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盐池(1v1)》 第三章初遇 ρō⑱zY.čōm 按理说,乔筱然和郭以安认识,要在他和高衡认识之前。 但郭以安和高衡是政法大学的同学,也当了四年室友。郭以安作为为数不多知道他们俩关系的人之一,从他们俩开始不清不楚,就一直跟乔筱然说“悠着点儿”。 “你为什么不跟他说?”乔筱然不理解。 “因为他是正常的,你不正常。”郭以安说完就被她踢了一脚。 乔筱然的爸是做房地产起家的,但现在胜桥公司的业务重心已经转移了。 但剩余的房地产项目这两年事端也多,乔筱然在外面处理了一天相关事宜,大概是天气太热,回家之后才拿出电脑,就趴在桌上昏昏然睡过去了。 这段日子烦心的事太多,偏偏是累极才能睡着。 或许是高衡的出现成为了她新的烦心事,她浅睡时的梦境里,出现了初次相遇时的高衡。 乔父和高衡的父亲曾经都是警察,应该是在乔筱然十岁的时候,她父亲辞职下海创业。γúshúшú.яǒcks(yushuwu.rǒcks) 经历了五年的艰难,乔父的生意才走上正轨。 乔筱然第一次见高衡是在十七岁那一年,她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客厅里她父母亲切热拢地握着一个少年的手,温柔问着他想吃什么。 乔筱然知道爸爸一直在资助几个学生读书,那一年是高衡高考完,她那时候还能拉着书包带站在那儿,坦然地叫一声“高衡哥”。 那时的高衡比起平和自如,或许更多的是尴尬,他有些局促地应对着她父母的过度关心。 后来她知道,高衡的父亲和她爸曾经是同事,后来不幸因公殉职了。但在和乔父共事的过程中,乔父有一回差点被黑社会报复,是高衡的爸爸救了他,所以乔父一直把高衡的爸爸当作恩人。 这些年乔父一直帮助着这对孤儿寡母,在高衡上大学之后,两边的关系就越来越亲近。 乔筱然那时不知道那么多内幕,只知道那天吃饭的时候,高衡帮她端菜,和她脚尖相对地靠近时,闻到她修长的手指间淡淡的味道皱了眉。 他睫毛很长,刚毅的气质却又性情温和,接过她盘子的手就这么愣着。她眼珠子骨碌碌转着,甜甜笑着仍旧叫着“高衡哥”。 她爸也不知道发的什么疯,说着让高衡去她房间帮她看看卷子,明年就要高考了要好好努力之类的话。 高衡从她包里轻易拿出一包烟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个四目相对。 “别告诉我爸,他会打我的。”乔筱然求饶,拉着他的手臂眼巴巴望着他。 “可以,戒了。” 她当然立刻就答应下来,想着他怎么管得着她戒不戒。 她失策了,那一个暑假高衡几乎天天都来她家报道,帮她补课,每天在她房间的不同角落,搜走了她所有的烟。 这个梦有些奇怪,上一刻还在十七岁,下一刻她就又觉得到了二十岁那一年第一次窝进他怀里的时候,那种感觉熟悉而又让她胆战心惊。 她是被吓醒的,恍惚才发现自己在床上,外面的天色也暗了下来。她头疼着下了楼弱声说着:“秦姨,帮我拿杯蜂蜜水来。” 她才走到楼梯一半,就听到她妈爽朗的笑声,继而就是对她的责怪:“哎呀你这孩子,衣服也不穿好就下来了,家里有客人的。” 乔筱然方才觉得难受,换了吊带睡裙想着下来吃点东西,被她妈一提醒,睁眼看到了坐在她妈身边的高衡。 高衡的视线很快礼貌地从衣冠不整的她身上移开。 更过分的样子曾经都是常见的,他现在的反应让她忽然莫名脑子里浮现了“装纯”两个字,她尴尬应了一声就上楼换了身衣服。 —————— 现在每天晚上十点和早上七点半更这样子 求猪猪~满50加更 -- 第二章别搞他 ρō⑱zY.čōm 他们约在一个咖啡厅见面,叁个人进去之后就发现对方只有两个律师到了,乔筱然当即就冷了声音问:“季恒人呢?” “季先生临时有生意出差了,所以这次先由我们来跟乔女士谈谈。”对面的律师微笑道。 乔筱然打开手机的时候,郭以安为免尴尬就先上前去跟对方律师握了握手,带着乔筱然和高衡落座的时候听到乔筱然冷笑了一声。 “出差,谁家出差是上游艇出海玩儿啊?”她随意问了一个她和季恒都认识的朋友,就看到了季恒半个小时前在游艇上发的照片。 对方律师略显尴尬,郭以安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先别着急。 孩子的抚养权季恒倒是完全不在乎,但结婚叁年两人共同的投资、经营还有两家公司生意上的来往都是一笔混乱的账,季恒没来,给律师的要求就是一步不让,乔筱然听了几句就觉得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法庭上……” 她这个“见”字还没说出口,又被郭以安拽坐下,郭以安笑看着对面律师:“我们都不想把事情闹得那么难堪,所以我还是建议和当事人当面谈。就算真的上法庭,这夫妻俩因为吵架叁次报警,你当事人还有一次家暴的记录,恐怕真上去了,对公司的形象和他本人都伤害很大,还是请他再考虑考虑吧。” 乔筱然没等他说完就提包走人,郭以安和高衡对视一眼就赶紧跟上。坐回车上的时候,郭以安唠叨着:“你不要那么急,你到底是想尽快离婚还是为了钱可以耗上几年啊?” “耗上几年?”她皱眉。γúshúшú.яǒcks(yushuwu.rǒcks) “那不然呢,我手里有两桩离婚的,一个叁年,一个五年,分个财产拉拉扯扯这么久了还没解决,你别一时冲动。”郭以安说完也骂起了季恒,浪费他一晚上的准备。 乔筱然喝了口水,墨镜一直未曾摘下,她握着方向盘才冷静了一会儿。 “家暴,是怎么回事?” 坐在后座的人突然开口,让乔筱然脊背微僵。 郭以安撇撇嘴:“哎,就是这俩经常吵架,吵着吵着就要动手。以前都是互殴,结果上回不知道怎么就成了单方面挨打了。” 说这话的时候,郭以安没有任何同情的意思,尽量憋着笑意,被乔筱然瞪了一眼。 郭以安多说几句,她就要被迫在高衡面前暴露她这几年的破日子了。 她清了清嗓子开口:“他打了我一掌,我正想打回去,结果被他打得头撞上了门,轻微脑震荡。” “病情如何?”高衡淡淡问。 “没事了。”她莫名觉得冷淡的语气里有几分亲近,心中不适就启动了车子,一路无言把高衡送到了他家楼下。 他很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温和说着:“今天也没帮上你们什么。” “不是你的错,我都什么都没做成。”郭以安劝了一句。 高衡下车后,门一关上,一直紧绷着的郭以安也放松下来,叫乔筱然在下一个路口把他放下。 他才关上车门,又忍不住敲了车窗。乔筱然把车窗摇了下来,郭以安就对她笑说:“现在是关键的时候,公司那边儿我倒是不担心,虽然我对你这几年的自控能力还是很佩服的,但不得不多提醒你一句,不要在这个时候做出任何影响自己利益的事。” “直接点儿。”她外头看着郭以安。 郭以安指了指高衡消失的方向,真诚微笑:“别搞他。” 听到这叁个字的时候,乔筱然心一沉,继而摘下墨镜,对着郭以安平静说了五个字。 “我去你大爷。” -- 第一章再遇(1) 马路边上,刚从律师事务所走出来的郭以安四处望了望,听到了一声汽车鸣笛声才看到了街角熟悉的车牌号。 他抱着公文包走过去刚打开后座的门,坐在驾驶座上的女人就说:“今天你坐副驾驶。” 郭以安疑惑,但仍旧照做,系好安全带之后转眼看身旁的女人,一身黛蓝色的薄纱长裙,带着墨镜,红唇无奈撇着靠在窗边。 “走吧,材料都给你准备好了,看看能不能不上法庭解决吧。”郭以安装好自己的律师名片,待会儿还得递给对方。 乔筱然揉了揉太阳穴无力地说:“等一个人。” “谁啊?” “高衡。” 她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郭以安都愣了愣,他继而不怀好意地笑:“你发疯了,找他?” 她白了郭以安一眼,但戴着墨镜对方也看不到,她便说:“是我家老太太嘱咐的。” 乔筱然和老公闹离婚已经有一个月了,两个人只有一个领养的孩子,但财产分割是个大难题,所以各自请了律师,准备随时谈不拢就上法庭。 郭以安家和她家也算是有十年交情,这些年很多家里的法律事务,乔家也都是交给郭以安来处理的,所以乔筱然也很自然地找了郭以安。 今天是自从分居之后乔筱然和丈夫季恒的第一次见面,她中午准备出门时,她妈从房间里走出来唠叨着:“你待会儿去接以安,多等十分钟,高衡他就在以安事务所周围工作,我跟高衡说好了,你把他也带上。” 结婚叁年后,乔筱然再听到高衡的名字,她穿鞋的动作停了停,垂首说:“我是去谈离婚,带的是律师,我带警察做什么?” 乔母不屑地说:“你们俩见面哪一回不是差点打起来,带阿衡去就是怕你吃亏,你记得接上啊,不许忘了。” 她没法拒绝,只能在这儿接着等。 “你们俩多久没见了?”郭以安问。 “叁年。” 正好结婚的这叁年。 当年结婚的时候,乔父坚持要让他视若亲子的高衡坐在亲属那一桌,乔筱然记得自己和季恒交换戒指的时候,在一大堆彩色泡泡里,她隐约看到了漠然的高衡的脸。 咫尺之间,她那时真的怕他发疯。可最后他什么都没做,在新人敬酒时也平和看着她和季恒,将酒水一饮而尽,微薄的唇像是挤出的笑,说着“新婚快乐”。 乔父在她结婚叁个月之后就去世了,高衡虽然仍然常去她家看望乔母,但每一次都跟她错开了,从未见过。 她烦躁地抓了抓散开的长发,郭以安扬了扬下巴让她看看对面。 对面马路上,二十八岁的男人穿着白色T恤和一件灰色外套,宽松的裤子没有遮住他的长腿,高大的身形和干净的面容让他看起来和二十二岁那年没有任何区别。 乔筱然把电话扔给郭以安:“给他打电话,让他就在马路边等,我调头过去。” 郭以安无奈抬手,嘟囔着“真矫情”。 乔筱然听到后座的门打开又关上,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已经落座的人,一瞬间与高衡四目相对。 默默不成语,却又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只是下一刻又都马上移开视线。 这车上只有郭以安表现得最为自然,他对高衡笑说:“果然,我前天说请你吃饭你都不肯,还得是老太太才能叫得动你。” “你那个案子都是正常程序,没必要请我吃饭,我今天刚好休假,老太太既然说了,我肯定得听。” 沉稳微哑的嗓音倒是不同于从前,淡漠太多。 “话是那么说,还是得谢谢你一直帮我看着我当事人。”郭以安叹道,瞥了一眼毫无交流的两人,悻悻然也闭了嘴。 -- 第六章自作多情 十七岁第一次见过高衡之后,那个暑假对乔筱然来说没有多重要,但足够烦人。 高叁,再到去外地读大学,她和高衡的接触没这么多。 直到大二那年的暑假,她在一座海滨城市租了个房子想待两个月度假,正在那边实习的高衡是被她爸妈嘱咐来多看顾她一点的。 她真的挺不是个人的,她那天发了烧,高衡来她家照顾她,她才好一些,就起身在正在厨房切菜的高衡面前拿出了一包烟。 这是一种示威,为叁年前葬身在他手下的无数烟魂。 本来高衡在她眼里像是大学里那些喜欢打篮球的男生,他很高,平时也爱运动,可以一手把她抱离地扔出厨房。 但那时刚下班的人还穿着正装,衬衫袖子挽起,穿着围裙在案板上忙碌,身形比例被勾勒得一览无余。 听着他温和嘱咐着她一些生病的注意事项,还有平时应对蚊虫的策略,这种说教难得让她不觉得扫兴。 她趴在阳台上看着海景,高衡叫了她很多次进屋吃饭她也不答应,听到他脚步声靠近才转过身,夹着一根烟弯弯手肘。 在他要提溜她进屋时,她含着烟,却将另一头戳在他唇上,淡淡的烟草味道在他们的呼吸间蔓延。 “抽吗?”她狡黠笑着,穿着紧身吊带上衣,细弱的肩带搭在她薄肩上,白皙的皮肤被晒得有些发红,他眼中是相宜的瘦与丰腴,是面前女人不怀好意的调笑,是他见过最不知好歹的挑衅。 一开始高衡还端着,毕竟他们兄妹相称。 她不喜欢在家里穿鞋,他就一次次提着拖鞋到她面前逼她穿好。 这种场面再一次发生的时候,她光着脚直接蹭上了他的小腿,然后双脚踩在他的脚背上,跟他身躯贴合。 “我现在要回房间,我不想穿鞋,抱我回去。”她靠在他颈下说话,看着他一寸寸肌肉紧绷起来。 她被抱回房间的时候,他们第一次接吻。 显然她想要的不止如此,惩罚式的撕咬之后,她反手想去解扣子的手是被他拦下的。 “乔筱然,别拿我当做你叛逆的筹码。”他捉着她不安分的手,最后安慰着给了她一个在嘴角的吻,拧了拧她的腰叫她赶紧去吃饭。 现在她换好衣服走到客厅的时候,乖乖穿着拖鞋。 靠在沙发上的高衡温柔笑着,刚给玩偶缝好了线,还逗着乔茵,趴在他身边的孩子咯吱笑。 “谢谢,”乔筱然开口,然后问,“你家里有女装?” “朋友寄存在我这儿的几件样衣。”他回答着,将乔茵绘本给她收整进书包。 “你今天不上班吗?”她才想起这事。 “昨天离职刚办下来。” 这事乔母也没告诉她,乔筱然皱眉:“那你现在是……” “准备跟人合伙创业。” 这条路好熟,好像是她爸的标准路线。 乔筱然想起她爸当初一起步就就所谓合伙人坑了大半家财不禁皱眉问:“人靠得住吗?” “这个人,叫李寻寅。” 乔筱然对这个名字有印象,说起来家里也是资本雄厚,但唯一的问题是,这个李寻寅是个私生子,再雄厚跟他关系不大。 “他这种人多半有些赌徒心理,你还是要防着一些。如果他真的能听进你的话,你们俩倒是挺互补的,”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絮絮叨叨,临走在门前补了一句,“缺投资吗?” 他蹲下身体贴地给乔茵穿着鞋,抬头看她时只淡淡回应:“暂时不用。” 算她自作多情。 -- 第五章没必要 在办公室里看完给集团下面一个日化用品品牌做的新的产品宣传广告,乔筱然第一次对新来的助理发了火。 她把资料往桌上一拍,吓得助理一言不发,她冷静了之后说:“算了,跟你也没关系,去跟市场部那边说一声,换一家广告公司做。” 市场部的主管很快就来到了她的办公室,话说得为难,但意思也很清楚。因为乔父在的时候,和一家广告公司的老板交情很深,相关的工作都是委托过去的,换,就是坏交情。 “主体业务暂时不变,但这个新的子产品线广告必须换一家公司做,他们公司改了叁次没什么区别,别的事我来处理。”她指着跟新产品线定位完全不同的广告宣传海报,眼神冷静却含着怒气。 遗留下来的一些关系人情,往往是令人头疼的。 看了一眼时间,今天幼儿园只上半天的课,她忙忘了,就给郭以安打了个电话:“有空吗?现在去帮我接一下孩子,半个小时后我让人去你事务所把她领回来。” 郭以安吐槽着:“你真行,好吧,我现在过去。” 新来的助理是个刚毕业的女生,叫袁素,和气友善,眉眼弯弯是最温婉的长相,但做起事来还算干净。早上乔筱然发了火,但袁素此刻也没表现出什么害怕的样子。 “乔总,现在对方公司突然出了点状况,下午的会议取消了。”袁素说着。 那她倒是可以自己去接孩子了。 她点头,在车库的时候遇到了另一家公司的女老板。跟她不一样,这女老板是自己白手起家的,现在四十多岁,前两年也才和一起创业的老公离婚。 见到她之后女老板问:“听说最近在办离婚?” 乔筱然抬头“嗯”了一声,拉开了车门。 “为什么离啊?感情不和?” 乔筱然想了一下,回道:“利益不合。” 女老板看了她一眼,跟她对视一笑。 到了郭以安事务所下面的车库时,她拿出手机,看到郭以安刚刚发的消息时,没忍住给他回了一句“你大爷的”。 郭以安说他本来都到了幼儿园了,但他一个当事人临时出了车祸,他着急去看情况,直接把孩子扔给了在附近的高衡,现在让她去高衡家接孩子,还贴心地附赠了高衡的具体住址。 她怀着怒气发动了车子,到高衡住的小区的时候发现外面下了雨。 她车上没伞,这车库还不直通高衡那栋楼。 什么狗屁规划设计,这房子怎么卖出去的。 她心里骂着,不得不冒雨跑了出去。 在门前迟疑了很久,她听到了里面些微的欢笑声,最终还是敲下了门。 看到落汤鸡一样却还是尽力保持着坦然大方的乔筱然,高衡愣了愣,放她进了门。 这房子的风格的确是高衡的样子,冷暖相宜,色调虽淡但选取的家具线条柔和,整个房间不至于太过冷淡。 四岁的小女孩正站在沙发上蹦蹦跳跳的,看见她之后软糯糯叫了声“妈妈”,没穿好鞋就跑到她怀里来。 女孩叫乔茵,扎着两束小辫子,抱完她就又跑去拉高衡的手:“叔叔帮我把娃娃补好。” 是个线开缝的玩偶娃娃,高衡看乔筱然为难的样子问:“你带了多的衣服吗?” “在车上。” “忙吗?” 她说:“暂时没事。” 她本来想劝乔茵回去之后再解决娃娃的事,但乔茵已经趴到高衡身边眼巴巴等着,死活不肯走。 “这个得缝一会儿,你去洗个澡吧,我给你找身衣服换上,别感冒了。”高衡说。 乔筱然本来想拒绝,但打了个喷嚏,乔茵就反反复复念叨:“妈妈要换衣服,感冒了就不是好妈妈了。” 她无奈妥协,进了客卧看到摆在床上的一身运动装就说:“我就借你放在这儿的这套吧。”说完就开始脱衣服。 “我这儿有两件女装你再看看……” 高衡看门只是半掩着就直接推了门进来,手里攥着两件衣服。眼前的人脱了衬衫背对着他,长长的卷发被雨水沾湿后潮湿地披在苍白的后背,她反手攥着内衣扣本来想解开的动作也凝滞住,瘦弱的腰肩在昏暗的房间里却白得骇人。 “对不起,我放这儿。”他垂眸把衣服放在门口的椅子上。 “没必要。”她走向他拿走他手中的衣服,光着脚从他身边走过,径直去了隔壁的洗浴间。 没必要说对不起。 在他这儿她仍然会忘记关门,随手拿他的衣服换上,是她自己没改掉习惯。 -- 第四章不拒绝 坐在饭桌上等待的时候,趁着只有她们两人,高衡握着水杯开口:“我以为你今天不在。” 她有自己的住处,一般只有周六才回这边,今天是周日,她只是在周围处理完事情实在难受得厉害所以懒得回自己的公寓了。 “嗯,我是临时过来的,你不用在意,”她松垮绑着头发,盯着那杯蜂蜜水许久问,“是你把我弄到床上的?” “嗯,阿姨进去的时候发现你睡着了,让我过去帮忙。” 当时高衡在门前犹豫了片刻,看到趴在桌上的消瘦身影时轻柔地把她抱了起来放到床上。 比起叁年前,她又瘦了一些。 乔筱然完全不理解这叁年自己不在的时候,乔母到底怎么就跟高衡那么熟悉了,甚至还帮着介绍起给他相亲的事。 “诶,我以前做老师的时候那个同事的小女儿,上回她们来看我的时候你也在的,你觉得……”乔母说着,又看乔筱然垂着头只顾着吃饭,责怪道,“你也不帮着说句话。” 乔筱然茫然抬头,心里堵得慌疲惫说:“妈,你女儿在办离婚,在说亲这种事情上,我开口不就晦气了。” “你这孩子……” 吃完饭之后,乔母本来是要叫司机送高衡回去的,乔筱然看着时间,自己也得回一趟公司,就把这差事给接下来了。 在车上的时候乔筱然重新涂上红唇,遮盖住她苍白的唇色,高衡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如果我妈有什么不合理的要求,你不用管她,直接拒绝就好了。”乔筱然说道。 “你是指上次陪你去谈离婚的事,还是今天相亲的事?”他问。 “都是,你不想去就直接拒绝,别惯着她,年纪大了事儿也多。” 高衡望着前方马路:“我没想拒绝。” 她揉了揉额头:“如果你觉得看我的离婚笑话能让你心里好受一点的话,也行吧。” “我也不想看你的笑话。” 这叁年,高衡面对她似乎只有平静这一个表情,却忽而一笑。 “你记得你结婚前跟我说过什么吗?” 乔筱然心头一紧,牙根都在泛酸的时候听到他说:“其实我真的希望你说到做到的。” 下车的时候,他解了半天的安全带,乔筱然想起上回郭以安就说那个卡扣有点儿不对,就凑过去帮忙。 两双手在方寸之间手忙脚乱,解开的时候,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抬首望向了他脖下被遮住的肌肤。 脑子里是郭以安的声音,别搞他。 她嘴角一撇。 他下车之后,乔筱然开车到了另一个街道临时停了一会儿,头靠在方向盘上闭上眼。 她妈总是有很多奇怪的要求和想法,在她要结婚的时候,她爸的病也越来越严重,一度到了离不开医院的程度。 那这个婚礼上就缺了一个把她交给新郎的男性亲属。 “让阿衡来吧。” 她妈在医院跟她爸提议道,让正在削水果的她割掉了手上一块皮。 彩排的时候,高衡来了。 季恒对这种彩排的热情不大,但也无奈地练习了一个下午。 一个下午,把她交给季恒这个动作,高衡重复了很多次。 坐在休息间的时候,她补着妆跟在喝水的高衡说:“你可以拒绝我妈的。” “这毕竟是叔叔阿姨的心愿。”高衡喉结微动。 相顾无言良久后,他才又问:“你……真的确定吗?这个人。” “确定啊,”似乎觉得这叁个字还不够,她边描着眉毛边说,“我会过得很好。” 笔直站在门前的他点了点头,走过来轻柔地帮她整理好头纱。 “很漂亮。”他说。 好在婚礼现场的时候,乔父还是来了。 婚礼仪式后休息的时候,她问高衡一般什么时间去看她父母。 她听完后点头说:“那我们错开吧。” “好。” 他从来不拒绝他们家的要求。 此时的乔筱然终于把头从方向盘上抬起来,一掌报复似的打在方向盘上,激烈刺耳的响声在夜晚的街道回响。 -- 第九章冲突 ρō⑱zY.čōm 一身正装的男人有着和他轻挑语气不相配的端正外表,季恒看了一眼乔筱然就坐到会客的沙发上,看起来沉静。 乔筱然握着笔转了转,看着他身边的一名律师问:“只带了一个人?” “不够吗?”季恒问。 “不是,只是怕待会儿打起来你没人手。” 季恒笑出了声:“你还真是够记仇的。” 乔筱然催了催郭以安,起身坐到季恒对面,看着他身边的律师拿出了一迭文件。 “这是我的意向,你先看吧。你该得的,我也不打算欠你什么,早弄完早了事。” 她扫了一遍说:“前面两页都没什么可讨论的,但这叁家公司的分割,我不同意。” “既然是我们一起弄出来的公司,我也没说完全不给你补偿。你开价,合理一些,公司归我,我折价给你。” “这话,也是我想说的,你拿钱,我拿公司。”乔筱然把文件放在桌上。γúshúшú.rocks(yushuwu.rǒcks) 他们对于财产分割最大的争议点也就在这儿,有叁家公司算是他们一起创办的,是从叁年前就开始布局的新产业领域,对于现在都在找新出路的乔筱然和季恒来说,公司远比钱更重要。 乔筱然听着季恒身边的律师滔滔不绝开始从这叁家公司的出资结构和实际运营情况开始分析,得出季恒对这叁家公司的所有权争夺上占据更大的优势的结论。 她看着时间,想着郭以安到底哪儿去了。 那个律师不再说话之后,她微点头:“这次请的这个,比上回请的聒噪。” “话都是一样的话,你这回总该听懂了。”季恒不理会她的嘲讽。 “那你也早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如果你不肯退让,就让你的人带着这套说辞,咱们闹到底。”乔筱然平静说着这句话。 季恒笑了笑,起身靠近她所坐的沙发背后,捏着她的肩说:“想跟我缠缠绵绵下去的愿望那么强烈啊?” “手,拿开。”她试图去拽开季恒的手,他纹丝不动,反而俯下身来笑问:“茵茵是不是被你带回你家去了?我应该还是有权利去看看她的吧。” 她反手一个巴掌打在他脸上的时候,整个办公室里就剩下了空调的风声。 乔筱然被季恒拽着要摔在门上的时候,预想中的疼痛被轻柔的拥抱取代,她后背撞在刚进门的人身上,被身后的人扶住了腰。 在季恒说着“发疯啊”又朝她走来的时候,她身后的人轻轻把她推到一边对着季恒说:“你也发疯想在这儿动手?” 乔筱然愕然看着去而复返的高衡,还有跟在他身后大汗淋漓跑进来的郭以安。 郭以安一进来,看到季恒脸上的红印子就尴尬一笑:“怎么,又动上手了?” 郭以安陪着季恒和那个律师商讨起了之前他们拿出的那份文件的细节,刚刚拉扯的时候乔筱然手臂被季恒的戒指划破了,她就先去办公室单独的盥洗室把渗出来的血珠擦掉。 高衡倚在门上给她递酒精,默默不语看她补妆。 她洗着手盯着水池却说道:“那个策划是你自己做的吗?” “团队做的。” “你还记得当年那场活动。”她扯出纸巾擦着手上的水迹。 “记得,”高衡想着刚才李寻寅还特意问她那件事,又接着说,“李寻寅不知道内情所以多嘴问,你别介意。” “为什么介意?他毕竟在夸我,怎么,那天的活动办得不好吗?”她目光扫过镜中有些颓然的自己,将废纸扔进垃圾桶后靠在水池边与高衡相对而视。 他是欲言又止,平静得一如往昔,最后扯起一边嘴角:“活动挺感人的。只是那天你是给季恒表白,但现在你们在离婚,我怕你不愿意听到从前的事。” 池子里的水正一点点从管道流下去,发出细微的响声,她绯红的指甲轻轻扣在水池边上,忽而低头笑。 “哪怕在那场表白前十个小时,我还在跟你说情话,也感人吗?” -- 第八章故事 家具家居相关的产品,也是乔筱然公司比较主要的业务。这次的新产品是旗下一个叫XTORY的品牌的,以前主打的是饮品杯产品。 因为品牌一开始被推出来的时候,就贴着另类时尚标签,这么多年外观设计倒是保持了水平,但功能性上就逐渐跟不上市场需求,另类的风格也不再适应现在的趋势。这次算是一个转型的尝试,新设计的一批咖啡杯走了简洁干练的风格,主要定位在城市白领身上。 提案的讲解是高衡,乔筱然做着记录,目前看来他们的宣传路线是符合她预想的,做讲解的他条理清晰,看起来没有半分不自在。 她在听完之后点点头:“你们那段线下活动的设计我觉得是可行的,等合适的节日时候可以推出来。” 高衡喝着水,以前帮着处理事情,他跟她公司里的许多人也打过照面,多多少少是交情,此刻他也不方便多说话,剩下的就都交给李寻寅了。 李寻寅笑说:“这个线下活动我们也是根据XTORY的品牌沿袭设计的,这还是高衡提醒我的。当年这个品牌能火起来,是因为一次在情人节时候的线下活动吧,那个活动我听说过,是乔总还没进公司的时候就策划设计的。” 不提,她都没将两件事对应起来。 她摸着指甲说:“的确,你们有心了。” 散会的时候,李寻寅和高衡多留了一会儿,跟乔筱然和市场部主管落实着后续的安排。 事情要结束的时候,李寻寅才收拾好所有东西,犹豫着笑说:“我也不是多嘴,开会之前听到您公司的人讲了讲目前这个品牌的经营状况,单就经营来看,其实这个品牌线完全停产或者重建或许比在现有的基础上改良,更有用。但看起来乔总对这个品牌感情很深,连广告提案都专门来听,所以不愿意放弃吧。” “或许只是我觉得改良比完全放弃更好吧。”她笑答。 李寻寅觉得她话语不太善意,就又退一步说:“毕竟您最了解情况,考量也更全面,我多嘴了。当年这个品牌做起来的那场线下情人节活动,我的确是印象深刻,乔总当时怎么想到那个方法的?我们现在也得多学学这些思路啊。” 高衡在一边收拾着东西,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一直没有动静,唯独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皱了皱眉。 她没错过那些表情,对上李寻寅便笑一声:“实话,当时真没想过效果会那么好,因为我那时候只是假公济私,借着那个活动,跟人表个白。” “表个白?那么大动静啊。” “是啊,二十出头的时候追求爱情,总是天崩地裂的。”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乔筱然给熟人发了个消息,问着李寻寅他们家现在到底什么状况。 之前她以为高衡跟人创业是给人做法务,现在看来他不对劲,李寻寅也不对劲。之前李家老爷子已经给了李寻寅不少机会了,他也做过不少大项目,但现在怎么看起来像是从头开始的样子,这种小场面也亲自来了。 只是她还没得到任何消息,袁素就突然给她打了个内线电话。 “乔总,咱们还没离婚呢,现在我都进不了你办公室了是吗?” 门才刚被推开,她就听到了这阵让她烦心的声音, -- 第七章改行 把乔茵安顿在车上后,乔筱然边开车边柔声问:“茵茵啊,你跟高叔叔很熟悉吗?” 看起来他们俩不会是第一次见面,乔茵不是那么听话的小孩,至少不是跟不熟悉的人能够如此亲近的小孩。 乔茵抱着娃娃坐在后排低着头,她奇怪:“怎么认识的。” 过了很久乔茵才低声害怕说:“外婆家。” “之前你怎么都没跟妈妈提过啊?” “因为不让提,”乔茵拉了拉玩偶的长耳朵看向乔筱然,“妈妈,别告诉高叔叔,我把这件事讲给你听了。” 他不让提的。 悟出这一层之后,她笑:“他不让你说,你还是说了,这是为什么啊?” “因为不能撒谎,但是我们也要信守承诺,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但是我不能骗妈妈。” 乔茵刚才低着头把玩偶揪来揪去就是在纠结这件事。 “嗯,茵茵要记得,说谎说多了,之后你再怎么真心实意,别人都不会信了,”乔筱然看着雨刷在车窗摇晃,恍神片刻,又恢复专注沉声说,“你高叔叔最在意这件事,所以你下一次好好告诉他,你已经告诉我了。否则这种事多了,他也不会理你了。” 乔茵懵懵懂懂“哦”了一声。 把乔茵放到乔母那儿之后,乔筱然接了个电话,是从国外运进来的一批家具因为船半路出了问题,不能在原定的港口卸货。 “你去问问海关的人这个手续怎么处理。里面一套家具是过几天的家具展要用的,看看时间够不够,来不及的话这套家具得问别的城市的代理借一下。”她说着。 正抱着乔茵玩儿的乔母忽而开口:“在咱们这边的港口吗?之前阿衡在海关那边还认识几个人,你问问……” 把电话挂了之后乔筱然无奈说:“他刚辞职,人走茶凉的事你也不是不懂。” “这不至于,不过是点小事,普通的交情帮忙说说也好处理。” “妈我求你件事儿,别支使他支使得这么随便行吗?我这儿还在打听,实在来不及了再说好吗?”她语气急了几分。 乔母对她这个形容显然不满意:“这怎么能这么说。” “我说错了吗?”乔筱然看了看一边表情怯怯的乔茵,也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一点,就不再纠结此事,说着“有事”先离开了。 郭以安对于这几天他的大爷屡次被问候感到很不满,他那天以为乔筱然是找人来接乔茵,所以放心大胆就让高衡把孩子领走了,谁知道她是自己去的。 “他辞职的事你知道吗?”中午临时约郭以安出来吃饭的时候,乔筱然阻止了郭以安想继续的抱怨。 郭以安点头:“知道啊。” “他跟李寻寅怎么认识的?” 实话实说,乔筱然对后者的印象不太好,可能是因为有次竞标项目,她输给了这个人。倒不是说有多不甘心,只是对那个人的手段有点不放心。 “他干经侦,上回是李寻寅他哥,有正当名分的那种,犯了事进去了,李寻寅去处理的时候跟他认识的,怎么了?”郭以安夸着这次挑的餐厅不错。 她擦了擦手敛眸:“没什么,你多看着点儿,别被人卖了。” “只要不是卖给你们家,他会长心眼的,”郭以安喝下最后一口茶,笑得讨打,“对了,季恒呢,还没回来?” “昨天下午到的,晚上我去堵他,你跟我一块儿。” 郭以安“啧”了一声,又念叨:“昨天我爸让我今天去找你家老太太,说老太太的小姐妹之前被人骗去搞投资,现在坐实是被诈骗了,要找我问事儿。哎,我就先去啦。” “嗯。” 乔筱然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也先去了公司的会议室,市场部说上回她说要另找的广告公司已经给了份提案,今天下午会过来。 走进会议室看到高衡站着俯身摆弄电脑的时候,她还是愣了愣。 她的视线又落在了坐在一边的人身上,是李寻寅。 高衡看到她的时候,也在愣神,会议室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李寻寅,他起身跟乔筱然问好:“没想到乔总亲自来了,之前见过的。” 她礼貌问候了一番,看向高衡:“你这改行跨度稍微有点大了吧。” “一些尝试。”他答道。 也是,本来他对他之前所学的就没太大热情。 -- 第十二章夏日(2) 乔筱然健康的时候,高衡是不用每天都来的,但现在出了事,他每天要多通勤两叁个小时来照顾她,晚上回来的时候总是八点了。 那天他到的时候,发现屋子里没有灯光,床上也没有人。 好不容易安生了一段时间,这人又开始作了。 他这样想着,给平时来照顾她的那户人家打了电话。 “什么?孩子也不见了,他们俩在一块儿?”高衡听到对面的消息的时候,头更疼了。 好在那户的家长给孩子带的电子手表上有定位,高衡就先循着定位找了过去。 看到乔筱然坐在轮椅上和那个孩子在海边路灯底下数钱的时候,高衡急促的心跳和喘息才停了停。 这寂静的只有蚊虫的角落里,他的到来很容易让剩下两个人意识到。 “跑出来干嘛?”高衡问。 乔筱然歪着头指了指那小孩:“给我小弟出气。” 在这片区域度假的人家不少,待上一两个月的,几户人家之间也都熟悉起来。 那小孩实在是个闲不住的,从物业那儿打听出了地方,批发了一批海边游泳的小用具,比如手机密封袋、能入水的橡胶玩具之类的,在周围售卖。 然后昨天他带着卖剩下的小黄鸭玩具回家的时候,被周围几个大孩子给抢了,连卖出去的钱都被抢了。 所以乔筱然今天特意跟那孩子一道给他做保镖,果然又碰上了那群大孩子。 “你这个样子,威慑住那群人了?”高衡看着乔筱然还包裹着的脚说。 “没有啊,他们还笑话我来着。但我说我要告诉他们爸妈,他们就跑了。”乔筱然加入了他们这个小区的业主群和这片区域的度假群,给那群大孩子拍了照片就要去寻人,就把那群孩子吓住了。 蹲在一旁的小孩终于数好了钱,递了一张十块的纸钞给乔筱然说:“这是姐姐的,我要回家啦。” 高衡推着乔筱然先把那孩子给送了回去,上楼的时候高衡问:“你们这是,在合伙做生意吗?” “算吧,进货地点和进货单我帮他确认,售货渠道我来开拓,他负责偶尔跑腿。”她趴在他肩上吃着刚买来的冰棍。 “你缺这几个钱?” “不缺啊,玩嘛,反正没事。”她嘟囔着。 路灯把阶梯上的两个人影拉得很长,一天的工作让他疲惫不堪,最后的力气都用在背她回去上,在夜色安宁的微弱海浪声里他低声说:“你这习惯真是改不掉了。” “什么习惯?” 他叹了一声:“没什么。” 乔筱然瘪瘪嘴,拍了拍他的肩,说着“张嘴”。在他狐疑着张开双唇的时候,把她没咬过的冰棍一角塞到他嘴里。 “我没传染病,你别嫌弃呗。”她看他又皱起了眉。 他把嘴里的冰凉含了许久,咽了下去。后颈上,刚在冰棍上磕过的冰凉的唇,又贴了上来,让他发烫的皮肤瞬间被激得刺痛。 她睡着了,满身的粘腻渗汗,她仍旧靠在他肩上,安宁平和。 -- 第十一章夏日(1) 年夏天,乔筱然本来是准备好好晒太阳的,她从小肤色就太苍白,苍白得跟纸一样,她不太喜欢这个样子。但是她没想到有一小半的时间,她都只能待在家里。 高衡接到电话到医院找她的时候,她还穿着一身泳装,躺在床上看着自己被包扎起来的脚,在一旁怄气。 在海边玩儿的时候,她看到波浪层迭的海面上多了个求救的身影,她下水帮忙救人的时候,脚被海里的异物割出了一条长伤口,缝了好几针。 当时被割伤后,皮肤被割破的疼痛紧跟着咸海水浸进伤口,疼得她手都要跟着麻了,好不容易才上了岸。 打了破伤风之后,她看着医生跟高衡交代着这段时间的注意事项,拉扯着绷带显得很不满。 她这脚,得有段时间不能下地了。 她是坐在轮椅上被他推回去的,到家门前还有段楼梯和长坡,从医院带出来的轮椅上不去,他只能背着她慢慢往上走。 “前两天自己游泳都差点把自己淹了,今天救人没出事吧?”他低声问着。 她抱着他脖子,想着今天快到岸上的时候,她腿抽筋,抱着求救的孩子,一个浪猛地打来,一瞬间感觉自己也失去了力气往下坠,呛了好几口水,腿疼得要命又用不上劲儿。 要不是旁边有人帮衬着拉她,她真得掉下去了。 “没有,前两天只是个意外。”她嘴硬。 两天前周末,高衡给她收拾着屋子,看她穿好了泳装要出门,嘱咐她“小心点”。 “一起去。”她扔了一条新买的泳裤给高衡,看他微怔在原地。 她承认她是有私心的,比如看看内在。 不白不黑,宽肩瘦腰,腹肌分明。 她戴着墨镜看他下了水,用墨镜遮挡了自己一直紧跟着他的视线,看他跟隔壁来度假的一家人说说笑笑间,就去海边泳池帮人教孩子游泳了。 “你有给人带孩子的癖好吗?”乔筱然下水之后站到他身边问。 高衡扶着正在扑腾的小孩,看着她嫌弃的表情笑说:“你跟他的确没什么分别,都挺小孩子的。” 她勉强一笑:“我才不会这么扑腾。”说着就往远处游去。 但她忘了自己没怎么热身,像是想证明自己,却游远出去。 所以当高衡带着救生圈把抽了筋瞎扑腾求救的她拉回去的时候,她是尴尬的。 她全身湿漉漉的,太阳一晒皮肤上的水珠是干干净净了,只有头发还湿润着搭在她后背上,还得听他低声的训斥。 那天也是他背她回去的,趴在他赤裸的背上,她无精打采地把头埋进他肩膀。 “小孩。” 高衡在笑她躲避周围人注视的样子,她听得怒气顿生,双手锁住他喉咙,轻轻把唇贴在了他裸露的背部。 那也不算亲吻,她只是捉弄一般,把温热的唇贴上去,还换了好几个地方,灼热的气息让他背上的肌肤生痒。 “乔筱然,你无聊吗?”他扶着她的两条腿,手也用劲更甚。 她低声笑起来,咬了他肩膀一口,不再捉弄。 养伤的日子里,背她这个动作,他已经很熟练。但有意无意的,他总能感觉到背上的人在亲吻他的后颈,或许只是靠在他肩上无意识蹭到的,她不解释什么,他也没多问。 被乔筱然救下的那个小孩的父母来了好几回,平时高衡上班的时候,那家人也会来给乔筱然送饭。 就这样,一向不屑跟小孩相处的乔筱然,只能把大半的时间花在跟那个被救的孩子玩耍上。 养伤的大部分时候,她都很听话的,因为不想伤口在裂开,否则她连剩下不多的日子都享受不了阳光了。 有一次她听到高衡在给她爸妈打电话,说着她现在很听话,没有乱跑,也不会再下水产生危险。 “我受伤了你就好交差了,再也添不了麻烦了。”她看着脚,略有些烦躁它的不争气。 “比你活蹦乱跳的时候确实容易了很多。”高衡承认,现在逼她好好吃饭,不许熬夜,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背她去厕所的时候,她故意把一只手往他衣服底下伸,直接拍在他腹部。 “乔筱然。”他皱着眉。 “呐,出不了门看不了帅哥,总得要找点儿弥补,”她说得理直气壮,但在他威胁今晚上给她做青椒炒青椒的时候,绿了脸,缓缓把手拿了出来,老老实实说,“摸一下就够了,我知足了,不捣乱了。” 偶尔她还是会偷袭他,抱他的腰,拽他衣服。一开始他会在她碰到他的时候立刻拧着她的手给她扔回去,后来就一个冷眼,把她逼得自己收回手。 -- 第十章认真 pō⑱zY.čōm 良久,高衡答道:“嗯,你一直分得很清楚。” “什么很清楚?” 他不再答话,即使答案在他们之间早就是清清楚楚的。 玩,和认真。 他一直觉得她分得清楚。 所以他们可以不清不楚叁年,什么事都做尽了,她的不告而别也不会让他生气,因为在他看来,即使他们在一起叁年,他们之间也毫无瓜葛,他不该生气。 李寻寅在楼下等了高衡许久,看到他坐上了车才问:“没事吧?” “看起来没事,现在他们已经坐下来聊了。”高衡系好安全带说。 他们两个才从大门离开,就看到郭以安火急火燎往里跑,撞了个正巧,从郭以安口中知道季恒在楼上之后,高衡放心不下才跟上去看看。 “还真是谁家都不安宁。”李寻寅叹气。 “你家怎么样?”高衡问。γúshúшú.rocks(yushuwu.rǒcks) 李寻寅轻笑一声,启动了车:“管他怎么样,跟我什么关系。” 郭以安到了之后,乔筱然也不似方才那么不耐烦。刚才季恒律师所说的每一条,几乎都被郭以安给顶了回去,袁素进来给他们加了两次茶水,郭以安总算把话说完,保持着一贯的笑容说:“我该说的也都说了,要不季公子您和您的律师,再商量商量?” 乔筱然给郭以安的底线就是只能把主要业务是远程教育的那家公司让出去,郭以安仔细算了算季恒手里的牌,只要这两个人真的能坐下来好好谈,还是有协商的余地的。 但郭以安到现在都弄不懂,这两人到底为什么一见面就打,连带着他多次无功而返。 今天的状况要好些,季恒答应回去再考虑考虑,毕竟这叁家公司的取舍的确是一个问题。 季恒带人走了之后,郭以安才松了口气躺在沙发上,看到乔筱然手臂上的伤痕:“没事吧?” “没事,小划痕。”她不以为意说着。 “我这天天给你们家做牛做马了。”郭以安整理着公文包说着。 他接着抱怨着:“今天我去给你妈的小姐妹解释她被诈骗的这笔钱很有可能找不回来了,那个被骗的老太太说着说着就聊起了你的事。你也知道现在跟你们家和季家稍微熟悉点儿的都知道你们闹腾着,你妈表情可差了。” 乔筱然开始头疼了,这意味着乔母又要开始关心她了。 “现在外面都在传什么?”乔筱然皱眉。 “这事儿啊主要也得怪你自己,谁让你当年给季恒表白的事闹得这么大,当年季恒在外面可没少吹嘘你追他时候的操作。现在闹掰了,大家说起来也就唏嘘嘛。什么,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之类的,你懂就好。”郭以安揉了揉耳朵。 她冷笑一声:“坟墓个鬼,我跟他之间从一开始就是骨灰盒。” “大白天说话这么瘆人,”郭以安抖了抖,“那你当年搞那么大动静干嘛?” “所以你们所有人都觉得那次的事,我是为了季恒做的?”她喝了口茶盯着透亮的窗外。 郭以安关上电脑:“不然呢?以当时的情况,你不是为了季恒,还能是为了高衡?” 她把小茶杯放在手心,感受着温热微烫的杯壁贴合着手心。 “是啊,”她凝神望着窗外,“为什么不能是为了他。” 正在装电脑的郭以安手滑,差点把电脑摔在了地上。 她确实分得很清楚,玩,和认真。 但这个世界上好像没有人会相信,她在认真。 -- 第十五章共渡 ρō⑱zY.čōm “叁号台风过境,局部特大暴雨……” 骤升骤降的温度在整个夏日里也是寻常,台风从他们城市的边角擦过,从地图上看并不留下太多痕迹,但连绵的阴雨是挡不住的。 李寻寅的爸爸要办一场酒会,选了个不太好的日子。 乔筱然本来是不准备去的,毕竟她现在的状况去应对那些场面上的人,始终是个麻烦。 “李家爸爸说,要谢谢你和李寻寅新公司的合作,你恐怕不得不去。”乔母随口说了一句。 奇怪的父子,乔筱然打听到的消息,李家现在大概不准备把任何生意交到李寻寅手上了,连他创业都没给什么合作机会,这话太冠冕堂皇了。 她也弄不懂,乔家是有一定资本,但在李家面前什么也算不上,更比不得李家社交圈里的任何一人,没事找她干嘛。 “你带以安去吧,好歹是个伴儿。”乔母说着。 “这像是我要离婚带着我的财产即将跟我律师再婚。”乔筱然喃喃着,对上她妈责备眼神,顿时闭了嘴。 下午挑衣服的时候,郭以安抱着电脑在一旁做着文书,随便试了一身就不脱了。γúshúшú.rocks(yushuwu.rǒcks) “什么时候你家老太太能认识到,我整天都在给人打工,不是随时随地都有空的。”郭以安正在写别的客户的资料。 “你可以拒绝。”乔筱然也没什么兴致,选了一身白色长裙之后就坐下也抱起了电脑看报表。 “然后被我家老爷子念叨死,听他再细数当年他跟你爸的艰难岁月。”郭以安有气无力说着。 乔筱然看着市场部发来的推广活动详细方案,看到PPT里的署名时,微愣神。 店里给他们端来两杯咖啡,她浅啜了一口,浅红色的印记留在白色的杯壁上,她盯着斜挂在玻璃橱窗外的雨滴,神思困顿。 一个电话把她叫了回来,是袁素打来的。 “乔总,那个咖啡杯的第一批大货出来了,还在工厂,广告公司那边说想直接拉到活动会场去,活动安排有点急。你看要不要我们先检查一下?” 乔筱然看了一眼时间:“工厂是在哪儿。” 袁素说了个地址,乔筱然查了一下离她所在的这家店没几公里,离市区比较远,便说:“那我直接去工厂检查一下,你们不用管了。” 郭以安听她说要先去一趟工厂,说道:“你对这批杯子还挺看重。” “我对所有新产品的第一步都很看重。” “哦?我还以为只是因为这个牌子的原因呢。” 乔筱然把衣服扔向郭以安,制止了他的揶揄。 郭以安关上电脑:“走吧,我陪你一趟,看完了咱们就直接去酒店。小姑娘,衣服记得给我们送到酒店。” 到工厂的时候,原本的点滴细雨开始变大,工厂的经理递给她一件厚重的雨披,在这雨声里不得不大声说:“乔总你辛苦了。” “没事,麻烦你们了。”她倒是不介意那看起来有些脏的雨披,查了一遍货之后看着他们装车。 一辆新开到工厂前的车上走下来一个人。 见那人影撑着弱不禁风的伞,乔筱然吸了吸鼻子,脸上的雨水让她头发微湿,她轻声说:“经理,那儿有个人,再去拿件雨披。” 高衡到的时候,看着乔筱然和郭以安俱是愣神,看到货已装车便问:“能拉走了吗?” 乔筱然点头,两个人身上军绿色的厚雨披都在不断地向下落着水。 装好货之后,郭以安和乔筱然回到了小车上,郭以安唉声叹气看着自己的鞋子:“打个电话让那家店再给我俩多送两双鞋子。” 高衡上了那辆货车,陪司机直接把货送到现场。 乔筱然想上驾驶座,被郭以安拦下:“这大雨天的还是我来吧。” “你车技比我强?”乔筱然白眼。 “我开车比你慢!”郭以安表明自己想活着。 这水像是不要命地泼下来似的,一路从乡道上高速,就看到不少出了事故的车了。 “怎么越下越大。”郭以安不禁咒骂了一句,细数天气预报七宗罪。 乔筱然打开窗户擦着后视镜,模糊的货车车影在镜子里清晰起来,她看着副驾驶上正在打电话的身影,缓缓关上了窗。 “嘭”。 听到身后一声响动,乔筱然心头一紧,下意识喊了“停车”。 他们刚过高速路入口,身后的货车停下了。 还好那件厚重的雨披没有还回去。乔筱然和郭以安紧急停车,穿上雨披赶过去时,看到了货车司机躺在地上。 高衡打完救护车电话,解释着刚才车灯出了问题,亮不起来,司机就停车看看,结果突然就倒地了。 郭以安给人做着心肺复苏,直到救护车赶来,而后才冲着乔筱然喊道:“这货车怎么办!” “你们先走吧,我等他们工厂再找个司机来!”高衡说道。 活动会场六点就没有值班的人了,现在快五点,正常行驶的话应该还来得及,但等人就来不及了。 乔筱然看了看货车,耳边是喧闹的雨声,她冲着高衡说了一句“上车”。 她把雨披脱了放在后排,整个驾驶座上都是雨水,她全身也早就湿透了,皮肤冰凉,打了个抖。 郭以安紧张地问:“大姐,你有卡车驾驶证吗?” “没有,但会开。”她冷静说道。 “姑奶奶,我不想去警局捞你!”郭以安开始紧张了。 高衡拍了拍郭以安,雨水从他的雨披帽檐上落成了雨帘:“她有证,骗你的,你把她的车开回去就好。” 郭以安骂骂咧咧说着“玩我呢”,回到了自己车上。 看到郭以安一步叁回头的嫌弃背影,乔筱然握着方向盘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有多久没摸过货车了。”高衡系好安全带问。 “叁年,但没事。” “今天天气不好……”高衡皱眉有点儿怕她习惯不了。 她把高跟鞋脱下扔到后座,换上备用的一双平底鞋,细白的小腿上还挂着雨珠,一脚油门就踩了下去。 “死不了。”她哑声说着。 她的确差点死过,在异国他乡的深山泥道,漫天大雨,满山碎石里。此刻,已经安全许多。 高衡默默将驾驶座周围的水渍擦拭干净,望着她的侧脸在泼天的雨幕里模糊。 —————— 这段时间事比较多,感觉文的反馈也不太好,所以写的比较慢,还是谢谢喜欢的宝贝得支持哈 -- 第十四章放弃 那年郭以安看到她去找高衡的时候,问她:“你们这算是,谈恋爱?” 她不知道要怎么定义这种关系,所有情侣会做的事情他们都在做,但没有一个人问过对方,我们是在谈恋爱吗? “重要吗?”所以那时的她这么答复了郭以安,郭以安说了句“有病”,摇着头就走了。 那是一段情缘,她是这样承认的。 那段关系比她想象得要长久,一开始她以为只是那个粘腻潮湿的海边,一个夏日的故事。可中秋加上国庆放假的时候,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飞机场,就那样买了票去找高衡。 她在政法大学门口等了很久,看到穿着棕色风衣的人出现,就无所顾忌地扑了上去。 想见的时候,就去见,想做什么,就去做。这就是他们的状态。 那年寒假他去乔家看望她父母,客厅里两个人疏离有礼地跟对方打着招呼,等到厨房里只剩下他们时,又是深长的亲吻。 不能让她爸妈知道。 这是她要求的,高衡在听到的时候,微垂眸,在雪天里给她围着围巾说“好”。 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是高衡不愿意同别人多说,是乔筱然的刻意回避。她那时是觉得麻烦,她还看不清自己的情愫,但知道如果他们两个的关系传出去,无论之后怎么发展,都会是很大的麻烦。 即使不是恋爱,莫名的,那段日子里她没有再去招惹任何人,遵守着一段恋爱关系里的基本原则。 事情的转变发生在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年,乔父让高衡陪她去相亲。 乔筱然觉得就是去走个过场,没放在心上,跟相亲的人道完别之后就坐回车里趴在高衡身上休息。 她随口笑问:“你觉得那人怎么样?” 在身边的人仔仔细细分析起方才那人的各项条件,以及如果谈婚论嫁之后的一系列问题,她嘴边的笑意逐渐消散了。 “你认真的?”她坐起来问。 高衡没有意识到她在生气,跟她对视良久后平静说:“你迟早得想这些事。” 那天为了完成一项义工活动,他们去了城市的一座幼儿园。小孩们指着乔筱然问高衡,她是不是哥哥的女朋友的时候,她看到高衡摇了摇头。 “他们不认识我们,你就说是呗。”她收拾着孩子们的玩具时说。 他柔声说:“没必要。” 她那时候把箱子往地上一摔就跑回了车上。 高衡跟上去看到她蹲在车门前,黄昏渐深,她蹲得腿麻,伸手要他扶。 “高衡,我喜欢你。” 她第一次说这句话,看到他手指微动。 她看到黄昏光下他的眼神显得错愕,迟迟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他可能不太敢信吧。 乔筱然猜着,因为此前是她一直在所有人面前回避着他们的关系,每回去见他也总说“反正没事做”,像是因为无聊才消遣到一起。 因为之前她也一直是这样认为的,但那一天她意识到不是。 在那个年纪,她还不是个喜欢逃避问题的人,所以她也不怕,反而是精心设计起一场表白,想让他相信她不是在说笑。 但那天,错过了,他没有来。 此时她说她表白的对象其实是高衡,郭以安愣了愣,最后沉声说:“那你,还想吗?” 她凝神滞住,缓缓摇了摇头。 “那就好,”他松一口气,“高衡好不容易才决定过自己的日子,你们家千万别再妨碍他了。” 是啊,终于。 -- 第十三章夏日(3) 那个夏天之后的国庆节,乔筱然从自己读大学的地方跑去找高衡,那是郭以安发现他们两个关系的开始。 “什么时候的事?你们俩怎么想的?”郭以安在学校外面的餐馆碰到他们两个的时候,狂眨着眼问。 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乔筱然的脚伤没痊愈的时候,她就开始一蹦一跳下地了。 有天下午高衡去看她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把所有没事干的孩子打发去给游客高价卖水、零食和用具了,偶尔她还会支一张小圆桌,拿着小戒尺看着那群孩子做暑假作业。 “你不是烦小孩吗?”高衡对于自己要多做几个小孩的饭,倒是没怎么抱怨。 “比起小孩,我更不喜欢无聊。”她跳到厨房里想看他今天买了什么菜,被他抱着腿就给推到外面的椅子上了。 到饭点的时候,她敲了敲拐,让一帮孩子安静一些坐好。 看着端上来的几道复杂菜式的时候,乔筱然一眼就知道这铁定是他在外面订的餐,正想问他是不是捡到钱了,就看他从厨房里拿出了一个蛋糕。 她木然坐在原地,听到周围的孩子“哇”了一声。 “哪儿来的?”她清了清嗓子问。 “我记错日子了?今天不是你生日?”高衡把围裙放在厨房门后,坐到她身边把蜡烛插在蛋糕上。 倒是,没错。 但这不在她的打算里。 那天蛋糕她是一口没吃,高衡没料到她都招来这么多孩子,蛋糕全给他们分了都也不够。 “我爸妈提醒你了?”收拾残局的时候,乔筱然问着。 把剩下的奶油倒进垃圾桶的时候,他的身形滞了滞,轻轻“嗯”了一声。 接着高衡来扶她进屋,她突然轻轻伸手在他脸上抹了一下。 是偷藏起来的一点奶油,她看他愣住了,就又往他另一边的脸上蹭。 她笑着,不似从前的调笑,是由衷的开心。他也低头笑着,拿纸巾想要把奶油抹去。 “谢谢。”她说。 她扶着他的肩膀,就靠在那桌上,从他脸颊上含住了一口奶油,轻轻碰上了他的唇。 她爸妈不可能记得这件事,这是她十几年的经验所得。此时一点点试探和靠近,他没有显出抗拒。 亲吻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他把她扶回椅子上去开了门,一个短发齐肩女孩站在门前,本带着笑的神情也迷茫地看着他满脸奶油。 “没事,就……有人生日。”他随手擦了。 女孩是来还昨天从他们家借走的一罐海盐,高衡送走人,就看乔筱然坐在原处把腿翘起来:“早不来晚不来,每回都是你在时候上门,昨天一罐盐,前天一个吹风机,真勤快啊。” 她言语里是意味深长的味道,高衡没有理会,她又接着问:“喜欢那样的吗?” “回屋休息。”他一字一顿说。 她就不高兴地夺走他手上的海盐说:“这个盐味道不够,改天换个牌子的吧。” “还好吧。” “你试试,”说着乔筱然站了起来,按着高衡坐下,拿着盐瓶说,“嘴张开。” 他无奈去夺,被她躲开,最后妥协,在她的要求下抬起头微伸出了舌头。 粗粒的盐在她的转动下一点点落在他的舌面上,还有不少遗落在他的嘴角和身上。他舌头渐渐开始咸得发苦,眉心微紧想要收回的时候,她坐到他腿上,舌尖裹着他嘴角的盐粒,而后直入。 那是她这辈子最苦的一个吻,苦得她一吻上去就难受得牙根酸痛。但那也是她最长的一个吻,咸苦在他们的亲昵间流转,从舌尖到舌根,每一寸都苦得发麻,偏偏没有一个人放手,纠缠得不舍不分。 那股咸苦让她想起了坠在海里时吞咽的许多咸腥海水,逐渐抽离的空气和呼吸的急促,也像极了溺水的样子。 倒在床上的时候,她看到了他眼神里的片刻犹豫,轻声说:“我不是拿你招惹我爸妈。所以,可以吗?” 口干舌燥的时候,她静静感受着他的呼吸和托着她腰的那双温热的手。 “别压着我脚了。”那是那晚她最后一句清明完整的话,伏在他身下。 由晨至昏,由昏至晨,他总是抓着她的手腕,捏得她骨头疼。 —————— Anyway,孩子跟男女主都没有血缘关系哈,真的只是领养的() -- 第十八章记忆偏差 pō⑱zY.čōm 早上乔筱然才坐到办公室,就听到郭以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郭以安在门口就把车钥匙扔给了她,而后坐在会客沙发上看着袁素端咖啡进来。 乔筱然看到他去接过咖啡杯的时候和袁素的手相碰,二人相视一笑,乔筱然等袁素走出去后歪头问:“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昨天开你的车去修,她来处理的,刚勾搭上。”郭以安说道。 “你犯病啊,祸害到我的秘书头上?”乔筱然把一迭订起来的废弃资料砸向他。 郭以安接下那资料:“惹到好人呢,是祸害。但我跟她,顶多算各取所需吧。你的秘书究竟什么样,你比我清楚。”他抬了抬咖啡杯。 “要是你俩闹出什么事最后她非得给我闹辞职耽误我的工作,我要你赔。”乔筱然接过郭以安跟季恒律师最新的协商结果。 郭以安耸了耸肩倒是一脸无所谓。 “他答应了?”乔筱然皱眉。 “姑奶奶你什么表情啊,闹那么久你不就等这么一天吗?” 季恒接受了绝大多数她的条件,剩下的妥协她也可以接受,但她偏偏多了不安。γúshúшú.rocks(yushuwu.rǒcks) 郭以安补充:“多加的一个条件,他让你把当年结婚的时候,他妈送你的那套钻石珠宝还回去。” 签了字,乔筱然把协议递给郭以安让他接着处理。 忽而敲门声响起,袁素进门来说:“乔总,您女儿的幼儿园打来了电话,说有些事要您过去处理。” 正在查看文件的乔筱然一愣,看着今天的安排正在犹豫,乔母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乔筱然!你看你干的好事!” 乔筱然听到听筒里的声响,就把它拿远了一些。 乔母今天跟几个姐妹去乡下体验生态旅游去了,这是还在高速路上给她打的电话。 被吼了一通的乔筱然神色如常,挂了电话就要去幼儿园,郭以安跟上. “老太太今天还挺激动。”郭以安嘟囔。 “在我小时候,要是我妈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了,下一秒我爸就得拿衣架抽我了。”她撇嘴。 人都说女儿当公主养,她爸不一样,老婆当公主养,女儿随便养。乔父从前做警察的时候忙,创业之后更忙,从来没空管乔筱然,也习惯忘记她的生日。乔母则是压根没把乔筱然生日这种事放在心上,因为觉得不重要。 但要是他们爷俩谁忘了乔母的生日,或者结婚纪念日之类的日子,就等着天崩地裂吧。 她爸走的时候交代的最重要的事,就是让她好好顺着她妈,把照顾公主的重任交到她手上了。 在路上的时候幼儿园的老师才又打了电话来,车载电话里说着,是乔茵这几天把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小零食卖给了班上的同学,有孩子吃了拉肚子了,家长闹到幼儿园来了。 郭以安挂了电话看着神色复杂的乔筱然笑:“你教的?” “我妈肯定是觉得我教的,才跟我发火,”乔筱然揉了揉鼻子,“要是我教,不可能让她卖零食。食品是风险最大的,文具、玩具都更保险而且利润更高。” “您还自豪上了,”郭以安哀叹着,“读高中的时候,咱们的学校是对门吧。那个时候我就听说对面学校有个人在倒卖各个学校自己定做的考试题和名师笔记,好嘛我一打听,是您老人家。” “然后你就跟我爸打小报告,我16岁月收入过四位数的梦想就是这么破灭的。” 郭以安双手微抬起:“不是我啊。” “不是你拿着我卖的东西去找我爸的吗?”乔筱然转过脸瞥他。 “我那不是主观的。卷子和笔记是高衡去买的,我只是借来看,我爸发现了,我就吹嘘了一下您的事业,谁知道他觉得你不务正业,让我拿着证据告诉你爸,好好管教一下你免得考不上大学。” 车停在了幼儿园的停车处前,一个猛刹让郭以安差点撞上了玻璃,他下意识骂了一声就听到乔筱然问:“谁买的?” 郭以安拍拍胸膛无奈说:“高衡啊,我们知道是你在做这个生意,我们那个时候是同班,真的只是单纯想买点资料。你们不是那个时候见过了吗?” 她不记得。 看她皱眉思索起来,郭以安接着说:“反正我问他的时候,他说见到了。” “那他说……当时发生了什么?”久远的记忆里没有半分那样的痕迹,乔筱然迟迟没有动作。 “你在翻墙逃课。”郭以安答。 ……倒也正常,因为她确实逃课。 “那他呢?” “他说他帮了你一把。” 她握着方向盘,拧眉盯着前方。 “想起来了?”郭以安试探着问。 她松了口气:“完全没有。” 逃课太多次,凌乱的思绪里找寻不到任何踪迹。 “算了先别想了,去看看乔茵吧。”郭以安只觉得是说起从前的一桩尴尬事,不甚在意就催她下车。 乔筱然脑子里开始一遍遍回忆她印象里与高衡第一次相见时的样子。 怪不得他那么容易发现了她手上的烟味儿,想来对她平日作风是早就有数。只是这么多年,没听他提过。 幼儿园里的装潢色彩总是浓烈活泼的,乔筱然的高跟鞋不小心踢到偶然被扔出来的小汽车玩具,就有个孩子巴巴看着她,双眼噙着泪。 她快步向老师的办公室去,还差五步的时候听到了里面侃侃而谈的声音。 她脚步微滞,一时紧张起来,叁步就推开了门。 季恒坐在里面,和交谈着的老师停下了交流,看向推开门的她。 幼儿园里留的电话是她和季恒的,幼儿园是先打给了季恒才找上她。 乔筱然进去的时候,季恒已经起身,礼貌笑着跟那孩子拉肚子的家长赔礼,又说:“孩子的病不能大意,市儿童医院消化道方面的专家我们也认识的,待会儿就把孩子带过去吧。” 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倒是不需要她。 乔筱然没多事,看他又是赔礼又是赔钱的,她只跟老师打了个招呼就抱起了乔茵安慰。 这事闹成这样,今天她也不想把乔茵留在这儿了,就打了电话叫家里的阿姨来把乔茵接回去。 “有空吗?上我车坐坐。”季恒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缓缓把手伸向乔茵想摸摸头,乔筱然却瞬间转身不许他碰到乔茵。 季恒不坚持,笑看她冷脸把孩子交给了保姆,在车库里拦住了乔筱然回自己车的路。 “让开。”她说。 “你要的我都给你了,还给我摆这张臭脸就不合适了吧。”季恒让司机回了车上,一步步靠近乔筱然,看她要伸手推,就一把抓住她手腕把她压到一旁的车上。 靠近暧昧时看她嫌恶神情,他笑说:“人家分手还有分手炮呢,离婚也不至于就这么恩断义绝吧。” “怎么?还想来一局啊?”乔筱然被逗笑了。 “你要是愿意,我当然奉陪。” 季恒把手把在她腰上,她露肩的上衣被他微微往下拉了一些,后背出现了更多裸露。 看到苍白皮肤上微青紫的指痕时,季恒停了手。 -- 第十七章有病 乔筱然双腿盖着被子,静默片刻后小声说:“我发烧了。” 高衡转过脸笑:“正常情况下的人会说‘我还没离婚’。” 嗯,她已经忘掉这件事了。 他松了松衬衫领口的位置:“发烧也不影响吧。” 以前发烧的时候她也会往他身上黏,勾着他手指想把他拉到床上。 她看着床头的水杯勉强一笑:“我还是喜欢会在这种时候逼着我睡觉说不要折腾的你。” “你把他踢开了。” 他侧对着她坐着,微向前倾身,双手相扣望着地:“不告而别一年,结婚叁年,你不想见我,好,那就避开。四年了,你现在跟我说,一见到我还想搞我。” 她靠在床头听着数落,眼神迷蒙。 “乔筱然,你有病吧。” 他终于转过头,从来平和的眼神里终于多了怨恨。 “你会生气啊。”她逼着自己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她好像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样子,用尽办法试探着他的底线和怒意,以前从未成功过,但现在她见到了。 他不由分说拉开她裙子的拉链,温厚的手掌伸了进去在她后背摩挲,望着自己才解开两颗的衬衫对她说:“脱啊。” “我发烧了。”她哑着嗓子再说了一遍,承接着他的亲近却无动于衷。 “不是想吗?脱啊。”他语气轻柔平和,双目紧盯着她。 她呆坐着,任由衣肩滑落,她注视着面前的人有条不紊褪去她衣衫的轻柔动作。 他抱着她的双腿,把她抵在墙上的时候有些不管不顾,他勾着她脖子的亲吻缠绵,双手肆意在隐秘的角落轻探。 熟悉的拥吻让她手指颤起来,本能地拥抱上去,下身隔着衣衫感受到熟悉的灼热坚硬,就那样贴在她的隐秘处,欲望展露无疑。 她脊椎尾椎在硬墙上磕得生疼,搂着他的脖子小声说:“高衡,我不舒服。” 低眉垂头,相拥僵持,轻缓或粗重的呼吸交织着。 “乔筱然。” 他垂着头,额头抵在她颈下,抽干所有力气一般唤了她一声。 她的手插在他的发丝间,一言不发。 高衡的手机响了,他把她放下看到了是李寻寅的来电。 “我刚刚看到季盈打听了乔筱然的房间号,现在坐电梯上去了。我只是确认一下,你们没有在做什么被拍下来会导致她离婚问题变得艰难的事,”李寻寅在电话里说,“或许你们需要一点时间调整,我来拖着季盈?” 电话是外放的,乔筱然闻言终于有了反应,开始穿好自己的衣服。 “谢谢。”高衡挂了电话。 她伸手到身侧想将拉链提上来:“我还没离婚。” 高衡在她身后轻笑一声。 “事儿还没办完,钱还没拿到手,之后再说吧。”她呆滞微怯的神情消减下去,显现出清醒平静的一面。 她是自己叫车走的,在电梯门口遇到季盈不忘丢一个冷眼。 李寻寅开车到酒店前等了高衡一阵,他看高衡在酒店面前四望了一阵才坐了上来,便说:“放心,她已经叫车走了。” “你怎么发现的?”高衡整理好衣衫问。 “你们俩的关系吗?其实不太清楚,但是我这人生长环境比较特殊,对男女关系往往很敏感,一眼看猫腻。”李寻寅双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笑说。 看高衡望着窗外不语,李寻寅调笑:“我应该,没有坏你们的事吧?” “没有任何事。” 李寻寅自顾自点头:“你自己把控好就行。” 到家的时候乔茵难得还没睡下,乔筱然给她拿了玩偶让她抱好,坐在地上趴在床边看乔茵眨巴着眼。 “妈妈怎么了?”乔茵小声问。 她轻摇着头,退烧药让她犯困。 本躺好的女孩起身伸手摸了摸她的眼角:“妈妈哭了。” 乔筱然愣了愣,小指蹭过自己的眼角,摸到一点水迹。 “妈妈没事,睡吧。”她笑了笑安顿好乔茵。 乔母大概是年纪大了,晚上总是睡不着,医生开了安眠药也总不爱吃,现在还在阳台上坐着看书。 乔筱然脚步沉重,一脚一个甩掉了鞋,光着脚坐到乔母身旁的椅子上,乔母问:“喝多了?” “嗯……” 望着宁静夜空,偶有几声蝉鸣,她忽然斜躺到乔母大腿上,乔母无奈:“自己都是当妈的人了。” 收养乔茵的理由,其实没有那么多善良,只是乔筱然已经快崩溃了。天灾人祸,原材料亏损了一半,她陪着运送过程,山林巨石滚落砸翻了两辆车,死了五六个工人。 她在医院坐着的时候还在不断打电话,好不容易歇息的几分钟,护士才拉她去包扎她的伤口。 那时候乔茵是被她父母的工友带到医院的,她太小了,什么都理解不了,被乔筱然看着的时候,冲她笑了笑,小手挥舞着。 所以听到工人说起她父母没什么亲戚的时候,乔筱然抱过了她。她浑身的衣服被划破了不少口子,满身血迹狼狈地支撑着,应对接踵而来的麻烦时,乔茵缩到她怀里睡着,茫然无知,却也最无忧无虑。 那是她能活下去的为数不多的安慰,她不想承认,她才是那个需要被照顾的人。 “当妈了我也是你女儿,赚钱养你,靠一会儿怎么了。”她喃喃着。 “把你能的。”乔母摆正了老花镜接着看书。 翻书声在乔筱然耳边时不时响起,她望着眼前的树顶轻声问:“妈,这些年,高衡跟谁交往过吗?” “我给他介绍了不少,他也都去见了,我也不是每个都清楚,但基本没有聊得超过两个月的吧。怎么了?”乔母把书放下回忆着。 “随口问问,想起上回见面你还替他介绍来着。” 乔母叹了一声:“这孩子心事重,看上去倒是随遇而安,怎样都行。” 看起来而已。 “他有病。” 乔筱然虚弱的叁个字,让乔母怔楞片刻后来了劲儿。 “什么毛病啊?” 乔筱然坐了起来把鞋捡回来穿上。 永远学不会放过自己的病。 面向乔母好奇执着的目光,她瘪着嘴想了叁秒:“随口一骂,因为我为了帮他,把车给了郭以安,郭以安把我车撞了。” 乔母皱眉:“你喝多少?胡说八道的。” -- 第十六章搞吗 乔筱然考重型载货汽车驾照的时候,是在她准备结婚那段日子。 高衡有时在考场门口等她下午去试婚纱,所以知道。 “为什么突然想来学这个?”他问过她。 “因为会了,所以把证取了。”她靠在车窗边发着消息,没看他一眼。 一年多前,因为房市的震动,乔家的资金流转出了问题,旗下最大的盈利就变成了家居家装。 乔筱然消失的时候,高衡挂掉了永远关机的电话,双手搭在阳台上凝神,而后把手机摔在地上,七零八落。 去乔家的时候,乔父才说起,乔家的家居家装的原材料和海外市场在东南亚,那儿对中西式的家居需求都很大,所以乔筱然是去那边处理原材料供应商和市场销售的事。 因为资金流转的问题,乔父那段时间深陷于各种官司,高衡和郭以安帮着他处理眼前的事,一件接一件的麻烦事,一旦片刻松懈,他就会去想全然不给他回消息的乔筱然。 郭以安问:“你惹过她?” 刚问完,他随即摇头:“怎么想好像都是她给季恒告白这件事比较麻烦。她总归要回来的,到时候再说呗,总不能躲你一辈子。” 她或许真的打算躲一辈子。 她回来的时候,一手牵着季恒说她要结婚,一手抱着乔茵说她领养的。 乔茵的爸妈是东南亚的华人,也是乔筱然联系的原材料工厂的工人。 “爸妈都死了,孩子没人养了。”她就这么说着,把糖分给乔茵吃,让不满的乔家父母哑口无言。 坐在货车上的时候,他们俩一直没有说话,停在一边的时候,高衡把还算干净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她想拒绝,却因为身上太冷,默默接受了。 顺利地把货送到现场,乔筱然看着卸货,接到了郭以安的电话。 “郭以安你什么蠢货,都这么慢了你还能把我大灯撞掉。”她手抓着头发彻底无语了。 “嘿,这个主要是进出车库的时候,视线受阻嘛。而且被我撞的那个车上有个小孩在,他妈非说孩子头被撞到了,要我带去医院检查……” “所以。” “晚上来不及了。” 乔筱然捂着眼睛:“你去死吧。” 她用力地戳屏幕挂断电话,踱步两下,忽而手臂被猛地拉住,往后一拽。 “小心点。”高衡指了指高处正在掉落的纸箱包装条。 二人并肩站着的时候,乔筱然的脑子里快速计算着还能找谁一块儿去,高衡边签着确认单边开口:“晚上找不到人吗?” 她微楞,他接着说:“你妈妈跟我说过这件事,她问我有时间没有,我怕你在意就说了没有。” 怪不得她妈直接提郭以安了。 “我有什么在意的,”她几乎是下意识说出了这句话,对上他的注视,“那你有空吗?现在。” 郭以安和高衡的身形倒是差不多,也就不用多调整什么。 在酒店房间里换好衣服后,她看到靠在门前等她的人,那身西服一丝不苟之中带着柔和,宽肩和胸膛的线条被西服勾勒出,这样的场面在记忆里太过熟悉,连挽上他的动作都不带任何迟疑。 她穿着一身单肩带白色长裙,肩带镶着细钻,纤细的肩带显出了她清丽的锁骨线条。 李寻寅爸爸的这场酒会,是为了宣布大儿子在公司的新职务,提点一下关系。 乔筱然举着酒杯微晃,因为一下午的折腾她有些疲惫,跟几个熟人打了招呼之后只靠在一边看人来来往往。 “乔总。” 她回神看到李寻寅,浅笑举杯:“正想你去哪儿了。” “这酒会我就不该来啊。”李寻寅也靠在一边,他尴尬的身份出现在这儿,要么是被人数落,要么像是来搞事的。 乔筱然倒是惊讶这人不避讳谈及自己的身份,便不在意他靠在一边。刚刚李寻寅爸爸还真的来见了她一面,话里都是让她多关照李寻寅的意思,闹得她心里奇怪颇多。 她的眼神落在跟人交谈着的高衡身上。 “下午送货还顺利吗?没想到是你们俩来的。”李寻寅问。 “嗯。他……”乔筱然转向李寻寅,“跟那么多人都有联系吗?” 几个跟高衡交谈的也都是他们这个圈子里有名的人,看那谈笑风生的样子应该有不少交情。 李寻寅上前望了望,笑说:“这几年经济就那个样子,为了几个钱都不要脸似的搞陷害栽赃,被警局经侦调查的也就多了。那些沉冤得雪的,总对办案子的人有点儿感激之情。” 或许这也是李寻寅看中高衡的地方。 乔筱然了然,转身准备去换杯酒,迎面看到了一个熟人。 是季恒的哥哥,季盈。 晦气。 她正想拐个弯躲开,就听到季盈调笑着开口:“弟妹怎么看到我就跑。” “因为即将不是你的弟妹。”她看着来人,说几个字的力气都快没了。 “当初要结婚的时候兴高采烈的,离婚的时候就这么颓丧啊。”季盈打量着她说。 季家论财力,要胜于乔家,所以当年的婚事说白了是她高攀。 当年季家父母倒是大方,或许是出于对小儿子的偏爱,给季恒送的结婚礼远超过当年给季盈的,所以季盈看不惯她和季恒也不是一天两天,现在也觉得乔筱然结次婚占了他们家不少便宜。 “对你,我实在打不起什么精神。”她笑。 季盈嗤笑一声:“闹离婚,这么狼狈,恐怕得花许多时间调整了。” 真是懒得跟这人多说一句,她转身想走,一只手臂轻轻扶住她的后背。 “季大公子叁年弄垮了四个公司,但凡多花点时间调整,或许也就不会失败这么频繁了。”高衡淡笑着看向季盈。 见季盈脸色变了,乔筱然没忍住轻笑一声,心底的好胜欲被激了出来,她接着说:“结婚离婚,顶多就是次投资失败,有什么站不起来的?反倒是大哥你应该问问你爸,还愿不愿意帮你再站起来。” 她转身挽着高衡的手臂,留下了脸色铁青的季盈。 到少人处,她准备松手,他的手却覆上了她的额头。 “发烧了。”他说。 怪不得觉得头晕。 她手背贴着脸颊,感到了微烫,本来以为是酒喝多了。她望着蹙着眉感受着她额头温度的高衡,顺从地被他拉着手腕。 “这儿没什么事了,你先去房间,我待会儿送你回去。”高衡说道。 乔筱然恍惚地点点头,到酒店房间之后换下了衣服就躺在了床上。 头这时候才沉的厉害,酒精助推着她的难受和头疼。 “筱然。” 她听到有人在唤她,迷迷瞪瞪睁开眼,看到眼前模糊的人影。 “吃点药。” 她晕沉沉地喝水吃药,神思恍惚在从前发烧的时候,搂着她睡一整晚的人怀里。 她突然迷蒙着开口,“郭以安让我别动你。” 身影微滞,把水杯放到一边,想扶她下床。 “可是每一次你出现,我就好想搞你。” 她呆呆说着这句话,发现他手忽而握紧,就低垂着眸又说,“你看,就说不要见了。” 两相沉默着,一动不动。 “那搞吗。”他忽而问。 —————— 尒説+影視:ρó㈠捌мó.cóм -- 第二十一章信任 乔母没待两天就从乡下回来了,一回来就抱着乔茵问起了之前在幼儿园卖东西的事。 乔茵眼睛清亮一脸天真着说:“没有谁教我,是我看到别的同学也这么做,觉得好玩就跟着他们一起做了。” 确认这件事不是乔筱然教的之后,乔母的脸色缓和了,一脸嫌弃说:“跟你妈一个性子,不安分。” 高衡这段日子来看乔母的次数少了很多,乔母理解,听到他来了的事,放下了手里头的杂志牵着乔茵下了楼。 人老了之后爱说的总是些家长里短的事,乔母没那么爱谈生意场上认识的人,说的都是从前街里街坊的朋友。说起年纪大了,总是躲不过这个人上周摔了进了ICU,那个在医院躺了一年的上周终于是没挺过去这些事。 说累了乔母才喝茶:“也就你能听我念叨这些,筱然听两句就不许我说,觉得唠叨。” 高衡在教乔茵写字,看她在写字板上写写画画着笑:“她性子急。” 不知道为什么,高衡觉得跟乔母和乔茵相处的时候他总是平静的,所以就算忙他也会过来,听乔母念叨,看乔茵笨拙地写作业,他不觉得烦闷,反而会平和许多。 “忙吗?不忙的话留着我让他们把饭做好,你替我看会儿乔茵,我下午约了个体检。”乔母问着。 高衡看了一眼时间,今天不急,便答应下来。 乔母一走,乔茵就不想写作业了,拿着遥控器眼巴巴看着高衡,高衡跟她讲了条件,让她看半个小时动画片再去写作业。 给乔茵检查作业的时候高衡问:“你妈妈今天来接你吗?” 乔茵盯着电视摇头:“不来,妈妈这几天心情不好,而且很忙,让我跟外婆住。” “心情不好吗?”高衡转头。 “嗯,”乔茵的眼睛还是贴在电视上,“前天晚上她还哭了。” 前天…… 高衡敛眸把书本给乔茵收拾好,收缴了遥控器,不管乔茵的恳求把作业本递到她面前。 “最近……你爸爸还有找过她吗?”高衡轻声问。 忽而乔茵的脸色就变白了,她一用力铅笔的头就断了,高衡拿来削笔刀给她重削。 “怕爸爸吗?”高衡摸着她的头。 良久,小孩点了头。 高衡把铅笔削好再重新递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乔茵已经要哭出来了。 他慌忙找来纸巾给她擦鼻涕眼泪:“怎么了?” “爸爸……爸爸,不要我。”坐着的小孩一下子哭了出来,高衡蹲下身哄她,拿玩偶逗了她好一阵她才平缓为抽泣。 他不敢细问,只能又打开了电视,乔茵抱着玩具这才又安静下来。 晚上八点的时候乔母还没有回来,乔茵已经乖乖洗完澡被保姆哄上床了。 这时固定电话响了,高衡接起还没出声就听到对面虚弱开口。 “妈,你让人把书房第二层抽屉里那个感冒药给我送到公寓来。” 是乔筱然的声音。 高衡正欲开口,电话就被挂断了。 犹豫了一阵,他到书房拿了那盒感冒胶囊出了门。 乔筱然睡得半醒的时候听到了门铃声,脚步虚浮开了门,看到高衡的瞬间清醒了几分。 “感冒药。”他拿出了药盒。 盯着那盒子看了叁秒,乔筱然说:“进来吧。” 公寓客厅里没什么人气,卧室却是足够凌乱,她没带来多少私人气息,只剩下一只香薰算是她保留的习惯。 “坐,喝水。”乔筱然取出门口一箱矿泉水里的一瓶给高衡放在桌上,自己开了另一瓶吃药。 叁个玻璃杯倒扣着在橱柜上落灰,厨房里只有一袋咖啡豆,还过期两个月了。 这日子过得有些糟糕随便了。 高衡看着桌上各式各样的感冒药:“不是有药吗?怎么还要那一盒。” “因为这盒劲儿大,一晚上过去一定能好。”她揉着太阳穴说。 这盒药是一家香港药企生产的,对于她来说,吃一粒能睡死七个小时,醒来之后什么重感冒症状都会消失,上回发烧之后症状一直没消失,她难受了好几天。这药在药店很难买到,她让袁素找了半天也没消息,就只能取旧的来。 “你去看我妈了?”她问。 高衡点头:“帮忙看了会儿乔茵。” 乔筱然为了气氛不尴尬,就把高衡他们发来的活动方案从电脑里调了出来,耷拉着眉眼说着要修改的地方。高衡记下之后她才停止了絮叨。 “上回,”高衡开口,“对不起。” 乔筱然握着水瓶僵硬说了句“没事”,她倒是宁愿高衡不再提起。 “乔茵为什么这么怕季恒?刚才提了一句,她看上去不太好。”高衡把她桌上的药都收拾起来放进抽屉。 他继续收拾着这客厅里的东西,乔筱然陷在沙发里看他动作,摇晃着水。 “之前我跟他吵架的时候,他把在房间里的乔茵带出来听我们吵,故意激怒我。第二天我等到乔茵放学的时候去接她,老师说人已经被接走,到深夜了派出所给我打电话让我去领人,季恒开车把乔茵带到郊区一个地方,把她放在路边就走,是过路的人的警。” 她声音沙哑说着这件事,高衡把被子擦了一遍,察觉到她深重的怒意。 乔筱然一想到季恒从房间里把已经睡下的乔茵拽到她面前,还有她在派出所见到浑身脏兮兮的乔茵的时候,她就忍不住生气。也是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她拉着乔茵在路边给季恒打了电话,提了离婚。 所以季恒但凡再在她面前提起乔茵,她就会视为一种要挟。 高衡那时候在外地公干,回来的时候才听说乔筱然要离婚的事,乔母每每提起都是叹气,不愿多说。 现下他擦着被子,透亮的玻璃映出他模糊的脸,高衡轻轻把被子放到橱柜里,还是发出了碰撞的脆声,他低声说了句“他有病吧”。 “你这屋子要是长住,还是请人来收拾着吧。”他接着说。 “乱得你都看不下去了。”乔筱然瞥他。 “卧室我就不给你收了,自己注意点儿。” 乔筱然点头,看他要走,起身要送时门口传来了门铃声。 她伸手就要开门,高衡“诶”了一声,看门已经开了无奈说:“以前就跟你说要先看猫眼。” 她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打开门,见到面前穿警服的人,两个人都愣住了。 “你好,是乔筱然吗?我们是市经侦的,现在你涉嫌一起合同诈骗案,麻烦……”门口的警察出示了证件就说道。 听到“合同诈骗”之后乔筱然就好像耳鸣了,她怔愣了一会儿,隐约感觉到高衡在跟那个警察问着什么事。 “我能先打个电话吗?”她冷静下来问。 “不行。” 被拒绝之后,她望向皱着眉的高衡。 “能,”乔筱然双唇开合犹豫了一阵,才继续说,“交给你吗?” 高衡看了看外面的警察,才又看向她。 “好。” 听到他应答之后,莫名的,她松口气,脑子里一团乱麻,心却安定了不少。 -- 第二十章识不识 乔筱然不是个喜欢安心读书的性子,中游的成绩,中游的表现,在上高中之前她还不能算是老师眼里的坏学生,毕竟被叫一次家长,是真的会被提溜回去罚站一整晚的。 她爸是有一些暴发户属性在的,自从赚了些钱后,就不再介意她在学校上蹿下跳,她就索性放飞自我了。 她靠在学校走廊上,听到了上课铃声也不慌不忙,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乐呵呵递给她一张单子。 “这是今天的订单。” 乔筱然嘴里叼着笔皱眉:“不是说今天都是咱们学校的人买吗?这个对面学校的哪儿来的?”她指着名单上一个网名问。 “昨晚凌晨才跟我聊的,约的下午四点,他们学校办运动会能出来,反正你也要出去,刚好。”小弟说着。 她认下,双手插在校服兜里才慢悠悠回了教室。 那天把卷子交给高衡之后,她赶紧就跑了。穿过两条街道之后她看到了十几个穿着各种校服的身影,放缓了脚步把包扔在了一边。 她走向其中一伙人,扬了扬下巴:“都没带武器吧。” “没有,不能打出人命嘛,”身旁一个刚把外套脱下的少年说,“今天真得给这帮人一个教训。” 其实她不常打架,而那次打架的原因是她发现别的学校有人在盗卖她的笔记,她找人给了那个始作俑者一个警告,但屡教不改。她就亲自上门堵,结果对方先骂起来了。 触怒她的原因,是那个人骂了她爸妈,回想起来好像只是一句随口的脏话。 但没有人可以这么做,那是她的底线。 所以她就安排了一次“放学别走”的戏。 在打起来之前,他们先互相谩骂了许久,街边文具店老板捧着一手瓜子靠在门边盯着,不久后一旁书店的老板也搬了凳子来看他们骂街。 “就骂了怎么着!”对面的人突然吼了一句。 “你再说一遍!” 就在乔筱然冲上去抓对面那个人的衣领时,两拨人就开始挥拳了。 但只挥了一下。 原因是下一秒他们听到了警车的声音,大家愣了两秒,而后四散开去拿起自己的书包就开跑。 乔筱然很多年里都不知道当时是谁报的警,最大的嫌疑就是在一旁看戏的店面老板。 因为她没有注意到跟在她后面来的高衡。 这种事情好在没闹起来,最多也就是个批评教育。 乔母来警局领了她,犹豫着还没告诉乔父,乔父就先得知了她卖卷子和笔记的事情。被算账的时候,连带着差点打架进警局的事也被抖落了出来。 那一晚她几乎没睡,被骂的眼冒金星,要不是乔母拦着也不知道要被打成什么样。 她不是一个爱记恨的人,但郭以安和那个报警的人,确实被她记恨了很久。 “喂,快吃,面要坨了。”秦菱戳了戳一直在发呆的高衡。 他收神问:“准备待多久?” “半个月吧。诶对了,我爸说一周之后他也回老家来看一看,到时候想跟你吃个饭。”秦菱说着。 秦菱的父亲,也是高衡父亲曾经的同事,当然也是乔父曾经的同事。 秦菱和乔筱然是小学同学,和高衡是初中同学兼两年高中同学,他们叁个算是各认识各的,秦菱不知道高衡和乔筱然有多少交集,因为她高叁的时候就跟着自己的父亲离开了这座城市,去别处定居了。 “为什么?”高衡对秦菱爸爸非得找他单独吃饭这件事不太理解。 “我哪知道,老头这些年有时候有点神神叨叨的,前两年我看他太不对还给他找过心理医生,这才好了一些,”秦菱叹了口气,而后笑道,“诶,你改行怎么样?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那我从你这儿拉笔投资?”高衡笑,秦菱做出稍加思索的样子:“嗯……这个我得写项目书,但这些年我们基本投的都是新垂类产业,不过我也可以给你开个后门……” “吃饭吧你。下周我们有个策划的现场活动,你帮忙宣传一下就行了,有空可以来看看。”高衡打住了她的话头。 吃着面,总是会说起当年班上哪个沉默寡言的同学现在在做销售,谁不满叁十就已经秃了顶,又说起前两年同学会时的场面。兜兜转转的,高衡看着秦菱的筷子在碗里戳了戳,她总算开口:“郭以安最近怎么样。” 高衡拿出手机调出了上次跟郭以安聊天时,郭以安对自己的形容:“单身未婚,抽烟喝酒,全年无休,有英年早逝之象。” “噗。”秦菱呛咳了好几声。 晚上十一点,某酒店房间。 袁素坐在床边扣好了上衣扣,边穿鞋边接着电话回道:“好我这边知道了,你把资料先发我邮箱,我整理完再给乔总。” 不安分的手在她的腰间游走,趴在床上裸露着后背的郭以安叹着气凑过去看。 她正在看新短信,郭以安慵懒地趴在她肩头,正想看一眼,她却有些慌张地关了手机屏幕。 “怎么了?”他低声问。 “没事。”袁素摇头。 “有事儿说,别瞒着。”他把她的几缕碎发别至耳后。 袁素撇过脸看着他懒洋洋的样子点了点头:“一定。” 袁素走后他翻个身就接着睡觉了。 那天撞车之后,郭以安先把那对母子送到了医院等到检查结果了,才回去找车。 他到的时候,袁素已经到现场联系了保险公司的人。 或许是因为恶劣天气里还被迫加了班,那保险公司的检验人员态度很恶劣。郭以安听到那个人骂“什么技术能撞成这样的”,摸了摸头,而后那人又上下打量袁素,脸带不屑地说:“你车啊?车那么贵又不缺钱,为了个保险赔付闹得这么急。” 后来又有一些冒犯的话,袁素在听了叁句之后拿出手机想拨号:“我都录下来了,你不想我去投诉的话就安静处理别再废话。” 那人这才有些慌乱起来,哂笑道:“别啊,大家都不容易,这天气还在外面跑。” “搞清楚,不是我们要求你现在来的,也是你们公司说这两天出事的多,后面的时间约满了,只能现在。我没有理由和义务听你的抱怨。”袁素冷冷说着,那人终于不再多言。 郭以安从她身后盯了她几眼,他开来了自己的车,敲了敲车门:“走吗?我送你。” 她上了车,说了声“谢谢”。 在路上的时候,他轻笑说:“脾气挺大的。” “事实而已。” 在岔路口的红绿灯那儿车停了,他打量着女孩清理的侧颜,忽而开口问:“有男朋友吗?” “没有。”她瞥他一眼答。 “我也没有女朋友。”他扶着方向盘笑。 袁素没有答话,十秒之后他又开口:“岔路口,往左你去我家坐坐,往右我直接送你回去。选吗?” 在红灯倒计时从十到零的同时,袁素并没有答话,直到黄灯亮起。 “左。”她答话。 绿灯亮,车子直接向左行驶过去。 进了屋之后,郭以安说着:“先洗澡吧。” 她把包放下,发觉他神色上的些微疲惫,上前去替他解开领带和衬衫。 “郭律师,你认识理讯集团的赵总吗?”她把领带解下放到一边。 “认识。” “那你帮我想个办法吗?” 郭以安挑眉:“怎么了?” “最近乔总在跟他谈生意,私底下他对我有点儿动手动脚的。”袁素平静说着。 “你没告诉乔筱然?” “没有。” “为什么,怕她让你忍着,甚至直接送你过去?她还不至于。”郭以安笑。 “不是,因为我也并不想得罪赵总。乔总出面就难看了。” 郭以安悟道:“既要也要的意思。那怎么着,现在我也在动手动脚的,你不嫌烦?”他双手把住她腰臀处。 “他老,而且丑。”袁素解开他衬衫最后一颗扣子,双手也扶在他腰臀上。 郭以安看了她许久,玩味笑着说了句:“好,我来想办法。” -- 第十九章缘起缘灭 “背上怎么有指痕啊?”他挑眉。 应该是被高衡抱腰的时候勒出来的,乔筱然本就觉得他的靠近让人恶心,皱眉把季恒推远:“自己挠的,关你屁事。” “就差那么几天,你不至于忍不了了吧?” 面前人略转过头低笑,乔筱然不愿再理会。 “有事儿跟你说。”季恒仍旧试图抓住她的手腕。 “就在这儿说。”乔筱然把他甩开说。 他靠在车边:“我妈送你的钻石首饰我亲自去取,约个时间。” “以前没看出来你对你妈的东西这么在乎。”她不自觉带着些嘲讽的语气,又觉得不妥,垂眸收敛了一些。 “不关你的事,想好时间了尽快告诉我。” 乔筱然挡在季恒的去路上:“那你记住,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出现在乔茵身边。” 季恒嗤笑一声,说了声“随你”,而后从怀里摸出结婚戒指。他握住那戒圈端详了片刻,不易察觉地笑了笑,而后将这小物件放在了一旁的车顶上。 银色的戒圈被车库顶光映得光泽星点,他说:“结婚的时候,我以为我们是一样的人,总不会闹得体面全无。” 乔筱然从车顶取下那戒指看了看:“可惜我还没到你这个程度。” “我高估你了。”季恒转身离开,脚步声砸在车库地板上,清脆有力。 和季恒的相识,是一种家庭间互相拜访的交情,饭桌上见过筷子,酒桌上碰过杯子。 他比乔筱然大两岁,留学回来之后接手了第一个项目之后,就办了个不大不小的庆功宴。 那天乔筱然出门晚了,穿着条牛仔裤就到了酒店,随手抓了抓头发就上前去挽她妈的手。乔母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仍旧体面地介绍着她。乔筱然机械地抬头看了面前西装笔挺的季恒一眼,说了声“你好”,只记得他一晚上下来,脸好像都笑僵了。 后来也不过是这样的场合他们见过几次,所以乔筱然告白的消息传出去的时候,让人有些不解。 但这不解也没有持续太久,在他们这一辈里,季恒无论从家世还是个人来说,是最佳的结婚对象人选之一,整个圈子里对他有意无意示好过的人也不少,只是没有乔筱然的动静大。 那一次表白,季恒没有给出答案,他也搞不懂乔筱然在搞什么,何况她表白刚结束,立刻就跑了,没有等他的意思。 再见的时候,是在吉隆坡。 那时候乔筱然已经跟一家百货公司谈判了几轮,家具的单子还没有签下来。坐在会议桌上听着对面夹杂着中文的英文,头痛欲裂硬撑着。 半道用餐的时候,她去洗手间整理,想扔擦手纸的时候,把自己补妆的化妆包给扔进了垃圾桶。 紧绷着的神经就因为这件小事崩溃了,她蹲在垃圾桶面前咬牙迷惘了很久,流不出泪来,却用指甲故意划破了自己手背。 “乔筱然。” 她听到了有些熟悉的声音,疲惫的眼睛让她视线模糊,被季恒扶起来之后才想起来他是谁。 季恒也是来谈生意的,他问了问她那儿情况怎么样,她随口答了几句,只说她觉得这公司在拖延。 “他们应该还在挑合作对象,”季恒点点头,“我来的时候看到他们的候客厅里有一个印着GA品牌logo的礼品袋。” GA也是国内家居产业里的龙头。 还真是脚踩两条船。 “我帮你打听一下GA有没有派人过来,现在你想拿下这单生意,就得更针对性一点了,”季恒打了个响指,递了张纸给她,“擦擦,要哭不哭的。” 她没有,只是太久不睡觉眼睛累得像是一直噙着泪。 后来她带着那家百货公司的竞争对手,设计了那家竞争对手和GA集团的人的偶遇,拍了照片,挑拨离间,欲擒故纵。趁着敌在明我在暗,玩了不少花招,总算是拿下了单子。 那生意谈成了之后,季恒说要她请吃饭。她翻到通讯录里高衡的名字,手指微抬,从来没有点下去过。 莫名的,她想到了海边的景色,于是开车带季恒到了临近的一座城市海边,然后分了半个叁明治给他。 “你过分了吧,就请我吃这个。”季恒看着手里的叁明治,笑不出来了。 她光脚踩在沙滩上,夜幕后的海滩没什么人,她坐在那儿,海风把长卷发吹散,咀嚼着食物呆滞看着海平面。 浪花一波又一波,她把钱包给季恒,让他去一旁的度假村买来了海鲜和酒。 她喝多了,第二天早上是两个人在同一张床上醒过来的。 她懊恼了一阵子便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穿衣服的时候淡淡问:“我昨晚没乱说什么吧?” “一直叫我名字算吗?”季恒只裹着条浴巾笑问。 她好像,一直在叫“阿衡”。 她把上衣拽下来,闭眸不语。 季恒早该回去的,但为了陪她,多停留了些日子。 在机场候机的时候,季恒问了一句:“你缺结婚对象吗?” “不缺。” 下飞机的时候,季恒让她回去看看邮箱,他拖着行李箱说:“看完你或许就缺了。” 邮箱里是一张照片,和一个视频。 照片是她父母和季恒父母的合照,两天前拍的,是为了一次公司间的合作,她爸妈没告诉她。 那个视频,让她摔了电脑。 “你想做什么?”她当即给季恒拨了电话。 “不想做什么,只是确保你的答案是,你缺结婚对象。” 她凝神盯了有了裂纹的屏幕一阵,嗓音干涩着说:“好。” 那个视频让乔筱然从一开始就明白,季恒误会了。她和他根本不会是一种人。 城市里两所重点中学坐落在中心闹市区。 高衡匆匆从公司里出来,绕过两所中学大门所在的主街,绕了两个弯才在一户破落的店面前停了脚。 店面没有招牌,只有十数年如一日在煮面打料的老板站在门前招呼他快坐。 升腾的水汽里高衡看到了黑色行李箱旁正在向他招手的女人,叹了一声坐了进去。 “早些说你要回来,我去接你。”他坐到女人对面。 秦菱挽唇笑着:“临时安排的出差,我来做尽职调查的,下了飞机我就上这儿来了,太想这口味儿了,这才想起来联系你们。诶,你……没告诉……” “没有。” 秦菱眨了眨眼,把刚端上来的一碗推到他面前:“你先吃吧,我再跟筱然先说一声我回来的事。” 他微怔。 秦菱正要打电话,抬眼见到面馆对面学校围墙处,两个学生一个伸手一个跳,落了地撒丫子就跑了。 “怎么还逃课啊。”秦菱疑惑看着。 高衡抬头望了一眼:“那儿一直都是逃课聚集地,因为那是墙最矮的地方。” “你又不是这学校的,也不逃课,你怎么知道?” 春日里挂在这围墙上的粉月季会开满一片,从前只是本地人喜欢来看看,这两年也成了所谓的网红景点。 就在粉月季开遍的日子里,高衡花粉过敏,戴着口罩站在墙下,等人从墙里把他买的资料扔出来。 他没有等到资料,一双手扒在围墙顶,一阵蹬墙的声音后,围墙顶上出现了一个把校服外套拴在腰间的女生。 “接着。” 哼哧哼哧才上了墙的乔筱然把一整包的资料扔到高衡脚边,而后拍了拍手上的灰,轻巧地跃了下来。 看上去轻松的动作,落地时还是沉的,她差点别了脚,张牙舞爪抓住了唯一的支撑。 她看着口罩上微微蹙起的眉,笑着说:“不好意思啊。”而后放开了高衡捡起了包,把包挂在他身上,问了高衡的交易号,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他。 “嘶嘶。” 墙里忽然又传来了声响,乔筱然警觉了几分。 “老师要来了!”墙里的人说。 “坏了。”她嘀咕一句,从高衡手里夺过包就撒腿往远处跑。 高衡看着手里的文件夹,望向一团粉雾里腰间校服翻飞的人影,没由来轻笑一声。 -- 第二十四章回归 pō⑱zY.čōm 洒满孜然和五香粉的肉串在口中失去了味道,高衡淡笑说:“我还真否认不了。” “所以不见面这些年,也不是完全没好处的。本来我也自作多情去想,会不会就是因为你的报恩心态禁锢了自己让她觉得受不了,所以她跑了,为了给你留有余地。” 高衡笑:“你这种叁弯八绕的矫情思路怎么养成的,对她来说,这不可能。” 郭以安点头:“我也觉得,因为她就算真的不喜欢你这种心态,大概率是在乔叔叔对你进行人生规划的时候跟自己的爸爸大吵一架,然后把你骂醒。而且我想,当时她是有这种打算的。” 这才是她会做的事。 “你跟她说这件事,是……什么时候的事?”他问。 郭以安掐指一算:“那年……四月?七月她就出国了,六月的时候我记得……” 高衡的妈妈去世了。 郭以安看到他面色微变,低头也吃起了自己的串:“那怪不得她没有骂醒你。”总不会有人蠢到在那个时候对高衡雪上加霜。 可这样的仁慈却也显得奇怪,毕竟也是在那时候,她选择了不告而别,离开了失去了所有至亲的高衡。 其实对于他们俩的关系,郭以安此前虽然会调侃乔筱然两句,但他也无意去判断他们谁对谁错。但那年二月,乔筱然莫名其妙给季恒表白,六月高衡妈妈去世,七月她不告而别,那半年的事让他觉得过火了。γúshúшú.rocks(yushuwu.rǒcks) 过了一段体面的不正当关系的界,破坏了体面。 “还好奇吗?”郭以安问。 路边多了一阵哭闹声,高衡看向一旁因为妈妈不肯给买玩具就一屁股坐在了街上大哭的小孩。 “曾经觉得,不好奇了。”就好像这个小孩在被妈妈抱走之后,会在一颗糖或者一部动画片之后忘记此时此刻眼前的执念。 眼不见,则可以继续人生,所以不再相见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我还是想要一个理由,最好是个难听的,无法挽回的理由。”他盯着那小孩轻声说着。 “现在敢去问吗?”郭以安瘪嘴。 说到这儿高衡瞥他:“敢啊,但这时候去问不合适。我一直在等她的离婚手续走完,但是你的工作效率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对于殃及池鱼的状况,郭以安倒是心大:“这就是我喜欢和你做朋友的原因,因为你够体面。” 再想去问清这件事,是从他们再一次交集开始。 意料之中的死灰复燃,意料之中的不甘心。经过叁年,那种感觉还是如此强烈,强烈到不可忽略,而他也已经可以不失控地去索要一个答案了。 高衡还没给季恒打电话,对方先打了过来。 接起来后第一句就是“你搞的鬼”,高衡喝了口冰饮回敬:“她出事,你搞的鬼?” 一阵轻笑声后季恒说:“摆明面上说吧。我才注意到李寻寅那家伙现在创业的合作伙伴里有你一个,他都失去李家庇护了还敢来试探我们家,不想要钱了?” “他是不在李家的公司里工作,但他失去庇护这句话,你还是多打探打探,不会连这点儿观察力都没有吧?”最平静的语气,却足够嘲讽了。 季恒现在在车库,西装外套搭在手上,在打电话之前他已经踢过一脚车,等到那惊叫平息之后才拿起了手机。 他是接到他爸的消息回家的,一回去就只见到他大哥坐在沙发上一副嫌恶的样子。 “哥你今天怎么回来了?爸呢?”他笑道,走到空位上坐下,才看到桌上文件。 “爸刚刚跟人出去钓鱼去了,在他出门之前我用他手机给你发的消息,也删了记录,”季盈把文件推给他,“熟悉吗?” 是一份流水。 “这家公司破产,一是我已经把项目上马了,钱投了进去但李寻寅抢了我的项目,二是因为有一个大投资方撤资。我今天才发现,这个投资人后来跟你做项目去了,跟你关系也挺好啊。”季盈说道。 季恒不知道这个一向迟钝的大哥在发什么疯,转眼见到李寻寅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后者还说着:“哟,这就回来啦,那我不打扰了,就走了。” 看来是李寻寅跟季盈说了些什么,季恒摸着自己的手指。 李寻寅的戏做得挺足的,上门来要债,当时季父还在,季盈怕父亲知道自己还有欠账会发火就拉李寻寅聊天,结果说着说着,李寻寅就翻起了朋友圈,提到了他们两个都熟悉的那位中途撤资的大投资人最近转变了投资方向。 季盈那个时候才意识到那个投资人早就屏蔽了自己,李寻寅就一脸不可置信说:“我看他发了和你弟弟的合照,还以为你们现在关系不错呢。” 意识到不对之后,季盈才仔细回忆起当初的事,左右一打听,发现那个投资人和季恒是校友。那么当初的那些事,就是季恒的设计。 季恒没有承认季盈的猜测,但他知道只要他大哥把这件事捅到他爸那儿,他就完蛋。 他爸最介意的就是孩子间的斗争,季恒不是第一次给季盈使绊,上一次使绊的后果就是被革了职务,一年之后才恢复,他不能再来一次。 所以他哥顺势也就提出了一个要求,他哥在外面还有一些欠账,季恒只要不让他爸知道,帮忙还完,这事就了了。 如果只是这些钱也就算了,但以季恒对季盈的了解,这只是一个开始,这个把柄会让季恒被讹上。 季恒长舒一口气对高衡说:“你的交换条件是什么?” “这件事就算没有证据,但这些迹象到了你爸面前,他老人家不会看不出来里面的小动作。所以投资人和人故意害你哥的事,一定要有个替罪羊,你可以把事情丢给李寻寅,他会承认。” 而且李寻寅本身就是已知的罪魁祸首之一,这样推过去合情合理,他只要咬死就好了。 “李寻寅和你是哪个不想要命了?非得招惹我家老爷子?”季恒冷笑。 “我们都想活,所以我们应该不会出事。” “哪儿来的底气?” 高衡笑:“和你哥的底气一样,父爱。”虽然是各自的爸爸。 其实之前高衡还想设计个能把他们都摘出去的计划,是李寻寅主动提出了这个解决方案。 “那到时候真被报复了怎么办?”高衡问。 “我家老爷子还能活几年,让他趁着这时候补偿一下亏欠我的父爱,理所应当。”李寻寅毫不在意。 高衡有点怕他爸这么下去活不了几年了。 季恒说了声“我考虑一下”就想挂电话,高衡紧接着就跟了一句“只等一小时”。 听完全程的郭以安叹气:“本来我以为他们俩是为了钱才争过来抢过去,现在我觉得他俩不会真的就是想赌一口气吧,这也玩儿太大了,怨侣,怨侣。” “到底为什么就会吵得不可开交要离婚?”高衡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问得好,你问她。”郭以安表明自己也一无所知。 高衡把手机放到桌上,突然来了一条短信息,郭以安下意识看,似乎看到发件人是个熟悉的名字,正要凑过去仔细看,高衡发现是秦菱之后故意拿走了一些不给他看。 “有消息了,一个小时前已经报警了。” 是秦菱发的消息。 郭以安抱怨他神神秘秘的,正在吸一口细粉,忽然自己的手机也响了,他手忙脚乱去接,而后张大了嘴。 “这就落网了?”郭以安望向高衡。 在郭以安发来的那个犯罪嫌疑人的资料上,高衡发现那个人的老家是在临近的一个港口城市,是一个外逃条件相对便利的地方,和嫌疑人从高速路出省的方向一致。 高中就搬走的秦菱和她爸爸就是去往那座城市,而且秦菱的爸爸当时也是因公调往那座城市的,虽然现在退休了,但对那座城市相对熟悉,所以高衡就托她找人去查查外逃港口,没想到秦叔叔还真发现踪迹,然后就报了警。 连夜审,连夜查,过了一天之后高衡和郭以安开车去接乔筱然,高衡正在跟秦菱发消息,说着“叔叔老当益壮,这么快能发现线索”。 “对老刑警礼貌点,说他老得不高兴,这叫发挥余热。”秦菱回。 “是,叔叔回来了之后我请客吃饭。”他回复完淡淡笑着。 他跟郭以安解释了这件事,备用方案是他一贯的作风,他不想把筹码都压在季恒身上。 “你在那个城市,也有熟人可以托吗?”郭以安开着车状似无意问。 高衡扣下了手机,眼神里一闪而逝的为难,最后点头:“以前出公差的时候认识了些人。” 郭以安没有继续问,沉默无言地把车停下等乔筱然被放出来。 看到大门打开,一个消瘦的背影从穿警服的人身边走过朝他们而来的时候,郭以安没忍住“我去”了一下。 他从认识乔筱然到现在,第一次见她这副样子。 不光是外形有点潦草,主要是人的气质太颓废了。 郭以安站在车前先迎了上去,乔筱然见到他一言难尽的眼神抢在他开口前说了个“滚”。 “走,回。”她摸了摸干糙的头发皱眉。 后备箱被关上,这时高衡才出现在她面前。 “郭以安。”乔筱然看着高衡,咬牙低声叫郭以安。 “臣在。”郭以安笑。 “谁让你把他带来的。”她瞪着说。 “那是第一功臣,能不来吗?赶紧回,赶紧换身衣服,别接着丢脸了啊。”郭以安笑答,他知道乔筱然此时此刻的脾气就是因为这副破落样子被高衡看到了。 高衡也意识到这点,上车之后他坐在副驾驶,透过车内后视镜看着坐在后排的乔筱然。 “别看。”她注意到了,不自然说道。 高衡低声说:“其实还好。” 她不说话,一副没有被这句假话安慰到的样子。 郭以安没憋住笑:“我作证,从那里面出来的人里,你看上去真的还好。” “去死吧你。”她翻白眼。 -- 第二十三章交换 ρō⑱zY.čōm 按着高衡的要求,郭以安正从那家公司从前的资料里把那个中层管理的个人信息找出来。 看到他没什么章法也不理解那些文件编排的样子,本来在应付一个个股东和合作伙伴询问的袁素把手机扔到一边,说着“你让开”把他挤到一边去,而后站到椅子上从高处找了一阵取下档案给他。 郭以安笑了笑,把照片拍给高衡后问:“最近那个姓赵的还找你麻烦吗?” 埋头处理事情的袁素恍惚抬头,说了句“没有”,又低下头:“你怎么处理的?” “最朴实的办法,找他老婆。他妻子经常咨询的法律顾问是我朋友,上次她去咨询的时候,我也去拜访我朋友。然后顺便,无意地,提起我曾经在一起名声不太好的会所好像见过她老公。他妻子在他公司话语权挺大的,他还不敢得罪,这些天就得夹着尾巴做人了。” “谢谢。”γúshúшú.rocks(yushuwu.rǒcks) 他眯眼笑:“不客气。” 她没有留恋这个话题,继续衔接着自己的工作。 手机铃再次响了,袁素深吸一口气接了起来,还以为是哪个来打探情况的,就听到前台的声音。 季恒来了。 这一个半天,持股的人已经相互联系好了,现在都在公司会议室坐着。 乔母得到消息就坐到会议室里了,靠着从前的几分面子还能勉强压住这群人,说得口干舌燥后会议室里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儿,乔母才喝了口水。 “都在呢。” 轻松的声音随着门被推开而传入,季恒立在门前看着众人,而后抬腿走到乔母身前:“妈,现在怎么样了?” 乔母白了一眼他,看着门口的几个员工说:“把他请出去。” “别急啊,我这不是听说这儿有麻烦了,来提供一点解决办法嘛?”季恒半弓着腰笑眼看着乔母。 “那你跟我出去。”乔母起身。 “不用,就在这儿说,两句话,”季恒伸出手比着“一”和“二”的手势,“离婚协议我定,我想办法尽快让她回来。” “在那么多人面前玩儿敲诈,胆子越来越大啊。”郭以安和袁素这个时候才赶到,他还是尽量和善笑着。 季恒一笑:“我做什么了?我又没说这两句话是充要条件,还是因果关系,就凭这两句话你还是少威胁我了。” 这事儿还真是没法治他什么。 但是现在当着这些公司里的人的面儿说这件事,无疑是通过他们再施压,毕竟他们离婚分割的争议财产只是乔筱然和季恒的事,但乔筱然没回来一天,公司承担的损失是大家共担的。 坐在一旁的一个股东敲了敲桌子看向乔母:“嫂子,这不是有别的办法吗?要是你们还想拖着的话,那我们也就不好再让筱然做下去了。” 会议室里好不容易缓和了的氛围又变得紧张,他们还有另一个办法,就是先撤乔筱然的职。 “季总,你要不然先回家看一眼,再来谈条件吧。” 高衡轻喘着走进了会议室,郭以安看他额头上的汗挑眉低声说:“电梯坏了?” “人太多,电梯太慢。” 身体好啊,郭以安放松了一些。 对于高衡的出现,季恒的困惑更多,以前他跟乔家打交道也不怎么见高衡出现,只是现在看高衡和郭以安站在一块儿冷笑一声:“你们是他们家养的狗吗?” 有一件没明说的事,但是周围的人多多少少看得出几分意思的事情。 乔父在的时候其实资助了不少挑选的学生,很多是老部下、老朋友的孩子,选专业的时候各类各样都有,但都有一个特点,就是能对他有利。 这些年来他也的确用上了这些关系,当年最困难的时候官司缠身,学法的几个人都想尽办法帮他周旋。无论是行政部门,还是金融圈子,这个城市里总有承他恩情的人,而且许多人都是在他的建议下选择了专业和职业。 至少郭以安知道,他和高衡的专业,也是老爷子一句“学法好”给注定的。 郭以安家倒不是不能供他读书,只是全凭交情,郭以安他爸答应了。 还好,他不算讨厌这件事,这么多年也就这么过下来了。 乔筱然起初并不知道她爸资助了那些学生之后的事。她本科毕业,而郭以安和高衡即将硕士毕业的时候,郭以安有回到她家做客,她问起郭以安将来的打算。 “听你爸的,大家现在都等着他说话呢。”郭以安认命,反正他是个怎么都能过日子的人。 “大家?什么意思?”乔筱然跟他一起趴在二楼阳台上看着楼下坐在一张桌子边抽烟的两个父亲。 “你爸资助过的那些人啊,”看着乔筱然一脸不解,郭以安笑,“你不用多想,反正都是留给你的帮手。” 乔筱然多想了,抓了一杯子冰块倒进了郭以安衣领里,他冰得嗷嗷叫,不得已直接把话挑明了。 “至于吗?”那时候乔筱然皱着眉看着他问。 “如果没有叔叔的钱,那些人大概率也是要贷款上学,每天做兼职来维持生活,得再努力十倍才有机会公费深造、留学。当无条件给你富足无忧的学生生活、照顾你家庭的人随口说‘做这个职业比较好,将来也可以多来往’的时候,人类为数不多的道德感会让他们感恩、愧疚,从而无法拒绝。” 郭以安懒洋洋地解释着这件事。 她那时随手扯掉了阳台上一株花的蕊,沾了满手花粉的她垂眸问:“高衡,也是吗?” “嗯,显而易见,他连你都不拒绝,怎么拒绝你爸。”郭以安看到她又拿了一杯冰块,下意识护住了自己衣领,才看她往自己嘴里塞,没什么表情地咀嚼起来。 所以几个月前当高衡决定辞职去创业的时候,郭以安和乔筱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知道他终于挣脱了那层看不见的束缚,至少不再是按照她父亲从前的安排走下去了。 此刻听着季恒的评价,高衡默了片刻,郭以安是一瞬间脾气上来了笑道:“我只肯定一件事,你刚才的犬吠说明你比我们懂狗语。” 季恒还想说些什么,想起高衡刚才的话生出一股不安,撇嘴说:“话反正已经带到了,随你们。” 走的时候他撞了高衡的肩一下,对比起他的盛气凌人,高衡平和如常。他们俩没见过几次,季恒第一次觉得高衡看上去有那么点奇怪。 季恒走后,座上的人正准备再发难,高衡把乔母请回原位后说:“各位不用再想他的话,他不会比我更快解决这件事,我保证。” “保证?”座上的人抬眉。 “因为这是我的老本行,该怎么做我应该是最清楚的。”他浅笑安抚着所有人的情绪。 乔母拍了拍他的手背,让他先去做事,这里的事她来料理。 已经是下午五点了,走出会议室之后郭以安问:“现在干嘛?” “你今天吃饭了吗?”高衡问。 “如果一顿草,也算饭的话。”郭以安面露难色。 “草?” “你懂有一种食物叫,轻食沙拉吗?袁素说这是她和乔筱然固定的订餐,今天中午就拿来给我吃了。我难以理解那碗草是什么东西,天天吃这种东西怪不得两个人脾气越来越坏。”郭以安不断摇着头。 “走吧,先吃饭。”高衡看了一眼时间说。 在路边点了一桌烧烤之后,郭以安看着油光泛滥的食物说:“这才是饭。” 他边吃边问:“所以现在做什么?” “不知道。” “那你那么自信比季恒快?” “季恒的把握就是改变离婚协议然后他交出证据,而我的把握是让他交出证据而不改变离婚协议,就交出证据这件事上,我的确不会比他慢,因为反正都是他来交。但他的证据能够让筱然多快摆脱嫌疑,就不在我的控制内了,毕竟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证据。”高衡解释。 被这个文字游戏绕过来的郭以安问:“那以你的经验来看呢?得待多久。”这不是他的专业范围,了解不多。 “少则两叁天,多则几个月。” “那最直接的方法呢?” “有,嫌疑人落网,主动供述她与这件事无关。” 郭以安轻叹一声:“那还不如指望季恒。” 吃了一口肉串,手机响了,高衡抽出纸巾擦了擦手才接了起来,李寻寅在对面长舒一口气:“我总算逃出来了,现在季家已经吵起来了,再过两个小时,你就去联系季恒吧。” “谢了。”高衡挂了电话。 喝了一口冰饮的郭以安平复了满心的燥热,说着:“老实说没想到你会掺和进这件事。” “如果不是当着我的面她出事,她也不会把这件事交给我的。”高衡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是啊,我们都觉得你现在离她家远了一点,做这个决定不容易,再拉你回来不是什么好事,”郭以安想了想,“本来想说仗义,但……算了,不管你为了什么吧。” “都觉得?”高衡挑眉。 “要不是老爷子死了,要不是她这些年完全不找你帮忙,甚至她妈找你帮忙还要被她阻止,你能下定决心离开给你画好的人生路线吗?” 郭以安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点破了处在云里雾里间的一件事。 实话实说郭以安发现乔筱然这心思,也不久。那天季恒来公司和乔筱然谈离婚差点打起来,高衡来帮忙之后,郭以安才知道了乔筱然当年要告白的对象其实是高衡。 他当时问乔筱然还想这么做吗,她说不。郭以安顺嘴说了一句“高衡好不容易才决定过自己的日子,你们家千万别再妨碍他了。” 他是无意识说出来,察觉到的时候发现乔筱然没有任何反应和反驳,甚至露出了一些庆幸的神情。 他忽而明白,乔筱然意识到这一点,也很久了。 -- 第二十二章弥补 乔筱然被带走之后,高衡就给袁素和郭以安打了电话。 袁素在抓紧调整乔筱然后面两天的安排,把情况跟公司内部的人汇报,想办法稳定住目前的形势。 高衡和郭以安连夜去问了状况,到快天明的时候才回到了乔筱然公司。 郭以安把文件放到桌上:“现在的情况是,八个月前她和季恒共同出资的一家负责建筑业务的公司以新建地产项目为名,跟别的公司签了合同,请了对方公司来投资,钱收了但是项目没做起来。有叁四家投资方都报了警,公司法人是她,所以她有点儿麻烦。” “其实这事情不难解决,看下来应该是那个公司的一个管理层私自进行的犯罪,但是因为涉案的文件有公章,而且有乔筱然的签字,她必须经过调查。难办的是,暂时的公司工作会比较麻烦。”高衡说着。 那个管理层已经跑了,警察那边在抓。 郭以安嘟囔着:“早不说,晚不说,偏偏是这个时候,约好了下个星期办离婚手续,现在又要拖。” 高衡皱眉看了看方才记下的一页纸:“这叁个公司同时去报警不是偶然,是因为在整个诈骗过程中,这个管理层为了敷衍他们,给他们看过一个外省设计院的图纸进度,但他们都在这周打电话给那个设计院询问,才得知了根本没有这个项目的事。” “都在这周。”郭以安重复了一遍,这管理层辞职消失有一个月了,偏偏都在前后脚的功夫发现问题。 高衡问:“这公司平时乔筱然不管吗?” “管,她是法人,但是这公司本来是要分给季恒的,正在准备变更手续,所以大部分事务都已经转给季恒了。但是你也知道这段时间他们俩扯来扯去,公司的事情也就落下了……靠,是他吧。”郭以安顿了顿,懂高衡说的“不是偶然”是什么意思了。 怪不得季恒突然松口,季恒现在更容易发现公司里出现的问题,而发现有人借公司之名行诈骗之后,提醒被骗者去落实进度,催促他们报警,趁机暂时困住乔筱然就不困难了。 高衡指了指郭以安手机:“你等着,今天上午要是他们打电话来要重新协商离婚的事,就多半了。” 而后他起身对袁素说:“公司里的事你先安排一下。我去跟她妈妈说这件事,然后去打听物证鉴定那边的进度,希望尽快鉴定出那些文件上的签字和章是伪造的。” 袁素点头。 郭以安也起身:“我去找法务商量一下,行了,各自行动吧。” 乔母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意料之中的慌乱和担忧,但很快也镇定下来:“行,我去公司盯着点儿状况,有什么进展和需要就赶紧给我消息,我也能找着些人。” 大概是乔父还在的时候也没少遇到这种状况,乔母比高衡想象的要镇静许多。 高衡才离开乔家就接到了郭以安发的消息。 “承你吉言,还真来了。给我看的新条件还真是一夜回到谈判前,什么玩意儿。”郭以安配了个白眼的表情。 高衡回道:“你先推着。” “诶,袁素那边说公司不太稳定,本来这个季度要推好几个新项目的,现在都被耽误了,外面也传起来了对公司很不利,很容易出大问题,还是要尽快解决。季恒说,他有办法迅速解决这件事,可能手里头有什么证据,算是以此为条件换离婚的条件吧。”郭以安叹口气。 “知道了,先推着,我来应付。” 郭以安犹疑:“你有把握吗?” “没有。但是我有把握,现在答应季恒,筱然回来之后可能会把你打到够得上验伤标准的程度。” 郭以安沉默一阵,摊手说:“你说服我了。” 挂了之后高衡又接到一个电话,是李寻寅打来的。 “旷工扣钱啊,怎么回事啊,人怎么不在公司呢?”李寻寅说。 “我请两天假,几个项目都在初期执行阶段了,有什么问题让他们联系我。” 李寻寅挑眉:“我听说了,昨晚的事吧,据说被带走的时候房间里有别的男人。” “……你们连这些事都知道得这么细节吗?”高衡沉默片刻。 “看来这男人是你。不难理解,她住的那个地方本来就有一些熟人,看热闹的顺便发现了也很正常,”李寻寅顺势答道,翻了翻手机,“放心,目前来看,没人发现那个男的是你。” “先别挂,我正好也要找你,”高衡看了一眼时间,“季恒的大哥季盈上一个搞黄的公司你还有印象吗?” “当然有,我帮着弄黄的嘛,”李寻寅回答的语气稀松平常,“嘶”了一声,“说起来,这件事上,季恒也没少帮我。” 季盈和季恒在家里明争暗斗的事是摆在明面上的,季盈不机灵,经常上当受骗,每每因此就要被季父大骂。但季盈这些年能失败这么多次,也得多谢他那个心思颇多的弟弟。 “他公司破产清算之后是不是还欠你一笔债?” “你说得对,该要回来了,但你什么意思?”李寻寅恍惚记起。 “欠我的人情,现在还吧。”高衡握着方向盘看着面前的车流。 “你确定?我还以为你会开个大条件。”李寻寅挑眉。 “确定。” 李寻寅轻叹一声,带着可惜语气:“行,你觉得值,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具体计划你待会儿告诉我。” “你偷着乐就行了。”高衡笑。 “我得明着乐,以后再扣你工资我再也不用觉得手软了,”李寻寅从办公桌前起身喝了口咖啡,“不过说真的,你们俩……什么状况啊?你这算是下本了。” “不算下本,算是……弥补。” “弥补你们不欢而散的那一天?” “不是。我……欠她一些的。” 是弥补他不曾真心坦诚过、信任过的那个人。 高衡停下了车,回忆起昨晚乔筱然慌不择路之下将一切暂时托付给他时的那种相信。 当年乔筱然回国之后迅速就跟季恒订了婚,从头至尾,甚至是乔家父母在高衡和郭以安面前喜笑颜开聊起这件事的时候,高衡从未评价过一句,也没有表现出过不满。 她婚礼之前,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在街边摊喝酒到了深夜,那时人都走光了,老板想要收摊,他却发疯在那儿砸瓶子撒泼。 老板无奈拿了他的手机,点开了最近的通话记录,把郭以安叫到了那儿。 郭以安把他拉到路边坐下,死活再也拖不走他,就摸了一把头发吼:“你觉得她欠你一个说法,你去找她说啊,有病啊在这儿发疯。” 被郭以安吼了一句之后,高衡手中的酒瓶掉在了地上,瓶里哐当的,在昏黄路灯洒满的寂静马路上。 他好像忽然清醒了,起身就要回家。 “……你欠骂吧,这就好了?”郭以安失语了一阵,看他东倒西歪又上前扶好他,把他推回家。 他没有去问一句原因的勇气,因为他没有分毫底气,觉得他需要一个说法,最终觉得这说法也是没有必要的。 他不知道乔筱然究竟如何看待他们的关系,但她的确说过喜欢他,不管认真与不认真,不管真与假。 但他没有讲过这些话,他从来没有信任过她那些话,也从来没有正视过他们之间的关系。 或许这样看来,他们是两不相欠。这让他接受了一切,隐退了所有情愫。 是少年时过分爱惜一分一毫信任的自己,不敢展露出任何的直白眷恋,一点点坦诚的回馈都吝啬给出,却也用妥帖温柔的行为,让所有的一切维持着不伦不类。 这是他的愧疚,是他肯退让的原因。 但终究,他是不甘心的。 -- 【番外肉】 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到公寓门口的。 出电梯的时候不小心手碰在了一起,就勾着对方的腰,面颊相贴,唇齿相依,一点点在楼道里磨蹭过去,撞到了公寓门前。 “去你那儿。”乔筱然靠在门上,高衡环着她的腰伸向了她身后的指纹锁,她双手轻抚着他的脖子,吻着他的眉心眼角,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一个不稳摔进了房里。 “洗澡。”他轻声呢喃,走到浴室时两个人也未曾分开过。到了淋浴头下,那按钮膈在她腰上,她想躲开,却移动不了半分步子。 是积郁几年的念想让他的吻太过肆意了,挑开她牙齿后长驱直入,换个气的间隙也没有,她喘不过气来打在他肩上,他才缓过神松了口,与她额头相抵粗喘着。 “疼,手松一点。”她皱了眉,被他扣在浴室的玻璃门上,手无处可放,不知怎么就打开了淋浴。 水流直冲而下,薄薄的短袖被浸湿,紧紧贴在她的上身,勾勒出上身的圆润与纤细,线条流畅诱人得一如往昔。 “别等了。”她捧着他的脸,双唇被水珠浸润得丰润,声音轻得像风,粗暴直接地除去了身上的衣物。 她的掌心放在他裸露的胸前,紧绷着的肌肉下心跳也感受得明晰,水流淌过指尖手背,她抱着他的腰蹭了蹭,鼻尖逗着他的嘴唇和下巴,微张唇小心翼翼的,听到他呼吸乱起来时,笑了起来。 “唔。” 双腿被他架起,他的牙齿轻轻咬着她脖子,她嘤咛时伸手去握他下身的东西,抵在熟悉的收纳之处时,她试了两下,“嘶”了两声,扶着他的肩小声说:“慢点儿,有段日子没做过了。” 从前时候,这过程总是很长的。后来有了对比,乔筱然才意识到高衡有多耐心,在发泄他的情欲前,他总是能花更多的时间让她动情,有的时候他也忍得难受,但还是看她的状态,才会进入下一步。 她没那么容易动情,亦或者说更享受酝酿时的亲昵,这次太快了,她急迫着想接纳他,但适应了从前温和的身体吃不消了,怎么也进不去。 他放下她,先相拥着冲洗了身体,她垂首趴在他身上:“我不是故意的……”她不想扫兴的,只能先用手纾解着他。 “没关系。”他低头看她,乔筱然吐出舌尖点在他唇上,一点点试探着缠绵入唇舌,眼睛生媚,扶着他的两边肋骨,轻摇着腰,贴合得一点缝隙不留,连水流都只能从他们身侧过去。 兜兜转转的,还是回到了床上。 他带着茧的指腹在她硬挺起来的乳首上打转,柔柔轻缓,酥麻了她半边身子。 “阿衡……”声音被覆上烟霞,柔软腻人。他轻啄着她脖颈之下敏感的肌肤,手离开了绵软胸乳,就轻轻揉按在她肉豆上。 轻捏柔按之间,她双腿打颤,浑身也跟着战栗起来,纤瘦苍白的身体浮上浅红。他轻易地寻到她的敏感处,就连力道也是分毫不差挑起她的灭顶欲念。 “好了,好了,”她低低的恳求声带有啜泣声,平复了片刻捏着他的下巴抱吻上去,咬着他耳朵说,“进来吧。” “筱然,”他扶着发烫的东西硬塞进一个头时,抱着她的腰柔声讲,“今天辛苦一点,乖啊。” 青筋虬结的粗物挤进窄小的地方,情动得充然,倒让事情变得顺利,粘腻的水声在他试探地轻缓动作里也不可忽略。 他们紧拥在一起,她轻吟着扭了一把腰,将身体里的东西吃得更尽,亲了亲他耳下,吐气轻柔:“这样舒服吗?” 她是有些懒的,从前少花心思迎合他。 “很舒服,”他不得不承认只要她愿意,总是能变成他最喜欢的样子,他停了片刻感受身躯交融的温柔缱绻,见她主动又轻扭起来,低声笑说,“省点儿力气,怕你今晚吃不消。” “嗯?” 他的体力倒不见得退步了,但她实在是不如从前。 修长的腿被他折起来,饱满丰润的地方全然露给了他,他那样不客气地侵入,左手与她紧扣在一处,一次次的撞击发出“啪啪”声,白皙的皮肤上变得通红。 第一次高潮来得太快了,她印象里像是被他撞了那么十下,她就突然大脑一片空白。 “高衡等等,等等……啊。”她的话没有让人等下去,他俯下身吻着她,她眉头痛苦皱起,软唇贴上来时,她也主动贴了上去。 床垫轻晃着,他紧扣着她的那只手背青筋凸起,她被他强制裹挟进第二次高潮后,他的速度也没有慢下来半分,撞击得毫无怜惜。她的呻吟嘤咛声带着更多哭泣意味,他轻轻揉着她紧绷的臀,呢喃着“不哭”,吻着她唇角安慰着她。 下身的胀痛酸软越来越强烈,她实在有些吃不消了,抱着他的脖子气息不稳得沙哑出声:“阿衡哥,阿衡哥……” 这叁个字,算是他们的安全词。 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前戏总是很长,他积蓄的力量总是猛烈的,有时让她无法招架,真的到了不可以再承受的时候,她会这样叫他,让他清醒一些。 他停下了,抱着她的时候额头青筋显露,握着她腰的手都忍不住更用力。 她靠在他肩上喃喃:“你是憋了多久。” 她双腿夹紧他的腰,见他垂眸不语,泛红的脸颊和眼角蹭了蹭她的面颊。他牵着她的手搭在他的肩上,抚过他的胸肌,紧实的腰腹,再到骇人勃发的东西。 她抚过,捏着,眼见着他眼神多了几分挑逗,她的下腹都莫名发热起来。 “好看吗?比之前呢?”他问。 身材维持是门艺术,这身宽肩细腰,不仅维持得很好,还更让人把持不住了。 混蛋。 “你要我命啊。”她柔声说,咽了咽口水,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重新吻住了他。 她跪趴着承受最彻底的撞击时,拧着床单逼着自己不要后退,彻骨的欢悦山呼海啸般,全身浸在欲海里不可自拔。 她不知道各自泄身了多少次,最后停歇时,她修长的双腿无力摆在床上,白皙腿上是红痕微青。他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而后顺势躺下从她身后抱着她的腰,将她完全笼在自己怀中。 “还有力气洗澡吗?”他低声问。 她摇摇头,现在一使劲,腿和腰都在打颤。 “我帮你擦擦。”他要起身,却被她拽了回来,两具身躯紧靠在一起,身下床单凌乱不堪。 “抱会儿。”她疲惫说着,将他的手搭在自己身上。 他亲着她的后背,缓和着她高潮余韵的紧张难受。 “高衡。” “嗯。” 她牵着他的手,吻着他手背。 “我爱你。”她说完时,感到拥抱更紧,她淡笑着勾上他的腿交缠,薄被下的两人痴痴缠缠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