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回战]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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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同人] 《(咒回同人)[咒术回战]飞鸟》作者:顾云芷【完结+番外】
文案:
☆五条悟、七海、夏油杰、伏黑甚尔、虎杖、宿傩、伏黑惠、狗卷棘、乙骨忧太x“我”,全员all向,ABO修罗场。
☆非典型极端未来星际ABO,ooc,私设多。
☆我被关进了全是Alpha的监狱里,里面的Alpha都想和我做点什么,可他们想不到的是——他们大概都打不过我。
中短篇,正文完结。
内容标签: 强强 女强 星际 咒回
搜索关键字:主角:久川飞鸟(我) ┃ 配角:五条悟,夏油杰,伏黑甚尔,伏黑惠,虎杖悠仁,七海建人,两面宿傩,乙骨忧太 ┃ 其它:咒术回战乙女
一句话简介:飞鸟终将飞出鸟笼。
立意:为自由奋斗。
第1章
1.
第七星系高等咒术混合监狱。
我混在一群犯人里,等待着监狱开门、对犯人们进行检查。
“……喂,那边那个Omega。”
排队的时候一直被押送在我身边的女性Alpha突然捅了捅我的肩膀,表情冷漠。
“为什么你这么珍贵的Omega会被关进监狱啊?Omega保护协会不会跳着脚保护你吗?”
周围的犯人都看向了我,眼神不善中混合着扭曲的恶意。
我对上他们的视线,若无其事地看向我身边的橙发Alpha:“因为我犯了罪,被关进监狱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哈?Omega犯罪不是有优先豁免权的吗?”橙发Alpha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如果帝国对Omega的保护不那么特殊的话,我为什么会因为揍了一个欠打的Omega要被关五年啊?”
是的,帝国对于Omega的保护可以说是相当特殊而优渥了。在因不明原因人类生育能力极速衰退、只有数量稀少的Omega依旧拥有着强大的生育力的情况下,Omega保护协会应运而生。
在各种法令的支持下,每一个Omega几乎都是在重重保护下长大的,甚至连杀人放火之类的罪行都可以豁免——只要完成一定量的生育指标。
“我拒绝了豁免。”我冲她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不是每个Omega都想通过完成生育指标免罪的。”
橙发Alpha闻言不自觉挑起了眉毛:“你很有趣。”
“谢谢。”我说。
“但是你会后悔的。”橙发Alpha果断地预言道,“高等咒术混合监狱不是Omega能来的地方,在这种半开放式的监狱里,单是缺乏抑制剂就能让一个Omega在混合区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座监狱里已经很久没有来过新的Omega了,”对面的等待区里有一个健壮的男性Alpha舔了舔嘴唇,狞笑道,“O在这里可不会有任何特权,六人一间,就算不去混合区域你都会被轮死,可怜的小Omega。”
“呀,是AO混住的吗。”我问边上拿着警棍的、面貌清秀的Beta狱警,“我情况比较特殊,可以申请单独一个房间或者和Beta混住吗?”
人群里传来一阵哄笑声。
“还独立房间?她以为她还是高高在上的珍贵Omega吗?”有人大笑了起来。
“不过她可真美——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和她分到一间了。”有人大声宣布,“我一定会好好喂饱她!”
“诶?Omega问这种问题不是很正常吗?”一个Alpha少年挠了挠头,疑惑道,“不管她犯了哪条律法,都还是拥有着Omega应有的权力吧?”
“啊,这个……”清秀的Beta狱警低头看了一眼文件,露出为难的表情,“你的情况的确比较特殊,但监狱里除了九级囚犯以外的囚犯都只能混住……”
“可是……”我搔了搔脸颊,无辜道,“可是我刚经过第一次热潮没多久,比较不能控制,睡觉的时候有可能漏信息素哦。”
橙发Alpha用看疯子的表情看我:“你是真的不想活了吗?居然敢说出来,你不怕那些Alpha……”
我依旧微笑着,冲她摇了摇头。
Alpha少年噗了一声:“你这个人真有意思啊。”
“你是今天第二个这么说的Alpha。”我说。
少年看着我的脸,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颊。
“如果可以选的话,我倒是可以和你住一间啦。”他说完之后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语有些歧义,蓦地涨红了脸,“不、不是,我没有特别的意思,我更喜欢詹妮弗劳伦斯的类型、不是你这种类型……!只是我对信息素比较不敏感,比较安全……”
“谢谢你。”我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我应该很安全,毕竟我跟她比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少年红着脸,嘟囔道:“也不是说差距,只是类型不一样……”
我的心情突然放松了一些。
就在此时,我右边的Alpha拍了拍我的肩,目光粘在我的脸上:“你以为是选宿舍吗?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可别想和我抢!自从杀了那三个在床上哭得像死鱼一样的Omega之后,我可很久没玩过Omega了!”
Beta狱警面露同情地看了一眼我们的方向。
“没关系,”他说,“进了这所监狱的犯人们都是生死不论的,犯人之间互相杀戮并不违反监狱的规则。”
我没有甩开右边Alpha的手,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那真是太好了。”我看着他,低声说,“我也……很期待。”
“让开。”在我们身后,一个黑发的男性Alpha表情冷漠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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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在我身上的Alpha抽了抽鼻子,露出了忌惮的表情:“你是……”
黑发Alpha没有说话,只是推开他的肩膀,从我们中间走了过去。
我被他用力一推推到了橙发女性Alpha的边上,也并不生气,只是有些好奇地看着他的背影:“伏黑惠?”
橙发Alpha古怪地看着我:“你认识他?是进来之前就选好了靠山吗?不错的选择,这家伙是因为修了禁书被关进来的,进来之前是很出名的天才。”
“在基因契合名单上看过他。”我偏过头,看着这个气质独特的女性Alpha,“那份名单上也有你,因为打了欺负Beta的Omega而被关进监狱的钉崎野蔷薇小姐。”
野蔷薇看着我,表情更古怪了。
“你的基因等级很高?”她打量着我,更加不可置信了,“能配对配到伏黑惠,你的基因等级最低也是A,我只是打了一个B级的Omega杀人犯就被关了五年,你这样的Omega居然会被关进监狱?你到底犯了什么事、要被关多久?”
“二十年。”我说。
这下就连周围的其他Alpha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没走多远的伏黑惠脚步微顿,回头看了我一眼。
“二十年?!”野蔷薇震惊道,“你杀了国王吗?”
我被她的表情逗笑了,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到刺耳的电铃声从监狱里响了起来。
监狱的门打开了。
一个白发、戴着眼罩的高大男人站在门口,鼓了鼓掌:“欢迎——欢迎诸位新人加入我们的大家庭——”
他看向我们的方向,勾起一个狡黠的、甚至说得上兴致勃勃的微笑。
人群里爆发出自囚犯聚集起来以后产生的最大的一次声浪。有人吹起了口哨,也有人骂道:“谁他妈跟你大家庭啊?”
还有人大声嬉笑,冲他的方向吐口水。
被带到这所监狱的囚犯除了被恶意陷害的基本都是手上有许多人命的亡命之徒,也不乏基因等级高的Alpha。他们在原本的世界里享受习惯了特权,也因此得到死刑的豁免。而如今,他们显然打算用实力把这种特权带进监狱里。
这所监狱有囚犯能拥有特权吗?
据我所知是有的。
只不过……
我看向四周,没起哄的只有寥寥数人。我身边的野蔷薇、不远处的伏黑惠、还有刚刚开口的爽朗少年都在其中。
他们都神情凝重地看着那个男人,显然是察觉到了非同寻常的压力。
我也看向了那个男人——那个真正让Omega保护协会下定决心把我关到这里的男人。他冲我扬了扬下巴,比了个口型。我读出了他的口型,“我的小新娘”。
我并不觉得被冒犯,只是在喧哗声中微微苦笑了起来。
监狱里有特权。
只不过那些喧哗着的Alpha们显然都没有资格拥有这种特权:因为他们甚至不知道他们挑衅着的这个男人有多可怕。
“不管怎么样,既然来了,我还是要意思意思统一关心一下的。”男人笑眯眯地站在高台上,强悍得可怕的信息素威压自上而下传来,“我是这里的典狱长五条悟,也是这个大家庭的大家长——”
在一群瑟瑟发抖的、浑身发软到抬不起头的Alpha中,他笑着说:“恭喜大家,你们的生死已经不掌握在自己手中了哦?”
这就是全星际最强的人类——五条悟。
我感受着那些信息素在我面前打了个飘、散向四周,对这个远近闻名的最强Alpha的精神力强度又有了新的认知。
不过虽然没有压力压向我,但逸散过来的味道还是冲向了我的鼻腔。
我不可避免地吸了两口,面色突变。
“……你不会是有反应了吧?”野蔷薇皱着眉头看着我,“那个典狱长也真是的,完全没注意到现场有Omega吗?万一陷入热潮……”
她话音未落,就看到我连打三个喷嚏,捂着鼻子喃喃道:“我的妈,居然真的是甲醛味的Alpha?以前他说我还以为是开玩笑……”
钉崎野蔷薇:“………………”
她顶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压力、一边忍不住分心去嗅了一口,险些当场去世:还真是甲醛的味道,这种信息素的Alpha真的找得到Omega吗?
2.
我在被关进监狱之前看了很多我学生时代就很流行的ABO监狱文。Omega接受的教育相当简单又轻松,导致我在没打算考入研究院工作之前有很多时间看各种各样的小说。
在大量展开相当工口的小说剧情中,所有Omega主角要经历的第一个坎就是进入监狱时的身体检查。
“先进行一个简单的身体检查吧?”典狱长五条悟收回一身信息素威压,用眼神示意狱警们过来检查犯人的身体。
尚未回过神来的犯人们顺从地被狱警排成一排,一个接一个向检查点走去。
我老老实实地站在人群里,前面是伏黑惠和野蔷薇,身后是Alpha少年虎杖悠仁,没有其他动手动脚的Alpha,一时间相当惬意。
“你真的完全不害怕的样子诶。”虎杖相当好奇地看着我,“我还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Omega——为什么你不害怕啊?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对于Omega而言可是很可怕的哦?”
我故意问他:“什么可怕的事?”
虎杖磕巴了一下:“就是……”
他犹豫了一下,超小声地说:“要、要脱衣服哦?要在很多人面前脱衣服哦?还可能会被狱警和围观的犯人动手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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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那根本不是正经监狱,片看多了吧,年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队伍中间的五条悟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拍拍虎杖的肩膀,“我们监狱才不会搞这种像nc22系列电影一样的老套剧情呢!”
“这么说不就显示出你也看过了吗!”虎杖吐槽道,“而且哪里老套了,明明是经典!”
“这有什么好不承认的,这可是Alpha必看的经典电影啊。”五条悟一点架子都没有地和他击掌,仿佛在男子高中生小电影鉴赏大会现场,“但是这个剧情还是好老套——你说呢?惠?你看过吧?”
“……不要因为这种事和我搭话啊。”伏黑惠平静的脸上终于多了几分肉眼可见的嫌弃,“说到底,你这么跑下来到底是想干什么啊?身为典狱长难道没有别的事要干吗?”
“当然是为了庆祝我的得意门生终于和他父亲一样被关进监狱里了呀?”五条悟绕着他转了两圈,语气欢快,“唔唔,这真是值得好好庆祝。”
正常人会觉得这个值得庆祝吗?
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不约而同地想。
“不过,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我们现场唯一的Omega小姐,老师我要改变老套路剧情!”五条悟转过身,笑盈盈地向我伸出手,“来吧,小姐,让我们来进行单独的、一对一的身体检查——”
“典狱长剧情就不老套了吗!”全场依旧是虎杖最快跟上他的思路,一针见血地吐槽道,“不过能单独检查真是太好了……”
“所以我并不害怕呀。”我把手搭在五条悟手心,冲虎杖眨了眨眼,“放心吧,虎杖君,我会好好地回来跟你同宿舍的。”
“你倒是害怕一点啊!”五条悟鼓着脸,气呼呼道,“好歹我们也是相过亲的成年AO,你就不怕我利用职权和你玩强制爱吗?”
钉崎野蔷薇看我的表情变得更古怪了一点:居然还能相亲到五条悟?这个Omega到底是什么背景啊?这种背景还会被关二十年……
她看向伏黑惠,发现后者不太惊讶的样子,注意到她的视线还平静地朝她点点头,显然是知道一点内情的。
至于虎杖,虎杖神经大条,完全没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我理直气壮道:“不怕啊。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我的信息素是……那个了吗。”
五条悟陷入了短暂的思索。
“真的?”他很快就回想起来了,一脸惊讶地问,“你居然不是在开玩笑吗?”
“真的。”我点点头。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儿,用看史前巨怪的眼神看着我的脸。
我被他这么盯着相当不满:“你这什么眼神……唯独你这家伙没有资格这么看着我吧?”
后者瞬间变回正常的表情,牵着我的手往边上走:“走了走了,总之先去做一个身体检查——”
我们的背后,伏黑惠、虎杖和野蔷薇面面相觑。
“所以把那个Omega交给典狱长真的没关系吗?”虎杖挠挠头,“虽然典狱长看起来是个好人,不过他也是成年Alpha,不太好吧?”
“没关系。”伏黑惠冷静道,“他们有点交情,而且做检查的肯定不是五条典狱长。”
3.
做检查的的确应该不会是五条悟。
我被五条悟牵着走。他抓着我的手手心温热,抓得很紧。
我低头看了一眼我们交握着的手,不自觉地拧了拧眉毛:“去哪里?”
“当然是典狱长的办公室呀?”五条悟理所当然道,“顺便让你认认路,按照套路,你一个Omega在这种监狱里想好好活下去,就必须找好靠山——像我,像监狱里的那几个有特权的九级囚犯,或者狱医,或者很能打的狱警……在这之中,我当然是最好的选择吧?”
“不用了,谢谢。”我彬彬有礼道,“我能照顾好自己,倒是你应该担心一下监狱里的其他Alpha。”
“他们有什么好担心的,”五条悟皱了皱鼻子,“其他人又不是你,完全不值得特地关心……倒是你……”
他低头看着我的侧脸,嘴角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点:“你应该很清楚他们把你关到这里是为什么吧?”
我当然很清楚:当然是为了让我生孩子。
在我分化后第一次做基因测序之前,不会有任何人想到一个平民Omega居然能拥有这么高的基因等级。
这基因很快就被当成了人类走向全新进化的钥匙,由于基因研究的许多资料随着人类的星际迁移遗失、基因科学发展空白,帝国高层只能通过最简陋的方法来分享我的基因:那就是配种,让我生孩子。
在我十六岁那天,我就得到了一份Alpha名单。全帝国最优秀的Alpha的名字都在名单上,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份名单至今还在不断更新。
五条悟就是名单上的第一个Alpha。
我们第一次相亲的时候他比现在年轻气盛许多,戴着墨镜一脸我欠了他百八十万的样子。我们坐在桌前对视,Omega保护协会和帝国的高层人员一起坐在监视器前用期待的眼神盯着我们看,我们对视一眼都要欢呼雀跃,仿佛在围观大熊猫相亲、巴不得我们当场看对眼下个崽。
我们只能面无表情地一个看天一个看地,完全没有什么交流,别说话题了,连喝咖啡的口味都完全不一样。
第二次奉命相亲我们一人带了一本书,往桌上放的时候发现都是同期的少女杂志——我们对视一眼,突然达成了微妙的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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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奉命相亲工作人员没收了我们的书,我们恢复了第一次相亲的尴尬局面,视线交错,谁也不看谁……然后一起无聊到偷偷把手伸到桌子底下猜拳,用精神力确定胜负。
后来五条悟每次来找我都会偷渡来一本当期的少年Jump,也因此,他成了我最积极的相亲对象——谁会不想看到下一期Jump呢?
所以根据我们之间丰富的相亲经验来看,我和五条悟还是很熟悉的。再加上他的基因等级,即使后来各方为了追求利益把我送到各种地方和各种Alpha相亲,五条悟也始终在名单的前列。
在我拒绝通过生育来获得豁免权后,Omega保护协会决定把我送到这里也是因为五条悟:把一个Omega和一群单身并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非常优质的Alpha一起关二十年,怎么样都得下崽了吧?当然,和五条悟生最好。我和五条悟的契合度相当之高,高到我后来和帝国皇子订婚都是因为帝国皇室钻了空子才能“拆散”我们。
“所以生吗?”五条悟神情凝重道,“我倒是很想和你生十个八个,但是我完全不想顺了那群老东西的意,也不想把孩子送去给他们研究……”
“不生。”我说,“我自认为自己长大成人不是为了当种猪的——我的研究还没做完呢。”
五条悟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你当然不是。”他状似漫不经心,唇角的弧度却一片肃然,“没有人生下来就是为了做这个——任何人都一样。”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也注视着我,移开视线的时候我们同时露出一个短暂的笑容。
“所以我们来身体检查吧?”他搭着我的肩,凑到我耳边笑,“就由我亲自……”
我推了推他的脸,看向早已坐在办公室里、衣冠楚楚的金发男人:“就交给你了,七海前辈。”
七海站起身,推开了粘在我身上的五条悟。
“嗯。”他低头看了我一眼,似乎在确认我的确平安无事,确认无误后这才收回视线,看向五条悟,语气平淡地下了逐客令:“那么,五条先生——请无关人等先行离开吧。”
“这里明明是我的办公室吧?!”五条悟嘴上叭叭,却还是委屈地退出房间,并顺手关上了门。
4.
“身体检查”对我和五条悟而言本就是做给上头看的、走个过场。他把我带到七海面前,大部分原因是七海想见我。
“我说过你不该太相信你的学生。”成熟的男性Beta身上的气息平静无波,却隐隐透露出一股子侵略性,“如果不是她举报了你,帝国也钻不了空子把你带去羁押,并且强迫你和那个三皇子订婚。”
我垂下眼帘,避开他的视线:“…………下次不会了。”
男人叹了一口气。
他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捋顺我翘起的头发,垂下那双深邃的绿眼睛看我:“人各有志,并非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想跳出安逸的生活。”
我低声道:“可惜我知道得迟了一点。”
我自认为在为了Omega而奋斗,研究替代Omega的人工胚胎,把他们从生育工作中解放出来——可对有的Omega而言,我的研究对他们而言甚至是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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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mega受到的教育比Alpha更简单,人们对Omega的期待似乎天生就更低一些。
从二十年前,生育率进一步降低时,帝国就颁布法令,将理工科、政治法令类、军事类从Omega的教材中剔除了。
没几个Omega站出来抗议,Omega保护协会也觉得理所当然:因为从更早之前开始,选择这类课程的Omega就不知不觉地变少了。
【Omega不适合做这个吧?】
【Omega的理科思维一向不如Alpha的优秀。】
【哪有Omega选这种专业的?这么累干什么,以后结婚生孩子怎么办?】
在舆论的潜移默化中,大多数处于“保护”之下的Omega对此深信不疑,少部分产生疑问的,也被录取分数线限制了:在这种专业中,录取Omega的分数往往比录取Alpha的高上许多。
“这是一种保护。”Omega保护协会宣称,“珍贵的Omega理应得到更多优待,遵循Omega优先法则。”
也是在那之后,Omega就有了生育指标。
“Omega已经得到了如此之多的优待,那么让他们根据指标生育,又有什么错误呢?为了种族的延续,这是他们应该承担的义务吧。”
所有登记在册的Omega都是在这样的教育下长大的。从我们刚出生测出性别时,Omega就会被保护协会带回去扶养教育,因为“Omega是帝国重要的宝藏”。
作为一个Omega,我接受的也是这样的教育。在我十六岁之前,我的世界满是情情爱爱——大多数书籍被从Omega的世界里剔除了,只留下歌颂爱情与繁衍的书籍,以及少数的风景诗。小时候是王子与公主,长大了是基因配对完美的AO爱情,每一个爱情故事的结局都是他们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最后生了很多孩子。
我第一次看与爱情无关的书籍,居然是五条悟带给我的少年Jump。少年少女为了自由拼得头破血流的故事,让我突然意识到我到底一直生活在怎样的牢笼中。
以“幸福”为名的牢笼。
Omega的幸福就是嫁给一个或多个优秀的Alpha,生育优秀的后代,被好好“保护”着,这样的Omega才是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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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本上一直都是这样定义的。
而从出生起就看不到别的风景的Omega对此信以为真。
而我看过别的风景后,就再也不想拥有这种“幸福”了。
这还要感谢相亲。
自从确定基因等级、被安排相亲后,我见过很多优秀的Alpha——其中包括五条悟,也包括禅院家、加茂家等名门望族的子弟,皇族,还有优秀的天才Alpha。
Alpha可以有这么多种,为什么Omega就必须被限制在某个框架里生长呢?
我难以抑制地这么想着,也尝试着这么做了。
“那我等你功成名就,让我入赘了。”某个黑头发的Alpha吊儿郎当地丢给我两本书,兴致勃勃地说。
在我让他入赘之前他就成为了圈内第一个跟Omega姓的Alpha,逃离了禅院家。
我有点羡慕他,就像羡慕五条悟能自己去买Jump一样。
Omega保护协会一开始完全没意识到我不想生育,也完全没想到——我和这么多优秀Alpha相亲,到最后居然一个都没擦出火花,唯一的念头是见识了人类的多样性可真好。
而他们的知识匮乏也让我钻了空子,我骗他们我的基因等级让我拥有了潜移默化地提升周围Omega生育能力的异能,他们相信了,并给我带来了一群Omega。
我也因此拥有了第一批、也是最后一批学生:是的,我已经不能满足于只有自己能看到那样不同的世界了,我多想让其他人也看看,看看他们到底是怎样活着的。我们说不上人,只能说是被圈养的子宫。
能被聚集到我面前的Omega基因等级都很高,学习能力也非同凡响。我们偷偷在小房间里看书,看到体外育种、人工胚胎——有了这个,为什么还需要Omega完成最低四个孩子的生育指标呢?
甚至大多数家族对此并不满足:在他们的要求下,许多Omega的一生中基本都在保护中不断地生育,他们被禁锢在家里,生孩子,生孩子,生孩子,直到死去。
“我才不要这样!”有个女孩愤慨道,“他们剥夺了我们拥有更多东西的权力,我也想参军,和Alpha并肩作战——我的精神力明明有S级,足够操纵机甲了,为什么我要在家里生孩子?”
“我想去汽车厂。”另一个Omega男孩这么说,“我以前就很喜欢拼装玩具车,可他们收走了我的玩具,告诉我Omega应该玩娃娃。”
“我也想……”
“我不想一直被困在家里……”
“这不是和家畜一样吗?”
“可是……”角落里有人小声嘀咕,“现在科技这么发达,生孩子也不难受啊……被养在家里也挺好的,外面的世界、和Alpha竞争那多可怕啊……”
“……是不是研究出代替Omega子宫的东西,我们就没办法再拥有现在的优待和地位了?我们会被社会淘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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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性Beta的手按在我的腹部。我低头看着他,他半蹲在我面前,收敛了自己全部的侵略性,只是安静又包容地看着我。
“不要想太多,”他说,“你只要坚持自己的想法、坚定不移地活下去就足够了……就像现在这样。”
“……我会的。”我说,“不管其他人说些什么、如何干涉我,我都想尽我所能完成我的目标。”
七海微微舒了一口气。
“在监狱里要小心。”他把一小瓶药剂塞进我的手心,“这是你要的东西——但你必须谨慎,即使五条先生是这里的典狱长,长老院的眼线也无处不在,你刚来,一定要注意……”
“没问题的,七海前辈,”我仰起头,冲他露出一个宽慰的微笑,“我已经习惯了。”
他听懂了我的言下之意,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这个社会对于Omega而言,本来就是个监狱。
而我已经在这个监狱里生活了很多年,如今被关进这里,充其量也就是在监狱里换了个房间而已。
说到底,我的人生本来就是一本监狱ABO文。
“而且其实没什么差别吧?”说到这里,我挠了挠头,失笑道,“监狱里都是一群熟人——帝国看好的优秀Alpha和Omega居然都在监狱里,这届高层到底是怎么看人的啊?甚尔和夏油好像都是关在这里?”
“……的确,对你而言都是熟人了,”七海熟练地打开五条悟办公桌下的抽屉,从里面抽出一沓厚厚的资料,“其实以你的精神力强度,监狱里值得你警惕的Alpha并不多……除了你的那几个老熟人。”
“东区的九级囚犯,夏油杰,五条先生也是为了看守他才亲自带军队镇守于此。他平时不怎么亲自到混合区活动,看起来相当与世无争,只是在暗地里,许多囚犯是他的支持者。”
“北区的九级,伏黑甚尔——或者说禅院甚尔。相比起夏油杰,他向来更喜欢单打独斗,每一次出来基本都是为了某些特定的利益,无利不起早。”
“西区的九级是乙骨忧太,他的话,你比较不用担心,他也是五条先生的学生,虽然没犯什么事,但身上的特级咒灵使他不得不在这里受到监管。他性格比较温和,不会对你不利。同区要注意的还有五条先生的另一个学生,八级囚犯狗卷棘,他的咒言对你应该也是威胁。”
“南区的九级是宿傩,”说到这里,七海微微停顿了一下,“你见过和你同期进来的虎杖悠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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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之前听说过宿傩,”我回忆了一下,说,“那个皇子说,虫族的大将宿傩越狱后出了意外,只能寄宿在一个Alpha身上受他所制,所以那个Alpha就是虎杖君?”
“是的。”七海回答道,“所以不出意外,他会是南区的新九级。”
“呜哇。”我情不自禁地感慨道,“除了虫族的宿傩,剩下的所有人都和我相亲过啊,确实都是老熟人了,这样是不是不用担心他们针对我做什么了?”
七海的唇角微微抽搐。
“你真的一点自觉都没有吗?”他看起来很想敲我的脑袋,“你可是现在监狱里唯一的Omega——还是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Omega。就算没有任何利益牵扯,也会有无数无聊的躁动着的Alpha会被你和你的信息素吸引,把你按倒在监狱里的任何一个角落做点什么……”
他话音未落,办公室内的广播突然响了起来。
没带眼罩的五条悟拧着眉敲开门:“没时间叙旧了,长老院刚刚来了人,我得在他们之前先给你安排好足够安全的房间!”
【现在发布重大通知。】
【现有一名优质Omega被囚禁于第七星系高等咒术监狱,经长老院和Omega保护协会一致通过,帝国将颁发一个悬赏,奖励内容为二十亿星币,还有自由。】
苍老的男声被广播扩散出去,在整个监狱里回响。
七海骤然色变:“难道他们想……”
即使身在典狱长办公室,我也能听到远处在一瞬间爆发出了巨大的声浪。囚犯们躁动了起来,隐隐传来尖叫声。
我隐约意识到了悬赏的内容,抓着怀中药剂的手指微微收紧。
五条悟按着我的肩。
他的手相当有力,似乎想给予我一些安全感:“别担心,有我在。”
【任务内容如下。】
【谁能让编号2075的Omega怀孕,谁就能得到二十亿赏金和罪行豁免的资格。】
我忍不住苦笑了起来,和七海对视一眼:“这下麻烦了……”
5.
松松垮垮的囚服胸前明晃晃地绣着编号,我跟着五条悟穿过混合区,前往南区。
根据监狱里的规定,除了自由活动时间囚犯们会聚在混合区或者串区之外,夜间十一点到早上八点,所有人都只能在本区的宿舍里活动。
此时正是傍晚时间,混合区聚集着相当多的囚犯。他们看我的眼神十分露骨,如果不是五条悟在,我想他们大概会当场冲上来。
而现在,五条悟站在我身边,因此所有的犯人都选择了隐忍不发。
接下来的日子里五条悟不可能一直在,他们还有很多的机会抓住自己心怡的猎物,并将她按在爪下肆意羞辱玩弄。
“长老院的老家伙们也真舍得,这么漂亮的Omega都能关进来?”
“啧,看那个样子,估计玩两下就坏了。”
“要不是悬赏说要她怀孕,玩死都有可能吧?真可惜……”
我眼角的余光瞟到刚刚那个在门口搭着我的肩的Alpha,小声问五条悟:“你有把他和我分一间吧?”
“编号2644?”五条悟也瞟了他一眼,给我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我稳了。
我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勾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声道:“明天早上让七海前辈来给我送抑制剂。”
后者弯下腰让我能好好搂着他,在我看不到的角度,他的目光在我后颈的腺体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小声嘟囔:“你这家伙真的好没自觉,好歹也是个香香软软的Omega……”
“香香?你认真的?”我反问道。
“香香。”他凑近我的脖颈,把脑袋埋在我颈窝吸了两口,“香得我要晕过去了。”
我被他蹭了一身信息素的味道,周围的Alpha犯人都脸色突变,不约而同地躲远了一些。
“别吸了,”我推了推他的脑袋,“再吸说不定真的得晕过去。”
“这不是在给你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吗?”五条悟勾着唇角,在我耳边说,“先安全度过今晚,好好休息,那些九级的家伙应该不至于今晚动手。”
他把我带到寝室门前,果然是一间六人间,野蔷薇、虎杖、伏黑惠正坐在下铺说着什么,看到我和五条悟一起过来,他们纷纷回过头,表情古怪地看向我。
“嗨。”我微笑着和他们打招呼,“接下来的日子里就请多多指教了——还有一个人是?”
上铺的被子堆里探出一个脑袋。
银白色头发的少年钻出被子,囚服外还套着一件外套,高领遮住了嘴巴。他看着我的方向,微微朝我点了点头:“海带。”
“是棘君呀。”我了然道,“好久不见,下午好。”
狗卷棘动作灵巧地翻下床,坐在边上。
“那么,我就把她交给你们了,”五条悟念念不舍地松开我的手,把我推进房间里,“那个编号2644看起来还没回来,你们刚好先交流一下……”
“交流?聊Omega如何更好地受孕吗?”钉崎野蔷薇皱着眉看向我,语气嘲讽,“那我争取今天晚上就让你怀上。”
“居然说这种话,我们不是舍友吗?”虎杖不认同地推了推野蔷薇的肩膀,“而且Alpha明明应该保护Omega……”
“我和你不一样,虎杖,”野蔷薇冷声道,目光锐利,“你是自愿进来的,而我不是,我可不想在这里玩过家家,我更想出去把那个Omega杀了——所以请给个准话,五条典狱长,悬赏的内容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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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真的。”五条悟的手还搭在我的肩头,他看了一眼野蔷薇,目光微凝,却转瞬又笑了起来,松开手,轻松道:“如果不是宝贝儿不愿意,我真想亲自拿了赏金。”
房间里的气氛凝固了一瞬。
“……该说你愚蠢还是固执呢?”野蔷薇看着我的脸,难以置信道,“被五条典狱长庇护、生孩子显然比留在这里强多了,你真的有求生欲吗?”
“我确实想好好活下去——在不生育的情况下。”我说,“请放心,敢留在这里,我当然有自己的倚仗。”
要不是这样,他也不可能放任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五条悟看着Omega单薄纤细的背影,在心里这么想到。
“……你最好真的有保护自己的能力。”钉崎野蔷薇一拳捶在床上,烦躁道,“真是的,我果然还是不想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先说好,我可不会保护你。”
“如果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来找我哦。”虎杖抓了抓头发,关切道,“虽说不知道你有什么样的倚仗……不过想动手的Alpha太多的话可能也还是需要帮忙的吧?”
“我也是。”伏黑惠合上书,看向我的方向,“我不会放任不管。”
狗卷扯了扯拉链向我示意:“鲑鱼。”
“那我先谢谢大家了。”我双手合十,满怀感激地向狱友们鞠了个躬,“不过说起来,我唯一的请求是……”
“如果今晚发生了什么,请各位小心一点、离我远一点,可以吗?”
“关于我的倚仗,明天早晨我会一并告诉大家的。”
6.
编号2644的囚犯是在奸杀了三个Omega后入狱的。
他喜欢弱小的Omega在他手中痛哭挣扎的无力模样,并以折磨他们为乐——在Alpha中他算底层的,也因此只能靠欺负更弱小的Omega找存在感。
被关进咒术监狱以后,他本以为自己再也没有那样的机会了,直到在同期狱友中出现了一名Omega。
就算没有悬赏他也本就准备对她动手,更别说加上这么诱人的悬赏了。2644幸运地分配到了那个Omega的房间里,甚至有机会第一个动手。
至于同房的其他Alpha……怎么可能有人对这样的悬赏不动心呢?加入也就算了,到时候平分赏金也不是不可以……
2644这样想着。
善恶有报果然都是骗孩子的,像他这样的人才能幸福地活到最后。
出人意料的是,同房的Alpha们似乎真的不为所动。
他们平淡地和那个Omega交流,颇有种小学生合宿的味道,特别是那个叫虎杖悠仁的,和那个Omega交流甚欢。
娇小的Omega不知死活地露出甜美的微笑,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处于多么危险的境地。
他舔了舔嘴唇,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她痛苦的脸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从床上爬了起来,爬到那个Omega睡着的床边。她睡在上铺,睡颜平静。
在他伸出手之前,本该熟睡着的Omega睁开了眼,黑色的眼瞳中一片冷意。
“你早就该死了。”她轻声说,轻柔的声音仿佛情人的私语,“真可惜,你没能死在那些Omega的手下,只能由我杀了你。”
在那一瞬间,浓郁的信息素包裹了2644。他的脑中一片混沌,完全想不通为什么这个Omega会用信息素攻击他……难道是疯了?
不。这股味道他非常熟悉,他常常用在Omega的身上——
他惊骇地从半空中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在失去意识之前,他眼中最后的景象就是那个Omega冷淡的脸。
“祝你下地狱。”我说。
在精神力的操纵下,□□味的信息素把那个Alpha包裹住了。自从不想做个服从安排的Omega之后,我就一直有所准备——比如利用自己特殊的信息素,把自己变成一件生化武器。
剧烈的声响本该把周围的Alpha吵醒,但他们都睡得很熟。我皱了皱眉:第一次用精神力操控信息素,业务不熟练,果然还是影响到其他人了,下次果然还是要注意……!
Alpha有力的手按在了我的颈上。
我全身僵硬地回过头,对上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虎杖君……?”
“什么嘛,人族居然有这么奇怪的雌性吗?”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在我耳廓响起,拉长的语调听起来慵懒又轻慢,“这股味道……真是让人怀念。”
花纹从虎杖清秀的脸上浮现出来,让那张脸变得霸道又妖艳。他猩红的瞳孔紧紧盯着我的后颈,缓缓靠近:“该说感谢吗?这个味道虽说在虫族恶劣的生活环境里非常寻常,但人类似乎没办法抵抗这个。”
在我惊慌的目光里,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真是非常感谢你放我出来,作为报酬……我就把你吃掉吧?”
在Alpha强悍危险的气势中,我有那么一瞬间连动弹都感到非常困难。我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是吧?强制爱的剧本上演得这么快的吗?!
我很快就意识到,此时钳制着我的Alpha并非虎杖,而是被困在他身上的虫族两面宿傩。大概是我的信息素把虎杖迷晕了、而虫族恶劣的生存环境让他们可以无视□□的缘故,宿傩在虎杖身上醒来了。
“哦呀?闻久了之后居然出人意料的香啊。”此时,这只危险的虫族正趴在我肩头,鼻梁磨蹭着我的腺体,呼吸喷洒在我的颈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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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难以抑制地颤抖了一下,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那真是……多谢夸奖?”
“哈。”他的声音里带着慵懒的鼻音,舔了一下我的腺体,“虚伪的人类,明明已经害怕得浑身发抖了吧?放心,我不会这么快吃掉你。”
不……并不只是害怕。
我的额头上已经见了汗,脸上也泛着红。这还是我第一次和一个Alpha有这么亲密的接触,我能感受到虎杖信息素的味道也在空气中逐渐蔓延开——他的身体也有反应了。
但此时占据他身体的虫族似乎对这种变化并不在意。
“热起来了,这就是你们人族雌性暗示雄□□配的气味吗?”他唔了一声,饶有兴致道,“Omega……我还第一次见。”
“那就让我……见识更多吧,嗯?”
我被那个高大的Alpha按在爪下。
他叼住了我的腺体,似乎对那块逸散出令他愉悦气味的软肉格外中意,吮吻之下我浑身发软地软倒在他的怀抱里,枕在他坚硬的胸膛上。他的牙齿厮磨着那块微微凸起的腺体,似乎打算摸索着往里面注信息素。
我的身体微微战栗着绞着双腿,莫名的情绪在信息素的影响下涌上了大脑——在他的影响下,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做出了回应。
这种失控的感觉令我眼角发红,咬着牙根瞪着面前的虫族。他舔了一下我的唇角,吻了上来,在我气喘吁吁地试图咬他之前松开我,发出一声低笑。
“味道不错,”他笑起来的时候胸膛发出震颤,“如果我在原本的身体里,或许我真的会直接把你吃掉呢。只可惜……现在我可不想便宜了这小子。”
Omega娇弱的手臂不自觉攀上了他的脖颈,他满意地勾起唇角,低头看着自己的玩物——然后神色微变。
提前灌好解毒剂的针管插在他颈上,我深吸一口气,把药物尽数注了进去。
“我还以为这么弱小的东西会毫无攻击力呢……哈,这次的确是我大意了。”宿傩的双眼微微合上,却依旧紧紧盯着我的脸,像是盯着猎物的猛虎,“下次你可没那么……”
“诶、诶?!”花纹从他脸上褪去,露出虎杖清秀的脸。他看到我的时候猛然涨红了脸:“怎么回事……刚刚宿傩……诶?!”
他发觉自己正紧紧抱着身材娇小的Omega,手还掐在那纤细的腰肢上,囚服被掀起一截,露出白嫩的腰上微青的指印,显示出一种别样的凌虐美。Omega后颈上的腺体也被吻得微微发肿,他的唇齿间似乎还残留着那点信息素的香味。
我浑身发软,枕在他的臂弯里,有气无力道:“等……先把我放下……你的信息素太好闻了,再这样下去我可能会忍不住……”
他的信息素是阳光的味道,让我发qing的同时竟然有些昏昏欲睡。
少年Alpha慌乱地把我抱回床上,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
眼前的Omega红着脸有气无力,囚服松垮地露出半截肩膀,腺体上带着可疑的水迹和牙印。
他猛地闭上眼,大声道:“对、对不起!”
“不,不是你的错,是我的失误。”我缓了一下,终于好受了一点,“你先退远一点、信息素收一收,天亮了我再跟你解释……七海前辈早晨会来带我去打抑制剂,到时候就好了。”
虎杖跳下床,几乎同手同脚地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他听着上铺Omega有些急促的呼吸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不行、不能胡思乱想了!
次日,寝室里的Alpha们醒来的时候个个头晕眼花。
“……所以你的信息素是□□???”钉崎野蔷薇震惊道,“Omega的信息素居然还有这种味道的吗?”
我:“真的哦。”
七海站在我背后,给我打了一针稳定剂。他不经意间扫过我被也吻得微微红肿的腺体,拧起了眉头。
“虽说我早就有所猜测了,不过真的听到了还是觉得相当震惊……”伏黑惠表情复杂,“我只听说过你很特别……”
“其实、挺好闻的……”虎杖满脸通红地抓了抓脸,“真的……”
“把你当成小可怜Omega算我瞎。”钉崎野蔷薇果断道。她踢了踢2644的尸体,向我道歉:“是我小看你了——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会被关进来、还会被保护协会定下这种悬赏?你杀了很多和你相亲的Alpha?”
“倒也不是。你们眼中的小可怜只是在被学生举报发表反星际人类言论后,根据Omega保护协会的要求嫁人,却在婚前反抗x行为、防卫过当,一脚踩碎了未婚夫Alpha的OO、并导致对方因失血过多而死,而她的那位未婚夫Alpha是帝国的三皇子。”七海推了推墨镜,在一室寂静中平静地叙述道,“她既然这样了都没死,就证明哪怕这所监狱里的所有Alpha死光了,她也能好好活着。”
虎杖:“……………………………”
野蔷薇:“…………………………”
伏黑惠:“…………………………”
他们似乎被巨大的信息量震慑了,几乎露出了一模一样的、震惊到失色的表情,木愣愣地回头看我。
我从他们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补充道:“反人类言论是指我在进行Omega信息素炸弹、基因编辑和人工胚胎的研究,目标是让这个社会不再需要任何一个Omega承担生育工作。”
“……这种在长老院底线上蹦迪的研究,为什么你才判了二十年啊?”野蔷薇喃喃道,“我开始觉得帝国仁慈得让人难以想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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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猜到了吗,野蔷薇,”我垂下眼,漫不经心道,“因为我的基因等级很高。”
“那得高到什么程度才——”
“下一任国王将从她的子宫中孕育而生。”
一个有些沙哑的、陌生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刚刚开始一直靠在边上补觉的狗卷棘突然站了起来。
他没拉上衣领,靠在我身边,脸上的花纹袒露在外,看起来分外妖异。他从后面抓住了我的手,那双紫色的眼瞳定定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
“——她的子宫将孕育出最强之人。”
我在他们呆滞的目光里把手从狗卷的手心里抽了出来,顺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才摊了摊手,轻松道:“大概就是这种基因等级吧……所以在生完十个八个基因优秀的孩子之前,帝国应该是绝对舍不得让我死掉的。”
哪怕是最为神经大条的虎杖悠仁也哽住了。
“那……”他犹豫了一下,“所以说之前制定的保护计划其实全部没必要……?诶、诶?这也太出人意料了……”
“还是有的。”我拍拍他的肩膀,又随手拍了拍边上那个人的肩膀,哥俩好似的安慰道,“你们要好好看好我,让我发qing期的时候不跑出去用信息素把别的Alpha迷晕并且搞到怀孕——哦,还有,别让宿傩出来。”
被我拍了拍肩膀的虎杖和狗卷:“……………”
后者拉上衣领,承诺似的点点头:“鲑鱼。”
七海叹了一口气。
“你还是像以前那样不着调。”他揉了揉眉心,一巴掌盖在我脑门上,“快跟我去打抑制剂!别因为信息素泄露把你的舍友弄死了……顺便,重新做个体检。”
“是,是。”我乖乖跟在他后面,回头冲几个Alpha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晚点回来,总之你们一定要记住一句话——”
“别爱我,没结果。”
………这里的结果是指生孩子吗?这算是冷笑话……?
伏黑惠诡异地陷入了思考。
第2章
7.
我乖乖跟着七海去打抑制剂。
“你应该知道我想说你什么,”他睨我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脖子上的痕迹,“我应该提醒过你,应该有点你自觉——不提心理状态,Omega在生理上比起Alpha天生弱势,这次碰到免疫你信息素杀伤力的虫族你更是很难反抗。你该保护好自己。”
“是我的错,”我摸了摸鼻子,自知理亏,却又忍不住兴致勃勃地发散思维:“我确实没考虑过虫族、也太依赖信息素的杀伤力了……你说我多备几种药剂怎么样?改造信息素把信息素弄成更毒的成分?不然我精神力这么强,不用信息素做武器多浪费啊。”
“…………我是在劝你谨慎,不是在鼓励你更大胆。”七海拧着眉,严肃道,“你的信息素不是无敌的,总有人会免疫信息素——你可别忘了,这座监狱里不只有Alpha,还有部分强大的Beta,你的信息素可影响不了他们。而在巨额悬赏下,Beta们也很有可能对你下手,在这种情况下,你要怎么办?”
我确实差点忘了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才回答:“那我还有肌肉松弛剂可以……不,等等,前辈,你这是……生气了?”
七海确实很生气。
他当然知道面前的Omega有着与其他人截然不同的志向,这个目标实现的路上荆棘遍布,她可能被摧毁,被折断,燃烧掉最后一点热量,但她不会停下来。
他希望她做想做的事、也赞同着她的理念,但他还是……非常担心。
他抿紧唇,一言不发。
“对不起……”我扯着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向他道歉,“我知道你担心我,下次我一定不这么激进、优先保护好自己……对不起嘛,前辈?这次让五条悟把那个想对我不利的囚犯调到我那间是我不对……”
七海听到了自己的理智崩断的声音。
在我错愕的目光里,他按着我的后颈、把我按在了医务室的床上,然后抓着我的手腕、用膝盖把我死死定住。
他决定身体力行地给面前的Omega一个教训——让她知道自己到底处于什么样的危险境地之中。
“你看,最普通的Beta都能轻而易举的制服你、把你按在随便哪个地方艹到哭出来。”他俯视着我,锐利的眼紧紧盯着我后颈上的那块痕迹,“即使是你最信任的人,在巨额赏金的诱惑下也可能做出这种事。”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我的后颈,即使没有信息素,敏感的腺体被这么粗暴的对待,我也情不自禁地轻轻颤抖了一下:“前辈……?”
“听好了,”他按了一下我的腺体,俯下身,在我的唇角停下,低声道,“这是我最想教给你的……别相信任何人,也别想着孤身犯险。”
柔软的触感停留在我的嘴唇上。
直到被吻得喘不过气来了,我才后知后觉、迷茫地意识到:七海前辈在……吻我?
我很少看到七海前辈对我露出这种眼神:锋利的、充满危险的绿色瞳孔凝视着我的脸,交织着冲动和隐忍。他的手指按揉着我的腺体,像是在按着不听话的猫咪。
嘴唇分开的时候我的大脑里已经一片空白了,瞳孔中满是那一片放大了的、深邃又迷人的绿意。他金色的额发有些凌乱地贴在额头上,额头上也冒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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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知道了吗?”他的语气肃然又低沉,“不要随便相信……”
“可是七海前辈不可能背叛我啊?”我下意识道。即使以这样危险的姿态被按在身下了,我仍然没感觉到半分危险性。
七海差点被我气笑了。
他松开手,坐在床边,想着Omega那张被吻得满脸通红却仍然满是信赖的傻脸,烦躁地整理了一下领带。
“……你说得对。”他苦笑道,“我的确不可能背叛你。”
我彻底放松了下来,把刚刚的一切归咎于一次特殊的教训,就轻松地爬起来靠在他肩头休息,好奇地、不知死活地问:“对了,刚刚那个是七海前辈的初吻吗?感觉七海前辈也是老处男了……呜呜呜!”
七海建人扯下领带塞进了我的嘴里,面无表情地拍拍我鼓鼓囊囊的腮帮子,冷漠道:“……没大没小,给我闭嘴。”
这个小混蛋真是……不知死活。
他揉了揉眉心,把刚刚那一瞬间的失控埋进眼中,重新戴上了墨镜。
8.
我回到宿舍里的时候,只有伏黑惠在。
“钉崎和虎杖去混合区看看情况,狗卷前辈好像去找其他学长学姐了。”他正在翻看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书籍,见我回来利落地合上书,站起了身,“走吧,去吃午饭。”
“好啊。”我摸了摸肚子,确实感觉有点饿了,“希望牢饭的口味不要太差,听说混合区的食堂是大锅饭……”
“我们不去混合区的食堂,”伏黑惠说,“乙骨前辈邀请我们去西区的九级塔一起吃饭,那里有专属的厨师。”
“还有这种好事?”我惊喜万分,“乙骨果然是个大好人啊。”
“……你认识乙骨前辈?”伏黑惠的语气不变,脚步却微微一顿。
“认识啊。”我理所当然道,“相亲对象——我几乎和全帝国的优秀Alpha相亲过。其实你也在名单上,不过我觉得和甚尔相亲过再和他的儿子相亲很奇怪,就没有去找你啦,不然我们应该也见过的。”
伏黑惠微微捏紧了指节。
“我们见过。”他注视着我的发顶,语气平静,“在基因配对会上。”
“诶?是吗?”我回忆了一下,却还是没什么印象,“不知道诶……感觉三天两头就有这样无聊的聚会……”
伏黑惠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你真是……”他小声说了一句什么,在我好奇的目光中冷淡道:“好了,先走吧,我也饿了。”
我总感觉他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不过伏黑惠这两天看起来也都是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我就没有在意,跟上了他的脚步。
西区和南区的距离不远,穿过混合区的时候又有一群囚犯盯着我们窃窃私语。
我并不在意他们,而是和伏黑惠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
而伏黑惠虽然看起来觉得我很无聊的样子,却依旧会定点回复我的话,这让我感觉他还挺体贴的。
“不过说起来好奇怪啊,他们居然不打算冲上来吗?”我瞥了一眼躲在墙角张望的几个Alpha,微微挑眉,“今天五条悟又不在,难道是因为伏黑君的缘故吗?”
“或许吧。”伏黑惠无视了那几张有点眼熟的面孔,朝另一个方向投去冰冷的视线。在那些Alpha承受不住压力逃开后,他才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重新把目光停留在了我的发顶上:“也有可能是五条老师已经威慑过他们了,他们投鼠忌器。”
“应该不是……”我摸摸下巴,“是怕你吧。”
伏黑惠不可置否。
当我们走到西区的高塔下时,周围已经没什么囚犯敢在这里停留了。塔上的灯亮着,隐约能看到有一个男人独自站在窗边,低头往下看。
我看了一眼塔,看了一眼高高的楼梯,忍不住扯了扯伏黑的袖子:“那个……你是不是会飞啊?”
伏黑惠嘴角微抽。
“我的确可以通过操纵式神飞起来。”他说,“但我不太想带人,在监狱里这么做也太高调了。”
我相当遗憾:“那真是太可惜了。”
爬到塔上的时候我已经膝盖发软了,边上的伏黑惠仍然脸不红气不喘,这让我心里相当不平衡。
“如果能把身体改造得强一点就好了……”我搭在伏黑惠的肩上喘气,“上一次塔也太……”
“所以你才更要多多锻炼啊。”一只微凉的手握住我搭在伏黑肩上的手腕,把我拉了起来。我抬头,就看到乙骨忧太微微弯着腰看着我、露出一个微笑:“好久不见了,飞鸟。”
“呼……好久不见……乙骨。”我借着他的力道勉强站直了,看着这个似乎没什么变化的、只是成熟了一些的青年:“谢谢你。”
“不用谢。”他弯了弯眼睛,笑起来的时候看起来完全是羞涩寡言纯情的少年,“飞鸟的话,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哦?”
他松开我的手,走在前面几步,带我和伏黑惠进去。我没再搭着伏黑的肩,而是小小声跟他咬耳朵:“乙骨果然是天使吧?人又好、又温柔、还请人吃饭……”
伏黑惠用看弱智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加快了脚步:“谢谢前辈带路。”
我:?这什么眼神?
在我们的前方,乙骨背对着我,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一些:“伏黑也不用客气,都是同学。啊,虎杖、钉崎、狗卷、真希和熊猫都在里面了,说不定已经开始吃了,我们快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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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九级塔的伙食真的相当不错。
我们三个是最后落座的,其他人都已经开始吃了。我左边坐着冷着脸的伏黑惠,右边坐着微笑的乙骨,一时间竟然感觉气氛有点微妙。
……怎么回事,没理由,不应该啊?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他俩有仇?不吧,乙骨那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主动和人结仇的……
野蔷薇端着碗瞟了我们这个方向一眼,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吃。她边上的真希推了推镜片,没什么表情地也看了一眼我们,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那个……”还是虎杖先说话了。他相当不好意思地看着我,欲言又止:“那个……身体、体检……怎么样?”
我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他身上,轻松道:“啊,完全没事,打了一针抑制剂就好了。”
“那就好!”虎杖显然松了一口气。
他想到昨晚的事就有点脸红,连忙不再去注意这个,为了转移注意力专心吃饭。
“抑制剂?”我身边的乙骨露出了有些担忧的表情,“是发生了什么吗?”
我极其顺口道:“没什么,昨天我分配宿舍的时候拜托了五条老师把那个□□犯Alpha分到了我们宿舍,他半夜袭击我失败,被我用信息素杀……了。”
话音未落,我就感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升头顶。
乙骨依旧是温和的表情,眼中却满是严肃:“嗯?”
我头皮发麻,在这一刻终于回想起了被乙骨忧太支配的恐惧,迅速道歉:“我错了!我再也不找事了!”
我第一次认识乙骨是在相亲的时候。
他和其他Alpha比起来温柔腼腆过头,看起来反而更像Beta。我对这种类型很有好感,很快就能跟他说上话了。
说实话,我总把他当成比我小的弟弟。我们一起看恐怖电影的时候我总感觉他有点害怕,就会故意吓他,然后拍拍他的肩膀、抓着他的手安慰他都是假的。他每次都会好脾气地苦笑着看着我,握着我的手说他没有怕,不过下次最好还是不要这样了。
这种态度只会让我变本加厉——多罕见啊!我居然能欺负到人!于是我总是变着法子逗他,那段时间我和他见面的频率甚至超过了给我带少年Jump的五条悟和给我带政治学书籍的夏油杰。
我一直觉得他大概永远不会生气、永远不会露出别的表情……直到那天,我兴冲冲地拉着他去偷看Omega保护协会的高层和某位长老偷情,看完还逗他说要不要一起试试……
乙骨的表情我至今忘不了。
他红着脸教训了我一顿,语气严肃地教育我不能做这种事,讲了两个多钟头,我每次想解释我就是开个玩笑都会被他精准打断,然后用更严肃的表情继续说……
“绝对不要和Alpha靠太近!也不能和他们在一个房间独处……”
我最后被他说困了,在他的床上睡着了,最后是被他抱回去的,保护协会的人还一度认为我俩成了,是我再三解释说我们只是朋友他们才放过我们。
饭后,我果然还是没躲过去。
乙骨叫住了我,用类似的语气教育了我一个下午。
“如果有任何问题,完全可以来向我求助。”他捏着我的手心,认真道,“我可以帮你解决的。”
我嗯嗯嗯哦哦哦敷衍三连,心想一般叫救命肯定来不及,不如自保来得快。
乙骨看穿了我的敷衍,脸上的笑容微微变淡。
“显然完全没听进去呢,飞鸟。”他叹了一口气,“你还是和过去一模一样,迟钝、我行我素、毫无危机感……”
我无辜道:“哪有那么夸张,我明明很紧张了——而且你跟我认识这么久了,居然还不喜欢吗?”
“……完全习惯了,我已经习惯你……”他苦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轻声说了一句什么,“所以,我也有了全新的、应对你的这种情况的方式哦?”
他牵着我的手微微用力,把我扯进了他的怀抱里。
“……乙骨?”我突然想到早晨七海前辈的教训,突然罕见地产生了一种不详地预感:“怎么突然……?”
“打个标记而已,别担心,”乙骨的嘴唇停留在我的耳廓,一触即离,“这是我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飞鸟就算不在我面前、被我保护着的话,身上也必须带着我的味道……这样他们就什么都不敢做了吧?”
他咬上了我的腺体,扶着我微微打着颤的身体,把信息素注入了我的身体:“只是临时标记……”
我被他的信息素包裹着,自己身上的信息素也不自觉地泄出了一点。但早上刚打过抑制剂,我不能做到像昨晚一样大规模的信息素释放……
而且这样的释放对乙骨未必有用。
我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就算看起来再温和腼腆,乙骨也是一个Alpha……一个强大又危险的Alpha。
难以言喻的紧张感涌上我的大脑,我的身体却温驯地靠在他怀中,任由他完成了这次临时标记。
“好了。”他拭去我唇角的唾液,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这样就可以了。”
“……我该说谢谢吗?”我捏着怀里的药瓶,最终还是没有注射下去,而是半开玩笑道。
“我说过,不用这么客气的。”他笑着说,“飞鸟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我坐在他腿上,微微垂下眼:“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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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太相信任何人。】
我突然觉得,或许七海前辈的提醒是对的。
“有点迟了,我送你回去吧?”等我缓过来,乙骨才扶着我起身,关切道。
“不用了,有乙骨你的味道在,其他人应该不敢动手啦。”我说,“我自己走就好——打算顺路去西区洗个澡。”
他的脸稍微有点红,咳嗽了一声:“嗯,那我就不送你了。”
我下了塔,看着地图,熟门熟路地绕到了西区。托这一身味儿的福,果然一路上没人敢找我的麻烦,我顺风顺水地摸到了西区的九级塔——敲开了夏油杰的门:“开门了夏油杰!江湖救急!你这里有掩盖剂吗?”
我完全不敢带着一身乙骨的味道直接回去——我还做不做人了啊!要是被七海前辈知道我又随便相信别人、还被打了临时标记,我一定会被他打死、被五条悟嘲笑致死的!
穿着袈裟的男人推开门,表情无奈:“……不要大半夜来敲门啊。”
9.
我和夏油杰挺合得来的。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是个好人,认为强者应该保护弱者,也认为Omega受到的束缚和局限太大了,反而失去了应有的人权。
我们总有聊不完的话题——用五条悟的话来说,两个传销头子撞在一起就是天雷勾地火,可以一起讨论传销话题。
只是后来夏油杰变了。
最后来见我的那一次,他漆黑的瞳孔里一丝光线也没有,死气沉沉。
我后来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变故:他想保护的弱者夺走了他的同伴。在有些落后的地方,低等级基因者视高等级基因持有者的能力为“异常”,肆无忌惮地伤害着与他们不同的人。他见到了那些事,也见证了同伴的陨落、保护对象的愚昧和不识好歹,这对他的理念无疑是极大的冲击。
只是那次见面时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和他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之后再次听到他的消息,就是他被关进监狱的时候了。
我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表情迷茫地喝了两口。
夏油杰端着一杯咖啡坐在我身边,把掩盖剂丢到我的面前:“我没想到你会主动来找我。”
夏油杰总是能看穿别人的情绪,我也没有隐瞒他的意思。说实话,在信任这一点上,我信任他,和我信任五条悟的程度差不多。
“我本来没想过来的。”我坦白道,“你变了好多,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因为悬赏对我做什么,一个人过来其实好危险。但是……”
“你信任我。”夏油杰喝了一口咖啡,露出了然的神情,似笑非笑:“即使你听说过我做了什么,你也仍然相信我。”
“是的。”我说,“我相信你永远不会杀死同伴……不会吧?你不会杀我吧?”
“要求可以不要这么低吗?”他哑然失笑,“还有同伴这个分类,你还真是一点自觉都没有……就算不会死,做其他的事也是有可能的哦?”
换作以前我肯定以为他在开玩笑,但连续经历了七海前辈和乙骨以后……我突然有点不确定了:“……你是在开玩笑吗?”
“当然不是。”夏油杰坐在我边上,理所当然道,“你居然这么久之后才意识到吗?如果不是对你有兴趣,是不会有Alpha主动和你相亲这么多次的哦?”
我默默抱住了膝盖,突然感觉有点冷:“……是吗……?”
“所以是什么让你突然开窍的?”他饶有兴味地问,“乙骨?他标记了你?”
我没有回答,只是迟疑了一下,答非所问:“七海前辈告诉我,不要随便相信别人……”
“他说得对。”夏油杰放下杯子,注视着我,“你虽然比其他Omega见到得多、并且更为强大,但你过去仍然被关在保护协会,没怎么见过外面的世界……所以单纯乃至于轻信别人,都是可以理解的。”
我知道他说得对。
我相信乙骨的时候认为我们是朋友,而他今天的举动让我突然意识到:或许乙骨并没有把我当成朋友,而是把我当成一个Omega……或者说,“喜欢”的异性。
这让我很没有安全感。同伴带给我的安全感远远超过追求我的异性,我的理念也让我对AO之间的关系存在许多疑虑。
不过这并不是今天谈话的重点。
夏油杰显然意识到了我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他捏着杯柄,感受着咖啡杯的温度,没有看我:“反正你已经经历过了吧?被想要帮助的人背叛的感觉。在利益不一致的情况下,没人可以相信。”
“但我的确相信你,夏油。”我打断了他的话,“我想五条悟也相信着你——否则你应该早已被处死,而不是关在这里。”
“你现在的理念的确和我、还有五条悟不尽相同,但我们仍然有合作的余地。”
我和夏油杰是一样的人,我们同样固执、偏执、不撞南墙不回头。
夏油杰看着我,嗤笑道:“你还是毫无长进。”
“明明被那些你想拯救的Omega举报了,你还是一厢情愿地想改变他们吗?”他讥讽地笑着,像是回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哈,在你不顾生命地帮助他们的时候,他们或许在背后嘲笑你、骂你是魔鬼呢?很多人不想被你拯救,别把自己看得太重。”
“我并不是想改变所有Omega、让他们都和我一样,”我说,“我只是希望他们能拥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机会——这本该是每个人都拥有的,不管是嫁人生育做家庭主妇,还是投身于自己热爱的事业,我希望他们能自己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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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和他们之间还是有着难以避免的矛盾,”夏油杰收敛了讥讽的笑意,看着我的眼睛,一针见血,“你想解除Omega受到的特殊优待。”
“……的确如此。”我坦然道,“不只是Omega,还有Alpha的特殊优待。归根到底,我想打破基因定下的阶级定位。”
“——从头到尾,我追求的也只不过是平等而已,我希望从人性的角度来区分人类,而不是通过性别。”
同样是奸杀三人,Beta会被处以死刑,而Alpha却能被关进监狱苟活。
Omega校园暴力致人死亡,身为Alpha的野蔷薇只是打了那个Omega一顿,却因此被关进了监狱。
Beta作为底层被忽视,Alpha拥有特权却仍受钳制,Omega特权最多却也受到了最多的禁锢,每个性别的人都有好有坏,却被性别强行锁定在了某个阶层和定义中,最后只会让这个社会充斥着不平等和纷争。
帝国扭曲的法令禁锢侵害的从来都不只是Omega,而是每一个、活生生的人。性别问题归根到底,仍旧是阶级问题的一种。
夏油杰看着面前的Omega,不,此刻她的性别完全不重要——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名坚定不移的斗士。
即使他们的理念截然不同、甚至说得上背道而驰,他却仍旧忍不住露出了一个不带任何嘲讽意味的微笑。
看到世上的美好,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要微笑。
“你说得对,飞鸟。”他说,“在你相信着我的同时,我也相信你。”
“我依旧认为普通人都是猴子,完全没有教化的必要,事实已经证明基因带来的阶级是不可跨越的。”他玩笑似的对我说,眼中却一派认真,“我想杀光所有猴子、建立只有高等级基因的、平静又安宁的世界……说到底,这也只不过是我的高等基因自救措施罢了。”
“但在此之前……在我们之间产生冲突之前,我想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
他握住了我的手晃了晃,这是我们今天最亲密的动作,深不见底的眼瞳中一片郑重:“让我们一起撕碎这个令人作呕的世界吧。”
我和他握手,就像是达成了什么协议。
离开之前,夏油杰叫住了我。
“如果你是那些Omega,你会怎么选择呢?”他问,“刨除你现在加在自己身上的重担,把自己当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O。”
“我宁愿马上死去,也不想在牢笼里长命百岁。”我沉默了一下,这么回答道,“死亡……说不定比漫长的斗争轻松很多吧?”
10.
我还是被七海前辈和五条悟一起骂了一顿。
“找杰结盟这种事找我就好了,为什么要亲自去啦!”五条悟恨铁不成钢地扯着我的衣领晃,“乙骨也是、杰也是,你还要招惹多少奇怪的人——”
“禁足吧。”在我求救的视线里,七海前辈冷酷无情道,“这次一定要关到你认错——”
于是我就这么凄惨地被勒令待在寝室禁闭、半步都不能离开,这几天吃饭什么的都是虎杖他们帮我带的,洗澡也是伏黑亲自护送。后者对这样的命令显然相当不情愿,每次等我的时候都会别过头去,只留给我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我寂寞得要死,恨不得赶紧有人来挑事。
很快我就知道了,flag不能随便乱立。
我是在一张陌生的床上醒来的。
当我看到床边的人的时候,眉心微微一跳:“甚尔?我以为以我们之间的交情,你不会为了赏金做这种事的。”
“虽然我们的确有交情,但是为了这种大金额悬赏和出狱的资格,这样的交情当然就……”伏黑甚尔面向我,弯了弯眉毛,“你知道的,一文不值。”
“我知道。”我叹息道,“你这种就叫渣男,太让人伤心了,我已经要哭出来了。”
“你也可以理解成我一直想得到你、进了监狱还对你念念不忘、爱而不得、爱在心里口难开,借着悬赏才能对你表露出一丝情谊,还要假装全是为了悬赏、维持自己冷酷的形象。”甚尔从善如流道,“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说实话,我可不太喜欢在床上哭哭啼啼的Omega。”
“好的,我这就哭。”我假惺惺地挤出两滴眼泪,在他饶有兴致地盯着我的脸时,迅速对着他的脸释放了信息素:“不过说到底,最后哭哭啼啼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男人嗅了嗅我的后颈,若无其事地露出一个微笑。
“我觉得会是你。”他毫不留情地一拳砸在我的腹部,在我惊愕的目光里把我拎了起来,“呜哇,眼睛已经红了呢,是第一次被这么打吗?”
“哦哦,抱歉,”他没什么歉意地扯了扯唇角,再次按了按我的小腹,掀开囚服观察了一下,“是担心怀孕的事吗?没关系,我特意没打到子宫的位置,你被打到的只是胃部而已。”
从未感受过的痛感从腹部传到大脑,我痛得额头冒汗,眼眶中也分泌出了生理性的眼泪。在难以言喻的疼痛中,我被他拎着,看到他低头观察我的状态,艰难地保持理智:“为什么……你身上一点信息素的味道也……没有?”
“你还是太不小心了。”甚尔拎着我的领子把我提到床边,让我的脑袋枕在他腿上,俯下身来注视着我,像是情人间面对面的私语,“虽然比起其他Omega,你知道的东西更多,也更优秀,但你仍旧只是一个Omega——你被笼子里的生活限制了,还有很多东西你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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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笑意逐渐扩大:“所以你不知道,世上还有我这样对信息素毫无感觉的Alpha。”
“你在放什么屁啊,”我面无表情道,“这他妈不是你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吗?关我是Alpha什么事?说得好像五条悟很早就知道你对信息素毫无感觉了一样。”
“的确、你说得对,”甚尔失笑道,“他也是在和我打过之后才知道。没有信息素的Alpha就像透明人一样,没人会觉得这样的Alpha有威胁——包括五条悟,所以在被我捅了个对穿之前,他也不知道。”
“你这是在进行情报公开吗?”我被他钳制着靠在他腿上,忍着痛红着眼角抬眼瞟他,“不会吧不会吧,打个手无寸铁的Omega都要靠情报公开提升力量?”
“是的,我刚刚撒谎了。”他摊了摊手,坦然道:“我没有小看你,倒不如说我很重视你,认为你很强、并且很有可能翻盘,刚刚嘲笑你只是为了让你失去理智……所以,虽然你还痛着,但是我不得不在这种情况下先让你怀孕了……你能理解我的苦衷吧?亲爱的?”
“唔……”我被他按着小腹,像是被大猫按在爪子下的小猫咪,忍着疼痛、断断续续道:“就算你夸我……我也不会因此感到荣幸的,混蛋!”
甚尔用吻盖住了我的痛呼声。
他亲了亲我的唇角,露出了大猫似的、带着点得意的表情:“我倒是挺荣幸的。”
与此同时,他按着我腹部的手逐渐发力,仍未散去的疼痛让我的眼角渗出一点泪水。他温柔地吻掉那点泪水,挡住我刺向他的针管:“真是危险……是肌肉松弛剂吗?这个对我可能没什么效果。”
我也察觉到了。他的身体甚至比被宿傩附身的虎杖还要强——至少虎杖不会让针管弯掉。
“真疼……唔……”我把针管丢到一边,呼吸急促,“你真是出人意料的王八蛋,甚尔。”
“你骂人就只会说王八蛋和混蛋吗?Omega大小姐?”他捏了捏我小腹上的淤痕,低声嘲笑道,“我不介意教你骂点别的。”
“哈、我可不想跟你学这个。”我从袖口甩出一管新药,将它摔碎在了地上,刺鼻的气味瞬间在房间里蔓延开来,“有机会我倒是有点想跟你学体术了……下次一定。”
在这股气味中,伏黑甚尔用最快的速度扭断了我的脚腕。
“我就猜到你还有别的药。”他的反应已经足够快了,却还是吸入了大量空气,“这是……为什么……”
我痛得泪流满面,趴在他腿上一拳捶在他腹部上,抽泣着骂他:“想不到吧王八蛋!幸好我之前就考虑到了有人对化学药物和信息素同时具有抗性的准备,用自己的信息素提取物做了、呜、做了一种全新的药物……呜……痛死了……你这混蛋、神经病……你有病啊!强制爱有必要粗暴到卸了我的脚踝吗!”
甚尔的动作已经变得相当迟缓了。他无力地抓着我的脚踝,扯着唇角道:“对付你的话,显然是有必要的。”
他察觉到身体变得不太对劲,这还是他第一次因为嗅到Omega的信息素而产生反应。这种全新的药剂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但这种影响显然不应该在眼前这个Omega的预料之中。
“……你这是什么药啊。”他捏了捏我的小腿,“高浓度提取信息素?助兴用的?”
我见了鬼似的盯着他,震惊道:“你这都不晕吗?这种剂量对其他Alpha用估计都是致死量了,你居然还……?”
“都说了我对信息素极度钝感了。”他挑着眉毛,晕乎乎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慵懒,“哈……这种感觉……可真是新奇。”
我勉强撑着软绵绵的腿,坐在他身上提着他的领子,照着他的脸上打了两记,冷笑道:“还有更新奇的——你没被这么打过吧?”
后者被我打得偏过头去,唇角溢出一丝血迹,却仍然带着笑意:“的确没有,力道比想象中大一点……而且,你确定要就这么坐在我身上吗?”
我感受着那股热度,面无表情地又打了他一巴掌,冷酷道:“还不是你把我的脚踝扭断了……小心我把你的OO也扭断!”
11.
伏黑惠一脚踹开一个囚犯,站在北区的高塔下,抬头看向高塔顶端的灯光。
塔上住着他出生到现在都没见过几面的父亲、一个能重伤五条老师的要犯。这个名声不佳的罪犯如今绑走了他想保护的Omega,即使有点排斥见到对方,伏黑惠也认为,他来这里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他习惯于保护弱小、保护同伴,觉得自己有能力和义务保护其他人——当然,也包括了那个兼具了二者属性的Omega。
在监狱门口的那一次见面不是他们第一次相见了,只是那个Omega显然对他的印象仅仅停留在基因契合的名单上。
伏黑惠第一次听说她的名字,是听五条悟提起的,“奇妙的Omega”,“和父亲相过亲”。也因此,当他听说Omega保护协会想安排自己和她见面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协会大概疯了。
在基因配对会上,他在人群里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Omega,后者被团团围在人群中,漂亮的脸上满是直白的厌倦。
伏黑惠有点同情她。
他知道Omega受到的不公,他们几乎是生育工具的代言词,许多人提起他们的语气尊重又轻鄙,尊重他们的子宫,轻鄙他们的意识。活在金丝雀笼子里的Omega看起来是那么纤细,细弱的脚踝看起来一折就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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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并没有来得及表达出他的同情。
这个Omega在圈子里也相当出名,“叛逆”、“不听话”,他看到她在Alpha的包围里亲密地搭着一个金发Beta的肩,熟门熟路地甩开所有人,甩下高跟鞋,从二楼的露台上翻了下去……
那时的伏黑惠站在露台下往上看,只看到那个小疯子在所有人的惊叫声里从天而降,跳到了他的怀抱里、把他压倒在地,然后不好意思地冲他吐了吐舌头,赤着脚拎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向外跑了,留下一句毫无诚意的道歉:“虽然很想和大家一起跳舞,不过今天是周日,我在追的番更新了,希望大家理解。”
回忆到这里,伏黑惠已经有点想叹气了。那时的他迷茫地看着自己残留着香气的怀抱,想说那个Omega吐舌头的时候碰到了他的笔尖……纯情Alpha的心脏乱得一塌糊涂,而始作俑者却哒哒哒地跑了,再次遇见还用超级陌生的语气说:“伏黑惠?”
啧。
他一边想,一边向塔顶奔去。
真是……麻烦又讨厌的Omega。让人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
而到了现在,这个Omega也一直在刷新他对弱者的定义。
他看着被念叨的Omega坐在他眼圈发黑的父亲身上挥拳的样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惊讶?不、说到底,这种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好像也不该意外……
“啊……晚上好,伏黑君。”
我坐在伏黑甚尔身上,顺手给他的腹部也来了一拳,没什么力气地和伏黑惠打招呼。
甚尔偏过头,那张向来邪气横生的脸上居然带了一点微妙的羞窘。看到伏黑惠,他迅速扭过头,若无其事道:“有人来救你了?看来今天我是拿不到悬赏了。”
我猛地肘击他的小腹,冷酷道:“你本来也就拿不到。”
后者硬生生把闷哼声咽回肚子里,又飞快地瞟了一眼伏黑惠,故作镇定:“那可说不定。”
这倒是有点新奇。
我发觉自从伏黑惠来了,甚尔这家伙就变得有点不一样了——让我很想利用这一点再欺负欺负他。
“……你闹够没有,”甚尔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咬着牙在我耳边说,“你还想在我身上坐多久,不怕药效消失吗?”
这倒确实是一个问题。我遗憾地又给他的脸上来了一拳,一手按在他的腹肌上,一边向伏黑惠求助:“拜托了,伏黑君,可以帮我一把吗?我的腿被这家伙弄伤了。”
伏黑惠看了一眼地上的另外一位伏黑君,伸手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他先把我安置在了桌上,看到我姿态扭曲的脚踝时皱起了眉头:“……必须简陋地处理一下……失礼了。”
“没事。”我坦然道,“都住同一间宿舍同进同出了,看个脚踝也没什么,只能拜托你——唔!疼、疼疼疼!”
伏黑惠相当熟练地咔吧一声把我的脚踝接了回去,在我的痛呼声平静道:“非常抱歉,我的父亲给你添麻烦了。”
“为什么要给她道歉啊……”甚尔背对着我们,敲敲扯了一条毛毯盖住下肢,语气不满,“我又没做什么……”
我瞬间变脸,可怜兮兮地抓着伏黑惠的袖子,长吁短叹:“伏黑君!他真的好过分、乌乌,他居然要对人家做出那种事情,乌乌……”
伏黑甚尔看我背影的眼神一时间跟看鬼似的。
伏黑惠叹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捏了一下我的脚踝:“都伤成这样了,请不要再耗费精力做这种事。”
我相当委屈:“……乌乌。”
“还有,父亲,”他看向地上自己的父亲,眼中微微闪过一点复杂的情绪,认真道,“请不要为我做奇怪的事,我确实不需要通过这种方式……”
“我抓那家伙可不是因为你哦?”甚尔背对着我们,无所谓道,“我之前单纯觉得有利可图罢了——说起来,这家伙还差点当了你的妈妈呢。”
我捏着拳头嘲笑他:“我可没答应让你入赘哦?退一万步说,就算你入赘了,我也要让你当妈妈,我可以做伏黑君的爸爸……唔!”
伏黑惠捂住了我的嘴,额上青筋微跳。
“我也并不想叫你爸爸。”他似乎忍无可忍地把我抱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而且请你注意一下,你其实只比我大了五岁,一年前的基因配对会上我们还见过,算是同龄人。”
我被他抱在怀里,自知不能得罪救星,只得闭了嘴,乖乖点了点头,以示自己的无害。
甚尔的眉心微微一跳。
他回过头,看着儿子那张自己相似的、满是不耐的脸、眼底却满是柔和之意,顿时觉得有些不妙。
“惠。”他突然开口,“你看过nk25系列的电影吗?”
我察觉到伏黑惠扶着我腰部的手微微一紧。
他冷淡道:“没有,不要讨论这么无聊的话题。”
甚尔似乎松了一口气:“……哦。”
他们这么打哑谜,让我一时间相当好奇。在伏黑惠抱着我飞出塔楼时,我扒着他的衣领,好奇道:“nk25系列是什么?也是小电影吗?”
伏黑惠完全没理我,耳朵却红了起来。
“…………普通电影而已,”他啧了一声,不去看怀里Omega被撕得乱七八糟的囚服底下的那点风景,红着耳朵、镇定自若地转移话题,“先送你去养伤——你不是想飞吗?现在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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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才想起我们被式神抓着飞在空中,顿时有种小学生初次春游的快乐感:“好耶!”
伏黑惠几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
真是的,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看那种继子和继母的电影到底有什么代入感……不,谁是继子了啊!
12.
监狱里的Omega和悬赏现在是犯人们闲暇无事的时候最经常讨论的话题。
他们总是会讨论谁得手了、辅以各种恶劣的猜想,来作为无趣生活的消遣。
“那个Omega昨天在北区的伏黑那里待了一个晚上呢!”有个囚犯冲同伴挤眉弄眼,不无嫉妒道:“居然被伏黑那家伙抢先了,也不知道那个Omega是什么味道……”
“前几天不是有人说她被西区的乙骨标记了?”有人说,“啧,这不都被玩烂了,没意思。”
“不是早就被玩烂了吗?他们那个宿舍指不定怎么玩儿呢。”
“那个Omega好像和五条悟也有一腿吧?噗嗤,我可真好奇五条悟的O是什么味道。”
“不就是个废物Omega,等伏黑玩腻了再去捡回来玩玩不行吗?”同伴满不在乎道,随即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就是听说生完孩子的Omega没那么够味儿……笑死了,那个Omega前几天那么嚣张,现在不也还是被Alpha弄得服服帖帖……噫!!!”
猛烈的拳风冲向他的脸,他的笑容突然僵硬在了脸上,变成了扭曲的恐惧:“伏、伏黑!”
刚刚经过的北区首领一拳砸在他的头上,把他打得倒飞了出去。
在他痛苦的哀嚎中,黑发的北区首领捏了捏拳头,在北区囚犯惊恐的目光中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你在意淫什么啊,垃圾。”
“可不是每个Alpha都能抓住她,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废物,去找她的话应该连她的手指都碰不到。”他慵懒的眼中此时满是冰冷的光,扫过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Alpha们,“明明是个废物还能自信满满地说出这种话……该说你们是弱智吗?”
“再让我听到这种话,我不介意送你们去认清现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突然露出一个相当恶劣的笑容,让那张俊美的脸看起来更加锐利又放肆了:“啊啊,真是令人期待,下一次……”
“她会给这个愚蠢的世界,带来什么样的冲击呢?”
第3章
13.
“下一个议题……关于第七星系高等咒术监狱里正在进行着的——代号‘未来’的计划。”
“破格级基因拥有者,Omega久川飞鸟,目前按照计划被关进了第七星系高等咒术监狱,到会议之前已经被关押了二十天,却依旧没有被任何Alpha标记的迹象。”
“对此,你怎么看呢?五条典狱长。”
坐在首位的执政官敲了一下桌子,皱着眉头看向边上的银发男人——然后发现后者正在明目张胆地走神:“五条典狱长!”
五条悟在玩手指。
他对了对手指,随手比出一个完美的心形手势,然后兴致勃勃地用咒术把便携终端浮了起来,和虚拟屏幕上的女性Omega照片一起合影自拍了两张,准备回去监狱给当事人看看。屏幕上的Omega温和又甜美地微笑着竖起中指,用口型说:“No.”
她真好看,就是背景里那两个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老头子太煞风景了。五条悟想。
在执政官不满的声音里,他勉为其难地收起了终端,懒洋洋地拉长了声音:“久川飞鸟是哪位?我可没听说过。”
执政官按捺着怒意:“你连特级罪犯的名字都记不住吗?五条典狱长?”
“抱歉,我只是很惊讶这个名字会从执政官先生你的口中说出来,”五条悟一手支着下巴,扯着唇角,露出一个近乎挑衅的微笑,“毕竟你之前叫的可都是‘那个Omega’,一时间完全没反应过来呢。”
的确相当讽刺。
在久川飞鸟这个名字刚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称呼她为“那个Omega”,语气轻蔑又满不在乎,好像她的作用仅限于提供卵细胞。他们认为能轻松得到她的基因,用各种方式逼迫她生育。
当她无数次拒绝生育、拖延时间之后,他们开始称呼她为“那个难搞的Omega”,轻鄙又垂涎,认为她只不过是贪婪又故作清高,想找更尊贵的Alpha结合。
他们最后才发现这个Omega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贪婪——她想颠覆这个世界。
他们频频受挫、发现自己拿她毫无办法之后,就不自觉地开始叫她的名字了。
这对于在座经验丰富自命不凡的Alpha们而言无疑是一种羞辱。
但执政官无视了五条悟的挑衅,眉头紧锁:“所以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理这个任务?五条典狱长。时间紧迫,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必须尽快让那个Omega怀孕——你最好,其他人也行,不管是谁……”
“你竟然还没标记那个Omega吗?五条典狱长。”长老院的席位里,坐三席的长老抬了抬眼皮,瞄了一眼对面坐在五条家主席位的五条悟,“你们的匹配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根据帝国法令,你完全可以直接和她生孩子,她没有拒绝生育优秀后裔的权力。”
“要是她会在意所谓的帝国法令,你们也不用纠结这么久了吧?”
五条悟完全不想理会他,随意应了一句,看向边上的另外一块屏幕。
Omega保护协会的会长坐在虚拟屏幕后,正申请紧张地擦着汗。他的身后传来一阵一阵的喧闹声,似乎有人在喊“释放她”、“平权”之类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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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了然地笑了起来:“Omega们还在抗议?唔唔,我还以为按照诸位镇压Beta平权运动的速度,他们撑不了多久呢。”
执政官面色铁青。
事实上,不只是Omega保护协会发生了动乱,就连已经嫁人在家的Omega也有一部分开始抗议。
不知道这个消息是从哪里传出去的……或许一切早有苗头,只不过久川飞鸟事件成为了Omega暴动的导火索。
真是见鬼!这些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关注社会新闻只知道在网络上和现实里谈情说爱的Omega到底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帝国为他们付出了这么多金钱和人力养着他们,为什么还这么不知满足?
原本击垮他们最好的方法就是先击垮他们的精神领袖——那个被关进监狱的可恶的Omega。如果她怀孕了、沉溺于爱情回归家庭,那就是对所有支持她的Omega们的巨大打击。
帝国决心把久川飞鸟关进监狱除了不得已之外也就是为了这个。她和五条悟有旧,和里面的好几个Alpha相过亲,如果成了,又可以作为美好夫妇爱情典范宣传了。
“鉴于五条典狱长对帝国命令的不配合,帝国皇帝和长老院一致决定,让人接替你典狱长的位置,五条典狱长降为副典狱长。”他把文书摔在五条悟面前,扯着唇角勉强露出一个笑,“代替你的人是高等新人类‘真人’,你只要负责守卫监狱治安。”
即使帝国因为五条悟对那个Omega的态度对他相当不满,也不敢彻底夺去他的权力——能镇压住夏油杰和禅院甚尔这样的人,全帝国只有五条悟一个人能做到,而以五条悟的责任心,他显然也不可能彻底丢下监狱不管。在这种情况下,帝国对他的降职指令下得有恃无恐。
五条悟看着坐在执政官身后的那个银色长发的男人,唇角的弧度微微下压。
后者看着他,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像个孩子一样:“你好,五条典狱长……五条副典狱长。”
“真人典狱长是高等人类,和五条副典狱长你一样拥有特殊的能力。”执政官看到他的表情,终于感受到了一点扬眉吐气的喜悦,“虽然我们非常不想破坏神之基因一丝一毫的完整性,但为了防止那个Omega用特殊能力改变自己的基因鱼死网破,我们只能拜托真人典狱长了……”
“你最好看好你的Omega,”他拍着五条悟的肩膀,冷笑道,“如果你不能让她好好地和你结婚生子,那就只能胖真人典狱长改变她了……到那时候,她可未必还能保持着除了子宫之外的形……噫!”
他骤然发出了像被菜刀抵着脖子的猪的惊恐叫声。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捏住了执政官的脖子。
他瞥了一眼不远处噤若寒蝉的长老们、高层们,还有那个新任的典狱长。
新任典狱长依旧是笑着的,接着执政官的话解释道:“我可以通过改变人灵魂的形状来改变人的外在,依据皇帝的指令,在必要时刻,我会把那位Omega小姐改完成生育道具——在尽量保全她的基因的情况下。”
五条悟眼罩下的眼中满是冰冷的杀意。
他听说过这个“高等新人类”。
高等新人类是帝国持续了很久的新人类计划的产物,缺乏科技支持,他们就用可怕的执念和令人作呕的阴暗实验制造了所谓的“新人类”。他们选取无权无势的高等基因人类关进实验室强迫他们生育,并在其中混入了奇怪的基因……甚至包括虫族。
在军部逐渐偏向民众的情况下,由他们一手制造的高等新人类成了维持皇室、长老院统治的最重要的倚仗。这样产生的高等新人类实力强大、但其实不能说是完整的人类。他们在实验室长大,往往并不把普通人类当作同族,对他们缺乏最基本的同理心。也因此,他可以肯定,这个肆意玩弄着人类灵魂的家伙显然并没有在开玩笑。
高等级基因的拥有者会拥有一些特殊的能力,Omega也不例外。
“改变灵魂”,这个能力和飞鸟的有些类似。想到这个,五条悟一贯以来的从容终于消失殆尽了。
飞鸟之所以只是被关进监狱、而没被关进实验室直接用特殊手段生育,最重要的理由就是飞鸟公开过的异能力——
她能改变基因。
这项能力本可以让她成为令人恐惧的强者,但她对人类生命和未知的敬畏让她仅仅只用这个能力自保:如果帝国做出让她不愿意做的事,她就能通过这个能力毁去自己完美的基因,让帝国永远失去所谓“人类进化的钥匙”。
帝国采集的样本在离开她身体的时候都会被改造得七零八落,不得已,他们才只能妥协,仅仅只是把她关进监狱,试图通过别的方式让她臣服。
真人的出现会打破这个平衡。五条悟捏着执政官的脖子,这样想着。
他随手把人丢到一边,冷声道:“还有什么要通知的吗?快一点,我还赶着回去。”
执政官被甩到了墙上,咳出一口血。
“咳……”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在骇人的威压中不敢再耍花招,断断续续地说完了剩余的调令:“由真人典狱长主持本年度的等级赛,强制所有囚犯参加,并引入新的规则、降低监狱等级赛的存活率……”
五条悟耐着性子勉强听他叭叭了十分钟,才在会议结束的宣布中转身离开。
情况稍微有点麻烦了。他用食指戳了戳自己的脸颊,完全不想等那个新任典狱长一起走,就直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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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间点,飞鸟大概在和杰打扑克吧。现在回去说不定还能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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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内,除了五条悟以外的官员们仍坐在原位。
“可恶!如果不是他的能力和基因……帝国早就该把他驱逐了!”执政官重重一拳砸在桌上,愤怒道。
“但他仍在我们的掌控之中。”长老院首席老神在在,“好了,年轻人,这不是现在的重点,现在应该想想怎么解决那群Omega。”
“这次的平权浪潮非比寻常,我们无法像镇压Beta一样暴力镇压,毕竟Omega的子宫依旧是帝国重要的财富。”
“零星几个不听话的异类Omega能有掀起什么风浪?”有人不屑道,“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这次Omega暴动的规模很大,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洗脑了。”一个官员说,“已经结婚的Omega也有不少人站了出来,要求得到合法的权益……他们在网络上和现实中都组建了社团,开始集中抗议。”
“那就割裂他们。”执政官冷笑着说,“Omega保护协会代表的才是广大Omega的权益、久川飞鸟是自己无法生育因为嫉妒才想煽动其他幸福的Omega报复社会,或者告诉他们那些激进Omega都是收了联邦的好处才出来反抗游行……怎么样都好,不需要证据——反正想要相信的人听到什么话都会相信的,不管是Omega还是Alpha。长老院不是很擅长这个吗?”
“至于那些剩下的Omega……羞辱他们再随便夸夸他们就是了,他们喜欢这个。告诉他们反动的Omega都有基因缺陷、被Alpha抛弃、长得丑,他们就会一拥而上,把他们割裂出Omega群体,为寻求Alpha的认同感发声了。”
“最后再爆出久川飞鸟和Alpha结婚怀孕生子的消息,那些人自然聚不起来了。”
“可是五条悟那边……”有官员提问道,“他似乎不太想配合,不然早就可以直接上……”
“哈,如果不是为了他的基因……啧,我们可没把宝全押在五条悟身上。”首席长老冷笑道,“我们还有夏油杰——满足他的诉求,让他攻克那个烦人的Omega,哄哄她,让她多生几个孩子,那些Omega不就最喜欢这种类型的温柔Alpha?”
“可是夏油杰……”末席的长老有些迟疑,“他曾经屠杀过一整个村子的人,是穷凶极恶的罪犯,他的诉求是杀光普通基因的群体,放他出来是否……”
“给他两座城让他自己玩就好了,”首席长老冷漠道,“这是为了人类的进化、人类共同的利益做出的必要牺牲罢了,反正那些普通基因也迟早会被淘汰。还有谁有意见吗?”
末席长老不再说话了。
议会投票表决,全票通过。
被念叨着的夏油杰打了个喷嚏。
“噫,你感冒了?”我捏着扑克牌,抱着抱枕往后挪了十来步,才靠在另外一张沙发上坐好,在他谴责的目光中毫无感情地道歉:“抱歉,我只是不想被传染,不然又得被七海前辈碎碎念好几天、并且关进医务室禁足。”
“应该不是感冒,”夏油杰捏了捏鼻梁,把他的牌丢在矮桌上,“大概是有人在念叨我吧……对了,你之前写的小说什么时候更新?从你被关进监狱以后就没动过笔吧。”
我算了一下他的牌,丢出一张黑桃2,笑着回答道:“只剩下最重要的结局了——这部分内容将由所有人一同书写。”
“由我,和所有的Omega一起。”
“……就算你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其实也是因为懒不想更新吧。”夏油杰说,“好好把它写完啊。”
我假装没听见,催促道:“轮你了,快出牌。”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把手中的鬼牌丢了下去:“真是拿你没办法……好啦。”
在他的鬼牌落到桌上之前,一只手接住了那张牌。
五条悟站在我们中间,不满道:“居然背着我就玩起来了,也太过分了吧?”
夏油杰把剩下的牌收了起来,微笑道:“只是在等你的时候找点事而已,别这么在意,悟。”
“……你刚刚啧了一声对吧?杰?”五条悟不满道,“我听到了,你绝对是在暗示什么——”
我比他还不满:“别闹了五条,我明明就差一点就能赢夏油了,至少让我把这把玩完啦!”
气氛一片欢乐。
完全没有议会的紧迫感。
14.
三个人就可以玩儿斗地主了。
我、五条悟、夏油杰围在一张圆桌上打牌。
“改变灵魂?”我叼着一块饼干,含糊不清道,“哦,我有听过他,是个出名的人渣呢。”
“我对高等新人类能否称之为人类这件事存疑。”夏油杰看了一眼五条悟。
他们两个几乎同时伸手抓住了我面前的盘子上的最后一块小饼干,一人捏着一端卡在半空中,场面一度十分僵持。
“你以前可不会为了这种事和人这么针锋相对的,杰。”五条悟捏着饼干的一端,冷笑道,“我还以为这在你的事业中无足轻重……就和其他同伴的心情一样不重要。”
“该争取的时候当然要尽量争取,我们不是为了这类事打过很多次了吗?”夏油杰捏着另一端,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我当然很清楚什么东西是重要的。”
他们看起来都阴阳怪气意有所指,感觉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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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头凑了过去,嗷呜一口把半空中的饼干吞了下去,解决了他们的问题。
“好了好了,都是临时盟友了,就不要吵了。”我拍了拍他俩的肩膀,随手把手上的饼干屑蹭在他们的衣服上,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五条,不用紧张……”
“我的确不喜欢用我的能力改变其他人的基因,因为我不能确定,在人类已知的基因序列之外,那些基因会给人造成什么样的改变。一旦一个人能把他人的生命掌控于指掌之间并毫不节制,这个人就不能在被称之为人了。”我张开手掌,认真道,“所以我给自己定了一个‘限制’,不对其他人类使用这样的能力。”
“但夏油说得对,”我看着五条悟,一字一句道,“我不认为那样玩弄人类的渣滓可以被称之为人类,也不介意在必要的时候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仁慈和善意不该用来面对这样的敌人,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五条悟微皱着的眉心舒展开了。
“你能想通就好。”他收回手,靠在椅背上,恢复了懒散的样子,“除了这个,还有即将提前举办的等级赛……”
咒术监狱是鼓励犯人互相残杀的。
这座监狱里从来不缺少强大的Alpha、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犯,他们之间的内耗是对帝国资源的节省。
帝国甚至每半年都在这里举办强制囚犯参与的比赛,赢得越多的犯人等级越高,也就能拥有多一些的优待。
这场比赛被称之为等级赛。
这种争斗和平时的大规模争端都会被镜头记录下来,供部分权贵观看娱乐。黑市里还有专门的盘口可以下注,赌自己看好的犯人是否能取得胜利。等级赛上还会开放投放补给、资助犯人的权力,这也成为了帝国每年的固定收入。
我来之前被迫看过一两场的视频,保护协会的人试图通过这个让我放弃被关进监狱、选择生育指标。那是相当血腥的斗兽场,在权贵们的“恶趣味”之下产生了许多令人作呕的规则。他们制订了生存率,逼迫囚徒们自相残杀。有的人死于同类之手,有的人死于陷阱、武器、被豢养的虫族的口中。
监狱里不乏含冤入狱、罪不至此的倒霉蛋,也多的是死有余辜的人渣。前者一般会被五条悟设法保下,后者的生存则就是纯粹的弱肉强食了。
“的确是个好机会啊。”九级罪犯夏油杰支着下巴,看向了五条悟,“补给中包括某些平时不会运进监狱的危险物品吧?”
后者勾着唇角,露出了狐狸似的微笑:“那是当然。帝国并不希望这项活动被公之于众,但万一某个环节出了一点小问题、等级赛被全网直播……”
我看着他俩心照不宣,忍不住替帝国点了一排蜡烛,然后举起手:“有没有E9型号的激光枪?我也想整一把。”
下次再有人抓我就对着脸反手一枪——对,没错,说的就是伏黑甚尔。像五条悟那种异能枪对他没什么用,对付伏黑甚尔照脸一枪应该有点用吧。
“这就要看资助者了。”五条悟对我的想法表示喜闻乐见,解释道,“你能在镜头下拿出来使用的武器必须是资助者提供的,其他的东西暂时见不得光。”
“不过……我想你应该会有很多资助者。”他捏了捏下巴,露出一个微笑,“比其他人多得多。”
“听起来外面的进展还不错。”我了然道,“没有出动军方镇压吧?”
“军方并不想掺和这档子事。”五条悟说,“元帅的母亲是上过战场的功勋Omega,曾有将军军衔,对于近年来对Omega的政策方面,她对帝国不满很久了。”
“爱丽将军扛枪的时候,执政官还在玩儿泥巴呢。”夏油杰嗤笑道,“军方不乏爱丽将军的支持者,元帅也是母亲的支持者之一。更何况……”
他冷漠道:“每个人都有母亲,有妻子,有姐妹,有子女,支持亲人的合法权益是理所当然的、每个人都应该做的事。也只有部分完全没有同理心、自私又愚昧的渣滓才会觉得现在的这一切理所当然吧。”
我沉默了一下。
“说起来,夏油,我一直想问……”我戳了戳他的手臂,小声问,“那部被帝国列为禁书的漫画《完美新世界》是不是你画的啊?那本未来向‘高等新人类’圈养普通人养殖玩乐、有的普通人为了自己把有抵抗能力的高等基因同胞作为供品供奉换取虚假和平、特别血腥的G级漫画……”
并且夹带私货着重突出了普通人的愚蠢、无知和残忍,因此引发民愤被举报下架。
夏油杰咳嗽了一声。
“虽然我没看过,但是听剧情描述完全就是他的作品呢。”五条悟瞥了他一言,果断道,“你们传销头子搞传销的方法都这么一致吗?”
夏油杰看了我一眼,微笑道:“大概是心有灵犀吧,你不明白吗?悟?”
五条悟满脸都写着你在说什么鬼话。
我还想请夏油杰帮我画插画,有求于人,义正言辞地帮他说话:“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叫搞传销呢?我和夏油老师心有灵犀,你懂个屁。”
夏油老师被我逗笑了,摸摸我的脑袋:“乖孩子,回头带你画画。”
五条悟的表情活像就着绿橘子味的营养液吃了三斤过期十年酸中带着苦辣咸的柠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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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页
真他妈酸。
15.
五条悟的闷闷不乐一直持续到他带我回南区寝室的路上都没有消散。
“你和杰总是有那么多话题聊,聊起来就把我晾在一边。”他闷闷不乐地环着我的肩膀,把脑袋埋在我的颈窝里乱蹭,像只撒娇的大猫,“明明是我先来的!过分,飞鸟你好过分——”
我拍拍他的脑袋:“我寻思着你和我聊漫画的时候也没管夏油能不能加入话题啊?不要现在才来说这种话,好双标的。”
然而双标的五条先生装起傻来显然是不讲基本法的。
“你真的好过分,”他控诉道,“明明我这么辛苦、开完会还来陪你玩儿,你还指责我!你变了飞鸟,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我想了想他开会面对那些老家伙的确也挺辛苦的,一时间有点心软,只好摸摸他的脑袋,安慰他:“是是是,好好好,都是我不对,五条先生我错了?”
五条悟完全不知道见好就收四个字怎么写。他乘胜追击,把娇小的Omega笼罩在怀里,压着声线,委屈道:“那我可以要奖励吗?飞鸟?我想要你亲……”
“……………我记得我之前说过,Omega和Alpha之间的安全距离是多远来着?”七海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我一个激灵,迅速推开五条悟、在他委屈的目光中后退十步:“五米远!对不起前辈!我错了!”
离奸计得逞只差一步的五条悟:“…………………”
他看了一眼面色严肃的后辈和后辈带着的学生,轻咳一声,故作严肃道:“哎呀,是七海和悠仁呀,好巧。”
“是好巧,”七海面无表情道,“本该去议会开会的典狱长居然提前回来了——用开会的理由把学生拜托给后辈带着、自己跑来纠缠别人家的Omega,真是繁忙啊,五条典狱长。”
五条悟心虚地咳嗽了一声。
“听起来真的好过分哦,五条老师。”虎杖补充道,“昨天还说是因为开会真的没空了才不亲自教学,现在居然在这里对飞鸟动手动脚——好过分啊,五条老师。”
五条悟额头上渗出了汗水。
面对后辈和学生谴责的目光,他吹着口哨若无其事地离开了,留下我对着七海和虎杖的奇特组合。
对于这种组合方式我确实没想到,迷茫地问:“所以为什么是七海前辈带着虎杖君?虎杖君不是五条的学生吗?”
“教他一些常识、生存方法和遇到事件的处理方式。”七海推了推墨镜,解释道,“在新人中,除了你之外就只有虎杖一个人是真正意义上的新人,其他人都对监狱的存在和高等基因人群对战的方式有所了解。”
“教这个的话,七海前辈的确比五条靠谱多了。”我自来熟地拍拍虎杖的肩膀——然后在七海和善的目光中迅速收回手、保持和Alpha的安全距离,摆出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样子,“要加油哦?虎杖君。”
“那当然,我会好好加油的!”虎杖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与那爽朗笑容相对的,他的脸上裂开一张嘴,宿傩低沉的笑声从那张嘴里传了出来:“哈,我看要好好加油的是你吧?小雌性?一段时间不见,你身上的气味似乎变得有点奇怪了……有趣。”
我脸上表情不变,手指却捏紧了一些,嘲笑道:“寄生虫先生才应该好好努力吧?都只能这么说话了呢?”
七海却没被带偏。
“你又在自己身上做了什么实验?”他皱着眉头看了过来,一手按着我的肩膀仔细端详,却没察觉出异样。
“只是普通的信息素应用实验啦。”我无辜道,“我可没做什么危险的事哦?我可是七海前辈的乖孩子。”
“乖孩子?”七海完全不吃我这一套,冷淡地拆穿了我,“我带过的后辈可一个都不让人省心,你也是,虎杖也是,倒不如说虎杖虽然莽撞,但有时候他也比你听话多了。”
我吃醋了。
可恶,明明是我先来的,难道我不是七海前辈最乖巧的后辈吗???
“诶?飞鸟会不听话吗?”虎杖挠挠头,疑惑道,“说起来我也刚知道飞鸟你也是七海海带的后辈诶,好好奇乖巧的飞鸟是什么样子……”
还连昵称都叫起来了!!!我都没给七海前辈起昵称!!!
我酸得不行,别扭地瞪了虎杖一眼,在后者茫然的表情里跟上七海的脚步,回到了寝室。
这个点的寝室里只有我和虎杖刚回来,七海送我们回来以后就下班离开了。他前脚刚走,我就扯着虎杖的领子把他按在了墙上,在虎杖迷茫的眼神中恶狠狠道:“你引起我的注意力了虎杖君,别以为七海前辈对你很特殊,我才是七海前辈最重要的乖孩子!”
被Omega摁在墙上的年轻Alpha完全没听进去。他红着脸看着够到他胸口的娇小Omega,瞬间回想起了某天晚上的场面,思维发散、迷茫道:“嗯……哦……乖孩子?”
看到他的表情,我才后知后觉地有种欺负了单纯后辈的罪恶感,咳嗽一声,松开贴在他胸前领口的手,后退到安全距离,假装无事发生。
就是总感觉刚刚有什么东西舔了一下我的手……是错觉吗?
虎杖呆呆地站在墙边,茫然道:“……诶?刚刚飞鸟说了什么来着……?”
他脸颊上,宿傩砸吧砸吧嘴:“不知道,在求偶吧。现在的雌性可真热情……虽然味道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不过还是很香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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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杖:“…………………?”
16.
等级赛提前举办的消息是由新任的典狱长带来的。
这位外表接近人类、甚至说得上俊美的“高等新人类”上任的时候几乎所有囚犯都感到意外。他们都没想到五条悟竟然会被撤职,又一时间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位最强者不再拥有实权,那么他们应该有机可乘……
不管是越狱还是拿到巨额悬赏出狱。
监狱内部一时间躁动不安——尤其是在等级赛的新规则宣布之后,所有人都感到不安了。
“这次的等级赛将从过去的一对一循环战斗赛制更改为团体战斗,”典狱长微笑的脸出现在各个区域的投影上,笑容天真又和善,“每个区域的囚犯都会被打乱次序编入群体战,一百人一场,取最终存活的十人获胜。如果最终存活人数超过十人,则在活着的人中随机抽取十人,没抽中的将被我亲自‘惩罚’;同场竞赛的十人进入下一轮两两决胜,最后决出一人晋级。”
“……恐怕根本不会有一组最后有这么多人存活吧,”野蔷薇坐在自己的床上,抬头看着屏幕,冷笑道,“没人愿意把自己的命寄托在这种概率的‘抽取’上,更何况,剩下的人还都是自己的竞争对手。”
“这是对恶人更有利的规则。”伏黑惠眉头微拧,“据我所知,这所监狱里除了那些穷凶极恶之徒,还有很多……不该在这里的人。”
含冤入狱的、见义勇为被反咬一口的、被莫须有的指控诬陷的、与议会政见不和遭到迫害的,这座监狱里存在着许多手上没人命的“普通人”。
以往的等级赛分组名单由五条悟亲自确认,他会将这类人挑出来,穷凶极恶之辈则任由他们自相残杀。
“我比较想知道他口中的惩罚是什么东西,比死还要可怕吗?”野蔷薇挑了挑眉毛。
“你不会想知道的。”我低声说,“的确比死还要可怕。”
野蔷薇看着我,微微收敛了脸上的烦躁。
“你在害怕吗?”她问,“也对,这种生死关头,害怕也正常。”
“……不,我不是害怕我自己的死亡,”我叹息道,“我只是觉得……”
对,我的确有点害怕了,害怕那种失控的局面,人类在死亡的威胁下抛去人性化身野兽的局面。所以我果然不喜欢那个玩弄人类灵魂的高等新人类。
狗卷看着我,语气安抚:“大芥。”
“五条老师会阻止他的吧?”虎杖的面色已经完全沉下来了,“这种性质的比赛根本不应该发生——”
我却知道,如果想要按原定计划运输武器进入监狱的话,这场比赛就不能第一轮停止,至少需要进行一轮足够吸引人、能够引来武器资助的比赛。
如果我去参加第一轮的话,有没有可能控制住局势?说不定那些Alpha会为了悬赏暂时放弃争斗、结盟一起来追杀我?
“让我们先举行一场试试看吧?公平起见,第一轮的一百人待会我们会由抽签抽出——”屏幕上,真人典狱长的微笑突然扩大了,“众所周知,Omega在帝国一向拥有特殊权限,我们监狱里唯一的那位Omega当然也不例外。”
“只要她愿意结婚完成生育指标,就可以不用参加这场等级赛、离开监狱;反之,她就必须参加第一轮,悬赏在此时依旧有效。我也会亲自加入这场大赛,杀了我也同样可以直接获胜。”
“反之……”此时他脸上的笑容扭曲而令人生畏,“如果是我抓到了这位Omega,我会把剩下的所有人都杀掉哦?如果有不限人数的囚犯抓住她、并把她完整无缺地交给我,就都不用参加剩下的等级赛了。”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
标记我让我怀孕,能取得悬赏出狱,这大概会是绝大多数穷凶极恶之徒的选项。但比赛的情况瞬息万变,可能很难完成这个。而且名额只有一个,按议会一贯的手段,被抽进来的人应该不会全是无牵无挂的人,会有亲人、朋友的存在。
抓住我献给真人就能维持现状安稳地活下去,对于不那么激进的、有亲朋好友同样抽入这场比赛的人而言这会是个好选项,也使他们免于自相残杀。不错的选择。
如果真人抓到我……这个选项应该是源于他的恶趣味吧。
“飞鸟……”虎杖担忧地看向我。
我微笑着说:“没事,倒不如说这是一件好事,免除了许多不必要的损伤。更何况……”
“他们把真人投放进来,我就迟早会和他撞上。”我冷静道,“这应该是对我的最后通碟了,如果我不愿意就让真人直接改造我,还能用我赚一波黑市的流量和金钱,也算是物尽其用。”
伏黑惠看着我,皱眉问道:“五条老师不能直接叫停比赛,对吗?他,或者说我们需要借此机会囤积物资——”
“的确如此。”我安慰他们,“所以无论如何,等级赛必须开始。放心,我会活到他们解决一切的时候的。”
“可是你……”野蔷薇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万一……五条老师居然愿意让你去……”
“因为他们相信我,而这一切最终的决定权把握在我手上。”我平静道,“现在要退出还来得及……但我并不想止步于此。”
上门问询的狱警得到了答案。
“我拒绝完成生育指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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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监狱中一片哗然。
五条悟站在高台上,轻轻叹了一口气。
“虽说我相信你……”他轻声自语道,“但我仍然非常担心。”
真人典狱长似乎对我的回答并不意外。
“那这场比赛就会变得很有意思了呢,我已经迫不及待了——那么,第一轮比赛就明天开始进行吧?”他歪了歪头,露出一个天真、满怀期待的笑容,“准备开始抽签了哦?会是谁被抽中呢?”
一百人的大名单中,除了我,还有狗卷棘、伏黑惠、甚尔和夏油杰。
这是我没想到的。
我微微皱眉,有点想不通他们把这四个人放进来和真人作对是什么意思——总不可能真的是完全随机的吧?
只有一种可能,他们还对丝毫不破坏我的基因抱有一丝期待,希望狗卷棘、夏油杰、甚尔或者伏黑惠能通过感情软化我。这种生死场合容易产生吊桥效应,这么想确实挺有道理。
即使不知道外界的抗争到底进行到什么程度了,但我也知道,我大概是成了精神支柱一般的角色。万一这个时候我软化了、和Alpha恋爱生子,这无疑会被当成一种对现实的妥协被大肆宣扬。
“别担心。”伏黑惠站在我身后,平静又坚定地注视着我,“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绝不会让你在这里停下脚步。”
像一把未出鞘的剑,安静、包容又有一股随时会帮你扫平一切的锋芒。
“嗯。”我和他碰拳,“我知道。”
狗卷扯了扯领子,也跑过来和我碰了一下拳头,表情郑重其事:“海带。”
看到他这副样子我突然想到我们之前有一次相亲、他顶着兔耳朵帽子的模样,看起来可可爱爱,让我总有一种在和未成年约会的负罪感。而现在他似乎又高了一点,看起来像个可靠大人的样子了。
“那么拜托你啦,棘君。”我笑着说。
他点了点头。
名单出来以后,我的熟人们几乎都来找了我。
乙骨拧着眉满脸担忧,看起来很想找个人顶替了他亲自参加。
七海前辈给我带了一堆药剂,按着我训练了半天体术,最后紧锁着眉头让我遇到危险立即叫停。
五条悟也来了。
他站在我的身边,难得地没有说话。
“你在犹豫吗?”我问,“你知道我的能力足以自保,我以为你是最不该担心的那个。”
“……怎么可能呢……”他没戴眼罩,天蓝色的眼睛注视着我,眼底深处像是结着冰、也像燃着火焰,“说不担心绝对是骗你的,怎么可能不担心——”
“那你骗骗我吧,悟。”我叫出了这个陪伴了我最久的Alpha的名字,轻声说,“告诉我你不担心,我可不想在这种局势下还要在里面担心你的心理状态。”
五条悟抱住了我。
他的额头抵在我的颈窝,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用很低的声音说:“我完全不担心你,飞鸟,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最好。”
我没有推开他。
我们维持着这个姿势维持了一段时间,可能有五分钟,也可能有十分钟。
“如果有危险……随时叫停好吗?”
“我会的。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我回答道。
但就像我知道他在骗我一样,他也清楚我在骗他。
我们都知道这批物资的重要性,它承载了我们这么久以来的谋划和希望。在军部接近中立的情况下,我们将用它们做出一点微不足道地反抗——比如杀入隔壁星球的议会,为自己争取一点小权益。
要面对高等新人类,这批武器是必要的。
夏油杰没有来,甚尔也没有来。
我躺在床上,平静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天亮即将到来的纷争。
这是一个漫长的黑夜,但拂晓已经快要降临了。
18.
等级赛第一轮。
高等咒术监狱外有一块被圈起来的荒林,我被狱警押送着到达了自己的出发点。
每一批次十个人一起出发,这一批次除我以外的另外九个人我都不认识。其中有个肌肉虬结、身高近两米五的壮汉对上我的眼睛时狞笑了起来,大声说:“看来我的运气很不错,能够提前获胜了。”
他的另外一边,一个面色阴郁的Beta冷冷看了他一眼,又垂下了头。
有人讥笑,有人瑟瑟发抖。我看了他们一眼,收回了目光。
每个囚犯的脖子上都被戴上了带有摄像头和定位器的项圈,手腕上也装了终端,被推着走到了出发点。
“祝你好运,久川小姐。”帮我戴上项圈的狱警低声说。
我认出他是我进监狱第一天在外面遇到的那个狱警,回以一个和善的微笑。
在警报器的蜂鸣声中,这场生死竞赛开始了。
我站在出发点的林地上,看着周围围上来的Alpha,捏了捏手指,面无表情地想:为了让Omega维持身体健康好生育,保护协会强制我参加了八百米测试真是太好了。
在浓重的□□味儿里,我拔足狂奔。
真是要命……监狱里肯定已经有人知道我信息素不对、提前准备了掩盖剂之类的药物吧?有高层资助也很正常……
我可暂时不想用自己的杀手锏和他们打来打去,只能先行逃命了。
信息素只放倒了五六个,那个强壮的刀疤脸Alpha已经凭借着身体优势挡在了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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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的确有些倚仗,那个阴郁的Beta似乎是他的队友,他们一前一后把我堵在树林里,我大约七绕八绕躲了十多分钟就被他们堵到了。
“看起来你们要有准备。”我苦笑着喘了一口气,感觉已经跑完了一整年的运动量。
“我们当然已经查过资料了——你的体术很差劲吧?可怜的Omega?”刀疤脸Alpha一脚踏在我面前的石头上,得意道,“你的信息素的确很危险,但在掩盖剂的作用下不值一提,为了以防万一,我还特地和Beta联手了。在不用信息素的情况下,Omega的身体素质远逊于Alpha和Beta,你之前和禅院甚尔那家伙的对峙就已经说明了这一点吧?”
“是哦,我的体术相比起甚尔来说的确非常差劲,”我捏了捏拳头,“但也是相比起甚尔来说——你跟他比不也是垃圾吗。”
刀疤脸面色骤变:“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想着挑衅人吗?真是不知死活的Omega。”
“我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而已。”我说,“我知道你,外号绞肉机的平谷健,你有猎杀军人的癖好,在虐杀二十五名强壮军人之后被捕入狱。你边上的Beta是你的兄弟也是助手,负责帮你迷惑敌人、分尸善后。如果不是你拥有高等级基因,你们应该早就被判死刑了。”
“你知道的还挺多嘛?”平谷健捏了捏拳头,狞笑道,“你不也享受着高等级基因的优待吗?Omega。”
我很想告诉他我完全不想有这种优待,如果我不是高等级基因说不定都不会被关进这里,但又觉得说出来他也不能理解,就不说话了。
而且我说这个不是为了动摇他,而是为了说服我自己——这家伙死不足惜,我动手也完全……啧。
我回忆着第一次杀掉那个Alpha的感觉,微微苦笑了起来。
对我而言,改造基因这个能力和信息素完全不一样。前者太过强大,我也并未完全掌握。我不知道用在人身上会产生什么样可怕的、未知的后果——或许会像我看到的资料上被真人改造的人类一样。
所以我坚持不对别人使用这个,我的能力只用在自己身上过。主宰别人一切的感觉接近于神灵,我怕我会打开心中的魔盒。
但现在容不得我犹豫了。
Alpha的拳头迎面而来。他显然想先制服我再做打算,掩盖剂毕竟是有时限的。我闭上眼,伸出手指抵上了他的拳头。
【重写】发动……
我没有碰到他。
温热的液体泼在了我的脸上,炙热的、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是血。
我睁开眼,看着面前的Alpha被砍成两截,那个Beta尖叫着软倒在地。
在他们的背后,高大的黑发男人提着染血的刀,踩在Alpha的尸体上,随手抹去眼角的一点血迹,向我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
是伏黑甚尔。他背着光,踏着一地血腥和刀光而来。
“既然还没准备好,就不要强迫自己去做,”他扯着唇角,抬手擦掉我脸上的血,“总有别人替你做这些事,不必脏了你娇嫩的手。”
“我的Omega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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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等级赛部分设定参考饥饿游戏√
第4章
19.
“害怕了?”
甚尔漫不经心道,语气里带着一点嘲笑的意味。
他的手上都是血,给我擦脸的时候反而把手上的血蹭上来了,我感觉我的脸上黏糊糊的,一时间有点想打人。
但他的手的确很暖和,让我冰冷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
我甩开他的手,努力不去看地上那滩血糊糊的东西,故作镇定道:“谢谢你,甚尔,不过不用帮我擦脸了……唔。”
在我躲闪的目光里,伏黑甚尔用手掌用力拍了拍我的脸颊。Omega苍白的脸颊沾上了血迹,被拍得微微发红。
“冷静下来了吗?”他问。
“……冷静下来了。”我一巴掌拍了回去:“很痛啊!!!”
后者轻松地接住了我的巴掌,勾着唇角道:“不知道你在逞什么能,明明已经怕得不行了吧?”
我没有反驳。
说实话,我现在有些反胃,指尖也仍旧在微微颤抖。不管我再怎么意志坚定,我也的确第一次站在这样的战场上……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
我刚刚甚至差点用重写基因崩解了一个人类的基因——他或许会死,也或许会被我变成怪物或者什么别的扭曲的东西,保持着自己的意识,看着身体分崩离析。
用信息素是合理的自保,用不甚熟练的基因编写能力自保却无异于残忍的虐杀。
底线和道德观念在我心中撕扯着,让我没有做好准备……没做好动用能力的准备。说是懦弱也好,说是尊重同胞也好,我感觉我根本无法对人类使用那种能力。
“多思多虑的天真大小姐,对自己这么狠反而对别人手下留情?”甚尔看穿了我的一切,讥笑道,“所以我说了,你不是当杀手的料,你应该回房间里看书,去思考你的人生哲理。”
“……我的确不是当杀手的料,”我捂着被拍红了的脸,叹息道,“所以再说一遍……谢谢你,甚尔,让我少做一场噩梦。”
他让我逃避了这个问题……这个关于杀戮的问题。
即使我知道我迟早要面对这个,但临阵脱逃还是让人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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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伏黑甚尔对杀人这件事似乎特别熟练、并且毫不为此动摇。
他反手刺穿赶到的另一个Alpha的身体,一手把我扛在肩上,皱眉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可不想被莫名其妙的Alpha纠缠着浪费时间,还要去找惠呢。”
我像个麻袋一样被他扛在肩上狂奔,被他肩上隆起的肌肉顶得胃部直反酸水。为了转移注意力、不拖后腿,我勉勉强强地和他搭话:“所以你完全不会被道德感影响吗?杀人和虐杀之间的度什么的……”
“完全不会——别胡思乱想了,多碰到几次立场不同你死我活的场面你就知道了,”甚尔不耐道,“不杀了他你就得死的情况下,你就没心情思考用什么方法才能让他毫无痛苦地死去了,你的对手可不会思考这个。”
“不过不要紧,你不需要思考这个,”在我的目光中,他揉了揉我的头发,“至少现在不用,因为现在我会替你做这些事情,这种工作暂时不在你的分工范围内——吉祥物不用干脏活累活。”
我对吉祥物这个说法不可置否,倒是有更重要的问题想问他。
“你这家伙不是还当过牛郎吗!为什么对我这么粗暴啦!”我被他颠得险些吐出来,抱着他的肩膀骂他,“你以前都是这么扛金主的吗?不会被投诉吗!上次也是!你干什么啦!”
“当然不是——你跟其他金主怎么会一样呢?”甚尔在这个时候展现了自己身为牛郎的职业素养,语气认真道:“因为对我而言你是最特别的那一个,所以才能享受到这种专属待遇,亲爱的。扛着你是出于爱与尊重,扭断你的脚踝是想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我沉默了。
伏黑甚尔骤然感到肩上一热。
“……抱歉。”我捂着嘴,痛苦道,“我是真没忍住……真的有点反胃、呕——”
甚尔:“……………………………………”
我倒不是被他说的话恶心吐了,就单纯是被颠吐了。即使我是Omega里比较结实的了,相比起其他性别依旧显得身娇体弱、娇生惯养,从小到大飞行器都没坐过几次,更别说被甚尔这么扛着跑了。
甚尔嘁了一声:“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会想起来你是娇生惯养的Omega了。”
他在一处水源边停下脚步,动作放轻、把我放在了岸边,自己则把脏污的上衣丢到一边、露出精壮的上身。他随手冲洗了一下身上的血迹,就看到我擦干嘴、苍白着脸盯着他。
“……看什么?”他微微眯起了眼睛,挑眉道,“对Alpha的身体感兴趣?”
我坦然道:“确实,挺好看的,我可以吹口哨吗?”
“如果不想被你的支持者们看到他们的Omega领袖对着Alpha的身体吹口哨,你最好还是忍一忍,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随便你。”甚尔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圆球,把它变成了一只丑陋的咒灵、搭在肩上,一边调笑道,“虽然他们大概已经看到你吐到虚脱的蠢样了。”
“我哪是什么领袖……”
我的面色突然凝固了。
“已经开始直播了吗?”顾着逃命,我已经完全忘了这件事,震惊道:“不会吧?”
“早就开始了。”甚尔俯下身拍了拍我的脑袋,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你以为我刚刚在做什么?当然是在用喜闻乐见的恋爱剧情吸引资助了——昨天长老院的人才来给过我建议,让我和你谈恋爱、愿意提供赏金。而且黑市里看这个的Omega也不少,这样好赚一点,收到的资源我六你四?”
我推了推他的脸,冷漠道:“我完全不想知道你和长老院的py交易——而且我是个有原则的人,当然会果断地拒绝炒cp……”
“各退一步,五五分?”甚尔没有挪开脸,这么问道。
“我六你四。”我果断道,“是你蹭我热度,我拿多点是应该的。”
“成交。”甚尔轻嗤,“财迷。”
我没理他,看着离我们不远处悬浮着的摄像头,诚恳地对着镜头说:“希望大家看在我们之间的爱情那么甜蜜的份上多打赏点,E9型激光枪最好,E8我也能凑合着用的——偷偷给我打就好,我是不会分给甚尔的。”
“我听得到。”甚尔凉凉道,“想私吞资源我就把你扔在这里。”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愿意把一个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Omega丢在这里吧?”我按着他的肩从他兜里抽出一把枪一跃而起,在刚摸到他身后的Beta惊愕的目光中扣下扳机、打穿了他的左肩,“乌乌,我会害怕的哦。”
“精神力超S级的家伙就不要说这种话了,”甚尔顺手接过我手中的枪反手补了一枪,微微挑眉:“我都比你迟了一点才发现,你这家伙……”
“调整了一下准星。”我随口道,握紧了微颤的指尖,手指逐渐平稳了下来,“基因潜能同等的情况下,Omega的精神力普遍比Alpha更高一些吧。”
“这倒是真的,”甚尔把枪放进了我的掌心,果断道:“所以接下来你别想吃白食。”
他看着我的眼睛,那双深色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却让我一下就彻底放松了下来。
“放心,不会吃白食的,”我握住枪,笑了起来,“你别想找借口私吞资源。”
20.
黑市暗网竞技直播。
各个摄像头和收音设备早已准备就绪,被隐藏在荒林比赛场中的各个角落里。这些设备会把最真实、最血腥的场面直播到黑市里,分成各个直播区域,让混迹黑市的人们付费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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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术监狱等级赛直播是相当赚钱的项目,而这项肥差一直都是由长老院次席长老管理。
而这次的等级赛显得格外不同——在尽是Alpha和少量Beta的等级赛里出现了一个Omega。许多人早就知道星际里最近频发的平权运动的导火索Omega正被关在狱中,不知道的人也被这个噱头吸引了过来,想看看是什么样的Omega能掀起这样的风浪。
大多数人都是怀着看好戏的想法点进直播的。混迹于黑市的大多是贵族世家、亦或是富商、星盗,他们迫不及待地想看着这个被悬赏受孕的高等Omega被投入一群穷凶极恶的Alpha中之后、会变成怎样的惨状了。
想想,一个弱小、平时高高在上的Omega和一群想让她怀孕的Alpha,还有各式各样的杀戮,多有趣的题材啊。无数强大的Alpha们争抢她、占有她,那个呼吁着平权的家伙最后也只不过是依附着Alpha的弱者罢了。
相当一部分的Alpha开了盘,赌有Alpha能彻底征服那个Omega、让她在危机中坠入爱河,然后乖乖献上自己的子宫。听说那个Omega原本是属于最强者五条悟的,这个现实就让他们更期待有别人能夺走她、打那位嚣张的最强者的脸了。
剩下的人则期待着看到那个叫真人的高等新人类虐杀所有人,那是他们一手制造的产物,当然越强越好。
在各种因素下,这场等级赛的观看者相当之多,各种高额打赏和赌约层出不穷。
次席长老看着不断上涨的金额,满意地靠在座椅靠背里。
“也算是榨掉她最后一点价值了,”他对协助管理的秘书说,“帮我押五亿在禅院甚尔身上,顺便资助他一点武器。”
“可是首席大人似乎决定全力支持夏油杰……”秘书犹豫着提醒道。
“我当然知道。”次席长老冷漠道,“那又如何?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哪怕只是禅院家的弃子,也比那种莫名其妙的血统好得多。”
“那是当然。”他的Omega情人依偎在他的怀中,声音柔媚,“那孩子毕竟也是您的后辈,一定会像您一样有魅力、轻松征服那个Omega的。”
长老摸了摸年轻情人的长发,调笑道:“像我这么征服你吗?甜蜜的小东西。”
情人娇嗔道:“讨厌,还有人在呢!”
秘书默默把自己藏到了阴影里。
长老显然对这位年轻情人相当宠爱,对她的基因也很满意,还恩赐她为他生下了一个孩子——其他情人可没资格为长老生孩子。
这个情人也相当知情识趣,乖巧听话,总是用含情脉脉的目光凝视着对方,仿佛深爱着年长她五十岁的长老似的。
被年轻Omega爱慕的感觉无疑大大满足了长老的自尊心。
他一边与情人打闹,一边把浮空屏幕上的直播切到甚尔那边,满意地看到他果然第一个找到了那个Omega、并轻松夺取了她的信任。
看到甚尔一刀把那个靠近的Alpha劈开、救出那个Omega的时候,他怀中的情人发出了小小的惊呼声,在他怀中瑟瑟发抖。
长老对这种效果相当满意:大概所有Omega都会迷上在这种时候这样出场的Alpha,希望被这样的Alpha保护。那个Omega流露出的软弱也让人相当愉快,能让不少支持她的人失望——部分贵族家的Omega也支持着那个久川飞鸟,自然会通过黑市直播看到这些场面。
Omega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处于Alpha的保护之下就足够了。在这种情况下,要求他们完成唯一的义务——生育——也显得理所当然。“Omega只要生育就足够了”,这个社会目前就处于这样的稳定之中。
她们不需要体现出聪慧,不需要体现出勇敢,只要基因测定优异就足够了,表现型反倒是不被需要的。次席长老本人就是提议删减Omega课业的发起人,他对自己的成果相当满意。
他兴致勃勃地看着屏幕上的互动,看着那个Omega弱小又可怜的模样,勾起了唇角。那可怜的小东西估计连血都没见过——
他没注意到怀里的情人出奇地安静,正专注地盯着屏幕上的Omega。
Beta的血溅到了摄像头上。
他猛然愣住了。
他看着那个Omega笑着说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一边一枪打穿了偷袭的Beta的肩膀。
“甚尔那家伙疯了吗?!”他咬牙道,“这家伙被那个不知好歹的Omega灌了哪门子的迷魂汤,居然向她示弱、跟她做交易、还把长老院的嘱托也说出去了?这样怎么可能有人还愿意资助他——我怎么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他叛出家族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
“也许他是在蛊惑那个Omega……?”秘书小声安慰道,“为了换取她的信任……”
长老烦躁地喝了一口酒,重重地把酒杯放在桌上。
“哼,这些人一个个的都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满是皱纹的脸因愤怒皱起,看起来像是一颗腐烂的橘子,“放着基因那么好的Omega……啧。那些Omega也是,都待遇这么好了还不满足、一个个得寸进尺……!”
他怀中的Omega并没有说话,而是安静地看着屏幕,眼中闪烁着微光。
长老抱紧了怀里的年轻Omega,决心把愤怒和欲望发泄在她的身上。
“还是你好,亲爱的,”他吻了吻她的耳朵,赞赏道,“乖顺、优秀,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吧?为我生下我们爱的结晶,到时候我会好好奖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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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以先把之前的帐结了吗?亲爱的?您已经拖欠协会的Omega租赁费接近一年了,”他年轻貌美的情人推开他的肩膀,礼貌地提醒道,“只是区区两千万而已,您一定付得起吧?”
次席长老像是被一盆冷水泼中了脑门:“什么租赁费?我们不是在交往吗?你都给我生了孩子——”
“请您清醒一点,那是另外的价钱。您见到我的时候有看到价格吧?在生育指标之外,A级基因Omega,生一个Alpha您需要支付一千万,这可是长老院的指导下协会定下的价格。”情人微笑着说,“正常情况下像您这样三分钟的Alpha,在没有钱的情况下是很少有Omega愿意陪您交往的。我自认为是一个合格的演员,也希望您有点契约精神,把钱还给我这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Omega。”
长老颤着手,怒道:“你不是自愿的吗、现在又为了钱翻脸不认人?你这贱人,对我和我们的孩子难道没有一点感情吗?居然如此贪婪——”
“想清楚,长老先生。”情人面上依旧带着礼貌的微笑,“这种价格标准可是您亲自定下的,您认为Omega不过是货物,感情、身体和孩子都是交易的一部分,希望您别指望货物爱上您——这可不是货物该有的功能,不是吗?”
次席长老砸碎了酒杯。
“好、好!”他怒极反笑,对努力缩小存在感的秘书怒斥道:“把钱转给她!”
“可以直接帮我买一把E9级激光枪吗?”Omega笑着说,“赞助给飞鸟小姐——剩下的钱押她能活到最后。”
秘书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
他谨慎地看向暴怒的长老:“自然……”
“你居然也支持久川飞鸟?”长老轻蔑道,“哈,真没想到像你这样明码标价出卖自己的□□也有脸加入平权活动?你跟她完全不一样,你以为平权之后你还有什么,像你这样只会生育的Omega在取消特权以后根本无法立足于社会,那些宣扬自由的Omega也不会接纳你——”
“您搞错了一点,长老先生,”年轻的Omega抓着手上的包站起身,拨了一下漂亮的金发,“我并非支持久川飞鸟,我支持的是我自己——和每一个‘被自愿’生育、只会生育的Omega。”
“您难道真的觉得,我们有‘不自愿’的权力和能力吗?”
长老的额上青筋暴起。
他咬着牙看着自己的情人转身离开,怒道:“给我看看资助榜单和赔率!我就不信有这么多像她一样的蠢货……”
秘书连忙打开相关页面,看到最上面的那一栏忍不住眼角微微抽搐。
庞大的现金流正汇入“久川飞鸟”的名字里,她的赔率一路降低,资助清单长得不可思议。无数人选择了资助她,不只是Omega,还有许多的Beta和Alpha。
长老失手摔碎了第二个酒杯。
“怎么可能?!”他惊怒道,“等级赛直播举报这么久,从来没有流入过这么多人资助,这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您可能需要看看这个,”秘书把直播关闭,划开了另外一个页面,小心翼翼道:“暗网似乎被人破译了,直播链接被传到社交平台并人为置顶……已经上热搜了……”
长老院德高望重的次席长老颤抖着手点开那个#我们都是飞鸟#和#自由#的关键词,刷了几页,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21.
五条悟看着屏幕。
各式各样的武器和资源正在资助者的资助下向监狱运送而来,最先到的是一把激光枪。
“这是爱丽将军的配枪,请务必交给久川小姐。”士兵将一个盒子递给他,肃容道,“里面还有一份来自科学院的礼物。”
五条悟接过盒子略微扫了一眼,微微动容。
“我先替飞鸟向将军道谢。”他收敛了那些轻佻的神情,认真道,“军方……”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士兵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爱丽将军曾经说过,只有卑劣的弱者才会为平权感到担忧。在她的教导下,军队里的大家都自认为是强者,并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而且……”他顿了顿,沉声道,“这也是为了我们自己。”
五条悟笑了起来。
“的确如此。”他看向屏幕里不断上升的数字,弯了弯眼睛。
【我们都同样被这个畸形的社会压迫着,我们都渴望自由和平等;我们都是人类,我们都是久川飞鸟。】
当监狱里的直播被公开,星网上的舆论沸腾了。
关于竞技的形式,有人认为罪犯死有余辜、不值得同情,也有人认为这样的竞技是不人道的;帝国借此敛财也让领导层口碑骤降,人们对帝国政府的质疑声一时间尘嚣日上;高等基因新人类“真人”的行为也让人恐慌,他已经把一大批囚犯变成了由他驱使的怪物,那些怪物如同行尸走肉般游走在荒林中,肆意杀戮。
而更多的人把目光放在了里面唯一的Omega、近期掀起Omega抗议热潮的久川飞鸟身上。
一个高等基因的Omega,为了追求自由选择放弃一切优待、而被关进监狱里,最后居然还被卷入了这样残忍的杀戮场里。帝国的悬赏和针对她制定的规则令所有人震惊不已。
有人说久川飞鸟大概是个傻子,不然不可能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有人认为她既然是高等基因拥有者,就自然应该为人类作出贡献。剩下的则都是些陈腔滥调,认为她是疯子、不能代表大部分Omega,Omega们更渴望安定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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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划过这些评论,重新看向屏幕里的Omega。
他们都不能理解她。他想。
她想要的只不过是维护每个人最基本的权益……自由活着、对某些事说“不”的权益。那些人明明往往身处底层,却主动站在了剥削者和帝国高层的角度看待问题,着实令他感到难以理解。
“已经有资源送达了?”七海推开门。
“嗯,这是给飞鸟的。”五条悟把盒子递给他,“直接投放吧,她应该很需要这个。”
沉稳的Beta没问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便直接接过、迅速赶向了资源投放点。
他路过监狱公开的投屏时顿了一下,看到屏幕里正被大规模制造出的怪物时紧紧皱起了眉头。
22.
伏黑惠靠在树干上,发出沉重的喘息声。
那些怪物像是永无止境……不单单是一百个犯人中的人类,还有不知数量的、被投入荒林里的虫族。他们都被变成了形态诡异而扭曲的怪物。
强度一般,但数量多起来的情况下,饶是伏黑惠拥有许多式神,也感到有些难以为继。
他已经被追逐了将近一天,真人似乎盯上了他,驱使着怪物组成的军队包围他、试图捕捉他。在第一轮交战中他受了伤,跌跌撞撞地逃出了包围圈。
情况有些不妙。
伏黑惠呼出一口气,驱使玉犬咬死了一只怪物。
对方似乎想活捉他,通过他来诱捕久川飞鸟。唯一的好消息是她似乎不在这个区域,被他引走的这批怪物大概不会影响到她。
诱捕这个计划也未必会成功。
他想。
那个Omega一脸和他不太熟的样子,连他是谁都不记得……
他看了一眼腕表,发觉自己并没有得到什么资助,只能继续靠着自己这么和这些怪物们缠斗下去。
不知道父亲、飞鸟和狗卷前辈现在怎么样了。
在躲藏的间隙里,他这么想着。
“已经没有退路了哦?伏黑君?”真人清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再过去就是边界了,触碰到能量罩会被直接电击而死——你应该不想因为这个死去吧?”
伏黑惠随手抹去唇角的血,目光清冷:“与你无关。”
用上那招、鱼死网破的话……
他磨了磨后槽牙,神色间带着一股子孤注一掷的狠意。
“那我们就只能继续玩捉迷藏了……”真人笑着说,“来吧,伏黑君,你可是重要的道具,可不要就这么被电死了哦?”
真人应该可以看到监狱里的现状。
想到这一点,伏黑惠对目前的情况大概有了一定的猜测。
这么急切地想要抓捕他……飞鸟大概和他的父亲在一起吧。
他一边心情复杂地想着,一边侧身避开怪物伸长的爪子。
该说安全还是不安全呢……
23.
我和甚尔已经收到了一部分资助资源。
当空投资源落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拆开一个盒子,就看到了我梦寐以求的E9级激光枪。盒子里还有一张光脑和一张纸条,我在上面看到了爱丽将军的签名。
我珍之又重地收好枪,把光脑连接上个人终端,发现里面是基因库的资料,一时间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看样子你收到了一些好东西?”甚尔把枪支武器收进咒灵里,随口问道。
“嗯,非常实用。”我一目十行地扫过那些数据,向他招手:“麻烦抱我一下——我得先把这些资料看完。”
“……你真是完全不在意形象啊。”他重新把我扛到肩上,从资源包里拆出一根棒棒糖塞进我的嘴里:“吃点东西,我们继续逃命。”
“唔……”我专注地看着资料,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句。
但我很快就没有办法继续看资料了。
甚尔停下脚步的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到他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我才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们被奇怪的怪物包围了。
虫族的身体混合着人类的器官,以一种扭曲异常的姿态挡在我们的面前。
“真恶心。”甚尔随手挥刀劈开一只怪物,皱起了眉头,“是那个新任典狱长的杰作吧?这个数量……”
“……虫族和人类的混合体,”我的脸色已经沉了下去,“部分人还保留着自己的意识……真是令人作呕的恶趣味。”
“杀光了就好。”甚尔扯了扯唇角,扛着我一跃而起,“这些东西给我的感觉让我不太舒服……”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了:“……惠?”
伏黑惠倒飞到了我们面前,狠狠撞在了一棵树的树干上。他被一只巨大的、长着八只人类手臂的虫族打倒在地,狼狈地咳出一口血,一边努力闪躲:“……居然还是撞到一起了吗……啧。请快点带着飞鸟离开,父亲……唔!”
在他说话的档口,那只巨大的虫族一爪子划破了他的肩膀,他咬着牙驱使玉犬把自己拖走。
我看了一眼面色阴沉的甚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去吧,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甚尔把我放在了地上。
“注意安全。”他抽出刀,这么说道,“我马上回来。”
我看着他冲向那个虫族的、气势汹汹的背影,在心里为那个虫族默哀了一秒钟——下一秒,我的脑海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危机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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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甚尔背后的一个普通虫族露出一个狞笑,张开嘴,两只手从那张满是利齿的口中伸了出来并迅速变长,直直刺向甚尔和伏黑惠。真人从那张嘴里探出一个脑袋,冲我露出一个微笑。
而甚尔正挥刀对上那只巨大的虫族,惠的注意力也完全集中在了那只虫族身上。那只虫族挤压着他们的活动空间,把他们限制在了那两只手的触碰范围内。
来不及了。
我的脑中闪过那些怪物的模样,还有惠和甚尔平时的模样,迈出了脚步:“小心——”
甚尔微微色变。他显然知道真人的能力,发觉真人的存在后第一时间把惠挡在了背后,用身体隔绝开了真人触向惠的手。
但与此同时,巨大的虫族挥着手上的镰刀重重砍了下来。
我感觉自己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
我体内的基因正迅速改变、并表达出来,把我的身体改造成我想要的样子。一定的肌肉、速度、精准的双眼,我一直在改造自己的身体,把这具身体变成武器。
已经来不及思考了。
我想。
什么高等新人类、什么虫族、什么怪物都已经完全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我要救下甚尔和惠,我不能看着他们被真人触碰到……被他变成怪物。
虫族的镰刀重重砍在甚尔的肩上,他发出一声闷哼,迎上了真人的手。
真人扯着唇角,露出一个狰狞又天真的笑容。
比他更快碰到真人的是我。
我的手指搭在了真人的肩上和虫族的甲壳上。
他回过头,有些错愕地看着我。
我没有丝毫犹豫。
基因重构——
彻彻底底地掌控着一个人的一切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的每一个已经被我解析的、或是未知的基因片段都被无限放大,浮在我的指尖,像大大小小的齿轮一样,随便拨弄一个都有可能产生巨大的变化。
即使是到目前为止,人类也无法彻底掌握每一个基因,我们无法确切地知道它代表着什么、不知道改变它以后又会造成什么,它会不会成功表达,一切都是【不确定】的。
而我的能力就是主观地改变它们、亦或是直接写出我想要的基因、并看着它们在我的指尖迅速开花结果——表达在人体身上。
就像打开潘多拉的魔盒。
而我命令他们衰老死亡。
真人和虫族的攻击同时戛然而止。
那只虫族没来得及挣扎,重重倒在了地上,细胞老化干瘪,像脱了水的皮囊。
真人也不例外。
新人类的皮肤上布满了皱纹,他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好奇道:“这就是你的能力吗?和我似乎不太一样……”
他后退几步、没入了怪物群里。那些怪物在他的指令下如同潮水般退去了。
甚尔咬着牙似乎想追上去,却捂着肩膀发出一声闷哼。那个虫族的镰刀居然几乎将他的上身斩成了两半。
“嘁……有备而来吗?”他半跪在地上,唇角下压,“居然能伤到我……真想追上去搞清楚……”
“别说话了,”我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忍着生长的疼痛、把那具怪物的尸体丢到一边,拉住甚尔的手臂,把他扛在了肩上,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你都差点被劈成两截了,就别逞强了——”
“躺好吧,我亲爱的Alpha先生。”
甚尔靠在我肩上发出低沉的嗤笑。
他盯着我的后颈,凑上来吻了一下我的脖子、腺体边上的位置,意味不明道:“我的荣幸,大小姐。”
那是一个玩笑似的、蜻蜓点水般的吻。不含欲望,像是大猫亲吻自己的同伴。
我刚想刺他两句,就看到我另一边的伏黑惠骤然倒下。我用最快的速度接住了他,也用肩膀撑住了他的身体:“伏黑君?撑不住了吗?”
“……嗯。”伏黑惠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地靠在我肩头,“没什么大碍。”
“……………”甚尔微微抿了抿唇。
这对父子一左一右靠在我肩头,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睁眼对视了几秒。我毫无察觉地扛着他俩,满心满眼都是对自己此时表现出的力量的惊讶:好像不小心改造过头了,这个力道不太对劲……
第5章
24.
我一左一右扛着受伤的伏黑父子、任由他们把毛茸茸的脑袋靠在我肩头,轻松地往前走。
在基因改造之后,随着表现型的微妙变化,我过去软弱无力的手臂上已经覆上了一层薄薄的肌肉,不夸张却足够有力。这让我有点微妙的失望——我还在幻想改造后我说不定能拥有甚尔的体格呢,这样肯定不会有Alpha敢小瞧我了。
“已经不错了,相比起过去的话。”高大的甚尔被我扛着、看起来相当自在的样子,甚至有空用手指戳了戳我小臂上的肌肉,“过去这里可只有软肉。”
我撇了撇嘴,威胁道:“别戳了,很痒诶?再乱动我就把你扔在这里。”
与过分自在的甚尔不同,伏黑惠看起来有些局促。他闭着眼睛靠在我肩头,俊秀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点病态的红晕:“……其实不用这么扛着……”
“问题不大。”我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力气,轻松道,“扛一个也是扛,扛两个也是扛,更何况伏黑君你可比甚尔那家伙轻多了,他都没下去,你就更不应该自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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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黑惠沉默了。
他被Omega扛在身上拖着走,发顶贴着父亲的头发、下巴抵在Omega白嫩的颈窝。极少的一点点信息素的味道从近在咫尺的、Omega的腺体上散发出来,他感到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他瞥了一眼自己的父亲——甚尔看起来非常习惯这种姿态,甚至还把脸往她的颈窝里蹭了一蹭,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伏黑惠磨了磨后槽牙。
总有一种现在起身他就输了的感觉……
他靠在Omega肩头,感觉自己倍受煎熬。最糟糕的是他垂眼的时候还会看到宽大的囚服里……
在他猛然别过眼时,甚尔抬眼意味不明地瞥了他一眼,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声。
“你还是太嫩了,惠。”他低声笑道。
伏黑惠的耳朵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父亲!请不要说这种话、也不要乱看……你的眼睛在看哪里啊!”
“没什么好害羞的,你也该早点习惯这个,”甚尔若无其事道,“接下来我们大概还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像今天这样共事,成为亲密的同伴,肢体接触之类的是绝对少不了的。你别把她当Omega就……捏我做什么?”
我面无表情地拧了一把他胸前的肌肉,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虽然甚尔这家伙老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他说的话也有那么一丁点道理。虽然AO有别,但现在不是在意性别问题的时候,你们都受了伤,事急从权,我只能就这么扶着你俩了,如果有冒犯到伏黑君、占了你的便宜的话,我只能先向你道歉了。”
“……完全不是这个问题,”惠脸颊微鼓,嘟囔道:“根本就不是因为你是Omega,而是因为你……”
因为是她……他才总是忍不住将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为那些接触感到心跳加速,其他人的话就根本无所谓。可眼前的家伙在这方面过分迟钝又思维跳脱,让他完全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他磨了磨后槽牙,把这句像是在表白的话咽了回去,冷静道:“不用为此道歉,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小心一些、就像七海前辈之前提醒过你的那样——好好提防像我父亲和我这样心怀不轨的Alpha,免得吃亏。”
“别在意,我只是礼节性道歉,就算你觉得被冒犯我也没打算放下你。”我理所当然道,“我亏什么?我这么架着你们的时候你们的命都握在我手里,要小心我心怀不轨的应该是你俩吧。现在怎么想都是我占了便宜吧?甚尔的肌肉看起来很好捏、我之前就想捏捏看了。”
“你不怕我报警?”甚尔低笑道,“你这是性骚扰。”
“你可以试试——反正你也不会成功。”我扯了扯唇角,笑着说,“我们的匹配度在百分之八十以上,根据帝国法令,我完全可以直接和你生孩子,你没有拒绝生育优秀后裔的权力——而且我都这么尽心尽力地保护你了,让你生个孩子又怎么样了?我都没嫌弃你人老珠黄还不能亲自生孩子呢。”
“……人老珠黄?”甚尔的眉毛抽了两下,“你在说谁?”
“说你啊,三十岁以上的Alpha生育能力会降低,不是人老珠黄是什么?”我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OO还会变黑,丑死了,都是别人用过的东西、还不容易生出高贵的Alpha——唔。”
甚尔一巴掌盖在了我的脑门上。
“别学傻逼说话,”他揉了揉我的头发,这么说道,“会变得和他们一样傻逼。”
我从善如流道:“好,不学长老院了,下次学我们尊敬的执政官先生?”
“脑瘫也不能学。”甚尔漫不经心地补充道,“我可不想听到你指着我怪我生不出Alpha——虽说这种时候我的确应该反省一下自己的精子……但我不太想反省。”
伏黑惠把脸埋进我的颈窝,挡住微抽的唇角。
太损了。
他难以抑制地想。
真好奇看到这一幕的长老们还有执政官是什么感想啊。
25.
长老们的感觉当然很不好。
次席长老摔烂了第三个杯子,颤抖着手指道:“怎么会有这么口无遮拦的Omega!她还要不要脸了!”
秘书小心翼翼地站在墙角看着暴怒的长老,一时间不太敢上前搭话,告诉他他以前就是这么描述那些三十岁以上的Omega的了。
但已经有人替他说了。
次席长老与情人的对话被挂在了网络上,所有人都听到了他是如何用下流又低俗的语气讨论生育过的Omega,将他们当成商品肆意评判。
这让长老院和Omega保护协会一直伪装着的太平盛世裂开了巨大的缝隙。
“她看起来可真嫩,”录音里,次席长老甚至这么描述一个未成年的Omega,“真想让她流血、看她泪流满面的样子。”
【我们就是这么被保护和尊敬的?】有Omega在网络上讽刺道。
几乎全帝国的人都在观看这场直播、都停留在久川飞鸟的屏幕前。许多人支持她,也有许多人反对她,尤其是在听到她和甚尔的对话后,虚拟网站上的舆论沸腾了。
【怎么会有这么低俗的Omega?说出这种话她不觉得恶心吗?】
【得了吧,你们Alpha不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吗?】
【清一清你在上一条Omega生育相关的新闻底下的评论吧,看看你说了什么?】
【别把这种垃圾归类到Alpha里,伏黑甚尔说得对,说这种话的大概脑子都有点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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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觉得被冒犯了——你对其他Omega或者Beta的身体品头论足的时候有觉得冒犯到他们吗?】
【可我们只是在开玩笑,你们Omega怎么这么脆弱?】
【那久川飞鸟也只是在开玩笑,开的还是长老院和执政官的玩笑,你为什么要像被戳了痛脚似的突然跳出来?】
【别这么想,兄弟,多点共情心理——我也是Alpha,但要是你对我的姐妹或母亲说这种话,我一定会剁了你的OO喂狗。】
【狗真的吃那种脏东西吗?】
【别管这些人叫Alpha,给他们单独增加一个叫傻逼的分类吧?谁要跟他们是“我们”了?】
还有更多的人对Omega保护协会产生了巨大的质疑。
【他们到底把保护协会当成了什么?属于权贵的妓院?他们带走我们的兄弟姐妹、带走我们的儿女说要保护起来,却任由变态□□对他们虎视眈眈?】
【我把我的女儿送到保护协会可不是为了让她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
【想想久川飞鸟为什么被关进监狱吧——因为她反抗了皇子的性侵,保护协会指控了她。长老院、皇室和协会早就一起烂透了。】
【所以那些为长老辩解的傻子们完全没意识到吗?我们可不比拥有特权的高级基因Omega尊贵到哪里去。高层可以把她们当成货物商品,也可以这么看待我们——我们甚至连当商品都不配,只不过是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他们可想不到这点,越底层的家伙反而越为统治阶级着想,他们已经被高层洗脑了。】
而外界的纷纷扰扰目前对监狱里的局势并没有太大影响——还被困在荒林里的人并不能直接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对我们来说,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活下去。
“我们得找个地方停下来接收补给,希望新的资助品里有药品。”我把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探查周围的环境上,一边对他们说,“附近暂时没有大型生命体了,我记得北边我们过来的方向有水源,我们可以去那边修整一下。”
“好。”甚尔赞同了我的规划,“去那条河的上游,惠需要养伤。”
“你更需要治疗——你伤得比我还重一些吧?”伏黑惠冷静道,“久川也需要休息……”
我捏了捏因为生长而有些胀痛的手臂,叹息道:“休息不休息的倒是无所谓,我就是觉得自己身上有一股子发酵的味道、想洗个澡……不,洗脸也行啊。”
“也还好,”甚尔说,“反正原本就不太好闻——”
我又掐了他一把,冷笑道:“等你晕过去就闻不出来了。”
甚尔低笑着靠在我颈边:“你可以再用力一点,不然我可不会晕过去。”
我低头看了一眼他们俩,惠的脸色苍白、不带一丝血色,甚尔冷硬的面孔上也带了一丝疲惫。即使经过了应急处理,他们身上的伤也终究还是太重了,尤其是甚尔,他几乎被劈成了两截,却仍然撑了一路、甚至有余力和我说笑。
这样的意志力和强悍的身体素质让我感慨万分:这就是Alpha们日常所在的战场吗?他们平时过的就是这样刀口舔血、随时可能死亡的生活吗?
说实话,Omega的体质与Alpha的几乎存在着难以逾越的鸿沟,这种确切存在着的差异带来了阶级的分别,也带来了歧视与误解。身体强悍的Alpha看不起体弱的Beta和Omega,占据了大部分的资源,也因此站在阶级的顶层。
“受伤了就别太多话,”我扛着甚尔,这么说道,“好好休息——我没事,不用刻意考虑我的心理状态,我应该比你想象中的坚强一点。”
甚尔低低呼出一口气:“我可没有这种考虑,只是觉得无聊而已。”
他也不再说话了,微微合上眼,开始休息。
不远处传来了水流的声音,溪水冲刷着石块,向远处流淌。
游荡的虫族被我用激光枪清理掉了,这一路都没有遇到太大的阻碍。我在一条小溪边停下了脚步,把两个伤员放在树边,不一会儿就看到装载物资的无人机落在了空地上。
我点燃一个小火堆,借着光拆开物资:“食物、武器、防蚊喷雾……找到了,药物。”
惠抬起眼,在火光中注视着我的侧脸。
“你在想什么?”他突然问,“你看起来很犹豫不决。”
我微微沉默了一会儿。
“我只是突然在想……”我并没有隐瞒他们的打算,“现阶段在某些行业Omega的确很难竞争过Alpha,在漫长的各自进化中,Omega在人为的选育中沿着生育功能的优化进化,身体素质却没有多大的优化、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弱化了一些……”
“还有生育周期,不说军事行业,就算在普通行业里,Omega的生育周期也会影响用人单位的判断。如果Omega失去某些优待,恐怕很难在竞争激烈的社会中生存下来,被洗脑后的Omega很难走出舒适区,他们已经失去了学习和成长的机会,思维被固化,很难拥有改变的能力。而走出来的人,也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去适应、竞争、生存。”
“我一直认为,没有应该被改变的人,只有想要改变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也只是希望大家都能拥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不□□涉的权力。”我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所以我并不怨恨那些举报我的Omega,不管是什么理由,他们现在选择了这样的生活方式,做了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我们之间只是立场不同,不分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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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荒林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我们的呼吸声。我坐在火堆边,微热的风拂过脸颊,带来一股混杂着血腥味的树木的气味。
不是很好闻,却比监狱里的空气清新一些。
“你啊……”沉默了一会儿,甚尔嘲笑我,“你这家伙也心软过头了吧?”
我摸了摸下巴:“也不算心软吧?只是在思考……”
“那你呢?”惠轻声问,“你会因为存在差距就放弃吗?”
“不会,因为我是个固执的笨蛋嘛。”我说,“既然我都拥有了这样的能力,我当然会选择改变自己,用自己的手争取自由。但我只能代表我自己,并不能要求其他人都和我做出一样的选择。”
“别多想了,”甚尔把药撒在伤处,面无表情地忍住了几乎脱口而出的痛呼,“这些都是胜利很久以后才要思考的问题了……说起来,在加入五条悟的计划的时候,你可没显得这么优柔寡断。”
他指的显然是攻入议会乃至推翻帝国统治的计划。
“对敌人不需要心软,我考虑的是同类的生存问题。”我喝了一口水,理所当然道,“而且这也是必须考虑的事吧?”
“毕竟我们一定会赢。”
昏黄的火光映在Omega精致漂亮的脸上,把那双眼睛映照得如同在燃烧一般。
伏黑甚尔突然发现自己在笑。
他对应该被淘汰的家伙们没有任何兴趣,只是兴致勃勃地看着他认识多年的、面前这个激进又柔软的Omega,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唇角。
他伸手按了按脸颊:“你说得对。我们没有理由失败。”
在火焰升腾的余烬中,昏沉晦涩的夜色终于被燃烧殆尽了。
“偏远星球的物资还需要几天才能送达?”我一手挡住口型,低声问。
“两天。”伏黑惠学着我的样子遮住口型,答道。
“那就只能再努力多活两天了……”我嘟囔道,“希望真人的注意力一直在我身上、别去骚扰其他人……”
“骚扰到夏油杰的话……就算他倒霉了。”
26.
夏油杰站在山坡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绕着他嘶吼的怪物。
形态狰狞的虫族撕咬着那些怪物的残肢,在他们类似于人的哭叫声中把它们吞食殆尽。
“为什么?”真人的右肩上连着一根晃晃悠悠的白骨,骨头上粘着一点残余的血肉。一只体型较小的虫族正咀嚼着他的手臂。
这点伤本来应该很快就愈合,但他的伤口上蒙着一层漆黑的光,显然是某种诅咒。
他苍老的面孔已然恢复大半,但依然留着几条皱纹。此时的他脸上毫无负面情绪,只是带着纯粹的迷茫:“为什么?你已经答应了加茂长老的条件,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同伴了,没必要在这里纠缠下去。”
“只是看你不顺眼而已。”夏油杰俯视着他,毫无诚意地扯了扯唇角,笑容冰冷又肆意,“也别用同伴这么恶心的称呼……我们甚至连共犯都说不上。”
他看向天边的晨曦,笑容突然真切了一些:“天亮了啊……应该是个平静的夜晚吧。”
真人的瞳孔中骤然闪过一丝狠戾。
他飞身而上,左臂变成了一根锐利狰狞的刺、刺向夏油杰。
夏油杰并没有看他。
一只巨大的虫族从地底钻出,把真人吞了进去。
“等你钻出来,再继续你的计划吧。”他微笑着说,“你不是还想狩猎久川飞鸟吗——快点,让我看看你的能力。碍眼的弱者就没必要出现了。”
回应他的是令人牙酸的刀锋割开肉块的声音和真人的笑声:“——那就试试吧?试试看我能不能毁掉你珍视的东西!”
第6章
27.
清晨的溪边一片祥和,林中传来悦耳的鸟鸣声。
我搜了揉眼睛,洗了一把脸,拍了拍脸颊:“昨晚倒是出人意料的清净……我还以为还会有敌袭……没想到居然好好睡了一觉……”
“这一块的活物应该都被真人清扫过一遍了。”伏黑惠仔细地把余烬埋进土里,一边说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剩下的敌人只剩下他了。”
“确实,”我说,“真人和他驱使着的怪物应该就是这里最大的威胁,看那些怪物的规模,我甚至觉得被投进来的其他囚犯大部分都被他屠杀殆尽了……我有些担心棘君。”
“狗卷学长很强,”伏黑惠说,“就算他被真人算计了应该也不会……最重要的是……”
他停顿了一下,瞥了一眼甚尔,还是说了出来:“真人应该不会选择直接杀了他、或者把他变成怪物,而是会留着他用作筹码。”
伏黑甚尔收起刀,低头审视了一下身上的伤,皱着眉穿上上衣:“不用太在意,反正那家伙应该很快就会再找上门,那时候就是他的死期……哈,可一向只有我把人劈成两半的。”
我看着他后腰露出的一截伤口,一时间有些沉默。
那一击即使突然又近在咫尺,他原本也应该是可以避开的——关于甚尔身上的天与咒缚我也有所耳闻,他没有咒力、信息素,取而代之的是强悍到了极致的身体和灵活度。
但那时候他没有避开……他挡在惠的面前,硬生生挡下了虫族的镰刀、迎上真人伸过来的手。
他真的很在意惠。
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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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页
虽然他们父子看起来相处得很生疏,平时也很少见面,但甚尔的确是他的父亲。被甚尔抓走、惠来救我的时候我就有所感觉,甚尔那家伙虽然嘴上没说,但是惠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收敛了许多。
我曾在书上看过不少描绘爱的文字,“像是突然有了盔甲,也突然拥有了软肋”,那时的我不太能理解,但看到他挡在惠面前的时候,我就突然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父亲……这个词对我来说已经是很陌生又遥远的词汇了。Omega自从刚出生、测定性别分化以后就会被带到Omega保护协会“保护”起来,因此我对父母的印象仅存于每个月定期发送给我的、只有寥寥几句的视频通话。
我垂下眼,把突然升到脑中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驱逐了出去。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甚尔突然捏住了我的脸颊,用力往两边扯了一下,“突然露出一副被抛弃的小狗的表情。”
我被他捏得脸都扁了,又不敢打他、怕打到伤口,只能咬牙切齿道:“谁是小狗啊!”
伏黑惠扯住了父亲的衣袖,把他从我面前拖开了:“该出发了。”
甚尔悻悻收手,任由儿子把他拖到一边去。
我心想回头一定要把伏黑甚尔这家伙揍得汪汪叫,一边收好物资放进背包里,嘲笑道:“你看看你,甚尔,惠可比你靠谱多了。”
伏黑甚尔挑起了眉毛:“你什么时候开始直接叫他惠了?不是伏黑君吗?”
我没来得及回答,就神色骤变、看向林中,迅速从腰间抽出激光枪:“好像有东西过来了,小心!”
在我拔枪之前,甚尔就已经挡在我和惠面前,握着刀利落地一刀斩出,将振翅飞过来的小怪物斩成了两段。
“……虫族?”他捻着一截带着翅膀、正在燃烧的飞虫尸体,拧着眉毛:“蝇头……夏油杰?”
“大概是夏油用于侦查的虫族吧。”我微微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这么快就又要和那些让人san值狂掉的怪物碰头了……虽然蝇头也可爱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夏油杰的品味一贯不怎么样,”甚尔嗤笑道,“养的虫族一个比一个丑。”
我看着他肩上的丑宝:“……所以你有什么资格说他吗???”
甚尔无视了我的话,自顾自道:“五条悟也是,品味很差……你会和他们合作证明你的品味也不太好。”
我磨了磨后槽牙,皮笑肉不笑:“我这不是还和您合作了吗?”
“这是你唯一一次表现出不错的品味。”甚尔揉了揉我的头发,把我挡在身后,目光却移向了荒林深处:“怎么?你是想为了证明自己的品味和我打一架吗?夏油杰?”
我和惠同时微微一愣。
木屐踩在枯叶上的细碎响动从林间传来。
夏油杰穿着袈裟,原本平和温柔的面孔上一片冰冷。
他看向甚尔的时候那双漆黑的眼睛几乎冰冷刺骨,微微扯了扯唇角:“我找你约架应该不需要理由吧?禅院甚尔。”
“手下败将来约战还是找找理由比较好吧。”甚尔的手指拂过手中刀的刀锋,漫不经心道,“我可没兴趣跟你打,我只想知道你的品味为什么这么差劲……”
我站在甚尔身后,伸手抓住了伏黑惠的手腕。
伏黑惠有些错愕地看着我的手:“怎……”
“……小心一点,”我抓着他的手,皱着眉看向荒林之中,“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惠耳廓的薄红很快就散去了。他回握住我的手,谨慎地打量着四周。
……不对劲。
我抓着伏黑惠的手,看着夏油杰和甚尔的对峙。
我听说过甚尔和夏油杰还有五条悟之间有些冲突,但我没想到那些冲突可能比我想象中大得多——甚尔还好说,他的眼中依旧带着漫不经心的煞气,而夏油杰看向甚尔的时候,眼中分明是真切的杀意。
他大概真的想杀了甚尔。
我蹙起了眉。
荒林间弥漫着淡淡的薄雾,那雾气越来越浓,夏油杰踏着雾气,巨大的虫族在阴影中若隐若现。
“你的品味真的差到极点了。”甚尔从咒灵的口中抽出几把带着锁链的刀,“居然和那种垃圾合作……真是出人意料啊。”
夏油杰的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阴郁。
“你可没资格说这种话——”他的手向前平指,一条龙从他身后的阴影中咆哮着冲了出来,一口咬向甚尔:“和愚蠢的猴子合作的你,有资格说出这种话吗!”
甚尔甩出锁链,速度几乎肉眼无法看清。可夏油杰甚至比他更快——他似乎已经预判到了甚尔的行动,一只虫型的怪物从土壤中钻出、咬向甚尔的小腿。这样的攻击并没有刻意避开我和惠,惠拉着我踉跄着后退,避开了攻击的余波。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林中扑出了数只半虫半人的怪物。它们挥舞着巨大的爪子冲向我和惠,惠结印呼唤式神时松开了我的手,我们被虫群冲散了。
我躲闪不及,被一只虫族的爪子贯穿了左肩,闷哼一声、忍着痛发动能力,让那只虫族迅速衰老致死,跌跌撞撞地靠在一棵树边:“到底是……”
甚尔一刀斩碎虹龙,冷笑道:“还看不明白吗?长老院既然能拉下脸找我这种禅院家弃子合作,也就能去找夏油杰——他显然是答应了合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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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页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夏油杰,感觉血液一寸一寸冷了下来:“夏油……?”
年轻的Alpha面容冷漠阴郁,像是我从未认识过他一样。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吧,飞鸟,”他看着我,扯了扯唇角,语气轻柔又温和,像是对情人的低语,“不要相信任何人——没有任何人值得你信任。”
真人拖着手臂,站在他身边,冲我露出一个天真又狰狞的笑容:“又见面了哦。”
我捂着肩上的伤口,面色苍白,扯了扯唇角:“该说是出人意料吗……”
甚尔重新拔出一把形状独特的刀具,嘲笑道:“所以我说你品味不太好了吧?”
28.
我受了不轻的伤。
剧烈的疼痛让我很难集中注意力去编写基因,只能努力镇定下来、握着激光枪向朝我扑来的怪物射击。
“鵺!”
伏黑惠双手结印,一只巨大的、戴着面具的怪鸟从他的影子中飞了出来。他一边驱使玉犬去撕咬围着他的怪物,一边急迫道:“带飞鸟先走!”
他挡在真人和我中间,以一种悍不畏死的姿态迎了上去。
“那可不行哦?”真人的骨刺向他刺去,却被斜刺里飞来的一柄飞刀刺中。
甚尔一刀架开咒灵向他肩上咬下的利齿,一边拽着锁链甩出飞刀。
“还有余力走神吗?”夏油杰重重地一击击上甚尔的腰腹,冷漠道,“这样可是会死的哦?”
“你杀不了我。”甚尔冷笑着挥出一刀,斩碎咒灵的头颅:“会死的是你——既然已经和长老院合作了,还做出这副心慈手软的样子给谁看?哄骗Omega小姑娘?”
“怎么会呢。”夏油杰微笑着看了我的方向一眼,“我可是相当真情实意……”
强悍的咒力压力碾碎了几只甚尔周边的怪物,伏黑甚尔嗤了一声,面带讥诮:“真是……!”
我已经痛得有些意识模糊了。
左肩上的血洞正不断往外渗血,我努力集中精神,改写了自己感知痛感的基因,把没能源的激光枪丢到一边,赤手空拳迎上了扑过来的怪物:“不用在意这边,惠,得想办法把甚尔带走……!”
我清醒地意识到,现在场上处境最危险的不是较弱的我和惠,而是甚尔。我就不用说了,我对长老院还有用,被抓住了也死不了……顶多被改造。而惠的安危我也并不担心,我了解夏油杰,他不会伤害无辜的、天赋极佳的年轻咒术师。
甚尔就不一样了……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夏油杰对甚尔的杀意。他是真的想把甚尔杀掉。
如今甚尔重伤未愈,又要分心看顾惠,对上全盛时期的夏油杰,赢的几率恐怕并不大。
如果没有这种因我而起的团体赛……啧,去他妈的,别胡思乱想了!
我紧紧咬着牙关,臂部肌肉紧绷,猛然发力,把一只衰老的虫族甩了出去。
或许可以用信息素……不,不行,真人是场上最让人困扰的因素,万一我全力爆发精神力、用信息素放倒了夏油杰,我毫不怀疑真人会对他下手。而高等新人类似乎对信息素也并不敏感……
所以……
我一枪打爆不断涌上来的怪物的心脏,扭头道:“惠!用鵺带上甚尔一起跑!待会通讯器联系——相信我!我有办法脱身!”
伏黑惠怒道:“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
“我不会有事……我可惜命了。”我大声道,“都别在这里碍手碍脚了,快点走!”
“惠,相信她。”甚尔咳出一口血,面上一片煞气。他的伤口在撕打中开裂了,深色的衣服正往下滴血,“走。”
伏黑惠咬着牙,腾空而起。
巨鸟抓住了甚尔,他回身掷出一刀、搅碎了一只形态狰狞的虫族,瞥了一眼携虫族向他攻来的夏油杰,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一刀刺向他的咽喉:“别以为那女人对你的信任是无穷无尽的——你迟早会让她彻底失望。”
“她可比你聪明多了。”那刀离夏油杰的咽喉只有一寸远,就被虫族的利齿衔住、不得存进了。夏油杰身后的一条蛇自斜刺里冲出,一口咬在甚尔腕上。
他维持着那副冰冷的面孔,微微勾唇,用极低的声音笑道:“我和她相识已久,自有默契,与你无关。”
伏黑甚尔嘁了一声,随手斩断那条蛇,不屑道:“跟她相识已久自有默契的人多得是,别自作多情了。”
怪鸟拽着他冲向伏黑惠,抓住伏黑惠的衣领高高飞了起来,夏油杰并没有追上去,而是握着刀站在战场边缘,皱着眉收回了自己豢养的虫族。
不知不觉间,他已被甚尔引到了离战场中心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嗤……假好心。”他嘁了一声,站在林间,看向此时的战场中心——然后皱着眉又后退了几步,捏紧了指节,状似无意般一拳击碎了这附近最后一个摄像头。
真人并没有去追伏黑父子,而是选择专注于近在眼前的猎物。
“你看起来已经屈服了?”他一挥手,又有几只怪物围在我身边,将我包围住,自己却没有上前的意思。他歪着头注视着面前浑身是血、面色苍白的Omega,目光清澈又疑惑:“你是打算牺牲自己去救伏黑父子吗?真是出人意料的做法……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如果是之前的你,我或许还会有些忌惮,但现在的你精神力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了吧?你的能力与我不同,需要大量的精神力……这也是你自己的那些条条框框使你变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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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确是聪明人。”我指尖捏着针管,反手扎进了自己的脖颈,利落地推入注射:“所以在你面前,我并不打算遵守那些条条框框。”
真人猛地后退。
但已经迟了。
我的精神力连同信息素猛然爆发,如同密密麻麻的刀锋一般刺向真人。
他的身体停顿了两秒,在这两秒之间,我闭着眼睛,把精神力扩张到了整个战场。
【“精神力能使你洞穿敌人的弱点、甚至掌握他们。”七海把手中的针剂放在我面前,叮嘱道,“你的精神力甚至比五条悟还要强,我怀疑这也是你能力的来源。”】
我睁开眼。
触碰对手改写基因只不过是省力和精准控制的用法罢了——很少有人知道这一点。我的能力需要大量精神力支撑,很容易透支,因此我总是能省则省。
而现在已经不太需要节省了。
我炸开的精神力似乎形成了一个古怪的力场,将场上的活物笼罩在其内。大量的信息猛然涌入我的大脑,密密麻麻的基因序列和编码几乎让我头痛欲裂。
我无法分辨这些资料到底属于谁、是什么东西——巨大的负荷让我的身体难以承受。眼眶中似乎渗出了一点温热的液体,施加在身上的改造早已无力支。
我的眼前已然一片赤红的模糊,那道穿着袈裟的身影似乎已经在很远的地方了。我轻轻吐出一口气,咬着牙根,嘶声下令:“崩解——”
【基因崩解】
好像一切都凝固了。
从草木开始,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化为飞灰。然后是精神力强一些的怪物,他们的身体扭曲膨胀,长出扭动着的触须和翅膀、五个头颅、十只手臂,最后融化成扭曲、蠕动着的丑陋肉块、瘫软在地。
而真人的精神力比他们都强得多,也能察觉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感到自己居住着灵魂的脑域和心脏震颤着崩解,身体的一切信息已然扭曲成了一团乱麻。在强悍的精神力的压制下,他第一次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甚至产生了由衷的恐惧。
如果再不逃跑……他绝对会死在这里!
他以手为刀、削断了正在不断崩解的左腿,跌跌撞撞地向外爬去。在这个领域里他甚至无法控制身体再生,几乎交出了所有的控制权。
我已经看不到其他人的动态了。巨大的信息流在我脑中肆虐,精神力与其他人的碰撞也让我的精神力受到了一定的损伤。我死死咬着下唇,感到温热的液体从眼眶、鼻端流出、从脸颊上滴落。
在药物作用下狂暴肆虐着的精神力已经很难控制了,我几乎用尽全力才将已然枯竭的精神力安抚下来,喘息着躺倒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我倒入了一个温暖的、带着血腥味的怀抱里。
有人握着我的手腕,让我的头枕在他的肩上,帮我擦拭去脸上的血。
我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咳嗽道:“摄像头……!”
“你身上的摄像头已经承受不住压力炸开了,”那人温声说,“我身上的刚刚也被禅院甚尔砍碎了——不用担心,没人看得到……不会有事。”
我松了一口气,放松地躺倒在他的怀抱里。
夏油杰低头注视着我,低声问道:“你不怕我真的……为什么这么信任我?”
“说不上信任……只能说是一点默契吧?”我靠在他肩头,轻声说,“或者说了解……?我认为你虽然憎恨着普通人类,却更憎恨那些造成了如今局面的家伙们——而且你不是很讨厌高等新人类吗?真人一出现我就知道你们没有真的联手了,你也不会因为长老院许诺的好处破坏我们之间的合作……”
夏油杰轻轻笑了起来。
“你说的并不全对。”他低笑着说,“还有别的原因……”
我的意识逐渐远去,疲惫地缓缓闭上了眼。
夏油杰站起身。
他抱着Omega娇小纤细的身体,把她拢进怀抱里,用很轻的声音自语道:“就是因为你是这种天真的笨蛋,所以我才总是这么肆无忌惮、有恃无恐吧。”
第7章
29.
夏油杰拢了拢袈裟,坐在树下。
怀里的Omega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冰凉的手垂在外面,干涸的血粘在白嫩的手臂上。
他把Omega消息的手一同拢进怀中,牵住她的手,把那双微凉的手捂出一点儿热气。
林中还弥漫着淡淡的、微凉的雾气,他扶着Omega的肩,单手拆开自己的药物补给,撕开她肩头的布料,把药物敷在了那个狰狞的血洞上。
夏油杰稍微有点走神。
看到那伤口的时候,他感到心脏像被什么一只手揉了一下似的,在一瞬间皱成了一团。
他本该保护她……甚至如果不是因为看到他,她应该不会放松警惕、被那样的废物虫族伤到。
Omega的身体原本是那样娇弱,在过去他们一起出门的时候,她甚至逛个街都觉得累……可现在,他的小Omega站在战场上,臂部长出了薄薄的肌肉,即使受了伤也咬着牙忍耐,做出了最符合局势的判断。
想要飞出囚笼,总需要付出一点代价。
他垂下眼,靠在树干上,抱着睡去的Omega,在她眉心留下一个珍之又重的吻。
这个吻一触即离,他抱着她,静静地看着她。
不一会儿,他就听到不远处有直升机落地的声音,应该是相关人员来更换摄像头了。他正想起身离开,就听到了有人靠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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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页
“放开她。”
夏油杰抬起眼。
是七海建人。
金发的Beta提着刀,目光冰冷地注视着他。
“放开她,夏油。”他这么说道,语气严肃又笃定,“离她远一点——如果你真的在为她着想的话。”
夏油杰哑然失笑:“我就猜到你坐不住……七海。”
他依旧没有放开Omega的身体,而是笑着问:“我的问题暂且不论,你又是以什么身份、什么心情对我说出这种话的呢?”
七海建人握着刀,面色冷凝:“与你无关。”
像是急匆匆地赶过来似的,他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金发看起来有些凌乱,眼下也带着淡淡的青黑,看起来有些狼狈。
夏油杰收回目光,把怀中的Omega轻轻放在了树下。
“总之……这家伙先交给你了。”他站起身,脸上轻缓的笑容消失殆尽——只一瞬间,他就从那个性情温和包容的学长,变成了阴郁的教主。他转过身,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告诉悟,我想做的事他不用多管,我有自己的打算。”
“……我会的。”
七海瞥了一眼他的背影,收回目光,走到树下,扶起了Omega的身体,眉头紧拧。
“居然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
他捏了捏鼻梁,目光停留在Omega肩上的血洞上,眉头皱得更紧了。
“做个临时的治疗吧。”他身后,刚从直升机上下来的家入硝子接过他Omega的手,神态自如地动用了自己的能力,“还是和以前一样对自己毫不留情啊,飞鸟,居然能把自己的身体变成这样。”
七海站起身,看硝子为她治疗。
“我还以为你会和夏油前辈打个招呼。”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
“……没那个必要。”年轻的女性Alpha这么说道,“要说的话当初他被关进监狱之前都已经说过了,走到这一步也不过是他自己的选择。”
“只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确实感到有些庆幸,”她治好了Omega身上的伤口,轻声说,“庆幸我们仍然能站在一起、为同一件事情努力——我本以为在那件事以后,我们就不会再有共事的机会了。这该感谢长老院吗?”
“或许吧。”七海说,“长老院总在做些多余的事。”
“还要感谢飞鸟给夏油洗脑。”硝子极其顺手地捏了捏沉睡着的Omega苍白的脸颊,感受了一下手感,沉吟道:“唔,瘦了,五条悟是怎么养人的?居然瘦成这样了……”
七海建人面无表情地把这位因为瘦弱温和而总被人当做Omega的Alpha学姐拖开:“该走了,请不要动手动脚。”
“我以为你会等飞鸟醒来再离开?”硝子有些好奇地问。
“待会就要开启新安装的摄像头了,不合适。”七海退到树边,冷淡道,“她在外人眼中该是无所不能、无坚不摧、从不依赖他人的样子,与幕后的工作人员有过多接触会让部分人对她的能力产生质疑——我不希望有人因为一些莫须有的原因怀疑她的能力。”
“你说得对。”硝子直起腰,“你为她考虑的总是更周到些,难怪她那么依赖你。”
“我宁愿她少依赖我一些,”七海说,“别总像个长不大的、天真的孩子……”
硝子看着他,哑然失笑。
那张严肃的脸说着些责备的话,却偏偏带着一点温和的笑意,分明是得了便宜卖乖。
她想。
要是换成五条悟来,尾巴恐怕早就翘到天上了——不过要是换成五条悟,飞鸟估计也不会像依赖七海那样依赖他吧。
七海把新的摄像头放置在了飞鸟的颈圈上,克制地多看了她两眼,收回了手。
“走吧。”他说,“根据摄影,狗卷应该正在往这个方向过来……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你脸上的表情可不像‘没什么好担心’的样子。”硝子轻笑道。
七海叹了一口气。
“她对熟人总是没什么戒心,”他说,“不过没关系,等她出来我会好好教育她的。”
30.
转播平台上,属于久川飞鸟的漆黑一片的屏幕过了一个多小时才恢复了正常画面。
从夏油杰和真人出现、怪物们包围了伏黑甚尔、伏黑惠和久川飞鸟,到最后摄像头被破坏、屏幕一片黑暗,星网上已然又爆发了一场巨大的、对长老院的声讨。
很多人已经见过了高等新人类真人对其他犯人和虫族使用的那种令人恐慌、违背人道主义的手段,因此对长老院产生了质疑——那时真人面对的还是不少穷凶极恶的罪犯,而当万众瞩目的“柔弱Omega”被攻击的时候,更多的人开始产生了担忧。
【这就是长老院和帝国制造出来的怪物吗?看他这么熟练的样子应该没少进行人体实验——那些人体又是从哪里来的?】
【夏油杰不是那个屠村的杀人魔吗?长老院居然和这种人合作……】
【必须马上叫停这场杀戮游戏!久川飞鸟毕竟只是个Omega,面对这种强者根本只有被虐杀的份,决不能让长老院得逞!】
【所以说Omega果然只会成为拖累而已,如果不是被她连累,禅院甚尔这样的强者应该不会受伤吧,可惜了,他们估计都得死在那里了。】
【噗真的好好笑,这就是Omega特有的恋爱脑吗?她看起来那么信任夏油杰,没想到人家根本没把她当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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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页
议论纷纷中,人们看到久川飞鸟让伏黑惠带着甚尔先走,自己独自留下来面对夏油杰和真人。
而后屏幕就彻底黑了下去。
【我不敢看了……她真的好勇敢,但是她根本不可能打过那两个Alpha……】
【她会死吧?真不知道她这个样子图什么,老老实实生孩子不就好了,帝国又没有亏待她。】
【勇敢有什么用?没有能力不还是拖后腿、送死,她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罢了,天真得可笑的Omega。】
【?你们有病吧,为了同伴牺牲自己都是愚蠢了?希望助人为乐的好人们这辈子都别遇上你们。】
“为什么他们会这么说啊?”虎杖坐在五条悟的办公室里一起看屏幕,迷茫道,“她不是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吗?”
“习惯就好,”野蔷薇捏着她的锤子,讥笑道,“这样的人多了去了——从来不先想想自己能不能做到一样的事,就用更严格的标准去要求别人。‘严以待人’,说的就是他们了。”
“躲在后面指点江山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自然什么话都能轻易说出口。”真希把眼镜擦干净,重新戴上了眼镜,“现实中尚且如此,更别说星网上了。”
五条悟捏在指尖的一块大福一直没被吃掉。直到屏幕暗下去、七海和硝子一同去现场重新安装摄像头,他才如梦初醒般咬了一口大福。
“飞鸟是什么样的人,本来与他们毫无关系。”他把奶油咽了下去,看着漆黑一片的屏幕,说道,“她原本可以不管他们,不管那些‘不需要她的人’,甚至与他们站在对立面……就像……”
就像夏油杰一样。
他没什么来由地想。
想拯救弱者的夏油杰最终对他们失望透顶,走上了与过去的自己截然相反的道路。
现在想来,五条悟都隐约可以理解他的想法,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夏油杰的高傲甚至超过了五条悟本人——对夏油杰而言,“弱者们”从来不能完全算是他的同类,不管是帮助、拯救亦或是后来的毁灭,为了自己的理想,他向来以一种处于高位的姿态俯视着弱者。
当“弱者们”恃弱伤人,他更是猛然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的不同,对他们失望透顶,便站在了自己和同伴们的立场上,选取了一条极端的路径。
而久川飞鸟虽然和夏油杰有些相似,却与他有着本质上的差别。
“飞鸟……”五条悟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对着虎杖有些迷茫的目光,解释道,“她自始自终都把自己放在弱者,或者说普通人的位置。她无法抛下和她处于类似处境的人,所以她站了出来,费尽心思地让自己在镜头前更加毫无弱点、成为‘旗帜’。”
“她并不在乎那些人是否领她的情,是否责怪她、怨恨她,她只希望需要她的人看到她的存在,拥有更多的可能性。”
“所以她其实完全不适合成为领袖或是旗帜,只不过是在强迫自己做不擅长的事而已。”他擦干净手指上的奶油,看着重新亮起的屏幕,叙述道:“她不够强硬,不够极端,不够冷酷,做不到这一点。”
“哦……”虎杖抓了抓头发,“老师好了解飞鸟啊……不过听老师的意思,刚刚那些言论其实有一点道理、她的确做得不够好吗?”
“不是哦。”五条悟突兀地敲了敲黑板,义正辞严道,“听好了?虎杖同学?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各有所长,各有所短,领域不同,不能用强弱好坏来定义,就像你擅长体术,惠擅长咒术,不能武断地通过某个领域就定义你不如惠或是惠不如你。这个公式放到Alpha、Beta和Omega身上也是一样的。”
“而飞鸟做得好不好、Omega和Alpha之间有何差异,对于这些问题而言,刚刚留下评论的很多人的评论也毫无意义——因为他们只是借着发言的机会居高临下地发泄个人的情绪和偏见,而并非想要改变什么、为了改变做出什么努力,对解决问题也毫无帮助。”
“所以那些人说什么都不用在意啦。”他微笑着对虎杖说,“悠仁你和飞鸟一样,也是心软的、容易产生同理心的类型,都要好好学会无视无用的信息哦?”
屏幕重新亮了起来,久川飞鸟浑身是血地靠在树干上,真人狼狈的身影出现在另外一个屏幕上。
狗卷棘踩在林地里,看到浑身是血的Omega时瞳孔微缩、加快了脚步。
“她们说什么其实都没有关系吧?我只想做好自己想做的事。”
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我梦到在很久之前的一次基因配对会里,我、硝子、夏油杰和五条悟准备一起溜到露台吹风透气。
露台的角落已经有几个Omega和Alpha在聊天了,我听到其中一个Omega小声道:“所以久川飞鸟那副姿态真的好恶心啊?和这么多Alpha相亲,她不觉得自己脏吗?”
“是吧?惺惺作态、故作清高,也不看其他Omega理不理她,整天神神叨叨的、和一群Alpha待在一起……你不要以为所有Omega都是这样哦?她根本不能算Omega。”
他们边上的一个Alpha笑了起来,正要附和两句,就看到了他们背后的五条悟,神色微变,揽着Omega们的肩把他们推走了:“别整天说这些,你们Omega就是嘴碎。”
“哪有……”Omega委屈道。
我站在后面看着他们,微微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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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该学会无视那些对你毫无作用的言论,”五条悟拍了拍我的肩膀,理所当然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不该影响到你。”
“的确如此,”硝子安慰我,“他们只是想批判和他们不一样的人、并以此博取异性的认同感罢了,不是因为真的认为你做错了什么。”
“我没有很在意、也没有因为他们改变自己的打算,”我看着他们缠着那个Alpha的背影,语气低沉,“我只是觉得那个Alpha没有尊重他们的意思,他们却仍然想着讨好他……这让我觉得有点难过。”
夏油杰哑然失笑:“所以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啊,总是性格过于柔软……”
“你完全可以一个人逃出去,不必在意其他人的死活。”他语气讥诮,“既然有些人喜欢被养在笼子里、喜欢跪着、又何必管他们呢——反正他们也站不直。”
我看着他的脸,突然就意识到我在做梦了。那时的夏油杰本该依旧怀着一腔热血,认为强者应该保护弱者,而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而刚刚我梦到的那句话是叛逃之前他对我说的,我们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那时的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不能理解他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偏激又痛苦,为什么对人性如此失望。
而现在,我却能理解了。
我凝视着他的眼睛,低声问:“那你呢?你一个人逃出去了吗?你不也还是停留在这里,强迫自己做自己本来不想做的事,坚守着底线,用自己的方式、为同伴的权益而努力吗?”
不管其他人眼中的夏油杰是什么样的,在同伴的眼中,他都该是温柔的样子。
梦中的夏油杰没有回答我。
他只是摸了摸我的脑袋,转过身。
他的身影乘着雾气消失在黑暗中,我看着他离开,突然感到一阵怅然。
那怅然就像一个轻飘飘的吻落在我的眉心,只留下一点点温度。
“……醒……”
“……醒过来——”
我睁开了眼睛。
狗卷棘有些焦急的神情映入我的瞳孔,他握着我的肩膀,看到我醒来,轻轻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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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洗白夏油杰的意思,只是觉得就同伴的角度而言,他应该还是温柔又可靠的模样。
第8章
31.
“……棘君……?”我的眼神有些失焦,迷茫又虚弱地看着他。他的脸有些模糊不清,让我想到了夏油杰在雾气中离去的样子。
“海带。”狗卷回答道。
他把我扶了起来,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脑袋刚刚一直枕在什么柔软的地方,是他的膝盖和手。
他看起来稍微有点狼狈,嗓子微微沙哑,脸颊上还沾着血,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
我头还有点晕晕乎乎的,大脑有些混乱。低头看的时候肩上的伤已经完全愈合了,只剩下大片大片的血迹和失血过多的眩晕感昭示着我的确受过不轻的伤。
天色已经暗沉一片,我撑着脑袋坐了起来,靠在树干上,迟疑道:“我是不是晕了很久……现在是第二天夜里吗?”
“鲑鱼。”狗卷有些担忧地注视着我的行动,半蹲在我面前,点点头。
他递给我一瓶开过的水,应该是他得到的赞助。我随身携带的水瓶已经在战斗中被打破了,身边还有一包新来的补给药物和食物,应该是在我昏迷时投递过来的补给。之前的东西都被毁得差不多了,包括通讯器。
我看着那个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补给包,又看了一眼已经完全愈合的伤口,有点心虚地抿了抿唇、喝了口水:看来是七海前辈和硝子过来了……不知道前辈看到我身上的伤是什么表情……总感觉回去又要挨训了……
一边想,我一边手有些抖,倒水的手动作大了点。冰冷的水流穿过喉咙,我被冻得一个激灵,这下倒是彻底恢复了清醒。
“金枪鱼?”狗卷问。
“我没事。”我把水瓶递回给他,捏了捏鼻梁,“之前我一直和甚尔还有惠在一起,早晨的时候遭遇了敌袭。你之前有碰到过真人、被他伤到吗?”
“鲑鱼,”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大芥?”
“那就好。”我松了口气,“他的能力比较麻烦……我?我不是伤在他手上,已经没事了。他也没讨到什么好处……我晕过去这么久都没事,他应该也受了不轻的伤。”
我也想过真人已经死了的可能性,但等级赛仍然在进行,就意味着他应该没有死。高等新人类毕竟被帝国视为重要的资产,如果出事了比赛应该会被叫停、并投入新的能够威胁到我的个体或群体。
而经过上午的战斗,短期内他应该都不敢直接对上我了。这两场战斗已经验证了此时我的能力比他更强,他想来应该会换一种思路对付我。
我想到进入等级赛之前的推测,微微皱起了眉。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真人的反感程度甚至不亚于对制订了Omega保护法的那个长老。或许是因为他的能力,我总有一种他会带走我最重要的人的、不安的预感。而这几次同伴暴露在他面前的时候,我也充分感受到了这一点。
“先换个地方吧。”我捏着指尖,呼出一口气,“你找到我之后,有其他犯人来过吗?”
“鲑鱼。”狗卷点点头,神情严肃地拉住了我的手腕。他扶着我有些虚弱的身体,向荒林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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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过去相亲时的相处,我大概能理解他语言里表达的意思,便强撑着精神抬起了腿。
狗卷棘出身咒言世家,说出的话便会应验,因此只说馅料名来保护自己和他人。我们相亲的时候成日沉默以对,还是我实在太无聊了才开始研究他到底说了什么,因此倒也有几分古怪的默契。
由于他话实在太少,我就总约他一起看电影什么的,我们一起看过的电影大概够列一本电影鉴赏大全。看完电影总是要聊几句剧情的,就是在聊剧情的过程中,我才开始慢慢能连蒙带猜地猜出他的馅料和语气代表的含义。
他刚刚说的话大概就表达了中午和下午应该都有敌人来过、但被他驱走了的意思。若是让那些人给其他人通风报信、并让犯人聚集在一起围杀我们,以我现在的状态恐怕不能轻松逃脱。
而他们聚集的可能性非常大:有夏油杰、甚尔这样出名的强者在,单打独斗取胜对普通囚犯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们也只能聚集在一起、抓住我送给真人,才有大家一起生还的机会。
“再多撑一天……”我呢喃道,“一定要拖过去。希望大家都能平安无事。”
尤其是打入敌方的夏油杰……我不清楚他到底在谋划什么,但与长老院和高等新人类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哪怕夏油杰再强,对上整个帝国也……况且长老院的暗算手段总是令人防不胜防,我总有些担心。
“大芥。”狗卷低声安慰我。
他把我带到了自己的安全点,让我先吃东西,自己则点燃了火堆,准备去守夜。
“我守夜吧。”我咬了一口面包,苍白着脸道,“我下午已经休息过了,你也守了我大半天,该休息了。”
“鲣鱼干。”狗卷拒绝道。
他难得强硬地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坐着休息,一手拉着拉链,大有要是我不好好休息就直接用咒言命令我睡觉的意思。
我只能退而求其次,道:“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你也需要休息,嗓子都哑了。”
他看起来还想拒绝,我只能比他还强硬地站起身,把他按了回去:“就这么定了——好了,别说话了,好好休息。”
我这么一按,狗卷就被我轻轻松松地按了下去。他有点茫然地看着我,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脸上都写满了对我现在不科学的力量的质疑。
我也才发现自己的力气居然这么大了:虽说狗卷并非以身体强度闻名的Alpha强者,但Alpha与Omega之间的身体素质本就如同天堑,我能按住他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看着他茫然的眼神,我忍不住有点得意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乖,去休息,反正你现在打不过我,就乖乖听话吧。”
狗卷:“…………?”
他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居然真的挣不开我的钳制,眼中愈加迷茫,只能乖乖放弃挣扎,耳朵微微发红地闭上了眼睛:“……”
我收回手,捏了捏自己小臂上的肌肉,还有点小高兴:有肌肉的感觉真好啊……再这么发展下去我是不是有一天能一只手按住甚尔?
那些对改造基因的未知的隐忧被我强行按了下去,沉没在心头的阴影里。
32.
甚尔猛然打了个喷嚏。
夜晚的荒林气温骤降,空气里透着一股子凉意。他只当自己是着凉了,没多想,单手把绷带缠在肩上,放下手臂的时候随手抹了抹鼻子。
伏黑惠没说话,只是沉默着把火堆的火烧旺了一些。
感受到一阵暖意从火堆传来,甚尔捏了捏肩上咒灵的尾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实在不太知道怎么跟自己的儿子相处,又不想沉默着什么都不说——现在的氛围着实有些压抑,而沉默让这种压抑如同实质化般粘稠地在空气里缓缓流动。
他只能没话找话,状似无意般靠在石头边、开口道:“你在担心久川飞鸟吗?”
“……嗯。”伏黑惠垂着眼,凝视着燃烧着的火焰,火光在他深蓝色的瞳孔中跳动着:“虽说她那么说了……但我不觉得她生还的几率会有多高。”
独自一人面对穷凶极恶、操纵万千虫族的诅咒师和强大的高等新人类,没有人敢说自己能够全身而退。就算她不会死,面对真人也……
“那倒的确不用太担心这个。”甚尔捏了捏拳头,漫不经心道,“她还有未竟之愿,不会用自己的命开玩笑,叫我们走也只不过是担心波及到我们罢了。那家伙好歹也是个基因等级高得震撼帝国的家伙,本身的实力强得很,不然某些人也不会让她活到现在、想着分一杯羹了。”
惠从他的语气中捕捉到了一点什么,微微一愣:“不是为了获取基因……”
“只有掌控欲太强的、顽固的老家伙们才会想着杀鸡取卵,野心更大的人图谋的自然不仅仅只是基因序列。”甚尔难得找到了一点做父亲的成就感,用手挡住口型,用极低的声音为自己的儿子解释道,“不然高等新人类又是怎么来的呢?”
伏黑惠瞳孔微缩。
他想到那些被人类的贪婪创造出来的、横行无忌的高等新人类,想到真人熟练地将虫族和人类混合在一起的样子——那家伙显然并不缺少实验体,才能将能力运用得如此炉火纯青。
基因的进化,种族的繁荣,个体的强大。
总有人在追求这个,为此罔顾他人的想法……在这种前提下,哪怕这种“大义”说出口的时候如何伟大、如何动听,也只不过一己私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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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就是这样的动物,说出口的话明明只是出于自身的立场和私情,还要总要美化一番、假装是为了群体、劝人牺牲——牺牲你一个,造福全人类。本来是个人的选择,偏要绑着人类的大义,好像你不做就是反人类似的。”甚尔嗤笑道,“这种一般被叫做什么?道德绑架?”
说这话的时候他没有收敛音量,直直注视着摄像头,目光锐利如刀剑相交。
片刻后,他勾着冷嘲般的笑意,别过头去,回到了正题:“你应该知道高等新人类是怎么出现的吧?惠。”
“……大概有所了解。”伏黑惠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挑选优质基因在实验室进行配种……”
“众所周知,在人类迁移的过程中,关于生物育种和胚胎培养一类的技术遗失了许多,帝国目前在这方面的科技甚至不如几百年前的人类。”哪怕是甚尔一贯漫不经心,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也收敛了轻佻,语气凝重、带着嫌恶道:“所以你觉得他们所谓的实验室配种是什么东西?”
杂交。血腥。野兽。撕碎。
高等新人类孕育于Omega的痛苦与哀嚎之中。
虫族的身体强度和精神力普遍优于普通人类,这就是所谓的优等基因。把“配种”这个原本十分普通的词汇用在这里显得格外血腥。
在Omega越来越稀缺的现在,这种实验对掌权者而言就显得愈发“奢侈”。实验效率低下,还会耗损珍贵资源,当然会有人想用效率更好的方法来研究这个……恰巧,被制造出的高等新人类中就有能力能满足高层需求的存在。
伏黑惠紧紧攥紧了拳,指节微微发白。
“……飞鸟的能力优于真人。”他用很轻的声音喃喃道,“不只如此……有人在诱导她、把她带到那条路上……基因编辑、人工胚胎……”
甚尔拍了拍他的脑袋,露出赞许的目光:“猜对了。”
他比惠想得更多。
帝国高层里,有人谋求着更多、更危险的东西。这样激进的手段可不太像那些保守派的老东西们,帝国内部大概正在进行一场规模很大的变动……这场变动将把所有人都卷进去。在那些站在顶端的、自以为是的人们的眼中,全世界的所有人都只不过是商品和棋子。
只可惜有些棋子根本没找清楚自己的位置,认为自己也是棋手,能够俯视他人的生死。
甚尔并不排斥与棋手对弈,只觉得有些人真是自大又愚蠢。
他想到清晨遇到的、看似为长老院所用的夏油杰,冷笑了一声。
33.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夏油杰倒是挺喜欢自大的猴子的:容易操控的猴子当然是好猴子。
“如果帝国真的想完全压制五条悟,最好去多争取几个同盟——”他揣着袖子,对着通讯器另外一边的首席长老悠然道,“比如虎杖体内的虫族宿傩,比如乙骨忧太的虫族里香、比如……”
“你到底想说什么?”首席长老紧皱着眉打断了他的话,“到了这种时候了,你还想逞口舌之利、嘲讽帝国只配和虫族那样的外族为伍吗!你别忘了,夏油杰,你现在可和我们在一条船上!”
夏油杰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他很快收敛了堪称恶意的表情,平静道,“我只是觉得帝国常用的狗——那些所谓的‘高等新人类’,和虫族也没什么两样吧?既然你能做主创造出他们,那应该也不介意大度地和虫族合作吧……反正都是为了巩固帝国的政权,不是么?”
长老沉默了半晌。
他看着那份堪称完美的基因检测记录,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浑浊的老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那是自然……为了帝国的利益,偶尔也应该屈尊降贵……”
如果用那样的基因和虫族配种……会诞生出更完美的高等新人类吧?
那张苍老的脸上满是丑陋的算计,夏油杰看了一眼就不愿再看。
那老家伙明明已经十分心动了,却偏要摆着长老的架子拿乔,挑剔道:“那个虎杖身上的宿傩另说,乙骨忧太养的那只虫族身上混了劣种低级Omega的基因吧?那样的虫族说得上完美吗?”
夏油杰正要开口,就看到虚拟屏幕的另一端,长老身后的秘书上前一步、在长老耳边说了些什么。
他看着那个年轻的、其貌不扬的秘书,微微皱起了眉。
被长老带在身边,应该和加茂家的年轻人。首席长老向来刚愎自用,不是那种听取年轻人建议的人。
但是……
年轻的秘书抬起头,冲夏油杰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他后退一步,重新站进了阴影中。
“哈,那就这么定了吧。”长老看起来思考了片刻,一槌定音:“恢复乙骨忧太的爵位,让他回到帝都星,为我们所用——你也是,夏油杰,等级赛结束后立即抓住久川飞鸟回到帝都星!”
夏油杰挂断通讯,若有所思地捏了捏下巴。
他本以为长老会有所顾忌、只敢把他放在监狱星与五条悟相互牵制,没想到竟然敢把他和乙骨忧太一起召回帝都星吗。
那个秘书到底是什么人。
他突然有些好奇了。
34.
乙骨忧太接到了一通电话——由执政官亲自拨来的电话。
“帝国已经决定宽恕你私自饲养变种虫族的死罪,若你能在等级赛后抓住久川飞鸟、让她爱上你、为帝国所用,我会做主让你回归帝都星、恢复你的爵位,并认你们的子嗣做义子,尽我全力扶持他成为新的执政官。”执政官大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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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听起来的确相当优厚了。
乙骨手执茶杯,垂着眼,淡淡地想着。
执政官出身于帝国有名的政界世家,若这种家族倾力相助某人,那人的确有很大的机会成为新的领袖。
但对方的一切优待显然都建立在某个基础上……“下一任国王将在她的子宫中诞生”。
不,或许不止如此,还有其他的图谋。
“不只如此吧?帝国还需要我做什么呢?”他白皙修长的手轻握着刀柄,语气平淡地问。
“乙骨君果然是聪明人,”执政官笑了起来,“你还需要配合执法人员监视有叛国嫌疑的五条悟,羁押违反了帝国法令、本该被立刻判处死刑虎杖悠仁,将他带回帝都星。”
混淆视听。
乙骨想。
把这些东西并列在一起,仍然无法掩盖帝国目前最想要的是久川飞鸟的事实……不,倒不如说这次的命令像是由不同的利益相关方同时下达的、混乱的命令,帝国内部似乎出了一点问题。
他的脸上带着一点礼貌的微笑:“我当然会好好配合帝国。”
执政官满意地挂掉了通讯器。
乙骨随手把通讯器丢到一边,伸手抚摸身边躺着的、巨大的虫族。
……长老们一边在背地里说里香是劣等产物、一边摆出这副施恩于人的姿态真是过于可笑了。
那些由他们亲手制造的高等新人类又好到哪里去呢?满手血腥的他们又有什么可优越的?里香分明比他们都要纯粹、干净。
因为里香是由他、由她亲手制作的。
桌面上的相框斜立着,上面的小女孩被另一个女孩和一个看起来相当腼腆的男孩簇拥着,露出阳光的笑容。
乙骨收回了视线,看向里香。
“要见到飞鸟了哦?里香。”他抚摸着她半人半虫的狰狞面孔,微笑着说,“这几日有些不长眼的家伙伤了她,我们去为她报仇吧。”
“忧太、一起、飞鸟……”巨大的虫族发出刺耳的尖啸声,像是狂喜般地曲起了身体:“想见她、和她一起……!把想伤害她的人、全、全都杀光——”
“嗯,”乙骨的笑容依旧温和而腼腆,语气温柔,仿佛轻柔的爱语,“全部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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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添加修改了部分设定。
诅咒(咒灵)—虫族
高等新人类—人类与别的种族(如虫族)的混合基因产物
第9章
35.
等级赛第三天,清晨。
我和狗卷换班后就沉沉睡去,睡着后做了大半夜光怪陆离的梦。我梦到dna缠绕的双链一点一点崩裂,梦到我刚刚了解含义的基因碎片向上浮去,聚集在一起,又如同浮尘般散落,消弥于无形。我想抓住它们,却最终什么都没有抓住。
它们在我的指尖消散,仿佛在嘲笑我的无知。
直到感觉有什么冰凉的液体滴落到我脸上的时候,我才从梦中惊醒,坐了起来。
“海带。”狗卷坐在我身边,从背包里扯出一件兜帽,套在我的脑袋上。
我抬头,看到细密的雨水从树叶的缝隙中渗入林中,落在兜帽上,发出小小的水珠破碎的声音。
“下雨啦。”
我用拇指抹去脸颊上的雨水,看向树叶缝隙中那片显得格外高远的灰色天空。
从云中坠落的雨滴是自由的吗?
毫无缘由的,我突然这么想到。
所有事物都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框架中看似自由地存在着,却永远也无法逃离框架的限制。
狗卷帮我拉好兜帽,自己的头发却被雨水打湿了。柔软的浅色头发贴在脸颊上,此时的他看起来格外温顺,像是一只被淋湿了的、乖巧的小动物。
“大芥。”他紫色的眼睛注视着我的双眼,声线平淡而笃定。
“嗯。快结束了。”我呼出一口气,冷静道,“去找甚尔和惠汇合吧,一起撑过最后一天……等等,好像有人在靠近,我们先避一避。”
身上的伤似乎已经彻底痊愈了,我下意识地捏了捏肩膀,感觉手指触及的地方似乎比往日坚硬了一些。
没等我仔细思考,我的精神力就探查到那些人已经走近了,便没再多想、想着先跑了再说。
狗卷点了点头,牵着我的袖子带着我往更深处的林中奔去。
我跟上他的脚步,看到他灵巧地爬上一棵树、向我招手,一时间陷入了沉思:“说起来我还没学过爬树……”
狗卷衣领下的唇角翘了翘。
他看着我在树下试了几次都没爬上来,向我伸出了手。
我实在爬不上去,只能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住他的手。那只白皙纤细的手臂发力时肌肉看起来格外明显,有力地扣住我的手指,把我拉了上去。
“金枪鱼。”他扶着我的手臂把我撑了上去,自己才跟着爬了上来。我坐在他腿边,一手抱着树干,一手从兜里掏出掩盖剂对着我俩一顿喷,再躲到树丛中,就算是躲好了。
树枝上的空间并不大,狗卷的手绕过我的肩握着树干保持平衡。我往树干那边挤了挤,示意他也过来一点:“往这边一点,那边的树枝太细了,别不小心掉下去。”
浅色头发的少年小心地贴着我,后知后觉地低下头,发觉距离已经很近了——只要稍微偏头,他的脸颊就会贴在Omega的嘴唇上。他皮肤和头发的颜色都很浅,这也让他红起来的耳朵和脖颈看起来格外明显:“鲑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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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的脸,面色逐渐凝重:“是掩盖剂失效了吗?我的信息素影响到你了?味道很重?”
狗卷:“………………………………”
他红着脸,摇了摇头,在我严肃的目光中憋了半天,道:“……太近了……”
我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距离对A和O而言大概的确太近了,不由得挠了挠头:这种紧急时刻没和Alpha保持安全距离应该不会被七海前辈敲脑袋吧……?算了,都这么多次了,七海前辈应该也习惯了吧?
一边想,我一边下意识地又按了按肩膀,感觉身体僵硬不堪。
大概是累了吧。
36.
七海建人揉了揉额角,有些烦躁地抿紧了唇。
从刚刚开始,坐在他边上的五条悟就一直坐在显示屏前、咬着一条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手绢、小声碎碎念:“太近了……这也太近了……之前和伏黑甚尔还有惠也是……杰那家伙后来也抱她了吧……太近了……”
“可以别吵了吗?五条先生,”七海用指尖按了按额头,瞥了他一眼,“就算你现在装成这副怨夫的样子也不会有人对你心生同情的。”
“可是娜娜明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吧?”虎杖坐在边上一边看星网的直播,一边凭借着敏锐的直觉一针见血道:“你也很焦躁吧?之前还说什么‘不放开她就杀了你’耶,呜哇,好可怕。”
成熟男人白皙的面孔上浮现出一点淡淡的薄红。七海建人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面色严肃道:“只是你的错觉而已。”
“大家都很担心,就不用掩饰啦。”五条悟叹了一口气,坐直了身体,“悠仁你也是,把我的终端捏碎了的话可是要赔钱的哦?”
虎杖迅速放轻了力道,惊慌道:“很贵吗?!”
五条悟也就是吓吓他,看他松手了就没再管,捏着手帕,拉长了声音、叹息道:“久川飞鸟这家伙真的没有心吧?这么多人为她担心,她居然还在和别人调情——”
“这么怨夫的语气真的好奇怪……感觉穿越到了nt系列的古装小电影……”
“那个系列还挺有意思的吧?”
“诶?哪里有意思了?明明看着很胃疼!五条老师你品味好奇怪!”
男士们那边一片混乱,三个女性Alpha坐在边上,成熟地不予理睬。
“那些Alpha是合作了吗?真希姐?”野蔷薇看着屏幕,略微皱眉道,“他们看起来对彼此好像很熟悉的样子……而且我总感觉他们……”
“跟那些一看就穷凶极恶的囚犯看起来不太一样,对吧?”真希头也不抬地擦拭着眼镜,道,“那些家伙就是之前说过的那些……被关进这里却罪不至此的部分囚犯组成的互助团体,不鸣会。”
野蔷薇恍然大悟:“原来就是他们。”
监狱里从来不缺乏关系不错的犯人组成的小团体——不鸣会就是其中之一。与其他小团体不同的是,这些犯人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被关进这里都是因为各类冤假错案。
在过去的等级赛中,五条悟作为典狱长,在安排他们的战斗时总会酌情放水。而不鸣会的成员们也因为都受了不白之冤的缘故而极为团结,行事风格收敛守序,几乎不参与监狱里其他囚犯之间的斗殴闹事。
可以说,不鸣会是监狱中的一股清流了。
但在生死之间,就不是每个人都能守住自己的原则、保持本心了。为了求生,人类总是不择手段的。
“所以这次抽签把他们抽进去是故意……”野蔷薇看着屏幕里行走在林间个个身上带伤、神情有些萎靡不振的Alpha,皱眉道,“人质、不,想钳制飞鸟?”
“长老院那边把这些人投进来,无非就是吃准了久川飞鸟心软,”真希戴上眼镜,冷淡道,“想着万一她看到这些人的惨样、一时心软被打动了,期待她牺牲自己去救人、把自己送到真人手里。”
野蔷薇嘁了一声:“那家伙不会真的心软……”
“飞鸟不是那种天真的人。”硝子一边戳屏幕,一边说,“她很清楚把自己送上去也无法保住其他人的性命,也清楚怎么做才是最好的。现在她只需要拖住时间就可以了……说起来,五条、五条!”
她挑了挑眉毛,叫五条悟:“帝国好像终于封禁了网络上的直播间,我们差不多该收线了。”
“最后一批军备两个小时后送到,比预想中的早了八个小时。”七海看了一眼表。
“那就一个小时后去迎接我们的英雄吧。”五条悟托着腮,笑眯眯地说,“托她的福,这次收集到的物资规模远超想象,是时候让老家伙们看看他们有多失败了——”
他说到一半,突然皱起了眉:“运输直升机怎么起飞了?飞机上的是谁?”
七海迅速调取屏幕,愣了一下:“……乙骨忧太?”
五条悟面上的笑意褪去了一些:“……忧太?该说出人意料还是意料之中呢……”
他站起身,眉眼中带了一丝锐利:“看来我现在就得出发了。悠仁,你和其他人一起乖乖待在这里——七海,这里拜托你了。”
“嗯。”七海握着刀柄,肃容道。
37.
“你是说,那个Omega被那个狗卷棘带到了这块区域?”
“应该是——藤原说发现了他们的脚印,不过脚印到这里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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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页
“还有火堆的余烬,还是温的,他们应该在不远的地方。”
穿着囚服的Alpha们三三两两站在林地里,探查那些残余的痕迹。
“……我们真的要去抓那个Omega、把她献给新任典狱长吗?”有个Alpha看起来有些犹豫,问道,“大家也都看到那个高等新人类的手段了,那根本就是反人类的行为……落到他手上,她恐怕……”
“不劝说她投降、把她交给典狱长,我们就都得死。”为首的Alpha佐藤刚紧皱着眉,尽量语气温和地解释道,“我知道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但为了活下去,我们只能这么做。况且那个Omega对长老院有用,她不会死的。”
“可……”另一个Alpha迟疑道:“她真的会自愿被抓……”
“能牺牲自己的自由救别人的命,不是人人都该做的事吗?在座的诸位换位思考,自己应当也愿意吧。”佐藤刚大义凛然道,“久川飞鸟不同于别的Omega,她心怀大义,一定会同意的。”
他是不鸣会的副会长,也是现在这个小团体的领袖。众人对他的话还是相当信服,只能各自叹息着继续搜寻。
佐藤刚暗自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骂手下人愚蠢。都死到临头了哪还有心思管别人的生死?也就只有这群被冤枉了就只能被关进监狱、挣扎都不会的蠢货才会这么天真了。
是的,虽然佐藤刚是不鸣会的副会长,但他的身上其实并没有任何冤屈。
他很聪明,在察觉到五条悟在暗中优待不鸣会的成员时,就为自己编造了悲惨的身世、换取别人的同情和信任。恰好他有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兄弟,他就宣称自己是被弟弟陷害顶罪,才会被关进监狱。
他虽然实力不济,但的确有几分手段,甚至骗过了五条悟、被纳入了不鸣会的范围内,逍遥了好些年……直到这次等级赛,他被投入了竞技场,只能咬牙咒骂着上天的不公,一边打起了小算盘。
如果能抓住久川飞鸟、让她怀孕,他就能离开监狱、还能拥有一笔巨款——这样的好事也就只有那些傻子才不动心,还能长吁短叹地同情那个Omega。
他打着小算盘,一边装作温和地催促同伴们去寻找:“快一点,分散开找,万一真人比我们还早发现她,那大家就都功亏一篑了!”
同伴们毫不怀疑地分散开了一点,佐藤刚自己则快步走向一个方向。他的精神力较为敏锐,听到右侧不远处有树枝断裂的声音响起。
他的脚步突然凝滞了。
一把刀划开他的身体,轻巧地将他斩成了两段。
他连惊恐的叫声都还没有发出来,就倒在了地上。
喷洒出的血水中,乙骨面色冷淡地站在他身前,随手抹去脸颊上的血。
“阁下还不出来吗?”他握着刀,淡淡道。
“被你抢先了啊。”夏油杰坐在树上,岿然不动道。
他垂眼看着乙骨,看对方似乎没有出手的意思,啧了一声:“我可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会选择同意长老院的合作建议。”
“夏油先生为什么同意,我就为什么同意。”乙骨冷淡道。
他白皙的面孔上似乎覆着一层淡淡的寒霜,嘴角却带着一点笑意:“为了大义。”
夏油杰想起他们过去的对话,嗤笑一声。
长老院到底招揽了一批什么人啊?
他看着乙骨转身向久川飞鸟和狗卷棘的藏身之处走去,自己则勾了勾手指,让虫族把别处的犯人吃了个干净,只留下还在搜寻的不鸣会的几个人。
“不知道那个高等新人类藏到哪里去了,”他自语道,“本想在离开竞技场之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先杀了……不过也无所谓了,如果背后之人真的是想利用飞鸟的基因编辑能力的话,留着他也还有些用处……姑且先留他一命。”
“别怪我没事先跟你商量啊,飞鸟。”他捏了捏下巴,苦笑道,“若不是突然察觉到不对劲,我也不会改变主意、想着先把你关在身边方便保护……你会理解的吧?”
第10章
38.
我坐在树上,身体紧绷。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缘故,我总感觉身体异常僵硬,尤其是肩膀,碰上去的时候感觉像是触摸什么坚硬的金属。
狗卷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向我投来询问的目光。
我轻轻摇了摇头,用口型说“我没事”,一边按着肩膀,看向下方不远处正在往我们的方向搜查的Alpha。
那些Alpha看起来形容狼狈,应该是已经被真人攻击过几波了。进来之前我就听五条悟提过,他们是不鸣会的成员,与其他罪犯不同,他们之中的许多人是因为得罪了权贵被诬陷入狱的无辜之人。
我大概清楚长老院把他们放进来、真人并没有杀死他们的理由,无非是想借此对我施加心理压力、让我妥协。但我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高尚,我能理解不鸣会的成员为了活下去想抓住我,却并不打算在有更好的解决方法的情况下真的牺牲自己去救人——而且以真人的那种恶趣味,恐怕就算他们真的把我送给他了,他也不会让他们活下去。
也因此,我并不打算和他们正面对上、与他们战斗,就算真的碰上了也只能以拖为主——对他们而言这是生死之战,而对我而言,我清楚这场等级赛并不是必须分出你死我活。五条悟会在今天终结这场血腥的比斗,我们都可以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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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尽量拖时间了……希望五条悟那边快一点。
正当我思索着拖延时间的方法时,边上的狗卷突然直起了身。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一个Alpha背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乙骨握着刀,利落地用刀背敲晕了一个向我们靠近的Alpha。
“下来吧。”他抬起头,看到我们的时候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周围都已经清理干净了。”
我看着他一手一个敲晕了对面的Alpha,瞬间感觉安全感爆棚,坐在树上给他加油:“太强了乙骨!我的超人!”
“……超人什么的……”他脸上带了点无奈和腼腆,“这种夸奖还是有点过头……可以不用这么夸奖我。”
“那就叫神仙吧。”我由衷地赞叹道,“太有安全感了,感觉乙骨在就真的超有安全感——”
乙骨看着我,眼中带了点笑意。
狗卷耷拉着眼角,抿起了唇。
“——就像五条、夏油、甚尔他们在一样有安全感!”我说完了下半句话,嘀咕道,“不过论最有安全感的话,果然还是七海前辈……怎么了?乙骨?为什么突然用这种表情看我……棘君也是……诶?”
狗卷看着我,我总感觉他的视线里透露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乙骨:“…………………………不,没什么。”
他抹去溅到脸上的血,从口袋里掏出纸,把手擦干净,才站在树下,向我伸出手:“还不下来是因为下不来害怕吗?不要紧,我可以接住你。”
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我总感觉有点不对劲,目光游移:“谁说的?我可没有害怕……只是上不来、不代表下不去……啧,有点高……等、棘君?!”
狗卷从我身后抓着我的领子把我提溜起来,放了下去,乙骨在半路扶住我的腰,让我坐在他手臂上,把我接了下去,放在地面上。
整个过程仿佛上古人类传递火炬,画面充满了爱与和平的气息。
我捂住脸,憋闷道:“还在直播吗?被人传来传去的我不要面子的吗?”
“安心,直播已经停了,不然我也不会来接你了。”乙骨用标准的公主抱的姿势抱着我,眼中的笑意加深了,“走吧。”
“那好歹先把我放下来呗?”被他这么盯着我总感觉后颈发凉,又想到之前的临时标记和七海前辈的嘱托,我便伸手推了推他:“我没受伤,我可以自己……乙……骨?”
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入我的脖颈。我僵硬着身体、勉强低下头,看到乙骨握着针管,刺入我的体内。
“放心,没有有害成分,只是让你先睡一觉。”他抱着我,摸了摸我的头发,低声道,“晚安,飞鸟。”
我的视线逐渐模糊。
当眼前彻底一片漆黑前,我的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果然应该听七海前辈的话……”
乙骨忧太抱着昏睡过去的Omega,笑意微敛,看向挡在他面前、神色茫然又警惕的狗卷棘。
“抱歉,狗卷同学,”他语带歉意,“虽然我不想和同伴为敌,但我必须把飞鸟带走,所以……”
回应他的是狗卷嘶哑的声音:“放开她——”
39.
五条悟眉心微跳。
他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夏油杰,手指微屈:“你不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眼熟么?杰?”
“不太一样。”夏油杰拦在他身前,微笑着说,“这次我们的立场还是比较接近的吧?”
“接近到你要把飞鸟送给长老院?”五条悟一指点在迎面扑来的虫族眉心,在它寸寸碎裂的同时直面夏油杰,目光微冷:“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日后就知道了,悟。”夏油杰不为所动,迎面接上他的攻击,“长老院刻意对你隐瞒了他们的动向,你自然对那些暗潮汹涌不够了解,也就没发现他们真正的目的——在这种情况下,你无法保护飞鸟。”
“相比起这种瞒着她的保护,我想她应该宁愿自己动手。”五条悟拧起眉心,冷淡道,“说说看,你和忧太到底在和长老院的合作中发现了什么,让你们认为把她带到帝都星沦为生育工具更安全?”
“看,你果然一无所察。”夏油杰笑了起来,“你还没发现在那些顽固派的老家伙们中间隐藏了一些和他们截然不同的派系,他们想要飞鸟做的远非生育那么简单。”
“我不知道乙骨忧太发现了什么,但我发现的那些人或许可以实现她的梦想。”错身而过时,他压低声音,在五条悟耳边低声道,“帝国对你的耐心已经到了临界点,他们自信地觉得高等新人类和招揽到的我和乙骨忧太足够替代你、镇压帝国,估计过段时间,他们就会对你动手吧?所以飞鸟还是在帝都星更安全。”
“好了,我先把飞鸟带走了——到时候帝都星见。”
五条悟骤然回身,便发现面前的只不过是一个残影罢了。
“幻术……?”
他怔了一下,捏了捏指尖的残秽,嗤笑出声:“哈,那家伙的能力又精进了。”
他往前方追去,果然只看到了晕倒在地的狗卷棘和散落在地上的监控设备。
“五条老师?”刚刚赶到的伏黑惠微微喘着气,一贯平淡的脸上带了点惊讶,“时间已经到了吗……飞鸟呢?”
五条悟扶着狗卷,眉心微皱,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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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的表情,甚尔皱起了眉。
“不会吧?”他舔了舔牙根,嗤笑道,“你不是最强吗?不会就这么看着久川飞鸟被人带走吧……是夏油杰?”
“是杰和忧太。”五条悟漫不经心道,“被杰那家伙说得犹豫了一下……所以你也发现什么了吗?禅院甚尔?”
“都说了不要这么叫我,我现在姓伏黑。”甚尔嫌弃道。
“说到底,你还没发现,帝国高层的老顽固里混杂了奇怪的人吗?那些人并不在意性别阶层、年龄资历,而只在意强弱,推崇‘强者无所畏惧’的理念。”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激光枪,“在他们手中,久川飞鸟不会沦落成生育工具,反而会被供起来、帮助她完成她想完成的研究,说不定还会让她混成政坛领袖呢。”
“他们和帝国一体,却又游离于政坛之外,抨击老旧观念,极端地追求着强大……”
五条悟瞳孔微缩。
“军方。”他捂着额头,低低笑了起来,笑声越大,“哈、哈哈,那还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呢。”
40.
我陷入了更深的梦魇。
我梦到有人打开关着我的笼子,牵着我的手把我带出牢笼。牢笼外是广阔无垠的天地,和密密麻麻的、大大小小的笼子。
我站在那些笼子上方,看向天空,看到云层浮动着,露出若隐若现的铁栅栏。
而我长出了翅膀,毫无察觉似的自由地坠落在天空中。
在这片由天空和巨大的鸟笼组成的天地之间,我是如此渺小。
鸟在飞翔的时候是自由的吗?
我毫无缘由地这么想着。
它们觉得自己应该飞起来、就这么飞向了天空,就像雨水天生该坠落,便落向了地面。
觉得和天生背后,是规则的框架。
他们在框架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自由。
“你睡着的时候一直皱着眉头,是有什么心事吗?”乙骨坐在床边,关切地问。
我躺在床上,看着柔软华丽的被子和陌生的天花板,没有回答他。
乙骨微微皱起了眉。
他叹息道:“你生我的气了?”
“也不算,”我说,“是我自己没有好好防备,明明七海前辈都说过很多次了……所以你想把我关在这里做什么?标记我?和我结婚?让我生孩子?”
大概是因为我的过分直白,乙骨再次叹了一口气。
“我没有强迫你做这些的意思。”他的语气温和平缓,“你可以放心,飞鸟,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人,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我嘟囔道:“每部强制爱作品里的Alpha都是一边这么说一边强制爱的。”
乙骨哑然失笑。
“接下来你要说什么?‘我是为你好’?”我问,“还是陈述你的苦衷?”
“我没有什么苦衷,只是想让你待在我身边而已。”乙骨摸摸我的脑袋,柔声说,“帝国过些日子就要讨伐反叛者五条老师,你在帝都星更安全,还会拥有全新的、你想要的未来。”
“换一间牢笼住的未来?”我讥笑道。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他并不在意我的尖锐语气,“过两天会有人约你见面,到时候你就能彻底自由、有机会去完成你解放Omega子宫、追求平权的梦想了。”
他的这套说辞让我逐渐意识到和他合作的人恐怕确实不是长老院的老顽固。也对,以我对乙骨的了解,他一定是有别的想法……
不、别想了……!
“你可以相信我的,飞鸟。”乙骨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摸了摸我的脸颊,笑着说,“就算抛去我是一个爱着你的Alpha的这个事实,我们好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我、你还有里香……我们不是约好要一直在一起吗?”
我愣住了:“一起长大……?你在说什么?”
理智和我的记忆都清楚地告诉我,我性别分化后就被带回了Omega保护协会,怎么可能和乙骨这样的Alpha一起长大?
还有里香又是谁?我应该从未听过那个名字才对……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却又排斥着听到这个名字、排斥去回忆……
“嗯,一起长大。”乙骨用手指按着我的下唇,坐在床边凑上前来。我们靠得很近,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唇齿间。
“乙骨忧太……!”我不再去想那个名字,紧紧抓着被子,冷声道,“不想死的话就不要再靠近了,我不想对你用基因编辑能力。”
“对我用也没有关系。”乙骨凝视着我的眼睛,微笑着、发自内心地说。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消弭在我的唇齿间:“就像你当时对里香做的一样也没关系哦?把我变得和你们一样吧。”
他亲吻着我的嘴唇,我的身体一片僵硬。
床的对面是梳妆镜,我清楚地看到,在我身后不知何时浮现出一只巨大的虫族。她长着像人类女孩一样的长发,伸出爪子,把我和乙骨一起抱在怀里,满是利齿的嘴触碰着我的发顶,声音嘶哑难听:“飞鸟、飞鸟……!最喜欢、最喜欢飞鸟和忧太……”
啊啊。
第一次直面这么狰狞丑陋的虫族,我本来应该害怕得全身发抖才对。害怕过后,我该用基因编辑把他们都杀了。
可是我却只是僵在那里,莫名其妙地泪流满面。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莫名的、久别重逢的欢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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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被我刻意遗忘在大脑深处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我看着乙骨吻去我眼角的泪水,看着虫族的利爪小心翼翼地触碰我的脸,颤抖着嘴唇,叫出了那个已经很久没有叫出的名字:“……里香……?”
“飞、飞鸟!”虫族叫着我的名字,语气欢欣,“飞鸟!”
我想起来了。
在我小的时候,Omega保护协会的房间不太够,我和另外一个Omega女孩睡一间,那个女孩叫祈本里香。
我们睡在一张床上,在夜里手牵着手挨在一起,说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出嫁了也不会分开。
经常和我们一起玩的还有一个未分化的男孩,他似乎是军部世家的孩子,因为一直没有分化成功、在学校里被别的孩子欺负,就被带到了Omega保护协会,大家都认为他以后大概率会分化成Omega或者Beta。
我其实不记得他具体叫什么名字了,只记得里香叫他“忧太”。
日子本该平平无奇地继续下去,直到那天,有人带走了里香。
在基因测定中,里香被认为是劣等基因Omega,被人排挤。那时的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意味着什么,只是安慰她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一直在她身边——所有Omega都是平等的。
但我再次看到里香的时候,我只看到了她盖着白布的、破碎不堪的身体。
乙骨忧太呆呆地站在一边。
把她推出来的人说火化吧,劣等基因Omega就是劣等,连这种实验都承受不住。
年幼的我听不懂他说的话,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我答应过里香,要一直在她身边、保护她。
我想救她,我想修好她的身体。
畸变就是在那时候产生的。
里香的身体扭曲着变形、胀大,一点一点恢复了生机。她抱着我和乙骨的腿,露出了扭曲的笑容:“飞鸟、忧太……!”
“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哦……?”
这是我们的约定。
我排斥着使用自己的能力。
人类对基因的了解太少太少,你永远也很难完全清楚的明白某个片段究竟代表着什么、改变它又会影响什么。
我可能在不经意间,把人变成怪物。
“飞、飞鸟?”虫族抱着我,硕大的脑袋抵在我的发顶,“难过……?”
即使再怎么小心翼翼,她的利爪也划破了我的上衣,破碎的睡衣挂在我的身上,露出我肩上若隐若现、坚硬如铁的赤色鳞片。
是这样啊……在改造自己的时候,我还是犯了错。
大概是在肩膀被贯穿的时候,虫族的碎片残留在了我的伤口里,被我混淆了。
就像当时的里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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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乙骨诅咒了里香的灵魂,飞鸟治愈了她的身体。里香活下来了,作为变异虫族活下来了。
第11章
41.
现在想想,其实一切都早有预兆了。
我看着镜中自己的身体,这样想着。
虫族巨大的青色爪子搭在我的肩上,指缝间露出白皙的皮肤和上面镶嵌着的赤红鳞片。那鳞片像燃烧在我身上的火焰,在灯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
人类总是存在着这样的劣根性:分明早就知道某种未知的能力可能有副作用,却依旧忍受不了利益的诱惑,一边和魔鬼交易,一边欺骗自己“不会有事的”,奢求幸运降临在自己身上。
对于这样的结果,我竟然并不像当初看到里香变成这样一样感到恐慌、痛苦和不敢面对,只觉得理所当然。或许是因为我早就做好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话怎么样也无所谓”的觉悟,也或许我如今已经麻木不仁、不在乎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
“飞鸟、鳞片?”里香用爪子虚握着我的身体,断断续续地问道,“和里香一样……应该开心……不要难过……”
我叹了口气,躺在里香的爪子上:“我没有难过,里香。”
她似乎很开心,发出了喜悦的嘶鸣声,叫着我的名字。
乙骨同样看到了鳞片,脸上淡淡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他用食指碰上了坚硬的鳞片,捏了一下鳞片的尖端。
赤色的鳞片颜色似乎更加浓艳了,微微向上竖起。
他手指微微颤了颤,直起身子,方才眼中的失控与病态被尽数收进眼底,化为浓浓的担忧:“你改造了自己的身体?和当初一样……!”
“……别捏,鳞片有感觉。”我被他捏得有点疼,开口阻止道。
“是和那个叫真人的高等新人类战斗的时候改动的吗。”他手上的力道放松了些,语气却依旧冰冷,漆黑如墨的瞳孔如刀剑出鞘般闪烁着寒芒,“是他把你逼到这一步的?”
“也不算。”我仰头看着天花板,面色平静,“说到底……是我自己选择走到这一步的。”
是我自己选择抗争、选择扛起那份责任,然后为了自保想变得强大、改造了自己的身体,怨不得别人,也怨不得意外……
……我知道自己不该抱怨,也没有理由抱怨。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只是突然觉得有些……疲惫和迷茫。
“……你累了,飞鸟。”乙骨依旧抱着我,温声安抚道,“别害怕,这不是什么大事,你能改变基因,拥有基因库的支持后一定能把自己变回来的。你先好好休息,等你恢复过来,我就带你去寻求科学院的帮助,军方……爱丽将军还有大家都会帮助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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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确累了。
可现在的我不能疲惫,不能软弱,不能害怕,不能迷茫——至少绝对不能表现出来。
我应当果决、坚硬如铁,像个完美的领袖和旗帜,就像人们期待的那样。哪怕在信任的同伴面前,我也不能表露出一丝一毫的怯懦与不安,更何况现在在我面前的人是乙骨忧太。
我已经做不到像过去那样信任他了。
也因此,我把所有情绪藏了起来,转移了话题,问出了我现在最关心的问题:“是我把里香变成这样的,对吗?”
“不是你,是我们。”乙骨回答。
他似乎意识到了我的防备,垂下眼,默不作声后退了一点,坐在床边,并让里香也离开了。
里香念念不舍地松开了我,听话地消失在空气中。我看着她的影子逐渐消失,手指微微蜷缩。
“当时的里香的确已经死了。”乙骨看着我的手,目光微凝,语气轻缓地解释道,“你在失控之下改变了她的身体,将残留在她身上的……虫族的基因,和她的身体混合在了一起,完全修复了她的身体机能——但这不是她以这种姿态复活的所有理由。”
我想到了他被关入监狱的罪名:用恶劣手段私自豢养变异虫族、并纵容虫族伤人。
“当时失控的人不止你一个。”乙骨抬起眼,凝视着我的眼睛,淡淡道,“我也是在那个时候分化成了Alpha。你知道我有军方背景,我们家族出过许多优秀的咒术师……我诅咒了里香,留住了她的灵魂。”
“我们是共犯。”
我苦笑了起来。
“我忘了。”我喃喃道,“我全都忘了。我把关于那些的记忆全部驱逐出了我的大脑,只记得自己大病了一场。”
“我带走了里香,隔天想去见你,他们就告诉我你失忆了。”乙骨轻声说,“那时候他们没怀疑到你身上,而是认为里香变成那样全是因为我的诅咒。我被带回军方监管,再次见面的时候,就是我主动要求和你相亲的时候了。”
“……我一直以为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按了按额角,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我真是……”
懦弱,无能,只知道逃避和推卸责任的废物。
我让乙骨承担了一切把挚友变成怪物的痛苦,自己却轻松地忘记了一切,把他们留在那里。
乙骨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出言安慰我。
他无法把那段不是那么美妙的回忆尽数抹消,即使他认为不是我的错误,却也知道以我的个性必定不会接受他的安慰。
他沉默了一会儿,抓住了我的手,冲我露出一个微笑:“如果觉得抱歉的话,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吗?飞鸟?”
“……什么?”
“从今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都由我们一同承担。”他凝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做一辈子的共犯吧。”
42.
我没有回应乙骨的请求——我还没健忘到刚被他绑架到帝都星就忘了这件事的程度。即使我知道他这么做是“为我好”,是爱丽将军想见我,但我仍然感到有些许芥蒂。
他看起来并不失望,只是抓着我的手微微收紧了力道,最后说:“你想和里香多说说话吗?我先走了,让里香陪陪你。”
“……好。”我的确有很多话想对里香说。
他离开了,里香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我看着里香,很久没有说话。
她歪着脑袋看着我,表情看起来居然有些可爱。
也就是在这样的目光里,我突然放松了下来。
我已经保持着紧绷的状态很久了。
从基因检测的结果出来、我下定决心得到自由并帮助别的Omega开始,我就一直维持着这样的状态。我的对手是整个帝国,我要对抗的是维持了许多年的传统,我不得不紧绷着精神,去迎接那些接踵而至的挑战。
可在这之前,我也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Omega而已。
我看着里香的脸,想起记忆里那些被我刻意遗忘的、模糊的影子。想起我们一起靠在床上、头抵着头,一起看爱情小说,无忧无虑地幻想着以后会嫁给什么样的Alpha、生几个孩子。那些关于爱情、婚姻和生育的话题就是那时候我们生命里的全部了。
说实话,那时我也不觉得我是不自由、不快乐的。我们在花园里长大,对外界一无所知,像被关在笼子里、天真烂漫的金丝雀,只知道唱些歌颂爱情的歌儿。
在基因检测结果确认之前,我和其他一起长大的Omega也没什么不同,脆弱、娇嫩、什么都不会、天真到有点愚蠢,还随随便便给别人许下一些自己做不到的承诺。
我说会保护里香、不管她变成了什么样子都会和她一直在一起,可我根本没有做到——我把她变成了怪物,在她抱住我的腿的时候哭着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就怯懦地忘了一切,暗示自己一切都和我没有关联,把那个卑劣又胆小的自己藏了起来,无所事事地虚度光阴。
直到我的基因检测结果确认了,我的基因等级震惊了帝国。帝国的许多官员们亲自来见我,乃至于帝国皇帝都亲临了。他们亲切地告诉我我的子宫中将孕育出人类的未来,人类进化的钥匙在我的手中。
他们关心着我的子宫,却没人在意我觉醒的特殊的能力。虚假的人权被他们亲手撕裂,我终于发觉Omega其实只不过是被豢养的、娇生惯养的家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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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安排和五条悟相亲,帝国打算直接让我们两个生育子嗣,并将孩子接走去培养。
直到爱丽将军力排众议,给我留下了自己选择的权利。她向我伸出手,将我拉出了泥沼。
她是唯一一个来见我的、也是帝国仅剩的Omega官员。
“很可笑吧?他们囚禁了你,却还要装作一副对你很好的样子。”她坐在我对面喝茶,笑容讥诮,“那些Alpha就是这样自大又愚蠢,还要Omega们陪着他们一起。”
那样的言论就我过去受到的教育而言几乎是大逆不道的,但那时我已经看到了一点外面的世界,不会因此惶恐不安。
我大胆地向她诉说了自己的疑问:Omega的实际地位、人们对Omega的偏见与歧视。
爱丽将军耐心地听完了我的疑问。
“那是因为Omega不够强大,才会有这样的问题。”她说,“强者才能拥有话语权,这个世界一贯如此。只有每个Omega都意识到这一点,并变得足够强大,我们的地位才会发生改变。”
“你会拥有光明的未来。”她拍着我的肩膀,笑着对我说,“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你将带领他们走出泥沼。”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是你必须要做的事情,飞鸟。”
那时的我其实并不能完全理解她的话,可我心中有一个小角落告诉我自己必须这么做,必须保护其他人、必须挣脱出这个牢笼,必须抓住某个人的手……把她拉出泥沼。
我下意识地不想再感受到无能为力的绝望。
在那之后,我也的确按着爱丽将军的估计去做了。我接触了许多优秀的Alpha,认识了不一样的人,努力地打磨自己,让自己变得果断、优秀、强大,然后去指引其他的Omega,成为他们心中的旗帜,和大家一起得到自由。
即使我一直知道自己不够果决狠辣、不适合成为领袖,我却依旧努力去做了。德不配位的结果就是疲惫。在镜头前我强迫自己不露出一丝破绽,希望自己能活成其他Omega希望的模样。
可在我的潜意识里,我还是那个没用的Omega。我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好,我最初也只是想要得到自己一个人的自由、还无能到连保护不了重要之人。
就像夏油杰问过我的那样,如果我没有改变基因的能力、只是一个什么能力都没有、什么都不知道的Omega,我或许已经为了逃出牢笼选择自杀了。死亡远比抗争来得容易。
但我不能这么做。
我忘了里香,但她成了扎在我心头的玫瑰的刺。我的伤口从未痊愈,腐烂的创口里住着一个无能的我。
即使我忘了她,我也一直希望治愈自己。我下意识地学了基因编辑,开始在自己身上做实验,想熟练地运用自己的能力,用于自保、也用于治疗、还用于研究人工胚胎。我想解放自己,解放所有的Omega……我在每个人身上都看到了似曾相识的影子。
然而,不管我后来变得有多好,那个伤口都永远无法愈合了。
我抓住了很多人的手,未来也会抓着他们的手、努力将他们拖出泥沼,可是我再也没有可能抓住我最想抓住的那个人了。
他们都是里香,也都不是里香。他们之中有的人需要我的手,有的人不需要,就像里香出事之前、那个安于现状的我。
我牵住了里香的利爪。
虫族的爪子冰冷无比,锋锐的刺在我的手心划出浅浅的红痕。
她一直注视着我,小心翼翼地收着爪子,像收起利爪、露出柔软肉垫的猫咪。
她是里香,也不是里香。
我握着她的手,紧紧咬住了下唇,抽泣出声:“里香……我……”
她小心地抱住了我,看起来又喜悦又不知所措:“飞鸟?”
“我会保护你。”我紧紧抱着她,像是在对她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我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无能为力的废物了。我一定会保护你。”
我不该疲惫,不该恐惧,不该悲伤,不该后悔。我只能在这条路上继续坚定地走下去,不管在我面前等待着我的是什么。
“绝对……我绝对会成功。”
我这么一遍一遍地重复着。
就好像这样就能驱散我的所有不安、就好像这样就能让我忘记最初的时候,幼小的我坐在窗边,看着天空上的飞鸟,想着“想去看看爸爸妈妈”。
我一开始想得到的自由仅此而已。
而现在的我在天空中飞翔,翅膀上挂着无数的笼子,蔚蓝的、辽阔的天空的外面,巨大的鸟笼投下金属冷硬的阴影。
我带着鸟笼们,义无反顾、头也不回地向天空的中央坠落了下去。
第12章
43.
第七星系,监狱星。
“还没找到那个真人吗。”
五条悟坐在办公桌前,脸上喜怒难辨。
他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另一只手支着腮,看起来相当放松,熟悉他的人却能知道他现在处于一种较为紧绷的状态。
大多数时候五条悟总是保持着一种对一切都漫不经心、成竹在胸的姿态,这种有些紧绷的状态对他而言显得有些少见。
这也让伊地知多看了他几眼,谨慎道:“的确还没找到,初步怀疑他和夏油杰还有乙骨忧太一起脱出了那片荒林……”
“得了吧,杰怎么盘算的是一回事,但和乙骨一起的话,真人多半只能作为一具尸体存在。”五条悟嗤笑道,“还有,别这么看着我,伊地知,我还没挫败到精神失常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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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的确是我的失职,没考虑到军方的因素,毕竟军方这些年表现出的表象的确足够迷惑人心。”他没管伊地知的小声辩解,自顾自道,“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真人活着也是好事,至少能多一个备选,让他们不死磕在飞鸟身上……”
到底共事多年,伊地知也习惯了他跳跃性极强的敏捷思维,也不打算靠自己跟上他的思路,只能求助般地看向坐在一边的七海建人和家入硝子。
“我也不太清楚内情——我已经很久没有参与这些事了。”硝子微微摇了摇头,“我毕竟算是幕后人员,也很少了解这些……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军方也加入了这场纷争,并且阴了长老院一手?”
七海没戴墨镜,有些疲惫地按着眉心。作为在场的最稳重可靠的成年人,他刚把虎杖之类的年轻人安抚好、赶出去,才回到办公室,进行这场属于成年人的、更为隐秘的交流。
“综合甚尔和夏油的说法,恐怕是有股势力看上了久川飞鸟编辑基因的能力,而他们认为这股势力是军方。”他按了按眉心,一贯平静的语气里带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躁意,“可是军方不应该……”
“表象——军方这些年表现出来的风气在长老院的衬托下说得上一股清流。”五条悟的指节有节奏地叩击着桌面,“他们表现得不在乎权势、不在意阶级,追求所谓的人人平等、每个人都能拥有机会,这让包括你我在内的许多人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门被推开了,甚尔极为自然地推门而入。
“这就是思维的差异。”他瞥了一眼五条悟,勾起一个有些讥讽和轻鄙的微笑,混杂着微妙的得意,“像你这样的世家子弟,虽然接触过许多污浊恶心的事,但这显然远远不够。”
五条悟没有反驳他,只是高高挑起了自己的眉毛,表达了自己对这种说法的不屑一顾和满不在乎。
但在这件事上,他的确有许多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和轻信他人导致的失误——归根到底,还是军方这些年的名声太好和他太年轻自傲、认为一切尽在掌控的缘故。
“所以禅院先生有何高见?”七海没在意他们之间的交锋,问道。
“你们完全遗漏了军方慕强的历史遗留问题。”面对七海,甚尔的态度倒不那么尖锐了。
他直截了当:“在军方拥有这些好名声之前,和联邦交战的、过去不远的战争年代,他们进行过许多实验——人体实验、生化武器实验屡见不鲜,科学院和军方关系密切,只不过在战后,这些项目看似被搁置了罢了。”
“这些项目应该的确被搁置了,”伊地知作为“跑腿”,消息比较灵通,他反驳道:“在元帅上任后,军方氛围良好,追求平等,不会做出这种罔顾人权的——”
甚尔耸了耸肩:“这就是他们的表面功夫做得不错了,你看,这个理念的确很糊弄人,但你完全没有看透这个理念的本质。”
伊地知涨红了脸,看向五条悟。
后者依旧不急不缓地敲击着桌面,面色微冷。
“考你一个问题,伊地知,”他呼出一口气,习惯性地逗弄起了伊地知,“这些年元帅提出的理念是什么?”
“……不论阶级,能者上位?”伊地知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答到,“还有保护弱者什么的……”
“不论阶级显然是骗人的——有强者上位,就有弱者处于下位,这就是阶级。换个说法,就像夏油杰一样。”五条悟冷淡地叙述道,“强者应当保护弱者,这种观念形成了一种说不上有多新的、不对等的阶级观念,弱者是弱势方,对上位者而言,只不过是一种被脸谱化的虚拟符号,而称不上同类或是同胞。”
“他们不会在意弱者的看法,只会按照自己的思维定势行动,这本就非常容易走向某种极端——而军方的理念和慕强心理在极端的天平上放下了沉重的砝码。”
“民族主义、民粹主义,以及对帝国昌盛的极端追求。”甚尔叼着烟,无所谓般扯了扯唇角,“虽然像我这样的人对这种‘人类共荣’、‘帝国永存’的追求难以理解,但这样的理念无疑对加入军队的年轻人来说具有巨大的吸引力。他们会自顾自地加入这股狂热的洪流,认为成为创造历史的重要人物,并在奋斗中忘了自己只不过也是一颗无足轻重的棋子的事实。”
“……极端。”七海低声道,“与极端扯上关系的都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有这么一部分极端分子想在飞鸟身上谋求的是——”
“人体改造,基因的飞跃,这也意味着强大,没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甚尔嗤笑道,“包括军方……包括科学院。”
“我问你,五条悟,”他突然看向了五条悟,“你和久川飞鸟认识得更早,你应该清楚她的理想是通过人工胚胎解放Omega的子宫——但是一个从未接触过外界的Omega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理想呢?她不会意识到人工胚胎这样的议题产生的伦理问题和它更适用的范围……”
“这无疑是在人为影响的因素下产生的想法。”五条悟目光冰冷,“能进入Omega保护协会、让她敞开心扉、让她产生这样理念的人只有一个——”
“……爱丽将军。”七海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波澜,“她视爱丽将军为人生导师。”
对他们而言,推导出这个结论就已经足够令人震惊了,如果是对于飞鸟本人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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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皱紧了眉,感到心脏沉甸甸的,直坠到胃里。
44.
帝都星。
以修养和保护为名,乙骨已经把我关在这个庄园里三天了。除了不让我离开庄园外,他并不只让我待在房间里,时不时约我去散步、去湖上划船。
我头一次知道他家产颇丰——不过想也知道,能和我相亲的Alpha都不是泛泛之辈。
即使我对他仍旧心怀芥蒂,但为了让他降低防备、也为了调整自己的混乱的心态,我还是选择了接受他的邀约。
他似乎也看穿了我的心思,不再做出什么过分亲密的举动,而是退回了“朋友”的线里。
这样说得上轻松的日子过了几天,第四天的下午,乙骨就告诉我有客人来访了。
“……我还以为会是你带我上门拜访爱丽将军。”我整理了一下衣领,“毕竟让将军亲自登门拜访怎么想都不太礼貌。”
“是我把会面地点定在这里的。你应该看得出我对军方的态度仍然心存疑虑,”乙骨伸出手,帮我系上扣子,温和道,“不管怎么说,你的安全都是第一位的。”
我轻轻嗤笑了一声——为了这个“我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可笑说法。
但不可否认,对于将军的想法,我自己也心怀一丝疑虑。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不谙世事的Omega了,自然会对爱丽将军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把我带到帝都星、与我见面产生疑问。
我在乙骨的会客室里再次见到了爱丽将军。
爱丽将军和我记忆中的一样英武,即使一头银发,她看起来也十分年轻、魄力十足。
她看着我腰间的配枪,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好久不见,飞鸟,看起来你很喜欢这份礼物,它也很适合你——我不得不说,你拔枪反击的英姿胜过我手下一半的士兵。”
即使仍旧心怀疑虑,被崇敬已久的长者夸奖也让我脸上发热、不由自主地愉快了起来:“谬赞了,将军,论身手我远不及您,只不过耍了一点小聪明……”
“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我的孩子。”她摇了摇头,“现在可不是全员参战的战争时代,在你被迫面对这些之前,你也只不过是一个娇生惯养、被宠坏了的Omega而已。相比起那些毫无上进心、自甘堕落的Omega而言,你已经是一个巨大的惊喜了。”
“当然,我相信你还可以做得更好。”
我面上的热度逐渐冷却了下来。
即使爱丽将军是在夸奖我,我心中的那点微妙的疑虑也在不断扩大:“您……”
“我知道你有许多问题,不过先听我说,孩子。”将军打断了我的话。
她用慈爱而欣赏的目光看着我,像是在看值得骄傲的子侄后辈。这样的目光让我有些无所适从,只能有些局促不安地坐在座位上。
“你是个好孩子,飞鸟,难得、优秀的好孩子。”她牵着我的手,语速不快,却给人一种利落果断的感觉,“我一直在关注着你,除了本身的能力之外,你在监狱星的表现堪称惊艳、也彻底让我下定决心把你带到这里——”
“你愿意继承我的位置吗?飞鸟?”在我错愕的目光中,她真诚、却不容拒绝地问道,“成为近年来唯一的Omega将军,接过我的权柄、乃至超越我,成为Omega的领袖,为Omega追求更多的、应得的权利和地位。”
我已经完全愣住了,结巴道:“您说……什么?”
年迈的将军笑了起来。
她宽容地拍拍我的手背,像是在对待不成熟的孩子,耐心地解释道:“你也知道,在现在的帝国,Omega看似尊贵,事实上却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人权,被当成生育的工具。这一切都跟战后急需人口补充和Omega天然的身体弱势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自古以来,各行各业的权力都主要被把握在Alpha、或者说上古时期的男性手中。”
“Alpha总是相当团结,把这称之为传统,这也让Omega至始至终都缺乏话语权,处于弱势的地位。”她叹息道,“直到战争到来,Omega一同参军,我以为平等的时代终于到来了,但等来的却依旧是……压迫和不公。”
我安静地听着她的叙述,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眉眼中出现了一股锐利的冷意。
“战争中,Omega组成的军团同样战功赫赫,Omega们却在战后因为‘保护’、‘回归家庭’这样无聊的理由被遣散回家,Alpha们则纷纷加官进爵。”爱丽将军冷酷道,“若不是我出身军人世家、又是已过世的父亲唯一的后代,我恐怕也是这个下场——即使我取得过一场又一场的胜利、战功比与我同级的Alpha都要显赫。Alpha们总是下意识地排斥Omega的优秀、按住我们的话语权,这样才能让他们成功地豢养我们、作为玩物和生育机器。”
她冷笑一声,像是不以为然:“即便我留在了军队里、拥有了军衔,他们也并不打算公正地对待我。我被分配了练兵的闲差,手上拥有的实权不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分割权力,看着长老院的那群混蛋联合皇室,决定圈养Omega……”
“我开始意识到,再这么下去,Omega会被彻底变成Alpha的宠物,于是我开始努力争取权力、让自己拥有更多的话语权。”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开始和科学院合作,在后勤开疆扩土。我培养的士兵们对我忠心耿耿,我的儿子成为了新的元帅,也就是到了现在,时机才彻底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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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老了,时日无多,已经不再适合当一个新兴势力的领袖了,新的领袖应该年轻而充满活力。”她专注地看着我,夸奖道,“然后我就等到了你,飞鸟。”
我似乎逐渐意识到她想说什么了。
“天知道你们这一辈的Omega都是怎么想的,个个自甘堕落、成为Alpha的奴隶还对爱情和婚姻留存着愚蠢的幻想。”夸赞我的时候,爱丽将军毫不掩饰自己对我的欣赏:“而你与他们截然不同,你强大、自信、拥有特殊的能力和地位,在磨练中从不屈服、强大的感染力——你是一个近乎完美的领袖,比当初的我更好、好得多。”
“你知道你在网络上引起了多大的声浪、多少人为了支持你资助了你大量的军备?你就是这样伟大的领导者,飞鸟,你具有无限的潜能。”她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最重要的是你的能力——你知道自己的能力意味着什么吗?通过基因改造,你可以彻底改变Omega体能的劣势,甚至让Omega的能力超越Alpha!”
明明是在被夸奖,我却完全无法像开始那样像个孩子一样内心激动、脸颊发热了。相反,我感到一股冷意顺着尾椎和脊椎向上蔓延,大脑中一片冰冷。
“继承我的位置,肩负起这份责任吧,飞鸟。”爱丽将军诚恳道,“我将把我的一切都交给你,军方的权柄资源、科学院的研究,你可以得到军衔后进入科学院,做你想做的所有事——你将会拥有最光辉的未来,所有的Omega都将向你学习,渴望成为你、和你一样。我们将凌驾于Alpha之上,建立全新的制度。”
“……总会有Omega不想成为我,她们只是被局限在那个世界里,”我张了张嘴,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我只想改变现状、让大家能够更自……”
“为什么要去管那些自甘堕落的婊/子呢?反正他们也站不直、像一群蠢驴,愚蠢又倔犟,无可救药。”爱丽将军拍了拍我的肩膀,鼓励道,“更何况,为了大部分人的美好未来,少部分人总该付出牺牲。你该专注于自己的事业、为了Omega们的未来努力、压过所有的Alpha、成为最强者,这样才能拥有足够的话语权。你还年轻,你会走得比我更远,甚至到达……”
她的语气充满了诱惑:“他们不是说下一任国王将由你孕育吗?我相信你可以做到——在你自己成为国王后。”
我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感觉心脏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只要你愿意,你会成为新的女皇。”她热情地宣布。
第13章
45.
“你或许需要一点时间慢慢想,我的孩子——我会回去等候你的答复。”
疲惫。
“为了帝国、为了Omega的未来,我相信你会给出令人满意的答复。”
前所未有的疲惫。
“你能做到的,带领大家走出泥沼、建立新的阶级秩序,把Alpha踩在脚下。为此你应该进行更多的、伟大的尝试,科学院会很乐意配合你……我记得你的理想是通过人工胚胎来解放Omega的子宫?你会做到的。”
我闭上了眼睛,感到我的世界在天旋地转中龟裂开来。
蔚蓝的天空变成了地面,云后的铁栏杆闪烁着寒光。
我坠落下来,粉身碎骨。
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我微笑着送走了爱丽将军,关上门,一个人蜷缩在被子里,感觉心脏和露在外面的脚尖一样冰冷。
我一直以来追求的东西也不过是虚假的存在——哈,人工胚胎用于解放Omega子宫,这大概也就只有那时的我才会相信这种鬼话。现在的我对那些伦理方面的问题更为了解,在各方面的限制下,正常生育短时间内都不可能被完全替代、也不会普及到大众,人工胚胎研究成功后更大的可能是被用于实验室的隐秘研究、人体器官研究等等——包括通过编辑基因配种。
现在想来,一切蛛丝马迹早就摆在我眼前了,劣等基因Omega、里香的死、我编辑基因的能力、爱丽将军的鼓励、高等新人类、科学院的突然支持:在长老院的压迫之外,这些线索形成了另一条线,指向了一个我从未想过的、黑暗的终点。
我简直就是个傻子,一个追求着永远不可能实现的理想的傻子——而这份理想甚至是被人诱导着产生的。
我开始回忆自己的理想是从何而来……我想起书架上第一本关于自然科学的书,想起少年时期、已然模糊不清的爱丽将军鼓励的笑脸,想起只有我一个人居住的双人间,想起七海前辈作为我的指导者第一次来见我的时候给我带的礼物——“爱丽将军告诉我你想了解近代的历史”,于是他给我带来了关于近代Omega发展的相关资料和自然科学的更多书籍……然后是基因学、君主论,那些书籍应该至今堆在那个小小的双人间的书架上。
我的理想全都来源于那个房间里——那个由别人给我建造的房间。自由的触须攀着狭窄的墙壁生长,最终长成了房间的形状。
像是在模具里成型的瓜果,像是被诱变的基因。雨水从天空中坠落是因为地心引力,鸟自以为像天空飞去是一种自由,实际上也不过是因为刻在基因里的、根深蒂固的习惯。一切都有迹可循,在世界的框架里看似自由的存在着。
我的理想也一样——事实上,现在想来,如果不是因为里香和我的软弱天真,我在潜意识里排斥着剥削弱者牟利这样的理念,或许我的确有可能完全被诱变成爱丽将军想要的样子。未接触过外界的Omega像一张白纸,很容易被人轻易、肆意地涂抹成想要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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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跟她的理念的确截然不同。
我认为性别之间的矛盾冲突压迫归根到底就是阶级的冲突,高等阶层压迫低等阶层,产生的冲突永无止境。只要解决阶级问题,推翻长老院和他们愚蠢的传统阶级,AO问题也会迎刃而解。
我天真地认为爱丽将军的想法跟我一样才会这么鼓励我——但我遗忘了至关重要的一点:爱丽将军至始至终都存在于高等阶层。
身为Omega、同样被压迫着的她是被剥削压迫的底层,而身为将军的她却是高等阶层。这样的她当然存在着和长老院的老混蛋一样的通病,他们的眼中只有集体的利益、帝国和人类的未来,比他们阶层低的、不论性别的任何人都只是棋子,都可以被轻易舍弃。
所以他们可以用劣等基因的Omega或者别的什么性别来做实验,关键点并非是性别,而是他们眼中可以舍弃的劣等人。
……就像里香。
我紧紧咬着牙关,感到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劣等基因Omega用于实验是对Omega资源的节省。”
“为了帝国的强盛、人类的进化,总要有人做出牺牲——你可以多进行一些伟大的尝试。”
每个人都在对我说流血,对我说牺牲。我也知道很多事情不可能全无牺牲……
可是凭什么——可是凭什么是里香?因为里香是劣等基因Omega?这是她自己做的选择吗?劣等基因活该被放弃吗?凭什么他们做完这样的事,还能说出这样冠冕堂皇的话——“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所谓的大多数人到底指的是谁啊!为什么牺牲谁是由他们来决定的,他们有什么资格——
我感到眼前一片模糊,湿热的泪水从眼角落下。
自责、痛苦、愧疚,我沉浸在黑色的回忆里:我宁愿那个人是我……我宁愿流血的、牺牲的那个人是我。
强者压迫弱者,上层阶级压迫下层,弱肉强食,这大概就是这个世界不容置疑的铁律。立场不同就会产生不同的群体、不同的阶级,人类永远不可能完全相同,也就永远不可能形成毫无芥蒂的、真正的平等。
被压迫多年的爱丽将军显然早已意识到了这一点。一强一弱远比恰好平衡来得简单得多,解救Omega的最好方式就是奴役Alpha。她对同伴们的不作为产生了巨大的失望,因此选择通过个体极端的努力来改变未来。但在这种极端下,不说A和O之间的新矛盾,Omega内部同样产生了新的阶级对立,问题并没有被解决——当然,或许对她而言,这样的阶级问题并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对于利益方而言,获得既得利益和优势总显得如此理所当然,就像如今获取绝大部分优势的Alpha们一样。
也正是因为我能理解她经过复杂的经历与挣扎后做出的选择,我前所未有的、清醒地意识到:关于“人人平等”的理想是错误的,是不可能实现的。或许唯有在有一种压倒一切的强权存在并制定下人们不得不遵守的规则的时候,被框在规则中的人们才能得到“平等”。
那个人应该代表着绝对的公平和理智,宛如神明,毫无私心。
而世上本应该不存在那样的圣人。
我闭上眼睛,不再看眼前这个我其实从未了真正解过、而如今愈发显得陌生的、光怪陆离的世界。
也因此,那个隐约的念头在我的脑中越发清晰。
“那就由我来做那个人。”
他们都说我的基因和能力是通向完美顶端的钥匙——那就让我来成为神,只有真□□在握,才能完成我想要完成的事。
爱丽将军说得对,甚尔说得对……他们都是对的,错的是我。软弱的平等无法取得胜利,只有强权才能铸就一切。
我已经走到了现在,没有任何理由就此停下脚步。
无论如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完成这件事。
为了里香、为了我的梦想、为了所有人,我都必须这么做。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就像爱丽将军说的那样,我已经站在这个位置上了,拥有五条悟和许多人的支持,只需要再努力一点、再往上一点……我就可以站上那个顶峰。
肩鳞片随着欲望和愤怒嗡张着,在白皙的皮肤上泛着赤色的、凝固的火焰般的光泽,像是浇筑的金铁,像是血的污迹。污迹和金属一点一点扩大,逐渐覆盖全身——遮住那颗跳动着、温热的心脏。
我赤着脚站在镜子边,看着镜中的自己露出那样强烈的眼神……
像极了爱丽将军演讲时的眼神。
46.
“你看起来已经下定决心了,”乙骨端着咖啡,注视着我的脸,笃定道,“在你选择拒绝完成生育指标、被关进那个竞技场里的时候,你的表情简直和现在一模一样。”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我分明一夜没睡,现在看起来却显得神采奕奕,只有眼中残留的淡淡的阴翳清晰地告诉我:我的确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抿了一口咖啡,自然道:“当然,我想不到任何拒绝爱丽将军的理由——更何况,目前为止,我也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了,不是吗?”
“你当然还有别的选择。”乙骨摇摇头,“你不一定非要走上这条路,也可以撒手不管,去过自己的生活……笑什么?”
“不好笑吗?”我无辜地挑了挑眉,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讥讽,“长老院可不会放任我这么自由,还是你想说你会保护我、让我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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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骨看起来并不在意我的讥讽,只是放下杯子,用他一贯的、包容又真诚的目光看着我:“是的,我会,我说过,我会尽我所能地支持你。”
“那如果我说我想和五条悟结婚呢?”我问。
“……我当然会尊重你的选择。”他答到。
“得了吧……”我咕哝道,“你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说要把我关起来先终身标记了再说。”
乙骨耸了耸肩——在我们重逢之后,他就鲜少做出这样没什么形象、甚至有点俏皮的动作。
“我确实不是强制爱系列的爱好者。”他说,“但你看起来不太相信……可我确实是纯爱派。”
“相亲那会儿我估计会信,现在的话,你在我这儿的信誉值可不太高。”我坦然道,“你确实被时间和监狱生活这两把杀猪刀磋磨了,是不是在那地儿待久了都会失去童贞、不、童真?”
“在监狱里待久了总是很难避免这些,毕竟有些Alpha犯人为了讨好强者、在监狱里过得好一点,他们甚至愿意搞AA恋,”乙骨捏着下巴,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容,“受到诱惑最多的当然是五条老师,每天都有Alpha想爬他的床,哪个体位都行,所以他应该很难保持童真和童贞。”
因为过于震惊,我盯了他半分钟才反应过来:“你在开玩笑?”
“对,我在开玩笑。”他从善如流道。
我还第一次听他开这种带点颜色的玩笑,一时间震惊得几乎三观尽碎……甚至比他趁我不注意给了我一针把我打包带走这件事还让我震惊。
但我很快就从他有些发红的脸颊和生涩的语气意识到了他的用意……大概只是想让我放松一点。不得不说,这个有点尴尬的玩笑让我紧绷着的背脊放松了一些,脸上也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乙骨看起来也放松了一些。
“所以你做了什么决定?”他问,“爱丽将军只是大体跟我提了两句,不过想来想去无非也就是关于Omega平权的问题……你是怎么想的?”
我看得出来他确实对某些隐藏在幕后、令我深恶痛绝的事一无所知,否则他也不会这么放松地坐在这里了。
基于里香的存在……军部瞒着他也理所当然。他们认为我那时只是被里香的变化吓得崩溃的脆弱Omega,没把里香身上的变化联想到我身上,而认为是乙骨做的——特别是乙骨驯服里香、将她带在身边后,他们就更没理由暴露里香的死亡是因为基因实验的事实,而把这件事定义为“意外”。
而乙骨显然也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同样相信那是意外。
我也暂时并不打算让他知道、把他拖下水。
“爱丽将军想让我接任她的位置、代替她继续为Omega平权努力。”在他询问的目光中,我平静道,“她还想为我引荐科学院的诸位——总之,在这种情况下,长老院应该是别想动我了。”
“他们也动不了你。”乙骨说,“军方把接你回帝都星保护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所有民众都在盯着帝国,这时候对你动手很有可能引起大众的不满……你似乎已经成了民心所向、自由与平等的象征。”
看我下定决心了,他才终于肯将外界的新闻告诉我:长老院招揽夏油杰作为顾问、带领高等新人类;执政官指责五条悟勾结虫族叛国,要求各界联手讨伐监狱星;民间的抗议游行仍在继续,群众开始指责帝国皇室将国家当作私人乐园、长老院议会任人唯亲,要求公开选举并得到像联邦的民众一样的投票权。
“难怪爱丽将军提出了这样的建议。”我了然道,“如果开始公开选举,依照现在民众们对官员的不信任,他们选择我的几率非常高——如果我足够出色的话。”
现在想来,等级赛的公开说不定都有军部的影子。他们想把我打造成明星……无论是作为平权战士还是政坛新星。而我显然满足了他们的设想,才会被带到帝都星。
他们大概是把我在监狱里遇到的一切都当成了一场考验和测试,否则理论上来说,当我一开始被长老院囚禁的时候,以军方的权势完全可以把我直接带走——如果他们想的话。
我垂下眼,盖住了眼中的一丝阴翳,抬起眼的时候又恢复了往日里的神态:“你觉得呢?乙骨?虽然我总感觉自己不太适合成为政客……”
“我觉得你会成为很棒的领袖,”乙骨的眼中带了点欣赏的笑意,“如果你想的话,你总是什么都能做到的。”
“……是吗。”我听着自己鼓噪的心跳声,轻声道,“我当然想。”
在空虚和迷茫涌上来之前,我抛去了所有不该有的念头,冷静道:“那就拜托你帮我回复爱丽将军了——顺便把我的光脑还给我,该开始工作了。”
第14章
47.
“到底是怎么回事?夏油?为什么久川飞鸟会在军部的手上?!”首席长老失去了往日的从容镇定,暴躁得如同断了牙的狮子般、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你到底是怎么做事的?我不是交代过——”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夏油杰并没有因为他的愤怒而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愧疚。他悠然地坐在位置上,反问道:“我以为你成功说服了乙骨忧太、他在为你工作,才没有继续插手这件事,这是你的责任才对吧,长老先生?”
加茂家的长老额上青筋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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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页
“军部、军方那些人……”他用苍老的声音含糊不清地骂道,“那些自大的混蛋明明也看不起乙骨忧太——如果军方真的想保他、保住久川飞鸟,在他们被关进监狱之前就完全可以保住他们,而不是现在才做出这种正义的姿态、来捡长老院的漏……!”
“什么为乙骨忧太平反、推举久川飞鸟……也就只有那些愚民会相信军方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是为了狗屁的公正平等来做这些事了……啧,一群容易被煽动的蠢货!现在他们居然认为帝国长老院和议会是罪魁祸首……”
他烦躁地踱至窗边,看到院墙外聚集了一大批前来示威的帝都民众。那些人的手里举着牌子,空中还炸开了“做出这个决定的人该引咎辞职”、“狗屎政策”字样的电子烟花。
他咬着牙根骂了一句“蠢货”,又不能让卫兵把那些人都赶走——之前的暴力镇压已经使民众愈加不满,军方拒绝配合武力镇压的情况下长老院只能选择出动警力,这也使长老院的名声雪上加霜。
夏油杰懒得指出一个事实:如果不是帝国放任底层平民不接受教育、还刻意发散一些利于统治的反智言论,让他们变得愚蠢又容易煽动,长老院定下的阶级对立也不会如此稳固。听愚民政策的既得利益者在这里唾骂愚民,想想就觉得好笑。
而如今,那些抗议集会和星网上的舆论发酵到如今的程度,长老院和皇室过去的嚣张行径自然功不可没。这些年里他们做的很多乌七八糟的事的时候动静可称不上隐秘,在有心之人的推动下,被曝光、被宣扬到现在这个地步也只能说咎由自取。
那些愚笨的猴子们终于能够意识到自己一直被蒙骗、被利用,然后发起一些微不足道的反抗——哈,夏油杰在心中对他们被煽动跟风的愚行嗤之以鼻——不过这是好事,这当然是好事,越是动荡的时局,他发挥的余地就越大。猴子们的反抗也说不上完全无用,有“民意”支持的军方完全可以撼动长老院。
至于皇室?不值一提。近年来皇室式微,只剩下守旧派的皇帝通过禁止投票公开选举来保护自己少得可怜的那点权力。大权实际上都掌握在世家们的手上:长老院和议会的席位基本都把控在那些名门世家的手中。他们维护皇权也不过是认为皇权统治下他们能立于阶层之上、能得到更多的利益,如果公开选举、联邦制度能给他们更多,他们自然会轻易倒戈。
想到这里,夏油杰的嘴角勾起一点讥讽的弧度,耐着性子和猴子交流——对有利用价值的猴子,他总是相当有耐心、循循善诱:“长老先生是在担心民众抗议的声音太大、影响皇室的形象吗?”
首席长老停下脚步,花白的眉毛微微上扬。
“当然,”他显然听出了夏油杰的潜台词,忧虑的声音显得相当虚情假意,“很多事情如果不是皇室一意孤行,也不会进行到这一步——若不是当时那位三皇子色迷心窍、做出了一些不那么理智的行为,也不会在正当防卫下死去;如果不是陛下疼爱幼子、一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也不会向长老院和Omega保护协会施压,让那位久川小姐遭受这么多不公正的待遇……”
这是让帝国皇室完全背上这口锅的意思了。纵然目前暗地里掌控着帝国的是御三家,但在民众眼中,明面上帝国的最高权力者依旧是皇帝。把责任全部推卸到皇帝身上,应该也有许多民众会相信这个解释,从而洗白长老院。
夏油杰显然并不是好心地想帮助长老院洗白。
察觉到长老咬钩后,他便自然而然地接上了话:“但是以皇室的骄傲,皇帝应该不会为了这件事出面、公开道歉,皇室的形象和声誉恐怕会因此远不如从前……那为了社会的安定,恐怕得由长老院或是议会站出来,给那些平民一个交代了,否则这场混乱难以平息。”
“冤有头债有主,长老院可与这件事毫无关联。”长老冷笑道,“我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年轻人,别想着挑拨离间,长老院和皇室的利益远比你想象中要来得密不可分。你自己支持君主立宪、公开选举、想借此扶持自己的势力也就罢了,别想着拿长老院当枪使。”
明明上一秒他还想着把责任全推卸到皇室身上,这一秒他却又义正言辞地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了。
老东西们的变脸术向来高超,夏油杰已经领教了许多次。他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您之前也说过了,我现在和长老院是一条船上的。军方一向力主将我处死,我还不想死,当然不能看着军方借着这股风浪扩大势力——所以我的的确确是在为长老院考虑啊。”
长老不可置否地眯起了眼。
“继续说下去。”他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秘书,重新看向了夏油杰。
夏油杰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心下微动。
他手臂环在胸前,继续道:“我的看法是,既然皇室的名声注定无法洗白了,民众也不可能像过去那样支持政权,倒不如由长老院提出君主立宪、压过军方一头、获取民众支持……取而代之,成为帝国真正的掌权者。”
“至于民众提案的公开选举,搞定皇室后、满足他们也是很简单的事吧?”他摊了摊手,“长老院不是很擅长这个吗?操控民意、分而化之,所谓的公开选举也只不过是摆给愚民看的幌子和玩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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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老若有所思地拧起了眉头。
“军方那边……真的有更进一步的打算吗?”他捋了捋胡须,皱眉问。
“恐怕的确如此。”夏油杰晃了晃手指,“有确切的消息传来,元帅甚至可能打算发起……”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如果被军方抢先,长老院可就全无优势了。”
盘星教的教众遍布帝国的各个领域,其中不乏位高权重之人。即使夏油杰入狱了,他也依旧掌控着盘星教。这样盘根错节的信息网、哪怕是加茂家的长老也不敢小觑。
长老似乎陷入了思索。
半晌后,他抬起眼,苍老的眼中闪烁着精光:“就这么定了。来人,去通知禅院家的各位——”
“帝国落后的制度,也是时候迎来革新了。”
夏油杰捏着下巴,眼中满是志得意满的光。他状似不经意间顺着长老的目光看向开门的、站在阴影中的那个Alpha秘书,后者的刘海下似乎有一道缝合的疤痕在阴影中若隐若现。
他看着那人的背影,记下了心中的疑虑。
48.
乙骨把我的光脑还给我了。
在外壳损毁的情况下,他帮我取出了内存条,并给我配了新款的移动终端,便于我连接星网、联系他人、处理事务。
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对长老院和军方的手段都有了一定的了解,以至于看到那些新闻就能猜到具体是谁的手笔:那些挑拨离间、发些“Omega出轨富豪生下三个孩子”之类的新闻的应该是长老院,那些新闻的底下聚集了不少人正在唾骂(其中不乏被洗脑成功的Omega),全然不顾那个Omega其实是被丈夫卖给富豪的事实,偏说“有些Omega就是见钱眼开”。
那些“军方力挺久川飞鸟”、“细数皇室与长老院十宗罪”、“元帅演说:平等万岁”之类的新闻则应该是军方的手笔,事实上,军方目前的形象可比长老院好了太多了,这也和他们的公关密不可分。
星网存在的好处是信息传递的确变得更快了——坏处则是人们接受信息的渠道被人把控了。在信息闭塞的过去,人们好歹也讲究个眼见为实,而星网大大降低了眼见为实的门槛,在某些势力的掌控中,人们大多数时候只能看到一些别人希望他们认为是真的的消息。
在现在这个世界里,每个人都被关在无形的笼子里,却又以为自己是自由的。但事实上,只要在社会中生活,就不存在全然自由的人——他人的眼光、看法、传统观念、潜规则……人人都被禁锢着,人人都主动禁锢别人。
我刷新了新闻的页面,刷出一条“首席长老冒死进谏,帝国皇帝勃然大怒”的消息,忍不住挑起了眉毛:“这是……”
司机在前面开车,理智地保持了沉默。车后座上,乙骨坐在我的右侧。
他凑过来看了一眼,了然道:“看来御三家打算开始推卸责任了。”
我趁着还没到科学院,迅速浏览完了几条新闻,提取出了梗概:这些或真或假的爆料全都指向帝国皇室嚣张跋扈,对长老院施加了压力,才导致我受到不公正待遇、锒铛入狱。
“长老院居然这么快就和皇室撕破脸了?”我好笑道,“看来他们之间的利益关系也没我想象中那么坚固,我还以为他们会因为守旧捆绑到一起毁灭呢。”
“御三家没那么长情,相反,在利益面前,他们绝对说得上水性杨花。”乙骨升起了后座和驾驶座之间的挡板,“在利益面前,守旧派的政见都说得上无足轻重了。”
我却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长老院固然追求利益,但加茂家的那个长老行事说不上有多激进,这次反应这么快,的确有些出人意料。
想到夏油杰和长老院的“合作”,我心中大概有了答案:那家伙的口才一向不错,加上盘星教的背景,长老相信他的判断也很正常。
而如果是在他的引导下,我看到了君主立宪和公开选举成功推行的可能性。夏油杰那家伙估计巴不得局势混乱一点,支持这个也理所当然。
E10款的新型星际穿梭车速度很快,从乙骨家到科学院也不过二十分钟。
我接受了爱丽将军的邀请,由乙骨送我前往帝国科学院参观。
即使由于各种原因,我对这趟行程其实相当排斥——但自从我下定决心后,我就意识到要想达成目的、就必须做一些我不想做的事、做出一些自我牺牲。
而前往科学院这件事就是我必须做的牺牲。我自然清楚爱丽将军想要我做什么、想用我的能力做什么,但我必须得到军方的支持,为此给科学院一点甜头是不可避免的。
乙骨的车在科学院的外墙被拦下了。
“机密区域,只有她能进去。”卫兵冷着脸,对乙骨说。
乙骨微微皱眉。
我拦住他的肩,轻松道:“没事,在军方的地盘上,我还不至于有危险。”
卫兵向我行了个礼,为我拉开车门:“久川小姐,您好。直走就是,将军在前面等您。”
“我知道了。”
我和乙骨道别,向卫兵点头示意,便冷静地进入了白墙内。
科学院内戒备森严,伫立着一道又一道森冷的白墙。建筑的颜色都是冰冷的白色和灰色,透露着一股冷硬的气息。
我正打量着四周,就听到通讯器突然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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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页
是夏油杰。
“你居然会愿意去科学院?”电话的另一端,夏油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懒散,像是刚起床,“我还以为你会恪守自己的那些原则呢。”
“恪守原则无法让我走到这个社会的顶峰——我只能顺应规则、加入规则,成为能改变规则的人,然后制定新的规则。”我冷淡道,“这就是我现在应该做的……我的计划。”
夏油杰笑了起来:“像是你会说的话。”
“这很难,你应该清楚这一点。”他的声音飘渺低沉,“守旧派的既得利益者们抵制革新,不单单是长老、皇室、世家,没有足够的利益,你无法通过除了铁腕以外的手段说服他们。他们不在乎平等,不在乎你的理想——军方也一样,说到底,他们在乎的也只是他们自己的利益。”
“那就给他们利益。”我站在科学院白色的大门前,看着不远处向我招手的爱丽将军,放轻声音,语气果决,“让他们看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并且看到得到它的希望,这就足够了,贪婪的政客们不会放过这些的,为了这些利益,他们会主动为我铺路,将我送上顶端。”
“走到顶端后你又能怎么样呢?”他的声音同样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你什么都做不到,人心是最难改变的东西。即使你想要推行什么规则,也无法改变那些阳奉阴违的愚民。黑暗的故事还是会在最偏僻的角落上演,他们会把你的命令当成废纸,烧死和他们阶级不同的异端,并且唾骂你,没有人会在意你的初衷、不会知道你救了他们。”
“我不在意这个。”我说,“我不在乎他们怎么想的——但他们必须按我说的去做。我的政令将遍布每个角落,最阴暗的角落里的灰尘也会被我清扫一空。”
“所有人都没有错,所有人都有错。错的是社会施加在他们身上的压力,社会把他们分成不同的阶级,希望他们活成什么样子、他们就活成什么样子——可笑的是,社会就是由他们组成的。”
“而我将顶起一切、承担他们原本承受的一切,成为这个社会、把一切变成该有的样子。当我成为世界上唯一的正确时,我要他们自由平等,他们就别无选择。”
通讯器的那一边传来了令人窒息的、长达一分多钟的沉默。
我们听着彼此都有些急促的呼吸声,沉默着。
一分钟后,夏油杰打破了沉默。
他笑了起来,那笑声难以抑制、带着放松、惊讶和赞同。
“我总是震惊于我们之间的某些相似之处,就像在世界上看到另一个我。”他低低的笑声在我的耳膜上振动,“你已经完全想好了?这就是你做出的选择吗?令人惊喜、令人惊叹的演讲天赋,飞鸟,你会适合做个政客的。当你去发表竞选演讲,整个议会山都会为你的表演发疯。”
“多谢夸奖,不过我已经走到爱丽将军面前了。”我向爱丽将军点点头,勾起一个礼貌的、符合社会期待的笑容,“别光说,等我参选的时候记得给我投票就行了——就说到这里,回见。”
第15章
49.
科学院的白墙森冷威严,在透过云层的冷光下闪烁着冷白的光斑。
“你终于来了,飞鸟,我一直在等你。”爱丽将军给了我一个拥抱,亲昵地拍拍我的肩膀,“你最终还是做出了明智的选择,不愧是我看中的孩子。”
“过誉了,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我和她行了贴面礼,“做出某些选择的时候的确需要一些时间,抱歉,让您久等了。”
“等待是值得的,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她松开我,站在我的身边、挽着我的手臂为我引荐她身后的其他人:“来吧,孩子,和其他人打个招呼——这位是科学院的首席宫本先生,主攻生命科学,你的那份资料也是由他友情提供的。”
我微笑着和他们一个一个握手。他们大部分是Alpha和Beta,其中Beta的数量比Alpha还多上几个。
科学院首席宫本先生就是个戴着金丝眼镜、面容苍白严肃的Beta,那双紧紧停留在我身上的、深邃的黑色瞳孔看起来如同涌动的狂热深渊。
“久仰大名。”他的手指拂过我的手背,像是在抚摸什么先进的器械。他的语气冷淡而矜持,却很难掩盖住情绪的激动:“真是……久仰大名了,久川小姐。”
我和他保持了礼节性的十多秒接触就自然地收回了手,指尖微微捏紧:“我才是久仰宫本先生的大名了,之前的资料非常详尽,谢谢您的支持。”
说得上年轻的男性Beta似乎微笑了一下,很快恢复了冰冷的面孔。
一直到我越过他和他的下属们握手,他的目光也依旧停留在我身上。不只是他,科学院的工作人员们也都或好奇或怀疑地打量着我,其中不乏像他一样甚至带着些狂热的目光,像是一柄柄手术刀,想把我按在手术台上剖开我的身体。
“这位是科学院三席,加茂家的加茂宪纪,能力同样非常适合在科学院做研究。”爱丽将军接着给我介绍一位面容苍白严肃的年轻Alpha,“——非常有天赋的年轻人,如果不出意外,加茂家的下一任家主就是他了。”
加茂宪纪有些拘谨地同我握手,他的目光是这些人里最为平和的一个,却也带着隐隐的好奇和探究:“上午好,很高兴再次见到您。”
“我也是。”我之前和他在什么相亲场合见过,熟练地和他握手,便继续观察其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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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这种场面虽然有些出乎我的预料,却也不会令我惊讶:在此之前我就想过在爱丽将军的带领下科学院会是什么样的氛围,有一群热衷科研而想利用人体做点什么的疯狂科学家也并不意外;而在监狱里用恶意或古怪的眼神看着我的人更多,我早已习惯了。
而令我惊讶的是,在人群的末尾里,我居然见到了一个年轻的男性Omega。他看起来是助理之类的角色,拘谨地穿着白色的外套,站在人群末尾,见到我的时候眼睛一亮:“飞鸟小姐!”
我惊讶于居然能在这里见到除我之外的年轻Omega,也惊讶于居然只有一个。
常规情况下,我们这辈的Omega几乎都是被协会圈养着长大的,成年后也是直接分配婚姻,基本没有出来工作的,就算有也是做一些大众眼中“适合Omega”的工作,不可能出现在科学院这样的地方。
现在的科学院在爱丽将军的领导下显然不处于常规情况下,我本以为她会招揽更多的Omega同胞、培养自己的亲信,却只在这里见到了一个Omega,这才是最令我惊讶的地方。
年轻Omega有些腼腆地和我握手,小声道:“很荣幸能见到您,飞鸟小姐,我见过您在监狱星直播里的……”
“好了,凉太,”在我回答之前,爱丽将军毫不容情地打断了他的话,“工作场合可不是追星场合,我提醒过你,别把那些小Omega扭扭捏捏的坏习惯带到这里。”
“抱、抱歉!”男性Omega有些慌乱地道歉,改为结巴地像其他人一样自我介绍:“我叫樱井凉太,从事助理工作……”
“很高兴认识您,樱井先生。”我笑着握住他的手晃了晃,“您也是在帝都星的保护协会长大的吗?我以前似乎见过您。”
“是的!”樱井凉太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迅速道:“您当时给其他Omega们讲课的时候我也在现,那次谈话对我来说意义非比寻常……!”
“这就是你的魅力所在了,飞鸟。”爱丽将军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再纠正他的言行,“能把我们家这个不成器的后辈拐回正道来可太难了,之前他还成天沉迷于那些无意义的娱乐,天天就知道追星、看小说,现在可算是有想为了未来好好努力了,这都是多亏了你。”
“这又不冲突……”清秀的男性Omega嘀咕道,“喜欢娱乐和不上进是两回事吧……”
“闭嘴。”爱丽将军呵斥道,“那些Alpha恋爱故事有什么好看的?那些性格恶劣的Alpha有什么好追求的?别成天沉迷于美色、喜欢那些下三流的东西了,你该多学学飞鸟,她就从来不看那些——”
樱井凉太涨红了脸,垂头丧气地不再顶嘴了。
我想起自己盯着甚尔的胸肌发呆的样子,相当心虚地咳嗽了一声:倒也不是完全不看,追求平权和禁欲的确是两回事,喜欢恋爱剧情也不代表自己不能追求单身主义……
但此时显然不是争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只能同情地看了一眼这位将军家的后辈,把话题拉回了正题。
介绍了一遍以后,科学院的其余工作人员都回去各自工作了,只剩爱丽将军和那位首席一起陪着我参观。
人少了以后,爱丽将军的顾忌似乎就少了一些。她揉了揉额角,叹息道:“说真的,飞鸟,如果你才是我家族的后辈,我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凉太这孩子成天不务正业,说什么喜欢修车……没个正形,不像样,帝国真该每年定期征兵专门征Omega,把像他这样的家伙好好矫正过来。”
我其实并不赞同她的观点,却理智地没有在这个时候反驳她。这是我早已知道的、我们的理念之间存在着的巨大的分歧,但也不是现在最需要解决的问题……至少不是现在。为了成为制定规则的人,我必须先顺应规则。
“像飞鸟小姐这样极具天赋的Omega毕竟只是少数,大多数Omega显然并不擅长这些。”宫本治人淡淡道,看向我的时候语气中难以抑制地带上了一点狂热,“而飞鸟小姐这样的人,哪怕不擅长,也可以让自己变得擅长——”
“我刚刚就注意到了,您改变了自己的基因,对吧?”
这就是我准备的饵料,我需要让他们看到令他们动心的利益,才能顺利融入他们、让他们为我所用。
“托您的福,我的确成功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完美了一些。”我随手解开两颗扣子,露出肩颈上的赤红色鳞片,微笑着说,“虽然或许是意外……”
我听到爱丽将军发出带着赞叹的惊叹声。
“这当然不是意外,虫族□□的基因远比人类优秀,向虫族的方向改进才是人类进化的方向。”宫本治人目露痴迷地凝视着那些鳞片,“G Y-3675基因,与劣等的Gy-3673青色鳞甲不一样,它虽然同样提纯自上古龙兽虫的基因片段,但却是最纯正的赤色鳞片,在人类身上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多么美丽、充斥着力量与强悍的美学……”
“这大概就是人类存在的意义,不断纠正自己、不断进化、不断剔除劣等基因、变得更加完美。”他向我做出邀请的手势,“欢迎加入科学院、与我们一同为人类的进化而努力,飞鸟小姐。”
“纠正”,“剔除劣等基因”。
我系好扣子,再次和他握手:“我的荣幸。”
“看起来你们会很有共同语言,”爱丽将军笑着说,“不过飞鸟,在自己身上实验太冒险了,来到科学院以后你就会拥有更多的实验资源和样本,不必如此冒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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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着他们穿过长长的、戒备森严的森白回廊,推开走廊尽头的门,看向房间里厚厚的钢化玻璃间隔开的格子。
“实验资源”、“样本”。
他们拍打着玻璃,在玻璃上留下带着血和眼泪的手印。有的是一个人,有的和虫族纠缠在一起,那些哭泣声和痛呼声被玻璃挡住,逐渐微弱下来,直至彻底湮灭。
而后,在生命长久的寂静中,一具盖着白布的担架被抬了出来,白布下隐约可见破碎的轮廓。
“又失败了?”
“是啊。劣等基因Alpha也太没用了,居然无法承受螳螂族女皇的进攻,下次换基因等级高一点的器材比较好。”
“也对,想取得优等基因,舍弃几个高等基因的Alpha也没什么……爱丽将军,去军队里找可以吗?”
“没问题,我们的年轻人们都很优秀,会理解并配合的。这是必要的牺牲。”
“有飞鸟小姐在,这种无谓的损耗应该也会大大降低。”
这个画面和我记忆中的那个画面缓缓重合。
我的口腔内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
那些无力、痛苦、悔恨、愤怒、暴戾的、血腥又黑暗的念头一并涌上大脑,最后全部化为一个念头:我要杀了他们。
不管那些思虑、不去管那些利益纠葛……我想让他们偿命。
在我抬起手之前,强而有力的臂膀按在了我的肩上,不容置疑地按下了我升腾着的负面情绪和所有动作。
我警惕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甚尔。
“啊……刚刚迷路了,是在这里对吧?”他捏着我的手腕,注视着我的眼睛,缓缓扯出一个不那么平和的笑,用正常音量道:“这就是我的新雇主吗?将军?”
第16章
50.
我身体微僵,站在原地。
甚尔捏着我的手腕,垂下眼看了我一眼,维持着面上懒散的微笑:“好久不见,小姐。你看起来和以前不太一样。”
身体里那股浓烈的火似乎被男人微凉的皮肤熄灭了大半,不知道为什么,我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了一些,还能勉强露出一个微笑:“经历过那么多事了,有点改变也很正常。”
忍耐住……我必须忍耐住。现在翻脸不会有任何好处,军部的科学院被毁了也还会有下一个、下下个军部。只有从根源上改变一切,这才是行之有效的变革。
所以我必须忍住,暂且熄灭心里的那股火,留待来日……
甚尔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
“你终于来了,伏黑。”爱丽将军像是并没有察觉到我们之间的暗潮汹涌似的,笑着看向我:“的确是我为飞鸟雇佣了你——你们应该也算是老熟人了,就不用我为你们介绍了吧?”
“我们相识已久,自有默契,的确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甚尔依旧牵着我的手腕,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嘴角的笑容突然扩大了一点。
在外人面前我终究还是打算给他点面子、没甩开他的手,只是古怪地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这是在发什么疯:“我的确认识他,将军,但为什么要雇佣他?”
“因为政斗,飞鸟。你现在是长老院和皇室的眼中钉、肉中刺,为了铲除你,他们什么手段都有可能用。”爱丽将军的目光在我和甚尔之间转了转,眼中流露出一丝了然,“所以雇佣保镖是必要的,最强雇佣兵伏黑甚尔声名在外、也非常了解禅院家和夏油杰的手段,让他保护你再合适不过了——哦,你可能还不知道,夏油杰也已经脱出了那座监狱,最近活跃于长老院的手下。长老院大概会用他来针对你进行布局……”
我当然知道夏油杰现在已经在外面了,对他的活动也有所猜测。虽然不知道他具体在做什么,但他打的什么算盘我还是略有把握的。
不过这话我当然不打算告诉旁人,也不打算对爱丽将军说我不需要保镖:相反,她雇佣了甚尔而不是派自己的下属来保护我这件事让我微微松了一口气。
“谢谢您,将军,我心中有数,会注意安全。”我刻意不去看她背后那些地狱般的场景,有些僵硬地向她道谢。
“不用对我道谢,这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爱丽将军冲我眨了眨眼睛,“但有一点你要注意,我不得不提醒你,飞鸟,或许你和这位保镖先生有些私交,不过你必须注意,在这段时间,为了你的形象,你可不能传出任何绯闻。”
甚尔耸了耸肩,松开我的手:“我也不打算赠送雇佣内容外的服务,那可是另外的价格。”
我嫌弃地瞟了他一眼,不再理他、而是向爱丽将军道:“请放心,我心中有数。”
“这些事情先放一放,让那位保镖去边上等着。”宫本治人有些不耐地冲甚尔做了个驱赶的动作,抓着我的手、显然已经陷入了某种狂热中:“到这里来,飞鸟小姐,我们先看看这个,我的得意作品、和你身上的基因出自同源——”
他带着我去看那个巨大的笼子,玻璃笼子里青色鳞甲的长发虫族用惨白的手拍打着玻璃:“虽然青色鳞甲的Gy-3673其实只是种有缺陷、硬度不足的劣等基因,但经过我们和前辈们长时间的诱变和配种的尝试,我们得到了理想的GY-3675、并确认了它的部分片段,也就是之前给你的资料里提到的增强体质基因36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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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尔没理会他,而是跟在了我的身后。我也没空思考其他的事,我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眼前的虫族吸引了。
哒、哒哒。
那个长发虫族披着青色的鳞甲,鳞甲下隐约可见人类白皙苍白的皮肤。鳞甲并未覆盖她的面孔,只有眼角生出几片青中带着赤色的鳞片。那张狰狞的脸笑起来的时候竟有几份妩媚。
她显然已经失去了成年人类的神志,像个三四岁的孩子一样拍打着玻璃,似乎想要引起我们的注意力,神态颇有几分天真。
她很像里香。
我对上“她”的视线,难以抑制地这么想着,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里。
“精妙绝伦。”面对这些的场面,甚尔并不惊讶。他显然对军部的某些研究早有猜测,随口道:“想不到军部在这方面的研究居然不比长老院差,真是出人意料。”
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他不着痕迹地牵住我的手,温热有力的手指掰开我的拳头,一触即离。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发现他已经松开了我,扭过头去。
“长老院的部分研究和军部共享,但敝帚自珍的老家伙们分明已经很多年没有新的研究进展了、却偏不肯把更珍贵的资料提供给科学院。”宫本治人冷笑道,“他们应该要为帝国生物科学上的发展缓慢而切腹谢罪。”
“长老院过于守旧,已经严重影响了帝国的发展。”爱丽将军赞同道,“他们太在乎手中的权势、又贪生怕死,生怕权力被新兴势力分走、因而抗拒科学和新势力的发展。”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我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我长出鳞片果然并非是因为把外来的虫族基因混入了体内,而是因为科学院提供的那份资料。资料中只标注了增强体质基因,却隐瞒了这个基因片段来自于虫族的事实。
而里香身上如出一辙的青色鳞片,显然就是当年研究的产物。Omega保护协会的背后果然还是有军部和科学院的影子,当初的事件和他们脱不开关系。
我不知道里香经历的是什么样的实验,也不记得当初那具覆盖着白布的尸体上是不是早就长了鳞片、还是只是因为她和某种虫族进行了……她也无法告诉我了。
我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尽量自然地与宫本治人交谈:“就我自己的感官来看,GY-3675基因应该不只是用鳞甲增加表皮的硬度,似乎对肌肉强度也有改变。”
“的确如此,我建议你进行一个肌肉强度的测试。”宫本治人兴奋地掏出一个笔记本,在上面写写画画,“你是目前唯一完美表达了这个基因片段的人,我希望能拥有更多的对照组,为此要进行更多的诱变——”
“不需要浪费资源,”我果断道,“我能完整地解析出那个片段,并且提供相关基因、使其成功表达。”
“这简直就是上天赐给生物科学界的礼物……!”年轻的科学院院长近乎欣喜若狂,“请到这里来、请务必演示一下……如果能覆盖全身,对士兵的战斗力一定会产生巨大的影响……!”
“我现在就叫几个士兵过来。”爱丽将军马上道。
“不必,我在自己身上演示就好。”我冷静道,“出于保密和其他的考量,我暂时不希望自己的成果泄露到他人身上,希望两位理解。这只是最初步的合作,日后等我们熟悉起来,还会有很多机会。”
“你说得对,”爱丽将军赞赏道,“谨慎一点、让自己独自保有强大也无可厚非,我也并不介意到时候你为自己留一些小秘密——就这样吧。”
“提供片段和表达能力在目前阶段也已经足够了。”在她的示意下,宫本治人不情不愿地做出了让步,“但我希望你提供更详尽的数据、并且进行相关测试……”
“没问题。”我说,“战斗方面的测试也由我进行就好——并非是以身犯险,我也想试试GY-3675完全表达以后会是何等强大。”
宫本治人把测试的项目表递给我,我确认无误后他就又是不满又是期待地去准备了。
“你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爱丽将军感叹道,“看来我的确是老了,缺少了年轻人一往无前的冲劲和自信。”
“我只是想让自己站在和Alpha一样的战场上、然后做得比他们更好罢了。”我笑着摇了摇头,“说到底,我也只是一个为了追求强大不惜代价的偏执狂。”
“这也没什么不好,只要注意安全。”她鼓励地拍了拍我的肩,“放手去做吧,我的孩子,去征服一切。”
“我很乐意为之努力。”我说着,解开了衬衣的扣子。
甚尔沉默着跟在我身后,看着我站上训练场、微微皱起了眉。
和以前变得不一样了。
他想。
那具Omega单薄的身体的确变得更加坚韧有力、接近强者的定义、不再像过去那样瘦弱了。
Omega的眉眼依旧坚定而自信,他也隐约可以感觉到那具身体里隐藏着的巨大的、爆发性、乃至毁灭性的力量——但他却觉得眼前的人看起来比过去他们一起经历过的每一个时刻都要脆弱,那股力量会摧毁别人,却也随时可能从内部将她摧毁。
她像是站在狂风中的悬崖上一样摇摇欲坠。
甚尔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的直觉十分敏锐,也帮助他在生死战场中活了下来。
他的手指微微抬起,有那么一刻情不自禁地想伸出手、拽住眼前的Omega抬起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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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页
直到他对上了她的眼睛:与往日的自信从容截然不同的、宛如孤注一掷的困兽、又充斥着怜悯和慈悲的眼睛。
赤红的鳞片攀上颈部,像是鳞甲一样包裹住我的身体。
我感到身体充满了力量,轻盈又强悍。虫族的基因是天生的战士的基因,是在恶劣的环境中自然选择孕育而出的、和同类或敌人厮杀铸就的铁血之躯。
森白色的尖锐骨刺从我的指节破体而出,将白皙的皮肤扎得鲜血淋漓,染成了和鳞片一样刺目的赤色。
我本该疼痛,但我感觉不到疼痛。我的全部身心早已被另一种情绪占据,坠入暗无天日的血色渊谷。
“准备好了吗?飞鸟小姐?”宫本治人站在场外热情道,“多美的姿态啊,我想你会享受这场战斗的。我们将从最低级的五级虫族开始投放,逐渐增加等级和强度……”
“准备好了。”我打断了他的话。
体态狰狞丑陋的虫族被投放到场地边缘,晃晃悠悠地向我冲来。我五指并握,一拳刺出,轻而易举地洞穿了一只虫族的身体,向右拨动的时候将它巨大的身躯刮成了两截。
宫本治人的眼睛越来越亮。他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念念有词:“已经投放到B级依旧轻松,她单凭身体素质应该已经足以和那些A级的高等新人类媲美了!如果能量产……”
“太美了,简直就像战场上的武神。”爱丽将军喃喃赞叹道,“她是天生的战士和领导者,最胆小无能的Omega也会被这样火焰般的身姿吸引,投入火中、和她一同燃烧——这火焰将会把敌人焚烧殆尽、为帝国开创全新的未来!”
她的确会。
甚尔捏紧了手指,这么想着。
现在的她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带着横扫一切的气势和暴怒席卷而来。
他毫不怀疑她的能量和她能引发的变革,她的确能让整个帝国的污秽都和她一起燃烧,世人会称颂她的强大和美丽,直到她燃烧到最后、露出原本的那一小截芯——
“她也将被自己心里的火焰燃烧殆尽。”
第17章
51.
我待在洗浴间半个小时了。
出于保护和方便的考量,军部为我提供了新的住所,在测试结束后,爱丽将军郑重地亲自送我来到了住所,并布置了重重护卫。
而甚尔就是她为我准备的、我身边的最后一重护卫,兼具监视的作用。
此时的伏黑甚尔正叼着烟靠在门外,视线飘向远方,回忆着刚刚的那场令人印象深刻的战斗。
正如爱丽将军所言,那是美丽、强大、令人敬畏,令所有的战士心驰神往的、力量的美学。来自上古龙兽虫的GY-3675基因从片段被补全,展现出了令人震撼的力量。
同样依赖于强悍□□的甚尔自然也会被这种纯粹的力与美吸引,并跃跃欲试地升起了胜负欲。
但现在的他却出人意料的没什么心情思考这个,而是叼着烟,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Alpha敏锐的感官让他能轻而易举地听到浴室里的所有响动,水龙头的水声、Omega的喘息声和干呕声、搓洗着什么的声音涌入他的耳朵,像是微弱的求救声。
可甚尔却始终没有推开浴室的门。
他只是靠在墙上,说不清是烦闷还是不耐烦地咬着牙根,又点燃了一根烟。
他了解那个Omega……或许他对她的喜好和生活习惯一无所知,但他对她的性格的确说得上了解。他很清楚,以那家伙的自尊心,她一定不会希望他在这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
“……其实你完全没必要强迫自己做不想做的事。”点燃香烟后,他这么说道,“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吧?你不适合、也没必要扮演这样的角色——你的道德感太强了,选这种布满血腥和荆棘的路无疑是自讨苦吃。”
浴室里的Omega没有回答,不知道是不是没听到。
甚尔听到水龙头被调大了,水流冲刷着洗脸池的瓷砖。
我其实听到了甚尔的话,但我已经没有余力回答了:我的全部情绪都被一种极为负面的感觉占据,身心俱疲。
他说得对——我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不但是道德感强,从对我自身的要求来说,我甚至有些道德洁癖。
也因此,我对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感到恶心。
【“多么美丽又强大的基因啊……!”】
反胃、恶心、令人作呕。
我趴在洗手台上,剧烈地干呕着。
赤红色的鳞片在我的控制下褪去大半,只剩下一小片顽固不化地贴在肩膀上,随着我情绪的波动剧烈起伏着。
我做了什么……我怎么能对那一切视若无睹、我怎能不去解救那些被关在实验室里的“试验品”?
为了大局无视、牺牲那些痛苦的人……我和爱丽将军又有什么差别呢?
过去的我救不了里香,现在的我仍然救不了和里香一样的、那个女孩。啊啊,从小到大,我果然还是没有任何长进……
无论我再怎么对自己说我已经尽力了、我已经努力减少受害者了,我依旧无法释怀。
而让我最为痛苦、最感到恶心的就是我身上的鳞片——这段让我变强的基因是如此丑陋,像是在人类尸体上蠕动着吸取养分的蛆虫。
“诱变”、“配种”,两个被用在这里时简直令人作呕的词里堆积着无数人的尸骨,其中也包括里香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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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页
一想到这个,我就感到恶心。
我颤抖着手指捏住鳞片的尖端,指尖用力,试图把那片赤鳞从身上拔下来。
但我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我意识到这样的自虐不过是徒劳无功的自我安慰。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想一想我要怎么做才能尽快改变这一切。
“你再在浴室里待下去,我只能考虑冲进去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了。”甚尔敲了敲门,向来玩世不恭的语气里难得带了一丝严肃,“这可不像你,过去的你可不是个自怨自艾、性格尖锐、想和敌人玉石俱焚的疯子。”
“哈……或许吧……”我呼出一口气,勉强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平稳:“我还以为你至少会随口鼓励、安慰我两句,或者像夏油杰那样夸我做得好。”
“我说过,那是另外的价钱。倒是夏油杰,他夸你了?”他隔着门板发出饶有兴致、装模作样的赞叹声,“那他可真是一点都不了解你。”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我嗤笑道,“他可是和我相似到自称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呢,你又知道我什么呢?甚尔?”
“我知道你现在根本就是在自虐。”甚尔冷笑道,“你们这种人总是对自己格外狠心——他和你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的确很像,但你们两个偏执狂捆在一起只会加速彼此的灭亡。”
“或许吧……”我的呼吸平复了下来,擦干身上的水,“你不一样,你总是很豁达、像是除了钱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专注于某一事物、也不会为那些事困扰……”
“你不是也很专注、打算一条路走到黑了吗。”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有些飘忽不定,“过去也是、现在也是,好像没人能改变你的想法。即使现在我觉得现在的你根本就是在自取灭亡,你也不会为此而改变。”
我推开门,直视着他的眼睛。
“七海前辈曾经对我说过,”我说,“不要想太多、坚持自己的想法、做自己认为是正确的事、坚定不移地活下去,这就足够了。我会像他说的那样,不为外物干涉、做自己认为是正确的事——不管我自己的结局会是什么样,在这个过程中,我的存在和心情是最无关紧要的。”
“得了吧,傻子。”甚尔发出一声不屑的叹息,俯下身,捏住了我的脸颊,“你根本就不觉得这是正确……”
刚冲过冷水的脸颊冰冷苍白,衬得男人的手格外温暖。他没有说下去,只是微微皱着眉注视着我近在咫尺的眼睛。
如果是往常,我肯定会鼓着脸瞪他、让他松手、说他才是傻子。
可或许是他的手太过于温暖了,我现在却完全没有和他生气的想法,甚至感觉胃里冰冷恶心的感觉也褪去了一点、一点一点升腾起了一股暖意。
“所以你要干涉我吗?”我轻声问,“或许我的确是个做了错误选择还死不悔改的傻子,但在我看来我的确已经别无选择了——你想干涉我的决定吗?”
甚尔盯着我,没什么感情地扯了扯唇角。
“我为什么要干涉你?”他反问道,“我现在只不过是你的保镖罢了,犯不着为了这种事惹怒我的雇主。更何况,就算我这么做了,你也不会被我影响到。”
我们同时沉默了一会儿。
“也是。”我微笑了起来,“这才像是你会说的……甚尔?怎么了?”
甚尔用手捂住了我的眼睛,我的眼前突然一片黑暗。
“……啧。”我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只能感觉到这一刻的他离我很近,语气不耐,“你想怎样都随你,正确也好,错误也罢,想把自己烧成灰都无所谓……我都绝不会干涉你。”
他轻描淡写道:“但在你把款项结清之前,你绝对别想死,就算你死了,我也会把你从地狱里捞出来;如果你想把自己烧死,我会站在火场里跟你一起放火,一边往废墟上泼汽油一边等你用现金结账——别想用银行卡号什么的搪塞我,只收现金,不给钱我可是不会走的。”
我没有指出雇佣他和付钱的人其实是爱丽将军这件事,沉默片刻,嗤笑了起来:“只要现金?你是什么不知变通的老古董吗?小心最后一分钱也拿不到。”
“别小看债主,追债人可是最疯狂的群体,会追着欠债的家伙跑到天涯海角也不撒手。”甚尔松开了我,叼着烟走到一边,不再看我了,“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懂了,我马上提前解雇你。”我摆出一张冷酷脸冷漠道,“省得到时候被你追杀。”
“不用这么早付账,暂时用午餐赊账也可以。”虽说是保镖,但甚尔在这栋房子里的态度可比我自然多了。
他走出房间,极其自然地把其他卫兵轰到了外面,朝我扬了扬下巴:“会做饭吗?我刚刚看过了,厨房的冰箱里有牛肉,煎个牛排就可以。”
“应该会吧?以前看七海前辈做过,好像挺简单的。”我思考片刻,这样回答道,“我可以试试,不过味道可不保证。”
“又不是多难的事情,Omega在这方面应该都挺有天赋。”甚尔把我推进了厨房,“快点,把我饿死了可没人帮你敷衍爱丽将军。”
“你这是偏见,厨艺这种事又不是刻在Omega的性染色体上。”我一边动作生涩地系围裙,一边指责道,“而且我可是你的雇主、理应是你做饭给我吃吧?”
“我敢做,你敢吃?”他吊儿郎当地靠在门口看我,耸了耸肩,“我只能保证食物是熟的,不能保证你这种娇生惯养的Omega吃了会不会拉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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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确不敢,只能在星网上找了一份食谱、尝试着做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我和甚尔面对面,看着桌上洁白的瓷盘上那块黑色的、散发着一股险恶气味的焦炭,同时陷入了沉默。
“打扰了,久川小姐,我受爱丽将军之托,来送自愿接受特殊训练的士兵的名单……”
“谢谢,放边上就好。”我说。
我和甚尔自然都知道所谓的“特殊训练”根本就是人体改造的一种“委婉”说法,也没兴趣理会这个。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怎么填饱肚子。”甚尔瞥了一眼桌上的盘子,皱起了眉,“把这个吃下去以后恐怕会永远缺席工作吧——你这种家伙当Omega太屈才了,能做出这种东西,你应该去化学打击部队任职,那里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也没那么可怕,顶多就缺席几天。”我纠正道,“这只能说明你们Alpha太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
在诡异的氛围中,来送文件的年轻卫兵看着桌上的不明物体,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提议道:“那个……其实冰箱下层应该有营养液……”
他说完就马上逃也似的离开了,留下我和甚尔大眼对小眼。
“我去看看营养液有什么口味的。”我站起身,率先打破了沉默。
“帮我拿一罐黑椒牛排味的。”甚尔把盘子推到一边,这么说道。
我们达成了共识,面对面吸完了营养液,把营养液的袋子和盘子里的不明物体一起丢进了垃圾桶里,盖在了刚刚送来的那份名单上。
做完这一切后,甚尔把烟灰抖在了垃圾桶上:“这不是做得挺好的吗——你认为正确的事。”
“……的确。”我唇角微翘,“接下来让我们继续工作吧,无能的保镖先生。”
“我的荣幸,愚蠢的大小姐。”他低笑一声,这么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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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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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52.
《强强联合!久川飞鸟加入军方、与爱丽将军联手撑起Omega的天空!》
《科学院首席:我们或许错过了许多Omega天才,但我们绝不能错过久川飞鸟》
《科学院捷报频出:取得重大研究突破,Omega竟是最大助力!》
《Omega拥有军衔不妥?爱丽将军:性别不是问题,飞鸟比许多Alpha更强大、更勇敢。》
《同进同出!久川飞鸟疑与禅院甚尔隐婚!》
《首次采访久川飞鸟:隐婚为谣言,不惧死亡只是为了做自己想做的事》
………………………
七海建人一向有每天起来看看新闻资讯的习惯,在帝都星的夜晚、监狱星的清晨里,他坐在办公桌边,一边看着屏幕、一边瞥了一眼另外一张办公桌前的五条悟。
“话题女王、政界新星、Omega的未来,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你。”后者正托着腮,开着外放、对通话另一头的人调笑道,“我总觉得你已经在这半年里把我们的规划完成大半了,如果维持着这样的曝光度、再多几份功绩,你说不定有机会兵不血刃地完成你的革命。”
“别开玩笑了,”我靠在浴缸里和五条悟通电话,嗤笑道,“倒不如说这些日子已经让我确信,想完全兵不血刃不靠武力镇压根本不可能达成我想要的目的——就算我们是这样想的,军部、长老院和皇室也不会满足于此,不说我这半年被暗杀了多少次,刚从边境回来的你不是最了解这个了吗?”
是的,在我进入科学院没多久,我就得知五条悟马上因为边境告急这样的理由被调到了边境。
“这当然是长老院的手笔,”爱丽将军一向乐于为我解惑,“边境的状况的确已经危急到如果没有五条悟这种级别的强者无法镇压的程度了,而正是长老院和部分守旧派军部世家勾结隐瞒战况、放任至今,才会有这么大规模的虫族在边境肆虐。”
这是阳谋,哪怕知道是长老院的手笔,五条悟也一定会去:他不可能放任边境被虫族攻陷、民众被肆意屠杀。
而五条悟也的确去了。
他花了几个月时间,以一己之力镇压了虫族的大规模进攻,顺便把边境玩忽职守拿人命当儿戏的烂橘子扫进了垃圾桶。
“单纯通过武力清扫来达成的换血的确没有什么意义,但在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我并不介意杀掉几个冥顽不灵的家伙、做一次大扫除。”听到我的问题,他极为自然地回答道,“不过这也要得益于忧太的回归……如果他没有离开监狱、去军部帮忙,我也要担心对烂橘子的清扫会导致虫族趁虚而入这样的事端。”
我很早就认识了五条悟,对他的理念自然有一定的了解。这家伙年少的时候狂得很,经历过夏油杰的事件后就变了很多、沉稳了许多。监狱星典狱长的职位本就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在这段时间里他用空闲的大把时间进入了教育界,希望通过下一代来改变帝国。
但长老院对优秀年轻人的忌惮和排挤已经远超当年,针对他和学生们的手段一度在他的底线边缘反复横跳。在还有巨大的外敌威胁的情况下,他为了大局做出了一些微小的让步,但当乙骨忧太配合他把这个问题解决后,他自然也不介意用武力清洗一下那些腐朽的老家伙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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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乙骨有段时间没来了,原来是秘密前往边境了吗。”我了然道,“听起来你们这一次收获不少。”
“你不也收获颇丰、乐不思蜀了?”五条悟支着腮,语气古怪,“被忧太带到帝都星这么久都没给这边打过电话,就那么开心吗?还是有禅院甚尔陪着,就不在乎以前的老朋友了——我知道了,杰那家伙一定也有背地里联系你吧?”
他的语气过于阴阳怪气,以至于看似在认真看新闻、实则一直竖着耳朵听的七海建人端着杯子的手都微微一震。
我被他的怨夫口气惊了一下:“不要说得好像我在帝都星开了后宫一样好吗?”
“不然很难解释你为什么不打电话过来。”即使知道对面看不见,五条悟还是捧着心口、浮夸道:“孩子长大了心就野了,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
我无语道:“都说了我只是忙于工作,你别胡思乱想啊。周围的Alpha接近我半步都会被爱丽将军的眼神就地枪决——自从长老院用我和甚尔的关系做了好几回文章以后,她就对这种绯闻严防死守、恨不得我身边方圆十里内除了甚尔连一只公蚊子都没有。你也在她重点防守的公蚊子的范畴内,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功夫才甩开甚尔的监视、在泡澡的时候给你打电话吗?”
浴室的门被敲了敲,甚尔的声音隔着墙传来:“更正一下,你没有甩开我,可以不要用我来营造你们之间偷情的氛围吗?”
在五条悟凝重的“为什么你泡澡的时候那家伙会在边上”的背景音里,我捂住听筒,嫌弃地冲门口翻了个白眼:“你别给我添乱了,还嫌那些绯闻不够多吗?”
甚尔一边清理军刺上的血,一边倚着墙,懒洋洋道:“我只是提醒你注意洗澡的时间,爱丽将军的确允许你这时候独处,但出于安全考量,你消失的时间最好不要太长。”
“知道了知道了,马上就好……”我烦闷地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决定花宝贵的一分钟时间给五条悟解释为什么我洗澡的时候甚尔会在门口,“别叫了,我说过甚尔现在是我的贴身保镖和监视者——但自从他和我传过几次绯闻以后,爱丽将军就总有点担心我们真的日久生情,也因此给了我一点个人的空余时间,比如洗澡的时候他可以不用贴身保护……”
“那他为什么还是在你边上?”五条悟磨了磨后槽牙,不满道,“你什么时候这么信任他了?”
“几经生死后,”我叹息道,“爱丽将军并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比她想象中密切得多,甚尔传给她的情报本来就是经过‘合理删减’的。至于他为什么连我洗澡的时候都守在外面,当然是因为暗杀者不会因为我在洗澡就停止暗杀。”
五条悟收敛了调笑的意味,神色严肃了起来。
“长老院的家伙们已经明目张胆到这种程度了吗?”他皱眉道,“我还以为在军部的眼皮子底下他们至少不会公然挑衅。”
“狗急跳墙,背水一战。”我说,“你远离权力中心的这半年里帝都星的形式变得很快,君主立宪、公开选举的制度在长老院和军部的努力下,成立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而目前看来……虽然由我本人这么说显得有些自夸的嫌疑,但在公开选举执政官这件事上,占有最大优势的人的确是我。”
在傀儡皇帝的把控下,议会、长老院、军部三权分立、各自为政的情况无疑让我钻了空子。
军部在爱丽将军和元帅的推动下和我做了交易,让我用能力和科研结果交换权力,成为我进入帝都星权贵圈的梯子。而长老院和议会即使对此多有不满,却很难干涉军部的决议。
至于皇帝——空有名头的傀儡帝制在利益的争夺面前腹背受敌,军部、议会、长老院都想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用君主立宪制来分割更多的利益与权力。在轮番冲击下,皇权这艘老旧的游轮濒临沉没,而皇帝也早已自顾不暇,没功夫管一个进入权力中心的小Omega了。
想快速往上爬,对我来说,特权是必不可少的。
虽说我想消除特权阶级、使人们得到平等的权利,但讽刺的是,如果我没能拥有军部的特权,我恐怕连站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普通Omega可没有进入科学院、乃至进入政界的机会。
“在军部的特权推动下我站到了台前,用部分研究成果换取了军衔。”我尽量轻描淡写地带过了我这段时间经历过的实验和身上的变化,自然道,“而监狱星的经历和那时的直播让我在民众间有着挺高的声望——在这种情况下,长老院当然坐不住了。”
即使是在军部的重重保护下,这半年来我也经历了无数次暗杀。甚尔的刀上血迹尚未干涸,下一个暗杀者就已经潜入了我的房间里。
自从有一个暗杀者在我洗澡的时候进入我的浴室、被我刺穿身体后,甚尔就连我洗澡的时候都要等在门外了。
“也就是这些暗杀让我意识到,就算我名正言顺地竞选成功、成为新的执政官,长老院和议会也不可能接受这个事实。我的部分竞争者已经意识到利用我的基因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了,不如直接杀了我。而长老院那边在夏油的暗示下依旧保有一点莫名其妙的希望……”我捏了捏鼻梁,有些疲惫道,“和平演变几乎不可能发生了,悟,你也发现了,高层远比我们想象中还要顽固、还要腐朽,再犹豫或者心软下去、我们全都会成为他们权势斗争中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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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眼罩下的冰蓝色瞳孔闪烁着寒光。他的视线头像监狱塔下的犯人们,人群中他的学生们正在练习。
“谁曾奢望过和平演变呢?”他低低笑了一声,像是在自嘲,“我们都已经见过那些事了,那些已经发生过、至今仍在重复上演的……”
“谁不曾奢望过和平演变呢?”我轻声道,“别否认,我知道你这么想过。你有点厌倦于这些了,虽然你从来没说出口,但你的确厌倦了。你是最强的,但和老家伙们争夺权利本来就不是你想做的、也不是你擅长的,你本该孤身一人、无拘无束……”
说到一半我便不再继续往下说了,甚尔还在门口,这显然不是合适的聊天时机。
五条悟在桌面上敲击的手指微微一顿。
“我看了你的演说,”他沉默了一会儿,故作轻松地转移了话题,“不得不说,军部的造星计划十分成功,镜头前的你看起来简直是一个完美的领袖。也难怪议会和长老院的老家伙们会把你视为大敌。”
他一说“演说”,我就大概想起来是什么时候了。
五个月前的我用自己的身体完成了一次体质增强基因的改造,并把基因序列交给了军方。他们开始征集志愿者进行人体实验,志愿者里有Alpha有Beta也有Omega,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相信我。
我没日没夜地守在实验室,几乎一周没合眼:即使我已经在自己身上实验了很多次,我也无法完全保证这套基因在其他人身上不会有任何异常。一周后情况稳定,我才稍微放下心,在甚尔的陪同下睡了一觉。
观察四个月后这项成果被科学界广泛认可,我也因此受勋。
那时的我看着台下仰头看着我的、支持或反对我的人们,想起参与实验的志愿者们的样子。其中有喜欢绣花却被训斥为“娘娘腔”的Alpha,有天赋异禀却被校园霸凌、在人们的眼光中认为自己只能碌碌无为的Beta,有身体素质和精神力强度绝佳、却因为军校不收Omega无法参军只能出嫁的Omega。
我有许多话想对他们说——对我的同胞们、同伴们说。
“我们已经被困在社会对性别的刻板印象里太久太久,这个牢笼正无差别地压迫着所有人:Omega必须柔弱、体贴、不能聪慧、强悍;Beta必定普通、懦弱、在阶层的限制下无法发展得更好;Alpha只能强大、阳刚、不被容许向其他人表露出软弱。”
“社会对性别的定义像三个模具,要求所有人按部就班地生长,并切割我们超过模具的部分、把它们定义为异端。我们的思想被阉割,我们合法的自由□□涉,我们的一切所见所闻都受人支配,就像是家畜、像是阶级和社会的模具里生长的瓜果。”
“而现在,打碎模具的时候到了。”
“我想对大家说的是,这场变革不是只属于Omega的,而是属于我们每一个人的。Omega的未来在我们自己的手中,受到不公正待遇的Beta和Alpha也一样。那些心怀鬼胎的人永远无法割裂我们——因为我们同样受到压迫,我们同样渴望自由与平等。我们都是人类,我们的灵魂一直站在一起。”
“只要我们联合起来,我们就将势不可挡。”
“最后,我祝福大家都生活在一个能互相理解、能自由地选择合理的生活方式、而不被任何人另眼相待的社会里,谢谢大家。”
台下的人们看着我欢呼,我看到他们看着我的眼睛里充满了希冀的光。我知道他们在看什么——他们看的或许不是我,而是他们希望活成的、我的样子。
他们将我视为自己,将我视为希望,将我视为未来。
这也是为什么军部和我自己都要求我在人前能做到完美……作为不会倒下的旗帜,作为永不坠落的星星。
“不错的演说吗……”我靠在浴缸里,看向天花板,“就当是那样吧。”
受勋典礼前一天,我在爱丽将军面前念完了我准备的讲稿。
“不错的演说,但还不够有力。”爱丽将军这么教导我,“你这样无法拉到激进一些的选民的投票,他们才是最狂热的人。你应该许诺更多切实存在的利益,才能拉拢某一个特定的群体——放弃说服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的Omega,飞鸟,她们无法给你提供资助、提供固定的选票,因为她们只不过是一群固步自封的、停留在A权社会的、习惯了被压迫的驴子。”
“为了钱给富人生孩子的年轻Omega?别那么天真,亲爱的,她们是你的敌人,她们不希望平等、不想竞争、只想躺着赚钱。你忘了你被举报的事了?她们应该被割离我们的群体,和这样的人同为Omega简直是耻辱。”
“家庭矛盾?这种事就不要考虑了。许多Alpha和Omega的守旧婚姻里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是家务事,你去管人家还不情愿呢,吃力不讨好。”
“你需要精确地划分出一个个群体,才能更好地说服他们、并且许诺不同的利益……不过也好,一步一步来,你这次的讲稿就先不用改了,等下次你再……”
……………………
“为什么那个Omega孩子能站在上面讲话啊?”中年Omega挽着孩子,迷茫地看向台上,“这么抛头露面,哪还有人娶她啊?宝啊,你可不能学她……”
“你在说什么啊妈妈!”在假期离开保护协会回到母亲身边的小Omega抱着母亲的手臂撒娇,“那可是久川飞鸟!她是一个很好的Omega!人家可说了,要人人平等,以后就不会有什么Omega不该抛头露面的偏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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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Omega听女儿絮叨了半天,依旧半懂不懂的样子:“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啊……Omega哪能做这个呢?”
“您只要知道这对所有Omega而言都是好事就对啦!”小Omega无法跟母亲解释清楚、急得额上冒汗,只能这么总结道,“以后您就不用整天关在家里了,您可以出去玩儿呀?”
“我不在的话家务谁做呀?”中年Omega讷讷道,“而且外面有什么好玩的……”
“人家帝都星都有和您年纪差不多大的Omega离家出走环游世界了,您有什么不可以呀?”小Omega抱着她的手臂晃,撒娇道:“去嘛,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您见过了就知道外面有多好啦。”
中年Omega一边说着这些东西真是离经叛道,一边又忍不住去听。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风景、从未想过的选择。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个骗子,”我突然道,“政客们都是骗子,许诺一些好听的空话、却根本不知道能不能实现。选民只不过是他们达成目标的踏板、工具,他们根本不在意他们的心情。”
“但领袖应该不拘小节,不应该在意那么多感性的东西。表演、撒谎和许诺都是一种手段,领袖应该自我、果决、理性地走下去,为了规划中的更好的未来。”
“或许他们说的对,我也应该学学这个,心无旁骛、不在乎太细枝末节的地方,这样才能更好地达成目标……”
“所以你认为这是对的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听筒对面传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七海建人站起身,坐在了五条悟的对面。
他紧紧皱着眉,对通讯另一端的我重复道:“你在自愿做着你自己认为是正确的事吗?”
他沉稳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平和又温暖,不带任何斥责的意味。
在这样平常的问题中,我却近乎落荒而逃了。
我磕磕绊绊了很久,才断续道:“这当然是正确的——这个选择符合所有人的期望!只有这样我才能得到支持、在竞选中拥有竞争力……我必须这么做、必须以行动回应他们的期待,否则他们的期望连摆到台面上叙述的机会都没有!在这个过程中,我的想法根本无关紧要——”
通讯的另一端是长久的沉默。
我回头一看,发现通讯早已被我挂断了。
我把通讯器随手丢到地上,把自己的半张脸埋进了浴缸里早已冰冷的水里。
水可真冷啊。
日光灯分明已经开得很热了,在水面上反射出刺目的光。
可是……水可真冷啊。
第19章
53.
“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甚尔和我并肩而行,偏过头瞥了我一眼。
“是吗……”我揉了揉额角,“大概是因为没睡好……”
“或许你应该休息一天,”他看着我眼下淡淡的青黑,漫不经心道,“军部不是给了你一天假期吗?”
“时间不等人。”我皱眉道,“我已经和加茂约好了,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完成……不过或许我的确应该休……”
我们刚踏出门,就被院墙外的喧闹声和闪光灯的光包围了。卫兵们正努力推开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记者,而记者们前赴后继、举着话筒往我这边挤。
“久川小姐!身为Omega和Alpha禅院甚尔同居这件事是真的吗?刚刚看到你们从一栋房子里出来,是不是意味着你们是同居关系?!”
“对外宣传Omega应该独立自主、却在生活中依靠Alpha,您对自己欺骗选民的行为有什么要说的吗?”
“久川小姐!听说您曾和帝国最强者五条悟有过恋爱经历、甚至打算结婚,那您对他现在被帝国认定为……他是否是因为嫉妒才……”
喧闹声扑面而来,人们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变成了无意义的杂音。
甚尔一脸不耐地上前将我挡在身后,用高大的身体挡住了镁光灯:“这些家伙真是没完没了……什么谣言都能传上两个月。”
我则顶着几乎怼到我脸上的镜头、迅速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可以让一让吗?我还有工作。”
这些记者真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戒备森严的军部的——大概是长老院和议会的安排吧。这种抓着AO关系不放大做文章的媒体一看就是长老院养的看门狗,对着他们的敌人大声吠叫。
即使心情和状态都不怎么好,我也必须挺直腰板、在镜头前保持礼貌和风度。等我们挤过人群坐上军部的专车,我才呼出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松完,我就看到光脑已经推送了今日的最新新闻:《久川飞鸟拒答同居传闻,眼底青黑疑似纵欲过度!》
《禅院甚尔满面春风,留宿久川宅共度春宵》
甚尔发出一声低笑。
我:“………………………………………”
我一手撑着额头,发出了烦闷的叹息声:“看来下次出门一定得化个妆了……你还笑?不怕被爱丽将军送去训练场当枪靶?”
“我只是觉得人的思维确实是相似的,”甚尔说,“当时在监狱星你被我带走的那个时候,第二天也不全是你被我标记了的传言?”
我面无表情道:“谢谢你提醒我,我已经开始觉得脚踝隐隐作痛了——我要扣你一天工资。”
甚尔耸了耸肩,表示不和我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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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页
到达科学院的时候人还不多,刚结束一个周期的实验,这两天是许多科研人员的休息日。我到的时候连首席的宫本先生也不在实验室:他已经沉迷于实验连轴转了一个多月没回去,这几天被爱丽将军要求强制休息了。
次席先生也在休假,我到的时候只看到了正在检查实验体健康的三席加茂宪纪。
我和他也算得上熟悉,和我搭档次数的除了宫本先生以外就是他了。
虽然我对御三家的家伙们有点微妙的偏见,但加茂宪纪的确是个不错的人。和他的长辈们比起来,他显得性格平和、宽容、坦诚、直白。
就是有时候我会觉得他有点过于直白了……
比如现在。
“早上好,久川小姐。”他察觉到了我的到来,微微抬头,向我点头示意,面上带了点微妙的困惑:“我还以为您今天休假。”
我总有种不妙的预感,莫名其妙道:“我昨天不是和你约好今天一起过来看看志愿者的身体情况……”
“也不是很大的事,您也不必亲至,”加茂宪纪微微愣了一下,语气委婉,“毕竟情况特殊,Omega体质本来就偏弱,对方还是以天与咒缚著称的、身体强悍的禅院甚尔,您累了的话完全可以休息……”
甚尔:“噗。”
我面无表情地把他的脑袋砰的一声按到了实验台上,冷酷道:“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累不累——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八卦?加茂?是你的眯眯眼让你看起来很神秘吗?”
“您这是想杀人灭口吗?”后者光洁的额头被迫磨蹭着实验台,模糊地劝解道:“只杀我一个也没有用,报纸已经宣传得人尽皆知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实验台上跟我很熟悉的、明显是在憋笑的Beta志愿者,深深叹了一口气:“怎么这么快就传得这么远了……我绝对要给那些记者和报社发律师函。”
“所以……这件事是真的吗?飞鸟小姐?”坐在边上的Omega助理樱井凉太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抱着臂坐在我边上的甚尔,“您真的……”
“假的,黑眼圈只是因为最近工作太累了。”我按捺住了翻白眼的欲望,松开了按着加茂的手,“同进同出是因为甚尔是我的保镖,我不还整天和卫兵们同进同出吗?这是一个性质的。再者,你看我忙成这样、像是有时间恋爱的人吗?”
樱井看起来有点失望又挺开心的:“只是小报编的啊……那也挺好……”
他边上那个做志愿者的Omega则看起来高兴得多:“我就说小报是瞎编的!飞鸟小姐怎么可能恋爱!”
我对单不单身倒是没什么执念,只不过现在的情况不适合我恋爱,便吐槽道:“这些小报真的什么新闻都能用一张图乱编——要是我在监狱星的时候他们能拍照,按这个同框即隐婚的标准,估计我能在报纸上跟不同的Alpha或者Beta结婚离婚几十次。”
“也不是没有。”加茂整理了一下刘海,严谨地纠正了我,“没照片乱编的报纸也大有人在——我就曾经见过许多关于您和五条悟先生偷偷结婚在监狱星生子、但孩子其实是夏油杰先生的报道。”
樱井看着我的表情,情不自禁:“哇。”
我:“……………………………”
甚尔扯了扯唇角,虚情假意地鼓了鼓掌:“精彩的猜测。我还以为猜孩子是我的的人会更多呢。”
“也有。”加茂说,“禅院君你、五条先生和夏油先生大概是被猜测得最多的吧。”
“我倒是觉得我应该是最多的。”甚尔说。
我把检查完身体的Beta扶了起来,伸手示意下一个人来做体检,一边面无表情道:“可以在这时候收一收你们Alpha毫无用处的好胜心吗?再说一句小心我把你赶出去。”
甚尔举起双手,做了个无辜的表情,不再说话了。
“不过说起来……还有一个问题。”
加茂宪纪帮我设置好仪器的参数,顿了一下,才接着问:“我可以问吗?”
我是真的第一天意识到这和看似严肃的家伙话居然这么多:“如果还是那种小报的捕风捉影就别问了……你这家伙是听了绯闻来向正主八卦的高中生吗?”
加茂咳嗽一声,表情一如既往的正经:“并非八卦,只是出于好奇心和对帝国未来的关注……”
“把我的私生活和帝国未来挂钩真是荣幸……”我嘟囔道。
“不,我不是说这个,”加茂严肃地纠正道,“虽然有一定的关联,但不是这个重点——”
“我想问的是,五条先生真的是因为您和禅院君的假新闻而嫉妒到发疯、选择叛国的吗?”
我拿药瓶的手微微一顿。
“什么叛国?”等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我迅速抬起头,皱着眉问:“五条悟?叛国?”
“飞鸟小姐还不知道吗?”樱井愣愣道,“昨晚传来的消息,在您上头条之前这个消息一直是头条——长老院和议会判定五条悟先生协同同伙进行非法教学、包庇帝国重犯、残杀无辜,定叛国罪,已经集结兵力围剿监狱星……”
我手上的药瓶啪嗒一声掉在了实验台上。
“久川小姐?”加茂看了我一眼,“今天有需要安眠药的地方吗?”
“……给我自己拿的,这几天晚上睡眠不太好。”我尽量维持着声音的平稳,“倒是你刚刚说的……围剿监狱星?我的确没看到这条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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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看到了。”甚尔看着自己的屏幕,收敛了吊儿郎当的神色,“半夜的消息——难怪今天早上有记者问你五条悟。”
“经长老院审议,五条悟反叛帝国、勾结虫族、包庇重犯、姑息养奸,把监狱星发展成了危险地区,议会投票通过决议、与皇室、长老院达成一致,判五条悟及其党羽死刑,并派遣军队就地执行。”
“说是半夜的消息……看这样子,长老院的私军已经包围监狱星很久了。”他啧了一声,“这些家伙……难得这么硬气啊。”
“所以我想问久川小姐,”加茂宪纪看向我,微微睁开了眼,“即使这是长老院……包括加茂家在内的长老院定下的罪,我也依旧认为五条先生不可能勾结虫族叛国——倒是小报说的为爱发疯还更有可能一些。”
我若无其事地捡起了装着安眠药的褐色小瓶子,淡淡道:“他们是出于什么心态编了这样的故事我还真不知道——”
“我只知道,五条悟这样为帝国累死累活、不顾自己的家伙不可能叛国,仅此而已。”我捏着瓶子,沉声道,“如果帝国判定了这样的罪,那一定是帝国错了。”
“是错误,就必须被纠正。”
第20章
54.
“错误就应该被纠正,将军。”
我坐在爱丽将军的办公桌前,肃容道。
“不管是五条悟,还是被关进监狱星里的、他的学生们——他们都是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被长老院排除异己的手段送进去的。包括长老院在内,所有人都很清楚,他们根本不可能叛国。”
我看过所有人的资料,和他们都接触过,对他们身上发生过什么称得上了如指掌:除了因为见义勇为打了一个霸凌Beta的Omega入狱的钉崎野蔷薇以外,其他人几乎都是因为“过于危险”而被安上各种各样的罪名、被打入监狱的。
长老院里有许多人远比他们更该关进监狱星却依旧逍遥法外,好人则甚至要在监狱里才能躲避迫害——这个世界已经足够扭曲了,可恶人却还想着赶尽杀绝。
这个错误很早就应该纠正了,法律不该是帝国排除异己的手段。可是由于各种各样的限制,哪怕是强如五条悟,也无法以一己之力结束这个错误。
“这样的手段对帝国发展绝无好处。”我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冷静下来,“您应该也察觉到了,将军,就像军方正在做的那样,鼓励人人自强才是换血的正确方式,长老院这样打压忌惮强者的行为只会令帝国的未来变成一潭死水。”
可恶……五条悟那家伙到底是跟谁学的报喜不报忧啊!监狱星显然已经被围了一段时间了,他昨晚跟我通话的时候居然一句都没提过……!
这家伙在犟什么啊……向别人求助啊!即使他很强,但面对一支军队、还要保护那么多人,怎么可能面面俱到、毫发无损啊!如果是他一个人面对长老院我倒也不担心,但还有那么多人……
“看起来你和五条悟的关系的确不错。”爱丽将军给我端了一杯红茶,神情和缓,“先喝杯热茶……你看起来有点憔悴。”
“他是我的盟友——我以为他也是您的盟友。”我接过茶杯,意识到军部对这件事不像我想象中那么感兴趣,便强行按捺住了心中的焦虑不安,强迫自己表现得更加平稳。
“他的确是。”爱丽将军喝了一口茶,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但我的孩子,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知道你一向是个正直的孩子,飞鸟,这件事也的确是巨大的错误,”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语言,“但是关于这件事,军部很难直接插手。长老院、议会、帝国皇室是固定的盟友,军部与他们目前的平衡是建立在互不干涉的前提下的……”
“而如果插手了关于叛国者的处决,军部就等于彻底和他们撕破了脸、甚至会被扣上反叛者的帽子。你也知道,长老院在控制舆论上一向很有一手。”
“平衡迟早会被打破,不如由我们来做主动打破平衡的人。”我捏着指节,语气平静,“我们都知道这个平衡根本只是表面上的,长老院的无数次暗杀也证明了这一点。在军部势大、名声越来越好的现在,长老院不可能不对军部动手。”
“五条悟之前的行动和乙骨合作,而乙骨代表的本就是军部的势力。在他们眼中,五条悟和军部是一股势力,清除完五条悟后,他们就会把矛头转向军部,用一模一样的手段编造谎言、并控告元帅和您。”
“但现在也一样——我们一动手就会被打成叛国罪。”爱丽将军微微皱眉,“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
“恰恰相反,将军,”我站起身,敲了敲桌面,认真道,“我认为这是最合适的、打破长老院舆论控制的时候了,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把长老院推下舆论的高点、彻底让他们失去公信力的时候了。”
爱丽将军捏了捏眉心,苍老的面孔上微微动容。
“说下去。”她停顿了一下,说,“说服我……如果你能够说服我,我就允许你带兵支援监狱星。”
我微微放松了一点,重新坐回了座位。
“首先,将军,您知道加茂宪纪吧。”我说,“加茂家未来的继承人,把世家的规则放在自己本人的意愿之上,可以说是最古板的继承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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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你想说……”
“然而就连他这样的人,都不相信五条悟会勾结虫族叛国。”我身体前倾,认真地注视着她,放缓语气,缓慢道,“这就是长老院走的最臭的一步棋了——他们习惯于随意编制罪名、诬陷他人,这在过去使他们无往不利……但五条悟和他们过去诬陷过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
“人类最强,五条悟,他的名声不只传播在帝国,连联邦的人民都对他印象深刻。他不畏生死守护帝国多年,经历过无数战役,是所有人心中的保护神。人们信赖他、尊敬他,绝不会相信他勾结虫族——尤其是在他刚刚清扫了边境、斩杀了数只特级虫族的情况下。”
“人们可能相信甚尔叛国、相信我叛国、甚至相信元帅叛国……抱歉,只是个比喻,因为许多人平时不会看到元帅先生的消息。”我停顿了一下,举起双手表示冒犯,“但他们不会相信五条悟叛国,他就是这样的、人们信仰一样的存在,从知名度和事迹的角度而言的确如此。”
“不,不算冒犯,你说得对。”爱丽将军显然认真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这个谎言就是长老院公信力崩塌的一个重要的点,”我解释道,“新闻是半夜发的,但仍然有大量的人质疑了事件的真实性——我之前的事使大家不再全然相信长老院,而五条悟的新闻则使其崩塌。”
“而长老院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选择转移民众的视线。五条悟的新闻被大量下架,而长老院养的媒体一大早堵在我的门口、并编造我和甚尔的新闻顶上头条。在早上我看到的时候,就已经看不到五条悟的新闻了。”
“选择这种方法,就证明他们已经把控不了舆论了,只能令其消失。”爱丽将军随手一挥、打开了虚拟屏幕,“而只要我们抓住这一点、把这件事和五条悟的事迹重新宣传出去、并质疑长老院的决定……”
“那我们的出兵就是正义的……虽说这本来就是正义的。”我笑着说,“我们只是为了纠正错误出兵支持,而非叛国——皇室的想法早就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民众的支持。而长老院的公信力也会彻底土崩瓦解,日后无论他们怎么指责军部,都再也无法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了。”
“你总是很能说服别人,飞鸟。”爱丽将军苦笑了起来,“即使我知道你有去救人的私心,但你的理由的确足够说服我……”
“救人只是一方面,我当然也还有别的私心。”我微微垂下眼,心念一转,便重新抬眼、以一种毫无隐瞒的坦诚姿态对上了爱丽将军的眼睛,“我希望亲自去,为自己添上一笔足够有说服力的军功。”
“太危险了。”爱丽将军肃容道,“即使你已经说服了我,我也依旧不同意让你亲自去。长老院麾下有大量危险的高等新人类,为了剿灭五条悟存在的高等新人类有多强你也应该清楚,你这是在给暗杀者可乘之机!”
“我并非是出于冲动,我已经考虑过了。”我打断了她的话,认真道,“只有我才一定可以在长老院士兵们的尸体身上发现虫族的基因和改造的痕迹,也只有我才能发现长老院勾结虫族的证据——即使我们都知道他们这么做了,但我们还是需要‘证据’,才能补上最后一击。”
“我的能力制造的证据,配上五条悟清扫边境时取得的证据,就已经足够把长老院钉上叛国的耻辱柱了。”
“与此同时,我很需要五条悟这样的盟友,他对我的仕途帮助很大,我暂时不想舍弃他。”
爱丽将军这下是真的看起来无可奈何了。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把她的印信放到桌上,叹息道:“既然你已经考虑过了,那我也就不再阻拦你了。去吧,飞鸟,去监狱星。”
“谢谢您的理解,将军。”我向她行了个礼,绷紧的背脊不易察觉地微微松弛。
直到我关上她办公室的门、和甚尔一起穿过走廊回到我自己的办公室,我脸上的从容和冷静才骤然崩解。
即使我阐述了再多理由,我也无法改变一个事实:我去援救监狱星是出于私情。
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我不去,一定会为此后悔终生。
我感到自己的心脏在不安地跳动着——我并不太担心五条悟,他是最强的,那些高等新人类奈何不了他。但在即将开始的战争规格的死斗里他很难面面俱到,我有许多担心的人和事……
……尤其是那个叫真人的高等新人类。
我讨厌他……从第一次见到他就开始发自骨髓的讨厌他,就像是面对天敌。他不但会杀死人类的身体,更会摧毁人类的灵魂和尊严。
我不能想象我的任何一个同伴变成我曾见过的那些怪物的样子、失去意识和自尊苟延残喘的样子。倒不如说,从第一次踏入等级赛的战场、第一次面对他的时候,我就一直感到不安和隐秘的担忧在我心中疯狂生长——
我一直担心着,担心他会夺走我最珍视的人。
而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了,那一切的责任都在我身上:我曾有过许多次机会杀了那家伙,却最终让他逃脱了。
我捏紧了手指,径直越过甚尔,坐在座位上翻找资料:“你先回去准备一下行李,甚尔……不,不用准备了,我直接带着印信去找元帅调兵,顺便把舆论的问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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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温暖的手盖在了我的脑袋上,随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抬头,对上了甚尔的脸。
“担心的表情收一收——摆出你说服爱丽将军那副运筹帷幄的表情。”他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维持着一贯的从容,叼着烟道,“你也该露出这样的表情,如果你相信五条悟那家伙、相信惠、相信你的那些所谓的同伴,你就应该这样。”
我呼出一口气:“你说得对……真羡慕你这时候还有心情抽烟。”
“倒不如说抽烟也是一种解压的方式。”甚尔随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你要试试吗?”
“……也可以。”我放弃了思考,接过了他递过来的一支烟,有些笨拙地夹住:“试试……”
甚尔俯下身,把自己叼着的、未点燃的烟抵上我叼着的烟头,含糊不清道:“回头记得把烟钱给我。”
“就一根也要给钱吗。”我嘟囔着看他贴着我、用打火机点燃了两根香烟,试探性地吸了一口:“咳……”
甚尔扶着我的肩膀,嗤笑道:“第一次吸就小心一点啊?说真的,如果不是你现在的状态,我可不会建议你这样的小女孩抽烟……感觉怎么样?”
“晕。”我呼出一口气,言简意赅,“完全搞不懂你们为什么能整天抽烟抽得很开心……”
大脑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烟气在房间里游荡,我的目光也不自觉地随着那些烟雾扩散开来。
“……但或许的确有点效果……”我又吸了一口,吐出一口气,低声道,“麻痹大脑和精神力……停止思考、逃避现实……”
“但你需要逃避,飞鸟。”甚尔难得叫了我的名字。
他低着头注视着我,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以为他会吻下来。
直到烟灰落在我的膝盖上、灼烧感从我的皮肤表面传来,我才回过神,看着他抵着我的额头,温热的触感一闪而逝。
“别让自己像烟一样啊。”他贴着我的额头,缓缓向上,吻在了我的眼睛上,“我就算了……我可不想看到你这笨蛋把自己烧得只剩下灰。”
温暖的、平和的……像是一截冰冷的水面上漂浮着的浮木。
我曾看过有人描绘亲密接触带来的快乐和安全感,却很少有实感:大概只有像过去一样、靠在七海前辈肩头看书的时候,我才能感受到亲密接触带来的、全然的放松。
但此刻,我的身体一边因对Alpha的警觉而微微绷紧,一边却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陷进柔软的椅背里。
我有些惊讶于此时的放松,又觉得这是情有可原的:这半年多以来一直是他陪伴着我,我早就已经习惯了他靠近的感觉。
只要伸伸手指,我就能抓住这块浮木。
我贴着他的额头,这么想着。
再凑近一点就能得到更多更温暖的慰籍,把压抑的情绪通过别的渠道释放出来,在温暖的触碰里敞开心扉,告诉他我的痛苦和挣扎。
但我从来不习惯于这个。
我避开了他的视线,若无其事道:“放心,我没事。”
甚尔嗤笑一声,直起了身子。
“你最好是这样。”
他干脆利落地背过身,不再看我,随意地挥了挥手:“我去收拾东西,很快就回来——这段时间保护好自己,别死了,我这个月工资还没收到呢。”
第21章
55.
军部总部向来行动力极强,并且权力集中统一。
当我整理完资料、带着爱丽将军的印信前往总控室时,乙骨忧太就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十分钟前军部刚开完会、确定发言人的发言、决定发兵救援监狱星,”他抱着刀,看到我的时候眼中带了点笑意,“开会的时候我就猜到是你做了什么,但还是有点惊讶……我没想到爱丽将军会全力支持你。”
“将军的确于我有大恩。”我言简意赅,“已经决定派你和我一起去了?”
“为了保证不把你折进去,军部的确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他看着我的脸,缓慢道,“而我会是你生命前的防线,在我死之前,不会有任何人能伤害你。”
“别跟人抢活啊,小鬼。”甚尔提着箱子大步跨入总控室,“这家伙的保镖是我,你多做一份工作也不会有工资领的。”
“我本来就没有得到报酬的想法。”乙骨表情无辜地看着我,“我可不像某些人有那么多奇怪的目的性。”
“别吵了,都别给我施加无意义的压力了——”我揉了揉额角,“我记得总控室是绝对安全的,对吧?乙骨?”
“……的确如此。”乙骨意识到了我的言外之意,微微颔首,“只要关上门,总控室就是绝对安全的,除了主动对外发出信息外,没有任何人能在使用时监听这里,包括将军和元帅——因为往往他们才是这里的使用者。”
不用我提醒,甚尔顺手关上了门,挑眉道:“现在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倾诉你的小秘密了。说实话,我还以为你不会把心事和任何人说。”
“不是心事,也算不上秘密,只是我不太想让将军知道这一点罢了。”我平淡道,“我不太想让她知道此时直接发动政变端了长老院可能是最好的时机、而不是分散兵力去救援监狱星……虽然她大概也不会想这么直接,但我必须谨慎。监狱星上有对在场的我们三人都很重要的对象,我们必须去监狱星救援——我想这应该是我们的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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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答案。
“那我就继续说了,”我坐在总控室战术桌前,铺开几份图纸,“从长老院直接发文宣称五条悟叛国的时候开始、综合之前长老院策划的数次暗杀,我产生了一个微妙的疑问……”
“长老院的舆论把控一向做得很好,他们没理由不知道五条悟的声望。按照他们之前的传统花招,他们原本不该这么急切地给他定罪,而是应该像对付我一样潜移默化、先慢慢地用或真或假的丑闻做铺垫,再在他的名声被破坏的时候一击必杀。”
“按照他们一贯的路数的确应该是这样。”乙骨在我对面坐下,“你记得熊猫吗?”
“记得,”我回答道,“你的同伴、五条的学生、由五条的导师、帝都都立学院校长夜蛾正道制作的、非常强大的完全自立型人工咒骸。”
“从前几年开始,帝都就常有校长进行人体实验、违规制作机器人的传言,”他皱眉道,“虽说没有直接定罪,但显然也是长老院想借此压迫夜蛾校长交出制作熊猫的方法。校长不愿意把这种方法交给那些小人,自是不肯屈服。我这段时间去查过,发布新闻的小报果然是长老院注资。”
“帝制从来都不公开透明,这种消息也就只有你这种身份才查得到。”我叹息道,“这就是长老院掌控舆论的方法,稳妥、狠戾、杀人不见血。他们本该用这种方法对付五条悟,而不是用现在这个可能引起民众强烈反弹的方法,这就是我的第一个疑问……”
“长老院为什么突然改变了呢?”
“两种可能。”甚尔翘着腿坐在我边上,漫不经心道,“让长老院原本悠哉悠哉地掌着权势的老家伙们突然改变的可能性只有两种,一,他们缺少时间、等不下去了;二,掌权者换人了。”
“或许二者兼有。”乙骨说,“君主立宪和公开选举制度的推行迫在眉睫,届时长老院这样的机构必然被分走大量权力。加上他们已经无法拖住五条老师回归的脚步,只能孤注一掷、把他围杀在监狱星。”
“未必是因为这个,”我从图纸中捡出几份资料,“依照某位在长老院的、知名不具人士的消息,现在的长老院已经放弃了阻止新政推行、而是专注于从皇权手里分割权力。”
甚尔嗤笑道:“即使你说知名不具人士,但这家伙一听就是夏油杰吧?”
“意会即可,不是重点。”我耸肩,把手上的资料递给了乙骨,“总之,根据这位消息可靠的、如果不可靠我就回头打他一顿的知名不具人士的消息和现有的情报来看,长老院的实际掌权者或许真的发生了什么微妙的变动,导致他们的行事风格大变,这是我的猜测……你看看这个,乙骨。”
乙骨接过了我手中的资料。
“名单?”他仔细看了一眼那份资料,神情凝重了起来,“军部打探到的围剿监狱星的名单……怎么可能?所有有名有姓的特级高等新人类都被派遣到那里了?爱丽将军看得到这份名单吗?”
“看不到,这是一位Omega斥候单独交给我的,我在办公桌上看到了这份仅此一份的资料。”我说,“她的精神力很强,□□增强后就自愿前往担任侦查工作、并用远胜于其他Alpha的精神力侦查出了这样的消息。我和她关系不错,她值得信任。”
甚尔也微微皱起了眉。
“这可不像那些怕死的老家伙们会做的事,”他皱眉道,“高等新人类是皇室和长老院用于防备军部的最后一条防线、是他们养来看家护院的看门狗,即使是为了杀五条悟,他们也没理由把看门狗全部丢到前线。毕竟御三家有种的Alpha可没几个。”
“所以我认为长老院内部必然出了什么巨大的变动,”我肃容道,“或许是因为什么人,或许是因为什么事,这一点我其实应该更早发现……这是另一份科学院内部公开的资料,关于长老院近期的生物研究。”
那些照片被我随手盖在桌面上,我不想让乙骨看到那些照片,只是简洁地总结道:“根据科学院的评估,长老院关于人体改造的实验最近应该取得了巨大进展。宫本先生推断,他们应该是取得了大量稀有的强大虫族的活体样本、并将其与人类结合进行改造,由那个叫真人的高等新人类主导进行。”
“而这样取得的进展很快就会遇到新的瓶颈——他们只能增加虫族样本的强度,却很难获得更强的、足够强的……人类样本。”
“所以他们盯上了五条悟那小子?还真是挺有眼光的。”甚尔哂笑道,“高强度的虫族和人类的样本……他们也是为此招揽夏油杰和乙骨忧太、还想得到那个虎杖悠仁的?”
“应该有这部分考量……冷静一些,里香。”乙骨叹息道,“别这样,会把总控室弄坏的。”
里香巨大的身影在他背后浮现,青色的鳞片在白色的灯光下反射出苍青的金属色泽。她委屈似的越过他、扑到我面前,面孔上依稀可见浓浓的依赖:“飞鸟、杀了他们……”
甚尔的目光停留在那眼熟的青色鳞片上,微微凝眉。
我读懂了他眼中微妙的困惑、却暂时没心情理会他,只是紧紧抱住了里香,抚摸着她的脸颊耐心地安抚道:“安心吧,里香,这次我会保护好你的。”
随着我的安抚,里香的情绪明显平稳了下来,又肯退回阴影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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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我们必须做好面对的敌人不只是高等新人类和普通人类士兵的准备,”我看了一眼时间,把桌上的资料收拾好,站起身,“那些突然出现的大量的珍稀虫族样本……在边境是由五条悟清扫、且今年无重大战争的情况下,显然不可能是通过合理渠道获得的。现在看来,勾结虫族叛国的……可能是长老院中的某些人。”
“时间紧迫,我马上让下属准备发动星舰。”乙骨站起身,步履急促,“我先过去。”
“我和甚尔去科学院拿点东西,待会星舰上汇合。”我说。
“好。”他背对着我挥手示意。
直到乙骨的背影消失在我们的视线内,甚尔才慢悠悠地站起身,突然道:“你认识他的咒灵……那个被诅咒的里香?”
“……她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轻声说,“小的时候我们住在一起。”
“哈……”他抓了抓头发,“所以乙骨不知道军部科学院的事?”
“他暂时没必要知道。”我把资料放到文件袋里,谨慎地将袋子封入甚尔脚边的手提箱中,“有些事情现在知道了也没有意义……毕竟我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甚尔几乎被我气笑了。
“所以你非要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扛着吗?”他冷笑着问,“真不知道你是跟谁学的……又害怕别人重视你的命给你带来压力,又随便就把别人的命运扛在肩上——该说你是傲慢还是仁慈?”
听到他的问题,我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我和爱丽将军、悟、还有杰是一样的笨蛋吧?”我苦笑着说,“人生导师果然是很重要的存在……夜蛾校长教会了他们,七海前辈这么教会了我,从本质上来说,我们都是一样的笨蛋。”
或许还有爱丽将军,或许也有别的什么人。他们都一个样子……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们都把别人的命运扛在肩头、用自己的方式试图救济他人。
“这下见面的时候七海前辈要是骂我报喜不报忧,我就有理由杠回去了……还不是跟他学的。”我嘟囔道,“走吧,甚尔,时间紧迫,在登上星舰前我还得抽空和知名不具人士通个电话,希望他能快点接。”
与此同时,监狱星外悬浮在宇宙里的星舰上,知名不具人士今天第无数次打了个喷嚏。
“是空调太冷了吗?夏油先生?”坐在他对面的年轻人礼貌地问道,“您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样子。”
“谢谢您的关心,加茂先生,但Alpha的体质还不至于觉得冷。”夏油杰捏了捏鼻梁,回以一个同样礼貌的假笑,“冒昧问一句,您额头上的缝合线是纹身吗?”
“嗯。”姓加茂的助理微笑着回答道,“只是普通的纹身罢了。”
第22章
56.
星舰悬浮在宇宙里,黑洞洞的炮口直对着下方的行星。
夏油杰站在窗口,瞥了一眼下方的星海,随意道:“我倒是没想到加茂长老愿意把他的得力助手派来监狱星,您应该是文职人员才对吧?有必要亲涉险地吗?”
“说不上得力助手,我也只是承蒙祖荫、受人关照的后辈罢了,为家族分忧是理所当然的事,何来亲涉险地之说。”助理摇了摇头,谦逊道,“更何况,这次行动中夏油先生您和真人先生他们才是主力,您要完成的工作更加危险,我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这话挑不出什么毛病,也足够礼貌了,夏油杰勾着唇角和他客套几句,心里却毫无松懈。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不太喜欢这位加茂家的助理,明明后者大概是整艘星舰上对他最有礼貌的人了:即使夏油杰实力强悍,他也依旧是外来的“打手”,在世家子弟的眼里大概只比高等新人类高贵一点。而高等新人类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看门狗。
当他一边和一个世家子弟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一边看着加茂助理微笑着和那个叫真人的高等新人类对话时,他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词。
“同性相斥”。
“所以那些下等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啊?”世家子弟Alpha看了一眼新闻,不耐道,“长老院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全人类未来的福祉,他们居然还在那里拖后腿——要我说,早就该武力镇压那些不识好歹的愚民了。”
“伟大的事业总是不为世人理解,这也是难免的。”加茂助理说,“帝都星又有平民游行了?还是因为实验室的事?”
“实验室、五条悟、还有那个Omega,”禅院家的Alpha皱眉道,“翻来覆去就是那么些事。那些愚民难道不知道为了帝国的未来总要有所牺牲吗?至少应该把现在参加游行的人记下来,到时候禁止他们参与全民进化计划。”
“这些都只是无关紧要的细节,不需要太过在意。”加茂助理转向真人,问,“真人,实验室那边准备得怎么样?”
“已经准备好了哦,随时可以配给到每一个士兵身上。”真人坐在窗台上,异色的瞳孔闪烁着孩童般天真的光,“呀,真的好期待,不过为什么非要用疫苗的形式发放呢?明明让我一个一个亲自动手也……”
“因为人类总是不太习惯把身体安全交给另外一个人,却习惯托付给死物。”加茂助理笑着解释道,“所以还麻烦你多做几道工序了。”
“也不算麻烦啦,毕竟也看到了很多有趣的作品。”真人晃着小腿,舔了舔唇角,“如果能有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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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停留在夏油杰身上,后者微微挑眉:“想死吗?高等猴子?”
“别这样,真人,”加茂助理摇了摇头,语气温和而耐心,“夏油先生是我们的盟友,不可以做这种事哦?”
“什么嘛……无聊。”年轻的高等新人类鼓着脸颊、嘟囔道,“所以什么时候再次开战呢?我想多去玩玩……那个虎杖悠仁也是、那个三七分术式的Beta也是,我真想再见见他们……”
“还有……久川飞鸟。”他勾起唇角,天真的面孔上咧开一个满是恶意的弧度,“之前可真是受她照顾了,真想看看她……在她面前……把那些人全部……不过真可惜,她应该不会来吧?”
“说不定呢?”加茂助理微笑着说。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经过夏油杰的时候也并没有停留:“总之,在座的诸位要记住我们的计划……”
“第一,封印并生擒五条悟,为了牵制住他,我们应该留些活人、比如那些不鸣会的成员,还有他的学生们,令他投鼠忌器、最大程度的削弱他。他的优秀基因是人类全体进化的重要的一环。”
“第二,活捉虎杖悠仁,宿傩是最好的试验品,我们不能错过他。他同样可以用来钳制五条悟。”
“第三……”
他停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突然带了点真切。
“如果久川飞鸟小姐来了监狱星的话,军部那边的乙骨忧太应该也会来吧。”
“抓住祈本里香,控制久川飞鸟,但绝对不能让飞鸟死了哦?”他注视着真人的脸,面带笑意道,“想在她面前对她重要的人做什么都可以,但必须让她完完整整地活着……你知道我的意思吧?真人?”
“嘁……”真人撇了撇嘴,“那个祈本里香不用抓活的吗?”
“嗯,毕竟也是特级,实在没办法活捉的话,留着尸体也行。”加茂助理弯了弯眼睛,“那可是重要的道具,不能随便乱丢哦?漏瑚和花御也是,不要不小心把尸体毁了哦。”
“真是麻烦……”边上的高等新人类不耐烦道,“知道了。”
夏油杰几不可察地皱起了眉。
作战会议结束,他独自一人穿过走廊,看了一眼通讯器,果然看到了一排来自久川飞鸟的未接通话。
他丝毫不怀疑久川飞鸟会来——倒不如说以他对她的了解,他相信她如果知道监狱星被围剿的消息一定会想方设法地赶到这里。
而长老院想活捉飞鸟也在他的预期内。他原本留下真人的性命就是为了让真人代替飞鸟满足长老院对进化实验的需求,但真人的能力和特性显然远没有飞鸟泛用、也对人类长久的进化没有好处,长老院临时起意、再次打上她的主意也理所当然。
但是为什么是祈本里香?为什么要把那个被乙骨忧太诅咒的半虫族和飞鸟一起提及?简直就像是她们之间有什么联系似的——但这个联系在他的认知中应该是不存在的。
长廊里的空气有些冰冷,夏油杰皱紧了眉头。顾忌着信号可能被监视的情况,他最终还是没有回复对方的消息,而是关闭了通讯器。
只身进入长老院原本就在他的计划之内,他很早就想利用长老院的势力做些什么、为自己谋取利益了。
他的计划进行得出人意料的顺利,长老院为了利益接纳了他,君主立宪分权、公开选举制度的推进也在他的计划之内。不单单是为了配合五条悟和飞鸟,也是为了他自己的考量。
在他的帮助下,飞鸟会成为合格的执政者,而她的能力和她对平等的执念会让她完成他的心愿:他想得到一个只有高等基因的、平静又安宁的世界,没什么病痛,人人都能理解彼此,也不会有人生出多余的野心、制造出那些怪物。飞鸟的能力最终能带着所有人进化,绝对的□□则会消弭一切纷争于无形之中。
而如今他的计划已经完成了大半,但就是这过于顺利的进展让他警惕了起来。
变革原本不该这么顺利……顺利到简直像是有人刻意配合一样。
他思索着。
长老院虽然一贯不怎么聪明,但也绝称不上傻。他们毕竟掌管帝国多年,有一套落伍、保守却有效的处事方式。但无论是之前派遣真人到监狱星,还是现在围杀五条悟,都不太像长老院的办事方法:他们的行动应该更加迂回,而非如此激进。
夏油杰一向对人类的险恶了如指掌,对于长老院的暗潮汹涌,他也早有自己的判断与猜测。但他可没想到,当他登上这艘星舰以后发现,长老院的权力居然会被集中在那个加茂家的小助理身上。
这不符合常理,不符合他认知中的、长老院的实际情况。
即使他早就猜到这个小助理能影响加茂长老,但他可没猜到这家伙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星际级的星舰体型巨大,极速行驶时甚至可以撞碎一颗小行星。夏油杰穿过回廊,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站在窗边看着下方炮口直对着的监狱星,袖中的手指微蜷。
隐隐约约的,他感觉有些事态可能早已不在他的掌控之内了。无论是那个加茂家的助理提到的里香和飞鸟之间他不知道的联系,还是长老院这次的动向……
为什么荒谬地直接围杀五条悟?为什么明明他们已经围了监狱星一周、却偏要在消息传回帝都星后才准备正式开始进攻?为什么暗杀久川飞鸟从未派遣过高等新人类,明明所有人都清楚那些普通杀手可绝对不可能是伏黑甚尔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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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让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微妙的猜测,这个想法在他的心底缓缓升起,最终占据了整个大脑。
这种动向简直就像……就好像长老院围剿监狱星,是为了用监狱星做饵料、吸引久川飞鸟来到这里一样。
甚至连他现在能够站在这里,都可能只不过是饵料的一环。
这个荒谬的猜测让夏油杰微微捏紧了袖口,神情凝重。
毫无逻辑、毫无理由,长老院再渴求飞鸟的能力也不该制定这样一个对他们而言百弊而无一利的计划!他们甚至把高等新人类全部派遣了出来、让帝都星的长老院和皇室都守备空虚……
到底是为什么?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夏油先生何必这么问呢?”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这不是我们共同的理想吗?为了大义、为了人类共同的进化、为了创造一个只存在崭新的高等人类、无病无痛的美妙世界……”
夏油杰神色骤变。
他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侧身避过来自身后的攻击:“你是——”
那个名叫加茂宪纪(注1)的助理微笑着站在他背后,手指屈成利爪,青色的鳞片覆盖在翁张的肌肉上,看起来犹如鬼神。
“所以……”他挥出一爪,笑容和煦,语气一如既往的礼貌,“为了美妙的新世界,可以借用一下您的通讯器,给飞鸟发个消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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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1:加茂宪伦的读音和加茂宪纪一样,此处设定脑花在外行事假作隐居于军部寂寂无名的加茂宪纪的名字。
第23章
57.
庞大的星舰炮口直指监狱星,原本建筑林立的监狱星城区已有大半化为焦土。
长老院的护卫队和皇家亲卫军的小队如蚁虫般包围着监狱星中心、以高塔为中心的城区,在总舰的指挥下、不知疲惫地冲击着监狱的高墙。
“呼,真是烦人啊,那些家伙们。”五条悟站在北区的废墟上,不耐地捏了捏手指,“一波一波的,就不能团结一点一起来吗?我也想早点回去睡觉、睡前和飞鸟打个电话啊。”
“如果能击落那艘星舰,你回去睡觉也没问题。”金发Beta额上带着薄汗,挥刀斩碎一只扑上来的、依稀还能看出人形的怪物,微微皱眉,“又是这种怪物……他们在对自己的士兵做实验?”
“往好的方面想是从别的监狱调来的死囚,监狱星边上可还有好几颗囚禁不那么危险的重犯的星球。”五条悟随手轰飞一条路径上的怪物,往日里轻佻的面孔上没有一丝笑意,“往正常的方面想,是从哪里抓过来征用的平民也有可能哦。”
七海建人眸中闪过一丝厉色。
“必须先把那个叫真人的高等新人类解决掉。”他肃容道,“不能再增加无意义的伤亡了。”
“那可有点难办啊。”五条悟挠了挠下巴,“他显然一直在躲避我吧?前两次下来也绕着我、碰到你和悠仁了吧?”
“的确如此。从那个北区的那个叫吉野顺平的Beta开始,那个高等新人类就对虎杖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兴趣,大概是因为宿傩吧。”
“这也是我的失误。”七海随手抹去溅到脸上的血,面上的神情看不出喜怒,“如果在一开始碰到他的时候就把他抹杀,他也不会成长到这种地步。”
“……真是的,明明不能怪你吧。”
五条悟杀死场上的最后一批怪物,拉长了语气叹息道。
“该说飞鸟不愧是你教出来的吗?她的想法估计跟你一模一样吧。‘必须由我来承担一切错误’,她当初也遇到过那个高等新人类、也有机会彻底杀死他,如果是她的话,也会这样想吧。”
“纠正一下,我和她不太一样。”七海平静道,“她还是个孩子——虽然她早就成年了、非常坚强、也经历过了很多事,但她的确还是一个被保护得很好的、道德感过强的、执拗的孩子。”
“她一直生活在一个相对纯净和真空的环境里,又天赋异禀,坚信自己做的事是正确的、觉得很多事只要自己努力就能做到、自己应该承担所有责任,这都是小孩子才会有的想法。”
“嘁……你对她还真是了解啊。”五条悟的语气微微泛酸,“而且说到底,她生活的纯净环境的存在、也和你有很大关系吧?你一毕业就去了Omega保护协会、那时候就在她身边了吧?但我明明更早认识她……”
“但她真的很在乎你吧。”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应该也察觉出来了,现在的飞鸟在帝都星大概陷入了什么微妙、由她自己建造出的、如钢铁城池一般的困境,她把许多不必要的责任都背负在了自己身上,正如你所说,她的道德感太强了。”
“而她又是那么固执,现在在她身边的乙骨和禅院甚尔都不可能说服她,哪怕是在和我的对话里,她也表露出了强硬的一面。至于杰……”他有些烦恼地抓了抓头发,“那家伙对飞鸟现在的状态大概很满意吧?真担心他们俩有一天一起从悬崖上跳下去……”
监狱星的时间已经到了傍晚,夕阳把天空烧得一片火红。天空中有飞鸟掠过,投下越来越远的影子。
“离我远一点,七海,真是的,我可不想被你衬托成不靠谱的大人。”
五条悟捏着自己的眼罩,微微垂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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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很不想承认,”他呼出一口气,“但对她而言,我的确不是那个解决问题的人。我不知道为什么她那么信赖你、虽然你也的确是最可靠的那个……如果有人能叫醒她,那必然是你,七海。”
“你心里明明是知道的,五条先生。”七海平静地指出了这一点,“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因为我是Beta,不会像Omega一样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也不会像Alpha一样用带着侵略性的眼神看着她。”
“我是最不在乎她性别的那个,最让她放松的那个。我不会给她施加任何压力,我只希望她能够得到……她想追求的、幸福的生活。即使那看起来很遥远,那也是值得鼓励、值得我去帮助她的事。”
“归根到底……”他似乎笑了一下,“大概就是因为我是Beta吧。”
……………………………………………………
“为什么你那么在意那个金发的Beta……是叫七海吧。”甚尔漫不经心般问,“你好像很重视他的看法,是在他身上得到了什么父爱关怀吗?”
星舰行驶在星海中,我坐在窗户边上,闻言忍不住回头朝甚尔翻了个白眼。
“恕我直言,年纪更大的那个人是你,而七海前辈其实也没比我大很多。”他的问题来得非常突然,以至于我感到莫名其妙,“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有那么几件事让我耿耿于怀。”他嘁了一声,“你总是那么死犟,不愿意向别人求助,但在监狱星的时候,你就并不介意向那个Beta求助吧?为什么?就因为他是Beta?”
“也有这部分因素吧,因为Beta让人感觉非常的可靠又有安全感啊。”我思索了一下,这样回答道,“更别说七海前辈绝对是里面最靠谱的那批人了——我一直觉得他在Omega保护协会工作非常屈才。”
“你很早就认识他了?”甚尔挑眉,“比我还早?”
“当然啊。”我理直气壮道,“我十五岁、还没被检测出特殊的基因等级的时候,七海前辈就被分配给我了。他那时候刚从学校毕业,也才十八岁,看起来就比其他Beta稳重很多了。即使后来我检测结果突变,他对我的态度也没有任何改变,这就足够可靠了嘛。”
“十五岁?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从小就检测出与众不同的基因结果、从小鹤立鸡群的天才。”甚尔若有所思道,“Omega不是在被带进协会的时候就会测定基因等级吗?”
“谁知道,可能是七海前辈养得好、把我养变异了。”想起过去的事,我有些不安的心情居然也放松了一些,“刚毕业的七海前辈特别可爱……让他帮我带胖次他还会脸红诶。哪像后面在监狱星,我找他要换洗的衣物,他就只会冷静地把我打包好扔进房间里、说自己一个人关禁闭就不用穿了、对身体不太好……”
甚尔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古怪:他突然想起自己把某个正在关禁闭的Omega抓走的时候,她似乎的确没……
他唇角微抽,扫视了一眼四周、确定没有别的Alpha,冷静地按住了我的嘴、不让我胡说八道:“所以那个Beta对你来说的确很重要?”
“……你做什么啊?”我把他的脸推到一边,不耐道,“当然很重要啊,七海前辈是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之一了,我也是七海前辈最重要的后辈。”
“那如果他告诉你你做错了呢?”甚尔皱眉道,“我不知道你现在到底在想什么,乙骨不知道你对那个老女人承诺了什么,但我知道——就算长老院的确勾结了虫族,但以他们的手段不会留下把柄,你打算伪造证据……”
“我倒是无所谓,但是这真的是你会做出的选择吗?听好了,久川飞鸟,没人强迫你这么自虐,就算你是为了救他们……”
我捏住了甚尔的领口,把他推开了。
“如果他亲口告诉我他认为我错了,那我一定的确是有哪里不对。”我低声道,“在此之前,我都会坚信自己做的是对的。”
“……你这家伙……”他讥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在意任何人的看法呢。”
“……你大概很难理解,”我重新看向了窗外,“但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七海前辈的确是非常重要的……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人。”
“该说是Beta的特质吗……他从来不会让我感到不安,只会包容我的一切选择,支持我、陪伴我,不管我是想安分守己地嫁给别的Alpha,还是走上现在的道路。”
“我相信他会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只要想到这一点,我就感到无比安心。”
甚尔的眼中掠过一点复杂的情绪。
“Beta的安全感吗……嗤。”他转过身,看了一眼时间,“闲话时间就到这里,好像快到达监狱星了,建议你做好上战场的准备。”
“还有十五分钟到达监狱星。”刚刚安排好作战的乙骨走出会议室,对我们说道,“前方斥候传来消息,长老院似乎已经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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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ta……好久没用过Beta的身体了。”
额头上带着缝合线的年轻Beta站在废墟上,活动了一下身体,微笑着说。
“没有Alpha那么好用,但在某些时候也称得上方便顺手——在获取他人信任这点上,好像也总是Beta看起来比较可信。”
“呜哇,你的那具身体已经没了吗?”真人好奇地打量着他,“真是出人意料啊,我还以为你再次出现的时候、会是用夏油的壳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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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手让他跑掉了,毕竟最终的手段是用来清除五条悟的。”Beta摇了摇头,不以为意道,“通知下属们,看到夏油杰就直接杀了他。他的壳子也不是必需品……我们还有更好的手段。但必须杀了他,否则对接下来的局势可能不太友好哦——毕竟你心里应该也很清楚,说是高等新人类,但你们的存在形式可更接近于虫族。”
“知道了知道了。”真人吐了吐舌头,看向火红的天边,“讨厌啊,漏瑚真狡猾,居然一个人这么早就下来了!”
“毕竟他想挑战一下五条悟嘛,让他试试也无妨。”Beta笑着说,“都烧起来了啊?看起来战况正佳哦。”
“去做你想做的事吧,真人,不过记得我提醒过你的话……”
他微笑着瞥了一眼身边的高等新人类,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如果敢对久川飞鸟本人出手,我会杀了你哦?”
“好嘛,反正我也有别的猎物。”
真人摊了摊手,看向不远处的废墟上踉跄着前行的狼狈身影,兴致勃勃地勾起了唇角。
“真好啊……一片血红色呢。”
天边、地面、建筑上……
触目可及之处,尽是一片刺眼的猩红色。
第24章
58.
监狱星时间,18:51。
七海建人的眼前是一片血红。
火,血,伤口,暗色的红,刺目的红,目之所及,都是一片醒目的猩红色。
这里是……哪里来着?
他努力用过载的大脑捕捉着相关信息,过了几秒钟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大概五分钟前,他和五条悟刚刚发现长老院有了动向,得知监狱塔中心混入了高等新人类,便和对方分别、去找虎杖和那些年轻后辈。
而那个长相古怪的高等新人类的攻击来得十分突然,他的大脑有一瞬间几乎是空白的,随即一切就被满目赤红的火焰填充。
好痛……好累。
半边身体上传来灼烧后的剧痛,风吹过烧伤的血肉都痛得叫人难以呼吸。
他的的确确地感受到死亡正在侵蚀他的身体,呼吸时风箱吸入的仿佛是锻铁的热风。
他站在监狱塔的围墙外,前面是废墟,身后是犯人和后辈们居住的地方。穿着人类士兵服饰的、姿态扭曲的怪物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包围了监狱塔。
好累。但是还不能休息。
七海建人握着刀,凭借着直觉这样想。
五条先生大概被更险恶的敌人缠住了,他是监狱塔前的最后一层防线。那些未成年不应该参与真正的和同胞们厮杀的战争,即使他们早已面对过类似的厮杀。
去救人、去保护什么人,这几乎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他想。哪怕为了安逸、毕业后就逃去Omega保护协会做了文职人员的时候也一样。
这个社会唯一的好处就是用简单的性别将每个人都归类了,从来没人对普通的Beta有什么期待。在这种情况下,作为Beta的他渴望稳定的工作、安逸平静的生活也并不是什么值得唾弃的事。
毕竟七海建人从来不喜欢战争。战争已经从他身边夺走了友人。
他挥刀斩碎一只扑上来的怪物,瞳孔里空荡荡的。
已经很累了。身体残破不堪、支离破碎。在今天之前,长老院的军队连续骚扰了监狱星近一个月,他已经很久没好好休息过了。
得想些什么……思考些什么,活动大脑,他才能感觉到这具身体依旧存在着活力。
他漫无目的地想。
至少多坚持几分钟……坚持到五条悟解决对手、回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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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星时间,18:54。
“我们即将着陆。”乙骨忧太微微皱眉,有些担忧地看向地面上的火光,“不能再等了,看起来战火已经蔓延到了塔。前线补充情报说长老院其实已经断续地发动了一周的骚扰型攻击,虽说没出动主力,但监狱星的守备也该疲惫不堪了。”
“我们得分开行动。”我瞥了一眼陆地上的情况,果断道,“五条悟显然是被棘手的敌人缠住了,乙骨你带人击落对方的星舰,甚尔和我带小队登陆、清除地面的敌人。不能开炮,我们不能确定地面上有没有我们熟悉的人在人群中。”
“太危险了。”乙骨拧眉,“我和你一起去。”
“但这边必须有人坐镇。”我说,“别担心我,我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发动精神力的攻击。如今的我的身体素质早已不同于往日,面对特级也没有问题。”
“的确如此。”甚尔撇了撇嘴,还是赞同道,“把她投放到前线是不错的选择,可以快速清理敌军。”
2:1,乙骨只能同意。
我和甚尔大步走向着陆用的小型飞机,军部派遣的精英士兵正在上面待命。
“待会你先去找惠。”我轻声道,“他应该和虎杖君在一起,而虎杖君绝对会是长老院的重点关照对象,他们的处境恐怕不太妙。”
“那你呢。”他嘁了一声,“你真要自己一个人去……”
“我要先找到七海前辈。”我说,“如果这一周一直有持续性的小规模纷争,那他一定在塔外对敌。你说得对,我的确有问题想问他。”
“那你自己小心,可别死在那里。”
“你才是,别在儿子面前耍帅失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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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对视一眼,登上了战机。
“在塔外着陆,”我下令道,“把塔外的敌人清理干净,如果碰到脸上有缝合线的高等新人类及时通知我或者甚尔,别轻举妄动。”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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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星时间,18:55。
……已经过去几分钟了呢?
七海机械性地砍翻了对手,踉跄着靠在墙上。
他已经把过去的人生都回顾了一遍,自认为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接着想了。未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他在Omega保护协会工作的时候已经赚到了足够余生宽裕生活的金钱,这边结束后他就可以去偏远的、物价不高的星球,过上平静的生活。
如果那个粘人的Omega硬要跟上来……那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像过去一样照顾她了。偏远星球别的不行,自由还是非常充裕的,应该可以让她满意。
就是拐带Omega似乎是犯法的……
他喘了一口气,重新直起身,开始了厮杀。
人都是会变的,那个偷偷喝酒、抱着他的腰说醉话、说想一直和他在一起的Omega也会改变。或许和他对五条悟说的不一样,那个Omega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他的帮助了。
帮助……
血从额上滴进眼眶,他艰难地睁着眼睛,看到不远处走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预示着死亡的敌人。
在对方靠近的那一瞬间,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好累。想休息了。
其实也已经做得足够多了吧?人生中也不存在什么缺憾了。他帮助了很多人,得到了很多人的感谢。他引导着的那个Omega也长大了,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在死亡面前,好像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事了。
他握着刀,呼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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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星时间,18:56。
我跳下战机,扛着一把巨大的刀,在废墟上奔跑,赤红色的鳞片在领口下若隐若现。
这把刀是甚尔借我的——强化了身体素质后的我身体强度甚至不比他差,几乎没有任何攻击能洞穿我的鳞甲,这也是他能放心让我一个人活动的理由之一。
和我擦身而过的丑陋怪物哀嚎着在空气中裂解,精神力在我周身形成了一个小型的领域,精神力弱小的怪物在领域里仿佛蝼蚁。
而尚有意识的则会被我一刀了断,结束痛苦不堪的生命。
我意识到自己变了,变得和上一次站在这片土壤上时不太一样了。握着武器的手变稳了,也不再问自己是否应该这么做。
或许是因为我已经麻木不仁了:我站在自认为正义的立场上做些偷奸耍滑的事,为每一个违背自己道德感的决定找借口。
我是自愿做着自己认为是正确的事吗?
我觉得是。
我只是执行着自己的信念、为了所有人的期待坚持至今。
但或许正是因为我内心存在的不确定性,我才一直逃避着和他对话——我怕我做好的所有心理建设都在他的问句中土崩瓦解。
而如今,我不想再逃避下去了。不管他看到我的表情是失望还是责备,都已经无所谓了。我已经半年多没有见到他,在此之前、哪怕是在我被帝国囚禁的时候他都在我身边呢。
我挥刀斩开一具身体,飞快地想着。
想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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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星时间,18:57。
“…………是你啊。”七海轻声道。
缝合脸高等新人类站在他身前,手掌按在他的心脏上。
“是呀。”他笑眯眯道,“看了一段时间了——我们也是老相识了,不多聊两句吗?”
七海建人已经几乎睁不开眼了。
“……也没什么好聊的。”他说。
这次恐怕真的要死了。
他想。
不过随便了,已经无所谓了,他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真可惜,就算我不杀你你也要死了吧?”真人真情实感道,“本来还想留着你,在久川飞鸟面前把你杀掉,那时候她的表情一定很不错。”
一只飞鸟从空中掠过,在七海的脸上投下阴影。
他闭上眼,微微苦笑了起来:“果然还是觉得遗憾……”
知道他的死讯的话,那家伙估计会露出相当难看的表情吧?会有人安慰得了她吗?会有人让她不要在意吗?她会听他们的话、不把自己死亡的责任归咎于她当初没有杀死真人的错误上吗?
所以至少……至少不能死在真人手上。
他握着刀柄的手指重新捏紧,在那一瞬间用惊人的速度砍了上去。
似乎是没想到已经放弃挣扎的猎物会在这一秒露出獠牙,真人微微错手,只炸开了他的伤痕累累的左肩。
而这一秒就足够七海建人后退两步,让自己被淹没在怪物的海洋中了。
“幸好她没来。”他轻声说,“不然恐怕我也安慰不了她吧。”
真人嘁了一声,追了上来。
监狱星时间,18:59。
在真人的手再次按上七海建人的胸膛前,他愉快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七海喘息着抬头,看着面前的景象。
像是鬼神,像是怪物。赤红的利爪贯穿了那个高等新人类的胸膛,以贯穿伤口为中心,他的身体扭曲着溃散、像冒着泡的苏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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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Omega漂亮的面孔上有半边覆盖上了丑陋的赤红鳞片,狰狞不堪。
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逐渐暗淡下去,我的眼前却一片赤红。
“……别想动他。”我嘶声道,“我绝对不会让你碰到……”
“哈、哈哈哈哈哈……!”缝合脸的高等新人类缓缓回头看着我,露出了扭曲的笑容,“你看见了啊……哈、哈哈!”
七海建人撑着刀,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真是的……”他轻轻叹息道,“为什么要来啊。”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栽倒在了我的面前。
真人的尸体在我的利爪间灰飞烟灭,我呆呆看着面前的场面,小声道:“……七海前辈?”
落日的余晖彻底被夜空吞没了。
夜幕降临了。
第25章
59.
“人的一生几乎就是由无数缺憾构成的。”
我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是当里香的尸体覆着白布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
那时的我痛苦于自己的软弱无力、最后选择了逃避现实,假装那道伤口并不存在。
而现在,是我第二次意识到这一点。
如果我快一点赶到这里、如果我在等级赛就杀了真人、如果我根本没有选择和长老院作对、好好待在Omega保护协会……那我是不是就不会看到七海前辈这样躺在我面前、无声无息的样子?
我紧紧抓着他的手掌,无法避免、近乎绝望地想。
是的。绝望。
我很少这么觉得,但这一次我真切地感到绝望。他的半边身体已经损毁,呼吸逐渐微弱下去,精神的形状近乎溃散。
我救不了他。我必须带他回星舰。乙骨会反转术式、或者找硝子,找他们救他……!
我小心翼翼地抱住他的身体,把他抱了起来,向战机降落的地方奔去。他如今的身体很轻,手掌回握住我的手,带着微微的力道。
“坚持住,七海前辈。”我发觉自己的声音在微微颤抖,“我马上带你去急救。”
七海微微睁开眼看我,眼中流露出的说不清是遗憾还是悲伤。
“别这样……”他艰难地张开嘴唇,用喉咙的声音说道,“这不是……你的错。”
“这是我的错……”我感到湿热的泪水顺着脸颊流进领口,“全部都是因为我……所以不要死、别这样对待我……”
他发出一声轻轻的喟叹,用手贴住了我的脸颊:“……你啊……”
这次我看清了他看我的眼神,眷念的……饱含担忧和“爱”。
然后他瞳孔中的光芒逐渐溃散,被烧得只剩焦肉的手掌的力道越来越轻。
我在战机前停下了脚步。
他的手从我的脸上滑了下去,我才恍然察觉,那点残余的温度恐怕是血的温度。
在那一瞬间,我感到整个世界都寂静无声。
“前辈……七海前辈?”或许是这个世界太过安静的缘故,我也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小声呼唤他的名字,“七海前辈?”
周围的空气依旧一片死寂。
“别这样……前辈……”我紧紧抓着他的手,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土崩瓦解,“前辈、前辈……别这样对我……你说过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前辈……”
“别这样对我……前辈……别只留下我在这里……”
他依旧没有回答我。我呆呆看着他的脸,像个不知所措的、做了噩梦又无法叫醒父母的孩子。
“久川小姐!久川小姐?”战机上的留守士兵小跑到我身边,关切道,“您怎么回来了……是有伤员需要救助吗?”
“……对、伤员……”我喃喃道,把他放在担架上,“马上把他带回去、带到乙骨那里,让乙骨救他……我……我也一起……”
“……久川小姐……”士兵看着担架上不成人形的Beta,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是,我马上帮您把他带回去……但是您……”
“……别担心,我没事。”我捏了捏眉心,试图让自己理智一点,“把他带回去……塔边的敌军已经清洗掉三分之二,那个高等新人类也已经被我击杀,让其他人继续完成清扫工作。监狱塔那边有情报传回吗?”
“前方传回消息,甚尔先生和两面宿傩打了起来,而监狱塔中心的五条先生正在和好几个高等新人类战斗,其中似乎就包括了长老院这次派来的领导者。”士兵迅速道,“对方派来了大量从平民中征来的新兵,五条先生似乎是顾忌无辜者的性命,略为被动。”
“对方有意针对五条悟布局,一定是有备而来,他那边的局势不容乐观。”我努力冷静下来,别过眼,不再去看担架上的人,“甚尔那边应该没事,我先去支援五条悟……这边就拜托你了。”
“请放心,我会把他完整地带回去的。”士兵郑重道。
我看着他把担架抬上战机、飞回星舰,低头看了一眼变回人类手掌,就发现自己的指甲掐进了掌心,手上满是鲜血,也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我的了。
“如果你足够强大、压过所有人、建立自己的秩序,自然就可以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手心里。”爱丽将军曾经拍着我的肩膀、这样对我说,“你可以避免所有事的发展超出你的预期,将不好的苗头扼杀。当Alpha无法越过你的权力,你自然就可以让他们再也无法欺压Ome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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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的或者的确是对的:只有掌控一切,我才能保护我珍视的人。
我垂下眼,这么想着。
如果我不再犹豫、优柔寡断、沉溺于毫无意义的道德感里、早一点把一切都掌握在手心里,事情也就不会变成这样。
全部都是……我的错误。
而错误应当被修正。
赤色的鳞甲再次随着心跳的频率扩张到脸颊,随着基因的表达,我能感到自己血管里的血也在逐渐变冷。
已经有些疲惫的精神力逐渐增强膨胀,和监狱塔上中心的那个最强者遥相呼应。我几乎一瞬间就锁定了那个方向,“看”到了五条悟和底下的人,还有同样悬浮在空中的、站在他对面的男人。
我猜测得没错,精神力的确可以通过基因改造而变得更强。在药物和基因的加持下,我甚至可以“听”到远处的他们的呼吸声。这意味着我周围的一切都能在我的掌控之中,让我感到安稳。
或许很久之后这样的精神力可以覆盖一个星球、或者更多的地方。只要掌控一切动向,我就不会再失去任何人、再留下任何遗憾。
我这样想着,一脚踏上围墙,翻过了这堵曾经在我眼中异常高大的白墙。
到那个时候,我就会成为最为理想的□□者,或者说——“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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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站在人群上方,若有所觉地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很强大的精神力……”他的对面,男性Beta同样看了一眼那个方向,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看起来似乎发生了什么不错的事……”
“你在做梦吗?”五条悟嗤笑道,“那显然是我的同伴——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但她可不会帮助你。”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可不记得长老院里有个如此位高权重的Beta,你的身上甚至带着一股子尸臭味。”
“我有过很多名字,但你应该只听过其中一两个。”额头上带着缝合线的Beta看起来心情十分愉快,“已经到了这个时候,给你讲讲故事也没什么。”
“我对你的心路历程可一点兴趣都没有。”五条悟撇了撇嘴,“直接说你是谁派来的就好了,快一点,不然直接杀掉你哦?”
“耐心一点,我想说的也不是我自己的故事啦。”Beta并不在意他的无礼,依旧面带微笑、安抚道,“我想说的是一个Omega、不,两个普通Omega的故事。”
五条悟瞳孔微缩。
“所以你们一开始就是奔着那家伙来的吗?”他挑眉,“围攻我和监狱星是为了把她从军部的保护圈里引出来,还真是看得起我啊,我在她心中居然这么重要吗?”
年轻Beta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微微摇头,看向那个强悍精神体逐渐靠近的方向。
“我曾有个名字叫加茂宪伦,在Omega保护协会工作过,同时也为军部科学院工作,是个平平无奇的Beta。”他的语气平平淡淡,不像是在讲什么重要的故事,倒像只是随口一提,“作为加茂家的精英,他们让我去监护高等基因Omega,而我拒绝了,选择了监护两个低等基因的普通Omega……”
“她们之中的一个叫久川飞鸟,另一个叫祈本里香。”
在他说完之前,五条悟就动了——他的直觉告诉他,绝对不能让这个Beta把话说完。
他瞬间出现在那个Beta的背后,一掌轰上对方的背部。而那个Beta的动作出人意料的快,竟然避开了他的攻击、从怀中丢出了一个方块。那方块迅速变形,抓住了他的手臂和腿、短暂地牵制住了他的动作。
“Beta的身份是最好的屏障,Omega们总是挺依赖信任Beta的。”那个Beta,或者说加茂宪伦笑着继续说道,“特别是没什么人关怀的低等基因Omega,总会把年长些的温柔Beta视作父亲。”
“所以当她们躺在实验室的床上的时候,她们也没有提出任何的疑问,只是乖巧地躺着,然后在麻醉剂的作用下睡过去。”
“哦,当然,由于有些实验是针对精神力的,我一般不会让飞鸟打麻醉剂,她会清醒地感受到那些疼痛、然后痛晕过去、在精神力的刺激下失去短暂的记忆。”
“……给我闭嘴。”
五条悟的目光锐利如刀。他紧咬着牙根,打出一发术式,却仍然没堵住那个Beta的嘴。
他突然想起自己是在哪听过这个名字了:加茂宪伦是加茂家臭名昭著的科学研究者,热衷于做各种各样的人体实验,高等新人类几乎就是对方一手创造的作品。
想不到对方居然隐姓埋名混入了军部的科学院、甚至去了Omega保护协会工作,还能取用Omega作为试验品——要知道Omega保护协会的一切要事其实根本绕不开爱丽将军的眼睛,他这样做必然得到了军部的授意……!
“那两个孩子中,飞鸟精神力强大坚韧,里香则稍弱一些。”加茂宪伦似乎回忆起了不错的事,唇角的弧度更大了些,“也因此,我把我的毕生所学都用在了那个孩子身上,把她制作成了我最完美的杰作——”
“在祈本里香承受不住实验死去的那一天,我的孩子完成了她的第一步成长。她的精神力在那一刻和身体里被我植入的、拥有无限可能性的基因同调、把里香变成了绝佳的怪物。”
“于是我满意地离开了,等待她的才能彻底发芽,然后对全世界宣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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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几乎抑制不住脸上愉快的笑容了,大笑着道:“——下一任国王将从她的子宫中孕育而生!”
五条悟暴起挣扎出束缚,却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高等新人类挡住了一瞬。
“而愚蠢的长老院误解了我的话,那孩子孕育的将是全世界的进化,她将产出更多的和里香一样的美妙怪物,让人类变成更美好的产物。但可惜的是,那孩子总是心慈手软,如果不加以刺激、像祈本里香那样的刺激,她恐怕永远狠不下心来做她应该做的事。”
“所以我会帮她,帮她推平一切阻碍,包括你,五条悟,你是她成功的阻碍之一,”他温和地笑着说,像是一个真正的慈父,“顺便杀掉她最为重视的人,比如再杀祈本里香一次,让她意识到她的一切其实仍在别人的掌控中、想要脱离掌控就只能做最高的掌控者。”
“没想到你还有除了里香以外、相当重视的对象啊,飞鸟?”他头也不回道,“那个因你而死的是谁呢?时隔多年,你再次想起了那种感觉吗?”
“你是一个懦弱的、无能的、什么都保护不了的废物,如果不改变,你就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看着这样的悲剧上演。”
五条悟看着他背后、站在废墟上、面上血色尽失、满是脆弱和茫然的Omega,大脑中有一瞬的空白。
他突然想起他第一次见到那个不想看他、用沉默来掩饰不安的Omega,他已经很久没见到她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在记忆划过大脑的那一瞬间,他的身体被彻底束缚,咒力和力气也逐渐消失。
但五条悟已经顾不上这个了。
“别听他胡说八道,”他暴怒道,“别听他的!久川飞鸟!”
第26章
60.
我捏着掌心、呼吸急促。
在我看到那个男人的那一瞬间,我的精神力就如同沸腾的海,正在翻滚不休、传来一阵阵刺痛感。
即使在我面前的不是那张让我熟悉的面孔,但那种感觉、那个说话的语气、都令我感到无比熟悉、头痛欲裂。
在针扎般的刺痛中,那些空白的片段在脑海中逐渐浮现、像从海底上浮的泡,浮到海面、然后啪的一声炸开。
“你不觉得Beta总让人很有安全感吗?”
在七海前辈之前,带给我这样的安全感的就是加茂宪伦。
与里香不同,他的确切实地一直存在于我的记忆中,以一个值得信赖的长者、陪伴者的身份存在着。
我曾是那样信任他。
冰冷的手术台、深入灵魂的剧痛、被插入脊髓的针管、被剖开的大脑、被切割的骨骼。恐惧,紧张,痛苦,绝望。里香笑着的脸。
然后一切都在剧痛中变成了一片空白,空白中浮现出七海的脸。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我的愤怒沸腾至顶点,然后突然降落了下来。
【“控制住你的情绪,飞鸟。”他转过身对我说,“怒火让你的精神力更强,但也会支配你的判断。”】
他总是对的。
我缓缓呼出一口气,握紧了刀柄。
庞大的精神力开始周密地运转,帮助我判断目前的局势。
我和里香都是加茂宪伦的实验品,而加茂宪伦曾为军部科学院工作过。他想对Omega保护协会的Omega下手几乎不可能绕过爱丽将军,也就是说爱丽将军应该知道实验这件事。
但她应该不知道加茂宪伦根本就是个疯子,他为了自己的研究可以和任何人合作,可以是军部,也可以是长老院。她或许没意识到我就是加茂宪伦的“作品”,但他们的理念在某种意义上微妙的重合了……也和我目前的想法一样。
加茂宪伦想要我成为独/裁者,希望我用我的能力让人类进化、进入新的纪元。然而哪怕我的能力应用范围再广、也近乎不可能应用到全体人类身上,最终只可能是“小部分”,大部分人类将被舍弃。他不在意这一点,他想追求的是生命的极致,想创造的是新的族群,大部分人从来都不是他的同类。
就像爱丽将军的理念一样,新的小部分人将会成为全新的阶层、压迫大部分人。但即使到了现在,这也依旧不符合我的理念——我想要的是绝对的、除我之外的人人平等,我的阶层将只有我一人,其他人都将完全平等。
只不过他们认为我和他们一样罢了。
这是好事。我想。加茂宪伦明显处于一种“作品已经完成”的、狂热放松的状态里,这将会让我有可乘之机:他这次把我引到监狱星,无非就是想让我再次面对和当初一样的事、让知道真相、对人类失望透顶的我坚定信念选择创造新的族群。他认为五条悟会阻碍我,所以想帮我消除阻碍。
但我从来不想创造新的族群,我想拯救的只是普通人类。更重要的是,我也不会顺着他的意,为了保护一个同伴而伤害其他同伴。即使五条悟不赞同我的理念,我也不想顺了那个混蛋的意、让他被困在这里。
我需要救五条悟——我曾在科学院的情报里见过现在关住五条悟的那玩意儿的图纸,“狱门疆”,长老院留存的上古产物。想破坏它很难,但幸运的是那把钥匙正握在我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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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刀?”甚尔挑眉,“你为什么突然想开始用冷兵器了?”
“为近身作战提高一些保障。”我说,“冷兵器和热武器配合使用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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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觉得你适合用刀,毕竟你连用菜刀剁肉都能剁得很丑,”甚尔一边嘲笑我、一边掏出一把形状古怪的刀丢给了我,“接着,用这个。”
我看着那把奇形怪状的刀,莫名其妙道:“你这是什么习惯,把刀铸造得这么花里胡哨奇形怪状是为了增大你从丑宝嘴里把它掏出来的难度吗?”
“真不识货,”他拍了拍我的脑袋,嫌弃道,“这可是最贵的玩意儿,坏了你把自己赔给我都还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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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级咒具-天逆鉾。
在我用精神力察觉到关住五条悟的是狱门疆之后,我就把那把刀藏在了身后。
而现在,就是它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怎么了?我的孩子?”加茂宪伦转过身,关怀的语气一如既往,“你不该是这样的表情,你应该更冷酷一点、露出想杀掉我的表情才对啊。”
“……别这么叫我……我当然会杀了你。”我紧紧咬着牙根,瞳孔中浮现出一片赤色,“你只要洗干净脖子等着——”
他大笑了起来:“真是让人期待——过来啊!别像个只会放狠话的孩子一样站在那里!你应该站在世界的顶峰、成为最棒的暴君!”
“谁要当暴君了啊?你想让这种人如愿吗?”五条悟嗤笑道。
“五条悟是你的阻碍之一,不过没关系,我会帮你铲除他。”加茂宪伦循循善诱,“去憎恨这个世界吧,孩子,然后把这个世界彻底改变!”
“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我可不希望你事后才来跟我哭诉自己有多后悔,”五条悟手臂上青筋暴起,“真是麻烦……我可不擅长安慰人啊……”
“别多嘴,”我冷淡道,握着甚尔借我的刀飞身跃起:“先顾好你自己吧,五条悟。”
加茂宪伦微微侧身避过我砍下来的一刀,遗憾道:“这个基因确实不错,但你的实战经验还是少了一点……”
他突然停顿了一下,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骤然回神:“这刀是——你……!”
巨大的赤色骨刺从我背后的脊骨中破体而出延展开来,刺穿了他的肩膀。而我在他被钉在墙上的瞬间挥刀斩向狱门疆,被震得手臂一麻,便迅速增强了臂部的肌肉、再次斩下——
狱门疆的碎块飘散在空中,五条悟站起身按着我的肩膀将我扯到了他背后、替我挡住了加茂宪伦的攻击。
“干得不错嘛,宝贝儿,”他将我严严实实挡在身后,勾了勾唇角,“就是你肩膀有点扎手。”
“你就和救命恩人说这个?”我扯开领口透气,收起脊骨上的刺,破开一大道口子的军服挂在身上,“要不是我,你早就被人抓回去搞强制爱了——按长老院那德性,你说不定得跟虫族女皇生孩子呢。”
“像你这样的虫族女皇吗?那我为你产卵也不是不可以。”他紧紧抓着我的手,力道很大,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我瞥了一眼我们交握的手,却没有甩开他的想法,而是同样紧紧抓住了他,像是抓住了什么依靠一样。
“准了。”我说,“那就活着回去跟我一起产卵吧。”
他朝我眨了眨眼:“约好啦。”
“天逆鉾……”加茂宪伦的神色阴晴不定,“竟然这么凑巧……真是出人意料。”
“但没关系,如果你能掌控他的话,五条悟倒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助力。”他喃喃道,“看来我还是不够了解你,真该让你在我的掌控下长大才对。”
他后退一步,高等新人类和变异人类组成的军队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底下由平民组成的军队发出躁动不安的哀嚎声。
“看来我的计划需要做出一点微小的改变,”他凝视着我的脸,微笑着说,“在此之前,我的孩子,你只要放心地走上顶峰就足够了,到了那个时候,取走我的命也没关系。”
“帮我杀了他,让你多产两个卵。”
我握着刀,面无表情道。
“就现在,我一定要杀了他。”
“没问题。”五条悟比了个ok的手势,笑眯眯道,“让他知道男妈妈的厉害——”
加茂宪伦眉心微跳。
他的面上第一次褪去了笑容:“感情……你和五条悟之间存在这样无关紧要的感情吗?感情只会影响你的判断,是完全不必存在的东西。”
“呜哇,好可怕,明明毫无关联还摆出一副恶婆婆的架子,这是为什么啦。”五条悟虽然在笑,眼中却全无笑意,“像你这样的家伙,果然还是去死比较好吧。”
我无意理会他们的对话,垂下眼,微微皱眉:“这些平民……”
“他们为了阻止我展开领域准备的人质,”五条悟说,“但我还是得展开无量空处。”
“对我开放精神力。”我说,“我帮你定位那些高等新人类——你应该也发现了吧,那些高等新人类和变异人类与其说是人、他们的基因结构更接近于虫族,我可以区分他们,把他们排除出你的领域。”
“成交。”五条悟没有片刻犹豫,“开始吧。”
在人潮涌上来时,我们紧紧抓着彼此的手,迎上了变异人类的攻击。
下一秒,我们同时展开了领域。
在那一瞬间,加茂宪伦感到了巨大的、无与伦比的危机感。这份来源于五条悟的危机感在他完美的作品的辅助下变得精准无比、甚至对他的“本质”产生了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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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然后退,却撞到了一只巨大的虫族的爪上,瞳孔微缩:“你是——”
“这么点时间没见,加茂先生就患上老年痴呆了吗?”
夏油杰撑着半边是血的身体坐在龙兽的头顶,笑着冲他打了个招呼:“不过悟说得对,还没有关系就对儿媳妇指手画脚的恶婆婆不太讨人喜欢,我也并不打算体谅你就是了。”
巨大的龙兽叼住了加茂宪伦的身体、把那具Beta的身躯甩到了半空中。
他的身躯停滞在半空中的那一刻,下方的领域被解除了。五条悟抹去脸颊上的血,松开了我的手。
我向前踩上龙兽的爪子、跃到了半空中,高高举起了刀、一刀斩下。
“为他们陪葬吧,宪伦叔叔。”我轻声说,“和我的未来一起,为他们陪葬。”
加茂宪伦睁大了眼睛。
他黑色的瞳孔中映出了那只长着赤红色鳞片的怪物的身影,那是跟他极像的、他预想中最完美的作品。
在最后一刻,他无声地大笑了起来。
他的身上同样长出了鳞片,但天逆鉾刺穿了他的心脏,被刺碎的鳞片碎块飞溅在半空中,和血一起飞散开来。
他重重摔在地上,充血的瞳孔紧紧盯着我的脸:“我的孩子……飞鸟……我的……”
“你意识到了吗?五条悟和夏油杰都会是你的阻碍。”他咳出一口血,含糊不清道,“他们是我们的阻碍,岂止是高等新人类,你也一样、你也更接近于虫族,会被夏油杰……”
他的话没有说完。
我一刀切下了他的头颅。
第27章
61.
“我们要去做什么啊?宪伦叔叔?”
我仰着脸问。
年长的Beta牵着我和里香的手穿过花园。他低头看我,露出了惯有的微笑:“去做一些能让世界变得更好的事,飞鸟。”
那时的我懵懂地看着他,只觉得他真的很厉害,我以后也要做像他那样的人。
飞溅而出的大股鲜血溅在了我的脸上。
加茂宪伦的头颅滚落在地,深色的无神的瞳孔中映出我的脸。
我右手握刀,垂着眼看他。
他的脸上残留着尚未褪去的狂喜,唇角上扬。那是得偿所愿之人的表情。
明明大仇得报的、得偿所愿的人应该是我才对,死掉的家伙却一副胜券在握的得意样子。
但我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赢的人的确是他。
“亲手报仇的感觉怎么样?”夏油杰站在我身后,身上的伤口正往下滴血。
“……没什么感觉。”我捏着刀柄,收回了目光,“倒是你,一直在边上偷听?”
“你不是早就发现我了吗?在你的精神力笼罩这片区域的时候。”他咳嗽一声,靠在了我的肩上。这家伙伤得不清,半边身体上都有穿刺和撕咬的焦黑痕迹,“呼……这次真的差点死在这里了。那个自称加茂宪伦的家伙耍了所有人,包括长老院和皇室——高等新人类大概也是他的作品,几乎全部只听他的命令。”
我没推开他,脸上和肩头的鳞片缓缓褪去,露出苍白的肌肤:“养虎为患,对所有人而言都是一样的道理。”
夏油杰枕在我肩头,目光停留在那些褪去的赤色鳞片上,微微挑眉。
“那你也是吗?”他勾了勾唇角,这么问道。
“别说傻话。”我说,“人类都是如此,我也一样。”
“所以你还要抱着她多久?真是狡猾啊,杰。”五条悟把他从我身上撕开、扛在肩头,自己则站到了我边上,“别打多余的主意——有人养虎,自然也有人专门打杀不听话的恶虎。”
夏油杰耸了耸肩。
“我可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他笑着说,“我只是在专心辅佐未来的执政官罢了,可别听信可疑Alpha的谗言啊,执政官小姐。”
他们同时看着我的背影,等着我像往常一样和他们斗嘴。
可我的背脊依旧坚硬而紧绷,保持着对敌似的警惕感。
“……飞鸟?”五条悟微微皱眉,“你……”
“……七海前辈死了。”我握着刀柄,平静道,“在我面前……死掉了。”
五条悟的表情微微凝固。
他蓝色的眼瞳中骤然涌上一股情绪,握着拳的指节苍白。
夏油杰垂下眼,掩盖住了眼中的思绪。
“我已经无法回头了。”我轻声道,“要为了安定杀了我也好,阻止我也好,怎么样都随你,但不管怎么样,在我实现目标之前,你恐怕都无法如愿了。”
五条悟抓住了我的手。
“你没像加茂宪伦说的那样杀了我,难道不就是因为知道、我完全在你的掌控之中吗?”他紧紧抓着我,像是调笑、又像是认真道,“我怎么可能威胁到你呢?唯独对你,我可产生不了半点威胁。”
“你的确不会威胁我的性命,”我缓慢地推开了他的手,冷淡地注视着他,“但你的确会影响我……你难道不想阻止我吗?悟?”
五条悟瞳孔微缩。
夏油杰哑声笑了起来。
下一秒,甚尔从高塔上一跃而下,横在了我的面前。
“看起来你们这边也结束了。”他站在我身后,对遍地的尸体视而不见,径直看向五条悟,“收工了?直接回去吗?还是要把觊觎我方大将的人都杀了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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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些事得安排好,”我微笑道,“其他的事的以后再说,我们必须先把监狱星这边的事安顿好——这会是我们的共识吗?五条?夏油?”
“我们一直配合默契,我当然不会拒绝你的提议。”夏油杰无所谓道,“反正我在长老院那边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没什么急事。”
“连精神力都给你敞开了,我还有什么事不能答应你呢?”五条悟苦笑道,“喂喂,总感觉我被那个没有关系的恶婆婆的谗言拖累了啊?”
“恶婆婆?”甚尔扬了扬眉毛,“你们刚刚还进行了什么奇怪的会面吗?”
“回头再跟你解释。”我没打算瞒着他,“你那边怎么样?虎杖君情况还好吗?”
“不太妙。”甚尔啧了一声,“跟某个刚站上战场的家伙情况差不多,被宿傩附身杀了不少人,惠和那个女Alpha正和他待在一起。”
“……都被保护得很好啊,”我呢喃道,感到眼眶发热,大脑也弥漫上了模糊的雾气,“不管是他还是我……”
甚尔目光微凝。
他和五条悟交换了一个眼神,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按上了我的肩:“喂,你……”
我的身体微微晃了晃,向后倒去。
有温暖的手接住了我,与此同时,透支的精神瞬间被巨大的疲惫填充,我闭上了眼睛,嘟囔道:“累了……暂且交给你了,甚尔……”
甚尔抱着我,捏了捏我的耳垂。
“拿你没办法。”他没有像过去那样扛着我,而是将我抱了起来,“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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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得不太安稳。
我梦到自己溺水了,无数人的手在我的身后、扼着我的脖颈、推着我的肩膀和腰,向上托举的同时向下拉拽。
他们紧紧抓着我,大声呼喊着什么,像是期待,像是祝愿。可我被紧紧扼着脖颈、浸泡在冰冷的水中,只觉得无法呼吸。
那些手最终将我托上了水面,我近乎贪婪地呼吸着水面腐臭的空气。
水面上是尸骨堆成的王座,我看到夏油杰对我微笑,那张脸有一瞬间和加茂宪伦重合,却又迅速被我区分开来。
他单膝跪地,为我戴上王冠。
我躺在他的膝盖上,看着天空上熟悉的窗格在我的脸上投下阴影。
窗外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燃烧,长老院、科学院、加茂宪伦的头颅、真人的尸身,一起熊熊燃烧着。
我看到光,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我身边分明簇拥着很多人,又分明空无一人。
在那一瞬间,巨大的孤独和悲伤像慢慢上涨的水面,把我彻底淹没。
我醒来的时候,窗格正巧在我脸上投下阴影。
“醒了?”硝子坐在我床边,低头看着我的脸,吐出一口烟,“真是的……精神力透支成这样,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吗?”
“硝子……”我支着身体勉强坐了起来,只感觉头痛欲裂,“其他人呢?”
“孩子们被打发去休息了,其他人在外面等你。”硝子把烟按灭,扶住了我的肩膀,“别乱动,你躺好,有事让他们进来就好了。”
我的大脑还有些混乱,乖乖靠在床头,抓着被子,把下巴埋进了被子里:“哦。那乙骨来了吗?可以帮我叫他一下吗?”
“好。”硝子回头看到我这个样子被逗笑了,摸了摸我的发顶,这才起身去叫人。
很快,房门被打开——但进来的不只是乙骨,成年Alpha们近乎挤满了医务室狭窄的房间。
“你终于醒了,飞鸟,”刚下星舰的乙骨松了一口气,坐在我的床边,“我就不该让你自己下来……”
“我没事,只是精神力有点不支,再休息半天就能返航。”我揉了揉额角,“我只是有事想告诉你……所以你们为什么也一起进来了?”
“你之前说过会告诉我的吧。”甚尔坐在床头柜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们都是一起产卵的关系了,想陪床有错吗?”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了我的边上,理直气壮道。
夏油杰身上缠着绷带,被他挤到了窗户边,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
甚尔微微挑眉,伸手越过我、试图把五条悟推到地上。五条悟翻身避过,宛如动作轻巧的大猫。
我看着这群成年Alpha,感觉脑袋又开始痛了:“真是够了……”
“我倒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年纪最轻却最靠谱的Alpha乙骨没被影响到,坐在我床边,笑着说,“七……”
我被吵得完全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脑壳痛,就直接打断了所有人的话:“好了,安静一下,先把目前最重要的事解决了——”
Alpha们对视一眼,配合地安静了下来。
我松了一口气,继续道:“长老院勾结虫族、人体实验的事情显然已经证据确凿,乙骨你回头让士兵收集几具尸体回去作为证据;五条悟的罪名应该也不是问题了,长老院现在应该自顾不暇,没空陷害他。”
“也因此,我们现在要面对的最重要的问题反而是如何向军部复命……”
“证据我已经派人搜集完了,还有什么其他的事要注意吗?”乙骨问,“军部那边,复命应该不存在太多的问题才对。”
“可没那么容易解决哦?忧太。”五条悟坐在我边上,摇了摇头,“监狱星过去在长老院的监管下,现如今长老院显然已经无法再管理这里,接管这里的就会是军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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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何处置那些幸存的犯人,就是我们接下来的问题了。”
乙骨微怔道:“是说真希她们吗?大家当然都会被释放吧。虎杖同学可能需要移交军部看管,但军部毕竟是我们的盟友,和长老院不一样……”
我看着他的脸,难以控制地露出一个讥诮的表情。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事,”我强忍着讽刺的语气,平淡道,“遗憾的是,在人体实验这点上,军部和长老院本质上没有太大的区别——”
“我和里香都是加茂宪伦的实验品,而加茂宪伦是隶属于军部科学院的研究人员。”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不是意外,乙骨,里香身上的虫族基因不是我凭空编写出来的,那是军部的研究成果——我第一天到科学院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如果把虎杖君交给军部,他只会遇到和我们一样的事。”
乙骨的表情已经完全凝固了。
他看着我,漆黑的瞳孔中满是惊愕,随后涌上了满是暴怒和恨意的潮水。
我原本的确不想告诉他:恨只要有一个人背负就足够了,传播恨意并不会带来什么好处。
但如今的我却完全无法控制住自己,我近乎执拗而欣喜地看着他露出和当初的我类似的表情,心中满是病态的喜悦。
“我们没有任何盟友,”憎恨令我的声音微微沙哑,“我们只有必须毁灭的敌人。”
第28章
62.
“……已经完全坏掉了吧,那家伙。”
甚尔叼着烟,靠在窗边,这么说道。
“之前还只是坏掉一半,像是还在顾忌着什么一样,被问到自己的心理状态也会心虚,而如今却像是肆无忌惮地承认自己是个不顾后果、只想要复仇、把自己燃烧殆尽的疯子一样。”
五条悟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桌上的合照,唇角下压。
“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的确是那样吧,”他托着腮,缓慢道,“七海就像是……她的另一半理智。而如今那部分理智在她脑中崩塌了,她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在过去,她就不是很在意自己的生死,如今这只不过是放弃了伪装而已。”
甚尔挑眉:“听起来你们不打算阻止她的样子——她定下袭击军部科学院那种疯狂的计划,你们都不打算拦她吗?你们不是都自诩和她相识已久、自有默契吗?”
“为什么要拦她呢?”夏油杰随手从书柜上抽出一本《君主论》,极其自然道,“就是出于默契的角度而言,我觉得这个计划没什么不好的,发泄情绪对她来说也是必要的。她已经受困于理智太久,偶尔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做点想做的事也没什么。”
“只要她能成为执政官、实行理想的□□,对杰来说其他的事都无所谓吧?”五条悟嗤笑道,“无论她是否痛苦——别急着辩解,我不是说你不在意她、利用她、把她当做工具,只是在这个方面,你和飞鸟都一个德行,觉得自己的痛苦对于大局而言无关紧要。”
“我没有把飞鸟当作工具——我也不会把挚友和倾慕的Omega当作工具,”夏油杰瞥了他一眼,“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悟,事业和她是放在天平的同一边的,我不会对她不利。她不是也知道这一点吗?所以她没对你我动手。”
“她哪里是知道,她只不过是在毫无意义的地方心软了而已。”甚尔把玩着打火机,吐出一口烟,“如果是我当时在她身边听完了全程,我一定会帮她把你们都杀了,尤其是你,夏油杰,你敢说当她毫无防备地站在你背后虫族化的时候,你没动过吞噬她的念头吗?相比起傀儡,自己上位不是更好吗?”
“不要以己度人,禅院。”夏油杰目光微冷,“我的确没有动过那样的念头,在我看来她比我更合适——从在监狱星再次看到她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的能力、带动全人类一起进化的能力,比我更加适合做这件事。”
“如果做不到把劣等基因的人彻底清除、无法消除歧视与偏见,那就把所有人都变成一样的。强权镇压消除阶级和不等的部分,冲突和丑恶就将不复存在。而做这件事的统治者必须是完美的、接近神明、绝不会犯错的,她便正在向神明的方向进化。”
“嘁……”甚尔有些烦躁地抓了抓额角,“想不到在这个年代了还能听到这种莫名其妙的发言,乌托邦这种理想化的东西不可能存在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吗?”
“理想化,有可能实现。”夏油杰理所当然道,“这就是我们必定要实现的愿景。”
“得了吧,那只是你的理想,不是她的。”五条悟打断了他的话,“她的初衷分明不是改变任何人,她想要的平等可不是这种恶心又劣质的仿造品。”
夏油杰对此不以为意:“那又怎么样?人总是会变的,我很高兴我现在和她志同道合。”
“……一群疯子。”甚尔轻嗤,“不是过于理想化就是走向另外一个极端。不过倒也无所谓,反正她玩得开心就好。”
“怎么可能开心啊。复仇可不会让人得到任何喜悦,尤其是对她这样的人而言。”五条悟眼罩后的目光晦涩莫名,“逝者不可能回归,伤口就不可能愈合,她只会追寻着逝者的幻影、执拗地试图去挽回、去抓住每一只相似的手。所以她才会下定决心想回去救科学院里的实验体、摧毁那样恶心的实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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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不可能抓得到——已经失去的不会回来,每个被她拯救的人都只不过是替代品。”
“所以你打算阻拦她吗?”夏油杰问,“不说那些科研资料,在和军部尚是盟友的情况下试图让科学院消失显然不是理智的判断,不阻止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别装作一副很懂我的样子,”五条悟撇了撇嘴,“三个原因,第一,我也很想把科学院烧个干净、有机会还想亲自动手,他们做的那些和长老院不相上下的恶心事无疑值得这个;第二,”他停顿了一下,反问道,“你觉得飞鸟能做到什么程度?像她那样的人,就算是气疯了也不可能毫无分寸,我都能想象出她把科学院的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最后搞出一场无人伤亡的袭击的场景了。”
甚尔对第二个部分表达了赞同。
“我倒是挺欣慰的,那个笨蛋终于停止自焚、选择发泄情绪了。”他说,“明明就很恶心还要强迫自己待在那里,失眠睡不着还非要去工作,烧了科学院应该可以让她睡几天好觉吧。所以第三呢?”
“第三,从理智角度来说,如果飞鸟的能力的确是完全由加茂宪伦制造的,那他一定有她完整的源基因。这部分数据记录可能在科学院,也可能在长老院——而不管是在哪里,这份数据都不能落在有心人手里。这里的有心人指除她本人以外的所有人。”
五条悟一边说,一边完全不想回头对上甚尔的表情。他总觉得那家伙的语气略带炫耀——被当作家犬驯养的家伙罢了,有什么好炫耀的?
“至于失眠的问题,恐怕是你在才让她没办法放心入睡吧?”他漫不经心道,“不信任的人在边上,没有安全感也很正常。”
甚尔嗤之以鼻:“搞得好像是你的话她就能好好睡着、还让你躺在她边上一样。别做梦了,她只会担心你想杀她。”
夏油杰对他们这种小学生级别的争吵没什么兴趣:毕竟他自认为自己是那种不在人边上、也默契非凡的类型。而过去的许多事也印证了这一点,他和久川飞鸟就是默契非凡。
他看了一眼时间,若有所思道:“所以飞鸟呢?乙骨一个人去冷静之后,她不是说要出去走一走?”
“去找悠仁了吧。”五条悟说,“七海对她和悠仁而言同样意义非凡——两个人一起哭一场也挺好。而且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的境况有些相似。”
能哭出来倒还好一点吧。他想。如果她愿意在别人面前哭泣,至少还有给别人伸出手、拉住她的机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封闭在壳子里,只对外界输出无懈可击的、复仇的冷淡。
“……很难想象这种场景,”甚尔伸了个懒腰,嘟囔道,“她真的会去找小鬼倾诉吗?那家伙最近为了不被人看穿情绪,恨不得每小时打一次掩盖剂。”
我靠在墙边抽烟,左侧就是虎杖的房门。
烟味很呛:说实话,我至今无法从吸烟中获取什么快感。但当烟气被吸入鼻腔和口中的时候,我感到大脑和精神都陷入了一种迟钝的松懈中。
就好像齿轮在卡住的时候趁机进行短暂的休憩,也像是鱼在暴雨里浮出水面。
但这也只是短暂的、极为短暂的沉溺,我依旧无法停止思考。我想到很多过去的事,想到我十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七海前辈,想到他教我体术、告诉我被欺负了就要反抗的表情,想到我缩在他怀抱里的感觉。
Omega是情绪化的动物……或者说Alpha和Omega都是。我们被信息素影响、被欲望影响,说是进化的人类、倒不如说变回了动物。只有Beta不会受这些的影响,因此我可以无所顾忌地抱住他、不用担心他因为我身上尚未成型的信息素失控。
Omega期待我,Alpha渴望我,只有Beta以看待“我”的方式来对待我,他的眼中毫无干扰地映出我的身影。
到军部以后,有了条件,我也习惯了每天打掩盖剂或是抑制剂,最大限度地控制信息素的影响。更改腺体基因或许是更为有效的方式,但我不打算这么做:彻底改变自己的存在形式只会让我失去共情的心理,这对于“君主”来说是很危险的事。
也因此,有更多的Alpha和Omega开始越过性别看我,看我的“本质”。
但我无法对他们敞开心扉,我是他们的领导者,我的懦弱和迷茫决不能在人前泄露半分。所以我总会想念七海前辈——在他面前的话,尽情地哭出来也没关系吧?因为他总是那么温柔又强大、不会被我的怯懦影响。
他是我的挚友,也是我的导师。
我不知道虎杖是怎么看待他的,或许跟我一样,也或许不一样。但无论如何,七海前辈对我们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引导者。
看着他倒在我的眼前,就像一座坚实的、不可摧毁的山在我眼前崩塌。
我想和别人说说我的感觉,想痛快地哭出来、指责自己引发了这一切的无能。我想咒骂真人、加茂宪伦,却又可悲地发现如果不是加茂宪伦的实验、我现在甚至连复仇的机会都不会有。
但最终,我也只是站在门口、抽完了两根烟,然后直起身,绷紧了背脊。
“……久川?”对面的房间里,伏黑惠推开门,微微一愣,“你是……来找人?”
“是啊,来见见你们,野蔷薇他们呢?一起出去吃饭?他们和乙骨也很久没见过了吧,待会一起吃晚饭。”我极其自然道,“回帝都星这种机会就比较少了——饭前一起打牌吗?我可以叫上甚尔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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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不必,”惠的目光在我的眼睛上停滞了一瞬,冷静地移开了目光,“叫上禅院前辈他们和钉崎就好,虎杖待会应该也会出来。”
“那待会会客室见,我去找五条要牌。”我向他挥了挥手,转身道,“那就拜托你了。”
楼道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归于宁静。
虎杖悠仁的房门依旧紧闭着。
“人类雌性眼泪的味道闻起来也不错,”宿傩在他脸上嘲笑道,“比你的好闻多了,小子,那副孤注一掷的可怜姿态也让人心情愉快,让人想看看她一无所有的时候哭得更惨的样子。”
“不过真奇怪啊,明明气味已经更接近虫族了,却还固执地保留着人类无关紧要的、弱小又无力的悔恨和挣扎——该说你们人类冥顽不化吗?可惜了,以那个久川飞鸟的能力,如果舍弃这些,原本应该更加强大、更接近完美吧。”
“……闭嘴。”虎杖低着头,低声道,晶莹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至下颔、滴落在地上。
他靠在门边的墙上,手指在地上留下了深深的抓痕和血痕。
“这才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第29章
63.
“所以你半夜就打算先回去帝都星?”
真希抓着一手牌,头也不抬地问乙骨。
“有空位的话先帮我把咒具运一部分回去,我东西还挺多的。”
“时间这么紧吗?我还以为忧太会多留几天呢。”熊猫坐在边上观战,挠了挠耳朵。
“没办法呢……”乙骨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微笑,“帝都星那边催得比较紧。不过没问题的,等最近的事解决完,我就可以回来和大家在一起啦。”
“你也和他一起走吗?飞鸟?”野蔷薇一手把牌丢在桌面上,一边问。
“嗯,有些事情要先解决,”我和她坐在一起,叹了口气,“我得先把长老院叛国的证据和虎杖君的尸体带回去交差……”
“这是霸凌了哦?这是了不得的霸凌了哦?”虎杖悠仁蹲在边上,看着地上放着的和他一模一样的尸体,嘟囔道,“真的一模一样诶……”
“用的是你的基因,当然一模一样啊。”我理所当然道,“虽然只是外表、里面的数据完全不一样,但是短时间是可以糊弄过去了。”
五条悟把一小束花放在尸体的胸前,双手合十道:“那么再见了,悠仁。”
野蔷薇嗤笑道:“顺便把之前拍的遗照用上。都是第二次假死了,你也算得上经验丰富了,对吧?虎杖。”
“……喂——”虎杖崩溃道,“看着我说、不要看着尸体说啦!!!我在这里哦?真正的我在这里哦?”
伏黑惠拿着一束一样的花放在尸体头上,才坐到了我边上、重新拿起纸牌。
“喂!!!”
“他们感情真好啊。”我颇有些感慨。
“这也不叫感情好吧?”真希吐槽道,“互相伤害的感情?”
“挺好的啊。”我说,“在帝都星的时候我还偶尔听甚尔说他担心惠太老实了、在监狱星会被欺负,现在看来他可以不用担心了,毕竟显然是惠在欺负别人嘛。”
“我没有这么担心。”甚尔冷漠道,“至少我没有说出来。”
狗卷把牌放在桌上,抬眼催促我:“鲑鱼。”
我出了牌,懒得理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毫无意义的担心。”伏黑惠平淡道。
“都是‘伏黑哥’了,确实没必要担心这个。”野蔷薇挤眉弄眼,“说是把混合区的囚犯都揍过一遍、旁人印象深刻哦?”
“难怪那时候那些犯人那么怕你啊,”我了然道,“你上次还说是五条威慑。”
伏黑惠抿着唇别过脸,避开了我的目光。
“惠早就是一个比他父亲靠谱得多的大孩子了。”到处乱晃的五条悟迅速冲我比了个手势,若无其事道。
我看懂了他的手势,把要出的牌按了下去,换了一张。
“不也比你靠谱吗?”甚尔冷笑道,“多大的人了还帮人看牌作弊——那几个小朋友也是,我就说久川飞鸟那种臭牌篓子为什么有勇气说自己牌技不错找我打牌,都是被你们这么喂牌惯坏了吧?”
小朋友们个个心照不宣,我捏着牌、面无表情地宣布道:“这样下去活该你单身一辈子,甚尔。”
最早开始喂牌的夏油杰在话题变得越来越弱智之前及时抽身而出,把牌丢给五条悟让他换人继续,自己则坐到边上,看了一眼新闻。
《巨大丑闻!长老院勾结虫族诬陷英雄!》
《惊天逆转:长老院内部高层叛国并进行大规模人体实验!》
《军部:长老院的行为是丑陋的政治迫害,五条悟本该无罪》
《执政官公开发言:细数长老院十宗罪》
《胆小者误入:直击监狱星战场现场,发现多具半人半虫尸体!》
“那家伙……速度倒是挺快。”夏油杰不由得哂笑道,“这么快就意识到长老院不能再成为他的臂助、选择做出一些顺应民心的发言吗?”
已经在任六年、还有多年从政经验的执政官山崎树人对政治的灵敏度的确非同凡响,很快就敏锐地意识到了风向的变化、放弃了扶持他的长老院。
“这种墙头草能得到民心?”没一起打牌、只是在边上抽烟的硝子注意到了他的自语,微微挑眉,“民众忘性应该也没这么大吧?那位执政官分明是显而易见的长老院的棋子,长老院的许多脏活不都是由他执行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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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他的支持率还不低。”夏油杰往正在打牌的人群里看了一眼,声音放轻,“守旧派也说不上少,拥护他的政客多的是——民众里除了既得利益者Alpha外,还有不少‘精神Alpha’,或者说‘精神政治家’,明明是被剥削者,还支持着像山崎那样的人。”
“他们大概是跪得太久、已经不知道怎么站直了。”
即使家入硝子对政治话题一向不太感冒,但出于对友人的关心,她也被这种论调引起了一星半点的兴趣。
她也不想影响那边正在玩牌的人们的兴致,同样压低了声音:“所以在新的竞选季,山崎执政官依旧具有很大优势?”
“的确如此。”夏油杰说,“从支持率和背后的势力来看,他大概会是飞鸟最大的、也是唯一具有威胁的对手。他和长老院关系密切,现在撇清关系也有可能是长老院布的局、试图保住他的地位。”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经历了这么多波折,长老院不可能容忍执政官的位置旁落,否则他们将退出权力中心。”他垂着眼,若有所思道,“指望对手自己犯错大概会很难,或许我们应该主动做点什么……”
他一边思考,一边往下滑,突然刷出了一条热度迅速上涨的头条,瞬间皱起了眉。
《Omega保护协会:的确有人逼迫保护协会提供Omega做人体实验,支持揭露黑幕》
《Omega保护协会会长引咎辞职》
“真是……”他收紧手指,语气莫测,“如果这些人支持山崎的话,那还真是麻烦大了——所以他们除了背刺还会什么?”
五条悟把自己要出的牌丢在桌面上,和我对视了一眼。
我看懂了他的目光:虽然硝子和夏油杰体贴地放轻了声音,但我每时每刻都张开着的精神力领域已经收集到了所有的关键信息。
但我依旧装作什么都没注意到的样子,继续笑着和同伴们玩牌。
这场聚会上大概没有多少人是真的感到轻松愉快的。我想。大家都只不过是在……假装开心、不让同伴们为自己担心。
即将离开同伴的我和乙骨对此更为在意。
“所以你……办完事以后也会回来吗?”
野蔷薇突然问。
她的语气有些别扭:“不是说回监狱星……”
而是回到同伴们的身边。
她没说出口,我愣了一下,才理解了她的言外之意、也才意识到她为什么会这么问:乙骨说了“忙完会回到大家身边”,我却只说要离开,没说会“回来”。
也是这个时候,我突然注意到大家都在注视着我的脸,像是在等待一个回答。
我张了张嘴,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事实上,我很少有机会能用上“回”这样的字眼。
Omega们多半没有正常的家庭生活、和“父母”也比较疏远,因此我没有可以回归的“家”;Omega保护协会当然也算不上一个家庭,即使里香和七海前辈都曾让我感到家人般的快乐,但那里本质上仍然是个牢笼——更何况他们都已经不在了。
而如今,我的第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居然是在帝都星的、由军部提供并受到实时监控的新的笼子,虽然有些微妙,但那里的确是我的住所。
但我依旧不会用“回”这样的字眼,毕竟事实上我无处可归。
也因此,听到他们这样提及这个词汇,我陌生之余、又感到心脏微微酸胀。
我想说什么,但是我无法给其他人任何承诺——我不想许下诺言后又食言。
因此我只是若无其事地笑着回答道:“忙完这阵子再说吧。”
野蔷薇瞥了我一眼,结束了这个话题,转向了虎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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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你至少会骗骗他们。”
深夜,在我登上星舰前,五条悟这么说道。
“至少在这种时候我不想说谎,”我看着甚尔指挥士兵们把尸体抬上星舰,头也不回道,“我撒的谎也已经足够多了。”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同时看向漆黑的夜空。
“所以,要我陪你去吗?”
五条悟突然问。
“我自己去就好,没必要把你们卷进来。”我说,“毕竟不是多光明正大的举动,也算不上是为了大局,而是出于私情。”
“在这种时候,我也只不过是一个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自私的复仇者罢了。”
“我这么问你同样是出于私情。”他看着我的眼睛,“你没必要因为知道自己会被我影响、就把我也排除在那个界限之外。”
我有些狼狈地别开了视线。
“别说了,”我重复道,“别再说了,让我一个人待着就好。”
五条悟沉默了下来。
直到我和甚尔一起登上星舰,我也能感到他的目光凝视着我的背影。
我抿着唇,掩盖了内心的所有思绪。
甚尔察觉到了我的异样,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但他这次什么也没说:他察觉到我在排斥和别人的亲密关系,而这个话题我们已经谈过许多次了,再提起也毫无意义。
他没把握说服眼前的Omega……也因此,他能做的只有让自己离她近一点。
至少是能拉住她的距离。
第30章
64.
当清晨星舰停泊在军区时,爱丽将军已经在停机坪等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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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我面前,再三确认我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你能安全回来就好,听说长老院派出了所有高等新人类我还在担心…”
“让您担心了,抱歉。”我的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看向那些被士兵们保存好的尸体,“这些就是长老院叛国的铁证,还有……虎杖悠仁的尸体。”
爱丽将军目光微凝。
“的确是两面宿傩附身的那个孩子……”她掀开白布,看了一眼那具尸身,轻叹道,“也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啊,还这么年轻,真是可惜了……”
我并不想对她这样的感叹发表什么评论,只觉得这样的发言在她示意科学院的人把尸体带回去之后显得格外讽刺。
科研和人类的进步大于小部分人的权益,这就是大多数政客的思维方式——并非贬义,只是我作为一直在失去的“小部分人”很难接受这一点。
“请问将军,这些尸体送到哪里?”运送的士兵问。
“留下两具作为证据,剩下的先存放在实验室。”爱丽将军自然道,“对于两面宿傩的容器我们必须好好研究——这对于我们日后对阵虫族有巨大帮助。”
“是!”
“这部分研究还是要拜托飞鸟你了。”爱丽将军看着我苍白的脸色,微微皱眉,“不过不急着开始,你必须先回去休息两天……脸色怎么差成这样了?”
“过度使用精神力、有些疲惫罢了,并无大碍。”我摇了摇头,“谢谢您,将军。”
“你该好好休息了,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她拍了拍我的肩,语气温和,“说起来,乙骨呢?那孩子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我护送证据回来先行一步,乙骨留在监狱星安排后续,毕竟五条悟和监狱其余人等还需要安顿。”我面色自然道,“他大概会迟一天回来复命。”
思及乙骨和五条悟的师生关系,爱丽将军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解释。
“总之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她再三叮嘱道,“研究这件事确实不急的,没必要为了工作劳累过度。正好其他研究员也正在休假,就这么定了。”
我推脱不过,只能在她的安排下回去休息。
一切都似乎回归了平静——直到科学院被火焰吞噬。
火焰在深夜里静静燃烧着,士兵们的呼叫声和枪响声不绝于耳。
“有敌人入侵!”巡逻的队长沉声道,“敌人中有能力强大的高等新人类,初步怀疑是长老院的残余部队前来毁灭证据,务必保护证据!”
“二队去保护久川小姐,防止对方针对久川小姐部署暗杀计划,赶紧的!”
火焰依旧燃烧着,发出细碎的响声。这样细小的声音无法掩盖住那些更大的声音。
乙骨挥刀而下,斩碎了关着实验品的钢化玻璃。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里面半虫半人的实验体,目光冰冷。
“求求你……”被虫族缠绕侵蚀的实验体声音嘶哑,“杀了我……”
乙骨拔刀,终止了他的惨叫声。
他把这次运送回来的尸体丢进火中,便看到Omega站在巨大的笼子外、看向里面的长发虫族。
我看着那个披着青色鳞甲的长发虫族,沉默了一会儿。
“你最好快一点,大概还有十分钟军部的人就能把夏油杰送进来的混合虫族杀完。”耳麦的另一边,甚尔提醒道。
“……我知道。”我说。
虫族好奇地看着我,舔了舔利爪。她的身体里显然是属于虫族的那部分占了上风,看着我的眼神颇有几分饥饿的渴求。
她的笼子里还有半截尸体,那是昨天被她抓进笼子里的研究员的,血迹斑斑、带着齿痕、内脏流了一地。
这也是科学院集体休假的原因、我回去之后才听打探完消息的甚尔提起:某个研究员在打开玻璃投食的时候被抓了进去、吃得只剩下半截身体,其余同事受到了惊吓、集体请假。
‘我就说你之前明明也很累、爱丽将军也没放你回去休假,怎么这次这么痛快。’
那时的甚尔撇了撇嘴,这么说道,‘听说在场的其他研究员都吓呆了、还有人吓尿了——得了吧,这是那个首席最重要的项目,他们平时不也用活着的死囚和战犯投喂那个虫族吗?轮到自己的时候才吓到,不觉得太迟了吗?’
他说得对,我也是这么想的:人在做出某些事之前都应该做好这些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准备。
“你想救她?”乙骨站在我身边,低声问。
“我想。”我轻叹着说,“但是我又无比清醒地意识到……我无法救她。”
“我来得还是太迟了。”
我来到科学院的时候,她就已经被宫本治人养成了这样嗜血的怪物,以人类为食、又被人类切片研究。她是被后天改造成这个样子的,属于人类的部分已经近乎完全消失在她的身体里。
她很像里香。我想要救她。
但也是从我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意识到我无法救她——我能尽我最大努力把她的身体复原回人类,但她却也再不可能回到过去、变回“纯粹”的人类了。
“所以我是如此憎恨着这里……”我看着她的眼睛,喃喃道,“他们本该是为了更多人的福祉而努力,而非为了一己私欲进行这样的研究。”
“所有人……所有站在‘这个位置’上的人都是这样,用绝大部分人的利益作为借口哄骗他人,然后夺走小部分人的权益乃至性命。军部也好,长老院也罢,人类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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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而我们甚至算是幸运的,因为我们能得知真相、而不是站在原地、只能被哄骗着失去一切。”
“也因此,我们有义务去告知其他人、去拯救其他人。”
长发虫族的竖瞳中映出我的影子。
我看着她,缓慢道:“我有义务救她,但我救不了她。”
我憎恨着这里的一切,憎恨着我的迟到,憎恨着我本人的无能。
我憎恨着……我自己。
乙骨按住了身后的里香,不让她发出声音。
“这不是你的责任,你不是神,不可能面面俱到。”他轻声说,“你可以憎恨这里发生的一切,但你没理由憎恨自己——这里发生的事不是你的错,过去的事也不是。”
“你不明白。”我咬着牙根,急切道,“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拥有过机会,如果我能早一点、再早一点——”
乙骨按住了我的肩。
他强迫我转过脸,面对他的脸,看他的眼睛:“这不是你的错,飞鸟,不会有任何人责怪你!”
“我责怪我自己。”我的瞳孔中映着火光和他的脸,又像是空无一物,“我觉得我没有资格憎恨其他人,因为最该被憎恨的就是我自己。我放弃了自己的原则、傻乎乎地做些自以为正确的事、想拯救所有人,可最后我什么都没能救下。”
“你难道没这样想过吗?”
乙骨忧太看着我,漆黑的瞳孔中满是悲戚。
“我想过,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别这样,”他低声道,“别这样想自己,飞鸟,你应该更为快乐地活下去,虽然你没有救下里香,但你至少没有犯第二次错误,你救了……”
我再一次打断了他:“正是因为你知道这种感觉,所以你才会站在这里,不是吗?你和我一样,在通过对别人的仇恨宣泄对对自己的厌恶。”
“我知道仇恨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他认真道,“我已经不再像当初那样满心痛苦,因为我遇见了我的同伴,熊猫、棘、真希,还有许多重要的人,他们能让我走出仇恨,当然也能帮助你——你不该一直沉浸在负面情绪中。”
他的表情真诚且毫无阴霾,反而让我感到不知所措了。
“我以为你和我一样……”我苦笑道,“原来真正感到无法忘怀的只有我啊。”
“不是这样,飞鸟,”他捧着我的脸颊,耐心道,“我同样憎恨这些、和你一样,我始终会站在你身边。即使我希望你不要沉浸在这样的情绪里,我也并不会再阻止你……”
“如果沉浸在仇恨里能让你觉得好一点,那就恨他们吧。”他重复了一遍,“我会和你一起恨他们,和你站在一起——之前就说过了吧,我们是共犯。”
“只有让你感到好一些的憎恨是有意义的,或许恨会成为我力量的食粮,但那太痛苦了,那不适合你。”
我看着他的脸,沉默了半分钟:我知道自己不该沉浸在仇恨中,但我控制不住自己。
与此同时,我的理智也逐渐回到了脑中,清除了一些过激的情绪。
“……总之,谢谢你。”我轻声道,“谢谢你站在我身边。”
“不用向我道谢。”他的语气温和而耐心,“所以,你想好怎么处理这个虫族了吗?交给我吧。”
“……嗯,拜托你了。”我回过头,不再去看身后的场景。
拔刀的声音仅有一瞬,我的身后一片寂静。
一瞬后,乙骨就重新追到我身边,牵住了我的手。
“这会让你觉得好一点吗?”他问,“复仇和拯救。”
“我不知道。”我喃喃道。
“我只是……只是被自己的恨意和他人的期待推到了最高的天上,而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该怎么降落。”
除了继续下去以外,我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毕竟,我怎么可能不去怨恨、怎么可能不去回应他人和自己的期待呢?
“那就继续下去,直到你知道该怎么做为止。”
乙骨的表情单纯又认真。他牵着我的手腕,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而不管怎么样,我……还有里香,我们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第31章
65.
“我们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直到坐在爱丽将军对面,我也依旧在想乙骨说的话。
他或者五条悟、甚尔、还有其他的同伴们,他们都对我说过类似的话、表达过类似的含义。
这些关怀和支持让我感到心脏酸胀,像是轻轻一碰就会软得一塌糊涂——与此同时,这样的关怀给我带来了莫大的压力。
不要再靠近了,让我一个人就好。
我无数次在心里这么对他们说。
没有必要管我这样的人……这样在我让他们失望的时候他们也不会感到难过。
而我知道自己一定会让关心我的人失望,他们关心我是因为过去那个毫无阴霾的我,而非如今这个深陷于阴谋诡计中、满手血污的骗子。
仅仅花了大半年时间,我就变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了。
“科学院机密实验室被完全烧毁,珍贵资料付之一炬。”爱丽将军紧紧皱着眉,看着报告,“部分隐秘实验的数据资料没有线上备份、只在线下……那些珍贵的实验品也……”
“科学院损失惨重,昨天带回来的证据和宿傩的尸体也同样被完全烧毁……所幸因为研究人员昨天集体休假、没有人员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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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昨天出现了高等新人类?”我微微拧眉,“我还以为那些东西在监狱星就被全灭了。”
“与其说是高等新人类,不如说更接近于虫族,很难从他们身上判断敌人的身份。”爱丽将军叹道,“不过我想,即使没有证据,我们也能轻易判断出来者……”
“……长老院的背水一战,”我和她对视一眼,了然道,“为了不被定叛国罪和反人类罪,他们才会发动这样自杀式的袭击,不惜代价地试图毁灭证据、并且打击军方。”
“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爱丽将军微微颔首,“这大概是他们最后的反击了——可怜、可笑、不值一提。”
“大概是被冲昏了头脑,直到这时候他们才发现自己被下面的人架空、为他人做了嫁衣、未免也太迟了。”我说,“乙骨还没回来,他的星舰上应该还有几具作为证据的尸体,我想没有人能从他的手上毁灭证据。”
爱丽将军神色微缓:“做得好。就是可惜了宿傩的尸身……”
“出于研究者的好奇心,我在星舰上就采集了部分基因,”我从公文包中抽出一份手写资料,皱眉道:“即使不够完整,但在科学院其他同僚的帮助下,我们应该可以将它复原,只是需要多花一些时间……”
“好孩子!”爱丽将军老怀大慰,“这次必须给你记大功!至于长老院,在耗尽最后的力气挣扎以后、他们就已经不再是我们的对手了。”
“这都是多亏了您的决策和支持。”我恭敬道。
“长老院不足为惧,接下来你晋升之路上有威胁的障碍就屈指可数了。”爱丽将军看着我的目光带了些复杂与冷酷,“虽然接下来要做的事对你而言可能有些残酷,但我也不得不指出你的问题所在……”
她随手打开显示屏,把新闻页面投影到了屏幕上。
我看着屏幕上的新闻,瞳孔微缩。
《人设崩塌!久川飞鸟独立人设皆为营销,背后实为五条悟支持!》
《惊天骗局:独立Omega?Alpha的傀儡!》
《Omega保护协会会长现身说法:久川飞鸟不能代表广大Omega的利益。》
爱丽将军点进最后一条Omega保护协会会长的采访,那个慈眉善目的年长Omega在媒体的闪光灯前一脸担忧地诉说道:“这一切也算是我的失误,作为大多数Omega之一、现在才站出来表达自己的观点:我也是Omega,我不认为现在的社会有久川飞鸟说的那么糟糕。社会对Omega已经足够宽容和优待,我做不到像她那样、在享受福利的情况下还颠倒黑白、贪婪地想要得到更多。”
“所有Omega都支持她?不不不,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人支持她成为新的执政官——资历尚浅、并无功绩、甚至还有入狱的黑历史,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资格成为帝国的掌权者呢?”
“带队抗击虫族、营救了帝国英雄五条悟?这显然是恶意营销。怎么可能有孱弱的Omega做到这样的事?显然是五条悟将自己的功绩送给了她。他们在保护协会的时候就算得上一对情人,只不过久川飞鸟一直贪婪地吊着他和其他Alpha——这样玩弄Alpha感情的恶劣行为,我们Omega都看不下去。”
颠倒黑白、毫无证据、只是她的一面之词。
但依旧有许多人在新闻底下留言,说“反转了”、“果然是这样”、“这才是正常Omega”。
我不能说是毫无预料——但当我看到这些言论的时候、还是感到一阵难过。
“我以为你会意识到的,”爱丽将军的语气耐心而严肃,像是教导、也像是指责,“我以为你会救回来的是五条悟的尸体——死去的五条悟会是你的助力,而活着的五条悟只会成为你的阻碍。”
“你看,这就是Alpha们常见的手段。只需要一点赞许,他们就能轻易地让那些被他们驯化的驴子为他们做事;只需要几句话,他们就能颠倒黑白、抢走原本属于Omega的功劳!”
“战争时期的优秀Omega战士被迫退役结婚生子,生活贫困凄惨;而有军衔的Omega数不胜数、如今却只剩下我坐在这里。”
“达斯洛战役的指挥者是我、带队冲锋的也是我,只是因为我的副官是Alpha,他们就说没有Alpha的支持我做不到这些,把我的功绩分到他的头上——就因为他们觉得Omega做不到这些。”
她注视着我的双眼,肃然道:“我亲身经历过这些,因此我也非常清楚你会经历什么——当你的身边出现像五条悟这样的Alpha的时候,那些不愿意承认Omega的优秀的废物们就会把你的一切功绩加到他的身上。而你,将一辈子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只能成为大众认知中的、他的附庸。”
“虽然我知道你不想把人想得太坏,但我认为你还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大多数Alpha都是这样好大喜功,总是认为自己的功劳和作用是最大的,从不会推脱明明不属于自己的功劳。”
“你是个好孩子,飞鸟,但你依旧不够冷酷果决,这点需要继续改进——你不该救下你最大的阻碍。”
我没有为五条悟辩解的想法:即使我认为五条悟那样骄傲的家伙和“大多数Alpha”截然不同,绝不可能冒领功绩,但我也没法用这个说服爱丽将军,毕竟爱丽将军并不像我这么了解他。
我只是看着屏幕上舆论的变化,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确实应该想个方法、从哪个角度开始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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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舆论总能让我大开眼界。
只是把我的名字和一个优秀的Alpha挂钩,星网上的人们已经开始了诸多无稽又恶意的桃色猜测:有说我为了利益勾引五条悟、借他权势一步登天的,也有说我的功绩和研究都是别人送的。这些人言之凿凿,唯一的论据却只有“Omega不可能做到这些事”。
——说得好像这些Alpha就能做到一样。
我在心里嘲讽道。
大概正是因为自己做不到,才武断地认为别人也做不到。
“现在的舆论对你不利,”爱丽将军忧虑道,“原本现任执政官山崎树人就是你最大的竞争对手,如今更是已经有许多原本支持着你的人倒向他了。根据如今民间的舆论现状和他们根深蒂固的偏见,我们恐怕很难逆转。”
我赞同她的看法。
世人对Omega的要求远比对Alpha更为严苛,即使公开澄清所有谣言、这些谣言依旧会在一些低级的网站被不负责任的人传播开来、并最终被很多普通民众当作真相。辟谣永远比造谣难得多。
而哪怕我把山崎执政官那些罄竹难书的真实黑历史全部宣传出去,他也不会受到像我一样大的打击:他强迫Omega的新闻曝光会有人笑着说“是钱没到位吧”;诱拐幼童的新闻曝光会有人说他们是真爱、是幼童勾引他的;迎娶长老女儿上位是郎才女貌正常联姻,换成我就会是居心叵测、靠着裙带关系上位。
家暴是因为妻子出轨,对民众态度恶劣是因为真性情,进行“合理的”人体实验是为了人类的福祉,叛国罪是阴险对手Omega的构陷。Alpha们可以为他找无数个理由,证明全都不是他的错误。
——就像至今有人在为叛国的长老开脱,就像爱丽将军明明功名显赫、却依旧饱受许多人“花瓶”的偏见一样。世人确是如此,把Omega排挤出去以后才开始说Omega是因为没能力才不能出现在高位,还反问为什么Omega做不到这些。
尤其是在受教育程度不高、平时靠各类碎片短视频获取全部外界信息的、偏远星球的民众,他们对Omega根深蒂固的偏见会使他们成为这类桃色谣言的忠实受众。
爱丽将军在位多年、深喑此道。她揉了揉额角,抬起眼,果决道:“舆论无法逆转,我们必须做点别的……”
“的确如此,哪怕是五条替我澄清,舆论应该也很难逆转。”我冷静道,“所以我一开始就没打算通过这种方法取得胜利,我打算……”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急切地敲响了。
“将、将军!五条悟接受了媒体的采访!”将军的亲卫大口喘气,断续道,“全网直播!现在已经上了头条,请您务必看看……!”
我们同时一愣,爱丽将军迅速退出了这个界面,点进了头条里、点开直播链接。
嘈杂的人声中,五条悟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中央。
记者把话筒怼在他面前,连珠炮似的问道:“所以您的意思是、网上的消息都是假的?久川飞鸟不存在抢功行为,这次对抗与虫族勾结的叛军的主力就是她?”
“的确如此啊,你们还要我重复多少次?”五条悟抓了抓脸颊,不耐道,“久川飞鸟很强,比你们这些没用的家伙强个几万倍。超S级的精神力加上领域展开,和我联手把那些高等新人类杀完不是很轻松的事吗?你们在质疑什么啊,监狱星的直播都白看了?”
人群一片喧哗。连办公室里、坐在我对面看直播的爱丽将军都回头看了我一眼,有些讶异道:“你已经领悟了领域?”
“侥幸。”我说,“我的领域【理想国】是由强悍的精神力领域演变而来,只对精神力比我低一些的人有着绝对命中、让他们无法抵抗的特性。”
爱丽将军也只是惊讶了一瞬——如果不是知道我的潜力,她也不可能如此毫无保留地支持我上位。
而屏幕中的人群显然震惊得多:在我之前,可没人听说过有Omega能成为特级、拥有领域的。
“消息属实吗?”记者震惊地追问道,“所以久川飞鸟的实力已经不逊色于顶级Alpha了吗?”
“不逊色,甚至有所超越,精神力没她强的Alpha基本不可能赢过她。”五条悟显然被对方弄得很不耐烦,“说了几遍了,自己做不到别以为别人就做不到啊?这个世界上就是有Omega可以一个人清扫完百分之五十的高等新人类和变种虫族,并且把我救出去——”
“对,是她救了我,不是我帮了她,没有我在她也能一个人搞定,怎么看都是我蹭功劳吧。”
“她追求我?借你吉言,不过目前为止都是我在追求她。我从第一次跟她相亲但现在都认识她这么多年了,她都没对我笑过几次呢,我要跟她回去帮她她都不答应、头也不回地就甩下我先走了——超级冷淡、超级过分诶。”
我近乎被他最后一部分的夹带私货逗笑了:胡说八道,对他笑的次数不是很多吗?
记者疯狂记录,继续问道:“那对您而言,久川飞鸟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她先是可靠的同伴、才是我倾慕的异性。”碰到这种问题,五条悟才正经了起来。
他看着屏幕,肃容道:“那是个为了心中大义可以放弃任何事的、站在民众之中的Omega,她的理想是追求真正的平等。”
“我的立场和她不尽相同,但我敬佩她、爱她,愿意为实现她的理想、作出最大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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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一直站在她身边,没人能越过我诽谤她。”
‘我们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我眨了眨眼睛,感觉眼眶发热。
他们眼中的我总是那样纯粹、那样坚定、那样毫无阴霾。
可我只觉得难过:我知道我该变回那个样子,但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停止怨恨、放弃争胜的希望。
我的道德感谴责着我,即使这些事在他们眼中无伤大雅、只是正常手段。
“这样的话,舆论问题倒是解决了一部分,”爱丽将军关掉直播,重新看向了我,“但想要彻底铲除对手,我们仍旧应该采取一些别的措施……”
我知道她想要我说出的回答:暗杀执政官。
只要杀了他,长老院和议会就很难推出声望像他一样高的傀儡了。
他的罪孽让他死不足惜,如果我是在当初、在监狱里和他相遇、并为他所害,出于正当防卫,我会毫不犹豫地、痛快地杀了他。还有那些该被处刑的、在权力的保护伞下待了太久的高层,他们的手上血迹斑斑、简单的死刑都算便宜他们了。
我本该这么想……可现在,我却犹豫不决了。
为了“大义”,为了一己私欲杀掉自己的竞争对手,这真的说得上正确吗?
我的道德感让我犹豫,我的“理智”和渴望却让我开了口。
“是的,我们必须这么做。”我带着无可避免的决意、这么说道,“我希望暗……”
“甚尔先生……!您不能进去!”
“别吵吵囔囔的。”
将军办公室的门被人踹开了。
在我错愕的目光中,甚尔带着一身血腥味破门而入。他的脸上和身上沾满了不知道是谁留下的血迹,刀上同样血迹斑斑。
“抱歉,将军,我迟到了。”他抹去脸上的血,随口道,“虽说之前就得到了犯罪分子夏油杰想夺取权势、暗杀长老和执政官的消息,但我去晚了,人都已经被杀了个干净。”
“看来帝国不得不快马加鞭、临时选择新的执政官了——作为最佳的候选人,您准备好在众多支持者的支持下登顶了吗?我亲爱的、众望所归的执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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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即将完结,好耶。
第32章
66.
“不打算阻拦的话,你们打算就这么看着吗。”甚尔把烟按灭,突然道,“在座的可都不像是对什么事袖手旁观的人啊。”
“当然不,我会帮她清除一切阻碍。”夏油杰捏着虫族形成的黑色圆球,深色的瞳孔中隐含着近乎虔诚的微光,“分工明确,这是一开始就说好的。有些事她不适合做、便也不用亲手去做,交给我就好了。”
“那是当然,有些事本来就是我应该承担的责任。”五条悟撑着下巴,看向窗边、天边的、燃烧着的晚霞,“用铁腕手段肃清腐朽的高层是我很早就有过的想法——与和平演变相结合,这样的变革效率才高一些。”
甚尔微微挑起了眉毛。
他不喜欢、或者说非常讨厌在座的两个Alpha,在过去也和他们经过数场死斗。但如今他们坐在一起,用“默契”达成了共识。
……虽说用默契这个词可真的有点恶心,他可不想和这种Alpha有默契。
“各司其职,她只要放手去做她想做的事就好了。”五条悟说,“这些事原本就不应该由她来承担,她背负的也已经足够多了。”
“或许我并不是能解开她心结的人——但我可以做点别的,比如让她犹豫的问题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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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老院养虎为患:内部斗争致前十席长老死伤大半》
《重犯夏油杰如何混入帝都星?竟是由于长老院咎由自取》
《执政官惨遭暗杀、现场留下死亡讯息!帝国皇帝闻讯昏厥》
《民众推选提前!久川飞鸟得到百分之六十民意支持!》
《投票:久川飞鸟是否会成为帝国史上第一名Omega执政官?》
新任执政官只会是我。
我关掉了屏幕,疲惫地揉了揉额角。
长老院和议会乱成一团,皇室无人管理,军部大权独揽,不管民意是什么结果,被军部支持着的我都会成为新的执政官。
我们刚刚参加完一场演说——爱丽将军一听说局势大好便马上安排我去安抚民心、争夺民意。
她的选择是对的,现场的民众看我的表情犹如看到了救世主。在这个无比混乱的时候,五条悟描述中的我的强大也成了安全感和加分项,他们认为我可以从恐怖分子夏油杰的手中保护他们。
可他们不知道,恐怖分子的行为跟我是密不可分的。
“……这是你们在监狱星的时候商量好的?”我躺在沙发里,扭头看着甚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五条也参与了?”
“这也是符合你计划的铁腕清扫,死掉的都是些无药可救、比监狱星最恶劣的囚犯还要恶心的政客。”刚洗完澡的甚尔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大大咧咧地靠在沙发的另一端,“我在你桌上看到的政敌名单,夏油杰删改了一部分,应该没有什么纰漏,你没必要有什么罪恶感。”
“……我倒是出人意料的没什么罪恶感,那些家伙只能说是活该。”我叹了一口气,心情复杂,“我只是……觉得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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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合伙暗杀你两百轮了,你也只回敬了一轮而已。”甚尔懒洋洋道,“正当防卫,不足为奇——倒是你会犹豫这点让我有点惊讶,说不上虐杀、一刀两断罢了,在监狱星的时候你处理这个不是很顺畅吗。”
“大概是因为在监狱星的时候杀了他们并没有什么好处、在这里却涉及到了巨大的政治利益吧。”我拧着眉毛、这么回答道,“总感觉这些事不像是我该做的……Omega们期待的领袖应当是一个完美的人,刑事案件里的完美受害者,只通过最正统的手段赢得胜利……”
“这种情况只存在于他们的幻想中吧。”甚尔嘲笑道,“他们这么想也就算了,你今年多大了?”
我有点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他扭头的时候把头发上的水煮甩我身上了,像只正在甩干毛发的大型犬。
随手把自己的毛巾丢给他,我托着腮、点燃了一根烟:“我也并非完全是想完成他们的幻想,我只是……总觉得自己能做得更好。”
——觉得自己能把报复心理和理想完全区分开来,让自己的动机显得更纯粹一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混杂着那些丑陋的情绪和意图,站在前人的尸骸上、做些和其他政客没什么两样的、争权夺利的事。
甚尔接住毛巾,突然停滞了一秒。
他抓着毛巾盖到脑袋上,随手擦了两下,低着头道:“没有要夸你的意思——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总是觉得还不够,或许我就是这样贪婪的人吧,总会想着会不会有更好的方法……”我嘟囔道,“你先把头发弄干,别仗着Alpha体质好就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把水滴得到处都是,到时候偏头痛半夜在我门口哼哼我可不会理你。”
“是你自己失眠才觉得我在哼哼吧?”甚尔不满道,“而且你这家伙真的一点团队精神都没有——为什么总想着一个人解决完所有事啊,真是个傲慢的家伙。”
我对他的评价充耳不闻,站起身、头也不回道:“总之你赶紧擦头发,我去一趟洗手间。”
“快点出来,待会有客人来。”甚尔在我背后不情不愿道。
我没有在意他的话,把自己关在洗浴间里、锁上了门——然后趴在洗手台上、捂住了嘴。
恶心……令人作呕。
事到如今了还在对一些根本就无关紧要的事产生犹豫……这分明完全没有意义。
我无法忘记加茂宪伦对我说过的话,他的话一直在我的脑中挥之不去:他说我是个懦弱、无能、什么都保护不了的废物,一切悲剧都因我而起。
那些发生过的事让我觉得他的某些话是对的:我必须改变,舍弃我性格中的缺点,做个果决、对敌人冷酷无情的统治者。
我也的确这么做了,努力去改变、做一些以前未曾考虑过的事,变得“强大”。在演说中满口谎言、欺骗民众,暗杀政敌、欺瞒同盟。
我的“强大”都是由什么东西换来的啊——我最大的倚仗是由加茂宪伦改造而得来的,而我只是他的实验品中最为成功的那个。这份数据来源于他做过的无数次血腥的实验,最终应用在我的身上。
我感觉我像是在汲取着其他实验品的鲜血……包括里香。这样的力量令我寝食难安,像是在尸山血海中坐享其成。
而暗杀政敌亲自动手的虽然并非是我、下令的也不是我,我却完全能想到他们为什么瞒着我行动——他们不希望我产生负罪感。
可我却只觉得是我推脱了责任,我是既得利益者,却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让别人替我承担了原本应该由我自己承担的责任。
我违背了自己的原则向现实妥协,又做得不够彻底、犹豫不决。我开始怀疑自己的理想是否正确,怀疑自己选择的路是否偏移——我真的能做好吗?成为了执政官的我真的不会被军部架空、成为爱丽将军的傀儡吗?是我与虎谋皮,也是我对此感到后悔。
多么……令人作呕的感觉。我对自己感到失望,也觉得别人一定会对我感到失望。
想拔去鳞片,想砍断双手、展示这双沾满血的丑陋的手的骨骼截面,想割下自己的咽喉、再也说不出蛊惑人心的谎言,想流尽鲜血,在头发上点燃烈焰,把自己的一切都焚烧殆尽、连灰也不要剩。
我是如此地憎恶着自己,远胜于憎恶他人。
赤色的、带着血的鳞片被丢在水池里,我趴在洗手台上剧烈地干呕,几乎将肺一起吐出来。
眼前因为缺氧而发黑,我紧紧抱着自己的肩膀,撕扯肩上的鳞。鳞片于我而言已经像是皮肤一样了,神经末端蔓延到鳞片根部,每扯下一片都传来一股剧痛。
痛,但是只有这一刻我才感觉自己得到了解脱。或许死亡会是一种更好的解脱,这样我就不用如此痛苦了:相比起□□的痛苦,精神上的折磨更让我难以忍受。从七海前辈倒下的那一刻起、或者说从里香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起,我的精神没有一刻得到安宁。我是个罪人,那些罪过如同附骨之蛆,缠绕在我的伤疤上。
而我的伤疤永远不可能愈合,因为逝者永远不会再回到我的身边。而我试图让它愈合的行为只不过是将它割得更开,让腥臭的脓血从伤口中流下。
我的心脏依旧在跳动,但也只是在跳动而已。它无法把足够温热的血注入我的四肢百骸,只能让我全身僵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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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踉跄着靠在洗手台上,背过身,低着头大口喘息。滚烫的泪水和血一起往下流。
或许我已经疯了。
我闭着眼睛想。
但已经无所谓了,我根本不可能得到解脱。
门被人重重地踢开,光从门外照了进来、在镜面中反射到我的眼睑上。
有人闯进了门,重重地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
我猝不及防地撞在镜面上,睁开眼:“谁?甚尔呢?为什么有人进……”
我的声音突然僵住了。
那个绝不可能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人俯身看着我,苍白的面孔上泛着暴怒的红晕。
“我不记得我有教过你自虐。”他怒道,“你在做什么?这就是你做出的决定、学会的东西吗?”
我的心脏重新开始有力地跳动了。那股血注入我的四肢和大脑,冰冷的手指得以并拢。
“……七海前辈?”我难以置信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突然重重抱住了我。我的脑袋被按进他温热的胸膛,呼吸中都是他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味。
“……是我。”他低沉沙哑的声音里饱含隐忍的意味,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的脖颈上。
“居然这么苛责自己……你啊……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
我紧紧地抱着他,抓着他背部的衬衣,无法抑制地、带着哭腔道:“那就亲口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啊……!”
“我会的。”他低声郑重道,“我会教你……我们都会。”
“所以别再一个人待在这里了,飞回地面,停下来——然后重新飞起来,飞到更高的、你所期待的地方。”
第33章 正文完结
67.
在清晨时,我的世界重新亮了起来。
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惶恐让我紧紧抓着他的手,曲着腿坐在他边上、把哭得乱七八糟的脸埋进了膝盖里。
我们坐在同一张沙发上,七海侧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无奈。他的外套也被我抱在怀里,我的脸此时就贴在他的外套上。
“我没有信息素,用我的外套是筑不了巢的。”他试图把手从我掌心抽出来,却发觉我的力气比他想象中大得多。
“我不管,”我闷闷道,“反正这件外套归我了,省得以后某些人再突然消失……”
七海叹了口气,还是没指出我已经抓了他大半天、没打算松开他的事实。
“当时的我还有一口气,”他语气平缓地解释道,好像在说什么别人的故事,“我能听到你一直在叫我的名字,就觉得……我还带有许多遗憾,不能就这么离开这里。”
“乙骨君用反转术式救了我,我便一直待在星舰上休养。本来前几天我就想离开,但和五条先生商量过后,我们都认为,如果想让你离开军部的掌控、就不能暴露你的弱点。”
“那现在你过来……”我抓得更紧了一点,“会不会又因为我……”
“别胡思乱想。”七海叹了口气,用另一只手揉了揉我的脑袋,“监视你的士兵已经都被替换成了乙骨的人和夜蛾校长在军部的势力——换言之,现在的你并不处于爱丽将军的监控之下。”
“……那就好。”我重新把脸埋进了衣服里,闷闷地回答道,“只要你没事就好……”
甚尔坐在我们对面,眉毛几乎挑到了天上。
这种和谐友爱场面真是叫人牙酸……他想着,还是按捺住了冷笑的冲动。
——毕竟他总有种现在发出不和谐的声音会被他的雇主赶出去的预感。
场面一时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所以……”我送来他的手,轻声问,“你是回来责怪我的吗?七海前辈?怪我变成这个样子……”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责怪你?”七海重新捏住我的手腕,平静地反问道。
“……因为我做了不正确的事,”我垂下眼,自述道,“软弱、无能、违背原则,变成了我讨厌的人的样子。有人指责我是骗子、是杀人的罪犯,我知道他们说得对。”
“你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我微微一愣:“当然,即使这是我目前最好的选择、大多数选择至今也并不让我觉得后悔,但我在道德上依旧存在着缺陷……”
“这是谁定下的道德标准?”七海把我从衣服堆里拉了起来、正视着我的眼睛、肃容道,“看着我,久川飞鸟,你是为了成为他人眼中的完美领袖才做这些事的吗——你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我……”我呆呆看着他的眼睛,下意识道,“我想得到自由,想打破阶级、解放Omega、把这个社会变成自由的社会,想让每个人都能拥有不□□涉地、选择自己人生的机会……”
“你在为之努力吗?”
“……是的,我在为之努力。”
“那你在做的是你想做的、正确的事吗?”
“……嗯。”
“既然你坚信着这一点,那你自己又为什么要在他人期待的干涉下选择自己的人生呢。”他注视着我的双眼,一字一句道,“为什么要把自己关进笼子里?飞鸟?”
“你担心他人对你失望,才会对自己施加太高的道德标准和要求,这也让你把自己关进了自己和别人一起构建的牢笼,作为别人期待着的‘久川飞鸟’活着。我们都知道,原本的你至少并不会因为这些事这么多负面情绪、甚至罪恶感强到质疑自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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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呆地抬着头看他,他正平静地注视着我,目光和过去并无差别。
“社会要求你成为完美的、毫无道德缺陷的人,但人无完人,无论如何你也不必强迫自己成为神。你被世人的眼光关进了自己的笼子里——而你本可以更自由一点。”
“人人都有私欲,人人都会怨恨,人人都会倦怠,人人都会脆弱,人人都会遗憾,人人都有悔意。你并不完美,并不纯粹,但你依然是你自己,对于你本人和珍视你的人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他人对你的道德要求无关紧要,事实上苛责你的人根本不在乎你是什么样的,他们只不过是你生命中对你指指点点的过客,他们根本不重要。”
“你不必苛责自己做得完美,你身边的人会帮助你、教导你、和你一起。如果你做错了什么会有人纠正你,所以不用担心做错事——你从来不是一个人活着。”
“而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我们都会在你身边。”
“听好了,飞鸟,你没有让我失望。我责怪你是因为你强迫自己,而并非因为你做的事。”
他握着我的手腕,郑重地重复了一遍。
“你没必要为任何人的期待负责,只要你问心无愧,你就不会让我失望。”
“而从今天开始,你就真正自由了——军部的控制也无法再真正威胁到你,你的同伴都将成为你的势力、你的臂助。”
我听到一直困在我周围的什么东西发出破碎的声音。心脏的外壳一点一点崩解开来,重新恢复鲜活的温度。
我一开始想成为这样的人是因为别人的期待吗?
——不,不是的。或许我想通过基因进化解放Omega之类的想法是在爱丽将军和加茂宪伦的暗示下催生的,但我的初衷的确完完全全是我自己的想法。
我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想救里香,想和她还有我的同伴们一起快乐地活着,这就是我的理想。
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想做什么样的事,从头到尾都应该只取决于我自己,和他人无关。
我本想打破社会的牢笼,最后却把自己关了进去:从我决定成为“神”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把把自己关进了牢笼。
但我还来得及彻底打破牢笼。
我抱着七海的大衣,挺直背脊、抬起了头:“所以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吗?没有我就去睡一觉,天亮了可还有好几场演说呢——我的演讲稿是不是在你那儿?甚尔?拿回来让我修正一下。”
那是一如往昔的、自信又意气风发的、Omega的脸。
甚尔看着我的脸,唇角微微上扬。
“这才像样,”他嘟囔道,唇角的笑容扩大,“这才有……即将加冕为王的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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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处于黑暗和混乱中,太阳却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照常升起了。
“我并非完美的领袖,也并非无所不能的神明。”
“我只不过是个普通人,和帝国的所有人一起站在这片土地上、抬头看向天空、渴望着自由和平等的普通人。”
“但我许下的每一句诺言都将成真,每一个愿景都将在我和诸位的努力中实现——哪怕终其一生,哪怕将经受许多苦难。”
“我一直认为基因等级和性别不应该成为划分人类的标准,每个人的生活方式都应该依托于自己的精神,而非受限于此。基因只不过是载体,有巨大的提升空间,而且每个人都有可能做到。但每个人的灵魂却都是独一无二的,不存在任何的模板。”
“我或许会选择苦难,但绝不意味着选择安逸是一种错误。”
“我知道有人非议我,有人赞美我,有人爱我站在顶峰指引他人,有人恨我对他们的痛苦指指点点。但我想说的是,我并不打算把全世界同化成一个模样,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只是想帮助大家打破周围的牢笼、让所有人都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的未来。”
“在那之后,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只要你的选择出自本心,就不该有任何人对你指手画脚。”
“我不想居高临下地评价任何人的苦难,我只希望他们能多得到一个机会。我也不想指责任何人心中的安逸与幸福,不管我的认知与他们的有多么巨大的差异。”
“有人激进,有人保守,有人安于现状,有人期待改变。在不伤害他人合理权益的情况下,这些做法都没有错。”
我站在演讲台上往下看,人群喧哗着、仰着头看我,眼中映出我的影子。
爱丽将军站在远处的遮阳棚下,看着我的目光复杂又迷茫。我看到她摇头叹息,却又露出一个有些苍老的苦笑。
“我们只不过是从不同的路径出发,在同样的终点前停下脚步。我们背道而驰,殊途同归。”
“但我们的不同不会影响我们相同的目标,我们都希望这个世界变得更好,都希望Omega、Beta、Alpha能拥有平等的、作为人类应有的权益。”
“作为平等的第一步,基因等级的载体将被打破。我们将共同进化、打破基因带来的阶级。”
“而在这之后,再次祝愿每个人都生活在一个能相互理解、能自由地选择合理的生活方式、而不在意任何人的指手画脚的世界。”
“让我们一起创造这样的世界吧——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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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升到了最高的地方,虚拟屏幕上投票的光柱正疯狂向上攀升、撞破窗棂、直冲云霄。
当投票结束前的最后一秒,那根光柱已经近乎把地面和太阳连接在一起了。年轻的、满带着期待的视线凝聚在那根光柱上,像是在看着全新时代从天上降临。
七海和五条悟、夏油杰站在一起讨论着什么,夏油杰还戴着手铐和颈圈——他还在服刑,只不过是作为顾问被保释出来。
学生们站在一起,由野蔷薇开的头、讨论待会要让我请去哪里大家吃饭。夜蛾校长无奈地站在边上,一边和硝子交谈。
甚尔站在我边上,瞥了一眼我身后的乙骨。
不远处传来淡淡的蔷薇的香气,乙骨站在我身后,而里香正用爪子牵着我的手、在我的掌心里塞了一朵小小的蔷薇。
我牵着她,捏着小小的蔷薇,站在人群中,和他们一起抬起了头,看到飞鸟高高地掠过云端,飞向烈日。
天空的尽头没有囚笼,只有无垠的远端。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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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连载了大半年,《飞鸟》终于正文完结啦。
怎么说呢……为了构造这样一个世界、并给它一个美好的结局,这确实耗费了我很多时间和精力,但写完之后同样也很有成就感啦。
感谢小伙伴们愿意花时间耐心地看完这个冗长而充斥着各色思考的故事,谢谢大家这么久以来的陪伴!
也祝愿大家在生活中最终能和飞鸟一样打破常规、为自己而活着。
番外这边大概只会随缘放一点,其他的收录在本子里,初步包括以下几个:
七海建人-陪伴
五条悟-理想
夏油杰-独/裁/者
乙骨忧太、里香-共犯
甚尔-雇佣关系
伏黑惠-同行
本子可以进群1014465982蹲点!
同人图和小漫画可以去老福特看,搜顾云芷在主页就能看到啦,这边不适合发图。
第34章 番外-苦夏
身为基因最为优秀的Omega,我总是得抽出时间和各种Alpha相亲。
五条悟是我最熟悉的相亲对象之一。
当五条悟把桌子上的喜久福盒子往我这里推了推的时候,我几乎以为他中邪了。
“真是稀奇,”我捏了一个喜久福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平时你成天说Omega保护协会的喜久福好吃,过来总跟我抢,今天居然对这个没兴趣了?”
年轻的白发Alpha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恹恹趴在桌面上:“苦夏而已,没胃口。”
“苦夏?”我略带迷茫地看了他一眼。
“夏天到了,天气热,没胃口。”或许是嫌墨镜压在脸上硌得慌,五条悟随手把墨镜丢到桌面上,有些好奇地抬头问我:“你没有这种感觉吗?”
“没有,”我把手上的粉末舔干净,饶有兴致地斜了一眼监控,几乎可以脑补出镜头后面保护协会的工作人员恨铁不成钢的脸,“倒不如说我甚至没感觉夏天来了——保护协会里没什么季节变化的感觉。”
五条悟顺着我的视线看了一眼监控,又瞥了一眼窗外庭院里那棵巨大的、正在开花的樱树,微微挑了挑眉毛。
“也对,这是在温室里。”他半撑起身体,一手支着腮,淡色的睫毛微微扇动,“所以你对夏天也没什么概念吧?”
“虽然没怎么感受过,但是大概定义我还是知道的。”我放弃了挑衅监控人员,把注意力放回了五条悟身上,“每次看到七海前辈冷着脸穿好西装外出、然后一身汗地回来,我就大概知道夏天到了。”
五条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家伙就是太正经啦。”他勾着唇角,冲半透玻璃后的七海建人眨了眨眼睛,“为了耍帅老是穿这么严实,也不嫌热。”
“你不也整天高领制服……”我瞥了一眼他严严实实的领口,突然发觉他今天难得地穿了一套黑色的军服,“……今天没穿……你这是升官了?”
“算是吧。”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黑色的领带,慢条斯理地把它往上提了一下,“昨天下的调令,我要被调到第七星系了。”
我最近恰巧在了解帝国地理,闻言略微思索了一阵,意外道:“监狱星?我还以为帝国会派你镇守边境……”
“对他们而言,镇压重犯大概比边境重要一点。”五条悟漫不经心道,“内忧优先于外患,老家伙们总是这么想的。”
“重犯……”
这就属于我的知识盲区了。
我思考了两分钟,也没想起来帝国有什么需要出动五条悟镇压的重犯,只能决定回头找七海补习一下。
而五条悟看起来也没想为我解答的意思。他只是自顾自地托着腮看向窗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玻璃窗外,樱花的花瓣随风飘过窗前,有几片落在窗台上。正午的繁花在树上盛放着,正是一副春天的盛景。
而外界的樱花早就凋零殆尽了,早夏四处都是一片浓烈的绿。烧至惨白的日光又把一切都烧成了刺眼的白金色,像是万物都在燃烧似的。
“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我又吃了一块喜久福,慢吞吞道。
“夏天总是让人心情不好。”他微微垂下冰蓝色的眼,瞳孔中映出窗外的飞花,“我不喜欢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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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夏天吃冰的喜久福应该挺快乐的,”我说,“七海前辈从外面回来就喜欢吃这个——所以你真的不来一块吗?不要的话我吃完了。”
“吃。”他倾身,越过桌面,嗷呜一口叼走了我手上的喜久福,含糊不清地抱怨道:“所以为什么你今天一直在提七海?你现在明明是在和我相亲吧?”
“你难道不是人在这里,心里却在挂念别的事吗?”或许是因为不常接触外界的缘故,我说话总是没什么弯弯绕绕、相当直白。
五条悟鼓起了腮帮子,趴在了桌面上。
“我没在想别人,”他嘟囔道,“我只是觉得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关于别人的错误。”我一针见血,“如果是自己的事,你就不会是这个表情。”
“……啧。”这次五条悟没再反驳我。
他的刘海遮住了眼睛,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这是他难得的丧气时候。
“有时候……也只是有时候,”他说,“我会突然觉得住在温室里也是不错的事。至少夏天永远不会到来。”
“没有真正密不透风的温室,哪怕是在温室里,我们也会从别人身上感受到夏天。”我捏着喜久福,看着他的脸,“更何况你在看轻谁啊?”
“我知道,我的错。”五条悟举手投降,“我也只是偶尔会这么想而已——在无能为力、不知道还能做什么的时候。”
“……你也会有这种时候啊。”我微微挑眉,“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觉得无能为力,只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没有人是无所不能的,无所不能的大概只有‘神’。”五条悟说,“我不是神,或许神也并非无所不能。”
“我劝你小声点,会长小姐是神忠实的信徒。”我耸了耸肩,可有可无地提醒道。
“我倒希望神的确存在,”五条悟耸了耸肩,“如果祂真的如同教义中那样公正,很多事就不会发生——但那些不合理的事发生了,所以神不存在。”
“……为什么你们每个人过来都要这么提一嘴……”我叹气,“你们说的时候倒是说得舒服了,回头被会长小姐传教的可是我啊。”
“都?”他饶有兴致地问。
“前段时间夏油来的时候也提到了类似的话题。”我说,“他说神并不存在,存在的只有趋近完美、救济万物的人类。”
五条悟脸上的兴致骤然消失了。
他唇角下压,漫不经心道:“是吗——你也是这样觉得的吗?”
我觉得再说下去保护协会的会长小姐会冲进来用手边的红酒瓶敲爆我俩的脑袋。
但与此同时,我敏锐地得出了我刚刚产生的疑问的答案。
需要五条悟看管的重犯是谁?
是夏油杰。
让他犹豫不定的人是谁?
是他的挚友。
“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我说,“趋近于完美的人类拯救世人,这个理念应该是可行的——过去的许多领袖圣人都间接验证了他的观点。”
五条悟撇了撇嘴:“个人英雄主义。”
我瞥他一眼,心想这家伙自己过去明明也是这副德性、现在居然有脸嫌弃别人了。
“我也只是觉得有点道理,就像你会偶尔觉得温室挺好一样。”在他理直气壮的目光里,我补充道,“说实话,我并不赞同他的理念。”
“当人趋近于完美、接近神明的时候,祂大概就已经失去了人类同理心。祂无法拯救人类,因为祂不懂人心、不知道人类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样的救赎。”
“更何况……人不可能完全摒除私心、成为神明。他不能,也没有人能做到。这种做法会使他本人的存在‘消失’。”
“那家伙就是这样啦。”五条悟坐了起来,靠在椅背上,仰着头看向天花板,“不知道该说他善良还是傲慢,非常一根筋,决定了的事就会一条路走到黑。”
“……即使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也从来不知道回头,只会彻底斩断自己的退路——偏执狂。”
我不知道前因后果,倒不觉得这种偏执是错的。如果是我,可能也会作出类似的选择:自断退路、逼迫自己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但作为夏油杰的……勉强算是友人吧,我便不希望他这样逼迫自己了。
五条悟大概也是一样的。人总是双重标准,可以让自己伤害自己,却总不愿意让珍视之人做一样的事。
更何况……在我们的心中,他走上了错误的道路。
五条悟看穿了我的想法,嗤笑一声。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们的确很像。”他说,“我甚至觉得如果你站在他的立场上会做出类似的选择——不是说对待他人,而是说对待自己的方式。”
“搞得好像你没有勉强自己似的。”我理直气壮,“别五十步笑百步了——还有,你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快到午饭时间了,我饿了。”
“待会就走。”五条悟靠在椅背上前后摇晃,就好像刚刚的所有阴霾都没有出现过一样,“真是的,熟悉前你还很有礼貌,现在熟悉了就开始赶人了——真是无情啊。”
我嫌弃道:“也没有很熟,是你自己来发了一通牢骚好嘛?我有认真听就不错了。”
五条悟的表情比我还嫌弃:“能跟你发牢骚是你的荣幸,你居然还嫌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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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非常顺手地把盘子里最后一枚已经不冰了的喜久福塞进了嘴里。
“所以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他含糊不清地问,“都要走了,好歹多说几句话吧。”
“……没什么好说的吧,”我无所谓道,“很多话说了也没什么意义。”
“非要说的话……他离开之前跟他吵了一架这件事我是不会向他道歉的。反正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总会证明他是错的。”
“……也对。”他嘟囔道,“反正还有很多时间……”
我们一起走到门口,五条悟推开门,温室里春光正好。
“走了。”
他微微低头,摸了摸我的脑袋,然后带着淡淡的热风转身离开。我嗅到了烟叶的苦味,混杂着汗水和血的咸味。
这是我从未闻到过的味道,我却能隐约察觉到这种气味代表着的是什么。
“苦夏就多喝热水。”我突然说,“喝着喝着夏天就结束了。”
“……你这是什么直A发言?”他收回手,向外走去,“该多喝热水的是你吧。”
“下次见。”
我说。
“下次见。”
他背对着我,随意挥了挥手。
在满室春光里,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清晰地感受到盛夏的确到来了——裹挟着滞涩的热风、激烈的热雨,吵杂的蝉鸣,粘稠的日光,喧闹而炎热,像是会永远凝固在这一刻、永远不会结束一样。
这个夏天,应该会是个格外漫长的夏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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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线是夏油杰刚叛逃被抓进去(?)的时候。
第35章 【五条悟番外】默契
1.
执政官的官邸位于帝都星的郊外,此时正值春日,窗外春光怡人,目光所及满是生机勃勃的绿意。
——正如同帝国的现在与未来。
皇室一声不吭,腐朽的法令被重新修订,阶级被打碎重组;世家门阀为了利益作出了妥协与让步,军部也配合了政府部门的工作。
在这一切欣欣向荣的变革背后,是无数血雨腥风的博弈和所有人付出的巨大努力。
我坐在办公桌前,略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桌面两边是堆积如山的、处理好和待处理的公文,两管打空了的抑制剂被丢在桌角,一管未拆封的则放在离我近一些的地方。
发情期的Omega即使打了抑制剂也有些精神不振,我打了个哈欠,托着腮看文件,头也不抬道:“所以你这时候过来做什么?你不是也应该在处理事务吗?五条典狱长?”
五条悟趴在我桌子对面,专注地看着我的脸。
“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比如一个提神洗脑的临时标记。”他勾着唇角,伸手戳了一下我的脸颊,“滥用抑制剂可不好啊,久川执政官。”
“这不是滥用不滥用抑制剂的问题,如果是平时,我倒是不排斥临时标记。”我任由他像个多动症似的到处乱摸,专注于公务,随口回答道,“但是明天有个会议,你知道我顶着你的信息素出现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什么吗?”五条悟无所谓道,“反正在那些老家伙们眼里我们也早就和结了婚没什么两样了,坐实这个传言也没什么不好——让他们坚信我们密不可分,从而投鼠忌器,这不是好事吗?”
当我成为执政官的那一刻起,帝国的权力中心就发生了巨大的变更。以五条悟为首的新兴势力站在我身后,与被削弱的军部和世家长老分庭抗礼。
新兴势力结盟,守旧派自然也抱成了团。世家占着议会的大部分席位,试图分化我们,把我们扯下领导的席位,或是把我们变成他们的傀儡。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新兴势力之中有许多分歧,我们也必须站在一起,并且关系越紧密越好。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五条悟的说法不无道理。
“别给我添乱了,五条。”我无奈道,“关系紧密也不是这么个紧密法……这种关系只会让他们大做文章,用于攻讦我上位的正当性。”
五条悟撇了撇嘴,摘下眼罩,捏着我的下巴迫使我从公文中抬起头来看他。
他一用这种表情看着我,我就大概知道他想做什么了:无非就是撒娇,捣乱,无理取闹。在这种情况下,我的任何抵抗和无视都毫无意义——在五条悟真的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往往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
这里的任何事可以指肃清高层,可以指把虫族打回老巢,也可以指通过装可怜来获得他想要的东西。
果不其然,即使我表情冷淡,保持沉默半分钟后,五条悟依旧开始了他的表演。
“你真的好过分。”他硬是从冰蓝色的漂亮眼睛里挤出一点眼泪,可怜兮兮地控诉道,“之前在监狱星有求于我的时候就叫人家‘悟’,还说要和人家一起产卵,现在就管人家叫‘五条’和‘五条典狱长’。”
如果在我面前说这种话的是身娇体软的Omega或者Beta,甚至是像狗卷那样的Alpha,我都有可能被打动,然后反省一下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偏偏现在在我面前说这种话的是五条悟这个身高一米九五的,能一巴掌掀翻一只虫族的肌肉壮汉,我只会被他一口一个“人家”弄得一阵恶寒。
毕竟他全身上下大概也就只有那张脸适合出现在撒娇场景里了——这种“适合”在我无数次看到他顶着这张漂亮的脸把敌人杀个干净之后,也很快就不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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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我求你,别用这种语气说话,悟。”我揉了揉额角,再次感到有些无奈了,“还有,你一大早杀到官邸就是为了说这个吗?没别的事我就继续工作了。”
“什么叫就是为了说这个?”年轻的白发Alpha表情不满,再次假惺惺地抹了抹眼泪,“这件事明明就很重要,关乎你我和帝国的未来!你居然对我们的事一点都不上心,我好难过!产卵难道不比工作重要多了吗!”
他的眼泪显然无法打动我,但再不安抚他事情会变得越来越麻烦……我只能装作一副被打动了的样子,配合道:“是重要得多……但现在工作也很重要啊。只有先解决工作,我才能有时间陪你玩虫族强制爱play嘛,所以先让我继续工作——”
“才——不——要。”五条悟收起了可怜兮兮的表情,拉长了语调,凑得更近了一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敷衍我,也别想着拖到以后了,我觉得现在就很适合——”
他温暖的大手按在了我的后颈上,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唇角:“一起做一点让人身心愉悦的事吧?飞鸟?”
丝绸手套细腻的触感把他的体温毫无保留地传递到了我的身上,Alpha修长的手有力又温暖,指腹按揉着我的腺体,高大的身影将我笼罩在阴影中。
几乎是在他的手刚碰到我腺体的那一刻,我身上赤色的鳞片就警惕地立了起来。这段时间因为高强度的工作,我一直保持着强化的状态。在我本人反应过来之前,一根骨刺就从我肩上穿刺而出、直直刺向了五条悟的手掌。
五条悟被刺了个正着,幸好及时开了术式,只是掌心被刺破了一点皮。但他依旧没有收回手的意思,兴致勃勃道:“这是应激反应、条件反射?你现在倒是真的像个刺猬了。”
我完全不同情他,控制住身体的排斥,收回了骨刺:“谁让你自己作死乱摸——说起来,如果可以的话,我还真想把这种基因推行到全世界的Omega身上,这样所有像你一样的轻佻Alpha都会被扎一手。”
“我跟他们可不一样,如果是别人根本没办法靠近你吧。”五条悟咕哝着为自己辩解,“而且你以前明明从来不会防备我……”
他一边说,一边得寸进尺地像只树袋熊似的挂在了我的身上,右手更是按着我的腺体没撒手,用几乎像是调情的力道抚摸着我的后颈:“还是说,你在用我实验自己身体的应激反应?那单单一个动作也没法确认什么吧?让我们多试几个?”
没注射抑制剂的成年Alpha在心仪的Omega面前总是比较难以控制自己,这种级别的亲密接触显然也有点超过“友人”的界限。
我很快就闻到他身上传来了躁动不安的信息素味,一时间身体微僵:“喂!不要再靠过来了,收一收你身上的甲醛味儿!”
五条悟冰蓝色的瞳孔里浮动着暗涌。他嘁了一声,最终还是克制地松开了我,只是用嘴唇蹭了蹭我的后颈,没有咬上去。
我非常无语:“你还敢……真的不怕扎到嘴吗?”
“不怎么怕。”他修长的手指摩挲了一下下唇,声音里还带着一股子低哑的隐忍,却刻意上扬,恢复至了往日的轻佻,“你一开始显然是自己也不知道会有这种反应吧?现在你能控制住,就当然不会再排斥我接近。”
“毕竟你从来不会排斥我,不是吗?”
我斜了他一眼,整理了一下领口:“闭嘴,五条典狱长。”
五条悟得意地笑了起来,像只偷腥的猫。
“为什么不叫‘悟’了?”他总是这样,抓住了别人的弱点就开始蹬鼻子上脸,“多叫几声?明明之前也这么叫过,现在为什么突然开始在意称呼了?”
“……别得寸进尺了,”我忍无可忍道,“再吵我就让警卫把你轰出去。”
“你才不会,”五条悟调笑道,“你舍不得。”
五分钟后,他站在官邸门口,对着警卫禅院甚尔先生的脸,甜蜜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的……欺负过头了。”他戴好眼罩,抓了抓脸颊,“下次再来。”
“你总有一天会因为性骚扰执政官被关进你自己的监狱里,五条悟。”甚尔冷酷道,“但我不会让这件事发生——因为接下来你大概没办法再进入这里了。”
他啪的一声甩上门,琢磨着得想办法把执政官官邸的守备改得严密一点,以免无关人等上门骚扰。
2.
但还是那句话,五条悟想做什么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即使是在甚尔的守卫下,他还是找到机会,在甚尔去找惠的空当里摸进了我的办公室里。
“……惠突然放假也是你搞的鬼吧?”我对于他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
“猜对啦。”他笑眯眯地承认了,再次坐在了我对面,“所以机会难得,一起出去玩儿吗?你最近工作也没之前那么忙了吧?”
……这倒是真的。
前段时间,在守旧派的步步紧逼之下,我们刚刚联手摆了他们一道——大概是因为执政官官邸把五条悟列入黑名单的缘故,守旧派满以为我们闹翻了,再次试图拉拢五条悟。
五条悟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他假装自己受了情伤对我恨之入骨,回归世家的行列,装作要和我争夺权力的样子,演了好几场反目成仇的戏。在守旧派相信他后,他便趁机和乙骨一起为自己的亲信骗了一点原本属于守旧派的议会席位,可以说收获颇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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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页
可想而知,在新政推行的投票会议上,面对他们的“倒戈”,守旧派的老人们一度被气到面色发青。而这家伙甚至“贴心”地给他们叫好了救护车,还约了记者蹲点拍摄他们糟糕的脸色。
多亏了他,反对势力减少后,我的工作就轻松了许多,不至于像之前那样一个人掰成三个用,一边处理公务,一边游说中立派,一边对抗守旧派了。
“所以出去放松一下嘛,之前你答应过我的事都还没兑现呢。”在帝国掀起了血雨腥风的年轻Alpha此时正趴在我桌前,像只缠人的大猫似的胡乱撒娇,“我要求也不高,之前的事都可以作废,但你这次一定要陪我出去——”
他大概是察觉到我会被他的脸迷惑,又摘下了眼罩,用那双漂亮的蓝眼睛紧紧盯着我,看得我总感觉自己像是什么史诗级的负心汉。
那张称得上漂亮的脸越来越近,哪怕是我,也觉得心脏有点不太对劲了:毕竟我只是毕竟冷感,而并非性冷淡,做不到对这样的脸完全无动于衷……尤其是在那双天空似的蓝眼睛里只映出我一个人的脸的时候。
而我总是无法拒绝天空。
“怎么样?”他蹭了蹭我的鼻梁,眨了眨眼,“是不是很划算?只要出去这一次,就可以把之前你欠的账一笔勾销哦?”
“真是稀奇,”我意外道,“我还以为你会借着人情得寸进尺,试图从我这里多讨要点什么呢。”
“我什么时候真的这么对你啦。”他委屈地嘟囔道,“况且你从来不愿意承诺那些,现在也的确还不是时候——我这么体贴,你还不高兴吗?”
“好了好了,跟你出去还不行吗?”在他亲上来之前,我还是妥协了,叹了一口气,“闪开一点,让我透个气,别靠过来!”
“这才对嘛。”白色的大猫得意洋洋地挥了挥爪子,重新戴上眼罩,遮住那双让人心烦意乱的蓝眼睛,“快一点,我还想趁早去游乐园呢——游乐园边上有家网红甜品,我早就想去试一试了。”
“还有这个,得插在花瓶里吧?你办公室里有花瓶吗?叫七海送一个过来?”
我把公文合上,才发觉他带了一朵红色的玫瑰。那花看起来像是刚从枝头上摘下的,娇艳非凡,像火一样燃烧着,花瓣上的露水浸湿了桌面。
“花……”我捻起那支花,觉得有点困惑,“为什么突然送我玫瑰?”
“恋人之间不就应该送花吗?”五条悟理所当然道,“你不喜欢玫瑰的话,下次换别的花?”
“我可没许诺你这种事。”我纠正道,“还有,不是花的种类问题,而是照顾花很麻烦的问题——花太容易凋谢又娇贵,还要时不时记得换水,我没心思记这个。”
“是吗?”他满不在乎地牵我的手,笑眯眯地问,“对你来说完全不麻烦吧?你可以让它永不凋谢,不是吗?”
“……我为什么要花心思做这种事啊。”我嫌弃道,从柜子后面找了个花瓶,随手把花插了进去,支使他,“去,去外面加点水。”
“好,好,下次我来的确实这朵花不会还在桌子上。”五条悟习以为常地随口安抚我,并且把我一起牵了出去,“走啦——”
我一边想他这完全是在蹬鼻子上脸,一边顺手把花的衰老基因改了,握着花瓶,冷漠道:“别胡思乱想,养着这朵花单纯就是为了在你来的时候吸收甲醛,净化办公室的空气。”
就好像我确定他下次来不会被我拒之门外、还能乱散发信息素似的。
啧。真烦人。
我想着,任由他牵着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去给花瓶加水。
果不其然,官邸的工作人员都用古怪的眼神看了我们两圈,但碍于工作,没人上来询问,而是默契地选择了无视。
穿过走廊时,我听到几个后勤人员在聊天。
“说起来,执政官的办公室还没装修好吗?”
“欸?为什么这么问?执政官办公室没有在装修吧?”
“那为什么办公室老是一股甲醛的味道……”
“不知道……”
我:“……”
五条悟勾着唇,若无其事地抓紧了我的手:“走啦——说起来下次你想要什么花?吸那么多甲醛的话,多放点花花草草比较好吧?”
“……蓝色的吧。”我放弃了思考,随口道,“天蓝色,什么花都行。”
五条悟闻言愣了一下,唇角的笑容骤然扩大了。
“天蓝色啊……”他拉长了语气,缓慢道,“为什么是天蓝色呢?真是令人好奇啊。不过我猜你不会回答喜欢的原因,不如让我猜测一下……”
“没什么不好回答的——因为天蓝色是你眼睛的颜色,而你的眼睛很漂亮。”我打断了他的话,偏过头注视着他的脸,语气里带了点笑意,“我很喜欢,悟。”
像是在说颜色,也像是在说喜欢他似的。
俊美的Alpha微微张着嘴,难得露出了一副有点呆愣的神情。
他这副傻乎乎的样子极大程度地取悦了我,我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
在我笑出声之前,他扁了扁嘴,紧紧抱住了我,把脸埋进了我的颈窝里。
“真是……输给你了。”他苦笑着咕哝道,“我反悔了,之前的事别想一笔勾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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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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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里的番外解禁
第36章 【七海番外】越界
“我再说一遍……就算你这样抱着我乱蹭,我也没有信息素能安抚你。”
金发的Beta额头微微汗湿,绷紧了下巴,故作镇静道。
“所以能从我身上下去吗?执政官小姐?”
“不能。”我把脸埋在他的颈窝,深吸了一口气,闷闷道:“我觉得有用……七海前辈身上……有一股……香味。”
“普通的男士香水而已。”他感到Omega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窝,叹了口气,纠正道,“没有那种作用……下去。”
“不要。”我固执道,“我忍不住——不然就让我注射抑制剂。”
“不行。”七海果断道,“你不能注射抑制剂,至少现在不行。”
“那我去找别人。”我提出了一个他绝对不可能同意的提议。
“……不行。”果不其然,他只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否决了这个提议,“还有,不准再说这种话。之前就跟你说过了吧?平时就要和Alpha保持安全距离,发情期更不可以——”
我猜到了他的回答,志得意满地继续赖在了他的身上:“那就让我这么待着。”
而七海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解决方法,只能就这么抱着我坐在沙发里,身体绷得紧紧的。
原本只要打两针抑制剂就能解决的发情期问题,在我提出“解放Omega性羞耻,停止滥用抑制剂”的倡议的情况下,突然变得复杂了起来。
事情是这样的。
在Omega逐渐得到了更多发言权的现在,许多Omega在论坛里交流自己的经历,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提到了关于性的认知。
性羞耻也是压抑Omega性格的一部分,抑制剂原本只是用来防止Omega在工作时发情影响正常生活,却被很多地方的保护协会用于日常压抑Omega的正常□□。长老院一边催着Omega结婚生子,一边又让他们觉得有□□是不堪而肮脏的,用抑制剂控制他们。
即使到了现在、我们大谈Omega解放,也依旧有许多Omega谈性色变,排斥着接受自己的一切,滥用抑制剂,以至于伤害了身体。
这部分算是我的知识盲区,毕竟我那时候就差被摆在实验台上□□了,没有“性羞耻”这种概念。但确实有许多Omega因为各种原因经历过来自丈夫或者别的Alpha的羞辱,比如因为衣着大胆而被羞辱为勾引人,也比如发情期丈夫力不从心失了面子便辱骂Omega“放荡”的这种情况。
在大众的偏见下,甚至连许多Omega自己都觉得□□是肮脏的。其中的许多人,不但用抑制剂压抑自己,还加入了言语加害其他同性的行列,从被害者变成了加害者。
我察觉到自己也有滥用抑制剂压抑□□的倾向——毕竟我不打算放任自己过于依赖某个Alpha,信息素交合的失控令我很没安全感。
但我也并不打算放任自己这样下去,这的确不利于健康,会导致内分泌紊乱。其他Omega可不能像我一样自主改变基因,他们的身体状况更成问题。
也因此,作为执政官,我先停用了抑制剂,开始试图研究如何平稳度过发情期,并研究了一下Alpha信息素的替代物用以代替Alpha在Omega发情期中扮演的角色。
但显然,这样的研究短时间内是无法完成的,我在研究出替代物之前就迎来了发情期。
在这次发情期之前,我已经很久经历过没有抑制剂的发情期了,一时间相当不习惯。由于我的处境比较复杂,我总习惯于随身携带抑制剂,一有苗头就给自己扎一针,基本连发情的感觉都不会有,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直到这次,我才被迫重新回忆起了真实的发情期的感觉。发情期的Omega敏感、焦虑又脆弱,除了□□外,我感到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渴求。
渴望亲密接触,渴望诉说,缺乏安全感,渴望陪伴。
头一天晚上我就没睡好,幸好最近工作不太繁忙,效率稍微低一点也没关系。
真正令我烦躁的是我做的梦。
我做了一整夜混乱无序的梦,梦到监狱星,梦到有人拥抱我、吻我,湿热的触感从嘴唇向下,一直停留在心脏的位置。这种感觉分明很陌生,我却并不感到害怕或是抗拒——就好像如果是他,无论做什么都没有关系。我只感到满足,满足于这个几乎为零的距离,甚至想要更接近他、再靠近一点。
可那个人身上的温度逐渐消失,最后在我惊慌的眼神中倒在地上。也就是在那时候我睁开了眼,看到了那张总是出现在我噩梦里的,被烧焦了大半的脸。
我从梦中惊醒,额头上全是冷汗。
这也是我现在死死抱着七海前辈不撒手的原因。
Beta没有信息素,无法通过注入信息素的方式安抚发情期Omega躁动不安的身体。但他的存在和身体的温度却让我感到安心——至少我的焦虑的确缓解了一些。
而七海大概察觉到了我异样的源头。他微微拧眉,最终还是伸手放在我的背脊,安抚似的拍了拍。
“即使你松开手,我也不会消失。”他掌心的温度穿过制服的布料,贴着我的背脊,“所以你没必要这么……焦躁。”
Omega抓着他衣襟的手指收得更紧了,依旧一声不吭。
不太擅长说软话的金发Beta有些踯躅地抱着怀里的Omega,眉心紧蹙,一时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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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事实上……七海也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立场说出那些宽慰的话。他知道安慰她最好的方式是做出承诺,但有些承诺一旦说出口,就像越过了那条不该越过的线似的。
“亲密关系”,他们的确是亲密的朋友、同伴,但有些话却是再亲密的友人也不会说出口的。那样的话应该由更亲密一些的人说……
七海建人不是小孩子了,他知道成年人的交往需要有边界感,也需要符合这种关系的定义。就比如他对虎杖的定义是后辈,就会好好照顾对方,尽力而为扮演好前辈的角色,而不会做出干涉对方的恋爱关系之类超出界限的闲事。
在这种人际交往的处理上他向来游刃有余、从未出错,显得成熟可靠、精通人情世故。但只在一个人身上他犯了错误,超出了自己应该停留的范围,越过了不该越过的边界。
而他甚至没有纠正自己的错误,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就像他的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强硬地推开怀抱里的Omega,可他却一动不动一样。
“……为什么这么焦躁?”他想这么问,“你明知道我不可能离开你。”
但这不理智,不成熟,他无法放任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他只能缓慢地顺着怀中Omega的背脊安抚对方,咽下那些不想说出口的话:“实在很难受就早点休息,我送你回去。”
“……不要。”我抿着唇,闷闷道,“我没有难受,我只是有点……”
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在平时,如果我做了这样的噩梦,我只要看到他就能安心。现在拥抱着他本该也让我得到心灵的安宁,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我在安定之余,却觉得有些……空虚而不知满足。
只是这样完全不够。
我想。
理智告诉我,这样的撒娇实在有点过分任性了,还会令七海前辈为我担心。但此时的我完全不想松手,只想把自己挂在他身上。
没办法满足……发情期的Omega焦虑地想。没有信息素被注入腺体,我在这样的拥抱下注定永远都不知满足。
“怎么了?”七海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
这种近距离传来的声音取悦了我,让我感到了微妙的满足感。
不,或许根本不是因为身体,我的不满足感来源于……
我陷入了困惑,再次把脸埋进他的肩头,含糊不清道:“没事。”
但七海显然因为我的回避更担心我的身体状况了。
他强硬地把我拎了起来,不让我再像个鸵鸟似的埋着脑袋,而是面对着他的脸。
这么一看,他眉心的皱褶愈发明显了:Omega的脸上泛着有些病态的潮红,漂亮的眼睛上也覆着一层混乱的水光,看起来神思不属,和往日里相差甚远。
哪怕是他和我相识了这么久,也第一次看到我露出这样的表情,一时间越发觉得我大概是真的很难受,皱着眉伸手摸向我的额头。
不出所料,入手处有些烫,比正常体温高了许多,显然是发烧。
“……我没事……”被他这么按猫似的按着,我终于找回了一点仅存的羞耻心,歪了歪头,试图避开他的手,“发情期体温高一点很正常,我没有不舒服……”
“如果你没有一直扒在我身上,像平时一样装作那副成熟的样子,我或许还会假装相信你的话。”七海毫不留情地拆穿了我,并且残忍地揭穿了平时他纵容我的真相,“应该不只是发情期的缘故,你真的病了,发了烧,脸也很红。”
而且病得还不轻,烧到了脑子都有点混乱的程度——至少在平时我不会这么和他说话,还把自己的依赖暴露得这么明显……是的,虽然平时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我很依赖他,但我至少有假装一下,可以让大家配合我的表演,礼节性地认为我并不依赖他。
“……我才没生病,我很注意身体的。”我嘟囔着反驳,“都怪七海前辈……是你的错……靠近前辈就热起来了……脑袋也是……乱七八糟的……”
七海的手微微一顿,更加确信怀里的Omega大概是烧得厉害,以至于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不舒服就别说话了。”他一手托着我的腰,站起身,把我抱在怀里,“我先送你回去休息,你……”
我把脸埋在他胸口,抓着他的衣摆,感觉热度从身体被触碰到的地方开始一路蔓延,扩张到全身,越来越热。他的手掌平稳有力,握着我的腰,明明紧贴着,却又让我感觉他分外克制。
……完全不够。
我呼出一口气,紧紧抓着他的大衣:“好热……”
七海感觉自己大概是被传染了。
Omega白皙纤细的手指抓着他的衣服,陷入布料。在来自胸口的热度里,他感到那条界限愈发模糊,连自己的身体也跟着一起热了起来。
他垂下眼,移开视线,就看到Omega柔软的黑发微微散乱,露出一截微微发红的脖颈。微微凸起的腺体磨蹭着衣领,而后者还不自觉地伸出了手,自己按上了腺体。
他骤然加快了速度,敞开大衣把怀里的Omega罩住,不再看这样的景象。
而Omega趴在他胸前,自己揉着后颈,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前辈……帮我一下……”
……这显然已经完全超出“朋友”应该有的界限了。
当七海建人把发情的Omega带回家的时候,他金色的额发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狼狈地贴在额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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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个Omega依旧不知满足地紧紧抱着他,说些迷迷糊糊的梦话。
“想和前辈……再贴得更近一点……一直……”
“最喜欢前辈了……七海前辈……”
“不知道为什么……完全不能满足于现在的距离……还想再近一点……”
七海建人一边告诉自己这只是Omega发烧烧糊涂了说的梦话,一边感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你果然还是对异性完全没有一点防备心理……”他把我放在沙发上,皱着眉道,“之前明明已经教训过你这么多次了,你还是没有听进去。”
我枕在他膝盖上,嘟囔道:“因为是前辈……所以不需要防备……倒不如说我在期待前辈对我做点什么呢……摸摸腺体……就像上次那样……”
七海感到自己的理智摇摇欲坠。
他的手搭在Omega的脖颈上,他膝头的Omega依旧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情,不知死活地说些胡话:“想和前辈一直在一起……和前辈结婚的话前辈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了?只是前后辈的话一点安全感也没有……如果前辈是Alpha就好了,我就可以用信息素把前辈迷晕……”
“反正前辈也没有女朋友,不如考虑一下我?”看着那双锐利的绿眼睛,我撑起身子,贴着他的鼻梁,在他唇齿间,带着笑意问,“前辈的初吻已经是我的了,初次我也可以……唔。”
不管七海再如何冷静自持,在面前的Omega面前,他的理智也总是不堪一击。
他按着Omega 的后颈吻了上去,把那些挑衅的胡话全部堵在了彼此的唇舌间。
我被按在了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睁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金发Beta的脸。他的面孔上同样覆着淡淡的红晕,瞳孔中倒映着我的脸。
如我所愿,Beta修长有力的手指捏上了我的后颈,极大程度上缓解了那股痒意。可我依旧不知满足,紧紧拥抱着他,催促他给予我更多。在他面前我总是如此贪婪又任性,像是永远都不知满足一样。
而他也总愿意满足我的所有心愿。
他炙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唇畔,声线相较于往日显得有些低哑:“不知道你清醒以后会不会后悔……不过人总要为自己说出的话负责。关于这个,我会好好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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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完全失控了。
腺体被咬得发肿,触碰一下就会有微微的胀痛感。我靠在他的臂弯里,有些失神地仰头看着他的侧脸。
没有Alpha信息素的干预,我的身体一直无法完全满足。他便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地用唇舌和爱抚安抚我的身体,直到我感到心满意足为止。
七海的金发贴在额上,看起来难得带了几分倦怠和或许是羞赧的情绪。
“先去洗澡吧。”注意到我的视线,他微微咳嗽了一声,把我扶了起来,“要清洗一下……”
“一起去。”我蹭了蹭他的肩膀,抱着他的腰不松手。
“……不行。”他微微皱眉,面上浮现出一点红晕,“一起去只会……把接下来的时间都浪费在里面。你应该早点休息。”
“……那就在外面等我。”我勉强让步,退而求其次,“就在门口,不准走。”
金发Beta按了按眉心:“你还是小孩子吗。”
“这是命令。”在这种时候我毫不介意以权谋私,“总之不准走!”
“知道了,快去。”他按着我的肩膀把我推进浴室、关好门,自己则靠在了门外,“我不走。”
门关上后我没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这才稍微放松了一点,开始准备洗浴。
七海建人靠在墙边,半是无奈半是纵容地叹了一口气。
发情期的Omega比他想象中还要孩子气……他几乎有点招架不住了。
但是……这样也好。
他听到浴室里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然后是□□的脚踏在地面上的声响。淋浴头被打开后,水声就把这些细碎的声音盖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浴室的门被推开,那个Omega裹着浴巾,跳下台阶,带着湿热的水汽扑进他的怀抱里,把头发上的水全蹭在了他的衬衣上。
而这一次他不用再思考界限问题,而是熟练地接住了那具扑过来的身体,一如既往,就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接住坠落的她。
“说过多少次了,至少先擦干头发,还要把睡衣换好,这样很容易着凉。”他轻叹道,“算了,反正你也记不住——坐好,我帮你擦。”
我窝在他的怀里,还着他的脖子,露出了大概是我有生以来最傻的笑容。
——发情期后,我看着监控拍下的高清照片,冷静地删除了自己的黑历史,并且把那一分钟的我开除了久川飞鸟籍。
第37章 【甚尔番外】戒烟
“……戒烟?”我莫名其妙地看着甚尔伸手捏灭我指尖的香烟,“你中邪了?你跟我说戒烟?”
“是,戒烟。”高大的Alpha单手按灭了我的烟,极为顺手地把烟从我手上摸走,“抽烟对身体有害,你应该清楚这一点。”
我皱了皱眉毛,嫌弃道:“最没资格跟我说这个的人就是你吧?”
甚尔从善如流地补充道:“最重要的是你的秘书部宣布执政官官邸从今天开始全员禁烟,敢抽烟就扣工资——按那个Beta的说法,你抽一根烟秘书部就扣我半个月工资,我自己抽再扣半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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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奇道:“那你还敢抽?还一身烟味地过来工作,是生怕秘书部不扣你钱吗?你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以前扣你一点钱你都会罢工的。”
“嗯?我没抽烟。”甚尔提起衣领嗅了嗅,一脸无所谓道,“有味道吗?这个不是抽的烟,应该是我信息素的味道。”
“你居然有信息素?”我大为震惊,“你不是没有信息素吗?”
我至今记得当初我试图用信息素攻击他,结果被他扭断脚踝打了一顿的黑历史。那时候他就说自己不但没有信息素,还对信息素极度钝感——以至于我一直觉得他真的完全没有信息素。
“易感期还是会有的,虽然我自己不怎么闻得到。”甚尔理所当然道,“这种时候散发出信息素也很正常吧,我好歹也是个Alpha啊。”
……易感期……?
我多吸了两口烟味,发觉自己的身体热了起来,这才后知后觉,迅速后退了两步,捂住鼻子:“所以你自己也完全没发现自己在易感期,就这么随便出门了?”
注意到我的动作,甚尔挑了挑眉,露出了新奇的表情。
“的确是这样。”他理直气壮,“毕竟我对信息素没什么感觉——怎么,影响到你了?闻起来怎么样?”
我完全不想告诉他我觉得他的信息素挺好闻的——甚至让我想多吸两口。他的信息素是极为霸道的烟草味,又恰巧很合我的胃口。
我刚刚抽烟正是因为烟瘾犯了,被他打断本来就有些意犹未尽,现在他在我面前就像是一根行走的顶级香烟,闻得我蠢蠢欲动。
但出于各种考量,我完全不想承认这一点,便冷哼一声敷衍了过去:“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的烟味——说起来你这人真的好讨厌啊,我抽烟也是你带的,还要顶着一身烟味让我戒烟,这样我怎么可能戒烟成功啊?”
“别胡说八道,”甚尔随口反驳,“那时候明明是你看到我抽烟就自己也想抽,别想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害我被扣工资。”
这家伙完全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嫌弃地瞥他一眼:“得了吧,如果哪天你的工资真的被扣光了,那绝对也是你自找的——还有,别忘了我才是给你发工资的人。”
他不以为意道:“纠正一下,给我发工资的是帝国政府,不是你本人。”
我竖起眉毛,正打算让他知道我到底有没有权力扣光他的工资,就听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久川执政官?”一个干练的女声从门外响起,“我是真依,与您约好这个时间段汇报工作,您现在有空吗?”
“有,稍等一下。”
我迅速从抽屉里翻出给Alpha用的掩盖剂,对着甚尔一顿猛喷。他则从柜子里翻出自己很少好好穿上的制服外套随手套上,系好扣子,假装自己穿得很正经。
等我们都收拾好了,恢复成工作状态,我才让真依进来。
黑色短发的Omega推门而入,一身军服衬得她看起来利落而干练,却又不失妩媚。
她看到我身后的甚尔时微微挑起了眉,随即收回了目光,径直看向我的双眼:“关于您之前提过的事,我已经调查到了一些——机密情报,有外人在场没关系吗?执政官?”
“没关系。”我想起了她汇报的内容,点头道,“甚尔不是外人。”
黑发Alpha站在我身后,挑起眉毛想对“不是外人”这种言论发表点看法,却又碍于工作场合,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他的唇角心情颇好地上扬了一些。
我背对着他,没注意到他的反应,向真依解释道:“毕竟甚尔也算是禅院家的人——至少过去是。关于禅院家的情报也没什么好瞒着他的。”
真依对此不置可否:“如果您觉得没问题的话,那让他留下也无妨。”
甚尔却在我身后撇了撇嘴:“原来是说这个……我对禅院家的事可没什么兴趣,旁听与否都无所谓。”
“对家事多少上心点啊……”我无奈道,“这件事也不是完全与你本人无关,牵扯到惠了,你多少也该听一听吧。”
“反正无非就是老家伙不太好了,想找人继承家族那档子事嘛。”甚尔懒洋洋道,“与我无关,我早就不是禅院家人了——惠也不是,他姓伏黑,不姓禅院,不符合老东西们选人‘正统’的原则。比我们根正苗红的禅院家子嗣数不胜数,他们有多想不开才会选我们做家主啊。”
“然而事实上,禅院家的老人们就是打算让伏黑惠回去做家主候选人。”在场的另一位禅院家人讥笑道,“没想到吧,这一届禅院家的长老们居然如此‘开明’。”
甚尔拧起了眉。
“是真的?”他问我。
“十有八九。”我说,“今时不同往日,守旧派的颓败肉眼可见。如果不做些改变,他们就会彻底退出帝国的权力中心。而惠就是他们在权衡利弊中试图做出的改变。”
“惠本来就足够天赋异禀,师从星际最强者五条悟,在新兴势力的中也算是中心人物,又与我交好,可以修补新任执政官和禅院家的关系——毕竟大家都能看出来,我大概会在这个位置上待很久,并且也需要主动分散我的权力,否则以我的背景短期内不可能完全掌控帝国。”
“所以禅院家的老人们就看中了伏黑,他的十种影法术也是禅院家正统,还算得上‘出身不错’。”禅院真依补充道,“他们唯一的顾虑就是他有入狱的前科,以及他对禅院家的归属感和认同感——主要是前者,据我所知,他们并不觉得有人会对禅院家没有认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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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尔情不自禁地翻了个白眼:“这么解释一下我都觉得惠会是天选家主了。禅院家没人了吗?”
“性格来说的话,我觉得真希会比惠合适一点吧,”我摸了摸下巴,“毕竟惠其实不像是喜欢管这些事的样子……反倒是真希,的确是抱着改变禅院家的心思在努力的吧。”
“……她没有咒力,家族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短发Omega轻轻嘁了一声,语气复杂,“还因为我……”
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起自己看过的她的档案,知道无非就是家族不重视的Omega和被Omega妹妹“拖累”的Alpha的故事。
即使现在早就是现代社会了,古老的家族里也还是充斥着对双生子不祥传言的偏见,在这种一A一O的情况下更是极端。Alpha姐姐真依没有咒力,只需要负责生育的Omega妹妹却有咒力,家族的长辈自然会痛心疾首,并把痛心转化为激烈难听的言语和冷暴力。
甚尔却显然完全不在乎她们的事,直截了当道:“没有咒力的人几乎不可能被老东西们接纳,也就是说现在惠还真是家主的热门人选?”
真依瞥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是这样没错,”我回答道,“看情报的话大概算是第二顺位,第一顺位是禅院家的禅院直哉——这也是问题所在,说实话,我知道惠不想当禅院家主,但我也不想让这个叫禅院直哉的家伙上位。这家伙的政见和我完全相反,是我最讨厌的类型,打起交道来应该会很麻烦。”
“那大概是极端典型的‘禅院家’风格吧。”甚尔回忆了一下,了然道,“所以呢?你想让我做什么?直接说。”
“怎么和禅院家打交道,你不是应该比我更熟练吗?”我唇角微翘,“这件事当然是全权交给你负责啦,我对你很放心。”
黑色头发的高大Alpha挑了挑眉,意识到自己被留下来听机密果然不是什么好事,都是面前Omega的糖衣炮弹。
在密谈一个下午,前来汇报的禅院真依离开后,他以下犯上,狠狠捏住了上司柔软的脸颊:“挖了坑在这里等我,想让我打白工?你行嘛,久川执政官。”
我被捏得脸颊发红,抬腿踹他:“你这是以下犯上,是要被拖出去枪毙的!帮我办事我就勉强饶了你——喂!不要得寸进尺啊!”
甚尔完全不顾我的挣扎,提溜着我把我按进了宽大的椅背里,一边轻松捏住我的脚踝,按在扶手上。
这个捏脚踝的动作引起了我非常不妙的回忆,几乎是马上,我就感到被他触碰到的地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在办公室里干什么啊……你是真的想被开除吗?”
“你又不会真的开除我,”甚尔好整以暇地用拇指摩挲了一下我脚踝细嫩的皮肤,“让我办事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你要准备好足够的代价……你为什么这个表情?”
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似乎不仅仅是因为惨痛的回忆,贴着他粗糙掌心的脚踝像是被他的温度灼伤了似的瑟缩了一下,连带着我的身体都变得不太对劲。
临时掩盖剂和应急抑制剂在一个下午的时间后已经失去了效果,他身上的信息素味儿充斥着我的鼻腔。最要命的是他的信息素还是我喜欢的烟味,而我已经整整半天没抽过烟了。
我感到自己的脸颊微微发热,理智告诉我我应该立刻给我俩都赶紧来一针,情感上来说我又很想多吸两口烟,来排解自己的烟瘾……
而我明显的反应也没有瞒住甚尔。
他发现了我的异样,颇有些新奇地看着我:“这个反应是……真让人意外。”
我挣扎了一下,他的膝盖顶入我腿间,代替手压制住了我下半身的反击,自己则抽出手,捏了捏我发红的脸颊:“你果然喜欢我信息素的味道……就这么喜欢吗?闻到发情了?”
“任何Omega突然被任何Alpha的信息素熏一脸都会被影响到,”我朝他翻了个白眼,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像是在推不听话缠上来的大狗,“玩够了没有,边儿去。”
甚尔不以为意:“没玩够,况且我怕我离远一点你反而会不高兴。”
我一膝盖顶上他的小腹,被他按住膝盖动弹不得:“都说了远一点……唔……都说了别在办公室——”
他的吻落在我的唇角,犬齿叼着我的下唇轻轻蹭了两下,带来一股微微的痛感:“提前收点报酬罢了,毕竟待会就要出去替你工作……而且你不是想抽烟?”
我心里很嫌弃他,身体却诚实地多吸了两口:“想是想……别黏过来!你是狗吗?别咬——”
接吻的时候甚尔总喜欢咬我一下,上次找他临时标记他也把我的腺体咬肿了。我对他的这种行为非常嫌弃,纠正了无数次,结果在他改过来之前我就已经习惯了。
我本来还挺喜欢找他临时标记,因为他没什么信息素的味道,基本影响不了我,临时标记的时候彼此都算得上冷静自持,不会失控。但这次显然不太一样,他的信息素让我的身体热了起来。
“现在可是你在求我做事,稍微温柔一点不行吗?”他后退了一点,不满道,“说我得寸进尺,更得寸进尺的人明明是你吧。”
我反省了两秒,理直气壮道:“为什么要温柔?工资都发了,你还要我怎样?”
甚尔微微眯起眼睛,像是在思考着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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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分钟后,他伸出手:“你的外套,给我。”
“……筑巢用吗?”我总感觉有点别扭,还是把外套脱给了他,“就这?用完洗好还给我。”
甚尔一手接过我的外套,低头嗅了嗅——他对信息素极度钝感,什么没闻不出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觉得心情变好了许多,唇角上扬,随手把外套搭在了肩上:“知道了。”
我看着他转身走出办公室,没忘了关上门,悄悄松了口气,迅速从下层抽屉掏出一包烟,准备下班前偷偷吸一根。
还没点燃,门就又被打开了。
去而复返的甚尔重新把我压在椅子上,把我手中的烟抽走,突然吻了上来。
“忘了这个。”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勾着唇,把自己的外套丢进我怀里,“给,不用谢我。”
我暴躁地一脚把他蹬了下去:“现在闹够了吧?快滚!”
他大笑着避开了我,重新关上门,离开了执政官官邸。
一直到去了禅院家,甚尔的心情都还不错。
禅院家的老东西一如既往的烦人,见到他个个都跟见了鬼似的,也就那个黄色头发的小子反应还行,像是叫禅院直哉。
“带着沾满Omega信息素的东西到处乱跑,你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知分寸!”有个长辈冷哼道,“难怪你会愿意给那个Omega当下属,原来是因为你们是这种关系——居然被个卑贱的Omega迷成这样,真是丢人现眼的东西!”
“我乐意。”甚尔懒散道,“反正我和禅院家早就没关系了,你们也管不到我——包括惠,他和禅院家也没有任何关系。”
禅院直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甚尔身上,微微挑眉,若有所思道:“Omega的味道……我倒是比较好奇是什么样的Omega能吸引甚尔君的注意力,是那个执政官?我还以为那种人会故作矜持一点,没想到居然会把衣物给别人……算了,Omega都是这样,看起来再厉害的Omega也不过如此嘛。”
甚尔瞟了他一眼,心想这家伙懂个屁久川飞鸟——不过看在他也算间接打了个助攻的份上,待会下手揍轻一点吧。
早点搞完早点回去,说不定还能抓到久川飞鸟吸他的外套呢。
执政官官邸,被收缴了所有烟的我把脸埋在甚尔的外套里,闷闷地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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