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寻南风(古风断案)》 【楔子】 纵是阳春三月,大地回暖,但这和煦春风吹到燕云十六州时,也变得料峭,风刀拂面催人老。 就这么吹了三年,也不曾令姜书绾变老,凛冽的北境风霜在她姣好的容貌上增添了一层坚韧不拔的英气,谁敢想,刚来的时候,她还是个粉雕玉琢的俏丽娘子呢! “贺喜姜提刑,此番虽是平调,但能去京畿路,高升指日可待。今日一别,盼再能有机会与姜提刑共事!”说话的男子满面笑意,正是析津知县左茂勋。 姜书绾回应道:“一定会的,左大人保重。” 从最初质疑重重,到如今依依不舍,他最清楚三年来姜书绾付出了多少:天不亮就画卯,待到月上中天才离去,三年内清断冤假错案数百桩,百姓交口称赞…… 左茂勋知晓,多年前她爹的旧事已经由太后亲自翻案,甚至还斩杀了二皇子肃整朝纲,如今姜家在明州更是数一数二的富户,无论怎么看,这位女探花都没必要玩命儿似的拼。 但她却像是跟谁在较劲儿似的,将所有心思扑在公事上,一本本卷宗亲自核对,一桩桩疑案亲自审讯,夙兴夜寐,事必躬亲。 直到姜书绾的马车消失不见,左茂勋才在师爷的提醒下离去,二人嘀嘀咕咕一路。 “这世道,如花似玉的小娘子都这么拼。” “官家与太后,是不准备给我们男人留活路喽!” …… 【卷一:钗头凤(大长公主谋杀案)】 “象有齿以焚其身,贿也。” ————————《左传·襄公二十四年》 钗头凤(1) 好一顶华丽的珠冠! 以鎏金银框架制成,上下两层共九只凤凰,底部六只衔着金流苏,上面三只则呈品字型排开,口含宝石,层层迭迭铺翠镶嵌,流光溢彩。 真漂亮,这会儿在月色下,又与刚才灯火下看的时候颜色不同。 魏国大长公主已经哭着跑远了,姜书绾被那翠羽晃得还没回过神,脑子里都是好友姚玉贞那句“此乃我们少府监精心制作六个月而成”。 铺翠销金,耗时半年,只为一顶珠冠而已。 “出去三年就学会了偷听?”清冽的男声再次响起,正是方才气哭魏国大长公主的那一位,当朝右丞相,谢植是也。 姜书绾今晚被灌了不少酒,整个人晕晕乎乎,否则以她那颗七窍玲珑心,又怎会听不出那语气中明显的愉悦。 她的嗓音被酒意染醉,讲话都有点大舌头:“原来是谢丞相啊……许久不见,甚是挂念,不知近来身体安康否?” 谢植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面色冷了下来,哼了一声:“没听错吧,姜大人居然会挂念我?” 甚是挂念?暗卫回来复命时说,三年来姜书绾口中一次也没提起过他谢植。 还身体安康?这是什么老掉牙的问候语,难道他看起来很老,很不健康吗? 细思她这句极其敷衍的寒暄,谢植竟是越想越气,快走了两步逼近她身前,伸出手来狠狠掐着她右脸:“有没有戴着人皮面具?我看看能不能给撕下来。” “疼疼疼……”姜书绾被他掐痛,酒也醒了七八分,这才回想起,自己方才出来躲酒,却没想撞见了谢植与大长公主窃窃私语。 方才她醉得厉害,压根没听清那两人说了什么,只记得大长公主是哭着跑走的,似乎是与谢植产生了争执。 这男人最擅长气死人不偿命,她领教得够多,内心不免偏向了大长公主那边。 谢植的确没有怜香惜玉,手劲儿十足,颇为狠辣,姜书绾还当自己撞破了他如何欺负大长公主,恐怕要被灭口,赶忙讨饶:“下官今晚喝多了。” 所以,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谢植还是头一回瞧见她这般模样,配合着那句软软糯糯的“今晚喝多了”竟有些撒娇的意味,便讪讪地松开了手,然而女子肌肤滑腻的触感却依然停留在指腹。 明明被掐红了的是她的脸,怎么自己面颊上热辣辣的。 可惜姜提刑心思虽缜密,却是个不解风情的,完全欣赏不到谢丞相这副玉树含春的模样,反而内心惴惴不安:完了完了,刚回京就触这么大霉头,瞧那谢植的脸都气红了,上回得罪了他被丢去燕山府路三年,这回该不会直接被丢去辽国吧? “不能喝还喝那么多?”他斜睨一眼。 “我外放刚回京,许多同僚都不太认得。”她眼睛亮闪闪地望着他,颇为真诚,“别人来敬酒,总不好拒绝。” 面前那男人仍是面色不虞,她也不知怎么了,鬼使神差又补了句:“真的——” 尾音拖得绵长,像是长出了钩子一般,谢植的嘴微微张开,想要说些什么,可到底还是闭上了,改口说了句:“走吧,送你回去。” 这位右丞相素来说一不二,容不得他人拒绝,姜书绾不想再得罪他,也不想多费口舌,乖巧跟在他身后离去,无声地接纳了这一提议。 折腾到家时夜已渐深,她自己闻着一身酒气都觉得嫌弃,难怪方才那一路,谢植都是沉默地闭着眼假寐,不愿意搭理她。 姜书绾后知后觉地有些难堪,分别后初见,竟然是个醉醺醺的酒鬼模样,于是急忙唤了婢女烧水准备沐浴用品。 “去歇息吧,明早再收拾就行。”沐浴时,姜书绾不需要留人伺候,便命婢女退下,临走前又突然问了句,“这会儿什么时辰了?” “子初。”婢女恭敬地回禀了之后,关好了门。 姜书绾这才伸手解了衣衫,扶着浴桶边缘进去。 衣衫褪尽后尽显玲珑有致的身姿,虽然她不施粉黛时,脸上是自然的小麦色,但那一身冰肌玉骨丝毫没有被北境风霜侵染,依旧白皙柔嫩,吹弹可破。 直到整个人浸泡在热水中的时候,姜书绾才觉得放松下来,这会儿已经子初了啊,她的居所离丞相府甚远,只怕谢植还没到家呢。 但是脸上还隐约痛着,似乎在无声地提醒着—— 阔别三年,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她啊。 腾腾上升的水汽迷蒙了思绪,正当她在浴桶中昏昏沉沉之际,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打乱了她的思绪,姜书绾顿时清醒过来:“怎么了?” 门外婢女的嗓音紧张:“大人,太后娘娘传您入宫,说是魏国大长公主……薨了。” *** 慈宁殿内。 孟太后靠在软榻上,一夜未眠,她的语气有些倦意:“哀家不信谢丞相会做出这种事儿,肃柔倾慕他是真,但他已有心仪女子,早就让哀家打消了赐婚的念头,又何必……” 姜书绾突然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孟太后,所幸对方正沉湎在哀伤之中,她才能在殿前失仪的窘迫中回过神来。 “如今虽无物证,却有人证,也只能先将他禁足在府上。”孟太后长叹一声,想起公主惨死又伤心起来,“哀家想着,她将来做了辽国王妃也要独当一面,才会让她办这场宴,谁曾想,竟害得肃柔香消玉殒……” “太后娘娘,不知可否允下官去公主府查探一番?”姜书绾心中清楚,太后传唤自己前来,可不只是想跟她闲聊,于是便主动请旨,更何况谢植牵扯其中,她无法坐视不管。 果真是个玲珑的,孟太后擦了擦泪,眼中精光闪过,露出一丝满意,然而嘴上却说着:“汴京也属京畿路,说起来也是你职辖范围之内,加之大理寺尚无女官,你去瞧一瞧,哀家也放心。” 末了,又将自己的贴身玉牌给了她,极其郑重地说了句:“若有人为难你,只管抬出哀家来镇他们便是,见此玉牌,如太后亲临。” 姜书绾走上前领玉佩时,孟太后才看清了她脸上一道青色的指痕,惊呼了句:“呀,你这脸怎么了?” “无碍无碍——”姜书绾笑得尴尬,捂着脸颊随口扯了句,“昨晚喝多了,撞柱子上了,臣先告退。” 钗头凤(2) 廖二在郊外蹲了好几日,终于捕获两只毛色上等的好翠鸟。 他急着换钱给父亲抓药,午饭都来不及吃,刚一进城就提着鸟儿匆匆往潘楼街走去,几次交易,他与店家甚是熟络,还没走到门口,就大声嚷嚷起来:“来瞧瞧,这是上等好货。” 谁料掌柜见了倒挂在廖二手中的两只翠鸟,犹如被雷劈了一般惊恐:“快拿走!” “这是怎么了?”往日里这掌柜的见了翠鸟就跟见了祖宗似的,喜笑颜开,怎么今日这么反常? 见他一脸迷茫,掌柜拉他进了屋,紧张兮兮地说道:“你还不知道么?魏国大长公主昨夜薨了!都说,都说是那些死去的翠鸟找她索命去了,这东西晦气,可不能沾!” 姜书绾步履匆匆地经过,瞥见一男子拎着两只通身雪青的翠鸟走进了铺子,那鸟儿的眼珠子直愣愣地瞪大着,一副懵懂痴傻模样,全然不知自己往后命运如何。 她忽然想起刚才在公主府见到的那具尸体。 在变得冰冷僵硬之前,她还头顶着铺满翠羽,销金嵌宝的华美珠冠,端坐在筵席最尊贵的主位上,享受着众人的阿谀奉承,如今却像一只煮熟了的虾子,弓着身子,瞪着双眼,颈部一圈红色的伤口,就像戴着红玛瑙项链。 而她的身体的一圈,躺着和她死状一模一样的数十只翠鸟,那些翠鸟的颈部一圈也是空荡荡的。 点翠所需要的,正是翠鸟颈部那一圈的羽毛,取走羽毛对翠鸟伤害极大,过不了多久,它们也会因此丧命。 姜书绾心中唏嘘不已,或许人与鸟兽,只有在面对死亡时,才是算得上平等,不知那魏国长公主临死之前,是否也是这样空洞的眼神。 走到谢植家门前时,果然已有重兵把守,两个守卫见她往前走来,丝毫没有停顿的意思,上前拦住去路,一脸凶神恶煞地斥责道:“我等奉开封府尹之命把守此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姜书绾这才想起自己今日未穿官服,于是从口袋中摸出了太后给的玉牌:“我乃京畿路提点刑狱司公事姜书绾,奉太后娘娘之命,前来问谢丞相几句话。” 那两人盯着玉牌看了看,露出为难的神色,其中一人道:“姜大人,并非下官有意为难,只是这太后娘娘之物,我等从未见过,可否在此稍侯片刻,容我交由上峰瞧瞧?” “成,那我在这儿等着就是。”姜书绾十分大方地将玉佩递了过去,她已经将讯息传入了宫中,也许过不了多久,给谢植解封的圣旨就该到了。 虽然开封府还没找到凶手,但是谢植的嫌疑应该是解除了。 片刻之后,那守卫小跑了回来,恭敬地将玉佩还给姜书绾:“姜大人里面请。” 没有小厮过来引路,姜书绾也知道该往哪里走,其实这是她第二次来丞相府,上一回,还是三年前,她参加完会试的那一晚。 路过一片假山时,就能瞧见不远处的凉亭里,谢植正气定神闲地在读书,姜书绾脚步顿了顿,三年前谢植在这假山前说的的字字句句又回荡在耳边。 停顿的时候,凉亭中的人也看见了她,站起身来遥遥喊了句:“什么风把姜大人吹来了?” 原本以为他在看什么经纶济世之策,没想到竟是一本陶潜的《搜神后记》,而一旁还摆着几碟精致小食。 读着志怪吃樱桃乳酪? 再看着那白嫩嫩奶呼呼的软酪,姜书绾想起自己奔波一上午,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而这谢丞相未免也太悠哉了些……是不是掐准了她一定会替他证明清白? 谢植招招手,像逗猫一般漫不经心:“过来坐。” “一会儿圣旨到了我就离开。”姜书绾并没有听从谢植的召唤坐在他对面,而是站在亭子边,和他保持着很长一段距离。 看起来十分拘谨。 瞧见她来,谢植心中欢喜,谁知姜书绾依旧对他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看她僵直地站在那像根木头,心中有些憋闷,将书页翻得啪啪作响:“什么圣旨?” “已经证明了谢丞相是清白的,自然不需要再禁足。”姜书绾干脆低下了头,回话时刻意不看他的眼睛。 谢植不知她在闪躲什么,气得笑了:“凶手缉拿归案了?没想到如今这办案效率倒是高,从昨夜到今儿晌午,开封府大理寺全都审完,已经送去京畿路提点刑狱司复查了。” “不是——”姜书绾老老实实地交代,“凶手还没找到,但你没有作案的时间,仵作验尸记录上写着公主是子初前薨的,那时你正与我在一处,抽不出身再去行凶。” “所以,你去录了供词,说昨晚与我在一处?”谢植气得捏紧了手中的杯盏,“嗯?” 他又抬高了音调,示意姜书绾回答他的问题。 姜书绾看着那手背上凸起的青筋,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想起昨晚他也是这样用力地去捏她的脸,脑子里突然混乱一片,丝毫没有平日里处理公事那般清明,竟开始答非所问:“太后娘娘一早就唤了我去,先说汴京也属京畿路,又说大理寺无女官……” 谢植险些一口气背过去,脸色变得铁青:“开封府尹是谁你当真不知晓?这浑水也敢趟?” 好歹他也是当朝右相,这帮人捉不到凶手也不至于诬陷给他,无非多禁足几日罢了,他咬死了不说昨晚见过姜书绾,正是不想让她牵扯到这桩案件中来。 这人倒好,还主动送上去,平日里看着一副聪明面孔,怎么在为官之道上如此不开窍? “开封府尹乃是安王,我又怎会不知,谢丞相素来瞧不起女官,但也不用把我当傻子看吧?”姜书绾无端被训斥了一顿,心中委屈,嗓子口热热的,想到自己的好意他竟全然不领,几乎要垂下泪来,只得拔高了音量回呛了几句。 看她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谢植只觉得右上腹隐隐作痛。 气得肝都在颤。 此刻不便将话说得太明,他只得深吸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我几时瞧不起女官?你也知道自己是个女儿家,若传出去深夜与我同乘一车,可知人言可畏?” 姜书绾愣在原地,脑子里嗡嗡作响,又想起今日慈宁殿中,太后亲口说,谢丞相已有心仪女子…… 原来,他不肯说昨夜是与自己在一起,宁愿被人误会成杀人凶手也不替自己辩驳的原因,竟然是怕心上人误会。 而她着急上赶着去解释,就像是一场笑话。 谢植瞧不出她内心的波澜,但见姜书绾这会儿温顺地听自己说话,便耐着性子继续说:“为官之道,不是耍点小聪明就可以蒙混过关的……” “我澄清真相并非为了你——”姜书绾粗暴地打断他,“既然答应了太后,我就一定要彻查到底,开封府尹若是随便抓个人顶罪,到了京畿路提点刑狱司,照样也过不了关。”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谢植看着那道背影,即便走路时,脊背也挺得笔直,在这初春时节犹如一颗生机勃勃的小树苗,正抽新芽。 钗头凤(3) 谢植的担忧似乎是多余的,没人关心他为何深夜与姜书绾同乘一车,此举反而给她博了个好名声。 如今都在传,姜提刑是多么的是非分明,想当初谢丞相刻意把她丢去燕山府路那种荒凉之地,她不仅没有公报私仇,反而以德报怨替他解释,这是何等深明大义! 而在燕山府路外放那三年,姜提刑夙兴夜寐地整理卷宗,平反了数十桩冤假错案,经由她手办理的几百起大小案件,更无一桩错漏,这些政绩也适时地被人提了出来。 来自对家的供词也更证明了谢植的清白,他被洗了个干干净净。 明明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儿,但谢植就怎样都高兴不起来,他百无聊赖地将鱼食洒进池塘里,心中感慨—— 怎么就不是流言蜚语遍地,让他趁机求个赐婚得了,人言可畏,她不从也得从。 “小舅舅!”一声清脆的呼唤响起。 谢植赶忙将手中的鱼食放下,笑容洋溢着朝那少年天子行礼:“官家来了怎么也不提前通报一声,臣好去门口迎一迎。” 赵元思显然不在意这些虚礼,亲手扶着谢植起身,甥舅二人一同坐在池边的石凳上,他朗声道:“姑姑的事儿,委屈小舅舅了,朕此番来,是给小舅舅赔罪的。” 谢植哂笑着清了清嗓子,开始学着某人的模样说话:“官家莫要再纵容那谢植,殊不知古往今来,多少外戚干政,此番一定要将他革职查办,好好审一审。” 赵元思拍着手哈哈大笑:“小舅舅就好像在朕桌子底下藏着似的,竟将皇兄的话说得一字不差!” 笑过之后,赵元思的神色又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谢植试探着问道:“官家也知道,此事臣涉嫌其中,凶手一日不归案,臣的嫌疑就一日未洗净,故而臣心中虽担忧,但却也不敢多问,怕落人口舌,叫官家难做。” “已经缉拿归案了。”赵元思端着茶杯吹了吹热气,“开封府倒也不是吃干饭的,经过两日的排查,就已经锁定了凶手,而且这人供认不讳。” 这令谢植有些意外:“这么快么?怎么抓住的?” 赵元思原本准备喝茶,动作忽然停住了,他收敛起眼神中的其他情绪,再抬起头时又是一副天真少年郎的模样:“开封府派人前去盘点财物时,发现姑姑少了一顶珠冠,便顺藤摸瓜地去找出了这内贼,没想到竟也是凶手,谋财又害命!” 卷宗送到了京畿路提点刑狱司。 姜书绾仔细阅读完之后摇了摇头:“不对,这其中还有疑点没有搞清楚。” 一个梳头婢子,竟也能够徒手勒死大长公主?就算按她所说,她悄悄在公主的补品中放入了安眠药,那也不至于一个人如此流畅地完成整个作案过程,搬运尸体至庭院中,再给她摆成那种造型,另外还要在她身边放数十只翠鸟,营造出一种祭祀的感觉。 时间上完全来不及。 毕竟按照之前的口供,从大长公主入房中,再到子初时其他婢子进入庭院发现公主尸体,不过短短两个时辰,她能一个人弄这么多动静? 最让姜书绾想不通的是,她交代的行凶工具,是鱼线。 根据验尸结果,公主口唇与指甲都呈青紫色,翻开眼皮亦有点状出血的痕迹,是典型窒息死亡的体征,而脖颈间的伤口确实也是和鱼线的伤痕一致,总不至于她先勒得公主窒息而死,再用鱼线一点点去磨破她的脖颈吧? “将这婢子带上来,我要亲自再审问一番。”吩咐完,姜书绾又对衙役说,“等等,带人来之前先去隔壁将我的婢女青竹唤来。” 自称凭一己之力毒害、谋杀魏国大长公主的婢女名叫桃枝,她面无表情地跪在堂下,姜书绾仔细打量了一番,大概因为她招供得十分痛快,几乎没受什么刑法。 只等着最后挨一刀,人头落地即可。 姜书绾走下堂,绕到她身边,拿着钥匙啪嗒一下解开了她戴着的镣铐。 “除了偷走珠冠那一桩罪名人赃并获,其余尚未定案。”姜书绾朝她颔首,“既不是重刑犯,那镣铐也就不必上了。” 桃枝只是短暂地愣了一下,随后又冷笑:“换了个人又想问什么?你比前面几个倒是更会惺惺作态,这衙门里到处都是官兵,我入狱之前也已经搜身,便是想逃,也插翅难飞。” 姜书绾笑了:“别这么妄自菲薄,你自称能凭一己之力谋杀当朝大长公主,也可以杀了本官之后偷换上我的官服再逃走。” 桃枝闻言,不动声色。 见她那副样子,姜书绾也不气馁,若是随随便便就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反而要害怕,是不是中了什么陷阱。 于是她也例行公事一般,问了她几个寻常问题。 桃枝一一作答。 姜书绾这才明白,为什么她能够毫发无伤地坐在这里,如果在开封府和刑部,她也是这样直言不讳地供认罪行,简直是他们最喜欢看到的犯人。 不争辩,不反驳,你问什么,我答什么。 杀人动机:窃取公主的珠冠。 杀人手法:在公主补药里放安眠药,趁她熟睡然后用鱼线勒死她。 问完了所有常规的问题之后,姜书绾长叹一声:“行吧,既然你已经供认不讳,那就回大牢里等着斩首的日子吧。” 她将镣铐上的锁递给青竹:“坐了半天腰都直不起来了,青竹,你替本官去给她重新铐上吧。” 青竹捧着锁走到桃枝身旁,正准备给她重新戴好之时,忽然间开始大声喘息,面色痛苦地按着胸口倒在地上,似乎有口不能言,没过一会儿,竟整个人晕厥过去。 原本松懈下来的桃枝忽然紧张起来:“喂喂——你这是怎么了?” 堂上坐着的姜书绾扶着腰哇哇乱叫:“快!她自小患有痫症,一定是旧疾复发了,快帮忙将她扶到墙角端坐好,否则一会儿气上不来,会活活憋死。”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桃枝,她赶忙起身绕到青竹背后,双手从她腋下两侧穿过,抱着她开始艰难地在地上拖动。 好一会儿,才将人拖到墙角,喘着气问姜书绾:“大人,可要快、快些喊大夫来……瞧瞧?” 姜书绾拍拍手:“不必了,青竹起来吧,你先退下。” 原本昏迷不醒的青竹听见了姜书绾的呼唤声,竟然跟没事儿人似的,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十分得体地行了礼之后,退了出去。 姜书绾收敛起了方才嬉笑怒骂的模样,正色将惊堂木一敲,严肃道:“我家婢女比魏国大长公主娇小且瘦弱,你拖动她至墙角不过数米,都如此艰难,更何况在短时间内搬运公主尸体至庭院中?” 桃枝咬紧了嘴唇,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然而姜书绾却并不准备放过她,继续说道:“你认下所有罪状,无非就是想保护你的同伙。” 说完仍嫌不够似的,又添一把火,“你这么重情重义,想必你的同伙也是如此,届时本官将你吊在城门口鞭尸,不信她不出来给你收尸。” 没想到,桃枝被彻底激怒,双眼饱含着泪水蹬得老大:“那公主死是遭天谴,她一顶珠冠就要消耗数百只翠鸟,你可知这铺翠虽美,但都是用无数只翠鸟的命换来的!” 这个动机,听这倒有几分像真的了。 姜书绾摇着头叹息:“以暴制暴就对了么?她杀了翠鸟,你们便要杀死她么?” “不然呢!”桃枝死死地瞪着姜书绾,“她贵为公主,又怎会为了一只鸟忏悔。” 一时之间,堂上谁都没有说话,寂静无声。 原本离去的青竹又折返,打破了堂内的寂静:“姜大人,提刑司外有人前来寻你,自称是桃枝的同伙,她说公主是死于她手,愿意认罪。” 方才桃枝被姜书绾主仆二人骗过,这一回还当又是她们使出的计谋,可是当柳枝满面含泪地跪在她身旁时,整个人才彻底崩不住。 她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傻妹妹,你还跑出来做什么!” 钗头凤(4) “姜大人,到了。”划船的小厮将船停好,朝她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此处乃谢家别苑内的湖心岛,姜书绾下船之后便拾阶而上,眼前只有一条路,通往不远处的庭院。 谢植就在里面。 今晚她来,是想要知道,那天晚上他和公主说了什么。 根据柳枝的最新供词,再加上之前卷宗里的信息,大家都错过了最关键的一点:先前谢植为何被锁定为嫌疑人,是因为柳枝看见有一男子从公主院中离去。 而那晚筵席过半的时候,公主私邀了谢植去外头说话,之后席上的人都说再也没见过他们俩,因此柳枝才将离去的男子背影认作是谢植。 当晚谢植是送自己回去了,姜书绾记得公主最后是哭着跑走的,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否与公主之死有联系? 一切都不得而知。 她站在庭院外的门前,思忖了良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抬起手想要叩门,还是先问过谢植吧,虽然他也不见得能对她说出什么好话。 “还在门外傻愣着干什么,等着本相请你进来吗?” 院门突然被打开,她一个不留神,和谢植撞了个满怀,额头碰到了他紧实的胸膛,顿时红了一片。 “哐当——” 袖子中的小瓷瓶应声滑落在地,碎成了几片,散落了一地的白色粉末。 此乃柳枝交给她的小半瓶药粉,当晚她们给公主的补品中,就是撒了这种药。 姜书绾顾不上额头的疼痛,急忙蹲下身来,用手指去将那些散落的粉末捻在一处。 这可是重要物证! 谢植也跟着蹲下身,抓住她的手:“你疯了么?地上都是碎瓷渣,把手扎破了怎么办?” 他将她的手翻了个面,一粒鲜红的血珠已经在她的指尖慢慢成型,谢植几乎想也不想,一口将她的手指含在了嘴里。 指尖酥麻麻的触感,随后是被口腔内的温暖覆盖,一切发生得太快太连贯,姜书绾的大脑停止了思考,任由谢植含着她的手指吮吸,凝神屏息之时,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舌尖剐蹭指腹的温柔。 好像一只小猫在挠,痒痒的。 含了好一会儿,谢植松开了她的手,忽然眼神灼灼地望着她:“你回来了。” 眼前的谢植有些奇怪,这药粉一定有问题!姜书绾意识到有这种可能性之后,立即转身,撂下一句:“我去找人来帮忙。” 谁料刚迈出去一步,就被人用力地拽了回去,紧接着,房门砰地一声关上。谢植从身后抱紧了她,暗哑的嗓音中带着丝丝委屈:“我不准你走。” 她紧张地四肢都不自然了,咽了咽口水:“我是要去找大夫,魏国大长公主也服用过这药粉,说不定你会有危险。” “骗子。”谢植恨恨地咬了咬她的耳朵,低语道:“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你就如此不待见我么?” 姜书绾的耳朵变得通红,伴着他温声软语,那阵酥麻的感觉,似乎从指尖的伤口处钻了身体里,小腹处也酸酸胀胀的,不知为何绷紧了。 不仅谢植变得奇怪,自己也出现了幻觉。 但这幻境叫她沉溺,姜书绾的喉咙口干涩得有些发痒,面对这样温柔的谢植,第一次敞露出些许内心最深处的情思,轻声说道:“我没有不待见你。” 然而谢植就像是听不见她说的话一般,以手掌贴着她的脸颊,不规则的呼吸似轻吻一般落在她的颈间:“那你别走,好不好?” 她竟也像着魔了一般,吐出一个字:“好。” 两人依偎在窗户边的软塌上,月色凉凉,谢植的怀抱却是温暖的,姜书绾仰起头看他,呢喃道:“像是做梦一般。” 闻言,他以左手掌覆上她的手背,五指则从指缝中轻轻插入,十指相扣的姿势牵着她的手,引领着她去抚摸自己的侧脸。 似乎是在无声地证明,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并非虚幻的。 沿着眉骨的尾梢游走,一路蜿蜒向下,月光下,谢植双唇似丹朱般红润,姜书绾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曾说过,越是鲜艳的东西越危险,别去碰。 姜书绾赶忙抽回手,萌生出退意时,为时已晚,谢植低下头,准确地衔住了她两片唇瓣,和她缠吻在一处。 刚开始是温软细腻的触感,姜书绾似乎没料到谢植居然会如此大胆,错愕地瞪大了双眼,嘴里发出呜咽的“嗯…唔…”几声,伸手在他胸口捶打着。 然而趁着她刚一张口,谢植灵巧的舌头便长驱直入,探进她檀口中肆意掠夺,压在她身上的力道也加重,让她动弹不得。 这一吻变得更加湿润缠绵,愈发汹涌,他的口中有淡淡的清甜味道,让人不讨厌。 过去三年她在燕云十六州见到的男子,大多粗犷豪放,浓密的胡须下是干燥皴裂的嘴唇,没有一个像谢植的嘴唇这样好看,这样柔软。 姜书绾心中的恐惧慢慢被另一种感觉所替代,忍不住仰起头,双手也攀紧了他的脖颈。 他的鼻尖不断蹭在自己脸上,吻遍了脸颊的每一处,最后停止时恰巧顶在那一处被他掐过的伤痕处,姜书绾发出了“嘶”的一声,那里已经从最初的青紫变得微微泛黄。 “轻点,痛。”她报复似的也用力掐了掐他的脸颊,然而到底没舍得下重手,戳了几下之后发现他不再动弹,姜书绾有些害怕,伸手在他鼻息下方探了探。 呼吸均匀规律,贴着自己的胸膛处,是心脏有力的跳动。 她松了口气,还好,那应该真的只是安眠药。 谢植是真的睡着,姜书绾觉得身上的力气也都被抽干了似的,她伸手轻轻去抚他的发,而后将指头轻轻插进他的头发中,细细摩挲着,若是这人醒着的时候也像这样温顺,该有多好。 “三年了,你还不成亲?”她似是自言自语,“知不知道,这样会给我希望。” 无人回应。只有窗外湖水拍打在岸边的声音。 ———————————————— h部分会来得晚一点,维持一下醋王的纯爱人设不ooc^_^ 钗头凤(5) 翌日,晨露微曦之时,谢植安静地听着对面医师侃侃而谈,脸色有些尴尬。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竟如此荒唐孟浪,与姜书绾相拥而眠整晚。 而她则淡然地解释因为二人都误食了一种药粉,才会昏睡过去。 最让谢植生气的是姜书绾那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还反过来让他不必介怀。 “这的确是安神助眠的药粉,但里头还添加了一种致幻剂,服用之后会短暂出现幻觉,而后入睡。”医师分辨许久,最终下了论断。 “那会对人体有何伤害吗?”沉默了许久的姜书绾开口问道。 医师微微一笑:“方才老朽替丞相大人诊过脉了,并无大碍。” 姜书绾这才放下心来,然而谢植却示意医师再给姜书绾也瞧一瞧。 “我就不用了吧。”姜书绾摆摆手,“丞相无碍,我自然也没事。” 谢植却偏要医师给她诊脉,姜书绾拗不过,只得将手腕放在桌上,掌心向上。医师捋了捋胡须:“脉象平稳,并无波动,姜大人没有服过那药粉?” “昨晚我不甚划破手指,伤口处也沾了些。” “那就对啦,此药不经由血液传播,姜大人不必担心。”说罢,那医师收拾好了药箱,向二人辞别。 “昨晚……”谢植欲言又止,她明明没有服药,为什么还愿意和自己在一起整晚,甚至,那样亲密地相拥,也不拒绝? 难得见他如此窘态,姜书绾有点想笑,抬头却见他紧紧蹙眉正盯着自己,赶忙咬着嘴唇想要止住笑。 “你将家中长姐的居住地址写给我。”谢植转身取来笔墨,放在姜书绾面前。 她诧异道:“这是要做什么?” 谢植的嘴角微微一撇:“自然是要择日登门提亲。” 她的父母双亲都不在人世了,家里只有一个姐姐,勉强能够算作长辈,为她的婚事做主。 “咳咳咳——”姜书绾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不必了吧!只要你我不说,没有任何人知道。” 谢植伸出长指敲了敲桌面:“君子不欺暗室,纵然无人知晓,我也不能欺负了你。” 姜书绾当即愣住,原来这谢丞相……这么古板的吗?然而她还是摇头:“可是昨晚什么事也没发生啊。” 讲这话时,她有些心虚,无端又想起他将自己压在身下,铺天盖地那一阵热吻,不禁面红耳赤,嗓音也渐渐弱了。 “同榻而眠还叫什么事没发生?”谢植有些愠怒,忽然凑近到她面前,热热的呼吸轻扫过她的面颊,带着若有似无的撩拨,乱人心神,“莫非,你还跟别人这样过?” “我没有——”姜书绾急切地回答,殊不知二人之间的距离已近得有些危险。 谢植心头的火稍稍熄灭了一些,指尖戳了戳她的额头,明明心花怒放,却佯装出一副不情愿的模样:“事已至此,也由不得你我了。” 姜书绾始终沉默着不说话,谢植还当她是默认的态度,心中正洋洋得意之时,一低头却看见她的眼角滚落两滴泪珠。 “怎么了?我又没说不负责任……你哭什么?”谢植自然而然地伸手想去帮她擦眼泪,姜书绾却后退了一大步,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事关重大,下官斗胆一问,那晚公主和丞相,都说了些什么?”姜书绾将话锋一转,不再和他多说昨晚之事。 谢植这才开始回忆,那日和公主月下私聊,他没有多想,便回她:“那日公主说她不想去辽国和亲,于是想让我去求一道赐婚旨意。” 太后也曾提过,大长公主公主心仪谢丞相已久,他这话应该不会有假。 姜书绾点点头,仍然记着公主最后是哭着跑走的,便又问:“那大人是如何回她的?” 谢植好整以暇,静静地看着她:“姜书绾,那晚你不是一直躲在树后偷听?何故又来问我一遍?” “我没有偷听——”姜书绾解释道,“那晚许多人来敬酒,我为了躲他们才藏在院中,那时候我喝得有些多,丝毫没有听清你们在说什么。” 也不知谢植是信还是不信,只见他微微一笑,耐着性子将那日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拒绝了,且对公主说,植已有一位思慕多年的女郎……” 后面他说的什么,姜书绾竟是一个字也听不见了,只能看见他嘴巴在张合,大概是在说那女子拥有何等风姿,他又是如何痴情守候多年。 “既有心仪女子,为何迟迟不成亲?”姜书绾的嘴唇微微颤抖,又怕自己这么问过于唐突,又补了句,“我的意思是,公主也不会信吧。” 谢植的神色竟是她从未见过的认真,提起心仪之人还难得地带着暗暗的欢喜,嗓音也是愉悦:“若她首肯,植即刻上门提亲。” 原来竟是这样,是别人不愿意。 姜书绾心中苦涩:“下官还当凭谢丞相这般品貌,天下没有女子不会动心。” “那你呢?”谢植眼神中充满着期待。 “什么?”姜书绾茫然地抬头,眼神却不知飘向了何处。 “你不是说,天下女子皆会动心?你难道不是女子吗?” 那瓶药粉中有致幻剂,所以昨晚,谢植在幻境中热烈地亲吻着的,是心中深爱的女人,而她没有服药,只是跌进了自己织造的梦中。 姜书绾不愿以世俗礼法绑住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她有自尊,亦不愿承认昨晚是自愿留下陪他的,只能努力地勾起一个笑容,作出与平日里一样的神态和他玩笑。 “若下官心中没有心仪的郎君,定会捧着一颗真心交与谢丞相。” 谢植的脸色凝重,眼眸中似乎蕴藏着狂风暴雨一般,在知道她心有所属的那一瞬间,就要爆发出来。究竟是什么人,竟敢染指他觊觎已久的宝物? “是谁?”他冷冷地问,在燕山府路三年,她甚少与其他男子接触,来往最密切的左茂勋,也已年过半百。 “不过无名小卒罢了,不值得谢丞相提起。”姜书绾继续微笑着掩饰心中慌乱。 “在燕山府路认识的?”他偏偏要追问到底。 姜书绾只得扯了个谎:“不是,他在明州,与我自小相识。” 说完之后,两人都沉默了,她不想继续在这里逗留,赶忙朝他行礼道:“杀死公主的凶手另有其人,这瓶药粉也不是致命毒药,下官还需向太后复命,再重新验尸。” 钗头凤(6) 关于提出要重新开棺验尸一事,赵元思头一回反驳了孟太后:“追查嫌犯乃开封府尹之职,若皇兄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有刑部与大理寺在,又何必再折辱姑姑一回?既已封棺,为何要重新再验?” 孟太后起身,坐到了赵元思身侧,眼前只有皇帝和姜书绾在,她也不避讳地直言:“正因为是开封府中的仵作验的尸,哀家才不放心。” 赵元思不再说话,抿紧了嘴唇。 孟太后见状,又说道:“明年官家便要行弱冠之礼,大婚之后便可亲政,待你独当一面之时,还要这般意气用事么?” “朕并非意气用事,只是——”赵元思似乎有些烦闷,“若再去寻个仵作重新验尸,不是明摆着针对皇兄了?” 安王赵元祈虽然手中无兵权,但未立太子之时,他在朝中亦有不少支持者,更何况,这赵元祈还有一个位高权重的老丈人。 想来定是由于薛左相门生遍布朝野,门生之下还有徒子徒孙,赵元思自知羽翼未丰,不愿在此刻与他们正面翻脸。 孟太后揣测着赵元思的想法,冲着一旁的姜书绾招招手,待她来到二人跟前,才示意赵元思抬头去看:“京畿路提点刑狱司自然有权复审开封府的案子,姜大人刚从燕山府路平调回京,官家还未曾见过呢。” 今日姜书绾听了太后的吩咐,着正装觐见,一身绯色官服,头戴展脚幞头,垂着眼不与赵元思正面相对,倒更是显出几分端庄之态。 加之她本就生得好容貌,配这身官服,再将一头青丝拢在脑后,更添了几分英气,赵元思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心中也开始回忆,这般玉人怎么就去做了提点刑狱衙门,还在燕山府路? 刑狱诸事污秽邪佞,她一女子,居然也能坚持了三年。 姜书绾自知这浑水趟了就难以脱身,索性表了一回忠心:“臣虽不是专职仵作,但也通晓其中之道,且各路提点刑狱司中仅臣是女官,自然是合情合理。” “朕记得你——”赵元思想了起来,“天祐元年的进士,文章写得不错,一手簪花小楷也漂亮,是朕钦点的探花。” 姜书绾浅浅一笑:“三年了,官家还能记得,臣受宠若惊。” 赵元思心情忽然变得不错:“原本留着鸿胪寺少卿的位子给你,后来谁知右相力荐,说要让你外放出去历练一番,没想到,居然把你派去了燕山府路!” “正是如此。”孟太后见赵元思心情变好了,也跟着笑道,“姜大人在燕山府路三年,无一桩冤假错案,当地百姓都说是位女诸葛呢。” 这一席话如醍醐灌顶,姜书绾瞬间就想明白了,京中那些关于她的消息,竟是孟太后放出来的。 赵元思颔首,接连说出三个好字:“自海上之盟后,辽国归还我燕云十六州,燕山府路比其他路的形势更为复杂些,又在边境之地,免不了与辽国多有擦碰,你提点刑狱诸事能这般清朗,实属难得。” “官家于臣有拔擢之恩,臣自当鞠躬尽瘁。” 此事是孟太后力推,姜书绾说话又是滴水不漏,赵元思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大大方方地点头:“既然如此,姜爱卿便即刻去办吧。” 看着姜书绾离去的背影,孟太后眼中满是欣赏之意,越发觉得她知进退,明事理,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神秘地对赵元思说道:“除了办事牢靠之外,哀家让她去查,还有一层原因,官家可知晓?” “儿臣不知。”赵元思静静等待着,也想看看太后接下来要说什么。 孟太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官家可还记得先帝在世时,明州出的那桩事儿?她,就是姜秉文的小女儿。” 这倒出乎赵元思的意外,然而他很快回忆起当年,若非那一桩事,大皇子二皇子两败俱伤,也轮不上他这个三皇子被册立为太子。 细细品味孟太后的用意,赵元思若有所思,想起方才姜书绾那双纯澈的眼眸,不知为何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愧疚,然而只是短暂一瞬,随即又恢复了清明,道:“她父亲虽是二皇兄杀的,但却是因大皇兄而死。” 孟太后颔首:“所以,在此事上,她一定会秉公执法,绝不会包庇任何人。” 而聪慧如姜书绾,又怎会不知孟太后用意。 开封府处已经定案,所有的卷宗文书已经交至京畿路提点刑狱司衙门,她没有丝毫耽搁,即刻就去开棺验尸。 葱白、川椒、食盐和糟醋早已备好,青竹跟着她三年,早已从当初一见着死人就昏过去的柔弱娘子变成处变不惊的好帮手。 姜书绾一身素净白衣,面色庄重地跨过了火盆,口中含着姜片,挥手示意衙役将棺材重新打开。 从公主死亡当天至今,已有三日光景,此时正值三月,解开她的衣衫后清晰可见,尸体两胁、胸部,以及肚皮泛着淡青色。 那层青色,便是尸体腐败后形成的尸绿。 青竹听着姜书绾的吩咐,将捣碎的葱白递给她,而后见姜书绾取了一块湿布细细擦拭公主全身,再将那些葱白细细地铺在她身上泛青的地方,又将蘸了糟醋的纸盖在上头。 “大人,这是做什么?”从前在燕山府路,姜书绾很少亲自动手,此刻青竹不免有些好奇,递上帕子给姜书绾净手,而后问道。 “看看她身上是否还有其他伤口。”姜书绾解释道,“人死之后,皮肤泛青,伤口也不容易辨出,按照此法,过一个时辰后再用水洗净,若有伤口则会显现。” 一个时辰还早,青竹盯着公主脖颈间的伤口不禁疑惑:“难道,公主不是被人勒死的么?” “先前尸检文书不假,的确是窒息而死的表象,但你仔细瞧。”姜书绾取了一根干净竹篾,点了点公主脖颈上几个关键之处,“首先鱼线不会勒到她窒息,只有可能隔断她颈部血脉,但这伤口却是在她死后才勒出来的。” 青竹微微张口:“大人这都瞧得出来?” 姜书绾点点头:“人死后血液已经停止流动,所以死后再割她的喉,创伤只在表面,你看这血荫便可知晓了。” “大人,真神了。”青竹由衷地赞道。 “活人说话也许会骗你,但是尸体绝对不会骗人。”姜书绾笃定地看着棺椁中大长公主的尸体,似是呢喃自语,“万物皆有灵,不论他是谁,如此践踏人命,必不为天地所容。”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姜书绾仔细检查方才涂了葱白的地方,却不见任何痕迹。 这说明,除了喉咙口的伤痕,公主身上没有任何创伤。 怪哉,那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钗头凤(7) 公主死因不明,全身上下并无致命伤处,甚至银针扎入皮肤也未曾验出毒素,若姜书绾找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么最后见过公主的桃枝和柳枝二人就难以洗脱嫌疑。 毕竟她们承认,公主脖子上的勒痕是出自她们二人之手,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最后被抓去顶罪的就是这对姐妹了。 根据证词,桃枝在庭院中见到大长公主的时候,她就已经呈这个状态倒在庭院中了,而柳枝半夜里寻不见桃枝的身影,还当大长公主那需要留人伺候,便想着前去帮忙,结果却看见一男子匆匆离去的背影,她不知那人是谁,也不敢出声,只得悄悄跟着,见他离开了之后才折回庭院。 那个神秘男子,是否就是杀害大长公主的真凶? 事情竟越发扑朔迷离,姜书绾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怎样的情形,才会让尸体呈现出那样的形态?她躺在地上,脑中回忆着公主的死状,脖颈后仰,脚朝身后勾,模拟出与她一样的姿势。 闭上眼后世界,地面的寒气透过她的衣衫入侵后背的肌肤,她仿佛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血液正一点一点变得冰冷,黑暗中,自己的脖颈被人扼住,呼吸越来越艰难,她绷直了脚不断后屈,企图寻找一个着力点,又仰长了脖子想要挣脱这窒息的感觉。 谢植推门而入,就看见姜书绾姿势奇怪地倒在地上,他不知发生了何事,急忙箭步上前,伸手绕到她脑后扶着她的头抬起,顺势去探她是否还有呼吸。 “姜书绾!” “我……唔……” 两唇轻擦而过之后,是微麻的触感,谢植只觉得这几日的旖旎春梦都不如这蜻蜓点水的一碰来得惹火,不禁回忆起了那一晚的梦,凉凉一身月色,他与姜书绾纵情缠吻,难舍难分,她柔软的嘴唇,温暖的身体,都是那么的真实。 姜书绾挣扎着要起身,手搭在了他腿间,在被她触碰的那一瞬,谢植身下忽然一片僵硬,有什么东西正蓬勃欲生,他有些懊恼了别过脸去,只是被轻轻碰了一下而已,居然就可耻地有了反应。 这样与那些纨绔登徒子有何差异? 谢植一把推开她,尴尬地站了起身,努力掩饰着自己的心慌:“青天白日的,你躺在衙门里搞什么?我还当你中了什么毒。” “对了!”姜书绾被他摔在地上,顾不得后脑勺疼,赶忙直起身来,神情激动地抓着谢植的手臂,“难怪银针测不出,此种毒药一定是通过麻痹人的神经,而后抑制呼吸,令人脑中枢被麻痹而致死。” 方才那意外一吻,竟令她回忆起与谢植同眠的那一晚,毒药并非通过一种途径传播,可能是唾液,可能是血液,也有可能是直达人的中枢神经。 谢植听她一番话,也恍然道:“所以仵作以银针验毒,检查公主的口鼻都没有发现,是因为出现了一种他没有见过的毒药,这种毒药杀人的痕迹非常隐蔽。” 二人随即一同再去停尸房,重新检验公主尸体。 一推开门,空气里就是淡淡的腐臭味,越靠近尸体越明显,谢植掏出帕子捂着口,险些呕出来,抬头发现姜书绾正看着自己,又正色道:“我可不是害怕,只是这味道腥臭难闻而已。”” 姜书绾见他那副样子,顺手将一袋姜片递给他:“含在口中,就没那么难闻了。” “我说你怎么毫无反应,原来是提前含了姜片。”谢植嗤了一声,企图为自己捞回几分薄面。 “燕山府路三年,什么样子的尸体没见过?早就习惯了。”姜书绾走到他面前,无所谓地说道,“我不需要。” 而后她熟稔地趴在棺材上,扒开公主的口鼻再次仔细查验是否有摄入毒药的痕迹,谢植看着她沉着的身影,心中微动—— 果然,他没有看错,姜书绾堪为天下女子之表率!经过一番历练之后,必能在朝中大有作为。 此时公主的头顶有几只苍蝇飞来飞去,姜书绾讷讷道:“不过三月里,才几日光景,怎么就引来苍蝇?” 谢植口含着姜,再靠近那尸体时果然不再腥臭,他盯着那几只苍蝇:“苍蝇嗜血,若是只闻着尸臭味来,断不会只围绕着头部在飞。” “没错,所以真正的伤口极有可能就在发际。”姜书绾拨开那层层青丝,仔细检查,果然在后脑找到了一个小小的血窟窿眼儿,她难掩欣喜之情,转头对谢植道,“找到了!!多谢丞相大人提点!” 极其细微的伤口,大概就像针眼那么大,若非旁边凝结着一层薄薄的血痂,姜书绾也未必能这么快发现,她取了刀片,又朝谢植伸手:“可以吗?” “现在?”谢植错愕地看着她。 “对啊!” 谢植有些为难,她那只手……刚刚才摸过尸体吧?而且就算她想牵他的手表达好感和爱意,也没必要急在这一时吧? “谢大人愣着干嘛?莫非是不愿?”姜书绾又催促道。 谢植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别扭地伸出手去,但他思忖着,有些事毕竟还得男人主动才是—— “你干嘛!”姜书绾只觉得一热,手却已经被谢植牢牢握住。 想到那放了好久的尸体,谢植本来就有些膈应,然而为着心上人,也不得不伸出自己的手,结果反而被姜书绾呵斥,他也有些不服气:“不是你让我把手给你。” 姜书绾又好气,又好笑:“我让你把帕子给我。” 氤氲着的风暴在他眼中蓄势待发,谢植忽然用力一扯,将她整个人拉到自己身前,灼热的呼吸喷薄而出,带着一丝危险的警告:“姜书绾,你几次三番戏耍我,是为何故?” 距离拉得很近,他的薄唇就在眼前,只要稍稍靠近,又会贴在一起,姜书绾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想要挣扎着逃离,却被他握得更紧,偏过脸说了一句:“我没耍你,松开我。” “偏不——”没想到刚才竟然是自己自作多情,谢植亦是觉得尴尬,此刻竟有些下不了台。 死者为大,更何况还是尊贵的大长公主,姜书绾为难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尸体,不得不提醒他:“大长公主还在看着我们呢。” 谢植恶狠狠地磨牙,凑到她耳边:“大长公主知道你觊觎我,做鬼也要缠着你。” “过段日子再跟你算账!”想到姜书绾居然会喜欢其他人,他就恨得牙痒痒,借机在她脸上狠咬一口,直到圆鼓鼓的脸颊上烙下一排牙印才松口。 无名小卒?他倒要看看明州哪个胆大包天的无名小卒敢跟他抢人。 “小舅舅也在?”赵元思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室暧昧的气氛,他对姜书绾说道,“朕过来瞧瞧,姜爱卿可有什么新的发现?” 姜书绾原本要帕子,正是想将那层血痂刮下来去验毒,见了皇帝亲临,于是便一五一十地禀报:“大长公主并非窒息而死,也不是鱼线所杀,真正的死因应该是毒药,但微臣孤陋寡闻,并不能确定这是何种毒药。” 赵元思沉默了一瞬,抬头又问:“哦?细说说怎么回事。”这周围的环境着实有些森冷,赵元思环顾了一圈后,说道:“换个地儿说话。” 一旁的谢植开口道:“今日臣是来找姜大人询问其他事的,官家若要问大长公主一案的细节,那臣就先行告退了。” “小舅舅这是做甚?”赵元思指着自己一身便装,对他说道,“你总这么拘谨,都是自家人,无妨的。” 姜书绾便开始将自己如何抽丝剥茧查到公主发际中有伤口的过程一一叙述,只是忽略了两次与谢植产生的交集。 听完之后,赵元思拧紧了眉头,长叹一声:“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他。” 谢植八面玲珑,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询问道:“官家可是有什么线索?” 钗头凤(8) 春日里的阳光虽灿,照在身上却没什么暖意。 “姜爱卿,你是查不出结果的。”赵元思顿了顿,对他二人说道,“此药名为‘牵机’,昔日太宗皇帝赐给南唐李后主的,正是这种,而自李煜死后,牵机便成了禁药,只藏匿于宫闱之中。” 牵机,故名思义,人服下后会头足相就,佝偻相接,好像绷紧了的织布机一般,死状极惨。魏国大长公主的死状,正是和这毒药相吻合。 赵元思叹道:“其实见了姑姑的死状之时,朕心中便有了猜测,但此案由开封府查办,仵作没验出任何毒素,反而碰巧抓住了大长公主府偷走珠冠的婢女。没想到还是太后明鉴,瞧出了其中的不对劲,这才还了那婢子一个公道。” 谢植与姜书绾均是沉默,宫廷禁药,自然是赵氏皇族才能够拿得到,赵元思没有明说,但字字句句都已经将证据指向了一个人:安王赵元祈。 “大长公主亦是安王的至亲,他又如何能下得了手!”姜书绾半是疑惑半是愤慨,却没想这句话脱口而出后,谢植狠狠剜了自己一眼。 不论安王是否有罪,她都不应该妄自议论皇族,于是赶忙跪在地上,“微臣失言,请官家责罚。” 谢植也厉声责备道:“我看你在燕山府路三年,还没学会如何做官,刚调回京畿路就当自己了不起了?若不是官家提点,你真觉得自己能破这桩案子?” 不动声色之间,谢植已顺着皇帝的意思,将此案定论。 “谢相这话刻薄了些。”赵元思虽然改了称谓,面上却不再紧绷着,走到姜书绾身边,握着她的手臂将她扶起来,“姜爱卿心思缜密,明察秋毫,堪当提点刑狱的大任,没想到谢相无心插柳柳成荫,为朝廷培养了这样一位了不起的女官。” “臣不敢邀功。”姜书绾伏下身子,不敢抬头,纵然是低着头,但脊背依然挺拔。 “爱卿不必怕他,京畿路的官员调任不受左右丞相之命,往后你的事儿,朕说了算。”赵元思脸上漾起几分笑意,似在和姜书绾打趣。 而后又取了贴身的玉牌递给她,“太后年纪大了,深宫之中难免孤单,难得她与你投缘,朕赐你玉牌,往后常来宫中走动,多陪陪她老人家。” “官家既觉得姜大人乃可造之才,不如再调她去两浙路历练几年?”谢植的神情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赵元思抽回了手,斜睨他一眼:“谢相糊涂,姜爱卿是明州人,又如何能任两浙路地方官?”说罢又眉眼含笑地对姜书绾说道,“有朕在,自不会再让美玉蒙尘,明珠暗投。” 本朝有律例,为官不得在自己家乡上任,意在避免贪腐与谋私。谢植默然,又自斥了几句,这才作罢,只是等到赵元思走了之后,神情竟是越发凝重。 姜书绾便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谢植这才回过神来,悠然道:“方才官家,不是都已经交代得清清楚楚了么?” 交代清楚了?姜书绾拧着眉,开始一字一句地回忆刚刚说的话,从头到尾捋了一遍之后,也没听出来哪句话是交代了,于是诚心问道:“可否请谢大人赐教?” “安王危矣。”见她诚心求教,他也不藏着掖着,压着嗓子对她附耳道。 一个时辰前,他还在心中夸赞她将来必成大器,现在不免又觉得放在朝堂之上还是稚嫩了些,若是遇上薛怀庭那帮老狐狸,只怕是被吃得骨头也不剩。 看来还得亲自指教一番,手把手的教才好。 刚才有哪句话提到这件事了?姜书绾虽然诧异,但倒也不觉得有何不妥,杀人本就该要偿命,即便是太祖皇帝在时,也一直强调,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 但这其中尚有诸多未曾理清之事,譬如安王为何要毒害大长公主,那名神秘男子是否听命于他,是否要将下毒之人一并捉拿……但涉及到宗室,自然也轮不到她小小提刑官操心。 于是说道:“安王乃皇亲国戚,此案的审理想来直接交由大理寺,也不用我再继续跟着了。” “当然不用姜大人你亲自出马了,你很快就要飞上枝头了。” 他这话里阴阳怪气之音十足,姜书绾回忆刚刚谢植对官家说的那番话,心里也有一口气憋着,她才刚回京,这人又要把自己赶走,嗓音中透着一丝委屈:“敢问大人一句,为何总想着将我外放?” 谢植亦是闷闷不乐,怼了句:“好心送你回家,你自己非要作死。” 眼看着就要话不投机,姜书绾也懒得和他争辩,调头就要走:“我的事,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谁来管?你那个明州的小情郎吗?”谢植拦在她身前,步步靠近,将她逼退到墙角,严肃地说道,“等到官家要召你入宫侍奉的时候,我看那无名小卒能不能救得了你。” 姜书绾有些震惊,讲话都开始结结巴巴:“我、我几时说过要入宫了?你把话说清楚。” 见她真慌了 ,谢植玩心渐起,逗她道:“你自己招来的祸事,自己想吧,我让你不要牵扯入此案,你非要上赶着跳出来。不过你虽不是官眷,没机会做皇后,但封个美人总归不成问题。” “谢植——”姜书绾肆意地喊出他的名字,几乎要将自己的嘴唇咬破,“你觉得,我上赶着要查这桩案子,就是为了入后宫么?” “谁知道呢,汴京富贵繁华,自是明州不能比的。”不知为何,他竟又想起她口中那个“无名小卒”,心中如打翻了几坛醋,讲话也是酸溜溜,“不过你离开明州多年,说不定人家也早就变心了,不如我替你打探打探,也省得你伤心垂泪……” “是啊,汴京富贵繁华——”姜书绾打断他之后,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早该变心了。” 说完之后,竟一把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钗头凤(9) 天祐四年春,朝廷下诏书,严禁采捕翠鸟。时任开封府尹的安王,因魏国大长公主一案错判而受牵连,被迫离开汴京,去了偏远又荒瘠的封地。 赵元思在朝堂上敲打诸臣:“食万民之禄,更应当克勤克俭,因私欲残杀物命者,必遭反噬。” 官家说这话的时候,左相薛怀庭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谢植。 若说大长公主骄奢淫逸,那这些年谢植的名声,也着实算不上好。在汴京,就连黄口小儿都知晓,五花马,千金裘,不如谢相一壶酒。 身着华服手执着玉笏板的谢右相只是对着薛左相微微一笑,就继续发呆了。 想到自己的女婿赵元祈被迫离京,多半与谢植脱不了关系,薛怀庭立刻将这个示好的微笑当作挑衅,附和着赵元思说道:“臣既为尚书左仆射,自当为京中官吏表率,如今我朝已无适龄公主可以前去辽国和亲,臣恐战事将起,愿捐半年俸禄充军饷。” 此话一出,薛相的门生纷纷出列,表示愿意效法薛相义举,少则三月,多则半年,不领俸禄。 薛怀庭得意地看了一眼谢植:“谢相怎么说?” “啊这——”谢植有些头痛地拍了拍自己脑门,“臣尚未娶妻生子,不领俸禄只怕聘礼都出不起了。” 眼见着两派又要掐上了,垂帘的孟太后适时开口道:“行啦谢植,朝堂之上岂能玩笑,你若这般恨嫁,哀家明儿就给你安排相看。” 一番嬉笑打岔,这个话题也就扯过去了。 话说汴京城中无秘事,有关魏国大长公主的离奇死亡的传言众多,其中流传最广的一则,是说她骄奢淫逸,一只翠面首饰就要消耗数百只翠鸟,最终遭了天谴,被翠鸟魂魄索命,死状极惨。 此时案子刚结完,桃枝与柳枝姐妹也被释放,二人特地前来感谢姜书绾。 桃枝得知严禁捕杀翠鸟的诏令颁布,不禁有些感慨:“原以为我割破公主喉咙,又刻意制造那种迷阵,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没想到官家竟将我们放了。” “是啊,大宋有位好皇帝,是苍生之福。”姜书绾笑道,“之后准备去哪?” 柳枝则有些激动:“少府监今年要招募些新人,姚少监鼓励我练练手艺,参加甄选。” 说起姚玉贞,她不免又感叹:“原先大长公主那顶珠冠,正是出自她手,听闻她还曾建议不要以翠羽铺面,后来被公主拒绝了,之后那冠面的铺翠,她也没参与。” “是吗?”姜书绾微微一笑,“我与姚少监是同年的女举子,亦是好友。” 听见姜书绾这么说,柳枝随即面露惊喜之色,没想到自己钦佩的两位女官竟是好友:“是呀,那晚她担心下人碰坏了珠冠,给公主穿戴和拆卸都是亲自来的。可惜我早一步将珠冠的下落告诉了姜大人,姚少监来寻珠冠的时候,格外惋惜呢。” 一旁的桃枝脸色却有些不自然,她不动神色地扯了扯柳枝背后的腰带,示意她不要再多说了,自己则打着圆场:“毕竟是她一手打造的,自然格外爱惜。” 姚玉贞曾询问珠冠下落?姜书绾心中疑云陡升。回去之后,便从物证库房中取出那顶珠冠,端在手中细细打量。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心中渐渐生成……或许这桩案子并不想像官家说的那样,只怕隐情之中还有隐情。 她的手指灵巧拨弄,沿着纹路一路细致摸索,果然,在珠冠左侧有凸起的小暗扣,姜书绾轻轻按下,只听见咔擦一声细微声响,内侧还有机关。 姜书绾将珠冠戴在自己头上,手摸索到了刚刚暗扣的位置,轻轻按下。 一切都顺利串联在一起。 魏国大长公主头戴着暗藏机关的珠冠,拆卸之时,只要轻轻按下那处机关,藏匿于内侧的针便会飞射进她的后脑,如果那根针是空心,内里再填充入牵机药,便可致人于死地而不动声色。 姜书绾十分清楚,姚玉贞手巧,但绝非歹毒之人,更何况她并没有杀公主的动机,恐怕这一切的背后,另有他人在操纵。 巧妙的连环计,计中计,她背后之人…心思是何等缜密与狠辣?真的是安王吗?亦或是安王的敌人? 谢植叩了两下门之后毫无动静,便直接推门而入,一踏进来,就见姜书绾戴着那顶珠冠,手托着腮在发呆。 心中也有七八分了然。 于是莞尔道:“案子都结了,姜大人怎么还是郁郁寡欢?” 自那日不欢而散,二人已经有好段日子没有讲话,姜书绾回神,怔怔地望着谢植:“所以,你早就知道了一切。” 谢植一脸无辜:“我知道什么?我只知道,此番姜大人这案子办得甚合官家心意,听说要给你官升一级呢。” 看她仍是一脸颓丧的模样,谢植眯着眼笑:“虽然反应得慢了些,但也不算太蠢,不必为此神伤,你的推案,并没有错。” “听说辽国使臣不日便要来访,似乎要敲定与公主的婚期。”窗户开着,恰好一阵微风拂过,姜书绾盯着那随风飘落的花瓣,“魏国大长公主已逝,已经没有适龄的公主可以出嫁了。” “听说太后认了少府监姚玉贞为义女。”谢植走到案前,将装着点心的油纸袋放在她面前,伸手替她摘下那顶珠冠:“河蚌因藏珠而被剖体,大象因象牙名贵而招致杀身之祸,翠鸟如此,人亦如此。” “也许你是对的。”姜书绾微微叹息,“我自诩明辨是非,不错断任何一桩案,殊不知也沦为权力争夺的工具。” “也不尽然如此,昔日隋炀帝开凿大运河,本是劳命伤财的祸事,可你看百年之后,大运河如此繁华,漕运通畅,反倒造福一方。可见世事无绝对,如今借着这桩事儿,护了翠鸟免于被捕杀,不也成就一桩善缘吗?”谢植将纸袋往她面前推了推,一挑眉:“尝尝?” 与他相处时,不是被气得半死,就是一肚子委屈,难得他会如此和善地安慰自己。 “是龙津桥边的曹婆婆肉饼!”姜书绾闻见香气,打开那纸袋,竟还冒着热气,心头忽然一阵暖,“要等很久才能买到的。” “识货啊,姜大人。”谢植挑眉,却又不知想起了什么,心里一阵酸唧唧地在冒泡,“这汴京美食,明州可吃不到。” 她就知道,这人横竖要找点不痛快! 谢植见她似乎又要恼了,赶忙将话题转移:“吹台的樱花开得正好,再不去赏就要谢了。姜大人可愿赏光,与植同游?” “你要约我郊游?”姜书绾不可置信,放下手中刚咬了一口的肉饼,“又给我买点心,又约我赏樱花,该不会……” 谢植笑得更灿烂:“在下正是,新任开封府尹谢植。” 作为天下首府,开封府尹例来都是储君或亲王兼任,谢植是赵元思的亲舅舅,倒也名正言顺,只是处遍地皇亲国戚,当朝权贵,稍有不慎就容易得罪人,谢植何等聪慧狡诈之辈,又怎会愿意接这烫手山芋? 得知了这一消息,姜书绾心中甜酸参半,甜的是往后二人的交集会比从前更多,亦可时常相见,而酸的则是,他心中已有其他人,日日相见只会让自己徒增伤感。 “此番我新官上任,正是千头万绪之际,因此更需要姜提刑的支持。”谢植一脸得意,“所以,你告假半月的折子,就先驳回了。” 狗官,奸相!姜书绾在心中把他咒骂了千万遍。 “先别急着骂我,眼下正有一桩案子,亟待处理。” —————————————— 第一个案子完,下面会开启第二个,这种题材免不了有点恐怖的情节,血腥或者吓人的部分我尽量提前预警,大家注意防护qwq(有男票的抱紧男票,没男票的裹紧小被子哟) 欢迎来微博找我玩,@雾以peri 解锁更多大宋cp的精彩时刻。 【卷二:浣溪沙(如意戏班虐杀案)】 天之苍苍,其正色邪? ————————《庄子·逍遥游》 浣溪沙(1)微h 狂风骤起,暴雨如注,船身被剧烈地摇晃,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也是这样电闪雷鸣的晚上,她和姐姐被父亲藏在衣柜门板后的暗道里,在细小的夹缝中,她们看见杀红了眼的二皇子冲进了房中,提着刀就朝父亲劈过去。 父亲一个普通商人,哪是二皇子的对手,侥幸躲了两下后,被他一刀捅穿心口,杀红了眼的二皇子口中咒骂着,拔出刀在父亲身上一阵乱砍,直到他变成一个血人,面目全非…… 一刀,两刀,每一下都记录在她的眼眸中,姐姐在身后死死捂着她的嘴,才能让那哭喊声不迸发出来。 敲门声越来越响亮,硬是把姜书绾从噩梦中拽了出来,她倏然间睁大了双眼,这才感受到那阵摇晃并非来自梦境,外衫都没来得及披上就去开门。 今晚无星无月,外头一丝光亮也没有,姜书绾什么都看不清,只能从声音中分辨出是谢植。 进屋关好门后,他的嗓音是从未有过的严肃:“都说从未遇上如此大的雨,船晃得厉害,今晚你我呆在一处,万一有什么事,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话音刚落就有狂风袭来,将船甩来甩去,姜书绾一个踉跄,直直地摔进了谢植怀中。谢植将她搂紧了,这才感受怀中的人湿漉漉的,低低地问了句:“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她的脸贴在他胸口处,整个人也是浑浑噩噩,额间的汗和脸上的泪交融在一处:“我看见我爹了。他死的好惨,二皇子在他身上砍了十一刀。” 谢植有些懊悔,这趟公差是他要求的,乘船也是他提议的,原本是想借着前去陈留县翻查旧案和姜书绾单独相处一段时间,谁知道竟碰上这种恶劣天气,还勾起了她不好的回忆。 “别怕。”他心中满是愧疚,语气也温柔。 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往卧榻走去,刚把人放下,又一道浪潮袭来,两个人顿时在床上滚在一处,谢植想要说些什么,薄唇却不经意轻擦过姜书绾的耳垂,印下了一吻落在她纤长的脖颈上,在这不合时宜的场景下,暧昧之色却肆意渲染着。 外头风雨声似乎小了,室内的氛围却更显尴尬,安静下来之后,谢植甚至可以感受到,一阵一阵的热气在彼此交缠着的身体间来回传递,纵然他们衣衫完好,那股热气却肆意入侵,如若无人之境。 谁都没有说话,他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支撑着双臂想从她身上爬起来,谁料刚刚才稳定下来的船身又剧烈地抖动,谢植在慌乱中,左手扶住了床头栏杆,右手则抓紧了被褥的一角,努力保持着平衡。 手掌心的触感异常顺滑,谢植心中纳闷,这只是一艘普通客船,应该用不了这么上好的丝绵,为何这被褥摸上去感觉格外细腻柔软?他情不自禁地揉捻了两下。 “嘶——”姜书绾倒抽了口气,脸色绯红一片。 谢植竟从未发觉,姜书绾的嗓音竟是这般甜得发腻,而身下某处有什么东西正一点一点涨起来,硬硬地戳在她柔软的小腹上。 低头一瞧,他手里握着的哪里是什么被褥,分明是姜书绾绵软的左乳,赶忙移开。 噩梦中出了汗,姜书绾浑身湿透,方才谢植的手覆在自己身体上传来的一点暖意突然消失不见,她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眼,幽深如湖水一般的眸子里正酝酿着她未曾见过的情绪。 她伸手勾在他肩头,将所有的勇气堆积在一起,才终于对他说出一句:“如果今天是我在这世上的最后一晚……” 不过遇上暴雨天气船身不稳罢了,没想到她竟这般丧气,谢植皱着眉:“殊不知祸害遗千年,你还有几千几万个明天呢。” 被拒绝之后的尴尬、难堪以及少女酸涩的心事此刻全都涌上心头,姜书绾就像是鬼使神差似的,用力将他往下拽,乌黑的发尾在空中甩出一道弧度,下一瞬间,就跨坐在谢植的身上。 谢植仰面望着她,却不知为何,目光沉沉:“姜书绾,你逾矩了。” “在湖心岛的那晚,我们就是这样的逾矩的。”她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拒绝,眼中升腾起一层薄薄的雾气,而后竟一不做,二不休,弯腰径直贴了上去。 黑暗中,谢植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姜书绾湿濡的唇瓣碾压过他冰冷的薄唇时毫无察觉,自己所到之处已经挑起星火点点,已有燎原之势。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谢植的双手已经悄然扣在了她的腰上,最后一点理智在风浪中摇摇欲坠,少女盈盈一握的细腰就在手心,火热的嘴唇正从他的薄唇往下颌移动。 姜书绾一口含住了他滚动的喉结,伸出舌尖轻轻扫过:“你这些年花名在外,现在又何必装清白?” 天地都安静下来,谢植在那一瞬间被彻底击溃,脑海中所有关于仁义礼智信的教养犹如散了线的珠子一般四处流窜,一颗一颗敲击他的心房,将那些苦心维持的君子端方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老子不是装清白,是真清白!”他被气得血液上涌,恨不得立刻将她拆吞入腹。 她却是一副不信的模样:“你敢说,你是头一回?” 他的手指深深扣进了她的腰带里,眼中的风暴比外头的更加危险,而后在她那柔软的腰肢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 顺着腰线往下,掀开了少女的裙摆,在她娇娇软软的臀肉上摩挲了好一会儿,只听见姜书绾低低的笑声:“憋了二十多年,头一回岂不是欲壑难填?” 没想到居然被她耻笑了。 床榻上的事,岂能让她占了上风?于是谢植的温柔不再,单手挑开她胸前的衣襟,精准地一口咬住她的乳尖,从嘴巴缝隙里蹦出一句:“再难填,你今天也得给我填满了。” 随着衣衫的剥落,胸口拴着红线的玉坠也曝露在谢植的眼前。 这是她离京前往燕山府路前,他赠予她的獬豸。 姜书绾猝不及防,忽然觉得胸口一凉,随后被温暖的口腔包裹,他的牙齿正在研磨那一粒小小的乳珠,摊开的手掌在臀瓣上摩挲了几下之后,居然重重地拍了下去。 清脆地啪啪声响起,是他这些年隐忍的情欲碎裂声。 姜书绾却不解,愤愤地抬起脸:“谢植,你居然敢打我?” —————————————————— 第二个案子开始前先甜一波,真情侣就是好磕,这真的是一篇甜文(感情上) 浣溪沙(2)微h 谢植却不与她争辩,沉着脸翻身,将她重新按在身下压住。拉着衣带轻轻一扯,再低头时,已经能瞧见她一身完整的冰肌玉骨,玉佩落在她两胸之间,那只通身碧绿的獬豸正被饱满的乳肉包裹着,龇牙咧嘴,不知道该先咬哪边才好。 “这些年你一直戴着?”谢植伸手将玉佩捏在手心,再看她时,眉眼间尽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情。 姜书绾方才那一腔孤勇这会儿竟丝毫不剩,只恨自己太过于冲动,紧咬着牙关嘴硬道:“我提点刑狱诸事,得靠它辟邪。” 玉有灵性,时常佩戴便会越发晶莹剔透,谢植分明瞧见那玉佩与刚买的时候不大一样了,黑暗中仍泛着温润的光泽。 他忽然嫉妒起这块玉佩来,竟可以日日与她贴身相伴。 “哦——”他将尾音挑高,故意说得意味深长,“我还以为,你是睹物思人。” “你是故意在岔开话题吧?”姜书绾唯恐再说下去,自己的心事就要被他揭开,被逼着反将他一军,心虚地笑道,“谢丞相也有怕的时候么?” 谢植哑然失笑:“我怕什么?这种事,吃亏的怎样都不是我。” 姜书绾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这些年谢植在外的名声着实算不上好,纸醉金迷,玩世不恭,什么风情万种的女人没见过。想来自己毫不通晓男女情趣,青涩稚嫩无法隐藏,必然入不了他的眼了。 更何况,人家已经有了心上人。 见她有些踌躇,似乎打了退堂鼓,谢植也认真起来,真心爱慕着的女郎就在身下,他亦是有情有欲的正常男人,如何能不动心。 但是想到她曾经说过的话,心中不禁微微泛酸:“明州的小情郎呢?不要了?” 外头渐渐安静下来,暴雨似乎停止了,船身开始温柔地轻晃,摆正自己的位置。 姜书绾从混乱中渐渐清醒过来,沉静下来之后,她却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只是反问:“你可是在为心上人守身如玉?” 见她那副藏着掖着的模样,谢植心口就堵得慌:“你不肯说,也别管我。” “我没想管你。”姜书绾伸手去扯他的腰带,食指戳在他的小腹上轻轻点了两下,“我只是觉得,凡事要有始有终。” 谢植一把按住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还要继续?” 这是他给她最后的逃跑机会。 姜书绾没费什么力气就挣脱他的禁锢,手指灵巧地往衣衫里钻,顺着他腰腹上的肌肉纹理摸索,一路往下不停歇,直到握住某物:“你没亏,我也没亏,那么谁亏了?” “呃——” 谢植喟叹一声,原本已经有些软了,此刻被姜书绾握在手中抚摸,身下的性器再次蓬勃地胀大。 她的指头绕着茎身打转,龟头因为兴奋而充血,马眼处已经流出了几滴黏腻的体液。好像一簇火苗在心头晃动,谢植那些兴奋、刺激的欲望夹杂着苦涩和微酸的爱意来回冲刷着他的神经。 手的动作比脑子快,谢植抬手啪啪两巴掌又打在她屁股上,几乎是咬牙切齿:“谁教你这样勾男人的?” “不许打我。”她咬着下唇,亦是饱受情欲折磨,露出几分楚楚可怜的神色来,“屁股都打红了。” 光是想到那白嫩的臀肉上泛着红色的巴掌印,谢植就觉得自己更硬了,一阵口干舌燥之后,他舔了舔自己的唇,咬着她的耳朵:“有道是:堂前教子,床头训妻,你日后再不乖,我便还要打你。” 谢植抬腿顶在她两膝之间,稍稍用力就挤了进去,分开了姜书绾的腿之后,伸出手指往花穴口摸。 身上没有一丝遮挡,双腿又难以并拢,花穴的口就这样敞开着,甚至能感觉到里面的蜜液正源源不断地往外流,姜书绾顿觉羞赧,想要夹紧双腿,却只能徒劳地蹭着谢植的腰侧。 “嗯……”好似被蚂蚁啃咬一般又酥又麻,姜书绾偏过头去嘤咛了一声。 谢植亦是情动,他心中爱她敬她,早就认定了这一位妻子,况且大宋民风开放,男欢女爱亦是人之常情,如今水到渠成,又何须执拗。 谢植的手掌在她整个阴阜扫过,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水润,食指往那两片花瓣包裹着的小穴中插的时候,居然不费什么力气就塞进去小半截。 只是突然有异物闯入,那花穴竟不由自主地开始收缩,一张一合地吞吐着谢植半截手指,撩得他神魂颠倒。 有些事,虽然没有经验,但仅靠着本能和天分,也能摸索出其中的奥妙,就譬如此刻。 谢植的手指在她穴内搅动,姜书绾被他弄得舒爽至极,早已人魂分离,一片朦胧之中,她仿佛看见数年前,谢植坐在山亭中提着墨在砚台中细细研磨。 然后,他的手指变成了墨条,而她的身体变成了砚台。 这意念在脑海中四处流窜,被他搅弄得水流不止的花穴内,又涌出一阵暖流。 “果真是水做的小娘子——”谢植抽回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真湿。” 姜书绾睁开眼,东方既明,晨光微曦,没想谢植脱下了衣衫后,身段竟是这般英伟,肩膀宽厚,纤腰窄臀,小腹处的肌肉有序排列着,还有他身下之物…… 自己能受得住么?姜书绾的脸火烧一般的灼热。 她那略带娇羞的崇拜眼神让谢植格外受用,仿佛一只开屏的雄孔雀,挺直了脊背。 就在屋内一片旖旎之时,突然传来砰砰砰一阵剧烈的拍门声,谢植下意识地扯过一旁的被子卷在二人身上,不悦地问了声:“谁?” 敲门的正是开封府的总捕头周肃,此番他随谢植与姜书绾一同前往陈留,翻查一桩多年前的旧案。 周肃焦急的嗓音响起:“姜提刑,卑职方才去寻谢大人,发现他不知所踪!整个船我都……你……” 门外的人说了一半忽然沉默了,才反应过来,刚刚回话的那个声音,好像就是谢丞相。这周肃脑回路同一般人不一样,只见他转头就往回走,一边走还一边拍自己的脑门—— 谢丞相住在了姜提刑的房间里,那么姜提刑又去哪了?该不会他们调换了房间,其实失踪的是姜提刑吧! 不行,再去找找! 听见周肃离去的脚步声,姜书绾才从蒙着的被子中探出一双眼睛,弱弱地说了一句:“怎么办。” 谢植还当她欲求未满,但如今天色已经清明,这船也要靠岸了,他们虽未成亲,但好歹也是第一回,实在不想匆匆了事,便温柔地将她搂在怀中:“乖,今晚继续。” 姜书绾被他紧紧搂着,险些透不过气。 她明明问的是,被周肃知道了二人同睡一屋,该怎么办! —————————————— 姜大人是只小brat,谢丞相床边训妻可能会发展成堂前训妻。 而此时他还不知道,原来是自己三了自己。 浣溪沙(3) 突如其来的暴雨耽搁了行程,他们搭乘的客船撞在坍塌的大坝上,无法继续前行,周肃在岸边询问之后得知,此处乃是蕉叶县,离陈留大约不到百里的路程。 谢植思忖片刻:“这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好,不如去县衙中找当地县令,让他给我们准备一辆马车,好尽快前往陈留。” 运气好的话,今晚就能住在陈留。 “成!那卑职现在就去寻县令帮忙。”周肃刚准备走,姜书绾忽然喊住了他,于是他停下脚步回头问道,“怎么了姜提刑?” “周捕头,不如我们一起去吧。”她还没缓过劲儿来,周肃一走,让她单独和谢植相处,只恨不得在地上钻个洞躲进去才好。 单纯的周肃不疑有他,冲着姜书绾咧嘴一笑,偏偏就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昨晚不是一夜没睡,就在这客栈内好好休息吧。” “你、你怎么知道?”姜书绾是对着周肃说话,眼神却是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谢植,这人不会嘴这么大,什么事都跟周肃说吧? 接收到她质疑的目光,谢植的脸微微抽动了一下,姜书绾这心理素质也忒差了,竟在周肃面前露出如此明显的破绽。提点刑狱之人,毫无心机城府怎么行?遇上狡诈些的嫌犯,说不定就被骗了。 于是出言打圆场:“你来找我换房间的时候,不是说晕船呕吐吗?想离甲板近一些。” 周肃无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是啊,姜提刑,昨夜风浪那么大,船又不稳,你一定很难受吧。” 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姜书绾笑得尴尬:“是啊,下回出门可再不乘船了!” 最终,还是三个人一同去了县衙,姜书绾说自己新任了京畿路提点刑狱司公事,理应去各下属刑狱中巡查一番,谢植自然是她去哪自己就要跟去哪,也称自己新官上任,要一同去认识下属。 周肃挠挠头,姜提刑这么说也就算了,毕竟她在燕山府路敬业的名声已经传遍各路,但这谢丞相怎么也跟着凑热闹?不是说他素来不爱管闲事,偏安享乐吗? 然而以周肃的脑回路压根看不出其中的门道,只是在心中感慨了句:蕉叶县的县令命真好,足不出户就能有两位大人主动要去结识他! 蕉叶县县衙外围着不少人,有人进出来往,口中议论纷纷,似乎衙门里头有什么大事儿发生了。 谢植将折扇一收,往人群中探了探脑袋:“这是怎么了?” “昨夜的暴雨冲垮了堤坝,这可是去年新修的防水坝,啧啧——”人群中有好事之人对谢植说道,“蕉叶县年年发大水,今年看来河道两岸的大小官员,又可以收获一笔意外之财了。” 谢植若有所思:“修建堤坝有猫腻,那大家伙儿围在县衙外是为何故呀?” “你是外地人吧?”那人见谢植面生,皱着眉朝他挥挥手,“那别看热闹了,里头那具尸体你应该也不认识。” 县衙大堂之上躺着一具身份未明的男尸,已经面目全非,尸体身下垫着张草席,脚趾上悬挂着一块木牌子,上面写着红色两个字“溺毙”。 这些百姓围在县衙外,正是被喊来辨认尸体的,谢植回头,遍寻不到姜书绾的身影,正欲拨开人群往回走,却听见身后熟悉的女声传来:“是何人验的尸,竟如此敷衍了事?” 谢植扶着额,看来今日是去不了陈留县了。 原本站在县令身边的师爷跳了出来:“我验尸十余载,如何分辨不出溺毙而亡之人?” “哦?那看来就是你验的尸咯?”姜书绾绕着那尸体转了一圈,询问他,“你且说说,是为何将他定义为溺毙而亡?” “哪里来的黄毛丫头,居然如此嚣张,你可知惊扰公堂该当何罪?”县令把惊堂木一敲,为身旁的师爷出气。 岂有此理!就只有这老师爷有帮手?欺负他家绾绾么?只见谢植信步走上前去,站在姜书绾身前,对着堂上两人微微一笑:“京畿路来的。” 县令与师爷虽没见过谢植,但却认得他腰上佩着的鱼符袋,只是那颜色……怎么瞧着像是当朝正一品大员才会有的颜色? 最近也没收到通知,说有钦差大臣要来呀。 堂下那男子衣衫华贵,也不亮明身份,只是摇着扇子一步步走近,初夏的天气尚不炎热,再加上公堂之上还躺着一具死尸,他那扇子一摇,再配上森森的冷笑,于县令和张师爷两人对视一眼。 怎么觉得一股寒气传来。 “在下正是新任开封府府尹,谢植。”懒得跟那两人继续兜圈子,方才他走了不少路,又在县衙外站了许久,腿都酸了,谢植直接将于县令赶了下去,又对张师爷笑道:“这个嚣张的黄毛丫头,是京畿路提点刑狱司公事,姜大人。” 那两人连滚带爬地行拜见礼:“不知两位上峰前来蕉叶县,是下官有眼无珠了。” “先别急着告罪,方才姜大人问你的问题还没回答呢。”谢植下巴扬了扬,示意张师爷起来说话。 张师爷原本是仵作出身,因为在蕉叶县任职已有多年,近来新提拔为师爷,他倒也不完全是个水货,听见谢植说的话之后,便起身走到那具尸体旁,神色也严肃起来。 他指着死尸手足上的紫色伤痕:“人跌入水中必然会挣扎,碰撞到水中暗礁便会有擦伤与淤痕,再加之慌乱无措之际张开口鼻呼吸,因此就很容易将水吸入腹中,求生的本能会令他伸手呼救,伸手乱抓,再瞧这里——” 说罢,掰开了他手指与脚趾,缝隙之中有不少泥沙:“恰逢夏季,关河上游的水流湍急,带来大量的泥沙往下冲,因此这里才会有泥沙存在。” “你说的这些不错。”姜书绾倒也没有否认张师爷的判断。 听见姜书绾认可自己,张师爷颇有自得之色:“下官做仵作已有十余载,饱读各朝典籍,书中记载着的溺毙而亡之人的尸体表象,在他身上都可以得到体现。” 姜书绾蹲下身,掀开还剩一半的草席,赤裸的男尸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她伸手在他肚子上拍了拍:“就按着你的说法,死之前他张开口鼻呼吸,为何口鼻之中却不见泥沙?搐水入肠,而又是为何也没有腹胀?” 又牵起那尸体的手掰着指甲缝隙给张师爷看:“众所周知,泥在水中很容易散去,但是他指甲缝里还夹杂着不少新鲜泥土,这些为何遇水不化?” 看着她在那尸体身上摸来摸去毫不避讳,谢植只觉得自己太阳穴又突突地跳,莫名想起昨晚她灵巧的手指带给自己的快慰。 她该不会,都是摸这些尸体练出来的吧? 浣溪沙(4) 姜书绾提出的几个疑问,张师爷竟然一个都答不上来。 “他不是溺水死亡,也不是死后被人抛尸入水。”她抠下些许泥土在手中细细研磨,放在鼻息下嗅了嗅,又重新检查了一遍尸体周身,“溺毙而亡者四肢弯曲,但你看他双脚绷直,脚尖向下,且脚底板皮肤也没有出现褶皱和发白的迹象。” “那为何又确定不是被人抛尸入水?”周肃听她一番分析,亦是好奇,素来不多话的他此刻也忍不住发问。 “他手中的泥沙不是来自关河之中,你们看——”姜书绾将那些泥土的碎屑递到他手中:“死者指甲缝隙中的泥土潮湿粘腻,来自河边,如果他是被人抛尸水中,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这些泥会被冲走,最多只会剩下沙子,不会有这种块状的新鲜泥土。” 百姓被衙役拦在外头,只能听见里面的人在说话,但却看不见他们手上的动作,一个个焦急地伸长了脖子往里探,想知道这位女官发现了什么。 姜书绾起身,拍掉手中的泥:“这也证明了他进入水中浸泡的时间不久,河水冰冷再加上尸体已经僵硬,所以这些残存在指甲中的泥才没有被冲刷掉。” 听了她一番分析解说,人群又开始窃窃私语,认同她意见的人不在少数。 “提点刑狱诸事千变万化,各类案件错综复杂,同一个罪犯也可能有不同的作案方式,万不可照搬教条,尸体表象是死者留在人世间最后的讯息,只有认真倾听,仔细分辨,才能听懂尸体的语言,从而找出真相。” 这一番话,姜书绾似乎是对着张师爷在说,但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却又好像对着天地在昭告她的决心。 百姓听得清楚,纷纷鼓掌叫好。 谢植在堂上坐着,只觉得此刻姜书绾周身好像有一圈光芒环绕,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了去,而凝视着她时,她恰好也看向自己,目光在空气中交汇,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人群之中,注视注视她的目光众多,她却偏偏只看着自己。 谢植心中无不得意道:绾绾这样优秀,这世上除了他,试问还有谁能配得上? 随即便将惊堂木一拍,开始指挥起于县令等人:“姜大人已经帮你们提供线索了,还不速速派人去河岸边仔细搜查?” 同时,也勒令张师爷重新验尸。 已然知道姜书绾不好糊弄,这一回他果真仔细了不少,不到一个时辰就出具了详尽的验尸报告。 “那师爷不是已经重新验尸了,何必自己再验一次?”谢植斜靠在门边,看着姜书绾的手掰开尸体的嘴唇仔细检查,心中横竖不乐意。 凭什么,死人也能跟他一样被绾绾这么温柔的抚摸? “虽然张师爷新被提拔,但你看他的年纪也知道,没几年就要归休。”姜书绾做完最后一项检查,一遍遍地用皂角洗手,看也不看谢植,“归休之前总归不想出什么乱子,这是人之常情,所以我对他的信任度,有所保留。” 看着她已经足足洗了三遍,搓得手背都泛红了还在继续洗,谢植忽然冒出一句:“今晚还继续么?” 手里的动作凝滞,姜书绾一下子就朝那件未完待续的事情上反应过去,但她又不敢确定谢植是否想的和她一样,只得茫然地看着他:“什么?” 品尝过她的甜美之后,欲望竟变得难以忍耐,谢植绕到姜书绾身后,贴紧了她的后背,在她耳边说道:“昨晚不是你教我,做事要有始有终吗?” “姜提刑!”突然一声大喊,将两人吓了一跳,谢植刚刚环在姜书绾腰上的手猝然收回,尴尬地背在身后,与她分开些距离,欲盖弥彰。 周肃的步伐已经昭示出他的激动,突然冲进屋子里,却只见谢植与姜书绾二人贴的很紧,一副亲密无间的模样,他看了看一旁的尸体,又看了看谢丞相略带尴尬的脸色,得出一个结论。 原来谢丞相害怕验尸啊! “怎么了周捕头,可是有所发现?”姜书绾比谢植自然得多,她拿过挂在木架子上的毛巾擦干净手上的水渍,转头看向周肃。 周肃这才想起自己还有正经事要说:“姜提刑神断,我们在发现尸体的周边河堤仔细排查搜索,果然找到了一个大小差不多的土坑,看来他就是死后被人埋在了那处,若不是这一场大雨冲垮了堤坝,连带着把河岸也砸塌了,短期内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把你的鞋脱下来。”姜书绾低头看了一眼,立即对周肃说道,“给我。” 她的表情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周肃却尴尬了起来:“啊这……” 幸好有一身黝黑的皮肤做掩饰,否则自己的脸红就暴露无遗了,周肃脱下自己一只鞋,小心翼翼地递给姜书绾,只见她伸手抠下鞋面上沾着的泥土,用手搓了搓之后,再放进方才自己洗手的脸盆中,以手指搅动,加快水流。 脸盆下面沉淀出些许细微的泥沙,周肃刚过从现场回来,鞋面上沾着的泥土和那具尸体身上检测出来的是同一种,验证了她的推案是对的! “没错,这些泥土的质感与那尸体指甲中的一样,方才我又仔细检查过,他的耳朵深处,也有一些细小的泥沙,这人耳鼻与口中的泥沙,不是来自于关河之中。”她眉头紧紧锁着,结合所有的证据做出最终的论断。 像之前无数次一样,姜书绾微微闭上眼,根据那些伤痕在脑海中设想出死者临终前的模样。 面部组织已经被破坏,但皮肉中夹杂着泥土,因为惊恐尖叫产生的颌骨错位,死者生前一定承受了极大的痛楚,而耻骨联合的位置微微脱节,代表着他曾经被悬吊过。手腕和脚踝处深紫色的血痕以及擦伤,不是撞击到河中礁石,而是被一圈圈绳索缠绕无法动弹,挣扎的时候产生的。 昏暗的房间内,姜书绾的眼眸明亮。 “他是生前遭受虐待,毁去面容后被人活埋致死的。” 浣溪沙(5)h 长夜漫漫,谢植和衣躺在床上,无心睡眠。 此刻他应该在陈郡谢氏的祖宅里,和绾绾一起躺在那张镂空花纹的檀木香床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孤单寂寞,百无聊赖地在客栈里等她回来。 “死后还要造孽,毁人姻缘。”正在他心中感慨之时,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姜书绾关上门往床边走,忽然发现床上大大咧咧地躺着一个男人,差点惊呼出声。 “你在我房里做什么?”姜书绾看清了谢植的脸,这才将一颗心放了回去,转身点亮了烛火,“明日还要忙,怎么还不睡?” “出公差而已,本想顺路游山玩水,你却好,找了这么一桩事儿。”谢植双手垫在脑后躺着,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声音中带着丝丝哀怨,“姜大人,此处又没有别人,周肃的嘴巴牢得很,你何必这样紧绷着?” 姜书绾一直在县衙内协助于县令,这会儿松懈下来,才觉得有些疲倦,加上前一夜遇上暴雨,她几乎是一天一夜没睡,眼角下泛着淡淡乌青,说话声音也轻:“我习惯了。” 谢植爬起身来,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按坐在床头,正色道:“姜书绾,你觉得本相爷相貌如何?” “挺好的。”姜书绾如实回道,谢植的容貌佼佼,便是放眼整个汴京,也是数一数二的俊朗。 然而谢植却对这回答不满意,想到她看个死尸都比看自己的脸认真,又掰过她的肩膀凑到她面前:“说具体一点……”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得比你出的尸检文书仔细。” 这是什么诡异的要求? 见他一副志在必得,大有她不肯说就不松手的架势,姜书绾也不得不认真地开始组织语言。 摇曳着的烛火忽明忽暗,细碎地落在谢植的脸上,打出一道柔和的光圈,他的睫毛止不住扇动,又落下一片阴影,姜书绾竟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指尖摸在他的眉上,嗓音轻柔:“美人在骨不在皮,你不仅骨相很好,皮囊也漂亮,一双桃花眼看似多情,但两片薄唇总拒人千里之外。” 谢植心中刚得意起来,却又想到她为了案子抛下自己的模样,撇了撇嘴努力不让唇角翘得太明显,故作冷淡道:“哦,是么?我还以为自己相貌狰狞,姜大人宁可盯着死尸看,也不愿看我。” “那不叫盯着死尸看,这是我职责所在。”想到三年前正是谢植力荐,才让自己从此踏入了刑狱司的门,姜书绾点了点他的眉心,“你不知道,我在燕山府路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 “不,我知道。”谢植正准备反驳,却又想起什么似的,旋即改口道,“为官嘛,总是辛苦的,就好比本相,殚精竭虑,宵衣旰食……” 真险啊!差一点,就把自己多年来的一腔单恋给说出口了。再抬眼时,只见姜书绾抿着嘴低笑,明知她是在嘲笑自己,谢植却还是被迷花了眼。 就连周肃那呆子,今日都夸赞她漂亮,需得赶紧据为己有才行!谢植护食之心渐起,将她拽着压在身下:“有始有终,你教我的。” “唔——”姜书绾来不及反应,被迫仰着头张开嘴,又与他纠缠在一处。 今日听见周肃好奇地问谢植:“谢丞相,你怎么好像总盯着姜提刑在看?”她在转角处屏住了呼吸,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也想知道他会如何回答。 周肃许久没等到谢植说话,便自言自语地感慨:“其实姜提刑挺好看的,穿着官服很是英气,和那些娇滴滴的小娘子不一样。” “你没事儿少盯着她看。”谢植漫不经心的嗓音响起,“回京了我带你去绮香楼,里面的小娘子个个比姜书绾漂亮,比她温柔,你去看她们。” 唇舌好似带着火,稍一擦碰,就燃起熊熊火焰,誓要将他们一起燃烧殆尽,想到这些年围绕在谢植周围真假不明的桃色传言,姜书绾更努力地搂着他的脖子,至少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生涩。 这一吻与前两回都不一样,第一次是他身处幻境,不知将她错认成了谁,而第二次是她孤身陷在雨夜不堪的回忆中,不顾一切想要抓住些温暖。 此时此刻两人都很清醒,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姜书绾这样想着,至少,她是清醒的。 情到浓时,谢植顺着本能在她身上探索,提起她两条腿分开环绕在自己腰身两侧,又去解她身上的衣衫,刚撩开了内里裹着的肚兜,双手便迫不及待搭在一对翘乳上。 丁香软舌被他勾出来含在嘴里来回吞吐时,姜书绾身下就已经湿得厉害,此刻被他的大掌毫不怜惜地揉着奶,更是泥泞不堪,她敏感地察觉到,每当他的掌心蹭过时,乳头就更挺翘胀大。 “你、你别看我!”姜书绾见谢植忽然停下了一切动作,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怯怯地扭了两下身子,想要挣脱。 “别动——”谢植捧起那一对奶将它们挤压在一处,喉结滚动,只听见清晰的“咕咚”一声,咽下一口口水,“昨夜太黑了,我没看清楚。” 没看清楚宽大的官服之下,竟暗藏着如此窈窕身姿。 “不好看你还看?”姜书绾想起白日里他对周肃说的话,抽回手臂挡在自己胸前,遮住乍泄的春光,又羞又气地小声嘀咕。 “不让我看?那你想让谁看?”谢植握紧了她的手腕,只要稍稍用力,便可以再次将那春色一览无余,他突然又自找不痛快,打翻了醋坛子,反问一句,“你的小情郎?” 姜书绾耿耿于怀,此刻便有心气他:“与你无关。” 谢植坐起身,将她也提溜起来,反趴在自己大腿一侧,单手握住了姜书绾的双手背在身后,随手解下自己的腰带胡乱缠绕一圈,那两团白花花的臀肉就在眼前晃得他心烦意乱,昨夜下过一次手之后不曾想竟上了瘾,啪啪两下打得响亮。 “谢植!你不许打我!”她嗷嗷乱叫,一张口,嘴唇隔着衣衫就擦过他身下之物。 谢植倒抽一口气,茎身不受控制地挺身站立,在他白色的亵裤上顶出一个帐篷形状,而后啪嗒一下打在了姜书绾的脸上。 “叫错了,不该这么对夫君直呼其名。”他握紧了一侧胸乳揉着,姜书绾反趴着的姿势让胸上的肉尽数垂坠在一处,那饱满的乳肉从他指缝中溢出,滑腻腻的甚是勾人。 白嫩的臀瓣上绯红的巴掌印,她的呼吸、鼻息喷洒在肉茎之上,扰得谢植心潮起伏,那一团乳就好像一块温润的美玉被他握在手心。 谢植亦是饱受欲望折磨,身下巨物胀得发痛,但仍不忘出言引诱:“今晚之后,忘了明州那个无名小卒,可好?” ————————————————————— 绾绾:下章让你知道什么是brat! 浣溪沙(6)h “不好!不好!”姜书绾被他翻了个面重新躺在床上。平白又挨了一顿揍,羞愤交加,而她更气的是,自己的身子是怎么了?居然在这样的屈辱中也能源源不断冒着春水。 谢植的身躯压了下去,低头继续亲她挺翘的乳尖,听见第一声“不好”后将半只奶子含在嘴巴里,舌尖在乳晕一圈打转,而听见第二声“不好”后,又用牙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似是报复。 姜书绾初尝情爱滋味,怎受得了这般挑逗,后背都绷紧了,却不想这样的姿势就好像是送着奶子去喂给男人吃。 谢植得了便宜还卖乖,在她乳肉上响亮地嘬出了声响:“嘴上说不好,身体却很诚实。” “是不是舔得舒服,想让我操你?”他平日里虽一副浪荡做派,然而这床第之间的诨话却是头一回说出口,回想方才姜书绾拒绝了自己,仍是不死心地开口,“那人是比我官大,还是比我有钱?竟叫你如此念念不忘?” 说罢,掏出早已硬得发胀的鸡巴,在那盈盈的春池边蘸了几下,便又顶在洞口来回轻蹭,一副蓄势待发之势。 这人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姜书绾刚准备反驳,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眼波流转之际,伸出一条胳膊柔柔地攀上那宽厚的肩膀,窃笑道:“谢相已是百官之首,谁人能与你争锋?” “谢相做百官之首,你做谢相之首。”谢植说着,龟头顶进去小半截,内壁滚烫,那道狭窄的肉缝竟挤得他格外舒爽,谢植以鼻尖轻蹭她的侧脸,无声地倾诉着满腔爱意,“以后只跟着我,好不好?” 姜书绾好像看见了一只听话的小狗在摇尾乞怜,心中几乎就要松软地答应他,话到嘴边却又改了口:“毕竟我与他相识在前,不可学你们男人薄情寡性。” “不过嘛,他在明州,你在汴京,倒也互不影响。”她越说越离谱,捧着他的侧脸说了句,“你们男人不都喜欢那一套,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这大胆的言辞,赤裸裸的暗示,谢植眼前一花,咬着牙冷笑:“姜书绾,你竟想让我给你做小?” 姜书绾察觉到危险,这才发觉玩笑话说过了头:“这是你情我愿的事儿,你若不愿意就快松开我。” 谢植打翻醋坛,突然发了狠劲儿,一把捉住她两只纤细的手腕,大掌粗鲁地在她乳上揉,这回少了几分温情,多了些欲念,被摸了几下,两粒乳珠儿又高高耸立挺翘,红艳艳的好像两颗小樱桃。 姜书绾弓着身子乱扭,脸别过来别过去不肯让他亲,情急之下又喊他的名字:“谢植!强扭的瓜不甜!” “甜不甜尝了就知道——”谢植哪里肯饶她,捏紧了她的下颌骨就要吻下去,“我也想知道,是不是甜到能让我心甘情愿。” 两唇相触就如同天雷勾地火,湿濡的甜吻将他们紧紧缠绕在一起,谢植撩着她伸出舌头给自己吃,又探出两指,掐着嫩红的乳珠以指腹揉搓,极尽所能地挑逗着她。 胯下的肉茎早已高高翘着头,顶在穴口都能感受到那股热气滚烫,谢植如冠玉一般的面孔上染了情欲的红,一双明眸如静谧的湖泊一般,在摇曳的烛火下看越发幽深。 明明乳尖被他掐得刺痛,姜书绾却感觉自后背到腰腹处都是一阵酥麻的快意,只恨不得让他再用力些才好,可是她只能硬忍着那股难耐的劲儿缄默着。 若说了出来,谢植不知该怎么嘲笑她。 先前试探了几回,姜书绾左右也摸清了如何拿捏谢植,这人争强好胜,要面子,只要稍稍刺激他,说不定就会…… 于是姜书绾从火热的湿吻中挣扎出来,喘着气细声问他:“谢相饭否?就这点力气么?” 看着谢植的脸色越发阴沉,姜书绾有一种得逞的快感。 “姜提刑,你可真欠……”他俯身贴着她耳朵说话,连牙齿都磨得吱嘎响,显然是气极,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地就伸出两根手指插进她身下花穴里,开始扩张,嘴也不闲着,沿着她耳后的肌肤往下舔舐,一口叼住她颈部嫩肉,深深地吸出一团嫣红来。 口腔里带着淡淡的血腥味,狠狠地刺激着谢植,他埋首在她胸乳上啃咬,不一会儿,白玉一般的乳肉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吻痕,姜书绾身下源源不断地泄着水,内壁变得湿漉漉、滑腻腻,谢植的手指插得越发深入,两指尖夹住内里藏着的花心,压低了嗓音道:“夫君胯下之物生得威猛,一会儿干你的时候记得腿张大些。” 姜书绾早已被他拨弄得欲仙欲死,正浑身抓心挠肝似的痒,却没想到他这张漂亮的嘴里竟说出这么粗俗的话,狠狠一口咬在他肩头:“谢植,你这混蛋。” “混蛋要入你了。” 就像费力在凿开紧闭的河蚌壳儿,谢植的阳物堪堪只塞进去一半,就难以继续前行,若不是就着这么多水,只怕是寸步难行,他被夹得额头冒汗,仍不忘嘲讽道:“呵,看来你的小情郎细若银针,这么久了也没把你……哦……” 狠狠一挺身,龟头顶端触及一层阻隔,谢植意识到什么之后,有些慌乱:“你、你是头一回么……” 插了一半卡在甬道里,姜书绾痛得面色都白了,没想到初次竟是这么痛,她几乎要把他的肩头一块肉咬下来,似骂似哭:“闭嘴不许说,你这混蛋!” 他有些懊恼,方才被她气昏了头才狠狠操进去,早知她未经人事,应当再温柔些才是。 唯独这件事,谢植没有骗人,他的阳物的确比寻常男子更伟岸些。 “唔……疼,好疼……嗯……” 插又不敢插,拔又舍不得,谢植忽然不敢再动,可即便如此姜书绾的疼痛还是越发难忍,又粗又硬的肉棒卡在小穴里,她就好像被人剖开一般地锥心,只能弓着身子哼哼唧唧,指甲在他背上挠出一道道血痕,试图缓解疼痛。 “娘子,夫君不知你是头一回,莽撞了。”谢植一反常态,温声软语地哄着,他被她紧紧夹住,也是又痛又胀。 “你才不是我的夫君——”感受到他说话时,身下的肉棒又往里钻了一点点,姜书绾倒抽了一口气,口不择言地怼他,“不许你这么喊我。” 谢植也只有百依百顺:“好好好,小乖乖,我的小心肝,腿张开些让我进去,一会儿就不疼了。”话音刚落,龟头就被她体内涌出的蜜液一阵浇灌,又烫又痒,竟像失控了一般狠狠侵占了进去。 血腥味裹着她身上独有的香气,似蜜糖一般甜腻,谢植就像醉了一般,抱紧了姜书绾,他的身体已经不受大脑控制,竟然循着本能开始缓缓抽插。 姜书绾的嘴唇都咬得发白,可是渐渐地,身体的疼痛被另一种快感所代替,她感觉到自己身下塞得满满当当,可又不仅是身下,连带着心里也被填满。 说不上来为什么,自二皇子死后,父亲大仇得报,她的心里始终空荡荡的,惶惶不可终日。 未曾想到,就在此刻,这颗孤单的心竟靠了岸。 于是她温柔地回抱住了他,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迎接着一次又一次地冲撞,直至又一次黎明的到来。 ————————————————— 初次doi香得满地找头,一起来磕cp,我没骗人,这真的是甜文吧(虽然do了但还是有很多暗戳戳的糖在后面,慢慢磕)。 浣溪沙(7) 天还不亮,谢植醒来时才发觉姜书绾已经走了。 他匆匆赶到县衙,周肃告诉他,有一妇人大清早就去县衙认尸,看过了之后,很肯定地说那是她的儿子,名叫张吉,同时她掏出了另外一块小木牌,和在河边找到的一块碎木头,是同一种。 得知了此人尚未成家,姜书绾询问那妇人:“自己家儿子,这么多天不回家,你们都没有去县衙报案吗?” 徐芬扯过一块帕子擦泪:“我夫君是开戏班的,五天前,我们一起去隔壁县李员外家里唱戏,昨儿才回来,到家里一看才发现吉儿已经好几天不在了,又听邻居说,河里发现了尸体。” 一旁的张县令见谢植在门外站着,赶忙起身:“谢相来了。”又对着一旁的衙役挥挥手:“行了,都下去吧。” 随即衙役陪着徐芬一起往外走,临了她回头又看了一眼姜书绾:“大人,我儿子的尸首,可以领回家去了么?他……我们想着死后让他早日入土为安吧。” “恐怕,暂时不行……”此案悬而未决,还未出现任何嫌疑人,尸体一旦下葬,所有的线索都会断掉,姜书绾看了看张县令,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只听得谢植的嗓音已经不悦地响起。 “姜提刑,这件事就留给张县令处理吧。”他走到她身边,只恨不得张县令等一干闲杂人等立刻消失才好,她几天都没睡好,眼睛里平日的光彩也看不大清楚了。 姜书绾还是不太放心:“可是……” “好了没什么可是的——”谢植拽着她的衣袖把人往外拉,“周肃,这边你跟着,我有事儿要跟姜提刑单独聊。” 昨晚上那么晚睡,天不亮人就起来了,这会儿坐在马车里,谢植今日再看她腰上系着的腰带,紧紧地缠了好几圈,不禁又想到昨晚那纤细的腰肢。 燕山府路三年不易,看来得让她好好养养身子了。 “京畿路下面这些县府,难道你挨个都要帮着这些县令查案,替那些仵作验尸吗?”谢植不动声色地绕到她身旁坐着,想去牵她的手,“总要给别人一点机会。” 姜书绾一个侧身,将窗户打开,回头看着谢植:“有点闷,我开会儿窗户,刚刚你说什么?” 谢植搓了搓手:“昨晚……” 车里只有他们二人,想起昨夜那场欢爱,姜书绾还是有些羞赧,此刻青天白日的,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谢植才好,心中有些懊恼自己的冲动,然而回忆起拥抱着他时候的温暖,又觉得丝丝甜蜜。 谢植到底还是抓住了那只手,这才发觉她的手冰冷却握得死紧,于是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头,将她整个手掌摊开,整个握在自己手里:“昨晚是我错了,还疼不疼?” 刚刚摊开的手掌又握紧了,姜书绾听见他那句错了之后,其他的就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迅速抽回自己的手,缓缓说道:“可能我昨晚太累了,有些神智不清。” 就算睡了一晚,也不代表她就要用这件事绑住他。 况且,她的体验也很好,不算吃亏。 谢植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反而隐隐酝酿着一股怒气,他低着头冷笑一声,而后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死死地抵在马车内侧:“那现在,清醒了没?”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转眼间,他的面容已经近在咫尺,姜书绾睁大了双眼,只听见谢植的嗓音清冷,一字一句问:“姜书绾,我问你、你现在,清醒了吗?” “已经清、清醒了。”被他这样凝视着,姜书绾只觉得一颗心都止不住地乱颤。 “很好。”密密麻麻地吻不断落在她的脸上、唇上,谢植不允许她有丝毫的退缩,抓着她的脖颈死死不肯松手。 舌尖无视她的阻挠,不断地扫过唇齿之间,姜书绾呼吸急促,从喉咙口挣扎着喊出:“放开!” 谢植手上的力道松了些,转辗在她脖颈上重重咬下一口,这才彻底撒了手,他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好整以暇地说道:“你前些日子不是告假要回明州吗?等陈留县查完卷宗,我陪你一起。” “你要做什么?”姜书绾只觉得颈子上传来刺痛感,捂着那处不断按压,这人是属狗的吗?下嘴也太狠了吧。 谢植的表情全然不见刚才的嚣张狠戾,脸颊上一层诡异的绯色:“本朝虽然民风开放,但我们……既已、已经发生了,总归要先知会双方亲人。” “不必了吧——”姜书绾心虚地看了一眼谢植,发现他的眼神又变了变,忽然很没骨气地改口,“还是过段日子再议吧。” 转眼便到了驿站,谢植下了车往里头走,却在大门口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拍了拍姜书绾的肩膀:“宫里头来人了,我去打个招呼。” “不必了。”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嗓音。 姜书绾听着声音回过头去,就要行礼,赵元思虽然穿着便服,但还是难掩眉目之间的英气,快步走上前去,扶着她的手臂,温婉一笑:“这会儿在宫外,姜爱卿不必多礼。” 却在看见她脖子上一道鲜红的印记之后,眸子忽然沉了沉。 “小舅舅!”赵元思又朝谢植打了个招呼,“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徐公公已经备好了茶水,咱们到里面边喝边说。” 回到了屋内,赵元思端坐在上座,谢植与姜书绾又重新行了拜礼,而后只听得谢植问道:“官家怎么会来桃叶县?” “收到了弹劾的折子,说是有几个地方的减水堤坝,年年垮塌。”他若有所思地看了谢植一眼,“也不止是这桃叶县,只是这里离得近,朕便下来看看。” “对了,你们不是去往陈留调卷宗了么?”赵元思朝他们笑了笑:“来的路上朕听船家说,这桃叶县正是因为桃树栽得好才得名的,眼下桃花也谢了,桃子还没长好,能有什么好风光?也值得两位爱卿逗留?” 浣溪沙(8) 谢植解释道:“前天突然遇上暴雨,不得不在此地停留。” 偏偏姜书绾全然不见他的眼色,紧跟着又补充了句:“恰逢桃叶县有一桩离奇案件,是臣执意要查,这才耽搁了行程。” 谢植眼一翻,重新沉默着坐了回去,得,不知何时才能去陈留县了。 果然,赵元思饶有兴趣地和姜书绾聊了起来:“寻常的案件何需姜爱卿亲自出马,来跟朕说说,离奇在何处?” 姜书绾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起身退后了两步:“死法过于离奇,先是在生前被人毁去面容,而后捆住四肢扔进土坑中活埋,若不是暴雨冲塌了河堤,不知多久才会被人发现。” “啧啧啧。”赵元思咂舌,轻啜了一口茶:“死法的确有些惨,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呀!” 深仇大恨……姜书绾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先前询问得知,近来没什么外来人口,而张吉的父母都是戏班子里的人,小小的一个村子邻里都熟悉,的确不太会有什么深仇大恨。 “姜提刑!姜提刑!!”周肃的声音自门外传来,一边喊着一遍通报,“又搜集到一些物件,不知是否与死者相关,咦,有客人在么?” 姜书绾正欲开口,只见赵元思起身:“姜大人有事儿要忙就先去吧,我与谢相在此聊聊天,等你忙完了回来,咱们再继续聊这桩离奇的事儿。” 他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的行踪。 走到县衙门口,周肃便问姜书绾:“方才那位小郎君好生贵气,没想到桃叶县也有姜大人的朋友吗?”而后他又指着她的脖子,“呀,这天都有蚊子了么?” “什么蚊子?”姜书绾疑惑地顺着他的指示摸了摸自己脖颈,这才意识到早上谢植在马车内亲完自己之后,脖颈上那种刺痛感。 “走吧,还是先去看看都发现了什么东西!” 她捂着自己的脖子,加快了往县衙走去的步伐。 经过深度的打捞和挖掘,发现了两段古怪的麻绳,一段系着秤砣,一段系着半块碎裂的木牌,正是衙门里的捕快们根据姜书绾先前验尸后所吩咐的,务必关注绳子之类的物件,这才带回来的。 除了两段麻绳,还有一件红色的……戏服。 姜书绾将拴着秤砣的那一段麻绳在他手腕和脚踝上比对,发现这段是捆着他双脚的,再用另一段去比对,却怎样都对不上痕迹。 她将那件戏服攥在手中,若有所思地问一旁的周肃:“你说,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会这样去虐杀一个人?” 周肃挠挠头:“这般杀人方法,着实有些诡异,衙门里的人去村子一圈都问过,张吉平日里也没得罪过什么人。” 死者脸部虽然已经被毁得面目全非,又在水中浸泡,但姜书绾验尸仔细,早已经察觉出,他的脸是如何毁去的,根据今日寻到的几间证物,更是确定了河岸边绝非第一现场。 “这段麻绳有些蹊跷了。”姜书绾眉头紧皱,“好端端的,谁会将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文书带着?” 她放下手中的所有东西,来不及净手,就到一旁的书桌上,绘制着什么。 “姜大人,这是在画什么呀?”周肃绕到了她身后,盯着她那副“画作”—— 一个男子的身形,手和脚都被人捆着,身上包裹着红色的戏服,脚踝上系着秤砣,画像中的男人没有脸,而一旁,则多了一只锅,底下添着柴,锅里还在滋滋地冒着热气。 “这人、这人的脸竟是在热油锅中被烹过,面皮才脱落的!”周肃捂着嘴,似乎难以置信。 姜书绾点点头:“是的,验尸的时候,我就闻见了皮肉熟了的味道,便从他脸上抠了些肉下来,这才确定了,是被油炸之后的。” 周肃捂着嘴,几乎就要吐出来:“该……该不会你……” 她怎么知道是熟肉?而且还是油炸的烹饪方式?该不会是吃过死人肉吧? “想什么呢你!一看就没有做过饭。”姜书绾将图纸折好,塞进了自己的衣袖,“若是在野外生火煮油锅,还要让油锅沸腾,必然要用很多薪火,那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周肃,得请捕快们再去寻一圈,看看是否有点火的痕迹。” “既然这么不方便。”周肃又有些好奇地问道,“为何不是在家中烫好了呢?” “不错嘛周肃,已经知道推案了——”姜书绾赞许地看了看他,“但是就是记性不大好,先前验尸时我就发现,死者的颌骨错位,死前必然是极度惊恐尖叫,受了极大的痛楚,才会把骨头都喊错位了,那么大的声响发生了,周围邻居又不是聋了。” “我现在就领着桃叶县的捕快们去河堤边继续搜寻!” “去吧,我们分头行动。”姜书绾点点头,“我去村子里再看一看。” 周肃纳闷:“不是说,并非在家中作案,姜大人还要去村子里做什么?” 寻常人家的儿子若是死了,必然会伤心至极,而那日徐芬来时,脸上虽有泪痕,但提出要将尸体带回家的时候,只有焦急,并无痛楚的神色。而他的父亲,则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着实有些不符合常理。 着实也有些怪异。 她在燕山府路办案时,曾见过一位痛失孩子的母亲,那样的神色,绝不是徐芬这样的表情。不过,凡事皆有可能,也并非所有的父母和孩子关系都是一样的要好,还是要亲自再去核实一番才好。 “去见见张吉的父母,到现在也没把儿子尸体给人家,该着急了。” 去村子里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回得来的,姜书绾想着还是得和赵元思与谢植打声招呼,便往驿站去,刚准备踏进门,就见赵元思就笑着给谢植添茶:“小舅舅,工部这几年似乎闯了不少货,那些个不懂事儿的,该换就换了呗。” 原来他们还在议正经事,随即就要转身离去。 谢植背对着门坐,而赵元思则瞧见门口那晃过的身影,随即又开口:“你带着姜书绾去查陈郡谢氏的旧案朕虽然心中不悦,但毕竟念及甥舅之情,但是朕、不想再看见有人弹劾堤坝坍塌的折子了。” 那道身影顿了顿,随即消失。 “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么?”谢植嗤笑一声:“若不是有人掏得太狠,这些减水坝怎么会如此脆弱不堪,官家明年便要亲政,届时植不在了,可要擦亮了眼睛。” “小舅舅,你明年真的要离开汴京?不在朝中帮扶着朕了么?”赵元思的眉头拧紧了。 谢植起身拜了拜,微微叹息:“自父母故去之后,臣亦是陈郡谢氏一族的族长,这顶丞相的帽子……压得臣有些喘不过气。” 浣溪沙(9)微h 忙碌了一整天,直到月上中天,姜书绾才回来,她走访了几户人家,最后才去了张吉家中,只是依旧没见到他的父亲,只有徐芬一个人在屋里忙活。也知道了为何他们夫妻二人对儿子并不热衷,原来张吉只不过是戏班主收养的儿子。 李员外的事情也核实过了,当天如意戏班的确是被他请去了府上,所以夫妇二人都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排除了嫌疑。 再加上村民都说张吉为人低调老实,社交关系又极其简单,丝毫不见有任何仇杀的可能性,案子毫无头绪,谜团在心中越积越大,姜书绾的步伐有些沉重,缓缓地推开了房门。 “回来了?”黑暗中,谢植的嗓音幽幽响起。 “吓我一跳,你怎么总在我房里,也不点灯?”姜书绾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又问了句,“官家走了?” “是啊,怒气冲冲地走了。”谢植起身,从身后轻轻拥抱着她,双手覆盖在她的手上,无声地制止了她点灯的动作,“衙役们在河堤持续挖掘证据,锁定了埋尸的地点。” 姜书绾微微侧目:“这不是好事儿吗?” “只是那土坑里不仅埋尸,还埋了诅咒。”谢植十分自然地吻了吻她的耳朵,“挖掘的时候不少百姓都在现场,大家都看到了,消息传播的速度很快,不用两三日就会传到汴京街头。” 这下姜书绾更疑惑了,她轻轻挣脱开,却在转身面向谢植的那一刻被他托着抱起,整个人坐在了桌上,她有些重心不稳,牢牢地勾住了他的脖子:“你这是做什么?” 谢植一口咬在她的红唇上,嗔怪中带着一丝无可奈何:“我时常教你要懂得韬光隐晦,你却总是将一切揭晓在烈日之下,现在闯了祸,你自己说要不要罚?” 唇上一阵刺痛,姜书绾松开手去推他:“你怎么越说我越糊涂了,诅咒是什么?我做错的事又是什么?” 谢植点了点她的鼻子:“你是不是绘制了张吉如何死亡的图出来?那张图被张县令的手下瞧见了,他们说,这是一种邪术,专门取人魂魄的杀人方法,死后魂魄散尽,永不超生。” “那这跟官家有什么关系?”姜书绾脑子飞快地转,“而且还会怒气冲冲……” 谢植也不瞒她:“埋尸的土坑里找到了一块木牌,上面字字句句都是诅咒官家的,斥责他为登大位残害手足,兄弟相杀,因此天灾人祸不断,各处大坝屡屡坍塌,这是天谴。” “所以,这个杀张吉的人,是为了以他的尸体作为诅咒?”虽然从前也听过一些巫蛊之术,但姜书绾仍然觉得其中疑点重重,“我想看看那块木牌。” 谢植这回真没嘴软,抓着她的手一口咬在指尖:“还看!” “你做什么!”姜书绾惊呼一声,谢植一手托着她的屁股将她整个人提溜起来,抱在了自己怀中,就要往床边走,她总觉得自己要掉下去,死死抓着他肩头,“你放我下来。” “外放了三年,胆子变大了是好事,但性子太野了可不行。”刚扯开半边衣襟,熟悉的清甜气息就萦绕鼻息间,谢植嘟囔着:“身上抹了什么,怎么这么勾人?” 姜书绾没想到他竟然还有心思在此调情,瞪了他一眼:“毒药,闻者一个时辰内必死无疑。” “一个时辰……”谢植眯着眼算了算,“弄上两回也来得及,死了也不亏。” “你!!”恐吓不成,反而助长了他的气焰,谢植的手已经探进了身下的裙摆中,隔着亵裤揉着穴口的花瓣,姜书绾气急,“官家都生气了,你还不去查是何人散播的谣言?” 才摸了两下就感觉掌心热热的,谢植想到那花穴正汩汩地往外冒水,就兴奋不已,哪有心思管其他人,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关我什么事。” 说完之后,又嫌那亵裤碍事,竟一把给她扯掉了。 姜书绾刚准备再骂他几句,忽然感觉身下被什么东西顶住了,热热的、硬硬的,谢植见她不再挣扎,嬉皮笑脸地问:“绾绾也是食髓知味了,对不对?” “跟我说说,什么样的取魂术?”姜书绾感觉身下源源不断地流出水来,她迫切地需要想点什么别的来分散注意力,否则大有水漫金山之势。 谢植眼珠转了转,指了指自己的唇:“你亲亲我,我就告诉你。” “我明日亲自去问——唔——”话还没说完,谢植的吻就落了下来,撬开她紧闭的双唇,灵巧的舌头像水蛇似的到处乱钻,舔舐过她唇齿间每一寸。 是他一贯的强势作风。 直到两个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谢植才松开她,姜书绾嘴唇被他含在口中吮吸,饱满地泛着水光,红润润地让人想一口吞下去,他轻轻喘息着在她耳边问:“怎么办?我似乎有些上瘾了。” 姜书绾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黑暗中,一双眸子亮闪闪地望着他:“带了瘾字的,总容易让人泥足深陷,否则又怎么会有那些酒瘾、赌瘾之人犯下大错,谢相,有瘾还是早日戒了好。” 空气里都是包裹着她味道的甜蜜气息,谢植摇摇头:“戒不掉,那不戒不行吗?” 她柔软的指尖戳在他的心房处,点了点:“可是,这里已经装了别人了。” 想起她这几日说过的话,还有那个念念不忘的心上人,谢植有些颓丧,压在她身上的力道也减轻了些,然而就在姜书绾以为他要退去时,谢植突然将她抱了起来:“你不是说过,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姜书绾有些错愕地看着谢植……这是那天她一句玩笑话而已。这个人,该不会是…… 只见谢植眼角亮亮的,墨色的瞳子里是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耳边听见他在说:“只要你不说停止,我们一直这样下去也可以。” 她心里涩涩的,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想起姐姐从前劝她的话:“盲婚哑嫁的,成亲前都没见过面的两个人哪能说恩爱就恩爱呀,都是靠成亲之后日日夜夜陪伴出来的。” 日日夜夜的陪伴,或许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心意吧。 “姜书绾,我已经退让至此了,你也拿出些诚意来吧。” “你要什么样的诚意?”她有些茫然,不确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谢植凑到了她耳边:“把解药给我,一个时辰太短了,我还没活够呢。” 浣溪沙(10)h 她是毒药,也是解药。 前一次两人都很急切地去占有彼此的身体,并未仔细品味情爱滋味,故而这一回谢植的动作慢了些,先是细腻温柔和姜书绾缠吻,又耐心地抚摸过她身体的每一寸。 温热的嘴唇贴在她柔滑的肌肤上,谢植大口呼吸着有她气味的空气,心想着:我怎么会不知道,燕山府路那三年你是怎么过的。 含着她胸前挺立起来的一粒乳珠,他在心中对她说:“天祐元年的秋末,你破了头一桩案子,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儿,却为了那个失去儿子的老奶奶哭了一整晚,当时我就开始怀疑,送你去那里是不是做错了。” 将那两边的乳珠轮流爱抚之后,火热的唇舌继续辗转往下,舌尖舔舐过她柔软的小腹,惹得姜书绾一阵阵酥麻,谢植脑海中继续想着:“而后你白日里处理公务,晚上挑灯夜读,翻遍提点刑狱之册,你一定想不到,燕山府路新开的书舍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刑狱典籍,那都是我给你寻来的,天祐二年,你破了案子之后还特地去感谢那书店老板,殊不知,该谢的人是我!” 沿着柔软的小腹往下吻,馥郁的甜香味更浓,谢植微凉的鼻尖顶在穴口,姜书绾的身子已经微微战栗,她有些不确定,又有些害怕,颤抖着说了句:“不要……” 不要?他偏要! 谢植轻轻咬开两片花瓣,甜腻腻的味道来源正是这里,他张开嘴含住了花心处,舌尖一遍遍挑逗,心中又想到:“天佑三年,凶手是个辽国人,被你当众揭穿后,竟然恼羞成怒要杀人,你拿自己去和人质交换,若不是有我派去的暗卫,只怕小命都要丢了,我想着不在身边看着总不放心,还是将你调回来的好。” 结果,调回来在身边也不乖。 他舔弄了好一会儿,姜书绾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融化了,情不自禁地弓着身子,双脚踩在他的肩头,紧张地脚尖都绷直了。 咕咚一声,他将那些流出来的水全都吞咽了下去,谢植再抬起头时,唇边还留着一丝晶亮的水痕,姜书绾伸着手替他擦了擦,两人抱在一处,吻得更加缠绵。 她从不知道,原来巫山云雨竟可以让人忘记一切烦恼,飘飘然好似身处云端。 早已饱胀的龟头顶在穴口,谢植却不急着操进去,一点一点慢慢地往里推,似乎是想让她好好感受自己是怎么和她结合地。 然而这种钝刀割肉对于姜书绾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她咬着牙,额头都滴出汗来,攀着他的肩膀喘息:“谢相,今天也没吃饭么?” 啪啪两下打在她屁股上,谢植的脸不知是因为情欲还是被她气得,顿时通红,咬牙切齿:“一天没打,皮又痒了?” 然而姜书绾的挑衅还没结束:“我就说你没吃饭吧,我奶奶拍灰也不止这力气。” 被噼里啪啦一顿揍之后,姜书绾才算彻底老实地闭上了嘴,感受着粗长的肉棒在自己体内来回进出,慢慢地,她的身体里也涌现出一股快感。 谢植的手握着她一对奶子反复挤压,饱满的乳肉从指缝中溢出,谢植忍不住低下头去嘬了两口:“这几年你吃了什么,怎么这么大。” 还不等她回答,他似恍然大悟:“燕云十六州盛产牛乳羊乳,想必你喝了不少。” 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猜到,姜书绾倒是有些意外:“我的确是每日一碗牛乳。”难道这有什么联系吗? “明儿我就让人去燕山府路,每日运新鲜的过来。”谢植满意地吸着乳头,又拍了拍嫩滑的乳肉,心中十分欢喜,“这对好乳,需得日日保养才好。” “你疯了么谢植——”姜书绾拧了他的胸口处一把,“莫非是忘了前朝,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他抽动得更加兴奋,和她嬉笑打趣:“关我什么事,天下又不是我的,白花花的银子摸起来哪有小娘子水润润的肌肤舒爽,你说是不是?”说罢,又往深处顶了顶。 姜书绾说不过他,只得由着他嘴上占便宜,扭过头去不看他,偏偏谢植不依不饶,捏着她的下颌骨:“羞什么,又不敢看我?” “你有什么好看的!”姜书绾赌着气。 谢植按着她的身子,又抽插了数百下才觉得饕餮餍足,这才抽身射在了外面的帕子上。事毕之后,他替二人擦拭,却发现姜书绾还是不看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怎么这么容易生气?” “我没生气。”姜书绾这才转过脸来,面色有些严肃,“六部是你在管的,各处减水坝都在坍塌,还不收敛一些么?” 谢植愣了一瞬,忽然明白了今日赵元思为何忽然提起堤坝的事儿,还刻意说得那么隐晦,他低头笑了笑,将姜书绾揽入怀中:“看来太后不用担心,小猫长大就变成老虎了,能自己吃人的。” “你在说些什么?”姜书绾不明就里。 谢植笑笑:“你也觉得是我贪污了那些银钱?” “汴京中黄口小儿都知道,五花马,千金裘,不如谢相一壶酒。”姜书绾微微叹息,她心中不信谢植是那样的人,但这些年他所作所为,偏偏又让她迷茫,只得绕开话题:“左相位尊,右相权重,你看人家薛怀庭,名声就比你好得多。” 谢植扭过她的脸,黑暗中,二人鼻尖相贴,这几乎要给姜书绾一种错觉,他们不是因为欢爱而纠缠在一起的男女,而是一对亲密的爱人。 “你觉得是我么?”他又一次问,只是这一回认真了不少。 姜书绾无处可躲,只能顺着自己的心意,一股脑儿将心中的话全都倾诉了出来:“我觉得你不会,也没有必要,但是你很多行为又让我看不懂,谢植,你要敛那么多财到底要做什么,可以告诉我么?无论如何……我总是、总是信你的。” 天地都安静下来,谢植觉得自己的心脏从未如此有活力地跳动着,他握着她肩头的手微微用力,指腹嵌进了柔软的肌肤里,似乎要和她融为一体。 有她这一句话,就够了。 他摸摸她的脸,回答道:“保命用的,以后你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