拉出了长长的影子,她蹲下身子,满是心疼的语气看着自己的影子,「对不起啊,真是委屈你了。」 她就这样漫无目的的乱晃着,落寞的走啊走,直到她恍神过来,她走到了大海附近,可能是因为郊区的关係,这里总是静僻,人烟稀少。 她还记得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在半夜的时候偷偷跑出家门,去便利商店买几瓶啤酒和零食来到这里,开始坐在岸边又吃又喝,直到心情平静后才悄悄回家,只是每次一回来就又惹得柳妈妈一阵大骂,原本平復的心情又掀起。 时间已经不早,只能勉强依靠着路灯微弱的光线看见前方,虽然没发生什么事情,却莫名的心情低落,她努力想替自己找个不开心的理由,是不是生理期要来了心情才这么烦闷? 她拍了拍屁股,坐在岸边,她眼神黯淡地望向远方,托着腮帮子,捡了几颗石子,有些乏味的丢向海里,彷彿是想把自己的情绪拋到万里高空般。 蹙眉的沫沫对着一片大海高喊,「啊!烦死了!」 她总是很笨拙,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对于什么事情都不能得心应手,一件普通的小事也要比别人多费一倍的心力才能做的跟别人一样好,所以总是比任何人来的累,一直都是这样,一直一直,连自己的兴趣也表现的很平庸。 为什么自己总是那么笨啊! 忽地,她想起在高中时参加了一场摄影比赛,比赛主题的内容是缴交一张自己拍摄的照片,那时候她跑到各个地方,拍了好几百张照片,最后才挑出一张她觉得最好的照片。 结果不但没获奖,获奖的还是一位随意拍一张照片给评审的人,目的只是为了拿到优胜的奖金。 这世界总是有这么多幸运的人,可惜自己就是那个运气不好又没天赋的人。 然而,在柳妍曦面前,自己总是会显得更加不足,不少人会拿她和柳妍曦比,这样的压力早已屡见不鲜,但她仍然无法习惯。 沫沫觉得视线开始朦胧,她很不想一个人承受,却不想把负面情绪带给别人,这阵子的委屈令她忍不住放声大哭,这就是所谓的水星逆行吧?做什么事情都不顺。 「我也不愿意这么笨啊,呜呜……」 她哭得那样伤心,那样悲慟,泪水像决了堤的洪水似的从眼窝里倾泻出来。 「我知道。」 沫沫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第十二章 姐妹情深 平常总是化着大浓妆、红唇,一头捲发的野性美,此刻显得清纯许多,柳妍曦穿着一件纯白的t-shirt和牛仔短裤,脚上不是踩着五公分以上的高跟鞋,而是脱俗的凉鞋,此刻的她不是高高在上的老闆,只是一个关心自己妹妹的姐姐。 她站在沫沫的身后,轻声道,「我知道。」 沫沫猛然回头,看着一道倩影,含着泪水的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姐……?」 柳妍曦缓缓走向她,少了平时严肃的神情,反而多了一丝温和,她坐在沫沫旁边,望向远方的大海,「这么晚了,在外面做什么?」 「就心情闷,出来走走。」沫沫吸着鼻子,擦掉眼角的泪水。 为什么姐会在这……哭成这样也太丢脸了吧,她可是还在赌气呢!赌气!怎么才没过几天就被揭穿了呢! 忽地,柳妍曦抱住了沫沫,淡淡地说道,「想哭就哭吧。」 沫沫没了声音,但柳妍曦感觉得到怀中的人儿一抽一抽的,她知道她一定受尽了委屈,所以选择安静的轻轻抚着她的背。 这个举动让沫沫内心的堡垒瓦解,开始放声大哭,「姐……我真的不是故意那么笨的…也不愿意那么努力却总是拿不出好成绩来……从以前大家就觉得我怎么会是你妹妹,怎么差那么多……但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想要追上你,虽然我每次做事都三分鐘热度,总是长不大,但我好希望我也能拿出一点什么出来,不是什么都不会的柳沫沫,也不想一直活在你的背后……呜呜…大家总是会把焦点放在你身上,我那时候就会觉得自己好渺小………姐,你告诉我,我是不是真的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柳妍曦把沫沫拉开,看着她哭得通红的小脸,摸了摸她的头,眼神很是认真,「沫沫,当你的才华撑不起你的野心时,首先你该做的就是静下心学习,如果你真的想要拿出什么,你现在就不应该只是在这里哭,比别人笨就是要比别人努力,你用尽全力,只仅仅追上别人的背影,那不努力不就更惨?我也不是天生就什么事情都做得好,也是在每件事的背后下了不少工夫才有这番成绩,你也可以,因为你是我妹妹。」 沫沫咬着唇边听边点头,眼泪不停的掉下来。 「笨蛋妹妹,虽然你总是惹我生气,但我还是最疼你的,从今以后除了摄影,也在我公司做点其他事,我会给你多点工资,你已经是大学生了,多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好吗?不过你不准再迟到了,要扣薪水的。」柳妍曦揉了揉沫沫的头发,微笑看着她。 沫沫彷彿看到希望般,抬头看着柳妍曦,她紧紧抱着自己的姊姊,「那是公车的关係……姊,我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心情好差,是不是月经要来了?」 「嗯,月经走了就又会是个活蹦乱跳的柳沫沫了。」她抱着沫沫点点头。 姊妹俩就这样坐在岸边静静等着天亮。 当清晨五点时,一道曙光从海平面上缓缓升起,照耀了她们的双眸,人的一生就是如此,总是会有黑夜,但是只要熬过了,白昼一定会来临,每个人的一生总会颠簸,黑夜过后,就是天明。 此刻的沫沫突然觉得自己充满了干劲,她好像又开始有力气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好吧,没差,笨就笨,反正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与其哭着抱怨,不如动身去充实自己,国父革命了十次才成功,她这样算什么!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柳沫沫握紧了拳头,熊熊燃烧的斗志比日出更加的耀眼。 不过这样笨拙的自己到底何时才交的到男朋友,其实她本身是一点,不,是完全不介意!但全世界都在逼她谈恋爱,无论是允熙还是爸妈啊! 两人一夜未眠,直接走到巷口的一家早餐店,早餐店十分破旧,只有昏暗的日光灯照着,几张看来年岁已久的桌椅,是一家住宅改装而成的无名早餐店,很隐密、不起眼,基本上只是卖给邻居的,只有几张贴在吧檯上手写的泛黄菜单。 她们拉了张凳子,熟稔的点了两份蛋饼,沫沫另外再多点了一份肉蛋吐司,柳妍曦蹙眉问道,「你这样吃的完吗?」 沫沫摊了摊手,又拍拍自己柔软的胸膛保证,「吃三份都不是问题!」 一位年迈的老婆婆手脚伶俐的马上端了两盘蛋饼,和一份纸袋装的肉蛋吐司,吐司里夹的不是一般的肉排,竟是一块滷排骨。蛋饼也跟一般带着鸡蛋黄的蛋饼有所不同,是带着乳白色的糊浆蛋饼,闻起来就令人垂涎三尺。 尤其是沫沫,她因为昨晚心情不好,晚饭也没吃几口。 这是她们从小吃到大的早餐店,景物依旧,熟悉的古早味让沫沫心情大好,姐妹们充满温情的谈话,她们已经好久没有像现在一样悠间的这样坐着聊聊天了,自从两人长大后,各自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 人就是这样,无论感情再怎么好,也不可能每天腻在一起,因为大家都忙于生计,但不会因为疏离的关係而有所改变,再次相聚时,彼此仍会有说不完的话题、讲不完的心事,无论是友情爱情还是亲情,感情是否真挚,时间会告诉你答案。 柳妍曦虽然平常对自己严厉了点,但姐妹俩就像好朋友般,沫沫也不会因为柳妍曦总是高高在上的模样而向她客气起来,反而总是顶撞柳妍曦,然后……再被狠狠的训斥一顿。 「姐。」 「嗯?」 「我想要一台摩托车,每天搭公车我真的快死了啦!」 「自己想办法。」 远远的,沫沫哀嚎的声音传遍了大街小巷。 沫沫祭完自己的五脏庙后,打了一个饱嗝,她笑瞇瞇的和婆婆鞠了一个躬之后和柳妍曦缓缓走回家,两人看着鱼肚白的天空,心窝充满着暖意,她们俩,真的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子了。 柳家一片寧静,清晨六点多,家里还陷入美梦中,沫沫从家里换了一套衣服后,便和柳妍曦一起出门。 此刻的沫沫在心里得意大笑,这次终于不会迟到了。 第十三章 难以言喻的心情 柳妍曦很好心的直接载沫沫去拍摄地点,不过柳妍曦可是老闆,老闆大人之前就说过,她可是一秒鐘几十万上下的,于是沫沫就这样笑瞇瞇的挥挥手望着老闆大人的车远远离开了。 外表全白极简风的民宿映入沫沫的眼帘,民宿旁有着辽阔的农场,林木苍鬱茂盛繁花遍野,依照山的地形建构而成,各式各样独特的欧式城堡建筑,令人目不暇给,彷彿有种亲临异乡北欧风光的感受。 她瞇着眼将双手放在脸颊旁,痴痴笑着,远离了都市喧嚣,嗅到了青草味,不说还真的以为自己是来渡假的呢,难得偷来的一丝清间可不能白白浪费,清静了思绪的她不禁叹道,「真舒服啊~」 她走在石板上,推开了一道木造的大门,跟柜檯人员说明了来意后,手上拿着一把钥匙,她食指勾在钥匙圈上甩着,是一个欧风小镇的皮雕钥匙圈,猛然一看居然是按照民宿外观所做成的,沫沫在电梯里叹讚这家民宿的细心。 等到电梯门打开时,长廊的摆设令人眼睛为之一亮,居然设计成花廊的模样,天花板是透明的玻璃,攀满百香果藤,木製的墙上也种了许多说不出名字的植物种类,两旁半圆形的窗户,呈现完美的欧洲风情。 沫沫对着木板上的门号,平时就已经够呆头呆脑的她找了一会儿才找到,她敲了敲房门,一走进房间就闻到淡淡的檀香,白色的寝具,床尾的蕾丝床饰巾,简单素雅却极有品味,还有一扇落地窗,白色的帘子透着薄薄的阳光,给人温馨典雅的感觉。 沫沫原本该沉醉在这愜意的场景中,却呆愣愣的看着周亨锡和伊多英。 周亨锡穿着圆点图形的蓝色睡衣,胸口还有个口袋,微微露出锁骨,跟他平时的形象差了好几万倍,而伊多英亚麻黄的秀发绑着两根小辫子,穿着一样的粉色情侣睡衣,地上有两双绿色和红色的米老鼠拖鞋。 两人灿笑着站在床上打着枕头仗。 要不是旁边还有摄影师,沫沫还真以为自己走错房了。 摄影师开心地按着快门,「很好!再来。」 沫沫向眾人打了声招呼,在一旁观看了一会儿,周亨锡和伊多英欢喜的模样却让她有些烦闷,为什么她要在这边严肃的看着他们玩得开心啊? 她看着两人,喃喃自语,「怎么看都像一对情侣啊,俊男美女,倒是挺配的……」 不行不行,昨天才发誓要提起干劲,不能还没兑现就又放弃啊! 沫沫握紧拳头,燃起自己渺小的斗志,凑向摄影大哥客气地问道,「可以让我试试吗?」 摄影师是个中年男子,一头中长发绑着马尾,鬍子长满了脸,顿时让她想到放荡不羈的浪人,有所成就的人都是这样吗?为什么她会突然想到前阵子闹得沸沸腾腾的犀利哥!? 摄影大哥大方的立刻答应,一边指导着两人的动作,一边教沫沫应该在什么情况下调整光圈,焦距等,摄影大哥在后方看着沫沫的镜头,「对,就是这样,拉近对焦。」 沫沫彷彿是拿到新玩具的孩子般兴奋的掌控着相机,这款相机她从未用过,看起来比自己还在维修厂的那台还要好个几百万倍呢! 她带着愉悦的心情透过镜头看到了周亨锡一隻手搂着伊多英的肩膀,两人相互依偎在一起,周亨锡深情款款的凝视着多英,多英微笑看着镜头,她原本扬起的却顿时嘴角僵掉,顿时心头涌上一阵莫名的感觉,难以言语的感觉。 将心思拉回来后,沫沫勉强的扯着嗓子道,「很好喔。」 二人早已当模特儿多年,经验丰富,几乎不需要摄影师指导了。 周亨锡替伊多英整理头上的发带,他温柔的看着伊多英,双手放在多英的头上,多英羞涩的闭上双眼,白皙的双手抚着脸颊。 沫沫手居然微微颤抖着,漫不经心的按下快门,喀擦一声,闪光灯闪过脑海,她突然想到那天周亨锡替她擦头发,也是这个眼神吗?可惜当时的她只顾着低头,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神情。 之后两人灿笑的趴在床上托着腮,深情款款的凝视着彼此。 眼睛一刺,刺眼到她不自觉的分泌出眼泪,虽然不至于溢出,却着实的让打转着泪水的沫沫愣住,难道是昨晚一夜没睡,眼睛太疲劳了吗? 天啊!她根本不在状况内! 沫沫揉了揉眼睛,将相机交还给摄影大哥后悄悄地关上房门,像一隻被拋弃的小狗般到处乱晃,发现了一个能够让她一个人透透气的好地方。 是一个空中花园,木製的棚子旁还设了长椅可以让人遮阳,也特意选用木板垫高,不是很华丽,倒是多了份素雅,周围放着许多花盆,各个花朵开的娇艳,半露天让人可以看到白云像一朵朵清白的雪莲,以及远方连绵的青山。 沫沫不小心踢到脚边一盆冠绝群芳,桃红色的牡丹,一旁的花朵无论开的再怎么美丽,都被牡丹艳丽的色彩给夺走焦点了,何况是本来就不起眼的植物,她蹲下身子,摸了摸翠绿的叶子喃喃自语道,「你这么耀眼,别的花在你旁边全都失色了。」 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啊!沫沫不停道,「一定是因为月经快来了,一定是因为这样……」 她索性坐在长椅,靠在一旁的梁柱,仰望着蔚蓝的天空,这时的天气居然好的令沫沫作噁,她倒是希望下一场大雨,痛痛快快的将自己不自在的情绪给洗得乾乾净净,或许她就不会这么鬱闷了? 一阵轻风袭来,带给这个夏天一丝凉爽,原本躁动的心情好像也平静了许多,不时有阵阵芬芳,她寻着香味才发现是一盆清新的玉兰花,沫沫看着花蕊,彷彿嗅到了夏日的味道。 以前的自己虽然笨归笨,但不记得有这么多负面情绪的阿? 忽地,沫沫感觉腹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一股暖流倾泻而下,她面色难看的双手摀住肚子,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她咬着牙根道,「该死……姨妈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现在来!」 第十四章 可以帮我加汤圆吗 摄影师专注拍着周亨锡,多英在一旁浅浅的微笑看着周亨锡,他很上镜,在照片中总是开朗的微笑着,跟私底下的他很不一样,多英打从心里佩服他的敬业,表情转换的很快啊。 正当多英沉浸在周亨锡的一举一动中时,摄影师捕捉了她柔和的眼神,「多英,很好喔,再多给我一点表情。」 多英愣了愣,马上笑得更灿烂,不如约亨锡拍完去外面走一走?她刚刚发现民宿旁有个很大的农场,挺漂亮的呢,正当多英要开口时,她瞧见周亨锡走向门口。 「多英,你先拍,我离开一下。」 「你要去──」 「厕所。」 伊多英看着周亨锡的背影,厕所明明在房间里,你为什么要出去,想也知道是去找柳沫沫,你就这么中意她?多英想起了他们那天在酒馆,周亨锡说的话,她的脸蒙上了一层灰。 周亨锡关上门后着急地在长廊上四处张望,柳沫沫这傢伙跑去哪了?从刚刚拍照的时候她就很不对劲,离开了那么久也没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正他找过整个长廊,要放弃时,他馀光瞄见左边的露天花园,有一个小小的身子,那件鹅黄色的衣服正是今天柳沫沫穿的衣服,他瞇起眼睛,「柳沫沫?」 走进一看,柳沫沫娇小的身体缩成一团,靠在一旁的梁柱,动也不动,让他看不出端倪,他戳了一下柳沫沫的肩膀,「喂。」 柳沫沫将头埋进膝盖里,不吭一声,周亨锡狐疑,稍微使上力气推了推她的肩膀,「喂,柳沫沫。」 柳沫沫无声的往旁边一偏,周亨锡眼明手快的扶住她,他捧起柳沫沫的脸,「你……」,正当周亨锡要开口骂她时,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庞,毫无血色的唇印入眼帘,令他愣了一下,他慌张的拍拍她脸颊,「喂,柳沫沫?」 原本毫无反应的柳沫沫勉强睁开眼,毫无力气的靠在周亨锡身上,额头带着薄薄一层汗,神情痛苦地说,「你别再拍了,我要死了……」 周亨锡搞不清楚状况,直接打横的将她抱起,沫沫就这样瘫软在他的怀里,他摸到了沫沫整个衣服被汗水给浸溼的背,焦虑地说,「闭嘴,我带你去医院。」 「啊?别去医院……」 「你都这样了还不去医院,不然要去哪?」周亨锡脸色冷冽的瞪着她,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 柳沫沫勉强抬头看着他,眼神充满坚定,完全没有一丝害怕周亨锡,不停摇头,「开房间,开一间房间……我、我是说,我只要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就好了。」 「你到底干嘛了?」 沫沫面色尷尬,直接闭上眼睛,静静靠在他胸膛,摀住肚子不说话。 「喂,你再不说我就送你去医院了。」周亨锡半威胁的瞪着怀中装睡的人儿。 沫沫吓的赶紧睁开眼,拼命拉着他的衣袖,「我说我说,你别送我去医院……」 周亨锡停下脚步,沉默不语盯着她看,她眼睛转啊转,过了一会儿才面有难色的支支吾吾说,「我生理期来啦……」 其实柳沫沫早有心理准备这次会痛得不得了了,因为长假的关係,她几乎天天熬夜打游戏,前一个月生理期没来,好一阵子没好好休息了,但她不知道会这么严重,看来日后果然不能这么贪玩了啊。 周亨锡愣住了,看着柳沫沫皱眉说,「那要怎么办?」 沫沫摊摊手,「我真的只要好好睡上一觉就没事了,还有你穿着睡衣和米老鼠拖鞋这样抱着我到处跑,很?丢?脸!」沫沫一脸嫌恶盯着他的衣服看,眼睛却不小心瞄见衣襟微微露出的锁骨,好像…蛮性感的? 她脸颊一红,尷尬的撇开头。 周亨锡没注意到柳沫沫的神情,反而直接抱她着走向电梯,柳沫沫收起刚刚的情绪,拼命挣扎大喊,「喂,你干嘛!我叫你放我下来哦!」 他威吓的逼近沫沫的脸庞,冷声道,「再吵,我现在就直接放手。」 柳沫沫马上闭上了嘴,乖乖搂着他的脖子不敢说第二句话。 周亨锡就这样公主抱着柳沫沫走向柜台不耐烦地说,「再开一间房。」 柜檯小姐愣了愣,马上露出专业的微笑,好像还闪过一丝……奇怪的神情,给周亨锡一把钥匙。 他接过钥匙后推开房间,是一间很普通的双人房,比拍摄的那间房简陋多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双人床上放了两颗红色的爱心抱枕…… 和那冷冽的表情全然不同,周亨锡动作温柔的把她抱上床,「乖乖躺着。」 柳沫沫哼了一声,拉了拉被子看向他,「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谁叫你在片场整个很奇怪的样子,就是因为肚子痛?」 柳沫沫没说出真正的原因,只是默默点头,想到方才自己在片场的反应,沫沫好一阵尷尬,她总不能说,「不是,我看你和别的女人有肢体接触,心里不舒服。」 她哪有什么立场管周亨锡和谁有接触。 沫沫不说话,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心里涌上一丝烦躁,为什么只要他在,她的心情就会变得起伏不定? 周亨锡瞪着她,「拜託你好好照顾自己行不行,每次看见你都笨手笨脚的,不是跌倒就是淋的跟落汤鸡一样。」 柳沫沫愣了愣,他干嘛那么兇?她不是病人吗……怎么有人骂病人的啊!沫沫把被子往上拉,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瀲灩的眼眸满是无辜盯着周亨锡,「我也不愿意啊……」 周亨锡没回她话,只是坐在床边滑手机,柳沫沫摀着肚子,索性背对他闭上双眼,周亨锡见没了声音,转过头望向她,只瞧见了她的侧脸,棕色的长发半遮着她的脸,两扇又长又翘的睫毛,挺翘的鼻子,睫毛微微拂动着,两扇阴影静静地映射在脸上,没有平常开朗的模样,此刻的她又美丽又寧静。 很可惜的是沫沫没瞧见他的萤幕上,搜寻引擎上写着,『女生生理期来喝什么比较好?』 原本下陷的床微微弹回,周亨锡走向门口,拉开门把冷声道,「喂,我帮你叫一碗红豆汤。」 柳沫沫顿时睁开眼睛,盯着他的背影着急道,「等一下!可以帮我加汤圆吗?红白小汤圆那种。」 「……」 周亨锡转头看着柳沫沫殷切期望的眼神。 确定这傢伙是病人吗? 第十五章 宣示主权 柳沫沫拍拍洁白的被子,舒服的将双手枕在自己的头,闭上双眼,决定要好好睡一觉,昨天一整晚又哭又笑的,耗费了她不少体力,又一夜未眠,她嘴角微微扬起,心情很好啊,有稳定的工作了,还可以躺在这舒适的大床上翻来翻去的。 等到她领到在beok的第一份薪水后,是不是要先买一台摩托车呢,想想自己高中的时候,自己身边的朋友可是一个个无照驾驶在路上骑着野狼到处跑,她只能乖乖坐在他们的机车后座,大家之后也纷纷考取了驾照,想想她都十八岁了,驾照都还没考过,她真痛恨自己那么胆小,还未骑过一次摩托车,现在这样上班多不方便啊! 多不方便啊……等等,她今天下班怎么回去? 柳沫沫跳了起来,跑到窗边,小手放在窗台神情紧张的盯着外面,天啊!这种鸟不生蛋的郊区,根本就没有公车站牌吧…… 盯着窗户外的烈阳,她彷彿可以看到炙热的温度在她皮肤上灼伤一个洞……沫沫汗顏的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不不不,这天气要是自己独自在外面找站牌才是真的疯了!可是她的荷包又不允许叫计程车…… 门把突然被转开来,想也知道肯定是周亨锡,不然还有谁知道她在这儿?她头也不回的自顾自道,「喂,周亨锡,看在我是病人的份上,载我一程吧……我会很感谢你的,我的救命恩人。」 对方久久没有回应,柳沫沫皱了眉头,不会是不答应吧?她双手合十,转过头来,「拜託啦,我会──」 是绑着两根辫子的伊多英。 她带着一抹清纯的微笑,双手捧着红豆汤圆小心翼翼地放在床边的木桌上。 「不是病人吗?怎么不好好躺在床上呢。」 柳沫沫愣了一下,乖乖爬回床上,拉了拉被子,露出尷尬的笑容,「哈哈……是多英啊……」 沫沫在心里暗忖,怎么会是你啊…… 「亨锡跟我说你不舒服,我就来看看了,你看起来气色好多了阿~」伊多英看着她,捧起红豆汤,「快趁热喝了吧,女人就是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要好好爱自己,别人才会爱你,对吧?」 其实是方才周亨锡抱柳沫沫进来房间的对话都被多疑的多英听见了,多英耐心的等着周亨锡走后才藉着拿红豆汤给柳沫沫进来房间,只是两人并不知情。 为什么沫沫总觉得多英话中有话,还有那笑容…… 她接过了碗,客气的笑了笑,「谢谢。」 「沫沫。」 不等柳沫沫回答,多英亲切的握住她的手,「你知道吧,我跟亨锡是天生一对的,只是因为他还没放下过去的一些事情……所以暂时还没办法开始一段新恋情,但我会一直等他,也只有我最适合他。」 柳沫沫拿着汤匙,呆愣愣的望着她,这是什么意思? 「所以希望你不要误会他对你有意思哦,他只是把你当妹妹那样看待而已,因为你做事总是迷迷糊糊的,而且又是第二个他接触不会排斥的女人,要是你就这样喜欢上他,他会很困扰的……因为他最讨厌的就是轻易看他外表就爱上他,不知道他背后故事的人,以前就遇过很多这样的女孩子了,我想他并没有告诉你他的事情吧,那就表示他不想让你知道,你……就只是他普通到不行的朋友而已,希望你不要想太多。」 她怎么觉得这碗红豆汤没加糖,不只不甜,还多了一丝苦涩? 沫沫赶紧将红豆汤放到一旁,着急的挥了挥手解释,「没有啦……我没有喜欢他……」 多英放心的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沫沫,我只是希望你别误会,没有恶意的。」 「你去忙吧,还要拍摄吧。」沫沫抬头看了多英,勉强的笑了一下。 「你好好照顾身体吧,晚点我会让亨锡带你回家的。」 多英悄悄关上门后,沫沫很安静的躺在床上,她笨归笨,也知道多英言下之意,就是要对她说,「这男人是我的,要跟我抢?你还不够格。」 「哼,我是有说什么一样。」沫沫生气的翻了个身,侧躺的她静静看着窗户,不过她……真的不喜欢周亨锡吗?而且伊多英说的没错,她根本不了解周亨锡,也不知道伊多英所谓的背后故事到底是什么,可恶,她好好奇啊!但周亨锡不会想跟她讲吧,感觉的出来是个很沉痛的故事…… 不久后,床上传出隐隐约约的打鼾声,原来床上的人儿已经沉沉睡去。 「柳沫沫。」周亨锡站在床边,看着陷入梦乡的柳沫沫,她嘴巴微微张开来,呼呼大睡的模样有点蠢,又有着不造作的可爱。 瞧见柳沫沫没反应,周亨锡推了推柳沫沫的肩膀,「喂,柳沫沫,起床了。」 「唉!别吵!」柳沫沫皱着眉头翻过身,用力的将棉被盖住自己的头,试图隔绝吵她入眠的人。 「那你自己一个人在这睡到天亮吧,不载你回家了?」 「好……」 好!好……好?沫沫感到一丝不对劲,吓的跳了起来,拨了拨自己乱糟糟的秀发,睡意全无朝着床边的周亨锡大喊,「不好!」 周亨锡挑了挑眉,看着惊慌失措的柳沫沫,「不是说好?」 柳沫沫楚楚可怜的拉着周亨锡,「我说笑的……」瞧见他不语,她变本加厉的抱着他的大腿,泪眼汪汪的盯着他瞧,「别丢下我,呜呜呜……载我回家吧大人,我一个弱女子在这边怎么可以,会被大野狼吃掉的,呜呜……」 周亨锡叹了口气,他突然发现柳沫沫什么不会,就是闹脾气耍任性最会,把她手轻轻拉开后,周亨锡转身走向门口,柳沫沫知道他答应了,笑瞇瞇的拎起包包,像个小孩子般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 两人走到白色的奥迪前,副驾驶座的窗户拉了下来,伊多英的头探出来,依然是带着那份微笑,亲切的向沫沫挥了挥手,「哦!上来吧,沫沫。」 柳沫沫脸僵掉了,怎么又是你啊……她面无表情地打开后座的门,系了安全带。 「亨锡,那天你在酒吧喝那么多,没宿醉吧?我带你回家的时候你变得好沉阿,感觉你又胖了。」 「你也胖了?」 「哈哈,我哪有,不信你捏捏看?肥肉都消啦,夏天怪没胃口的。」 沫沫看着两人聊天聊得热络,不禁觉得自己真是自讨没趣,跑来当个电灯泡,还是个又大又亮的电灯泡,早知如此她寧可热死也不要让周亨锡载! 她托腮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周亨锡开车的技术很好,连在蜿蜒的山路上都平平稳稳的,此时的沫沫选择拿起耳机,置身事外,悠扬的旋律缓缓窜进耳里。 『时光荏苒在变迁,日夜的转变似流年 世界依然在旋转,一切都渐渐在改变 风在吹,云在飘,徘徊如从前 而我对你的思念,在此刻却更加强烈 是我不能再想像,活在没有你的世界 是孤独把我淹没,落寞围绕在我身边 天在哭,雨在下,我犹豫不决 也许是我太懦弱,不能走进你心里面。』 第十六章 跟随自己的心吧 晚上六点半,此刻的柳沫沫躺在允熙床上乏味的玩着她床头的老皮娃娃,允熙家是一栋老旧的公寓,因为允熙父母出国,又加上沫沫满肚子苦水没地方吐,便吵着说要去允熙家住一晚,好闺蜜的家就像自家厨房一样,想来就来。 允熙坐在电脑桌前面打着游戏,也没怎么管沫沫,但这样的气氛却不会使人尷尬,反而相当自在,在允熙家里,沫沫完全不是客人,实在是因为沫沫来她家的频率太高了,她都懒得招待了,沫沫也很自动的跑去翻冰箱,「什么阿……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罐可乐。」 沫沫用脚关上冰箱后,喀的一声拉开铁环,爽快的喝下可乐,完全忘记自己生理期的事情,她看着铁罐,叹了一口气坐在沙发上,一句话浮现她的脑海,『喝之前要用力摇三十下才会均匀。』 一双手突然将她脖子扣住,往后拉,将沫沫从回忆的漩涡拉起,她倒在沙发上仰头看着瞧着自己的脸,允熙有着一头俏丽的蓬松亮橘色短发,鬼灵精怪的模样显得毫无心机,她眨一眨那清澈透亮的眼眸,笑瞇瞇地问道,「要不要去逛夜市?」 「好啊!」 两个女孩子嘰嘰喳喳的来到夜市,川流不息的人潮,人与人之间的人情,属于城市的那份喧嚣,传出阵阵飘香,沫沫像是忘了烦恼似的,垂涎三尺的看着每个摊子,指着摊位吵道,「这个这个!我要吃这个!还有那个!」 柳沫沫咬着鸡肉串站在娃娃机前面,专注的盯着里头的捕梦网吊饰,她东看看西看看,仔细调着角度才按下红色按钮,满心期盼的盯着爪子,看着爪子夹起吊饰,就在快到洞口的时候,爪子松了开来,吊饰卡在洞口旁,本来悬着一颗心看着爪子的沫沫把竹籤从嘴巴里拿出来,不悦的拿着竹籤指着机台大叫,「啊~~~气死我了,这根本就是骗小孩子的玩意儿!」 「你还不是被骗了?」允熙从她身后晃过。 柳沫沫无语。 接下来两人跑到一个机台前,有一个槌子和一个软垫,一看就知道是比力气的机台,沫沫嚣张的用大拇指摸了一下鼻子,指了指自己的手臂,得意洋洋地望着允熙,「哼,我可是大力士,来比比?」 满分一百,最后两人52比66,沫沫完胜,她双手张开自以为冠军的转了一圈,就在她笑得灿烂时,允熙坐在一旁咬着糖葫芦拍拍手,「哦~不愧是大力女柳沫沫,难怪没男友?都被你吓跑啦!」 沫沫生气的踢了踢她的椅子,很快就手勾手跑去逛了服饰店,允熙买了一套情侣装,还买了一件和沫沫一起的姐妹装,此刻的沫沫抱着衣服泪流满面,「呜呜,我也要有人跟我穿情侣装……」 允熙接过袋子,看了看柳沫沫,双手放在她圆滚滚的脸颊上,肯定是要安慰他的吧,就知道允熙是她的好姐妹…… 没想到允熙凑近她的脸说了一句话,「别吧,人家被你打死怎么办阿!」 沫沫一脸委屈的看着允熙,提着一大袋串烧回她家去了。 一回去,沫沫坐在允熙旁拿出自己带来的笔电,开啟了熟悉的页面,两个人就在游戏上廝杀了一番,沫沫左手按着键盘,右手没间着,从一旁的袋子里拿出串烧,着急道,「左边左边,快!」 「我掩护你,太帅啦!」 两人望着彼此,欢喜的击掌。 她们打的火热,直到凌晨才甘愿下线,沫沫边擦着头发边从浴室出来,叹了一口气,允熙爬到床上问道,「所以是怎么啦,你要来之前就跟我说你心情挺差的,原本以为玩过之后你会好点呢。」 柳沫沫坐在床边,又叹了一口气,把今天的垃圾一口气向允熙倒的一乾二净,有时候她会觉得允熙的肚子该有多大才能一天到晚听她抱怨啊! 「唉,允熙,我有一个很在意的人,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他,就是会在他身上多留意,他也对我挺好的,但他朋友……一个女生朋友,跟我说人家对我没意思,别作梦了,而且还说我不要不了解他就随便喜欢他。」 「那个女生喜欢他?」 柳沫沫点了点头。 「他们俩什么关係阿?」 「好像是认识好几年的好朋友。」 「都认识好几年了,还没进一步发展,就代表男的对她没意思唄,想什么阿,你有机会的,而且你又说他待你满好的。」 「那个女生说……他只是还没办法放下一些事情,才不跟她在一起的。」 「或许你能改变他?」 「不知道,我在想是不是打退堂鼓好?」 「沫沫阿,你就跟着自己的心走吧,如果你要放弃就快点放弃唄,免得之后越陷越深,就无法自拔了,这爱情阿,若只是痛苦就没有意义了,也许连老天爷都不捨你这样子才会终止你的情感吧。但若你觉得他就是对的那个人,即使是碰壁也要把墙给撞破,坚持下去!试着做点什么改变他看看吧。」 沫沫点了点头,现在还谈不上什么无法自拔,也说不出是不是喜欢,只是在意而已,应该还可以脱离吧?只是会开始不自觉得在生活中突然想起他,就像现在……她拿着毛巾,也会想起了那天他替她擦发。 沫沫伸了懒腰,「啊~好烦阿!」 一片寧静。 沫沫狐疑的往床上看,才发现允熙早已呼呼大睡,很是乏味的沫沫躺在允熙旁滑着手机,才发现允熙打卡标註她,照片中沫沫侧着身子,手握着摇桿站在娃娃机前,神情满是雄心壮志,上头写道『她说这是骗小孩子的玩意儿(′?????)』 沫沫不自觉的噗哧笑了出来,不管怎样,她今天还是玩的很开心,她放下手机,抢了允熙的棉被,掛着满足的笑靨沉沉陷入梦乡。 银幕的另一端,一名男子挑眉看着一则动态。 第十七章 翘课 第二天,睡到中午的柳沫沫揉了揉自己的乱发,满脸惺忪梳洗完看着允熙还呼呼大睡后,便没有吵她默默离开了,她常常来允熙家都是悄悄的走,允熙倒是很满意沫沫贴心不吵她的行为。 她手拎着一个在自助餐店买的便当站在汶元高中门口,这是她的母校,可能是因为才毕业一个月而已,心里头并没有涌上浓烈的怀念。 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的沫沫这才看见张贤屁颠屁颠的跑出来,她看见张贤的脸后着实地吓了一跳,「天啊……张贤你怎么弄成这样……」 先不说张贤染了个银灰色,走在路上会引人留意的头发,他那俊美的脸颊上有个不小的瘀青,沫沫原本想伸手摸他的伤口,又怕他疼而缩回手。 突然地,张贤握住柳沫沫的手,沫沫一脸厌恶,吓的要抽回却因为张贤的力气太大而没办法抽开,两人就这样在校门口拉扯。 「小姐姐……」张贤可怜地望着慌张的柳沫沫。 柳沫沫看着张贤那水汪汪的大眼,心里多少有个底了,这傢伙会突然这样一定心怀不轨!她拼命拉着自己的手,「你、你干嘛?」 「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沫沫终于抽回手。 张贤突然地蹲在地上抱着柳沫沫的小腿,像隻受尽委屈的小狗般低声呜咽道,「拜託……拜託啦小姐姐……」 柳沫沫慌张的要将他拉起,无奈张贤死命的抱着她的小腿,她只能满是着急的拼命甩脚,「你、你快松手阿你!在学校门口这样很丢脸,你到底要干嘛!」 「带我走吧小姐姐,拜託……」张贤垂着耳,抬头楚楚可怜地看着沫沫,眼泪彷彿要掉出来般。 沫沫白眼球快翻到地球另一端,狠心的踹了踹张贤,「你快放手!都快被当的人还想翘课,你是真的想被当阿?」 「不放……唉唷唉唷,好痛啊……小姐姐,我除了脸上有伤,连腹部也有伤啊,痛死我了……我要被你踢死了呜呜呜………你不带我去医院我就要死在这了…你真的如此狠心吗!」 看见张贤痛苦的躺在地板上打滚,加上已经有不少人围观,对着他们这儿指指点点,她一慌张,不会吧?不会觉得我欺负他吧!现在这情况看起来就像她狠狠揍了张贤一顿啊!沫沫气急败坏的将张贤扶起来,不耐道,「好好好,我答应你,你不要再装的一副我欺负你的样子了!」 这时张贤才收起自己硬挤出的泪水,翻脸如翻书般,笑瞇瞇道,「小姐姐你等我!」便拎着便当蹦蹦跳跳的走回教室了。 柳沫沫无语望着这小骚包的背影,这是刚刚喊着快死的人吗,看起来好端端的啊! 不久后柳沫沫便看着张贤在大太阳底下顶着那银灰色的乱发,好不显着,他揹着书包边走边吃着便当,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柳沫沫抢走便当,愤恨地怒视着他,「你看起来很好阿!」 「唉呀,给我。」张贤抽回便当,皱着眉抱怨道,「我快受不了啦,我已经连续好几天上课了,再继续待在这监狱我不死也会疯的!」 沫沫在心里骂了好几句粗话后,在他这种年纪的时候,也看过不少爱翘课的人,可从没见过这么夸张的,几乎全科都要被死当还敢如此悠间。 张贤走到一台重机前,从后车厢递给她一顶黑色的安全帽,笑嘻嘻道,「小姐姐,为了感谢你呢,本大爷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沫沫白了一个眼,接过安全帽后,准备跨坐上机车后座,无奈娇小的她腿不够长,只能在一旁拼命的跳,惹得张贤在一旁哈哈大笑,柳沫沫一气,将安全帽塞到张贤怀里,恼羞道,「不去了!」 张贤忍着笑,求饶道,「好好好,我不笑了,我让你扶着我肩膀总可以吧。」 柳沫沫这才勉强扶着他肩膀坐上了车。 一路上张贤骑的飞快,沫沫在后头吓的半个胆子都没了,哇哇大叫,「你这不良学生,翘课又飆车!到底是想带我去哪阿?我下次再也不要救你出来了!不对,没有下次了!」 这时张贤骑上一条山路,窄窄的小路崎嶇无比,两边是深沟险壑,只要一不留神,有可能就葬送在这荒郊野外,且人烟稀少,沫沫不禁开始胡思乱想,他要带她去哪里?不会是……她遮住了胸口,防备的盯着自己前方穿着制服的男子。 「抓好啊,你等等摔下去别怪我阿!」张贤拉过柳沫沫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语气充斥着戏謔。 原本柳沫沫想挣扎,但他说的对,在机车上这样子是有点危险,什么事情还是等下车再说吧…… 沫沫就这样抱着忐忑不安的心直到机车停在山脚。 她艰难的跳下车后,嘴巴微微张开看着眼前这片美不胜收的风景,习习的山风,处处透着凉意,没有城市的喧闹,只有一片寂静,朦胧的远山垄罩着一层薄薄的轻纱,在渺茫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让她顿时失了魂。 张贤双手枕在后脑勺,笑嘻嘻地说,「很漂亮吧。」 沫沫这时才回过神,转过头看着他,莞尔,「这里不像是你这种半吊子的傢伙会来的地方。」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来这边。」 这傢伙原来跟她一样,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去这种人跡罕至的地方阿,只不过她喜欢去海边,张贤喜欢去山上,她露出一抹微笑,「平常都看你笑嘻嘻的,我以为你什么都没想呢。」 张贤哈哈大笑,拉起柳沫沫的手,露出兴奋的神情,「走吧小姐姐,我们去爬山,登峰之后可是有着比这里还要漂亮一千万倍的美景喔!」 柳沫沫没注意到张贤握着自己的手,全把专注力放在爬山两个字,大声哀嚎,「不要阿……我体力可不好阿……」 「就是体力不好才要锻鍊阿,走嘛走嘛!」 第十八章 心绪 柳沫沫脸气喘吁吁的蹲在地上,双手放在膝盖,有气无力看着前方走的很是轻松的张贤,面色苍白地说,「停……我走不动啦……」 张贤折返看着柳沫沫,推着柳沫沫,笑嘻嘻道,「快到啦,再撑一下!小姐姐,你就是身体太差啦!需要锻鍊锻鍊!」 沫沫边哀嚎边被推着走,此刻她真的想死……她真的觉得要死了!喘不过气的沫沫拼命张嘴呼吸,不禁想着,张贤上辈子肯定是老鼠,这么活蹦乱跳,精力都用不完似的,不对,说是老鼠还夸奖他了,肯定是虫子,嗯,如果是虫子就是该死的蟑螂! 经过两小时的长途跋涉,两人几乎没有休息,更加没有对话,因为沫沫早就累的完全无法集中精神,只剩下机器般的脚在行走而已,才终于攻顶。 沫沫暗忖,是谁说一下的!这个"一下"可真久啊! 她放眼眺望,被眼前的美景深深陶醉了,远处的天空云蒸霞蔚,夕阳笼罩下的小城全景尽收眼底,高楼鳞次櫛比,道路纵横交错,绿毯似的田园沟壑和炊烟裊裊的村庄都披上了一层银纱。 两人好像和大自然融为一体一般,山顶上的小花,密密麻麻,彷佛浮在了花海上,又似躺在了软绵绵的云床上,犹如走在一片花的世界里,五彩繽纷,像织不完的锦缎那么绵延。 沫沫向下望,一片片绿油油的麦子地,像一块块地毯铺在黄土地上,那柏油马路,则镶嵌在山上,像极了一条柔软的丝带。 一股清凉山风迎面扑来,顿时舒畅至极。 两人坐在山顶的一座亭子,红色尖顶的亭子像一朵牡丹,点缀在绿海里。 纯白的石椅透着清凉,沫沫这时才终于调整好自己的呼吸,缓过气,大力的拍着张贤的背,皱眉抱怨,「要不是看你心情不好我才不会做这种事!真是……要死了……」 张贤哈哈大笑,拋给沫沫一瓶矿泉水。 沫沫接过矿泉水,猛灌了半瓶后顿时觉得沁凉如水,这才狐疑道,「怎么了,为什么心情不好?」 忽地,张贤收起平时没心没肺的模样,像隻忧鬱的小狗,垂耳嗷嗷叫,「小姐姐你是不会懂的。」 「你不说我当然不懂了。」她将瓶盖转紧,神情认真看着这隻落寞的狗儿,看他可怜兮兮的模样,真想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阿。 「也不是什么事情,就是班上的同学,他们说我是没人要的小孩。」 沫沫愣住了,一来是不知道原来那个总是笑瞇瞇,一副什么都没在想的张贤居然也有烦恼,二来是不了解高中生怎么还会这么幼稚说这种话?她以前在班上从未有过这种情况。 她偏过头,关心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张贤沉默不语,柳沫沫知道他不想说,也没有再追问,反倒拍拍他的背,满是认真地看着张贤,「我就是你的小姐姐,以后出什么事情跟我说,我打电话去学校骂!」 这时张贤笑了,跟以往那种没心没肺的笑不一样,是真心感到一丝欣慰而露出的笑容。 也许那些总是掛着笑脸、笑的最大声的人,才是最需要安慰的人吧。 「那是因为这件事跟别人打架了?」 张贤点点头。 沫沫有些心疼的看着他的伤口,她伸出手,轻轻揉着那俊俏脸蛋上的一大块瘀青,张贤此刻倒是挺乖巧,顺从地让沫沫将瘀青揉开。 她边揉边叹气道,「以后别这样了,多让人担心阿!那些爱你、关心你的人不会想看你这样的。」 两人就这样坐在凉亭上默默看着夕阳。 远处的地平线上,一轮太阳将要落下,西天的晚霞挥动着绚丽的纱巾,遍地的小草都镀上了一片金黄色。 沫沫忽然支支吾吾,最后才终于鼓起勇气,神情有些尷尬问道,「那个……周亨锡以前遇过什么事情吗?」 「小姐姐怎么这样说?」 「感觉……他好像在承受着什么……」 张贤托腮,「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他每年都会固定去一趟国外呢,哪里我是不知道啦,就连琛宇也时常出国和他爸爸学贸易,两个大忙人,怎么就我最轻松?」 柳沫沫陷入自己的思想中,全然听不进张贤后头的话。 她托着腮,若有所思,国外……是为了找谁,还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 一幢偌大的平房里,男子痛苦的坐在床角,斗大的汗珠不停从额角滴下,他用力握紧拳头,即使发红仍不松开,喃喃道,「该死……」 一名女子突然打开门,把手上的包包仍到一旁的沙发,双手捧着他的脸,看着他难受的神情,紧张地责备着他,「天啊!你今年还没回去维斯洛一趟吗?」 「已经跟蔓茱约好了,九月就去……」 女子叹了口气,从床头旁的木桌抽屉拿起一箱银白色的箱子,里头有着一罐罐装着蓝色液体的玻璃小罐子,女子从里头拿起了针筒,抽取了玻璃罐里微量的液体,施打在男子的手臂上。 替他整理善后完后,女子看着男子昏昏沉沉半瞇着眼睛,她轻轻扶他上床,摸了摸他满是汗的额头,体贴地替他盖上了薄被。 她面色沉重的看着男子,轻声道,「亨锡,什么都别想,好好休息吧。」 第十九章 灼热的视线 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快的一个月过去了,沫沫每天除了学习之外,还担任打杂工……动不动就在片场又扫地又拖地的,差点连厕所清洁工都包办了,让柳妍曦哭笑不得,她的妹妹真不是普通的认真,于是在薪水袋多给了几千块当作奖励。 沫沫满心欢喜的拿着自己在beok得到的第一份薪水,揹着包包满足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上笑得可甜了,彷彿要掐出蜜糖似的。 她今天忙到晚上九点才回家,沿路走过一座每天都会经过的公园,此刻的公园因为时间不早,半个人都没有,显得格外荒凉,顿时让沫沫感到毛骨悚然,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忽地,她感到一阵灼热的视线从远方射向她,越靠近一台黑色的轿车就越发的明显。 正当她经过车旁时,隐忍不住的好奇心爆发,她往车窗悄悄瞄了一眼,不过天色太暗,反光看不见里头的动静,沫沫抓紧包包的肩带加快脚步离去。 她带着忐忑不安的心回到家,摸着胸口,由于恐惧,她心脏蹦蹦直跳着,虽然自己是个胆小的傢伙,但比起胆小她更加粗心,很快就把事情忘得一乾二净,掀开笔电兴奋盯着银幕,「今天有攻城战,可不能输阿……」 玩电脑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一不小心又玩到三更半夜,这才依依不捨地关掉电脑,沫沫伸了伸懒腰,正要转身上床时愣住了。 她租的小套房的窗户正是在床旁,窗户的对面是另一栋大楼,可以清楚的看到对面在做什么,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刚刚对面的那间房子,有个人在盯着她。 但就在她转过身无意地撇向窗外时,那个人若无其事的挪开视线,离开了窗前。 她感到一丝畏惧。 不知道为什么,她可以感觉到公园旁的那台黑色轿车里灼热的视线跟对面凝视着她的人肯定是同一人。 那视线让她感觉她好比一隻老鼠,而对方正是捕捉老鼠的猫咪。 沫沫吓得赶紧将窗帘拉上,躲进棉被,带着惧怕的心思渐渐睡去,却梦到了一个奇特的梦。 梦中一位小女孩,大概才四、五岁,一位穿着卡其色大衣的女子替她穿上一件大红色的小棉袄,小脸红通通的她拉了拉棉袄,棉袄是唐装的设计,上头还有一枝枝寒梅,女子轻轻推了推她,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浅笑道,「去,去跟爷爷拜年。」 不知道为何,她能感应到女孩萌芽出一个想法,去跟爷爷拜年肯定能讨到红包呢! 她蹦蹦跳跳的双手拱着,奶声奶气道,「爷爷,新年快乐!」 这时,一阵电铃传来,女子心想大过年的,肯定是哪个亲戚来了,眼睛笑得弯弯的打开了门,看到门前的人,愣住了。 瞧见没了声音的女子,女孩转过头正好奇是谁来了,一道声响忽地打断了梦境。 沫沫揉了揉眼,将闹鐘按掉。 阳光被窗帘半遮着,隐隐约约透进房间,她懒洋洋的穿上一件宽大的长版粉红色帽t和藏青色的紧身裤,坐在玄关处的她套上了一双黑色的短靴,满脸惺忪的锁上了大门。 拎着包包的沫沫对于昨天的梦什么也没想,人嘛,总会梦些怪里怪气的梦,肯定又是哪个电视剧看多了,她嘖了一声,不过还是很好奇大门口的人到底是谁…… 就在她烦恼时,经过了昨晚的公园,那台黑色的轿车早已不见踪影,沫沫此刻心里放下了一颗大石头,但是对面住的那户人家可不像车子一样,说离开就会离开。 算了,反正只要把窗帘拉起来就没事了吧。 当沫沫推开beok的大门时,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她啜了一口手中的咖啡,看着忙碌的人们,不禁叹道,「今天又是个美好的一天啊!」 无论你准备好了没有,下一秒就是展新的开始。 身后传出一道男声,「看来心情很好哦?」 琛宇走到她左手边,温文儒雅的模样让沫沫都觉得手中的黑咖啡加果糖了,两人边走边聊着,她倔着嘴抱怨道,「不是心情好,是再不好日子还是要过阿。」 他戳了戳沫沫的额头,灿笑道,「怎么不好了?」 沫沫神情忽然变得神秘兮兮,喁喁细语,「我跟你说阿……我家附近出现了一个怪人,我总觉得他在监视我……」 沫沫把昨天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她庆幸自己大喇喇的个性,居然还可以这么安心的睡了一觉,且还是一觉到天亮。 琛宇闪过一丝奇异的神情,随后眉头一皱,「你一个女孩子,这样太危险了,不如以后下班我都送你吧?」 她着急的摇摇头,又推辞的挥了挥手,「这怎么行?」 「没关係,反正也顺路。」琛宇露出了一抹使人安心的微笑,揉了揉沫沫的秀发,「快去工作吧。」 沫沫愣了愣,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好一阵子没反应过来。 第二十章 奋不顾身 傍晚时分,沫沫在摄影棚拿着道具跑来跑去的,只有拍照的当下她才能争得片刻的休息时间。 沫沫擦了擦满脸的汗水,看着周亨锡慵懒的躺在皮製的沙发上,任由摄影大哥不停按着快门,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外套,全黑的打扮看起来帅气十足,让沫沫坐在角落地板托腮看着他。 不禁令她想到他们初次遇见时,好不尷尬的她看着他那双迷离的眼眸,还躺在饭店的沙发上发着高烧,她躡手躡脚替他盖上被子的模样,彷彿还是昨天的事情呢。 等到开学过后,她应该没办法再这样跟大家腻在一起了吧? 「喀。」 忽然,她分明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 沫沫有些狐疑的歪着头,声音似乎是从上头传来的,她缓缓抬起头,愣住了。 可能是摄影大哥和周亨锡都忙着拍摄,所以没发觉到。 橘黄色的水晶吊灯,璀璨的光芒好不耀眼,却微微闪烁着,悬掛住的铁鍊居然开始摇摇欲坠。 她有些惊慌失措,看着吊灯正底下的周亨锡,内心萌发不好的预感…… 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岂不是……? 柳沫沫不知打哪来的勇气,大喊道,「周亨锡,小心!」 她整个人往躺在沙发上的周亨锡一扑,铁鍊在下一刻硬生生断裂,砸到了娇小的沫沫身上,绚烂的玻璃碎了一地,满地的鲜血,怵目惊心。 这一刻,在场的人都傻了。 她可以感觉到汩汩鲜血不停从背上溢出,整件白衬衫被血染得鲜红妖艳,刺痛的感觉迫使她不停冒着冷汗,疼痛到她快受不了,脑袋却异常的清醒,她使不出半分力气挣扎,只能任由自己瘫软趴在周亨锡胸口。 这刻,时间突然变得好慢,她的耳朵彷彿关上般,听不见任何声音。 只看到周亨锡慌张的将她整个人揹起,焦急的大喊,衝出了片场。 也许是疼痛使然,她觉得眼眶热热的,彷彿下一秒眼泪就会夺眶而出。 等她回过神,人已经在急诊室了。 她躺在病床上看着周亨锡惊慌的神情,平常看他总是处变不惊,面无表情的样子呢,怎么现在居然开始会害怕了? 她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也许周围的人会觉得她疯了吧,伤成这样还笑得出来。 嗯,她也觉得自己疯了,干嘛自虐替他挨痛。 医生对着一旁的护士喊道,「送去手术室,现在替她做清疮手术。」 *** 周亨锡面色沉重地坐在手术室外头的椅子,低着头沉默不语,双手还残留着柳沫沫的血,他看着手上有些乾涸的血,愤怒的握紧拳头,微微颤抖着,他为什么让那个笨蛋受伤了?而且还是他害的。 这时柳妍曦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看着一语不发的周亨锡,着急道,「怎么会这样?」 周亨锡将方才的事情全然告诉柳妍曦,柳妍曦没生周亨锡的气,反倒是怪罪起自己没固定检查摄影棚的设备。 两人带着沉重的心绪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言语,直到护士们将柳沫沫推进个人病房,两人才放下心中的一块石头。 柳妍曦不忍妹妹受伤这么严重,还得在普通病房遭受打扰,便替她升级为单人病房,虽然说不上多高级,但清间、自由多了。 看着已经换上病服的柳沫沫昏昏沉沉地躺在病床上,柳妍曦勉强地打起精神道,「我去买点东西。」 周亨锡默默的坐在病床旁,看着沫沫平静的脸庞,两扇羽睫紧紧闭着,苍白的嘴唇轻轻抿着,毫无动静,这时的她寧静的像个娃娃,没有一丝生气。 刚刚她一定很痛吧。 吊灯就这么不留情的直接砸在她身上,之前生理痛而已她就已经快受不了,刚刚重力加速度,她这么娇小的身体怎么承受的住? 他原本想伸手替她拨头发,却发现手上的血渍还未清洗。 沫沫缓缓睁开眼,瞧见周亨锡悬在半空中的手,有些反应不来。 周亨锡查觉到沫沫清醒了,神情尷尬地收回手,冷声道,「今晚我会待在这里。」 她觉得口有些渴,或许是表现得太明显,又或许是周亨锡细心察觉到,他主动站起,倒了一杯水,将玻璃杯塞到她手里。 她勉强地举起手啜了一口水,因为拉扯到背部的肌肉,让她疼得直皱眉,要是知道那么痛,她肯定不受这伤。 周亨锡看着她难受的神情,接过水杯,从抽屉拿出一根吸管,将吸管放在她毫无血色的唇边,沫沫有些不好意思的咬着吸管,眼睛眨阿眨看着他。 等到周亨锡把水杯放下,沫沫才终于开口,小声囁嚅,「没关係……你还是回去吧。」 周亨锡有些不悦地看着柳沫沫,指着杯子,「你连喝水都没办法还想叫我回去?」 她愣愣地望着他,为什么平常总是淡漠的他要突然生气?现在受伤的人可是她呢! 「其实你不用这样的……」她明白周亨锡是因为感到愧疚才自愿留下来陪她,但她替他挨了一击并不是因为想跟他更亲近还是为了博取他的好感。 「为什么?」 沫沫摸不着头绪,狐疑问道,「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替我……」周亨锡欲言又止,看着沫沫平静的眼神,为什么她可以这么态然自若? 「不为什么,我想,正常人都会这样吧。」沫沫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背,整个背都被绷带缠着,看来真的挺严重的,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好? 「那正常也会待在这里,我会一直在这直到你出院为止。」 沫沫本想再次拒绝,但心里却有股暖流,看着周亨锡坚定的双眼,她也不再多说什么,如果不同意的话肯定又会惹周亨锡不开心,也许让他待在这可以减缓点他的罪恶感吧? 第二十一章 真实的心意? 周亨锡回家一趟梳洗之后,整个病房闹哄哄的,柳妍曦买了一碗粥缓缓餵着沫沫,中间柳爸爸载着柳妈妈开车飆来医院,平常嘴硬的柳妈妈看到沫沫伤得那么重,气得牙痒痒逼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沫沫没说出实话,只有说不小心被吊灯砸到,露出傻兮兮的笑容,柳妈妈也不忍再责备她什么,只说道今天太晚了,明天会熬一锅鱼汤给她喝,令沫沫不禁垂涎三尺。 一家人在病房探望她直到会客时间快过了,沫沫才于心不忍的赶他们回家,离开前,柳爸爸又折返回来,心疼道,「沫沫啊,不如爸爸待在这里陪你吧。」 沫沫拼命摇头,她没跟爸妈讲周亨锡要留下照顾她的事情,就是怕他们多想,「不用啦!爸,你明天还要上班呢。」 「我的乖女儿,你小的时候就这么怕鬼,一个人待在医院真的没问题吗?」 「真的没事啦,爸,我已经十八岁了,是成年人了!」沫沫露出安心的微笑,用手指比了比数字,不过她真的满怕鬼的……「爸,会客时间要结束了,你赶紧回家休息吧。」她对柳爸爸挥了挥手,示意柳爸爸赶紧离开。 「傻女儿,无论你几岁,你在爸爸心中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小孩。」看着沫沫再三推辞,柳爸爸才依依不捨望着自己的乖女儿,关上了房门。 沫沫有些感动的望着房门,虽然自己伤得蛮严重的,但藉此得到不少关心阿…… 这时,房门打了开来,周亨锡看着双眼泛着泪的沫沫,有些不解的望着她。 沫沫这会儿才吸了吸鼻子,打起精神的跟他打了声招呼。 周亨锡坐在她床边,看着沫沫困惑的眼神,想到了她泪眼汪汪的模样,不自觉放软了语气,「很痛吗?」 沫沫摇了摇头,可能是麻醉还没退,现在还没什么感觉,「只觉得全身无力。」 「睡吧。」 沫沫点了点头,看着周亨锡躺在病床对面的沙发,两人一同闭上了双眼。 过了一会儿,沫沫毫无睡意,睁开双眼,看着睡着的周亨锡,带着微捲的瀏海快遮盖住他的双眼,让她想替他拨开,沫沫不发一语的凝视着他,允熙的话回盪在她的脑海里。 「若你觉得他就是对的那个人,即使是碰壁也要把墙给撞破,坚持下去!」 你会是对的那个人吗? 她脑袋转阿转,不停想着,胆小的她是哪来的勇气,愿意替他挨那一击,虽然嘴上说正常都会这么做,但正常人会不会只是开口叫对方小心而已,不会像她一样挺身而出? 她也想了解每年周亨锡都出国去哪了,背后又有什么样的故事,如果可以,她能不能听他倾诉他的一切?只是她不像多英一样,那么地令他信任吧,她什么也不是,周亨锡不过是因为内疚才待在这里陪她。 明明就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她却觉得他的心跳声好遥远。 因为背上的伤口,侧躺着不敢压到背的她面向周亨锡闭上了双眼,经过几个小时的折腾才终于昏昏沉沉地睡去。 另一头,周亨锡默默睁开双眼,目光沉甸甸地看着熟睡的沫沫,他不懂柳沫沫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愿意这么奋不顾身? 她这么地奋不顾身,彷彿是在告诉他,无论如何,她都会保护他,她愿意接纳他的一切。 他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这不是男生该做的事吗,怎么会让她来做。 周亨锡看着沫沫摊着的双手,令他不自觉想触碰,想知道她的手究竟有多小啊? 有种特别的感觉窜入心头,跟对多英的感觉全然不同。 心脏忽地多跳了一拍。 总觉得……最近有些心律不整,是不是太累了,还是药效的关係,不过之前从未这样过,去维斯洛的时候再让沙华看看吧? 第二十二章 阴影下的向日葵 清晨的第一道阳光照进病房,周亨锡微微蹙眉,睁开双眼,讨厌阳光的他顺手想拉上窗帘,霎时却停在半空中,转头看着还在梦乡的柳沫沫,「病人应该多需要照点阳光吧?」 柳沫沫跟他不一样,那么开朗的她,总是在人群中闪闪发亮着,想必很喜欢阳光吧,嗯,不一样。 他收回手,走到柳沫沫旁边,想问她要吃什么早餐,却越看越不对。 沫沫紧闭着双眼,皱紧眉头,圆滚滚的脸颊上全是汗水,微微喘着气。 他感到一丝不对劲,伸手放在她的额头上,掌心传来不寻常的热度,他立刻收回手,就在转身要按下呼叫铃时,一隻白皙的小手拉住了他。 周亨锡转头看着那隻柔荑,纤细的葱指微微勾着他的手指,也许是太难受,她瞇着的眼眸充满着泪水,带着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周亨锡没甩开她的手,反而用另一隻手按下呼叫铃,动作放轻,坐在床沿看着汗淋淋的沫沫,不发一语。 片刻的时间,医生便插着口袋快步走进来,他轻轻拉开那双勾着他的小手,让医生替沫沫检查一番。 原来是沫沫因为免疫力太差,造成伤口发炎,才发了烧。 护士替她注射了一剂破伤风的针后,就在护士准备替沫沫更换背上的绷带,解釦时,周亨锡赶紧避开,迅速离开病房,站在门口等待着。 一名女子从长廊缓缓走来,手上拿着一盒水果,诧异地望着他,一副你哪位的样子,指了指房门口,「这是柳沫沫的病房没错吧?」 周亨锡应了声,女子多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便进去了。 张允熙把水果放在桌上,「哦~沫,我带了你喜欢吃的芒果来了,正是季节呢。」 允熙皱起眉头看着背上满是绷带的沫沫,嘖嘖道,「太惨了吧,怎么一回事?」 沫沫小心翼翼不要拉扯到肌肉,缓缓扣上釦子,扯起嘴角,「你不是说就算是撞破墙也要坚持下去吗?」 「啊?撞成这样啊?」允熙的嘴张得老大,有些头疼的扶了额,「是谁?刚刚门口的那个男的吗?」 沫沫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不知道。」 *** 口袋的手机微微震动,周亨锡看着银幕上面的人名,将电话接起。 电话那头传来小女孩稚嫩的声音,「亨锡哥哥,你何时来啊?我们上次见面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蔓茱好想你啊!」 周亨锡难得露出一抹淡到不能再淡的微笑,「嗯,上次不是说了,九月就会去了。」 小女孩鼓腮对着电话闹着脾气,「不管,你现在来啦!蔓茱想你了!」 电话另一头传来充满磁性的男声,「唉,蔓茱别闹。」男人推开小女孩接过电话后问道,「哦,亨锡,好久不见了。」 他似乎对于电话另一端传来的闹剧屡见不鲜,淡淡应道,「嗯,沙华,好久不见,怎么突然打给我了?」 「上次给你的还剩几罐?我要做一下分析,顺道了解你的状况。」 「还剩……五罐吧?」 「比想像中消耗的还快啊,虽然已经说过好几百次了,但还是要跟你说,少用点,早点过来做检查吧,越快越好。」 穿着白袍的男子掛掉电话后,一名带着亮红色的长发,绑着双马尾的小萝莉鼓腮瞪着他,小女孩生气的踩在沙发上一直跳,双手举高大声抗议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跟亨锡哥哥多讲点话,人家可是他未来的新娘子耶!跟自己的未婚夫讲话错了吗!」 男子走到她旁边,露出迷人的笑容,弹了一下她额头,「别作梦了蔓茱,那个人已经出现了。」 蔓茱愣了愣,抱着头大声哀嚎,「这不对啊,怎么那么突然,亨锡哥哥从来没有任何女人的!是伊多英吗,可是我那时候看过了,明明不是她阿!」 男子插着口袋,走到一扇落地窗前,浅浅笑着,银白发在太阳照射下好不耀眼,「谁知道呢,就算是真爱,能不能永远在一起还是个问题呢。」 蔓茱跳上男子的背,搂着他的颈子,小脸贼兮兮地探过来问道,「所以人家还有机会囉?」 男子转过头看着蔓茱,戳了戳她的额头,「没有。」 蔓茱气鼓鼓的跳下他的背,愤恨不平的摀住额头跑走,边跑边转头大喊,「沙华是笨蛋!!!」 沙华仍然站在窗边,看着岛上不远处的海面上,波光粼粼,海鸟在蔚蓝的天空翱翔着,他的笑容没有停歇,喃喃自语道,「嗯,是一大考验呢。」 第二十三章 捕梦网 两个女孩子嘰嘰喳喳聊到了近中午,允熙才因为要上班的原故离开了,沫沫笑着答应等伤口痊癒了肯定会去探她的班。 允熙目前位于一家咖啡厅上班,咖啡厅上班时间到很晚,才让允熙隔了一天才来看沫沫,虽然如此沫沫却全然不怪她,因为允熙是员工的关係,常常能够得到不少折扣及福利,沫沫託允熙的服,祭了五脏庙不少次。 沫沫厌恶的看着自己身上这身病服,俗气的让她直蹙眉,「啊~好想穿自己的衣服,我再继续穿着这鸟衣服会死的!」 「你快点出院就不用继续穿了。」 一道男声传来,沫沫猛然一看是周亨锡,她有些尷尬的抚颈乾笑,刚刚那些话被他听到啦……? 「中午想吃什么?我去买。」周亨锡拿起后背包,看着沫沫。 「牛肉麵。」 「什么牛肉麵?」 「上次学费的牛肉麵。」 周亨锡瞇起眼睛看着笑盈盈的柳沫沫,一汪秋水如此的澄澈,她彷彿全然忘记方才发烧,她拉住他的事情,他倒也没放在心上。 「你手机给我。」他伸出手,漫不经心的看着沫沫。 「啊?噢……」沫沫拿起小桌上的银色手机,乖巧的照着做,丝毫不解为什么周亨锡要这么做。 周亨锡在银幕上点了点,递给沫沫,「有事找我,按2就可以了。」 沫沫点头,不知道第一次拿到异性的电话的原因居然是担心会有紧急事件…… 就在周亨锡关门前,柳沫沫朝着房门大喊,「对了!还有上次的樱桃可乐。」 「出院再喝吧。」柳沫沫……不像是病人阿? 沫沫伸头东张西望,确定周亨锡离开后,小心翼翼地不拉扯到背部的任何肌肉爬下了床,她看着窗外,因为楼层的关係,能清楚看见底下马路熙来攘往的车子,看着每个人为了生活而脚步不歇,似乎只有她是这世上最清间的人,她喃喃自语,「外头天气很好阿。」 贼头贼脑地扶着门版的沫沫,鬼鬼祟祟地左顾右盼的看着有没有认识的人,要是被大家知道她跑出来,肯定会被骂到臭头的!不久后她肩膀靠在门框上,握拳做出yes的手势,压低声音却隐藏不了那份雀跃,「safe!」 她蹦蹦跳跳地走到了医院的花园走廊,白色的梁柱上雕刻着花蕊和树叶,鬼斧神工的技术让沫沫嘖嘖称奇,她轻轻靠在柱子,闭上双眼微微笑着,微风轻轻吹拂着她的秀发。 光是待在病房一天,她就觉得鬱闷得伤口更严重了,虽然的确是更严重了没错啦……就连此刻,她也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背上发炎而带着肿胀的灼热感。 沫沫缓缓睁开杏眸,却发现旁边多了一个人,穿着白衬衫,他唇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带着柔和,沫沫惊讶的望着他,「哦……?」 琛宇笑笑地看着吃惊的沫沫,「抱歉,那么晚才来看你。」 他没有带着丝毫责备的语气道,「病人怎么不好好待在病房,还跑出来呢?」 「待在病房多无聊,我都快发霉了。」沫沫皱眉直抱怨。 琛宇温柔的看着她,双眸彷彿蕴含着水,照得沫沫馀波盪漾,他莞尔,「闭上眼睛,给你一个安慰礼,也算是提前送你的出院礼物。」 沫沫虽然觉得奇怪,倒是没任何怀疑的闭上双眼。 闭上眼睛的她可以感受到后方有些微的动静,不到半刻,传来琛宇温和的语调,「可以睁开了。」 沫沫睁开眼,发现自己的脖子上多了一条项鍊。 是一条纯银的捕梦网项鍊,垂掛着一根羽毛,中间镶着一颗粉色的水鑽,太阳照射下来,水鑽闪闪发亮着,大小十分刚好,很适合娇小的沫沫,她带着一丝诧异摸着项鍊,呆呆地抬头望着琛宇。 「很适合你。」 沫沫摸了摸坠子,狐疑问道,「为什么……突然送我项鍊?」而且恰好是她喜欢的捕梦网,她不禁佩服琛宇的凑巧。 「你觉得呢?」琛宇莞尔,凝视着沫沫,眼神跟方才不同,充斥着认真。 沫沫仍然不解,忽地,琛宇的手机微微震动,他没拿出手机,反而带着歉意道,「抱歉,临时有事,你好好休息吧,改天等你好了我们再一起吃饭吧。」琛宇不等沫沫回话,就站了起来,「这是我特地买给你的礼物,希望你能一直戴着。」 等到琛宇走远后,她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小孩,欣喜地不停摸着颈上的项鍊。 第二十四章 克莫拉 琛宇走出医院大楼,露出一贯的微笑,不同的是,少了平常那么优雅、绅士的感觉,多了一丝睿智且阴险,高深莫测的笑容使人猜不透。 直到他上了车,才从副驾驶座的车厢拿出一隻手机,奇怪的是,这隻手机不知道是打哪来的品牌,市面上从未看过。 他将手机贴在耳朵旁,对方一接起来,他冷声,「不是说过不要打我平常在外面用的那隻?」 「抱歉,因为太急了,你手机又打不通,昨天玄武骇进去阿曼那边才发现联邦有好几则我们的消息要卖给他们的组织,你何时回来义大利?我们原本是想说要自己处理,但想想,那边有太多合作的对象,看能不能拉拢他们来解决这次的危机,对我们也有好处。」 「先断了他们的联络媒介,订凌晨的票,我整理整理就回去。」 「是,对了,有找到了吗?」 琛宇冷笑,「至少不怕她跑了。」 「凌晨三点四十七分的航班,假护照等等寄过去给你,大概两个小时后会收到。」 「嗯,叫玄武盯紧联邦那边的举动,再准备一台直升机。」 「是。」 电话掛掉后,琛宇点开手机里的一个程式,显示的是一个地图,gps追踪器写着几个字『医院大楼』他露出险诈的笑容,满足的关掉手机。 他在那条项鍊动了手脚,在水鑽里放了一颗追踪器,这样他就能随时掌控柳沫沫的踪跡,花了十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才找到,怎么能轻易让她跑了? 那年她八岁,他十二岁。 这几年来他一直在找她,听说她逃到台湾来,他才动身到台湾寻找她的身影,一待就待了三、四年,要不是那天在车上偶然看到她肩胛骨那隻熠熠生辉的蓝蝴蝶,他不会发现柳沫沫就是他要找的那名女子,事情也不会这么快就解决。 没想到胡鸳真不是省油的灯,替她换了名字,还送给别人家养,以为这样他们就找不到了是吧?笑话。 只是义大利和台湾两边跑真的满累人,虽然现在总部有青龙、玄武、朱雀撑着,但有时候还是需要他出马,他在这边则是弄了一个假身份骗大家自己父亲是个贸易商,动不动就要回去和他一起学习做生意。 琛宇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没想到一通电话又打来,他叹了一口气接起,对方有些急迫的语气道,「教父,柳沫沫昨晚没回来。」 「嗯,我知道,她在医院,我要回去义大利几天。」 「你要回义大利?我也要回去,我不想继续待在这了,这里比那不勒斯热好多,我饮食也不习惯。」 那不勒斯是义大利南部的第一大城市,是仅次于米兰和罗马的义大利第三大都会区,也是义大利人口最稠密的地方,他们的活动范围就在那不勒斯地区。 克莫拉,是一个以残酷着称的义大利自由主义黑手党,也是义大利三大主要黑手党势力之一,其他两派是西西里岛的科萨?诺斯特拉和亚平寧半岛南端加拉勃利亚地区的恩德朗盖塔,它们是各自独立的力量。 克莫拉通过敲诈勒索、洗钱和毒品等手段获得不义之财,还与美国黑手党有着密切的关係,克莫拉的不法获利除了来自贩毒、武器买卖或收取保护费之外,还将触角伸进各行各业,将非法活动所產生的巨大的利润,转而进行许多合法的投资,包括旅游,纺织,运输,燃料,食品,超市,饭店,电影院和银行,他们的势力与影响范围远远超出国界。 也因为势力过于庞大的关係,如今它不可能被打败,因为它已经完全渗透融入到义大利社会里了,儼然成了义大利政府最关注的对象。 这就是克莫拉真正的力量,隐藏在日常生活中,散发着沉默的影响力。 他们吸收的成员来自社会各个阶层,包括医生、商人、化学家、工程师、蓝领阶级、建筑工人、清洁工、心理学家、农夫、裁缝师等等。 同时也吸收许多未成年儿童,训练这些青少年成为冷血的杀手。 而叶琛宇就是克莫拉新一代的领袖,教父是他们对领袖的尊称。 虽然在外界,克莫拉的有如毒瘤般,但唯独他们自己人知道彼此间的情深,因为自小就一群人生活在一起的关係,同甘共苦了十几年,彼此早就如家人般。 「再吵把你送去联邦跟他们玩玩。」 「……我突然觉得这儿气候迷人,东方妞也很正点,还是继续待在这好了。」白虎坐在沙发上汗顏,他们教父就是喜欢开玩笑…… 「你盯紧柳沫沫,每天跟我报备她的行踪。」 掛掉电话后,一台黑色的轿车奔驰在高速公路上,他难得的少了表面一贯的微笑,神色冷冽,脑中不停思考着回义大利后的事情,目前组织的状况不太好,若是逼不得已,这边的事情可能要放掉一阵子。 既然人都已经找到了,接下来的事情只要顺水推舟就可,绕几圈玩玩倒不是问题,先让她逍遥一阵子吧,反正她能逍遥的时间也没多长了。 第二十五章 东方娃娃 琛宇打了通电话向柳妍曦请假,在柳妍曦眼里,琛宇请假已经见怪不怪了,而且琛宇每次要离开都会提前将自己的工作做完,所以柳妍曦也不会怪罪于他。 他揉了揉眉头,因为总是两边跑的关係,倒变成没什么行李需要整理,台湾和义大利衣物都非常充足,他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开车前往机场。 琛宇看了看手上蓝光镜面,真皮錶带的手錶,这隻錶是很重要的一个人给他的,他总是戴着不离身,他露出一丝惋惜的眼神看着錶,叹了口气。 时间算得刚刚好,他连行李箱都没有准备,静静坐在贵宾室等待。 他轻嚐了一口黑咖啡后放在大理石的桌子上,翘着脚,手上拿着一份国际报纸翻了翻,停在了一则报导上。 一名东方女子在超级赌城,拉斯维加斯赢了上亿元后将在场的几名富豪枪杀,监视器擷取一张艷丽的面容笑嘻嘻的露出八颗贝齿,她踩在赌桌上,一隻手拿着手枪,另一隻手还对着监视器比着剪刀手,媒体甚至称女子为东方娃娃。 真是个人才。 琛宇嘴角扬起一抹不知名的笑意后离开了贵宾室。 走在漫长的登机走道上的琛宇拿着护照,就在要经过登机口时,他睁大了双眼,一名女子从他面前走过,一头及腰的秀发,还有那纤细的模特儿身材,一张面孔快速闪过了他的脑海里。 是她吗? 他快步走向即将远离的女子,手放在她肩膀上,不自觉喊出口,「语芊,是你吗?」 女子转过头来,蔻丹红的指尖拨开他的手,眼神毫无温度地看着他,「不是。」 「抱歉……认错人了。」 女子带着一抹轻蔑的微笑离去,只留下琛宇一个人站在原地,望着远方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一个黑点的女子。 好一阵子后机场的语音响起,飞机即将起飞他才匆匆的登机。 他揉了揉眉头,坐在头等舱里,方才女子的背影还在他脑中挥之不去,太像了,真的太像了,那抹倩影真的好像她,才会让他不自觉失了神追了上去。 直到看到女子的面孔,原本紧张的情绪顿时转为失望,不是她。 女子的长相让他难以忘却,女子的双眼却跟她有所不同,是带着一丝迷离的桃花眼,而且瞳孔是碧色的,可是这双深邃的眼眸却毫无温度,甚至可以说是冷冽。 只不过是有神似的气质,却让他失了神。 明知道不可能会是她……她早就离开这世界,去当个漂漂亮亮,无忧无虑的天使了,呵,他果然是太想她了吧? 自己真像个傻子,近十年来一直不肯接受她离开的事实。 除了像语芊外,为什么总觉得这女子很面熟,好像在哪看过她? 他忽然想到那则报导,东方娃娃。 居然是那个女的,他嘴角微微扬起,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出现在机场,真是个大胆的女人。 玄武坐在饭桌边吃麦片边看报纸,喃喃自语,「嘖,东方娃娃,这女的最近出镜率有点高阿。」 「不知道打哪来的,这阵子都是她的报导。」朱雀走过来,拉开玄武旁边的椅子,将一包麦片倒进瓷碗里,一口一口吃了起来,「怎么这么晚?」 「老大让我监视阿曼那边的状况,哪敢睡阿。」 老大是他们私底下对琛宇的称呼,因为他们觉得教父这名字太严肃了,其实他们年纪都差不多,也都是同一届的训练生,比起上属和下属,同儕倒是更符合他们之间的关係。 「我看这次也不会出什么事,有老大在准安心。」 玄武点点头,把最后一口麦片吃完,「我想也是,听青龙说老大终于找到胡鸳的女儿了。」 「那个害死老大青梅竹马的傢伙?」朱雀赶紧将碗放下,满脸八卦的看着玄武。 「嘖,应该是吧。不过都过了那么久,还想说老大终于放下了。」 「比起当初,老大的暴戾之气现在是收敛多了,可是现在她突然出现了,我想……应该会比之前更严重,不知道他抓到之后会怎么做。」朱雀不胜唏嘘。 玄武嘖了一声,「我是觉得事情都过那么久了,如果是我,就算还记得也没当初那么激动了吧,但老大却能记恨记这么久,想必范语芊在他心中真的佔很重的位置。」 朱雀是四个人中唯一的一个女性,显然了解琛宇的情绪多了,她感叹,「我觉得老大应该交一个女朋友,好好转移他的心情,长得那么帅,却一个女朋友也没有,唉,自从范语芊死后也没看他对哪个女人动心过,我们需要个教母阿教母。」 两人在饭厅间话家常,突然一个男子出现,往两人的头巴了下去,「还聊!玄武,还不快去监控阿曼那的状况,等等要是捅出什么篓子包准你吃不完兜着走,老大的感情事不用你们俩来操心。」 玄武对青龙做了个鬼脸,连忙离开饭厅。 「我去检查新一批进口的枪枝。」朱雀赶紧道,便端着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离开。 饭厅顿时只剩下青龙一个人。 第二十六章 不忙的话要不要出来吃顿饭? 八月中旬- 躺了近十天的柳沫沫终于痊癒,本来是不用那么夸张,花那么长的时间疗伤,不过由于她免疫系统太差,伤口又发炎,不得已只好待在医院观察,免得情况更加严重。 另一方面,柳妍曦也全面将摄影棚的装潢翻修了一次,以免再跟上次一样有人受伤就不好了,柳妍曦气自己的疏忽,不仅医药费全额负责,还多给沫沫不少赔偿,除了金钱之外,还请她吃了一顿饭,甚至替她买了一台摩托车。 这对沫沫来说可是一大帮助,在开学前得到一台摩托车,这样以后外出就不用总是坐公车或搭顺风车了! 自从她拿到摩托车后就常常在附近没什么车子来往的地方练习,虽然还没考到驾照,但技术已经算不错了。 嗯,她自己认为啦。 虽然这台摩托车和手上的钞票是自己用伤口换来的,但挺值得的阿? 不过背后倒是留下了满满的疤痕,她选择不跟周亨锡讲,她想,如果说了他一定很愧疚吧。 沫沫如一隻欢喜的雀鸟,欣喜的神情毫无保留的崭露在她的小脸上,下班后蹦蹦跳跳地回家。 她瞄了一眼公园旁眼熟的轿车,这傢伙好像真的住在这儿阿? 晚上那台黑色轿车总会停在这,而且窗户对面的那户人家也总是开着灯,对于这个奇怪的人,沫沫似乎习惯了,虽然偶尔会觉得被监视,但窗帘拉起来倒是没事,而且除了看,对方也没做出什么举动。 不过要是真的做了什么还得了阿? 沫沫趴在床上东想西想地,突然想到了琛宇,在她出院后才听柳妍曦说他出国去了,怪不得之后在医院都没看到他,只是……还没来得及跟他道谢呢…… 而且之前琛宇也很贴心的说要载她回家,虽然之后她就住院了,也没真的让他载,但还是很谢谢他有那份心意,他总是很温柔,像故事书里的白马王子一样。 但最感谢的还是从她住院那天照顾到她出院那天的周亨锡。 虽然他总是臭脸,还逼她吃一堆食物,吃到都快吐了还继续被逼着吃!可是他真的很用心在照顾她,无论是基于愧疚、还是罪恶什么的而留下来照顾她。 她顿了顿,摸索着被甩到床角的手机,古灵精怪的眼球转啊转,按了一下2。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被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淡漠的声音,「喂?」 「痾……你在忙吗?」沫沫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怎么了?」 「不忙的话……要不要出来吃顿饭?」 沫沫的心脏怦怦跳着,紧张的不得了,这是她第一次打电话给他,也是她第一次约他出来吃饭…… 话筒的另一端忽然没了声音,沫沫自己都觉得尷尬了,连忙道,「忙的话──」 对方彷彿知道她要说什么般,出了声打断她,「不忙。」顿了片刻后又道,「我等等到你家楼下再打给你,大约二十分鐘后。」 她傻傻地应声后掛掉了电话,为什么那份无法言喻的心绪又悄悄浮在心头?她靠在墙壁上摸着自己异常跳动的心脏。 这是什么样的感觉阿…… 她本来只是想要谢谢他这一阵子对她的照顾阿! 柳沫沫鑽进被窝里崩溃大叫着,她肯定是变态! 为、为什么她会觉得异常的兴奋阿! 周亨锡掛掉电话后,迅速地走到更衣室挑了一件白t加上杏色的衬衫,随性的拨了拨头发,将手机放在牛仔裤里,开了车门坐进驾驶座后有些不耐地将冷气开到最大,喃喃自语道,「怎么那么热……」 对于沫沫的邀约,他没有半分疑惑,像柳沫沫这种傻子,实在很好捉摸,她无非就是要谢谢这阵子他在医院的陪伴和照顾。 很快地,他已经在柳沫沫的住宅附近,瞧见了一座公园,彷彿有了什么打算般,嘴角微微扬起后绕到了她家楼下,拿起放置一旁的手机,正想拨给她时,突然手指停了下来。 他拿着手机发呆,迟迟不肯按下通话,不停思考着等等见面该说些什么,是不是会很尷尬,其实两人在医院相处后比起之前感情已经好了很多,虽然也没到多熟稔…… 「叩叩───」 他抬头看向一旁的车窗,沫沫敲着车窗,圆滚滚的大眼不停望向里头,看起来呆呆的,让他忍俊不禁,随后恢復了一贯的冷漠,伸手替沫沫开了车门。 沫沫穿着白色圆领的上衣配上细肩排釦的水蓝色条纹洋装,配上一个褐色的发带,她神情有些紧张地双手抓着自己乳白色的侧背包肩带。 两人的衣服、色系很是般配。 坐进了周亨锡为他开的副驾驶座,她尷尬地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的神情自然些,率先开了口,「怎么没有打给我?等很久了吗?」 「不久。」周亨锡转头看着柳沫沫,恰好看到了后头不远的不对劲。 他皱了眉头,盯着柳沫沫一旁的车窗,一动也不动,沫沫看着他奇怪的眼神,跟着他转头看了外头。 是那户总是看着柳沫沫的男人,正站在自家窗户前看着他们,像是监视着自己的猎物般,毫无移动半分,与其说是看着他们不如说是看着这辆车,因为距离遥远的关係,他们能看到高处的男人,但男人看不清楚隔着车窗隔热纸的他们。 沫沫在他眼前挥了挥自己的小手,「你在看那户人家吗?」 周亨锡面无表情的踩着油门,想尽快脱离那男人的视线,等到红灯时,他转头望着柳沫沫问道,「你认识那男人?」 「不认识啊。」 沫沫耸了耸肩,很是无所谓,「其实我住院前就发现那个人不对劲了,也不知道是干嘛,总是盯着我看,但他也没做出什么事情,我想说窗帘拉起来就没事了唄。」 周亨锡瞇着眼睛,撇了她一眼,「你这白痴。」 第二十七章 七夕情人节大餐! 「你这白痴。」 「我怎么了?」沫沫无辜地望着不悦的周亨锡,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她怎么可以一副无关紧要的事情,这可能涉及到她的安全阿……非得要等到出事才会害怕吗,这个笨蛋。 周亨锡的眉头展不开,冷声问道,「说吃饭,要去哪吃?」 「最近很火红的有家鸳鸯锅,我好想吃他们的麻辣锅阿!」 「你不是不敢吃辣,还想吃麻辣锅?」 说归说,周亨锡还是开往柳沫沫给的地址。 沫沫愣住几秒后狐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说过阿?」 其实是那次游泳完,两人一起去吃牛肉麵时,柳沫沫学他加了辣椒后被呛得流泪的模样早已深深印在他的脑子里,不过周亨锡没说出口,只是嘴角微微扬起,嘲讽似的看着她,「一脸就是不敢吃辣的胆小鬼。」 沫沫脸僵,不久后对他做了个鬼脸。 不久后沫沫蹦蹦跳跳的走向一家古色古香,外观神似茶楼的店家,她像个小孩子带着兴奋的神情,扬着一抹好看的笑容看着大门,不等周亨锡,柳沫沫自动自发地走了进去。 周遭布置着古典雅致的壁画、书帖、青铜器及灯笼式的吊灯,满满的中国风让沫沫很是吃惊,一旁的店员随即跟了上来,替她带向二楼的路,很特别的是,阶梯是採用客家花布,有种华丽復古的美。 周亨锡走在沫沫后方,看着柳沫沫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般,不禁让他心情大好,她那天真、毫无一丝拿矫的神情,是他身边的人从未有过的模样,就连多英也是。 多英柔媚动人,很是一番大家闺秀,一副就是知书达礼,懂事的女子,但不代表因为她的端庄而让人感到难相处,多英的个性很大方,总能很快的和大家打成一片。 也许就是因为她的独立和成熟,让周亨锡时常忘记她也是个需要保护的女孩,他觉得多英就是个总是会顾虑他的情绪,时常照顾他的朋友、前辈的感觉。 其实他也明白多英是对他有好感的,所以才会这么多年都没有对象,总是在他身边打转着,虽然他已经很明瞭的拒绝了多英,但她却坚持守在他身边,他真的不懂,到底该拿多英怎么办?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感情就是这样,如果有一方没心,无论再做什么也没有用,即便是付出了自己所有。 要走的人你留不住,装睡的人你叫不醒,不爱你的人你感动不了。 沫沫回头望着若有所思的周亨锡,笑嘻嘻的走到他旁边,「我们就坐窗边那桌好不好,多有情调阿?」 不等他回答,沫沫已经擅自决定了,让周亨锡摇头无奈地笑了笑,坐在了她的对面。 「两位客人是情侣吗?我们现在有个七夕情人节的方案,非常适合两位,除了多送肉品之外还有额外的折扣,便宜很多,有需要吗?」 有这么好的优惠,不点白不点阿!沫沫什么也没想,完全无视了情侣二字,拼命地点头,「那就这个,什么情人节的这个了!」 等到服务员离开后,她发现周亨锡目光沉甸甸地看着她,她有些不明所以,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拼命挥着小手,「你别误会阿!我只是因为那个方案很便宜才……」 周亨锡没有回答,惹得沫沫一阵尷尬,她试着缓颊气氛,「你不问我为什么突然请你吃饭吗?」 「不就是想谢谢我?」周亨锡挑眉看着柳沫沫。 「你怎么又知道了?」 「你这巴掌大的脑袋还可以有什么心思?」 沫沫鼓腮看着他,她讨厌自己在想什么都被揣测的一清二楚,这样只会让自己觉得毫无隐私阿! 沫沫涮了涮肉,塞进嘴巴后,一股呛辣的感觉衝入鼻腔,让她一阵猛咳,她含泪灌着水。 沫沫泪眼汪汪地看见周亨锡望着她的眼神满是讥笑,惹得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愤怒地瞪着周亨锡,「你笑什么笑,不准笑!」 「说你不敢吃辣还硬要吃,吃旁边这锅。」 周亨锡笑归笑,将一旁牛奶味噌锅里的肉片捞起来,夹进沫沫的碗里。 沫沫哼了一声,也不怕烫,气鼓鼓地将肉片塞进嘴里,心里暗忖,周亨锡用他用过的筷子夹肉给她…… 这是……间接……接吻吗? 唰的,她得脸颊感到一阵炙热,小脸緋红的明显,她看也不敢看周亨锡,深怕自己脸红会被发现,周亨锡那么了解她的想法,会不会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不行不行,不能再乱想,万一被他发现怎么办! 「喂,柳沫沫,柳沫沫?」 沫沫愣了愣,急忙抬头应了声,眼神飘移不敢凝视周亨锡,试图假装喝饮料来掩饰自己的不对劲。 「你不是想谢谢我吗?」周亨锡挑眉,无视沫沫奇怪的举动。 「是啊!」 「吃顿饭就足以报答了?」 ……这贪心的傢伙,还想要什么阿?她闷着脸,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问,「那不然你还想要怎样?」 周亨锡露出了奇怪的神情,凑近了柳沫沫,凝视着她的一汪秋水,「跟我──」 第二十八章 答谢的请求 「跟我一起运动,每天下班后,你免疫力实在太差了。」 「不要。」沫沫果断的拒绝,本以为他会提出什么奇怪的要求,没想到会是这个…… 虽然能跟一个高顏质的男子运动在别人眼里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情,但对于运动这回事,沫沫十分的排斥,因为她的体力不太好,本来前阵子看到自己长时间坐在电脑桌前的肚囊,想每天实施慢跑运动,但没跑几步就气喘吁吁,颓废的她果断选择继续坐在电脑桌前面! 周亨锡染上了一丝不悦,口气不怎么好,「为何?」 「痾……因为我下班后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非做不可!」沫沫有些心虚的别开眼神。 「什么事?」 沫沫顿了一下,忽然佯装一副惊讶的模样,「就是那个……啊!我七点要打公会战,非常重要阿!非打不可的!」 「……那就早上五点起床晨跑吧。」 柳沫沫顿时想从旁边的窗户跳出去,哪个白痴这么蠢,居然挖坑给自己跳! 原本晚上七点变成必须特地早上五点起床,自从她高中毕业后就没这么早起床过了阿…… 让她比太阳公公早起床,分明是想折腾人。 本想再次拒绝的沫沫,看到周亨锡的脸色立刻说不出话来,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再这样拒绝下去也不好,呵……呵呵…… 沫沫硬是扯着嘴角,「周亨锡,你人真是好阿……那我就不客气了……」 接下来的两週,对柳沫沫来说根本是魔鬼训练,沫沫也不懂为什么她要真的乖乖听周亨锡的话,每天都约早上五点十五分在公园准时集合。 前几天她几乎跑不到一圈便累得脸色惨白,吸不到氧气的模样着时的吓了周亨锡一大跳,所以周亨锡很贴心的每天慢慢增加圈数,让她能够适应。 两人一同晨跑,有时沫沫跑不动,周亨锡就会在后面推着她跑,抑是拉着她的手,硬是拖着她跑,让她被逼得苦哈哈的。 累归累,但沐浴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贪婪的吮吸着青草的芳香,感受着露珠的生机,让沫沫感到十分的充实,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充实过了。 每当两人运动完,周亨锡都会顺便送沫沫去上班,进公司的模样成了一大绝景,沫沫每次进大门都一副快阵亡的样子,连路都走不稳,周亨锡看起来却心情好极了,神清气爽的模样,不禁惹得公司的人议论纷纷,两人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会这副模样…… 一日,两人也像平时一样晨跑,沫沫汗水滑落额角,纯白的运动衫湿透,隐隐约约地透着她的肌肤,她抹了抹汗淋淋的脸,大喇喇地直接躺在草皮上,她双手枕着头,闭上双眼喘着气。 忽然,一股凉意冰镇了她的脸颊,她睁开杏眸,双眼犹如一泓清水,照映着周亨锡的身影,好似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人,刚运动完的两颊晕红,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她笑呵呵的接过周亨锡抵在她脸颊上的矿泉水,冰冰凉凉的感觉很舒服,替这夏天带来一分愜意。 周亨锡跟着躺在她旁边,有样学样地枕着头,「我月底要出国,之后你就搬回去你爸妈那住吧,在这很危险。」 「出国!?去哪阿?」沫沫猛然坐起,俯头看着周亨锡。 「一位老朋友。」 「怎么那么突然阿……」沫沫倔着嘴。 周亨锡瞇眼,清了清嗓子,认真的凝视沫沫,「但运动还是一样不能停歇,回来我要验收的。」 天啊,你是教练吗?还验收咧!而且说走就走,算什么教练嘛,哪有人要当教练还不好好当的?实在失职! 「知道啦,我会等你的。」沫沫大口喝着水,看着已经旭日东升的太阳,若有所思,以后就得自己一人慢跑了,好孤单阿…… 周亨锡愣住了,有股暖意流淌进他的心,却同时也揪了起来,好似她会一直等着她,直到她回来为止,但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要怎么确切地告诉柳沫沫他会何时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柳沫沫对他有一丝好感,原先他觉得柳沫沫就是个外贸协会的女孩子,是那么地肤浅。 直到那天,她整个人扑在他身上,替他挨了那一击,他才明白,这个女孩子,似乎不是他想的那么肤浅。 柳沫沫很有趣,像个小孩子般纯真,内心戏很多,又时常少一根筋,平时看起来大喇喇,什么都不怕的样子却是个连水都怕的胆小鬼。 每次只要看着她露出胆怯、或是难受的样子,他总是会不自觉想要保护她,游泳、生理痛,伤口发炎……都确实地激起他的那股保护她的慾望。 两人不知道从何时,距离正逐渐的拉近中。 他不知道柳沫沫有没有想过,但只要看到柳沫沫在他身旁露出无忧无虑的笑靨,他就很想问她,『柳沫沫,我们到底是什么关係?』或许这个问题他也想问自己吧。 第二十九章 交叉点 由于某人的坚持,加上也真的很想家了,沫沫决定结束外宿生活,搬回家里,好险她的东西不是很多,三两下就整理完了,周亨锡也趁着假日替沫沫整理行李搬家。 柳爸爸跟朋友出去,只剩下柳妈妈一个人待在家,一起帮忙整理行李。 周亨锡替沫沫帮了不少行李进去柳宅,柳妈妈神秘兮兮地将沫沫拉进厨房,「臭丫头,上次催你交个男朋友,这么快就交到了?」 沫沫慌张的挥了挥手,「你说周亨锡?他不是我男朋友啦,妈!」 「这个男孩子好,这么关心你,还很体贴,替你搬家,什么时候带回来一起吃饭?我要赶快跟你爸爸说这个好消息!」 柳妈妈全然听不进去沫沫讲得话,欣喜地从冰箱拿出麦茶,替两人倒了茶,逼迫她请周亨锡喝杯茶再走。 沫沫心不甘情不愿地拿着茶杯,彆扭地对周亨锡露出笑容道,「辛苦了,外面好热,坐一坐再走吧?」 本以为周亨锡会果断拒绝,没想到他居然很爽快地答应了,沫沫实在不敢相信,他这么冷淡、怕麻烦的人,居然会答应!肯定是查觉到她的不对劲,故意折磨她…… 三人就这么坐在沙发上,不发一语,柳妈妈笑到眼睛都快瞇成一条线,不停打量着周亨锡,让沫沫忍不住在柳妈妈耳边小声道,「妈,你别这样一直看着人家啦!你这样会吓到他!」 忽然,沫沫从口袋拿出手机,银幕上是一串未知的电话号码。 「你们慢慢聊,我接个电话。」 她走进后院,将话筒凑近耳朵,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喂?」 电话那头传来淡漠的声音,让沫沫的眼神闪过一丝惊讶。 不止公司全上下知道她跟周亨锡的关係有些不寻常,就连那个最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 「你是亨锡吧?现在几岁了阿?」 「22岁,大学毕业一年了。」周亨锡露出一抹淡到不能再淡微笑看着满脸和善的柳妈妈。 「家里状况呢?」 「妈妈过世了,爸爸在外县市,我自己一个人住。」周亨锡很自然地回答,彷彿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样。 本以为柳妈妈的眼神会產生异样,但柳妈妈反而起身坐在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充满着关爱与温柔,「有空就和沫沫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妈!你在说什么阿!」 柳沫沫把手机丢在桌上,衝过来摀住柳妈妈的嘴,天阿!什么一起吃饭!完全已经把他当作是自己女婿了是吧! 「谢谢阿姨,有机会一定会来的。」 看到周亨锡露出灿笑,柳沫沫对这两个人完全头疼。 她推着周亨锡到门口,两人停在中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花圃旁的灯座自动亮了起来,沫沫急迫道,「时间不早了,你快点回去吧!现在农历七月,别太晚回去,很危险的。」 周亨锡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低头看着柳沫沫「你很怕?」 「怕?我才不怕!」她叉腰,倔强的看着周亨锡,他很难得的对她有好脸色,唉,他笑起来明明就很好看,不懂怎么总是板着一张脸,真是浪费了他的顏质。 她不禁看着他的笑容看傻了,连忙问道,「什么时候出国阿?」 「后天。」周亨锡收起笑容,从口袋拿出车钥匙,「快进去吧。」 沫沫点了点头,对他挥挥手后走进了柳宅,想着他的笑容,有些停止不住笑意。 「臭丫头,说不是男朋友还笑得花枝乱颤。」 听见柳妈妈这么说的柳沫沫马上收起笑容,上楼。 周亨锡的妈妈过世了……她感到很意外,平时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他……到底承受了多少痛苦? 她躺在床上看着一则陌生讯息,若有所思的盯着银幕。 quot;明晚八点见。quot; 第三十章 转捩点 晚上八点,柳沫沫走在昏暗的小巷内,内心有点忐忑不安,这是她第一次去酒馆,看着银幕上的地址,东张西望的,好不容易才看到隐身在角落的一家酒馆。 一幢外观不起眼,带着浓浓的欧风建筑印入眼帘,她悄悄地推开了门,昏暗的灯光下,调酒师轻轻地摆动着身体,极其优雅的调配一杯五彩的鸡尾酒;闪烁着急促的霓虹灯光,吸引着一个又一个饥渴而有需要安慰的心灵,颓废。 跟沫沫想像的不同,这里十分安静,音乐播放着充满情调的欧洲情歌,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就连人们的谈话都刻意压低了音量。 幽暗的角落里,只有音乐的问候,粉红的指甲、纤细的玉手中握着的酒杯不停地在空中摇曳,女子默默玩弄着手中的酒杯,绚烂灯光映照着盛满拉菲的高脚杯。 沫沫坐在女子对面,放下自己手中的包包,「你找我做什么?」 伊多英放下酒杯,和平常大方的模样全然不同,她脸上带着从未在人前揭露过的笑意,「你喜欢他吗?」 听到这个问题后,沫沫本来下意识想问那个"他"指的是谁,但顿时想起了那天在民宿的事情,这下她明白了这个完全没有和自己有半分联系的人为什么会突然找她出来了,面对多英的笑容,她撇了撇嘴,态度略差地问,「关你什么事?」 「那就是承认了?」伊多英靠着椅背,嘲謔地看着沫沫,「这个地方,我和亨锡常来,应该有四、五年了吧,你们呢?你们有什么共同回忆?」 调酒师递上了一杯奶酒,她点头说了声谢谢,啜了一口,「这个,我想没必要跟你报备吧?你跟他的回忆我也不想多加了解。」 「你真的喜欢他?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沫沫皱着眉头,不耐地说,「你真的很奇怪,那你自己呢?你又喜欢他什么?我喜欢谁是我的自由,他要喜欢谁你也管不着,何必还特地找我出来讲这些有的没的,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你对他根本就不了解,就这么喜欢?那你还真是肤浅,呵,等你知道他最真实的样子,你还敢保证你会这么理直气壮跟我说这些话吗?」 沫沫忽然觉得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很不像平时的自己,平时的自己总是傻里傻气,什么都没想的样子,但不代表她没有脾气,说起来,她脾气其实差透了,只是总藏在心里没说出来。 不知道是酒精的关係,还是因为明白了自己的想法,她勾起一阵冷笑,「哈,你又知道我会怎么样了?那就来试试看,刚好我也想知道周亨锡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伊多英凑近神情淡漠的沫沫,冷声道「小妹妹,我奉劝你,如果你是要谈一场正常,轰轰烈烈的恋爱,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周亨锡什么都没办法给你,一直以来都是我陪在他身边,他的状况我最清楚。」 伊多英不懂为什么沫沫这么坚持着周亨锡,为什么突然跑出一个程咬金来跟她抢周亨锡?沫沫明明什么都不了解,而她居然天真的认为周亨锡不会对柳沫沫有半分意思,才会愚蠢的放任他们日益亲密。 但她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必须吓一吓沫沫,好让她心死,如果她自己得不到,休想其他人得到。 沫沫拿起酒杯,浓醇的奶味,还有着明显但温和的酒香,口感滑顺如丝绸般地滑顺,甜奶的香味让她不自觉地一饮而尽,笨拙的沫沫根本不知道奶酒的浓度比酒精还重,尤其她还一口气全部喝完。 酒精让她的精神放松,讲话便开始口无遮拦起来,她靠在椅背,环着胸口,叹了口气后道,「你是他的发表人吗?还是保母,什么事情都要你管阿?人家让你死赖在他身边了吗,不肯离开就算了,连靠近他的人也要一一踢走吗?之前喜欢他的人你也是这么做的吗,该说你可悲还是什么?你喜欢别人的方式就是这样,把人家不喜欢的东西硬是塞给他,自认为这是对他最好的,你有问过他的感受了吗?只是一味的付出却强逼着人家接受,啊,我真是无言透顶。」 不知道是说到了伊多英的痛处,还是怎么样,反正沫沫真的成功激怒她了,伊多英翻了个白眼,嘲謔的一笑。 她用力拽着沫沫的手,「你就死心吧,真正可悲的是你,趁这次让你自己明瞭你心目中的周亨锡跟真实有差多远,而你,什么事也做不了。」 第三十一章 门后的真相 因为酒精的关係,沫沫只觉得头昏脑胀,脚步踉蹌,只能任凭自己被伊多英拖走。 直到两人靠近一间平房,墨黑的外观,有着一大扇玻璃门,简约带着气派,花园的灯座十分耀眼,照亮了昏暗的四周,却隐藏不住房子里传来的阵阵孤单。 沫沫终于挣脱了伊多英的手,恶狠狠地瞪着前方的女子,不悦地道,「我自己会走!」 伊多英笑了笑,从包包里拿出一串钥匙,在沫沫面前晃荡,「这是亨锡家的钥匙,我们是什么关係,这样子已经很明显了吧?」 沫沫掠过多英的身子,翻了个白眼,喃喃自语,「这种东西我拿他的钥匙偷打几百副都不是问题。」 伊多英拿着钥匙,咖噠地一声,转开了锁,「等你走出这扇门之后,你就会带着不一样的心情了。」 沫沫忽然觉得内心攀上了一股畏惧,这扇门后面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她总觉得就像是潘朵拉的盒子一样,为什么她会那么的不安?她真的好害怕面对,等到明白一切后她真的还有办法保持着跟过往一样的心情面对周亨锡吗?就连她自己也怀疑。 伊多英敏锐的察觉到沫沫的胆怯,用力将她推进屋内。 柳沫沫,我看你怎么办,呵。 *** 周亨锡从浴室出来,湿淋淋的发梢缀着水珠,他穿着一套藏青色,丝绸的睡衣,颈肩上掛着一条白色的浴巾,本身就是衣架子的他穿什么都很能衬托出衣服的气质。 他坐在床边看着手机,几十则的讯息全都是蔓茱,看着她拼命轰炸着自己的手机,他笑着摇摇头,将手机搁置一旁。 他从床头旁的小桌上拿起一罐白色的药罐,吞下一颗后,手中拿着水杯一动也不动,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 这阵子有了柳沫沫的陪伴,心底充实了不少,但这次离别后可能要很久才能再见面吧。 其实他越来越不懂自己的心思,越是靠近就越是害怕,有她在的地方似乎都能牵动他的心,只要她在,他就会心悸,嗯,这个也应该告诉沙华,让他替自己检查检查是不是心脏也出问题了。 他叹了口气,他的身体他自己知道,明显的最近发作的次数变多了,几乎是天天,尤其是晚上,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多英也因为了解到他的身体状况,时常来探望他,主要还是替他注射,虽然不想一直倚靠药物,但真的很难受…… 忽地,他感到一股椎心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到四肢,整个身体难受的令他蜷缩成一团。 周亨锡睁大双眼,全身起了疙瘩,后背和额头不停冒着冷汗,鑽心的疼不停折磨着他,彷彿被上万隻蚂蚁啃食般痛苦,时而缓和时而剧烈,让他简直快崩溃。 他眼神呆滞的望着一旁的小桌,拼命地阻止着自己打开抽屉,就算现在的自己要注射,也手抖的没办法冷静地找到血管。 周亨锡蜷缩成一团,浑身颤抖着。 骤然,疼痛拨开了那些平时拼命想要埋藏在深处的尘埃,庞大的记忆不停浮现脑海,彷彿海啸般不停袭击着他的脑袋,歷歷在目,让他恐惧的双眸起了雾。 他徘徊在理智边缘,将自己的脸埋入双手,难受地紧闭双眼,绝望地喃喃,「为什么……为什么拋下我走了……」 一道声响将他从思绪中拉回,他猛然抬头,看见一个眼熟却不该出现的包包掉落在地上,女子吃惊的摀着嘴巴望着他。 柳沫沫。 为什么她会在这?为什么现在柳沫沫带给他的感觉,好奇怪。 柳沫沫眼神充斥着不安与担心,跑向他身边,双手抓着他的肩膀,神情满是着急地说了一堆话,他却全然听不进耳里,甚至没瞧过她一眼。 他眼神充满空洞,薄唇轻吐着一个字。 「滚。」 第三十二章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 什么? 沫沫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让她滚? 虽然平常周亨锡的态度总是不温不火,甚至在她面前从未说过什么好话,但这是第一次,他真的深深的刺痛到她心了,一个字,就足以重击她的心。 她不懂为什么周亨锡会这样子,甚至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只知道现在的他,好陌生。 柳沫沫忽地,眼神黯淡地松开了周亨锡的肩膀,带着复杂的神色瞧了他一眼。 她微微颤抖的唇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把泪收回去,转身离去。 面对桌子的周亨锡没有看她一眼,他把手深深插入自己的头发,痛苦地把自己的头埋在自己腿间。 他不禁皱骂着自己,周亨锡,你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把她赶走了? 他不想让沫沫看到自己现在狼狈的模样,更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经歷了什么,不想让总是像颗小太阳的她染上一点他的黑暗,她就像张白纸一样,他不捨、也不肯让她沾上一点黑。 就算看到了他现在这个样子,那个笨蛋日后肯定也会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但他没办法。 没办法。 心头顿时涌上一股心痛的感觉,不是因为发作的关係,他顿时明白,是脑海瞬间闪过的那抹灿烂笑容。 柳沫沫。 想到她的脸,身体疼痛的感觉也瞬间缓和了下来。 可是他却将那个愿意走向自己的人给推开了,推得远远的。 人们本该是容易被跟自己相似的人所吸引,为什么他反而被跟自己完全相反的人所吸引了呢? 他真是自虐,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要怎么靠近? 柳沫沫就像遥远的星河,耀眼的让人触不可及,彷彿一伸手就会被她的热度给渲染整片天空。 果然……还是不行吧? 忽地,咚的一声,什么撞上了他的背。 他可以感受到一双纤细却有力的手臂紧紧抱着他。 周亨锡本以为是多英,就在他要转过头的当下,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这股清香他闻过了不胜次,无论是替她擦头发,还是抱着她,或只是静静地走在她的身后,他都可以闻到从她秀发中飘来的香氛。 那是柳沫沫身上洗发精的味道。 她没走。 为什么? 他可以感受到他的肩膀被泪水濡溼,传来阵阵微弱的呜咽声,听着那轻声哭泣,吸着鼻子的声音,温热的体温不停从肩上传来,灼伤了他的心。 她在为了他哭吗? 这是第一次,有个人愿意对他做出特有的情绪,也是第一次,他感觉自己像个人一样被认真的对待。 周亨锡转过身,对上眼眶泛红的沫沫,那双瀲灩的眼眸满是复杂,他却在她眼里找到了安慰,没有任何的语言,却又包含了千言万语。 他什么也不想去想,也不想去猜,只选择用力地将她拥进怀里。 怀中的人儿愣了愣,忽地一阵一阵颤抖着,呜咽声更加地明显,最终成了放声大哭,他可以从她的哭泣声中感受到她关心他的温度,还有那份最真实的心意。 周亨锡抿着唇,紧紧抱着沫沫,像是保护着自己最心爱的宝物,不准他人抢走般,带着佔有慾的紧抱着。 这是第一次,他在除了多英以外的人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本来以为沫沫会被他吓到,选择离开,没想到她不仅没有离去,还选择留下来接纳他的一切。 他内心流淌着一股暖意。 就让时间停在此刻吧。 沫沫吸了吸鼻子,将头埋进他厚实的胸膛里。 周亨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 如果全世界都背叛了你,我会选择背对全世界,拥抱你。 第三十三章 你对我,到底是? 沫沫抱着周亨锡微微颤抖的身子,眼泪顿时掉的更加兇猛。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伊多英会说她什么忙也帮不上,她确实什么都没办法做,她甚至不知道周亨锡怎么了、不知道怎么让他好过一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难受的样子…… 她馀光一瞄,看见桌上摆着一罐白色的药罐。 沫沫放开了紧抱他的手,伸手一拿,上面写的学名她看也看不懂,在周亨锡面前挥着药罐,一汪秋水闪烁着希望,小声呢喃,「吃这个……会好点吗?」 周亨锡将她手上的药罐拿走,摸了摸她的头,「不会。」 沫沫像隻失落的小狗,无力的垂头,语气满是沮丧道,「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周亨锡把药罐放回原处,将沫沫拉了起来。 空气忽然静的连一根针掉下来都听得见般,两人坐在床沿互相凝视着,有着和平常不同的气氛。 沫沫可以明显得感受到,周亨锡那深如蓝海的眼眸里闪烁着异常的温柔,那双眼眸彷彿多看一眼就会陷入其中,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周亨锡那么令人心醉的眼眸。 深沉,却带着清澈,又蕴含着一丝宠溺。 她回过神,顿了一会儿才回道,「因为我什么忙也帮不了,只能看着你痛苦。」她微微轻颤的嗓音含着心疼与愧疚。 周亨锡带着一抹浅到不能再浅的微笑看着她,「所以哭了?」 沫沫点点头,吸了吸鼻子,这种无力感让她泪流不止,看着他难受,她心真的好疼。 周亨锡递给她一张面纸,他的身体明显已经好多了,「为什么你会在这?」 这时沫沫愣了愣,眼神开始飘移,她接过周亨锡的面纸,不停擦着泪水,看起来十分可疑。 好一阵子她才答道,「我……我看见你家门没关!」 周亨锡没应声,多少心里有个底了,沫沫那种单纯的小脑袋瓜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她的谎言实在是漏洞百出,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送你回去吧。」 沫沫摇头,推辞道,「我搭公车回去就好了,没事的。」 「这么晚哪里来的车?再推辞就住我家了?」 她愣了愣,拿出手机看时间,原来这一折腾,已经凌晨十二点多。 她面色浮上一层緋红,住他家…… 为、为什么她脑子开始出现不正常的画面! 沫沫摇了摇头,不可以住他家!之后却又点头,表示同意他送自己回去了,笨拙的模样看起来煞是可爱。 等到沫沫走到门口时,骤然发现门不知道何时被关上,没了多英的身影,她不知道多英是什么时候离开,又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的。 她站在门外,转身看着周亨锡锁门,内心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那串钥匙……他也给了多英一把是吗?不然为什么多英也会有呢? 她张口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话来,最后索性不讲,背对她的周亨锡没发现她异常的行为。 两人上车后全然没有说一句话,但气氛倒不像以前一样尷尬,她摇头晃脑看着车窗外,忽然想起他们刚认识时,她在车上尷尬的不得了,最后还装睡装到真的睡着了…… 周亨锡将车子停在柳家门口后,她不语,默默地解开安全带,对着周亨锡挥了挥手后下车。 她才走没几步,忽然一道冷声,「柳沫沫。」 她狐疑地转过了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周亨锡站在车旁看着她。 周亨锡勾了勾手指,沫沫这隻小白兔倒是乖乖地走到他面前,看着他严肃的神情,狐疑问道,「什么事?」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想问我,在这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他俯身凑近沫沫白皙的脸庞,凝望着她淡静如海的眼眸。 「你对我,到底是好感还是同情?」 周亨锡的薄唇吐出低沉却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回盪着。 第三十四章 你的顾虑/我的迟疑 她沉默不语,直勾勾地看着周亨锡,眼神有着无比的复杂。 对于他的问题,她迟迟没有开口。 在外人面前,她可以大大方方的承认她的心意,但自己一个人冷静下来想想,就连她替他被吊灯砸的那刻,她都不能肯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凭着允熙的那句,「如果是对的那个人,即便是撞破墙也要坚持下去。」 虽然是为了他,但她却答不出来,为什么喜欢他,从何时开始陷入的?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周亨锡的疑问,她半个字都挤不出来,她没办法在当下立刻笑吟吟篤定地对他说,「我是喜欢你没错!」却也没办法确切的对他说,她对他实在没半分想法。 周亨锡打断了她的想法,冷声道,「不用急着回答,等我回国后再告诉我。」 周亨锡语毕,转过身背对着沫沫打开车门,她看着他宽厚的肩膀,散发着浓厚的孤寂,有种说不出的忧伤。 他微微侧过脸,幽幽的拋了句,「我等你的答案。」 不等沫沫的回答,车子一啸而过,拂过她的发丝。 她将纷飞的墨发勾到耳后,明明是九月,温度却下探了几度。 冷的她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心也跟着不自觉颤抖着。 她缓慢踏着阶梯,站在门口握着手把,却迟迟没有转开。 低着头让人看不出表情的她,忽然将握着手把的手松了开来。 她靠着门,无力地慢慢滑落,坐在地板上的她,白皙的脸庞忍不住落下了泪。 她知道周亨锡在顾虑什么。 而当下的自己,居然迟疑了。 她可以确切地感受到周亨锡的失望。 等到她收拾好情绪已经是凌晨两点的事了,她悄悄地进门,客厅一片漆黑,显然大家都已经熟睡了,她魂不守舍地,倒也没注意到门没关牢。 行尸走肉的走进房间后,沫沫便把自己甩在床上,神色凝重的看着天花板。 心情有点复杂。 她承认,一开始会留意周亨锡确实是被他的长相给吸引。 却意外发现他总是刻意和人保持距离,还有张贤说他不喜欢和异性有任何肢体接触,却借给她衣服,却牵着手教她游泳,却在她经痛时抱着她,代表他不排斥她……是吧? 他既冷淡,又讨厌接触,神秘的模样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起初只是因为好奇他背后到底隐藏的什么祕密,但不知道从何时,不知不觉得也把自己赔了进去。 她靠在窗台,托腮望着天上那弯明月及盈盈闪耀的星辰。 这世上什么是情,什么是爱,她真的毫无头绪,如果是喜欢,那应该要有什么样的情绪? 她不明白,却觉得绝对不会是刚才那样的表现。 其实面对周亨锡的问题,她也想反问,你会留在医院照顾我,究竟是因为愧疚我替你挨了这伤,还是你对我也有一点动心? 想问你和多英是什么关係,为什么她会有你家的钥匙? 想问你究竟是经歷过了什么,为什么会变得像现在这样? 想问你身体怎么了,桌上那罐药瓶又是做什么用的? 想问你,到底对我……有没有一丝好感? 明明才刚刚离别,此刻却觉得格外的想念他。 这是喜欢他的证明吗? 她有些好奇,不知道现在的周亨锡在做什么,是不是正想着她的事情? 但她只知道现在的她,脑海里全是周亨锡,停不下来。 夜晚的风呀,你一定要吹的柔一点,再柔一点,请不要把她捎往远方的思念给吹碎了,拜託把它捎到思念的人的心底吧。 第三十五章 不是痴情,只是不甘心。 翌日,清早。 伊多英提着两份早餐,带着温柔的笑靨转开周亨锡家的门,每次周亨锡要回去维斯洛时,她都会提早几小时到周亨锡家送他离开,几年来都是如此,早已变成习惯戒不掉了。 她关上门后,看着背对她的周亨锡在整理行李,她索性将早餐放在桌上,银铃般地声音对他道,「亨锡,先吃早餐再整理吧!」 「我正好要找你。」 背对她的人将行李箱的拉鍊拉上,走近坐在沙发上吃着早餐的自己。 她大概知道周亨锡要讲什么,肯定是柳沫沫的事情,昨天他们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在眼里,她很吃惊,本以为柳沫沫会害怕的逃走,想不到她居然选择留下来。 柳沫沫……即使看到这样的周亨锡,还是接纳了他吗? 她不以为意地拿着遥控器,转到国际新闻台,有些不悦,「如果是关于柳沫沫,我不想听。」 电视上大肆报导着近期在欧洲十分火红的杀手-东方娃娃有关的报导,银幕上艷丽的女子将一把自动步枪瞄准监视器的镜头,一枪击落监视器,随后画面一阵黑,挑衅意味十足。 周亨锡瞄了一眼银幕,蹙了眉,别过头道,「不关她的事。」 他选择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显然跟多英刻意保持着距离,这个动作让多英有些不满,撇了撇嘴,没多说什么。 瞧见多英不悦的神情,他没因此放软语气,反而更加直接道,「多英,我很谢谢你对我那么好,但这几年我也跟你说过不知道多少次,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机会,我也只是把你当家人一样看待。 你一直对我那么好反而让我更有负担,也更加愧疚,我希望你别总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我希望你好好想想,你真的是喜欢我吗?还是只是不甘心而已?不甘心自己花费那么多的心思喜欢我,最后却什么也得不到,所以选择继续耗着,认为或许有天我会被你打动。 你知道吗?你这不是痴情,只是不甘心而已。」 多英听到周亨锡这么说,愣了愣。 她尽可能的想佯装自己毫不在意的模样,可是眼神却没办法说谎,早以流露出痛心,竟不自觉地眼眶泛红。 她缓了缓情绪,淡淡道,「我让你一百次感动也比不上你对柳沫沫一次心动。」 她顿时觉得自己很可笑,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又不愿放手,最后只好选择矇蔽自己的双眼继续爱。 这样的感情,以为自己紧抓着所以没有失去,但其实根本不曾拥有过,只是她自己没有办法面对失去。 或许她一直自认为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如果轻易的放掉了,怎么知道以后会不会再遇到? 所以还是要好好把握,即使对方不够爱自己、明知道再拖下去也不会有好结果,但是或许戏棚下站久了可能会是自己的啊! 原来最后束缚着她的只是那份不甘心,谁都不愿意走冤枉路,但当她发现自己竟然真的走了冤枉路时,却又没有勇气再走回头路。 她这时才惊觉,原来打从一开始她的付出与牺牲就只是想从周亨锡身上拿回自己应得的东西,即使他不停拒绝自己,她仍骗着自己,认为时间久了,再这样下去周亨锡一定是她的。 其实她已经用这些付出来证明自己的爱了,不是吗?这样就算已经达到目的了。 爱一个人,这些都不算什么,这就是爱的代价。 「我没在跟你说柳沫沫,你别扯到她身上去。」 她将脸上的两行清泪抹去,带着一丝悲伤的神情,却刻意压抑情绪,偽装成平静的语气说,「好,但答应我,我们以后仍然是朋友。」 周亨锡应了声,再也没说第二句话。 第三十六章 总有那么一天 趴在窗台上不小心睡着的沫沫被铃声吵醒,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眸,迷迷糊糊看着手机屏幕,是一串眼熟的号码。 她没有疑虑,带着一丝睏意接起,「喂……」 电话那头的女声冷漠道,「柳沫沫,你是除了我之外,第一个看到周亨锡真正的样子却仍然愿意留守在他身边的人。」 沫沫顿时清醒万分,看着屏幕上的那串号码,惊觉原来是那天传简讯给她的号码,伊多英。 「周亨锡坐今天早上十点的飞机,你若想送机就赶快准备吧。」 啪的一声,电话那头掛掉。 她将自己手中的电话搁置在一旁,继续趴在窗台上发呆。 今天的天空很蔚蓝,蓝天上停留着细碎的云块,偶尔有孤独的苍鸟在空中掠过残缺的弧线。 她维持着同样姿势几个小时后,才缓缓起身,甚至连睡衣都没换去,独自坐在餐桌上吃着已经冷掉的厚片,柳爸爸出门上班去了,柳妈妈今天也和朋友有约,聚会去了。 而她呢? 她选择在这一天,留给自己,连公司都不去了。 她需要好好沉淀一下自己。 说难听点,他们什么也不是,彼此的关係僵持在一个矛盾的点。 她甚至没有资格去过问关于他的任何事情,她不知道周亨锡怎么看她,在她眼里,一直都是她在一厢情愿对着他。 十点整。 她没有任何一丝慌张的神情。 反正他们会再见面,无论是过了一週、一个月,抑或更久。 等到那时两人的关係不知道会变得如何,但她会等他。 不管你背后到底隐藏着多少秘密,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只想这样继续喜欢下去。 没有任何理由。 虽然自己没办法百分之百确认自己的心意,但目前为止,她只想这么对着他。 她不是偶像剧中的女主角,听到男主角要离开会着急的叫车衝去机场找他,拼命的在人群中寻找着那个孤单的身影,也不会像剧中,男主角选择为了她留下,两人相拥,就这么大结局。 她看着天空中,一架飞机从蔚蓝的天空划过一道白线,喃喃自语,「周亨锡……」 *** 一名男子靠在飞机窗户旁,铁灰色衬衫,搭上窄管的西装裤,微微凌乱的瀏海及圆框眼镜,眼镜底下是一双淡漠的眼眸。 周亨锡微微蹙眉,不明白自己现在离开的时机到底对不对,他有点在意沫沫。 好不容易终于能够系住彼此关係了,他却得松开这条线。 等到下次见面,这条线会不会断了? 因为没有直达维斯洛的班机,他转机到香港又再转到法兰克福,晚上十点,周亨锡才终于抵达匈牙利的首都,布达佩斯。 坐了大半天的飞机让他显得有些疲惫,因为固定一段时间就会回来的关係,他该有的生活用品都在维斯洛,所以他并没有带太多的行李,只拉了一个藏青色的小行李箱。 一下飞机,一名亮红色长发、绑着双马尾,皮肤白皙、五官精緻的外国小萝莉就蹦蹦跳跳的跑过来紧抱住他,由于身高的关係,小萝莉只到他的腰部,她抬头望着周亨锡,却操着一口标准的华语,喜悦高喊,「亨锡哥哥你来了!」 看着眼前的小萝莉兴奋的神情,周亨锡仍然毫不留情的将她拉开,他讨厌肢体接触,原本对谁都是如此,如今却有一个人例外。 虽然动作粗鲁,他却掛着与行为不合的浅笑,「都不知道几千岁的人居然还叫我哥哥。」 蔓茱似乎已经对周亨锡排斥的行为感到习惯,并没有不悦,反而股腮抗议周亨锡的言语,「我都要成千年老妖了!」 「已经是了。」沙华莞尔,在机场大厅的灯光照耀下,他的银发熠熠生辉,在人群中显得耀眼。 他向前拥抱周亨锡,带着柔媚的笑靨,「欢迎回来。」 第三十七章 蔓茱沙华 彼岸花,又称为曼珠沙华,耐寒性强,生长于阴森潮湿地,往往被种在墓地四周,顏色有如鲜血,彼岸花的花语有悲伤的回忆、相互思念、分离、伤心的意思。 传说中,曼珠沙华是开在黄泉之路上的花朵,大量的花朵,远远看上去似是血所铺成的红毯,又因红似火而被称为「火照之路」,也是这长长的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而人就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与阳间分离。 蔓茱和沙华是周亨锡在年幼时就认识的医生,他们医术顶尖,但为人却很低调,独自在匈牙利的维斯洛建了外观看起来只是一栋豪华别墅的私人医院,听说能找上他们医治的都是非同小可的人物。 周亨锡对他们俩不是十分的了解,只知道他们是兄妹关係,据蔓茱、沙华的说法,他们拥有着不死之身,已经活了无数个年度,对于这说法周亨锡原本抱持着半信半疑的想法,却随着年龄增长,发现他们俩外貌居然没有一丝变化的跡象,让他不得不相信俩人真的大有来头。 沙华的五官很柔媚,只露出一隻黄绿色的眼眸,盪漾着温柔,好似毫无脾气般。他一头银白色,微捲的发梢,遮盖住了另一隻眼睛,左下用条中间系着颗鹅黄铃鐺,紫白相间的缎带绑着一小搓低马尾。 蔓茱跟沙华大相逕庭,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五官精緻的似洋娃娃,皮肤却白皙的有如白纸,看起来十分不健康。一头鲜红色的长发总是用着彼岸花的发饰绑着双马尾。 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看起来都十分无害。 他从不认为他们俩像彼岸花一样黑暗,反而凭藉着他们的医术,将他从生死边缘被救了回来,也因为他们对周亨锡有救命之恩,又是多年相处的朋友,周亨锡老早就将他们当作家人般看待。 当他提出他的想法时,沙华却笑称,他们活了几千年,早已带走了不少逝去的亡魂,就像阴间使者般,只是他没看过。不过他们不会刻意将谁带走,反而会尽全力的将死者救回。 据说他们原本是待在阴间,却因为犯了大错,降下惩罚,来到人间做事,让他们俩更增添了神祕的面纱。 他不懂为什么他们俩要跟他说那么多,蔓茱笑道,「反正你也会死,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何况说出去有谁会相信呢?」 他们早已看透人间几千年,洞察了一切。 等到三人维斯洛时早已凌晨,维斯洛晚上的天气降到只有十三度,周亨锡却只套上了一件米白色的针织衫,别墅里总是开着中央空调,十分暖和。 别墅的室内设计和一般的房子没俩样,别因为外观看起来是普通的建筑物就认为设备肯定不周全,里头的仪器可是样样俱全,第二层楼是蔓茱、沙华休息的卧室,不同的只有从第三层楼开始,房间如病房般,四楼开始和医院一样有手术房、检察室等等。 对于普通医院来说,可能空间算太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蔓茱端着一个茶杯缓缓走向坐在沙发上的周亨锡,头上的彼岸花头饰像是跳耀的火焰般显眼。 他道谢后,接过茶杯,轻啜了一口,香甜温润的接骨木花和清爽舒畅的柠檬草,又带着微酸的柳橙香气滑过他的喉咙,他每次回来维斯洛,蔓茱总是会替他准备一杯接骨木花茶,让他能加强防御,舒缓天气差异的不适。 沙华坐在他旁边,问了一些他的生活作息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奔忙一整天了,好好休息吧,明天再替你做全面性的检查。」 等到沙华离开后,他将茶杯放在桌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叹了口气。 他想逃避。 虽然每年例行性的检查早已成习惯,但这阵子他似乎察觉到状况更差了。 他害怕,却戒不掉。 戒不掉属于她的那份味道。 第三十八章 旁观者清 沙华推开房门,蹙眉望着陷入熟睡的周亨锡,下一刻,他毫不留情地将手上拿的资料夹用力敲向周亨锡的头。 周亨锡微微睁开眼,睡眼惺忪问道,「做什么?」 「做什么?你自己看!」沙华将手中黄色的资料夹丢在周亨锡身上,总是温柔的他难得露出一丝触怒的神情。 周亨锡望着自己胸口上的资料夹,霎时感到沉重,彷彿压在自己胸前的并不是薄薄一层纸,而是几千吨重的巨石。 他佯装不以为意,随意翻了几页,报告上几近半数的数值都快超出标准值。 他默默地将资料夹放在桌上,将手枕在头上,望着天花板,不发一语。 沙华坐在一旁的椅子,无奈道,「我知道你很想念她,但你不能总是这样子。」 「我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当然知道,只是戒不掉了。 「我会再把纯度降更低,短时间可能没办法适应……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再用了,每次检查状况都越来越差。」 面对沙华的苦口婆心,周亨锡全然没有理会。 沙华叹了一口气,「你这样我该怎么向你家人交代?」 周亨锡听到"家人"二字,顿时失笑,「交代什么?事情结束后再来自责,演给谁看?」 沙华将手搭在周亨锡肩上,心疼道,「亨锡,毕竟已经什么都没办法改变了,你不该总是活在过去,别再拿过去的石头来砸自己的脚了,好吗?」 「难道时间过了就算了吗?你要我怎么若无其事的继续活下去?」最后一句,他几近是吼出来,手还紧握着,努力在克制着自己不要失去理智。 蔓茱端着一杯人蔘茶打开门,带着一抹微笑,却如寒风既毫无温度又刺骨,「好啊,反正我们随时可以带走你。」 「蔓茱,别这样。」沙华拉着蔓茱蹙眉,摇了摇头示意让她别再说下去。 蔓茱甩开沙华的手,怒瞪着周亨锡,眼前的小萝莉用着不属于外表看起来稚嫩的模样愤怒道,「你要继续这样多久?你身边的人都为了你在付出一切,你却选择已颓废的方式活下去,我真替他们感到不值!」 「你看到了什么?」 他知道蔓茱和沙华一直以来都能轻易窥视他人身边及未来的事情,只是他们从来不会在他面前讲这方面的事情,他自然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此刻蔓茱的话语中却彷彿在暗示着什么。 「我看到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看清自己的心了吗?」 什么意思? 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想法,也明白自己心里到底想要什么。 他知道,自己不想再用尽全力的相信一个人,他真的怕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沙华扔下这句话后,从蔓茱手上拿走人蔘茶,轻轻放在他桌上,硬是扯着蔓茱离开病房。 他将自己埋进棉被中,那段回忆仍然歷歷在目。 一名女子带着凄凉的笑意坐在华丽的窗台上,说出了几个字后,一跃而下。 等他跑向窗台,想要抓住她时,手中却什么都抓不着,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墨发随风飘盪着,他嗅到了空气中残留着一点属于她的那份馨香,却只感受到冰冷的栏杆,从身体冷到心头,冷到他颤抖着。 年幼的他忍不住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不要,不要……别丢下我……」 拜託,告诉他,全部都是骗他的!是假的! 为什么……为什么拋下他走了? 心里无数个问题不停涌上脑子,你不是说会一直陪着我吗?你不爱我了吗?为什么要离开我? 不可能啊。 刺耳的救护车声响,怵目惊心的鲜红,慌乱的护理人员,停不了的泪水,止不住的寒意。 最后那句话,彷彿还在耳边响起。 「保重,亨锡。」 他的世界从那一刻起,顿然瓦解了。 第三十九章 悬宕 十一月,刺骨的寒风不停打在瑟瑟发抖的人们身上,空气似乎冷得要凝固起来般,面对凛冽的冷风,人们将自己的外套拉的更紧,却也没有暖和到哪去。 汶元大学的红砖广场,一名穿着杏色针织衫的女子一手抱着一叠摄影杂志,一手抓着帆布袋的肩带,缓缓地走下楼梯。 女子旁突然窜出一位短发女子,她露出八卦的神情,笑嘻嘻问道,「上次那个在医院照顾你的男生和每天载你下课的男生,谁是你男友?」 沫沫翻了一个大白眼,不耐地说,「都不是。」 允熙双手捧着热可可,好让自己冻僵的双手可以从中摄取一点温度,她用手肘撞了撞沫沫,「那保姆和司机你选哪一个?」 「我选择躲进车子里面吹暖气……」她真的觉得自己双手都快结成冰了! 允熙嘖了一声,看到停在校门口的黑色轿车后,允熙向沫沫挥了挥手,「明天见阿,沫。」 沫沫也向允熙挥了挥手,准备离开校园。 没走几步后,沫沫听到背后传来了一道女声,高喊着她。 她狐疑的转头望向允熙,只见允熙微微一笑,「如果是真心对你好的男生,你真的应该考虑看看。」 听到这句话的她不自觉笑道,「知道啦,好冷阿,赶快回家吧。」 上了大学后,沫沫的生活变得很充实,目前还在期中考阶段的她实在累到快垮了,天气又寒冷,不自觉的热情降低了许多。 全家人也因为筹备妍曦的婚礼,更是忙得焦头烂额,连beok她都是在偶尔下课后忙里偷间去看看。 沫沫坐上副驾驶座,看见琛宇后,她不自觉得将手放在白皙的颈上,愧疚道,「其实你不用每次都特地来载我,这样我会不好意思啊……」 琛宇伸手将暖气调强,露出柔和的笑,「没什么,顺路。」 沫沫却没察觉到汶元大学明明离beok要半小时以上的车程,这个谎言实在漏洞百出。 疲劳的她自然地靠在车窗闭目养神,自从琛宇回国后便兑现了当初说要载她的话,只要有间暇时间,琛宇总会贴心的载她去beok,就连结束后也会将她平安送到家。 虽然好几次她都推辞掉了,但只要在beok遇到琛宇,他总会坚持一定要送她回家,沫沫无奈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婉拒他。 已经两个月没见到周亨锡了。 自从那晚他留下那句话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联络。 她好几次都拿着手机,想试着传点什么讯息给他,像是「最近过得怎么样?」或是「你在做什么?」之类的话语,最后却又索性删除文字,将屏幕关掉,作罢。 他还在等她的答案吗? 两人如果现在见面,肯定很尷尬吧?毕竟那么久没说过话了。 在白天,忙于课业的她脑子没办法挤出一点空间,却总是会在晚上想起他,想着他与她的点点滴滴,包括关係,却始终没办法给自己一个完美的说法。 如果要她现在给答案,就连沫沫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会说出什么。 忽地,沫沫感受到肩膀被轻轻推了一下,她睁开眼对上了琛宇温柔的眼眸。 琛宇莞尔,「到了,下车吧。」 两人一同搭上电梯,电梯的佈告栏贴着一张宣传单,吸引了她的目光。 『2017四天三夜-圣诞日本员工旅游』 第四十章 傻子都看得出来 琛宇去拍摄beok冬季的新商品,两人道别后就各自分开,沫沫独自一人走进休息室,当她一推开门时,一张笑靨直直往她逼来。 看着张贤那笑得灿烂的脸庞,沫沫霎那不知道为何脑中想到之前带他翘课的事情,心头顿时涌上一股不对劲,她警觉性地看着张贤,「干嘛?」 「小姐姐,别那么兇嘛!」 张贤语毕,笑得越发灿烂,整个人正要往沫沫身上贴过去时,沫沫迅速地闪开了他,往旁离他一米远,环抱着胸口,戒备地问,「到底要干嘛?」 面对沫沫刻意保持距离的模样,张贤没有一丝不悦,转头就坐回椅子,「小姐姐,员工旅游你去不去啊?」 「不去。」 就是这么果断! 张贤瞪大眼眸,激动地站起问,「为什么!」 沫沫坐在张贤对面的椅子,趴在桌上可怜道,「没办法阿,资金不足……」 她活了十八年,到现在从未出国过,她真的很想去一次日本,可是看着户头里的钱,虽然绰绰有馀,却也没有厚实到哪去,毕竟她可是大学生阿!正过着烧钱的大学生活呢! 张贤一听完沫沫的理由后,神情放松了许多,不禁扬起了嘴角,「机票是妍曦姐姐全买单喔,我们只要支付生活费就可以了。」 「怎么这么好?」 她怎么没听柳妍曦提起?不过最近的自己也因为太忙碌了,每天一回家倒头就睡,加上柳大老闆可是忙得不得了,两人碰面的次数几乎是微乎其微。 「可能是因为快结婚,想好好庆祝一番吧。」 眼看柳妍曦结婚的日子只剩一个多月,却仍然忙于工作,沫沫不禁打从心里佩服自己的姐姐,理智的全然不像是要结婚的人阿。 不过机票钱不用自己出这一点真的很吸引沫沫…… 张贤捕捉到沫沫犹豫不决的神情,正是见缝插针的好时机!他立刻对着自己对面的沫沫招手道,「小姐姐,你耳朵凑过来一下啦,我是要帮你耶,别一直跟我保持距离嘛!」 沫沫有些怀疑地看着张贤,脑子闪过了无数想法后,最后还是乖乖地将头凑过去,狐疑问,「帮我什么?」 张贤凑近沫沫的耳朵,低语,「你喜欢亨锡吧?」 傻子都看得出来。 张贤一讲完话,沫沫随即往后退,神情紧张地望着他,久久没有回应。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热气吹向沫沫的耳朵,还是因为猜中了沫沫的心思,导致沫沫有这么大的反应,但他索性判断为后者,莞尔道,「一起去旅行吧?和亨锡。」 张贤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这傢伙肯定不安好心!沫沫不停揣测着他的心思,无奈面对这古灵精怪的张贤,她单纯的脑袋瓜实在没半点头绪,只好蹙着眉,带着毫不相信的语气道,「你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什么?是因为最近心情好才想说要帮你们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当自己有了对象后看到这彆扭的两人要在一起又不再一起,就彷彿强迫症发作般,没想到却被误认为是不安好心! 他托着腮,叹气道,「唉,看你们走的越来越近,现在却不了了之,我很痛苦啊!小姐姐。」 沫沫挥了挥手婉拒,「没关係啦,谢谢你的好意。」 「为什么?」 「我不想刻意去做什么。」 张贤真的不懂周亨锡和柳沫沫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明明就只差一步了,却还是寧可让这段感情继续悬宕在这儿?这两人到底何时才会主动阿! 他皱了皱眉,苦口婆心的劝着沫沫,「小姐姐,打铁要趁热,好不容易有感情了,要是现在什么都不做,万一降温了可能就这么散了。」 沫沫忽然耳根一红,摇头道,「周亨锡对我才没意思……」 八字都没一撇呢,这傢伙在胡说什么阿?感情?怎么可能?周亨锡只是因为自己总是犯蠢带给他一堆不必要的麻烦,但却救了他,又接纳了他最真实的一面,才会对自己好吧? 她不想抱着额外的期望,最后带给自己的却只是失望,她只想像一直以来一样,默默的喜欢着他、在意着他,默默的付出就够了。 「是吗?」 沫沫点了头,起身警告,「我先去摄影棚练习了,你可别搞什么花样阿。」 张贤招了招手,示意沫沫离开,等到沫沫关上门后,他传了一封讯息给周亨锡。 「十二月的员工旅游你去不去?」 他很快就收到了周亨锡回传的简讯,简洁明瞭的一个字,「不。」 张贤看着屏幕,莞尔,从抽屉里拿出两张报名表。 再这样下去他都要内伤了,实在看不下去阿! 既然他们两个不积极点,那就让他来帮他们吧? 别太感谢我啊!两位。 第四十一章 寒冬里的第一道曙光 最近总是这样。 沫沫睁开迷濛的眼眸,发现自己蜷缩在一个没有边界空间,除了自己以外的范围全是一片黑暗,彷彿只要一伸手就会被黑暗给吞食。 好害怕。 这里没有任何东西,只有自己。 无限的恐惧啃蚀着她的内心。 忽地,远方出现一隻蓝蝴蝶,朝她翩翩飞来,仔细一看,翅膀中间竟是一张人脸,与其说是蝴蝶,不如说是长出了一双蓝色蝶翼的人类,而那张脸,居然是自己。 她颤抖的手臂环抱着自己,畏惧地问道,「你是谁?」 「我是你啊。」 蓝蝴蝶用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回答着。 它凌乱的长发和空洞的眼神,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缓缓地停在了她的背上。 她想挣扎,却全身动弹不得。 诡异的人脸蝴蝶伸出了双手,拥抱她肩胛骨上的蓝蝴蝶刺青,最后融为一体。 直到闹鐘如刀般劈开了这场梦,才得以将沫沫从梦魘中拉起,最近总是这样,梦着相同的梦境,奇怪的是,明明知道是梦,却醒不来。 在梦里,自己总是像个无力的洋娃娃任凭蓝蝴蝶侵蚀自己的内心。 明明是假日却全然没有兴致,挥之不去的恶梦让她提不起精神。 换掉睡衣的沫沫,颤抖的葱指轻抚着肩膀上那隻鲜明的蓝蝴蝶,全身不自觉得起了疙瘩。 她揉了揉头发走下楼,才发现柳妈妈正坐在客厅吃着吐司。 沫沫慵懒地道了声早安,泡了杯热可可后坐在柳妈妈旁边,认真问道,「妈,我肩膀上的那个刺青真的是因为要遮盖胎记才刺上去的吗?」 柳妈妈眼神闪过一丝不对劲后立刻如同平时般,蹙眉道,「你怎么突然这样问?」 「没什么,最近总是作恶梦。」 「可能刚上大学还不太适应的关係吧,别给自己太多压力。」 沫沫没应答,将马克杯放在茶几后套上了绿色格纹的牛角扣大衣。 柳妈妈见沫沫要离开,关心地说,「今天有寒流,穿厚一点阿!」 「知道啦!」 沫沫加了一条红色的围巾后关上家门。 乾冷的冬天让她感到难受,虽然比起自己的心情,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 *** 沫沫停好摩托车后边走向beok边搓着双手,向自己冻僵的手呼了一口热气,不自觉叹道,「好冷阿……」 这寒流的威力真的不容小覷。 寒风刺骨,像针一样穿透她近来被梦靨折腾的心灵,太阳也如装饰用的,毫无散发出一点热度。 沫沫不禁加快了脚步,她耸着肩膀,竭力让自己暖和些。 正当她推开大门时,同时里头的人也拉开门。 被门拉走的沫沫踉蹌的抬头看向拉开大门的人,蹙眉呢喃,「哪个王八……」 但下一秒,方才的怒气荡然无存,她愣征征地望着那双如深海般深邃又寧静的眼眸。 她那朝思暮想的人,回来了。 第四十二章 先从心里踏出第一步(上) 沫沫楞怔怔地望着周亨锡,在心中不停催促着自己,快说点什么阿,柳沫沫!为什么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啊!问、问个好吧? 当她勉强扯起嘴角,终于鼓起勇气要开口时,周亨锡不发一语地擦过了她的身旁。 顿时,她的笑容僵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彷彿血液凝结般,在这样的寒冬里,又冷冽了几分。 她……做错什么了吗? 她站在员工置物柜前发呆,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已经那么在意他了。 明明就对他什么都不了解……自己像个笨蛋,一头栽进一个连喜欢的理由都说不出来的暗恋。 忽地,滚烫的泪水不自觉滑过了她白皙的脸颊。 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好想哭。 总觉得刚刚周亨锡的行为就像是在告诉着她,一切都只是一场梦,都是假的。 她不禁感到些微的愤怒,为什么他可以如此若无其事的略过她?为什么可以表现得像是两人从未有过交集般,这么的令人感到陌生? 是吧?也许本来就只是条平行线,只是她自认为有天会有交集,一切难道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吗……? 在他深如蓝海的眼眸中捕捉到的温柔,还有从他手心传来的温度,都只是平常不过的对待?其实他也对别人是这样吗? 明明就告诉自己,也告诉别人,他对自己根本没意思,但心中却抱持着一丝希望,希望周亨锡其实很在意她,但一切……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臆想吧。 两个多月没见、也没有任何联系,意味着根本就不重要吧? 这两个月,没有他的日子也是如同平常一般,只是夜晚会格外的想念他而已。 嗯,只是这样而已。 逼近十二月的冬天,除了多了一丝寒意,心里也蒙上了一层霜。 她佯装没事地用力抹掉泪水,好几次的调整呼吸后,神态才看起来镇静了些。 她打开自己的员工置物柜,却发现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一个圆形的小罐子。 沫沫狐疑地那起罐子喃喃自语,「这是什么?」 罐子里是白色的药膏,她摸索了一会儿,才发现罐子底下贴着一张贴纸,除疤凝胶。 这是谁给她的? 居然暗自地希望是周亨锡。 突然有一隻手点了点沫沫的肩膀。 她转过头来,对上那双无辜的大眼,微微蹙了眉,她现在实在没有心情跟张贤打哈哈,「什么事?」 张贤指了指沫沫手上的药膏道,「这个,是亨锡给你的。」 沫沫讶异道,「你怎么知道?」 周亨锡怎么会知道自己背上的疤? 「我亲自看到的,而且是亨锡特地送来给你的。」他将手搭上沫沫的肩膀,莞尔,「所以跨出去吧,小姐姐。」 她看着手中的药膏,露出一丝苦笑,「他……可能只是愧疚才这样子……」 「难道还不够明显吗?」张贤扶额,「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意而已,好吧,就算到最后真的是你弄错了,亨锡根本对你没意思,至少不会留下遗憾,不好吗?」 是阿,如果这次错过,就不仅仅只是两个月看不见他了吧? 清楚分明的双眼皮,沉静的眼眸,带着磁性的声音,一起去吃牛肉麵的事情,温柔地替她擦头发、还是她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温度,都不想忘记。 她不想错过他,不想要将两人的错过变成日后的过错。 她不想,一秒都不想。 第四十三章 先从心里踏出第一步(下) 周亨锡前阵子就回来了,只是因为刚出院,身体还有些虚弱又加上从维洛斯回来疲劳不已,才没有告知任何人,就连多英也不知道这件事。 蔓茱是个对于药材十分熟悉的人,无论是外用还是内用。所以他特地请蔓茱製作了一款去疤的药膏,还记得那时蔓茱瞪大眼睛,紧张兮兮地问他是哪里留疤了,他顿时语塞,满脑子空白,也找不到藉口,多亏沙华惊觉不对劲才转移话题救了他。 两个月不见了,他实在很想沫沫。 只是该死的没办法拉下面子主动联系她,而那个笨蛋居然也没有主动传给他任何讯息。 实在有些不悦,难道她根本不在意自己? 其实她根本就不喜欢他? 等到他到了beok后才发现沫沫根本不在里头。 也是,那么寒冷的冬天,那个笨蛋肯定还窝在被窝里不肯出来吧?想到沫沫惺忪的画面,他不禁微微扬起嘴角。 当他将药膏放进沫沫的置物柜时,忽地,身边多了一个人。 对方打开自己的置物柜,带着浅浅的笑意望着他,「何时回来的怎么不说一声?」 「这几天。」 被看到自己将东西放进沫沫置物柜的周亨锡神情有些尷尬。 他不是会做出这种举动的人。 琛宇莞尔,丢了一个炸弹给他。 「你喜欢沫沫?」 周亨锡要关上置物柜的手停顿了片刻后,佯装若无其事地关上柜子。 琛宇并没有因此善罢甘休,反而转过身体正对着周亨锡,眼角仍带着笑意,一如往常的温柔,「如果不喜欢的话,就把她让给我吧。」 他瞇起眼,把沫沫当成什么?东西?可以说让就让? 呵,要是沫沫知道自己平时认为的琛宇竟是如此,她会怎么想? 不发一语的周亨锡擦过琛宇的肩膀走了几步后,骤然,停了下来,微微转头地冷声讲了几个字,天气又寒冷了些许。 琛宇站在原地错愕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笑容,高深莫测的笑容。 才一句话就可以激怒周亨锡。 他真心地希望周亨锡和沫沫两人更加珍惜彼此。 因为她拥有的越多越好。 他才可以夺走。 *** 当周亨锡推开大门时,恰巧撞见了苦瓜脸的沫沫。 见到她因为自己忽地拉开门而踉蹌的脚步,使他忍不住想伸手拉她一把,不过,说时迟那时快,她却说他是哪个王八!? 让他不自觉把手伸回。 摔死你,柳沫沫! 两个月来,沫沫没有联系他之外,张贤还不断的用简讯向他报告说沫沫总是坐琛宇的车来上班。 虽然他没有一次有回讯息,但内心却莫名的不悦。 奇怪了,她跟谁深交是关他什么事? 明明很想念她,为什么看到她时却这么愤怒。 所以他刻意地略过了她那尷尬的笑容,擦肩而过。 他还不能确切的明白这是什么样的感觉,但就在琛宇讲了,「把她让给我吧。」时,他却不自觉脱口而出── 「不要。」 第四十四章 欲擒故纵? 沫沫望着来回走动的空姐,笑靨从上飞机开始从未停过,神情难掩兴奋。 要不是张贤偷偷帮她报名,她可能真的到大学毕业都不会出国了吧? 她不但没有责怪张贤的自作主张,反而还很感谢他。 她偷偷地瞄了一眼闭目养神的周亨锡。 为什么周亨锡也在? 她会参加这次的员工旅游是因为自己从未出过国,那周亨锡呢?他不是每年都会出国的嘛,难道他是想跟大家一起玩? 原来他也是个喜欢出游的人啊?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不满自己什么,但能跟他一起出国,真好。 她戳了戳一旁的张贤,狐疑问,「到日本还要多久阿?」 「大概还有两个小时吧?」 她点了点头,嗯,还有段时间,她还可以补眠一会儿。 兴奋了一整晚都没睡的她,开始渐渐犯睏了。 她将身上的外套拉紧后,两扇羽睫紧紧闭着,双手叉在胸前,垂头打着顿。 周亨锡缓缓睁开眼,对着坐在沫沫另一边的张贤狠狠瞪了一眼。 张贤看到周亨锡的不悦后,不以为意地做了个鬼脸,若无其事的转过头和琛宇欢悦地聊着天,只留下脸色铁青的周亨锡。 迟钝的沫沫毫不知情周亨锡居然是因为她才参加了这次的员工旅游,不然以他的个性,肯定待在家里好好放假,毕竟他一直以来状况都不是那么稳定,随时都会发作,可不是能够说走就走的。 不过前阵子经过蔓茱和沙华高明的医术,让他状况好转了许多。 但张贤这多事的傢伙,非得把沫沫安排在自己旁边? 看着沫沫的头一点一点地,他转头看向机舱的窗户,没多加理会。 天空很蔚蓝,自从那件事情过后他就再也没和其他人一同出国过,一直以来都是他独自一人搭飞机去维斯洛,再一个人回来。 忽地,他感到肩膀一重。 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陷入梦乡的沫沫,静静地靠在他肩膀上,还能嗅到一丝从她秀发中飘来的洗发精。 他微微蹙眉,犹豫了片刻,还是狠心地推开了沉睡中的沫沫。 沫沫因为他粗鲁的举止而醒了过来,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眸,迷迷糊糊地望着瞪着自己的周亨锡。 她眨了眨眼后,不以为意地往椅背蹭了蹭,继续打着瞌睡。 不一会儿的时间,又靠在了周亨锡的肩膀上。 周亨锡不耐烦地推开沫沫,这个笨蛋,到底为什么可以这么好睡! 不知道推开了沫沫的头几次后,他最后索性放弃。 罢了,要靠就给她靠吧。 目睹全程的张贤不禁噗哧地笑了出来。 他又瞪了一眼张贤后,靠在窗旁若无其事地闭上了眼。 *** 沫沫睁开迷濛的双眼后,惊觉自己靠在周亨锡的肩上睡的那么沉,顿时仓皇地往旁边一退。 她真是睡糊涂了!周亨锡还在不满自己,而她居然还贴到他身上! 她拉开了距离,将手靠在另一边的握把,托腮又继续打起了瞌睡。 周亨锡瞇眼瞧着不停点头的沫沫,随时都会滑落,不自觉手一伸,将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肩上。 既然都靠了,那就靠到底。 第四十五章 如果我是你 抵达日本时,时间已经接近傍晚,眾人一同到饭店放行李,柳妍曦大方地让每个人都独自住一间房间,沫沫才进房没多久就从行李箱拿出围巾和大衣穿戴上,比起台湾,东京十二月的低温只剩下四度,她冻得手脚几乎都没知觉了。 为了不要让旅程太赶,他们选择以自由行的方式来度过这次四天三夜的旅游。 几人决定先去附近的百货公司先吃晚餐,一致赞同了一家知名的日式料理店。 虽然在飞机上有先吃过午餐了,但一进到店家,沫沫顿时又感到飢肠轆轆。 跟一般的日式料理店差不多,几乎都是木质装潢,整间都是浅棕色,连灯光也是暖黄色,包厢採用了和室的设计,让人觉得淡雅简洁却很舒适。 沫沫拉了琛宇旁边的椅子,没想到张贤手脚很快,抢在她之前坐到了她拉好的椅子,笑吟吟地道,「谢谢你啊,小姐姐。」 瞬间有种想撩起袖子动手的衝动…… 她默默地坐到了周亨锡旁边,其实也不是不想坐在他旁边,只是两人现在的关係降到一个冰点,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只知道周亨锡好像单方面的很不开心自己? 但张贤却一直若有似无的将她和周亨锡排在一起,就连在飞机上也是。 她瞄了一眼周亨锡,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一眼也没看自己,她不得打从心里感叹,真的是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但现在却觉得格外的刺眼。 这次一起同团的有张贤、琛宇和周亨锡,多英因为学校有个重要的检定没办法参予,而其他员工也各自组团自由行了,沫沫认识了大家有半年了,一起聚餐也不像当初那么尷尬了。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沫沫虽然心里对周亨锡有疙瘩,但也佯装若无其事地跟大家聊着天。 正当聊到一半,她顺手夹了一块生鱼片时,恰好另一双筷子也夹着同一块生鱼片。 沫沫看着筷子的主人,眨了眨眼。 周亨锡瞇眼看着她,丝毫没有放手的打算。 两人相视无言,使得气氛在霎那寧静了下来,其他两人望着沫沫和周亨锡抢着一片肉。 就在此时,张贤不自觉地多嘴道,「这隻鱼真可怜……连死了都还要被人抢来抢去。」 沫沫随即松开筷子。 琛宇莞尔,主动夹了一块生鱼片放进沫沫碗里,气氛才缓颊了些。 她道谢后连忙拉开了椅子,「我先去厕所一下……」 沫沫上完厕所后,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蹙着眉。 周亨锡到底在不满什么? 长廊的另一端出现了一个人向她缓缓走来。 沫沫望着他,而他始终没瞧自己一眼。 两人就这样逐渐地拉近距离。 空气顿时沉闷起来,她莫名的觉得喘不过气,心里一股紧张油然而生。 从他回来就这样,一直到来日本,那刻意的忽略,彷彿像是对她的冷暴力般,无声的表达抗议。 就在擦肩的那一瞬间,她伸手拉住了对方,清眸凝视着他那双淡漠的双眼。 「你……在不高兴什么?」 她终究还是按耐不住。 第四十六章 青梅-将门誓约之梅 周亨锡别开头,回避沫沫的一汪秋水,「没什么。」 他缓缓抽回了被沫沫拉住了手后,拂过她的身子。 其实只有他自己明白,他没那么的狠心,不然一定会直接抽开被她拉住的那双手,而不是如此温和而已。 对于周亨锡的举止,让沫沫内心油然升起一种想法,他的转身离开,彷彿下定决心成了她的过客。 她着急地红了眼眶,转头望着他的背影,「你不是说你在等我的答案吗?」带着一丝哽噎的颤声道,「这就是你等我答案的样子?」 他双手插着口袋,脸色铁青地转头,「那你呢?你看起来像是有要告诉我答案的样子?」 但就在他看到沫沫泛红的眼眸后,随即愣住。 他后悔了。 不该对她如此冷漠,让她这么难受的,望着她伤心的模样,他的心有如被揪住般的疼痛,很想紧紧抱住她,安抚她,但两人的关係却什么也不是啊。 放在口袋的手握紧了又松开,松开后却又握紧,他仍然碍于面子,低沉道,「还是你的举止就是答案?」 为什么在自己离开后开始跟琛宇走近、为什么选择了他旁边的位置,为什么她接受了所有他对她的好,难道是他的好意,她都会欣然接受吗? 那自己算什么? 这半年来又算什么? 他将潸然泪下的沫沫留在长廊,选择离开沉闷的气氛。 *** 四天三夜的旅游,转眼已经到了第三天,眾人仅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从新宿搭乘中央线途中转乘青梅线。 几人一下车就感受到了与都市迥然不同的味道,彷彿搭乘时光列车,走在昭和时代的大街上,远离了人群杂沓的都心闹区。 车站洋溢着怀念的气味,茶褐色的木造老旧后车室,方框菱形格条的窗櫺,旧海报撕贴的的痕跡,都是歷史留下来的佐证。 以及復古的灯饰、月台指示牌、时鐘、长型的木製等候椅,这座市镇有如一间歷史博物馆。 这怀旧的气氛,也感染了沫沫,脑中闪过了曾经看过的一行字。 从前车马很远、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张贤不是笨蛋,一眼就看出两人闹翻了,如此尷尬的关係,他也不敢再多加搓合两人。 周亨锡这几天总板着一张脸,而沫沫也处在恍神的状态,都得叫好几次才回过神来,却佯装没事,使得这趟旅游全然提不起劲。 她漫不经心地逛完青梅着名的昭和怀旧商品博物馆和昭和幻灯馆后,眾人回到车站等待公车,准备前往青梅拥有一千三百年歷史的寺院,盐船观音寺。 冬天的阳光照射下来,空气中似乎连尘埃都清晰可见。 她看着手上的导览手册,一栏吸引了她的目光。 青梅市的名称由来。 从青梅站往西南边走路约十五分鐘有座金刚寺,金刚寺的中庭里有一棵被石柱包围着的老梅树,又被称为「将门誓约之梅」。 据说这棵梅树就是青梅这个地名的缘由。 传说中武将-平将门探访此地时,曾将自己用来当马鞭的梅枝亲自植入地面,并许下了「如果我的心愿能圆满达成的话,这梅枝就会茂盛成长,否则将枯萎死去」的愿望,结果梅枝果然落地生根了。 不过这棵梅树所结出的果实过了夏天之后仍然青涩未熟地留在树枝上,因此这个地方才被人叫做青梅。 她看完后,眼眶不自觉的佈满了泪水,她的心愿也能实现吗?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贪心的许一个愿望。 永远待在周亨锡身旁。 第四十七章 漫漫之路 张贤拍了拍心不在焉的沫沫,「小姐姐,车来了,走吧。」 她闪着泪光的眼眸回过神来,勉强提起精神点了点头,拎着包包率先上公车,特地挑了一个最角落的独坐,彷彿在暗示她想独自静一静。 张贤拉着周亨锡挑了沫沫斜后方的位置,而琛宇坐在了沫沫后方的独坐。 望着失魂落魄的沫沫,张贤刻意压低音量道,「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她很难过。」 周亨锡没有回应,任凭张贤自顾自的说着话。 「你喜欢她吧?我从来没看过你对谁那么失控过,就连对多英也是。」 张贤转头望着面无表情的周亨锡,加重语气,「如果错过她,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不会后悔吗? 别人他不知道,但他能遇见自己所心动的对象,是多么难得的事情。 能遇见一个愿意接纳自己所有残缺的人,是多么可贵的事情。 尤其是自己。 他永远忘不了,当吊灯砸下来,她奋不顾身的替他挡住,及看到他发作,不但没落荒而逃,反而哭着紧抱住他的模样。 而自己却总是将她推得远远的,仅是因为自己不愿敞开心扉,去接受一个愿意接纳自己一切的人。 他望着坐在车窗旁,拭去泪水的沫沫。 他心疼。 他不想再看到她紧皱着眉头,掉泪的模样。 但他怎么总是让她哭呢? *** 盐船观音寺敲响着不停的鐘,听说此鐘被称为「招福の鐘」,是希望能透过敲响鐘声为每个人带来幸福。 但自己好像没办法吧? 幸福什么的,对她来说,似乎是个奢侈的愿望。 沫沫望着周亨锡,明明是如此熟悉的背影,却令她感到陌生。 那宽厚的肩膀是不是已经不是自己所能倚靠的了呢? 盐船观音寺每个时期皆有不同的花能欣赏,四月下旬至五月上旬可以欣赏杜鹃花外,六月梅雨季有绣球花,七月中旬有百合花,九至十月有彼岸花,而偏偏却挑在十二月的时间来到这儿,错过了最佳的赏花时机。 很多事情也是这样,没掌握好时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早知如此,是不是该早点告诉他答案呢? 但没经过长久的时间縝密想好的答案,又能够让人多信服? 她早已没心在这趟旅游,大部分的时间眼睛都贴在手机银幕上,就怕看到周亨锡又会难受。 忽地,笨拙的她一不注意绊到了自己的脚。 怎么每次自己都这么不小心……难不成是哭到眼盲,连路都不会走了? 就在她认命的准备跟地板亲吻的那一剎那,有个人猛然拉住了她的手臂。 突然被拉起的沫沫楞怔怔地看着那双白色帆布鞋,缓缓地将视线往上挪,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眸。 原本在前方的周亨锡,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她身旁。 她望着那双眼眸几秒后,随即低下头小声呢喃,「……谢谢。」 放开了搀扶自己的手,周亨锡不发一语的走在她旁边。 那时候,世界突然寂静了,只剩下两个人慢步的跫音,时间似乎也被调慢了,两人缓缓地走在那遥遥无期的步道上,一句话都没说,却让她感觉平凡又美好。 希望时间能永远一直停在此刻,她暗自祈祷着。 第四十八章 测验真心的办法? 沫沫紧紧盯着自己的鞋子,整路上头未抬起过一次,她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失重的心跳。 她真的不懂周亨锡在想什么,一下对自己态度恶劣,一下却又向她走近。 这样……算是合好吗? 虽然没办法百分之百确定他的意思,但他这样算是释出友好的善意吧? 自己总是不停的猜测他的想法,即便想出了许多的可能性,却仍然没办法预料到他的下一步。 为什么不乾脆一次说个明白? 这样猜忌,让她的心好累。 不知不觉已经晃荡到饭店门口,走在两人后方的张贤忽地开口,「那我们七点约在大厅集合吧?」 她点了点头,丢下三人,毫无留恋的快步离去。 她关上房门后立刻将自己甩在床上,她为什么开心不起来?能这样两人一起不是该开心吗? 一开始是有些雀跃,但沿路却被自己的胡思乱想给浇熄了那份欢喜。 也许是因为一直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忽冷忽热的关係让她感到疲惫吧。 周亨锡呢?真的喜欢自己吗?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就越发不确定周亨锡对自己的感觉,不是普通人般的对待,却又感觉离喜欢有好大段的距离。 她甩了甩自己的秀发,想将所有烦恼拋到九霄云外,决定去泡温泉,好好舒压自己的心情。 披上浴巾的沫沫来到一池大眾露天浴池,人烟稀少,仅有一位长发女子。 温热的泉水清空了烦人的思绪,却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她不是个喜欢把心事放在心里的人,却为了他憋到快内伤了。 她这么烦恼、这么在意,他也是如此吗?还是其实他什么都没想? 「今天是平安夜,你没出去吗?」 骤然,和她同池的陌生女子主动向她搭话。 她望着女子,女子有着刀凿般的五官,染上些许的西方气息,白皙的皮肤及纤长的羽睫,一瞧就知道是个混血儿,和沫沫全然不同,从骨子里散发是个很有想法的女子,但却看得出年纪很轻。 原来今天是平安夜啊…… 她叹了口气,「能和谁出去啊……」 两人个性一动一静,一拍即合,令她不自觉得将近来苦恼的事情全部倾诉给眼前这位陌生人听。 有时候一些烦恼不适合告诉自己周遭的人,反而是和自己不熟的人,可以毫无保留的畅谈。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是第一次见到这位陌生的女子,却感觉眼前的女子十分熟悉,彷彿在哪里见过般…… 「既然你这么不确定他的想法,不如测试看看他的真心?」 「该怎么做?」 女子在沫沫耳边说着悄悄话。 沫沫立即睁大了眼眸,诧异地看着她,「会不会太冒险了?」 「怎么会?人不知道为何,总是在失去后才懂得好好珍惜呢。」 她点了点头,女子说的确实。 「我是柳沫沫,不知道你叫什么?」 「周暮寒。」周暮寒随即扬起嘴角,「我平常可不会随便让人知道我名字,但你算是跟我有缘,告诉你也无妨。」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好眼熟阿。」她瞧着女子的脸庞,却毫无印象。 周暮寒露出了神秘的笑靨道,「你会这么说我不意外。」 这么一说更激起沫沫的好奇心,但周暮寒的言下之意就是在告诉自己她并无想透露关于她任何事情,沫沫也很识相的没多加过问。 「有缘再相见。」周暮寒对着沫沫挥了挥自己蔻丹红指甲的纤手。 沫沫浅笑,点了点头。 有些人就像过客般,不需要刻意留下联络方式,仅在彼此的回忆中留下短暂却美好的回忆就已足够。 望着周暮寒苗条的背影,她虽高却瘦,身材也是玲瓏有緻。 奇怪……她分明记得看过这脸孔,却不记得是在哪看过。 那时的沫沫还没预料到自己与这位女子不仅仅只是过客而已。 她若有所思的望着逐渐变小的人影,不禁想起周暮寒方才的提议。 反正没有多大的影响,不如试试看? 就当作是在平安夜给自己一个确凿的答案,如果真的不行……她会选择把对周亨锡的这份心意永远保留在心底,不会再有其他的想法。 第四十九章 自作自受 晚上七点三十五分,三名男子站在饭店门口等待着迟迟未到的沫沫。 路过的女孩们频频回头,露出羞涩又欣喜的神情,不停讨论着三人。 几人却全然无视路人们的反应,对于这种热切的视线,根本是司空见惯,加上眼前有件更加迫在眉睫的事情。 张贤微微蹙眉道,「小姐姐虽然平常上班爱迟到,但她不是连出去玩也会迟到的人啊……」 琛宇放下电话,很是无奈,「还是没接。」 周亨锡面色沉重,「我去看看她有没有在房间。」 琛宇点点头,望着张贤,「嗯,我们找找看饭店的每个地方吧?」 「八点在门口会合。」 周亨锡眉头深锁,面色铁青地快步走向沫沫的房间,甚至连电梯也没搭。 她这个笨蛋,是会去哪? 之前他在维斯洛毫不担心她是因为她人在国内,再怎么样都还有亲朋好友可以照应,如今她在国外失踪了,他如何从这茫茫人海中找起? 不过以这么短的时间,应该是还没走远才是。 以她笨拙的个性,万一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办? 会不会迷路?还是被绑架了!? 无数个不安的念头从他脑海闪过。 失望的是,按完门铃后,迟迟没有人应门。 他仍不死心,不停拍着门板焦急道,「柳沫沫,你在里面吗?」 无论他再怎么呼喊,得到的却是一片死寂。 她确实不在这儿,即便他把门给拆了都不会出现。 他靠在紧闭的门板上,眼神闪烁着深深的恐惧,彷彿一个重要的东西不见了,生命宛如被抽走了什么般,只剩下空虚。 他不自觉地忆起那段悲伤的过去,好害怕,害怕再次重蹈覆辙当初的悲剧,却只能任凭时间流逝,没有任何办法。 对不起……对不起,他应该早点珍惜她,应该早点跟她说,「我好喜欢你。」应该早点向她表明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将一段可贵的感情悬宕在那儿。 该死的自尊,该死的心墙,在柳沫沫面前,这些算什么? 是他不好。 他痛恨这样懦弱的自己,总是让她主动。 如果现在能马上见到她傻呼呼的笑容,多好。 如果现在能马上感受到她的体温,多好。 如果现在能马上看到她认真拍照的神情,多好。 柳沫沫,你在哪? 别离开我。 现在的我,好像连一秒鐘都没办法忍受见不到你了。 *** 琛宇没有立刻去找沫沫,不急不徐地回到房间,拿出另一隻从未亮相过的手机,忽略几十通的未接来电,凝视着定位上的红点片刻后又将手机收起。 原来她在这啊。 几人回到集合地点,一语不发,神情全然摆明了毫无收获。 琛宇对着周亨锡指着和自己反方向的道路,「你找那里,我找另一边,张贤你就在饭店里,看沫沫有没有回来,随即联络。」 两人异口同声的应答,提起了些微士气。 就在要离去时,一名陌生女子擦肩而过。 飘盪的墨发、绰约的背影,两人诧异地睁大眼眸,心中暗忖── 她怎么会在这!? 第五十章 三釐米 据说人与人相拥时,心脏与心脏之间仅相隔三釐米,而只有在那刻,才是两人最贴近彼此的时候。 沫沫站在小摊贩前,指了指菜单,向老闆伸出食指比了一的手势。 不久后,一盒热腾腾的章鱼烧便端了上来,她付完钱后露出满足的微笑,沿路走走停停,手上丰盛的很。 难得在怀旧的青梅街上偶然发现新大陆,嘴馋的沫沫便买了不少食物。 她挑了路边一个无人的长椅,将手上的塑胶袋放置一旁,朝着掌心吹了一口热气,一缕白烟往她手心窜,随即消失。 独自望着路人的她,发现每个人似乎都抱持着一份感恩的心在过着平安夜,紧握着手的情侣望着彼此,脸上不自觉地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羡煞他人。 她却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吃着章鱼烧。 单薄的身子在此刻感到一阵寒意,也不知道究竟是心冷还是身冷。 市集的中央摆放着一棵雄伟的圣诞树,可惜的是,似乎是因为时间还没到,并未点灯。 她本想将自己买的一堆食物拍给允熙看,不料打开手机才发现早已没电,谁叫她几乎整天眼睛都黏在手机上,怪不得她都已经晃了一大圈,他们一通电话都没打过来,还真以为他们那么薄情,她不知去向却毫不紧张呢。 不过自己没跟他们说一声,就这样丢下他们,是不是也不太妥当? 但是此刻的心情却平静多了,独自走走逛逛,也放松了许多,原先的忧鬱彷彿一扫而空般。 罢了,出来都出来了,就好好玩吧! 比起跟他们一起出去,总是望着周亨锡愁眉苦脸,现在自由多了。 至少不用再被自己的心绪勒索。 她选择拋下起初的罪恶感,大口大口吃着热腾腾的食物。 看着那些不停挥铲着锅子的手,还有周围的人群,大家似乎都很认真地过着生活,她不禁感慨,虽然平时总会遇到不如意的事情,但就是因为这些不如意,才能衬托出偶然中的小确幸,例如这个时候。 忽地,她感到肩头一冷,她惊讶地望着肩上的白雪,猛然仰头望向天空,雪花如柳絮般纷纷扬扬地从飘落下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叹为观止,「好美啊……」 沫沫不自觉地伸出手,一片片白色的雪花轻轻地落在她的掌心,片刻后,融化成一滴滴晶莹的水珠。 不知道是被平安夜的气氛所感染,还是被这场雪融化了心,她感到内心被暖意给塞满,将东西收一收后,她喃喃自语,「还是回去好了。」 就在她起身的那刻,人群中出现一名男子。 有如圣诞树上的那颗星宿般,就连在茫茫人海中他也是如此的耀眼,那穿着黑色大衣的身影,一眼就能认出是他。 他走的急促,脸色铁青地朝向自己走来。 他越靠近自己,就越能感受到他的焦躁与不安,使得她不自觉屏息望着他仓促的步伐,心脏在此刻居然不听使唤地砰砰急跳着,脑子一片空白。 「周亨锡……你怎么会──」 话未语毕,强而有力的手一揽,紧紧地将她搂入怀中。 就在此刻,黯淡的圣诞树骤然亮起,闪烁着繽纷斑斕的光芒,渲染了两人荡漾的眼眸。 第五十一章 Merry Kissmas 沫沫贪心地溺在周亨锡的怀里,感受着他紧拥着自己的力道、寒风中那温暖的体温,以及他胸口的起伏。 两人久久没有言语。 好一阵子,她才抽回一丝理智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她不知所措地望着周亨锡深邃的眼眸,支吾其词,「我……好像可以告诉你答案了。」 重覆调整了几次呼吸后,她才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好吧,我承认我一开始是被你的美色所诱惑啦……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不是琛宇也不是张贤,就是你。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在意你,可能是在游泳池,你拉起我的手的时候,可能是在公司里,你替我擦头发的时候,又或着是在民宿里,我不舒服你抱起我的那刻。 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就算那时觉得你心底根本不可能会有我,还是不管后果的挺身保护了你,其实在医院里你愿意留下来照顾我的时候,我有点开心,但又觉得你可能只是因为对我感到愧疚才这么做的。 我一直拼命的想告诉自己你对我没有半点想法,但还是会偷偷期待着你可能也对我有一丝好感?尤其是每个早晨,就算跑步再累我还是为了你早起,因为只要想到能遇见你,我就好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了! 但后来……后来多英告诉我,我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是不是根本没资格喜欢你,因为我一点都不了解你,甚至不知道你经歷过了什么? 可是当我打开门看到你不舒服的那刻,不知道为何,我好想保护你,总觉得不想看到你难受的样子…… 其实我一直好想问你我们究竟是什么关係,可是我害怕听到答案,所以连送机都不敢。」 讲到这,激动不已的沫沫不自觉地红了眼眶,快溢出的泪水彷彿即将超载的感情般,再不说出口,她真的会被自己的感情给淹没。 她紧接着道,「但这份感情没有因为时间而冲淡……在你出国的那段日子,我……我其实每天都很想你。 可是我怕你觉得我的付出和我的喜欢对你来说是种困扰,所以很胆小的不敢连络你…… 做什么事情都三分鐘热度的我,居然这么有毅力的喜欢你喜欢这么久,连我自己都感到很讶异。 当你回来,我们在门口遇见的那天,我连鼓起勇气跟你说话都不敢,因为我怕你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沫沫拭去自己脸上的泪珠,一汪秋水坚定地望着周亨锡,哽咽道,「虽然你总是让我忐忑,虽然你总是让我心情起伏不定,但我还是很喜欢你……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你什么,可能是因为你给了我别人给不了的感觉吧?现在的我不想再当一个缩头乌龟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坦然接受的。 可是我想告诉你,如果你和我有一样的感受,但还是走不出来,我们之间的一百步,你只要跨出一步就好,剩下的九十九步让我来走。 而那一步,就是给我一次机会。」 语毕,周亨锡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 沫沫忽然想挖个洞鑽进去,天啊!她怎么会这么衝动!居然一鼓作气的将自己所有的心声说出来?而且还告白了! 她神情尷尬,眼神有些飘忽不定,试图想开口说些什么缓颊气氛,「我是不是说的太──」 周亨锡俯身探了下来,柔声道,「好。」 「咦?」 她还没意识过来,呆愣愣地看着周亨锡。 下一刻,周亨锡捧起了她白皙又带着些微緋红的脸庞,轻轻地吻住了她的薄唇。 第五十二章 我的傲娇男友? 未尽的语声淹没在满是情意的吻里,深怕惊吓到她似的,他的吻十分轻柔,浅浅淡淡的,却充满着浓浓的情意,那温热的嘴唇顿时融化了周亨锡在寒冬中的心。 周亨锡将沫沫圈进自己怀里,温柔呢喃,「不过这些话应该是由我来说才对。」 顿时,沫沫感到脸颊一阵燥热,尚未回过神的她脑袋一片空白。 温柔的眼眸、刀凿般的五官,温热的体温,如此迫在眉睫,却仍然觉得像是梦一场般。 太过的美好,美好到不像现实。 周亨锡掛着浅浅的笑意,含情脉脉地凝视着沫沫,一汪秋水映照出他溺爱的眼眸,有些圆润的脸颊泛着红潮,嘴唇微微张着,傻楞楞的望着他,清纯夹杂着嫵媚,惹人怜爱的样子让他竭尽地压抑着自己的理智。 他伸出大掌揉了揉沫沫的秀发,「走吧?大家都很担心你。」 小白兔呆呆地点了点个头。 和当初在观音寺的一同步行的路上一样,两人沿路一句话都没说,她头垂的低低的,默默的走在周亨锡的斜后方,望着他的手。 忽地,她主动地拉了拉周亨锡的衣袖。 周亨锡转过头来,察觉到沫沫的视线,主动伸出自己的手覆盖她冰冷的柔夷,紧紧扣住她的葱指,「在想什么?」 他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一点一滴的温暖了她的冬夜,回握住大手的沫沫笑盈盈道,「在想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沫沫的所有的付出在周亨锡脑海里如跑马灯闪过,那双杏眸、那个倩影,他整个夜空全被她所渲染。 等到回过神来,她已经悄悄住进他的心扉。 他不禁坏笑道,「因为你笨。」 话虽如此,却宠溺的轻轻刮着沫沫的鼻子, 似乎是对这个答案很不满般,她不兴地倔嘴大喊,「你才笨!」 「不笨怎么会这么容易被我拐走?」 「……」 沫沫气鼓鼓地瞪着周亨锡。 哼,算你狠! 其实她很庆幸好险自己没放弃,没放弃追求幸福的权利,一路坚持到底自己的选择。 好险遇见了你,将我人生的漫漫长路铺满了斑斕的花朵。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是什么?无非是喜欢的人也喜欢上了自己。 *** 由于沫沫责怪周亨锡坏了她整趟旅游的兴致,坚持要他赔偿,所以小俩口在外头晃到晚上十点才回到饭店。 周亨锡也早就传简讯告诉张贤和琛宇已经找到沫沫,这件事背后的隐喻两人心知肚明,没多说什么,不过这么看来,他们可是小俩口的媒人呢? 彷彿对她骤然消失的事情有阴影般,周亨锡坚持得看到沫沫乖乖进房间才肯走人。 正当她要进房门时,忽然被叫住了名字。 「沫沫。」 她狐疑地转头,望着周亨锡伸手勾了勾手指。 小白兔很乖巧地走到他面前。 沫沫不禁暗忖,奇怪,怎么觉得这场景好熟悉啊…… 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丝记忆,想起那时周亨锡送自己回家时,也是对自己做了这个动作,且很严肃地问了自己对他的感觉。 那时的两人关係还在模糊地带,没想到如今两人却在一起了,怎么想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啊。 周亨锡突然地伸出手,面对向自己摊开的大手,沫沫丝毫不解,默默地将自己的手覆盖在上头。 周亨锡忍俊不禁,这个笨蛋,为什么总是那么可爱? 他弹了沫沫额头道,「不是,手机给我。」 她听话的交出自己的手机,对于他的行为毫无头绪。 望着周亨锡不停点着银幕,她终于耐不住好奇问道,「你在做什么?」 「定位。」 他在沫沫的手机里安装一个定位软体,可以互相看到彼此的位置,预防她以后又乱跑找不到人,以她糊里糊涂的个性,非常需要这么做。 沫沫暗忖,自己是不是这次真的玩太大,吓到他了!? 「我又不会跑掉……」 这时她才明白,嗯,原来自己的男友极度没安全感…… 周亨锡抿唇,不一会儿朝着沫沫拋出手机,不悦道,「柳沫沫,我姓周,不姓王。」 她仓皇地接住被拋出的手机,困惑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他在说什么啊……? 这时才突然忆起,啊,因为前阵子实在太气他,忍不住就把他通讯名字改成王八蛋了。 她将原本的名字删去,默默地打上了几个字── 傲娇男友。 第五十三章 不眠之夜 也许是因为远离尘嚣的缘故,凌晨的青梅静謐得很,静得好像时间停滞了一样,沫沫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躺在一袭柔软白床上的她翻来覆去,两扇羽睫微微颤抖着。 就在辗转了不知道多少次后,她猛然睁开眼,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 完了,她睡不着觉。 感觉到自己的脑子比白天还要清醒,心不受控制的跳,参杂着一丝兴奋、雀跃,和不可置信。 脑子如糨糊般全部混再一起,不停地想着莫名其妙的问题。 周亨锡的一切,在她的脑海里徘徊着,让她毫无睡意。 或许是春天来的太唐突,她还没办法冷静下来。 她的平安夜就在想都没想到会发生这么一连串如同偶像剧般的情节般度过了。 沫沫轻轻抚着自己不受控的胸口,喃喃自语,「小鹿你别再跳了,跳得我好累阿……」 她实在是欲哭无泪,剩下最后一天的旅游居然不能好好入睡,明明身体疲劳,脑子却异常的清醒,原本她还想趁最后一天好好玩的说,看来是有心无力了。 这趟旅行有如为了周亨锡设计般,明明是第一次出国,专注力却不是在旅游,而全然是在他身上,为了他喜怒哀乐的,是不是以后得让他赔自己一个旅行? 度蜜月? 才几岁,她也想太远了吧…… 喜欢一个人好像就是如此,总是会回想着和他初次见面的过程和认识后所经歷过的一切,还会暗自幻想着与他的未来。 不知道周亨锡睡着了没? 她翻身,往小桌上手一伸,打开手机,点开定位软体后,看见周亨锡的位置就在自己不远处,不禁露出一抹浅笑,「你就乖乖的待在这里就好,哪都别去阿……」 奇怪了,这个软体好像有令人安心的功能?看着两人的距离如此靠近,就像他在自己身边似的。 是不是只要开始有珍视的人,就会开始担心他逃离自己身边呢? 天空渐渐地亮了起来,浮起一片鱼肚白,望着晨光,她早已无心入眠,索性选择离开被窝。 这一定是她今年最早起的一次,就连暑假天天和周亨锡晨跑也没那么早。 而今年也即将逼近尾声。 沫沫将自己瀑布般的秀发扎起来,简单地梳洗了一下后拿起手机和钱包便离开房间。 她觉得有必要让自己的心情冷静下来。 也许是因为天才刚亮,街道上只有她自己一人。 雪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寒风一阵阵地吹来,虽然刺骨,令人感到精神抖擞,心头却很是温暖。 *** 周亨锡将手枕在自己的后脑勺,脑中不停回放着两人平安夜发生的事情。 他终于敞开心扉,没有任何原因,总觉得就是沫沫了,不会也不想再去接受除了她以外的人。 为什么看过他的怪脾气、和他的真相后,她仍然喜欢着这样破碎的自己? 可是这样的他,变得更贪心了,贪心的想要获得她的全部。 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自己的佔有慾? 他不禁好奇现在的沫沫正在做什么。 想要传封简讯问候她,但此刻的她肯定像隻小猪一样睡得熟的很吧?实在是不忍心吵醒她。 满脑子都是沫沫,她的一顰一笑,每个动作,都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 想见她的那份急迫的心情难以压抑。 现在的自己,就想见到她。 他开门的一剎那,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女孩,小脸粉扑扑的,她的双手放在膝盖上,气喘吁吁地弯着身子。 她一抬头,水眸满是诧异,似乎是很惊讶他会突然开门般,有些结巴的她最终只勉强挤出了两个字,「早、早安!」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面孔,还有总是仓皇又傻里傻气的神情。 周亨锡伸手将沫沫凌乱的瀏海拨好,笑道,「早安。」 两人嘴角掛着浅浅的笑容,凝望着彼此。 能在崭新的一天,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你,真好。 第五十四章 我想了解你 才刚露出曙光的早晨,只有两人站在静謐的长廊上,空无一人的走廊,替两人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周亨锡伸出修长的食指戳了戳沫沫通红的脸颊,「你怎么会在这里?」 气喘吁吁的沫沫重复调整了呼吸几次,反问道,「那你又为什么突然开门?」 「我先问你的。」周亨锡凑近矮了自己一截的沫沫。 沫沫仰头望着靠近自己的周亨锡,也不知道是因为晨跑的关係,还是心情激动,脸颊不自觉地緋红了,她小声呢喃,「想你……」 见到沫沫脸红的模样,不禁使他起了恶作剧的心态,故作未听见问道,「什么?」 沫沫显得有些恼羞成怒,气鼓鼓地放大了声音回应,「算了,没事!」 周亨锡用力地拉住作势要离开的沫沫。 她眨了眨眼,方才的怒气全然消失,只留下困惑。 他有些结巴,最后僵硬地说出了一句话。 「我也想你。」 映入自己眼帘的大男孩虽然平时总是冷酷,却在此刻悄悄红了耳根子。 *** 沫沫独自躺在周亨锡的床上,白皙的葱指扣着周亨锡的指头,手心传来的温热,让她真实的感受到一切都不是场梦,不会一觉醒来就回归虚无。 打地铺的周亨锡牵紧沫沫床沿的手,柔声道,「快睡吧,得留点体力玩。」 明知周亨锡看不到,她还是点点头,闭上双眸。 但过了半晌,沫沫却仍感受不到丝毫睡意。 她小心翼翼地以气音道,「周亨锡,你睡着了吗?」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一片寧静。 好吧,看来他睡着了,还是不要吵他好了。 就在她放弃,准备躺平时,下方的人忽地应答,「睡不着?」 沫沫眼睛随之一亮,将身子挪到床沿,趴着望向床下的周亨锡。 「那想做什么?」 「嗯……」她深思了片刻,小鹿班比般的大眼眨呀眨,撒娇道,「抱抱我。」 周亨锡瞇起眼,将一直牵紧的手用力一拉,掉下床的沫沫瞪大双眸,朝他跌去。 面对这唐突的行为,受到惊吓的沫沫顿时语塞,直视着身下紧抱自己的周亨锡。 他抬头望着满脸红的沫沫,坏笑道,「这样行了?」 为什么她居然觉得就连恶作剧的他也很帅?自己真是个大花痴…… 她不满足似的摇了摇头。 「那还想做什么?」 「我……我想了解你的一切。」 周亨锡闻声一变,语气有些不悦,「为什么?」 「我想替你承担。」 听到这句话,他无奈地笑了,这个笨蛋又来了,这是他该说的吧?每次都把他的台词抢走,怎么觉得两人的身分从交往的时候就互换了?告白的也是她,要接纳一切的也是她。 他认真的望着沫沫,「不会被吓跑?」 「你觉得会吗?」 那双杏眸坚定地直视着他,眼波盪漾着屹立不摇的感情,包覆了他所有的不安。 他紧抱自己怀里的人儿,「好。」 沫沫回拥住周亨锡,她一定要成为周亨锡的太阳,围绕他的整个世界,照耀他黑暗的过去,带来晨曦。 我来为你面对黑暗,你不用再受伤。 拥抱一个人,意味着邀请对方进入自己的世界里,而一个人回拥另一个人,就是欣然拥抱对方的人生。 第五十五章 周亨锡Episode1 最令人心碎的从来都不是一无所有,而是本来拥有那么多,却在瞬间失去所有,才是最绝望的。 一名长相秀气的妇女站在家门口望着刚从娃娃车下来的儿子,背着书包的周亨锡稚嫩的脸庞遮不住欢喜,雀跃地朝自己飞奔而来。 他的脸颊白白胖胖,双眼皮很是深邃,加上挺鼻,煞是可爱,简嫚玲不禁感叹,这个讨喜的小傢伙以后肯定会是个大帅哥。 那时的周亨锡,大班。 还未进家门,他心急地从书包拿出一张画纸不停挥舞着,仰头望着简嫚玲大喊,「妈妈!你快看,这是我今天画的喔!」 简嫚玲笑着从儿子手中拿起白纸,蹲下身子平视周亨锡,温柔道,「我看看你画了什么。」 纸上五顏六色的蜡笔画着三人笑容满满的模样,爸爸,妈妈,还有自己。 「画得真好。」简嫚玲轻轻摸着周亨锡的头,宠溺似的望着他。 「嘿嘿。」周亨锡笑得灿烂,神情得意地抱紧简嫚玲。 进屋后,简嫚玲围起围裙走进厨房,开始煮饭。 周亨锡将书包卸下后问道,「爸爸今天又会晚回家吗?」 「嗯,你明天还要上课,今天就别等爸爸了。」 一家人谈不上富有,就连房子也是租来的,经济方面算是收支打平,虽然日子并不优渥,但感情却十分地紧密。 面对这样的环境,也难怪周爸爸会想靠着加班多增加点收入,简嫚玲叹了口气,却也能体谅他的想法,她明白他想给母子两人过上更好的生活,但她真的真心希望别让他那么劳累。 她叹了口气,若是赔了健康,再多的钱有何用? 两人坐在饭桌吃着饭,周亨锡笑着谈论今天在幼稚园发生的事情,简嫚玲时不时的回应着他,气氛十分和乐。 在年幼的周亨锡眼里,爸爸妈妈就是他最爱的人。 可惜爸爸总是在工作,等到假日他肯定要爸爸陪他出去玩。 一直到夜深人静。 「喀啦。」 门缓缓地被推开来,一名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扣上大门后走进客厅,看着心爱的儿子躺在自己老婆腿上熟睡着,他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再辛苦,这刻忽然也觉得值得了。 简嫚玲将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别吵醒周亨锡。 他躡手躡脚地走过来,将儿子抱起后小声道,「不是说别让亨锡等我,每次我回来都那么晚了……」 简嫚玲将周亨锡凌乱的瀏海拨好,笑道,「他嚷着想见你,偏不要乖乖回房。」 夫妻俩躺在床上后,自己的枕边人突然开口道,「老婆,你会不会觉得跟着我生活很苦?」 她露出令人心疼的笑容,「说不会是骗你的,但为了亨锡我们再苦也要撑下去,而且有你在日子再苦都没关係啊。」 「谢谢你。」他紧抱着自己的妻子。 如果说幸福看起来是什么模样,每个人眼里都不尽然相同,但唯一相同的是对幸福的定义,幸福很简单,只要自己在乎、自己所爱的人在身边就已足够。 好似那些艰难都谈不上是问题,只要一家人一起,任何事情都没办法阻挠他们。 至少曾经真的是这么想的。 第五十六章 周亨锡Episode2 这一天,周易又加班至凌晨,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禁暗忖,这样艰苦的日子还要过上多久才能买一套房? 人的一生总在为五斗米折腰阿。 见到妻儿都已经进入梦乡,他动作轻柔地替两人盖好棉被,独自一人坐在电脑桌前。 霎时,一则新闻让他瞪大了眼眸。 首页上斗大的几字让他惊呆了。 鸿荣药厂大突破!新研发抗忧鬱药物在台获准上市。 鸿荣药厂昨(27)日宣布,该公司团队于2月28日(美国时间)赴美国食品药物管理局(fda)开会,讨论旗下精神疾病新药angkatan在美进行临床三期的细节,结果正面。 鸿荣药厂的angkatan(代号p1225,中文:藏花)主要调控hpa轴(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的作用,该公司拥有美市场权利,未来產品若顺利在美上市,鸿荣药厂将可提升市场销售潜力。 鸿荣药厂是一家十几年的稳定公司了,在五年前朋友的怂恿下,周易和他一起买了此公司的股票,花了几万块,让他心疼不已,盼望着有天这家药厂能够神采飞扬。 不幸的是,鸿荣不仅没有蒸蒸日上,随着时间的流逝,反而逐渐走下坡,濒临倒闭,失望不已的周易心想,这笔钱就当作丢入水里好了,可惜丢进水里的东西还会发出声音,但这笔钱居然就一坑不响,如同放水流。 他索性将股票当作废纸般,放在抽屉,直至盖上一层尘埃,他还是没翻动过。 但这张废纸却在此刻逆转了,着实的逆转了他的人生。 他微微颤抖的手握着滑鼠,不可置信地看着屏幕。 他发了?!凭依着鸿荣的大翻身跟着得利了?! 周易激动地将简嫚玲摇醒,颤抖的手拿着鸿荣的股票,将这则天大的好消息告诉简嫚玲,两人鼓动的心情迟迟没有缓和,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一夜之间脱离了贫困的生活。 短短的一年之内,他们从租来的公寓搬进透天屋,周易也将从鸿荣赚来的利润投资在更多房地產及股票上,摇身一变成了股王。 渐渐地,周易忙得几乎只待在书房里专注于股市的上升,书柜放满了有关投资的书籍。 偌大的房子此刻显得有些冷清。 已经上了小学的周亨锡敲了敲书房的门后打开。 「亨锡,怎么了?」 「学校要我们交一篇踏青的心得……」他抿唇,小心翼翼地问,「爸爸,你能不能带我出去玩?」 周易伸出大掌摸了摸周亨锡的头,微微一笑,「爸爸这礼拜很忙,叫妈妈带你去吧。」 又是这句。 自从他们脱离了穷困的生活后,周易就再也没有用心花时间在他身上过,连每次搪塞的藉口都一样。 周亨锡看着眼前目光停留在银幕上的中年男子,突然觉得很陌生,这个人真的是他爸爸吗?他们多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就连每天眼神交集的次数用十隻手指头都数得出来。 周亨锡点了点头,满是沮丧地离开书房后,周易的手机突然震动了。 他接起电话后,带着安抚的语气向另一头道,「不是说下次再去找你吗?唉……知道了,我现在去找你行了吧?」 当你在获得的同时,也同时在失去。 获得越多,就需要放弃更多。 如果早知道会这样,那还真的希望未曾拥有过。 至少到头来,现在的自己也不会那么痛苦,是吧? 第五十七章 周亨锡Episode3 动物园是亲子互动最好的场所,家长们带着自己的儿女观赏五花八门的动物,小孩子不自觉地发出讚叹声,水汪汪的灵眸直直望着动物们,大眼瞪小眼的,好不有趣。 简嫚玲牵着周亨锡的小手,两人起了个大早,特地坐车跑的大老远来到动物园,直到午餐时间,才终于好好的让双脚休息。 周亨锡吃着汉堡,无心地问,「妈妈,爸爸什么时候才有空和我们一起出来玩?」 曾经是因为生活穷困,逼不得已得加班赚钱,如今生活富裕了,却贪心的想越赚越多,仍然是个大忙人。 简嫚玲不禁苦笑。 她仔细地帮周亨锡擦拭嘴角后笑道,「爸爸是为了赚钱阿。」 「可是已经很多啦?」 「嗯……想让我们过更好的生活?」 周亨锡有些沮丧地呢喃,「我还觉得以前住在公寓的生活比较好……」 简嫚玲听到了周亨锡的呢喃,没多加话语,只是揉了揉周亨锡的头发,「还有想看什么动物吗?」 「嗯……兔子?」 「我们亨锡喜欢兔子阿?」 「小小隻,又乖乖的,让人想欺负。」 两人笔直地往远方的步道走去,好似没有尽头,直至两个人的背影只剩下一个黑点。 而这条人生的道路上,彷彿只剩他们两人走,最终,只独留周亨锡一人面对。 *** 周易已经一个月没有回家了。 简嫚玲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她是个习惯将所有苦吞入肚子里的人,就连年轻时跟着周易吃了那么多苦也从未有第二句话,但她似乎快要撑不住了。 一个你替他掏心掏肺、耗费了青春,走过了风风雨雨的男人,在最后拋弃了你,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那些撕心裂肺的痛苦谁来赔,又能怎么赔? 存摺后头的零无论再加多少,都只剩下空虚,再大的房子,都只是满载沉闷,让她终于理解一句话,穷得只剩下钱。 如果可以,她想回到曾经的那段时光,温馨,又充满欢笑,哪怕穷困,哪怕辛苦,也不要像现在一样。 其实她早就知道周易在外面有其他女人了,只是隐忍着不说,想说应该只是玩玩,过段时间就没事了。 可貌似不是她想得如此。 她勉强地在周亨锡面前提起精神,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般,总是把爸爸忙着工作掛在嘴上,但实际上忙什么?忙着陪另一个女人吧。 都说将心事往肚里吞的人迟早有一天会憋出病来,她还真是如此。 她缓缓地从白色的药罐里拿出一颗药,配着温开水服下。 让周易翻身的鸿荣药厂,让鸿荣药厂翻身的抗忧鬱药物藏花,这样扭转情势和扭转自己经济的奇蹟,最后居然降在她手里,成了她生活上维持一定情绪的支柱,真是可笑。 她不禁潸然泪下,温热的泪水浇熄了她对生活一切的热情,槁木死灰。 为什么不分开,为什么她还不离婚?为什么要继续看着自己曾经付出一切又如此深爱的男人去拥抱另一个女人? 为了周亨锡阿。 她怎么能让自己心爱的宝贝儿子拥有一个破碎的家庭? 刚放学后的周亨锡打开门,暗淡无光的房子,转头一看,简嫚玲坐在沙发上泣不成声的模样使周亨锡慌张地将书包仍下,跑到简嫚玲面前,忧心忡忡地望着她红肿的眼眸,「妈妈……你怎么哭了……?」 简嫚玲赶紧擦乾泪水,勉强扯起嘴角道,「妈妈没事,妈妈没事……」 周亨锡看着悲伤的简嫚玲,水汪汪的眼眸顿时也担心地落下泪,紧紧抱着简嫚玲,似乎想给她一丝安慰,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偌大的房子,只剩下两人拥抱着彼此痛哭失声。 第五十八章 周亨锡Episode4 春来秋去,周易偶尔还是会回来,只是夫妻两人的关係逐渐地成了陌生人,曾经的无话不谈如今完全变异,直到最后再也没有任何交集,简嫚玲的状况也越来越差,最后只能靠着藏花维持。 但就在此刻,新闻爆出了一则掀起惊滔骇浪的消息。 藏花上市后擅自添加具有上癮性的物质,引导上癮的消费者购反覆购买,服用太多甚至会影响身体健康,立即被政府勒令下架全商品,鸿荣药厂也被吊销了营业证明。 但丝毫不影响周易的经济,毕竟他的重心早已不是鸿荣药厂。 如同毒品般的藏花底下的受害者,就是简嫚玲,她的生活早已脱离不了藏花,虽然市面上早已没有贩卖,但私底下仍然有购买的管道,藏花成了不可见光的毒品,原本是一粒药锭,也转变为一管纯度极高的湛蓝色液体。 施打藏花过后能使人情绪高涨,副作用却是出现幻觉。 当下的她,彷彿又回到了过去家庭和乐的那段时光,日子虽苦,却觉得幸福无比,满载着温馨,就连那时候两人笑语的模样仍歷歷在目。 但这样的幻觉一过,回到现实,带给她却是更加痛苦。 记忆是如此地鲜明,鲜艳的灼伤了她的眼眸,不自觉地潸然泪下。 周亨锡看着面容憔悴,身材也瘦得如纸片般的简嫚玲,心凋零了一半,明白当初那个幸福美好的家庭如同破碎的镜子般,早已覆水难收,还怎么能奢望破镜重圆? 他慢慢的,收起了当初那份纯真的笑容,鲜少有情绪波动,也变得沉默,将自己的内心封闭起来,筑起一道高墙,不允许任何人触碰自己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精神犹如紧绷的弦般,轻轻一拨,就引起大浪,眼眸蒙了一层薄雾,再也没有任何希望。 明明是一名国小生,却毫无国小生的朝气和纯真。 妈妈成了毒品下的可怜人,爸爸致富后也一去不回,只留下他一个人在理智边缘徘回。 精神崩溃的简嫚玲有时候会像从前一样,蹲着平视周亨锡,只是那双眼眸早已没有当初的温柔,满载悲伤,丝毫感觉不到温暖。 她颤抖的手轻抚着周亨锡的脸颊,细细呢喃,「你跟他真的长得好像阿……」 专注凝视着周亨锡面容的她眼眶越加泛红,滚滚泪水落了下来,摀住嘴巴,泣不成声。 此刻的她如同羽毛般轻盈,风一吹,就会消逝的无影无踪。 看着这样的简嫚玲,周亨锡总是感到无力,没办法做点什么让简嫚玲打起精神,缓和情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简嫚玲痛苦难受的模样,心撕成两半,这时他由衷的痛恨自己的面容,痛恨自己为何跟爸爸长得如此相似,总是勾起简嫚玲的情绪。 简嫚玲看着和自己爱人如此相像的周亨锡,对着这个和自己爱人所留下的结晶又爱又恨,内心拉扯着自己。 她的每天过得很简单,时不时就坐在窗台上,黯淡的眼眸没了过去的神采,呆滞地望着蔚蓝的天空,出神似的凝想着什么,不然就是将自己关在房间,发疯似的又哭又笑,最后靠着藏花来麻痺自己。 不止简嫚玲痛苦,周亨锡看着自己唯一的依靠成了这副模样,就连每天放学,想开啟这扇家门,都需要十足的勇气,才能面对这个毫无生气又令人想逃避的家。 但这种状况却在一年之后消失了,随着简嫚玲的离去消失了。 第五十九章 周亨锡Episode5 屋檐下的红灯笼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门口贴着红春联,大街小巷洋溢着过年的气氛,外头燃烧着接年的爆竹,留下火红的鞭炮屑,虽然寒冷,却挡不住喜气。 唯独在过年的时候,在异乡打拼、读书的人们才会回到家乡与家人一同围炉。 可这栋房子有如隔绝了外头的热闹,和大街上的热闹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异常的格格不入,冷清的很。 周亨锡抿唇,想走近简嫚玲,脚上却如同绑了沉重的石头,迈不开步伐,最终只是站在原地,小声地问着呆滞的简嫚玲,「妈妈,我们不吃饭吗……」 简嫚玲晃过神来,主动朝周亨锡走去,蹲下身子与周亨锡平视,白皙的手掌覆盖在他的头上。 「吃啊,怎么不吃。」那双温柔的眼眸平视着他,轻柔地笑了。 简嫚玲在厨房里忙进忙出,烧了许多道以前时常煮的家常菜,当然包含了周亨锡喜欢的菜色,他将碗盘整齐摆放好,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他很开心。 简嫚玲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般地重拾笑容,精神突然好了起来,恢復以往的生气。 也许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得周亨锡还没适应,两人坐在饭桌上沉默的很,气氛却不是那么的尷尬,彷彿回到了当初两人吃着晚餐,等待周易下班的日子。 饭后的周亨锡乖巧地将碗盘清洗乾净。 而简嫚玲仍然坐在窗台上,望着外头穿新衣戴新帽的人们,整家人有说有笑地,幸福洋溢。 不过她这次却没落下泪水。 因为她找到幸福的途径了。 唯独离开,唯独脱离这个人间地狱,她才能真的感到幸福。 周亨锡将手上的水滴甩乾后,笑瞇瞇地站在窗台旁,望着背对自己的简嫚玲,朝气地喊,「妈妈,新年快乐!」 简嫚玲淡淡地回应,「是啊,是新的一年了……在这新的一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他有些疑惑,不懂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好好照顾自己?却因为看不到简嫚玲的表情,摸不着她的情绪。 就在他要开口时,简嫚玲突然回过头。 「保重,亨锡。」 一跃而下。 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从出生到现在,最依赖,最珍爱的母亲那抹凄凉的笑容,像是已经无法承受更多的痛,像断絃的风箏,渴求自由般的离开。 等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她时,却什么也勾不着,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缕秀发随着寒风飘盪着,他可以嗅到空气中残留着一点属于她的那份馨香,但手却只能碰触到冰冷的栏杆,从身体冷到心头,冷到他颤抖着。 「不要,不要……别丢下我……」 年幼的他忍不住跪在地上放声大哭,儘管楼下路人们的惊叫响彻了整个云霄,全然进不了耳里。 拜託,告诉他,告诉他说全部都是骗他的!是假的! 拜託……。 为什么……为什么拋下他走了?为什么她就这样拋下他一人,离开了? 为什么她能如此狠心? 他不停地用手背擦着指不住的泪水,绝望地喃喃自语,「你不是说会一直陪着我吗……不是会一直照顾着我吗……那为什么要离开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是因为这张脸吗?因为看到自己就会想到周易……。 尖锐又刺耳的救护车声响不停回盪在耳边,似乎是在宣判他的人生从此死刑般,那地面上怵目惊心的汩汩鲜血,染红了他纯白的童年。 慌乱的护理人员将简嫚玲抬至救护架上,这强烈的打击让年幼的他无法接受,泪水有如水龙头般关不住。 他跪在简嫚玲的尸首旁,哭的不能自己,撕心裂肺地不停吶喊,「妈妈、妈妈……」 剎那,他才明白,原来简嫚玲突然地恢復生气只是为了与他共度最后的晚餐,但这份最后的温柔丝毫没有安慰到他,反而使他更加痛苦。 难道死了就可以解脱了吗? 也许简嫚玲解脱了,但留下的痛却全交由周亨锡独自扛起。 如果迟早都会失去,那为什么还要拥有? 爸爸离开后,接下来是妈妈,原来最痛苦的从来不是一无所有,而是在拥有了那么多之后,最后仍然失去了。 过往温馨的回忆如同风沙般,风一吹,散的无影无踪。 周亨锡心里知道,简嫚玲已经不可能回来了,他却仍然暗自期盼着,期盼着简嫚玲会突然走出来,笑着说只是恶作剧,那他绝不会计较这个玩笑开得如此大。 可他明白,一切只不过是自欺欺人。 第六十章 相信我吧? 周亨锡的语气很轻,彷彿在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事,但沫沫仔细端详着他平静的面孔,却能察觉他寧静如海的眼眸蕴含着浓浓的哀伤,他轻得有如羽毛,内心脆弱的随时都能被吹走。 沫沫的眼眸蒙上一层薄雾,白皙的葱指微微颤抖,轻抚着他竭尽佯装没事的脸庞。 他近的迫在眉睫,却令人感到一丝无力,她没有办法想像,周亨锡在失去了所有之后是凭藉着什么而努力活到今天的? 那样的痛,该有多痛啊! 周亨锡讶异地望着眼眶泛红的沫沫,「为什么哭了?」 听到这句话后,她的眼泪有如断线的珍珠,开始止不住地往下坠,「你一直这么努力……。」 语无论次的沫沫使周亨锡不禁会心一笑,伸手拭去她的泪水,「你别总把我想的那么脆弱。」 沉积已久的心情,居然这么轻易地掀起了雀跃,也许是因为有她在吧? 很不可思议的,她总是能让自己像个人一样,拥有喜怒哀乐。 沫沫吸了吸鼻子,破涕为笑,「以后有我陪你,让我当你的家人,好吗?」 他的眼神闪过一丝诧异,瞳孔微微收缩,沉默不语地瞧着沫沫。 面对周亨锡的视线,沫沫显得不自在,她回避着他的眼光,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周亨锡用力地将沫沫紧抱在怀里,掩饰不了内心上的鼓动,不停喃喃自语,「怎么会不好……怎么会不好?」 我曾见过地狱,在遇见你之前。 家人的定义就是陪伴与相守吧? 从此以后,这条路上终于不再只有他独自一人。 开始有她。 沫沫将头埋进他的胸口,闻着属于他的那份味道,虽然没看见周亨锡的神情,但她知道,现在的他,十分激动。 沫沫很庆幸自己这次有参加员工旅游,不然可能没机会看见周亨锡的另外一面吧? 不对……。 她还没看过真正的自己吧? 周亨锡将她轻轻拉开,神情满是严肃,「沫沫。」 她有些迷糊地望着周亨锡,他怎么情绪转变那么快? 「我没办法给你百分之百的幸福。」 沫沫笑了,伸出自己的手掌心,「你不用给我这么多,反正我手那么小,也抓不牢那么多。」 听到这句话的周亨锡,微微蹙眉,缓缓地拉开自己的衣袖,「即使是这样,你也不怕吗?」 沫沫诧异地望着周亨锡的手臂,手臂上满是针孔痕跡,怵目惊心。 她想伸出手触碰,却迟迟悬在半空中。 他淡淡地笑了,果然……还是没办法吧?「我就知道──」 但话未语毕,沫沫抬起眼帘,缓声道,「很痛吧?」 「什么?」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此刻的沫沫,双眼里看起来意外的寧静。 「我怕。」 她终于鼓起勇气抬起手,轻抚着那留下的痕跡,这些针孔彷彿喧嚣着周亨锡无比的难受,还有着不堪回首的过去。 这些密密麻麻的痕跡是从何而来的? 那次无意间的闯入他家后,她心里大概有个底。 「但比起这些残缺,我更害怕失去你。」 她将眼神从周亨锡的手臂转移至他惊讶的神情上。 「你就用最原本的样子跟我相处,好吗?不要再刻意隐藏真正的自己了,你受了这么多苦,现在的你,有资格过得很好的,所以,相信我吧?」 第六十一章 平凡即为幸福 沫沫被耀眼的阳光刺醒,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眸,望着周亨锡近在咫尺的睡相,内心不自觉的涌起一股甜蜜,都说最幸福的事情是清晨醒来有你在身旁,这句话还真的不假。 她仔细端详周亨锡的面容,白皙的皮肤衬托着淡淡粉色的嘴唇,刀凿般的挺鼻,连平时总被瀏海遮盖住的两道眉毛也泛起了柔柔的涟漪,俊美的五官让她无法移开眼眸。 睡着的他少了平时的冷冽,多了些柔和及真实。 沫沫扬起甜甜的笑容,摸着周亨锡立体的五官,洋洋得意地呢喃,「我的!」 周亨锡微微蹙眉,冷声道,「看够了?」 听到周亨锡的话,沫沫吓的缩回手,满脸震惊。 他、他没睡着?刚才的话他都听见了? 天啊,她耍花痴的模样居然被他看到了! 不知所措的她带着一丝紧张道,「抱、抱歉!」 抱歉?「抱歉什么?」他忍俊不禁地望着慌张的小白兔,她粉粉圆圆的脸颊颇为可爱,令人想要咬一口。 对阿,抱歉什么?她自己也感到狐疑,「抱歉……,一直看你?」 「好看?」 沫沫点了点头,眼眸满是诚挚,「很好看。」 她的男朋友当然好看了,可是模特儿呢。 他忍不住笑了,看着沫沫那认真的眼眸,温柔地揉了揉她的秀发。 望着周亨锡的笑容,沫沫有些入迷,他不苟笑,难得的勾起一个好看的弯弧,她却始终没自觉,是自己带给了周亨锡快乐,让周亨锡终于像个凡人一样,拥有喜怒哀乐的情绪。 她笑得如蜜糖一样甜,越笑心头却越发感到一丝不对劲。 忽地,沫沫脸色一变,「现在几点了?」 今天可是待在日本的最后一天,万一耽误到登机的时间怎么办?况且她还想买名產回去给允熙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清晨才睡的关係,只休息短短几小时的她感到有些头疼。 她现在肯定掛着两个深深的黑眼圈! 当沫沫正要起身时,周亨锡忽地伸出大手,将她用力拉住,忽道,「等等。」 她有些疑惑地望着神情难看的周亨锡,「怎么了吗?」 「先别动。」 她的大腿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 沫沫的脸瞬间涨红,瞪大眼眸,立刻转头看着周亨锡。 他瞇起眼,凝眸瞧着沫沫双颊緋红诱人的模样,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淡淡道,「别乱动,我抱一下就好。」 他的拥抱很轻,却令人感到踏实。 这刻,时间彷彿停止般,静得连根针掉下的声音都能听见。 沫沫可以感觉到周亨锡在克制什么,没有多加言语,也不敢随意乱动,只是静静待着。 过了几分鐘后,周亨锡才缓缓松开手,「快去梳洗吧。」 等到沫沫梳洗完后发现周亨锡早已站在门口等待着她。 两人很有默契的,今天都是黑白色的穿着。 她不禁想起之前约周亨锡一起吃火锅,他们也是穿同色系的衣服,还被误认为是情侣,想不到现在真的成了情侣? 「都差不多了?」 「嗯。」她点点头,将自己的行李拉至门口。 周亨锡温柔地抓起沫沫的柔夷,紧握着她的手插入自己口袋,「别着凉了。」 她点点头,回握着他的手。 此刻的沫沫,心里和周亨锡寧静如海的眼眸相同,既平静又感到安心。 如果能一直这么在一起,那就好了。 第六十二章 步步逼近 那不勒斯,克莫拉地下基地。 一名女子独自坐在讨论室,拿着手机轻轻点了几下后,有些得意地呢喃,「事情满顺利的嘛。」 「什么顺利?」玄武拉了朱雀旁边的椅子。 朱雀指了指屏幕上笑得灿烂的女子,「她就是胡鸳的女儿。」 玄武将手机凑近自己眼前,看了老半天,有些狐疑,「满普通的,不过……她怎么姓柳?」 「鬼才知道,肯定是有经过好几道手续吧,不然怎么能逃的这么远?」 「她看起来不像杀人兇手。」 朱雀翻了个白眼,这是什么言论,难道对方脸上还会写着我有杀人吗? 「人不可貌相,其中一定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不清楚的。」 「或许吧,比起这个女的,」他指了指手机,又指了指电视道,「我觉得东方娃娃跟老大更速配。」 老大怎么可能会喜欢柳沫沫?她可是毁了自己幸福的人呢。 「东方娃娃?她太招摇了。」朱雀眉头深锁,这几个月来这名陌生女子一直陆续登上报纸及新闻,看着屏幕上她玩世不恭的模样,朱雀十分反感。 「一冷一热,一静一动,刚刚好。」 她将遥控器对准电视关上后,带着一丝不屑,「她哪配得上老大。」 玄武伸出食指,摇了摇,「过去多的是女恐怖份子,可是这次,不仅没有人知道她的来歷,而且她爬的特别高、特别招人耳目,你难道不觉得奇怪?」 「只要不要跟克莫拉起衝突,我管她是谁。」 「我查了一下她的资料,查不出什么所以然,就连本名也找不到,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提防她,而且……」 对于玄武的欲言又止,朱雀困惑,「而且什么?」 「你不觉得她神韵有点像一个人?」 回忆起女子的长相,朱雀仔细搜寻着脑海里的每道身影,最后定格在一幕──一名女孩安稳地躺在病床上,她迟疑地问,「你该不会是说……范语芊?」 弹了一个响指,玄武灿笑,「宾果!」 「神韵是像,但个性差多了吧。」 「我是怕要是真的跟她槓上,恐怕会……。」 对于玄武的迟疑,朱雀篤定地应道,「你想多了,老大可是个公私分明的人,而且她没理由和我们起衝突。」 玄武顿了顿,其实他也明白老大是个理智的人,但面对一个长相近似自己深爱的人,真的有办法冷静的面对一切吗?他是担心若是老大真的心软,克莫拉恐怕会遭到无以计数的伤害。 他叹了口气,「其实我不太懂人都已经找到了,老大为什么还不把柳沫沫抓起来。」 「让人快活从来不是他的风格。」青龙缓缓推开门。 对于叶琛宇晦暗的过去,大家心里都有个底,却鲜少在他面前谈起,揭人伤疤不是什么恰当的事,但私下却讨论的多,他们由衷的希望自己的首领能够走出十几年来的伤痛。 毕竟相处了如此久,又经歷过了这么多歷练,他们早就血浓于水。 「如果只是个误会呢?」玄武的凝眸映照着些许地试探。 朱雀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最好记得你是克莫拉的人。」 玄武明白朱雀的意思,身为克莫拉的一份子,不该怜悯任何人,毕竟这里是恐怖组织,不是什么慈济协会。 「等我搭上她,就开始做事。」朱雀放下手机,毫无温度的口吻令人不寒而慄。 其实她不明白为什么老大让她靠近柳沫沫,为了她佈下这么縝密的计画,值得吗?从她的社群网站看来,普通,心思单纯,但也许就像青龙说的,他纯粹是不想让了结自己青梅竹马的兇手如此好过吧。 虽然她反驳着玄武的话语,但她也不解,小小年纪的柳沫沫,能做出什么残忍的事情? 青龙陈闷地翘着脚坐在椅子上,「小心行事,最近有点不平静,别再多给老大添麻烦。」 两人点了点头,青龙继续道,「玄武,上次叫你过滤的人过滤完了?」 玄武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催催催,我不就才休息了十五分鐘而已。」 身为克莫拉顶尖的骇客兼资安人员,他几乎天天守在电脑前,眼压不是普通的高,偶尔会忙里偷间一会儿,却总是很不凑巧的被青龙抓到。 「要我跟老大讲?」 「精力充沛!先去忙了!」 第六十三章 因为在意吧 汶元大学的图书馆资源十分丰沛,各式各类的书籍应有尽有,也许是因为如此,难得今天有一位稀客来访。 得知了周亨锡了灰暗的过去,沫沫总想为他做点什么,不过若要实施,得先了解这方面的事情吧?其实她现在还像个无头苍银般毫无头绪自己能帮上什么忙,但至少做点微小的贡献也好。 沫沫垫脚,伸手勾了一本书放在离自己最近的书架后,从口袋里拿出正在震动的手机。 接起电话的沫沫左顾右盼,深怕打扰四周读书的学生,「喂?」 电话另一头传来充满朝气的女声,「沫,你在哪里?」 她以气音道,「我在图书馆。」 「那我去找你,等我一下阿。」 沫沫还没应答,电话已被切断,她盯着屏幕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我都还没说好耶。」 手机塞入口袋,沫沫重新将视线移回泛黄的书籍,里头全是有关藏花的相关资讯及报导,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掀开歷史的尘埃。 angkatan(代号p1225,中文译名:藏花)主要调控hpa轴(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的作用。 她微微蹙眉,怎么那么复杂……。 才看了第一行字就头疼,她可不是生物系的阿! 她又随手翻了几页,一则报导吸引了她的目光── 藏花爆出添加上癮物质,药物研究人员失联。 密密麻麻的文字左上角放着一张中年男子穿着无尘衣露出和蔼笑容的照片,下头用新细明体简单写着几字,藏花研发人员-任诚然。 沫沫紧盯着照片,愤慨道,「这人也太不负责任,事情爆发后就自己一个人躲起来……。」 忽地,肩头一重,沫沫惊吓似地回头,才发现是允熙将手搭在自己肩上,「你自己一个人在碎碎念什么?」 「喔,没有啦。」 她将书籍放回去后,和允熙走出图书馆。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进学生餐厅,阵阵香味,沫沫摸着飢肠轆轆的肚子,随便点了碗汤麵,由于昨天才刚从日本回来,她累的睡到中午才起床,才会到下午三点都还未进食。 等待之馀,允熙随口问了一句,「你去青梅都没拍照阿?我都没看到你传给我照片。」 沫沫一听,原本雀跃的模样拋的九霄云外,脸顿时如苦瓜似的,「唉,你不知道,我昨天刚回台湾要整理相机里的照片,结果不小心按到全部删除……」 允熙翻了个白眼,「你是白痴阿?」 虽然不是第一天知道沫沫笨,但这么扯的事情也做得出来,真的是让她刷新世界观。 「这还不是最惨,我想说好险我还有带底片机去日本,结果捲底片的时候想说怎么捲那么快,一般底片在拍的时候最多只有三十六张,可是我拍到三十八张还能过片,我心里就大概有个底,我根本就都没拍到啊!」 「唉,不知道要说你衰还是笨了。」 沫沫走到店家前端了碗麵回到座位,将竹筷用力掰成两半,神色无奈,「我想找回来,可是很贵。」 「果然谈恋爱会让人变笨是真的,可是你本来就很笨了,在这样下去可怎么办才好啊?嘖嘖。」 「我们亨锡会照顾我,我不用怕,嘿嘿。」 沫沫完全不知情,自己在讲这句话的时候,流漏出的是如此幸福的模样。 现在想想,两人在一起仍是如此的不真实,有时候她都在想,会不会一觉醒来后发现自己只是做了场梦? 她怎么糊里糊涂的就搭上了周亨锡阿! 周亨锡居然看得上她? 「我还以为你会考虑司机。」 允熙伸手捏了捏沫沫有些圆润的脸颊,可能是最近谈恋爱幸福肥的关係,手感似乎更加丰满了。 司机?是说琛宇吧? 「怎么说?」 「嗯……因为听你之前抱怨了一堆,比起周亨锡,司机暖多了,而且你跟周亨锡还没在一起的时候就开始闹矛盾和冷战,搞得像小俩口吵架似的。」 顿时,她的脑子如同跑马灯般,忆起两人相遇相识相知的画面,不禁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因为在意吧。」 吵不散,骂不走的才算是真正的爱情。 第六十四章 坠子 回台湾后的这两天沫沫没有片刻是静下的,尤其接近期末考,排山倒海的报告向她袭捲而来,下课后又忙着了解有关藏花的事情,就连回到家也要忙着柳妍曦婚礼的事情。 望着客厅桌上成堆的喜饼,沫沫欲哭无泪。 她完全不敢想像爸妈这几个月来究竟吃了多少喜饼,虽然一个月前早已决定订购哪家,不过仍有许多遗留下来,吃不完的喜饼。 正餐快吃不下了啊! 「明天再拿一些给允熙好了……。」 沫沫瞧了一眼明天就得步入礼堂的新娘,顿时,浓烈的不捨油然而生。 那个和自己相处了十八年的姊姊竟然要嫁进另一户人家里了,这样的话……她以后就不能和柳妍曦时常腻在一起了吧? 虽然柳妍曦开了beok后就忙得日夜颠倒,整天早出晚归,两人也鲜少有时间好好相处,不过有句俗语说,嫁出去的女儿犹如泼出去的水,算是半个外人了。 可是新娘子丝毫没有喜气,仍坐在电脑桌前忙着处理公事,尤其最近beok准备开拍新商品的宣传片,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beok上上下下几乎都忙成一团。 自从回来后她都还未见过周亨锡,只有偶尔传个讯息问候而已,没有半分热恋中男女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彼此最近都处于忙碌的阶段吧。 揉了揉太阳穴,沫沫有些疲乏地望着天上一轮明月,今晚的月亮特别圆特别亮,但偶尔有几朵乌云遮住它的光明,灰暗的夜色令人不喜。 已经两天没有好好入睡了,希望今天能好好休息,不然明天参加柳妍曦婚礼的可能会是一隻大熊猫。 可这夜,十分不平静。 寒冷的冬天让她呼出的气散出一缕白烟。 沫沫气喘吁吁的奔驰着,有那么一刻,她怀疑那冰冷的空气会侵占自己,使她喘不过气。 随着呼吸,那强烈起伏的胸口和奔跑的步伐,她脖子上掛着的小坠子摇晃个不停,里头幽幽的蓝色液体如鬼火般,在夜里格外耀眼,却弔诡。 它照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却引来无限的杀机,将她置身于危险中。 谁快来将她拉出这场梦魘中? 拜託……快救她……! 不久后,一名女子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响彻整个云霄。 她瞪大眼眸,紧摀着耳朵,蹲在原地将自己埋进膝盖,企图寻找到些许的安全感。 突然有一种想法涌上心头。 凭什么……凭什么她得遭受这种苦难? 那些自私的傢伙只不过就是想要这罐子吗!给他们不就好了? 剎那,却有一个声音赫然阻止了她的衝动。 不甘心的念头驱使她早已腿软的双脚迈开步伐,汗水不停顺着额角滑落,恐惧的念头使她的泪水模糊了双眸,后背疼痛的感觉让她难受得无法呼吸。 她摸着肩胛骨,沾满着鲜红的血。 熟悉的闹铃劈开她的恶梦,如鱼得水般的沫沫贪心地大口呼吸着空气,拼命将新鲜的氧气灌进自己的肺部。 她伸手拭去额头的汗水,斗大的泪水开始不听使唤地滑落。 为什么……为什么有种想哭的情绪?为什么感到如此的心塞? 有件事情堵在心头让她鬱闷的难受,却只能靠着眼泪宣洩。 梦里那些该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如果只是幻想,为何如此的真实,真实的就像曾经发生过的一样?抑或……是浅意识里存留的残骸?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她打开灯,望着镜子里自己的后背。 那隻熠熠生辉的蝴蝶停在自己的肩胛骨上,鲜艷的幽蓝让她想起梦里戴着的坠子。 恐惧再度攀上自己的后背,不寒而慄的感觉啃蚀了她的心灵。 沫沫的眼神充斥着恐惧,她感觉到这隻蝴蝶是潘朵拉的盒子,肯定是某道秘密揭晓的关键,可现在的她毫无勇气,也没有力量开啟。 直到闹铃再次贯彻整间房,她才恍神过来。 沫沫甩了甩头,试图拋开烦恼,不愿意再去多想更多的可能。 用力地拍了拍自己苍白如纸的脸颊,她坚定地鼓励着自己,「我就是我,不然会是谁?」 至少在她的记忆里,她从来就是个没有任何异样的人,未来肯定也是。 第六十五章 比不上 上半场柳妍曦的订婚仪式办得轰轰烈烈,本该替她开心的沫沫疲劳得几乎撑不开眼睛,就连早上起床脸上的妆也不知道化了几层才遮盖住那两窝深深的黑眼圈,那场梦还歷歷在目。 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 她蹙眉责备着自己,明明是如此慎重的场合,为何全然心不在焉? 直到时间逼近中午,她才勉强提起一丝精神。 沫沫的位置理所当然地被柳妍曦安排在亲友桌,但她的视线却悄悄瞄向后方的桌椅,只见空空如也,人都还没到场。 唉,她也想坐那……,想要跟周亨锡还有大家一起坐。 她像隻落寞的小猫,双手扶着椅背,沮丧的低头。 她没注意到一名挺拔的男子缓缓走近她。 他目光冰冷,藏青色白条纹的西装在他身上衬托出他难以亲近,与眾不同的气质,及那高高在上的气场,他的鼻樑高高挺挺,嘴唇轻抿着,让眾人不禁多看了一眼。 他一贯的冷冽,低声地喊着她的名字。 恍然抬头的沫沫被他的气质所吸引。 「柳妍曦结婚你不开心?」即便是柳妍曦的喜事,他仍面无表情。 她愣了几秒后才回过神,「开心,怎么不开心?」 周亨锡低头望着沫沫掩盖不住的疲劳,虽是如此,她看起来仍楚楚动人,一袭湖水绿的长礼服配上她雪白的皮肤,秀发挽着高髻,还有那盈盈眼眸,彷彿要滴出水般的闪耀,如同仙子下凡。 就连他也没注意到自己放软了声音,「以后早点睡。」 当她还想说点什么时,周亨锡果断地绕过她,和柳爸爸、柳妈妈打了声招呼,稍微寒暄几句。 她鼓腮望着周亨锡的背影,哼了一声。 这什么意思,她居然还是为了他走了神。 日本旅游发生的事情宛如一场梦般,周亨锡又回到了平时淡漠的神情,可她却浑然不知周亨锡正悄悄地改变,而且是因为她。 柳妈妈瞧见走向自己的周亨锡,有些诧异,「啊,这不是亨锡吗?」 「阿姨好。」 「不愧是模特儿,穿衣服就是这么好看,如果沫沫有你这样的男朋友就好了阿!」 无意间的一句话让沫沫抽了一下嘴角,心跳砰砰跳着。 周亨锡的深邃的黑眸闪过一丝奇异,随即恢復正常,露出浅浅一笑。 沫沫偷瞄了一眼周亨锡,没捕捉到他的不对劲。 好险他没事,真是太好了。 多英挑了周亨锡旁边的位置,她穿着一袭灰色网纱长礼服,上头有着别致的蕾丝及钉珠,低调,却奢华,大家闺秀的气质很是出眾。 和沫沫是全然不同的风格。 儘管两人上次不欢而散,此刻的多英却看起来什么事都没发生般,依旧大方,看到多英这副模样,沫沫也劝着自己别将那些事情放在心上。 儘管还是有些在意。 乐归乐,看着难得感性的柳妍曦含泪在台上的一番说词,柳爸爸和柳妈妈都因为不捨而眼眶泛红,沫沫也忍不住落泪了。 毕竟是从小养到大的女儿,就要这样让给别人,言语道不尽的不捨。 婚礼举行的十分顺利,只是在沫沫眼里,中间出了个小插曲。 只是无意间的一件事情罢了。 当周亨锡拿起手中的酒杯,准备敬酒时,多英一手把他酒杯给夺下,将自己手中的柳橙汁塞到他的手中,愤慨道,「你现在还不能喝酒!」 她撇了撇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多英是他女朋友呢。 心头的不识使得沫沫忽地拉开椅子,却因为喝酒的关係,她摇摇晃晃地站起,就连步伐也不太稳,显得狼狈。 听见前方拖椅声的张贤和琛宇立刻将视线转向她,似乎担心她会衝动地做出什么举动,就连多英也以莫名的眼神望向她。 干嘛?干嘛这样看她? 她努力扯个笑容,默默地擦过他们,走出场外。 闷。 果然,有些事情真的是比不上。 第六十六章 吃味 柳妍曦的喜宴选了一间气派超然的饭店,雄踞商业及休间中心地带,能俯瞰到这个市区,家具和设施以异国风情为主,奔放且大气的佈局,近似自然优美的线条,至尊至贵的体验。 阳光将宽敞的乳白色阳台照射的明媚而灿烂,沫沫独自靠在饭店栏杆上,壮丽的景观让她心里感到舒适点。 她托腮,眼波望着烈阳,明亮,却无法照进她心里。 心里有块阴暗的角落,永远不会被填满。 其实她没不满多英,而是痛恨自己,气恼她那份幼稚心态,怎么会像小孩子般计较这些小事? 今天可是柳妍曦的婚礼呢! 她明瞭,多英和周亨锡认识了好几年,当然了解他的所有,关心他也是理所当然,不过仍有份鬱闷缠绕着自己打转。 唉,她就是个外人,什么都不瞭解,居然还没理由的吃味,要是被周亨锡知道了肯定觉得她在无理取闹吧? 骤然,一道男声从后头悠悠传来,「一个人在这干嘛?」 周亨锡站在阳台后方,瞧着她一人演独角戏不知道多久。 她转头望着周亨锡,顿了一会儿,终于应了声,「没什么,里头闷,出来晃晃。」 「你不开心?」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问她这个问题,为什么他很篤定她心情不佳,难道就真的那么明显? 沫沫努力将自己的情绪埋进心底,企图看起来什么事都没发生,还是回答的和上次相同,「开心啊,怎么不开心?」 为了掩盖自己的心虚,她赶紧补上一句,「哪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可她的眼神始终没有对上周亨锡,仅是晃过他的眼眸。 无论是生气还是难过,她都讨厌望着对方的眼眸,当嘴巴闭上不肯透露心事时,眼神就会无意间地流露出来最真实的情绪。 周亨锡瞇起眼,沉默地端详她面无表情的脸庞。 随后转身离去。 望着他宽厚的肩膀和冰冷的背影,沫沫闷着脸。 为什么不再多问?她本以为周亨锡还会再开口说点关心的话语。 算了,她能一个人独处,有什么理由好不开心的啊。 *** 翌日。 拍了一整天的片,周亨锡坐在beok的休息室,终于能好好休息。 多英忽地打开门,伸了个懒腰,拉了椅子坐到他旁边,两人在这次的宣传片中担任男女主角,片中互动频繁,但私下却并非如此。 自从周亨锡从维斯洛回来,两人就没什么交集,周亨锡貌似心情不好,而多英也识相的退场。 看见多英坐在自己旁边,周亨锡依旧没开口。 多英率先打破了沉默,「沙华怎么说?」 「就老样子,又被他骂了一顿。」最后一句话是苦笑说出来的,他不敢保证自己的身体究竟能撑多久,就一天过一天吧。 她笑着摇摇头,轻轻啜了一口茶,缓缓放下,眼神带着一丝凝重,预言又止的模样让周亨锡微微蹙眉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多英早知道周亨锡跟沫沫在一起的事情了,当然,她心里是不适的,她拼命告诉自己要放下所有,祝福周亨锡,可是……。 「亨锡,我觉得沫沫不适合你。」 她还是说出口了自己的想法。 儘管知道会惹来周亨锡的不悦,她却还是说出口了,她的个性就是如此,也相信两人之间的交情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遭到打击。 「怎么说?」 「她就是个需要被人照顾的女孩,可你也需要一个照顾你的人……。」 话就讲到这,相信周亨锡明白她的意思。 她没有任何成见,只是纯粹表达自己的想法。 周亨锡听完没有多英意料的不悦,反而露出一抹笑容。 带着复杂情绪的笑容。 「不需要她照顾我,我自然会照顾她。」 对于周亨锡回答,多英的心里有如遭到撞击般,十分震惊。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周亨锡这么袒护一个人。 儘管内心吃味,最后她还是强硬逼迫自己展开一抹好看的笑靨,「你觉得适合就好。」 这样就好。 她不想再多说什么,令周亨锡感到反感,甚至认为她是个小肚鸡肠的女人,何况这也不像她的作风。 第六十七章 一通电话的勇气 这两天,沫沫和周亨锡都没连系彼此。 刚从学校回到家沫沫便将自己甩在床上,滑着讯息,她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的手机是不是坏了,收不到讯息?为什么周亨锡都没找她,而且两人聊天内容也刚好到了一个段落,她也赌气的没有再主动联络他。 说来说去,似乎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在生闷气。 该不会周亨锡是觉得她无理取闹,才不找她吧? 她抿了抿嘴唇,总觉得是自己不对,还是主动打给他好了? 但却找不到个理由和他讲话……。 男女朋友不是都会互相报备吗?不如跟他说自己到家好了?她想破了脑袋真的就只想到一句话,儘管她已经到家一小时了。 她忍不住大叫,「啊!我们怎么都不像情侣啊!」 在楼下的柳妈妈马上骂了一句,「吵死啦!在鬼叫什么。」 沫沫随即闭上嘴巴,埋进棉被好一阵子才战战兢兢的伸出食指,点下通话键,通话人的名称还是她在日本改的那名字,她一直保留至今,傲娇男友。 或许他是因为傲娇才不理自己的阿? 电话响了很久,随着每一声嘟嘟声,她的心跳越发的急速跳着。 为什么还不接?是在拍片吗?手机放在休息室没听到?难道在洗澡?还是故意不接,他是在……不高兴她吗?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袋闪过,从南到北的任何想法她都想过了。 然后,电话接了。 她一颗心本该悬下了,却在剎那瞪大了眼眸。 电话另一头,有道女声缓缓开口,「喂?」 对方重复了好几次,没听见人回答后便掛断,只留下呆愣的沫沫。 她如同被雷劈中般,愣征征地坐在床上,连眼睛都没眨过一次。 是多英吗?她多希望是,但分明就不是多英的声音,这名陌生女子是谁?为什么她拿着周亨锡的手机? 她无力地垂下拿着手机的手,果然是自己太无理取闹,他厌烦了? 她有种想将自己埋进被窝再也不要出来的念头。 也许是因为许久没有好好睡觉的关係,她最终还是累垮了,等她睁开眼眸时,已经是隔天下午的事了。 想不到自己就这样拿着手机睡死了,片刻后,她一惊,赶紧打开手机看周亨锡有没有打给自己,结果令人失望。 她又看了通联记录,喃喃自语,「是真的阿……真的通话过……。」 原本还以为是场梦呢。 印象中自己似乎没有关电灯,不知道是谁帮忙关了,至少在此刻感到些微的温馨。 索性的,她也不上课了,反正都已经下午了。 想了想,她始终想不出个答案,等她头一抬,天色都暗了。 沫沫拿起手机,烦闷地开始跟允熙讲着昨天发生的事情,希望自己的好朋友能给点建议。 允熙不可思议地高喊着,「那个冷男出轨?!」 打死她也不相信啊! 「不是啦,不是出轨……唉呀,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出轨啦。」 「不会吧,你们才交往多久就这样?」 沫沫顿了片刻,小声地开口说出连自己都不想的话,「是要分手吗……。」 「不行不行,我觉得你去弄清楚比较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至少有个明确的答案,搞不好是个误会。」 允熙的语气慎重,使沫沫一阵安心涌上心头,至少在自己像个无头苍蝇时,还有个人能带着她走。 她的小脸苦到不行,「怎么弄清楚啊……。」 「怎么弄?直接问他啊!」 「问、问他……?」 要她当面问周亨锡,他是不是不喜欢她了?是不是厌倦她了?是不是……想分手了? 她哪来的勇气? 第六十八章 不速之客 一名女子翘着修长的腿,自在地躺在沙发上,儘管这不是她的家。 浓密墨黑的大波浪长发随意地披在肩头,一张白皙的瓜子脸,眼眸里满是敏慧,却夹杂着古灵精怪的气质及强势的个性,长长的羽睫像把小扇子,她凝眸手机几秒后,愤慨道,「来乱的阿,打了又不出声。」 不过这名字好熟悉啊,柳沫沫? 她在脑子里搜寻了一遍,好像听过,可惜接触的人实在太多了,一时想不起是谁。 她毫不心疼地随手一扔,可怜的手机就这么落在一旁,撇了撇嘴角,无所事事继续专心打着手游。 浴室不知何时已经打开,雾气里缓缓走出一名男子,藏青色的毛巾落在湿润的发丝,发尾垂掛着水珠,睡衣微微开襟,白皙的脸庞透着稜角分明的冷俊,幽暗深邃的冷眸,显得邪魅性感。 看见客厅毫不顾忌形象,大喇喇地躺在自家沙发的漂亮女子,他眼眸更加地深沉,冷声道,「你怎么在这?」 该死的女人。 一间屋子下,一个刚洗完澡,而另一个身材玲瓏有致的女子躺着,幽暗不明的气氛浓烈。 听见冰冷男声的周暮寒抬头勾了周亨锡一眼,她很漂亮,耀眼的有如上帝雕刻般的完美,却如致命的毒药,令人感觉极度的危险。 她瀲灩的眼眸既含笑又含俏,媚意盪漾,嘴角微微扬起,以曖昧的口吻道,「想你就来啦。」 周亨锡无视她的话语,瞧着她,「这里可没地方让你睡。」 「怎么没有?」她一屁股陷入床垫,拍了拍柔软的大床,「我睡这,你睡沙发阿。」 他生气,却莫可奈何。 周暮寒笑意全写在脸上,「他们抓不到我啦,你放心好了。」她摊了摊手,蔻丹红的指甲很是耀眼。 周亨锡的眼眸又冷了半分,随后转头将湿发擦乾。 周暮寒嫣然巧笑,将手机扔置一旁跑过来,婀娜多姿的身材和那飘盪的墨发,画出一道好看的弯弧,她伸出纤手替周亨锡擦乾头发,倚靠在周亨锡的后背,「干嘛那么拘谨阿,还不是抓不到。」 周亨锡厌恶地拍开周暮寒白皙的纤手,丝毫没怜香惜玉之心,不悦道,「你可是全国通缉的对象。」 被拍开手的周暮寒全然不伤心,唉,她早就习惯了。 他撇了一眼周暮寒,深邃的眼眸令人不明所以,之后便没再开口。 周暮寒无视周亨锡的态度,「过年你有要回来一起过吗?」 其实周暮寒根本没想要他回应,她心里早有答案,自动自发地去翻冰箱,只见冰箱满满的铁罐,她狐疑地咦了声,「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喝气泡水的?」 她记得周亨锡不喜欢甜的啊。 听到这句话的周亨锡扬起一抹周暮寒没注意到的笑容。 那是个淡到不能再淡的笑容,却格外的诚挚且真心。 是那天两人在商场修相机闹矛盾,他载沫沫回家时她给自己的气泡水,从那阵子开始,他就陆陆续续买了回来,定时补货了,尤其又是她喜欢的饮料。 微刺的气泡打在舌上,十分舒压。 可惜沫沫这个傻子,毫不知周亨锡正在为她改变,悄悄地被她感动,反而因误会生着闷气。 第六十九章 上车 她打哪来的勇气真的去公司了。 站在大楼门口的沫沫看了看环绕四周的商场,今年的最后一天,不少人压马路准备出去狂欢一波再跨年,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原本要和允熙一起跨年,想不到这傢伙居然在电话里讶异地说,「你前阵子都没提,我还以为你要和周亨锡一起过我就想说自己约会了!」 和周亨锡一起过?都冷战了怎么可能还一起过? 不过……难不成他们真的要这样僵持到明年? 这几天为了躲避周亨锡,她根本没踏进公司一步,站在阶梯上徘徊了几分鐘,最后选择推开大门。 最后一天,说清楚吧。 想不到一进去,难得的全员到齐,张贤和琛宇在休息室聊天,看见难得的稀客走进来,张贤打了个招呼,露出招牌笑容,「好久没见到你了啊小姐姐。」 她翻了个白眼,「我们两天前才见过好吗?」 婚礼那天才见过,这傢伙是真健忘还是故意的啊? 琛宇温文儒雅的浅笑,还是一贯地绅士,拋了一句奇怪的话,「还好吗?」 他问的隐晦,就连张贤也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可她一清二楚言下之意,明显地在关心婚礼那天自己的不对劲,沫沫笑了笑,没有多加言语。 好不好,她自己知道。 不好,一点都不好,肯定不好的。 她没打算放下包包,随意地间聊几句,屁股还没坐热的她便挥了挥手,离开休息室,她没忘记今天来公司的目的。 穿过长长的走廊,左右是一间间的摄影棚,不久后她马上看到左前方的摄影棚灯光明亮,肯定就是这间了吧? 她悄悄地溜了进来,摄影师认真地拍照,全然没注意到她。 周亨锡和多英正在拍摄这次冬季新衣,铁灰色的毛衣衬托出他宽厚的肩膀和完美的身材,较人无法移开眼神。 他面无表情,却和多英互动自然,站在角落的沫沫望着两人,总觉得离周亨锡好远,明明就近在眼前,心却隔的好远。 他在想什么呢?他真的不喜欢她了么? 为什么明明在一起了,却还是隔着一道墙,她真的不了解他,虽然知道他经歷过了什么,却不知道他的情绪,他甚至连一句苦都没喊过。 周亨锡望见一个娇小的身影站在门旁若有所思的神情,脸色骤变。 瞬间的冷酷令多英不明所以,无论摄影师说了几次,周亨锡脸色仍旧没有好看过。 瞬间转换的不对劲使沫沫原先想说的话吞下肚里。 她心里憋曲的很,开始有点搞不懂到底是自己的错还是周亨锡的错了,为什么搞得像是自己做错事一样,是他该给自己一个交代吧? 沫沫一阵难堪,不停踌躇着该留下还是离开。 终于在最后待不住要离开时,导演索性地说,「今天就拍到这吧,大家都辛苦了,好好回去跨年吧。」 听到这句话的她停下脚步,片刻后迈开步伐快步离开现场。 张贤在一旁雾里看花,狐疑地喃喃自语,「亨锡惹小姐姐生气了?」 他笑了笑,有些无奈道,「不如说是沫沫惹他生气了。」 但十分明显,两方都在生气啊! 她悻悻然地离开公司,自言自语,「早就知道不要来了,自讨苦吃,今年的最后一天还要看一个大冰块摆臭脸!」 她到底来做什么的?待也没待多久,该说的话也没说到便离开了。 怒气冲冲的她双手用力握着背包的肩带,紧握的小拳头原先从白皙转为泛红,可见她握的有多紧。 冬天的寒意即便她再怒火中烧仍是止不住,打了个冷颤后,她拉紧自己米白色的针织外套,往手掌呼一口气,搓了搓双手。 好冷。 混乱的情绪也被冷意所压制。 唉,今天不如买炸鸡和啤酒自己在家看综艺节目庆祝新年吧? 按照她现在的情况,最好别打扰谁,谁也别打扰自己便好。 思考今晚该做什么的沫沫,馀光瞄见一台白色奥迪s5缓缓停在自己旁边,一看就知道是周亨锡的车子,她顿时停下脚步,狐疑地转向车窗。 「上车。」 车里的人摇下窗户,瞧都没瞧她一眼,仅是冷声道。 第七十章 释出善意 沫沫没移动脚步,一汪秋水紧盯着周亨锡,儘管这阵刺骨的寒风吹的她单薄的身子颤抖着,想投降赶紧溜到他车上吹暖气,不过碍于面子还是抑制住,她轻抿着冻的苍白的薄唇,不发一语。 什么意思? 周亨锡眼眸深沉,看不出任何情绪,回望站在寒风中,娇小的她。 她的眸子里闪着火焰,彷彿要将周亨锡烧出一个洞,本是温和的小白兔丝毫不畏惧,此刻眼神很是锐利,全无移开目光,可周亨锡却也面无表情,淡漠地瞧着她。 沫沫企图以自己的眼神向他宣达自己的不满。 一阵火花擦在这寒冬,熊熊烈火。 凝视了许久的彼此,忽地,一个喷嚏,打破了两人的僵持。 事实证明,她的定力远远不如周亨锡,沫沫摀着口鼻,既气愤又无奈地在心里暗忖,什么时候不打,偏在这时打! 自己的身体果真比自己的心灵还不争气! 也许是心疼沫沫一人站在大马路上吹着冷风,又或是等得不耐烦了,周亨锡催促着她,「快点。」 上车就上车!她也不想在寒冬里挨冷! 她脸色难看,却大大方方地打开车门坐进去,瀟洒地关上车门。 气氛没因此而得到缓和,一路上彼此沉默不语,沫沫头都没转正,紧盯着外头的风景。 其实她想问,要去哪里? 却碍于冷战及自己毫无价值的面子,放弃开口的机会。 望着外头的风景开始转变,他缓缓驶向一座山上,越来越僻静,直至一个人都没,可沫沫心头没有因为被载到毫无人烟的地方而紧张害怕,也不知道算不算一种信任,不过她倒是更加好奇,他到底要载她去哪里? 开进一处空地,周亨锡将手放在副驾驶座的椅背上,望着后方而停车。 沫沫的杏眸眨啊眨,总算正眼看周亨锡,他的侧脸如刀凿般地稜角分明,直挺的鼻和轻抿着的薄唇,深邃的眼眸让人摸不着想法,彷彿是陷入般,她无法移开眼神,痴痴地看着那张好看的侧脸。 感觉到沫沫炽热的视线,周亨锡转过头与她正视,深黯的眼底此刻充满了平静。 这刻,彷彿时间静止了,只剩他们两人静静望着彼此,谁都没开口。 好一会儿,沫沫被瞧的不自在,乾咳了几声后以手梳了梳头发,尷尬道,「我们要去哪?」 周亨锡收回眼神,没回答她的问题,「下车。」 她这次终于听话安静地下车,看着走在前方的周亨锡,他的背影很宽厚,像是可以给她一丝安心、足以撑起所有般的浩大,却无端地令人感到孤独,她的心泛起一股涟漪,久久不能平静。 周亨锡意识到没跟上的沫沫,转头望着处在原地的沫沫,微微蹙眉。 本以为他要催促自己,迈开小巧的步伐要跟上时,忽地,他转过身子,大手朝她伸出,凝眸望着自己,好似释出一阵善意、温柔。 她脚步逐渐放慢,心跳却开始噗通噗通地加速,小手缓缓搭上他的大手。 冰冷的柔夷在碰到他温热的手掌心那刻,瞬间攀上温度,本是冻得发寒难受的手,顿时好了许多。 他没说话,只是紧紧牵着沫沫的手,一直走。 第七十一章 不想分开 一路上周亨锡从未转过头,仅是牵着沫沫的手不停地走,步伐快的让她跟的气喘吁吁,有些吃不消,却因为被牵着的手缓不下脚步,到最后几乎是周亨锡硬拖着她在往前走。 她愣怔怔看着他的背影,这傢伙是不是生闷气,报仇自己今天老瞪他的事情……。 这条路走的又陡又长,她好几次都想甩开他的手蹲下休息,那节骨分明的大手却紧扣着她,不让她挣脱。 穷乡僻壤的山坡终于在一个小时后逐渐改变,两旁转为石壁,壁上镶着一盏盏暖黄的橘灯,她跟着周亨锡缓缓走上石梯。 看到餐厅旁的停车场,沫沫嘴角抽了一下。 这傢伙分明是故意停这么远的! 令她不禁想起暑假他也是逼自己起来慢跑,他就这么爱运动么?她可不奉陪。 可是本来带着寒意的身子暖了起来,怒气冲冲的情绪也降温了。 两人走进景观餐厅,峇里岛风格的纯白环境,露天的柔软沙发区四周闪烁着蓝紫的霓虹灯光,木製的走道旁还展示着一盏一盏橘光。 她不自觉地被这处美景惊艷到。 服务生微微笑着拿了份菜单,礼貌问道,「有订位吗?」 周亨锡淡淡地嗯了声。 有订位? 沫沫听到他的回答,愣了一会儿,随后眼眸闪过一丝惊讶,有订位?在两人还闹不愉快的时候? 他本来就有意要一起庆祝跨年吗? 位置几乎都满了,许多人聚在一起准备庆祝跨年,夜色越来越暗,她像个小孩子松开他的大手,跑到栏杆旁,瀲灩的双眸望着一览无遗的夜景,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城市,一幢幢天拄一般高的高楼矗立在市中心,闪耀的星河照亮整个黑夜。 缓缓走近沫沫的周亨锡望着她雀跃又满足的神情,嘴角勾起一个淡到不能再淡的微笑,原先心头的不适和纠结居然在此刻得到缓解,这是什么感觉? 今天两人讲话的次数用手指都数得出,惜字如金的他难得开了口,「可以说了?」 沫沫身子一颤,随后装傻反问,「说什么呀?」 总感觉是自己在闹彆扭,人家可是连餐厅都订好了呀! 可是……那女人是怎么一回事? 是自己误会了他吗?还是他特地挑在这地方,给她最后的温柔……。 原本欣喜的眼眸因为闪过的念头顿时黯淡起,周亨锡没错过她时而喜时而忧的神情,淡淡回,「你知道我在指什么。」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沫沫眺望着远方的灯火,周亨锡没再逼问她,静静地站在她身旁,可以感觉到她的冷意。 过了半晌,她才缓缓开口,说着不明所以的话,「我不想和你分开。」 听见这句话的周亨锡,眼神带着讶异和狐疑,随即又恢復,可惜沫沫没转头,没注意到周亨锡的神情。 一阵寧静,她的耳边只有眾人间聊的声响,却迟迟等不到周亨锡开口,让她怀抱着希望的心渐渐地开始发冷,原以为他会解释,也对,是她忘了,他本来就是个冷酷的人,又怎么可能慌张的多加解释什么? 感情这种事情特别奇怪,在一起需要两个人同意,分开却只要一个人允许就够了。 她抿着朱唇,又开口,「如果这是你要给我最后的温柔,那我寧可不要,你知道吗?这样对我来说更加的──」 「我什么时候说要分开了?」 那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不疾不徐地打断她的话语。 沫沫转过头,望进他漆黑的眸子,里头隐隐约约藏着不悦。 他凭什么不开心? 反正是最后一次了,就把心中的不满全讲出口吧。 「你没说。」她自顾自地继续讲,「我总觉得我不如多英很多,也许就是因为知道无论我再做什么都比不上她,所以才开始释怀了吧。」 她说谎,怎么可能算了,怎么可能释怀?她明明还是在意的很。 多英早在周亨锡高中就认识了,也在他的脑子和心里多住了几年,拥有许多两人的喜怒哀乐、属于两人的回忆,而自己呢?永远追赶不上,毕竟时间一直在走。 她目光转为周亨锡,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还要认真,「可是那个女人……我还是想知道她是谁。」 是谁让周亨锡愿意放下警戒,让她有机会去触碰他的手机?周亨锡一直都不喜欢别人碰他,却愿意让那个女人碰他的东西吗? 她想知道是谁,可以如此。 望着他狐疑的神情,沫沫凄凉地笑了,到现在还要装傻吗?那不如坦白地说吧,「昨天接你电话的女人。」 他仔细地思考究竟是谁敢擅自接自己的电话,骤然,脑中闪过一个妖艳的笑容。 该死,是周暮寒。 第七十二章 何时说不喜欢? 沫沫等了许久,周亨锡却迟迟没有开口,让她的心更加地深沉,绝望的感觉朝自己排山倒海而来,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半晌后,仅挤出了几字,却是绝对的真心和无奈,「你别不喜欢我。」 你别不喜欢我。 听起来愚蠢,一个人的心怎能毫无凭藉着他人的一句话而决定要或不要,可她仍开口说了这句似是挽回又是最后挣扎,无用的话语。 周亨锡意味深长地望着沫沫,每次看到她,她就像颗会发亮的星星,总是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就连难过时也不曾暗淡,可此刻的她,看起来却是如此的无力。 听到她方才这么说本恶作剧念头上来,想捉弄捉弄她,可望着她随着时间越加绝望的神情,他始终还是放下念头,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她到底胡思乱想些什么。 听到这口气,沫沫连死心的念头都有了。 周亨锡,我到底算什么?是不是你根本就没对我动过心,一切不过都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她不由自主地苦笑,看来青梅许的愿望没用啊。 「我什么时候说我不喜欢你了?」 一道声音,低沉却令人感到震慑的声音缓缓开口。 他今天仅说了两句话,都是问话,我什么时候说要分开了?我什么时候说我不喜欢你了? 这么明显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可沫沫全然没注意到,倒真以为他问着自己,直到此刻才明白周亨锡的言下之意。 这个意思是说,他喜欢自己囉? 她水眸眨啊眨,原先的黯淡转为明亮,直勾勾瞧着眼前淡漠的周亨锡。 方才的难受全消逝,她甜笑着,毫不掩饰她的雀跃,「那就是喜欢囉?」 周亨锡望着她灵活的眼眸充满着喜悦,抿着唇没应答。 似乎不满意这答案,沫沫一再的逼问。 「不讨厌。」他别过头,逃避着那一汪秋水。 「所以是喜欢囉?」 他微微蹙眉,仍不回答,他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仅是用手抵着她一再逼近的额头,「饿了吧。」 她笑盈盈的眼眸楚楚动人,甜笑着接下周亨锡递给她的菜单。 睡到下午的沫沫到现在还没进食过,但所有的专注力都停在周亨锡身上,丝毫没有飢饿的感觉,直到他这么说,她才意识过来。 两人在夜景下用餐,几乎都是沫沫再讲话,周亨锡一边吃一边听,没多作回应,但对于他的反应,她毫不在意,说个不停,突然地就呛着了。 怎么可以那么多话? 周亨锡望着她急忙喝水的模样,眼神闪过一丝宠溺,随即淡淡道,「认真吃饭。」 沫沫闪着因为呛到而泛红的眼眶,他嫌自己吵啦? 没理会他的话,沫沫放下杯子后问道,「话说我找藏花的资料时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你猜怎么着?」 「嗯?」她怎么会去找有关藏花的事情? 「当初研发藏花的研究人员失踪了,我怎么就觉得这里面一定有蹊蹺啊?」 「这件事情当初闹满大的,没听说过有什么后续。」 她咬着下唇,深思,正要开口时,夜空开始放起一道道烟火,似是流星雨般,奼紫嫣红,绚烂不已。 好漂亮啊。 她目光无法移开耀眼的烟火,如果这时沫沫有注意到,就会发现周亨锡的目光不在那夺目的烟火上,反而是望着她。 她望着天空足足十几分鐘,最后残馀的火星缓缓落下,慢慢熄灭。 掩盖不住的喜悦,她眼睛笑瞇,「新年快乐。」 他笑了,嘴角勾起好看的弧。 第七十三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周暮寒和周亨锡两人单独待在包厢,拨了拨及腰的秀发,她将墨镜拿下,带着一丝迷离的桃花碧眼轻撇四周,古色古香的中式餐厅,别致的褐色漆器屏风、一旁的梁柱上还刻着龙、凤、麒麟,就连桌上的茶杯也是玉做的。 这是什么情况?太阳打西边出来还是下红雨了? 望着天花板的红色灯笼,她抽了抽嘴角,「长年待在国外,好久没看到这么中式的建筑了。」 「你最好都别回来。」 周亨锡缓缓拿起茶杯,如此中国风的场景配上他却毫无违和,彷彿置身在古代中的仙,他的动作不疾不徐,虽愜意,却散发浓浓的冷意和气场。 这么冷淡的人,有如对任何人事物都不感兴趣,能被他看上的女人不知道是倒楣还是幸运? 周暮寒暗忖,哪个女人跟他这种冰块在一起,哪个女人倒八辈子的楣,即便他长的真的很好看。 周家的人,能不好看么? 「你最好都别邀我吃饭。」周暮寒撇了一眼周亨锡,有样学样地回嘴。 这是第一次和他一同出门吃饭,却完全开心不起,餐厅的路上两人相隔十分远,周亨锡厌恶地将她拋在后头,深怕她被认出似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这么殷勤,包准没好事。 她把玩着玉杯子,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叫我来干嘛?不会是吃饭那么简单吧。」 「带你见个人。」 惊吓地手中的玉杯差点滑下摔破,她骤然大笑,「谁这么伟大?」 他居然要带她见人?每个人都巴不得见她,现在反变成她得主动去见别人,是何方神圣能让他如此大费周章,特地找她出来? 重点是,这个人是他要向自己介绍的? 「该不会……你要当我雇主吧。」她深邃的眼眸瞇起眼,身为杀手,一年不知道有多少人上门找她,倒是重质不重量,鲜少答应,答应的案子除了无比险恶外,收取的金额也是庞大的难以估计。 周亨锡对于自己从来都是避之唯恐不及,要不是她总死皮赖脸黏着他,他肯定不会再和自己连络。 哪天她要是真的出任务死了,这傢伙肯定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吧? 「你是不是有事没跟我说?」周亨锡没回答她的问话,淡漠地问。 她噗嗤一笑,「我对你能有什么事?」 她还真的不明白能有什么事情,每次找他问的老是一样,过年了,要不要回家聚聚?老爸生日了,要不要回去庆祝一下?总是问要不要回家?可她年年问,年年被拒绝,今年也不出意外。 「你擅自接我电话?」 她眼睛转啊转,深思一会儿,「喔,对,响太久太吵我就帮你接了。」 他抿唇,不发一语。 「我可没说什么,对方没讲话就掛了。」 她魅惑的眼眸望着自己蔻丹红的指甲,吹了下,毫不放在心上。 这时,木门咿呀地被推开。 周暮寒目光紧盯门后的人,她就要看看到底是谁。 第七十四章 你大嫂 昨晚周亨锡送沫沫回家提到明天一同吃饭,她想也没想便答应,不过倒是反常的,周亨锡这次并没有特地接她一起出门,而是先到餐厅地点,这让沫沫有些不解,却也没想太多。 殊不知,周亨锡怕周暮寒惹出麻烦,得紧紧看着她。 就算她没被认出来,擅自乱来的机率也很可观,没办法,她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子。 「是你?」周暮寒吃惊地问。 发声的女子身材婀娜多姿,桃花眼瀲灩,她有张混血面孔,身着一字领藏青色连身洋装,香肩白皙,收腰的部分崭露出水蛇般的线条,墨发及腰,朱唇红艷,蔻丹红的纤指轻握茶杯,冷艳的气场令人难以靠近,和坐在一旁的周亨锡气质很是般配。 沫沫没看过这个人,可是,为何女子会如此惊讶? 为什么她和周亨锡坐在一起? 她的小脸显得不知所措,背对两人默默将木门扣上。 周暮寒愣怔,这女的……不就是她在日本青梅泡汤的时候遇到的女子吗?她还瞎提出什么测验真心的办法,她那时不会真的做了吧?自己可是开玩笑的呢。 重点是,她怎么会在这? 瞧着沫沫娇小的背影,周暮寒以只有周亨锡听得见的音量低声道,「不会吧……她弱不禁风的,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我杀她啊?」 「你敢。」周亨锡锐利地撇了周暮寒一眼。 方才对于她的问话周亨锡毫无回应,让她还真误以为周亨锡是默认,可看现在他的样子倒不像是要她动手。 「不然?」 周亨锡默不作声。 沫沫调整完呼吸,缓缓转过身子,儘管内心已天翻地覆,她仍神情不动声色地坐下,「我们……有见过?」 因为周暮寒被通缉的缘故,没几个人能瞧见她最真实的模样,尤其变装更是少不了,身高、瞳色、五官、发型,鲜少固定,以至于沫沫认不出也算理所当然。 周暮寒手肘撞了一下周亨锡,「你该不会要跟我说她是你──」 「你大嫂。」周亨锡冷不防地回答。 什么?现在什么情况? 她嘴巴张的老大,下巴都快脱臼。 老天爷,她觉得此刻的脑袋轰隆一声,被雷给劈死了。 自己的哥哥居然会看上这种笨女人?陌生人随便怂恿个几句就傻傻相信,举止看起来温吞软弱的笨女人? 她嘴角抽了下,「呵,我以为至少会是多英。」 比起沫沫,多英既聪明又识大体,可周亨锡却完全看不上眼,否则两人相识了那么久不可能一点火花都没有,周暮寒还真是雾里看花,懞了。 听见这话的周亨锡毫无怒气,反而意味不明地笑了。 周暮寒收回目光,转看沫沫,周亨锡会这么说,就表示他心里肯定有确切的答案了。 当她正要开口,馀光却瞧见周亨锡冰冷的视线,那眸子寒的会冻伤人,冷冷地警告她三思而后行,可周暮寒全然不在意,衝着周亨锡露出妖艷的笑容,伸手将自己瞳孔上的变色片拿下。 这样就和她在青梅时的模样有八成相似。 周暮寒朝沫沫伸出修长的纤指,释出友善,「我们曾在青梅见过面,你不记得了?」 这句话让周亨锡百思不得其解,她们两人早见过面了?还是在日本? 「是你……周暮寒!」沫沫吃惊地望着她。 第七十五章 我甘愿 三人吃完饭后周暮寒想尽办法支开周亨锡,就是为了製造机会能和沫沫单独说上几句话,可即使再怎么明显,周亨锡仍坐在椅上一动也不动。 望着比沫沫高出一颗头的周暮寒,他就是百万个不放心。 周暮寒终究耐不住性子,狠狠地瞪着周亨锡,慍怒道,「喂,你识大体就赶紧给我滚。」 她对于任何人都是如此直率的态度,脾气也是出名的差,就连对周亨锡也不例外,故意做他讨厌的事情、故意碰他、故意说些曖昧的话语更是家常便饭。 她就喜欢挑衅人,看着人们愤怒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事实上,她对他隐藏着满满的愧疚与亏欠,毕竟自己的母亲可是破坏父亲和周亨锡的母亲的兇手,可无论是她还是周亨锡,从未开口提过这敏感的话题。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暗自对他好,刀子口豆腐心的人就是在说她吧。 可周暮寒并不知情,周亨锡的心里从未有责怪过她的念头,即便他的态度总是淡漠,但孩子是无辜的,能说什么? 他没想过要牵拖谁,即便这道伤痕狠狠地将他的心付之一炬。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他从此不再相信任何人,直到遇见了她。 「你才该滚。」他淡淡地撇了一眼周暮寒,不带任何情绪。 「我想跟自己大嫂叙叙旧,所以你还是"避讳"一下吧。」 「车子来你就得放人。」 周亨锡丢下一句话一早了之。 望着离去的周亨锡,顿时,周暮寒扬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在周亨锡面前是一个样,在他背后又是另一个样,从方才的举动周暮寒明显的明白周亨锡袒护着沫沫的心态,只有完全的把他支开,她才能好好做事。 沫沫毫不知情自己眼前的女人便是全国通缉的东方娃娃,还笑瞇瞇地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周暮寒旁,「抱歉,我还误会你是……。」 周暮寒摊了摊手,表示不计较,话锋一转,「我很好奇的是,那天我说的话,你真的做了?」 沫沫呆愣地点点头,不解她为何问起这事,不是说人总在失去后才会好好珍惜吗?她当然要好好把握啊。 周暮寒懵了。 虽然她爱捉弄人的心态早已深根地固,却是第一次真的有人相信,而且还是搬石头砸自家人的脚。 可她莫名感到有趣,周亨锡如此冰冷的人,在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失踪后会是什么反应? 她真是后悔没目睹全程啊。 世界上还有比她狠毒的妹妹么? 「我哥为什么会……痾,不对,你为什么会看上我哥?」 这奇葩的组合,到底怎么凑在一起的? 她没办法相信周亨锡会喜欢上这种笨女人,也无法相信沫沫会喜欢上周亨锡这种大冰块。 她无法篤信,有必要好好了解一下这个女人是否是真心喜欢并且完全了解周亨锡,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周亨锡,况且自己对于任何人本来就不信任,除了自己的家人。 「不知道。」 周暮寒不禁暗忖,就连回答的方式也很妙啊,看不清楚思绪呢。 「那你知道他……。」 「嗯,我知道藏花的事情。」 周暮寒勾起一抹不明所以的笑容,冷不防拋出一把利刃,用力地插在沫沫的心扉,「那你知道他除了对于心灵上依赖藏花,精神方面也有问题吗?」 「精神……?」 「他平时有在服用抗忧鬱的药你知道吗?」 沫沫愣在原地,抗忧鬱?她完全不知道,周亨锡也没跟她提起过。 难道那天撞见周亨锡发作时,他桌上的那罐白色药罐就是抗忧鬱的药吗? 「他固定一段时间就要回维斯洛做血液置换术你知道吗?」 沫沫语无伦次应道,「我……。」 「你连维斯洛在哪都不知道吧。」 周暮寒冷笑,她的目的达到了。 她更加雪上添霜,「如果你要跟他在一起,就没办法拥有和一般人一样的恋爱,这并非你想像的如此,长痛不如短痛,还是分开吧。」 面对沉默许久的沫沫,她嗤之以鼻,让这种笨女人一睹自己的面孔,她也算是荣幸了呢,多少人想见她还见不到啊。就知道她怎么会是真心的,只是傻傻的同情了吧,还真以为自己在演偶像剧呢。 过了半晌,紧盯桌面的那张面孔缓缓抬起,那双杏眸毫无波澜地望向周暮寒嘲謔的眼眸,淡淡道,「这些,和我跟他在一起有关吗?」 「什么?」 「如果是相爱的两个人,会因为这些事情而分开吗?」 这样还谈得上真心吗? 她蹙眉,冷哼一声,「这可不是家家酒,藏花没有解药你懂吗?」 藏花是种特殊的药物,要是强制戒除,身体器官就会开始迅速衰败,蔓茱和沙华接管周亨锡的病情十几年,除了压制和减缓,没有根除的办法,若是再拖下去,情况只会越发地严重。 映入周暮寒眼帘的是如同冬天里一抹温暖的阳光,那本该胆怯的女子露出灿烂的笑容,仅说了几字,却是如此的坚定。 「我甘愿。」 第七十六章 烟花意冷﹙上﹚ 眼看着年关逼近,沫沫因为期末报告的事情烦恼不已,摄影课需要缴交一组照片,可她半点头绪都没有,正为此困扰,就在此刻,救星出现了。 她在交友网站开设的摄影帐号前阵子来了一位新访客,谈不上摄影专家,但对此方面有许多经验,对方的帐号上摆放了许多自己的作品,令她不禁嘖嘖讚叹,也许是因为拥有共同兴趣,两人在网路上相谈甚欢。 这样的状况几个月后的今天,两人决定一起去花展拍摄。 她不禁松了一口气,这次的作业算是有救了,她可不想才第一学期就被当。 为此,周亨锡却十分不满,见网友是多么危险的事情,虽然对方是个二十几岁的女子,可两人才认识没多久呢。 直到沫沫再三保证会定时跟他报备,他才紧皱眉头地答应。 沫沫毫不知情,周亨锡维持紧盯着手机定位的app不动了一整天。 她嘀咕,确定是她男友吗?怎么搞得像她爸爸似的……。 轻啜手中的咖啡,她揉了揉眉头,每隔两、三天,她就会作噩梦,怎么梦就是曾经梦过的那几个场景,可恐惧却没因为次数增加而减缓,使她睡都睡不好,只能凭靠咖啡勉强打起精神,尤其今天又是这么重要的场合,她轻抿唇上的咖啡,耐心等待女子的到来。 一名女子推开咖啡店透明的玻璃门,身着v领的白色衬衫,上头还掛着一副墨镜,飘逸的膝下黑色长裙显得文青许多,如此出眾的气质,沫沫一眼就认出对方。 她挥了挥手,亲切地喊,「朱静!」 女子听到声响后愣了愣,随即露出一抹笑容。 两人喝着咖啡,有一搭没一搭间聊着,也不急于拍照。 放下咖啡后的朱静优雅浅笑,从包包里拿出一本摄影集,放在桌上朝着沫沫推去「知道你喜欢想到蜷川实花,刚好想到我这儿有她的亲笔签名,就想说给你了。」 「这真的是要给我的吗?」她眼睛眨啊眨,兴奋不已,有如天上的星宿般闪耀,没等对方回答她继续道,「我最喜欢她floweraddict那本摄影写真,色彩鲜艳,将真花跟假花的界线给模糊了。」 「我也满喜欢她的,她很勇于做自己,尤其是将错就错的个性。」讲到这句话时,朱静的眼神闪过一丝奇异。 蜷川实花会拥有如此高彩度的作品,其实是因为当初她在製作摄影集时,刚好列印机坏掉,列印出的图片顏色全走调了,可也因为如此,让她意外地发现原来自己想呈现的照片,就是想要如此艷丽不真实的模样,造就她现在鲜明的风格。 沫沫叹了口气,「将错就错啊……,也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呢,真想像她一样。」 像她,就还没有抓到自己的风格,像个无头苍蝇般没有方向。 朱静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轻叹,「看了那么多蜷川实花的作品,不管是虚幻的金鱼、绽放青春的女孩、或是偶像明星,都让我觉得一切是如此的短暂,金鱼的记忆短暂、花朵的生命撑不过一季花期,还有偶像明星,只要脱离流行与热度便会开始往下坠,那些如烟火般短暂又易逝的风光和岁月,蜷川实花想表达的,就是风光艷丽底下的脆弱不堪吧。」 霎时,沫沫觉得眼前有如文艺的诗人般在感慨生命的短暂,不忍开口说什么,仅是默默点个头表示认同。 「逝者如水,我们都该好好把握当下,珍惜自己燃烧、绽放的当下,你说对吧?毕竟,没有人知道,明天或意外,哪个会先来呀。」 如果她再注意点,就能捕捉到朱静的言下之意及不对劲了,在这之后,她仍还是会想起这天,后悔自己的疏忽。 第七十七章 烟花易冷(中) 荷兰风格的大风车佇立在杉林溪中,沿着河岸两边的鬱金香花海,两名女子白皙的颈上各掛着一台相机,从一进来开始沫沫就拍个不停,反倒是朱静,连相机都没拿起。 「你怎么都不拍阿?」 「我还没找到中意的。」她高深莫测的笑容令人摸不着头绪。 望着认真拍照的沫沫,朱静感到有些乏味,随意问,「你喜欢什么花呢?」 「桔梗花,我很喜欢它的故事。」 「什么样的故事?」 她放下相机,寧静如海的眼眸眺望远方,缓缓开口,「从前有个村子里住着一名叫桔梗的少女,桔梗是个孤儿,没有父母,独自一人住在家里。 然而,有个少年,天天都来找桔梗,他有次对桔梗说,"桔梗,我长大后一定要跟你结婚",桔梗笑了笑回答,"好啊,那我长大了也要跟你结婚。" 于是两人就这样约好了。 几年后,桔梗变得亭亭玉立,少年也变得英俊,两人成了情侣。但是,少年为了生活,不得不乘大船去很远的地方捕鱼。 离开前,少年说,"桔梗啊,一定要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记得一定要回来,我会等着你……。" 之后少年出发了,他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桔梗看着他的背影不停流泪。 可是,少年过了十年仍然没回来,桔梗总是看着大海伤心落泪。 最后,她决定去庙里请教师傅,她淡淡地说,"师傅,请教我平息心法。" 师傅笑了一下,双手合十,"南无阿弥陀佛,想知道这些就要先把心空起来才行,不要被心里的姻缘所纠缠。" 桔梗决心这么做,但是却怎么也忘不了少年,所以她想起少年就会跑去海边,就这样过了几十年,桔梗成了老人,看着大海的桔梗,想起迟迟未归的少年,留下了眼泪。 最后桔梗的眼睛慢慢闭上,身体变成了花。 后来,人们就把那朵花叫做桔梗花,桔梗花看着大海等待着少年归来。 你知道吗?因为如此,桔梗花的花语也成了:真诚不变的爱。」 「真浪漫。」她伸手轻抚鬱金香,带着浓厚的温柔,「如果你是桔梗,你也会一直等着他吗?」 「我会,因为我的心里也容纳不了其他人了,但如果我是那个少年,我希望桔梗能够爱上别人。」 朱静愣了下,诧异问,「为何?」 沫沫挑了一颗石头坐下,看着正嬉闹的小孩子,过了半晌,以淡到不能再淡的语气,却夹杂心痛道,「我不想耽误她,也不想让她等着一个没有未来的结局。」 朱静优雅的浅笑,将自己的相机拿给沫沫,不知何时,她拍了一张照片。 银幕上是张女子的侧顏,她白皙的纤手拿相机凑近花朵,认真的眼眸很是迷人,花朵受到阳光的沐浴,闪烁着金黄色的光泽,整体使人感到平凡,却温馨。 「比起拍了许多张再慢慢挑一张最佳照片这种碰运气的方式,我更喜欢抓住时机,一张就足以惊艳全场。」 身为克莫拉的一员,尤其是教父的左右手,掌握时机是最重要的特质,从小一同经歷过风风雨雨,身边少了多少同伴,只为了训练他们一颗忠诚的心,当然,有需要的话,为了克莫拉牺牲也是必然的。 「无论是光线还角度,我跟你差太多太多了……。」沫沫自叹不如。 「有兴趣的话,要不要跟我一起学习呢?」 第七十八章 烟花易冷(下) 沫沫的杏眸睁的老大,不敢置信,「真的可以?」 她很喜欢朱静的作品,虽然只是日常生活的照片,像行驶的铁轨、老旧的座椅,抑是马路上快步的行人,看着这些照片,能感受到浓厚的生活味道、温馨、人情味。 朱静将自己的头发勾到耳后,散发淡淡的发香,「嗯,我最近对一个义大利举办的摄影比赛满有兴趣的,你有考虑跟我一起比赛吗?」 听到这句话的沫沫几乎欣喜的无法自拔。 比赛?跟朱静这样的人才吗!天啊,自己能够认识她可是三生有幸啊,正当她猛地要一口答应时,脑海骤然浮现出紧蹙着眉的大冰块,立刻给自己的衝动浇了一盆冷水。 周亨锡会答应吗? 察觉到沫沫的迟疑,朱静又道,「当然,不用去义大利啦,只要将照片和资料寄到官方单位去就没问题了。」 「嗯……我怕我……」怕不行、怕扯后腿,这种话该怎么说出口? 上大学这么久,她自卑的心态仍未改变。 朱静望着沫沫,彷彿是了解她在犹豫什么,会心一笑,亲切地拉住她的手,「去赚个经验也好呀。」 沫沫踌躇了一会儿,忽地,攥着自己手臂的那隻手突然松开,像是错失机会般,内心感到空荡,她有预感,不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下次就没了,而且又是义大利的单位所举办的。 「没关係,不然你再想想看好了。」 「我要参加。」 等她回过神来,已经不自觉地喊出了。 反正是比赛,周亨锡会为她开心的……吧? 朱静露出如太阳般温煦、感到舒服的笑容,「太好了,那我们以后就常出来练拍吧?」 沫沫点点头。 远离一片花海,两人走了十几分鐘,进入山谷,溪河清澈的能看见溪底长了苔蘚的石头,玉喷珠溅,滴水击石,溪河时不时传来冷风,在这寒冬带来一丝寒意。 朱静走近潺潺流淌的小溪,沫沫忽地开口,「别靠太近,危险。」 她转头望着远方的沫沫,「这水很浅,你不过来吗?挺凉快的。」 沫沫不发一语,紧蹙眉头,本想迈开步伐,最后还是缩回来,摇摇头道,「我在这边看你就好了。」 沫沫不对劲的面孔使朱静停下,折返走向沫沫,「你不舒服吗?」 原先对于水的恐惧好像缓和了些,不然她也不会前阵子还自己跑去游泳池练习游泳,也许是最近噩梦太过频繁,畏水的心态又浓烈不少,搞得只要看到水就会想起梦里那令人窒息的感受,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缓和呼吸后,她苍白的摇摇头,「没有,只是我怕水。」 「怎么一回事?难道是溺水过?」 「没有。」 至少在自己印象中没溺水过,可打从有意识以来她就怕水,不是说小孩子在妈妈的肚子里都是在水中游泳的么?她怎么就这么讨厌水呢? 「我总是作恶梦,梦到我被排山倒海的水给淹没,喘不过气来。」 深的不可见底,侵蚀她的所有,冰冷的水带走她身上最后残留的一丝温度,连贪图一口氧气都无法。 望着沫沫苍白如纸的脸庞,朱静担忧道,「还好吗?」 她内心感到疑惑,从未听过老大说过关于柳沫沫小时候发生的事情,所以也不是很了解,但藉由柳沫沫的说词,似是没有任何记忆,但浅意识却还残留着什么? 柳沫沫不可能对于过去没有记忆才对,如果是杀人这种事情,百分之百不可能如此容易忘记,还是说,是有人刻意让她忘记?又或着中间发生了什么意外? 事情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复杂啊,看来并不是把人找到就行了呢。 第七十九章 乍现 翌日,沫沫脱下睡衣,呆滞望向镜子那幽蓝鲜明的蝴蝶,生动的似是真的停在她肩上,随时会拍动翅膀飞舞般,她不耐地撇开眼眸,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 换上一套復古风的暗红,碎花图案的雪纺洋装,再配上米白的针织背心,沫沫骑车前往beok。 逼近一月底的天气还是十分寒冷,没有因为春天即将到来而缓和,她冻的手僵硬,后悔自己骑车身穿洋装,不方便又忘记给自己加件外套,还不如搭公车算了。 能够待在朱静身边学习是件快乐的事,可她对beok也不会因此荒废,仍然勤劳地跑到片场,顺便看看周亨锡,唯有他拍照的时候她才能好好的看他的脸,不然他一靠近她就紧张的无法专心。 沫沫悄悄打开门,看了看摄影棚,只有张贤一人,银灰色的头发转为黑色,原先散发出的轻浮转为沉稳。 这傢伙,是不是受到什么打击?怎么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沫沫关上门后开始搜寻着周亨锡的背影,怪了,怎么没看到他?莫非他今天没来? 说起来,两人还真不像热恋期的情侣,不会天天聊天到深更,也没什么甜言蜜与,顶多偶尔出来吃个饭,又开始各自忙,她很困惑,别人的恋爱也是如此吗?还是跟大冰块谈恋爱才会是如此? 沫沫独自坐在休息室看着昨天朱静跟她说的比赛,心动不已,获奖除了作品能够在义大利的青年展览展出外,还能获得额外的一笔奖金,可是必须本人抵达现场领奖,否则资格取消。 一方面希望自己能够获奖,一方面却又碍于现场领奖感到困扰,难不成她要跑到义大利去? 「唉,想什么呢,天下红雨我都不会得奖。」 比赛如此盛大,竞争对手又多如牛毛,想必竞争强烈,她能获奖的机率微小的几乎是零吧。 可她忽地想起有朱静,这可大大提升了得奖的机会。 背对门口的沫沫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多了个人,走向饮水机泡杯卡布奇诺,这天气冷的难受,精神又撑不上好,真是折磨死人,唉。 「小姐姐你在干嘛,若有所思的。」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她吓的手中的杯子差点摔落,像是做坏事的小孩子被抓到般亏心,她慍怒,没好气地斥责,「突然出现,你想吓死谁啊!」 张贤露出招牌的大狗狗水眸,无辜地眨了眨,「我站在这很久了……。」 沫沫低头抿唇,发现是自己走了神没注意到张贤便没再应声。 「咦?你什么时候开始会喝咖啡了?」 过去就算沫沫待在休息室,泡的也几乎都是可可或奶茶,不然就是自己带气泡水来,角落放置的即溶咖啡完全不是她的选择。 要不是最近睡不好她也不需要灌那么多咖啡,多的都可以用咖啡吊点滴了,虽然会喝卡布奇诺或曼特寧,但对于黑咖啡,她可是打死都不会喝的。 对于苦涩的咖啡,她从来不感兴趣。 沫沫没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指了指张贤的黑发,狐疑问,「你才从什么时候开始当起乖宝宝了?」 「有人不喜欢,我就染回来了。」他落寞的眼神十分委屈,却语出惊人。 沫沫诧异,「你交女朋友啦?」 这看起来吊儿啷噹的小孩子居然有对象了? 虽然她也没大张贤多少,但他总让人觉得长不大似的。 可也不意外,张贤虽然痞了点,却是大家的开心果,人见人爱的个性谁能够讨厌他呢?只是没想到张贤居然愿意把他那颗头染回来,沫沫认识他以来,不知道看他换了多少发色,难道爱真的使人伟大? 而这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张贤正要开口时,门被缓缓推开。 走进来的是一位冷面冰块,原本开着暖气的休息室剎那竟下探了几度,张贤感到一股冷风朝自己扑来,不寒而慄,他抖擞地搓了搓手臂。 本还想再坐一段时间,可当他看到周亨锡铁青的神情,他急忙道,「痾……小姐姐我要继续工作了,你们俩好好谈啊!」 一溜烟地跑走了。 第八十章 这算讨拍吧 还来不及和张贤道别,这傢伙就脚底抹油溜走了。 搞什么,看到鬼似的……。 迟钝的她完全没注意到眼前的男子正散发满满不悦的气息。 她头一抬,周亨锡穿着黑色的帽t配上驼色的大衣,沫沫望着他冰冷的面孔,又一次失了神。 对于周亨锡的冷面习以为常的她,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我还以为你没来,都没看到你。」 周亨锡不语,处在原地凝视着她。 沫沫又开口道,「你不坐啊?」 回答她的是一片寧静,过了半晌,沫沫被他锐利的眼神瞧得不自在,乾咳几下,拿起手中的马克杯就要往饮水机加水。 这傢伙,怎么每次看到她老是绷着一张脸,像看到陌生人,老是不说话呢? 他对别人也是如此吗?如果是这样,她能不能成为他特别的人,率先开口的人。 背对周亨锡的沫沫失了神,直到马克杯的热水溢出后她才惊叫,「好烫!」 她反射性的想松手,却又怕杯子摔破,两难的处境让她不知所措,任凭热水洒在自己手上。 忽地,一隻大手将她手上斟满的杯子猛地拿起,放置一旁。 她愣了愣,对上那深沉的眼眸,想开口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还没缓过神,他的眼色又暗了几分,大手用力拉着她,推开门快步走着。 被拖着走的沫沫望着周亨锡的背影,本就被烫伤的手被他攥的更疼,她一声不吭,抿着唇忍受疼痛。 沫沫可以感觉到他的怒气,而且是真的很生气,可是她却摸不着头绪。 她是又做错什么了吗? 怎么一天到晚都在惹他生气的感觉啊。 周亨锡把沫沫拉进洗手间,紧握的手一松,将水龙头开至最大,冰冷的水冲着沫沫发红的小手。 她低眉顺眼望着水流,疼痛的感觉缓和多了,可心头却没松一口气。 当她无意间撇到那隻大手时,她忘了尷尬,打破僵局惊声,「你手烫到了!」 刚才替她拿水杯的时候热水溢出烫到他了! 不知打哪来的勇气,她着急地压着周亨锡的手,放到出水口底下。 周亨锡当下心急沫沫,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手也烫伤,直到她开口,他才开始感到手微微的发疼。 如果她手上拿着的是一块烫手山芋,他也会不计后果的替她接下吧? 为了她,他好像可以付出所有。 他不明白,沫沫也是同样的心态。 他灼热的目光停在她的小脸上,那微微蹙起的秀眉、高挺的鼻,带的淡淡粉色的薄唇,认真的神情没察觉到他的端详,她轻手轻脚地仔细替他冲着冷水。 忘了自己的手还在发疼,沫沫轻声道,「痛吗?」 听见她心疼的软声,原先的怒气瞬间拋到九霄云外,他居然意外地答,「嗯。」 虽然很彆扭,但不得不承认,大冰块这算讨拍吧。 第八十一章 大冰块融化了 周亨锡手放在方向盘上,转了个弯,将车子停在车库,两人漫步走到门口,周亨锡紧握沫沫冰冷的小手,放进自己口袋,沫沫瞧着他的冷面,笑瞇瞇地蹦蹦跳跳,对于方才的事毫不在意。 也不知道为何,就把这隻小白兔拐回家了? 不对,应该说是小白兔自己登上门,嚷嚷情侣该做的事情就要像电视上的偶像剧一样,女主角做饭给男主角吃。 谁知道她的手艺如何? 她平时笨拙的样子,让他对于她的厨艺不敢恭维。 望着沫沫煮菜的背影,周亨锡莫名觉得温馨,好像回到了年幼时,那天除夕,简嫚玲背对他煮饭的模样。 人好像最擅长遗忘,分开之后,随着时间的流逝,通常只会记得对方曾经的好,那些不悦,都没那么重要了,现在的他,好像也不是那么计较她的离开,因为她带来了一位天使给他。 深怕会惊扰到她,他的步伐十分缓慢。 沫沫留意到他的靠近,边洗米边漫不经心地问,「你还不开心吗?」 他停下脚步,站在沫沫后方,「没有。」 「那能告诉我为什么不开心吗?」 周亨锡没有回答。 他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沫沫感到困惑,正准备转过头,忽地,一隻手扣住她的纤手,将她框在他和吧台间。 她后背靠在吧台,呆愣地凝视他深沉的眼眸,心跳不自觉地加快,她心里的那头小鹿快被撞死了啊! 她整个身子被周亨锡圈住,她不自觉地问,「你要……干什么?」 他缓缓凑近,温热的鼻息撒在沫沫的脸上,低声问,「你觉得呢?」 看着他朝自己越发的逼近,心跳漏了一拍,紧闭上双眼。 片刻后,没有预料中的吻,她睁开眼睛,傻傻地望着周亨锡意味深长的神情,她尷尬不已。 那毫不掩饰的神情逗笑了周亨锡,沫沫不悦地瞪着他,他在戏弄她!恼羞成怒道,「你笑什──」 未尽的言语淹没在他那霸道的吻里,不像他们第一次接吻那样的轻柔,周亨锡紧扣她的腰肢,贪婪地攫取她的气息。 沫沫的脑子一片空白,双手抵着吧台,笨拙的回应他充满情意的长吻,这一瞬间的悸动,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似是感受到她的回应,他加深了这个吻。 缠绵了好一阵子,他才放开气喘吁吁的沫沫。 烧红的脸颊,那水汪汪的眼眸有些迷离的望着他,周亨锡满意地看了她一眼,埋在她颈窝,「你昨晚回家后怎么没跟我说,我等了你一整个晚上。」 沫沫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听见他的语气夹杂委屈和些微的不悦,煞是可爱。 原来大冰块也有融化的一面啊。 第八十二章 再调皮就堵你嘴 饭后的两人紧牵着彼此手坐在客厅看电影集,平凡却格外幸福,沫沫不知道在周亨锡眼里,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一个人在他身边陪着他直到夜半了。 沫沫简单煮的几道菜,都不太可口……,不是油加太多,就是盐巴没散,但勉强还算能吃。 周亨锡坐在一旁闷不吭声,沫沫专注地看着电影,两人几乎没有言语,却不尷尬,也许他们已经习惯这种没有过多交谈的模式,从初次在饭店见面的那天,她就知道他是个寡言的人,不然怎么随意丢着她就跑去睡觉了? 等到电影结束后,周亨锡不禁疑惑,平常吵吵闹闹的小白兔今天怎么这么安静?莫非在吧檯吓着她了? 头一转,才发现沫沫挨在沙发角落睡着了,沉的很。 周亨锡本来害怕吵醒她,想让她继续待在沙发,可冬天冷得很,就算有暖气,沙发也没床来的舒适。 像是捧着珍宝般,他轻柔地抱起沫沫,长腿迈向大床。 上次这样抱她应该是在游泳池的时候吧?不知为何,重量好像更轻了,她有好好吃饭吗? 两人也不是天天见面,实在没有办法确定她到底在忙什么、有没有吃饭。 她总是嚷嚷着想了解自己,可是他怎么就这么不了解她呢? 忽地,怀中的人儿突然动了一下。 他身子立刻僵住,动也不动地盯着她寧静的小脸看。 吵醒她了? 片刻后,沫沫往他的怀里蹭了蹭,发出细微的鼾齁声,他才松了一口气。 小心翼翼地将她放置床上,他躺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端详她的睡顏,为什么看到她就会有一种安心的感觉呢? 也许是吃药的关係,不知道何时,他就这么望着她睡着。 这也是沫沫这阵子睡过最好的一次,至少这次,梦魘没来搅局。 翌日早晨。 桌上的手机传来震动,沫沫眼睛都没睁开,小手抓啊抓,抓个老半天也没抓到手机,睁开眼睛正想骂是哪个人吵她睡觉,才发现周亨锡帮她拿了手机,正递给她呢。 她惺忪的眼睛眨啊眨,这是怎么回事? 啊,对,昨天看电视睡着了。 她接过手机的当下,电话立刻掛断了。 「等我一下。」 沫沫走到客厅,重复调整呼吸几次后,拨过去,电话一接通就劈哩啪啦的骂,「臭丫头,昨晚怎么没回来?去哪了?也不说一声,等你等到凌晨还等不到人!」 没有方才的睡意,沫沫佯装朝气地说,「哦!妈,因为今天学校有个活动,作品赶不完,所以我就来允熙家住啦,不聊了,活动要开始了,晚上见!」 一气呵成啊这,她真佩服自己的演技了。 沫沫没等到柳妈妈回应赶紧掛上电话,得意的笑着,没注意到后头的人瞇着眼睛正瞧着自己呢。 周亨锡坐在沙发上,泰然自若地翘着二郎腿,缓缓开口,「沫沫,你还没跟他们讲我们的事?」 她猛地转过头,周亨锡什么时候在客厅了? 「婀……还没,我想说在一起久一点再说。」 「你觉得我们不会在一起很久?」 不然为何不现在说? 她想开口,可脑子却一片空白,她没这样说啊……但她也真的没跟爸妈讲周亨锡的事情……。 「去吃早餐吧。」 沫沫点点头,周亨锡不发一声的去梳洗,留下她在原地。 他的语气很淡,深邃的眼眸令人不明所以,感觉不到此刻的他究竟是什么情绪。 沫沫躡手躡脚的走到浴室门口,葱指轻抓门板,望着正在低头洗脸的周亨锡,小心翼翼地问,「周亨锡,你生气了吗?」 背对着自己的大冰块不回。 「周亨锡,你生气了吧?」 回答自己的只有水声,也不知道打哪来的勇气,她走进浴室,将水龙头关上,慍怒道,「我在跟你说话,你干嘛不回?」 她不想每次都跟他冷战,明明相处的时间都不多了,为什么得把时间浪费在吵架呢? 眼前高冷的男子忽地睁开眼眸,水珠从他刀凿的五官滑至喉结,散发属于冬天的气场,他的眼眸深邃不已,眼神却淡如止水,带着磁性的声音仅说了一句话。 「再调皮就堵你嘴。」 第八十三章 我用心灵祭你 一名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停滞在白色墓石前,蹲缩了身子,静静地望着墓碑上那张黑白照片,照片中的女孩笑的灿烂,带着一头墨黑的长直发。温柔,大方,正义,如阳光温煦了他的童年,他对她短暂的一生,所有的定位。 他微微颤抖的手轻抚着照片上的人儿,隐藏不住的激动,顿时红了眼眶,他低沉的声音喃喃自语,「语芊……。」 撑了这么久,她终究还是走了。 红楼无梦里的一句话,正是他现在的写照:一支清香,一方墓园,我用心灵祭你: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 一阵风抚过他的发丝,彷彿是回应他的呼唤,也似是在安慰他,如此的温柔,温柔的令人心碎。 本该冷血的克莫拉教父,脸颊上竟滑落一滴无声的泪水。 每到这一天,他总会在墓园待上一整天,哪儿也不去,就只想静静的陪着她。 已经多久了,她走后他的身边再也没出现过任何人,再也没有任何人看过他卸下心防的模样。 「语芊……。」他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期盼能把她唤回似的,即便明白人死不能復生,他有时还是会暗自希冀着,是不是她根本没死,在哪个他不知道的地方活的好好的呢? 他长叹一口气,这口气里有着浓烈的哀伤,不一会儿,他缓了缓情绪,冷声道,「我已经找到她了,你不用再担心了。」 站在远处的一男一女望着叶琛宇。 朱雀叉着手,靠在大树上,「希望等这仇报了后,老大就能够不再难过了。」 玄武坐在一旁,静静望着叶琛宇孤独的背影,无奈道,「能这么容易吗?」 「只要能让他好点,我们都该去试试。」 他们都清楚范语芊离去带给老大的伤害,多少年来,他佯装没事,却总是舒展不开的眉头,透露着一切。 「进度怎么样?」 「讲到这个,你回去之后帮我骇进sipa的官网一下。」 由义大利锡耶纳的非盈利组织artphototravel发起成立的锡耶纳国际摄影奖(thesienainternationalphotographyawards,sipa)是一个面向全球摄影师的国际摄影重要比赛。 比赛有包括色彩类、旅游类、建筑类等不同类别,儘管今年才是举办的第三年度评选,可是影响力却越来越大。 而这次,她就是要邀请沫沫参加这个比赛。 「你要干嘛?」 朱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令他毛骨悚然,女人啊,真是世上最可怕的生物。 玄武搓了搓发寒的手臂,「你不会要用她最爱的东西毁了她吧?」 「她最爱的,我想不是摄影吧。」 如果剥夺一个人的兴趣,会使得终生鬱鬱寡欢,那夺取爱的人呢?不仅生不如死,还会日日活在愧疚与难受中。 柳沫沫,你睁大眼睛看好了,每个人都能获得幸福,就只有你,最不配。 一个杀人兇手,一个毁了一条生命、两个人生的人,究竟有什么资格幸福? 第八十四章 好消息和坏消息 学期的最后一天,沫沫坐在教室里伸了个懒腰,设计类群的期末几乎没有期末考,只有成山成海的心得报告及作品将她淹没在纸本中,但这次多亏朱静的帮忙,才得以使沫沫平安度过险境。 沫沫收了收桌上的东西,拿起帆布包踩着轻快的步伐离开教室。 这次,她没有去找为了期末考而焦头烂额的允熙,反而一个人蹦蹦跳跳的跑到图书馆。 才一眨眼的功夫,她就走出图书馆,娇小的身子抱着厚重的摄影集,都快遮挡住她的视线,却丝毫没放慢脚步。 跟周亨锡相约的时间就要到了。 「沫沫。」 她猛地转过身子,无预警撞进宽阔的胸膛。 周亨锡微微蹙眉,接过一本本厚重的书籍,「你借那么多书做什么?」 这么重,她一个人拿得动吗? 书因为自己的转身加速度躺进了周亨锡怀里,她本想伸手拿书,可这大冰块固执的一本都不让她拿。 沫沫索性放手,「看唄,不然借来干嘛啊。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图书馆?」 这笨蛋完全不记得替她装的定位app了,没回应她的问题,周亨锡嘲謔道,「寒假结束你肯定一本书都还没看完。」 听到这句话激怒的沫沫鼓腮大声喊,响彻整个云霄,「我会!」 这小宇宙被激的熊熊燃烧着呢。 彷彿连她自己都觉得这话不够有说服力,她又伸出了手,倔强地瞪着周亨锡,「不然来拉勾啊?」 「不用,你稳输。」 气得说不出话来,沫沫将周亨锡拋在后头,留下他一个人拿着一大叠书慢步。 里面除了一大堆的摄影集,还夹杂有关藏花的书籍。 「沫沫。」 她没停下脚步,背对周亨锡不悦地回,「干嘛?」 「过来。」 一道声音不疾不徐从后头传来,沫沫停了下来,即便对于眼前这个瞧不起自己的人非常不悦,她仍乖巧地走向他,不仅是因为他是帮自己拿书的人,还有,他是周亨锡! 想想,自己那天在他家哪来的勇气衝着他兇啊? 但她的勇气很快就被他那句「再调皮就赌你嘴」给吞没了,嗯,她以后绝对不敢再跟他槓上了,这个大冰块总是把她吃得死死的,别人是一不高兴就动手,他是一不高兴就动嘴。 「笨手笨脚的,走慢点,不然跌倒了怎么办?」 「你!」 她怒气冲冲的瞪着眼眸闪着笑意的周亨锡。 *** 打了个方向灯,周亨锡馀光瞄见沫沫的笑容,心情竟也不自觉地跟着放松,「笑什么了?」 「没什么,就只是觉得现在多好啊。」 「以后也会跟现在一样好。」他的右手牵紧小手。 「好消息和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坏消息。」 「我要和朋友一起参加一个国际比赛。」 他挑眉,这妮子在打什么算盘?「这算哪门子的坏消息?」 她吞了吞口水,深怕惹怒眼前的人,「如、如果得奖了,要去义大利领奖。」 周亨锡瞇眼,一声不吭地将车子停在路旁,望着沫沫小心翼翼的神情。 「你觉得我会生气?」 小白兔温顺的点了点头。 「为何?」 「这么远啊……。」 「你也知道我会担心你安全?」 她低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句话都没说。 过了半晌,周亨锡无奈地叹口气,面对她,他怎么老是没辙? 「想做就去做吧,好不容易的机会。」 「真的?」 「你再问我就要反悔了。」 她衝着他笑,其实她在朱静问的那天就已经把报名表写好寄出去了,就算周亨锡不答应也拿她没办法了,可她怎么可能说出来?周亨锡不气死才怪! 「好消息呢?」 沫沫收起笑靨,咬着下唇不作声。 周亨锡望着她紧张的神情,他狐疑,这真的是好消息? 喝了一口热可可平抚情绪,沫沫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过年,一起吃饭吧?和我爸妈。」 过年对周亨锡而言,肯定是个难过的节日吧?当家家户户都在放鞭炮、围炉时,他又隻身在何处呢?一个人在只有自己的家里看着新春节目吗?会不会想起那痛苦的回忆,那握不住的母爱? 她不想再让他一个人承受。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的想法,她心头却仍旧隐隐作痛。 露出如春风般温煦的笑容,她双手紧握周亨锡的手,「以前你一直都是一个人,但现在遇到我了,所以你别再难过了。」 周亨锡难得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将沫沫搂进怀里,轻抚她的发丝,淡淡地应了声,「嗯。」 第八十五章 周家的新年 滴滴答答,这场滂沱大雨已经下了三天三夜,在罗马,连续降雨七天都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情,人来人往的纳沃纳广场,一名不起眼的女子身着全黑,撑着透明的伞,她脚踩每一步都散发冷艳的气息,彷彿身后的陆地能结出薄冰。 忽地,一名陌生男子看到她,眼神闪过一丝奇异,刻意将伞压低,朝她肩头撞了一下,一声不吭迅速离去。 蔻丹红的手指接过被强塞的牛皮纸袋,伞下的红唇扬起好看的弯弧。 接案囉。 她上了一台黑色的宾士,暖气像隻温柔的手轻抚她冰冷的身子,瞬间舒适多了,二月的罗马仅剩三度,她却依旧穿的单薄。 穿多了活动就不方便,她可是随时暴露在危险当中的人。 望着手中的纸袋,周暮寒丝毫没有打开的念头。 身着制服的中年司机面无表情,规规矩矩道,「福先生说这次的目标不简单,若任务完成,酬劳丰厚。」 周暮寒打开纸袋,薄薄的几张纸,仅瞄了一眼,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澳洲最大的金融中心-雪梨,被称为「海港城市」,一直以来都是生活品质极高的世界都市,也是旅游圣地,环境优美,寸土寸金的土地可不是普通人能踏上的。 搭着直昇机回到雪梨后,周暮寒甩了甩一头长发,这里的天气比罗马还要温暖,舒服多了。 绕了几条小巷,映入眼帘的是一幢纯白的欧式别墅,与庭院的亲水平台、泳池、回廊相结合,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刻意挑高的大门,虽然简约却不失雅致。 推开家门,望着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子,她随意打声招呼便回房间。 国外没有那么冗长的过年习俗,只要在年底吃个大餐就可,但周家搬来澳洲后照样保留着中国的传统,门前掛着一副春联。 她将牛皮纸袋随便往桌上一丢,换去一身黑衣、退去妆扮,外表没有一如既往的冷艳,气质却仍令人退避三舍。 推开房门,她和中年男子一同坐在气派的饭厅沉默地吃饭,格外冷清,不知为何,明明是山珍海味,咀嚼起来却索然无味。 望着电视上艷丽的模特儿,周易叹了口气,顿时显得更加苍老,「明明是过年,怎么这么冷清。」 周暮寒无视周易的话,夹了一道菜放进周易碗里,「爸,我觉得周亨……咳,哥,这几年就会回来过年,会变得热闹的。」 周易冷哼,「他除了每年固定回维斯洛,哪时候看他有回来过了?」 周暮寒摊了摊手,「反正这几年肯定会回来。」 哪个儿女交了女朋友不带回来给家人看的阿? 就算他不想,按照柳沫沫那鸡婆的个性,肯定会想好好关心他的一切。 周易又叹口气,将电视关掉,「你妈妈就连过年也还忙着时装秀。」 她不作声。 艷丽的外表和电视上的女模特儿有几分相似。 说起来真的是风水轮流转,曾经简嫚玲每天都在痴痴等着周易回来,如今周易只要待在家里关心股价就行,反而变成他等着另一个女人回来了。 不知道简嫚玲在天之灵,作何感想? 「无所谓。」 「天下父母心,不管是我还是你妈妈心里总是担心你的。」 「嫌我丢脸还差不多。」周暮寒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她知道,母亲一直不喜欢自己的身份,东方娃娃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她现在可是国际通缉犯,联邦开高价的首要目标呢,她却全然不在意,到处溜搭。 她有信心不拖累身边任何人。 无论是体力、智商还是枪法,她都略胜一筹。 不是周暮寒太自恋,而是她讨厌家里,从小就离开父母,透过各种大大小小的磨练,好几次都差点死在现场,才成了训练有素、身手矫健的冷血杀手,她不为谁做事,说实话,虽然任务金额丰沛,可那点小钱她根本不看在眼里,纯粹就只是娱乐。 她不喜欢家,虽然人家说家就是最好的避风港,但只要处在这就会瀰漫无限的罪恶感,即便从未有人责备过她,可是她没有一刻忘记,她的母亲是害简嫚玲离开人世的兇手。 第八十六章 柳家的新年 大年初二。 沫沫穿着一身雪白的毛呢披风站在门口,灵眸眨啊眨,四处张望,好不容易映入眼帘了台白色奥迪,她奋力挥着手,朝着车辆跑去,像隻雀跃的小白兔。 周亨锡下车后,握紧她冰冷的柔夷,微微蹙眉,「跑出来干嘛?」 「迎接你啊。」 他一声不吭,试图把自己的温度传达给沫沫。 两人走进社区,过了长长的步道,沿路几乎都是沫沫在讲话,周亨锡静静地听,虽然没有太多的互动,却无意间散发了浓浓的甜意,也许幸福就是这样,不用太多的外在物质和装饰,只要两情相悦的心吧。 开门的那一剎那,柳妍曦望向门口,愣住了。 「周亨锡!?」 前阵子沫沫有提到过年要带个人回来给家人看看,大家心知肚明,肯定就是要介绍男朋友,可她从没想过会是周亨锡……。 柳妈妈从厨房走出,也许是因为当时就是周亨锡替沫沫搬家,她没有柳妍曦的惊讶,反而亲切道,「是亨锡啊?快坐下,等等就吃饭了。」 他点了点头,将伴手礼放在桌上后,感受一旁柳妍曦的眼神。 周亨锡的定力极好,刘妍曦瞧了他许久都毫无反应,反倒是沫沫坐不住,小声喃喃,「姐,你别一直盯着他看啦……。」 他们俩怎么会走在一起? 她倒是真的挺好奇,其实两人早在暑假就开始同进同出,只是柳妍曦忙着新品上架的事情,毫不知情,加上员工旅游她也没跟着去,自然没听到些小道消息。 周亨锡的冷酷配上沫沫的柔和,若是第一眼看到,会觉得不怎么般配,可多看几眼却越看越顺眼,彷彿沫沫那柔情似水的气质可以融化周亨锡由内散发出的冷意般。 只是大年初二带男朋友回来这是什么意思? 大年初二可是出嫁的女儿要回娘家,夫婿要同行的日子。 殊不知,沫沫这隻呆头兔仅是因为全家都能聚在一起才刻意挑这天,完全没有别的心思。 几人坐在饭桌,桌上是柳妈妈满满的爱心,佛跳墙、糖醋鱼、椒盐猪脚等等家常菜……香味扑鼻。 没有新年庆祝的感觉,反而像是稀松平常的团聚,望着一家和乐融融,间话家常的周亨锡,不禁内心攀上一阵温暖。 自从简嫚玲走后,他就再也没有这种感受了。 每年这时刻,他不是飞去维洛斯和蔓茱、沙华一起过年,就是独自一人待在家,会选择去维洛斯是因为二人从小接管他的病情,就像家人般,在那至少可以感受一丝温情,但有时候他想独自静静,算是祭奠简嫚玲吧,便会在过年那几日把自己关在家里,品嚐哀伤。 可是沫沫出现后便不同了。 她的笑容渲染了他的夜空,像是星宿般闪烁。 也许是因为她出生在一个充满温暖的家庭,才会让她如同阳光般温煦吧。 想像着沫沫小时候在他现在处的地方跑来跑去,玩耍的模样,周亨锡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忽地,柳妈妈将一块鱼夹到他碗里,笑盈盈道,「别客气,当自己家啊,亨锡,以后常来!」 「没问题。」周亨锡笑着回应。 这是沫沫第一次看到他这种神情,没有防备,亲切待人的模样,和以往的周亨锡全然不同。 她好喜欢他现在的模样,有这么一刻,她真想拿起相机拍下那无忧无虑,灿烂的笑容,永久保存,就怕以后再也看不到他这神情。 嗯,为了能够再看见他这模样,她肯定要常常带他回来,感受满满的温暖! 周亨锡没察觉沫沫的心思,内心被温情所填满。 他本来觉得她是白昼,他是黑夜;她是太阳,他是月亮;她是光,他是影,不同的世界,又怎么可能在一起?但她像是有股魔力,包裹他的黑暗,照亮了毫无希望的夜。 他可是真的越来越依赖她了。 唉,柳沫沫,你说我能拿你怎么办呢? 第八十七章 满城烟水月微茫 趁着过年的空档,沫沫和朱静去了许多地方,与其说是新春游玩不如说是为了摄影比赛所蒐集的题材,朱静很有耐心的教导沫沫关于光圈、架构、各种角度的调整,跟随朱静脚步的她进步了不少,实作的部分更让沫沫进步迅速,喜欢拍照的两人记忆体换了几张,里头放了数不清的照片,就为了寻找万中选一的照片去比赛。 最后,两人达到共识。 是张溪湖的照片,散发寒冬的气息,远方墨绿的一棵棵松树上铺了一层白雪,看起来寒气逼人,溪湖因上昇的水气,若即若离,模糊不清,溪里暗黄的鹅卵石长满苔癣,泼靛的波面,清澈地映照一抹绿意,远景纯净雪白、近景春意盎然,不仅没有冬天的冷调,反倒因为对比的关係显得色彩鲜明,。 他们给这美景取了一个美丽的名字-满城烟水月微茫。 起源自元代散曲家杨果的一首散曲-小桃红。 满城烟水月微茫,人倚兰舟唱。 常记相逢若耶上,隔三湘,碧云望断空惆悵。 美人笑道,莲花相似,情短藕丝长。 水上升起的烟雾瀰漫了全城,天上的玉蝉忽明忽暗,依稀记得我们在溪畔相遇,那美人斜倚在兰舟的船榜上低唱。隔着湘江,儘管能够望穿碧水云天也只是失望,虽然在一起的时间很短,情思却像藕丝那样长。 感情不是都是如此吗?故事最后只徒留一人,独自眺望远方回想起两人曾经有过的点点滴滴,但将自己从回忆泥沼拉回后,终究还是自己一人,那人只花了瞬间进到你心里,成了你生命的过客,你却不争气的眷恋了他一辈子。 虽然悲伤了点,但两人都很喜欢这首曲,只是短短几句,却对感情的描述格外的深刻细腻。 两人坐在咖啡馆将作品和资料一併寄给锡耶纳国际摄影奖的官方单位后,沫沫拎起包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啊,因为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了……。」 「没事,我也要走,一起吧?」 沫沫点了点头,朱静亲暱地拉着她的手一同离去,两人因为这阵子的相处,关係变得越来越好,自然增加了肢体接触的机率。 望着门口的白色车子,朱静浅浅一笑,「是你男朋友呀?」 沫沫脸颊唰的,顿时染上緋红,稍微点了个头。 是啊,他是她男朋友呢,已经在一起了两个月,怎么还像场梦,如此不切实际呢? 老是觉得自己踩在云朵上,轻飘飘的,现在的日子对她来说实在太幸福。 望着车里的凝眸,朱静眼神不明。 过了半晌,朱静嘲謔似的一笑,「祝你们永浴爱河,我先走啦。」 还沦陷在云朵中的沫沫没察觉不对劲,傻傻笑着开了车门。 「你笑什么?」 沫沫咳了几声,收敛笑容,一本正经道,「谁说我笑了?」 「你以后少跟她接触。」 「谁?朱静?」 他能说他看那女人不顺眼吗? 沫沫是个单纯的女孩子,过去怎样他不知道,但现在他有义务好好保护她,这笨蛋老是少一根筋,之前在外租房子,对面住着一户奇怪的人家她置之不理,还傻傻的说把窗帘拉起来就好了,难讲她这次会不会识人不清。 「她人挺好的,教了我很多摄影技巧,上次我跟你提的比赛就是跟她一起参加的。」 周亨锡微微蹙眉,没有回答沫沫的补充,将一杯温豆浆塞进她手里,又拎着一个袋子给她,「有没有好好吃饭?」 她接过袋子,惊声,「哇,我好久没吃永和豆浆了!」 「多吃点。」 沫沫点了点头,打开沉甸甸的袋子,她愣怔了。 大哥,你这份量是要买给几个人吃啊……。 第八十八章 最爱的女人(上) 沫沫大口咬下饭糰,眨着水眸,含糊不清地问,「你要带我去哪?」 「抓去卖掉?」周亨锡望着前方的山坡,缓缓驶上,车子的性能很好,即使路颠簸也不会令人震的头晕。 「哼,你忍心?」 「不忍心也要忍心。」 沫沫鼓腮,囁嚅说了一句话。 他挑了眉,眼神闪过一丝玩索,问道,「说什么了?」 「你明明就有听到!」 「没,我没听到。」 「我说倒贴给人家钱都不要。」她自己说都觉得羞耻,何况是让她再说一次! 不过小白兔真的是乖巧的没话说,还真的再说了一次。 看着沫沫慍怒的神情,周亨锡不自觉地笑了,其实他有听到,只是望着她的模样,恶作剧心态又起,唉,她那单纯的模样就令他不自觉想恶整。 「没事,我要你。」 听到这句话的沫沫,脸不自觉地緋红。 耳根子怎么就那么烫呢? 沫沫不知所措地埋进饭糰里,咬啊咬,直到将腮帮子塞了满满的饭糰才从饭糰里探出头来,像极了一隻小仓鼠。 这时,周亨锡伸出大掌,揉了揉她的秀发,「到了。」 他牵着沫沫的手,走进一座占地不小的公园,园内树木鲜绿,梅花盛开,明明是冬天却蓬勃生机,绿意盎然。 为什么要来这? 她狐疑地望着背对自己的周亨锡。 直觉告诉她,不要问。 再等一下,就会知道真相。 这个公园远离城市的喧嚣、没有任何声响,彷彿与尘世隔离,充斥着寂静与安逸,如同被世人遗忘的桃花源,只剩风声遗留在这儿。 沫沫四处张望,和一般的公园没什么两样,但面积特别大,瞧不见尽头,比较特别的是,公园中央有一个十分大的山坡。 周亨锡拉着她的手走向山坡,山坡中央刻意打造出石梯让人方便通过。 站在石梯上,微风徐徐轻拂她的发梢,没有寒风刺骨,给了她一个特别的感受,很舒服、有种心灵被治癒的感觉。 坡顶是一整片平地,外围种着一棵棵大树将平地环绕。 「我想让你见一个人。」 背对沫沫的周亨锡突然停下来,语气很轻。 沫沫没有回答,等待他说着下一句话。 「见我最爱的女人。」 彷彿透露着什么,虽然她没办法捕捉到,却可以从周亨锡的语气中感受到无比的坚定及似水的温柔。 沫沫点了点头,即使他没瞧见。 忽地,周亨锡迈开步伐,走到她旁边,望了她一眼。 就一眼。 她可以明显感觉到他对自己的认同。 不再是望着他背影,两人并肩走着,明明是短短的几步路,却走的如此慎重。 穿过环绕的大树,一片不小的平地,映入眼帘的是那一座座纯白的墓碑,这儿彷彿是建造者刻意隔出的另一世界,只有绝对的寧静。 像是为死者留下的最后一片天堂。 是啊,最爱的女人,是养育自己的母亲吧? 沫沫不知道是因为昨天是简嫚玲的忌日?还是因为她带他去见家人,所以他才决定也带她来,抑是另有原因? 但她打从心里感到高兴,带她来见家人,算是一种认可吧。 第八十九章 最爱的女人(下) 经过一座座纯白的墓碑,周亨锡停下脚步,停留在一座佇立角落的墓碑。 沫沫不知道墓碑上写着「简嫚玲」的这位女子拥有过怎样的经歷、带给了周亨锡多少痛苦,但她明白,周亨锡在拥有着她的血液里,仍交缠着曾经带给两人痛苦、难受却无法戒除的藏花,那肯定不会多好过。 如果我没遇见你,现在的你,会在哪里、做些什么呢? 会更好,还是更糟? 沫沫朝着墓碑鞠躬后,一语不发,望着周亨锡。 他的眼神很淡很淡,彷彿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可仔细看,瞳孔却流露出浓烈到化不开的哀伤。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仅是握住他的手。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好没用,儘管知道他的所有,却帮不上任何忙。 她沮丧地低头,紧咬下唇。 「想什么了?」 沫沫踌躇了一会儿,想开口却挤不出任何一个字,最后索性摇摇头,「没事。」 周亨锡微微蹙眉,她这模样分明就是有事,「说。」 沫沫叹了口气,「我觉得我好没用啊,都没办法为你做点什么。」 「你不是去找了资料?」 「你怎么知道?」 期末那天他替沫沫拿书的时候恰巧看到夹杂在摄影书籍中的书,才发现是关于藏花的书籍,他本来以为她对这件事不怎么上心,想不到如此放在心底,心里头不自觉地觉得温暖,可看着她呆萌的模样还是不自觉把她叫过来,捉弄了她一番。 想起那天她气鼓鼓,脸圆的像个包子的神情,不禁令人一笑。 沫沫垫起脚尖,凑近若有所思的周亨锡,狐疑问,「你笑什么啊?」 他温柔地吻了她的额头,淡淡道,「没什么。」 这小白兔对于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处在原地愣征望着他。 沫沫,你不是什么忙都帮不上,知道吗?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石化的小白兔这时回过神,推了推周亨锡,「我想跟你妈妈讲讲话,你、你先去旁边待着!」 他挑眉,「什么话不能在我面前说?」 「女人之间的谈话怎么能让你一个大男人听呀?」 他转身,坐在不远处的大树下望着沫沫娇小的背影。 沫沫蹲在墓碑前面,望着墓碑上的照片,开始喃喃自语,「阿姨你好,我是柳沫沫,是……亨锡的女朋友。」讲到这,她耳根悄悄染红,「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觉得他就是个不近人情,冷漠的傢伙,我这样讲你可别生气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开始在意起这个大冰块了,只能说你把他生得真帅,他的顏值完全可以盖过他的个性了。」 彷彿是意识到自己讲得话不太恰当,她紧张地摇摇头解释,「我就随便说说的,你可别放在心上啊…… 之后才知道他的个性不是本来就这样子,是因为经歷过了……一些事情才变成这样,他从你离开后就开始偽装起自己,把自己隔了一道心墙。 就算你带给他那么多痛苦、留给了他那么多后遗症,让他对藏花產生依赖,还得定时吃药物来稳定自己的情绪,在我看来,他也从没恨过你。」 她感受到照射在自己身上温暖的夕阳,淡淡一笑,「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是吧?会随着时间将记忆给冲淡,将坏的忘记,把好的留下。 感情也是,人总是被情感给支配,轻易带动喜怒哀乐,他也是。 你知道吗?他放不下你,真的放不下。 他很痛苦,我知道他不想放开唯一有关你的物品,可我也不愿看他继续这样伤害自己……他的身体承受太多伤害了,我怕……他会因为过度思念你,就这么在你最后留给他的感觉后离去,彻底的离我而去。 如果阿姨你在天之灵,能不能托个梦告诉亨锡,叫他该放下了呢?」 第九十章 猎人与猎物 通往国内航班上。 周暮寒将墨镜拿下,浅灰色的灵眸略带疲倦,她斜眼望着坐在旁边的人,语气不耐,「喂,你可不可以不要老是跟着我?」 她白眼都快翻到后脑杓了,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他们在飞机上相遇,她开始怀疑这傢伙根本是故意的吧? 「我怎么跟着你了?」 男子俊俏的脸庞扬起一抹和自己温文儒雅的气质完全不同的邪魅笑容,却毫无违和。 她嗤之以鼻,「莫克拉的教父需要坐飞机?笑话。」 唉呀,他这尊贵的身份,怎么可以坐着大眾运输工具到处走呢?要是遭人暗杀怎么办? 尤其是碰上她。 「那东方娃娃需要沦落到坐飞机?你就不怕命没了?」 「当杀手,分分鐘的事情,我怕什么?」 叶琛宇抿着薄唇,嘴角略带一丝笑意,一语不发。 嘴硬的人他遇过很多,但他相信这女子是真的带种,否则不会将拉斯维加斯赌场掀得天翻地覆、闹得沸沸扬扬,被全国通缉还敢面不改色的穿梭在人群中,。 他的笑容惹得周暮寒更加慍怒,神情却毫无怒意,反倒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我跟你说啊,你要是──」 还未语毕,窗外忽地一片迷濛,什么也看不见。 一阵气流通过,顿时平静的机翼开始不稳,机身剧烈颤动着,周遭引起大大小小的骚动,瀰漫着畏惧的气息。 广播中传来了标准的女声,「请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带。」 几乎每个人面孔上都带着恐惧。 但周暮寒仍面无表情,仅是沉默。 她面无表情地叉着手,望着前方,等待这波乱流结束。 好一阵子稳定后,叶琛宇才缓缓开口,「要是怎样?」 方才的乱流让他见着周暮寒处变不惊的态度,可是精明的他还是察觉到了她眼神闪过的不安。 还以为真是个不怕死的女汉子呢,想不到她也有可爱的一面? 若真的有那么一个人,不畏生死,肯定是因为生无眷恋了吧,要不是他还想替语芊报仇,他肯定已经放弃自己了。 「要是再跟着我,我就把飞机炸了。」迷离的桃花眼不屑地瞧了他一眼,「别老是跟着我。」 「你就不怕把自己给赔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办法逃生?」 「那你又知道你杀的了我?」 神经病。 虽然她好奇跟她搭上同班航班的叶琛宇是去哪、做了什么,但身为特殊身分,碍于基本原则:不多透露自己,也不多过问别人,便没开口,何况他的事情关她什么事? 中东地区战火不断,精神紧绷的她连夜赶去支援,已经为了这场战争几天没睡好,不少人员伤亡,她心情已经够差,回国的路上还得跟个疯子嘻皮笑脸,她实在懒得争论,索性闭上眼眸打起瞌睡。 第九十一章 因为天气好 大年初五,开工日。 自从期末考时沫沫就忙得没再踏进beok一步,转眼也过了半个月,她将外套放进置物柜,时间流逝,冬去春来,回暖了不少。 「沫沫,好久不见。」 闻声后的沫沫转头,对上一双温柔的眼眸,她随即露出温暖的笑容,「新年快乐?」 叶琛宇淡淡一笑,「今晚,你会去吧?」 她点头,眼中隐藏不住的落寞。 今天是叶琛宇待在beok的最后一天。 曾经听过张贤说琛宇每年都会出国,就是为了跟爸爸学习贸易,如今有声有色,也该回去继承家业,本该祝福他飞黄腾达,但怎么内心就是不想他离开呢? 「你还会回来吧?」 他笑了笑,没有回答。 那意味深长的笑容令人不明所以,是默认,还是在委婉的告诉她,答案其实很残忍? 无论是哪个,她都不捨。 虽然只是半年来的情感,但这半年来她成长了许多,他们一个个都是看着自己逐渐懂事的证人,也是陪伴她走向新的里程碑的朋友们。 推开休息室的门,只见张贤神秘一笑,「你们快坐下来。」 沫沫望着张贤,冷哼一声,「大家都在楼下拜拜,你还想偷懒?」 两人就坐在椅子上等着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这古灵精怪的傢伙从角落的黑色袋子里拿出吉他。 「我给你们弹一首。」 抒情的和弦缓缓传来,他自弹自唱,「 夜,城市的街景, 行人不停, 像十万颗星。 星,走走又停停, 未来是谜, 反光看不清。」 平时看起来不正经的张贤难得流露出温柔的神情,侧顏微倾,轻轻唱着歌。 不得不承认,这刻,他像黑夜里的星辰,格外的闪耀。 他的声音深情、柔和,一字一句充满他的情感。 「你──划过漫长光年, 时间像是海面, 倒映一千零一夜, 不变的都已改变, 奔跑后的落叶, 风送到谁的身边, 带着他继续向前。」 「怎么样?」 叶琛宇忍不住蹙眉,「为什么对我们唱情歌?」 张贤没有回答问题,反而转头对着沫沫问,「小姐姐,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只是……?」 他在沫沫的耳边轻轻地说出一个名字。 沫沫有如被雷打到般,震惊地看着张贤。 这、这女孩不是汶元高中全年级第一吗……,当初她高三时,这女孩可是高二有名的学霸呢。 她摊手,「你这掛科的傢伙想追人家学霸?不可能。」 「所以才问你觉得怎么样啊!」 她笑了笑,没有回答。 时间飞逝,叶琛宇即将要离开,就连吊儿啷噹的张贤也开始认真追起女孩子,而她呢?积极参加摄影比赛。 大家都各自忙各自的事情,聚少离多。 「你们不去拜拜,窝在楼上干嘛?」 推开门的不速之客面无表情望着围成圈的三人。 「冷。」三人异口同声。 几秒后,相视而笑。 鞭炮炸响── 几人站在大楼门口,手持香,朝着天空拜拜,祈求今年又能是顺遂的一年,毕竟是大公司,员工眾多,聚在一起场面还是十分壮观。 今天的天气很好,如沐春风,望着站在一起的几人,她内心被温情所填满。 她想好好记住这刻。 插香的剎那,她向上天祈求着,希望往后大家都能平平安安、各自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第九十二章 最可悲的是…(上) 这次挑了当初替沫沫迎新的日式串烧店,包厢内酒杯碰撞的声音此起彼落,不止是几人,就连公司上上下下的员工也齐聚一堂,忙着学士论文的多英和柳妍曦都难得到场,可见叶琛宇的排场有多大。 想想,周亨锡、张贤、叶琛宇,在beok可算是独挑大梁,如今得要缺一人,想必最头痛不已的就是柳妍曦了。 儘管谈笑风声,可惜物是人非,没想到再次聚餐竟是因为离别。 还有一件不同的事,她没再像当初一样尷尬不已,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呢。 几人一同聊着过往的回忆,从当初进入beok,再来相遇相识,就像一场梦,有人说,那些出现在自己生命的人几乎都是过客,来来去去,不用得失心那么重,现在的他们,也许就是这种心态吧。 其实还是有那么一丝的不捨,只是谁也没说出口,就怕破坏了气氛、眼泪崩堤。 柳妍曦轻啜了一口气泡酒,望着今天的主角,「琛宇,要离开前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们说啊?」 如同平常温文儒雅,此刻的叶琛宇脸上带了点微醺,淡淡笑道,「希望大家……都能平安、健康、幸福。」 「这是什么老人发言?」多英止不住的哈哈大笑,不久后笑声此起彼落。 他环视了在场的几人,停在沫沫身上,自嘲地笑了笑,「虽然挺老梗,但这是我由衷希望的。」 沫沫心里感到一阵怪异,为什么……他要看着她说呢? 几杯黄汤下肚后,彼此都有了些许醉意,也没注意到少了一人。 几人醉醺醺的说着过往的糗事,她不发一语,望着一个个拿起酒杯的朋友们,他们笑得好不灿烂,此刻,她耳边忽然寧静了,有种旁观的感觉。 好希望时间在此暂停啊。 这样他们就不会离别了吧。 几年后的她想到自己如此愚蠢的想法,仍旧想嘲謔自己。 密闭的空间,充斥酒精的气味,使她感到喘不过气。 沫沫独自一人靠在阳台的栏杆上,这儿的阳台和建筑相同,古色古香,全由木头所搭成,上头掛着一盏盏红灯笼,虽然不是特别高,但视野十分辽阔,一楼的水车规律地转动,明明是冬天,可此刻的她真想跳下去冲凉。 喝多的她全身发热,可以感觉到自己一阵阵如浪潮般的晕眩拍打自己不清醒的脑袋。 忽地,她的馀光看到熟悉的人影。 转角设置的木椅上坐着一名精瘦,穿着白衬衫的男子。 他低着头,独自一人,略显孤寂。 不知道是因为熟人的关係,还是那份忧伤吸引着她,她迈开步伐,走向男子。 每一步,如履薄冰,显得格外的不安、心惊胆跳。 为什么她会有这种感觉? 带着强烈跳动的心脏,她蹲下身子,柔夷放在男子的肩膀上,炙热的体温从他肩膀传至她掌心。 男子因为突如其来的触碰,猛地抬起头。 「琛宇……?」 为什么,他在哭? 第九十三章 最可悲的是…(中) 惊吓似的,沫沫收回了手。 叶琛宇的眼神迷离,估计是醉了,他的凝眸停留在沫沫慌张的脸孔上,一语不发。 被瞧得不自在的沫沫心虚低下头。 忽地,她感到手背一阵温热。 她狐疑地抬起头,发现是叶琛宇的泪水打湿她的手。 她不知道为什么叶琛宇会这么失态,是因为酒精卸下他的心防吗?她早该注意到他平常掛着温文儒雅的模样只是面具,拿下面具后的他肯定是伤痕累累的人吧。 谁知道呢? 沫沫双手轻柔地攀附在他肩上,拥着他,想藉着拥抱给予他一丝温暖。 她可以感觉到靠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因为啜泣而一颤一颤的。 他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这么难过呢? 她不知所措,只是伸出手,轻拍他的背,什么也没说。 但他却开始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语芊……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发誓我这次会好好保护你,你别走……都是我不好,我应该察觉到你的不对劲,我应该多陪陪你的……。」 他一把推开沫沫,欣喜地伸出手腕,「你看,你看我还戴着你给的錶,它坏了一次次、我修了一次次,但怎么都没办法修復我们的关係……。」 随后的喜悦转为沮丧,「你为什么这样离开了,你怎么能拋下我离开?你知道你不在的日子里我有多想你吗?你知道你不在的每个地方、每条大街上,我看每个人都觉得长得像你,可是转过身才发现她们每个都不是你。」 「可不可以骗我,让我假装相信着你还在,只是活在我不知道的角落,可不可以让我忘了那天你离开的模样,那样我就不会每次梦到你,清醒后总是那么的难受……。」他吸了吸鼻子,「我会帮你报仇,你不要担心好吗?那样,你在天上,至少会感到有那么点欣慰吧?」 她不懂叶琛宇口中的语芊是谁,可是她能够感受到,他是多么深爱这个名字的主人,可是从刚刚的语意判断,这主人,已经不在了吧……。 当一个人死去后,最残忍的,是那些留下来的人,他们得承受多大的悲痛啊! 她的泪水一滴滴滑落,为什么感觉好悲伤……? 可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又是这种无力感,跟当初看到周亨锡发病的时候一样的无力感。 她笨拙,只能再次温柔的抱着方才推开自己的叶琛宇,说些没用的话安慰他,小声在他耳旁呢喃,「琛宇,你别难过了,好不好……我相信她在天上看着你这么难受,心里也不会好过的……。」 听到沫沫的话,叶琛宇忽地用力地推开沫沫。 突如其来的衝击让沫沫摔在地上,愣怔的望着叶琛宇。 这傢伙怎么一回事,发酒疯?一下又哭又闹,一下又把她推开? 他原本迷离的眼眸转为从未见过的冰冷,不如以往的温文儒雅,此刻的他,光是眼神就寒的可以刺伤人。 「柳沫沫。」 他低头望着摔坐在地上没弄清楚状况的沫沫,好一阵子,不带温度,不疾不徐地说道,「你,跟周亨锡分手吧。」 第九十四章 最可悲的是…(下) 沫沫搀扶醉酒的周亨锡回到他家后,本想扶他上床休息,无奈她力气不大,噗通一声,踉蹌的她总算将他甩到沙发。 这愚蠢的小白兔,竟还顺带把自己给送进他怀里了。 根本是羊入虎口。 她双手抵着周亨锡的胸口,使劲一推,想起身。 身下的人忽地紧扣她纤细的手腕,反将她压至身下。 他、他刚刚不是还醉醺醺的吗,怎么这么快就清醒了啊? 小白兔水汪汪的眼眸呆愣地瞧着他。 好一阵子才被他的手劲给痛得回过神来。 她微微蹙眉,望着自己被紧掐的手腕,稍微动了动手腕,企图要挣脱,可大手随着她挣扎的力道越掐越紧,直到最后她忍不住惊声,「好痛!」 周亨锡没放开,但力道明显收敛许多。 「答应我你不走我就放开。」 「……好,我不走。」 他低哑的声音充满魅惑,令她不自觉地乖巧答应了。 松开她被掐得发红的纤手,他毫无起身的打算。 他干嘛呢? 沫沫狐疑的杏眸对上他夹杂浓烈醉意,炙热的眼神,阳刚的气息朝她的鼻尖袭来,越发的凑近,一瞬间,她的脑袋一阵空白。 不得不说,她无辜的眼神真的很诱人。 覆盖上那柔软的唇,周亨锡没有方才的粗鲁,意外的轻柔。 为什么他的吻总是来的如此突然呢? 沫沫伸手搂着他的颈,闭上双眼温柔地回应周亨锡的吻。 她可以感受到他努力压抑着什么。 感受到她的回应,他撬开她的贝齿,越发的深情,加重了力道,贪婪地攫取她的气息。 他露出邪魅的笑容,望着她迷离可以滴出水的眼眸道,「我的。」 脸颊本来的羞涩更增添了几分緋红。 沫沫本以为他会这么放过自己,可他的吻却逐渐往下,混乱的气息吻着她白皙的颈子,空气充斥着浓烈的曖昧。 她的心跳随着他的一举一动疯狂跳动着。 在她如同凝脂的皮肤上留下泛红的印记后,周亨锡揽着她腰肢的力气不自觉大了些。 他想要她……。 忽地,桌上手机传来的震动打破煽情的气氛,是周亨锡的手机。 她从曖昧中抽回理智,拍了拍身上的人,小声呢喃,「电话……。」 「嗯……?」 「你的电话……。」 「不接。」 「可、可是它一直响!」 周亨锡蹙眉,看都没看一眼手机,趴在沫沫身上不吭声。 片刻后,她心中有异,推了推他,「周亨锡……?」 他睡着了! 沫沫无奈的叹口气,吃力地挣开他后,她望着屏幕,上头写着二字-沙华。 虽然不知道这个叫做沙华的人是谁,但电话打个不停肯定是急事吧? 她接起电话后,还未应声,话筒另一头传来一名男子温柔的声音,有些急躁道,「打给你这么久这么没接?你那里还剩几罐?」 「周亨锡睡着了,你明天再打吧……。」 「哦……你是他女朋友吧?」 「嗯,对。」 「可以麻烦你帮我一个忙吗?」 第九十五章 Normal(1) 沫沫握着手机,往自己身后的人儿看了一眼,周亨锡发出微微的打鼾声,睡得十分沉。 看他睡得那么安稳,她就放心了。 她走进厨房,离得周亨锡远些,深怕会吵醒他。 「什么忙?」沫沫小心翼翼地问,心跳不自觉地加速,她有预感,绝非什么好事。 话筒另一端顿了一会儿后,传来轻松的笑声,试图安抚她从语气透露出的不安,「……你不用这么紧张没关係啦。」 有这么明显吗? 她没回应男子的话语,再问一次,「什么忙?」 避而不答,若有似无的吊人胃口,令她格外不耐。 似乎是察觉到沫沫的焦躁,他切回正题,「你可以帮我看看亨锡那的藏花还剩多少吗?」 藏花? 她怎么会知道他把藏花放在哪里? 当她正要开口回答时,一闪而过的画面使她立刻将话语收回,顿时沉默,她细细捕捉脑海中的瞬间,随着记忆回溯到半年前的那晚。 同样的场景,她紧抱颤抖的周亨锡。 因为背对自己而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能清楚地明白他的痛苦,她那泛红的眼眶,即将超载的泪水,使她更加不知所措,只能选择将他抱得更紧。 是多英让她目睹周亨锡发作的那天。 是当时他身旁的那个小桌吧? 她有预感,肯定是。 「柳小姐?」 「啊,是,不好意思,可以等我一下吗?」 沫沫完全没察觉为何对方会在她从未介绍自己的情况下知道她的姓,反而将注意力集中在藏花的所在处。 沫沫走得缓慢,脚尖轻点地面,深怕将周亨锡吵醒,如同做亏心事的小孩子,悄悄靠近床头的小桌。 蹲下身子后,她深吸一口气。 彷彿是感受到她的紧张,电话另一头的人没了声音。 她朝着周亨锡瞧了一眼,确定他仍熟睡后,将自己焦虑的情绪放置一旁,冷静了片刻。 「虽然现在才问,但我能知道,你是亨锡的谁吗?」 「我是他的主治医生。」 他的声音很轻柔,如同微风吹拂而过,却意外的有公信力。 她能相信他吧? 「我可以帮你,」虽然她没办法确定抽屉里是不是有他想要的东西,「但你可以告诉我一些事情吗?」 「柳小姐,如果是亨锡的隐私,我无可奉告。」对方轻蔑地笑着,「何况,不用你帮忙,我也可以直接问他。」 「你一直打电话过来,肯定是急于现在知道答案吧?」 「是没错。」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沫沫闭上双眼,好一会儿才睁开,此刻,她闪烁的眼眸流露不明的情绪。 沫沫十分忐忑,全身瀰漫着不安,要她亲眼目睹这危险的东西,仅仅是看着,就足以令她畏惧。 为什么她会这么害怕? 她归咎于因为藏花害了不知道多少人、害了无数个家庭,害得她身边的人也遭受荼毒。 可是她自己……竟对藏花有着异样的情感。 周亨锡翻身发出的声响,将她拉回现实。 情绪如同紧绷的弦,她微微颤抖的手伸向抽屉。 第九十六章 Normal(2) 沫沫紧蹙眉头,盯着抽屉。 映入眼帘的只是简单的一些生活用品。 不对,怎么会没有? 当时周亨锡就是坐在这儿没错啊,难道是她会错意了? 她无法篤定,也不想放弃。 抱持怀疑的沫沫急躁地翻找是不是哪个地方遗漏了,只希望能找到一点不寻常,哪怕是一张纸屑,可抽屉里的东西稀少的能一览无遗。 找不到……,她叹了一口气,「我还要再找找,晚点拨给你行吗?」 对方不疾不徐地应答,「好的。」 她把手机放在桌上后便开始大工程,似是要将周亨锡的家给掀了,从上到下,整个翻过一遍,任何有柜子、抽屉的地方,甚至连壁画后头她都没放过,仍找不出蛛丝马跡。 她不懂自己究竟在坚持什么,是因为想从那男人嘴里听到她想知道的事情,还是她渴求能寻找到自己身上的什么? 两个小时后,沫沫疲惫的躺在周亨锡的床上。 仔细想想,藏花这么危险的东西,应该也不会正大光明放在如此明显的地方吧? 埋进棉被后的她自暴自弃地暗忖,唉,趁早放弃好,就凭她? 她相信如果有心,没有一件事情是她搞不砸的。 沫沫失落地翻了个身。 咚。 娇小的人儿狠狠地往地板摔,她摀着后脑勺,趴在地上,却紧咬下唇没敢发声,就怕吵醒深睡中的周亨锡。 忽地,一道亮光朝她眼眸反射。 「咦……?」 无心插柳柳成荫。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居然找了这么久,想不到就在桌底。 她蹲在桌前,伸手拉着把手,箱子本身很重,费了不少力气才拖出一箱银色的手提箱。 她的柔夷轻抚箱子,箱子十分扁平,跟公事包差不多的大小,却格外的沉重。 「这就是藏花……?」沫沫狐疑地喃喃自语。 原先的忐忑被寻找的疲惫给拋的九霄云外,此刻的她只想目睹藏花的真面目。 她将紧扣住的箱子扳开,往上一开。 一罐罐湛蓝色的液体,充满魅惑,透着幽蓝萤光。 她瞳孔强烈收缩着,有如被雷击中般坐在地上。 怎么会? 这东西……跟梦境中颈上掛着的坠子长得不一样,但这个色调、这个液体,分明就是一样的东西!因为顏色太特别,又好一阵子反覆作着相同的梦,使得她印象十分深刻。 难道,那个坠子里装的……,是藏花? 她被自己一闪而过的想法给惊吓了,她怎么会这么想? 愣了愣,她反手摸着肩胛骨,那隻刺在自己身上,熠熠生辉的蝴蝶,也是这个顏色……。 她跟藏花是什么关係? 应该说,那个梦,跟她究竟有什么关係? 她一直以为就只是单纯的一场梦,儘管来来回回打扰着她,可是为什么摆在眼前的却像是在告诉她,是她太轻忽了? 第九十七章 Normal(3) 沫沫紧咬下唇,蜷缩在床角,浑身颤抖着。 此刻的她感到五味杂陈,自己活到现在彷彿都被蒙在鼓底,这世界究竟什么是真的,她接触的一切都是假的吗?谁能告诉她,那反覆的梦才是假的? 她自己都没信心该偏袒哪方。 有必要搞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剎那,脑海闪过她在图书馆看到的一则报导。 颤抖的葱指立刻点拨给对话记录上第一个号码。 对方不疾不徐地接起电话。 「剩下五瓶。」 「好的,谢谢你。」 「那个,我之前看过一则报导,是有关药物研究人员失踪的事情,不知道你了解吗?」 若是现在不问,她真不知道该问谁了。 她期望对方能知道真相,就算是牛皮也好。 「知道一些,但不完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失踪的研究人员叫任诚然,藏花是他研发出的抗忧鬱药物,我不清楚他在製作时是不是早就知道里头有添加上癮物质,但爆出后,已经一发不可收拾成为了毒品。最后,他将藏花的研发资料和成品都销毁了,只有自己带走最后一瓶藏花,就这么失踪了。」 「我不清楚任诚然带着最后的藏花是什么意思,但过了十几年的现在,这世上仍流窜着藏花,代表什么意思,我想柳小姐应该有些见解。」 她一语不发。 也许是任诚然想私吞藏花,带来庞大利益,又或许是他想善后,才将所有藏花都销毁,但如果是这样,现在的藏花……,不是被别人製作出来,就是任诚然手上的最后一份藏花,被窃取了? 她偏向前者,但没道理发大财的任诚然无消无息。 那可能就是后者? 「就算将藏花的资料和成品都毁了,当时的市面上仍还是有回收不完全的残留品吧?可能是有心人研究它的成分,製作出来的。」 「说得没错,但也有可能是他手上的那份藏花比较……不一样。」 这个她想破头,也不可能知道真相,真相只有任诚然知道了。 她选择将自己的情绪放置一旁,尽可能的从沙华嘴里听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我可以问问,亨锡的状况还好吗?」 「如果库存剩五瓶,那么他对于藏花的依赖确实有稍微减缓些,但仍算过度使用,毕竟他是因为母亲的关係才会如此依赖,柳小姐,希望你能帮助到他,给他心灵上的支柱……。」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他,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他身边……。」她露出令人心疼的苦笑,瞧了一眼熟睡中的周亨锡,「如果继续使用下去的话会发生什么事?」 「亨锡已经使用藏花很久了,等同于慢性自杀,健康逐渐在走下坡,目前还算可以,毕竟我有在控管藏花的纯度和数量,但长时间下去我真不敢保证……。」 「……就没有办法可以让他戒掉吗?」 「目前不建议,藏花这东西很可怕,若是一下子戒掉,器官会迅速衰竭,这就是我没敢让他停止使用的关係,关于解药,一直都在研发中,但进展不大……。」 不能继续使用下去,又不能停止,那不是死路一条了? 周亨锡……我除了祈祷解药在你还活着的时候赶紧出现,还能做些什么……。 第九十八章 乍暖还寒? 翌日。 沫沫从自己带来的保温瓶倒出白色混浊的液体,递给身旁的人。 周亨锡凝视着瓷碗,微微蹙眉,「这什么?」 「米汤。」 她往周亨锡的手一撞,示意他接下碗。 「不喝。」 她望着撇头的周亨锡,沉默了几秒,一阵不耐使她拉起周亨锡的手,硬是将碗塞进他手里,「我担心你宿醉,一大早起来给你弄的。」 瞧着碗里的液体,周亨锡虽紧皱眉头,仍一口气喝完。 「味道还可以,可是怎么是甜的?」 「加入白糖疗效会更好。」 周亨锡没应答,将空碗搁置在桌上,拿着遥控器,翘着腿。 身边的人儿闷不吭声,沉默地陪他看新闻。 新闻播久了,内容都差不多,无趣的周亨锡转头瞧着若有所思的沫沫,揉了揉她的秀发,「饿不饿?」 她垂着眼眸,点了点头。 「一起去吃饭?」 沫沫又点了个头。 他选择带着沫沫漫步在小巷,远离城市的纷乱,天空蔚蓝,冬天没入尾声,春天的脚步紧凑跟着,乍暖还寒。 他刻意绕了远路,缓慢走着,身后的人儿却没跟上他的步伐。 黑色的帆布鞋停下脚步。 始终保持低头的沫沫一头撞上周亨锡宽阔的后背,恍神过来。 顿时她才恍然抬头,揉着额头,凝视着他。 忽地,周亨锡弯下腰,「鞋带松了也不知道,笨手笨脚。」 低头望着周亨锡的后脑勺,他貌似冰冷,有时却不经意流露出温暖,曾相处过的片段浮现脑海,对她来说,这样难得的温柔,才算是真的温柔吧。 可却温柔的令人心酸。 上帝,祢为什么要糟蹋一个这么温柔的人? 她眼眶一热,压着颤抖的嗓子问,「你为什么不问我怎么了?」 周亨锡沉默了半晌,开口道,「我在等你自己跟我说。」 其实他老早察觉到沫沫的不对劲,就等着这小妮子自己开口,可无奈她始终摆一张苦瓜脸,从一大早在他家看完电视,之后出门到现在仍是这张苦瓜脸。 他早该知道这小白兔闷葫芦的个性才不会这么坦率的。 她不出声。 周亨锡抬起头,发现低头瞧着自己的小白兔紧咬下唇,眼眶泛红,这一眨眼,一滴泪水掉了下来。 他微蹲身子,手往她脸上抹去泪痕,「到底怎么了?」 这轻柔的动作像是划过她的心脏,心尖略为地颤抖,使她更加的心痛,落下更多无助的泪水,有如断线的珍珠,在她密密麻麻,满是疮疤的心头上敲击着。 她没办法冷静下来,思绪一团乱,耳边不停回响着沙华昨天说的话,失踪的研究人员任诚然、周亨锡的慢性自杀,还有她肩胛骨上的蓝蝴蝶,梦里那闪着幽蓝色的坠子……。 周亨锡静静地看着沫沫,一语不发。 她好痛,心好痛好痛……,谁能告诉她该怎么办?周亨锡的身体该怎么办?她又该何去何从? 沫沫抱着周亨锡,无助的放声大哭。 第九十九章 我爱你,却不能拯救你。 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大哭一场了。 沫沫感到后脑勺阵阵抽痛,也许是因为哭太久了吧,靠在抚着自己背的周亨锡肩上,安心的感觉油然而生。 周亨锡,你总认为我是你的治癒药,但你知道吗?你才是真正能治疗我的人。 而我,也许真的能治癒你的心伤,却只能任凭岁月流逝,看着我们彼此的生命一点一滴的减少,无能为力。 我没有办法改变你的时间轨跡,这是事实,不然我真的好想在你眼神空洞的看着简嫚玲落下时,紧紧抱着你,告诉你,有我在啊。 我能一辈子在你身边吗? 真的好害怕,你哪天就会离我而去,我不知道哪天藏花会将你给侵蚀,所以只能好好把握每一天和你在一起的日子。 我爱你,却不能拯救你。 周亨锡缓缓将她拉开,温柔的眼眸凝视她泛红的眼眶,「你一大早就起床了,现在肯定累了?」 沫沫吸了吸鼻子,点头。 「送你回家吧。」 周亨锡拉着沫沫的小手,走进车库。 两人在车上没有对谈,带着悲伤的音乐缓缓播放着,她望着窗外一闪即逝的风景,春天的天气很温柔,没有寒风刺骨,却也没有烈阳曝晒。 她知道周亨锡不问她发生什么事情是因为他一直在等着她自己说出口。 直到抵达家门口,她低头搅着的手指终于松开,「周亨锡。」 「嗯?」 「你……,」她低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抬头,凝眸带着化不开的浓浓哀伤,「害怕死亡吗?」 本来该是悲伤的气氛,他却突然地笑了。 眼眸藏不住的温柔,揉了揉沫沫的秀发,「还没跟你在一起前,我不敢死,现在跟你在一起后,我更不捨死。」 听到这句话的沫沫不禁破涕为笑。 *** 「怎么突然翻起相簿了?」柳妈妈坐在她旁边,随手拿起一本翻阅。 她摇摇头,「没什么,就突然想看。」 「那你看吧,我去煮饭。」 沫沫一页掀着一页,照片里,无论是她小学的运动会,还是全家出游,就连平日吃饭拍的照片,和乐的样子令她原先的不愉悦缓和了些,心头暖暖的。 忽地,当她看见一张照片,眼眸闪过奇异,是一名小女孩坐在澡盆里洗澡,无辜的大眼望着镜头的相片,她的笑容逐渐收敛起,往后翻了几页,「没有?」 照片里的小女孩是柳妍曦。 那她呢? 她慌了,伸手迅速翻了其他本相册,最年幼只有她上小学的照片,为什么没有她还是婴儿时期的照片? 沫沫跳下沙发,跑进厨房,「妈,为什么没有我小时候的照片?」 背对着沫沫,正在炒菜的柳妈妈应答,「啊?可能之前搬家落下了?」 她抿唇,看着柳妈妈的背影,缓缓开口,「我们以前搬过家吗?」 「那么小的事情,你也不记得了。」 今晚的菜,咸了点。 第一百章 锡耶纳(1) 沫沫的手停在白皙的颈子,指尖滑过纯银的捕梦网项鍊,低头瞧着项鍊中央的粉色水鑽在日光灯下闪耀着,也许是心理作用,她深信这个捕梦网真的会将噩梦杜绝,捕捉美梦。 不知道琛宇现在过得怎么样,会不会想念大家? 不对,现在是想这事的时候吗?她自己的事情都弄不好了,沫沫若有所思的低语,「妈会知道坠子的事情吗?」 不行,这事一定得搞清楚,否则她要当个井底之蛙多久! 正当她要起身,床上的手机传来震动。 硬是折返回床,她拿起手机喃喃自语,「这么晚是谁?」 打开简讯后,她杏眸睁的老大,脑子一片空白,也不管夜深十分,嗓子提的老高,就是放声大叫。 「啊───!」 这一喊,响彻整个柳家。 「发生什么事了!?」 急急忙忙跑进她房间的柳爸爸柳妈妈慌张的问着。 「我、我的满城烟水月微茫得奖了!」 「啊?什么淹水?」柳爸爸丈二金刚摸不着二脑地望着满脸兴奋的沫沫。 沫沫语无伦次的将手机萤幕凑近柳爸爸的脸,雀跃大喊,「义大利的锡耶纳国际摄影奖,我拿到了佳作!」 「国际摄影奖!」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奖项,但居然是国际的,肯定不简单!自己的女儿出名了! 柳爸爸高兴的手舞足蹈,「什么时候领奖啊?我要给你拍很多照片,然后拿给亲戚邻居们好好炫耀一番,我的女儿得奖啦!」 沫沫愣了一下,渐渐收敛起笑容,「这……,一週后要去义大利领奖,你们恐怕不方便来……。之后肯定会有活动照片,我再拿给你们看!」 「啊?没、没关係,等你回来,拿着奖状回来也是一样的!」 爸妈把她养了那么大,她却没办法让柳爸爸和柳妈妈一同瞧瞧她容光焕发的模样,难免心里还是有些心酸。 「也不早了,你们赶快睡啦!」 将柳爸爸、柳妈妈推出门后,沫沫深呼吸,心酸的感觉流淌至全身,让她原先兴奋的情绪冷静了些。 她指尖点下号码,电话响了许久,仍没有人接听。 「朱静是不是已经睡了……?这么晚不该打扰她的。」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她要掛下电话,对方接起了。 「喂?」 「朱静,我们的作品拿到佳作了!」 「真的吗?太好了。」 朱静的语气平淡,她彷彿被泼了一桶冷水,「你怎么感觉一点都不开心呀……。」 「你的实力被肯定是理所当然的呀,沫沫,原本以为会拿优胜呢,可惜了。」 沫沫被夸的脑子一蹋糊涂,傻笑道,「还不是靠大师锦上添花一笔,给我满满的助力!」 嗯,确实是靠她,不过正确来讲应该是靠玄武的技术? 掛掉电话后,朱雀望着镶在墙上的大萤幕,一个白色的小圆点在地图上闪烁着,她意味深长的笑了。 坐在萤幕前的玄武转过身,抬头看着站在一旁的朱雀,「为什么不给她拿个优胜啊?」 「就是因为没拿优胜,看起来才更加真实啊,不然以她的能力,是能多厉害?」 第一百零一章 锡耶纳(2) 锡耶纳是义大利中部地区-托斯卡纳十分闻名的旅游景点,城市以独特的料理、中世纪广场、雕工精细的大教堂,以及僻静、远离尘嚣的巷道着名。锡耶纳四处都是古蹟,充满着古典风情,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因此将锡耶纳的老城中心区编列为世界文化遗產之地。 二月底的锡耶纳,十五至二十度的温度,带着些许凉意,和台湾的温度近似,就是温差太大。 锡耶纳国际摄影奖的颁奖典礼地点位于卡特罗托拉城堡酒店,官方单位热情的给予入围参赛者免费入住的权限,让参赛者能在锡耶纳好好的游完一天。 办理完入住手续,沫沫和朱静将行李放置酒店后便离开。 沫沫揉了揉眼皮子,不知道为何,从下机开始她的右眼皮就时不时地跳动,彷彿意味着什么,也有可能是她前一天太过兴奋没睡好了? 她们决定率先来到锡耶纳最闻名的大教堂,锡耶纳大教堂建造于十三世纪,总共花了三十四年的时间才完成,哥德式的教堂以大理石建造而成,正面除了有粉色大理石,最令人吸引目光的就是鬼斧神工般的雕工技巧,上头的人物雕刻数不尽,且一个个都栩栩如生。 两人将教堂外围环绕了一圈,却对于一处感到狐疑,教堂后面有着没建好的城墙,看了旅游书才发现原来当初在一三三九年想将教堂扩充为两倍大,五年后,欧洲却爆发史上最严重的瘟疫-黑死病,使欧洲至少减少了四分之一的总人口,黑死病来得太突然,使得欧洲笼罩着一片绝望,人民们对于宗教顿时失去冀望,倍感失望,在他们的眼里,就连这些神职人员都会死亡,他们都救不了自己,还能救救这些百姓们?也因此,教堂的扩建工程从此宣布无期限停摆。 人在死神面前,是如此的脆弱不堪啊! 走进了教堂内,和外头纯白的风格截然不同,黑白纵横交替的柱子,传说是因为建立锡耶纳的seniu和aschius两人所骑的马正是黑白双色,因而纪念他们,黑白两色也成了锡耶纳的代表色。 大理石的地板,镶着圣经旧约里的故事图画,两边的长廊掛着一幅幅大幅的油画。 两人嘖嘖讚叹,新奇的旅行让两人兴奋不已,却有些疲累,索性坐在教堂侧边的小圣堂。 沫沫抬头望着高耸的天花板缀有一闪一闪金色的星点,露出淡淡的笑容,「原本心情不太好,出来走走后心情真的好多了。」 「你得奖了,不开心吗?」 「开心,但这份开心和我的难受不相容。」沫沫顿了一会儿,接着道,「我每晚……都会梦到我自己,怎么说呢?一个未知,却自称是我的人。在梦里,她会一步步靠近我,然后将我给吞食,当我和她融合的那一瞬间,我的脑海会涌上很多悲伤的事情,我感觉她身上有着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但她清楚的让我明白,我是她,她是我,我想靠近她,可是我很害怕……,会被这股控制不住的力量所吸入,再也找不回现在的我。」 沫沫说的激动,泛红的眼眶瞧着圣坛中央的青铜雕-圣者约翰。 朱静望着一旁祷告的人们,语气清淡,「人总是相信着自己相信的,一旦他们所接受到的事物并非自己原先所认知的,便会全盘推翻,因为他们害怕自己当初建有的观念全是错误的,害怕他们过去一分一秒全活在错误里,所以将错就错,继续相信着,你呢?你也害怕被推翻过去吗?害怕接受全然不同吗?」 「我害怕,但同时我也渴求知道真相。」沫沫低头搅着手指。 「船到桥头自然直,很多事情你不必去追求,有天它便会出现。」朱静拍了拍沫沫的肩膀,「出来玩就应该开开心心的,那些不愉快都留在家里吧。走吧,我们去康波广场。」 第一百零二章 锡耶纳(3) 康波广场是锡耶纳的主要广场,也是欧洲最大的中世纪广场之一,广场铺上鱼骨图案的红砖,从市政厅前面的中央排水渠口总共划出九条线,九这个数字是象徵在一二九二年到一三五五年统治锡耶纳的九人。 广场的地形像一个碗,所有的道路往低处走,最终都会匯集在广场上,要是由上往下看的康波广场像个红砖色的贝壳,因此也被称为贝壳广场、扇贝广场。 康波广场最着名的就是一年两度的赛马,可惜沫沫和朱静在这时间来,离赛马节有一段时间,何况观看赛马需要花费不少欧元。 广场的四周是当地的特色小店,虽然不是什么精品店,但有许多平价有趣,令人大开眼界的小饰品,让两名女孩逛得兴高采烈。 锡耶纳的景点不多,花上半天的时间就能够把大部分的观光景点给踩遍,最后两人决定以商店街的知名冰淇淋来结束这趟旅程,坐在广场的她们各拿一杯冰淇淋,晒着太阳看着广场上人来人往。 义大利不愧是以甜点闻名的国家,冰淇淋满满的果肉加上甜而不腻的口感让沫沫的心情更加愉悦,暂时冰镇了低落的情绪。 「走吧,回酒店。」 沫沫点了点头,和朱静一同离开广场。 一名黑衣男子缓缓从转角走出,他压低帽沿,看不清楚面孔,一隻旧式手机压在耳上,低沉道,「嗯,是,计画进行的非常顺利。不出意外的话,明后天就可以把人带回去。」 *** 卡特罗托拉城堡酒店。 酒店位于托斯卡纳乡村,而且距离康波广场只要三公里就能抵达,沫沫和朱静很快就到了酒店。 虽然知道这是一幢古堡,却还是不自觉得令人讚叹,酒店拥有中世纪的庭院,家具还是古董家具、原始的石头墙壁和赤褐色地板。 两人选了楼阁的房间,欧式风格的装潢十分气派,沫沫坐在窗台上,窗外是一大片乡村的美景,繁星点点,她若有所思的眺望远方。 朱静走近沫沫,将酒店的手册递给她,「沫沫,上面介绍说他们有提供spa服务,要不要一起去试试看?」 「我就不用啦,我怕水。」 「水不深啦,你没试过吧?试试看嘛,机会难得。」 「我……。」 「走吧走吧。」 最后沫沫愁眉苦脸地背对朱静换了一身白袍,后头传来一阵惊叹声,「沫沫,你的后背有隻好漂亮的蝴蝶,是你刺青的吗?」 披上白袍后,沫沫淡淡道,「我说我从有意识以来就有,你肯定不信。」 「这是你天生就有的?这么漂亮,不像是胎记。」 「我妈妈说我小的时候受过一次伤,伤得很重,在肩胛骨上留下了很大的疤痕,那时候的我吓坏了,天天作恶梦,心神不寧,最后她选择在我身上纹身,才不会让我每次看到那道疤就吓个半死。」沫沫说一说,自己笑了,「可是很奇怪,这隻蓝蝴蝶好像没有掩盖住我的伤疤,反而变本加厉的让我作恶梦了,明明之前都不会这样,是最近半年才开始的。」 朱静内心感到诧异,哪位母亲会在发生这种事情后,选择带小孩去刺青,而不是将她带去医院治疗,还特地挑了这个图案? 看来,柳沫沫对于以前的事情好像没有任何记忆? 她抿着唇,仅仅叹口气,「唉,没事,你压力太大了吧?这边的按摩精油可是他们自家的產物,酒店前方的一整片橄欖加上薰衣草精油混合而成的,今晚你肯定能一觉好眠。」 好好睡上你人生最美的一觉吧,怕过了明天,你连恶梦都没得作了。 第一百零三章 锡耶纳(4) 一早起床的沫沫神清气爽,获奖的喜悦使她兴奋不已,有如打了鸡血。也许是因为长时间的航班又在外头玩了一整天,加上薰衣草精油发挥效用,昨晚的沫沫睡得十分深沉,一夜好眠。 她将一头长发用缎带绑起,穿上杏色的碎花长裙,化上淡淡的妆容,显得大家闺秀。 今天是个隆重的场合,是她发光发热、展现自我的一天,势必要好好装扮一下。 「好险颁奖典礼只在古堡门口,不然你这么费工,不知道该多早起床了。」 朱静穿的简便,牛仔裤配一件白t-shirt,套上皮衣,她坐在床上望着细心打扮的沫沫,不自觉地笑了。 「朱静你不打扮一下吗?」 她笑着摇摇头,「不用,这样方便多了。」 也是,像朱静如此优秀的摄影师肯定获奖无数次,都拿奖拿到屡见不鲜了吧? 沫沫花了不少时间打扮使得两人姍姍来迟,抵达会场时,大大的立牌写着thesienainternationalphotographyawards。 她的心里顿时踏实多了,接触摄影这么久,总算有了成果,而且还是国际奖项! 沫沫内心激动的眼眸起了薄雾。 已经不少人坐在椅子上,两人随便找个位置坐下,等候典礼开幕。 一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缓步上台,标准的笑容及一口流利的义大利文令沫沫蹙起眉头,这里头没有一个字她听得懂。 「是sipa的创办人。」 朱静在沫沫耳边小声道。 流程很顺利,不少媒体站在会场后头,闪光灯闪个没停,虽然她没听懂男子讲的内容,但随着肢体语言,大致上可以理解男子在说什么。 一连串的大大小小的人物介绍完毕,便开始这场典礼最重要的部分-颁奖。 「这次大赛总共有两百三十一个奖项,估及轮到我们还要很久。」 沫沫点了点头,「能看看得奖的作品,也不错。」 纽约的暴风雪、躺在檳榔中的人儿、海豹入水、坐在地铁的一名老妇人、恰巧雷劈下,像科幻电影的瞬间,有些是大自然现象,壮观不已;有些是人类平凡不过的日常,带着浓厚的人情味,色彩类、建筑类、旅游类等不同类别,令沫沫讚叹,眼睛为之一亮,每幅照片都浓烈表达出意境。 她没察觉心不在焉的朱静正悄悄环顾着四周。 陶醉于作品其中的沫沫忽地被朱静推了下,「下一个就是你了!准备上台吧。」 「啊?你不陪我去吗?」 「是你得奖,当然是你上台啦。」 被朱静推出去的沫沫不知所措,「我、我听不懂义大利语啊!」 「好好的发光发热吧。」朱静给了她一个加油的手势。 重复了几个深呼吸,她握紧拳头暗忖,加油,柳沫沫,只要接下画作,然后鞠躬就可以了! 上台的沫沫带着一抹笑靨,内心已经想着如何跟周遭的人好好炫耀一番。 颁奖人拿着一幅画作朝她走近。 她感觉到镁光灯打向她,一闪一闪的,向天上的星宿,朝着她迫近,这种感觉该是美好的,但她的笑容却顿时凝住,耳边回盪主持人喊着她的名字及介绍作品内容。 是一幅收割稻麦的相片,那天空蔚蓝,扬起飞烟的沙尘,橘黄色的麦子和蓝天白云型成强烈的色彩对比,确实,是该得奖的好作品。 可是,这不是她的作品啊! 她的满城烟水月微茫呢? 当颁奖人带着礼貌的笑容递给她画作时,她愣怔怔瞧着那双握着陌生作品的手,充斥张皇地摇头道,「这不是我的作品……。」 为什么没有人出来认领这张相片? 她望着底下拍手的观眾,忽地,那双带着水气的眼眸反映出一道火花。 第一百零四章 锡耶纳(5) 下一刻,她飞了出去。 原本弹奏的交响乐被爆炸声全然压过,在她耳边响起人们的尖叫声,映入眼帘是炸的飞烂的椅子、四处倒地的人们,火苗将整个橄欖田及周遭的会场道具烧得火红。 此刻的世界,被祝融席捲,万劫不復。 突如其来的声响将她震得耳鸣,她瞪大眼眸望着刚才踩在上头的红布条,正燃着浓浓烈火,要不是她被炸飞出去,现在的她,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讲台是离火源最遥远的地方。 她颤抖的手紧摀着嘴,望着身处火海的人们,有些跪在地上崩溃大哭,有些已经没了生息,她喘着大气,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间炼狱,泪水从眼眶夺出。 怎、怎么一回事? 她止不住颤抖,眼睁睁看着这些人痛苦哀嚎。 忽地,有个人将她拉起。 「朱、朱静……?」 「快跑!」朱静硬是将她拖起。 脚软的沫沫任凭自己被朱静拖着走。 沫沫脑子乱糟糟的,什么都没办法思考,应该做什么,该逃还是该救人?等等,为什么她要逃? 片晌后,她回过神,用力甩开朱静紧握的手,大喊,「不行!我要回去救那些人,现场一定还有很多生还者需要立刻送医!」 「你不行回去。」 朱静的眼眸淡了下来,透着丝丝冷意。 沫沫望着讲出这句话的朱静,此刻的朱静神情十分怪异,不像平时的她,她的语气有如不可为抗的命令,令沫沫不寒而慄。 没等到沫沫回应,朱静用力拉着沫沫的手,快步走着。 望着拉着自己、不时回头的朱静,没有方才的异常,难道刚刚是她看错了? 为什么朱静能如此的冷静 两人快步走在小径,最后甚至用跑的,沿着小城周边,布满了石造街道和矮墙,一眼望下,全是山丘。 朱静绕了好几条小路,看似十分熟悉这里的地形,左拐右弯,直到四周全是山丘才停下脚步,看来他们刚刚是在山丘周遭,现在绕着小径下来了。 沫沫气喘吁吁望着四周,问道,「我、我们现在在哪里?」 「皮恩札。」 名列世界遗產的皮恩札似是中古世纪的庄园,有着高高低低的山丘,散发田园风光,全是一片草地,偶尔有几株树种植在四周,山丘上遍布花朵。 她坐在草皮上,看着自己残破不堪的长裙,「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内心有太多太多的疑问需要釐清。 朱静确定身后没人,坐在沫沫旁边,「是义大利的恐怖分子。」 「为什么……。」 「他们在找一个人,为了这个人,他们可以牺牲无数人。」 沫沫微微颤抖的声音问道,「谁?」 如此的残忍,仅仅是因为一个人? 「你。」朱静诡异的笑了,逼近那惊慌的面孔,「可惜,有人跑来乱场。」无视沫沫的震慑,她又道,「不然我也不用造成那么大的纷乱了,不过看来是甩掉她了?」 她冷笑着拿出一条手帕摀住沫沫的口鼻。 沫沫瞪大眼眸,还没来得及挣扎,便全身瘫软。 松开手后,眺望远方的山丘,朱静喃喃自语,「是藏花,也许……它可以唤起你的记忆?」 她眼前的空间开始扭曲,突然地,一名穿着白色长裙的妇女朝她缓缓走来。 踩着踉蹌步伐的沫沫朝着妇女前行,内心无端起了一丝波澜,看着逐渐靠近自己的妇女,她情绪越发掀起波涛汹涌。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保护好爸爸给的东西,我让你们白牺牲了,对不起……。」 她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伸手想抓住近在眼前的人儿,却扑了空。 是幻觉。 如果毒品能够使人们感到快乐,为什么此刻的她,不仅没有身置天堂,反而如此的撕心裂肺? 难过的像是快死了,无法呼吸。 一台黑色厢型车缓缓驶上一旁的步道。 朱静不带任何感情,缓缓开口,「把人带走。」 第一百零五章 空白 沫沫缓缓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她……在哪? 脑袋昏昏沉沉的,犹如被人打过,她伸手想抚摸自己隐隐作痛的后脑,才惊觉自己的手脚被绳索绑住了。 想不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被朱静摀着口鼻,就没意识了。 她想爬起身一探究竟,无奈四肢被綑绑,只能跪在地上,处在未知的空间令人很是难受。 交缠的双手克难地碰了身后的墙,凹凸不平的墙……? 沫沫感到一阵怪异,再用力敲了一下,传来空心的声响,她心里一惊,这不是水泥墙! 货柜。 该不会……这个货柜等等就要被丢进海里餵鯊鱼了吧? 越发恐惧的想法攀上她的背脊,朱静到底把她带到哪去了? 沫沫的脸色越发苍白,如同张白纸,她着急地大声呼喊,「有人吗?有人听得到吗?救命啊!」 可自己好像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而这个世界,只有她自己和一片未知。 就算她现在消失了,爸爸妈妈、柳妍曦、周亨锡、允熙,肯定也会以为自己是在义大利游玩吧……? 没有人会来救她。 不会有人来救她了。 沫沫无助的蜷缩在角落,只要想到自己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明天的太阳,她就不知所措的开始掉泪。 到底为什么朱静要绑走她? 剎那,她的脑里浮现朱静对她说的话。 「是义大利的恐怖分子。」 「他们在找一个人,为了这个人,他们可以牺牲无数人。」 义大利的恐怖分子要找她……? 她就只是个市井小民而已啊……,还是她跟谁有牵连吗?她的交友圈很单纯,没有什么复杂的人士,家里也很单纯,只是个小家庭而已。 照这样的情况推论下来,肯定是抓错人了吧? 「她总会来看看我吧……。」 总会来兴师问罪再将货柜推到大海里吧? 等见到朱静时,她再好好解释抓错人了。 没事的、没事的! 「咿呀──」 原本漆黑的空间,顺着被开啟的门缝透进明亮的光线,最后,整个世界被白光所照耀。 不是系着希望的光芒,而是带来残酷真相的黑暗,波涛汹涌的朝她袭来,明明就是片白。 适应黑暗的沫沫一时间瞳孔受到突如其来的光亮,好一阵子后才恢復视线,映入眼帘的是一名熟悉的女子。 太好了,好险朱静真的有来,不然她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不知道是方才哭泣还是现在的激动所造成,沫沫的一汪秋水虽泛红却闪着希望,「朱、朱静!」 听见沫沫鼓动的呼喊,女子无动于衷,瞧都没瞧一眼,冷冷的扭头望着后方的男子,「白虎,东西准备好了?」 一头乱发、看似玩世不恭的男子手上拿着一罐萤光蓝的液体,衝着沫沫意义不明地笑了笑,「好久不见了,我的邻居。」 邻居……? 沫沫陌生的望着他,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他就是之前住在她租屋处附近那个盯着自己的男子。 原来,原来很多事情都有跡可寻,原来……这一切都是场精心佈置的局,就是为了抓她? 沫沫的背脊攀上一股凉意。 她挣扎着手上的绳索,激动大喊,「朱静……,你抓错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名唤白虎的男子用手肘撞了一下女子,「什么鬼,你什么时候改名叫朱静了?」 朱雀蹙着眉头,缓步走向跪在角落、四肢被綑绑的沫沫,硬是对上她恐惧的眼眸,扬起一抹弔诡的笑靨,「打从一开始就是假的,朱静这名字是假的、你得奖也是假的,喔,但是sipa的颁奖典礼是真的,会场那些人为你而死也是真的,怎么样,被骗的感觉很差吧?」 嘖,谁叫某个碍事的人紧跟在后? 沫沫沉默片刻,暗沉的目光望着朱雀冰冷的眼眸,微微颤抖的唇喃喃自语,「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真相就在你眼前。」 沫沫看着朱雀冰冷的背影,哑口无言。 所谓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沫沫仅存的希望也随着朱雀的离开荡然无存,她的眼瞳只剩下无数的恐惧,望着离自己有段距离,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白虎,似乎在等着谁的到来,他手上透明小罐子里的蓝色液体十分妖冶,刺痛了她的眼。 第一百零六章 追忆(1) 炎炎夏日,一所小学里传来朗朗的阅读声,角落坐着一名绑着辫子的小女孩,她的身型瘦小,肤色格外白皙,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当一张张稚嫩的脸庞认真地望着课文,望着窗外发呆的她显得格外突兀。 讨厌。 她蹙起眉头,抓了抓被蚊子叮过的纤细手臂,将被叮的包压个十字,继续望着窗外那棵不知道名字的树上,停着一隻蝉。 真是讨厌。 她的小脑袋瓜里,满满的都是讨厌两个字。 爸爸是生物科技公司的高层研究人员,因为工作的关係,她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从这个地方搬到那个地方,再重新适应环境、重新熟悉无数个陌生的面孔,看着那一张张諂媚的面孔,她心里一阵反感。 漂泊的生活让她感到疲惫,在一个地方屁股都还没坐热,就移置另一个地方,东西越搬越少,记忆也越留越少,使她渐渐适应这些人来人往的过客,没必要和谁打交道,反正迟早要离别。 才小学二年级的她居然有如此厌世的想法,要是那些大人知道,不知道做何感想? 背着沉重的书包回到家后,饭桌上坐着一名朴素的中年女子,她穿着白色的碎花长裙,叫住了女孩。 「任青萸,写完作业才可以回房间。」 任青萸哼哼了两声,本来打算走向长廊的脚硬是收回,走进客厅。 「交到朋友了吗?」 她放下暗红色的后背包,抬头望着胡鸳,「妈妈,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不再搬家?」 「爸爸在做一项非常重要的实验,所以得到处跑呀,为了治疗那些生病的人,我们再忍一下,嗯?」 那她在停止漂泊前,肯定交不到朋友。 她倔起嘴,低头写着一个个生字。 她的人生跟簿子上的生字一样令人厌倦,不停地重蹈覆辙。 *** 每个礼拜会有两堂课,安排班上的小学生们在图书馆读书,培养阅读的好习惯。 任青萸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静静翻着书页,试图周围琐碎的细语。 班上总会有那种顽皮的小孩子,就连图书馆要保持安静也不懂,嘰嘰喳喳说个不停,跟旁边的同学们互相打闹。 在这个年纪,她过分的成熟,使得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不止是这些同学对于板着一张脸的任青萸没什么好感,她本身也不愿意踏入这些人的世界,反正都会离别的,就少花点心思在无用的事情上面吧。 她不耐地抬起头,瞄了一眼,拉开椅子离开这纷乱的世界。 她一个人坐在书架旁的地板,一头栽进书里,这儿十分安静,就连一个人影也没有,让她烦杂的情绪渐渐平静。 任青萸本来以为这次也会跟以往相同,从始到终,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度过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迁徙,可是一个人无端的出现在她生命中,带给她一场意想不到的风暴。 第一百零七章 追忆(2) 原本空无一人的走道上冒出一位不速之客。 任青萸听着逐渐走向自己的脚步声,她撇了撇嘴角,头也没抬。 她心里暗忖,肯定又是班上那几个幼稚的傢伙。 因为自己格格不入又不招人讨喜的个性,受到的排挤和冷嘲热讽已成习惯,她甚至懒得去搭理,反正只要她将心房紧紧关上,就不会感到疼痛。 脚步声在她身旁停下。 没有嘲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寧静。 她将目光移开书本,诧异地抬起头望着这双白色帆布鞋的主人。 比自己高了许多,明显是高年级的学生,她有一头墨黑色的长直发,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笑得那双灵动的眼眸弯弯地,视线停留在手中捧着的一本书,她纤手轻轻翻动着书页,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的制服上,散发着温柔的气息,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美好。 她肯定是个人见人爱的女孩子,就连任青萸也不自觉地看呆了。 「我打扰到你了吗?」 跟预想中细细柔柔的嗓音不同,她的声音犹如银铃般悦耳,衬托她既温柔又大方的个性。 任青萸推了一下自己厚重的眼镜,摇摇头。 女孩子蹲下身子,看着任青萸手上的书,「你也喜欢他?」 任青萸将书本闔上,微微点头,往旁边挪了位置,和她保持一段距离。 也许是察觉到任青萸的堤防,女孩子主动地坐在她旁边,「我叫范语芊,」她将自己手上的书凑过去,「我也挺喜欢o?uzhan?engel的,你怎么会知道他?」 原来这个作家的名字是这么唸啊……。 接收到范语芊的友好,她推了推眼镜,凝视着范语芊手上的书籍,细细呢喃,「任青萸……。」 「好特别的名字。」范语芊露出贝齿,她的笑容灿烂的让任青萸短暂的忘却自己本来阴沉、想远离人群的个性。 「我喜欢他的插画,只是我连他的名字怎么唸都不知道。」 「他是土耳其人,而且他除了是一位建筑师之外,还是古书籍收藏家、作家、漫画家、摄影师。」 「插画旁的内容我也看不太懂……。」 「我看得懂一些,我可以大概帮你翻译。」 从那一刻起,任青萸在这短暂的国小生活中,范语芊佔了她最大的一部分。 她们会在图书馆碰面,互相讨论有趣的书籍,时常有着聊不完的话题,在安静的图书馆,偶尔会传来笑声。 从白昼,到黑夜;从黑糖剉冰,到红豆汤;从夏天,到冬天。 她问过范语芊,为什么那时会跟自己搭上话。 「因为那时的你看起来很孤独,我总觉得,你需要陪伴。」 像范语芊这种活泼大方,又长得漂亮的女孩子,身边肯定有很多朋友,她却选择把一部分的时间拨给自己,光是如此,她就已经十分感激了。 别看她总是板着一张脸,其实她内心比谁都还卑微,比任何人都还想得到一份温暖。 范语芊将细发勾在耳后,神情落寞,「跟班上的同学处得不错,但也称不上朋友,只能说算是群体生活必要的一部分吧。」她紧接着道,「但是我有一个青梅竹马,确实就真的是好朋友了,我偶尔也会跟他提起你。」 讲完这句话的范语芊,虽然低着头,但任青萸发现她脸颊染上一抹緋红,还带着淡淡的羞涩。 第一百零八章 追忆(3) 叶琛宇一人坐在水泥地上,扭了扭脖子,将身上的防弹背心脱下。 一整天的训练儘管疲惫,但他早已习惯。 剎那,一隻手紧紧从后头扣住他的脖子,他反射性将对方往前摔,可无奈的是,身后的人儿紧紧攀着他的后背,不让自己有任何被攻击的机会。 他停下手,微微蹙眉。 这傢伙怎么老是这样捉弄自己,真的不怕他哪天会下意识把她弄伤就是了? 「surprise!」 范语芊从后头跳了出来,笑盈盈地看着皱眉的小老头。 预防肌肉痠痛和运动伤害,他继续做收操动作,没看向那个凑近自己的佳人,淡淡道,「今天不陪小朋友了?」 「她家里有事,提早回家了。」 叶琛宇停下动作,一双锐利的眼眸这才和她水汪汪的灵眸对上,不慍不火道,「这才想到我?」 「她提早回家是真的,但这个理由是假的!」 叶琛宇没有回答,盯着她的眼眸逐渐温和,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忘了?」 「训练日?」 「不是……。」她倔起嘴来。 「你生日?」 「不是!」她的嘴倔得更翘,彷彿可以在上面吊根香肠,「是你生日!」 他扶额,终于露出一抹笑容,「今天是我生日,我都忘了。」 「身为克莫拉的继承人,脑子这么不好使可以吗?」 每年到这一天,范语芊总会主动替他庆生,叶琛宇的母亲因为黑手党之间的战争而不幸死去,而他的父亲掌控着义大利庞大的黑手党集团-克莫拉,基本上没有时间和他相处。 在大家面前,他是个冰冷的继承人,甚至杀人不眨眼,可是在范语芊面前,他只是个普通人,也只有在她面前,叶琛宇才会融化冰冷,展露自己温柔的一面。 她美丽大方、细心温柔,像是太阳,照亮了自己严苛又黑暗的生活,虽然大部分的时间还是要承受巨大的压力以及集中训练,可是只要看见她的笑容,什么都好起来了。 在克莫拉里头,一轮接着一轮,交接所有职位,他们都身兼重职,叶琛宇再过几年即将成为克莫拉的首领-教父的职位,而范语芊也在学习成为克莫拉首领的左右手-朱雀的身分。 下一任的教父和下一任的朱雀和此时笑容满面的他们似乎不太匹配。 虽然他们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国小六年级生,可是从小到大的训练早已把他们养成熟懂事的心态。 「反正你会帮我记住。」 这句若有似无,带着淡淡情意的话语令范语芊的笑容凝住,心脏怦怦直跳着。 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竇初开,她岔开话题,「左手还是右手?」 叶琛宇看着她藏在背后许久的手,缓缓开口,「双手。」 「只能猜左手还是右手!」 「可是你是用双手拿。」 这也能被他发现? 其实她早预设好,不论叶琛宇答哪隻手,她都要说错,可还是逃不过他敏锐的观察啊。 范语芊哼哼唧唧两声,「不好玩。」 她从背后拿出一个要价不菲的纯白盒子,「十二岁生日快乐!你每天这么辛苦的训练,真期盼能赶快看到你上任的那天,肯定……,意气风发。」 肯定很帅。 可是等到那时候就没办法像现在这么悠间了吧? 她没说出口。 叶琛宇对于她的祝贺,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静静望着她小心翼翼地拿出盒子里的真皮手錶,替自己戴上。 他反手握住那双温柔却带着一丝胆怯的纤手,淡淡道,「谢谢。」 第一百零九章 追忆(4) 「等到青萸把这学期读完就搬走吧,反正剩最后一个礼拜了。」 「又要搬?她好不容易交到朋友的……。」 「不搬难不成又要跟之前一样?他们开始察觉了。」 胡鸳抿唇,脑海浮现四年前的一个寒冬,那天是喜气洋洋的过年,当时的任青萸才四岁,她自己穿着卡其色的大衣,替年幼的任青萸穿上一件小棉袄,上头有着一枝枝寒梅,大红色的棉袄把她的小脸衬的更加雪白。 她捏了下任青萸婴儿肥的小脸,推了一把,带着笑意道,「去,去跟爷爷拜年。」 她蹦蹦跳跳,奶声奶气道,「爷爷,新年快乐!」 这时,电铃声将她的快乐二字盖住了。 大过年的,肯定是哪个亲戚登门了。 胡鸳眼睛笑得弯弯打开门,随即错愕的看着两位陌生男子。 极为严肃的气氛瀰漫着,就连任青萸也察觉到不对劲,转头看向门口。 「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名叫任诚然的中年男子?」 她神情慌张,点点头,「是,他是我丈夫……。」 男子从口袋拿出证件,平淡道,「我们是警察,可以叫他出来吗?」 怎么一回事? 她的丈夫不就只是普通的生技公司人员吗?每天准时上下班,也没有去哪儿溜搭,为什么警察会找上门? 她微微颤抖的唇喊着任诚然的名字。 这一天,任诚然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被警察带走,周亨锡的母亲-简嫚玲也自杀身亡,在不同的地方,都牵扯着藏花,响应不约而同的离别悲剧。 今年的过年显得十分难熬,在任诚然消失的整整三天,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电话也没人接听,直到她看见新闻头条,才意识到情况是如此地艰难。 抗忧鬱药物藏花上市后擅自添加具有上癮性的物质,引导上癮的消费者购反覆购买,服用太多甚至会影响身体健康,立即被政府勒令下架全商品,鸿荣药厂也被吊销营业证明。 鸿荣药厂正是任诚然所处的生物科技公司,想必警察带走他就是询问关于藏花的事情。 第四天的凌晨,一个急促的脚步声把睡梦中的胡鸳惊醒,她本以为是小偷,悄悄地观察后才发现是她担心许久的丈夫-任诚然。 任诚然踉蹌地走进房间,他的脚一跛一跛,脸上早已鼻青脸肿,就连额角都还滴着鲜血。 胡鸳大吃一惊,「发生什么事了?」 「快把行李收拾收拾,我们出发。」 「去哪?」 「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为什么突然……。」 「别说了,快去把青萸叫醒!」 鸿荣药厂的负责人消失了,找上他的有些是警察、有些是药厂人员、甚至是外人,目的全是覬覦藏花所带来的庞大利益,这三天他遭受到表面上是警察,私底下却干着不为人知的勾当的两人即为痛苦的严刑拷问,有一度,他怀疑自己会在该是团圆的过年,和家人永别。 他说出自己有留下最后一份,纯度最高的藏花。 等到二人将自己松绑,让他得以回家拿取时,男子冷冷地说句话,「别想搞什么花样,除了我们之外,很多同路人也在贪图藏花。」 他知道那些人要找的是他,所以不能放在他身上。 任诚然冒着生命危险将所有藏花的製作方式、化学式子等相关资料给销毁,这样就算他们知道原料就算能做出极为相似,也做不到如此稀有的藏花了。 他把藏花装进一个小坠子,上头刻着一隻展翅的蝴蝶,里头幽幽的蓝色液体如鬼火般,将这隻纯白的蝴蝶渲染成蓝蝴蝶,它看起来是如此魅惑人心,以致于人人都争相恐后的想要争夺它。 他将小坠子用鍊子串起,小心翼翼的掛在任青萸那细嫩的颈子上。 「爸爸,这是什么?」 她摸着坠子,冰冰凉凉的玻璃材质,很舒服,里头摇晃的萤光液体十分耀眼。 他蹲下身子,望着任青萸纯真的眼眸,他的眼里带着不可摧残的坚定,强而有力的声音不及不徐地道,「大部分的时间,它是你的软肋,会替你惹来危险,但你要是妥善运用,它就会成为你最强大的武器。」 第一百一十章 追忆(5)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几十个小孩子穿着泳衣,聚集在泳池旁做着暖身操。 夏日炎热的天气令人想赶紧跳进冰凉的水池里,但是任青萸就不一样了,一贯的厌世脸,她最讨厌的就是游泳课,对于她一个瘦弱的身体来说,做些耗费体力的事情都让她感到疲惫,何况爸爸嘱咐过她,千万要小心,不能受伤,不然会很麻烦。 此刻的她只想待在图书馆吹冷气,看小说。 啊,看在是最后一堂的体育课,就勉强忍耐一下吧。 「去冲一下身体就可以下水了。」 听到老师的命令后,大家兴高采烈的走到莲蓬头底下,淋个痛快。 她意外地发现角落的身影,她走向身影,不解地问,「你怎么没下水?」 「我月经来。」 范语芊脸色不太好,勉强地朝着自己扯出一个笑容。 那时的她没多想,点点头,「好好照顾自己!」 任青萸随着人群一起下水后,不会游泳的小孩子们趴在岸边踢着水,她疲劳的摆动自己的小腿,心里咒骂着,就算是最后一堂也没办法忍受! 就在课程进行到一半时,一双脚经过趴在泳池边的她,抬起头赫然发现是范语芊。 她面色奇异地走进更衣室,因为更衣室和厕所是在同一区,任青萸想都没想,直觉认为她肯定是肚子疼。 直到她急急忙忙地走出来,双手放在口袋,像是拿着什么般,口中唸唸有词。 任青萸是第一次看到范语芊这般姿态,令她狐疑究竟是发生什么事? 整趟课程她都心不在焉的想着这件事,原本想说下课后问她怎么了,可是发现自己并不是很了解范语芊,她们的话题几乎都是围绕在书籍上面,很少谈心事,唯一谈过的一次就只有她的青梅竹马。 叫她如何开口是好? 骤然,她觉得自己离这个朋友,有些距离。 幸亏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取消了,因为斑导师突然冲冲走过来,让她立刻上岸。 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还没反应过来,只知道老师让她衣服换一换,爸妈有急事要把她带走。 「也不早点带我回家,都快下课了。」 任青萸拿着背包出来时,范语芊已经不坐在那儿了。 去哪了? 这个学期就要结束了,原本想好好跟她道别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追忆(6) 任青萸急急忙忙的换上制服后回到教室拿起书包,还没来得及揹上就被胡鸳接过,她的手被紧紧牵着,那硬生生拉走自己的步伐快得几乎跟不上,得小跑步才能追上那背对自己,仓促的妈妈。 好痛。 她不清楚为什么要走得如此急促、还要这么用力的抓着她? 可是她没开口问,因为在这一剎那,她可以感觉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她忽然停下脚步,站在校门口前,无视胡鸳急忙的拉扯,安静地望着自己每天带着不屑的眼眸所穿过的鐘廊。 此刻僻静、杳无人烟的校园,令她感到不习惯。 再将视线望向那栋红砖色的高楼,她时常和范语芊一起待的图书馆,彷彿还能听见她们的笑语。 这是……最后一次看这间学校吗? 好不容易找到知心的朋友了,却得不告而别了啊。 她又得跟之前一样,再去适应新的环境吗? 胡鸳蹲下身子,看着任青萸依依不捨的模样,像是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摸摸她的头,「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胡鸳这么说,她诧异地问,「以后就可以跟一般小孩子一样生活了吗?」 胡鸳摸摸她的头,淡淡应道,「嗯。」 将任青萸抱上车子后,任诚然没有任何眷恋的加速驶离这个城镇,因为他知道,再慢一步,后头的饿狼将会扑向自己,啃蚀他自己和他的家庭,何况他的目的地是如此的遥远。 透过后照镜看着自己爱女熟睡的模样,他不禁感到淡淡的忧伤。 察觉到丈夫的负面情绪,胡鸳将柔夷覆盖在他打档的手背上,露出既辛酸又不捨的笑容,「这都是为了她好。」 他点点头。 彷彿是担心他会多想,她又补了一句,「他们会好好照顾青萸的。」 只要不跟他牵扯关係,怎样都好。 都是因为自己的关係,让他的掌上明珠生活在一个如此不健全的家庭,每隔几个月就像过街老鼠,抱头鼠窜,躲着饿狼,在各个城市间流浪,让她没办法和同儕好好相处,也没法给她好好的关爱,得到每个小女孩应该拥有的,才会导致她将自己关上心扉,拒绝与外人交心。 他有时候看着任青萸,会想问她是不是也渴求着爱? 却没敢开口,怕当她稚嫩的脸庞点头说是时,自己会更加的愧疚,每次看着她和胡鸳,只有永无止境的愧疚。 他们本该可以好好的生活,像正常人一样好好的生活。 却因为那该死的藏花,将他人生的棋盘给打乱了。 儘管他冒着生命危险闯入鸿荣药厂将资料全部毁损,但外界已经有许多人做出极为相似藏花的毒品,可只有他,留下了一份纯度最高的藏花。 贩毒集团、黑手党、披着羊皮的警察,人人都争相恐后想夺走的真品,此刻就在任青萸的脖子上,这么重要的东西,他谁都信不过,只希望任青萸能带着它远走高飞。 他知道将如此危险的东西放在任青萸这样的小孩子身上是不智之举,可唯独她,才是藏花的解药,也是能将危险解除的人。 谁会知道最重要的东西会在一个小孩子身上呢? 这是他最后能留给任青萸的东西。 危险、价值极高,却能成为她保命符的东西。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追忆(7) 游泳池的更衣室。 一名少女鬼鬼祟祟、面色紧张,像在找什么似,伸手翻着一个个背包上的牌子,随即露出失望的神情,再好整以暇的放回去。 忽地,她在一个白色的背包前停下,上头用奇异笔写着任青萸三字。 范语芊将背包翻遍,却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气急败坏的把东西都放回去后,开始思考着自己哪一处没翻到? 她意外发现自己方才因为心太过草率而忽略背包后头还有个夹层。 这一刻,彷彿时间静止了,她颤抖的手从里头拿出一个杏色的缩口袋。 她是怎么一回事? 有一剎那,她居然希望里头不要是那东西,这样她就不用如此的愧疚,也不用辜负任青萸对她的一片真诚了。 范语芊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从克莫拉下达任务时,她就一直抱着不安和罪恶接近任青萸,为了藏花,连相遇的契机和巧合都故意安排的妥妥贴贴,不着痕跡,却在明白任青萸的背景以及心事后,令她原本坚定的心开始撼动,是不是该继续不怀好意地接近她? 对于一个愿意向自己敞开心扉、掏心掏肺的人,她怎能如此可恶? 可在她退却时,高层那犀利的眼神望着她胆怯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对她说,「人之所以会做错事,就是在该用脑子的时候,却动了感情。」 是,她是义大利最冷血无情的黑手党—克莫拉的一员,还是将来要成为叶琛宇左右手的人,不该如此。 吞了一口口水,她缓缓地将绳索拉开,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而紧张还是因为达成任务,她的心七上八下,从里头拿出了一样东西。 一个用绳子串起的坠子,那小小的玻璃瓶里,透着诡异的萤光蓝。 这就是价值不菲的藏花……? 她忐忑了一个学期的目的。 她从口袋里掏出另外一个和手上长得一模一样的坠子放入缩口袋,深呼吸后,将真品放入自己口袋,急促地离开。 只要回去上缴,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而她成为朱雀的那一步也越来越近了。 等她回过神,自己已经安静地坐在一间会议室里。 这次的任务是个机密,毕竟在一个险峻的环境里,没办法完全的信任每个人,所以这件事情包含叶琛宇,她都没提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繁忙,等了一个小时,人都还没到。 她原本五味杂陈的心情平静了下来,开始感到乏味,把玩着手上的玻璃瓶,里头的蓝色液体被她晃来晃去地,像是迷惑人般,她的脸不自觉凑近瓶子,上头压印着一隻蝴蝶,在藏花的渲染下,成了隻蓝蝴蝶。 她曾经看过一本书,故事里,一个人的灵魂寄生在蓝蝴蝶上头,从朝鲜活到现今,召唤出了殭尸,不知道这上头的蝴蝶又代表着什么意思?自从看过那本书,蓝蝴蝶给她的感觉一直是诡异且神秘,却带着迷幻的魔力。 这个令人争先恐后的东西,究竟有怎么样的效果? 如果只是打开闻一下,应该不会怎么样吧……。 范语芊终究只是个小孩子,像是被魅惑般,她的手不自觉扭开瓶盖,却忘记有句话叫做好奇心杀死猫,她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的一个动作将会引来杀生之祸。 鼻子凑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追忆(8) 等任青萸睁开眼时,天已经黑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眸,不知道睡了多久,看着两旁全是高耸的树木,随着强风,剧烈的摇晃着一根根枝枒,彷彿鬼影般,手一捞,就能轻易将她的灵魂带走。 这里是哪里? 她想开口问道,但善于察言观色的她清楚感受到坐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两人死气沉沉,即便是自己的父母,此刻却让她不敢吭声。 她知道因为爸爸工作的关係,他们一家人四处搬家,也不是第一次像现在这种情况,带着毫无头绪的她驶着车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每次都像死里逃生,过着逃亡的生活。 她真的不明白,他们做了什么要像是得罪了全世界一般? 爸爸不是药物研究人员吗?这么伟大又神圣的救护工作为什么不是被感谢,而是被追讨?为什么连好好的生活都是种奢求? 这种事就算来个几次,她都不可能适应。 再撑一下,妈妈说这是最后一次了,她保证过的。 过度压抑的气氛使她如坐针毡,忐忑而越发加快的心跳加上窒息的气氛,好似掐着她脖子般喘不过气。 就在她决定开口缓和时,说时迟那时快,猛然的煞车让她用力撞上座椅,刺耳的声音硬是将她未道出的话语戛然而止,尖锐的煞车声有如指甲用力刮着黑板,她本能性的摀住耳朵。 此刻,她的心跳的好慢,世界彷彿只剩下自己,她眼看着还没来得及釐清状况的自己被硬生生扯出车内,疼痛的感觉在额头和手腕上扩散开,她任由胡鸳惊慌地紧抓着自己的手,拖着她在空无一人的路上用力狂奔。 好一阵子她才反应过来。 爸爸呢?为什么只有妈妈? 她回头望着迟迟没跟上的任诚然,纯真带着惊慌的眼眸看着他独自一人从驾驶座走出,被一群因为他们而紧急煞车的陌生男子又是打又是踹,最后其中一人从口袋拿出小刀,用力的桶在她时常枕着的肚子上,车头灯将地面上的汩汩鲜血照得一清二楚,从他的头部、他的身体,缓缓流出。 耳边回盪着任诚然一阵阵的哀号,她瞪大眼眸,瞳孔剧烈的收缩着,双唇微微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全身瘫软,停下了步伐。 那个在自己眼里总是温柔,怀抱着愧疚的爸爸生命就这么快速的陨落在她眼前,她不仅无能为力,连靠近他都不行。 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胡鸳用力的扯着她因为被紧掐而泛红的手,大喊,「快跑!」 她将头转回,心跳又恢復急速的跳动,吸不到氧气的任青萸,有那么一剎那,怀疑冰冷的空气会侵占自己,使她喘不过气,肺部彷彿下一秒就会爆炸,然后跟任诚然一样,不明不白的死在这荒凉的林间小径。 就算她内心再怎么强大,也受不了排山倒海的念头和强烈的衝击,她的泪水不听使唤地涌出眼眸,紧绷的情绪压得她难受,像是一口气堵在胸口,无从排解。 寒冷的冬天将她呼出的气散出一缕白烟。 随着呼吸,那强烈起伏的胸口和奔跑的步伐,她脖子上掛着的小坠子摇晃个不停,里头幽幽的蓝色液体如鬼火般,在夜里格外耀眼,却弔诡。 它照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却引来无限的杀机,将她置身于危险中。 谁快来将她拉出这场梦魘中? 拜託……快救她……! 后头的跫音使她肾上腺素往上飆升,加快了脚步,原本是胡鸳拖着自己走,变成了自己抢在前方奔驰,拉着她走。 她甚至不知道那些人是谁。 无论逃到天涯海角,都没法抵挡那穷追不捨的饿狼扑向这个可怜的家庭。 几人很快就追上了两人,一名陌生男子率先扯住胡鸳的长发,冷冷地道,「交出藏花。」 「不可能。」 他挑了眉,展示手上的小刀,上头还沾着任诚然的血,「你死了我照样能拿到。」 胡鸳的眼眸恶狠狠地瞪着男子,一声不吭。 忽地,旁边的人在男子耳旁说了几句话,男子将视线迅速转移至任青萸身上,露出了诡譎的笑容,「任诚然还真是聪明。」 察觉到男子的不对劲,胡鸳用坚定的声音,慎重地向任青萸说着第二次相同的话,可是这次,她没法像第一次一样陪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奔跑了。 任青萸的眼泪遍布她稚嫩的脸庞,拼命的摇着头。 她不要,爸爸已经离开了,她不要妈妈再离开,她不要一个人,就算还是要像这样逃跑,要转学,她也没关係,只要不要一个人,什么都好。 「快点!」 命令式的像任青萸大吼后,那原本紧紧牵着她的手,骤然放开了。 胡鸳用力的将自己推开,一个人扑向了后头的陌生男子。 没有人会救她。 没有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追忆(9) 以前就算处于多么困难的处境,也从未像现在一般万劫不復。 事情超出他们可预期的范围,没有人料想到人心能够贪腐到这种地步,为了金钱利益、庞大的势力而泯灭良心,将一整个家庭残害的支离破碎。 让她一个人怎么活?她只是一个国小二年级的孩子啊! 拖着几近瘫软的身子及崩溃的情绪,一隻迷途羔羊踩在地狱的道路上奔驰,越跑越远,只祈祷在撒旦抓到她之前得以获救。 但是在这荒凉的地方,又有谁能拉她一把? 也许是奔跑太过规律,使她的脑袋可以思考很多事情,她开始回忆起在这座城市的点点滴滴,想到每晚等着爸爸回家时,时间总是过得好缓慢,她的印象中,自己几乎都在等他,可是现在再也等不到他回来了,想到妈妈坐在饭桌时,总在她回家时要她先把作业写完才能回房间,现在想想,妈妈也是在等着她回家呢。 人的一生啊,将自己大半部分的时间耗费在等待与被等待中度过,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真正为了自己? 也许他们三人都在等待着有天能够活在阳光下,不用再过着遮遮掩掩的逃亡生活。 大概是被诅咒了吧,不是被老天爷,是被人类。 剎那,一道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有如利刃将她的思绪划破,响彻整个云霄,荒凉的小巷染上第二抹血红。 她很确定,她再也等不到那天了。 这个地方好像与世界隔绝了,即便发生再多震撼的事情,都不会有人见义勇为。 不,根本连人类都没有吧,只有她与一群饿狼存在于此。 任青萸的脑袋似是被雷劈到,轰轰作响,完全没办法冷静下来。 她瞬间忘记自己的使命,脚步逐渐地缓慢下来,最后身子靠在一棵大树,滑落至地面。 她无助地抽泣着,将头埋入膝盖,试图隔绝伤害,寻找些许的安全感。 后头的跫音越发靠近,就算摀紧耳朵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可她却丝毫没有想逃跑的打算。 是啊,乾脆死在这吧!在地府跟爸爸妈妈相聚吧。 等到那个时候,他们就不用再过藏着掖着的生活了吧? 「找到你了。」 下一秒,她的身子逐渐远离地面。 被恶魔抓到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追忆(10) 男子没有一丝怜悯之心,硬是扯着她颈上的链子,粗暴的手段使她舌头往外吐,白皙的颈子被恶狠狠地勒出一条红色的血痕。 任青萸痛苦地抓着那双手用力挣扎着,她可以感觉到空气越来越稀薄,死神朝着自己越走越近,她甚至可以看见它拿着镰刀,准备将她带往黄泉。 凭什么……凭什么她得遭受这种苦难? 那些自私的傢伙只不过就是想要这破罐子吗!给他们不就好了? 有个声音忽地乍现,赫然阻止那份衝动。 「为了治疗那些生病的人,我们再忍一下。」 「大部分的时间,它是你的软肋,会替你惹来危险,但你要是妥善运用,它就会成为你最强大的武器。」 顿时有种愤怒的情绪强烈涌上心头,将软弱的内心注入愤恨的能量,她慢慢理解到这份心情是不甘心,她不甘心爸爸和妈妈都为了它付出生命,要是她在这一刻投降,那不就白费了? 如此强大的东西,她绝对不能拱手。 绝对不行。 她气得浑身颤抖,气得眼泪夺眶而出。 任青萸的泪水滑过脸颊,下一刻,她目光充斥义愤,像是置人于死地,使出自己所有的力道张嘴咬下那紧拽着自己的手臂,她暗忖,这是唯一能够替爸妈报仇的机会,鲜血染红她洁白的贝齿,将她纯真的眼眸渲染为红。 男子疼的缩手,嘴里不停爆着粗口,愤怒地拿着刀子朝她身上挥,将她恶狠狠地摔在地上,霎时,鲜血将她的白衣染为红装。 她摔得头昏眼花,不甘心的念头驱使自己迈开早已腿软的双脚,一时间,她的肾上腺素爆发,一路狂奔着。 夜色漆黑的只剩一轮明月照耀大地,彷彿又回到一开始的僻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她早已成了孤儿,这个世界也只有她一个人在奔驰。 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滑落,恐惧与愤怒夹杂的念头将她的双眸打湿,她拼命用衣袖擦拭泪水,可汗水将后背的伤口浇灌的更加疼痛,她可以感受到汩汩鲜血从她的肩胛骨流出,疼的无法呼吸。 她真的好害怕,却只能努力的跑,月亮像路灯般点亮前方的道路,用力地跑了好久好久,跑到她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下去时,后头没有任何声响,她才逐渐放慢脚步。 她一个人蹲坐在池塘边发呆,想着方才发生的事情,是多么地令人难以置信,她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真的只剩她一个人了。 手一摸,印入眼帘的是满手鲜血,这是她第一次流那么多血,怕的她手不停颤抖,眼泪越流越多。 她也会跟爸爸妈妈一样死在这里吗?然后这坠子就会落入他们的手里? 藏花,究竟是解药还是毒药? 眼不见为净,她将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放进去冰凉的池子里,寒冬显得更加刺骨。 可能是伤口太疼了,又或是冬天太寒冷了,泪水才会不停地滑落,她紧紧摀着嘴巴痛哭着,就怕自己发出一点细微的声音会引起夜里的猎人。 哭得浑身颤抖,蜷缩成一团的她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力气跑了,后背的伤口早已让她疼的走不动,爸爸妈妈也死了,她逐渐发晕的眼眸透着凄凉。 真的到尽头了吧,她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也没有地方可以去、没有任何人能救她,如果有办法,他们就不用到处搬家逃跑,也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死的死,逃的逃。 她死也不会把这坠子交给别人,就让这一切都石沉大海吧。 纵然一身,跳入池里。 她想起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寧为玉碎,不为瓦全。 第一百一十六章 诅咒 藏花随着自己的血液流窜至全身,一阵晕眩感似浪花朝沫沫涌入,伴随强烈的不切实际,沫沫的脑子有如报销般停止运作,此刻的她全然无法思考,明明就是跪坐在地上,轻飘飘的感觉却袭满全身。 忐忑不安遍布每一寸肌肤,好似她只要一放松,就会被夺走自我,也许吸毒对那些成癮者而言是快乐、享受的事情,可是她不觉得,尤其是藏花,是影响自己和她亲生爸妈以及周亨锡的藏花,这种东西,此时此刻居然在她的身体里来回流动! 越想抵挡这种感觉,就越发的难受,她撑着身子努力听完不知何时蹲在自己面前的叶琛宇所说的一字一句,面对如此庞大又陌生的资讯量,沫沫像是被雷劈中般不可置信,愣在原地。 不知道是藏花的作用还是童年的衝击,她全身颤抖,「你讲的这些我完全没有记忆。」 叶琛宇笑了一下,不带感情的轻轻扫过那双水眸,「最后你被救起来了,却陷入了忧鬱症,像个木偶行尸走肉,在医院治疗了一段时间。」 他凑近沫沫的脸庞,硬是让她看着自己冰冷的眸子,「后来辗转到你现在的地方,」他看着那反射出光芒的捕梦网项鍊,轻轻拨了一下,笑了笑,「这个项鍊可是我为了掌控你的行踪量身打造的。 你还以为过去那些都是抗忧鬱药物所產生的幻觉,毕竟是你"爸妈"说的嘛,蹩脚的谎言在你忧鬱症的时候似乎合情合理,所以你也没放在心上吧?但是最可笑的是,你们整家人从头到尾守护的那坠子,根本就是个贗品。」 想想,确实如此,难怪她总是作梦,梦到过年有两个男子站在门口、梦到逃亡、梦到自己沉入水里。 明明是梦,每次醒来却足以让她发愣许久。 听完来龙去脉,沫沫再也承受不住,藏花的效果她再也没法抵抗。 真是够了,到目前为止,这些都够了。 她的态度全然改变,像个水人儿地银铃笑着,眼眸却是那么的空洞,「所以你找了我这么久的时间,就是帮范语芊报仇?」 他瞇眼凝视一脸讽刺的沫沫,不吭声。 「照你说的,人不是我杀的,藏花你们也抢走了,我还可笑的跟我爸妈浪费生命保护着一个假货,你却还要我负责?追根究柢,我又要找谁负责?」 面对赤裸裸的质问,他表情逐渐转变,紧握着拳头,眼神像是要将沫沫烧出一个洞般锐利。 反正看他这样子是不打算放过她了,那为什么还要低声下气的求饶?不如痛痛快快的最后一次真切表达自己的情绪 她的笑容像朵鲜红的玫瑰,艷丽得格外刺眼。 只要有关范语芊他就愤怒的无法冷静,叶琛宇用力掐着沫沫白皙的颈子,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藏花是任诚然发明的,他死了,自然由你负责。」 可悲。 到最后无论是自己还是周亨锡,就连叶琛宇也是被一罐毒品所困住,困在回忆的漩涡,无法向前。 有如当初的任青萸被抓到般,她的眼神没有丝毫惧怕,玫瑰仍然冷艳绽放着,不疾不徐道,「你最好是掐死我,看我死了范语芊会不会回来。」 「那就如你所愿。」 随着手劲越来越用力,可以感受到携入鼻腔的空气越发稀薄,彷彿下一秒就要窒息,可她的眼神全然找不到惶恐,泰然自若地看着眼前愤而起怒的男子,唯独那胀红的脸颊能够证明此刻的她正在鬼门关徘徊。 她的眼眸逐渐打溼,脑中闪过的是叶琛宇过去对自己一丝一毫的好,那些献殷勤的举动,还有送给自己的捕梦网项鍊,全是假的,就连自己印象中那温馨的家庭也是假的,名字亦是如此。 她开始怀疑,到底有什么是真的? 反正都是假的,那死了也没关係,人间不值得。 「老大……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叶琛宇锐利的眼神一撇使白虎立刻安静。 下一秒,在她要踏上黄泉路的那刻,那隻紧掐着的手将她甩置一旁。 她瘫软地趴在地上,摸着自己被掐红的颈子大口喘气,多亏藏花的关係,她对于疼痛感到迟钝,并不是那么难受。 叶琛宇看着喘息的沫沫,带着恐吓的意味冷言,「谁要是敢靠近你,我就毁了谁,我看你身边能有多少个不怕死的护花使者,这辈子你休想得到幸福……」 他蹲下身子,凑近沫沫的耳朵轻轻说,「就像你背上的那隻蝴蝶,实实在在地烙印在你身上,这份诅咒我要你紧紧牢记着,终身孤独至死。」 他痛苦了那么久,她更应该嚐嚐十倍,不,百倍、千倍的痛苦。 第一百一十七章 正面交锋(上) 周亨锡和周暮寒两兄妹找到沫沫已经是一个礼拜后的事了。 线索只有沫沫口中的sipa颁奖典礼和她半路就被朱雀扔掉的手机,俩人凭着各个特殊的管道找寻着沫沫最终留下的身影。 平时吊儿郎当的周慕寒难得神情严肃,想当初克莫拉的左右手-朱雀死亡,确实造成不少黑帮的间言间语,那时她还小,关于这些也只是稍微耳闻,详细内容没多久就给克莫拉的高层压下,全力封锁。 她压根没想到沫沫会捲入十年前的,且还是藏花的当事人,多年打滚于江湖,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接受归接受,可是她内心仍然没办法感到踏实,周亨锡、沫沫、叶琛宇,无关毒品本身的作用,都围绕着藏花打转,成功将他们折磨得死去活来。 经过这次事件,她决定以后不要再接手有关藏花的任何交易。 「你去救大嫂,叶琛宇那边我来应付。」 毕竟她是个杀手,赫赫有名的叶琛宇她比起周亨锡来得了解多,又在机场和飞机上有几面之缘,这事交给她自己总比交给叶琛宇的前同事来得放心,况且英雄救美这戏码肯定是要让周亨锡的,她凑什么热闹? 周亨锡点头,内心焦虑以至于他喘不过气,这一个礼拜都没睡个好觉,只要想到沫沫生死不明,就算疲劳得睡过去也会立刻惊醒。 他不断提醒自己要冷静,如果这时候他倒下,光凭周暮寒一个人肯定没办法救出沫沫。 彼此心照不宣都没敢提及沫沫现在的人身安全。 「之后一样在那集合,好好照顾大嫂,不然……你得孤老终身了。」 虽然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但她太了解周亨锡的固执,要是沫沫真的从他人生中消失的话,周亨锡肯定不会再找别人,一厥不振,就连能不能好好生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两人挥了挥手,分道扬鑣。 此刻的周暮寒站在一栋气派的商业大楼门口,鬼鬼祟祟的举动向来不是她周暮寒的作风,况且克莫拉能够成为义大利一大黑手党不是没有原因,她清楚知道自己的实力,悄悄潜入克莫拉的总部绝对不可能,利弊衡量后的她只能选择直捣虎穴。 她勾起嘴角,打着企业的招牌却把虎穴藏于此,即使没有办法确定叶琛宇现在就在里头,不过……要是她把这里闹成一团乱,他也不得不回来迎接她吧? 带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走进门,皮肤白皙佩戴上灰色的瞳孔变色片,又靠着化妆技术加强自己深邃的五官,原本就高挑的她看起来活脱脱就是个义大利人, 「小姐,你有什么事吗?」 面对服务台的保安,她泰然自落地操着一口流利的义大利语,「我是来谈生意的。」 为此,她早在几天前就做好了准备。 「你是哪家公司呢?」 讲出一连串流利的资料,她人已经顺利的站在电梯里,为了掩人耳目,克莫拉的商业大楼里也不尽然都是知晓内幕的人,部分只是雇用普通的上班族,他们甚至不知道克莫拉是什么,儘管她杀人不眨眼,但伤及无辜从来不是她会做的事情。 公司内部的高层可就不一样了,肯定和克莫拉有所牵连。 以往都是以交易的方式在鋌而走险,如今为了自己哥哥,她可是在所不惜直接槓上黑手党。 虽然周亨锡从未向她开口抱怨过任何一句话,但是她知道这件事情使他心灵和身体严重受损,她始终对于自己的母亲破坏他的家庭感到抱歉。 无论做什么事情她都愿意,她理所应当的该偿还那些伤害。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离开前的她特地仰头望向角落上方的监视器,扬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靨。 她从来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想想那次在拉斯维加斯她也是,还上了国际新闻呢。 和一般的商业大楼没什么两样,白光充裕的楼层,一个个隔着屏风对着电脑的上班族。 她看都没看一眼,随着助理走进办公室。 这些人不是她的目标。 示意助理离开后,眼前陌生的女性带着专业的微笑,操着流利的中文,眼神豪不避讳地看着她,「你有什么事?」 听见中文的周暮寒冷笑一下,就算是包装成普通的商业大楼,内部还是挺拘谨的嘛,这位女子肯定是收到上头的指示了,「我是来交易的。」 「请直说。」 「叫他出来。」 女子愣怔了片刻,眼神闪过一丝异样,随即恢復正常,「你指的是?」 回避女子的问题,她仅仅回句,「跟他说东方娃娃来了。」 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现在沫沫生死未卜,还有多少时间可以让她消耗? 「我不懂你的意思。」 周暮寒蹙眉,下一秒,她从口袋里抽出一把枪抵在女子的太阳穴,眼神毫无温度,不耐道,「我的时间很宝贵。」 为什么她能通过安全闸门带着枪进来?而且还是着名的沙漠之鹰! 女子紧张不安地双手举起,「小姐,请你冷静点。」 「不要再让我讲第二次,」她深呼吸,一字一句清楚道,「跟教父说,东方娃娃来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正面交锋(中) 此时的叶琛宇正坐在克莫拉的基地,谁会知道商业大楼底下竟然还有一层秘密楼层呢? 听完朱雀报备的内容后,他不禁轻笑出声,几天前接到这份预约他就察觉必然有诈,顺水推舟就是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敢直捣虎穴,想不到竟然是东方娃娃? 「带她过来吧。」 「可是……」朱雀有些犹豫,忽地想起曾经玄武所说的话。 「过去多的是女恐怖份子,可是这次,不仅没有人知道她的来歷,又爬的特别高、特别招人耳目,我查了一下她的资料,查不出什么所以然,就连本名也找不到,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提防她,况且……你不觉得她神韵有点像一个人?」 「你该不会是说……范语芊?」 「宾果!」 如果两方正面交锋,万一老大想起范语芊而心软怎么办? 东方娃娃确实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叶琛宇以为朱雀是为他担心,摊手道,「她没办法拿我怎么样,放心吧。」 无论如何她都该相信老大的决定,毕竟是克莫拉的教父。 她点头,「我这就把她带来。」 *** 看见朱雀的周暮寒将枪收起,和叶琛宇露出相同轻蔑的笑容。 当初玄武说他们俩挺般配,似乎真的是有那么点? 两人沉默地站在电梯里,朱雀熟练地同时按了几个按钮,电梯开始逐渐往下降,越来越漆黑,来到按钮上没有显示的陌生楼层。 「哇,这是什么芝麻开门的通关密语吗?」 朱雀没有应答。 周暮寒打从心底的不喜欢这位女子,眼眸闪过一丝异样,淡淡地道,「做为教父的左右手肯定不简单吧。」 背对着周暮寒的朱雀颤了一下,她这什么意思? 看着朱雀的身影,她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干嘛?」 打从看到新闻的那刻起,朱雀就深深的明白一件事情,她讨厌这个女人,而现在,她更加讨厌了,讨厌她大喇喇地个性,问心无愧、既猖狂又高调,跟她这种揹着重担、脚踏实地,默默努力的人差太多了。 但是这种女人她得罪不起。 她隐忍着颤抖和羞耻的情绪,将周暮寒带到地下的总部中心。 「他也真大胆,居然敢直接带我来克莫拉的基地啊。」 「那是因为你的实力和老大差太多了。」 她算老几? 就算她是鼎鼎有名,联邦抢着拿下人头的杀手,又岂能跟老大并排相称? 周暮寒噗哧地笑出声,从后头缓缓飘来一句话,「这句话你还是收回去好。」 实力分为很多种,论打斗,虽然没有把握能够胜过叶琛宇,但以多年于江湖打滚的人脉,她绝不可能会输给他,这几年收钱做事还是见过不少风浪的,儘管……她也不确定叶琛宇是否真的会跟她交易? 朱雀打了个哆嗦,儘管周暮寒态度平淡,却能察觉到她语气中夹带威胁的意味。 这个女人老是掛着笑顏,看起来吊儿啷噹,却令人感到不寒而慄,好似她早已掌握一切,只是戏弄着她的猎物般。 为什么她能如此沉着?她现在可是身在敌营啊! 她可是东方娃娃,敢如此大胆不是没原因,肯定有个王牌,否则绝不可能老神在在。 以往周暮寒的风范确实是没有十足把握就不会轻易冒险,但这次全然不同,她面对的是叶琛宇,义大利第一大黑手党的教父,就算她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赢得了他和他身后庞大的黑手党,她只能孤注一掷,拿着手上这份筹码跟他赌,就看他卖不卖脸了。 为了周亨锡就算冒险她也在所不惜。 第一百一十九章 正面交锋(下) 朱雀领着周暮寒快步走至休息室,她甚至毫无顾虑周暮寒是否有跟上,自从周暮寒道出一句疑似威胁的话语,朱雀更加地厌恶她,两人沿路没再交流过。 她熟稔地将手指压在门旁的辨识器,辨识器扫过一轮指纹,自动敞开。 休息室以木质为基底、搭配温馨的灯光,摆放着一张木製长形高桌,几张全黑高脚椅摆置两旁,一整面的橱桌上摆放着两台咖啡机及冰柜,冰柜里摆满汽水。 周暮寒不禁嘖嘖称奇,跟她想像中全然不同,她本以为会像茶水间简陋、普通,但叶琛宇似乎很讲究装潢? 朱雀礼貌性地鞠躬将门扣上,霎时,空间只剩两人。 黑手党首领及着名女杀手处在同一空间,瀰漫着诡譎的气氛。 站在橱桌前,背对周暮寒的叶琛宇忽地转过身,俊美的脸庞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咖啡还是茶?」 他按下咖啡研磨机的按钮,浓郁的咖啡香顿时充满整个空间。 「咖啡。」周暮寒长腿跨上高脚椅,凝视叶琛宇的背影,背部是一个人最大的弱点,为什么叶琛宇能如此放心的背对自己呢? 她的动作和表情看似大方,实则内心忐忑,不过是压抑着,从她收敛的笑容,就能得知。 风平浪静的海面,底下蕴含波涛汹涌。 即便在机场及飞机上有几面之缘,可以感受到叶琛宇对自己的友好,她仍不敢大意,他能够坐上克莫拉教父的位置,证明他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她不知道叶琛宇是否对每个人都是相同的态度,也许跟她一样,是个笑面虎、也许是因为……,她长得像范语芊? 一杯热咖啡摆在她面前,放置引起的清脆敲击声使她回过神,扑鼻而来的热气使她紧绷的胸口放松许多。 「什么风把你吹来?」 周暮寒不疾不徐地轻啜一口咖啡,喝得出咖啡豆的品质不错,可没打动她的心。 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她的眼神有着无比的坚定,开口道,「我就直说了,请你放了我大嫂。」 「你大嫂?」叶琛宇顿了下,「谁?」 她毫无犹豫地道出三字,「柳沫沫。」 大嫂? 也就是说,鼎鼎大名的东方娃娃是周亨锡的妹妹? 真是不可思议,世界居然如此的小,他好说也身为周亨锡同事几年了,完全没有察觉两人有任何关联。 看来她很重视亲情,还愿意以身冒险直捣虎穴啊。难怪都找不到她的相关资料,为了害怕拖累家人,她一个女孩子家肯定很努力掩饰出生背景吧。 可笑的是,她的所作所为是如此大胆。 想起周暮寒在拉斯维加斯的举止,对比现在难得正经的模样,他笑道.「那你说吧,我为什么要放过她?」 「逝者已矣,来者可追。虽然我没办法将她的生命还给你。」她从身后拿出牛皮纸袋,递到叶琛宇面前,「但我手上有情报指出克莫拉正在一点一滴被削弱。」 面对叶琛宇仍然沉默不语,她深深吸一口气,趁胜追击,「你们的组织有内鬼。」 这真的是砸了自己的招牌,尤其是将福先生这样大客户的任务内容出卖给敌人。 过了片刻,坐在正对面的叶琛宇改变了笑容的温度,冷言,「克莫拉是我领导的组织,你只是个外人,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显然叶琛宇对于文件丝毫不感兴趣,她将牛皮纸袋里的白纸抽出,严肃道,「你当然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还没成为教父前,克莫拉就已经出了问题。表面看不出任何异状的水沟,唯独挖掘才知道,里头早已腐烂发臭。」 映入眼帘的白纸黑字写得一清二楚克莫拉的内部消息,包括近期的军火交易资料及客户序号,这些机密文件绝不是普通人得以获取的重要情报。 他的笑容消失,握紧白纸,锐利的视线射向周暮寒。 「谁给的?」 「放了柳沫沫我就告诉你。」 得逞的周暮寒心里头稍微松了一口气,可是问题来了,她根本不知道内鬼是谁啊! 「我本来就没打算要把她一辈子囚禁在这里,」他将纸折起,露出诡异的笑靨淡淡道,「她可是还有美好的大半辈子呢。」 他不过是想在柳沫沫青春的花朵正盛开的极为美丽时,好好的"警告"一番,让她看清事实,只能以苟延残喘的心态面对往后漫长的人生。 最可怕的从来不是肉体上的摧毁,而是心灵,一旦心灵开始被一点一滴侵蚀,那么不过是行尸走肉。 你不过是想将范语芊的死推託给柳沫沫,让自己能够好过点罢了。 周暮寒暗忖。 此刻,周暮寒背对商业大楼,脑子嗡嗡叫,她的心情如同洗了三温暖。 恶魔,真的是恶魔!本以为叶琛宇不是这么难说话的人,可她错了,如今自己再也没有私人时间,也不能到处接任务赚钱,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干一场了……。 叶琛宇这个卑鄙的傢伙,表面上是她赢了这场战,实质是叶琛宇双获利,一方面获得克莫拉的重要消息,一方面又掳获了她这个人才! 欲哭无泪的她回想起方才离开前和叶琛宇的对话。 「在我找到内鬼前,你负责在我身边持续收集相关情报。」 「我才不--」 「嗯?柳沫沫。」 「……,愿为你效劳。」 第一百二十章 罪与罚(1) 周亨锡简直不敢置信眼前这个人就是沫沫。 映入眼帘的女孩蜷缩在角落,血块将凌乱的发丝缠绕成一团,衣衫不整的她,纤细的手臂上一个个针孔,白皙的大腿上满是渗着血的抓痕,有些甚至已经化脓散发出恶臭。地上更是怵目惊心,旧有的褐色血跡加上她的鲜血,惨不忍睹。 这一星期她到底经歷了什么? 双脚犹如绑了铅,周亨锡寸步难行,越靠近沫沫,就越能清楚瞧见她身上鲜血淋淋的伤口,细皮嫩肉的皮肤如今无一处完好,他的胸口犹如被人插了一刀,恶狠狠搅动着。 他缓缓凑近沫沫,伸出手试图想安抚她,冰凉的手无情地一把拍开,她恐惧的目光没有望向他,仅是低头望着自己的膝盖,歇斯底里大吼,「不要靠近我!」 望着全身颤抖的沫沫,他红了眼眶,发涩的喉咙低沉道,「沫沫……,是我,我是周亨锡。」 「周亨锡……?」她缓缓抬起头,凝视着蹲在自己面前的男子,一霎那,眼眸由恐惧转为悲伤,悲愤地大喊,「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 周亨锡用力抱紧浑身是血的沫沫,无视那些散发恶臭的伤口。 「滚……,你滚。」 这是他曾经对她讲过的话,为什么现在反而变成她说出口了呢? 忽地,他感到肩膀温热、刺痛,才惊觉怀里的人儿紧紧咬着他的肩膀,衣服被沫沫的鲜血沾的锈跡斑斑的周亨锡忍着疼痛将她抱起,一步步离开这个人间炼狱。 明明鲜血都染红了衣料,他彷彿感受不到疼痛,温柔地对着紧咬自己肩膀的沫沫道,「我不滚,当初你没离开,我也不会。」 沫沫呆愣地望着周亨锡,努力维持微弱的呼吸,眼角落下一滴无人察觉的冰凉泪水。 周亨锡悲伤的面孔让她的心好似被撕裂般的疼痛,紧紧掐着自己不肯放手,喘不过气。 一个星期的折磨使她脑袋一片混乱,只能不停接收疼痛二字,心好痛,身体也好痛,伤口正灼热燃烧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彷彿下一秒就会吞食自己。 疼得她没办法冷静下来。 门口迎来的周暮寒,看到周亨锡怀里满是伤口、性命垂危的沫沫,她脸色霎时苍白,她不敢相信方才还带着笑意的叶琛宇竟会做出如此惨无人道的事,她着急道,「快,带她去医院!」 「不能去医院。」他沉痛地说出口,「她用了藏花,要带她去找沙华才行。」 「可是……。」 可是她恐怕撑不到那时候。 望着全身发颤,高烧不退的沫沫,周亨锡坚定地说,「快走。」 方才他已经联络蔓茱和沙华,将沫沫大概的状况说明过,请他们先准备前置作业,剩下来要担心的就是路途上沫沫的状况是否良好。 周亨锡像是捧着易碎物品般小心翼翼地将沫沫抱上直升机,到目的地需要两个小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替沫沫拧湿毛巾降温,简单的清洗、包扎伤口。 他心疼地轻柔擦拭沫沫血跡斑斑的脸庞,白色的毛巾没多久就沾满血渍,他心里五味杂陈,愧疚地想恶狠狠揍自己一顿,为什么没能好好保护好她,让她被摧残成如此?要是他早点找到她,或是提早发现不对劲,不是只是替她的手机定位那么简单,她就不用性命垂危,经歷那些黑暗和疼痛。 她应该是被他捧在手心呵护的小公主,不应该接受这世界的恶寒。 「沫沫……,」他将她打结的发丝细心梳开,轻吻她的额头,痛心疾首的在她耳边道,「对不起,是我没能把你保护好。」 对不起。 沫沫望着周亨锡自责的面孔,暗忖着,为什么他要道歉?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不是他的问题,是打从出生下来悲惨的命运,他却将罪过全然推在自己没及时救她。 也许她始终都没改变,从小到大,她都是那个打从骨子里被诅咒、被夺走一切、注定孑然一身的任青萸,并不会因为换了个名字就换了人生。 她满脑子仍旧是那句话。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得承受那么多不必要的痛苦? 第一百二十一章 罪与罚(2) 紧抱怀里发颤的人儿,他轻抚她曾经随风飘散的秀发,在她耳边温柔安抚沫沫的情绪,「没事了,我来了……,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了。」 沫沫双眼无神,呆滞地望着远处,窗户外的蓝天白云,和她离的好远好远。 这是她第一次坐着直升机翱翔在天际,除了全身疼痛和灼热外,她没有任何的感受,一片耳鸣的她甚至没法仔细听清周亨锡在对自己说什么。 连他们俩是如何从叶琛宇手中救下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她都没有开口问道。 脑袋一片混乱,除了疼痛还是疼痛,完全没办法思考。 她会死掉吗? 不知道自己究竟被关了多久,待在黑暗的货柜里一分一秒都是折磨。 这种密闭空间,真的会有人来救自己吗? 她真的很怀疑。 没有任何食物的给与,只要固定每隔一阵子就会有人进来,拿着尖锐的针筒向她纤细的手臂扎下,有时候是令人兴奋的藏花,有时候是补充体力的葡萄糖液。 恐惧和忐忑的想法及不人道的对待快将她给逼疯,最后甚至选择伤害自己,试图透过疼痛来提醒自己还活着,其实她更想去死,无奈她死不了,几乎每次是晕过去又醒来。 当时,她可以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一点一滴在流逝。 为什么不乾脆给她个痛快算了? 反正什么事情都是假的,她只是活在虚偽的美好所编织的网中,还不如一了百了。 霎那,有个想法骤然遏止了自己,就像当初那群坏人抓住自己,正决定放弃时的那个声音。 心脏一阵阵的抽痛,她脑海浮现一道熟悉身影,想起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还有他温暖的大掌,想起自己向他说过的话,「比起这些残缺,我更害怕失去你」、「以后有我陪你,让我当你的家人,好吗?」 所以她要放弃吗? 她明明说好要让周亨锡相信自己的,怎么可以拋下他呢? 潸然而下的泪水打湿她的脸庞,就算要死,她也想见他最后一面,一个将十八年来第一次动心所奉献给他的男人、让她惘然若失、喜怒无常的男人。 他是那么的需要自己啊! 每一天,她都靠着拥有过的那些美好回忆为生命支柱。 好想要吃一顿热腾腾的饭、好想要慵懒地躺在家里,好想要抱抱周亨锡,和允熙一起打游戏。 不管是真是假,这是她唯一能鼓起勇气存活下去的动力,最后甚至连现实还是某部分是自己所虚构的都分不清。 就算质疑究竟会不会有人来救她,她仍怀抱着希望。 即便叶琛宇说了那些话,她心里的灯还是将自己点亮,熊熊烈火,坚信能不畏风雨的和周亨锡度过所有困难。 可是遥遥无期的等待让她越来越怀疑,炙热的火焰随着疼痛和折磨越来越黯淡,到最后,被时间一点一滴吞食、浇熄,徒留自己和一片黑暗。 脑子只剩下叶琛宇向她一字一句的威胁- 「这辈子你休想得到幸福。」 如此对待自己的叶琛宇,使她真的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令人发指的事情。 他势必会不留馀力地将自己身边所有在乎她的人,赶尽杀绝。 就像自己背上的那隻熠熠生辉的蓝蝴蝶,一辈子缠绕着她,至死方休。 第一百二十二章 罪与罚(3) 周暮寒即便以加速狂飆的速度往维斯洛前行,胆大心细的她仍密切观察四周的云层及动静,就怕叶琛宇说话不算话,派人来阻挠他们,幸亏路途一切安全,还提早十五分鐘抵达了维斯洛。 降落在顶楼空地上的周暮寒刚下直升机,迎面而来的是一名鲜红发色、以彼岸花发饰绑起双马尾的小萝莉,身型娇小的她站在方才推来,比自己矮一点的病床道,「亨锡哥哥,帮我把人抱到上面。」 周亨锡小心翼翼地将沫沫从直升机抱下,深怕碰伤她的周亨锡如同捧着瑰宝,动作轻柔地放在病床上,慎重道,「一定要请沙华把她治好。」 蔓茱点头,推着病床快速送进手术室,望竹昏迷不醒的沫沫,她内心不禁暗忖,奇怪,她为什么觉得这个女孩如此眼熟? 在她推进手术室的那刻,脑海闪过一个人影,她睁大眼眸,喃喃自语,「就是她……。」 站在主位的沙华戴上口罩,将一切准备就绪,转头看着欣喜的蔓茱应道,「嗯?」 「我那时候不是说我看到的不是多英姐姐吗?是她,我看到她了!」 原来就是这个女孩和亨锡哥哥绑在一起啊。 「不要插手人间的事情。」 沙华的声音低沉,难得神情严肃。 两人从不轻易接客,周亨锡会特地千里迢迢将这名女子带来,想必在他眼里,她一定是个重要的人,他们心里都明白。 蔓茱缄口不语,对于人间的爱恨情仇,确实不该是她所涉及的范围,她只要做好治理病人这件事情就够了,这也是两人待在凡间的目的,也是种惩罚。 她将目光转移至沫沫的伤口,开始仔细清理沫沫血肉模糊的烂肉,伤口如今已经惨不忍睹,就算她清理了,看起来还是一样的糟。 沙华摇头,叹了口气。 局部感染的蜂窝性组织炎已经扩散到血液,沙华决定安排沫沫拍x光片,并且抽血检查发炎的程度,确定是否感染伤口位置下方的筋膜或骨头,同时确认身体里有无藏着异物引发感染。 半小时后,两人看着脓疡的超音波影像,沙华确认沫沫的伤势便让蔓茱替沫沫麻醉,脓疡引流是仅次于插鼻胃管,第二疼痛的,也许局部麻醉可能已经足够,不过对于沫沫这种身上有着大量的脓疡,他们选择全身麻醉。 沙华将手术刀精准地朝位置划下,切开两个四到五公厘的切口,将切口打开腔室冲洗,引流管则穿过这两个切口,再绑一个结以避免引流切口过早癒合。 由于沫沫伤势严重,空腔太大,为了避免空腔太大,沫沫身体会分泌液体填满空缺,又积成一包囊肿或脓疡,他将沫沫身上的脓排掉后,把溼纱布放进沫沫的空腔里。 如此一来,溼纱布把新的分泌物引流到体外,就不会积在皮肤下。 虽然手术不困难,仅是不停重复方才的举止,但是沫沫身上的许多伤口早已发脓,有两、三处的肌肉甚至已经坏死,大大小小的伤口处理起来十分耗费精神。 等到手术结束已经是五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将剩下严重感染部位的烂肉仔细切除后,沙华疲惫的再度叹了口气,他拿下口罩对蔓茱说,「等等送进房间后,记得用静脉点滴输注抗生素,她被注射了不少藏花,现在又营养不良,免疫力低下。」 蔓茱拿下口罩,扬起笑容,「辛苦沙华了,等等给你泡茶。」 这五个小时对于周亨锡根本是种折磨,他坐在客厅沙发,微曲着身子,焦虑的双手交握,满脑子都是一个想法-不知道沫沫现在的情况如何? 他相信沙华高超的医术,可沫沫的状况真的极度不乐观,怕的是沫沫挺不住。 反观周暮寒,泰然自若地翘着二郎腿手拿着电视遥控器,关心着国际情势。 她没和周亨锡提及自己和叶琛宇之间的约定,要是周亨锡知道她要留在伤害沫沫的叶琛宇身边调查内鬼的事情,他肯定没法接受。 蔓茱一从手术室走出,周亨锡便紧张地追上去问,「怎么样?」 「嗯……很严重的蜂窝性组织炎,但是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只需要好好养伤口,如果情况乐观的话,三个礼拜差不多。」 周亨锡松了一口气,但听到蔓茱接下来的话,心情犹如洗了三温暖,冷热交替。 「但她经过这件事情后心灵肯定会受重创,身体可以康復,心灵我就不知道了。」蔓茱平淡地道,毕竟这些事情对她的医疗生涯来讲早已司空见惯,「还有她的身体有大量藏花的反应,之后的毒癮也需要时间来治疗。」 周亨锡低着头,一语不发,令人瞧不清他的情绪。 即使沫沫的身体暂时没大碍,可她的心灵早已受到迫害……,他自己也明白,心里无形的伤口才是最难痊癒的,都说两个人在一起会越来越相像,就连这点,他们也要一样吗? 第一百二十三章 罪与罚(4) 春天的清晨,第一道阳光直射在病房。 望着沫沫的周亨锡着迷了,此时陷入沉睡中的沫沫就像个天使,没有一丝疼痛及折磨,他轻抚沫沫的墨发,已经清洗乾净的头发如此柔软,犹如瀑布散落在她白皙的脸庞两侧,羽睫紧闭,寧静美好。 霎时,他脑海闪过当初认识没多久时,沫沫为了救自己,被水晶吊灯砸中,好一阵子在医院休养,他也是和现在一样,默默的守护着她。 不是说好不要再让她受到伤害了吗? 她一直都很勇敢,不论是救他、还是向他告白,或是瞧见他毒癮发作的样子,都毫无动摇地朝着他笔直走来。 所以他才会忽略那些先前的预兆? 明明就清楚她的身体从来就不好,更应该好好保护她的。 说来说去,他到底替沫沫做过什么? 心中佈满愧疚和罪恶的他,有那么一刻,竟然暗自希望沫沫不要甦醒,如此一来她就能一直无病无痛,不用想起那些令人折磨、痛苦到肝肠寸断的记忆。 他作梦都没想到她就是藏花研究人员的女儿。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和她交换,让他来承担所有的痛苦。 为了避免沫沫处在黑暗中思想会更加负面,他将窗帘更加敞开,使温煦的阳光照亮整个雪白冰冷的房间,好似这样就能把阴暗驱除。 可是他不明白,太阳也会日落,那些黑暗不过只是暂时回避罢了。 一到夜晚,关在心里牢笼的野兽就会现身,将她吞食得一乾二净。 沫沫也该醒来了,是该替她将早餐拿上来了。 等他拿着托盘上楼时,病房的拉帘已被全然拉上,阴暗的床边坐着披头散发、低头的沫沫,她眼神空洞的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双手,似乎没察觉到走向自己的周亨锡。 周亨锡没有拉开窗帘,仅是静静坐在沫沫身旁,瞧见她没有躲避,他细心地替她将白粥吹凉。 闻见米香的沫沫猛然转过头,望着他手上捧的一碗白粥,眼眸瞪大,一把伸手抢过。 一个星期完全没有进食又被凌迟的她不顾烫口,狼吞虎嚥。 「小心烫……,慢点吃。」 深怕惊动沫沫脆弱的心灵,他的声音很轻,犹如羽毛轻轻捎过她的发梢。 现在的沫沫就是个易碎物品,必须好好呵护。 急迫的沫沫一口一口白粥不停塞进嘴里,忽地,大口吞食的她脸色不对劲,低头猛力咳嗽,嘴里的粥全吐在地上,憔悴不堪。 周亨锡接过碗,眼神满是心疼,不停拍着沫沫的背,望着她现在狼狈的样子,他的心真的好痛,一个好好的人居然被折磨成如此,半生不死。 尤其眼前这个悽惨的女孩是自己所深爱的人,言语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开门的蔓茱望着两人的身影瀰漫着悲伤,不发一语。 原本是打算来看看柳沫沫的情况怎么样,但站在门口好一阵子的她最终还是决定离去。 蔓茱脑海浮现沙华慎重的话语,「不要插手人间的事情。」 将时间留给他们两人吧。 打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两人未来的处境很艰难,但人类就是如此呀,不撞南墙不回头,就算撞得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她走进后花园,一整片的彼岸花海鲜艳夺目,似是奈何桥下的三徒川。 坐在花海中的她,鲜红的长发和彼岸花融为一体,她苍白如纸的脸庞望着壮硕的花海,喃喃自语。 「人生苦短,何必呢?」 第一百二十四章 罪与罚(5) 两个礼拜过去,经过蔓茱的细心照顾及周亨锡的陪伴,沫沫的伤势目前已经稳定,看见食物也不再狼吞虎嚥了。 身体好转本该是件好事,可他们察觉沫沫如今就像个空壳娃娃,行尸走肉,从入院到现在几乎没说过什么话。 此刻的周亨锡站在房门口正和柳爸爸、柳妈妈通电话说明沫沫今天的情况,他没有向他们说出藏花、失踪和绑架的事情,只有大概说沫沫是在旅游的行程中不幸受了重伤,两人一听见自己女儿受伤便着急的不得了,从事发开始就嚷嚷着要飞来维斯洛见沫沫。 心急如焚的情绪也使他们没有怀疑为什么周亨锡和沫沫会处在一起。 身为一名医护人员,蔓茱考量到沫沫的情况下,一把回绝,仅是叫周亨锡每天向他们汇报沫沫的身体状况,让周亨锡告诉两人沫沫因为受伤,受了惊吓,现在不适合对谈。 沫沫目前的心灵状况十分不健康,蔓茱不希望再让她受到刺激和影响,尤其是柳爸爸、柳妈妈,童年的事情对她造成不小伤害,加上遭受凌迟虐待,要是再见到两老肯定不能理解,起伏更大。 他们来探望对沫沫来说只有伤害,没有益处。 两老虽是关心沫沫,可在蔓茱眼里,这一趟,说到底就是想填补两人自身的不安,确认女儿是否平安。 蔓茱将人蔘茶放在病床旁的小桌,细心的替沫沫检查伤口,过程十分安静,只有蔓茱更换纱布的声响。 「让他走吧。」 一阵低沉沙哑从她身旁缓缓传来。 蔓茱停下手,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听错了? 这阵子以来从未听沫沫开过口,她望向沫沫,两人互相凝视,那双眸子黯淡,没有任何光亮,她可以感受到沫沫真的想让周亨锡离开的决心。 也好,现在对沫沫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好好调适心理状况。 她老早就想把周亨锡赶走了,整天看着他面容苦涩、一脸愁绪,都快要被他的苦瓜脸感染了。 蔓茱点头,将人蔘茶放在她明明开着暖气却仍然冰凉的手里,闔上门扉。 恰巧周亨锡刚通完电话,蔓茱看着他的眼眸,不带任何感情问道,「你都在这待了两个礼拜了,你就没有任何事情要做吗?」 「没有。」 柳妍曦知道这件事情便通知他不用在意工作,只要专心照顾沫沫就行了。 她顿了顿,随后露出笑容,「亨锡哥哥你还是回去吧。」 蔓茱的笑靨虽亮丽,说出口的话却犹如针,格外的扎人。 他坚定道,「我不走,我要留下来照顾沫沫。」 「回去吧。」 「……是沫沫叫我走的吗?」 他不愿这么想,可蔓茱反常的开口不禁令他想成是不是沫沫不想见到自己? 果然,她心里头还是记恨自己没有立刻赶到,把她救出来? 蔓茱鲜红的瞳孔看穿他的心思,锐利地刺在周亨锡心头,语气平淡,「不管是不是她的意思,我都不会让你一直待在这。我之前就说过了,她的心灵受到创伤,不知道要多久才会痊癒,现在对她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独自调适心灵。」 周亨锡没有说话,眼眸随着她的一言一语,逐渐黯淡。 「依照目前的情况,任何人的存在只有伤害,没有益处,你的陪伴对于她来说只是打扰,为了她好,还是适可而止吧。」 他安静了片晌,痛心地缓缓道,「我知道了。」 只要对她而言是最好的选择,那他一定会不顾自我,一口答应,无论是什么事。 第一百二十五章 罪与罚(6) 周亨锡整整一天都待在沫沫的病房,不发一语。 在如此紧要关头的时候,他实在不想离开她。 他不想让沫沫一个人面对世界的恶寒,他想好好的保护她,陪她度过这段煎熬的日子,可是蔓茱说得没错,现在任何外力对她来说有害无益。 周亨锡沉默地坐在病床旁望着陷入熟睡的沫沫,心里的坚定使他不自觉出力握紧那双白皙却伤痕累累的手,他温柔地吻上她的额头,轻声道,「无论如何,我的心都在你身上。」 就算他没有办法在这陪伴她,他的心仍然在她身上。 「我爱你,柳沫沫。」 他喃喃自语道,暗自希望下次见到沫沫时她已经敞开心扉,犹如当初,望着他的那双水眸蕴含的尽是喜悦与羞涩。 不管多久他都会等。 时间差不多了,他起身走向门口,眼眸流露着掩饰不住的悲伤,站在原地愣了许久后才依依不捨的关上房门。 病床上的人儿听见「喀啦」的关门声后,忽地睁开眼,她静静望着门板上的透明玻璃,那抹离去的背影,越来越远,最后成了一个小黑点,不禁鼻头一酸,察觉到悲伤的她立刻紧咬下唇,想遏止自己悲伤的情绪,奈何眼泪不听使唤地落下。 她捂着被子痛哭失声。 肯定是因为天气太冷,太阳被冻住了,填满内心的才会只有冰冷的气息,令她喘不过气,她明白自己究竟有多爱周亨锡,也清楚周亨锡的坚持,绝对不会松手。 可是这些儿女私情,摆在可贵的生命面前,又有什么用呢? 比起一己之私,她更希望周亨锡能够平平安安。 儘管她从未问过周亨锡要不要这种选择。 *** 周暮寒在维斯洛没待几天便离开了,她向来不习惯间下来的日子,何况自己也想尽快找到克莫拉的内鬼,赶紧脱离叶琛宇,绑手绑脚,她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 可这阵子她老觉得不对劲。 好似有人悄悄监视自己,时常感到异样的视线朝背后传来,即便她心大,这样的感觉还是令她不适。 原先她在想是不是叶琛宇在观察自己有没有认真做事,或是监督她是否有外流关于克莫拉的事情,可是经过一番旁敲侧击,明显不是他。 她直觉反应就是自己被莫克拉的内鬼盯上了。 都能够获取到那么多克莫拉的内部资料了,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跟叶琛宇要开始剷除内鬼的事情呢? 不妙。 一种焦虑的感觉油然而生,她从来没有这么惶恐过,敌暗我明,这腐臭的池子从叶琛宇还没上任就已经存在,势力肯定不容小覷。 她一向暴露在险恶的情况中,也明白多少人想把她的人头提去联邦获得悬赏金,现在自己把情况弄得更加危急了。 如果她是对方,一定会选择杀人灭口。 不过就目前为止,对方还没有任何举动,也没有亮出身分,想必是因为她什么都没查到吧? 这事从何调查起,她毫无头绪,这么久以前的事情,况且当事的高层据叶琛宇的说法,退休没多久就已经死亡,详细情况又不齐全。 她呼出一口气,抱怨,「什么时候才可以自由啊,我快受不了啦。」 回应她的只有片片雪花,她拉紧自己的围巾,四下张望,决定避寒,寻找附近的咖啡厅喝杯热饮暖暖身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 罪与罚(7) 不论身处何地,日落的夕阳都犹如颗咸蛋黄,如此和煦,却带着结束的伤感。 沫沫一个人安静地站在病床边,在周亨锡离开的几天后,她便开始陆陆续续整理行囊,准备离开维洛斯。 外头的蔓茱恰巧经过病房,停下脚步的她站在门口缓缓道,「其实你可以不用那么早走的,没有人会催你。」 「我知道。」 可只要望着带有周亨锡气息的地方,就打从心里感到一阵心酸,她不想再继续感受无处不在的温柔。 沫沫停下手,寥寥无几的行李没有几样东西,原本身上的衣服也在被凌迟时支离破碎……,现在穿的还是蔓茱提供的休间服,剩下的是之前放在饭店时的行李,饭店业者将行李送回来,她整理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反覆翻着行李袋。 她的思绪跟手里的行李袋一样,反覆翻弄,却没个结果。 「接下来你要去哪呢?」 沫沫将拉鍊拉起,淡淡道,「把事情做个了结。」 她不想做个逃兵,一声不吭的离开,至少要做个最后的道别。 等到她把事情全部做个了结,就找个陌生的城市,那儿没有认识的人、没有熟悉的场景,重新过着生活,一个人,平平淡淡的生活。 对于现在的她,最适合的就是一个人生活,如此一来,就不会有人受到波及,她也不用再怀疑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 「维斯洛永远欢迎你。」 蔓茱走近沫沫,踮起脚尖,拥抱着她。 面对突如其来的拥抱,沫沫愣在原地,片晌后,她微曲身子,拥抱蔓茱。 蔓茱的身上带着淡淡的花香,使沫沫原本紧绷的情绪舒缓许多。 沙华这时走进房,银白色的头发在夕阳下折射出一抹光泽,他露出温文儒雅的笑容,递给沫沫一包药袋,「这是抗生素,可以帮助你伤口癒合的更加迅速。」 「谢谢你们。」 她接过药,眼眶泛红。 从事发后她最想感谢的人是蔓茱和沙华,高明的技术、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以及及时掌控她身心状况。 人的出场顺序很重要,他们在她最关键的时候现身,全然陌生的人,认识现在全新的自己。 他们认识的不是以前那个纯真无知的柳沫沫,而是最初的自己,任青萸。 「不论你是谁,你都是个勇敢的人。」 沙华轻轻抚摸沫沫的头,他的瞳孔里蕴含着无限的温柔,好似可以容纳一切,令她不禁潸然泪下。 她可以感受到心的归宿于此,这也是周亨锡为什么每年都会过来维斯洛治疗,并且选择将她带于此吧? 像是另一个世界,没有纷纷扰扰、没有七情六慾,只有淡淡的美好。 吸了吸鼻涕,沫沫哽咽道,「时间到了,我该走了。」 蔓茱放开手,用衣袖替沫沫擦泪,莫名的,自己对这个女孩子很有好感,也许是因为她是如此的令人心疼吧,人生最青春的年华都活在美丽的谎言下,又受到这么大的打击。 这段时间,蔓茱从来没有问过沫沫的心灵状况,也许做个心灵导师是非常好的选择,可她深深得明白,此刻的沫沫最需要的是寧静,不是那些杂七杂八的心灵鸡汤。 「祝你一路顺风。」 两人看着沫沫的背影,异口同声。 他们知道,她很快就会回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罪与罚(8) 傍晚十分,柳妈妈刚从隔壁邻居家回家,在她将钥匙插进自家钥匙孔的剎那,察觉到一阵不对劲,她出门前明明锁门了才对,此刻的门却没锁,柳爸爸和柳妍曦也没那么早回来,莫非……家里遭小偷了? 柳妈妈神色严肃,胆战心惊地打开大门,意外的是,客厅竟是空无一人,东西也全然没被翻弄过的跡象,可楼梯间隐约的一丝光线透露着主卧室正在被使用中。 哪个小偷,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闯进主卧室? 她脚步放轻,将厨房的扫把握紧,躡手躡脚地走向房门,她一定要让小偷知道这户人家可不是好惹的,儘管家里没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可对于这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她肯定要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映入眼帘的是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她两个月没见到的小女儿,沫沫。 突如其来的归来令柳妈妈内心激动,她将扫把放置一旁,没察觉任何异状,一把抱住正坐在地上的沫沫,语气心疼,「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啊!」随后拉开她,上下打量,「你的伤口没怎样吧?」 「……,没必要那么麻烦。」 面对柳妈妈的关心,沫沫的答覆显得冷淡许多。 可柳妈妈沉迷在自身的喜悦中,毫无察觉沫沫的不对劲,目光移至她那手脚上的伤口,柳妈妈捧着她的手仔细左右看着,蹙眉问道,「怎么一回事啊,怎么会伤得那么重?」 沫沫厌恶地将手抽回,没有正面应答伤口的源由,仅是淡淡道,「现在好多了。」 此刻的柳妈妈才惊觉沫沫身旁的一本本相簿,柳妈妈拿起其中一本相本,狐疑道,「相簿?」 为什么她会突然翻起相簿?沫沫前一阵子也是主动地翻着相簿,她从来没有这样过,沫沫不寻常的举止使柳妈妈内心格外敏感,难道沫沫……,不、不可能的,她怎么可能会发现?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何况内幕只有当时的人才知道,留下的只是一堆旧报纸,除非是沫沫自己想起来,否则按照当时的新闻也没机会得知太多内幕的完整情报。 沫沫将停留在柳妈妈脸庞上的目光收回,佯装没瞧见那不安的神情,「嗯,就想看看以前的照片。」 为了避免沫沫多想,柳妈妈心虚地将沫沫手上的相本拿过来,热情地翻起一张张照片向她介绍,从与柳爸爸结婚,到有了柳妍曦,有了沫沫,运动会、毕业、全家出游踏青,一张少不了,可沫沫几乎没有回应,望着柳妈妈指着的一张张相片,沫沫的脸色越发死白。 犹如随时都会破碎的陶瓷娃娃,沫沫面无表情,霎时投下一颗震撼弹,「为什么没有我国小以前的照片?」 面对这样的质问,柳妈妈愣了一下,随即道,「搬家没带过来。」 搬家? 有柳妍曦从小到大的生活照,却唯独没有她小时候的照片,如此蹩脚的藉口也说得出口? 沫沫冷笑,「这样啊,」她有些踉蹌地站起身子,「我去整理一下行李。」 望着沫沫逐渐消失的身影,柳妈妈手拿着相本,坐在地上沉默不语,此刻的沫沫对她来说是如此的陌生,没有往常傻里傻气、开朗的个性,反倒死气沉沉的,但她始终不愿把理由往真相想,反而安慰自己不过是小孩子长大,有许多莫名的情绪,反正沫沫人没事就好。 真的没事吗? 有些人看起来活着,实质上却死了。 沫沫伸手触摸柔软的床,熟悉的房间及摆设,残留着淡淡的馨香,记忆也是一种味道,这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平凡,可自己的内心已经不如过往,起了奇异的化学反应。 景是旧时景,人非眼前人。 她躺在床上,望着雪白的天花板,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像以前一样这么无忧无虑的笑着,处在这充满猜忌的家了。 她是任青萸,不是柳沫沫。 她心里明白的很,也深深地知道,歷史不可能改变,柳爸爸柳妈妈将她从恶梦中救起,扶养她长大成人也是事实,给她的爱也一点没有少,所以她没有一丝怨言。 可是,为什么要骗她呢? 那些自认为欺瞒是最好办法的人,从未想过会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吧? 真相令她震撼的难以接受,想不到那多年来的梦魘竟不是场梦,是被歷史的尘埃掩盖住的事实。 大火冷漠地将她过往既有的美好回忆燃烧殆尽,只留下冷漠。 这十几年来,所拥有的一切从来不是属于她的东西。 给一名喜欢画画的小孩子一架钢琴他会开心吗? 人们总是这样,喜欢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强塞给别人,却没问过别人要不要。 第一百二十八章 罪与罚(9) 等沫沫再次睁开眼眸时,月娘早已高高在天,照亮黑夜。 也许是沙华给她的抗生素的药效起了作用,这觉十分的沉,和在维斯洛一样,没有任何的不安和焦虑,毫无波澜。 其实沙华给她的不药仅是单纯的抗生素,蔓茱在製药的过程中额外添加安神的药材,好缓解沫沫的心灵。 他们从没有开口问过她还好吗? 只是默默的替她做一些事情,儘管她毫不知情。 摸着飢肠轆轆的肚子,她听见熟悉的呼喊声,要她下楼吃饭。 一切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她也想过要佯装没事继续和他们过日子,可她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望着那欺骗的嘴脸,她没办法抱持着平淡的心情面对他们。 自从上大学后,为了交通方便就在外租房子,鲜少回家吃饭,这是她最后一次吃柳妈妈做的菜了吧,明明前阵子几人还坐在客厅有说有笑呢。 柳妍曦得知沫沫回国后,特意回家关心她的身体状况。 只要想到柳妍曦是她最挚爱的姐姐,还有那晚在海边,她温柔地安抚自己,如今却……,佈满内心的只剩一片凄凉。 全家人坐在餐桌上有说有笑的,只有沫沫面色沉重,不发一语地夹着菜,偶尔被问话,她也只是简略回答。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柳妍曦率先问道,「你怎么了?」 「挺累的。」 对于一切。 柳妍曦误以为是刚回国造成的疲劳,加上受了不轻的伤,心照不宣的没多加过问,沫沫拉开椅子,走向厨房将碗筷洗净,独自离开饭桌后上楼。 她不是不知道沫沫并非柳爸爸、柳妈妈的亲生女儿的事,依稀记得自己年幼时,柳爸爸、柳妈妈带回来一个国小二年级的小女孩,她散发着浓烈的阴沉,就在两人开口说出她悲惨的童年,并赋予她全新的名字后,自己就将她视为亲妹妹,没有任何见外,在她眼里,沫沫不需要知道真相,真相太过残酷,她只要知道大家都是爱她的就够了。 沫沫反常的举动让柳妈妈不安,却也没多说什么。 坐在书桌前发呆的沫沫开始认真思考接下来的人生如何走……。 一个人人生地不熟、身上又没多少存款,她又不想跟柳妍曦或是允熙借钱,这样一来只能找个语言相通的地方打工赚钱了? 怎么连独立生活都有困难啊……。 也是,她又不是什么偶像剧的女主角,一句话就可以搭着飞机远走高飞。 「叩叩-」 会是谁? 厌恶的感觉油然而生,她面色难看的打开房门,望见的是柳妍曦温柔的眉眼,若柳妍曦是想来关心她的话,她什么都不想谈,对于一个欺骗的家庭,她已经宽容许多了。 意外的是,她无须担心这问题,因为得知的消息更是难堪。 「刚回国很累吧?有个可以缓解你疲劳的人来了,正在外头等着你呢。」 她没有半分喜悦,仅是淡淡地应道,「我知道了。」 是哪位不速之客她心知肚明,将一切都做个了结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girlfriEND(1) 她不知道要用什么心态和表情面对周亨锡,甚至……她想逃避,佯装她人根本不在家,好让周亨锡带着失落离去,这样她就不用当个坏人,不用说着违心的话语。 可是她不行呀。 她怎么可以自私的要求周亨锡继续用他自己的时间和她耗费下去? 沫沫深吸一口气,打开沉重的大门,周亨锡强而有力的大手随即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激动道,「听柳妍曦说你回来了,我就来找你了。」 既然蔓茱和沙华愿意让沫沫回来,就表示她的心理状况稳定多了吧? 她异常的安静,没有回抱他,也没有挣脱那不够御寒的怀抱。 心好痛。 周亨锡轻轻抚摸她的头,难得露出温柔的神情,「手机要重新买一支了吧?去义大利的时候弄丢了……。」 他很温柔,温柔的令人感到心碎,他是如此小心翼翼的呵护她易碎的心,毫不知情接下来她要说出口的话。 「你现在感觉好多了吗?沙华和蔓茱的医术很高明的。」 任凭着周亨锡自己说了很多话,她低头沉默着,望着他衣服上的英文字句,在心里不停反覆唸着,焦虑的她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完全不敢想像周亨锡那失望又痛心的反应。 心好痛。 靠在周亨锡怀里,闻着那份属于他的檀木香,她踌躇不前地想开口,却始终没法下定决心。 能不能不要分开? 她不想。 反正周亨锡肯定也不想,那能不能……。 摇摆不定的心意使她侥倖地想着无限的可能,他们可以一起逃到叶琛宇找不到的地方啊,他们可以假装分开却还是偷偷在一起啊,他们可以- 她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把周亨锡的性命赌在她的一己之心? 她的脑海不停地浮现他们之间的回忆。 第一次接触周亨锡是因为她答应柳妍曦的要求,却被张贤吓得一身湿走进饭店洗澡,面对他带着防范心的质问,躲在浴室的她只能满脸尷尬的道,「可以帮我拿衣服吗?」 出来浴室后,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背对自己望着辽阔的海洋,散发孤单的气息。 还有他教着笨拙的自己游泳,搞得她惊慌失措,一把搂着他,最后还一起去吃牛肉麵,被老闆喊着是情侣,那时候真是尷尬啊。 在周亨锡拍摄期间,她经痛,一人待在空中花园,那双大掌第二次将她一把抱起,两人待在房间时,她拉着被子狐疑地问,「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在摄影棚时,镶在天花板的水晶吊灯忽地砸落,她奋不顾身地替周亨锡挡下,迫使她好一阵子都在医院度过,可是那时周亨锡的细心照顾,她竟有些雀跃。 以及某次在多英的有心下,将她带进周亨锡家,让她有机会看见他最真实的一面,面对他的冷漠和怒斥,她没被吓跑,反而选择紧抱住不堪的他,在送她回家时,他道,「你对我,到底是好感还是同情?」 鬱鬱寡欢的员工旅游,让她选择一个人在庙会吃东西发呆,意想不到的是,周亨锡正心急地寻找着自己,趁着圣诞节,自己鼓起勇气告白了,忍不住向他讲了好多好多心里的话。 还有在一起后,自己还误会他和周暮寒的关係,冷战了一段时间,最后她委屈地说出口,「你别不喜欢我。」 最后她被叶琛宇凌迟、知道所有真相,然后周亨锡将她救出、在维斯洛调养了一阵子,直到现在,她站在他面前。 他们经歷了好多好多风风雨雨啊。 她将这防范心重的大冰山融化,过年将他带回家,用尽一切让他相信自己,给予他许多温暖,她原本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的,他们会一爱,就是永远。 可是叶琛宇的出现扰了局。 她没有忘记叶琛宇的话。 在生命面前,儿女情长显得如此渺小、无用。 早知道在一起的时光那么短暂,当初就更应该好好珍惜他,一起去好多的地方。 虽然在那晚意外之下接到沙华的电话,得知周亨锡的身体正随着时间走下坡,且既没办法戒除也没办法痊癒,当下的自己仍选择站在他身边,无畏死神的无情。 可现在不同了。 就算都会死,她也不该提早让周亨锡的性命了结在自己手上。 她可以相信疾病会经由蔓茱和沙华的研究出现医疗奇蹟,但不相信叶琛宇会高抬贵手,毕竟范语芊是他一辈子的痛,过了这么久,他都没能放下,她又怎么会指望他突然放过自己? 心真的好痛,好不捨,好不想分开。 她总算下定决心,伸出冰冷的双手一把将周亨锡拉开,硬是强迫自己望着那双温柔又狐疑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说出令人窒息的话语- 「我们分手吧。」 第一百三十章 girlfriEND(2) 她说什么? 犹如被雷劈到般,周亨锡脑子一片空白,不可置信地望着沫沫,她的眼眸毫无温度,冰凉的彷彿从来没爱过自己般。 见到她严肃的神情,没有一丝玩笑的模样,周亨锡微微发颤道,「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她好想哈哈大笑地说只是开玩笑的,可是她笑不出来,就连勾起嘴角都没法,因为这不是玩笑话,她也不能够这么说。 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她用尽全力压低心痛的情绪,佯装收起所有的爱,冷冷地望着充满悲伤的眼眸道,「我说我们分手吧。」 周亨锡沉默地看着沫沫,那双曾经看着自己,燃着熊熊烈火、闪闪发亮的眼眸,此刻既苍凉又黯淡无比。 馀波盪漾的眼眸,再也没有自己。 她在说谎吗?她那么爱着自己,怎么可能会放弃?可是如果是在说谎,为什么眼神会这么的坚定呢? 空气忽地变得好寒冷,每一口空气吸进肺里都是如此的令人喘不过气,眼前这个人也变得好陌生,彷彿从没认识过般的冰冷。 曾经给他那么多温暖和爱,现在却在他依赖时用力将他推开,又要他如何是好? 他顿了一会儿,苦笑道,「你果然还是在怪我没有当下马上找到你吗?」 「没有。」 她抑制想大喊反驳的情绪,压声否认。 打从一开始就没责怪过他,是他一直把她的伤痛揽在自己身上。 心真的好痛。 像一把刀插在自己胸口不停搅动。 为何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快说点什么啊…….不然会引起周亨锡怀疑的。 拼命压抑着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沫沫佯装平静,提出更有说服力的话语,「只是现在终于意识到,你说得对,我对你向来都是同情,不是好感。」 同情? 如果是同情,那些曾经掩饰不住的羞涩和悸动,都只是假象吗? 「……,所以你之前对我的情感都是假的吗?」 「曾经对你的好是真的,温暖也是真的,」面对逼问自己的周亨锡,她选择撇开眼眸,望着远方,「现在不想继续下去也是真的。」 一字一句犹如细针,密密麻麻刺在两人身上,染出血跡斑斑的花蕊。 「你……,在义大利造成的阴影还是让你很难受吗?」 为什么? 为什么就连现在都还在顾虑她的感受啊!还认为她会这么说是因为当时所造成的伤害使她直到现在仍没法释怀,才选择和他分开? 她的心被紧紧掐着,望着他近乎绝望的眼神,喘不过气。 周亨锡,你到底是有多爱我,才会事到如今都为我找藉口。 我也爱你啊……,可是不行继续这样下去了。 「无关这些,我是真的想和你分开。」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以后再也不会为了谁这么奋不顾身了,再也不会为谁掏心掏肺。 「长痛不如短痛,沙华跟我提过你的身体状况,再这样下去我们根本不会有未来。」 这刻,她希望周亨锡是真的相信她如此狠心,不要再用如此温柔的语气问她、关心她,不要直到最后一刻还在为她着想,这样只会让她更难受。 也会让她更加愧疚。 绵绵细雨开始飘起,丝丝缕缕缠绵不断,落在两人身上,织起细细的网,像是老天爷也为着两人而哭泣般。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 「我最后一次问你,你是真的想和我分开吗?」 「是。」 沫沫果断地应答,立刻转过身背对周亨锡,周亨锡望着她无情的背影,一步也迈不出去。 她再也受不了那压抑的情绪,紧咬着下唇,崩堤的泪水正背着他潸然泪下。 雨中的两人迟迟没有开口,她的眼泪无法控制的不停落下,和雨水夹杂在一起。 拜託,不要再问她了,她真的好害怕自己会把持不住情绪反悔,紧紧抱住他。 为什么呢?在一起要两个人决定,分开却只要一个人同意就好。 明明不是不爱了,如此相爱的两个人,却还是得分道扬鑣。 为什么只是想好好谈场恋爱,将幸福託付给自己所爱的人,是如此的困难呢? 她始终没办法向他说出真相,因为她太清楚周亨锡的个性,只要她在他身边,即使徘徊在黄泉中他也无所谓。 她知道,周亨锡什么都不怕,可是她不能这么自私,将他分分秒秒暴露在危险之中。 她不想,就算她会一辈子带着遗憾、就算没办法再爱上其他人,她也不想让周亨锡有任何一丝危险。 就让周亨锡误以为她只不过是厌倦了他才分开的,让他怨恨自己吧。 她寧可周亨锡用尽全力憎恨自己,也不要他悲伤得痛心疾首。 喜欢是想对他好,爱却是为了他好。 他会再找到愿意接纳他的女孩子,只是那个人不会是她,他的幸福再也与她无关。 这场雨冰冰冷冷的带走两人的体温,冷得两人心尖发颤,雨势还越发地磅礡。 乾涩的嗓音落下了最后一句话,「这阵子谢谢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迈开步伐的她,没有再回头,她不敢回头看周亨锡此刻的神情,会是多么绝望。 雷声响过,大雨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往下落,敲打着两人的胸口,泛起阵阵涟漪。 在她关上门前的那刻,她听到周亨锡低沉沙哑地说了最后一句话,绝望地语气和雨声相容,恶狠狠地刺痛她的心脏。 「柳沫沫,我是真的很爱你。」 真的很爱你。 第一百三十一章 girlfriEND(3)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关上门又是如何上楼的。 全身湿的她浑浑噩噩的坐在地上,靠着窗户下的墙壁蜷缩成一团,环抱着膝盖,颤慄的手紧紧摀着口鼻,眼泪不停地落下。 雨水将她刚痊癒的身子淋的冰冷,带走她的所有温度。 她的心好痛,痛得喘不过气。 那些喜怒哀乐的回忆,想要一起走下去的决心,没有一样是假的、没有任何是藉由同情怜悯所虚构出来的。 她没有如此氾滥的母爱,想保护眾生不受到伤害。 我爱你,真的好爱你,打从心底,流窜至血液,遍佈全身的爱。 也许是太爱了,才会对于他的身体状况、对于自己的处境,感到如此的无能为力、徬徨无助吧。 可现在最真实的只有泪水,只剩滚烫的泪水反映着她深深的情意。 一擦再擦的泪水依旧不停地流,儘管她紧紧压着口鼻,仍无法掩盖呜咽声。 对不起……。 这句道歉她又能跟谁说呢? 隔着墙的另一边,周亨锡一个人站在大雨中任由雨水敲打着自己。 如果他们从未相识过,那多好? 也许在初识那天,就注定万劫不復了吧。 爱吗?原来只有他一个人在爱吗? 他却没办法恨她,甚至还想替她辩驳,不是这样子,也许她有她的苦处,只是没法说明,也许她在义大利心灵真的受到了很大的衝击。 唯有这种想法能让他好过些。 可是那双眼眸他无法忘记,冰凉的像是从未爱过般,紧紧勒着他的情绪。 她的眼神,他没办法反驳。 大雨滂沱,一道雷声闪过天边。 就连现在,他都希望沫沫会发现自己在楼下淋着大雨,于心不忍的撑着伞走向他面前,低头的他会看见那双白鞋逐渐凑近自己,替他挡雨,对他说,「我们復合吧?」 可是他等了一整晚,雨势渐小、直到停止,等到清晨。 她都没有出现。 像是从他的人生彻底消失般,无影无踪。 *** 一名男子安静坐在研究室,修长的身材将白袍衬托得更加气质,他一手拿着试管,另一手拿着滴管,一滴滴将蓝色的液体滴进鲜红的试管中。 他抽取融合为一的液体,滴上载玻片,放置显微镜上仔细观看。 俊美的侧脸停顿在白灯下,接下来,他离开目镜,露出鲜少的吃惊神情,不可思议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蔓茱正好捧着八宝茶走进实验室,狐疑问,「沙华?怎么了吗?」 「蔓茱,你快过来看。」 蔓茱将茶放置一旁,凑近目镜,仔细看着血液中的细胞,不解道,「没什么奇怪的啊,和亨锡哥哥的一样呢。」 「你再看看这个。」沙华再将另一个载玻片换上,固定玻片后,掩盖不住的急促语气道,「同样的范本,一开始给你看的是刚刚融合的,这个是好一阵子的。」 她轻轻移动调节轮,将焦点调整好。 过了片刻,她可以感觉到自己心脏猛力跳动着,诧异地抬起头,「怎么会这样!?这是什么?」 「柳沫沫的血液。」 两人互相凝视了一会儿,蔓茱的手微微颤抖,大声喊道,「我现在马上去联系她!」 第一百三十二章 girlfriEND(4) 等她醒来,周亨锡已经不在楼下,雨也停了。 摸了摸身上半乾的衣服,不知何时,自己竟坐在地上哭到失去意识了,身体才刚痊癒的她也许是因为昨天内心不堪负荷而晕过去了吧。 将身上冰凉的衣服更换后,她面无表情地整理行李。 也许不是真的没事了,只是她在刻意欺骗自己,平静的犹如什么事都没发生般,她从来没有认识过周亨锡这个人,没有相识、没有相恋。 船过水无痕。 沫沫霎时感到每一寸肌肤、每一粒细胞正深深排斥着这儿的空气,一心一意想赶紧脱离充满回忆的伤心地,心头正用力咆啸着,「去哪里都好!」 只要找一个没有柳家人、没有周亨锡的地方,好好的生活着就好。 将过去的自己全然掏空,一切从头开始。 她将一回来就重新申办好的sim卡插入备用手机,发现十几通的未接来电信息弹跳至萤幕,她狐疑地望着这支电话号码,令她感到诧异的是,号码的位址竟是显示于国外? 「这是谁……?」 如果单纯只是一通电话,她会认为是拨错。 但要是十几通呢? 这通电话肯定是有急事才会拨给她这么多次。 她没多想,要是事态紧急,肯定还会再打来的。 第二收到的就是允熙的讯息,她传了不少简讯询问自己的近况,语气饱含担忧,为了使她安心,沫沫简明扼要的说明自己一切安好,一个人想到处走走,等到心情稳定后便会回来。 对于柳爸爸柳妈妈,她欺骗了两人,仅是搪塞开学日已经不远,她需要回去租屋处准备开学的东西,两人不停问着沫沫才刚回家,身体还需要照顾,要不再待一会儿?她可以明显感受到两人的关心,还有说不出口的压抑,可惜这份关心已经传达不到她的心里了,被一层欺瞒跟血缘给厚厚的隔着。 婉拒后的沫沫拖着行李离开,实际上她连休学手续都办好了。 望着这间房子,陪伴了她一整个童年的家,她轻轻地道,「再见。」 她不知道会离开多久,也许一个月、也许一年、也许一辈子。 她不怨恨柳爸爸、柳妈妈,甚至打从心底感谢他们把自己抚养成人,只是她始终没办法接受自己的身世。 现在的自己不是那单纯的柳沫沫,也不是当初阴沉的任青萸。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接下来的目的地,她也不清楚,看哪里僻静就去哪吧。 坐在火车上的她望着眼前熟悉的场景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的风景,阴沉沉的天气,被云层遮盖住的阳光,开始填满整个眼帘,心空荡荡的,漫无目的。 此刻的她,什么都没有,不像个人类拥有七情六慾,也没有任何情绪。 陌生的电话再度打来,她这次狐疑地接起电话,「喂……?」 「沫沫姐姐你总算接电话了!」 熟悉的声音,一听便知道是蔓茱。 「蔓茱,是你……?怎么了吗?」 什么事情让她如此着急,沫沫始终猜不透。 「你现在都把事情处理完了吗?」 「嗯,处理完了。」 「你打算去哪呢?」 「我在火车上……,还不清楚,可能看哪里风景好就去哪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她看了眼手机屏幕,确定对方没有掛掉,正想开口问道,一道男声便从另一端传来,「考虑维斯洛吗?」 「什么?」 她不是才刚回来吗? 「其实我这几天在你的血液上有重大的发现,在电话中讲不清楚,听蔓茱说你打算找个地方待,想问你愿不愿意来维斯洛,配合我们研究?」 如果说要找个陌生的地方又不用担心生存的困扰,此刻最佳的选择肯定是维斯洛,不过她就是怕会遇上周亨锡……。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我们会让你避开的。」 她沉默了半晌。 沙华紧接着道,「为了研究,希望你能配合。」他加重语气,「这能够帮助到周亨锡,虽然目前不确定效用是否显着,不过有任何希望我们都要试试看,是吧?」 听到周亨锡三个字,心底一阵沉闷及心痛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知道了。」 只要是周亨锡,她都愿意。 第一百三十三章 黄金之血(1) 自由的味道冲入鼻腔,沫沫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坐在医院的沙发。 曾经,这个位置坐着一位男孩,对于陷入昏迷的自己忧心忡忡,两人是如此的相爱,如今,人是己非,只剩下她一人在这儿。 现在的她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就已经十分感激。 沫沫接过蔓茱递来的洋甘菊茶,骤然,蔓茱犹如见到救世主般,一把紧握自己接茶的手。 她一脸茫然看着眼眸闪闪发光的蔓茱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沙华示意蔓茱坐下后,成熟又温文儒雅的魅力在他翘起腿的霎那更是夺目,他面无表情,淡然问道,「沫沫,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血型吗?」 「o型,怎么了吗?」 这点她确切不宜,从小到大,她的血型都有透过医院证明,柳家人绝对不可能欺骗她。 沙华点头,「你确实是o型没错……,但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是o型的rhnull。」 那是什么? 对于血型,她在电视上听过最特别的无非就是熊猫血,熊猫血是种稀缺血型。普通人的血型分为a、b、o和ab四种血型,在这四种血型中又有两个亚型:rh阴性和rh阳性。占人口99%以上的人都是rh阳性的血型。占人口1%左右的人是rh阴性,而熊猫血就是rh阴性血。 沫沫狐疑道,「我只听过熊猫血……。」 「不是熊猫血,熊猫血是rh阴性血,而你,有的是比熊猫血更珍贵的,黄金之血。」 「黄金之血……?」 那是什么? 从字面上来看,肯定是个很稀少的血型,才被称作黄金。 她这破烂不堪的身子居然流着如此珍贵的血液吗? 沫沫低头轻啜一口茶,耐心等待沙华解释。 「你很幸运,平均每两百万人中才有一人拥有这种血型。你伤口会这么严重不是没有原因的,通常来说我们的红血球上佈满了各种抗原,但黄金之血的rhnull缺乏rh抗原所形成的薄膜保护,红血球细胞上不带有任何rh抗原的血液,所以你的血球细胞不但容易变形、本身抵抗力也比较虚弱。」 沫沫愣怔怔地看着沙华,「……所以你们才把我叫回来做实验吗?」 「这算是其中一部分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我这几天在观察当初替你抽血检查的那管血,发现了一件奇特的事。」 她嚥下口水,内心感到一阵不对劲,「什么事情?」 「之前你在义大利被强制注入过许多藏花,奇怪的是,我抽取的那管血液中完全没有留下一点藏花的痕跡。」沙华严肃道,「但我再试着重新把你的血液和藏花混合在一起,藏花却没有消失。」 微微颤抖的手捧着茶,沫沫提及那段不愿回想起的回忆,感到头阵阵传来疼痛,「这不可能,他们给我注射的是藏花没错……,我确实出现了副作用,头晕、反胃,还有幻觉。」 「藏花会在你血液中消失的原因有很多种,可能是时间的流逝、血液的浓度、血流的快慢,或是你身上起了什么反应?有许多无法推测的原因,所以我才想请你留下来替我们做研究,如果研究成功的话,就意味着周亨锡有救了。」 她沉默不语,此刻的她,心思居然不是放在自身所流窜的黄金之血,而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最终还是选择维斯洛。 也许就算分开,她还是一心一意向着周亨锡吧? 还是爱着他、还是想要救他、想要把他摆在第一。 即便他以后长命百岁,和他度过终生、幸福的人终究不是自己。 多么令人心酸。 可是……,「我愿意。」 两人知道沫沫对周亨锡的一往情深,没有太大的讶异,蔓茱缓缓开口,「但是,沫沫姐姐,做研究可没那么简单……,你可能要承受很多病痛、风险,心里承受着极大的压力,配合我们做人体药物实验,你真的愿意吗?」 她毫无犹豫,再一次点头,坚定的眼眸望着蔓茱道,「我愿意,但你们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两人向沫沫投来疑惑的目光。 「不要让周亨锡知道这件事情,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 只要为了周亨锡,做什么她都愿意。 既然没有办法给他幸福,就给予他健康,当作补偿吧。 也许在别人眼里,她没必要这么做,唯独她自己知道,她欠他的,太多太多了。 将他内心溶化、再给予他温暖,最后却转身离去,让他在以为人生还有希望,将自己推付给她的时候将他狠狠推入悬崖。 她知道这种痛不欲生,失望极致的感觉,可为了他的性命着想,她不能心软。 让他恨她吧,恨她的拋弃、恨她的绝情,如果可以,将这份愤怒燃起他的生命之火,带着恨意坚强的活下去,不要再犹如过往消极的对待人生,那她就不会觉得自己亲手将这份感情扼杀于摇篮中是如此遗憾。 两人点头,望着口是心非的沫沫,说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却愿意为了他的生命承担那么多? 爱情真伟大啊,但没办法跨过去接纳一切的,终究是彼此各自的内心吧。 也许沫沫觉得这是对周亨锡好,但他们都知道,周亨锡没有她,根本不会开心。 第一百三十四章 黄金之血(2) 蔓茱说的对,身为一个白老鼠,替沙华做人体实验确实是极度疲惫和辛苦的事情。 沙华三不五时就会让蔓茱替沫沫注射不同的药剂,在看见针筒的那刻,她总会想起当初在义大利,独自一人面对那反射着光泽的细针,刺进自己身体里的畏惧感。 面对这种恐惧,能够使她迫以接受的原因只有一个-周亨锡。 周亨锡的生命还等着她救。 不同的药剂使她身体起了不同反应,令人十分难受,有时是心跳加速、肾上腺素上升;有时是心跳缓慢、昏昏欲睡;甚至还有许多对身体有害的药剂,就是为了要观察这些变化能够多大影响她体内的藏花。 但她唯独没有注射的是藏花。 沙华试着想让沫沫的血液不藉由体内成功排解藏花。 沙华每隔一段时间就替她抽血,多亏黄金之血所赋予的贫血,以至于沙华不会像个吸血鬼拼命地抽沫沫的血,还吩咐蔓茱替她准备许多补血的中药材和食物、热饮。 身体上的折磨加上内心的阴影,使她感到身心俱疲。 就是因为贫血,研究的时间被拖得更加漫长,也显得实验更加遥遥无期。 沫沫独自一人坐在维斯洛医院的后花园,这儿是唯一的室外,一座凉亭、几阶石梯,一整片的鲜红彼岸花海。 三月的维斯洛最低温只有一度,照理来说沫沫不应该在外受寒,要是影响到研究可就不好了。可唯独此地令她感到安静、祥和,这里是她除了病房以外,最常来的地方。 蔓茱站在她身后,缓缓开口,「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 传说中彼岸花是自愿投入地狱的花朵,被眾魔遣回,但仍徘徊于黄泉路上,眾魔不忍,遂同意让她开在此路上,给离开人界的魂们一个指引与安慰。 发音是曼珠沙华的彼岸花,花语是分离、伤心、不吉祥。 相传这种花只开于黄泉,一般认为是只开在冥界三途河边、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花如血一样绚烂鲜红,而且有花无叶,是冥界唯一的花。 花香传说有魔力,又因其红得似火而被喻为火照之路,也是这长长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 当灵魂渡过忘川,便忘却生前的种种,曾经的一切都留在了彼岸,往生者就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 她转过头,看着蔓茱复杂的神情,温柔道,「真是恶魔的温柔。」 蔓茱坐在沫沫旁,微风吹拂她的鲜红发丝,望着远方淡淡问,「沫沫姐姐,你觉得你还是亨锡哥哥会先踏上忘川呢?」 面对一片沉默,蔓茱接着一字一句细细麻麻的刺进她的心脏,比起每天面对的针筒,来得更加疼痛,「坦白说,沙华的研究没什么进展,可能还没成功,你的身体就被消耗殆尽、或着……,亨锡哥哥已经等不到那时候了。」 周亨锡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了,也许是因为他世界唯一的那盏明灯消失的无影无踪吧。 一个没有希望的人,再怎么活下去不过只是行尸走肉罢了。 蔓茱没告诉沫沫,就是怕她跟周亨锡一样。 「不会的。」 那道温柔又带着春天微风的嗓音在蔓茱耳边响起。 「嗯?」 沫沫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体内佈满彼岸花香,「我不会死,我还要留着救他;他也不会死,他还等着我救呢。」 蔓茱望着嘴角掛着淡淡笑容的沫沫,瞬间觉得这世界难得美好。 红色彼岸花的花语是死亡的前兆,地狱的召唤,但它还有另一个意思-无尽的爱情。 「也是,你们的生命是牵在一起的呢。」 第一百三十五章 黄金之血(3) 已经过了将近一年,没有她的日子。 这一年看似都没改变,仍旧照常生活、照常工作,可每当夜晚降临,他隻身一人躺在床上,都能感受到心里破了一大洞,空荡荡,再也没有人填得满,这事他不说,就没有人知道。 这张床、这张沙发,他们曾一起躺在这儿。 周亨锡轻抚着床单,好似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呢。 他的性格变得比以前更冷漠了,再也没有什么能让他提起劲,吸引他的目光。 也不是没有试着想要挽回她或找她,但他再也找不到她了。 无论是她的家里还是她的租屋处,都找不到她。 原来她为了离开自己,做了那么多准备,甚至离开自己的家人,现在肯定已经去了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好好生活了吧? 柳沫沫,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讨厌到急于把这座城市的所有关係彻底断得一乾二净,你到底在想什么? 那个曾经单纯的她,他已经找不到了。 当时说喜欢的是你,后来说分手的也是你,凭什么都由你来决定? 给了我温暖又把我往悬崖推? 先动心的先不爱,后动心的不死心。 只要想起那抹温暖的笑靨、那股发香以及她的体温、她羞涩的眼眸、她说的每一句话、心就如同被人狠狠勒住般,同时又觉得自己既可笑又可悲,那些真心现在看起来也不过尔尔,痛心的他却还是连觉都不得好眠。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好好睡过一顿好觉了。 冰箱放满的是一罐罐气泡水,对她的印象,全是气泡水,犹如她的气味,带着一丝甜意,尾韵伴随而来的是打在舌尖上刺激的气泡。 那些该死的回忆使他痛不欲生,抑鬱寡欢,一口一口吞食他的精神和心力。也许是他不甘心、不肯放过自己,不愿放过有关于她的回忆,对她又爱又恨,又不准别人批判她如何。 活到现在,没嚐过多少温暖,唯独她。 晃着空瓶,又一罐藏花没了。 眼看着箱子里所剩不多,想必要被沙华那傢伙骂了,沙华会碎碎念向自己丢来检查表,狠狠斥责自己怎么如此不节制。 他将最后一瓶藏花注射进身体,躺在地板上凄凉的笑了,坦白说,他现在连沙华都不想见了,乾脆让他就这么结束吧,没了她的人间不值得留恋。 柳沫沫,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肯回来再见我一面? 你就真的那么狠心吗? 心脏一阵抽痛,他瞪大眼眸摀住胸口。 终于,要结束了吗……? 也好、也好。 「周亨锡!」 一阵女声传入他耳里,紧张地喊着他名字。 沫沫,是你吗? 是你回来看我了吗? 为什么就连现在,他仍在期盼她的出现? 第一百三十六章 黄金之血(4) 「周亨锡……。」女子的声音充满担心及焦虑。 女子着急地跪坐在地上,望着地板上失去意识的周亨锡,她的手微微颤抖,轻拍那张苍白的脸庞,「周亨锡,你能听见我喊你吗……?」 她内心从来没有如此着急过,认识周亨锡以来,儘管他的状况一直不是很好,倒也不至于像现在一般糟糕。 她很快就回过神,熟稔的拿起手机拨打一通国外电话,随着电话的嘟嘟声,她脑子越发的混乱。 每秒都像过了一个世纪般,无数个不安的念头闪过脑海。 终于,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男声,她心急的涌出泪水,「沙华……,周亨锡晕倒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一字一句说清楚,并且按照沙华的话一步一步检查,经过一连串的说明后,这才得知周亨锡是藏花使用太多,身体负荷不过来,失去了意识,两、三个小时后就会醒了。 情况非常不妙,必须尽快做检查才能得知周亨锡的身体摧残到了什么地步。 「好,我知道……,我会找最快的航班把他带过去的。」 将他扶到床上后,她订了八小时候的的班机,顺便替他煮了锅白粥。 多英一语不发,静静望着周亨锡,眼神掩饰不住的浓爱意,周亨锡就连闭眼时,也是紧皱眉头,日復一日,他变得好憔悴、黑眼圈深沉,消瘦了许多,就算现在仍然在担任模特儿,可他和当初上镜的模样已经天差地远了。 这一年来,他没有多说过自己的心事,但她知道,他为了柳沫沫,把自己的心扉关了起来,建造了一座墙,和人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这样就感受不到疼痛、也感受不到温暖。 他到底为什么要为了柳沫沫把自己搞成这样……。 她值得你这么做吗? 周亨锡傻,她也跟着傻,明知道对他再好不过都只是感动自己,她却没办法剎车,心居然还是不肯死。 是她一直在和自己较量,她心甘情愿。 一味觉得,反正现在她也不喜欢别人,不如继续为他付出,在等等他好了……,搞不好时间一久,就是她的了呀! 如果一不小心,等到了他,那她一定会朝着他奔跑,紧紧的拥抱他。 如果他们无缘,等不到他,至少也曾经努力去证明过我爱你这件事。 也许是她的自尊心作祟,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败,不停想要尝试,她在妄想,想要感动他,可惜她只是不停在感动自己罢了。 躺在床上的周亨锡缓缓甦醒,他的双眼微瞇,低沉却掩盖不住的失望,沙哑道,「是你。」 她转过头,收起原本紧握他的手,佯装没察觉他的语气和心意,「嗯,是我。」 自虐、活该,这是她对自己划下的形容词。 意识到自己涌上的心酸,她赶紧起身,将粥放在他冰冷的手里,压着情绪,平淡道,「粥我熬好了,你吃完后我们就去机场。」 「去哪?」 「维斯洛。」 「我不想去。」 望着那双冷漠的眼眸,她没来由地感到慍怒,他都已经这样一年了,原本已经稳定的身体,现在一天天越发的差,如今都躺在床上,看起来已经命在旦夕了! 你爱柳沫沫胜过自己吗? 就算把自己的生命赔了也没关係吗? 她已经不知道想问几次,柳沫沫到底哪里值得你这样把自己弄坏身体? 她恨柳沫沫,可以轻易地勾走他的心,而她无论付出多少努力付出多少时间,周亨锡都不会回头看她一眼;她也恨自己,明明知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还是不肯死心。 这样的愤怒使她忍不住大声喝斥,「周亨锡你够了没?你到底还要这样要死不活多久?」 「不关你的事。」 他的语气犹如陌生人一般,将她原本愤怒的心情无情地泼上一桶冷水,刺痛她的心,为什么这么多年来的付出你从没看进眼里?柳沫沫随便做个什么事情,你就对她上心? 你到底爱她什么,爱她伤害你、爱她欺骗你,还是爱她将你的真心丢在地上践踏? 多英压着心底的涟漪,讽刺地笑,「我管不着你是吧?那谁管得着你,柳沫沫吗?」 「别提到她的名字!」 听见周亨锡几乎是用吼的,她笑靨更加展开。 原来除了冷漠之外,他还有其他情绪,真是嘲讽啊,也就只有柳沫沫能引起他的波澜了。 「既然我管不动你,那我只好叫周暮寒来,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联络你爸。」 只有搬出周亨锡的爸爸才能说服他,毕竟他全然不想和他爸爸有任何牵连。 周亨锡沉默不语。 她知道他同意了,接过空碗道,「你行李准备准备,我们就出发。」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朱雀(1) 周暮寒双手捧着一杯温热的美式咖啡走出间家庭咖啡馆,神情充满错愕,久久无法释怀。 说起来,这一年她真的是过得苦不堪言,叶琛宇这浑蛋,强迫她待在他身边调查内鬼的事情,却又不给她实际方向调查,毫无头绪的她只好天天泡在咖啡厅。这日子一天天过,她的内心忐忑不已,不禁暗叫不妙,要是再继续拖下去,她不知道多久才能接案子,这招牌迟早会被叶琛宇砸坏! 可不相信奇蹟的她,居然真遇上奇蹟了……。 无心插柳柳成荫,没想到真相就在这间她在义大利一年时常待的咖啡厅。 一阵寒风迎她扑面而来,因为天气的关係,白皙的脸颊被冻得緋红,她恍然回神,喃喃自语,「有一句话什么来着,驀然回首……,下一句是什么哎?」 她发誓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文诌诌。 回想起方才老妇手上拿着的老照片,儘管发型和气质已和现在截然不同,但那张脸,确确实实就是那人没错。 万岁! 她巴不得狂奔吆喝自己可以摆脱叶琛宇了。 只要将进度报告给叶琛宇她就能恢復自由之身,继续大闹天下了! 可惜喜悦还未持续多久,紧接而来的就是深锁的眉头。 有人在跟踪她。 馀光瞄向后头几名黑衣男子,她佯装若无其事地走过商场和大街,试图想甩开后面几人,可无奈的是,无论是藉由人群还是地域性,他们都有办法跟得老紧,即便她想甩也甩不开。 现在绝对不能回去,不然这群小杂鱼就会知道莫克拉的总部在哪了。 她刻意往羊肠小径的地方走去,越是人群熙攘,就越发感到后方迫近的步伐。 这群傢伙究竟有多抬举她呢?居然五个人跟踪她一人。 周暮寒咬紧牙根,暗忖,该死,再这样下去她永远回不去。 如果不做个了结,她完全没机会让叶琛宇知道真相。 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包庇内鬼,不让她有任何一丝机会与叶琛宇碰面,透露情报,那就表示……,要将她杀人灭口了? 如果要找个既在市区又人烟稀少的一处,唯一的选择就是那个地方……。 周暮寒绕了一圈,最终还是回到商场,走向地下停车场。 晚上十点半,此时的商场早已准备结束营业,就连一隻蚊子都没有,霎时,只剩她缓慢的跫音。 她身靠在柱子,冷冷道,「谁派你们来的?」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不回答是吧?老子就逼你们回答!」 抽起腰间的手枪,她猛然转头,对准几名黑衣男子猛开两枪。 这是叶琛宇给她的枪,据说威力无比,也因为如此,后座力比她惯用的沙漠之鹰来得大,不习惯又第一次使用的她第一发居然射偏了。 她瞪大眼眸,不敢相信自己竟会犯下如此荒谬的错误。 不知道该说叶琛宇猪队友还是该责怪她自己这一年来吃饱没事,实在是生涩不少。 其中的一名黑衣男子,戴着口罩冷笑道,「这么笨拙,真不像你。」 紧接而来的是阵阵枪声,儘管她眼明手快,躲避的速度仍比不上几人的子弹。 子弹无情擦过手臂,顿时,她感到中枪处传来阵阵的火热,汩汩鲜血像妖艳的花蕊,染红了她的衣裳。 他妈的,这几个人根本是个疯子,她才开两枪,他们几个人就劈哩趴啦的朝自己疯狂扫射! 捂着手臂,她靠在柱子上喘着大气,额头起了一层薄汗。 第一百三十八章 朱雀(2) 方才开的第二枪已经射中一人,还剩下四个要应付。 她从不认为自己是多么脆弱不堪的人,如今内心升起一阵燃眉之急,她的手臂感到火烧般疼痛,支撑不住这把枪的后座力,很难保证能够撑多久。 「他妈的,老子问你们是谁?」 她不耐地大吼,从柱子上探出头,使劲全力握着枪对着几人连续开了几枪。 第二次开枪的她已经适应强大的后座力,身体勉强能撑住,可手臂的鲜血却止不住的大量染红她白色的毛衣。 三个人中枪倒地。 她走出来,举起枪望着黑衣男子冷声问,「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她的脸色铁青,冷艳的犹如带刺的玫瑰,绽放在寸草不生的烂泥里,格外的显眼。 仅存的男子没有一丝惶恐,将枪直直指着她,毫无情绪道,「福先生对于你洩漏任务内容这件事情感到非常不满,已经向各大黑手党通报,从今以后你不只是联邦的敌人,还是所有黑手党的敌人。」 黑白两道封杀。 男子口中的任务内容就是周暮寒当时递给叶琛宇的牛皮纸袋,是份极为机密的文件,她却为了救出沫沫把自己招牌砸了。 周亨锡呀,你到底要怎么补偿我啊? 周暮寒自嘲地笑了笑,看来她真的摊上麻烦了,福先生算是黑手党介的大人物,如今她得罪了他,就算现在自己幸运能够逃过一劫,往后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男子和周暮寒互相朝着彼此胸口,心照不宣地扣下板机。 男子冷笑,两败俱伤也可以,只要把她处理掉就好。 可映入眼帘的周暮寒没有他预料中的倒下,竟然还毫发无伤。 对于男子的讶异,她得意洋洋地大力拍着胸口给他一个解释,「防弹衣。」 要不是叶琛宇强制要她身穿防弹衣,现在倒在地上的是她了。 趁着周暮寒神情得意,还没恍过神时,男子咬紧牙根,动作敏捷的朝她的大腿开枪。 就算不能杀了东方娃娃,只要能够对她造成一点伤害,付出性命也在所不辞,接下来她的事福先生自然会处理。 周暮寒跪跌在地上,望了一眼摀住胸口的男子,又低头看向自己疯狂地流出鲜血的大腿。 说到底,她这一年过得真是太舒适了,才会一再的疏忽。 在周暮寒即将倒下的那刻,一名男子骤然出现,一把将她身子搂进怀里。 手臂和大腿疼痛不已的她无力地撞上他温暖的胸膛。 「我以莫克拉教父的名义宣示,誓死捍卫东方娃娃。」 男子的声音好听极了,既有磁性又极具威严。 这是周暮寒失去意识前最后听到的话。 她不禁笑了出来,这是什么中二的宣言啊……? 一道枪声响起,她的脑海骤然浮现方才尚未想起的下半句话-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朱雀(3) 除了她爸爸,第一次有人这么抱着她。 只要她看着爸爸,罪恶感就会打从心里油然而生,因为她的诞生象徵着另一个家庭的破灭,是她的母亲一步步将周亨锡和周亨锡的妈妈-简嫚玲推向地狱。每当想到此,就连爸爸那温暖的怀抱也变得御寒了起来。 叶琛宇就不一样了,她生命中遇到的第二个男人,对着他,就会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她对周亨锡的家庭带着歉意、他对范语芊的死亡带着恨意,在这条人生的道路上,他们都身不由己,所以藉着黑手党的名义来去伤害他人来去抚平心里的不平衡吗? 从她国中开始,就开始独立往黑社会的方向前进,会选择这条路不是谁指使,周易甚至不希望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去做如此危险的事。是她认为自己体格好、性格差,除此之外,自己也没有其他特点了,以至于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越来越孤单。 身为一个收钱做事的人,她招惹的人不胜枚举,即使她的个性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可不代表她没有心思细腻的地方,为了怕牵连到家人,自己都是透过变装来掩人耳目,更别谈有什么朋友了。 她知道,她永远不能正大光明的暴露在太阳底下,大大方方地享受情感,无论是哪种,她都不配。 双手沾满鲜血的人,不配。 男子的步伐不疾不徐,将怀里面色艰难的人儿一步步抱进专属于克莫拉的医疗中心。 朱雀站在一旁,眼神闪过一丝奇异,随即毕恭毕敬道,「教父,人手都准备好了。」 老大第一次近女色。 他点头,沉声道,「你先退下吧。」 叶琛宇的动作难得轻柔,小心翼翼地将周暮寒放置病床上,全是因为她的腿部中枪,子弹还卡在大腿里。 卸下她时,他察觉自己的衣服被周暮寒的鲜血沾染到,却毫不在意。 「喂……,叶琛宇,我怕我再也没有机会跟你讲话,」躺在病床上的周暮寒面色苍白,疼痛使她不停冒着冷汗。 对上那双冰冷的眼眸,她嚥着一口气,在他耳边气若游丝地道了最后一句关键的话语。 他看着语毕完,陷入昏迷的周暮寒,面无表情地冷声道,「休息吧。」 她陷入沉睡的模样跟语芊真像。 也许他从未意识到自己对眼前这名女子起了化学反应,不过这份情感究竟是范语芊的替代品还是这段日子所產生的情意,无从得知。 「教父,接下来交给我们就行了。」 叶琛宇一语不发,直到病床推入手术室。 他站在手术室门口锐利的眼眸望向医疗团队,冷言,「换掉。」 「啊?」 医护人员全然愣在原地望着冷峻的叶琛宇,见他没再道第二句话。医生面色难看地率先开口,狐疑问,「您是说……?」 「全部。」 几人不敢说话,儘管不明所以,仍向他鞠躬后全数离开手术室。 他拨了通电话,自己重新指定几名医护人员,找了另一个医疗团队。 他也真是心大,周暮寒都伤成这样了他还能够不疾不徐的换掉一个团队。 受到通知的医生急忙赶来,茫然地望着叶琛宇,这台为什么突然换成他接了? 戴着口罩的医护人员礼貌道,「教父,请您在手术房外等候。」 他还是不放心,以不容违抗的语调道,「我也进去。」 这……。 医护人员面面相覷,这对于他们来说十分为难,毕竟动手术的时候有外人在,不仅会干预执刀者的注意力,他们也不方便行动,可是对方是克莫拉的教父,他们无从违抗。 「顾虑卫生,请教父也穿上防尘衣、戴上口罩。」 叶琛宇点头,穿上防尘衣跟着几人进入手术室,不吭一声,坐在角落看着医护人员动手。 想起周暮寒方才说的那句,「我怕我再也没有机会跟你讲话。」 他明白她的弦外之音,第一,她只是子弹卡在体内,可是内鬼极有可能藉由这场手术将她灭口;第二,说到底,她也不信任他,毕竟他们是黑手党,关係对立,并不是站在同一条船上的人。 他不知道周暮寒是否有考量到,她若是将情报说出口,自己就会因为没有利用价值而将她顺道处理掉。在黑手党以及联邦之间,东方娃娃的地位和名声不小,若是能将她的人头拿下,可是剷除一大敌人啊。 无论如何,她还是负责任地将真相全告诉他了。 他笑着望向檯上紧闭双眼的周暮寒道,「周暮寒,我看起来有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看在你花了一年替我挖出克莫拉的詬病份上,给你份特别的奖励吧。 第一百四十章 朱雀(4) 十年前- 范语芊将闪着奇幻的蓝色透明液体凑近鼻子,一阵扑鼻而来的弔诡花香衝入她的鼻腔,直达脑门,随后紧接而来的是强烈的晕眩感。 重心不稳的她,全身无力地跌坐在地上,神情痛苦地乾呕,打着寒颤。 不知何时,一名中年妇女已经站在她身边,居高临下望着面色痛苦的她。 百分之百的纯藏花对人体极度有害,吸食的她已经没办法顾虑礼节。 妇女蹲在范语芊身旁,讚赏地摸着她的头,轻声笑道,「做得太好了。」 她忍着噁心的感觉,颤抖的手将坠子递出,「这就是藏花……。」 「我会向各位说明你是意外造成如此的。」 她一脸错愕望着面带笑容的妇女,意外?什么意外? 「抱歉,语芊,你不能是朱雀。」 多么温柔的语气,多么善良的笑容,而一字一句犹如密密麻麻的细针刺进她的心脏,眼前的笑面虎即将带走她的性命。 全身无力的范语芊望着妇女手脚迅速地将针筒注入自己的身体,她瞪大眼眸,一脸 不明所以。 为什么呢……? 她不是完成任务了吗? 为什么这样对她? 一切都很不对劲。 她不敢相信,打从有意识以来自己一直忠诚于此的地方竟是如此险峻,而眼前这名女子就是一手培养她的人啊! 她得赶快跟叶琛宇说才行,她不是因公殉职,她是被人害死的! 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惜来不及了。 在失去意识以前,最后只剩一个名字涌入脑海-叶琛宇。 打从一开始,这件事情就是个阴谋。 妇女藉由任务为由派范语芊去接近同学校的任青萸,好透过藏花陷害范语芊。 既能将范语芊从朱雀的位置拉下来,又能获得眾人抢手的藏花,一箭双鵰。 为了避免克莫拉的权力遭到外人夺取,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将所有人力再更换一次。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她的地位也随着时间来到衰退期,没办法再继续待在克莫拉,身为卧底的她必须再找个人继续掌控克莫拉,除了高层,唯独克莫拉教父的左右手,才能彻底渗入,窃取最机密的情报,而那个人就是她培育已久的女儿,新的朱雀。 她不讨厌范语芊,甚至对于她的牺牲感到可惜,可迫于无奈,她也没办法,范语芊一直是个身手矫健的忠犬,就是妇人之仁太多了。 「太过仁慈的下场就是如此。」 她回头瞧了眼死不瞑目的范语芊,走出会议室,佯装凄凉望着门口的部下道,「朱雀出了意外,赶紧传达下去。」 妇女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手中的棋子儘管这几年来安份守己,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年纪大了,而棋子开始逐渐有自己的意识,学会反抗,再也不会听从她的话语,选择弃她而离去。 范语芊成了不会说话的植物人,她为了躲避世事,成了咖啡店的小老闆,而自己的女儿,成为克莫拉教父的左右手,仍然向着外界,悄悄瓦解克莫拉的势力,只是就此远离她。 范语芊终究只是个垫脚石,叶琛宇却仅知道部分真相,一味的认为范语芊的死因就是柳沫沫的藏花,他不知道内幕是如此狠毒,还让杀了自己青梅竹马的兇手女儿成为自己的左右手,整整待在自己身边十年。 而范语芊,躺在病床上,撑了五年,最终还是不敌命运,逝世了。 十年后,和范语芊有着相似的气质-周暮寒出现了。 第二个范语芊来报仇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朱雀(5) 叶琛宇认真守着周暮寒直到手术全程结束,就是怕出一点差错周暮寒的性命消失在自己眼前,幸亏一切平安无事,谁敢胆大到在他眼皮子底下动他的人?无非不要命。确认没问题后,他让医护人员将她推进病房等待清醒便离去。 几个小时后,一名女子将手指按压在指纹辨识器上,推开病房。 躺在病床上的周暮寒紧闭双眸,白皙的脸庞配上毫无血色的嘴唇,看起来十分虚弱。 她散发出的气质,犹如当初躺在病床上成为植物人的范语芊一般。 女子不禁打了一身寒颤,却没有因为这油然而生的感觉而退缩。她紧蹙着眉,步步逼近陷入沉睡的周暮寒。 以周暮寒如此矫健的身手,要是在平常的状态下,她是绝对不可能将其性命拿下,若她现在再不把周暮寒处理掉就没机会了。 就是现在! 她拿出口袋里备好的针筒,猛力朝向周暮寒的颈子。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陷入沉睡的人儿猛然睁开眼,用力捏着逼近自己的针筒。 朱雀诧异地瞪大眼眸,「你……。」 她怎么会醒着? 「你们母女俩怎么都一个样,只会下毒杀人啊?」 周暮寒蹙眉,声音宏亮的犹如毫发无伤般,完全没有半个病人的姿态。 其实她早就醒了,知道自己还活着时,她就预料到兇手肯定会再回来找她,将她杀人灭口,不如将计就计,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她选择继续装睡,等鱼上鉤。 朱雀的背后传来手枪上膛的声响,她猛然回头。 只见那人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依旧俊美绝伦。 「老大……。」 「谁准你动我的人?」 他的人? 听见这句话的周暮寒挑眉,她什么时候成为他的人了? 他已经知道自己是间谍的事情了吧,朱雀露出五味杂陈的笑容,「你的人……。」 这么快东方娃娃就已经成为他的人了?是为了抵制她,马上将这个对克莫拉具有强大威胁的女杀手当成自己人了吗? 「我对你真的很失望。」 这十年来生活的点点滴滴,想不到内鬼就在自己的身边打转,他不禁感到一阵噁心,所以那些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是处心积虑,经过思考后佯装出来的? 叶琛宇一步步靠近朱雀。 「叶琛宇,等等!」 他步伐停了下来,转头望向迫切的周暮寒,「干嘛?」 忆起当时,上完厕所的周暮寒恰好经过老闆娘的身边,骤然发现妇人出神望着手上的一张照片,背对着她的身影孤独,显得苍老。 照片是她和一名女孩子的合照。 想必是她女儿吧? 平常她不是会多嘴的人,可由于自己偏爱这间咖啡厅,这位妇人手煮的咖啡和柠檬塔让她十分流连,使得她忍不住多嘴,「你看起来很思念你的女儿呢。」 「啊……,这么明显吗?」 「她怎么了吗?」 妇人眼神落寞,长长叹了一口气,「是我的一己之心,以至于她离开了我。」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就这么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她不会忘记那份充满母爱的语气还有眼眸,是多么的哀伤、孤独,刺痛人心。 周暮寒开门见山,直道,「你回去找你妈吧,她很想你。」 如果是这样,她可以考虑让叶琛宇对这名女子手下留情。 「你认识我妈?」 「当然,她答应我要是把你带回去,就……,哎,反正你回去就对了,这十年来,她真的很想你,也很后悔当初把你当作棋子在培育。」 老妇答应自己,若她找到自己女儿就让她一生免费畅饮咖啡。 「我不会回去。」 周暮寒脸色骤然改变,「真的?就算她是你妈你也不回去?」 「我不会回去。」 她不会忘记那段日子,那所谓的"妈妈"是如何对待她的,根本不把自己当作人看,就连像普通的小孩子去上课都无法,只能不停练着枪法还有搏斗,她打从出生开始,就是成为那个人的棋子,替她继承内鬼的职位,这种心情怎么会有人懂? 「好吧,那我只好跟她说,你跟范语芊一样出意外了。」 周暮寒语毕,突然地施力将原本朝向自己的针筒一把抢过来,用力插在了朱雀的脖子上。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风水轮流转,当初范语芊怎么出事,现在就怎么回馈到自身。 她瞪大眼眸望着周暮寒,彷彿看到了当初的范语芊向自己讨命般,逐渐失去意识。 「唉,我没有免费咖啡可以喝了。」 叶琛宇放下枪,没有计较周暮寒擅自出手,语气淡然地丢下震撼弹,「克莫拉的咖啡任你畅饮。」 「什么?我才不要!」 「从今以后,你来担任新的朱雀职位。」 「我又没答应。」躺在病床上的周暮寒脸色比原先还更加难看。 她好不容易可以摆脱他,终于恢復自由之身,她怎么可能还乖乖待在他身边啊? 「我没问你的意见。作为交换条件,柳沫沫的事情我不会再管。」 周暮寒蹙眉,本来就是他搞错了,居然还敢理直气壮这么说? 「啊,痛。」 她这才发现自己手臂上的伤口由于方才的出力而撕裂,渗出鲜血。 叶琛宇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不只没有及时关心她,反而语带威胁,「你不答应,我不会让你叫医护人员来。」 这里是他的地盘,她敢违抗他? 「不叫就不叫唄。」 反正这点伤口,她无所谓,比起方才攸关生命危险的过程,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这女人……,为什么总是漫不经心、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却能够把他惹得如此焦虑? 他不信他拿不下她。 他蹙眉,举起枪对着周暮寒,「答不答应?」 周暮寒愣了一下,这傢伙是神经病吗?需要做得这么狠……,她可是病患!这样公平吗? 当然,周暮寒毫不知情叶琛宇为了顾及她的性命,在她动手术时一直陪在自己身旁,监督着医护人员。 她在心里骂了几句粗话后,心不甘情不愿道,「答应啦。」 至于他们之间的后续如何,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月华(1) 这是自己唯一能替周亨锡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沫沫蕴含无数悲伤的眼眸有着倾泻不完的爱意,她凝视着陷入沉睡的周亨锡。 即使两人不欢而散,过了一年,她却还是对眼前这名男子感到心动,既陌生又熟悉的感情,心脏强而有力的为他跳动着,是他……,真的是他,他的脸庞消瘦许多,深沉的黑眼圈和鬍渣使他看起来更加的憔悴,颓废的模样惹人心疼。 是因为她的离开,他才如此折磨自己吗? 是她不好,让他相信自己,却又推他至悬崖。 让她来拯救他吧,作为对他最后的爱。 然后,我们从此以后不要再有任何瓜葛了,好吗? 沫沫想紧握他的手霎时停在半空,犹豫一阵后选择轻柔覆盖在那双熟悉又温热的手背上,喃喃自语道,「答应我,以后别再这样折磨自己了……。」 她没办法,也没资格再紧握他,只有在他毫无意识时,她才敢出现在他身边。 轻抚周亨锡的头,最后再看了一眼他平静的脸庞,沫沫走出房间,她不想让周亨锡看到自己,否则他肯定会放不下心来。 她有些怀疑现在周亨锡究竟对自己是什么感觉,是悲伤、还是憎恨呢?不过这都与她无关了,所有关于他的事情,她都不会再插手,这是最后一件。 沙华看着沫沫揪心的模样,压低声音提醒,「时间差不多了。」 她的双脚彷彿绑上了铅,迈出的每一步伐都格外的沉重。 不管是不是成功,这都是她最后一次看见周亨锡了,失败就是自己适应不了他的血,不幸身亡;成功就是周亨锡康復了,两人各自离去,分道扬鑣。 无论是哪个,她和他都不会花开结果。 儘管如此,她仍打从心底期望他能够痊癒,做个平凡人,寻找他的幸福。 走进手术室的她平静的躺在手术房,不发一语。 心情百般复杂,想起参与人体实验的这一年来,实在太过痛苦,每天送来都是不知道会如何折磨自己身体的针筒,也曾想过要退缩,但是只有她能救周亨锡,蔓茱和沙华也将希望赌在自己身上,她又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过了今天,无论结局是好是坏,都可以解脱了。 蔓茱难得正经起来,她从一旁拿出周亨锡的血袋,递给了沙华。 「沫沫,一定要坚持下去。」蔓茱似是给予她力量般地紧握沫沫的手。 周亨锡的生命就靠你拯救了啊……。 这是第一次,蔓茱的神情如此严肃,也没加上尊称。 沫沫露出这一年来,仅有的笑容,她含着一汪秋水的眼眸笑弯了,嘴角如沐春风,温暖又和煦,犹如寒冬里的太阳般令人心神荡漾。 这个笑容意味着什么他们都明白,既是最后的笑容、也是不想他们对自己担心。 沙华接过血袋,朝着蔓茱及沫沫点头,使用分离术将血液输进沫沫的身体里。 一分一秒都倍感折磨,因为没有人能保证下一秒是否会有紧急状况。 沙华聚精会神观察沫沫有无丝毫不对劲,深怕体内会引起急性溶血反应,三人沉默不语,将专注力认真地放在输血这件事情。 沙华在研究时发现,沫沫的血液流动速度愈快,排解藏花的功效就越强,他在血袋输完后,将一剂促进血液循环的针施打至她的体内。 静待十五分鐘,沫沫仍安然无恙,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沙华勉励的眼眸望着沫沫,柔和的嗓音道,「好好休息,等待这阵子你的身体顺利分解完就可以救周亨锡了。」 心底的大石头暂时放下,沙华以眼神示意蔓茱,她小心翼翼地推着病床将沫沫送进病房。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月华(2) 胸口好闷好痛。 躺在床上的人儿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痛苦地摀着胸口,她像上岸的鱼,难受地蜷缩成一团,大口喘息,贪婪着一丝空气。 她瞪大的眼眸望着窗外,月亮沉默地高掛在夜空,一抹月光照进她的病房,亮的即使不开灯也能看清房内的轮廓,僻静的一根针掉下都能听见。 为什么她有种好孤独的感觉? 脑海突然地闪过一丝画面,那天晚上,也是如此的黑暗,一家人流亡逃窜于街头,最后纷纷为了藏花相继死亡。 儘管自己对他们的记忆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却隐约能感受到温情和孤寂。 她要死了吗? 这样一家人就能团圆了吧? 血液像是滚烫的热水,流窜至她全身,如火烧般的痛觉使她意识渐渐模糊,看来他们真的天生不适合啊,自己居然这么排斥他的血液。 她撑起一丝馀力,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按下紧急铃。 *** 蔓茱站在病床旁,脸色苍白的望着蹙眉的沙华,双脣微微颤抖道,「过敏性输血反应。」 过敏性输血反应是输注了血浆蛋白所引发的,相关的症候包括脸色潮红、低血压、噁心、喘息和胸痛。 当输血发生呼吸困难,就要考虑是不是由输血所引发的急性肺伤害,急性肺伤害是肺的免疫性反应,特徵是出现非心脏性的肺水肿,持续的时间可达四小时。 两人原先未全然放下的石头此时又高高悬起。 他们早已事情没有如此简单,毕竟只有四成把握的事,能幸运到哪去? 沙华的脸色十分难看,仅仅道,「持续给予药物,观察她的状况。」 蔓茱点头后,替沫沫施打退烧剂。 沙华虽是这么说,彼此其实心知肚明,沫沫的状况基本上是凶多吉少,他们没有可以对症下药的办法,只能将一个个如水底浮出的症状找寻相同克制的方式来抑制。 若是出现肺水肿,他们真的没有多少把握,沫沫最终能够安然无恙。 望着那双紧紧交握的双手,沙华低声喊道,「蔓茱。」 察觉到沙华不同以往的语气,蔓茱抬起头,凝视着深不可测的黑眸,没有应答。 「不要擅自干涉人间的事情。」 落下这句话的沙华甩着白袍离开,她沉默望着那抹带着绝情的背影,远至一个黑点,最终消失。 他发现到了吗? 是因为她的心摆盪的太过于明显,才被紧紧和自己绑在一起的沙华察觉到了吗? 所以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她这句话,就是怕她心软干涉人间的事情,加重惩罚,待至人间更加长久吧。 就算她甘愿,沙华会愿意陪她在人间继续耗费下去吗? 蔓茱坐在沫沫的病床旁,她轻抚那潮红的脸颊,喃喃自语,「柳沫沫,你值得我插手吗?」 回答她的是一片安静。 为什么自己想偏颇这名女子?是覬覦她的黄金之血有许多实验的价值吗?还是她身上有着自己没有的勇气。 替沫沫盖好被子,蔓茱收起低垂的眼眸,起身发现一名女子愣怔怔地站在门口,不知停留了多久。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月华(3) 蔓茱瞧见病房门口的女子后脸色骤然转变,一字一句虽有礼貌,语气却透露着极度的不悦及警告,「多英姐姐,窥探病房可不是有礼貌的行为。」 多英回过神来,激动道,「为什么柳沫沫在这里!?」 她满脑子被愤怒填满着,只要一想到柳沫沫的离开令周亨锡如此自虐,以至于现在命在旦夕,她就没办法冷静下来,如今,柳沫沫居然还敢出现在自己眼前?要是不好好教训她,那周亨锡的疼痛谁来负责! 「你小声点,会打扰到病人的。」 蔓茱紧蹙眉头。 想当初,她本以为周亨锡会跟多英在一起,结果看到的人是一名和多英全然不同的清纯女子,如今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周亨锡选择的是沫沫了,两人的个性和思想全然不同,差距甚远。 「你让开,我要见柳沫沫。」 多英将挡在门口的蔓茱拉开,怒气冲冲地硬是闯进病房。 原本想找沫沫理论的情绪在她看见躺在病床上的人儿后,一头浇熄。 此时的沫沫紧闭着双眼,脸色潮红,陷入昏迷的她面色十分难看。 「你够了没?」 蔓茱难得露出慍怒,儘管她的外型是个小孩子,力气可跟小孩子截然不同,她一把将多英推开,冷冷道,「你没看到她很痛苦吗!」 被推开的多英远远望着沫沫,诧异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很想替亨锡哥哥打抱不平是不是?你以为就只有他委屈吗?你有想过柳沫沫同时也在这里承受着折磨,就是为了救你心爱的人吗!」 到最后,蔓茱几乎是用吼的,指着病床上沫沫的食指气愤地颤抖。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情绪会失控,但只要想到沫沫的付出不仅完全没有人知情,自身甚至还不被理解,只会被认为是拋弃周亨锡、使他病入膏肓的兇手,她就不由自主地义愤填膺起来。 「什么意思?」 宣洩完情绪的蔓茱,蕴含无限心疼的一汪秋水望着沫沫,淡淡道,「沫沫姐姐的血型很特殊,能够救亨锡哥哥,也因为如此,这一年来一直配合我们做着人体实验。」 她娓娓道来,将一年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口后,多英不可置信地望着那紧闭双眼的人儿。 原先的仇恨反而转变为罪恶,她自叹不如,自己到底有什么资格教训这样无悔付出自己生命的柳沫沫? 可是,既然柳沫沫愿意为了亨锡牺牲这么多,甚至是一辈子接受他人献血的机会,那为什么又要跟他分手?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请你出去。」蔓茱深吸一口气,「对于一个生死未卜的人,你还好意思谴责她吗?」 多英沉默地走出病房,不发一语地走上楼,回到周亨锡的病房。 说巧不巧,两人就隔着一层楼,住在正上方而已。 她轻抚着周亨锡的手背,望着他,心情油然而生一阵苦涩,如果周亨锡知道这件事……,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想? 她知道,他虽然嘴上没说,这一年仍深深爱着柳沫沫,甚至为了她把自己搞成这样子。柳沫沫同时也因为周亨锡的病况,努力地和死神对抗着命运。 两个为了彼此,同时在鬼门关前游走,这样的关係到底算什么? 「你们两个,怎么就都那么傻……。」 她承认,是柳沫沫赢了。 一直以来她都无法理解周亨锡为什么会跟如此普通、又单纯的女孩子在一起?如此不成熟的女孩子,根本没办法照料他那难以言喻的身体啊!如今她明白,沫沫的魅力就在于她单纯、没有任何的利弊衡量,愿意接纳伤痕累累的周亨锡。 她是深爱着周亨锡没错,自己却没办法像柳沫沫一样,为了一个人托盘而出。 第一百四十五章 蓝蝴蝶(1) 陷入昏迷已久的人儿缓缓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是天昏地暗的河道,唯一能照亮四周的仅剩左右两旁鲜艳的彼岸花,红红火火。此刻的自己正在一艘竹筏製的小船上,船不大,仅能容纳四人。 「青萸,太好了,你醒了!」 一名妇女雀跃的神情逼近自己的脸庞,虽记忆久远,可她一眼便认出这位熟悉的妇女是胡鸳,她的亲生妈妈。 这里是哪里……,她不是在维斯洛吗? 「现在感觉怎么样?」 任诚然的手轻抚着自己的脸颊,儘管心里头感到一丝不对劲。对于见到他们俩,她一瞬间涌上的尽是满满的委屈和想念,荡漾不已的心早已阻止她去思索那些不合逻辑的地方。 沫沫的视线停留在两人身上,毫无察觉前头划船的长发女子.她的发色犹如河川两旁的曼珠沙华,妖艳朵朵,黑暗中恍惚的一抹红。 感受到脸上那双手是冰冷时,她如大梦初醒。 泛起一丝苦笑,原来她死了啊,所以才会在这……。 对于死亡,可能是因为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父母,以至于她并没有想像中来的痛苦及难以释怀。 她的双手覆盖在任诚然的手上,委屈和不公从她心里倾洩而出,更多的是思念和悔恨,她颤抖着双唇哽咽道,「我好想你们……,你们怎么可以丢下我就这样走了呢……。」 「青萸,你已经长大了,有能力自己承担了。」 胡鸳温柔的摸着她的头,她小时候印象中的胡鸳,是个严肃的女子,只有在转学的时候,她才会难得温柔地安抚她。 因为她相信自己的内心很强大,强大到足以对抗所有,对吧? 对于这难得的温柔,她不禁潸然泪下。 只有那份鲜少崭露出的温柔,才是真真实实的温柔啊。 小船仍然缓慢地前行中,两旁随着船桨的划动,泛起淡淡的涟漪,波盪着整个忘川河。 久别重逢的喜悦压过所有不安及死亡的绝望,一家人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般,在船上互相嘘寒问暖,叙旧一番。 这是他们第一次,不用怀抱着被追赶的忐忑,静下来好好谈话,儘享天伦之乐。 他们一家人,终于能在一起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蓝蝴蝶(2) 彼此心照不宣没提及藏花的事情,任诚然却突如其来地的扔下一句震撼弹道,「青萸,藏花虽然替你招来了这么多危险,但你是最特别的人,唯独你能解开藏花的诅咒。」 让她霎那明白那句过了八年的话,「大部分的时间,它是你的软肋,会替你惹来危险,但你要是妥善运用,它就会成为你最强大的武器。」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是任诚然特地研发能和自己相剋的藏花,还是自己与生俱来的资质得以抵挡藏花的侵袭,难怪他会说,这是自己最强大的武器。 她笑了,欣然地笑了。 小船划到了尽头,女子戴着乌纱帽,瞧不见她的容顏,只有阵阵微风吹拂她鲜红的发丝。 尽头有着一条桥,名叫奈何桥。 胡鸳伸出手道,「青萸,一起走吧。」 任诚然淡淡地笑着,那抹笑靨格外的温暖,「这下总算可以相聚了。」 沉默了半晌,沫沫坚毅的眼眸看着任诚然,「爸爸,你说的对,唯独我能解开藏花的诅咒……。」 她没有搭上那隻手,反而紧抱着胡鸳。 在昏暗的河道里,如星宿般闪耀的秋水凝聚眼泪,她松开手看着两人,「对不起,我不能跟你们一起走。」 只有她能救周亨锡。 胡鸳带着惋惜的语气道,「这样啊……,那没办法了呢。」 下一世,他们在相见吧。 下次、下次他们肯定可以获得那份亲情,齐聚一堂。 「好好珍惜他。」 任诚然留下了最后一句话,轻轻扫过她的小指,两人一同起身上了岸。 她不知道任诚然为什么留下这句话,也没有多问。坐在小船上的沫沫望着两人越发遥远的背影,一阵鼻酸,能够相聚,她就已经很感谢了。 她早就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释然了。 其实那些重大的选择,往往不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而成的,是在一剎那,也许是在喝水、在睡醒、在吃饭的某个瞬间,忽地就这么轻易又草率的定夺了。 一直站在最前端划船的女子,嘴角勾勒起弧线,没有开口催促她。 生命自然会找到出口。 一隻青蓝色的蝴蝶朝沫沫缓缓飞来,和鲜红的忘川河形成强烈的对比。 她温柔地看着和自己肩颊骨相同的蝴蝶,那象徵藏花、象徵恶梦、象徵自身的蓝色蝴蝶。 沫沫轻柔地伸出葱指,让蝴蝶停留在自己的指尖上。 闭上眼前,她望见那抹蓝,渐渐地加深,染成了紫。 忘川河、维斯洛医院后花园的一隅,长出了一朵特立独行的紫色桔梗花,奼紫嫣红,在一片彼岸花中鹤立鸡群、更显卓越。 第一百四十七章 蓝蝴蝶(3) 周亨锡的脸色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越来越苍白,气若游丝的他几乎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鲜少走动。 偶尔,多英会搀扶着他到医院的后花园,和他聊聊以前共同的回忆,在这里,唯独这儿是令人感到心神寧静的地方,可笑的是,此处遍布的却是象徵死亡的彼岸花。 周亨锡及沫沫各自陷在生死关,彼此努力抵抗死神的追捕。 眾人不清楚沫沫究竟何时会清醒,或是……,再也不会醒过来? 儘管如此,他们也只能将希望全压在昏迷不醒的沫沫身上,祈求她早日甦醒,得以拯救日渐垂危的周亨锡。 望着躺在病床上,日薄西山的周亨锡,多英心里五味杂陈,知道真相的她很想向周亨锡说白,他为了沫沫如此伤害身体,却毫不知情救他的人也是沫沫。为了他,沫沫一年来可是忍受了无数的痛苦啊。 她轻抚周亨锡的发丝,苦笑。 这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打击太大了吧? 表面上狠狠伤害自己的人,背地里居然花了一年的时间,为自己的疾病做出研究奉献,如今,还为了他,付出生命。 不仅仅是你自己,你知不知道,沫沫也正为了你在努力着啊! 她叹息,走出病房,恰好瞧见蔓茱和沙华正在走廊争执。 由于距离的关係,她没办法完全听清楚两人的对谈,仅能听见拯救、惩罚等词汇。 沙华愤而走人,留下蔓茱一人低头站在原地。 多英走近蔓茱,蔓茱低下的脸庞看不清神情,却能感受到她身上隐隐约约散发忧伤的氛围。 儘管两人先前在沫沫的病房上有过争执,可多英全没放在心上。 她不知道如何安慰蔓茱,自己现在的心情因为沫沫和周亨锡,处于低落又复杂的状态,这么看起来,他们肯定是闹矛盾了吧?忽地,她开口向蔓茱说出意义不明的话语,「做你觉得值得的事。」 她不是第一次来维斯洛,一职以来都不清楚蔓茱和沙华是什么关係,仅知两人十分亲暱,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肯定能包容彼此吧? 不用去担心、计较后果,只要做就对了。 听见此话的蔓茱身子颤了一下。 她和沙华本源自于冥界,由于蔓茱的衝动,以至于两人遭到惩罚,被贬为人间再次担任生死攸关的职位,这也是沙华为什么一直警惕她不要插手人间的事情。 要是蔓茱出手了,刑期肯定会加长。 别轻易插手他人因果,这是身为他们这种鬼使的最高宗旨。 可她从不是绝情的人,即使以某种方面来说,她已不能自称为「人」。 就是因为不够绝情,她才会被惩罚呀! 比起自己,沙华来得冷静多。他已经为了自己被贬为人间,不能再让他继续跟着自己沦落下去了。 却在听见多英说的那句话时,她的心又再一次的动摇。 多英说的对,活在这世上的象徵就是选择,选择自己觉得值得的事,留下足跡。 于是,她想到了一个办法,既能让自己和沙华不被惩罚,又能让沫沫意志更加坚定。 她不替沫沫做决定,只拋出橄欖枝,让沫沫做出选择。 让沫沫自己选择,究竟要追随着自己父母,在阴间共享天伦之乐,安然而逝,抑是拒绝死神,努力活下去,拯救周亨锡? 她没有干涉人间的事情,仅是辅助沫沫,使沫沫更加明确自己内心究竟想要什么。 别看人类的性命是如此脆弱,容易遭到病魔侵蚀,有时候,凭藉着信念,他们也能变得强大,无畏死神的镰刀。 露出一抹平时无邪的笑靨,蔓茱抬起头对着多英道,「快去照顾周亨锡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 决心(1) 沫沫的情况稳定了许多,沙华在显微镜下仔细观沫沫和周亨锡融为一体的血液,如今没有一丝藏花的痕跡,他放心的扬起嘴角。 这是沙华想到对周亨锡最有用的办法-血清疗法,幸亏沫沫的出现,让他得以使用这种疗法,藉由周亨锡的血液注射进沫沫的血液里,将沫沫带有抗体的血清隔离提纯相应抗体,并将它注入周亨锡体内后,这样周亨锡也就具备了所谓的被动免疫力。 这种治疗方式效率极高,安全性良好,不用等待周亨锡自身生成抗体,而是透过沫沫直接获得杀死藏花的抗体。 但这种疗法的缺点是,注入体内的抗体会在大约三十天后就被分解,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周亨锡赶紧好起来,而在痊癒的这段期间都需要沫沫的血清作为药物帮助周亨锡抵制藏花。 周亨锡望着沙华,虚弱问道,「你之前说的血清疗法……,是谁的血?」 沙华没有正面应答,「这不重要。」 他沉默了片晌,缓缓开口道,「其实可以不用救我的。」 在一旁的蔓茱愤怒道,「你说什么?真是白费-」 沙华收拾好器具,瞧了一眼蔓茱示意她安静,插话道,「真是白费这血了。」 被打断的蔓茱气冲冲的望向沙华,为了救周亨锡,沫沫发生融血反应,还差点死亡,就连性命也是她的帮忙加上沫沫的求生意志才捡回来的,结果呢?周亨锡居然说这种话!真的是浪费沫沫的血还有牺牲,更令人气愤的是,沫沫还一再叮嚀两人不准向周亨锡说出这件事情。 她不由自主地义愤填膺,连周亨锡的脸庞都不肯再看一眼。 「当初会继续让你使用藏花是因为担心你的身体对于突然戒掉会產生排斥反应,情况更糟,如今你的身体有抗体,能够将藏花慢慢代谢掉,就不再需要了。恭喜你,终于脱离藏花了。」 他没有向周亨锡说出口抗体只有约莫三十天的事,是希望周亨锡能自己主动的痊癒。 对于这番话,周亨锡没有半丝喜悦,就算他的身体好起来又如何?妈妈不在了、沫沫也不在了,他活下去有什么意义,没有任何希望,也不过是行尸走肉。 坐在病床旁的多英突然将手放在他掌心,眼神复杂的望着他。 「你干嘛,看到我终于好了,怎么还跟我一样愁眉苦脸。」 多英摇头,视线转向蔓茱和沙华,沙华对着她摇摇头。 你的命是柳沫沫救的。 只要一看到周亨锡眉头不展,她都想开口说出这句话,每次都是硬压了下来。 蔓茱和沙华两个人收拾好器具,离开了病房,留两人在病房。 蔓茱心里有些喜悦,其实让多英知道是沫沫救了周亨锡也不是件坏事,既然沫沫不准她和沙华告诉周亨锡真相,那多英总行了吧?多英向来是个直率的人,她暗自期盼有天多英会忍不住开口说出真相,让他们两人早日復合。 不过……,这种将喜欢的人推给别的女孩子的事情,她真的做得出来吗? 那需要多大的觉悟和祝福啊。 望着又喜又怒的蔓茱,沙华没心情去猜测她的心思,反倒是冷问,「是不是你救了柳沫沫?」 「我没有。」 「我不是说不要干涉人间的事情吗!」 「我没有!我就是帮助她唤起她的求生意志而已!」 「你扛了更多惩罚,让她救一个根本不想活的人,真的是浪费。」 「沙华。」蔓茱低下头,紧握着拳头,她那陷进肉里的指甲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不是因为情绪压制了痛觉,是因为她根本不是人,又怎么会感觉疼? 蔓茱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哭腔问道,「身为医生,救人性命不是本来就该做的事吗?」 为什么沙华总是活在过去?待在冥府的日子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他们现在的职位是医生,不是鬼差了,他却还心心念念着那段日子,她反而觉得现在还比较好,能够天天见到彼此,不用再像织女与牛郎一样,相较来说,就连织女和牛郎都过得比他们好。 彼岸花,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生生相错,世世永不相见。 沙华陷入了沉默。 可是他们不是医生啊!是被上头的人惩罚所,贬謫为医生,用意就是让他们无奈地看着一条条垂危的性命无可挽回,砥礪他们的心志,让他们不要再像之前一样插手轮回。而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尽他们所能的治疗,并不能将人从阴间带回,否则就是违反生死轮回,若是如此,则再加重刑期。 但正确来说,蔓茱没有将沫沫救起,只是帮助她,唤醒她灵魂的渴求,使她下定决心回来救周亨锡而已。 可惜周亨锡不领情。 沙华不知道上面的人会对这件事如何判刑,他仅是叹了口气,做都做了,还能说什么? 「去帮我泡杯冬瓜荷叶茶吧。」 原本情绪低落的蔓茱忽地抬起头,意识到沙华没再指责自己,缓缓点了点头。 第一百五十章 决心(2) 一个月后。 沫沫独自一人坐在后花园,享受春天的风迎向自己脸庞。 肩上的蓝蝴蝶当初会诞生的理由是柳妈妈想掩盖她被追杀所留下的刀疤,避免沫沫再被同群人找到,也因为这隻蝴蝶,她被拖入深深的恶梦中。如今一切都不同了,蓝蝴蝶成了紫蝴蝶,她重生蜕变了,也不再是活在过去的柳沫沫。 会使她放下过去的最大一个原因是因为她已经完成愿望了,和胡鸳及任诚然再次相聚,谈笑风生,这样的她没有任何遗憾了。 还有,自己救了周亨锡。 「咦?」 她一步步走向后花园的池子边,满是鲜红的彼岸中,鹤立鸡群的紫色花朵,独抢了遍布艷红的风采。 是桔梗花……。 和自己肩颊骨上的紫蝴蝶,居然是同个顏色呢! 她葱指轻抚着花朵,桔梗似乎感受到她的抚摸,随着微风配合着她的触碰,轻轻摇曳着。 它还真像她啊,又在湖边生长,犹如在暗喻她当初也是跳下湖,因此展开了另一段不同的人生,以及自己从忘川河重生般。 相同的媒介,相同的色彩。 察觉到有动静的沫沫,神情紧张,一溜烟地躲在草木后面观察究竟是何方神圣。 奇怪,她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躲起来啊……? 她悄悄望着进来的一男一女,正是周亨锡和多英。 原来多英还特地飞来维斯洛照顾周亨锡啊?上次偷偷去看他的时候恰好没遇见呢。都过一年了,他们两个人肯定在一起了吧……,多英这么成熟体贴,肯定能好好照顾周亨锡,无论是他的身体还是心伤。 而她呢?她只要献血就够了,也算是尽到自己最后一丝奉献了。 剩下的,就交给多英吧。 不知道为什么,一阵心酸的感觉油然而生,是因为那个陪在他身边的人不是她吧。 两人完全没有察觉到沫沫的存在,经过一个月的调养,周亨锡的身体明显康復许多,已经不再像之前,总算可以行走,他和沫沫相同,一眼望去,立刻注意到那朵紫色的桔梗花。 「这里什么时候长出这个了?」 「这是桔梗花。」 沫沫躲在凉亭后方的梁柱,心脏因紧张,快速跳动着,不敢移动半步,她甚至连周亨锡和多英的谈话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好近……,拜託,千万不要发现她啊! 「真漂亮。」 她肯定会喜欢吧。 「亨锡……。」面对多英欲言又止的话语,周亨锡没有理会,她话题一转,问道,「你知道桔梗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什么?」 「永恆不变又无望无悔的爱。」 周亨锡顿了一下,转头望着面色难看的多英,「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这阵子,只要瞧见多英那犹豫的神情,他心里头就不舒服,多英从来就是个爽朗的人,吞吞吐吐不是她的风格。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她如此踌躇未决? 多英沉默半晌,望着那幽暗深邃的冰眸子,一字一句道,「救你的人,是……柳沫沫。」 周亨锡愣了一下,冷声道,「你在开玩笑吧?」 这关沫沫什么事? 她只是一个平凡人,能做什么? 「是真的。」多英严肃道,「她因为你,花了一年的时间做人体实验,在前阵子你病危的时候,她也因为救你昏迷不醒了,她……就在这,就在医院里。」 她真的没办法再继续隐瞒下去了,柳沫沫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周亨锡却毫不知情。 这无论是对沫沫还是对周亨锡来说,都不公平。 周亨锡瞪大眼眸,不敢置信,迟迟说不出话语他魂牵梦縈,朝思暮想的人,居然就跟自己在同个屋簷下,而他却完全不知情? 他激动地摇晃多英肩膀,「她在哪!哪间病房!?」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周亨锡如此激动,她凄凉地笑了,想必柳沫沫在他心里的地位真的很重要吧,儘管已经过了一年,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对于柳沫沫的爱丝毫没有减少。 「她的病房就在你的正楼下……。」 听见的一剎那,周亨锡松开多英的肩膀,丢下她一人,飞奔似的朝沫沫的病房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决心(3) 沫沫靠在梁柱后方,震惊地瞪大眼眸,紧摀口鼻以防自己发出任何声响。 为什么多英会知道这件事情?! 周亨锡留下多英一个人跪在池边,她的双手覆盖在脸庞,一颤一颤,时不时发出呜咽声。 她终究,还是对他放手了。 都已经耗费那么多时间在他身上了,不要再继续投资在他身上了。 够了吧,再怎么不甘心,也该放手了,他是不会看上自己的,要是能,早就能了。 确认周亨锡离开后,沫沫一声不响地走到多英旁边,递给她一张面纸。 望着那双纤细的手朝自己递来的面纸,多英愣了愣,缓缓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沫沫纯净的脸庞,她的气色好了许多,也没有之前那么消瘦了。 她……,已经没事了吗? 太好了,她没事啊。 那天的状况她不是没看过,沫沫脸色苍白又昏迷不醒,就只剩最后一口气了,能够救回一命真的是奇蹟。 接过面纸后,她将泪水擦乾,一语不发。 将自己喜欢的人推向其他女人是多么心痛的事? 再爱也要割捨,沫沫没办法安慰她,因为多英没有自己更加心痛,这颗心早已千疮百孔,再多被割几刀似乎也没关係了。 等到多英缓过来后,沫沫才问道,「你为什么知道我的事?」 「我偶然看到的,我想进去找你理论亨锡的事情,但看到你昏迷不醒,蔓茱把我挡下来……,告诉了我你们的实验。」 蔓茱这猪队友……。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离开亨锡,但我知道你肯定还喜欢他,否则不会牺牲自己的生命救他。」多英紧抓她雪白的蕾丝衣袖,诚恳的拜託道,「柳沫沫,你跟他和好吧?」 她不行。 露出一丝苦笑,沫沫泛红的眼眸满是绝望,望向远方,淡淡道,「我不会和周亨锡和好。」 「亨锡真的很需要你……。」 他需要的只是她的血。 面对多英的试图说服,她果断拒绝,「他需要你的照顾,不是我。」 多英看着沫沫,凄凉的笑了,「他爱的是你,不是我。我承认是我输了,我没有你那么伟大的勇气,愿意为了一个人奉献自己的生命,你……,跟他復合吧?我会退出的。」 没有沫沫的周亨锡只是个空壳,就算有她照顾又有什么用?他永远不会感动,否则也不至于拖到现在还是选择保持朋友的关係。 沫沫陷入沉默,就算知道周亨锡的心偏向自己,她能做什么?她不是不想復合,是不能。她没有忘记叶琛宇的话,即便自己的黄金之血将周亨锡救起,她仍然没办法护他周全,一旦他俩在一起,叶琛宇就会出手……。 她真的承担不起周亨锡死亡的打击,所以只能选择离他远远的,只要活在有他的世界上,就够了。 现在的她只祈求周亨锡早日把她忘了,可现在多英却让他知道自己是救了他的人,这样不是又让他更在意自己吗。 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好不容易都要离开了。 她仅是再说一次相同的话,「我不会和周亨锡和好,你好好照顾他吧。」 纯白的纱裙扬起,沫沫脚步轻盈的越过多英身边,微风吹拂她的裙襬及花海,传来阵阵花香。 多英望向沫沫的背影,她可以感受到那掩饰不住的浓烈孤单,「你……,明明就喜欢亨锡……。」 沫沫愣了一下,停下步伐,转头望向多英,扬起一抹令人心痛的笑容,「那也不一定要在一起。」 真心对一个人好,不一定要有回报,相爱的也不一定非要在一起。 第一百五十二章 决心(4) 在奔跑的途中,周亨锡脑海闪过许多念头,沫沫和自己分开的这一年来,一个人孤单地为了他待在维斯洛,待在病房是多么的煎熬、承受了多少的实验和疼痛,每一次想放弃时,想起自己又咬牙继续撑下去,只要一想到这,他心就犹如被狠狠勒紧一般疼痛。 快要了,他快要可以紧抱她了,等到见到她时,他一定不会再松手! 他欣喜地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病床,桌上摆放着一个花瓶,插着艷紫色的桔梗,空气中彷彿还残留着她的一丝气息,可床上空无一人。 蔓茱站在病床前,细心铺好床单,察觉门口的身影,转头望向周亨锡,诧异道,「你怎么会在这……?」 为什么周亨锡会在这里!? 她和沙华都没说出,那就表示……,是多英了? 剎那,蔓茱内心欣喜万分,多英总算向周亨锡说出实情。过去一年来,看着沫沫的付出还有周亨锡的不知情,她心里着实憋得难受,不过碍于和沫沫的约定,两人一直守着这秘密。 空荡荡的病床令周亨锡不禁想起多英方才说的话,「前阵子你病危的时候,她也昏迷不醒了。」 她……,她死了? 她为了救自己,而死了吗? 她又再一次救了自己,却将他放置人海,独自离去了。 「你们为什么从没告诉我她在这……。」他失魂落魄,喃喃自语道,「我就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最后的一句话蔓茱没听清,她低头,支支吾吾,「这……。」她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叹气道,「她不希望我告诉你实情,就是怕你找她。」 柳沫沫,没有你我到底要怎么好好的活下去? 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捣乱我的生活,却从没问过我愿不愿意,便拋下我擅自离去。 她为了自己做出无数的奉献,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整天只是靠藏花麻痺自己的灵魂。 他的心里被多英的一句话点起希望,此刻却又泯灭了,如此大起大落的情绪让他难以接受。 周亨锡一个人默默走出病房,脸色槁木死灰。 没了,他一生中那抹倩影再也不復存在了。 急促的跫音朝着前方踉蹌的周亨锡奔来,脸上带着未乾的泪痕,望着他那遮掩不住的绝望,多英知道周亨锡肯定是没找到沫沫才如此。 「亨锡……。」她气喘吁吁道,「沫沫在花园,你、你快去找她。」 周亨锡愣了片刻,露出雀跃的神情,重新燃起希望道,「我知道了。」 柳沫沫,我这就去找你,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人生。 对于再一次擦肩而过的周亨锡,多英站在原地苦笑,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喃喃道,「最后一次……。」 就连她脸上的泪痕,他都能无视,证明他真的不在意自己吧? 这么多年来,自己的付出都不能被他所感动,果然,感情还是勉强不来吧。 她决定放手了,退出这无怨无悔的痴情和投入,将他推向幸福,他所定义的幸福。 柳沫沫说的对,喜欢不一定要在一起,看着周亨锡幸福也是一种喜欢,比起看着他一天天日夜思念着柳沫沫,不如让他重回柳沫沫的怀抱吧。 她牺牲的是岁月、柳沫沫耗费的是生命,不管往后如何,她都尽力了,剩下的就看周亨锡怎么做了。 她抹去无声的泪水,一步步地走出医院,彷彿走出周亨锡的生命般。 这次,一定要幸福啊。 第一百五十三章 决心(5) 沫沫的脑袋一片混乱,现在的周亨锡知道就是自己救了他,那接下来的生活怎么办?她该何去何从?就连维斯洛也不能待了,难道她真的得重新找一个地方生活了吗? 都怪多英多嘴,对他说出真相! 「不行了,先走再说,如果被周亨锡找到就糟了……。」 她仓促的起身,就连发梢黏上落叶都毫无察觉。 快步而逃的她忆起自己年幼,还唤作任青萸的时候,也是不停地闪躲、逃跑,之前是要逃离危险,而这次,却是远离幸福。 她打从嘲笑自己,真是可悲,为什么她的一生总是在逃跑? 自己真是个懦夫。 沫沫寻思着现在的自己该去哪里?机票也没买,对匈牙利也人生地不熟的,这一年来她所接触的只有蔓茱和沙华,她也没有家了,又能去哪里? 不行,得想个办法避开周亨锡才行,现在的他肯定在她的房间吧? 边快步边低头认真思考的沫沫毫无注意前方,硬是撞上了比自己高大的男子。 「对不起……。」 沫沫礼貌性的道歉,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檀香味,立即抬头,对上那凝重且深情的眼眸,他目光直视着自己,一抹阳光恰好打在他笔挺的鼻樑上,男子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 她的神情一惊一乍,脑袋一片空白。 压下自己内心泛起的阵阵涟漪,她随即推开温热的胸膛,却被他那大手一把揽进怀里。 深怕眼神透露她内心最真实的情感,她撇开视线,冷声道,「放开我。」 没想到见到自己,她的反应竟是如此不屑? 周亨锡低沉的嗓音从沫沫耳边响起,单刀直入地问,「为什么要救我?」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乐不为?」 她当自己是路边的小狗小猫吗? 为了救自己,她还差点死了,就算活着,也得牺牲一生所能输血的唯一一次机会,暴露在若是发生意外造成失血过多,也没办法获救的情况,还说只是想救人一命? 鬼都不相信。 他语气明显不悦,冷言,「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沫沫抬起头,望着那双眼眸,犹如一滩浓得化不开的墨,她一字一句加重方才的话语,「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 说时迟那时快,周亨锡俯身吻向那玫瑰花瓣一样粉嫩的嘴唇,不顾沫沫的意愿,猛烈的撬开她的贝齿,贪婪地吸吮她的津液。 熟悉的温柔衝入脑门,她不停挣扎,好害怕,害怕自己会陷入无法自拔的处境,她不想再心痛下去了……,无奈越是挣扎,周亨锡搂紧自己腰肢的力气就越大。 最后她停下动作,不禁微微呻吟,「唔……。」 听见沫沫的声响,周亨锡睁开眼眸,望向那带着慍怒又迷离的水眸,沙哑的嗓音慎重地说,「柳沫沫,我们和好吧?」 好想答应。 经过方才的热吻、狂乱不已的心跳,她才知道,这一年来自己并没有真的死心,她的心还是会因他随之起舞。 可是从来不是她想不想的问题,否则也不至于拖了一年多。 硬是违背心中的想法,她颤抖着声音道,「我对你……,已经没感觉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决心(6)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没变,就连谎言也漏洞百出,明明刚才还放弃挣扎了。 若不是一年前,那天下着大雨,掩盖住她摇摆不定的情绪,他肯定能够揭穿她的谎言。可现在不一样了,温煦的太阳、阵阵的微风,彷彿都祝福着两人。 周亨锡望着沫沫荡漾的眼眸,毫不留情地揭穿她,「你花一年的时间忍受这么多痛苦、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救我,还说对我没感觉?」 「我……。」徒手之劳,这个藉口完全说不过去。她深深吸一口气,「我只是觉得亏欠你,才这么做,我知道对于我的离开,你很痛苦。」 「可你救了我,却又出现在我眼前。」 「那是个意外!要不是多英-」 要不是多英多嘴,她又怎么会再一次出现在他的人生中? 惊觉到自己露馅,沫沫立刻止住话语。 周亨锡挑眉,原来那时她也在? 「多英?你偷听我们的对话?」 「没有,只是恰巧!」 周亨锡笑了,他已经好久没有发自内心的笑了,望着眼前的小白兔笨拙地竭尽全力找着各种藉口,成功逗笑了他。 他伸手替沫沫拨开落叶,温柔地看着她,轻柔地喊着,「沫沫。」 沫沫愣怔,周亨锡此时的举止让她的心融化了。为了深怕自己动摇,她又再说了一次,「我不会和你和好,因为……。」 「因为叶琛宇的话?」 她瞪大眼眸,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周暮寒都跟我说了。」 在他被沫沫救回一命,清醒没多久后,周暮寒除了关心自己的身体,还向他说出了叶琛宇威胁沫沫的话及范语芊死亡的内幕。 周暮寒会选择一年后才向周亨锡说明一切是因为她一直没能找到真相,如今问题都解决了,她也能让沫沫和周亨锡两人无后顾之忧的重修旧好了。 哼,这个砸了自己招牌的哥哥,她总得折磨他一下洩愤吧!一年她都嫌短呢。 对于现在的周暮寒而言,她可是被业界评为出卖任务内容、极为糟糕的人,她毫无可待的地方了。待在叶琛宇身边,成为新的朱雀,有克莫拉作为自己新的靠山,也未必是件坏事。 当然,这件事情她没跟周亨锡说,就是怕他愧疚,却不知道她这个选择使她往后的生活变得更加惊天动地,得到了一段歷经风雨,相濡以沫的情感。 「沫沫,范语芊是被克莫拉高层暗杀的,不是你杀的。」 她不可置信道,「真的?」 「真的。不信你问周暮寒,她把真相都查出来,也向叶琛宇还你一个清白了。」 周亨锡抱紧因激动而身子发颤的沫沫,轻揉她的发丝,安抚着她。 「其实你本来应该找我讨论的,而不是擅自离开我。」他沉默了半晌,彆扭道,「你就是我一生想找的人,就算会充满危险,我也不想和你分离。」 有种人,你仅是瞧了她一眼,就打从心底深深的感应到自己的灵魂在极力呼唤她,并且告知着自己,她就是自己的灵魂伴侣。 「我就是知道你会这么想,所以才离开你……。」 「可是你明明现在也为了我身处危险。」 沫沫明白周亨锡指的是因为输血的事情,以至于她往后再也没办法接受任何人的血。她低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心虚地沉默不语。 「你现在没理由拒绝我了吧?」 「我……。」 没等到沫沫回答,周亨锡将吻落在她的额头,温柔道,「以后你的一生由我负责。」 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蔓茱和沙华远远望着充满爱意的两人,蔓茱淡淡地笑了。 沙华望着蔓茱,狐疑问道,「你为什么救了柳沫沫,却没伸手救江雪?」 「一直以来,沫沫都是活在编织的美好谎言下,但是江雪不一样,她其实一直享受着幸福,只是没察觉罢了。」 听见这句话的沙华,忽地豁然开朗,不再责怪蔓茱的鲁莽,也不再担心上头会降下的惩罚。 无论是他和蔓茱,抑或周亨锡和柳沫沫,就算会天崩地裂、就算要逃到天涯海角,两人只要能一直在一起,这也未必是件坏事。 第一百五十五章 尾声 沫沫坐在餐腹裡,出神的望著鋼琴前的男子,微播的到海將他低额的神情更加看不清,修長的手指释快地彈著黑白键,他的嗓音既溫柔又深情, ithere's nothing like us, there's nothing like you and me, together through the storm. 沒有人像他們的爱情,一同度過了塌艱辛的風器。一面找若彼此一面又自我懷疑、不夠信任而忍痛分離,經過了峰迴路轉,眾人的輔助,最终還是回到了彼此身灣。 回想起這一路,兩人從相遇、相識、相知、相惜、相戀、相爱、相許、相守,是多麼的不容易,經歷了這麼多她未想過這些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可能也是多虧幸通,她和周亨都挺過來了,此刻竟感動的有些熱淚盈眶。 「怎麼?小姐姐肯定不知道亨錫還會彈綱琴吧?」 著身旁帶著笑,正菜的張,沫沫角起一抹弧度,「現在知道了。」 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秘密了。 「哎,戀愛的酸臭味啊,哪像我和江柔.……。」 望著一臉發愁的張豎,沫沫詫異道,「啊?你之前跟我說的那個模範生?」 想不到張看起來吊兒郎當的,其挺專情的嘛。 此刻的三人正在青梅旅行,一切都是由周亨錫提起的。 憶起當時,周亨錫溫柔地摟著沫沫,靠在床頭道,「有空,我們再去一趟青梅吧?」 「為什麼啊?」她眨了眨眼,狐疑的看著眼前俊美的男子。 「那時候員工旅遊,妳沒好好玩到吧?j 沫沫點頭,「也好,我順便去金剛寺還願。」 「還什麼願?」 「我向梅樹許了願要永遠待在你身邊,現在願望實現了,當然要還願了。」 「不是梅樹實現的願望,是自己實現的。」 他厚薄適中的唇漾起一抹令人目眩的笑容,令沫沫看傻了,不管在一起多久,她還是會被他的美色給迷惑啊。 至於為什麼會帶上張暨,純粹是因為這像伙為情所困,吵著要來散散心,順便當電燈泡。 當初兩人從維斯洛回來第一個目的便是沫沫的家裡, 久久沒見到柳爸爸及柳媽媽的沫沫顯得有些警扭,這一年以來她沒有回来見過倆老一次,他們也不知道沫沫發生什麼事,就連過年沫沫也是簡單的說明不回去,知道她心裡有些想法,才會選擇以這種方式消失在大家眼前,對於如此,倆老十分擔心,問個理由又說不出口,僅是推。 當時的她只留下一句話,「等我調適好,就會回來了。」 就算現在沫沫對柳爸爸、柳媽媽沒有怨恨,可她心裡仍有疙瘩,在周亨锡的要求遗有她的狀熊下,兩人一同決定同居,但這事還是得彝求一下父母的意見。 他們對於周亨錫感到放心,一致認同他們的感情,說他們決定好就好。像是沒發生任何事情般的熱烈招待周亨錫,也沒有向沫沫提起這一年來的事情, 不提及,就是最大的溫柔, 她很感謝他們不問起這一年來的事情,因為複雜的難以說明,她決定向他們隱瞞所有真相,就像以前生活著吧。 她是柳沫沫,同時也是任青萸,健管個身分给她帶來許多災難,但對於胡和任誠然給予自己生命,這是不可抹滅的。同時她也很感謝將自己從池子裡救起,善育她十一年的柳爸爸、柳媽媽。 她想,她已經完全能放下胡鴛和任誠然了,幸虧那場夢。 可能她想要的,只是最後一次相聚的機會吧。 究竟是蔓茱給她的幻、還是兩人的靈魂真的歸返回來找沫沫,沒有人知道, 沫沫還將這一切不可思議的過程告訴允熙,過程峰迴路轉,把她嚇得一愣一乍。 可能是因為放下了,她终於也能雲淡風輕看待這一切,笑著說出口了。 之後的她沒有選擇復學,而是在一間妻業攝影公司擔任攝影助理。周亨錫和柳妍談論過,在beok旗下另外創了一個品牌,也是專攻男装,只是風格和beok有很大的不同,名稱叫做301房,當她問起為什麼是301時他溫柔地笑著「當初遇見,就是在301房。」 「周亨錫。」 「嗯?」他淡淡應道。 「我愛你。」 她的語氣充滿濃情,不舍任何質,清澈卻又深不見底的水眸深情望著他。 「我也愛」他輕撫沫沫的變絲,「從今以後再也不准離開我身邊了,我可是要負責一生的。」 「那當然了.」埋進周亨錫懷裡的沫沫帶著甜甜的笑意道,「晚安.」 「好夢。」他動作柔和的拍著沫沫的背,安撫她。 以後的每天,早安和晚安,都只想和你一起。 無論往後要面對多少風雨,這份感情都不會輕易被擊敗,愛是永恒的,外表可能改變,但本永造不變。就連分離和生命危險,這些最糟的事情他們都已經一同經歷過了,還有什麼好畏懼的? 說不出究竟有多愛,僅知道,想一直愛下去,這份愛就像煙花般绚麗,恒星般永恒,值得用一生去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