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音》 分卷阅读1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 ?书名:东音 作者:吟城 人生本就一场空, 何必忙西又忙东。 千秋功业并非梦, 一觉醒来大话中。 内容标签:乔装改扮 阴差阳错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段弘 ┃ 配角:白妍;楚汐萦;单君相;庄稷 ┃ 其它:无 ☆、歌放鸳鸯 ?  齐历八年,春汛猛,渭河发大水,百姓流离失所,瘟疫恶传---是为始乱。 “绿叶阴浓,遍池亭水阁,偏趁凉多。 海榴初绽,朵朵蹙红罗。 乳燕莺歌弄语,有高柳鸣蝉相和。 骤雨过,琼珠乱撒,打遍新荷。 人生百年有几,念良辰美景,休放虚过。 命友邀宾玩赏,对芳樽浅酌低歌。 且酩酊,任他两轮日月,来往如梭。” 鸳鸯湖这厢没什么游人来了。连下了半个多月的雨,艄公们都收拾好篷子回家去了。谁会想这湖里大清早的,还有人放歌呢? 那歌声十分的嘹亮,让久旅凡尘的人听了也生出几分快意。湖中雾气缭绕,远远地只看到一位老者半嵌着身子在里面。他左手拿着一只酒葫芦,从湖那边蒿着一筏子过来。 待近前一些,才见那伐上还端坐着一位年轻道士,身形俊逸。 渔歌山水,当真好一幅神仙画卷。 且看那船上—— 老汉将篙子对准那道士,恶狠狠道“小娃,你可真要走了?!” “当然要走了!”道士丝毫不惧,道“给你提了三年的破鞋还不够啊!”原来那道士因为一赌之输,赊身给那老汉当了三年的奴仆。 那老汉哈哈一笑,道“可是你走了,老朽就无聊了。不如这样,以后每天,老汉给你提鞋。” 这一老一少,真如忘年老友,嬉笑无别。道士却无奈道“你倒是无欲无求了。我还正值大好年华,那么多的公子小姐待我去解救,这些山山水水有什么看头!” 额... 老汉顿了一下,哼道“亏你还是个修道之人,这点定力也没有!你现在出去,天下又不太平。不如再等三年,那时天下大局已定,才真叫那个什么,呃,红尘任逍遥。” 道士心思一转,这次春汛,致使周国都被水淹完了。那地北临渭水南倚群山,易守难攻,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果然这三年天赐的安宁,都到头了,因答道:“我这身子,你老也知道,呆不了多久便会回来。只是有些旧事,拖到这节骨眼上,不得不办了。” 那老汉听此,长叹一声,也不再说话,直把那伐子往岸边划。 那道士下了伐子,朝那老汉作了一大揖道“单某自幼孤寡,未曾享过什么父母亲情。得遇仙翁,本欲日夜奉养,只因尘心拖累难得安生。事毕,还将回来闲渔野钓。珍重。”言毕,转身欲走。 “华阳。”老汉却叫住她,叮嘱道“老夫一番忠告,那齐王小自残忍,将来暴虐莫若于殷纣。你去了齐国,千万不要久待!” “知道了。”单君相顿了顿,大步向前。 却说单君相那一路走来,所有的一切都超乎了她想象。人们大抵是笑容满面的,穿着新衣或是新鞋。三年,变化竟是这样的翻天地覆。单君相带着惊奇与疑惑,终于在五天后赶到了齐王城---临淄。 茶坊酒舍大铺小店是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十分的自得。看来那老汉说错了,段弘能在三年将齐国治理得如此安乐繁华,岂会是殷纣之象? 单君相嗤笑一声,忽然发现齐国人民都怪异的盯着她。这到底是怎么了?她惊恐的整了整自己的衣裳,难道现在道士服都从布衣改成皮衣了? 不管怎么说,单君相始终有一种再晃荡两圈就会被官兵逮捕起来的错觉。她迅速打听好烟雨楼的位置,然后猫腰闪了进去。 依齐律,和尚与道士私交是会被处以极刑的。何况是公然剽娼?更何况不是道士是道姑? 总之,单君相还是凭她那三脚猫的工夫混进去了,她混进去的时候,把还在午睡的柳如烟吓了一大跳。 “这都什么时侯了,你还在睡?”单君相望着还处在惊吓中的柳如烟邪笑道“昨晚可把你累疼了罢?” “是你!”柳如烟好一阵缓过神来,居然是单君相!一个枕头飞过去,呃,没砸到,气恼道“有本事你别躲!” “我躲了吗?”单君相颇为无辜“自己眼花手拙...” “你!”柳如烟气结,兀自揽好了衣裳,朝妆镜前走。心中一阵嘀咕,三年了,单君相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了,不会是想着先前借给她的银子吧?! 单君相则惊奇看着她嵌着银丝的月白蝶纹束衣,飞奔到妆台前“红翡翠滴珠耳环,赤金嵌翡翠滴珠护甲,赤金凤尾玛瑙流苏,柳如烟,三年不见,你发达了?!” 柳如烟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忍不住笑道“你是够穷酸的,不想你竟忍下来了。”单君相那样的人,也会甘于平淡? “唉,往事不堪回首”单君相,煞有其事道“我跟一小老头呆了三年,三年诶,天天被虐待。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老相好,有没有啥好吃的好穿的招待大爷一下?” “呸,谁是你相好!”柳如烟撩撩头发,道“柜里有衣服,你这道袍以后就不要在这里穿了,否则,你穿着它往城道上多转两圈,保准打得你哭爹喊娘.”原来这道服是前朝的样式,自从魏铭在北方复室,继续延袭前朝的制度,这样的东西是决计不能在齐国穿的了。 “不用这样吧?”单君相心头凉飕飕的,难怪她一直觉得不对劲“我刚刚在城里转了可不止两圈。” 柳如烟一边描眉一边嗤笑道“谁叫你是乡下来的野人?” 单君相自讨没趣,便不说话,自已去寻衣服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如烟卸了又画画了又卸,都两三回了。可她一回头,却仍看见单君相在铜镜前搔首弄姿。她悄悄走过去,单君相正对着那镜子时而远观时而近看,无不自恋道“果然人靠衣冠马靠鞍,小爷经年未著,牵出来照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哼”柳如烟冷笑道“凭你怎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照样是一个猪狗不如不知天高的臭道姑!” “随你如何光彩靓丽明媚动人依旧是一个蛇娘之心不知廉耻的死老鸨!” 这句不知廉耻点燃了柳如烟的怒火,眼见战争要升级。一个丫环惶惶闯了进来,道“柳妈妈,牧丹姐姐伤还没好,今晚...” “柳妈妈?!”单君相哈哈大笑。 那丫头这才看见屋里的单君相,暗自吃惊,难道妈妈也接客了?柳如烟恨了她一眼,示意她下去。 单君相肚子都笑痛了,道“柳如烟,你可真行,这么快就...就升级成妈妈了...哎哟,笑死我了.”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2 单君相捂着肚子,偶一瞥见柳如烟正环抱着身子似笑非笑的打量她。她正了正身子,收敛了些“怎么?在齐王的土地上,还有人敢闹事?” “跟她有什么关系,这些都是老娘打拼出来的!”柳如烟冷冷的别过头,百姓们都以为这烟雨楼是背后有天大的靠山,事实上唯一来砸她场子的,只有那个段家人!柳如烟整了整思绪,道“那个人,你我都惹不起。” “惹不起?”单君相轻蔑的一笑“那就只有上了!姐姐不行,妈妈上。” “单君相!”柳如烟怒发冲冠,道“你来就是为了轻薄我的么?那我告诉你,我这个人浅薄低贱得很,不值得你这样做。” “你这话从何说起?”单君相无辜道“玩笑而已,何必当真。” 柳如烟揉了揉额头,返到桌边坐下,自斟了一杯花茶。凉茶下肚,头脑顿时冷静了不少。跟单君相这样的人较什么真? “那个人究竟是谁啊?”单君相也坐到桌边,这么大的排头。 “六郡侯段誉.” 是他!单君相着实吃了一惊,在她印象里段誉一直是个沉稳内向的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柳如烟道“三年前齐王选沈侍郎之女沈茴香为侯妃,侯爷似乎不太中意.故而三天两头流连青楼,整日无所事事,性情便越加暴虐,常常酒醉施暴.他偶来青楼,见到牡丹,硬说是他前世故人,倒有几分呵护。哪知前天晚上,他兽性大发,竟将牧丹绑在床上,鞭打了两个时辰...” 太没人性了,单君相暴起“难道就没人管管?” “齐王?”柳如烟凉凉的笑道“不过睁只眼闭只眼罢了。这些鄙贱之人,怎么会比得上她的亲弟弟。还有那个五郡主,你知道么?” “段思悠?” 柳如烟道“她原本嫁给前朝的皇帝魏铭,三年前却突然跑了回来,嫁给一位史官。半年后得休书,马上又嫁给豪洲首富,不过一年,又改嫁于朝中一武官。就前几天,又已待嫁宫中。你说这样伤风败俗的事,齐王有管过吗?”她这话其实是带有几分酸意的,谁家女子不想要那样的尊荣,能有个人把自己宠得无法无天。 “原来如此。”单君相沉默了,段弘果然于她陌生了许多。 柳如烟也是感慨不已,半响,才道“齐王今早率百官去弥陀山拜祭女娲娘娘。今晚,侯爷可能会来。” “拜祭什么娘娘?” “女娲娘娘是万物之神,此次去应是感谢她大降甘霖。”柳如烟无奈了,她想表达的重点不在这里! “还真是做作!周国人都快淹死完了,还拜祭什么女娲娘娘!” 单君相这话也太过直白了,柳如烟白了她一眼。事实上她也不清楚,齐王今年为何亲自去拜祭,而且还是这样的不合时宜。 “不跟你说了,好久没沾沾人气,我出去逛一下” ? ☆、尘起弥陀 ?  说单君相兴冲冲的下楼去,刚落脚到门槛上,便见那门外站着一四十上下的男子,一身布衣打满了补丁,正不住的张望。 这老哥站在这做什么?单君相颇觉惊奇,不觉多看了他两眼。 那男子两眼顿时射出一道精光,打到她身上。三步并两步上前,激动得那样,就差要握住她的手叫声大哥了。 单君相惊骇的一退,缩到门里去了。 那男子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搓搓手从门角里扭出一位十三四岁泪眼朦胧的女孩。 单君相警惕的看着他,干嘛,不会是要给她做小妾吧? 男子像是看透她心中所想,忙急道 “公子一看大福大贵之人,小人哪敢高攀?不知公子家里是否还缺下人?” 单君相愣愣的看着他。 那人上前一步,展开他那三寸不烂之舌“一看公子这模样,就知道贵府里下人手拙。小人这女儿手脚便利模样可人,下得了厨房上得了厅房,府中必备,关键是只需五十两银子就可带回家!” 看这人憨得跟条狗似的,居然要卖自己的亲女。单君相好半天顺回气,瞪着眼道“我看你就是个人贩子,自个滚去见官!” “小人,小人可是良民啊!”那男子心中一急,话语都不利索了。见单君相要走,硬生生的挤出几滴眼泪,然后一把鼻涕一把辛酸泪的讲述了他的悲惨故事。 故事大致是这样的: 勤劳而勇敢的齐国猎户张大牛一直过着一夫两妻三儿两女的幸福生活,直到有一天,他遇上情场无戏官场失意还要出来穷溜达的醉酒侯爷。然后一不小心射死了侯爷的马,一不小心把侯爷拇指上的扳指抠走了。 于是悲剧发生了,侯爷威武,醒后两三下就戳到张大牛的老窝。张大牛禀着一颗大无畏精神抵死不从---直到扳指从灶沟里挖出。但侯爷十分仁慈,只对他处以一百两白银的罚款。张大牛心存侥幸,逾期三月未还,以为日理万机的侯爷是不会记得他的。谁知侯爷记忆惊人,震怒之下追加了一千两白银。 从此,打猎的张大牛开始过上了以卖女为生的非人生活。 故事真可谓一波三折,当然结局是令人心痛的。单君相听得冷汗涟涟,半响回过神来,骂道“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抬腿欲走。 “公子...”张大牛急忙抱住她的脚,小心翼翼的放回地上,乞怜道“公子只当发发善心,小人有罪,不及妻女。” “谁叫你得罪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侯爷?”单君相哼笑一声,忽的心念一动,故作高深道“不过,也不是毫无办法。” 男子精神一振,眼中饱含了希望的青光,眼巴巴的看着她。 “你可以拦驾哭冤啊。” 青光瞬灭了。 单君相哈哈一笑,拍了拍神气全无的张大牛,道“还好你遇到了本公子。待齐王回宫,本公子为你拦驾申冤!” 且说那时,弥陀山上的祭祀典礼紧张而有序的举行着。 只见那高台之上有三个八卦炉白烟缭缭,一杆三角旗立在中间。仔细一看,那台上还盘腿坐着一长脚道士,手执拂尘,口中念念有词。 那祭台之下,文武百官身着朝服,分成两路,站得笔直丝毫不敢动弹。那高台的另一边亦设了金座,一身着衮服的少年端坐在上面,神情不大分明,但那份肃穆是显而易见了。 在场的人仿佛都被定住了。 只是忽然间,那八卦炉里火光闪耀,接着开始辟里扒拉的响。百官神色激动,开始不安分起来,火光代表光明,这喧响代表吉祥啊! 还没喧闹多久,那道士转了个身子,用一种阴阳怪气的音调道“女娲娘娘有旨。” 百官急忙下下,那少年也立起身子来了。 只见那道士依旧操着那音调不紧不慢道“雨水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3 充足,灵气弥漫,可以种白菜。” 百官欢庆。 那八卦炉里的烟渐渐少了,那道士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从那高台上下来,三步一扣九步一拜,到了那少年面前呼告道“贺喜千岁,齐国福泽将至了。” 少年捏紧手中的黄玉,往位一坐,道“赏!” 道士领赏下去。 百官还欲上前宣贺,但见那少年神情严肃冷峻,都胆怯了。 半响,那少年才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咬牙道“是谁叫孤王来的!” 百官互相看了,又互相别眼,抬头望天。 “常太清!” 一个微胖的老头滚出来,委屈道“殿下,这可不关臣的事。是六郡侯上的底折,臣只是保奏。” 那少年狠狠的刮了他一眼,往人堆里一扫,段誉不在!心顿时沉了下来,也未追究“即日起发放菘籽,各家户按人口分领。”语罢,拂袖而去。 那日下午,不知怎的就下起了绵绵细雨。原定的回宫计划暂缓了缓,一些官员先行回去了。 段弘没有回去。 午膳过后,她就一直跪在大雄殿里,一动不动的对着那尊女娲像,一言不发。 百官劝说不下,心头也犯嘀咕,以为段弘在为段誉缺席的事生气。私下里派人去寻,但直等到申时,也没见到段誉的影子。 虽说段誉没来,但有个人却来了。 那便是五郡主——段思悠。 只见她身着一件锦茜红明花抹胸,极其淑静的模样,却大迈豪迈步。那箭步如飞的样子惊呆了所有清心寡欲的修道人! 众人瞠目结舌的望着她,眼见着她跨进那门褴,大叫道“四哥,我要嫁人!” 众人刚缓过神来,不由得又惊呆了。段弘却不紧不慢的点香,见怪不怪的样子问“先嫁给郎中,后嫁给将军。这一次,你又要嫁给谁?” “沈柘!” 段思悠一语惊人,惊得段弘手一抖,那火星溅到手背上。 段弘倒吸一口气道“你再说一遍!” 沈柘年长她三十多岁不说,他还是她亲弟弟的岳父! 段思悠被那语气吓着了,不敢吱声。 段弘平复了心情,插好香,看了她一眼,道“要嫁就嫁吧。” 什么?段思悠惊呆了,她,她可以收回刚才那句话吗? “是誉儿指使你的吧?”段弘哼笑一声,居然想用这种办法来试探她的态度,因起身道“你可以去告诉他,别说你嫁给他岳父,就是我段家满门女眷都嫁过去,他还是别想休妻。” “为什么啊?”段思悠百思不解,争辩道“六弟他不喜欢,他就有权力休妻。”段弘又不是他,凭什么去决定他一生的幸福。段誉作为一个侯爷,难道连自己的正妻都不能选。 “你听谁说妻是凭喜好可以休的?沈茴香自入段家,哪一点不合宗法妇律?”段弘道“谁让他当初不好好选!” 明明就是你帮他选的!段思悠心中愤愤,却又不敢多说,只好转口道“那四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对了,我听说姨娘的安土就在这山脚下,我们可以顺道拜祭一下。还有见见那个楚姑娘,我常听六弟提起她,好想见识一下...” 段思悠越说越兴奋,却没见段弘脸色越来越差。但段弘到底没说些什么,只是听段思悠侃侃而谈了半天之后,冷声问道“你说够了没有?” 段思悠忙住了嘴,在心底鄙视,说都说完了才叫她闭嘴,虚伪! 段弘似乎明白她此时的想法,只瞥了她一眼道“从明天起,你就呆在宫里读书。也不要想着嫁人人,我给你安排了位老资历的女学士,什么时候把&lt内训&gt背完,我就什么时候放你出来。”说罢,便往外走。 段思悠委屈的抱怨两声,忙追过去,便见一随从官对躬着身子道“殿下,这雨越下越密,山路滑得很,不如歇息一夜明日再走。” 段弘往外看了看,又是阴雨连连,想着那些个文官一把老骨头平时走两步都要喘一下的模样,命道“去告知观主,分付夜席。” 那随从官领命去了,段弘也一脚踏了出去,左右急忙撑伞过去。 段弘忽然转过身,半边身子淋在雨里,对那慌忙上前的内侍道“孤王要单独呆一会。”又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段思悠道“你也回去!” “可是...” “你们只管跟来。”段弘生出一丝不耐,冷笑着掷出这样一句话,不轻不重,却真的没人追来了。她稍稍平复了心情,转身朝雨里走去。 心里渐渐平静下来,不经意回头,段弘却看到那些个丫环太监们,伏在雨中,脸都要贴到石板上去了。她渐渐握紧拳,这些人总是有办法,让她明明恼怒了,却又让她找不到该去发泄的理由! ? ☆、第 3 章 ?  那天的雨静悄悄地直下到夜里,远远的看去,整座山青黑青黑的,只有那山脚,隐隐约约的透出一点灯光.整座山在黑夜中沉默无言,显得深沉而又睿智. 雨不知何时停了,天上竟然也稀稀拉拉的点上了几颗星星.只是忽然之间,那山脚下的公鸡都醒了,鸡鸣声起伏不息,叫醒了这片大地,也叫醒了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们. 山脚的那点灯光,随着光线渐变,都看得不大分明了.循着那灯光看去,只见得一间小院在朦胧中静伫,一颗暗红的石楠树犹是显眼.再看近些,那院子极小,不过两三屋罢了.此时,那屋子里,正有个丫头做着思想斗争,在人性与理性中决择.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最终理性占了上方. 影儿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爬起来揉眼,这一看可不得了,那门缝里怎么还透着灯光呢她忙跳下床,蹑手蹑脚的趴在门缝那看,果见楚汐萦只着一件单衣,靠在那桌边.影儿推门进去,痛心道"小姐,你怎么还坐在这啊.公鸡都叫一遍了." 楚汐萦被她一叫,倒像是被惊扰了.揉了揉额头,才细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道"不小心看久了." "这山海经小姐都不知看过多少遍了,必定是倒背如流了,还看它!"影儿看着她这番失落,不由得抱怨.这哪里是在看书,分明就是在等人.这样一想,影儿不觉愤愤,那该死的侯爷干嘛非要来说齐王要到弥陀山主持祭祀呢.不说不就什么都好了,没有期望就不会有失望."小姐,你一夜未睡,赶紧去歇息吧.我..我也再去睡会,早膳晚些吃吧." 楚汐萦点点头,坐到床边,忽然问"下了这久的雨,路是不是都湿了" 影儿摊着被褥苦笑道"路湿不湿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再说了,那雨不知何时停了...小姐,你赶紧睡吧,再这样下去,会着凉的." 楚汐萦依言坐回床上,拉好被子,恍惚一笑道"你去睡吧." 影儿鼻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4 子一酸,赶忙低下头走出去,把门掩了.这背时齐王为什么都不来看看呢!就算她忘恩负义,她亲娘还葬在这呢,可这三年,她竟然一回都没来过.影儿又是急又是气,竟然坐在凳上抹起泪来了.直抹到她不知道为何抹泪时,天已经微微亮了,影儿才穿戴好起来开门,那一瞬,潮湿的空气涌了进来,焕然一新的感觉.远天是一片青云,看来接下来都是好天气了.影儿心情好了,麻利的带好围裙,坐在门槛上椿米.她不自觉的哼起了歌,忽然听到"哒哒"的声音,是有人在扣院门么 影儿瞬间紧张起来了,这个时候恐怕那个无赖侯爷也不会来了.她紧张了好一会,却再没听到声响.就在她以为自己幻听的时候,那声音又响了. 影儿心头麻麻的,硬着头皮去开门,抬头只见了个人影,便尖叫一声把那院门死死的关了. 她一边拍着胸脯一边往回走,心头乱糟糟的,那人不是齐王吗她怎么来了真是的,一大早她来干什么 影儿头脑空空,端着那盆子往灶房里走,不自觉的脚都在发抖.她淘了米,又烧了一桶热水,估摸着楚汐萦该起来了,才屁颠屁颠的端了一盆水进屋. 进去一看,楚汐萦还坐在床上,不知想些什么.影儿把水放到架子上,悲催道"小姐,你怎么不睡啊...我,我刚才见鬼了." 楚汐萦终于有了丝反应,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影儿便道"真的!我看见齐王..." 这话像是醍醐灌顶一般点醒了迷糊的影儿.她又是一声尖叫,道"糟了,我把她关在门外了!" 说完,撒腿便往外跑.楚汐萦神魂像是归体,两眼刹时有了神采,她紧张的看着影儿飞奔. 可影儿紧接又定住身子,她眼泪瞬间飙了出来,道"可是现在天都大亮了,她肯定都走了,怎么办啊!" 楚汐萦只觉得心乱如麻,一时间竟不知做些什么了. "我..我再去看一看."影儿吸了吸气,往屋外跑. 那一刻,楚汐萦出奇的平静,她并不期待有什么结果,她知道她曾来过,就好了.楚汐萦从容的整戴衣裳,从容的梳理云发,直到一切都整理毕,才缓缓的出门去. 到门口这几步路的距离就像生与死一样遥远,在这期间她打算了各种可能,每一个结果都是了却这段莫名其妙的思绪.可是当她出现在门口,看到段弘的那一刹那,所有的打算都九霄云外了. 段弘衣裳似乎被露水水润湿了,颜色深浅不一.可是她还是直直的站在院门口,望着她. 那份神情并不分明,楚汐萦却能读出那其中的歉意,无奈和浅浅的思念.与三年前相比,这个人给她太大的厚重感了.楚汐萦花了眼,她一步步走过去.仿佛间看到影儿拿着石子丢那个人"你进不进来你再不进来我就关门了!" 那人只是一动不动的望着她,然后她听见自己问"弘儿,你为什么不进来" 段弘久久地望着她.三年了,这个女子仿佛什么也没变,依旧是瘦瘦弱弱轻盈的体态,依旧纤弱而美丽.段弘脑子顿了一下,喉咙发紧"我怕你睡着了." "你..."千言万语终究只是凝成了一句淡淡的话"进来吧." 段弘一心想要跟上去,一张腿才惊觉脚都麻木了,好不容易跟上去,不小心却瞥见了那棵石楠树. 这树是她三年前种下的,她当时还说要每天来给它浇水施肥,可她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来了. "站在这干什么,进去啊."影儿见她望着那树出神催促道.她还不知道,如今的段弘已没人敢这样对她说话了. 段弘轻扯嘴角,不知道是赞赏还是感叹,抑或是别的什么,她驻足打量着影儿道"丫头,你胆子太大了." 影儿哼了一声,别过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其实她此刻紧张得要命,只强作个样子,手一挥"你自个进去罢!"便逃也似的躲进灶房去了. 说影儿躲进灶房半天,心却咚咚跳个不停.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却见楚汐萦捧着一件衣服进来了. 可不是段弘身上的么!影儿一见,忍不住叫"这衣..." 楚汐萦忙朝她使了一个眼色. 影儿瞬间噤声,朝门外看了看,用唇语问"怎么一回事啊"连衣服都脱上了. 楚汐萦忍不住一笑,道"你何必如此,小声些就好了.她在睡觉,我见这袍子润了,便拿来烘会.你去把炉子点了." 大白天的睡什么觉,矫情!影儿虽这么想,但见楚汐萦笑了,心里还是很开心了.她迅速的将炉子搬过来,又搬了个凳子给楚汐萦坐下,才一边点火一边思道"齐王该不会半夜跑来的吧!她...她会不会带很多人来啊..." 楚汐萦没有答话,仿佛是在深思. 影儿想起段弘刚才对她的模样,不禁要抱怨两声.可一抬头,却看见楚汐萦平静中带点甜蜜的神情,忍住了. 没过多久,那衣裳便干了.楚汐萦对着恹恹的影儿道"你将这衣服送进去吧." "我不去!" "怎么"楚汐萦讶异的看着影儿,怎么这么坚决 "她凶我!"影儿终于忍不住了,噘着嘴别过头,把刚才的情景说了一遍.又拉扯着楚汐萦的衣袖道"小姐,你不觉得她变了好多吗" "人总是要变的."楚汐萦将衣服折好,道:"我自己送过去吧."段弘是变了,无可非议.可是她看到的那个人,那个会半夜跑下山来,等上一两个时辰只为一句"我怕你睡着了"的人,依旧是三年前的那个人. 影儿望着她的背影,委屈得想哭.楚汐萦为什么要对段弘这么好,这三年怎么过来的别人不知道她自己还不知道么也许这一来,又是一个三年,可是人生又有几个三年 楚汐萦进了屋,却意外的看见段弘着中衣坐在桌边翻看那本三海经. 听她进来了,段弘才住了手,望着那本书道"都三年了,你怎么还在看这本书" "三年,就一定懂了吗"总有一些东西是煞费一世苦心也无法换得的.楚汐萦黯然了,却不欲多言,将那本书收起来了. 段弘不动声色的看着她,总觉得她有什么话没有说.等了半刻,楚汐萦始终没有开口,段弘便穿好衣袍站门边望了一望. 正对着她的还是那颗石楠树.那一瞬,她忽然有个奇怪的念头,楚汐萦会每天立在这里望那颗树吗自己三年没来,她真的没有一点怪罪的意思吗段弘不由将目光转回这个女子身上,但是楚汐萦的从容和镇静让她觉得刚才的想法幼稚到可笑.她深吸了一口气,意识到一个问题"你的那棵女贞树" "两年前就枯萎了."楚汐萦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上段弘的眼深思道"和你说的一样,不合时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5 宜的东西是没有好结果的." 不知道楚汐萦这话是本来浅显,还是过于深意,段弘竟然什么也没听出来.她只是别过头,复望着那颗树,灵光一闪,便扯下腰间的玉佩,往门外走. 楚汐萦追出去问她. 段弘便扬了扬手中的玉佩,道"送它个见面礼." 那一刹,朝阳从云层中拱出,满院的朝红.三年来的第一缕阳光终于照进心里,楚汐萦觉得自己一定是中了魔,想怎么摆脱也摆脱不了.她目送着段弘朝那颗树走去,如梦如幻. 但幻境总是很容易破的. 随着一声尖叫,那树上竟然滚下一个人来. "段思悠!"段弘望着滚在地上的人,震怒之中又带着不可置信,她低声冷笑道"回去再跟你算帐." 段思悠郁闷地爬起来拍土.段弘是有病吗进门就盯着这棵树看,好不容易盼她进去了说句话都要盯着它,这还看不够,非要爬上来看 ? ☆、第 4 章 ?  段思悠的到来把一切都搞乱了.但显然她一点愧疚也没有,昂着头背着手踱步看,一副斟察者的模样.还时不时发出啧啧的赞赏声,完全无视段弘那冷到极致的目光---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胆子. 彼时,段思悠将屋子看了个大概,才"恍然大悟"地望着院中的楚汐萦道"你就是楚姑娘吧"那眼波几转,带着一些暧昧. 楚汐萦心微乱,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段弘下边还有两个郡主,这个人...自己要行礼么 "这是我五妹,思悠."段弘悄无声息的来到两人身边,扶住楚汐萦的身子.用眼神讹令段思悠,还不行礼! 段思悠收到讯息,十分不甘,迫于权势之下,她略略颌首,用不痛不痒的声音道"见过表小姐."说罢,昂头朝屋里边扭去了. 楚汐萦尴尬极了,抬头望向段弘,却见段弘正冷冷地盯着段思悠的背影.彼时,她收回目光看了楚汐萦,道"不必管她."说罢,便松开手,往院边那石桌走去. 那时影儿将早饭也做了,见两人坐在石桌边,便过来上了茶水,问候早饭在哪里吃. 楚汐萦刚答了,影儿便低着头匆匆走了. "她怎么了"段弘诧异,这丫头怎么突然这么安静了 "大清早起来,恐怕是觉还没醒." 段弘忍不住端详起她来,半响才咳了一声,道"确实清闲."她每天还五更天起床呢. 就在这时,段思悠捧着一件羊脂白玉做的清心童子出来,走到那桌边惊讶道"咦,这不是四哥赐给侯妃的玉童子么,怎么跑这里来了" 楚汐萦的视线落到那童子身上,心中惊讶.这件东西竟是段弘赐给侯妃的,她还以为... 段思悠见她神色讶异,便大着声音"哎,人家好喜欢的...表小姐,我看这东西被擦着一尘不染的,想必也是心爱之物..." "郡主说笑了,一件物什而已."楚汐萦淡淡一笑,带着几分苦涩,她猜不透这个出嫁多次的郡主到底搞什么明堂,她也没有力气去猜了"郡主要是喜欢,拿去便好了." 段思悠愣了一下,很快便笑逐颜开,大大方方的受了,道"谢谢表小姐."顺便还偷瞄了段弘一下,见她神色泰然,又觉不甘,将那童子拿到段弘眼前晃"四哥,你看." 段弘对那玉童子印象极深的,当时传进宫来时她本想将它赏给段思悠,但刚好又听说段誉醉酒暴打侯妃,便顺手赏给了沈茴香. 可是段誉却将它拿来送给楚汐萦. 段弘静静的看着那童子,思忖这其间的奥义,不言不语. 见她不动声色,段思悠也无法.只拉着楚汐萦问"表小姐这里平常没什么人来吧我常听六弟说你这里清静得很,所以常往你这里跑呢,让我这个当姐姐的都没时间见她了..." "我..."楚汐萦觉得百口莫辩,段思悠的这些问题直白得让她难堪.若是平常也就罢了...楚汐萦复杂的望了段弘一眼,后者正凝视那石桌上的九宫格神色平静"二位先聊着,我进去看看."说完,便起身离去了. 段思悠心中暗喜,她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便端起一杯茶来平复她的小兴奋,完了,还赞上一句"好茶!" 闻言,段弘往后靠了靠,斜眼打量着她,道"这杯茶,我饮过的." "啊!"段思悠嘴巴张得老大,好久才圆回来,讨好的笑"所以才叫好茶嘛." 彼时楚汐萦端着碗碟过来了,段思悠一见又忙叫道"表小姐可真是贤惠,哪像我那个弟妹,整日就知道哭哭啼啼,哪有个侯妃的样子." "我家小姐没那么金贵的命,开不起这样的玩笑."影儿端着饭篓过来,满眼仇视的盯着她. 段思悠吃了个干瘪,只好规规矩矩坐下.待开了饭,她挖空心思想说点什么,一时间又找不出什么曝的.终于给她发现了楚汐萦头上的花细,正要张口. 却听段弘用着缓慢又极其平静的语气道"你再说一句话试试." 段思悠咽了咽口水,赌气道"不说就不说嘛!!!" "出去."段弘依旧着那个调调,见段思悠不动,她定住身子抬眼看着她"我叫你出去." 段思悠吓得懵了,大气都不敢喘就悄无声息的出去了. "你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就不知道你是开染坊的."段弘随手夹了颗花生米,旋即她望向影儿笑赞道"这手艺不错." 影儿硬是好半天没回过神来,好久才强答道"那是,也...也不看看是谁做出来的." 段弘闻言,只轻轻一笑便不再言语了. 这顿饭吃得极是安静,却意外的和谐.完了的时侯,段弘问楚汐萦是否有时间陪她去上坟.楚汐萦还未答话,便有一内侍急匆匆的跑来,说朝中有要事商量. 渭河涨大水,生灵涂炭.周国恐怕是求援来了.段弘命那内侍去院外侯着,低声对楚汐萦说了几句话便往外走. 说时迟,那时快.影儿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飞身闪到那院门边,两三下把院门关得死死的.抵到门边问段弘"你要走了是不是" "影儿!"楚汐萦胆战心惊"你做什么赶紧让开!" "我不让!"影儿脸憋得徘红,豁言道"她走了就再也不会来了!小姐,你又要等好久了." "你..."段弘颇不耐烦,正要说她,却忽然明白这其间的意味.她回过头,满是探询与深意的望着楚汐萦. "你想太多了."楚汐萦迂回一口气,终是平静下来"你不是有事吗,还不走" "我..."段弘欲言又止,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告诉她"我过段日子再来." 楚汐萦没有答话,她很想就着那场面子冷冰冰地告诉段弘不必来了.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6 可是她心一紧,就说不出口了. 而影儿还坚守着岗位,她段弘喊"你..不准走.除非、除非你能说出下次什么时侯来!" "影儿!"楚汐萦是又急又气,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说找个地缝把影儿埋进去,道是"你再不让开,我就与你断绝主仆关系!" "小姐..."影儿也是痛极,恨恨的盯着段弘。 段弘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只深深的看了影儿一眼,便出门去了。 影儿跺跺脚,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段弘从眼前消失了. 一刹那间,楚汐萦浑身力气都消失殆尽了. 影儿见她那模样,扶着她怄道"小姐,你这是何苦啊!" 楚汐萦挣开她,却始终没能说上一句埋怨的话,她只是苦涩地一笑,道"下不为例."所有的世事俗礼,纶理纲常她都不惧怕,她唯一惧怕的,便是那人心中有个不可磨灭的存在! 她只是想安安静静守着一份念想. 却说段弘出门上了马车,虽说积不起什么思绪,心却出奇的平静.只是脑中一直闪现着一句话,"哦,原来楚汐萦真的在等她."之后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与她同坐的段思悠见此,以为她还在生气,可吓得不得了.凭那马车如何颠簸,硬是坐得直挺挺的. 上了官道,路就平许多了,马车跑得也快,很快便进了临淄. 四周一喧嚷,段弘也回过神来.看段思悠依旧那端正的坐姿,想来辛苦得很,没好气道"随意坐些.人前人后你分不清楚" 如闻大赦,段思悠在感激涕零的同时不忘得寸进尺"四哥,你觉得表小姐品性如何" "甚好!" "这样的女子可做得侯妃" "段思悠!"段弘语气虽是平缓,却极是坚决"不要总是拿你那猪一样的脑子来挑战我的耐力.别以为你今天搞的那些把戏我看不出来,今天我把话说明白。誉儿想另娶,只有一种可能,我死了!" "六弟纳妃与你何干!人家两情相悦,你就不能成全嘛."段思悠捏了一把小汗,但是理直气壮,因为这是家事,她甚至叫道"四哥难道也要像父王一样,让他的弟弟和弟妹不得善终吗" 段思悠并不清楚当年的事.她只是略晓得楚清兰当年爱的其实是段纯的弟弟,是段纯拆开了他们还生下了段弘. 她话还未完,段弘已是一个巴掌狠狠飞过来.段思悠的头便撞到车框上.口鼻间尽是血腥味,她刹那间泪如泉涌,却使劲让自己哭不出声来. "我答应你."段弘冷冷的盯着她,许久许久,一字一句"他们若真是两情相悦,我决不干涉!" "那..."意料之外.段思悠缓缓的直起身子,难以置信段弘居然会松口.三年了,她一直再努力却从未想过段弘会退步. "只是,他们真的是两情两悦吗"段弘冷笑道"他们是流水有情,落花无意啊!" "你如何知道" "我就是知道." "不管怎么说."段思悠抹抹眼泪,欣喜道"君无戏言" 段弘冷哼了一声,那神情带着几分轻蔑,几分不耐. 就在此时,那马车猛然停住了.段弘缓住冲力,心中那团火正无处宣泄.忽听帘外有随从官报告道"殿下,有人拦驾哭冤." 段弘强压下一口气,平复道"将此案移交司法侯审." 那随从官却犹豫着道"那人说此案非殿下亲问不可,否则,就死在这车钴之下." 好大的胆子!段弘哼了一声,对那随从道"将那人叫到车前问话." 不多时,一个不卑不亢的声音便在车前响起"愚民无知,惊扰了圣驾.实在是罪该万死." "闲话少说,只说你为何事而来,欲状告何人."随从官冷言问. "小民斗胆,欲状告六郡侯." 那随从官顿时没了主意,心说这人不要命了,竟然跑到齐王面前去告她弟弟. 果然里边首先传来段思悠的喝斥声"大胆刁民.." 可她话还未完,便被段弘拦了下来.段弘静静的把玩着手中的黄玉,仿佛在思索什么事,半响,才道"华阳,你还敢来。" 那前半句带着一些寒喧,后半句却带着一丝莫名的寒意. ? ☆、第 5 章 ?  段弘静静的把玩着手中的黄玉,仿佛在思索什么事,许久,才道"华阳,你还敢来?" 那前半句带着一些寒喧,后半句却带着一丝莫名的寒意. 可是那人并不畏惧,大声道"此案事关重大,非一时半刻能讲清楚.不知大王是否肯屈尊降贵,与小民到阁楼中详谈呢?" 此言一出,顿时震惊全场.尽管那些围观的百姓觉得此言荒谬至极,但是还是期待他们的大王会以哪种理由来搪塞拒绝. 可是段弘只说了一个字"好!"便毅然下了车. 那一瞬寂静无声,而后千岁之声不绝. 段弘便在那贺拥声中随单君相进了茶楼.那茶楼今日并没有开张,显然是单君相一早安排好的了.段弘没有吭声,直随单君相进了二楼的雅舍里. 那房间极是别致,水墨书香.角落边立着一位淡雅女子. 段弘进门便望见她了,好半天才从喉中挤出几个字来"柳如烟?"还真别说,柳如烟脱下那身花花绿绿的衣裳还是有模有样的. 有模有样?如果让柳如烟知道段弘心中是这样想的,肯定会吐血身亡.彼时,她浅浅一笑,含蓄道"好久不见." "行了,你可以出去了!"单君相抢到段弘面前,恨了她一眼,本来就不是一娇羞的人,娇羞个啥啊娇羞? 哪知柳如烟竟然看懂了,她照是一眼恨过去.你懂个屁啊,老娘这是真情流露. 段弘不做理。只将衣袖一拂,端坐到茶座上斟茶,她看着那流淌的茶水平静道"我给你一柱香的时间." 本来还准备恨一把的单君相闻言,赶忙把柳如烟连拉带托的轰出门去.她小跑着坐到段弘对面,略带兴奋的张开嘴,咦,她要说什么来着? "我说你怎么回事?"段弘抬眼望着她,冷声道"我可没有闲工夫陪你闹." "老朋友叙叙旧嘛,整那么严肃."单君相撇撇嘴,嘀咕道,人家小小的激动下都不行. 段弘冷眼别过,问"你为何要状告誉儿?" "怎么,你要偏袒吗"单君相嗤道"他的罪状多得数不清,但看在你我的交情上,我不告了." "你的罪状的确少得可怜"段弘冷笑道"难道你以为我会看在你我的交情上,饶你一命吗!" 单君相心中一咯噔,额头开始发凉.好在段弘并没有将那气场延续多久,单君相这才稍稍定了心,问"你..过得如何?" 段弘倒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7 是有些意外,顿了顿才答到"很好!" 简短至极. 没错,她是成了一个孤家寡人,她是连一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她是无聊到只能每天跟鹦鹉说说话.可是这些,跟单君相又有什么关系呢? 单君相尴尬的一笑,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原来,有些东西,早就变了. "你呢?"段弘望向她"过得如何" 那眼神,那语气仿佛单君相说只要说一个"好"字就会被凌迟一样. "...我啊,不提也罢."单君相知道段弘此时的心理,她心开始凉了. "怎么?" "...三年前,跟一变态老汉斗蛐蛐,输了."单君相道"然后给他做了三年的奴仆."又自嘲道"呵呵,往事莫提." 段弘沉默不语,仿佛在思忖这话的真伪性.她确实知道单君相是跟一老头隐匿江湖的,当时她还觉得费解.看来这是真的了.段弘思忖至此,道"那你还是说说吧." "说什么?" "说说你这三年是如何过的."段弘提着茶杯,那模样竟是一副看好戏的! 如果这是真的,段弘就是在揭人伤疤. 单君相很心凉,以前的段弘决不会用别人的痛苦来慰藉自己.但无论如何,单君相还是润了润喉咙,开始了她的长篇大论,尽量把自己描述成一个倍受虐待又无处宣泄,只能服帖在那变态老头淫威之下的无助少女. 其实故事到最后,谁都知道那是假的.那编造的言语太过夸张了.段弘知道单君相过得比她好.与此同时,她也在夸张之言中明白了单君相的善意. 笑话,她才是个笑话! "你...怎么了"见她神色不对,单君相思想:难道自己哪儿说错了 "没事."段弘自嘲的笑"看来你这几年真是辛苦!" 单君相干笑了两声.在心中狠狠抽自己两耳光,编那么离谱!当人家是傻子啊! "你还是没有变."段弘看着她那恼火的神情,长叹道"我却变了." "人怎么变都好,心中念想不变就好了."单君相道"我从晋国来,一路上看到许多的棕马高屋,从那一刻起,就知道你变了. "何以晓之"段弘觉得莫名其妙,也终于放开最后那一丝顾忌了. "与明妍三年未见,以前的你肯定把齐国闹得乌烟瘴气了."单君相轻轻一笑道"哪里还会安心治国" "难道你不知道,我早跟她断绝了吗"段弘一语惊人,她望着惊异的单君相淡然道"你还不知道那个对我说着"曾经沧海"的明妍公主,早已经了却那段孽缘,成就一场佳话了吧?" "怎么会你们..."单君相好半天才从震惊中出来. 单君相不信,其实连段弘自己都不信.她怎么敢相信,那个与她绕床嬉戏的青梅,那个曾与她誓言到天荒地老的人,竟然就那样轻而易举的离弃了."怎么不会"段弘笑很凉薄"没有"你们"了,早在三年前就没有了.我跟她写过几封信,她不看,我就不写了." 她不看,我就不写了.段弘说得太轻松,单君相却知道段弘做出的努力肯定远超这些,可是结果依旧没有改变."那你..." "我很好!"段弘说很很笃定.其实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是有多么的煎熬. 她甚至以为白妍是在吃醋,三年都没去探望过楚汐萦,三年都没去为自己的亲生母亲上过一次坟! 三年后,就在她夜宿陀罗山时才明白:其实情意反复,恩爱另许是世间常事,而她就是个疯子,才会抱着一句天长地久异想天开. "一柱香的时间到了!"段嘲笑的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单君相,就像嘲笑一样苦于其果的自己。"告辞!" "等...等下!"单君相脱口而出,说完了才反应过来.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段弘盯着她,见她无措,又笑问道"你日后怎么打算的不会是留在这给柳如烟招客吧" "怎可能!"单君相大叫,又觉失礼,道"我打算盘间楼子,柳如烟开青楼,我就设间赌坊,照顾下生意."其实她本想讨个官做做的,可就在刚才她改变了主意.有一些东西,她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不错."段弘望着对面那沐浴在阳光下的烟雨楼,连连点头"柳如烟不错,你也不错,我..."神色一黯,便大步往外走去了. "后会有期."单君相朝她喊. 可是那身影早消失不见了. ? ☆、第 6 章 ?  却说段弘一踏进宫门,大拨的老头便围上来.她换乘步辇,那群老头便跟着她后边不住的唠叨,把两边的执事都要挤到沟里去了. 唠叨的内容大致是: "殿下啊,您怎么能大半夜的一个人出去,那样多危险啊." "就是啊,就是啊.还好微臣神机妙算,猜到您要去拜祭先母." "千岁是至孝之人,还用你猜..." ("以微臣看来,孝心倒处别论.听说最近山贼频繁出没.殿下贵体重要啊." "张大人还好意思说,那陀罗山不一直是你女婿管辖的地段嘛,幸好殿下洪福齐天...") 说着说着,段弘的贴身太监忽然转身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大臣们不明所以,一脸狐疑. 只见那位太监堆笑道"诸位大人小声些,殿下睡着了." 额... 这些个老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不吭声了. 段弘换了个姿势瞌上眼,这个世界终于清静了.可清静的那一瞬间,她开始发慌.与单君相的见面,让她想起很多的往事. 曾经的这里,有白妍,有单君相,有父王,还有那么一群不亲不近的弟弟妹妹们. 可是现在,他们都走了,只留下她,还对着千张一样的面孔,望着三丈高的宫墙. 段弘回延和殿刚换了衣袍,便有两位大臣在殿外侯旨.段弘看了折子,果然是周国求援之事. 原来那雨水过猛,致使渭河一夜陡涨了五六米水深,周国地势低,许多的房屋都被冲垮了.好在一两天那水又退回去了,但是百姓无处居住也就罢了,关键是春耕的那些作物都废了.这不,周王未雨绸缪,借粮来了. 段弘思索了一阵子,方把那两人叫进殿来.进来一看,段弘也不由得一愣,是沈柘跟常太清,这两个人不是水火不相容么,怎么一起来了. 段弘开始头疼. 果不其然,这两人各执一方,在借不借这种低级问题上争得面红耳赤,更别提高层次的借多少,怎么还的问题了. 段弘就坐在椅上任他们吵,直看过半本杂说,见他们也说累了才停下来,对左右道"给两位大人沏杯茶来." 两人脸一红,羞愧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8 了. "两位大人之言,孤王俱己明白了."段弘顿了一顿,道"这粮肯定是要借的,有什么好争论的" 沈柘听着段弘有埋怨之意,便回道"殿下作主便好." "殿下心中早有决断了,沈大人!"常太清故意抬高调调. "当然."段弘们盯了常太清一眼,道"也没必要花那大手笔.赵与周接壤,倒不如顺水推舟做了这个人情." 其实段弘这样说,也有道理.尽管周地极其险要,但对于八杆子都打不到的齐国来说可有可无. 常太清却道"不知殿下口中的大手笔是多少.臣只知道早在去年冬至时分,黄氏便备上了一千万担大米,以待来日救济."言下之意,齐国这么大一个国家,总不能太过寒酸吧. "开什么玩笑!去年冬至"段弘轻笑,思索了一下道"他们送一千,我们就送二百.过几天,就由常卿送过去吧." 常太清一听,极度鄙视段弘抠门,关键是还要让他送过去诶,脸都要丢完了!但段弘一边说,都一边在拟书了. 常太清一边侯旨,一边道"大王啊,您看人家魏皇帝虽说也只送了两百,但是人家场面过得去啊,还让明妍公主亲自去慰问...您再看我们,怎么着也得派个郡侯啊郡主什么的..." 段弘拟旨的手一抖,一大滴墨沾在锦上,她惊问道"你说什么" 常太清吓了一跳,以为哪句话把这个主惹毛了"微臣就一张贱嘴,您写,您写." 段弘却蹭的一下站起来,背负着手,来回踱步走,她此刻心中不知想些什么,脑海中却有一句清晰的话:她要去周国了! 段弘也不知道激动个啥,但她着实激动了好半天.凉下来了,才想:白妍要去周国,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想去.再说了,就算她想去,也要去得了啊.身为一国之君,每天的朝上了吗,折子都看了吗没看你撒脚丫想往哪儿跑不过,如果万一假设她要去,她该以个什么理由呢 两人疑惑的看着段弘,搞不明白为何她为何这样的不淡定,一会像打了鸡血,一会又像被霜打了.两人大眼瞪小眼,终于有回默契了. 最后还是常太清忍不住唤了她一声. "爱卿啊."段弘倒是说话了,只是她一反常态,两眼放光的盯着常太清,还勾搭起了他的肩头,道"刚才孤王仔细那么一想,感觉还真是有点吝啬.这让天下之民如何来看待孤王嘛,就是爱卿去送粮,也会招人轻视的." 段弘这话真是说到他心坎坎里去了,常太清拼命的点头,段弘掐得他好疼. "嗯,这事孤王还要好好的思想一下."段弘若有其事的点了一下头,镇静的踱回书案边,还提笔凝神道"两位爱卿先回去休息吧." 两人一走,段弘就把笔搁一边去,望着刚才草拟的锦书沉思.也不知过了多久,段弘忽然听见有人叫她,抬头一看,讶异道"誉儿,是你啊."这一看,又不觉惊奇.段誉今日看起来神采奕奕,一点也没有以往低靡的样子,竟然眉目含笑! "见过四哥."段誉行了礼,也不说话,只一个劲盯着段弘,傻笑 段弘被盯得头皮发麻,忍不住问"你有什么事" "那个,我听五姐说..." 段弘一听,便知道什么事了.她都快忘了!她是说怎么跟单君相呆一会段思悠连影都不见了,原来是回来报信了.段弘冷笑一声,道"她说什么了" "五姐说.."段誉深吸一口气"你同意让我娶楚姑娘为妻了!" 简直放屁!"段弘一手拍在案上道"我什么时候说的把她给我叫来!" 不多时,段思悠又迈着她那豪迈步进来了,还一脸的欢喜。段弘阴着脸问她. 段思悠便无辜道"对啊.四哥你就是那样说的阿,你不会反悔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那表情别提多丰富了。 "我是那样说的吗"段弘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道"我说的是要是他们两情相悦..." "听到没有,六弟..."段思悠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要努力哦." "谢四哥成全.臣弟一定会努力的!"段誉突然朝段弘跪下来,拜了三拜. 如此大礼,却把一身怒火的段弘浇了个透心凉.敢情这两人是怕她反悔,和着伙的来激她的!段弘觉得可悲极了,连自己的弟弟妹妹都要跟她耍心机,斗狠劲,她还有什么话要说呢"你们回去吧." 这话一说,段誉潇潇洒洒的便回去了,只段思悠还留在那不走,婉转的叫了声四哥.却被段弘冰冷得的答了声"滚!" 段思悠一步三回头的,恋恋不舍的走了.唉,她也不想这样。可谁叫段弘总是反复无常,朝令夕改? 作为一国之君,段弘最大的本事竟然是耍赖,这要是传出去,怎么得了! 段弘望着那空空的门框,一腔怒火渐渐熄了下来.许久,她露出一抹深思的笑.两情相悦,她就要看段誉等到什么时候! ? ☆、第 7 章 ?  接下来的几天里,都是大晴天.单君相的生意也是应景,红红火火---她还真就将烟雨楼对面的楼子盘下来,开了间名叫"钱宝来"的赌坊. 那日一早,又是朝霞满天.这街里却是不同寻常的热闹,单君相住在楼上,只将窗子一天便远远的看见一队仪仗朝这过来,往后边看去,竟是一队绵延两三里的队伍. 单君相甚是稀奇,把窗打得老开.冲对面喊"柳如烟,你起来没赶快起来看热闹!!" 足足喊了两三声,对面的窗才开.一个大脸的丫环肃着一张脸"大清早的吼什么吼!没看过热闹阿!" 单君相悻悻的看了她一眼,复又望向那仪仗,这阵势也太大了吧她关了窗,自坐了一会,才穿戴好衣服往烟雨楼去了. 那时柳如烟刚准备好吃饭,单君相就来了.不用怀疑,其实她就是来蹭吃的.众目睽睽之下,单君相麻利的盛好饭,坐到桌边吃起来,还对柳如烟道"今天早上那动静,你听到没" 柳如烟几番想给她点颜色看看都没动作.此时,她懒懒的答道"齐王出宫,这阵势算小的了." "出宫...出宫阿!"单君相炸毛了. 单君相这一惊一乍可把柳如烟吓气了,道"你吃撑了没事干是不是"在她地盘混还要出幺蛾子! 单君相无辜道"你凶什麽凶!你这样子还想嫁出去话说齐王又跑出来干什么" "当然是去见她小情人了,难道是来见你"柳如烟嗤之以鼻.自得知白妍要去周国,她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 柳如烟的话语中带着淡淡的火药味---这点单君相还是闻得出来的.她讶异道"怎么的,你不高兴"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9 "柳如烟冷笑着看向单君相"倒是你..." "我怎么了" "你可别想着去看什么热闹!"柳如烟妖媚的一笑,压下单君相扬起的手"给我乖乖在这里挣钱." "你..."单君相指着她半天才骂道"你真是掉钱眼里去了!"原来单君相因开赌坊又借下柳如烟五百两银子! 且说两日之后,段弘到了齐国边城荣城.那日是个阴天,一直刮着风.段弘上城楼,望着十米宽的护城河久不语. "殿下,时辰到了..." 段弘摆了摆手,常太清便噎回声.原来这次出宫,段弘只是来为常太清饯行的.她不肯放人走,常太清心里也着急,再晚些,就只能宿在荒岭了. 为官多年,常太清对她的心思还是拿捏得很准的.只是他这次着实想不通,就算段弘真的旧情难断想去死灰复燃,饯行也无济于事啊.难道她在这里看两眼就能飞过去常太清这样想着想着,心中一惊,段弘该不会!!! "殿下,"就在此时,一太监见段弘站得太久,过来劝道"这楼上风大得很,不如奴才升个风篷,让您慢慢看." 段弘盯了他一眼,忽然问"你可知道这楼有多高" "回殿下,十丈有余."小太监卑恭的答道. "那孤王从这里下去岂不是要去见阎王" 段弘说得小声那太监却听见了,他乐癫癫地拍马屁"殿下乃千岁之体,自有皇天护佑,别说十丈便是千丈万丈也定化险为夷,安然无恙!" "说得好!"段弘朗笑一声,往那城墙边靠了一靠,看着那太监"孤王将这千岁之身许给你了,跳罢!" 这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那小太监额汗连连,不住的后退"殿...殿下,奴才凡夫俗子,一介贱民..." 段弘懒得与他废话,朝左右使了个眼色.一个近侍便上前抓起那小太监,举过头顶扔了下去. 空中只听得一声哀嚎,接着便是沉重的撞击声. 血腥味漫开,那近侍探头瞧了眼"回殿下,死了." 段弘点点头,命人下去将尸首掩了.才回望着一脸青黑的常太清笑道"常侍郎,你说孤王是从这上边过去好,还是从下边过去好" 常太清脸都白了,结巴道"那...那当然是从下边过..." "还是爱卿所虑周详!"段弘打断,令道"备马!孤王就依侍郎之言,从下边过去罢." "使不得,使不得."常太清急慌了,段弘这一走没事倒还好,那要有事,他那脑袋可不掉了吗因拉住段弘的袖子道"殿下啊,您可千万不能出去啊.您这一走,这一走..."臣这脑袋可就危险了...庆幸这句话没说出来,常太清看着似笑非笑的段弘额汗直冒. "这一走怎么了"段弘问他. "您一走,那齐国不就乱套了吗"常太清真想拍一下脑瓜,真聪明! 段弘冷嗤一声,就往楼下走. "殿下啊,不是微臣说您,您可真不能下去"常太清急得那叫一个团团转. 段弘哪里肯听,直往那楼下去.刚转角便撞一个便邦邦们的身上.段弘吃痛,便见一个披凯甲手拿缨枪的大胡子半跪着行礼"臣周野,见过千岁." 段弘揉着胳膊,看了看他道"将军快起.赶快去点兵三千,孤王要出城." 周野吃了一惊,正欲反驳,刚起身却连段弘个人影都瞧不见了!他一把抓住遮遮掩掩的常太清怒道"你又说了什么!"不然段弘怎么会想得出城呢,肯定是常太清这个老奸贼教唆的! "我..."常太清百口莫辩,一拂衣袖"老夫懒得跟你说!"说罢,就要走. "奸臣!"周野啐了他一口"我自个找殿下说去!" 常太清哼了一声,装没听见.偶一瞥,见周野果真要下楼去了,忙拖住他道"诶,诶将军.你不能去." "我偏要去!"周野手一挥,直把常太清挥到地上去. 常太清哎哟一声,也顾不得疼痛抱住周野的腿慢慢爬起来"唉,将军.你要真是个识事体的,就赶快去点兵,不要去惹殿下不快活." "哼,我周野顶天立地男子汉,以为是你这胆小鼠被!"他自是因为直言直语激怒殿上,从锦国大将军黜成了边城小将.但也决不会像常太清这样为个人利益弃国家于不顾. " "且住,且住."常太清狠喘了两口气,才骂道"愣头青!殿下若真要去,你拦得住!"又踮着脚耳语道"她要点兵三千就点兵三千,她那样的人你又不是不清楚,明里给你答应得好好的,半夜一个人溜出去.你怎么办!" 周野听了,也不说话,住了几秒,忽然往楼下走. "你去哪里"常太清刚喘匀气. "我要上报丞相!" 常太清真是哭笑不得,紧赶慢赶的追上去拉住他道"现在去报给丞相,再快也是三天后了!你个愣头青,还真是只知道打仗!" 周野指着他就要骂,真是又急又气"他娘的!你说怎么办" "依本官看..."常太清抚着山羊胡,沉吟半响,破口催促"赶紧去点兵啊!晚了,有你好日子受的." 周野一跺脚,正要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这要是殿下出了什么差错..." "我,"常太清指着脑袋,道"我人头担保行了吧!" "别说你一个人头,几千个你这样的人头都担保不下来!"周野随口骂了一句,才敛声去兵营点兵去了. ? ☆、第 8 章 ?  却说段弘骑马连赶了两天的路,都没见什么追兵,这才放宽心.她偶一闲暇,见周野骑着一匹壮黑的马走在前面,忽起了兴致就偷偷跟过去,一脚踹在那马屁股上. 那马吃痛,撒蹄就要跑,周野急忙夹住马肚用力将那绳子勒住,那马便扬了几蹄子好歹稳了下来. 段弘在后边看了,笑道"将军好身手." 周野叹了一口气,段弘如此顽劣,叫他心头愁得慌.因道:"殿下如能坚持练空,假以时日,身手定然不差."只是段弘不习武不看书,跟着常太清天天混.要么就整天呆在宫里吃了睡睡了吃,一年到头还不长几两肉. 其实周野这想法片面了.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更何况他不在朝上飘已两三年了.段弘倒是没听出周野那埋怨的意思,还向他请教锻炼之法. 周野便将他平生所见一一讲了,连带着什么胸口碎大石,空手掏油锅啊一一都讲了. 段弘连连称奇.心中还在欣慰,看来周野在外这两年学乖了,说话都知道周转了. 闲话少提.只说这一路下来,山清水秀,人畜和谐,走得还是极为顺当的,过了□□天,一行人终于到了狮子山脚下. 段弘轻叹一声,别居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0 三年,纵是桃花依旧,又是一番滋味了. 为防万一.段弘就此整兵休息,令人乔装成百姓先去察看. 两个时辰后,观察士兵兴冲冲回来,道是可以进城. 周野却质问那士兵"可以进城你是如何知晓可以进城的"周国正处艰难,段弘率兵马前来,难道周王会大开城门此间定然有诈! 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等那士兵作答. 那士兵道"属下一路过去,见许多百姓携家带口,离城而出.属下问路人缘故,答说宫中告示,周王为迎大王,特意将城中无居处者撵出城.属下赶至城门,见城楼上竟插有齐国旗帜,且得知周王在城里安置辇车,备有仪仗,是以知之." 这语言组织得虽不咋的,但意思周野还是听明白了.就是说周王欢迎他们呗,但就是这样一想,他脸都绿了. 果然,段弘脸一沉,深思道"周王这如意算盘打得还真是响啊."挂齐旗,安王仗,果然是老奸巨滑. "那殿下还去不去"周野心头有气,他就说段弘来不得来不得.这下好了,齐国要变了众矢之地了.人家一个热脸贴上来,烫不死你. "去啊.怎么不去"段弘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周野那神态叫她厌恶,昂过头道"把常太清从车里抖出来,我们骑马去!" "是!"周野略低了低头,便驱马到那马车前,用脚踢门"常大人,还不滚下来,要本将军来抱你" 此言一出,两边的侍从都笑了.常太清揉着腰正要骂,却见一只大手将帘掀了,周野一双铜眼虎视眈眈的盯着他"老匹夫!你只晓迎合君上,不顾家国,我叫你千钟未享餐刀剑,功未褒封血染衣!" "你要干什么"常太清紧提衣袍,慌忙从车上下来,却见周野稳坐在马上,哈哈大笑. 周野道"好个精忠报国的常大人啊,史书上真该为你留上一笔!" 段弘知道周野那些言语都是来刺激她的,偏任他两人争斗,自己权当出来踏青. 大约行了两三里,那道上忽迎出了一队执事,近二十个官员身穿大红官服,更有属车三十六乘,后配两百余人的鼓吹乐队.段弘一看那阵势,就觉浑身冷得慌.这块山芋,粘上她了. 那带头的礼官骑着马小跑过来,拜倒在段弘跟前道"大王您终于到了,臣等恭候多时了." "放你娘的狗屁!"周野一听冒火了"要拜滚去拜你那老千岁,我看你就是驴下蛋,命践得很!" "将军!这位大人年老眼花."段弘看着那礼官微微笑道"看错了是不是" "是,是."礼官额汗都吓出来了,颤巍巍的站起来"齐王殿下王气天成,英明神武.下官一条贱命,不知觉就跪下了." "大人不必紧张."段弘下马来,拍着那礼官的肩笑道"小王闻说春讯后,周地百姓无处安居,料想解济粮草赈发灾款必非长久之计.为报周君当日借兵助我回国之恩,今日特率兵三千前来,助贵国重昌国威." "是,是是."那礼官惊得大气不敢出,忙点头. 段弘因上马,头也不回的对随从记事官张远道"记下!" 张远便拿出纸笔,念道"齐历八年四月廿一日,齐王修信积义,不辞辛苦,还兵三千于周." 礼官吃了个瘪,忙堆笑道"大王真是信义,下官佩服.辞劳已久,不如先行进城歇息." 段弘望着那仪仗,道"不了.小王还是在这里等着周君一同进去了."又回头问张远"孤王等周君一事,可用记下" 张远道"回殿下,此事虽小,但细节之处才能彰显殿下美德,理应记下!" 记你妹啊记,这点破事都要记!那礼官一肚子窝火,只得对段弘道"大王稍等."因回了,与众大人一商量只得撤了仪仗,回称周王已回宫去了,请段弘入城.不表. 却说那城里,是十室九空,断井颓垣.段弘这一路走来,别说人影子连个鬼影子也没瞧见. 礼官也瞧出了端倪,这邦瞎驴子,竟然把人都赶跑完了.急忙解释道"近来物资匮乏,百姓衣衫褴褛,怕是有辱视听,故而清了道." 段弘心想,这样的破地白送她她还不要,值得那些个诸侯明争暗斗的抢她沉默的看着两旁的房屋.渐渐的,房屋少了.一条笔直的道,远远的便见一座恢宏的拔高的殿子. 礼官笑道"这便是迎接外使的行宫,各国来使都住在里边." 段弘不由得定眼看了看他,心中有丝暗喜,白妍住在那里了 那礼官惊了一跳,忙道"不过,大王远道而来,是敝国之荣幸.我们君上特意腾出起居,迎侯大王到宫中居住,分席款待." 什么!段弘顿了一下,才缓缓笑道"贵国之高抬,小王消受不起." 那礼官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周野拦住道"周君的美意,我等心领了.大人勿劝!"开什么玩笑,别国使者都住在这里,却把段弘另行相待. "可是..."礼官面露难色,却灵光一闪"这行宫也住不下啊...." 啊!众人着实吃了一惊,这么大一个殿子,竟然住不下.谁也知道这是假的了,可是谁也不愿捅开. 礼官心中得意,面露难道"大王啊.您也知道前些天涨水,这周国别地都无住处啊.所以只能委屈您进宫歇息几天了." "是吗"段弘冷冷一笑,紧紧地勒住马,正好停在那殿子前. 段弘还真搜空屋啊!礼官皮笑肉不笑,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姿态闷声道"您尽管搜!" 段弘抬头看了看,只见那殿额上书着三个金灿灿的大字"韶华宫" 韶华宫!段弘轻轻一笑道"大人即说了没有,孤王岂会不信.但孤王真若住进宫里,恐怕要招来诸侯非议啊!这样吧,为免你我为难,孤王就住在那里了." 说完,手一指.众人眼都圆了,那是韶华宫前的一块空地! 礼官急红了眼,正欲争劝.段弘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常太清在此督促将士扎营,又令道"将军,随孤王进宫." 周野领命,再不理会那礼官,一行绝尘而去. 段弘进宫与周王会见,闲谈敷衍之词不提.只说到了晚间,周王在偏殿大宴各国来使,殿上设主宾两座,邀段弘.段弘推辞不过,坐了.四方一扫,却不见白妍。心中正是大惑,觉下席有目光不时扫来,来意半是疑惑半是怒火,隐约还夹些悲凉的意味.她抬头回望,四目相对,不觉头痛,麻烦来了! 只见此少年身穿轻甲,眉目俊朗,正是楚汐萦的弟弟---楚纪澜! ? ☆、第 9 章 ?  那日宴会直吃到申时,周王以舞助兴,强开饮了三坛百年老酿,倒真有几分酒脱的快意. 临了,他醉熏熏地拉住段弘的衣袖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1 道"老夫半生戎马,半生浮华.得过这一生,也算是极其显耀了.可这人生就像一场大梦,你可知我刚才看见什么了,我看见那个衣衫褴缕的我还站在那家大院子里,没完没了的推磨啊!"那一刻,他清醒了.他忽然想起那个遥远的梦,他想喝粥,他想吃肉,他想干一番大事业,他想万人景仰.... 他做到了. 然后,他堕落了. 就是这样简单,人生而己. 可就在那一刻,他忽然痛哭不已.他紧紧的握着段弘的手,道"老夫跟随武王二十余载,才换得此关守候,今又二十余载了.原想造福百姓,安泽一方,可惜...现今大王来收降,也是理所当然,只求大王赏个喂马的官..."言未毕,袍襟尽湿. 段弘沉默的看着他半响,终于推开他咬牙道"谁说孤王是来收降的!"她原本听着还觉有几分哲理和沧桑感,听完瞬间变为恶心感了! 这么说!周王心头一亮,忙直起身子,端酒朝段弘哈哈笑道"刚才是小王失态了,还请大王不要介怀..呃,一切好说,一切好说."说罢,一饮而尽,还把杯底亮给段弘看了看. 段弘强扯出一丝笑.她还真以为周王还会使什么阴阳计,敢情就是一头乌龟,还是一头吃穿用度都远在她之上的金钱龟!她一气之下,端起酒一饮而尽,谁知喝得急了,又辣又呛得她直咳嗽. "哈哈..大王真不必如此客气,随意即可."周王上来就要给段弘拍背. 段弘连忙起身,道"孤王身体不适,想要先行回去了." 周王再三留宿,段弘不肯,也便罢了. 且说段弘出了宫,头开始发昏,但脑子却是异常清醒.她斜靠在马车中,马车飞驰,风掀开帘子,露出帘外那轮弦月,特别的明亮.段弘忽忆起在皇宫与白妍约定私奔的那一个晚上.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安静,风细细的.段弘起了兴致,她用力拍打着车框,道"停车!孤王要骑马." 车外的周野听到了,也没多说.便叫人备好了马,他也知道段弘现在的神智骑不得马的.但是那又怎样,他又不是常太清那样保姆侍从官.段弘要骑就骑,摔两次自己就晓得不骑了. 他看着段弘下了马车,摇摇晃晃的走到那马跟前,像是个初学者一样乱手乱脚的爬到那马背上. 这过程花了半刻钟,另外半刻段弘用来趴在那马背上.完了,她直了直身子,一看不得了,就像站在百尺高楼上一样,摇摇欲坠"哎,将军.这马背不平,孤王还是下来走路妥些." 然后,又下来了. 众人狂汗. 于是段弘就牵着那匹马,左一步右一步的在道上走着.那时候,她很想找个人说话,却没有. 很久之后,段弘记起了一个梦,在那个梦里她总是很渴,她一直在找水却一直找不到.那晚的情节,其实跟那个梦很像,只是她不渴了,所以才漫无目的不知道找什么了. 说那时段弘正牵着马走,忽然就听见有人在与周野说话,她转头去看,竟然发现是楚纪澜. "是你!"段弘反射性的指着他笑,忽然又别过头装没看见. 楚纪澜急忙下马,跑到段弘跟前"大王认识我" "不认识!"段弘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见他有几分酒意且神色激动异常,故漫不经心的问"阁下是" "我...!"楚纪澜紧紧的握住双拳,道"在下赵国区区小将楚纪澜,不足挂齿" "楚纪澜..."段弘沉吟一声,忽然朝他道"你和你姐姐的眼睛真像!"话一出口,段弘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大王...刚才说什么"楚纪澜紧盯着段弘眼,在确认着什么. "孤王是说.."段弘皱着眉,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笃定道"是说你眼睛长得这么好看一定是跟你姐姐像!" 听说跟娘像的,也听说跟爹像的,这跟姐姐像的楚纪澜还是第一回听说!看来真是这个人了!他笑了两声,冷得人心头发慌. "你..." 楚纪澜眼渐渐红了,右手也缓缓握上刀柄,目不转晴的盯着段弘,像是要喷出火来! 段弘骇然,不觉后退一步,大叫"将军!" 话未落音,周野已是一记□□阻来,直挑楚纪澜的手.楚纪澜闪身一躲,就要拔刀,却早失了先机,被侍卫团团围住了. 一阵打斗后,段弘酒也醒了不少.她看着伤痕累累体力不支的楚纪澜,道"不知道孤王犯下什么滔天大罪,让你如此拼命."见楚纪澜不说话,段弘又道"表亲一场,今晚的事,孤王就不计较了.但是、下不为例!" "哼"楚纪澜冷笑一声,道"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原谅你!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说罢,便撑着刀一步步往外走. 侍卫赶紧围上去. "放开他!"段弘喝令,震惊地看着他抬起的左臂.那臂上缠着一卷黑纱,那黑纱上绣有两排扣.依赵国风俗,那意味着父母双亡."让他走." 楚纪澜是在服丧! 段弘呆立许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楚汐萦的爹娘死了,而且还跟她有关系! 楚纪澜并非冲动残酷之人,为什么要杀她呢这个问题像绳子一样紧紧的缠着段弘,那一夜段弘失眠了. 于是大半夜,韶华宫里就多了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殿下,顶多一刻钟就到了...很近的,很近的...到了,呃,马上就到了...唉呀,走错了...这边走...呜,殿下你等等我啊..." ...... "一个下午,你就整出这么个破东西!"树下,段弘捏着一张画有几条线的纸狠狠的锦布丢在常太清脸上. "这也不能怪臣."常太清委屈道"这周国的布局跟齐国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段弘问.这一个房子还能整出两套风水 "这..."常太清脑子一转"这地太大,走不完!" 段弘冷哼了一声,埋怨道"现在天都要亮了,随你怎么说了."说完,就准备撤. 一个侍卫却叫道"殿下,您看那,那是明妍公主的贴身丫环!属下昨个下午亲眼见过的" 顺着那侍卫的视线,段弘果然看到一个粉红衣裳的丫环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反正来都来了,看一眼也没什么.段弘这样想,就靠过去了.哪知那丫环却干的是下流事,和一个黑衣男子偷情! "大胆!"段弘一喝,惊扰了两人,那男子像个泥鳅一样钻进树丛中不见了. 段弘并没有叫人去追,她知道这是人之常情,并不打算苛责什么.那丫环却是自乱阵脚,她急整好衣裳.瞥见段弘衣着平常,竟想威胁"今日之事,还望公子保守秘密.如若不然..."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2 "不然呢"段弘笑问. 那丫环吃了一惊,不禁正眼瞧了段弘一眼.开始也只觉得这人似曾相识罢了,紧接着却震惊道"你...你是齐王!" 段弘笑了,道"我可不是什么齐王.但我知道你是明妍公主的贴身丫环.你干出这样的事,难道就不怕你主子知道" "你就是!"那丫环坚定极了,她天天对着白妍房中的那副画像,怎么会认错呢顿生一计,道"大王,与奴婢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段弘心一沉,这丫环好重的心机啊."那得看你拿什么东西来交易了" "我猜大王一定很好奇为何公主对您不理不睬" 段弘身子一僵"说!" 丫环自信的一笑,偏不说,又问"大王是否还想知道公主心里是如何想吗" "你想怎么样!"段弘怒道. "大王息怒..."丫环娇媚的一笑,抚上段弘的肩道"据奴婢所知,公主心中念念不舍的还是您阿,只是形势所逼,有心无力.不知道这个消息可有那个份量" "孤王又岂知是真是假" "奴婢日夜服侍公主,大王还用质疑吗" 段弘冷哼一声,不说话. "大王要是有兴趣,还可以考虑与奴婢长久合作.价格..." "不必!"段弘冷眼打量着她,打断道"刚才孤王什么也没有看见." "大王英明"丫环福了福身子,道"奴婢随时恭候大王."说完就要走. "慢着!"段弘转过身,微微一笑道"刚才那件事,孤王只说替你保密,可没说免你罪责."神色一变,令道"把她脑袋摘下来!"这样有心机有私欲的丫环,她怎么可能让她继续留在白妍身边. 聪明反被聪明误!那丫环到死也没明白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须臾间,佳人已逝. 那树丛里,一双眼晴死死的盯着段弘,从头至尾.? ☆、第 10 章 ?  说段弘将那丫环脑袋摘了,只扯了一块布包着,便提回去睡觉了. 第二日醒来,太阳都正空了,阳光洒在帐上,把整个帐子都照得亮堂堂的.段弘心情莫名的好,叫人在帐外设了席,一边晒太阳听曲儿一边吃菜喝酒. 正在兴头上呢,一个小内侍急癫癫的跑过来,道是"不好了,殿下.那明妍公主带着人来了." 段弘听了,立马放下筷子,笑了一笑,道"正好!孤王还想着去拜访她..可进帐了" "常大人这会正在招待"那内侍见她惊喜,苦着脸做个抹脖子的动作"可是爷,昨儿个您将那丫环xx...奴才看那公主八成是来找您算帐的." "胡说!"哪壶不开提哪壶.段弘眼晴一瞪,手一挥"把这些都撤了!" "是是是."那内侍见她满脸怒容,忙张罗人收拾. 段弘瞪着他道"你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把人头端上来还给人家!" "这...不太妥吧"内侍反抗了. 无奈段弘一记飞刀钉过来,反抗无效.那内侍点头如捣米,不管三七二十一,匆匆忙忙便要下去. 段弘却叫住他,问"你刚才可见公主穿什么样的衣服了" "奴..奴才没敢细看,好好像是件翠蓝色的马面裙." "好了,你下去吧."段弘若无其事的点点头,背着手慢慢的踱回帐中.然后就躺在逍遥椅上摇来摇去,面色凝重. 常侍丫环见了,劝道"殿下,您刚用了午膳,不应这样躺着.不如奴婢陪您出去走走." "不用."段弘随口一答,忽然又睁大眼睛看着她"如意,孤王看你针线不错.你觉得这蓝色与什么颜色搭配好" "这事啊就交给奴婢了..."如意一面朝旁边的丫环使眼色,一面扶段弘起来"不过依奴婢看啊,这颜色搭不搭倒还不是最重要的.人才是最重要的,殿下可不要因为一件衣服冷落了人啊." 段弘沉默了半响,犹豫道"其实孤王有些害怕,那些传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还瞒着丞相跑到这里来,招惹事非...唉." 服侍段弘三年了,这大概是段弘第一次讲贴己话.如意心中既兴奋又紧张,她暂时将什么世道人伦扔一边去,挖空脑子想,才想出这么一番说词"这感情的事啊,谁也说不准.总有一个要深些,一个要浅些..."说着说着,只觉得周国的空气都冷了. 一个深,一个浅,一句话,说得段弘浑身不是滋味.段弘忽生出了一丝悲愤,那一刻她想起了很多的往事.凭什么她就得对白妍千依百顺!凭什么她总是一付高高在上的样子!段弘终于想通了,为什么明明是白妍背叛了这段感情,到头来却是她跑到这里,摇尾乞怜般的请求一个答复! "殿下,衣服来了.您先试试." "滚!"段弘一手打翻那个盛衣的盘子,连痛觉都感受不到了,她气她自己.她来这里是来打白妍算帐讨说法的,不是来衬托衣裳搭配色彩的! 两边的丫环都惊了一跳,纷纷退到一边. 恰逢此时,那内侍进帐了.见段弘这般模样,扑通一声便跪下了,道"殿下,公主侯您多时了,您看..." "看什么看!"段弘怒道"叫她要么走,要么有本事到这来见我!" 那内侍吓得急了,提着下摆连滚带摔的往外跑.这可不是开玩笑,段弘一般不降罪,降罪就是杀头,无论大小. 那内侍一走,帐里顿时安静得掉颗针都能听见声响.段弘渐渐平静下来,心中只剩恼恨了. 没过多久,那内侍又回来了,这回不待内侍说话,段弘先问道"她怎么说" "公主说,既然殿下今日不方便,那...那就改日再来拜访." 她要走!段弘拍案而立,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脑门,瞬间又掉进肺腑了.半响,她咬牙恨道"走!" 说罢,就大步向外走了.那时,段弘心中又急又气.白妍根本就不爱她,不然怎么她千千迢迢都赶来了,而白妍连这么几步路都不愿迁就她! 话说段弘带着那悲愤的心情赶到主帐,却并没有先进去.而是偷偷地趴在帘边看了一会,白妍正侧对着她气定神闲的喝茶.风华依旧. 就是算准了她会妥协! 段弘气恼,恰逢那小太监气喘吁吁的跑来,她心中一亮,低声问道"那人头端上去没有" "奴..奴才哪敢啊."不要命了才.诶,段弘好像又正常了 "赶紧端上!"段弘咳嗽一声,便带着那小太监大摇大摆的进去了.待在帐上坐定,段弘令那内侍"还不快把东西呈给公主." 内侍冷汗直流,抖着手把那东西端在白妍的右手边. 白妍疑惑地看了段弘一眼,恰逢段弘也扫过来.目光短接,白妍讶异于段弘眸中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3 的那丝悲愤,心头微乱.很快又镇定下来,她们不该有什么瓜葛了."不知道这盒中是些什么" "公主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段弘道"难道孤王会害你不成" 白妍迟疑了一下,令人将那盒子掀开.当看到那颗面目狰狞的人头时,白妍心头的滋味真的无法言喻.就像初进平南王府,打开段弘送给她第一件礼物,看到里面全是蚯蚓蛇虫这样的东西一样,除了震惊,恶心,还夹杂着一丝不可思议. 段弘起先还有几分得意,但见白妍脸上的血色迅速消失殆尽后,也笑不出了.只闷着声道"人头分毫未动,奉还了." 白妍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她就是说这丫头怎么大半天都见不着人,没想到!深吸一口气,冷言讽刺道"奉还这是说还就能还的吗" "这人头又不曾动你的,你要,拿回去就是了."段弘倒像是受委屈了. 白妍被这话气得急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段弘看她急得很了,心中也是懊悔.看来白妍事先并不知道她摘了那丫环人头的事,难道她真的只是来看看自己急道"公主又何必为了一个丫环生气,大不了...孤王赔你一个活的就是了." 白妍死死的咬着唇不说话.她恨自己,三年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止水能够收放自如了.可是没想到,段弘一句话就让她手足无措仪态全无了. "公主久居北方,不知道还住得习不习惯....呃,那里能种白菜吗,前些天,孤王主持了一场祭祀,女娲娘娘说今年特别适合种白菜..."接下来,段弘兜兜转转说了半个多时辰,白妍却一直没搭理.段弘说得心中冒火,冷不丁的说了句"不就是一只丫环吗,没有她你不能活了是不是" 白妍似乎就等着她这句话,立马冷声回道"是如何,不是又如何一只丫环,难道就不是人命了吗难道就该任你宰杀了吗"白妍也不知道气些什么,那丫环就算段弘昨日不治,她也会冶她的. "那是因为我看见..."段弘气急,恨不得把心肝脾肺肾都掏出来给她看,但她忽然就想起与那丫环的约定.她答应过她不说的. "因为什么" "因为...因为她本来就该死!"段弘头一别,道"谁让她打搅了孤王的雅兴." 白妍冷冷一笑,道"看来我与大王没什么话可说的了,告辞!" 说罢,起身就走. 段弘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这才想起刚才只顾着吵架,竟然把要问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 正追出帐去,迎面却撞了个常太清. "哎呀常大人,你挡着路了!"段弘推开他往外边张望,白妍都进了韶华宫大门了. "臣就是想问问...公主刚才说的事,殿下觉得如何" "事,什么事"段弘还在望. "就是两国通商一事,公主说要与殿下详谈啊.怎么..." "哦..."段弘终于回头了,意味深长地一笑"孤王知道了."白妍也把正事忘记了.这样可就平衡多了,段弘乐呵呵也不去追人了,拉着常太清问"爱卿以为此事如何" "臣只会哄人."常太清抛出这么一句话,又觉不妥,忙深沉道"臣觉得此事有蹊跷" 段弘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不觉深思:自魏铭复室就一直固守北琼一带,虽说物资单一,可也不缺乏.三年了,他突然想要通商,肯定有什么急需的东西."你觉得齐国有什么东西是魏铭没有的" "这可多得去了."常太清揉着脑门数道"像荔枝,甘蔗,莲藕.." "行了,行了."段弘打断他没了头绪,进帐去了. "诶,知道了知道了."常太清忙追上去,道"我们齐国山灵水秀,物华天宝,盛产药材." "药材"段弘忽然想起这城中人口稀少.自古以来,哪个国君不希望子民众多,但这种时候周王非但不拉拢民心,却要将流民赶出城去.段弘心中一惊,难道是瘟疫 渭河涨水,本来就是遍地尸殍.百姓饮水渭河群居乡野,又是春季,这病一旦得上了,就很容易传染的. "呃...殿下啊,咱们可不能再在这呆下去了."常太清急了,段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他家那七十几口人可怎么办. "现在也都只是猜测."段弘心悸道"怕就怕那瘟疫,天不来,人来."若真是这样,魏铭肯定不只是要与齐通商.一旦通了关口,他就大量囤积药材,再以瘟疫为借口,收买城池. 段弘想得可真远啊.常太清一脸黑线,道"说不定魏皇帝只是想有备无患,北琼离这不远,有瘟疫肯定会传过去的嘛." 目光短浅!段弘瞪了他一眼,想起一件事"孤王昨日叫你查那楚家的事,有结果了" "那楚天衡一年前不知怎么回事,得了场大病,去年冬至就去世了.他夫人料理完他的丧事,想是悲痛欲绝,也跟着去了." "什么"段弘惊讶极了,过后又想,这些跟她又有什么关系,楚纪澜为什么想要杀她这其间一定有隐情. "殿下,千真万确啊,真是病死的."常太清以为段弘不信,又凑在段弘耳边说了一遍. "知道了."段弘揉着额头,不耐烦的挥开他"你去将楚纪澜请来,孤王要亲自问他." ? ☆、第 11 章 ?  常太清是申时去请楚纪澜的,可也不知楚纪澜是故意的还是怎样,竟挨到黄昏时分才迟迟出门. 那时晚霞满天,近千个白色帐篷子扎在余晖下,景色别提多壮观了.楚纪澜被这场景所感,想着这一年来的变故,是万千感慨齐聚之于胸,反倒什么滋味也没有了. 天地茫茫,那营帐中的人,可也算得上他一个亲人了. 楚纪澜命随从上来两坛酒,自抱着孤身往那营中走去. \"来者何人!”守卫的士兵拦住他. 楚纪澜冷眼扫过去,不答话. \"唉呀,楚将军你可算是来了.\"一个胖胖的老头子迎过来\"我家大王等候你多时了.\" 楚纪澜面无表情,越过常太清就朝里走了. 营里在烤羊肉,不仅焦味大,声音也大得很.楚纪澜只绕过两道弯,便看见冲天的火花,以及一群手忙脚乱的奴才们. 那场面真是混乱极了,火花闪烁,声音嘈杂.可是楚纪澜还是透过人群,看见端坐在紫金色木椅上的段弘.或许是段弘那身白衣太显眼,楚纪澜真就一眼望见了她. 然后,段弘也看见他了. 怪异得很,两人就这样隔着火堆隔着人头冷眼望着. 楚纪澜立在火堆旁,既不上前也不打招呼.那些奴才们忙着翻羊肉,没一个人搭理他的. 到最后,似乎段弘是忍无可忍,她起身了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4 .她过来的时侯,顺手提起放在几上越女剑,一步步的朝他走去,步伐沉稳.气氛一下就紧张起来,那些奴才们瞬间安静了.近约十步的样子,段弘终于停住了,她冷冷的看着他\"你迟到了!\" 楚纪澜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大松了一口气,他若无其事的放下酒坛,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段弘嗤笑一声,道\"孤王今日杀了你,如何?\" \"不如何..\"段弘就因为他迟到,而想杀他?楚纪澜无话可说,颇是悲愤道 \"在下一生磊落,坦坦荡荡.今日就算我命丧于此,亦是天命!\"只可惜他楚家百年香火,竟这样断了。 段弘听他这话,才想起他父母新亡的事,只得恼怒道\"孤王在这里等了你整整一下午!...罢了,你先上席.\" \"不用!\"哪知楚纪澜看也不看他,一撩袍子向着那火堆席地而坐.就是跟她杠上了. \"你!\"段弘怒极:\"起来!\" 楚纪澜直直的挺着背,望着那火堆,道\"大王若是看不惯,大可一剑杀了我!\" 这执拗的劲,跟楚汐萦简直一模一样.段弘又是气又是无可奈何. 这时楚纪澜慢悠悠道\"不知大王可否将这些随从退下,在下有话想单独跟大王说.\" \"不用!\"段弘学着他刚才的语气,冷笑道\"他们全都是聋子.\" \"那可未必!\" \"说一定...下一秒就是了.\"段弘见楚纪澜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心头大快,道\"那得看你如何想了.\" 口中说着这样的话,还能笑得这般自然?楚纪澜暗自心惊,便不再说话.哪知肩上却搭上来一只手,楚纪澜吓了一跳.就听一个余怒未消的声音,从耳朵里钻进来,一字一顿\"说吧,你想聊什么?\" 楚纪澜惊忙中转过头来,入眼的便是一件绣着竹叶纹的雪白袍子,眼神略移便见搭载肩头的那只手,修长白皙。楚纪澜心中忐忑,望着袖口处略外翻着露出银色的木槿花镶边沉默不语。 “你这样的个性,就是吃苦的命!”段弘在他身旁蹲下。 这个人说什么话,都叫人看不出恶意来。她说要杀你,就像是开玩笑说要打你一样。 楚纪澜呆呆的看着她,见她眼神清澈,气质非凡,是雅中有贵,贵中带雅.可这样一个人...楚纪澜忍不住问道\"你真是女子?\" \"你觉得孤王很像男子吗?\"段弘心中好笑,白了他一眼,也向火而坐. \"不是.\"楚纪澜也疑惑了,他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呢.\"那你还跟那明妍公主...\" \"她其实是个男子.\"段弘见他楞木头子似的\"你不知道吗?\" 什么!白妍以貌绝天下,竟然是个男子?楚纪澜震惊极了。 段弘沉静的看着他,见他半响就那么一个表情,扭头挑着火\"唉,唉......”这楚天衡一生精明才干,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笨蛋来。 原来是在耍他!楚纪澜心头暗笑,淡定的应了一声,又道\"那你还跟那明妍公主...\" 额... 段弘压下心中的火,把脸一别,不理睬. \"你喜欢她??\" 段弘哼了一声,没说话. \"那她嫁人了,你...\" \"你哪来这么多废话!\"这回不等楚纪澜说完,段弘就打断道\"我喜欢她怎样,不喜欢她又怎样,反正她都是我的.谁要敢娶她...\"段弘正大开口河,忽觉不对。明明是她要问楚纪澜的,怎么变成楚纪澜东八卦西八卦了.段弘正了正脸色,道\"我与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昨晚你为何要剌杀我?\" \"我正是为这事来的.\"楚纪澜捧过一酒坛,道\"昨日多有得罪,今日我特来赔罪.\" 特来,明明是她请了好久才来的!段弘沉住气,问\"舅舅与舅娘的死是怎么一回事?\" \"与你无关.\"楚纪澜脸色惨淡,似乎不愿提起,起身就道\"我罪也赔了,受不受是你的事.告辞!\" \"站住!\"楚纪澜转变之巨大,也实在太可疑了.段弘起身,侍卫围了上来.\"你把话说清楚!\" \"大王若是不受,大可赐我一死.\"楚纪澜背对着她,禀然道\"我,决无怨言!\" 那一晚又是明月当空,细细的风吹拂着. 白妍一遍又一遍的回忆下午的情形.三年了,她用三年的时光去遗忘一个人,还是没能成功. 那个人用一句话就轻易勾起她所有的情绪.三年前是这样,三年后还是这样. 她还能说些什么呢? 白妍满腹踌躇,悲喜参半,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忽而昏昏入睡,迷蒙中一只丫环忙急的跑进来轻推着她道\"公主,今天下午的那个齐王跑这里来了!\" 白妍还未睁眼,便挣扎着起来,含糊道\"知道了。你下去,叫她进来.\" \"出去了。\"哪知她才把话说完,一个刻意压低拉长的声音在身畔响起。白妍倏然一惊,睁眼一瞧只见段弘正倚在床边,春风得意的盯着她笑。那袍上绣竹叶的纹路都看得清清楚楚。 段弘见她醒来一面掺她坐起,一面道\\\"妍儿,我想下午那个人头肯定把你吓得睡不着觉,所以来陪你了.\" 白妍轻轻应了一声,柔顺的靠在花团锦绣的绸缎褥子上。段弘说这样的话,她再说什么官冕之言就做作了.却也避开段弘的眼,望着她手中的盒子\"那是什么?\" 段弘神秘的一笑,打开那盒子。\"你看.\" 里面装满了十几个青青的果子,白妍看着那果子,愣住了。她怎么就没想到,三四月,正是青梅成熟的时候。 “我记得你最爱吃密栈青梅了,走的时候太匆忙,就光记得带它了”段弘半是遗憾又半是得意“不过,你哥哥那肯定吃不上新鲜的” 白妍想笑,偏又笑不出来,她死死咬住嘴唇,心中又悲又喜,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好在段弘正专心挑果子,没注意到她这些情绪。 半响,段弘挑出一颗最圆的给她,道“你先尝尝” 白妍极力低着头,默不作声的接过来小咬了一口。 “味道如何?” “ 酸。”白妍强把那果肉嚼碎,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的滋味。只觉得嘴上心上尽是酸涩,心慢了一拍,哪知就是这一点不提防,一滴泪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掉了下来。白妍慌张极了,生怕段弘会看见忙扯着袖子想要去擦。 正擦着,一双手却紧紧扣住她腰际,白妍如同是被五雷轰顶一般,大脑一片空白,她活生生的被定在那里了。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5 段弘见她不动,心中大喜,一脚蹬了鞋子蜷到床上,慢慢的凑过去。 白妍一惊之下非同小可,清醒过来只见段弘倚在她身上,近在咫尺,正含情无限的瞅著她。 两人对视许久,气氛越来越尴尬和怪异。白妍面色潮红,一滴泪还挂在脸颊,万分难堪“你让开!” “不让!” “让开!” “不让!” 白妍急了,一把推过去。 \\\"我就不。。。\\\"呯的一声,段弘身子本来不平衡,悴不及防,被推到床下。她滚下去的时候,额头刚好碰到床架子上了。 也不知道伤得重不重,段弘一声不吭的爬起来,背靠着墙。不可置信,恼怒,委屈,不甘涌上心头。她左手捂着额头,右手渐渐握紧,一股怒火从脚底升腾。 房间里死一般的沉寂。 白妍心头也是后悔,看她那模样,渐感不安,忙握着她紧握的手,唤道“弘儿!” 段弘起先没动静,僵持了数秒,忽然一个转身把白妍推到枕上。 白妍震惊的望着这张放大的脸,转瞬间一股淡淡的酒精气味滑入口腔,舌头肆意侵略着。那一刻,她出奇的清醒。她想到兵败城亡的仓皇逃窜,想到十几年的复国荆棘,想到甲板上的百年之约,临行前魏铭的千叮万嘱,以及此刻内心无法抑制的悸动,却莫名的平静。她轻轻抚上段弘的脖子。 段弘停下来,颇是忐忑的望着她。 “你喝酒了?”白妍凝望着她,淡淡的问。段弘那眼神,看得她心疼。 “一点点”段弘将头埋在她脖颈间,一阵淡淡的幽香袭来,她闷闷道“都是楚纪澜那混小子把我气的” 白妍轻轻一笑,并不说话。 那个姿势维持了好久。 终于,白妍试探性的问“弘儿,我们今生无缘来世再聚,好不好?” “不好!”段弘斩钉截铁的回答“要是下辈子,你变成牛我变作马,怎么办?”她想,上辈子,白妍一定也说过这样的话,所以老天为了惩罚她,才把他们都变作了女子。 ? ☆、第 12 章 ?  异日,白妍晨起用膳. 左右丫环都小心翼翼的侍奉着,忽然昨日那丫环又冒冒失失跑进来,跺着脚道"公主,那个齐王又来了." 白妍放下玉匙正想说什么,一个镶金带玉的白袍少年款款进来了. 只见那少年口中打着节拍,学那戏台子上的武生,支着身子围着那桌子转了一圈,最后在白妍对面立定,唱道"娘子,你觉得小生这身衣服..."转了一圈"如何" 那模样真是像极了,屋里的丫环忍不住笑出声来.倒是白妍极为淡定,看也不看,便道"不错" 段弘急了,站近她身旁张开手"你仔细看看." 白妍这才正眼瞧了瞧了瞧,见段弘神色殷切,又把她袖子扯到眼前看了.只觉那竹叶纹清晰逼真,细摸了之下手感超觉,不觉道"做工精细,上上之作."又疑惑的看了段弘一眼,意在何为 "那就好!"段弘大松一口气,十分喜悦的样子拍了拍手,门外便进来一只粉红衣裳的女子,俯身请福.该女面容姣好身段苗条,大方得体. 段弘将那女子叫过来,道"这是我的贴身女官,如意.我这衣服就是她做的了...前天不小心把你的丫环打死,我看你这些丫环笨头笨脑的,特意带过来赔你了.如何" 原来如此...白妍蹙着眉头,也不说话.段弘无故将那丫环打死,看似一时起意,原来是早有深谋,只是场景恰合她意而已. 段弘不知她此时所想,扯了个板凳坐她跟前,颇为自得道"妍儿,我这个丫环,可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且出身不低,乃是丞相的亲外侄女.她不仅绣法了得,还精通茶艺.琴棋书画样样通略,更了不起的是,她还会些拳脚工夫.为人又谨慎大方,做事滴水不漏..." 白妍见她滔滔不绝,把那丫环夸到天上去了.冷声道"既然她才貌双绝,又善解人意,殿下送给我岂不可惜" 段弘故作为难道"可俗话说,好马配良鞍..."又央求道"妍儿,如意是个很有思想的女子,与你搭伴最好不过了." "可俗话又说..."白妍终究没说出口,她迟疑了一下,将如意叫到近前打量.毕竟是大家闺秀,举止优雅又得体.白妍又将目光落回段弘身上,见后者正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想说的话顿时咽回去了,白妍别过头,问"殿下吃早饭了没有" "早吃了."段弘见她默认,心中暗喜.从盘里挑了个饼,道"妍儿,我们去山上看桃花吧.再过几天就谢了." 对于分别后的经历,两人大致都了解了.她听段弘说过那个酒井村,说过那个世外桃源,她不住的想,若是当初段弘肯放下那一切,肯等过了四月,结局会不会不一样.错过的始终错过了,去看了又如何,白妍轻叹道"明天我便要启程回去了,想多休息." "回去"段弘心中一凉没了主意,放下那半块饼,失意道"可是你来了才三天..." "心意到了就好,何必久留"白妍说得淡薄. "可是..." "弘儿!"白妍见她不听,只好将丫环退下去,道"你身为一国之君,却置国家社稷于不顾,你想重蹈覆辙吗"段弘为了她以身犯险,几蹈不测,她除了愧疚却还只能是愧疚. 段弘见她言词辛切面色悲凄,也是六神无主"我来为些什么,你不清楚妍儿,我知道是你哥哥逼你.你同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没有人逼我." "就是有人逼你!"段弘说得斩钉截铁,恨不得把牙都咬碎. 白妍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怔怔的看着她. 两人沉默了一会. 段弘像是想通了一样,她大义禀然的握着白妍的手,道"妍儿,我不会为难你的."魏铭既然让白妍来这里,就料到她会来,更有把握白妍不会跟她走. 白妍好觉意外,那一刹那,她觉出时间的跳跃.段弘终于懂得理智地为别人着想,而不是一味的索取了.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段弘道"你等我!" "好!我等你."一股暖流从白妍心中流过.那些破碎的情意仿佛又找到了支撑.尽管她看不到未来,尽管她连做梦都找找不到一个好的结局.她还是选择去等,段弘不容易,可是谁又容易呢,这一切都是给自己找个坚持下去的理由罢了. 两人紧握着手,相视一眼.随即,段弘松开,出门去了. 却说段弘回了营帐,将那帐里一干人全部赶到外边去了,只一个人坐在案边望着那烛台出神. 近了中午,常太清要进去叙事.值班的太监小声告诉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6 他"殿下在里边生闷气呢.大人进去了,可多劝劝,也算是救小人们一命了." 常太清摆摆手,笑容满面的进去了.进去一看,果见段弘皱着眉头望那烛台.因凑过去,讶异道"殿下,这烛早上还是白的,怎么现在变成红的了"说着,如视珍宝的将它捧起来. 段弘视线一动,瞬间醒来.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段弘只狠狠盯了他一眼,才别过头道"什么事" "殿下,您可真是料事如神阿..."常太清正准备大拍一通马屁,忽见段弘神色不对,只好道"臣派人四处走动,真觉这周地有瘟疫之象,百姓私下相传,大都弃家而亡了."说着,又呈上一份密折. 段弘心被提起来,赶忙接过那折子匆匆看了.果不其然,魏铭让利三成关锐,与各国通关口.如今,除了齐与赵,其它诸侯包括天子国晋都与魏铭签了合约,便宜通商.难怪白妍急着要走. "殿下,"常太清压低声道"这附近的百姓越来越少,都怕有瘟役搬家走了.护城河的水臭得难闻,蝇虫乱飞,这瘟役若是爆发开来,死者无数啊!" "去将将军请来!"这河通往渭河.果真瘟役爆发,赵地周地北琼都将陷入恐慌.天灾人祸谁也怕,而魏铭凭什么如此笃定 不一会,周野便来了. 待行了礼,段弘将事情告知他.道"孤王打算明早天一亮便回国,将军,你带三千将士安扎于此,助周国百姓恢复生源为止." 周野心中明白,魏铭若是趁此生乱,一定会最先攻占周国,凭着地利,三千将士再怎么也可支撑七八日,等到援兵来. "行了."段弘点点头,才示意他下去,又叫住他"如遇身体异样者,不问缘由,一律处死."可她还是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 ☆、第 13 章 ?  天还没亮,白妍这边就张罗着要启程了.丫环们更是四更时就起来收拾,也不知收些什么东西. 白妍呆呆的坐在镜前,一颗心越来越焦躁.昨天,她本来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说,可是段弘却在最关键的时刻,走了.她以为段弘至少会来看她一眼,毕竟这一别,可能再也见不到面了. "公主,马车都备好了." 白妍点点头,即苦涩又无奈.段弘为何不来,难道她生气了或者反悔了 "公主,上车吧!" 尽管还是看不清,可如意还是能感到白妍的视线望着那帐中的某处,犹豫不决. 终于,白妍还是定下心神准备上车了.可刚下台阶,便听见不远处数声高昂的马嘶声,接着十几匹马像踩着鼓一样,渐渐逼近. 扬尘滚滚,那身白衣却愈见清晰.白妍来不及惊讶,便觉腰间一紧,整个人便腾空了. 马上的人笑了一声,便抱紧她的身子,飞驰而去. 变故一瞬间,那些侍丛们反应过来时,才惊觉自己的公主不见了. "哈哈."待离了那地,段弘才得意的笑"一群笨蛋." "弘儿!"白妍的心情可谓是从一跃九霄变成了飞流直下,她挣了挣身子"你放开我!" "可是你说的,等我."段弘道,她说过不为难她,可没说过不强迫她啊. 那话被风带得很远,白妍略略听到了,又急又气骂道"你无耻." "无耻就无耻."段弘笑道"随你怎么骂." 白妍气结了,死死的掐段弘的胳膊.但是段弘牙紧牙关,一动不动还笑呵呵的问"妍儿,你力气怎么这么小了.我就说跟着你哥哥没好日子过,要是我,就整天山珍海味的供着你,包你一年下来顿顿不重味." 白妍深吸一口气,心中百味.也许自己也知道回不去了,她渐渐松了手,软了身子. 段弘见她已然顺从,心中大喜.便将速度放下来,抱着她道"妍儿,你看这朝霞万里,彩云重重,真是老天都开怀." 段弘什么时候也会看天象 白妍佯为不闻,却不由自主的顺眼望去,只见太阳露出一角,光芒四射,把天空都染红了. 是日出! 白妍怔住了,那一瞬,阳光就像射进她心里一样.她也想伴着希望迎着朝阳奔跑"弘儿,你说五十年后我们会怎样" 段弘迟疑了一下,坚定道"我们还是在一起." 白妍注意到她的停顿,已猜到她想的什么了,沉静道"皇兄也这样说" 段弘猛然勒住马,身后便传来一阵阵勒马声.段弘看着她的眼睛问"你怎么想" 白妍回视,道"我不敢想."她想他们三人能如一家人般谈笑风声,开怀大笑. 痴心妄想. 段弘亦猜出她心中之言,别过头颇不耐烦道"妍儿,胜负早有分晓,你又何苦守着那些残兵败将不如早些劝你哥哥降我,我自饶他一命." "弘儿"是骡子是马,不拉出溜溜怎么知道骄兵必败,段弘太轻视人了.白妍本想提点她一下,话到嘴边竟变成了"我想喝水." 段弘听她那声名字唤得绵长,似乎有千言万语一般.哪晓得竟是这么一句话!因把手伸进囊中一摸,愣了一愣,水壶不见了!她猜想着是不是刚才抱白妍上马时不小心碰掉的,正要说,却见白妍脸红得异常,正含情脉脉的望着她慢慢凑近... 段弘唰的脸红了,不知所措.真的是不知所措,她的印象中白妍从未如此大胆过. 白妍在贴近段弘嘴角的那一刹,忽然错过身. "对不起." 这句话消散在风里. 段弘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股力量推下马. 白妍夺过她的鞭子抢道回马,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转瞬间已是十米之外. 从马上那马下的那一刻仿佛特别漫长,段弘从喜悦到震惊只用了一秒. 白妍没有选择她. 段弘心中一片空白,望着那一骑红尘.脑中奇异般的竟只有一句话: ...白妍会骑马了. "殿下!"随行的侍卫拥上来,等着她发指令. "由她去吧."反正不久她们又会见面的. 段弘在原地坐了许久,迷惘了. 白妍会骑马了,为什么她不知道 旭日腾空,金光遍洒.段弘感受到阳光的温度,这才起身掸了掸袍子,翻上一匹大粽马,深吸一口气道"走!"这个时候,白妍也赶回去了吧. 说罢,用力一扬鞭子,那马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射了出去. 还没走过两里,段弘忽然听到有人在喊她.段弘心疑,问左右"你们听到呼喊声没有" 左右竖耳一听,道"没有." 段弘便放下心来,轻鞭快马,一股作气赶到正午时分才停下来. 众人在一草堆上稍作休息,以这速度不出五天便可回去了.段弘一边吃干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7 粮,一边听人吹牛唠嗑,心情大好. 正在此时,一个身穿白凯的小将策马而来.在离众十来米的地方下了马,匆匆往这边赶来. 侍卫们暗暗握紧刀柄,段弘起身,待那人近前一看,不觉意外,楚纪澜追她做什么 楚纪澜面色通红,气息不定,想来是长途追赶的缘故.他稳了稳心神,道"见过齐王殿下." 段弘见他拘礼,嘲笑道"三日不见,果应刮目相看.你来不会是想追随本王入齐吧." 楚纪澜脸一阵冷一阵热,半响,忍道"在下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在下父母过世的事,希望大王能够保密." "为何" "大王不必知晓." 段弘哼了一声,冷笑道"我回去就告诉她."说着,便过去牵马. 楚纪澜随着她过去,见段弘毫无退意,只得道出原委.原来楚汐萦这一去,三年都没音讯.楚家自然是年年派人送物什去,也没什么结果.去年春分,楚纪澜偷偷溜出门去,到那陆家一打听,才知那陆弦死了好几年了.他六神无主,回家禀告父亲,周寻无果,那楚天衡思女心切竟然一病不起.大约冬至时节,便故去了.他妻子万念俱灰,也跟着去了. 难怪,楚纪澜恨不得杀了她.这事本来就因她所起. "姐姐生性倔强,若是知晓此事,必定会抑郁成结,我怕..."毕竟,他心中也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 "不如这样."段弘道"你跟我一同回齐,我保你下辈子衣食无忧." "男子汉大丈夫理应忠君报国,岂能为这些身外之物抛却丹心!"楚纪澜说得义正言辞. 他心里还是恨她罢. 段弘冷冷一笑,翻身上马,道"我还是要说."说罢,不理会楚纪澜的恼羞成怒,扬鞭而去. ? ☆、第 14 章 ?  正所谓人各有命,富贵在天. 渭河这一带是民不聊生,餐饮难保.齐国却是一片欣欣向荣的繁华之景.茶楼酒社,赏花鉴诗,好一番闲情雅致. 这日响午,影儿无聊的蹲在石桌旁,呆呆地望着坐在石楠树下的楚汐萦.她忽然觉得,楚汐萦不理她的这几天,好空虚好寂寞啊. 待午饭好了,她屁颠屁颠的跑过去,轻声慢语的喊"小姐,吃饭了." 楚汐萦闻言,抬头望着她笑"影儿,你过来看." 影儿激动万分,终于画好了!她凑前一看,巧了,这画的可不是自家这院么 因而仔细看了两眼,惊赞道"小姐,这画出神了.你看这老母鸡这腿爪子..."正惊奇着,又见那画里并排站的两人,指着喜认道"这个是小姐,嗯...这个,不是我!"影儿耷下脸,为什么不是她. 楚汐萦见此,才记起似的,道"影儿,这.." "小姐,反正我也看不懂."影儿呵呵一笑,暗中思道:那画中之景应是段弘来那日的场景.因托着腮问道"这画小姐要卖么"那个伞店老板已经才催了好几天了. 原来齐国的民风日益开化,大街上的年轻女子数不胜数.夏日骄阳,一纸伞店的老板看上楚汐萦的画,商人本性,倒也就此做个生计. 楚汐萦望着那画,眼中带着笑意,道"...我们找个框子把它裱起来,如何" "小姐说怎样又怎样,影儿端饭去了."影儿心中着急,这样下去怎生得了.她心头乱糟糟的,又想到那伞店老板,不由得愁道"唉,那画若拿出去装伞,再不识货也值个十两银子了!" "什么伞值得了十两银子."一个声音低沉沉的就飘到耳际,影儿大骇,手一抖,热腾腾的蛋花汤翻打在地.她抬头一看,果见一个眉目俊透英的锦袍少年立在她身旁,眉宇中隐含着一股怒意. 影儿自认倒霉,跺跺脚跑去厨房重新生火了.她讨厌死这个人了. 段誉冷冷一笑,大大方方的撩着袍子往石凳上一坐,道"听说楚小姐近来手头有点紧,以卖伞为生,本侯特来探望.不便之处,还望海涵." "侯爷客气了."楚汐萦微微福了身,便不说话了. 段誉用余光打量着她,见她不慌不忙的样子着实可气,讽刺道"楚姑娘出卖手艺,使一把纸伞价高百倍." 段誉纯粹是没事找事,影儿在里边忍不叫道"价高百倍又如何,人家买伞的定是雅贵之人,哪会在乎银两." 段誉轻蔑的一笑,道"雅贵之人,那种抛头露面,伤风败俗的女子也称得上雅贵!本侯倒要来看看,这是些什么画!"说罢,起身走至那石案边,俯身一看. 楚汐萦心中忐忑,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把画损伤了. 段誉脸色愈是阴沉,他死死地盯着那画里的两人,半响,道"五百两白银,本侯买了." "侯爷恕罪."楚汐萦沉静道"这画小女子不卖"说罢,便要将画卷起来. "五千两."段誉咬牙,一手摁在那画上,挑畔似的道"你干这种下贱的行当不就是为了赚钱,本侯让你一劳永逸,不行么" 楚汐萦只觉段誉的话可笑至极,她不偷不骗自食其力,在他眼里竟然变成了下贱.因道"在侯爷眼里,怎样才算得上不下贱" "夫唱妇随,相夫教子!"段誉这样说,心头又不确定.他与楚汐萦骨子里的一些东西相撞,偏他又被吸引.沈茴香应是事事合他意,可他又是厌恶. 话不投机半句多.楚汐萦收画回屋,淡漠道"小女子本来出身低贱,这种低贱之地侯爷莫要再来了." "你..."段誉一怒之下,意气难消.只觉得一身力气全打在棉花上了,他赠她千金,她拿去散给贫民,现在却为了钱干起这种下贱的行当. 楚汐萦进屋待了一会,才又出门.段誉还待在刚才那个地方,维持刚才那个姿势.那时,影儿又弄好一盘菜,毕竟王侯将相不好惹,又是段弘的弟弟,楚汐萦便邀他一同用膳. 段誉顺着台阶就下来了,他决心不再说什么话.可刚坐到桌边,不由得噌起来望着那盘绿生生的青菜"这是什么 你就给本侯吃这个!"段誉觉得这丫头肯定是在报复他! 事实确实如此.影儿故意炒了一大盆青菜,而且没放油."侯爷乃金贵之人,当然受不得穷.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想当初齐王落难,在我们那里吃了三年的青菜也没说什么." 段誉本来还气恼,但听此一说,一股傲气涌上心间,段弘吃得他为什么吃不得!拿起碗筷,一口气下来,不知不觉要见底了. 可他实在是吃不下了,无奈之中道"楚姑娘实在是穷得很了,也不妨去宫中做个画师,以保生计." 影儿心中暗笑,从房中端出一盘肉丝放在石桌上. 段誉惊怒,影儿却无辜道"侯爷息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8 怒.奴婢一时马虎,竟然忘记了,真是该死."说罢,朝楚汐萦偷偷一笑. 楚汐萦忍俊不禁,道"给侯爷添饭." 段誉饶是天大的怒火,遇上佳人一笑,也不自觉消了. 却说段弘当日路过豪洲,心想耽搁已久也不趁这工夫,干跪率着一骑人马探望楚汐萦来了. 她心中正思忖着要不要告诉她父母之事,忽然几个小厮冲上来,惊了马.段弘回过神来,急忙勒住马,喝问道"你们什么人,竟敢阻我!" 那为首的小厮是段誉的贴身太监,见是段弘,吓得魂飞魄散,跪着求饶. 段弘自是认得他的,段誉竟敢阳奉阴违,打着督察的幌子,跑这里来了!但她懒于计较,下马往那院门边走.她推开柴扉,正要进去.忽见楚汐萦朝段誉菀尔一笑,影儿也是笑着去端碗.她刚一转身,两人的视线就对上了. 影儿讶异了,她呆呆的望着段弘. 楚汐萦见她异常,顺着视线望过去,不由得缓缓起身,定住了. 段弘心中不悦,沉着脸从外边进来,坐到一方石凳上. 段誉犹未觉,只是气氛怪得很,他抬头,惊见段弘坐在另一方凳上.骇然起身,心惊之极"见过四哥..."段弘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怎么一回就来看望楚汐萦 段弘什么也不说,只沉静的望着桌面.就像奔波日久的赶路人,停下来休息而已. 气氛格外的压抑,格外的怪异.段誉躬着身子候了很久,段弘却一言不发,只好告退. 段弘还是没有说话,段誉揖礼而退. 楚汐萦心中难安,静静的看着她.只觉得段弘呼吸极深,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疲惫,一身白袍沾满了泥污. 她轻轻出院去,便见马儿斜拉拉的站在院边,十几个侍卫或倚或坐的散在门前,一个个神色怠倦,仿佛睁着眼都能睡着. 见她出来,一侍卫撑起身道"表小姐.兄弟们连赶了六天的路,可否赏些热水." 楚汐萦深吸一口气,忙道"诸位兄弟稍等."说罢,便掩上院门往回一看,只见段弘还坐在那宛若雕塑一般.她顿了顿,往厨房去吩咐影儿烧热水. "小姐,这里有我,你出去吧." 楚汐萦轻轻应了一声,却没怎么动. 影儿诧异一望,只见楚汐萦扶着庖门,静静的望着段弘.影儿长叹一声,也不管了.段誉刚抽完疯,段弘又抽了.她麻利的烧好水,打上十几个鸡蛋.一一装进碗里,端着出门了. 楚汐萦亲自端了一碗过去,放在段弘面前. 段弘视若无睹,或者说她魂早飞了.楚汐萦在她身旁坐下,凝望着她,许久,那白水都要凉了. 楚汐萦像是针扎一般的心疼,她轻轻握上段弘的手"弘儿..." "他不懂事,"段弘缓缓开口,转头对上她的眼睛,道"你也不懂?"说罢,甩开楚汐萦的手,起身离去. ? ☆、第 15 章 ?  说段弘进了临淄,可不敢先往宫里跑.而是兜了一圈往丞相府去了. 齐王驾临,那些家丁可不敢怠慢.什么瓜果点心一股脑儿往外上,可段弘往那桌上左寻右寻,什么也不拿.直陷那锦垫上去了.那管家见这情形,也知是接待不周,又不敢问段弘想吃什么,只吩吩咐厨房,什么五花八门的都端上来了. 段弘一张脸越来越黑,终于忍不住支起身子问"你们厨娘不会用白水煮荷包蛋" "回,回..." "会还不去!"段弘忍无可忍,满腔的怒火瞬间爆发,恨不得扯出锦垫砸死他. "回殿下,这,这就去准备."那管家脚抖得跟筛糠似的. 段弘死死地瞪了他一眼,闭眼睡觉. 闲话不提.说段弘朦胧中,听到外边有打更声,模糊间只觉屋里忽明忽暗,阴深深的.她倏然惊醒,见面前摆着两张长凳,上面搁了十几碗荷包蛋,一碗上头还冒着热气. 段弘定了定晴,见一个头发须白的老者隐在黑暗中,正是庄稷.那人正不动声色的瞧着她,也不知瞧了多久,段弘被吓了一跳,道"丞相!" 庄稷哈哈一笑,道"堂堂的一国之君,居然为了碗荷包蛋大发雷霆,唉!"那言语中其实是带有几分宠溺的. 段弘默不吭声,心中堵塞,这情景是何其的相似!她望了望门外,估摸着都是三更夜半了. 今夜无月. 屋里只点了一支蜡烛,段弘实在是饿得慌了,端起那碗荷包蛋吃起来. 庄稷道"我就知道你会偷着摸着去,如何!" 段弘闻言,先不说话,后硬着头皮问"丞相指什么" "我指什么,"庄稷笑了一声,莫名道"自然是你与那小公主.为了她你都抛家弃国了,还遮掩什么" 段弘蓦然红了脸,咳嗽一声,道"丞相戏言了." 庄稷叹了一口气,道"你可知那么多臣子,魏铭为何单单让明妍去周国" "为何" "你要是不去,他则趁此打消明妍的念想.若是你去了.."庄稷冷笑道"他就是要告知天下,齐国的君主就算再怎么英明神武,不也是罔顾家国拜在他魏铭妹妹的石榴裙下吗你不要忘了当年你父王,就是为了一个女子,让将士寒心!!" 段弘自知有错,便捧着那蜡烛坐到庄稷对面,道"可是丞相,我这次也没白去."说着便把事情来去一并说了,又道"最可恨是那黄氏,竟然也与他定下合约"这不可等于承认魏铭的政权么. 庄稷沉思良久,人怕出名猪怕壮,齐国日益强盛,早成为诸侯眼中钉.平日里他们故挑事非也就罢了,现在竟欲去联合魏铭.因道"魏铭善利人心,满腹计谋.他以瘟疫作契机,大购药材.即是闹得人心惶惶,他大势驱力.郑昱心思沉稳,也不过到了赵国,就进而无路."占了些落脚的荒凉之地,大军一至,就瓦解了. "依丞相看,以瘟疫造遥滋事,不过虚幌" "那可未必."庄稷抚着胡须深思,想到那黄氏,眸光一闪道"不好!晋国恐怕有变了." 段弘本还疑惑,见庄稷惊异,顿悟了.晋国作为天子国,有号召各诸侯国之力,而魏铭是前朝余孽,若是黄氏掌权,定然不肯与他定下合约.那就是说,那个傀儡皇帝.段弘拍案惊道"那小皇帝原是华虚的座下弟子,难道..." 庄稷道"魏铭满腹心计,苦于兵力不足.他之短正是我之长.倒也不惧,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段弘点点头,见他眉头紧皱心中一紧,便道"义父不要操劳,待我查个水落石出再计较."段弘说罢,起身告辞. "弘儿!"庄稷叫住他,这还是段弘第一次称他为义父,"古语说,上兵伐谋,次而伐兵,最次伐城..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9 .你去罢." 段弘口中称是,低头匆匆而出.那管家送她出门,段弘上马,抬头望了望那匾,忍不住问"方才见丞相气色虚弱,身体可有什么不适么" 管家叹了一声气,道"相爷因那日得知殿下出境,一怒之下,扭了腰,折了气血.加之这事群臣议论纷纷,相爷这些天忙里忙外,操劳很了." 段弘愣了.庄稷为她生气,刚才为何没有半点责怪之意. "老奴多嘴.这姻缘是天定的,殿下尽人事了,也就罢了..." 段弘脑子惶惶,扬鞭就走,那马蹄声像是踩在她心上一样,越来越密集.记忆中的声音仿佛从耳边响起: "弘儿,你怎么这样不听话 那晋国是什么地方,是你能去的么你知不知道,你父王听说这件事时,顿时怄出一口血来..."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回来就好." 说段弘回宫,已近黎明.她沐浴更衣后,上朝听政. 果然,那群大臣七嘴八舌的数落她出国的事,争先恐后地表达自己爱齐国爱社稷的主题思想. 段弘自思其过,只板着脸任他们评说.哪晓得这些人从朝上说到朝下,直追到段弘寝宫里去了. 段弘坐在案前看折子,那些大臣就旁边苦口婆心的劝.段弘心想,还好白妍没来,否则她会被口水淹死的. 说着说着,段弘忽然听见"妖女,小贱人"之类的辱骂语言.她心一沉,未做搭理,哪知那群人变本加厉,骂得更为难听了. 段弘怒极,起身将那些折子摔到地上,骂道"老子都知道错了,还要唧唧歪歪.是不是要把你们脑袋砍下来,才会罢休!" 那些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吭声,相继灰溜溜的走了. 段弘怒气渐消,忽见下边还有一人未走. 正是沈柘. 段弘深吸一口气,平定下来道"沈大人有何事要奏"还不等沈柘说话,又道"大人不急.孤王先问你一事." "殿下请讲." "孤王走后,有哪些人时时到丞相府闹事" "这..." "你只管讲."段弘道"今日就是你不说,孤王照样有法子知道." 沈柘迟疑一下,列举出几个名字.又道"现在朝中大臣贪污腐败,不思进取,养成了一股歪邪之风,大是这几人做怪.这些人只知道贪图享乐,以为太平的日子可以久享!" 段弘暗暗记下那几人名字,故作讶异道"那以侍郎之意,这太平享不久了" 沈柘道"平定天下,当安内攘外.天子国皇威不严,以致群雄心力不齐,才使那前朝余党苟存下来日益成势.以如今这形势看来,兵戈战争一触即发,这天下缺主啊!" 段弘深以为意,心道倘若当初一股作气灭了魏铭,即使抢,也是兄弟相争,哪会落到外人头上.宽慰道"侍郎且安下心,自有定数...对了,侍郎有何事" 沈柘忽然跪倒在地,悲痛欲绝,道"求殿下下旨,休了小女吧." "侍郎快起."段弘大惊,将他起来道"侍郎何出此言!"哪里有人求着休自己女儿的. "昨夜侯爷醉酒,一脚将小女踹下阁楼,几欲丧命!"沈柘呼天抢地"求殿下开恩!" 混帐东西!段弘心中怒骂,叫人将段誉抓来,不把他这股邪火压下去,她心头难安! ? ☆、第 16 章 ?  段誉昨日将沈茴香踢下阁楼,本以为那楼下草木丛生,不会有什么大事. 不想片刻之后,下人上楼禀报却说侯妃大出血,性命堪忧.段誉心中一惊,酒醒大半,赶忙找人前来医治.哪知沈柘得到消息,硬是不顾沈茴香死活便把她接走了.那时他就知道,沈柘一定会去告他状的.只是没想到,沈柘竟会去请求段弘休妻. 却说段誉随侍卫进了正殿,漠然的看了一眼坐在殿上的段弘,只哼了一声. 段弘却是二话不说,不管不顾,硬叫人压着他跪在地上,不明不白地对着沈柘磕了三个响头. 段誉自是挣扎,可哪里挣扎得过.待磕完了,才气愤的推开侍卫,恨恨的盯着段弘.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段弘定然死过千百回了.可她不动声色,一边端茶一边询问沈柘"沈大人,不知这样你是否满意?" 沈柘哪里满意,只不过君压臣,臣无话无说罢了.他冷冷的盯了段誉一眼,俯称告退. 段弘点点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段誉.待沈柘走了,才道"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还不给我起来!" 段誉头一别,佯为不闻. 段弘怒火又起,三步并作两步下殿来,提起他的衣领"你可知道..." 段誉猛然昂起头,双眼通红,像是发怒的豹子. 段弘不由得倒退一步,想是把他逼急了,因放缓声沉沉道"你可知道她怀了你的孩子." 什么!段誉犹如晴天霹雳,呆坐在原地.沈茴香怀了他的孩子,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他不知 道... 一连十天,都是阴天.春汛过后,齐国境内基本上没下过雨.黑油菜到现在还没开花.小麦干干瘦瘦,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地方官上报过后,段弘拨下银两修建水渠.哪知到了州府少一半,再到县府是所剩无己,有的干脆没有了. 段弘着实可气,将那一干官员及随从,近有一万多人全部拿去充军.这边事还没好,周野那边 又传来消息.说周国瘟疫爆发,周王欲将百姓赶出城,逼得民众狗急跳墙,将粮仓一把火烧了. 段弘只觉得不好的事情接踵而至,家事国事,忙得她一个头两个大.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段弘得知消息,楚汐萦要搬家了. 她心中烦乱,想着在宫中呆着也想不出什么计策来.还不如四下走走,看看民生何如. 四下喧喧嚷嚷,段弘坐在马车上,越听越觉乏闷,直催那马官快些.待出了城,周围可安静了,段弘又觉压抑得很.真是一颗心不知道放哪里才好. 好不容易到了楚汐萦院前,段弘也不进去.对着那些自认为丑不拉叽干瘪瘪的草连连叹气. 直到影儿出来摘菜,才看到段弘,见其停驻不前,不知道搞什么名堂.影儿想她那日不分青红皂白的摆架子、甩排场,连累无辜,心头有气,横着菜篮子就往她面前过了. 段弘心道这丫头好大的脾气,也没管她,自个进去了. 那时楚汐萦刚在邻近的尼姑奄里礼佛完毕,才出奄门,老远便见影儿舞着只花边篮飞奔过来. "小姐,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正好."楚汐萦看她那兴奋的模样,带点惊讶道"我也有事跟你说." "那小姐先说." 楚汐萦道"智仁师傅这两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20 天莫名发起高烧,四肢乏力.她又不愿外出求医...影儿,师傅待我如友,我们推迟几天回去可好" "小姐说好就好了."影儿垂头丧气.那日段弘走后,楚汐萦沉思良久,终于定下决心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可她夜难成寐,觉得这样不辞而别日后必会生悔.影儿见她踌蹰难言,定下约定,跟段弘道声离别再走. 这下,可成了影儿天天盼着段弘来了.好不容易盼来了吧,结果... 楚汐萦见她忽然间又沮丧起来,奇怪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没有了."影儿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小姐,那个智仁师傅何时才能好阿." "我也不确定."楚汐萦拧紧了眉头,百思不得其解"那病来得又怪又急,一时还找不到.." 两人各有所思,一路无话.待进了院,影儿照常往厨房去了.楚汐萦满腹心思,竟未察觉院里多了一个人.她自往石凳上坐,习惯性从桌上提茶壶,这不料,一摸竟摸上个略凉的手. 楚汐萦大吃一惊,赶忙起身回看,舒出一口气,道"是你..!" "我看你魂不守舍的,外边那么大个马车没瞧见么."段弘带着一丝戏谑"在想什么" 楚汐萦心头异样,两颊生热.她坐回凳上,故作镇静道"疑难杂症." 段弘长长的应了一声,又问"听说你要搬走了" 楚汐萦低头不语. 段弘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到气氛都凝固了,才哂笑两声,一边倒茶一边道"我这次去周国,看到你弟 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段弘将茶推过去,触不及防的对上楚汐萦的眼睛.只见她眸色微乱,惊喜中夹着些动情.段弘一顿,道"他已是赵国小有名气的少年将军了.我叫他来跟我做事,这小子居然给我扯什么忠臣之义." "是么"楚汐萦别过头,轻咬着唇,暗恼刚才的失态. 气氛冷下来,段弘随口说什么天气不好今年没收成... 楚汐萦静静的听着,却觉心翻汪洋,久久静不下来. 好在不久影儿端饭出来,说了几句话,气氛缓和了不少. 段弘见她神色不善,故意逗她"影儿,你是不是要走了" "养了三年的老母鸡都炖给你吃了,看不出来!"影儿没好气,明知故问! "去哪里" "当然是回去看老爷夫人了,还能..." 老爷夫人...?段弘大咳,半响才缓过神来,问楚汐萦"你们回府" 楚汐萦点点头,感叹道"这几年寄过不少的信,却无回音.这么久了,为人子女,应该回去看看." "可是..."段弘脑子一时短路,起身踱步"可是你弟弟就要来了!" "什么?!"楚汐萦道"你不是说他忠于赵国,不肯另就么" "那..那只是开始."段弘胡诌道"我说赏他一座将军府,就来了." 澜儿怎么这样?楚汐萦心底埋怨,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我那个弟弟混帐得很.不如这样,你随我进宫小歇几日,待将军府修好,你随你弟弟住,如何" "我们在这等少爷也可以阿,干麻要去你那宫里住."影儿争辩道,楚汐萦可以等段弘三年甚至一辈子,但是她绝对不要进宫. 因为那样,她就不是她自己了. 因为被爱迷失理智的人,是最可悲的. "我..."楚汐萦心乱如麻,良久,才摇头道"不行.智仁师傅病得太严重,我得在这里照顾她." 楚汐萦避重就轻,好歹也给拒绝了.影儿大松一口气.,段弘却没放在心上. 反正楚汐萦不回去看她爹娘就行了,随口问"那智仁师傅怎么了" "不知怎么回事."楚汐萦道"平白发起高烧,四肢乏力,身体浮些." "可是眼白发青,有泻疾!"段弘越听越不对劲,心底已有一丝猜疑了. "你如何知晓的?"楚汐萦惊问. “唉!”段弘一掌拍在石桌上,恨道"我怎么不知道!那是感染瘟疫的症状啊!" 楚汐萦疑惑了,依她看来,那不像是瘟疫. 千防万防,还是没防到魏铭这阴险小人!段弘恨恨的叹了一口气,忽然抬手想要探楚汐萦额头"你去看过她了怎么样可有不适" 楚汐萦巧妙的躲开她的手,道"你先走吧。" "我..."段弘正要说话,忽的一个黑袍小士跑进来。 疾呼 "殿下,殿下,有急报!" 段弘心料不好,将那信函扯开一看.果然,魏铭点兵五千,发往周地了。 ? ☆、第 17 章 ?  段弘派上百名官兵严看尼姑奄,未料消息还是走漏,闹得民心惶惶. 非但如此,临淄城里开始大规模出现这样的病例.段弘派人去周国打探,发现那些病症果如那智仁师傅一样,且多在五六个天头就不治而亡. 这日,段弘在朝上议事,那些大臣真就是些口舌之辈.遇事了,一个二个腔都不敢开.段弘怒极,把那些人骂得狗血淋头,还是没有对策. 这帮狗东西,待这事完了再回来慢慢收拾! 段弘回了寝宫,坐立难安,忽有宫人来告,道是"殿下,奴才去请表小姐两三回了,可她执意不离那尼姑奄.奴才无法,只得先来回话." "滚!"段弘怒意又起,正要撵他,忽觉事情不对"你去看时,那尼姑奄里有多少人中了瘟疫" "回殿下..除了那智仁师傅和两个小尼姑,应该没有了." 没有了!段弘心思一转,那尼姑奄里头天来个妇人借宿,第二天智仁就大病了,接着两个小尼姑也是大病.可怎么她让人封了那庵子,就无人患病了. 段弘忽然想起前天封庵时候,楚汐萦对她说"师傅的病来得太急,不象是瘟疫."这就是她执意留下的原因. 段弘当时是信她的,让她留下来.哪知昨天,临淄城开始出现病例,而且势力猛迅.段弘不得不信,这才催她出来. 段弘疑惑了,若说那不是瘟疫,怎么会如此大规模的出现疫情.若说是,为何楚汐萦及那些看守尼姑奄的人都相安无事 太怪异了! 段弘一回心思,静了静道"去将丞相请来!" "不用了."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屋外传来,伴随着咳嗽声. 是庄稷. 段弘见他步伐虚浮,脸色苍白,心中也是担心.但此刻她已顾不了这么多了,急忙上前询问道"外边现在如何" 庄稷叹了一口气,道"目前还没有死亡,但病情范围扩大,民众恐慌倒在其次.最近出现一些身份不明强盗,趁着混乱,打家劫舍." 段弘心头虽怒,但也不是时候,道"丞相有没有觉得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21 这病来得怪异" "如何说" "假设,我们先假设它是."段弘走到江河图前,指着周国道"齐国与泾河为哺,渭河传疫应是由周国传过来.而齐早在十几天年就关闭城门,也就是说那瘟疫起于我们还不知情时,魏铭就将病人送过来."但这有两点说不通,其一,疫人能活那么长时间到齐国,其二,若是早来了,疫情怎么昨前天才出现.说罢,又将尼姑奄的发病情况说了. 庄稷仔细一想,也觉有理,道"若有人私开城门,如何"见段弘沉思,又道"是不是瘟疫先且不说,主要是这病,还没找到根治的法子." 段弘刚燃起的那点希望,又灭了.抚额道"太医们束手无策,我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要把那些患病之人通通杀了 这太不现实了,现如今轻的重的,都近小半城人了. 庄稷长叹道"天祸啊!对了,周国那边战事如何" "还好."段弘道"我本欲增派人手,但将军推拒.我想也没什么大事,魏铭只派一名小将率五千兵马攻打白虎关.将军占尽地利,只须安守,绝无败事." 庄稷点点头.魏铭是前朝余孽,是共敌,可是这些诸侯却坐视不理,事事都是齐国出力.这样下来,还要那天子国做什么.他沉默良久,才道"若这瘟疫祛不掉,殿下,臣还有一计." "什么"段弘颇为急切. "南上,攻晋." 段弘震住了,片刻又回过来. 这是唯一的退路了,天祸若是扛不过,就只能躲. 可那样,齐国就与天下为敌了. 庄稷走后,段弘先前的烦燥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愁怅和无奈.她呆呆的看着这宫殿,这里有她太多太多的回忆了. 段弘骨子里其实是极爱和平的,她不愿打仗,不愿去争,可总是事与愿违. 庄稷都去准备战事了,段弘再想什么,也没意义.她心头空荡荡的,忽然想起段誉来.不过三年,他竟变得如此残酷,实令她心忧不已啊. 这是三年来,段弘第一次去侯爷府.府前空空荡荡,门可罗雀。段誉经过那次变故,整个人消沉了不少.连带着府里都是阴冷的气息,半点没有暖意。 见段弘去,心中虽是讶异,倒也没什么好争辩的。那日,段弘强逼他给沈老丈人下跪磕头,他还觉得可气。但沈茴香被人送回来,他看到那伤弱的模样,心中也不是滋味。 段弘逼他,他就拿沈茴香撒气,他们有什么差别? 段誉问安后,叫丫鬟上茶,两人对席而坐。沉默了一会,段弘低声问他"侯妃如何了?" 段誉也低低的答,"还好,这些天都能走路了." "你啊."段弘叹了一口气,望着那闱幕道"小时候我射杀活鸡,你还说我残忍.现在呢,她是人是你的妻,你怎么..." "四哥!"段誉闷闷道"你不要说了,我知道错了." 段弘轻笑一声,道"我知道你是恨我,恨我为什么把她强指给你.所以你反抗,可是你越是反抗,我就越是要强迫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你只知道昔日友爱你的人,逼着你娶你不喜欢的人,做你不愿做的事.". "我..." "记得我曾对你说过,不管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段弘注视着他,叹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段誉无言以对。失望,段弘对他有过期望么,她的期望就是愿自己娶不喜欢的人,做自己不愿做的事! 正在说话间,庭中异动,有奴才喧喧嚷嚷。段弘最近神经太敏感,蹭的下席来。刚站稳脚,便见一青衣女子,正扶着门框喘气的样子。 段弘大吃一惊,竟是楚汐萦!只见她鬓发微乱,脸色憔悴,颇为焦急的样子,好像连进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段弘心被提起来,紧忙走过去。近前正要说话,楚汐萦却似等不急的抓住她的手,喘息道"弘儿...那,那不是瘟疫,是毒.你快,快。。。" 段弘只觉她身子极软,随时都可以倒下似的。忙撑着她,急切道"那你..." 话刚及半,楚汐萦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楚姑娘恐怕是劳累过度,才致使晕厥.休息休息便好了."段誉冷声道。 “那怎么办?”段弘将楚汐萦横抱起来,豁然开朗。这么说,她已经找到法子,不用去打仗了! “楚姑娘身体虚弱,不如让她在这里休息.” “不可以!”段弘还未拒绝,就听一个娇怒的声音坚决道。 影儿挡在两人中间,从袖子掏出一封纸来,道"这是小姐开的方子,你照将称好,兑入井中." 段弘腾不开手,段誉接了一看竟是一些麦饭石之类的石头,质疑道"这样就可以解毒了" "当然不是."影儿白了他一眼道"小姐怀疑井中被人投毒,此方有净化之效.至于毒,其实是无方可解的,但若不深,慢慢的会自己好起来的." "好!"段弘以不容置疑的口气道"誉儿,你派人将此事告知丞相,速速封井!" "可..."段誉犹豫了,这方子有没有效还不知道。 "快去!"段弘命道,又对影儿道"我们回宫." 走了几步,段弘才觉影儿还待在原地,万分不满的模样。 “待在这,或者,跟我走”? ☆、第 18 章 ?  段弘依那法子封了水井后,效果极是显著,那一日几乎没有新增的病患. 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段弘心情也舒畅不少.第二日早朝,段弘在朝上大赞楚汐萦,同时提出为她弟弟建造将军府. 哪知她刚把意思表达完,下边的人开始排整队形,一个接一个出列反对. 理由大致是: 一,楚纪澜无功受禄,这等殊遇,令齐国的老将们心口难服.不公. 二,楚纪澜乃是赵国小将,暗夺盟友兵将.不信不义. 那些出议的大臣,大都是是沈柘提点的那几个人. "瘟疫"来的时候,个个缩头乌龟,现在却是满口的忠言信语. 段弘心中冷笑,沉声道"病情虽缓下来.缘由却还不清楚,张大人!" "...臣在" "孤王令你彻查此事,务必一日内查清." "殿下.."另一个与之交好的臣子道"此案实在怪异,头绪毫无,一天的时间未免太苟刻了." "苟刻"段弘目光一转,冷下来,沉声问"你们谁还有觉得苟刻的?" 语气虽是平缓,却暗含杀意.这些臣子侍奉她多年,习性早摸清了.所有人胆战心惊,都把头垂得低低的,恨不得把心跳都捂住. 段弘冷冷一笑,从位上立起,群臣忙仆伏在地,半点不敢动弹.段弘在殿上慢慢地踱步看,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22 目光一个个地从这些人脸上掠过. 那时间足达一柱香之久. 段弘才缓缓坐回椅上,一旁的侍女小心翼翼地端了杯茶来,段弘看了她一眼,小饮一口.随手拿起案边的折子翻看起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段弘连翻了五六本,实则竖耳倾听.那时虽有满堂文武,大殿内却是寂静无声,掉根针都能听见似了. 段弘嘴角稍扬,将折子丢在案上,啪的一声. 这些人犹如惊弓之鸟,身子一颤,又马上趴好大气都不敢出.特别是刚才那两人,被吓得浑身抽搐,又使劲噤声. 段弘扫了那两人一眼,这才道"既然马大人觉得孤王苟刻,那孤王就令你二人一同查清此事." "臣..遵旨." "明日朝时,将案子呈上来.如若不然..."段弘冷哼了一声,起身走了. 她起身的时侯,袖手似无意拂在案边那令筒上,满筒的令牌簌簌往下掉,碰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满门抄斩. 群臣的心跟着那令牌跳,额上冷汗直冒.忽然头顶传来一记钟声,一个太监捏着尖细的声音道"退班" 如闻大赦. 群臣纷纷起身,只觉湿汗涟涟,连站都站不稳了.他各自掸掸袍子,揣好心,匆匆回去了. 说段弘板着脸出了大明殿,后边一群太监侍从官全部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跟着她. 那外边,一径铺的石子路,两边垂柳,微风轻拂.阳光洒在段弘的脸上,忽明忽暗. 正走着,段弘忽然一个转身,吓得那为首的侍从官连连后退,还未看清,便一连带的趴在地上.平日里耀武扬威,玩忽职守,这会,竟然连个屁都不敢放. 段弘看在眼里,叹了一口气,道"派人通知楚纪澜,他不来,就等着他姐一同去给爹娘上香吧." "是." "都下去吧."段弘摆摆手,独自行走在那柳池游廊间.很多的事,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去管.毕竟人都是血肉做的,谁也不是圣人.不过分,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分了,只有死路一条. 那时楚汐萦犹在梦中,模糊中只觉清香盈鼻,好似一阵春风吹来,中间漫着花香,让人神清气爽,飘飘欲仙. 正享逸间,一声巨响震着人耳发麻.楚汐萦猛的醒来,睁眼便瞧见绣有样式的大红腥床慢. 这是在哪里 楚汐萦撑着身子慢慢坐起来,只觉这屋贵气中却不乏简雅. 身下的木兰雕花大床占了近半个屋子.东设一窗,窗口开得较低,正对着床.窗下搁着紫檀书案,案上的墨具书籍一应整齐.案旁摆着一盆开运竹.屋内零散着两三只梨木小板凳,床尾靠墙置了一妆台. 这时,影儿着一身粉霞丝裙,手持一根撑窗木进来,将那窗子顶进.顿时,一阵清风吹进,满屋亮堂了不少. 楚汐萦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哪知急了,竟惹得一声咳嗽.影儿听闻,转头见她已然坐起,惊喜道"小姐,你可算醒了.都一天了,我叫人给你准备粥来." "影儿!" "怎么了,小姐"影儿转过头奇怪似的问. "没事,你去吧."有什么好问的呢,要知道的她早就知道了.楚汐萦轻叹了一口气,扶手下了床,折步往那窗边去了. 出人意料,那触在眼前的竟是一湖风光.绿柳周垂,清幽秀丽.虽说是人力而为失了一份个性,倒也是极好了. 影儿端着盆进来,笑容凝固了.只见楚汐萦只着中衣,凭窗而立,真是肩若削成腰若约瘦.影儿心中一紧,道"小姐,你清减了." 楚汐萦转过身,见影儿虽是心疼,眉目中却掺着一丝喜悦. 影儿将盆放在架子上,一边伺候她梳洗,一边迫不及得道"小姐,这宫里好多人阿." 楚汐萦静静的听. "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人."影儿兴奋道"这宫里奇花异石,金银珍宝,真是看也看不过来呢.小姐,我听说常乐坊今日有好戏看,好多丫环太监都去了.我们呆会也去看看好不好"俄尔,又提着衣裳退远了点,摆了几摆"小姐,你看我这身衣."她还是第一次穿这么贵重的衣裳呢. 楚汐萦回过头,点了点道"你喜欢就好." "小姐,先前我不要你来,你又不舍.如今来了,你反倒不开心了."影儿见她神色黯淡,道"不如我们回去吧." "我们.."楚汐萦心中一堵,轻叹道"过几天再说吧." "好阿,好阿."影儿忙不所迭的答应,眉眼里都是笑。就在这时,为厅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 "殿下饶命" "殿下饶命!" 两个惊恐万分的声音响起,影儿下意识的抓住楚汐萦的衣袖。 楚汐萦亦是心惊,她看了影儿一眼,示意她宽心,起身出去。 那帘外的情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糟糕,物什摆放杂乱,一只碗碎在地上,两个丫鬟惊恐万分的跪在碗渣上,血都浸到木地上了.而段弘一身朝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显得冷酷无比。 "殿下万福."楚汐萦屈着身子,心凉了半截。原来这就是帝王之道,无情,冷血,霸权。她明知道的。 “起来吧”段弘似乎颇是欢喜,上前想要扶她。 “谢殿下” 楚汐萦巧妙的避开她,两人目光短接。 段弘暗忖她可能是初来不习惯,呐呐地后退一步,道“你不必拘谨,这里又没外人” 楚汐萦沉默不语。 段弘自讨没趣,余光中见那两丫鬟木桩子一般的跪在地上。眸色一变,低声道“该干什么,还不起来。” 两个丫鬟骇得身子一抖,慌忙爬起来也不管站不站得稳,哆哆嗦嗦就盛饭。 “行了”段弘看着不耐烦,撩起袖子坐到桌边亲手盛了一小碗粥,冷声道“这次就放过你们,下去。”原来段弘踏进水月阁,那阁下竟一个看门的丫环都没有.上了楼,屋子半点没有整洁的意思,这两只丫环在屋里打打闹闹,竟然将桌上的碗都碰碎了! 但这看在楚汐萦眼里就别是一番情绪了。她静静的揽裙坐到段弘对面,心思百转。 段弘注视她良久,只觉怪异。又见她眉间唇畔的气韵,温婉雅礼,却始终透着那么几分漠然.段弘一心中疑惑,她将那小碗粥一边推到楚汐萦面前,一边细细的观察她"你今日感觉如何?” 楚汐萦只略略点了点,低头拾着勺子. 段弘审视了她许久,见她平静得一丝波动也无,心中不甘因瞧着她道"那方子果真奏效,现如今临缁城里已无新患了." 楚汐萦仍是不说话,段弘又道"这可是大功德一件,你想要什么" ... 段弘就是再迟钝,也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23 瞧出楚汐萦不待见她来了。她脸色黑了下来,一手压在桌上,渐渐用力。 楚汐萦怎会察觉不出她的情绪,轻叹了一声,放下勺子"我什么也不想要." "那可由不得你!" 不要也不行? 影儿讶异的叫了一声,楚汐萦心思回转,唇角浮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这次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段弘气消些,却下不得台阶,只好板着脸道“日后你想起了,再告诉我” “好”楚汐萦抬眼静静的望着她,语气柔和。 ... "那你好好休息,明天再来看你."段弘干咳了一声,起身欲走。 "弘儿."楚汐萦却叫住她,跟着起身。 段弘诧异的看着她移身过来,身子一僵。 楚汐萦轻柔的帮她整了整衣袍,道“你明日朝后,换身衣服再来吧”语罢,轻拂袖,转身进帘去了。 段弘下意识的抚上着袍子,看着她的背影,思忖良久。? ☆、第 19 章 ?  时间犹如白驹过隙,一晃数日.那湖面红锦白鲤争相跃立,四周的柳树枝条已然垂地.可那日后,段弘说公务繁忙,再也没来过. 影儿开先几天还时时念叨,做个宽慰的样,但见楚汐萦不甚上心,也落得个清闲自在.整日与那些个丫环打打闹闹. 楚汐萦在这宫里多一日,心里反就多看开了一分了.所谓:命有终会有,命无须忘怀.万般难计较,都从命里来。她祖上信教,自幼熏陶,少不得的有些天命无为的思想.可这回,怎么就同中了魔障般,使劲钻呢? 那日午后,春阳大好,莺飞蝶舞.楚汐萦午憩后照例带着影儿绕湖散步. 影儿眼尖,远远的便看见凉亭那边过来一个人.此人一身紫绡锦袍,玉冠高束,精神抖擞的样子.她却只觉脚底生寒,拉着楚汐萦"小姐,我们往那边走." "迟了"楚汐萦显然也看见了,淡淡一应。 却说段誉这几日是忙到恨不得□□,好在沈茴香身子渐好了帮他打点府中事务.这日清闲了些,便寻了机会来看楚汐萦,哪知还在半道上呢,便碰上了.他难免迫不及待,三步并作两步的想要过去,却见楚汐萦侧身静立在道旁.原来是在等他,他顿闲走下来. 柳条轻曳,佳人静侯.这是何等的美景.楚汐萦今日着一件月白烟罗长裙,长发垂肩,玉簪轻挽.远远的看去,犹如玉兰初绽,让人赏心悦目. "侯爷万福." "免礼."段誉不紧不慢地走过去,面含笑意"看来你身子无甚大碍,也是缘份,在这里遇到你,我陪你一段如何"说罢,目不转晴地看着她,就差贴上去了. 楚汐萦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道"前廷事紧,岂敢烦劳了侯爷?" 段誉哈哈一笑,边往前走边道"我这等无名小卒有什么好忙的,真正忙的是那些大官人." 楚汐萦只好随他前行。 段誉兴致勃勃,侃侃而谈。 "俗话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你可知我那四哥前些天命两位大臣一日之内查清下毒之事.这分明了的找茬治罪,谁都晓得.你猜结果如何" 楚汐萦不防他此问,略是一惊,脱口而出"如何" 段誉见她有了兴趣,故意卖了个关子"君要臣死,臣又不想死,这如何办" 楚汐萦心恼方才失言,让段誉揶揄"朝中之事,侯爷愿说便说." 段誉轻轻一笑,道"那两位大臣可谓是狗急跳墙,连夜挑出两个死囚犯,送到朝上顶罪.两死囚咬定了自己纵毒,捉鸡不成蚀把米,我那四哥倒头来竟赏了那二人一功." "这股邪火不压下去,朝风就不正.这不她为此是想尽了法子,却都被那些油头滑了" "唉,难怪连丞相都被气得半死,是三天两头吃药啊." 楚汐萦细细的听他讲完,心中隐忧,不知为谁.这段誉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也不知道庄稷百年之后,这朝政又是怎样的变格.正想着,不觉到了陌生之处,她一抬头便见一座肃然恢宏的宫殿. "这是四嫂以前居住的地方." 见她略带探视的目光,段誉明知那是段弘严令禁止的地方,还是道"进去看看." 楚汐萦迟疑了,这样的地方显然不是随人进出的. "怕什么!"段誉轻笑一声,率先走了.待到了殿前,两个太监上来,为难道"侯爷恕罪..." 段誉脸沉下来,低声道"识相的滚一边,本侯片刻出来,自有厚赏." 那两太监想着段弘这时候一般不来,得罪了侯爷日子也不好过,慌忙请他进去.段誉这才进去,想起楚汐萦,回头一看见她还站在原地,便要那两太监请她进来. 楚汐萦万分犹豫,到底好奇,加之看殿的太监来邀,终于下定决心跟了进去. 那段路她猜测了千百遍,想白妍或许是哪样应该是哪样的.饶是如此,结果还是出乎意料. 只见殿内檀木作梁,玉璧为灯.榻上摆着青玉抱枕,铺着蚕冰蕈..... 金镶玉饰,言难论数.规格用度,所有的物品摆置都是随身份而置,合规合矩.总而言之,极尽的奢华. 楚汐萦难以想象.凭段弘的宠爱,这样的女子,如果不是过于平庸,那么一定极富心机.她把所有的喜好都掩藏起来,去做那个合她身份的人. 她与白妍仅有过一面之缘,实在看不透这个人.只站在门口看了大概,便驻足不前. "怎么不进来?"段誉一边疑惑,一边倒向木塌边安置的逍遥椅. 只听"啪"的一声,那椅子竟然散了.段誉摔倒在地,木渣进了掌中也浑然不觉,只心中惊骇,完了! "侯爷!"楚汐萦亦是大惊,慌忙过去扶他. 段誉呆呆地坐起,见楚汐萦如此关怀,心头一飘,道"没事.一把破椅子而已." 楚汐萦见他这般轻松,也放下心来,不料却瞥见木榻下的锦盒里搁着一陀书,面上那本封面是几笔浅浅勾勒的兰草. 极是熟悉,那不是楚清兰的书吗?!楚汐萦激动不已. 那书下边有一行小楷:新历三年。这是楚清兰逝去那一年写的. “这书,这还是我当初抱过来的见面礼呢!”段誉颇是惊喜,拿起那本书。想到以前又想到现在,笑容僵了下来。他还是极想与段弘亲近的,可是这世上的事,哪只一个想字就说得清呢。 楚汐萦见他黯然,不欲多问。道“侯爷,我们去别处走走吧” “你不看吗?”段誉见她眷恋的模样,疑惑道。 楚汐萦点点头。来这里本来就不妥,还将人家椅子坐残了。这书,还是日后找机会向段弘看吧。 段誉便站起来,不意那书没放好,掉在地上,抖出一张蚕茧纸来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24 . 上书: "尽人事,而后,听天命." 字迹虽是美人簪花,起承转合之处却仿佛蕴着千钧之力般的沉重.绝不是楚清兰的. 尽人事,听天命.楚汐萦缓缓捡起那张纸,这字应是出自白妍之手。可是,是什么让她抱着天大的决心去做,结果却只能万般无奈的由天安排? "皇妹,这是朕派人为你购的密饯青梅,快过来尝尝." 白妍忙将绣着的香囊掩到枕下.撩帘一出,便见屋里的丫鬟俱散了,只魏铭一身黄袍,坐在桌边满是笑意的望着她。一个方正的锦盒搁在桌上. 魏铭见她定在帘边,笑道"过来尝尝." 白妍这才移步过去,揽裙坐到凳上,静静地的看着那锦盒."哥哥劳心了." "我们两兄妹自小聚少离多,皇兄知道的,就你这一个喜好.怎能不尽心"魏铭说着,亲舀了一颗,将勺子递到白妍面前. 白妍想接过,又觉不便,只好就着那勺子,小咬了一口. "如何?" 白妍点点头. 魏铭叹了一口气,放下那勺子,道"再过几年,皇兄一定让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白妍低眸,听他叹气,问"哥哥遇上烦心事了?" 又是重重的叹气声,魏铭道"唉,你这些天整日呆在阁中,不知道外边的变故。战事久拖,朕为那白虎关费尽了心思,却屡屡战败。” “周国几经天灾,兵力匮乏。怎会连一个关口都拿不下?” “你有所不知,那白虎关两壁绝立,比攻城还要艰难。那个齐王,早已令周野严防死守,真是麻雀都飞不过去。”魏铭气得牙痒,恨不得把段弘碎尸万断。他通商,段弘就大购药材。他听华虚手下的炼丹士言,若是将丹炉中的矿渣兑入水中,人畜饮用后,便可出现类似瘟疫的症状. 白妍听此,痛心道"哥哥,这样丧尽天良的事,你就不怕折寿吗?!" 魏铭道"朕也是迫不得已.齐国日益强盛,若现在不创它,以后就难了.况我这样做,也只是为了拖住齐国的援兵,趁早攻下周地罢了。华阳就住在临淄城,她自幼与华虚为徒。你以为她会看不出来吗?"原来,所有的这一切,不过是虚招,无论是瘟疫还是下毒,都是乱人心智的幌子。 "可以我对她的了解,不到最后关头,她定不会出手相助.可是那毒不到三天便被人解了." 三天,还不够吗? 白妍轻叹“哥哥,一个白虎关都过不去,哪能过去千千万万个白虎关呢?” “若能引齐兵出关,我军必是稳操胜券。一向听闻周野骄傲自大,可这次任凭怎么叫唤也守关不出.” "周将军战名远扬,靠的便是胆大心细."白妍道"若无绝胜之握,他必不肯出关." “时机将至,妹妹,十几年的辛苦,是成是败就看能否拿下周国了.”魏铭显得有些心浮气躁“你与那个周野相处过几个月,难道一点脾性都摸不清吗?” 千斤般的重量,一下子全压到白妍的肩头.她静静地望着那锦盒,半响“哥哥,果真拿下白虎关,你有必胜的把握吗?” "有!"魏铭坚定道。 白妍抬眸,静静的注视着他,半响,叹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哥哥请回去吧." “你…”魏铭还想劝说,忽然心中一亮,他朝白妍深意的一笑,道“静候佳音。” ? ☆、第 20 章 ?  “不好了,小姐” 一大清早,影儿如丧考妣的跑进来,对着正用准备用膳的楚汐萦哭丧道。 “怎么回事?”楚汐萦心觉不好,惊问。 “那申和宫的六个太监八个丫鬟,都,都”影儿一口气喘不上来,楚汐萦忙拍着她的背“都被处死了!” 什么!如是晴空霹雳,楚汐萦被震得心口发麻。良久,才找到知觉似的“影儿,齐王现在下朝了吗?” “依时辰也该退班了”影儿本还心惊不已,但见楚汐萦脸色煞白,心神俱碎的模样,顿时稳下来。“小姐,那几个人前晚就被处死了,三宫六院的丫鬟太监们都被命去观看了。” “是什么?”楚汐萦胸中像是被堵了一般,死撑着一口气。 “五马分尸”影儿说得小声,却还是被她听见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就因为她那天去那里看了一遭?难道那个地方,连让人看一眼都不得吗?楚汐萦紧紧的抓住影儿的手“我们过去。” “小姐,听说白虎关失守,齐王为此大发雷霆。这节骨眼…” “那你就呆在此处吧”楚汐萦松开手。 “哎呀!”影儿跺跺脚,万般无奈的跟上去。 却说那时,宫里人人自危,道上偶遇丫鬟太监也是个个心惊胆战的模样,生怕出什么差错。两人到了延和殿前,一干随从都侯在门外,却个个肃静,半点谈声也无。 有人要阻止她进去,却被旁人悄悄制止了。段弘此刻正在气头上,能有个人进去出出气他们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小姐,这些人怎么像个木头桩子似的”影儿拉着她的衣脚,轻声问道。 楚汐萦此刻也冷静了些,示意她不要说话。常言道最是无情帝王家,段弘日理万机,哪能做到绝对的公平。小惩大戒,杀一儆百,这恰恰是让之更公平的手段。可是,就算如此,她为何偏要用这般残忍的刑法? 影儿忙闭上嘴,就差垫着脚走路了。那正殿里跪着四方各跪着两个太监,段弘并不在那里,只隐约间听见茶盏碎地的声音。 楚汐萦循着声音往正殿右侧的帘门过去,帘后是一段甬道,两壁雕有龙腾,灰暗中金光暗淡。楚汐萦来不及细看,便觉声音及耳边似的。此时,她已到了尽头,抬眼便见段弘侧对着她看什么东西,愁眉紧拧,怒气腾腾的样子。 段弘手中拿的,正是周野败仗上的折子。她是越看越气,一把将那题本摔到地上,怒骂道“老子叫你不要出关,不要出关。你他娘的强要出,这下果真失了兵马,被打得屁滚尿流。老子要不是看在你先前立功的份上,就给老子滚去见阎老头儿!” 这大概是楚汐萦第一次听到段弘气急败坏的骂人,她诧异中莫名地觉出一丝喜感,郁闷忽就一扫而空。其实段弘发怒,纯属发泄,反倒是她沉默寡言的时候,才是最可怕的。楚汐萦心中莞尔,一声不响的将那题本捡起来,叠好放到案前,别开眼道“气大伤身。殿下何故,竟怒发大水令百民生恐?” 这其实是暗含隐喻,略带揶揄的说法。段弘瞥见她忍俊不禁,想着刚才的举措一定都让她看去了。脸一红,规规矩矩的提笔批折子,凝神静气道“你怎么来了?” 楚汐萦这才想起初衷,心思一回,已然大悟,道“我想起一个故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25 事。” 段弘因问。 楚汐萦便道“贫镇上,有一位富商。一年,收成不好,百姓们三餐难保。那位富商却花了五百两白银,买了一柄玉如意。那些平民指责他‘那么多的银子,用来买粮赈灾多好,竟然买那么一柄没用的东西。’” 段弘将笔搁下来,听她继续讲。 楚汐萦却停下来,道“以殿下看来,那位富商会怎么说?” “那位富商一定会说,如果你要发善心,就拿自己的银两去发你的善心。”段弘问她“如何?” 楚汐萦笑而不语。 “笑什么?” “我只是笑,自己无意中就做了平民” 段弘想起这此间的原委,忍不住低声笑起来。她曾经不止一次的问自己,为何她做什么都是错,原来她成了那个千夫所指的富商。这样想着,段弘不由得抬头望着她,只见她眸中的笑意直达心底,以往的清冷淡了一分,显得明媚动人。 两人目光短接,段弘不经意似的低下头。忽然,她又扬起头,对上楚汐萦的视线,正要说话。 “殿下,丞相来了。” 楚汐萦因言告辞。 回去的路上,影儿拍着胸口道“小姐,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跟齐王拼个你死我活呢!” “影儿…”楚汐萦止住她,望着那波光粼粼的湖面,笑意浓“我忽然觉得天和地,都变广了。”原来有的道理,并不是你读多少书历多少事就能明白的,它是在某个特定的环境心情之下,突然间心有所悟,就那么明白过来了。 说前几天庄稷调兵遣将时,失足落马,腰伤加重,这些日一直在府中歇息。好在段弘已查出病因,他心稍安,忽接前线传来的急报,说周野贸然出关,周地失守。周王请求陈国出兵,被拒。真是平地一声雷,震得他从床上弹起,急忙更衣进宫来。 段弘见他神色甚是憔悴,忙请他坐了。 庄稷还未坐稳,便道“这几天,朝中浊气熏天。群臣勾结,欺上瞒下。整效极微,理所当然。殿下还要以身体为重,从长计议。”他出身武将,不善言辞。那些大臣合伙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功底他也领教过,那是气得人直吐血。 “乌合之众,难成气候。趁巧丞相今日来了,孤王便请你看一场好戏。”说罢,段弘对跪在一边的太监道“即召张左徒,枢密院的几位大臣进宫。”随即,将丫鬟太监一干退了出去。起身走到墙边,取下龙涎剑,抚着麟纹问“秦王朝即将覆灭之际,子婴继位。作为一个傀儡皇帝,要对付一个势力大的在皇帝面前可以指鹿为马、甚至弑君的人,丞相知道他怎么做的吗?” 庄稷一愣,渐知深意,抚须点头。 闲话不提。 那几位大臣这几日已消停了些,只等风平浪静了再出来。哪知段弘忽招他们入宫,心里直犯嘀咕。好在到了宫门,遇上同僚,这胆子不由得大了些。待到了延和殿,听那些个近前伺候的太监说段弘现在心情好得很,此番前去,大概是好事。 “臣等参见殿下,丞相大人” 那几个大臣放心的进去,一抬头都觉奇怪了,只见段弘右手握金螭玉印,左手握龙涎剑,端坐在案前,面色平和。但奇怪过后,也没什么。段纯常常是佩剑上朝,从不离身。段弘不尚武,自然很少带了。 “起来吧”段弘道“众卿可知孤王为何召见你们?” 那些大臣纷纷起身,皆言不知。 “白虎关失守的事,想必你们都知道了。孤王这里有一份周将军送来的急报,左徒大人,你来念给大家听听。”段弘将题本放到案角。 “是”那个张大人迟疑的答道,左瞄右瞄,这屋里咋没个太监呢。如此,也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拿。哪知他手刚触到那题本,便听见沉闷的一声响,心中大骇。那个透着黄光的印玺重重的坐到案上,龙头正好指向他。 说时迟,那时快。段弘起身拍玉,抽出龙涎剑,直挑张左徒的官帽。 ‘殿下饶…”话还来不急说完,就一命呜呼了。 屋子里瞬间弥漫着血腥味,鲜血溅了段弘一身。 玉者,王权也;剑者,掌生杀也。她杀他们,不问罪过不问缘由,因为君要臣死,是王权。 众臣□□,纷纷后退缩成一团,震惊,恐惧地盯着段弘。 段弘冷哼一声,将剑掷到地上。金属击地的那一刹,发出清脆的响声,甬道里忽然涌出七八个执刀侍卫,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将那几个大臣乱刀砍死了。 “此事先不要声张,抬下去。”待打斗结束,段弘擦着血迹,将外袍脱了,坐将外边候着的丫鬟太监唤进来。 丫鬟抖着手端茶上来,段弘轻呷一口,放下茶盏,朝庄稷微笑道“此茶清香扑鼻,沁人心脾,有消惊定神之效。丞相尝尝?” 庄稷这才将茶盏端起,轻启茶盖,茶杯上升腾起团团白雾,香气盈人。心中想:论手段,段弘绝对比段纯阴狠残忍得多。不过这不是关键,帝王无情□□无义是常理。关键是段弘杀人恍如杀鸡般的轻描淡写,他心事重重的饮了一口,还未品出滋味便听段弘道: “这茶名叫“君山银针”,相传是文成公主陪嫁西域的物品,丞相觉得如何?” “果然极品”庄稷将茶盏放回去,想段弘待人接物至情至性,强压下心中那丝不祥的预感,道“大臣拉帮结派之事层出不穷,归根结地,殿下可知原因?” “不知” “是因殿下是位女子,臣子的心到底是系在六郡侯身上。为今之计,还望殿下速速成亲,诞下王子。这样,群臣的心才会定下来。” 段弘干咳两声,脸颊发热,偏庄稷还一本正经的说,尴尬道“此事不急。听说丞相腰伤复发,在府中休养。不知何事惊扰,令你带病入宫?” “殿下,有急报。”这时,一个内侍急急忙忙的进来,呈上一封信。庄稷便住了要说的话,看段弘拆开那封信。 段弘草草看了一遍,将那信丢在案上。这该死的周野,滚回来就滚回来,居然把周王那个草包带了回来。途中有妃子产子,这下正躲在不知道哪个旮旯求助呢!真是一张脸,眼看要老了,都被都尽了. 庄稷见她脸色难看,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近侍将信捧来,呈到他面前,庄稷看了,只觉哭笑不得。 “丞相你还笑得出来,要不是看在他…唉”段弘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对近侍道“将这封信交给杨镇,让他看着办。” ? ☆、第 21 章 ?  异日朝时,段弘将那几位大臣暴尸于朝堂之上,列其罪过,并夷其三族。此次事件直诛者上千,受牵连者过万,官员调动之广,震惊了整个临淄城。满城百姓无论男女老少,谈论的大抵是这件事。官员掉下凤凰枝,先不管是忠是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26 奸,最先叫好的历来是百姓,不愿叫好的也得把嘴紧紧捂住。 这几日,钱宝来的生意减了许多。原是经了这场浩劫,那些官家子弟要么流亡,要么惧于时局不敢招摇。□□撩人,单君相趁好想休息两天,便想唆着柳如烟一同去香山游赏。哪知大清早的,烟雨楼吵得跟杀猪一样。她进了大堂,见几个大汉正在砸屋。适时赶上柳如烟下楼,因笑道“这些姑娘果真是你教出来的,累了一晚上了,还有力气折腾。” 柳如烟瞪了她一眼,不欲纠缠。那些姑娘见她来了,都纷纷退后,柳如烟朝那为首的华衣男子道“我这烟雨楼自开张起,就清清白白。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贵公子?” 那男子冷笑一声,令人住了手,道“老子堂上不过枢密院小小记事,就被那昏君冠以勾结罪抄家。老子听说你这烟雨楼来头大得很,砸了又如何,有本事将那昏君的狗腿叫出来问话!” 柳如烟下意识的看了单君相一眼,见后者面如冷霜,因道“公子切莫乱说话,再这样,我便要报官了!” “报官,有本事你告啊,老子一条命…” 他话还未完,外边刷刷进来一队官兵,把这屋里团团围住。男子霎时跌落在地,面色乌青,那长官将屋里环视一周,看了个大概,便下令将这几人拿了。 这速度也太快了吧,单君相惊呆了。这时,那长官拿出画像,对着她一看,对左右道“将这个人拿下!” 单君相还来不及挣扎,便被人捆了手,只得喊道“做什么抓我,我是良民,良民!” 那长官不待她回答,便把逮扑令往她眼前一晃,道“带走!” 却说单君相被人蒙着脑袋夹在马上跑了一气,接着又被人当牲口似的赶了许久,终于闲了下来。哪知道罩子一被扯,霉味便扑鼻而来。她咳了几咳,才觉出这是间牢房,角落了乱草一堆。“这是什么破地方,放我出去!” “别急,等一会自有人来审问你”狱卒嗤笑一声,锁好门离去了。 却说那时段弘刚从五太妃那里出来,想着今日没什么事,便在园里闲走漫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那下毒一事,查得如何了?”原来段弘虽怀疑的魏铭所为,却全是臆测。前些天调查的官员跟她打太极,没有一丝进展。这两天她便把此事交给刑部的一个郎中主查。 “回殿下,陈郎中追根溯源,从那最先出现病情的尼姑庵查起,果然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侍从官道“那尼姑庵曾宿过一位道士,这道士宿到尼姑庵里,实在古怪…”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段弘想那庵主爱财,她当初拖家带口不照样住下了。 “主要是那道士,竟然穿着前朝的道袍。对了,微臣这里还有他的画像”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块白布来。 段弘将那布展开,眸光一变,道“这人,收监了没有?” 那侍从官便道”按时辰,陈大人应在审问了。” “准备出宫。”段弘将那布递回去,望着天边的云层。这事,最好不是她干的。 段弘到公堂时,主审陈郎中陪审四个下级官员大惊,慌忙着要起身。段弘用眼神制止了,左右悄悄搬了把椅子过来。段弘坐下,往堂下一扫,恰好触及单君相的目光,单君相穿着囚服,手被从后捆着。段弘只淡淡瞥过,对主审大人点头示意。 那陈郎中接到指示,将惊木一拍,喝道“大胆刁民,本官还劝你从实招来,也好省却这张皮肉之苦。” 单君相扯嘴一笑,道“我生不做亏心事,没什么可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陈郎中顿时没法了,欲要动刑,看了看段弘见她没反应,因道“你这刁民,嘴硬得很,且让本官打你二十大板”言毕,将令牌一扔。 两个官差随即上前把单君相推倒在地,握着拳头般大小的木棒狠狠的打,那声音虽是沉闷,但堂内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单君相手扔被反捆着,整个人趴在地上,却一声不吭,仿佛昏死。 两三板下去,股上已透出红来。段弘注视着那棍子,脸色越来越冷,握紧的拳却渐渐松了下来“陈大人。” 那郎中揣意,忙令人停了下来。 “你可知堂下人是谁?”段弘静静的看着他“那是我齐国的左相。”其实单君相这丞相一职,来得草率,群臣心中不服。三年前她突然“失踪”,段弘不提,群臣也当没这个人,哪晓得突然间又冒出来了。 那些大人心惊,赶忙站起,垂手而立,又不知道说什么。 段弘这才起身,缓缓走到单君相身旁,俯视着她“你不会这点苦都受不了吧?” 单君相哼了一声,像是喉咙里发出来的。她艰难的抬起头狠狠的盯了段弘一眼,哪知气没憋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段弘却是哈哈一笑,看着单君相嘴角的血迹,颇有嘲讽的意味道“不过如此。” 单君相似乎急着要反驳,终没能说出口,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休要宣扬。”段弘看着地上的人,冷声道“将左相带回宫中请太医”左右一想,又觉不妥“去请表小姐医治。” 那日下午,段弘得来密报,魏铭率十万将士进周国。这大概是他所有的兵力了,凭借极好的地势,简直固若金汤。不过虽是占尽地利,但周国物资匮乏,一旦被人围堵,粮草缺乏,就只能困死在城中,此举未免兵行险招。但魏铭又岂是轻率之人,他这样做必定是有万全之策。 段弘招了几个亲信大臣商讨了一下午,仍猜不透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待散了,月亮都挂上天了,又大又圆,女官在偏厅传了膳,段弘心中烦闷,便叫人把晚膳都摆到庭中去。 时值四月,夜间虽常起风,却不叫感到寒冷,只是凉些罢了。看到那月亮,段弘这才想起,今日正好是四月十五,时间过得好快,距上次与白妍见面已经二十多天了。心中动念,更觉怅然,不觉猛灌几盏酒。旁侍的丫鬟忙来劝酒,段弘提着酒盏,朝那丫鬟道“你这丫鬟好大的胆子,叫什么名字?” “奴婢巧儿,烈酒伤身,还望殿下保重,一免以免…以免先王在天上担心” 段弘忍不住低声笑起来,真是可笑之极。她已经贵为一国之君,可是陪她在这里吃饭的人,不是知己,不是爱人,不是亲人,而是一个不知轻重的丫鬟,那个丫鬟还告诉她,关心她的人是那个死去多年的父王。简直笑话,段弘直笑得心抽痛,才仿佛拖着千斤般重的身子起来,将杯盏摔到地上。对那早吓得魂不附体的丫鬟道“说得好,赏!”说罢,朝庭外走去。 单君相还住在以前住的地方,十分的偏僻。这宫里的人歇得都比较早,天一黑,道上基本就没什么人了,况且草木丛生,阴森森实在吓人得很。这么晚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27 了,还要去给单君相换药,影儿十分的不满,一路上抱怨个不停。 楚汐萦知她是想壮胆,也由着她说,哪知影儿像是炸了毛突然惊叫一声。楚汐萦惊骇,忍不住责备道“影儿!” “有…有鬼!”影儿张大了嘴十分惊恐,颤着手指着前方的某处。 楚汐萦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猛然惊后,只觉胸口搅得难受。那地方摆着几方条石,许是地方偏僻而无人修葺,也就那么乱摆着。一方石头上侧对着月光坐了个身影,一动不动,仔细一看不是段弘又是谁。段弘像是受了扰转头过去看她,两人目光一碰,定格了几秒,段弘低下头。 楚汐萦缓缓走过去,立在石前,想了许久却不知道问什么,半响,才道“弘儿,你来这里,是想去探望单丞相吗/” 四周一片沉寂,许久,段弘答道“不是” 楚汐萦于是不再说话,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她就陪着她立在那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段弘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就在那一刹,楚汐萦看见她眼睛泛着光亮。而后,她听见段弘以平稳的语气说“她皮厚得很,大晚上的,你不必去看她。” 楚汐萦没有答话,坐到她身边,沉默了一会,望着她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段弘道 “只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看看月亮”一转头却对上楚汐萦的眼眸,月光下显得那么安静而睿智,恍若洞穿一切。段弘愣了愣,别过头,神色黯淡下来,半响,才道“今天我收到消息,魏铭带着他所有的军队到了周国,可是我,我想了一下午,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他满腹计谋,步步为营…”段弘哑声笑了笑,起身换上一副轻松的口气道“走罢,我随你一起去看看那个伤患。” 尽管段弘寥寥数语,楚汐萦还是听出来了,她在怕输,或者说她有什么非赢不可的理由。因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你又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你说得对”段弘笑道,一边走一边不经意问“你可知智仁师父患病的前些日,尼姑庵里宿过什么人吗?” “听说是有一位道人投宿”楚汐萦迟疑道“其实,我一直怀疑下毒之事与那道者有关。”至于疑点,实在太多了。别的不说,那道者的席上被发现少许奇怪的粉末,将它兑入水中,牲畜饮后就会出现不良的症状。她猜,那道者并不知道那药剂的使用量,所以才会想找个偏僻的地方试用,不料被段弘发觉。 “我也是这样想的。”段弘忽然停了停,与她并肩走道“这件事就算了,我们说点别的吧” 楚汐萦沉默不语,她其实猜到那个人或许就是单君相。但是,楚汐萦想到那些惨死的奴才和官员,也不知道段弘到底是寡意还是多情。 ? ☆、第 22 章 ?  那日晚,段弘在单君相那里呆了很久都不见她醒来,不知道是真睡还是佯昏。到了亥时,段弘见影儿打着哈欠,不时对楚汐萦暗语,想着她们平日里睡得比较早,便差人送她们回去。自己跟着也回去了。 那天的月亮真的亮得出奇,把那前边照路太监手中的灯笼都给比去了。凉气入了衣袍,倒使人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但段弘是真的累了,哪里理会这美景。谁知她到了延和殿前,却见一行人正在等他,是杨镇。 “杨总兵,这么晚了还有事?”段弘止住他行礼,看着他的脸总觉得比平常白上许多。 “殿下”杨镇的声音显得特别沉重,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安静的原因,道“周将军和表少爷现在临淄城外,想请示殿下,是否要开城门。” 这两个人倒遇到一起了,也罢,总算有一件不让她头痛的事了。段弘示意贴身太监去拿令牌,转身朝里走去。 “总兵大人请稍等” 那脆朗的声音,像是在她耳边响起一样。 段弘身子倦得厉害,精神却格外的活跃。这一夜,恐怕又无眠了。 古之好学者,闻鸡而起舞。段弘称不上勤奋好学之人,段纯在世时,常常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就是近几年起得越来越早,也不见她起来看书舞剑。 可是那日鸡还没叫,周野忽然被人叫醒,说是齐王召他入宫。周野如是迷糊中被人浇了一桶冷水,里里外外都醒了。段弘要给他洗脸了。想来想去,大不了这张脸豁出去,让她奚落一番好了。因进宫,到了延和殿,不由得咂舌,段弘居然在庭中练箭。 一个红心的靶子摆在百尺之外,丫鬟太监端着铜盆茶水立在边上,阵容不小。段弘着一身淡黄色的天蚕云纹寝衣,额上的汗直流到脖颈处,衣服也隐隐约约被汗浸湿的样子。可那靶前后却一支箭矢都没有,周野鄙夷,就累成这样了?但见她左手握着金丝角端弓右手拉弦,蓄势待发的样子,也不由得提心去看。传说段弘箭法了得,这姿势倒极是到位。 周野睁着眼睛瞧了大半天,真是一颗心都看得汗水淋漓了。哪晓得段弘又放下弓箭,丫鬟忙上前又是递汗巾又是递茶水。段弘将汗拭干,歇了一会,又拿起弓箭,搭箭,拉弓,却不发。如此两三次,都快到早朝时分了! 周野心中跺脚,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箭嘛,要发出去才知道准不准的嘛!他一急,便拿起旁边备用的弓箭,对段弘道“唉,从古往今,哪里有人这样练箭的!”说着,瞄准那个红心,一箭飙了出去。那一箭虽算不上极准,却也落在离红心半寸之处。 段弘余光中瞥见他扬气的样子,眸色稍变,聚精凝神,只听嗖的一声,那箭飞了出去。却也没中靶心,而是直接钉在周野落箭的地方,分毫不差。周野一愣,只见段弘望着那靶缓缓放下弓,这才朝他望过来,眼中说不出的严厉。周野忙低下头,心中一咯噔,想着自己已是败将之身,还在这里大言,定会被段弘羞辱至死。 所幸段弘只望了他一眼便移开了,她默不作声的走到石桌旁坐下。丫鬟奉上早茶,段弘接过,半启茶盖。刚凑到唇边,又抬头看着他道“将军怎知孤王在练箭,或许,孤王只是膀子乏了,想练臂力呢?” “这…”周野面色为难,段弘那样子,不是练箭是什么嘛,练臂力不晓得去举石磨啊! 段弘见他难言,冷哼了一声,仿佛怒气才从心底生出一样。她将茶杯重重的搁在石桌上,茶水溅到手上也不理会,道“行军打仗,是将军的强项,孤王不敢妄加断论。但两军交战,谋略贵贱为下,胜为上。形势未明,就贸然出兵,此乃行军之大忌!将军久战沙场,胜场无数,竟生此争强好胜之心,置将士性命国家安危于不顾,实在是让孤王失望之极!” “臣有罪,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任凭殿下发落!”周野面不改色,笔直的跪下。他承认,他急于出关确实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28 有几分争胜之心。可他这一辈子,还没有这样失颜过。 “那你就跪!”段弘见他半点没有悔悟的样子,心下大怒,腾身而走。 周野被罚跪的事传的很快,朝后就陆续有臣子来求情。段弘一概不见,那些人就跪在延和殿前。常太清冒险进去,见段弘正在内阁里批折子,因拜倒在案前,恭请圣安。 段弘见是他,便把笔杆丢在笔帘上,冷声道“好你个常太清,居然敢闯门!是不是跟那野将军呆久了,规矩都不懂了?!” 常太清听她如此说,知道她还在气头上。因堆笑道“其实臣跟殿下所见略同,周将军此次行事不顾大局,实在是罪该万死。” 胜负乃兵家常事,哪有一败病就先斩将军的。段弘虽是气,但还不至于糊涂,道“你身为监军,若论罪你也少不了。现还幸灾乐祸,依孤王看来,判你个满门抄斩也不为过。”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周将军,怪就怪敌军过于狡猾”常太清见她有所缓和,便放下心来。看在这路上周野几番救他的份上,他就为他说回情。 原来周野睡闻关外有孩啼之声,哭声甚是凄怜,他心中一软,便派了士兵前去查看。士兵回来后,高兴的说敌军就在三里开外,十分寡弱。那时粮草将尽,许多士兵惹上了瘟毒,这样下去肯定撑不了好久,偏周野又在段弘面前许下不要援兵的承诺。他心里很急,却也不敢轻举妄动,而是连着三日派人前去查看,回言都是这样。如此探查了两三日,终于出关击敌,哪晓得他前脚才出… 魏铭擅谋,却喜好先攻内在攻外,既先使计让敌内乱再乘虚而入。又岂会孤注一掷使这样一个诱敌之计,出生入死的人,谁还知道他会对婴孩心软。段弘坐得笔直,一手紧紧的抓住袍襟,手指都发白了。她咬牙,一字一句道“寡人之所以罚将军,不是因为他兵败,而是因为他不思其过,反为脸面忧心忡忡。”…… 常太清五脏六腑被冻了个通透,他从延和殿出来,对那些大臣道“诸位都起来吧,殿下已免了周将军的跪。” 那些大臣欣喜,全部围上来细问,常太清却抄紧衣裳,匆匆而过。段弘交给他两件棘手的事,心里正烦着呢。其一通知周王,他没子嗣的妃嫔全都被遣散了。其二,将楚纪澜改名为楚成(下文同改)。这件事上,段弘真的霸道得有些过分,别人的妻子就是要休离也该让人家自己来嘛。她倒好,说都不说,就连夜将那些嫔妃有娘家的送娘家,没娘家的送到青楼里去了。 这叫他怎么开口嘛。 却说那日下午,楚汐萦正在桌前看书,忽然影儿兴高采烈的跑进来,道“小姐,少爷来了!” “是么?”话音未落,便见一翩翩少年立在栏边,眉清目秀,气宇轩昂。楚汐萦真是喜得不知所措,她缓缓的合上书,正要起身。 那少年却是亟不可待的走过来,将她安回凳上,笑道“姐姐,你请坐”说罢,自己也坐到旁边,倒杯凉茶喝了。 楚汐萦一边提壶给他续茶,一边不经意似的道“成儿,我听说齐王给你赐名了?” 楚成大咳两声,捏着那被续满茶的杯子,怪闷道“姐姐,你看得还开!”他不过是来齐国接楚汐萦回去,段弘就把他名字改了,还给他封了个什么军机章京!想到这事就郁闷,楚汐萦好得,开口就叫出来了。 “成儿,你原为赵将,如今事齐,齐王为你改名,也是怕累及爹娘。” “我…”楚成真是百口莫辩,他什么时候说要事齐了。段弘真是狡诈,又框他!心中不快,又怕在楚汐萦面前露出马脚来。他略略一瞄,却见楚汐萦面前摆着一本书,他惊得拿起道“三略?!” 楚汐萦将书拿回来,但见楚成仍就惊讶万分不可置信的模样,只好道“在宫里闲了,无聊看看。” “什么无聊,还不是为那齐王…”影儿忍不住在一旁嘀咕,要不是昨晚在路上遇到段弘,要不是段弘在她面前说什么国事,恐怕楚汐萦今天也不会无聊了。 楚成惊得回身看着影儿,难道段弘还要逼着楚汐萦看兵书? “影儿!”楚汐萦心中又惊又气,惊的是影儿什么都看得明明白白,气的是她口无遮拦。 影儿看着楚汐萦脸都气白了,只好住了口。 楚成满是探索的看着楚汐萦,道“原以为姐姐找到如意郎君,这下只好另寻门亲事了” 楚汐萦此时也平静下来,道“成儿,我当初迫不得已出嫁,是怕爹娘受人指点。但你还不知道,在那时我就看穿齐王是位女子。这件事,从因至果,都是我的错,还望你不要怪罪任何人。至于亲事,以后,我不想再听到你说这样的话” 楚汐萦这样袒护段弘,为了什么?况且段弘若真为她好,就该给她找门好亲事,为何还要逼她待在宫中?他父母的事他不想在追究,但是楚汐萦绝不能待在这里了,他们楚家也绝不要与姓段的扯上任何关系。因道“姐姐,我原先不懂事。这两年才越发觉得,便是男子行走江湖也不易,更何况女子?” 楚成言语中透着坚决,也在那一瞬,楚汐萦明白了:这个人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听她顺她的弟弟了。他长大了,有了男子该有的主见和气魄,他的思想还是与她偏歧了。原来,是她错了。楚汐萦淡淡一笑,苦涩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姐姐,你怎么这么固执?!”楚成心痛道“咱姐弟俩私下说,就是齐王,你以为那些朝臣敬的是她么,敬的是她身上那身冠带,她不照样借男子的身份上朝么?她不出嫁从夫,这辈子也只有个孤独终老的命!” 楚汐萦静静地看着他,不点头也不摇头。楚成说的都对,她不甘心却辩不过他。什么叫孤独终老,难道有人陪着就不叫孤独了吗,现在亲弟弟陪着她,她不是也一样孤独吗? 就在这万分难熬的时刻,一个太监进来传话“表小姐,楚大人,殿下今晚在安和殿设宴,奴才特来通知两位主子一声。” 楚汐萦那肯放过脱离的机会,三步并两步的走过去,正要问那太监,忽然见那楼梯转环处立着一个人,正是段弘。 两个隔栏而望,随后段弘朝她微微颔首,转身下楼去了。楚汐萦看着她的步履,实稳越显沉重。霎时百感交集,成儿的话,她都听见了吧?那太监是她派上来解围的吧。 ? ☆、第 23 章 ?  像楚成说的一样,就是男子行走江湖也不容易,更何况是女子。段弘心里,渐渐地不得不地承认这个观点。在这个以夫为纲的社会里,楚汐萦逃不过世俗的束缚,她,也逃不过。但她都不敢轻言以后的事,楚成凭什么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她不出嫁从夫,这辈子也只有个孤独终老的命! 真是可笑得很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29 ,段弘漫无目的的在宫里闲走,纵是□□满庭,也无心观赏。她心中生出一股无名之火,又不知道如何排遣。转来转去,不知道转到了何处,心中烦甚,谁知一小阶没看清,脚下一趔趄,险些摔倒。 身后的太监忍不住偷偷发笑。段弘恼羞成怒,转过身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那几个太监急忙噤声,段弘便移开眼,用力踢了踢那石阶。谁知石阶岿然不动,倒把脚踢痛了。段弘倒吸一口气,竟又听见细细的笑声。她沉下心来,暗中忖度:果真如楚成说的一样,这些人表面上敬她,实则都在心里嘲笑她。因放眼过去,看着那个还在发笑的大门牙太监,道“笑够了?” 这话极是平淡,与平时的话仿佛没有差别,但这些伺候她的人,却听出不一般的意味。他们纷纷惊跪在地,口称饶命。 总是要等到这个地步,才知道脖子上那脑袋是谁安的。段弘轻轻一笑,余光中却瞥见一个延和殿管事太监从拐道急急赶过来,便等了等。 那管事过来,行礼毕,从怀里摸出一本折子递道段弘面前,道“这是李太医上命奴才送来的,希望殿下亲目。” 段弘随手将那折子拿在手里,指着那大门牙道 “把他舌头割下来,拿去喂狗。其余的…”目光一扫,见那些人惊恐得浑身战栗,因道“其余的,就随你处置。” “是。”那管事心中惊疑,却也不敢多话。 “今晚孤王要在安和殿设宴,派人去通知郡侯府。”段弘摆摆手,示意单独走一走。她一边走,一边随意翻开那折子。前边大约就是描述单君相的病症,段弘略略一看,往后一扫,忽然间顿住身子,魂魄都飞出肉身了,只见那折子最末写着一句“与武王病同。” 与武王病同!段弘震惊了,段纯当年是中毒而死,虽说那毒至今也没查出来,现在,单君相竟然也被查出中了这种毒,而且已经长达近十五年! 十五年,那毒该在她十一二岁就被人下了,可那不正是她们相识的时候吗?如果段纯的毒是白妍下的,那时,白妍已经去了晋国,这便不说,段纯身强力壮不过撑了六七年,虽说后来荒淫无度,可单君相何以安然无恙的活了这么久? 却说那时单君相趴在床上看怪志,周遭的事都快忘完了。忽然那书阴了一半,单君相心中一骇,忙抬头去看,却见是段弘拿着本折子正立在床边冷冷地瞧着她,没好气道 “吓死我了!” “看书莫怕鬼,怕鬼莫看书”段弘嘲了一声,拉了个木椅到床头边坐下,也不说话,只直直的瞅着她,仿佛她是金铸的一样。 单君相心寒,裹着被子往里挪了挪,防备道“干嘛?!” 段弘瞅了她老半天,刚把目光一移,忽又对上她的眼,有条不紊的问“你最近食欲还好吧?” “还好。” “睡得如何?” “挺好” 段弘点点头,复又盯着裹在她身上的毯子“你那腿细了吧?” “不清楚” 莫名其妙! “胳膊也细了吧?” 段弘有病吧?单君相在心里翻白眼,正要说话,偏又听段弘道: “那瘟毒,是你下的吧?” 单君相张大的嘴瞬间闭上了,心里一沉,别过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要装,我知道你在撒谎。” 单君相嘲讽的笑,段弘知道什么,正笑着,段弘却将那本折子丢过来。单君相身子一顿,迟疑的看了她一眼,打开那本折子,笑容顿时凝固了。 “你不用跟我胡乱扯些什么,要说证据,我手里有一大堆。我来问你,就是还念在你我往日情分上,我们之间的烂帐,不差这一笔。” 单君相哼一声,轻蔑道“就凭这个,能说明什么?” “能说明什么?”段弘冷笑,道“我父王的病,可推至妍儿到王府的第二年,而你的毒也是在来王府不久前有的,就我所知,妍儿并不知道那毒究竟是什么。那就是说,那□□是别人给她的,那个人就是华虚。后面的事,你还要我说吗?” 单君相与她自幼相识,又无亲故,依她的习性,若择立场当是说一不二的。可她飘忽不定,甚至时善时恶。她不坚定,如果不是为师徒之情,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身上的毒。 单君相缓缓关掉那折子,果然龙生龙凤生凤,尽管段弘读的诗书并不很多,但她的聪慧是与生俱来的。就这件事上展现的逻辑推理能力,实在让她吃惊,因转头盯着段弘道“没错,就是我。” 每个拜入华虚门下的弟子,都会被他喂送一种名叫噬魂丹的丹药。那丹药并不致命,但如果一天不吃解药,它的毒性就会腐蚀肠胃,让人生不如死,而那解药,也不过是另一种□□罢了。单君相想笑,却又笑不出,段弘一直奇怪的那些理由,那些曾经背叛她却又牛头不对马嘴编着对她说是为她好的理由,现在都该明白了吧。 单君相终于承认了。压在心口上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段弘却并没觉得丝毫的轻松。因为真相,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残忍。“妍儿,是不是…” “你欠她的实在太多了…”单君相苦笑着,点头又摇头“你知道得越多,就越难过,往事已已,就过了吧。” 段弘坐得笔直,一动不动,只觉心中梗得连呼吸都难了。单君相寥寥数语,就把她以前的努力和辛酸否定得一踏涂地。 “还记得几年前,我设计让你放弃这一切,一起隐世,可是…”那时,海棠发现鸳鸯湖里的水对这种毒有天然的净化作用,长期饮用,就会减少对解药的依赖。她便拼死一搏,在华虚的床下趴了一天一夜,偷来一瓶解药。最后还是被人发现了,她迫不得已隐了起来。结果害得段弘差点病死在山里,后来…后来她心灰意冷,将那瓶解药撒了。也是她命不该绝,她遇到一个老汉,那个老汉与她打赌,赌她伺候他一日,她就能多活一日。 原来一直以来,只有她懵懂的生活在梦里,所有人都醒着,看着她喜怒哀乐。可笑的是,单君相现在还想瞒着她!段弘大笑起身,冷冷的瞧着她,道“我给你一天的时间,你最好想好怎么说。”说罢,拂袖而去。 那日晚,安和殿里里外外点了近三百盏灯,把整个殿子照得亮堂堂的,宛如白昼。依那些管事的说,最近这宫里实在阴晦得很,喜事本来就少。趁着段弘这回有兴致,就大力操办一回,省得那些奴才整日垂头丧气,没精气神。 段弘脑子昏昏沉沉,如果不是奴才请她,她都快忘了这回事了。等她赶到安和殿时,天都黑了。那大殿里歌舞升平,几个戏娘在舞袖。稍有心神,段弘定一眼就能察觉出气氛怪异,可那天,她魂不附体,什么也没察觉出来,就匆匆命人传膳,到阁里换衣去了。 众人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30 围坐在丝楠八仙桌旁,段誉主位旁左,沈茴香从旁,其次是楚汐萦,楚成。右边是段思悠,她今日桌一身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华贵之至。在桌上时而对那些奴才大呼小喝,时而对沈茴香楚汐萦夸夸其谈。 趁着她正对沈茴香道长短的时候,楚成沉着脸,对楚汐萦低声道“姐姐,且不说齐王对你如何,就她这两个弟妹,一个冷若冰霜一个仗势欺人,哪里还有安身之地。待会我就说与齐王,让你出宫。” “成儿…”楚汐萦心中无奈,正要说话,段弘换了身便衣进来,只见她眉头紧锁眼神却颇为涣散。她心中一紧,示意楚成噤声。 满桌的人都站了起来。 段弘只觉得灯光直刺眼,略略一扫,便低下头,走到位边坐下道“都坐下,吃场便饭,不用多礼。” “便饭,四哥,这顿便饭排场可够大的啊”一直不说话的段誉忽然冷笑一声,将沈茴香与楚汐萦安排在一起,这不是叫他难堪么?!。 “六弟!” “把灯熄了,留几盏就好”段弘吩咐旁侍,盯着右边的段思悠,她不是被关了禁闭,谁让她来的?段思悠忙低头,段弘便移开眼,对段誉道“先坐下来,有什么事吃完再说。” 段誉哼了一声,不为所动。倒是沈茴香识大体,拉着他衣袖扯下来坐了。 侍女开始上菜。段弘随意问了沈茴香几句话,便对楚成道“你脸色如此难看,难道是孤王待客不周么?” “自然不是”楚成道“我有一事求大王。” 段弘却罢手,抚额道“饭后再说” “我也有事要说。”段誉冷冷的抛出一句,段弘看出楚成脸色差,就没看出他脸色也差么! 这不是□□裸的挑衅?段弘强打起一丝精神,抬头盯着他,冷声道“我说饭后再说,你没听见?” 段誉便吞声忍气,低头不语了。段弘这才放下心来,努力让自己放松一点。哪晓得菜还未上满,段誉便罢了筷,道“吃完了。四哥,我现在可以说了?” 一股无名之火从段弘心中烧起,她强按捺住,佯为不闻。 段誉见她久没动静,腾的站起,忽听一个沉缓的声音道“坐下”。段誉也装没听见。 “我叫你坐下!”段弘放下筷子,抬头,冷峻的盯着他。 段誉哼了一声“不知道四哥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说这句话?” “你…”段弘咬着牙,久久的看着他,半响,才笑了两声,道“想走就走吧” 段誉口称告退,话未落音,便将沈茴香拽走了。 楚成见此,便下桌行礼,道“殿下,臣有一事相求。”他这样叫,便是承认了在齐国为官。但这也是他希望段弘放楚汐萦出宫的条件。 “讲!” “臣想将臣姊接出宫。” 段弘一顿,下意识的看向楚汐萦,后者正满面忧色的看着她,她想了一想道“孤王早与她有商量,待你府邸完工,就搬出去,这事不要再提了。” 楚成喜出望外,叩首谢恩,道“那臣与臣姊就先行告退” 段弘难受得无以复加,也不知是身上的还是心理的,大概是二者皆有吧,她朝屋里的丫鬟太监挥手道“下去,都下去。” “四哥…”段思悠担忧的看着她。 “你也走,滚!”段弘忽然将桌上的杯盘打翻在地,满屋的丫鬟争先逃走。狼藉一片,段弘以撑桌,低声发笑,为什么,她不过是想和和气气吃顿饭而已,这到底是为什么?!视线渐渐模糊,模糊中,她看到以前那个纵马欢笑的自己`那个放荡不羁的自己`那个自以为是的自己,连同那段岁月,都渐渐化为泡沫。 回不去了,什么都回不去了。 段弘低头苦笑,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抬起头,却意外的看见一个素衣女子端立在珠帘边,正静静地望着她,是楚汐萦。 ? ☆、第 24 章 ?  回不去了,什么都回不去了。段弘低头苦笑,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抬起头,却意外的看见一个素衣女子端立在珠帘边,正静静地望着她,是楚汐萦。 段弘别过头,半天不作理。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抬头,见楚汐萦还立在那里,因问“你还没走?” 段弘语气有点冲,但神色却比刚才好多了。楚汐萦稍宽了心,慢步过去,坐到她身旁淡淡道“你是在为成儿今日的话生气么?” “他说的,本来就是世理伦常”段弘自嘲,瞥了她一眼“我上心能如何,不上心又能如何?”楚汐萦一时语塞,半响,低声叹道“我来,又不是与你争强夺理。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回轮到段弘语塞了,她沉默的了几秒,实在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便道“我又没叫你来。” 楚汐萦沉默的点点头,似在心中思索这话。屋子瞬间安静到极点,掉根针都能听见的模样,那珠帘边却在这时传来窸窣声,极是细微,楚汐萦还是听见了。她望过去,只见一个老管事正小心翼翼的探着脑袋往里瞧。 显然段弘也看见了,她一拍桌子,喝道“滚进来!” 吓人一大跳。 那管事不谨防,一个趔趄摔了进来,就势跪拜。 那太监在宫里也极有威望的,段弘稍留了几分颜面,冷声道“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回殿下,外边起大风了。看这势头,恐怕暴雨即至。奴才怕雨淋猛了,湿了殿下,特来请示殿下回寝。” 连一个太监都管起她来了!段弘心生怒意,忍而未发,冷笑道“孤王爱呆到什么时候,就呆到什么时候。”扫了他一眼,道“今日就在这里歇了,还不去把床抬过来!” 楚汐萦轻咬着唇,下意识的望向那管事,谁知那管事也正暗自看着她,目光中略带恳切的意味。楚汐萦心下稍惊,略移开眼,待她再去看时,那管事已垂下头,躬身后退。她正心惑,又听段弘道: “去吩咐司膳房的人,重做酒席,两刻之后传上来,不然,提头来见。” “是”管事身形一顿,躬身而出。 楚汐萦直望着管事出了厅,才偏头看向段弘,欲言又止。那时段弘一手握拳搭在膝上,沉着脸,极力忍耐的样子。她知道段弘心里不好受,可是她更不好受。 及丫鬟进来将残局收拾好,两刻已过,段弘便命声乐,开始传膳。时间仓促,显然膳房没准备好。那端前的侍女颤着手,面容惊搐,楚汐萦也不由得为她捏汗。 “酥雪仙人脔” 报菜官吆喝,那侍女便抖手将盘盂端开,玉盘里赫然是一只清蒸的乳鸽,香味扑鼻。段弘冷着脸不说话,管事上前将试毒针往鸽身上一插,针色未变。一丫鬟便端着丝盘跪前,那管事取出玉筷躬身奉到段弘面前,段弘看了他一眼,接过筷子,却不动,直惊那些奴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31 才额汗直流才缓缓抬手,轻夹下一块放在嘴里慢慢咀嚼。那管事这才递箸与楚汐萦,楚汐萦接过时,他忽然抬眼盯了她一眼。楚汐萦看得分明,心中一惊,却怎么也想不过来。她满怀心事的送食入口,滋味如何倒不曾在意。正思忖间,段弘偏过头看她,那目光略带询问的意味,楚汐萦合心微微点头。段弘便望向那侍女,道“赏你了。” 侍女磕头谢恩。不提。 只说段弘吃过二十余道,生了倦意,便命人传甜品。那时气氛已缓和了许多,奴才们已不似刚才那般紧张了。 “密栈青梅” 随着太监声音稍扬的吆喝,段弘身形一震,神色骤然间冰冷下来。楚汐萦暗自心惊。段弘这回,不等管事递勺过来,率先拾了金匙,扶袖舀了一颗,只浅浅一尝,便问“这是谁做的” “回殿下,这,这是原在申和宫当差的刘师傅做的。” “砍了。”段弘将金匙丢到果盘里,扫了他们一眼,轻描淡写的坐下,道“上茶。” 语气不容置疑,那管事却跪下来求情,司膳房的奴才们一个接一个跪下来求情。 段弘冷眼看着他们,半响,缓缓道“你们要造反了是不是?” 看这样子,段弘是动了真怒。左右忙示意那些奴才起来,那些人却不要命伏身于地,半丝不肯动弹。 段弘放声一笑,吩咐左右“将这些奴才拿出去,五马分尸。” 琴声戛然而止。 侍从官稍加迟疑,段弘眸光一变,道“为其求情者,满门抄斩!” “是。”左右心惊,忙垂下头躬身后退。 “且慢!”楚汐萦只心中一紧,话就脱口而出。匆忙中,楚汐萦起身提裙,就要下拜,却被一只手拦住了。 “我刚才说过,敢为求情者,满门抄斩。你,也不例外。” 段弘的目光冰冷至极,七分怒气,两分隐忍,一分的诧异。楚汐萦对上她的目光,只觉心如刀绞。她知道段弘此刻心里压抑得要命,她也不愿去违逆她。可是…说什么都苍白无力,她握上段弘的手,心痛道“弘儿,你身为一国之君,翻手为生覆手即死。你可曾想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谁也不是凭空里蹦出来的?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也是人,也知道骨肉亲情,也会有喜怒哀乐?” 仿佛胸口被人猛的一击,段弘缓缓的抽回手,扶着桌“那又如何?” “殿下”那管事哽着声音“奴才们怕。” 这话一出,满屋的奴才都低声啜泣,呜咽不绝。左右跪倒在地,拉着段弘的袍子,哭泣道“殿下,您就放过刘师傅吧” 段弘只觉得一根刺梗在喉间,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她扶着桌低声痴笑,半个字说不上来,那个不合群的总是她,无论是朝臣还是奴才,白妍抑或楚汐萦,他们总是对的。 楚汐萦亦是心痛万分,上前想要扶住她。段弘却抽身一退,把衣炔都收敛好,防备似的看了她一眼,对左右道“上酒!” 一壶烈酒被端了上来。段弘亲自将八个酒鐏里盛满,然后放下酒壶,对楚汐萦道“我以前对你说过,如果要发善心,就拿你自己的银子去发。这八盏酒里,有一盏含剧毒。这七个奴才,你每喝一盏,我就放掉一个。如何?” “此话当真?” “当然。”段弘哼了一声,拂袖而坐,抬眼望着她。 楚汐萦面无惧色,端起一盏酒,却迟疑了。她转头静静看着段弘,道“弘儿,是我错了。”说罢,仰头一口将那酒饮尽。那酒烈得很,像是一团火从喉头滚到腹间,烧得人连呼吸都难受。连饮了两杯,楚汐萦头昏眼花,站都站不稳了,手却仍旧摸索着去寻酒盏。 段弘脸色越来越黑,指甲直陷进肉里。她起身狠狠地踢了那桌子一脚,不由分说的抢过楚汐萦手中的杯盏,一饮而尽。接着将那余下的五盏都一一拿起饮尽了。 “弘儿!”楚汐萦大惊失色,脑子一片空白,她紧紧的拉住段弘的胳膊。 段弘却固执的推开她,捂着胸口缓缓坐下,伏到桌上,就不动了。 楚汐萦胃里本烧得很,这下似乎连心都烧糊了一般。她呆呆的站在那里,断弦了。 “快,快快”左右忙招呼侍女端凉白来,见楚汐萦脸色苍白失了魂一般的迷惘,忙扶着她坐下,道“表小姐且宽心,这酒里根本就没毒,殿下喝得急了,才烧了心。表小姐想必也难受得很,多喝两杯凉水就好。”说罢,便将一杯凉水放进她手心。 楚汐萦握着那水,却不喝,转头望着段弘,动也不动。奴才们手忙脚乱的照顾段弘,画面一团糟。楚汐萦看着这一切,心头木木的,她明明就在她左侧,却还是入不了画。 却说段弘强喝了两口凉水,胃里一阵翻腾,将先前喝的全部吐了出来。闹腾了一阵子,段弘好歹消停了下来。她脑子昏昏沉沉,望着那些跪地的奴才,道“这次看在表小姐的面上,就饶了你们,都下去吧” 那些奴才好像在跪地谢恩,段弘揉着额头,视线越来越模糊。段弘醉酒一向是肉身失累但神志是极清楚的,这一回,不知怎的连神志都渐渐模糊了。她闭眼养了一会,心里叫嚣得厉害,睁眼一看,只觉屋里暗得很,偏头一看却见一女子握着杯子安静地坐在旁侧,竟然是白妍!段弘心吓一跳,忙闭了眼再去细看,果然是! …… 那一夜,雷声如鼓,大雨倾盆而下。凉气入了帷帐,竟然待着泥土的气息。时值两更,段弘似乎熟睡了。那管事轻手轻脚的进来,对楚汐萦道“现在已经很晚了。表小姐,奴才看您也累了,不若奴才派人送您回去?” 楚汐萦点点头,轻轻将段弘手扳开掩到被子下,起身欲走,忽然袖间一紧。 “妍儿,我难受” 楚汐萦一顿,缓缓转过身,凝视着段弘的面庞,静伫良久。屋外的雨越下越大,楚汐萦终又坐下了。 那一坐就是一整夜。 待到天明,楚汐萦从内阁里出来,雨已经停了。那管事见她出来,便迎上来问话。 楚汐萦神色平淡,疲惫万分的模样“殿下已经睡熟了,劳烦高公公好生照料” 那管事说了些客套话,便要送楚汐萦回去。楚汐萦知他有话要说,也不推却。那时天色还不甚亮,两人行在积水的坑洼石子路上,到了半路,管事道“昨晚的事,还要多谢表小姐。奴才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只一言,但凡表小姐日后有事,高权一定尽己全力。” “公公哪里的话,是殿下仁慈”楚汐萦淡淡道。君无戏言,昨晚那八盏酒,段弘若不是有意放过,又何必设酒来让自己下台。 “殿下其实仁厚,对奴才也是一向很好”高权道“幼时奴才开她玩笑,她不发火,还笑,脾气极端的好。就是先王故后,事端频发,也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32 极少这般残忍。”段弘心里大抵没什么王法,也无什么尊卑之分,管他是谁,一向是心里有气就发。奴才都摸惯了她的脾气,倒也没什么好怨恨的。 无心伤人的人,便是伤了人,也不该去苛责他。楚汐萦嗟叹一声,心道世事无常,谁又晓得最能体贴段弘的,竟是手下这群奴才呢? “只是殿下这些日来,手段越发阴忍。奴才怕…”高权略一迟疑,道“殿下心中没什么敬畏,做事任性而为。还望表小姐日后多规劝些,也不失为社稷之福。”从前段纯一味的宠溺她,连大是大非也由她,但年龄小,出不了什么大错。后来段纯虽去,到底白妍还在,不论她做什么,白妍要是生气,就不做了。 楚汐萦安安静静地听他叙说着,不知不觉的竟要到了水月阁边,露水湿了鬓角衣衫,楚汐萦定住身子道“公公请回吧,日后,我怕是不能了。”说罢,迈开步头也不回的往水月阁去了。 这场雨一下,天气也该真正热起来了吧。 这三年来的梦,也总算醒了。楚汐萦不悲不喜,若不是亲眼见到段弘的情深意重,或许她还陷在泥沼里无法自拔。这种为世人不耻的感情,对她来说,承认就等同放弃。 楚汐萦不言不语的回到屋里,静静地躺到枕上,影儿将床帐放下来,那一刻,世间万物仿佛都随那道光线消失了。 楚汐萦侧过身子,泪,悄然而下。 ? ☆、第 25 章 ?  第二日,又是大太阳。正如楚汐萦心中所想,天气开始转热了。 段弘睡到响午,刚一醒来,便有奴才进来通报,说是有天子使者来。段弘换了件淡黄色的绸袍,问左右“昨晚,孤王可胡说了什么?” “回殿下,昨晚是表小姐近前侍候,奴才并不知情。” 段弘听了,稍提了点音量“那就说点你知情的。” “是”左右沉下心答道“奴才进听见殿下不停的唤…明妍公主的名字,还,还有……” “行了。”段弘盯了他一眼,回头望着那床“给我原封不动的搬回去”。 左右垂手而应,段弘这才望门外走。说段弘出了门,路过水月阁时,远远的就看到一女子沿着那湖散步,正是楚汐萦。她顿了顿,便移步过去。哪晓得楚汐萦见了她,竟有几分回避之意。段弘加步紧追,就差追到她面前了,楚汐萦却还欲走。段弘一把捉住她的手,冷声质问问“你在躲我?” 楚汐萦不得已转过身来,却不看她,低头不语。 “你在恨我昨晚赐你毒酒?”段弘盯着她的鬓发,逼问道“还是,觉得我杀人成魔所以避之不及?” 楚汐萦闭口不言,段弘冷笑一声,道“我就知道是这样。你们拿着一把道德的尺子去衡量别人,却从不管自己德行如何。道貌傲然!” “弘儿!”楚汐萦忽然抬起头,心痛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想,你若真心待人,难道别人会假意待你吗?”段弘为什么变得如此多疑,一次又一次的颠覆她对她的想象。可是她,为什么还是会心痛不已。 在楚汐萦的注视下,段弘眸中的戾气渐渐消失了。她别过头,缓缓松开手“你手太凉了。”心中想:她穿得这么凉薄,也还觉热,楚汐萦何以这么凉 楚汐萦愣了一愣,只觉哭笑不得,段弘心性如此易变,如立于悬崖之边,稍不意便是万劫不覆。若没人在她身边提点,该怎么办? “你怎么了?”段弘看她面色踌躇,似有难言之隐,猜测道“可是为你的婚事?” 楚汐萦不经她提,倒还忘了。眼下记起,也只得轻叹一声,不做辩解。 “你不用担心,你那弟弟太不经事,婚事还得我为你做主。”段弘略一思索,道“若我为你点亲,那人一定要文能气吞山河,武可力拔千斤,如何?” 文武双全。楚汐萦看着段弘,静静地笑道“或许我偏不爱呢?” “那你要什么样的?” 楚汐萦下意识地看了段弘一眼,眸光一黯,却打趣道“管好你的公主就好了,何必来管我?” 段弘面红耳赤。 楚汐萦余光中瞥见她的模样,尽管更加心痛和遗憾但还是满足了。至少这样,段弘会安然的位于悬崖边上。因强抹掉心底的那丝酸楚,道“日后我心里有了人,就告诉你。但是,你不要去为难成儿。” “真是好笑,我做什么去为难他。”段弘轻蔑的一笑,道“我这辈子,只会杀人,却不会为难人,那样做太麻烦了。” 楚汐萦欲言又止。 “就是看在你的面上,我也不会伤他的”段弘忽然面色一沉,切齿道“但是我要让他看个明白,这天下不是只有男人才坐得的,嫁人由我,孤独终老照样由我!” “这是何意?” 楚汐萦心中一惊。 “今日早,天子有使来,旨令齐国出兵,铲除黄氏,以正皇权。”这皇帝翅膀硬了,到头来,竟然公开命诸侯出兵铲除黄氏。 黄氏,楚汐萦忽然想起段弘前些日说密信,黄太后带着一个道人逃到梁城去了。可皇帝却以此名义下令让诸侯进兵到吴隰,那吴隰必定摆下了天罗地网,只待诸侯兵来。那齐国岂不是自投罗网? “我听说你最近也在看这些兵谋权略。”段弘叹了一声,道“但晋国并不是书中的强秦,它摆不了那么大的网。谁入兵吴隰,谁就可登宝刹。” 楚汐萦面色微红,沉默自思。 谁入兵吴隰,谁就可登宝刹。皇帝给齐国派使,定然也给其他诸侯派使。这样说来,即便段弘可以无动于衷,诸侯也会为了争夺皇位而先后发兵。诸侯互相残杀,兵力尽毁,总有一个人会坐收渔翁之利。楚汐萦心中一惊,那个人绝不是最后出兵的诸侯,而是…那个布局之人。 那个人,就是魏铭。楚汐萦疑惑的望了段弘一眼。 段弘朝她点点头,皱眉不语。魏铭走的这道棋,是必赢之举,无论是她退还是进还是不退不进,他都是赢家。毕竟那皇位,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这样与其等到日后被卷进纷争,还不如先发制人,拼个鱼死网破。 楚汐萦愁眉不语,这一去,恐怕凶多吉少。 那日下午,段弘召几位权臣在文思殿议事。段弘封宿家礼为正都统,柳庆为行御指挥使,着令其点将排营,待来日发兵。且说段弘安排好这一切,靠在椅上小憩,想着明日便可离开这里,心底竟忍不住雀跃。 “不知道殿下做了什么样的美梦,不如说出来给在下听听” 这熟悉的声音,段弘猛然睁开眼,冷冷地看着单君相,道“一天的时间也该到了,你想好说什么了?” “那些不过是往事,我相信你有更感兴趣的”单君相轻轻一笑,道“你不是厌恶兵事么,怎么现在还迫不及待了?”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33 段弘愣了一下,平静的拿起一卷书望着她道“我现在觉得,死人比活人方便多了。人总是要往前看,我对那些以往的事已经没兴趣了。这样,你还想说什么?”有的东西,抓得太很,反倒伤人伤己。 单君相迟疑地看了她一眼,短短的一天不见,她已经发现她有些不一样了。因沉下心,道“我要随你一起去。” “一起去可以。”段弘刻意瞥了一眼她的伤处,道“你有什么用处?” 那目光和语气已经淡漠到陌生了,单君相笑了一声,道“二十几年前,先帝临幸的一名宫女诞下龙子,不过几岁便被黄氏得知。黄氏生性泼辣善妒,先帝怕她饶恕不过,偷偷将母子送到民间抚养,却假使人去告黄氏,说是被送进山上的道观里去了。黄氏心狠手辣,派人杀了‘小皇子’,另寻了一个小子替了。” 段弘看着书卷,懒笑道“这些我大抵都知道,又怎么了?”她不过没想到,先帝那般‘畏’妻,竟也会知道。 “黄氏寻的那个替儿,正是小皇子。” 段弘的脸色渐渐沉下来,单君相这话的重点当然不是在皇帝是真龙天子上,因为是真是假对她来说毫无意义。她真正想说的是,就在今朝最为鼎盛之时,华虚即便衰到极致,他照样可以在虎嘴里进进出出,瞒天过海。这是要何等大的势力,难怪精明如黄氏,也会被一个乳口小儿逼得躲进梁城。 华虚想要安排的眼线,从来就没有叛变的可能,因为叛变就是死。 “一副□□能把那么多人心蒙蔽住?”段弘将那书卷扔在案上,抬头看着单君相,道“我现在听你说话,就如同听婴儿作笑,毫无道理可言!” “不然你以为,那皇帝会发使来让诸侯进兵,谁不知道进兵就是死。”单君相嘲笑道“说假话时你听得津津有味,说真的时你反倒不信了。”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我管他是甘心的还是不甘心的。”段弘起身下殿,反正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又没有别的意思”单君相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小心自己身边的人。”段弘要最先发兵,其实也是无奈中的上上策,毕竟齐国强盛,段弘驻晋,诸侯还会观望。虽说,只有那么一会。 段弘闻言一顿,斜眼看了她一眼,道“我知道了。”说罢,拂袖而出。 闲话不说,只说到了第二日临行前,段弘突然封单君相为右参领。祭天过后,便率这两万骑兵八万步兵往晋国去了。沿途无话,待到了晋国边城昌台城下,已是八日后,单君相在马车里趴了八天,颠得骨头都软了,这才好下车来,行动已无大碍,坐却不能随便的。 她抬头一望,只见一座十几丈高的城楼立于眼前,威武异常,古怪的是那楼上似乎并无卫兵。 段弘一身戎甲,端坐于马上,一动不动,半响才使那马前官喊话,道: “我齐王,奉旨入城。城主,今安在?” 连喊了数声,里边皆无应答。段弘心疑,使一小兵近前察看,那小兵小心翼翼近前观察,只把手往那城门上一推,那门动弹了一下,竟然是开的。 “回千岁,这城是空的。” 段弘甚是疑惑,但天时已晚,便命人将城门打开,一齐进城去了。 ? ☆、第 26 章 ?  且说段弘进了昌台县城,那城里不仅没防守,连一个官差都不见。十万将士在城内屏息而走,都听不到一点响动。两旁房屋大门皆是紧闭,压抑得很。段弘慢慢的骑着马,看似随意的盯着前方,实则竖耳倾听。就在众人都绷紧心弦时,段弘忽闻右侧的酒肆里有轻微的响动,她猛然转过头,便见一双眼睛透过门顶上的钩花惊恐的盯着他们。 说时迟,那时快,段弘在对上那双眼的同时,已飞了一箭出去。只听那屋里重重的一摔,几个亲兵已意识到事情不对,上前砸了门,拖出一个老掌柜来。老掌柜的帽上插着的那支竹箭,简直就是挨着头皮□□去的!。 “还不拜见齐王千岁!” 老掌柜腿软得跟团稀泥似的,站也站不稳,吓得魂飞魄散,脸砸在地上“大..大王千岁,谢大王不杀之恩” “老人家不必惊慌”段弘平静道“孤王是奉圣上旨意,铲除奸恶。今路过此地,歇上一夜便走,不知道这城里为何空无一人?” 那老掌柜牙齿打着颤,道“回大王千岁,早在半月前,这里的城防便被调走了,官老爷也听闻了什么风声跑了。前些日闻说大王将率军而来,草民生的鲁莽,都不敢上街惊扰了大王。” 段弘轻轻一笑,道“如此,倒让孤王不知自处了。”即命三军加步穿城。 却说段弘在城外歇过一夜,便率兵前行,接下来的城池都如昌台城一般,里面的守卫都被调走了,段弘每路过,不论天时穿城而过,号三军不可逗留不可扰民。 四日后,军抵吴隰。段弘下马端望,只见那城楼比前些年所见又高上几重,墙壁浇了铜油,湿滑无比高不可攀。在看那城楼之上,皇旗高展,十几重的士兵围在墙边上,真是固若金汤。 原来皇帝将三十几万的兵马都集中到吴隰城内,还未开战,胜负已定了。段弘愁眉不语,安营五百丈之外。可一连五日,晋国却按兵不发,一味死守。 这实在是怪异得很,绝非兵家行事。单君相心有猜测,与段弘商量一番,射发了一信到城楼之上。未几,那城门便开了一条缝,让单君相进了。 单君相进了城,只见城口摆车近千乘,民房都被改作营房,而百姓,却一个也没见,不知是被赶了还是被杀了。总之,这样的事,真是千古未闻。 却说单君相进了皇宫,被带到金銮殿上。那皇帝二十来岁的模样,身子瘦的颧骨凸现,连龙袍也撑不起,他坐在龙椅上,打量着一身朝服的单君相,问“你就是那道长的徒弟,华阳?” “臣单君相拜见陛下”单君相俯首下拜,便听到皇帝边咳着嗽边免了她的礼,她心思沉下来,缓缓直起身子。 “朕很小的时候便听说过你,真算起来,朕还得叫你一声师兄。” “臣不敢高攀”单君相道“早在三年前,臣便与华虚道长断绝关系了。” “哦?”皇帝微微一笑,单君相这事,他也听说过。抬眼仔细看了看她,心中一惊。下了殿来,打量了一番,沉下脸来“你到底是何人,说?!”从来没有人,背叛了华虚,还能活那么久。而人虽然身形单薄,面色却如常人。 “臣愚钝,不知陛下言下之意”单君相不动声色。 “哼”皇帝冷哼一声,问“你说你是,拿出凭证来!” 单君相心底一笑,说些幕后之事,每每对口。不消半刻,那皇帝对她身份已是深信。他将单君相叫入一暗阁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34 之中,退了左右,问单君相“朕听你方才之言,你中了那噬魂之毒,为何三年还气血如常?” “这…”单君相故做迟疑,不肯讲,却问道“陛下将举国之力迁入吴隰,不知何意?” 皇帝按住怒意,道“道长要朕发使,命诸侯进兵,晋国薄弱,朕只好固守。” “所以陛下就放任百姓生死于不顾,自享安乐?”单君相冷笑一声,亏他做过十几年的道士,竟然如此自私自利! 皇帝恼羞成怒,道“你居然敢这样与朕说话?!信不信朕现在就杀了你?” 单君相轻蔑的瞥了他一眼,自坐到椅上饮起茶来。他对付段弘确实绰绰有余,可齐兵过后,更有诸侯之师伐来,他抵挡得住吗? 皇帝冷冷一笑,道“朕的城池铜墙铁壁,一只苍蝇的飞不进来。何惧那些散兵之师。” “自然是铜墙铁壁”单君相悠然道“只是不知这城中粮草,能撑上几日?” “不过”单君相锋一转,道“即便是你赢到最后,你以为你就可以活下来吗?你是为华虚办事,你不过照样逃不过,你不要忘了你身体里留的是龙血,待魏皇帝兵临城下,你的死期就不远了。” 皇帝脸色苍白,背脊发凉,这些事他不是没有想到,只是不愿意去承认罢了。 “我现在有一计,可以救你”单君相看着他额上的冷汗,道“你要听吗?” 皇帝轻蔑的一笑,不屑之极。 “你现在已没有利用价值了,看你这模样,华虚已多日未送解药来了吧?”单君相微微一笑,道“三年前,我叛离了华虚,在齐晋交界一处名叫鸳鸯湖的地方住了下来。那湖里的水,可以慢慢解掉身体里的毒性。我以前每日需用一粒解药,现如今,每日半粒即可了。” “这世上还有这样的湖?”皇帝心疑不已,道“你当朕是傻子么?” “你尽可以不信”单君相冷笑道“告辞!” “慢着!”皇帝大喝一声,在心底计较一番,道“即便你说的是真的,可那水也只有缓解的功效,朕已撑不了那么久了。” “这你大可以放心。”单君相嘴角暗扬“我手中尚有些药物,足够你撑上好些年。” “朕怎知道你手上的是真的还是假的?”皇帝冷声问,她早已叛离师门,又岂会有。 “你可知道前些天齐国的那场瘟疫?那毒就是我下的,为了那半生的酬劳,我可是把良心都卖了”单君相从袖中摸出一粒药,掐成两半,扔一半入自己口中,另一半递给皇帝。“如今我也用不上那药了,这事一完,我便回鸳鸯湖定居,不如送给你,成个人情” 皇帝看了她两眼,将药放入口中,沉声道“你有什么要求?” “我要你传位给齐王!” 皇帝踱步迟疑,他一传位,齐王必定留不得他在世。瞥了一眼单君相,何不趁此机会,将单君相杀了,趁此逃出吴隰。 哪晓得单君相像是看穿他心底想的一般,道“你不要白费心思,那药如今在齐王身上,你杀了我也没用。” 皇帝心底一思量,缓缓一笑“传位可以,朕要她孤身进城!” 铺开圣旨,提笔而写。 话说段弘在帅帐闲坐,报马报入帐中。段弘拿起一看,将报拍在案上,沉默不语。下边官员传阅后,都不敢谈论,齐刷刷的望着段弘。 …… 两刻过后,一身穿王袍的少年骑着高头骏马往吴隰城下走,他神色平淡,丝毫没有惧色。将士步步相送,城楼上的士兵举起弓箭,喝声逼退那些跟随的人。 那少年转头止住兵将,哈哈一笑,猛地用力送了一鞭,那马儿便撒腿往城门开的那条细缝钻了进去。哪晓得马儿才飞奔入城,一只箭便正对着那少年胸□□来。少年侧身一让,箭便从腋下飞过,他急忙催马回去,一转头,见那大门已关得死死了。少年正要开骂,一位马脸将军拔弓一射,少年避之不及,正中了咽喉,滚下马来。 那将军下了马往少年身边过去,俯下身子,往那尸身怀中一探,眸光一冽,居然是具男尸!他足足顿了五六秒,才缓缓掏出一个药瓶,对一侍卫道“将它呈给皇上,就说是在齐王尸身上找到的。” “是”那侍卫恭敬的退开。 “马将军,属下看你脸色不太好,不如先回去歇会吧” “不必了”那马脸将军嘴唇发白,腿不自主的颤抖,连马都跨不上了。 却说侍卫将药瓶呈给上来,那皇帝将药放到鼻尖闻了闻,便把圣旨往单君相身上一扔,道“你可以走了。” 单君相将圣旨展开一看,竟是一篇闲诗,心中一沉,抬眼冷冷地望着他“齐王,现在在哪里?” “朕不杀你已是格外的开恩了,还不快滚?!”那皇帝脸色抖变,厉声道。 单君相冷冷地看着他,强忍下怒意,不动声色的握紧那圣旨,一步步往殿外走,从皇宫走到城中。她心口越来越凉,却总觉什么地方不对劲。满街的士兵的冷眼盯着她,拔刀而向,小心翼翼地注视她的一举一动。她一步步的走到城门口,手都要捏出汗来,忽然看到一具死尸摆着地上,心底一咯噔。就是这时,城外忽然传来阵阵悲煞的萧声,时而急促时而缓慢,那声音越来越大,压得满城人心慌。 是一曲东音。 单君相暗自咬牙,轻轻瞥了一眼在马上举措不安的大将军,绕过尸身出城去了。 城门一关,天地瞬间被拉长了一般,萧声戛然而止。单君相沉着心,拖着腿往外走,一步步的数着,还未过百步,皇宫方向果然传来绵长而悲鸣的号角声。满城的将士放声大哭。 皇帝驾崩了! 单君相一顿,嘴角缓缓牵出一丝笑,望着天边的云层步伐了快起来。 ? ☆、第 27 章 ?  却说单君相回了营,直入帅帐,帐里却空无一人。她心中一悸,忙拉住进来倒茶的小厮问“齐王哪里去了?” 那小厮慢了半拍,才愣愣道“殿下去捅西边大槐树上的蜂窝去了。” 单君相看了他半响,恍悟似的笑了声,往棚里解了匹马,骑上便往西边去了。吴隰城外都是光秃秃的坡地,是以她并没走多远,便看见段弘独自坐马于槐树五十步处,手举银弓正全神贯注的瞄住树中某处。 单君相怕惊扰了她,徘徊在百米开外。谁知她等了许久,段弘却维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她心头不耐烦,驱马上前,轻声到了段弘身后,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哪晓得段弘早料到一般,头也不回的问“情况如何?” “皇帝驾崩了——” “好!”嗖的一声,搭弦的箭如闪电一般迅速的射到那蜂窝上。段弘鞭马回头朝看了她了一眼,那赞许的目光中夹着些古怪,单君相还未看清,人已冲出百米之外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35 了! 单君相心疑不说。只说那时无数大黄蜂倾巢而出来,密密麻麻的,像团黑云似的扑面而来。那嗡嗡的叫声就是在百米之外的人听闻也会头皮发麻。 单君相哪顾想那么多,尖叫一声,也顾不得股上的伤,策马欲逃,谁知那马儿自个惊恐得上窜下跳,原地打转。单君相忙抓紧缰绳,只觉坐处钻心的疼,随那马儿颠来倒去。正惊慌不知自处时,她偶瞥却见夕阳下,段弘骑马立于一里远处的半坡上,正得意洋洋的看着她。 单君相是又急又气,这大黄蜂毒得很,被蛰上两口不死也残。这样一想,不觉大惊,段弘这样,是要置她于死地吗?!单君相忍不住又去望她,段弘还在原处,神情别提多惬意了。她一咬牙,扯掉腰带将外袍套在头上,将面部都挡住了,死死的抱住马脖子。那马儿窜了没多久,力气终于尽了了般的缓缓伏到地上。单君相暗自焦急,这劫恐怕逃不过了!念头一涌,手背便被蛰了一下,整个胳膊都麻了,她蒙着头咬牙往那马肚下一缩。 过了好一会,就在单君相以为自己都要归西的时候。身边传来脚步声,一个侍卫将她拉起来,带着笑道“参领大人赶紧起来罢,殿下在等着你呢。” 单君相猛咳了几声,抬眼欲看,四处却都是烟熏,看也看不清。她将头上的泥屑狠狠的拍下来,对那侍卫切齿道“滚!”说罢,便凭着记忆往踉跄着往段弘的方向走。 大约走了百来步,烟已经很稀了。远远地就看到段弘在半坡上举着一支火把,正往烟雾里寻望。她看到单君相,就笑,驱马过来,稍近的时候,下了马朝她喊“如何,这劫后余生的感觉?” 单君相定在原地冷冷地看着她,不说话。 段弘牵马上前,看着她红肿的左手一本正经的说“刚才你应该先藏左手的啊,那个时候你右手边上还没有黄蜂。” 单君相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心思却一沉,段弘这是在讽刺她。讽刺自己看好戏的模样站在别处看着她在迷雾中打转,最后却要却要以智者的模样去告诉她:你怎么藏了左手,明明该藏右手的。 单君相半天不说话,段弘也不问了,将缰绳扔给她道“回去了。”言罢转身,神色渐渐沉了下来。她就是想看看,他们这么近,单君相会不会将蜂团引上来。 单君相注视着她的背影,重重的咽下一口气,这个人,太陌生了,陌生得让她心寒。她紧紧地抓住缰绳,扶着马鞍步步随后。 大约走了十来步,段弘停了下来,捉住那马头,拍了两下道“不如你趴到马背上,这马温顺,走路很平。” 单君相不屑道“你的那匹赤炎马,怎么许久不见了?” “三年前,我从周国回来时,我家表小姐站到路中间,我情急中插了它一刀。它恨我,就不让我骑了。”段弘语气轻松,却偏头深意看了她一眼。 //今日我”插”了你一刀,你不会因此而怀恨在心吧? “畜生无义”单君相深明其意,冷笑一声,撇开话题道“皇帝一死,天下必乱。如今,你有什么打算” “上天自有定数”段弘轻笑一声,道“皇帝死于我手,可其实我只使了个小小的掉包计。你知道为什么吗?”单君相沉默不语。 “是因为人心所向!”段弘冷声道“那瓶□□就藏在那死士怀里,皇宫关卡复杂,皇帝服用的任何东西都要经过严格地审查,你以为这中间就没有人查出那是□□吗?你以为,那皇帝就真的只是我毒死的吗?!”只要有一个人提出异议,皇帝就不会用它了,只要一个人! 单君相沉默的看着她,半响才道“这皇位你想坐就坐,不用跟我扯什么天意人心。”段弘不坐,诸侯必将前来争伐。坐了,诸侯又不遵服,段弘必定征讨。这两者,实质没什么差别。 “谁说我想坐了”段弘轻蔑道“我只是想说那皇帝是自取灭亡,与我无干罢了!” 单君相笑了一笑,并不说话。魏铭这步棋精绝之处,就在于不费一兵一卒,用贪念引诸侯争伐。莫说他们没看出来,就是看出来了,也会侥幸拼搏。连庄稷那样深通权术的人,看出是计了,却还是要嘱咐段弘“尽力,而为之。” 毕竟这天地太浑浊了,清者也只局限于自清。 段弘回去后,八旗将领跪在主帐外,请段弘攻城。段弘不受,早早的回帐歇了。 时至深夜,段弘却还在草席上翻来覆去,那城里的哭泣声一直在耳边回旋吵得人难以入睡。段弘起先还耐着性子,捂着耳朵横着睡竖着睡,就差睡到竹塌下边了,可那声音就是阴魂不散的缠着她!她心底一烦,两脚将那被子蹬到塌下,猛然坐起。心中低骂:不就是死个皇帝,又不是被抄了祖坟,哭一会就算了,还没完没了!因喝令守夜小厮“进来!” 那小厮忙打了精神进帐,一抬眼便见段弘着中衣抄手坐在塌上,满脸的怒气,他还未说话便见塌尾的小几上,赫然摆着一直深绿色的玉印,是传国玺!那小厮一惊,两腿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呆了。 段弘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更衣。” 小厮应声,哆哆嗦嗦的捧衣服来,哪知段弘早等得不耐烦,一把夺过衣物,自己穿了,拿起印玺就往外走。 说那时,将士们还跪在主帐外,背挺得直直的,大约都强打着精神。正当他们眼皮打架时,只见段弘披银甲,左手执传国玺,腰佩黄玉釜,驱马而来。 众将心如激浪,奔哮不已。叩首于地,山呼万岁。 段弘于是率兵至城下。那马前官朝城楼上大喊: “传国玺在此,还不速开城门,迎接天子!” 城里的哭声低了下来,将军们你推我我推你,都不敢言去留。沉默了半刻: “开城门吧”一个将军缓缓道。 “马荣!”一位老将军责斥道“你蒙圣恩,显位于此。圣上新崩,你就要倒向而行,大逆之罪,孰加于此!” “老将军此言差矣!”马荣道“天下不可一日无主,帝脉已尽,当另择明主。齐王乃开元之后,临大宝,理所当然。老将军还要固城自守,居心何在?” 那将军跺脚自叹,反驳不出。谁又会晓得,诸侯当年明争暗夺费尽心思想要得的传国玺,真的在段弘身上?! 于是城门渐开,马荣自解刀剑跪在道间。士兵们纷纷丢刀效仿。未几,一队步兵率先执火把进城排开,透过那火光,远远地就瞧见一骑马的轻甲少年在簇拥下进城来。 士兵把头埋得更低,心中忐忑不已。说段弘骑马到了城门口,这才看清那城中尚稀稀拉拉的站着一些将士,不肯屈服,冷眼盯着她。 那马前官便喝道“见了天子,还不解刀下跪!” 段弘止住他,扫视了一圈,看到地上的那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36 团血迹,平声静气的问“这人,是谁杀的?” 马荣稍一迟疑道“是…是末将射杀。”。 段弘将目光放过去,只见这人粗眉马脸,难道就是晋国赫赫有名的两位大将军,号称牛头马面中的马将军?她不动声色,微微点首,对杨镇道 “愿顺者,各司原职。不愿者,宁释还家。”说罢,勒紧马绳昂视前方。 满城将士屏声,默默地让出一条道来。 二日早,百官来朝丧。才知昨夜已经变天了,处处都是执刀的齐兵,三等以上的太监和丫鬟全部被斩处,皇宫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百官□□,想要回去,又被阻拦,只好一个个揣着心筛着腿进了金銮殿。 待到朝时,有执事击金鸣鼓,百官不自觉的捏把汗,大气也不敢喘,却不肯迎礼。余光中只见段弘身穿赭黄衮服,头戴冕旒,手拱碧玉圭,从阁帘里出来。行御的太监躬身伴前,至宝座右侧站立。段弘神情庄严肃穆,端坐于龙座上。坐定,她缓缓将右手搭在龙头扶手上,这才抬眼朝下边的官员望去。 下边的人有不经意触及她目光的,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跌跪于地。满殿的官员犹如惊弓之鸟纷纷跪倒在地,口不能言。 段弘神色稍缓,沉默半响,道“朕闻忠君之臣不事二主,贞节之女不更二夫。尔等为有节之士,朕不欲强留,都回去罢。” “段弘!”殿下一人忽然起身大喝“你看我是谁?!”说时迟,一个明晃晃的梅花镖直飞向段弘脖颈处。 是陈延! 段弘大吃一惊,忙起身将手中的圭玉打过去。那镖力道大得很,只将碧玉打落在地,偏了轨道直射进那座旁行御太监的胸前。那太监尖叫了一声,倒地□□,不过片刻就浑身抽搐口吐白沫而死。 段弘心悸不已,寒眼看着被擒了还止不住疯笑的陈延,一股怒火从脚底升腾。她有心放过这些人,可是他们,却要处心积虑的要她的命! “陛下?”杨镇上前,小声询问。 “把这些人通通拉出去,碎尸万段!”段弘咬牙深恨,浑身颤抖。 “哈哈哈…哈哈.”陈延放声大笑,恶狠狠的盯着段弘道“你以为你在这位上坐得久么?明朝诸侯之师来,你的死期就不远了!” “拉下去,尽诛九族!”段弘冷着脸,一字一顿。 殿里的官员都被拖走,不一会,杨镇满身是血的进来,立在一边。段弘缓缓坐回椅上,抬眼一望,只见单君相站在殿外,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 ☆、第 28 章 ?  八日后,段弘归齐,宣百官上殿商议大典一事。毕后,另召庄稷于内阁议事。 那室内茶气氤氲,清香扑鼻,庄稷进了阁,见段弘着常衣坐在案前,正在练字,十分专注的模样。 哪晓得段弘一听见声响,就罢了笔,迅速抬头朝他笑道“丞相来了。看朕这字如何?” 旁侍的太监将纸捧来。 庄稷呵呵一笑,将手中的两个铁胆放在侧案上,接过看了,却笑而不语。这字下笔不均,分明的心浮气燥。他踱步坐到侧案前,又细细赏了一番,道“字里金生,气势恢宏。能把一手魏碑写得这般戈如发弩纵横有象,陛下长进了。” “丞相谬赞了。”段弘笑意愈盛,目光灼灼的看着庄稷。 “陛下此次行事果断坚决,大有先王之遗风,实解了老夫多年来的一桩心事。先王若是泉下有知,定将以陛下为傲!”庄稷沉吟半响,捻须而赞。 这大概是庄稷第二次夸她,还连同段纯的那份。段弘如上云端,连日来的郁闷之气一扫而空,只觉浑身轻飘飘的,颇是自得,半响才回过神来,对庄稷道“大典定于十日之后,朕早捎信于诸侯前来观礼。丞相应排好兵将,敢不来者,即出兵征伐,免得日久生变。” 诸侯必不肯来,真正的争斗才刚刚开始。此次不过是占了先机,哪有那么简单。庄稷叹了一口气,道“兵将之事,宿家礼,周野都曾是开国猛将,门下亦是能人辈出,陛下倒也不必操心。倒是朝中,朝中的事陛下要多加留意,不可偏宠一姓。” “这是何意?”段弘颇是讶异,半响才静下心来,若说偏爱,那只有一家,道“丞相是说沈跖他?” “这点尚不清楚…”庄稷沉思道“前些日陛下严惩贪官,许多职事空了下来,有的人借此安排了不少人手,近日又趁陛下不在朝中,大肆提拔。老夫看,陛下欲派侯爷去晋国监国的事还要多加思量。” 庄稷这是在怀疑沈跖是誉儿的人,可誉儿虽是沈跖女婿,两人不合,却是满朝皆知的事。况且沈跖一向恪尽职守,可是…庄稷岂会不知轻重,轻易说出这样的话来。段弘稍一迟疑,忽然想起单君相那天说的话“我只是想告诉你,小心自己身边的人。” “陛下还记得几年前,命沈跖去降陈延,他却拖延时间,让陈延逃回晋国去。”庄稷见她举棋不定,又道“再说陛下当年初受王位,天降大灾,拨去的赈灾的粮草却杳无音讯。陛下只知那事与明妍有关,不肯细查,却不去想明妍居深宫,何来那么大的能耐。她既能成事,那朝中必定有能接应的人。”那个人,就是段弘深信不疑的沈跖。 段弘细细想了,果然如此。但评定是非,哪能这般草率,因皱眉道“丞相此言虽不差,但未免牵强。”沈跖从她还是个世子时,就跟着她,任劳任怨,就是他女儿被段誉百般虐待,他也极力隐忍。 庄稷长叹一声,道“此事,老夫也是猜测,陛下不妨小试。”魏铭布人如撒网,大如晋相魏忠,小到皇帝身边扑扇宫女,各国皆是暗棋。从他将自己亲妹和华虚爱徒送到段弘身边的对齐国忌惮来看,朝中必定满是眼线。可这么多年来,他苦心打探,连赵陈的眼线也摸得七八分了,但是齐国… 段弘听他如此说,也不由得深思。 “老夫曾对陛下说,魏铭强在谋略,兵力却不行。若十万兵马临其城,须臾便可攻破。”庄稷道“这次陛下伐诸国,可兵分三路,正北向直攻周国,但那中间横拦赵陈两大国,魏铭深谋,必在这两国间大做文章,引三兵血拼。兹事体大,老夫恐怕要到晋国去一阵。” 段弘以为自己做了皇帝,大不了教训教训那些不听话的诸侯就罢了。却没想到,这戏还在后头。她有些心急“丞相要离朝?!朕听说丞相近来身子一向不好,何必奔忙?” “老夫此去为两件事。一为监督,陛下命侯爷去晋监国,可知这等时候,最怕养兄为患?二为寻人,那华虚深黯阴术,行军打仗,最怕这种阴术小人。那鸳鸯湖隐世一位老友,颇知道术,只是他过着渔家钓叟的闲日子,未必肯出山。”语罢,长吁一口气。 “可是…”她不过是想现在与誉儿现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37 在互相看不惯,隔远点隔阂就消了,哪想这么远。誉儿会背叛她吗?段弘不确定了,她迟疑了半响,道“可是丞相不在,朕怕做错些什么…” “今时不同往日,陛下不用担心。”庄稷宽慰道,他这一走,更是为锻炼一下段弘。毕竟人生有长短,他近来老是梦见死去的人唤他过去,自觉大限之日不远了。因起身走到段弘案前,从怀中掏出一符印放到案上,道“老夫生来只知道这世上有强弱之分,却不知有什么对错之理。陛下为百姓之主,从今天起,陛下做什么都是对。” 是兵符。 从今天起,她做什么都是对…段弘脑中盘旋着这句话,心翻巨浪,难道她一直纠结的对错,根本就不存在?段弘不可置信的看着庄稷,后者却只深意的一笑便退开了。段弘深吸一口气,沉默良久,终于缓缓伸手将那兵符捏在手中,握紧。 庄稷这才坐回位上,轻击掌,那阁外便进来一个十七八岁少年,戴着一个银白色面具,遮了大半边脸,无言地跪到案前。段弘讶异地看着他,庄稷从旁解释道“前些日我与陛下说,应早为龙嗣作虑,陛下不放在心上。如今大统之日将至,此事急矣!这孩子身世可怜,又聋又哑,人品却极是端正,长相极为清秀,想来也和陛下之意。我便将取名朝夕,留在陛下身边做伴。”段弘那些宫闱之事他可以由着她,但皇嗣一事却绝不能放任。 取名朝夕,朝夕相伴,庄稷还真会省事。段弘呆愣了半响,恼怒道“这么大的事,丞相为何不与朕商量?!” “此事,先王在世时与臣早有商议。”庄稷瞥她一眼,见她脸都气红了,笑道“陛下遵从便好了。”说罢,起身告退,去了。 段弘恨恨的在位上坐了许久,还不解气,抬眼看着案前跪着的人,命左右“去把他把面具摘了!” 左右急前,伸手将他面具揭去了。 段弘冷着脸,不甘不愿地走到他面前,将他头发一提,惊骇地退了一步。其实那少年五官还算端正,但那脸黑得跟烟囱似的,鼻子眼睛都分不清楚。段弘结结实实被吓了一大跳:果然庄稷能有什么眼神,在他眼里有眼睛鼻子的都叫清秀!她低声骂了句“丑八怪!”拂袖便走。 那少年神色一黯,却不紧不慢的将面具戴上,跟着她。 却说段弘气冲冲地冲到门外洗眼睛,忽然觉得身后不对劲,一转头却见那少年在离她五步之处站定。段弘狠狠的盯了他一眼,扭头就走,哪晓得身后也紧跟着脚步声,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段弘忍无可忍,命人将他赶出去。 谁知那少年身手了得,稳如泰山,任凭那些侍卫如何赶他,他自岿然不动。 这个人!段弘正要动怒,管事急急的跑来劝道“陛下息怒。这人聋哑,肯定不知陛下所言何意。况他是丞相送来的人,先王默许的,陛下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奴才略知哑语,告诫一番就可了。” 她还没拿他怎样,高权就噼里啪啦的一通话!段弘冷哼一声,朝那少年一望,示意他过去讲。 于是高权就对着少年比划了一通,具体说些什么,段弘不明白,显然,那少年也不明白。段弘看了会,嗤笑一声,转身就走。 好在段弘消了气走了,高权急出一身汗,正要掏帕擦拭,那晓得那少年朝他略低了低头,抽身又跟着段弘去了。 却说段弘阴着脸回了延和殿,一声不吭,躺到床上睡了一觉。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忽觉异香盈鼻,十分的好闻。她渐渐醒过来,偏头一看,只见一绿衣裳的丫鬟坐到桌边在绣什么东西。段弘又躺了会,待毫无睡意了才下床来,对那丫鬟道“这是什么东西?” 那丫鬟惊了一跳,慌忙站起,道“陛下醒了,可要用点心?” “朕在问你这是什么东西?”段弘往桌边一坐,拿起上边的锦袋问“你缝这个,针线可比如意差远了。” “陛下说笑了,巧儿哪敢与如意姐姐比呢?”丫鬟道“其实是表小姐那日伺候陛下,听高公公说起陛下近年来常常失眠,便特意送了些花药来,说有安睡缓神之效,让奴婢分挂在屋角。” “是么?”段弘将信将疑,将那锦袋放到鼻前,猛吸了一下,差点香背过气去。 巧儿掩嘴一笑,道“这香便是封了口,也不能这样闻呀。陛下若是喜欢,奴婢织两个携身的,带在身边可好?” “……”段弘怔怔地瞅着那锦袋,这手艺带出去可不是丢人么?道“明日请表小姐过来用午膳吧。” “这可不巧”巧儿讶异道“昨日楚大人赶在日暮之前,将表小姐接回去了。” 段弘神情冷下来,问“他府邸那么快就造好了?”她不过走了一个多月,这工程未免也太神速了!还赶在日暮之前,分明就是听说她要回来的消息刻意如此,当她是豺狼虎豹么?! “倒也不是,听说只是几间主屋好了。”巧儿见她不悦,忙道“其实这些事也不能怪楚大人,主要是…” “是什么?”段弘看着她,见她不肯讲,冷声道“你是朕身边的人,怕什么,讲!” 巧儿咬唇,道“是五公主与六侯爷…” “行了!”段弘打断她,沉默了一会,才平静道“朕回来时的衣袍里,有一只乳白色的玉镯,换在大明偏殿里了,你去取来。” “是”巧儿应了,退出去。段弘坐了片刻,自斟了杯凉茶,一口饮尽,末了,将那茶杯重重的落在桌上。 过了大半个时辰,巧儿揣着玉镯快步回来了。段弘见她步履匆忙,道“朕又没催你,急什么?” “陛下,那殿前边何时杵了一个戴面具的人,好吓人!” 居然还在那里!段弘怒气未满,算他还识相,不敢进来。 巧儿将玉镯轻放到桌上,道“这只镯子真好看,摸着温润贴手,仿佛是和田玉呢,却又不像。” “你倒有几分眼力,这是和田玉籽料的羊脂白玉”段弘说了,将那镯子往袖里一揣,又想到什么似的得意道“那日朕到晋王宫,见这只镯子还算稀罕,顺手就摸回来了。” 巧儿笑道“陛下这词可用错了,这东西本来就是陛下的,如何说是摸呢?” “你说得对!”段弘瞥了她一眼,笑道“下去找高权领赏罢。” ? ☆、七夕佳节 ?  “天命有道,归于至安。今大事俱定,当正位以安天下士民之心。然诸侯各据其地,涣无所统,日久必祸。朕将发天兵明正其罪,使天下悦服百姓心安。周宿马三将,英勇神谋,武艺盖世,深合朕意。现封周野为神策大将军,遣兵二十万北伐。宿家礼,马荣为威武大将军,拥兵八万发往东西南。诸将受旨,当即领兵南下,不得迟滞,不可大意!” 时光飞逝,眨眼已到了六月十一。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38 事情果如庄稷预料的一般,当日大典,八百多个诸侯,真正来的不过百余,那些不是卧病在床就是还在半路的,分明不是在观望就是在筹划。 段弘在祭台受了册`宝,即天子位,下令北伐。诸将受旨,即拜谢皇恩,回去整备军装了。时段弘面南垂拱端坐,诸侯执芴躬身立于台下听封。段誉被封为晋安侯,庄稷为兵马大元帅,掌三军要事,众诸侯与百官皆有赏封,此不累述。 毕后,段弘与众人商议国号。 其实那哪里是商议,段弘不过耐着性子听了几个,便道“寡人欲定国号为东音,至于年号,就暂定为雨润…如何?” 众人听此国号,不禁大惊失色。自古帝王斟酌国年号无不取昌平顺和之意,段弘却要反其道而行之,将此等凄厉不祥的曲子名用作国号,这让天下百姓如何安心?一位年事已高的诸侯王出议道“齐历六年,吴隰夜闻此曲,月余后晋祖崩殂,两月后,晋宗闻曲,天余后驾崩。今年,此曲复奏于吴隰,晋帝西归不过时余。陛下,这名字乃是不祥,切不可用啊!” 她才即位,这些人就要忤逆她!段弘忍住怒意。道“此曲乃是垂天应民之昭,伐无道,降罪于天子。寡人适此号,欲以为明镜,时时鉴之,有何不可?!” 众人还要劝,段弘冷声道“朕心里早有决断,此事不要再议。” 诸侯于是执芴下拜,山呼万岁。拜贺毕,段弘传旨大赦天下,排宴回宫。 不说诸将领兵南下,只说征战以来,政事大抵与战事相关。段誉与庄稷又去了晋国,朝中没有了派系之争,段弘管起来容易,不觉已是大半月。 那日正是七夕佳节,段弘才要散朝,忽闻外边有信兵侯殿。她重新坐下,一士兵高举一封鸡毛信奔进殿来,扑跪于地道“陛下,西南有捷报!” 段弘喜悦道“速速传上来!” 执事忙将军报传上去,段弘忙打开一瞧,道“马面将军果然英勇无敌,不失朕望!”因将信报传下去,让百官传阅。 百官激动不已,看来西南兵马不日就将凯旋而归了!因相对祝贺,正喜悦间,外边又有信兵侯宣。 段弘叫人通传,不多时,一信兵头戴红缨上殿,跪拜道“陛下,东南有捷报!” “好,好!传上来!”段弘连叫了两声好,执事将军报传上,段弘将件展开看了,放在案上欣喜道“两位将军在外如此辛劳,理应嘉赏…只是不知道周将军那边战事如何?”这么一想,这么多天过去了,周野回报寥寥。 “陛下放心,神策大将军威名已久,定不会输于其他二位将军!” “卿言有理”段弘道,周野争强好胜,上次丢了脸面必定挂不住,这次说不定想一股作气让她刮目相看呢? 于是朝散,段弘回延和殿换了常衣坐到塌上,将那两封军报看了又看,揣在怀里暗自欣喜。可是这高兴却无人诉说,段弘一直挨到下午,实在忍不住,出殿对侯门的侍从道“备车,朕要出去。” 她话还未落音,一个紫衣女子奔来,兴奋道“四哥,你要出宫吗?….我也要去。” 段弘看也不看她。 段思悠便朝那侍从示意,让他赶快准备马车。终于守到天明了,段弘心情好就是好说话。正暗自得意,那阶旁侧忽然上来一个戴面具的男子,直走到段弘身后。那男子步伐稳健,佩刀,却没穿侍卫的衣服。 段思悠吓了一大跳,忙拉着段弘的胳膊,却怪异道“这人…这人,好熟悉啊!” 段弘一顿,下意识的回身看了他两眼,熟悉,难道她并没有出现错觉? 那日街上到处是人,杂铺摆到路边上,异常的热闹。段弘此行是小驾,明随的只有一个车夫。但那马车还是陷在人群里,寸步难行。见段思悠不停抱怨,段弘反倒不觉什么了。正当她闭目养神时,车外一对主仆的谈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仆人道“公子,李掌柜那家铺里的镇殿之宝买回来了,花了两百多两银子呢!也不知道那楚家小姐如何了,让您这般费心!” “你懂个屁!千金难买美人心,东西拿来…这么个破镯子,也值两百两?你这狗奴才不会是私藏了吧?”那话虽不顺耳,声音却颇是清朗。 “我的公子勒,小的哪敢啊!公子您仔细看看,不说这作料,这镯子内圈刻的符文,是受了佛祖开光,有福佑的。这外圈更不得了了,刻的是一篇回文诗,乃是著名雕工…” “好了,好了。快给本少爷说说这是些什么字…不过这东西,我也没看到楚小姐戴过什么珠宝首饰…” “哎呀少爷,小的看您这也是一时起劲,都说这得不到才是最让人想的,小的包您今晚如意…” 那声音越来越小,显然是走远了。段弘睁开眼,将帘子轻轻一撩。 “那男子也太骚包了,竟然在头上插个凤凰簪。”段思悠这一凑,把段弘视线全都挡住了。段弘冷冷的看着她,段思悠终于识趣的坐正身子,不说话了。段弘看了她许久,这才重重的放下帘子,下了马车,对那车夫道“把她拉回去!”说罢,不顾段思悠在车里嚎叫,转身走了。 却说段弘在街上闲逛不过半刻,钱袋腰玉便给人顺走了。那些个随从人堆里挤出来,就看见段弘站在一个偏僻的巷子口,闷闷不乐的样子。 “公子”一随从不动声色的上前道“今儿个赶上了七夕,街上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不如找个落脚的地方歇一会。” “这附近可有哪位大人的官邸?” “这...”那随从略一迟疑,道“在这地就属楚大人府邸最近了,公子要去么?” “又没什么事,去什么去!”段弘瞪了他一眼,捏紧袖中的玉镯,本来她是想去送镯子来着,可谁晓得那日竟是七夕,如此,就不能送了。 ......那随从无言了,不是去歇脚么,管它有事没事。他这一愣神的功夫,段弘又钻进人群里去了。他赶忙跟上去,好不容易挤到段弘身边,却见她沉着一张脸,咬牙切齿的问他“楚府在哪里?” 那随从愣了愣,这才瞥见段弘腰间的几根金穗子已然不见了。 ... 说段弘到楚府,已近傍晚。她到楚汐萦院里,远远地就看到楚汐萦与一个男子坐在石桌旁说些什么。那男子头上插着一支耀眼的凤凰簪,难道是街上的那位男子么?!段弘心中惊疑,悄悄移身水井后,便见那男子打开一个锦盒推到楚汐萦面前,道“一点薄礼,还望楚小姐笑纳。” 楚汐萦看了看,道“公子客气了,实在不值得为我破费。” “香草赠美人。”男子拿起那物什,含笑道“你看这镯子外刻符文,内刻一首回文诗,正是,正是…” “袁公子的美意小女子心领了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39 ”楚汐萦道“只是我出身寒野,戴上这样贵重的物饰,反觉不便了。” “楚小姐,这临淄城里,谁人不晓得我家少爷是何等身份,他都这般下气了,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楚大人为官,凭他那样的性情,若不是我家公子平时帮他打点,他能在朝中立足!” “袁安,不得无理!”那公子干笑两声,道“既然楚小姐执意不肯要,那在下也不能强求了。只是在下今晚在摘星楼定下雅座,想邀楚小姐一同观赏夜景,还望不要推拒。” 好一招以退为进,段弘正在心中暗骂,却见楚汐萦面色为难,竟有几分要答应的模样。段弘一急正要出去,却碰上半桶水。段弘低头,顿了顿,便小心翼翼地提起那桶水,悄悄走到男子背后,在那小厮正要喝止时淋了下去。 好好一个翩翩公子顿时被淋成了落汤鸡,几人都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只有段弘将那木桶扔在地上,拍手而笑“哈哈,还想观夜景,滚回去罢!” 那场面没维持多久,段弘就不笑了,因为她发现那男子瞪得她眼睛都要冒出火来了,楚汐萦静静的望着她,说不出的冰冷。 “你是什么人?!”那男子起身寒眼怒视,兜着满身的水。 “袁公子!”楚汐萦看着她,缓缓道“这人是我远方亲戚,从小长在山野,不知规矩,还望公子不要怪罪。” “是么?”男子冷笑一声,道“那就请楚小姐今晚如时赴约吧。”拂袖而走。 却说那男子走后,段弘大大方方的坐到桌边,顺手拿起那个镯子看了看。“你到底是从哪里结识这种纨绔子弟…” “袁公子一向温尔有礼,儒雅风流”楚汐萦冷冷地看着她“倒是陛下,这么做不觉又失体面么?” 段弘一听这话不对劲,道“他送你东西,还要你大半夜出去,分明就是别有所图,这种人你还要为他说话!” 楚汐萦别开眼,不说话。 段弘气急败坏拿起那镯子到楚汐萦面前,道“他温尔有礼,他儒雅风流,会连符文跟字都分不清楚?!”说罢,将那镯子一扔,就不见了。 “你…”楚汐萦扯住段弘袖子,心痛道“心意不分贵贱,陛下随意践踏就不觉惭愧么?” “惭愧,我为什么要惭愧!”段弘拂袖,怒道“我是在帮你…今晚你不准去!” 楚汐萦深吸一口气,看了段弘半响,才道“如果我偏要呢?”段弘会怎样? ‘好心当做驴肝肺!”段弘冷哼一声,拂袖要走。哪知楚汐萦正扯着她衣袖,那一挥,把袖里的镯子挥出去了。 好在那地较软,那镯子只在地上转了几圈便不动弹了。 楚汐萦震惊地看着那乳白色的玉镯,段弘是想送她吗,今天是七夕,段弘这般反应会是…她呆愣了许久,才缓缓低身将它捡起来,喜悦,疑惑,不可置信。 她拿着那镯子,偏头疑惑而略带期待的看着段弘。 段弘却是恼羞成怒,一把夺过那镯子,两三步扔进井中去了。 ? ☆、良宵一度 ?  上章说到段弘因一时恼怒,将那羊脂玉镯扔进井头去了. 当时影儿不知从哪个地方跑出来,围着那口井急得跳脚。心道可不是说段弘是个败家子,这么一眨眼的工夫,就扔了两个镯子! 楚汐萦怔怔地望着那井口,跟飞了魂似的。段弘回身看她这模样,心中也颇有几分心疼,毕竟那镯子价值连城,就这么扔了实在可惜。但是扔出去的镯子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哪里还有捡回来的道理!她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小姐!”影儿见她走了,忙过来叫楚汐萦。那么贵重的镯子啊,怎么办怎么办。 楚汐萦看着她,欲言又止,终于一句话也没说,进屋了。 影儿一路跟着她,不时回望着那口井,心里那个焦急啊。正念念不舍间,却见楚汐萦坐到妆台前,对镜戴耳坠,接着又将首饰盒打开,一件一件的挑选试看。这么个晚天了,楚汐萦竟然对着镜子化了个淡妆。影儿在一旁咋舌,这两个人如此反常究竟怎么了?想问,楚汐萦神色中又带着一种特别的固执。 影儿只好呆呆的站在角落边望着她,不知怎的,脑子里却总是浮现出那口井。不知过了许久,影儿忽然听到有人叫她,她猛的醒过神来。 只见楚汐萦一身素衣卓然而立,如砚间一泓清水,沉静睿智又不失灵性。又似斗室中一方美玉,虽身处简陋却难掩华彩。影儿不由得一呆,惊道“小姐,你不会真的要去见那个什么袁公子吧?!” “影儿”楚汐萦叫住她,目光中夹着一丝淡淡的羞涩,问“你看我这样,行吗?” “不是啊,小姐”影儿懵了“那袁公子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你看他那奴才,俗话说这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哎,哎” 她话还未完,楚汐萦已出去了。影儿忙追到院里,拉住楚汐萦道“哎呀,小姐!今晚街上乱得很…” 楚汐萦便住了步,转身看着她,恳切道“影儿,就这一次,不要告诉少爷好吗?” 影儿心中一酸,渐渐松了手,看着楚汐萦一步步出院去了。楚汐萦自小懂事早于常人,处事一向大方得体,不愿让父母担心。可是这次… 却说楚汐萦到摘星楼时,那小厮已在楼下候着她了,上来就道“楚小姐往楼上请,今儿个咱公子可是为了您把这座楼都包下来了。” 楚汐萦迟疑的一望,里边只点了两盏油灯,一个客人也没有,叫人觉得阴森森的。她心中忐忑,一犹豫,那小厮便在旁边催促。 小厮将她引到楼上一雕花门前,轻敲了两下,门便毫无预兆的开了。楚汐萦暗自吃惊,好在里边亮堂堂的,角边还有一抱琴的彩衣女子。她稍放宽了心,定了定神,便见袁公子坐在桌边,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带着一丝诡异。 楚汐萦心道不好,生了退意,因推说身子不适想要回去。 那袁公子却三两步过来,捉住她的手,暗暗用力,道“楚小姐何必心急,即来之,则安之。难道本少爷会害你不成么?”现在他还不想把脸撕破,毕竟,那样太没情调了。 楚汐萦读出他意思,倒吸一口凉气。这人果真居心叵测,这样一想,不觉彷徨之至,段弘日理万机,说不定已经回去了。她这样不计后果毫无意义的赌,真的值得吗?正想着,腰间忽然一紧,楚汐萦大吃一惊,本能的往后一退。 却那袁公子懒懒地伸回手,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模样,笑道“楚小姐请坐。” 楚汐萦咬唇,再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坐下了。那桌中间摆着几盘小菜,边上放着装酒的瓷壶。袁公子紧挨着她左边坐下,两人闲聊了一会,便斟了一杯递给她,道“这是周国特产的桃花酿,酒性不烈,还带有桃花初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40 绽的芬香,楚小姐尝尝。” 楚汐萦抬手去接,谁知那袁公子色心一起,故意贴上她的手。楚汐萦赶忙松开,惊道“公子尊重!”杯盏摔到底上,清脆的一响。 那男子脸色变了变,终于忍下来,又斟了两杯酒,一杯自举,一杯放到楚汐萦面前“是我不是,请楚小姐见谅”说罢,一口饮尽。 楚汐萦略一迟疑,将那酒举到唇边,轻轻一闻,便知这酒有古怪。 “楚小姐怎么了,老是望那门。难道那门上有什么好东西,本少爷不知道么?”袁公子见她迟疑,话语已不再客气“这杯赔罪酒,还望楚小姐饮了!” 焦急,失落,无奈在楚汐萦心中扭成了一团。她不知道该如何待下去,却还在想,再等一刻中,或许下刻钟段弘就来了。可事实是,那时即是她想走,也走不了了。 她正举步维艰时,那袁公子已等不急,将那瓷壶盖一掀,就往她嘴里灌。同时欺身往她颈间一嗅,□□道 楚汐萦哪里挣扎得过,凉酒下肚,脑中一片空白… 正方此时,那门忽然传来巨大的响动,不出两三下,一个人头破血流的便给摔进屋里。 袁公子怒眼一看,却是自家小厮。他惊讶的抬头,便见一少年只身进来,面若冰霜。因怒道“你好大的胆子!”这可不就是下午那个人么,以为换了件衣服,别人就认不出他了! 段弘也不说话,安静地坐到楚汐萦右边,握上她的手。才觉出她手指冰凉,浑身轻颤,因道“我叫你不要来,你为什么就不听。” 楚汐萦咬着唇不答话,只紧紧的回握着段弘,把平身力气都使尽了似的。 那袁公子受段弘无视,好生气愤,怒骂道“你是哪里来的狗奴才,小爷的场也敢搅,也不出去打听打听…” 他话还未完,段弘便道“我听你说话带渭河南面的口音,是从那边过来的?” 袁公子冷哼一声,这京中地位稍显赫的,都是从平南王府那边迁来的,这人倒还有几分见识,阔口道“你这样的乡村野人,说出我姨父的名号来,吓死你!” 段弘沉默半响,朝门叫人来,道“把他右手留下来。” 五六个精壮男子带刀一字排开,袁公子大惊失色,就要喊人进来,刚嚎了两声,便被人拖到屋中间。只听咔的一声,鲜血四溅,一条血淋淋的胳膊滚落道地上。那袁公子痛得脸都变形了,只瞪大一双眼睛盯着段弘。 “找大夫来。”段弘起身,牵着楚汐萦到他面前,道“这胳膊我先借了,赶明儿叫你姨父来取。” 却说段弘下了楼,才发觉楚汐萦不对劲。刚才她就一直没说话,下了楼才看到她脸色绯红,手心也有些发烫。正要细问,却见影儿兴高采烈的跑过来,手舞着一只镯子,冲两人道“小姐,你看我把这镯子捞出来了,花了五十两银子呢。” 这镯子价值连城,别说五十两,五百两也值得。段弘冷冷地别开眼,不说话。 楚汐萦却将那镯子拿在手中看了又看,忽然地,她抬眼看着段弘,柔声道“弘儿,你帮我戴上,好不好?” 段弘沉默的看着她,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才缓缓接过那个镯子,轻抬起她的玉腕戴了上去,沉声道“你醉了,我叫人送你回去。” “公子,小姐,买个河灯吧,这河灯可是从月老那里偷来的,许愿很灵的。” “真的吗?我也要放,小姐我们去放吧”影儿抢言,顺便得意的看了一眼神色不悦的段弘,她就知道段弘会扫兴。早就知道齐国这边有这风俗,可四年了,她竟一次也没放过。 “好”楚汐萦笑着低身挑灯,拉着段弘袍角道“弘儿,你说我们挑哪盏好?” “你喝醉了…” “她肯定是要那盏最红的…给她拿最红的”段弘的声音就这么堙没在影儿的嚷叫声中。 挑灯不提。只说一行人到了河堤,那晚真是人山人海,到处都是俊男靓女,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脂粉味。整个泾河面,放眼望去,都是花花绿绿的河灯,实在是壮观极了。段弘本来心里不爽,一见这么多人,恨不得插翅飞了,无奈楚汐萦拉着她,也只能勉勉强强四处看一下。 段弘正心烦着,忽见那湖中间飘了一只小船,船上坐有两人,仔细一看,竟然是单君相与柳如烟!她不是要隐居鸳鸯湖吗,为什么,为什么她宁可与柳如烟呆在一起,也不愿与她回朝?!因叫人备船。 也不知道那些手下人是怎么想的,竟然找了个打渔船,极小,约摸只能两个人待的样,连个划船的人都装不下。段弘那天自觉倒霉透顶,已无力吐槽什么了。带着楚汐萦上了船,划了几篙子,就已经离岸很远。可她抬头张望,连单君相影影都找不着了。段弘狠狠的将篙子扔在船上,转眼却见楚汐萦摇摇晃晃的站到船尾,想去捡河面上的灯。 段弘大吃一惊,忙过去扶她,哪晓得那船本来就小,这下重心不稳眼见就要翻了。幸亏段弘生来机智,抱着她一倒,背脊被震得发麻,好歹把那船稳住了。她在心中叫骂一声,躺在船上缓劲。 就这一点功夫,楚汐萦忽又挣扎着坐起,把船旁边一个河灯,还是水淋淋的抱到怀里,读着里边的誓言。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她在心里反复念了遍,转头望向段弘,却见后者黑着一张脸,便小心问“弘儿,你会写什么?” 段弘坐起,看着她,一字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楚汐萦一愣,神色黯了下来,不是写给她的,段弘这句话不是写给她的。她呆呆的抱着那个河灯,连衣服被浸湿了都不知道。 段弘见她忽然就安静下来,也有丝心疼,她将那河灯放了回去,碰到楚汐萦的手觉得烫得厉害。这样一探,才知楚汐萦浑身都在发烫,难道是发烧了?因扶住她道“你身子不好,我送你回去。” 楚汐萦不住地摇头,她转身靠近段弘怀里,喃喃道“我不想回去,弘儿,不要走…”言毕,无声地,泪如泉涌。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能有这么多的眼泪,像是把几世的泪都流完似的。段弘一怔,木木地坐在那里,只觉胸前一片温热,衣襟湿透。 也不知过了好久,楚汐萦抓着她衣袍的手渐渐松了,呼吸变得均匀。段弘凝视她许久,才小心扶着她躺下,湿了眼眶。 夜渐深,段弘却睁着眼睛睡不着。泾河上的灯一个接一个的灭,天亮了。 旭日东升,万道金光直泻而下。楚汐萦便是在那样的场景中转转醒来,她头重得厉害,只记得那袁公子给她灌药,后来的事一概不清楚了。 段弘着中衣坐在船上,正眺望着地平线。听见声响,回头见楚汐萦已经醒了,复杂的望着她。段弘便将她扶起来,问“哪里不舒服?”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41 楚汐萦摇摇头,将衣袍还给她,脸颊生热,这样的场景实在让人不由联想什么。正想着怎么启齿问她。一只小船箭一般的划过来,高权站在船头,从袖子掏出一封信道“陛下,有军报!”都来请三次了,即位还没几天,段弘就要废朝? 段弘将那信接过一看,丢在船上,神色阴了下来,道“召军机处几位大臣书房议事,其余散了。”说罢,看着楚汐萦欲言又止,最后起身道“回去好好休息。”便跳到另艘船上去了。 楚汐萦目送着她离去,这才捡起那封信,一看也不由吃惊。兵伐梁城,齐军大败。周野率有二十万人马,梁城加之百姓也不过两万余,居然会大败!? ☆、棋中定局 ?  残阳西下,夕红染近半边天。余辉洒在揽秀亭顶上,远远看去如同镀了金一般,直刺人眼。 时近八月,这暑意竟还没有褪去。 “周野梁城兵败,休兵还齐…”华服男子懒懒地靠在藤椅上,信手将马报放在青玉桌案上,便去端茶“…正和朕意。” “皇兄…”白妍悄然进亭,一袭缕金挑线纱裙,极是薄凉。 “妹妹,快坐。”那男子闻声,转头看着她笑道“前些天热得要命,你生性畏热,我就少来看你。好在七夕过后,天气略微凉了些。今日闲了,陪皇兄下下棋如何?” “皇兄有闲心便好。”白妍勉强一笑,坐到对面。两人闲聊了几句,从旁收拾的丫鬟却不小心打翻茶盏,将那马报湿了。魏铭见状沉下脸,冷眼瞥着她,丫鬟吓得是六神无主,慌慌张张也不知做何。 “你先下去。”白妍对那丫鬟道。因将马报拿过来一看,也没湿多少。她正要放回去,却无意瞥到上面的字,心中一惊,迟疑着将那报展开,不可置信“周野梁城大败…”周野带兵二十余载,怎么会连人家城墙都没摸到,就自损三万兵马? 魏铭轻笑道“梁城古怪得很,这样还不足为奇。我们就慢慢坐着看戏吧。” 白妍执着那马报,拧眉。梁城在晋赵陈三会之处,段弘从晋国发兵,一路北攻,若是破了梁城,再各个击破,那便是胜券在握。难道赵城两国在暗中勾连,共助梁城? “你这样想自是没错。”魏铭顿了顿,道“三人中,论才能,当属赵王郑昱,论抱负,应是陈王刘存。怎么算,也不该在那齐王之下,如何甘心?” 郑昱有才能,却无良臣;刘存虽有良臣,政权却不稳;魏铭倒是几样都占齐了,偏偏手下又无兵马。这样看来看去,怎么着段弘胜算也要大些。白妍忧心道“兵破梁城是迟早的事,皇兄有打算了吗?”诸侯战乱,要坐收渔利,也应该回北琼休养生息,以待时机。魏铭却偏偏将兵力集在周国,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那可未必。”魏铭道“黄氏逃去梁城时,带的那个道人,可不简单。”虽说从这人三年前给段弘送棺材的举措来看,是个荒谬之人。但是他知道自己有心扶正傀儡皇帝,竟能瞒过他那么多眼线,将黄氏掉包护送到梁城。段弘现在要对付他,恐怕没那么容易。 飞鸿道人?白妍深思不解“难道庄丞相离朝寻友,专为对付此人?” “蔓儿,你安心自处就好了,外面天大的事都有皇兄给你撑着。”魏铭将白棋递给她,随口道“至于那老头去鸳鸯湖,我看他八成是料定自己要死了,心愿还未了,才故意中计让段弘抢先登了皇位。这一上,又觉段弘才能不够,将来必定会出事,所以才想找个人尽力辅佐她。”庄稷既然看透他的局,凭他的老谋深算,破解只是时间问题。他选择这么一条血路,那就说明,他时间不够了。 白妍怔怔的看着他,魏铭心思的深广,看事的精准,从来都是她望之不及的。他这么说,事情多半就定了。可是庄稷果真西去,齐国恐怕也就大势已去了。毕竟段弘那样的人根本就不是做帝王的料,她仿佛天生下来,就是让人宠着惯着的。 “来,给皇兄看看,那段弘究竟有几分能耐。”魏铭漫不经心的落下一子。 白妍心中一跳,忙低下头,却见魏铭摆的那棋局,白棋占了大半个棋盘。而黑棋虽少,却占尽了关键位置。白妍讶异的抬眼看向魏铭,恰逢他将目光投过来,深意的一笑。白妍深吸一口气,魏铭这是要寓天下于棋局中,要她代段弘下?! “该你了”魏铭依旧那副懒洋洋的口气,目光柔和。他翻云覆雨这么多年,从未失过手,却两次三番的栽到段弘手里。看来她八字旺得很,今天就权当演练一番,看她运气有多好! 白妍垂眸半响,终于缓缓落下一子。 那局棋意外的下了很久,天都黑了,还是没分出胜负。魏铭早不复先前的镇定自若,开始心烦气燥。白妍也暗自惊讶,刻意让棋,谁知那白棋竟越让越盛了。 只听噼里啪啦的一声声清响,魏铭将满盘的棋子尽拂到地上去了。第一次,他在白妍面前那样的失态。他满腹计谋,机关算尽,怎么会连个什么都不懂的段弘都比不过,这是运气?! “哥哥”白妍拉着他忧心道,这不过是一盘棋,何必当真? “皇兄还有事要处理,就先回去了。”魏铭平复好心情,淡淡道。 白妍久久的站在亭间,心翻滔浪。难道这就是天意,让魏铭这个心机算尽的秀才偏偏遇到段弘那种胡搅蛮缠意气用事的兵? 说白妍满腹心事的回了寝,还未坐定,便见桌上多了一方手掌大小的锦盒,这屋里总是莫名其妙的多出东西来。如意在一旁忐忑不安的看着她,问“公主现在要沐浴么,水都备好了。” 白妍也不答话,坐到边上信手将那锦盒开了,一块白绢赫然现于眼前。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落款是七月初七。 白妍心如针猛扎了一下,她紧紧的握着那白绢,对旁侍丫鬟道“取火盆来。” “公主!”如意惊叫。 “如意,这几个月来,你觉得我待你如何?”白妍冷冷的看着她。 “公主待奴婢极好。” “这就好。”白妍把白绢缓缓的放入火盆中,望着那嘶嘶冒起的火苗“你聪慧体贴,讨人喜欢。这么久了,我以为你该明白我的选择。” “如,如意明白了。”如意低着头,忐忑不已。 “准备沐浴。”白妍点点头,木然起身,朝屏风里边去了。好在这颗心痛得久了,都麻木了。国恨家仇,她怎么能对不起那些为了他兄妹二人抛头颅洒热血的壮士,她怎么能为了这点儿女情长就置复国大稷于不顾?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辈子就当她负了她吧, “…哼,那梁城不过一个满城妇孺的小城,陛下要是多给我些时日,早将它挪平了!”文思殿里,周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42 野满是不屑,那鄙夷的语气仿佛是在责怪段弘。把他召回来就算了,还要率百官伺候他! “既然如此,那大将军给大家说说为何败了?” “还不是黄氏那个老妖婆使阴招,要不然…”早在一个月前他就下了战书,那黄氏却派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将来应战。那小将被他副将一刀砍死后,黄氏就要关城门,副将去追,那近万人竟同蒸发了一般,一去不返了。 周野又要叫战,谁知她又挂起免战牌。三日后摘,派了个偏将来应战,两将相拼,那偏将却只敲了一棒就往回跑。周野哪肯放过,派人去追,刚追至城下,那楼上忽然洒起了石灰,接着就是大桶大桶的水泼下来。那一战死伤近两万人,周野这才发了马报。 段弘咬牙深思,黄氏打仗居然如此阴损,不讲规矩,还管什么免战牌,都不要讲了,使人溜进城放把火烧了得了!她越想越郁闷,瞥了眼周野,却见后者满脸的不屑。 周野不耐烦道“陛下不必担心,末将已将她套路摸清,攻下梁城是轻而易举的事,只需陛下再给末将…”要不是段弘多事,他早将它拿下了! 段弘听此言,眸色一变,拍案而起。 群臣忙伏身下跪,周野心虽不甘,依旧扯着袍子笔直的跪下了。 段弘冷着脸下殿来,走到他身边,盯着他眼道“寡人知道大将军身经百战,一向是胜多负少。别说是率二十万大军攻城,就是两万,胜仗也不少。但是这次,我们败了,败在骄傲轻敌!败在夜郎自大!” 周野只瞥了她一眼,淡淡的划过。段弘懂什么,胜负乃兵家常事,谁带兵一胜到底? 段弘心下大怒,道“隐情不报已是大错,现在不知反省,还要在这里口出狂言!”因上殿,坐定,道“拟朕旨意,削去周野神策大将军的爵位,贬为荣城偏领。” 随着群臣唏嘘,周野身形一震,抬眼望向殿上,握紧拳,只片刻便松了,垂头道“臣遵旨。”果然繁华荣辱,都不过须臾。 段弘不作理会,问群臣“以众卿看,何人适伐梁城?” 这……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平时就知道放屁,关键时候,屁都放不出来! 段弘正要发怒,沈跖道“臣以为英雄出少年,楚章京文武双全,可担此大任。” 楚家就剩这么根独苗苗了。段弘又问 “众卿还有何推选?” “章京大人文武兼备,臣以为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楚大人神威能奋武,儒雅更知文,功名未就早已身受皇恩……” 不就是送了个宅子,这些人天天念时时念!段弘冷眼看着他们,正要说话。 楚成出列,语气坚定到几近固执“陛下,臣愿往。” 段弘一愣,就听见那些大臣低声庆幸特意恭维的声音,她暗自咬牙,注视着楚成“打仗不是儿戏,你最好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 “臣在此立下军立状,若两月未拿下梁城,随军法处置!”即立状,与百官参详。 段弘只得授印,封爵。 及散议,段弘要留下楚成单独说话。周野边走边大笑,段弘找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去带兵,真是把人大牙都要笑掉了! 段弘沉下脸不理会。待交代楚成一些事宜后,道“你们家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倔。算了,军立状你也立了,悔之即晚,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打。” “臣告退。” “朕叫你走了么?”段弘冷冷地叫住他,朝高权使了个眼神。俄尔,一个狭长的锦盒被捧到楚成面前。楚成却瞥着那盒子,没有一点要接的意思。 段弘没好气道“这又不是给你的。”拿一下还会脏了他的手 楚成这才将那盒子收入袖中,想起近来楚汐萦性情大异于往常,看兵书,到酒楼赴会,这两天更是神思俱往情不自任。心中一寒,如坠冰窖,难道这两人?! ? ☆、雨中求符 ?  却说楚成满腹心事的回府,刚进大门,影儿便迎过来噼里啪啦一通讲“少爷,你怎么能立军立状嘛。人家周将军都打不下来,你这一去,弄不好是要杀头的...” “姐姐在哪里?”楚成眼也不抬。 敢情把她当透明的!影儿吸吸鼻子,呐呐道“在内堂呢。” 楚成就着朝服,直往内堂去。 楚汐萦那时坐在椅上,心神不宁,见他进来忙起身道“成儿?” “姐姐”看来楚汐萦也知道上午的事了。楚成快步上前,拂着她衣裙缓缓跪下,痛戚道 “姐姐,愚弟对不起楚家列祖列宗,枉为人子孙…” “成儿!”楚汐萦惊讶万分,想拉他起来,楚成又一动不动,只好低下身哑声问“到底什么事?”楚成这样真是叫人胆战心惊。 “周将军殿上狂言,触了龙威。圣上免了他的爵,再问人选。百官荐我,愚弟一时意气,签下了生死状。”要不是段弘有意偏袒他的模样,他或许还不会强出头。怪当时气傲,只想让那些百官看看他并不是依附段弘的无能之辈,哪晓得铸成这般大错。 这事她已经知道了啊。楚汐萦心中一片迷茫,追问道“那成儿你会打仗吗?”楚成入朝不久,怎会遭这么多人排挤? “我从军不过一年,跟老将军赶过几次野狼,哪里会打仗。”更何况那梁城如此诡异,周野都两次吃亏“愚弟这次铸下大错,恐怕难逃一死。可怜楚家百年香火,姐姐,赴军还有两日,不若你帮我主婚…” “成儿,成亲是人生大事”楚汐萦心乱如麻,拉着楚成起来“事情还没到这个地步。庄丞相落塌鸳鸯湖,他门下能人众多,你若绕道去说明原委,迟两日,圣上应不会怪罪。而且周将军为人豁达,也可以诚心请他做幕。” 楚成听此也镇静了不少,起来道“周将军与圣上嫌隙已深,他正等着看我笑话,以便届时奚落,定然不会帮忙。至于丞相,我自入朝,都没跟他说过话。姐姐,你看兵书也有两三月了,可觉出门道了?” “兵法博大精深,纵横多变,连一些致胜之道我都要看许久,才略知其妙”楚汐萦皱眉深思,心正犯难,忽然想起一个人来,道“成儿,我记起一个人。只是不知此时,她是否在临淄城。” 这个人就是单君相。 却说楚成查得单君相正在店铺里,忙回来告诉楚汐萦。去递了请函,单君相却不接,只说下午赌坊忙,没空。 那日下午,天阴了下来,但不冷不热,极好的天气。 楚汐萦乘马车去赌坊,影儿在路上抱怨“小姐,这种地方,就该少爷来嘛,最讨厌那些醉熏熏的赌徒了!” “影儿,你少说两句。少爷从小读圣贤书,自然不愿意到那样的地方去。再说我与单掌柜也有点交情,好说话些。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43 ”楚汐萦愁眉,心思烦乱。 影儿只好住了口,好像谁读的不是圣贤书一样!怎么从随段弘进了宫里,事情就越来越多。虽说热闹,可是也少了以前那些安心。她心里惶惶不安,这样的日子到底还要过多久? 一路再无话。待到了钱宝来,却发现那大门是关着的,显然那日没开张。马夫下车敲门,很久,一个小厮才睡眼朦胧的来开门,道是小掌柜在大掌柜那里午膳睡觉,也不知什么时候会醒。 单君相是小掌柜,柳如烟是大掌柜。那岂不是在如烟楼? “我们就在这里等。”楚汐萦沉静地放下车帘,此刻是她有求于人,单君相即便是故意而为,也不过分。 “小姐!”影儿却噘着嘴,偏过头生气。单君相刁难的态度早就看出来了,干嘛还要来求她,直接进宫找段弘不就好了? 直等到日暮时分,单君相才慢悠悠地从如烟楼出来,晃到那马车前,大声道“哟,这是谁家的马车,好生富贵啊!” 楚汐萦闻声,忙下马车揖福,道“不请自来,单掌柜不要见怪。” “原来是楚小姐,荣幸之至。”单君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请进吧。” 于是进门。单君相随意将放在赌桌上的条凳翻下来,道“楚小姐请坐,地方窄小,没什么好招待的。” 楚汐萦却站在原地,启齿道“与掌柜面缘不过二三,就来叨扰,实在突礼,更复有事相求?但事关家族兴衰,小女子不得已而为之,请掌柜见谅。幼弟在朝为官,却不黯其道,为群臣所指。今圣上梁城征将,幼弟一时鲁莽,立下军立状,悔时已晚。希求掌柜能够闵怀,出山相助,小女子定将朝参暮拜,为掌柜祈福。” “楚小姐何须客气?在下被责杖时,有赖你悉心照料,才得痊愈。今日你有事相求,岂能坐视?”单君相一语未了,忽见楚汐萦腕间的镯子,心思一回,这不是晋王宫里那只羊脂白玉手镯吗?记得当时她十分喜欢,揣在怀里,哪知一夜醒来竟不翼而飞。难道是段弘摸了回来,送给了楚汐萦?!因道“但此事性命攸关,在下心中不安啊。” 楚汐萦听此回转,料有是非,一时间又捋不清,只好道“掌柜有话,不妨直说。小女子在京萍漂蓬转无依无靠,非万不得已,绝计不会劳烦掌柜。” “楚小姐哪里的话”单君相笑道“在下出身道门,略通雌黄之术,近来灾星临头,不适远门。在下听说这城西的王母庙十分的灵验,不知楚小姐可愿为在下求一符以保平安?” “谢掌柜。”楚汐萦喜出望外,大松一口气。她还以为…… “小姐”影儿拉着她,心里着急。那王母庙香火旺盛,一天接收的香客有限,这样排下去,要到猴年马月了! “那就麻烦你了,求符须得心诚,这些在下都不必讲了吧”单君相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往梯边走,道“楚小姐若是现在赶去排队,应还来得及。” 闲话不提。 只说楚汐萦到王母庙时,庙已经关了,那求符的人却丝毫没有减少。难道这些人为了进香求符,彻夜等候?楚汐萦愁上心头,早听说这里的王母庙香火鼎盛,却不想到了这个地步。 “小姐,我们回去吧。”影儿央求道“那臭道士分明就是诓我们,这排到明年也轮不上。”又伏楚汐萦耳边小声道“不如我们进宫找齐王,谅那臭道士也不敢不去!” “影儿”楚汐萦板起脸,道“我们为人做事不竭诚,即便单掌柜真因故去了,她会竭力帮少爷吗?更何况,己所能及之事,都要求人,不能之事又该如何?”说罢,毅然排到那条长龙后。 影儿心中叫苦,只好跺着脚跟过去。漫漫长夜,又不知如何熬过去。她先还陪站着数几句闲话,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身子越来越沉,她就干脆叫马夫拿了个垫子,坐到地上瞌睡起来了。 那一夜半醒半梦的,也不知睡着了没有,只忽然间觉得后脑上冰冰凉凉的,一点两点,越来越密集,接着便听见嘈杂不安的声响。影儿恍惚一惊,睁眼一瞧,差点晕过去。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老天爷藏着掖着要这个时候下!她心中暗骂,抬头却见楚汐萦双手合一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小姐,小姐”影儿也顾不得手脚发腿麻,惊忙推了推她,好在楚汐萦有了反应,才松了一口气道“下雨了。” 楚汐萦艰难地睁开眼,只觉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知觉。她下意识地动了动,全身就像散了架似的直往地上滑去,好歹影儿扶住她。楚汐萦倒吸一口凉气,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鬼知道什么时辰呢,看这天该要亮了吧。”影儿埋怨道“小姐我看你上下没有一点热意,怕是着凉了。这雨恐怕是越下越大,我们还是另寻它法吧。” 楚汐萦却执拗的摇摇头,想是难受得很,也没说话。 这求符须得心诚,别说是下雨就是下冰雹也挡不得,否则那符即便求来了,也没灵性。那怎么办,影儿心底一凉,不会真站在雨里等吧? 豆大般的雨打下来,不过片刻,两人衣衫便被浸湿了。楚汐萦浑身发颤,却强撑着身子站在雨里。 影儿暗自焦急,恍眼一瞧,竟发现前面的人又慌又乱竟少了许多。原来这些人都被雨势吓跑了!她心中还没亮起来,一炸惊雷便在耳边炸响,接着明晃晃的闪电扯下来。 大雨倾盆而下。 楚汐萦头越来越重,指间发白,半边身子靠在影儿身上。 影儿用力托着她,暗自咬牙,不意却看到一个人执柄黑伞站在不远处。 是单君相!只见她缓缓走过来,看着虚弱不堪的楚汐萦半响,才道“楚小姐行事胆色,实在令在下佩服。只是有一言相赠:有的东西,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说罢,将伞递给影儿,转身走进雨里。 影儿却把那伞挥到地上,朝她骂道“谁稀罕你的东西!” “影儿,她说什么?”楚汐萦挣着身子,想要站起。那雨实在太大了,模糊中,她连单君相口型都没看清。 “她说我们已经尽心了,那符不要了。” “…好”楚汐萦连口气都来不及松下来,眼前便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二日午后。 “小姐,快把这汤喝了。”影儿基本是在她睁眼的同时,扶起她将一碗药汤送过去。 楚汐萦却将那碗推开,问“成儿呢?” “少爷一早就走了。”影儿道,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去桌边拿过一只锦盒,道“小姐,快把这盒子打开看看,少爷送个东西,还要神神秘秘的!” 楚汐萦疑惑的望着那盒子,犹豫着打开,忽的眼前一亮,竟然是一把精巧的兰花匕。那刃口发白,极是锋利的样子。她小心翼翼的取出来,光下,那木兰纹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44 间的‘汐’字格外惹眼,楚汐萦不由得一愣,旋即,抿唇而笑。 “少爷没事送个匕首做什么啊?”影儿大惑不解。 “这不是少爷送的。”楚汐萦凝视着那个字,半响,才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我想出去走走。” ? ☆、皇宫一叙 ?  八月一至,宫里的帝皇菊,双荚槐渐次开了,芬香满园。 秋风送爽,虽不及春日那般叫人暖意洋洋,却也别有一番舒适。 这日午后,段弘正欲去园间赏花,忽有报来,说沈跖在延和殿外请罪。 事情都过去半个多月了,现在才来?!段弘心里恼他,冷着脸更衣上殿,宣他进来。 沈跖进殿大拜,却不起,口称“罪臣养义子不肖,令其在陛下面前犯下滔天大罪。今将不肖子拿来,请陛下降罪。” 段弘冷声道“沈卿丧偶多年,痴心一片。即不愿续弦,招收义子也是理所当然。养不教,父之过。可见你平日对他关怀之少,竟至其断臂多日才得知的地步!” 沈跖道“这不肖之是臣妻妹之子,他幼年丧父,臣虽认他为义子,却是他母亲一手抚养。他母亲平日里对他管教严苛……” “行了。”段弘打断,颇是不耐烦,对左右道“将那只手寻出来还给沈大人。”又对他道“这事,就不追究了。下次再犯,朕可就将他脑袋借来玩几天了。” “谢陛下开恩。”沈跖磕地,手心沁满了汗,将地都印出形来了。 他在紧张些什么?段弘看着那手印,心疑不已,难道这么久了他还摸不清她的脾性,还在担心她会降罪?正心疑间,侍官在旁道“陛下,有梁城口报。” “宣”段弘暂且放下心思,看了看沈跖,道“起来吧。” 楚成赴军也有半个月,按道理也该传来消息了。 未几,一信兵上殿,行礼毕,呈信物上殿。 段弘确认无疑,问“梁城战况如何?” “回陛下,尚无战事。”信兵道“属下是奉单参谋之命回口信,楚将军被一阵白烟漫住,就,就不见了。” 不见了!段弘惊了,令道“从详说来!” “当时在场的,只有单参谋一个人,属下,属下并不知祥。” 这么大个人,怎么大白天就不见了?段弘她自不信妖邪之说,那此事应是故意说此。白烟漫住,单君相一人在场,发来口信,这三件事怎么看也不合寻常。白烟,妍儿!段弘心中一惊,难道单君相是在暗指是魏铭的计谋,她看懂了些门道,却不敢透露出来,于是才发口信。白日消失,难道是说楚成被陷进梁城,生死未卜? 可是楚成身为主将,两军又未交战,怎会被捉进梁城?这事太让人匪夷所思了,那个飞鸿道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无论怎样,楚成这次恐怕都凶多吉少了。段弘久思未果,问“此事通知将军府了没有?” “还没有。” “不用去了。”段弘沉默了片刻,叹了一口气,道“请表小姐进宫一叙。” 说辒辌车至西宫,两内阁太监在道前迎下,道“表小姐请随奴才过来,万岁在舞袖台上设戏,正等着您呢。”说罢,躬身稍前引路。 楚汐萦点头,抬眼一望,只觉近处的古柏,玉叶梅,远处硕大的斗拱、金黄色的琉璃瓦,在秋阳下都显得懒倦。低头来往的宫人,步履匆匆,神色板滞。偌大的宫里,除了摩擦的脚步声,也只有偶尔一两声鹊鸣。 “小姐,你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啊?”影儿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问,平常不是听见段弘一点消息都暗自欢喜许久么? 楚汐萦轻叹了一口气,也不说话。不知怎的,她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好的预感,成儿赴军这么久了还没有消息,段弘又突然召她进宫… 影儿见此,没来由的神色一黯,先前的雀跃瞬间消失了。 两人各怀心事,不知不觉到了舞袖台。 高权侯在边上,见她来了,弯眼笑道“见过表小姐。” “高公公辛劳了。”楚汐萦略一施礼,往那台下寻望过去,便见段弘着一身淡白色宽袖交领汉袍,懒懒靠在椅上。两只丫鬟拿着日月扇在旁轻扇。 引路太监小跑过去,说了什么。段弘就转过头来看她,相视一眼,又转了回去,稍稍正了正身子,将两只丫鬟挥下去了。 楚汐萦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过去。 “你来了。”段弘偏头看着她,略略一笑道“坐吧。” 那笑中透着沉郁,楚汐萦愈加忐忑,不安而坐。丫鬟陆陆续续端来瓜果点心,将那楠木横几都要放满了,这时有太监捧来戏本,让段弘挑戏。 段弘便直起身子,强打起精神一般,将那戏本放在几上一页页的翻看。她看了半响,也没找出什么戏来,便将那戏本往楚汐萦面前一丢,道“你点吧。”说罢又靠回椅上,望着她出神。 楚汐萦脸颊赧红,只有条不紊的翻着那戏本,一副专心致致的模样。 段弘这才回神过来,偏过头来淡淡道“前些天你去找单华阳了?”不待她答,又道“庭散时我传她入宫,为的就是那事,她不肯。哪知不过一天半的事,她就回心转意了。我听说你在王母庙前站了一夜,这是真的?” 楚汐萦手一顿,不自觉的提起心,咬唇点头。 段弘看着她的反应,把余下的话咽进肚里,道“我看你这般艰难,挑个戏犯什么难?”又将那戏本拿过来,翻了一下又扔回几上,对旁侍道“不点了,让他们把最拿手的戏排一遍。” 半刻过后,那台上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钓鱼台坐着一老翁,那老翁只生得白人白面白眉须,手拿着钓鱼竿三尺绳……” “……主公你不在西岐地,你来咱渭水河前啥事情。” “……” 却是经典豫剧《姜子牙钓鱼》。 影儿在旁观摩这两人,一个心浮气躁一个心神不宁,再配着这咿呀的唱戏声欲斜的秋日头,真叫人烦到骨子里了。她悄悄上前,对楚汐萦赌气道“小姐,这戏一点也不好看!” 段弘抬眼看着她,定了几秒,起身道“不好看就不看,高权。” “奴才在。”高权急忙过来。 “陪表小姐逛逛。”因将那戏止了,转身就走。 影儿心里跺脚,不甘不愿的瘪瘪嘴。怎么就走了?! “影儿”楚汐萦叫出声了,又没下文。她目送着段弘,抑郁难言。她究竟想说什么,为什么又欲言又止? “……万岁这些日政务繁忙,招待略欠周详,表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不觉到了日暮时分,宫门将关,楚汐萦准备回府。正欲上车,一个太监匆匆忙忙跑来,道“表小姐且慢,皇上在赏心亭设宴,请您一同用膳。” “好。”楚汐萦轻声一应,只觉身心俱疲。她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45 强撑着身子前去赴宴,不料那赏心亭却是极其幽静,两旁尽是盛开的帝皇菊,花香盈鼻。段弘侧对着她坐在桌旁,自斟自酌。 那模样倒有几分自在。 见她来了,段弘便放下杯盏,伸手将她扶坐下来,看了她半响,道“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楚汐萦趋于平静的心一紧,下意识的咬紧唇。 段弘顿了顿,道“你弟弟为国捐躯了。” 楚汐萦怔住了,她呆呆的望着段弘,脑中一片空白。 “人死不能复生,还要顺变。”段弘握了握她的手,那从容的语气,仿佛此事已成定局,无力挽回了。 真是平地一声雷,楚汐萦从震惊到不可置信再到绝望,也不过那么一瞬间的事。她坐在位上,怔怔地望着段弘,一缕魂丝已然出窍。那个前几天还笑着对她讲话的人,怎么一眨眼就阴阳两隔了?怎么会呢? 段弘见她如此也不再说话,安静地陪着她。 菜凉了,段弘正打算送她回去,一个内侍急冲冲的跑来,道“万岁,梁城有加急信报。” 段弘将那信拆了一看,怒从心起“威武大将军何在?!” “回陛下,两位大将军得胜而归,应不日就该回国了。” “传朕口谕,暂罢回齐,速去援攻梁城!” 那内侍匆忙回去复信,段弘紧紧的抓住那信报,切齿深恨。捉住一个小小的楚成就想让她罢兵求和,简直笑话!因看了看楚汐萦,将信报撕得粉碎“高权,送表小姐回临水阁休息!”拂袖而走。 “表小姐,表小姐……” 模糊中,楚汐萦只得有人叫她,接着身子被人摇了摇。她渐清晰,五感飞回肉体中“高公公……” “表小姐,该回去了。”高权深叹一口气,愁道“各人自有各人福,表少爷有你这么一个姊妹,是福,福大命大啊。”只是楚成只是下落不明,段弘为什么要说他已经死了,这样不更是让人伤心吗? “公公言下之意是…”楚成并没有死?楚汐萦惊讶地盯向他,高权却也只隐晦的看了她一眼。楚汐萦明白过来,刹时一阵剧痛袭进心来,悲恸不已,却勉强一笑“谢公公提点。” 她颤巍巍地起身回走,泪悄然落下。 “小姐”影儿惊讶的看着她,这是好事啊,楚汐萦为什么要哭? “没事,我…”那泪怎么也止不下来。不管楚成境况如何,在段弘眼里已经是个死人。段弘甚至不肯花一点人力物力去探寻下,她那样说,也不过是不想自己多事,去让她为难。 毕竟,在国家大事面前,一个楚成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 ☆、33 ?  楚汐萦又暂时住回了临水阁,那几天里,段弘过来看她的次数,比这三年来的总和还要多。 八月十五,段弘携楚汐萦去五太妃宫里过节。午膳毕后,段弘因事回去了。楚汐萦陪太妃庭中散步,时值中秋,满院落叶飘零,多有几分萧瑟之感。 太妃轻接落叶,对着那枯黄叹道“想那年今日初见武王,他满身甲胄手握银刀威风凛凛的样子,还清晰如昨日……唉,转眼他已过世多年,哀家亦是鬓添白发,果然是人生苦短,忽而一世。”指尖一松,黄叶落地,混在落叶群中,再也无处寻觅了。 楚汐萦注视着那落叶飘零,不觉悲寥“娘娘千岁之身,享尽奢华,却还要落叶伤秋,是还有什么遗憾吗?” “金银珠宝不过是身外之物,哀家清修多年,早将这些俗物参开。若说遗憾……”太妃清淡一笑,道“哀家恨自己这身子,不能为武王产下一子半女,更恨自己贪生怕死,黄泉路上让他独自前行。这遗憾,怕是要数上好半天了…” 她自嘲,楚汐萦也只默默的听着,不好接话。 谁知太妃忽然住了脚步,直视着楚汐萦,带着几分深意“可你知道哀家最恨的是什么吗?” 楚汐萦不防她此举,竟硬生生的接住这目光。 “哀家最恨的是,直到武王过世,也不知道他到底爱不爱我。” 恍若胸口被人猛的一击,楚汐萦一惊,怔怔地望着她,失了礼数。 太妃神色悲戚,颇是动容“我这一辈子,只知道他心里住着一个永远无法忘记的人。所以我时时谨记,处处小心,哪怕后来我独眷圣宠,却也从来不敢去触碰去奢望。我不敢在他看我的时候去看他,不知道他对我说着温柔话语时,看我的眼神究竟是怎样……”如果那些年,她能抬起头,哪怕只回望那么一眼,也不会平添半生的遗恨。 楚汐萦刹那间失神,差点错过她下一段话。 “弘儿与明妍一起长大,那孩子初进平南王府时还未满十岁,行事礼数却十分的周全。她恪尽孝道,性子安静,在那样一个人心混杂的王府里,能安得太平实非易事。俗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在弘儿还赖在武王膝上撒娇时,她却身处敌府事事隐忍,那般的懂事实在是叫人心疼。就是后来武王得知她的身份,要对她不利,也几番忍了下来。” “那时她对府里上下都做到了周全,却独独对世子这个掌上明珠置若未闻。说来也是奇怪,弘儿那个小霸王一遇到她,就变成了纸老虎。当时满府的人都还笑她,遇到了冤家。谁曾想后来,倒真还是……” 太妃疑是坠入往事,面带异笑,不住的诉说着。 楚汐萦静静地听着,无悲无喜,她在脑中一幕幕地勾勒那些场景,渐渐的,泪湿了眼眶。她开始理解那句‘尽人事,而后,听天命’背后的辛酸,期待和无可奈何。 也不知过了多久,太妃手抚上她的肩。楚汐萦惊了一跳,回过神来。 “哀家也听说楚将军战殁沙场的事,这人吶朝祸夕福是天命所在,非人力可更。凡事要顺应天命,才不违人和。弘儿这些天国事繁忙,还要为杂事分心,也不知身子吃得消不。她从小受尽了宠爱,懂事甚晚,做事不较后果,若真对一个人好起来,恨不得把天上月亮都偷下来送。”太妃望着她,淡淡道“你该明白的。”说完,移驾回寝。 “这老太妃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影儿在一旁嘀咕。她先上来表达了对先王的怀念之情,借己之鉴告诫楚汐萦不要留下遗憾,分明就有怂恿之意。接着却又大谈段弘与白妍的感情生活,表达对白妍的喜爱之情。这便罢了,到最后竟为段弘鸣不平,责怪楚汐萦不安大体。最最后那句,居然又带几分怂恿之意?! 楚汐萦却明白过来了。果然亲疏有别,对段弘白妍还有她,这太妃都分得清清楚楚。比及自己她当然更喜欢白妍,却又不及段弘。她的用意,不过是怕以段弘的性子,将来东音基业会葬送在白妍身上,所以想利用自己,让段弘分心。 可是不论怎样,她今天的话,确实在楚汐萦心中掀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46 起了巨浪。 两人一路沉默,回临水阁。半路路过月影湖,见一大群太监堆在湖边,不知在干些什么。影儿便叫住一个散过来的太监,问他。 那太监道“唉,皇上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偏方,非说新鲜鲵鱼肉有疗神的的作用,要自己钓。谁知坐了半天鱼没钓上,倒钓了一只王八,现在正在那里大发雷霆呢。” 影儿扑哧一笑,这段弘倒还有几分可爱,自己没钓上,还要怪别人。抬眼一看,却见楚汐萦望着那边凝眸不语“小姐,我们我们过去看看。” 那湖边,柳树枝桠开始泛黄,早不复以前的繁荣。楚汐萦记起,她上回路过这里时,还是晚春,这一回已是中秋了。 那些太监见她两人过来,都默默的让开一条道,顺着那小道,楚汐萦一眼就看见段弘黑着一张脸,紧紧地盯着那钓竿。她脚边的金盆里仰天躺着一只王八,正努力的想要翻过身来,两边虽是执事成群,却一点声响也无。 却说段弘听到响声,怒火直冒,转头就骂“谁他娘的还要动……” …… 四目一对,段弘憋红了脸,转过头去默默不语。 楚汐萦嘴角不留痕迹的一弯,她蹲下身子,将盆里的王八拨了两下翻过身来了。旁侍的太监忙摆了一个人字小凳上去,楚汐萦坐了半刻。 段弘犹豫着道“其实你也不用太过伤心,毕竟隔这么远,信息不准确也是常有的事。说不定,说不定你弟弟的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楚汐萦沉默不语。 段弘又道“梁城久攻不破,而军耗愈大。两位大将军前去征战,也没什么进展。这战事拖得越久对齐国就越不利,我想要亲征,却又怕国事无所依托。” 现在朝中连个真正信任又有能力的人都没有,本来这监国一事是该沈跖担任的。可是经庄稷那么一说,加之近来发生的一些事,她越看越觉不对劲。 明知楚成不堪重用,却还要推举他。现在果真失策,他又大谈和解之道。段弘说完,偏头去看楚汐萦,却见她目光平静,恍若未闻一般。 段弘便不再说话了。自从那日她说楚成一命呜呼了过后,楚汐萦再也没在她面前说过话。要不是上午听见她给太妃问安,她还以为她悲伤过度失语了。 一想到这里段弘就觉得郁闷,战死沙场是多么正常的事,这能怪她吗?可是楚汐萦就不理她,虽然说误报军情是有那么一点不对,可也不用搞得她觉得自己十恶不赦一样。 段弘坐在那里想东想西,不期然的楚汐萦开口问“弘儿,你觉得武王爱五太妃吗?”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离谱了,段弘愣了半响,才道“不知道。” 但看楚汐萦垂下眼眸,又趋于平静的模样,段弘想了想道“我只知道父王临终了还念念不忘的唤着我娘的名字。可平日里他从不准人提她,自己也不提,仿佛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至于说爱,我现在觉得对于那时候的父王来说,爱与不爱都不重要了,他最需要的是懂得与陪伴,他太孤独了。” 楚汐萦静静的听着,片刻后又问“那武王成天跟一个他不爱的人在一起,快乐吗?” 段纯也会有喜怒哀乐?段弘疑惑了,答不上来。她更疑惑的是,楚汐萦今天究竟怎么了,净问这些奇怪的问题。 楚汐萦却抬眼望着她,等着答案。 段弘勉强想了想,道“应该是快意的吧。他每次见了我都笑,笑声可大了,满殿的人都能听见。可是他对别人又很凶,大家都怕他。” 两人俱是沉默,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段弘收了钓竿,还是一条鱼都没钓上来。她起身弹了弹袍子,低头却见楚汐萦独坐在凳上,伤怀的模样。 忽然,她偏头凝望着段弘,接着缓缓的站起来“你觉得武王对太妃好吗?” “武王会想方设法让太妃开心吗?会呆坐一下午为她钓鱼吗?”楚汐萦一点点地靠近,在她脖颈间印下一吻,一滴泪顺着领口流了下去“这,还不是爱吗?!” 段弘屏住呼吸,震惊极了。 楚汐萦泪眼婆娑,却强扯出一丝笑道“弘儿,你不快乐,我不会纠缠你。” 段弘却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 楚汐萦强忍着泪不要掉下来,一步步往回走。段弘已经在走她父王的老路了,她却还不知道。她听过太妃描述段弘从前与白妍在一起的日子,才恍然大悟,原来段弘这几年,过得一直不快乐。 她不是太妃,段弘不是武王,这样,也没有意义。 段弘决意要亲征了,她将国事交给柳庆和常太清,就准备出发。临行前,她踟蹰再三,还是想与楚汐萦告生别再走。 那晓得高权却告诉她,楚汐萦早在几天前就出宫去了。她追到楚府,才发现里边的仆奴都被散了,原来楚汐萦早在几天前就离开这里了。 段弘想起那天的话,回味再三,不觉苦闷。 她,应该是去梁城了罢。 ? ☆、第 35 章 ?  说段弘至中军,众将前来参谒。礼毕,问军中要事,诸将一一禀了。段弘又问楚成一事,则无人应答。因散幕自省,稍逾,又召单君相入帐。 且说单君相进帐来,垂手立于案前三五步间,待段弘问话。 段弘瞥眼看她,问 “楚成的事究竟如何?” 单君相道“回陛下,微臣正在调查,尚还不清楚。” 段弘正了正眼色,起身走至她面前道“你不必拘束,把事情详说一遍就好。” 单君相不动声色,只略低着头,道“梁城地孤,四周皆是平原,围困多日而安然无恙,我怀疑是赵陈两国在暗中资助。那日我与楚将军提起,他非要亲自查看,我便随他在梁城周外巡视,果然,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单君相突然止住了话语,抬眼望向段弘。段弘只与她目光一接,便移开眼,她后退两步,斜靠在案上深思,半响道“你是说……”只是这三地结合之处只有几个小丘,如何藏身? 难道是……地洞? 单君相道“我原本也没这样想,毕竟此地沙软,竖洞都极易坍塌更何况还要平延几百里?可是那日,我在离城最远的丘山上,发现了夯土。同时还在那丘山的背面发现一处隐蔽极深的洞口。” 竟有此事?把口开在这里,难道是齐军中有内鬼,暗中调资与梁城,难怪军耗愈大。可是梁城少说也有一万五的人口,搬动巨大,这些将军又岂会不知?除非,段弘咬牙,除非那个勾结之人权力极大。 “我想周野应该对你说过,首战败后,去追赶的一万余将士有去无回,就这样消失了。”单君相道“楚成就是这样失踪的。” 段弘琢头不语,示意她继续讲。 “我想那个飞鸿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47 道人一定精通五行,才能在这样一个地方摆下土阵。这样的阵法早有记载,传说邹衍的一位外弟子就是深通此阵,能把三丈土墙钻得通透,墙身凭四五头状牛都撞不垮,而墙顶哪怕是附上一只羽毛也会倾泻如沙,可见他用力之精妙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那飞鸿虽达不到此种境界,也算是一代奇人了。” 段弘深思,道“果如你所说,那此阵倒也好破。只要催上几十头牛往那上面一跑,就不结了。” 单君相一笑,道“真要这般简单,还轮得到你来?我刚才讲的那个事例,不过是钻研者爱好罢了。若将此阵用于战场之上,那又另当别论了。那日我与楚成并排同骑,只听木疙瘩一吱,他惊叫了一声,一眨眼的功夫连人带马就不见了。而那地,还如平常一般,只略略带了些新沙上来,可见那土阵中还有木阵。”比起土阵的千篇一律,木阵就要多变得多了。 “都是些下流之术!”段弘听得头疼,道“你直接说此阵有什么破法。” “我哪有那样的本领。不过,我居住鸳鸯湖时认识的那个老汉,倒颇通五行之术。”单君相道“可惜他已不问尘事了。” 难道就是庄稷想要去寻的那人?段弘心底疑惑,也懒得去想“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才知道。我已令人传了战书,不管她黄氏接受与否,明日天黑之时,我就要攻城!”她就不信,三十万精兵在手,还怕那么一个巴掌大的小城! “你急什么?”单君相嗤笑道“我看当务之急是捉出那个出卖粮草的高官,断它后路,这样自会不战而胜。” 段弘瞅着她,缓缓笑道“我却不这样看。黄氏捉住楚成,想要逼我罢兵。她明知此举儿戏,又这样做,不过是坚持不久推延时间的借口罢了。她知我看信后必定大怒,将下令猛攻,便想趁着两军通信这段时间,好去勾结赵陈。我日夜兼程的赶来,正是想要趁他们联盟未成,一举歼灭她。” “这三地早是唇亡齿寒的的关系了,若是结盟恐怕早结了,未必会等到现在?” 段弘叹了一声,道“你不懂这其间关系。三国若是联盟,黄氏乃太后娘娘,必是赵陈称臣。那两人现在各俱一方,哪会甘心向流落在外的太后屈膝?他们先前观望,并不是不怕梁城告破,而是在等,等黄氏去求他们,那样他们就可以踩在黄氏的头上趾高气扬。而黄氏也深知这点,所以她一个人孤军奋战撑到现在,让他们看看自己的能力。” 单君相听了,也颇觉有道理“即然如此,应早作准备,此战不同寻常,你想好对策了吗?” “对策…”段弘沉思道“我想以正攻为佯,吸引敌人的注意,再以侧攻为实。” 单君相轻笑一声,道“侧攻为实,不是我故意夸大,你连那阵法厉害都不知道,就冒然出兵……”说不定连人家墙角都不碰不到。 “此事,我自有办法。”段弘坐回案前。 “那我就先出去了” “华阳”段弘叫住她,沉思了半响,问“你,有爱过什么人没有?” 单君相一愣,继而讽笑道“这样的问题,你拿来问一个出家人,不觉荒谬么?”于是出帐,外边起了很大的风,凉风灌进她的袍子里,那一霎,她的唇边稍稍一扬。 “单参谋”一个老军医路过,朝她招呼。 单君相瞬间回过神来,点点头。忽又想起什么似的,跟过去道“张军医,给我捡两副温热的药。” “怎么?单参谋身体不恙,不如下官给您号号脉。”老军医呵呵笑道。 “这倒不用,方才李军医已经给我号过了。只是皇上忽然召见,就忘了拿药。” “好,好”那老军医进了药帐捡药,道“最近气候反常,开始冷了,参谋大人多注意点才是。” 两人问候了几句,药便捡好了。那军医却扬着手中的药,示意她进去拿,那模样颇有几分小心翼翼。 单君相进去,那军医压低声音道“听说圣上明日天黑,要攻梁城。不是,下官只是担心,这么多伤患还没复原,又填新伤,恐怕医资匮乏。” “圣上自有决断,岂是你我可以猜测的?”单君相拿过那副药,直接退了出来。不过这么片刻的功夫,这军医就‘听说’了,看来这消息传得还真是迅速! 因回营,那帐里坐着一个女子,面色苍白,多有几分憔悴。正是楚汐萦,见她进来,忙起身行礼。 单君相也不阻止,只把那两包药往桌上一丢,道“路过药帐,那老军医硬塞我两副温补的药,我看你用得着,就留了下来,你看着办吧。” “谢单大人”楚汐萦心中颇是诧异。 “楚将军的事,我有责任。你只管安心的住在我这里。”单君相说罢,就要走。 “单大人!”楚汐萦忙叫住她,担忧道“舍弟的事,还没有下落吗?” “我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会办到。”单君相头也不回,淡淡道“齐王已在军中,如果你不想见她,就不要出去。”段弘应早猜到楚汐萦会来这里找她的吧? 影儿见她走了,才抱怨道“要不是她大意,少爷也不会失踪了。我们整天呆在这里也白担心,还不如去找齐王。” “影儿” 风掀开那帐子,楚汐萦叹了一口气,正欲说话,忽见单君相还站在帐前,背对着她一动不动。楚汐萦稍稍惊讶,住了口。那身影顿了一下,这才抬步走远了。 影儿瞪圆了眼,许久才出得一口气,道“小姐,这个人怪怪的,整天闲逛干不得什么正经事,不像是什么好人啊。” 楚汐萦望着那药包沉默。这个人,应该靠得住吧? 且说那时,梁城内的百姓惶恐不已,梁王府里更是乱成了一团。 黄氏焦急不安的坐在正殿上,等飞鸿来,谁知天都黑了,那道人才悠悠闲闲的来。他一身道袍松松垮垮,两眉花白,手握着一只葫芦。摇摇晃晃的往那门槛上一坐,醉笑道“娘娘有何事吩咐?” 黄氏一向尊贵威严,哪有人敢在她面前这等放肆。当下喝了一声,令那道士起来。 那道士也不恼怒,自笑着扭起身来,有模有样的给她作了个揖,惹得两旁执事发笑。黄氏无暇顾他,道“齐王发来战帖,邀明日戌时战。她兵马三十万,车近万乘,看样子是要强攻。况且自那单君相来后,粮草一直欠缺,现在城中百姓又开始生事。唉,不知国师去说赵陈的事进展如何?” “娘娘圣明,那赵陈两王已然臣服,正派兵粮来助,只是路程遥远,还得多等两日。”道士道“至于那齐王,娘娘也不必担心。她已吃了几场败仗,受过强攻之苦,此番必定不会大肆进军,而是剑走偏锋……” 他一语未了,一个道童捧着一个细竹管进来拜道“娘娘,国师,有密报。” 飞鸿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48 哈哈一笑,道“待贫道先为娘娘观看。”因把那竹管上了塞子拔了,掏出一卷纸来: 正攻为佯,侧攻为实 飞鸿念毕,哈哈大笑“果然还是生得太年轻了,娘娘,您可放心罢。” ? ☆、第 36 章 ?  且说第二日天灰蒙蒙的,还未到戊时已要黑了。 时马荣战前走阵,三十万将士操练整齐,□□在空中划过,带起一阵阵气浪。段弘在车上游阅,毕后,对马荣道“素闻大将军有将才,今观排阵,整练如此,人言尚未尽所学。” 马荣道“得陛下赏识,驰骋沙场,是末将的荣幸。” “好!”段弘看着他,自思道“周野要是有你一半的谦逊,就好了。” “周将军出身武将,胜仗无数,只是爱好颜面,其实口不服心服。”宿家礼从旁道。 段弘哼了一声,心中不悦“朕看他是心口都不服!”顿了顿,又对两人道 “两位将军身立大功,未得嘉赏,又为战事奔忙。待这次梁城大破,朕定为大将军设宴,论功行赏。” “谢陛下” 段弘望着天际,不再言语。 “不知道陛下有何良策,末将先前一战,算不上惨败,却也输得不明不白。那梁城虽小,箭氏滚木却多得出奇,难以招架”宿家礼道。 “兵行诡道…”段弘不欲多说,算了算时辰,下车走了。 两人不明所以,交罢眼神,跟随其后。 段弘走到一一丈多高的木堆前,弯腰抚摸着一条长圆木,道“待会战鼓一响,宿将军,你负责攻城门。此番攻城,朕要兵马脚不可落地。你可否做到?” “这…”宿家礼惊异之极,脚不沾地,这人又没长翅膀,怎能做到?他正要反驳,却见段弘偏头朝他望来,目光冷冽,他一愣转口道“臣领命。” “这就好”段弘起身,拍着手道“宿将军你只管撞城门,切记不要攀城。”又对马荣道“待敌人的注意力都被宿将军都吸走后,将军再率人从右侧攀城,那时天已黑透,且右侧背光,行事较为方便。” 马荣沉吟片刻,应了下来。 段弘点点头,道“此次战役,以宿将军为佯,马将军为实。好了,都下去准备吧。” 两人下去准备,段弘还留在原地。 单君相从木堆后走出来,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道“你为何不告诉他们那城下的机关,这样也好叫士兵提防些。” 段弘瞧着她,轻蔑道“邪不能胜正,我手下可是出过生入过死的正规军,说什么五行之术,岂不是平白的乱起军心?” 单君相扬扬眉,不以为然。段弘这个人较起真来,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她就坐看她兵败。 段弘看她这神情就知她在想些什么,心中恼怒,才要走,单君相又叫住她,道: “我已查出楚将军的下落,你打算怎么办?” “他在哪里?”段弘闻言,正了眼色问她。 “被黄氏捉去,关在梁王府里了。他这回受伤不小,恐怕这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这是何意?”段弘心惊不小,脑子里却浮现楚汐萦的身影来。 “他脚筋被人挑断,再无续接之理”单君相道,颇是惋惜。 段弘沉默半响,才道“……知道了”说罢,长叹了一口气,走了。黄氏这个女人果然心如蛇蝎,对待战俘这般心狠。 单君相望着她的背影,她这个反应是什么意思,长叹一声,她根本就不打算想办法去救? 天渐渐黑了,戊时一至,顿时战鼓响天。 段弘设台观战,只见宿家礼骑一匹大马,在中军指挥,上百个士兵抬着木板将那地面覆住,城上万弩齐发,箭如雨下。齐军顿时伤亡不少,叫苦连连。 宿家礼也是心急不已,眼看着那些兵士接片接片的倒,只得一面命人抬伤兵回去救治,一面催人抬木挡路。 就这么一刻钟的功夫,齐兵伤亡过万。 几十战将心急如焚的站在台下,手握大刀,跃跃欲试。段弘握紧拳,冷冷地注视城下动静,却一动不动。 其实那城下暗得一片,不甚分明,只闻其声。倒是那城上,火光照天,那城上一些变动都看得大概,那上边的士兵陆续被调走,梁城城门紧闭,只剩下千只□□齐刷刷的对着下边。 段弘握紧的手渐渐松了,忽的一笑,对左右道“速去告知宿将军,即刻搭云梯攀城。”梁城强攻不下,齐军镇在此地已有两三月。她亲自前来,黄氏一定以为她要智取,将兵力都派去截马荣,怎会料到她还会中规中矩的攻城? 却说那时马荣带着人马,借着月色偷偷往右翼赶去,哪知刚走一半,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巨响。赶前的士兵忙往后退,接着又是一声巨响。震得马荣耳朵发聋,正要骂话,却见前边哪还有什么人,整整半个营的士兵就那样凭空消失了。 后面的士兵见此,面如土色。 马荣心里有些怵,再叫人走前。 有几个胆大的士兵战战兢兢的上前,哪知还没迈完五步路,又是一声巨响,几人霎时不见了。 身后的士兵大惊失色,纷纷后退,又不见了。 这回马荣看清楚了,那地下猛生了个大洞,转眼又合回去了。 正进退两难间,一个骑兵挥着收兵金令飞奔过来,呼道“马将军,请速回行辕接旨。” 马荣听令,勒马回去,哪晓得底下一空就要下坠,他忙蹬来,滚地而行。那地上就像生了千根刺一样,直戳肉里。 好歹滚了出去,他站起来,却见那些士兵都震惊的盯着他。他自疑惑的看了自己一眼,不由得大叫一声,鲜血遍身大半截肠子掉在外面,剧痛这才袭来。 而那地,还一如平常。 不说马荣这边惨败,只说段弘在台上等马荣回报,许久也不见了人来,再派人催。 片刻之后,来人回信道“回陛下,马将军身负重伤,已经晕过去了。” 什么?!段弘大吃一惊,问“他那边情况如何?” “仅将军一人受重伤,还有三百余人,都不见了。” 段弘倒吸一口气,心底生恨,沉默了片刻,才狠狠的望着那座城楼,咬牙道“增兵两万,攻城。”今天,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她都要血洗梁城! 战鼓声渐渐加密,如雷声般大吼,两万士兵抬着云梯呐喊着,朝那城墙杀去。 整座城仿佛都要被喊叫声撼动,楼上慌成一团。 “快,快去禀报娘娘和国师!”那守将拼命的朝士兵喊。这楼上守卫不过两千余人,这样下去梁城很快就不保了。 说那时黄氏正与飞鸿坐在王府静候,听此消息,不禁勃然大怒“国师不是说齐王主攻为佯,哀家把兵力都调去对付马荣了!” “娘娘息怒”飞鸿对黄氏道“时机紧迫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49 ,也讲不得什么规矩。贫道在那城下积有二十袋石灰,尚可争取些时间,再好好计划。”段弘打仗,如此不较成本,那梁城根本就撑不了多久了,他得早做好准备。 于是传令。 不久后回报,说齐王已暂时退军了。 黄氏这才放下心来,神色缓了不少,对飞鸿叹道“还好有惊无险,国师,这下可千万不能大意了!” “没想到那段弘真是一根筋!”飞鸿切齿深恨,攥紧拳道“贫道看她求胜心切,凭蛮力攻城。眼下得了点便宜,必定会乘胜追击,娘娘你可将兵力调在楼上看紧些,不到一个时辰她又要攻城了。” 却说那时段弘退了兵,正在清点伤亡。忽见那城楼上支出两个长竿,上面挂着几百颗人头,正是马荣失踪的士兵。 段弘看罢,郁郁不乐。 这时册官将伤亡报来,死者八百余,伤者两千余。也不算惨重,宿家礼道“启陛下,梁城将破,陛下何不趁敌人军心大乱之时,一鼓作气攻上城去”刚才城门都要撞开了,那楼上却忽然洒起石灰来,真是亡命之举! 段弘却叹道“你这样想,别人一定也会这样想。”黄氏在城上添了许多兵力,此番去攻敌人定将拼个鱼死网破,平增了许多伤亡。还不如让他们等到精神崩溃,再去攻打,那时候就轻而易举了。 于是黎明,梁城告破。 ? ☆、第 37 章 ?  说段弘破了梁城,即率兵进城。 当时天还未大亮,段弘命人封了道,上楼察视。晃眼一看,城内房屋坍塌街道肮脏杂乱,十分的破败。 就这么破地方,前前后后竟然损失了四万兵马才攻进来!段弘沉着脸,对杨镇道“这城中还有多少梁兵?” “加上伤兵,还有二百四十三人。” “现在可以问降。降者编兵入连,不降者宁释还家。” 杨镇因使人前去询问,一刻之后回报称,愿降者仅百余人。 段弘听闻,心中不悦。 楼下两百多个梁兵丢盔弃甲,挨挨挤挤的缩在一团,忙战一个晚上都昏昏欲睡的模样。忽然间听见齐兵叫嚷着催他们起来,接着就见一大堆官兵涌来。中间那个人身穿身穿红黑色冕服,神色威严,隐约中还夹着一股怒气。 梁兵忙爬起来,跪正,眼睛也不敢斜一下。 段弘在离他们三十尺的地方驻足,开口道“朕刚才看了你们的降报,降者不过一半,你们是对朕有什么不满吗?” 气氛格外的压抑,没有一个人敢答话。 段弘看了看,又道“愿降站左边,不愿的站右边。” 梁兵这才动起来,慢慢的,分成了两堆。 左右清点了一番,发现竟比刚才报上的人还要少十余人。 段弘心中大怒,走到一四十来岁的看起来精壮的汉子面前,问“你为什么不肯降?” “回万岁”那人吓得脸都变了色,颤着声道“小的五个兄弟都战死了,家中双亲无人赡养…” 段弘罢手,问他旁边的人“那你呢?” “皇上恕罪,小的,小的实在是不愿打仗了” 段弘点点头,反复看了几遍,示意人牵马来。待上了马,她对杨镇道“愿降的归家自耕,补给钱粮,不愿降的”顿了顿,“斩首以慰亡灵。” “臣遵旨” “启陛下,”宿家礼大惊失色,道“兵祸连连,这些人厌倦战事想要归耕,也是人之常情,何必要赶尽杀绝?”段弘身为皇帝,却不体黎民之情,恤兵祸之苦,实在叫人心寒。 “人之常情?”段弘冷冷的看着他,道“那朕就告诉你,正直难亲谄谀易合亦是人之常情,你学到了吗?!”不奖罚,无以正宽严。不宽严,何以安天下?她就是要让天下的人都把那几个字刻在心里: 顺她者昌,逆她者亡。 宿家礼沉默不语。 段弘见他寡言,哼了一声,问杨镇“梁王府里现在如何?” “回陛下,早已严看把守,因陛下先前有话,未敢轻举。” “好。”段弘冷冷一笑,道“晨时已至,随朕去请太后娘娘的安吧。” 却说黄氏后半夜才入睡,睡眼蓬松间闻此噩耗,不觉大震。她急忙起身,道“快起国师来!” 那侍女执帕站在床边,面色悲戚“禀太后娘娘,国师不知所踪。” 黄氏闻言,怔了怔。她怎么没想到呢,那个老道肯定参破这败局,趁夜逃跑了。她长吁一口气,缓缓起身走到镜前。 这么多年了,她第二次这样认认真真的瞧自己,第一次是在她出嫁前的那个晚上。印在铜镜里的,是一张历尽岁月的脸,一件惨白色的亵衣,当年那个含羞带怯的少女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消失殆尽。她不自觉抚上自己的脸,这真的是自己吗? “娘娘”侍女含泪喊道。 “更妆。”黄氏闭上眼,缓缓地坐到椅上,她这一辈子期望太多,达到的却很少。拥有的很少,忽略的又太多“纤云在哪里?” “公主还不知道城中变故,尚在安睡。” “送她走。”黄氏猛的睁开眼,又缓缓闭上了,眼角渐渐湿润。 半个时辰后,段弘到梁王府。 把兵进守,过五间大门,至正殿前。两面亲侍让开道来,只见垮门槛处摆着一雕凤楠木椅,黄氏头戴单凤翊龙冠,身穿正蓝色高襟金印朝服,身饰珠玉,端坐于椅上。轮廓分明,眼神七分威严三分媚态,两面侍卫维护,格外紧密。 段弘高坐在马上,正要说话,忽见黄氏身旁押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身子虚弱站立不稳。 侍从里不知谁惊叫一声,极力忍耐的样子。段弘大吃一惊,这人难道是楚成?她按下心思,心中疑道:黄氏端个板凳坐在门口,到底想搞什么名堂? 正在她迟疑间,黄氏从容道“哀家等你许久了。” 段弘不动声色,道“朕丢了一位将军,不知道落在哪里了。刚才路过梁王府,听人说这府里有一人极像,就想进来搜查,打扰了太后,实在无心。”说完也不待黄氏回话,就命人搜查。 黄氏立止,一字一句道“哀家这里没有什么将军,齐王请回吧!” “有没有要搜了才知道!”段弘余光里瞥着她,见她面有急色,不禁琢磨:难道这府里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慢着!”黄氏面色骤冷,指着那个半跪在地的少年咬牙道“这个人,就是你要找的将军!” 段弘却道“朕看着不像”说罢,示意人继续搜查。 她人话音刚落,王府侍卫都蹭的抽出刀来,两边人马相互抽刀对峙。见此情形,段弘神色一变,她驱马后退,使弓箭手在前。 黄氏目光冷冽起来,她将楚成挡在最前面,傲视着段弘。 前面的弓箭手顿时不知所措,纷纷望向段弘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50 等着命。 拿个鸡毛当令箭,居然想威胁她?段弘嘴角微微一扯,复对上她的眼,轻吐出两个字“放箭!” 黄氏一怔,素闻段弘多重情谊,没想到居然这般冷血,对待自己的表弟齐国的臣子竟没有一丝怜悯之心! 正是箭在弦上,说时迟那时快,在众人还没反应出那一瞬,一个士兵倒处队来,扑跪在段弘马前,撕心裂肺的喊: “不要……弘儿,我求求你,不要。” 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段弘。她望着马下的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楚汐萦?心中微怒,她冷冷的望着楚汐萦,她为什么会混在军中,谁让她来的?! 时间仿佛过得很慢,满场的人如雕像一般,都把目光放在段弘身上。段弘什么也没说,只渐渐勒紧手中的马绳,终于,她腾出一只手,缓缓朝楚汐萦伸去。 楚汐萦下意识往后移,最终却还是迟疑着握了上去。 段弘将她拉到马上,目光里没有一丝波澜。 楚汐萦就那样望着她,担心乞求或者别的什么,都只能通过泪来表达。段弘抬手将她头盔取下来,秀发飘凌声泪凄绝,从来没有哪一刻,楚汐萦美得能让段弘觉得那样的惊心动魄。 段弘怔怔的看着她半响,才回过神来,她抬袖为她拭泪,望着她沉吟道“你这样哭,不好。我心里难受。” 楚汐萦心底懵的一空。 几乎就是同时,段弘箍住她的腰,将她头紧紧地按在肩上,接着以近乎绝情的语气命令那些弓箭手“放箭!” 竹箭飞了出去那一瞬,段弘肩头传来深入骨髓的痛,可她硬是咬着牙一动不动,冷冷地看着楚成被射成了个靶子。一动不动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放箭声终于结束了,段弘左半边肩膀痛到发麻。 侍卫上前,将黄氏挟住,听候段弘发落。谁也没管马上的女子扑到那具尸体前,失声痛哭。 段弘也没有,她只是僵着半边身子一步步上了台阶,稍稍一顿,便抬步进殿去了。 “你还有什么话说?”段弘坐在正殿上,居高临下的问黄氏。 黄氏不卑不吭,沉默了一刻之久,才闭着眼道“我希望你,可以让我死得有太后的尊严。” 段弘沉默的点点头,即赐酒。 那毒来得很快,黄氏基本没什么痛苦的就去了,她去时嘴角还含着一丝笑,极是安详,这让众人十分的费解。 难道这老妖婆又使了什么阴谋? 众人齐刷刷的望着段弘,却见她只是坐在殿上,略垂着头,满是疲惫的样子。 “回陛下,梁王府里里外外都搜遍了,还是没能找到那个飞鸿道人。” 段弘正要说话,忽见门外押进来一个女子。杨镇继续道“不过臣抓到了纤云公主。” 段言纤?段弘想起黄氏临死前那抹诡异的微笑,原来她做的这一切,只是想争取时间让她女儿逃出去。 黄氏这一辈子,穷极凶残,可是到最后,还是干干净净的去了。 段弘望向殿外,刹那间,百感交集。 ? ☆、第 38 章 ?  九月初二晚,段弘在梁王府设宴尽欢,嘉赏马荣,宿家礼。 席将散,段弘重重的搁下筷子,望着宿家礼几前的酒菜,不悦道“宿将军整晚只顾喝酒,桌上的菜也没怎么动过,是觉得这菜不和口味,还是觉得朕亏待你了呢?” 乐声即止,殿中助兴的歌女忙消声退到殿后。 宿家礼顿了顿,起身至殿中,道“启陛下,梁城百姓日夜惶恐,苦不堪言。望陛下颁下圣旨,安赦梁城”驻军以来,齐兵肆意作乱,祸乱百姓,这哪里是天子之兵,分明就是一群强盗。段弘对此却不管不顾,一场盛宴就抵过满城人一天的花销。 “今日不谈国事。”段弘目光中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兴致全无“散宴。”目光短浅! 满座起身,祝毕,纷纷离场。 宿家礼垂下手,无奈转身。 “宿将军”段弘却叫住他,待满座人都散去了,才道“你对朕不满?” “臣岂敢?”一句‘岂敢’包含了多少的无奈和惆怅。 段弘听了,走下殿来,反问道“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有何不敢?” 宿家礼沉默不语。 段弘见此,吁气道“当日朕得梁城,就传旨与赵陈,凡三十日内进贡者,只要黄金一百万两粮三千万两,绸缎两万匹。五十日内进贡者,黄金一百万斤粮五千万斤,马八万匹。逾期不交者,朕将领兵而伐之。”说罢,瞥了他一眼,问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臣,无话可说。”宿家礼后退一步,心中大震,段弘这样作贱梁城,是杀鸡给猴看啊! 他低下头直等到段弘的脚步声远去,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平民百姓一旦卷进政治风波里,那才叫命如草芥。 但愿梁城能熬过这一劫吧。 却说段弘出了门,才一转弯,便见影儿端着壶药汤下回廊来。 这王府实在是小,随便走两步路就能碰到。段弘走到她面前,就问“怎么?”马着一张脸跟死了人似的。 影儿恨恨地瞪着她,脸一别,侧身走了。 段弘不以为意。 楚汐萦住的小院里植着一棵桂花树,这个季节正是花开盛的时候,满院的芬芳。那礼地处僻静,只有两个守门的丫鬟闲扯,见段弘来了忙下跪行礼。 段弘还没答话,那门却出人意外的开了。 竟然是单君相。 对望无言,段弘径直往床边去,坐在沿边,查看床上的人。 楚汐萦闭眼安然躺在塌上,脸色苍白如纸,双手还捧着一只瓷坛,那是楚成的骨灰坛。 段弘将那坛子拿开,握了握她的手,冰冰凉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她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单君相走过来,语气平静。以前的段弘只是脾气暴躁,现在却越发的残忍,难道真如那老汉所说,她是殷纣转世? “这还不是因为你!”段弘冷声道“要不是你让她混入军中,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因为我?”单君相嗤笑道“那时黄氏无路可逃,你要不急于一时,楚成生还的机会很大。 ”真是好笑,段弘到头来居然怪起她来了! 急于一时,段弘听了,顿了片刻,反驳道“你不是说楚成脚筋被人挑断,再无站起的可能。我这样不过让他姐弟二人解脱而已,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单君相愣住了,原来段弘还记得,原来她是这样想的。她实在是不知说什么了,段弘的思维真是非常人能理解。“那人还常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还说死者为大呢!”她望着那个冰冷的骨灰坛,住了话。 段弘不该一把火烧了他尸身的,真的是一点念想都不留人,太狠了。 “我这样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51 做自然有这样做的道理。”段弘轻描淡写的将楚汐萦的手放回被中,望着她的面庞,单君相仿佛对此事过于上心了罢,道“事到如今,就当是我的错,她恨我也好。”她若不那样做,她就抱着那尸体不撒手。更何况,更何况楚汐萦不知父母已经双亡,若送弟归葬族陵,真相败露,就是雪上加霜了。 她这一辈子,都不能给她想要的,这样为她免去一点痛苦也好。 “好好照顾她”段弘起身,这话是对单君相说的,可是她的目光却没有落在单君相身上,就那样走了。 单君相目送着她离去,正不知何感想,那床上忽然有细微的动静传来。 只见楚汐萦扶着床沿缓缓坐起,目光粘在那门上,半分不肯动移。 “她都这样对你了,你还对她念念不忘。”单君相不动声色的看着她,段弘刚才的话,她都听见了吧?在她眼里,段弘对她一点小小的好都会放大无数倍吧? 楚汐萦沉默片刻,轻声呢喃道“与她没有关系,是我自食恶果。”要不是她当初执意要去见那袁公子,段弘就不会斩断他一只手,沈跖不会因怀恨而在朝上举荐成儿,成儿也不会因一时之气赴军梁城。 单君相看着她神情恍惚,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悲凉的气质,心头泛味,道“你不用过分自责,这是我也有责任。” “与单大人无关。”楚汐萦微微摇头,嘴角带着笑,眼中却含着泪。一切都是她的错,无关段弘,无关任何人。 楚汐萦绝决如此,当真半分关系也不愿与她扯上。单君相苦笑一声,手中垂下一只淡绿色的耳坠“你还记得这个东西么?” 楚汐萦目光凝上去,疑惑的望着她,这个耳坠不是她的吗? “这是那日你在雨中求符时落下的,你走之后……”不知怎的,她望着那个方向,在雨里竟足足站了一个时辰。 “单大人!”楚汐萦出声打断,心如惊涛“这些天,麻烦你了。”单君相对她的好,她多少能察觉出来,却没有想到她有这方面的想法,更没想到她这么大胆。 “我这样说只是想让你心里有个数,并没有别的意思。”单君相微微一笑,将那耳坠递给她。其实她也摸不清自己想些什么,但是说出来更好。 楚汐萦并没有接,只勉强一笑,挣扎着下床来,道“承蒙照顾,我恐怕要走了。” 单君相心中闪过一丝失落,道“如果你是为了躲我,大可不必。” “不是的。”楚汐萦忽然转过头,沉静地望着她“我只想静一静。” “那好啊”单君相道“以后我不来打搅你就是了。” 楚汐萦不语。单君相不知道,段弘在这里,她怎么能静下来。 单君相看出她的想法,故作轻松道“你要走,是不能回赵国的,以你现在这身子,要回毫州也不易。我在鸳鸯湖那里尚有一处茅庐,那里地处僻静,要是你不嫌弃,倒可以到那里住上一段日子。” 又道“其实那里离梁城不远,如果你想回来看她,也方便。” 楚汐萦动摇了,惊讶的望着她,不曾想单君相竟是如此的洒脱。 单君相微微笑了,抬步往外走“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就送你走。”梁城失守,魏铭应会破局改路,白妍很快就要来这里了吧? 八月廿七,梁城告破。 书房里,魏铭骤然抓紧手中的密报,问殿下的黑衣人“此报当真?” “回陛下,齐王二十五日至军营,二十六戊时攻城,二十七日黎明时分梁城告破。此报句句属实,望陛下明察。” “朕,知道了”魏铭沉默半响,问“你观她用兵之术,以为如何?” “齐王生小放荡,不安于学,属下不以为才。” “…下去”魏铭朝他轻撇了手,声音细不可闻。他缓缓闭上眼,脑中赫然出现那日的棋局。观此战役,段弘的速度比那棋上还要快上几步。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什么那么多老将都拿不下的城池,偏偏她,就能轻而易举的就拿下?! 魏铭百思不解,思绪乱成一团。他睁开眼,猛然站起,谓左右“召镇国公主来书房议事” 他不能再照原计划继续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了,结果只有等死! 两刻过后,白妍以正装入室。 宫人上茶后,即退之室外。 白妍心中忐忑,问“皇兄所为何事?” “齐天子大破梁城,派书与赵陈,命其五十日去纳贡,否则就要兵伐。”魏铭定定地望着她”今日,朕收到她的信文,她只要你。” 白妍愣住了。 “这世上有太多的事身不由己。”魏铭不动声色的看着她道“你是,哥哥也是。” 魏铭说出这样的话,心中就已经做出了决定。白妍恍惚一笑,道“我若是不愿呢?”他不是说过,不会再让她卷进这场争战中来,可是最终……原来亲情跟爱情一样靠不住。 “蔓儿!”魏铭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平静道“你从小就懂事,下去准备吧” 她懂事,她就是太懂事了,所以才会平生这么多的纠结与牵挂。她多么想,她也能像段弘那样,肆无顾忌的过一生,可是她不能,她身上背负太多太多的东西了。白妍失魂落魄,忘了自己是怎么踏出那道门槛的。 魏铭看着她一步步深浅不一走出去的样子,眼睛渐渐湿润了。他仰头闭眼,足足半柱香的时间,才恢复常态。 他何尝不想自己的妹妹能够无忧无虑的享受荣华富贵?又何尝不想自己能够像个男人那样光明正大的去夺回本属于他的东西? 可是他身不由己,因为他的父皇早在二十年前就把能输的东西输得干干净净! 这就是为什么,她段弘可以随随便便输个十场八场,而他魏铭,却连一场也输不起。 ? ☆、第 39 章 ?  “快点,把这挂上” “哎,歪了歪了” 梁王府前,一群侍卫围在大门前,吵吵嚷嚷。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张灯结彩的,难道这王府有什么喜事? “单大人这些天不在府里,一定还不知道。”一侍卫堆笑道“明妍公主已到八角岭了。皇上接到信报,喜不自胜,叫奴才门好生装点呢。” 原来如此,单君相只望了望那块新增的匾额,便低头进去了。 “陛下,单大人来了” “人都站到眼前了,难道朕看不见?”段弘抬眼打量着单君相“回来了?” 单君相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你这次去鸳鸯湖呆得可有两三天了,可真是上心”段弘嗤笑,不经意似的问“那里如何?” 段弘这话,颇有几分气焰。既然不喜欢,何必在意这些?单君相回视过去,也似随口道“什么都好。就是一个人住太孤单了,那里冬天很冷,湖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52 面上都结冰了。” 段弘便噤了声,沉默半响,才道“妍儿来梁城,按行程今下午就到了,你去城口接她罢。” 单君相笑了两声,嘲道“一会要送人,一会要接人,看来我这艳福还真是不浅呢。” “单君相!”段弘怒而起身,又淡下语气道“做好你的分内之事就好。” “分内之事?”单君相抬眼望着她,她的分内之事就是替她善后的?“我只是觉得人活在世上,分也好合也好,总要活得清清楚楚。这样不明不白的过下去,伤害的只是无辜的人。”说罢,便往外走。 “我不知道!” 单君相一顿,便听段弘道“我不知道该不该像父王那样,心里怀着一个人,却要守着另一个人过一辈子。我想要的,白妍给不了。楚汐萦想要的,我也给不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她给不了你?”单君相回过身来。 “安稳。”段弘吐出两个字来,神情落寞。前一秒还说着海誓山盟,转身就如同陌路。或许以前她还有激情去死缠烂打,可是三年的独活,她已经开始害怕了。曾经拥有比没有更让人痛苦,她想要的是那种生死不离永不言弃的感情。 单君相久久的看着她,终于又转过身去,步伐平稳地往外走,道“她会给你想要的。”三年前的计策,她失败了。三年后…… 单君相的嘴角勾勒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因为晚上排宴,那日下午,梁王府里的下人忙得脚后跟都不知道哪里去了。段弘虽说表面上平静,实则上亦是心急如焚。她在日落时分就坐在席上等了。 “陛下,公主在驿站休息,半个时辰后再出发。” …… “陛下,明妍公主路过一个土庙,下车进香去了。” “知道了。”段弘坐在椅上,望着那桌已经变冷的饭菜,一动不动。 “陛下,明妍公主进府了” 段弘看着殿外,天黑得早已伸手不见五指了。 “传”。 白妍着前朝宫廷正装,进殿来。 段弘看着她从容的跨过门槛,从容的行跪拜礼,却只称奴不称臣。 段弘的心渐渐凉了,就如同那桌菜,她一句话不说,只沉默的朝左右朝了一下手。 左右哪猜得透她此刻的心思,胡乱估摸着,堆笑道“公主请起。陛下说,公主车马劳累,不如先行浴礼,再来用膳。” 白妍却跪地不起“奴婢有一事求陛下。” 段弘一顿“讲” “奴婢途中听闻,幼时姐妹纤云被关押在地窖之内,望陛下先开圣恩,让奴婢慰见一面,已解相思之苦。” 相思之苦。段弘握紧腰间的白玉,转瞬又松开了,她淡淡道“可以。” “谢陛下。”白妍低身后退,强忍着离了段弘的视线才直起身,刹那间只觉世间万物都颠晃不已。 “公主”如意忙扶住她,叹道“这又是何苦?” 白妍却推开她的手,深吸一口气,对前边的太监道“请公公带路。”没有人能够体会她的处境的,她注定只能孤军奋战。在这里她的态度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她的整个民族,没有能够理解的。 却说白妍下了地窖,才觉此内大有乾坤。严格上说来那并不是个地窖,那里纵横来去,分合有道,分明就是一个小型的地宫。只是段弘却改关犯人,那一路走来,四处都是喊冤叫骂声,显得格外阴深恐怖,不自觉的,她忽然想到齐王宫下边的那个地宫。 “公主,将斗篷披上,这里太冷了。”如意担忧的看着她,这个人比自己小五六岁,却硬要背负那么多包袱,唉。 “如意。”白妍驻了住脚步,颇是疑惑“你见过齐王宫下的地宫吗?” 如意一愣,将斗篷给她系上,回想道“奴婢倒是见过一回。” “那你觉得那里起建的手法与这里相比如何?” 如意这才四处一望,不觉惊讶了。 白妍看她那神情,渐感不安。 自始以来,民间都传言前朝道士的地位极高的原因是皇帝热爱道教。其实这真正原因只有少部分皇族人才知晓。 在前朝建立之初,太宗皇帝定都临淄,那时周边诸侯尚不心服,太宗恐腹背受敌,就请当时颇具声名的青阳道长建造地宫,后来果然凭借地宫歼灭的有叛心的诸侯。于是从此,每代皇帝都会选青阳的一名徒弟奉为国师,代代相传,如今已有五十余代了。 而她父皇选的那个道士,就是华虚。 白妍猜想这个飞鸿道长应亦是青阳旗下的弟子,只是他出山为什么不找魏铭,而是去投靠黄氏? “公主,到了。”两侍卫正开着牢门。 白妍这才回过神来,近前一看,只见里面阴阴暗暗,角落边蜷缩着一白衣女子。白妍心中一紧,脱口而出“纤云!” 那女子这才缓缓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她,泪慢慢地流下。 白妍一步步的走过去,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身上的鞭痕,声音颤抖不已“怎么会这样……”段弘怎么会这般狠心? “姐姐”段言纤睁大眼望着她,张嘴声音却很细微:我真后悔啊。如果当初她不救段弘,她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她的父皇,皇兄,母后就不会死。 “纤云。”白妍紧紧的抱着她,心如刀绞。一个看着曾经救下的人一个个杀掉自己的亲人,和一个救下曾经灭害自己亲族的人,谁更可悲?恐怕也是半斤八两吧。她闭着眼,落下泪来。 两人相拥恸哭。白妍陷入噩梦中,无法自拔。 “公主,公主”一双手忽然摇着她的肩膀。 白妍转过头,模糊中只见如意一张放大的脸。 “皇上在牢门外。” “皇上…”白妍倒吸一口气,只觉可笑之极。她算什么皇帝,一个连自己恩人都不放过的人配做什么皇帝!她恨恨地往牢外望去,然后就那样怔住了。 只见段弘一手扶住木栏,僵着身子望着她,眸中的泪光在火把下格外的反眼。 两人就那样隔空而望,白妍心中乱成一团,终于她起身缓缓走过去。 “妍儿”段弘哽着声音,开口道“你爱我吗?你真的爱我吗?为什么我丝毫感觉不到呢?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啊,为什么你回来想看不是我而是她?” 白妍胸口恍若被人猛的一击,木在了那里。 段弘握紧木栏,含泪道“是不是你想到的,我也给不了啊?”说罢转身,泪湿了面庞。 白妍望到她的背影消失,才捂住胸口,转瞬泪如雨下。字字如针,直扎在她的心上。为什么这么多年了,段弘还在问这样的问题,她知不知道,她每问一遍,她就像走一遭地狱一样。 白妍不记得是怎么离开地牢的,只记得她回到地面时,单君相拿着一只酒葫芦站在风里朝她笑。 “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53 人生苦短,行乐须及时” “思虑太多你以后会后悔的。” “你信我吗?” “你要是信我,就安安心心与她在一起。” ? ☆、第 40 章 ?  说白妍回寝 ,沐浴后已到了申时,侍女备好褥被,便一一退下了。 “人生苦短,行乐须及时”“思虑太多你以后会后悔的”“你信我吗?”“你要是信我,就安安心心与她在一起。” 白妍身心俱疲,倒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这几句话就像魔咒一般在她心头盘旋。 天初亮,单君相院里就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白妍轻推院门,便看见单君相着中衣在院里劈柴,一小童站在旁边。 九月十几,已是深秋了。特别是早上,空气都冷手,但看着单君相仿佛还在夏日一般,满头大汗。 那小童想过来招呼,被白妍止住了,她悄声走过去,看着单君相机械似的一根根劈。终于脚下生了一大堆,单君相放下斧头,一抹汗,对那小童喘气道“还不去生火煮饭。” 那小童诺诺地将柴抱走了。不消半刻,又回来了。 “师父…”小童挨过来,细声道“火点不着。” “点不着”单君相凶道“点不着就去点到点着为止,这点用都没有,养你干什么,不如拿来泡酒!” 小童面色惊恐,慌忙往回跑了。 白妍道“何苦去为难七八岁的小孩,这府里人手还不够吗?” “想当年我跟着华虚时,才五六岁,不是一样什么都干?”单君相叉着腰“叫他劈个柴也哭,挑担水也哭。诶,你说我就给他取个名字叫懒虫,如何?” 白妍微微摇头,道“这是你们师徒间的事,我怎么好说呢?不过这孩子生得乖巧,惹人怜爱,取那样的名字反而拙了。” “唉…”单君相悻悻道“你读过的诗书那么多,随便取一个就好了。本来我觉得朝夕这名字就挺好,可惜被那个面具人用了!” “朝夕?”白妍忽然想起殿前那个戴面具的少年,疑惑道“那个人难道不是司马将军吗?” “司马安?”单君相大吃一惊,这样越想越觉像极。她三年不理尘事,以为司马安外出为将,没放在心上。她平静地看着白妍,与司马安相处最近的段弘都没认出来,偏偏她就一眼看出来了,可见她对日常事物的观察之微,因道“这次魏铭让你来,是干什么的?” 白妍不语。 “还记得我昨晚的话吗?”单君相问“你信我吗?” 白妍沉默了半响,移开话题道“你跟华虚多年,知道他除了擅长炼丹,还会什么奇术?” “奇术?”单君相冷冷一笑,只无奈地坐到井沿上道“这世上有什么术比一颗毒心还要狠?”白妍逃避,她也没有办法。 就在她坐下那一刹,怀里忽然掉出一只淡绿色的耳坠。白妍一愣,单君相迅速将它捡了回去。 单君相何时戴这样的东西了,白妍心虽疑,却也没多想,只沉思道“可是我听说青阳门下的弟子都是身负奇术……”不然,华虚艺无长处,凭什么越过其他人,成为国师呢? 单君相心绪回复,也不由得沉思道“你是怀疑,那个飞鸿道人与华虚是同门师兄?可是我在华虚手下那么多年,也不曾听他说起过什么师兄弟。” 两人俱是沉默,这就怪了。 时值晨谏,段弘端坐在殿上。 “启陛下,微臣已探得飞鸿踪迹,他正逃亡陈国。” 段弘只道“追。” “陛下,时间已过了半月,臣观赵陈,尚无降意。” “此事日后再议。众卿还有何事奏?” …… “那就散了罢”段弘起身,走了。 底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悻悻而归。只宿家礼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宿将军,您不是有要事要奏吗?” “唉”宿家礼重重地叹了一声,拂袖往外走“红颜误国!” 却说段弘回了殿,也不吃饭,只把腰带一解鞋子一蹬躺回床上去了“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否则,就把你们脑袋砍下来悬在城楼上!” 屋内的丫鬟听了,都不敢吱声,悄悄往外退。 段弘把头一蒙呼呼大睡。 说段弘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终于饿得再也睡不着了。她起身到桌边拿起一个枣饼,还没吃,便听到外边有争执声,因警觉道“什么事?!” 外边的人大松一口气,道“回万岁,明妍公主求见。” 段弘手一抖,一时拿不下主意。她现在不想见白妍,却又不愿拒绝她,犹豫了半响,才道“请她进来。” “公主请。” 声音越来越近,段弘心中一急,跳窗跑了。 时近傍晚,半边天染得血红。夕阳下,两匹黑马慢悠悠的在街上走着,影子拉得老长。 “先生说这梁城民不聊生,此话可有夸大之嫌。” “是公子治理得当。”宿家礼道。 段弘瞥向他“我昨夜去梁王府地牢,发现那下边的布局走势与地宫大同小异,仿佛出自一家之手。” “那地牢应出自飞鸿所为”宿家礼思道“这人身负异术,莫非是地宫建造之人。” “这倒不是。”段弘道“那地宫的年岁少说也有三百年了。” 宿家叹了一口,道“当年攻进临淄,谁会知道那皇宫下边还有座地宫?不然,也不会让那些前朝余孽跑出来兴风作浪,红颜祸水!” 段弘闻言,勒住马,偏头盯着他。 宿家礼低下头。 段弘看了他半响,才收回目光,往前边一望,淡淡道“前面有个面馆,吃碗面再走。” “这样的路边小摊,一日能盈多少钱?”段弘一边下马,一边望着那口冒气的大锅问宿家礼。 “三口之家稍余,五口之家尚可糊口。”宿家礼将伙计招过来,依着棚边上的木桌坐了下来,道“公子外行,要十分小心。像这样的地方坐在边上,即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又可方便随侍行事。” 段弘点点头,问那伙计要了两碗面。 宿家礼待那伙计走后,对段弘道“梁城攻战,有人私自运粮出营,而两月未知。现今那高官尚隐匿在军中,我已查得一些踪迹,不知公子有何打算?”声音不大不小。 “你先不要动。我放任那军官逍遥多日,就是怕打草惊蛇,惊动了朝中幕后主使。待赵陈来降,我自有计让他现出原形。”段弘沉思了半响,又道“今早接到奏报,朝中三十余名大臣联合上书,要求废除柳庆常太清监国一职,举荐沈跖。” “公子怀疑朝中有人勾结?”宿家礼问了,见段弘不说话,又道“现今朝中三大势力,柳庆,常太清,沈跖。柳庆是阉人且心狠手辣,常太清巧言令色,不为实事。百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54 官驳他们,也是理所当然。” 还有十多天就满一个月,赵陈一点动静也没有。宿家礼眉头紧皱,若不来降,五十日后又战,不知要死多少无辜的人。 那晚直到夜深,段弘才回府。她回去的时候,寝殿里的丫鬟睡了大半。 才九月半,屋里已经烧起了炉火,段弘热得直冒汗。 侍女见了,忙过来解袍。段弘自己解了,扔在架上,顺手到桌边倒杯凉茶。却不意看到那桌上放着一碗肉粥,已经冷了。 段弘神色黯淡下来,拿勺舀了两下,问道“公主什么时候走的?” “才走不久”侍女道“陛下不想见就不见,何必要跳窗逃避,使人伤心呢?” 段弘沉默。 “公主走前,说有一句话要问陛下。” “什么话?” “……奴婢不敢说。” “赦你无罪。” 那侍女道“公主问陛下,你,你还记得上次躲在床下是什么时候吗?” 段弘一震,缓缓放下勺子,道“朕知道了,下去。” ? ☆、第 41 章 ?  月阴之夜,整座城仿佛都陷入了沉睡之中,静谧无声。 白妍躺在床上,过往的场景一幕幕在她脑海里轮现,从初入平南王府时的担惊受怕到回归故国的黯然心死,从段弘羞迹心怀后的匐床而躲到现在避之不及的跳窗而逃,所有的一切仿佛还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她这一生经历太多太多的东西了,喜怒哀乐,这个世上恐怕没有人能比她体会得更深刻。 不知什么时候起,外边刮起了风,风穿进屋里,不时撩得那珠帘哗哗直响。三更半夜,叫人听了平生彷徨。白妍掖了掖被角,准备阖眼入睡。就在这时,木花门咯吱一声,一道强风灌进来,珠帘乱响。她心中一惊,正欲起身察看,那门却又轻轻地合上了。 屋内重归于平静,白妍的心却乱了起来,因为她听见了轻轻地脚步声,那声音正一点点的靠近床来。 是段弘。 情理之外的意料之中。白妍别过头,一丝酸涩涌了上来。 段弘在床前看了她一眼,然后她轻手解掉外袍,躺在枕边上。 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珠帘依旧时不时的晃响着,但感觉完全不一样了。白妍紧紧地攥着床被,整个世界,除了段弘的呼吸,仿佛只剩下她自己的心跳声了。 足足挨了一炷香的时间,白妍终于侧过身子,扯着被子想要将她盖住,不意段弘却握住她的手,挤身进了被窝。 段弘下手不重,力度却也不怎么小,白妍下意识的挣了挣就罢手了。她心里乱成一团,正不知做何,额间一点温润。 段弘吻了她! 白妍身子一颤,木在床上了。眼睛,唇角,脖颈都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轻轻地,柔柔的,白妍彻底迷乱了。正当她神智渐失之际,窗前忽然闪过一道亮光,紧接着一大炸雷打了下来。 这个月份了居然还打雷?! 段弘停了下来,显然被雷震懵了。 白妍唇角稍稍一弯,凝视着面前的黑影,渐渐平静下来。终于,她缓缓伸手,抚上段弘的脸,一遍又一遍。 段弘哪肯这般规矩让她摸,捉住她的手又凑近来。白妍别头一躲,却不料激起段弘心中的斗意,支起身子竟有几分用强的架势。 白妍见此,就要转过身去。段弘却固执拉住她,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两人相拥而眠。 且说那日早上,两人都睡得沉,到了晨时还没醒。 段弘模模糊糊中听见屋里有走动声,仿佛是两只丫鬟在擦瓶拭柜。 朦胧中,只听一只丫鬟道“如意姐姐,睡得如何?” “昨夜又是打雷又是刮风的,怎么能睡得安稳?” “这天气也是怪,都深秋了,竟然还打雷闪电。诶,姐姐,我听老人们说,这是不祥之兆。” 不祥之兆,段弘如闻惊雷,猛的一抖,直从梦里出来。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如意望了望那晃动的床帐,看了那丫鬟一眼,料定白妍是醒了,忙叫那丫鬟端了热水,自己捧着衣服,跪到床边请安“公主醒了。昨夜睡得可好?” 那床上始终没什么动静,如意心中纳闷,又问了一声。 这时一双手半撩了帐子,探出头来。 竟然是段弘! 那端水的丫鬟大吃一惊,直往后仰,半盆水洒在地上。 段弘面露愠色,只压低声音道“公主还在沉睡,你们先下去。” “是。”如意答道,她为婢这么多年,纵使心中有千万个疑问,也知道不该问的不能问。 段弘直看到两人消失在房中才放下帐子,回身一看,却见白妍睁着眼,出神的望着她,已然醒了。 段弘朝她一笑,轻声道“要不要再睡一会?” 白妍摇摇头,凝视了她半响,忽然凑近身子,将头埋在段弘怀里。 段弘抱着她,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真的是无以言表。自从三年前在山洞里亲热后,她们的距离就再没有这般近过了“你上次回去后,为什么不理我?” “还记得三年前我问你的那个问题,现在你的答案依旧吗?” “这两者间有什么关系?”有冲突吗?以她现在的实力,这天下不过是唾手可得,她所以还盘踞梁城,不过是想与诸侯和降,不愿白添伤亡而已。可是那些人,却将此看做转寰的契机!段弘道“妍儿,要是三年前我在狮子山下那处境,这个问题尚还值得商榷。可是现在,我已经是稳操胜券了,你为什么还看不开呢?至于你哥哥,我可以不计前嫌,不较他是前朝遗孤,只要他愿意,我可以让他出将入相,这样还不够吗?” 段弘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可是魏铭是那样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岂会效事于段弘膝下?就算是她,也不愿如此的。 “他让你来干什么?” 白妍正满腹愁思,不谨防她此一问,惊得一颤。 “你不说我也知道。魏铭阴险狡诈,无所不用其极,连自己的妹妹也不放过”段弘哼了一声,抚着她的发道“妍儿,你不用偷偷摸摸,我准你把你看到的知道的全部告诉他。” “你…”白妍惊讶的退开身子,望着她半响,心头汹涌不已“你会后悔的。” “也许。”段弘将她重新拉入怀里,紧紧地抱着她道“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 白妍心中一热,说不出话来。 段弘望着帐顶,嘴角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她这辈子从来跟人直来直往,魏铭居然敢利用白妍跟她玩阴的,那她就陪他好好玩玩! 殿外忽然喧哗起来。 紧接着如意惊惊忙忙的跑进来,道“禀陛下,公主,外面有一员武将有事求见,是周将军部下。 难见她这么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55 失色。 周野?段弘心中疑惑,周野身为边将,有什么事这样急?“让他进来!”因将外袍穿好,垂帐盘坐在床前。 不久,一武将手捧着一木函进来。 “臣王二恭请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那人将木函高举过头顶,大拜。 段弘瞥向他腰际,居然没解刀,她眸光一闪,按住心思道“为何擅闯圣殿?” “回陛下,臣奉周将军将令献物,以搏龙颜一悦。” “是么?”段弘轻轻一问,对如意道“呈上来。” 如意应声,将那木函捧到段弘面前。 段弘伸手将那盖子一掀,瞳孔骤然放大。 如意惊叫一声,跪在地上。那里边竟然是沈跖的头颅! 段弘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安慰似的握了握白妍的手,哈哈一笑,道“好,好个为国为民的周将军!”因下床来,走到王二面前“这个沈跖早已成患,周将军真是为朕了了一桩心事!” “陛下明鉴”王二伏在地上,竖起耳朵道“前些日,沈跖联合他的党羽上书监国,企图掌控国事。周将军闻讯,带领两万亲兵,连夜将其一网打尽。” 周野竟还留在京中,还敢私率部下,斩立朝官。段弘笑意更甚,轻描淡写道“该赏,该重重有赏。你且起来。” “谢陛…”王二喜出望外,就要起身。 说时已迟,就在他起身那一刹,段弘迅速抽出他腰间的佩刀,横刀封喉。 鲜血喷涌而出,王二瞪大了眼望着她倒在地上,话还没说完,就抽搐而亡了。 “他是怎么进来的!”段弘狠狠的将刀掷在地上,已然盛怒。佩刀进府,居然没人拉着,养的全都是饭桶么?! 满屋的丫鬟早吓得花容失色,纷纷跪倒在地,口不能言。 “将他拉下去。”段弘长吁一口气,沉下心来“鸣角升殿。” 白妍重重地躺到枕上,心凉如水。沈跖死了。 ? ☆、第 42 章 ?  “朝中三十多位大臣,居然都遭此横祸,这样的事,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哎呀,陆兄你死得好惨啊。” “那周野好大的胆子,朝廷命官都敢残杀,简直丧心病狂。” …… “这样的人就该灭九族。” 勤政殿里,一群大臣手中各自捧着一只木函,惶恐不安。原来他们大清早起来,都接到朝中同僚的头颅,那木函上的便文竟是出自周野的将府。 这些人中有哭喊的,有叫骂的,但更多的还是担忧的。宿家礼站在中间,又疑又忧,周野虽说处事不拘小节,却也绝不鲁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在殿中乱得不可开交之时,一太监抱着号角从里边出来,见此,惊道“原来诸位大人都在,今个儿起得早了。” 众人客气一番,低头整理仪容,宿家礼左右一望,出声问道“皇上可起了?” “起了,起了,就在里边呢。”那太监连声道“诸位大人赶紧列好,咱这就不吹号了。” 众人这才拱手列队,那太监见队好了,忙进去回报。 “好了?”段弘讶异的将折子放在几上,比平常晨谏早了一个时辰,怎么这个天的人都爱早起?她心虽疑惑,却也没多想,喝了口早茶便出去了。 殿上鸣鞭,群臣纷纷跪拜,山呼万岁。 段弘坐定,口谓平身。 那些大臣却跪在地上呜咽不起“陛下,求陛下为臣子们做主啊。” 段弘这才抬眼往下扫,只见每个人右侧都摆放着一只木函,跟王二那只一模一样。她脸色变了变,却不动声色“大殿之上,哭哭啼啼,成和体统!”“顿了顿,又缓声道“……尔等有何事,奏来。” 众人都看了看着旁边的木函,不敢说话。沉默了片刻,一人道“清早忌凶,臣不敢惊吓了陛下。” 段弘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朝行御官示意。 因令执事将木函递上来,那行御官挨个将木函展给段弘看。行御官看得脸色发绿,余光一瞄却见段弘眉头都不皱一下,四肢一软,那人头直滚到殿下去了。 满殿皆惊。 “下去。”段弘挥手,这些人都是上书保荐沈跖的人,她早就料到了“朕也有一物要与你们观看。” 说完,便有一太监捧着木函到边上的大人面前。盒中沈跖两眼往上翻,死死盯着他,脸已经浮肿了。那人支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半响说不出话来。 殿内足足静了一柱香的时间,才突然炸开锅似的。 “陛下,周野那个村野莽夫,持兵自重,轻亵朝廷命官,连沈国公也不放过,罪当灭九族!” “周野目无法纪,无视朝纲,陛下若不严惩,让臣等如何安心为国为民为陛下办事。” “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段弘俯视着他们,道“他周野又不是疯子,你们怕些什么?” 众人哑口无言。 “陛下,请容臣一禀”宿家礼道“事情尚未知详细,臣以为先立案再定罪不迟。” “上殿参议的臣子三十二人,个个都收到木函,唯独,宿将军没有。这个中关系,大家都应心知肚明吧。” “宿将军与周野亲如兄弟,此次事件,将军还是避嫌为好。” “行了,”段弘不耐道“威武大将军言辞中肯,可取。传朕手谕,令周野速来梁见朕。” “如意姐姐,这地牢没有圣上旨意是不能进的。公主去了那么久,皇上午睡都该起了,不会出事吧”一个丫鬟不时望着那守卫处,担忧不已。 “陛下与公主关系亲密,说不定陛下下了口谕,你我未知罢了。” “可是…”丫鬟欲言又止,只心中祈祷白妍能快些出来。假传圣旨是欺君大罪,段弘自然不会拿白妍怎么样,她们,就难说了。 可世上的事就是这样,你越担心的事就越会发生。那丫鬟菩萨还没求遍,耳边便尖细的喊声: 皇上驾到! 她霎时间脸色苍白,呐呐的转身,只见段弘面若冰霜的朝这边来,一身黑色锦袍更忖冷冽。 “见到陛下,还不下跪!” 丫鬟吓木了。 如意忙拉着她的裙摆跪下来。 “如意。”段弘目光只往那丫鬟身上一扫,便望着如意的脑袋道“朕叫你伺候她,不是让你跟着她胡作非为。” 段弘的语气透着一股寒意,如意心一颤“奴…奴婢知错了” 段弘冷哼了一声,快步往地牢里去了。 却说那时,白妍尚还在牢中。她估摸着段弘现在应起来了,心中愈急。无奈段言纤拉着她,泪眼婆娑的不让她走。 终于,白妍启齿道“纤云,我过两天再来看你好不好?” “姐姐”段言纤坐在竹床上紧紧地拉着她的手道“我怕,你再陪我一会行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56 吗?” “我…”白妍咬着唇,一时间竟答不上话来。她跟段弘待在一起,相处融洽,却每次都因为段言纤的问题不欢而散。这次她又曲解言语,下牢探望段言纤,若是被她知道了,不知道又要闹成什么样子。 正当她犹豫不决时,段言纤一声抽泣,伏上她肩头又落下泪来。 “纤云!”白妍又惊又痛,不知怎么办才好,她轻拍着她的背,心中乱成一团。 就在这时,牢门响动起来,白妍浑身一震,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后上方响起: “上好的金丝绣床你不睡,大中午的,来这里乘凉么?” 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白妍又急又难堪,只转过头半是乞求半是无奈看着她嗔道“弘儿!” 段弘面色稍缓,她走到席前弯腰伸手,语气柔和了些“跟我回去。” 白妍暗松了一口气,就在她准备起身时,腰间忽然一紧。段言纤忽的下力抱住她,往里边挪去,还一脸警惕似的看着段弘。 段弘直起身子,冷冷的打量段言纤半响“你放开她。” 纤云!白妍用眼神示意她放手,紧张极了,这个节骨眼,她怎么犯糊涂了! 段言纤恍若未见一般,紧紧的抓着她,道“姐姐,你不想去就不去,为什么非要屈身跟她走啊,这里虽然冰冷简陋,可心里舒坦不比那个什么金丝绣床强个千万倍么?” 段弘面色骤然变得铁青,气氛出奇的诡异。 白妍如是被一桶冷水浇了个透心凉,她不可置信的望着段言纤。她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是想借自己来激段弘么,为什么啊,她们明明那样好,她明明那样善良的。 段言纤的眼中有一丝愧疚,但更多的还是报复后的快意,她转过头看着段弘尽是嘲讽。 段弘僵着身子,足足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她开口问白妍“你跟不跟我走?” “我…”腰间又是一紧,白妍心凉得彻底,恍惚说道“我跟纤云还有话要说。”她能怎么办呢,伤段弘心总比伤段言纤命强。 “我再问一遍,你跟不跟我走?”段弘咬着牙,语气很重声音却不大。 白妍沉默以对。 段弘看着她,忍了一会,忽然重重的一脚踢在那床腿上,走了。 白妍的力气仿佛随脚步声的远去渐渐抽离,她静静地望着那翻上来的茅草,忽然觉得好可笑。这就是她心中所谓的姐妹亲情,在利益面前,竟是这样的不堪一击。她还在想方设法的救她出来,还为此多次与段弘不欢而散。 “姐姐。”段言纤拉着她,歉意又不安“对不起。” “纤云”白妍注视着她,脑中回想以前那些相处甚欢的画面,淡淡道“那天答应过你的事情,恐怕我不能了。” 不能了,是无能为力还是不愿了?段言纤又急又惊,慌道“姐姐,我不过是开个玩笑。”她什么信任的人都没有了,就只有白妍了。 白妍苦苦一笑,移开她的手“我承受不起。” 段言纤呆住了,白妍不救她了,她该怎么办,怎样才能离开这个牢笼? ? ☆、第 43 章 ?  且说段弘回了寝,整个人跟冰冻住似的,马着脸半天不说话。 满殿的丫鬟敛声屏气,丝毫不敢差错。 左右道“陛下息怒,依奴才看来,是那段言纤暗自耍花样,与公主无关。” 段弘瞥了他一眼,怅然叹气。她岂不知是段言纤作怪,可是她就是气,这么多回了,白妍从来就没站在她这边过,无论是魏铭还是别的谁,一次都没有! “那纤云心怀鬼胎,先前几番欲对陛下不测,现今又纠缠明妍公主。不若……” “不若什么?”段弘一眼望过去,冷冷地盯着他。 “奴才多嘴。”那人忙跪倒在地,又惊又疑,难道他猜错了? 段弘冷哼了一声,不作理会,心却渐渐地沉下来。 就在这时,有太监进来请旨,说宿家礼求见。 周野生得一身蛮力,又有两万亲兵。段弘早间在城中练兵排阵,欲要捉拿他,宿家礼得知消息,肯定是来求情的。 段弘不见,问那太监“单君相现在哪里,叫她过来。” “回陛下”太监道“烟雨楼的老板娘到了梁城,差人带话,将单大人叫去了。” 短短三年,这天下果然开遍了烟雨楼,柳如烟也算得上是一代奇女子了。段弘现在想起少时饮酒作乐的日子,还觉得快意。转眼间,却已经这么多年了。 见段弘沉思,那太监不由得迟疑道“奴这才去将单大人请回来。” “不用了”段弘回过神来,淡淡道。就让他们去潇洒吧。 殿内寂静无声,那一刻,段弘心中涌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情绪,不悲不喜。就像她曾经经过一个热闹的集市,与众人作乐。天亮了,她走了,他们还留在那里。她独自在没有尽头的山道上渐行渐远,直到荒无人烟,她终于想回去了,转身却发现找不到路了。 段弘长叹一声,一个太监直扑进殿来。 “陛下,大…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左右低声喝问道“没见到陛下正在想事么?” 时尽十月,天气都转寒了。那太监额上却冒着豆大的汗珠,道“段言纤将公主挟持了,要陛下去谈话!” 什么?!段弘大惊,问那人“把事情详说来!” “奴…奴才也不知怎么回事。” “饭桶!”段弘急急的往外走了几步,生生止住了。白妍这些天明说暗说,不过是想让自己为段言纤开罪,此次段言纤得罪于她,脱罪必然无望。两人不会是串通起来,诈她的吧?想到此处,段弘心都凉了。她如是大悟的坐到椅上,缓缓道“此事不急,再探。” “陛下!” “下去。”左右朝那太监使眼色,默默的站到段弘身旁。 段弘垂头坐在位上,越想越难受,她都不敢想如果她拆穿这场骗局,该以何种的面目去对待白妍。 也不知过了多久,侍卫再报告急。 段弘踌躇再三,命人再探。 消息却迟迟没有再来,段弘心中愈加不安。正当她起意下牢一探时,先前那太监气喘吁吁的跑进殿来,手中握着半截头发,说不出话来。 段弘的心一下子被提了上来,像要跳出来似的。她三步并两步走到那侍卫面前,将发抢过一看,才像刚醒过来似的,脑子顿时炸开了。她冲进地牢里,扒到牢门口,愣住了。 只见白妍侧坐在床边,段言纤搂着她,手握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直对着她的咽喉。 “妍儿!”段弘心中一急,就要进去。 段言纤一声厉喝“别动!” 段弘只得住了脚步,站在门口朝里边焦急不安的寻望。 段言纤嘲讽道“你看,这就是口口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57 声声说爱你的人,好大的架势,请她两三回才来。” 白妍低眸不语,半响,她转过头来,往段弘这边淡淡一瞥,道“你走吧,纤云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不会怎么样?”段言纤冷笑一声,匕首又近了一分,狠心道“是你先不要我的,姐姐,你不要怪我。” “纤云”白妍静静道“你放了我,我保你一生无忧。” “我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段言纤苦笑道“死了,黄泉路上能多几个伴路的也好。” 真是一语惊人。 段弘心慌过头,才渐渐冷静下来“你到底想要什么?” “什么?”段言纤轻轻一笑,一个想死的人还想要什么,她看着段弘身后的侍卫“我什么都不想要,就想多几个人陪着。” 满室的人都惊住了,杨镇拔刀而向。段弘止住他,握拳不语。这个女人已经疯了! “怎样?我要你把他们的人头全都摘下来,祭奉我母后,你能做到吗?”说着,匕首在白妍的脸上比划着。 “你…”段弘怒上心头。 “我只问你,能做到吗?”段言纤打断,手一滑,那刃口直挨着白妍肌肤落下。 段弘倒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怒火,住了口。 “陛下!”杨镇急切,难道真的要如她所愿? 段弘半天没有反应,终于她缓缓转过头,朝那些侍卫扫了一眼。 那些人慌忙跪下来,齐声道“属下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好”段弘轻不可闻的说了声,闭眼,抬手示意。 “不要!”白妍话音未落,抽刀声依然传来,转眼间十几个血淋淋的人头已然滚地。瞬间,她声泪俱下,心如刀割。她们没必要走到这一步的,这样的情,她也偿还不起! 段弘却只握着拳,僵直身子站在那里。她狠狠的盯着段言纤,眼睛都红了。 段言纤笑得肆意,不自觉的松懈。就在这时,白妍抓住她的手,挺身直往那刀尖口扑去。 “姐姐!”段言纤面色陡变,就要移开,那匕首虽偏,却十分的锋利,直划穿白妍的衣服,刺进肉里去了,胸前马上就渗出红来。段言纤扔了匕首,颤手抱着她,不知所措“姐姐,我不想伤害你的,不是我,不是我” 那一幕是如此的触目惊心,段弘整个人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她木木地站在那里,耳边充斥着侍卫喧喧嚷嚷的声音,她看到段言纤被人拉起,看到白妍倒在床边上,胸前大片刺眼的红。她踉踉跄跄的走进去,心中一片空白。 “快去传太医”小小的牢里乱成一团,杨镇转头,见段弘魂不附体的模样,连叫了两声,段弘终于回过神来。 “弘儿…” 段弘忙不迭的奔到席边,将两边的侍卫赶开,颤着手扶起她,大气都不敢喘。 白妍靠在她怀里,汗湿了鬓发,她抓着段弘的衣袍,强撑着身子,虚弱道“弘儿,纤云只是个孩子,你答应我,放她走好不好?” 段弘一怔,这才缓缓低下头,泪盈满眶,却挂着一丝笑“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这就是白妍的“临终遗言”,里边没有她。 白妍扬了扬嘴角,抬头想要抚摸她的脸,终没能撑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说那日周野执令赴梁城,至九龙山处扎营,预备第二日早进梁城面圣。 当夜月明无风,周野正在营中饮酒。忽然营帐掀飞,一黑衣人闪入帐中,将蒙布一扯“周老弟!” “宿老兄!”周野晃着酒碗惊笑道“刚才我还在想若是老兄你在这里,就可饮酒畅谈,你就来了。” 宿家礼将碗抢放在台上“你惹上麻烦了!” “大哥何出此言?”周野不明所以,哈哈笑道“有什么事待我两兄弟喝完才说。” “你…沈国公与朝中三十多位大人是不是你杀的?” “是啊”周野怪闷道“那群驴蛋子,老子早就看他们不爽了!” “糊涂啊。”宿家礼急道“先斩后奏,还惊怒圣驾,这可是灭族之罪。” “怎会如此”周野道“皇上发手谕,不是说要嘉赏我么?”说罢将手谕拿与他观看。 “唉!”宿家礼将手谕狠狠地扔在地上,道“这都是诓你来的。陛下在城中布下天罗地网,就要抓你!” 什么!周野大吃一惊,凉了。 “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沈跖那个老奸贼,表里不一,笼络朝臣。趁皇上不在,想要吞并政权。丞相临走时,要我暗中监视他,事发之前,他联合三十位大臣保荐他监国,还伪造圣旨。于是我夜潜国公府,提了他的人头,送给陛下了。” 宿家礼连声叹气,道“你太冲动了!这下众臣保奏,誓必要灭你九族。这可如何是好?” 周野不言。 “你先不要进城,丞相现在鸳鸯湖,你请他为你说话,尚有转寰的余地。” “男子汉大丈夫,我周野一向光明磊落,怕什么?!” ? ☆、第 44 章 ?  二日早,周野解甲进梁城,至勤政殿面圣。 满殿臣子避之不及,侧目指点。周野独站在殿中间,浑身不自在。 已而过了晨时,段弘却迟迟没有上殿。周野不悦,粗声问殿前执事“皇上怎么还没来?” 那执事吓得一激灵,忙道“陛下昨夜操劳,今日恐怕起晚了。不如奴才去探探?” “那还不快去!” “是…是”执事连忙低头,赶紧往里边走了。 周野冷哼了一声,余光瞄过那些畏缩在一旁的大臣,闭眼等待。 只消半刻,御前太监出来道“各位大人都散了吧,今日休沐。” 众人虽议论纷纷,声音也小。谁知周野一声大喝,就是“休沐?老祖宗的规矩,什么时候轮到今日休沐了?” “周将军?”那太监定睛看了看下边,微微冷笑道“这话是皇上说的,咱只负责传话,将军可不要把军中那些陋习带到殿上来。” 周野不屑,道“那就麻烦公公,为我周野通报一声,我要面圣。” “皇上说了,今日谁也不见。” “你……”周野还要争辩,忽然手被人按住了,一个宿家礼打点的站堂公公拉着他小声道“将军还是小心些吧,殿上咆哮是大不敬。奴才听说,昨夜明妍公主在地牢受了重伤,龙颜大怒,将军本来身有待定之罪,这时候就不要出差错了。” 明妍公主,在地牢,身受重伤。周野按住心思,问道“她跑到地牢里去做什么,又怎么会身受重伤?” “这…一言难尽啊”那太监大约说了,心有余悸道“总之将军这时候不要惹事便好了,陛下昨夜大怒,将那纤云公主俱五刑,大卸八块了。” 什么?!周野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想到,为了一个女人,段弘竟将这么多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58 条人命置之不顾。对自己亲随的侍卫尚还如此,何望她宽怀以对天下?这样的主子,不跟也罢!他倒吸一口气,对那御前公公道“你快叫皇上出来,不然,就等着为这些胆小怕事的良臣收尸吧!” 却说段弘那时正宽衣准备睡觉,听了此话,将朝服一套,径上殿来。 五百精兵包围重重,把勤政殿围得严严实实。 段弘坐在殿上,冷眼看着他,对行御官道“先斩朝官已是灭门之罪,还敢殿上狂言。扒了他的官服。” 周野哈哈一笑,自己把衣服解了,将官帽扔到地上,道“老子早就不愿做了。段弘,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看在你父王和丞相的面上,有几个个愿意跟你,不成器就是不成器!” “你再说一遍。”段弘咬牙,缓缓道。 “伸头缩头,不过一刀。”周野冷笑道“我如今也看开了,先主后继无人,这天下不要也罢。” 段弘冷眼盯着他半响,才朝殿外喝道“来人!” 殿外的侍卫执刀进来。 “把周野打入天牢,三日后午时问斩!” 周野大张双臂,不作反抗。 眼见他被押出门去,群臣大松一口气,忙挤到殿中间,道“陛下明断。” “周野犯下灭门之罪,他家妻小尚在毫州…” “得饶人处且饶人”段弘严厉的扫了他们一眼“散议!”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些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转眼已是三日后,那日上午,白妍精神出奇的好。 如意便带着她在园中散步,时近冬至,园中的树叶大都凋零,只剩下光光的树枝在冷风中颤抖。 白妍小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带点小开心的问“如意,你说纤云现在走到哪里了?” “奴婢不知道,兴许已经到了吴隰了吧。” “吴隰?”白妍纳闷道“弘儿不是说送她去临淄了吗?” “是…是奴婢记错了,老是觉得纤云公主应该回晋国才是。” “如意!”白妍看着她,心底异常的不安“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真的是奴婢记错了。” “你抬头看着我”白妍声音开始异样“是不是她,她已经……”强大的恐惧感袭上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公主”如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纤云公主已经被俱五刑,尸首都无处寻觅了”她至今想到那个场面还觉得毛骨悚然,对于那样一个养尊处优花季正开的公主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俱五刑……白妍楸着心,立在原地,当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时段弘刚出书房,才下了石阶,便见白妍站在不远处,如意跪在地上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心中一疑,才要过去,如意却似瞥见她,仓皇立起。段弘疑甚,顿了顿身子,冷眼望过去。 如意惊得一颤,忙低下头。 段弘加步走过去,不动声色打量着她,正要问话,手上却是一紧。段弘低头一看,回握着白妍“怎么这么冷,不知道多穿点?” 白妍只是站在那里,不说话。 “药换了没有?” 如意惊慌不已,连忙答道“换…换了。” “这里冷”段弘心底一沉,狠狠地盯了如意一眼,牵着白妍就往里走“回房去吧” 白妍却忽的用力,拉住段弘不肯走。段弘稍稍诧异,回头看她。 “我不想回去,弘儿,你陪我转转吧。” “好。”难得白妍有兴致,段弘颇有几分惊喜。 两人绕着石子路走了十几步,段弘道“这王府太小了,转来转去总就那么几个地方。” “这样也不错。”白妍平视着前方,如是自语“这里和平南王府很像呢,总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起在清讫殿的日子” 段弘闻言,恍然大悟的笑“这样想来还真是,同是王府,同是居在一个院里,不过那时可比现在有趣多了,还有父王”说到此处她神色一黯“我好久都没跟他上香了。” 白妍闻言,住了脚步,问“弘儿,我记得武王过世后的那几天,你抱着被子不肯回屋去睡,到底是为什么啊?” 段弘面有囧色,犹豫着道“我怕,怕他来找我。” “那你前前后后处死过那么多人,就不怕他们来找你么?” 段弘不语。 白妍轻叹一口气,沉默了。果然在段弘眼里,只有她亲近的人才是人,其它的都是畜生。 段弘不明她何来一叹,只握紧她的手,靠近“妍儿…” 白妍凝视着她,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一个内侍捧着一本折子,跪在三尺外,道“陛下大喜,赵国已归降。赵王前日已率贡金从邯郸出发,这是贡帖,请陛下过目。” 段弘将那折子接过来一看,不禁快意的一笑,将折递与白妍观看。 白妍将那折折子默念了一遍,握在手里沉思了。 “妍儿,识实务者为俊杰,叫你哥哥多跟人家郑昱学学。”段弘一顿,道“现今赵国归降,就不怕他刘存不降了。” 白妍别过头,力不从心。 “将县府好好装饰一番,迎赵王居住。” “是。”那内侍应了,却不退下。 段弘看着他“还有什么事?” “回陛下,三日期限已至,李大人将刑场定于嘈杂之市,请陛下观刑以正朝纲。事关皇威,奴才不晓轻重,不知陛下想排什么仪驾?” 段弘沉下脸道 “周野再怎么也是一代名将,颇得民心。这个李殊居然要将他在闹市口上处斩,这不是让那些不明事实的百姓以为朕昏庸无能吗?!” 周野?白妍心中一惊,便见那内侍跪在地上惶恐不已。 段弘扫了他一眼,道“将那个李大人革职查办,今日行刑不必出府,在歌戏台前搭场就好。” “奴才这就去办。” 眼见着那太监退远,白妍心里五味杂陈。 “妍儿,你怎么了,脸色这样差?” 白妍这才对上段弘的眼,尽是关切,她悄然松一口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害怕与段弘对视,她害怕在那里面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害怕自己爱着的那个人渐渐消失直到无影无踪。 ? ☆、第 45 章 ?  那日周野营中不听劝,非要入城,宿家礼万般无奈下差亲信去告知庄稷。本以为路近,一日便有消息传来。谁知过了三四天,周野都要行刑了,还杳无音讯。 当天中午,就是周野的刑期。时天翻阴云,有大雨之兆,段弘率群臣在戏台上观刑。 台下周野一身囚衣,披头散发,一大汉执刀站在他身后。眼见午时将至,宿家礼忍不住朝外边张望,暗自心焦,做下拦刑的准备。 “宿将军”段弘瞥见,开口道“朕观你身形飘忽眼神游移,可有什么心事?” “陛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59 下”宿家礼不敢马虎,忙出位,揖礼道“周野虽生性鲁莽,却立功无数,千军虽易,一将难求,请陛下三思。” 段弘不语。 便有人接着嘲讽道“依将军这样说,功可以抵罪。那满朝文武谁是吃白饭的,谁没有半点功勋,那大家岂不都是想谁就杀谁。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昨日看不惯家臣,杀了,今日看不惯同僚,也杀了,那明日看不惯……”那人却顿住,只把眼神往段弘身上一瞄,住了话。 分明是狡辩!宿家礼正要回话。 段弘闻前言却已是眸色一变,她看着宿家礼微怒道“周野目无法纪,屡教不改。这次犯下滔天大罪,朕不究他家族之过已是大赦,难不成你还要朕赐他千金嘉赏他吗?!” “臣不敢”宿家礼咽了一口气,整了整思绪道“周野贱命一条,自是死罪难免。但事端诸疑,陛下何不先查清缘由,以免小人作祟。”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段弘仿佛在思忖。 群臣见势不好正起意要劝,却听周野自己在台下大骂道“宿兄弟,你不用求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年要不是我俩兄弟,现今坐在那上边的人还不知道是谁呢。她今日能斩我周野,明日就能斩你宿家礼,听我一句话,不要再跟……” 段弘怒从心起“把他舌头割下来!” “陛下!”宿家礼笔直的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求陛下宽恕。” 段弘只狠狠地看了他一眼,问左右:“现在几时了?” “回陛下,午时马上就至了。”左右卑声以应,将令筒捧来候着。 段弘抬头看了看天,阴云一片,也分不出什么时间,伸手取出一只竹令来。 群臣都坐正身子,眼睛黏在那竹牌上,屏住呼吸。 就在这关键关头,院外一声马嘶,直裂人耳。 满座人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段弘手一顿,放眼望去,只见一个小使气喘吁吁的扑到台下。她按住怒意,问“什么事?!” “臣…臣奉丞相相令,请陛下暂缓行刑。” 宿家礼长吁一口气。 群臣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些什么。左右取令上来,呈给段弘。 段弘看罢,默默不语,沉默了半响,问“丞相现居何处?” “回陛下,丞相正来梁城,行鸾尚在途中,不出三个时辰就该到了。” 段弘听了,又拿起那银令,反反复复看了,才道“那就依丞相之意,缓三个时辰行刑。” 两个时辰后,庄稷的车马果真到了梁王府。段弘在书房备茶,待他来。 门外一声长笑,声音由远及近,段弘整了整衣袍,坐正身子。 庄稷一身虎皮裘衣,面色红润,格外的精神,进屋便笑道“风送水声来枕畔,月移山影到窗前。那鸳鸯湖果真好水色,叫人如在尘世之外,真觉富贵如浮云耳。陛下也应该去看看。” 段弘笑道“观丞相面色,较之数月前,康健不少。只是不知这次行游,可找到丞相先前那位高人?” 庄稷往位上一坐,呷了口茶,面露憾色道“唉,异人府邸,哪有那般容易寻的,倒是平白快活了一阵。” 段弘劝慰道“丞相上次见他怎么也是二十多年前,兵祸不断,这么多年,他一个老人,故去了也说不定。” “我说来你可能不信”庄稷沉思道“你父王当年敢征天下,就是有他预言在先。这个人精通占天之术,凡他断言之事,十之八九。他自称不老翁,已经活过一百三十六岁了。” 段弘笑道“丞相你是鬼志看多了吧,哪里有人能活那么久的。”话虽如此,她却忍不住心疑,单君相说的那个人和这个人是同一个人? 果真是的话,她倒要好好见识一番了! “无穴不来风,那世代皇帝道士不都在寻长生之法,谁能断言那是假的?” “活那么久有什么意思,华虚穷极一生都在求长生,我看他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活一天。” 庄稷哑口,沉默了半响,才道“人各有志。我这次回来,是想向陛下要一个人。” “周野?”段弘心思沉下来。 “陛下英明。”庄稷呵呵一笑。 段弘面色凝重起来,半响,她起身看着庄稷道“一个人而已,丞相拿去就是了”话锋一转,又道“但是,朕希望丞相能给朕一个满意的交代!” “陛下放心。”庄稷看着她的背影,缓缓笑了。段弘终于有一点帝王风范了。 当晚,庄稷在阁内置了酒菜,请周野来。 周野进屋,先是大拜,道“谢丞相救命之恩!” “将军请起”庄稷只坐在席上,道“招待不周,将军勿怪。” “哪里哪里”周野哂笑一声,起身坐到桌边扫望了一圈,伸手就要拿旁边的酒。庄稷却按住他的手道“不急,先陪老夫好好聊聊。” 周野一愣,嘿嘿笑道“老毛病。丞相不要见怪。” 庄稷也不在意,感喟道“这多年没跟你一起吃过饭,上一次一醉方休好像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可不是嘛”周野打开了话匣子“那时武王刚破了皇城,不知道多威风,弟兄们抱着酒坛子醉了醒,醒了又醉,整整三天三夜……” …… 两人相谈甚欢,满屋尽是大笑声,夜渐渐深了,庄稷这才将酒递给他。 周野两眼冒光,忙将那酒壶接过来,掀盖一闻赞道“十里香,好酒!” 庄稷见他喜欢,叹道“人老了,便是好酒也不敢喝了。” “谁说的?我看丞相您老当益壮,别说这么一壶就是再来个十壶八壶也不在话下。”周野仰头喝了一口,话又一转,道“不过这烈酒伤身,不适合丞相这种雅兴之人饮用。” “你这张嘴巴倒也会说话”庄稷会心一笑,“怎么到皇上面前就说不出来了?” 周野喝得兴起,不禁飘飘然,左手拿酒壶右手拍桌道“我说一句实话,这么多年来啊,唯一让我周野心服口服的人就是您庄老。说什么小皇帝,就是她爹,我也不放在眼里。一个大男人,为了个女的连江山都不要,整日躲在府里带女娃儿,最后还糊涂到要女子为王,老子——呸!” 庄稷不动声色,只挂着丝笑望着他。 “庄老啊”周野长叹了口气“这江山要是你来坐,早在十年前就稳当了。偏偏要教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皇帝,这,唉,我想不明白啊!”说罢,仰头正要喝酒,腹间传来剧痛,周野大吃一惊,神志清了不少,他不可置信的望着庄稷。 庄稷一如刚才的看着他,目光没有一丝波澜。 喉头涌上一股腥味,周野神志越来越清晰,身子却越来越麻木,他使劲瞪着眼睛,咧着嘴“为…为什……”酒壶落地,发出巨大的响声。 只见周野七窍流血,栽倒在地,已然气绝! “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60 为什么……”庄稷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扶起他的头颅,盖上他的眼睛“因为留着你,是祸害啊。” 一个丫鬟颤着手捧水来,庄稷缓缓起身,洗手擦净,低头看着周野的脸道“把他的头簪取下来,交给陛下。” ? ☆、第 46 章 ?  却说那时段弘在书房小坐,左右呈上一只淡黄锦盒。 段弘抬眼看着他。 左右忙道“这是丞相派人送来的。” 段弘点点头,左右便小心翼翼将那盒子开了,只见里边躺着一只墨黑色鹰簪,颇是熟悉。段弘稍一迟疑,问“那人现在何处?” “还在门外候着。” “让他进来”段弘随手拿起那支簪子,看了看,案前便已跪下一只小太监“丞相有什么话说?” “丞相问,这个交代陛下满意吗?” 段弘一怔,才慢慢明白过来,她望着那簪子,良久,对史官道“周野一生为国,今染病身死,寡人欲追封为神策大将军,你觉得如何?” “陛下英明。”史官忙道,刻记下来。 段弘这才移开目光,将那太监退下去,叹道“丞相这次给朕这么大个人情,该怎么还呢?” 左右道“陛下多虑了,这些都是为人臣子的分内之事,怎么能算是人情。” “可是朕就是想还呢?”段弘瞥了他一眼,沉思道“丞相先前到鸳鸯湖寻访,经久无果,甚是遗憾……” “依奴才看,那人恐怕早不在人世了,赵王不出十天就来梁城,陛下不妨好生休息,龙体要紧。” “那可未必!”段弘冷笑一声,道“明日一早,将单君相叫来!” 二日天还没亮,烟雨楼的大门便被人敲得叮叮咚咚响,满大街的人都听得见。柳如烟睡梦中被人喊醒,坐在床上生气,就不准人开门。谁知半刻不到,一个小丫头急急忙忙的跑进来,道“柳妈妈,外边来了十多个官爷要找单掌柜,可凶了。” 大清早的还叫不叫人活了,柳如烟叉起腰,道“去告诉他们,单华阳不在这里!” 那丫头强咽了口气,唯唯诺诺下下楼去,转瞬又跑上来,“柳妈妈,您下去看看吧。那些官爷闹着要搜房,碰坏不少东西了呢!” 柳如烟闻言,只将衣服一披,匆匆出屋。大堂里十多个执刀官兵,两个破裂的大青花瓷瓶摇摇欲坠,柳如烟怒从心起,在楼梯上大吼“单贱人……” 声音震耳欲聋,简直把房顶盖都要掀开了。不过片刻单君相提着衣裳打着呵欠满脸不耐了出来“你发母猪疯了!” 柳如烟嚷道“你陪我的青花大瓷瓶,成天就知道给老娘惹事!” “不是你叫我来的么?”单君相十分的不爽。 “那……那,谁让你欠老娘的钱!”柳如烟颇有几分气弱,又道“我的姑奶奶,下边十几号人等着抓你呢,快滚出去,别跟老娘这里添乱。” “这可是你说的!”单君相来了精神,赶忙下楼“以后可别再叫姑奶奶来了。” 却说单君相回府见了段弘,仿佛也找不到什么话说。 两人大眼瞪小眼,沉默了半响。段弘才开口道“我表姐现在还在鸳鸯湖那边么?” “怎么?”单君相警觉着问。 “我想去看看她。” 单君相愣了愣,好笑道“得了吧!你闲得无聊么,我看你也不闲啊。” “我有话想跟她说”段弘定眼望着她,悠悠道“或者,你也可以跟我一起去。” “我!”单君相稍稍有些激动“我才不去呢!谁,谁要跟你一起去。” “那也行啊”段弘目不转睛,道“可你总得告诉我,她在哪里吧?” 单君相冷着脸偏过头,僵持了许久,才对侍立的太监道“取纸笔来。” 太监取来纸笔,单君相就伏在墙上,画出一张地图,毕后,她将那纸半扔半递给段弘,草草的说了一遍,不招呼,直接转身出门去了。 段弘望着那图,嘴角微微一扬。单君相伺候那老道三年,凭着这块地图,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他了。 那日午后,天开始转晴,段弘心情格外的好。她在园中散步,老远就看到白妍屋子外候着一群丫鬟。因近前,问“这怎么回事?” 丫鬟忙回道“公主在里边写信,奴婢们不敢打扰。” 写信?段弘心思一回,倒忘了这茬事了,她可是额外恩准白妍可以写“家书”的,便轻脚走进去。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如意一个丫鬟在。窗前透着光,那外边值着小群矮竹,半边叶影打在书案上。白妍正端坐在案前。 段弘悄悄走过去,只见她正望着那写满字的白绢出神,待墨迹干。段弘伸长脖子看,一旁的如意才看见她似的惊悸一声,白妍猛的回神,转头见是她,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就要将那绢收了。可她转念一想,段弘都许她光明正大通风报信了,她还遮遮掩掩的这般小气,就没动。 段弘于是站到案前看起来。 那上面写的不过就是最近的一些事,白妍却分外紧张,手心直冒汗。就在她心惊不已之时,段弘道: “妍儿,我也想写两个字,可以吗?” 那语气恳求中带着两分期待,白妍不由得一怔,忘了答话。 段弘挨坐到她身旁,撩起袖子取了支笔下来。白妍朝边上稍稍挪了挪,便见段弘润了润笔,小心翼翼将信头上“长兄亲启”中的“长兄”两字涂黑了,接着屏住呼吸,在前边填上两字: “王八” 白妍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她望着那两个字又好气又好笑,只嗔怪的瞪了她一眼。 “妍儿,”段弘只是笑嘻嘻的拥着她“丞相说鸳鸯湖那里湖光山色,美不胜收。咱们也去看看吧。” 白妍低着头将那绢子折好,却道“赵王不是要来梁城了么,你走得开?” “他车负贡资,估摸着也要十日。鸳鸯湖这么近,大半天就到了。” “我不想去。”白妍将绢递给如意,静静道。 “为什么啊?!”段弘反应过来,无法理解“我们最多呆上两天就回来了。” “弘儿,你都是皇帝了,为什么整天还想着玩?” “皇帝怎么了!”段弘争辩道“皇帝就不是人吗?” 白妍不语。 段弘也不管她“反正明天天一亮,我们就走。” “我不想去。” “这不是你想不想去的问题!”段弘声音稍高些,一顿,总算问“你为什么不想去?”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去。”白妍依旧一副淡漠的语气。 段弘在心底抓狂,道“你到底要我怎样说啊,出去玩两天有什么不好” 白妍又是沉默。 段弘又是急又是无奈,她看了看白妍,就只差给她跪下来了“你去行不行?” “我不想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61 去。”白妍愁眉而望“弘儿,你别为难我行不行?” “你到底在想什么,”段弘头都大了,因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为难你,为什么我现在叫你出去玩都要求着你啊,为什么啊,?!”以前不是这样的。 沉默…… 段弘倒吸一口气,强自镇静下来,拉着她的手,耐着性子央求道“我们就去一天好不好?” 白妍咬着唇,半响,才看着她满是歉意道“我真的不想去。” 段弘面色骤然冷下来,一把甩开白妍,起身就往外走。 “陛下,……”如意追至珠帘处,眼见着段弘出了门,只好折回来,叹道“公主这次未免太任性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段弘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这样低声下气白妍也不领情,日后恐怕再也不会了。 那日晚上 “单大人,这是明妍公主给你的。” 是一封信。单君相展开一看,只有短短的一行。 白妍明天要陪段弘去鸳鸯湖?!单君相吃了一惊,她不知道这几天正是关键的时候么,一个是这样,另一个也是这样,这事情到底是谁的事情啊,是她单君相的吗?!她紧紧握着那张信纸,心情瞬间跌到谷底,仿佛谁不知道享乐一般样! “且去准备行囊,明日我也要去。” ? ☆、第 47 章 ?  段弘执意要去鸳鸯湖,任谁也劝不住。 翌日,天微微亮,段弘就穿戴整齐,准备出去。王府里点的几盏灯笼,就跟没点一样。 两个太监在前打灯,段弘就低着头,面无表情的走。 眼见到了门口,左右将马牵来,段弘骑上才出门就停住了。只见大门外摆放着三辆马车,一辆是白妍的,一辆是庄稷的,还有一辆单君相的! “丞相听说陛下有办法找到那世外高人,喜得一夜未睡,连夜叫人备好马车,只待天亮与陛下同路。” 段弘应也不应,望着白妍那车。她最终还是要去的,只是不知怎的,段弘始终无法雀跃起来,如果在昨天她最后要求下,白妍就答应了,那么此刻的心情就完全不一样了。她望了半刻,终于下马,将金鞭交给侍从,默默的朝庄稷车前走去。 “这两天天气出奇的好,鸳鸯湖那边景色也不错。”段弘一进马车,庄稷就朝她笑道“陛下可得抓紧时间好好游玩一番。” “丞相说得是”段弘把头往车壁上一靠,便不说话了。 颠簸了一个上午,总算到了鸳鸯湖边处。庄稷将帘掀开看了,叹道“就是这里,这湖老夫都转过上百回了,却也没什么去处。有几次倒真走到一个怪异的地方,还来不及细看,怎么的又回来了,想是这里被人布上了什么迷卦,难以进去。” 段弘也眺望湖面,只见那湖半边被笼在雾里,一些船儿在中间来来去去,如幻如真。这湖,应也不大。段弘将单君相那地图拿出来看了,一边估摸着方位一边将图递与庄稷观看。 庄稷看着那图沉思道“若此图是真,清静之地就不好打扰。可以将人马先安置在这里,你我带上小队人马轻装简行。” 段弘点点头,即下车上马,也没与白妍交代些什么,直循着那图走了。 一队人骑马在迷雾中穿行,没觉得什么异样,大约半个时辰的样子,周遭景色的给人的感觉瞬间变了一样。脚下是浅滩的沙地,一望过去,远处尽是小山丘,起伏不定,真有几分世外的味道。段弘看着那图,推知楚汐萦的位置,因对庄稷道“午时已至,我看还是先歇一阵,下午再去寻吧。” 颠簸这么久,庄稷早累得不行,只碍于面子一直不肯言,此番段弘说了,就依言忙下马休息。 段弘便骑着马,东晃西晃,看似一副查察地势的样,然后趁人不注意,悄悄溜了。 却说段弘沿路寻了许久,别说房子了,连棵树也没见到,四面八方望过去,都是一样的。正当她耐心尽失的时候,身后传来鬼鬼祟祟的脚步声。段弘忙将马头掉过去,那马吃痛,扬蹄长嘶,便见一抹粉红直滑到地上去,半篓水飞出来。 竟然是影儿,段弘颇有几分惊喜“你怎么在这?” “我还没问你呢!”影儿揉着腰,爬起来道“我还以为是哪个疯子在这里转圈呢,居然是你!” 转圈?段弘惊疑,四处一望,才觉景色大异刚才,影儿身后就是一条笔直的小道,直通不远处的小茅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她撞鬼了? “喂,你傻了!” 段弘才回过神来,下了马,见影儿手中提着一个湿鱼篓,水打了大半,一条青鱼躺在地上张大了嘴。段弘看了看,将马绳丢给她,也不管她如何叫嚷,直往那个小茅屋走。 那院不过用竹条稍稍围了围,院中只搭了个晾衣的三角竿,段弘一脚就跨过去了。 正屋里只摆了一张方桌,几根条凳。这样的地方,居然也能住人。段弘望着那张桌子,沉默了半响,这才往里走。 那房间极小,中间就拉着一条布帘隔断了,段弘将帘一撩,就呆住了。 里边火光寥寥,青烟中只见那火盆前堆放着一叠纸,一女子跪坐在蒲团上,一张接一张的烧。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段弘脑中有片刻的空白,接着她快步冲进去。 楚汐萦却先她一步,将那叠纸全部放进火盆里去了。盆内起了白烟,马上就变成耀眼的火光。段弘莫名的心慌,忙跪到团子上,就去拍火。 楚汐萦却抓住她的手,惊讶的望着她“弘儿!” 袖口已经被燎黑了,段弘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徒劳的伸回手望着那已快烧完的纸张,道“你为什么要烧了?” “这些不过是平常的手记,留着也没什么用处。”楚汐萦已不是刚才那么心惊,五味杂陈,反而不知道什么滋味了“你以为是什么?” “我…”段弘答不上话来。 楚汐萦看着她,心中轻叹,起身将那火盆端出去了。 段弘仍旧跪坐在蒲团上,心中亦是大惑,她刚才到底急什么来着? 一刻钟后,楚汐萦端茶进来,见段弘还坐在地上发愣。因将茶放在几上,斟了一杯,端到她面前。段弘这才起身接茶,一饮而尽,旋即将杯放在盘里,又坐到床上不言不语。 楚汐萦也坐到床上,问“你怎么来了?”观段弘面色神气,比一个月更加沉郁,眉宇间隐约还透着一股杀气。段弘怎么变成这样了? 段弘也不看她,低声道“我吃个饭就走。” 楚汐萦心又隐隐作痛,犹豫了半响,道“我听单大人说,明妍公主来梁城了。” 段弘只点了点头,望着床尾摆的几重书,信手拿过一本,翻了翻,叹道“你还在看,这些书杀戮太多,不适合你的。” 楚汐萦见她不愿说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62 ,也不再问了,只道“兵法博大精深,自古以来,以兵论道的文人亦不在少数,各门学说虽主治不同,其间暗含的道理却大同小异。”刚开始她确实是因段弘才看,到后来,却是书法中的奥妙牵引着她。 段弘心觉有理,便不说了。 两人各怀心事,房间安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影儿在外吆喝着饭好了,两人这才出去。 两菜一汤,段弘凑前看了看,忽然退了两步打量着那桌子,正色道“这桌怎么摆在这里?餐桌不宜大门直冲的。” “你什么都懂。”影儿嗤道“怎么还被那小鬼迷了道?” “什么小鬼?”楚汐萦疑惑了。 “你别听她乱讲”段弘打断影儿的话,指着左边的角落道“你看放在那里怎么样?” 影儿轻哼了一声,不满道“你这个人才怪得很,不过吃一顿饭,你管人家桌子板凳怎么摆?” “影儿!”楚汐萦暗自朝她使眼色,随后朝段弘点头略略一笑,平生出几丝紧张。 段弘便忽略在一旁干瞪眼的影儿,将那桌子移过去,毕后,她先坐下来看了看,煞有其事的对楚汐萦道“餐桌与大门直冲就是风水上讲的回旋相悖,会导致住宅的元气外泄的。” 楚汐萦见她满意,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段弘心情也好了许多,只是刚吃到一半,外边忽然晴空大作,桌面上多出几道光斑。 “这房子”段弘往顶上一望,一束光直射到她眼睛上,“这房子要漏雨?!” 影儿在旁不屑道“仿佛就你知道那点破风水似的”要不漏雨,谁乐意将桌子摆在那里啊。 段弘追问道“那你怎么不修?” 楚汐萦不知该怎么跟她说“我们在这里住不久,过两天就要走了。” “住两天,万一下雨了呢?”段弘才不信她,探着上面“这茅草找个人翻一翻就该好了” “弘儿”楚汐萦按住她的手,道“你下午不是有事吗,安心吃饭吧。” “可…”段弘只好又坐下来,望着那菜,半点食欲也没有了。 楚汐萦强使自己定下心来吃饭,不去理会段弘的心情。时间仿佛慢了下来,一举一动十分都艰难,忽然间,一声脆响,天地才似重置一般又恢复了过来。 段弘搁下筷子,抱着那根长凳出门去了。 “小姐,你看”影儿在她身旁偷偷的笑,只见段弘将那根长凳竖放在地上,预备爬上顶去。 “还不快去扶着。”楚汐萦望着屋外,一股暖流从心房漫进眼眶里。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庆幸段弘什么都没说,这样她就可以一厢情愿的以为。 太阳开始西斜,段弘终于将那房顶翻好了。那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事,累得满头大汗,却格外的高兴。影儿端来热水,段弘草草洗了把脸,这才想起庄稷来。 “怎么了?”楚汐萦见她面色忽然凝重起来,不由得担忧。 “我要走了”段弘将帕子递给她,颇有几分不舍。 “好”楚汐萦身子一颤,忙掩饰着叫影儿“将马牵过来吧”说罢,转身进屋,泪毫无征兆的就落下了,从来没有哪一次分别,让她觉得这般难以割舍过。她到底是怎么了?楚汐萦来不及多想,只到屋里将眼泪擦干,才又匆匆出来。 段弘牵着马立在院间,等着最后跟她告别。楚汐萦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过去。 段弘爬上马,犹豫道“不如你跟我一起回去吧,你们两人住在这里,多危险。” “这里一般人是进不来的”楚汐萦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从颈上解下一块玉坠来,强笑道“这块玉是当年你娘亲给我的,据说是一位高人所赠,你……” 段弘定定的看着她。 楚汐萦倒吸一口气,只怕她再说一句话泪水就跟泻闸似的涌出来,因将那玉坠往段弘手里一送,含泪拍那马臀“你走吧。” 那马儿小跑一阵,段弘急忙勒住马绳,回身一望,只见楚汐萦已转身朝里走了。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玉坠,心中一酸,只扬鞭一送奔远了。 “小姐,我看明妍公主来了她过得也不怎么的啊” “休要胡说”楚汐萦望着那早已成空的小道,心中一紧“遭了!” “什么?”影儿不由得提起心。 她忘记告诉她怎么回去了。” ? ☆、第 48 章 ?  说段弘快马一气,大约前行五六里才仓促勒马。只见残阳西挂,四面荒土,来时的路了无踪迹。 段弘不信道,更别提什么玄学了。只她来时撞邪,已出了常理之外,此番不免有些惊慌。因沉下心来,随手解了香囊,将药草往地上一洒,鞭马而去。那马速度也不快,段弘刚好能细细的察看地下,果然不出二十步,又回到那地方了。 连试了好几次,次次如此。段弘不由的有些泄气,坐在马上,挖空心思的回想,只可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段弘现在才记起仿佛她也没认认真真读过几本书。 就在她万念俱灰时,忽然想起单君相曾抱怨那个老汉时常捉弄她,整夜将她困在坟头上。又隐约记起《奇门》道,道高之人,起局从心,随念而动,常以物幻象。如果那些歪理邪说是真的,那么这些很可能都是幻象。 段弘又骑着马走了一圈,估摸着那迷阵不过二十米方圆的样子,定住身子,将锦囊上的丝线拆下来,绑在箭尾上,然后取弓直射。“嗖”的一声,只见那箭直穿过面前的土丘,消失不见了,那土丘竟然是假的!手中的线很快绷直,段弘忙摁住,感受到那箭落到地上,这才前行。 段弘驱马走到那土丘之前,犹豫着伸手一摸,果然是幻象!因出了那迷阵,往身后一望,才发现刚才那里根本就不是什么荒土,就是一块水田般大小的杂地。她心中恼怒,收线将箭插回筒中,这才见那地上摆着一个手掌大小的铜镜,那镜子正对着一团黄泥。 段弘下马看了,那黄泥与刚才那土丘一模一样,往前在走十几步又是一面镜子,那边上还有些泥屑,这阵是新摆的。 段弘心思渐渐沉下来,她不懂什么玄卦,却有人想以此来害她! 于是段弘更加小心翼翼了,每走几步都要细心的察看好久,这样走走停停,天都要黑了。段弘渐感饥渴,只漫无目的在荒野中行走,心中越来越急。她曾不止一次的梦见自己独自在沙漠中前行,那种焦急无奈的感觉与现在这般何其的相似! 马儿渐渐累了,段弘只好下来,却意外的发现刚才那只铜镜!竟然又回到原地,她心中一凉,这不过又是另一个更大的迷阵,这个人是要置她于死地吗! 一脚将那铜镜踢飞,马儿哀鸣一声蹲在地上,段弘也只好靠着它坐下来。 她就这样短命的饿死在这里了?段弘郁闷的将那个玉坠拿出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63 来,才见那是个含笑的玉菩萨,玉质不怎么纯净,却也算得上一块好玉了。楚汐萦把玉给她时,到底想说什么呢? 段弘捧着那玉,竟然想了一晚上。 十月的夜,已经很冷了,让人恨不得钻到马肚子下睡去。段弘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朦胧中只听见沓沓的脚步声,像是踩在人耳上似的,格外的清晰。她瞬间清醒过来,才知此时已是清晓时分了,只是冬天,亮得还不早罢了。她揉了揉眼,四处一望,才见南边走来个扛锄的老汉,正在清声准备唱歌,颇是快意: “雨过分田种瓜,旱时引水浇麻。 共几个田舍翁,说几句庄家话。 瓦盆边浊酒生涯,醉里乾坤大。 任他高柳清风睡煞……” 那老头越来越近,看身形大约就是单君相口中说的那个人了。 一定是这个老头作计害她,段弘心中恼怒,却也不动,只半眯着眼装睡。待那老头路过身前,伸脚一绊。只听哎哟一声,老头摔倒在地。 “哎哟,痛,锄头打在脚背上了”那老头抱着脚转身看着段弘,瞪着眼睛“你这个小娃娃,眼睛怎么长的?” 段弘心中暗笑,才懒得理他,翻个身继续装睡。 “你你你……”那老头跳着脚凑到她面前,吹胡子瞪眼睛,却无意看到她手中的玉坠,稍稍诧异,就要去拿。 段弘翻身坐起,扬着手中的玉坠,得意道“你干嘛?” “拿来给老汉瞅瞅”那老头伸手又要去拿。 段弘却将玉坠往怀里一收,别过头。 “给老汉瞧一眼”老头笑喝喝的又凑到她面前,晃晃手里的酒葫芦“老汉给你喝酒。” 段弘不理。 那老头便悻悻的坐回地上喝酒,嘀咕道“你那块玉还是老汉的,不给就不给,小气鬼。” 段弘哼了一声,拿余光瞥他,只见他手背上满是皱纹,很老的样子了。她暗自惊讶,心中想,这老头不会真活了一百五十多岁吧? 那老汉却笑了一声,道“我出生时,你太爷爷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你这个娃娃,满肚子的坏水,把我脚背都打肿了,走不了路,你得背我回去。” 他还能读心?段弘更加惊讶了,但转念一想,他若早知自己会绊他,肯定就让开了。因道“谁叫你这个老头,满肚子的坏水,把我困在这里,吹了一夜的冷风,我不过绊你一跤…” “可不要胡说”老头忙摆手,委屈道“明明是你自己走不出去,哪儿怪我?” “你脚不也是锄头打肿的。”这老滑头,居然跟她耍起浑来。 老汉便哈哈一笑,道“你这个小娃,生得聪明,是个好苗子”又沉吟道“就是缺少管教,杀戮太多,以后少不得吃苦,不如跟着老汉修行,保你一生平安。” 段弘心中不悦,这个死老头说她缺少管教,她父王都没管过她,他还想管她。嗤笑一声,冷声道“跟你修行,有什么好处?” “好处?修行之人就是要清心寡欲,还要什么好处。”那老头瘪瘪嘴,叹道“你劣性太重,先不说了,背老汉回去,好好与你讲。” 段弘不动,慢条斯理道“你长着脚还让人背,倚老卖老。”声音不大不小,颇具讽刺。 老头气得脸都红了,他看了段弘半响,忽然嘿嘿一笑,将左脚掌折断,连鞋带脚一齐扔出去了。 段弘惊呆极了,看着那黑洞神情木讷。 老头得意的一笑,将右鞋拖下来,把五个脚趾一一扔出去了,道“现在我没脚了,你可不能丢下我。” 段弘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低头默默不语,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离奇的事。 “快点背我”老头又催促道“快点,我要回去。” “我才不背你!”段弘说完又觉不妥,倔强的坐了一会,才道“不过,我可以把马给你骑。” 老头听了,喜道“好啊,老汉好久没骑过马了。” 于是段弘小心翼翼将他搀到马背上。老头很是开心,张望不已,对段弘道“你这个娃娃,心地倒也不错,要是潜心修行一定能成大果的。” 段弘不说话。那老头忽又叫嚷道“高处不胜寒,我的一身老骨头啊,小娃,快把你斗篷给老汉套着。” 那一路上,老头出了格外多的幺蛾子,故意整她似的。段弘念着他的脚,始终没有生气,一一应承了下来。两人走着走着,太阳都挂上半空,却还是没尽头的样子。 段弘怀疑,他们还在那老头下的套里,果不其然,一刻之后又到了刚才那个地方。段弘早已饥肠辘辘,将马绳一丢,生气的坐到地上,道“不走了。” 老头瞪着她道“怎么不走了,再过一会就到啦。” “走也走不出去”段弘道“死在这里算了” “快起来,这点毅力都没有”催促了半天,段弘死活赖在地上不肯走。老头咋咋嘴,朝侧边扔了个小石子,道“小娃,看那边!” 段弘懒懒的支头一看,惊喜道“是条小水沟!”刚才都没有的。 老头便笑着将酒葫芦递给她,道“是啦,快去打壶水来,渴死了。” 段弘这才起来,将那葫芦接过来。只她走了几步,忽然见那草里躺着一个东西,是刚才老头扔出去的脚。段弘刨开一看,心中大怒,那哪里是脚分明就是一只白萝卜!这老头给她使障眼法诓她呢! “这么快就回来啦”老汉接过酒葫芦,瞥着她,心中诧异,段弘跟变了个人似的,煞气很重“这葫芦怎么是空的?” “你的脚呢?”段弘注视那马鞍上的佩刀,音调没有一丝起伏。 “什么脚啊?”那老头呵呵一笑,忽然脑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我问你你的脚呢!”段弘一把抽出那刀,横着就往马上砍。 老头来不及说话,忙溜到地上,撒开脚丫子就跑。段弘那肯放过他,翻身上马,提刀就追。那老头像个泥鳅似的,段弘骑在马上根本就不好使刀。两人追赶,老头终因体力,稍顿了一下,段弘趁机狠狠一鞭过去。 皮开肉绽,臂上很快冒出一道血痕,老头心中大惊,凡物岂能伤他,这个人果然是殷商转世。就在他思索的这一瞬间,段弘已而提刀下马来。 “弘儿,住手!”这就千钧一发之时,段弘忽然听见有人在叫她,仿佛是楚汐萦却又不像。她忙转过身去,什么也没看着,再来看时,那老头已然不见了。 肯定是那老头幻声出来的!段弘用力将刀插回鞘中,正要上马,又听到有马蹄声。 “陛下!”杨镇带着人急急的跑来,道“您跑到哪里去了,一晚上都不见!” 段弘冷脸上马,淡淡道“被妖人迷了路,无妨,先回去再说。” 马蹄声渐渐远了。 “小姐,小姐!”影儿摇着一旁呆木的楚汐萦,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64 焦急道。 “影儿……”楚汐萦只揪着胸口,半响才望着那早已空荡的路,艰难的问“那个人,到底是谁啊?”那是段弘吗,为什么会凶残道连个老人也不放过啊。 “是…”影儿欲言又止,只嘟哝道“各人自有各人福,管她的呢。” 楚汐萦只苦笑一声,不说话。 “…我们回去吧”影儿轻叹一声,苦苦寻了一夜,却看到这样残忍的一幕。唉,人为什么要要有情感这种东西呢,无忧无虑的不好吗? ? ☆、第 49 章 ?  说段弘骑马回去,老远就见庄稷负手立在营帐前,髯发飘飘,面色严肃。 段弘稍一迟疑,在他跟前下了马,喊了一声“丞相” “回来了?”庄稷瞥了她一眼,道“陛下即为天下之主,就要担当天下事。一声不响的溜走,这是市井小民的行为!” “丞相”杨镇忙道“陛下是中了妖术,迷了路。” 是这样?庄稷这才打量段弘,见她神色怠倦,便道“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先就不寻了,休息个吧时辰再找吧。” 杨镇领命下去。段弘于是进帐吃了点心,就想小歇一会,只她躺到床上满脑子都是那老头的一张脸,搅得她难以入睡,索性就坐起来,越想越气。这个死老头把她圈在野地里一天一夜,还利用她的恻隐之心,对她强加使唤,今日叫他跑了,下次一定要把他皮剥下来! 时庄稷拿着地图入帐,见她咬牙切齿的坐在席上不知想些什么,干咳一声,道“陛下可歇好了?” 段弘回神应了一声,顺手将小几端到席上。 庄稷过来坐下,将图展开,指道“这后边的一块我们都寻了,待会就从这边走,如何?” 段弘将那图拿过来看了,比照上午走过的地方,道“就依丞相之言。” 因传令,整队出发。 寻了一个多时辰,什么也没见,段弘懒懒的瞌着眼随马走。正朦胧间,忽听一侍卫惊喜道“那边有个茅屋啊!” 段弘睁眼,顺着他的手望去,果真见不远去有座茅屋小院,不觉来了点精神。 庄稷更是喜不自胜,忙叫段弘下马来“这点路,我们就步行过去,以示尊重。”又对杨镇道“你们不必跟来,在这里就好。” 段弘只坐在马上,不肯下来,待庄稷又作催促,这才下马。 说庄稷到了院前,先正衣冠,再轻敲柴扉。 约摸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里边才传来十分苍老的声音“院外何人?” 庄稷道“东音国相庄稷,求见道长。” 里面便没了声响,正当两人诧异,门毫无预兆的开了。里边就似一个道堂,一个发须尽白的道人在蒲团上打坐,颧骨凸现,整个人瘦得皮包骨,皮上尽是深斑。 段弘只看了一眼,吓得忙低下头,巍身跟在庄稷后面。不过半天的功夫,这老头怎么老得这般快,现在别说一百五十岁,就说三百岁她也信了。 正在段弘心疑不已时,那老道忽然睁眼扫了她一眼,喝道“小儿莫来!” 声音似从头顶劈来,打得段弘身子一歪,只立在阶上不动了。 庄稷只转头看了看她,示意她在外边等着。 “一别多年,道长还好吗?”庄稷站在门前,微微躬身。 那老道不答话,只伸手指了指面前的蒲团,庄稷会意而坐。 “你为何而来贫道已经知晓了,贫道只能告诉你,上天自有定数,贫道无能为力。” 他说话很慢很慢,仿佛每说一个字都十分费力,庄稷知道他太老了,即使有心也无力。 他心中万千感慨,罢了期冀,只沉声道“前朝末年,官县横霸乡里,百姓民不聊生。得道长神卦,武王揭竿起义,才创今朝开国盛世。繁辱如东水,尽已休矣。今又三十年,还望道长发慈悲之心,为我东音再占一卦,以保社稷。” “你也说繁辱如东水,尽已休矣。”老道道“为何还要执着这云烟之事,须知人生如梦,空一场。” “四十年来公与侯,纵然是梦也风流”庄稷道“鄙类凡生,焉能与道长相比,求道长闵怀。” “唉…”那道长长叹一口气,外边传来细微的声响,他耳朵一动,下意识的抓了抓袍襟。 段弘在阶下候了半刻,心中不耐,正偷偷凑到门外听。只听那得老道长长的一声叹,接着便沉默下来,许久才道: “女子为王,本来就有悖常理,国运坎坷,难成气候。” 段弘不悦,只按住心思小心贴在门上听。 “此话怎讲?”庄稷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现在天下大势俱定,胜负已见分晓,何来国运坎坷一说? 那老道却闭口不言。 庄稷自思道“难道是那飞鸿道人?” “飞鸿确实颇有几分能耐”老道微微冷笑道“不过那小皇帝命里带煞,劣行未尽,自有福泽相佑。你也说一生公侯,自以为名留千世,只怕到时……”只冷笑一声,不说了。 庄稷大吃一惊,慌忙道“还请道长明示。” 老道长叹道“实话告诉你,我今日上午已会过那小皇帝了。她性本良善,只是太过偏激,但生恶意,就一发不可收拾。” 这亦是他的隐忧,庄稷皱眉深思,段弘为人君,少了一份仁爱之心,又懒惰成性,处事简单粗暴,便是周野这样随从多年的老将,也不查清缘由,想杀就杀…… 段弘在外听见,渐生杀意。这个臭道士信口开河,居然对说庄稷她是煞星,头一偏,见杨镇在百米之外巡视,此刻正看过来,段弘心中一沉,朝他招了招手。 屋内一片沉寂,许久,庄稷道“那道长可有什么破解之法?” “这世上的事,半是天意半是人为。”道长深讳道“你想那纣王生就聪明天子,该是一代明君,怎么就落得千古骂名?” 难道是,白妍?庄稷眸色一变才要说话,门却被人大力踢开了,只见段弘铁青着一张脸走进来,狠狠地盯了那老道一眼,一把拉起庄稷“丞相,才不要向他讨什么破解之法,我们走。” 庄稷前犯腰伤,此间被猛的一拉,不觉剧痛,只踉跄的随段弘走了两步,喝骂道“孽畜,长眼怎不识人!”目无尊长! 段弘这才停下来,抓着他的手纳闷道“丞相你怎么老糊涂了呢,这世上哪有活过一百五十多岁了怪物,他分明是个骗子!”上午明明还那么硬朗的,一个中午就变成这样,肯定是装的。 “你……”庄稷气急攻心,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丞相……”侍卫慌忙拥上来。 “将丞相送到行辕休息。”段弘心中懊恼,只匆匆瞥了杨镇一眼,走了。 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十几个侍卫将那茅屋围住。 “大人”一个侍卫恭敬的将油布捧来。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65 杨镇点点头,将布绑在箭头上,吩咐道“把好,不要叫他跑了。” 因将布燃了,搭弓射箭。 那时白妍正在船上凭栏,已是中午,那湖上却还漫着烟,正是朦胧山水,叫人如梦如幻。便是这般美景,白妍怎么也看不进来。这都一天了,段弘怎么还没来,难道她真的生气了?正心生烦绪,忽然躺在椅上晒太阳的单君相猛的坐起,惊悸异常。 白妍诧异道“你怎么了?” “火…全都是火……”单君相额上渗汗,只缓缓走到桌边倒了杯茶镇惊,半响静下心来道“做了个噩梦。” 白妍长吁一口气,也坐到桌边道“你不必逞强,这样弄得你里外不是人,我心底也不安。” “我不是为那事担心。”单君相强压下心中的异样,道“明妍,你心到底在向着谁?都这个时候了,你连自己的立场都不坚定?” 白妍迟疑道“我只是怕,怕她日后怪我。” “怪你?”单君相轻笑一声,道“她本来就不是做皇帝的料,这她自己也知道。想来一时难以接受,日子久了也就没什么了。”那老汉说她是殷纣转世,也不管真假,就此打住也好。 白妍皱眉不语。 单君相玩笑似的道“你就是在意太多,才不知道把自己的身份往哪里摆。不然这些日子也不会因为一个段言纤与她关系闹那么僵,老实说,将来的事谁也料不准,这一刻还耳鬓厮磨下一刻就各命天涯了,珍惜当下吧。” 船上安静下来,单君相莫名的涩然。白妍有那么多的归宿,她呢?什么都没有。她穿梭在许多人的生命里,却总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她只是个过客,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要干什么的过客。 “公主,陛下来了。”如意端着糕点过来。 白妍闻言,往岸上一望,只见一大队人马在岸上歇息。 船靠了岸,单君相只往那人群里淡淡瞥了一眼,便对白妍道“你们好好游玩吧,我还有点事,明日下午再来。” “单大人”如意忙叫住她,道“听说丞相腰伤复发,已回了梁城。陛下恐怕也不能在这里多呆了。” 单君相点点头,道“那我自己回去好了。” ? ☆、第 50 章 ?  话分两头。 只说那日上午楚汐萦见段弘骑马提刀杀人,恍恍惚惚一上午。 影儿见她安安静静的,虽宽心不少,却也忍不住叹气。现在老爷夫人都故去了,连少爷也……她们相依为命,本来也可以安稳一生,楚汐萦却总要执著于一段无根无果的感情。人生在世,求个平安无忧就好,自寻什么烦恼呢! 眼见到了中午,影儿无奈的去灶台生火煮饭。半个时辰后端菜出来,却是大吃一惊。只见不远处火光一片,白烟滚滚,这怎么回事?她呆愣了片刻,忽然想起单君相送她们来时说过这附近住着一个渔老头。可这么久都没见到过,难道会是那老头中午烧饭的时候把房子点着了? 影儿却很快的镇静下来,她不愿多事,进屋淡定的把菜摆好,将门掩了“小姐,吃饭了。” “影儿,大中午的,你怎么把门关了?” “啊…”影儿如吞了个秤砣似的,道“刚才烧火的时候沾了眼睛,见光就流泪,小姐,关一会就好了。” 楚汐萦这才仔细看她,见她神色发虚,心中诧异却也不欲揭穿,顿了顿道“以后小心些。” 影儿忙应着,两人安静的吃饭。过了半个多时辰,影儿悄悄将门开了一条缝,那烟已稀了不少,她悄悄松了一口气,哼歌收碗,踩着调出门,接着脚下一软,惊得她尖叫一声。那阶下竟躺着一个精瘦的老头,衣服早被熏黑,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她忙跳脚到一旁,顿时没了主意,楚汐萦肯定听见了。这人刚从火堆里逃出来,不知能不能救活,死在这里怎么办? “快,快去打碗水!”果然楚汐萦快步,只她见此也不由大惊。 “不用拉”那老汉长长的叹息,声音里透着无力,他手指屈了屈,示意楚汐萦下来,道“活了这么久,早活够了” 楚汐萦蹲下身子,只望着他,六神无主。 那老汉沙哑的一笑,目光住在她裙摆上“你是华阳的朋友?” “…是” “那孩子偷偷来这里两次,也不来看我。”老汉带着一丝遗憾,喟叹道“今生恐怕不能再见了。” 楚汐萦心中一紧,不知道说什么。她虽几经亲人丧痛,却从没送过弥留之人,这种情形让她不知所措。 “小姐,水来了。”这时,影儿端着碗凉白水过来,楚汐萦接过。 那老头浑身乏力,仿佛什么力气都没有了,楚汐萦小心翼翼的将碗口凑到他唇边,那老头瞥见她的掌心,眼神一变,猛的捉住她的手。 碗碎了一地,楚汐萦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回缩,影儿忙挡在她面前,指着那老头的鼻子骂道“你这个老淫贼,这么大把年纪了也不知羞……” 那老头却无谓的低笑,半响才止下来,叹息道“天意啊,果真是天意。”忽的,他侧头望向楚汐萦的脸,目光中带着一丝慈善的笑,道“你祖上乃是赵国南阳的楚家。” “老丈也是南阳人士?”楚汐萦又是一惊,这人不寻常。 老汉哈哈一笑,道“我跟你太爷爷的太爷爷是忘年交,我出家之前还天天烂在你家喝酒,那酒井村桃花酒的名声可不是虚来的。” 太爷爷的太爷爷,那岂不是活过一百五十岁了!这老头又在说胡话了,影儿就要大骂,楚汐萦却拦住她,道“小女子愚钝,多有失礼之处,还望仙翁不要见怪。只是不知道仙翁师承何处?”百年前的楚家也是出名的世家,世袭侯爵,就是从她太爷爷那开始疯狂的信道,不知从哪听说长生是真,整日炼丹,家族由此衰落,到现在已经默默无闻,鲜少有人知道了。这个人难道会是那画中的得道仙人? “贫道是青阳的第四代嫡传弟子,那些事太久远了,不提也罢。”老汉道“我说个近的,你可晓得楚清兰?” “她是小女子的姑姑。” “这就对了”老汉认真察了她的面相,道“那小女颇有慧根,我收她做徒弟,连师传的玉佩都赏她了,她却因为情爱把道抛在一边。” 老汉长叹一口气,接着道“今日上午那小娃娃你也见了,是我那劣徒的骨肉。我本欲取她性命,却无意瞥见那玉,见她本性善良,念着师徒之情,想道化她。谁知她劣性太重,反伤了我的元气。唉,一个是深得民心的开国元帅,一个,是颇具道缘的旷世奇女,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东西来。” 楚汐萦沉默不语。 “罢了罢了”老汉道“反正这世上的事与我都无关了……你将手给我。” “你……”影儿插着腰又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66 要骂。 楚汐萦拦住她,将手伸过去,那老汉拿着细细的瞧了,掐指算道“冬月十八那日傍晚,你去鸳鸯湖口的大榕树下,有机缘到。”那小皇帝一个月后有死劫,看在她娘亲的面上,就提点这一回,至于能不能过,就看她的命了。 楚汐萦甚是疑惑,却又不好再问那是什么机缘。 “好了,时辰要到了”那老汉的视线里忽然闯进一个人影,是单君相,他咧嘴一笑,道“虽是天意,亦在人为。你与我那徒弟一样为情所困,却比她命好,不出三年,一切都苦尽甘来了。”说完,眼睛一闭撒手而去。 有的人错过一刻就是错过一生。 “他说死了就死了!”影儿惊诧道。 “谁,谁死了!”单君相气喘吁吁的跑来,对着楚汐萦震惊的目光,她的视线缓缓移下。 只听扑通一声,单君相笔直的跪下。影儿望着那满地的碎渣,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单君相久久的跪在地上如石刻一般。终于她紧了紧拳,缓缓将那老汉的尸身抱起来,走了。 碗渣刺进手里,鲜血直流,单君相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小姐…”影儿担忧的看着那地上的鲜红。 “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楚汐萦目送着她走远。 那日晚,月明风清,山线已然隐没,唯有那湖水倒映出淡淡的银白。湖里的游人大都回去了,面上只剩着几艘废弃的渔船随风飘荡。 岸边拴着一只收帆的龙船,船舱里透着微弱的灯光。里边只点四五只灯,满桌的山珍海味都暗失了颜色。那上方坐着一个金袍少年,面色沉寂,旁边乃是一位华衣女子,容貌倾城。两人各自坐在位上,互不相干。 席开未半,那少年便放下筷子,起身就走。 “陛下!”那女子急忙站起来,话语脱口而出。 段弘身子明显的一顿,她转过身来,目光只停留在白妍的衣上,道“你不是不想来吗,怎么来了?” “我……”白妍欲言又止平息了半响,才道“弘儿,明早我们就要回去了,今晚月色正好,何不趁机游赏一番?” 段弘的视线从她脸上一越而过,淡淡道“我不想去。”说罢,转身往里走了。 白妍心中一酸,雾气直上眸间,她死死的咬着唇,一动不动的望着她的背影。 “公主。”如意忙上前扶着她。 白妍却狠狠的将她一推,转身踉跄着往外走,泪簌簌而下。 “陛下”如意追至里舱,对段弘小声道“人都来了,陛下何必还斤斤计较呢?” “朕斤斤计较?”段弘冷笑一声,瞥着她,道“如意,你还记得你是谁的人吗?哼,往人家那里杵半年,就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还敢来指责朕?” “奴婢不敢”如意忙低下头。 段弘冷眼瞥着她,只往床上一坐,心思渐渐沉下来。 舱里寂静无声,段弘心烦意乱,终于暗骂一声,起身往外走去。 外边是一片静谧,月光如洗,白妍一身薄衣孤身站在栏杆边,身形颤抖。段弘心中一紧,却只站在舱边远远的看着她,不肯上前。 如意见她面有悔色,悄悄捧来罩衣递给她。段弘僵持了半刻,将那罩衣一收,顿了顿,这才往栏杆边走去。凭什么每次都是她低头?!她越走越是不满,到了白妍身后,将衣往她身上随意一搭。不期然的,白妍转身扑进她怀里,满脸尽是泪痕。 段弘一愣,缓缓拥紧她,怀里的人渐渐平静下来。段弘嗅着她的发,心中就像哽了一块巨石般难受——恍惚中她忽然记起七夕的那个晚上,另一位满脸泪痕的女子,狭小的渔船,以及满江的灯火。 ? ☆、第 51 章 ?  几日后,魏铭在校场检阅。四万精兵钢筋铁骨,声势非凡,喊声喧天。 “陛下觉得如何?”龙绡颇有几分得意的望着那些将士,道“臣手下的这些士兵,个个英勇善战,一可挡五!” 别说一挡五,就是一挡十又如何?魏铭叹了口气,摇头不语,太少了。 龙绡看出他的意思,道“现在赵国投降,陈国又不知如何打算,这样拖延下去对我们不利。陈国重文轻武,更无良将,臣以为倒是可以先下手为强,夺下陈国,再作长议。” “长议”魏铭沉思道“攻城本不易,陈国一百二十城,四万人马能拿下几座?就算拿下了,你觉得段弘会给你时间整顿休养吗?” “唉!”龙绡长叹一声,暂将这些烦心事放到一边,道“当年一念之差,输了庄稷一箭,听说他身体日益衰竭,也不知今生还能不能与他再战一场?那周野也早一步落了黄泉…”难道注定都要成遗憾了? “将军也听说了?”魏铭轻笑一声,轻描淡写道“将军以为,那庄稷急急忙忙从鸳鸯湖赶回来,就是为了亲手了结周野?” 经他这么一提,龙绡也不由得起了疑心,庄稷回去本意该是救人,怎么……“难道周野没死?可是那日满房十二个丫鬟,都亲眼目睹了。” “王府三十六院,两百多个丫鬟,眼线才几人,偏偏都进了内阁?”魏铭见他深思,叹道“真是枉费沈跖身上那么多功夫。” 龙绡身形一震,依魏铭这般看来,那周野之死是一场特意做给他们看的戏,那斩杀沈跖一事岂不也是庄稷授意的?“难不成庄稷早就知道沈跖是内应?” “他何止知道沈跖是内应,他连王府里几个眼线都知道得清清楚楚!”魏铭冷笑一声,又道“他离朝之前才提点段弘小心沈跖,即他也得信不久,但以那时沈跖在朝中的势力,已经不是他能够控制的了。朕想他才借故离朝,让沈跖以为有机可趁,实则借周野粗狂的性格,将他的势力以最简单的方式击破。”但是他却没料到周野居然会把人头寄给段弘邀功,更激怒她到了被斩首的地步。 若不是段弘穿插在这件事里,他怎么如此轻而易举的看破呢,魏铭拳心尽是冷汗,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龙绡沉默不语,看来他们这边出了内奸,到底是谁呢?现在周野落到幕后,庄稷又计安何处?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糟,原来那庄稷不仅将才了得,论起权谋心机来也颇有两手。“那陛下现今有什么打算?” “走一步看一步吧”魏铭思绪全无,所有的计划都成空了,他几欲就依着龙绡攻往梁城,破罐破摔了! 就在这时,一个信兵快步跑来,呈上一个锦囊道“陛下,公主来信。” 两人对视一眼,魏铭忙将那囊开了,只取出白绢一看,脸色顿时变得铁青。龙绡本还期待能有什么意外进展,不料他面色大变,心中大惑。因将眼望那绢上扫,猛的只见两个字:王八。这显然不是白妍写的,难怪魏铭反应如此之大,龙绡沉下心道“陛下不用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67 担心,公主自有分寸。” “分寸,她能有什么分寸!”魏铭将那绢揉成一团握在手中,强自镇静下来。他担心不是白妍,是段弘。段弘在这密件上写字,就是要告诉他,她知道她所有的举动他都知道,她就是要看看他‘知道’了又能怎么办。 真是风水轮流转,如今成了敌暗他明,魏铭苦笑一声,什么都落人下风,这仗还怎么打?因深吸一口气,哑声道“库里还有多少银两,按职分发,都散了吧。”再打下去,也只是徒增伤亡而已。 “陛下!”龙绡大惊,慌忙跪在地上道“陛下何必妄自菲薄,弃数十载的苦心于不顾!臣愿誓死效忠陛下,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满场的将士见状纷纷跪倒在地,这些战场上的铮铮铁骨,此刻无一不红了眼眶,二十年的艰苦操练,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一个宁愿死也要得的结果! 校场上出奇的安静,魏铭的目光从这一角扫到了那一角,触碰到的尽是坚毅而又乞求的目光,他的眼角湿润了,他们不甘心,他又何尝甘心?!只是他的心太大了,大到他再强大个十倍八倍也撑不起。 他背过身子,略仰着头。为人父母,他不能安民养民。为人子孙,他不能兴家振业。为人兄长,他连一片屋瓦也撑不起!他明明是这天下最正统的皇太子,却要小心谨慎步步为营的夺回属于他的一切,任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子坐在龙椅上嘲笑他的举步维艰。 这是报应吗,凭什么他父辈造下的孽要他来承受,魏铭低声吟笑。 “陛下三思啊!” 他止住了笑声,清了清发涩的嗓音,平静道“操练完毕,退场!” “谢陛下”龙绡松了一口气,起身朝先行官打了个手势。 魏铭长吁一口气,强定下了心神,缓缓展开那白卷,忽然他眸色一诧“将军,你可知那飞鸿道人前几日逃到了陈国?” 龙绡回到道“确有其事,听说陈王对他极是信任,想必也不会那么快投降。事情还有转机,陛下言弃过早了。” 魏铭面色凝重起来。白妍怀疑那飞鸿是青阳的门下,若是不假,就算以前有嫌隙,那道人怎么也该偏向他。刘存心比天高,只苦于手无良将,不然怎肯向段弘低头?要是那飞鸿果真逃到陈国,刘存必以上宾之礼待之。那陈国还不是手到擒来? 魏铭不动声色的将那绢布收入怀中,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要亲自出马。 当日晚。 “公主…”如意将甜点放在桌上,对一边绣锦的白妍道“奴婢刚才听说,陛下与丞相闹了。” 针头一偏,白妍倒吸一口凉气,指腹瞬间冒出一丝鲜红,她悄悄拭了,不安道“怎么回事?” “还不是因为陛下兴师动众,将这梁王府改造成平南王府的模样。”如意将她扶到桌边,道“最近丞相少不得拿这事说,陛下那性子,能忍到现在着实不易。” 白妍瞥了她一眼,只淡淡道“你以前娴静知礼,现在怎么多起话来了?” 如意垂下眼眸,道“奴婢多嘴了。” 她能这样跟她说话,那就说明她是真正将她当自己人了。白妍望着那干果沉思起来,那日她随口一说此处与平南王府颇有几分相像,段弘就为此劝她出游,想趁机将这王府改了给她个惊喜,却不料不欢成那样……这两处地势不一,光庭中的那座假山就不知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庄稷不满自是当然。只他何以百般叙说,处处争对她? 白妍思绪烦乱,不小心出了神。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忽然一黑,一双冰凉的手捂着她的眼,她挣了挣没挣掉,只得软下口气道“弘儿,你别闹。” 段弘便松了手,朝她笑道“你怎么跟个呆子似的,我进来叫你半天也不动,想什么呢?” 白妍只望着她,笑而不语。还是单君相那话说得对,聚散无常,何不珍惜当下? 段弘被她看得脸红心跳,只故作镇定的坐下来,心不在焉的在那盘里挑了块饼吃。 “我听说你又跟丞相闹不欢了。” “唉,你不知道。”段弘将饼丢进盘里,转身对她叹气道“丞相现在是病得越来越严重,东西都不分了,整天就跟我重复那几句话,腻都要腻死了。” “可不论怎么说他也是长辈,现在又身染重病”白妍伸手将她唇角的碎渣擦了,问“你怎能与他置气?” “我没有…”段弘低着头,犹豫着问“你说丞相他会死么?” 白妍愣住了,答道“人都会死,早晚而已,只要不留下遗憾就好了。”顿了顿又道“你也知道亲人逝去的痛,以后不要再随意杀人了。” 段弘缄口,神色黯淡下来,起身道“妍儿,明早郑昱就来了,我忽然想起还有点事要处理。” “你去吧”白妍将她送至门口,段弘段弘回头看她,两人又拉着说了些话,这才走了。 “别望了,早没影了。”单君相穿着一件厚厚的冬衣从角落里出来“郑昱到梁城了?” 白妍点点头,率先往里走了。 “这几天城内加强戒备,那城外”单君相道“那外边带兵的总将是谁?” “周野去后,宿将军哀痛不已,请去监军了。” “宿家礼”单君相沉思道“此事颇有几分蹊跷……” 白妍默默不语。 “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单君相提了提精神,从怀里摸出一张图纸来往桌边一坐。段弘这几天招待郑昱,无暇分心,庄稷又卧病在床,这是天定的时机啊! ? ☆、第 52 章 ?  不言单君相在白妍房中密议,只说段弘心惦庄稷病情,又听白妍之言,暗自伤怀,在那庭廊来来回回的转。 她脑海里不时的闪现说段纯去时的场面,那时她虽年幼不经事,恍恍惚惚的就过去了,可记忆却像是一个永恒的噩梦,让她久久不能忘怀。 “陛下,杨总使在外廷求见。” 杨镇?段弘沉下心来,有什么事这样急,非要大晚上的来见?她沉吟了片刻,道“让他去书房里候着吧” 说段弘到了书房,满室白气缭绕,暖和了不少。一大汉立在氤氲中,有几分疲倦的模样。段弘只瞥了他一眼,坐到书案前,随口道“坐。” 杨镇哪受过谏臣般的待遇,只站在案前不动。 丫鬟奉上一杯热茶过来,段弘也懒得管他,顺手端茶,刚至半空忽见案前放着一只颇大的木匣,十分的陌生,她手一顿,问“这是什么?” 杨镇犹豫着道“回陛下,让那个老道士跑了。” “跑了?”段弘目光渐渐冷下来,她放下茶盏,隐约带着些怒气“那么多人,连一个半死不死的老头都捉不住?” “是臣失职”杨镇低哑着声音“当日臣严兵把手,围得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68 大火过后,臣照旧检验尸骸,却什么也没寻见。本以为那老道是被大火烧成了灰烬,谁知捡到他身上的道袍,还完完整整,臣才判断他已经逃了” 段弘不说话,低头望向那木匣,难道是那件道袍?因示意左右取来,将那匣子打开一看,果然是。 “这道袍上现有一首打油诗,臣不敢隐瞒。” 段弘冷冷地瞄了他一眼,命左右将那道袍摊开,只见那袍子里边用朱砂写着二十几个大字,格外的显眼。 “人生本就一场空, 何必忙西又忙东。 千秋功业并非梦, 一觉醒来大话中” 这诗如此眼熟,段弘看罢心思一回,这可不是庄稷给她那本那本临安序扉页上的题诗么,装神弄鬼!“拿去烧了。” “陛下,这…这不拿去丞相看?” “丞相现在养病,看什么诗?!”都是那个死老头害的,段弘心中不悦,看着杨镇道“朕看那老道神虚气弱,也活不长了。你没找到尸骸,也不派人去查,还等了这么久,才来说?” “陛下明鉴”杨镇忙道“臣当时就去寻了……只是那老道逃到表小姐那里,因为陛下先前下令,臣不敢打扰。不过那老道一个时辰没待到,就过世了。” “当真?”段弘冷声问,那老头招数多得很,说不定是假死呢? “……臣是亲眼见单大人将那老道下葬。” “单君相?”段弘心中一惊,她居然跑那里去了,她应早猜到那老头是因她而死,这么大的事她怎会如未闻一般?“你确定那老汉死了?” “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行了”段弘视线缓缓落回那茶盏上“你去吧”单君相这一点跟她挺像,就是从来受不得半点气,若是受了气还作不知,那就是真的往心里去了。 外边又起了风,整个书房只有两三盏油灯在闪烁,忽明忽暗。 “陛下,夜深了,清早赵王还要上殿纳贡,该歇了。” 段弘这才回过神来,低叹道“人生本就一场空,何必忙西又忙东……”她在求些什么呢?江山还是美人?抑或都不是。她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玉,到底想要些什么呢? 忽的一阵狂风,将那门吱呀着开了半边,案上的纸折乱飞一气。左右忙去追,慌乱中只见段弘缓缓起身朝门外走去,身影格外的落寞,他一愣,小心翼翼跟上前去。 只见段弘手扶着门框,望着那新砌的园台,眸中闪现着点点亮光,许久,她才微颤着音问道“你听到了吗?” “什…什么?”左右惊得结巴了。 “父王的那些歌姬还在吵,大半夜不让人好生睡觉。”一滴泪滑落,段弘踏进冷风里,留下那小内侍原地凌乱。 门开的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她想要的不是江山,不是白妍,而是那段再也无法拥有的快乐和回忆。而那些正一点点远离她的,正是她拼命想要留住的。她把这里修得再像平南王府又怎样,有的人再也回不来了。比如段纯,再比如单君相。 “不是让你们寸步不离的服侍丞相吗,怎么出来了?”外殿里,左右小心察看段弘的脸色,喝问那群丫鬟。 “奴婢知罪”丫鬟跪在地上,头磕得砰砰响。 “陛下息怒”里边出来个颤巍巍的老太医,道“是丞相之命。” 段弘稍缓和了些神色,问“丞相的身子如何了?” “这”太医左顾言它“臣观陛下气色不佳,该小心龙体才是。这么大晚上了……” “李太医!”段弘稍提高了音量,冷声道“朕没那闲工夫扯这些有的没的。” “…是”太医噤声,叹道“丞相这腰伤不过是外相,内虚才是固疾,且拖延日久,恐怕…” “恐怕什么?”段弘眸光一变,一把抓住那太医的领口,道“先王过世前这样说,现在你还这样说。朕将你养来是做什么的?!” “微…微臣明白”那老太医好半天出上一口气,道:“丞相拖延日久,恐怕要多花费些时日才能调理好。” 段弘这才松手,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往里走。 内室里还燃着灯,庄稷竟然还没睡?段弘走到门边,刚要推门,里边传来重重的咳嗽声,她手一顿,便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关切道“丞相不要激动。” 宿家礼?他不在城外带兵,半夜溜进府里来做什么?段弘不动声色,悄悄立在门边。里边又是一串大咳,许久才止住,庄稷沙哑着声音道“那个小混蛋,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人都敢杀!咳咳,那道长,就是她父王在世,也要尊称一声先生……” “丞相息怒。”宿家礼忙安慰道“事成定局,身体要紧。” “唉,简直气杀我也!”庄稷长吁一口气,平息了许久,才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到了这个时候,有的事也该安排了。” “丞相…” 庄稷摆摆手,示意他停下来,接着道“我庄稷这一生位及人臣,享尽富贵繁华。虽膝下无子,却也平享些许天伦。今国运愈昌,尽纳赵魏等三百多地于版图之内,天下归心不久矣,我实无憾。只是先王逝前托孤,要我辅佐陛下,这些年来,我尽心而为,可谓呕心沥血,悉见成效。如今撒手而去,实在放心不下,现欲将先王遗愿托付于你,你可愿意?” 宿家礼哽咽难言。 庄稷见此,心中亦是酸涩,从枕下摸出一块令牌来,道“那分旗将领多是我的门下,人走茶凉是难免之事。待我去后,你召他们再议,若是不肯听,就罢了吧。陛下那边你要时时留意,却不可刻刻提醒,她性子急躁,说多了反对你厌烦,况她手握重兵,更易一意孤行。以后,只有难为你了。” “丞相有命,属下自当刀山火海再所不辞。”宿家礼已然泣不成声了。 庄稷也忍不住落泪,待擦开,才稳定心神道“现在赵国已降,兵戈之事倒也不担心。只我现在心中尚有一刺,不拔死不甘心啊。” 宿家礼疑问。 庄稷叹道“前两天得道长真传示,那白妍是个祸国妖精……” 段弘身子一震,定在了那里,庄稷要对白妍不利。里面交谈声仿佛越来越小,整个世界只剩下庄稷那句:那白妍是个祸国妖精…… 段弘整个人就跟傻掉了一般,她漫无目的却又鬼使神差走到白妍房中,呆呆地站到床前。 “陛下!”白妍半夜醒来,见此不由得大惊。 段弘这才有了反应,她慢慢坐到床边,一本正经的问“妍儿,为什么人活得越清醒,迷茫就越多,快乐反而越少了?” 白妍怔住了。 段弘又继续道“我以前听父王说,死人是不会有痛苦的,活人才有。” “弘儿”白妍心中莫名的慌张,她不由得将被子掀开,拧眉望着她。 段弘却宽慰的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69 一笑,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以后就让我先死好不好,我想埋在父王的身边,那样我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 ☆、第 53 章 ?  二日赵王来觐,天未亮而鼓初严,举案者就案,陈方物于大殿外。执事官及文武俱位,乃引郑昱及其从官俟立于殿外。即升座,段弘具冕服以出,大乐,报时讫,郑昱与其从官各就拜位。 礼毕,郑昱再拜,跪称“罪臣郑昱,敬输忠款,惟垂信纳。今呈首奉金,悉陛下解怒于民,以济元元。” “哼”有打臣冷声道“明明是心惧认降,还说什么敬输忠款,陛下仁慈,难道会因一人之过,迁怒万民吗?”郑昱这话,句句都该杀头! “圣上即位大典,寡君身染重疾还念念不忘,命使执杖赴典,以表忠愿,圣上还回旨特赦,寡君一句罪臣,何错之有?” “行了。”段弘瞥了一眼那赵官,心思一沉,道“赵王竭诚而来,其心可嘉。前事就不要提了,起来吧。” “谢陛下。”郑昱起身,有侍捧一金盒给他,因道“罪臣此来除率贡税外,还随身携有一块稀世奇玉,想要当面呈给陛下。” 段弘道“朕见过的金银珍宝不计其数,倒也没几个当得上那四个字,赵王可别夸大其词,在这大殿上闹笑话啊。” 满殿朝官尽笑了。 郑昱只淡定捧着那盒子,道“臣手中的这块玉,算不上绝佳的好玉。它的稀奇在于这玉人形天造,还是…一位头戴王冕的女子。”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纷纷望着那盒子说不出话来。 段弘半惊半疑,忙吩咐行御官“呈上来!” 执事慌忙去捧,就在众人的目光都被那盒子黏得死死的时候,只听‘砰’的一声脆响,一块巴掌大的黄玉从盒里掉出来,摔在地上碎成了几半。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那执事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殿内寂静无声,段弘紧紧的握着拳端坐在椅上,沉默不语。气氛压抑到诡异,所有人都把头压得低低的,一声不吭。 许久,段弘才抬眼,扫视着下边,缓缓道“寡人欲治这奴才死罪,恐天下百姓说朕重物贱命,欲宽赦他,又恐负了赵王美意。不若,将他交给赵王处置,众卿觉得如何?” 众人称好。 段弘便把目光投到郑昱身上,俯问“赵王以为何如?” …… “那盒子分明是他故意手滑掉下去的。”丫鬟道“想刘公公殿上执事那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哪会连个盒子也捧不住。” “这种话别乱说。”白妍轻斥,顿了顿才问“后来呢?” “殿上之意是将刘公公交给赵王处置”。 白妍点点头,不禁沉下心来,难道郑昱也别有企图,可是他这样只会让段弘对他起杀心。 “陛下现与赵王在东阳殿赏乐,这几天恐怕都……” 这时如意匆匆进来道“公主,外边来了个小太监,说是丞相有请。” 庄稷?外朝跟内宫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这个时候能有什么事呢? “奴婢看事不妙,不如去请陛下一起?” “不用了”白妍犹豫了半响,道“丞相位高权重,还犯不得与一个弱小女子作计较。”因换了朝服。 带路的是一个寡言的小太监,一路上任那小丫鬟怎么套,答话从不曾过五字。白妍想起前几年黄氏问话,又想到周野惨死一事,不禁捏了把汗。这些天她院里猛增出几个陌生的丫鬟太监,一举一动都似在他人的眼皮底下,若不是段弘与她同吃同住,恐怕连身边人也换了。都说庄稷身子越来越差,西去之日不远了,这个节骨的他还会有耐心与自己说话? 白妍正暗自忧心,前边的太监忽的停住了身子,她微微一怔,便听那太监道“丞相就在里边,公主进去便是了。” “谢公公。”白妍余光一扫,见那殿门前把站着十来个执枪侍卫,虎背熊腰的模样,更堪来往巡视的将卫。这守备,简直可与段弘殿前的媲美了。她倒吸一口气,刚要抬步向前,那带路的太监忽然对她身后的丫鬟道“丞相只请公主一人进去。” “哼!”那丫鬟道“我不在,公主要是冷了渴了,谁侍奉她?” “咱这里,最不缺的就是丫鬟”那太监面无表情,对白妍道“公主赶快进去吧,丞相久候多时了。” 那丫鬟还要争,不料白妍回头给了她的眼神,淡淡道“阿萝,你回去吧。” “…是。” “如意姐姐,如意姐姐……”说阿萝气喘吁吁的跑进内阁,只往如意耳边一凑。 如意大惊,镇静下来才道“这消息可准确?” “我刚听丞相房里当差的丫鬟说”阿萝急道“丞相病急心更急,昨日与宿将军商讨无果,又恰遇陛下这几天抽不开身,难免…” “这可如何是好?公主真要有个什么闪失,回头这院里大大小小三十几个差使都难脱其咎”如意道“这样,你去找单大人,看她有什么办法拖延时间,我这就去请陛下。” “可是…”阿萝抓住他的衣袖道“要是消息有误,姐姐耽搁政务的罪名也是不小的,可怎么办?” “此时哪还管得了那么多!”如意推开她就往外走道“快去。” 却说如意到了东阳殿,那殿前仍是许多的带刀侍卫,十分的森严。 “站住,这里不能进。” “奴婢是明妍公主的内房丫鬟”如意拿出牌子道“现在有急事要禀告陛下。” “别说是丫鬟,就是公主亲自来了,这门也不能进。”那长官冷声道“你走吧,陛下在里边接待赵王,不准任何人打搅。” “既然如此,那奴婢也不好为难大人了。”如意悄悄往他手里塞上一枚金锭,小声道“不知大人可否行个方便,传知奴婢的妹妹怜儿,让她出来见上一面。” “唉”那长官暗中一掂量,道“你等着罢。” 那时殿中歌舞升平,段弘更礼服坐于殿上,郑昱旁右,百官相陪。 两面乐声相和,轻歌曼舞,场面倒十分的祥和。只其中一名舞袖的女子忽的脚一崴,险些跌倒,虽过后极力掩饰,陋处却被人看得明明白白。 郑昱因笑道“都说这梁城物资匮乏,不曾想连舞姬也这般木讷。早知如此,臣就该献上几十名赵国美人,也好让陛下闲时解闷。” 段弘因他先前摔玉之事本来心中不悦,此了听言就更不爽了,只道“朕平日政务繁忙,可不像赵王你那般悠闲。别说是看戏赏舞,就是喝口闲茶的时间也没有,这舞班子还是从烟雨楼那边请来的,登不上堂的。” “是”郑昱略略一笑,端酒陪罪道“这烟雨楼好歹也称得上是天下第一青楼,怎会登不上堂,是臣眼拙了,自罚一杯。” 段弘心中冷笑,默默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70 不语。 气氛稍稍缓和了,众人欢声又大了些。这时,郑昱看着段弘左边那个空位疑惑道“怎么今日都不曾见到庄丞相?” “丞相近来身体欠佳,暂在休养。”段弘表面云淡风轻,实则肺都要气炸了。这郑昱到底还会不会说话,明眼人都不敢触的矛头,他张口便是!她郁闷端酒一饮而尽,手还没放下,那添酒的壶嘴便凑上来了,酒洒了一身。 真是霉神附体,诸事不顺。段弘抬头正欲喝斥那轮班丫鬟,不料见是怜儿,只压低嗓音喝道“你怎么回事?!” “陛下恕罪…”怜儿俯在她耳边掏帕擦拭,却没放下那酒,于是半壶酒倾在段弘胸前。 段弘身子明显一震,接着她板着脸起身,道“众卿先陪赵王饮乐,朕去换件衣袍。” 郑昱暗笑不已,这段弘养的这班奴才也有趣得很,站堂的接不稳,跳舞的站不稳,斟酒的…… “大王,臣刚得消息,那庄稷怕不行了。”一随从官悄悄凑过来。 “少说多做。”郑昱淡淡的看着殿中的那些舞女,眸中不起一丝波澜。 ? ☆、第 54 章 ?  “老夫资质平平,习武经文不搏采,幸得先王倚器,专揽朝重十余载。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明妍,老夫现在问你,你来梁城真的别无用心吗?” 庄稷微睁着一双虎眼,目光冷冷的落在白妍身上,令她动弹不得,仿佛那垂死之人不是庄稷而是她。殿内再无他人,回声仿佛才落下一样。白妍咬唇不语,她想无论怎样的回答,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两军对垒,从来没有善恶对错之分,只是立场不同而已。”庄稷轻咳道“你大可以义正言辞的告诉我,你就是为你的家国而来。” 那句话如是酷寒里浇在身上的一盆热水,白妍还未感到热意就已成冰了,雾上眼眸,她含笑道“丞相说得对。今日丞相无论做什么,明妍都绝无怨言。”立场不同,庄稷是想为他这种不光明的举措找个合理的说词吧。 庄稷不自然的笑了两声,心中亦是酸涩,不知是为面前这女子的明理而羞愧还是为自己最后的残节而惋惜,他沉默了许久,才道“还记得你初至平南王府不久,身份便被人识破。我几次劝先王打算,先王却夸赞你懂事知理,不像是恩将仇报之人。这样一推再推,就到了现在。如今看来,倒也不负先王那四个字了。” “可是后来……”白妍咽住了声音,泪盈满眶。后来段纯还不照样死在她的手下吗? 庄稷却摇头摆手,叹道“太久远了。这人活在世上,哪能事事顺心?你身为亡国公主,事事不由己,半点不能为自己打算。哪像那些个天生掉在金窝里的人,享尽了荣华,还整天的怨天尤人,你走吧。” 白妍着实吃了一惊,她怔怔的坐在椅上,庄稷就这样放她走? “看得出来你亦是真心喜欢那孩子,我大限将至,她父王在世的时候,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摘给她。男子也好,女子也罢,坐在那位上能有个真心对她的不容易了。”庄稷长叹,刚才那一回忆令他想起了许多事,段纯能因段弘喜好而不杀白妍,难道他要为老道的一句话让段弘孤独一生吗,何况还要败坏自己光明磊落的名声。 “谢丞相宽赦之恩,明妍,明妍实在无以为报。”惊讶感激都无法言语,白妍起身,跪至中堂,正欲拜。 那殿门却是一脚被人踢开了。 “妍儿,”一个身影气喘吁吁的冲进来,她一把扶起白妍,上下察视,急问道“你,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弘儿,丞相他……” 听说白妍没事,段弘这颗心才放下来。她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堂上,伸手就去探庄稷的额头,道“丞相,你是不是病糊涂了啊?!你堂堂的一国丞相,去欺负一个弱女子,简直卑鄙下流!” “你说什么!”庄稷气得直哆嗦,声音都变哑了“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不争气的你!” “我为什么要争气!”段弘眼睛都急红了“让我当皇帝是你们,说我不争气的也是你们!什么都照你们的去做了,还要我怎样?!” “弘儿!”见势不妙,白妍急忙走上堂,拉住段弘道“丞相叫我来,只是告诫我日后要真心待你,并无他意啊!” 什么?段弘心底一哐当,愣在了当场。 “你,你这个……”庄稷颤着一只手,费力的想要指向段弘。 “丞相……太医,快传太医!” 却说阿萝依计去找单君相,不意单君相的院里只有一个年幼的小童在扫地,并无奴仆。她只好过去问“小师傅,你家大人在吗?” “师父他,他……”那小童一紧张,什么都忘了,只点点头。 “我现在有急事要找你师父,你知道他在哪里吗?”阿萝皱眉看着眼前这童子,看来只有自己寻了。 索性这院也不大,阿萝就估摸着一间一间的寻,时间过去大半个时辰,她越来越心急。正手足无措间,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在对面的廊上传来。 是单君相!阿萝惊喜万分,才要上前,透过叶隙却看见一个面带银盔的少年。这个人不是段弘的贴身侍卫么,怎么会在这里?她暗自生疑,悄悄移过去,才见那少年旁边还站着一个雄壮威武的壮年人,如此身姿之人至少也该是个管头,果然单君相道: “殷将军,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赶快回营去吧。” “那末将这就去了,刚才那事还望……” 单君相淡淡道“时机一到,将军自然就知道了。” 那壮年人应了一声,下廊去了。 “单大人……” 阿萝忍不住惊叫一声,这人不是聋哑么,怎么会说话? “谁?!” 那少年警觉的追下廊来,阿萝慌忙掩住面首,仓皇而逃。 “子温,别追了”单君相叫住他“一个小小的丫鬟,碍不了什么事。”她静静的望着那抹绿影,直至消失,才道“看穿戴,那丫鬟是明妍房里的。” 司马安这才停下来,冷声道“若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万一有人疑心起来,反增是非。” 却说阿萝冲冲忙忙跑回去,老远便看见如意站在殿前,一颗心才定下来。 “公…公主那边如何了?” “已经无事了,不过……”如意皱紧眉,话锋一转道“你回来就好,先去里边歇着罢。” “不过什么?”阿萝哪肯放过。 “是我们多此一举,陛下跟丞相大吵了一架”如意叹道“丞相气昏在椅上,现在太医们束手无策,生死未卜啊。” “怎么会这样?我就说不能去叫,不能去嘛……”阿萝心乱成一团,反复的抱怨着“…怎么办,陛下秋后算起账来,可怎么得了?” “阿萝!”如意忙捂住她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71 的嘴,道“你怎么一天到晚尽胡言呢!”这样下去,迟早要被杀头的。 “如意姐姐……”在如意的注视下,阿萝硬生生的把眼泪憋回去,这才想起什么似的道“姐姐,陛下跟前那面盔侍卫真是聋哑的么?” “陛下,司礼大人几次派人来催了。” “朕现在无暇□□,就让宿将军招待赵王吧”段弘跪坐在床前,一动不动。 “是” “慢着,丞相病重的事,一个字不准往外露,违令者,斩。” “是,奴才这就下去吩咐。”那太监吓的一抖,忙往后退。 时白妍进来,见满屋的丫鬟伏头于地,胆战心惊得只剩下牙齿打颤了声音了“你们都下去吧” 丫鬟们如闻大赦,房里瞬间变得宽敞无比。 白妍自站了会,这才缓缓走过去,揽裙跪在段弘旁侧,也不说话,只双手覆在她手背上。 “外面那些医官怎么说?” 白妍欲言又止,沉默了半响,道“李太医马上就来了。”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段弘嘴角苦苦一牵,望着床帘不语。 “都是我的错”一丝酸意涌上心头,白妍紧紧的拉着段弘的手,强忍住喉间的不适,道“如果不是我……” “不关你的事!” 段弘猛然转头看向她,红着眼眶,态度之坚决语气之强硬,把白妍都惊住了。 一滴泪停留在眼角,始终不肯滑落。段弘偏过头,用衣袖狠狠的一拭,倔强道“你走吧。” “弘儿…”白妍感慕缠怀,连呼吸也忘了,她慢慢的环紧段弘的身子,泪扑簌而下。 段弘终于有了动容,她转身紧拥着白妍,在她耳边哽咽道“我只有你了。” 白妍一怔,热意上涌。如果不是见到段弘以前的宠幸和骄奢,或许她现在的这句话就不会叫人那么心疼了。 “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不对?” 一颗颗滚烫的泪顺着她的脖颈留下,打湿了一片,白妍觉得自己浑身衣物浸湿了热水一样,虽然温暖,却很快在严寒中冻成冰。那一刻,她心如潮水,却很快抛下了理智,轻轻应了一声。 段弘心中添了几分安稳,她拉开两人的距离,脸上尤湿,惊喜道“你说真的?!” 白妍没有答话,抚上她的脸。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段弘一颗心像剖成了两半,一半畏缩着想到逃离,一半却不由自主的靠上去。唇畔相碰的那一瞬,如是激起了千层浪,又如大石坠地,这么多年来,段弘没有一刻那样激动过,也没那样安宁过。 屋外寒风又刮,小雨淅沥,屋内却是□□一片,暖人心魄。 ? ☆、第 55 章 ?  “赵王殿下,这边请。” “宿将军”郑昱起身立在案前,环视一圈,嘴角微扯“陛下乐半离席,现在还没回来。你我先行坐宴,恐有不敬。” “这……”宿家礼面色稍难,道“近日冷暖无常,陛下又醉心国事,圣体难顾。下官刚得内院传话,陛下猝然不适,按察龙体,遵医稍息。今日就让下官陪殿下尽兴,还望殿下宽怀。” “是这样”郑昱音稍稍拉长,却站在案前不动。 他这是何意?陪坐的官员都纷纷站起来,望着他。郑昱已是降国之臣,都已经明说是圣体不恙,他却还处处摆谱! 这时赵国一随从官阴阳怪气道“都说圣上仁义贤礼,就自有神明福佑,怎么随便看了个舞就不适了?看来齐国的庙址选得不当啊。” 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众官员不禁瞪大眼冷冷的盯着那随从官。大殿之下竟如此放肆,还污言祖上!只是这人是赵国随从,圣上对赵的态度还不明,这番面面相觑倒不知如何了。 郑昱目光轻轻扫过那随从官,在宿家礼脸上稍作停留,轻抚着腰玉心中微笑,他做得了主吗? 宿家礼双拳紧握,后背尽是湿汗,终于,他朝殿外一声厉喝“来人!” 郑昱面色稍诧,眼见着一队身姿矫健的侍卫小跑进来。 “把这个人拖出去斩了!” “这……”为首的侍卫惊住了,不敢下手。百官亦是哗然,唯郑昱挺然而立,一副悠闲的姿态。 “宿将军,这不是我们不听您了,只是这……”那侍卫小声对宿家礼道。怠慢了赵王,若圣上日后怪罪了下来,谁也担待不了。 宿家礼却不肯息事,指着那人的头颅冷声道“此人目中无人,竟公然在殿上侮辱圣庙,全无忠君爱国之心。本官奉公执法,依齐律当斩!陛下问过,本官自一力承担。” “是!”侍卫因上前,将那随从官拖了出去。 “赵王殿下,现在可以走了吗?” 郑昱这才回过神来,沉下心思道“那,那就有劳宿大人带路了。” “让赵王受惊了……” “喂,单小人!” “师父,外边有人叫您……” “跪好!”单君相低喝,瞪着那抽泣声方歇的小童,怒道“我是怎么教你的,连个门都看不住,明天就不要吃饭了!”也幸好这次来的是个不经事的小丫头,若换作别人…… “哟哟哟,干什么生这么大的气呢” 这声音颇有几分熟悉,心中一回味,差点跳起来,这不一抬眼便看见一粉红衣裳的女子搔首弄姿的走来,才压低声音道“柳如烟!这地方是你来的么?” “笑话,姑奶奶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柳如烟轻笑着走过来,顺手将小童头上的碗拿下,俯身揉着他的脸蛋,惊道“你从哪里偷来小孩,太可爱了……单小人,你说你缺德不,自个坐在檐下烤炉子,让这么小个孩子……” “你废话说完了没有?!”单君相拉下脸来“你是怎么进来的?”她不知道天子眼下,随时都会送命的么? “你烦人不?”柳如烟撒气似的坐到火炉旁,伸手拿过几颗瓜子,道“想来就来咯。”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凶什么凶嘛!”柳如烟嗔道“这不有大人到我们烟雨楼凑班子给赵王献舞嘛,反正我闲来无事,就进来弹个小琵琶。” 单君相沉着一张脸,不说话。 柳如烟碰了碰她,关切道“怎么了?谁叫你这么多天都不来看我……” “我凭什么要去看你?!”真是莫名其妙! “嘁… 你欠我那么多银子,万一跑了怎么办?” “得,欠你多少,马上还你。” “慢着”柳如烟按住她,道“单华阳,你今天怎么了?” …… “我跟你说,我今天见了那赵王,长得还蛮英俊的…” “你什么时候走?” “听我把话说完,那伙人就是太嚣张了,估计活不久。” 听到此处,单君相总算收起脸,轻蔑的一笑“活不久,你知道他为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72 什么可以那么嚣张么?” “这个我当然知道了”柳如烟松了一口气,这丫总算不跟她摆谱了。 “那你什么时候走?” “…… 等天晴了,就走。”柳如烟努力使自己微笑着,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单君相眉头一皱,这几天下雨致路面湿滑,段弘专门请戏班子陪赵王解闷,城楼阅兵恐怕要拖延些时日了。天晴……就那一天吧。 “你在想什么?”柳如烟惊疑的盯着她,提醒道“单君相,你可别再打什么歪主意,你还记不记得三年前……” “你住口!”单君相打断道“什么天下第一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烟雨楼就是齐国的眼线!” “你,你开什么玩笑?”柳如烟惊道。 单君相冷笑一声“堂堂的沈国公奉职多年,我想若不是他的干儿子留恋花丛,他也不会被疑叛国而杀了。”见她不说话,单君相又道“怎么,现在怀疑到我头上了?” “我没有!”柳如烟自己也不知为何,心口像被堵住了一般“我只是不想见你重蹈覆辙。” “那你多虑了!” 气氛死一般的沉寂,半响,柳如烟低声问道“华阳,你现在究竟是在为谁办事?” …… “你还在为你师父么?” “我没为谁!”单君相提高音量,很快又平静下来,起身道“失陪。”说罢,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转身进屋。 她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想要,却不甘心,就这样白白的来世上走一遭。 “陛下,听太医说这红枣汤补脾胃、益气血,奴婢特命丫鬟们多煲了些,给丞相公主那边都送了些,您……” “拿走。”段弘展看着折子,眼也不斜,语气颇不耐烦。 房间里久没声响,渐渐的有细微的抽泣声,接着声音越来越大,段弘眉头微皱,抬眼望向怜儿“你哭什么?” “奴婢见陛下这般不爱惜,又念起丞相不醒人事,心不胜哀,望陛下为天下黎民保重龙体啊” “行了”段弘放下折子,看着她道“你有几个心思朕还不知道,少扯这些大道理,端过来吧。” “是。”怜儿含泪带笑,忙将茶盘端到龙案前,一面取碗倒汤一面笑道“奴婢方才进来,见门前只见朝夕守在殿前,还以为陛下不在此处呢。” “这府里侍卫太多,看着也累,反正也没有外人,就让他守着。”段弘静静地注视着那碗底的青花,随着暗红色枣汤的倾泻,渐渐变得模糊。 “说起来这小哥也是可怜,他要不身残倒必成就一番事业,只可以……对了,奴婢方才还听人臆想他并非聋哑,声音相当好听呢。” 段弘不动声色“你听谁说的?” “…如意”怜儿的声音小了几分,她将金匙双手递给段弘。 段弘看了她一眼,接过那匙子,随口道“如意并非信口之人,你怎断定她就是臆想?” “这可不是,如意姐姐竟说小哥去到单大人的别院,朝夕自进宫以来就寸步未离的守着陛下,怎会认识单大人?” 段弘手一顿,目光冷下来,她自沉默了片刻“这话是如意教你说的?” “……是” “朕知道了,你下去罢。”段弘心叹一声,怎么司马安与单君相又搞到一起了,难道果如柳如烟所说,单君相又在计划什么事?她想了半会,也没理出什么思绪来,这一抬头,还见怜儿杵在眼前,道“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宿大人有事求见,奴婢见您……” “让他进来”段弘摆手叫她出去,眉宇间不耐之至。 怜儿这才出去,她前脚刚走,宿家礼后脚就进来了,他沉着一张脸,伏在案前请罪。 “起来罢。”段弘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庄稷康健的时候许多事不必她权衡利弊,总觉得朝廷大事也不过尔尔,现今什么事都压到她身上才觉苦不堪言,因道“今日殿上之事朕也大概晓之,此事关系皇家体面,你当居功,只是赵王这边……” “不知道陛下打算如何安置赵王?”宿家礼起身道。 “现在还不能治他,再怎么也要等到陈国降后。”段弘沉思道。 “臣听说赵王临行前,立了王太子,特嘱了赵国诸臣若是他未能及时归国,就扶太子上位,到时恐怕……臣还听说飞鸿道人已逃至陈国,陈王欲封他为国师,这两天怕是礼都成了。” “这些朕早就知道,只是最近丞相病重无法顾及。”段弘目光变得冰冷“如此看来,他刘存倒是铁了心的不愿降了。” ? ☆、第 56 章 ?  “老爷,这大王亲笔的国师府匾额就要运到府门口了,您怎么不着急啊?”管家着急的看着飞鸿一身松松垮夸的道袍,急得是团团转。 “这大王啊就是心急,赐这么大一个宅子给老道,老道是个出家人……”飞鸿懒懒的起身,往府门的方向一望,一朵艳云挂在天角,他眉头微皱起来,却忍不住哈哈一笑,看来今天有贵人将至。 “老爷,这押匾的可是张国公的大公子,可怠慢不得。” “好了,老道去就是了”飞鸿长长的打了个呵欠,摇摇晃晃的便往门口走。 门前自是张罗打鼓,喜庆连连,贺喜的看热闹的,把这国师府是围得水泄不通。哄闹中只闻得一声“国师来了”,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个个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个能得刘存这般恩宠的道长究竟如何仙人模样。 飞鸿挂着三分笑跨了门槛,只往那红布搭的匾上瞧了一眼,便对着眼前的年轻人作了一揖道“这位便是张大公子,未能远迎真是失礼。” “哪里哪里”那公子面色刹红,慌忙回礼道“该是小辈向您行礼才对。” “张大公子客气了”飞鸿缓缓直起身子,余光只见一位器宇不凡的白衣公子正凝目望着他,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莫不是……飞鸿心中一惊,正眼视过去,那公子却已轻拂衣袖,转身走了。 飞鸿心揣此事,请张公子进去叙话。管家追至,悄悄递上一封信,飞鸿看毕,神情少有的严肃,沉默了半响才吩咐道“今晚留门,若有人来访,带他见我便是。” “小二,这间客栈我们包了,你赶快准备些好酒好菜,让我外边那些弟兄们大吃一番。” “两位爷”那小二过来,语气带几分傲慢道“几位爷看来都是外来人,这前几天陈王殿下刚封册了飞鸿国师,到处都是探门路的学艺人。如今建平城内的客栈早就住满人了,现在一屋的价钱涨了可不止十倍,您包得起吗?” “你……”龙绡正要骂他狗眼看人低,魏铭一个眼神扼住他,摸出一锭金子对小二道“小兄弟,是我这小弟不晓世故,给我们两间上好的客房便是了。” 小二收了金,这才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73 赶前方带路,嘴中念道“客官您来得正是时候,我们这里刚巧两间上方……” 那小二仍旧喋喋不休,龙绡跟在魏铭身后,边上楼边小声道 “这里鱼龙混杂,公子住在此处实在不便,还不如租处废旧的民宅。” 魏铭不语,待进了门小二出去了,自斟茶道“正是鱼龙混杂之地,才不易引人怀疑。便是怀疑了,官兵也不好来抓人,就是来抓人了,也好脱身。” “还是公子所虑周详。” 魏铭不答话,只笑,龙绡不由问及原因。魏铭便笑道“我前两天听人戏说,我的智谋加上你的武策都比不上一个庄稷,现在看来倒是真的了。”语罢,笑而不止。 龙绡半是感喟半是忧心,道“难得见公子这般开怀,只是今晚,公子真打算去找那飞鸿道人?” “唉,此事不谈,叫人取酒来。”魏铭的语气竟有几分旷达,道“活了半生,还没醉过一场,今日你可得陪我畅饮一番。” 是夜,满大街静谧无声,国师府的门还半开着。 “这人呢……”一更声起,那看门的老奴也不由得收紧了衣服,揉着眼支头探去。不料这一看,却吓得腿一软直往地上坐去。 门外站在几个精壮的黑衣人,混在夜色里都不大看得清,那悬在门口的一把大刀,却是明明晃晃的摄人心神,老奴瘫坐在地上,只惊恐的看着一只重台履稳稳的踏进来。 “老伯不必怕,我们不是坏人。” 那声音温润中带几分谦恭,老奴稍缓了口气,大着胆子往上看,竟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他才回过神想起管家的吩咐,忙起身小声道“公子请随小人来,国师有请。” 闻言,龙绡不禁错愕的盯向魏铭,却也大石落地,看来此行胜算甚大。 魏铭不动声色,将他止在门外,信步而去。 “老…老爷……”那老奴将他带至门边,便不肯进去,只哆嗦着站在那里哈气搓手。 “下去罢”半响,那里面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 魏铭将门帘稍掀,入眼是门口那被冷风吹乱的炉烟,他轻抬御步进去,便见一道人负手背对着他,面着壁上一副画沉思。 那画看来陈旧无比,却保存得十分完整,魏铭隐约间认出那画上的人乃是他魏室世代奉供的道长——青阳。 这个人果然是华虚的同门师兄弟,他缓步走到火炉旁,目不转睛的望着飞鸿的背影。飞鸿自面壁站了会,终于转过身来,大致观了他的面庞,便转过头去。这个人与先帝八分面像,却颇具帝王风范,那神韵远远高出先帝不知道多少倍。家国已亡,却还留下这么个占帝王运的太子,不知于世人是福还是祸啊。 见他神气弱了,魏铭嘴角微微一扬,两三步走到堂上,坐在位上,问道“飞鸿,你可知道我是谁?” 飞鸿却不肯承认,争道“我又不是神仙,怎晓得你是谁?” 魏铭笑了笑,注视着他“道长你还没正眼看过我,又怎知不识得我?” “哼”飞鸿冷哼一声,拂袖便要走“老道干啥要知道你这个黄口之人的名姓?” “飞鸿!”魏铭忽然变了脸色,拍案则起“我魏家庇护你青阳教下弟子几百年,现在国运頽没,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臭道士却只知攀权附势,炼丹享乐,既然连你们祖师爷的训诫都不听,还拜他做什么!!!” 飞鸿双拳紧握,眸中闪过一丝怨恨,道“炼丹享乐的,是华虚,不是我飞鸿!” 华虚?魏铭脑中一闪,这人难道与华虚有什么过节,因道“那华虚这几年为求长生,是炼丹无数,整个人疯疯癫癫恐怕也活不长了。” “果真如此?”飞鸿怀疑的盯了他一眼,忽然长笑一声“你父皇能生出你这样的儿子,也是他的福气……只可惜不能亲手收了这个门中败类。” 魏铭不语,飞鸿继续道“那时你父皇初登帝位,觊觎先师在朝中势力,频颁圣旨暗示先师‘退位让贤’。 先师深知你父皇忧思,便上书推举我任国师位。谁知你父皇不肯作罢,偏要凭技选贤以试应职。我师尊门下的弟子,个个修身信道。唯独我那位大师兄华虚,整日钻研小人之术,邪心不改。他自视大师长,却不得师父欣赏,自是怨恨在心。 得知圣上有意以试应职,他便买通了主考官,终于坐上了国师之位。先师对他的秉性了若指掌,岂能让他祸害天下,再三上言皇帝罢免他。他怕行迹败露,便伪证先师有卖国通夷之罪,而你父皇明知他罪行,却为了打击先师势力,将他赐死了!” “原来如此”魏铭深思,但终究是过去之事,只能叹道“父皇本也雄心壮志,可惜一失足成千古恨。” “如此昏君,不值人可惜。”飞鸿道“现在大势已去,你找我也没有办法,还是安命吧。” “既然大势已去,道长为何还要来帮陈王?”魏铭质问道“难道道长是觉得我比不上那刘存?” “这……不可同语!” 魏铭却微微一笑道“这世上陈王只有一个,可刘存却有千千万万个,道长你,好好想想吧。” 飞鸿心中一顿,恍然大悟之余不觉。 “时机一到,我必将华虚拿来为道长谢罪,以正尊师名节” 两日后,陈王朝散,罢毕回寝。才刚坐下,便听宫人来传,国师求见。刘存忙正衣请来,飞鸿一改往日疯癫模样,正正经经拜至高椅下。 “国师如何行此大礼,难道是孤王礼数不周,怠慢了你?”刘存惊起。 “非也非也” 飞鸿起身道“臣刚来陈国时言行傲慢,幸大王宽宏,不予计较,实乃天子气量。臣虽是出家人,但以安定天下为己任,出世入世因时而异。得大王抬举,必欲尽全力而事之。” “好好好!”刘存心中激动不已,缓缓坐下,才想起道“那国师为何事来?” “臣想起前几日,大王问起长生之术。臣那时尚存私心,未告知。”飞鸿道“但这几日观大王勤政爱民,英明神武,必定是千古贤君……” “难道这世上果然长生之术?”刘存打断,惊奇不已。 “臣略通长生之法,只是近几年兵患不断,药材匮乏,长生丹并未练成。” “是这样?”刘存怀疑的盯着他。 “大王有所不知,这长生丹二十年才能练成一粒,且工序复杂。”飞鸿道“不过臣手中尚剩一粒驻颜丹,可保大王容颜不衰啊。”说罢,看了看左右。 刘存会意,将人使了下去。 飞鸿呈上一古木盒与刘存。 刘存将丹取出来,看着并无特别,道“这药……” “大王也可等臣将长生丹炼出时一并服用” 等二十年他都老了,刘存打量着面前这个人,眉目慈善神色从容,何况还是个出家人,没什么理由害他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74 ,大笑道“国师的药,孤王岂会不信。”因将丹放在口中,和茶而饮。 药如火石般滚入腹中,刘存大惊才要叫人,却发现喉中如梗塞一般,丝毫发不出声音。他仓促间扶案,想要逃离,一只手却不轻不重的压在他的肩上。 是……是他!刘存瞳孔渐渐放大,直至凝固。 “这种寻常人做起来比登天还难的事,在道长手里,简直如儿戏一般。”家丁服饰的人语气颇是平淡。 “贫道也只能做到这么多了,接下来,还要陛下细心。” 魏铭忍不住轻轻一笑,道“这点小事也做不好,那朕还争什么天下?” 一柱香之后,飞鸿叫人进来。 那些太监进来之后,见陈王身着王袍,脸带一白色面盔,总觉异样。 飞鸿便道“大王刚服了驻颜丹,面部起了红疹,故而以盔掩之。” 陈王爱美,世人皆知。他身边服侍的人就更清楚了,只慌道“这……大王要传太医么?” “不必了。”魏铭学着刘存的语气。 众人心中都犯起了嘀咕,那药究竟什么来头,连声音也变了,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 ? ☆、第 57 章 ?  转眼又过了七八日,梁城这边的天终于开始放晴了。 冬日里天黑得早,人睡得也早。才戌时,梁王府里就安静得出奇。因为第二日阅兵,尚还有些事情未安排,段弘就将宿家礼留在暖阁商讨。 阁内灯光昏暗,不知是这些日政务繁忙还是因为庄稷的病,气氛格外的沉重。商谈不过半个时辰,段弘便觉抑闷难当。 见段弘双眉紧皱,神情疲倦,宿家礼道“陛下这几天日夜操劳,明天还要阅兵,剩下的事就交给臣吧。” “也好”段弘点点头,见宿家礼下去,忽又问道“郑昱这两天在做些什么?” “回陛下”宿家礼道“赵王只言行倨傲,其实没什么异动。” “朕听说他前两天打死了衙里两个当差的小役,为何?” “好像是那两差使闲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恼了赵王……” 段弘眸色一变,冷声问“那昨天被毒死的那个小丫鬟又是怎么回事?” “这……恐怕是做事不周” “做事不周!”段弘拍案,强压怒气道“好他个郑昱,看来再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就要飞天了!” “陛下”宿家礼忙劝道“陛下息怒。依现在的形势必先稳住赵国,才好降了陈,以免生灵涂炭。” “你这脑袋被驴啃了,哪点刘存有降的心思?”段弘冷冷地盯着他,又觉话语太过,才软下语气道“朕之意,是欲明日阅兵后,发兵攻陈。” 什么?!宿家礼大吃一惊,半天才整理过来,正要说话,忽闻一声娇笑,接着一红衣女子摇进来。 几人皆愣住了,气氛稍显尴尬,那女子正了正脸色福身道“贱妾见过陛下,宿大人。” 宿家礼瞄了她一眼,颜色难看。 段弘朝他道“这便是烟雨楼的老板娘,柳如烟。” 宿家礼也不答话直言告退。 柳如烟便讥笑道“这些官老爷就是狗眼看人低,势利眼!” “谁叫你穿这样骚红的衣裳”段弘道“难不成人家还有闲心来看你真假过场,最近华阳那边有什么动静。” “……”半响,柳如烟小声道“没有。” 段弘目光落在她脸上,稍扬了声音“没有?柳如烟,是你说她别有用心我才将你接进府里来,现在你告诉我没有?!” “我……”柳如烟神色开始慌张,踌躇道“我只是在外面闲得慌了,想进来看看她……” 在赵王面前丢她的脸也就算了,竟然……段弘正欲发怒,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跑进来,扑跪在段弘面前,哀凄道“陛下,丞相他…他……”话未完,泣不成声。 段弘的满腔怒火瞬间被浇灭,整个人仿佛跌落到千丈深的悬崖下,她茫然的坐在位上,定住了。 “陛下,陛下……”那些人自唤了许久,段弘才回过神来,她匆忙换好衣服,赶去见庄稷最后一面。 外面寒风刺骨,打灯的太监手冷得直晃,段弘跟在他身后,什么都没想,脑子里却莫名的出现幼时侧妃去世时,段誉哭着来喊她的那一幕。那是她第一次亲生感受到‘死’这个字的真实温度,虽然她与侧妃并不投缘,但那场景却奇迹般的记到现在,甚至比段纯去世时的还要深刻。 而眼下,段弘说不出什么感受,比起对侧妃离世的懵懂,段纯离世时的恐惧,现在的她更多的是一种顺应天命的沉重,那沉重直灌到灵魂里,让她每走一步都觉得艰难无比。 终于还是到了,那大殿外站满了丫鬟,隐隐约约的段弘看见白妍也站在中间。段弘朝她一笑,即跨过门槛,白妍却快步迎过来,握住她的手。 “你这么早就来了啊,怎么不等我呢”段弘恍惚笑道,脑中里空空如也,偏视力格外的清晰,她看清白妍头上每一根发丝,看到她雕花簪上每一丝细纹,看到她眼里直达深处的忧切,可是她就是什么都想不起。 两个内侍急急忙忙的出来请她进去,段弘便跟着他们进去了,凑巧几个大臣躬着身子垂泪出来,段弘一眼就望到底。只见床榻上斜靠着一个白发尽散的人,宿家礼站在床尾,正在揩拭眼泪。 那个人庄稷?在她印象里,他并没有那么多的白发,怎么几天时间就变成这样了?段弘不可置信地缓缓地坐到床边,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垂垂老矣的人,他难道是那个一个月前还谈兵喝马的人? 千般思绪涌上心头,万般话语哽在喉间,段弘就那样呆呆的坐着,直到一只枯手盖在她手背上。庄稷碰了碰她,艰难的摇摇头,轻不可闻的叹气。 生老病死是世间常理,没什么好难过的。段弘读出他的意思,心中一酸不觉落下泪来,只哽咽道“您,还有什么话说吗?” 庄稷瞌了瞌眼,宿家礼掩面过来跪在床边顿时泪如雨下。庄稷又合上眼,过了半响才卯足劲道“宿卿从官清廉,为人正直,文治武略…都卓越非凡,我,欲将丞相之位传与他,陛下之意何如?” 段弘说不出话来,反握着庄稷的手不住的点头。 眼泪滴到庄稷的手上,瞬间一股热气升上他眸间,不知怎的视线竟然也开始模糊起来。他这一生都仿佛铁浇铜铸,再痛再苦也没皱过一下眉头,上次落泪也不知是不是孩提时候。可是此时,庄稷忽然想起段纯临终死死的抓着他托孤时的场景。 原来,这就是怜子之情。 他满足的闭上眼点点头,任泪横流。 段弘只握着他的手,垂泪不已。不知过了多久,耳边飘来庄稷微弱的声音,她忙抬头望去。只见庄稷嘴唇开始发青,正不住的张合着嘴,她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75 忙俯耳凑过去,声音细微无比: “弘儿,你父王去世时,教你一个‘忍’字。如今,我要告诉你另一个字,那便是‘仁’……”语罢,撒手而去。 那一秒,段弘整个人都震住了。满屋的奴才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终于段弘缓缓正了身子,视线凝在屏风下,开口道“丞相,薨了。” 顿时,满屋大哭,声音震耳欲聋。段弘像是失魂了一般,一个个地穿过他们,往外边走去。 说白妍在外边坐立不安,一颗心不知该往哪里揣。忽闻大哭声,她心一咯噔来不及叫不好,外侍的丫鬟太监便纷纷跪倒在地,大哭道“丞相薨了”。哭声由近及远,不出半刻,整个梁王府响成一片。 一代英雄豪杰就这样撒手人寰,原来再强大的人终敌不过生死,白妍既悲凉又感喟不已,最近发生的许多事仿佛都在刻意提醒她:人生短暂行乐须及时,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她正暗自纠结,余光瞥见段弘失魂般的走出来。 弘儿……白妍差点就要叫出声来,却忍住了。她察觉出段弘的沉重,就跟脚上带着千斤重的链子一样。庄稷的西去,无论从政务还是私心上讲都给她带来巨大的打击。段弘生性固执不听人劝,但愿她能自渡,雨过就天晴吧。 段弘虚步出了门,门外的随从忙要跟去,却被白妍止住了。她挨步跟在段弘身后,却意外的发现她的步伐趋于平稳。 “妍儿,你别跟着我,回去歇息吧。” 这大概是段弘第一次叫她走,白妍怔了怔,勉强一笑,故作轻松的注视着她的眼睛道“你不送我?” “我……”段弘避开她的视线。 白妍却不待她犹豫,上前挽住她的手臂,拉着她往回走。段弘起来还不肯,慢慢地也就随了,大约走了半柱香的时间,白妍忽然问“现在丞相西去,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段弘定住身子,转头疑惑地看着她。 “很久以前我就在想人生不过匆匆数十年,富贵虚荣终究也只是镜花水月,近来发生的许多事更是让我感喟良深,弘儿,你就没有想过放下这些虚名假利,真正的活一场吗?” 这是何意?段弘对上她的眼,惊疑不已。 两人足足对视了十秒钟,终于,段弘别过头,却什么也没说。 “弘儿!我知道你过得一点也不快活,这么久以来,我从未见你真正的笑过。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 “不行!”声音不大,却异常的坚定,让段弘自己也是为之一愣。 “为什么不可以?”白妍不禁有些激动,如果说以前段弘是因为她父王的期望与安排而不能自主,可现在庄稷也已过世,她为什么还要作茧自缚? “妍儿,以前是我太不懂事了,只顾着自己的感受。现在,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完成父王跟丞相的心愿……” ? ☆、第 58 章 ?  次日辰时,段弘驾至城外行营,将臣着丧服参拜。礼毕,段弘问军中事,俱事已妥,乃令各部将归队备阅。 正议中,赵王擅入帐中,喘气似不定,自拜龙案前谓“臣夜前贪杯,醉饮误时,仓皇而来,不知丞相薨殂,未能行丧礼,请陛下降罪。” 庄稷过世,梁城内外无人不知。郑昱就算酒醉晚起,来营途中,也能瞧见到处翻飞的白旗。还要身着华服前来请罪,是当她真不敢处置他么?! 段弘大怒拍案,正要降罪,宿家礼忙出列道“陛下,赵王无意顶撞,还望宽怀。” 满帐要臣皆碍赵国势力纷纷劝阻。 段弘何不解意,强压下怒气,不再理会郑昱,吩咐众将道“排阵备阅。” 众将军出。段弘扫了一眼还跪在案前的郑昱,拂袖而出。 宿家礼追至帐外,见段弘一手扶在车棱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不远处来往的兵士。紫黑色的行袍外套着的丧服在寒风中瑟瑟,此情此景,实叫人心紧三分。宿家礼悄悄走过去,干咳了一声,道“陛下,离阅兵尚还需要一个多时辰,昨晚您整夜未睡,不如到行营里小憩一会。” “无妨。”段弘瞥了他一眼,才注视着地面杂草上的霜花道“这么快又是一年了,朕仿佛还觉得三月才过,怎么就腊冬了呢。” 宿家礼只垂下眼,无言以对。 待停了片刻,段弘又道“这些日,你就代理丞相一职。待丞相守丧期满,再作封升如何?” “全凭陛下做主。”这些都是小事,宿家礼知道,段弘只是心怀伤感,不知说些什么罢了。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就各怀心事的站在远去,看着那些过往的兵士。不知觉过了半个多时辰,军中忽然传来一声号角,原来是开早缮的时辰到了。两人俱回过神来,天大亮堂,气氛也不如刚才那般沉郁了。 宿家礼稍松了口气道“赵王喜逞口舌威风,处事幼稚,这般时候,陛下无需跟他计较。” 段弘闭眼,微点点头。 宿家礼又道“赵王自幼居住邯郸,不甚讲究吃喝。昨夜臣特意吩咐军中的厨子做几样军中小吃,让他也品尝一下我们齐国的美味。” 段弘沉默了片刻,眉头总算放下来道“昨晚那般情形,你还能想到这些,果然处事周密,愿不负丞相所托。”因吩咐左右“就依宿大人之意,给赵王换送丧服,请他移帐候膳。” 宿家礼忙道“陛下宽宏。” “你也来罢”段弘看了他一眼,不欲再谈此事,抬步便走。 宿家礼随后,忽想起一事,道“昨日听陛下说欲起兵攻陈,不知陛下心中是否有权策?” “什么权策,不过快狠二字”段弘略略一笑,略慢了脚步道“你知飞鸿逃往陈国,那道人擅长土木之阵,虽是奇术,却花费浩大,没有两三年的时间哪里摆得出来?朕之所以要立即攻陈,是想早点为丞相完成心愿,以慰他在天之灵。” “陛下孝感动人,丞相若泉下有知,也心慰了。”宿家礼感谓,又犹豫道“只是攻陈绝非小事,还是从长计议得好。” 段弘却直接忽略他后半句话,道“丞相生前朕总是惹他生气,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一点了。” 宿家礼知她心意已决,不好再劝,正长叹一声,腰部却被人大力一推。一道赤色从两人中间奔过,摔滚在地上。竟然是一匹赤色宝马。 “谢陛下救命之恩。”宿家礼仓皇爬起,拍落身上的杂屑,抬头却见段弘双眉紧拧的望着那匹倒地的宝马,眸间尽是杀意。“那是?!” “赤炎马!”那马肚上血如泉涌,段弘踩着血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那马还是齐国初立时,丞相送给朕的。” 是这样!宿家礼心中大惊,是谁这般大胆,连段弘的马都敢射?! 寻来的看马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76 人惊慌失措的跑来,见到段弘时,两腿早已发软,瘫在地上连饶命两字也喊不出来。 若是平常,段弘连这马也不记得。但如今庄稷刚逝,她正悲痛难当,对这匹马就格外珍视,眼下也不知道会牵连多少人。段弘怒字当头,此番再劝恐怕会惹得段弘对他不满,宿家礼别过眼不忍再看。 只听段弘一声怒喝“取朕的剑来!” “陛下!”杨镇面露不忍,宿家礼朝他摇头示意。左右慌忙回帐去取,片刻回来,呈到段弘面前。 段弘视线都不移一下,一把抽出那青龙宝剑,寒光一闪,在场的人无不心惊,来不及别头掩面。却听扑哧一声,那剑刺进马喉咙里。 “陛下?!” 她的马就算死,也要死在她的剑下。 “朕问你,究竟是何人射杀朕的马?!” “小…小人也不知道是哪家公子,只见他华服未丧,气宇非凡……” “陛下,这……”杨镇拔出那马肚上的箭,面色为难。 只听哐当一声,剑掉在地上,段弘冷冷地盯着那箭柄上金烫的字,咬牙切齿道“升帐,传众将臣与赵王!” “赵王恃宠自骄,得意妄行。朕屡戒之,然其不肯受教。赵王初至梁城,故摔美玉,令朕殿上难堪,已见赵王无忠敬之心。后居县府,常逞气屠杀奴仆,乃为不仁之念。及丞相仙逝,举城服丧,独赵王身适华服,此乃不义之举。此等不忠不义不仁不爱之人,朕若放纵其行,怕祸及万民……” “陛下!”赵臣闻言,不觉大惊,一人慌忙跪告道“孤主虽不比陛下神睿,却也知轻重进退,绝不是陛下口中忠义全无之人。陛下日理万机,身心疲乏,难免轻信小人之言,不知是何人在背后中伤寡君?” “哼!”段弘一手将那只箭拂在地上,冷冷地盯着郑昱道“今日射马,他日射的便是朕的项上人头!” 满帐的人闻之慌忙跪倒,再无人敢劝。郑昱也不由得冷汗涟涟,紧张得手的开始发抖了“陛下息怒,臣并不知那匹马乃是御骑。” “陛下,不知者不罪。” “住口!今日谁再求情,就与赵王一并受罚”段弘盛怒难当,怒视着郑昱道“你当朕的马厩如你赵王宫的后花园一样随尔进出,简直放肆!光是射杀御马,藐视皇威这两条罪名,就足以让你人头落地,来人!” “陛下,且听臣一言”一赵官出列道“陛下宽宏,诚如陛下方才之言,赵王自入梁城以来,事事倨傲多次触犯龙颜。但即便是那样一位“不忠不义不仁之人”,陛下也能海量,可见陛下胸襟广阔,非常人能及。赵王早感陛下宽怀仁爱,还令臣谱写一首赞诗,教赵国百姓早晚各念三遍,感陛下仁德之心。” 段弘眸光一变,沉默下来,似在思量什么。 此时,赵有一武官破口大骂,道“李大人,你求这昏君作甚!她容人那是因为她有利可求,一匹小小的马就撕破了她那虚伪的嘴脸,倒也值得。若我赵国被她表象迷惑,屈服于她,才是真正的罪大莫及……” 段弘面不改色,只平静的抚着手中的蠡玉,半响才看着面前这个人,道“既然你这般忠君爱国,朕就叫你死得其所。来人,把他拉出去斩了!” 外边有头颅滚地的声音传来,鲜血染在帐上,格外的醒目。段弘只平静的望着那几位权重的赵官,道“不知道你们是忠的哪国的君身是哪国的臣呢?” 几人垂下头颅,默默不语。 “人各有志,朕也不好勉为其难了。就让你们也死得其所罢,来人。” 帐外血气弥漫,段弘听声音差不多了,起身走到刚才那个李大人面前,拍着他的肩膀道“李大人何必紧张,其实你刚才说得很对。朕连一个不忠不义之人都可以容忍,又怎么可能因为一匹马就伤了大家的和气。唉,只是不知你那几位同僚为何如此莽撞,朕什么话都没说,他们就急着以死明志,真是可惜。对了,大人刚才说了赞诗,待会写下来给朕看看。” “是……陛下。” 段弘心中微笑,俯视着郑昱冷声道“但是赵王言行欠妥,确有其事。朕不能放虎归山,遗患万民。这样吧,赵国朕会派使前去协助赵太子治理国事,至于赵王,豪州马厩尚缺一位管事,那里条件虽然清苦,却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朕将命千名将士送赵王回齐,希求可以让赵王早日脱胎换骨。” “谢陛下再造之恩。” “哈哈,我大齐的男儿果然个个英勇非凡,如此,也好了却丞相遗愿。” “臣今日阅军,也见我齐军气势磅礴,真是天兵下凡啊!”宿家礼从旁贺道“难得见陛下如此开怀,现在天色已晚,不如屈尊降贵,回营与臣喝上一番。” “总算灭了那赵王的威风,是该好好庆祝一下”段弘心思一转,道“不过丞相新丧,还是不必了。” “陛下言之有理”宿家礼亦深思道“只是臣怕今日之事始终会传到赵王城里,那赵国的卫大将军乃是一位能征善战忠君爱国的老将,若是他一气之下与陈国联盟,事情就难办了。” “这你大可放心,陈王刘存与赵国早有过节,渊源颇深,一时半会还勾结不上。只要我们兵行神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陈国,就一切无忧了。” 宿家礼细细思索,心觉有理,又观齐国兵力,也便住了话头。 正在此时,一位内侍跑来,道“陛下,奴才受人之托,有书信送来。” 什么东西?段弘疑惑的拿起那封信,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张粉笺,上面还有淡淡的梅花印。 “终南何有?有条有梅。君子至止,锦衣狐裘。 颜如渥丹,其君也哉。 终南何有?有纪有堂。君子至止,黻衣绣裳。 佩玉将将,寿考不忘。 今日酉时,城外青梅亭见,盼君如约。” 是妍儿!段弘喜不自胜,道“是妍儿约朕赏梅!快去牵马。” “陛下何以激动如此,尽失仪态。” “宿卿家有所不知,朕虽与明妍公主一同长大,却是她第一次下约”眼见那马牵来,段弘翻身上马,扬鞭便走“朕先行一步了。” “许久不见陛下这般少年意气了。”那内侍道。 宿家礼望着那空阔的大道 “你去请杨大人率上百名将士跟去。” “只是大人未免太过细心,这方圆二十里里尽是我军中之人”内侍道“陛下不喜管束,恐怕见了杨大人心生不快。若是败兴而返,恐怕……” “叫你去就去!”宿家礼抚额,为何他心中如此不安,这种感觉比之当年武王入狱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今日是冬月十八,月光也不甚清明,那明妍公主为何要突然约段弘赏梅,不好的预感袭上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 ☆、第 59 章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77 ?  话说段弘快马一骑,不出半个时辰便到了青梅亭。 她高坐在马上,远远的便看见一位身姿曼妙的妙龄女子在亭中煮茶,茶香清茗扑鼻,让人神清气爽。段弘通体舒畅,兴冲冲地下马,就往那亭间走去。 “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践远游之文履兮,曳雾绡之轻裾。”段弘进了亭,笑道“妍儿,我就背得这两句了,你不会嫌弃吧。” “陛下多虑了”白妍抬头,抿唇一笑,面若桃李。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段弘开心的看着她,实在不知说什么才好,自坐在石凳上踌躇了半响才道“妍儿,你怎么突然会想到留书约我呢?” “是昨夜丞相过世,我见陛下悲恸不已,不知如何劝慰。今日来营中探望陛下,路过此地,见这里梅花盛开,便顺道命人留书与陛下。” “原来如此……”段弘稍稍思量,沉声道“昨晚我心缅丞相,对你语气过重,你别放在心上。诸子有云,齐家治国平天下,是以先有家而后有国。我自知生性浮躁,难当国家大任,又何尝不想与你隐居市野,相携一生?只是丞相毕生心愿未成,临去之时,虽未言它却句句深憾。我……” “别说了。”白妍微蹙,见茶色正好,便去拾帕。段弘见她有提壶之念便早前一步去提了,谁知那壶柄烫得厉害,她手一松满壶茶尽倒在地上,雾气弥漫,段弘忧惊不已,后退一步坐在石凳上,摊手一看,手上已烫白了一片,火辣辣的疼。 白妍见此,只从容的将手帕放在凉水中浸湿,擦拭段弘手中的烫处,静静道“庙算有余,良图不果。大抵功败垂成之事,莫若于这只茶壶。茶香四溢,品茶人自以为端之即饮,却忘了手中并无物可取。弘儿,现在天下就好比这滚烫的茶壶,而你就将像这被烫伤的手,你还不明白吗?” “不是的!”段弘打断她的话,起身急道“今早我已将赵王押回齐国幽禁,以我齐国现在的兵力不出半年定可收复陈地,一统天下指日可待。妍儿,我都想好了,待了却丞相毕生心愿,我就传位给六弟,陪你到天荒地老,海角天涯。” “你太天真了。”白妍显然也些动容却强忍住了,她背过身子,镇静道“你所说的不过是镜花水月,我不想听这样的话。我现在只问你,你愿意跟我厮守一生么?”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段弘被茶壶烫伤而无动于衷! “我愿意。可是……” “这就够了”白妍转过身,紧紧地抱着段弘。段弘身子一震,也就这么一瞬间,白妍手滑向她腰间,解出一块暗黑色的令牌来。 “妍儿……” “你手还疼不疼?”白妍微微错开身子,抬起段弘的手看。 段弘点点头。 “那我去车上去烫伤膏来,你在这里等我。”白妍将她按在凳上坐了,抢先道“你别乱走,我一会就回来。” “……好” 白妍最后看了她一眼,才转身望亭外走去。段弘目送着她,直到消失不见,才转头若有所思的盯着地上的茶壶。就算白妍将这天下比成烫手的茶壶,而她段弘缺的不过就是一方手帕而已,好茶难得但是一只手帕却随处可觅。 妍儿未免太多心了。段弘恍然一笑,才反应过来湿帕已干,她正要起身去浸水,却发现腰间一空。心中一惊,她的开城令牌不见了!段弘有强烈的不好的预感,她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早知道就带人过来了,妍儿怎么还不回来? 段弘在亭间踱来踱去,望眼欲穿。过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见到白妍的身影,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对白妍道“妍儿,我的令牌不见了。” “何种令牌?” “是开关城门的甲牌” “不必过度担忧”白妍抚慰道“如今梁城早不复以前富庶,四周又尽是齐兵,没人敢拿那令牌做坏事的。” 段弘心觉有理,方沉吟着应了一声。忽觉大地颤抖不已,竟是万马齐腾之势。 “这……”段弘大惊,忙着要出去看。白妍却拉住她道“可能是军中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有诸位将军在,肯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陛下何必自乱阵脚,眼下出去,倘有不测。” 段弘愣愣的看着她,似乎有理,可是难道她就什么都不做? 白妍猜出她心中所想,道“陛下不必担忧,我想不出半个时辰便有信报来,耐心等候便是。” 说罢,便挽着段弘往亭中走。 段弘虽迟疑,却也再无办法,只好随着她走。不过走了两三步,后边便传来急冲冲的脚步声,却是杨镇。 “陛下,”杨镇跑来,亟不可待道“军中张黄两大将军率着两万亲兵拥赵王造反了,乱党烧了十处粮营,遭我军劫杀,现正率着残兵往梁城赶去。” “郑昱!”难道是他?但段弘此刻也没心思追究这些了,忙道“朕的甲牌丢了,速去通知看守梁城的守将,不得开城门。还有,调动全部兵力,务必在两个时辰内,将这群叛党斩尽杀绝!” “遵命!” 会是郑昱吗?不会的,郑昱这人城府并不深,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勾搭两位大将,更何况,要真是他的人,早在她今早杀赵王臣时就叛反了,岂会等到现在?段弘思绪一片混乱。 正在此时,几个亲兵喘吁吁的跑过来,道 “陛下,叛军杀到此处,杨将军正在外边抵挡,恐怕撑不了多久了。属下们送你回营。” “好”段弘也听闻外面的厮杀声,抽出一士兵身上的佩刀,对白妍道“妍儿,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走。” 白妍望了望那几个亲兵,才握紧段弘的手应了一声。 那时天色已晚,树林深处更是漆黑一片。那里常年少有人走,荆棘遍是,极易摔倒。两个方向感略强的士兵在前方开路,段弘拉着白妍走在中间。 一行人在幽深的树丛里摸走,白妍脚下忽然一滑,段弘忙扶住她。 就是那么一顿,段弘看到被烧的粮营火势越来越大,忽觉不对,她定住身子道“且慢,这不是回营的路!” 一行人定了下了,白妍劝道“弘儿,你又没来过这里,怎知它不是回营的路?” 几个亲兵也催促道“陛下,赶快走吧。” “不对!朕不会看错,粮营的火光越来越远了”段弘望向远空,余光却瞄见站在她前边的两个士兵正缓缓的靠近她,她心中一震,转口道“看来真是朕看错了,我们赶紧走吧。” “是。”队伍又行进起来,白妍悄然松了一口气。 大约又走了一里路,地上杂草已经缚不住脚了,似乎有路可寻。段弘故作趔趄,趁势挥刀,将身后的士兵砍翻在地,几人还没反应过来,段弘又是两刀过去。 “我们走”段弘拉起白妍,朝另一个方向跑去“他们根本就不是朕手下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78 的人。” 前面那两个士兵闻声追来。 段弘一口气憋着,拉着白妍逃命。可惜天黑,可惜路不平,可惜白妍身上的衣服碍事。没过多久,两人便被前来追上的士兵逼上了绝路。 “妍儿,你别怕,他们只有两个人”段弘手心冒汗,一咬牙执刀上前。 谁知那两人武艺高强,一脚将段弘踢翻在地,接着两手握刀直直的朝段弘腹间刺去。段弘慌忙翻身去踢那人小腿,却避之不及,那刀身一晃带着力道,直插到段弘腿上。 一阵剧痛袭来,段弘袍子瞬间被血染湿,而那士兵尚不罢手,抽到又刺向段弘心口。 “住手!”就在这生死瞬间,白妍一声厉喝。 那刀奇迹般的停了下来,段弘不可置信,连身上的剧痛也忘得一干二尽,她颤着手想要抓住白妍,绝望道“妍,妍儿,你……” “对不起,弘儿,对不起……”白妍泪满盈框,虽是心痛,却绝不后悔。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火光,依稀中只见一行人执着火把,急急忙忙的往这边赶来。 “公主,快走。” “陛下,臣救驾来迟……”杨镇忽然顿住了,只见段弘半身倒在血泊里,意识已经渐渐消散。 眼见近了深夜,天空却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真是冻人。鸳鸯湖口的榕树下还站着两位女子,一主一仆,看样子是在等人。 那丫鬟显然不耐烦了,抱怨道“我看那老头八成是瞎说,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连个鬼影也见不着。” “影儿,我相信那道长不会骗我们的。”楚汐萦道“只是天机难窥,哪能尽人心意呢?” “难道不尽心意,小姐你就不走了吗?” 楚汐萦只望着路的尽头,默默不语。影儿见此,只好作罢。 却说那时,杨镇背着段弘在丛林中转来转去,夜黑难辩路,加之段弘血止不住,他心底一慌,更难辨方向了。好在不出半个时辰,便寻着一条大路,虽不知通往何处却也方便寻医。绝处逢声,恰好又在路边捡得一只废弃的板车。 杨镇不胜感戴,慌忙将段弘抬上去,众人拉着车走速度自然快了许多。众人还来不及高兴,老天爷竟又下起了雨来,而那条路四周都是荒野,什么也没有。 “大家都打起精神来,我知道前面不远就有投宿之地”这句话无疑只是安慰人心的,杨镇心中没底,说完便垂下头来。 众人心知大抵无望,眼下护主不周,回去之后定难逃死罪,各自悲怀不已,行速自慢了下来。 也不知走了多久,一士兵忽然指着不远处激动道“大家快看,那榕树下仿佛站着两个人吶。” 众人喧哗不已,杨镇将信将疑的抬起头,忽的眸光一亮,惊喜道“是表小姐啊!赶快,快……” 那时楚汐萦也快步往这边走来,直觉告诉她,那板车上躺着的人就是段弘。可是她却忽生怯意,站住不动了。杨镇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道“见过表小姐……”却无言了。 楚汐萦视线停留在那板车上,心仿佛被人狠狠的抓着一样,什么都忘了“怎么回事?” “陛下她……是属下护驾不周听说表小姐你医术精湛,赶快看看吧”越是关键时刻,就越不知说些什么,等他想清楚说些什么了,楚汐萦却早不在眼前了。 众人围在板车前屏住呼吸,看楚汐萦诊脉,段弘的命就是他们的命,真是恨不得眼睛都不眨一下。可是谁又知楚汐萦远比他们还要紧张害怕与恐惧,她好几次都握不住段弘冰冷的手。 “小姐!”影儿在旁边暗自焦急,道“你快确诊啊。” “陛下失血过多”终于,楚汐萦放下段弘的手,整个人如同失魂了一般“恐怕无力回天了。” ? ☆、第 60 章 ?  转眼已是三日,叛军带来的风波虽表面上平息了,实则暗涌涛涛,各势力蠢蠢欲动。只是庄稷尸骨未寒,这些人念着昔日之情,尚还安分。但是段弘久不在军中,宿家礼也并未继丞相之位,群龙无首,并不是长久之计。 这日早,众将聚帐商谈,就军队去留一事上,意见发生了分歧。 “各位将军,如今粮草被烧,末将以为该班师回朝,休养个一年半载再做打算。” “这里与晋国边城不过百余里,信报来去也就五六个时辰。粮草短缺不过是一个借口,恐怕是有的人心生胆怯贪生怕死!” “你…你说什么?” 眼见两人争得面红脖子粗,有人忙打和牌“大家都不要吵了,以下官愚见,应该等陛下回来做主才是嘛。” 两人互哼了一声,别过头,四面寂静下来。段弘失踪已经三天了,从那日晚杨镇匆匆稍信说段弘身负重伤,就再没消息传来了。谁知道她怎么样了,有个三长两短也不定。 众将沉默了半响,只闻得一声干咳,一将道“如今天寒地冻,陛下说不定呆在哪个温柔乡里出不来了呢,岂会记得这些宿在野地的将士。”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宿家礼闻言色变,道“陛下身受重伤,你们没有半点担忧,反在这里诽谤她是个不恤军民的昏君?” “宿将军”那人轻轻一笑,道“末将替将士们说说心里话而已,那晚乱战,我手下伤兵累累,你可见朝廷拨下膏药发下恤金?眼见就要过年了,自己饿点冻点没事,家里的孩子老婆怎么办?” “你!” “将军不要生气。”有人使了一个眼神与宿家礼,低声道“丞相去年再三叮嘱将军不可强出头,还望谨记。” 宿家礼静默,心中也毫无头绪,他只知道没段弘指令,眼下做什么决策都是错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可是他等得住,这些人却等不住了。 正在此时,帐外的士兵一声吆喝“杨总使到” 众人个个皆惊,神情却不大相同。 只见杨镇掀帘入帐,气概非凡,他一手握刀一手高举玉令道“陛下口谕,令大军撤守晋国边城,再听诏令。” 这……众人互望生疑,一人半信半疑道“陛下还说了什么?” “陛下身体虚弱,将军中要是都交给宿将军处理。” 杨镇板着脸,分外严肃,看样子的确是真的。可那人还不死心,追问道“不知陛下是何时醒来的?” 杨镇面不改色,只暗暗握紧手中的刀柄道“那年武王病逝,恒二公子举兵进齐王宫,以女尸混淆陛下真身。卢将军,你还记得那些随声附和另投他主的臣子,陛下回宫后是怎么处置的吗?!” 众人一震,顿时缄口。那卢将军更是吓得胆色俱变,堆笑道“杨总使,末将并无他意。还望总使大人念在一殿之臣的份上,在陛下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杨镇只瞄了他一眼,对众人道“下官还要回去复命,诸将军请。”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79 即出帐,上马。 宿家礼忙追去问话,两人牵马而行。 “陛下伤不致命,主要是失血过多,所幸今早已经醒过来了,相信不久便能痊愈。” “这就好。”宿家礼沉声道“不知陛下何时能回营,军中事大恐怕我一人未能做主。” “这个我也不知道”杨镇叹了一口气,道“陛下醒来,沉默寡言,待我挑好时机再问吧。对了,那两将军叛乱之事,究竟是何引起的?” “那两人贼心已久,当日梁城久攻不下,就是他们在暗中向梁城运输粮草。陛下一心欲除去他们,丞相插手相干,就那样放着了。这事我日后自会向陛下禀明。” “也好,陛下现居鸳鸯湖,军中有事将军拿不准的也可派信过去。我会叫人一直候着那棵榕树下。” 宿家礼点点头,大松了一口气道“这次多亏你了” “这次的事啊杨某真不敢居功,要谢还是得谢表小姐……”那晚的场景在杨镇脑中一闪而过,到现在还震撼不已,他不由得道“表小姐胆识过人,对陛下更是…更是情深义厚,若有人那般为我,也死不足惜了。”话毕,哂笑一声“扯远了” 宿家礼沉默半响,冷言道“红颜皆祸水!不过那楚家小姐比之明妍来说,倒好许多,至少……” “将军此话,杨某不愿苟同”杨镇道“只有无能之辈才将过错尽推于女子身上。就说这明妍公主用情之深,也决计不在表小姐之下,只是立场不同,只是于她而言,有远比自己的更重要的东西罢了……” “两个女人家,谈什么情爱”宿家礼羞听此言,一挥衣袖道“杨总使切莫再言此话了!” 杨镇哈哈一笑,翻身上马,叹道“唉,道不同。宿将军啊,你可知当日丞相一心要除掉明妍为何最终又放了她吗?能祸害江山的不是红颜,是你心里的条条框框太多了!”说罢,长鞭而去。 那日中午,天虽开始放晴,却寒风阵阵,依旧冻人得很。士兵们在院前堆柴取暖,热气一阵阵的,直往屋里刮。 众人的嬉闹声都随着屋檐下那个单薄的身子出现而渐渐低了下去。楚汐萦裹紧衣服站在耳房前,火光在眼底跳跃。不时有士兵偷偷看她,那敬服又好奇的神情,把她的思绪又带回那个风雨交加的晚上。 那个被鲜血染红的板车,那个因她举措而震惊不行的队伍,那把第一次沾上血的雕兰匕首,以及那颗惊惧万分的心。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楚汐萦想来尤还害怕。所幸都过去了,楚汐萦心中轻叹,悄悄遮住腕间那丑陋不堪的红疤。 “哎呀,小姐!”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叫,几乎把楚汐萦吓得失了魂。只见影儿端着餐盘从正房里出来,撅着嘴愤愤道“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语气虽尽是责怪,却关怀备至。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到这样关心她的人了,楚汐萦感怀不已,沉默了片刻,才道“影儿,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知道就好!”影儿霎时红了眼眶,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匆忙侧身而过“以后可别再干那种傻事了!” 对不起,她不知道,未来还会发生什么她一点准备也没有。楚汐萦略带歉意的望着影儿的背影,又伫了半刻,才推门进去。 小几上的饭菜还散着热气,碗筷摆放得整整齐齐。段弘出神地靠坐在床上,身子一悸,显然开门的声响显然惊醒她了。 楚汐萦关好门,顿了一顿,平定好心情,才往床边走。不知为何,她这一路过去,分明能感到段弘的视线跟随着她。可当她坐到床边抬眼看她时,她又避开了眼。 楚汐萦心微微一涩,只瞥向小几,道“菜凉了。” 段弘却如禅定一般,恍若未闻。 “弘儿!”楚汐萦动容,各种滋味在心间翻涌,谁知段弘一个眼神过来,打断她所有的情绪。 那一秒仿佛格外的亘长,千言万语尽在一眼之间,段弘低下头缓慢平静又带些自嘲的语气“我又欠你一命。” “福祸天定”楚汐萦心中亦是苦笑,段弘还在跟她计较这些,因淡下语气道“我做的实在微不足道” 段弘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旋即了然,又沉默了下来。 楚汐萦只将碗筷移到段弘面前,看着段弘动作,踌躇道“那晚,是怎么回事?” “这个啊”段弘稍加思索,左顾而言他“就是军营里出了两个内贼,这你也知道,当初你弟弟兵伐梁城,就是这两……” “我问的是你?” 楚汐萦的语气并不多么的强烈,却带了几分打破砂锅问到底问到底的气势。 段弘一怔,显然没见过这般失态的楚汐萦,她神情渐渐凝下来,淡漠道“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楚汐萦苦笑一声,追问道“我听杨大人说……” “这是我的事”段弘忽然打断她的话,冷冷地的对着她的眼睛,放下碗筷道“与你无关。” 与她无关,这四个字就如同冷水自楚汐萦头顶浇下,她寒了心,嘴角却强牵起一丝笑,道“你好好休息”起身而转,泪落无声。 段弘只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背影,木门又是一声咯吱。随着最后一丝缝隙的闭合,段弘的身子放松下来,可是心却越抓越紧。她的眸间瞬间染上一层雾气,雾气中当日的情景渐渐清晰,她不由得握紧拳头,指甲陷进肉里却还是减缓不了心头的疼痛。终于,她一手将饭菜拂在地上,闭眼,一滴泪从眼角缓缓滑落。 ? ☆、第 61 章 ?  上章说到段弘因心痛难解出言戳伤楚汐萦,独自在房子伤怀。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又是咯吱一声,段弘一惊慌忙拭去泪痕,定眼一看,却是杨镇。 杨镇低头而进,见了那满地的碎碗残屑也不竟一怔,却避而不视“回陛下,大军即将启程回守。” 段弘点头道“军中的事,不论大小都叫宿家礼放手去办。” “是”杨镇稍有迟疑。 段弘观他面色暗记于心,也不多问“那两名叛将可追杀到了?” 杨镇道“那两人带着大军往陈国方向逃走了。” 陈国?那些人不是魏铭的部将么,为何会逃向陈国,难道说魏铭竟与刘存勾结上了? 段弘皱紧了眉头。 叛军逃跑之时,带走了郑昱,他难免不会念在救命之恩的份上与魏陈联手,果真那样事情就难办了。 “启陛下”杨镇不知她心中所想,出言打道“微臣觉得宿将军这人不能胜大任” “哦?”段弘诧异的盯了他一眼,道“此话怎讲?”又正色道“你可知污蔑朝官是何等罪名?” “陛下,微臣并无诽谤他人之意”杨镇双膝跪地,道“三日前叛军作乱,众将军皆调兵遣,唯独宿将军不仅不派人拦杀,还几加阻拦,致使我军伤亡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80 人数大增,更令叛军快速穿越梁城。” “竟有此事”段弘着实费解,沉默了半响,道“朕相信丞相不会看错人,他那样做怕是别有因由,明日一早便叫他来问话。” “是...”杨镇显然不□□心,踌躇着将上午与宿家礼的对话托出,道“宿将军文韬武略确实远超常人,可是他条框太多,诸多不利,请陛下明鉴,更选有才之人。” 段弘听罢,沉思片刻,道“你且起来” “陛下?”杨镇惶惶立起,心大不甘。 段弘见他大惑,也有意提点他,叹道“丞相已故,从此我东音便再无丞相,只有朕!你明白吗?” 杨镇一怔,恍然大悟道“臣愚钝了。” 段弘点点头,露出些许疲态道“你先下去吧” “臣告退”杨镇躬身后退,又注意到地上的碎碗,心里一思量,停住脚步道“陛下,微臣方才见表小姐出来时形神俱碎,不知有何差错?” 段弘不由得正视了他一眼,道“她并无过。” 杨镇岂不知段弘那一眼的深意,只强硬着头皮道“微臣也对陛下说几句贴己话。那晚陛下身负重伤,虽在榕树下遇到了表小姐,却也是束手无策。寒夜已深加之阴雨不断,陛下失血过多,急需热汤暖身,可是荒郊野外到哪里去寻呢?眼见陛下命悬一线,众人都万念俱灰,幸而表小姐急中生智,危急关头以血代汤,待回屋时整个人都虚脱了,口中还不停的念着陛下的名字。这等情义便是我们这等旁观人,看着也热泪,陛下...” “不必说了!”段弘出言打断,生硬道“你下去” “陛下!” 段弘却是一个手势,强令他出去。 杨镇心中长叹,无奈的告退。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段弘回味着杨镇刚才的话,各种滋味齐上心头。难怪楚汐萦面无血色,她怎么那么傻呢? 段弘心烦意乱,胡思乱想了好半天,却什么也想不出。困意渐渐袭来,她一不留心,便睡去了。 梦里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段弘迷迷糊糊的走,不知怎么回事,脚下忽的一空,整个人便直直的往下落。 那掉落时的恐惧虽然让人刻骨铭心,却似乎只在一瞬间,段弘还来不及喊叫,便掉到石板上,却没有半点疼痛之感。 那是一处宅院,段弘四处一望,觉得眼熟。正思忖间,眼前忽然多了一处凉亭。亭间立着一位蓝衣女子,她腹部微微隆起,气质如兰,眉目间却有一股化解不了的忧愁。是楚清兰?! 段弘目光定住了,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又赫然发现亭间多了一位两三岁女童,那孩子手执白棋,有模有样,这两人竟在下棋。楚清兰的肚子明显大的许多,她坐在石凳上,神态较之先前多了几分坦然。 “姑妈,该你了。” “汐儿”楚清兰柔柔一笑,道“你过来听,小家伙又不安分了呢” 那女童一听,忙放下手中的棋子,自个扶着桌子走到楚清兰身边,贴耳听了一会,忽然兴奋道“姑妈,我听到了,弟弟可真皮。” “你怎么知道它是弟弟呢?”楚清兰颇有几分诧异。 “娘说男孩都闹,姑妈肚里的肯定是弟弟” “是吗,姑妈倒宁愿它是女孩呢”楚清兰轻叹,她牵起女童的手,道“汐儿,你要记住,这世上的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汐儿是谁?难道是楚汐萦?段弘暗自揣摩,抬眼再去看时,那亭子外面早已草木凋残寒风瑟瑟了。 亭里站着一位裘衣男子,模样也有几分眼熟,这是楚天衡,段弘记起来了。 “兰儿,你快走吧,平南王府的人就要来了。” “我不走,我走了你怎么办爹娘怎么办?” “管不了那么多了!”楚天衡道“那平南王享有盛名,想他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 “虚名远扬,大哥,你觉得一个在新婚之夜奸污弟妹的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楚清兰声音带着哭腔。 “快走!!” “爹爹……” “小姐,你折腾一天了,回去歇着吧。这汤我送过去就好了。” “我没事”楚汐萦道“今天杨大人带回一些上好的药材,陛下的药也该换了。” “陛下陛下,也不知上辈子欠她什么了!”影儿故意哼着说给楚汐萦听,谁知见她没生气,反倒自添了几分歉意,只小声到“小姐,你这么为她,她对你好了吗?今中午我明明看着你从房里哭着出来了。” “影儿,过去之事就不要提了。不是什么事付出都能有回报的,你对我好,有想过要什么好处吗?” “那不一样,小姐是主我是仆。”影儿嘀咕道“反正我的都是小姐的” “我从没把你当仆人……”这种话对影儿说再多次也是没用的,楚汐萦叹道“汤凉得快,先过去吧” “哦”影儿怯怯的看了她一眼,端好餐盘跟在后边。 两人推门进了屋,楚汐萦下意识的向床上一望,只见半截被子挂在床沿,段弘在睡觉?她示意影儿小声些,放轻了脚步往里走。 楚汐萦走到床边,捡好被子,这才这去看段弘,却被惊了一跳。只见段弘额上全是汗,眉头紧皱,呼吸不均,十分着急的模样。 这时影儿放好餐盘,见楚汐萦正在给段弘诊脉。她好奇的一看,也觉得不对,她小声问着楚汐萦“怎么回事啊?” “恐怕是做噩梦了”楚汐萦凝视着段弘,虽心头松了一口气却也不由得皱起眉。 影儿看她那心疼的神情,真是恨铁不成钢,嘁了一声道“活该做噩梦,她啊,就是该被吓吓。” “影儿……”楚汐萦无奈“你去打盆热水来” “知道啦” 影儿不甘不愿的出门去,楚汐萦叹了一声,掏帕轻拭段弘额上的汗。谁知段弘的神情越来越着急,呼吸也急促起来。 “娘,你快走,快…快走啊……” “陛下”楚汐萦见此,忍不住轻轻摇她的肩膀,段弘却忽的一把抓住她手腕伤口去,力气大得惊人。 楚汐萦吃痛,本能的挣扎,却让段弘越抓越紧。 “弘儿!” 这一声喊叫缓慢而有力穿到段弘的耳里,她眼前瞬间一黑,再睁开眼时,却见楚汐萦焦急不已的面庞,和那只早已被自己握出红痕的纤手。 段弘忙松开,挣扎着坐起打量四周,松了一口气道“原来在这里。” “做噩梦了?”楚汐萦悄悄盖住腕间的伤,起身倒了半碗参汤来“先压压惊” “我好像梦到我娘了,”段弘叹着接过碗,正要喝,忽然抬起脸“还有你。” 楚汐萦只看着她,什么也没想,就那么无言了。 段弘以为她不信,接着道“真的!我还梦到你们在亭中下棋,娘说我在踢她,还让你去听呢。”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81 “……”楚汐萦依旧无言,只看了她片刻,道“汤要凉了。” “你…”段弘郁闷的盯了她一眼,低头看着那汤怎么也没味口,因放到几上闷闷不乐“你怎么就不信呢?” “……” 楚汐萦仍是沉默,眼见着段弘就要恼怒,才反应过来道“我没说不信啊。” “是吗?”段弘怀疑的看着她,又想起梦中之景恨恨道“该死的陈世康,居然敢追杀我娘亲。看来我是对他太好了,不行,我要派人回去将他满门抄斩。”说罢,便要唤人进来。 “弘儿”楚汐萦听此,忍不住坐下来拉着她道“梦里之事,做不得真,你怎如此草率?” “他本来就是!”段弘道“要不是看在他还有点用处,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楚汐萦却惨淡的一笑,道“该被千刀万剐的不是他。” “你!” “你娘亲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到死也没摆脱平南王府兰夫人的称号,弘儿,你可以帮她吗?” “我……”段弘心里乱成一团,她无意识的端起那半碗汤,踌躇了半响,却放下道“凉了,换一碗吧。” “弘儿?!” 段弘别过头,什么也没说。 是时影儿端着热水进来,见段弘醒了,便问“小姐,这热水还用吗?” “都端出去!”楚汐萦盯着段弘,起身含着泪道“我原以为,你只是对我绝情寡义而已…” 楚汐萦生气了,段弘回望着她,脑海里浮出这几个字。 段弘果然没有半点的松动,楚汐萦失望至极,她冷冷的盯了她一眼,转身就走。只是出人意料的,段弘抓住她的手。一刹那间,楚汐萦觉得时间都静止了,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那只温热的手。感觉在心中放大,楚汐萦僵着身子,不停地为段弘找借口,她手心尽是汗,会不会也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呢? “…汐儿” 这句话如同山洪爆发一般的猛烈,摧垮楚汐萦心中最后一道堤,她缓缓转过身,对上段弘尽是挽求的眼,不可置信道“你叫我什么?” “陪我下会棋吧” 楚汐萦就那样怔怔的望着她,说不出话来,她手上的力渐渐消失,段弘引导着她坐下。 影儿将小几移过来摆好棋盘,段弘这才松开手捡棋。 楚汐萦神色渐渐平静下来,看着段弘一丝不苟的摆棋,心中仍翻滚不已。为什么段弘始终不肯去掉楚清兰的名分呢,是她父王对她太好,还是时光让她觉得母亲那两个字仅仅是字而已? ? ☆、第 62 章 ?  夜,仿佛格外的寂静与短暂。 楚汐萦觉得自己才入梦,院外便传来刺耳的噼里啪啦的声响。手臂的酸麻随着意识的清醒渐渐加剧,她慢慢睁开朦胧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半盒棋子,墙头的油灯还透着点点昏黄的光。 楚汐萦的思绪有短暂的间隔,昨晚那局棋不记得是谁输谁赢了,也没有记起的必要了,她只是摸着披在身上的狐氅,望着熟睡中的段弘,不肯去相信,自己竟伏在床边睡着了? 外面的交谈与脚步声越来越大,楚汐萦将狐氅盖在段弘身上,凝视了她半响,心头莫名的重了一重。世事如局日日新,也许段弘今天走,或者过几天,但无论怎样,昨晚那样安静平和的夜再也不会有了。 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楚汐萦就那样一直望着她,静静地,直到天亮。 影儿进来了好几次,说是宿家礼早早的就来了,有事要跟段弘禀报。 久盼相逢的喜悦还不曾褪去,转瞬又要各奔东西,他们终只是过客而已吗?楚汐萦不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没有伤感没有不甘,平静的表面下除了点点不舍跟遗憾,剩下的全是认命。她站在檐下,只瞥了一眼院里的龙幡跟御轿,淡淡的告诉门前恭候的丫鬟太监说了声“陛下尚在安睡。”,便转身又进屋了。 “小姐”影儿正从里间出来,顺便把帘合上,问“等他们走了,我们还去毫州吗?” “这事日后再说吧”楚汐萦道。 “现在兵荒马乱了,趁圣上还在这里,倒可以请几个侍卫差送,不是方便许多?” 楚汐萦不知她怎么回事,平常从不会反驳的,可她实在无心顾及“我现在不想想这些,你让我静会好吗?” “哎呀,小姐!”影儿终忍不住道“你那么聪明,为什么就是看不开呢,不为自己多打算一点呢!她始终是要回去找那个公主的啊!”这场戏,不过楚汐萦一个人沉迷而已。 楚汐萦愣了半刻,她望着影儿好半天才启齿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只是……只是情难自禁。” “一句情难自禁就可以把所有都抛开吗?”影儿道“她是万人之上的天之骄子,小姐你愿意跟她回去,整日住在那深宫里,盼着她什么时候有空想起你时来看你一眼吗?”她心心念念找的不该是一个同食同寝长伴左右的人吗? 影儿怎么突然说起这样的话呢?楚汐萦来不及疑惑,便被这话的温度冻住了,堵得半句话说不上来,她避开影儿咄咄逼人的目光,强硬道“你先去打水吧。” 影儿欲言又止,只好出门去。 楚汐萦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尽管她不愿相信,但事实就摆在那里,段弘是全天下最不对的人。可是当段弘奄奄一息躺在她面前时,她忽然就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她能平安就好。 楚汐萦终于平复过来,撩帘的那一瞬间,她整颗心又翻涌起来。只见段弘靠坐在床上,直直的望着她,平静的目光中带着仿佛洞之一切的深邃。 楚汐萦慌了,难道影儿早就知道她醒了,那些话她摆明了是说给段弘听的?段弘的目光让她不敢直视却又无法避开,楚汐萦一步步的走过去,难堪极了。 “昨晚的棋,还没下完,你就睡着了。” 出乎意料的,楚汐萦听到这么一句,她诧异的看着段弘,后者并无什么异常。楚汐萦松了一口气,却莫名的失落,她回应道“恐怕是太困了吧” 段弘很快的看了她一眼,别过头,不再说话了。 气氛却不再尴尬,大约过了一刻钟,影儿便端水进来了,跟着进的还有几位常服侍段弘的丫鬟。 直待段弘洗漱完,用过膳,方传宿家礼进来。 未几,外边便躬身进来一位四十来岁身着朝服的臣子,直跪在床前,拜道“臣宿家礼拜见陛下,吾皇圣体永康,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夹着厚厚的疲倦。 “起来罢”段弘看着他爬起,才觉他形容甚是憔悴,眼白里都泛着红,因暗叹一声,抬手示意丫鬟们下去。 楚汐萦忙起身也要避去。 谁知段弘却对宿家礼道“这是兰夫人内侄,楚家二女。” 宿家礼一愣,对楚汐萦微微颔首“见过表小姐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82 。” 楚汐萦忙福身回礼,气氛稍显尴尬。 段弘却浑然不觉,只问道“你知道朕为何急召你吗?” 宿家礼回道“臣不知” “叛军作乱那一日,你不加力追杀反而强加干预,助其逃出梁城,此事果否?”段弘声音不大,却格外坚定有力。 宿家礼膝间一屈,正要跪下请罪,段弘止住他道“朕要治你的罪,今日就不会召你来了!” “谢陛下……”宿家礼欲言又止,抬眼看了看楚汐萦,显然段弘也没有避她的意思,便道“其实早在陛下亲征之前,丞相就察觉军中异动。不仅如此,朝中以沈跖为首有二心的奸臣,势力也大到可以指手遮天的地步。 丞相深知久拖必患,必须快刀斩乱麻。那时周将军在梁城刚巧吃了败仗,丞相素知他与陛下性情不合,使他殿上不敬。果然,陛下盛怒之下将他贬回边远。 这时,丞相以寻贤之名远离了朝廷,将周将军亲兵安在毫州。陛下亲征梁城之后,朝中无人,沈跖大意,独谋朝政。周将军便趁机夜率亲兵杀尽一干奸臣。 杀害朝廷命官,此罪必难逃一死,那日臣与陛下出城视民,恰知陛下正欲整治军中偷渡粮草的将领,因将此事告禀丞相。丞相乃向陛下呈书,管了那两位将军的人头。及周将军至梁城赴刑,相令解下,丞相假毒酒杀周将军,以泄陛下心头之气,实则暗中将周将军及其一千亲兵混入叛将军下,假人耳目。臣所以助叛军出梁城,是为保全周军,做来日之用” 楚汐萦听完,不觉又惊又佩,运筹帷帐中,决胜千里外,庄稷的谋略实在远高那些兵书之上。 但是段弘听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了,离朝求贤,周野假死,所有的事不过是一个天大的计谋,而她却被一直蒙在鼓里,把她当成什么了?!但庄稷毕竟薨逝,且是为国为她。段弘从开始听时的愤怒,到渐渐地平静下来,居然连一句质问的话都说不出了,沉默了半响,才问“现在可知那两名叛将是谁人手下了?” “那两员大将的祖上都曾做过前朝四品以上的官。虽然现在还没证据,但臣以为必与前朝有关。” 段弘点点头,不知怎么又想起那晚来,心中疲倦“这个无疑……没事了,下去吧。” “臣还有一事要禀”宿家礼道“据周将军回报,那两名叛将逃出梁城,前来迎军的竟是一名陈国官员。” 段弘闻言,不禁深思。她已经确信那两员大将是魏铭的人,为何又与陈国有关联。难道这两国已经友好到连兵队都不分的地步了? 见段弘久思无果,宿家礼又道“臣想明妍公主必晓事因,昨天查问那日看城的士兵,并未见她出城,料还在梁城周围……” “那将军打算怎么办呢?”段弘忽然打断他的话,冷冷地盯着他,语气带着几分不悦。 “这,臣只是想不出半日功夫便可搜出明妍公主,到时就水落石出了”宿家礼不明所以,依旧道。 这句话仿佛直中段弘逆鳞,楚汐萦余光只瞥见她缓缓握紧拳,整个人如冰一样的寒冷。楚汐萦不知道什么感受,都这个时候了,段弘还要维护她吗? 终于,段弘一字一句,坚决道“谁也不准去管她!” “是”宿家礼心中发虚,慌忙应道。 段弘便不再说话了,气氛格外的诡异,大约过了半刻钟,宿家礼出声问道“臣在外备好了软轿,不知陛下何时启程?” 这句话如警钟一样敲醒了旁边的楚汐萦,她下意识的望向段弘,猝不及防的对上了段弘的眼睛。那眼神别有几分意味,楚汐萦却看不出她想些什么,心却莫名的跳得很快。 段弘移开眼,又想了想刚才影儿的话,道“朕就在这里养伤,你先回去吧。” “陛下……” 段弘却抬手示意他出去,宿家礼无奈而出。 “府上衣食药材都是上上等,陛下该回去的。” “这点伤不碍事,日久见人心,正好可以看看朝中究竟哪些人对我不满。” 楚汐萦默不作声,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过来。 段弘接过茶,顺手放到几上,拉着她坐下,却只看不说话。 楚汐萦被她盯得两颊生烫,轻咳一声,道“陛下今日感觉如何?” “还好”段弘凝视着她渐渐绯红的面颊良久,终于道“影儿的话,我全听见了。” 楚汐萦两颊烫得厉害,低头沉默。 “你的心意我都懂,只是……”只是什么呢,段弘自己也说不上来。 ? ☆、第 63 章 ?  段弘的腿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养病的这十来天,军中没什么大事传来。她乐得清闲,有时甚至也在想,这样的生活或许不错,平平淡淡的没什么不好。 但经过那次死里逃生,段弘落下个梦魇的毛病。那些曾经待她好的人她父王,庄稷,甚至还有她“从未谋面”的娘亲,在梦中总会变得阴森而恐怖,搅得她夜不敢眠。段弘渐渐地就不在夜间睡觉了,有时晚上摆上一局棋,与楚汐萦一下就到天亮。 这天晚上,外面又下起濛濛细雨。今年的雨水特别多,楚汐萦还打趣说是段弘三月求雨,把女娲娘娘惹醒了。段弘只是一笑置之,并不争辩。 那晚两人照常摆好棋局,正要下,影儿抱着一床棉被进来,对楚汐萦道“小姐,房中的药材放乱了,你去看看吧。” “是么?”楚汐萦疑惑的看了影儿一点,见她真有几分急样,便起身出去察看。 影儿目送着她出去,眼见她消失在门帘处,脸一下子就马了下来。 对于影儿的变化,段弘并不觉得惊奇,这几天相处下来,她也知道这丫头长了几分心机。她一边摆棋,随口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段弘的淡定让影儿更为气恼“我说你这个人还真是死皮赖脸!” 这怨气满满的声音,让段弘不由得抬眼,谁料却对上她那气红了的眼睛。 “我家小姐是心甘情愿侍候你,难道你就真的把她当丫鬟使吗?这么大冷晚上的,谁能禁得住夜夜熬,你倒好,缩在被窝里暖和着,别人呢?!” 这些话似头顶劈来,段弘还没反应过来,影儿却已不管她作何感想,夺门而出了。 …… 楚汐萦再进来时,便见段弘端着身子坐在床上,十分平静的样子。 仿佛是听见了响动,段弘快速看了她一眼,便将白子往她那边一推,落了一子。 难道是朝中有什么事,楚汐萦心中揣摩着。她移步过去坐,执子时忍不住抬眼打量她——段弘却只是眉头微皱,目不转睛的盯着棋盘。 就是这看似无恙的表面让楚汐萦愈加不安,但她委实想不出什么原由来。段弘没有说话,她也没说。这局棋下得格外的沉默,段弘似乎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83 刻意让着她,不出一个时辰便输了。 “亥时了,你先回去睡吧。” 这句话并不出楚汐萦意外,只是她不明白,段弘为何突然又疏远她。来不及斟酌,她问“你想睡了吗?”段弘现在说话多是命令,不料她反问一句。稍稍一顿,才不自然的看了她一眼,随即点点头。 段弘是不擅长说谎的,那神情一目了然。 楚汐萦无意识地收着棋,似在思索什么,终于她下定决心似的看着段弘,执拗道“我等你睡着。” 段弘诧异的望向她,两人对视不过一瞬,她便将把被子一拉,躺下了。 楚汐萦暗叹一声,心思渐渐沉下来,她定定地看着段弘,却再也没见她动弹过。因将灯捧到外屋里,捡了一本书看来。 楚汐萦却是无心看书的,到了也没记住自己是看的什么书。她只注视那飘忽的灯影,不停的猜想,段弘现在还没睡着吧,她到底在想什么呢?说来实在可笑,她什么时候起脑子装的都是段弘,也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了?。 灯影渐渐模糊起来,楚汐萦终靠着手肘睡去。屋子里的暖炉不知什么时候熄了,楚汐萦只觉得一阵凉意,她微微睁开眼,灯还亮着,桌上打下一个很大的阴影。 “弘儿?”楚汐萦彻底清醒过来。 段弘却只是移开深深望着她的眼,转身朝里边走去。她的腿还没怎么好,走路略显颠簸。楚汐萦忙起身去搀着她,暗自懊恼,自己怎么就睡着了呢,她在那里到底站了多久了?这些疑问都无从回答,楚汐萦扶着她坐回床上,迎来的又是大片的沉默。 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在怪异,楚汐萦也觉荒唐,她心里捉摸着回去的话。却不意段弘忽然开口,道“你上来罢。” 什么?楚汐萦诧异的对上她的眼,实在是不敢相信。她足足愣了两三秒,才无措道“我……马上就回去……” 段弘却是一个眼神过来,直接打断她的话,那眼神中隐约含着怒意。 楚汐萦顿了顿,终于脱了靴子,和衣上了床。她偏过头,看见段弘僵坐在身旁,仿佛真的在生气,她试探性的伸出手覆在段弘手背上“弘儿?” “你”那一声把段弘所有的怒都叫出一样,她一个反手狠狠的抓住她,却不意看见她腕间丑陋的伤痕,以及那只羊脂白玉手镯。那一瞬,所有的情绪都发疯似的涌上心头,进是难退也是难,段弘急得眼眶都红了,她紧紧的握着楚汐萦的手,道“…你为什么这么傻?!” 楚汐萦看着她这模样,心中难过到了极点欣喜也到了极点,她渐渐地湿了眼,启齿道“因为是你。” 尽管早知,这句话带给段弘的震撼还是非同小可,所有的情绪都被抚平。她松了手,凝视着楚汐萦,怜惜而又心痛。 对视了半刻,段弘才缓缓别过头,道“时候不早了,睡吧。” 两人隔着两三寸的距离躺下,再没说话。段弘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刚才的话,心里乱成一团。正当她乱得不可开交时,一只手悄悄攀上她的胳膊。段弘一震,连呼吸都屏住了。 “弘儿”楚汐萦的声音带着哽咽“难道你不应该给我一个答复吗?” 段弘却不敢说话,只紧闭双眼佯做未闻。直到枕边人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她才睁开眼,转头看去,楚汐萦已然入睡,眼角犹未干。 外边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夹杂着风声,一齐刮进来,潮湿了梦境。 那个梦似乎格外的长,段弘觉得脑袋都睡昏了。她强迫自己睁开眼来,不禁怀疑自己仍在梦中。 那房间明显是一处不太富裕的农居房,身上的棉被厚重而糙硬。卧房倒也宽敞,只是极其简陋,整间屋里怕只有那张床能值点钱了。床正对着一扇木窗,窗纸早已破烂,隐约还能见到窗外挂晒着的几根玉米。院里的母鸡咯咯的叫,段弘一个激灵坐起来,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 这时一个老妪端着粥进来,见她坐起,神色颇有几分怪异,却也只将粥放在床边问侯一声“您醒了啊。”说罢,也不待她回答,转身出去了。 段弘瞠目结舌,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她穿好衣服,抱着既新奇又疑惑的心情往外走——这种感觉也只有她孩提时候才有过了。她每走一步都地幻想着门后的场景,会是什么呢?她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没想到推开门的那一瞬看到的竟是白妍。 段弘懵了,白妍也是一愣,两人就那样对望着。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段弘脑海里,她莫名的生出一丝恐惧,不由得后退一步。白妍却是镇定地上前来,搀着她的胳膊淡然而又疏离“外面冷,回房去吧。” “妍儿”段弘心头发慌,忍不住问道“我是不是在做梦啊,这里是哪里,我表姐呢?” 白妍身形一顿,沉默了片刻,质问道“你现在能想到的,只有她吗?” “我……”段弘移开眼,思绪一片混乱,半天答不出话来。 “别想了,进去吧。”白妍说完,便搀着她往里走。段弘虽满腹疑惑也只得作罢,也就在那时,一只母鸡惊叫着扑飞进堂屋。 段弘猝然转身,然后在下一秒,她看到单君相撸着袖子追进来,嘴里叫嚣着“看老子今天不把你拿来炖了” 恍若晴天霹雳,段弘整个人都僵住了。所有的一切都明了,恰印证了她的猜想,她枉为天下之尊,居然在半夜被人掳走。而更可笑的是,掳走她的人一个是她至爱一个是她曾经引以为傲的知己友人!! 单君相?白妍?叛军?白头偕老?过往的一幕幕在那一瞬间齐涌进她脑海里。所有的断点连成线,汇成一股怒气,连同这些年来忍下的没忍下的,从脚底升腾,直冲上头顶,吞没了理智。 “弘儿……”白妍神色开始慌张,她频频示意单君相先出去。 单君相却死皮赖脸的贴上来,调笑道“哟,这么快就好了啊,看你生龙活虎的嘛。” 段弘浑身都在颤抖,只看得单君相怪异的笑以及白妍担忧的神情,她强压下怒意,道“这是怎么回事?” “……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说好吗?” 如果段弘那时尚还有一点理智,就能听出白妍声音中深深的惶恐。她一把推开白妍,近乎吼叫“我问你怎么回事?!” “你疯了!”单君相惊道“我们这都是为了你好,你明不明白?” “我不明白!”段弘满是怒火的望着她,指着他们冷笑道“你们都是为我好!我父王,庄稷,还有你,你们凭什么肆意决定别人的人生,把别人当做傻子一样蒙在鼓里?!以爱之名?” “弘儿!”白妍打断她,泪流不止,痛心道“你真的觉得我做错了?” 段弘别过头,紧握着拳盛怒难当。 “你还愿意…愿意……”白妍心如刀绞,痛得说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4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84 不出话来。 段弘还站在原地,丝毫不为所动。 紧紧绷住的弦生生被这沉默打断了,白妍捂着胸口闭上眼,两行清泪缓缓下落,画面被定格。片刻之后她睁开眼,深吸一口气,定定地盯着段弘“那我们,战场上见。” 段弘的眸中里闪过一丝慌张,转瞬又被怒火代替,她对上白妍的眼睛缓缓应道“好。” “你走吧。” 段弘瞬间迷茫了,她迟疑的看着白妍,往前走了两步,忽然一个转身往外边跑去。 外边传来一声马嘶,蹄声渐远,白妍缓缓跌跪在地,落泪失声。 天上乌云已不见,暖阳洒下,堂里的母鸡悠闲的迈着步。 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般的云淡风轻,机关算尽多少事,尽付东流水。 单君相默然立于原地,许久,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第一卷 &lt完&gt ? ☆、第 64 章 ?  “回来了,陛下回来了!” 院外不知谁一声高呼,兴奋声接连成片。 段弘回来了?!这几个字落进楚汐萦耳里,竟觉得有几分不真实。她恍惚着起身去开门,凑巧,门开的那一刹,马蹄刚至院门。就那样段弘着一身深黑色的大袖袍服,连斗篷都未系,落进她视野里。楚汐萦不自觉的抚上门框,定住了,她看见段弘高坐在马上一动不动,襟带在寒风中飞扬,任谁看着也觉冷。 院里的声音低了下来,仿佛一瞬间,所有人都低头噤声。段弘这才下马,抬步往里走,侍卫纷纷退后让开一条道来。那气氛颇是怪异,段弘每走一步似乎都将所有人看了个遍,步伐略显沉重却又是格外的坚定,细谨的模样让人不得不怀疑这里每个人都与她有仇。 她怎么了?楚汐萦这样想着,忽然脑光一闪,她记起墙角那几只未燃完的迷香来了,记起单君相初送她来此时得意道‘你放心在这里住,除了我,没人能进来的’来了,记起昨日段弘失踪,杨镇呷着酒不紧不慢道“寻也无用。陛下此去,要么回来,要么就永远不会回来。”来了。她怎么没想到呢,她早该想到的。还有哪里段弘能够被人掳去又能平安回来,原来一切早就是安排,白妍是幕后人,杨镇就是帮凶。 一阵彻骨的凉意袭上心头,接着遍布全身。楚汐萦轻咬着唇望向段弘,她知道吗,她一定都知道了。那她……她无法想象,段弘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是何等的愤怒与心凉才能支撑着她离开白妍,独身回来。楚汐萦缓缓下阶去,扶上段弘的胳臂。 段弘身形一顿,住了脚步,沉默了半响,才转头看着她,道“我想回去了。” 声音中除了疲倦,别的什么都没有。回去,回哪里,齐国?楚汐萦闪过这些念头,但她揣摩出段弘说出这话的心理时,不禁心头一酸,只扶紧段弘的胳膊道“好。我陪你。” 段弘愣了,定定地望着她,好久,才沉默着往里走去。 说段弘刚在屋内坐定,杨镇就匆匆进来,却也是一言不发,直直的跪在她面前。一旁的影儿忍不住惊讶,楚汐萦忙拉住她,示意她别出声。 那时间房内静极,段弘手捧着一只暖手炉,端坐在椅上,闭着眼坐禅一般。在回来的路上,她幻想过无数次眼前的场景,自己该是如何的愤怒,恨不得要将杨镇碎尸万段。可是她没有,她现在内心平静得连一丝褶皱也没有。那种平静让人发慌,连她自己也是。 段弘觉得自己要被这平静淹没了,带着心中所有的眷念,悄无声息的溺进去了。她缓缓睁开眼,望着面前满额虚汗的杨镇,忽然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那股全年压在她心口的闷气终于不见了,散进她五脏六腑里,段弘觉的自己是新生了“起来罢。” 她的话没有过多情绪,干净利落,带着别有的果断。 莫名的恐惧袭上杨镇心头,他伏在地上战战兢兢道“臣有罪,不敢起。” “朕叫你起就起!”段弘的语气已经带着几丝不耐了。 杨镇连忙起身,后退一步,躬着身。 “备纸笔。”段弘望着他嘴角微微一勾,顿了一顿,才起身到桌前,凭着记忆在纸上草草画了一张图,在末处狠狠用力落下一个大墨团“日落之前,把这个村的人抓来见朕,一个都不能落下,不然,军法处置!” 抓村民来做什么呢,杨镇愣住了,忘了应答。 “听到没有?!”段弘却猛地转身,冷冷地望着他,眉宇间带着怒意。 “是……臣遵旨。”杨镇心中大骇,慌忙领命而出。 段弘目送着他出门,面上挂着一丝莫名的笑意。楚汐萦看得心惊,她隐隐觉得段弘变了,连眼神都变了,她忽然想起那位老道长临终前告诉她,段弘身附邪煞,注定会走商纣的路,是救不得的。可是她不信,到现在还是不信,她轻轻走过去,拉着段弘道“你累了,先休息一下吧。” 段弘的目光快速扫到她脸上,停了停“不必!”说罢,转身走到书案边,抽出一卷地图来。 楚汐萦跟过去,却见段弘双眉紧拧,握着那张地图不知道想些什么,指节都握得发白了。忽然她出声问道“齐晋中间这座山叫什么名字?” 原来段弘是想走捷径,可是那座山常年没人敢走,是野兽出没之地 “是九龙山” 段弘愣了,那座山的凶险她不是不知道。当年段纯攻下齐国,已是疾病缠身,便想派兵越过九龙山直接攻打晋国,谁知先派出的五千兵马就那样消失在山里了。 楚汐萦心知她也在犹豫,顺势道“西南边的龙门口,也不过多绕五六日的路,便可回齐了。” 段弘沉默不语,一旁的影儿听说要回齐,惊讶道“不打仗了么?” 闻言,段弘面色一变,她狠狠的盯了影儿一眼,甩开地图道“就往山上过!” 还不到日落,杨镇便回来复命了。 他押回来的人,多是老弱病残,三四十个衣衫单薄的人,就跪在寒风中不停地向侍卫作揖求饶。那场面,任谁看了也会不忍。 可是段弘没有,她走过去,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命道“把脸抬起来!” 那些人早被吓破了胆 ,哪里听话,侍卫就将他们脸扳起来给段弘看。 段弘挨个看着,面色越来越僵,直到看到最后一个,她笑了。那是个老妪,一身布衣,满脸泥印,段弘却一眼就认出她是端粥的老太,指着她道“就是她!” 杨镇忙上前,道“谨听陛下发落。” “你做得不错。”段弘瞥了他一眼,赞道。接着便转头望向地上的村民“他们都是前朝余孽,罪应当斩!” 他们?段弘指的难道是所有人,杨镇震惊了,楚汐萦亦然。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懒懒的响起“且慢,你凭什么认为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5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85 他们是前朝余孽?” 是单君相。 她也来这里了,段弘心中恼怒,并不说话。直到她到了面前,才冷笑道“凭什么,你觉得凭什么?” “你……”单君相看着她那轻狂的蔑笑,呆住了。段弘那模样已然入了心魔。这一天还是来了,真是荒唐至极,她心心念念阻她让她远离朝廷,可是到头来,这一切居然是她促成的! “朕的话,你们没听见吗!”段弘语气带着怒,但更多的是对单君相的挑衅。 “弘……”楚汐萦忍不住上前,却被人死死的按住了。在单君相制止的眼神里,她的心渐渐变得冰凉,她明白单君相的意思,段弘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六亲不认,嗜血成魔。这是段弘的命,那个老道长早就说过了。可是她还是不愿意去相信,段弘怎么会去杀这些毫无反抗之力的老人孩童,她怎么下得去手?! 尽管心中死命的叫嚣着,楚汐萦还是站在原地,她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拉制着,丝毫动弹不得。她听到侍卫的驱赶声,听到渐行渐远的哭声,以及湖边侍卫举刀划破空气的声音。最终,她恍恍惚惚看到湖面上那团刺眼的红,然后整个世界黑暗了。 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屋里点着一盏灯,影儿仿佛在拨算盘似的,把屋里弄得噼里啪啦的响。楚汐萦挣扎着爬起来,才看清她在收拾行李。 影儿忙过来扶她,道“小姐你终于醒来了,那样的场面去看它做什么呢,吓死我了。” 楚汐萦不答话,沉默了半刻,问道“那些人呢?” “哪些人?”影儿脑子一短,才反应过来“都死啦。单道士叫人把他们的尸体都拼起来说是要送回村去埋了。” 楚汐萦回想起下午那场面,胃里还一阵翻腾,她忙换了话题“你收拾这些东西做什么?” “走了啊。齐王说天不亮就要赶路,我寻思着没什么好带,谁料一收拾还挺多的”影儿顿了顿,忽然压低声音道“小姐,你真的要跟她走么?她太狠心了,那单道士跟她一块长大的,都逃不过……” “她怎么了?”楚汐萦忙追问。 “也没怎么”影儿道“只是齐王把她禁在这里,一辈子都不准她踏出鸳鸯湖一步。” 楚汐萦一惊,再不说话。像单君相那样喜欢四处云游喜爱热闹的人,呆在这里不是比死还难受么? 屋子安静下来,就在这时传来了两记敲门声。 是谁呀?影儿过去开门,见是单君相,现在也没那么讨厌她了,便让了门。单君相却不进来,只问“楚姑娘醒了吗?” 楚汐萦忙穿好衣服出去,两人对视一眼,都心里明白。单君相便转不说话,转身走了。 夜晚的温度比白天低了不少,刺骨的冷,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湖边。那晚的月亮出奇的亮,把半个湖面都照亮了,楚汐萦甚至能分辨出湖面上被风吹起的水纹,只是水蓝到发黑,看不出什么颜色来。 单君相捡起一块石头,卯足了劲似的往湖里扔出,落水声传来,划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单君相笑了笑,而后问“你明早要走了吗?” 楚汐萦无声的点点头,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好好的吧。”一个人,怎么好好的?这话说出来,她自己也忍不住心酸。 单君相却不以为意,玩笑道“你别跟她走,留下罢。” 楚汐萦转头看她,却见她脸色十分的正经,因问“为什么呢?” “你明明知道的,却就是不肯放下”单君相苦笑道“我这个人随性得很,不喜欢强求什么,随便你吧。” 单君相这是一语双关,楚汐萦明白了却又不知说什么,只道“不喜强求,若不是你,我想她也活不到现在吧。” “你……竟然都知道了。”单君相惊异过后,叹道“这都是命。”其实,她早就推算出明年是大煞之年,而段弘就是罪魁祸首。她苦苦求那个老头放她一命,因为她已经找到为段弘改命的方法,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到最后,段弘居然不肯跟白妍走。现在,还把所有的过错算在她头上。 单君相的语气是那般的轻描淡写,仿佛事不关己。可楚汐萦却听出了其间的不易,要花费多少的心血,才能把时机算得分毫不差,把计划安排得天衣无缝,是她的话,也不甘吧。 可那样的话,段弘现在已经与白妍双宿双飞了吧。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劝不了她回头的。”能够终结这一切的,只有白妍。单君相问“你决定了吗?” ? ☆、第 65 章 ?  一行人扮作布商队到了通行无阻的到了九龙山下,因连日跋涉,那时虽才过正午,随行的侍从大都疲惫不堪了。见此,段弘便令两名侍卫先去探路,打算安营休息一天再走。众人闻令大喜,忙扎营生火,烧起饭来。 这里不是皇宫大院,没那么多顾忌,疲行的侍卫很快就放松了,在马车外吵吵嚷嚷,叫嚣一片。段弘便将车窗支开,只见外边晴空一片,侍卫或三或五坐成一堆晒太阳。寒冬腊月,这样的好天气可谓是绝好的。 段弘合了窗也想下车去走走,一转头却见坐在对面的楚汐萦脸色苍白,额上尽是虚汗。楚汐萦这两日来了月事,她心里也是明白的,只是这事向来避讳,就没有多问。不想今天竟这般厉害“你还好吧?” 楚汐萦只咬着牙,点了点头。 段弘便坐过去扶着她,这时影儿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进来,见此情形就幽怨道“以前都不这样的么,这回究竟怎么了?” 段弘无言以对,望着那只冒着热气的碗,一不留心就出神了。她还记得第一次撞见白妍来信,被她狠狠的摆了几天大冷脸。这些回忆想来还历历在目,却总觉得那么遥远。一丝微妙的感觉从心头划过,段弘没有抓住,她回过神来时,余光中瞥见楚汐萦望着窗口,不知想些什么,但气色已经好很多了。 影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去了,段弘问“要下去走走么?” 楚汐萦点点头。 两人便下了马车,外边坐着的侍卫忙站起身,杨镇垂手过来听候吩咐。段弘瞧了他一眼,问“那两个探路的人回来了?” “回陛下,还没有。” 都这么久了,还没回来?段弘朝他摆摆手,对楚汐萦道 “我们去那边走走” 段弘指的是一处光秃的土丘,那里阳光正好,土丘上的几棵青草在微风中轻颤,格外惹眼。 两人并排着往那边走,一直没说话,忽然,段弘问道“你怎么想着跟我回去了呢?” 楚汐萦顿了顿,望着远处的青黛沉默了。此时此刻,浮现在她脑海中的竟是单君相那个深沉的眼神‘你决定的吗?’,月下清冷,她点点头,单君相哈哈一笑‘你也相信了吧?’,你也相信了吧,那句话直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6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86 戳在她心窝,她竟无言以对了。她不信命,更不愿意去承认段弘会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可是她潜意识里,竟是想在段弘被千夫所指时,能够陪在她身边。 段弘哪知她心里百转千回,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她答话,不禁有些郁闷。 那时已到了土丘旁,随从在上面铺好垫子,两人挨着坐了。段弘似乎心情不错,竟然坐不住。她左右张望着,见楚汐萦望着地上一棵被压折的青草出神,不知怎的,忽起了怜爱之心,便倾身上前,小心翼翼将它扶正了。 那全神贯注的模样,激起她心头千层浪。楚汐萦怔怔的望着段弘,百感交集。 “我以前竟没见过,你知道这是什么?”段弘坐回去,疑惑似的望着她。 这种草随处可见,只是段弘见的都是一大簇一大簇的罢了。楚汐萦回望着她,张了张嘴,却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段弘等了片刻,还是不见她答话,心中骤然恼怒,起身就要走,衣袖却被人扯住了。 “弘儿”楚汐萦道“我现在不想说话,你陪我坐会好不好?”她声音发颤,仿佛每一个字都说着艰难无比。段弘这才记起她身体不适,想坐下来又拉不下颜面,只僵站在那里。 这时右边传来几声咳嗽,段弘警觉的望过去,却是一位头裹布巾的老妪柱着木杖,步履蹒跚的往他们这边过来。 两人对望一眼,段弘悄悄将她拉起来,朝营中打了一个口哨。顿时,四周都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那老妪身上。众人握紧刀柄,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这边的一切。 杨镇带着一队人悄悄绕到土丘后,那老妪竟也未察觉。她只是撑着杖,一步步地朝楚汐萦走去“姑娘,你们这是要上山啊?” 这人面上尽是深褶,已经很老了。楚汐萦不由得上前一步,道“老人家,我们是往齐国做布匹生意的,这些都是冬货,要赶在年关之前运过去。” “这山不能过的”老妪颤巍巍的说道“你们赶快走吧,惊扰了我们的龙,会死的……” 段弘心中一惊,追问道“这是何意?”什么龙? 那老妪便露出悲伤的神情来,她茫然的转身往回走,口中喃喃“你们快走吧,快走吧。今晚留在这,就死了。” 见此,杨镇忙叫人去追。 段弘却一个眼神止住他,示意两个人偷偷跟上去。 “这附近一定有村落。”段弘望着那老妪离去的方向,沉思良久,问杨镇“那两个探路的还没回来?” 杨镇低头称是,段弘便不问了,转身往营中走去。 这老妪一定是见到了那两人,才会好心出来提醒他们走的。看来九龙山怪异的事件是人刻意为之,可是到底有什么秘密,值得他们制造这般恐怖的传闻。 龙,龙是指的什么呢?段弘坐在帐内百思不得其解,忽望见地图上的章印,脑光一闪,震惊了。 楚汐萦进来时便看见她偏头望着案上,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因问“你想到什么了吗?” 段弘才回过神来,见是她端着饭菜进来,再看帐内昏暗一片,已然日暮了“没什么,你身子好些了?” 楚汐萦便别过头,轻轻应了一声。 “我们今晚不能住在这里了” 楚汐萦诧异的望向她,段弘顿了顿,才继续道“要露宿,你撑得住吧?” 原来段弘想来个偷梁换柱,楚汐萦心中思量,恐怕也只有这个办法能迅速控制敌人了。 “我派人送你走……” “都这个时候了,你说什么呢?”楚汐萦打断她的话,坐到席上摆着碗筷,淡淡道“先吃饭吧。” 夜幕降临,天渐渐冷了下来,哪怕烤着火,也冻得叫人牙齿打颤。趁着夜黑,侍卫们悄悄撤离了营地,埋伏在四周——也好在当初扮的是布匹商,不然这寒夜,非得把人冻死不可! 段弘虽坐在马车里,亦是冷得半身发木,哪里还能睡去。她望着对面瞌着眼的楚汐萦,见她还紧紧地掐着手心,极力忍耐的样子。 痛为什么不说话?!一股无名之火涌上段弘心头,但是转瞬,那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坐过去,分开她紧掐着的双手,心如潮涌,真不知她上辈子做了什么,值得她今生这般对她。 楚汐萦才转转‘醒来’,她疑惑的望着段弘,轻声问“有消息了吗?” “没有”段弘凝视着她,轻轻将她揽入怀里,道“不等了,我们绕道过去吧。” 段弘不是急着要离开这伤心之地么,楚汐萦挣着抬起头看她,却见她深望着车壁上的烛火,眼中波光闪闪。楚汐萦一怔,沉默了。 车里静得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一骑马蹄声却忽的打破这平静。车外的侍卫躁动不已,不过片刻,那马蹄声便到了车前,一个喘气中带着兴奋的声音大声道: “禀陛下,抓到十五名异装男子。” 段弘没有期待中的那么喜悦,她只是叫了一声好。 马车又行进起来,颠簸得厉害。楚汐萦坐正身子偏过头,透过车帘,她望见营地的火光越来越近,可是心头的那丝暖意却渐渐消失了。 段弘下车时看了她一眼,还是什么也没说。 楚汐萦的世界又归于平静,影儿套着厚厚地大衣上来,浑然不觉的看着她兴奋道“杨大人的箭好准啊……”这样说着,才见她没什么反应,忙问“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楚汐萦摇摇头,影儿似乎又说了些什么,转身下去了。 外面火光冲天,热闹一片。连绵不绝的惨叫声,伴随着侍卫的喧闹以及柴火燃烧时的爆破声,一齐排山倒海的涌来,楚汐萦缓缓闭上眼,她知道,这一切仅仅是个开始。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影儿钻进车里,还未从惊恐中脱离出来,她呆呆地望着楚汐萦道“小姐,陛下让你出去烤火。” “知道了。”楚汐萦终于起身,撩开帘子。 外面比想象中好很多了,除了空气还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别的什么都没有。楚汐萦独坐在火堆旁,思绪渐渐飘远,恍惚中只觉肩头一重,她回过神来,却见是段弘弯着腰给她斗篷。 楚汐萦下意识的往旁边一躲,那斗篷便掉落在地。段弘望着它愣了愣,接着便坐了下来,道“困的话,就去营帐里歇息吧。” 楚汐萦只避开她的眼神,咬唇不语。 段弘便不说话了,静静地挑着火。 不出一会,杨镇过来复命。段弘道“问出些什么了?” “回陛下,还没有” 动用了那么多的刑法,竟然一句话也问不出来。段弘挑火的手一顿,她转过头冷冷的望着杨镇。 杨镇吓得后退一步,单膝跪地。就在这时,一个侍从跑来,捧上一张随手绘的地图道“禀陛下,今日跟随那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7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87 老妪的两位卫兵回来了。” 段弘接过那张地图,展开一看,便起身道“点人八十,朕要亲自去。” “是”那侍从恭敬的退后。 段弘朝营房走去,不出十步又停下来了,她回望着楚汐萦,见她半点反应也没有,心中一叹,对杨镇道“送表小姐回去罢。” 这句话似冰霜打来,楚汐萦一个激灵,她忙回头望向段弘,却见她已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 ☆、第 66 章 ?  却说段弘带着人马,循着图,穿过几处密林,很快就来到一条平坦的小路上。那条路越走越宽,显然已经到了人居住的附近,段弘不敢大意,命人熄火下马。 火把一灭,四周顿时陷进了黑暗。就在这时,一侍卫忽然诧异的一叫,众人连忙噤声。段弘顺目望去,只见地图所指的那个村里竟燃着火堆,不仅如此,还有古怪而破碎的咒语声伴着乐声时断时续的传来。 寂静的午夜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安和,众人再不敢往前走了一步了。见此,段弘便先命人前去察看,不想那人不出一刻便回来了。只是他神色呆滞,十分震撼的样子。问他村中事由,也一句答不上来,整个人跟痴傻了一般。 九龙山的诡异恐怖是积累了数百年的,侍卫害怕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已经到了人家门口,哪还有回去的道理。更何况从刚才抓到的十五名男子来看,此事绝非鬼怪作祟,段弘打定主意,坚定道“继续前进!” 一行人才又行动起来,不一会便到了村口。尽管段弘对这个诡异的村庄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真正见到时还是大吃了一惊。 那村里的房屋简直就如从史书里钻出来的一样,门口的坐石,基下的槽口,一切的一切都有种让她恍若隔世的错觉。村中的大坝里架着一只大大的火堆,二十几个妇孺老人围住在堆旁,身上的服饰以及头顶的发式皆是百前之前的模样,他们口中念着奇怪的话,一种古怪的味道在空气中散发,然后,段弘看见那火堆上架着两个依稀能看出人形的尸体——是先前那两个探路的士兵。 ——他们是在祭祀。 祭祀什么?那条“龙”吗?段弘恍惚间正这样想着,突然那火堆旁传来一声尖叫。 一个向村口而坐的妇女惊恐地指着段弘,这一声叫醒了她的同伴,他们纷纷转过头来,恐惧而又冷漠的看着这群入侵者。 那一刻竟然出奇的静,两方人马就那样一动不动的对峙着,仿佛都为对方的存在所震惊。火越烧越旺,那架着尸体的木柴终于被烧过心,沉沉的掉下来。如是风声鹤唳,场面顿时混乱起来,村民们手忙脚乱翻找着防身武器。 “陛下?”见此,旁侧的侍卫长不由得握紧刀柄,迫切似的望着她。 段弘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她心里已然有一些眉目,只是难以置信。直待那些村民执着斧头镰刀,甚至正燃着火的木柴,聚成一团,虎视眈眈的望着他们。她才开口,冷声道“放下手中武器,朕,可以饶你们不死。” 闻言,村民们皆露出惊异的神色。他们稍稍往后退了退,相互望着,不时怪异地看看段弘,低声争论着什么。 这些人是听不懂她的话吗?段弘心中一凛,微怒道“你们村长在哪里?!” 没有一个人答话。他们就站在原地盯着她,像看怪物一样,神情渐冷。 这些人真是……段弘握紧拳,强自压下怒火。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妇人忽的一声大叫,直举过一根长竿就朝段弘捅来。段弘恼怒,一把抓住竿子往回一拉,那妇女使力不住,直往这边滑来。 眼见那妇人要扑到面前,段弘下意识的要躲,不料面前闪出一个人影来。只见那侍卫长一个箭步上前,寒光一闪,举刀□□那女子腹部。鲜血喷涌而出,段弘不及应变,硬生生地看着那妇人倒地身亡,面容极是扭曲。 形势陡变,村民们扬着手中的武器,发疯似的冲过来。 短兵相接,刀剑声,厮杀声,□□声混成一片,已经听不出什么是什么了。段弘定眼望着那火堆,面无表情。终于,嘈杂过后,一切重归于平静。 二十多个村民横竖躺在地上,死的死伤的伤,总之一点声响也弄不出来了。段弘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轻蔑的一笑,不自量力!“挨家挨户的搜,不要放过一个活口。” “是!” “不要搜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火堆后传来,段弘一愣,只见一个人颤巍巍地朝她走来,正是昨日下午那个老妪。 “原来是你”段弘微微一笑,道“我还要谢谢你老人家的救命之恩呢。” 那老妪面色一悲,后悔已晚,只道“现在村中只剩下熟睡的孩童,有什么事冲老身一个人来就行了。” “老人家言重了,朕不过是想问个话。” “你!”那老妪猛然睁大了眼,震惊的望着她“你就是道长说的那个命带孤煞,逆天而行的女皇帝?” “道长?”段弘微微恼怒,却懒于计较,心思一转,猜疑道“难道是飞鸿?” 老妪愈加震惊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却是自语“他真的出去了……” “这些事你日后再想罢”段弘轻哼道“朕现在只想知道,那所谓的龙是什么?” “这……”那老妪后退一步,惊恐的望着她,却再不说话。 “问你话呢!”见她久是沉默,那侍卫举起刀,恶狠狠地瞪着她。 老妪活过大半生,早看淡生死,哪会怕这些,闭目坚决道“动手吧” “你不说,朕早晚会知道,只可惜了这些还不谙世事的孩子”段弘道“这附近多的是这样的村子吧,不急。” 老妪猛的睁开眼,冷冷地看着她,气得发抖“孩童何辜,你……昏君!” “民不事君,君何必事民!”段弘面色骤冷“你们盘踞此地数百年,视谁为君?!” “……” “假鬼魅作祟,被残害的无辜百姓数以万计。居然还跟朕谈无辜,简直可稽!”见她不答话,段弘逼问道“朕现在问你,那龙究竟是什么?” 老妪还是沉默不语。 段弘大怒,命侍左右“放火,烧村!” “住手!”那老妪最后一丝防线终于被攻破,痛失声道“是前朝宝藏……” 光是这几个字就足够了,在场的人无不惊呆。 尽管这就是段弘的猜想,她还是愣了许久。原来,他们都被骗了,被那些可恶的史书骗了。那太始皇帝给后世寻找宝藏的人布下一个弥天大慌,狮子山,九龙山,真是没几个人能想到呢。 段弘就这样恍恍惚惚地回去了,这突如其来的宝藏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她该坐视不理吗?当然不行,风声一出,很快就会引来诸侯争夺。可是……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8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88 眼前突然浮现出那日白妍泪眼婆娑的望着她的场景“那我们,战场上见”,段弘捂上胸口,心,这才开始隐隐作痛。 “陛下,到了。” 段弘猛地回过神来,天快亮了。视线聚焦,她看到那火堆旁依然坐着一位女子,姿势跟去时都一模一样。她就在那里坐了整整一夜? “陛下”杨镇迎过来,道“臣是想送表小姐回去的,可是她……” “朕知道了”段弘打断他的话,翻身下马,顿了顿,才望着楚汐萦的背影,道“离这最近有个永宁镇,收拾好行营,即刻出发。”说罢,往那边走去。 杨镇目送着她,心中尚有许多疑问,只得作罢。 说段弘走至楚汐萦身后,站了许久,也不见她回头看一下,只得道“天寒地冻,在外面呆久了,会落下病根的。” 楚汐萦身子明显一颤,接着又定了下来。 段弘便坐下来,沉默了片刻,注视着她道“我让你走,你不愿意。现在又这样,到底跟谁置气呢?” “我…”楚汐萦对上她的眼睛,咬唇不语。她想说没有,可眼下这情形只显得矫揉造作,罢了,随她怎么想吧。 两人再无话,直待上车行了一段路,段弘才道“昨天那个老妪说我命带孤煞,鸳鸯湖那个老头也说我是商纣转世,他们都那样说,你,觉得呢?” 段弘的语气平静中带着几分落寞,楚汐萦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别人都这样说……不答反问道“你自己觉得呢?” “我不是。”段弘略带苦涩,坚定道“但是我将是。” 楚汐萦倏然一惊。 “你信命吗?”段弘回望着她微微一笑,“今天我说你是疯子你可能不信,那明天后天,百个千个呢?”若是段誉坐在这个位置上,恐怕那商纣转世的人就不是她了。 楚汐萦震惊了,她怔怔地望着段弘,难以置信。人言可畏,原来什么商纣转世命带孤煞,一切不过是场政治阴谋。她忽然想起单君相叹说着“这都是命”时的神情,无奈之中带着几分歉意,她们早就知道了,还是她们本就是这场谣言的散播者。 难怪白妍不择手段的想要带着段弘,说什么两全之法,不过是她选择家国之后的妄想罢了。可是她真的能狠下心来,亲手把段弘推到众叛亲离风尖浪口上?楚汐萦心中一团乱麻,不知如何去安慰,踟蹰了半响,道“弘儿,其实只要你勤政爱民……” “不必”段弘打断她的话,咬牙道“我偏要如她所愿。”她就是要看看,真到了那个地步,那些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究竟会露出怎样一副神情来! 楚汐萦无言以对,她轻轻地撩开帘望着窗外,陷入了沉思。因为爱她,所以忧她,所以想让她平安快乐的生活。这些在段弘眼里“以爱之名”,现在还难以接受的事,她都能轻一二举的看透。家国情爱,真到了自己身上也难以抉择吧。这一切,说不上谁负了谁,更无关对错。 窗外渐渐喧哗了起来,楚汐萦看见好多身着新衣的百姓新奇的观望着他们。许久都没见过这样热闹的场景了,上一次,还是端午节,真是山中岁月容易过,眨眼又要过年了。永宁镇,但愿一切都能如这个名字,平淡安宁。 ? ☆、第 67 章 ?  “西街的张员外雇了戏班子,今晚上要请大家听曲儿看戏”宽敞的居房里,一个粉衣裳的小丫头手舞着木梳对镜中的女子兴奋道“听说街上还有舞狮看呢!小姐,咱们今晚可一定要出去看看,沾沾喜气!” 感受到丫头的喜悦,坐在镜前的女子难免有些动容。她注视着镜中的人,良久,才抬手拾起盒中的唇脂,轻轻一抿。唇妆一点,原本苍白如纸的脸顿时生气起来。 丫头便笑道“小姐你这抹唇彩,浓淡相宜,可真是点睛之笔了。” 女子不禁面色微红,望着窗前那盆拜岁兰,目光渐渐柔和起来。半响,才过回神“影儿,我前段时间绣的那个荷包,你收到哪里去了?” 影儿应声,忙取了过来。楚汐萦接过一看,因搁置得久了,颜色多少有些暗淡。影儿见她望着那荷包出神,犹豫着道“我听说那个明妍公主针线极好的呢。” 楚汐萦一愣,影儿这种心性大概也不知送荷包有什么寓意,只害怕自己被人比下去了,轻摇着头叹道“……我也没说要送啊。” “小姐”影儿见她眉头又蹙起来,不由得道“你不开心吗?最近总是这样。”都怪那段弘,整天都板着一张脸,吃个年夜饭也不消停! 楚汐萦只涩涩一笑,心底有一丝安慰,却不说话。 “小姐,等开了年我们出去走走吧,你以前不是一直念着什么华盖晴风,龙门春浪,”影儿有点兴奋,道“还有那古寺晓钟,据说有四龛二十八尊造像,栩栩如生呢。” “是么?”楚汐萦几分神往,但转瞬眸光就黯淡了下来,淡淡道“过段时间再说罢。” 过段时间,谁知道是什么时候呢,影儿颇是气恼,又知劝不过她,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出去了。 刺耳的关门声传来,楚汐萦的心毫无预兆的被提了一下,转瞬又放下去了。她知道影儿想说什么,她什么都明白,却放不下。她就那样呆呆地坐在那里,望着那盆墨兰,思绪渐远。 天渐近黄昏,窗下的光影一点点的退去,凉意袭来。楚汐萦终于起身,关窗,出门。 这房院是民居的,十分的窄小,房屋更是排得紧密。左侧书房的门半开着。稍走两步,就能将里边的光景览尽。一幅陈旧的孔子画像,两把靠背木椅,楚汐萦站到门前,头一偏,忽然怔住了。 只见段弘着一身浅白色锦袍,执笔坐在书案前,就像一个即将考举的读书人,神情专注却又带着不耐。段弘常年的服饰都以深色为主,楚汐萦还是第一次见她穿白色外袍,那个场景深深地印进她脑海里,她竟隐约有种错觉,在以后的很多年里,段弘不是皇帝不是王臣,就像这样一个普通人,直到终老。 “你来了”段弘听到声音,抬头看了她一眼。 楚汐萦轻声一应,移步过去,才见那案上堆着高高的一叠奏折。 段弘重重的搁下笔,眉头一皱,将手中的折子扔进火盆里,长吁一口气。 原本剩着火星的盆子串出火来,楚汐萦余光瞄着那开始发黄的纸卷,寻思道“是朝中出了什么事么?” 段弘摇摇头,起身叹道“郑昱逃至陈国,不日就该回赵了” 事情果然走到这一步,赵陈联盟,段弘必然要伐。但观前事,白妍似乎也与那叛军有莫大关联,段弘真正担心的应是魏铭也与陈赵连成一气,届时会与白妍兵戈相见吧。楚汐萦道“其实文治武功,不过是一统万民的手段。以齐现今的国力,和降陈赵亦非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9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89 难事,何不平息干戈,造福百姓?” “你说的固然有道理,但是姑息足以养奸。”段弘道“如今这天下看来大局已定,其实难副。丞相薨逝后,一些诸侯小国已经蠢蠢欲动,这还不说,光是他部下那些旧将就难以收拾。”再者那九龙山宝藏消息一出,陈赵必定在上边大作文章,这仗是非打不可了。 段弘说这话时不过轻描淡写,但事情的棘手可想而知,楚汐萦想安慰她,却发现连半句话也说不上。 “这些事你不用想”段弘道“除夕之夜,却偏偏得到赵陈反旗的消息。今晚,咱们去尝尝万和楼的招牌菜。” 万和楼那晚真是座无虚席,那小二忙得脚不沾地,将酒菜端上来就下楼去了。影儿将门关了,闹声顿时小了一半。两人便坐下来,闲话未几,席已开半。那屋里炉子烧得极旺,段弘喝了点酒,额上就开始冒汗。楚汐萦起身将炉子熄了,再转头,便见段弘已然离席,身形未稳的往阳台边走。 那时段弘已有了几分醉意,刚出门便一阵寒风打在身上,燥意一去,视线倒清晰了几分。满街的灯笼火把把永宁镇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光亮晃得极不真实,段弘不由上前两步,扶栏望去,只见大街上人来人往,男女老少买画看灯嬉戏,十分的热闹。 而喧闹声似乎才传来一样,疯狂的耳边吼叫,段弘怔怔地站在那里,心里平静异常。怎么回事,她忽然觉得自己独自活在另一个世界,外界的喜悦感染不到她了。 段弘莫名慌张,挣扎着转身,却见楚汐萦静静地立在门边, “……你怎么出来了?” “你…胃里难受么?”楚汐萦见她眸中的迷茫,不禁迟疑,段弘到底在想什么呢? “那点酒不算什么”灯影幢幢,段弘不愿在此久留,叹道“咱们下去走走吧。” 街上果然是热闹非凡,吃的喝玩乐,吆喝声响成一片。四周喧喧嚷嚷,两人沿着街头边走边看,一路无话。这样的沉默看似随性,实则让人难以自处。 楚汐萦余光瞥见段弘那平静又淡漠的面庞,心头暗叹。 明明两人的距离不过一两步,心却似隔了千万里一般。 刹那间,这满街的灯火尽失了颜色,兴致全无,她驻了脚步。 段弘犹自未觉,前行了些许,才恍觉得身旁空了。她回身张望,见楚汐萦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问“你怎么了?” 楚汐萦不答话,神情带着几分清冷。 段弘怔了怔,并步过去道“到底怎么了?” “新年大节的,总是拉着一张脸,给谁看啊?”一旁的影儿冷不丁的冒出这句话来。 段弘又是一怔,才疑惑的望着楚汐萦,这是她心中之言? 楚汐萦只静静地站在那里,不承认亦不反驳,停了片刻,才对上段弘的眼道“杨大人就在后面,我先回去了。”说罢,转身欲走。 段弘下意识的一把抓住她,四目一对,两人皆是一愣,却谁也不退步。 段弘不撒手,楚汐萦也只别过头咬唇不语。这无言的僵持,渐渐引来过往百姓的看视。好奇,暧昧的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扫动。楚汐萦面上渐渐起了红晕,竟有几分不知所措。 段弘显然也注意到了,但她就是不松手。适时,一个贩卖杂货的老汉路过,她一眼瞥见筐中木制的面具,顺手拿出两只来。 “这样你看不到我什么表情了。” 楚汐萦还未反应过来,耳边便传来这样一句话,她愣愣地看着段弘带上那肥大的面具,颇出意外。正当她恍惚间,一个冰冷的东西直往面上扣来,她本能的一躲,便对上段弘的眼。 “你不戴?”段弘目光倒似有点无奈,道了一声“那走罢。”她转身走了几步,回头一看楚汐萦却还站在原地。因叹了一声,过去拉起她。 楚汐萦这才不甘不愿的走了。 那一晚,想来极是美妙让人回味无穷的。 那个戴着猪头面具的段弘牵着她猜谜看戏,划拳斗鸡,所有她想到的都做了,所有她没想到的也都玩了。可是以后的楚汐萦忆起那晚时总有丝遗憾,因为这一生她都没办法知道,那个面具下的段弘,那个带着她四处穿梭的段弘,那个满身少年意气的段弘,那一晚究竟是欢喜还是忧伤。 繁华过后总是沉寂,街上的人渐渐稀疏了,意兴阑珊,两人终于要回去了。 小贩们都收拾着货物准备回去,街角却还有个竹竿围立四方框子点着灯。那竿上用红线吊着青竹片,微风一吹,竹片便在忽明忽暗的灯光轻摇,沙沙作响,颇有几分意境。 楚汐萦不禁上前去 “姑娘,过来瞧一瞧啊。我这些青竹是养在万安寺的灵竹,保你写什么成什么。” 楚汐萦不答话,她一一看过那些竹片上白首相约的誓言,陷入了沉思。 “想写就写吧” 思绪被打断,楚汐萦诧异地转头看着段弘,沉默了片刻,才轻轻摇头,道“我们回去。” “好” 很长的一段路,两人都默契的没再说过话。晴夜微风,静谧中别带着一丝情味。眼看着要回府了,楚汐萦轻语道“今晚,我很开心。” 段弘愣了愣,望见她唇角含笑眉梢里极尽温柔的样子,心中一空,竟不知说些什么。 “弘儿”楚汐萦停下脚步,凝视着她“你可以许我一个承诺吗?” “什么?” “以后不管我是去是留,你都让我自己选择好不好?” 段弘身形一震,沉默了许久,道“你要走吗?” “……” “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楚汐萦摇头,眉头微蹙“但是我想,大概是等到你让我安心的那一天。”看不见她幸福,她怎能安心离开?鱼与熊掌,不能得兼。 “……我答应你!”段弘语气如常,却转身加快了步伐。原来连楚汐萦也是要走的,走吧,走吧,全都走吧。 楚汐萦望着她的背影,心中一紧,一丝苦涩慢慢在心头化开。 “你还不走?” 楚汐萦抬头,却见段弘停在不远处等她,神色平静得似乎刚才的事不曾发生过一般。她本该宽慰的,却莫名的失落。 两人回到府中,已尽亥时了。 “晚了,休息吧。”段弘语气淡淡,说罢便走。 “弘儿”楚汐萦忍不住叫住她,却欲言又止。 段弘便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她脸上。 “你……难道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段弘便移开眼,望着那漆红的梁柱,沉默了半响,才嘲讽似的道“那要是我一辈子都无法让你安心呢?” “那我就一辈子都陪着你,好不好?” 段弘倏然一惊,诧异的对上她的眼,愣住了。 ? ☆、第 68 章 ?  那一夜段弘睁眼到天明。 她一动 分卷阅读89 - 分卷阅读90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90 不动地躺在床上,心里异常的安静异常的清醒,什么也不想。新年的喜庆还未消却,鸡叫一遍之后,锣鼓声断断续续的传来。段弘全没了睡意,她翻身一望,见窗纸上微透些光亮。便起身服衣,开门出去了。 那时天刚微微亮,景物只能看一个轮廓,就连脚下的路也要仔细些才行。偶尔有一个两个早起的下人路过她身边,竟也没有认出她来。黑暗之下,段弘倒生了点雀跃,她在庭院间漫无目的的游荡着,心绪更是毫无边际。 只是走着走着,脚下一个趔趄,段弘猛的一惊稳住身形,回神才觉天已亮开了。脚下是几根粗硕的长出地面的黄葛树根,而前面是杂草丛生,段弘愣了愣,才察出那是废弃已久的后院,四周颇有几分荒凉。先前的那丝自在荡然无存,段弘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就要回去。 就在这时,那原本看起来钉得死死的院门发出一声尖锐的响声。旋即门被推开一个弧度。段弘侧着身子站在那老树后,一个身影率先进来,竟然是杨镇! 段弘心思一沉,定睛望去,只见他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圈,才朝门外示意,一个浅绿色衣服的女子走了进来。 杨镇在私会女子?段弘一想又觉不对,杨镇品行端正,岂是那种拈花惹草之人。更何况那女子的身形她也有几分眼熟,她一定见过,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了。 这个人是谁呢?段弘想了一路,也没得个所以然,索性就不想了。院前站守的那两个侍卫还在睡眼惺忪的打哈欠,见她从外边回来,惊得是目瞪口呆,慌忙行跪。 段弘倒没苛责,只平心静气的问“杨镇现在在哪里?” “回陛下,杨大人现在应在前院练武。” “嗯……”段弘沉吟一声,还要问话。这时一缕熟悉的清香扑鼻而来,段弘一惊,朝院里望去,透过树隙,她隐约间看到花台后的人影。因住了话,快步往里走。 才至中庭,里边的全景便能瞧见了。只见那石桌旁放着一个正在燃烧的炉子,桌上叠着十来个茶杯,楚汐萦正裹帕提壶倾茶。茶气弥漫,她半个身子隐在雾中,如梦如幻。 段弘定在原地,神情渐敛。 “庙算有余,良图不果。大抵功败垂成之事,莫若于这只茶壶。茶香四溢,品茶人自以为端之即饮,却忘了手中并无物可取。弘儿,现在天下就好比这滚烫的茶壶,而你就将像这被烫伤的手,你还不明白吗?” 这句话又在心头响起,只是相较之前的不解与恼怒,这一次更多的失落。她自在原地站了半响才,又往那边走去。 “这是珠兰花茶么?” 闻声,楚汐萦手一顿。她抬眼看了看站在身旁的段弘,多少有几分讶异,却也没问,轻轻的应了一声。 段弘也不说话了,只试探性的缓缓地伸向一个茶杯。楚汐萦察觉她的异常,才放下茶壶,便见段弘握上茶杯的那一瞬忽然加快手速,饮酒一般直往嘴边送。 那茶还热气腾腾,楚汐萦忙去拦她,哪知段弘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眼睁睁的看着她喝下那杯滚烫的茶,楚汐萦震惊又不解“你……” 段弘放下茶杯,背对着石桌坐下来,手却依旧紧紧的抓着她。楚汐萦只得在她旁侧坐下来,一脸担忧的望着她。 终于,段弘才缓缓的松了力“味道不错。” 楚汐萦这才明白她想起谁了,微微用力就挣开她是手,起身来。 段弘的心思瞬间回了来,想起刚才所为,总觉不妥,便对着一心收拾茶具的楚汐萦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楚汐萦自是听出她话语里的歉意的,顿了顿,才转头对上她的眼,平静道“你手太冰了。”说罢,端起木案,往屋里去了。 段弘望着她的背影,只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她在那里坐了半刻,心中烦闷,就要起身回去。却见影儿捧着一件裘衣出来,往她手上塞了就走。段弘知道她这些日子对自己意见大得很,也不说话,只抱着那衣服心里更烦乱了。 那时已到了用膳时分,段弘便传人洗漱,吃过早饭便到书房看折子去了。只是大半个上午一句话也没看尽心里去,反将周公招来了。旁侍见她睡意浓,便劝她回房休息,段弘也就顺势搁了笔。就在这时,有通报进来,说是门外有一女子求见。 段弘第一反应就是今早那人,只反问道“求见,朕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么?” 想见她的人数不胜数,要是每个人都来请示一遍,那她一天就什么都别干了。那通报的侍卫显然不料段弘此问,慌得话都说不清楚了“这,杨……那女子自称与陛下相识” 相识?段弘也不在为难他了,只道“传” 不出一刻,杨镇便领着一女子进门来。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柳如烟。她这次穿戴朴素,身形清减了些,风尘仆仆的样子。才进门,便对着案前的段弘行了个大礼。 这些人,不知是她疏远了他们,还是他们疏远了她。总之距离都变得好遥远,段弘只心中感概一声,才免了她的礼。 “民女前几日路过鸳鸯湖,见有重兵把守,得知单……” “慢着”段弘眸光一变,打断她的话,冷声道“在这之前,朕有话问你。” “是” “你是如何知道朕在这里的?”连宿家礼都无法探知她的具体行踪,柳如烟是如何知晓的。段弘问这话的时候,目光不经意似的扫过杨镇,却只见他低着头,看不出什么来。 “民女在江湖上颇有几分人脉,自有来路,想要得知陛下的消息,倒也不难。” “是么?”段弘轻笑一声,道“如此说来,朕这一路来在不少江湖人士的耳目之下?”这句话的帽子扣得不清,见柳如烟不答话,段弘又道“不如你给朕讲讲这消息来路究竟是什么?” 便是如此,柳如烟也是处变不惊。她撇去刚才的谦卑,抬头直视着段弘道“陛下不信,民女也没办法,但这江湖义气不能不将。民女手中还有一则消息,不知陛下有意听否?” “讲!” “陈赵在半月前联盟,赵王……” “这个朕已经知道了。” “那就说点陛下不知道的”柳如烟道“陈王早在两个多月前薨逝,而现在的刘存,则是前朝太子魏铭所扮。” 什么?!段弘面上没什么变化,心头却是惊得不轻“朕信你有这个能耐,不过”话锋一转,道“你若是为单君相求情,就不用讲了,朕心意已决。” 段弘果然冷血至此,柳如烟苦笑一声,看来她之前真的多想了,道“并非是求情,只是鸳鸯湖素有仙境美称,民女自然也想去观赏一番。” “那个地方进去了,就别想出来,你确定?”段弘不可置信,在她的印象里柳如烟一向比较偏她,与单君相从 分卷阅读90 - 分卷阅读91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91 来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可是现在,她竟然求自己让她去陪她? “求陛下成全” 人心果然是易变的。一时间,段弘不知道是自己变了,还是他们变了。为什么她们都迫不及待的远离她,难道真的是她错了吗?“好。” 这干脆的回答倒出乎了柳如烟的意外,她不确定的看了看段弘,才行礼谢恩。 目送着她出门,段弘才问笔录道“晋安侯那边最近可有消息传来?” “侯爷治理晋国,多得百姓称赞。不出半两年,便收编军队二十余万,想来极是和顺。” 段弘沉默了,想起柳如烟的话,若刘存果真是魏铭所扮,那形势就严峻了,因道“即刻传书,让他去晋国抚城接驾。” 笔录应是,段弘这才把目光移在杨镇身上,打量了半响,忽然道“这柳如烟心思胆色都远超常人,朕觉得不可留,杨大人以为呢?” “回陛下”杨镇显得有几分仓促“臣以为柳姑娘虽行事乖戾,却也不愧是位忠君爱国的奇女子。欲去鸳鸯湖,多半也是为私交之谊,绝无二心。” “好一句绝无二心!”段弘冷声道“看来大人对她的了解,比朕更甚啊。” 杨镇闻言一惊,才知段弘故意试他,正惶惶不知所措时,段弘从袖中拿出一块翠绿色的东西来,把玩道“这块玉朕从小带在身上,从不离身,杨大人是否觉得,朕找不到一块比它更好的玉,或者没了它朕就不能活了呢?” 杨镇一愣,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玉碎成了两半。他自是心惊胆战,低着头,半个字不敢说。隐约只觉得段弘狠狠地盯了他一眼,才起身出门去了。这是第二次,也是继那次在鸳鸯湖他私自帮助白妍带走段弘后的警告。杨镇望着那碎玉,犹自汗流不已。 却说段弘出了门,更觉做什么都没心情。在府里闲转,不知怎的,最后却转到楚汐萦房前了。那时影儿正端着那套茶具出来,两人直照了面,影儿却只愣生生的站在门口。 段弘便问“你这干什么去?” “这东西摆着房里碍眼,我拿远点去”影儿说罢,又嘀咕道“反正我想小姐以后也不会煮茶了。” 声音不大不小,段弘听见了也当做没听见,她侧过身子让路。哪知影儿却挡在门前道“小姐身子不舒服,才睡下了。我想陛下还是晚些再来吧。” 这句话看似恭敬,语气却不是那样。段弘不由得打量她几眼,这丫头到底吃了熊心豹子了,却也没计较,道“我早上见她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身体不适了?” “哪里突然”影儿语气稍弱了些“都好些天了” 段弘无言以对,将信将疑的瞧了她一眼,才绕过她推门而入。 ? ☆、第 69 章 ?  说段弘进了屋,果真见楚汐萦躺在床上,床头还摆着半碗尚有余热的药汤。这样想来,她这几日气色确实不怎么好,倒是自己疏忽大意了。 段弘轻脚过去,才见楚汐萦虽然睡着了,手中还握着一卷书。她小心翼翼的将那书取出来,翻来一看,却还是那本《山海经》。楚汐萦总是在某些事上执着得可怕。段弘翻了几页随手放一边,看了看她,叹了一口气 ,便轻轻拾起她放在外面的手,牵起被角,却忽的顿住了。 那被下摆着的赫然是她昨日晚上带的那个猪头面具,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段弘就那样顿了片刻,才不确定的望向楚汐萦。这一望可不得了,楚汐萦眼帘半开,已然醒了。 段弘倒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般的手一哆嗦,倒退一步,定定的看着她。想是身子不适,楚汐萦神色恹恹,撑着身子要坐起来。 段弘只得上前扶着她,将枕头垫起。随后坐在床边上,相对无言。 房里虽然安静,但因为光线暗的缘故,气氛倒也不算尴尬。沉默了半炷香的时间,段弘才瞥着那本书,闷闷道“你怎么总是喜欢看这书,看不懂你。” 看不懂你……楚汐萦怔了怔,才会心一笑道“每个人总有那么一两件东西,不管它是好是坏,却总也看不厌。你,难道不是吗?” 这句话一语双关,段弘却不敢去深究。她回眼打量着楚汐萦,见她目光温柔,眉眼间含着倦意,不禁问“你怎么了,今早不是还好好的么?” “恐怕是前些日着凉了,这几天也只是身子乏力,偶尔头晕罢了,没有大碍。” “是么?”段弘把目光移在那半碗药汤上,顿了顿,才道“明日一早,我打算启程去抚城,你……” 抚城,那不是晋国边上么?楚汐萦没有理会段弘后半句的迟疑“你不回齐了?” 段弘便叹道“刚才我听人说,刘存被魏铭算计,现在的陈国早就是魏铭的王国了。” 楚汐萦惊了,段弘折程去晋国她自然明白出了什么变故,却不想竟有此事。魏铭能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行动而不被人发觉,显然不是因为他演技够好。而是在刘存还在时,陈国朝中的大部分势力就应该被他收买了。他心机如此之深,步步为营,段弘定然是不能容的。 “现在这消息还不确定,一切还得等到了抚城再说”段弘打断她的思绪,感概道“誉儿治理晋国也有半年了,颇受百姓称赞,是时候让他去沙场上磨练一下。” 段弘这句话说得极为平淡,仿佛是在谈论一件小事,话意却是耐人寻味。楚汐萦久不答话,段弘以为她没兴趣听这些,便叉开话题“你猜那个带消息来的人是谁?” “?” “是柳如烟”段弘略带着点嘲讽“她竟然来求我住进鸳鸯湖,跟单君相一起。” 这一点楚汐萦倒不觉意外,只讶异道“柳姑娘竟寻到这里来了?” “说起这点就来气!”段弘哼了一声,道“那杨镇也不知拿了别人什么好处,肘尽往外拐……” 楚汐萦见她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却也没拿杨镇怎么样,可见他往外拐的人也不是别人,只静静地听她说完,才道“陛下难道就没发现根结么?” 段弘愣住了。 “先王为陛下留下许多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是陛下的优势,亦是陛下的劣势。” 楚汐萦的话仅此而已,段弘却沉思了良久。 她是时候培养只忠于自己的势力了。 柳如烟到鸳鸯湖时正是午后,大晴的天,把雾都晒散了,整个湖面宛如一面明镜。离岸不远处有一处茅庐,因为地势平坦,老远就看见了。那院里还有人在走动,只是姿势极为怪异。 柳如烟诧异的加快步伐,临近了才看清是一个小童站在板凳上垫着脚晾衣服,她走过去柔声问道“你师父呢?” 那孩童却是被吓着了一般,只站在凳上,怯生生的望着她。 “姐姐是你师父的朋友……”他明明见过她啊,柳如烟不禁头 分卷阅读91 - 分卷阅读92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92 疼,她最烦与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打交道了。正想着怎么措词,小童一脸惊慌的跳下凳子。 一股糊味飘了出来,柳如烟跟着进了厨房,才见他扒在锅前看,那模样就差哭出来了。 这单君相真是贱人一个,居然让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伺候!柳如烟心中摇头,见他捧出个食盒来,想来是要去送饭了,便蹲在身子道“不如这样,你告诉姐姐你师父在哪里,姐姐帮你送饭好不好……” 那孩童却仍是惊慌的站在那里。 “你不愿意就算了”柳如烟故意吓他“呆会你师父要打你骂你,你就使劲跑,不然被她抓到了……”说罢,作势要走。 那孩童终于出声妥协了,柳如烟心中窃喜,却是: “…柳妈妈,师父在船上” 柳如烟听到这个称呼,差点一头栽下去。她咒骂着转过身,却看到那小童抱着饭盒泪眼汪汪的看着她,一双小手冻得通红。心莫名的一软,柳如烟接过盒子,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头才转身出去了。 幼时的场景一幕幕的在脑海中划过,柳如烟视线渐渐模糊了。阳光变得格外刺眼,她努力的张大眼睛,终于来到了湖岸边。一阵微风正好将她情绪抚平,柳如烟拨了拨额发远望,果真见湖面上飘着一艘不起眼的打渔船。 可是这么远要怎么办,喊?柳如烟才不会做这样有时体面的事,正当她无计可施时,却注意到那岸上栓着一根长绳子,仔细一看那头竟连在船头上。 看来是白担心她的,这单君相还真是个会享受的主!柳如烟一边使力的将船往回拉,一边在心里问候单君相老祖宗。待船靠了岸,果见单君相着一件墨黑色的道袍半散着头发,枕臂躺在船上,那闭目享受的模样,真叫人气不打一出来。 柳如烟气哼哼的将饭盒往她身上一砸,旋即上了船,船又悠悠荡荡往里边飘去。 “哎哟,你……”单君相基本上是弹起来的,她揉着肚子惊奇道“怎么是你?!” 柳如烟望着她冷笑了一会,才道“我,我怎么了?看来你这日子过得潇洒,外边……” “停!”单君相打断她的话,道“别跟我提外面的事,我不想听。”说罢,拾起船上的木簪将头发草草一束。 气氛变得沉闷,单君相自顾自的吃饭。柳如烟则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在她印象中,单君相一向是那种油盐不进无赖到变态的一个人,可是眼下看她这单薄的模样,却也只是个女子罢了。 单君相现在越来越瘦了,薄得跟张纸一样。柳如烟忽然想起她打探的那个消息,那个华虚,到底是种什么毒呢,段弘特意把她囚禁在鸳鸯湖是不是也在为她着想呢?柳如烟沉思至此,忽见单君相从背后拿出一个酒壶来,仰头就喝,她一把夺过道“你疯了!你不能喝酒知不知道?” “管你什么事?”单君相亦是抢过“你来干什么……”手一顿“她把你也关进来了?” 柳如烟别开头,不答话。 单君相见她默认,哼了一声,狠狠的将那葫芦扔在湖里。 柳如烟心底一笑,才道“没有,我求她来的。” 柳如烟说那话的神色还有些得意,单君相只冷冷的瞧着她,从口中吐出四个字“你个疯子!”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柳如烟道“你以为躲这里来就不用还钱了……” “柳如烟”单君相斩钉截铁道“若你是为了银子的事来,大可放心,我单君相就是豁出这半条命,也会还给你。若是你为了别的什么,那我告诉你,绝无可能。” 这句话就像利箭一样射穿柳如烟的心,原来她们都一样,外热内冷,一认真就输了。气氛尴尬到极致,柳如烟却还在维持着她那所谓的自尊心,故作无谓道“哼,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我来是提醒你,有的事不该管的不要管” “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吗?”柳如烟冷笑道“你还记得前些天我问你到底是在为谁办事吗,我查了这么久,终于有眉目了。” “你果真疯了!”单君相的眼神有一丝惊慌与不可置信。 “让我来猜猜,你为什么到了平南王府,为什么与齐王交好,又为什么拼命的想把她们撮合在一起,为什么在前今两朝的立场如此不坚定”柳如烟轻笑一声,此时她疯狂的掩饰自己的内心“当然你会有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是你什么都瞒不过我,你做这一切都只为了一个人,明妍!” 那两个字如同泰山压顶一般砸下来,让她无处可逃。柳如烟却并不罢休“可是你太自卑了,像你这样无根无主的草民怎么配得上高高在上的公主,所以你利用齐王的友谊,妄图让她们离开,三个人快活的生活。不过见过一两次,就去勾引那楚家小姐,你以为她走了,她们就能再一起了吗?你太天真了……你凭什么去主宰别人的人生,还自以为高大的去指责别人……” “你闭嘴!”单君相打断她的话“我没有,我从来都没有!”从段弘第一次明确的告诉她对白妍上心以后,她就断了念想。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们好。虽说有那么一丁点儿私心,可就是那一点私心让她觉得无地自容。 太可怕了,世界上怎会有如此可怕的女人。顾不得湖水的冰冷,单君相一头栽了进去。 眼看着她逃到岸边,唇枪舌箭的柳如烟终于瘫坐下来,她望着远处的单君相,终于落下泪来。 ? ☆、第 70 章 ?  转眼到了元宵节,那一晚整个建平城张灯结彩,甚是夺目。而陈王宫更是灯火璀璨,把大半个天都点亮了。从黄昏开始,宫里的乐鼓声就不断。人们都说这是陈王在办喜事呢,王太后去年过寿办得节俭,这次招上王公贵族一块补上了。 谣言也未必是空穴来风,那一晚魏铭还真邀了众王臣饮酒。那是第一次,魏铭正式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尽管他带着面具,尽管先前传话的宫人一再陈王自服用药丸后,容貌俱变,在场的许多大臣还是抱有怀疑。 魏铭岂不知他们所想,方坐上殿,便道“近日以来,有人诽谤寡人并非陈王真身。这谣言四起,寡人若再不出来辟谣,恐怕会危系到陈国之根本。今日宴请众卿,一为共赏良宵,谐我君臣之谊。二则澄清此事,免生祸患之端。” 此言甚合众意,众大臣纷纷表意支持。哪知魏铭又道“只是寡人先生贪念,欲求长生。现在容貌被毁,丑陋不堪,怕吓着了众位爱卿。人说酒壮人胆,不若我君臣先喝上几杯如何?” 众人断不敢拒绝。因上席坐宴,乐声起,上舞姬。酒过三巡,群臣渐有醉意,倒也没忘本,追问魏铭验身之事。 魏铭只放下酒盏,不动声色地望着他们。众人不明所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在这时,一 分卷阅读92 - 分卷阅读93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93 位颇有地位的老大臣忽然口吐白沫,只言未吐便栽倒在案。众人□□,还未细看,那边刘存的两个弟弟亦是气绝。 “众卿不是想看孤王的真身吗?”魏铭神色沉静,他从容地栽下面具,道“如何?” 那面具下赫然是一张陌生的脸,有人失声的指着他“是他,他……” “孤王怎么了?”魏铭微微一笑,颇有耐心的望着他。 “他…他……”那人的手抖得厉害,他惊恐的望着魏铭,却道“他就是陈王!” “你!”有大臣要指责他,却说不出话来。老相爷与两位王爷都弥难了,家中还有妻儿老小,这时候强出头又有什么用,情况还不够明白吗? 魏铭见众人默然不语,道“怎么,不过数日不见,众位爱卿便不识得孤王了?” “……”众人静声片刻,才齐道“臣等眼拙,未识得殿下金身,还望殿下恕罪。” 魏铭哈哈一笑,道“孤王起夜窥镜,尚还心惊,岂会怪罪你们?”因重开筵席,欢声笑语。几个宫人悄无声息的将那几具尸体搬走,仿佛刚才不过是一个小插曲。 及至席散,魏铭回宫醒酒。有宫人在旁轻语道“陛下,国师来了。” 魏铭闭目猛睁,从躺椅上起来。华虚竟然来了,他当初游说飞鸿,曾许他以华虚的项上人头,此事虽许久不提,两人却是心知肚明。而华虚此来,也必是为了飞鸿。这两人,一人善毒攻心,一人精道能武,可是偏偏他只能两者取其一。沉思了良久,才吩咐宫人“传他进来。” 不出半刻,华虚便来了。他着一身黑虎服,身材似乎更加矮小了,脸上褶皱颇深,除了那一双眼睛还锐利得可怕,别的倒真与平常家的老头没什么两样。这三年来,华虚长生的心日趋迫切,只恨不得天天守着丹炉旁,可是在魏铭看来,他现在这副样子还不如不折腾“国师远道而来,实在辛苦。”魏铭朝宫人使了个眼神,道“还不奉茶!” “陛下客气了”华虚呵呵一笑,任由魏铭将他搀到位上,才定眼看了看他“陛下倒是越发英俊了,臣这几年专于道术,甚少关心国事,臣有过啊。” “国师哪里的话,现在长生之术是大事,国师早日练成才好保我魏家天下千秋万代。”魏铭扶着他坐好,才回位坐定。 这时宫人进来奉茶,两人便住了话。待他出去了,华虚清了清声,才正色道“可我听说,那飞鸿道人逃到陈国,陛下与他甚有交情,还一跃成为陈国国主,这些事陛下怎么也该知会臣一声。” “国师说得是,”魏铭道“只是朕一怕打扰了国师丹房事,二是……据那飞鸿所说他与国师师承一派,亦是青阳门下弟子,既有让朕不费吹灰之力夺下这陈国的能力,想必与国师定然交好了。” 华虚似乎是在考虑这话的真伪性,沉默了半响才哼道“我与他什么交情,旁门左道,他那点功夫,连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皇帝也能破解。你且将他交与我,我这三年倒也不是专攻长生之术,有办法让陛下轻轻松松坐上那皇位。” 魏铭即问“国师有何办法?” “镇国公主与那小皇帝素有交情,只是她却心存偏护”华虚道“臣研制出一种让人迷人心智的药……” 就在这时,里屋传来砰的一声落地响。华虚随即望过去“何人?!” “国师莫惊”魏铭不动声色,道“恐怕是老鼠,朕进去看看。”说罢,便进屋去了,不过片刻又折了回来,手中还拿着半盒酥饼,笑道“朕这些日爱上了陈国这种饼子,入口香甜,每天都要在床头摆上两盒,不想却招来鼠患。 华虚看了看,没什么可说的,便道“臣刚才所说之事,陛下觉得如何?” “皇妹这些年确实太过肆意了”魏铭只淡淡一说,又对华虚道“对了,这饼子和着这普洱茶更是轻甜可口,国师要不尝尝?”还起身来,专门将饼子递到华虚嘴边。 华虚不好推辞了,他以手接过,和着茶一起吃了。 “国师觉得如何?”魏铭追问道。 华虚回味了番,道“这味道有点怪。” “那国师再吃一块吧”魏铭将盒子递在他面前,微笑的看着他。华虚便伸手去拿,只是手一顿,面色全变“你!” 魏铭的笑意渐渐冷了,他看着华虚抽搐着手还忙不所措的去抠喉,道“别费劲了,这可是国师您亲手研制的夺命丸,总共五颗,今晚就用了四颗。”那一颗给了陈王,说来这一切,还都是华虚的功劳呢。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良久,魏铭才叫来宫人“请飞鸿道长来。” “回陛下,道长已在门外侯多时了。” 魏铭眸光微微一变,才点点头。 却说飞鸿进来,一眼便看见侧位上搭的一帆白布。他上前撩开,待看清那面容时忍不住叹了一口。 “剩下的都交给道长处置罢” “谢陛下。”飞鸿命人将那具尸体裹了出去,才对魏铭道“臣今晚来,其实另有要事相商。” 魏铭见他面色严肃,不禁正了正神色“何事?” “陛下对前朝宝藏一事怎么看?” “此事多半子虚乌有,但”魏铭说到此处,不禁惊道“道长的意思是……” “当年宗祖建京临淄,以九龙山为背。自古帝王子孙多骄奢,宗祖皇帝自然想到这一点,为绝后患,便与青阳定下了约定。”那就是每年将国库的两成金银都封进九龙山的金库里,一旦进入金库里的银子,皇帝是没有权利去拿的。当然,那金库也不是国师所有。若是天灾国难,国师不解救于民,皇帝自然可以处死他。 这经久传下来的规矩居然是被利益串起来的,魏铭静静地听着,大约明白了。一朝天子一朝国师,一方长久了势力便会增大,原来如此。可是华虚…… “他,不提也罢”飞鸿道“他心性如此狠毒,师父岂能将这秘密传给他?他一心抱着那狮子山,想要挖出些什么来呢。” 华虚是知道有宝藏,甚至以为段弘会知道宝藏之所,前朝印玺会是打开宝藏大门的钥匙,精心设计了那么久,却还是一无所获。那段时间魏铭都觉得他疯了,现在想来却又那么可笑。他沉默了半响,才道“不知道长说的要事是什么?”九龙山现是段弘所辖,他能怎么办?即便能得到,又怎样,他现在军费无差,一时间涌出那么多金银来,反会打乱他的计划。 “陛下有所不知,那段弘误打误撞,已经得知宝藏的所在了”飞鸿道“刚才,我收到看守宝藏族人的来信,段弘派人在九龙山附近观望,想必会有所行动。” “什么?!”魏铭吃了一惊,这笔宝藏于他无紧,但是落在段弘手里,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陛下不用担心,她想要弄得那些东西,恐怕不容 分卷阅读93 - 分卷阅读94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94 易”飞鸿胸有成竹,道“倒是前不久庄稷薨逝,她内有忤逆之臣,外存异心之诸侯,刚好就差这么一道风了。” 魏铭心头一亮,看了他一眼,嘴角缓缓牵出一丝微笑来。 “那臣告退” 房间又安静了下来,魏铭起身往里边走去。屏风后还站着那位白衣女子,仿佛连姿势也不曾变换过“妹妹,他们都走了,你坐会吧。” “皇兄……”那女子闻言,依旧没有动静,沉默了半响才道“你变了。” 魏铭一怔,才缓缓坐到桌边,道“站了这么久,你也该累了,早点回去歇息吧。” “陈相国与两位王爷……”白妍欲言又止“皇兄以为镇得住一时,能够镇得了一世吗?还有华虚……” “华虚,那是他自作孽!你不知道他背后……”见她无动于衷,魏铭只能道“我知道无论我怎么说,在你眼里我始终是是杀旧结新的卑鄙小人。” 白妍沉默不语。 “是,”见此,魏铭苦苦一笑,道“为了我大魏江山,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不要情,不要爱,甚至尊严,我也可以不要。可是妹妹,天底下的人谁都可以说我无情无义,唯独你不能!” 白妍一惊,怔怔地望着他。 “这么久了,你还没有收心吗?”魏铭却别过眼,低声道“你背后做的那些努力,有人认可吗?蔓儿,这么多年,哥哥从来都由着你。现在,哥哥求你,求你为了我魏家天下,履行公主的职责。” 回去的一路,这两句话像魔咒一般地在白妍耳边回荡。 “公主,有书信送来。” 白妍展开一看,却是杨镇的。信中提及单君相被段弘禁在鸳鸯湖的事,以及段弘日常生活等等。自是忍不住在心中唏嘘,为什么,为什么连杨镇如意甚至魏铭都能明白的东西,偏偏段弘就是不明白。 “你背后做的那些努力,有人认可吗?” “哥哥求你,求你为了我魏家天下,履行公主的职责。”白妍紧紧的握着那封书信,难道是天意只能如此? ? ☆、第 71 章 ?  消息传到抚城已是七日后,那天正是正月二十三。 晨谏过后,段弘单独将宿家礼留在书房讲话。这时就有探子回报说,陈王确实为魏铭所扮,且在元宵当晚为逼臣子就范,宴上毒死了陈相与两位王侯。陈国大臣在第二日纷纷请辞,魏铭也一一准了。 宿家礼闻此大惊,待探子走后,才疑惑的望向段弘,却见后者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这个事朕早有所闻”段弘似乎并不在意“今早得到密报,那道人华虚,死了。” “……”这两件事在宿家礼看来,当然前者更重要些,可是段弘却避开不谈,便道“作恶多端的人,死有余辜。只是魏……” “这朕倒忘了”段弘忍不住笑道“大人久持刀枪,一定还不知道,那华虚除了善毒,更拿手的是世故人心。魏铭能悄无声息的坐上王位,瞒人许久,到底还是靠华虚在陈王宫的势力耳目。魏铭假冒陈王的事先不要声张,愚弄百姓的人终有一日会被百姓所弃。” “是”段弘这话实在太明显不过了,华虚在陈国能有瞒天过海的势力,在其它地方甚至齐国亦会有。眼下他一死,倒无形中给段弘肃清朝党减少了压力,而魏铭日后也只得拿出真刀真枪来了。 “朕原以为周野当初的骄横已是大逆不道”段弘思虑道“不想几位大将军之气焰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是犬狼之吠,何震龙虎?”宿家礼道“来日方长,陛下切勿心急。” 段弘沉默了会,才点点头,道“晋安候这几日在抚城的表现,你觉得如何?” “侯爷行事周全,对陛下更是恭顺有礼,诸位将军都这么说。” 段弘注视他半响,才叹道“他也变了。” “这朝中旧人多了,势力就越紧。陛下该广开耳目,选贤与能。” “朕就是这样想的”段弘道“二月初二是个适升迁的好日子,朕已经拟好诏书,提你为丞相。到时候这件事就交给你办。” “谢陛下。”宿家礼忙起身谢恩,毕后,道“丞相过世也有两个多月了,先前为他在祖籍处选址的陵墓在开工一个月后,被巨石挡住罢了工,还请陛下另选陵址。” “丞相生前可有说过此事?” “丞相一心挂念家国,对身后事只字未提。” 段弘心思一转,茅塞顿开道“那就葬在九龙山,将丞相的祖坟一起迁过来!” 宿家礼着实不明白,九龙山,这么远的地方对人力物力都是极大的耗费。 “这你就不知了”段弘颇有几分得意道“朕先前路过九龙山,机缘之下竟得知那是前朝宝藏的藏处。只是那里有异族人看守,又怕消息走漏引来诸侯观望,就一直没动。九龙山是难得的一块风水宝地,即可荫丞相忠良之后,又可以借俢陵之名光明正大的派兵进守,真是一举两得!” “……”宿家礼呆了片刻,才回神道“陛下英明。”段弘这次回来倒是能稳了,不像以前,有什么话恨不得一口气说完了。 “没什么事你就先下去吧。”说罢,段弘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他“你可知这抚城有哪些名医?” “陛下龙体不适?”宿家礼提了点心道“宫里带来的太医都医术超群,何需在民间求医?” “是朕的表姐”段弘道“她这病拖得久了,太医看了好几回,都说是寻常病症,多吃几副药就好了。可是朕看她倒越发严重了。” 宿家礼看她那疑惑的神色,隐隐一笑道“听说表小姐在医术上亦是颇有造诣,久病不医,怕是别有症结,陛下还是得问当事人。臣,告退。” 别有症结,段弘目送着他,思索良久,还是一无所获。 那日午后,段弘才吃罢饭,段誉便进行宫交晋国账目,这时候段弘自是没什么心情听的,注视他半响,才道“园里的花开了,你陪朕去走走罢。” 从去年腊月底开始,就是晴天不断。初春暖阳,尤是午后,照得人神懒思睡。段弘不说话,谁也不敢说,到了园前,她才望着里边泛着点点新绿的柳树道“去年这个时节也是这样,结果连着晴了两个多月,还得朕去山上求雨。” 段誉低头称是,旁边的太监忙道“可不是,多亏了万岁,那雨顷刻就下了,整整一夜呢。” 这句话倒像是唤醒了段弘一般,她记得那时楚汐萦还住在尼姑庵旁的小宅子里。她从一更天开始下山,那路滑得很,到了鸡鸣时分才下山来。段弘这样想着,不经意望见段誉,见他目光涣散,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誉儿,朕刚才说的话你听着了吗?” 段誉猛的回过神来,心惊道“回陛下,臣弟一心念着奏本……” “ 分卷阅读94 - 分卷阅读95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95 朕刚才就说过,现在不谈国事”段弘语气稍重,道“晋国的大小事务一直是你打理,朕信得过你,奏本就不用看了。但朕看你对政务的关心,到了最基本的亲情人伦都不顾的地步,那再大的功绩又有什么用?从明天起,晋国的事你就不要再管了。” “……是,臣弟谨遵教诲。” 段弘看了他一眼,才进园去。园里又是另一番光景,腊梅开谢倒不值得看,只是满园的火红叫人精神一振。 那太监堆笑道“这是篝火花,别名一品冠,又叫仙客来,高总管说这花看着喜庆,就多种了些来。” “不错,”段弘点头间,忽见影儿端着什么东西往西边快速穿去,便朝旁人使了一个眼神,才对段誉道“弟妹又有了身孕,她一个人在侯府还要料理家事,也是艰难,你也该时常写信慰问下。” “臣弟知道了。” 段弘看他那低眉顺眼的模样,再好的心情也没了,便道“朕乏了,这园里的风景不错,你再观赏观赏” 段誉点头称是,哪知段弘走了两步又道“朕的表姐现在住在南阁里,你在这块看看得了,别乱转。” “……” 却说段弘回了屋,倒没了困意,便坐在案前看起折子来。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刚才那太监就回来了。 “回陛下,影儿姑娘手中端的确实是表小姐的药,奴才问过西房里的厨娘,这几日都是如此。” 段弘就搁下笔,问“此话当真?” “奴才看影儿姑娘那愁眉苦脸的样子,不像是假的。那厨娘说,影儿姑娘这两天老是问有什么有什么不打紧的甜食可添在药里。可是太医院的人嘱咐过药材里不能添别的东西,就没说。” 原来是这样,段弘心觉好笑,这个常人跟药材打交道的人,竟然自己怕喝药,因提起笔想了想道“朕还有政务要处理,你先去传话,说朕晚点过去看她。” 段弘是吃过晚饭才去南阁的,那时天都快黑了。因早有通知,南阁里的灯点得亮堂堂的,她去时,这边也才撤席,楚汐萦却不在外边的。 影儿说“小姐以为陛下早要来的,巴巴等了一下午,谁知才进去歇息,人就来了。” 段弘不以为意,只问“她喝过药没有?” “还…还没呢” “去端来”段弘边说边往里走去,果真见楚汐萦神色怏怏的靠坐在桌边,因上前问“你好些了?” 因实在乏力,楚汐萦没有起身,只点点头道“陛下用过膳了吗?” “用过了啊”段弘认真地盯着她道“我今晚吃的是红白鸭子,碎溜鸡,燕窝八仙汤,还有些什么来着……” 想来也着实有点气,楚汐萦头一别,道“那你还来干什么?” “看你喝药”段弘坐到她身旁,“太医院那帮老东西欺负我不懂医术,说你这是小病。可是这么久不见好,将他们抓来,又非说是你不肯就医。我这就来看看真伪,若然不是,回去全叫他们滚犊子。” 平常怎么不见她话这么多,楚汐萦昏昏沉沉的听得脑袋都大了,只记住前面几个字,因坐到床边去“刚才喝了” “影儿怎么说得不一样?”段弘追过去问。 “……记错了。” 段弘无言以对,只叹着气坐到她身旁。直待影儿将药端进来,她才目不转睛的盯着楚汐萦,示意她喝。 楚汐萦倒也没含糊,硬是闭着眼一口气喝完了。那豪迈简直出乎段弘的意外,她愣了愣,才道“把手伸出来。” 楚汐萦一怔,便见段弘从袖中摸出一个锦囊,往她手心里一倒,竟然是两颗糖豆。那一瞬,百感丛生,她怔怔地望着那两颗糖豆许久,才开口道“弘儿,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明知道我要问什么的。” “……那你也该知道我的答案”段弘心思骤然一沉,起身道“时候不早了,你先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楚汐萦却执拗地抓住她的袖子,道“这个答案你能保证一直不变么?” 这句话像利刃一般直插段弘心脏,她猛地转过身,万分惊诧地对上她的眼。时间被定格,段弘的眼神从惊讶到茫然再到平静下来也不过就那么一瞬。 而后,段弘垂下眼眸,轻吐出两个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字“不能。” ? ☆、第 72 章 ?  接下来的日子就很平淡了,宿家礼即相位后,一切事务都按部就班的进行。段弘追加一百万两白银为庄稷修建陵墓,也没人异议。时间就这样一晃,到了二月中旬。 那日午后,段弘照旧小睡。才躺下不久,便有宫人来说,丞相在书房求见。宿家礼对她的作息十分了解,这时候求见定有急事。她当即下床,待到了书房,果真见宿家礼神色忧虑站在房中。 “丞相请坐”段弘坐到案前,待宫人上茶出去后,才问“丞相有何事,这般紧急?” “这时候来打搅陛下,实在失礼。”宿家礼上前递了奏章,道“臣有三事要奏,这是其一,请陛下过目。” 段弘打开观看,宿家礼便坐到位上道“这事臣本打算明日再奏,赵举国不过三十万兵力,臣却得消息,郑昱借兵十万给了陈国,这样看来倒是铁了心的与陈国一气了。” 段弘看罢,道“这上边说大军停在清河坝上,已有数日。为何消息现在才传来?” “陈虽借兵,却只派了一员大将过去。想是为遮耳目,故意如此。” 段弘便点点头,道“此事不能马虎。晋安侯收编的几万新兵还在营中待命,这下传召过来,与先前攻打梁城的将士整合在一起操练吧。” “恐怕这战事一触即发,届时领兵的大将,陛下还得先有打算。” “这事朕再考虑考虑。”段弘忽然就心烦了,道“说下一个。” “……”宿家礼道“近日各地都出现异装人,自称是在九龙山守护前朝宝藏的。他们四处传言,说陛下为庄公造陵为假,偷运宝藏是真。众诸侯疑心重重,纷纷上言求证此事。” “不过是传言,做不得真,你挡了便是。” 见段弘不知怎的就烦躁起来,宿家礼只好道“最后一件,正是臣所来之要事。臣午膳时得到消息,晋安侯上午在太守府里与几位大将军私会。” “那你可知他们说了些什么?” “这个臣倒不知”宿家礼道“但那几位将军早在陛下即位之初,便有袒护晋安侯的言行,臣怕……” “行了!”段弘突然冷声道“晋安侯早在前几日,便被朕割去了一切职务,这种捕风捉影之事,以后就不要拿来说了!” “……是”宿家礼忙起身,便见段弘冷着一张脸出门去了。 却说段弘冷着脸出门,却也不知去往何处。想着那几日的花开得艳丽,倒 分卷阅读95 - 分卷阅读96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96 不如再去观赏观赏。只是等她到了那处,才发现园里的花都快谢了,园中尚有一些宫人在做事。 见段弘疑惑,旁边的太监便道“这仙客来开过便谢了,太守早上特意送了些合时令的花来。眼下正大太阳,高总管就先命人搬进去。” 段弘了然,凑前一看,花打着苞各种都有,下边包着泥,显然才挖出来不久。她自看了会,忽然起了兴致,道“取花锄来。” 旁人忙不所措的取锄,段弘就在那道边上挖出一个坑来,然后挑了棵肥硕的茶花种上。那活不重,只是太阳底下段弘出了汗。丫鬟端来水,趁着段弘洗手的功夫,那太监便在一旁拍马屁。好话段弘听得多了,但是这太监说话倒有些意思,便问了他名姓。 那太监便道“小的本名李卓,大家都称呼奴才小卓子。奴才自幼在抚城长大,这次圣上驾临抚城,高总管特别叮嘱奴才好生服侍陛下。” 段弘点头道“杨镇在朕身边十几年,前几日朕将他打回临淄,你可知道为何?” “是因为杨大人身体不适,陛下新得的人才张庭又武艺高强。” “论武艺,与他同殿比试的人要略胜一筹。论文采那就更谈不上了。”段弘瞧了他一眼,见他答不上来,便道“朕之所以用他,是因为在笔试时他说过一个话:小人不才,这辈子就会写个忠字。你明白了吗?” “奴才明白了。” “那就好”段弘道“朕身边的人从来呆不长久,你要明白就最好不过了。既然跟了朕,那就是朕的人,高总管这几个字就不要挂在嘴上。” “是。” 段弘看了看他,便不多说了,只道“你既在抚城长大,可知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去处?” 那太监眸色一亮,颇是自豪道“陛下您可是问对人了。这抚城向来都有小京城之称,吃的喝的玩的,可多着呢。比如……” “够了”段弘朝他使了个眼色,道“准备准备,咱出去。” “奴才遵命。”那太监年龄还小,闻言是喜不自胜。 段弘心想着要回去换件袍子,一转身,却见楚汐萦正往园中来。她此时是谁也不想见的,但都瞧见了,就没动。 楚汐萦今日穿着极为朴素,近前行礼过后,段弘问“你怎么……” “听说这园里要新栽一些花树,我反正闲着,就想来帮帮忙。陛下今日怎么没午睡?” “正要回去。”楚汐萦一向是喜欢这些的,段弘也没多说,只道“你身子才好,不要太过劳累。” 楚汐萦应了,目光不经意落在段弘刚植的那山茶花上。李卓见她面露诧异,便回道“这是陛下刚才亲手植的。” 是么?楚汐萦恍然,眸中不觉点点笑意,她望着段弘道“难得陛下有如此雅兴,不如……” “朕还有事。”段弘出声打断,又觉语气过重,才道“我想出去走走,你要去么?” “陛下既然相邀,断不敢推辞。”楚汐萦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实在费解。这几天做什么都没耐心,也不是对她,仿佛就是自个跟自个生气一样。 段弘心里是希望她拒绝的,哪知她这样一答,反而没有出去的心了。但话既然说出口,就没有反悔的道理“你先回去换身衣裳,我叫人来接你。”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楚汐萦愣了,好在影儿反应快,叫住尾巴上的一个小太监道“我问你,陛下这几天怎么回事?” “这个我也不清楚”那太监道“听说刚才在书房,还跟宿丞相脸色看呢。可是转瞬在这里种树,又好好的了。” “……”楚汐萦多少有些眉目了,问“陛下这样几日了?” “回表小姐”那太监细想了一下道“大概就是那晚去了南阁之后。”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果然是,她若早知段弘会为那两个字心烦意乱如此,就不会问了,一切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却说楚汐萦在马车上等了半个多时辰,段弘才慢吞吞的来了。只是她上了车,也不说话,只撩着帘往外边看。大街上自是熙熙攘攘,无比热闹,但这样走马观花的看,能看出些什么来。可是才逛一个时辰都不到,段弘就想回去了。 她心里不宁,楚汐萦一眼就瞧了出来,只问“陛下可有想去的地方?” “没有。” “我听说抚城有家绸缎铺颇有名气,想去选购两件布匹,陛下觉得如何?” 宫里边什么样的布匹没有,非要到外面买!段弘心里这样想着,又不想跟她置气,便瞥眼瞅着外面道“随你。” 马车很快就到了那铺子前,段弘没有下去。这里是抚城繁荣处,外边自是人声鼎沸,段弘却是如坐针毡。好在时间不久,宫人就抱了两床雪白的缎子上来,紧接着楚汐萦也上了马车。 段弘便问“你买这个做什么?” “天气回暖了,想给陛下做两件寝衣。” 这句话就像惊雷一样猛的在段弘脑中炸开了,众所周知,段弘的寝衣一向是白妍制的,楚汐萦说这样的话寓意自然十分的明显,这也是段弘始料未及的“我衣服还多着呢,不用。” “可我只说要做,并没一定要陛下穿啊”楚汐萦望着她,情绪有了波动“我只是想让陛下知道有这样一件衣裳,陛下若是喜欢就留着穿,若是不喜欢随便找个地方丢了便是,何必为它自寻烦恼呢?” 也就是这么一瞬,段弘的心安静了下来“我只是……恨自己不肯丢却又不愿穿。” “陛下就留着看,可好?” “旧了呢?” “旧了也有人看着,多好。” “……”段弘沉默了,半响才抬眼看着她,缓缓道“我不想负了她,又伤了你。” 这么久了,段弘终于肯正面回应她的感情了。楚汐萦只觉得悲喜交加“那陛下想如何呢?” “我不知道”段弘只觉得心头一阵乱麻,毫无思绪“我只知道,无论如何,我都要见上她一面。” “那我等你” 段弘一怔,便听她又道“这两身衣裳就先放着不做吧。” ? ☆、第 73 章 ?  “小姐,你这几天气色可好多了……”清早的行宫里还安静得很,来往没什么人,影儿猛的这一声倒吓了沉思中的楚汐萦一跳,接着她不满道“小姐,你最近怎么了,总是无缘故的一个人笑,都不理我!” “是么?”楚汐萦不觉一愣。 其实影儿怎不知她心中所想,她只怕现在希望越大将来失望就会越大。这样一想,她心里就隐隐不安了,只抱怨道“这老天爷怎么还不下雨,难道以后我们每天都要这么早去浇园子么?” 见她主动岔开话题,楚汐萦便劝慰道“那些花是新植的,根还未稳,等过两天就好了。” 过两天,过两天又要栽新的了!影 分卷阅读96 - 分卷阅读97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97 儿这样想着,嘀咕道“陛下也真是的,那么多人,干嘛非要把园子交给小姐打理!” 闻言,楚汐萦忍不住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是你这丫头,怎么越来疲懒,站着指点人也闲累了?” “小姐!你居然还跟我生气!”影儿闹腾了一会,真觉得楚汐萦这些日变了许多,完了,才意兴阑珊道“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可我听前房的太监说,最近朝廷调兵遣将,恐怕又要打仗了。” 楚汐萦听出她话语里的失落,不免也有些心愁,只道“你操心这些做什么,做好自己的事便好了。” 影儿道“我出生那年正逢战乱,爹娘都不没了。这都多少年了,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啊?小姐,你说我不会七老八十了,还裹着细软到处跑吧。” ……这句话正触了楚汐萦伤怀,可她还来不及说话,便见园中一人直直的朝她过来。 “大清早的,能在这里见到表小姐,真是有幸。” 这人不是段誉又是谁,只是没想到他竟会在这里。楚汐萦忙施礼“晋安侯万福。” “表小姐客气了”段誉毫不避讳的盯着她看,半响才别开眼道“表小姐前段时间卧病在床,本侯本该派人慰问一声,却因事务繁忙,忘却了。现在府上有些参补的好药,想晚些差人送来,聊表歉意。不知表小姐意下如何?” “侯爷费心了”楚汐萦道“现在正是晨谏时分,怎么侯爷有闲心往这来了?” 段誉声音低了些“皇上说本侯心专政事,罔顾亲情,就卸了本侯的职务,叫我自个来参悟”话一顿,又直直的盯着她道“表小姐聪慧过人,不如为本侯开解下。” 段誉的眼神张狂而又轻蔑,让人莫名的觉得危险。楚汐萦只略低着头,平心静气道“侯爷过奖了,小女子生来愚笨,实在无能为力。” 就知道她会这么说,段誉冷哼一声,倒像是自言自语“本侯一心安抚国民,勤勤恳恳。立下功绩她却连看都不看,就直说什么人伦纲常,真是叫为臣者寒心。” 楚汐萦心中一惊,她没想到段誉的成见已经如此之深了。兄弟阋墙,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定了定神,楚汐萦才道“陛下重情义,恐怕在她心中,对侯爷是先论手足,再论君臣。陛下与侯爷几月不见,侯爷却一心专于政事,陛下心中恼怒,才会如此吧” 闻言,段誉愣住了。 这话倒是正中了他的心事,楚汐萦又道“其实侯爷的政绩,陛下心中早有数,还在来抚城的路上,就时常提起为侯爷庆功的事。只是……” “只是什么?” 楚汐萦道“也许在陛下心里,臣子有许多个,可是弟弟却只有一个。”段弘希望他能做好的是那个弟弟而不是臣子。 段誉自然也能明白这层意思,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似在深思。见他久不回应,楚汐萦便叫来主事,交代园中事宜。也不知过了多久,影儿忽然拍了拍她的肩,嬉笑道“小姐,你什么时候胡诌的本事也这么强了?” 楚汐萦这才回头,才发现段誉已经出园去了。她暗自松了一口气,却不由得忧心,看段誉这模样只怕哪天想不通,与段弘反起来。 影儿见她眉头紧蹙,便不说话了,只闷闷地想,楚汐萦叫她做好自己的事就好,自己怎么就不明白呢? 这些天来,不管多晚段弘都是要去楚汐萦那里坐一会的,这已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约定了。 那时天都黑了,段弘一进门便问“听说你今天在园里碰上誉儿?” 楚汐萦点了点头,将她迎到位上,边斟茶边问“陛下今日事务繁忙,可吃过晚膳了?” “几位大将军正是轮流给朕喂冷饭”段弘叹了一口气,望着她道“前边罚杖的声势那么大,你一点也没听见吗?” “听人说起过”好像是哪位奴才上茶不慎,溅湿了大将军的袍子,被段弘罚杖五十,当时就落气了。 “算了,不提这个了”段弘想着就来气,对着门口那炉子“都快三月了,还摆着它做什么?” 楚汐萦无言以对,只默默地吩咐人将它移了,才在侧椅上坐了下来。 房里就这样安静了下来,过了会,段弘静下心来,才道“今天誉儿在园里给你说什么了?” “侯爷什么也没说”楚汐萦盯着她道“倒是陛下,以为侯爷说什么了?” 段弘不料她反问,愣了一下道“他能说什么,无非就是些怨恨朕的话。” “陛下既然知道侯爷心存怨恨”楚汐萦顿了顿,才思索着将话说出来“为何不想法将它化解呢?” “化解?”段弘觉得好笑“现在朕手里有好几宗他与几位将军私下勾结的罪证,朕没动他,他就应知好歹,反倒怨恨起朕来了!” “侯爷年纪尚轻,难免会听信馋言”楚汐萦道“可他到底对陛下没什么坏心思,不然几位将军也不只是给陛下吃冷饭这么简单了。”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段弘,她沉思了片刻,才朝她道“朕发现你现在对政事越来能参透了。” “旁观者清,陛下只是不愿去想罢了。” “誉儿啊,一想到他跟几位将军暗中来往,朕就烦心,总不想给他好脸色看”段弘道“确实疏忽了。对了,朕那里还一本庄稷生前写的书,赶明给你送来,也比看那些纸上谈兵的兵书强。” “……” “朕从小做事三心二意,难于专心,凡有所学皆是皮毛。就像那本书,当时也是赌咒发誓要看的,结果没两日就忘了。” 楚汐萦不语,良久,才叹了一口气,认命一般了“其实陛下天生聪颖,若能坚持,必定能及常人所不及。” 坚持,她这辈子唯一坚持的事就是跟白妍在一起。段弘不觉有些心伤,半响才道“三月上旬,朕就要发兵陈国了。” 楚汐萦闻言一怔,才道“陛下可想清楚了?” “陈国现在暗囤兵力,正蓄势待发。这仗是必不可免,也非我一人之力能改变” 陈国不过是诸侯国,怎会不思周旋,反而指望硬战? 见她疑惑,段弘便道“现在诸侯听信传言,说朕借修陵一事盗取前朝宝藏。加之陈又借赵兵十万,所以有恃无恐。” 楚汐萦正思索着,又听段弘道“这别的没什么,关键是魏铭现在坐了陈王座……她说战场上见,不想这么快就成真了。” 楚汐萦惊了,她一直以为两人只是心有介怀,不想竟决裂如此,段弘却还说出什么怕负了白妍的话。一瞬间,只觉什么也索然无味“那陛下要亲征吗?” “不必,我打算让誉儿去沙场磨砺下,与丞相同坐中军。”说罢,才见她神色黯了下来,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楚汐萦勉强一笑道“想来是今日在园里晒得久了,回来头有些晕。” 段弘 分卷阅读97 - 分卷阅读98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98 仔细瞧了瞧她“这几天的太阳越发烈了,园里的事吩咐下去就好了,不用守着。” 楚汐萦点点头。 见她没什么话,段弘便起身道“你身体不好,就早些休息吧。” ? ☆、第 74 章 ?  大军开拔的日子定在了三月初八,在段誉启程赴军的前夕,段弘单独召他用晚膳,算是临别饯行。 两人许久没有这样相处了,同席相坐,气氛颇是尴尬,一顿饭吃的是悄无声息。席已过半,桌上的大部分的菜还没动过,段弘便叹道“这上边的饭菜都是你以前爱吃的,是这行宫里的厨子手艺不够,还是你的口味变了?” 段誉闻言,忙把口中的食物咽下去,才回道“是臣弟这几日染了小疾,没什么胃口。” “仲春里气候多变,多注意些”段弘道“怎么你身边的人也不提点,还是从前那些人么?” “这都多少年了,早换了。” 段誉这话倒有点埋怨的意思了,段弘感概道“是朕疏忽了。誉儿,这些年朕对你不闻不问,甚至言语相激,确实苛刻了。” 段誉默然不语。 “前段时间,你在晋国安抚民心,政绩卓然。朕本欲为你庆宴表彰,最终却不了了之,你知道为什么吗?” “……臣弟不知。” “那是因为你私下与几位大将军交情甚密!” “我没有!”段誉语气极重,他猛的抬头对上段弘的眼,片刻才低下去道“臣弟失礼了。” “丞相已经三番五次的提及此事了”相较段誉的激动,段弘就平和多了“你不承认,朕有的是办法让你承认。不过是顾念手足之情,不愿与你计较罢了。” 段誉却冷哼道“臣弟若是罔顾人伦,早与那几位将军反了,何必在这里与陛下不快。” 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他也说得出口,但是能说出来的事,就不算事了。段弘长叹一口气,道“你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跟我作对。” “谁让陛下老是看臣弟不顺眼呢。”段誉虽这样说着,但语气却轻松了不少。他觉得,楚汐萦说得有道理,段弘似乎对他也不错。 “算了,不跟你争了。”段弘自斟了杯酒道“不管怎样,朕长你两岁,都该向你赔罪。”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段誉只坐在位上看着她,一声不响。 可是段弘喝了酒,旋即又倒了一杯“这一杯是我欠你的庆功酒” 这倒弄得段誉不知所措了,他愣愣地看着段弘,却见她又要倒酒,忙拦住道“行了,四哥,你那点酒量我都知道,别喝了。” 段弘手只一顿,却又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许久,才出声道“这最后一杯,是我有事要求你。” 段誉一惊,才听她平静道: “你这次随军,可能会遇上一位故人。刀剑无眼,我希望你必要时能手下留情。” 故人?难道是白妍?段誉反应过来,疑惑道“难道是真的?魏铭当上了陈王?” 段弘不愿提及,只道“你明天赶路,前两杯酒可以不喝,但是这一杯一定要喝。” “不!”段誉当即反驳,直视着段弘道“国家大事,岂能儿戏?四哥,我不管你对这个女人存什么样的心思,她是前朝的公主,就是该死。等我上了战场,见她一次,杀她一次。” “你!”段弘只觉一团热气上涌,生生忍住了。 “你现在已经是一国之君了,却还是这般感情用事。你知道下边那些人都怎么说你吗?”段誉道“若不是因为她,我们段家早在三年前就一统山河了!” “不要再说了!”段弘打断他的话,道“喝你的便是。” “这样舍不得,你自己为何不去。”段誉别过头,冷冷道“我这个人从小就疾恶如仇,能砍一刀的,绝不会留下两刀……” “行了!我这是所托非人”段弘思绪烦躁,道“宿丞相征战多年,对兵法颇有研究。你从军经历少,到了那边要多多向他学习,切忌出头。” ,段誉默不作声,成大事者不拘小格,这样浅显的道理,段弘却还要糊涂下去。若真是不能明白,那……那他也只有取而代之了。 因段誉第二日要赶路,段弘就早早的放他回去了。与他交谈这一番,段弘心里是半点也不轻松。尽管段誉在谈及白妍时有所顾忌,其中的恨意却是相当明显了。祸国殃民,她无意间竟把她推到这样一个风口浪尖上了。 夜渐渐深了,段弘还坐在席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酒。段弘喝酒向来是有节制的,这样的情形倒是第一回见,旁边的宫人都不敢去劝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段弘听见有人禀报说宿丞相在书房求见。 段弘头有些昏,但心里却很明白。她摆了摆手,对那人道“你替朕传两句话给他,一是晋安侯年轻历浅,凡事让他多担待点。二是……” 那人竖起耳朵,屏息而听,可是许久都没听段弘说出话来。他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却见段弘垂头坐在位上,仿佛已经睡着了。就在他不知所措时,段弘忽然抬起头,顿了一顿,才黯然道“没有了,你去罢。”说罢,她起身,晃着身子的往里走了。 段弘第二日醒来,已过了午时,等她沐浴更衣完,又是大半个下午了。 楚汐萦进来探望时,段弘只穿着一件浅色的薄袍子坐在桌前喝粥。那慢条斯理的模样,很是悠闲,可神情却不是。 “你来了”也不知段弘是怎么瞧见她的,总之她放下勺子,道“外面日头正好,你陪我出去走走罢。” 这句话让楚汐萦不自觉的望了望窗外,窗纸被照得晶亮,她默然的点点头。 两人自然又是往园里去了,这行宫不比得宫里,往来赏心的就这一个去处。可即便在宫里又怎样,不过是一个大点的牢笼。段弘这样想着,更觉乏味,只长叹一口气不说话。 楚汐萦静静地听了,才问“听说陛下昨晚召见晋安侯了。” 段弘默然。 “陛下醉酒,是因为侯爷对陛下不敬?” “这倒没有”段弘一顿,才道“只是想着以后一辈子住在这四四方方的天地里,有些郁闷罢了。” 楚汐萦有些诧异“陛下从小就住在这样的地方,也会觉得厌烦么?” “那不一样”段弘说着榻进了园子,相比上次的一片火红,现在的园子多了许多色彩。百花齐放,蜂飞蝶舞,可谓是极尽美艳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时已是下午,花朵失了早上那份朝气。不过这恰恰应了段弘心中的景,她在那里愣了片刻,才脱口道“这园子你打理得很不错。” 闻言,楚汐萦抿唇一笑。 段弘仔细看了看她,才道“这几日你言语甚少,是有什么心事么?” 楚汐萦笑意渐敛,道“陛下多虑了” “但愿如 分卷阅读98 - 分卷阅读99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99 此”段弘不欲多言,道“这抚城外有所名叫万象寺的佛庙,香火鼎盛。” 楚汐萦见她的话戛然而止,不由得问“陛下想去么?” 段弘道“我随你。”又说“丞相的陵墓已经修了大半个月了,我想过去看看。现在也没什么要紧事,路上耽搁几日也无妨。” “……”楚汐萦便思索着“只是不知道那万象寺是否顺路” “路线还未定”段弘道“你要是想去,我们明早就去吧。” ? ☆、第 75 章 ?  正是阳春三月,绿情红意,两人自万象寺游玩贪性,一路到九龙山,竟花费了近一个月时间。 闲话不提,只说段弘刚到九龙山,正巧赶上了一场及时雨。俗话九晴逢甘霖,是大喜。前来迎驾的常太清,是拍足了马屁。 谁知段弘不为所动,只望着他写满恭维的脸道“许久不见,常大人口才依旧不减。只是朕希望,大人除了说更能做。” 常太清心中一咯噔,他本以为段弘游赏这么一圈回来,该十分快活才是,不料拍在马蹄子上,忙道“微臣乍见龙颜,喜不自胜,望陛下恕罪。” “这修建陵墓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肥差”段弘冷声道“朕既然交给了你,你就该知道朕对你的期望。” “是是是”常太清堆笑道“臣念及皇恩,前段日子已经捐献一万两白银修筑临淄城楼。” 段弘瞥了他一眼,不做言语,直往前走。 常太清忙追着道“臣,臣打算再捐十万两在毫州开善堂。” 段弘这才驻下脚步,审视他半响道“走吧。” 常太清松了一大口气,心头肉痛,许久不说话。段弘才不管他,径直往陵地里去,可到了石像前就驻了脚步,问“这墓建得如何了?” “回陛下,还不出一个月便能完工了。” 段弘了然,皱眉道“近日传言四起,诸侯心不宁。朕打算在封陵祭典时,让他们观礼。可是那样的话,这里日后就不得安宁了,会打扰庄公在此长眠。” “……” 段弘望着那石像,忽的道“把墓门跟献殿都搬到山那头去,这幕若是建好了,不必标识,恢复原状罢。” “可是……” “不必说了”段弘打断他的话,道“庄公一生奔波劳碌,朕不想他去后还不得安宁。这里修陵的工人有多少?” “大约八百多名” “你看着办吧”段弘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却说段弘回了住处,沐浴更衣,才焚香在庄稷灵前拜祭。她游玩这一个月来,耽搁了不少公务,在庄稷灵前,心中更是惭愧,当即看起折子来。 不过那些都是些老毛病,段弘除了容着忍着让着,别的也没什么了。看了一个下午也是这些烦心事,段弘心中不耐,趁着旁侍上茶的功夫。常太清总算找机会问出心中的疑问“臣这几日见山中兵将往来,难道这九龙山真有宝藏么?” “你想知道吗?”段弘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那朕告诉你,有些秘密是不能装在活人脑子里的。”不过说来这也是一件烦心事,这么多天了,竟然什么都没寻出来。还平白招了诸侯疑心,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段弘心中烦甚,一把将那墩折子打散,翻寻着“这么多天了,怎么不见军中有消息来。” 这句话倒提点了常太清,他惊忙道“回陛下,微臣身上是有一封军中的加急信件。本来是想见面就给您的,结果乍见龙颜,喜不自胜……” “还不呈上来!”段弘拍案道“要是延误了军情,你就等着掉脑袋吧!” 这句话更是吓得常太清魂飞魄散,哆哆嗦嗦的将信件呈上,便目不转睛的望着她。只见段弘面无表情的将那信一展,眸光瞬变,许久才缓缓道“这是何时送来的?” 常太清是乍然一惊,忙跪在地上道“是七,七天前。” “速去准备快马,朕明天一早要赶往梁城。” 这话倒像是没什么事,常太清心中诧异,自己爬起来道“陛下才来九龙山,不知是什么事需您连日奔波?” “陈国求和”段弘只简短的一答,便不说话了。她放下信纸,似在思索什么。 常太清偷眼一瞄,却见那字清丽脱俗,盈盈小楷,分明是出自女子之手,难道是白妍?他犹豫着道“那表小姐……” “表小姐前些日染有小疾,虽是病愈却仍需调理。她这一个月来跋山涉水,就让她在此歇息几日吧。” “是是是” “朕明日去梁城的事,你暂且不要告诉她。朕怕她分心不得,反伤了身”说完,段弘道“你下去安排吧,朕要歇息了。” 眼见着他出门去,段弘才又拾起那张信纸,沉下心来:妍儿啊妍儿,你是真的想见我,还是兵临城下的缓兵之计呢? “小姐,我就说那齐王这几日怎么不见人影了”大清早的,影儿跳进房里就叫“原来她跑去梁城见那个明妍公主了!” 楚汐萦梳妆的手一顿,才迟疑道“你别胡说。” “哎呀,小姐,我像是那种喜欢胡说八道的人嘛”影儿走到她身边,道“今早刚好逮到新来的那个小太监,一问才知已经走了三天了。” “陛下出行,怎会连贴身的人都不带。”况且三天前,正是他们来九龙山的第二日。 “真的!”影儿见她还不信,着实急了“不信你去问那个常大人。” 见影儿这般着急的模样,楚汐萦不由得有几分信了。她将信将疑地梳完妆,吃罢饭,才往段弘暂居的殿子里去。 “见过表小姐”殿门前守着的依然是那几个眼熟的人。 “我有事求见陛下,烦请通报一声。” “陛下在书房里处理政务,谁都不见”为首的道“还请表小姐别为难我们这些做下人的。” “不敢”答案不言而喻,楚汐萦只平静道“我等她出来。”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得请她进去。 倒说楚汐萦进殿,丫鬟连茶都没上来,常太清便匆匆来了。两人打了照面,常太清便道“表小姐请回去罢。最近军中事紧,陛下忙得是焦头烂额,实在是无心见你啊。” “自然是国事要紧”楚汐萦道“我在此静候便是,不敢劳烦了大人。” “这这这……”常太清愣在那里,结巴了半天,终于急中生智了“不瞒你说,陛下这几日成天呆在书房里,就是不想见你。表小姐这般,不是为难咱这做臣子的嘛” “为何?”楚汐萦心漏了一拍,片刻才反应过来,不确定道“常大人,我请你实话告诉我,陛下这几日,是不是……不在山中?” “当然不是了。”常太清别过头道“陛下专门来观庄公的祭陵大典,且各位诸侯也会来,如此大事岂能儿戏?” “那……” 分卷阅读99 - 分卷阅读100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00 楚汐萦思绪涣散,半响才勉强道“陛下她为何不愿见我?” “这肯定……”常太清眼一瞥,见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动了恻隐之心。又想着段弘说的暂且不要告诉她,这都几天了,便叹道“陈国求和,陛下三日前动身去了梁城,表小姐且安心在山上养身子吧。” “……” “陛下临行前,特别叮嘱老夫,还将贴身的人留了下来,就是想要瞒着表小姐。表小姐又何必非要知晓呢?” “我知道了”楚汐萦缄默了许久,才又问道“常大人,不知这里离梁城有多远呢?” “陛下骑马这时恐怕已经到了,要是马车的话,估计还要添一日多的行程哩”说完,常太清立马反应过来,惊道“表小姐,您可别吓唬老夫,老夫这一家百十来口……” “大人不必担心,我在此静养便是”段弘这样煞费苦心的瞒着她,她又岂会违她的意呢? “这样就好,那老夫便不打扰了。” “这齐王真是太过分了!走时不打招呼也便罢了,还叫人这样掩着藏着!” “影儿!你不要说了!”楚汐萦只觉思绪一片乱麻,道“我不怪她,只是……”这一个月来,纵是春光无限好,她也不曾见段弘真正的开怀过。心结不解,恐怕这一生她都会郁郁寡欢。只是她这样避她却是不必,相处都这么长久了,她该懂得,她不是一个胡乱纠缠不知进退的人。 “恐怕是怕小姐担心吧。” “也许……”楚汐萦扶额,心思一回,忽然怔住了。 “小姐,你怎么了?”影儿见她面露担忧,不禁问道。 “影儿,我忽然想起,那天我们在万象寺那个解签的高僧说,陛下近来恐怕会遭不测之事” “我的小姐”影儿拉长了音,无奈道“你别疑神疑鬼了,我看齐王就是知道你会这样,才要瞒你。” “……”楚汐萦没有辩驳,直觉这种事也无从说起。但愿这一切都是幻觉吧。 ? ☆、第 76 章 ?  因前些天才下了雨,山路陡滑,段弘到梁城那日已时近黄昏。 天色昏暗,晚风来袭,一行人站在城下,仰头只大约见楼上翻飞着几面中心留白的银旗。段弘早在去年十月间就攻破了梁城,那城上挂的该是她齐国的旗帜。难道……段弘心中一惊,猛地勒住马绳。 “难道梁城有生变故……”张庭见此,不禁疑虑。段弘只凭一封书信就赶往梁城,实在是草率了。 段弘自然也想到了这点,只是一时间进退两难。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城中却没有动静,看守城门的那几个士兵亦是哈气连天的站在那里。她又不禁想,如今兵刃未接,魏铭若真偷袭梁城在先,该掩人耳目才是。久虑无果,段弘不耐的往楼上瞥去,却意外地愣住了。只见那几面银旗间忽然多了个熟悉的身影,虽隔得远,她却一眼认出了。 是她,的确是她!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除了那一瞬的惊喜,随后而来就是那长久压在心底的质疑,埋怨,以及魂牵梦萦的思念。段弘心中如同梗了块顽石一般的难受,她僵坐在马上,一动不动的望着白妍,思绪一片混乱。 “陛下,陛下……”耳边仿佛有人在催促,段弘猛的回过神来,正好碰上张庭探寻的目光。 他忙低下头,道“陛下,微臣看这梁城古怪,恐怕凶险。” 段弘这才收回目光,沉默的点点头。 一行人拔转马头,扬鞭而行。段弘落在最后,马才扬蹄,却终忍不住转头回望一眼。谁知刚巧碰上白妍正要转身离去的身影,也不知怎的,她脑子一懵,全然不受控制的奔进城去。 才穿过城门,身下便是剧烈的颠簸。里边的侍卫拿着棍棒着往马腿上招呼“哪里来的霸王,竟敢擅闯城门?” 那马虽嘶叫着乱跳,却是久经训练,并未太过疯狂。段弘好歹稳住了身形,道“放肆!你们……” “住手!”梯上传来一声喝斥。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段弘不由得望过去,却见白妍站在那里,遥遥的望着她,目光里除了恼怒与痛心,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段弘觉得奇怪,正想细看时,白妍已敛目转身上楼去了。 “没什么事了,都该什么干什么去”如意下来,搀着段弘下马,低声道“陛下也真是大意,怎么就进来了!” 段弘听她这话尽是埋怨,且才受了气,不禁提点声道“那又怎么了,难道朕走哪去哪,还需要向你禀报?!” “陛下息怒”如意忙看了看四周,才道“陛下可是收到陈国求和的书信?” 段弘一心往城上走,本不打算理,听了这话才缓了缓脚步,轻蔑道“早知道这是计,别人说我痴也好,傻也罢,我就是跳了,又怎样?只是她这样处心积虑,一回我跳了,二回我也跳了,等到三回四回……” “陛下误会了”如意打断道“那封信是魏铭找人模仿公主的笔迹而写,公主得知此事,连夜赶到梁城,还将城上的旗子尽换了,怕的就是陛下中计。哪知眼瞧着您走了,又回来!” 什么?段弘这才吃了一惊,整了整思绪,才问道“你可知魏铭有什么企图?”其实这话问了也是白问,如意一个丫鬟必然不知情,再者段弘也猜晓些,魏铭定想借合约讨些好处,比如休战三五年,等他兵肥马壮。 言谈之间,已然到了楼上。白妍依然站在刚才那个地方,一袭白衣,在暗沉的暮色中,更衬清冷。正面与背影的区别便在于,神情的落寞可以伪装,而背影的寂寞却怎么也掩盖不住。段弘心头一紧,一步步的靠近,想要从后面抱住她,最终却停在了她的旁边,冷冷地喊了一声“明妍公主……” 白妍却没什么反应,经历过这么多的事,真的累了,不必去伪装什么冷漠说什么心口不一的谎言,她只是凝目望着城下,许久才道“那位首将不是杨大人。” 段弘一愣,这才往城下望去,只见张庭带着人正在城下六神无主的乱转,她心生怒意,面上却道“杨镇是越来越糊涂,这胳膊肘老是往外拐。这是我新招的亲将张庭,虽大字不识两个,却很合我心。” 闻言,白妍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杨大人侍奉陛下多年,像刚才这样的低级错误,是决计不会犯的。陛下该留在身边才是。” 那一眼像直看进她心头去了一样,段弘猝不及防,脱口而出道“你当然希望他留在我身边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话说出口,才觉不妥“……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也好不是也好”白妍的神色语气都没什么变化,她依旧将目光落在外面“你走罢。” “走?”段弘紧盯了她半刻,见她神情自若,不禁泄了气,叹道“我有话要问你……鸳鸯湖那次,你跟华阳早就 分卷阅读100 - 分卷阅读101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01 计划好了,是不是?” 白妍终于有些许变化,声音微颤,却是反问“你后悔了?” “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段弘道“你们联起手来,在背后使这种阴险把戏。事情败露,还一个二个大义凛然的指责起我来了,你要我后悔,我告诉你,这辈子我都不会后悔!” “你!”白妍心中一郁,绞痛不已,再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妍儿!”段弘只见她脸煞时变得苍白,身子也跟着软了下去,忙扶着她道“你怎么了?如意!” 如意忙叫人端来软椅,痛心道“陛下快别提那日事了,公主为此日思夜想,郁结成疾,每每想起便是心如刀绞。” “……”段弘无言以对,任由如意搀着白妍坐下。她依旧是那个姿势站在那里,大约过了半刻钟的时间,见白妍心情平复了许多,才蹲身握着她的手,措辞道“我知道这些日你过得不好,可是我……我刚才仔细想过了,只要你跟我说声对不起,我就原谅你。” 白妍闻之是既气且痛,反笑起来“段弘,是你对不起我,你要记得,不是我白妍负了……”话未说完,两行清泪缓缓落下,心口又隐隐作痛。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见她如此,段弘亦是难受不已,只握紧手道“以前的事,我们就暂放一边。妍儿,我知道你还放不下我,不然今天……” “你想太多了”白妍却打断她的话,平复道“当日既与你立下战场之约,便断了情缘。我帮你,不过是不愿使这种阴险把戏,亏欠于你。” “兵不厌诈”段弘见她面色决绝,不禁苦笑两声,道“今日我是为你而来,是甘愿为你而死。你不必内疚,更不必觉得亏欠,毕竟我们的情缘早就断了。”说罢,段弘起身,环望一圈,才觉四周昏暗,城下的景物已辨不清了“你不是选了你的国家吗?你把我献给魏铭,就是大功一件,对了,还有助于你们的兄妹情谊。” 昏暗中,白妍只是沉默,那时无月,连天线都没一点亮光,城上城下也无一处火把。整个世界就这样均匀的黑了下来,段弘见她低着头,久久的沉默,似乎有些动容,她重新蹲在白妍跟前,道“你别再自欺欺人了!魏铭他不过是在利用你,利用我们的感情。跟我走吧。” 随着白妍轻轻的摇头,几滴热泪直直地滴在段弘手背,像是炭火一般烫在心头,生疼。那就是她的选择,那一刻,段弘竟不知说什么,她知道说什么都是徒劳。她只是缓缓松开手,眼眶渐渐湿热起来。 短暂的沉默和僵持过后,白妍终于和泪开口“弘儿,对不起。跟你在一起,我从来就没有真正地幸福和快乐过。你是武王最受宠的…的女儿,你从小就备受宠爱,锦衣玉食。你总以为你想要的东西都是那么理所当然,总以为我们之间的爱说一句愿意就可以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是大魏的公主,我身上背负的使命与责任,我也想像楚家小姐那样伴君左右,至死不渝。可是我做不到,因为我是大魏的公主,我时时刻刻都在担心,担心自己一言不慎便背弃了家国,担心自己一不留神就辜负你对我的信任与情谊。我夜不敢寐,因为你与皇兄,便是在梦中也是争锋相对……华阳那一计,是成全你我的……罢了。” “你总是把事情想得这样复杂”段弘别过头,声音有些嘶哑。感情的事,难道不是两个人的事么? 段弘还是这样,白妍却无话可说,她轻叹一声,许久,示意如意扶自己起来“女子无才便是德,我也好恨,恨自己非要懂那么多道理。”说罢,转身而去。 段弘还呆在那里,回想着她刚才的话。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如意又返身回来,叫醒她道“陛下怎么还不走,待会魏铭知道了,就走不了了。” ? ☆、第 77 章 ?  说白妍回了梁王府,坐立不安,许久都不见如意回来。正要差人去寻时,如意却低着头急步进门来了。那小心谨慎的模样,让白妍不由得紧了心,还未细问,便见她身后紧跟着一个人。 这人不是段弘又是谁,白妍初见一眼,差点背过气去。 这时,如意掩好门,走到她面前低声道“王上已经发觉,现在满城戒严,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了。” 什么?白妍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望了段弘一眼,却见后者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她不由得咬牙,瞪了她一眼。 “你恨我做什么?”段弘表情竟还有几分无辜,道“现在不是我不想走,是你的亲哥哥不让我走。” 白妍无言以对,只站在那里盯着她漫不经心往里走,心中万分恼怒。 段弘却不管她现在如何,自走到桌边,不紧不慢地斟茶“早晚都要落到他手里,还不如卖你个人情,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正说着,手中的茶壶被人猛的一抢,茶溅一身。段弘忙抬头,见白妍站在身前,眼眶都气红了。 段弘其实惊诧,不知她为何气成这般,正要问,白妍似知道她要说什么一般,捂着心口冷冷打断“你住口!我不想听你说话。” 段弘愣了愣,终于讷讷地松开手,略低了点声道“饿了。” …… 似万均之力砸在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上,白妍说不出的无力。 “公主?”如意担忧的喊了一声。 白妍却朝她扬了扬手,随即瘫坐在椅上。见她这样,段弘断不敢再说什么话了。不消半刻,如意便捧来几盘糕点,段弘随手拿起一块酥饼,只咬一口便赞道“不错,甜而不腻,我好久都没吃到这么美味的饼子了。” 如意笑道“陛下现在饿了,自然吃什么都觉香甜了。奴婢去厨房吩咐人做几样小菜来。”说罢出门。 段弘又吃了几块,抬眼见白妍神色一似刚才那般激动,便将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道“这么大个晚上了,你也吃点。” 白妍起先还不动,半响才叹了口气,真是冤家。她拾起一块糕点,还未往口中送,门便被人推开了。 如意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不…不好了,魏王来了,这时怕到堂口了!” 白妍大惊,只望着段弘,呆住了。如意此刻却冷静了许多,她一把搀起段弘,“陛下先在屏风后躲一会,看看厉害再说。”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段弘匆忙起身,不料却将盘子打翻了。 “蔓儿……”外面已传来魏铭的声音,情急之下,如意跪在地上。 魏铭抬脚进门,白妍忙起身“皇兄” “不必多礼” 魏铭来势汹汹,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卫。白妍提心道“这么晚了,皇兄有什么事吗?” “大事。”魏铭简短地一说,才注意到屋里的情形“这是怎么回事?” 白妍瞥向如意,如意便道“回万岁,是奴婢不小心 分卷阅读101 - 分卷阅读102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02 惹怒了公主,实在该死。” “蔓儿不是易怒之人”魏铭将目光往白妍身上一扫,见她避去,才对如意道“定是你触了她心上事。朕听说,公主下午与齐王城上相见,此事果否?” “奴婢不敢撒谎,确有其事。”如意道“公主与齐王在城上大吵一架,愤而回府,至此余怒未消。” “那齐王呢?” “奴婢与公主一道回府,不知其踪。” 魏铭却冷哼一声,道“可朕得知,齐王就在这殿堂之内。你以前是齐王身边的人,朕不信。蔓儿,你说。” “皇兄……”白妍咬唇半响,还是道“我不知道。” “你明知道现在对我撒谎无济于事”魏铭深深地望着她,一字一句道“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说罢,吩咐那两个侍卫“搜!” “哥哥!” 魏铭不为所动,就在这时,一个亲信跑进房中,对他道“陛下,有好消息。已经捉到齐王了,现就在府衙里。” 白妍震惊了,但看魏铭也有几分不信的模样,只见他细细的打量那亲信好久,才别过头对白妍道“是哥哥错怪你了,明天再来跟你赔罪。晚了,你先休息。”说罢,带着人匆匆而去。 这是怎么回事?白妍心中有一千个疑问,但段弘出来,亦不知情。经过这事,两人都是余惊未歇,各怀心事,再也没人说话了。 只是一刻之后,外边有一个侍卫求见。白妍料其必与刚才之事关联,便将他叫了进来,为保万一,仍将段弘躲在屏风之后。 那侍卫进来,只一眼,白妍便觉他好生熟悉,只是一时间记不起了。 “属下有要事与公主禀报,可说来话长,还请公主坐位细听。” 这声音也很是熟悉,白妍仍想不起,便转身往位上走。只她才转身,后脑处就传来剧痛,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了。 见此,如意尖叫,声未扬完,也被敲晕了。 段弘那时躲在屏风后,只听声也知屋中生变。她才冲出来,便对上一位大汉。 “陛下,末将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你…你是……”那人抬起脸,段弘惊道“周野!”尽管他满脸的胡子没了,段弘还是认出来了,这样一想,刚才的事就不难解释了。 “微臣只能拖住那魏铭半个时辰的时间,陛下快走吧。” “可是……”段弘望着地下的白妍,犹豫不决。 “公主只是晕过去,陛下放心,赶紧走罢。” 段弘这才下定决心,看了她一眼,转身出门。两人从僻处走,顺利出了梁王府。周野也不似刚才那般紧张了,道“陛下才见微臣,必定受惊了。” “这倒没有”段弘道“你假死混入叛军的消息,朕早就得知了。” “是庄相说的?” “他并没说”段弘道“朕得到这个消息,都是他过世后宿家礼提起。庄相一向不与朕说这些,大概是他觉得朕满腹玩心,不值得托付。” “陛下切勿妄自菲薄”周野道“若真如此,庄相怎会呕心沥血的辅佐陛下?只是陛下实在是该将江山社稷挂在心上。” “朕也知道”段弘道“只是朕现在真的无法着心政事,朕做不得一个好皇帝,才会难为你们。” “陛下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当日你斩杀二十多位朝官,又殿上辱骂,确实该死”段弘道“不过你今日救驾,功过相抵,就算了罢。” “谢陛下。” “……”闻言,段弘忍不住缓缓笑了,道“你这般拘谨,哪还有当年大将军那般威武的样子?” 周野便叹了一口气,道“微臣自混进敌军,受尽眼色,才知臣之荣耀尊位皆是陛下与先王所赐,以前狂妄不自知,陛下不要再取笑了。” 段弘这才仔细看了看他,觉得顺眼多了,便道“他日你功成归来,朕仍尊你为大将军,让你享尽荣华。” 言谈之间,已经到了城门口。那门前的守卫都晕倒在地,城门微开,周野命人牵来一匹快马。段弘上马,周野低声道“陛下在梁城必定还会呆些日子,若有事,可使人在腰间挂上一绿身红嘴的酒葫芦,到时,自有人上前讨酒喝。” 段弘点头,一骑而去。 ? ☆、第 78 章 ?  昏暗的烛光透过床帐,空气中还夹着一点淡淡的中药味。后脑的钝痛还没有消失,白妍的思维还有些滞,她微睁着眼,望着淡白的顶帐。 “你醒了?” 突如其来的问候惊了白妍一跳,那熟悉的声音更是让她瞬间回神。之前的种种一股脑的涌进心头,她下意识想往屏风处望去,身子却沉得厉害。 魏铭将她的举措都放在眼里,心中叹了口气,便着手扶她起来。 白妍神情有几分避让,略微挣扎,魏铭只是不动声色地扶她起来,将枕头垫好,看了她许久才道“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段弘已经出城了。” 白妍心头松了一口气,接着定睛直视着他咬牙道“她最好平安无事,不然皇兄,我会恨你的。” 魏铭自然察觉出她眼中的那丝恨意,只做不知的无力道“若朕真的擒住了她,你打算怎么办呢?” “那皇兄只当没我这个妹妹,我也不必再认皇兄这个哥哥了。”白妍说得斩钉截铁,或许是话太重,连她也觉过头,沉默半响面露痛色道“皇兄,你为什么要这样?我选择了做魏家女儿,就会做好自己的事,可是你为什么还要…还要做这些卑鄙的事!” “朕这也是为了我们魏家江山,你不知道……”魏铭多少有些理亏,声音毫无底气。他虽知道这个妹妹平日善忍耐,骨子里也颇有韧性,不想竟坚决如此。 “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白妍依然定定地盯着他,一滴泪滑落“但是我想知道,倘若角色互换,皇兄你敢为我闯这梁城吗?” “蔓儿,你冷静一下”魏铭无奈道“这两件事根本就不能混为一谈。” “你不敢!”白妍却已经下了定论“皇兄,我知道你一向以国事为重,便是自己的生死,也置之度外。我也知道复国之路艰难,身为魏家子女,再谈其他更是奢侈,所以纵是难以割舍我还是选择了为国效力。齐王本来明君,却因为我……祸降黎民。我若沦为万民口中的红颜祸水,必累皇室名声,皇兄以为这天下还坐得稳么?” 这大概是白妍对他说的最长的话了,魏铭却无言以对。 见他沉默,白妍语气终于缓和了些“父皇当年奢侈无度,昏庸至极,以致百姓对他恨之入骨,到现在都没摆脱骂名。得民心者得天下,可见君王的德行才是最重要的,希望哥哥不要再使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了。” “你不用这样拐弯抹角的来教训朕了。”魏铭道“可是蔓儿,说了这么多,你有问过皇兄若真 分卷阅读102 - 分卷阅读103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03 拿住齐王,要如何处置么?” 白妍一愣。 “你只当朕拿了她恨不得要千刀万剐,然后呢?”魏铭道“齐国人那么多,难道还找不出个齐王?不说其他,就是段弘这个女子身份,就比其他人要好对付得多,朕保护她还来不及。” “难道皇兄是真心求和?”白妍万分不信。 “一纸合约”魏铭轻笑一声,道“齐王那人你还不清楚么?早上才立的书,她晚上就敢带人来攻城。再说兵力,朕能毫无声息的拿下这梁城,还惧什么?她段弘纵有百万雄师,可是远征而来,也未必能胜得过。” …… 白妍不语,魏铭起身踱到桌边呷了口凉茶,才叹道“庄稷过世不久,他麾下的两员大反出陈国的事,你还记得吧?那时朕就怀疑,回来的军队中混有奸细,后来朕派人仔细调查,发现周野死得极不寻常。” “皇兄是说,那个人是周野?”白妍旋即反应过来,她想起之前那个熟悉的侍卫,震惊了之余不由明了,原来是他。 “你见过他。”魏铭见她那番神情便知了“朕知道这次救走段弘的就是他。而这次朕要擒住段弘的目的,就是为了引他出来,拔掉这颗心头刺。” “周野就在军中,皇兄想除掉他还不容易么?”不过是为他的卑鄙手段找借口罢了。 “朕当初也是这样想”魏铭道“可是周野是做过大将军的人,自是有勇有谋,要除他何其难。况且军中,他的同党不少,即便能拿住他,也是斩草不除根。” “……” “这次失利,恐怕他们都有了戒备”不过好在段弘跟周野都不知道他的真正目的,魏铭沉思了半响,忽然提高了声音看着白妍“皇妹。” 白妍被那声皇妹惊了一跳,从他的眼神里她已经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周野送段弘出门,必会告知她传信的方法,你……” “皇兄!”白妍打断他的话,道“我不会答应的。” “你听我把话说完”魏铭道“现在的情形你也知道,大军压境,军中却出了这等厉害的奸细,若不一网打尽,那是必输无疑。” “……” “皇妹,事关大魏江山,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魏铭严肃的看了她半响,才又坐到床边软下口气道“哥哥答应你,只要你办成这件事,除掉了周野,你的责任便到头了。从那以后,你不再是大魏的公主,你想做什么,想跟谁在一起,都与我们魏家无关。” 白妍大吃一惊,她不可置信地望着魏铭,呆住了。魏铭只饶有深意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肩头,起身道“生死成败,皆在你一念之间,你好好想想吧。” 再说段弘那晚出了城,不出五里路便遇到了张庭。那时他正坐在大树底下,见段弘回来,差点跳起来。 段弘见了他先是一惊,随后责问他,自己被陷梁城,他却还流连于此无动于衷。 张庭生怕落得个保护不周的罪名,忙解释说他已经命人去通知宿家礼了,大军驻扎地离这并不远,信报来去,过三四日就能到了。 过三四日,真要有事她都成灰了!段弘心中不悦,但当时夜深,又奔波一天,便忍而未发,只叫人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扎营,睡去了。 第四日上午,宿家礼果真带了两万将士前来。见段弘安在,直谓“皇天厚佑” 段弘将昨夜之事与他说了,高兴地道“朕再遇周野,虑其卑顺有礼,全无往日的张狂,必成良将。” “恭喜陛下,与周将军化解嫌系”宿家礼贺毕,继而深思道“魏铭这人深藏不露,这次目的更是直向陛下,陛下当万分小心,不可再动私念。” “这个朕自然晓得”段弘多少有些心虚,顾左右而言它“怎么不见晋安侯?” “昨夜臣得到陛下被擒的消息,与侯爷合计,以为草率大军而来,会对陛下安危不利。于是臣先率两万将士,悄悄赶来。眼下无事,既可快马送信,让侯爷带兵过来。” 段弘点点头。 宿家礼又道“臣还有一事,前几日有两个反出陈国的大臣携妻带子的到军中,想要投靠陛下,臣将他们暂置军中,不知陛下如何处置?” “正是前朝的狗皇帝做孽太多,才会让百姓唾弃不已”不过话一说完,段弘思绪一滞,她以后会这样吗?顿了顿才道"魏铭杀害陈王的事,应该都传开了。陈国百姓如何,郑昱还肯借兵么?" "魏铭为政,也颇得人心。陈国人没多大反应,倒是其他地方的百姓非议甚大。至于赵王,一直没什么动静。" 段弘思索了片刻,才回道“他们要投齐,自然该接纳。不应重用,亦不应不用……对了,庄相陵墓大致快修完了,诸侯去拜祭,正要修建行宫,可以让他们去负责此事。” “这时候会不会迟了?” “这有什么?”段弘道“那些人明着是去祭拜,其实一心的想去瞧瞧朕是不是再弄那前朝宝藏,哪管得了住什么样的,随便建几处就好了。” 正说着,外边进来一个内侍,仿佛有事禀报,才跪下却见宿家礼也在,一时间倒不知怎么说了。 那服饰一看就是段弘宫里的人,想来也是私事。不过段弘倒没有遮掩,直命他说。 “陛下,常大人派人来说,陛下离山的消息,表小姐已经知道了。看那情形恐怕过两日也要来了。” 段弘不说话,摆手让那内侍下去。她干咳两声,端茶而饮,趁这功夫偷偷瞥了瞥宿家礼,见他正襟危坐的坐在位上,没什么变化。原来是自觉尴尬,段弘放在杯盏,朝他一笑道“以前我与庄相论事,每有内侍来见,他就瞪我。” 那语气还有几分无辜,宿家礼无言以对?抬眼看她,只见段弘面色发红,倒有点羞愧,才忍不住笑了笑,叹了口气道“臣……臣还是告退吧。” ? ☆、第 79 章 ?  五日后,段誉率军至梁城外。段弘传下战书,准备攻城。时有善观天象的谋士进谏,以为风云变幻,不日将有大雨至。段弘因言令大军在梁城外扎营以备。 不出两日,果然天色有变。早起还是顶好的太阳,到了中午已是光芒溅敛。段弘吃午饭时,那营房被风吹得呼呼作响,凉风窜进来,就差把草渣吹进饭碗里了。看这造势,确实有一场大雨了。 段弘没了胃口,命人撤了饭菜,准备小睡一会。谁知她才躺到席上,便有人来说有来使求见。段弘猜得是魏铭派来的求和的使官,很不耐烦,话还没听完,就一把将被子盖过头顶,睡去了。 这一觉便睡到半个下午,段弘醒来喝了两盏凉茶,清醒了不少。那时外边还没有下雨,依稀还透点阳光,只是风大了许多,她正换件厚点的袍子,一阵狂风便打进来,把帐子都吹飞了。 段弘 分卷阅读103 - 分卷阅读104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04 下意识地往营外望去,恰见一抹熟悉的影身影,她心中一惊,正要细看,帐子却翻歇了下来。 段弘忙撩帐出去,果然见白妍着一袭淡黄色长裙立在一马车旁,凝望着她这边,神情倒不大清楚。段弘颇觉惊喜,飞步过去,才看清她是面带笑意的注视着自己“妍儿,你怎么来了?” “……公主午时便在这里候着了” 段弘这才见白妍发鬓都被风吹乱了,可她自己却不怎么在意。只是定眼望着她散开的襟扣,上前一步,略带宠溺的语气道“你看看你,衣服都没穿好就出来了。” “妍儿”段弘看着她低头为自己整理衣服的温柔模样,心底一热,却忽然想起中午的事,难道白妍就是那个来使?不禁变了变语气道“妍儿,你要是为你哥来说情的,那就别费心思了。” 白妍手一顿,神情无恙,倒是如意答道“公主是给陛下送衣服来的。” 段弘还有几分不信,她望了望四周,见除了如意,白妍就只带了个赶马的侍卫,就没再说什么了。 白妍看她怀疑,也没生气,只对她道“那些衣服早些时候就做好了,只是没机会给你。眼下这一开仗,以后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这句话正中两人心事,段弘被说得哑口无言,白妍自己也颇觉无力。两人就那样站了片刻,段弘握住她的手,只觉冰冷无比,才开口道“这里风大,回营再说。” “整天在房里都闷了”白妍对上她的眼,勉强一笑道“你带我在外边走走吧。” 那笑意并未达眼底,段弘定定的看了她几秒,心突然变得好潮湿。她别过头,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稳些“好。” 那时风大,又是一副要下雨的模样,段弘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去处。她只是仿佛记得那营房后有一片柏树林,就带着白妍往那边走了。 一路上,两人都安安静静的。段弘极是小心翼翼,一面控制自己的情绪,一面竖起耳朵听白妍的动静,在心里猜测她的神情是什么样的,却又不敢看。她总觉得白妍那时定然不开心,自己看了会更难过。 就这样,明明再平常不过的路,段弘却走得极是艰难,一颗心像是悬在外边一样。也不知什么时候,风突然停了,然后她听见白妍若有所思地道“这的地方我好像来过。” 段弘转头,才见她面容并未是自己想象的那般悲戚,相反地还带着一丝恬静。段弘大松一口气的同时,竟还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她愣愣地望着白妍,没有说话。 白妍察觉出她的异样,了然因由,心底发涩,她无意识的动了动手指,却惊觉段弘手心里全是湿汗,她诧异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段弘发愣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她缓缓松开手,转身往树林深处走,若无其事道“这天底下的林子都一个样,来没来过又有什么要紧。” 见她这样,白妍涩意更甚,道“我听说你上个月与楚家小姐从万象寺一路游到九龙山,那沿途的景致,也都一个样么?” 她这本是故作欢声的打趣,哪知段弘却停住脚步,转过身,认认真真地看了她半响,才道“是。” 白妍像是突然被人狠狠蛰了一下,疼痛感还未传来,却惊得心跳如鼓,连自己的声音都快找不找了“你……你这样说,让有心人听见了会伤心的。” 白妍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只剩下一声叹息。段弘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却无从回答,顿了几秒,才上前牵起白妍的手重新往里边走去。 那满林子里四面八方全是柏树,紧密而有序的挨在一起,晃眼看去真没什么两样。两人就在林子里漫无目的的走,心情渐渐平复了。段弘忽然间开口,也不是解释,只是以一种陈述的语气道“表姐她聪慧温柔,跟她在一起很安心,很舒适,呆久了就总舍不得离开,可真要分开了,也不怎么会想念。” …… “我以前一直觉得,你应该和天下的女子一样,在你心里我才是最重要的。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我也终于看清了,你是前朝的公主,你有自己的责任和想法,所以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我不知道,等到战事完了,你会不会恨我,会不会从此就不理我了。” 白妍静静地听着,段弘能说出这段话来,是她始料未及的,欣慰的同时更多是无可奈何的心酸“弘儿,事到如今,我不怨恨任何人,这是命,是谁都无法改变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我都应该感激,感激上苍还给我们在一起的机会。” “真的?”段弘驻足,转身望着她,她还以为白妍这次来是为见她最后一面。 “那…那你那天在城楼上说的那些话,那些选择,还作数吗?” 白妍不料她会如此问,沉默了片刻,还是点点头。 早料到答案会是如此,段弘失望之余却还有些不甘“那你私心里,到底是希望这场战争谁输谁赢?” 白妍不想回答,可偏偏段弘眼也不眨的注视着她,只好叹气道“弘儿,你从小做事就三心二意,又喜好感情用事,做不了一个好皇帝的。” “谁说我就做不好了!” 相比段弘的咬牙切齿,白妍是格外淡定“那你说说,你认认真真读完过哪本书,或是完完整整习过哪套剑法?”做皇帝的那种苦,段弘吃不来的。 一句话说得段弘哑口无言,她闷闷道“我又没说谁做皇帝,我只问你齐魏两国。” 闻言,白妍莞尔一笑,望着她“那你这样问,岂不是白问?” 气氛倒是缓和不少,只是段弘心里有气,她头也不回的朝里走,那林子却是到了尽头。细细的水流声传来,原来那边是条小河沟,河面窄的地方不过一米,水格外的清澈。段弘跨出林子的那一刻,刚巧太阳穿出乌云,阳光晒在河面上,亮得晃眼。段弘突然转过身,朝白妍喊,颇是兴奋“妍儿,我找到一个快速攻破梁城的方法了。” 白妍稍稍诧异,才出林便被段弘拉到河岸上。 “你看这河是通向梁城的护城河的,我可以在水里下毒啊。” “……”白妍无言以对,半响,才一本正经地对段弘道“我也想到一个可以很快击退齐军的方法。” “什么?” 白妍却神秘的一笑,道“不告诉你。” 这些不过是玩笑话,段弘并未怎么在意,她席地而坐,忽然一条手掌宽的鱼跃出水面。 段弘一惊,才注意到那河里青鱼成群。她顿时来了兴致,跨到对岸,挽起衣袖非要捉一条上来。 但鱼身光滑,段弘又从来没有抓鱼的经验,在那鼓捣了许久都一无所获。白妍蹲在岸上看她,那河岸上的青草高到一尺,段弘的身影看得不大清。她看着看着,视线渐渐模糊,竟印出一张魏铭的脸。 “皇妹,这周野朕是无论如 分卷阅读104 - 分卷阅读105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05 何也要除的。那次收编的叛军不过万余人,实在没有办法,那朕也只好宁可错杀一千,不愿放过一个了。” 段弘终于还是捉到一条,只是她才起身,便见白妍脸色惨白,余惊未歇的模样,忙问“妍儿,你怎么了?” 白妍只是无力的摇摇头,问“抓到了吗?” 段弘便扬了扬,随即坐到她旁边,白妍望了她半响,才开口道“那晚救你回来的人是周将军吗?” 段弘点头道“妍儿,你一定没想到,当初丞相根本就没杀他。他现在刮了胡子,连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那周将军有没有告诉你通信的法子”白妍道“我有些事,想要问他” “他…”段弘仔细一想“他倒是说过有事就叫人挂一绿身红嘴的酒葫芦在身上……你有什么事想要问他?”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那天白妍直待到天黑才回去,段弘送她上了马车时,拉着她的手道“妍儿,你能一直这样的话,我也会觉得跟你在一起,很安心很舒适,还会很有趣很幸福。” “是么?”白妍微微一笑,扑进她怀里,紧紧的抱着她,许久才喃喃道“如果哪天我不是魏国公主,我也会觉得,其实你可以做一个好皇帝。” ? ☆、第 80 章 ?  大雨接连下了三四天,到了第五日才真正的放晴。 这天上午,宿家礼在军中检查物资,适得段弘传召,回营更衣。不想段誉却在帐中等候,道是他这几日看书,有不懂之处,前来请教。 只是事不凑巧,宿家礼诧异之余,为难道“侯爷勤奋好学,实乃我东音之福。只是圣上现在传召,恐怕不能与侯爷探究。” “无妨”段誉并不在意“丞相有事,那我晚些再来拜访”说罢,起身辞礼,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对了,我听说圣上这几日为陈国一战,费尽了心思,这是真的?” 宿家礼略一迟疑,“侯爷就没入王帐?” 段誉轻轻一笑,道“我现在空有侯爵,这几天大雨,来去不便,营中传话免了请安礼,未得传召,哪有机会面圣。” “原来如此……”宿家礼面露深思,回道“兹事体大,陛下最近对陈国战事确实很上心。” 听此,段誉点点头,乃辞。 于是宿家礼更衣前去面圣,那营前早有人侯着他,未通传便请他进去了。那时里边还有人在禀报,宿家礼在帐前站了站,大约听说鸡鸣时候楚汐萦正过路鸳鸯湖,按行程不出一个时辰便要到了。 段弘一眼瞥见他来了,也未多说什么,只吩咐那人收拾间干净的营房来,便起身过来,拉着他就往案前走“丞相,我照你的意思把上阵的将领换了,你快来看看。” 事情再大,也不能废了君臣之礼。更何况这事也不急,宿家礼本来要提点几句的,但看段弘那迫不及待的模样,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便接过那卷册看。段弘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就在这时,一声急促的报声传来,接着一个士兵灰头土脸的小跑进来,仆跪在案前。 这一举打断了两人的思路,段弘不耐烦的看着那士兵“干什么?” “回陛下……”那人喘息不止,面色急切,连话也说不上了。 宿家礼心中一咯噔,料是不好,忙放下卷册,道“你不要急,慢慢道来。” “陛下,丞相……周,周将军的头颅被,被挂在梁城上了!” 什么?!纵是再有心里准备,宿家礼仍是惊骇不已,他足足顿了五六秒“这消息可有误传?” “回丞相,此事千真万确。”那人道“除此之外,挂在梁城上的还有数十个周将军几位亲近的属将。” 这……宿家礼一时也没了主意,他下意识的望向段弘,又被吓了一跳。只见段弘脸上的血色几乎是一瞬间全部褪去,浑身颤抖着。“陛下?” 是她,一定是她!段弘思绪乱成一团,那几个字却在脑中异常清晰。是白妍,一定是她,她在骗她,她一直都在骗她……段弘心里反复叫嚣着这句话,连天南地北都分不清了。周围的事物就像印在一块越来越花的镜子里,甚至连声音都越来越远。 “陛下!”宿家礼扶着她的手肘,惊唤。 “丞相,我……”段弘一手撑在案上,使劲缓了缓神,却无济于事。她心里很明白,只是动弹不了。她只要一想到这件事,视线就黑几重。 “快,快去叫军医!” 宿家礼忙叫人,再回头看段弘时,见她呼吸都开始急促了。 这是段弘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接着就什么也听不见了。她感觉到两个人过来扶着她躺到席上,不久有人用热帕擦着她的手心。 那种窒息的感觉慢慢消失了,可段弘仍旧听不见,营里来来去去好些人。她睁大了眼睛,却也只看得一团团影子。那种感觉很奇妙,像是看着别人为自己准备后事。段弘心情亦是非常的奇特,没有喜怒哀乐,潜意识里竟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营房里乱成一团,楚汐萦着急赶来时,几个军医正在营外吵得不可开交。她忙进营去,恰撞上宿家礼。 楚汐萦面上写满了担忧,神情还有些恍惚,宿家礼生怕一个还没好,又来一个,压低了声音道“表小姐放宽心,军医说陛下是气急攻心,这口气顺过去就好了” 也不知楚汐萦听进去没有,她望着宿家礼,半句客套话也说不上来,只顿了顿便虚着步往里走。 那席前突来一声清脆的碎碗声,药汤味瞬间充斥整个营房。席前伺候的丫鬟太监纷纷跪倒在地,想哭又不敢哭。 楚汐萦一眼就望见斜靠在枕上的段弘,她睁大着眼睛,毫无生气的望着前边,神情淡漠。那一瞬,楚汐萦差点叫出声来。她强自稳住心神,提着心,一步步的挨过去。 丫鬟的声音在耳边徘徊,陛下其实心里很清楚的,陛下就是不肯喝药,还打翻了碗…… 楚汐萦就那样缓缓坐到席上,凝视着段弘,心空了大半截,这些话落进去便回声般的在心头荡。唯一让她有点欣慰的就是,在她坐到席上后,段弘略偏了偏头,似在看她。 其实那个时侯段弘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她只是觉得这个人身上的味道好熟悉,可她想不起,她连自己是谁都忘了。手才被人拉住,紧接着几滴滚烫的液体重重地砸了下来。手心渐渐潮湿了,段弘心里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她开始拼命的想,这个人究竟是谁。可是记忆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直到两粒冰凉的东西被放到手心,记忆电光石火般的触发。 “你好些了?” “陛下用过膳了吗?” “用过了啊,我今晚吃的是红白鸭子,碎溜鸡,燕窝八仙汤,还有些什么来着……” “那你还来干什 分卷阅读105 - 分卷阅读106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06 么?” “看你喝药” “弘儿,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明知道我要问什么的。” “……那你也该知道我的答案” “这个答案你能保证一直不变么?” 这个答案你能保证一直不变么?所有的魂魄都归了体。声音由远及近,眼前的事物也开始变得清晰。那一刻,段弘心底异常的平静,没有先前的愤怒,亦没有醒来的喜悦。她只是长时间的注视着手心里的那两粒糖豆,渐渐湿了眼眶。 席前跪着的丫鬟太监们悄声起来,收拾着地上的残渣。不过一会儿,一个老军医躬身进来,还未走到席前,段弘便命人传午膳。 接下来见段弘的人数不胜数,可无论是宿家礼还是段誉,甚至一直待在身旁的楚汐萦,她都视若无睹。段弘就自顾自的吃饭,自顾自的换了件新衣裳,然后出了门。 那时还是中午,虽是日正当空,却并不怎么晃眼。才下了大雨,路面颇是泥泞,段弘也不管,直直的往营后那个小树林走去。楚汐萦寸步不离的跟着她,段弘一路上也没什么异常,她穿过那个小树林,然后就坐在林后的河岸上。 那一坐就是整整一个下午。段弘至始至终都没有别的什么动作,直等到最后一丝云彩消失,才起身。楚汐萦也跟着起身,出乎意料的段弘向她伸了一只手。 楚汐萦身形一顿,迟疑了两三秒,才握上。 “小心路滑” 这是这么久以来,段弘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楚汐萦却不知怎么回答,也没有回答。 两人就这样回去了,到了营里,段弘第一件事就是将身上那件袍子脱了,望了半响才吩咐人道“把这件衣裳拿出去烧了。” 丫鬟应诺,抱着那件袍子出去,才到帐口,段弘又叫住她道“以前的那些袍子朕也不要穿了,去叫绣娘连夜赶制几件出来罢。” ? ☆、第 81 章 ?  “陛下,大军驻扎梁城外,已经十日了。还请速速下令攻城。” 宽敞的营帐里,不过段弘跟宿家礼两人。只是相较宿家礼的急切,另一人可谓是气定神闲。只见她坐在案前,一手拿着小刀一手把着玉牌漫不经心的雕着什么,半刻之后拿那牌子对着日光看了又看,道“丞相既有意攻城,早下去张罗便是了。” 那日过后,段弘对政事就毫不关心,如今连这关乎千万生死的军事也草率为之,实叫人心冷。宿家礼还存着一丝期盼,道“那日陛下给臣看那草拟的战书,臣觉得可行。” “是么?”段弘这才抬眼瞧了瞧他,随即放下玉牌道“那就拿下去办吧。” “这……”事不关己的模样,着实狠狠呛了宿家礼一把,他强忍住道“军事浩大,臣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 “朕提晋安侯为大将军,有他从旁协助,你就轻松许多了。还有朕明日启程回齐的事,你也知道了,以后有什么事,找他商量便好了。”说罢,又低头拾起那玉牌来。 段誉这几日时来向他讨教兵法,言谈之间,常显领将之才。有他坐军,倒也无忧。只是这次战事动摇国本,段誉身为王侯立下军功,得了民心,以后怕就不好办了。 宿家礼想到这里,抬头看了看段弘,后者依然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军民为重,君次之,罢了,罢了!宿家礼心中长叹一声,告礼出营。哪知才出营便见楚汐萦带着影儿端着一壶汤正往这边过来,他心思一动,停了下来。 楚汐萦见他停在那里,似乎刻意等她,心中诧异,上前施了礼,道“丞相愁眉不展,为国事而日夜操劳,还望保重身体。” 宿家礼不答话,沉默了会才望着远处的营房道“陛下明早要启程回齐了。” “是”这事她早已知道了。 “诸侯去九龙山拜祭庄相的事,也不管了。”宿家礼忽的看着楚汐萦,低下声道“表小姐常伴陛下左右,你说的话想必会受用,不知道……”国家大事,现在却要去求助一个女子,连他自己都觉可笑,话不到一半就止住了。 楚汐萦明白他意思,她在心中反复权衡思量,才犹豫着开口道“丞相的意思我懂,只是陛下生性固执,恐怕谁的话也不会听,而且……”楚汐萦抬眼回视着他,咬唇道“而且我私心里,亦希望陛下能如此。”说罢,她朝宿家礼歉意的福了福身。 宿家礼顿了半响,才反应过来的又是笑又是叹“好,好……”直呛着咳出声来。他再不看楚汐萦一眼,背着手远去了。 “小姐……” “影儿”楚汐萦神色黯然,低声自语“我这样做是不是太自私了。”她明知道这一仗对报障段弘的皇位至关重要,可她就是一心的想让她远离战场,远离这里的一切。 “这些事都是齐王自个儿决定的,小姐你就别操心了,也没用。” 楚汐萦还站在原地,影儿忙催她“快走罢,汤都凉了。” 楚汐萦这才住思绪,进营去。 那时段弘还坐在书案前,只是不再雕那玉牌了。她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拿着笔在折子上戳戳点点。 楚汐萦以为她在看折子,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才见那折上除了画了一只鸟,其余全是乱糟糟的墨点,折上的内容隐约还见是关于周野死后封爵的。段弘对政事如此轻率,难怪宿家礼会那样忧心了。 楚汐萦这样想着,忽见那案上放着一块暗黄色的雕玉,她不由地拿起来看,却见那牌面上纵横的都是刀痕,已经看不出原来刻的些什么了。 “你来了”段弘这时才觉出旁边的动静,看她拿着那块牌子,便道“我原本想刻一匹马来着,可是手生,想着还是刻字容易,刻了半天,又不知刻个什么字。” 影儿正将汤往案上放来,听了段弘这话,忍不住插嘴道“外边的雕花先生的活路,多半是帮人刻名。陛下也要刻字,不如给我家小姐刻个,也不枉她这几日为陛下裁布做衣到夜半三更。” 段弘一愣,转头看着楚汐萦问道“你要么?” 楚汐萦手抚着那玉牌,细细地看了许久,才放下道“不用。”说罢,将那汤壶打开,道“陛下今早不是说想喝莲子汤么,正好温着,过会就凉了。”” 段弘就直起身,也未拿碗,就着汤勺吃了两口。 “……味道如何?” “还行”段弘丢了勺子。楚汐萦便一边将汤盛进碗里,一边思索着道“我刚才进来时,碰到宿丞相了……” “营子这么小,碰见多正常”段弘直接打断,似乎不愿说这事,转话道“明早要赶路,今晚你早些歇息吧。” 闲话不提。再说梁城那边,魏铭除掉周野后,忙于军事,更是一只脚也停不下来。这天他照样是忙到三更睡,不想才到五更天便被人叫醒,说是白 分卷阅读106 - 分卷阅读107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07 妍执意要出城,现在正在城门口呢。 魏铭一听,正是再大的瞌睡也被打醒了。除周野时,他曾许诺白妍,若得成功就将她从魏家族谱上除名。事后,白妍几番来提此事,都被他以公务繁忙推迟了。谁料白妍突然打他个措手不及。 这个时候,魏铭也来不及多想了,他匆匆更好衣服,赶到城门口。 那时天色还未亮,隐约只瞧见一辆马车停在城门甬道里,两边围站着十来个守兵。魏铭一到,他们纷纷让开道来。见他来了,白妍也就下了马车。 魏铭看她一身素衣,忍不住叹气道“皇妹,你这是做什么?!” “我只想问一句,陛下先前说过的话还做不做数?” “这……”魏铭望了望周围的人,道“这当然是做数的”说罢,又拉低声道“蔓儿,皇兄这几日实在无暇分心,现在外边兵荒马乱,你这身份出去指不定出什么事,你要走,等过了这仗过了好不好?” “那就请陛下发布诏书,将你当日的话公布天下。” “朕说了,不是不做数,是时候不到”魏铭深吸一口气,耐心道“现在大战在即,你现在走了,会动摇军心。” 白妍回视着他道“如果现在时机不对,我可以一直在这里等,一直等到陛下以为对的时候为止。” “蔓儿!你现在连皇兄都不愿叫了?”魏铭又急又气,好半天才忍下来道“我们回去说好不好?” “要是无其他话可说,就请回吧。耽搁政事的罪名我担当不起。” “你…你非要在这个关头跟我闹是不是?” “不是我要闹”白妍情绪终于有些许变化“我只是想……面前的皇兄能与我心目中的皇兄有一丁点相似就好了。” “……’ 魏铭无言以对,沉默了许久,终于妥协了,他才朝左右摆摆手“你走吧。” 不知是没预料到事情会这般顺利,还是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白妍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她朝魏铭拜了三拜,才起身。 “蔓儿”眼见她转身要走,魏铭叫住她,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好久才道“虽然你不再是魏国的公主,但你依旧是朕的妹妹,永远都是。” 白妍眼眶一热,却没有转身,只故作平静道“这句话我会铭记于心的,后会无期。” 于是上车,决然而去。 ——《第二卷》完? ☆、第 82 章 ?  回齐王宫已经十多日了,前线仍没有什么消息传来。朝中无事,段弘也就闲了下来,每日早朝过后,起兴就看看折子,不然就回宫补眠,下午去太妃那里听听佛音。待到天黑,偶尔找楚汐萦下下棋。 石榴花红,柳色深,转眼又是一年的端午节。 往年段弘在宫中过节,一定是晨起蓄兰沐浴,午时群臣陪宴,到了下午便一道去泾河看赛龙舟。这次规程大都差不多,只是午宴将尽之时,忽有书来,说是梁城已破,魏铭带着人马退回到陈国边守去了。 这可是天大的喜讯,群臣轮番贺酒,段弘也来者不拒,很快就醉了。宫人手忙脚乱的侍她回寝,哪知御辇才行一半,段弘嚷着要见太妃,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太妃那。 那时午时已过,太妃也正要就寝,见段弘满衣裳的酒气,默不作声,只教人扶她进去歇息。 段弘便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时辰,才起身。 床前跪着一个老嬷嬷,侧对着她理蒲艾。许是感受到段弘略带疑惑的目光,那嬷嬷很快抬起头来,对段弘笑道“陛下身上全是酒气,太妃特意嘱咐奴婢将这些艾叶理好,与陛下沐浴。”又道“这蒲艾都是奴婢家中种的,比不得宫里的香料,只怕陛下嫌弃。” 闻言,段弘半身下了床,随手捻起一只,闻了闻,道“无妨,今日端午,也应个习俗。”于是命人侍浴。谁知完了,那边衣袍还没送来,段弘没心思等,只着了中衣便去静室。 果不其然,太妃正在那里闭目打坐,许是推门的声响扰了清静,她睁开眼,打量了段弘半响,才叹着气道“泾河这厢热闹着呢。”段弘三天两头往她这儿跑,要赶以前,恨不得往人群里钻呢,哪里还要装醉。 段弘只在她前边的蒲团上坐下来,道“每年都这个样子,早看厌了。” 太妃无言。 沉默了一会,段弘才迟疑着开口“姨娘,你说父王当年立我为世子,是不是错了?” 这话太妃就更无法回答了,倒是段弘自言自语“父王他偏执固执,感情用事,本来就不该委重任于我的。”这语气颇有几分责怪。 太妃心中一叹,道“你父王在世的时候,对你娘亲的画像,日夜思愧,千方百计的想着对你好。即便他是有错,弘儿你却是不能苛责他的。” “我没有……”听太妃这样说,段弘也有几分歉疚“只是…”只是话锋一转,道“姨娘,你看父王后来过得如何?” “他心里如何我倒不知,只是日渐沉沦,无心朝事,连皇位都拱手相让。”太妃说完,心里却惊了一跳,看段弘现在这情形,这两父子的性情竟出奇的相似。心惊之余,倒思量着怎么让段弘不走这老路才好 再看段弘还若有所思的听着,也没觉出些什么来。太妃便和笑道“能得一男子这般爱念,你娘亲也算是有福之人。” “是福是祸只有她自个儿才清楚”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段弘多少有些失望,随口便道“能娶到姨娘这样聪慧温柔,不善妒的女子,才是父王的福气。” “天下间哪有不善妒的女子”太妃少有的轻笑了起来,道“不过不是对着自己心爱的男子罢了。” 这句话像惊雷一般的在段弘脑里炸开了,她父王最宠爱的枕边人竟然不爱他?!段弘面色变了又变“我听说姨娘刚来平南王府时,不过十五,想必那心爱的男子定是青梅竹马吧!” “哪里有什么青梅竹马”太妃却道“出嫁从夫,我这一辈子唯一识得的就你父王一个男人。” 段弘脸色缓和了下来,心里一思量,这样说来,太妃不爱她父王,却能跟他过一辈子,这是什么道理? 看段弘那惊讶的模样,太妃忍不住笑了,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都是这样。”又道“情爱一时的是恋人,相伴一生的才叫良人。弘儿,等你再长几年就会明白,情情爱爱终是过眼云烟,能够伴你一生的才是你最该珍惜的人。” 段弘沉默了。 等她再回过神来时,太妃已经走了。李卓正端着衣袍侯在门边,见她回神忙过来侍候更衣。 段弘一言不发,看了他两眼,忽然就问道“你觉得太妃刚才那话如何?” “奴才刚站在门外,什么也没听见。” 段弘有些不耐烦了“少跟朕扯这些没用的,说。” “奴 分卷阅读107 - 分卷阅读108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08 才觉得”李卓心思一回,堆笑道“奴才觉得有情人终成眷属才是最好的。” 这回答自是万无一失,段弘无法驳他,眉头一皱旋即又问“那要是不能呢?” “不能……”李卓讪讪一笑道“那陛下觉得哪个好奴才就觉得哪个好。” 段弘便不在追问了,长吁一口气便出了门。那时已到了日入时分,泾河上的龙舟赛也该完了,段弘赐赏下去,便去临水阁。 许是先前有人通报的缘故,楚汐萦在门外相迎。段弘老远见着她了,顿了顿才过去。 待她走近,楚汐萦抬眼望着她,轻声问道“泾河今天热闹么?” 段弘只愣愣的望着她,才明白过来她是以为自己去看龙舟了,便点点头。 楚汐萦见她神色呆滞,似乎有什么心事。两人并排着往里走,便试探性的问 “宫里边都在传梁城告捷事,想必陛下一定很高兴吧?” 这事段弘都快忘了,更不想她会提,又是一愣,才点头嗯了一声。 “……”楚汐萦便不再说话了,两人安静地上了阁楼。丫鬟上了茶水,段弘也不说话,只拿着小汤匙将茶叶往外挑。 屋子里静极了,也不知是那茶碗里的茶叶挑完了,还是段弘猛的回了神。她看了眼立在身旁的楚汐萦,随即把目光投在油灯下半开的书本上,道“你夜间还读书吗?” “夜里长,也没别的事可做。” 段弘便转头静静地看了她两三秒,道“宫里边还住得习惯吗?” 楚汐萦不知她为何突然这样问,只答道“还好。” “我不习惯了。” 身边传来一声叹息,段弘重重地把匙子搁在碗里。楚汐萦一怔,便见她往窗边走去,她随即跟过去。窗子向着湖面,若是白日里,定一眼望到头。只是现在暮色深了,深得一如段弘的表情,模糊得什么都看不清了。 这时候,段弘说“我不适合做皇帝,更做不得一个好皇帝,父王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楚汐萦默默地听着。 “宫里边礼节太繁琐了,我都不习惯,你会习惯吗?”见她不说话,段弘又道“今天是端午节,民间想必是热闹非凡吧。”人人都说皇宫是最繁华热闹之处,可谁又知道住在里边的人是怎样的寂寥? “弘儿……”楚汐萦心里一惊,道“你喜欢民间的生活,并不定要身在民间啊。” 段弘一愣,诧异的看着她。 楚汐萦面上露出一抹神秘地淡淡地笑容,随后她叫来影儿,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段弘没有问,她其实也不在意楚汐萦要做什么的,只是心里忽然就安静了,太妃那句话在她心里逐渐清晰起来。 不出一刻钟,影儿便上来了。两人出门去,段弘一眼就看见两三个个太监蹲在湖边,不知在干什么。直到近了,看到边上的香案,才明白过来楚汐萦是想以湖代江,祭江呢。 那是楚汐萦已到了香案旁,她跪坐在案前的蒲团上,兀自将地上的贡品往案上摆,道“也不知道这些祭品对不对。以前在家,每逢端午节,娘亲总得提前准备着……”或许忽然意识到老夫人已经不在了,这话戛然而止。 气氛多少有些沉闷,段弘挥手让奴才都下去,然后在楚汐萦右旁缓缓蹲下身子。那时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案上的两只油灯忽明忽暗的闪着。 段弘偏头看着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最终却什么也没有。顿了一顿,才抬手抚上她颈肩上的秀发,动作轻而缓慢。 楚汐萦的身子明显一颤,接着又若无其事的低下头,摆弄着贡品,只是动作慢了些。 “今天太妃对我说……”段弘的语气低沉而缓慢,仿佛后边还接着千言万语,可是偏偏就那样止住了。 楚汐萦不动声色的等着,可是段弘长时间的沉默,那时间久得让人怀疑她是不是睡着了。楚汐萦不禁停下手,转过头去,一瞬间,那满脸的疑惑被红霞所替。 只见段弘正半偏着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深邃的眼神中带着一种别样的意味。 楚汐萦的心忽然跳得很快,她忙别过头,咬唇轻语“她说什么?” “她说……”段弘往她身边靠了靠,覆上她略微发颤的手背道“我们可以试一试。” ? ☆、第 83 章 ?  连着几天都是大晴,气温瞬间攀了上来。夜里还好,到了响午那热得人连饭也吃不下,门窗一开热气就直往屋里窜。 这天刚罢了午饭,楚汐萦还坐在桌前小憩。不提防地,影儿端着果盘进来,大声抱怨道“今天这王公公怎么回事,午膳都下席了,还不送冰来!” 楚汐萦眉头微皱,往门外望去,日头正辣,轻叹道“宫院里人多,难免有些耽搁” “我皮糙肉厚的不妨事,倒是小姐你,我怕把你热坏了”影儿道“我给你削块梨吧。” 正说着,门外一声吆喝“王公公来了。” 楚汐萦探眼望去,恰见他满头大汗的进来。 “表小姐久等了。”那太监行了礼,无奈道“今天毫州州府上了些新鲜荔枝,陛下特意嘱咐送到临水阁来,哪知半路遇到五郡主,耽误了时间,还请表小姐多担待。” 说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太监,便小心翼翼地将果篮子放在桌上。那篮中的荔枝数不过半,大小参差不齐,显然是被人挑过了。 楚汐萦淡淡的瞥了一眼,便朝那太监点点头道“王公公辛苦了。” 那公公大松了一口气,忙招呼人抱冰盒进来。 “这郡主也欺人太甚了!”眼见着那几个放冰盒的小太监出门去,影儿愤愤道“陛下都下令了……小姐,你就这样忍了?” “她喜欢吃,拿去就是了。”楚汐萦语气并平淡,说着,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语气却又夹带点苦涩“只要她有心就好了。” “这……说得也是”影儿音调落了下来,她暗幸着这王宫里也就住这么一位郡主,要再多两个,只怕小鞋都穿不完了。她没那么细的心思,想起楚汐萦后边那句话,不禁贼声道“小姐,我觉得陛下这几天对你可好了。” “是么?”楚汐萦微微一怔,只道“以前不好么?” 影儿认真地想了想“以前吧,也好。只是现在的好跟以前的好不是一般了的好……”尽管段弘这几天都没来过,可真的时时刻刻都叫人照应着她们。 楚汐萦听她数着,始终一言不发,直待她找不出话来了,才道“我先去睡会,若是有人来,你帮忙打点着。” “……哦”影儿瞥眼见她起身往里边走,这才察觉,小姐似乎并不怎么高兴呢。 却说楚汐萦躺到床上,满腹心事,怎么也睡不着。她一翻身,脑子里蓦的传来一声“……我们可以试一试” 她心中一 分卷阅读108 - 分卷阅读109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09 惊,思绪已经不可遏制的散开。她记得,段弘说这句话时清晰而缓慢。她亦记得,段弘话音刚落的那一瞬,她心里突然的恐惧。连她自己也没料到,达成夙愿时,迎接她的不是始料未及的惊讶不是期待成真的欣喜,而是深深的恐惧。 所以那一刻,她沉默了,本能的沉默。四周安静异常,甚至连段弘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她紧绷着心弦,脑中一片空白。段弘走了,她甚至记不起时候,只隐约记得身后传过重重的拂袖声。 段弘生气了吗?楚汐萦却没有心思想那些,恐惧萦绕在她心头,到现在都挥之不去。思绪渐渐零碎了,模模糊糊中,楚汐萦只觉一只温热的手贴上自己的手背,亦如那晚,她一惊,还未反应开来,耳边又传来那句“我们可以试一试。” 楚汐萦慌张的睁开眼,却发现四周白茫茫一片,根本就看不见人。而那句话就如魔音一般,四面八方的传来,她惊慌四顾“弘儿,你在哪?!” “我在这啊。” 身后传来一声清亮的回答,楚汐萦忙转过身,却见是一处宅院,段弘正在石桌前提笔作画。心顿时静了下来,似乎也没想怎么回事,她就那样走过去“你在画什么?” “你来看”段弘迫不及待地将她拉过去,却见那卷上赫然是一座学堂,楚汐萦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段弘道“你看我们住在这里多无趣,倒不如开个学堂,教小孩们读书。” 楚汐萦这才想起段弘生□□热闹,还没答话,段弘便追问着她“好不好?” 她点点头。四周忽然传来喧响,她一愣,才发觉是学堂里的孩子在打闹。一切仿佛都是那么自然,段弘在旁边拉着她的手笑道“这样就热闹多了。” 楚汐萦微笑着望向她,却发现段弘亦深望着她。彼时,段弘贴近她的身子,缓缓低下头来。楚汐萦脸颊微红,下意识的闭上眼。 可奇怪的是,她一闭眼,周遭的打闹声一下子就消失了。似曾相识的恐惧在心头蔓延开来。 “你在干什么呢?”段弘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楚汐萦睁开眼,光线亮得晃眼。只见段弘牵着白妍立在她面前,两人红色的头饰,红色的喜袍,红色的鞋子,什么都是红的。 如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胸口,楚汐萦喘不过气来。 “我们走吧。”段弘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随即与白妍相视一眼,两人牵手离去,十指紧扣。 …… “小姐…小姐……” 一个遥远的声音传来,接着身子被人猛推了一下。 “小姐,你睡得真沉,半天都叫不醒!” 印入眼帘是影儿那张放大的脸。 楚汐萦怔怔地看了她好久,才开口道“昨夜没睡好……有什么事吗?”说着,撑着身子坐起来,才发觉背心都被汗湿了“影儿,你去叫人烧些热水来,我想沐浴。” “这哪来的时间沐浴,齐王在楼下等着呢”影儿道。 “她来了?”楚汐萦讶异一声,随后垂下眼眸,淡淡道“……那你拿身干净的衣裳来吧。” “……哦” 楚汐萦目送着她出门,思及刚才那个梦,这才悄无声息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拥有就是不停地害怕失去,那她宁可自己不曾拥有。抛开爱与不爱,她更想要的是白头偕老的平淡与安稳,那种得而又失的痛,她承受不起,一次都受不起。 却说楚汐萦更衣下楼,却不见段弘。她正疑惑着,一面生的小太监迎上来道“陛下在偏堂等表小姐,已侯多时了。” 楚汐萦稍显讶异,这才往偏堂走。偏堂里熏着兰香,还未走近便闻见了。待她进门,果见段弘在那里:她正坐在自己平日里常坐的位置,翻看着自己常看的书。 那场景没由来的让她恍神,楚汐萦在门口愣了许久,直到段弘察觉异样,抬头看她,才回过神来。 两人对视一眼,楚汐萦顿了顿,才上前坐到段弘右手边上。段弘目迎着她坐过来,始终不说话,待她坐定了,又看了她两眼,才把目光落回到书上。 看样子也没什么心思看了,段弘翻了四五页,偏头看向楚汐萦“这屋子背阳,倒是个清凉的所在。” 楚汐萦只低着头,似乎没听到她说些什么。段弘眉头微皱,放下书道“这几天事有点多……你怎么了?” 楚汐萦反应过来,只推脱道“方才做了个噩梦,惊犹未已。” “谁叫你整日看这些奇奇怪怪的书呢”段弘好笑,见她眸间确有几分惊色,便道“不如叫场戏,压压惊如何?”说着,就要唤李卓进来。 “别……”楚汐萦却是先她一步,下意识的抓住她袖口。 两人皆是为之一愣,气氛有些异样,楚汐萦悄悄松了手,别过眼。 段弘紧紧地盯着她,半响,但“我那晚说的话,你考虑得怎么样?” 楚汐萦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段弘不知她心中所想,只当她默认。于是伸手去牵她,不料刚挨着,楚汐萦就是一缩。幅度虽不大,段弘还是感受出来了,她定眼盯着她,又一次尝试。 果然,她握得越紧,楚汐萦挣得也越厉害,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结局便是到了不得不翻脸的地步。最终段弘一把拉起她的手,那腕间的伤痕依旧,可是那只羊脂白玉手镯却不见了,这样的态度也够明显了。 段弘有一种连日被人戏耍的感觉,她恼怒地松开手,冷笑道“看来是我一直误会你了,表姐!” 那表姐二字,咬得极重。说罢,她蹭地起身就往外走。 “弘儿!” 才走两步,身后便传来一声撕心的叫喊,隐约还夹着哽咽。 段弘顿住身子,在原地立了好久,才转过身。楚汐萦就站在她面前,轻咬着唇,眼中含泪,凝目望着她。怒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段弘还来不及说话,下一秒楚汐萦上前一步,缓缓靠进她怀里。 段弘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佳人入怀的那一刻,段弘百感齐发,却独独没有喜悦。便是在很久以后,她偶遇单君相,谈起这段事也只是说“那个时候我整个人都懵了,脑子里只有两个念头。第一个是,她为什么哭了,这个问题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第二个便是……”顿了一顿才说道“我再也没回头路可走了。” ? ☆、第 84 章 ?  像是做了很长了的一个梦,梦的细节都被模糊了。段弘不记得后面还与楚汐萦说了些什么,亦记不得自己是怎样回到寝宫的,只记得第二日起床时,她望着床前那金盆子怔了许久。 侍候更衣的太监好久不见她动静,只得咳声提醒“陛下,朝时快到了。” 段弘这才回过神来,反应并不怎么大,她淡淡地收回目光,仿佛刚才发愣的人不是她 分卷阅读109 - 分卷阅读110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10 一样。 接下来的日程便与平常一样了,上朝,批章,闲歇,仿佛与之前没什么两样,仿佛又什么都变了。 这天前线又传来捷讯,说是魏铭弃了边城,带兵躲进彰武城去了。彰武是陈国的第二道防线,也是最后一道,此城一破,拿下王城便是指日可待。即便是捷报,段弘也没怎么高兴,她望着那寥寥几字的信报,莫名的思绪涌现出来。 飞鸿不是很厉害么,怎么两三下就被打回城了…… 这样看来,魏铭当初还是该留着华虚老头…… 诶,那华虚老头长什么样? 也就是想到这里,段弘才猛然记起,那个曾经被她视为头号敌人的华虚,到了她也没见着长啥样,那些许多她曾经重视的,甚至一度成为目标的人,就那样半道走失最后不了了之。 而她却总是在忙碌着,为了许多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的目的忙碌了半生,然后,还是一事无成。 “陛下,陛下?” 难道她就在这里度过她的余生,这就是她一生的结局?那一瞬,段弘有片刻的失神,她半是迷茫的探身打量着四周宫殿,仿佛在寻找些什么,最终却颓然的把目光聚在面前那个小太监的脸上,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问“什么事?” “陛下昨日说今天要去临水阁用午膳,时辰到了。” 段弘了然的点点头,起身就走。最近总是这样,她闲下来就是出神,太监叫醒她时总会说陛下该上朝了,该用膳了,该歇息了——她都习以为常了。 却说段弘到了临水阁,却并不见楚汐萦在楼下,这一路赶来正热,她索性就到偏殿里歇息。 两只丫鬟在旁边扇着凉,舒适了不少,段弘闭目养神,险些睡着了。正当她朦胧之际,身旁传来衣裙窸窣声,接着丝滑般的手帕贴上额际,淡淡地兰香在鼻间萦绕。 段弘心神一振,睁开眼来。却见两只丫鬟不知何时已经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楚汐萦在旁给她摇扇拭汗。 “你……”段弘正想问她何时来的,定眼却见她玉面淡拂,金瓒玉珥,如此妆扮竟衬得一身气质淡雅如仙。这一眼,段弘着实被惊艳到了,只她生平虽能说会道,在这方面实在口拙,反应过来好半天了,也只是迟迟地笑了笑“……今天怎么了啊?” 楚汐萦略带羞涩的低了低头,将手帕收回袖里,才抬眼望着段弘,面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柔声问道“还热吗?” “?”段弘不料她反问一句,愣愣地回视了好几秒,才醒悟般似的移开眼。 “影儿炒了几个小菜,在楼上。” 平常不都是在楼下传膳的么,段弘有些诧异看向她,哪知刚触上视线,楚汐萦却刻意似的别过头,看她这模样怕是问了也不会说,就只顿了顿,起身牵起她的手道“那走罢。” 楼上一如既往的简致,木窗半开,湖风时不时的刮进来,虽然带着一点热意却难掩清新。段弘在窗边眺望两眼,回身见楚汐萦在桌旁摆着碗筷,这才意识到这楼上竟是没有丫鬟的。 桌上的菜还冒着热气,边上还搁着一壶青瓷酒。 楚汐萦平日是鲜少饮酒的,段弘愈加疑惑,却也没有问。两人安安静静地用膳,谁也没动那壶酒。 直待到席半,楚汐萦终于有了动作。她满满地斟了两盏酒,再也没动,只凝视着酒樽犹豫着开口“其实,我有样东西一直想还给你,但是又怕你不肯接。” “什么东西?”段弘疑惑看着她。 楚汐萦回视着她,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起身去里屋捧出一个薄薄的锦盒。 段弘心中莫名的一紧,却鬼使神差的接了过来。那盒子上的图案颇有几分熟悉,她犹豫着,正要打开。“弘儿…”楚汐萦忍不住叫住她,却没有下文,只紧紧盯着她,忐忑的目光中夹着些许期待与不安。 段弘懂她的意思,只是她已经没得选择了。迟疑而缓慢的打开那个盒子,映入眼帘的果然是一方薄纸。 是那封休书。 那一瞬段弘的心像是狠狠地被人剜了一刀,生疼,但也仅是一闪而过。而后,她抬头轻描淡写的对楚汐萦道“直接给我就好了,干嘛这样大费周章?” “你……”仿佛那对于段弘来说真的只是一件小事,实在大出所望,楚汐萦怔怔的看了她好久,才浮出一抹笑,道“怕你不要嘛。” 这语气竟带点撒娇的意味,段弘从未想过向来淡然如水的楚汐萦竟也会有这般的柔情蜜意,不禁痴了痴才无奈道“你啊……” 那天中午,段弘很喝了些酒,有些醉了。来去又热,便留在楚汐萦房里休息。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又摸出那封休书来,反反复复的看,直到眼皮打架了才放回怀中,然后沉沉睡去。 没人知道那个时候的段弘在想些什么,即便是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她的世界早已经兵荒马乱了。 一觉睡到大半个下午,段弘醒来时楚汐萦正背对着她坐在桌边。 “你在干什么?” 楚汐萦本不打算过来的,但见段弘撩着帐子,半个身子都快探出床了,只得过来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她看。 “荷包啊……”段弘躺在床上,才想起七夕节快到了,举在眼前看了又看,忽又记起白妍第一次送她的刺绣也是荷包,竟无意识的将它一扔,道“我不要。” “怎么了?”楚汐萦惊讶。 段弘这厢回过神来,惊出一身冷汗,她怎么了?也幸好她反应快,道“做工太糙,带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那你要怎么样呢?”楚汐萦既无奈又无解,照段弘这样的挑法,又有什么东西能入得她眼。 “……”段弘仔细想了想,才坐起身,兴致勃勃道“你给我绣条手帕吧,跟你那个一样的……” “陛下……” 正说着,李卓从门外躬身快步进来,却避讳似的绕过楚汐萦,在段弘耳边低语。 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段弘面色瞬间大变,她死死的不可置信的盯着李卓,仿佛震惊到了极点。李卓仍只是躬着身子,快速退了出去。 楚汐萦心下疑惑,不禁问“是前朝出了什么事吗?” “……嗯”段弘还惊由未已,顿了片刻,才收敛好心神,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觉得有些蹊跷罢了。” “……”段弘都这样说了,楚汐萦自然不好再问。两人闲话到黄昏,用了晚膳,段弘才离开。 段弘走的时候,已经过了酉时了。但因夏天日长,外边还有些光亮。 李卓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待转过两道回廊,段弘终于缓下了脚步,问“你今天说的,是真的?” “是”李卓慌忙应到,尽管段弘刚才还有说有笑的,但其实并不好,这种时候更不能打马虎眼了。见 段弘便不说话了 分卷阅读110 - 分卷阅读111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11 ,见她久不应,李卓只得硬着头皮问“那……咱现在去哪?” “叫那守将回去吧,朕不见。” “……是”李卓转身招人过来,等他再回身看时,段弘已经走得老远了。 段弘其实哪里也没去,一个人在园里四转,天色都黑了。 “陛下,园里草深,最近好多宫女被蛇咬了,早点回去吧。” 段弘对蛇极有阴影,听他这样说,竟真的往回走了。眼见到了文思殿,李卓终于松了一口气。正庆幸着,却又惊了一大跳。只见那殿前候着七八个人,为首的不是那守将又是谁? 李卓心底叫遭,往那边传话的小太监一瞪,后者反还无奈的回望过来。 “微…微臣张合参见陛下……” 这宫门守将说句话都浑身发抖,也不知是谁给他的胆子竟敢忤逆圣意,还拖自己下水,李卓心中恼恨,只低声喝道“大胆,陛下……” 四周却安静异常,李卓生生把话吞进肚里。他不由得偷偷瞥向段弘,却见后者石化一般的凝视着前方,目光的尽头是一位白衣女子。 难道这就是明妍公主,即便风尘仆仆也难掩其绝世容颜,难怪段弘会这般痴恋。李卓暗自称其,他才进宫跟着段弘,以前也只是听说在这宫里“公主第一,陛下第二”的戏言,却不想这些人就这样笃定白妍在段弘心中的比重,一个小小的守门将都敢忤逆圣旨。 两人隔空对望,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打破沉寂的还是那位守将“陛下,这位女子自称是明妍公主,执意要进宫面圣,微臣万不得已,望陛下恕罪。” 段弘慢慢的把目光从白妍身上挪下,沉默了半响,张了张口,终于吐出三个字,却是“她不是。” 这句话惊醒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白妍,她不可置信的望着段弘:这一路来她想过许许多多段弘怨责她的可能,她亦想过许许多多赎罪的方式,却唯独没想到,段弘居然不认她了。 段弘不认她了,那一瞬,白妍只觉天都塌了。 “可是……”那守将惊讶道“她身上有明妍公主的手印。” “朕说她不是,她就不是!”段弘怒视着那守将,片刻,又压下语气“让她走吧”说罢,再不看白妍一眼,直直往文思殿里走。 “弘儿!” 略带哭腔的呼喊直捣耳膜,段弘心如刀割,想走却又不知怎么停了下来,终是无力道“你还想干什么?” 段弘的迟疑给了白妍一线生机,她拼命上来,拉扯住段弘道“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解释……”一提这两个字,段弘又莫名的激动起来“那你给我解释为什么好端端挂在我腰间的梁城令牌就那样不翼而飞了?为什么刚告诉你周野的下落,他就死了?为什么才传来陈国兵败的消息,你就来了?” 这些话句句戳到白妍的痛处,而段弘咄咄逼人的语气更是让她无从应答。 白妍不过是把她当做复国的工具罢了。见此,段弘更是笃信心中的想法,冷声道“现在攻打兵权都在誉儿手里,你想在我这里得点什么好处,是没有的。”说罢,她一把推开白妍,大步进殿。 白妍还痴痴地站在原地,仍不愿相信,她脑子混混沌沌的,整个人便跟失了魂一般。 “公主……”如意站在一旁,心中亦然不好受,可刚才还毕恭毕敬的守将转眼就变得目中无人了“走啊,还愣着干什么?!” “张大人”如意道“你是知道……” “呵,我是认得你以前是御前红人,这位是大名鼎鼎的明妍公主,可光我认得有什么用,陛下不认得” “你……”如意没想到这人这般宵小,可现在人在屋檐下,也只得软下口气道“张大人,那可否麻烦传话与高公公,说我有事找他。” 那守将听她这般说了,也知得罪不起,便道“如意姑娘,照我说,你们就先出去住上一段,或许哪天陛下气消了,还能回来。陛下现在有话,这宫里再大的官头,也不敢留……” “是么?” 女子的娇笑声打断守将的话,紧接着一大堆侍女太监浩浩荡荡的跟来,环佩叮咚声中,依旧是那慵懒而娇媚的语调“我偏不信呢。” ? ☆、第 85 章 ?  说段弘冷脸进殿,径直坐到案前。殿里的丫鬟见她面色不对,也不敢说话,悄声将剩下的折子摆放到案前。段弘随手翻来一本,颇不耐烦。才看一半,李卓便慌慌张张的进来,站在案前,想说又不敢说的样,段弘烦甚,眉头一皱。 李卓忙道“陛…陛下,奴才们是要将那女子连夜赶出宫的,谁,谁晓得五郡主半路出来,将人抢到邀月宫去了!” 段弘手上一紧,蓦的抬眼望向他,目光凌厉。李卓忙哆嗦着低下头,等待雷雨袭来,哪只等了半刻依旧是风平浪静。 李卓缓过气,悄悄瞥向段弘,却见后者不动声色的坐在案前看着折子,先前的不耐一概不见了,面色严肃,委实看不出喜怒。 李卓心里正疑惑着,只听啪的一声,段弘丢下那折子,他忙正了心神,便听段弘若有所思的话语: “五郡主……”顿了片刻,却是“这封号都多少年了,是时候该进封了。” “啊?” “叫人明天拟几个封号上来”段弘兀自说着,抬头却见他一脸呆样,正色道“你愣着干什么?!” “是是,奴才这就去”李卓猛的醒过神来,忙往后退。心底里纳闷,难道段弘没听清他刚才说什么吗? 段弘看着他出了门,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把那封休书摸了出来,这回也没怎么看,随便往本书里一夹,便吩咐旁侍的丫鬟道“准备就寝。” 却说那时一行人早已到了邀月宫,段思悠吩咐人后,才悠悠摇到如意面前道“我叫人将西厢收拾干净了,你们就暂且住到那边吧。”说话间,她瞥向白妍,却见后者面色沉静,早不复方才的惊魂失魄,便问“明妍姐姐觉得如何? ” “多谢郡主施以援手。”不同于她的亲妮,白妍只是客气一笑“如今能得一席安身之地已是福分,岂敢多求?” “只怕姐姐心里正恼我多事,白白欠下一个人情……” 白妍微微一怔,随即道“哪里的事,我只怕会给郡主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呵……”段思悠嘴上戏谑,眼睛紧紧的盯着白妍,却始终瞧不出破绽来,只得道“时候不早了,姐姐早点休息吧。”说罢便走,走了两步又转头嬉笑道“对了,姐姐日后叫我思悠就好了。” “……” 如意略带惊讶的望向白妍。 白妍眉头微蹙,心底亦是疑惑,回视着她,微微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一个老太监进门来,躬身道“公主,厢房已经收拾好了,请吧。” “劳烦公公了。” 分卷阅读111 - 分卷阅读112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12 “公主客气,奴才姓周名喜,在这宫里当了十多年的差,也没混个什么名堂出来。今日有幸能服侍公主,必当尽心竭力,以报来日公主提携之恩。” “这……”如意才要说话,却被白妍悄悄拉住了,便道“公主还有话要与我说,公公在前边带路便是了。” “宫里边拉党营私本就是常事,随他去吧。” “我自然知道,可是像他这般厚颜无耻的也是少数!” 这一路来,白妍见她几番动怒,此时得闲道“我记得你刚到我身边时,弘儿说你知书达理,处事不惊,怎么现在越来越冲动了?” 其实若论处事不惊,在如意心里是没人比得上白妍的。她眼里的白妍,大多数时候都是沉着冷静的,可正因为如此,往往需要决断的时候她还在权衡利弊……这样想来未免有点远了,如意不禁叹了口气,才道“以前我在陛下身边的时候,总觉得什么都是好的,不想人心是这般的险恶与丑陋。” 这样的语气想必也是肺腑之言了,白妍却没别的话可说,只道“等你见得多了,就麻木了。” 如意一愣,才转眼看向她,却见白妍直视着前方,淡漠而疏离。这样的神情如意就司空见惯了,即便她几次背离段弘的旨意去迎合她,仍旧这样。白妍不会对她敞开心扉的,或者说不会对任何人,即便是段弘。但如意心里总是觉得,她应该是相信她的, “公主与郡主熟识吗?” “……见过几面罢了。” 那就奇怪了,段思悠怎么会碰巧的出现在那里,还故意与白妍姐妹亲近,而段弘也并未派人来追责,如意一惊,道“莫非是陛下……” “自然不是”白妍打断,见她疑惑才略略解释道“她的性格你还不清楚吗?”段弘做事一向直来直往,哪里还会明着赶她走,暗里留她回来。只是,只是段弘为何不肯认她呢,白妍实在想不出段弘为何待她到如此地步,难道…… 念头一闪而过,白妍下意识地往段弘寝宫方向望去,却只见漆黑一片。如意见她张望,问“公主想到什么了?” 白妍心下迟疑,顿了一顿,才道“罢了,明早再出去打听吧。” “哎呀,小姐,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绣这手帕嘛?” 别致雅静的偏堂里,传来丫鬟的娇嗔声。 只是那坐在黑木圆椅上的青衣女子正微垂着头,眼角含笑的盯着丝帕,将满腹心思都付在手下这方绣帕上了,哪里还听得见人说话。 那丫鬟见她不理,心里更急,只拖过一方椅子,往她面前一放,径直坐了道“小姐!你听见我说话了?” 那女子却只将针线放慢了些,头也不抬“……怎么了?” 丫鬟生闷气,瞪圆了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可晓得那天齐王着急回去见谁了?” 女子手一顿,才要抬头,便听她迫不及待的道“那个明妍公主!” “嗤……”楚汐萦倒吸一口气,雪白的丝帕上赫然出现一点殷红的血迹。 “小姐!”影儿条件反射般的叫了起来,忙要拉着她手看。楚汐萦却避开她,只在旁边的布篓里拣了一条白绢抵着指腹,才惊疑的注视着她“你从哪打听的?” “啊……”影儿被她目光中的冷意吓住了,仿佛她要有半句谎言就会被拖出去凌迟一样,因忙赌咒发誓般的“千真万确啊,这哪里用打听,宫里边早就传开了。” 听了这话,楚汐萦低下头,蹙眉揪紧手中的绢布,忽然间就沉默了。那样的沉默叫人无从回应,气氛低了下来,影儿默默地看了她几秒,又道“我还听说,那晚齐王本来是叫人将她送出宫的,谁晓得那五郡主半路将她接走了!” “然后呢?”楚汐萦抬眼,微微诧异。 “然后,然后说着我就来气!”影儿愤愤道“齐王听说此事,竟然对郡主违抗圣旨的事丝毫不提,还想晋封她公主名号!小姐你说,齐王这不是明摆着鼓励她这种行为嘛!” “……” 影儿心里颇有点得意,但见楚汐萦似为怀疑的模样,大有费力不讨好的感觉“你要不信,待会齐王来了自个问!” “……” “你说这郡主到底什么意思啊,处处跟我们作对。”影儿犹自猜疑道“不会是……对了,这五郡主还曾做过两年魏王妃,算来也称得上那明妍公主半个嫂子了,她……” 正说着,门外一声通传“陛下来了。”影儿忙住了话,用眼神暗示楚汐萦,才起身站到她背后。 “你们,干什么呢?”段弘一进门,便觉气氛不对劲,她狐疑的看了看两人,最后将目光投在影儿脸上。 “呵呵”影儿只将唇角一勾,勉强露出个笑样来“奴婢正陪小姐谈心呢。” “……”段弘心觉奇怪,也不在问,只往那边走,老远就见地上遗落了一方丝帕,因过去捡来,却是楚汐萦本打算送给自己的手帕,怎么给掉地上了。段弘拿眼瞄了瞄她,见她并没什么反应,自己也没在意,就着影儿先前搬来的凳上坐了,才对楚汐萦笑道“这么快?” 楚汐萦仍旧端端坐着,微垂着头,仿佛在忍耐着什么。段弘这回警觉了,她又看了看手上的丝帕,这才发现那点血迹,再看楚汐萦手上攥着点点血迹的白绢,不禁问道“你手怎么了?”说着伸手过去察看。 楚汐萦往后一躲,有意似的避开她。段弘心中不悦,往后一靠,正想问话,没料这回竟被她抢先了“你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你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楚汐萦静静地注视着她,些许质问的语气。段弘不由得一愣,真仔细想了想,才从袖中掏出一件物什恍然道“你不说我还真忘了。你还记得九龙山吗,当时我就怀疑那下边埋有前朝宝藏,结果久寻未果。前段时间为庄公建陵台,为防墓贼,我特意叫人将陵台换了个方位,没想到竟然歪打正着,昨天常太清带回这个玉狮子,你看看跟你家壁画上那只是不是很像……” 段弘说得起劲之时,却见楚汐萦蹙着眉丝毫不为所动,便住了口,冷下语气道“你干什么?” “……”影儿悄悄拉她的衣角示意,楚汐萦却沉默了,段弘这样子叫她不知道该问还是不该问。 两人的小动作全落在段弘眼里,大为恼火“你们有什么话直说不行吗?这样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啊?” 这是段弘第一次对着楚汐萦发火,没有来由的暴躁。楚汐萦心头一涩,终于开口“明妍公主现居宫中吗?” 无疑像是一盆冷水,把段弘身上的烦躁都浇得一干二净。她诧异的对上楚汐萦的眼,怔了怔,不过片刻便转过头颇不自然道“对啊” 这时候的段弘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她正想着该怎么跟她说,楚汐萦却已起身,若无其事的语 分卷阅读112 - 分卷阅读113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13 气“那便没什么了。我乏了,陛下自便吧。” “你……”听了这话,段弘又一阵火起,她起身一把拉住楚汐萦,无奈道“你干嘛?我还什么都没说啊!” “还说什么?”这时候影儿忍不住道“你都把人接进宫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段弘只觉得无理取闹,争辩道“那时候大半夜的,你让人家一个弱女子赶哪住?” “呵呵”影儿却激道“堂堂的一国公主也称得上是弱女子?” 这句话像是铁锤一般直击人胸口,段弘真是一句话都不想说了,她狠狠地将手中的玉狮子摔在地上“简直不可理喻!”说罢,拂袖而出。 ? ☆、第 86 章 ?  段弘出了临水阁,也并未走多远,便歇在一凉亭里。 李卓见她靠在棋桌上闷闷不乐的模样,以为还在生楚汐萦的气,便劝道“陛下,这其实也不是表小姐的错。” “朕当然知道……”段弘颇不耐烦,这厢反应过来,才抬眼看着他“你都听见了?” 李卓只呵呵一笑。 “那你来说说,这怎么回事,说对了有赏。” “额……”李卓才要推却,却见段弘脸一板,硬着头皮道“奴才觉得吧,现在陛下跟表小姐最大的矛盾就是明妍公主的去留问题。公主留在宫里,表小姐不高兴。公主要是走了,恐怕陛下您就不高兴了。” “谁说朕不高兴了!”段弘提高音量道“朕只是觉得,人家一个弱女子跋山涉水的过来,能吃多少,能用多少,干嘛非要赶人家出去,干嘛非要这样绝情寡义赶尽杀绝啊!”真是的,装什么都不知道不就好了吗? 眼看着段弘要急了,李卓忙和声道“是是是,那现在陛下打算…怎么办?” “朕知道还用问你?”段弘瞪了他一眼,支在棋盘上思索了半响,才出声道“你说有什么法子,既不用朕出面,又能让明妍出宫的?” “这……陛下给五郡主说说不就行了?” “当然不行”段弘愈加不耐烦了,这下连原因也不说了,只骂道“你个蠢材!封号的事怎么样了?” 李卓见她终于换个话题了,心里大松一口气,忙从怀里掏出一本红折道“这是都虞司精选的几个封号,就等着陛下定夺。” 段弘打开一看,就是些什么和静,端敏,温宪,柔嘉,没一个跟段思悠相像的,因往桌上一丢,道“拿去给她自己选吧。” “是” 李卓忙往怀里收,段弘却突然叫住他,又不说话。她自是茅塞顿开,心想道何不趁此建座公主府,那样段思悠搬去公主府,白妍不自然而然的跟着去了吗? 这真是个好主意! “不行啊,陛下,这……”二日书房内,年老的大臣捏着手中的一张图纸,急了。 年轻的君王却是漫不经心的坐在案前,把玩着手中的黄玉,半响才抬头问“怎么不行了?” “烽火连着烧了几季,国库早就吃紧了,这时候怎么能建造府邸呢?”常太清辩道。 “所以说才叫你来请旨了。”段弘不以为然。 “陛下,国家大事岂能儿戏”常太清叹着气,劝道“如今将士在前线苦战已是怨言不已,陛下闲居宫中还要大肆建宫殿,实在有伤军民之心啊!” 这话委实不假,段弘面色稍稍凝重,随后道“那你说怎么办?” “依臣看来,明妍乃是敌国公主,陛下若将她下入刑牢,再放出消息,一定能大振士气……”常太清正说着,瞥眼却见段弘脸色越来越差,无奈道“陛下,其实您想让明妍出宫,大可以传令下去,何必这样大费周章呢?” 这话确实把段弘问住了,张了张口,终究什么都没说。她审视着手中的黄玉半响,反复权衡,还是执拗的吐出一个字“不” “那陛下就顺其自然,让公主待在宫中?” 这回段弘回答的很快,却仍旧只有一个字“不” “陛下”常太清没辙了,只叹道“您这样让为臣者很为难啊!” “你以为朕就不为难了吗?” 常太清惊诧,恰对上段弘看过来的眼神,固执无奈甚至还带着一点乞求。 “……”常太清万分无奈,只得妥协道“那微臣也只好遵旨了。”说罢告辞,才走到门口又停住了,“臣为难是因为臣顾忌着陛下,不知道陛下觉得为难,又是顾忌着谁呢?” 闻言,段弘一愣,随后低下头,良久,默默不语。 这天中午,天气异常的闷热,仿佛整座王宫都被罩子盖着了一般。楚汐萦在阁楼午睡,也只是迷迷糊糊的,不过半个时辰便醒了。 影儿进来开窗,见她靠坐在床上,不由道“小姐,你昨晚就没睡好,中午该多休息些才是。” “无妨”楚汐萦起身下床,自坐到桌边斟茶“今天也不知怎么了,这般闷热。” “可不是嘛,看这样子晚上要下雨呢。赶巧这节骨眼宫外的冰窖出问题,王公公刚叫人来说,我寻思着开了窗或许好些呢”影儿说着,便支开了窗,也并未有风吹进来。她探出头察看,接着一声惊咦。 “怎么了?”楚汐萦疑问。 影儿却不答话,支头再三看了看,才不可思议的转身盯着楚汐萦道“齐王来了。” 楚汐萦一怔,将才靠到唇边的茶盏缓缓放下。 影儿见她愣神,忙将窗子放下,三步并做两步的走到桌前道“小姐,等会齐王来了你可别跟她吵,反正也吵不过,省得闹心。” “……”楚汐萦无言以对,只得道“影儿,你先下去吧。” 影儿不甘不愿,但见楚汐萦态度坚决,也只得下楼去了。 却说段弘上楼的时候,恰逢着影儿下来,她正想着问问上边情形,影儿却直接板着个脸一别。段弘也郁闷,以前段纯在世的时候,她走哪都大爷,现在做了皇帝,竟处处成孙子了!因瞪了影儿一眼,再不管她,径直上楼去了。 楼上并无他人,段弘站在门口,一眼便见楚汐萦侧对着门坐在桌边,她礼节性的敲了敲门,不想楚汐萦不仅不理她,反而坐到床边上去了。 段弘心中无奈,进屋将门一拴,才走到楚汐萦身边道“还跟我生气呢?” 楚汐萦低着头,并不说话。段弘便坐在她身旁,定眼看着她道“你到底气什么呢?她来了五六天,我也没去见过她啊……思悠的封号就要定下来了,我打算给她在毫州建座公主府,最快三个月就能完工,到时候她也会搬出去的。” “什么?”楚汐萦吃了一惊,抬头望着段弘。 这样的反应似乎恰应了段弘心中所料,她平静而又饶有深意的看着楚汐萦道“这下你满意了吗?” “我没有……”段弘这样的神情深深刺痛她的心,楚汐萦却百口莫辩。她不知道段弘这样做是出于 分卷阅读113 - 分卷阅读114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14 什么样的心理,但无论从神色还是言语上来看,都并非出自甘愿。她从来没想过要将白妍赶出王宫,她生气只是为了掩饰她的害怕,白妍在哪里都与她无关,她想要的只是段弘一句话一个态度而已。 “所以你别跟我生气了”段弘也没给她机会辩解,起身往外走“开开心心的活着不好吗?”能过一天是一天,反正她早不得善终了。 那日下午段弘也不知到哪寻清凉了,很晚才回寝宫,她自洗了个冷水澡,才出浴,便有内侍来报,道“明妍公主在外殿求见。” 段弘神色并未有什么变化,自顾自的穿着衣袍,道“不见。” “可是陛下”那内侍为难道“公主说她今晚非见您不可。” 段弘脸上的不快一闪而过,她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这才出去。大殿里灯火辉煌,七八个丫鬟侯在那里,白妍却未就坐,就站在殿中。段弘在甬道里时就看见她了,才出道口便冷冷看着她道“你来干什么?” 白妍没料到她会是这般态度,一时愣住了。 段弘见她不答话,面露不耐,转身就要往里走。 白妍这时回过神来,叫住她道“我们就不能心平气静的谈一才么?” 段弘身形一顿,朝殿里的丫鬟手一挥,随即坐到殿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道“谈吧。” “你……”白妍此刻便是万般委屈,也不能发出来,只勉强稳住心神道“今天上午,有人送帖来与五郡主选封号,还说你有意建造公主府,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又怎样,不是真的又怎样?”这句话恰戳中段弘的心事,她激动道“你我早就没有瓜葛了,难道我每做一件事还需要你过问吗?!” “你以为你能想到的,别人就想不到吗?”白妍痛心道“你不愿我留在宫中,又何须要这样大费周折,劳民伤财呢?你知道外面有多少流言飞语,知道做一个亡国昏君是什么下场,知道我父皇他当年……” “你住口!”段弘怒道,紧紧的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再说一遍,我们已经没有瓜葛了。” 四周忽然就静了下来,死一般的寂静,也不知过了多久,白妍苦笑着迟疑“……是因为她吗?” “谁?” “楚家小姐啊”白妍笑容有些恍惚,抬头望着她道“宫里边的人不都说你们朝夕相处如胶似漆么,还上了绣床。” “你知道就好”段弘依旧那副神色道“所以别那么自作多情,以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劝你一句,人心总是会变的,离我远点,否则我亡国的那天你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白妍不想回答也不知如何回答,她就呆呆的站在那里。从来没想到有一天段弘也会对她说这样的话,更没有想到自己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能这般平静。或许是心早已经千疮百孔,连悲伤都来得迟缓些,白妍就那样子看着段弘,没有伤悲没有愤怒没有埋怨,什么也没有的,就那样沉默着,直到许久以后“段弘啊,你最好记得今天的话,永远都不要回来找我。因为那一天,我会让你明白什么叫真正的痛不欲生。” “……哦” ? ☆、第 87 章 ?  门口的两尊汉白玉石雕就的鸱吻巨兽静静地笼在夜色中,庄严而静默。很快就到了宵禁时分,白日里的暑气褪去了大半,虫鸣声接连不断的传来。 这时候的太监宫女都是不能随便往来的,整座王宫似乎都现入了沉睡。文思殿前提着宫灯的宫女还没有走,她在那里木桩子般的站着,两眼死死盯着门口,仿佛是在等人。 不知是谁养出这般执着的宫女来,一个时辰了,愣是一动也不动。夜里就是这样,一点小声响都成了大动静。那门口忽的出来木履声,惊了宫女一个颤,原来她也走神了! 阶上似下来一位女子,步伐缓慢,摇曳有声,衣白得分明。那宫女脚站得麻木,只提着宫灯一步一瘸的赶过去。 待近了,那宫女停住脚步,将宫灯吹燃了。就在这个时候,后边的殿门哐的一声被人关住了,宫女一停了手,下意识看向那女子。却见她神色与刚进去的时候似乎没什么两样,目光稍显呆滞,只是脸白得异常,想必是夜里光线的原故,于是大松一口气。 “公主这边走”那宫女提着灯,在右前方引路,小心翼翼的问“公主见着陛下了?” 等了许久不见答话,宫女便停下脚步,转头望着她。那女子仍旧不说话,只微微点了头。 见状,宫女面色一舒,迫不及待的问“那陛下说什么了?”先前听他们在里边争吵,后来就是纯粹的沉默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这时候,女子的面上才露出恍惚跟疑惑的神色来,且愈加的慌张与急切,却仍是什么也不说。 宫女心头一咯噔,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她忙扶着那女子,安抚道“别想了,我们先回去。” 且说两人匆匆回到邀月宫,才进门,一老太监便迎上来道“见过明妍公主,郡主有事请您过门一叙” 白妍呆呆的站在那里。 那太监尴尬的笑了笑,把目光投向如意。 “……公公带路吧。” 殿里亮堂堂的,段思悠还着公主朝服对着丫鬟太监们一个劲的显摆,也不知等了多久。见白妍进门,忙拉着她坐到位上,过去转了一圈,才喜道“明妍姐姐,你说我这身衣服好看不?”当真是小孩子脾气。 白妍并未有何反应,段思悠也不知怎么想的,仍拉着她可劲道“四哥给我几个封号,姐姐你说我选和静好呢,还是柔嘉好呢……” 这时候,白妍面上似而恍惚一笑。如意见此,更是忧心不已,忙对段思悠道“公主身体不适,早有睡意,明日再来陪郡主玩耍如何?” “是吗”段思悠打了个哈欠,看了看白妍,真有几分神不思属的模样,便对两人一笑道“哎呀,这都什么时辰了……那我明早再来找明妍姐姐吧。” “多谢郡主体恤”如意如获大赦,忙扶着白妍往回走。这一路上,白妍却如毫无意识般的,先前问话只是不应,这回连半点反应都没有了。于是回房,侍候着梳洗换衣,直到躺到床上,白妍也仍是那个样子,未说过半个字。 如意一夜未合眼,二日一早偷偷的将怜儿约到一幽僻处,开口便问“怜儿,你可知道昨晚陛下到底跟公主说了些什么?” “怎么了?”怜儿见她忧虑不已,不禁思索道道“昨晚当差的丫鬟都被叫出去了,只听人说里边吵声很大。恐怕是些绝情的话,陛下生气起来向来是口不择言的。” “唉”如意叹道“公主身子向来不好,这些日连着奔波,都是为见陛下一口气硬撑着的。昨天公主回来,整个人都痴了一般,恐怕……” “这可怎么办呢?”怜 分卷阅读114 - 分卷阅读115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15 儿亦是心忧。 “怜儿,你有没有法子让我见上陛下一面”如意急道“这边有好多事,陛下都不知情呢。想必我说了,她就能回心转意了。” “恐怕已经……迟了” “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前些日与表小姐交往甚是密切,恐怕有了约定。” “什么?!”如意大吃一惊,毫不避讳的叫道“她怎么可以这样?公主千辛万苦回来找她,她怎么就这个样子呢?!” “姐姐”这样的反应,怜儿其实很能理解,只道“陛下这次回来,整个人都变了。 她是皇帝,是一国之主,却整日里的儿女私情。刚回来的那些天,为了公主的事,成天醉生梦死,连国家大事都不管不顾。 我有时想,这样的情深,有什么意义呢?因为这段情,天底下有多少无辜的人在受苦受难。爱不是应该带给人安心与快乐的吗?陛下为明妍公主葬送了自己,只怕现在连江山都快葬送了!” “可是……”如意怎么也想不明白,就算付出的代价已经超过了这段感情,难道两个人拼命的要在一起,冲破万难,好不容易到了最后一步要在一起的时候,就要这样突然放弃了?“怜儿,你就让我去见见陛下吧”她只想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 “姐姐!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要找的不该是陛下啊!”怜儿拦住她道“陛下是不会承认公主的,你现在去,不过是将她们逼得越来越远罢了。” “?”如意猛的静下来,疑惑的看着她。 “你知道陛下为何要在这种时候修建公主府,如此费事的去请公主出去吗?”怜儿盯着她的眼睛道“其实明眼人都应该看得清楚,她不忍心,不愿意,可是因为表小姐……姐姐,陛下说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她是那样固执的人,就算错也要一错到底。现在这情形,恐怕表小姐不说放手,她死也不会。陛下最近心烦意乱,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办,但你若硬逼着她选,答案是很明确的。” “那现在怎么办?”如意心彻底凉了,照她这样说,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只有一个字‘等’”怜儿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等……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如意呆站在那里,还来不及思索,一个太监就急急忙忙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如意…姑娘,原来你跑这来了,赶…赶快回去吧。” “何事?” “公主出事了!” 如意大吃一惊,几乎是跑着回去的。她扶着门框,一眼便见白妍着深衣靠坐在床上,大松了一口气,才见便原本狭小的厢房里挤满人,段思悠正站在房中,怒目瞪着跪在面前抽泣不已的丫鬟。 如意撑着身子到床边,察看白妍面色,其实也没多大异常,只是相较昨晚少了几分呆滞多了多分痛色罢了。因转过身问床边的侍女“怎么回事?” 段思悠却盯着那哭泣的丫鬟,冷声道“你说!” “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丫鬟哭诉道“如意姑娘,你要相信奴婢……今天早上,奴婢像往常一样,来给公主请安,侍候梳洗,可是连叫了几声,一点动静都没有。奴婢想着平常这个时候公主早醒了,就…就悄悄撩了帐,果然见公主睁着眼,于是就自作主张扶她起来,谁知道公主刚坐起,就吐血了。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哪有正常人会动不动吐血的!你这个贱奴还不说实话……”段思悠怒骂。 房里顿时又吵闹起来,如意正想着怎么说话,身边忽然传出一句淡淡的话语“不关她的事。” 如意一愣,随即惊喜望着白妍道“公主?” “让她们都下去吧”白妍眉头微皱。 “下去下去”段思悠几乎是飞奔到床边的,她一脸担忧的望着白妍,道“明妍姐姐,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吐血了?” “让郡主见笑了”白妍勉强一笑,望了她顿了顿才道“前段时间小疾未愈,许是这些天奔劳太过了吧,不要紧的” “哦” “太医来了”门外一声高传,白妍不安的望向如意道“如意,我没事,你叫他走。” “公主,眼下人都来了,就让太医看看吧。”如意说着,还朝段思悠央求般的眨眼示意。段思悠果然附和道“对啊,姐姐,你身体不好,拣两副补身的药也是好的。” 如此一来,白妍便无话可说了。那太医进来,将医箱放了,问了几句白妍也不怎么答,便直接问脉了。只见他闭眼捻须,把了许久,一直微微点头,只忽然间睁开眼,惊诧万分的盯着白妍。 “怎么了?”如意惊问道。 “大人有话”白妍只沉静盯着他“不妨直说” “这……”那太医才回过神来般的吐出一口气,回望着白妍,迟疑许久道“公主神思匮乏,这病可大可小,只能调理,切忌不可再受刺激”说罢,便出去写药房。 “刺激……”段思悠疑惑道“姐姐你受什么刺激了,难道是四哥……难怪昨晚那么晚才回来,是去见……” 段思悠还要说,却被如意打断“郡主……”说罢,不住的用眼神示意她,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不想白妍却笑望着段思悠道“是啊。” “那四哥说什么呢?” “她说……因为郡主是她最喜欢的妹妹,所以才会不管不顾,为郡主修建公主府。” “真的?”段思悠喜道。 “真…的……”一瞬间,悲从心来。白妍也不知怎么的,眼泪就忍不住的要涌出来,她慌忙捂住嘴,想竭力制止抽泣,却终于抑制不了的哭出了声,撕心裂肺。 ………… “其实很多事,哭出来就好了”望着镜中泪痕犹未干的白妍,段思悠少有的认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有条不紊的给白妍疏头“你知道魏铭与四哥的差别在哪里吗,在他眼里皇位权利才是最重要的,而四哥眼里只有你。” 白妍吃了一惊,她不可置信的转过头看了看她,沉下心道“……谢谢你,思悠。” ? ☆、第 88 章 ?  封典之日正选在了七月初七,这一日凡在朝三品以上官员的家眷都入宫观礼,未能行便者也都有心意送来,正是鼓吹喧阗,往来如市,邀月宫的门槛都快叫人踏没了。 待到下午,奉迎之人才散去,段思悠独坐在偏堂查点礼单。这时段弘闲里过来,两人聊了几句,段思悠便告道“四哥,那楚家小姐好生小气的!” 段弘诧异“怎么?” “好歹也是一府千金,竟然就送了两个破花灯。” “花灯?”段弘自思,才想起今日是七夕节,因道“这花灯在民间又称盼郎归,送两个,那是愿你双喜临门……” 段弘还没说完,段思悠便在一边小声嘀咕道“胡诌吧!就知道你要帮着她说话。”说罢 分卷阅读115 - 分卷阅读116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16 ,便佯装生气的模样,没想段弘不理,便迎笑道“四哥,你准备给我送了什么礼物啊?” “那么大座公主府,还想要什么礼物?”段弘不以为然,见她龇牙咧嘴极是不满的模样,不禁道“你看看你,公主就要有个公主的样子,还和静……谁让你选的?” “明妍姐姐啊”闻言,段思悠得意的眨眨眼道“她还说我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心灵手巧呢。” “……”段弘瞪了她两眼道“你自己慢慢看吧。” “诶,四哥!”段思悠忙过来拉着她,娇嗔道“今天是人家的大喜之日,你都不陪人家用晚膳!” “你……”段弘颇是无奈,再三看了看她道“现在还早,晚些再说吧。” “知道了”段思悠窃喜,将礼单一丢“那我叫人准备去”说着便连蹦带跳的往外小跑。 段弘无言以对,想着这点时间也没事可做,便拿着那礼单看了起来,看了好几遍也没见白妍的名字。适时一个宫女上来添茶,段弘忽的叫住她。 那宫女一声惊悸,段弘也未生气,道“朕问你,和静与明妍关系好么?” “回…回陛下,两位公主情同姐妹……” 段弘不语。那宫女只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忙解释道“明妍公主初来邀月宫,五公主是时常针对她,但自从明妍公主那次生病以后,两人就冰释前嫌了。” 段弘一怔,正眼望着她“什么时候?” “大约一个月前。” “太医怎么说?” “这奴婢就不清楚了,只听说当时公主吐血,吓着好些人呢” 段弘便不说话了,只望着那礼单,沉默不语。 这时一个老太监悄声进来,见此也不敢大声“陛下,公主将晚膳设在院中凉亭,特吩咐老奴来邀陛下过去。” 段弘闻言,起身便走。宫格幽深婉转,几下回廊,一来二去,那带路的老太监不知何时不见了。段弘心中诧异,张目四望,园中忽然传来一声古琴音,起奏悲调,冽人心肺。 段弘心底其实已猜到了几分,段思悠竟会这样帮她,看来她们果然要好。还来不及细想,那琴音开始绵绵不绝,时促时缓,似风时打细雨,又似女子般低哭怨述,这是一首清商之曲! 心情顿时跌入低谷,段弘驻足遥望着琴音声处,静耳聆听,却渐渐握紧双拳,子夜歌吗?‘郎为傍人取,负侬非一事。摛门不安横,无复相关意。’ 白妍这是什么意思,在指责她薄情寡义吗? 段弘觉得可笑,却又笑不出来,那其实更应觉得可悲的。她一步步的往凉亭走去,老远便看见凉亭下弹琴的女子,仅是一月未见,那人身形瘦削得她差点认不出来了。 段弘不知如何去形容那时的感觉,只觉得一瞬间五脏六腑都仿佛挪动了位置,心里上下翻腾,她几乎是逃避般的移开眼,大步进了凉亭。 凉亭里的酒席还散着热气,角落里似乎还站着一个宫女,似乎又不是。颓然的往凳上一坐,琴声只一顿,弦声依旧,段弘脑中一片混乱,在那里呆坐了好久,才木讷的倒酒,然后一盏接着一盏。 那个时候自是没人来劝的,段弘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只记得那曲子夜歌反反复复弹了四五遍,桌上的饭菜里尽洒了酒水,满亭都是酒味。 而段弘自觉是没怎么醉的,夜幕渐渐降临,不知觉里连手中的杯盏都要仔细去辨识了。倒最后一盏时,也不知是眼昏还是手抖,瓶口怎么也对不上杯盏。如此两三次,段弘也没了耐性,将杯盏一丢,转头就要叫人,不想余光却见一个身影立在旁侧。 段弘心里大抵也知道她是谁的,也没抬头看,只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仿若清醒了一些,苦笑一声,满声醉意的道“你啊……你,怎么不弹了,继续弹啊。” 白妍没有回答。段弘也没在问,不知是不是酒劲上来了,她趴在桌上缓神,过了好久,才撑起身子“你后悔了?” 白妍望着她,半响都说不出话来,许久,哽咽道“你喝多了。” “我问你后悔了吗?!”段弘猛的站起身,逼问着她。段弘哭了,几乎是一瞬间,她看见她眼中闪过的泪光,如刀影般划过心尖。她知道段弘是心里明白的,却还是道 “事到如今,也并非你我之过。我会惋惜心痛,却不会后悔。”如果能重来,她亦会这样选择,绝不后悔! 说一声后悔会死吗?段弘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她疯似的低声哼笑了半响,忽然发狠将桌上的酒菜尽数打翻在地,绕过白妍,摇摇晃晃的走了。 接下来便什么都不知了,段弘再次醒过来,已是夜半三更。枕上散发着淡淡的兰花香,陌生而又熟悉,段弘从朦胧到完全清醒也不过一瞬。心惊坐起,恰见楚汐萦坐在床边。 这响动大概惊着了楚汐萦,她转头望过来,道“你醉倒在临水阁旁,太监们就顺路送来了。” 段弘应了一声,便道“昨天行册封礼,和静陪宴,一时贪杯醉了,所以…” “昨日本应当面与和静公主致贺的,因道贺之人过多,便想着过两日再拜邀月宫” 见她语气淡淡,段弘也不好说些什么,两人皆是沉默,气氛添了几分尴尬,“……我看你送了两个花灯。” 楚汐萦道“我与公主交情甚浅,不知她喜好,去年七夕那个河灯甚是可爱,想必女子都会喜欢的吧。” “……”段弘听她提及七夕,愈觉尴尬,别眼望向窗外,已见月过中天,便道“这么晚了,你不困吗?” “下午睡得长了,倒不困”楚汐萦看向段弘,见她眼神躲避,心中轻叹,便将先前绣好的丝帕递给她,起身往窗边走去。沉沉天色,悠悠清风,当真有几分夜凉如水的寂寥。段弘无言的望着她,窗前月下,微风拂袖,楚汐萦一身薄衣,此情此景,倒显得冷清了。 段弘握着那丝帕,看了许久才揣入怀中,起身跟去。一阵清风吹来,她深吸一口气,已是身至窗前。窗外湖里数十盏花灯熠熠生辉,余光中不经意的一瞥,却被这般如俯瞰星河般的景色惊住了。段弘呆了片刻,才转头望向楚汐萦,惊讶中带着几分兴奋“你……” “这么快就是一年了”望着窗外,楚汐萦总算浮出了笑意“去年的七夕节,我真不应该喝醉的,不然记忆里就不会只有那满河的花灯了。” 楚汐萦的眼中颇有几分向往的神色,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段弘才突然记起这是一个志在山水向往自由的女子,而她却为了自己自缚手脚,深居在这王宫里“你…不后悔吗?” “?” “整日呆在这深宫里,不后悔吗?” 楚汐萦一愣,随即对上她的眼,道“弘儿,难道你不明白,喜欢一个人是没有什么不可以为她舍弃的吗?” 段弘只回望着她,不语 分卷阅读116 - 分卷阅读117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17 ,楚汐萦会为了规避世俗而选择与自己假成亲,又怎么会自陷泥沼甘愿一辈子身处斗室。 这时候楚汐萦面色凝重起来,她望着窗外,沉吟了半响,才道“人总要把心安放在一个地方,那样你日后访山看水,夜宿孤舟的时候,才不至觉得孤寂迷茫。” 这是什么意思?段弘一惊,楚汐萦却不欲多谈“我们下去走走吧。” 两人前后出了临水阁。 一轮弦月如画般的钩挂在天上,遍洒清辉,夜总是格外的静,夜半醒来也总是格外的精神,许久没有这样的时候,段弘莫名的生出一丝雀跃。然而两人却是没有什么话说的,天地间就剩下两人轻微的脚步声,不疾不徐。湖面上的花灯缓缓浮动,微风拂来,树影交错,月色朦胧之下一切都是美好的。 楚汐萦深吸一口气,把心中所有的顾虑与伤感暂且放下,牢牢的记住这一刻。就在这时,段弘忽然一个大步上前,拉住她道“你看!” 顺着段弘的目光,她恰看见离岸不远处漂着一只造景用的小木船,楚汐萦一怔,才回过头来,段弘已松开她,硬生生折了一段树枝,将那船划过来。那木船也不知多久没人用了,段弘就那样直接跳上去,还用力踩了踩“你上来吧。” 楚汐萦竟也未犹豫。 段弘把船划到湖中,方才坐下,她兴致盎然的对楚汐萦道“表姐,我觉得男子像山,睿智稳重却带着让人不可捉摸的深沉,女子像水,温柔灵气又恬静。我喜欢水!” 楚汐萦颇有点诧异“那你觉得你像什么?” 段弘连想都不想,指了指着船下。 “是吗?”楚汐萦嘴角不知觉的勾起一抹笑意“我呢?” “……”段弘沉吟半响,道“我觉得你像山间就清泉,自洁自清、一尘不染、恬淡自然……” 段弘还在想着,楚汐萦含笑凝望,不置可否,待到她真的词穷了,突然问道“那明妍公主呢?” 段弘倏然一惊,心沉了下来,气氛稍显凝重。 片刻之后,楚汐萦开口道“弘儿,我不止一次的想,如果你先遇到的是我,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这世上哪有如果呢”段弘不愿说这话题,沉默了一会“……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夜宿孤舟的。”哪有什么如果,过去了的,都成了事实,即便后悔也无法更改了。 尽管楚汐萦并不相信,但段弘这句话确实令她欣喜。两人又断断续续说了好些话,段弘也不知怎么的,快天亮了,反而睡着了。只是她到底晚上睡得沉,天亮大时便醒了。那时楚汐萦正靠在她身上浅睡,段弘浑身酸痛,才一扭脖子,便见岸边凉亭处石化般立着一个人,神情模糊不清。 是白妍! 那一瞬,段弘心直提到嗓子眼,僵住了。 两人对视不过三秒钟,白妍伸手摘掉耳间的一对耳坠,用力抛向湖里,而后,决然而去。 段弘脑子一空,都忘了自己身处船上,作势就要去接,半个身子悬出船外,船晃晃荡荡。 “弘儿,你……”楚汐萦醒来,惊叫,却忽然沉默。一瞬间,她看见决然离去的白妍,以及扶在舷上失魂落魄的段弘,和—— 和那块混乱时落入水中却无人关心的丝帕。 ? ☆、第 89 章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四个月就过去了。 就像那年夏日奇热一样,冬天也特别的冷,才冬月初旬,就已是寒风呼啸,冰冷刺骨了。那日下午下起了小雨,段弘在书房处理政务。炉火映得满屋红光,依旧让人感不到暖意,更堪那门帐一开,愈叫人倒吸一口寒气。 原是前殿有人过来。那太监走路也没声音的,段弘恨了他一眼,不想他声音也小,只懦懦的说军中有使者回来,在大明殿求见。 战事久拖,好久都没消息传来了,段弘懒得与他计较,连裘袍也来不及及披,就匆上步辇,轿至大明殿。 大明殿里照旧是冷冰冰的,殿中站着一位披甲小将军,铁皮铜面的,更让人觉得寒冷。此刻见段弘进来,忙屈膝跪拜道“末将马睿恭请吾皇圣安” “小将军免礼”段弘往殿上一坐,便问“战事如何?” “回陛下,城楼易守难攻,侯爷作困敌之计,恐怕还需些时日才能见成效。” 还需些时日,这都多久了?!段弘心中不悦,只冷冷地问他“那你回来干什么?!” “今年冬天奇寒无比,前线将士苦不堪言。末将特奉侯爷之命,兼程回来,期陛下能补给军饷,为战士们购置冬衣。” 敢情是回来要钱的,段弘微微冷笑道“远军长征,却做长久困敌之计,乃是首将失策。如今战事久拖,反自遭罪,还要一错再错……朕颁回师令,你下去罢。” “陛下!”那小将军听段弘这样说,神色慌道“侯爷作计数月,已见成效。末将离军之时,闻说城中百姓有以树皮为食的,料不出两月,必会纳降。” “两月?”段弘略一沉吟,便不说了,心道再给他两个月的时间。 “将士们的冬衣……”那将军还要说,段弘把眉头一皱,已不耐烦“那……末将告退。” 殿前的太监忙将门开了,外边细雨带风,殿里的温度瞬间被掏空。那小将军才走,段弘也准备回了,不想段思悠忽然窜进来,她半背衣裳湿了,喘气连连,实在狼狈至极。 段弘看了一眼,气不打一处来,低声喝斥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段思悠竟不甘示弱“我不来能见到你么!” 简直无法无天!段弘大怒,还要发话,段思悠却抢先一句“你真的不去看她吗?” 段弘一顿,即命左右“将她拿回邀月宫,禁足三月。”说罢起身,就要走。 “你们谁敢过来!”段思悠撂出一句狠话,随后盯着段弘,一字一句道“你现在不去看她,非要等她死了,才去吗?”语罢倒自己潇潇洒洒出去了。 你现在不去看她,非要等她死了,才去吗?非要等她死了,才去吗?这句话像是幻化成魔咒在殿里反复盘旋,最后汇成一股洪流直击段弘巩固已久的心墙。 段弘在原地定住一般的站了好久,才扶着龙椅缓缓坐下。殿里的热气早已荡然无存,冰人手脚,但段弘没有要走的意思。太监忙去关门,却被段弘一个摆手制止了。 外面的雨下得更密了,除了那淅淅沥沥的雨声,再没有丝毫声响。整个世界仿佛就被冰冻住了一般,而段弘就那样一动不动的坐在椅上,望着门外。 天渐黑了,到了晚膳时分,一太监小心翼翼的上前。不料他还未说话,段弘便开口了,原来她并未走神“回文思殿罢。” “是,是”那太监忙不所迭的答应着。段弘才僵着身子起身,那时雨小了许多,行辇不似来时那般匆忙,段弘 分卷阅读117 - 分卷阅读118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18 端坐在位上,看起来极为正经,其实她不妨放松些,毕竟这寒冬里王宫也别有一番景色的。 半路途中,一小太监窜在路边候着。段弘认得他是临水阁当差的,在边上停了停,率先问道“何事?” “回陛下,表小姐有请。” “……”段弘先是沉默,随后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道“走罢。” 宫中腊梅开得特别早,楚汐萦见段弘连日的闷闷不乐,才在凉亭设宴。只是那天下雨了,路不好走,天黑填灯之时,段弘才过来。 楚汐萦见她提袍下辇,福了一礼,段弘不说话只着手扶她。楚汐萦觉出她手冰凉,不禁问“怎么不多穿些?” “也不觉得冷”段弘不以为意,踏进亭里,看见暖炉上翻滚的羊肉汤,问“老远就闻见了,怎么今天过节么?” 楚汐萦点了点头,算是答话。段弘也不说了,坐上桌,先就一勺汤,尝了起来。 “味道如何?” “不错”段弘淡淡地答了。 楚汐萦这才坐了,轻笑道“我只是想起那年你初来楚府,府中也是这么招待的。” “是吗”段弘调头反问她,忽的神情一滞,她记起某一年,也是这样一个夜里,她与一群人吟诗作对,欢声笑语,大醉而归。有白妍,单君相,甚至还有段喑,那究竟是什么时候,段弘往细里一想忽的又什么都抓不住了。 “怎么了?”楚汐萦见她神色有异。 段弘却摇摇头,道“没事。” 其实自七夕过后,段弘再没提白妍一句,仿佛这个人从来不在一样,可她总是会在不经意间露出那种若有所失的神情。这两个人有着无法比拟的过去,而段弘能为她做到的,是抛弃,而不是面对。也就在那一瞬,楚汐萦想到,那个抛弃了白妍的段弘,那个抛弃自己过去的段弘,还是她那个心中所想完整的段弘吗? 接下来的气氛极是沉闷,一顿饭吃下来,都没人说话。到后来段弘总算觉得尴尬,找话道“你…怎么想到这个地方的?” 楚汐萦闻言,却没答话,只抬头往亭角望去。段弘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恰见一枝腊梅伸进来,视线被定住了,她不由自主起身。 楚汐萦见她又露出那样的神情来,心中涩然,无言的跟过去。那枝桠并不高,只见段弘呆呆地走到那下边,踮脚拉下枝来。时间被放慢一般,段弘望着那梅枝呆了呆,才缓缓抬手摘下一朵来,然后摊在手心,怔怔地看。 楚汐萦终于忍耐不住了,唤道“弘儿?!” 段弘回魂般的一颤,她抬眼只看了眼楚汐萦,便急促又不安的命侯侍道“取伞来,快!” 亭前站侍的太监慌忙取来,段弘一把拿过,来不及撑开便往雨里钻。楚汐萦无言的望着她,心却跌到谷底,好在段弘冲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她转过身,面带歉意的看着她,这回是真清醒了“我……” “你去吧”楚汐萦面上带笑“我在这等你。” “那我一会回来……”段弘有几分不确定,转过身,加快脚步然后一路小跑。 段弘的背影消失得无踪无影,楚汐萦还站在那里,只是面上的笑容早已枯竭,雨下得更大,带着寒风,这亭子忽然间就冷了。 心里有个声音不停的催促着,段弘马不停蹄,一路跑到邀月宫,可当她气喘吁吁踢开厢房门时,里面的情形却让她大跌眼镜。房里炉火正旺,如意正陪着白妍用膳。 世界有瞬间的寂静,然后白妍转过头来怔怔地望着她,如意则赶忙起身又不可置信道“陛下!” “这是怎么回事?”段弘心里的千千万万个疑问,都化为怒火,她平生最恨欺骗了,是谁说白妍要死的! 不待如意回话,段弘又是一声怒吼“你说!”如意被问得懵了,只站在原地。 这时候白妍站起身来,她两眼盯着段弘,连椅子也不拉,直直地就往那边去。如意赶忙帮着她,好歹走到面前,白妍伸手拉住她道“弘儿,别生气。” 段弘满心的怒火顿时无处安放了,她顿了顿,不为所动,白妍却依旧拉着她“来吃饭。”然后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往那边走,这是怎么回事, 段弘疑惑的望向如意,如意低头不语。 桌上的饭菜多半都凉了,只有汤还有些温度。段弘坐在如意刚才的位置上,白妍也不管,将菜全往如意的碗里夹。 一个不好的念头闪过,段弘呆呆的坐在位上,整个人都懵了。白妍仍是不住手的给她夹菜,她听到如意的哄劝声,听到白妍摔杯盘落地声,听到满屋丫鬟的喧哗声,然后整个屋子归于平静。段弘如梦初醒,她抬头看着周围的一切,始终不肯相信这是真的。抱着一丝侥幸,段弘去了里屋,里边安静异常,白妍已经坐到了床上,她拿着一把剪刀,在剪什么东西。 床上床下尽是碎布,段弘缓缓坐到床边,见白妍剪得毫无章法,神情却颇为专注。段弘静静地看着她,大约半刻钟,伸手试图握住那剪刀口。白妍一惊,抬眼看着她,段弘不觉一怔,不想白妍却趁此扯住她的衣袖,一剪下去。 “你!” 白妍只往里缩了缩,怯怯的看着她“弘儿……” 段弘再也承受不住了,她蹭的起身,就往外走。雨早已经停了,寒风萧瑟,段弘站在廊下,如未裹衣一般。这时如意追出来,迟疑着问“陛下明日,还来么?” 段弘没有答话,只转头往里边望去。不想那一眼,让她到了几近崩溃的边缘。这寒冬腊月,地都要冻成冰了。 而白妍就着一件单衣,赤着脚,扶着门站在那里直直地望着她。 段弘觉得浑身的骨骼都在颤抖,她缓缓走过去,“你出来干什么?!” “……我送送你” 一瞬间,段弘的世界就那样崩溃了。她自进门一直不敢面对不肯承认的事实就那样硬生生地摆在面前——白妍疯了。段弘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好久才挤出一丝笑,拉着她生涩道“我们进去。” 段弘带着白妍进屋,如意也不知去哪里了,丫鬟端热水进来被白妍洗脚,平常都是如意侍候白妍梳洗,眼下换了人,她怎么都不听了。 那丫鬟一时无措,段弘见她如此,也未生气“朕来吧”丫鬟大惊,还未推辞,段弘却已经俯下身来。她先试了温度,才将白妍一双玉足小心翼翼放入水中。 尽管段弘从未做过,但这事并不怎么难,只是她洗着洗着,不知是热水熏了眼睛还是怎么的,忽然就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伏在白妍膝头痛哭不已。那是段弘生平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得痛彻心扉。屋里的丫鬟见了,纷纷跪地,无不泣下。 白妍只抚着她的头,叫她别哭,但那根本无济于事。也不知过了多久,段弘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她起身将白妍抱回床上,体 分卷阅读118 - 分卷阅读119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19 贴的给她盖好被子,白妍一直安安静静,这时却伸出手拉着她的衣角道“你别走。” “我不走,以后都不走了”段弘将她的手放回被里去,眼眶又开始热了。 如意这时进来,只叹道“公主病了这么多日,连我都不记得了,还记得陛下。” 段弘闻言,心中一酸,并未答话。 如意见此,顿了顿,无不担忧的道“陛下,表小姐那边可怎么办啊” 段弘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她……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陛下伏在公主膝头大哭时” “……”段弘无言,沉默了好久,才道“我会跟她说清楚的” ? ☆、第 90 章 ?  寒风整整刮了一宿,一夜之间王宫里的白榆树大都成了光杆,落叶满地。天刚麻麻亮,扫地的宫人便起来了,每天的这个时候,扫帚的轻擦声遍起,衬着格外静谧与安详。但是那天似乎有些不一样,脚步声打乱这王宫里唯一的旋律,黑暗中只见得一群人提着医箱缩着头,迅速而又悄无声息般的往内宫赶去。原来是王命急宣,不知是宫里哪位主子生了病,这般排场。 “陛下,太医们都来了” 厢房里的情景一如昨夜,段弘还坐在床边,呆滞的望着床上的人,半响才开口道“叫他们都进来吧。” “是”那丫鬟应着出去了。 如意站在一旁,看段弘面色疲惫,便斟了盏茶过来道“陛下先喝盏热茶吧。” 段弘抬手接过,正要饮,门口进来一老太医,跪地便喊“微臣……”段弘手一顿,定眼望过去,那太医忙住了口,提着医箱佝身进来。 白妍那时尚在梦中,便是醒了也问不出什么,太医只能把脉。其实神志不清这种病状,因起百种,极难根治,那太医一把脉便知治不好了,只碍于段弘在场,装模作样的把了许久。 段弘等了好久,才问“好了么?” “这……”那太医支支吾吾的,半天才道“陛下,公主这病日积月累,微臣,微臣……” “你就说多久可以痊愈?”段弘不耐。 “这个微臣也说不准,可能明天,可能一年,几年,也可能……” 段弘面色一变,却也没有发火,只将手中的茶盏不轻不重的往他身上一砸“下一个。” 老太医如闻大赦,忙拾掇好医箱,跪到一边去了。第二个人进来,见这情形自是心中惴惴,他抖着手为白妍把脉,心知无力,便悄悄抬眼察看段弘神色,见她面色不改,也自觉的跪到一边去了。 如此,那房里陆陆续续跪了好几个人,段弘始终没说话,待到第六个太医进来,如法炮制般起身的要跪到一边去时,段弘忽然冷声道“来人!” 那太医心中一咯噔,脚肚子开始发软。段弘依旧是那副神色,目光往那群太医身上一扫,道“把他们拖出去,砍了。” 晴天霹雳,那太医腿一软,直直的跪了下去,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陛下,微臣医术浅薄,实在是无能无力啊!” 段弘如是未闻,只一挥手,侍卫便将那些瘫软在地的太医拖了出去。情形转变的太快,很多人被拖出了门才开始哀哭求饶,喊声一片。 “陛下!”如意此时反应过来,不觉大惊,声音都哑了。白妍疯了,难道段弘也疯了吗?这样草菅人命,传出去可怎么得了啊?! 而段弘却丝毫不为所动,她一如刚才的坐在床边,淡淡道“下一个。” 恐惧充斥着整个房间,众人都敛声屏气,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丢了性命。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大家才清楚的意识到,这个平日里喜欢言笑的人,其实是一个嗜血轻命的人,一个掌管他们生死万万不能得罪的人。 又一个太医战战兢兢的进来了,他抖着身子跪在床前,房里的人无不为他捏把汗,可他偏不争气手抖得厉害,半天都搭不上脉。段弘可没之前那般耐心了,她定眼望过去,不想还未说话,那太医先惊一悸,伏在地上道“陛…陛下,微…微臣四个月前曾,曾为公主问诊,公主脉散,来疾而去迟,为……外实内虚之象。臣见公主神色匮乏,曾嘱咐她不宜受刺激,如今病发,微臣一时之间也是束手无策啊。” 段弘只冷哼一声,冷眼盯了他半响,道“一群废物,留你们何用?” “陛下”如意跪下来求情,道“公主这病不在一时,早在陈地时就有所症状,魏王几次寻来名医,都不见好转。这位大人的药方,其实颇有疗效,只是公主不肯遵医嘱,陛下何不宽限些时日?” “是啊是啊”太医忙道“陛下,其实公主的身子调理不算难,难的是心病,公主神志不清,也难用药物医治啊。” 段弘沉默良久,算是妥协了“需多少时日才能调理好?” “……至少要一个月” “那朕就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段弘手一挥“出去罢。” 那太医赶忙告辞出去,段弘轻叹一口气,转头望向白妍,见她眉头微蹙,尚在梦中。 “公主好久都没睡这般沉了”如意的语气带着几分高兴。 看她那模样,不知在做什么噩梦呢。段弘心中烦躁,起身道“早朝时候要到了,朕还有事,就不多呆了。” “是” “等她醒了,你们搬到文思殿住吧。” 如意吃惊,但见段弘神情冷漠,实在难以亲近,只得答道“…是。” 段弘回文思殿用了早膳,稍作休息,便更衣去大明殿。平常大臣们都提早一个时辰来,可从来也没人敢大声喧哗,那日却闹腾得厉害。太监挥鞭上朝,也没能静下来,直待段弘上殿,众人倒忽然住了口,纷纷侧目。 这般情形,段弘已先预料,她心安理得的坐到椅上,环视一圈,道“朕不过晚来了一时半刻,怎么,诸位卿家就不认得朕了?” 殿内鸦雀无声,众大臣你看我我看你,半响,总算有人出声“陛下,陛下处置众太医,是为那前朝公主?” 段弘微微冷笑道“诸位大人大失臣仪,难道就是为了那几个不学无术的庸医,而质问殿上?” “不能为君分忧,自是死有余辜。臣等感念先王,又受庄公遗托,必当尽心侍奉陛下。此乃陛下家事,臣等自然无权过问,但是陛下,自庄相逝后,陛下受人蛊惑,为那亡国妖女日益消沉,不思朝政,如今更是为了她起杀戮之心,臣等再不加以阻止,恐怕暴虐之事将接踵而至!望陛下念及江山社稷,惩处妖女,给臣等一个交代,给天下万民一个交代!” “请陛下惩处妖女,还国清平!” 众人齐声呼喊,这架势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声音充斥着段弘的耳膜,怒意直升而上,一瞬间,眼前的场景似乎都蒙上了一层血色,她冷笑着,捏紧了拳“你们要阻朕?” 段弘 分卷阅读119 - 分卷阅读120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20 昨夜怕是没睡,眼里都是血丝,此刻怒意上来,两眼通红,整个人都像是癫狂了。常太清一看,便知她起了杀心,此刻什么事做不出来,忙和声道“陛下,哎呀,谁敢阻止您啊,是吧,是吧?”说着忙向周围的人递眼色。 众人心中有数,也不再呼喊,殿内瞬间寂静得可怕。君臣沉默了良久,段弘开口道“今早的事,确实是朕冲动了,朕……知道错了。” 殿下寂静无声。 段弘见此,又道“昨日有军使回来,说军资匮乏。朕思想一二,觉国库空虚,战事久拖,实在不该再耗费下去,不知诸位大人如何想?” 殿下仍是一片寂静。 段弘等了片刻,便道“既然众卿无异议,那便退朝吧。”说罢,又等了片刻,起身走了。走到帘边,不知怎的又转头去看,却见众人仍跪在地上,木头一般的,丝毫声响也无。 再说段弘回文思殿,白妍已经搬过来了。偏房里,她坐在桌前,仍拿着那把剪刀,心无旁骛的剪着什么东西。段弘站在门前,无言的看着她,直到如意察觉“陛下……陛下何故闷闷不乐?” “没什么”段弘回过神来,问“那太医熬好药来了吗,她好些了吗?” “哪有这么快就好的”见段弘这般心急,如意不禁一笑。在她看来,段弘能够回心转意,那便是天大的喜事,白妍迟早都会好起来。 “……”段弘无言,顿了片刻,道“昭告天下,谁能治好明妍公主的病,朕赏黄金千两。”如意一怔,段弘又接着道“你们都出去罢” 众人全都退下了,段弘将门关了,坐到白妍身边,她也丝毫没有反应。就那样看了许久,段弘忽然出声“…妍儿” 白妍手一顿,转过头茫然的望着她。段弘沉默半响,叹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陛下,表小姐来了,在外边候着呢。” 已经好几天了,白妍的病一点起色也没有。段弘才为了那碗冷得冰凉的药汤大发雷霆,这边就李卓传话了。这个时候,她哪有心情跟楚汐萦谈“你叫她先回去,晚上我再去看她。” “可是表小姐她……”李卓那模样是万般为难。 段弘心中烦躁,懒得理他,只想出去亲自说。不料她刚出门去,便看见殿前深裹青色斗篷的楚汐萦,以及背着大大包袱满脸怨恨的影儿。段弘的心募然一空,莫名的恐惧与失落涌上心头,她缓缓走过去,半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这是干什么?” “弘儿,你还记得以前答应过我,不管我是去是留,都让我自己选择吗?”楚汐萦一如既往的望着她,没有痛色亦没有怨愤“是时候了。” 段弘仍旧是呆呆的望着她,没有答话。看她这失魂落魄的模样,旁人看来,几个会信她对她没有情意?楚汐萦心中苦涩,段弘不管是在以前还是现在,对她的离去总显得格外的紧张与不舍,这是她唯一坚持下去的理由,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觉得段弘其实是爱她的。 她好想就这样一直追寻下去,去看看段弘到底对她是哪种情感,只是现在没时间了,她必须要潇潇洒洒的走了,因为再这样下去,也只是让白妍难过,让段弘为难,让她难堪而已“弘儿,我走之前,想问你一句话……如果当初你先遇见的是我,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我……”段弘声音有些异样 “我宁愿能够先遇见你。” “是吗?”楚汐萦含着笑问,泪忍不住就要涌出来,这明明是一句普通得再也不能普通的话了。 段弘使劲的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她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会那样希望她留下来,没有理由没有立场,情绪就那样莫名其妙的涌了上来,而她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诉说。 但楚汐萦似乎铁了心的要离开,她不再看段弘,而是从袖中拿出一方丝帕交到段弘手里。段弘紧紧地盯着那丝帕,这不是七夕节时那块手帕,怎么……还来不及讶异,耳边便传来一句“我把心放在你这里” 余生山水相伴,也不失为人生。语气轻柔,无尽的柔情眷恋。 段弘一怔,再抬头时,已是背影。她无意识的追了两步,忽然住了脚步,久违而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如今是对着另一个人。 “陛下,陛下” 段弘如从梦幻中醒来,久久不能自已,她愣愣的盯着手中的丝帕,仍旧不敢置信“朕好像…好像……” ? ☆、第 91 章 ?  天越来越冷,许多将士都害了寒疾,军里已经好几天没有操练了。这天自下午起就是狂风不断,到了黄昏,也没歇下来。段誉坐在帐中看书,也是寒风肆虐,手脚冰凉。这时外边忽然起了骚乱,他出营一问,才知是粮仓那边出了点状况。 段誉着急赶过去,骚乱已平息了。营前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仓大使一个是他的门下客苟远,两人见他来了,不觉惊了,苟远上前道“侯爷怎么来了?这外边的风狠着呢。” 可不是嘛,那风直打后背吹来,像千万刀刮似的。段誉却不动声色,问仓大使“怎么回事?” “回侯爷的话”那仓大使忙道“这风把营都要刮翻了,将士们怕把粮草吹散了,就闹嚷了些,其实没事。” 段誉早见见几个士兵在忙着加固粮营,便也没话“这粮草还能吃多久?” “大约二十天,”那仓大使答了,见他眉头一皱,又补充道“若是节俭些,尚能撑一个月” 段誉略一沉吟,便道“不必节俭,朝中很快就有军资下来了”说罢四处一望,只见周遭的营房在风中摇晃得厉害,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拔地而起。 “是”仓大使连忙应了。段誉见没什么事,便要回去,苟远见此,忙跟着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还未回营,便被一急切的声音喊住“侯爷!” 苟远听声音熟悉,喜道“是马睿将军!” 段誉脚步一停,回身果见一小将军下马解剑,飞奔过来,喘息道“末将见过侯爷。” 段誉见他一脸的风霜,脸上裂开好几条口,想必是连日赶路“将军请营中细说”于是三人回营,段誉见他气息平稳了,方问“朝中派了多少饷银?” “这……”马睿面露难色,略一迟疑道“陛下以为战事久拖,国库空虚,并未派发军饷,还说…” 段誉面色一沉。 “还说若是年前战事无果,就撤大军问责。” 段誉虽觉恼怒,却也颇是怀疑“你没说只要撑过这两月,成败就分明了?” “侯爷,末将该说的都说了”马睿叹着气道“但是陛下现在对国事……” “张大人跟廖大人呢?”段誉打断他的话,段弘现在什么样,也不需要别人来说。他只是觉得若有人劝谏,段弘一定会听的,且齐国为这 分卷阅读120 - 分卷阅读121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21 次战役做了多少努力,她也不会不知,这时候撤军那不是前功尽弃,简直糊涂! “侯爷有所不知,自那明妍公主犯病之后,陛下性情日渐暴躁,动辄迁怒宫人朝臣,稍有不慎便是死罪。”马睿又将那日大殿之事详述一番,最后叹道“如今朝中大臣多半都寒了心,听之任之罢了。” 明妍明妍,又是明妍!相较往回听时的怒意,这次段誉倒显得平静多了。他长叹一口气,挥手示意马睿下去,沉默良久,终于打定主意:这个女人不得不除了。 苟远见他面色有异,眉眼里尽是杀意,心中猜测不已。 这时段誉倒收敛好心神,吩咐常侍“此事事关重大,还去告知丞相,以作商量。”那常侍忙赶到相营,不想不出一刻便又回来了,说宿家礼早在一个时辰前便启程回齐了。 这件事倒是始料未及的,段誉一时沉默了。 苟远冷笑道“呵,宿丞相可真会挑时候,这个时候回齐。” “想必他也是听说朝中荒唐事,坐不住了吧”回去给段弘料理后来事吗?国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堂堂一国丞相,竟置十万将士生死于不顾,段誉哑然。这数月相处,宿家礼时常与他讲兵家之道,倾囊相授,还赞他有大将之才。他一直以为他与庄稷是不同的,不曾想,这两个人都是愚忠罢了。 罢了。 苟远揣摩自此,道“侯爷,如今丞相回国,坐镇中军的只有您一人,这可是大好时机啊。” “哦?”段誉故作诧异的盯着他,道“本侯愚钝,还请大人明示。” “侯爷”苟远心中暗喜,压低了声道“陛下昏庸无能,更是为了一个女人,而是非不分。军中将士早已对她心怀怨愤了,如今她为了那明妍公主大赏黄金,却连分毫也不肯与远征将士,此事若是传扬下去,侯爷何愁人心不向?!陛下要撤军,侯爷何不就来个将计就计……” “住口!”说着说着,不知觉里段誉已是大怒。苟远心中一震,便见段誉眼里寒星直刺向他。 “本侯要不要起事,何时起事,怎么起事,本侯心中自有打算,不需要你们多言!” “……是…是”苟远心中冷汗,委实不解。 “传令下去,朝中拨下的军资尚在途中,从今日起,军中伙食减半,将士只需呆在营房休养,不必操练”没有冬衣,还有营房。没有粮草,还有马匹,他就是要守在这里,身不死,绝不退兵! ——等到胜战,再论其他。 “主子,陛下来了。” 香室里安安静静的,一个形容华贵的妇人此刻正跪在蒲团上,口中念念有词。许久没动静,奴人不得不提高了声又说一遍,那妇人这才缓缓睁开眼,伸手道“扶我起来”奴人忙搀着她坐上右壁的檀木椅上。 才落座,一个锦衣少年人便推门进来了。正对着门的是一尊金身菩萨,她好奇的看了两眼,才解了斗篷,走到太妃面前,作了个大大的揖道“儿臣见过五姨娘,祝姨娘福寿安康。” 太妃笑了笑,道“弘儿来了,过来坐吧。” 段弘依言坐过去。太妃见她神色间毫无拘束,像有什么欢喜事,这样也好,说话就容易多了。 “姨娘今天怎么在这,对着一尊冷冰冰的菩萨不冷清么?”段弘问道。 “你还说”太妃道“前些日连天的赶这来,这两个月硬是人影也不见,再不叫人请你过来,只怕就把我这老骨头忘了。” “哪里的事”段弘忙赔笑道“不过前朝事忙……” “果真前朝事忙吗?”太妃忽然望着她,目光带着些揣摩。 段弘一怔,她早该知道太妃不是为见她一面这么简单,别过头,缄默了。 太妃见她如此,便知她顽固不通,因长叹一口气道“罢了,去给你父王上炷香吧。” 段弘惊了,她往那香案上一望,果见佛身下供着一个牌位。段纯刚过世的那段时间,段弘连牌位都不敢面对,宫人介于她的缘故,也甚少提了。时间一晃,已隔多年,段弘心底渐已接受,只是事来突兀,她一下子懵了。段弘不知所措的看向太妃,后者只是鼓励的回望着她,轻声道“去罢。” 段弘这才犹犹豫豫的起身,奴人端来热水,净了手,擦干,才走至那铜鎏金制牌位前。那牌位长不过一尺,四周是龙凤呈祥浮雕包裹,底座是拾阶而上的缩帝王宝座,中间则是几个金烫的魏碑文,曰“齐武帝 段纯之位” 不知怎的,段弘心情就莫名的沉重了。许久,才接过奴人手中早已点燃的香,直直的跪了下去。脑中忽然就涌现出好多话,可没有一句能到嘴边的。就那样愣愣的看久,直到香烧过半了,段弘才开口,却道“父王,儿臣不孝。”顿了顿,想想也没什么话说了,段弘便磕了三个响头,将香插在炉里。 说也奇怪,那香一进炉里,忽然就不起烟了。段弘惊骇,忙道“父王,儿臣这辈子就只有这点出息了,你…你吃香吧。”说罢,又磕了三个响头。 那香烟这才袅袅升起。段弘心中石头落地,起身坐到太妃身旁。太妃见她闷闷不乐,想起刚才的事,顺势道“弘儿,你是做了什么事,惹你父王生气了?” 段弘头也不抬,闷闷道“我没有!” 太妃见她如此,也不多言,只吩咐奴人道“去将新制的梅香饼端来,与陛下消惊。” 奴人应声出去,房里就愈加安静了。沉默了一会,太妃忽然叹道“你父王当年为了一个女人功败垂成,才致这数十年间烽烟不断,民不聊生。他虽过世得早,可血缘相连,你有些习性真是像极了他。” 这话也不知是褒是贬,段弘提了提心“姨娘?!” “你且听我把话说完”太妃道“说什么红颜祸水,不过托词。你父王败的不在情至深处,而在偏执成狂。弘儿,你现在比起他,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段弘无言以对。 太妃又道“近日宫里内外人心惶惶,因何而起,你心里该清楚。可你真要为她好,就不该这样将她推向众矢之地。”说完,却见段弘颇不以为然,又叹道“唉,早知道你听不进去。罢了,你回去吧。” “好”段弘似乎就等着她这句话呢,迫不及待地起身就往外走。 “弘儿”太妃又叫住她,见她这般心底总有难过,只道“……这个月二十八是个适搬迁的好日子,到时思悠搬去公主府,我也想出去住上一段。” 什么?!段弘大惊,住了脚步。太妃为什么要搬出去,是嫌弃她吗,楚汐萦是这样,连姨娘也……为什么每个人都迫切地想远离她,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这些疑问几乎是同时冒出来的,段弘却什么也没问。 “许久没在民间过个年了,弘儿……” “……好”段弘连身也没回,只迅速 分卷阅读121 - 分卷阅读122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22 的应了一声,抬脚便走。 却说段弘回文思殿,恰见白妍在内殿玩。如意见她回来了,忙上前喜道“陛下,公主刚才叫我名字了呢。” “是吗?”段弘眉头舒展,这些日的调理,白妍的气色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神智还如几岁孩童一般。段弘走到她身旁坐下,笑问“我是谁?” 白妍只笑着扑进她怀里,却不答。段弘费力地回抱着她,又问“我是谁?” “你是贼。” “你才是贼。”段弘哭笑不得,郁闷半响,才央求似的道“快说说,我是谁。” 白妍嫣然一笑,圈着她的脖颈,半响答道“你是弘儿” “那她呢?”段弘一手指着如意问。 “她是……”白妍忽然就犯难了,她皱着眉头看了半响,小心翼翼地道“她是华阳。” 段弘一愣,与如意对视一眼,恍惚了。 如意亦是茫然,忽的又想起什么似的喜道“陛下,公主能想起故人,这是好事,太医也说多让公主接触以前的事有助病愈呢。” 段弘听她这么一说,才觉是天大的喜事,忙令人道“传朕旨意,速去鸳鸯湖,诏单君相入宫。” ? ☆、第 92 章 ?  “你说什么?”书房里,一黄袍少年坐在案前,握着兔毫,专注于笔尖纸上,看模样似在练字。 “陛…下”回报的使者见她如此漫不经心,也不知她听进去没有,只得硬着头皮道“单道长顽固不化,微臣耗尽唇舌,也不肯随臣进宫。” 段弘冷哼一声,这才停笔,将那“永”字看了又看,似乎还不满意,将宣纸一掀,又落下笔来“违抗圣旨,便是死罪。你不清楚吗?” “这”那使者才反应过来道“微臣自是对她晓以利害,可单道长放言,宁死也不肯入宫。” “呵……”段弘冷笑不语,直待将那字写完,才放下笔,定眼望向他“朕说的不是她,而是你。” 什么?那使者大惊,却是一点辩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只失心般的睁大眼回望着段弘“……陛下” 段弘却不再理。门外进来两个小太监,半拖半劝着那人出去。正纠缠着,外边又小跑进来一传话小官,道“陛下,丞相还朝了。” 宿家礼回来了?段弘恍惚,才问“他,现在何处?” “丞相一个时辰前回府更衣,想必已经进宫了。” “……”段弘无言,盯着那半身瘫软的使者半响,叹道“罢了,你自去领二十杖吧。” “微臣领罪。”那人如噩梦初醒,这才缓回一丝力气,木讷的出去了。 段弘稍整了衣冠,沉思了片刻,又拾笔练字。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门外通传,紧接着一身穿绀袀服紫玺绶的大人进门,案前敛声“见过陛下。” 段弘却似不闻,并不应答。那人也不再多礼,走到案边,随手拿起一张宣纸,看了看道“陛下自识字起,便在练这个‘永’字,已经多年了。” “哦?”段弘停笔,抬眼望着他“那丞相觉得如何?” 宿家礼望字不语。段弘便转了话题,言语多有不悦“丞相还朝,却不上奏,不知将朕置于何地?” “……”宿家礼沉默片刻,道“陛下这字,与之前并无大不同。只是锋正字劲,平添了些威严罢了。” 这言下之意,不过是说段弘毫无长进,倒学会端皇帝架子了。段弘岂会听不明白,她忍了会,叹道“丞相私自回朝,朕连说也说不得么?” 宿家礼听她说得委屈,倒也不觉得她如传说那般智昏,道“臣接朝臣手书,皆言陛下昏庸无度,刻薄寡恩,不知陛下意欲云何?” “不过是处置了些个奴才罢了”段弘面露不耐,道“丞相要来问罪吗?!” “非也”宿家礼忽然后退三步,跪地道“臣奉先王庄相遗托,必将尽心辅佐陛下。如今陛下做事偏怠而致群臣诟病,是臣之过。臣愿领罪受罚,以正陛下圣名。” 段弘大惊,道“此乃朕意,与你何干?”接着又愤愤道“都是那群老东西,小题大做!” “陛下轻贱人命,乃是过一;罔顾群臣劝谏,乃是过二;偏恩美色,乃是过三。此三过,是为君之大忌,陛下条条均沾,尚不自觉?” 段弘听他这样说,倒像才意识到事态之严重,便道“那依丞相之意,朕该如何?” 宿家礼只觉哭笑不得,他无奈起身,道“臣归朝途中,列下八条醒过则,请陛下过目。” 段弘接过,往下看来,待到最后一条时,面色一沉,道“便是有罪,也是朕之罪,与明妍何干?上述七条,朕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条不行!” “陛下,臣闻这数月以来,陛下与那明妍公主坐则同席,出则并马……” 宿家礼还要说,无奈段弘态度甚是坚决“丞相久随军行,想必府上还有很多事务要处理,朕正好也有事,就不留你了。”说罢,起身出门。 且说段弘回文思殿时,白妍尚在熟睡。她小坐一会,便欲离开,此时正逢如意送太医出门回来。看时辰差不多,段弘问道 “太医怎么说?” “太医对此也是束手无策,只说若能让公主多接触先前事物,可能会好些。” “是吗?”段弘语气平淡,只道“以后不用再叫太医了。” “……是”如意迟疑着,见段弘面色不佳,忍不住问道“陛下今日看来,心中似有不快?” “单君相不肯入宫。”段弘皱起眉头,语气不耐。 对于单君相这事,段弘实在是无奈至极。她不过就是关了她些天,就这般小气记仇了。白妍的病毫无进展,而她又不肯来,难道要她亲自去么?不过现在朝中有宿家礼主事,她想来是很闲了,说去也不无可能。 思前想后,段弘总算想出个理由来,差人去告知宿家礼,不想第二日来回话的竟是杨镇。 “陛下,末将奉丞相之命,护送陛下出宫。” 出宫?段弘不想事情竟如此顺利,便问“丞相没告知你,朕为何出宫吗?” “丞相只说,如今陛下与群臣关系紧张,若能稍避一时,倒有所益处。” 还是宿家礼想得长远,段弘想了想道“前些日九龙山那边出了些金器,事关前朝宝藏,朕亲自去察看,也顺道去拜祭庄公。” “是”杨镇只应了一声,这样看来段弘的话有些多余,她干咳一声“那你下去准备吧,明日早朝告知群臣后启程。” 话不絮烦,只说不出十日,一行人便到了鸳鸯湖。因天气严寒,那湖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整个天也雾蒙蒙的,看着就让人心生寒意。湖边的茅庐孤零零的立在寒风中,看来更加破旧了。这样的房屋,冬日里必漏风雨,没想到她的一句话,真的就让单君相在这里困了一年。 段弘多少有几 分卷阅读122 - 分卷阅读123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23 分歉意,她命人在外边等候,自己一个人进院去了。 屋檐的一角堆着柴火,院里的衣竿上还晾着物,这一切与一年之前并无什么差别,只是住的人不同罢了。段弘正四处张望着,只听得砰了一声,那原本半掩的房门,忽的就被关死了。她心中一紧,急步上前道“华阳,开门啊。” 四周一片安静,静得似乎能听见屋里人的呼吸声。段弘知道单君相就在里面的,可她为什么不开门呢。等了好久,段弘忍不住无奈又疑惑的叩门央求道“华阳……妍儿她疯了,你出来陪她说说话罢。” 又等了好久,里边仍没有什么动静,段弘心冷了下来。失魂落魄的往回走,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他们每个人都要这样对她呢? 见她只有一个人,如意忍不住问道“陛下,怎么……” “去九龙山罢。”段弘打断她的话,命道。 车轱辘又转了起来,段弘心中长叹,怅然若失又无力的感觉攀上心头。她终于开始意识到,在她醉心白妍病情的这段时间,有好多东西就那样流走了。或者说它们早晚会流走,她能抓住的寥寥无几。 “……他们走了”柳如烟透过窗户注视着外面,接着她转头问正对着门口的人“你怎么不出去?” 那人并未应答,面无表情的转身往里走,她不想再掺和在别人是事情里,然后无端被人讨厌。 “单君相!”柳如烟叫住她“你不觉得你越来越冷漠无情了吗?” “呵……”单君相脚步略略一缓“我本无情之人。”难道就因为她做了多情之事,就成了多情之人? “你”柳如烟跺脚无奈,生气道“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才不跟你这样的人呆在一起!” 若在往常,单君相一定会用她那引以为傲的贱嘴大战三百回合,如今也只是淡淡地飘出一句“后会无期。” 时间是最能打磨人的一件利器,如今,真的过去太久了。 马车颠簸得厉害,猛的就停了,把刚刚睡熟的白妍都给震醒了。怎么回事,段弘正要问,外边传来杨镇的声音“陛下,车轮被卡住了,片刻就好。” 说是片刻,待了许久也不见好。段弘颇不耐的将木窗推开去看,不想一阵寒风吹来,将帘子掀得老高,叫人倒吸一口寒气。天地就那样呈现在眼前,地面如是披了一件银白色的外衣,漫天大雪就那样纷纷扬扬的洒了下来。段弘不由得一愣,伸出手,雪花落进手心,很快化为一汪清水,带来一阵钻心的冷意。 段弘眉头一皱,正要关窗,瞥眼却见白妍痴痴地望着窗外,眼中有着欣喜。 齐国的冬天虽然寒冷,却是极少下雪,这样的大雪纷飞,也是难得一见。“要下去看吗?”段弘只象征性的一问,便示意如意取斗篷。因扶着白妍下车对杨镇道“今天就不赶路了,趁积雪不多,扎营生火吧。” 杨镇应了。这时如意捧着一件大红斗篷下来,段弘接过细心将它披在白妍身上,才牵起她的手道“朕就在附近走走,你们不用跟来。”说罢,拉着白妍慢慢往人少处走去。 远边零零散散的见着几棵秃树,若放在晴天,定能看得更远。这雪没下多久,薄薄的一层,踩着不软不硬。两人沉默的走了好长一条路,段弘一路压抑的心情,终于有所放松了。 她转过头,正要说话,只听嗖的一声飞羽声。段弘心中一惊,便见一支角头箭直直地朝白妍后背飞来。欲呼不得,情急之下她一把将白妍推开,不过一瞬,一个尖锐的东西便刺进身体。巨大的冲击力把段弘逼得后退两步,也所幸她穿得厚,那箭仅是贴着血肉将衣袍刺穿了。 “什么人?!”段弘警惕的望着可疑之处,大喊一声“护驾!”不远处的树后有了脚步声,却像是跑远了。 杨镇很快带着人马跑了过来,见此亦是大吃一惊“陛下!” “朕没事。”段弘像是余惊未歇的呆站了好久,才望向不省人事的白妍“妍儿她,还好吧?” “公主并未受伤,想是受惊过度,昏厥了。” “那就好”段弘点点头道“将公主带回去吧。” “陛下”这时候段弘竟未陪白妍回去,想必她一定有话说“陛下知道是何人?” 段弘并不答,只用力一扯将箭拔了出来,递给他。 杨镇接过一看,不觉大惊。各国对兵器管制极严,凡有铸造,必示出处。那箭分明是段誉手下的“陛下,臣以为这极有可能是栽赃嫁祸。”若真是段誉,他岂会用自家的箭,这不是…… “不,一定是他!”段弘语气格外的肯定,而且她还能肯定,那些人是冲着白妍来的。段誉一向以为白妍祸国祸民,早就对她怀恨在心了,只是碍于自己而迟迟不敢动手。如今他竟叫人当着她的面动手,只怕一为挑衅二为警告。若果真如此,他除白妍不成,下一箭就要落在自己心口上了!呵呵,所谓至交亲友,一个两个,也不过如此“……今晚你悄悄派人明妍护送公主回宫罢。” ? ☆、第 93 章 ?  大雪下至中夜,二日清晨时已可埋足了。掀帘望去,只见白雪一片,周围的营帐已经收起来了。段弘放下帘子,不过片刻,如意便端着托盘上来“陛下,公主,该用早膳了。”说罢,将食物放在几上,不过几叠饼,一壶热茶罢了。 行军在外,也没什么可讲究的。段弘随手拿起一个枣饼,正要吃,却见旁边坐着那头戴面纱身披轻裘的女子正低着头,浑身瑟瑟“你怕什么?” 那女子身子一抖,更吓得不知所措。如意见此,无奈道“陛下……” 段弘哼了一声,冷眼瞧了那女子两眼,又捡个饼下车去了。 那时杨镇正在外边喂马,段弘见他专心之至,连自己近到面前了也不知,便干咳了两声。 杨镇猛的回神,道“陛下,侍卫们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启程。” 段弘不应,只信手将枣饼喂马嘴里,那马吃得欢乐,忍不住扬了扬蹄“朕见这马颇是眼熟,可跟了你数年之久?” 杨镇应了一声。 “那好,朕就要这匹”说罢,段弘拍了拍马背,翻上马“走吧。” “陛下!”杨镇还要阻拦,不想段弘已骑着马跑走了,他忙令启程,骑马去追“陛下,那帮人说不定就在暗自监视,伺机下手,您……” “呵……”段弘不以为意,略放慢了速度道“杨镇啊,你怎么越老越胆小了?他们若有意对付朕,早在昨日朕就去往西天了。” “可是……” “罢了”段弘长叹一声,低声道“明妍的事可安排妥当了?” 杨镇点头,段弘便道“昨日暗算失败,他们一定会更加小心翼翼,再找机会下手。” “可敌暗我明,雪路崎岖,即便诱他们 分卷阅读123 - 分卷阅读124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24 来,也未必能一网打尽。一旦消息走漏,公主恐怕会有杀身之祸。” “能拖过五日便好”段弘沉吟片刻,望着身下的蹄印思索道“此处离章江不过大半日的路程,我们改走几日的水路,绕些也无妨。” 杨镇眸中一亮,随即命人转了方向,往章江去了。 那日下午便到了章江,只是一行人沿着河岸走了两三个时辰,也没见到什么船只。眼见天要黑了,段弘心想寻船无望,便命人就地扎营,自己去车里歇息了。不想戌时刚过,杨镇在车外喜道“陛下,方才江面上忽现灯火,一艘好大的商船,侍卫们编了竹筏去问,正巧那船商才卸了货。只是,只是那船似乎被一女子包了下来……” 能包下这船的人非富即贵,想必也是通情达理,段弘叫人前去交涉,果然一刻不到,那船便靠岸了。 段弘带着人马上船时,见船栏站着一位女子,这莫非就是船家说的那位?寒冬腊月,这样一位年轻的闺阁小姐,竟孤舟赏月?段弘心中疑问,虽该致谢此间却更不该相扰,只是走了两步,忽觉几分不对劲,因驻了脚步出声试探道“姑娘……” 闻声,那女子似乎一怔,才缓缓转过身来。 面若冷霜,目若寒星,这人……段弘忍不住上前一步“……真的是你。” 那女子并不应答,目光往段弘身旁戴面纱的女子一扫,便别过头往船舱去了。 “陛下”如意目送着她离开,才望向段弘迟疑着问“她是,表小姐?” 段弘点头,似不欲多言道“带’公主’进去吧。” 脚步声渐渐远去,独自凭栏,朔月渐被云层遮挡,整个江面都陷入了深浅不一的黑暗中。段弘闭上眼,终忍不住嗤笑一声,真是可笑,不过数月之前她还在说什么不会让她夜宿孤舟,可如今……紧握双拳,为什么,为什么她什么都没得到,就好像欠了所有人?楚汐萦,单君相,江山社稷,天下百姓……终有一天,他们会来向自己讨债吧。 可是,她还什么都没有得到啊…… 二日下午,江上风起,似有变天之兆。段弘出去察看,不想刚出舱口,便见外边棋桌前背对着她坐着一位女子,是楚汐萦。段弘不由得停了脚步,一整天了,楚汐萦一直对她避而不见,现在又为何……是在等她吗? “陛下”正沉思间,身后传来杨镇的的声音,段弘回神,便听他低声道“他们跟来了。” 段弘转过身,询问似的望着他。 “不过两艘渔船,恐怕一为监视,二为通风报信,人手不应超过五人。” 若能将这几人生擒,断了后边联系,白妍应能安全回宫罢。思及此,段弘道“请公主出来罢。” 杨镇应声离去,不过片刻,那头戴面纱的女子怯生生的出来了。段弘看了她一眼,才伸出手,那女子犹犹豫豫的搭上。 段弘拉着她走了两步,望见楚汐萦的身影,忽然转过身对杨镇道“一旦生变,保护好表小姐。” 杨镇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垂下眼“是。” 楚汐萦坐在棋桌前,看似在眺望江景,可当段弘路过她身旁时,身子却明显的一颤。很多东西都是不言而喻的,即便怎样掩饰,伤痕已经烙在心口。 段弘还是坐到了对面,楚汐萦的目光扫过她,在那面纱女子的身上略一停留,一丝苦涩泛上心头。尽管和梦境有所差别,这一天还是来了。也许她还该感谢段弘,给了她那么久的时间,久得连最初的痛苦与恐惧都麻木了。楚汐萦低头深吸一口气,捡子落棋。 段弘无言相对,目光从略带歉意再到诧异,最后到释然也不过一瞬。罢了,她不问她为何来此,她又何必问她去往何处。落下一子,段弘再抬眼望向楚汐萦时,那日离别之景再次浮现于脑海,那样的感觉如今看来恍若隔世,是日久生情吗?或者日久她真的会生情,只是如今她有更重要的人需要保护,深究不过是徒生怨怼。 两人各怀心事,棋盘半壁已是落满。这一子楚汐萦思索了良久,方要落下,段弘忽见后方的杨镇握住刀柄,她下意识的拉住楚汐萦的手,低声道“小心!” 一声哨起,接着就是几个扑通落水声,段弘回身望去时,只见得几处将要落下的水花,以及两艘不知何时已在三丈之内的渔船。 警报解除。段弘松了手,气氛已显尴尬,沉默了片刻,才命坐在身边的女子“把面纱揭开吧。” 一张陌生的脸庞出现在眼前,楚汐萦不觉一愣,这才注意到段弘衣上的箭孔,心下了然,终忍不住哂笑一声“原来,如此……”段弘啊总是这样,上一秒给她欣喜,下一秒必给她失望。 “我不会让她深陷险境的。”而段弘似乎不知她心中所想,还在补刀。 “呵……”楚汐萦不知是在笑段弘还是在笑自己,她抬头望向江岸,出声唤道“影儿。” 不过片刻,影儿就出来了,背着大大的包袱,仍旧满是怨恨的盯着段弘。段弘一愣,这才见不远处有个渡口,而船已经往那边驶去。 “后会有期” “等等”楚汐萦转过身,段弘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她更重要。但是你,已经比我重要了。” 这说的是什么浑话?楚汐萦想笑,偏偏是一阵心酸,她顿了顿,终是无言以对,转身离去。 段弘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直至消失。 “陛下!” 段弘回过神,望向杨镇“抓到人了” “……”杨镇道“那几人跳入水中,不知所踪了。” “什么?”段弘语气一变,忍了许久才按下怒意“即刻回宫。” 且说段弘马不停蹄的赶回齐王宫,已是九日后。其实早在半路,她便得知白妍安然无恙的消息了,才踏进文思殿,怜儿便迫不及待的迎过来道“陛下,公主她醒来了。” 段弘并未觉有什么,只应了一声,便匆匆进屋了。虽是下午,房里的光线却不足,桌上点着一只烛灯,白妍正在桌前绣花。那娴熟的模样,让段弘不觉一愣,她终于意识到,怜儿口中的‘醒’,并不单单指白妍从昏厥中醒来。身上像是突然驼上千斤重物,让她步履艰难“……妍儿” 白妍闻言一怔,缓缓抬起头,对上段弘的视线。像是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爱恨纠葛又摆在了面前。段弘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是该喜还是该悲,她愣愣地看了白妍许久,转身道“我…晚些再来看你。” “弘儿!”身后传来一声久违的呼唤,段弘生生止住脚步,却没有转身。紧接着一个柔软的身子贴了上来,紧紧地抱着她,耳畔传来一个轻柔的微颤的声音“你为我做的这一切……我很感动。” 这句话如是热泉一般潮湿的段弘的心,她的眼眶渐渐湿热了。尽管在外人眼 分卷阅读124 - 分卷阅读125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25 里,段弘为白妍的病冲昏了头,但是非对错她都明白的,她真的只是,只是太想让白妍好过来了。转过身,段弘的声音有些异样“你不怪我?” 白妍摇头,靠近她怀里,泪忍不住下落。她怎么可能怪她,即便段弘再怎么十恶不赦,她都没资格去责怪,因为将段弘拉下地狱的人,是她啊。 两人再不言语,只紧紧相拥,好久好久,久到那拥抱似乎能抚平两人心中所有的伤痛。 烛灯燃尽,段弘终于开口,声音早不复先前的迟疑,带着一丝欣喜道“妍儿,我早就打算好了。等誉儿回来,我就把皇位让给他,我连诏书都写好了,到时候我们……” 段弘尽管说着,白妍只静静地听,又隔了好久。白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打断道“弘儿,我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白妍道“皇兄他虽有勇有谋,却不敌齐国大军,我希望你能放他一条生路。” “你……”段弘一个激灵,怀疑的盯着白妍,难道她就是因为这件事才来找她的? “算了,就当我没说吧。”白妍眸光一黯,原来她们之间的信任已经如此薄弱了,但是紧接着她抬眼对上段弘,道“弘儿,你知道你最让人羡慕的是什么吗?你在九岁时,还被武王抱在怀里,你喜欢的东西,有千人万人去寻。你犯的错,有人争相去弥补。而皇兄却不能,他必须时时刻刻都要谋划盘算,稍有差池,便万劫不复。华虚贪腐亡国,他比任何人都要痛恨,却又不得不依附于他,他一生沉着冷静,唯一的一次感情用事,就是舍华虚重用飞鸿,却成了败笔。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能做的都做了。” “所以……”段弘平静的望着她“这就是你一再背叛我的理由,他那样待你,你还帮他,真是一对好兄妹啊” “……”面对段弘的猜疑,白妍只能无助的解释“皇兄他真的对我已经很好了……在我离开陈国时,他还对我说,尽管我不再是魏国的公主,但永远是他的妹妹。弘儿,我何尝不想像楚家小姐那样全心全意的跟你在一起,吟诗作画笑谈风月。可是我不能,我能站在这里,一定是因为有人替我扛起我该扛的责任,你明白吗?” “……”段弘无言,半响才答道“这不过是小事,我答应你。” 白妍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还未说话,便听段弘又道“我答应你并不是因为你的这些话,而是我相信,如果情势相左,你也会竭力保我周全。” ? ☆、第 94 章 ?  这天正是腊月初三,离太妃搬出宫已经有好几天了,宫里少了两个正主,自然冷清了不少。早朝过后,段弘百无聊赖,在宫里闲逛。 那日是个阴天,雾气沉沉,脚下青石生冷而僵硬。段弘在廊前伫立,放眼放去,只见满目青苍间嵌着樱红色,松柏挺立寒梅盛放,郁青之色更添清冷。正凝望着,忽闻一阵梅香,段弘回神,却见李卓是折了几枝湿漉漉的梅花。堆笑道“奴才见陛下望着那梅树出神,便擅自折了几枝过来,听闻明妍公主也喜爱梅花,陛下要是觉得好,奴才也折些去。” 段弘不答,只伸手捻起一朵,触手间一片冰凉,正要说话身后传来一气喘吁吁颇带喜气的声音“陛下,有阵前信使传报,陈国在十日前有降兆,齐军已经围困陈王宫了。” 闻言,段弘缓缓松了手,回身瞥去,才见那太监冒着汗,满面喜气。段弘却不觉大喜,应了一声。随后传见那位信使,一问,果如其言,于是派人将此事告知朝中大臣以及各州府。 诸事已毕,众内阁大臣谏议为段誉加爵进封扬其军威。段弘应允,于是众人阁内草拟圣书。 段弘独坐书房,小息片刻,忽叫人取玉轴来。旁侍官见此,暗自疑惑,段弘有重要谕令,为何不与内阁大臣商议。思索之间,段弘已将圣旨拟完印章,叫人封存。 且说段弘拟完就回去休息了。不出一个时辰,有人来报,说宿家礼有急事候见。段弘更衣,赶去书房,见宿家礼也似匆匆而至的模样,惊异道“丞相有何事要奏?” “陛下”宿家礼道“臣闻陛下要私赦魏铭,故去而复返,前来面圣。” 段弘一愣,才坐到位上,问“……丞相是如何知晓的?” “陛下不妨先答复臣,可有此事?” 段弘无言。 宿家礼沉默了片刻,才道 “陛下因何原由要赦免魏王?”段弘不答话,接着宿家礼又道“魏铭乃前朝余孽,当年武王一时疏忽大意,才致如今烽火几季,死伤无数。魏王这人有勇有谋,聪敏果敢,一旦有机可趁,卷土从来,又是一场浩劫,陛下须知斩草除根的道理啊。” “……”段弘欲言又止,终于没说出口。其实这些道理她何尝不知,只是应白妍在先,后心存侥幸罢了。 见此,宿家礼也不再言语,只直直的屈膝跪在案前。 段弘心下一惊,来不及阻止“丞相……” “陛下生性倔强,执意如此,臣无话可说”宿家礼道“但臣受庄相遗嘱,定要竭力辅佐陛下,怎能坐视。臣只能长跪于此,盼陛下回心转意。” 这,不是无赖吗?段弘心急,劝他起来,可他亦是顽固。眼看着时间过去了一个时辰,宿家礼还一动不动的跪在原地,看这模样,她不答应,他就真不起来。段弘无计可施,只能央求道“丞相,我自知做法有失妥当,你能不能……最后一次了。” “陛下啊”宿家礼叹道“臣真的是无能为力啊。您弃军回齐,臣可以替您坐镇中军。你出宫访友,臣可以为您把持朝政。可力总有不所及之处,一旦魏铭逃出生天,后果不堪设想。如今陛下视国事为儿戏,是先王恩宠无度之过,亦是我等权臣纵容之过。可陛下任性千百回,也请臣‘任性’一回罢。” 话说到这个份上,段弘还有什么好说的。她无奈至极,扶额深思,想到反正白妍也不知道,即便知道了,刀剑无眼也是常事,于是提笔改写了一道旨,将魏铭秘密赐死。 待墨迹干了,段弘亲自拿到宿家礼面前。 宿家礼只略略一看,才扶着膝起来,道“谢陛下成全,午时将至,臣告退。”说罢,瘸着腿出门去。 段弘望着他出门,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却怎么轻松不起来,她叫人将那圣旨传下去,连午膳也没传,便坐在位上发呆。不想坐着坐着就伏在案上睡着了,只是无梦。 段弘再有记忆时,便是模模糊糊听到门外有阻拦声。 “公主,陛下睡着了……” 是白妍来了?一个脚步声渐渐靠近,段弘迷茫的睁开眼,一个重物便砸到旁侧。段弘撑起身子,一看,竟是刚才传下去的那道圣旨。顿时睡意全无,段弘心惊不已,抬眼望着面前面若冰霜的 分卷阅读125 - 分卷阅读126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26 女子,万分无措“妍儿……” 白妍只冷冷地盯着她,许久,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骗子!”说罢,决然而去。 段弘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呆呆地望着那玉轴出神。 “陛下……” 一旁的太监面露忧色的望着她。 段弘闭眼忍怒,许久,道“接手圣旨的那帮太监是谁,全部拖出去,乱棍打死。” 屋子里瞬间雅雀无声。天色渐晚,段弘还端端地坐在书房里,入定一般。 “陛下” 恍惚间听人呼唤,段弘回神,见房里不知何时点起了灯,泛黄的烛光打在老太监脸上,格外的不真实。 “陛下,晚膳时候到了。您午膳未用,万念以圣体为重啊” “……”段弘沉默以对,半响才动了动僵劲的手臂,重新取出一卷玉轴,稍作迟疑,便提笔作书。 一气呵成。段弘并未传晚膳,只将那玉轴亲执手中,召驾回文思殿。 冬日的夜来得特别早,戌时未至,满宫所见之处只有灯下阶了。文思殿前的石兽夜色半掩,那块金烫的匾,在高挂的两个灯笼下,亦显得暗淡无色。 段弘下辇,出来相迎的太监宫女俯首诺诺,生气全无。周身四望,段弘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觉得一切都快走到了尽头。 偏房里静寂无声,只灯未点。段弘站到门外,那里边长窗半开,冷风席卷,白妍伫立在窗前,身影与夜色融在了一起,若隐若现。这样静静地站了片刻,段弘才迈开步,将门关了,轻声走到白妍身后,抬起手拉了拉她的衣袖,出声道“妍儿……” 白妍没有转身,亦没有回答。 段弘的语气颇是委屈,出声的那一刻,连她自己也惊了。宿家礼觉得委屈,白妍觉得委屈,可她为什么也会觉得委屈?来不及细想,段弘换上一副喜悦的语气道“妍儿,我重新拟了一份旨,你看看吧”说着,便将玉轴塞到白妍手里。 白妍无动于衷,只紧紧握着那玉轴,似在忍耐着什么。 见此,段弘有些急了,道“妍儿,我知道错了。我本来是要赦免魏铭的,可是丞相他,他……你别生气了。” “弘儿”白妍声音有些颤抖,她深吸一口气,将那玉轴放在一旁,转过身凝视着段弘。其实那时黑灯瞎火的,隐约也只见着轮廓,两人相对良久,白妍叹道“我不想跟你生气。” 段弘诧异,接着白妍又道“你有你的立场,我也有我的。但是弘儿,你错在不该答应我。” 段弘无言。 “宿丞相的顾虑,理之当然”白妍问她“可若我说对皇兄的了解,绝无再来之势,你信么?” 段弘依旧是无言以对。 见此,白妍道“那我现在再问你,你答应么?” 段弘迟疑了半响,道“……我答应你” 见她语气犹豫,白妍无奈道“弘儿,我并非强要你什么。你要想清楚,因为我和你一样,平生最恨欺骗了。”因为即便段弘拒绝,她也无可厚非。 这时,段弘倒是不确定的问了“魏铭真的会安心做一个寻常子弟吗?” “弘儿”白妍思绪飘远“在你眼里,皇兄或许是一个为得皇位步步为营不折手段的人,但在我看来,他却时系百姓安危。天下百姓累于战乱,皇兄亦是心中愧疚夜不安枕,只是家恨国仇,不得不报。” 又是这样,每次白妍提及他时,总是不经意的流露出骄傲与怜悯的神情。这让段弘分外的不满,魏铭心中愧疚夜不安枕,关她什么事? 白妍还要再说,忽觉段弘有些不对劲,正要问,腰间被人大力一圈,紧接着段弘凑了过来。白妍那时心里情绪一大堆,什么都有,唯独没有情爱之念,段弘怎么突然……仓促的闭上眼,只觉唇畔被人轻轻一点,接着耳边便传来一阵热气“妍儿,我想要你,现在!” 什么?!白妍心中一震,猛的睁开眼,愣了愣,才开口“……这是,交换吗?” …… 且说令至军中,加段誉为骠骑大将军,众武将纷纷恭贺。段誉谦言相谢间,一小厮悄至身后低语道,君上还有密旨相授。段誉一愣,往传旨的太监那边放去,见对方正以目色示意。 段誉了然,于是散去武官。 那太监将玉轴奉上,段誉一看,不觉颜色大变,紧握着轴书,半响不语。那太监察其颜色,上前一步“侯爷。” “这是……陛下的意思?” “侯爷勿怪奴才多嘴”那太监似乎就等着他这样问呢,道“陛下原意是赐死那前朝余孽,不知怎的,二日从明妍公主房里出来,就改了主意。” “呵……”看来真是无药可救了,段誉低声冷笑,四哥啊四哥,你可千万别怪六弟不顾念手足之情啊,因将那轴书投至火盆,命门外将“圣上有旨,意取魏王项上人头。速点兵八百,随本侯进宫捉拿魏铭。” ? ☆、第 95 章 ?  陈王宫里一片沉寂,宫女太监早在数日前就遣散干尽,仅剩些个忠将良臣也不足为惧。段誉带着这八百精兵气势汹汹,倒有些小题大做了。 很快到了宣和殿前。这座重檐九脊顶的王宫正殿,黄瓦覆顶,斗拱交错,极尽威严。殿门大开,隐约可见正中是一个约两米高的朱漆方台,那上面应安放着金漆雕龙宝座。段誉此时勒了马,命人去搜查魏铭所在。不想不过片刻,便有人前来回报,说魏铭一个人坐在宣和殿上呢。 当年他父皇一个坐在皇位上等死,如今他瞎折腾一番,搞得天下大乱,不依然是这样的结局?段誉心中冷笑,旋即下马,大步进殿去。 随着殿门缓缓合上,那殿上传来一个沉着泰然的声音“你来了。” 雕龙围屏前,果然端坐着一位身穿前朝服饰的俊逸君王,那少年老成,威严自成的模样让段誉也不由的一震。其实在段誉看来,魏铭这个人一向是深不可测的,就像他此刻一个人坐在金殿上等死,即便殿下空无一臣,他的神情依旧是睥睨天下的,那种淡定与冷静,仿佛天下事尽握手中一般。段誉不觉有些恼怒,道“真是有种像种啊!” 这句话显然是用来讥讽他父子俩的,不过他却并不买账。有种像种么……魏铭把目光投到他身上,审视片刻,道“王城百姓撑不过十日,你那数万大军亦撑不过。那么,你以为你凭什么可以站在此处与孤说话?”不过是他一时心软,先递降书罢了。 ……这句话让段誉暗自心惊,他没想到魏铭对他军中状况了如指掌。他们两人间的博弈,是在拿这百万生死作较量,而魏铭输了……不对,魏铭本是前朝余孽,他的出现已致千万死伤,临头痛惜这百万生死,不过是伪善! 想到此处,段誉正目对向他,但终究他与前朝昏君有所不用,过多的讥讽倒显得自己小人 分卷阅读126 - 分卷阅读127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27 了,因道“你知道本侯今日为何前来吗?” “当然是来取孤性命。”降书递交已经好多天,段誉却只是围困王宫,很明显是在等朝中令至。 “错!”段誉似乎很乐见他的失算,微微笑道“本侯是奉皇命,来赦免你的!” 什么?!魏铭心中大惊,片刻之后回想过来,终忍不住心中长叹……他这个傻妹妹啊。飞鸿精通机关之术,想要生,极其容易。只是他生为复国,死亦当为复国,魏氏嫡子怎能做逃兵。 “呵……”说到此处,段誉颇是愤愤“一个搅得天下不宁,一个把我那四哥迷得晕头转向,你们魏家人一个个真是好本事啊。” 魏铭沉思片刻,缓缓道“所以你会遵从皇命吗?” “你觉得呢?”段誉眸光一变,抚刀跨前一步。 “自然不会。”魏铭淡淡道,如此看来,段誉是要拥兵自立了。段弘不保,那蔓儿她…… 魏铭的神情已不似方才那般从容了,段誉猜出他心中所想,宽慰道“放心,你兄妹情深,本侯自不会让你黄泉孤单。” “……”魏铭无言,半响,无奈道“你就这般痛恨她吗?” “红颜祸水,必当诛之”段誉紧紧地注视他的一举一动“逼得本侯手足相残,你还想说什么?” “她有过,段弘岂不过更大?”魏铭道“一句红颜祸水,就妄想把所有过错推在一介薄弱女子身上,岂非懦夫之言!段誉,孤本以为你身为王子,该眼光独到,不过与常人一般见识罢了。” “你!”段誉怒极,偏又无话可说。 “……孤王与你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段誉有点意外的看向他,冷笑道“你已是将死之人,拿什么做交易?” “就拿孤王这副身躯,以及那份降书如何?”魏铭静静地望着他,随后缓缓从口中吐出四个字“保她平安。” “事已成定局,你若早日这样说或还有机会,现在,呵…痴心妄想。” “若你良心过得去……”魏铭还要说,但见他目光坚定,只自嘲一声叹道“看来这是一场永远也谈不拢的交易啊……罢了,随你处置吧。”说罢,他抚住胸口,闭目良久,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 那理应是□□无疑,段誉见此,也并未阻止。 魏铭仍旧端坐在位上,一手握着□□,一手抚着座上龙头。那红黄两色的金龙纹雕刻得栩栩如生,节次鳞比。魏铭慢慢的看,看那高大的蟠龙金柱,殿顶藻井上的巨大雕龙,梁材间的绚丽彩画,壁间的双龙戏珠 ——江山,皇妹……终忍不住长叹一声,魏铭紧紧地握了一下龙头,松开手,他扯掉瓶塞,仰头,一饮而尽。 一刻之后,殿门沉沉的开了。一个副将悄声进来,往殿上一望,心中了然,随即请示段誉“侯爷,如何处置?” “把他的头颅割下来”段誉最后望了一眼,转身道“本侯要送明妍公主,不,四哥,一个大大的礼!” 那日的临淄下了整整一天的绵绵细雨。 段弘在书房坐到日暮,原是想雨停了回去,这样看来,怕是还要下一整夜了“来人。” “陛下”李卓似乎就等着她唤呢,立马从外边进来道“奴才还以为您看折子,忘了时辰呢。” “说什么话,回文思殿。” 李卓忙去外边吆喝一声,随即捧着裘衣来为段弘套上,道“奴才看陛下这几日废寝忘食,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 “是么?”段弘轻声自问,其实也不过是因为那件事,心中有愧罢了。 “当然……”李卓正说着,一个传话小太监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脸色煞白“陛下……” “何事?”段弘心中有不好的预感,紧问道。 “丞相薨逝了。” “什么?!”晴天霹雳,段弘整个人都懵了,她直直地落坐在位上“你说什么?” “陛下”那太监已有哭腔“丞相听人说陛下临时改意,赦免魏王,一时想不通,在府中自缢身亡了!” “……”段弘无言以对,只觉得心空凉了一大片,静坐良久,终于开口道“府中何人来上报?” “是一个老管事” “传他进来” 片刻之后,一手捧朱盒的管事目光呆滞的进来,他半身湿透,想必就这样淋着雨进宫的,直直的跪在案前“老奴见过陛下,吾皇万岁。” 段弘一时无话,看了他半响,才问道“丞相何时自尽的?” “大约午时刚过不久,丞相阅下一份密报,郁郁回房。再后来……”那管事没再说下去,只道“丞相留下书折,请陛下过目。” 段弘这才注意到他手上的朱盒,李卓忙呈上来。段弘打开一看,果就一本折子,面上附了一个大大的永字。“陛下这字,与之前并无大不同。只是锋正字劲,平添了些威严罢了。”段弘手一顿,心中难安,她缓缓打开那折子,出乎意料的只有一首四句诗: “一笑相倾国便亡,何劳荆棘始堪伤。小怜玉体横陈夜,已报周师入晋阳。” 段弘愣住了。 “丞相生前几日,常唏嘘自叹,道是有负先王庄相之托,无颜地下相见……” “行了”段弘打断他的话,扶额自伤,许久,无力的吐出一句话“你回去罢。” ? ☆、第 96 章 ?  一连串的事故,让人不明东南西北,平静之下诡异的浪潮暗涌,整个齐王宫还浑然不觉。 宿家礼的死讯并未在朝堂上掀起多大的波澜,除了唏嘘感叹,群臣有的只是静默。段弘亦然,只是她这些日夜反省,算来算去,仍不知过该咎往何处。若说她赦免魏铭是错,与白妍纠缠不清是错,还不如说当初段纯立她为王就是错。 结局早已注定…… 思及此,段弘长叹一声,往长窗望去,暮色霭霭,又是一天了。 旁侍的丫鬟见她回神,忙把剩得中温的茶奉上来。段弘将那青花盏顶轻轻一掀,旋即清香四溢,茶水清澈见底。段弘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顿,抬头望着门外飘影的彩纸金带,问“快过年了吧?” “回陛下”那丫鬟赶紧答道“不到半月了。” 看来宿家礼过世的举哀七日也过去了啊,心里像是沉了一块足实的金砖,难受得紧。段弘一抬手,将茶一饮而尽。 方放下茶盏,那丫鬟犹豫着道“陛下……方才外边来人,说公主在文思殿等您回去呢。” “什么时候的事?”段弘瞥眼望向她,随即又道“等晚膳时分再去吧。” “……”丫鬟无言,沉默了半响,又道“那公公说公主面色不太好,请您赶紧过去呢……” 话音还未落,段弘便往桌上一拍,冷眼盯向她,丫鬟吓得腿一哆嗦,慌忙跪下。段弘这才冷声道“不要一天到晚公主长公主短的, 分卷阅读127 - 分卷阅读128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28 这宫里朕说了算!”搞得现在流言四起,都道这朝中大事是白妍主意。 那丫鬟再不敢说话了。段弘在书房直待到黄昏,才回文思殿。冬日里天黑得早,那个时候就该点灯了,可偏殿里除了壁灯几盏,连暖炉有没点。 整个房里昏沉沉的,屋里的丫鬟见她进来,都识趣地退了出去。门被轻轻的一关,段弘心中诧异,方定神往里望去,隐约间帘上印了个人影。 “妍儿……”段弘喊了一声,却没人答应。她将一支蜡烛在壁灯上燃了,举着往里去,才撩开珠帘,不禁又倒吸一口气。只见那桌上摆着几尺麻布,白妍一身素缟坐在桌前,正低着头绣什么东西,那手中的线比针头还粗。 段弘莫名的觉得有些心慌“妍儿,你干什么啊,怎么不点灯?” 白妍只手一顿,并未答话。 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段弘呆站在那里,心中疑问万千。整个房里安静极了,除了衣袖摩擦声,什么也没有,那场景说不出的诡异,段弘隐约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她如临大敌般的站在那竖耳静听,不想手一抖,那烛泪滴在手上,本能的一声吃痛。 房里的气氛有了细小的波澜。 “弘儿” 白妍的语气如大失所望般的叹息,段弘一个激灵,望向她。白妍却忽然不说了,两人对视一眼,又是沉默,半响之后,她往横几上一望“去把那个木盒帮我捧过来吧。” 段弘一愣,随她视线,果见上边放着一个方方正正地木盒。那是……什么?段弘疑问着迈步过去,轻轻捧起那木盒,这重量……直觉里所有的不祥都来自这个盒子,难道是…… 时间并不容她多想,在木盒放着桌上的一瞬,白妍道“打开吧。” 段弘又是一愣,不确定地看了看她,这才犹豫着将那木盒打开,首先入眼的是一头枯青色的头发。段弘惊叫一声,迅速将那盖子按下去,这是……一个名字却快速在脑中划过,魏铭!“这…这是怎么回事?”她震惊地望向白妍。 “怎么回事?”白妍情绪开始波动,她定眼盯着段弘,一字一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应该我问你吗?” 闻言,段弘一震,不可置信地回望着她,惊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妍眼中已是晶莹,却死死的忍住了,道“这是你的主意?你后面又改了旨意是不是?” “怎么会?”欲辩无力,段弘强自稳了稳心神,神伤道“丞相已经因为这件事,自尽身亡了。” 见她不肯承认,白妍似乎也不打算与她争论,她别过头,稍稍平复下情绪“出来吧。” 这房里有人? 一个身影从角落里出来,段弘一眼认出了,是前去宣旨的太监。是他把魏铭的人头带回来,是他在冤枉她?段弘又惊又怒,还是抵不过满心的疑惑,她冷眼盯着那太监,恨不得将他看穿。 那太监始终低着头,他闷声跪到两人面前行礼“奴才叩见陛下,明妍公主。”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奴才不敢” “叫你说就说!”段弘怒道,阴一套阳一套,她被人背叛也不是一两回,当着她面还能装的也没谁了。 “……是”那太监稍稍抬眼瞥了下满脸怒容的段弘,略一迟疑道“奴才也不清楚,当时侯爷看完圣旨,确实是说陛下意取魏王项上人头……” “你说什么?!”段弘眸色一变。 那太监吓得一抖,忙道“陛下如不信…可派人去军中查证……奴才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也不敢欺瞒陛下啊。” “是么?”段弘握拳,似在忍怒“滚出去受死吧。” “陛下?!”那太监声音都变了。 段弘却似无法可忍,一脚踢在那太监脑袋上,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陛下……”那太监被踢倒在地,连口中的血腥味也不敢顾,就爬过来要扯段弘的袍子。段弘又是一脚,朝外吼道“来人!” 屋子里终于又恢复了安静。 “够了么?”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白妍淡淡道。 段弘一愣,望着她,无奈道“妍儿,我没有。” “你这样说,是在指晋安侯欺君么?”白妍道“欺君可是死罪啊。” “我……”段弘欲言又止。既然魏铭人头在此,誉儿定然违抗了圣旨,那他为什么这样做,他……要造反吗? 白妍见她说不出话来,只惨然一笑,道“你这是承认了?” “我没有!”段弘别的什么也不说,就咬着这三个字,死死不松口。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刻钟,直待李卓进来催晚膳。白妍忽然问他“你在圣上身边多久了?” “回公主”李卓忙道“奴才是陛下从宫外带回来的,已经大半年。” 段弘一听白妍这样问,便知她有意向李卓问话,因放下思绪,听他二人说。果然,白妍又接着问“我听人说陛下待你极好,时刻都将你带在身边,是吗?” “奴才是陛下的贴身太监,这是分内之事。” “那好”白妍道“陛下赦免魏王一事,你知不知情?” “……奴才略知” “魏王尸首今日被人带回王宫,这是晋安侯抗旨,还是陛下的主意?” “这”李卓忽然不说了,他抬头看看了段弘。 段弘便道“无妨,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是”李卓又低下头,却道“是…陛下的主意。” …… 当头一棒,段弘整个人都呆住了。白妍眸光一黯,心灰意冷,一时无话,房间里死寂一般。 她被人算计了,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浮现,段弘终于意识到了,只是意识到的时候,没有见到魏铭头颅时那样的震惊,亦没有传旨太监冤枉她时那般的愤怒,有的只是彻骨的心寒。似乎是愣了许久,她转过头看着面前这个躬着身低眉顺眼的小太监,开口道“你走吧” 李卓的神情稍有异样,顿了一顿,终是什么话也没说,退了出去。 这个答案显然是两个人都不愿意面对的,白妍对此深信不疑,段弘却也百口莫辩。沉默了好久,还是白妍开口“最后问你一次,是不是你的主意?”见段弘不答话,她带着几分期许道“弘儿,我跟你一样,最不能忍的就是欺骗。”她多么希望段弘可以承认,对她说一句诚心的话,因为那样她至少还能找到借口去原谅她。 “……我没有”段弘喃喃,她的回答,仍旧是这三个字。 一直强忍的泪水,不知怎的在此刻忽然就忍不住了,白妍和泪望着她,半响,道“那就让我们各安天涯吧” 尽管段弘脑中一片混乱,那一日也吃惊不少,她还是迅速的望着白妍,不可置信“你在说什么?” 她明明就听到了,白妍泪流不语,背过身就要走。 段 分卷阅读128 - 分卷阅读129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29 弘却一把拉住她,紧紧的注视着她。 “弘儿,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了,你让我走吧” 话未完,又是一行清泪,尽管心如刀割,白妍还是缓缓扯开她的手,他们这一段感情牵扯了太多的人,太多的后果,可是家恨国仇却怎么也消不尽,或者分开会更好吧。 段弘半句话也说不上来,或者这一连串的打击已经让她如至梦幻了,她就如木偶一般,呆呆地看着她渐行渐远,直至消失。视线模糊过了,又清晰过来,四周忽然变得很刺眼,她木然四望“妍儿呢?” “公主走了”随后赶来的怜儿心疼道“陛下,该用晚膳了。” 妍儿走了…她走了……段弘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的心急,她焦急地往外边走,口中念叨着“她去哪了,不行,我要去找她……” “公主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出宫了”怜儿拦着她,道“陛下,明天还要早朝呢。” “早朝,什么早朝”段弘忽然觉得很可笑,她用陌生的眼光打望这一切,只觉得森冷无比——这可不就是梦里那个吃人的牢笼么“我不要再待在这里,我要去找她,我要退位,让开,我要退位……” 想法一旦生成了,任谁也拉不住。段弘几乎是一路跌撞着跑到书房,命人取旨书来,书房里的掌官以为有什么大事,赶忙取来玉轴。段弘立在案前,连墨都没研匀,便开始写。 门外不知何时传来一声通报,段弘没有在意,不过片刻案前边便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陛下” 是杨镇。段弘无动于衷。 “晋安侯反了” 段弘的神色仍然没什么变化,只是手忽然一松,墨笔坠下,脏了圣书。 “陛下……” “朕知道了”不知谁心中一声长长的叹息。段弘低头良久,终于抬眼注视着他,分外的平静“这些日都没见到你,是在怨恨朕吗?” “……臣不敢” 段弘无言,沉默了片刻,道“丞相的事,朕心中很是愧疚。” “往事已矣”杨镇叹道“晋安侯不出七日便可率军至临淄,陛下可有应对之策?” …… “如今之势,要保住陛下大宝之位已是艰难。”杨镇又道“好在不久前太妃搬出王宫,臣权下之计,陛下不妨暂居毫州公主府,太妃慈佑,或能保圣体无恙。” ? ☆、第 97 章 ?  腊月十九,段誉兵变的消息传至朝中,群臣闻之,皆默然相对。腊月二十,段弘早朝发诏退位,搬居公主府。腊月二十三,段誉率军至毫州,群臣奉诏城外相迎。腊月二十六,天地坛造台完毕。二十七,段誉受册宝,即天子位,改国号为昌和。 ——至此,段弘长达七年之久的统治生涯结束,东音之国终沦为过去。 二十八日,朝中有臣子历数段弘十宗罪,要求严惩段弘,段誉无言,先行退朝。到了二十九日,原府中十二位大臣联名上书,要求惩处段弘白妍。段誉恐事态严重,于早朝后,召朝中要臣内阁商议此事。 阁中,几位新上任的大臣对段弘极是忌恨,言辞激烈,非治段弘死罪不可。声讨之际,段誉一直沉默不语,末了,问向朝中几位老臣。那几位大臣避不言此,只纷纷道,年老力驰,有归乡养老之意。 段誉心中颇是不悦。见他不说话,如今已经官至侍郎的苟远便道“陛下,如今虽是大势已定,但武王生前留下的一些人顽固不通,难免借文王之名,又生事端啊。” 这话意有所指,一下就戳中段誉心中所虑,他微微点头,正要说话。 “陛下”常太清打断道“陛下切勿受人挑拨,乱了圣心。” “常大人?”段誉意外又警惕似地望了他一眼,这常太清不竟肯帮段弘说话。 “臣只是怕陛下一念之差,悔之不及啊。”常太清道“文王还剩多少势力,能翻起多大的浪,陛下何不扪心自问,这是其一。其二,文王甘愿退位让贤,便是心有悔悟,陛下何必追根究地,落人口舌。其三,陛下与文王自□□好,怎能因旁人三言两语就毁了这手足之情。其四,文王现与太妃居一所,太妃若誓死庇护,陛下又该当何处?” 段誉垂眸,似在深思,这时那几位老臣也纷言此意。 苟远见他迟疑,忙道“陛下……” “行了”段誉出声,似已拿定主意“新年之际,不便谈论这些,朕今下午去看望太妃,日后再议。” 于是议散,几位老臣结伴出宫,一人道“没想到素以墙头草出名的常太清,竟也会帮废君说话,真是稀奇。” 常太清只呵呵笑道“同朝为官数十年,第一次与诸位大人一块出宫,不也是稀奇。” 众人一笑置之,消弭之际,一人叹道“都道侯爷宅心仁厚,可不过坐到那位上两天,呵呵……” 闻言,众人皆是一惊,相互望了望,一人宽慰道“谁没有几分欲念,谁也别说谁。不过……”那人话锋一转,望向常太清道“我总是想不明白,你常太清是有什么样的本事,样样贪事事贪,还在御前红了大半辈子?”弹劾常太清的折子一年不下上百贴,文武百官知道他贪,武王知道他贪,文王知道他贪,却还是宠信他,把财政大权交给他。 常太清笑了笑,反问道“如今朝上多是侯府之臣,很难再有立足之地了……刚才几位大人都有意告老还乡,不知是否真有打算?” 一言出,众皆缄默,半响,有人打趣道“……怎么,常大人还没贪够?” 众人一阵奚落,浩然而去。 常太清却停了脚步,回头往那大明殿望去。哪朝哪国没有贪官,朝廷不怕贪,是怕贪之无度啊。心中长叹一声,段誉权欲心重,极易受小人蒙蔽,难伺候啊…… 那日申时,圣驾至毫州公主府。 大宝之日,公主府里除段思悠去观了半日礼,其他的人不过送了贺表名册。这次通传皇帝亲驾,府里自然不敢敷衍,太妃亲带着府里六百多口人门前跪迎请罪。 段誉下驾见这般大礼不由得一愣,随即欣喜,不过片刻就沉下心来,因为那跪迎人群中并没有段弘。他默不作声的走至太妃身旁着手将她扶起来,道“姨娘如此大礼,儿臣怎受得起。”说罢免众人礼。 “你如今是天子,自然不能乱了规矩”太妃道“你母妃过世得早,堂中事也一直是我在管。前日登宝,姨娘没去观礼,让你难堪了。” 段誉眸色微变,只略略一笑,似不以为意“姨娘哪里的话,有陈太妃在不也一样。只是希望儿臣尊封姨娘母懿皇太后时,姨娘能给儿臣一点面子。” 这话说来有些严重,太妃知他心中在意,屈膝又要请罪。段誉忙拦住她道“姨娘这是做什么呢,儿臣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啊。” “那就好”太妃这才抬眼,望着他道 分卷阅读129 - 分卷阅读130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30 “誉儿,姨娘是长辈,这件事实在做得不妥。” “过去的事就不必提了”段誉只扶着她往里走,环望一周,诧异道“四哥呢,怎么今日不见人?” 太妃不想他如此心急,正腹作言词,段誉对一旁的段思悠道“今日正是我们一家团圆之际,怎能少了四哥。五姐,只能麻烦你叫人请她过来了。” 段思悠一愣,茫然望向太妃。 “唉,这孽障,怎受得起个请字”太妃叹道“她病了!” “什么?”段誉语气虽是诧异,实则一点也不信。 “自那明妍离宫之后,她连皇帝都不想做了,整日茶饭不思,疯疯癫癫嚷着要去寻人。这些日是那大喜之日,又近年关,姨娘怎能将她放出去。把她关在湖中小书斋里,不想她二十六那晚翻窗跳湖,差点冻死在水里。烧了一天一夜,真是片刻离不得人,这不才误了你的吉时。” “原来如此……”段誉将信将疑,道“四哥病得如何?” “罢了,别提那孽障,晦气” 见她如此,段誉只在心里思忖,果真不提了“今天腊月二十九,姨娘随朕回宫过年可好?” “日子还长”说这话时,她明显感到段誉手一僵,便拍着他手道“誉儿,姨娘深居宫中数十年,就盼着在外边过一次年,才搬来公主府,你若真的体贴姨娘,就让姨娘在这过了元宵再回去。” …… 傍晚,段誉回宫。苟远闻讯赶来,问事之进展。 段誉坐在位上,眉头紧锁,十分不悦,半响,道“太妃言语间对文王尽是维护,连朕提也不准提。” “臣早有所料”苟远道“不仅如此,连朝中许多大臣也有保文王之意啊。” “你说什么?!”段誉心中大怒,紧握双拳。为什么这些人眼里从来都只有段弘段弘段弘,同样是王子,庄稷要提防着他甚至想要除掉他去辅佐一个废材,宿家礼虽然肯定他,却一直强调着忠君爱国,现在好了,这些人终于承认段弘就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承认他才是真正的天子骄子,可是他们宁肯辞朝也要保住段弘的性命……为什么,难道他天生就比她低一等,就因为他不是楚清兰的儿子? “陛下”苟远见他如此,趁机道“臣有一计。” “说来听听” 段誉这话多少有些随意,苟远却是小心翼翼的伏在他耳边低语。段誉面色渐渐凝重,毕了,他抬眼犹豫的盯着苟远“你……” 正在此时,一个小太监捧着一方密函进来。段誉阅毕,静默不语。 苟远询问,才道“方才太妃以文王病重为由,不让朕探问。朕心中不信,于是派人查探,发现果有其事……文王高烧第三日才完全褪去,寒疾复发。” “寒疾?” “这事你可能知得不详尽”段誉回忆道“四年前,文王与明妍公主同坠于谷底,失踪数月。满朝文武都以为她崩逝了,连朕也……所幸文王福大命大,被楚家小姐救起,当时她患的就是寒疾” “如此说来,倒是不用那么麻烦了”苟远灵光一闪,并未注意段誉有何异常,道“陛下何不派两位太医前去为文王诊治,世人皆知害寒之病最难医……” “够了!”段誉突然打断,道“文王为政不为,乃能力不足。既愿退位就不必再追究了。朕赐王爵一个‘澈’字,其余赏赐由内阁大臣拟好予朕审看吧。”段弘这一辈子都过得糊糊涂涂的,希望她能早日清醒吧。 “陛下?!”苟远一时反应不过来,怎么段誉态度一瞬间就变了呢。 “朕累了,要去歇息了,你也早些回去吧”说罢,起身就走。 “陛下…陛下……”苟远见他不理,无奈之下只得道“那明妍公主……” 段誉猛的停住,脑子闪过无数个念头…… “若你良心过得去” “……看来这是一场永远也谈不拢的交易啊” “……罢了,随你处置吧。” 那日之景,如今想来仍旧惊心,成王败寇,一念之差,段誉想了又想,终还是道“随她去吧” “姨娘,姨娘……”在内室就听见外边叫人。老妈妈听到声音,不由得笑道“是和静公主来了。” “这孩子,都二十岁的人了,也不让人省心。”太妃叹道“快叫她进来吧” “姨娘”段思悠才踩进门,就喜道“刚才宫中传来一个好消息,皇上要封四哥为澈王。” “是吗,那就好”太妃略略一笑道“思悠,你赶紧去看看弘儿,刚才才来人说她又在闹呢。” “哦”段思悠应了一声,扫兴的往外面走。 那老妈妈送她出去,片刻之后又回来,道“皇上赐下王爵,这是好事啊,主子怎么还郁郁不乐?” “他赐下王爵,怕只是一时所感。今日我与他谈话,发觉他对弘儿极是忌惮,若旁人再一撩拨,又变了主意。” “主子未免多虑了”老妈妈道“奴婢也是看着这两个孩子长大的,武王膝下七子,就属他两人最为要好。况且皇上性子稳重,极为看重兄弟情义,便是以前武王对文王极是偏爱,也不见他有半句怨言。” “他没有怨言,是因为他那时仰望的是弘儿。可如今他身居高位,又怎能再忍受后宫朝臣们对她一味的偏爱?”太妃道“若说性子,世上有几个人能坐上那皇位不忘初心,手中握着的权利越大,人命亲情在心中就越轻了。” “元宵节一过,就要回宫。在这之前一定要给弘儿想条生路,否则,朝中只要有想害她的人,那一天就总会到来。” “主子……” “不想了”太妃叹道“先去看看那个小祖宗罢 ” ? ☆、第 98 章 ?  “滚,全都滚,滚!” 里屋传来声声巨响,紧接着便是一顿歇斯底里的咳嗽声。段弘又是在发疯,老妈妈驻了足,转眼望向太妃。 太妃只叹了一口气,回看一眼,这还能怎么办呢“进去罢。” 两人这才进去,房内果是一片狼藉,桌上的东西尽被拂下地。段思悠站在门前,正望着地上的药碗渣片发呆,那模样看来受惊不小,见她进来,才吃吃的喊道“…姨娘” “你先回去歇着吧”太妃拍着她的背,让那老妈妈带她回去,这才望向坐在桌前的段弘。那时段弘半披着裘衣,脸色灰白,喘息不匀,任谁看也是个大病之人。此刻她就端端坐在那里,许是说不出话,只瞪着一双眼,瞧着五太妃。 太妃心头是一半恨一半痛,却又无可奈何,她走到段弘身旁,不想还没说话,便被她死死的攥住袖头,因坐在旁侧痛惜道“弘儿,你这般折腾究竟是为何啊?” 段弘的情绪一下子被挑起,想要说话,又是一阵咳嗽。 太妃只拍着她的背道“誉儿今日下午来府里了,对你 分卷阅读130 - 分卷阅读131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31 似有诸多不满,你要安分守己,才好度日啊。” “咳咳”段弘似乎没听进,只艰难道“我要出去……姨…娘,你让我出去吧。” “你这孩子,怎么就油盐不进呢!”太妃道“你知不知道现在朝堂上有多少人欲对你杀之而后快,你要走出这道大门,谁也救不了你了!”闻言,段弘安静了些,太妃软下语气,又道“弘儿,姨娘一个妇人,做不了什么。连护犊之心也要皇上成全,你就不能安下心,体恤一下姨娘的苦心吗?” “姨娘……儿臣不孝”段弘神色黯然,却仍旧抓着她的手追问道“那妍儿呢,段誉对她恨之入骨,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她……”太妃见她情绪又见激动,便换了语气索性道“你退位的消息传出,城中有些许人家迁出临淄城,说不定她也趁乱走了。” 段弘怔了怔,缓缓松了手,低头不语。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沉默了半响,太妃见她暗自神伤,也无可奈何,只拉了拉她身上的裘袍,问道“弘儿,你冷不冷?” 段弘没有答话,木然地摇了摇头。 “饿不饿?” 这回段弘连头都没摇了,半点回应也没有。 见她如此,太妃心中大痛,倒是忽然想起什么道“听说那楚家小姐回了赵国府邸,她精通医术,你前些年害疾也是她治好的,不如叫人请她来看看……” “不”太妃话还没说完,段弘便出声打断了。 太妃却是不以为意,接着道“你以前与她也颇为交好,朝夕相处也没见红过脸,你……” “不要,除了妍儿我谁也不要咳咳咳……”段弘声音越来越大,及至大咳不已,她又想着摔东西,可惜桌上什么也没有,只对着那桌腿狠狠的踢了两脚。 “行了行了”太妃忙安慰着她“是姨娘说错话了,不提了不提了。” 原以为段弘就此停下手,不想她却扶着太妃的腿跪了下来。太妃惊得站起“弘儿,你这是干什么?” “姨娘,”段弘扯着她,哀求道“帮我去找找妍儿吧,儿臣求您了” 太妃忙扶着她起来,道“这地上凉,你这孩子,怎么……” “姨娘!”段弘执意跪在地上,抬头回望着太妃,半响才痛彻心扉似的道“我不甘心啊。” “……”太妃瞧出她眼里的倔强,心道这若是不应下来,只怕她是要寻死了。 “姨娘?”见她态度有所缓和,段弘希冀的拉拉了她的衣裳。 “我答应你”太妃神色犹豫,迟疑着道“但是也有几点要求,其一,姨娘只派人去找,能不能找到是一回事,她愿不愿来是另一回事,你不许多问。其二,身体发肤授之父母,你要安心养病,你这个样子叫你父王在天之灵如何安心呢?其三,我知道你与明妍是因为魏王之死起的嫌隙,可誉儿如今已是皇帝,是不许人构陷的,该承认的你就承认罢。” “什么?”段弘扶着桌子坐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太妃道“姨娘,你不会也以为……” 太妃打断道“今日下午,誉儿还跟我提起,说你关键时刻下得狠心赐死魏王,也算大功一件,算来功过相抵,他是不予追究了。这不刚才宫里传来消息,说要封你做个闲散王爷。” “谁稀罕做那闲散王爷……” “行了!”太妃道“这三点要求,你不应也可,就当姨娘从未说过此话吧。”说罢,作势要走。 段弘忙拉住她,先答应了。 太妃这才出门,那老妈妈侯在门前,见她出来,忙过来扶着,道“奴婢听主子的意思,是要找那明妍公主了?” “唉”太妃长叹一声,道“那孩子性情倔强,我本以为关上一阵就好了,可至上次落水成疾,就再也不敢关了。将明妍找来,或许是件好事……她如今在哪里?” “在临淄城一座民宅里。”老妈妈道“明妍公主的落脚处,想必皇上也一清二楚,可是这么多天了,也没见什么动静,他们三人小时候就要好,看来也是不打算追究了。主子,奴婢是看着皇上长大的,他自小温顺仁良,咱们是不是多虑了?” “人总是要变的”太妃道“不管他是否有心要置弘儿死地,我都要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出来,不然,夜不安枕啊。” 大年初一,段弘的封诏就下来了。春节里,不管上一年是过得好还是不好,家家户户都热闹得紧,唯独临淄城西的一座四合宅院,夜里也只点青灯一盏,安安静静的像是无人居住一般。 “公主,有人来了” 堂屋里,一女子坐在桌前,正木怔怔的望着那点灯火。闻声她转过头,恰见一黑衣大汉站在门口,不由惊愕,她原本以为会是段誉的人先来,没想到竟是杨镇,仓促之间,不知言何。 倒是杨镇干脆的行了个大礼,道是“末将参见明妍公主。” “杨统领快请起”白妍忙起身道,道“如今哪还有什么明妍公主呢。” “可如今也没什么杨统领啊” 两人皆是惨然一笑,落座无话。 沉默了半响,杨镇迟疑着开口道“公主可知殿下近况?” 白妍眸中的黯然一扫而过,随即道“她被封为澈王,必是荣华一生了。” “殿下害了寒疾” 闻言,白妍猛的转眼望像他,杨镇只轻描淡写道“殿下在公主府住得不安分,太妃将她关在湖中小岛上,半夜落水犯病。” “……是吗?”白妍声音微微发颤,却转过头道“杨统领深夜来访,所为的就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自然不是”杨镇忽然起身,跪地正色道“末将此来是求公主救殿下一命以共图大业。” “你说什么?!”白妍一惊之下非同小可。 “实不相瞒”杨镇道“臣初闻段誉造反,也深知大势已去,于是劝殿下先迁居公主府,末将则暗自安排人手趁人不备,将殿下救出齐国。可昨日借太妃之口,得知公主隐居临淄城,末将心生一计,故而深夜来访。” 白妍不由觉得好笑,道“不知杨统领现今手下有多少人马?” “末将虽辞官,尚有两百余将士誓死相随。” 若不是杨镇亲自在这里,她还觉得这是黄口之语呢。要推翻一个王朝何其艰难,两百……“杨统领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此事就不要再提了。” “公主以为末将是在说笑?”杨镇道“如今镇守边关的,在军中有威望的,多是老将。段誉的兵马不过十多万,为何从陈国到齐这么多关口,却无一点阻碍。那是因为那些将领对殿下寒心失望,才甘愿俯首投降。倘若殿下真的痛改前非,一一去说服那些将士,何愁兵将不来?” “我们知道这些,段誉又岂会不知,即便他封殿下为王,殿下就能真的高枕无忧?”杨镇继 分卷阅读131 - 分卷阅读132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32 续道“殿下天资聪颖,深受先王喜爱,掌军九大将帅,有七个都与先王是八拜之交。他们对殿下多少也有一些怜子之情,公主以为,殿下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是因为什么?” “……”白妍定下心来,半响道“不知杨统领有何计?” “现今魏国已亡,公主必能一心事殿下,那前朝宝藏的机关秘密,想必没人能比公主更清楚了。殿下向来对公主言听计从,只要有公主从旁辅佐,殿下励精图治,这天下不是唾手可得吗?” “原来杨统领是打的这个主意”白妍道“恕难从命,请回吧。” “公主切莫先回末将”杨镇道“明日一早,有太妃的人来,请公主先去看看殿下再说吧。” “……”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等了好久,如意道“公主早点歇息吧,明早还要赶路呢。” “……你也觉得我该去看她吗?” “恕奴婢直言”如意道“当日公主害了失心症,殿下痛心疾首,当即与表小姐断了往来,从此再未踏进临水阁一步。如今殿下犯寒疾,公主理应去看看。” “是啊”白妍轻叹,她忽然记起四年前她与段弘在崖下那段相依为命的时光,想来还历历在目……这关系怎么就剪不断理还乱呢。 ? ☆、第 99 章 ?  春节之际休朝,二日上午,苟远自称有要事相报,单独去拜见段誉。也不知他在段誉耳边说些什么,段誉面色登时大变,质问道“此事当真?” “陛下,此等大事微臣怎敢胡编乱造”苟远道“虽然陛下宽宏赦免了明妍,但是微臣可不敢粗心大意,日夜派人在那宅院周边监视,昨晚那人确是杨镇无疑!” “……你接着说” “昨夜杨镇在宅院里待了大约大半个时辰,便匆匆离去。探子尾随其后,发现他扎营在毫州城边的山林里,营里备用车马刀枪,看规格,至少上百人。” “杨镇……”段誉颇有些神烦,道“他不是辞官还乡了?跑到那里做什么?” “杨镇曾是澈王心腹大将,如今主子蒙难他怎会不早作打算?若说他此举只为救下澈王,倒还说得过去,若还有些别的,就难办了。” “有些什么别的?”段誉见他这讳莫如深欲言又止的模样就来气,道“一天到晚澈王来澈王去,朕早就说过,澈王的事已经过去了,你还想翻出个什么东西来?” “陛下!”苟远道“臣这也是天下百姓作想,如今战事方休,谁也不想再生什么事端。可是陛下您仔细想想,您已经明旨封诏了澈王,杨镇为何还要人守备在山林,还要深夜去见明妍,为何澈王突然间病重,这一切难道是巧合,澈王就真的毫不知情?” 段誉沉默了,良久才道“那营帐中事,你的人果真看清楚了?” “回陛下,微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先摸清底细,果如其然,你就带五百精兵,务必要一网打尽。” “那澈王?” 段誉眸间的恼怒一扫而过,冷声道“若此事为真,朕另有打算。” 且说那时太妃正在闲庭散步,忽有一小厮赶来,说是将明妍公主接来了。没想到竟这么快,那老妈妈微微发惊,问道“主子要见么?” “罢了”太妃道“将弘儿院里收间空房出来,让她住吧,懒得跑。”见了也不知说些什么,说了也必不是好话,还见什么呢。 “是”老妈妈应了,便去吩咐人。待回来,太妃问道“弘儿知道了么?” “殿下还没醒呢”老妈妈道。 “……就让她睡吧”太妃长吁一口气道“她这些天也没睡过好觉。” 那日段弘直睡到午时才醒,听说白妍来了,连鞋都来不及穿,就赶紧跑出去看。适逢白妍正在偏旁准备用膳,段弘就那样衣衫不整的出现在门口,两人猝不及防地碰面,都愣住了。愣了半刻,段弘终于回过神来,呐呐道“妍儿,你来了……” 闻言,白妍只将目光往她光着的脚丫上顿了顿,便别过了头,并不答话。 气氛正是尴尬,两个丫鬟抱着衣袍追了过来。段弘就地更衣,这时如意端着粥进来,见了她倒不觉生分,笑道“殿下来了,想来还未用膳吧,过来一起吧。” 段弘便依言坐过去,如意给她盛了粥,便站到一边去了。段弘提着勺,看着那碗素粥,没什么食欲,转头望向白妍,却见后者淡然自若的吃粥。段弘心里不知怎的就恼怒起来,她抓起盘中的一颗红枣,往白妍碗里扔了。 白妍动作稍一迟缓,接着又若无其事的吃了起来。 段弘心头愈加恼怒了,又接连扔了几颗进去。可是白妍顶多眉头一皱,硬是半眼也不往她这边看来。 段弘气大了,直接将那一盘枣子往她碗里扣去,汤水溅得满桌都是。这回白妍终于有反应了,她抬眼狠狠地往段弘这把一瞪。段弘忙低下头,正等她说话呢,白妍却是起身往里边去了。 “殿下,你这是干什么啊?”如意道。 段弘倒颇觉委屈“谁叫她不理我!” “公主现在有气,自然不会理你了”如意只觉得哭笑不得“殿下怎么还如三岁小孩,耍脾气呢。” 段弘闷闷道“是不是姨娘不派人叫她来,她就不来了?姨娘有逼你们来吗,她是甘愿的吗?” “殿下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如意道“公主若不愿来谁能强迫得了她……公主得知殿下退位的消息,料想皇上登基恐会对殿下不利,故而长住齐京,只盼能揽罪一身以护殿下周全。” “真的?” “奴婢岂敢欺瞒殿下。” “那她怎么不理我呢?” “殿下怎么还不明白呢,即便公主有心要谅解,殿下也得给她个台阶下,去认个错不就是了。” 段弘闻言,心中豁然开朗。 待到晚膳时分,府中用膳。白妍移至偏房,方才坐定,便见段弘带着人提着铜甑进来了。 “妍儿,今天中午是我错了,我不该把枣子扔你碗里。这不,我亲自熬了一锅粥,给你赔罪了。” 在场的人皆是惊了,齐愣愣的望着那铜甑。见白妍没有异议,段弘忙令人给她盛上一碗来。那粥极是稀薄,没什么卖相,看来还真是出自段弘之手。白妍取匙,浅尝一口,眉头微皱,便听段弘在一旁殷切的问“如何?” 白妍抬眼望向她,略一迟疑,道“还好。” 段弘很是高兴,示意她继续吃,她则在一旁紧紧的注视着。白妍也没再说话,将那碗粥吃完了,见段弘又叫人添,才拦住她,顿了顿,问“殿下,可见过杨镇?” “杨镇?”白妍忽然提他做什么,段弘道“自他辞官,就再也没见过了,你…问他做什么?” “没什么”看来段弘并不知情,白妍起身要走,又看 分卷阅读132 - 分卷阅读133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33 了看她道“殿下还是养病为好,以后就不要做这种事了。” “妍儿……”段弘追着她走了两步,终不见回头。这时听如意打趣道“殿下竟然这般手巧,让奴婢自愧不如啊。” 段弘转过头来,打量着她,道“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就赏你一碗粥吧。”说罢,示意人给她盛上一碗来。 如意谢过,只吃了一口,便放在桌上不动了,道“看来殿下并未理解奴婢的真正意思,奴婢说的认错可不是指今中午的事。” “那你是指什么……”段弘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变色道“明明是她冤我在先,反叫我去认错,简直可笑!” “殿下”如意见她忽然就耍起浑来了,无奈道“殿下可以屈尊降贵为公主熬粥,认一个错又有什么难的?” “这根本是两回事!”段弘怒道,冷眼盯着她“你该不会也以为是我指使人去杀害魏铭的?” “是与不是有什么重要的”如意就想不明白了“没人追究殿下的责任,殿下只需去道个歉就是了,这有何难?” “这有何难,这有何难……”段弘怒极反笑,她冷眼望着四周,忽然发力把桌上的碗筷汤匙尽打翻在地,手指被割破了也浑然不知。 “殿下,殿下……” “滚!”段弘一声大吼,接着便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许是身子真的太差了,也不过一里路不到,便觉得头昏目眩。段弘扶着树干,歇了半会,总算缓回一些神,见一个小厮装扮的人急匆匆的往内院跑去,因喝到“站住!” 那小厮闻得是段弘,心吓一跳,忙过来道“奴才见过澈王殿下。” “慌慌张张地跑什么?!” “奴才……有要紧事禀告太妃。” “何事?” “……” 段弘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那小厮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生疑道“快说!” “是是”那小厮吓得魂不附体,忙道“杨统领等人在毫州山林被禁军斩首了!” “什么?!”噩耗如此,段弘险些站不住了,她不确信的问道“你是说杨镇?”杨镇早已辞官,段誉竟如此心狠手辣,连他也不放过。 “是,杨统领本与太妃商量好,带着两百余人马在毫州山林里接应,只待太妃找好时机将殿下送出来。可如今……此事还未传扬开,奴才只怕皇上此举是欲对陛下不利,故先找太妃做好应对之策。” 原来如此,段弘竟不知说些什么了“……此事本王自会告知太妃,你回去吧。” “可是殿下……” “你回去吧”段弘心寒如冰,她原本以为退位是为了天下百姓,可现在看来只会让自己亲信之人一个个惨遭横祸。手足之义,哈哈,也终究抵不过一个权字,如今白妍不肯信她,太妃不肯信她,天下没人会去信她了,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与其看着身边的人会了保全自己而屡次犯险,还不如…… ? ☆、第 100 章 ?  “姨娘,慢点,走这边。” “你这孩子,姨娘还没老到那份上呢。”青石路旁间植着洋槐树,太妃驻足观望,路的尽头是一房凉亭,凉亭正临着中心湖,此刻正值初春,湖边柳树尚未开芽,一眼望去整个湖面尽收眼里“弘儿,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姨娘,湖里种满了芙蓉,到了夏天定是满湖莲花。这亭子四面通风,是个乘凉的好地方,若你在宫里热了,倒可来此避暑,再在凉亭前搭一戏台子,岂不快哉。” “这才初春,怎么就想到夏天去了。”太妃怪闷的看了她一眼道。 段弘不回话,只笑了笑道“姨娘,我们去亭子里坐一会罢。” “也好。” 说罢,一行人便在凉亭小歇,丫鬟捧来暖炉,上了茶果点心,这小小的凉亭倒不觉得冷了。太妃见段弘气色相较之前,倒好了许多,便问道“弘儿,你近来觉得如何?” 段弘忙放下手中的茶点,道“回姨娘,儿臣这几天每日都有按时吃药,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太妃端详了她半响,道“姨娘这几日看你,总觉得比平常乖巧了许多,你若一直能如此,姨娘也可安心了。” “以前的事都是儿臣的错”段弘敛目,开口道“父王偏宠,立我为世子。承蒙各位叔伯恩惠,不计我女子之身,辅佐成王。可我却因一己私情,置天下社稷于不顾,使得庄公含愤而终,周将军枉死,宿丞相自尽身亡,如今身陷囹圄尚不自知,连杨镇也……” “不怪你”太妃打断,安慰道“都不怪你。” “姨娘,你就怪我吧。”段弘眼中泪光点点,道“从小到大,不管我做多大的错事,都从未有人怪过我。” “弘儿……” 凉亭里安静了下来,再无人讲话。段弘坐了一刻钟,起身道“姨娘,我在府中为父王设了香台,到时候去上香了。” “……去罢” “儿臣告退。” 老妈妈送她出亭,又目送了许久,才回来对太妃道“主子,奴婢觉得殿下这几日不对劲。” “想来是杨统领的死对她打击颇大”太妃沉思了片刻,笑叹道“能说出那番话来,想必她心中定是有所醒悟,这就够了。千错万错也不能尽算在她头上,养不教父之过,还是我们这些长辈宠溺太深的过错啊。” “这是人之常情,怎能说是主子的错呢。” “行了”太妃摇摇头,思索道“皇帝突然对杨统领下杀手,想必是对我们的计划有所察觉,这势必会迁怒于弘儿身上。只恐怕等不及我回宫了……弘儿如今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 “什么路?” “……死路” “主子!”老妈妈惊了一跳,惊讶万分的望着她。 “不想了,想得越多越是心烦。”太妃却未有多大反应,起身眺望着幽冷的湖面,若有所思的道“莲子湖,这里夏日必是满亭荷香,凉快得紧,回去罢。” 说段弘为武王上完香,便跪在台前不起,也不说话,直愣愣的直跪了一个时辰。待要到晚膳时分,有人提醒,才起身进屋。且说段弘进了里边便将房门紧闭,她面色阴郁,丫鬟也不敢多问。那时天色已晚,房里也没点灯,段弘在枕边摸出一个瓷瓶稍一迟疑便放入怀里。正要走,忽见一方手帕落在地上。 段弘捡起一看,不禁一愣。 “弘儿,我走之前,想问你一句话……如果当初你先遇见的是我,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我把心放在你这里” 段弘眼眶不觉一热,这些事明明才过去不过一两个月,为何她竟觉得这般遥远了。时间仿佛突然变得紧了,段弘匆匆点了灯,找来纸笔,研好墨,可是提笔要写的那一瞬忽然就不知道写些什么了。 她望着那信纸直愣愣地发呆, 分卷阅读133 - 分卷阅读134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34 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外面的丫鬟也开始焦急不安了,她开始拍门叫唤,段弘如有所失的放下笔,找了个锦盒将那手帕叠进去,放在枕下。 “殿下,殿下开门啊……” “吱”的一声,门开了。正对着的是段弘一张铁青的脸,忙跪下道“殿…殿下恕罪,奴婢也是……”话虽如此,那丫鬟仍是偷眼往里边看。 “妍儿那边好了吗?” “饭菜早就准备好了,殿下先前有话,公主正等着呢。” 段弘应了一声,便过去了。小小的偏房里点了近百盏了灯,把整个房间照得是宛如白昼。桌上摆着的尽是鸡鸭鱼肉等各种荤菜,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腻了。白妍早就坐在席上了,段弘坐过去,只叫人送了两壶酒来,便将人全都退了出去。 段弘自斟了酒,浅酌一口,便夹了块肉往白妍碗里送,道“妍儿,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时你第一次来平南王府,我和六…段誉很是忌讳你,便叫人也做了这样一桌酒菜,来接待你。” “自然……记得。” “哈……那时满桌菜里尽是手脚,可惜玉儿一句你不爱吃荤,就让我们自栽了跟头。” 白妍有些动容,道是“无缘故提起这些做什么?” “我怕久了你就忘了” “怎么会忘?”白妍望着她道“你欺负我的事,我一桩一件都会记得。弘儿……不管以后我们会怎样,你都是我心中最无可取代的人。” “不管以后会怎样……”一阵酸意涌上心头,段弘喝酒掩饰了,叹道“以前我们都是面不合心和,可如今却是面和心不和,妍儿,我宁愿你……” “……”白妍不说话,段弘也不问了,只一杯杯的接着喝酒。 许是喝得多了,白妍终于看不过去,她夺过酒壶道“你别喝了!” “这点酒根本算不了什么”段弘又将酒壶夺过来,其实她那时已经有几分醉意了,直直的盯着白妍道“你怎么不吃啊,你放心,今天的酒菜绝对一点问题也没有。” “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段弘摇摇头,似乎清醒一点,望着她略带酒意问“你说我们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啊?” 尽管段弘的语气很是随意,但她眼里分明含着痛楚,白妍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接着段弘又追着质问道“你知道你把我一个丢在宫里时我有多害怕吗,我们说过要在一起很久的啊,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为什么我们经历了这么多,感情却还是这么脆弱?”语气越来越沉重,到后来一个人郁结的喃喃自语。 段弘说的这一切,似乎让白妍无从辩驳,她愣愣看着段弘,终于别过头倒“谁让你骗我。” “我何时骗你了?!”没想到小小的一句话竟引来如此大的反应,段弘提高声音道“你凭什么觉得我是在骗你,凭什么不相信我……”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这句话恰恰也戳中白妍的逆鳞,她不甘示弱道“你说我们现在面和心不和,你有想过为什么会这样?你做过的事为什么不承认,你这个样子叫我怎么对死去的兄长交待,难道要我明知自己整日跟杀兄仇人呆在一起,那人毫无悔意,还要麻痹自己说不是?” “你……”段弘气极,竟至半句话都说不上来,许久呵笑一声“你始终不肯信我。” “不是我不信你,是事实本就如此。” “事实……”段弘觉得可笑至极,她已经没什么好辩驳的了“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你一句话,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跟你认错,更不会对你那死无全尸的兄长有半点悔意!” “段弘!”见她如此赌气,白妍也撂下狠语“那我也给你一句话,这件事上,即便是死,我也不会信你的。”这句话说出口,未免有些太绝对,白妍正在心中揣摩这句话轻重时,忽见段弘抖着手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直直的就往口中倒去。直觉不好,白妍才要去阻拦,却见段弘手一松,瓷瓶坠地,已然吞下肚了。 白妍莫名的慌张,她起身扶着段弘追问道“这是什么?弘儿……” “这是,这是……”段弘忽然变了脸色,她捂着胸口,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妍儿…我本来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你说,可…可没想到药效竟然这么快……” “这是什么……”顿时声泪俱下,白妍心中已有了猜测,她不可置信的望着段弘“弘儿,你为什么…为什么,来人,快叫太医。” “……来不及了”段弘的声音渐渐微弱,她用力倾近白妍耳边,说完最后一句话,却是“我死也不会承认的。” 闻言,白妍触电般的松回手,起身后退一步。 “怎么回事?”闻声而来的如意匆匆赶进来,看着二人不明所以“殿下喝醉了吗?” 白妍直愣愣地望着段弘,整个人跟丢了魂一般。 如意这才觉得不对劲,她望着地上的瓷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手忙脚乱去探段弘鼻息。只听扑通一声,如意直直的跪在地上,懵住了“殿下去了。” 心中弦一下子就断了,白妍闻声,任何反应都来不及,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屋子里有片刻的寂静,随后哭声大起。声音一路传到太妃住处,那时她正解了发簪准备睡觉,一丫鬟哭着跑进来,说王爷薨了。 目光一滞,太妃垂下眼眸,许久都未说话。 “主子要去看看吗?” “……白发人送黑发人有什么好看的。”太妃长叹一口气,这才抬起头,道“去将此事,传信给皇帝罢。” “是。”老妈妈应声就要出去。 太妃又叫住她道“更深露重,不要让王爷着了寒。” “是。”老妈妈这才出门。 ? ☆、第 101 章 ?  短短一个月,齐京的天已是变了又变,而赵国这边还一如往常。 如今的楚府早已不似当年,正所谓人走茶凉,已经是正月初十了,上门的宾客十个手指头都数得下来。 这一日刚吃罢早膳,影儿收拾好桌子出去,不想一刻未到,便跑了回来,在门口颇是惊喜的喊“小姐,齐国来人了!” 楚汐萦怔了怔,连忙起身,往外边走去。 那庭院间果真站着一位一身黑衣的信客,此刻他见楚汐萦出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道是“属下见过表小姐。” “免礼。”楚汐萦匆匆走过去,追问“是殿下让你来的吗?” 那信客稍一迟疑,道“澈王殿下…过世了。” 晴天霹雳,楚汐萦整个人都懵住了。她愣愣的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影儿着急的看了她一眼,质问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澈王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过世了?” 那信客并未答话,只望着魂不附体的楚 分卷阅读134 - 分卷阅读135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35 汐萦道“太妃只说王爷生前与表小姐颇是要好,于情于理也该知会一声。属下把话也带到了,还望表小姐节哀顺变,若没有别的事,属下就告辞了。”那人把话说完,但看楚汐萦神色迷惘,想来正是悲痛欲绝的时候,心中一声长叹,也不待她回话了,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等等!” 信客疑惑的转身,却见楚汐萦坚定的望着他,道“我与你一道回去。”又慌忙对影儿道“快去收拾东西。” “小姐!” “快去!”楚汐萦的语气不容置疑,随后她对那信客道“烦请大人稍待。” “表小姐客气了”信客道“表小姐心性如此坚韧,属下很是佩服。” 楚汐萦只勉强一笑,又往里边张望良久,始终不见影儿出来。那信客见她这般焦急,便道“表小姐不必着急,路途遥远,也不在这一时半会。” 楚汐萦摇摇头,深吸一口,虽极力控制情绪,声音仍忍不住颤抖“王爷她……是因何过世的?” “属下也不清楚,只听说那日王爷与明妍公主单独用膳,期间两人似有争执,等侍女进去时,王爷已经去了。” “……”楚汐萦只觉神思匮乏“那明妍公主呢?” “公主当时便晕过去了,直到我走也没听说醒过来。” 楚汐萦还要再问什么,不想影儿此刻出来,便住了话。 一行人日夜兼程,总算在正月十六到了公主府。到的时候刚过午时不久,府前接应的是两个管事丫鬟,见楚汐萦下马车,便迎上来道“太妃早知表小姐要来,命奴婢们在此守候,房间已经备好,还请表小姐移步。” 楚汐萦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她抬眼四望,只见府前还有元宵庆后的彩纸灯笼,这根本就不像在办白事,因追问道“王爷呢?”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道“表小姐舟车劳顿,还是先随奴婢们进去吧。” 楚汐萦心知也问不出什么,随她们进去了。府中早备有午膳,楚汐萦梳洗后稍吃了些,便有人来看她了。 楚汐萦认得那是太妃身边的老妈妈,忙过去招呼。老妈妈见了她,便道“表小姐神色憔悴得紧,一路来,也实在是辛苦。” “没事……”楚汐萦还应说些什么客气话,可眼下正是半句也不想说,她一把拉住老妈妈的手望着她道“王爷呢,我想去见王爷最后一面。” “王爷”老妈妈看着她,犹豫着道“……已经入土了。” 什么?!楚汐萦的手缓缓落了下来,为什么,段弘再怎么也是个王爷,怎么会…… 老妈妈似乎看出她的疑惑,道“王爷的死实非正常,现在的朝局也不宜大操大办,加之太妃对那些东西看了难过,就早早下葬了。” “……” “王爷有遗嘱,死后不葬入王陵,陪在生母楚氏旁。表小姐可去那祭奠。”那老妈妈说完,见她神情恍惚,也不知说什么,便转身走了。 “小姐,你就哭出来吧”见那老妈妈走了,影儿一下子扑上来,拉着她哭泣道“哭出来就好了,小姐,你这样让影儿好害怕啊。” “我不哭,我为什么要哭”楚汐萦喃喃,恍惚着往里走“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表小姐”这时一个丫鬟手捧着一个锦盒进来,道“这是在王爷枕下找到的。” 楚汐萦闻言,忙转过身。接过那锦盒,打开一看,一条手帕映在眼前,一瞬间,悲痛如山如海般倒来,楚汐萦再也撑不住了,紧握着那手帕,眼泪夺眶而出,她缓缓蹲下身子,终至嚎啕大哭。 既然段弘不在,楚汐萦也没有心思待在这里了。她收拾好形容,便打算与太妃作辞,去看望段弘了。 “小姐,我就说哭出来会好多了吧”影儿边走边道“你这些天可把我吓死了。” “嗯……”楚汐萦沉吟着,望着前方忽然放慢了步伐。 影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恰见一素衣女子正站在道旁凉亭发呆,这人就是那明妍公主? 彼时她回神望过来,望见楚汐萦,两人不禁都是一愣。谁又会知道,这两个看似有着千丝万缕般联系的女子,竟是此生第二次见面。时间慢了一拍,楚汐萦回过神来,终是往凉亭里去了。 “你来了。”白妍淡淡道,看她神色仿佛还未从惊悲中醒过来。 楚汐萦点点头。 此刻说什么似乎都不合时宜,沉默了许久,白妍问道“你怨我吗?” “她怨过你吗?” 闻言,白妍空落的眸间讶异一闪而过,随即她转过身子再不说话了。见此,楚汐萦也不欲久待。待出了凉亭,影儿纳闷道“小姐,你怎么说不怨她啊,明明就该怨她的!” “弘儿都不曾怨过她,我凭什么怨她。”楚汐萦轻叹一口气,白妍心里定然也不好受“快走罢,太妃还等着呢。” 影儿应了一声,忽然问道“我们以后干什么啊?” “什么以后?” “看完澈王以后啊。” 楚汐萦神色一滞,随后道“再说吧。” “你怨我吗……”对着铜镜里的人,她一遍又一遍的低声呢喃着。 “公主,用膳了”如意端着早膳进来,见她如此,只得过来劝道“斯人已逝,公主千万要保重身体才是啊。” 白妍只凄凉的一笑,忽然拉住她道“你说弘儿她怨我吗?” 如意道“王爷过世之前上书,以一死求圣上善待朝中旧臣与公主,又怎么会怨恨你呢,公主一定要保重好身体,不要让王爷一番心意落空啊。” 白妍闻言,这才勉强起身用膳。早膳刚毕,太妃身边的一个内侍忽然进来传话,道是“表小姐在王爷坟前自尽了。” 白妍惊起,声音都变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下午表小姐拜别太妃,去墓前祭奠王爷,消息是一早传来的,想必是在晚上。” “……”白妍缓缓坐下,无言以对。 那内侍见她不说话,又道“表小姐留下遗书,说是想与王爷合葬。太妃说这件事还是想按公主的意思办,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白妍沉默半响,终是道“这世上哪有表亲合葬的道理呢……就葬在旁侧吧。” “奴才明白了。”那内侍躬身后退“奴才告退。” ? ☆、第 102 章 ?  时光荏苒,眨眼又是三年。在段誉的治理下,天下归于安定且日渐兴盛。当年的事终是成为一些人藏在心中无法抹开的痛,再无人提及。 段弘去后不到三个月,段誉下旨仍旧封白妍为明妍公主,并欲赐下府邸。白妍不想劳费,便请旨与段思悠同住在一起。春末夏初,三年前种下的小树苗如今也成了参天大树,满府都是生机盎然的绿意。 这年春季,多半是晴日,顶好的太阳,白妍却是宅居在房 分卷阅读135 - 分卷阅读136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36 里,好些日都未出门了。这天午后,白妍照旧在房里看书,如意进屋道“公主,六公主请你去听书呢。” “听书……”白妍微微一顿,道“不去了,你去推了吧。” “听六公主说,这台书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如意道“公主出去走走也好,何必伤了情面。” 白妍闻言,总算起身。原以为段思悠请的书该是在露天里,不想却是一间许久未用的仓房,那门前只挂了两片挡风的黑色布帘。白妍本未在意,正欲撩帘,却听里面一个声音激昂的说书声调 “……都说这澈王痴心,可眼下这自家丞相跪在身前苦苦哀求,又怎能不心软?她左思右想是两面为难啊,最后还是心存侥幸,以为公主不知,而改了旨意。” “公主?”如意见她忽然不动,不由得疑惑。 “别动”白妍僵身站在帘前细听,心如紧绷的弦,连气也不敢喘。 只听这里边又接着道“可是你想皇宫大院,那有不透风的墙,半天时间不到这公主便寻了过来。澈王无奈,只得又改了旨意,可她这改与不改压根儿没什么用,也不能说没用,这不丞相闻此自尽了,当然这是后话……只说这侯爷接了圣旨,是怒发冲冠,这皇帝如此昏庸,大是大非都分不清楚,这还如何让社稷安定让百姓安心?当时就传了军令,说是澈王有旨意取魏王首级,第二日便去将魏铭的人头取了,叫人送往宫中来。” “公主见得兄长首级,悲痛欲绝,有奴才作证加之澈王又有改旨的先例,便认定了是澈王所为。可是澈王这人啊生性固执,从小就没受过委屈,眼下是抵死不承认,最后只落得个争辩无果愤而自尽一命呜呼的下场!”那里边惊木一拍,说书人叹道“说从头啊,这明妍公主是九岁进平南王府,与澈王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澈王乃是平南王爱子,是平南王平生所爱的楚氏女子所生,澈王从小……” 泪毫无征兆地落下来,白妍缓缓垂下手,呆立在原地。 “公主?”如意使劲地摇了摇她,才好似缓过一丝神志。 白妍将眼泪揩干,才木讷讷的走进去。里边不过一桌一椅一惊木,那说书人见她进来,慌忙跪下道“草民见过公主。” “这是……谁叫你说的?” “是我。”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段思悠走了进来,接着她唤着身后的太监道“还不快跪下!” 那太监忙跪下,带着哭腔道“奴才李卓见过明妍公主” “是你!”白妍心下一惊。 “刚才的话都是他与皇上口述而成。”段思悠道“这几年风调雨顺,社稷安稳,对于过去的事皇上也不再忌讳了。这一年来,皇上时常想起幼时之事,总觉得对澈王与姐姐有所亏欠,思前想后,便叫我一定要把真相告知你。” “真相……”白妍想笑,可还未出声,泪先流。为什么现在才告诉她,这么多年,她将回忆都忆了个千千万万遍,可是每次她都会跳过段弘自尽的那一夜,那是她的一口气,一口自我逃避开脱的气。可是如今,真相告诉她,是她错了“为什么…为什么……” 白妍呢喃着恍恍惚惚地望外走,周遭的景色都变成过往的一点一滴朝她走来。 “这是世子爷,还不快行礼?” “明天我要走了。” “我知道这事。太后病重,你该回去看看 ……你给段喑送的什么?”“走得匆忙,还没来及准备。”“哦,其实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份” “抬起脸来…你来这做什么?!” “你管我来做什么,又不是找你的!”“王八蛋!” “你才是!” “你要是没事,就早些回去。皇太子段衍对齐国憎恨无比,若被他抓了把柄,你……” “我知道了!我来看我媳妇还犯法么?” “齐王现在在偷学画呢。她整夜整夜的不睡觉,趴在枕上画你……你对她也动心了?” ……你对她也动心了?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回忆着过往的点滴,喜怒哀乐尽写脸上,可是所有的思绪都被脑中一句冷冷的“我死也不会承认的。”打断。这么久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回忆那晚的场景,她以为自己忘记了,没想到还是记忆犹新。 “公主,回去罢” 手臂被人拉住,白妍顺着那双手望去,渐渐看清如意的脸,渐渐从回忆中苏醒过来“如意,是我错了。”所有的事都如流水一般,一去不复返了。 “……”如意无言以对,时过境迁,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楚家小姐留过遗书,说是想与弘儿合葬?” “是” “去叫人办了吧” “公主?”如意颇是诧异。 白妍却不欲多说,只挥手示意她去办。是她负了段弘,是她配不上她。 又过了两日,白妍神色恢复了些许,她以前始终想不通的事,似乎渐渐通了。这天又是午后,白妍用完膳睡意袭来正要小憩,如意忽然急急忙忙的跑进来,道“公主,迁坟的工匠说,说……” “说什么?” “说表小姐的墓是空的!” 什么?!白妍大吃一惊,顿时睡意全无,还等不及她问,如意又接着道“非但如此,就连王爷的墓也一并是空的!” 怎么会这样?脑中的疑惑一闪而过,白妍猛然立起,道“太后,是太后……我要进宫。” “太后现在五台山为国祈福呢。” “快去备马车,快去!” 马车行了一个下午,待到山里,已经天黑了。白妍匆匆赶去禅室,门一推开,恰见太后坐在里边饮茶。这样子看来倒是恭候多时了。 “不必行礼了,坐吧。” 白妍依言,方坐稳,便望着太后追问道“弘儿她…是不是没死?” “……是”太后长叹一口气道“当年杨统领的死讯传来,我便知事情败露,皇帝对弘儿起了疑心,一定不会善罢甘休。那几日弘儿的态度也极是反常,我叫人时时留意着,发现她竟私藏□□,有轻生之嫌。她这般举动倒是提醒了我,于是就将错就错,叫人暗中换了药……至于那楚家千金,也是她那日拜别我时,见她神情有异,这楚家小姐性情贞烈,我只怕她做出什么不当举措了,反坏了计划。于是叫人多照看些,不想夜里她真在弘儿坟前有自尽之举。这孩子待弘儿是真心的好,有她在弘儿身边,我也能安心,就实情相告,一并送走了。” “……” “你也不要怪我偏心,你跟弘儿两人性子都强,在你面前她讨不到好处。”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段弘还活着就是对她最大的安慰了,白妍理了理思绪,“那她现在何处?” “这我也不知了”太后想了想道“不过还有两个月就是她生母楚氏的祭日,到时候你想见定能见到她了。” “谢 分卷阅读136 - 分卷阅读137 东音 作者:吟城 分卷阅读137 谢。”除了这两个字,白妍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于是告退。 目送着她出去,老妈妈颇为担忧的道“主子,这样会不会……” “无妨”太后道“皇帝对弘儿的死一直有疑虑,近来更是时常探我口风,说是很想念弘儿,若是他知道弘儿果真活着,指不定还会高兴呢”说罢,又长舒一口气道“现在弘儿身上再没什么责任牵绊,她心里在意谁,选择谁,都该是出自本心,我再也不用操心了。” ? ☆、第 103 章 ?  盛夏很快就来了,尼姑庵旁的竹林相较往年似乎更为浓密,风一吹便是沙沙齐响,低吼浅吟一般,牵动人敏感的神经。 许是太后有传话,让白妍在竹亭里等。那一日,正是楚清兰的祭日。原本约定的是未时,白妍一早便在那里等了,段弘却始终没有来。白妍焦急却又忐忑,害怕却又无计可施,段弘怎么还不来,她是不是不愿意见她了,还是是她在做梦,她甚至开始猜想这是太后又一个阴谋…… 然而所有的疑虑都被柱间那三声不轻不重的声响打断了,世界仿佛静止了,白妍转过身,尽管她做足了心理准备,当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时,泪还是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她缓缓走过去,伸手去触摸段弘的脸,无比真实的触感传来,一瞬间,情难自已,她扑进段弘怀里,开始泣不成声。 她开始断断续续的诉说着,诉说着当年的事,诉说着这三年来的辛苦与悔恨,诉说着初闻段弘在世时的庆幸与喜悦,还有好多好多,她几乎快把这三年的话都要说完了,直到—— ——直到一双手缓缓地将自己推开,那一瞬间,白妍才如梦初醒,才意识到这个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从始至终都一动不动地任她抱着,一句话也没说。 这是意料之外的情理之中,白妍心空了,可当她抬头望见眼角尤湿的段弘时,不禁生出一丝企盼“弘儿……” “妍儿”段弘扶着她,直到确定她站稳了才松开手,缓缓对上她的眼睛道“那个你从小认识的段弘,那个会整夜趴在枕上画你的段弘,那个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段弘,那个除了爱你一无是处的段弘——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吗?强烈的悲伤与自责涌上心头,白妍忽然间就不知所措了,她强撑出一丝笑,眼里却还含着泪“你过得好吗?” “好”段弘注视着她,道“我希望你也过得好好的。” 白妍别过身拭泪,随即她深吸一口气,道“你走吧” 段弘没有迟疑,转身往外边走去。白妍看着她的背影如此决绝,不由得叫住她,问道“你真的一点也不爱我了?” 闻言,段弘的脚步缓了下来,转过身回视着她道“白妍永远是段弘最爱的人。” “我问的是你,现在的你!” 段弘一愣,终于道“你仍旧是我最爱的人,却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 夏日的夕阳总是格外的壮丽,楚汐萦立在窗前,望着那半天火红的晚霞。门轻轻被人推开了,紧接着又被人轻轻的合上。 那清晰的声音,更像是心门间的一道栓,楚汐萦知道她所担心的一切终于结束了。 段弘悄声走至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晚霞嫣红一片,仿佛要溢出红色的琼浆,四周静静地,忍不住叫人生出一缕柔意。两人并肩望着那斜阳,直到太阳西沉。段弘开口道“听说柳如烟在陈国混得不错,我想去看看,你……要不要同去?” 三年了,这是段弘第一次走哪里会先问她,楚汐萦刚想回答,却心思一转反问道“你怎么想?” “我想……”段弘不经意的转过头,恰碰上她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 ——《全剧终》 分卷阅读13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