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心不息》 第一章:又重回起点 吱丫── 生銹水龙头开关声从这破旧小公寓顶楼最尾的单位发出,一如既往划破清晨寧静的第一声。闹鐘又或是什么响闹装置从来没传出过,就连起床走到浴室的脚步声亦轻得像尘埃落地,只有那吱一声,每天准时早上七时正发出,悄然地开始了小公寓新的一天。 口里叼着牙刷,他随便用五指梳抓抓鸟窝头,直走向厨房拉开冰柜门,无视半松的门把哀鸣,他一手擦牙,一手拿起那冰牛奶一看。 最佳赏味日期:2016年8月7日 也就是今天。 他没多在意,随手把它夹在胳肢窝。冰冷的瓶子碰上暖和的肌肤,眉头一皱,使之反射性夹紧了些。他换了手继续擦牙,空出来的手只顾伸长推开头顶储物柜的门。 搭、搭搭。 门开到一半就卡住了,他放弃处理,乾脆探手摸出一个图案半剥落的碗,又伸手在洗涤盘旁的架子拿过早就滴乾水的餐具,转身把所有东西都搁在身后凌乱的餐桌。早餐是一天重要的开始,他很明白这道理,将口里的泡沫都吐在洗涤盘后,又转身拿走缺了一角的白色空花瓶,掀起满桌的信件,拨开昨晚从便利店买回来啃光的晚餐。终于找上了他重要的开始。小锡袋轻如羽毛,他不认命倒抽底角把它转过来,穀类早餐的碎粉从缺口纷飞散落。 「好极了。」 他一手把袋子压回桌面,不带半分情绪走回浴室匆匆梳洗起来。 「那都是因为你没做足准备的关係。」他耳边响来的母亲声音。 那个女人和老公离婚了没多久就带着他入住这旧公寓。那时候还能住人,她却依然总是早出晚归,终于不出一年,带来个男人回来,以她的说法是帮他带了个新爸爸回来。 说得多好听,明明是把他拉进了另一个坑。很快,地狱之火烧起来,火舌如洪水猛兽伸向屋簷下每一个人,于是她二话不说掰下他逃亡了。 那个女人绝情得从未撤来半点音讯,但偏偏每每这些时候他总会想起她。一想起她,自然又想及死了多年的继父用不屑的语调嘲讽他说:「像你这种拖油瓶就是因为什么都不会,才被扔弃!」 「被扔弃的,又岂只我一个?」一如当年,他依然忍不住跩得很地回嘴。 他掬了一把水泼向脸,抬头望去满是霉痕的镜子,倒影内再不是那个满身是伤﹑眼底只有怨懟的青少年。他用睡衣角抹去脸上的水珠,指腹摸过脸庞被鬍渣刺得微微发痛。 要是被誉为分公司最有前途的冰山副总经理带着鬍渣上班,肯定背后有人说很多无聊的话。 形象什么,麻烦死了。 想是这么想,他还是老老实实抹着剃鬍子的膏,木无表情地拿过继父惟一留给他的遗物──剃刀,一下,一下,事不关己似的让锋利的刀片刮过他微微下陷的脸颊,刮过凌角分明的下顎,他望向镜内,左右比了比,又用毛巾抹去刀上的膏液,再向大动脉跳动的脖子动手…… 叮咚── 他顿了顿,侧头看向浴室门。太阳洒落他的房间,靛蓝色被铺刺目的很,房间的角落还如常躺着一个不属于他的塞得满满的旧背包。 一如既往。 叮咚﹑叮咚── 门铃催促似的又响来。 原来半垂下来的手完全放下,他执着剃刀急步走到门边,连门链也不拉下,戒备地问了声:「谁。」薄薄的门板后传来徘徊声,胶袋因为换手而沙沙作响,可那人始终没回话。他不急着开门,亦没再张口问,就一直站在门边执着那把剃刀,任由半张脸上膏液缓缓滴落,坚决不语守在门边。 「是我。」一声傻笑,一把久违了的男声响来。 他深邃的眼眸闪转了一阵流光,似石像一样的身影动了,伸手拉下门链,扯开木门,门外一如既往站了比他高一个头的身影。那男人束了一半头发在脑后,另一半则垂落碰肩,鬍子从发鬓一直下延包住那掛着傻笑的嘴巴。 「嗨。」他提起大手不大好意思地搔搔后脑,胶袋因而又再沙沙响来,厚着脸皮问:「早餐,还没吃吧。」 望着眼前这人,他不着痕跡地叹了口气,终是欠身让出路,兇巴巴地说:「废话!快摊出来,我还要赶车!」说罢,头也不直径走进浴室,继续梳洗。 「知道了!」男人高兴地喊了声,快快进去关门,提着袋走向餐桌「你家还是一样的乱咧!小武!」 「他妈的要你管!拓治!」 破旧的公寓又响来了久违了的日常,两个男人放声对话,一个说傻话,另一个飆脏话,像过去一样响彻了公寓。他们都没有收歛的打算,反正,这破公寓就只剩下小猫三两住下。 反正,这样的日常也不会持久。 第二章:人老了,便爱掂记着往昔 贴服的七三头,鼻樑托着一副无框平视眼镜,武没多注意自己在电脑屏幕上的倒影,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把刚才的视像纪录中与他相关的,又或是与他无关的要点,通通精简打下。 「藤原,你该记得我有请秘书给你吧。」 「我记得总经理。」 「那就让她做!你要是对她不满意的,就乾脆换个人!善用公司资源。」 是的,记下要点是秘书的工作,而且就算他和秘书都不记下,下班前那边也会有一份会议纪录发到他的电邮去。 「我是想把自己要的重点,记清楚。」 总经理叹了口气,说:「你是不相信外边那班人。」 他不否认,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亦不打算解释,反正敲几隻字也不会花他很多时间,争论得来,文件都打完了。 「你现在已经是管理级别,你必须学懂擅用下面的人。」总经理语重心长地说,只见他翻了翻什么,掏出本金融杂志来,指指右下角的小图说:「要不请你朋友来当你心腹,反正那奇蹟之子又输惨了。」 「我会努力和秘书先协调一下,请放心吧!总经理。」 总经理就知道他的牛脾气,叹了叹,挥手作罢,又交代了两句,便掛线。终于从总经理的苦口婆心解脱,他浅浅呼了口气,纤瘦的手包着滑鼠溜了溜,关上skype,再在备忘录,敲下最后一隻字,尾指按着ctrl,食指才一跨向s钮,搞定! 顷刻间,放在裤袋的电话就响起来。轻快的音乐和他连领口钮都扣起的死板形象绝不相乎。自从继父死了,这号码根本没人会打,他忘了调震机。但没关係,反正副总经理有自己独立办公室,也不用怕破坏他在下属心里的形象。他不慌不忙掏出电话,「拓治学长」四字扣在他熊一样的傻笑大头上映在眼前。 「喂。」 「小武!!」 那熊一样的吼叫使他不得不把电话拉开点,回吼去:「我不是聋的!」拓治嘻嘻笑了笑,放轻声量说了声抱歉「有屁快放!」换来仍是他不太耐烦似的答话。 「什么屁啦……」 「亏那金融杂志还叫你奇蹟之子……」 他不客气地翻了翻白眼,哪怕对方根本看不见。 「欸!!小武原来你也有看吗?我觉得那一期拍得我满帅的!」 的确是把拓治拍得高大英俊,可他才不会这样说「如果把帅字重新定义……不过就算这样你也沾不上边。」他从鼻尖哼笑了声,脸上却不见半分不屑,倒是笑得有点淘气。 「明明她们都说好帅嘛……」 听罢,他脸色一沉,轻挑眉,说:「是说你衰吧!你别废话,找我干嘛!」经他一提,拓治想起自己跑了题,吃吃笑问:「小武啊!你今晚会ot吗?」他看看手边的行事历,边翻边说:「废话!三个菜一个汤你别给我少煮一样!」他把今晚标下的一项赶工圈起,继续恐吓说:「盛钥匙的碗下面压住了买菜钱,我七点回来还没得吃,今晚就上网买个榴槤让你跪。」任谁听见他那番话都会嘖嘖摇头,骂他好端端一个男人跟恶婆婆无异。 「知道了,夫人。」然而拓治好脾气得很,还装起被欺负的小丫环起来。 他连再见也不说一句就掛线,望着拓治那傻气的笑脸黯淡下来,最后擦黑。清澈如镜的机面映来他带暖意的眼眸,他急忙摇摇头,把电话收回裤袋。 才一个早上,他案头就多了一批审批文件,他单手拿过咖啡,若无其事抽出夹在其中的金融杂志抽出来,封面一角正是拓治被执达令封屋送走的小图。啜了口早凉掉了的咖啡,掀开那八卦一看,醒目的标题马上入眼:「奇蹟还会出现吗?」也不用看内文,他都大概猜出来,反正拓治每次都是这样变成过街老鼠。 说到他这学长,自小受到金融界的父亲耳濡目染,对投资不单有心得,还很有一手。当年就靠着他父亲那笔小小的遗產,翻个手就赚了两三倍回来,就这样钱滚钱,一下子打响了名堂。拓治是单亲家庭出身,父亲死后更是没有什么好忧虑,乾脆卖了自己成长的单位,租了个高级公寓﹑吃喝玩乐随性过日子便算。 学生时期,拓治是最会照顾人的学长,就连他这种混身也是地雷的炸毛野猫也被驯服,说到驯服,他向来也不喜欢那说法,至于混身也是地雷的炸毛野猫嘛……外边那班人﹑上司和客户也大概怎也想不到,过去他竟然是个问题少年。 母亲离开前几年,继父就开始对他们母子施暴,动輒就出拳起脚,母亲受不了跑了去,就留下他一个人抵受那些言语和肢体暴力。慢慢地,他每天都带着伤上学,继父暴躁的脾性让所有人也离他们家十丈远,老师见怪不怪,邻居爱莫难助。如果眼神能把一个人杀死,大概当年他早就把继父砍得血肉模糊,谁也无法辨认。 然后日復日,他慢慢染上了继父眼底的暴戾,他双眼已变成继父的眼睛,他脸容也变得像他那般欠抽;月復月,他身上再不只有继父施予的伤,还有许许多多看他不惯的学长﹑邻校的野学生称说被他跩得很地看来挑衅而打下来的伤;年復年,他不再只是个被打也反击不来的孩子,瘦小的身子也抓住了窍门,卸去好一部份继父打来的蛮力,还撃向他袭来的外人身上。 他混身都是伤,混身也是地雷,长满了刺戒备每一个对他笑﹑对他兇﹑对他打颤的问题少年。明明就是个问题少年,但拓治却给他起炸毛野猫这花名。 第一次见面那天,他被那些小混混埋伏围打,对方又是棒球棒,又是硬木底的皮鞋。他确实叫藤原武,却不是武术高手,不可能以一对十。结果,被人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连撑起身也乏力,直躺在河畔。 河水一直潺潺地向下流,桥上车来车往也没人停一下看他发生什么事。太阳慢慢西下,连他的眼眸都染红,那刻他心想着:「夕阳还真美,有它陪我这样死去也不错。」 「欸,学弟,你没事吗?」 拓治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他头顶,二话不说扛着受伤的他回家。 他家离事发现场不远,但拓治爱喋喋不休的习惯就使路程变得很远,当时他没力气去争论又或责斥他闭嘴,人胡里胡涂被捡了回家。直到消毒药水狠狠地抹上伤口,他才有力气大喊痛,挣扎要离开。可是拓治那身型当年已像头狗熊一样,一下压过去,他这隻瘦猴子尖爪利齿都出动仍是跑不动。拓治也不多在意,彷似他那小挠像蚊叮一样,细细地消毒好了,包扎好了,才移开去。而他?早就气喘连连,只能有气无力骂了句:「死狗熊……」直昏倒过去。 翌日,拓治就这样拎着他的后颈上学,人们看见这组合都觉得奇怪,拓治的哥们小心翼翼问:「你脸上的伤……」眼睛都飘向他。他皱皱鼻子呛声说:「是大爷我抓的,怎样?你有意见吗!」拓治也只是笑了笑,说:「对,给炸毛野猫抓了。」后来,这花名就一传十十传百,一直扬开去。 自此以后,拓治就莫名其妙地罩着他。 总是赶在出事前来,截住他衝去,调和同窗感情;要是来不及,已开战,就拎着他后颈去疗伤;发现他昨天被继父打,当日就拎着他回自己家,住个三四天,上门劝继父收歛一下脾气,再被轰出继父家门。 「你做什么多馀的事!」有力气时,他总会这样骂拓治「你根本心里也像他们一样讨厌我。当个老好人给谁看?还是想做个教好坏小孩的圣人?你这样做人累不累!」 拓治每次也很好脾气地笑了笑,揉乱他的头发,说:「我没有要当个好人或圣人,而且你也不是坏小孩。」他老是冷笑,拍开拓治的手回应:「少在噁心我。」拓治这个人就像是被他怎样揉搓也没所谓一样,如今想来,在他得寸进尺的时候,早已慢慢地对这个人宽心下来。 「小武你是个聪明又有天赋的孩子。」拓治把最后的胶布贴在他的脸上「要是把精力用回自己身上,你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人!」 从来没有,哪怕是他的母亲也没有这样说过,更没有对他有过期望。然而,拓治给他的不单单是温暖﹑陪伴,还有期望。也许就是这份期望,他从一个问题少年变成今日的冰山副总经理,一直攀上去,攀上去,看看自己能攀多高才碰得上人生惟一一份的期望。 「简直就像恶咒一样。」他低吟了一句,从回忆当中摇摇头。 如今给他下这恶咒的男人身上大概也被什么魔咒绑住。越是有钱,人缘越是好。这样倒不奇怪,毕竟愿意当富豪酒肉朋友的人特别多,女人也爱贴上阔佬。拓治就是那种有多少花多少的人,豪爽得人人也爱他,没机心得人人也去接纳。就是因为他那低得不可再低的危机感,每次也被黏上来的女人骗金,一跟这种女人有稳定关係,那运气就背得不能再背,可以一夜间什么都没了,不是输惨了,就是被女人拿得一文不净!每每到了那个时候,他的酒肉朋友都散去,旧日的兄弟已有家室,不便,亦不愿收留。结果就只剩下他这个昔日被照顾的炸毛野猫,在他最潦倒的时候出现,不嫌弃地接他回家收留,到他元气復原,就借钱给他翻身。 说实话,要是别人问他借,请他收留,他从鼻间哼了哼就算,可拓治…… 这大概就是孽债吧! 总之拓治有的是天份,看准时机,一出手,马上就翻过来,再是翻两翻,总是连本带利还他,又能继续他的事业。所以传媒才叫他为奇蹟之子,而金融界的人则把他看成打不死的蟑螂。 他再是拿起咖啡啜了口,办公室的空调把它弄得加了冰一样,乾脆放回碟上。伸手向案头的电话,正想按快速键叫秘书换杯新的来,手却顿了顿。拧眉速阅完手中文件,最终合上它,直接提碟﹑拿文件,离开办公室。 第三章:世说冰山风见愁 「hello~everyboby!」小林一手勾着西装外套领口风骚搭在肩上,另一手拨拨他的瀏海耍帅,向宣传部的美女扔媚眼「想我吗?」 女孩们看他那模样偷偷掩嘴笑起来,宣传部的大姐大扭着臂,嘴边一个含春笑容问:「什么风把营业部的小林公子吹来啊?」小林笑笑上前一手勾过较为熟络的女孩,挑挑她下巴,说:「不就你们这些美女吗?」女孩羞着推开了他,马上又回去大姐大的身后。 「怕什么羞了!」小林笑了笑,昂头对她们说:「今天公子我请吃午饭!你们都得来!」见她们光笑不动身,便走到最近的办公桌,帮忙收拾东西「快快快!收拾东西!」 忙着收拾的小林根本没发现头顶的人笑意都僵了,大姐大也双手叠放在大腿上站得端庄起来。 「欸。」听不见戏謔,又听不见收拾声,他抬头看了眼站定的女人,又说:「快啦!趁那不识相的冰山鬼见愁来以前,赶快离开!」 大姐大衝他皱皱眉,以眼神示意他住嘴。小林还未意会到发生什么时,一把冷得入冰窟的声线就在他身后响起:「现在是十一时四十五分,离午饭时间还有十五分鐘。」听见那声音,小林僵住身,一脸该死的表情挺直身板「藤原副总经理。」回头应话时已掛起淡薄笑容。 「小林先生,有什么喜讯让你高兴得要把几个部门的同事都提早叫走?」武嘴角扬起不明显的弧度,声音却是冷冰冰「升职当了公司新任ceo了吗?」 此话一出,小林连笑容也掛不住,其他人也抿抿唇看向地下。小林即是步前和武平视,压声说:「小子,别太过份。好歹我也是带你出身的前辈。」 对,没升职以前,他被分配跟着小林学习。从第一天起,小林就在大家面前叫他不识相的鬼见愁。 小林教新人的手法简单又粗暴,不管你会不会,前辈交下来的工作就要办妥。当然他不会让你太辛苦,做好粗重工夫,小事他收尾,顺道领功。而要若弄出祸端来,肯定是由你扛;要记住前辈不像新人有那么多美国时间!小林可忙了,忙着擦马屁,忙着讨好掌权者,忙着和有交情的客户豪爽应酬,再向公司报销,之于新人将廿四小时空下来好好照顾喝醉酒的前辈就可以! 可武不是一般的新人,合理范围内的事,他会做;工作量多,就看成给自己机会摸索实习;但说到帮小林抹屁股﹑照顾醉酒小林﹑深夜开车去送小林和舞女回家,这些他通通不会做。所以以前开始,他和小林的关係就十分恶劣。 小林看他不顺眼,想把他整走,但又不甘心让他过得轻易,于是乾脆就借自己和上级关係好先把他整惨,再踢他走。计画本是这样,只是好死不死,武和总经理就在无尽的加班日子有所交叠。总经理看他比手下的人都有实力,本已经很满意;暗里又见他一次次被整,一次次背黑锅,一次次以打不死似的毅力板平所有问题,更是欣赏。给公司清瘀血一直也是总经理的计划,眼见时机成熟,他便出手解僱废物,升了好几个中用的人,包括武,而馀党──像小林就给新官自行处理。 「你在跟我这不识相的鬼见愁套交情吗?」武不屑地问道,一如既往不给他面子「前副总经理走放任政策,」也不在意小林气得胀红的脸,冷眼横视那些女人「但我看该要修正一下这风气。」他双手负在身后,冷淡地说:「过些天,会有文件下来,届时可能还有机会和宣传部的各位促膝长谈。」 大姐大保持着笑脸,眼底不见如其他女孩相像的不安,她行事端正根本不怕被抓住小辫子。武看她腰板企得直,心里对宣传部放心几分,转头便对小林说:「至于,小林先生。」武左手递他文件,右手翻过手錶看看,说:「趁着这点时间,你还是先去财政部听一下关于你的报告,因为午饭回来后,我要你把事情明明白白解释清楚。」当着那么多人,还要是那么多女人的面,一个从以前就看不顺眼的臭屁后辈竟然把他压下去,踩到他头上!小林不爽极了,一把手抢过文件,咬牙道:「好一个新官上任三把火!」鲁莽得叫女孩倒抽了口气。 「小林先生。」大姐大好意地唤了声他,试图把他的理智都叫回来,可他就像吃了豹子胆一样,气冲冲地说:「你要来公报私仇吗?好!但小子,别忘了,以前也有你这样的人上过位,最终因为不会做人,很快就被拉下来!」 「原话你自己留给财政部部长,但小林先生,别说我没提醒你。」武不温不火看他说:「不要随便推个新人给我了事,不然我真的重新评估你『高超』的能力可对公司作出什么贡献。」 说罢,武转头便离去,彷彿他根本没看见小林恨得牙痒、气得面红耳赤。即便走出走廊不久,便听见小林吼骂:「你看!你看!像他这种不懂人情世故的鬼见愁,出事死了也不会有人可怜!」武亦一如以往不为所动继续前行。 鬼见愁。 不懂人情世故。 死了也不会有人可怜。 看他这脾气,身边肯定连个交心的朋友都没有。 又跩﹑又不知好歹,就别说感恩的心,怕是他妈连心也没长给他! 他早被继父的唇枪舌剑练成百毒不侵之身,这点破话根本就像蚊叮一样不痛不痒,无须动气,亦无须理会。他从来不屑走进人际旋涡里,和任何人,勿论是嘴炮﹑要做又爱抱怨的﹑是非精,或是做好自己事后看戏的人,他通通都没兴趣与之深交。 电车停下来,他同样躋身在车厢里的人一起晃了晃,车门一开便随之如鱼贯水走出去。细雨打在穿过月台顶和车厢之间的细缝的每一个人身上,他的眼镜也因而沾了一滴水。 走到不太挤迫的位置,他拿下眼镜抹了抹,回望月台晚时,列车早就开走,而细雨也渐大。鼻间喷了口气,他翻开公事包摸了摸,并没有雨伞。 「今早赶着出门都忘了拿……」 是的,每每到了这种时候,那些讨厌他的人大概会心里乐着:「看就因为你平日都这样,身边才一个愿意帮你的朋友都没有!」屁啦!你看拓治不是哥们﹑猪朋狗友﹑酒肉朋友也特别多吗?财散尽,人堕谷底后,不是一个人不剩吗? 想到这,他拿出电话,翻开通话纪录,姆指在「拓治学长」上悬空。 一秒,两秒,三秒,迟迟不按。 最终又是从鼻间喷了口气,锁机重新收回裤袋。 人出了事,还是靠自己解决更好,刀锋会磨得更利,而且……孩子跌倒了老是找妈妈,要是妈妈跑了路就没依没靠,岂不是成了废人吗?必须要学会自己站起来,他太了懂这道理。 他冷着张脸,别无异样直径掏出月票出闸。探头看看外边滂沱大雨,乌云又厚又实,密密麻麻堆满天空,怕是一时三刻也不会放缓下来。肚子已打起鼓来,一想到家里有热饭,又想到拓治会饿着肚等他回来才吃饭,便拿起包包,打算将就挡雨跑去最近的便利店买伞。 「我就知道你。」 还未踏步,他手肘就被人拉着,回头看,正是拓治! 他愣住盯着穿着背心的拓治手拿一把半乾的伞子,下半身的运动裤和人字拖都湿得彻底,全身只有手臂是乾的「你……」是来接我回家吗?后话鯁在喉间,迟迟不敢说出口。 倒是拓治拧住眉头教训他:「拨个电话比冒雨回家来得方便吧!」 「你在干嘛!」 「等你呀!伞又没带,我就知道你不会打电话回家!」 「我是断手断脚还是脑残,自己不会去买伞吗?要你多事……」他回骂了去,四周的人都回望他如何兇狠对待恩人,如何恶劣伤害将他纳入心里的人??他抿抿唇,老不高兴地说:「你跑了出来,我回去吃空气呀!」 拓治看他那模样,不怒反笑,搂过他的肩撑开伞子直走出车站。 「放心,菜还热着,回去就有汤喝呢!」 他抽过拓治的肩带,紧张问:「你这脑长草的!是没关火吗!我家烧了!我们都要睡街边了!」拓治把他的公事包拿去夹在腋下,半边伞都倾向他,拍拍他手臂说:「嗯,看来我们得跑回去了。」这回答半点安慰作用都没有,他听得混身也打震,禁不住将搭在他肩上的手臂扯下来,拉着他跑「你这天杀的!!我今晚就订个榴槤回来!订十个!你给我在上面跪通宵吧!!」拓治倒是怕也不怕似的,爽朗地笑着随他跑。 车站四周的雨伞群听见他的大吼都如摩西分红海两退让出条路来,皮鞋和人字拖相互踩在水坑,溅起水花打在人们的脚上,叭搭叭搭,的达的达走远去。 第四章:到底谁才是被需要那位 「嗯……」 武深深吸了一口气,阵阵饭香传来,轻轻唤醒了他每一吋神经。这香气早就取代恶梦,每日准时把他唤醒。如今睁开眼来,刺目日光从抹得一尘不染的窗户照来。 他勉强打起精神从床上坐起来,侧头往左看,客用枕具早就叠好放在一角,抚着不争气打鼓的肚皮,终是走出房门梳洗。 浴室的镜子难得洗去了霉菌,清晰映上他疲惫不已的脸容,就算拓治不会修理破烂的家具,这家上上下下每一个角落他还是打理得乾乾净净,这废墟变得有人气,更像人住的地方。 从前拓治就很会打理家居,又会做菜。这贤惠的男人娶回家去谁都可以安心去打拚。这种想法从前一直挥之不去,现在又佔满了他的脑海。 「神经病。」他暗骂了自己一声,低头吐了一口牙膏,扭开水龙头,掬水漱漱口,又胡乱抹了把脸。 「小武,我帮你换了新脸巾。」语音刚落,一条柔软的脸巾就印上他的脸,拓治柔柔地﹑仔细地帮他抹脸「地板弄得湿搭搭,很容易会滑倒。你别忘了自己背受过伤。」 「你很烦。」他嘴里是这样骂,还是昂头让他随便抹「比我妈还要烦。」 「不对。」说毕他心里马上反驳「我妈根本就不会嘮叨我。」 拓治看他稍稍垮下肩膀,便掛好毛巾,推着他的背走出浴室「我做的玉子烧和豆腐汤比谁的妈妈都好吃。」他抿抿唇,忍住舔唇的衝动「你前天买的明太子,我夹了些在玉子卷,新口味。」扣上浴室的门,双双走到饭厅。 简单的豆腐汤﹑白饭﹑烧三文鱼﹑明太子玉子烧和小量渍物当前菜,两份早餐满满佔了小小的餐桌,好像之前的杂物﹑乱况不过是场梦,而这种与人面对面吃饭﹑过日子的生活才是他的日常。 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一旦依恋上,就像毒癮一样,让人陷入万劫不服的痛苦。 「怎么不坐下?」拓治已经一屁股坐到他对面,用筷子轻轻拌着汤。他迟疑了一下,到底也对抗不住脾胃对早餐的渴望,边坐下边说:「其实你不用那么早起来做早餐。」 「就是因为早餐太随便,所以你才瘦成这样!」拓治马上应答,略为不满皱眉,把自己碟里的一块明太子玉子烧放到他的碟去「反正我间得很,一定要把你养得胖胖白白!」 他轻轻掰了一口鱼连饭夹到嘴边,冷冷说:「我又不是猪。」 拓治吃吃笑,捧着汤啜了口,又说:「野猫收编了以后通常会幸福胖起来。」 语罢,他用筷子狠狠断开玉子烧,眼眸喷出火似的瞪着拓治,狠狠把玉子送到嘴里咬。对于他的兇狠,拓治早就免疫了。听见开水烧好了,拓治仍然嬉皮笑脸站起来,问:「想喝煎茶还是绿茶?」他又吃了口饭,米香缓和了他对拓治的不满,软软说:「煎茶好了。」拓治看他吃得滋味,笑得更灿烂,转身就去准备。 以拓治的高度打开洗涤盆上的柜子捞出茶包盒是轻而易举的事,可只听见他哎呀一声,又是捞了另一盒来,最后拿着两个空盒子摇了摇说:「都没了。给你倒杯水,好吗?」他点点头,趁拓治转身,悄悄把不喜欢的胡瓜渍物都夹到拓治的盘去,剩下一点就夹到碗去,到拓治拿着两杯水来时,就把它连饭夹到嘴里,轻轻皱眉。 「你如果不佻食,可能会高一点。」 「是你太高!」他不满地呛了声,拿起汤啜了口,马上拉开话题说:「快点吃,待会要去商店街走一趟,回来我还要工作。」 拓治意外地眨眨眼,难以置信地说:「今天是假日!」 「所以?」他冷淡地应了声,根本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你该休息!小武,人生不能只有工作!」 他皱皱眉,本想反驳拓治把他塑造成工作狂的话,可回想起来,自从出社会了以后,他几乎没真正放过一次假。话虽如此,他却依然硬撑说:「我只是没你玩得那么兇。副总经理的职务没你创造奇蹟容易!」话才说出口,他马上就后悔,心里暗骂自己怎么挑拓治的痛处说,紧紧着唇不语。 年少轻狂时,他总是嘴不饶人。然而,随着年纪增长,在职场打滚了一段日子,他算是收歛了不少。就只能说拓治的纵容的确使他松懈了。 他偷偷瞄了拓治一眼,只见拓治神经大条地点点头,认同极的点头说:「你有什么想吃?你留在家工作,我去买就好了。」刚才的担心彷彿成了笑话,他松了口气,拓治仍是那个打不走﹑骂不还口的老好人。 「没那么急,而且,我还要带你去买些衣服,这夏威夷风的衬衫丑死了!走来走去,看到我没心机工作!」 拓治拉了拉自己的衬衫看,没所谓地松松肩,说:「她买给我的,说穿起来很帅。」「噁口味。」他翻了翻白眼,更确定待会要多买几套正常的衣服给拓治。 「你喔!」拓治却突然伸手来,轻抚过他的唇「汤热就慢点喝,都烫红了。」 「知﹑知道了!」小小的一个无心动作,使得他轰一下脸红起来,如同触电似的扭开脸「你别动手动脚!」 「小武还是一样的害羞!」拓治爽朗地笑起来,惹得他困窘地匆匆吃光早餐,乒乒乓乓把东西收拾,逃亡似的绕过他往洗涤盘,避却他带笑意的注视。 从前开始,拓治就喜欢动手动脚。 间时摸摸他的头,揉揉他的后颈,把他当成娃娃一样抱在怀里,难过时蹭着他的脸说要补充能量。 对,像拓治这样乐天的人也有难过的时候。 第一次是拓治升大二的时候,一天他凭空出现在校门前等他,间话家常黏了他一整天,最后在离家不远的小公园紧紧抱着他,闷闷地说:「我失恋了。我女友……前女友劈腿我的好兄弟……」没了兄弟,也没了女人,就只有武。当时他对拓治说了些什么?是骂了那婊子与狗公,还是酸他没带眼识人,他都忘了。只记得那念头:没了兄弟,没了女人,就只有武一个了。 拓治就只属于他一个。 也就是那天,他才发现自己对拓治的感情在不知不觉间再也不单纯。 他开始手足无措,每每和拓治碰上变得更毒舌,更野蛮。可想而知,拓治只把他当成小朋友闹脾气看,夹着杀得死人的宠溺容纳着他。他一度以为这辈子也不会再见到拓治强顏欢笑的样子,一度以为拓治根本不会有需要他的一天。 直到拓治的父亲去世,那是第二次,也就是最后一次他看见拓治为了谁悲慟失常。 从接到恶耗那天,拓治没很大的情绪反应「又不是第一次有亲人过世。」拓治讲得平淡,挺直腰板,一个人东奔西扑办好了葬礼,办得风风光光。面对他父亲的同事朋友、亲戚拍肩一声节哀顺变的安慰,他只微笑点头,机械式回应多谢关心,甚至连对他也是如此从容又生疏地微笑。 那些人见此,前脚一踏出会场,便碎碎念指责拓治没良心﹑没感情。但他知道不是这样的,拓治才不是没感情的人!每当他撞见那些背后讲拓治坏话﹑说拓治冷血的人,他都想去教训他一顿,但他知道不可以,不可以搞垮这葬礼,因为这是拓治这辈子最用心去做的一件事。 所以他忍下来,为了拓治他学会了忍耐。还有打点家里和拓治的日常,让拓治宽心将所有心力放在葬礼上,谁会想到当天受拓治照顾的小野猫,今天竟然可以回报过来。 他永远也没办法忘记守夜那一晚,拓治木无表情坐在走廊,出神看着庭园,月色拉长了他的影子,瘦弱又孤单。他禁不住上前,头一次主动从后抱住了拓治。 当时,他并没想过拓治会有什么反应,如今回想过来也觉得自己大胆,要是拓治觉得噁心,要是拓治发现了他的心意,也许他们就从此断绝来往。 但那一夜,拓治只是拉着他的手,由无声落泪转为抖肩啜泣。 他是拓治所需要的人。 头一次,他有了这样的想法。而想法一旦种下,便会生根,萌芽,成长,进入万劫不服的地步。 因为他不是女人,他没办法和拓治生儿育女,更没办法让拓治有心动的念头。 望着镜内的倒影,一个瘦小的男人,满脸胡渣,头发梳成七三,让人提不起兴趣去接近的冷冽。而在远处,高大的拓治穿得诡弔却仍然被女售货员围着,亲暱地对谈。纵然自此以后,拓治未曾再为任何女人伤心过。每次她们捲了钱就跑,他都耸耸肩任她们拿,一派轻松说:「钱财身外物。」似是对她们从未动情,对所有人亦不再动情。要是哪天动了真心…… 他再度望着自己的倒影,紧促的眉头早就松开,一切都是天方夜谈,未成花结果就该枯萎凋零。 「小武!」拓治拿着女售货员给他推荐的衣服,顶着大笑脸跑来,把衣服比上身,真诚问道:「怎样?好看吗?」 「丑死了。」他想也不想,把衣服扯下来,随之把自己挑的推到拓治怀内「去试身。」 拓治单手把衣服揽好,另一手捞过他的腰走向几步之远的试身室。 「你干嘛!」他吓了吓,红着脸挣扎起来「大庭广眾,你别这样!」 拓治却不知害羞,偷捏了一把他的腰「小武,你真的太瘦了。比以前还要瘦。」假正经似的摇摇头,嘴角还是掩饰不住扬起来,根本就是看他大反应好玩! 「两位试身吗?」守在试身间走廊的女职员含笑问,闪亮的眼眸曖昧在他们身上来回打转。 「对。」拓治不知避嫌地笑了笑,爽快把衣服交给她。 他扭了扭,被抱得更紧,终是生气说:「你试衣物自己试!别拉我!」 她头垂得低低,认真无比数着衣服,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总共六件,是两间……」拓治爽快地回答:「一间。」趁着跟她走的路程,低头挑衅似的问他:「大家都是男人,而且只是我脱,怕什么?」好一个激将法,但他不受用「我是不想看你的大肚子!」咬牙切齿低吼道。 那么多年后,他的力气依然比不过拓治,半拉半扯之下,他们走到试身间前,她为他们推着木门,微笑盯着他们。被当成怪兽一样嘲笑,他本应很习惯,却不高兴地扭开脸,咬牙压声说:「别丢人现眼!」声音再低也让她听见,马上垂下眼,把衣服放在里面的篮子,匆匆说句:「慢慢试。」就走了。拓治对她说了声谢谢,转而牵上他的手,委屈说:「可小武你知道我的眼光,你要是不进来,我怎知道最后要买哪件?」他抬眼看拓治好好一个大男人不知所谓地呶起嘴,也不想想自己熊一样的高大装什么可怜! 「放手!」见他坚持如此,眼眸夹着怒气,拓治只好垮下肩膀放手。才放手,他竟然走进试身间,抱着篮子坐在椅上,压声令道:「还不进来!」 想法一旦种下,「他是拓治所需要的人」,明知道这想法再没可能,人仍然为之折服,甘心步向万劫不服的地步。 有时,他会想就让他放纵这么一次。哪怕明知道当短暂的快乐匆匆离去,留在原地的就只有他和遍地狼藉;明知道寂寞再捲土重来,只会一次比一次用力痛击他,他依旧禁不住这样说服自己,就放纵多那么一次,至少也快乐过这么一次。 过去那些缠人的温暖,旧日那些灼热的亲暱,一直一直支撑着他走过无数的寒冬﹑面对泰山般重的压力。看,也不尽是坏事,他只是在储藏动力,努力走下去,直到他需要依靠时也能站稳的动力。 拓治看不穿他的心意,从来也没看得透他的心思,带着雀跃关上门,毫无防备脱下衬衫。六块腹肌整齐排列在肚皮上,健硕的手臂,奔张的背肌,让少女尖叫的人鱼线,说明拓治在健身方面从未松懈。拓治随手把衬衣扔在地上,摀身捞起件t-shirt往头套下去。 「地板很脏!」他骂了声,认命似侧身想拾起地上的衣服,可抱着那篮子他手伸再长也碰不到它「不要紧了!小武你看!」拓治扯起他的手,他抬头未料眼前就是拓治的裤档,而那蠢货不晓得什么时候脱下了长裤,灰色三角内裤包着睡龙直映眼前「这衣服要穿哪条裤子?」 他眨眨眼,一时说不出话,半张唇时,只感到鼻间一阵温热。 「啊!血!」拓治惊呼了一声。 他茫然抬头,只感到有什么流至下巴滴下,指尖还未碰及,拓治马上用身上的衣服印去。 「头抬高!你怎么突然流鼻血!」 他心里暗骂拓治好意思问这问题,视野却被拓治捏着他鼻樑的手挡住。他张着嘴呼吸,空气间尽是血腥味和拓治的味道,而他的分身不争气地抬头来。 第五章:雄狮天菜 后来,好几件衣服也沾上了血,无奈之下武只好买下展示品。拓治坚持把他送回家休息,再自己去买菜,出门以前还再三郑重要求他不能工作﹑不能下床﹑不能做任何事,就只可以躺着休息。如果他有一个负责任的老妈,有一个疼爱他的父亲,大概也会像拓治一样小题大造,由睡前一直碎碎念他生活作息不好﹑三餐不定时﹑营养不均衡,到他睡去还是一直的念。 「藤原先生。」财政部部长今田瑛士唤了他一声,壮健的单臂轻托着几个文件夹望看他,而另外几个肃清后加盟的同伴也在门边等他「我们去吃中午,你也一起来吗?」 「嗯……」他匆匆把文件合上叠好,思考了一会,摇摇头说:「不了。下次吧!」 大家早习惯他的不合群,没多介怀便离开。倒是今田留下来,拉开他身旁的椅子坐下。 「你没事吗?」大手随意把头发梳到脑后,随之托着后脑,棕色的眼眸直勾勾看着他不放,说:「最近走神的次数好多喔!」 总说同性恋也有自己的雷达,而他的雷达很清楚指明今田正是他的同类,准确来说是对他有兴趣的同类。 当然,他没自大得以为像今田这种人会喜欢自己。毕竟,今田长得高佻似外国模特儿,风流的外表让人无法想像他是财政部部长,但认真工作起来又是一头威风的雄狮。说实话,要不是碍着同事关係,他不介意﹑更不抗拒和今田发生关係。谁会拒绝和大情圣来一段令人回味的性关係? 男人到底都是凡人,心里有人、不可能得到的人,也敌不过生理需要找上他人。 「今田先生什么时候当了总经理的间谍?」 「呵呵。」今田勾起嘴角,乾脆把他话里的刺当成情趣「不用做间谍,我时时刻刻都关注着藤原呢。」 他挑挑眉,瞄了眼笑瞇瞇的今田,混身上下也散发着勾人的荷尔蒙。 「承蒙厚爱。」他站了起来,捧起文件夹,勾起残酷的笑容问:「你就不怕我是个反同﹑恐同的吗?」 今田也随之站起来,身高一下比下去,倾身在他耳边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哼笑了声,垮步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人鬼殊途啊!今田先生。」说罢,头也不回离开会议室。 今田至今仍一直努力不懈试图熔化冰山,也许很大原因在于武的冷淡。这世界有种怪人特别爱向难度挑战,而且越挫越勇。就像拓治。一切与爱无关,只是好胜,仅只如此。 才走近自己部门的门口,他便被罕有的笑谈声唤回神,望望手腕上的钢錶,十二时零五分,奇怪这时候人都应该走光才对。 「你和我们副总经理是怎样认识的?」陌生的甜腻女声从内响来。 还未等到里头的人回答,他便踏步进去,只见男男女女都围着一个背向他的高大身影,而光是看脑后那条小辫子他就猜到是谁,额冒十字,怒喊了声:「拓治学长!」闻言,所有人都怔了怔,脸部表情都僵硬得很,除了拓治。 「小……」望见他瞇眼警告,还是笑着用力挥着粗壮的手臂,改口叫:「武!」 拓治从办公桌拿起什么穿过人群走来,为免被人当笑话看,他压声说了句:「跟我来。」便匆匆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在人群中围观的小林也开口说:「吃中午,走走走,别亏了给公司。」免得误中流箭,人们都跟着小林离开。 拓治才跟进门,他就生气把文件扔在桌面。 「关门!」门方关上,火山爆发似的竖起混身毛刺「你来公司干嘛!」 恐怕拓治一旦走近,就会张口用利齿撕他的皮﹑咬他的肉。 「送午饭。」换了是别人可能会怕得不敢走近,拓治若无其事把饭盒放在办公桌「他们说你总是不吃中午。」 听罢,他眉头一挑,一手按着拓治在整理的东西,额冒十字说:「你跟他们有的没的说了多少!」拓治想了想,又耸耸肩「我只是感谢大家对你的照顾,没说多少你就来了。」这答案无法让他不满,他咬牙警告拓治说:「最好是这样,你要知道我是副总经理,要是坏了形象……」光是想像拓治像妈妈以贬自己的孩子缺点来拐弯炫耀孩子聪明,他就感到丢脸! 「小武果然长大了,会顾及形象。」拓治捏捏他的脸,根本没把他的话认真听进去。 「我很认真!」 「我知道。」拓治也收起笑脸,百般正经说:「你要是认真起来有多废寝忘食我都知道,我就是放不下心你搞垮自己的身体。」 一时间,他说不出话反驳,心禁不住因为拓治的担忧卜通卜通有力地跳动,莫名的感动温暖心头。 「而且……」可很快又被拓治的无赖说话驱散「一个人吃饭好寂寞,我们两个人刚刚好!」 他翻了翻白眼,边着手收拾文件,边呛他说:「我一个人吃饭乐得清间!」拓治就是看准他刀子嘴豆腐心,麻利铺设好他们的午饭,拉开椅子就坐下来,你一言我一句间聊吃饭来。 折回来偷看的小林见他们又是和平地坐下吃饭,确定没把柄可抓,暗地记住了拓治的名字和样貌,便转身离开。才拐出走廊,就见今田拿着便利店的胶袋迎脸走来。 「哟,今田部长。」小林皮笑肉不笑主动和今田打起招呼,似是没把几天前的难堪放在心上。 「小林先生。」今田也掛上职业性微笑,放慢脚步和他寒暄:「那么晚还不吃饭。」 「忘了点东西。」小林举举手上的流动电话,好奇看了眼胶袋,问:「又来找我们副总经理吗?」 今田大方地点头,他知道向来有小道消息在流传他是同性恋,事实他是个双,而流言正是眼前人流出去。这种不痛不痒的攻击他从未在意,就让人们扑朔迷离的猜个够。 见今田毫不避嫌,小林没追问下去,只是点头道别后,突然灵光一闪,又扭头说:「对了!我们副总经理已经在吃饭了。」今田意想不到地抬抬眉,小林笑意加深说:「他的学长上来送中午给他,看来你的饭他应该吃不下。」搧够了风,点够了火,他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学长吗?」今田看了眼手里的布丁,喃喃自语道。 武是认为今田是好胜,是喜欢挑战高难度的对象,但这说法只对了一半,他对武是食髓知味。 也许武是忘记了,两年前,今田在居酒屋和部下办酒会,喝得高兴时要出去抽口菸,便发现武也在居酒屋的一角红着鼻喝个半醉。想之亦然,今田当然上前跟武打招呼,向来混身是刺的冰山美人喝茫了,一脸毫无防备盯着他,水汪汪的眼睛困惑地眨了眨,看得今田心停了一拍,反差萌萌到人鸡皮疙瘩大概就是这样一回事。放着这样的武一人继续喝太危险了!他二话不说邀请武到他们的小房间喝,看见副总经理也来了,部下们本来是拘谨,可很快他们就发现副总经理就只顾着喝酒,几乎只坐在角落喝了一杯又一杯,要不是今田一直跟他讲话,也不发觉他的存在。于是,人又要玩开去。 曲终人散时,武醉得连站起来也成问题。今田轻易地背上了他,才发现这个厉害的男人比他想像中还要轻,而且很会撒娇。今田问不出他的地址,唯一从他嘴里飆出的话就只有一句:「别走,别扔下我……」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耳际,微凉的脸颊一直蹭磨他的颈窝,这头醉猫轻易点起了他的慾火。 作为一个男人,美食放到面前要忍耐是绝对不可能!当然,今田有确定武对男性之间关係的接受程度,在各种爱抚﹑指侵之下,武化成一摊春水,露出从未有人见过的一脸,可爱得让人忍不住要把他吃乾抹净。 交欢一刻,今田难得有了要定下来的打算,要把这个人私有化的衝动,要让眼前人在他面前露出更多不为人知的一面。可一声学长打断了他的念头。他们将要高潮之际,武带着哭腔叫了声学长,昂身射了便昏去,而今田亦没什么兴緻抽出来,擼出白浊在他身上,带点错愕望着他滑下的泪水。 学长。 今田站在门边远远看着武难得有生气地和人交流,一如他当初所想,这隻可爱的小猫早就认了主。所以那天事后,他帮武抹乾净身体,翌日望着武一脸惊慌选择嬉皮笑脸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他很清楚发生过关係不足以取代学长的地步,他很清楚要用时间熔化这座冰山,而他只是没想过学长离开了又竟然会再回来。 眼见拓治离开了他的座位,走到武身后旁他按摩肩膀,武了惯性地抗拒了一下,稍稍一下,最后还是瞇眼接受他的服务。今田抬抬眉,他大可以转身离开,大可以把布丁扔进垃圾桶,但他没有,他相信所有事都必须要争取,所以他走了进去。 「藤原先生。」爽朗的声音早早出现,让武先有心理准备。 武僵直身,而拓治则去打开门,带笑对今田打招呼:「嗨。」 「你好。」今田笑了笑,意外地看进办公室「原来你有客人。」他摇了摇手边的布丁,说:「我带了吃的给你,布丁,啊!原来你已经在吃了。」 武托了托眼镜,怪不好意思地嗯了声。 「你也带吃的给武吗?」拓治欠身让他进来,高兴地说:「我总是担心武不热衷集体活动,和大家感情不好……」 「拓治学长!」武不大高兴,埋怨拓治讲得太多,上前拿过今田手上的袋,说:「谢谢。但今田先生,还是那句,下次不用费心了。」 说罢武从裤袋掏了钱给今田,今田却把手都插进裤袋,笑说:「你要是不好意思,请我吃顿饭。」他挑挑眉,乾脆把零钱收好,冷冷说:「这样你要多买一箱布丁才有可能。」今田低头笑了,对他眨眨眼说:「其实我们可以只吃关东煮。」他昂昂头看了今田一眼,转头就收拾饭盒「我还要工作,你们还有其他事吗?」脸不改容的避开了对方的邀请。 今天也碰到一脸灰。今田摸摸鼻头,一脸无所谓说:「这样我也不阻你了,再见。」武把收拾好的拓治赶出门外,冷淡和他们说了声再见,便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被赶出门的两个男人望了眼对方,尷尬地对视而笑,双双离开。 今田和拓治完全是两种不同类型的人,今田就像懒慵的雄狮,时常自信满满,很清楚自己的长处,无时无刻散发着魅力;拓治算是肌肉发达型的男人,穿上修身衬衣也无法掩却肉感双臂,脑后的小辫子似是尾巴一样,容易亲近的气场让人想起大型犬。 「今田先生。」等升降机来时,拓治主动开口说:「别怪武,他只是比较有戒心。」 今田看了眼拓治,含笑问:「拓治先生和藤原认识了很久吗?」拓治搔搔后脑,勾起怀念旧日的笑容「哦!很久了。我都把他当成弟弟看。」今田点点头,突然明白那一夜武怎么会醉成那样。 喜欢上一个直男,还要是把他当成弟弟看的中央空调。无法结果,却又彷彿似是有希望,残忍至极。 「那么拓治先生也应该很清楚,藤原不喜欢当一个弱者,不喜欢被任何人少看。」升降机门打开来,今田直望进镜子,拓治正侧头为他带刺的话而愣住「而且,作为副总经理,他有形象要保持,受人照顾的奶娃治不了下属。」今田踏进升降机,带着生疏的笑容问:「不进来吗?」 拓治皱皱眉,呆呆点头走进去。 今田帮他按了大堂,两人无言站了一会,当升降机快到时,拓治才开口说:「我……我没想过。」声音有点乾涩「谢谢你,今田先生。以后也请你多多关照武。」今田意外地眨眨眼,还是礼貌回笑。升降机门适时打开,拓治出门时还对他微微鞠躬就离去。今田再度按上自己的楼层,关门时直直看着拓治雄厚的背肌,百思不得其解武怎么会喜欢上这种蠢人。 第六章:越位了 说实话,武不喜欢拓治总是往公司跑,一是自毕业以后他再没被拓治贴身照顾过,根本不习惯;二是公私不分、没将界线划得分明,这让他很不自在。 拓治再为他递来了一碗饭,他无言看着一脸贤慧的拓治,突然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就像一场随时也要醒过来的美梦。 「我说啊……」他接过了饭碗,冷淡地说:「你要是吃饱太撑,可以自己找朋友,去跑趴,甩甩满身肥肉,做什么也好。」 说罢,他吃了一口饭,馀光瞥见拓治拉起衣摆看看自己的腹肌,脸上一热,装得剎时有事似的说:「但是!别用我给你的钥匙带女人回来!」这一补充,急躁得喷了些饭粒在桌上。 「我有啊!」拓治伸手捏去他嘴角的饭粒,若无其事吃到嘴边,说:「我每天都去找你。」 他本来很想呛拓治说:「就是不要你来!」但一时因为这小动作害羞得哑然垂下头,像个情竇初开的骚货,小小事也可以发情。拓治来了一个月多,这段日子别说自己来,连出去找个人发洩一下慾火也没有。他本来就对拓治有情慾,身体因而越来越敏感,人越来越会胡思乱想。 「你是要学习一下怎样吃软饭,还是准备入赘当家庭主夫?」面对如此不争气的自己,他顿时怒火中烧。害怕?早扔诸脑后。又再说出伤人的话「我没了你还不是一样吃饭工作,你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拓治的纵容让他自觉有本钱嚣张下去,久而久之,连警剔的心也没了。 拓治又是不温不火笑起来,托着下巴问:「小武你也觉得我该去工作了吗?」眼底充满着莫名的期待,就像等主人允许吃零食的大狗。 「我有什么觉得不觉得。」他又是匆匆吃了一口饭,薄情地说:「有人会请你才说吧!」 拓治没因为他的酸言酸语感到难过,反而咧嘴笑得像拾到金一样。 一整晚拓治的心情莫名奇妙地好,唱歌时也哼着歌,睡觉时也嘻嘻笑。不合常理的行为一直维持到翌日。桌面只留下一个小帐篷,拿起来汤仍然冒着蒸气,但拓治人却不见踪影。 「seriously?」他拉开了餐椅,有点愕然坐下来「看来他是来真的。」 嚼之无味之时,万万想不到拓治的确翌日就找上工作,而且还是在他公司! 拓治穿着整齐西装对他灿笑,第一眼他一脸错愕转而胀红脸的暴怒,使那隻熊收起笑脸不敢造次。 对,是暴怒,办公室的人头一次看见他动真火,大家都怕得在抖。 「这是什么一回事?」他咬牙问着,厉眼扫视在场每一个人。 带着拓治进来的人事部同事嚥了一口唾液,清了清喉咙说了句:「这人事部为公司新请的办公室助理。」换来是他眉头一挑。 「谁的主意?」他冷冷问了句,没人敢回答,他语气加重说:「是谁的主意!」 秘书小姐抿紧唇,她哪敢说是她的主意,正确来说是整间公司秘书部的主意。拓治向来有人缘,最重要是人品比他们副总经理好,来了副总经理的脸也没那么臭,她们恨不得拓治天天留在办公室!而且她们早就摸透他的底细,就算是过气的奇蹟之子,搞不好哪天又从谷底反弹。为自己製造飞凰腾达的机会,谁会反对?所以,她们一留意到公司有空缺,哪怕只是个小小办公室助理也帮他搭路,填表,就待他签了名马上送去人事部。 一开始拓治当然有所迟疑,昨天难得他肯首,今天一早就跑来签文件。她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签好的文件送到人事部,人事部的秘书马上安排面试,只是一朝开工没多久,拓治凭着个人魅力轻易拿下了这职位。 整个过程无人想过请人小事竟会让副总经理生气如此。 「就不过请个跑腿,刚好是你熟人。」小林不爽掰掰嘴,双手交叠在胸前,说:「请个认识的办事方便,有什么不好!」 「就像你的老丈人请了你吗?」他冷冷说了句,上下打量了小林一番「我倒看不出这有多好。」他踏前了步,食指一下敲在办公室桌上,咬牙盯着眾人说:「我不管以前这公司走后门的风气有多盛行,但今天,现在,在我藤原武代理管理的公司绝对﹑绝对不会再有这道门!」 那一剎拓治终于彻底明白今田当日的一席话,明白他在这公司承受多大的压力,不能有把柄落人手﹑不能当个坏榜样,要当一个领袖并不容易。果然就如拓治当年所说,这聪明的孩子真的成为了一个了不起的人。拓治倍感安慰地笑了笑,哪怕他还没有正式上班亦应该在此刻开口请辞?? 「营业部今天看来很间。」今田突然出现打破了死局,他双手插在口袋,好奇环看一眼,马上注意到拓治,尔后定睛看着怒火中烧的他「看来我们的办公室助理上班了。我还好奇怎么仍未见人。」 「你知道?」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今田,今田松松肩,一派轻松答:「总要有个高层去看看面试。」今田走到他身侧,附在他耳边说:「低人工高效用的员工很难找,我倒觉我这决定好化算。」明明是悄悄话,声量不轻不重刚好让前排的人听见。 「今田部长你以为现在是街市买菜吗?」 今田皱皱眉,意想不到地看向他:「财政部本来就和为家庭在市场讨价还价的妈妈没分别,副经理有更能说服我的人选吗?」他吸了口气,瞇眼看了看今田,厉眼望向人事部同事「把候选名单的资料给我多看一遍,而你。」他瞪向拓治,那头熊诚恳抬眉「回去等消息,其他人马上回自己岗位!」说罢夹着怒气又把自己关回办公室内。 今田回头对大家笑一笑,无视全场松了一口气的反应,对人事部同事说:「真可惜暂时还未有人可以用。」他拍拍手,望看在场的男士,说:「那么,谁可以跟我回去搬搬抬抬?」男士们的眼神都变得飘忽,互望对方。 第七章:酒后纵慾[H] 武向来个行动力十足、辨事果断不拖泥带水,偏偏在考虑拓治能否胜任一事上花了两天。两天以后,他不甘愿,却决定维持原判,让拓治上班,因为今田的确没讲错。 季末繁忙日子拓治多多少少也帮上忙,他甚至能两边兼顾,好好打理他的生活,总之忙得充实。 公司没多少人知道拓治和他的关係,知情者被下了禁口令。而在这人人都得加班的日子,小职员如拓治准时五时多下班,买菜,回家煮饭﹑做家务,他则加班到零点才离开。没重叠的回家时间与路线,除了副总经理连对一个小小办公室助理也极高要求以外,他们几乎没交集可招人话柄。 当大家终于忙完,没人忘记要和拓治办欢迎会。 欢迎为名,放松为实。 这样的道理他当然明白,所以他向来不喜欢参与任何公司酒会,免得大家拘谨。只是拓治烦了他好几天,今天甚至要在眾人面前邀请他去,眾目睽睽之下他终是答应。因为盛情难却?不,他只是不想拓治喝醉乱带女人回家啪啪啪,又或被个男同事抬回家,结果撞破了他们同居的事。 仅只如此。对,仅只如此。 当下很多人都跌破眼镜,有些人打退堂鼓,最后还是有好一群人浩浩荡荡出发。他原以为就只会有营业部加上财政部的人,到了居酒屋才发现事情并不是这般简单。整间居酒屋都塞满了他们公司的人,各部门都有人出席,当然以女人为多。 拓治在不远的一檯被女人围着喝酒﹑说笑,如鱼得水在不同人之间游走。望见那连名字也讲不出的女人笑着倒在他手臂上,他瞇瞇眼,抬杯乾了清酒。 「easy,easy。」手中的酒杯被拿走,他甚为不满瞪向来者,今田拿着一杯大啤酒轻松坐到他身旁「你这稀客该学学酒会规则。」 「规则?」他抬眉把自己的杯拿回来,自俓倒了杯清酒。 「对,规则。」今田先按住他的手,含笑说:「首先,酒是间谈间喝的,躲在一角独自畅饮可是犯规!」 他又是弹弹眉,说:「谁说我躲在一角。」冷漠收回自己的手,带米香的酒水因而洒在他手上。 今田笑了笑,举杯向左右,手及之处都无人敢坐,在边缘的人都扭开脸跟邻座对谈。他这一桌就如沓无人烟的孤岛,而他就是鲁宾逊。 他哼了哼,拿餐巾抹去手上的酒水,逞强说:「空间上来讲,我算在中间。」今田哈哈笑起来,倒过来为他添酒「不愧为副总经理,学习能力很强。」他皱皱眉,呷了口酒,又不爱理搭歪头望回方前位置,拓治已不在。 「你很快会习惯,搞不好变得像他一样。」 今田比比下巴向拓治,他的目光顺势一去,只见拓治扶着一个乾巴巴的女侍应,不知廉耻地对人露齿而笑。 「我干嘛要习惯!」他咬牙说了句,又是乾了口清酒。 今田把清酒壶拿到自己的手边,淡淡说:「肯定还要多开两﹑三场,你妒嫉不了多少次。」 听毕,他愣住了,缓缓看上今田,回过神语调已降到冰点:「就连你的嘴巴也像三姑六婆一样。」他把杯推到今田跟前,敲了敲桌面「你不倒酒,把清酒还我。」试图以不客气的话语把人赶走。 「第二条规则。」今田倒是高兴地托着下巴,无赖看他说:「havefun,butnotlosingcontrol.」 他瞇起眼,实在搞不懂今田怎么非惹他不可。才想张口反驳,他和今田之间搁了一个半满的酒杯。 「你们在聊什么?」酒过三巡,拓治醉了,忘了尷尬﹑顾虑,生硬坐下来,一把手扭上他腰,另一手扣上今田的肩「都躲在这里聊什么?」略带不满打了个酒隔,接着一口乾了手上的酒,举举空杯,大喊:「这边多来一杯,三杯!」 眾人偷偷看他们一眼,副总经理的脸臭得不能再臭,没人敢出手救拓治,纷纷扭头喝酒。 瘦巴巴的女侍应把三大杯啤酒放到他们的桌上,拓治抬头傻笑说:「谢谢你啊!小丽。」她笑了笑,摀身露出勉强挤出来的乳沟,轻声说:「这杯送你的,小哥。」他眉一挑,上下打量她,双手交叠在胸前,说:「走好不送。」她愣住看他满是恶意的红眼,最终掰掰嘴就走。此后,今田吹了吹口哨,跨过拓治望看他,他瞪了瞪他,举手拿杯撞向另外两个酒杯。 「喝完就给我散会。」他才威胁完,又站了起来,用筷子敲了敲酒杯,清脆的声音引来所有人注意,令道:「最后一杯,明天准时上班。」 才凌晨十二点,大家正喝得高兴,果然是个不参加酒会的边缘人! 今田忍不住爽朗笑起来,同时站起来,碰碰他的酒杯「乾杯。」而拓治也摇摇晃晃走出来,也碰杯说:「乾杯。」然后异常兴奋地大口大口乾杯。 狂欢的下场就是拓治喝醉了,扑通一声倒了下来。他将所有人赶走,自己则留下来结帐。帐单签好,召唤的车也驶来时,就只剩下他们两个。拓治没再睡,但也没清醒过来,要不痴痴看着他的脸,要不就在傻笑,走路也把大半的力都支撑在他的身上。 好不容易回到家,他勉强反脚把大门暂且关上,一跌一碰和拓治走到房间。本来是打算先把拓治安置在他的床上,可拓治死死勾着他的肩,两人双双倒上床以后,粗壮的手臂紧紧圈着他的腰不放。 「你放手!」他边说边挣扎,换来只是拓治抱得更紧,嘴唇凑到他耳际,东闻西闻,嗅得他混身抖颤。而醉汉却是吃吃笑喷气,沉吟道:「你好香……」 不说话还好,热气像火舌从耳朵啪啪啪啪烧到背椎,呼吸撩动着他的慾望,在酒精的助燃下再也无法自控抬起头。 平日冷冽的眼眸沾上了水气,带着情慾静静看上拓治的半睡半醒的脸。一双薄唇吐吶着薰死人的酒气,明明臭得要死,他却想凑唇上去,想要吸啜那片唇,想要和拓治的舌头交缠相叠。他死死咬着唇,令人窒息的渴望惹泪水冒上眼框。 不行,不可以这样做。要是明天拓治醒来发现,要是明天拓治记起来,所有都没了。 他们完了。 他会完了! 拓治呆呆看着他,最后轻吻上他的额,他抖了抖,泪水掉下来。拓治吻上他的眼角,他的脸颊,他的下巴,一一把泪水吻去,既温柔又怜爱,轻声说:「别哭,小可爱。」他顿了顿,拓治未曾这样的叫过他。 或许把他错当成谁…… 他咬咬唇,避开拓治的唇,稍为挣扎扭身背向拓治,换来是耳朵边被拓治舔吻边喷气说:「看到你的眼泪,我好兴奋……」股间抵上硬绷绷的硕大,他暗骂了一声变态,腰却是不争气地软。 「你不喜欢的话,推开我……」说是如此,那双大手已探入他的衣服,轻轻捏着他的乳首「胸部小小的……」 他含恨带泪回瞪拓治一眼,迎来是被握着下巴的热吻。拓治的味道带着啤酒的苦涩,让人上癮又昏头。他禁不住闭上眼,对自己说:「就一次,就不理后果的那么一次……」也不管拓治把自己当成女人,也不管拓治把自己当成谁,他想拥有一次,能在未来无数个寂寞的晚上﹑冷床铺上用回忆温暖心坎的一次。 当奢望变成可以触及的慾望,无望变成可以实现的希望,再精明的人也会断开理智,近乎疯狂一样学灯蛾扑火。 他反手勾着拓治的头,拉住他原本想要下滑的手回胸脯,扭着翘臀把拓治蹭得慾火难捺。 「小妖精……」拓治沙哑的声线喊了声。 壮健的身躯把他压住,匆匆解开皮带和裤头。他亦不含糊解下裤子,马上被拓治连同内裤趴下。 未等拓治再压来,他先发制人,伏在拓治两腿之间吞吃他的分身。原本已被挑逗得慾火焚身,现在美人吃上自己的宝贝,黑暗间一双明亮带水气的眼眸勾人地望来,拓治低哮了一声。不介意对方技巧生疏,反倒更兴奋地压着头髗把慾望推深,微微抽送。摸着一手柔软的发丝,幻想着黑暗中的那人将再次哭泣,被自己弄得兴奋地哭着呻吟,分身大了一圈。 是心生怜悯,也是拓治再也无法忍受分身没法完全被热灼﹑湿润的口腔包含,他抽出分身轻抚着人儿的脸颊,说:「小可爱,让我上你。」只见那片被自己操红的唇抿了抿,人儿转过身,月色下隐隐可是白晰的肌肤透出红光。 还未完全欣赏到对方身子,人儿就扶着他的分身,带到微湿的穴口。 「好主动喔……」拓治笑了笑,挺身狠狠操进去。 才破开,媚肉马上缠上来。 「你好紧……」 一手摸上乳首,另一手想往下摸让佳人有快感放松,又被牵上被冷落的胸膛。 「呵呵,好,哥哥帮你揉大它。」拓治舔咬着佳人耳垂,又是把下身顶深一点,听着佳人忍耐着嗯了声,又是安慰说:「你放松点……好紧……好舒服……」 「可能对方是个处」这念头在拓治的脑海打转,分身顶入温热湿润的地方,疯狂叫嚣。「要温柔点,对方是个处。」这念头无法战胜酒精解放出来的慾望,那头野兽记掛着人儿的泪水,渴望着对方带着淫靡的哭泣求饶。 「只要操开去就好了!」这念头越发壮大,操控他行动,失去理智般啃着美人的后颈狠狠地操弄。 美人夹着尖叫的哭泣慢慢变成既软又媚的呻吟。 拓治着魔似的捏着那翘臀,让人爱不惜手的手感使他心生虐意,一下下地搧打,抽打到通红发热,感到穴口把他吸得更紧,又是狂躁地顶去美人的敏感点。 拓治从未这般舒服过,那水穴像有生命一样吸咬着他的分身,就像上了药,才抽出去又想念不已那快感,迫得他狠狠操回去。 滋扑滋扑的声音和美人的沉吟协奏出最淫乱的乐曲,他兴奋得头皮发麻,只知道要狠狠地操死对方﹑弄坏对方。拉起美人,扣着他的肩,迫他自己坐着发情,舔吻着他的颈项,嘴角溢出的蜜液解去拓治的饥渴,不禁伸手捣弄他的口腔,迫他流出更多。 「宝贝你好甜……哥哥爽死了……」 听罢美人摇得更起劲,突然死死坐下来着疯地扭。 拓治快到巔峰,紧扣着美人,自发顶上,连连抽送数十下。 「哥哥这就操到你怀孕」拉扯着又挺又硬的樱桃,嘶哮说:「操到你溢奶……阿……阿……阿…斯!!!」 所以人们常说:酒能祸事。 一醒来,拓治头痛得要死,手撑在乾爽客用被铺上,耳边尽是闹鐘的呼叫。 「该死的……」 低骂了声,自然而然望向左则床铺,空无一人,又望望闹鐘七时多。 「惨了!」 拓治猛然拉开被铺,只见分身高翘,都怪那该死的春梦!也顾不得尷尬,马上跑出房门「死醉鬼!」迎来的正是冷冷一句。 「抱歉啊!我来不及做早餐!我们一会去买麵包吃!」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就直衝进去洗手间梳洗「你先别进来。」拓治带上了门,补充地喊了声:「我…我做了个不得了的梦。你先上班啦!我会准时的。」 未几暴躁的摔门声就响来。 拓治想他一定是因为没早餐吃而生气,但打后几天拓治也没办法做早餐,欢迎会开了几天才完,而每晚拓治也做春梦,每天也来不及做早餐,他的脸色一天比一天臭。拓治不以为然,反正今天放工一切也回復正常,他反而在意连夜做同一个春梦。 每晚都梦见自己和同一个美人在床上翻雨覆云,他开始觉得那不是春梦?? 昨天他在另一间客房睡着了,起来时一望,床上有血跡。他可能真的把梦中的美人带了回家开心了一回,也许是很多回,所以今早起床武才会生气得连人影也不见。 那美人到底是谁? 拓治连对方的脸也记不起,只记得她总在哭﹑声音很搧情﹑肉穴很销魂,虽然没什么胸脯,但屁股却是又翘又有肉感,而且留了一头短发,眼睛会说话,逞强得让人既想好好怜爱又想狠狠折服她…… 想到这,拓治停了在他的办公室门前,困惑地皱皱眉。 「小武也是这样。」他喃喃说了句,又觉得可笑地甩甩头「不可能,小武是男生,但昨天的是女人。」 正想敲门进去,背后就响起了提醒「副总经理不在。」拓治顿了顿,回头看,只见小林双手插在口袋「他和今田部长一起离开了。」笑得异常曖昧。 「哦?」拓治捞出手机看,没有短讯通知。 「我想鬼见愁也是没打算告诉你,一起吃饭吧!」小林勾上他的肩,却因为一个头的身高差显得牵强「我想跟你好好聊天很久了!」 小林不在意自己看上去有多趣怪,还是拉着拓治双双离开。 第八章:菊裂也算是机遇 武脸色苍白紧靠椅背,额上都是细密冷汗,双手紧握成拳压在大腿上。 如果他有张开眼,便发现车窗略过的风景不算快,今田也开得算平稳。但依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要不是今田帮他解开安全带,问了句:「你能走吗?」他也不发觉已经到了停车场。 能走吗?这问题真够搞笑,都快到诊所,还担心那小段路吗? 今田等不到他的回覆便下车,拉开车门。他动了动腿,脸色更是苍白,清秀的五官皱在一起,深深吸了口气,抬手想借今田的力站了起来。今田却把车匙交到他手上,问也不问就公主抱起他来。 「你干嘛!」他吃了一惊,正想挣扎又痛得发软。 今田毫不怜悯名车,用脚狠关上门,沉声说了句:「锁车。」 他歛眉按了锁车键,随即又说:「放我下来。」换来的只有今田不容置异的一句:「你找上了我,就要听我的。」他没笨得在这关节眼和今田闹脾气,亦没气力去争论,头靠上今田的肩,咬唇不语。 没错是他先找上今田,可他没办法!连续几天被拓治操得翻去覆来,每次也没做足前戏,他的身体最终受不住,昨天更是没力气消毁现场证据。今天回到公司已是高烧不下,屁股火辣辣地痛!他没有相熟的医生,更没有同志圈的朋友,脑里只想起今田,直觉告诉他今田一定认识些相熟的医生。他只好硬着头皮找他??谁知道今田一见他的脸就收起笑容,把他拉到无人的一角问了几句,打了个电话,马上就拉他离开公司。 被今田用羞耻的公主抱风风火火带到诊所,护士早就为他们带开了门,直接带入医生房,不到半刻他就躺在床上,下身被脱光。还未来得及开口请今田先出去,女医生就开口骂:「你这死小孩!就不会收歛些吗?」他瞇起眼,只见今田鲜有地蹙紧眉看他的菊穴,他下意识想合起腿,却被女医生一下抽打在大腿上。 「动什么动!」她狠瞪了他一眼,用眼神威胁他不许乱动,歪头又看向今田「男人的穴不是天生用来给你操的!你就不会准备好一点!现在肛裂了,伤口还拖到这样才带来,你该不会以为他是什么天生名器会自癒吧!是工口小说看太多,脑袋不中用吗?我为什么有你这样白痴的弟弟!」 「医生,不是……」还未说完,马上被今田姐弟喝了句:「病人少多嘴!」她打量了他一番,又是看了眼今田「你是走了狗屎运才遇到不告你伤人的白痴。」 今田从头到尾一句也没澄清,一八多高的一个大男人就这样任凭姐姐责骂,她骂够了才带上手套为他消毒。 他没办法亲眼望望伤口,但想必很严重,因为整个过程痛得他没办法顾虑今田在,冷汗豆大的汗冒不断沾湿了他的发丝。 好不容易熬过了痛与羞耻,她又拿起了药膏,说:「过来,看好我怎么帮他上药。」他吓得花容失色喝了声:「不!我自己可以……」伸手挡住自己的菊穴。 「可以你妈啦!」她又是拍打他的手,见他不移开,便是挑眉说:「你伤口有多深可知道,没他帮你,你可要天天来诊所,我没这样美国时间帮你们!」 今田拿过纸巾,弯身到他耳边边印去他的汗,边轻声说:「我或是拓治帮你上药,你自己选。」他恨恨看上今田,这男人分明就是知道他不会跟拓治坦白。他凭什么跟拓治坦白,从第一天那傢伙就只以为自己发了场春梦! 根本没得选择。 他合上了眼,咬紧唇移开手。 「果然是个聪明的人。」今田笑说了句,摸了摸他的头,便走到她身旁,耐心听她带着责骂的指导。 接下来两天,在今田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武终于退烧。而为了赶回那两天的进度,他必须更是埋头苦干。 「你该知道自己要休息吧。」今田坐在办公桌的另一边,托着下巴注视专心工作的他「你就不怕屁股再也用不到吗?」 他顿了顿,瞪眼看去,一脸兇狠「我不是每天都给你上药吗?」耳朵因为羞愤而红起来,又是垂眼工作。 的确是早午晚也没有少佔便宜。今田心情好极看了眼掛墙鐘,九时多。又开口说:「一起去吃饭吧。」语毕,办公室门被推开来。 「小武。」拓治的声音适时响起,又是两个便当,又刻意把今田的份忘了「吃饭了。今田先生,没想到你还在,我……」 今田抬抬手,让他省去那不可信的藉口,又说:「我今晚十一点多开车回来接你。」他老不情愿似的单声应答,拓治木无表情望着今田走出办公室,离开视线范围仍然不收回目光,就连他收拾好了东西也不发觉。 「今田有什么好看?」 拓治闻言收回目光,把便当搁在桌上「你知道的,嗯……」他望着拓治一脸不自然地松松肩,把便当一一佈置好在眼前「那些传言……」他恍然大悟抬起一双眉,半张的嘴最终变得有点乾。 「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他舔舔唇问 「小心点。」拓治越过办公桌,靠着桌面坐到他面前「搞不好他会……」 「会怎样?」他感到难以置信地看着拓治,摇摇头说:「先别说今田部长是不是同性恋,这样的传言你别再对任何人附和下去。掰开办公室政治陷阱不说,你就以为同性恋跟痴汉一样饥渴﹑没节操吗?你就以为人家没自己的喜好﹑选择与道德吗?」 比起生气,他更是难过,更是不敢想像拓治知道他是同性恋﹑他们有过关係以后,一切会变成怎样? 「还是你认为同性恋就是有罪?」 拓治压根儿不明白他生气什么,不知所措抓抓后脑,徘徊了两步,又是望看他问:「你都是自愿?」他听不明白拓治口中的自愿不自愿,但仍是挺直腰板说:「我交朋友从来不在乎对方的性向。」拓治闷闷地坐下来,像被辜负的女人怨极说道:「但……我在啊!」黑溜溜的眼睛紧盯着他不放。 「有谁在都没关係,就算只有我一个,我也是这样过。」 多淡然的一句,是说给拓治听,也是说来提醒自己。 片刻,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 当现实说破了,场面就是这么难看。 他无视拓治的眉间夹着的不快,伸手拿过筷子,默默吃起饭来。 那一场不欢而散的对话大大提升了武的工作,他真的能准时十一时下班。 「承认吧!我是个贴心的男人。」听罢,他难以置信笑了笑,今田又接着说下去:「难道这几天你就没感受到我对情人有多好吗?」 「我不是你情人。」他淡淡回了句,目光落在窗外寥寥几盏灯亮着,这时份都只有食店开门。 「如果你是,我会加倍疼爱你。」 今田拿起他的手放到唇边一亲,这些天来他早习惯今田爱佔小便宜的坏习惯,没他那么好气,只是斜斜瞪他一眼,收回手。顿然,窗外熟眼的身影吸引了他的视线「停车。」他忍着不适整个人往后看去,焦急地喊:「停车!!」今田不明所以找个安全的位置停下车,他早解开了安全带,开了车门便急步回头走。 「藤原……」今田也急忙下车,当见他奔向拓治熊一样的身影便没再叫下去。 也不知道怎么喝醉了的拓治整个压在小丽身上,她也不介意,笑得花招展的和他一起摇摇晃晃走到马路边「小哥,吐出来吗?」瘦巴巴的手直抚上拓治的熊背「你还好吧?要我送你回家吗?可是……」妖媚靠向拓治问,话还没有说完,他冷冽的声线就响在头顶。 「是送他回家,还是送他上你的床?」 她吃了一惊抬眼便迎来他不善的注视,抿抿唇,不高兴地反驳回去:「你别含血喷人。」 他瞄了眼放声吐起来的拓治,抬眉双手抱胸前说:「像你这样的货色,睡过几个有点储蓄的大叔就以为自己可以上到富豪的床吗?你的如意算盘打不响的,这傢伙现在是个落难贵族,沦落得要做办公室助理的前百万富豪。儘管如此,以你这点姿色就连贴钱养他的资格还是不够。还是再多搾乾几个男人的钱包,把身材整好才想吧!」她的脸随着他的话由红转绿,要不是还在工作,定必和他在街上对骂! 「起来。」见她无话可说的甩袖而去,他一手扯起拓治。 「你说为什么!」拓治明显被灌醉了,根本认不出来者是谁「你说啊!」 「别吵吵闹闹的。」他皱眉骂道,手却把拓治架在肩上,勉强往今田的名车走去。 今田把倒车向他们,最后走出车厢帮他们打开后座的门,望着醉醺醺不断问为什么的拓治,只说了声:「让我来。」就扛过拓治。他随即蹿进后座,脱下西装下套搁在腿上。今田愣了愣,还是把拓治送进去,再坐回驾驶座开车走。 「你说啊……」拓治被他骂了声后,把声量收细,委屈得像小狗低鸣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他也放轻声线,用手袖轻轻印去他嘴边的秽物。 「你都没听我讲话!」拓治像小朋友一样闹脾气,呶起嘴不高兴地推开他的手「你都没听!」 他不禁忍俊,平淡地说:「你要不要讲?」拓治委屈极了,抱臂不说话。 「不讲你就自己回到家一直闷死。」 「不回家……我不回家!小武都不要我照顾…他怎么不让我照顾。」拓治张眼来,眼底浓浓的难过。 短短一程车,不出五分鐘走回房的路程,拓治一直喋喋不休的控诉今田抢了小武﹑说小武和自己以前有多亲﹑说自己一直也是照顾小武的人,连躺到床上仍是问着为什么,昏昏欲睡的问为什么。 他何曾想过拓治会为了自己喝闷酒,伏在床边,他就连今田在门边看着都忘了,轻轻撩好拓治缠在脸上的发丝,不自觉地掛上从未有人见过的甜蜜笑容,再轻淡,今田仍然是注意得到。 「你该知道喜欢上直男注定是个悲剧。」此话一出,既浓又烈的酸气让今田自己也不禁诧异。 他抿抿唇,是清楚不过,却收不起依恋的目光,转而尖酸地问:「难道喜欢双性恋又会好得多吗?」就像溺水的人绝望在悲愁的深海里吐出剩馀的空气。 今田半跪到他身旁,轻抚着他的后脑,换来他红眼注视,痛心说:「这不会是你想要的希望。」他紧抿唇,还是勒不住眼泪。 「小武……」拓治梦囈唤了他一声,他难过地回看,手悄悄伸进拓治厚大的手心,随之被紧握着,拉到胸前。 这不是他想要的希望,他知道,只是他走不开,只要仍在幻想空间就连半步也不想走开。 今田眼神黯淡下来,从口袋拿出药「趴好。」他夹着恐惧不解看向今田,换来对方安慰性的摸头「全心全意享受一个美梦,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醒来,我可以好好地走。』我和你找回你应得的希望。」眼底的是前所未有的真诚。 他抖着唇,好想问:「如果我并不想醒来呢?」可他说不出这样的话,那么久以来都没人看穿过他的心思,也没人像今田说要帮他摆脱这难过。 他累了,被折腾得够累了。 他看回拓治,上半身伏在拓治身旁,在他耳边轻声说:「对不起……」哭腔微微抖颤,未几随着裤子窸窸拉下来。今田深入的动作越发色情,娇喘与呻吟难捺地喷在拓治身上,泪水簌簌滑落不止。 最后一次了,该完了,那么多年的爱恋,该凋零了。 拓治把开会的文件逐一放好,最后一份文件在武的位置上,便望见名牌放歪了。他拿起来,抹了抹,「副总经理?藤原武」几个字乾乾净净的闪了闪,才甘休把它放好。 「这情况不能继续下去!」不远有人向会议室走来。 「事实依合约赔就没麻烦。」今田的声音也在其中,随之便是武的声音「他老丈人是亚洲分部开国功臣,能动你以为我会手软吗? 未几门被推开,武﹑今田连同其他几个高层双双涌入,拓治看着他和今田并肩而站,他捧着的文件里头小林的履歷放最前。 「还有事情吗?」他合上了文件,直勾勾看向拓治。 拓治摇摇头,应了声:「没有。」欠身带上门离开,才走了两步,靠在会议室的墙昂头看一闪一闪的灯。 已经忘了他们有多久没单独好好吃顿饭﹑好好相处,以前的独处时光与亲密好像都成了往事?? 拓治不着痕跡叹口气,流动电话响来,打破了走廊的安静,吓得拓治马上接上。 「喂?」 「拓治!!」小林高兴的声音马上传来,拓治着急把声量调小「你在公司吗?还在公司干嘛!都快要午饭时间了!快来商店街,我刚抽到了三奖,可以在居酒屋吃免费午餐!你快来!我请你吃饭!你也来抽奖!」 拓治看看手錶,离午饭时间还有半小时,得不到答覆的小林又说:「长得牛高马大却畏首畏尾,说你去送文件啦!在我桌面,拿来,快点!我先帮你排队!」连拒绝的空档也不留,乾脆掛了线。 在公司的日子久了,拓治很快知道小林是那种很会吃喝玩乐的人,只要有小林在气氛一定很热闹,只要活动由小林策划就一定有卖点,过去拓治有很多这样的朋友在身边打转,所以很快就和小林混熟。 当然,拓治也不完全是个蠢材,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到小林不会做事,一个彻底的玩乐型,亦是一个彻底没情义的人。拓治被这种朋友吹捧太多,同时被他们扔弃太多次。抚心自问,拓治当然知道这种人不可靠,但谁不喜欢放松享乐?谁不喜欢被吹捧? 至少拓治喜欢,无论过去与现在。 然而,人不可能没改变。尤其现在身份﹑处位不一样,就算拓治把小林当成酒肉朋友,想好心提一下他刚才的事,也不能轻率行事。现在拓治会在意武不喜欢不知长进又毫无贡献的冗员,会怕武跟今田会不会有什么部署。当公与私混在一起,每一步得小心翼翼。 拓治站在居酒屋门前,呆看趟门上的通告。左方已排了十多人猛盯着拓治怕他插队,看来为了吸引客人办的抽奖活动取得一定收穫。一想到自己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和小林如常玩乐,就觉得双脚如铅重,始终没踏进去。 「要是所有事可以重来……」拓治仍然不后悔答应秘书小姐的邀请,受了武的帮助那么久﹑那么多次,除了连本带利还武钱,他亦想多做点什么「如果我有今田先生聪明……」 拓治自己也清楚,他的脑筋只在股票之上,苦恼抓了抓头发,又是叹了口气。此时,门被拉开,小丽本来正要来赶挡门的人和叫号码,不太耐烦的脸一看见拓治就马上展开笑顏。 「小哥!」她擐上了拓治的手,把它往平小的胸部压去「你好晚!」边说边把他拉进店内,也不掰外面的人「小林公子都等得不太耐烦了。」拓治尷尬笑了笑,她又说:「我就说小哥你忙,招待了他一壶酒。」 「说到酒……」拓治的笑容变得生硬,侧头看小丽,问:「那天我喝醉后有怎么吗?」 小丽媚人对拓治眨眨眼,顺手在迎面而来的同事得手中抢过抽奖箱,含笑问:「小哥还想再发生什么吗?」这答案让拓治弹弹眉,苦恼得很坐下小林对面的空位。 小林夹了一口渍物,比比拓治,问小丽:「你又做了什么迷得我们拓治失魂落魄?」小丽呶呶嘴,装得无辜。拓治可不想继续这问题,更不想被人发现他和小丽有什么床上关係,马上点菜说:「我要a定食好了。」随之把文件递给小林。小丽也识相没说什么,又是笑笑说:「好,定食a。小哥来,抽奖。」他把手探进去箱内,就拨也不拨,直接拿出指尖碰到的一个球,才抽出来小林嘴边的渍物都掉了下来,而小丽也瞪圆眼,没多久就拿起腰间的召铃蛮力摇。 「金奖送出了!金奖送出了!」所有人都张望向拓治,小丽收起了召铃,抱着抽奖箱深不可测笑看拓治「果然没看错,小哥你就算一生大起大落,也是一副转凶为吉的福相。」 老闆一副高兴的样子把一个信封拿来,拍拍拓治的肩说:「恭喜你啊!客人。祝你有一个愉快的旅行。」拓治拆开信封一看,两张温泉旅游套票。 「小哥,也带我去沾点好运嘛。」 拓治看着温泉旅馆的简介单张,标榜消除烦恼﹑压力的广告,他眨了眨眼「我……我想到那边给你们带份手信回来吧。」简单明白地拒绝了小丽,他想到了更好的旅伴,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的旅伴。 武靠上椅背,直将织布精装面的菜单和站在一旁的侍应冷落原地,目光和心神都落在昨天拓治给他的温泉旅馆单张。 昨天拓治一扫之前的鬱闷风格,一直笑瞇瞇瞄他,等到吃完晚餐就高高兴兴拿出套票来。 「小武,我们去个小旅行好吗?最近有几天假日不是吗?我们去泡温泉好吗?」 当时他也是这样,木无表情拿着单张,心动却嘴硬问:「你哪来的间钱?」「我中了奖。」拓治仍然兴奋,喋喋不休讲了很多泡温泉的好处,工作再忙也得放松之类的话。 「要去旅行吗?」今田的出现打断了武的沉思,也让侍应松了一口气「点菜了吗?」 「我想吃清淡点,随便来个沙律好了。」 这个月来他们午饭都凑在一起,今田早就习惯了他对吃没太大要求,点了一道无果花鲜虾杂菜沙拉﹑威尔顿牛排,再挑了款轻淡口味的红酒,从菜单抬头问他:「还有什么想吃吗?」他摇摇头,把单张沿着摺痕摺好,收进西装内侧的口袋。 今田默然看在眼内,昂头对侍应笑说:「就这样吧!」对方重覆了一遍他点的菜,便收起他们的菜单,如获大赦离开。 还未开口问旅行的事,他放在桌面的电话便震了震,拓治的讯息弹了出来,简单地通知了一句:「我处理好了!很期待这次旅行啊!!」他不着痕跡扬起嘴角,只有几秒,马上把电话屏幕翻过去。 长年的爱慕暗自盘旋心头,久而久之,生活被对方一言一行牵扯到失去自己,等待﹑期待成为他们的心癮。今田明白要戒掉这些并不容易,亦不期望短短两三个月可以搞定,这是一场长久战。 「对了。你还记得我姐姐吗?」今田率先打开话题,不对他们去旅行的事多问半句或加以评论。 他的表情一僵,想及那羞耻的日子,耳背一红,咬牙低骂了声:「废话。」今田看他可爱,笑了笑,又说:「她要结婚了。过些日子她会带未来姐夫上门提亲……」他听得迷茫皱起眉,显然不明白今田怎么要对他提家事「她要我帮忙……正确来说,她是要我找你上,一起还人情。当天晚上一起用餐,分散父母注意力。」听清楚用意以后,他的眉头皱得更紧。 说实话,他可不想拉扯到今田的家事去,但医生都用上「还人情」的字眼,他大概是非去不可。 「你父母……」 「别担心,我妈自小在外国留学,我爸是美国人,对于唯一的儿子是双性恋的事,他们可没所谓。」 他不太信任地望着今田,毕竟如果儿子是个双性恋,也有一半机率会娶妻,很多人会选择无视另一半机率。而且如果真的没所谓,医生都犯不着要他们去扯开注意。 「是我姐姐太杞人忧天。」今田用两指夹着红酒杯脚,轻轻摇晃刚倒进去的红酒「她不喜欢别人过问自己的私隐,而我妈妈总是对一切也很好奇。你要是不想……」 「行了你。」他也如样摇着酒杯,提到鼻底一闻,最后昂头喝了口,动作优雅又缓慢,似是在思考,搁下杯,便说:「医生约了什么时候?」 今田就知道他不喜欢亏欠人情,弯弯眼便说:「都看我们,假日以后第一个週末,怎样?」他想了想,点点头,旋即想起拓治昨天幽幽问:「还是小武你和今田先生已经约好……」纵然那天晚上他决定要戒掉拓治,仍是忍不住安慰说:「你怎么觉得我们的交情是今田部长能比得上?白痴吗?」还是不希望借由另一段关係去断绝这份感情。 侍应把他们的餐点送上又离开,他没急着开动,一本正经看着今田说:「丑话在前头,我不希望你误会这是你可以追求我的信号。你的人情,我没可能用感情回报。」今田托着下巴懒慵地笑着,似乎不把他的话当成一回事,回答道:「外人不知道,还以为你先喜欢上我,却在虚张声势。」他挑挑眉,脸色冷了几分,今田眼底的笑意竟是加深。 「但我的确是很有耐性的人。」 他毫不留情,马上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今田的幻想:「有些事不是耐性就可以勉强。」 「你当初也想不到自己会喜欢上那么会照顾人的学长。」这回击可是更狠﹑更正中红心。 「真可惜,我已不是当初的藤原武。」他拿起餐具,弯起嘴角,笑得冷清「而现在的我对好胜的男人可没兴趣。」 第九章:是旧梦还是追寻一生的美梦[H] 面对武的冷言冷语,今田总不在乎。但和拓治这种软棉花不一样,今田有着看透一切的自信,而这份自信并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击溃。话虽如此,他始终想不透自己做了什么激发起今田的好胜心,更想不通今田篤定要得到他的原因是什么。掰除这些疑问,今田在人事相处的确教会了他很多,工作上也很合拍。 在公在私,今田也是少数让他觉得相处舒服的人,亦是少数他心存感激的人。大概因为如此,拓治才会吃味吧。 「小武!老闆为了业绩真是拼了!」拓治雀跃地跑到他面前,挥动着手里的钥匙,意想不到地说:「我以为只会是最基本的双人房,他竟然订了私人露天温泉套房!!」 望见拓治眉梢的愉快,他确定自己偷偷升级房间的决定并没做错,掛上淡淡的笑意轻声责备:「你少失礼人。」拓治吐吐舌,孩子气地抓抓后脑,弯身附在他耳边说:「这样没外人在身边打转了,真好~」语罢,他抓住发热的耳朵,脸一红。始作俑者却不曾发现他的异样,已是欢愉在放小册子的柜前打转。 他紧咬着下唇,理智告诉自己别乱想,拓治只是他这阵子和今田走太近觉得寂寞,又或许是这阵子他太忙觉得被冷落。但拓治的耳语拨乱了他的心弦,让他禁不住期待,也许他在拓治心里的位置比他们两个想像中还要特别…… 当旅馆的工作人员来请他们到套房时,拓治拿着一份单张兴致勃勃地走来。 「小武,明天会办市集。」拓治摊开单张,指了指旅馆编排的推荐路线「还有文化游,看似附近有什么文豪足跡和神社……」 「你什么时候会欣赏文化。」他冷冷说了句,望着空旷的地图上蜿蜒弯曲的路线,想到要下山才可以开始行程就觉得疲累。 「神社倒是可以去参拜……」拓治再捧着地图加以研究,又是说:「附近有渔市场欸!」 工作人员拉开和风趟门,映眼来就是用餐的小厅,介绍说:「右方的屏风后面是更衣﹑小休用的小厅,落地玻璃隔开了私人露天温泉和室内空间,客人不泡温泉时可以坐在那边用茶﹑欣赏园景。」拓治二话不说跑到屏风后,阵阵讚叹响来。 与此同时,工作人员再为他拉开左方的趟门,两张华丽的床铺早已整理好在塌塌米之上,他们的行李则在床头「有什么需要可以按零字致电到柜台找我们。」摊摊手引导他看向小柜上的电话。 他点点头,打算任对方离开,拓治却急步跑来,问:「这里有车可以租吗?我们想去渔市场,如果买了海鲜回来,师傅会处理吗?」对方顿了顿,有点难为地说:「这我得去问一下……」拓治随即说:「我跟你一起去问。」又回头对他说:「小武准备一件厚外套,海边冷。」说毕就随工作人员而去。 他掰掰嘴,暗暗抱怨拓治任何时候都保持精力旺盛,从铁路转乘巴士,大半天的车程已经让他疲累不已,现在还说要去渔市场……他一屁股坐上床舖,趴在上方伸手捞过拓治的行装,翻了翻,之前买他的衣服一件也没带,里面儘是老头才会穿的款式。 「上班你就知道要好好穿。」他骂了声。 终于翻出了一件过时的红绿格仔绒毛外套,他挑了挑眉头,看向床上的厚白毛衣与工人吊带裤﹑几件保暖衣﹑异国花儿衬衫??比较能见人的就只有一件没钮釦的半开胸衬衣和搭上老套吊带的卡其色长裤。对于拓治的时装品味他真的不敢恭维!他认命似的一件件摺好拓治的衣服,收进行李里,再扔回原位。又是懒极趴身床舖,可以的话,他根本不想动,不甘愿扭着身﹑伸长指尖去捞离自己较远的行装。 「你这小懒鬼。」拓治又是回来,半蹲在他头边捞过他的行装,打开了就马上翻到他的外套「老闆娘说可以借我们车,我们去看看有什么海鲜买回来加菜。」说罢拓治就帮他穿上外套,严密扣上钮,拨好他碎落的头发笑说:「我们很久也没去过海边,真令人怀念。」 武和拓治确实去过一次海边,在他毕业那年。 跟班里的同学本来没什么交情,他直接缺席毕业旅行。也不知道拓治是怎么发现,抽着大包小包跑来他家,打包好他的行李,就二话不说把他也扛走。拓治和父亲每年都会到海边度假,而那年多了他一个外人同行。 那段短暂外游期间,拓治的父亲总是早早带他们去渔市场买鲜美的海鲜,准备晚上的好料;中午吃过餐点,带他们在附近随便逛逛,大多数时候都领着他们到海边,自己在太阳伞下写意看看书﹑看他们在海里畅泳玩乐;到了晚上就是喜欢走进厨房和大厨挤,他做加料菜,主厨忙正餐,放着两个野小孩在房内打打闹闹。 他从未去过家族旅行,更别说海边。跑了路的母亲根本没打算回来,经过好些年他总算明白。至于继父,那次旅行期间,在家里喝着喝着心狡痛而猝死。所以,这辈子他也没可能再有家族旅行。 在渔市场里回味过昔日的愉快后,拓治心满意足地哼着歌回程,艷阳照得海边闪闪发亮,他抵不过倦意睡去了。路程真的把他累坏了,他睡得很沉,做了一个好美的梦。 梦里回到他和拓治在海边玩水的时光,岸上拓治的父亲和一个女人的背影对谈甚欢,他无法从背影认出那女人是谁。 「阿姨回来了,你不快乐吗?」拓治的双臂从后垮过他的肩,下身紧贴着他悠间地问。 他的母亲吗? 就算现在再出现在眼前,他也不确定自己能否认出她,她的脸貌﹑身影早已模糊得很了。而且,那扔弃了他的女人要回来做什么?为什么他要高兴? 「我可高兴了。」拓治把他抱紧,愜意地说:「让他们看见我们成家,我觉得很快乐。」 「成家?」他茫然回头看拓治,一如以往温和微笑配着一反常态的情深注视,粗壮的手臂圈上他的腰,不安份地往下摸「你这傢伙,吃乾抹净就想算了吗?」 一双薄唇慢慢移来,他的心跳异常地猛烈,卜通卜通卜通乱得不可理喻…… 「啊!」 他惊呼了一声,睁开眼来,和室一片黑间,门缝透出一丝微光,混身也是热汗。 「该死的……」他咒骂了一声,也搞不清楚自己怎样从车里回来,亦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翻开被子,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换成了浴袍,可想而知是谁帮他换的。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轻声斥责自己:「别乱想!」 忽然,门外响来碰撞声,他心一惊,拉紧衣服,便爬起来开门「谁!」只见工作人员把最后一个锅放下,带歉意道:「吵醒你很抱歉……」他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蠢,不好意思拨了拨自己的头发。 「我朋友……」 「在这里。」拓治爽朗的声线响来,手里捧着一盘清酒煮蜆﹑一碗大根煮物,微醺走进来。 「我在这里。」拓治放下自己做的菜,嘻嘻笑说:「大厨很好客,请我喝啤酒。」 「你喝了多少……」 看拓治这模样他感到头痛,一壶清酒送到他手边,工作人员尷尬地说了句:「请慢用。」眼神避开他而离开,他低头看看自己有没有衣着不整,只见下身撑起个小帐篷来,一阵手忙脚乱,把半身塞进暖桌。 「三杯!只有三杯!」终于想到了的拓治比比手指大喊,又是伸手向清酒,为他和自己倒酒来。 「你只知道加料,都不会叫主厨减些菜!」他躁红着脸骂了声,恼羞成怒把清酒抢回来,说:「吃多点才好给我喝酒!」 「我怕你饿。」 拓治高高兴兴把下身塞进暖桌,脚一伸轻碰上他的大腿外侧「小武好暖。」一边为他佈菜,一边把冰冷的脚板紧贴上他的大腿「你好冷!」他抖了抖脚想挣扎开去,却被拓治有机可乘,顺势把脚塞到他腿下。 「喂!」他喝了声,很怕拓治再往内塞就发现他的小弟弟站了起来!幸好那酒鬼可没再动,捧起饭就朗声说道:「我不客气了!」 他不敢乱动,也不太自在边吃边呷酒起来,拓治热情告诉他这旅馆的人多友善,又或是旅馆老闆娘介绍的景点﹑玩意等等,他通通都没心机听下去。 酒意越是浓,下身越是发热,暖炉把拓治的热度变得灼人,他们肌肤交叠的地方啪搭啪搭的烧起来。终于,拓治满足地呼了声,把脚从他的腿下抽出来,大字型躺在地上。 「好饱啊!!」 「少在吵吵嚷嚷,打扰到别人。」他骂了声,多吃了一口拓治做的菜,就放下餐具。 「好像回到小时候一样……」拓治又是坐起来,吃笑趴在桌上,侧头看他「不过现在是我和小武的家族旅行。」 拓治瞇眼笑着为自己倒了杯酒,压根儿不发现他愣住,也不明白这说话和他刚才做的梦不谋而合。他更是害羞,脸都烧红了「你……你自己继续喝,我去泡温泉!」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拓治有种他真可爱的想法,笑了笑,便扬声对门在侯着的工作人员说:「麻烦收拾一下。」然后又是大字型躺回地上。 刚才拓治所讲的都出自真心。来到这边就只有他们,没有今田,没有小林,没有公司其他的人,拓治很清楚他放松了不少。不然刚刚怎会在车上毫无防备睡过去,就像那次旅行一样玩累了便昏睡,任拓治背着他回房间。 所有事情都没变。 无论拓治经过多少错折都不感到害怕,因为内心深处拓治知道这世界永远有一个小公寓,里面住着一个永远不会离弃他的人,永远不会改变的武。除了死别,没什么可以把他们分开。拓治想这是一种很特别的感情,和一个没血缘关係的人有一种不能言喻的连结。他脑袋不好,没办法定位这是什么,但过去他的朋友﹑情人都给不到拓治这样的安寧。以删除法去定位,便是家人,像家人一样的感情…… 又喝了几杯,拓治的脑袋已糊涂起来,茫然看看左右,空无一人。 「小武……」得不到回应,拓治皱眉用力想了想「啊~」最终傻笑几声,拿起清酒便走向风屏「温泉……」边说边脱去身上的衣服「我也要泡温泉!」 穿过小厅,拓治跌跌碰碰走到门边,一手推开玻璃门,一股刺骨的寒意让拓治打了个冷颤,眼前一清望向烟雾蔓延的温泉。 一双玉手掬起水拨往身后,浸的呈粉色的手轻抚上乾净的后颈,水沿着窄肩滑落,没入泉水当中,幼细的腰身和腰窝若隐若现。 拓治只觉喉间一乾,下身不自觉胀大。他艰难嚥了一口唾液,不作一声走向池边。 听及身后的脚步声,他即回头叮嘱拓治酒醒了些才好下来泡,岂料到撞入视线内的是全裸的拓治,硕大的分物硬绷绷指向他,眼底染上情欲夹着几分兽性盯着他看。 「你醉了……」他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原来半硬的分物不争气变得更痛,菊穴更是没节操地收缩了一下「你……」 也不待他把话说完,拓治半蹲在地上,大手抚上他的脸「我醉了……」轻轻娑摩他的下唇,粗着气直截了当说:「我想要你。」最后姆指深入他的口腔逗弄了一留。 他何尝不想要拓治,可他好怕,好怕自己一旦从泉水走出来,拓治一看见他站起来的分身就完全醒过来。 只是,恐惧从未战胜过情慾。 他咬了一口拓治的姆指,让他倒抽一口气收回手。待嘴巴自由后,他便说了声:「坐下来。」把头凑向拓治精神不过的兄弟。 再醉,拓治也明白朝思梦想的美人想做什么。他坐在泉边,双脚浸在水里,分身早就含进人儿湿润的小嘴,那条灵舌一次比一次有技巧地服侍他,他每一个敏感带,喜欢怎样被吸吮,美人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昂头低哮着,月色见証着他的快感,垂眼看去人儿竟是一边给他口交,一边寂寞难捺从后摸着自己的骚穴。 「你这妖精……」拓治低骂了一声,压着他的头就挺身插深点「掛念哥哥的大鸡巴了吧!」 美人抬起一双泪眼看来,他的分身又大了一圈,更残暴深插进喉间「让你自己弄,让你自己弄……」边咒骂边做了几次活塞动作,在美人的舔弄和收紧喉咙侍奉下,他抓紧手间柔软的发丝,挺身喊叫了声,把子孙都交付出来。 刚才微冷的身体热起来,拓治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只听见水声潺潺,未几美人拿着毛巾倾身而来,半乾的毛巾带微温覆上他的眼「小妖精……」他不抗拒抬起头,让美人顺利打结。 黑暗当中,美人拉他坐起来,带着血味和他子孙的腥味的唇覆来,热呼呼的手又再握上他半软的分身。 「嗯……」 他的大手抚上美人覆在分身的手,来回抚上那没什么肉的手臂,悄悄移到胸前的红点一扯。 「嗯……痛……」美人怨了声。 他笑了笑,动作放轻「哥哥也想你想到发痛……」另一隻手在美人的带领下摸上肉感十足的翘臀,用力揉着。 连连湿吻与挑逗已让拓治再次兴奋起来,在看不见的情况下更是敏感,恨不得马上就进去水穴。 「别……」美人却是轻推开他,又是舔又是喷气挑逗他说「别在这里……」 「都听你。」拓治哑着声,任美人带他回屋内。 他们边吻边跌坐在床舖上,美人旋即扶着坚挺硬棒,将它慢慢放入紧致又温热的地方。久违了的小穴热情地吸附着他,里面就像有吸盘一样咬得他舒爽「啊……」他挺身呻吟,急不及待把分身完全插进去,惹来美人惊呼。 「慢……慢着……」 慢着?这不可能! 拓治抓着床舖,下身着魔挺起捅他。 「鸣……鸣…太…太快了……」 「不快能捅得你这骚包爽吗?」拓治咒骂了声,只怪美人的叫床声和小穴也太媚人,他巴不得把人儿操出水来。大手紧紧捏着那让人爱不惜手的翘臀,把它揉得不成形状。 美人沉溺于情欲之中,忘我上下摆动屁股,叫得更欢。拓治看不见美人失神表情,但指尖触及他们交合的地方,洪水氾滥一般,拓治忍不住一个翻身压住美人。 「听见了吗?」下身大合大合抽插着水穴,滋扑滋扑的声音淫靡响来「你连身下也叫得淫荡,你这妖精,让你勾引我,让你勾引我!!」 「啊!!」 大概擢到了美人g点,水穴一紧,声音更发勾人。 没一个男人能抵得住这样的诱惑,也没一个男人可以忍住不窥看这番风景。拓治一边往那点抽插,一边扯下眼前的毛巾。 「不……不!!啊!啊!!!」 微昏的黄光下,美人平扁的身子泛红,咬着他的水穴泛出水光,一枝不该存在的秀气小捧吐着口水,和他的主人一样被操成一摊春水。 一时间,拓治仍是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他只觉得下身被吸得好舒服,美人泫然落泪的表情让他变得更硬。 「别看……嗯……鸣鸣……别看…」 拓治忍不住拉开人儿的手,哭得一塌糊涂的脸儿和武有几分相似,可比武更加媚人,泛水气的眼眸比武更深情,溢出口水的红唇比武更是鲜艷。 「别看……对不起……」 拓治将他的手臂扯起,固定在头顶,更是兴奋地抽送。 「对不起……对不起……啊……」 美人性奋得昂身,带情的眼眸变得呆滞。 「我……我要疯了……嗯……别离开……」泪水不断溢出来「鸣…我爱你……别离开我……」 碎落的告白让拓治的分身又大了一圈,他低吟了一声「宝贝……继续说……说你爱我……」饥渴地边吻边说。 「我爱你……鸣鸣…我爱……我爱你!!」 「喝!」 拓治猛然坐了起来,摸摸身上整齐的和服,又看了眼左方整齐被铺,随后茫然张望,直到望见武坐在小厅暖桌前喝茶「你怎么了?」拓治懵了似的注视他纸一样白的脸容,越是尝试回想梦中狐媚的依人,越是没办法和眼前冷泊皱眉的他连结。 「我……我怎样躺上床的?」 「你还敢问!」他把茶杯搁下,带怒气说:「我泡完温泉出来你就躺在地板睡死了,我为了搬你进去睡弄得混身酸痛!」 酸痛是酸痛,但原因并不是这样。如果拓治昨天看见他的正面也记不起来,他没意思要提起这事。心里更暗自庆幸自己有事先扩张,要不是肯定又被拓治那隻大怪兽废了! 听及,拓治随之站起来,略带紧张问:「哪里痛?我帮你按摩一下好吗?」没走多少步,他马上喝住说:「不用。」心虚极捧起杯又呷了一口热茶,喃喃说:「你去叫人送早餐来,我好饿。」拓治搔搔乱七八糟的头发,应了声好便走了出去。 先离开也是一件好事,拓治可不想跟他坦白自己做春梦,又做着同样的春梦!而更过份的是有一剎,那么一剎,拓治想过梦里的佳人就是他??光是想起也觉得尷尬,拓治不禁数数手指,离上一次做春梦原来已经半月有多。 「是因为太久没发洩吧……」拓治念头一转,那半月前最有可能和他发生关係的是……小丽「也对,她胸那么小,跟男人差不多……」 一瞬间拓治觉得事情变得明朗,准是因为小丽的身材问题才会梦见男人,也因为他们关係这么亲才会以为是他!拓治终于哈哈笑起来,一洗早上的呆滞,脚上的铅石也随问题解开而扔掉。 想通了所有以后,拓治才发现他不在自己身侧,回眸望去,一大片竹林为背景,他在玄红小桥缓缓慢步,全神贯注在潺潺河水之上,彷似从仙境而来?? 「小……」 拓治唤他的声音被他痴痴抬头,瘦削的手心伸出半空而打断。拓治不明所以随之抬头,薄薄的雪花一片接一片飘落?? 初雪。 拓治露出一口整齐森白的牙齿,又再看向他。 纷飞雪花飘舞,不消半刻,地上一片白茫茫,竹枝轻蒙上一层白纱,天边一片蔚蓝,红木桥上,冬风一吹即飘远的佳人未惧寒流,笑如春山。 「你在干嘛?」只是当他的目光一放向他,笑容旋即消散,眉头更紧蹙起来「拍什么了?」 拓治回神才发现自己不自觉拿起相机拍下这一幕。 「没有。」 「拍了什么?删了它了!」他不高兴小跑过来,拓治笑着扭身藏过相机,宝贝得很「肯定很丑,删了它!!」 青葱十指抓住他的手臂,又是扯又是抢。 「没有,没有。」拓治拨开他的手,碰上才发现十指冰冷得很,他苍白的脸容就只红了个鼻子「哈哈!你像圣诞麋鹿一样!」 此话一出,他更不高兴地呶起嘴,乾脆轮起拳头「你这傢伙是欠揍吧!谁像麋鹿!」一下下打在拓治的手臂上,像少年时一样炸毛,拓治笑得更爽朗「笑!让你笑!!」见拓治不痛不痒的,他不爽堆起拓治的衣袖,一口利牙咬上去。 「啊!!!!!」 他也不管拓治痛呼,直到嚐到血水,把昨夜的﹑之前的怨气都发洩够了才罢口,轻舔去唇边的血跡,重重哼了声:「看你还敢不敢偷拍!」 「小武!」拓治看了看手臂上的血痕,又是好笑又是怨叹「你还真是野性未驯。」 他轻弹眉头,又是冷冷扫视拓治。 「但没关係。」拓治随便拉下手袖,大手伸去乱揉他的发丝「只有我们两个,你不是副总经理,不用顾形象。」 拓治说得一脸诚恳,就像当初提到旅行时所说,想要他放轻松一下。 他脸色还是不太好看,心却是一阵暖。当然要说这些年来的重担都一一搁下,肯定没这么夸张,但的确是放松了不少。嘴边的笑意快忍不住,他抿抿唇,马上把手掬在唇边呼出热气,转身就走向商店街。 拓治笑得更温和,踏步追向越走越快的他。 第十章:小小意外 温泉旅馆所处位田置比市郊更要遍远,商店都没什么特色,倒是景色宜人,拓治因而拍下不少漂亮的相片。镜头每一个细緻的表情都变得清晰,他反而显得陌生。好比现在镜头放大他盯着橱窗展示品的模样,看似冷泊,但明亮的眼眸塞满了热腾腾的美食,馋嘴得很。 「小武,饿了吗?」拓治从他身后探头,也看向扑素的和食。 「当我是猪吗?」他哼了声,掰头又是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看拓治说:「你这隻只会吃的肥熊,还不快走!不然天黑也走不到神社去!」 说罢,他哼了哼又开步走,拓治低头笑了。 他负气走了好一段路,过了许久才发现听不见拓治的脚步声,狐疑回头,早不见高大的身影,四周尽是一张张陌生的脸庞。他略带紧张往回走,目光不时从商店里看去,脚步也显得急速。直到拓治从超商走了出来…… 「小武!」 「你要买东西就不会说一句!」他骂了声,表情跟和母亲走失了的三岁小孩无异。 「对不起。」拓治笑了笑,执起他冰冷的手贴上手边的热饮「我买了咖啡给你,黑咖啡。」待他拿好了以后,又是从手抽袋拿出新买的颈巾「婆婆说是她一针一针编出来的。」仔细地圈上他的颈,把他半张脸地埋进去,看似暖烘烘的才罢休「果然,小武穿啡色好看!」 「你的审美观真让我高兴不来。」他摇摇头,努力让眼睛别跟着笑脸弯起,又说:「你都把我嘴巴包紧,是要我喝还是不喝?」 「先暖一下手,热得很。」拓治边说边扶上他的腰领他走「我们先去一下市集,看看有什么小食好吃,反正去神社也得经过!」 他脸上一热扭扭腰,走快两步说:「揽什么腰!你别动手动脚!」拓治想了想,又牵上他的手,塞进大衣的袋去「这样好了!市集多人,这样不会走丢。」讲得心安理得。他掰掰嘴,想反驳,却又依恋拓治手心的温暖捨不得抽出「看在咖啡的份上,借你暖一下。」手轻轻回握去。 商店夹道,人流却不多,直到走近办市集的空地人才多起来。 「看来所有人都到这里来!」拓治有点兴奋地说,两眼不断张望四周「 「嗯。」他不太高兴地啜了口咖啡,一是不喜欢太多人的地方,二是介怀别人投来的目光。 拓治倒是不在意的牵紧他去不同食摊,不消半刻满手都是食物。正当拓治仍又掏钱买食物时,开摊的老婆婆看着拓治胀起的口袋,笑瞇瞇问:「是两兄弟吗?」他紧张的想收回手,未料到拓治仍是紧紧牵着,不明所以的侧头看他。 「弟弟都害羞了!你们兄弟感情真好。」 他被婆婆讲到耳尖都发红了,拓治倒是笑得灿烂。 「我们这样走不动。」空了的咖啡杯早就被一袋袋食物取而代之,拓治的手亦同然,眼睛却还看向章鱼烧「你是猪还是熊,还想买!」 「嘿嘿。」拓治把他带到河旁草皮坡去,松手边为他整理颈巾,边说:「买完就开动,等我!」 他无奈抽着食物,尷尬在一旁等,挤涌的人群让他没办法看清楚拓治走了去哪,他垫起脚走前两步,竟被人流推离原位。一时心慌,他知道自己该逆流而上回去,却被人越被越后,眼角瞥见拓治买东西的身影,急得直呼了声:「拓治!学长!!」拓治接过食物,闻声困惑看了眼四周。黑溜溜的眼眸没花上多久就看见他的身影,赶紧走向他,熊一样高大的身影穿过人群也不容易。「抱歉,借一下。」这样的话说了也没人听得清楚,大家都沉醉在热闹的气氛当中,最后拓治只好硬挤进去,推推撞撞间终于追上他。 仅离一个身位,他慌忙伸手向拓治,拓治伸出手正要握上他,窄小的肩被撞了一下,两隻手就此错开上。眼见他快要被人挤得跌倒地上,拓治咬紧牙,也不顾得手上的食物,狠心撞开人群,及时抱住他的肩。 「我不是叫你在那边等吗?」 他没说话,总不能说自己怕走散吧。然而未找到说辞,大腿一下被人抱紧,脚边随之响起哭声:「呜…呜……哥哥我知错了,不要生气……」他们为之一愣,低看向脚边,四岁不足的女娃哭得满脸泪涕昂头看来,发现他并不是自己的哥哥,呆了呆,哭得更是厉害:「你不是哥哥……哥哥!呜……哥哥在哪里……」小手臂不再抱住,转而紧紧抓住裙摆。 拓治半蹲在她面前,亲善地问:「小妹妹,你哥哥…」可是脸才凑近,女孩哭得更大声,又再紧紧抱住他的大腿「哥哥……哥哥……」他紧皱眉,孩子刺耳的哭声让他头痛。 「闭嘴。」他轻骂了声,那娃哭得更委屈「小春怕怕……怕怕……哥哥……」 「小春妹妹……」他的冷酷似乎比不上拓治可怕,小春把脸都埋在他大腿,手紧紧揪着裤管不放,他觉得裤子都几乎被扯下「你这蠢熊别再靠近他!」他抽回小春抱住的脚踢在拓治身上「还有你。闭嘴!哭到我心烦!」说得兇狠,却抱起小春来问:「家住哪,电话号码记不记得?」 小春断断续续抽泣摇头,我见犹怜,偏偏换来不到他的怜悯。 「真是个蠢女孩。」 「小春不蠢……」她不甘心地回了句,带着哭腔说:「哥哥说小春是最聪明的孩子……哥哥……」 「小春妹妹。」拓治打断了他们的争论,又是靠近,不过这次带上了大熊面具「哥哥带你去询问处好吗?可能小春哥哥已经在等你呢!」 小春不太相信地看了眼拓治,小手抱住他的颈。 「就算你哥哥不在询问处,也可以做广播。你的蠢脑袋至少记得哥哥的名字吧!」 「小春记得!」她点点头,不满地揍近他说。他一脸厌恶地拉开点距离说:「别贴那么近,一脸鼻涕,脏死了。」 小春把手抹抹鼻底,反驳说:「不是……」发现真的是鼻涕,又傻傻笑起来。拓治见状从食物袋里翻出纸巾,摁到她的鼻底,她用力喷了一下,惹得他皱眉。 「吵死!」 她马上指着拓治说:「是蠢熊放屁!」拓治一边帮那没良心的傢伙抹好鼻涕一边说:「明明是大象的叫声。」她可是胆大反驳说:「小春不是大象!蠢熊。」毫不领情地推开拓治的手。 「不准叫他蠢熊,只有我可以叫。」 她怯怯抿唇,不敢造次「这样……嗯……蠢熊哥哥。」 拓治笑起来,讚赏似的摸摸她的头。 「我肚饿,我想吃。」她指着袋中串烧,还真不客气张开嘴。 拓治也不介意,高兴把鸡串送到她嘴边,还问:「好吃吗?」他翻了翻白眼,及后也张开嘴,当然得到拓治餵食。三个人就这样边走边吃,偶尔看到好玩的路摊就停下。 后来小春为了坐高高骑到拓治的肩上,怀抱顿然一轻,他拿着买回来的茶喝了口,静静看着他们的侧影,像一家三口似的,剎那间又再想起那一场梦。 如果是真的有多好? 「小武看!」拓治兴奋指着赢回来的大熊娃娃,回过神来时,一大一小灿笑似艷阳,她甚至雀跃拍手,学拓治叫他说:「小武哥哥看!快看看!」他的目光一触及老闆手里捧着的娃娃,比得上五岁小孩的大小!嘴角微微抽搐,只觉头痛,骂道:「谁要拿着这大娃娃到处走!」 她呶呶嘴「很可爱啊!」生怕他会还回去,摀身要去抱娃娃,迫得拓治随之半弯腰下来。 拓治要真抱起来,连路也不用走!于是他抢先把娃娃拦腰夹在腋下「坐好。」然后把水樽塞到她的手中「喝水,吱吱喳喳的口水都喷光了。」眼见他没要还娃娃,她马上乖乖捧着水樽,咕嚕咕嚕喝起来,明亮眼眸不是悄悄瞄向阴晴不定的他,一旦对上又飘开去。飘忽不定的目光忽然看定一点,扯下水樽大喊:「哥哥!!是哥哥!!」胖胖的短指坚定指向远方。 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人头密密麻麻的,他们无法看出究竟。可大概听见妹的声线,加上骑在拓治肩上高人一等,她哥哥很快就回了声:「小春!!」未几,一个青年逆流而来。跑到他们面前时,拓治已经把她从肩上抱下来,一双小手急不及待伸向亲哥哥。 「你吓死我了!」青年紧紧接住妹妹,她倒是不紧张,高兴地说:「蠢熊哥哥给小春好多好多好吃的,他射礼物比哥哥你厉害!」青年又气又好笑摸了摸妹妹的头,又是对他们鞠躬道谢:「真的麻烦你们了。」 望清来者,他打量了一番,清秀的脸蛋尽是焦急,眼眶﹑鼻子都红了,而除了身材跟他一样没长半点肉,青年几乎没一部份和他相似!他不禁挑挑眉,怀疑她的眼睛出了问题才会认错人。 他皱眉用纸巾轻拭去她嘴边的水滴,说:「牵好你妹妹,别再走失。还有,拿走这东西。」青年看了眼被他领着后颈的熊娃娃,马上摇头表示自己不能要,结果让他的脸色更难看,吓得青年不自觉抱紧小春。 「这样拿这个走吧。」拓治把脸上的熊面具拿下,系在她的头上,捏捏小春的脸,又说:「再见了,小春妹妹。」 这次,她再没有哭,反而甜甜笑道:「再见了,蠢熊哥哥。」然后又是伸手向他,抱着他的颈,重重吻在他的脸上「再见小武哥哥。」他嫌弃似的抹抹脸上的口水。道别过后,青年急步离去,不曾回头,也不发现他如何再嫌弃也是一直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拓治抱过熊娃娃「小武未来一定是个好爸爸。」又牵着他的手放进口袋去。他冷眼扫向拓治,问:「谁说我要当爸爸!」拓治松松肩,领着他离开,满是祈盼说道:「这样啊~小武未来就当我孩子的乾爸吧!孩子都喜欢你,而且,你那么聪明一定治得了我的宝贝。」讲到他已经有孩子似的?? 也对,直男几乎都以结婚生子为人生目标,妻子是爱人,孩子是宝贝,拼合一起就是无可取替的家,而这样的家他永远也给不到拓治,也没资格参与成一分子…… 「回去吧,好冷。」 「还好冷吗?我的外套给你穿好吗?」 「不用了。」他把手从拓治的口袋抽出来,插回自己的口袋「回去吧。」 沿着旧路离去,厚雪积结地上,而刚刚覆上地面两双浅浅的鞋印早就被新降下的雪花覆盖,淹没,深深埋在雪下,犹如从未存在。 他肩上多了一件暖和的外套。 「人少了,会更冷。」拓治抱紧熊娃娃,加快脚步不让他拒绝好意。站在原地,他茫然看着拓治宽厚的背影,禁不住在想,两双并列出现的鞋印又会在什么时候消失? 下一场雪来时? 融雪以后? 还是拓治再次翻身之时? 雪地上的鞋印显得孤单,就如他慢慢走远的孤影,冷清得让他于心不忍,摇摇头甩去杂念,「不想了,不想了。」他是这样告诉自己,随之小跑去追上。 第十一章:还债 几天的假期好快过去,他们一踏出月台,初雪经已成了一发不可收拾的暴风雪,停工又停课,要不是拓治一直也有储备乾粮﹑饮料以备不时之需,他们大概被困在破烂的公寓活生生饿死。 好不容易风雪过去了,正是周日,也就是武和今田一家的约会日子。 他套上了一件墨绿背心毛衣,把领带和领口整理好,拍拍黑色西装裤上的皱纹,略带不安地检视镜中的自己一次,一个没什么笑容文静又冷泊的男人。他拍拍脸,僵硬地扯起嘴角,甩甩头,又再尝试让表情柔和一点,终是挫败坐回床上。 事实,他和今田又不是真的情侣,实在不用担心对方的父母对自己的第一印象是好是坏。但说到底也是还人情,他总不能让今田姊弟难堪。 「烦死了……」他乱抹一把头发,心烦得不紧。 电话适时地响来,他闭眼呼出口气,忍住怒气,又是公式化按下接听:「你好,我是藤原武。」今田的訕笑响来:「难得的假期还会有工作电话打来吗?」他轻弹眉,没吱半声,对方又说:「我在你家楼下了,你慢慢装扮,不用急,我在车里等你。」他哼了声,掛掉今田的线。 「谁要装扮……」悄声骂了句,他便摀身把地上的购物袋抬起,与此同时房门打开来「小武……」拓治困惑扫视了一眼他,半愣问道:「你要出去吗?我以为我们会一起吃晚饭……」 「有点事要处理。」他松松肩,擦身穿出房门「你自己吃吧!我今晚没那么早回来。」 拓治拉住他的手肘,皱眉不发一言,他的心停了一拍,故作镇定问:「怎么了?」心里却怕自己和今田吃饭的事被发现了。但被发现又怎样?和今田吃饭又怎样?怎样也与拓治无关!他心深处的理智是这样叫嚣着,感性却不想拓治发现,不愿拓治误会。 拓治伸手为他整理好头发,不满掰掰嘴说:「什么烂客户,假日都不放过你……」 他松了好一口气,任拓治理好自己。 「好了。应酬别喝太多。」 「你才是,不要跑了去喝酒。就你这点酒量,一会又要我去接你回家。」拳头轻窝在拓治的肩上,他抽紧纸袋便马上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拓治叹了口气,抓抓后脑「今晚吃什么好……」没了他,吃什么也变得没所谓。拓治歪头看向餐桌,买给小丽的伴手信就安躺在上「也好。」笑普哼起歌,准备更衣出门。 武上车才发现今田姐姐还有她未婚夫已经安坐后座,他一脸错愕,马上说:「抱歉!让你们久等了!」然后冷瞪了今田一眼,责怪他讲什么慢慢来,一整程车没怎么和今田说过话。这气氛就连姐夫也觉得有异,不禁轻声问姐姐:「宝贝,弟媳和弟弟吵架吗?」今田姐姐看了一眼前座,伸脚踢了踢驾驶座「瑛士,你是不是整个假期也没有找他,让他生气。」半分面子也不留给弟弟。 「冤枉!姐姐大人。」 他不自在坐直身,回头看向今田姐姐说:「是我有点紧张……」姐夫一副身同感受的表情点点头,换来姐姐的白眼。 「也对。」姐姐又是坐好,软身窝进姐夫的怀内「我们两姊弟也第一次带人回家,该紧张。」 听罢姐夫抱着姐姐一言不发,略略皱眉,似是在脑海里温习自己的说辞。而今田腾出手来握他的手,他可不客气翻手拍上去,说:「安全驾驶。」一直回到今田家的车库,四人亦未曾多说半句。 到埗以后,姐夫活像个犯了事的学生站在门前踌躇不前,彷佛怕一按门铃,洪水猛兽便会将之吞噬。姐姐扬起嘴角,也跟了上去陪伴。另外两人徐徐下车,才踏出车库,今田便握上他的手,他想要收回去却被握紧。一记狠瞪,只换来偷田无赖笑说:「今天你可是我的人,至少我们得这样介绍给我父母。」这是还债一部份,他不好反驳,抿唇任之牵紧。今田心里一乐,借势把他拉到怀内。 「别紧张,武。」 今田的声音是公认的好听,长相又不差,谁能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他不争气脸红了,随即把手信塞进他怀内。 「买给我父母的吗?」 「还有你的。」 这回答今田倒是意想不到,从袋里翻出了一个木刻的民族风烟灰缸「谢谢。」说不出的甜蜜涌上心头,轻吻上他的太阳穴「你少吃我豆腐。」他抽回手,羞恼追上他们。 姐姐看了眼一脸羞红却故作镇定的他,又是挑眉看去今田「亲爱的,放心吧!」实在觉得新鲜,继而抱紧姐夫的手臂,说:「今晚我们都会很安全,非常安全。」她伸手按下了门铃,勾起美艷的笑容。 姐姐说得没错,比起来求婚的姐夫,今田的父母对他更是感兴趣。毕竟,他们儿子说是个双性恋,但这些年就连个人也没带过回家,两老都未曾看过他和另一半的相片,或任何交往跡象,姐姐至少也曾经在街上碰见过她在约会!他们都怕儿子不但是个双性恋,更是个喜欢跟动物或死物交往的男人。 父母喋喋不休地关爱他,而他亦有礼一一得体回答。 今田看他平日总是冷冷淡淡﹑任何人都不卖帐,而如今却竟带着淡淡笑容应对父母,言谈间还能精准说出自己平日的喜好﹑习惯,微微的抱怨自己霸道,透露出他确是有留意自己的信息,更是愜意地笑起来。 「真是太好了!」今田妈妈轻轻握上他的手,笑得慈祥地说:「以后瑛士敢欺负你就跟妈妈说,妈妈一定会好好教训他!」 他愣住看着那双手,一时间说不上话。对于母亲这概念他一向也陌生,妈妈这称呼更是鲜有出现嘴边,事隔廿多年,他不曾想过原来母亲可以是这样温暖的一个概念。 「他……」他艰难找上自己的声线,以笑掩饰过眼眶一热说:「他不敢欺负我啦!请放心。」 「来,小武,来喝酒!」今田爸爸把姐夫灌得醉醺醺,转头又红着脸为他添酒,才倒满半杯便尽「啊!没了……」今田爸爸不尽兴地望向两姊弟,挥手说:「去去,去拿放在柜里的大吟酿来!」 两姐弟互望了一眼,确定父亲真的醉了,毕竟那枝大吟酿早在宣佈喜事时开了!还是父亲大人方才亲自倒光它!再看母亲则是红着两颊为儿女的另一半佈菜,不太在意丈夫贪杯。今田只好站起来「我房里倒是有威士忌。」姐姐也随之起来说:「你姐夫送的香檳好像还在房里。」他们双双踏出大厅,各自拿自己珍藏的酒。 今田翻了翻自己的柜子,随之找出喝了三分之一的威士忌,把它放在书桌上,又瞥见床边小柜上刚才他送的手信,好看的嘴角上扬,把后裤袋的香烟与火机放在一旁,心血来潮拍了一张相,满意看了眼成品,又收好手机离开。 回到饭厅门前,只见姐姐抱着香檳含笑看着厅内不动,今田好奇走过去一望,只见母亲含笑看着他们的另一半,而喝醉了的姐夫和父亲醉人说醉话,他则贴心为母亲添茶解酒。相处和谐得就像过去早已相识,让人不禁认为这美好画面将直到永远。 「那小傢伙在你面前也这么乖巧吗?」姐姐轻声问道,眼眸未曾离开过室内。 「他的冰冷和拒人千里只是装个样。」今田带笑回答,难得和他对上眼,悄皮地眨了眨眼,惹得他呶嘴移开视线「认识久了,你就会发现……他是个心思细腻又敏感的孩子,你会忍不住心痛他。」 姐姐瞇眼看向今田痴迷的脸容,似是发现新大陆一样笑起来「所以,你这次是认真喏?」认真吗?今田一想到如果认真便能牵上他的手过一辈子……这样也不坏。 「进去吧。」 今田扶着姐姐的腰进门,把威士忌放在桌上,坐到他身侧,悄声问:「你还能喝吗?」他点点头,随即开了威士忌,说:「叔叔,来,我帮你添酒。」今田爸爸高兴地递过酒杯,今田也不阻止他们,掏出电话,滑了滑推特,看见朋友们温馨的发文,望望餐桌,心里一阵满意决定加入闪瞎单身狗行列,也发了一则推特。 第十二章:意气用事 「啊!」 拓治刷新推特,今田新发的消息马上弹出来,从床头柜一角拍去,灰蓝的枕头朦胧地当作背景,烟和火机随意搁在一个民族风的木刻烟灰缸前。拓治随即点开了相片,把烟灰缸放大。 「小武,你不买手信回公司吗?」 「我为什么要给他们买手信?」武嘴是这样说,结帐时却是拿起了一份土產和烟灰缸。 当时拓治以为武买给自己,想不到是送给今田,所以今天要处理的事就是和今田吃饭吧…… 在外边吃吗?还是到了今田家吃? 都把手信放到房里,吃完饭还要做什么? 放这相片是怎样,想炫耀自己将要抽口事后烟吗? 拓治并不察觉自己的脸色因为这样的想法而越发得阴沉。 「哟!好可怕的脸啊!」小丽又送上冰冻的啤酒,单手为他开瓶,半坐在餐桌边微笑说:「去了趟旅程也开不了心吗?小哥。」眼利的她很快发现了伴手信,高兴拆开来「是送给我的吗?」 「这是一趟很愉快的旅程,而且……」拓治把电话收好,握上冰冻的啤酒「我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拓治喝了一口酒,寒气冻结了他的烦躁,一搁下酒瓶,就牵上她的手「这次我会牵紧你的手,不再给你半夜溜走的机会。」心里的烦躁始终没因为人儿软手触感而抚平。 「真让人心动。」她回握拓治的手,放下包装纸,压身在拓治耳边说:「老闆不喜欢我们跟客人有什么情縤,为了我,你能守秘密吗?」 事实拓治所意指的小丽是一句也听不懂,但显然不过这个没落的奇蹟之子对她有意思,很大机会误会了他们之前发生过关係。小丽不是笨蛋,如果今天拓治徒有一副躯壳,她才不会理搭,亦不会这么好招待。但如果不用爬上床也可以捞到半点好处,甚至能等他翻身时攀上枝头变凤凰,只是哄一下他又有什么所谓? 再说拓治可比三岁小孩好应付! 「是这边吗?」小丽半扛着醉醺醺的拓治走出升降机,走廊荒凉得很,而头顶的灯更是一闪一闪的,她不客气地摇了他一下,皮笑肉不笑地问:「哪间?」 「嗯?」拓治勉强地单起眼,大手几次差错终于插进口袋「这里!」他举起钥匙,傻傻笑起来「4015室!」 她侧头看着左方的单位,个个都关上了灯,有一个门半掩,看进去已经空置一片冷清,就像随时有鬼魂从暗角衝出来向你尖叫,驱走多管间时的人。她打了个冷颤,马上加快脚步。 「你站好。」 她把拓治推到门边,匆匆用钥匙打开门。单位里和刚才空置单位相似的格局,她心一寒,随即啪开明灯,照亮一屋陈旧又破烂的傢俱。 「你怎么不搬去好一点的地方?」 拓治没回答,只是跌跌碰碰的走进屋内,一屁股坐下沙发「小武的家很好……」宝贝极的摸摸染上不同污跡的沙发,然后又是傻笑倒下去。望着拓治的蠢样,她冷冷哈了声,说:「要倒霉到甚么地步才住在这烂地方。」又是抬眼打量四周。 「小武才不倒霉!」拓治老不高兴驳了声,手抠着沙发上的缺口「小武好聪明……他只是等妈妈,他在等妈妈……」 她半愣眨眨眼,开始怀疑寄住在被扔弃小孩家的拓治能不能再奇蹟翻身。当她在盘算风险利益的时候,拓治只已半睡半醒的躺着,而她的手提电话响来。 「嗯……好吵……」拓治不高兴地皱皱眉,翻身过去睡。 她接了电话,柔声说:「亲爱的,怎么了?」声音轻得很,她往厨房走去「老闆要我把客人先送回家……」转头小心看了拓治一眼。醉如拓治没什么反应可言,她安心转身看向洗涤盘,边说边扭开水「啊,你乱猜什么啦!当然是女生,人家都有你了,还怎么会跟别的男人鬼混。」甜滋滋拿过杯子,随手冲了冲,便盛起水来「马上就回来了。」然后隔空轻亲了电话一下,把杯搁在一旁,又说:「待会见。」 掛了线后,她关上水龙口,转身时却被餐桌后的身影吓倒。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武的脸略带酒红,眼神比过往更兇狠地瞪着她。 「你这个女人在脸上开刀时不小心割破了耳膜吗?还是你听不懂人话?」 她挑挑眉,扯扯嘴角,也不客气地问:「你这个人是吃了屎吗?每次张口讲话也一阵臭味。」她把杯搁在餐桌,双手撑在上,挑衅似的问:「就算我真的搭上了他,又干﹑你﹑屁﹑事!」难看的表情和平日在居酒居美艷笑容全然不同。 臭狐狸露出尾巴,他真想把她这一脸拍下来,然后在拓治这蠢货的面前一次又一次地重播。但他没有动气,反倒笑起来,拿起电话拨了个号。 「110吗?有人擅闯民居。」 她的脸板起来,粉拳握上问:「你是在挑衅老娘吗?」 「对,我是屋主。」 她愣住,意想不到地打量他的脸。 「你也听见她威胁我吧。我认为自己人身受到威胁。」 这句足以让她抿抿唇,抄起包包便夺门离开。 「武……没事吗?」电话另一头今田担心问道。 「没事,赶走了隻苍蝇。」这说法没让今田安心多少,只听见一阵窸窣声,他尝试用比较清醒的声音说:「我这就过来……」 「别折腾了。」他打断了今田的话,夹着电话,拿起水杯便把水倒掉「拓治醒了,我没事,晚安。」 掛线了以后,他拿过洗碗液,把杯都洗出满满的泡来才罢休。冲过水,又来回抹了餐桌和门把好几次,然后就像有强迫症一样,拿出扫把里里外外扫过,又用洗地水抹到室内尽是化学剂造成的橙香才停下来。 凌晨三点,幸好这里已经没多少人住,不然邻居都跑来敲了许许多多次门要他安静下来。他拖着疲累的身躯走到沙发边,居高临下瞪着沉睡的拓治「我说过,别带女人回来。」声音轻如猫咪走过。 酒气已散尽,假日已终结,破开重重结界以后,理智最终也回笼。 拓治找上其他女人,这些年来他一直没阻止过任何一个女人走进拓治的生命,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没资格阻止。 「嗯……」拓治又翻过身,睡眼惺松地单起一隻眼「啊……小武。」长臂一伸,大手抓住他的手腕就扯到怀里「欢迎回家。」 「我回来了。」他闷闷地说了声。 腰上的手臂圈得更紧,拓治就只差在没把手脚都缠上去「太好了。」拓治沉沉地说,下巴搁在他的头顶上「这里好安静……太安静了……」他听着拓治有力的心跳,并没有挣扎,浅叹了一口气,静静看着坏了多年的老式电视,灰色半弧的电视屏幕映上他们双拥的身影。 「对,这里太安静了。」 他一个人在这死寂的地方一直待﹑一直待,不论等多久,这心跳或任何人的心跳都不会长驻在这里,而他可以跳出去吗? 彷彿感到他的不安,拓治拍拍他的前臂,柔声说:「小武别怕……天塌下也有我陪你……」他闭上眼,靠在他的胸膛,再没说半句。 冬去春来,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又到赏樱的季节。 「武。」 今田和拓治同时出现在办公室门前,武敲下最后一个字,抬眼看向他们。今田扬起嘴角,抱臂靠在门边「今年的赏樱大会你要来吗?」他没答话,转而看上闷闷呶嘴的拓治,微微侧头示意对方也说说看想怎样,拓治踢踢地毯,盯着地板说:「我也是来邀你赏樱。」他无语半张嘴,不消半秒又合上,把邮件送出。 「不了,我那天请了事假。」他合上笔电,站起来整理衣着「要是你们都没要事,我去午饭了。」 有时他觉得人总爱问明知故问的问题,像今田明知道每年的赏樱大会他都会请假﹑缺席,却硬是来邀约;明知道他不会回答原因﹑请假去哪里,这几天却一直旁敲侧击。 人总是对自己没必要知道的事好奇。 他望去窗外明媚风光,大街夹道的樱花盛开,巴士驶进人烟稀疏的地方,最后在站版前停下来,拿起了纸袋即便从容下车。 既不是假期,又是烈日当空之时,街道上的人少之又少,他徐徐走到公墓入口前,乘着凉风步步踏向目的地——冷清一角的石柱刻着一个熟悉不过的名字,他半摀身轻拍了拍上方樱花花瓣。 「哟,死老头。」他把纸袋搁在一旁,半蹲在墓前,细细执过周围的落叶﹑乾萎的花,拍拍满是碎屑的手,又抬眼冷淡地说:「我还是没带酒给你。」 一阵风吹来,把他整理一小堆垃圾重新吹散,他掰掰嘴看向石柱,又说:「骂吧!都喝酒喝死了,结果到死了还要喝。我就是这样,这辈子也不会给你带酒。」话说得斩钉截铁,手却没间着,重新扫好花叶,再从纸袋抽出鲜花插好。 「对,是康乃馨。」他戏謔似的扬起嘴角,抽出抹布搁在石柱上,把又乾又脆的凋落花叶都扔进空纸袋去「你又有甚么好抱怨,都爱那个女人爱到帮他照顾了一辈子儿子。」他嘿咻一声站起来,笑意更深说:「我只好送花来给你答谢,让你睹物思人。」 说起来也奇怪,继父过身以前,他们没怎么对话,继父不留情面的谩骂偶尔只换来他几句狠语,而大多数时候连酸言酸语也不给予,直接拳头相见。 他曾经以为,哪天继父死了,他就会得以解脱。 开初几年的确如此。可就像拓治说的,少了继父的斥骂﹑醉过﹑摔椅扔碗,那破旧的单位静得吓人。尤其夜深没了那醉汉猪叫般的鼻鼾声,更是辗转难眠。他可花了好长的时间才习惯过来。 而每年五次的扫墓拜祭他也没少做,要真太忙,男人的生忌,也就是今天,他一定会空出来,到这边走一回。 他继父无可置疑是个烂人,但总算有情有义。女人跑路了,也没把拖油瓶赶出街头,那么死后他亦不会让他落入无人治理的惨况。就不过,嘴头上的折磨就是少不免。 结果,人死了以后,他倒是对男人多讲了很多话。 他用水舀轻轻把水洒在石柱上,来回几次,直到石柱都变深色了,便罢手。「你也不用期望拓治会带酒来。」用抹布抹抹手上的水珠,他转而着手抹石柱「他为了赏樱大会都忘了你。」面无表情,但语气间却带着丝丝落寞。 能不失望吗?毕竟就算拓治日子过得舒适时,每年生忌都记得要陪他来,现在却为了一个赏樱大会…… 「但你放心,我昨天才帮你出了气来……」 他当然清楚这不是为了继父出一口气,其实只因为拓治买了个哈密瓜,竟然先在居酒屋开给小丽吃,再打包回来给他。当下他禁不住挑眉问:「我有说过想吃吗?我有说过喜欢吗?我有说过会帮你消化掉它吗?」句句似箭,一枝接一枝直射向拓治,连半点感恩也没有。 「对,我就是隻不懂感恩的白眼狼。」他淡淡说了句,看似淡泊,眉头却因而皱起来。 每每这时刻,他比继父或那些看他不顺眼的旁人都更讨厌自己。 拓治并没有做错任何事,错的人是他。明明是他的感情错了,却把气都出左拓治身上。 「你觉得我可怜又噁心?」他用抹布把字窝进去的部份也抹乾净,自嘲似的笑了笑,又把抹布搁在腿上,冷冷看着石柱「你不是更可悲吗?除了我这个噁心的可怜虫外再没人给你扫墓了。」 细细把墓石抹乾净以后,他混身已是汗,却依然站在墓前,一言不发看着水珠吋吋蒸发,直到它又回復浅灰色。 其时,太阳已逐渐向西沉。 「死老头。」他拿起水桶边的抹布,尝试把剩馀的一点点水份都扭出来,却是徒然「你就尽管笑吧。」负气把它扔进纸袋,他昂头看着披上红霞的天空,喃喃地说:「很快,很快我们都会一样,独自住在死寂的墓穴。」 准备离开时,怀里的手提电话响起来,他掏出来看,是拓治。才按下接听,另一头马上传来震耳的喊叫:「小武!!来大家都说要去晚饭,你赶得及回来吗?」后方的背景尽是欢欣。他心里一阵烦躁,半句不应就掛上了线,继续走。 然后电话又响来,一遍两遍三遍,他乾脆关上响闹,任他不断震动。 到踏出公墓时,太阳已西下,而电话早不再响。除了马路上来回驶过的车声,路人经过背后的间谈,世界事关无己的安静。 回程的公车来了,等待的人们都急着上车,而他则是动也不动的坐在候车椅上。 电话又短促颤动起来,他再度掏出电话一看,是今田发来的讯息:「你到底也要吃饭,要是不喜欢在居酒屋,我带你吃好的。」附来是大伙儿的合照,在满满的人头当中他还是看得清楚小丽紧靠着拓治的左臂和镜头比yeah。 他关上了屏幕,淡定地看着车身上的倒影,一个穿深啡色绒毛外套的瘦弱男子,寒风吹得他的鼻子和耳尖都发红,一头黑发显得凌乱,双眼佈满红筋。 巴士终是开走,天边的红霞早已换成青蓝,他舔舔唇,站起来离开巴士站。 抵达居酒屋门前已是晚上九时半。 里面的人大概已把晚餐消化掉,听此喧闹怕是进入了疯狂喝酒的时间。 他轻轻拉开居酒屋的门,正见拓治紧靠着墙壁,手臂环上女人的腰,微微摀身与她热吻。 「啊……」女人羞叫了声,轻轻推开拓治,从手臂间看去,拓治也顺之望向门口,醉红的脸扬开笑容「小武!」 拓治转而牵上她的手,全然不觉怀中女人脸色一沉「我找了你好久……小丽。」拓治拖着她走向他,她却皮笑肉不笑说:「我知道你的好兄弟,要吃东西吗?我去拿餐牌。」说罢,即趁机转身离去。 他脸色黑成墨汁,一挑眉,不可置信打量着拓治的蠢样。 「她害羞……」拓治抓抓后脑,看着她的背影说:「我总是梦见她,现在让我找到了……」 手握成拳,他随便踩下皮鞋,便一言不响撞上拓治的肩走进去聚会。 才踏进室内,所有人的目光刷刷看来,一时间没人吱半句,他冷冷横扫室内一眼,未几高大的身影站起来。 「藤原!」今田带几分酒气走来,揽上他的肩「多来一瓶酒!我们副总经理迟到,要罚!」 人人都向今田投来钦敬的目光,随后而来的拓治拿着新一杯酒进来,吃吃笑说:「是我忘了通知副总经理地点,我自罚两杯!」说罢昂头就咕嚕咕嚕喝起来。 拓治自罚让人群兴奋起来,拍手起哄着拓治乾了它,今田笑向小丽点了些小吃,然后带他到原位坐下,此时拓治已再乾第二杯「我们今晚可能又要送他回去。」他冷冷掰开视线,拿起今田的酒就喝。 今田不笨,看得出他心情不太好,原因可能与今田的激将法有关,不过单单一张相不至于让他那么生气,怕是在门前看到了什么……毕竟,今日每一个人都清楚看到小丽与拓治的互动有多曖昧。 「昨天睡不好吗?」今田轻抚了一下他眼底下的黑眼圈,他拍开今田的手,往后抹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说:「我只是有点累。」 又何只是有点累,他的怒火从路上一直闷烧着,直到刚才已熊熊烧到天际去! 他该从哪里吐糟? 从拓治记得自己做过春梦却忘了主角是他? 从拓治不晓得哪隻狗眼将小丽纸板身型﹑丑样看成他? 真不晓得拓治怎么会有捉紧梦中人的心,捉什么紧梦中人! 他受够了,受够了总是生气,受够了总是妒嫉,受够了被拓治左右情绪的自己,不应该是这样…… 小丽把食物放下来,冷笑了声慢用,就转身离开。她走了以后,拓治皱眉看向他和今田的表情映在眼前,带点落寞﹑不高兴自己被他疏远…… 如果他会不高兴。 他转头罕有微笑看向今田,托头问:「要做吗?」 今田顿了顿,眨眨眼问:「你是饿昏头吗?」他昂头哈哈笑起来,鲜有的笑容叫旁人也侧目,谁想得到冰山副总经理一笑如此动人。他一抬腿,脚尖在桌底从今田的小腿撩动「瑛士看似雄狮,原来也不过头软脚无力的病猫吗?」他托着下巴,懒慵用五趾轻踏上今田的裤档「我是饿了。」一轻一重,色气爱抚着它,弄得它发硬。 「武……」今田哑声唤了声,一副长辈忍耐小孩作怪的样子。 「你不是很有精力了吗?瑛士。」他轻咬着唇,眼底是赤裸裸的情慾。 今田低头轻笑几声,拉上他的手「别借我来做傻事,因为就算你哭了我也不会停手。」他满意一笑,随之站起来,指尖随着脚步轻略过今田的手臂,又在他肩上一捏,便离开他们餐桌。 拓治自然看见这一幕,正好奇今田讲了些什么换得美人一笑,小丽已把新一杯酒送来,附耳说:「我一小时后下班了,你能溜走吗?」拓治笑着点头,回神时,莫说他,连今田也不见了。 不只拓治,小林也刚好看到这幕,等今田离开两分鐘后,搁下酒杯悄悄退场。玄关早已不见他们的鞋子,而门边亦没黑影。小林悄悄拉开门,大路未见人影,小巷却传来曖昧的湿吻声。 小林贼笑一下,光着脚走出去,探头一看,果然望见今田压着他在墙上,粗壮的长腿插在他两腿间。他翘起臀微微扭动,任今田色情爱抚自己,喉间难撩地发出呻吟,双手如溺水般抱着今田后颈。小林轻笑了声,掏出手机悄悄拍了两张,见他瞇起的眼慢慢半张,马上蹿进柱后。 「怎么了?」 「别在这里……」 「呵,武刚才可大胆了……过对面的旅馆,好吗?」 未几,今田就牵着他出来,两人望了望四周,确定大街空无一人,便匆匆走进旅馆。 待他们进旅馆门口以后,小林趁机闪进小巷,打量着旅馆的外墙,实在不确定有多少房间不面向这边,亦不确定他们能住进面向这边的房。应该口跟上去吗?小林翻了翻相簿,光是接吻的相不够震撼,如果拍不到床照…… 正当小林苦恼在小巷徘徊之际,面向居酒屋的一间房亮起了灯,天助他也!小林得意笑起来,匆匆走回居酒屋「老闆,我不太舒服。」边说边把钱塞进老闆手中「楼上的房间借我休息一下好吗?」老闆数数纸币,笑着把钱塞进口袋,取而代之变出一把钥匙来。小林正想拿过钥匙,便听见小丽的哀叫「啊!哥!人家才想问你借。」手早擐上老闆的手臂撒娇。 「我叫了你有点出息!」老闆敲了她的头一下,又是不屑说:「搞不好那男人已把运气用光!」 小林猜出他们在说的是谁,笑说:「老闆,别少看拓治,他可大有前途。」下刻勾了小丽过来,又拿过钥匙。 「小丽,正好把你的姘头带来,有好戏看!」 小丽不知道小林在打什么坏主意,但难得抓到机会来尝一下拓治的肉体,她可不打算白白错过! 拉上半醉的拓治,跟着小林上楼。一入房,小林直奔向面向旅馆的窗户,二话不说打开手机,而其中一面房间正有着一对情侣不知廉耻地光着身靠在落地玻璃做爱。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小林兴奋得跳起来,马上连环拍下相片「上次在洗手间那四脚兽肯定就是你们!」 拓治醉到一个不能人事的地步,她乾脆把他推在沙发上,感兴趣凑近小林「什么四脚兽?」顺之一看,意想不到睁大眼—— 武双目失神流下口水,爽得混身发红,无声地张口呻吟。 「真该让那醉酒鬼看看这一幕,等他知道同居人是个死同志!」小林侧头看向小丽「同居人?」 「对。」小丽抱着手臂,掰嘴说:「我上次送他回家时被那死同志喷得满脸灰,搞不好他一直覬覦他的屁股!」 小林不认为她这个说法是对的,就算真的有所覬覦,也是拓治身下的傢伙。 「小丽,你相信拓治会翻身吗?」 小丽耸耸肩,靠在窗边说:「我倒想知道你是不是有办法搞得那讨厌鬼永不翻身?我可想看他变得像过街老鼠一样!」小林找上好係伴,晃晃满是「罪证」的手机,笑得阴森「小丽小丽!那我们得好好合作!」说罢牵起她的手轻吻上。 第十三章:明明终点在前 今田把车停在公寓前,半伏在方向盘上,七时多,理应家家户户共聚用餐,亮起的灯却寥寥可数。 「不出三年……」今田轻撑方向盘坐好,看向身侧正揉着眼的武「这里得重新规划。」今田轻撩好他碎落发丝,含情脉脉注视睡懵了的他,柔声说:「要考虑迁居吗?」 「搬走?」他轻拨开今田的手,转而用冰凉的手握上问:「你是那种上过床就以为自己能控制所有的人吗?」笑眼未见半点生气,倒是轻捏了捏今田,说:「别误会,你床上的表现比现在更令人着迷,但不等同你可以要求更多。」 他清楚划下界线,随之打开车门,希望寒风灌入能吹醒今田,让今田清晰点看到他们有性未有爱,所有的亲密都不过是场戏。今田对他的小把戏是清楚不过,但将错就错又何尝不可?今田随之下车,伏在车顶上,仍是脸带笑容。 「搞不好我任你利用,以后还有几次愉快的享受。」 他刚才的笑意慢慢退下,冷冷扬起眉说:「我才发现今田部长你是个这样的人。」 今田耸耸肩说:「我是为你而卑微的男人。」 他再度弹弹眉,不发一言。 两人对望半刻,他终是骄傲地扬起下巴,说:「晚安了。」头也不回就离开。 简直灾难! 他老不高兴按着关门键,可怜又破旧的键钮噠噠噠噠噠直响。门一关上,亮起的楼层灯又遭受仇视,当显示屏映上他所住的楼层,又到开门键被虐待。拓治今天又在跟小丽扔眉弄眼﹑说不过今田的怒集通通藉此发洩。 过去三十多年他都未曾在口舌上输过任何一个人,但今田瑛士,也许下辈子他都赢不到这个无赖。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才走到门前,便听见拓治聊电话的声音。 「可能是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不,不不不,小丽我怎么会不相信你!但我知道武,他只是没太多表情,并不是要让你难看。」 他挑挑眉,想不到那女人敢告枕头状! 「我并不是说你诬衊他,不是!……你们都是我重要的人,当然,当然宝贝……我没有,没有说过你胸太小!够用就好啊!什么?小武?」 他掰掰嘴,也不想再听拓治怎样被那女人舞弄,刻意摇着钥匙让屋内的人知道他回家了。 「他只是口直心快……」拓治的声音变小,他则扭开钥匙「我要怎样做……好好,明天我就电匯给你。当然不是,是我自己想这样做,而且,最近我也赢了些股票。」 「你这样花下去恐怕再没奇蹟可言。」 拓治难为笑了笑,转而对电话轻说了几句就掛线了,然后一脸疲倦笑说:「欢迎回家。」他把包包扔到沙发,直走到餐桌前掀起网罩,一桌未动的饭菜。 自那天撞破拓治与小丽亲踢,他抵不住脾气,狠狠地奴役拓治,每天都找到名目让他忙不交加,让办公桌所有人都吓得不敢走迎他半步,就怕为拓治承担他的闷火。照理每天被这样操,他一定又累又饿才对。 「你怎么不先吃?」他禁不住皱眉问。 「我在居酒屋吃过了。」 语音刚落,他的眉头松开去,脸容亦回復冷淡「我也跟瑛士吃过了。」网罩又是覆回去,他转身看向错愕的拓治,咬咬唇,又说:「那女人又问你要钱吗?你才那点薪水,有买股票也赚丁点,够她往脸贴金还是够你吃饭?你以为自己还是以前那金融才子吗?」拓治抓抓后脑,看似有点苦恼。 他抿唇,没把更坏的话说出口,像是「花钱给女人去满足其他男人,能开心当个水鱼就你一个!」解开领带,他焦躁地拿起桌面的水喝。 「说到这个,小武你能借我钱吗?」 他扬眉,把水杯重重搁回桌上。 「你是问我要钱给你女人隆胸吗?」 「不不不!」拓治马上摇摇手,肯定地说:「自己的女人自己负责宠。」那真诚可看得他更是冷冽「我看上了一种潜力股。」拓治露出他熟悉不过的笑容,自信又耀眼「是时候奇蹟再现了。」 他闭上眼,挡去炫目的笑容。 「把钱给你还不是进了那女人的袋。」他重新张开眼,拓治没想到他会拒绝自己错愕的表情很快转成苦涩的笑容,他抿抿唇,转而说:「我只有一个要求。」双手抱在胸前,继续说:「给自己一点时间和距离,好好看清楚这关係。你都知道自己只知招来怎么样的女人。」 说罢,便擦肩而过去洗手间。 「谢谢你!小武!」门外是拓治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关上门,他望着镜内那没出息的男人「你只会就范。」苦恼地乱揉了一把头发,镜中人显得更颓废。 「算了,反正都快完了。」 的确,一如他所猜想,自从拓治手上多了点钱,便老是早出晚归。从小丽在居酒屋意气风发可见拓治混得不错,怕是很快就能把本钱还来,甚至再迁出他的家?? 他环看破旧的家一眼,又是落寞乾了口清酒。 「小武。」猛然,家门打开来,风尘扑扑的拓治捧着公文袋进来。 「你约了我七时。」 结果他就像个傻瓜一样晚饭还未吃,一直等到九时多。拓治轻搔了搔发鬓,说了声抱歉,又是笑得像捡到宝一样碍眼把公文袋递给他说:「这是欠你的利息!」他接过那公文袋,打开看,厚厚的几个纸币砖,肯定有多没少。 「你钱多丫!」合上那公文袋,把它扔回茶几上「别一会儿没钱花又伸手向我,到时候利息就不是那么算!」 拓治嘻嘻笑起来,搔搔鼻尖说:「多了就算作租金和伙食嘛!」说罢,便把公文袋推回去。既然当事人也这么说,他才不客气,反正这些钱硬要拓治拿回去,最后肯定和新交的猪朋狗友和小丽身上挥霍去,那还不如给他! 「说到伙食,你今天连饭也不煮是想饿死我吗?」 「不是这样……」拓治脸上不见半分紧张,反而又露出噁心致极的笑容「小武啊~」堂堂大男人像女人一样扭扭身,可疑的红霞不相衬地点在他顶着大鬍子的两颊「其实,嘻!」 他受不住在桌下踹了拓治一脚,一脸你噁心到我的表情说:「收起你这张女人脸!有屁快放!」拓治的大手捧上自己的脸颊,继而摀着脸问:「有那么明显吗?真是让人害羞!」那反应惹得他额上冒十字,骂了声:「羞妈啦!你要说不说!」差点就要拿起那公文袋用力掷在他头上。 呯一声,拓治摀脸后靠在沙发,像个白痴一样大喊:「我要当爸了!」张开长臂紧抓着沙发两侧。轰耳欲聋的声量使窗子一震,熟睡的鸟儿也吓得吱喳乱叫,连住在地面的老婆婆都听得见伸头出窗咒骂。 四周因而不得安寧,但他却突然觉得世界变得一片死寂。 「什么?」 「我说!」拓治并不发觉异样,一下子挺身正襟而坐「我要当爸!哈哈!我要当爸了!!」 拓治手足舞动地拿起电话,解了锁就推到他的面前。 「看!看!!」扇形的超声波图清楚地影出婴儿弯起来像蝌蚪一样的身影「好可爱对不?」 连五官也看不清,性别也办不到的图片竟说可爱。 「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拓治又是哈哈笑起来,把电话收回怀内。看着拓治称心如意的样子,他眉头动了动「说是我的不正确。」未几他又把电话递来「是我和小丽的!」 相片已换了,喝得满脸脤红就连眼也睁不大的他正伏在一个野性小猫的肚皮上比yeah,那女孩也骄傲地看着镜头笑得媚人。 「是她跟你说自己怀孕了吗?」 「那当然!我一个大男人,怎知道女人有孕没有!」拓治傻笑了一下,陶醉地单手托脸看着相片「那一定是个可爱的孩子,因为他妈长得这么好看!」 他呼了口气,腿上的拳头不自觉收紧握皱了睡裤。 「她漂亮……到那孩子生了出来眼长得比米小,鼻要比猪还翘时,你就知道她漂亮。」 「怎么这样说……」拓治愣了愣,顷刻比比手把图放大,试图向他解释说:「她的妆是抹得比较厚,但轮廓还是好看。」 他嘖了一声,不屑地笑起来「只是妆抹得厚?你是瞎了还是没带脑去喝酒!她混身上下没一处是天然的!」拓治看他无原无故火起来,便不再说话,把电话拉黑放回桌上。 「怎样?你现在是听了我说真话不高兴吗?」 拓治笑了笑,搔搔后脑问:「还要酒吗?」说罢便站起来离开茶几,他也站起身跟去。 「走,你每次发生问题就只会走!」 拓治没作声,翻开冰柜摀身看去「要下酒菜吗?我煮些好吗?」自顾自说的穿上了围裙,都不愿正面和他讨论这问题。 以往只要拓治拉开话题,他也不会再深究下去,但今天酒精混沌了他的脑袋,火气烧得气滚烫,他硬是执着不放:「居酒屋十里都知道,就只有你一个信她真的长得很正!哪怕她祖宗十八代没渗外国血脉,她一生出来就他妈的正得像个混血儿。」嘴里的话狠毒起来。 「小武,我像看外表的人吗?」拓治淡淡地说了句,便动手煮食起来。 「哈!你不是,但她呢?哪怕是整容,她也算是漂亮,怎么你不掂掂自己什么斤量?不用你那猪脑想想看人家喜欢你什么!喜欢你皮松吗?喜欢你不修篇幅吗?喜欢你顶着那啤酒小肚?喜欢喝那一点酒就隔那又酸又臭的酒气?还是喜欢你连名牌西装都不爱穿,老穿着中年男人才穿的背心﹑过气夏威夷衬衣,好带出去和朋友炫耀!你是脑残还是真的以为自己还是十多岁时的万人迷?怎么不想想自己六块腹肌都变成了一块肥肉,就连追在背后的八卦记者都不见了。睡醒了没!」 拓治抿着唇,脸色沉下,抬手推开柜门拿出碟子,准备把下酒菜上碟「你去拿酒吧!能吃了。」他动也不动,尤其看见拓治生闷气的表情更是不高兴。 「她一句有了,你就深信不移……」 拓治闭上眼,呼了口气「小武……」语气间尽是忍耐。 「说不定那种根本不是你的。」他却依然固执说下去:「以你那酒量,你还知道自己有没有搞过她!」 拓治也鲜有发脾气,负气把菜扔在炉边,声响大得让他手交叠在胸前的手微微抖颤。 是的,他早知道会有这一天…… 拓治说要搬走的一天。 拓治说遇上了最爱的一天。 拓治说要组家庭生子的一天。 他是知道会有这么的一天,他是知道的,但小丽?不对,和那婊子没关係。就算早料到会这天,事情真的发生眼前,他还是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一样,毫无准备,毫无办法平静应对。 「我再醉也不至于连自己和别人搞过也不清楚吧!」 「哈!」他乾笑了声,由一声冷笑笑得肩膀都在抖动。 他知道,拓治说他自己知道!所以一直以为是他装老好人,是他自己喜欢处理得像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 他红着眼,含着巴出的泪水说:「你有搞,那就等同肚里那种是你那不中用的精子造成的吗?」拓治是抓破头也想不透他今天到底怎么非要咬着自己的孩子﹑孩子的妈不放「相信一个人对你来说有这么难吗?」拓治心里一阵烦躁,小丽这些日子在耳边的控诉又响来。 拓治本来幻想他会对自己展露笑顏说恭喜,他明明那么喜欢小孩子,都说好了他来当孩子的乾爹,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他咬紧牙,微微昂头说:「别忘了是谁老信错女人才落到今天非受我奚落不可的地步!」 拓治胡乱拨了一把头发,心烦气躁吼问:「堂堂男人,难道你要我不负责任吗?」 「责任,你跟我说责任……」他冷笑了一下,微微呼了口气,皱皱鼻子说:「验了出来不就知道是不是你的责任,噢!对不起,我忘了你是个不要问只会信的大水鱼!」 拓治难以置信地微张嘴,沉默半刻,终是解下围裙。 「你知道吗?你有病。」 「病?」 「你为了保护自己就乾脆用言语伤人,这辈子就连亲近的人都不打开心扉,除了你自己就谁都不相信,这不是病是什么?」 像是这样的话,他以为自己听过上千次﹑百次早已免疫,可同样的话从拓治口中说出……那个一开始就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一开始对他的脾气顺受,未曾责难他什么的拓治,如今为了一个女人,一个不属于他的卵精结合品而指斥他……他以为自己早就练成了金钢不坏之身,但原来…… 「对……」 心还是会有种被狠狠捏至窒息,再被撕烂到体无全肤的感觉。 他扬起诡弔的笑容「那每次也只能找我这种有病的人帮助的你又算什么?」眉头微微扬起,直视拓治问。 拓治什么都没回答,只是摇摇头,肩膀擦过他的肩,头也不回离开他的家。 第十四章:感情里从来没有正人君子 如果说前几个月武一直找拓治碴让办公室内人人自危,现在的情况更是可怕。 「这是生產部的文件。」武啪一声合上文件夹,心烦推开它,冷冷说:「这种低级错误就连新手也不会犯。」 「很抱歉,副总经理。」拓治一如往日的回应,语调却不带起伏,眼底也不带笑意。 儘管过去他们少在办公室有所交流,相遇时一个眼神也足以让人感到他们亲近,可如今光景不再,办公室里的同事都巴不得马上找到藉口离开这低气压的旋涡! 就除了小林。 待拓治拐出门口,小林便伸了一个懒腰,悠悠地说:「去厕所。」才转出了门口,便快步追上拓治「来,去抽菸!」一手勾着拓治的肩,却不往抽菸室走,反而走向后楼梯。 「可……」小林没理会拓治,直直推开门,就把菸扔向拓治「抽菸室多人,不好讲话。」小林随之探头上下检查了一下楼梯,确定无人,才掏出火机「来,点火。」 「有什么话不能在外边讲。」拓治吸了口菸,浓眉这才舒坦开去。 反应骗不过人,小林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拓治和冰山鬼见愁关係破裂! 「还不是你和冰山鬼见愁,还有小丽的事。」说到小丽,拓治的眉头又皱起来,一脸心烦,看来枕边状也是起了作用,小林乘胜追击说:「你也别怪她,女人有了身孕荷尔蒙改变让她们神经很敏感﹑情绪起伏大,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也很难受,有次跟我哭诉说自己是个坏女人都让你们搞成这样。可说真的,讲句公道话,那冰山鬼见愁就是爱讲伤人话!」 拓治又抽深深吸了一口菸,歪头吐出去。 眼见拓治不反驳那些坏话,小林又继续说:「你知道他怎么都不给你留点情面,对小丽好些吗?」 拓治顿了顿,终是抖抖烟灰,闷闷地问:「为什么?」 小林忍住笑意,故作认真说:「就因为你一直也任他踩在头上,到这关节眼就连一点下马威也不给他。我敢说,以后他仍然不会对小丽﹑对你们的孩子客气!」这席话显然说中了拓治的痛处,迫得他徘徊起来。小林得意笑了笑,从裤袋掏出了一隻usb直直扔向拓治「这个,拿着。」拓治叼住口烟,眼明手快接住。小林又接着说:「别说我不帮你忙,我知道你们以往交情很好,但像他这种人,不跌一跤就学不懂尊重他人。」拓治翻了翻usb,黑色的胶面映上他困惑的眼眸。 「这什么?」 「其实我大可以自己换,但如果后天董事来听报告,由你亲自带拿这usb给他。出错时,他就知道自己真的做过火了。」 拓治并没反应,似是不打算答应,可要是拓治不答应小林计画让武在公事﹑感情上受重挫的如意算盘就打不响!! 「放心,我也不是狠毒的人。他在报告错用了上几年的数据,这种小事最多让他出出糗!」 拓治想了半刻,把usb收在裤袋「我还要送件。」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小林点点头,拿回自己的烟,仍是不放心问:「你同意了吗?」拓治拍拍小林的肩,只说了句:「后天,我记好了。」呼出最后一口烟,便摔到地上踏灭了它。 防烟门一拉开,今田和部下刚好经过,眼角瞥见拓治冷淡的脸,门后小林双手夹着烟挑衅似的向今田抬抬手,笑得奸诈。自从整顿以后,今田再没见过小林笑得这样得意,就好像将发生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一样。今田禁不住皱起眉,直到部下打断他的思绪,才扭过头继续边走边处理公事。 晚上办公室空无一人,惟有副总经理的房间仍亮着灯,武掷下眼镜,闭目挡去电脑的蓝光,浅浅叹了口气。 「你该知道吧。」阵阵咖啡香传来,一双大手覆上他的肩,不轻不重帮他按摩起来「通宵加班不利于工作。」他张开眼,一杯外卖咖啡就放在他面前「你已经做得很不错,该担心的不是这个。」 「你想说什么?」他拿起咖啡轻啜了口,正愜意想闭上眼,对方却停了手,他昂头令道:「别停。」 看他现在能嚣张命令自己,今田觉得自己终于被他依赖「是的,女王。」低笑几声,又是继续动作。 「想不到今田先生甘愿做个小奴。」 今田半摀身,下蛊似的在他耳边说:「我只是做个宠着爱人的皇帝。」轻咬了咬他的耳朵,吓得他抖了抖,把咖啡都溅在身上。他慌忙挣扎开去,拿纸巾印着身上的咖啡。 「武,你想演抹咖啡挑逗你的前戏吗?我可以配合一下。」 他狠瞪今田一眼,眼见咖啡乾透在衬衫上,负气把纸巾扔在办公桌上,把话题拉回去问:「我该担心什么?」办公椅一转正面看今田。 「小林。」听罢,他冷冷笑了声,今田倒是一脸认真说:「别忘了,那次我帮你上药时,他就在隔壁厕拍门说:『死同志,要搞死远些,别阻碍本公子大便。』。」 他翻了翻白眼,摊摊手说:「他出来前我们都走了,全程没吱半声。你要担心被那没用鬼抓到小辫子,就少在公司挑逗我。」今田拉上他的手,轻摸了摸「我巴不得全世界也误会你跟我有一腿。」他掰掰嘴,马上收回手。 「我担心的不是这些,他搞不好发现异端,而且……」今田靠坐上办公桌,双手抱在胸前「他和拓治走得好近,拓治知道你太多事了。」 「你意思……」娇嗔的表情从他脸上退去,脸色因而显得青白,他却以冷淡作掩饰「拓治和小林联手吗?」 「防人之心不可无。」今田耸耸肩,淡然说:「也不是要你整天也防着他们,但至少明天。」 他不以为然地收抬东西起来,平静地说:「我该防的是像你那么会落井下石的人吧!」他跟拓治翻脸了的事今田早就知道,这次的告诫也许是真心提点他,但总带着几分污衊拓治形象的私心。 「武的心思这样细腻,肯定清楚我刚才说的话可能性有多大。」 他看了眼今田,连使坏也光明正大地承认,真是个怪人!也没回答今田,他自径合上了笔电,拿起外套。 「早点回家休息吧!瑛士。」半推半拉把今田带出办公室,锁上门,又说:「明天要报告的可不只我一个,这可是第一场重要的战事,我们都不能丢总经理的架!」 今田亦不再多说,笑笑跟他离开。 事实今田说得没错,武很清楚小林没本事借公事把他拉下来,也自然会从私事入手。最近他和拓治失和,这无疑是个最好的切入点。至于说到拓治会不会出卖他…… 他只能说分别那天拓治真的是怒火中烧,事后亦不再愿意和他有所接触,而怒火能怎样毁了一个人的处事和理智他再也清楚不过。 阵阵掌声响来,他马上回神,今田的报告已经完毕。他亦随之拍拍手,然后拿起usb便站起来「再次感谢财政部部长精要的报告。」他木无表情说了声,把usb交到秘书的手,人取代了今田原来站的位置,淡淡看上坐正主席位的董事长。 「现在……」 「等一下!」 会议室的大门猛然被打开,拓治喘着气,举起手中的usb说:「这个……这个才对……」宽步走向他时,尚未回座的今田提手挡住拓治,压声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拓治正眼也不看今田一眼,只是直勾勾看着他,说:「我今早给文件副总经理时不小心调乱了usb,这隻才是副总经理的。」他定睛看着拓治不语。 外人看来,说搞错也是有可能,他们手上都是公司统一发的赠品黑色usb,但他很清楚今早拓治根本没拿过usb来…… 秘书难为地来回看着两人,他仍是不语和拓治对望。 「藤原。」总经理喊了声,提醒他儘快处理,他终是摊手向拓治「拿来。」 选择相信拓治一次,反正他爬高去也只为了当个跟拓治骄傲的人,而如果今天拓治想他从高处摔下来,他不会反抗。 今田诧异看向他,坐在一角的小林则是一扫之前的担忧扬起嘴角来,他走前去压声说了句:「别让董事长笑话。」今田只好让拓治通过。usb直插入电脑,秘书打开档案,报告首面尚算正常。今田仍是怕后几页出什么枝节,便拉着拓治退到一旁,让拓治留下作保险。 他清清喉咙,自信满满向董事长报告上年度业绩,洋洋总结了公司整理状况,全面把公司这一年的架构建设和以往作对比,点出了几个让人喜出望来的数据,又带出了一些需要改进的地方,正要藉此带到来年发展计划时,屏幕突然被小林抱住一位穿着满身名牌的小姐的画面。 「怎么会这样……」他吃了一惊,连小林忍不坐低声说了句。 秘书更是慌张,连连接下空白键,换来好几张相片,原本看不见脸容的小姐也正面迎向镜头,最后她马上停手,画面却动起来,只见两人亲暱地又亲又摸,吓得小林整个人弹起来。 「停了它!停了它!」 小林直衝出来,一边说着不该是这样,一边乱按了一番,还是没办法只好拔了连接投影器的线。 会议室内一片鸦然,小林青白着脸抬头,只见老丈人脸都黑了,小林摇摇头想推清关係,刚好瞥见董事长更是气得一脸胀红。 「你……」小林瞪向他,一手揪起他的衣领「是你耍得鬼计!你这个卑鄙小人!」 他一脸困惑,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小林拳头正轮起拳头揍向他,马上被拓治握上,使力扯后。 「是我。」拓治直把小林的手臂折后,重重把小林推在会议桌上「像你这种喜欢勾搭良家妇女的人就是要吃点苦头!我警告你别打小丽主意!不然我就把你其他奸情都发上网上去!」 这席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尤其他和今田。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总经理,他拿起了会议室内的电话,按快键至保安室「有人闹事,派几个保安来。」董事长更是生气站了起来,直走到秘书身旁拆下usb折断,狠狠扔在桌面,俯视着小林不中用呼痛的脸,说了声:「不知所谓。」便走了出去。 总经理马上追去,出门前给了他一个跟来的眼神,他不敢怠慢,吩咐今田说:「让保安带他们到另一间会议室等着,今天发生的事……」今田点点头,推推他的背让他快走。 其实多快赶过去也没用,面对气在心头的董事长,他除了哈腰连连道歉,忍受董事长恼羞成怒的指骂以外,再没什么能做。才送走了董事长,总经理又马上拎着他去找小林和拓治算帐。 他们一进门,拓治就摊摊手把白信封递上说:「我不干了。」总经理看拓治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难以置信问:「你是藤原的兄弟,进来公司也是托他的福,这样闹事有想过他吗?」站在旁边的小林亦想插嘴,可碍着老丈人在旁边,只好紧紧抿唇。 「当初最反对我进公司的人是他,而且……」拓治双手插在裤袋,淡淡看上他「你该多回来公司,连公司的清洁姐姐的都知道我们早不是兄弟。」 「你!」总经理一时气结,抢过信封,就对今田说:「请奇蹟之子走,我们可用不起这样的人才!」 今田拉开门比比手请拓治走,拓治临离开时撞上小林的受伤的肩,压声说:「记好了,再动我的人,我就让你兜着走!」小林紧紧摀着肩,骂道:「你这个不长眼的白痴……」「小林先生。」总经理唤了声,小林不甘心上前,决定把精力都用上和总经理狡辩之上。 结果可想而之,小林还是被开除,但整个狡辩过程已不是今田和拓治可以参观。本来没留什么在办公室的拓治简单收拾一下,和同事告别,拖拉五分鐘,终于和今田一起走进升降机。 两人无言看着数字一级级下降,今田以为直到把拓治送出大门也不会怎么说话,可拓治打破沉默说:「我不知道同性恋交往是怎样,但管好你的鸡巴,你的行为检点一下,要是再伤害到小武,我不会放过你。」今田顿了顿,困惑地望上拓治,嘴嚼了一会他的话,瞬间明白展开眉头。 「武说那天你们闹得很不愉快。」 「的确。」拓治把有点空的纸箱抱紧些,一脸懊恼「我们都说了伤人的话,我说得比较重。」拓治从箱里拿出小林给他的usb扔向今田「你们的床照,今天就当是两清。」 今田接过usb百思不得其解小林怎么搞到他们的床照上手,但怎样也好,今田用力折坏了usb,又问:「你是怎么搞到小林和董事长新任夫人的偷情照。」拓治顿了顿,轻声说:「我以为那是他女儿……」随之没所谓地松松肩「以前就知道他爱找小武麻烦,看他自己走来,又没什么防备,拿些把柄作不时之需。」今田嘖嘖称奇,可没想到拓治有这点心思。 升降机门打开来,拓治却没走出去,倒是正眼看今田。 「要是将来哪天武愿意离开破公寓跟你同居,你就请个私家侦探找他母亲吧!那里是他们最后相见的地方,连我也说不服他离开。」 今田愣了愣,终是低笑摇头,说:「我可不认为是这样……」 「迷路的孩子会在原地等。不用送了,我要等小丽来接我。」 望着他瀟洒走出了升降机的背影,今田在升降机门关上之际,用力按住门,扬声说:「喂!」拓治单手抱着箱,单手在按电话,不解回头看去「出了这门口就别回头,我不会让你再有插身进来的空间。」拓治挑挑眉,看了眼大堂,哼笑说:「谁要再回来这公司。」自顾自拨电话给小丽。 今田知道拓治再一次听不懂他的话,但他并不打算解释。今田惟一会做的是把usb交到他手中,和他解释来龙去脉,让他最后追上去一次。 为了赶上见拓治最后一面,为了骂拓治为什么要用得罪人的方法帮他,为了再次和拓治说上一句,他可等不到升降机,直直跑了十多层楼梯。满脑子都是破冰以后的画面,想及拓治再对他笑,再搂过他的肩,再和自己对坐用餐,他终于找上了笑容。 正当他满心期待推开后楼梯的门,马上看见拓治出大门的背影,门外停了一部红色的跑车,小丽顶着小肚子坐在驾驶座。他停住了步,手搁在门把上微微喘气,只见拓治带笑上了车,连门也不关就急不及待和她亲了亲,吻得难分难捨。 他顿然觉得世界一片安静,觉得他们是所有故事书的最后摆脱烂人烂事幸福快乐生活的结局配图,而在那里根本没他打扰的空间…… 今田说的对,去吧!追吧!看上最后一眼,就知道该怎么做…… 他后退了步,任后楼梯的门自动缓缓关上,不发一从小窗看着拓治呯一声关上车门,望着跑车扬尘而去,终是闭上眼。 第十五章:又,重回起点 呯── 到今日武觉得自己还是听到跑车关门那声,如何乾脆将一切还原的剎那。 那怕此后一切如常,同样破旧的公寓,同样残缺不全的傢俱,每天准时七时正起床,半小时内梳洗完毕﹑填好肚子出门,挤上那根本塞不下人却要死命压进去的车厢,像沙丁鱼一样随车厢摇晃,又如鱼贯水涌出流回公司。坐进办公室内的的搭搭工作一天,十来个电话,廿多个会议等着他主理,百份文件处理,千样事得他管束,忙忙碌碌间又和今田拉拉扯扯?? 一如既往,没了拓治也死不去。 没有了谁,人一样可以好好活着。 没有人会因为他的毒舌﹑恶劣的脾性而生气,没有人需要一点点感化他,也没有人需要为了他而委屈自己。多好!因为这世界并没有perfectmatch,哪怕你以为有人刚好和你一凹一凸,到最后也会发现不过是天大的误会!最终你也把对方弄得支离破碎,迫得对方完全忍受不住而反击?? 那一瞬间,你才发现在心里扎了根住了许久的人已躺在血泊中动弹不得,而自己也因而赔上了心和魂魄。 是的,他真的病。他爱上了一个人,竟然能害对方满身是伤,而自己也不见得比他好过。哈!可从以前到现在他就只懂这样去爱……或许,有些病是天生的,是从父母身上遗传过来,扎根在每一滴血液﹑每一个细胞基因深处。 在玄关的鞋柜上放了一张喜帖,快五年了。眉头依旧深锁,久良,他掰开脸去,正欲离开,身后响起门铃。 「谁?」 连回头也懒,他盯着空洞的厅堂僵直站在门前,心卜通﹑卜通用力在跳。 「藤原先生。」老妇人的声音响来,将心跳都捏碎。 「房东太太。」他松了口气拉开门,木无表情问:「有什么事吗?」 「还不是为了退租的事。」老妇人双手撑在手杖上,满是皱纹的脸堆起慈爱的笑容说:「再过两星期,真的要请你搬走了。」 他歛眉垂下眼,地面因剥落了一片小阶砖而留下一个小洞,哑声问:「这里真的非卖不可吗?」看他这模样,老妇人一脸怜惜地说:「武啊!房东太太知道这里对你来说很重要。但你看看,它都快成危楼了。而且……」她迟疑了会,还是狠下心肠说:「而且你妈妈也走了那么多年,再是回来比房东太太都要老,到时候还怎走得上这一层来?」他咬咬牙,无从反驳。 房东太太从小就看着他长大,现在连母亲都要搬出来,都说到这份上…… 「我明白了,我已经收拾了一大半,放心吧!」他不太甘愿地应了声。 她点点头,拍拍他的肩,离开前,又说:「武,与其这样等下去,不如请个私家侦探好好找一下吧!」见他抿唇不回应,她只好一颤一颤撑着手杖远去。 大厅空荡荡,要收拾的他早就收拾好,剩下此处的都是送去二手店也被嫌弃的残旧家居。事实今田早就来帮他把要搬走的东西打包好,一件件塞满了他的房间,一盒盒围着他的床堆起来,明明房子空洞得很,他却觉得无地自处,步步退到墙角,与那个大背包、公文袋挤在一起。他慢慢蹲下来,轻拍去背包上的灰尘,姆指恋恋不捨似的蹭磨了一下,眉头越锁越紧,最终把自己的头都埋在手臂当中。 门铃又是不合时地响起来。 他呼了口气,昂头看了看剥落的天花,甩甩脑内的残念,边走边说:「今田瑛士,你都帮我打包好了,还怕我不搬吗……」可门一拉开,入眼帘的却是个高大的身影,夕阳把那人的影子直直罩在他的身上,中长的浓密发丝整齐梳在后脑。 「嗨。」那人不自然地搔搔发鬓,让一直从发鬓一直留着大鬍子包住他尷尬的笑脸,不知所措轻唤了声:「小武。」 才五年,同样的情景又出现眼前,没完没了,就像是不断从一个糖衣包装的恶梦里醒来,又再跌进去一样。 「被你说中了。」拓治笑得苦涩,低头搔了搔后脑「我的莉莉……不对,莉莉的亲生爸爸回来了。我的股票和物业都在小丽的名下……」他咬着上唇,忍住皱眉的衝动,拓治见气没反应只好继续说:「哈!就像你说的。」 什么「看!早就说了!」﹑「你落得这田地是活该!」﹑「是谁之前为了那婊子跟我翻脸咧!」的话他不会说,正确来说,怎样的话他亦不想再说! 留着门不关,他转身走回屋内。拓治没见过他这样的反应,不安跟在异常安静的他背后,正好望清楚屋内的改变,零碎的旧物如同垃圾弃在一旁,房内堆满了一箱箱打包好的盒子?? 「你要搬走吗?」拓治一脸愕然问道。 他依然没回话,默然走回房。 「小武!」拓治不安喊了声,追上去,正扯起他的手肘,他手里的公文袋跟着提起,另一手则提着沉重的背包,目光死死盯着地板不语「你还在生气,对吗?」 生气……该生气的人是他吗?拓治找到一个女人,哪怕是为了骗他钱财﹑找个人养便宜儿女,也总算找到个女人愿意和他组织家庭,有一个人人称讚可爱的娃娃﹑人人称羡的老婆,他有资格为了这些而生气吗?该生气的人是拓治。就在一开始拓治直接衝他气骂就知道…… 该生气的人从来不是他。 他深深吸了口气,冷声说:「放手。」 拓治不敢置疑,马上放开手,他的手肘一沉,就连心也沉静下去。他先把背包扔到他的脚边,再解开公文袋,抽出一份房契,一把钥匙,一本夹着提款卡的存摺。 「你这些年来多给我的利息,我都存起来,趁市道低迷买了个单位,一口气付清,你只用给管理费。」把这些都推进拓治的怀内,他依然没看他一眼「不会没钱,你剩下的利息都在那户口存着,密码都是我的生日,我明天一早会去改成你爸的生忌。这房子在我名下,银行户口也是,以后骗也好抢也罢,都没人动得了它们。把它们拿好,今晚你就直接到新屋去,那边一直空着,但打扫的事难不到你!」一口气自说自话完了,他走到门边,垂眼下赶客令道:「走吧!」 过去无论拓治被骗多少次,失败多少次,他最多也只是酸他一把﹑骂他一顿,最后总会纳他进这屋簷之下,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样。 「小武,我知道之前我讲的太过份。我离开这门口就后悔了!我知道的!你让我住进来,让跌倒的我依靠,这都是你信任我的表现。」 他咬得唇也发白,眼眶红得像小白兔一样,却依旧倔强不语。 「小武。」拓治捨不得就此和他断绝来往,所以他才寄那请帖去。五年来等不到回音,一直也忐忑得很,却又是找不到藉口回来。奇怪的是,这次虽然没了莉莉,但一想到在远方的公寓还有他在等着,他松了好大口气,连挽留或争回资產的打算也没有,直接跑来!拓治拉起他的手,诚恳地说:「不会再有下次了,原谅我好吗?」 「别!」他猛然收回自己的手,终是皱了眉头,一闭眼泪珠就滑下来「别对我说这些话。」 勒住泪水以后,他张眼看向拓治,带点愤怒,带点哀伤。 「小武!」 他比了个手势要拓治住嘴,满眶泪珠一滴接一滴,不受控而落。 「你当初没有说错,你看得很清楚﹑很通透,现在你也有了后着,何必回来?这栋公寓要拆,你那些不愉快的回忆也会清除,让我们都停在这里吧!」 「这里要拆,那你住哪儿?」 「你不用管我住哪里!」 「小武,就跟我一起住进那单位好吗?我们两个人就像以前一样。」 「你可不可以别讲得你以前过得很高兴?我是这么惹你讨厌,你不用勉强自己!这门口一直走出去,就像当初头也不回地走。」 「我根本没讨厌你!」 拓治是怎也没想到这五年间他一直胡思乱想!心一紧,从相识那天起,都未曾见过他哭,哪怕被打了,哪怕继父死了,哪怕什么事都没法崩溃这野猫的泪线,但如今他就在眼前咬牙流泪,拓治真想一拳揍死五年前口不择言的自己! 拓治伸手一一拭去他的泪珠,再三重申说:「我是瞎了眼,我是脑残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小武别气﹑别气坏自己,骂我好了﹑打我好了,像平日这样就好了!我们都会像以前一样好好的!」几乎痛心得想把那小子抱紧入怀内。 「我们都没有好过!」他使力推开拓治,力度之大使他反弹撞上墙「你怎么会觉得我们以前相处得好好的?你还记得那天我怎样说你的不是,我怎样把你喜欢的人说得一文不值,我怎样抵毁你满心期待的孩子,你要我再讲一次给你听吗?当时你的脸都板起来,你大好心情都被我弄得糟透!你甚至……」 「我白痴!我没把你的善心劝说听进去……」 「善心!你认识我多少年了!善心?」他莫名其妙笑起来,手挡在眼前,笑得肩都抖起来「我没有!就算那不是小丽,就算那是正当人家,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大家闺秀……我都不会祝福你。」 拓治顿了顿,心停了一拍。 「我不会。」他放下手,泪光泛泛,生生压下来情绪说:「你娶了个好女人,我不会高兴;你生了个胖儿子,我不会高兴;你美满家庭儿孙满堂,我也不会高兴!」 拓治的脸色越发苍白,就没想到原来真正惹人厌的竟是自己。 「凭什么你可以找个女人幸福下去?被你压在身下的是我!让你爽到翻天的是我!留在你身边不离不弃的是我!最后在他身边的却还是另一个女人?我不会甘心。我不会甘心!」 猛然,拓治慢慢明白自己对小丽怎么总是性致乏乏,也明白自己怎么偶尔会做关于武的春梦,甚至觉得那春梦的画面清晰得就像回忆一样,因为那真是个回忆! 「得不到你我不甘心,得到你我也不懂去爱。我惟一会的就是破坏,把你撕得四分五裂,把你弄得体无完肤!你说得对,我有病……」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所有的歇斯底里又被压过去「但我已经懂得怎么把这病医好。你和我都可以解脱,只要……只要我们再无关係。你走吧。」 他用手背拭去掉落不断的泪水,倔强得惹人心怜。拓治好像从话语间嚐到一点点喜悦「小武,你是说你想要的是我?一直也是?」轻轻拉起他没长多少肉的手,拓治这才发现才五年他的体重竟跌破过去的纪录。以他现在的力气绝对比不过拓治,但他执意把手抽回,哪怕拓治使力也不放弃。 「我不要了。」 一是怕伤着他,二是听见他讲的话而失落,拓治终于松开了手。看见他不着痕跡抖了抖,紧咬得下唇发白,拓治抬手想抚平他的难受﹑他的眼泪,过去﹑现在无论是其他人或他所带来的伤害,他都想一一为他抹走,但他就似惊弓之鸟,后退了两步。 大概是看穿了拓治不会走,他拿起自己少得可怜的随身物品,拓治及时轻勾着他的手臂,既乾又涩唤了声:「小武……」他眼底闪过丝动摇,可马上低声下气说:「我只想抱着尊严好好过活。」拓治从未听过他如此低落。 他拽回自己的手,逃跑似的夺门而出。拓治再无挽留,望着他瘦弱的身子,拓治无法想像自己对他做成多大伤害。 最后那道红霞和他的身影一起消失在走廊。 拓治站在门边动也不动,过去种种与刚才的境象﹑他每一个表情﹑他每一句话,终于解了心头那份骚痒,把所有阴霾一一扫去。拓治掛起甜蜜的笑容,彷彿他一直也在,他依然无条件接纳自己,可胀红的脸上不断划过泪水。 最后一户人家踏着楼梯离开的声音也消止了,在空无一人的危楼,一个高大如熊﹑生意失败似的男人掩着眼响起了又哭又笑的长啸。 后记:请自行选看番外结局 写过不少小受,小武是最不讨人喜爱的一个角色,却是我最心痛的一个。我总想这孩子得到幸福,我总在想对他而言什么才叫幸福。然后,率先响在脑内的是想起黄伟文写的一首歌《(你没有)好结果》 全都怪你离开我临走也继续伤我 见我粉身碎骨还点上一把火 可以死了心但忍不住恨 但求天会追究这男人 好一首怨妇词,但抚心自问,有多少个人真心﹑全心付出过到最后没半点恨。至少,我会恨。所以,为了小武的幸福,我打了这篇番外《梦回肠断》。 然而,我又再想,就算让拓治得到报应,小武就会获得救赎吗?这样死心不息的故事,天天夜夜在人世以不同形式上演,大家又是怎样的重获幸福?大概都离不开那个重新自癒自己的人吧!所以我打了另一篇番外《it'stimeforachange》让今田这个炮灰男二升格上男一。 常觉得,故事是把现世种种遗憾写得无憾,所以jane在《傲慢与偏见》让男女主角终成眷属;所以我们心底里都渴望那受伤的心,可以被一刀插下来的元兇治疗;所以我仍然希望在此时此地此宇宙,那怕你我的故事不如预期中断如正文,在另一个平行时空﹑一篇细阅过的相似的故事﹑另一首动人的乐章中,我们之间不曾完结,任我们在哪里盛开最美丽的花朵﹑结下合心意的果实。因此,第三篇番外《葡萄熟透时》写成了,我还是把小武的手放付在拓治之上。 而至于你们想要哪个结局,希望你们故事中寻得的共呜﹑希望单恋﹑苦恋﹑暗恋﹑无法开花结果的恋情有怎样的媧局,任君挑选。 感谢你看到最后。 番外一:梦回肠断 致这世上单恋﹑苦恋﹑暗恋无法开花结果的人: 也许,那段感情被连根拔起的扔弃;也许,那段关係多努力仍然日渐疏离;也许,那在希望与绝望之间的徘徊依旧未曾中断…… 而又也许,人人都劝你必须接受,接受人生在世多少也总有遗憾。 然而,何不让我们一起相信,相信此时此地此宇宙,那怕你我的故事不如预期中断如正文,在另一个平行时空﹑另一篇你细阅过的相似的故事﹑另一首动人的乐章中,我们之间不曾完结,任我们在哪里盛开最美丽的花朵﹑结下合心意的果实。 - 床头的闹鐘准时六点响起,一隻大手压过去关了它。随之抓了一把鸟窝头,鬍子从发鬓一直下来包住打呵欠的嘴巴,熊一样高大的身影踢开绵被,便坐起来,勉强睁开眼同时把脚下垮出被外,冷空气一下沿着小腿蹿入短裤管内。 「呼!」他马上醒来,摸摸同样鸡皮疙瘩的手臂,走去套厕「看来真的要装一个暖气。」 五年来的冬天他都这样说,但到最后只在套厕装上暖气。他匆匆梳洗,理好总材头,披上了厚浴袍便乒乒乓乓准备早餐,毫不怕吵声房里的可人儿。这公寓的高级不单在酒店式管理上,还用了上好的物料让单位和单位,甚至单位内部的隔音相当良好。有时他会想,这也是个值得担心的问题,因为…… 「爸爸!」一把可爱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十岁的莉莉拖着一隻破旧的猫型抱枕,带着床气看他「你又穿背心短裤睡觉,会冷病啦!」 他搔搔后脑,笑笑说:「一时忘记了,我的小公主。」莉莉不高兴拖着抱枕走到餐桌前,仍想多碎嘴他几句,眼角瞥见走廊丢三落四的女装,他同样探头看向那画面,心里叫了声糟,才踏前一步,小身影已比他更要快跑向客房,二话不说推开房门。 房内半裸的女人摊在床上,他还未来得及走近关上门,莉莉已爆发尖刺的叫声,指着床上的人。 「我的宝贝公主,你先听我说……」 莉莉张大喉咙尖叫,短小的手用力一下又一下指向床,以眼神质问他怎么可以这样。床上的女人动了动身,抽起枕头一下飞向莉莉的头,他眼明手快地挡住枕头,随即听见女人吼骂:「拓治!给我管好你的女儿!吵死人了!」莉莉哑了声,仍然生气抄起枕头,用尽吃奶的力准备把它扔回去女人的脸上,枕头却被拉住。 「小公主,她是你妈妈。」 他的话只换来莉莉狠瞪,又是一声尖叫,小小的身影跑回房间,为表不满,呯一声地关上了房门。他轻叹了一声,抱起被留在地上的猫型抱枕,把枕头扔回床上。 「小丽,醒了就走,莉莉不高兴。」 小丽烦躁抓了一把头,撑起身来,熔掉妆后的脸容显得又残又老。 「法院判了管养权给你,但我仍有权见自己的女儿。」 他双手交叠在胸前,说到这点上和善的笑容都不见了。 「我只给你十分鐘。」他冷淡扔下一句,便关上客房的门,为了莉莉他必须要狠「应该更狠……」他又是叹了口气,走到莉莉房门前轻敲了敲「我的小公主。」得不到回应,又是敲了敲「小公主,猫咪见証,我请了妈妈离开。」 又是一阵沉默,未几门后响来闷闷一声「我没锁门。」他当然知道,但没得到莉莉的允许,他不会为了和好而硬闯进房间,这是他们的约定。得到了允许,他推开门,莉莉背着门坐在床边,他马上把抱枕送上。 「气得猫咪都不要了吗?」 莉莉马上紧紧抱住它,眼眶红红地说:「我们昨天一起锁好门窗去睡觉的。」他心疼摸摸莉莉的头。 「我知道,但小公主你妈妈半夜喝醉了跑来。她和你……」莉莉哀怨看了他一眼,他顿了顿,又说:「她和叔叔吵架了。来借睡一晚。」 「但你们已经离婚了!她不能总是这样!」莉莉说得气愤,就连泪水也在眼眶荡漾「家里住的是一家人,要互相相爱才可以的!」 他把莉莉抱上膝上,轻轻拭过她的泪水,说:「宝贝公主,她是你妈妈,当然爱你。」换来是她更难过的落泪,说:「可…可她都不爱你……」他无法反驳莉莉的抽泣。 五年前为了争监管权,他不得不在法庭展露小丽背夫勾汉﹑酗酒成性,为了纵慾总是忽略女儿的种种証明。哪怕小丽拿出dna証明说莉莉不是他的亲女儿,法庭仍是把监管权判了给他。其实五年前他没多想争监管权,但安置好自己以后,他去看看莉莉,发现小丽根本没把她照顾好。可怜只有五岁的莉莉被抽打到手臂满是瘀痕,穿得单薄站在家门前哭,看见他来了,便紧紧抱着他的脚,说:「爸爸是不是也要离开莉莉了……爸爸为什么不要莉莉……」他看得心疼,好歹也是当亲女儿疼了多年的孩子,最终也是决定走法律程序好好保护她。 开庭前一刻,律师就提醒过他这过程可能会做成小孩心理阴影,他明白,但他再想不到任何办法,他从来也不是聪明的那个…… 「我情愿你找个后母回来,让她没面子再出现。」 他回个神来,笑着轻点了一下莉莉的鼻尖,说:「小公主长大了,不怕当灰姑娘了吗?可是灰姑娘的父亲会很早死掉,爸爸还不想死。」莉莉不高兴地皱皱鼻,拉着他的手说:「我很认真的!好的国王值得幸福快乐,虽然你是傻瓜,但也是个好国王。」听罢他不禁忍俊,轻轻抱住她,把下巴搁在她头顶。 从她的房间看出去,是一片油绿的园区,这单位坐向冬暖夏凉,在最好的校区,四周设备周全,越住得久,越见挑选的人用心。 「爸爸也不够傻……」他黯然地说了句,一张泪眼婆娑的脸容浮现脑海,刺痛他的心「爸爸也不够好……」 莉莉抬头看见他双眸凿满悲痛,小手紧紧抱住他,安慰说:「你是我最好的傻国王!」他扬起嘴角,勉强自己打起精神,摸摸她的头说:「谢谢你,宝贝公主。快去梳洗,我们要迟到了。」莉莉从他的膝上跳下来,乖巧地走向套厕「吃早餐时爸爸才帮你束双马尾,好吗?」走了几步,莉莉又回头,亲了他的脸一下「早安吻。」他笑了笑,嘿咻一声站起来,继续为忙碌的一天做准备。 送了莉莉上学以后,他即骑单车回他的便当店。 抢回监管权没多久,他就接到了地產经纪的通知,说他名下的一个店铺租约其满,看他想继续租下去,还是另找租客。当时他听得一头雾水,他从来也只会买股票和吃喝玩乐,物业﹑车等固定资產都是女人叫买,他付费,每次也没写上他的名字,又哪来的店铺?那经纪也以为自己找错了人,几经翻查,电话又来了,说店铺的确在他名下,只是以前一直由藤原先生处理,现在藤原先生要他们直接找他。 武为他做了好多好多事,在他们决裂以后,他终于一一发现。 所以几经思量,他决定把店铺收回来,因为武说过:「你没什么在行,就是做便当方便很有天份。」,所以他自己开一家便当店。 不得不说,武的眼光真的很好,店舖地理位置一流,四周都是精品时装店,店员都是食无定时,便当店的客户多半是他们。他还在店内开拓用餐区,既可以让莉莉放学在那边做功课﹑玩乐,又可以不浪费人流让逛累了的人吃点小食。 零精味,家的味道,家的款式,很快店就打响了名堂。 人人都知道大路旺区有一家叫森林便当的店,而店主是个把女儿当成公主疼的熊男。人人都以为店主为了争取点亲子时光,只营业到晚上六时,晚市便当卖光了,够维生了,就算。没人想得到,天天骑单车﹑穿过时又不合潮流下价衣服的男人竟然是个富豪,还是传说中的金融界的奇蹟之子。 每天早上回去准备午市,忙过了以后,又要为晚市和明天午市做好准备。通常在莉莉放学自行回到店里前,他会有两小时的私人时间。日子都是这样日復日的过,刻板又忙碌,但也许这样才好。 他切好最后一刀,把魷鱼扫落大锅里正煮着的柴鱼大根高汤中,将一个个热腾腾的晚市便当放在保温柜里排好,他终于可以偷得半点间。 离开厨房,腋下夹着平板电脑,一手拿着吃了半份的三文治,另一手拿着刚冲好的热咖啡,坐在对着大门的一角,悠悠打开电邮。每天最新一封的标题都是昨天日期,他啜了口咖啡,食指点开电邮,一如既往的写上了行程表,清楚列明了时间﹑地点﹑做过什么及见过什么人,他略略看了眼,没什么特别,就转向把附件的档案解压,弹出来的视窗顥示它的进展缓慢。 「看来是很大的档案。」语音刚落,电话就响起来,是美国的号码,他顿了顿,一阵不安油然而生,终是接上「喂?」 「是我。」 他认出了对方正是自己僱用的私家侦探,两年前从旧同事口中听见武要去美国总部常驻以后,他便坐立不安。决裂以后,每相隔一﹑两个月,他都会找个藉口偷偷远远观看着武,当想到以后再也看不见武,他慌了,于是悄悄请了个私家侦探,天天跟着武向他报告近况。他并不想让莉莉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执迷不悟的跟踪狂,所以一早说好了没什么要事就用电邮来往。 「怎么……是出了什么事吗?」一想到唯一的可能性,他马上紧张追问。 「他的母亲回来了。」(详见另一篇番外:《it'stimeforachange》) 他顿了顿,浓眉紧锁,档案刚好成功解压。 「我发给你的电邮里有片段……」 他马上点开影片来看,只见武拉住今田的手肘往后扯,随之说了几句便扔下支票,距离太远,无法清楚拍下声音。 「他们说了些什么?」 那老女人一脸不爽瞪着武,没有一个母亲该有的模样。 「有关孝亲费的问题。」 「哈!她还真敢!」 武和今田站了起来准备离开,才几步,又回头对女人说了几句。 「藤原先生只愿给他十万,但那夫人要求一个月十万。谈判决裂,但他看上去和平常一样……」 「怎么可能一样!」他重重地搥打桌面一下,对方吓得不作声,而他只盯着影片定格在武逞强的脸,眼底闪烁着的和当初哭着对他发飆的情绪相似「那个女人,必须要多加注意。」他收紧拳头「再帮我多请个保标,别让武注意得到,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保护好他。」 这不应该是他的责任,这不应该是他该多心的事…… 他望着今田的后脑,恨不得双眸喷出的怒火可以射穿他不中用的脑袋! 对方看不见他的模样也心生惧意,诺诺说了声好,匆匆掛线,要是望见他那吃人的表情,恐怕会把工作辞去。 他掛上电话,关了影片,一张张相在看,看着武故作淡定的表情,心更是揪痛。 今田瑛士那混帐到底在想什么,不是叫了他好好调查一下吗?怎么可以不摸清楚那女人的底细就让她走近武!谁会想自己的母亲一开口就只会要钱?三十多年不见,连半点思念也没有,只要钱……难道今田就以为所有母亲都深爱自己的孩子吗?还是觉得母子相见没什么大问题? 蠢顿如他都知道这世界有些人伤害致深,要是没好结果,还是永不相见好…… 想及这,他的表情又黯淡下来,目光停在武一个人站在餐厅门前等今田出来的相片上,武惘然若失地看着寂寥夜空,鼻子因为冷天气而红起来,他的指头轻碰上武的脸颊,想用自己手心的温暖让武暖和起来,才一动画面又自动弹回主页,彷彿在说── 你别妄想了。 他把平板电脑反面搁下,大手捂上疲惫不已的眼眸「小武……」气音唤了声,觉得单单唤武的名字也是一种羞辱,他抹了把脸,捧着杯深深看进去咖啡上的倒影:「伤害至深的人还是永不相见好……」他再次说服自己,一遍又一遍,终是闭目靠着墙。 「爸爸~」莉莉绕着他在转,加厚了几层的蕾丝裙摆像蝴蝶拍翼一样美丽「来打勾勾,打勾勾。」 他慈爱地着蹲下,应了声好,小小的尾指马上勾来。 「约好了,今晚也不能让妈妈进来。」 几乎每晚也忘不记他未守诺言,他点点头哄小孩的口吻说:「好,都听小公主的。」但莉莉可没那么容易打发,收紧尾指,又是说:「说谎的人可要把对方的红萝卜吃光光,一个月的份。」每天也换上不同的名目,保证双方都有新鲜感。他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嘿咻一声抱起莉莉,和她一起锁上大门。 「你要是再挑食,可要比小猫都要矮!」 莉莉鼓起腮子,不高兴说:「我才没有挑食。」免得他再在自己不喜欢的话题打转,又是狡猾地抱着他的颈撒娇说:「爸爸你好久没讲过大棕熊跟宾士猫的故事我听。」他又怎会不知道莉莉在想什么,只是不拆穿,抱着莉莉回到房去。 精心打造的房间像公主的堡垒,天花板是一片仿真的星空,隠隠发亮,他把莉莉放在双人床上,为她盖好了被子,自己则坐在床边。 「我们上回说到哪里?」 「宾士猫和大棕熊一家去旅行!」莉莉雀跃地回答,一双星眸闪烁着期待。 他拨好莉莉的瀏海,背靠在床板,说:「宾士猫跟了大棕熊一家去了海边旅行。宾士猫从来没有见过海,牠们住的森林就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大海的一直也让宾士猫觉得很新鲜,小小的鼻子一直在皱,用力嗅着又腥又咸的陌生味道,牠一双美丽的眼睛像你一样不断在眨,一刻也不愿离开广阔的大海。」他轻点了一下莉莉的鼻尖,又是悠悠看着星空。 「宾士猫很不喜欢水,说真的。在森林牠一次也没走过去河里,就连游泳课也总找上各种理由逃跑,因为牠最怕就是水。可是来到大海不可能只坐在沙滩,眼见大棕熊一家人都在海里玩排球,牠站在岸边,趁着浪退才敢走前几步,但很快又被浪花赶回原位。」 「嘻嘻,猫咪好蠢。」 他不予置评笑了笑,单手靠到脑后枕,说:「大棕熊看见宾士猫这样,一手捞起了牠,把牠放在背上。宾士猫当然不高兴,生气地骂着说:『丢脸死了!快点放大爷下来!』大棕熊笑了笑,加快脚步走出海,说:『整个海滩就只有你有座驾,多威风!』宾士猫左看看,右看看,好像又真的是,于是抱紧了大棕熊,说:『我跟你说,我可不怕水了!』脸颊白白的部分却是红起来。」他笑得怀念,连目光也柔和起来。 「大棕熊慢慢游出大海深处,宾士猫感到尾巴一湿,马上又爬到牠头顶,到发现牠们离岸边太远时已经回不去了。宾士猫紧张地摇着尾巴,毛茸茸的尾巴一摆又一摆,让大棕熊打了一个大喷嚏……」 「哈啾──」莉莉为剧情配音,手背轻拭去嘴边的口水,吃吃笑看他。 「对,哈啾。大棕熊一不小心把宾士猫跌到水里去!」 莉莉紧张地抓着他的手,半坐起来问:「啊!!宾士猫不会游水,怎么办?」他带笑摸摸莉莉的后脑,把被子拉高一点才继续说:「宾士猫乱拨手脚,一直叫:『救命啊!救命啊!』可身体一浮一沉,喝了很多咸咸的海水,却没办法说好完整的话。大棕熊看牠这样当然马上想救牠,可牠并没有这样做。」 「为什么?」莉莉马上追问,紧张得是她溺水一样。 他笑了笑,又说:「因为他要教会宾士猫游水!于是大棕熊用手轻轻托起宾士猫的肚皮,跟牠说:『小猫啊!拨拨手脚,左右,左右。』,终于喘到气的宾士猫马上听大棕熊所说的拨手,左右左右,左右左右,慢慢地大棕熊不作声收回自己的手,宾士猫仍然稳稳地游,再没溺水,牠终于学到了游泳了!牠高兴地绕着大棕熊游了一圈,得意地说:『看!我都说我不怕水的!』然后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牠扑上大棕熊的肩上,狠狠咬了一口,哼了声说:『罚你这个不合格的座驾!』然后马上游走了。」这结局赢得莉莉一笑,心满意足躺回床上。 「好了!晚……」还未说完,马上又被打断「还没好,你上次说牠们要回家的!那回家后宾士猫的爸爸还在气牠吗?」 他顿了顿,想不到莉莉的记性那么好,旅行的事都说了两个月多,她仍是记着猫爸爸生气的事。 「莉莉公主,这可是下次的故事。」 莉莉呶起嘴,紧紧抱着他的手臂说:「预告嘛,爸爸预告!」苦苦央求着。 他突然在想,如果让莉莉知道当初武不是因为跟他去旅行而和继父吵架,他亦不是不小心摔武下水,而是故意让武迫着学会游泳,故事最后武的继父都猝死了…… 「没有父亲会气自己的孩子一辈子。」 他改变不了过去,也许,但他可以在这样的一个晚间故事给武一个愉快的结局。哪怕武并不会知道。 莉莉松了口气,眼皮也一合一合垂下「太好了……爸爸……」他轻轻拨好莉莉的瀏海,放柔声线:「嗯?」莉莉半睡不醒地看向他,问:「爸爸,把你喜欢的人找回来好吗?」他大感错愕,僵硬地笑笑说:「爸爸喜欢的小公主已经在啊……」莉莉对这答案不再感到满意,扭扭身,硬撑住眼皮不睡。 「妈妈说……说是你先喜欢上别人……」莉莉睏得很,加上环境很暗,全然看不见他薄怒的脸容,紧紧拉着他的手指说:「如果…如果爸爸也像大棕熊喜欢宾士猫一样喜欢那个人……带他回来吧。」 「大棕熊有喜欢宾士猫吗?」他轻声问道,期望莉莉会撑不住睡去。 「爸爸真是个笨蛋,大棕熊很喜欢宾士猫啦……」 他顿了顿,想不到连小小的十岁女娃也看得出来,他却在把事情搞垮了以后才发现。 「是呢……真是个笨蛋。」 回过神来,莉莉已经睡去,他俯身轻吻她的额角,伤感地说:「但宝贝,爸爸不能追。」每夜梦回往昔他总会看见武用绝望的表情盯着他,瘦弱的身躯直直打颤,控说着武无法再承受更多,哪怕是他的感情﹑他的回应也不能再承受;夜阑人静之时,他都会听见武带着哭腔说的一句:「我只想抱着尊严好好过活。」,拔腿坚决地逃离他的脚步声…… 「我不能去追……」 悔痛的热泪从眼角流下,他猛然抽身离开大床,走出房间,趁莉莉发现以前躲自己的房间。 寒冷的套房冻结不住他情感,他熟练地拿出翻得卷了起来的相簿,抱着坐在床尾的地上,一页页掀,一张张看,都是他和武年青时的合照。掀到他们最后一次旅行时的相片,竹林为背景,湛蓝的天空为衬托,武带着淡淡的笑意站在红桥上接住初雪,他打住了,不愿再想故事以后的情节,紧紧抱住相簿,流下热泪。 如果时间能定点在那刻…… 如果他可以聪明一点…… 如果一切能重来…… 这世上没那么多如果,而现在武也再不需要他的如果。 他不愿再想,紧紧抱住相簿,泪水冲昏了他的头脑,招来了睡意,梦如雾侵来佔据了他的思绪。 他彷彿重临红桥之前,初雪刚至,武缓缓伸手向天。这次他没按下快门,他抱上武的腰,他弯身吻上武微凉的薄唇,温暖了武的身躯,细细在武耳边说:「这次,我会牵紧你的手,不再给你半夜溜走,不会让你再难受。」武含泪的眼眸带着感动,紧抿着唇不让它上扬,暗爽的样子让他在现在也牵起了微笑。 月色洒进冷清的主人套房,高大的男人仍是孤单地坐在地上又哭又笑,一如五年前,在标为危楼公寓的那天,不曾改变。 番外二:It's time for a change 致这世上单恋﹑苦恋﹑暗恋无法开花结果的人: 也许,那段感情被连根拔起的扔弃;也许,那段关係多努力仍然日渐疏离;也许,那在希望与绝望之间的徘徊依旧未曾中断…… 而又也许,人人都劝你必须接受,接受人生在世多少也总有遗憾。 然而,何不让我们一起相信,相信此时此地此宇宙,那怕你我的故事不如预期中断如正文,在另一个平行时空﹑另一篇你细阅过的相似的故事﹑另一首动人的乐章中,我们之间不曾完结,任我们在哪里盛开最美丽的花朵﹑结下合心意的果实。 今田看出窗外,一片蔚蓝,云海就在脚下。只要越过这一片天,他将能和分隔已久的佳人一聚。光想到那人的脸貌,他不自觉掛上好看的笑容。 「抱歉先生。」空中小姐甜美的声线打断了他,扭头看去,脸上一片可疑的红云「现在是晚睡时间,请你拉下窗帘。」 「噢。」今田笑了笑,随之拉下窗帘,机仓一片昏暗「真抱歉。」今田把头等座椅半放下,歪头看她说:「能给我来杯……」 仍未说完,空中小姐便抢话说:「威士忌对吗?」今田半愣,她又说:「这半年都遇过你好几次。」今田点点头,再度掛上绅士的笑容说了声:「麻烦你了。」打发走那小姐。 不消半刻,空姐含笑把他点的威士忌送到眼前,压在杯下的纸巾还抄上了一串电话号码。他拿起酒杯,呷了口,装作看不见号码把它重新压下。要是早上五年,今田可能还会留下这电话,毕竟那空中小姐的身材﹑外貌也不错,然而现在不一样了。 今田瑛士收心养性了。 他身边的损友都大跌眼镜,有人甚至夸张得私下问他是不是性障碍或有什么暗病了。花花公子绝跡于情场,这可不是开玩笑!人人都想看让他专心一意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人人都叫他别如珠如宝似的收紧那人,而人人都不知道今田瑛士尚未跟那个人确认关係。 五年,他花了五年时间在一段扑朔迷离的关係。 那个人总说:「你的毅力与好胜该用在更好的地方。」,一直不相信他的真情真意;他总记得那个人喝醉时跟他说:「其实只要你细心想想,想想你喜欢我什么,你就会发现你根本不喜欢我……」,质疑当中带着浓浓的不自信,怪可爱的。 人总是这样,苦苦追溯,期望为爱情找个证明。都忘记了,感觉从来亦是油然而生,默然淡却,毫无根据可言。 是的,很残忍,可能许多年以后,他对那个人就再不带半点情爱。但过去那些年至今,他的感情越发浓烈,越是了解就越是迷恋。 「所以说感情。」他把手侧的杂志压在肚皮上,座位调至平躺便闭上眼「真的很难说。」 她又再悄然经过他的座位,看见自己的电话号码被冷落一旁神色不禁黯然,金主也不是那么容易勾到手,望着他英伟又风流的脸庞,看来猜错了。但失败乃成功之母,如果他下机后没投诉她的话,她定必乘胜追击!瞥了眼他抱着的财经杂志,勾嘴角匆匆回到休息间,翻出相同的杂志来看。「投其所好,投其所好!」她翻着页,笑得高兴。 如果他看到这样子,大概会说,再会打扮的空中小姐也比不上杂志角落冷艷微笑的小伙子,他心心念念的藤原武。 武在豪华公寓的落地玻璃前,居高临下抱臂看着纽约街头的繁华。时至今日,他始终不理解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员工宿舍干嘛,除了为了花霍公帑而买大而无用的空间以外,大概就是为了感受冷清。 他摇摇头,转身走向厨房,把透好气的红酒连同两个酒杯拿出客厅,才摀身放下它们,身后的门铃便响了。他拨了拨头发,又花了上分鐘走到大门「一定是阴谋,要我花上部份薪水去请管家﹑外佣或什么……」他碎碎念抱怨,老不高兴掀开了门。 「嗨,宝贝。」 来者热情地抱住了他,他稍稍挣扎开去「别叫我……」话未讲完已被一个热吻堵住嘴。他拍打对方的胸膛,使力挣扎,可吻着吻着腰软了,手不自觉掛在对方的颈后。札实的拥抱使之几乎陷入对方高大的身躯去,到最后几声无意识的呻吟从喉间发出,对方才住手。 「我可想你了。」轻喙了他的太阳穴一下,今田仍不放手,情深说道:「宝贝。」 「今田瑛士,我两星期前才见过你。」他一手推开今田,却又被扣住腰,双双走进门内「公司还有其他员工宿舍空置的。」 今田不介意他的冷淡,早就看穿了他口是心非的习惯,一手抱人一手拉行李箱缓缓走进屋内,说:「但那些地方都没你。」都没被自己的肉麻情话吓到。他翻了翻白眼,便说:「别说得你是为我而来,后天早上才是董事会,你赶上今天晚上来偷懒而已。」终于挣脱了今田的拥抱,他扔身坐在沙发,自发倒了两杯酒。 「说到偷懒……」今田坐在他身侧,拿过酒杯一闻,勾起嘴角「美酒佳人,伴我在床上偷间半天好吗?」今田放下酒杯,凑上他的颈「我好想你……」 「嗯……」他轻吟了声,今田吻上他耳背的敏感带,惹得他缩缩后颈「我可忙……」 那双不安份的手在他身上摸来摸来,很快就撩起了火苗。当今田脱下裤子时,他马上伸手紧紧压住,含情的眼眸带着半分求饶,嘴硬说:「只能来两次,我没美国时间跟你一起懒。」今田勾勾嘴角,一抽走他的裤子,吻上他的嘴角「宝贝,我们可在纽约市。」不让他有抗议的可能,又是深吻下去。 昏暗的灯光底下,一室春色,色情的吟吶渐渐掩却了闹市形形式式的声音,淫靡的气息驱走了冷清,填满了敞大客厅。 夜未央,豪华空间每吋空间肯定亦会被填满,一如往昔每个春色明媚的晚上。 翌日早晨,今田起床时,武早已不在。 昨天武说得不假,他的确很忙,自从总经理成功升职为总公司要员以后,武自然也被带到总公司帮他拓展势力,而今田则升职成了日本分部的总经理,借着这理由经常来回日本纽约。 你问今田累不累?累。但能把武操得死去活来,还娇嗔骂他是野兽,什么都值! 今田带着满足的笑容伸了一个懒腰,捡起地上的衬衣和裤子。有一天的空间,他决定先洗个澡,然后再趁着中午用餐时间和武见一面。才走出房门,便看见他的行李箱放在门前,上面贴上了一张便利贴。 「要想我六点前能下班,你最好中午别来烦我。」 今田不禁忍俊,把便利贴送到唇边亲了亲「还真清楚我的打算。」摸摸下巴,笑说:「看来要做顿好菜讚赏下你的洞悉力。」事实武不这样做他也打算做晚饭,毕竟又不是性伴侣,他们偶尔还是会像情侣约会一下。说到约会,两个月后就是新年,今年该带武到处走走,去个小旅行好,别只窝在他家,被他父母独佔着他。 光想到武和父母相处时腼腆的笑脸,他的表情变得更是柔和,武那反差的乖巧总让他忍不住想抱到怀内亲一口又一口,下身又抬头了。 「真是隻妖精。」今田叹了口气,把便利贴贴回行李箱上「抱歉了,宝贝。中午我还是要见你一面!绝对要。」 「你是文盲吗?」 今田看着武薄怒的样子,紧抿唇,一双搧情的眼眸习惯性瞇起来,那表情和刚才的女人有几分相似。 就在他出门前一刻,管理处按铃上来通知,说大堂有一个自称是武母亲的女人大吵大闹,搁下狠话说今天见不到武就在门口闹得所有人都看来。今田正好要离开,便去见见那女人。一看之下那女人和武的五官有几分相似,而她要真是武的母亲,亦可见他娇小的身型是遗传自她的。 「我要见的是我儿子。」她老不高兴地拿出杂志,用力指拍了一下武的相片,用流利的日式英语说:「藤原武,日﹑本﹑人!」 「太太。」他用日文阻止了她发难,含笑摊手向沙发说:「有什么我们坐下来慢慢说,好吗?」 她挑挑眉,打量了他一番「你是我儿子请回来的翻译吗?」形同贵妇一样不可一世地扬起下巴走向沙发,然而一身又黄又旧的过气洋装说明她日子过得并不富裕。 「我们是同事,比同事更要好的关係。」 她坐下来,又再挑挑眉,最终翘起二郎腿,问:「你从他的单位直接下来的?」他含笑点头,坐到她面前。在她对面,他可看得清楚她的表情从不可一世变得一脸厌恶,彷彿当他是带菌者一样,抱臂说:「死小子好做不做,做个同性恋。」他皱皱眉,自然是对她那番话感到不高兴,但再不高兴他也是含笑安抚她﹑打发她走,总不能让她闹到保安要找上武的地步,他可不认为武再遇上这样的母亲会感到高兴,尤其是现在根本不能确定她的身份。 他一直没忘记拓治的嘱咐,事实过了没多久他就请了私家侦探调查武母亲的去向,她再婚了两次,名字换来转去,最后都追纵不去。唯一的线索是她在一家外国人很喜欢的酒吧工作,在附近租了一个廉价得只有四叠半的小单位,然后再也不知所踪。所以他一直都没告诉武,特别在调查过程间听说武的继父怎样毁武的童年,他不希望武再要接收任何不理想的消息。 他伸手摸上武的脸颊,怜爱地轻抚着「真想这样就拐了你走。」武皱皱眉,拍开他的手「我很忙,你别闹了。」他趁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轻轻抱住武。 「我已经计划好了。今晚先带你吃个饭,再看电影,然后我们就散步回家。听下去很不错吧!」 武鲜有地没挣扎,嘴角微微上扬。可得不到回应,他又低头在武耳边说:「还是你想一整晚也跟我窝在床?」武马上用手肘打向他的肚皮,离开他的怀抱,说:「昨天你做了整整五次,今晚你别想再碰我。」抱起文件,他便匆匆拉开门,掰头要他出去。 他笑得满足,似乎觉得禽兽也是种讚美。 「六点才下班,直接在餐厅等吧。」他把补充能量饮品从口袋拿出来,放在他的文件上「订好了餐厅发地址给你,晚上见。」 武垂眼看了看饮料,二话不说便离开。他看着武偷偷在扭开饮料的背影,轻轻笑了。 「既然这样……」他翻出电话接了一串号码,要改掉做晚餐的计画了,电话另一头终于接通,他也没多理会对方的问候,直截了当地说:「爸爸,你是不是有一个大学同学在美国当私家侦探?能把他的电话给我吗?哦哦,就有点事。对,今年武当然也跟我回来,但我们要去个小旅行。是的,是我自己打算。你就不能给我们二人世界一下吗?好了好了,我尽量安排,先别跟妈妈说。别忘了,电话,再见。」 当晚,今田和武就与普通人无异约会,在餐厅吃过烛光晚餐,挑了一部没什么人看的小品电影,两个人坐在最后独成一角,武还因为太累而一整套戏都躺在他的肩上睡着。看着武平和的睡顏,他忍不住轻吻了武的发际,五指轻扣上他冰凉的手,心满意足的后果便是武起来后老羞成恼的不对他讲话,堵气双手插在口袋急步回家,他倒是好脾气笑笑,慢慢跟在武身后走。 回去都梳洗过后,武坐在床边抹头,偷偷瞄了眼从浴室走出来的他。自问身材的确不错,打趣问:「要摸摸看吗?」武掰开脸,骂了句:「自恋狂。」耳尖都红了。 他笑开去,坐到床边亲上他的耳朵,故意在武耳边吹气说:「我帮你吹头好吗?」武推开他,捂着耳朵说:「我不能再做,明天要开会!」他笑着横抱起武,轻松走回浴室。 「我又不是饿狼转世。」把武放在洗手台的空位,他拿起风筒用暖风轻吹着武微湿的发丝「还是你很期待我会扑倒你?」 「我没有!」 武羞恼成恼的表情让他更高兴,拨乱了武的发丝,笑笑说:「浴室play好像不错呢。」马上又惹来武一拳,他轻轻握着那拳头「好啦!开玩笑。」不忘佔便宜,拉着武的拳头放到嘴边亲 武吹起挡住视线的瀏海,不屑地说:「最好它硬了跟玩笑没关係。」他故意把下身蹭向武的大腿,笑得曖昧。 手心下的发丝都乾了,他才轻啄武的发丝说:「下次才跟你玩。出去吧。」 武从洗手台跳下来,抱怨说:「这是我家。」 「我不介意让你看看我怎样意淫你。」 武咬着下唇,马上跑溜出去,他们都清楚要是继续留下肯定会出事。 那一晚他们平淡地睡了一整夜,醒来时武正伏在自己胸膛,自然得像普通情侣一样。都五年了,他觉得自己是时候可以跟武确定一下关係,虽然现在也与情侣无异,但他想要更加肯定。 想到这,他低头笑起来,要是让朋友听见了一定笑死。 电话突然响来,一个陌生的美国号码。接过来,对方用一口标准的美式英语说:「嗨,瑛士。是我,约翰叔叔。」「你好吗?约翰叔叔。」他看看手錶,一算,那边应该是深夜时份。 「算是很不错。你的案件有眉目了。那女人是结婚移民到美国的。她丈夫是个叫米高?泰勒的偷窃惯犯,因为犯了桩大案跑去日本避难,几年后用别的护照回国时便带上她。典型以为自己嫁了个有钱人,到了美国才发现是人渣,绿卡到手以后,她尝试以家暴名义申请离婚,最后又改供辞推倒申请。直到后来米高再犯罪被捕,加上之前逃罪的事,前后判了三十多年,她才再度提出离婚,改名换姓,逃离小镇,辗转来到纽约市的唐人街谋生。」 「真是多灾多难。」他是这样说,语气间没多少同情,又追问:「这些基因报告呢?」 「后天会有结果,你想亲自看看吗?」 他摇摇手腕,看看手錶。 「好。」反正他也堆着些年假再清掉,爽快答应。 对方亦乐得很地说:「那么后天见吧!瑛士,代我向你的父母问好。」 「当然,后天见吧。」 他掛上了线,望看窗外,大好晴天。 他突然觉得时机刚刚好,这次就像一个机遇,上天给他们前进一步的机遇。 今田从来也不是一个轻易放过机遇的人,就像所有狩猎者,他螫伏,他静候,他看准时机,绝不失手。 所以当他看到那份报告确定她和武是亲子关係时,他马上便行动。 「怎么又来?我不记得以前日本分部总经理这位置有那么间。」 他吃吃笑,双手叉在腰间说:「因为我会放手给下面的人发挥,像风箏一样,一松。」他轻轻牵上武的手,一下拉紧到怀里「一紧。work-life-balance,记得吗?andyou’remylife.」武黑溜溜的眼眸来回看着他,有点困惑,有点不信任。 未几,武抱臂看着他,扬起单眉,说:「你背着我做了些什么吧。」他失笑轻吻他的额角,抱着武窄细的肩往大门走。 「你这小小的肩膀都扛起了半家公司,还想要扛下更多吗?会压垮的。」 他带武走进升降机,随之被武嫌弃似的推开。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自己永远最安全。」 「我应该不在这行列,我可是隻把你吃乾抹净了的雄狮。」武翻了翻白眼掩饰笑意,他们肩并肩靠在墙,看着升降机门的他们倒影,他又再轻声说:「你的母亲,她在找你。」 武顿了顿,连笑意也僵住。 「你为什么会跟她搭上了。」 他从镜面望见武脸色一沉,连眼神也变得戒备。 这没什么好隐瞒,他乾脆说出之前的事,淡化她在大堂闹事和鄙视同性恋的事,这些沉重的问题就由他来背负,那窄小的肩膀已经扛得够多了。 「换了是你,会相信她回心转意吗?」 「但你想知道原因,无论多久以前,你也希望知道原因,不是吗?」 升降机门打开来,他再也看不见武的表情,只听见喃喃一句:「并不是事事也能归因,所以这世界才有遗憾。」听罢,他突然觉得心揪痛着。原来武一直这样说服自己,由从前开始就这样,为难受找上一个合理化的藉口,连尝试也作罢,这样才不再换来更多的失望。他拉着武的手肘,把武抱在怀内。 「失望也好,答案不是你想要的也没关係,这次你已经不是自己一个人。」武顿了顿,抬头看着他「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 武皱皱眉,完全没有小姑娘被感动得哭涕并流的反应,只是探究似的深深看进他的眼眸,终是离开他的怀抱。 「她在哪里?」 今田去了带武一家咖啡店和母亲见面,他看着武木无表情听着她喋喋不休﹑声泪俱下的解释自己在美国过得有多苦,有多想自己的孩子,多想自己的故乡什么什么,连眉头也不挑,冷淡得让女人也渐渐冷静下来,由夸张的哭号转成抽泣,不时瞄两眼武,看武反应。 他把瀏海往后一抹,单手垮在武的椅背上「嘛,真是辛苦了。」好意一句为她完场。听见他的话,武也终于有反应,抱臂问:「还有什么废话未讲吗?」她顿了顿,错愕地笑了笑,说:「我的孩子,你…你在说什么?」冷水直从头上淋来可是她意想不到。 「你不是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连篇吧?等拿了绿卡来接我过来,想日子好些才找回我,还有当初不是故意扔弃我?」武冷笑了声,摇摇头说:「他可能不知道,但你仍记得自己讲过什么吗?」见她皱眉,武便好心地一字一句模仿说:「『都是因为你,我才这么倒楣!』﹑『我巴不得没有生过你!』﹑『别黏过来,走开,黏搭搭的是要我不用工作对不对,不用养你对不对,就因为要养你我才这么苦,都因为你!』」 她的脸色变得难看,抹去泪水,洗去慈爱,她掏出下价烟靠上椅背,粗声说:「你是怨我对吧!也不想想是谁生你下来,没有我,你勾引得到男人吗?」武不怒反笑,勾起难得一见的美艷笑容,压身看向她说:「真抱歉,我这张脸长得像你,刚好似你会勾男人。」此话一出,马上引来女人狠瞪。 武没半点害怕,耸耸肩表示无辜,又靠回椅背。 「你不是来跟我吵架的。这没意义,别浪费我的时间好吗?」 她擦擦点起火机燃烧烟屁股,不耐烦吸了口,火光一亮一暗,来回几次,她说:「你也不想想自己浪费我多少青春!」又是吸了几口,用力吐出白烟。「钱。我因为你失去多少青春找个好归宿,你倒是好了!当了个成功人士。好好孝顺母亲很应该吧!」 他哼笑声,冷冽望着眼前这个贪得无厌的女人,拿了他一百元美金却做不完一场好戏,还敢伸手向武拿钱。他欺身上前拿过她手上的烟压在桌上「你别太过份。」说得兇狠。 武把他拉后去,二话不说拿出了支票空了抬头,填了数目,扔在她跟前「十万,不能再多。」她捡起支票,不满地瞪向武「十万?你在开我玩笑吗?十万一个月家用才差不多!」说罢又是不满地把支票扔回桌边。 武显然没把她的话听进耳内,牵上他的手站起来,淡然地说:「忘了吗?『男孩子粗生粗养。』你不是本着这信念养我到遇见继父为止吗?十万有多无少。」他感到武的手微微颤抖,回握上武,柔声说:「走,我们不用和她多说。」才走了几步,武又回头说:「对了,你的旧情人死了很多年,incase你有兴趣知道,他爱你爱到死前也帮你养着拖油瓶。不过你应该没在乎过。」说罢,武咧嘴笑了,看见她又青又白的脸才甘心离开。 这结果不是他想要,真是一笔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他们无言离开了咖啡厅,武牵着他漫无目的走了两个街区,终于停下来。 「瑛士,其实你不用这样做……」武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他「现实到底也是现实,也不是人人也活在童话世界。」 他轻叹了一口气,拨了拨他碎落的瀏海,说:「抱歉,我改变不到你的过去。但别忘记,我已经是你的现实。」武又再用着小孩子听见深奥道理的目光看他,最终拨开他情深的脸,说:「我肚饿了。」他牵上武的手,是自己落错了注,也是认了。但也不是最坏结果,他们仍有时间。 他抬手截了架计程车,上车直到报上地址都只有他作声,武一直侧头看向车外的风景。 车拐了一个大弯,他们的肩撞在一起,武突然说:「今年回去,姐姐应该生了吧。」他歪头看向武,耳尖也是红红的。 「对,下个月预產期。」 武哦了声,仍是看向窗外,指尖却悄悄缠上他的,说:「新年时我要找个日子去拜祭继父,你喜欢就跟来。」他愣住,很快意识到这意味什么,马上擐上武的肩,无惧计程车司机回眸看来的视线,轻吻上他的嘴角。 「我可乐意了。」 武看了一眼司机,缩缩后颈说:「司机在看。」他扣着武的下巴,老不在乎「就让他看。」唇一欺上,舌头马上缠来。 此刻,计程车放着maroon5的《sugar》,他紧紧抱着武,嘴角微微上扬。 突然今年的新年变得让人期待,就连往后共揩连理的幻想也变得真切。 是呢!说不定有天他的父母成为了武的父母,他们可以带着养子女一起去拜祭,一起去游乐,一起去经歷﹑背负,未来一旦敲定,一声动听我愿意也贪婪地让人心生期待。 他稍离武的唇瓣,垂眼看着武红粉緋緋的脸「一步步来。」他喃喃对自己说,吻上武困惑的眼眸,他在心里对自己再说,一步步来,就先确定关係。 今年的新年,真想马上就到今年的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