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与来书[刑侦]》 第1页 《海与来书[刑侦]》作者:祝徵仪【完结】 文案: 云应公安刑警队长陆南初追查一起离奇的巨额财产转移案件,因而牵扯到一起连环谋杀案进行调查。 毫无头绪的谋杀案,凶手活跃在云应的每一个角落,嚣张猖獗。 陆南初邻居家的孩子时遇宁,四年前因为恩师之死备受打击,回到云应后安安分分做着编辑记者的工作。 云应连环杀人案,他正是幕后凶手预告的下一个目标。 他却无意中发现,凶手很有可能是四年前害死他恩师好友之人。 在这场连环谋杀的局中局,所有人都是猎手图谱中的猎物。 演技高超的傻子在唱着歌,傻笑的疯子讲着故事中的传说。 隐藏在夜里的黑客敲着代码,甜美的姑娘到晚上又成了鬼魅游荡。 他们在黑夜里潜藏,在博弈中布下这场局,请君入瓮。 灰白书信幕后,双向命运之旅。 正义不会缺席,人间自有真情。 (正义感十足刑警队长X性情孤僻追寻正义青年) 避雷: 1、背景完全架空,绝对没有原型 2、主角都是好人,警察叔叔都是正义阳光大好人(划重点) 3、双向暗恋双初恋 4、刑侦破案为主线,发展方向偏狗血 内容标签: 强强 都市情缘 现代架空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南初,时遇宁 ┃ 配角:预收《银河辩护使》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罪恶都逃不过法律的制裁 立意:世间总有正义的人,与一切罪恶作斗争,一起朝向未来 —————————————————— 卷一 第1章 海神宴(1) “你叫什么名字?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我叫木姚,赵恬是我的男朋友。我们交往三年了。” “但我们并未查到赵恬的户籍身份信息。也就是说,赵恬的身份证件全部都是伪造的。” 灰裙女人抬起头,满面泪痕地望向警察,唇角嗡动着:“这不可能!他不会骗我的!他不可能骗我的!” 她口中的男友赵恬,正是今天下午从江中打捞起来的无名男尸,从口袋中已泡浮了的照片认出照片中的女人正是云应大学文学系研三学生木姚。 据木姚所述,她与男友赵恬相约今天下午在云嘉商场见面,但却一直未见赵恬出现。 “你们是什么时候相约今天下午见面的?”警察再问。 “昨天晚上。”木姚连忙道,“我们约好今天在云嘉商场见面,他陪我去看电影。我们连电影票都买好了,下午两点半的场次。”说着又低声呜咽起来。 年轻女警怜悯地递给她纸巾,就回头对一同询问的警察摇摇头。 赵恬和木姚的个人资料都放在面前,从现有信息看来死者赵恬的唯一社交关系圈就是木姚。 “你和赵恬是怎么认识的?” “三年前,我们在公交车上认识的。我,我喜欢他,才想要跟他在一起的。”木姚低着头含糊不清地说,声音渐微。 送走木姚后,负责询问木姚的两位警员燕耿和舒满月出来,闻讯时刑警队长陆南初在隔壁听着,法医主任秦徵也拿着尸检报告过来:“死者确系落水溺亡。我们还原了死者手机卡的信息,基本确定死者是南城服装厂的工人赵恬,死亡时间是7月21日上午9点左右。现在无法确认赵恬的情个人信息,还不能进一步确定死者具体信息。” 陆南初翻看着刚才木姚的陈述,和尸检报告相对照,情况并不相符。 木姚说她和赵恬是昨天晚上相约见面,然而赵恬的死亡时间是在昨天早上9点左右,连赵恬的手机都已经在水中泡坏了,怎么可能还在昨晚与木姚相约今天见面?但木姚的手机中还有和赵恬的聊天记录,确定的确是赵恬号码给她发的信息。 作为唯物主义者,陆南初不相信超自然事件。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有人在赵恬死后登录了赵恬的账号,冒充他的名义与木姚对话,目的不错。 若真是这样,只能证明赵恬溺亡并非自杀或意外,而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案。 刚才参与问讯的女警舒满月也很疑惑说起:“刚才我听木姚讲述着她和死者赵恬的过往,总觉得不那么正常。木姚是云应大学文学系研三学生,而赵恬是南城服装厂的流水线工人,还是没有户籍的黑户;这两个人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的人,竟然会是情侣,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虽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但如今发生命案,一切的疑点都会被无限放大。 现在首要任务是通过DNA查出赵恬的真实身份,首先比对通缉逃犯及失踪人员,还有可能是偷渡客,这三类人是黑户的主要组成。 而陆南初带人走访赵恬生前工作的南城服装厂和他的社交关系,以进一步了解赵恬的具体情况。 像赵恬这种没有身份证件的黑户,大多数都只能进不正规的厂子打工,包食宿,工资不高。 陆南初来到南城服装厂,拿出证件说明来意;车间主任吓得脸色惨白,就哆哆嗦嗦地说:“警察同志,我们可不敢做违法乱纪的事。这个赵恬在我们这里做了好多年了,为人还挺老实本分的;当时招他进来的人早就离职了,我可不知道他的身份证件都是假的。” -- 第2页 “那你知道赵恬平时有跟什么人来往特别密切,或者有私人恩怨吗?”陆南初又问。 “这,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车间主任带陆南初来到工厂车间后面的厂房住宿,想起才说道,“好像听说赵恬有个女朋友,交往了挺久的,不过大家都没见过。” 赵恬同宿舍的工友也证实了这一点,听说赵恬有一个女朋友但他们都从来没有见过,有时候厂里会搞些活动聚餐,也没见赵恬带过女朋友回来。 陆南初知道这些情况,就问他们:“那赵恬有跟你们说过他是哪里的人吗?” 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工人说:“听他口音就是云应本地人吧。他来这里应该有七八年了,说家里老子娘都没了,就剩他一个人了。” 之前从木姚处得到的信息,说赵恬二十五岁;虽然赵恬的信息都是假的,但年龄应该也差不多是二十五岁左右。如果他在厂里已经七八年了,那就是从十六七岁就在这里打工了。 问起赵恬是否和什么人有过恩怨争执,工友们都说没有;平时赵恬都是再安分不过的人了,不喝酒不抽烟,性格也很绵软,几乎不会和别人起争执。 向工友们询问完,陆南初又进到宿舍里看了一圈,却看见赵恬的床位上放着一束绿色植物,郁郁葱葱,看起来生机勃勃令人欣悦。 “这是什么?”陆南初拿起那束植物问。 “是赵恬前两天带回来的。可能是他女朋友送给他的,他可宝贝着呢。以前他从来不往宿舍里带这些玩意的。”工友猜测说。 死者赵恬,社交关系很简单,几乎没有获得太多有用的信息。 刑警队开会讨论起这起奇怪的案子,大家都是一筹莫展,只是这个赵恬身上太多未解之谜了。 第二次传问木姚协助调查时,这次是她的姐姐陪同她一起过来的,木姚神情萎靡地跟在她姐姐身边,精神憔悴的模样。 “警察同志,我是姚姚的姐姐,我叫木桃。”她的姐姐木桃见到陆南初过来,就起身开口说。 陆南初示意她们坐下,将在赵恬宿舍拍到的那束绿色植物的照片递给木姚看:“我们在赵恬的宿舍发现了一束这样的植物,是你送给赵恬的?” 木桃轻轻抚着木姚的后背,却在转过头看见照片中的植物时明显僵了一下。木姚也凑过来看,神色愣了一刻就抬头望向陆南初,神色却流露出一丝诡异的喜意:“这是赵恬要送给我的,对不对?” “所以这束植物并不是你送给赵恬的?”陆南初明白了木姚的意思,木姚却依然执着地重复着刚才那句话:“这真的是赵恬要送给我的吗?” 却被她姐姐打断了她的话:“警察同志,实在是不好意思,姚姚她,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 陆南初能够理解,只是刚才木桃的反应同样也很奇怪,就让舒满月先劝抚着木姚,和木桃单独到隔壁来访室再谈。 木桃的态度倒很端正:“警察同志如果有什么要问我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谢谢你能配合警方的工作。”陆南初点点头,重新开始问起,“你知道你妹妹木姚和赵恬的恋情吗?” 问起此事,木桃的脸色又变得有些难看,叹气说起:“警察同志,你是知道的。我妹妹是云应大学的文学系研究生,那个赵恬就是个流水线工人;虽然说现在是职业不分贵贱,但我妹妹堂堂名校学生,以后前途无量,怎么也不能和一个流水线工人在一起吧?如果我早知道,我是绝对不会允许姚姚和赵恬谈恋爱的,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注定不会有好的结果。姚姚还在读书,心思单纯,不知道社会上的弯弯绕绕,才会被人骗了。” 她这话虽然说得不好听,但本质上也是这个道理。 没有人会觉得赵恬和木姚是般配的,他们之间的差距就注定他们很难有好的结果。 陆南初很理解木桃的心情,又问了她一些情况后才提起:“刚才我将那张照片给木姚看的时候,我注意到你的反应。那束植物是和你有关系吗?” 木桃神色却很自然:“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那束花很漂亮。” “花?”陆南初很惊异,在此之前他们都以为那束植物是修剪的叶子或者微植盆栽,现在听木桃说那是花时,他才想起那绿色植物的根茎叶态也像是变态花卉的花瓣,“你见过这种花?” “没,没有。”木桃犹豫着还是摇头,假笑着,“我当时还以为那张照片里面的花是假花呢,看起来就像真的一样。听警察同志这样说,才知道竟然是真花。” 她一段话里面就两次提到,她以为照片中的绿植是假花。 到底是什么给木桃造成先入为主的错觉,让她看到绿植的那一刻首先就认定是假花? 木桃才继续说:“十几年前看漫画的时候,在漫画中就见过一种绿色的花,和照片中的那花长得可像了。” 在赵恬宿舍发现那束绿植后,就将绿植送到鉴定科检查。鉴定科的检查结果显示,这种绿植应该是转基因产物,为进一步确定绿植的品种,秦徵联系了云应大学生物分子实验室,协助警方进行研究调查。 而木桃的话给了陆南初新的提示。 “那是什么样的漫画?”陆南初问。 “那部漫画叫《海宴》,在里面有一种花叫绿影神花,就长这样的。”木桃比划着说。 -- 第3页 --------------------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受到第二章 就出场了 第2章 海神宴(2) 赵恬溺亡一案,查访之后依然没有获得太多有用线索。 晚上换班后陆南初和秦徵,还有犯罪分析师南昭同路回去,三人都是住在南城区的老院里。二十年前住在老院这边的都是警属,后来市局搬迁到海东区,住在这边的警属也逐渐大多搬家了;陆南初的母亲从前就是市刑警队的,是秦徵的顶头上司,后来在执行任务时因公殉职了。 而南昭的姑姑南翎原是云应大学的心理学教授,和秦徵也算是旧相识。 当年市刑警队执行救援任务,随队医护组都是云应大学附属医院的医护人员,南翎也在救援医护组。他们因公殉职后,秦徵时常照看他们家中老幼;当时十五岁的南昭家中就剩下她一人,秦徵就将南昭接来照看。 一路上三人谈起这起案子,都是一筹莫展。 “这个赵恬就像是完全凭空出现一样。我们查访到他是在七年前去到南城服装厂工作,但服装厂的工人流动比较大,得到的信息也很少;根据他的工友说,赵恬从来不提他以前的事,都说他是父母双亡没法读书才出来打工的,听着口音是云应本地人。”陆南初分析起这案情时就很费解,和原先调查的思路也不一样。 最初警方还怀疑过赵恬有可能是被拐卖来到云应的,一个没有真实身份证件的十六七岁少年独自出来打工,从来不提前家里的事,也确实存在这个可能。赵恬身上还有很多古怪的地方没能挖掘出,赵恬的女友木姚和她姐姐木桃的行为都很可疑,但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她们姐妹和这桩案件有直接关系。 南昭却摇头:“木姚对赵恬的情意是真切的,当时的悲痛也确实是真的,她并不像是凶手。如果赵恬的死因是自杀,诱因也许有可能是情感问题;但现在基本确定赵恬溺亡应该是有预谋的凶杀案,木姚的嫌疑就基本上排除了。” 而木桃从一周前离开前往临宁直到案发后第二天回来,从时间上可以排除她的作案可能。 现在技术部还是尝试调取赵恬手机卡内信息,查询社交往来和通话记录寻找可疑点。 到老院住宅小区外停车,秦徵和南昭在楼下下车,陆南初停了车就过来和她们汇合。 “不如你也过去我家吃饭吧。一个人在家做饭也麻烦。”秦徵回头喊陆南初,陆南初就应了。 秦徵的家在三楼3006号房,她在门外翻包找钥匙,陆南初跟在她后面过来,突然发现对面的3005号房门虚掩着,就探头奇怪的看了一眼:“陆姨,隔壁家的时小子回来了?” “时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秦徵听他说起,就探身走到对面3005号房,果然门是虚掩着,门缝里透出亮光。 住在隔壁家的孩子叫时遇宁,是从前市刑警队同事的孩子,和南昭一样都是秦徵看着长大的。但时遇宁在报社当编辑记者,平时很少回来南城区老院住。 陆南初到门前轻轻敲了两下,里面没有人应答,才猛然推开门,却被门后不知是什么东西阻挡着推不开门。 这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他回头惊疑地和秦徵对视一眼,再次强力推门进去。 时遇宁就晕倒在门后,旁边散落的绿植正是之前陆南初在赵恬宿舍见到的绿植,陆南初在第一时间就确定了。他和南昭一起将时遇宁扶起来坐在沙发上,正准备将他运到医院,时遇宁已经悠悠醒来,神色茫然的望着他们;陆南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小时,你还行吗?觉得怎么样?” “南哥?你怎么私闯民宅啊?”时遇宁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看见陆南初的脸在无限放大种。 “秦姨,还是送他去医院吧。”陆南初指了指脑袋,表情嫌弃的摇摇头。 时遇宁连忙挣扎着起来:“我不要去医院的。我只是有些头晕。” 秦徵已经戴上手套,蹲下检查散在地上的绿植,过了一会就起来问时遇宁:“现在你是不是觉得肢体微僵,头晕目眩,症状类似于重度失眠?”见时遇宁点头,她才将从绿植种找到的一个挥发瓶拿出来,“是七氟烷。极易挥发,刺激性气味小,麻醉诱导快,苏醒得也快。” 刚才时遇宁晕倒,很有可能就是被藏在绿植中的七氟烷迷晕。 出现在赵恬宿舍里的绿植,和这些绿植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确定时遇宁的确没什么事,陆南初在他旁边坐下,伸手摸了摸他前额:“头脑还清醒吗?我有私闯民宅吗?” 时遇宁捂头蜷缩着坐在沙发上,不答他的话。 “那我问你,你还记得是谁将这些绿植给你的?”陆南初想了想换个说法问。 这种绿植暂被定论为未出现在市面上的转基因新品种,之前只出现过在赵恬的宿舍,现在又出现在时遇宁这里。陆南初不会认为时遇宁是从市面上购买到绿植,只有可能是他从某处所获得的。 时遇宁低头思索着才说:“是刚才有一个人送来的。她把花交给我,可我明明没有买花;我接过花看了下,她好像在说着什么,但我没有听清楚,就昏倒了。” 陆南初注意到,时遇宁和木桃都是将绿植称为“花”,这至少不能是巧合。 回头看了一眼南昭,南昭明白陆南初的意思,匆匆下楼去到物业处调取监控;楼层的过道都有监控,肯定也会拍到时遇宁所说的送花人。 -- 第4页 “对了,你有没有觉得这些绿植,很像很多年前一部漫画里面的花。”陆南初不怕死地拿起一株绿植嗅了嗅,行为钓鱼地问起。 “南哥,我记得你以前从来不看漫画的。”时遇宁觉得很奇怪;以前读书的时候他和陆南初的妹妹陆元元年龄相仿,经常相互分享漫画书,陆南初还觉得他带坏了陆元元。 陆南初不在意这些十几年前的细节问题,绞尽脑汁才圆了说法:“之前有一次恰好看到的。” 时遇宁也没有想太多,就点头,嘟囔着说是挺像的。 见他这样的反应,就知道时遇宁和木桃看的同一部漫画。 可时遇宁和木桃都不是同一个年龄层的人,竟然还能有相同的喜好。 看陆南初问得差不多了,秦徵也将绿植都收起来,才过来笑着问时遇宁:“小时吃饭了没?你难得回来一趟,不如到姨家一起吃饭吧!正好你南哥和小昭都在。” “秦姨,我······”时遇宁想说什么的,却欲言又止了。 在他们这几个孩子看来,秦徵就像他们的母亲或姐姐一样亲近信赖。 秦徵也注意到,今晚时遇宁的情绪异常低落,和他平常的状态明显不一样。 让陆南初照看一下他,秦徵就进了厨房,陆南初起身去倒了一杯葡萄糖水递给时遇宁:“喝杯葡萄糖水。秦姨说可能还会有点身体不适,要不你躺一会?休息一下?” 扭头朝厨房那边看了一眼,时遇宁依然是摇头,神情有些犹豫:“其实,南哥,我,有一件事情,不知道方不方便问你?如果不方便的话,你就当没听过好了。” “什么事?你说。”陆南初听他这样说起不由奇怪。 “你们现在是不是在查一个案子?关于海影文化的公司法人罗育淮转移财产以及洗|钱的事。”时遇宁犹豫不安地说着,不知道陆南初会是什么反应。 没想到他竟是提起这桩案子,更令陆南初意外。 两周前有人匿名向警方举报海影文化的法人、国际知名大导演罗育淮,利用公益的名义进行洗|钱。他的太太程绮嫣在七年前发起关爱公益“晴天”计划,其中有一个项目是晴天心理基金会;在程绮嫣离世后,罗育淮以程绮嫣法定继承人的身份接管了晴天心理基金会,这个基金会主要是在全国各地资助设立心理咨询站点的关爱心理健康项目。 接到举报人提交的证据后,警方传罗育淮和晴天心理基金会的财务吴会计问话。罗育淮极度配合警方工作,警方查询到基金会的账目没有异常,因证据不足将他们释放;匿名举报人却再次出现,这次是举报晴天心理基金会存在阴阳账目,如今警方还在暗查此事真伪。 但这些事情都不该被时遇宁知道的。 时遇宁连忙解释:“我不会有意想要探听的。是在三天前我接到了一封很奇怪的信,那封信是以我老师的口吻写的,收信人却并不是我。我老师程绮嫣,和罗育淮是夫妻关系。” 程绮嫣是海屿工作室的创始人,在云应传媒大学做讲师。时遇宁就是云应大学编导专业毕业,毕业后进入海屿工作室当编剧。 四年前程绮嫣因与丈夫感情不睦,导致抑郁病发自杀身亡。在程绮嫣离世前,时遇宁就已经从海屿工作室离职,程绮嫣还为他写推荐信推荐他到出版社当文字编辑,也就是时遇宁现在的工作。 而当年程绮嫣自杀的原因,据说是因为发现她深爱的丈夫出轨了她的学生,娱乐圈当红小花宣渝琳。 这起案件是发生在临宁,陆南初知道得不多,只是因为当年被爆出时太轰动了才略有耳闻。 当时网上都在痛骂渣男,渣男出轨已经够可恨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他直接和妻子的学生搞在一起,简直是渣男中的战斗机。尽管后来罗育淮澄清了出轨一事纯属造谣,但他在大众心目中的渣男形象就很难摸去了。 第3章 海神宴(3) 时遇宁将他收到的信给陆南初看,说这封信的内容很像是当年他所听说的,程绮嫣的遗书。 他和程绮嫣太熟悉了,也认识罗育淮;网上说罗育淮出轨渝琳师姐,他根本就不相信,这根本就是无中生有乱造谣言居心叵测。 甚至他也不相信程绮嫣真的是自杀。 四年前时遇宁回到云应,就来找到秦徵问她,警方真的能准确无误分辨死者是自杀还是他杀吗?当时秦徵给他是准确答案,让他相信法医警察的专业性,此类事情绝不容许出现失误。 “南哥,我也说不上来,我就是觉得,罗导他······”时遇宁不知如何向陆南初表达他的想法,犹豫了半晌才道,“你们一定要查清楚真相。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查清楚真相的。” “放心,我们绝不会冤枉了好人,也不会放过坏人。”陆南初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也算是安抚之言。 回头看见南昭站在门外,陆南初就端起水给时遇宁:“你先喝点水!我和南昭出去谈一会。” 南昭见陆南初出来,才将她复制到手机的那段监控递给他看:“你看看。监控拍到送花的人,不过这女人穿得严实,根本看不清脸;根据身形动作看来,应该是个年龄在20—30岁的女性,身高165左右。” 视频中的女人穿着黑色长裙,裙摆盖到脚踝上,走起路来裙子摇晃得很厉害;她戴着宽檐帽、口罩和手套,显然是有备而来。 -- 第5页 陆南初将信息传给燕耿,重点排查赵恬社交关系中年龄在20—30岁的女性,凡有可疑的都要查清楚。 现在最棘手的问题在于赵恬是黑户,警方开展调查工作受阻很大。 “你觉得给赵恬送花的人,和现在这个给小时送花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陆南初轻轻敲着窗沿问,南昭垂眸:“答案显而易见。这种绿植并未出现在市面上,最大可能是通过同一渠道进来的。不过遇宁哥是被七氟烷迷晕的,但赵恬的尸检报告显示,他并没有被迷晕的痕迹。” 并且七氟烷是藏在绿植中,只足以致时遇宁短时间昏迷;而送花人在时遇宁昏迷后也并没有伤害他,监控显示她在见到时遇宁晕倒后就离开,还帮他掩上了门。 可是这个女人又到底是谁?她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陆南初将手机还给南昭,进屋在刚才的位置坐下:“对了,你还记得那个给你送花的女人,身形体态像不像你认识的什么人?” “应该没有的。”时遇宁盯着手机里的录像看了一会,就很坚决地摇头,“我应该不认识她。” “好。如果她下次再出现,记住不要接过她交给你的任何东西,然后打电话告诉我。”陆南初叮嘱了时遇宁,然后收起手机。 秦徵将刚煮好的干拌面端出来,喊着他们过来吃面,一边问起时遇宁:“小时什么时候回来这边的?” 时遇宁低头扒拉着干拌面,听秦徵问起才小声道:“秦姨,如果我说我从出版社离职了,你会不会生气?” “这做得好好的,怎么就离职了?”秦徵很奇怪,陆南初闻言也望过来:“是工作中不开心吗?” “也不是,只是我不想在出版社工作了。”时遇宁露出难为情的神色,欲言又止后就摇摇头。 秦徵还想再问,就被陆南初打断了:“既然小时不想说,您也别问了。” 他猜测时遇宁从出版社离职有可能和他收到的信有关;时遇宁提起离职的事时,和刚才他单独与陆南初提到接到奇怪来信时的神情很像。 毕竟秦徵不了解这其中的情况,陆南初才打断了她的话。 “离职也没什么的。正好你就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调整好心情,别太累着了。”秦徵便温声安慰道。 时遇宁仍是心不在焉的模样,听着秦徵的话就点着头。 秦徵担心他,又添了一句:“如果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一定要小心,然后打电话告诉我或者告诉你南哥。” 时遇宁依然点头:“秦姨,你放心吧。刚才南哥也是这样说的。” “对,你南哥做事最稳重的。”秦徵听着就露出放心的轻笑。 吃完干拌面,陆南初和南昭进厨房跟秦徵说了声,他们连夜回局里处理。 这次监控至少拍到了送花人的背影,将监控录像送到技术处录入,至少还有些用处。 开车刚到半路上,陆南初就接到了燕耿的来电:“陆队,云应大学南城校区出了命案,我们在案发现场发现了和在赵恬宿舍一模一样的绿色花卉。” “云应大学?好,我们马上过去。”陆南初在下一个红灯处掉头,开车前往云应大学。 云应大学南城校区距离这边不到十分钟的路程,来到南城校区已经看见外面停了几辆警车和救护车,陆南初和南昭匆匆赶到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已经被警方封锁起来,燕耿看见陆南初就小跑着过来说明情况:“死者封靖嘉,是云应大学的生物分子工程系的授课老师。按照现场情况看来,封靖嘉是路过实验楼时正好被高空抛落的玻璃瓶砸中头部,当场死亡;但是我们在案发现场看见,死者当时怀里正抱着一束绿色花卉,和赵恬宿舍的绿色花卉确定为同品种植株。” 死者已经被救护车运走了,案发现场只留下一滩血迹和玻璃碎片,以及那束沾染了血迹的绿色花卉。 陆南初进到案发现场看了一眼,然后和燕耿一起去看证物。 高空抛物致死的案例,近年来都不少,但究竟是意外还是谋杀案件还要两说。 正好在实验楼对面有监控,能拍摄下玻璃瓶落下的情况。 监控准确看到,玻璃瓶是被放在窗台上的,看起来就像是被风自然吹落一样。 “玻璃瓶这种物品本来就不应该被放在易落下的地方,很容易造成意外事故。”陆南初对于这种行为很谴责,一边回头燕耿,“实验楼的走廊上的监控没有拍到是谁将这个玻璃瓶放在这里吗?如果没有就对玻璃瓶进行指纹提取对比。” 燕耿连忙点头答应:“玻璃瓶已经被送去进行指纹提取对比了。但是那个玻璃瓶碎得太彻底了,未必能查到。实验楼走廊的监控早就坏了,也没有修理好,几乎查不到玻璃瓶的来源。” 将封靖嘉致死的是那个从高空落下的玻璃瓶,但封靖嘉为什么会抱着那束绿色花卉?又是谁将那束花交给他? 如今封靖嘉已死,和赵恬一样很难查到到底是谁将这束花交给他的。 或者说这束绿色花卉到底代表什么?两次出现和两起命案有关,更何况这花卉还是在市场上根本无法购买的。 如果说封靖嘉被高空抛物砸落致死,其实还是一起有预谋的谋杀,这起案件和赵恬那起案件是否有关? 一个是云应大学生物分子工程系的老师,一个是南城服装厂的工人,这两个人看起来根本不存在社交圈的重合;如果是同一个凶手策划所为,根本看不出来目的所在。 -- 第6页 “不,赵恬的女友木姚是云应大学的研究生。”南昭提醒道,“不过南昭所学的文学主要是在海东校区上课,而封靖嘉所讲学的生物分子工程系是在南城校区上课,生物实验室也是在南城这边。如果说赵恬和封靖嘉有社交重合,最大的可能就是在木姚身上。” 看起来木姚性格内向怯弱,走访木姚身边亲友都是对她这样的评价,说这姑娘人挺好的,就是性子很软,平时也很少和别人交流,在学校最喜欢呆的地方就是图书馆。 总的来说,木姚像是有社交恐惧症。 但根据之前木姚讲述的她和赵恬相识的过程,却丝毫不像是一个有社交恐惧症的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这个木姚的秘密很多,她身上的种种不合常理的地方使得本就扑朔迷离的案情更加奇怪。 在封靖嘉案后,警方再次传唤了木姚,询问她是否认识封靖嘉此人。 木姚露出茫然的神色,片刻才摇头:“听说过封老师的名字,但没见过封老师。我平时都是在海东校区上课,从来没有来过南城校区;虽然久仰封老师的大名,但确实没有见过封老师。” “久仰大名?封靖嘉在你们学校很有名?”陆南初找到重点问。 “当然。学校里面的同学谁不知道封老师。”木姚点头,神色如常。 这些情况和警方了解到的基本相符。 封靖嘉的确是云应大学的名人教师,据说是因为他在老师群体中容貌特别出众,根本看不出来他的真实年龄,都以为他是二十出头的年轻老师。在这个美貌即正义的世界,像封靖嘉这样帅气又有才华的老师,理所应当会特别受学生的喜爱和关注。 而木姚也没有掩饰这一点。 只可惜最受学生欢迎的封老师,竟然就这样遭遇飞来横祸英年早逝了。 又或许根本不是飞来横祸,而是蓄意谋杀。 同样出现的绿色花卉,好似在冥冥之中总有几分关联。 第4章 海神宴(4) 七月三十一日晚上,市局警方收到了南城区局的消息,周日下午在南城云嘉广场举行DCT漫展,漫展在公安机关报备中,有一种装饰场地的花卉和两次出现在案发现场的绿色花卉极其相似,注册的名字为“绿萝兰”。 DCT漫展是近年来很火热的漫展,每年都会在云嘉广场举行。 唯独今年装点场地的植物却变成了绿萝兰。 DCT漫展,是“Dreams come true”的缩写,漫展主旨是梦想成真。 小说《海宴》及IP衍生动漫被选为今年DCT漫展的主摊位,而被命名为“绿萝兰”的绿色花卉和《海宴》漫画中的绿影神花极其相似,所以才被选为今年DCT漫展的场地装饰花卉。 陆南初临时购买了两张门票,和南昭一起去DCT漫展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之前几次出现这种绿色花卉都发生了事故,这令陆南初略有不安。 南昭以前也是个漫迷,得知要去漫展还特意从家中找出压箱底的面具,说他们去漫展虽然是为了办案的,但好歹也要装得有模有样,不然真有什么情况还会打草惊蛇。 舒满月还打趣陆南初:“看陆队这一身正气,一看就是正经人,进到漫展里面也特别鹤立鸡群。” 然后就被南昭白了一眼叹气:“小孩子真不会说话的!说得好像我们漫迷都不是什么正经人一样。” “也看不出来南姐竟然还是漫迷。”舒满月表示特别震惊。 “谁还没有年轻过!我的中二时代还为了cos动漫人物偷偷跑去染了红色的头发,被我姑姑发现气得要揍我。”提起年少往事,南昭还是很感慨的,尤其是提到她故去的姑母又不免有些难受。 南昭突然自爆黑历史,几个年轻警员面面相觑,都觉得无法想象南昭染红色头发是什么样子。 到DCT漫展当天,陆南初和南昭拿到门票来到云嘉广场,漫展却是在云嘉商场的四楼。 站在楼下仰望,阳光明媚,郁郁葱葱的绿萝兰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南哥,我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了。”南昭在商场外面被阳光晒得头晕晕的,感觉眼前的人都快晃成两个了。 等进到商场里面,南昭才觉得稍微好一些。 两人毕竟不是真的来逛漫展的,就直接乘坐电梯上到五楼的走廊边,这个观景位置很好,正好能够一览众山小。 楼下的漫展人来人往,一不小心还看见很多熟悉的面孔。 首先出现在楼梯口的是木桃,她穿着黑色裙子,戴着白色口罩,捧着白菊花,看起来就像是清明上坟的样子。 陆南初觉得很稀罕,问自称漫迷的南昭:“小昭,你看木桃她cos的是什么角色?” “看不出来,不过她打扮得挺像······来祭拜的,连白菊都带来了。”南昭说得很直白。 陆南初点头,英雄所见略同。 木桃行色匆匆,最后进了漫展里面。 过了一会又看见一个行为可疑探头探脑的人乘坐电梯上来,定眼一看可不正是时遇宁。 陆南初觉得难以理解:“小时······他这是嫌命长吗?非得往这边钻!” “以前遇宁哥是在海屿工作室做编剧的,还参与了《海宴》动漫的制作呢。他一向喜欢动漫漫画这类东西,来漫展也不足为奇。何况他也不知道今年DCT漫展上的情况。”南昭特别为时遇宁说话,好像还怕陆南初冤枉了他似的;话音未落,南昭突然压低了声音惊呼起,“南哥,你看那是谁!” -- 第7页 又一个鬼鬼祟祟的女生从电梯上来,是陆南初的妹妹陆元元。 陆元元从小就是个漫迷,小时候房间里面堆满了各种漫画及衍生品,让陆南初特别上火。 这漫展都快变成熟人大聚会了,各种认识的人欢聚一堂可真热闹。 陆南初盯着电梯那边看了几眼,才突然想起刚才南昭的话,回头问她:“你刚才说《海宴》动漫,海屿工作室也参与了协作制作?” 之前调查罗育淮的时候,正好调查过这一块,南昭点头:“原本《海宴》的全版权就是在海影文化手中,五年前部分版权转移到云嘉影视。《海宴》动漫是七年前制作上映的,海影文化和海屿工作室协作制作很正常。” 海影文化的主要话事人是罗育淮,海屿工作室的法人是程绮嫣;如果真的按照外界所说,罗育淮和程绮嫣夫妻离心,早已面和心不和,罗育淮怎么会让两边在经济上的牵扯纠缠越来越多,一般都是不动声色斩断两人之间的经济财务联系。以陆南初办案这么多年的经验,也能察觉出来罗育淮和程绮嫣这对夫妻之间的关系,很有可能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情况。 他特意找过《海宴》漫画里面的绿影神花的图片看,的确和绿萝兰长得完全一样,就像漫画是完全照着绿萝兰的外形姿态画的。 正和南昭谈着时,陆南初的手机来电响起,来电显示是时遇宁。 “喂,小时?有什么事吗?”陆南初接通了电话问。 “南哥,我现在是云嘉商场四楼的DCT漫展中心,这里有好多花,很像那天我收到的花。”时遇宁明显压低了声音通电话说。 陆南初早就知道这边的情况,而且现在就在云嘉商场。 不过他还是先安抚了时遇宁:“好的,你放心,我知道这边的情况了。你帮我看看,那边如果有什么特别的情况随时保持联系;还有,记得不要接过任何人送给你的东西。” “南哥,你放心,我会小心的。”时遇宁满口答应。 陆南初继续在五楼走廊观望了一会,才和南昭下楼进去漫展。 漫展中心热热闹闹,舞台上表演着歌舞剧,四处可见动漫角色的人形立牌,还有coser打扮成动漫角色,琳琅满目的乐趣。 陆南初被迫戴上了南昭带来的魔鬼的犄角,看起来也显得特别不伦不类。 一个戴着巫师面具的人朝他们过来,才摘下面具:“陆先生,南小姐,欢迎欢迎。” 南昭露出惊喜的表情:“遇宁哥?” “小时。”陆南初一本正经地正色点头。 他们三人逆着人流走着,突然人群中爆出一阵喊声,南昭差点被吓了一跳。 回头看见人群中cos不同角色的漫迷挂起红色横幅,横幅的内容也很迷人。 “漫圈叛徒滚出DCT漫展!走狗画师不配梦想成真!” “欢迎人类!欢迎非人类!不欢迎芃芃!” “在你抄袭的那一刻,你已不配与我们为伍。” 情绪激动的漫迷挥舞着横幅,恨不得手动将他们厌恶的人驱逐出去。 时遇宁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下脸。 陆南初不太了解漫圈的情况,低声向时遇宁问起这是什么情况:“这个芃芃是谁?好像你们都挺讨厌他的。” “是一个抄袭惯犯,天天在网上引战,搞得大家怨声载道苦不堪言。”时遇宁冷着脸说。 “抄袭的本质是违法的,被抄袭的苦主可以去告抄袭者的。”陆南初给他科普起知识,不过抄袭一般都是要苦主本人亲诉,别人不能越权代诉。 可惜告抄袭本来就是一个需要巨大人力物力的过程,很少有人有这样的钱财精力来和抄袭者杠到底。 身后的人群还在吵吵嚷嚷着,隔空喊着大口号,而被他们所抵制的抄袭画师还不知道在哪里。 三人走到较为安静的落地窗边,刚好能看见商场楼下车水马龙。 时遇宁用面具掩着半张脸,嗡里嗡气地说着:“今年DCT漫展也奇怪,现在满场都是那花香,闻起来味道也是奇怪。” 本来绿萝兰的花香很浅淡,但漫展中心用绿萝兰充作礼花堆满全场,那似有似无的清香也愈发浓烈,如同身处花海快要被浓郁的花香吞噬。 今年的DCT漫展确实处处透露着古怪。 陆南初担心DCT漫展再出事,看见那群举着横幅的漫迷闹腾得凶,总觉得不太寻常。 南昭在四周走了一圈,却路遇陆元元戴着兔女郎的帽子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小昭姐,你这个大忙人怎么有空来漫展玩?” “喏,你看那是谁?”南昭努努嘴,示意她朝那边看过去。 陆元元回头看见陆南初和时遇宁站在窗前在说着什么,登时就怂了,耷拉着两条耳朵小声问:“所以你和我哥是来办案的啊?”然后连忙摆手,“小昭姐,我们可不是在聚众闹事。” “你身体不好,平时还是少来这种地方凑热闹。一不小心磕着碰着还是小事,要是你出了事怎么办!”南昭见陆元元好像没事人的样子就担心。 陆元元从小身体就不好,七年前做过心脏移植手术,后来又得了分离性精神障碍。虽然已经几年没有发病了,现在也好好地上学读书;但陆南初也不放心,担忧陆元元再发生意外。 今年的DCT漫展看起来可不太平,南昭才想着让陆元元先回去。 -- 第8页 “小昭姐——”陆元元拉着南昭想要撒撒娇达到目的,但看见她神情没有丝毫松动,才蔫蔫地点头,“那我回去就是了。” 第5章 海神宴(5) 陆南初也注意到陆元元过来,不过陆元元向来听南昭的话,他倒不太担心。 时遇宁的目光也朝那边漂移着,继续说起:“只除了那些花,DCT漫展和以往相比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我记得《海宴》的作者叶蓁在网上说过,绿影神花纯属虚构,书迷扒拉着也没有找到原型,现在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一个绿萝兰?是刚出现的新品种?” “看起来是杂交植株新品。”陆南初点头,再要说什么又被此起彼伏的叫喊声打断了。 那群举着横幅的漫迷完全以喊楼的架势喊着口号,虽然稀稀拉拉并不整齐,但也挺震撼的。 陆南初微微皱眉,转了话题问他:“他们这样喊楼,如果影响到附近居民,同样有可能被报警以聚众闹事的名义传问教育的。我看他们抵制的那个抄袭画师也没有来到漫展,他们在这里拉横幅喊话有什么用?” 提起这事,时遇宁的表情就垮了:“他们根本就是以抵制芃芃的名义来抵制《海宴》动漫。七年前《海宴》动漫宣传曲《海屿画廊》pv画师就是芃芃,后来芃芃被爆出抄袭成性的丑闻,他们借着这个名头也要抵制《海宴》动漫,说启用抄袭画师就是与抄袭者为伍。” 创作不易,抄袭可耻,但无脑反抄袭的行为也实在令人无语。 “芃芃被爆出抄袭行为是在六年前,难道《海宴》动漫制作组还能预知未来,提前知道芃芃以后会是个惯抄吗?”时遇宁越说越气,觉得现在有些人完全就是不讲道理了,“更何况《海宴》动漫版根本没有涉嫌抄袭,就因为宣传MV启用了一个后来被发现有抄袭行径的画师,就要被迁怒抵制,实在太冤了。” 时遇宁本就是《海宴》动漫制片方的编剧,喊起冤来毫不含糊。 陆南初听着他的陈述,都觉得确实太冤了。 因为身处漫展中心,他们谈话时都刻意压低了声音,况且还有吵吵嚷嚷的喊声也将他们的声音覆盖了。 无意中抬头时,陆南初突然看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女生站在漫展中心入口处外面,她好像在等人,时不时拿起手机看时间,然后神色焦虑地左右望看着。 在陆南初望向那个女生的片刻之后,他突然转身奋力朝那个女生跑过去想推开她:“小心!” 那一瞬刻连同周围的所有声音都变得微弱,世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所有人都朝同一方向望去,然后亲眼目睹着那个站在漫展中心入口处的女生头破血流地倒在血泊中;她被螺丝钉松了的玻璃转灯砸中头部,当场死亡。 她的眼睛都还没有闭上,涣散的瞳眸倒映出最后一抹绿色。 她怀里的那束绿萝兰也随之掉落在地上,染上血色。 漫展中心里的所有人都尖叫着四散跑开,现场一片混乱。 DCT漫展上终究还是发生了命案,那个抱着绿萝兰花的姑娘惨死在漫展中心入口处,她的死状和封靖嘉一模一样。 警方接到报案连忙出警来到案发现场,疏散人群后就将现场封锁起来。 陆南初让时遇宁也先回去,才和南昭过去。 带队出警的是燕耿,陆南初过去察看了死者的情况,发现她一直攥着一张纸条。 ——漫展中心入口处左边等我,要紧 这张纸条的落款处的名字,却是“芃芃”。 难道她刚才在这里等的人,就是芃芃? 从她的衣兜里找到证明她身份的证件。 死者李晔,28岁,晴天心理咨询机构的心理咨询师。 警方调取她手机信息却发现,李晔还有一个身份,她就是在DCT漫展中被漫迷疯狂抵制的抄袭画师芃芃,她的手机打开网页就是芃芃这个账号的后台主页。 查找芃芃账号的IP地址,和李晔的家庭住址完全吻合。 如此说来,就不是有人约李晔在漫展中心入口处见面,而是李晔约别人在这里见面。 陆南初在漫展中心看那群漫迷闹得沸沸扬扬,本以为芃芃根本不会来漫展,却没想到她就在漫展现场。 果然隔着网络二次元,抵制的声音喊得大,到现实中就连和芃芃擦肩而过都不会认出来。 至于李晔的死,表面看来像是意外,但陆南初根本不认为会是意外。 李晔已经是第三个了。之前的赵恬和封靖嘉都是这样离奇地死去的,如今就在陆南初的眼皮子底下,李晔竟然还是被杀害了。 命案发生后,警方将那个掉落的转灯一并作为证物收回。 检查发现固定转灯的六颗螺丝钉竟然脱落了四颗,只剩下两颗螺丝钉固定的转灯本就摇摇欲坠,最终转灯掉落也就成为必然事件。 无论此事是意外或蓄谋,云嘉商场都是管理失职。 如果这是一场谋杀,什么人能够在躲过云嘉商场工作人员的眼睛故意将转灯的螺丝钉摘掉,并能精确控制着转灯掉落的时间点? 陆南初怀疑云嘉商场的工作人员当中,就有和罪犯里应外合之人。 只是此事毕竟毫无证据,只能先从李晔身上着手调查。 李晔和前面两个死者依然没有社交圈重合,这究竟是不是同一凶手所为的连环谋杀案,如今还不能轻易定论。 -- 第9页 李晔的父母在警局里哭天抢地,指责云嘉商场管理不力害死女儿,云嘉商场的当值经理连连给李晔父母赔礼道歉,律师也跟在当值经理身边来处理这摊事。 现在云嘉商场走的是民事赔偿途径,只想快快了结此事,以免影响云嘉的声誉;云嘉商场背靠云嘉集团,财大势大,和李晔父母进行协商时也进行得快。 而刑警那边还在调查这起案件,李晔父母和当值经理两边来回跑处理。 陆南初仔细问了李晔父母,李晔是否有结怨的人,或者是感情纠纷。 “我们家晔晔可乖了,从来不和别人脸红的。”李晔母亲红着眼摆着手说。 其实要说起来,那天在漫展拉横幅的漫迷可个个都恨不得撕了李晔的。 但陆南初太清楚这些人的秉性;在网上骂战或者到漫展拉横幅喊口号都还行,可若说到线下约架之类的事情基本做不出来,更别说整出这一局来谋杀李晔。 在父母口中孩子都是乖宝宝,哪怕李晔是个恶名昭彰的抄袭惯犯,还在网上各大话题下面拉踩引战,俨然网络键盘侠的行径。 警方浏览过“芃芃”这个账号的内容,也看过那些不堪入目的发言。 正如时遇宁所说,芃芃这个账号的分水岭就出现在六年前。 六年前的芃芃是个极具天赋的画师,算来她成为《海宴》动漫宣传曲pv画师也不过二十岁左右,那些展示在网上的画稿可见灵气逼人。而从六年前开始,芃芃的画技进入了惨不忍睹阶段,随即被爆出画稿抄袭被画师圈孤立,之后就开始彻底放飞自我在网上骂战引战。 当时在漫展中心,陆南初瞥见李晔的第一观感还觉得是个文文静静的女生,果真人不可貌相。 芃芃的账号资料是舒满月负责整理的,脾气最好的女警员看到最后都被气得差点心肌梗塞:“这个死者说话可真毒,网上仇家满天下了。现在都还有网友在她的账号下面骂她的,好歹死者为大,这些网友却根本不顾及这些。” “死者为大,话是这样说。但总不能因为死了,生前的恩怨就能一笔勾销,这有仇的有怨的骂几句也属正常,让人家恩怨两清去哭丧才不正常。”南昭板着脸面无表情地路过,把舒满月吓了一大跳,连忙起身:“南老师,李晔仇家那么多,我们总不可能将那些人一个个请回来喝茶谈心吧?那这案子明年都结不了了。” 南昭从前也是喜欢动漫,对抄袭惯犯看不顺眼都正常;不过现在正查着这案子,南昭冷着脸摆出一副公平公正的样子,好像丝毫没有被自己的情绪影响到。 舒满月拎着资料正要去找陆南初报告,刚喊了一声陆队,就看见陆南初接了电话。 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什么,陆南初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难看起来。 挂断电话后,陆南初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但语气明显柔和下来:“喂,小时,是我。你现在有空吗······元元出事了,现在在云应大学附属医院。我这边暂时走不开,你能帮我过去看看元元吗?······好,好,我今晚有空再过去看她。” 舒满月听了一耳朵,连忙转身跑去告诉南昭,说陆队的妹妹好像出事了。 “陆队什么反应?”南昭以为自己听岔了,抬头追问确认。 “陆队,好像没有反应。”舒满月想了想就犹豫了,“不过陆队好像打电话找他朋友去看他妹妹。好像是这个意思。” 南昭听她这样描述就大概了解到什么情况,既然陆南初不着急,那陆元元的情况应该不紧要。 主要他们在局里整理着案情,一会还要开会,确实暂时走不开。 第6章 海神宴(6) 时遇宁来到云应大学附属医院,爬上三楼的精神科室,陆元元暂时住在这边的病房。 向值班护士打听陆元元的情况,自称是她的哥哥,护士就带时遇宁探病,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起:“你妹妹的这种情况,还是尽快转到专业的精神科医院进行治疗,也利于她的病情恢复。” “谢谢医生,回头我和家里人说说。”时遇宁认真演着陆元元的哥哥这个角色,听护士的话也满口答应着。 陆元元是突然发病的,然后被紧急送到医院。 时遇宁跟着护士进到病房,看见陆元元蜷缩着躲在被窝里,听到动静才小心地探出眼睛。 “元元?”时遇宁站定片刻,就尝试着轻声喊她。 “宁哥!”陆元元愣愣的望着他,突然掀开被子赤脚从床上跳下来,“救救我!救救我——”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泪水哗啦啦地往下掉,“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宁哥,我不想死,我想活着。” 这种情况让时遇宁有些手足无措了,干巴巴地安慰她:“元元,没事的,放心,不会有人伤害到你的。” 只是看着陆元元这样的情况,隐隐让时遇宁有些怀疑。 陆元元第一次发病的时候,当时他在临宁读书,具体情况都是后来听南昭说的。 听说那时候陆元元也是这样惶惶不安的模样,也不太能认得出人了,只是哭着喊着不要杀她。 精神科医生最后诊断陆元元为分离性障碍,幸好病情并不算严重。她臆想出来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会把身边的人当成救命稻草,拉进她已经陷入浆糊的精神世界。 -- 第10页 可陆元元为什么会喊说,她什么都没看见?所以她看见了什么?或者是知道了什么? 好不容易哄着陆元元回到床上躺下,陆元元还死死拉着时遇宁的手,嘴里在颠三倒四地念叨着什么东西。 护士告诉时遇宁,现在陆元元的病情出现反复性,让亲友要提前有心理准备。 “元元她还有可能清醒过来吗?”时遇宁忧心问。 “我们只能对她进行药物治疗,还需要家属配合医院。”护士翻看着陆元元的病历本才说道。 想起刚才陆元元反复念叨着的话,时遇宁反复思索着,还是决定开口:“那元元得了这个病的诱因是什么?元元她,虽然是病得稀里糊涂的,但她说的话真的都是全都是臆想吗?” 护士只是好脾气道:“精神病患者的话连呈堂证供都不能作数,从精神学的角度分析确实当不得真。就算有什么事情也要等她清醒后再说。” 其实这次陆元元的病来得蹊跷,没有丝毫预兆她就陷入了这种癫狂状态。 包括送陆元元来医院的同学也说,陆元元在学校也没有什么异常;当时只是很寻常的在午觉后醒来,陆元元在床上突然尖叫着跑出来,表情惊恐,就像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着她一样。 但陆元元发病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这必然是有一个诱因。 时遇宁返回病房站在门外往里望;陆元元盘腿坐在床上,嘴里依然念念有词,脸上的神情却是茫然恍惚的。 晚上六点半陆南初才来医院,秦徵和南昭下班后也和他一起过来。 时遇宁提前在电话中和陆南初说了陆元元的情况,就在医院门口等他们。 “小时,元元现在情况怎么样?”秦徵下车后就快步走过来问时遇宁。 其实在路上秦徵已经听陆南初说了一些情况,只是关心则乱。 这次陆元元突然发病,让大家都有些措手不及。 等他们一行人再来到病房探望,陆元元依然坐在床上念叨着什么,他们只在门外看然后向医生了解情况。 医生建议不要超越两个人同时进到病房,以免惊扰了陆元元。 南昭才回头对陆南初点点头:“南哥,让我进去和元元说一会话。” 她轻轻推门进去,陆元元听到动静抬头茫然的望向她。 “啊——”陆元元突然尖叫了一声,等在外面的陆南初焦虑地探看着,却被时遇宁拉住,只能强压下心中的不安继续观望。 便见南昭已在床边椅上坐下,陆元元泪眼朦胧的望着她。 她好似已经认不出南昭了,只是南昭却能让她安静下来:“姐姐,你真的会保护我的吗?” 南昭拢着她的双手,语气柔和的点头:“自然。那你可否能告诉我,是谁要伤害你?我才能更好的保护你。” 本来稍微放松下来的陆元元骤然又变成了浑身警惕的刺猬,眸中流露出恐惧慌张:“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姐姐,你让他们放过我好不好?” 站在门外的陆南初听着她们的对话,和时遇宁对视了一眼,产生了和他刚才完全相同的疑惑。 时遇宁低声同他说着:“元元的室友说,元元是睡醒一觉后就突然变成这样的。听说她发病后连老师同学都不认识了。” 他们正说着,见南昭又推门出来:“南哥,你进来一下,元元好像也不认得我了。” 南昭让陆南初进去,主要是为了让陆元元安心。 幸好陆元元还能认出陆南初,见到他就喊哥。 南昭在她刚才的位置坐下,轻笑说道:“你看你哥哥也来看你了。你放心好了,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不会让你有事的。现在你看告诉我了吧?” “我看见她死了,她还在看着我。”陆元元才哆哆嗦嗦着颤声说,“好多血,全部都是血,快要把我淹没了。” “你在哪里看到的?”南昭循着这个话题追问。 “广场······云嘉广场······”陆元元茫然的念着,神色逐渐变得笃定,抓着南昭的手情绪很激动,“是云嘉广场,我都看到了!你一定要相信我!她死了,她还在看着我,她一定会来找我的。” 云嘉广场! 南昭就知道陆元元说的应该是DCT漫展那天发生的命案 那天陆元元也去参加DCT漫展了,虽然南昭让她早些回去,但她可能还没来得及走,正好看见了李晔遇害的那一幕,刺激到她了。 找到了陆元元发病的诱因,剩下的事情也就简单多了。 南昭安抚下了陆元元,将她哄睡了,才和陆南初出来。 “我总觉得,还是不对。”陆南初坐在病房外走廊的铁椅上,仔细回忆着刚才陆元元的话,就听见时遇宁的声音响起:“芃芃的死是既定事实,当时在DCT漫展的所有人都看到了。可是元元却说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说出去的。除非元元还看到或听到了别的东西。” 这是唯一通顺的解释。 只是现在陆元元这个样子,根本问不出任何东西,一着急就只会嚎啕大哭。 他们几人正一筹莫展着,陆南初的手机来电铃声又响起,是舒满月打来的。 “陆队,技术科那边将赵恬那个被水泡坏了的手机里面的东西导出来了,我们在赵恬的手机里发现了重要的信息。”舒满月的语速很快,听得出来的确是很关键的东西。 -- 第11页 “好,我现在就回局里。”陆南初简快地挂断了电话,回头和南昭说赵恬案有了新进展,得再回局里进一步研究。 从医院出来,陆南初又叮嘱了时遇宁:“今天麻烦你来照看元元了。” 时遇宁只道:“南哥太客气了,我也是当元元妹妹一样的。” “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晚上,外面也不是很安全。”陆南初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说。 时遇宁满口答应下来,目送着他们三人都上车离开,才慢悠悠地往外面走去。 云应大学附属医院在靠近市中心的地方,夜幕降落后,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汽车尾灯和大小街边霓虹灯广告牌映得云影的夜晚都落入了灯火交相辉映中。 站在十字路口等绿灯通行,突然看见等待的人群中窜出一个二十多岁的坡脚姑娘,扎着两条麻花辫,露出天真无知的笑容拉着她的母亲喊:“阿妈,我想要那个,我想要那个嘛!”她指着的是路边叫卖的冰糖葫芦车子,神态语气都只似三四岁幼童般稚气无知。 她的母亲心疼地用胳膊搂着她,温柔地哄着失智的女儿:“小于乖,晚上不能吃糖的,明天阿妈来给你买好不好?” 但被叫做小于的姑娘任性地摇着头,拽着她的母亲哭喊着。 来往路人看见这对母女都露出怜悯的神色。 时遇宁也望了那对母女几眼,正好绿灯亮起,人行道两边等待的路人走动起来,被冲散在茫茫人海中的人群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入夜时天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时遇宁跟着人群走到对面的商业街避雨,等红灯重新亮起后,他看见刚才那对母女就站在不远处的花圃边。坡脚姑娘脸上挂着泪痕,撅起嘴和她的母亲说着什么;她的母亲回头望向远处云应大学南城校区的红墙钟楼,钟声在夜色中回荡着,浑厚悠扬,不由露出怅然若失的神色。 第7章 海神宴(7) 陆南初回到局里,技术科已经将赵恬手机里的内容传了一份给他。 赵恬溺亡的时间是7月21日早上9点左右,在他的手机中发现他和一个心理咨询师相约在7月19日下午3点见面,而这个心理咨询师的备注名是芃芃。 但是芃芃的手机号码再查下去却是空号,背后是一张不记名购买的手机卡。 李晔就是晴天心理机构的心理咨询师,至于赵恬联系的这个心理咨询师芃芃究竟是不是李晔,现在还没有找到证据证明。 不过在晴天心理机构的心理咨询师预约名单中并没有赵恬的名字,也没有在李晔的手机中找到和赵恬联系的痕迹。 显而易见的是,这个心理咨询师芃芃很可疑。 赵恬约见心理咨询师后,两天后就溺亡江中;而这个心理咨询师却消失得干干净净,紧接着嫌疑最大的李晔也离奇死亡,很令人怀疑是否有可能是真凶的故意嫁祸。 反而是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李晔见过赵恬。 这就有可能是赵恬被人骗了,他所见的心理咨询师有可能是个冒名顶替的,而这个人大概率就是能查清楚赵恬之死的关键线索。 偏偏这个人就是人间蒸发般消失了,最后还是要回到李晔身上彻查。 而李晔虽然在网上仇家无数,但在她现实生活中根本没有人知道她就是画师芃芃,身边同事朋友所述李晔都是工作认真严于律己的好姑娘。 陆南初整理了一下三个死者的资料,发现这三个死者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身边亲友对他们的评价都是工作认真、容易相处、与人为善这类的好评。尽管有死者为大的因素在其中,但这么一致的口述至少也有七分可信了。 可到底是不是真的和善人,还真不能轻易下定论。 就像李晔的同事亲友都不知道她在网上是抄袭惯犯,还喜欢引战做键盘侠。 这正好给陆南初提供了一个思路,将赵恬和封靖嘉的网络社交关系也查了个底朝天。 赵恬竟是个根本不上网的人,他没有任何网络社交账号,手机唯一的用处就是和木姚联系。 而封靖嘉的情况和赵恬恰好相反,他还是个网络科技红人,热心好助,网友们私信问他专业性问题都一一解答。 复杂的是情况在李晔,原来李晔除了芃芃这个大号,还有至少十几个小号,这些小号零零星星的却全部都是在网上各种引战内容,更加证明她真的就是个键盘侠。 而且李晔引战的内容不仅限于漫圈,还有别的大圈子小圈子的战争都要掺和一脚,完全就是不嫌事大的瓜农心态。并且李晔还很喜欢跨圈执法,她有至少五个小号就是专门搞娱乐圈的,天天拉踩明星写小作文,半个娱乐圈的明星都被她拉踩过,俨然营销号行为。 这样看起来,这三位死者又确实是性格截然不同的人。 另外云嘉商场的转灯检测结果也出来了。 转灯的四颗螺丝钉脱落留下的痕迹显示,螺丝钉并非老旧自然脱落,而是被外力摘除;并且云嘉商场的灯光是在控制中心统一开关,转灯的开关转速也由控制中心调控,这里面能做手脚的地方可就多了。 警方调过云嘉商场的监控录像,监控录像是七天自动覆盖,近七天录像中并没有异样——也就是说这转灯的螺丝钉至少是在七天前就被外力拔除了,而只要这七天转灯不开转速,掉落的风险就几乎可以忽略。 -- 第12页 七天前,也就正好是赵恬出事前后。 查到案发当天在控制中心值班的商场员工,警方传讯问话。 那位商场员工叫余顺,是云嘉商场的老员工了。 警方传唤余顺过来问好,同时调查了余顺的社交关系及流水账信息。 余顺已年过五十,家中人口简单,他和他老婆贺芳都是在云嘉商场中工作;他是后台控制中心的管理员,贺芳是仓库工作人员。余顺和贺芳有一个女儿,今年二十五岁,是个智力底下的残疾人,名叫余小于。 余顺还有一个弟弟叫余顾,两家往来密切。余顾经营着一家早餐店,家中有一个儿子十八岁,还有一个女儿,在七年前死了。 余顺畏畏缩缩地坐在问讯椅上,低着头很胆怯不敢说话的样子。 “余顺,云应南城区人,53岁,云嘉商场的控制中心管理员?”陆南初翻看着余顺的资料问,余顺木讷地抬头,神色很惊慌:“警察同志,我真的没有做坏事!我没有杀人!” 陆南初问他:“8月2号下午四点云嘉商场四楼DCT漫展中心入口处的转灯掉落,砸中一个女生导致其死亡。据我们调查是因为转灯的螺丝钉松动,且刚好转速过快,才导致转灯掉落。当时后台控制中心正好是你在值班?你在值班过程中有什么可疑的人进入后台控制中心吗?” 余顺想了很久才声音颤抖着道:“8月2号啊,那天在我们商场举办DCT漫展,两边的灯光使用不一样的。那天虽然是我值班,但经理害怕出差错,特意从后勤调来三个同事在控制后台帮忙一起看着。还有漫展的一批礼花放在控制中心里面的杂物室,布置场地的人也进到过控制中心。” 也就是说那个时间段进入控制中心的人很多,这些人都完全有机会接触到转灯控制。 在事故发生之前,他们都没有预料到会有人利用转灯来杀人,工作人员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控制开关,值班期间偶尔走开也是常有的事。 并且当值经理也提到过,控制中心的商场灯光开关是可以预约使用的,这个接触范围就更加广泛了。 余顺看起来倒是老实巴交的模样;如果要在一群人中一眼指认出一个嫌疑人,他是最容易被直接忽视掉的那种。 南昭坐在记录员旁边听审,仔细观察着余顺全程的神情状态,确实看不出来异常。 “好,多谢你的配合。之后我们可能会随时找你配合我们的调查的,希望能保持电话联系。”陆南初看了他的档案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就起身送余顺出去。 “好的,好的,警察同志,我知道什么都说的。”余顺连声应道。 余顺的妻子贺芳带着女儿在外面等待,陆南初出来恰好看见他们一家。 贺芳紧紧拉着女儿的手,那姑娘扎着两条麻花辫,满脸好奇地打量着警局大厅。 见到丈夫出来,贺芳紧绷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连忙迎上去:“没事吧?没事吧?没事就好。” “叔叔,给你糖糖。”姑娘笑容天真无邪的跟着母亲过来,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果想要递给陆南初。 在调查余顺的社会背景时,余小于作为他的女儿,陆南初也看过她的资料,对这个女孩子挺惋惜的。 余小于在七年前是云溪二中物理竞赛班的优秀学生,曾两次参加IPhO夺金,获得了云应大学物理系的保送名额。却因为堂妹余小桦的死受到刺激而失足坠楼,摔断了一条腿,也变成了个傻子。 曾经多好的姑娘,如今却变成了这般模样,实在是令人扼腕不已。 不过在知道余小于是云溪二中的学生,陆南初还有瞬间惊讶。 他记得不错,木姚也是云溪二中的毕业生。 并且按照时间推算,余小于和木姚还是同一届的学生,只不过木姚是文科班的学生。 可惜世事无常,木姚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云应大学文学系,而本是被保送上云应大学的余小于却变成了智力等同于三岁孩童的智力低下残疾人。 但有一个信息却和木姚的姐姐木桃有关的。木桃原来是云溪二中文科班的班主任,余小于的堂妹余小桦就是木桃的学生。七年前余小桦是因为校园霸凌而自杀的,她的班主任木桃在这件事情中承担了主要责任,因此引咎辞职离开了云溪二中;当初余小桦之死结案对外公布的结果就是因为校园欺凌而吞服安眠药自杀,但余小桦案的案宗却并不在公安局存档。 为此事陆南初特意去找汪局询问此事,汪局对这个案子有些印象,才说起:“当年这个案子刚好是发生在七年前,校园欺凌导致学生自杀死亡,在社会上都引起了很恶劣的影响,案宗直接送到上面审查了。后来因为这个案子开始在全国校园普法,严管校园欺凌,防止类似事件发生。你如果想看余小桦案的卷宗,要先打个申请回调。” 听汪局这样说起,陆南初也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情。 七年前他因为他母亲的缘故被调回到云应接替了市局刑警的工作,就听秦徵说前段时间云溪二中发生了一起情节严重的校园欺凌事件,因为在社会引起了很恶劣的影响,最近云应警方配合教育局进入云应各区中小学校进行防止校园暴力宣传讲座。 算起来余小桦案就是发生在那之前不久。 而余小于就是因为余小桦的死而悲痛恍惚,失足坠落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 第13页 倒不知是让人感慨她们姐妹情深,还是先可悲她们的遭遇。 第8章 海神宴(8) 陆南初觉得他不该犯疑心病。 在云嘉商场的轮值工作人员当中,余顺的嫌疑是最小的;南昭也说余顺在警局被问话时神色正常没有异样。 但偏偏余顺的侄女就是木姚的姐姐的学生,当年余小桦案闹得沸沸扬扬,云溪二中受到牵连的教职工人员都很多。 以往学校发生这种事情都试图压下去,余小桦案是因为闹得太大了,余家两个女儿在升学前先后出事,尤其余小于又是曾经两度获得IPhO金奖的特优生,受到的关注度就很高;余家父母举着牌子蹲在云溪二中校门前喊冤,招引来媒体铺天盖地大肆报道,才得到上面的高度关注。 七年前余顺贺芳和他弟弟余顾夫妻在云溪二中校门前面对媒体镜头诉冤时,也许是他作为一个可怜的父亲爆发出来的潜能,但余顺绝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 又或者是当年敢在媒体面前爆发的可怜父亲,终究被现实磨平了期望。 陆南初依然觉得不对劲,他做刑警工作多年还是第一次产生这种感觉。 就像有一个套,将他们都完全套住了,而他们所查的结果必须要跳出这个套才能得到。 他和南昭说了这个情况,南昭还怀疑是不是最近他精神压力太大,想得太多了。 “陆队,你也都连续高强度工作了这么长时间,要不回去休息一晚,才能继续保持精力投入工作。”南昭委婉地劝说他。 陆南初明白南昭的意思,就是拐着弯说他疑似妄想症早期了。 现在这几起案子都非同一般的棘手,毕竟余顺的嫌疑不大,陆南初也没有心思分散出来顾及别的事情,一切都容后再说。 封靖嘉家里是云应有很名望的富豪,因为热心慈善公益,口碑很好。 如今封家联系了媒体施压,要尽快破案抓到真凶;封家坚持认为封靖嘉被高空抛物砸中身亡一事绝非意外,而是蓄意谋杀。 若这几起案子是蓄意谋杀,作案凶手应该具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才能在作案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地销声匿迹了。 云应流窜着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作案的危险分子,对云应的治安管理也很不利。 刑警这边开会商讨,汪局也过来旁听他们的会议。 三起案子的案情报告在会议上传阅查看,汪局也拿过赵恬案情的现阶段分析报告重复翻看着。 燕耿率先起来汇报:“现在我们掌握的情况,7月21日上午9点左右赵恬溺亡,7月26日下午5点23分封靖嘉在云应大学南城校区遭遇高空抛物致死,8月2日下午4点17分李晔于云嘉商场四楼漫展中心入口处被坠落的转灯砸中头部当场死亡。而三名死者死前均接触过一种从未在市场流通的花卉,注册名字为‘绿萝兰花’,产出于丽端大学第三生物实验室;但我们通过丽端警方和丽端大学第三生物实验室对接,丽端生物实验室却否认了培育转基因花卉和试验样品流出的情况。我们已经将DCT漫展上的绿萝兰扣下,送到云应大学生物实验室进行检验。” 和警方沟通的是云应大学生物实验室3A906生物分子组的老师白覃;现在实验室那边还没有出结果,白老师说绿萝兰从外形结构到基因组构只能归为双子叶植物纲,暂定为蔷薇属花卉植物和别的纲目植物杂交繁殖的新品种。 对于这种生物基因工程,他们不如专业的生物研究员懂得多,但毕竟也是见多识广的老警察。 这绿萝兰花是什么其实在这起案子中反而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凶手看来绿萝兰花代表什么。 每一位死者生前都接触过绿萝兰花,如果三起命案的凶手为同一个人,很有可能对于凶手来说绿萝兰象征的是一种特殊的仪式。 但因现在警方掌握的信息太少,也不排除有可能是模仿行凶手法。 从DCT漫展开始在云嘉商场布置场地开始,绿萝兰花流入云应,这个过程能够接触到绿萝兰花的人数不胜数,都有可能盗走绿萝兰花模仿前面的案子完成凶杀。 “现在我们暂时锁定了一个嫌疑人。”陆南初将之前从监控录像截取出来的送花人背影图片放出来,继续说来,“但因为我们手中只有这个嫌疑人的背影照片,南老师只能推断出这次行动的嫌疑人是20-30岁的年轻女性,她还有同伙协助她完成行动。另外我们在第一起案件的死者赵恬手机中找到一则信息记录,他在7月19日约见了一个神秘的心理咨询师芃芃;因为并未在第三起案件的死者李晔的通讯工具中找到她和赵恬联系的证据,我们推测和赵恬相见的芃芃并非李晔,而很有可能是冒名顶替者。” 现在只能梳理到赵恬和李晔似有似无的关系线索,但这和封靖嘉的关系却根本寻无踪迹。 看着被放在桌面上的资料信息,陆南初又补充道:“其中在李晔案中有一位被涉及到的云嘉商场监控中心的工作人员余顺,他有亲属是赵恬女友木姚的姐姐木桃的学生,在七年前因校园欺凌而自杀。因为余顺的作案动机较低,故被我们暂时排除嫌疑。” “南初啊,你说的这个余顺,他是不是就是你昨天来问我的,七年前余小桦案死者的伯父?”汪局看着资料突然问起。 陆南初答是,就听见汪局道:“正好七年前经手处理余小桦这个案子的同事过两天从临宁过来,就请了这个案宗的下调。到时候你们见见面。” -- 第14页 开会的几个警员听着都面面相觑;余小桦案不是在七年前就结案了吗?怎么突然又再提起,难道是和这起案子真的有关系。 “不必紧张,只是巡查组对历年案宗的例行检查。”汪局起身走到陆南初身后轻轻拍了拍他。 陆南初分析完案情报告,之后还有一部分关于绿萝兰的内容是由南昭讲述。 晚上陆南初不必在局里轮值,下班后回家的路上先去了一趟云应大学附属医院看望陆元元。 陆元元的情况依然没有丝毫好转,躺在病床上目光空洞地盯着洁白的天花板,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别人听不懂的话。 看见妹妹如今的模样,陆南初却莫名想起余家那个女孩。 那姑娘变成这样,她的父母一定很痛苦无助。 他猜测过另一种荒谬的可能,余顺因为女儿出事,将这笔帐算到了木桃头上;本来他的目标是木桃,却误杀了李晔。当天他和南昭在云嘉商场五楼亲眼看见木桃进了DCT漫展,穿得像参加葬礼似的,连白菊花都带过来了。 但破案不是假想,无论什么怀疑都要有依据,更何况是这么离谱的假设。 陆南初正想着,突然听到陆元元的声音好像从喉咙底发出来一样,那是一种惊恐到失声后才能发出来的声音:“芃芃——快跑——” 什么?陆南初闻声惊然回头,陆元元依然双眼空洞地念着芃芃这个名字,两行泪从眼角滑落。 为什么陆元元在失去意识时还喊着芃芃快跑,难道她认识芃芃? 她呼喊着芃芃这个名字时,语气很熟捻,就像是叫最为亲近的朋友一样。 “元元?元元——”陆南初半蹲在病床边低声叫着陆元元,她却恍然未闻,只仍是模糊不清地念叨着话,还隐约能听出来芃芃的名字。 他从来没有想过,也许陆元元和芃芃相识,这完全是不可思议的。 身后传来两声敲门声,回头就看见时遇宁已经站在门边,屹然不动地望着他。 陆南初小心翼翼地为陆元元掖好被子,才和时遇宁一起出到病房外面的走廊。 “南哥,没想到你在。我本来是想来看看元元的。”时遇宁率先开口。 看见他提着食盒,陆南初轻叹:“辛苦你了!我准备······等过段时间就给元元转到疗养院。 时遇宁回头朝病房里看了一眼,沉默片刻才问:“南哥,刚才,我好像听到元元她在喊着芃芃的名字。”见陆南初投来疑惑的目光,他才继续道,“以前南哥工作忙,对元元的事情我知道得都比你多。元元初中的时候就很喜欢芃芃画的漫画小故事,放学后就在网上追更新;后来芃芃变成了这样,如果她知道的话,她会比谁都难过。她已经忘记从前的事了——” 陆南初承认的确是对妹妹关心不够。七年前父母相继离世后,得到消息时他在警队出任务,因为工作忙碌的缘故很少回家,陆元元就跟在秦徵身边帮忙照看着。后来上面将他调回云应市局做刑警,才知道元元生了一场大病,做了心脏移植手术,又得了间歇性精神障碍;幸好一切都熬过来了,他走到病房看望妹妹,妹妹却茫然的望着他,分辨许久才笑着喊哥哥。 听着时遇宁讲起从前的事情,陆南初心下黯然,但在听到他说元元已经忘记从前的事时,却难解其意。 “什么叫她已经忘记从前的事了?”陆南初追问。 “南哥,对不起。”时遇宁长叹了一口气,“七年前那场大病后,元元清醒过来,其实忘掉了很多事情。是秦姨拉着她,一点一点地想起来的,将她缺失的记忆补齐。那时候我在临宁读书,很多事情也都是听元元说的。” 但这些事情,陆元元唯独没有告诉陆南初。 如今陆元元躺在病床上迷迷糊糊,也许她能像七年前一样醒来,有也许变得像余小于那样再也无法恢复了。 第9章 海神宴(9) 时遇宁送给陆南初一本漫画,封皮上写着大大的《海宴》书名。 《海宴》改编自叶蓁同名小说,云旗出版社。 漫画封面上绘制着海神在海浪中向女主角安菲求婚的情景;这本漫画是精品收藏版,书封质感精良。 时遇宁告诉他,在《海宴》小说里面,绿影神花的寓意是梦想成真。 海神在海宴上对女祭司安菲一见钟情,将绿影神花送给安菲并向她求婚。 “求婚?”陆南初听他说着,想起一开始木姚在警局看见那张拍摄赵恬宿舍里的绿萝兰的反应,她的反应是惊喜的,也正好能和这个说法相对应。 她以为赵恬要向她求婚了,这是送给她的求婚礼物。 木姚也是个漫迷,尤其喜欢《海宴》这个故事。 可如果说在漫画中绿影神花的寓意是梦想成真,倒给陆南初提供了新思路。 之前他们猜测过绿萝兰花对于凶手来说应该有特别的含义,而在所有人口中已知的信息就是绿萝兰花和《海宴》故事中的绿影神花很像。 他记得在DCT漫展上那群漫迷拉着横幅抵制芃芃,其中有一张横幅写的内容是“漫圈叛徒滚出DCT漫展!走狗画师不配梦想成真!” 梦想成真—— “小时,你有什么没有完成的梦想吗?”陆南初扭头向时遇宁问。 时遇宁却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希望世界和平,世上再也没有坏人,就好了。” -- 第15页 梦想毕竟只是梦想,大概永远都不会有梦想成真的一天了。 陆南初轻叹一口气,没有接话。 如果世间真的能如果,他的父母、小时的父亲、小昭的姑母,还有刑警大队里的前辈同事,他们都不会在七年前执行任务中牺牲了。 “南哥,之前罗导的那个案子现在怎么样了?”时遇宁想了想又问起。 “你放心,我们还在持续跟进。”陆南初回头望见他神色淡漠,好似只是随口问起,也没有别的意思。 许久他才后知后觉地侧过头朝陆南初轻笑说:“我相信你们的,一定能秉公执法。” 想起之前调查时那说不出来的古怪感,陆南初就顺着他的说问起:“其实关于罗育淮,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见他神情疑惑的望过来,就说道,“从前你和罗育淮的接触多吗?你觉得罗育淮是个怎么样的人?” “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人的性情又怎么可能是旁人能看出来的。”时遇宁避开他的目光,垂眸低声说。 “那你随便说来听听吧。”陆南初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坚持追问。 时遇宁才不情不愿地开口:“我以为罗导和程老师夫妻感情很好的,罗导根本不可能出轨宣师姐,宣师姐和她男朋友的感情也很好的。结果后来的事情粉碎了我的三观,我还不如自戳双眼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聋子和瞎子呢。”他情绪有些激动,吐完这一堆话才稍微和缓些,“反正我也就是芸芸众生中的蝼蚁,绝大部分人相信就够了,蝼蚁的想法算是哪门子想法!” 这话听起来就是怨气满满,恨不得把不满刻在脑门上了。 不过罗育淮出轨宣渝琳的谣言在最初就由警方澄清了,主要还是罗育淮冷暴力程绮嫣,导致程绮嫣抑郁自杀。 但人家夫妻之间的事,外人还真不好说。 娱乐圈的表面夫妻本就数不胜数,像罗育淮和程绮嫣这种导演编剧的夫妻组合也不少,但大多都是为了利益而结合,真要谈感情的才少。 罗育淮洗钱案,除开匿名举报人提供的线索,警方并没有掌握太多额外的信息。 包括晴天心理基金会的阴阳账本,到现在什么都查不出来,就像罗育淮本就清清白白一样。 “南哥,你有没有想过。也许罗导本来就清清白白,那个匿名举报人举报的东西也未必就是真的。”时遇宁忍不住道。 如果所有人都先入为主假定了罗育淮有罪,他们就只会为了论证罗育淮有罪而寻找线索。 陆南初垂着头没有说话,时遇宁也知道自己的话可能不合时宜,心情复杂之余就听见他还是说道:“法律是公平公正的,若罗育淮的确没有违法犯罪行为,是个安分守己的公民,他自然经得起调查。你倒像是给他来做说客的。” 一听这话,时遇宁猛然抬头看了他一眼;陆南初却扯出几分难得平易近人的笑意,就伸手拍了拍他头顶:“跟你开玩笑的!怎么跟小时候一样,逗一下就炸了。” 从医院出来,时遇宁都闷闷的不说话,只到医院外面时陆南初在后面喊他:“你是要回家吗?正好我也要回去。我车你一程吧?”时遇宁也没有拒绝,就跟着上了他的车。 “记得你大学的时候,放假回来还经常说起你们程老师多么多么好。我还以为,你应该会很讨厌罗育淮。”前面到了一处红灯停下,陆南初看见坐在副驾驶座的时遇宁安静地望着前方,还是出言打破了沉默问。 时遇宁似已神游到了外太空,听到陆南初的叫唤才回神,缓慢说道:“世事难料,那些真真假假的事情,谁知道呢。” 今天时遇宁说的话都模糊两可的,便很是奇怪。 回到老院陆南初在停车场停车下来,时遇宁似才想起喊他:“南哥,你来我家坐坐吧。我突然想起上周元元最后一次来我家时,好像落了封信在沙发底下;我今天早上扫地的时候移开沙发才看到,信是给你的,本来我准备去看完元元就过去给你送信的。” “元元给我的信?”陆南初有些意外,跟时遇宁上到楼上,时遇宁翻开鞋柜从上层取出那封信交给他。 浅黄色信封上写着“留给哥哥的信”的字样,陆南初沿着封口处拆开信封,里面是陆元元的亲笔信;只看到信的前三段,陆南初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了。 “记得在我十二岁那年暑假,我问妈妈,妈妈为什么要做警察?妈妈说,因为她的梦想是愿世间每一个人都能得到公平正义,让生者安心,让死者瞑目,就是他们的使命。我觉得很骄傲,因为我的妈妈很伟大;后来我的哥哥也成为和我妈妈一样的人。 爸爸去世那年,我才十四岁;妈妈去世那年,我才十五岁。原来至亲至爱的人离开,是这么痛苦的。我相信我的哥哥一定能成为大英雄的,因为我的哥哥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 这个世界还有好多好多人,他们死去了,带着冤屈和不平变成了一抔黄土。 哥哥,求求你,救救她!也救救我! 我每天一闭上眼睛,我就看见她死在我面前;她望着我,好像在问我,为什么不救她?我梦见芃芃,她哭得好伤心;她说她是无辜的,她质问我为什么忘了她,为什么连我也忘了她?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哥哥,救救我!救救我!” -- 第16页 陆元元的心魔果然就是芃芃。 她在DCT漫展上亲眼目睹了李晔被杀,因此产生了负罪心理,将罪责拦到自己身上,觉得是因为当时她能救下李晔,却没有施予援手,才导致李晔的死亡。 但因果关系本来就不是这样算的,要为李晔的死负责的,只有那个布下这个局直接导致李晔死亡的罪魁祸首。 一天不将这个凶手抓获,陆元元的心魔就无法解除。 陆南初重新将信折叠整齐放回信封里,心中不知是喜还是愁。 他妹妹的性格是钻牛角尖的,才是最让陆南初担心的。 想了想他又将信抽出来递给时遇宁:“小时,你要不要看看?” “这不好吧!毕竟是元元留给你的。”时遇宁的目光在信和陆南初脸上徘徊着,见他脸色沉重地点点头才接过信展开仔细看着,看到最后也吓出来一身冷汗,“元元真是陷入梦魇了?那现在可怎么办?芃芃确实已经死了,元元现在的情况也不好。” 看了陆元元的信,陆南初心中也有打算。 现在只能先送陆元元去疗养院静养,那边有专业的精神科医师照看,也有利于陆元元病情恢复。等忙完最近的案件他再将元元接回来,医生说陆元元的病情也需要亲友协助治疗,只是近来他实在抽不出空来照看元元。 单从这封信看来,在陆元元的臆想中和芃芃可不像是简单的网友关系,更像是存在某种说不清的羁绊。 陆南初记得南昭曾经说过,在DCT漫展上陆元元对于漫迷们拉横幅抵制芃芃这件事是绝对乐观其成的,到现在还有网友在评论区将芃芃喷得很难听的;陆元元的心态不可能就因为亲眼目睹了李晔被杀就迅速转变了心态,从常理来说必然还存在另一个对她影响更深的因素,直接影响了她对李晔的观感。 而且她在信中说芃芃是无辜的,是说她相信芃芃没有抄袭,还是指芃芃无辜被杀? 这两者还是存在很大的区别。 第10章 海神宴(10) 时遇宁说起他并没有见过芃芃;尽管在七年前他们也算是共事过,但芃芃因为忙碌学业都是和制作方网上联系工作。 那时候他也觉得芃芃真的是天才,翻看着芃芃在网上流传的画作,觉得琳琅满目。 《海屿画廊》却成了芃芃的巅峰之作,后来绘画水平一落千丈还不算,网上喷她公然找代笔的评论一时之间满天飞。 但那都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后来随着海屿工作室解散,时遇宁从编剧转行做出版编辑,对于那些事情都不再关注了。 如今这一切都随着李晔遇害而卷上海面,曝光在碧海蓝天之下。 “其实我曾经很喜欢芃芃的,她的画特别契合我的审美。可是现在我不知道,我喜欢的是芃芃,还是枪手。”时遇宁无比沮丧地说起。 “能理解你这种心情。”陆南初轻声叹息道。 两人畅谈了一晚的人生哲理还有诗和远方,谈完后都觉得挺舒服的。 第二天一早陆南初精神饱满地去上班,还被燕耿侃了一嘴:“陆队人逢喜事精神爽啊!难道是案情有了新进展?” “昨晚老子睡了整整八小时。”陆南初挑眉故作凶狠表情给他比了一个“八”的手势,然后斗志昂扬地回到办公桌后面坐下。 燕耿回头跟舒满月嘀咕起来:“你不觉得陆队特别像某种动物吗?”舒满月露出不解的神色让他继续说下去,“像花孔雀,还是正准备展开尾巴求偶的那种。” 舒满月将信将疑地偷窥了一眼陆南初,然后回头朝燕耿暗暗亮了亮拳头:“小燕同志,你是没有尝过陆队的厉害吧!那可是咱们汪局亲口鉴定的,万年老光棍。” “为啥?”小燕同志伸长了脑袋。 “以前咱们陆队是特警队的得力干将,武力值很高,据说一打十都是轻轻松松的。最重要的是啊······”舒满月说得神采飞扬,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两声提醒的咳嗽声,连忙正身端坐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燕耿斜光看见陆南初带着资料出去了,才继续问:“哎,最重要的是什么?” 舒满月目不斜视:“什么?我有说什么吗?小燕同志,认真工作,别开小差。” 陆南初带着重新整理了一遍的资料去见汪局,汪局正在查看着一卷案宗,听见他敲门进来就示意他在对面坐下。 “汪局,之前你跟我说过的七年前的余小桦案,当年经办这个案子的警察是不是宋湜?”陆南初问起。 宋湜是陆南初从前在特警队时的同事,比陆南初早两年调回来,算起来他和汪秦还有些亲戚关系的。七年前汪秦晋升正局长,宋湜也被转调到临宁。 陆南初依然怀疑这起案子和余顺有关,他重新整理了一遍李晔案的线索,恰好发现了一些端倪。 李晔的确没有和赵恬接触过,应该不是赵恬通讯记录中的心理咨询师芃芃本人。但在晴天心理咨询机构的来访记录中发现,在六月初余顺的妻子贺芳曾和李晔预约了一次两小时的谈话。 晴天心理咨询机构有全程录音,可知当时贺芳是带着女儿余小于来和李晔见面的。在这段录音中李晔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一直给贺芳推荐其他的心理咨询师;这显然并不符合她作为心理咨询师这个身份的操守,至少对待来访者不应该是这样态度。 -- 第17页 李晔这样奇怪的举动,恰恰引起了陆南初的怀疑。 所有的线索都表明李晔和余顺贺芳夫妻并无社交重合,可为何李晔对贺芳的态度是这样抵触的。 之前走访李晔身边同事,对李晔的评价都说她工作认真敬业;一个敬业的心理咨询师,即使生活中有不顺心的事情,也绝不会将情绪带回到工作中。 那这是为什么呢? 而汪局突然提到说宋湜要来一趟云应,又申请了七年前余小桦案的案宗回调,让他不禁有些怀疑当年的余小桦案和如今这三起案件有关联。 “宋湜大概12号能到云应,他将那边的工作交接完过来;主要还是因为罗育淮洗钱一案的经济犯罪,海影文化的注册地是在临宁。”汪局轻轻敲着桌面,斟酌着道。 从汪局的办公室出来,正碰见接线员神色慌忙地赶来:“陆队,晴天心理咨询机构有人跳楼自杀。报警的是晴天心理咨询机构的前台服务,他们同时已经拨打呼叫救护。” 骤然听闻这个消息,陆南初忙带队出警,刚出到门口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行色匆匆而来,男人奇怪的看了他们几眼就继续往警局里面走。 陆南初带队来到晴天心理咨询机构,南城区公安和南城医院也已到了。 跳楼男子的尸体坠落在后面的花园里,血淌了满地;他双手并在身前,紧紧搂着那束绿萝兰花,在坠落身亡后都未曾松开。 警方拍摄了案发现场的照片,南城医院就将死者抬上担架。 陆南初和南城区公安警方点头示意,就向报警的晴天心理咨询机构前台服务询问情况。 死者徐柏,男,39岁,晴天心理咨询机构的心理咨询师。 也就是李晔的同事。 8月6日早上10点26分,徐柏抱着一束绿萝兰花从他的办公室坠落,当场死亡。 按照正常情况,跳楼死亡的死者在着地濒死之时都是恐惧害怕的,但徐柏的尸体面容放松,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他对于死亡是充满了向往的,坠楼的痛苦带来的是解脱。 而那束被他的鲜血染红的绿萝兰,落在血泊中更显得诡异可怖。 这是第四起案件!但是徐柏坠楼和前面三起案件都不一样。 晴天心理咨询机构每位心理咨询师的办公室都有监控,监控清清楚楚显示徐柏确实是自己从楼上跳下去的,本质上可以排除谋杀。但他会不会是被人胁迫自杀,或者是被控制自杀,还需警方细查。 从徐柏爬上窗口到跳下去只用了五秒,没有丝毫犹豫。 来到徐柏的办公室,布置整洁干净,他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封信。 “致我挚爱的女神安菲特里忒,我终于下定决心要去追随你了。 我想对你说的千千万万句对不起。 我只能缩起来,躲在晴天心理咨询机构里。 我就错觉以为我还和你在一起。 风雨过后,明天一定是个美好的晴天。 可我再也等不到了。 暴风雨已经来临;盛夏过后,凛冬将至。 原谅懦弱的我,在你离开之后却什么都做不了。 没想到匆匆一别,却成了天人永隔。 我终于能带着绿影神花,去向你求婚了。 愿有来世,我们以不同的身份不同的面目再相识。 愿有来世,我能再勇敢一点告白我的心意。” 在他的信中被称为女神安菲特里忒的人,应该就是徐柏所爱慕的女生。 这封信透露出来的信息很多。徐柏爱慕过一个姑娘,却还没来得及向这个姑娘告白,姑娘就已经不幸离开了人世;徐柏对这个姑娘念念不忘,最终选择殉情追随这位姑娘而去。而徐柏或者这位姑娘当中有人是《海宴》的书迷,在《海宴》中海神带着绿影神花向女主角安菲求婚,所以徐柏在信中说他要带着绿影神花去向他所爱慕的她求婚。 但这位姑娘到底是谁,这封信中竟然没有丝毫透露。 警察继续在徐柏的办公室搜索现场还有没有留下的其他线索,陆南初让他们拍摄好现场的照片,然后带人去向晴天心理咨询机构的其他工作人员询问案情的相关信息。 说起来,晴天心理咨询机构背后就是晴天心理基金会的资金投入,晴天心理基金会又被此次的洗钱案件卷入漩涡中心。 李晔和徐柏都是晴天心理咨询机构的心理咨询师,在李晔出事时他们已经来走访过。 而这次他们对徐柏的评价和上次对李晔的评价一模一样,同样是说徐柏是个很和善敬业的人,连评语词都是完全相同。 陆南初觉得不科学,又是一个和善敬业的人,难道凶手是为了践行“好人不长命”这个观点?但算起来李晔并不算是正常定义下的好人;此外赵恬是个到现在还查无此人的黑户,封靖嘉看起来倒是个热心肠的高知分子,而刚跳下去的这个徐柏所表现出来的就是妥妥的恋爱脑精神。 除此之外,徐柏身边的同事亲友都说,徐柏就是个母胎solo的老光棍,没有谈过恋爱,也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有喜欢的人。 查找徐柏的社交账号和网络信息,也没有流露出半点他有心仪女生的迹象。 要么是他藏得太深,要么就是这个女生根本不存在。 这话还是燕耿嘀咕出来的:“陆队,你说会不会这个所谓爱慕的女生,就是徐柏自己臆想出来的吧?其实根本就没有这个女生的存在。” -- 第18页 他这话一出,一圈警员都朝徐柏的办公室露出怜悯的目光。 如果真的是因为一个臆想出来的爱慕对象而自杀,徐柏可也太悲剧了。 “你们别忘了,徐柏是心理咨询师。他的同事全部都有丰富的专业知识,徐柏如果真的是有臆想症,这个症状已经严重到危害了他的生命安全,他不可能丝毫没有表现出来;而只要他表现出来一点异常,他身边的同事都有可能察觉发现。”陆南初听着就皱起眉摇摇头。 第11章 海神宴(11) 出警回来,陆南初就发现局里少了很多人,刑警大队里没有跟他出警的同事也都不在。 才听技术室的同事说,在他们接到晴天心理咨询机构的报案出警后不久,又有一个人来报的失踪案,现在队里其他警员都出警了。 报警人叫林珩,是云嘉集团云应分部的总经理。 林珩报案的失踪人士是云嘉集团董事长的弟弟、云琲星艺的总经理陈瑄越和他的太太郑霈芷。 陈瑄越和郑霈芷在一周前来云应度假,三天前和家里人失去了联系。陈瑄越的姐姐陈总担心弟弟弟媳的安全,让林珩到他们夫妻入住的酒店探望;林珩来到酒店,却被告知陈瑄越郑霈芷夫妻从三天前外出,就再也没有回到酒店了。 林珩察觉事态严重,才连忙来警局报案。 警方来到酒店进入陈瑄越郑霈芷所住的房间,他们夫妻的随身行李衣服都还在房间里,好似他们只是出门游玩,到晚上就会回来。但他们却就此一去不还,再无消息了。 在套间卧室的沙发上放着一个黑色盒子,打开后发现里面放着一束已经蔫黄的绿萝兰花,底下是一大沓照片;照片中一男一女同进同出在各种公共场所,或是亲密挽手,或是含情对视。照片中的男主人公正是失踪的陈瑄越,女主人公却不是他的太太郑霈芷,而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现场就有人认出来这个女子正是近两年来云琲星艺力捧的新小花,莯蔓。 这个黑色盒子是寄给郑霈芷的。 种种迹象表明,这个陈瑄越又是个出轨的渣男。 但是稍微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位云琲星艺的陈总可是圈内有名的妻管严。他的太太郑霈芷是艺术世家的女孩,大学时就和陈总恋爱长跑,两年前终于修成正果,这对恩爱夫妻可谓是羡煞旁人。 没想到这位陈总也是个渣男。 既然陈瑄越郑霈芷是在三天前失踪的,警方就着重查了三天前酒店的监控,看见三天前两人在早上八点出门还是神色如常的样子。两人直接去到地下车库,郑霈芷驾车,陈瑄越坐在副驾驶座上;郑霈芷驾车离开地下车库的时间是八点十二分,到八点三十分再次出现在监控里已经是三十公里外的海边大道。 十八分钟行驶了三十公里的路程,在城市公路行驶已经是超速了。 最后是在近海岸四公里打捞起了车辆,车里是郑霈芷和陈瑄越的尸体,法医鉴定死亡时间也和监控录像相符。 也许是郑霈芷发现了陈瑄越出轨,恼羞成怒,就开车带着陈瑄越一起冲进了大海。 现在主要查是谁将那个黑盒子寄给郑霈芷,或者在这个过程中郑霈芷还接触过谁。 继续调查酒店的监控,在监控中却查不到黑色盒子是何时被送进酒店房间。酒店房间的监控和云嘉商场同样是七天自动覆盖,在七天内黑色盒子没有进入酒店房间的痕迹;且按照盒子里绿萝兰花的枯萎程度,这个黑色盒子应该是在七天前被提前送进陈瑄越郑霈芷夫妻的房间。 幕后黑手必然是很清楚他们夫妻的旅行路线,才能在他们来到云应前就在酒店房间做好布置。 陈瑄越和郑霈芷启程前是通过酒店官网订购房间,幕后黑手很有可能是通过酒店官网提前知悉他们夫妻的行动。幕后黑手要么是酒店的工作人员,要么是犯罪团伙中有擅长电脑攻击的人,通过摄取酒店订单旅客的信息知晓他们夫妻的行程安排。 陆南初正带队走访着徐柏的亲友,同时发生的这起夫妻失踪案就交给副队郭谌经手。 郭谌的太太刚生了孩子,他半月前就赶回老家照顾妻子了,今早刚下了火车回到云应。 郑霈芷的父母接到消息后就来到云应,在警局大厅哭成一团;听说陈瑄越出轨公司艺人一事,郑太太被丈夫扶着哭得直不起腰,说千不该万不该答应女儿和陈瑄越结婚,没想到陈瑄越在婚前表现得人模狗样,竟然是个出轨的渣人。陈瑄越的姐姐陈瑾越却没有过来,只委托了林珩全权处理。 原本以为陈家姐弟多么友爱,陈瑾越才会在弟弟失踪三天就察觉到异样,让林珩来报案。但这样看来又好像不是这么回事,陈瑾越好歹是陈瑄越唯一的血亲,但在得知弟弟死讯后甚至没有亲自来看一眼,只让属下来处理,未免显得有些冷漠。 本来陈瑄越和郑霈芷结婚是结两家之好的,现在做不成亲家还变成仇人了。 当晚网络就爆开了信息,#陈瑄越出轨#和#莯蔓小三#这两个话题就被送上了热搜,虽然片刻之后就被撤下了。 消息是郑家父母抛出去的,热搜也是郑家父母买的。 出轨渣男陈瑄越已死,而插足他们婚姻的第三者莯蔓还好好的,就让郑家父母都咽不下这口气。 而热搜被撤下则是云嘉集团插手了;陈瑾越毕竟不希望这件事情对云嘉集团的影响太大,会影响到云嘉的股市。 -- 第19页 尽管热搜被压下去了,但也阻挡不住瓜田网友们的吃瓜精神。在这个消息从网络传出去后,就在各大社交平台疯狂传播,网友们疯狂骂陈瑄越简直就是人类中的败类,假惺惺地树立爱妻人设,没想到背后出轨公司女艺人,并表示恐怕和陈瑄越有见不得人关系的可不止一个莯蔓,云琲星艺的其他艺人说不定都有问题;但对于莯蔓反而就宽容很多,觉得现在娱乐圈的女明星其实并不容易,毕竟仅凭几张照片可不能确定莯蔓是主动插足上司夫妻感情,还是被陈瑄越潜规则的受害者,表示还要持观望态度。 不过网上骂莯蔓小三的网友也有,总之就是各种骂战撕架,涉及话题的评论区都陷入一片混乱。 云嘉集团的董事长陈瑾越也不得不召开记者发布会,进行危机公关。 本来陆南初忙碌着走访查探徐柏跳楼案的情况,但回到局里都是听到在讨论陈郑夫妻投海案的案情。 郭谌刚回到局里就接手了这个棘手案子,又连夜看了前面三个案件做功课,和陆南初探讨起这几个案子的关联点。 表面上看来这五个案子并无完全共通点,除了同样出现在案发现场的那束绿萝兰。 现在查案的方向分为两个方向,连环杀人案或模仿杀人案。 如果是连环杀人案,凶手故意将绿萝兰花作为标记在作案前交给死者,他这样做明明白白就是想要达成某种目的。 如果是模仿杀人案,就要将这些案子分开逐个攻破。 尤其关于徐柏跳楼一案,徐柏确系自杀,也在遗书中宣称是要带着绿萝兰花去向他已逝的爱慕女生求婚,并在案发现场也找到了从他口袋里调出来的求婚戒指。这个理由能够成立,而陆南初之所以将徐柏跳楼案列入这个连环案件,是因为发现徐柏恰好给贺芳和陆元元两人做过心理咨询;贺芳在李晔处受挫后,就是转到了徐柏这里做心理咨询,而陆元元的名字也在受访者资料中出现。 贺芳在徐柏这里做心理咨询的情况还很正常,但陆元元在进行心理咨询过程的录音却缺失了。 陆元元来到晴天心理咨询中心做心理咨询,时间就在DCT漫展后第二天。 “老陆,你觉得这连续五起案件,如果是连环杀人案,凶手的目的到底会是什么?”郭谌一边翻看着案情做笔记,跟陆南初讨论起来,“六位死者真的就没有任何社交圈重合的情况,换而言之就是凶手很有可能并不是和他们每一个人都认识的。”他将封靖嘉和李晔的名字圈起来,又将徐柏的名字和那对夫妻圈在一起,最后只剩下赵恬,“现在可知的,封靖嘉和李晔都是被重物砸落导致死亡,而徐柏和郑霈芷,现在只能推测他们很有可能是受到了某种心理暗示,于是产生了自杀行为。我觉得最重要的是要确认赵恬的死是怎么回事,他是自己自愿跳进江中的,还是被逼迫跳进江中的。” 他们更偏向于赵恬很有可能也是受到了某种心理暗示,那么那个人间蒸发的心理咨询师“芃芃”就是突破口。 这个芃芃并不是李晔,但肯定是和李晔存在某些关系,所以他使用了芃芃这个名字。 舒满月悄无声息地走过来,轻飘飘的声音响起:“陆队,郭队,有新发现。就是那个据说陈瑄越出轨的女艺人莯蔓,她和李晔很有可能是认识的。” 陆南初和郭谌连忙起身过去,他们在研究的是李晔的社交帐号。 在李晔的某个小号,在九年前曾经发过一条动态,尽管这条动态在几年后就删除了,警方还是利用技术将删除掉的信息恢复。 [甜美小仙女:今天在见面会和网友面基了,我们粉丝当中还会源源不断注入新鲜血液的@江莯儿 (照片.jpg)] 这条动态被她艾特的用户江莯儿就是莯蔓的小号,而那张照片就是九年前的李晔和莯蔓的合影。 莯蔓的本名叫李莯儿,可为什么她的小号名字却叫做江莯儿? 李晔和莯蔓九年前是在见面会上见面的,可这是一场怎么样的见面会?她所说的粉丝又是谁的粉丝? 第12章 海神宴(12) 莯蔓,本名李莯儿,云琲星艺的当红一姐。 七年前毕业于云溪二中,考上临宁艺术学院表演系。 这一系列连环案件出现了第四个和云溪二中有关的人。 木桃是云溪二中的离职老师,木姚和莯蔓都是七年前从云溪二中毕业,余顺的女儿和侄女都是七年前云溪二中发生的那场校园暴力的受害者。 云溪二中······ 七年前的余小桦案,也许隐藏着和这起案件有关联的重要结点。 陆南初整理好这几起案件的资料,决定和燕耿两人进行对云溪二中的暗访。 现在是暑假时期,云溪二中的学生已经放假了,但还有一些教职工人员住在学校里面。 但暗访计划还没有开始,就被时遇宁的一通电话打断了。 时遇宁深夜来电,从电话就能听出那边他在气喘吁吁着。 “小时,你还好吧?发生什么事了?你现在在哪里?”陆南初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动着,不祥的预感从心头弥漫开。 “南哥,我,我躲在楼梯间里,这里好像是,七楼的楼梯间。”时遇宁压低了声音断断续续地说,“我快要不行了,头晕。那个女人又出现了,给我送花······我扯掉了她的手套,看见······” -- 第20页 然后手机那边就没有了声响。 陆南初连忙出去在警局门口搭了快车,一边打电话给小区的物业管理人员,但电话却一直打不通。 等他到老院小区外小车,手机已经完全没有信号了,打不出电话也发不出信息。 进到小区里面上到七楼楼梯间,时遇宁就倒在楼梯间后面,陆南初进到里面一手搂起他轻轻拍他的脸:“小时!小时,能听到我说话吗?” 他呼吸平稳,好像只是昏睡过去了。 他旁边散落着一束绿萝兰花,还能隐隐闻到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时遇宁在电话里说那个送花的女人又出现了,现在他的情况和上次的情况几乎是一模一样。 陆南初就将时遇宁扛起来,随便拿起落在地上的绿萝兰花准备往楼下走,却突然听到藏在绿萝兰花里面的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发生一个清脆的响声。 低头望过去,是一枚圆滚滚的球状掉出来在地上滚了好多圈。 什么东西?陆南初伸手去捡,圆球却因为撞击底面在停下后就自动裂开成两半,露出藏在球里面的纸团。 “下一个该是谁呢?下一个就是你!” 下一个就是你! 陆南初连忙收起地上的东西,然后扛着时遇宁下落到他家里,门都还是大敞着没有合上;显然是时遇宁在家里被人敲门送花,然后两人在门口撕打起来,总之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时遇宁跑出来就晕倒在楼梯间后面。 让时遇宁躺在沙发上,陆南初在旁边蹲下给他检查了五官,然后从绿萝兰花束里面找到一模一样的挥发瓶收起来。 这张纸条难道是死亡预告?之前几个案件都没有出现这种类似的纸条,还是他们忽略掉了什么细节。 时遇宁连续两次被送绿萝兰花,但却都不构成生命危险,那个送花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在研究着那束绿萝兰花,过了不到五分钟时遇宁醒来还觉得有些头晕目眩,看见陆南初在旁边才觉得安心:“南哥,你来啦!” “你还好吧?还头晕难受吗?”陆南初很熟练地伸手去摸他全额,一边问起。 “没有,还好的。就是觉得有些眼花,脑袋沉沉的。”时遇宁揉揉太阳穴,才想起来猛然抬头抓住陆南初的手腕,“南哥,刚才我看见那个给我送花的人了。我扯掉了她的手套,看见她的手腕上有一个青色的纹身。”然后挣扎着起身要去拿抽屉里的纸笔,“我给你把那个图案画下来。” 陆南初看见他抽出纸笔,慢慢回忆着然后将记忆中那个女人手腕上的青色纹身画下来。 那个纹身是一个花卉的图样,图纹复杂,再联系到它青色的颜色,那个花卉图样很有可能就是绿萝兰。 接过纸转过来认真观量,陆南初隐隐觉得这个纹身很熟悉,好像以前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图腾纹身。 “上次你说那个送花人在你晕倒之后还跟你说了什么,但是当时你晕倒了没有听到。这次她还有跟你说什么吗?”陆南初翻来覆去地看着图腾纹身,虽然隐约是觉得有些奇怪,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才向时遇宁问。 “她在装鬼!她说她死得好惨,说每一个人都是杀死她的凶手。”时遇宁顿时支楞起来了,拉着陆南初紧张起来,“南哥,万一她真的有冤情呢?你们要不要查一下?”他的反应这么大,一方面也是突然想起陆元元留给陆南初的那封信。 陆南初的目光在纸上停留片刻,就先安抚他:“如果她真的有冤情,我们一定会彻查到底的,每一个犯罪分子都理应受到法律的制裁。不过这段时间你就在家里别出去晃悠了,外面有人敲门也不要出去。”说着就起身走进厨房检查冰箱,看见冰箱里面放着满满的食材,才回头继续道,“如果你还缺什么吃的用的,就发信息告诉我,生活垃圾也先打包好放着,除非火灾地震就不要出去了。我和秦姨还有小昭下班回来再帮你解决掉。如果真的一定要出去,也要先跟我说。” “这也太麻烦你了。”时遇宁还犹豫道。 “你先保障好自己的安全,别成为下一个受害人就是最不麻烦我的做法了。”陆南初无奈叹气。 现在是对方在暗他们在明,防不胜防。 之前是根本不知道谁会是下一个目标,就算警方有再大的神通也无法提前防备;现在那张纸条上却说下一个就是时遇宁,陆南初自然要提前做好充分准备。 想了想陆南初干脆给他抛出另一个解决方案:“或者在尘埃落定前你就跟在我身边。局里很安全,绝对不会有人闯进局里杀人的。” 时遇宁的神情也变成了僵硬的皮笑肉不笑:“还是别了。我就安安静静坐在家里,不给你们添麻烦。” 这样也行。 叮嘱时遇宁好好蹲在家里,陆南初走时路过小区门口的商场,又进商场里买了两大袋食物返回去给时遇宁,担心他忘记地重复叮嘱:“记得不要随便外出,无论是谁敲门都不要开,发现有不对劲的立刻打电话给我。” 时遇宁像个乖宝宝一样点头,他可不像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受害人。 安排好了时遇宁,陆南初才稍微放心离去,顺便带走了那束绿萝兰和刚才时遇宁凭借记忆绘画下来的纹身图腾。 这个纹身图腾的确很熟悉,他很确定他一定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 -- 第21页 他的记忆很少出错,之前他肯定接触过这个纹身图腾。 在小区外搭车回市局,路上陆南初就拿着那张纸盯着看,试图激起某段暂时被隐藏的记忆碎片。 这个图腾其实很明显就是绿萝兰花的平面图画,时遇宁画得很细致,就算跟实物有些差距应该差别也不大。 更重要的是,那个给时遇宁送花的人到底是怀有什么目的。 如果她真的是想要对时遇宁下手,时遇宁恐怕已经死了不止一次。 这样就确实很费解了。 就算她真的有冤情,这也绝不是她滥杀无辜的借口,申诉之后法律自会还她公正。 回到局里,陆南初将纸上图腾传给同事们阅看,一边和郭谌讨论起来,近年有没有什么案子,在结案后受害者家属对结果很不满意的。 “这种很少的,如果受害者家属对结果不满意,最后结案都难。”郭谌若有所思地摇头。 陆南初觉得也是,在他的印象中似乎也没有。 如果受害者家属不满意,正常程序就是层层申诉上去,前两年在临宁那边甚至有受害者家属一路上诉到最高法院的案例。 不过只要破了这个案子,也就能追究清楚行凶者的目的了。 那张纸在刑侦大队办公室穿了一圈,最后又传回陆南初手中,大家都没有什么思路。 陆南初又不厌其烦地过去找其他办公室的警员看,最后还是大厅登记处的一个民警拿着纸跟一同值班的同事议论起来:“这个图案看起来确实很眼熟······感觉有点像那天那个小姑娘手上的那个纹身。” 在旁边听见他们的对话,陆南初连忙回头追问:“你们说的那个小姑娘是谁?” “就是半个月前来投匿名信的那个小姑娘,全身包得严严实实的。当时就是我接待她的,她说匿名举报导演罗育淮,写了举报信;当时我就看见她唯一显露出来的手腕,上面有一个绿色的纹身,和这个图案很像,但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同一个图案。”他很认真的回想着说道,“那小姑娘走了之后我还和他讨论,说现在的小姑娘这么小年纪就在手腕上纹身,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调出那个时间点大厅的监控,监控正好拍到了那个匿名举报者从进来到离开的全过程。 这个身形体态和之前在小区监控中看见的送花人身形几近相同,而监控拍摄到的她手腕上的纹身图腾,和时遇宁画出来的这个图腾也高度相似。 第13章 海神宴(13) 这起连环谋杀案件的送花人,很可能就是匿名举报罗育淮的的人。 这个认知让陆南初乃至整个刑警队都觉得实在离谱。 但将两段监控视频相对比,从各方细节基本能确定这两人应该是同一个人,最确凿的证据就是举报人手腕上的绿萝兰花图案纹身。 案情趋向于更加复杂,这个人的目标是什么?她举报罗育淮的内容半真半假尚且不论,但她连续两次给时遇宁送花的行为就很可疑。 她送出的绿萝兰花中藏着挥发性麻醉药,看似只是令时遇宁陷入昏迷,并不构成生命危险。但这很容易就让人联想起之前发生的五起谋杀案件,而这个送花人至少有一半概率和谋杀案的幕后黑手是同一伙人。 关于晴天心理基金会阴阳账本一案,最新进展是海影文化的前财务总监向吴茜向警方提供的信息。 吴茜是半年前从海影文化离职,她向警方说起,在她离职前去罗育淮的办公室进行工作交接时,在办公室外听到罗育淮和一个女人通电话。他称呼对方为白小姐,让白小姐将基金会去年的电子账本发给他。 但是晴天心理基金会的财务团队中并没有一位姓白的员工。 而这位白小姐,很有可能就是为罗育淮打造阴阳账本的人。 因为吴茜不记得具体时间,警方不能直接通过查罗育淮的通话记录确定这位白小姐到底是谁。罗育淮的反侦察能力很强,他拥有不止一个手机卡和邮箱账号,警方很难展开工作查实这些信息的来源,更无法核实吴茜提供的信息是否完全属实。 如今还需要找到这位白小姐,进一步核实晴天心理基金会阴阳合同事宜真伪。 云应大学附属医院,陆元元从浑浑噩噩的梦境中醒来,在似真似假的世界真好像听到有人在哼唱着陌生又熟悉的歌谣。 “小白桦,你要快快长大;长成参天大树,才能迎风招展。” 歌谣渐飘渐远,陆元元的意识也好像慢慢从封闭的蝉蛹中被剥开。 小白桦······是谁?好熟悉的名字,好熟悉的歌谣。 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陆元元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医院的消毒水味充斥着口鼻,她才尝试摸索着爬起来,缓慢地走出病房,循着歌声的方向走去。 梦中的声音却还一直不停在她脑海中回响着,她永远都逃不出来。 “元元,救救我!救救我!” “为什么就连你都忘了我?我们不是说好要做朋友的吗?” “也许你本就该忘了我······” 你是谁?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她茫然地穿过走廊,熟悉的歌谣逐渐近了。 那个女生站在拐角后的窗前,轻声哼唱着歌谣,直到听到脚步声才回头,望向走来的陆元元,轻笑着朝她道:“你就是元元吧?很高兴认识你的!” -- 第22页 眼前女生的面容逐渐模糊,她依然笑着,她的笑容终于让陆元元模糊的记忆变得清晰。 “你是元元吧?很高兴认识你的!” 她终于想起来了,梦中的人,还有她忘记的十七岁以前的记忆。 陆南初在警局里刚要下班,接线员过来告诉他,有一个女人打电话过来,指名要找陆队说话。 陆南初过去接线,听到电话里传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好,我是市局刑警大队队长陆南初,请问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助吗?”陆南初开口问。 “陆队长,你好。我叫白锦瑟,是云应传媒大学新媒体专业的老师。七年前我曾在云旗出版社任主编一职,与画师芃芃曾有过工作上的合作,对于芃芃的情况略有了解。前几天我看到警方公告说芃芃在今年的DCT漫展上不幸发生事故离世,对于公告上的情况有一些疑惑,不知可否与陆队长面谈?”通话另一边的女人说道。 关于李晔的情况?陆南初不假思索:“好的,不知道白老师你什么时候有空?” 自称叫白锦瑟的女人说:“我现在已经在前往你们公安局的路上。” 在十分钟后白锦瑟就来到公安局,陆南初特意在警局大厅等她。 白锦瑟看起来三十多岁,穿着白色内衬和黑色外套及半长裙,看起来精明干练的样子。 “白老师,你好。”陆南初和她握手打过招呼,才带着白锦瑟过去休息室谈话。 白锦瑟重复了一遍对自己身份的介绍,语气很感慨地说起:“我是在两年前从云旗出版社离职,开始在云应传媒大学任教。我在云旗工作室工作多年,只是关于芃芃的印象,毕竟时隔多年,如果是一时记错也是有可能的。但毕竟芃芃已故,我心中疑惑难解,才来冒昧打扰陆队长了。” 陆南初点点头和气道:“白老师直言无妨。” “我见过芃芃。”她抬头望着陆南初,许久才缓慢地吐出这句话,神态语气都很凝重,“可我见过的芃芃,和警方公布的芃芃的信息并不相符。” 她的话,让陆南初觉得很疑惑:“和警方公布的芃芃的信息并不相符,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这个死者并不是白老师所认识的芃芃?” 白锦瑟连忙点头:“是。我与芃芃相识是在八年前,芃芃为我们提供过出版杂志的插图。那年芃芃才十七岁,还是高二在读学生;但我在网上了解到,死者李晔今年二十八岁,而芃芃今年理应是二十五岁才对。我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才过来问问陆队长。” 按照白锦瑟的说法,李晔并不是她在八年前所认识的芃芃。可如果李晔不是芃芃,那她又是谁?或者是芃芃又是谁?如果李晔不是芃芃,她为什么用着芃芃这个账号? 其实这些都不是问题,网上账号买卖的事情都很多,也许是芃芃本人将这个账号卖给了李晔也未可知。 可芃芃当年是拥有几百万粉丝的大V画师,怎么会轻易将账号转手卖给别人?除非是李晔盗取了这个账号,而真正的芃芃因为某些原因,选择了放弃这个账号。 算起来,芃芃这个账号出现画风迥异是从六年前开始的,如果账号易主很有可能也是在六年前就已经发生了。 但是从此以后网上再也没有出现一个芃芃了。 真正的芃芃要么已经改行不做画师了,所以这个账号的控制权在谁手中对她来说已经没有所谓了。又或者······芃芃因为三次元生活中发生了某些事情,而无法上网了。 最好的情况就是芃芃将账号转卖给李晔;而还有可能,真正的芃芃已经不在人世了。 “那白老师知道八年前的芃芃的真实姓名吗?”陆南初越发觉得这个案子的走向毛骨悚然,忙向白锦瑟追问。 “我不知道。我和芃芃的交际仅限于工作,她也没有说起过她的真实姓名。我只知道她当时是高二学生,是学艺术的。”白锦瑟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全部说出来,表示还是希望警方能查明芃芃一事。 送走了白锦瑟,陆南初突然想起了陆元元的呓语。 她说芃芃是无辜的,她说的芃芃应该就是这个账号的原主人,真正的芃芃。 其实警方想要查到芃芃的信息并不难,只需要通过芃芃的动态来查找登录电脑的IP地址即可。 现在不能确定芃芃这个账号易主的确凿时间,但八年前的芃芃肯定是真芃芃。陆南初就先从芃芃这个账号入手,让技术室查八年前芃芃的动态发出的电脑IP地址,最后所有的IP地址都是指向一个地方。 南城区东环二路56号,银河网吧 而八年前李晔应该是在读大学,她的大学和这个地址相隔八十公里,也就是说八年前的芃芃这个账号的确不可能是李晔在控制。 八年前网络的实名制不如现在完善,被人钻了漏洞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李晔不是芃芃,对于这起案件的作案动机就要重新推断了。 首先要解开一个谜团,芃芃到底是谁?幕后凶手的目标到底是芃芃还是李晔,这至关重要。 燕耿一行人到南城区东环二路56号,原本的银河网吧早已闭门了,现在银河网吧的旧址开了一间甜品店。 能进一步找到真正的芃芃的线索也就此断开了。 不过在七年前芃芃既然是《海屿画廊》pv画师,当时的动漫制片方和出品方必然要和芃芃本人签订合同,想要找到芃芃的三次元信息并不难。 -- 第23页 陆南初对于影视动漫圈是事情不太了解,只知道《海宴》的动漫版权是在海影文化手中,但芃芃的合同是和谁签订的却不确定。 燕耿回来和舒满月讨论得热火朝天,说没想到李晔竟然根本不是芃芃,如果早在六年前账号就换人了,那真芃芃也太惨了。 所以后来的抄袭以及网络引战的事情根本不是她做的,账号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李晔手中;结果网友对着芃芃骂了这么多年,芃芃实惨。 这也就解释为什么李晔对于这个账号毫不珍惜,几百万粉丝的画师大V账号就成了网络引战专业户,只是因为李晔本来就是一个键盘侠而已。 第14章 海神宴(14) 下班后陆南初照旧过去云应大学附属医院看望陆元元,推门进入病房,却很反常地看见陆元元端端正正坐在床边,听见推门声才抬头望向陆南初轻笑:“哥,你终于来看我了!我算着时间,你今晚也该来看我的,所以我等着你。” “元元,你······”陆南初站在病房门前惊愣了片刻,看见妹妹的精神状态都明显和以前不同,眼神清明巧笑嫣然。 “我好像睡了很久,现在终于醒过来了。”陆元元说话条理清晰,的确像是头脑清醒的人,她的病情应该好得差不多了,“我想去找你的,可医生护士都不让我出院,我就只能等你来了。” 她明明有满肚子的话想要和陆南初说,却怕陆南初听了以为她的病还没好说出来的疯话,才尽量缓和了心情,心平气和地和陆南初说着话。 毕竟是亲兄妹,陆南初看得出来陆元元很想说什么,却在强忍着:“元元,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哥,如果我说的事情很可怕,你会不会不相信?你会不会觉得我还没有清醒?”陆元元盯着他看,很紧张地问。 “你说,我信。”陆南初走到病床边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下。 陆元元才终于鼓起勇气:“李晔根本不是芃芃,她就是一个李代桃僵的赝品。七年前我见过芃芃的,芃芃根本不是李晔。” 果然陆元元是知道芃芃的!她在浑浑噩噩时呓语喊着的芃芃,自然也不是李晔,而是她所认识的七年前的真正的芃芃。 芃芃到底是谁?陆南初问她。 “为什么你给自己起名叫芃芃啊?” “我行其野,芃芃其麦。芃芃,是草木茂盛的意思。小白桦一定会长成参天大树的。” 想起七年前芃芃说过的话,陆元元露出怅然的神色:“她叫余小桦,在七年前已经离世了。” 小白桦再也不会长成参天大树了。 小白桦在七年前的那个春天枯萎了。 她却失去了记忆,再也不记得小白桦了。 真芃芃竟然就是余小桦,这个消息也惊到陆南初了。 他曾经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余小桦竟然就是芃芃。 余小桦是在七年前因校园暴力吞安眠药自杀的,而李晔在六年前通过某些方式获得了这个账号并据为己有。除了陆元元,竟然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余小桦就是芃芃,所以也没有人觉得在余小桦死后,芃芃这个账号还有人登录发动态的事情很奇怪。 但以陆南初办案多年的经验看来,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首先李晔到底知不知道真正的芃芃已经不在人世了?再者网上那么多账号,偏偏她就得到了个百万粉丝的账号?而余小桦已死,自然不可能将账号卖给她,李晔很有可能是盗取了芃芃这个账号;但李晔并非专业的计算机高手,她是怎么顺利进行盗取账号行为的? 到如今李晔也死了,这些谜团想要解开就更难了。 陆南初将真芃芃很有可能就是余小桦的消息带回警局,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证据佐证。 “其实余小桦的情况和之前白锦瑟的证词是能够完全佐证的。”舒满月在电脑上将资料整理到同一个文档,仔细对比着,“八年前余小桦十七岁,就读于云溪二中高二年级八班,艺术生。芃芃这个账号七年前的最后一条动态是发布于2015年2月21日,而余小桦的死亡时间是2015年3月23日。之后时隔一年的2016年2月2日,芃芃账号再次上线,IP地址在云应师范大学宿舍楼D栋,这应该就是李晔获得芃芃账号成功后的第一次上线。之前这个账号的登录IP地址都是在银河网吧,而余小桦的家就在和银河网吧相隔一条街的小区。” 但如果李晔是盗取芃芃账号的人,在这个案件中起到什么作用? 这件事情的光怪陆离程度,简直不可思议。 在医院时陆南初还问了陆元元,在DCT漫展的第二天她是不是去晴天心理咨询机构做心理咨询了?预约的是一个名叫徐柏的心理咨询师。 得知徐柏也已故去的消息,陆元元掩面悲痛大哭。她以为是自己将厄运带给了徐柏,才导致徐柏的死亡。 陆南初心酸的告诉她,徐柏之死很有可能是受到了某种心理暗示,而恰好她和徐柏对面的录音资料却失踪了;问她有没有印象,在徐柏和她见面时有没有什么异样。 “其实我应该感谢他的。”陆元元不安地搓着手说,“我跟他说了我在DCT漫展一场血案的发生,他告诉我,那天他也在DCT漫展,他还说他的爱人是《海宴》的资深粉丝,他去帮他的爱人买书签。” 正常情况下心理咨询师不会和来访者谈论自己的亲友情况,徐柏的这一行为明显不合规定。 -- 第24页 陆元元说那天她和徐柏谈了两个小时,还帮她解开了她的心结;回去以后她就开始梦到余小桦,梦到很多她十七岁以前的事,到如今醒来终于将十七岁以前的事情全部想起来了。 陆元元的心结,从始至终都是真正的芃芃,余小桦。 “你和芃芃,是怎么认识的?”陆南初静静听她说完,才问。 “在网上认识的,后来在DCT漫展上面基了。”陆元元露出灿烂的笑容,随即又慢慢凝住,“我还盼望着未来有一天和她再相见,没想到再听到她的名字,竟是她的死讯。” 陆南初带队去云溪二中,询问关于七年前余小桦的事。 他有一种预感,七年前的余小桦案,很有可能就是这起案子的关键。 封靖嘉案暂时看不出来和这起案子有何关联点,但另外四起案子都有重要的涉事人员是互相认识的。 而最后的焦点就是聚在云溪二中七年前的那起案件。 余小桦案的案情报告已经全部调取出来,其实在当初调查余顺的时候已经将余家上下仔细调查过一遍。 当年余小桦死后,最后的结果是云溪二中出了一百万的赔偿金,余小桦的父母才答应签字。而紧接着又发生了余小桦的堂姐余小于的事故,那一整年云溪二中都被闹得不可开交,学校甚至将那届高三的学生转移到旧教学楼上课,就是生怕影响到他们的学习。 余家姐妹一死一傻,余家父母不满意校方赔偿的结果,在几年后作案想要替女儿报仇,同样很有可能。 来到云溪二中,高三的学生已经开学上课了。陆南初拿出证件说明来意,校警打电话跟领导请示了才放他们进去。 首先见到的是年级主任施主任,她在七年前是带高一年级的,对于余小桦案的具体情况都不是很了解;但自这事发生以后云溪二中就增设了三个心理辅导室并聘请了心理老师,对于学生当中有出现校园欺凌的苗头都严格遏止了,绝不会让学校再发生这种事情。 “陆警官如果想要了解详细情况,我这里有林主任的电话和地址。”施主任又道。 陆南初突然想起,如果说了解一个学生的情况,最应该找的是班主任。 而余小桦的班主任可不就是木桃。 谢过施主任,一行人就离开云溪二中去见木桃。 木桃出来开门,看见一群警察愣了一下:“请问有什么事吗?” “木女士,请问有空吗?我们想和你谈谈。”陆南初问,木桃无法拒绝,进到她家里坐下她就犹豫道:“我知道的东西,我之前就已经全部交代过了,别的事情我也不清楚。” 陆南初摇摇头:“木女士,你误会了,我们这次来并不是因为赵恬一案。从前你是在云溪二中当老师,七年前你教了高三的三班、四班和七班、八班,并做了高三八班的班主任。在2015年3月23日,高三七班的女生余小桦因校园欺凌,吞服安眠药致死亡;你作为高三八班的班主任,也因为这件事情引咎辞职。” 大概没想到警方会查起时日久远的案子,木桃惊疑地望着他,沉默许久才叹了一口气:“当年小桦的事情,确实是我这个做老师的失职。我不是一个好老师,更没脸继续留在云溪二中。” “那你能跟我们说说,在你的印象中余小桦是一个怎么样的学生吗?”陆南初仔细翻看过七年前余小桦案的卷宗,也看到了木桃对余小桦的评说,现在他只是问了一个在七年前另一位警察同样问过的问题。 “小桦啊,虽然她是艺术生,但其实她的文化课成绩也很不错的,老师同学都很喜欢她。”木桃长叹了一口气,陆南初在她开口前将手机放在桌面上进行录音,显而易见的是她的神色又多了几分紧张,“那年已经是高三了,艺考过后回来学校进行最后一轮复习,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说来惭愧,直到出事后我才知道。” 当年余小桦确实是受到了校园欺凌,木桃的证词时隔七年都没有变,但关系原因她也依然说不清楚。 就像余小桦无缘无故就遭到了全班同学的孤立欺凌。 就像余小桦的社交帐号莫名其妙就变成了李晔的。 就像这起连环谋杀案件正好和七年前的余小桦案有关。 就像即使过了七年,木桃都没想明白余小桦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依然将罪责和愧疚揽在自己身上。 第15章 海神宴(15) 本以为无功而返,陆南初起身后走出两步,又回头望向木桃。 木桃神情茫然,却又似乎很纠结地皱着眉,意识到陆南初在回头看她时才沉默地低头。 陆南初转身走到刚才的位置坐下:“木女士,你是否想到了什么?” “陆警官,其实我隐瞒了一件事情,是关于赵恬的。”木桃下了很大决心才终于开口说,“赵恬······很像我以前的一个学生,赵以覃。”又抢在陆南初要说话前慌忙解释道,“其实我不能完全确定赵恬就是赵以覃,而且我怕牵连到姚姚,才没有说出来。” 未曾想还有这样的事情,陆南初正色:“赵以覃是谁?” 赵以覃,七年前就读于云溪二中高三四班,木姚的同班同学,也是余小桦的暗恋对象。 当年云溪二中是云应最好的高中,而四班是云溪二中的文智班。 -- 第25页 物理竞赛班的余小于,文智班的赵以覃,被同学戏称为文理双星。 但是赵以覃甚至没有等到考试就退学了,这事也就是发生在余小桦出事后没多久。 当年的学校论坛传言,据说是因为余小桦自杀前写了一封情书带在身边,而这封情书正是写给赵以覃的。余家父母在学校大闹了一场,指控学校领导和老师失职,指责校园欺凌的同学小小年纪如此恶毒,而作为余小桦疑似暗恋对象的赵以覃也讨不到好。 高中生早恋本就是违反校风校纪的,何况是在这种情况下爆出来的早恋火苗,云溪二中百年名校名声不保。 后来学校老师说起来,都觉得真是造孽的事情。 “赵以覃为什么退学?老师都没有阻拦吗?”陆南初很不能理解。 “那个时候我已经从云溪二中离职了,具体的情况我也并不是很清楚。”木桃紧皱的眉头缓慢松开;这一次她确实没有隐瞒,赵以覃退学也是在她离职之后发生的事,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就不太清楚了。 她并不是一开始就发现了赵恬很有可能就是赵以覃,只是后来木姚的种种行为让她产生的怀疑。 和警方的疑惑相同,木姚说她是在公交车上和赵恬相识,一见钟情。木桃太了解自家妹妹的性格的,一见钟情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在她身上发生,也就是表明木姚撒谎了。 她曾经是赵以覃的老师,她应该将这件事情告诉警察的。 但作为木姚的姐姐,木桃害怕这很有可能会波及到妹妹,才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将自己的怀疑说出来。 如果赵恬真的是赵以覃,木姚必然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但在赵恬死后,木姚还是选择隐瞒;她对赵恬的感情是真的,那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她这样做的结果要么对她自己有利,或者她是为了维护赵恬。 既然木桃点明了这个方向,倒让警方的工作更好展开。 “多谢木女士告知。”陆南初向木桃表示了谢意,才起身离开。 木桃神色木然地望着门口的方向,她不知道她的选择是否正确,更不知道明日乃至未来会发生什么。 回到局里,陆南初就去资料室将赵以覃的档案资料调出来。 赵以覃,云应南城人;十年前以全市第一的分数被云溪二中录取,而他最后留下的痕迹就是七年前从云溪二中退学,退学的原因是得了严重的心理疾病无法继续参与学习,需要退学进行治疗。 但是从此以后赵以覃这个人就像彻底人间蒸发了,从医疗到出行社交都没有任何痕迹,他家里人也没有来报失踪。不过赵以覃的DNA信息在库,只需将赵以覃和赵恬的DNA信息进行鉴定对比,就能确定这两人是否是同一个人。 结果很快出来,赵以覃和赵恬的基因排列比对相同。 赵以覃果然就是赵恬。 到如今赵恬的身份之谜才终于解开了。 之前因为赵恬是黑户的原因,警方调查的范围都是在逃犯、失踪人口和偷渡客,但赵以覃并没有被报过失踪,才导致这段时间警方的调查方向出现了偏差。 但赵恬工友的说法也是错的,或许是从一开始赵恬就没有说实话;他并不是父母双亡的孤儿,他的父亲还在世。 确定赵恬就是赵以覃后,警方就通知他的亲人来认尸。 赵以覃的父亲赵胥常年卧病在床,他的母亲在他六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他的继母陈薇是蛋糕店的服务员,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赵以灵,比他年幼三岁。 赵家的家庭成员复杂程度,堪称狗血之最。 赵胥婚内出轨和陈薇生下了私生女赵以灵,才和赵以覃的母亲离婚,赵以覃由母亲抚养;可惜赵以覃的母亲在两年后就去世了,赵以覃又被送回他父亲身边生活。 接到警方通知后,也是赵以覃的父亲赵胥过来办理手续。 办完手续后,燕耿就带着赵胥到休息室。 看起来赵胥已经是两鬓斑白,但看不出来他对于儿子的死有什么感伤的,神情冷漠到连陌生人都不如。 陆南初和郭谌都在监控室听燕耿和赵胥的对话,南昭也在分析赵胥的行为心理。 “这个赵胥的确很奇怪。就怕小燕镇不住赵胥。”郭谌担忧道。 “我觉得可以给赵胥和赵以覃做个亲子鉴定,说不定还会有惊喜。”舒满月在旁边小声嘀咕着。 郭谌笑着回头竖大拇指:“想法很不错,下次不要再乱提建议了。” 在这种情况下,燕耿走程序之余也还有一套手法,先向家属表示安慰他的丧子之痛,再问起关于赵以覃以前的情况。 听到燕耿说赵以覃**,赵胥才终于抬起头:“这事和我没有关系的。以前他和巷口的冯老六走的近,听说那冯老六就认识**的人。” 陆南初在监控室里听到,就让警员再去查一下这个冯老六是什么人。 燕耿接到指示,就继续问:“赵以覃离家七年,有和你们联系过吗?” “他从小就不听我和他妈的话。他都不回家的,我也怕他带坏了他妹。”赵胥起手比划着说。 但这个情况和警方得到的情况并不符。云溪二中的老师说,虽然赵以覃家庭情况不好,但最是认真学习听话懂事的。 燕耿扶了扶戴在耳上的传声器,轻微的皱起眉问:“那七年前让赵胥退学,也是你的想法。” -- 第26页 赵胥低头扯了扯衣袖:“是他妈去办的。他性格不好,要是在学校里伤了同学,家里赔不起。而且家里也没钱让他继续读书了,大学老贵了,还不如早些出来赚钱。” 燕耿听得简直要心里冒火了,现在竟然还会有这样的家长父母。 以赵以覃的成绩是能稳上云大的,就算再不济也能去洛大。这些高级学府的学费住宿费最多也就两三千,家庭贫穷的学生在校期间还可以申请贫困补贴,学习成绩好有奖学金,完全可以不花家里一分钱就读完大学了。 赵胥到底是不知道赵以覃的成绩有多好,还是别有用心?这实在很令人怀疑。 监控室那边告诉陆南初,赵胥所提到的冯老六在五年前已经去世了,不过现在带了冯老六的老婆冯六婶还有儿子冯真过来。 冯六婶也已经七十多岁了,由冯真扶着进来。冯真是一名律师,西装领带白白净净的。 陆南初给他们母子倒了两杯茶水,然后和他们面对面坐下。 听说赵胥污蔑已故父亲是**的,冯真立刻辩驳:“我们家以前是做正经生意的,可不做这种违法犯罪的事情。” 冯六婶又接话:“也许老赵是误会了。老六生前啊是有一个朋友,是给那些剧组做道具的;有些剧组就需要一些证件的,不过都是有营业许可证的。” 但现在冯老六已经去世了,他们母子也说不清楚怎么样。 “那你们认识赵胥的儿子赵以覃吗?”陆南初拿出两张照片摆在他们面前,一张是七年前的赵以覃,一张是七年后的赵恬。 冯真点头,冯六婶也点头道:“小覃啊!”然后扭头跟冯真说,“记得小覃比你小两岁的,小时候你们还经常一起去上学的。” “对,以前我和以覃经常一起玩的。”冯真附和着他母亲的话。 “赵以覃死了,在半个月前。”陆南初告诉他们,“并且赵以覃用了**,改名叫赵恬,在城南服装厂工作了六七年。赵胥指证说可能是你的父亲为他制造的**,所以才找你们过来问清楚。” 现在冯六婶已经不住在原来的街区,就跟冯真住在一起。 听说赵以覃已死的消息,冯六婶就用衣袖掩面小声啜泣着,冯真连忙安慰着母亲,一边回头跟陆南初说:“陆警官,实在是抱歉。我妈她年纪大了,最是听不得这些的。” 陆南初很理解,重新给冯六婶的茶杯斟满茶水:“您要不要到休息室去休息一下?” “哎,我没什么事。就是小覃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是有些难受。”冯六婶说话的条理倒很清晰,感慨叹息,“小覃是个可怜的孩子。如果不是他妈走得早,肯定不会让他受这委屈的。” 第16章 海神宴(16) 冯六婶说那赵胥就是个败类人渣,和他老婆陈薇是天造地设天生一对。 赵以覃的亲生母亲云晚从前是南城医院的外科医生,赵以覃出生后不久她就去援边了;等到三年后回来云晚发现赵胥和初恋旧情复燃了,还搞出来一个私生女,就和赵胥离婚了,赵以覃由她抚养。可惜在赵以覃六岁的时候,云晚就因积劳成疾心脏骤停猝死了,医院赔偿了五十万的补偿金。 那时候赵胥和陈薇已经结婚了,陈薇唆使赵胥将赵以覃的抚养权抢过来,顺理成章吞了云晚的赔偿金。 但是赵胥嗜赌成性,很快就将五十万都挥霍掉了。 赵以覃上学后,赵胥根本没给过他一分钱,是他外祖父母心疼外孙帮他交学费。到后来连云晚的父母也去世了,赵以覃因为学习成绩优异被学校免除学杂费,才能继续读书。 赵胥从来不管赵以覃,自然不知道他的学习成绩怎么样,父子关系十分恶劣。 但陈薇害怕未来赵以覃有出息了,会报复他们夫妻,就不愿意让赵以覃上大学;于是趁着当时的契机陈薇就将赵以覃锁在家里,然后在外面造势说他疯了没有办法继续读书,在学校撒泼大闹了一场要给赵以覃办理退学。 当时云溪二中刚被余家父母闹过一趟,现在又有家长来闹事,巴不得赶快送走了。 而赵以覃的老师们纵然再不情愿,也拗不过两边施压。 给赵以覃退学后,陈薇就逼赵以覃去打工赚钱,她的女儿赵以灵是学美术的,需要大量钱财支援。赵以覃不愿意继续受赵胥陈薇控制,但陈薇将他的证件全部扣下来了,他只能伪造了**从那个令人窒息的家逃出来,为了避免被找到就改名赵恬。 至于到底是谁杀害了赵恬,如今依然还是未解谜团。 赵胥和陈薇都有不在场证明,可以排除嫌疑。 案子查到这里,又陷入了僵局。 就算查清楚赵恬就是赵以覃,李晔是冒充芃芃的赝品,这直接指向的人也是在七年前死去的余小桦。 但在案发时间段,余小桦的父母都在早餐店里忙碌,早餐店里有监控为证。 因赵恬的尸体在江中泡了一天一夜,尸体损坏严重,初步尸检后很多信息都没有出来,如今只能确定赵恬体内没有迷药的痕迹,他不是在被迷倒后扔进江中的。 另一边继续查实那个匿名举报的女子,即使她不是谋杀案的凶手,也绝对和这起案件有关。但那个女子在离开警局后就完全消失在满街的监控之下了,显然是特意研究过警局外的街边监控可见范围,才能避开监控消失得无影无踪。 -- 第27页 医院那边陆元元的病情稳定下来,陆南初就去给她办了出院手续,然后还要居家静养一段时间才能回到学校继续学业。 但陆南初也不放心陆元元独自一人在家,秦徵提议说起:“要不让元元先搬到我家去住吧,正好和小时一起能互相有个照应。” 以前很长一段时间陆元元都是跟秦徵住在一起,她自然也是愿意的。 时遇宁躲在家里的这段时间还算太平,凡是都有陆南初兜底,只要他不出门就理应不会有生命危险。 到第三天中午,很意外的他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来自于罗育淮。 看着来电显示,时遇宁纠结了半晌才接通了这通电话:“喂,罗导!” “小时。”电话那边喊了一声,就陷入了沉默,时遇宁也沉默地举着电话在耳边,许久才听见罗育淮的声音再次响起,“有一件事情。最近有没有人寄信给你?” 时遇宁盯着阳光洒落在窗后的某个角落,今日正午的阳光明媚得他睁不开眼。 他依然记得他还在云旗出版社工作时,也是一个这样阳光明媚的午后,他收到了那个薄薄的快递,拆开快递后就看见了那封信,程老师的遗书。 他才点头:“是。罗导也收到了什么信吗?” “不止是我,还有其他人也收到了。”罗育淮的语气很惊恐,也带着劝告的意思,“你不要给那封信的地址回信,千万不要回信。” 时遇宁倒没有太在意,他根本不会做这样的蠢事;不过按照罗育淮这话的意思想来,应该是有人给来信的地址回了信,并因此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如今那封信他已经交给陆南初了,之后的事情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 “谢谢罗导提醒,我记得的。”时遇宁拿下手机看了一眼,继续道,“您最近可好?” 最近警方正在查着罗育淮的经济问题,他自然不会太好过。 时遇宁可不希望罗育淮出事,如果罗育淮出事了,他们之后的计划将会举步维艰。 罗育淮,毕竟是程老师深爱的丈夫。 如果没有程老师的照顾······ 当年程绮嫣离世时,罗育淮在国外参加电影节,甚至于程绮嫣的身后事都是他们几个学生帮忙办的。罗育淮听到消息赶回来,直接在程绮嫣的葬礼上脑溢血晕倒了,被送进急救室抢救了三个小时才保住性命。 流光溢彩的电影首映上,时遇宁作为工作人员混在人群中,亲眼看见程绮嫣从霓虹绚烂的高楼上坠落,所有人尖叫着往四面八方跑开,只剩下他还呆滞地站在原地。 网上舆论众说纷纭,一夜之间程绮嫣至亲至爱的人都变成了被网友口诛笔伐的罪人。 老师,这一定不是您所希望的结局。 这到底是为什么?这个问题,时遇宁苦思冥想了四年,都没有得出答案。 直到那个送花人第二次出现,其实时遇宁隐瞒了一些信息没有告诉陆南初。 那个送花人假扮成鬼来喊冤倒也没错,但在时遇宁晕倒前,他最后的意识看见那个女人再次出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一步步朝他走过来。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这根发簪名为‘桃夭’,便送给你好不好!” 女人将那根雕刻着桃花的簪子抛在他面前,才翩翩离去。 时遇宁努力睁开眼,用最后的意识将簪子拿起抛开,不知掉进楼梯间里黑暗的某个角落,才安心地失去意识。 一会南哥就会过来了!不能让他看见这根簪子。 因为他发现那根簪子,和当年被程绮嫣扎进心脏的桃花簪,长得一模一样。 醒来后陆南初告鉴他不能出门,时遇宁答应了。但是在陆南初走后,时遇宁还是出了一次门,就是拿着手电筒在昏暗的楼梯间里仔细寻找回那根桃花簪。 他很想知道,罗育淮到底有没有披着公益基金会的皮搞阴阳账本。 每一个晴天心理基金会的志愿者都理应有权知道真相,他作为晴天心理基金会的志愿者之一自然也希望能有一个善果。 结束了这次和罗育淮的通话,时遇宁才悠悠放下手机,随便拿了一本书坐在窗前,翻开书时无数光点洒落在书中,一片璀璨。 晚上秦徵回来在外面敲门,时遇宁刚躺在窗前的椅上假寐醒来,起身就先通过电子摄像头往外面看,见是秦徵他们才开门。 陆元元倚在秦徵身旁,看起来精神缺缺的样子,但比之前在医院里的状态好多了。 “元元回来啦!”时遇宁笑道,陆元元才扯出艰难的笑意:“听说之前遇宁哥经常去医院看望我,比我哥还关心我呢。怕太让你劳累,我就好了。” 见她还有心情开玩笑,那就是真的病好了。 秦徵才跟时遇宁说起:“元元要居家静养一段时间,她就先住在我家。我在家政公司请了看护的阿姨,你在家如果有空的时候就过来看看元元。” 时遇宁觉得都没有问题,就是奇怪陆南初怎么没和陆元元一起回来。 “我哥路过楼下的超市,就进去买菜了,让我们先上楼。”陆元元跟在秦徵后面进了秦徵家,就放下背包在沙发坐下。 伸长脖子看见秦徵进了卧室换衣服,陆元元好像才终于松懈下来,偏过头疲惫地闭上眼。最近这几天她都没有休息好,入睡后又会被突如其来的头痛惊醒;她会梦见很多小时候的事情,也会梦见和余小桦在DCT漫展相见的情形。 -- 第28页 她也喜欢画画,也想成为一个能笔下生花的造物主,成为像芃芃一样的人。 只是后来她都忘了。 她最后梦见的是那天在医院走廊遇见的女生,她哼唱着歌谣,笑着朝她走来:“你就是元元吧?很高兴认识你的。”陆元元想说什么的,就看见她继续道,“元元,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她要帮她吗?她应不应该帮她? 时遇宁进来时正好看见陆元元黯然神伤的样子,他本来想要过去跟陆元元搭话的,正巧陆南初提着东西回来见到他就喊:“小时,来帮我拎一下。这东西太重了!” “南哥,我怎么记得你以前吹嘘过,你扛起五十斤的东西都是轻轻松松的。”时遇宁过去跟他分担那袋米的重量,一边轻笑着调侃道。 “你还记得上次你晕倒在楼梯间里吗?就是我直接将你扛回来的!”陆南初哭笑不得,“对,就像刚才扛大米一样。” 时遇宁皱起眉表示特别不理解。 第17章 海神宴(17) 四人在秦徵家顺利吃过晚饭,秦徵带陆元元进房间去整理床铺,时遇宁和陆南初就在外面聊着天。 时遇宁问他,元元今晚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元元的记忆恢复了。”陆南初凑近低声告诉他。 愣了一下,时遇宁才意识到他说的是陆元元十七岁以前的记忆恢复了:“这不是好事吗?” 陆南初叹气:“你之前告诉,元元很喜欢芃芃对吧?”见时遇宁点头,他表示问题就出现在这里,“元元她认识芃芃。她恢复记忆后就告诉我,李晔根本不是芃芃,她说李晔就是个冒充芃芃身份赝品。我回去一查,发现这个李晔还真是个假的,她根本不是真芃芃。” 陆南初在初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就觉得怀疑人生,现在时遇宁的感受自然和他一模一样。 “李晔不是芃芃?那李晔是谁?”思索了一下,时遇宁觉得不太对,才纠正过来问法,“不对,李晔不是芃芃,那芃芃又到底是谁?你之前不是说,芃芃这个账号的确是李晔在使用的!她不是真芃芃,难道她是个盗号贼?” 其实李晔到底是买来这个账号的,还是盗取这个账号的,都不是这个案子最关键的点了。 不过时遇宁能这么快转过弯来,陆南初还是觉得挺欣慰的。 “芃芃的真名叫余小桦,她在七年前就已经去世了。”陆南初也不瞒他这事。 时遇宁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他是知道余小桦的。七年前的网络已经很发达了,学校里面也是人手一台笔记本,年轻大学生在网上冲浪得比谁都欢。当年云应媒体大肆报道,校园欺凌导致高中女学生自杀,冲浪在网络第一线的网民或多或少会听到一些风声;当时时遇宁在临宁读书,某日突然在网上看见家乡的信息,就点进去看了前因后果。 他是认识芃芃的,甚至于曾经还和芃芃同处一个工作群里。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芃芃就是余小桦,余小桦就是芃芃。 惊愣之余,时遇宁又觉得浓浓的不甘,为什么会发生这么离谱的事情!之前网上明明有人怀疑芃芃用了枪手,可为什么会没有人怀疑这个账号已经易主呢? 不!其实是有人怀疑过芃芃账号被盗的,但是这些言论全部都被删除封号了。 “你说曾经有人也怀疑过芃芃被盗号的,但他们都被禁言封号了?”原本陆南初是不知道这个情况的,如今听时遇宁说起就知道这肯定是不正常的。 这个李晔何德何能,能让社交平台官方为她禁言用户,这得是用热搜第一的钱来收买了社交平台官方吧。 但李晔只是普通家庭出来的,父母都是普通职员,李晔在晴天心理咨询机构做心理咨询师的薪酬也不高,她哪来的财力资金来做这些?除非有人在背后帮她,而目的也就显得更为可疑了。 同理,芃芃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网络画师,尽管网上偶尔有些小纠纷,也不至于到谋财害命的地步。谁会这样针对她?甚至不惜搞出这种劳神伤财的花招。 “南哥,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时遇宁神情犹豫着吞吞吐吐地说,“余小桦其实是被人害死的。听说当年云溪二中给余家父母赔偿了一百万啊,史无先例的巨额赔偿金,别的学校发生学生自杀事件最多就是赔偿十几万二十万。” 他的这个思考角度很清奇,都是别人没想过的。 不过这个赔偿金额也确实很可疑,很像是为了让余家父母松口和平解决而开出的高价。可云溪二中的赔偿金额都是有例可循的,学校财政也根本不可能支出这一笔巨额;就算学校领导同意支出这笔赔偿金,学校领导层也要折腾很久了。 当年的余小桦案确实是充斥着不寻常的气息。 但这起案子如果要重查,还需等宋湜从临宁过来才能了解到更具体的情况;正好宋湜后天就到云应了,宋湜此来还是带着晴天心理基金会阴阳账本的新证。 其实赵恬和李晔恰好相继遇害,最明显的指向就是余小桦。 而余小桦已死,顺延的就是余家的嫌疑。 办案多年,陆南初见过仇杀的,见过情杀的,也见过为了钱财而害命的。 唯独这起连环案件,自赵恬死后至今已半月有余,所查到的信息都是关联度不大的边缘信息,最重要的嫌犯到现在还没有显露出来。 -- 第29页 连环杀人案,或是模仿作案,陆南初内心的天平也逐渐向后者靠拢。 但无论如何都先要将案件破了,将凶手捉拿归案,这动机也就水落石出了。 两人谈说了一会,等陆元元跟秦徵出来,就心照不宣地转移了话题。 陆元元走过来在陆南初身旁坐下:“哥,遇宁哥,你们在说什么呀?聊得这么开心!” “跟秦姨去收拾好房间了?”陆南初回头笑问她。 “嗯。”陆元元委屈可怜地叹起气来,“遇宁哥,以后就我们相依为命了!我哥他这么个大忙人,转头就不记得还有我这个亲妹妹了。” 陆南初听着她的话,笑意也带着几分无奈:“你遇宁哥可不想跟你相依为命的!” 时遇宁笑着不答话,反正不要掺和进他们兄妹的战争。 在秦徵家里吃过晚饭休息了一会,陆南初还要回局里,走之前还不忘叮嘱陆元元今晚要早点休息;陆元元回头朝他挥挥手,就表示知道了。 陆南初回去就将重新查阅了芃芃这个账号下面的所有评论。 按照时遇宁所说,曾经是有人质疑过芃芃账号被盗的,只是这些评论都被强行删除了。之前为了调查李晔,就将芃芃这个账号所有被删除的信息暂时性恢复了,这些信息全部都在警方存档了。 只是几十万条信息翻看起来也不容易,但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终于在被删除的评论中筛选出来目标评论。 评论零零散散,最开始质疑芃芃账号的是一个ID名为“数字终结者”的账号,在余小桦离世的一年半以后发出的这条评论:“芃芃绝对不会抄袭,你恐怕就是一个盗号狗吧!等我找到证据就会揭露你的真面目。” 这条评论是所有评论当中最有意思的。 这位“数学终结者”唯一发过的一条评论就是这条评论,之后就销声匿迹多年;本以为是因为他的账号被封禁了,才没有办法发布信息,但到今年的七月中,这个账号发布了一条意味不明的动态:“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这个“数学终结者”到底是谁? 很快IP地址定位给出了答案,这条评论的定位是在云应南城区环城东路年华里小区的F栋1603,这也正好是余家的地址,余小桦的父母和弟弟就住在这里。 也就是说“数字终结者”这个账号的持有者很有可能就是余家人所为。 早上六点,余顾夫妻的早餐店刚刚开门,郭谌带人过去早餐店买早餐,买完早餐才找余顾询问情况。 而陆南初则带队去到年华里小区。余小桦的弟弟余小乐比她年幼九岁,今年才十六岁,放暑假在家里做作业。 陆南初在外面敲门,余小乐在屋里听到声音就出来通过猫眼往外面看,看见是不认识的人也不敢随便开门:“你找谁呀?我爸妈不在家。” “你是余小乐吧?我是警察,我是来找你的。”陆南初在外面说。 “警察,找我?我又没有干坏事,为什么要找我啊?”余小乐很疑惑,“而且你说你是警察我就相信啊?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警察?” 陆南初心想这孩子还挺机灵的,有防范意识,挺不错的。 拿出证件给隔着门给他看,余小乐贴着防盗门看了很久才确认:“好吧。你看起来,也挺像是警察的。”就开门让他们进来。 余小乐毕竟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突然被几个警察找上门来,孩子有些害怕。 “别怕,我们来找你只是想要问你一件事情。”陆南初尽量令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向孩子问,“你在家里经常玩电脑吗?” 其实七年前的那条评论根本不可能是余小乐发出来的,当年余小乐才十岁,一个十岁小孩怎么可能发出那样的评论。 只可惜“数学终结者”这个账号根本没有实名认真,没有办法对号入个人身份。 余小乐抬起头满脸不可思议:“不会是我妈报警说我在家里玩电脑,让你们来抓我的吧?我妈她也太不讲武德了。”看起来这个孩子已经不止一次被他母亲威胁说,如果再玩电脑就要找警察叔叔来抓他。 陆南初轻笑:“不是这样的。我们在办一起案件的时候,看见一条重要的评论,很有可能是从你家的电脑发出去的。这条评论是在六年前的2016年7月3日发出。你回想一下,你有没有带过你的同学,或者隔壁家的孩子来到你们家玩,能够用到你家的电脑。” 余小乐想都没想就摇头:“不会,我妈从来不让我带同学回来玩。” 第18章 海神宴(18) 郭谌在早餐店问过余顾夫妻,他们的说法和余小乐完全相同。 他们夫妻确实没有在网上发过这样的言论,也不可能让别人接触到家里的电脑。 “不会是小乐那臭小子干的吧!”余顾问他妻子杨燕,杨燕立刻就否定了:“怎么可能!那时候小乐才多大,还在玩泥巴过家家呢。” 不是他们夫妻发的评论,余小乐又年纪还小,他们夫妻又没有带过外人来家里,难不成还是灵异事件? 电脑登录的IP定位是最准确也不会撒谎的,那就必然是他们有人在撒谎。 陆南初和郭谌回到局里互通了两边信息,整理起两边的问答录音。 余顾夫妻和余小乐的回答都没有问题,语气很肯定。 -- 第30页 反复听着两段录音,最后还是陆南初斟酌着问:“他们都说不会让外人来家里。但如果不是外人呢?而是他们亲近的亲戚,比如余顾的哥哥余顺和嫂子贺芳。” 等他们去找余顺贺芳,两人同样是有完全排除的证据。 那天是工作日,他们夫妻都在云嘉商场工作,而整个七月份他们夫妻都是全勤。 这两段录音听得多了,到最后南昭从余小乐的录音中听出来一些信息。 “不对,余小乐很有可能在撒谎。”南昭指出来,“我们将余顾杨燕夫妻作为重点分析对象,而余小乐,因为他还是孩子,反而稍为放松。但是孩子也是会撒谎的,却往往因为有他的年龄作为掩饰,而被忽略过了。” 她得出余小乐在撒谎的结论,正是因为余小乐的答案是一秒即答。 时隔多日的事情,以及这么多年以来,怎么可能完全不用思考就给出答案。 余顾和杨燕都是在思考之后给出答案,只有余小乐根本没有思考就摇头否定了。 到底是在母亲的强势规定下养成的习惯,刻在脑海里根本不用思考就能反应过来,还是这个答案早已经在他心里默念过无数次了。 “不会吧?余小乐他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舒满月很惊讶,如果能确定余小乐在撒谎,那距离真相不远了。 “数学终结者”到底是谁?为什么他会时隔六年再度上线发出那条动态?联系他六年前在芃芃评论区的内容,几乎可以判断他所说的“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指的是盗取芃芃账号的李晔。 但还是不对,至少六年前的那条评论不可能是余小乐发的。 从另一个方面看来,六年前发那条评论的人必然知道余小桦就是芃芃,他才会发出这条评论。 但这也说不通,如果他知道余小桦就是芃芃,也知道当时掌控这个账号的人就是个盗号者,为什么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将真相说出去,反而任由李晔拿着芃芃的账号做出诸多恶劣的事情? 南昭猜测:“除非他出于某些目的不能说,或者说出来不会有人相信。” 现在唯独稍微有些线索的就是李晔这个案子,却还是再度陷入迷境。 余小乐撒谎,可他却偏偏不能是六年前发布那条评论的人。 除非他知道是谁发布了这条评论,却为了掩护那个人而选择撒谎。 刑警大队的所有人负责不同的板块,都在研究着这起连环案件相关的证据资料。 技术室那边又检测出新消息,“芃芃”这个账号和“数学终结者”这个账号都有奇怪的数据删除痕迹。 社交平台官方提供了一批数据协助警方办案,显示在2016年7月的一批封号中有“数学终结者”账号,封号原因是被多人举报恶意造谣。直至现在“数学终结者”账号依然还在违规封禁中,并无解封。 但如所有人所见,这个账号竟然成为官方封禁的漏网之鱼,在没有解封的情况下又从违规封禁中出来了。 顺着线索查询,发现在半年前有一次黑客攻击社交平台系统,“数学终结者”账号就是在这次被黑客放出来的。 并且在这次黑客行动中,黑客还将芃芃这个账号的一些内容删除了,系统后台都无法恢复数据。 之前官方系统都没有发现黑客攻击的痕迹,技术室试图进行数据恢复的工作也受到阻碍。 技术室说攻击了社交平台系统的黑客技术很厉害,在攻击之后还在系统嵌套了干扰数据。 不过技术员说这个嵌套干扰数据也是有规律可循的,这种手法很像是世界排行前列的黑客相互切磋,结束之后故意留下来的标志尾巴。 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的众人多脸懵逼。 宋湜在12号上午顺利到达云应,就到市局向汪局报到,然后来刑警大队办理调动工作。 关于晴天心理基金会的阴阳账本和罗育淮的问题还来不及交代,宋湜就被陆南初拉去询问七年前余小桦案的具体案情了,毕竟他是当年余小桦案的主要负责的警察。 “余小桦案也是多年前的旧案了,过了这么多年一些细节问题我都记得不太清楚。要不你先给我看看当年的案宗,能激起我的一些记忆。”宋湜接过陆南初递过来的茶咕噜咕噜喝完了,才很有意见地说。 陆南初已经将余小桦案的案情分析全部从汪局处带回来,就如他所愿带出来给他看:“你仔细想想,当年这个案子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这很关键。” 翻看了几页详细的记录,宋湜记起得差不多:“要说异常的地方,就是这个案子一开始查起来非常顺利,从确定死者死亡,到最后学校和家长商定赔偿都非常顺利,两边没有太多纠纷就结案了。余小桦的父母,大概也是有些重男轻女的,拿到钱就很高兴了。但是余小桦有一个堂姐,姐妹关系挺好的,跑来公安局闹说余小桦绝对不可能是自杀的,怀疑这是一起谋杀案;但当时现场的所有证据都证明她的确是吞安眠药自杀的,证据确凿,偏偏她不信。后来就听说她出事了,说是失足从楼上掉下来了,就摔坏了脑子;但听她邻居的人说,这姑娘好像根本不是从楼上掉下来的,而是跳楼自杀未遂。”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之前查余顺的时候,都说余小于是因为堂妹的死悲伤过度而精神恍惚失足坠楼的。 -- 第31页 “那姑娘的爹妈没有报警吗?”陆南初觉得难以理解。 “没有。就是她爹妈在外面到处传播说那姑娘是失足掉下去的,警方想要管都没法;那姑娘醒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也就这样了。”宋湜叹气。 见过赵以覃的奇葩父亲赵胥后,陆南初觉得就算遇见再奇葩的父母都不会太奇怪。 如果余小于并不是失足坠楼,为什么余顺夫妻不报警,还要往外面传播假消息? 这事真的太可疑了!余顺夫妻的态度不正常,或者说余家兄弟的两家子都不正常。 按照当年云溪二中物理竞赛班的老师所说,余小于平时条理逻辑很清晰的,绝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会不会有可能真的是余小于发现了余小桦自杀实则是被谋害的疑点,才会有这样的动作。 跟宋湜说了这段时间在云应发生的奇怪案件,宋湜分析起来:“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模仿杀人案?但现在连嫌疑人都没有,下这个定义会不会太早了?别的不知道,但制造了这几起案子的人肯定都是具有超强的反侦察能力,并通过处心积虑布下杀人局,才能在警方的侦察下逃之夭夭。” 如果真有一群这样的人存在,以后云应恐怕要永无宁日了。 正如陆南初最开始的预感,也许他们都被套在限定的框里面,才导致他们一无所获。 撒谎的小孩,会为了掩护谁? 从人性的角度分析,余小乐掩护的人都不会是他的父母。 一个可怕的怀疑在陆南初心中形成,他急需要来验证这个怀疑。 当排除所有的可能性后,最不可能的才是真相。 只是一次试探,就算证实了猜测是错误的,也并无大碍。 陆南初和郭谌再次去到余家,这次余顾和杨燕也在家里,听说余小乐在房间里做作业。 余顾来开门看见是他们两人,忙问:“两位警官来是有什么事吗?” “余先生,打扰你们了。我们过来是想再向你们询问几个问题的。”陆南初开口说。 余顾让他们进来就要给他们倒水,郭谌只说不必了,就只是问几个问题就走;杨燕也从厨房出来。 陆南初拿出余小于的照片给他们看:“这个姑娘,就是你的侄女小于吧?” “对,是小于。”余顾看了一眼照片就点头。 “听邻居说,小于经常来你们家玩的?”陆南初追问。 “我哥嫂平时工作忙,我和阿燕也是每天早出晚归的。小乐啊他最听小于的话,小于在我家里也很听话很乖的;平时呢就让小于过来陪小乐玩,也让他们姐弟在家里互相照看。”余顾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就点头如实道。 郭谌无意中抬头,正好看见斜对面的书房,门没有完全观赏,能清楚看见有人躲在门缝后面小心地偷听。 第19章 海神宴(19) 怀疑余小于就是送花人,最初还是舒满月的思路。 对比两组监控视频截取下来的照片,送花女人的全身裹得严严实实,但她走路的姿势看起来有些不平衡。秦徵说这很有可能是因为她平时的走路方式是**的,导致在正常走路时都会身体左右不平衡;也就是说这个送花人很有可能是个瘸子,或者说是假装瘸腿的人。 她的身形体型,包括年龄身高,都和余小于极度相似。 但余小于是个智力低下残疾人,她的智商相当于三四岁的孩童。 如果余小于真的是送花人,那她就不可能是智力低下残疾人;她竟然假装了七年前的傻子和瘸子,这就令人觉得很不可置信。 陆南初和郭谌来到余家向余顾夫妻询问,余小乐就躲在书房的门缝后面偷听。 在他们问到余小于的事情时,书房的门被轻轻碰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响。 “我们怀疑余小于很有可能就是涉及一起重案的嫌疑人。”陆南初告诉他们。 余顾和杨燕惊讶地对视了一眼,纷纷摇头:“警察同志,这是不是搞错了呀?小于她,怎么可能会是嫌疑人呢?小于她脑子不好的,我们有医生的诊断书。” 还没等陆南初再说,余小乐就从书房里冲出来了:“你们凭什么污蔑我小于姐!” 余小于也跟在余小乐后面出来,轻笑望着他们。 “小于姐从来不做坏事,你们不许冤枉了好人。”余小乐拉着余小于的手满脸气愤地说。 余小于却将手抽出来,依然笑着说:“听说两位警察同志是来找我的?要不我跟你们回一趟公安局?我也等你们很久了。” 余顾和杨燕都回头很惊讶地望着她,似乎没有想到余小于竟然真的不是智力低下者。 她真的就装了七年。 “对了,在我跟你们走之前,能让我再带上一样东西吗?”余小于又含笑问。 陆南初点头,余小于就回房间里拿了一个笔记本和一个U盘,然后跟着他们走了。 余小乐还跟着跑到过道楼梯间:“小于姐······”余小于回头望向他,余小乐朝她招招手,“对不起······” “好好学习。”余小于点点头,然后转身跟着陆南初和郭谌走。 到楼下小区,郭谌开车,陆南初和余小于就进车后排坐下。 没想到余小于真的是送花人,如今得知真相后就觉得太可怕了。 七年前她才十八岁,如今也不过是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姑娘。 -- 第32页 “你叫余小于吧?二十五岁了?”陆南初开口问她。 “是,我今年二十五岁了。”余小于笑意不改,好似她永远都是这样春光明媚的模样。 她神情举止落落大方,不像是被带往警局的嫌疑犯,倒像是坐在车上出去兜风一圈。 可见余小于的心理素质很强硬,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年轻人应有的心理素质了。 “警察同志,我猜你现在是不是在想,我到底杀了多少人?还有我的犯罪目的是什么?”余小于笑意盈盈问。 连在前面专注开车的郭谌都忍不住侧头,往后面看了一眼。 陆南初猜测到她的犯罪动机是余小桦,无论是赵恬还是李晔都是和余小桦有直接关系的人。 到警局就直接带余小于进了审讯室,余小于依然满面笑容;看见主要负责问讯的陆南初进来后,宋湜也跟在后面进来旁听,她就轻笑着开口:“宋警官,七年不见,我还记得你呢。” “我也记得你。”宋湜面无表情地说。 余小于才敛起笑容:“那我就开始交代了,你们一定要记好我的话。毕竟你们的办案能力好像真的不太行,我那么费劲给你们留下暗示了,你们到现在才找到我。” 她的挑衅,就这么嚣张地表现在脸上。 “在我原来的计划中,赵以覃和李晔都是我的猎物。我曾经真的以为压死小桦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赵以覃;而李晔,就算将她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解我的心头之恨。她竟然敢盗取小桦的账号,让小桦被全网的人辱骂是抄袭狗键盘侠。”余小于的情绪依然是淡淡的,没有太大的起伏,而这些话后面却还有转折,“没想到他们却先自相残杀起来了。陆警官,我这样应该不算是杀人凶手吧?最多就是知情不报。” 她说在她带来的U盘中,就有李晔杀害赵以覃的证据。 将U盘导入电脑,打开的第一个视频中主角就是赵恬和李晔。 李晔就站在赵恬面前,赵恬却用一条黑巾蒙着眼,听见李晔用循循诱导的声音说:“现在我需要你完全信任我,跟随着我的指令做。” 李晔竟然在河边给赵恬做心理催眠。 或者说李晔很有可能真的是赵恬手机记录中的心理咨询师芃芃。 李晔走在前面,面对面地牵着赵恬的手,缓慢地穿梭在绿色林间;她的声音就很具有蛊惑性,就像只是坐在心理咨询室里跟赵恬面对面谈着心,给他疏解开导心结,教导他如何放松,让他将她想象成他梦魇中的女生。 这段视频前后有十三分钟,而视频的最后就是李晔将赵恬引导到河边,直接将他推进河里。 赵恬是旱鸭子,根本不会游戏,在河中挣扎了一会就沉入水中。 李晔站在岸边,亲眼看着赵恬沉入水中,才放心离开。 转身的那一刻,她露出一抹轻松的表情,丝毫不像刚杀害了一个人的样子。 看完这段视频,他们看视频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陆南初让燕耿将这段视频拿去技术室鉴定真伪,就问余小于:“这段视频是你拍的?” “当然。我已经跟踪李晔很久了。”余小于满脸骄傲。 “那是谁杀害了李晔?”陆南初盯着她问,“你的父母知道你不是智力低下残疾人吗?” 看见余小于摇头,其实陆南初已经提前猜到接过;余顺夫妻并不知道真相,只有余小乐知道余小于并没有病,并且余小乐应该还帮余小于打掩护。 正如余顾所说,余小乐放假的时候,余小于就会过来和他一起玩。 余小于无限遗憾:“我还真不知道是谁杀死李晔的。只是很可惜,还没到我动手,她就死了。” 她对李晔恨得咬牙切齿,杀意是真的,遗憾可惜也是真的。 “在7月24日和8月8日,你先后两次给时遇宁送绿萝兰花?这事得是你做的吧?” 余小于承认得很痛快:“我确实是受人所托给他送花。不给他送花,陆警官你们怎么能查到我身上呢?”她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纹身贴,正是之前时遇宁描绘出来的纹身图腾。 她的手腕上本是没有纹身的,特意贴上这个图腾纹身来暴露自己。 “你说是受人所托?那个人是谁?”陆南初捕捉到她话里的重点。 “我没见过她,我只知道她是最厉害的黑客,她叫sunny。”余小于完全就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状态,看不出来她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sunny找到我,说只要我帮她在特定的时间送两束花给那个男生,就帮我攻破系统将我的账号放出来。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只要她能帮我将账号放出来就行了。” sunny?晴天! 陆南初听到接收器里技术员在监控室传来的话:“sunny是前年全球黑客大赛出来的顶级黑客。” 且不说余小于所说的sunny是不是这个顶级黑客sunny,但这个人为什么要让余小于给时遇宁送花?他们有仇吗?这操作依然让人不理解。 “陆警官,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余小于终于露出几分哀愁的神色,“我并不是余小于。” 她望向陆南初,目光澄澈而真诚。 陆南初和宋湜对视了一眼,不明白这姑娘的话是什么意思:“那你是谁?” “我不知道我是谁。我好像在一片梦里,遇见了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她说她叫余小于,她叫我小鱼,说我是她最信任的人。后来她站在楼顶,跳下去了,我没能拉住她;她让我一定要替她报仇,替小桦报仇。” -- 第33页 浓浓的悲伤,她伸出手,好像看见那个女孩再次站在她面前,再次在她面前从楼顶跳下去:“我亲手将她埋葬在小区楼下停车场的第二个花圃里,于是我变成了她,所有人都喊我小于。” “陆警官,你知道是谁杀死了她吗?”她抬头看着陆南初,一滴泪从眼角落下,“是她的亲生父母,是她的亲生父母,亲手将她杀死了。我答应了她,我要替她、替小桦报仇的,这也是我的使命。” 眼前的姑娘或许在胡言乱语,陆南初还是让人去到年华里小区,按照她所说从停车场的第二个花圃里找到被她埋在里面的东西。 她带过来的笔记本和U盘,U盘里面储存的是李晔杀害赵恬的罪证。 而那本笔记本,是属于余小桦的,一直被余小于珍藏在身边,完好地留存到现在。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启第二卷 了,主要是余家姐妹的故事 提前预告一下,回忆的篇幅有点多 卷二 第20章 光年外(1) 警方在花圃里挖到了一只四四方方的盒子,就是七年前余小于埋在这里的。 盒子里有一张精神科诊断书,诊断出患者余小于存在分离性身份障碍的症状,建议接受药物治疗和心理治疗相结合;这张诊断书的时间是在七年前,2015年4月8日,余小桦出事后不久。 分离性身份障碍,即多重人格。 分裂人格小鱼,是余小于因受到妹妹离世的刺激而产生的二重人格,偏激极端,带着反社会倾向。 真正的余小于在七年前已经死去,她选择将自己的身体留给了小鱼。 她的遗愿,就是让小鱼为余小桦报仇。 余小于和小鱼最大的区别,就是余小于从始至终都认为余小桦是被人谋杀的,那是她们姐妹之间心有灵犀的默契;而小鱼最初相信余小桦是自杀的,直到她找到了佐证余小于观点的证据。 余小桦的日记,被撕掉的最后一页,写于2015年3月23,她自杀的当天。 小鱼利用铅拓还原了最后一页的内容。 余小于曾经说过,如果小桦真的是自杀的,她不可能不给自己留下只言片语,她更清楚性格乐观的堂妹根本不可能自杀。 而小鱼所见到的余小桦的最后的日记,她还在展望着未来。 虽然高三这一年过得很悲剧,但幸好还剩下两个月就会结束这一切。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遭到昔日友善的同学们的孤立和攻击,不过还好还有她热爱的画画陪伴着她。 等到上了大学,一切都会好起来了。 她的梦中情校远在洛兴,离家万里求学虽然要很久见不到姐姐,但她们有共同奔赴的美好愿景,她们会为了梦想成真而不断努力。 这就是从铅拓中看到的余小桦的日记的内容。 但同样也真假难辨,毕竟铅拓无法做笔迹鉴定。 可如果这份内容是真的,那就是最好的证据,余小桦的确不可能是自杀的。 她对未来报以最美好的期望,怎么会转身就自杀了。 可惜七年前的警方没有找到余小桦的这份日记,当时也是所有的证据都是证明余小桦是吞服大量安眠药致死,最终结果定论为自杀也属正常。 而余小桦的那份日记,零碎地记录了那半年发生的事。 但因为距今时日已久,线装的日记本都已经松散过无数次,又被再次装订在一起。 小鱼暂时被拘留,她提供的U盘作为证据能洗清她杀害赵以覃的嫌疑,但如今在她身上还有太多可疑之处。 余顺和贺芳听说女儿竟然因为涉嫌凶杀案而被警察带走,惊惊慌慌来到警局哭诉。 陆南初对小鱼心觉怜悯,问她要不要和她的父母见一面。 “他们不是我的父母。”小鱼停顿了一下,垂眸低声道,“见一面吧。毕竟我不是他们的女儿。” 她被带过去,陆南初让燕耿和舒满月在里面听着。 贺芳看见小鱼就抹着泪扑上去:“小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说,他们说你······这怎么可能······你告诉警察,你没有啊。” 小鱼面无表情,任由他们抱着她哭,等他们都哭完了才道:“警察应该告诉过你们了。” “我不信,我不信。你就是我们的小于,你是我生出来的,看着长大的啊。”贺芳呜咽。 “你真的了解过小于吗?你根本没有在意过她的感受。小于可是被你们亲手害死的啊!”小鱼望着哭成泪人的贺芳,缓慢地一字一顿地说,“你们还记得,小于为什么会跳楼吗?你们只会高高在上,以父母的姿态来俯视她,试图来控制她的思想。小桦去世的时候你们说了什么,你们都忘了,我没忘,小于也没忘。” 余小于跳楼的那天早上,他们一家三口本来还好好坐在家里吃早餐。 余小于走不出余小桦死亡的阴影,只是因为在父母面前流露出难过的神情,就被贺芳斥责;又听见母亲跟父亲谈起,指责说小桦自杀是懦弱无能的行为,对父母也不负责任,她爸妈真是白养她了。 那一刻余小于突然觉得她好像不认识她的父母了,更不敢相信这竟然是她父母说出来的话。 余顺和贺芳都认为孩子自杀是一件很耻辱的事情,因为他们的自私,在余小于跳楼后他们不愿报警,在余小于躺在抢救室里的时候,他们在外面逢人就哭诉他们的孩子是失足坠楼的。 -- 第34页 于是余小于变成了小鱼。 最后小鱼只能觉得跟他们无言以说,听着他们絮絮叨叨地哭诉着自己的不容易,然后转身离开。 她对于任何事情都没有耐心,只有报仇这件事情是例外的。 小鱼提供的证据只能证明杀害赵恬的应该是李晔;但李晔的作案动机就很奇怪,她以心理咨询师的身份骗取赵恬的信任,然后将赵恬推进河里,这杀人方法真的是既蠢又坏。 这几起凶杀案的凶手也就不能是同一个人,至少李晔不会自己杀了自己。 如今小鱼就在公安局里,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不会再出什么事。 而余小桦的日记本就被陆南初拿走了,坐在办公桌后翻阅着。 “陆队,外面有人找你。”燕耿在门外敲了敲门,探头喊。 “谁找我?”陆南初起身准备往外走,听见燕耿说:“说是你家弟弟。” 那就是小时了。 陆南初出去就看见时遇宁在大厅等他,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才回头起身:“南哥。” “小时,你怎么过来了?”陆南初快步走过去。 “听说外面安全了,我就出来透透气。”时遇宁心中忐忑地摩挲着揣着衣兜里的桃花簪,得知送花人是谁后,他就迫不及待想要问她将这桃花簪给他是什么意思,“南哥,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你有空吗?” 陆南初略一思索,就点点头示意他跟上自己。 进到休息室里,陆南初带上门,就他们两人面对面坐下。 时遇宁才将衣兜里的桃花簪拿出来,递给陆南初。 “这是什么?要给我的定情信物?”陆南初接过桃花簪翻覆看了两眼,觉得很稀奇的玩意,“我很喜欢。” 时遇宁满脸黑线:“别瞎说的。其实这是第二次送花人扔给我的,当时我没敢告诉你。” 因为这根桃花簪,让时遇宁怀疑那个送花人可能和四年前程绮嫣之死有关,就算无关她也应该有另外的信息。 “我问过她了,她说是受人所托给你送花的。”陆南初在听小鱼说是黑客sunny指使她所为,当时就疑惑这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正好时遇宁过来就顺便问他,“她说是受到黑客sunny的指使,别的一概不知。你想想你是不是在网上招惹过什么仇家,对方来寻仇了?” 时遇宁完全一脸懵:“这不可能。我是网络良民,从来不在网上惹事。” 依照陆南初的经验,那些进了警局就自称良民的人,往往都不是良民。 至于小时同学,他自称良民时确实特别真诚。 “真的没有?”陆南初露出警察叔叔的凝视。 “真的没有。”时遇宁摇头,但却莫名心虚。 陆南初把桃花簪放下在桌上:“那这桃花簪·····” 时遇宁才连忙解释:“是和我老师有关的。我原本以为,那个送花人可能知道什么的。”他就把这桃花簪的事跟陆南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当年我就站在台阶下,后来我老师的身后事都是我们帮办的。我看得清清楚楚,这两枚桃花簪长得一模一样,我绝对不会记错的。” 这枚桃花簪的样式很精巧别致,不像是批量产出的;而且在现时代很少人会用这种簪子。 这很难用巧合来解释。 小鱼看起来的确是一无所知;现在南昭在里面和她谈天,以期能从她这里获得更多的信息,但小鱼似乎对于报仇以外的事情好不关系,自然也从未在意。 “如果你还有什么想问她的,现在就先一并告诉我。”陆南初看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又出言道。 “那几个人,是她杀害的吗?”时遇宁在心里斟酌着才问,见陆南初摇头否认了就再问起,“那,她杀过人吗?” 这算是什么问题!陆南初心中暗笑,觉得小时这孩子吞吞吐吐的模样实在可爱:“你是想问你老师的事有没有可能和她有关吧?她没有离开过云应,即使有关她也不可能是下黑手的人。” 自从看过余小桦的日记,对于死者是自杀还是他杀的问题,陆南初已经不敢完全确信了。 就像七年前余小于确信余小桦一定是被人所害,而时遇宁也一直怀疑程老师的死可能有猫腻。 四年前程绮嫣的事发生在临宁,具体情形如何陆南初并不清楚,但如今他也不会反驳时遇宁。 “不过你放心,如果你老师真的是被人所害,就一定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些做了坏事的人就算再有本事,也始终会露出狐狸尾巴。”陆南初好言安慰着他,无论未来如何总还是要充满希望的。 第21章 光年外(2) 南昭和小鱼谈了很久,出来和刑警队的同事说,小鱼愿意接受催眠。 小鱼说,也许余小于并没有死去,她只是陷入了沉睡才一直没有醒来。 南昭怜悯地望着她,对这个小姑娘,她不知该是如何心情。不过小鱼愿意接受催眠,也算是还好的结果,她也是希望能解开小鱼的心结,让她能好好配合警方进行调查。 陆南初在监控室里全程看着南昭为小鱼催眠,翻看着余小桦的日记。 日记本中的第一篇日记,时间是2014年7月6日,八年前。 【2014年7月6日天气晴朗心情晴朗 今天是姐姐的十八岁生日,爸妈带我和小乐去大伯家吃蛋糕。 -- 第35页 姐姐吹蜡烛时许了愿望,吃完蛋糕后我问她许的什么愿望,她说希望国家昌盛世界和平。 这也是我的愿望。 晚上我在大伯家和姐姐一起睡,姐姐说明天一起去做慈善捐赠。 希望在姐姐成年的大好日子,画上一个完美的起征点。】 这篇日记的内容很零碎,记录的是余小于十八岁生日那天发生的事。 小鱼闭着眼睛躺靠在床上,听见南昭循循诱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伴随着节拍器有节奏的催眠节拍:“小鱼,你和余小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其实就是问小鱼这个人格是在怎么样的情况下分裂出来的。 她是余小于产生的分裂人格,余小于的悲喜都能牵动着她的情绪。 主人格和分裂人格是不可能同时出现的,但小鱼确实和余小于见过。 那是在余小桦死后不久,在余小于的思维世界里, 余小于哭得好伤心,将沉睡的小鱼惊醒,她循着哭声过来就看见了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余小于。她们对于对方的存在都并不惊奇,小鱼在余小于面前蹲下好奇问她:“你为什么哭泣呀?是有人欺负你吗?” “我再也没有妹妹了。”余小于望着她好久才啜泣着说。 “你别怕。以后我喊你姐姐,你就把我当作你妹妹好不好。我会保护你的!”小鱼很心疼地为她擦眼泪。 余小于被她拉着站起来,端详着她就点头:“好,以后你就是我的妹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鱼露出茫然的神情:“名字?我没有名字。” “我叫余小于。你既然是我的妹妹,那你叫小鱼好不好?鱼儿的鱼,鱼儿总能很快地忘掉所有的烦恼,在水中快乐游泳。”余小于泪眼朦胧地望着她问。 “好,我就叫小鱼。”小鱼开心地答应下来。 她能感受到余小于的悲喜,每一次余小于痛苦难受时,在沉睡中的小鱼也能感同身受地痛苦。 她好想要抱抱她,安慰她,告诉她,自己会一直陪伴着她的。 余小桦死后,余小于精神恍惚地被父母送去学校继续读书。 可是周边的所有人都在谈论着余小桦的事情。认识的同学还会顾及到她,不会当着她的面大大咧咧地讨论;但不认识的学生的讨论就在学校里弥漫开,走在校道里,或者在食堂里吃饭,在操场里跑步时,各种风言风语疯狂涌入她耳中,她们甚至以调侃玩笑的语气谈论着死前的同学。 “听说前几天八班有个学生在宿舍自杀了?” “好像说是因为校园暴力?不理解!” “你是没看见,林主任的脸都绿了。” “八班的事,咱们又不懂。哈哈,不过说起来,虽然孤立同学是不对,但被孤立的肯定也有问题;想想我们班的那几朵奇葩就知道了。” “咱们哪敢多说啊!说多了,别人又要死者为大警告了。” ······ 恶意的,嘲笑的,还有看热闹的。 余小于站在物理竞赛班外面走廊,正好能看见三楼对面的八班教室。 她慢慢地走下楼梯,走到八班教室外面。 有人能认出她,说她好像是余小桦的堂姐,物理竞赛班的学生。 于是教室里都安静下来了。 物理竞赛班的学生都是老师领导们呵护的国宝,他们不敢随便招惹。 余小于站在窗外,带着刀的目光扫过教室里的每一个学生。 终于有一个男生侧过身想要挡一下他同桌的女生:“看什么看!竞赛班的学生来我们这里撒野啦?”被他挡在身后的女生眼眶微红,唇角动了动就害怕地低下头。 “小于,你不要冲动!”小鱼能感受到余小于心头燃气的熊熊怒火,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只是在沉睡中无声地呐喊着。 ······ 小鱼猛然睁开眼睛,从南昭的催眠中挣脱惊醒。 她愣愣地望着南昭,满脸不知所措。 陆南初在监控室里看见南昭给小鱼催眠的情况,问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南昭摸了摸戴在耳上的接收器,给小鱼递过一杯水:“累了吗?要不要喝杯水?” “南老师,我——”小鱼定定的望着她,神态还有些恍惚,愣了半晌才缓过神来摇头,“我不累。南老师,我们继续好不好?我们再继续吧!”明明这是她曾经的经历,但她依然沉浸在记忆中难以自拔。 很明显小鱼是在催眠中因为跨不过的心结而醒来的。 虽然余小于和小鱼的思维记忆都不同,但本质上他们是同一个人同一副身体。 那未必是小鱼的心结,但肯定是余小于潜藏在心底的。 余小桦是因为校园欺凌致死的,不管说自杀还是余小于所认定的他杀,但在余小于和小鱼看来,八班绝对没有无辜的人,他们都是杀人凶手。 陆南初翻看到下一篇日记,时间跳跃到2014年9月26日。 【2014年9月26日天气微雨心情晴朗 姐姐参加物理竞赛获得一等奖了,颁奖典礼在云大举行。 正好是周六,我也去参加姐姐的颁奖典礼当场外观众,终于有机会光明正大进到云大了。 云大校园好漂亮,有一瞬间的心动。可惜不是我的梦中情校,不过是姐姐的梦中情校。 看见姐姐和无数同龄优秀人一起站在领奖台上,我也与有荣焉。】 -- 第36页 余小于在物理学上的天赋确实很高。 陆南初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在小鱼彻底替代了余小于后,她要假装成智力低下残疾人。 一方面是因为她怨恨余父余母的不理解逼死了余小于,一方面是为了降低存在感以期未来报仇机会。可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小鱼在物理上的天赋不如余小于,尽管余小于已经被保送进云大,但她以后很有可能会暴露;到时候别人不会往多重人格这方面想,只会觉得余小于是个没有真货的假冒伪劣品。 南昭继续给小鱼进行催眠,小鱼躺下,眉头微微皱起。 春雨来得很突然,余小于坐在路边的石椅上,望着来往不断的车辆,灯光在雨中不断散射出满天光。 天色渐暗,今晚注定见不到星月。 “小余同学?”一辆车从不远处的云应大学南城校区驶出来,车却在路边停下,驾驶座的车窗缓慢降下,驾车的男人看见坐在路边的余小于问她。 南昭听见小鱼对于朦胧记忆中的描述,低声问:“这个男人是谁?你认识他吗?” 小鱼无意识地回答:“不知道他是谁。我不认识他。” 小鱼不认识他,但是余小于认识。 余小于听到声音抬头望过去,隔着朦胧微雨也能认出对方,是在去年颁奖典礼上见过的封老师。 封老师是云应大学生物院的老师,在生物研究院工作。去年竞赛四个赛组一起在云应大学颁奖,所以她见过封老师;听说这位封老师是云应大学最年轻的老师,原本是云大的本硕连读,毕业后就在学校留任。 听小鱼提到封老师,南昭再次扶了扶接收器。 陆南初立刻传话过去给燕耿,让他去调查一下,在2014年由云应大学举办的竞赛,出席颁奖典礼的云应大学生物院的封姓老师。 他很怀疑这位老师就是封靖嘉。 之前调查封靖嘉的消息时,就知道封靖嘉正是八年前获取了云应大学硕士研究生的学位,并在云应大学留任。 这些信息的吻合度已经很高了,只待最后的确认。 但就这么巧,如果确定封靖嘉和余小于认识,这又能说明什么? 从余小桦这个关键点入手,抽丝剥茧般地将连环杀人案件的几个与害人都串联起来;似乎这个查案方向并没有问题,这一切都指向这是正确的方向。 “重点查封靖嘉。”陆南初又补充道。 在资料室里调出资料,很快燕耿就过来回复:“陆队,查清楚了。八年前参加了云应杯·竞赛颁奖典礼的云应大学生物院封姓老师有三位,按照年龄对照应该就是当时只有二十六岁的老师封靖嘉。” 果然余小于当时遇见的人就是封靖嘉。 “封老师?您还记得我?”余小于满心茫然,但又有些惊讶。 “当然记得,我记得你是物理组的天才少女。”封靖嘉轻笑说道。 余小于目光呆滞,就听见封靖嘉又说:“我觉得像你这样天赋异禀的学生,如果来我们生物组也一定能大放光彩的。等到大学还有转专业的机会,到时候你或许可以考虑转专业来我们生物院的。” 她的眸光才稍微凝汇,轻轻摇头:“谢谢封老师,不必了,我······我的梦想在天上。” 第22章 光年外(3) 余小于说,她的梦想不在地球上,而是在光年之外的宇宙深处。 小时候她和余小桦喜欢坐在窗前仰望星空,星夜明媚星月皎皎,在遥远的宇宙里藏着未知的奥妙。 余小桦画的第一幅画就是星空图,后来她又画了许许多多的星空图,制作成书签夹在喜欢的书页里面送给余小于。而余小于的梦想是成为宇航员,连做梦都念想着穿着航空服行走在宇宙深处,探索着宇宙的秘密。 就连在誓师大会时,她们姐妹在许愿墙上写上了共同的愿望。 “在这梦想扬帆的地方,我们终将远航,去光年之外。” 在催眠中小鱼最后的记忆走得很远,最后定格在她看见的云溪二中校门前。 小鱼再次醒来,向南昭请求进行第三次催眠。 南昭叹气:“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吧。我们明天再继续,好不好?” 小鱼欲言又止,最后只好难过地低头答应。 对于南昭来说,这次催眠并不算太成功。小鱼两次从催眠中醒来,但一直没有探知到余小于和小鱼最关键的心结在哪里;或许唯一的收获就是发现了七年前封靖嘉和余小于见过,但依照小鱼所述,在之后的七年中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封靖嘉了。 这能代表什么?但恰好封靖嘉也死了,死法和李晔一模一样。 小鱼表现得太坦荡了;哪怕是六个受害者当中有一个人的死和她有关系,她都愿意接受南昭给她进行催眠。 之前警方根本没有想到杀害赵恬的人竟然是同为受害者的李晔,可赵恬和李晔到底有什么仇恨?李晔的杀人动机是什么?最重要的是根本没有在李晔这里找到她和赵恬联系的痕迹。从李晔认识赵恬的那一刻她的目的就是杀掉赵恬,她用新的手机和匿名手机卡和赵恬联系,才能在赵恬死后消失得这样干净;或者又是高技术黑客操作,将一切数据删除得毫无痕迹。 其实第二种可能暂时能被排除掉。 就算是像sunny那样厉害的黑客攻击系统之后都留下痕迹,恐怕很难做到这样毫无痕迹的行动。 -- 第37页 但技术员小郑说,当你发现有一个黑客攻击过你时,可能其实你已经被无数黑客盯上了。 刑警队的同事们都觉得小郑的话很有道理。 这次重新调查了封靖嘉,所有的证据都表明封靖嘉是一个很爱惜人才的人,所以七年前他因为觉得余小于是个天赋很不错的人才,在明知余小于的目的是物理系的前提还想要将这个墙角撬过去。 虽然这种行为确实很离谱。 余小桦的日记在中间空缺了很大一部分,不知道是她根本没有记下来,还是在小鱼重新装订这个笔记本时就遗漏了一些页数。这个日记本原来应该是一个活页本,所以即使被人偷偷拿走了中间的一些页数也看不出来,况且余小桦前面的日记记录也并不是每一天连续性了。 再到后面的时间从2015年2月23日开始,余小桦的日记彻底改变了风格。 【2015年2月23日天气阴天心情阴天 我做噩梦了!我不知道······】 【2015年2月24日天气阴天心情阴天 我做噩梦了!我不知道······】 这样完全重复的日记内容一直持续到2015年3月2日。 【2015年3月2日天气阴天心情阴天 我不知道······ 我不能理解······ 为什么??? 我应该怎么办······】 看起来似乎这段时间余小桦的情绪很消沉,似乎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她既害怕又困惑。 本来陆南初以为她是因为遭受到校园欺凌了,但接下来却又表明不是。 余小桦受到校园欺凌应该是从3月6日开始。 【2015年3月6日天气阴天心情阴天 今天同学们都好像突然变得怪怪的,我不明白。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为什么他们都突然不理我了?】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余小桦的日记都是这样,似乎很不明白为什么同学们都孤立她欺负她。 她说班里的女生每次看见她过来就一哄而散、故意当着她的面说悄悄话,甚至包括于用恐怖玩具来捉弄她;而班里的男生更过分,就在班里故意编织一些关于她的谣言,说的话都特别难听。 一直到日记的最后,余小桦都不清楚自己被孤立的原因。 不过她在日记中提到,在她被同学欺负的时候,只有她的好朋友李莯儿会私底下安慰她;但李莯儿也害怕因为帮助她而一同被同学们孤立欺负,所以李莯儿也不敢表现出来帮助她的意思。她理解李莯儿这样的做法,也很开心幸好莯儿没有背叛她们之间的友谊。 “李莯儿不就是······”陆南初翻看到这一页很震惊,都有些吐字不清地含糊说;郭谌闻声抬头:“李莯儿不就是之前那对夫妻那个案子的疑似第三者吗?” 李莯儿就是莯蔓,最初查到莯蔓的确是云溪二中的毕业生。 这果然是一个余小桦就能将这几起案子的受害人的串联起来了。 之前贺芳带余小于去晴天心理咨询机构预约做心理咨询,当时机构先将贺芳挂到李晔那里,但因为李晔工作态度不好才将贺芳转到徐柏处。现在看来李晔对贺芳母女态度不好,完全是因为当时心虚了,才迫不及待地将她们母女往外赶;之后贺芳母女就在徐柏处接受心理咨询,现在听他们的视频录音回放也是没有问题的。 最奇怪的就是徐柏之死。 南昭分析过徐柏跳楼很有可能是受到了某种心理暗示,强化了他对已故多年的心上人的愧疚,最后导致了徐柏殉情的发生。 刑警大队里开会前,陆南初和郭谌讨论时尝试性提出一种新的怀疑。 “你有没有想过,从第一起案发到现在,我们一直找不到真正的嫌疑人,是不是因为我们太局限于‘作案动机’这一点了?也许我们可以直接跳出作案动机这个问题,单从时间线来确定嫌疑人。”陆南初双手比划着试图能将自己的怀疑准确描述出来。 郭谌摇摇头,表示有些听不懂。 谋杀案怎么可能不需要作案动机?这几起案子都显而易见是蓄谋已久的,那就排除了临时起意谋杀,此外无论是为钱为色为仇都总有一个杀人动机。 撇开杀人动机来定位嫌疑人,这就相当于将警方出的犯罪嫌疑人侧写也一并推翻。 其实这个怀疑的起因,还是陆南初无意中在手机翻到时遇宁早上发的一个动态。 时遇宁很不合时宜地转发了很多年前国外的两起杀妻案;两个邪恶的男人为了骗保而进行黑暗交易,帮助对方杀死对方的妻子,而彼此又因为妻子遇害时的不在场证明被排除嫌疑。 两个男人和两个女子分别用A、B和a、b来代替。 A对a和B对b都有谋杀的动机,但A和b以及B和a是完全不认识的。于是A帮B杀害了b,B帮A杀害了a,顺利帮A、B从谋杀动机上逃脱了警方的怀疑。 陆南初看到这条动态还愣了一下,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是想到了这几起谋杀案,会不会也有可能是类似这个案子的错位谋杀。 现在已知的是李晔诱杀了赵恬,然后李晔又被杀害了;李晔和赵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害赵恬,如果找不到李晔的杀人动机就不得不怀疑是否有可能真的是错位谋杀。 郭谌听着若有所思:“不过那个小鱼也太勇了!她一直跟拍李晔,李晔竟然都没有发现。” -- 第38页 陆南初也想过这个问题。 当时李晔行凶的位置是在偏郊外的地方,这一段绿化带人烟稀少,但只要被一个人看见她就直接暴露了。 小鱼能跟着她拍了这么久的视频,她竟然也丝毫没有发现,这可不像即将行凶时的人应有的心态。 李晔到底为什么要杀害赵恬? 在刑警大队开会时,陆南初和郭谌将他们先前商量过的猜测共享出来,大家各自说着想法。 南昭听着陆南初的话不太能认同,怀疑他是不是看了什么旁门左道的东西。 “陆队,但我觉得这案子还是不同的。”南昭另外有些见解,“至少现在都能确定六位死者都是有关系的。我觉得完全可以从余小桦作为切入点,照之前我们的判断余小桦很有可能就是梳理清楚线索的关键。” 陆南初将余小桦的日记录入电子版发给他们看,特意跟他们点出:“你们先看最后一篇日记,日期是2015年3月19日的。不过南老师说的也有道理的。” 余小桦在2015年3月19日的最后一篇日记,内容同样也很简短。 【2015年3月19日天气晴朗心情晴朗 很久没有觉得心情这么舒服了。 我将这几年通过画稿所得的酬金都捐给晴天心理基金会。 希望世间每一个人都能得到心灵的慰藉。 希望每一个Ta都能留在夏半球的晴天。】 第23章 光年外(4) 若说铅拓日记能证明余小桦并非自杀,那这篇日记的内容却恰恰相反。 在日记中,余小桦流露出来的是完全无欲无求的状态,就像对人间已经毫无留恋了。 一方面是笔迹鉴定了这份日记的确是余小桦所写,另一方面就是通过晴天心理基金会的流水账进行核实。 不过关于晴天心理基金会的捐款名单核对,陆南初还是听时遇宁提起过一嘴。 他知道时遇宁也是晴天心理基金会的志愿者,之前和他提起罗育淮洗钱案的时候就听他说起;在晴天心理基金会的官方网站有详细的公示栏,力求账目透明度。 调查晴天心理基金会的账目时,陆南初问时遇宁要了公示栏的页面链接,进入公式栏目查看。 只是因为志愿者们很多就是匿名捐款,单看公示栏里一排下来花里胡哨的名字,一看就知道是假名,根本没有办法和志愿者对号入座。 但余小桦在日记中明确写到捐款日期是在2015年3月19日,根据这个日期也并不难排查。 晴天心理基金会的注册日期就是在2015年3月10日,基金会负责人是程绮嫣。 余小桦捐款是在晴天心理基金会注册成立不久,而公示名单中3月19日捐款只有一人,捐款名为“海的女儿”,捐款数目为30万。 这样大额的数目,相当于普通人家几年的收入积蓄了。 余小桦将这一笔巨额捐给晴天心理基金会,就像是准备离开人世前安排好所有的后事,然后了无牵挂。 宋湜也说起,当年余小桦的父母在余小桦死后才知道她向晴天心理基金会捐款了,尽管不知道捐款的具体数额,但也想反悔将这笔钱要回来。 可当时余小桦毕竟已经是能为自己行为负责的成年人了,捐款一事又是正规程序。 主要是还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这笔捐款的数额,余顾夫妻被劝说着也害怕万一要不回这笔钱,说不定还会影响到云溪二中的赔偿款,才没有继续向晴天心理基金会追要捐款。 南昭为小鱼进行第三次催眠,就是诱导问她,余小于知不知道余小桦在出事前向晴天心理基金会捐款的事。 但以余小桦和余小于的关系,她大概率是知道的。 余小桦给晴天心理基金会捐款时,留的是余小于的电话号码。 等晴天心理基金会给余小于打电话表示鸣谢,她握着手机呆呆地听着电话里面的人在说着,直到最后电话里的人说完了,直到最后挂断了电话。 “小于,你妹妹为什么要将那么多钱捐款给基金会呢?”小鱼在意识中问她。 “因为我们都希望,明天会是一个美好的晴天。”余小于说。 明天一定会是一个美好的晴天。 会吗? 在监控室里看着他们催眠时,陆南初突然发觉这句话很熟悉。 在徐柏的遗书中,他说等到风雨过后,明天一定是个美好的晴天。 他们似乎很喜欢这句话,对未来有着无数的憧憬和希望。 可是徐柏依然因为一个殉情的谎言而从楼上跳下,余小于也终究死去。 陆南初不由怀疑,那个给徐柏心理暗示的人的本事真的这么厉害吗?而徐柏所爱慕的那个姑娘,她又是谁? 在这迷雾丛林中,真相谎言都难以辨别了。 “你看见的那个人,是谁?”南昭听小鱼描述到,余小于在接到电话后就出门了,然后看见了一个女人。 小鱼无意识地轻声道:“不认识的。三十多岁,穿着黑色裙子,用一根桃花簪挽着头发。” 桃花簪······那就很有可能是程绮嫣,但也不能完全确定。 七年前程绮嫣来云应做什么? 陆南初记下这个细节。 余小于沿着路边慢慢走向云溪二中,却在看见走在前面不远处的女生时加快了脚步上去:“莯儿?”她认出这女生就是妹妹的好朋友李莯儿。 -- 第39页 李莯儿听见身后有人喊她才回头,见到是余小于时,面容有一瞬间的惊愕,不过这惊愕神色也只是转瞬即逝,就变作轻笑:“小于?好久没见到你了。” “谢谢你。”余小于本想伸手去摸她的手,指尖却触到她的手冰凉凉的,好像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冰冻物。 余小于几乎是下意识地缩回手,露出有些尴尬的神色;李莯儿扯了扯单薄的袖口,低着头微微侧过身:“小桦的事······我很抱歉······如果我没有那么怂,也许小桦就不会死了。” 听着小鱼的描述,南昭分析,这个李莯儿很像讨好型人格。 李莯儿的家庭条件很差,连她上学的学费都交不起,是被郑家父母挑中一对一扶助才能重返学校。 这样的家庭出来的孩子,就很容易造成孩子心理自卑。 李莯儿是她的父母从孤儿院里收养的孩子,以前李父经营着小服装厂,家里还算有钱,才供得起李莯儿学艺术;但后来她父亲的小服装厂资金周转不利,又被合伙人坑了,小服装厂倒闭了还欠下一大笔外账。 七年前的李莯儿在云溪二中学霸如云的校园中只是很普通的学生,七年后的李莯儿以莯蔓为艺名出道,本来虽不算红火但在娱乐圈也是有名有姓的女演员,结果现在又陷入花边新闻的爆黑料。 她真的插足了陈瑄越和郑霈芷的婚姻吗?如今看来反而是未必。 如果幕后人是要利用郑霈芷对于陈瑄越的感情,那无论陈瑄越有没有出轨,都会被做成出轨的疑似事实。 莯蔓没有报警,她的感情隐私问题就不归警方管了。 在余小于的记忆中,她听见李莯儿自责的话后,当时她是摇头拉着李莯儿低声说道:“你别这样说!莯儿,你是小桦的好朋友,你能帮帮我吗?” 李莯儿露出疑惑的神色:“我能怎么样帮你?” “其实我怀疑小桦并不是自杀的,她可能是被别人害死的。”余小于的情绪很激动,将她最初的怀疑分享给李莯儿;李莯儿吓了一跳,神情很惊慌地试图往后退一步:“小于,你别吓我啊!小桦怎么可能······我们在学校里怎么可能会······这太可怕了!是不是真的?” “这是我的直觉!但是我没有证据。”余小于又不由有些低落。 从知道余小桦的死讯,余小于就知道妹妹的死有蹊跷,可是她没有任何证据。 李莯儿手脚冰凉,大概是觉得余小于说的这种可能性实在很可怕:“小于,如果小桦真的是被人害死的,你觉得会是谁害死的小桦?”顿了下就帮着余小于猜测起,“我们班那群人,可没几个好人,我觉得都有嫌疑。你要不要试试来我们班看看?觉得谁比较像坏人的。” 于是便是余小于恍恍惚惚地来到八班教室外,带着仇恨的目光扫过班上每一位同学。 其中那个男生在余小于的目光投过来时,挡了下他身后的女生。 小鱼再次惊恐惊醒,冷汗瘆渗。 “小鱼?你看到了什么?”南昭拿过纸巾帮她擦了擦汗,担忧地问她。 “南老师,人的记忆会出现错乱吗?”小鱼抬头望着南昭,呆呆问。 “正常来说是会的。”南昭温声告诉她。 其实本来在催眠时被催眠者看到的记忆是身体最真实的反应,但小鱼是多重人格患者的其中一个人格,尽管她在余小于不知道是死去还是沉睡后完全接受了这个身体的掌控权。 对于余小于的经历,小鱼只能是以第三方的旁观者视角来看待。 小鱼还惊魂未定,她很认真地告诉南昭,这次她再次来到了八班教室外的走廊,但教室里的人却变了。 “上次我看见被那个男生护在身后的女生是不认识的人,但这次,我看见那个人是李莯儿。”她抓着南昭的手着急地说,“南老师,是我疯了,对吧?” 为什么小鱼看见的那个女生会换了一个人?这是普通的记忆错乱,或者别的缘故? 小鱼情绪很激动,还在絮叨着说:“南老师,你知道吗?那个男生的眼神好可怕,而那个女生,我的直觉告诉我的,她是一定是有问题的。” 如果按照小鱼的说法,那个女生就只能是七年前毕业的八班的学生。 南昭起身出去,回来就拿出一张照片给小鱼看:“这就是八班的毕业照。你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你看见的那个女生?” 小鱼接过照片认真的看着,却发现越来越想不起来那个女生到底长什么样子了,好像逐渐都变成模糊的影子。 “我不记得了。”小鱼失落地将照片交还给南昭。 “不着急的,以后慢慢想也行。”南昭安慰着她。 按照规定明天就要放小鱼离开警局,毕竟现有证据都不能证明小鱼和谋杀案有关,算起来她还是提供证据的重要证人。 小鱼并不清楚这样的情况,在被南昭告知后,她还有些担心:“南老师,我能不离开吗?你就把我当成凶手候选人就好了,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南昭知道她是对未来很茫然,到如今的情形她必然不可能再回到余家,她也不愿意再面对余家父母。 第24章 光年外(5) 燕耿进来告诉陆南初,云应生物研究院那边有新消息,研究院的白覃老师亲自过来了。 陆南初过去见会客厅,白覃正在喝茶,看见他就起身:“陆队长!” -- 第40页 “白老师,坐。”陆南初进来就关上门,走到白覃侧对面坐下,“辛苦白老师过来一趟。” 白覃将一份文件递给陆南初,一边说起:“陆队长,你看看。这是前段时间市局送来研究院的植株的基因分析报告。” 陆南初翻开文件,看见首页的结论写到【初步断定该植株为五种植株提炼杂交产品,有致幻成瘾之效】。 没想到那种绿植株竟然这么恐怖! 听见白覃继续说起:“我们解锁了植株的基因链,有一段基因遗传片段和罂|粟完全相同。制作者可谓用心良苦,将罂|粟萃取出来,也就能够掩人耳目地在阳光之下行动了。” 警方对罂|粟搜查极严,就有人给植物也披上马甲。 “还有一事。昨日在院史室翻到陆老师留下的札记,提到过一些相关的记录。”白覃又提起,“陆队长如果什么时候得空,要不过来一趟研究院?” 他提到的陆老师就是陆南初的父亲陆俞平教授,陆教授生前是云应大学生物院的正教授,在九年前野外采集样本时不幸遇险丧生。 陆南初听他这样说来,就点头答应下来。 他回想着那郁郁葱葱的植株,又觉得实在是心有余骇。 “食用成瘾是一回事。陆队有没有听说过,每到初春时节总有人食用毒蘑菇致死的;听说那些吃了毒蘑菇的人,就看见小精灵在天上飞,还有移动城堡海市蜃楼,其实都是因为神经系统受到损伤导致幻觉。这植株的致幻效果,比毒蘑菇还强烈的;之前掉了一株被外面被野猫啃食了,那野猫就像吃了猫薄荷一样在实验室外发癫了。”白覃形容起药性,倒没有夸大几分。 既然生物研究院确定那绿萝兰花有问题,之后就是将前段时间流入云应的那批绿萝兰花全部召回,不能任由这个隐患在云应四处发散开。 报备登记过的绿萝兰花只有在DCT漫展前运入云应的那批,但到DCT漫展人人都有机会接触到植株,到底有多少人私自拿取了漫展礼花离开案发现场? 在DCT漫展前绿萝兰花就已经出现在赵恬的宿舍里,也就是证明绿萝兰花流入云应还有其他的途径,这恐怕还要从绿萝兰花名义上的原产地丽端生物研究院查起。 丽端生物研究院极力否认了绿萝兰是从实验室出产的植株,为证清白接受了安全局的检查。 但丽端生物研究院恐怕也是有卧底的,否则也不会让这些东西莫名其妙被盖上了丽端生物研究院的标签。 送走了白覃,陆南初将文件导了一份给技术中队,然后存档在资料室。 南昭过来找陆南初,就说起小鱼的事。 “明日一早我送小鱼出去。只是小鱼不愿回余家,我想着就将小鱼放心交给我,我能安排好她。”南昭已经有了打算,和陆南初说起。 陆南初猜到了南昭的真实意图:“小鱼是这起案子的重要证人,你是担心她可能会有危险?” 南昭承认:“有一些猜测,没有证据不敢完全断定。不过余小桦的死恐怕也不简单,校园霸凌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南老师高见。”陆南初也认同南昭的想法。 如果余小桦并非因为校园暴力而自杀,那真相又会是什么?案发地点是在学校的宿舍,法医检测余小桦是吞服了大量的安眠药导致死亡,而当时余小桦因为精神状况严重失眠在医院开了安眠药,事件前后都是能对上的。 如果余小桦不是自杀,那就是被人下药了——可如果不是自愿的,余小桦又怎么会吃下致死药量的安眠药?这也是很蹊跷。 而陆南初怀疑的人正是据说是余小桦好友的李莯儿。 李莯儿这个人确实很奇怪,疑点太多。 首先知道余小桦就是芃芃的人,现在已知有她的堂姐余小于,还有只是网友关系的陆元元;既然李莯儿自称是余小桦最好的朋友,她会知道余小桦的网名叫芃芃吗?这些尚且未知,但李莯儿和李晔是认识的,从李晔小号动态可见李莯儿和李晔的关系其实与余小桦和陆元元的关系很像,都是网上认识现实面基。 可是李晔是盗取了余小桦的账号,并在网上抱着某种目的故意抹黑芃芃的人。 偏偏就是这个余小桦最好的朋友,和心怀鬼胎的盗号人看起来曾经关系不错。 不过南昭怀疑到李莯儿,则是因为在为小鱼催眠时,这奇怪的前后矛盾点。 在余小于记忆最深层记忆中,李莯儿就是那个被男生护在身后的女生,她们的面目能逐渐重合在一起最后变成同一个人。 而李莯儿是余小桦的室友。 云溪二中的宿舍是四人间,但恰好她们宿舍有两个空床位,只住了余小桦和李莯儿两人。 “如果余小桦真的是被人投药害死的,李莯儿就是最大的嫌疑人。”南昭断言。 当年警方认定余小桦是自杀的,才没有追踪李莯儿的嫌疑;但如果余小桦是被人杀害的,同宿舍的李莯儿毫无疑问会成为第一嫌疑人。 可李莯儿也没有杀人动机,即使她和余小桦是塑料姐妹也不至于到要杀人的事。 从始至终这都是很奇怪的案子;就算已经确定是杀害赵恬的真凶的李晔,都没有确凿的杀害赵恬的行为动机。 陆南初还怀疑是不是这绿萝兰的问题,兴许李晔啃了几株花看见了小人在天上飘,一时出现幻觉就跑出去杀疯了。 -- 第41页 绿萝兰花会致幻成瘾还是云应大学生物研究院下的定论,这年头的事也确实古怪了些。 警方再次找了木桃过来,陆南初目的很明确就是询问木桃关于当年她班上学生的事。 上次木桃说过,她对于班上学生的恩怨并不清楚,这也是她认为自己失职的根源所在。这次陆南初并不是问她当年校园欺凌一事,而是问她还记不记得班上一些学校的情况。 那是木桃带的最后一届学生,又发生了这种事情;木桃满心愧疚,尽管过去了七年也总该还有些记忆印象的。 看见陆南初递过来的那张毕业照,木桃还有几分感慨。 “那你知道当时班里平时有谁和余小桦走得比较近吗?”陆南初问。 “是有一个女生,是小桦的室友,和她最要好的。”木桃却模棱两可地说。 陆南初猜到几分木桃的意思;莯蔓毕竟是公众人物,一方面是她这个老师还留着为学生着想的意思,另一方面则是她对李莯儿的信任,大概觉得李莯儿不会和余小桦的死有关系。 陆南初一语点出:“是李莯儿吧?” 木桃才点点头:“是,她和小桦是室友,关系哪能不好的。她们平时都是同进同出的。” 听着她这话,陆南初不由讪笑。 怎么能因为是室友关系就好呢?网上那些扯头花撕架的室友数不胜数,还有投毒的陷害的,网友云“学校宿舍如官场”可不是开玩笑的话。 “说说这个李莯儿的性情。”陆南初秉着手问起,“最近网上关于她的说法,也挺多的。” “莯儿家里条件不好,学习成绩虽然不算拔尖,但学习态度很努力。她长得漂亮,班上的学生都喜欢跟她玩,但她平时都爱和小桦走一起。”木桃的语气还隐隐有几分欣慰的意思。 欣慰—— 就很奇怪! 不过木桃提供的信息都很有用。 听见接收器里传来郭谌的消息,陆南初才起身向木桃道:“木女士在这里休息片刻,我有事先去处理了。” “不敢耽搁陆警官。”木桃扯着已经麻木在脸上的笑容。 刚才郭谌传来消息,七年前云溪二中高三八班的学生,已经找到两个还在云应的学生。 毕业七年,当年的学生早已各奔东西,远在千里之外的,或者已经出国的,还有几个学生如今染病去世了。 如今找到的这两个还在云应的学生,男生叫蓝掷,女生叫陶姿然。 蓝掷考上云艺毕业后转行开了甜品店,陶姿然从洛兴音乐学院毕业后回到云应做了钢琴老师。 他们两人被找过来,自然也是为了这案子。 他们曾经是校园欺凌的施暴者,但时隔多年曾经的施暴者也绝对不会认识到错误,提起来也只会以开玩笑的借口为自己开脱。 坐在警察面前,两人都有些坐立难安。 “警察同志······”蓝掷看见陆南初进来,蠕动着嘴唇站起来开口。 “今天请两位过来,原因都提前跟你们说过的。”陆南初在他们对面坐下,就公事公办地说起。 陶姿然眉头紧蹙着:“警察同志,七年前的事情,我们哪能记得清楚啊!这记不清的事情,也不能胡说来应付您啊!” 陆南初一副很和蔼的模样:“不必紧张,记得多少说多少就好了。” 第25章 光年外(6) 南昭带着小鱼坐在隔壁的房间,电脑屏幕上映出的就是陆南初向蓝、陶两人的问话。 小鱼很认真地看着电脑屏幕,告诉南昭,那个男生就是她在催眠中看见的人,两次将不同的女生护在身后的男生。 蓝掷! 没想到还有这一点巧合,在南昭看来就简单多了。 走开半步给陆南初传过去消息,才再回来继续站在电脑屏幕前看。 陆南初听到南昭的话,就先问蓝掷:“你记得你高三的同桌是谁吗?” “高三同桌?”蓝掷神情有些疑惑,但还是跟着陆南初的话回忆着,眸中逐渐闪起了亮光,“我高中同桌叫李莯儿,哦,她现在叫莯蔓,出道做了明星,还演了两部电视剧呢。” 他的语速在他不经意间加速,在提到李莯儿时他眼中的光是掩饰不住的。 蓝掷很有可能暗恋爱慕李莯儿,再不济也是对李莯儿有好感的。 细想倒觉得也对,刚才木桃就说过,因为李莯儿长得漂亮,班里的学生都喜欢跟她玩。 蓝掷亲口承认了他的同桌是李莯儿,那就证明小鱼在催眠中看见那个被蓝掷护在身后的女生的确就是李莯儿。 之后的事情就很好推断了。 当时是在余小桦出事后不久,余小于因为和李莯儿的约定来到八班寻找仇人;当她站在八班窗外用仇恨的目光扫视所有人的时候,蓝掷却下意识地将李莯儿护在身后。 也就是说,在蓝掷的认知中,李莯儿必然是和余小桦的死有必然关系。 李莯儿和余小桦的死有必然关系!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 余小桦不止一次在日记中提到她的好朋友李莯儿,余小于也相信李莯儿和余小桦是好朋友,结果现在却被揭示出来这很有可能只是一段塑料姐妹情。 小鱼坐在电脑屏幕前面,麻木地盯着屏幕上的某一点;陆南初和蓝掷的对话化成嗡嗡声不断在她耳畔回荡着,最后连眼前的世界都以电脑屏幕为中轴点变成无数飘散开的灰烬。 -- 第42页 她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的思维世界,在那一刻逐渐崩塌在她面前。 在催眠中小鱼出现了两段不同的记忆片段,是因为余小于的潜意识在抗拒相信,大概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妹妹最要好的朋友可能也横插了一脚。 原来她看见的那个女生真的是李莯儿! “你喜欢李莯儿?”陆南初问蓝掷;貌似是疑问的语气,但他很笃定。 “莯儿多才多艺,为人和善,班上同学都喜欢她。”蓝掷不会承认自己爱慕李莯儿,但话也是往好听里说的。 陶姿然却只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听蓝掷讲述起也不吭声。 陆南初察觉到陶姿然的神情有些奇怪,更清楚问蓝掷关于李莯儿的事情不会有结果,就转而向陶姿然问起:“七年前也都已经是十八岁的成年人了,有独立承担法律责任的意识。这些年普法教学进校园,你们清楚校园欺凌的危害吧?” 蓝掷猛然抬头,他大概是想辩解什么的,却又低下头不说话。 陶姿然盯着自己的鞋尖,好像在出神着思索什么的。 “能说说当年余小桦是怎么招惹了你们讨厌吗?”陆南初提前为他们扣上了罪名,令他们无法再躲避这些问题。 何况这还真不是冤枉了他们,就像余家父母曾经指控他们都是杀人凶手,没有谁是无辜的。 尽管余小桦的真正死因至今还未能确定,可他们校园欺凌也是确凿无疑的。 蓝掷依然沉默以对,却是陶姿然流露出悲然的神色:“我是高二才转学来云溪二中的,警察同志知道我为什么转学吗?”她苦涩笑着,或许有几分自嘲的意思,“我的同桌被欺负了,我帮了她一把,于是我也成了他们欺负的目标。我好不容易转学过来,没想到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而已。我真的害怕了,我不想再陷入噩梦般的地狱中。只要我表现出来一点的不合群,我就会变成第二个余小桦;我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我来救她的苦难,谁会来救我?” 她满腔悲愤,大概心中的不甘也终于在这一刻发泄出来。 没想到陶姿然还有这般苦楚经历,听她一腔哭诉也是真切的委屈。 陶姿然自述她从未欺负过余小桦,她只不过是冷漠的围观者当中的一员而已。 在余小桦的日记中,李莯儿也说过同样的话。 他们只是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人,其实也能理解他们不敢为别人出头的心理。 “这并不是你的错。”陆南初也是心中感慨。 陶姿然也是校园霸凌的受害者,少年时的阴影经历往往会影响到他们的一辈子。 哪怕现在她看起来还不错,生活美满事业也蒸蒸日上。 陆南初才转向蓝掷问他刚才同样的问题。 余小桦案回到原点就是余小桦为什么突然遭受校园暴力的问题。 但在余小桦的日记中清楚记录到,她遭受到同学们的孤立欺负是从3月6日开始,但从2月23日开始她频繁地说她做噩梦了,心情记录也变成全部的阴天。 在2月23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余小桦陷入了可怕的噩梦中。 这和之后发生的校园欺凌事件是否有关,也还有待商榷。 陶姿然眼中含着泪,她也扭头望向蓝掷。 蓝掷双手十指扣在一起,好像这个问题很为难他一样。 “蓝先生,你要想清楚。无论是故意隐瞒真相阻碍警方办案,或者编造假证词,都会显得你特别可疑。”陆南初盯着他开口道。 “警察同志······”还是陶姿然再次说道,“其实我听到过一些传闻。” 陆南初点点头示意她放心说出来,陶姿然又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蓝掷,才继续说:“当时我听和我同宿舍的女生提起过一嘴。好像说是因为余小桦欺负李莯儿,她们作为李莯儿的好朋友,想要替李莯儿出一口气,才欺负余小桦的。而蓝掷,听说他暗恋李莯儿,自然不会说出来。” 当年她也曾动过不忍之心,觉得袖手旁观的自己很罪恶。 她想要告诉余小桦,是因为李莯儿故意向班上的小团体透露出她被余小桦欺负。她算是比较清醒的局外人,曾经不止一次怀疑李莯儿是个两面三刀的戏精;但其他同学都不这也觉得,就让陶姿然对自己都产生了怀疑。 后来余小桦死了,陶姿然就彻底缩头做人了。 她还想要在这个班里好好呆下去,然后顺利毕业。 毕业七年,她没想到还有机会再次坐在警察面前说出她曾经的怀疑。 “陶姿然,无凭无据,你可不就是在警察面前随便扯谎吗?”蓝掷终于憋出来一句话。 这下陆南初完全相信蓝掷对李莯儿情深意重了。 陶姿然只是面无表情说:“警察自会查明真伪,我也能为我说的每一个字负责。” 陆南初很感谢陶姿然提供的线索,见陶姿然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就放她离开。 看见蓝掷走后,陶姿然出去后又折返回来:“警察同志,我还想起一件事情,虽然不知道是否有关,但觉得还是要跟你报备一下。关于李莯儿,也就是莯蔓的。” “你说。”陆南初本来正要收起资料过去档案室,见陶姿然折返回来就道。 “李莯儿在高中时追星很疯狂,她喜欢一个男演员,据说后来选择都表演系就是想要当明星去接近那个男演员。三个月前的华柏电影节颁奖典礼,莯蔓获得最佳女配角奖项,当时她发了一条动态说,我高三誓师时写在愿望墙上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但其实她当年写在愿望墙上的愿望根本不是获得什么奖项,而是和那个男演员在一起。”陶姿然说。 -- 第43页 以此类推,就是在华柏电影节颁奖典礼那天晚上,她和那个男演员在一起了。 虽然娱乐圈里的关系不清不楚,可莯蔓会和梦想成真和自己的偶像在一起后,同时还脚踏两条船做了陈瑄越的地下情人吗?而以陈瑄越作为云琲星艺总经理在娱乐圈的钱财地位,他会容许他的地下情人还有正式男友吗? 这桩桩件件摆在一起都显得不可思议。 陆南初问:“当年李莯儿喜欢的男演员叫什么名字?” 陶姿然说,是如今的一线男演员,江安序。 陆南初对娱乐圈的事情了解得不多,但江安序这个名字却知道的。 因为江安序正是时遇宁的师姐宣渝琳生前的男友,时遇宁和陆南初提起四年前程绮嫣坠楼案时就提到过这个人。 其实更准确说来,江安序和宣渝琳是未婚夫妻关系;宣渝琳在程绮嫣出事当晚发生车祸身亡,那时候他们已经在筹备婚礼了。 陶姿然特意告诉陆南初这事,本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纯粹觉得应该将自己知道的信息都告诉警察才对;像蓝掷这种在警察面前支支吾吾试图隐瞒真相的,换在别的案子早就被当成犯罪嫌疑人给控制起来了。 第26章 光年外(7) 李莯儿是云应人,但在她高中毕业后就再也没有回过云应了。 云应警方怀疑莯蔓和余小桦案有重大关联,通知临宁当地警方传唤莯蔓问话。 更何况莯蔓还是陈瑄越郑霈芷案的涉案人员,之前陈郑夫妻出事时莯蔓就已经被警方传唤过。当时莯蔓在警察面前极力解释澄清她和陈瑄越没有男女之情,只是普通的老板和员工的关系。 临宁警方传来的消息,莯蔓已经不在临宁了。 在两天前莯蔓已经入境云应;江安序也在两天前来到云应,按照陶姿然的说法莯蔓和江安序已经在一起三个月了,他们两人应该是结伴同行的。 莯蔓在云应就更方便了,在自己的地盘上肯定好办事。 云应警方定位了莯蔓的通讯工具,他们来到云应后就入住了尚荣酒店,也就是之前陈瑄越和郑霈芷入住的酒店。但莯蔓和江安序却分别订了不同房间,大概是娱乐圈情侣的防私生饭手法。 警方传唤莯蔓,半小时后莯蔓就来到市局。 午间大雨倾盆,到午后雨停又恢复了阳光明媚。 时遇宁坐在客厅窗边浏览着晴天心理基金会的官网,网络却突然自动断开了,电脑页面弹出一个窗口,似乎在一双无形的手在快速输入代码。 最后在窗口汇聚在一行字。 “时先生,您好!我是sunny,黑客排行榜top.1。” 时遇宁双手覆在键盘上,他想要问sunny到底是谁,但却不知道如何和她对话。 就看见新的信息出现覆盖掉了旧信息。 “很荣幸与你相识,也很荣幸能和你合作。” 目不转睛地盯着文字出现,时遇宁才决定一试,用键盘打出心中的疑问,然后点击发送键。 文字顺利发送出去了。 他问:“你是谁?你说的合作,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sunny飞快回复:“你的问题,都可以由我的伙伴代为回答。她已经站在你身后了,你回头就可以看见她了。” 发完这句话,sunny下线,弹窗也自动消失,好像从未出现过。 时遇宁只觉得毛骨悚然,不敢置信地回头慢慢往身后望去,就看见陆元元端着牛奶站在他身后,轻笑着望着他。 “元元你······”时遇宁愣住了,见陆元元笑着走到他旁边坐下:“遇宁哥,你想问我什么?” 也就是说,陆元元真的是sunny所说的,他的伙伴。 时遇宁就觉得很不可思议:“你真的是那个sunny的伙伴?” “她是这样称呼我的吗?”陆元元莞尔一笑,“那就是吧。” 陆元元说,sunny是在她出院后的第三天联系上她的,邀请她加入他们的计划。 时遇宁不解:“什么计划?你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就跟着他······” “遇宁哥,人生总有很多迫不及待,对吧?你不是一直想要查明四年前程老师遇害的真相吗?我们是有共同的目的的!sunny,她不是什么坏人,她只是一个可怜人;我们也并不是想要做坏事,我们只是想要一个真相。”陆元元说得委屈,眸中盈盈好像随时都能潸然落泪。 “你怎么知道我在查程老师的事?”时遇宁更加觉得惊悚。 “因为在四年前,我曾经见过程老师。”陆元元再次重复了一遍,“四年前我特意去临宁见了程老师,就是在程老师跳楼自杀的前一天。” 这又是之前时遇宁根本不知道的事情。 时遇宁问她为什么去见程绮嫣,陆元元却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因为我在寻找一个答案,正好有人指点我,说程老师能告诉我答案,所以我就过去了。”她轻声叹气,明明是叹惋的语气,却让时遇宁听出几分冷瑟,“可我还没有离开临宁,程老师竟然就······” “遇宁哥,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什么吗?”陆元元很认真地问。 “是什么?”时遇宁跟着她的问题思索,看见陆元元展开悲伧的笑容:“是舆论啊!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谁掌控了舆论的密码,谁就是这个时代的王。程老师失败了,所以她和宣渝琳都死了;但是我心甘情愿做这个后来人。” -- 第44页 即使到了现在,陆元元依然觉得不真实。 也许她在七年前就已经死去了,当年她突然心脏病发作被送去医院抢救,进行了心脏移植手术才保住性命;那颗心脏如今还在她的胸腔里澎湃跳动着,午夜梦回时,她好像能看见那个签署器官捐赠的姑娘模糊的身影在远去。 她就像偷来了不属于她的生命,成了犯罪分子的帮凶。 她在梦中问,姐姐,你是谁?我想去见你,可以吗? 梦中的姑娘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只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叫我安菲。 《海宴》的女主角,故事原型是希腊神话中美丽聪慧的海洋女神安菲特里忒。 陆元元从梦中醒来,看见桌上的电脑弹出一行文字。 “元元,你愿意跟我合作吧?你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当我们梦想成真的那一天到来,一定会是个美好的晴天。” “你是谁?” “我是sunny,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叫我晴朗。” sunny······晴朗······ 陆元元咀嚼着这个名字,她觉得很亲切:“晴朗姐姐,我愿意,我答应你。” 刚才她就悄无声息地站在时遇宁身后,看见sunny和时遇宁的对话。 “遇宁哥,和我们一起吧,你想要的结果,也就是我们想要的结果。你想要知道真相,我想报恩,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陆元元的声音就像带着别样的蛊惑性,诱导时遇宁跟着她的逻辑走,“就算你不相信sunny,也该相信罗导吧?sunny和罗导啊,其实是一伙的。” 时遇宁还有些恍惚,一时之间的信息量接受有点大。 陆元元拿出两张门票递给时遇宁:“遇宁哥,这是罗导让我给你的。你邀请我哥去看这场舞台剧吧,到时候一定会有惊喜哦!” 舞台剧《海宴》第一幕《祭祀》 改编自叶蓁原著小说《海宴》 8月30日巡回演出-云应站 今年是《海宴》舞台剧演出的第十年,再次全国巡回纪念演出。 时遇宁接过门票,听见陆元元轻笑,带着几分嘲讽的意思:“男主角还是十年前的男主角,女主角却换成了新人。你说这是不是很好笑的故事?” “这都很正常。《海宴》的全国巡回纪念演出还是要如期举行的,渝琳师姐毕竟已经离世好多年了。”时遇宁倒不太在意这些事情。 其实宣渝琳原来是舞剧演员,十年前《海宴》小说被改编成舞台剧排成四幕戏,宣渝琳和江安序初次搭档出演《海宴》舞台剧的男女主,在临宁大剧院首次演出后就开始为期一年的全国巡回演出。 在《海宴》舞台剧巡回演出结束后,八年前《海宴》电影和动漫相继筹备上线;宣渝琳和江安序出演了《海宴》电影的海神和祭司,因此转行进入娱乐圈做了演员。 十年后《海宴》舞台剧再次巡回演出,从前的最佳搭档只剩下江安序继续在舞台上演着海神的故事,而祭司却变成了别的女生。 陆元元告诉他:“《海宴》全国巡回演出中祭司的演员,是江安序的新女友,莯蔓。” 时遇宁感觉眼皮剧烈跳动着:“江安序交了新的女朋友?” “罗导的消息,两人已经交往一段时间了。”陆元元将得到的消息都分享给时遇宁,也是故意挑火,“这位男主角一边交了新女友,一边还在网上立对前女友的痴情人设,连我这样心胸宽广的纯路人看了就生气了。” 时遇宁:我不理解! 第27章 光年外(8) 南昭在市局对面的居民住宅区租了一间房间,安顿小鱼先住在这里。 从市局步行到住宅区不到五分钟,如果小鱼发生意外她也能及时照应到。南昭担心小鱼发生意外,到时候才是防不胜防;小鱼很听南昭的话,她说什么都认真听着就点头,答应会好好听话小心保命。 表面看来小鱼对于这起连环谋杀案是一无所知,给出的证据也只解锁了赵恬遇害的答案。 其实在李晔遇害案件中,小鱼的嫌疑很大。 如今知晓李晔根本不是芃芃,当时她拿到的那张落款为“芃芃”的纸条就很有可能并不是李晔约别人在这里见面,而是有人约李晔相见。 至少这个人需要知道李晔不是芃芃,才能用这张纸条将李晔约出来。 而知道李晔不是芃芃的人,小鱼算是其中一个。 不过那张纸条并不是小鱼的字迹,更没有确凿的证据指向小鱼。 如今小鱼就在警方的可控范围之内,即使她是真凶也暂时没有办法离开云应;但如果有人给小鱼接应送她离开,正好能让警方布局,顺藤摸瓜地将小鱼所说的幕后指使黑客sunny揪出来。 sunny指使小鱼两次给时遇宁送花,按照她的说法就只是为了吸引陆南初的注意,顺道给他提醒。包括之前举报罗育淮经济犯罪,其实都是sunny指使,唯一的目的就是吸引警方注意。 陆南初对这个说法半信半疑。 或许小鱼接到的任务是这个,但谁也不知道sunny还有没有其他同伙,他们执行的是其他任务,比如杀人放火之类的。 明面上看来这个sunny就是一个网络黑客,但一个普通黑客何至于这么闹腾?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有组织有规划的邪|教团队,像小鱼这样的年轻孩子就轻而易举地被他们洗脑了,然后收为己用。 -- 第45页 但其他线索都没有裸露出来,唯一的已知信息都是来自于小鱼的证词。 技术员小郑同志说,在今年的全球黑客大赛后,黑客排行榜top.1的sunny接受了另一位顶级黑客H.L.的挑战,按理来说sunny不会有空出来应对别的事情,就很难说现在冒头的这个自称top.1黑客sunny的人是不是真的sunny。 毕竟前段时间刚发生了冒名顶替的事,难说这年头连黑客都有人冒充的。 其实要冒充一个画师很容易,只需要控制了他的社交帐号密码就行了;但要冒充顶级黑客就太难了,这可不是嘴皮子上下一动就能将黑客的衣服往身上穿的,等到戳穿身份之后就要被高手碾压着打。 sunny是真是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sunny的目的是什么。 看起来此人无所不知,他能用余小桦案来引诱小鱼上了他的贼船,自然也有本事将其他人骗过来为他做事。 陆南初让南昭照看着小鱼那边,总要保证小鱼的安全。 等莯蔓进了市局,郭谌先去向她套套话,陆南初调了余小桦案的卷宗出来。 案宗记录,法医报告显示余小桦服用了至少5mg的**药片,致使其休克性死亡。 正常成年人治疗安眠的药量最大是0.5mg,她所服用的药量已经是十倍了。 安眠药不能完全溶解在水中,如果她不是自愿吞下这么多的药片,别人难道还能拿着刀逼她吃?但不管是什么缘故,如果确定了余小桦是非正常死亡,作为她的室友,且还是塑料姐妹的李莯儿已经是第一嫌疑人了。 陆南初向宋湜了解这个案子的详细情形,听到的说法也是当年仔细盘问过老师学生,并没有发现疑点,且案发地点没有可疑的地方,才定性为自杀事件。 正常说来都不可能出现这么大的纰漏,将一桩谋杀案定为自杀。 看完了卷宗,陆南初从资料室出来,正好碰见舒满月行色匆匆过来:“陆队,不好了,出事了。” 跟着舒满月过去办公室,听她说起有人故意在网上引导人肉网暴。 事情起源于一个新注册的账号“光荣的征战者”,这位网友注册账号后就在社交网络的莯蔓粉丝聚集圈发了一条信息,说有人污蔑莯蔓校园暴力同学,并将污蔑者的个人信息、家庭住址全部贴出来。 “我们都相信莯儿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这个人竟然敢污蔑莯儿,说不定就是对家派来搞我们莯儿的,我实在是看不过去了。”这位网友“光荣的征战者”假惺惺地说了一番话,引得莯蔓的粉丝无比赞同,然后“光荣的征战者”施施然地贴出来他所说的污蔑者的个人信息,顿时莯蔓的粉丝斗志昂然地表示要给这个污蔑人一点颜色瞧瞧。 而那位污蔑者,赫然是陶姿然。 陶姿然告诉警察关于莯蔓在高三时故意引导同学欺凌余小桦,当时只有陆南初和蓝掷在场,像陶姿然这样的软性子也不可能在事后大嘴巴地往外面到处说。那就只有可能是蓝掷将消息传扬出去的,甚至于可能蓝掷就是“光荣的征战者”本人。 蓝掷,本来就是李莯儿的爱慕者。 有组织的粉丝出警行为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陶姿然的社交帐号几乎立刻沦陷了,评论区里各种神奇生物出没,可想而知私信应该也沦陷了。 现在连陶姿然的家庭住址等信息都被爆出来了,这势必会对陶姿然的生活造成严重影响。 “陆队,查出来了,这个‘光荣的征战者’的注册实名叫赵泷,和蓝掷是祖孙关系。这个账号的IP登录地址就是在蓝掷家中。”小郑回来汇报最新情况。 蓝掷用祖母的证件来注册账号做出这种事情,就确实有点可耻。 陆南初让舒满月电话联系陶姿然,告诉她网上的事情并询问是否需要警方帮助;陶姿然沉默许久才低声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了。蓝掷一定会说出去的,毕竟他从高中的时候就这么维护李莯儿了。”但她还是选择在警察面前说出自己知道的,只是为求心安罢了。 “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帮助,请随时和我们联系。”舒满月只能道。 “谢谢。”陶姿然低声说,“我能保护好自己的。” 其实她并不能,网络大军过境必然是寸草不留的结局。 蓝掷明明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却在网上故意散播谣言扭曲事实,实在是用心歹毒图谋不轨。 现在网络环境这么差,完全就是因为像蓝掷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大,还要再往火堆上添油加火的人太多了。 网警已经通知社交平台的管理员,以恶意人肉辱骂行为删掉了大部分的评论;但如今案情还没有定论,云应警方无法通报案情,而网络上造谣的喷子战斗力只会因为被删评而继续战斗力十足地输出。 很多人在网上确实是有恃无恐,觉得隔着网络就可以肆意妄为。 结束了和陶姿然的通话,舒满月再次拨通了蓝掷的电话:“你好,是蓝掷吗?这里是云应市警局,现在有时间过来一趟吗?” “请问有什么事吗?警察同志,我很忙的。”蓝掷似乎正在忙碌着,有些不耐烦地说。 蓝掷在网络散播谣言,警方应该教育让他认识到错误。 除非陶姿然将蓝掷这个谣言散播者告上法庭,除受害者本人以外的其他人都难以越权追究蓝掷的责任。 -- 第46页 蓝掷来到警局也是一副我没错的样子;问起他为什么在网上散播谣言,故意引导网络暴力,蓝掷还根本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我只是实话实说。警察同志,难道实话实说也有错吗?” “陶姿然,是警方的证人。你故意将陶姿然的隐私信息放在公众平台,引导网友对陶姿然进行言语攻击和人生攻击。任何组织或者个人不得以刺探、侵扰、泄露、公开等方式侵害他人的隐私权。(注释1)”燕耿特别愤懑;这年头的法盲也是真不少,蓝掷好歹还是大学毕业生,竟然也没有无知愚昧。 从前在高中时蓝掷参与过校园欺凌,出社会后在网络上兴风作浪,都是典型的人格缺陷特征。 以前犯错得不到及时的纠正,只会导致他在错路上越走越偏。 蓝掷还浑然不觉:“可我只不过是提前将真相放出去而已,总不能让莯儿就白白被别人污蔑了吧?如果莯儿真的有错,你们警察不是也会还陶姿然清白吗?不能只允许陶姿然污蔑莯儿,我们骂她几句就变成我们网暴吧?警察同志,世上没有这个道理的。” 他的狡辩,无异于强盗逻辑。 他的说法就相当于说,我捅了你一刀,等到警察批评了我的行为以后,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了。 网络暴力对人造成的危害,无异于钝刀子杀人,对受害者的伤害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抹平的。 而对于像蓝掷这种完全不讲理的人,警察的批评教育,对他来说大概只像耳旁风一样毫无用处。 --------------------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1:《民法典》第一千零三十二条 第28章 光年外(9) 一封匿名信寄到市局,信封中是一沓打印出来的图片,图片全部都是社交软件“芃芃”账号下的评论内容。 【吃瓜一线友人:呕~~画的画那么好看,说的话这么恶毒!可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一生黑不解释。(2015年2月23日)】 【放大镜兄die:说实话,你画的画就跟你这个人一样恶心!稀巴烂的玩意也敢放出来,丢人现眼。(2015年2月24日)】 【13492342:贝戋人去死吧!你活着就是浪费空气了(2015年2月26日)】 【34256781:@芃芃我给你送的礼物,你还喜欢吗?(2015年2月27日)】 【97656868:@芃芃 (图片.jpg)(图片.jpg)(2015年2月28日)】 ······ 厚厚的一沓全部都是这种辱骂恐吓的言论,甚至还有恐怖血腥的图片,不堪入目,这些内容发布时间都是从2015年2月23日开始。 但是之前警方查找芃芃的账号根本没有发现这些评论,也就是说要么这些图片是PS合成的,要么是这些评论都早已经被用某种手段彻底删除了。 在余小桦的日记中,她在2015年2月23日写下。 【2015年2月23日天气阴天心情阴天 我做噩梦了!我不知道······】 这是她的日记的转折点,也是她遭受网暴的开始。 可是芃芃为什么会遭受网络暴力? 答案在这沓图片的最后一页,早在2014年12月16日,芃芃在动态分享过一张画作《向月神的祭祀》,画中男子骑着神马从天而降,女子则是人身鱼尾朝着月亮的方向做出祈祷的姿态。 到2015年2月19日,江安序在动态分享了另一幅画《祈祷》,声称是粉丝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表示非常喜欢。紧接着就被发现《祈祷》抄袭《向月神的祭祀》,网友艾特了芃芃请她出来鉴定;芃芃在2015年2月22日发了鉴定结果,确定《祈祷》抄袭《向月神的祭祀》,并希望那位抄袭者“江安序女友粉”道歉。 但是江安序的粉丝并不认为画作抄袭,觉得芃芃恶意碰瓷,怀疑芃芃是“对家”派来搞他们家的,于是对芃芃进行了网暴辱骂。 直到2015年3月12日,“江安序女友粉”迫于无奈出来道歉,然后快速注销账号跑路了。 而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之前却被抹灭得干干净净。 只是看到这些内容时,陆南初突然有一种怀疑,问技术员:“先查一下这个账号名字叫‘江安序女友粉’的人。虽然这个人在七年前注销账号了,但在后台还能找到他留下的痕迹记录吧?你们查一下他的IP登录地址,看看和之前李晔的IP登录地址有没有重合的?” 很快技术员就查到了结果:“这个账号的登录痕迹还在。IP地址是在云应师范大学宿舍楼D栋,和李晔的账号登录地址完全相同。” 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也就是说李晔从前因为抄袭过芃芃的画作,结果被戳穿得很难看,为了报复芃芃就在余小桦死后盗取了芃芃这个账号据为己有,并用芃芃这个账号来抄袭别人的画作来抹黑芃芃。 而李莯儿,她是江安序的粉丝······ 在那场网暴中,她也下场了。 郭谌负责套莯蔓的话,老狐狸在莯蔓对面坐下,笑里藏刀地开口:“李小姐,辛苦你来到这里配合我们的调查了。” 莯蔓也是含笑:“郭警官客气了,配合警察调查本就是我们公民的义务。” “是。最近云应发生了几起命案,牵连到七年前的一起命案,而李小姐你也正牵涉到这起命案。七年前云溪二中高三学生余小桦吞服大量安眠药死于学生宿舍,据我们所知你和余小桦是住在同一宿舍的舍友,根据你们班上同学所说平时你和余小桦的关系也不错。”郭谌先给莯蔓说了一遍前情,莯蔓都很认真地在听着,时不时很配合地露出略表遗憾惋惜的表情。 -- 第47页 这位女士真不愧是演戏的。 听郭谌说完,莯蔓才不缓不慢地演起来:“小桦确实是我高中的室友。” 大概因为她不清楚警方到底掌握了多少信息,所以她对于她和余小桦的好友关系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为了减少说多错多,莯蔓完全表现了惜字如金,不问的事情就绝不多说。 郭谌静静看着她表演,才说道:“但是我们有人证陈述,是你,向同学说死者余小桦欺负你,你的朋友为了给你出气才和同学们一起孤立欺负余小桦。” “不知道是谁传的谣言,我没做过这种事情。”她的语气很坦荡。 对于李莯儿故意引导同学校园欺凌余小桦一事,唯一作为佐证的就是陶姿然的证词,最重要的物证根本没有;如果莯蔓坚称是他们造谣污蔑自己,警方一时拿不出铁证,的确不能说莯蔓故意引导校园欺凌。 但如今也不仅仅是校园欺凌,还有是否存在下药谋害室友的严重谋杀案。 这是完全不同性质的两个问题。 其实故意引导同学校园霸凌这种事情,取证很难。 毕竟只是言语引导,而不是直接对别人说我们一起孤立欺负谁,很难找到具体的物证证明。 陆南初敲了敲门进来,到郭谌旁边坐下:“李莯儿,二十五岁,云应南城人,职业演员?” “是。”莯蔓依然是笑着点头。 “你和江安序是情侣关系?”陆南初继续问。 莯蔓却愣了一下,就定定地望着他,似乎这个问题对于她来说很难回答。 陆南初也不纠结在这个问题上,才又说起:“这也不重要了。这里有两点应该可以确认的。首先你是江安序的老粉,其次你知道死者余小桦就是网络画师芃芃。”见莯蔓正欲开口,陆南初打断了她想要说的话,“你不用急着肯定或否定,我都是有证据的。你和芃芃在八年前是互相关注的好友,芃芃将你分列好友这个系列。” 看见莯蔓的脸色一点点变得僵硬,陆南初并不意外。 李莯儿和余小桦的真是关系到底怎么样,凭着余小桦留下的日记和陶姿然的陈述,其实都不如李莯儿本人来讲述更为有说服力。 但即使她能将说法圆满得再好,撒谎都是会留下漏洞的。 “你的大号以好友的身份躺在芃芃的列表中,小号却在七年前那场网络对战中摇旗呐喊,将芃芃骂得一无是处。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们,你有人格分裂。”陆南初将事实娓娓道来。 莯蔓猛然站起来,她满脸愤懑地扶着桌子的一侧,却又缓缓坐下:“亲姐妹都能反目成仇,谁说好朋友就不能决裂的?” 陆南初问她,是你和余小桦公然表示不做朋友,还是一边继续和她做的朋友,却在背后捅刀子。 余小桦的日记就是最好的证据,当时在余小桦看来李莯儿还是她的好朋友。 “这重要吗?”莯蔓冷笑。 “当然重要。我们更想了解一下,你和余小桦友谊破裂的缘由。”郭谌也说。 刚才陆南初已经完全看出来了,莯蔓的中心点完全压在江安序身上。 她避开一切关于江安序的内容,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到别的地方。 在警察面前耍这种花招,可见莯蔓的心理素质极高;要么是她坦坦荡荡清清白白确实是无可指摘,要么是她已经提前设想过无数套说辞来应对糊弄警方。排除掉第一种可能,就只剩下后者,这只能加重了莯蔓的嫌疑。 郭谌停顿了一下,正色肃然道:“我们之所以重查余小桦案,就是因为有新证据证明了余小桦之死并非自杀,而存在极大可能是遭遇谋害。你作为余小桦的室友,且和余小桦存在恩怨矛盾,是本案的重要嫌疑对象。希望你在这里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地故弄玄虚,好好配合我们的调查。” 听郭谌这样说了,陆南初也趁热打铁:“要不我来猜测一下吧。你和余小桦曾经的确是好朋友,毕竟知道余小桦的网络账号的人屈指可数;可是为什么你会跟她友谊破裂呢?是因为当时你喜欢的男演员江安序吗?《祈祷》抄袭《向月神的祭祀》,导致江安序的粉丝和芃芃发生了激烈的网络骂战,你作为江安序的老粉,心中的天平自然向一方偏移,也是在所难免的。” “不,我是因为妒忌余小桦,和粉丝那些事情没有任何关系。”莯蔓立刻出言反驳,还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我就是嫉妒余小桦,才要在班里散播谣言,让他们孤立余小桦。她成绩比我好,她还能成为《海宴》动漫宣传MV的PV画师,我嫉妒她嫉妒得要命。《海宴》,是江安序的成名作,她所得到的一切都是我梦寐以求的。但是这一切都和江安序没有任何关系。” 这个撇脚的理由,陆南初和郭谌都不能接受。 李莯儿是音乐生,余小桦是美术生;尽管她们都是艺术班里的同学,但她们未来要走的路就是截然不同的,实在不能理解嫉妒一个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有什么必要。 而莯蔓说的每一个字,依然还是在为江安序辩解。 本来警方就根本没有怀疑过江安序和这个案子能有什么关系;七年前江安序已经凭借《海宴》电影火遍南北,而余小桦只是云应的一个临考美术生,这两人在三次元中根本就是不可能有什么关系的。 -- 第48页 可是莯蔓奇怪的反应,又让人觉得应该联系在一起的。 第29章 光年外(10) 莯蔓的话,可信的也没有几句话。 但她会亲口承认她故意引导同学校园欺凌余小桦,已经很让陆南初意外。 如果说七年前的校园欺凌事件是一起有预谋有目的的行为,莯蔓将要为余小桦的死承担最直接的责任。 但在莯蔓口中,余小桦的死因依然是自杀。 这和陆南初所掌握的另一个证据是相悖的,来源于余小于的记忆。 “这还有一个疑问,希望你也能一同为我解释了。”陆南初从七年前的案卷中找到了当初作为证物被封入档案的余小桦的遗物,也就是那封给赵以覃的情书。 在余小于的记忆中,余小桦根本不喜欢赵以覃。 余小于曾经问过余小桦有没有喜欢的人,余小桦都是坦然说没有喜欢的人,表示身边的所有人都不如二次元的纸片人香。 除了那封确实是余小桦字迹的情书,再也没有其他痕迹表露出余小桦暗恋赵以覃,甚至于她都从来没有去过楼下的四班。 这些迹象并不符合一个暗恋者的行为。 那封情书,如今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迷惑性证据。 如果余小桦是自杀的,正如余小于所说,她不可能不给她的亲人留下只言片语,却对着一个暗恋对象大抒情谊。甚至于在余小桦自杀的当天,她对未来做了明确的规划,这种种迹象都不像是自杀者的行为心理。 为了解开这个疑惑,陆南初重新研读了这封情书,终于还是发现了端倪。 这封情书,很有可能是余小桦替别人所写的;因为信中的陈述并不像她自己的口吻,这些信息都是从字里行间的描述透露出来的。 她说她以后要去临宁读书,而像赵以覃这样的优秀学生肯定是云大预备役,可能高中毕业后她就很少有机会回到云应了。 但余小桦的情况不一样,她的堂姐余小于已经保送上云大,她和余小于相约要去彼此的大学玩,这就不像情书中提到的以后她可能都很少会回到云应。 “而且余小桦想要考的根本不是临大,而是国美,她就不可能会在信中提到她要去临宁读书。”陆南初一点点地揭穿情书的虚假。 “不可能!余小桦在志愿墙上填的就是临大。”莯蔓大惊失色,摇头否认。 “所以你才认定余小桦的梦中情校是临大,自信到敢将这些信息写在这封情书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其实这封情书是你让余小桦代笔的吧?”陆南初将推测说出来,莯蔓的神情变得有些僵硬,她微微咬着下唇不说话。 情书是代笔的,唯一能指向的就是余小桦之死的确是谋杀。 而让余小桦代笔写下这封情书的人,就是毫无疑问的第一嫌疑人。 根据余小桦的日记所写,她在班里被同学孤立欺负,对她来说班里的其他人都是欺凌者或旁观者,她不可能帮这些人来代写情书;唯独李莯儿是余小桦认为是她好朋友的人,但李莯儿认为她们早已经友谊破裂了。 看见李莯儿一直保持缄默,陆南初已经准备起身:“其实即使你选择沉默,我们也会查出来真相。你要明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那陆警官想要听到的是什么答案?”莯蔓嗤笑,抬眸望着他,半真半假地笑着说,“对,如你们所见,余小桦,的确是我杀的。她感冒了,我就偷了她的安眠药碾碎成粉末,告诉她这是我妈给我的感冒药;她没有任何怀疑,就直接吃下去了。我是不是很聪明?药是她自愿吃下去的,可不是我拿着刀逼她吃的。没有人怀疑我,毕竟那晚我请假回家了。” 莯蔓再次自爆,但依然让陆南初觉得不对劲。 无论是故意引导同学校园欺凌,还是现在她的这种换药害人的说法,都缺乏杀人动机来佐证。 朋友因为矛盾而决裂,或者是嫉妒,都难以想象会构成杀人的行为动机。 “警察同志,不用担心,我绝对不会推翻自己的供词的。我这个人从来都是敢作敢当的,你们找上了我呢,我就会实话实说,不至于还要编出来一套谎言来骗你们。”莯蔓突然变得视死如归了,和刚才保持沉默的态度截然相反。 至于她的话到底还有几分可信,这都很难说。 在莯蔓背后很有可能还有人,比如到底是谁删掉了芃芃账号里面的评论,而莯蔓的账号同样也是干干净净,这必然是为了掩饰某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莯蔓的供词也是层层递进的;一开始她坚称自己和余小桦案没有任何关系,然后才承认她因为嫉妒余小桦而故意引导同学孤立欺负她,到如今陆南初摆出证据后又承认了是她换药骗余小桦吃下了大剂量的安眠药,直接导致余小桦死亡。 故意杀人罪,是最为严重的犯罪行为。 在证据不足的推测中,警方确实怀疑李莯儿是谋害余小桦的首要嫌疑人;如今嫌疑人主动陈述犯罪经过,可这案子未免破得太简单了些。 七年前李莯儿费尽心思将余小桦的死伪造成自杀假象,她很成功,至少七年来都没有人怀疑过余小桦的死还有蹊跷。如果不是因为这起连环谋杀案,恰好牵扯到余家姐妹,恐怕余小桦死亡的真相就会永远被埋藏地底了。 可李莯儿竟然也不挣扎一下,陆南初和郭谌轮流说了几通,她就直接将自己的犯罪经过交代了?如果李莯儿真的有这种悟性,七年前她就根本不会做出违法犯罪的事情,现在她的一切反应都显得很不合常理。 -- 第49页 从审讯室出来,郭谌虚捏了一把汗:“老陆,你说这小丫头会不会是在诓我们的?故意挖了个坑引诱我们跳下来。” “你觉得呢?”陆南初反问他。 “这么‘配合’的嫌疑犯,我还是第一次遇见。”郭谌也觉得很违和。 其实整个刑侦大队的同事看了他们问讯的对答都有同感,正是因为这个案子问得太顺利了,才让他们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感。 莯蔓的配合,就像风雨前的宁静,等待着那场随时都有可能到来的暴风雨。 陆南初听着他们几人议论起来,还是一语定夺:“这份书面供词,还有录音和录像都能证明是嫌疑人亲口承认下药杀人的事实。就算来日她想要翻供,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没有铁证如山都说不清。” 时隔七年,想要找到当时的证物都是难上加难,而她下药一事也没有证人。 莯蔓明明可以洗脱,只要一口咬定余小桦就是因为校园霸凌而自杀,在没有找到其他证据之前,谁也不能将杀人犯的罪名扣在她身上。 但她这样急急忙忙地认了罪行,却像是在害怕什么。 “陆队,郭队。李莯儿在承认下药谋害死者,我觉得有可能是因为陆队当时说,即使你选择缄默,我们也会查出真相。”南昭反复看着这段监控视频,指出当时莯蔓的可疑之处,“在陆队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表情是心虚的、慌乱的。” 莯蔓很害怕真相被查出来,所以她就自动交代事实?这也不合情理。 除非她说的内容都是假的,用编造的内容来掩饰真相,等到编造的内容被推翻之后,她也许会被假定为无罪。 但因为时隔多年,莯蔓又是唯一的当事人,其他人证物证一概没有;于是很有可能她编造的内容,在从她嘴中说出来的那一刻,假的也就变成了真的。 莯蔓编造故事来搪塞警方,甚至不惜让自己成为了故事中的杀人犯,她的目的能是什么?这些事情都显得特别奇怪。 故意杀人罪,最严重可判至死刑。 “陆队,明天让我和小舒去试探一下李莯儿吧。”南昭自告奋勇,“我去试探一下李莯儿。面对面的接触,效果应该能更好。” 现在首先要查清李莯儿的真正犯罪动机,她自述的那个因妒忌同学而谋害的说法听起来······也是怪怪的。 调查李莯儿的社交联系和联系记录,暂时都没有查到可疑的内容。 但在知道有黑客介入案子后,陆南初就再也不相信以网络为媒介的东西。 他们所能看到的,都是潜藏在网络背后的技术员希望让他们看到的。sunny能悄无声息地黑了系统,在系统的程序代码中嵌入别的东西,也就防不胜防还有别的东西也被动了手脚。 云应警方这边已经向安全局申请技术援助,至于能不能克得住黑客就再说。 “我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李莯儿会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到云应?她自从考上大学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燕耿翻着李莯儿的资料,对于这个点很不解。 消息灵通的舒满月说起:“月末的舞台剧巡回演出,第一站就是在云应,李莯儿是舞台剧的女主角。” 这个舞台剧剧组也是挺倒霉的,巡回演出前,女主角涉嫌杀人被抓了。 按照正常的犯罪行为心理,罪犯在杀人后顺利逃脱,会高度关注这起案子,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警觉。余小桦案重查一事并不算隐秘,警方几次向云溪二中的老师询问消息,如果李莯儿对这起案子留意的话必然会有所察觉;但她依然能若无其事地回到云应,这种心理素质也不容小觑。 还有另一个问题,就是李莯儿牵扯进了之前陈瑄越郑霈芷案,被指控为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在陈瑄越死后,云琲星艺由云嘉集团总部派了新的领导过去管控。李莯儿正是云琲星艺的签约艺人,但她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受到任何牵连,云琲星艺给她的资源依然好到让其他艺人望尘莫及。 不合常理的事情太多了,可到底根源问题出现在哪里呢? 第30章 光年外(11) 郭谌先盯着刑警办公室这边的情况,尤其是余小桦案的进程。 陆南初过去云应大学生物研究院,上次和白覃相约这时候过来,因为陆教授留下的手札和绿萝兰的药性问题。 云应大学生物研究院的资料室不对外面开放,白覃提前向院长打了申请报告下来,才能带陆南初进来。 之前陆南初也不清楚父亲留下的手札有什么内容,他对于生物原理上的东西都不太了解。白覃和陆南初在资料室里面的休息区坐下,将手札的扫描件给他看:“这份手札是在陆老师的遗物中发现的。当年陆老师离世后,梁队就将陆老师留下的书籍笔记都捐给生物院。” 听他提起自己父母,陆南初也有些怅然。 撇开这些伤感的事在后面,两人继续商谈着正事。 在陆教授的手札中提前,他在半年前的一次野外实践时路过一片花田,漫山遍野绿色的花开得郁郁葱葱,路过时望上去心旷神怡,像是遇见了春天的气息。他描述到这种绿色花卉特征,和如今流入云应的转基因植株绿萝兰极为相似。 陆教授说当时他们的实践小组见到这种花卉都很新奇,本来想要向花田的工作人员询问,是否可以售卖几朵花卉给他们,带回去作为研究;但是花田的工作人员拒绝了他们,说这些花卉都是他们主人的宝贝,不允许别人进入花田。 -- 第50页 这篇手札的记录时间是在陆教授野外遇险的半年之前。 “我对照了详细的课程时间安排。按照陆老师在手札上的时间记录,当时的野外实践地点应该就是在丽端;那次野外实践有五位老师带了五个小组去往不同地区和当地的高校交流,陆老师带领的实践小组的目的地就是丽端,是和丽端大学的生物院学生对点交流。”白覃将对照的结果摆在面前,得出结论。 绿萝兰的原产地的确是在丽端,但和丽端大学生物研究院是否有关,都还有待商榷。 但在陆教授的手札中,对于这种绿色花卉只有这一页的提及,此外就没有再多的信息出现。 白覃查看陆教授的实践小组学生名单,在上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当年跟陆老师到丽端大学交流的学生,就有封师兄的名字。” 封靖嘉? 陆南初很意外,看见名单上的确是有封靖嘉的名字。 当时封靖嘉还是云大研一学生,但他的导师并不是陆教授;陆南初对云大生物院的教育规章不清楚,只听白覃简单说起。 封靖嘉在十年前参加小组实践前往丽端,也许接触过绿萝兰。 这倒让陆南初想起了另一件事,而白覃也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众所周知,云应市局刑警大队在七年前在执行救援任务而遭遇雪崩,包括陆南初的母亲,当时的刑警副队长梁盛馨在内的四十三人全部遇难。在接到他们遇险的讯息后,市局再次派警力支援,可那次救援任务还是失败了。 后来陆南初被调回云应在刑警办公室工作,正好接触到救援任务的内容。 救援任务的起因是在八年前的早冬,丽端大学生物实验室遭到抢劫,很多重要文件都被劫匪盗走了。丽端警方出警用了一个月破了这个案子,一举摧毁了劫匪的老巢,发现这是一个贩卖违|禁药品的大型犯罪团伙,顺藤摸瓜抓到了这个犯罪组织;当年这起案件被称为“12·6”案。 但是这个犯罪团伙的头目却提前跑路了,最后出现的轨迹就是在云应。 丽端警方和云应警方联合侦察,希望能早日将犯罪团伙的残余势力捉拿。 在2014年12月28日,云应市局收到一封举报信,信中称犯罪团伙胁持了十二名人质躲藏在海邻山区,请求警方救援。 大雪封山,暴雪红色预警,救援队进了山区后无一生还。 警方第二次进山救援,犯罪头目被当场击毙,其余协从犯罪者也全部被捕;被绑架的人质八人死亡,一人失踪,只救出来三个孩子。 当时的八名遇害者当中,有一位男性死者名叫莫微,二十七岁,是丽端大学生物实验室分子基因组的研究员。 在陆教授的这篇手札的下一页,正好提到了莫微这个名字。 他称赞莫微是丽端大学生物实验室最年轻有为的青年,未来可期。 手札中提到的这个莫微,和七年前被绑架遇害的莫微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陆南初将一些疑惑的地方记下,才将手札还给白覃。 父亲的手札,既然母亲在世时已经连同书籍一起捐赠给生物院,陆南初也没有想法再细看。 向白覃表达了谢意,陆南初从研究院出来,外面仍是艳阳晴空。 十字路口对面的商业街,带着口罩的白裙女人无精打采地坐在咖啡屋的窗边座位,望着路边车水马龙,目光呆滞。 “小姐,你的咖啡到了。”服务员将拉花的咖啡端到她面前,女人也只是低着头小声地说了谢谢。 她在等人。 但直到杯中的咖啡都凉了,她等的人都没有出现。 手机震动了一下,有未读新信息,是琴行经理发来的信息:“如果你不舒服的话,就休息一段时间吧。”不容抗拒的口吻。 再往下滑动,还有一列的信息。 母亲发来的、哥哥发来的,还有······前男友的······ 读书的时候她曾经无数次从这条街走过,在这条街的尽头是原南城中学的旧址,那是她转学前曾就读的学校。 转学的时候她发誓再也不要当烂好人了,做一个没有任何存在感的透明人其实就挺好的。 咖啡飘香,端起咖啡盯着奶白色的拉花,最后还是放下咖啡,起身朝外面走去;午后的阳光还很毒辣,南城东街的广场商业街在这个时间段,行人并不多。 陶姿然站在楼下仰望,阳光下的商业广告牌正熠熠生辉。 [舞台剧《海宴》 8月31日巡回演出-云应站 首映十年不见不散] 七年前南城东街的广场商业街曾经是南城区最繁荣的观光广场,她却不知为何会走到这里,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暑夏。 昨夜她是在噩梦中惊醒的,她又梦见了高中的事。 她坐在高中的教室里,回头就看见余小桦脸色惨白地走回教室。 “小桦,你不舒服吗?”她看见余小桦脸色不好,担忧地问你。 “没,没有。”余小桦猛然抬头,似乎将什么东西藏在身后。 梦中的阳光也是这般明媚,暖阳落在尚未融化的冬雪上,折射进教室里。 她回过头,目光顺着余小桦的身影移动,看见她在她的座位上坐下。 不知道余小桦手中拿的是什么,但当余小桦从抽屉里抽出手的时候,她分明看见余小桦满手都是鲜血。 -- 第51页 那一刻陶姿然才从噩梦中惊醒。 她想起来,这是曾经真实发生在高三那年的事。 只不过余小桦的手是干净的,而不像梦中那样沾满了鲜血。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做这样的噩梦,这一切都太可怕了。 思绪还留在梦境之中,陶姿然扶着旋转楼梯慢慢走上去,缓慢地走到四楼。 走廊已经被铁栅锁起来,似乎已经荒废多年了,一枚完全褪色的胸针卡在走廊的某一处缝隙里,随着岁月的铁锈爬满了斑斓。 如今还只能隐约看见胸针上浅淡的痕迹,是“Dearm Come Ture”的字迹。 如果有来生······ 她不知道······ 她还在南城中学读书的时候,就曾经站在楼上俯视。 本以为逃离了噩梦般的南城中学,一切都会结束了,却没想到还是逃不掉。 站在围栏边,这个世界在她的视线中好像在不断地变小,变成了虚幻。 警方是在两分钟前接到了一个报警电话,报警人语速很快地说:“陶姿然在南城东街的云嘉商场旧楼的四楼准备跳楼自杀,你们赶紧救她。” 其实已经来不及了。 陶姿然坐在栏杆上,俯身往下面坠落。 她看见不知是谁朝她跑来,展开双臂似乎想要用身体来接住她。 预想之中的疼痛吞噬了她的意识,她似乎砸在柔软的东西上了,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陶姿然,你是证人,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的。” 不!她不想做证人的,她一点都不想这样。 警车和救护车很快将这里围堵起来,陶姿然和小鱼也被抬上担架被救护车送去医院抢救。 对面的酒店七楼房间,一个女人坐在落地窗前,桌上摆着电脑和茶。 十指在键盘上跳跃着,她的目光又望向对面刚发生了跳楼事件的地方。 刚才她目睹了一切,从陶姿然从楼上坠落,到小鱼不顾一切地跑过去想要接住陶姿然。 女人微微皱眉,露出几分悲伤的神色。 姐姐,你怎么这么傻的! 重物坠落加速度产生的力对下面受到冲击的人是致命的,被坠落者砸中的人的死亡率比坠落者的死亡率还要高。 -------------------- 作者有话要说: 生命是珍贵的,有且只有一次,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随便放弃自己的生命啊!!! 第31章 光年外(12) 小鱼因重伤抢救无效死亡,陶姿然也躺在ICU里尚未脱离危险。 余家父母在急救室外哭天抢地,最后不得不在死亡通知书上签字。 无论是小鱼,还是余小于,她们都不在了。 贺芳去收拾小鱼留下的遗物,看见她藏在床上的小箱子,箱子里全部都是画纸。 辽阔的宇宙夜空,还有空间站中穿着航天服的宇航员们。 在画的背面标注着各种小字,其中一幅画中的宇航员很明显能看出来画中人就是以余小于作为原型。 笑容明媚的姑娘穿着航天服,漂浮在宇宙中朝湛蓝的地球比着胜利的手势。 太阳系的最长直径是一光年,在太阳系以外的宇宙间,还有多少奥妙。 小时候她们蹲在窗前数星星,在夜空中闪烁着,怎么数也数不完。 “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 Up above the world so high, like a diamond in the sky.(注释1)” 余小于轻声哼唱着歌谣,伸出手捂在眼睛上,好像能看见无穷宇宙中更多闪烁的星星。 很多年以后老师告诉他们,夜里所看见的星星绝大多数都是恒星,它们分布在银河系之中,像太阳一样发光发热。 但在银河系以外,还分布着无数的河外星系。 在浩瀚宇宙中,银河系只是大海中的一滴水;在无数亿光年以外的世界,还有许多人类未知的宇宙奥妙。 她的梦想在光年以外,她想要去探索宇宙的奥妙。 也许因为生命的限制,时间不允许他们去到光年以外看看;但也许等到几十年或者几百年以后,后人也会实现他们的梦想。 就像她在小时候,和小桦坐在窗前数星星。 就像她们长大以后,姐妹写在愿望墙上的心愿。 “我们的梦想在光年之外。” 那曾经出现在余小于的梦中,她在年少时对未来的憧憬和想往;那也出现在余小桦的画中,万千世界,也能在笔下生花。 那幅画的背后,字迹已经模糊了,却又被描绘清晰了一遍。 那是余小桦对于未来美好的愿景:“希望姐姐能上天,去看看地球外面的世界。等姐姐回来给我讲在天上的所见所闻,我会将它绘画成星河图,相信它一定会像我梦中的星河一样绚烂。” 如果没有余小桦没有在七年前不幸遇害,如今的一切都本该朝着欣欣向荣的方向发展。 在画纸的最底下是小鱼留下的信,也许她早已预料到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死去,才提前写下这封信留在这里。 “写下这封信时,我看见未来依然是茫然混沌的。 不知道看到这封信的你是谁!也许是爸妈,也许······ 爸、妈,谢谢你们这七年来对我的照顾,没有因为你们的女儿是个疯子而放弃她。 -- 第52页 我曾经怨恨你们,将小于的死归咎在你们身上;但小于说她不怪你们的。父母和子女毕竟有着几十年的年龄差距,在思想观念换代更新的新时代,我们如何能强求父母跨越他们的思想观念来适应我们,作为子女我们本应心怀宽容感恩。 可我,终究不是小于;我的小天使姐姐去天上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生来的使命就是为小于完成她未竟的执念,如今一切也都结束了。 希望来世,小桦和小于,都能幸福快乐。 小乐,也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 祝愿你的未来,光明灿烂,未来可期。” 确实一直都是余小乐在掩护着小鱼,她才能和sunny联系上,还能出去跟踪李晔拍摄凶杀现场的小视频。 陶姿然跳楼自杀,却确确实实是因为网络暴力。 因为蓝掷将陶姿然的个人信息全部暴露在网络上,导致陶姿然被网络攻击辱骂,甚至还有人给她寄恐怖包裹。 一开始她还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要不上网就可以封闭麻痹自己了。 但在大网络时代,信息泄露就像滔天洪水,在网络上将一切冲塌以后,洪水就会冲到网络之外的世界。 也许是从某天早上隔壁家阿姨跟她母亲说的一句,听说你女儿在网上空口白牙诬陷别人呢!网上的人都在骂你女儿。她母亲问阿姨怎么回事,就跟着阿姨去看了一眼网上的辱骂评论,差点没有被气得心脏病发作。 再后来她去幼儿园接侄女回家,迎面走来的生活老师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她,然后露出诡异的笑容:“你是不是网上的那个陶姿然呀?我在网上看过你。”周围的家长听见八卦都好奇地朝这边望过去,那一刻陶姿然突然好像回到了南城中学,同学们或是讥笑或是指指点点地从她身边路过,那些刺眼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来落在她身上。 第二天小侄女回家,年幼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看见陶姿然就跑过来趴在她耳边不解地问:“姑姑,幼儿园里有小朋友说姑姑是坏人,为什么呀?” 她的男朋友走到她面前,说很爱她,但他家里人不允许他们在一起。 因为她的家里人害怕闲言碎语,他们更承担不起这样的风言风语。 于是男朋友变成了前男友,陶姿然却并不觉得太难受。 她只是不希望家里人再因为她受到来自外面的伤害,曾经她站在南城中学的塔楼楼顶往下看,楼下的一切都变得如蝼蚁般渺小。 她突然想起,如果她在高中时就死去了,现在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 五天后,陶姿然在病房里醒来;挂在床头的点滴还在缓慢地流过针管,桌上的仪器在尽职尽责地工作着。 走来的医生站在她面前,嘴巴似乎在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但她只能听到医疗仪器发出的鸣响。 得知陶姿然已脱离生命危险醒来,警方都松了一口气。 其实陶姿然最后自杀的选择在之前都有所表露的。她的性格是属于回避型的,她会很小心翼翼地在心中估算风险值。 也许她一生中做过最不计后果的事,就是在她同桌被欺负时站出来拉了她一把,和在警局里控诉李莯儿恶意引导同学校园霸凌余小桦;可是前者却将她也拖进了恶意的深渊,而后者更是直接导致了她落得现在的境地。 当时她在通话中说,她不会有事的,其实也只不过是麻痹自己的话。 没有人能在网络大军的铁骑下幸存,最后都变成了数据洪流中的炮灰。 陶姿然侥幸活下来了,可付出的代价也是惨痛的,更让小鱼无辜丧了命。 听说是因为有人在楼下接住了她,自己才保住了性命,陶姿然捂脸崩溃大哭。她是记得在失去意识前小鱼对她说的话,原来她记得的事情都是真的。 那个女生······是余小桦的姐姐。 她记得那个女生,在高三那年就已经见过了。 躺在医院里安心养伤,外面的一切似乎都和她没有太大关系了。警察过来询问,或者精神科医生过来询问她的病情,陶姿然都很顺从地接受安排。 警方的接线员正在查询在陶姿然出事时接到的那个报警电话。 这通来电很奇怪,报警人知道跳楼者叫陶姿然,可见并不是当时恰巧路过的路人;等事后警方再寻找这个报警人时,却发现这个电话号码查不到实名使用人,甚至没有办法定位这个来电的位置。 但报警人的这通报警电话肯定是好意的。按照报警电话打进来的时间,和广场的监控相对应,当时陶姿然是站在走廊还没有爬上栏杆,报警人察觉到她有轻生趋向就报警求救,救护车才能及时赶到现场将陶姿然拉去抢救。 只是这事确实太奇怪了。 再次出现的匿名手机卡,被屏蔽的来电地址,都很像是潜藏在幕后的黑客。 这就涉及到陶姿然自杀一事,是否可能像之前的徐柏、郑霈芷一样受人引导所致。网络上接触到的人五花八门,这里面只需要混进来一个图谋不轨的人,就完全不可控了。 在陶姿然醒来的那天晚上,网络再次被一个惊雷炸弹炸开了。 娱乐大V“猹先森”发布了一条动态,控诉当红小花莯蔓因涉嫌多年前的一起谋杀案已被警方拘留,该犯罪嫌疑人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承认七年前故意引导同学欺凌舍友,并投毒杀害被害人。此前被莯蔓粉丝网暴多日的警方证人陶姿然,已被影响到生活和工作,并在五日前跳楼自杀,经过抢救到现在才刚脱离生命危险。而恶意在网络暴露陶姿然个人信息的网友“光荣的征战者”是莯蔓的nc死忠粉,本名蓝掷,云应南城人,和莯蔓、陶姿然都是高中同学;蓝掷为一己之私,罔顾真相,扭曲事实,并恶意暴露陶姿然个人信息,引导不明真相的网友对陶姿然进行人肉网暴,实则和莯蔓是一丘之貉。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莯蔓和蓝掷一定会遭受到法律的制裁。 -- 第53页 但在这条信息发出来的两分钟后,“猹先森”就删除了这条动态,并表示自己的账号被盗用。 关于余小桦案的最新进展,警方一直没有对外公布过,这个“猹先森”的动态却能这样清清楚楚说出来李莯儿的作案行动,知道“光荣的征战者”皮下是蓝掷,还公布出李莯儿、蓝掷和陶姿然三人的关系,以及陶姿然自杀刚脱离身份危险,这么详细的事情还真不能是他一个网络大V能知道的。 而对于盗号的说法,“猹先森”已向他所在地的临宁警方报案。 --------------------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1:由莫扎特谱曲、Jane Taylor填词的英文歌曲《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第32章 光年外(13) 临宁警方同步过来的消息,网络娱乐大V“猹先生”的账号在发布动态期间异地登录,存在账号被盗的可能性。 而电脑登录IP地址,刚好是在云应。 刑警办公室的警员谈论起这件事纷纷称奇,虽然这个黑客盗取别人账号的行为确实很无耻,相当于畏畏缩缩顶着别人的马甲去做坏事。但这黑客恐怕觉得自己像个替天行道的英雄,抢在警方公告前将猛料全部爆出来了。 之前蓝掷将陶姿然的个人信息全部公布在网上,真实意图是引导不明真相的网友下场网暴人肉陶姿然。而如今黑客同样将蓝掷的个人信息扔到网上,大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意思。 但在法治社会可不需要这些凭空冒出来的英雄,他们的行为只会令本就混乱的案子更加混乱。 网警还在盯着网上,沿着黑客几次出现留下的细微痕迹摸索。 虽然没能定位到具体的地点,但还是查到最近几次黑客攻击行动明显是两拨人,并且这两拨人还相互拆对方留下的子程序;看起来就像只是两拨人在数据网络上干架,只是恰好这里变成了他们的主战场。 谁和谁在干架也不重要了,因为李莯儿那边又翻供了。 她依然承认七年前下药杀害余小桦的犯罪事实,但对于犯罪动机又有了新的说法。 李莯儿一反常态地在南昭面前掩面而泣,说她只是看余小桦太痛苦了,作为曾经的朋友才选择推她一把。 尽管知道李莯儿就是在胡编乱造,南昭也很耐心地顺着她的话问:“不正是因为你故意引导你的同学孤立欺凌余小桦吗?”李莯儿抬头望着南昭,双眼微微红肿,就听见南昭面无表情地继续说,“或者你可以说,是因为网络暴力?余小桦,也就是画师芃芃,因为在网上捶了李晔抄袭她的画作,才卷入这场因抄袭事件而起的网暴风波。你这个塑料姐妹,因不忍看见余小桦被网上的辱骂困扰,所以就送给她一份校园欺凌的大礼?” “不是这样的。”李莯儿慌忙摇头,已是泪眼朦胧,却只是喃喃自语着,“我的确有罪的,我亲手杀死了小桦。”她满面泪水,不知是羞愧还是演戏,“我只是妒忌她,我只是不甘心。” 南昭静静望着她,书记员在快速记录下来李莯儿说的每一句话,监控室里陆南初和郭谌也在盯着南昭问讯的进程。 等李莯儿情绪稍微收起,她才继续说:“我和余小桦,从高一到高三都是住在同一个宿舍的舍友。其实曾经我们的关系的确很好的,我家境优渥,我觉得我和她们都不一样,我的未来已是可见的一片璀璨。” 可是在她十七岁那年,她父亲的厂子却破产了,家里卖房卖车都还不上巨额债务,那样的数额普通人打一辈子工都注定还不上的。破产后父母重病卧床不起,失去了劳动能力,她生活窘迫甚至不得不中断学业出去打工,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能够随意挥霍生活优渥的小公主了。 因为运气好,恰好郑家夫妇来云应做慈善资助,她又恰好被选中才得以重返校园。 “我就是嫉妒余小桦,嫉妒到要发疯了。明明从前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她家里条件还不如我们家的。可有一天我却突然一无所有了,我本以为光明灿烂的未来也变成一片灰暗;而她什么都有,钱财,名利,随随便便一幅画放在网上都有无数人吹捧,想要和她合作的人从来都不缺。凭什么我越来越糟糕,她却能越来越好。”李莯儿的双眼都是通红的,不知是激动还是怨恨,说话时连眉头都紧蹙在一起;明明做的是杀人害命的事,她的语气却显得自己好像很无辜。 李莯儿一口咬定她杀害余小桦的犯罪动机就是因为妒忌,这理由尽管有些离谱,但李莯儿又疯狂给自己打补丁,很难说她的目的。 刑警办公室里二十年的老刑警看了都费解,最常见的是拼命为自己的犯罪行为辩解的犯罪嫌疑人,但像李莯儿这种犯罪事实确凿,嫌疑人也亲口承认并陈述犯罪事实的,却不断为犯罪动机翻供,反而像是要掩饰真实的作案动机而撒下的谎言。 南昭盯着她看,许久才问:“你知道按照你所犯的罪,会被怎么判刑吗?” “故意杀人罪,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注释1)”李莯儿神情滞然地说。 七年前李莯儿也已经十八岁了,正常人都知道故意杀人罪是最严重的犯罪行为。 南昭从审讯室出来,皱着眉过去办公室,跟郭谌说起都是觉得李莯儿根本没有说实话。 -- 第54页 “这个李莯儿的话就没有一句是真的,她隐瞒太多了。”南昭叹息道。 刚才她明显能察觉到,在她故意假装相信李莯儿的说辞时,李莯儿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也就是说李莯儿是希望警方相信,她是因为妒忌而杀害了余小桦,这更能表明真相绝不止这么简单。 李莯儿可不是法盲,她很清楚按照她所犯的罪能被怎么判刑。 刑警办公室里开会时,陆南初将南昭的假设分成几种情况来讨论;李莯儿交代的案情有所隐瞒,将犯罪动机向嫉妒引导,她的目的到底会是什么? 将几种假设铺列出来,关于李莯儿的行为动机。 最离谱的假设,就是李莯儿确实如实交代了;嫉妒本就是很可怕的东西,在某一瞬刻的妒火能让一个正常人失去理智做出任何不可理喻的事情。 但如果李莯儿隐藏作案动机,这恐怕要更严重了。 或者李莯儿的真实作案动机背后比故意杀人罪还要严重,她为了掩饰重罪而用轻罪来抵挡。虽然李莯儿犯下的故意杀人罪最高可判死刑,但死刑的判处要求很严格,到最后她最多也就只能被判十几年。而比故意杀人最更加严重的犯罪行为,就已经是上升到另一个维度的案件了。不过话说回来,一个十八岁的高三女生都镇定自若地布下局,杀死自己的舍友之后又顺利蒙混过关,几乎没有人怀疑到余小桦是被人谋杀的;这样的心性如果真的做过什么通|敌叛|国的事也未必不可能。 又或者李莯儿是为了保护什么人,才篡改供词。甚至有可能李莯儿根本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她说的话真真假假难以判别,为了某些目的出来顶替凶手也不能说一定不可能。 汪局给大家讲了一个故事,是他在三十多年前遇见的事。 三十多年前汪局还是在柏南做刑警,当时处理过一个贩运毒|品的案子。当时的犯罪嫌疑人在警察面前悔不当初,表示对不起国家对不起社会对不起人们对不起家人,但问起和他接头的上下家时,犯罪嫌疑人却宁死不说。 听了汪局讲的故事,大家都沉默了。 如果李莯儿真的和汪局说的故事里的那个犯罪嫌疑人情况相同,这恐怕还真是个大案。 李莯儿一切的表现都很反常,她的心理素质的确很强,但老实交代的人和编故事撒谎的人还是很容易区分出来的。 七年前的余小桦案,恐怕就真的没有这么简单了。 如今李莯儿被以涉嫌故意杀人拘留在市局里,关于她的社会关系也会逐一调查。 在李莯儿考上大学以后,她和她的父母就都离开了云应到临宁定居。在李父的厂子破产后,家里还欠了一大笔外债,那段时间她的父母还得了重病躺在医院里,后来她得到了郑家夫妇的资助才得以重返校园;这些信息和李莯儿的陈述都是能对应上的。 警方甚至怀疑过,郑家夫妇选中李莯儿作为资助对象,是否有可能和李莯儿达成某种不合法的交易。 捕风捉影的源头,就来自于李莯儿在获得资助后重返校园,按照李莯儿自己的说法就是她因为不甘而嫉妒余小桦。在余小桦死后半年,李莯儿就考上临宁的大学;再后来就在校园里被星探挖掘出来,顺利签进了云琲星艺。云琲星艺的总经理陈瑄越是曾经被传言和李莯儿婚外情的人,而陈瑄越的太太郑霈芷恰巧又正是郑家夫妇的女儿。 如今郑家夫妇还在云应等消息,郑霈芷案到现在还没有定论,他们一口咬定陈瑄越和莯蔓婚外情,要将渣男小三的帽子牢牢扣在他们二人头上。后来从娱乐大V“猹先森”处爆出莯蔓涉嫌故意杀人案后,郑家夫妇继续在网上买热搜下水军,现在莯蔓的社交账号评论区里骂她的人当中,至少有一半都是郑家夫妇买来制造网络舆论的水军。 网络舆论是世上最厉害的东西,能网络云审案,也能网友云定罪、云判决。 现在网上闹得最嗨的那波人,对于莯蔓涉嫌故意杀人一案发表了坚定的意见,认为保无期争死刑是最底线的判刑结果。 所以网上也有一句话,说网络判案,无期保底,个个死刑。 --------------------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1:《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规定 第33章 光年外(14) 向郑家夫妇询问关于八年前资助李莯儿的事,郑太太几乎一听到她的名字就要不顾身份地破口大骂了。 痛失爱女的郑先生一边安慰着情绪激动的妻子,才抽出心思来跟警方说起:“警察同志,我们当年资助贫困生都是按照正规的公益程序来的。而且我们资助的贫困学生也不止李莯儿一个,还有其他的孩子,都正正经经考上大学,哪有像李莯儿这样的。” “你们是通过什么途径来资助贫困生的?据我们调查,李莯儿的家庭情况其实并不符合贫困生的条件。”陆南初了解李莯儿的情况,对于郑家夫妇的说辞还有些疑惑。 郑太太止住了哭泣,不解地望向郭谌:“是‘梦想成真’计划的资助贫困学生重返校园项目。” 梦想成真计划,是由云应大学心理学教授南翎发起,云应八大高校老师都有参与这个公益计划。 但在七年前南翎离世后,梦想成真计划又延续了两三年后,如今就只变成了云应大学城里面的公益项目。 -- 第55页 陆南初对于梦想成真计划还是很清楚的,也因此更疑惑于当时郑家夫妇资助李莯儿的程序审核。 郑家夫妇是有明确的申请时间地点,和梦想成真计划的存档数据都能一一对应。除非是梦想成真计划的审核机制出了问题,才会导致出现这样的失误,或者根本不是失误;公益项目并非完全公正透明,能被暗箱操作的空间还很大。 之前因为谣传莯蔓和陈瑄越的婚外情关系,莯蔓还在临宁报警为自己澄清。最后临宁警方虽然澄清陈瑄越和莯蔓的确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婚外情,也就是没有开房行为或者两人交流时暧昧不清的情侣言语,但也不能完全说陈瑄越和莯蔓就没有越轨行为;当时在酒店发现寄给郑霈芷的照片,都证实没有PS造假的痕迹,而且陈瑄越对莯蔓也确实特别照顾,显得这两人的关系很不一般。 李莯儿的准男友江安序,作为李莯儿社交关系中的重点对象,也被传唤到警局问话。 网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江安序看起来有些不安,坐下就小心翼翼地问起:“我在网上看到好多关于莯儿的传言。莯儿她,不会真的,杀过人吧?” “根据李莯儿所述,七年前她的确犯过杀人罪。”陆南初盯着江安序的神情变化说,之后就果然看见他露出担心的神情,犹豫着开口:“警察同志,这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啊?莯儿她怎么会杀人呢?”他说起时,语气也变得肯定,似乎觉得一定是这样。 他的反应属于最正常的一档,依然选择相信自己的女朋友。 在传唤江安序之前,陆南初同样了解过江安序这个人。 在网友的评论中,对江安序似乎都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据说江安序的性格也挺软包子的,似乎特别迷信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四年前程绮嫣死后,罗育淮出轨宣渝琳的谣言满天飞,网友们义愤填膺争先恐后地抨击渣男小三;但江安序就特别相信自己女朋友,认定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而后来的通报也确实证明了就是一场乌龙误会。 而现在江安序会坚持相信李莯儿,也不足为奇。 “当然,这些都还是李莯儿的一面之词,我们警方会继续跟进调查。”陆南初点头说道,见江安序露出几分放心的神色,才继续说来,“所以我们希望能你协助我们的调查,以好早日查明。” 江安序连忙应下。 陆南初就按照惯例询问起:“你和李莯儿什么时候认识的?又是什么时候确定关系的?” “我和莯儿······”江安序犹豫着,大概是在努力回想,最后才说,“莯儿是我的粉丝,很多年的老粉了。我们是在六年前认识的,她刚被签到云琲星艺的时候;我也是云琲星艺的,算是同一个公司的同事,不过也没有什么交集。后来我们一起拍过广告,才算认识。我们是在今年三月在一起的,就是华柏电影节那晚。” 江安序陈述的每一个时间点都能对应得上,他交代得还算清楚明白。 “那平时你们交朋友的时候,李莯儿有没有跟你提起过她从前的事情,比如她高中时候的事。”陆南初又问。 “有。”江安序忙点头说,“莯儿说过,她的家庭条件不是很好,高中的时候差点辍学,后来是好心人的资助才能重返校园。”提起此事时,江安序的神情有些窘迫,显然也是知道资助李莯儿的好心人就是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郑家夫妇。 陆南初觉得江安序全程的反应表现都还挺正常的,暂且看不出来异常之处。 只是江安序本身就显得特别可疑,从之前掌握的信息看来,七年前的李莯儿和李晔恰巧都是江安序的粉丝,也恰好都在七年前那起因抄袭事件引起的网暴中和芃芃起过争执纠纷。 李莯儿一口咬定她对余小桦的敌意来自于嫉妒,但在警方问起她是否参与了李晔盗取芃芃账号一事时,李莯儿却语焉不详。 如果七年前的抄袭事件是一切的起源,那江安序就是这一切起源矛盾的核心点。 也许他确实没有任何过错,但在这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矛盾点背后,是否还藏污纳垢着其他东西,也正是警方所担心的。 李莯儿算是追星成功的典例,可不是每一个追星女孩都能像她这么好运,追星多年最后成功由粉丝晋级为女朋友。 正因为每个点都太巧合了,才显得尤为古怪。 不过江安序说他早年是话剧演员,那时候因为工作忙碌很少上网,对于网上的事情也知道得不多。 他的语气特别真挚,让人找不到质疑点。 向江安序了解了大致的情况,陆南初让燕耿送他出去。 燕耿年纪小,很有年轻人的朝气蓬勃,平时还是网络冲浪一族;陆南初已经提前交代过他,在正事上燕耿从来不含糊。 过了一会燕耿就回来了,陆南初问他怎么样,燕耿觉得很新鲜的,神采飞扬地说起:“我按照陆队说的试探了江安序,也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 “你觉得呢?”陆南初回头问舒满月。 舒满月努努嘴:“按照我的经验,这个江安序就很像一个完全没有底线的烂好人。一般这类型的人,要么真就是一个烂好人,要么——就是个狠角色。” 郭谌也赞同舒满月的观点:“聪明!在物理学定论中,正负磁极能相互吸引;但在社会学中,也有一句话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江安序和李莯儿相识六年,就算之前确实不熟,但现在也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江安序和李莯儿到底是正负相吸还是物以类聚,现在都不好定论了。” -- 第56页 “我问江安序的每一个问题,江安序的回答都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余小桦的弟弟余小乐。”陆南初叹气说起。 但江安序和余小乐又并不完全相似,而更像是两个极端。 当时警方怀疑到余小乐身上,是因为余小乐回答每一个问题都是秒答,就像是已经将答案在心中默念无数次,只等在警察面前将这个熟稔于心的谎言毫不犹豫地说出来。而江安序则和余小乐完全相反,他回答每一个问题之前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表现出来很认真思考之后才给出答案,显得比较谨慎。 只是他思考问题的时间频率几乎完全相同,并不像正常思考的节奏,而像是故意表现出来的。 到后面几个问题时,陆南初注意到了频率问题,默不作声地在心里计算时间,而不出所料江安序同样是在思索了足足三十秒后才开口说出他的答案。 完全卡点的思考时间,就算是惯性反应都不可能这么准确无误。 发现了这一点古怪之后,陆南初才真正怀疑上了江安序。 难怪是能和李莯儿做情侣的人,两个人都各有各自的奇怪,身上很多行为都很平常的人不太一样。 听到刚才舒满月说江安序可能是个完全没有底线的烂好人,陆南初对于这句话只认同了一半。 烂好人就不能是没有底线,因为对身边亲友的信任而毫无底线地偏帮,这可不能是真好人的行为;真正的好人至少应该是明辨是非,知道何为善恶好坏的。 其实人本就是很复杂的个体,世界也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存在,好人和坏人的定义都应该伴随着相应的前提限定。 李莯儿完全就是个嘴硬的死鸭子,她交代的犯罪行为,除了犯罪事实以外的内容都颠来倒去,如今的供词都稀碎得七零八落;舒满月将整理好的全部证供存档了一份,然后同步到刑警办公室的系统里,而南昭也带着关于陶姿然的最新信息从医院回来。 南昭将音频导入电脑,播放出来的是她和陶姿然在医院里的对话。 第34章 光年外(15) 陶姿然躺在医院里,看见来往的医生推着医疗车来换了挂在床头的点滴,他们离开病房时又小心地合上门。 只是再过了一会,又听见外面有人轻轻敲了一下门,就看见一个女人进来,含笑走到病床前:“你好,我是市警局的犯罪分析及心理研究工作人员,这是我的证件。其实我们之前在市局的时候见过一面的。” 陶姿然望着她,听她说的却并没有什么印象,不过看见她的证件应该的确是警方的人:“请问,是有什么需要我配合调查的吗?”她挣扎着想要从病床上起来,就被南昭阻止了:“你好好躺着,别乱动。” 她才又躺回去,看见南昭在床边的椅子坐下:“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要向你询问一下。” “我······”陶姿然有些紧张地低头,南昭轻声安抚她:“不必紧张,如果实在不能回答的话,跟我说一声就好了。” “我,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不会隐瞒的。”陶姿然似乎终于下了决心,轻舒了一口气说。 其实陶姿然能配合问话,是最好不过的了。 南昭打开手机录音放在她面前,才和她说起:“我们调看了8月16日咖啡屋的监控,你似乎是在咖啡屋里等人?方便告诉我,你是在等谁吗?” 当时陶姿然在咖啡屋里坐了差不多两个小时,过程中她的目光时不时瞥向手机,应该是在看时间。 但她等的人一直没有出现,她才从咖啡屋里出来,走到旧楼前犹豫了一会就上去了。 以此判定,陶姿然跳楼更有可能是时机促成的临时起意。 警方调看了陶姿然的通讯记录和信息往来,还没有发现她到底是和谁相约见面,那个爽约的人究竟是谁? 陶姿然再次犹豫了,才低声道:“我不认识她,是她找到我的。她告诉我,让我来南城东接89号咖啡屋,她会来将李莯儿杀害余小桦的证据交给我。” “她怎么联系你的?”南昭听着觉得奇怪。 “她在电脑上留给我讯息。她说她叫sunny,是一名黑客;她手中掌握了李莯儿杀害余小桦的重要证据,说只要我将证据交给警方,就能证明我并没有污蔑李莯儿。”陶姿然神色哀伤地说。 黑客sunny,这个名字再次出现,也让南昭提高了警觉。 她用证据将陶姿然骗出来,究竟想要做什么?又或者sunny确实是掌握了一份重要证据,也确实是想要将这份证据交给陶姿然,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没能前来赴约。 但南昭还是觉得更偏向于前者。 黑客sunny,至今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怎么可能愿意从电脑后面钻出来和陶姿然会面。 按照陶姿然所述,并没有人对她进行过心理暗示和引导,除了爽约的sunny,也并没有什么异常。 “我,最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陶姿然主动说起;在医院的这几天她反复梦见高三那年的事,梦见余小桦神色慌张地走进教室,她每一次地回头望向余小桦,问她是否不舒服,余小桦都是匆匆摇头回到座位上。 南昭认真听她讲述完,才问道:“你所说的这个梦,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 陶姿然连忙点头:“是,我记得很清楚,是高三时发生过的事。可是不是像梦里那样的,梦里小桦满手都是鲜血,太可怕了。” -- 第57页 梦境其实是梦主内心的折射,这种折射发散出来的方向不同也造就了不同的梦境。 正如陶姿然几次梦见她坐在高三的教室里看见余小桦行色匆匆地进来,但她的每一个梦在细节上又不尽相同,其实正是她对于同一事实的不同呈现。 这件事情,必然是在陶姿然心中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你还记得此事发生的较为具体的时间段吗?”南昭追问起。 “应该是第二学期刚开学的时候。那个时候,班里的同学好像还没有开始欺负小桦,那就是刚开学的时候。”陶姿然思索了一下就说,“其实那段时间小桦的精神状态好像就不太好。我坐在她后面,看见她经常走神,以前她都不这样的。” 听她这样说,南昭也确定了大致的时间段,又听见陶姿然说起:“对了,那天是星期一,因为我们刚刚从家里回校的。” 这趟南昭从陶姿然这里获得的信息不少,从病房出来南昭就直接掏出手机查时间。 在余小桦的日记中出现了几个重要的时间点,而从开学到发生校园欺凌这段时间中,符合陶姿然说法的只有一个时间点。 2015年3月2日,星期一。 这天余小桦在日记中留下了一段很奇怪的话。 【2015年3月2日天气阴天心情阴天 我不知道······ 我不能理解······ 为什么??? 我应该怎么办······】 这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今都并不清楚。 依陶姿然的陈述,余小桦似乎是看到或捡到了什么令她觉得害怕的东西,才会神色慌张行色匆匆地回来,用手遮掩着那东西。 而陶姿然在梦中看见她满手鲜血,是因为她潜意识认为那东西是危险的,意识思维中形成了对她的恐惧保护。 刑警办公室里的众人听完了音频里面的内容,南昭也说了她的新想法:“从一开始我就不相信李莯儿的那套说辞。李莯儿杀害余小桦的真实犯罪动机,绝对不是她所说的嫉妒所导致的不理智。现在最麻烦的就是余小桦的日记记录得并不详细,时隔七年我们一时半会也不清楚当年事情的详细情况。” 这决不能是巧合了。 在日记中“3月2号”这个时间点正好卡在抄袭网暴事件之后,这件事情也一定是和一开始的抄袭事件有关。 但是抄袭事件是纯网络事件,受到网暴的人是画师芃芃,当时也并没有人知道余小桦就是芃芃;那余小桦会在现实生活中遇见了什么东西,才会这么惊恐害怕。 如今小鱼已死,关于余小桦和余小于的很多信息都就此中断了。 回到最初的推测,陆南初曾经怀疑李莯儿拼命编造犯罪动机,是因为她受到了威胁不敢说。而余小桦则是因为遇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因此被杀人灭口的,李莯儿则因为某些缘故做了这个执行者,或者她根本不是执行者就只是一个被迫顶罪的替罪羊。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起案子背后盘根错杂的东西真的不简单。 警方只能先从最坏的方向去调查,将错误的方向剔除,最后还原案情的真相。 只是恰巧在这个时候,李莯儿怀孕了。 按照法规怀孕女性嫌疑人可以由本人或近亲向拘留机关提出取保候审申请,她的男友江安序在得知消息后也向云应警方提出申请。 但李莯儿的情况又不同,她是已经承认犯罪事实的准杀人犯,如今这个案子还没有侦破,且又案情重大牵扯甚多。如今她怀孕只是不能被判处死刑,但这个案子正查到关键,让她被取保候审出去也是万万不能的。 如果这个案子真的有更大的牵扯,李莯儿就是个执行者,恐怕等她出去就不能保证她的人生安全了。 李莯儿得知自己怀孕的消息也很惊讶,抚着小腹低声喃喃着:“这怎么可能!明明每次都做好措施的,我怎么可能怀孕的——” “如今你已是为人母亲,你也该为你未出生的孩子想想,为孩子的父亲想想。你要明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如果你好好交代,也能尽早结案。对于这份供述,你还要什么想要补充或者更改的吗?”陆南初拿着案情总结到她面前给她看,李莯儿呆滞的目光落在上面,却依然是摇摇头:“该交代的,我确实都交代了。我杀人了,我确实罪无可赦。” 她依然坚持原来的说法。 在那一刻以前,她犹豫过。 就连七年前的余小桦案都能被重新翻出来,还有什么能瞒得住警察呢?只是她侥幸地觉得,就算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被查出来了,说与不说都不重要了。 她的罪行,多一桩少一桩也都不重要了。 这样的结果,也在陆南初的意料之内。 如果李莯儿翻供,也拖延不到现在了。 其实余小桦案本可以就此结案的;真凶李莯儿已经交代所有犯罪事实,但陆南初对于这个结果不放心。 余小桦案直接牵连到的是前段时间发生的连环凶杀案件,而李莯儿又和连环凶杀案中的几起案子的涉案人员都有关联,她很有可能是被漏掉的关键一环。 而上次陆南初从生物研究院回来,让调查的在七年前救援行动中遇害的莫微的信息,在这条线索中还查到了别的东西。 莫微,云应南城人,2010年毕业于云应大学生物分子学,在云应生物院工作一年后,然后调到丽端生物院工作到2014年,在2015年初遇害。 -- 第58页 莫微和封靖嘉是同门师兄弟,他们的老师是在生物分子研究中颇负盛名的黄纭老教授。 黄纭老教授是在七年前因病逝世的,但当时却还发生了另一起事件。 第35章 光年外(16) 七年前黄纭老教授因病住院,网络突然流传出一则消息,是匿名苦主爆料说自己的父亲在云应大学附属医院住院,在进行手术前因医院开天窗插队为黄纭老教授进行手术,导致他父亲的病情延误了手术时机,手术后留下后遗症。 铺天盖地的营销号谴责医院和黄纭老教授,甚至有媒体号围堵到黄纭老教授的太太和儿子访问宣传。 云应大学附属医院在舆论的压力下彻查此事,却得知那位苦主的父亲并不是因为医院安排导致延误病情,而是病人及家属最初都希望保守治疗,到后期病情控制不住才答应进行手术。 医院秉承救死扶伤的理念,全力为病人进行救治,并没有因偏私等缘故延误病人治疗。 反转后营销号再次下场,攻击病人女儿故意放出假消息,利用媒体舆论恶意针对。尤其是在黄纭老教授去世后,媒体号愈发肆无忌惮地报道转宣,最后病人一家都迫不得已辞掉工作远走他乡。 之后事情再次反转,据说匿名苦主根本不是病人的亲友家属,谁也不知道那个爆料人到底是谁,后来就变成了一桩无头公案。 这些无头公案就显得很离奇,无论是医院、黄纭老教授还是病人家属,其实都是舆论导向下的受害人。 陆南初注意到黄纭老教授,也是因为莫微的资料履历。 莫微在云大少年班读书时就父母亡故,受“梦想成真”计划资助,成为黄纭老教授的一对一帮扶学生。 但这又和郑家夫妻资助李莯儿的情况不同,云大老师对云大少年班学生的一对一帮扶还有成绩的要求,而莫微就是那批学生当中成绩最优异的。 在莫微遇害后,黄纭老教授特意去了一趟丽端处理莫微留下的遗物,按照莫微的遗愿将他的钱财全部捐赠。 而陪黄纭老教授去丽端的人,正是封靖嘉。 但根据黄纭老教授的其他学生陈述,封靖嘉和莫微的关系很恶劣;莫微比封靖嘉大三届,莫微毕业在研究院工作时封靖嘉刚成为黄纭老教授门下的研究生,同门师兄弟关系能这么僵硬也实属罕见。 这话是问到一个已经毕业多年的工程师楚玫,她的研究生导师就是黄纭老教授,她比封靖嘉早一年毕业,和他们都算是比较熟悉。 她倒没什么实际的猛料,只是最后提起了一句:“当年我听说过一些流言,也不知真假,后来就被学校禁止学生传播了。听说莫师兄是被逼走的,不然谁会放着在云大的大好前途,过去丽端工作;还不是因为得罪了人,在云大呆不下去了,老师才给他指了明路。” 这种说法是初次听到,陆南初问起:“他得罪的人是谁?” “听说是当年我们专业的系主任封教授,也就是封靖嘉的叔叔。”楚玫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不过这些肯定都是我们学生当中捕风捉影的传言,警察同志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她的顾虑不无道理;如今她还要继续做科研项目,自然不敢得罪了德高望重的前辈老师。 依照楚玫的陈述,也就是因为莫微和封靖嘉交恶,得罪了封靖嘉和封教授,才被封教授挤兑离开云大生物研究院。 从时间算来,这是十年前发生的事。 似乎所有的案子都有了一点点的线索,但这所有一点点的线索摆在一起,却只觉得杂乱无章。 但是······ 明明不同的事件、不同的人,却产生了离奇的重合点。 到周二下午宋湜再次从临宁飞来云应交接工作,不过他这次是被网络安全部借调过来的。 在局里办理完交接工作,陆南初客客气气地给他斟了一杯茶:“宋警官,你什么时候在网络安全部也挂上名了?” “那不是最近人手不够,你们又追得紧,才从临宁调派我过来的协助调查。”宋湜性格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的人,从前和陆南初在特警队里就是出生入死的交情,和陆南初说起话都不用谦虚的,“我以前也是在网络安全部工作过两年,网络上的事绝对专业。” 既然他都这么自信,陆南初就跟他说了这边的详情:“我们这边很多重要的线索链都被黑客恶意删除了,包括受害者、嫌疑人、证人的留言、通讯信息和网络评论。因为这个黑客有几分本事,我们技术部的同事暂时无法破解他留下的嵌套程序,才不得不向网络安全局申请技术人员的支援。” 如今这位技术人员变成了宋湜,才是陆南初意料之外的。 “等等,这位黑客sunny,不会就是我听说过的那个黑客sunny吧?”宋湜表示惊奇诧异。 知道他想的什么,陆南初点头:“应该确实是你听说过的那个黑客sunny。据说是之前的全球黑客大赛的第一名,厉害是真厉害,可惜了这么厉害的人不在我们局里。” 像sunny这样的技术型人员,如果是警方的人会对案情的勘破很有帮助。 宋湜也表示对于sunny很感兴趣:“这个sunny的确是很厉害。当年在全球黑客大赛上她是直接攻破了其他参赛者的防御系统而胜出的,直接挑战了比赛的规矩;喏,这就是sunny在比赛时留下仅有的一点资料。” -- 第59页 的确没有人见过sunny的真面目,只知道是一个很厉害的黑客,躲藏在网海背后,却只要他愿意就可以攻破网络海洋的全系统。 但应该不会有黑客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陆南初看过sunny的资料信息,很少,几乎都完全无法拼凑在一起。 而宋湜递来的新图,是他几年前无意中截取下来的。 在sunny的信息一列,第二行写着一句他的自白。 “Tomorrow will be a beautiful sunny day.” 明天会是个美好的晴天! 这句话再次出现,就仿佛是一个诅咒,让陆南初背后发凉。 徐柏死了,余小桦也死了。 而sunny······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sunny和罗育淮有关系。 从一开始sunny指使小鱼来警局匿名举报罗育淮和晴天心理基金会,又让小鱼去给时遇宁送花,两次故意露出手腕上的纹身贴,故意引导警方通过纹身贴查到小鱼身上,然后牵扯出七年前余小桦案的真相。 按照小鱼所说,这是她和sunny进行的交易。 但是sunny肯定知道连环谋杀案,否则不会恰巧让小鱼去送绿萝兰花。 那sunny的目的又是什么?他利用小鱼,利用陶姿然;他能摸清所有人内心想要得到的,并转化为他自己的优势,让这些人都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任何事情,因为他们都相信这是一场很公平的交易。 是谁杀死了李晔和封靖嘉?又是谁引导徐柏自杀?最后又是谁将照片寄给郑霈芷? sunny就像笼罩在虚无以外的鬼魅,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 “sunny现在是在云应!”宋湜在电脑上鼓捣着代码,突然看见一闪而过的片段IP登陆地址,但很快就消失在数据红海中,“之前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吗?之前sunny有暴露过IP地址吗?” 技术室的同事都摇头。 在暗流网域的置顶消息,就是sunny与H.L.相约在凌晨1:20直播对决。 sunny和H.L.已经在网上撕了很久,一直不分上下的战争胶着着,到现在明目张胆地进行对决直播都习以为常了。 “老陆,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知道哪个?”宋湜放下电脑回头问陆南初,也问围在一起的其他小同事。 陆南初黑脸:“好消息!” 宋湜将代码的对比页复制在同一页面,给技术室的小同事们看:“好消息是,社交软件上的嵌套程序被破坏了。”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坏消息是,这里又被植入了另一个嵌套程序,应该是这个和sunny对决的H.L.做的。” 陆南初:…… 其他同事们:…… 这是在套娃呢!嵌套程序还是在那里,区别只在于嵌套程序是为谁所用而已。 这个H.L.……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H.L.也在云应。”宋湜说。 今晚sunny和H.L.的对决直播,刚才一闪而过的IP登录定位暴露了sunny的位置,其实也反向暴露了和sunny联机的H.L.的位置。 晚上陆南初就在局里加班,蹲点时间和宋湜看今晚这场预告直播。 等到直播屏幕亮起,今晚挑战的主题就是攻破对方电脑的防御程序。 陆南初看不懂直播屏幕上飞快跳跃的程序代码,也庆幸还好sunny和H.L.今晚的直播是他们互相伤害,没有拿其他东西开刀。 他们的直播地点也是被屏蔽覆盖了,在直播过程中无法获取他们的位置信息。 “这些观众的ID名大多数都是数字马甲。”陆南初翻看着观众区的可视数据,所有观众进到观众区就全部变成了一串数据。 只是在翻到其中一个数据号时,陆南初停顿了一下,就将电脑放在桌上,起身去拿车钥匙。 宋湜奇怪:“你去哪里?不看了?” “我有急事回去一趟,你们先盯着直播间里的情况。”陆南初着重标记了刚才他浏览到的那个数据号,低声说道。 “行,你先回去,这边有我们先看着。”郭谌也便说。 第36章 光年外(17) 夜色浓重,凌晨两点的街道已经人车稀少。 陆南初回到老院,开着手电筒在楼下转悠了一圈,站在绿化区里的鹅卵石小道,仰头能看见五楼的房间还亮着灯。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扫黄大队工作的,悄无声息地上楼敲门。 屋里陷入了静寂,片刻之后就听见门里传来声音:“你好?谁?” “小时,是我。”他压低了声音应道。 时遇宁小心翼翼地开门,看见门外的人的确是陆南初,才松了一口气:“南哥,怎么突然回来了?你,今晚不用加班?” 陆南初一眼就看出来了:“刚做了什么亏心事?怕我是来抓你的?” 进了屋里,看见桌上的电脑已经合上了,时遇宁连忙说:“没有。我玩了一会游戏,就准备关电脑要睡觉了。” 只是在打开电脑的那一刻,映入眼中的就是直播间里满屏的代码数据,正是刚才陆南初在警局里浏览的那个直播间。 陆南初在浏览直播间的观众数据号,正巧看见有一个数据号没有被码掉的后半截数字是时遇宁的手机号码。 这个直播间的观众数据,如果观众没有手动设置ID称昵,就会自动以注册手机号作为称昵名称。 他才想到时遇宁可能也在观看这个直播。 -- 第60页 秘密被发现,时遇宁露出窘迫的神情:“南哥,我,其实是在看直播。” “最近对这些感兴趣?”陆南初露出班主任查岗的诡异笑容,他很担心小时是不是被谁带坏了。 “南哥,我不知道这直播不能随便看的。”时遇宁就知道陆南初半夜出现的原因了,那就只能是因为今晚这场夜半直播。 陆南初招手找他过来:“给我说说看。怎么摸到这直播的?”他都准备如果时遇宁说是别人给他网址的,他就要好好教他不要轻信别人的话,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危险分子的。 但时遇宁却反问:“陆队长,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坏小子,别打哈哈。”陆南初板起面孔严肃道。 “前几天sunny找我了,说,希望我和她合作,她会让我梦想成真。”时遇宁吞吞吐吐地说着。 陆南初皱起眉,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不过时遇宁坦白交代了,还是让陆南初很欣慰:“他就说让你梦想成真?具体是指什么?” 想起当时sunny模棱两可的话,时遇宁也没有隐瞒:“她说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我帮了她也就相当于是帮我自己。我觉得,sunny她可能和当年程老师的事有关,可能是认识程老师的人。” 认识程绮嫣的人,这个范围可大了。 但至少有了这个线索,比之前人海茫茫中瞎摸好。 不过时遇宁也隐瞒下了陆元元也和sunny勾搭上的事情。 最初他们都以为陆元元的心结是芃芃,因为陆元元当年受到母亲离世的刺激精神受损事情记忆,也一并忘了曾经和芃芃相识相见的记忆。可事实上陆元元知道的比他们都多,从四年前陆元元去到临宁见程绮嫣,就证明她至少是知道什么的。 陆元元下定决心说要报恩,谁也动摇不了她的决意。 “sunny和你联系过几次?”陆南初对于和sunny有关的事都很关注,时遇宁也老实说道:“两次。第一次也没能跟她说上两句话,第二次,就是昨天,她让我来看今晚的直播;说让我们相信她,她的本事很厉害。”他说得越来越慢,但觉得sunny的确是很厉害的。 想起此事,时遇宁蹲下从抽屉里找出之前陆元元交给他得两张舞台剧门票,给陆南初看:“这是罗导给我的,说让我和你8月31号去看《海宴》巡回话剧演出的大剧院第一幕演出,到时候会有惊喜。” 这话还是陆元元代为传给时遇宁的,后来时遇宁又向罗育淮确定了。 如今和陆南初说起,时遇宁又将陆元元在其中的作用略去不提。 陆南初还挺困惑的:“你也过去?到时候如果遇见危险,我未必能保护得了你。” “这,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况且我都是成年人了,知道保护自己的。”时遇宁满满自信,一方面也是觉得毕竟是法治社会,难不成还敢有人在大剧院埋炸弹或者搞枪|战。 况且罗育淮指明让他和陆南初一起去,说不定这里面还是什么玄机的。 陆南初将两张舞台剧门票都拿走了,临走前告诉时遇宁到时候会来接他,最近这段时间还是不要在外面悠晃,首要的是注意生命安全。 “南哥,最近外面是不是又发生命案了?”时遇宁抱着电脑蹲在沙发后问。 陆南初回头,听见时遇宁又道:“听说前几天有个姑娘跳楼,砸死了个路人。” 对于时遇宁,陆南初还是惯用吓唬小孩子那一套:“对!所以要注意安全,危险无处不在,就连走在路上都有可能遇见危险事故。” 其实如果不是早已知道前后因果,时遇宁差点就要相信了他的套路。 “警察叔叔可不能骗人的!”时遇宁倚在沙发后,似笑而非地望着他。 “小时,你现在是越来越有本事了。”陆南初拍了拍他的后背,才合上门离开。 确定陆南初离开了,时遇宁忙坐在门后重新打开电脑,看见直播间里的挑战直播已经结束了,满屏都是象征着胜利的挥舞。 在这场对决中,sunny取得了最后的胜利,用时四十七分钟顺利攻克了H.L.的电脑防御。 观众区里彩旗飘飘,都在欢快地打着sunny的名字,赞誉她实在厉害。 电脑屏幕在黑屏三十秒后重新亮起,黑色页面自动弹出新窗口。 “我已经赢得了这场挑战。下定决心吧,和我们一起,你不会后悔的!” 盯着不断跳动着出现的字,时遇宁坐下,将电脑放在面前的矮桌上,才回复她反问:“我很疑惑。你到底是谁?我们——”思索了一下时遇宁继续打字,“我们是不是曾经认识?你和程老师认识?” 他猜测过,sunny应该是和他们认识的人。 屏幕上的字缓慢地消失,等到再出现新的字时,也已过了很久。 sunny说,她的确认识程绮嫣。 “程老师在编剧圈中都是声名显赫,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sunny又补充了一句。 “明天会是个美好的晴天。”时遇宁尝试着打出这句话,果然sunny就恼羞成怒了:“罗育淮说的话就像放屁一样,除了安慰他自己,就没有任何用处。如果你什么都不做,明天会比昨天更无趣。” 时遇宁接着刚才没说完的话,继续打字:“也许,我知道你是谁了!” 他记得程老师曾经说过,她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也是做编剧的,只是她已经出国留学很多年了。 -- 第61页 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来着······时遇宁努力回想,时隔多年记忆也模糊得差不多了。 但他记得,那个朋友的名字中,有一个“晴”字。 程老师说,她的朋友就像小太阳一样,性格很温暖,所以她的英文名叫sunny。 窥探到了真相,时遇宁追问:“你是程老师的朋友吗?她曾经跟我们提起过你,说你出国多年了,她也很想你。” “是吗?”网络背后的女人微微勾起唇角,“只是可惜了。我并不是她说的那个人,我只是一个仰慕她的,无名无姓的技术员。” 她并不承认自己是程绮嫣的好友,其实这也关系不大了。 sunny已经死了,死在七年前的晴天。 而她,包裹在“sunny”这个名字之下,掩去了本来面目,注定只能在黑夜中见不得人。 对于时遇宁来说,他会在潜意识默认了这个答案,选择相信他所愿意相信的选项。 和sunny的对话结束后,弹窗消失,电脑恢复了正常页面。 陆南初回到警局,和其他人一起在刑警办公室里眯了一会,到天亮继续精神抖擞地工作。 尤其是宋湜特别精神亢奋,大概是昨夜的黑客直播活跃了他的脑表层细胞,在资料室奋斗了一早上后就捧着一份整理好的资料笔记出来:“你的猜测是正确的,网络真是一个水深火热的修罗场。” 跟着宋湜出来的燕耿点着头很认真地说:“就是陆队调查的网络自媒体一事,竟然还真的是一张大网。在网络大V和营销号里面应该混入了很多故意找茬的刺;我们综合了包括七年前的画圈抄袭事件、黄纭老教授和云大附属医院与病患发生纠纷,等在内的十二起恶性网暴事件,发现这些网暴的起因就是有人在故意挑拨离间煽风点火,而且都是同一批人所为。” 这十二起恶性网暴事件,最严重的甚至导致卷入事件的主人公因网络暴力而自杀死亡,网暴者却隐入茫茫人海逍遥法外,然后继续举起键盘攻击者下一个目标受害者。 可……如果这些网暴事件都是有组织有策划的密谋行为呢? 契点也正是七年前发生的云大附属医院的医患关系纠纷引发的网络暴力恶**件。 根据网警提供的进一步有效信息,第一个爆料的新闻大V“鱿鱼海树”声称是接到苦主的爆料,才导致事件反转后患者女儿及家属也遭到攻击。 事实却是根本没有任何人向“鱿鱼海树”爆料这个消息,很有可能从始至终这就是“鱿鱼海树”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却害苦了两家人。 当年此事过后,“鱿鱼海树”也因传播假消息而遭到处罚。 但在“鱿鱼海树”离开公司后,他的银行流水账突然多出来一笔不明账款,由现金存入银行。“鱿鱼海树”的解释说法是,这是他的父母半辈子的积蓄,交给他买房子娶媳妇用的。 和“鱿鱼海树”的情况相同的还有另一位新闻大V,同样也是因为传播假消息受到处罚,之后获得了一份不明账款,借口也是这一模一样的理由。 当一个人获得大笔现金,也许还属于正常范围。 但有两人以上,在做了类似的事件以后,以类似的借口获得了金额相差无几的大额钱财;他们就有可能是涉嫌犯罪的嫌疑人。 第37章 光年外(18) 现金交易且时隔多年,如今警方再想追溯这笔钱的来源,也已经很难了。 网警利用数据统计彻查近年发生的网暴事件,转载大V和营销号的动态数据,惯犯还真的不少。至少有几十个大V和营销号俨然网络暴力的领头人,一旦网上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就开始写小作文下场站队,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点江山。 对于网警来说,网络暴力案件是最头疼的案子。 网络之上,聚集了天南海北的人。当两个人在对骂,是影响网络公共文明;当一群人撕一个人时,站在多数一边的人就以为自己掌控了真理,更认为法不责众而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就算事件有了反转,他们依然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删掉从前的议论,摇身一变就转过身来攻击着之前自己站队的那一方。 即便网暴受害者要将网暴者告上法庭,也不可能将所有下场的人都拎上法庭对薄公堂,最多也就是抓一两个跳得最高的网暴者作为典型。 这一切,其实都是助长了网暴者气焰的根源。 前几年甚至都没有网络实名制,就算想要和网暴者法庭见都很难;而现在网络实名制落实后,虽然对网络暴力有一定的制约性,但在网上指点江山的人还是源源不断。 七年前和云大附属医院起纠纷的患者名叫王石,他的女儿叫王雨。 王石在生病住院前是云嘉商场的后勤部的经理,而当时王雨是云大研究院的外勤工作人员。 当年王石出院后,王雨就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云应;一方面是因为舆论压力所致,另一方面则是她自认为得罪了研究院的老教授,无法继续留在研究院工作,才迫不得已辞掉工作离开云应。 王石在出院后离开云应不久,就因旧病复发去世了,王雨也在五年前因得了食道癌而去世。 警方辗转多人,联系到了王雨的女儿王璇,如今王璇是在国外留学。 在电话中王璇听说对方是云应警方,犹豫了一下才反问:“警察叔叔,原来网上的事情你们也会管的?七年前我还在读高中,你们说的事情,我都不清楚了。”她的语气听起来很平和,但还是能窥见几分愤懑和怨气。 -- 第62页 七年前她只有十六岁,但她什么都知道,对于母亲的委屈都看在眼里。 当年的爆料人根本不是王雨,很有可能从始至终都是自媒体自导自演的一场大戏,但最后却是王雨被强行背了这口大锅。 好不容易让王璇放下戒心,她才似终于下定决心道:“警察同志,你们可以告诉我,如果我想要去找你们,应该去哪里找你们?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向你们说明。”她的语气一时变得很认真,停顿了一下她才继续说,“我会尽快买票回国。” 接线王璇的舒满月回头望了一眼郭谌,才告诉了王璇这边云应市局的地址。 陆南初让她询问王璇,她是否知道关于七年前的事情? 王石和王雨父女的工作单位恰巧都这么特殊,一边是云嘉商场,一边是云大研究院。 而王璇的意思显然是要赶回国配合警方的调查,可见王璇应该也是掌握了什么信息,才会有这样的举动。 “是我妈的遗书。如果我在外面发生意外,就会有一个人将我妈的遗书作为证物寄给警方;这是我的护身符,也只有我能从她手中拿回这封遗书。”王璇沉默了片刻,才将真相说出来。 “你的母亲王雨女士?”舒满月问起,“我们这里看到王雨女士是在五年前因罹患食道癌而病故。不知这信息是否准确无误?” “如果我说我妈是被人害死的,你们会相信吗?”王璇握着手机,她的声音都是抖的。 “当然,我们会接受每一个人的想法,并详细调查。”舒满月告诉她说。 王璇的行为很像小鱼,她一口咬定她母亲是被人害死的,正如小鱼也认为余小桦并非自杀。而现在证明余小于的怀疑是对的,嫌疑人李莯儿以似真似假的口吻来交代了她的犯罪行为;但到王璇这里就不好办了,因为王雨五年前是死于简城,这涉及的地方可就多了。 而王璇也不愿在电话中多说,只说等她回到云应,自会带着她母亲的遗书来警局。 到再向李莯儿问讯时,陆南初指使燕耿特意向李莯儿透露一些新信息。 燕耿也做得有模有样:“我们已经掌握了关于余小桦案的重要信息。你编造谎言欺瞒警方,为别人洗脱嫌疑,是因为有人给了你好处吗?还是有人威胁你了?” 李莯儿满面惊惶,愣愣地望着燕耿,许久才艰难地开口:“没有好处,没有威胁,也没有谎言,我说的都是真的。警察同志,我没有为别人洗脱嫌疑的,从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人。” 在她提到说没有为别人洗脱嫌疑时,她的语速明显加快。 监控室里的南昭回头跟陆南初和郭谌说:“应该是这个方向没错。李莯儿在撒谎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加快语速,之前几个明显的漏洞都有这种现象,这次同样也是。她的重心在于辩白,也就是后半段,可见她的后半段比前半段假。” 燕耿接到接收器里传来的提示,继续道:“你的父母在五年前已经出国定居了,前两年他们开了一间东方餐厅,生意很好。据我们所知你很孝顺你的父母,平时即使工作再忙,两三天都会跟他们进行视频通话。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出国定居,而不是跟他们唯一的女儿生活在一起?” 李莯儿垂下眼睑,对于这个问题,她是无言以对的答案。 “是有人用你的父母来胁迫你吗?”燕耿盯着她问。 “我不知道······”李莯儿痛苦地闭上眼,再睁开眼时却道,“余小桦是我杀的,我确实是杀人凶手。”她涣散的目光凝汇起来,满面泪痕,“我只有我爸妈了。我不想这样做的,可是我没有选择的机会了。” 最终李莯儿还是再次更改了关于犯罪动机的说辞,她说她嫉妒余小桦是真的,但有人指使她行凶杀人也是真的。 七年前,余小桦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于是就被灭口了。 而李莯儿就是那个实施者。 “谁让她好奇心重,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她是可以选择的,可我却是没有选择的机会了。”李莯儿掩面大哭,在这个犯罪动机中,她变成了最无辜最可怜的犯罪嫌疑人。 南昭对李莯儿的评价就是,不太正常的戏精。 她的犯罪动机变了几个版本,并且对于每个版本的动机都能演得撕心裂肺,就像真的一样。 基本上从李莯儿的嘴中就撬不出几句真话了。 燕耿再问她和七年前发生的因抄袭而引发的网暴事件是否有关,李莯儿立刻表现出坦白交代的态度:“我讨厌余小桦,其实就是因为当年的抄袭事件。她太不懂人情世故了,本来能够私下联系解决的问题,她却非要带上话题挂到网上。就算李晔抄袭罪大恶极,可被骂的人却是江安序,只因为李晔是江安序的粉丝。这一点也不公平!可余小桦却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很厉害。” 平心而论,确实很不公平。江安序什么都没做,就莫名其妙卷入了话题的漩涡。 可从一开始李晔就是将《祈祷》当作生日礼物送给江安序的,如果不是江安序将画挂出来表示对李晔鸣谢,就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祈祷》抄袭《向月神的祭祀》。 “在抄袭事件中,最大的错在于李晔,而余小桦是抄袭事件的受害者。你最应该讨厌的人不应该是李晔吗?”燕耿反问她。 李莯儿很坦诚:“你指望一个疯狂追星的十八岁女生能有多么清醒的三观?” -- 第63页 她这话说得很巧妙,相当于反向辩解,她已经不再是七年前那个疯狂追星的脑子不清醒的女生,也是间接承认了自己当年脑子不清醒的事实。 “问她,她和江安序是否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以及他们从相识到确定情侣关系的全过程。”陆南初给燕耿递话道。 燕耿便问:“你曾经疯狂追星的对象江安序,现在是你的男朋友,对吧?” 李莯儿低头沉默,也算是默认了。 “你再详细说说你和江安序是怎么认识的?” “六年前我进了云琲星艺,就认识了江安序。不过那时候他是有女朋友的,我也不是那种上赶着给人当第三者的人。”说到第三者时,李莯儿皱了下眉,大概是想到前段时间都传言说她是插足陈瑄越和郑霈芷婚姻的第三者,顿了下才说,“后来他女朋友死了,大概是三年前我们一起拍了广告,才逐渐熟络起来的。” “他女朋友是怎么死的?”燕耿一时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江安序的前女友就是宣渝琳,听李莯儿提起就脱口问出。 “听说是醉驾车祸,当场就死了。”李莯儿面无表情道。 宣渝琳发生车祸,正好是程绮嫣跳楼自杀那晚。 陆南初猛然站起来;两边的信息对不上,必然有一方说了假话。 他记得时遇宁跟他说过,宣渝琳是最后一个见到程绮嫣的人;宣渝琳在程绮嫣家里待了五个小时,晚上八点离开就在途中发生车祸,车子从立交桥上飞出去直接车毁人亡。 但李莯儿说宣渝琳是酒驾车祸,这和时遇宁的说法对不上。 如果按照当时临宁警方的通报,程绮嫣因为怀疑罗育淮和宣渝琳婚外情才自杀身亡,这种情况下宣渝琳怎么可能在程绮嫣家里喝酒? 第38章 光年外(19) 在警方全国联网的时代,查询其他地区发生的案件并不复杂。 问话结束后,陆南初准备去资料室,途中就被汪局叫过去了。 汪局正在看案情报告,听见陆南初敲门进来就摘下眼镜放在旁边:“来啦!坐吧!” “汪局。”陆南初在汪局对面坐下,就看见汪局递了一张图纸给他:“听说你们刑警大队那边有些棘手的情况了?是有一个拘留待审的嫌疑人怀孕了?” 图纸是网络截图的彩印图,有人在网上写小作文控诉云应警方虐待孕妇,满纸都是人权主题的长篇大论,说云应警方为一己私欲恶意拖延正常程序扣押孕妇。 这篇小作文带节奏的意图太强烈了,但造谣直接往警方头上泼脏水,还是初次见到。 陆南初都觉得有些头疼:“这是谁发出来的?故意在网上带节奏的?” “我叫你过来呢,就是跟你说一声。外边的事不必太理会了,上面问下来我们也是有理可循的。”汪局的本意是担心他们会束手束脚,陆南初倒是斗志昂扬起来:“我也正想起这事。李莯儿刚改口说她杀害余小桦是受到指使,因为她受人胁迫,用她的父母要挟她杀人。虽然这个说法也并不怎么靠谱,但和我们刚查到的一些东西是吻合的。” 本来李莯儿的话就没有太大的参考价值,从她进到警局交代了犯罪事实到现在又改了几次犯罪动机,诸如此类的行为就像耍猴一样离谱。 唯独她说是受人指使一事,究竟还是胡扯,或者真有这事,现在都不好说。 警方只能沿着这个思路继续追查。 陆南初和汪局说了刚查到的网络暴力组织性行为,现在还没有实际性的证据佐证;一边是继续追查“鱿鱼海树”及所在公司的流水账详情,一边等王璇回国的消息。 “汪局,我周二下午请假;之前答应了朋友,和他去办事。”陆南初觉得还是有必要提前向汪局报备一下情况。 “行,注意安全吧!”汪局对于他的私生活也没有多问。 而关于大剧院一行,陆南初心里有数。 不知道罗育淮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如果罗育淮有什么坏心思也绝对不会在大剧院实施。据说大剧院的负责人和罗育淮从前有些纠纷恩怨,这里明显不方便罗育淮使坏。 晚上换班前,云嘉集团云应分公司的总经理林珩再次作为陈总的授权代理人过来,他说陈总已经和郑先生郑太太达成协议,陈瑄越和郑霈芷的葬礼就定在九月中旬。 只是因为陈郑二人是在云应遇害,因为案情未破,尸体还在太平间冰柜里。 林珩来警局办理证明,等将尸体火化后送灵回临宁。 和林珩对接处理的是秦徵,处理完证件后林珩突然问秦徵:“秦主任,真的能找到凶手吗?”他想了想又似有些尴尬地开口,“郑女士的行为应该算是自杀。我用凶手这个词,是不是不太妥当?” “如果有证据能证明,死者郑霈芷是受到心理暗示才导致最好的自杀行为,是可以定论为蓄意谋杀。我们警方也会致力查明真相。”秦徵劝慰他说道。 “希望这样吧。”林珩摩挲着掌心,低头轻叹。 陆南初还在办公室里坐在电脑前查询,关于从汪局处看到的网上造谣的事。 首先李莯儿怀孕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刑警办公室的同事就只有作为李莯儿男朋友的江安序知道。 刑警办公室的同事自然不可能泄露消息,就只有可能是从江安序处传出去的。 -- 第64页 造谣者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利用网络舆论给警方施压,达成目的。 那则造谣信息并没有指名道姓说怀孕的嫌疑人是李莯儿,这就很能说明问题,谣言就是经过精心策划然后放出去的。 暂时没有找到谣言的发布源头,不过陆南初注意到了在江安序的账号评论区里的一个账号。 这个账号的昵称是“永远悼念天蓝水285”,头像是黑色背景的蜡烛图。 “永远悼念天蓝水285”的评论非常犀利,包含着明显带有辱骂性的词语已被审核自动屏蔽。 【永远悼念天蓝水285:水军下场了对不对?怀孕的嫌疑人不会就是李莯儿吧?什么嫌疑人呀?李莯儿她可是对于蓄意谋杀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的,那就是杀人犯!!!对杀人犯讲人权?这是我在二十一世纪听过最大的笑话。@江安序这就叫做什么样锅配怎么样的锅盖,像你这样的烂人也就只配和杀人犯处对象。辣鸡!yue~~@江安序你怎么不早死早投胎呢?你在地球上多活一秒都是浪费空气了,像你这样的烂人就应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虽然这个“永远悼念天蓝水285”说话很难听,但明显这个人是有点料的。 这条动态下面已经一大堆人在评论区骂他,他跟那些人撕起来还不忘诅咒江安序的。 看起来就像是和江安序有挖祖坟的深仇大恨。 “这个一看就是黑粉。”舒满月给陆南初科普起来,“明星都有黑粉,黑粉骂得再难听都不奇怪。” “我知道什么是黑粉。”陆南初扶额,感觉舒满月真当他不懂这些常识了,“但是我觉得这个账号,不太像是纯粹的黑粉这么简单。” 点开这个账号后台,只发了十三条动态,第一条动态还是在三天前发的,无一例外都是骂江安序的。 账号简介下面写着“前面284个账号已被封,永远悼念天蓝水”。 这位仁兄果然不能是一般的黑粉,一般的黑粉哪能这么孜孜不倦,被封了284个账号还能继续开新账号只为黑一个明星。这么多账号,得是将身边所有亲戚朋友的证件都拿来开号都不够。 “这个天蓝水又是谁?看他的昵称和简介,天蓝水应该是一个已经故世的人。”陆南初猜测。 尝试在社交平台搜索“天蓝水”这个名字,没有任何相关的线索。 这不符合正常逻辑,如果这些账号是账号持有者专门开来黑江安序的,为什么他的昵称、头像和简介无一例外都像是为了悼念这个名叫天蓝水的人。 再看“永远悼念天蓝水285”上一条动态,就是在李莯儿被爆出因涉嫌杀人被警方拘留时,天蓝水的动态内容对着江安序就是一阵输出,说的话比新发的这条还要难听。 这个行为显得比较奇怪,毕竟涉嫌杀人的人是李莯儿,但他就对着江安序输出骂战,就显得他很不讲理了。 并且当时江安序和李莯儿的恋情还没有被曝光出来,所以这条评论下面也很快就被江安序的粉丝攻击沦陷了,就连路过瞥见的纯路人都觉得江安序确实有点惨,被这些狗皮膏药一样的黑粉粘着甩都甩不掉。也有路人怂恿江安序抓典型告黑粉,否则这也太憋屈了,明明什么事都没做就要被黑粉摁头扣黑锅。 “永远悼念天蓝水285”看见评论还异常嚣张地表示:“快来告我呀!来呀来呀!老子就等着人渣来告我,可千万别扔个律师函就跑,这事不上法庭就不能善了的。” 江安序依然没有任何动作,江安序的粉丝就表示,他们不和疯子一般计较。 其实“永远悼念天蓝水285”这个账号真正发出的动态评论肯定远不止显示出来的十三条,应该还有不少内容因为违规被举报删掉了,那么这个账号离封号应该也不远了。 一切如陆南初所料,只过了两天,这个账号“永远悼念天蓝水285”就没有了;再过了一天,新注册的账号“永远悼念天蓝水286”出现,头像依然是黑色背景蜡烛,账号简介也依然是那句话。 -------------------- 作者有话要说: 卷二的故事也就到此结束了,王璇的故事和天蓝水的故事都是卷三的,提前将他们拎出来遛一遛。 卷三 第39章 柳园春(1) 《海宴》舞台剧十年巡回第一场演出《祭祀》在下午三点开始,表演开始前半小时检票。 按照约定,陆南初在一点半开车回去接时遇宁,再掉头去大剧院也只有半小时车距。 坐在副驾驶的座位,风吹着车窗呼呼作响;时遇宁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地盯着车窗外看,等红绿灯时陆南初侧过头望向他:“小时,今天怎么了?看起来怎么焉焉的。” “在想一些事情。”时遇宁低声说。 大厦楼上挂着巨幅广告,电视广告轮播着商业视频,公告着某某珠宝品牌新换了代言人,或者某某电子品牌推出新品手机。 舆论造势,在网络新时代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 舆论为王的时代,甚至能够将真相掩埋,无人知晓。 只有精心策划的死亡,能够成为舆论发酵的催化剂,直到变成铺天盖地的洪水。 今天早上罗育淮给时遇宁打了一个电话。 “南哥,罗导今早给我打了一通电话。”时遇宁回过头跟陆南初说起,“他说今天下午白小姐会在大剧院和你见面,到时候白小姐会将晴天项目的另一个账本交给你。但是他有一个要求,希望能够得到警方的承诺。” -- 第65页 陆南初诧异:“什么要求?” 时遇宁沉默了半晌才道:“他没有证据,我们都没有任何证据。但······南哥,如果有一天,有一个人到警局指控另一个人是多年前一起案件的真凶,可是他没有任何人证物证,甚至他都没有亲眼看见被他指控的真凶是否真的杀害了死者。你们会相信他的话吗?还是将他当成一个精神错乱的疯子看待?” 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其实这个问题复杂很多。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完美犯罪,任何犯罪行为都会留下蛛丝马迹。无论被指控者是否是杀人真凶,我们都会找到证明他有罪或无罪的证据;我们不会相信任何人的随意指控,这样只会放走了罪犯或者是冤枉了好人,一切的结论都是建立在证据之上。”陆南初猜测时遇宁这样说起,应该也是和罗育淮那边的事有关,“你说这个,是不是罗育淮想要指控凶手,但苦于没有证据?” “什么都瞒不过南哥。”时遇宁算是默认了。 陆南初的神情才有了几分松动:“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如果他对当年他太太亡故的事有异议,当时就应该向警方提出的;现在又过了四年,可能当时的很多证据细节都已经销毁了。” 时遇宁情绪有些低落,垂着头说:“南哥,你有听说过一个词语叫舆论造势吗?” 当初罗育淮还没有回国,网友们都认定程绮嫣自杀是因为罗育淮婚内冷暴力且出轨,声讨渣男就像他们亲眼见到罗育淮冷暴力出轨一样。 罗育淮几乎是被网友摁着头走完了流程,很多事情都是后来仔细回想才回味过来。 只要是上网的人,就都被舆论的导向安排得明明白白,谁也逃不出这个漩涡。 陆南初对他说的事并不陌生,所谓的舆论造势其实就是用舆论来压迫绑架别人妥协,尤其是对于像罗育淮程绮嫣这样的影视制作人就很有效。 从现在能查到的七年前《祈祷》抄袭事件,到后来在云大附属医院挑拨医患关系;近几年来的网络舆论乃至网络暴力都不简单,统计起来都是同一群人在网上兴风作浪引导舆论,在他们的背后很有可能有人在操控着整个网络社交世界。 “不过刚才你提到的那位白小姐······”陆南初想起海影文化前财务总监吴茜提供的信息,她说有一位从未见过的白小姐帮罗育淮打造阴阳账本,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受罗育淮指派过来大剧院见面的白小姐。 看来罗育淮真是为了程绮嫣敢自揭老底的,交出账本就相当于将晴天项目存在阴阳账本的证据送给警方,这可比自首还要狠了。 时遇宁说他也没听说过这位白小姐,大概是海影文化的工作人员。 陆南初好像明白了罗育淮的用意:“所以他是让你来做证人的?” 云应大剧院在海东区柳园路,这里是从前育英中学的旧校区,2008年育英中学和别的中学合并,旧校区所在的柳园被拆了教学楼建成了现今的云应大剧院。 说起这柳园,在云应也有将近两百年的历史。 柳园原来的主人叫柳大善人,喜爱桃花,就在柳园种满了桃树;到春日灿烂,满院桃花春光绚丽。 如今柳园经过无数次的拆建和翻新,只剩下满园桃花。 即将入秋,桃树叶青,穿过桃林的羊肠小道就到了大剧院。 时遇宁在停车场外等陆南初,然后一起进去。 大剧院在网络时代来临后就渐趋萧条,大概也因为他们来得比较早,进到大剧院一楼大厅都没看见几个人。 门后指示牌挂着每日演出时间安排,最醒目的地方挂着《海宴》舞台剧的宣传海报。 舞台剧的演出都有男女主角的候补演员,如果男女主角临时有事就由候补演员顶替上场。就像《海宴》舞台剧现在的情况,原定女主角安菲的演员是莯蔓;但现在莯蔓蹲局子了,候补演员就临时救急顶替转正了。 海报很快换上了新的女主角,而男主角依然是江安序。 为了契合“十年纪念”的主题,在宣传海报旁边还挂出了十年前《海宴》舞台剧首演的宣传海报。 复古怀旧的海报风格,二十岁的江安序和宣渝琳出演海神和祭司因戏生情,成为火爆一时的荧屏情侣。 时遇宁站在海报前,再看见这幅海报也不免多了几分嘘唏叹惋。 渝琳师姐如果知道未来有这一天,不知会作何感想。 那时候他们肯定还是相爱的,他们望向彼此时,眼中都是满腔爱意。 “小时,走了。”陆南初喊他,时遇宁才回过神来,跟上陆南初过去等电梯。 《海宴》第一幕《祭祀》舞台剧演出大厅在四楼,两人乘坐电梯上到四楼,在外面等了一会就可以检票进入表演大厅。 因为表演还没有开始,表演大厅里都是灯火通明。 两人找到对应的座位落座,距离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就随意闲聊起来。 “南哥,你以前来看过舞台剧吗?”时遇宁很好奇地问起。 “小时候我跟我爸妈来看过。”陆南初扫过周围一圈,看见入场处有稀疏几人进来,才收回目光面色如常地说起,“后来他们工作都忙,就没有机会了。” 时遇宁旁敲侧击着问:“上学的时候也没有和女生来过?” 陆南初瞟了他一眼:“你是说南昭?小昭看话剧都是和元元一路的。”毕竟他们有年龄上的差距,他想了才问,“有喜欢的人吗?” -- 第66页 “没,没有。”时遇宁回答得很快,却有些底气不足的心虚。 “那对于择偶对象有什么标准需求?”陆南初顺势问起。 “没有想过这么复杂的问题。”时遇宁低头盯着鞋尖,犹豫了片刻才低声说。 “公职人员怎么样?”陆南初心血来潮问,时遇宁很惊讶:“南哥,你,是想要给我介绍对象吗?”得到了沉默的答案,时遇宁欲言又止后还是决定说,“南哥,乱给别人牵红线是会招仇恨的。万一······”他就恰到好处地停下了。 这成功勾起了陆南初的好奇:“万一什么?” 时遇宁不肯说。 其实那一刻他想着,不知道南哥有没有想过也许他是有喜欢的人,只是不幸他喜欢的人似乎并不喜欢他而已。 这个话题也就理应到此结束了,陆续进来的观众将满场座位填满过半,只是一直没有看见白小姐出现。 罗育淮说白小姐的座位是B11,也就是和他们二人紧挨着的那个空座位。 直到演出大厅的灯光暗下,《海宴》舞台剧表演即将开始,白小姐都没有出现。 陆南初的目光始终环绕在舞台之上,偶尔才随意地望向周边的人。 舞台上的幕布被缓慢拉开,海水翻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庄重美丽的祭司从天而降,落在海岩上。 祭司念着祷告,向海神祈祷风调雨顺。 海神驾着车马从天上驶过,在见到祭司时被她的容貌惊为天人,对祭司一见钟情。 《海宴》四幕戏分别是《祭祀》《逃婚》《重逢》和《神宴》,网上有人用一句话来形容《海宴》就是“古早版的狗血强取豪夺”,或者是真海王见色起意爱上神女的狗血故事。 陆南初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正巧时遇宁感觉手机好像振动了一下,拿出手机看见有一条未读信息:“白小姐出事了。” 信息是罗育淮发过来的。 “南哥,罗导发来信息了。”时遇宁将手机递给陆南初看,“不知道白小姐怎么了,但看来白小姐是来不了了。” 旁边那个座位还一直空着,既然白小姐没有来,他们也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 舞台上的表演刚过半,海神对祭司一见钟情并表示想要迎娶祭司为妻。 第40章 柳园春(2) 电梯停在四楼,陆南初和时遇宁从表演大厅出来,摁键开了电梯进去。 两人进到电梯里靠边站着,摁了一楼的电梯键。 电梯继续上升到六楼顶层,陆南初掏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出去;电梯突然发出故障的警报声,然后在五楼和六楼中间卡住了。 “南哥,这电梯,是不是出问题了。”时遇宁懵了一下,看见电梯的显示屏在一闪一闪,警报声响了两下就停止了。 陆南初判定是电梯发生故障,按了故障报警键,然后按照贴在电梯上的指示拨打电梯维修救援电话。 幸好手机还有信号;以往有很多情况都是电梯发生故障后因为信号受到屏蔽,导致无法及时寻求救援,而延误了救援时机。 拨通了维修救援电话,陆南初飞快向那边报出信息:“你们,电梯这里发生故障,我们被困在电梯中了。电梯应该是在五楼到六楼这个区间,现在电梯里有两人······” 结束了通话后,陆南初回头正好看见时遇宁眼巴巴地望着他,心中轻叹:“害怕吗?” “南哥,我们会死吗?”其实时遇宁并不觉得太害怕,跟在陆南初身边会很安心,但他还是脱口而出问道。 “也许吧。现在只能在里面等待救援······”见他差点平地摔倒,陆南初伸手扶着他后背,“不要轻举妄动,贴墙站好。这电梯到底什么情况我们都不清楚,最安全的做法是保持梯身平衡,不要有较大幅度的动作。” 显然电梯并不是因为停电而导致的停运,而其他的情况都是比较危险的。 电梯故障后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坠毁,被困在电梯里的人每一刻都尤为煎熬。 时遇宁乖乖挪动到另一侧,小心翼翼地蹲下降低重心:“那我提前写下遗书,等我死后是不是就能让人看到?” 虽然应该劝他不必如此悲观,但想了想还是点头:“有备无患。”陆南初都想到是否应该打个电话跟郭谌他们说一下工作的事,尤其是最近几个案子复杂且疑点重重,他始终放心不下。 时遇宁握着手机,到这个时候他却不知道想要跟谁留下只言片语。 从小他的性格就比较孤僻,不爱社交交朋友,比较亲近的伙伴都是从前邻居家的孩子。后来去临宁读大学,成为程老师的学生应该算是他一生最幸运的事情;后来进了海屿工作室做编剧,才学着跟同事朋友交往,相处得也都很和平。 只不过他离开海屿工作室回到云应后,和从前的同事朋友也就没有了交集,逐渐也就淡下来了。 至于在云旗出版做编辑,那是程老师给他安排的工作,在主编离职后他也彻底失去了斗志。 最后时遇宁只在短信栏发出唯一一条信息,是给秦徵的:“秦姨,谢谢你。” 他一直都是将秦姨当成长辈亲人。 七年前父亲离世后,他已经二十岁了,不是像陆元元一样还需要监护人照顾的未成年学生。但秦姨还是给了他像父母一样的关爱,逢年过节回到云应,他觉得好像他还是有家的。 -- 第67页 如果这次真的遭遇意外事故死亡,结果不因他的意志而改变,他想他或许可以再勇敢一点的。 “南哥,如果我们死了,会上社会新闻吗?电梯发生故障导致乘客遇害,最近几年发生这样的事故,如果被新闻媒体爆出来,应该就可以在社会新闻上占一个小角落吧?”时遇宁又扶着电梯缓慢地站起来,认真问起。 陆南初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准备要做什么?” 时遇宁露出苦涩的笑容:“南哥,你说我们活了二三十年,好不容易就要死了。我不甘心就这样死了啊!如果我的死也能发挥一点价值,也算让我死得其所了。正好我认识几个记者朋友,给他们提供一些爆料还是可行的。” 没想到他还有这个想法,饶是陆南初活了三十多年听了都惊得目瞪口呆。 “你别说这个了。现在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不管你还有多少心愿,死了就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陆南初劝着他。 时遇宁环视周围一圈,轻叹:“现在,生还是死,都不是能由我们决定的了。” 外面终于传来声响,本以为是电梯维修队的人来了,两人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似乎有谈话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哎,这电梯怎么一动不动的?没有反应……” 应该是有乘客在摁电梯。 怎么电梯维修队还没有来! 有人制止了外面摁电梯的人,仪器碰撞发出响声,才终于确定是维修队。 “电梯中的乘客——”负责人通过电梯呼救系统向电梯里面对话,“不用着急,我们的维修队已经······” 话还没有说完,电梯里的灯光骤然熄灭了,与此同时电梯发出巨响在飞快滑落。 时遇宁已经身体比意识更快地像八爪鱼一样紧抓住陆南初,因为骤然的失重坠落而双双摔倒在地上。 他们······死定了? 幸好电梯滑行了一会就停下了,现在电梯里一片漆黑,他们也不能确定现在电梯滑行到哪一层了。 而且电梯发生滑落后,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发生滑落坠毁。 “你在做什么?”明显感受到时遇宁在动来动去,陆南初不能确定电梯的安全情况,为确保安全也不敢轻举妄动。 时遇宁沉默了一下才说:“我们还活着?还是一会就死了?” 温热的气息喷洒着,陆南初定了定心神,本来想要将身上的八爪鱼扒拉下来,又担心大幅度动作会导致电梯再次滑落,才不得不继续僵持着这个尴尬的动作:“小心,别乱动了。” “我怕黑······”时遇宁声音颤抖。 陆南初无言以对,本以为小时胆子很大的,没想到他还怕黑。 被八爪鱼缠住了肯定是扒拉不下来的,陆南初只能尝试先起身摸索着周边的情况。 时遇宁惊魂未定地松开手,看见陆南初已经摸索到掉落在旁边的手机,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来照明。 “还好吧?没有受伤吧?”陆南初举着手机在他脸上晃了晃,见他摇摇头才放心。 手机没有信号了,现在的情况比刚才还要糟糕。 不知道电梯到底滑落到什么地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情况。 外面没有声音,应该电梯维修工还在检查电梯状况。 时遇宁看见手机确实是没有信号了,才不甘地返回到记事本,编辑着在心里打草稿的遗书。 可惜没有信号了,不能和外面联系。 看见时遇宁又开始闷头写着遗书,陆南初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起电梯故障事件。 当时受困者拨打电话寻求警方救助,他也来到事故现场,隔着电梯门安抚受困者。受困者是一对夫妻,他们因惊慌而在电梯里哭喊着对外求救;拍打着电梯,甚至试图伸手扒电梯门,后来被救出后那对夫妻腿都是软的,扶着墙站起来都还哆哆嗦嗦着。 像时遇宁这样很快接受现状,还能平静地坐下写遗书的,就前所未见了。 想要伸手轻抚他,陆南初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小时,其实最近看你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什么烦恼的事,也可以和哥说说的。” 对于陆南初这种偶尔甜心哥哥的人设,时遇宁还是挺受用的。 觉得自己有可能会死在这里,心事憋在心里确实难受,时遇宁放下手机露出怅然的神情,才扭过头望向他:“南哥,陆队长······我,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年你留在云应读书,像时叔希望的那样考进警校,也许会好很多。”陆南初忍不住说起,“但是我知道你的梦想是海阔天空。你喜欢从事文字工作,喜欢天马行空的世界,这样也挺好的。” “那你知道,四年前我为什么会回到云应去出版社当编辑吗?我又为什么要从出版社辞职吗?”时遇宁扬起头,看见黑暗中的陆南初露出疑然神色,才自问自答地说,“四年前程老师告诉我,因为不可控原因海屿工作室要暂停工作,给了我一封推荐信让我回到云应找到云旗出版社的主编白锦瑟小姐。当天晚上程老师就出事了。程老师的葬礼结束后,我回到云应,找到了云旗出版社的白主编;她告诉我,程老师是被人害死的,还说临宁是个复杂的地方,我也不适合当编剧。” 程老师,是他的恩师,也是他在异乡求学工作时,对他最好的人。 -- 第68页 人要有感恩之心,他觉得如果程老师真的是被人害死的,他得要找到真凶。 联系着那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网上的所有谣言说法无外乎是围绕着情情爱爱的那点事,但时遇宁觉得那绝对不是真相。 程老师不是会为情爱婚姻而放弃生命的人,渝琳师姐也是对感情很珍重的人;虽然跟罗导的接触没有和程老师那么多,但他觉得罗导和程老师感情很好,他们就是天生的一对,应该也是品行端正的人才配得上程老师。 况且,网络世界,从来都只能看到被希望看到的那一面。 第41章 柳园春(3) 时遇宁在云旗做了四年编辑,即使白锦瑟在四年前就已经离职了。 云旗和媒体工作者的接触不少,这里简直就是一个信息驿站,天南地北网上线下所有的信息资源都会在媒体手中流转过一遍,能说的不能说的信息都能听到一些风声。 其实在罗育淮提到白小姐时,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白锦瑟。 白锦瑟是程绮嫣生前的好友,但再多的事情时遇宁就不了解了。 “白锦瑟就是帮罗育淮做阴阳账本的人?”陆南初听他说起,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是见过白锦瑟的,也知道白锦瑟从前是云旗的主编,后来才到云传做老师。 和白锦瑟唯一一次打交道还是因为余小桦案,白锦瑟作为曾经和芃芃接触过的人,到警局指控了李晔根本不是芃芃。 陆南初想得更多,如果白锦瑟和罗育淮是一路的,那当时白锦瑟恰好在那个时机出来指控,是否也有可能是和罗育淮谋划好掐准的时机。 一切端倪好像逐渐浮出水面,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出现。 毫无疑问,最关键的人还是藏在幕后推波助澜的sunny,但他一直没有出现。 sunny是谁?H.L.又是谁? 他们和这几起案子有什么关系? 时遇宁在思索了片刻后就将他所知道的都告诉陆南初了:“sunny应该也是程老师的朋友,你们可以调查一下程老师的社交关系可能会有收获。她叫什么名字我也不太清楚,我是记得大学时有一节编剧创意课,程老师的PPT命名是一个‘晴’字;她给我们介绍起这个PPT是她的朋友sunny的。” 这是他记忆中唯一一次,sunny这个名字出现在程绮嫣的讲述中。 而sunny明确表示过,他们的目的是相同的。 只是想起上次和sunny的对话,时遇宁又添了一句:“但是她不承认和程老师认识。” 其实这些事情,细查总能发现端倪的。 “这些事情都交给我吧。”陆南初轻抚他的后背,只是看见着伸手不见五指的电梯里,又觉得这话说出来也没有太大的用处,“如果我们能从这里出去的话。” 很可能sunny是一个知道真相的人,但偏偏她选择藏起来装神弄鬼地搞怪。 电梯外面再次传来碰撞推拉的声音,只是电梯维修队的速度并不快,听见外面断断续续的声响反而会让被困在电梯里的人更加焦虑不安。 陆南初还不停地低声安抚他:“不用怕,没事的。” “南哥,你这样会让我误以为你是在外面准备救人的。”时遇宁苦笑都扯不出来。 “希望以后都不会再遇见这样的事了。”陆南初安慰的话就说不出来了,只能改口叹息说。 紧密闭合的电梯门终于被破开了一道裂缝,时遇宁已经露出喜悦的神色,亮光却再次被黑暗破灭了,电梯再次发生了滑落。 随着巨响,他只听到陆南初喊了一声小心,就随着电梯跌进黑暗里。 电梯第二次滑落是发生在一楼到二楼之间,到电梯井底部的层高是四米,等电梯维修队将他们从电梯井里救出来,陆南初和时遇宁都没有受太严重的伤,只是被电梯带落时导致有挫伤和擦伤。 在电梯滑落发生前,陆南初反应很快,就将时遇宁保护在身下了。 也许因为电梯坠落的高度不算太高,电梯损毁都不算太严重,只是下半截梯身出现了比较明显的损毁。 事后细想起这次的电梯故障,陆南初都觉得很诡异。 一开始是因为电梯故障导致电梯卡在楼层上无法正常运行,这也是大多数电梯故障会发生的状况。紧接着电梯就出现断电滑落的事故,只是因为电梯的保护措施才没有直接完全坠落,为救援争取了时间。 但电梯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断电?事后检查时确定楼层电梯的线路都是完好的,运行机器也没有出现异常报警。 在医院做完简单,确定两人都是普通的皮外伤,就可以原路回家了。 重新呼吸到外面新鲜的空气,时遇宁才总算缓过神来,有了死里逃生的庆幸。 他们差点就真的一起死在电梯里了。 “现在都没事了,我先送你回家吧。”陆南初走在后面看见时遇宁一瘸一拐却还走得飞快,担心他又把自己摔了,“别走那么快,小心摔着了。” 时遇宁走到石阶停下脚步,看见陆元元背着包朝他们小跑过来:“哥,遇宁哥,你们都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其实刚才在大剧院时,他们刚被从电梯井里救出来,时遇宁无意中瞥见陆元元从楼梯间里跟着人潮出来。 当时陆元元穿着纯黑色袍子,别着胸针,神情穆然的模样和人潮显得格格不入。而现在陆元元已经换了衣服,但那枚胸针依然还别在她的外衣上,靠近就看清是一枚别致的五瓣桃花胸针。 -- 第69页 “元元,你怎么过来了?”陆南初不知道刚才陆元元也在大剧院,诧异问起。 陆元元愣了一下才低声说:“我在大剧院刚看完舞台剧出来,听说电梯出问题了,过去看时遇见了你的同事,是他们告诉我的。” “你是去看《海宴》十年巡回舞台剧?”时遇宁不觉得还有其他的可能,毫无意外就见陆元元抿了抿唇就点头:“是。我是《海宴》的死忠粉嘛,理所应当支持一下。”她笑起来有些腼腆,像个思春的小姑娘提起心爱的情郎,弯弯的双眸闪烁着亮光。 不过陆元元就像只是过来看一眼他们的,见他们的确都没事就说得赶回学校,今晚还有三节晚课。 转过身后她抚了下别在外衣上的桃花胸针,那是距离心脏最近的位置,她能够感受到心脏在她的胸腔里砰砰跳动着。 程老师说,她并没有死去,她只是换了一个方式在延续着她的生命。 死亡是不可控的最终结局,但她从未后悔签下器官移植,这是她纯挚的初心,只是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人利用了。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柳园的桃花已经开了又谢,一切都终将要结束。 陆南初本来是要送时遇宁回家,只是在途中接到郭谌的电话。 郭谌先是问了他的情况,才说起那电梯很可能有问题。 “是发现了什么吗?”陆南初问。 “和之前云嘉商场转灯坠落的情况很像,不过没有确凿证据。”郭谌也在回警局的路上,电话那边燕耿好像说了句什么,郭谌停顿了一下就又道,“还有一件事,交警大队那边传来消息,之前指控李晔社交帐号冒名顶替的那个大学老师死了。今天下午在东江西路发生车祸,当场身亡。” 得知白锦瑟意外身亡的消息,陆南初倒并不是太意外。 在电梯里的时候时遇宁就跟他说过,来跟他们见面的白小姐很有可能就是当时指控李晔的证人白锦瑟;之前就是因为罗育淮发来信息告诉他们白小姐发生意外了,他们才提前从演出大厅出来。 东江西路就是院后面的街道,也就是说白锦瑟是在前往大剧院途中遭遇车祸的。 即使还不知道是否有其他证据,陆南初也不觉得能是真正的意外事故了。 当时白锦瑟是带着晴天项目的账本来大剧院和他们见面,这个账本是之前警方追查的晴天心理基金会阴阳账本的重要证物。如果白锦瑟是死于谋杀,也就是有人不希望这个账本落入警方手中,在车祸后肇事者肯定会拿走当时白锦瑟带在身边的账本。 结束了通话,陆南初才回头告诉时遇宁:“白锦瑟已经遭遇车祸身亡了。” “所以她真的是今天要来和我们见面的白小姐?”时遇宁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我还不能确定,得先回警局处理。”陆南初的脸色很难看,青天白日之下发生这种恶性案件,和之前的连环谋杀案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南哥,要不你先回警局吧,你们办案的事要紧。我自己就可以回去的。”时遇宁同感觉得不简单,看起来陆南初也迫不及待想要探悉真相了。 陆南初却固执地坚持:“这边离到家也不差这段路。而且我也不放心你独自回去,路上这人来车往的,也不安全。” 时遇宁就顺着杆子往上爬了:“那我也不敢一个人回家了。我们刚被困在电梯里,回去还要坐电梯上楼回家;我不敢一个人坐电梯了,要是再发生电梯故障,没有你和我一起,我如果被困在电梯里会吓死的。” 他觉得他算是易倒霉体质,一旦遇见倒霉的事情,霉运就会滚滚而来。 听他这说得半真半假的话,陆南初不禁苦笑;这电梯故障到底是意外还是蓄意为之都不好说,目标是冲着谁来的更不好说。本来他是不希望小时卷进这案子里的,结果转身小时就被sunny那伙人扯进来了,也是让他头疼的事情了。 不过陆南初还是安慰他说:“哪会这么巧,连续发生电梯故障就都让你遇上了。” 两人说着时,车已经开到了楼下,陆南初在楼下的临时停车位停车:“我送你上楼,看着你进去关上门吧,这下总不会有危险了吧。” “这就不用了。”时遇宁已经推开车门准备下去,扭过头要有说,“反正楼层也不高,我爬楼梯上去就行了。” 陆南初觉得本来也不差这几分钟的事,就下车坚持送时遇宁上楼到家门口。 临走前,时遇宁又叫住了他:“南哥,那你今晚要加班吗?你今晚会回家吗?” 莫名觉得他的语气变得温情脉脉起来,陆南初觉得他可能是今天太害怕了,才应道:“现在也不知道,看情况吧。如果你害怕的话,睡前可以听听轻音乐,能舒缓心情。” 时遇宁有些遗憾,就点头答应:“好,那你们也要小心。” 第42章 柳园春(4) 回到刑警办公室,陆南初就收到来自同事们充满关怀和担忧的目光。 轮到燕耿作为第n个问候者过来,陆南初才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我这不还好好活着吗?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好像我已经挂在墙上一样。” 燕耿很耿直地表示:“郭队还说了,如果陆队回不来了,队里一定会将陆队因公殉职的壮烈前事教导给我们年轻人,让我们多向陆队学习。” -- 第70页 陆南初满脸疑惑问好。 郭谌的消息渠道挺多的嘛!别人知道的事他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他还是知道,连他去和白锦瑟见面的情况都能知道了。 燕耿刚转身半步,就遇见舒满月似笑而非地过来:“小燕同志,瞎传谣言可能明天就被拉去训练场跑十圈了。” 只是小燕同志不吃这套:“我以前在警校的时候体能考试都是优秀的。” 舒满月不再理他,正色过去将交警大队那边的资料交给陆南初:“陆队,这是你要的今天下午东江西路车祸的详细报告。肇事者在车祸发生后逃逸离开了案发现场,肇事车辆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是在东江湿地公园;现在已经在东江湿地公园的公共停车场找到了肇事车辆,但肇事者已经不知所踪了。” 一同被送过来的,还有一段从路边监控截取出来的案发现场视频。 当时是人行道绿灯时间,那辆没有车牌的黑车突然发动撞上正常过马路的白锦瑟,肇事车主下车拿走了白锦瑟的背包然后上车逃逸了。肇事车主穿着一身黑,戴着黑色口罩和黑帽子,遮得严严实实,已经很明显这就是蓄意谋杀,他们的目标就是白锦瑟以及白锦瑟携带在身边的背包。 普通的肇事逃逸要找到肇事者并不难,但在有预谋的肇事谋杀中想要找到凶手,可就不容易了。 幸好现在是找到了肇事车,顺着这辆车找到车辆购买信息,总能顺藤摸瓜找到线索。 如今白锦瑟遭遇车祸死亡,陆南初才说起他今天去大剧院的缘由。 如果大剧院的电梯故障也是人为所致,今天发生的一串连事情串联起来才更加恐怖。 有人不希望白锦瑟将账本交给警方,于是在白锦瑟来大剧院的路上制造了这场车祸将白锦瑟杀掉;另一边算准了他们从表演大厅出来的时间,制造电梯故障想要将他们摔死。 电梯这种公共设施都能被动手脚制造事故,这不安全指数也太高了。 他们命硬逃过一劫,但白锦瑟却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谋杀了;这简直不能想象是发生在法治社会的事情。 白锦瑟遇害被定性为谋杀后,罗育淮的嫌疑顿时被无限提高了。 这次见面本来就是罗育淮促成的,所谓的账本就是诱饵,将证人骗出来杀人灭口。 罗育淮在警方面前坦言白锦瑟的死和他毫无关系,他是最不希望白锦瑟出事的人。 “白小姐在晴天计划中确实在帮我做着财务的工作。但那并不是阴阳账本或者洗|钱之类的事,那是晴天计划最重要的一项公益基金。”罗育淮首次在警方面前讲述关于晴天计划的真相,“其实在晴天计划创立之始的初心,就是SLT基金会。” “SLT基金会?”燕耿不解,“这个基金会并没有听说过。” 罗育淮心中阵阵酸苦,低头沉默了片刻才解释道:“SLT,就是晴天(sunny)、爱(love)和宽容(tolerance)的首字母缩写。SLT基金会是为每一个遭受网络暴力的人提供金钱和法律的帮助,和晴天心理基金会的功能是相辅相成的。” 晴天计划和云大的梦想成真计划其实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九年前云大心理系的南翎教授在东江电台开通了一个专栏“心声夜话”,接受听众投稿咨询然后进行解答。 “心声夜话”电台开通后南翎教授连线的第一个听众是一个遭遇了网络暴力的孩子,他在电台中向南翎教授诉说他的遭遇。南翎教授很同情他的遭遇,跟他连续连线了三天后,就起了意思想要为遭受网暴而诉苦无门的受害者提供援助。 一开始南翎和梦想成真计划的其他几位发起者商议,在梦想成真计划的基础上再设置一项公益项目,初始也获得了一致认同。为此那年他们当中的一位社会学教授还进行了一个相关课题的研究,发表了几篇论文,形成了以“心声夜话”电台为主阵地的反网暴组织。 但在八年前却发生了一件事情,就是他们在为一位遭受网暴的受害者提供法律援助时不幸败诉,舆论反噬牵连到“梦想成真”计划,东江电台也迫于压力关闭了“心声夜话”频道。 南翎为保全“梦想成真”计划,就将关于“心声夜话”频道的资料全部托付出去,而受到托付的就是后来晴天计划的发起者。 再到后来南翎离世,云大的教授也相继退休,梦想成真计划也就逐渐没了声响。 “因为‘心声夜话’电台的前车之鉴,所以SLT基金会注册成立的时候,并没有直接挂在晴天计划名下。SLT基金会的负责人也并不是阿嫣,而是白小姐。”罗育淮交代得很清楚了,从晴天计划的前因后果等情况一一说明。 晴天心理基金会投资建设的心理咨询机构遍地开花,其实晴天心理基金会就是为SLT反网暴基金会进行筛选受害者的。 南昭在监控室里听着罗育淮的讲述,也特别感慨:“当年我姑姑和几位老师创建了‘心声夜话’电台频道,可谓是开始得风风火火,也结束得轰轰烈烈。” 网络暴力其实是很特殊的一个话题,在网络大时代中网络暴力就是一个定时炸弹。 就像九年前南翎他们以“心声夜话”电台为主阵地搞得风风火火,当时在社会上支持他们的人都特别多;但自从八年前那次诉讼失败后,他们遭到网络舆论的波及之后,曾经支持这个组织的人大部分都销声匿迹了,大概也是害怕了,害怕会牵连到自己。 -- 第71页 舒满月调出八年前“心声夜话”资料详情,但关于当年那场失败的诉讼的资料却并不多。 如今所能看到的只说是因为证据不足,才导致的败诉。 受害者是一位名叫谢婉的临宁君承律所实习律师,因为狂热追星跟踪明星而失足坠楼变成植物人,至今都还没有醒来。网络上明星的粉丝各种喷她做私生饭摔死了都活该,牵连得她的家里人都不得安生。 而求助者,就谢婉的母亲。 “陆队,郭队······”舒满月的声音突然变得惊恐,她起身快步过来喊他们二人,“八年前那个败诉的案子的受害人名叫谢婉,网上据称她跟踪的人就是江安序,而报料人是江安序的前助理。” 怎么这事也跟江安序有关了?这人还真是无处不在。 娱乐圈明星数不胜数,但最近被发掘出来出问题的总是江安序周围的人,这可不是运气差或者什么原因就能解释的。 但在搜索谢婉的时候,也很意外在网上找到“谢婉母亲”的相关资讯。 在谢婉变成植物人后的第二年,谢婉母亲在宁江投江自杀,幸好被巡逻的水警救起。 之后谢婉母亲就开始以三天一次的频率在宁江投江,混到临宁的警察全部都认识她了。写这篇资讯的人称谢婉母亲是作秀表演式投江,恶意地说真的想死的人根本不会大张旗鼓地天天来水警面前投江,在家里随便找一条绳子网上一挂就行了。 其实不管谢婉母亲投江的行为是什么目的,但这篇资讯的作者堪称恶毒。 舒满月觉得这个谢婉的母亲真的很可怜。谢婉都已经变成植物人了,她是不是私生饭也无人知晓,但在她母亲看来自然是相信自己女儿的;况且即使她是令人不齿的私生饭,她的家人也不该是被所有人辱骂骚扰。 这篇资讯的发布时间是2016年4月12日,而仅在一周后谢婉的母亲在家中喝农药死了。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利用舆论来杀人,事后也就不需要负任何责任了。 问讯室里罗育淮也是这样说:“这世间最可怕的东西就是舆论了。即便问心无愧,也受制于人言可畏啊。阿嫣说,希望每一个人的明天都会是个美好的晴天,所以就有了晴天计划,有了晴天心理基金会和SLT基金会。” 这话说得,很让人动容。 “所以,四年前程女士死亡的真相到底是什么?”燕耿咬字清晰,显得他现在还很理智。 “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我现在就应该是站在法庭上,或者是进了监|狱里,总之不会是在这里了。”罗育淮语气很果决,甚至不觉得在警察面前说这样的话相当于故意挑衅,似乎他确实是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燕耿将案录翻到另一页,继续追问:“那sunny呢?你和她又是什么关系?你们是否认识?是否见过面?” 在听到sunny这个名字时,罗育淮微微皱起眉头:“如果说有交集,也就是她送给我一封信,是······阿嫣的遗书。我没有见过她的。” 第43章 柳园春(5) 罗育淮是一个很难缠的人,这一点在陆南初在最开始调查晴天心理基金会时就知道。 而回归到这个案子本身,谁是最希望白锦瑟这个证人以及她手中的账本消失的,反而罗育淮的话被证实后他的嫌疑也大大降低了。 他说白锦瑟和程绮嫣是大学同学,关系很好。况且白锦瑟还是SLT基金会的负责人,他如果谋害白锦瑟还不如直接回家自挂东南枝,都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下次再有sunny的消息,希望你能主动联系我们。”末了燕耿又添上一句。 罗育淮满口答应:“那是那是。警察同志,你们放心。” 在警局里罗育淮说得千好万好的话,离开后就好像什么都没有说过了。 肇事者还没找到,但肇事车的车主却找到了,是个很倒霉的兄弟。 车主自述他的车在前两天就被连车带车钥匙一起偷走了,他还在南城警局立过案的,没想到隔天丢的车就被偷车贼开着去撞死人了。 这种悲惨事件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杯具一枚。 技术室在肇事车上提取指纹,也没有找到痕迹,可见肇事者从偷车到行凶是有组织有同伙的预谋行为。 秦徵送过来白锦瑟的尸检报告,直接死因是多处脏器破裂导致的体内大出血。 调查白锦瑟的通话记录,在一周内她的两百多个电话主要来自一百二十七人,主要是学校里的领导、老师和学生,然后就是和罗育淮的来电信息。 而查到罗育淮所说的SLT基金会,确实是在七年前和晴天心理基金会同一时间注册,负责人也的确是白锦瑟,和罗育淮的说辞没有太大的出入。 相比于晴天心理基金会,SLT基金会低调得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就连在网上搜索都只能搜索出来一个根本不像官方的官方网站。 官网首页有一个跳转键,想要继续进入分频道就需要邀请码了。 相当于这是一个半放开的网页,在公共区域只能看到每年捐款的来源和去处。 输入从罗育淮处拿到的邀请码进入私域页面,里面的信息就很齐全了。 但因为这个基金会的隐秘性,每年的捐款者都不多,最初几年的捐款数目都是寥寥可数。SLT基金会采取编码匿名制度,个人编码也就是在刚进入官网时输入的邀请码;而在捐款栏中很多数额的捐款都是同样名字同样编码的人,比如有几个账号是固定每月都会往SLT基金会捐赠一笔捐款,几年如一日从未间断。 -- 第72页 这些每月捐款的人里面有白锦瑟、罗育淮等人,只是翻看到之前出现的几个名字时就令人觉得不寒而栗了。 之前在晴天心理机构跳楼自杀的心理咨询师徐柏,他也是每月都往SLT基金会捐赠固定金额五千元;但在当时警方调查徐柏的流水账信息时并每月任何资金流入SLT基金会的痕迹,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是通过现金形式进行捐款登记。 晴天心理机构的心理咨询师的工资并不高,也每月任何证明显示徐柏还有其他副业的资金来源,相当于就是他每月将一半的资产捐给了SLT基金会,而且他还是晴天心理基金会的志愿者。他在云应有车有房,但也很难想象他到底怀着怎么样的想法完成这一切。 “也有一种可能。当时徐柏的遗书中提到他爱慕的姑娘在多年前已经离世了,可能这个姑娘的死和网络暴力有关,或者是SLT基金会帮助过这个姑娘;所以在这个姑娘离世后,徐柏才会一直给SLT基金会捐款,希望能帮助到更多遭受网暴而无力自救的人。”陆南初提出这种假设,就获得了其他人的认同。 这确实是最有可能的一种假设,那么徐柏的一切行为都能合理解释了。 因为爱慕的姑娘的离世,让徐柏只能将人生的希望寄托在公益上。他是晴天心理基金会的志愿者,又是SLT基金会的捐款人,很有可能也知道SLT基金会和晴天计划的关系;那时候正是关于晴天计划和罗育淮的各种谣言满天飞,徐柏相信了,觉得一腔真心喂了狗,世界的希望都崩塌了,于是就去找他爱慕的姑娘了。 现在从SLT官网所能查到的,徐柏的第一笔捐赠······是从七年前SLT基金会刚注册成立时就开始的,也就能排除SLT基金会帮助过他爱慕的姑娘这种可能性了,而那姑娘离世也至少是在七年之前的事。 但如此种种均为一种设想,徐柏自杀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么,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谁也不能完全确定。 调查白锦瑟和SLT基金会竟然还能查到和徐柏有关的信息,也算是意外收获。 “陆队,这里的名单还有一个人,捐款频率是半年一次,捐赠数额从两万到五万不等。这个编码也是从七年前开始捐款的,原本的捐款名字叫‘同言同语’,但到2016年2月的这次捐款,编码还是这个编码,名字却改为······”看到后面的名字,舒满月沉默了一下才继续说,“永远悼念天蓝水。” 这个名字,就是之前陆南初在江安序的社交账号评论区见到的那个极端黑粉。 永远悼念天蓝水! 这个“永远悼念天蓝水”在社交软件上就是一个黑子,行为是键盘侠的行为,网暴者会做的事情他一样不落都做了。但这个账号却是SLT基金会这个反网暴组织的捐款者,连续捐款多年,捐款总数额都能达到二线城市房子的首付了。 这个人,就像是有人格分裂一样,总之是不太正常。 除非社交软件上的那个“永远悼念天蓝水285”和SLT官网上的大善人“永远悼念天蓝水”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SLT官网藏着太多秘密了。 陆南初继续翻看着SLT捐款名单,唯一庆幸的是没有在这里看见疑似时遇宁的名字,看来他和SLT基金会应该是没有关系的。 但小时是认识白锦瑟的,甚至于说小时是白锦瑟留在云旗收集信息的人。 在捐赠信息的右侧栏可以点击看到捐赠人的寄语,徐柏的捐赠寄语也就是他之前在遗书中写到的那句话。 “希望明天会是个美好的晴天。 我和你在自由地飞翔。 我真的好爱你。 我真的好想你。” 世间悲剧,大概就是和相爱之人天人永隔了。 而“永远悼念天蓝水”的捐赠寄语和徐柏的捐赠寄语有异曲同工之妙。 与徐柏的寄语相同,“永远悼念天蓝色”的寄语和他的名字一样走悼念风格。 “世间最大的痛苦是与爱人分离, 命运惩罚我失去了你。 希望再也不会有人承受我的痛苦。 希望所有人都能和爱人永远在一起。” 看起来又是一个因为网络暴力失去爱人的可怜人,人间悲剧的可怜人。 SLT官网的信息含量太多,捐赠者寄语都快变成受害者聚集地了。 徐柏的寄语全篇抒情,“永远悼念天蓝水”的寄语就完全是悲情文青范。 但这些和白锦瑟遇害到底会不会有关系?凶手是冲着SLT基金会的账本去的,也就是说账本是有对凶手和他同伙不利的东西,才让他们敢在青天白日之下行凶谋杀。 谁会知道那天白锦瑟要去大剧院和他们见面?还能精准确定了白锦瑟的行动路线,正好在柳园外的新江西路将她拦截杀害了。 白锦瑟并没有深交的友人,能知道她的行动的人看似还真的只有罗育淮。 除此之外也不排除黑客这种生物的存在,随时潜伏在网络的某个角落窃取用户隐私。 “通知白锦瑟的亲属过来了吗?”看见罗育淮走后,陆南初才想起白锦瑟的亲属一直没有过来警局。 白锦瑟最亲近的亲属就是她的侄女白丽华;白丽华在临宁工作,今天下午听到消息已经买机票回来了,现在应该还在路上。 现在真的是一个案子还没结束,就有一大堆别的案子接囧而来。 -- 第73页 做刑警的从来不拒绝天马行空的怀疑,毕竟现实是真的根本不讲逻辑。至于怀疑是否落实成真,就全凭证据说话了。 肇事者没有找到,幕后指使也没有痕迹。 交警大队调看全路段监控追溯肇事车在出事前的行动轨迹,这辆车在之前是套了**并频繁更换车牌号,导致追踪困难,车辆几次出现在监控中的地点分别是尚荣酒店和大剧院外;肇事车在柳园绕了一大圈到东江西路将白锦瑟撞死,然后逃到东江湿地公园弃车逃匿。 从这辆车被盗到出事这段时间,肇事车都是被套了驾车牌停放在尚荣酒店外面的公共停车位。 全程明目张胆,没有任何遮掩。 虽然SLT基金会的账本被凶手拿走了,但在白锦瑟的电脑中还储存着一份电子帐本,是半年前她整理出来通过电子邮件发送给罗育淮的那份文件。 账户等信息都没有太大的漏洞出入,也暂时没有看到帐头还有牵扯到其他人员。而有人费尽心思抢走账本杀人灭口,只有可能是近半年来的账本有见不得光的东西;包括SLT基金会的捐款账目是季度性公布,从7月的捐款详情就还没有统一公式了。 第44章 柳园春(6) 8月30日晚上八点,云应传媒大学发布了一则讣告。 按照惯例学校的老师过世后,云传都会在校园网公示讣告,以表哀悼。 但云传在今晚八点发布的这则讣告,因为信息含量过大,引起了警方的注意。 “我院新媒体专业老师白锦瑟今日15:40分在东江西路遭遇车祸,不幸身亡。 沉痛哀悼白老师的离世! 然而白老师遭遇车祸并非意外而是人为,凶手故意制造车祸杀害白老师后潜逃,至今不知所踪。 警示各位老师同学,近日注意自身安全,珍爱生命远离危险人员。 期盼早日抓到真凶,愿白老师安息。” 从白锦瑟遭遇车祸死亡到现在过了四个小时,云传得到的消息应该是白锦瑟因车祸离世,具体详细警方还在调查。云应警方还未公布详情,云传就言之凿凿地发布公告说白锦瑟是遭遇谋杀的,好像已经掌握了确凿证据。 仅在云传发布讣告后五分钟,云报等几个地方权威媒体号也在社交软件及公众号发布信息,比云传还要确凿地说今天下午东江西路发生了一起恶行谋杀事件,死者系云传新媒体专业老师,而凶犯弃车潜逃下落不明。 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获取的信息? 真假掺半的消息效果很明显,已经在评论区引起了小范围的恐慌。 [黑色星期五:这到底怎么回事?又发生谋杀案了?太恐怖了吧?] [祈祷平安:我已经很恐慌了。我朋友今天下午就在案发现场,听说特别恐怖。] [乳酸菌酸奶:瑟瑟发抖,我真就不敢出门了。] ······ 消息持续发酵了差不多十分钟,云报就首先撤回了刚才这条信息,并置顶了新发公告表示他们的账号被盗了,上一条信息并非出自云报编辑部之手。 跟着云报的节奏,之后的几个社交媒体纷纷撤回原信息表示遭遇盗号发布,到最后连云传也表示那则讣告是盗号者所为,并重新发布了讣告,正常地陈述事实并表示哀悼。 云传迅速报警,声称学校系统疑似遭到黑客攻击,管理人员登入系统后频频闪退,可能会导致学生的隐私信息泄露。 黑客既然能够攻克云传的系统伪造公告,想窃取云传学生的个人信息也就轻而易举。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澄清第一则讣告确实是被黑客攻击后发出的,云传担心不及时澄清会被认为云传故意造谣传谣,影响到学校的声誉。 接到报案后,技术室那边负责网络监管的同事都觉得很大可能又是那几个“老熟人”了。 这次sunny的行动比之前都要嚣张。 宋湜排查了之后说根本不是黑客入侵云传系统,而是社交网的系统的入侵了。 黑客借助爬虫工具进行大数据筛选,然后在社交网的系统中嵌入了一段新代码,能够自动抓取大数据信息进行信息替换。也就是说无论这些媒体原来编辑的内容是什么,但在信息发布的那一刻会被自动替换为黑客提前编辑好的内容,高科技十分智能。 并且这个智能程序是真的可以完成“顺着网线来抓人”的流程。 云传的系统频频卡顿,纯粹是因为云传的服务器太辣鸡了。 之所以确定这次黑客攻击是sunny所为,是因为这次嵌入的程序和上次sunny攻击社交网系统删除信息后留下的程序代码,完全就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sunny和江安序一样,真的就是无处不在。 sunny有这么高能的技术,却是来搞破坏的,就很让人难受。 白锦瑟的侄女白丽华是在凌晨两点下飞机的,连夜赶到警局。 她还是学生打扮的模样,背着书包进来;看见警察就开始哭,滚滚泪水从明亮的大眼睛里疯狂落下,就站在大厅里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舒满月来接她,连忙给她拿纸巾擦泪:“你是白丽华吧?” 她点头,声音哽咽:“是,我是白丽华。” “我是刑警大队的舒满月。跟我过来吧!”舒满月带着白丽华过去休息室,然后倒了一杯水端给她,“喝点水吧?你是刚从洛兴回来的吧?” -- 第74页 “是。”她捧着水杯低头道,泪水再次蜂拥而出。 陆南初让舒满月来接白丽华,也是让舒满月来安慰她的意思。 白锦瑟是白丽华唯一的亲人,得知白锦瑟离世的消息,她应该是最痛苦的。 白丽华和舒满月是年岁相仿的。虽然她看起来像是学生的模样,其实她已经二十四岁了,在洛兴做小学语文老师。 “警察同志,我姑姑她真的······”白丽华顶着红肿的双眼问起。 “是,白锦瑟在今天下午遭遇车祸不幸离世。”舒满月尽量说得委婉,语气也放缓了许多,“我们通知你回来云应,也是因为你姑姑的事。” 白丽华用纸巾擦着泪,低声抽噎着:“我想去看看姑姑,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姑姑了。” 舒满月只能告诉她还需等到明天,白锦瑟的尸体在医院里,秦徵他们法医警察在医院尸检结束后就将尸检报告送过来了。 “这是白锦瑟的尸检报告。”舒满月将尸检报告递给她,“白锦瑟的车祸事故还有些疑点,所以也希望你能协助警方的调查。” “啊?”白丽华脸上闪过几分错愕,泪眼婆娑地望向舒满月,“什么意思?我姑姑不是因为车祸离世的?” 她在天上飞了几个小时,刚下飞机就往警局过来,不清楚今晚云传讣告的乌龙大事件。 舒满月接到指示,才将白锦瑟遇害的真相告诉她,并让她暂时保密。 白丽华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犹豫着问:“可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姑姑一没钱二没势,也不和别人结仇,怎么会被人谋杀?凶手又是什么人?” 舒满月只说警方还在追查,捉拿逃逸肇事凶手。 “谢谢警察同志,能抓到凶手就好了。”白丽华抽噎着低声说。 安抚了白丽华,舒满月才过去办公室,燕耿看了监控很好奇地跟她说起:“这个白丽华看起来像个中学生,完全看不出是个小学老师。” 其实刚才白丽华哭得那么厉害,舒满月都是将她当成孩子一样哄着。 “她也挺可怜的,唯一的亲人就这样走了。”舒满月无奈叹气。 白丽华在休息室里坐了一会,突然看见面前的手机亮起,有一条未读新信息。 点开未读信息,她的瞳孔骤然放大。 未读新信息发送号码的备注,是姑姑。 “丽华,当你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 不知道意外会在什么时候来临,但我能知道最近有人在跟踪我。 你收到这条信息后,立刻回到云应,回到家中,我给你留了东西在家里。 你从你房间的床头柜里拿到那张电话卡,之后二十四小时切记要将那张电话卡随身携带。在这期间会有人联系你,你不用害怕,她是姑姑的朋友,她会保护你的安全。” 看完这条信息,白丽华只觉得毛骨悚然。 姑姑已经去世了,那这条信息应该是定时发布的! 但也不对,姑姑是被人谋杀的,她怎么知道她会在今天遭遇不测,然后正好设置了今晚发出这条信息。 在姑姑遇害后,警方肯定也会检查姑姑的手机信息和通讯记录,但他们显然并没有发现这条信息的存在。 现在姑姑的手机和手机卡应该是在警方手中,也应该没有人能拿到姑姑的手机,冒充姑姑来给她发这条信息。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很恐怖,就像背后有一双眼睛在黑夜中无时无刻地盯着她。 过了一会看见刚才的女警又过来,白丽华才不安地开口问:“警察同志,我姑姑的手机在吗?我,我想看看我姑姑说不定在备忘录或者给我留下只言片语的。” “这个很抱歉,暂时帮不到你。白锦瑟的手机在车祸中损坏,无法进行复原;备忘录中的记录也找到了。”舒满月遗憾表示。 得到这个答案,白丽华并不觉得意外。 如果姑姑的手机已经在车祸中损坏,那就只剩下两种可能。 要么是定时发布信息,要么是有人复制了姑姑的手机卡帮姑姑发出这条信息。 白丽华的头脑很清醒,也很快反应过来,决定先回家去看看姑姑给她留下的东西。 姑姑突然遇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也许她回去就能弄清楚了。 等舒满月离开后,白丽华就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警局。 天将要亮了,她在路边搭车回家,到目的地下车时天已经完全亮了,看手机正好是凌晨五点。 从昨天得知姑姑的死讯,连夜赶回云应,再到现在,白丽华都一直紧绷着神经,不敢有丝毫松懈,生怕错过了重要的讯息。 进到家中,白丽华按照那条短信指示的回到她的房间,打开床头柜。 床头柜里确实有一张电话卡,还有白锦瑟留给她的一封信。 第45章 柳园春(7) 舒满月发现白丽华失踪后,担忧之余连忙联系白丽华的手机。 白丽华接通了手机,说自己有些不舒服,就回家去吃药。舒满月并没有怀疑,只是叮嘱她最近要小心,注意安全。 接通电话的时候,白丽华正站在床头柜前,拿起白锦瑟留给她的信。 白锦瑟大学修的是文学专业,性格也是妥妥的文青范,这封信就全篇风格一致。 -- 第75页 最后的最后,白锦瑟的语气变得无限叹惋。 “我这一生最不后悔的事情,就是无所畏惧。 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见了四个至交好友。 一朵桃花,花开五瓣。 风吹落后,我们终究散落在天涯。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若有来世,希望还能做枝头的那朵桃花。 即使被风雨打落,也能化作春泥更护花。” 看完信,白丽华小心翼翼地将信折叠起来,放回原来的地方,然后用床头柜里的电话卡换下了手机里的电话卡。 也许她还能为姑姑再做什么的!尽管她能做的并不多! 仅过了五分钟,就有一通电话拨打进来,提示是境外手机号。 白丽华忐忑地接通了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好,请问是白丽华小姐吗?我叫sunny,是你姑姑生前的朋友。” “是。我姑姑在信中提到你了。”白丽华低声说,犹豫了一下她又道,“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我都可以的!” “你请假几天回来?”sunny反问她。 暑假即将结束,学生们就要开学了,白丽华应该不能在云应待太久。 白丽华算了算时间道:“我请了一周的假,算起来还能在云应十天。” sunny说十天也足够了:“7号台风即将登录了,你在家里也要小心,要做好防护!” 回头望向窗外,天色灰蒙蒙的阴沉,大有黑云压城之势,新的台风就要来临了。 “谢谢,我会小心的。”白丽华收回目光,轻叹了一声说。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希望能邀请你看一场精彩绝伦的舞台剧。”sunny轻笑,像在酝酿着一场大阴谋,“我想你会喜欢的。那场你姑姑想看,却没有看到的舞台剧。” “是《海宴》吗?”白丽华问。 “是。杀害你姑姑的凶手,也会来到舞台剧的现场。你想看看那人是谁吗?”sunny嗤笑道,引诱白丽华答应她的邀约,“你若过来,我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白丽华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好。什么时候?” sunny说就在今天下午两点,依然是在柳园碰面相见。 下午两点,台风也将要登陆了。 大雨倾盆,天雷滚滚,云应被笼罩在阴雨连绵中。 王璇乘坐昨晚十点的飞机回国,本应到中午十二点在云应机场降落。只是因为台风北偏在云应登陆,航线偏航在简城降落;王璇下飞机后就联系了云应警方,但在这通电话后,王璇就失去了联系。 与此同时白丽华也联系不上了。 白丽华的手机追踪最后是出现在白锦瑟家中,但她已经离开家中了。 舒满月说起白丽华今天早上说因为身体不舒服才回家了,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 “昨晚白丽华有什么异常吗?”陆南初翻看着白锦瑟的案情报告,正看到白锦瑟的最后一段通话记录的文字版,一边问舒满月。 “也没有。她一直在哭,问我关于白锦瑟的事。”舒满月思索着说起,“她问了我白锦瑟的手机在不在,说想要看看白锦瑟有没有在备忘录给她留下什么话。” 这话在陆南初听来就觉得奇怪。 白锦瑟是突然遭遇车祸不幸离世的,她不会预料到自己的死亡,又怎么会给白丽华留下遗言? 也许白锦瑟确实在手机留下了什么,可惜因为手机损毁得太严重了,一时半会难以复原里面的数据资料。 白锦瑟的最后一次通话是在案发当天的中午一点,手机自动录制了他们四分钟的谈话并存在云文件上,警方是从白锦瑟的电脑找到这段云音频的录音。 不能确定和白锦瑟通话的人是谁,只能确定是一个女子。 这两人的对话就确实很有意思了。 刚接通电话时女子就很客气地向白锦瑟问好,就像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一样,然后白锦瑟又向女子问候最近过得怎么样。 这段没有任何意义的问候都用了差不多一分钟,白锦瑟才客气地说:“也要多谢你的安排。我都整理好了所有的东西,到时候一起交给警察。” “谢谢你。”女子却向白锦瑟表示道谢,白锦瑟的语气似乎也染上了轻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物证和证人的证词都放在一起了;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前面的铺垫也差不多够了。正好拿他们来祭天,也算是对吴律师的答谢了。” 陆南初在这一段做了标注。 这个和白锦瑟通话的女子是谁?最后她们在通话中提到的吴律师又是谁?这些在白锦瑟的社交关系中完全查无影踪。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也就是说当时白锦瑟过来见面的真实目的根本不是SLT基金会的账本,而是她们两人对话中提到的“物证”和“证人的证词”,很有可能这也正是白锦瑟遇害的主要原因。 如果能弄清楚白锦瑟的物证和证人证词究竟关于什么,也就能顺藤摸瓜查到杀害白锦瑟的凶手,甚至包括白锦瑟也许想要指证的人。 这和陆南初最初的怀疑倒趋向了一致性。 陆南初猜测这个和白锦瑟通话的女子,很有可能就是一直没有露面的黑客sunny。 小郑追踪到了王璇最后的痕迹,她下飞机后在十二点有回到云应的记录,然后用手机定单搭乘了出租车离开;警方联系到那位出租车司机,出租车司机说王璇是他收车前接的最后一单,他送王璇去了云应大剧院。 -- 第76页 外面雨势渐大,站在门后根本看不清大雨中的过往人车。 云应大剧院四楼F大厅,舞台剧《海宴》第四幕《神宴》随着故事的落幕走向尾声。 几位演员到台前谢幕,主持人致谢道:“《海宴》舞台剧十周年巡回演出,云应站表演顺利结束。感谢江老师和严老师的深情演出,感谢台前幕后工作者,感谢叶蓁老师,也感谢来到这里观看的每一位观众粉丝。” 白丽华坐在台下,她从未如此认真地看完了一场舞台剧。 读书时她也是《海宴》的书迷,即使到现在《海宴》还是她白月光般的存在。高三那年有一次她考了年级第一的好成绩,姑姑奖励给她的礼物就是叶蓁的亲笔签名和祝语。 “丽华,你看这些人多虚伪啊!”sunny凑到白丽华耳边轻笑说,“你不用担心,我答应了锦瑟姐会保护你的,就肯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白丽华觉得因为静坐太久而身体有些麻木了,直到表演结束后大厅的灯光再次亮起,才缓慢地挪动了一下身体:“我,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真相的书迷吧?” sunny依然笑意盈盈:“不,你是第二个,她才是第一个。” 顺着她的声音望去,白丽华看见坐在sunny另一侧的女生探头朝这边看过来,正好和她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很高兴认识你。”女生向她伸出手,莞尔道,“我叫陆元元,是云大文学系研二学生,也是《海宴》的书迷。” 白丽华疑惑地看向sunny,sunny就直接和陆元元握手:“元元,很高兴你愿意出来和我们见面。我是sunny,我们之前在网上说过话的。” 表演结束后,外面的风雨越来越大,大剧院的工作人员传下最新通告说希望观众暂时留在大剧院不要离开;外面下着大暴雨,贸然出行可能会有危险。 白丽华扭过手表看了一眼时间,北偏的台风即将登陆,现在肯定回不去了。 直到看见有警察进来,白丽华才恍然觉察到什么,回头时sunny早已经不知所踪了。 白丽华也躲到洗手间的最后一间,拉开窗门想要看看外面的情况。但外面风太大了,刚打开一条缝隙就拉不住窗门;暴雨哗啦啦地往里面洒,几乎在瞬刻就打湿了白丽华半身的衣服。 等她好不容易将窗门关上,上半身就完全湿透了。 大夏天的也不觉得冷,只是穿着湿衣服容易着凉感冒。 白丽华心里挣扎了一下,还是在洗手间的隔间里又待了一会才出去。 刚才进来的警察已经走了,刚才在C表演厅里面的观众也都散了,白丽华觉得安心之余又莫名有种说不出的情绪。 她还记得刚才sunny说的话。 警察不会因为她凭空的指证就给一个人定罪,到现在她必须要做些什么。 sunny说得很多,想要将凶手钉死在十字架上,只有用舆论来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否则恐怕姑姑死了都不能安宁,就像那个画师芃芃一样,死了都还要被人网暴。 她就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第46章 柳园春(8) 陆南初很重视王璇的证词,还有王璇交给警局的那封信,是她母亲王雨留下的。 王璇表情无辜:“警察同志,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了。我妈留下的那封信,之前我都没有打开看过;我外公和我妈去世的时候我还在读书,那封信并不是经我的手送出去的,我妈说会给我安排好一切,让我放心地跟小姨出国。” 如今那封信已经交给警方,陆南初看过一遍,存档备份后就送去技术处笔迹鉴定。 信,其实只是幌子。 王雨在信中根本没有提到指证之类的话,只是叮嘱王璇要好好读书,只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敦敦教诲。 但王璇和她小姨,还有被王雨托付的人,都以为王雨真的掌握了不得了的东西。 所以王璇在得到警方的联系后就迫不及待地回国,拿到了这封信;看到信后王璇根本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又是怀疑母亲留给她的信被人掉包了,哭哭啼啼要找警察求个公道。 到了警局王璇反而冷静下来了,又沉默地坐着神色黯然。 “你在电话中说你母亲和你外公是被人害死的,这些是你母亲临终前告诉你的,还是你听谁说的,或者是你自己推测出来的?”陆南初问得很详细。 王璇的神情突然变得犹豫,只是因为她对警察的畏惧才不得不如实说起:“是有人告诉我的……虽然也确实有我自己猜测的成分。” “那个人是谁?”陆南初追问。 “我不知道他是谁,好像是一个黑客,他说他叫H.L.的。”王璇说。 大概是这个世界太魔幻了,没想到sunny的对手H.L.也掺和进王家的事,看起来他们的目的还尤为相似。 王雨所托付保管信件的人就是白锦瑟,或者说是SLT基金会。在白锦瑟离世后,交托给白丽华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说王雨的女儿王璇即将回国,让她帮忙将王雨的信归原主。 而王雨和白锦瑟相识,就是因为七年前王雨父女卷入了那场网络风暴;王雨也不是笨人,事后细想就怀疑自己和云大附属医院都被人当枪使了,机缘巧合求助到SLT反网暴基金会,也因此认识了SLT基金会的负责人白锦瑟。 王雨临死前给女儿留下了一张约等于白纸的保命符,希望王璇再也不会参与进这些恩怨当中,平平安安长大认真读书工作,却没想到弄巧成拙了。 -- 第77页 毋庸置疑,白锦瑟和sunny的关系应该非同寻常,H.L.的行为就显得很奇怪了。 这个人到底是做什么的?看起来就像是纯粹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王璇想起又说:“但我没告诉过别人,连白小姐都不知道的。” 陆南初听着就点点头,问她:“那你还记得你母亲去世时的情形吗?能跟我说说吗?” “我妈,应该也的确是因为癌症去世的。可是,警察同志,你听说过食品安全问题致病吗?就是有毒的物质摄入人体,导致健康的人出现细胞病变,最终导致死亡。这也算是蓄意谋杀吧!”王璇又变得特别激动,害怕陆南初会不相信她说的话,“”我就是修读食品安全法的,我知道肯定是这样的。” 她的陈述太过离奇诡异,并且即使是食品安全致病,也不能推说是蓄意谋杀。 食品安全致病,可能是食物过期、变质、含有不利于人体健康的微物质,也有可能是食物相克。 而且只是王雨得病癌变离世,她的女儿却没有任何影响,除非她们母女从未同时进餐吃饭。 被指出了这一点,王璇脸上露出愕然的神色,语气也变得支吾:“我也不知道。也许,也许是因为我平时都是住校的,只有周末才会回家。” “那你说说你最初的怀疑是什么?为什么有人要谋害你母亲和你外公?”陆南初会斟酌考虑王璇的想法,“你可以大胆地说,我们都会听取你的意思然后求证事实的。” 她特意千里迢迢赶回来送这封信,之前应该确实没有看过信的内容。 即使王雨病死真的没有外界因素,但她很可能也确实知道什么,否则很难解释王雨为什么要故弄玄虚地搞出一封信寄托在SLT基金会。 就算只是一个幌子,王雨也做得像真的一样,为了保护她的女儿。 H.L.和sunny又掺和进来,更显得这事很不正常。 王璇眼前一亮,看见陆南初似乎愿意听她陈说的意思,但又有些担心地提前问起:“其实我妈真的很少跟我说家里的事情,这些都是我自己推测出来的,我也没有证据。如果我说错了什么,你们不会怀疑我故意污蔑好人吧?” “你完全可以相信我们。我们会分辨真假的。”陆南初给她一剂定心剂。 “我听说过一些传闻,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陆警官愿意相信我,我才敢说的。”王璇很谨慎地再三询问,才开口说起,“我外公从前在云嘉商场工作,听说云嘉商场背后还有些门路的。” 可能是她外公和她母亲得罪了什么人,或者无意中掌握了某些证据,才会被人灭口。 因为母亲担心她也会受到伤害,才留下一个幌子来保护她的安全。 王璇直接天马行空地推测了:“之前网上说我妈歪曲事实嫁祸医院,假装弱者来博取网友同情,挑拨医患矛盾。可是我们家只是普通人,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众矢之的?那些百万粉丝的大V媒体号,怎么就突然都来关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这个话题这么有争议吗?我想不明白,我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 她觉得她母亲可太冤枉了,莫名其妙就被扣上了“挑拨医患关系”的屎盆子。 “后来不是还查到根本不是我妈曝光的吗?那真正曝光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他才是真正挑拨医患关系、引导网络暴力的人吧?”她的语速很快,一连抛出几个问题,就像炸药爆破一样噼里啪啦,“如果网暴是有组织的结果,会不会是有人或者组织利用网络暴力来达成某种目的?” 说完这些话,王璇才稍稍平和下来:“警察同志,实在是抱歉,我可能有些阴谋论了。” 陆南初却并不觉得就完全是阴谋论。 之前李莯儿供述说,余小桦就是因为知道了某些东西,她才被迫将余小桦灭口。 众所周知,云嘉商场就是云嘉集团的产业;如果云嘉商场有问题,就相当于指证云嘉集团可能存在违法犯罪的勾当,这就像一枚惊雷炸弹突然空投下来。 云嘉商场董事长陈瑾越的弟弟陈瑄越和弟媳郑霈芷前不久就在云应遇害,如果说这还是和云嘉集团有关系,又到底是什么情况? 陆南初只能从别的方向切入:“那当时H.L.联系你的时候,他还有跟你说别的吗?比如说他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他和你母亲、外公认不认识,以及他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sunny的目的他倒是摸到了,据说是和四年前程绮嫣自杀一事有关,现在这条线索也逐渐清明了。 但H.L.就完全像一个搅混水的,没有目的,没有原因,只为了拆sunny的台。 可这次的情况又不一样,H.L.对于sunny的行径反而是起了促进的作用。 如果说这两个黑客突然握手言和了,看起来也不像是这么回事,那就肯定还是有别的原因,而王璇作为这个契机也就尤为关键了。 sunny最近的一次行动,也就是昨晚突然入侵了社交网的系统,把一群媒体号都黑了。 这相当于炸了那群媒体号的老家,现在一个个在社交网上暴跳如雷,想要指着鼻子骂黑客无耻扰乱社会治安了,叫唤让网警赶紧将扰乱网络安全的黑客抓起来的声音比以前都要大。 这都很好理解,这鞭子只有打在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疼。 网警那边处理这事也是焦头烂额,那个嵌入程序到现在都还没有破解开,而sunny和H.L.已经双双下线了。 -- 第78页 王璇摇头,说她只和H.L.联系过两次,第二次就是在她决定回国前夕,都是强调让她一定要拿到信向警方举报,然后就没有再说别的事情了。 “好的,谢谢你配合我们的调查。希望你能保持手机畅通,我们会随时再联系你的。”陆南初向王璇了解了各方面的问题,才送王璇出去。 暴雨渐减,新闻报道本该在云应登陆的第七号台风再次北偏了。 灰沉沉的雨天,王璇撑伞在路边走着,突然想起在第二次和H.L.联系时,他好像还说了什么的。 “如果你回到云应,可能会有一个叫sunny的人来找你。你不用害怕,她是个好人。” 后来她就听说,H.L.和sunny是同一领域的死敌,想起H.L.这话还觉得挺奇怪的。 这个H.L.不会是冒牌货吧? 第47章 柳园春(9) 时遇宁坐在窗前看雨,手机信号很弱,电脑断了WIFI。 四年前他是做编剧的,那时候他根本没想到四年后的某一天,他会在一个台风来临前的下午坐在电脑前敲着鬼故事。 一万字的短篇故事,作为《海宴》的同人文发在书迷聚集地。 他写的鬼故事,是比**还要毁三观的东西。 发出去三分钟后,评论区就被书迷攻陷了。 《海宴》的主体故事就是真海王浪子回头爱上纯情神女,还夹杂着强|制爱、追妻火葬场等经久不衰的热门元素,总之是让书迷们欲罢不能嗷嗷直叫的宝藏故事。 而时遇宁扔进书迷窝里的鬼故事,就是打破幻想的真暗黑通话。 在原小说的大结局,海神和祭司安菲最后终成眷属,也很符合HE的走向了。 时遇宁就续写故事,重点凸出婚后的一地鸡毛。 海神就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色魔,尽管他在为祭司的美貌所折服后,想要和祭司结为夫妻,也改变不了他是个浪人的秉性。 所以海神在遇见更加美丽的神女后就婚后出轨了,于是狗血爱情故事的画风变了,祭司决定要和海神离婚;最后在一次矛盾中海神杀害了祭司,祭司死后变成怨灵,附体在一个精灵身上,暗戳戳地收集海神的罪证将他的恶行公诸天下。 这是一个真鬼故事了! 这简直就是炸了书迷的老窝,大概也是第一次见到恶意这么明显的同人文,而且这同人文还直接发到家门口,这可不得了了。 书迷们就像被拽了尾巴炸毛的猫,在评论区里各种跳脚,觉得写这篇同人文的人不尊重小说、不尊重角色、不尊重作者、不尊重读者,能写出这种东西的人肯定心思歹毒。 时遇宁这边的网络很卡,断断续续刷出来新的评论,都是激动亢奋的措辞。 生气就对了!他敲这个鬼故事的时候也特别生气,简直是忍着恶心发出来的。 这种东西不能就他自己被恶心到,他还要共享这份恶心。 猝不及防被炸开的书迷在评论区各种叫嚷着,觉得无端被喂shi就很可恶了,OOC人物事小,不尊重人事大,并表示如果被叶蓁看到一定会被气得心肌梗塞。 “叶蓁都已经退网好多年了,你艾特她,她也看不见。”时遇宁还继续挑火。 挑火结束后,就退出社交网,也退出这场争端。 这边的房子隔音都不太好,他起身想要走进厨房,路经玄关正好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站在玄关仔细偷听,应该是几个女人的声音,至少其中有一个是陆元元。 “本来这件事情,我去做是最合适的。但我哥是警察,我怕我演技不好,被拆穿了。”这话是陆元元说的。 另一个女人则道:“我就无所谓了,到时候就让我去吧。” 她们又要去做什么?时遇宁不由担心起来,却听见她们就开始敲他家的门,是陆元元的声音响起:“遇宁哥,你在家吗?” 开门看见门外是三个女子,除了陆元元,他也认得出穿着黑色裙子的姑娘是白锦瑟的侄女白丽华,从前在他在白锦瑟的社交空间看见过白丽华的照片。 “你好,我是sunny。”另一个姑娘说道,朝他伸出手表示想要握手的意思。 sunny这个名字,可谓如雷贯耳啊! 时遇宁和她握了手,连忙说:“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在《海宴》书迷的话题里面放了那个故事,他们的反应都挺激烈的。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吗?” sunny言笑晏晏地反问:“十年前江安序就是因为出演了《海宴》的男主角海神,和你师姐做了银幕情侣才爆火一时的。你猜江安序的粉丝和《海宴》的书迷的重合度高吗?” 其实这个问题并不好说,演员粉和书迷的重合度也要依情况而视。 “曾经的海神和祭司新婚燕尔情意浓浓,也抵不住浪子本性,一朝决裂就是刀枪相对。咱们是日行一善的好人,可不能让可怜的书迷还被蒙在鼓里,还以为他江安序是什么善财童子呢!”sunny的语气比唱戏的还要好听,含着笑意说着最残忍的话,“童话里的故事都是骗人的,城堡里的王子也会弑父篡位的,娶了白雪公主的王子也会移情别恋。” 她说,李莯儿也挺可怜的。 别家粉丝塌房,最多难过几天就移情别恋;她家塌房子,直接先把她给整进局子了。 陆元元听着这话就不爽了:“她哪里无辜了?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她可是杀害芃芃的元凶,她死一万次都不够。” -- 第79页 作为余小桦从前的朋友,陆元元恨不得将李莯儿当场捶死,最见不得别人为她说话。 “她是罪大恶极,所以正好让她和江安序这对苦命鸳鸯一起去蹲监|狱。”sunny冷哼了一声,语气不善,“但我们的目的从来都不是李莯儿和江安序。牵线木偶有什么好害怕的,也就H.L.那个蠢货被人卖了还乐呵地帮人数钱。” “那你们要去做什么?”时遇宁听见了刚才她们的对话,问起。 “演戏,一场好戏。”白丽华开口说。 到现在他们就只能硬着头皮上,没有彩排就直接登台。 时遇宁要做的,就是在网上搅混水,讲着鬼故事将目标钉死在耻辱柱上。 这还是时遇宁初次和sunny在线下见面,在她们走后关上门回到电脑前坐下,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纠结着要不要给陆南初打个电话。 现在他就像个双面间谍,哆哆嗦嗦地不知道下一步得要做什么。 在他思索的时候,恰好手机屏幕就亮起来了,来电显示是陆南初。 “喂,南哥。”时遇宁接通了电话。 “小时,在家吗?”陆南初温和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最近台风雷阵雨天气,不要随便出门;今晚家里可能会停电,你先做好准备。” 时遇宁都是乖巧地点头:“好,我知道的。南哥,你突然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平时南哥可是大忙人,很少会为这种鸡毛蒜皮大的小事特意打电话过来说一声。 但陆南初的语气也越发温和:“刚才跟你打了两个电话,你都没有接通,还以为你有什么事!”停顿了一下又道,“你的小号是不是被盗了?” 半小时前他刚登陆了小号,暗戳戳搞了一波事情,然后就被当场逮住了。 “南哥,你怎么知道那是我小号?”时遇宁吞吞吐吐地问。 “最近盗号事件多发,总之你要小心些。”陆南初顾左右而言他地叮嘱,“我们在监测社交网时发现你的小号最新发布的一条动态,评论区出现的账号有很多都是我们重点监测的异常账号。” 之前在排查涉嫌网络暴力账号时,重点监测了一堆显示异常的账号。 陆南初担心他,不知道时遇宁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时遇宁得了sunny的指点,她言之凿凿说这一招就叫引蛇出洞,前期充分预热才能顺利将那群脑缺的网友收为己用,还能提前甄别真网友和背后有人的水军。 时隔十年《海宴》因为十年巡回舞台剧再次引起话题,在这个话题聚集地里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人,书迷、IP衍生粉丝和闻风而来的营销号。 sunny确定之前她嵌入社交网系统的那段程序还没有被攻破,就让时遇宁简单粗暴地往话题里面扔一个内涵十足的雷包,然后就能顺着评论将这三类人详细地分门别类了。 “南哥,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行不行?”时遇宁在心里斟酌了一下才决定说,“我和sunny已经见过面了。我,想向你请教几个问题。” 他握着手机,连手都是微微颤抖的,本来在心里转过的话却一时半会说不出口。 那边陆南初已经答应了,时遇宁才问:“你有喜欢的人吗?是你想要和他过一辈子的人。” “没有。”这一次陆南初回答得特别干脆利落,没有一点犹豫。 其实在听到时遇宁的问题时,陆南初还在心里咯噔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已经回答了,完全就是身体的条件性反应。 本以为小时突然这么认真,应该要问很重要的事情,结果就这? 时遇宁的语气也随之变得幽怨起来:“所以陆队长你就是个无情的破案机器!从古至今法律之上还有世俗人情,如果这个社会只剩下冷冰冰的法律法规,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 陆南初觉得特别奇怪,就好像小时突然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现在处于思维模式完全混乱的状态。 “小时,你是被谁刺激了吗?”陆南初直奔重点问。 “如果日后有一天,你爱的人被人害死了,你会放任凶手逍遥法外吗?”时遇宁很执著于这个问题。 陆南初更觉得奇怪了;他作为警察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就是让犯罪嫌疑人逍遥法外,无论受害人是他的爱人还是任何一个人:“绝对不会有这个可能的,我会竭尽所能将凶手绳之以法。” 时遇宁轻声笑起来:“如果凶手是个不能承担法律责任的未成年人呢?如果凶手是个精神病发作的人呢?又或者你的爱人是自杀的呢?” 第48章 柳园春(10) 陆南初冒着大雨回来,却因为断电而在单元楼下不能开门进去。 时遇宁和另一个人在社交网的私信中聊天,然后翻看他们昨天的聊天记录。 他暗恋着一个不解风情的钢铁大直男,这都是他的错,所以他也不对钢铁大直男抱有什么希望了。 前两天他通过sunny的推荐加上了一个备注为吴律师的人的联系方式。 这位吴律师是个妙人,他是临宁君承律所的律师,但从他的社交空间完全看不出来这人是个律师,反而像个悲春伤秋的文艺青年,空间的所有动态千篇一律都是文青味十足的三段诗体。时遇宁只恨没有在他做编剧的时候认识这位吴律师,不然只看吴律师的空间动态就能激发灵感像水龙头一样源源不断了。 -- 第80页 听sunny说起,吴律师原本是为白锦瑟提供法律援助的法律顾问,学识渊博,是君承律所的金牌律师。 时遇宁在电话中和陆南初讲的那个爱人遇害的故事,就是从吴律师这边知道的。 吴律师曾有一位爱人,在很多年前被人害死了。 因为罪魁祸首是一个未满十四周岁的孩子,犯罪渠道又只是通过网络进行的;于是他的爱人死了,没有任何人为他的死负责,那个孩子甚至没有丝毫悔恨之心,反而还在他爱人的社交帐号中留下挑衅的留言。 这哪是什么孩子!这根本就是食人花小恶魔。 时遇宁听说这个故事后就特别气愤,设身处地地想到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绝对做不到像吴律师这么冷静。 又如果陆南初死了······ 他连忙摇摇头,将这种恐怖的想法从脑海里挤出去。 谁不知道陆队长从前是特警队的,是个能打能扛特别牛逼的老好人,像他这样的人至少得活个百来年。 正胡思乱想着,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外面还下着雨,现在小区还停电了,这个时候谁会过来。 时遇宁先在猫眼后看了一眼,发现来人是陆南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才连忙开门:“南哥,你怎么突然回来?” “你还好吧?”陆南初打量着他问。 “我能有什么事!就算打雷也劈不到我。”时遇宁昂首挺胸起来,关上门后就和陆南初走到沙发坐下,一边要给他斟茶,“陆队长冒着大雨过来,应该是为了公务吧?不过我一向遵纪守法,应该不会上了公|安局的通缉名单吧?” 陆南初接过他递过来的茶,又放在面前的桌上,拿出手机点开录音界面,放在茶杯旁边。 时遇宁在他面前依然是轻笑着:“看来陆队长的确是为了公务来的。有什么就直接问吧!” “我问的每一个问题,你都想清楚再回答。想不清楚,就保持沉默。”陆南初特意先叮嘱了,才打开录音键,“从白锦瑟在东江西路发生车祸到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六小时了。你还记得你最后一次见到白锦瑟是在什么时候吗?” “是我还没有从云旗离职的时候。我去见罗导说了准备离职的打算,正好遇见了白老师。”时遇宁认真地回忆阐述起来,“当时白老师也没有说什么,互相打了招呼就走了。然后我和白老师最后一次通话还是在半个月之前,她听说元元生病了打电话过来问······”说到这里时遇宁就卡壳了;当时他怎么就没有想到,为什么白锦瑟认识陆元元?现在他还一不小心在陆南初面前说漏了。 果然陆南初露出疑惑的神情:“元元怎么了?她和白锦瑟认识?” 时遇宁还是有些心虚地推说:“听说白老师去过云大做演讲,可能认识元元的。” 陆南初倒没有再纠缠在这个问题上,就拿出录音笔放了一段录音给他听,正是之前白锦瑟的云备份里面她最后一通电话的录音。 “你认识这段录音中和白锦瑟对话的那个人吗?”陆南初问。 虽然时遇宁只见过一次sunny,但sunny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在她刚开口的时候他就认出来和白锦瑟对话的人就是sunny。 最令他惊讶的是白锦瑟和sunny在对话中提到吴律师怎么怎么样;这吴律师显然就是sunny推荐名片给他的君承律所王牌律师吴盛谰。 白锦瑟和吴律师有一场交易。即吴律师帮白锦瑟提供法律援助,而白锦瑟就顺藤摸瓜找到证据,将吴律师的仇家送进局子。 现在白锦瑟遇害,吴律师无可奈何只能另寻援助,正好和sunny一拍即合。 ”这段录音中和白老师谈话的话,声音有点像sunny。“时遇宁用了不确定的措辞,先将自己撇清了关系,”但我也不能完全确定。” 陆南初点点头;一开始他也猜测过这种可能性。 又问起:“那你说说,你觉得白锦瑟遇害和你的老师程绮嫣有没有关系?你尽管大胆猜测,我们会辨明真伪的。” “如果听刚才那段录音的话,我觉得是有可能的。白老师也没有什么仇家,除非······是有人想要杀人灭口。“时遇宁斟酌了一下才说,杀人灭口这个说法也是目前最能令人接受的答案;他思索着又问起,”陆警官,你知道这个吴律师是什么人吗?” 陆南初抬眼望他反问:“你认识吴律师吗?” 时遇宁愣了下就低头:“应该没有见过。” 他和吴律师仅有过一次聊天记录,其他关于吴律师的故事都是他看空间动态以及sunny的讲述得知,在故事中这位吴律师又是个特别凄惨可怜的人。 人的天性就是同情弱者,因为时遇宁从前的工作是编剧让他更容易对别人的不幸产生心理共情。 但世间的可怜人太多了,谁都能讲述出自己曾遭遇过什么不幸,以博得几分怜悯。 陆南初还想说什么,放在桌上录音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电;他就结束了录音,走到外面的楼道窗前接通了电话。 这通电话是郭谌打来的,他说洛兴网警传来新的信息,社交网的服务器似乎发生了故障问题。 结束通话后,陆南初进屋里跟时遇宁说了声就要匆匆回去。 外面的雨好像更大了,时遇宁感慨陆队长还真是风雨无阻的工作态度。 而他就像一个手握剧本的剧本杀NPC,在什么时候该说怎么样的话都被规范在框框条条中,都是符合利益结果的最大化;他则作为NPC要配合玩家和狼人的一切行动。 -- 第81页 不过sunny说,一切也即将要收网结束了。 站在窗前看见楼下陆南初已经离开,时遇宁就回到电脑前坐下,继续敲着键盘浏览评论,继续编写着这出大戏。 陆南初回到市局就接收了洛兴网警发来的新文件,还有宋湜解码的程序链。 近一个月以来社交网的维运系统多次声称遭到黑客的攻击,并修改了系统的程序代码。 但在前段时间洛兴网警在网络安全抽调时,有网民报警怀疑自己的社交帐号被盗,但他查看自己的社交帐号登陆信息,却并没有发现异地登陆的IP信息。 他坚信自己肯定遭遇了盗号,因为他发现他点赞了从未浏览过的东西,甚至针对他没有任何记忆的话题发表了没有任何记忆的长篇大论。 本以为只是普通的盗号事件,没想到却牵出了更多的东西。 社交网官方自查后,宣说是服务器出现故障,导致用户的账号抽出了别的用户账号的内容;同时表示对该用户的道歉,并愿意向该用户进行一定程度的补偿。 网民们纷纷称奇,头铁的社交网官方竟然会这么爽快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简直不可思议。 在公告发布后不到半天,洛兴网警却查出社交网的系统后台有一个灌大风的大漏洞,至少在十年前社交网的服务器就被黑客黑成筛子了;社交网的系统中早就被黑客嵌入了一个爬虫代码,所有使用社交网的网民个人信息在黑客面前已经毫无隐私了,他们甚至可以随意切换到任何一个网民的账号后台,使用他们的身份信息发布任何的信息。 在大数据时代,普通网民确实是已经没有任何隐私可言了。 但社交网的程序员们在这么多年来无数次更换维修服务器,却根本没有发现这个漏洞,就让这股黑风以社交网作为媒介刮了这么多年,所有的网民都沦为黑客手中可以随意摆弄的资源和数据。 这次被发现的社交网的安全漏洞,比之前任何一次网络安全事件都要严重。 几乎在事件被爆出当天,网站背后的控股公司的股价都狂红,股民在各大论坛骂得特别凶残。 在黑客攻击事件中,表面看来社交网也是受害方;但它作为网络大站却不能保障用户的信息安全,甚至让这个漏洞存在多年一直没有被发现,在用户投诉举报后自查还用假信息来敷衍公众,这简直就是雷上加雷的大离谱事件。 网民一片谩骂,并表示要抵制社交网以维护网络数据安全。 在黑客入侵事件中,警察的职业敏锐度让他们免不了有别的怀疑和案情联想。 第49章 柳园春(11) 昨晚黑客sunny就是用爬虫替换的手法将一群媒体的新闻稿全部替换了,隔天就被爆出社交网的后台就是个筛子。 这能说明什么?社交网变成筛子至少已有十年之久,那个sunny冒出来不过是四五年前的事,就算找背锅的也找不到她身上。而社交网几次自查都能查出来他们的系统被攻击过,怎么就偏偏查不出来那个又明显又大的大漏洞? 相当于这些年源源不断的用户注册账号,都相当于给黑客喂数据了。 社交网的负责人以及程序、网络安全部都被警方约谈了,现在还没有进一步消息。 黑客都是很难被抓到的,要么潜逃到了国外,要么干脆就是在国外搞操作,一查定位就是根本没有。 社交网公司的技术部门到底是菜到不知情,还是故意纵容,现在都不得而知。 但经过数据追溯技术查询,将出现异常的账号统计起来,这些账号出现异常的时间段都是对当时发生的网络热话题进行挑拨,甚至对话题的当事人进行网络暴力的行为。 最后一条线索链闭合了,完全能契合之前李莯儿和王璇的说辞。 社交网已经快要成为各路黑客的交锋战场,现在至少可以挖掘到近几年发生的多起网络暴力事件都是被恶意推动的,幕后黑手明显也就是最初在社交网系统里埋下爬虫监控程序的黑客。 王璇坚称她母亲王雨是被人害死的,因为时隔久远暂时还没找到食品安全问题那边的证物,不过现在基本能够确定七年前向媒体号曝光云大附属医院的医患矛盾问题,并在网上恶意带节奏的人,就是大量账号被征集挪用。 之前就有人向官方投诉自己的账号出现不是自己使用的痕迹,官方都是用服务器失误那套说辞来托说,纠缠到最后客服就直接不予理会了。这次是因为网警抽调的特殊情况,账号用户是直接向网警办投诉举报,才得到重视处理这个毒瘤问题。 社交网公司的总部在洛兴,这个网络安全和用户隐私泄露的案子是由洛兴警方接手,包括调查公司内部是否有人售卖用户个人信息、公司是否存在勾结外人售卖机密,等等一系列问题。 网上又是一片混乱的世界大战,公然嘲讽的、阴阳怪气的,还有不知是敌军还是友军的一群家伙。 陆南初让技术处的警员趁乱在网上收割一波信息,重点关注账号异常的用户,看这些用户是否能找到某种规律,还是无差别盗号行为。 李莯儿誓死不肯说出指使她谋杀余小桦的人到底是谁,只吐露余小桦是因为窥知了不可说的事情,才惨遭了灭口之祸。 所谓“不可说的事情”,无外乎是黄、赌、毒交易,杀人防火叛|国间|谍等大罪。 -- 第82页 汪局鼓励大家好好干活,要是侦破了这起大案,今年的年终奖就有着落了。 刑警办公室离将洛兴网警传来的资料发给大家看了,才开会一起商讨。 陆南初拿着油性笔在白板上写着线索链,一边问起其他人:“按照现在我们掌握的资料看来,这个在网络埋下爬虫链的黑客。”他在社交网上划了一个圈,说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这个组织,以网络作为主阵地,控制了所有的账号用户,网络就可以让他们肆意妄为了。他们想要针对任何一个人都是最简单的事情;就可以将别人的私密、丑料发出来,号召全网的网民来抨击围观。就算没有人理会也没关系,他们可以替代你我他,可以代替每一个网民来发声说话。大数据时代,恐怕没有人能经受得住这种地毯式社会性死亡。” 只从现在发生的事情看来,这就是这伙人最基础的目的。 再往深层挖掘,就能知道这是十分可怕的事情。 如果有人在网上购买药物和食品,却被冒充了账号将毒药和掺了毒药的食品发给购买者,这就直接变成谋杀事件了。 无论目的是什么,总归结果是有利可图的。 “陆队,那王璇的母亲也是这样?”舒满月翻看着资料内容,有些想法,“我觉得这个组织还有外编人员。之前那几个因为在网上造谣挑拨而被媒体公司开了的媒体号大V,也有可能是拿钱办事的冲锋出头鸟。这些人拿到了满意的钱财,就算丢了工作都没有关系。” 只是那些赃款被分散成现金又转了几道手,从银行那边开始查询都还没能溯查到这些汇入银行的钱财,而那些媒体号大V早已经凭着这些不义之财过上了宽裕的好日子。 网络上的血雨腥风,交易后的藏污纳垢,交织成了这场网络大战。 等到这个组织落入法网之中,也能解开之前的几个秘密。 李莯儿谋杀余小桦的背后指使是什么东西?李晔为什么要谋杀赵以覃?这几起案子都堆积了太多的未解之谜,被幕后之人刻意隐瞒抹去。 陆南初将王璇的名字指向了社交网,另一端则是王璇的母亲王雨和外公王石的名字。 “王石,原云嘉商场经理。王雨,云大生物研究院的外勤工作人员。”陆南初又将前段时间发生的连环谋杀案勾在一起,“李晔遇害的地点就是云嘉商场,而封靖嘉是云大生物研究院的研究员。王璇的怀疑其实不无道理;云嘉商场的工作人员当中很有可能帮凶,类似于李莯儿这样被指使实施犯罪的。” 李晔出事那天因为正好是DCT漫展的第一天,云嘉商场人多嘴杂,到现在都还没有排查出当时有作案动机的嫌疑人。 现在还有一个猜想就是错位谋杀,李晔接受某个任务谋杀了赵以覃后,她又被别人杀死了。 而之前每一次都出现在案发现场的绿萝兰花,现在查出来的路径都是从丽端生物实验室流出来的,丽端生物实验室和云大研究院其实一直都是合作的关系。 所有的线索摆出来,却都被一一堵死了。 会议结束后,小郑出去了又回来:“陆队,郭队,之前陆队让我们盯着的那个账号,账号在网上进行过使用者变更交易。现在使用的账号IP定位是在临宁,从SLT官网的信息追踪能查到临宁君承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吴盛谰。” 吴盛谰,临宁君承律师事务所的王牌律师。 “每年定期为SLT基金会捐款的也是这个人?”郭谌拿过吴盛谰的资料,记得像吴盛谰这个级别的律师应该都是年收入很高,而从SLT基金会公布的捐款细额看来,他每年的捐款额度都是能和罗育淮这个捐款大户相比的。 社交网上的极端黑子“永远悼念天蓝水286”和SLT基金会大善人“同言同语”“永远悼念天蓝水”,还有君承律所的王牌律师吴盛谰是同一个人,世界果然太魔幻。 吴盛谰作为律师,他理应清楚他在网上追着江安序咬死了自己285个账号的行为是什么概念,如果江安序要将他告上法庭的话,他的行为绝对不会有任何胜算。 但他依然很嚣张地要挑衅江安序,还放出言让江安序赶紧来告他。 这得是真有深仇大恨的吧! “之前‘心声夜话’电台帮助过一个遭受网暴的母亲,她的女儿谢婉,八年前就是临宁君承律所的实习律师。”陆南初在昨天听了罗育淮的话后,就详细看了当年“梦想成真”计划和“心声夜话”电台的资料信息,正好这个谢婉也是当年临宁君承律师事务所的实习律师,“谢婉也是东政的毕业生,比吴盛谰早四届毕业。毕业后谢婉北漂两年,才回到临宁进了君承律所当实习律师。” 其实吴盛谰和谢婉的时间线是完全错开的,谢婉毕业时吴盛谰应该是读大三,谢婉出事后吴盛谰才毕业进入君承律所。 这两个人从理论上说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 吴盛谰家境优渥,他的父亲是法官,母亲是律师,他算是继承了父母的衣钵,如今在律师当中也是大有名气的人;而谢婉就纯粹是小城镇飞出来的金凤凰,纯靠优异的成绩和个人才能获得了君承律所的offer。 如果谢婉有吴盛谰这样的家庭背景,哪怕是一半的优渥条件,她和她母亲都不至于最后这么惨。 “吴盛谰最近一次来到云应是在两个月前,他和白锦瑟在风中餐厅见了面,当晚他就搭乘晚上八点的飞机回到临宁。他那次来云应,应该是特地为了和白锦瑟见面的。”小郑又说起。 -- 第83页 吴盛谰很有可能就是在白锦瑟和sunny对话中提到过的吴律师,他和白锦瑟认识并见过面并不奇怪。 这个吴盛谰可不是一个正经的律师,他和白锦瑟之间似乎存在某种PY交易。 那个被挂在吴盛谰的账号名字上的天蓝水又是他的什么人?大概率是爱人,所以吴盛谰才在SLT官网写下那段告白。 “你猜天蓝水是谢婉?”郭谌回头问陆南初,他摇头否认:“南昭跟我说过一个择偶标准的契合度,吴盛谰和谢婉不匹配。” 郭谌第一次听说到这东西,觉得很魔幻:“南昭还研究这种东西?” 第50章 柳园春(12) 吴盛谰在得知白锦瑟的死讯后,就接到了sunny的联系信息。 sunny说明了来意,并想要邀吴盛谰在云嘉商场五楼的风中餐厅相见。吴盛谰刚在简城完成了工作,就推掉了最近的工作,应sunny之邀来到云应。 两人握手问好后,吴盛谰还语气幽默地轻笑道:“sunny小姐,你猜半小时后会不会有警察过来要带走我问话?” sunny含笑:“吴先生,你会如愿以偿的。” 吴盛谰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满意的点点头:“所以我才特意在简城等你的消息。” 像吴盛谰这样盼着早日被警察带走的人,sunny见过,所以并不会觉得他的行为有多么奇葩。 “毕竟我又没有杀人放火,我做人堂堂正正,能进警局也是我的荣幸。”吴盛谰拿起餐巾轻轻擦拭着手,一副斯文败坏的模样。 “这也是我的荣幸。”sunny端起酒杯和吴盛谰轻轻碰杯,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两人达成共识,吴盛谰只是笑着端着酒杯,看见sunny喝了酒却自顾自地放下酒杯:“我一会要去警局一趟,恐怕不能陪你喝酒了。” sunny也不太在意:“吴先生,您请便。我一会还要去见一个朋友,也确实无法陪你继续喝酒。” 吴盛谰朝她伸出手:“那么,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sunny点点头。 sunny起身背着包离开后,吴盛谰还坐在原位,等待也许会来找他的警察。 透过窗门,直到看见两个男人乘坐电梯上来,然后朝风中餐厅进来,有服务员引着他们向包厢那边过去了。 吴盛谰的笑容逐渐冷下来,脸上都像结了一层冰霜。 虽然其中一个人戴着口罩,但就算他化成灰,他也记得。 江安序!我还没有去找你呢,你就自己一头撞过来了! 吴盛谰起身,快步朝刚才那两人消失的方向过去,看见已经出现在不远处的江安序,跑上去就对着江安序一拳。 江安序的助理还没有反应过来,吴盛谰已经和江安序扭打在一起了,两个大男人撕打起来也是真的难看。 小助理被吓到了,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想要将他们拉开,来往路过的路人看见这边有热闹已经围过来了,发现大庭广众之下打架的其中一方还是大明星,拿起手机拍照的人更多了。 云嘉商场的保安闻讯赶来,驱散了围观的路人,才强行将他们两人拉扯开。 吴盛谰还满脸恨意,丝毫不像平时冷静理性的吴律师。 录了小视频的路人转身就将小视频发到网上,配上一个惊骇的标题和封面,没过多久就传遍全网了,吃瓜路人在评论区里一片欢乐,然后江安序的粉丝各种生气叫骂。 临宁君承律所的工作人员无意中点开小视频,满脸问好。 这不是他们的吴律师吗?这应该只是和吴律师长得比较像的人吧? sunny从风中餐厅出来,径直就进了隔壁的咖啡屋,走到窗边的座位在男人对面坐下:“林先生,我来迟了,您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甘小姐,幸会。”男人从窗外收回目光,语气温和。 “这出好戏,精彩吗?”sunny顺着他刚才的目光望过去,对面风中餐厅里面的闹剧已经差不多结束了,她才笑意吟吟,“这位吴先生还真是豁得出去。为了能被请进去喝茶,真是一刻都闲不下来,刚到云应就迫不及待地搞出大动静。” 男人装模作样地鼓掌:“我也很久没看过这么精彩的好戏了。甘小姐,你看我这个污点证人怎么样?等到法庭之上,我够资格出来走一圈吧?” sunny听着男人的话依然笑着:“林先生,你太自谦了!你敢来做这个双面间谍,等到结束后,你能够如愿以偿,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结果,我们都不算吃亏,对吧?” 男人很认同sunny的话,耐心地听sunny说完,才慢悠悠地开口:“甘小姐,你好像忘记了,我们曾经见过面的!你还记得七年前那场绑架案吗?那年你十六岁,你说警察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那你知道当年绑架我们的人是谁吗?”sunny盯着他,许久才轻声问。 “知道。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找到他们的犯罪证据了。”男人的语气依然是淡淡的,似乎根本不会有任何情绪起伏。 sunny抬眸瞟了一眼头顶上的吊灯,五光十色绚丽多彩,看着就让人很舒心。 只不过如果一会这吊灯掉下来砸中了哪个倒霉鬼,可就不好看了。 男人还大有唯恐天下不乱的意思:“距离李晔死在这里还没过一个月,他们应该不敢让云嘉商场再发生一起命案,不然以后可能就没有人敢来这里了。” -- 第84页 “那可不一定。”sunny笑容嘲讽,“这边还是片风水宝地呢!” 因为吴盛谰和江安序在风中餐厅打架的壮举,终于成功将两人作进了警局喝茶。 江安序觉得他挺无辜的,走在路上平白就被人给打了,还被路人拍了小视频放在网上被围观吃瓜,要是他不报警都显得他做贼心虚一样。 于是就扯皮到南城区公安里要理论一番。 转头市局就听到南城区公安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来了两位大爷;他们正在协助市局追查行凶逃逸的肇事者,案情也在他们那里备了一份。 陆南初和郭谌得到消息后赶到南城区公安,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吴盛谰是个狠人,下手也是真的狠,江安序脸上已经挂彩了,他的助理义愤填膺地嚷嚷着要去医院验伤,这事绝对不能善了。 而吴盛谰就板着个死了老婆的脸,想要刀人的眼神根本遮不住。 警察问他们有什么恩怨,江安序摆手:“我根本不认识他,我们走在路上他就突然冲出来打人。”他助理也附和着表示:“对啊,我们又没有招他惹他,怕不是刚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吧!” 不过看吴盛谰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脑子不清醒的疯子。 “你跟他有旧怨吗?”警察问吴盛谰。 吴盛谰却只是满脸恨意地盯着江安序,就是不愿说话。 陆南初和郭谌在隔壁听了一会他们的对话,再看网上的信息,基本上已经找不到刚才被发到网上的那段小视频了。 这封嘴的速度可真够快的! 如果不出意料,过后江安序也会在网上给出一个完美的答复。 不过吴盛谰闭口不言的态度就很反常,依照他那么恨江安序的态度,都不太正常。 过了一会就有警察过去跟问话的警察低声说了什么,然后就将吴盛谰带过来隔壁。 陆南初让他在对面坐下,才开口问起:“吴盛谰,临宁君承律师所务所的律师?”吴盛谰点头说是,他继续道,“来云应是工作?还是探亲访友?” “刚在简城工作完,过来约了朋友的。”吴盛谰语焉不详地说。 “我们了解了一些经过,你原本是在风中餐厅和朋友一起用餐的,你是看见了江安序然后直接冲上去打人的。你寻衅挑事在先,无论你有什么苦衷,这都不应该是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人的理由!如果江安序要告你的话,你作为律师应该知道自己毫无胜算。”陆南初看着他的神情说。 吴盛谰又恢复到刚才的表情,冷漠脸不说话。 放在别人身上或许会觉得吴盛谰是自知理亏,但陆南初很清楚他和江安序是有前尘旧怨的。 “能告诉我,天蓝水是谁吗?”陆南初将手机中的社交网页面中“永远悼念天蓝水286”这个账号递给他,问起道,“我知道你就是这个账号的持有人。那么这个天蓝水是你的什么人?是你的爱人吗?” 吴盛谰唇角微微颤动着,才终于开口低声说:“他叫沈辰谕,是我的室友,我们有一个共同的账号叫天蓝水。” 陆南初曾经查过这个账号,但并没有找到,也就是说已经被封号了。 “沈辰谕,他是怎么死的?”陆南初问。 “自杀。”吴盛谰缓慢地说,肩头微微颤抖着。 警方联网可以查到沈辰谕的档案和死亡通知书。 沈辰谕的死亡时间是2015年12月25日,因为抑郁症在家中割腕自杀。 他是东政研究生,当时是在临宁君承律所实习。 但关于“天蓝水”这个账号的一切信息,在网上都根本查不到;如果是普通的账号被封至少在警局里还是可以恢复数据,那就只有可能是被黑技术人员或者是社交网的程序员从后台数据直接删除了。 很简单的资料,几乎没有太多有用的信息。 更加显而易见的是,吴盛谰和沈辰谕的关系也并不是吴盛谰自己说的室友,吴盛谰在SLT官网上的告白留言可谓令人感动。 不过陆南初没有挖掘别人私生活的习惯,室友和情侣也差不多,吴盛谰说是室友就算是吧。 只要吴盛谰愿意好好配合调查,一切也都好说。 第51章 柳园春(13) 吴盛谰满肚子苦水;他自称有创伤性后遗症,具体表现在只要一看见江安序这个名字就全身不受控制,现在江安序直接出现在他面前,他思维不受控制冲上去直接一拳。 问他和江安序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就是当年沈辰谕自杀和江安序有关。 主要是吴盛谰认为和江安序有关。 最近被爆出的网暴事件不少,吴盛谰的经历也逃不开这个魔咒。 “在我们东政有一位学业成绩很优秀的师姐,算是我们老师曾经的得意门生,她叫谢婉。”吴盛谰从故事的最初说起。 陆南初知道谢婉的故事,但也想听听在吴盛谰的讲述中谢婉的故事是怎么样的。 吴盛谰也说他们和谢婉确实不认识,如果说唯一的交集那就是在虚拟法庭的课程上,谢婉是虚拟法庭实训的主角。 老师将谢婉和她母亲的故事当作案件详情,原本也只是东政的模拟法庭课程,在模拟法庭上沈辰谕是谢婉的辩护律师。 有人录了模拟法庭的视频发到网上,才引发了一场血案。 -- 第85页 吴盛谰的描述听起来没有什么条理,但陆南初能听懂他的意思。 后续故事陆南初都差不多能猜到事件发展了;和之前他处理过的几起涉及网暴的案件差不多,因为被放到公众网上触到了某个群体的雷点,导致视频的主角沈辰谕被冲了。 视频事件是发生在2015年8月,沈辰谕自杀是发生在2015年12月。 四个月的时间,足够让很多东西被无限发酵。 “不是这样的。”吴盛谰突然很焦急地反驳,“警察同志,如果我指控这是一场阴谋,你会相信吗?” 陆南初微微皱眉。 最近他已经第无数次听到这句话,从前是死者亲属在警局里哭天抢地地诉冤情,现在的死者亲属就坐在他面前高深莫测地说这是一场阴谋。 “你说。”陆南初点点头让他继续说。 吴盛谰问陆南初能不能让他从他的云盘上下载一些资料,陆南初点点头让人拿了一台笔记本电脑过来,让吴盛谰登陆他的云盘账号,看着他将云盘里面的一个文件夹下载下来:“警察同志,这些都是我存了很多年的截图,没有人知道。” 图片中是关于一个账号的留言截图,账号昵称是火星文,属于十几年前小学生最喜欢起的名字,账号头像是个笑容甜美的小姑娘。 只是截图中的留言却很不堪入目,骂得极其难听。 在下一组图片中却是另一个账号,账号昵称叫婷婷,似乎和沈辰谕是认识的。 婷婷和沈辰谕在私信中有很多关怀的问候,从他们的对话中看出婷婷是沈辰谕在“梦想成真”计划中一对一帮助重返校园的学生。 婷婷和沈辰谕的最后一条对话,是在2015年12月24日23点44分婷婷发过来的,她说对沈辰谕很失望,她决定要去死了,让沈辰谕千万不要来她的葬礼,否则她死了都不得安宁。 这是在沈辰谕自杀的前一天发生的事。 后来还有很多组截图,陆南初已经看不下去了,就先搁置在一旁:“这个婷婷,她为什么说对沈辰谕失望?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看到这些信息截图,突然就想起了郑家父母和莯蔓,他们的关系和沈谕辰、婷婷的关系也很相似,而最后的结局似乎也趋向于悲剧的重合。 在提到婷婷这个名字时,吴盛谰突然激动得青筋暴起:“冯燕婷根本没有死,这条信息也根本不是冯燕婷给辰谕发的,是她妹妹冯燕如冒充冯燕婷发的。” 但也是冯燕如冒充冯燕婷发来的这条信息,成为沈辰谕自杀的直接导火线。 冯燕如就是那个火星文账号的拥有者,七年前她才刚十三岁,正处于极度的青春叛逆期,但在网上骂人的词汇是连三十年老键盘侠都比不上。 如果说视频事件引发的网络暴力是起因,对沈辰谕的生活造成了很大困扰,冯燕如恶意的谎言就相当于是压死沈辰谕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误以为冯燕婷因他而死,愧疚地觉得自己很罪恶。 出事后警察找到了冯燕如,她还满不在乎地觉得自己只是开了一个玩笑而已,沈辰谕的死跟她没有任何关系,让警察别想将责任甩到她身上。 但因为她还是个未成年人,最后的结果却只是口头教育。 吴盛谰满怀恨意,他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凭什么他的爱人就这样死了,造成这个结果的罪魁祸首却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甚至于心安理得地继续过着安宁的生活。 就算冯家父母会斥责冯燕如,就算冯燕婷会责怪冯燕如,但那毕竟都是他们的女儿和妹妹,到最后他们都只会认为冯燕如是年纪小不懂事。 毕竟谁会怀疑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会存着这么歹毒的坏心思。 吴盛谰一直在私下调查,锲而不舍得要找出一个承担责任的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首先查出来了当初在模拟法庭上偷偷录了视频上传到网上的人,是当时他们隔壁班的一位男同学;而他将这个视频上传到网上的原因就是他是江安序的粉丝,他很讨厌沈辰谕在模拟法庭上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指责被告方的嘴脸。 他是江安序的粉丝,当然知道案件中的谢婉是谁。 吴盛谰最后一次见到那个男生是在法庭上。他是原告律师,而那个男生是被告人,男生因为犯了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无期徒刑。 而冯燕如也没有好的结局,高中没读完就因为经常逃学被学校劝退了,现在连家也不回了,就跟着一群混社会的人出去鬼混。 但吴盛谰怀疑当时冯燕如做的事情可能是有人教她的,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就算本性再恶毒也不可能自己想出这种可怕的招数。 她就像很清楚沈辰谕因为网络暴力得了抑郁症,故意设计好了正能踩在点上的留言,事后还能以她自己的身份来证实她姐姐冯燕婷已死的消息。 吴盛谰费了很大的功夫天南海北地购买消息,终于从一个刚脱粉的江粉的消息,她说她是n年老粉,认识几个大粉;说那些大粉其实就是明星团队的人,都是拿钱办事的,在各大粉丝群里还有严格的管理制度,平时给年幼无知容易控制的小粉丝布置任务,日常就是在群里玩洗脑PUA。 她是因为长大了,顿悟了粉丝群里PUA的真相,才脱粉出来的。 吴盛谰这才怀疑到江安序的团队有问题,花重金请了一个牛逼的黑客来黑了冯燕如的电脑和手机,获取了她的企鹅号和社交网的所有聊天记录,打包发给吴盛谰。 -- 第86页 吴盛谰这才知道,果然是有人指使冯燕如的,是粉丝群里一个名叫开心果的粉丝和冯燕如私聊时暗示她来操作。但因为这个开心果的语言并没有明显到让冯燕如直接怎么怎么做,大概也是害怕冯燕如事后会因为害怕而供出她,只是纯粹拿冯燕如当枪使了。 即使上了法庭,开心果也完全可以狡辩说她根本没有这样的意思,毕竟没有足够充分的证据证明她的犯罪行为。 他去调查过开心果这个账号的使用者,暂时查不出来开心果和江安序团队有什么关系,只能知道她是江安序的粉丝。 开心果的使用者已经出国了,因为一直没有回国,他鞭远莫及。 吴盛谰报仇无门,只能将一腔恨意都放在江安序身上。 就算开心果和他的团队没有任何关系,就算冯燕如是私人行为,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发视频的男生是他的粉丝,网暴沈辰谕的也是他的粉丝,包括冯燕如和开心果都是他的粉丝。 吴盛谰做不到恨千千万万的人,他只能恨江安序,恨他能查到的有名有姓的人。 在警察面前,吴盛谰甚至都没有太多顾忌了,敢将他找黑客黑别人账号、在网上购买渠道信息这些灰色产业链都说出来。他不在乎他自爆的行为会给他自己带来什么后果,他只想要陈说他的冤情,将他深埋于心的滔天恨意诉说出来。 听着他的故事,陆南初沉默了半晌才不忍心地说:“但是你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就是江安序的团队指使冯燕如的行为,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江安序的团队引导粉丝网暴沈辰谕。你的遭遇,我们都很同情,但这绝不是你无凭无据就迁怒别人的借口。你在社交网上几年不间断地辱骂江安序,和当初他的粉丝因为视频网暴沈辰谕的行为有什么区别?” “警察同志,你有至亲至爱的人吗?”吴盛谰突然笑起来,笑容很瘆人,“如果你的爱人被人害死了,却因为凶手未满十四周岁而不用负任何责任,却因为证据不足无法将策划者绳之以法;当你知道谁是这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你能做到丝毫不恨他吗?如果没有江安序,这一切就根本不会发生,阿谕也根本不会死。我凭什么不能恨他?你们都只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我!他无辜?难道阿谕不无辜吗?如果不恨他,我甚至不知道我能怎么活下去。天道好轮回,所有有罪的人都应该受到报应的,凭什么江安序他就能不受到任何影响?那些脑|残粉可都是受到大粉控制的,如果没有他们的默许,根本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陆南初突然想起前不久时遇宁在电话中情绪很激动地问他的话,和吴盛谰的遭遇也太像了。 第52章 柳园春(14) 陆南初打电话让南昭过来一趟,然后走到外面点烟。 吴盛谰这种情况还真是特殊,正如他所说的,虽然他迁怒和打人的行为都是不对的,但不顾前因就直接劝人宽容行善是真的有可能会遭天打五雷轰的。 法律也从来都不是冷冰冰的机器,从法律的诞生就应该是有人情味的。 且不说江安序和他的团队知不知道他的粉丝打着为他好的名号,在网上冲锋陷阵征战四方。又或者这群南征北战的粉丝当中混入了黑子、对家之类的东西在挑拨离间,但到最后出人命了,直接行为人冯燕如的态度简直不像是十三岁孩子应有的反应。 那个开心果又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指使冯燕如来设局害命? 设身处地到吴盛谰的视角,爱人相当于是被故意引导自杀的,却没有任何人为这个结果负责任;就算放视频的男生和冯燕如现在一个进了局子一个走了歪路,但那都是他们自作自受的孽果,吴盛谰依然觉得不甘心。 到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社交网那边突然封掉了“天蓝水”这个账号,并很贴心地帮忙彻底注销了,评论区中所有网暴的证据也没有了。 大概正因为这个原因,才彻底激发了吴盛谰的恨意。 社交网的运营就是个没有原则的东西,基本就是看人下菜,谁给钱他就帮谁做事,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下限。 吴盛谰投诉了无数次都没有结果,才开启了他疯狂开号怼着江安序输出。 南昭接到电话就匆匆赶过来,然后在监控室看见两个年轻女警眼眶微微红肿地坐在监控前。 “我是市局的犯罪分析师南昭,刚才陆队长叫我过来的。”南昭跟她们说道。 “哦,我带你过去。”其中一个女警起身带南昭过去,南昭看见她的神色问起:“这是怎么了?” 年轻女警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只是刚才在监控室听陆队问话,听着有点难受。” 南昭觉得稀奇:“陆队在问谁?” “一个律师,叫吴盛谰的。”年轻女警说。 南昭顿悟。 这个吴律师到底是什么人,自觉来云应自动进警局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看见陆南初在外面等她,南昭就快步过去:“陆队。” “南老师。情况有点复杂,老郭还在里面和吴盛谰说话。我跟你说说这边的情况。”陆南初完全点烟状态,跟南昭简单概况了刚才吴盛谰讲述的遭遇和怨恨,现在看来情况很棘手。 南昭苦笑,她从来不做这种劝人大度的天打雷劈事。 吴盛谰的仇恨来源于沈辰谕之死;沈辰谕不可能死而复生,同理吴盛谰也不可能放下仇恨。 -- 第87页 他们都是旁观者的视角,他们都没有资格劝吴盛谰放下怨恨面向未来。 “不,我是在想,这事未免有些太巧合了。”陆南初叹气道。 刚才他们仔细分析过吴盛谰提供的截图,图片没有合成的痕迹,但开心果这个账号已经查无此人了。 开心果就和天蓝水一样,这两个账号都被直接从系统后台抹去了。 如果开心果指使冯燕如只是个人行为,她又有什么本事能让社交网官方帮她消除账号数据? 网上买卖账号并不少见,吴盛谰那286个账号至少有99%就是通过账号买卖的途径得来的,何况还有无孔不入的黑客盗号。 吴盛谰查到的那个开心果,未必就是当时指使冯燕如的人。 现在开心果这个账号都已经被彻底销毁了,也就查不到开心果这个账号在那个时间段是否曾经被盗号。 吴盛谰是被仇恨蒙蔽了头脑,但他们在听了吴盛谰的讲述就必须要想到这方方面面的可能性。 但如果这不是开心果的个人行为,为什么沈辰谕会被针对,或者说为什么在策划者这里沈辰谕就非死不可? 吴盛谰解读为这是娱乐圈强权下的一种警告,警告所有人都不要跟他们作对,否则这就是立在前面的下场。 网络大军过境,寸草不留。 结果也很成功,近年来江安序的网络风评非常好,所有人异口同声地认为他是同龄演员当中最努力、演技最好、初心如故的人,提到他都说是心软的烂好人。 而只是现在警方从各方证人处掌握的证据看来,事实可根本不是这样。 先不说他的粉丝多年前网暴谢婉母女致谢婉母亲自杀、因为一个视频而直接出警网暴沈辰谕、七年前因为画作抄袭事件以明知有错却极度偏帮的嘴脸将芃芃撕上了热搜,诸如此类的行为还有不少。 看似都是粉丝出面为他做的,但这么有组织有规划的出警行为,焉知背后有没有团队和大粉的策划和煽动。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路人了解一个明星之前首先接触到的就是他的粉丝,正所谓有怎么样的偶像就会有怎么样的粉丝,像江粉这样暴躁易怒喜欢出警网暴别人的粉丝群体,很难想象被他们所喜欢的江安序会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但偏偏他就是能撇得一干二净,无论杀人放火都可以推说是粉丝干的,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实在推脱不过直接将粉丝打成黑粉也不是不行。 陆南初从前根本不知道娱乐圈还有这种骚操作,直到处理到莯蔓的案子,很多信息资料都要在社交网上寻找;了解后只能说简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完全炸裂三观了。 但如果只是为了警告,就根本不将人命当一回事,陆南初都觉得很难相信。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是宋湜。 根据吴盛谰提供的截图信息,技术处查到了开心果这个账号的注册邮箱的归属者,注册邮箱是企鹅邮箱,而这个企鹅号的使用者是能查到的。 “是王璇。”宋湜告诉陆南初。 王璇是在五年前王雨离世后就出国了,直到昨天才回到云应;这正好对应了吴盛谰的说法,他调查到开心果时她已经出国了。 现在市局那边要联系王璇传唤她过去问话,陆南初结束了通话,将刚获得的信息告诉南昭。 南昭脸色明显变了下:“不会是王璇做的。王璇的外公王石是2015年12月22号去世的,按照传统王璇会跟在王雨身边守灵。王璇,看着也不像是会在家中长辈过世后,还没过头七就在网上做这么缺德的事。” 现在登陆数据已经丢失,连当时开心果账号的登陆IP地址都无法追溯。 南昭进到里面,向郭谌点点头就在他旁边坐下:“吴律师,你好,我是市局的犯罪分析师南昭,我学的是心理学。介意跟我聊聊吗?” 吴盛谰不说话,郭谌就自动回避出去,反正里面也有监控盯着。 陆南初保持着刚才的点烟状态,听见动静才用眼角余光来瞥他:“老郭,你和你老婆长期分居,感情会出问题吗?” 郭谌已经意识到这可能是个坑了。 “我们感情好着呢。不过汪局说,有你这个不婚主义的万年老光棍在这里杵着,对年轻小同志的婚恋状况影响挺不好的。”郭谌语重心长得宛如老干部,很关心年轻人的婚恋心理状态问题。 陆南初觉得,其实他还蛮羡慕吴盛谰的。 尽管吴盛谰的遭遇真的是惨绝人寰,但至少他们曾经深切地相爱过,即使现在是生死离别的结局也没有遗憾了。 两人过去监控室,看见南昭和吴盛谰已经开始说起话了;南昭总有一种不寻常的亲和力,能循循诱导着任何话题向她希望的方向发展。 她语气温和地和吴盛谰谈说起:“吴律师,我看过你的资料信息。君承律师事务所算是国内顶级的律所,你作为君承律所的王牌律师,应该也是国内的顶级律师了。听说你接受的案子,胜率都很高?委托人对你都是很满意的?” “那依您所见,一个案子的胜诉,能代表什么?”吴盛谰却反问。 南昭愣了下,才含笑:“那您的高见是?” 吴盛谰仿佛又变回了原来的谦谦君子,站在法庭上侃侃而谈着:“我了解到很多人对我们有很多的误解和认知偏差。比如在一个公诉案件中,被告的犯罪嫌疑人也应该拥有为他辩护的律师,我们的存在不是要给委托人脱罪,而是为了致敬法律、敬畏法律。在判决书下来之前,没有谁是板上钉钉的罪人;证物有可能是伪造的,人证都有可能被收买。而我们所应该做的,就是让一切嚣小在法律面前无处遁形。对于我们来说,一个案子的胜诉或败诉,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是否让案情的真相没有掺杂一分虚假。” -- 第88页 南昭轻声故障:“多谢吴律师为我解惑。吴律师的胸怀,不愧是能成为行业标杆的人。不过像吴律师这样的法律人,怎么就会做出当众打人这种明显违法违规的事情呢?” 他也不恼不怒,只说道:“所以律师不可以和原告、被告有任何纠葛关系,这还是很有道理的。律师之所以能在法庭上沉着冷静侃侃而谈,那都是因为他和这个案子涉事双方没有任何感情纠纷。否则的话,威严肃穆的法庭就直接变成原告律师和被告律师的肉搏场了,法官也不叫法官,而是叫做裁判员。” 他说得头头是道,听起来好像是挺有道理的,挑不出太严重的刺。 吴盛谰是个挺有自知之明的人,让南昭都不由在心里感慨,果然不愧是顶级的律师。 第53章 柳园春(15) “那我想向你请教一下。如果有一天,你将要和害死你爱人的人上了诉讼公堂,你会为原告方寻找一个怎么样的律师?”南昭又问。 吴盛谰毫不犹豫地说:“我能信任的、绝对不会被收买的人。毕竟这个世界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毕竟只要出的价格足够高,连雇凶杀人这种事情都可以发生。” 他轻轻抚弄着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微微皱眉。 南昭瞥了一眼他下意识的小动作,心头一动,就向他问起:“吴律师,这枚戒指,是您的爱人送给你的吗?” “是。”吴盛谰点头。 “可以将戒指给我看看吗?看起来像是Cassidy臻挚系列805银戒。”南昭笑意盈盈地说,“我记得当年我刚上初中,我们班主任买了一对臻挚系列805银戒送给他的太太。” 吴盛谰苦笑:“南老师真是慧眼!” 但他依然捂着戒指,没有想要摘下给南昭看的意思。 南昭就问起他白锦瑟的事,吴盛谰直接先发制人说起:“听说白女士不幸遇害的消息,我也很震惊。我和白女士打过交道,没想到像她这样的好人,竟也惨遭了毒手。” 他率先占据了主导权,让南昭只能顺着他的话题。 南昭也很配合他的小心思:“吴律师也是大善人。从七年前SLT基金会注册,七年来你在SLT基金会的捐款数额达到几十万。你不怕SLT基金会有一天会吞了你的善心,让你失望了?” 现在所查到的情况,在SLT基金会持续性捐款的捐赠人,都是和晴天计划发起人有些关系的,比如白锦瑟和罗育淮,他们是程绮嫣的好友和丈夫。 再有就是吴盛谰和徐柏,这两个人是否太过于信任SLT基金会了? 白锦瑟和吴盛谰之间的交易到底是什么? “我还是有这个明辨是非的能力。白女士也不是普通人。”吴盛谰不以为意地说。 南昭出来拿了白锦瑟的案情报告,过去监控室见陆南初和郭谌正说到吴盛谰和白锦瑟的事,都猜测吴盛谰和白锦瑟的交易很有可能和沈辰谕有关。 当时那段录音白锦瑟说得清清楚楚,白锦瑟手中掌握了一些证据,她说要去做什么来答谢吴律师。 吴盛谰认定江安序和江粉是导致沈辰谕自杀的罪魁祸首,以他对江安序的仇恨程度,可以推算到这事十有八九还和江安序有关。 虽然这种推测有些偏颇,但也是有参考价值的。 南昭敲门进去:“陆队,郭队,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吴盛谰戴着手上的那枚戒指——”监控中吴盛谰还在轻轻转动那枚戒指,南昭继续道,“我很确定那枚戒指就是Cassidy臻挚系列的805银戒。这款戒指算是很老旧的一款戒指了,是2008年最流行的婚戒款式,各种小广告都满天飞的;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戒指采用了双环循环的8字形,寓意是有恒的爱情长长久久。我让吴盛谰暂时开通了他锁上的恋爱日志给我看,他和沈辰谕是2012年在一起的,那时候805银戒早已经过时了,用805银戒做定情信物和现在结婚送老三件差不多了。” 郭谌很赞同:“当年我向我老婆求婚时,都是用时下最新最流行的款式。” “这种事情,你们陆队就还不如南老师有经验。”想了想郭谌还补充了一句。 陆南初不跟他一般计较。 再说吴盛谰殴打江安序一事中,江安序方认为吴盛谰的行为实在是恶劣,要求吴盛谰赔礼道歉并在社交网上致歉。 在打架斗殴这种事情上,赔礼道歉已经是最基本的要求。如果吴盛谰不愿意配合的话,那就只能走法律程序。 吴盛谰则表示,要让他向江安序赔礼道歉,比杀了他还要让他无法接受。 调解工作人员试图向双方进行调解,也依然无法和平解决。 江安序毕竟是公众人物,他也不可能继续跟吴盛谰掰扯下去。 又没过多久,江安序那边向警方便是愿意谅解吴盛谰,并想要和吴盛谰进行一次通话。 他从调解员口中得知吴盛谰仇恨他的原因,感到很难过和愧疚;虽然吴盛谰的爱人并非他所杀,但追究本源也是和他有一些关系的。 江安序希望能和吴盛谰解开恩怨,他也会代表不理智的粉丝向吴盛谰道歉。 就连调解员都被江安序诚恳的态度感动了,认为他真是一个挺不错的人,都能有这样的胸怀和宽容。 但吴盛谰依然不愿意接受调解和通话。 他不认为这样的深仇大恨还能用一句轻飘飘的“解开恩怨”来形容,毕竟死的也不是他对象;吴盛谰还怕他听到江安序的声音,就忍不住火冒三丈了。 -- 第89页 不过因为江安序这个被殴打的苦主都要谅解吴盛谰,结果也就是由警方教育了一番,就放他们离开了。 然后吴盛谰转身就被请进了云应市局,配合调查白锦瑟遇害一案。 九月一日早上九点,巡海水警在海上发现有人划着小筏艇偷渡飘洋过海,在追捕时偷渡客弃艇潜逃。将偷渡客抓获时,他已经溺亡了。 水警在偷渡客身上搜到了一些被进行防水处理的药物。 尸体被送到法医处进行解剖尸检,被截获的药物在警局备案后送到云大研究院,检测清楚这些药物的成分和用处效果。 而检验科在撞死白锦瑟的肇事车上提取指纹、毛发这些东西进行检验。车上的指纹主要来源于车主夫妻;但在驾驶座提取到的毛发当中,却检测到了并不属于车主夫妻二人的第三者的毛发。 检测结束后,技术室出了详细的基因鉴定结果的报告。 毛发主人是男性,和车主夫妻没有亲缘关系。此人有严重的基因病,应该患有抗维生素D佝偻病。 现在不能确定此人是否就是潜逃的肇事者,但也成为受到警方怀疑的首要嫌疑人。 另一边南昭还在和吴盛谰进行扯皮,跟他说起自己的怀疑时盯着吴盛谰的神色看:“吴律师,你说,我猜得对吗?” 吴盛谰保持着似笑非笑的僵硬表情:“那不如南老师再来猜一猜,我答应了白女士什么条件?” 他这样的态度,南昭也就当他是默认了自己的说法。 “你为白锦瑟提供法律援助,白锦瑟为你收集证据吗?”南昭望见他仍是似笑而非的表情,却自顾自地摇头,“不对!吴律师,我有一个疑惑,你能为我解答吗?” 见吴盛谰点点头,她问起:“你说过你曾经请了一个黑客来调查开心果,你查到的开心果是谁?那个黑客是不是没什么真本事?我们也查到了开心果;根据开心果本人的表述,她说开心果这个账号没有用过两次就弃了,如果不是我们重新提起,她甚至都不记得还有开心果这个账号。那个黑客告诉过你,这个账号有可能曾经被盗号吗?” 他终于无法继续维持僵硬的笑容,沉默地不说话。 南昭停顿了一下又说:“所以这就解释了你为什么认定江安序是罪魁祸首。你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开心果。” 吴盛谰低着头,又在轻轻转动着戴在无名指上的银戒。 南昭微皱起眉,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不知道吴盛谰到底知不知道这枚银戒的来源,又或者吴盛谰根本就在警察面前钓鱼执法。 调查一枚戒指的来由也不难,尤其是在移动支付的大时代,每一笔交易都会在网上留下痕迹。 Cassidy的珠宝系列出售都有严格的登记,但在Cassidy臻挚系列805银戒中并没有沈辰谕的购买记录。 按照Cassidy官方的说法,Cassidy臻挚系列805银戒在2010年就停止出产了,根本不可能有人在2010年之后从Cassidy官方购买到这款银戒。 南昭向吴盛谰套出话,他才说出这枚银戒其实是沈辰谕的遗物。 这就没错了,这枚银戒应该是沈辰谕从交易网上高价购买的二手戒指,交易时间是2015年12月24日。 沈辰谕购买这枚银戒,其实并不太可能是要送给吴盛谰的。 毕竟谁会送二手戒指给爱人,而且沈辰谕都还没有将这枚戒指送出去就死去了。 南昭怀疑在背后还藏着一个看不见的第三人,这个没有出现在台前的人才是和这枚银戒有关。 吴盛谰并不是蠢人,他既然找人调查过前后始末,也理应能查到那枚银戒的来临。 除非吴盛谰根本没有查过。 撇去这些不说,只要确定了吴盛谰和白锦瑟存在交易,白锦瑟发生车祸后被抢走的东西当中必然有一份对于吴盛谰来说很重要的东西,才能让白锦瑟和sunny有那样的对话。 吴盛谰自称来云应是赴友人之约,是来探亲访友的。 但时间恰好就在白锦瑟出事后的第二天,吴盛谰就迫不及待地来到云应,又迫不及待地进了警局。 第54章 柳园春(16) 时遇宁披着马甲在网上更新了第二篇《海宴》的同人小说,这个故事的主角穿越时空成为城邦林立的神话故事里的一名说书人,也是上帝派来阻止海神和祭司相遇的天选之人。 昨天他在网上发的那个鬼故事已经让他成为《海宴》书迷圈的公敌,评论区被撕了n+1条,最后因为评论区的言论太过难看被直接封了评论区。 没想到他还敢卷土重来,书迷圈已经团结一致决定要将他拍死。 上一次是故意丑化男主角,这次直接下场要拆官配了。 他在同人故事中写到海神对祭司求而不得,满世界地寻找祭司时,说书人将祭司藏在城邦的角逐斗兽场里。祭司被顽皮的丘比特射中爱神之箭,与她的真命天子相遇相爱;他们相约要在城邦里过着平淡幸福的生活,满心满眼都只有彼此。 海神震怒,将下天灾要将城邦岛屿沉没。城邦的民众害怕因得罪海神而引来家破国亡,于是想要将祭司献祭给海神,换取城邦的平安。 说书人得到丘比特的帮助,用祭司的一缕精气捏造了一个足以以假乱真的假祭司,准备要在祭祀时用这招偷龙转凤的计谋,将假祭司代替真祭司嫁给海神,而让真祭司藏在木马里回到城邦。 -- 第90页 祭司和爱人约定在桃林相见,爱人一直在桃林等待她的归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祭司再也没有出现,爱人却一直还在桃林等待。 其实祭司早已经死去。 当时说书人将真祭司偷出来后,藏在木马里,而假祭司则代替她和海神大婚。谁知突然燃起大火,祭司死在火海之中,说书人亲手将祭司埋葬在桃林中;而爱人却并不知道祭司已经死去,还在苦苦等待,等待着他们永无可能的再见。 世间悲剧之一,就是我死了,你却丝毫不知,还在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我们的下一次相见。 时遇宁将故事发到书迷圈后,毫不意外又被一顿胖揍。 开始有人怀疑这人就是过来找打的,因为他连续发的两篇故事都是属于找打类型。 也有人怀疑时遇宁是不是想要故意引起谁的注意。 前面的铺垫都已经足够了,时遇宁才披着马甲小号冒泡出来:“其实······我已经仰慕叶蓁很久了,不知道这种方式能不能引起她的注意。” 他已经被自己拿捏的语气yue到了。 下面纷纷有人劝他回头是岸。 “叶蓁都已经退网这么多年了!你在这里嗨,叶蓁也看不到的。” “每年都有撞大墙的人,可怜的孩子~~” “你可以去社交网叶蓁的账号投喂私信,在这里艾特她肯定看不到。” “同意ls。虽然叶蓁退网了,但每年《海宴》首映周年日,叶蓁都会回来发祝文。” “指路这里 @其叶蓁蓁” ······ 这里画风突变,书迷们还是挺友善的,七嘴八舌地在评论区里苦口婆心地劝说着他。 还有大兄弟大姐妹在评论区里分享年少追文心得。有人说起自己读书时蹲在校门前的报刊等连载,还推荐了叶蓁的其他小说文章。 叶蓁的小说当中,最出名的就是她在十五年前发表在《桃花志》的处女作《海宴》,当时《海宴》的名字叫《海的盛宴》。后来叶蓁还在《桃花志》发表连载的其他小说,虽然都很优美精彩,但都比不上《海宴》最初的好评度。 《桃花志》已经倒闭很多年了,叶蓁也已经退网很多年了。 时遇宁顺着那条指路的评论点开账号。 【其叶蓁蓁-叶蓁】 作者,代表作《海宴》 她的第一条动态是2007年,是她开通账号后发的第一条动态:“桃之夭夭,其叶蓁蓁。我是叶蓁。” 最后一条动态的发表时间是在去年,2021年8月30日,《海宴》电影上映七周年,叶蓁发了祝福。 但是今年的《海宴》电影首映八周年,叶蓁没有上线。 也许,她再也不会出现了。 —— 南昭打申请要去一趟临宁。 谢婉已经处于植物人状态八年了;医学也许有过奇迹,但昏睡八年醒来的植物人,这样的案例在全球都没有多少例,更多的例子是最后在昏睡中走向死亡。 七年前她的母亲去世后,她就一直住在海虹三院继续进行治疗。 她家里并没有什么钱,尤其是在她唯一的亲人也离去后,这七年来谢婉的治疗费是谁在出? 南昭来到海虹三院了解情况,才从护士长那里得知了。 在八年前谢婉出事后不久,有一个女人来医院寻求科室医生的帮忙,在医院的爱心助捐赠了五百万;她说谢婉的母亲不愿意接受钱财,但听说谢家没有什么钱来给谢婉治病,就给爱心助捐款,二百五十万捐给谢婉,二百五十万捐给其他需要帮助的病人,希望医生护士们能多多照顾谢婉。 南昭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问他们还有没有当时的账单记录。 护士长带她去爱心助管理,工作人员翻找到八年前的信息记录。 捐款时间:2014年11月13日 捐款人签名:宣渝琳 江安序的前女友! 当时江安序和宣渝琳正在热恋期,宣渝琳来医院给谢婉捐助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他们小情侣共同的意思。 谢婉真的是江安序的私生饭? 南昭过去谢婉的病房看望,又向护士长询问了谢婉的情况。 护士长的说法也是说,医生说谢婉的情况不容乐观,能够苏醒的概率很低,现在完全是依靠机器来维持生命。 “多谢护士长。”南昭又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护士长看,“您来帮我看看。这个人有没有来探望过谢婉?” 照片中的人就是吴盛谰。 护士长只是辨认了一下就点头:“他来过。他自称是谢婉的朋友,来过······大概也有四五次吧。” 正常来说谢婉和吴盛谰不会有任何交集点;不过谢婉出事时她是君承律所的实习律师的身份,而后来吴盛谰也是在君承律所工作,虽然那应该也是在谢婉出事之后的事了,不排除吴盛谰是在入职君承律所后听同事说过谢婉的情况,才心血来潮想要来看看谢婉。 “那您还记得他最近一次过来是什么时候吗?”南昭追问。 “具体时间我记得不太清楚,不过也就是上个月的事,应该是两周前吧。”护士长说。 望着病房里的谢婉,南昭突然想起:“谢婉出事那天,是不是2014年8月5号?”这话她并不是向护士长询问的,而是很确定的语气。 -- 第91页 谢婉出事的日期,极有可能就是2014年8月5号,八年前。 当时江安序在临宁影视城拍摄电视剧《兵临》,2014年8月5号是《兵临》杀青,谢婉也就是在临宁影视城外的天桥坠落重伤。 其实南昭更想知道在沈辰谕生前有没有来见过谢婉。 不过毕竟已经是七年前的事情,就算问起护士长也不记得了。 查询了谢婉的病历记录,如南昭所料谢婉出事的那天的确就是2014年8月5号。 表面看起来沈辰谕自杀是因为被网暴而得了抑郁症,又被冯燕如恶意引导才导致的。但冯燕如的行为是被“开心果”指使的,“开心果”又是个隐藏了身份的盗号人;“开心果”居心叵测,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会不会也是被人指使的?这些都很值得深究。 南昭觉得吴盛谰的那枚戒指很奇怪,沈辰谕到底是哪里不对劲非要买来一枚过季n年的805银戒,而非常巧合的谢婉的出事日期就是8月5日。 她甚至都不免要怀疑一下,是不是沈辰谕知道了谢婉出事背后还有别的秘密,就被灭口了。 所以吴盛谰在警局里都要说,这个世界连**这么离谱的事情都会出现,律师被收买根本不算稀罕事了。 当时吴盛谰终于答应将那枚银戒从无名指上摘下来,给南昭看时;南昭轻轻抚摸着那枚银戒,繁杂的雕刻回旋纹路中,她甚至能看见藏在纹路里面已经干涸的血迹。 每一场网暴都是一场被设置好结局的阴谋,从社交网的漏洞曝光的那一刻始,阴谋也被一并曝光了。 如果网络沦为某一群人用来党同伐异的工具,那一定会是灾难的开始;如果网络完全被控制,控制网络的人可以在上面进行任何违法犯罪的勾当而无需担心负责,这个世界基本就乱套了。 社交网后台系统出现了一个这么大的漏洞,而且这么多年来无数举报反馈情况的网友都被强制性闭嘴了;现在社交网官方才出来卖惨,说他们也是无辜被黑客攻击的受害者,实在是那些黑客太厉害了才能悄无声息地攻击了服务器,并且愿意给受到牵连的用户两个月的会员作为补偿。 但这次过后社交网口碑大跌,竞争对手必然会瞄准机会顺势而上,社交网这种近乎于敷衍的态度更不会让有独立思考的部分网友买账。 又如果社交网本来就和窃取数据的黑客狼狈为奸,这就更难说将来的事了。 第55章 柳园春(17) 吴盛谰住在江宁路临江花园;临江花园距离东大只有一个公交车站的距离,他从研究生时和沈辰谕开始同居就住在这里,算起来也有差不多十年。 从临江花园到君承律所也只有两个公交站的距离,在H栋顶楼正好能看见君承律所的办公室。 南昭特意来临江花园转了一圈,非小区居民无预约不能进入小区;君承律所的办公楼算是在临宁最繁华的地段,这一带的房价都高到离谱,能在这边买房子的都是有钱人。 想到吴盛谰家里的条件,南昭不觉得他找来调查的人是个没能耐的蠢货。 有一句话还是有道理的,世上其实没有什么事是钞能力不能解决的;如果有的话,那只是因为你所愿意付出的金钱不够多。 吴盛谰并不属于这一类人,他声称就算是死亡都无法动摇他的决心。 吴盛谰所掌握的信息,和警方获得的信息是完全不对等的。 正如南昭最初的猜测,吴盛谰明显就是在故意钓鱼执法。 如果这种猜想成立,相当于反向推断出吴盛谰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包含了信息点的。 而从临江花园到宁江的距离,同样也是两个公交车站的距离。 水警尽职尽责地在江面上巡视,救起落水路人,巡视水面情况。 当年谢婉的母亲在临江连续多次跳江,都是被水警救起来,都快要在水警面前刷脸熟了。 晚间的临江边很热闹,出游的一家三口,还有路边摆摊的小摊贩,江上游船灯火明亮,霓虹灯的五光十色将城市的夜晚映得宛如白日。 “姐姐,买花吗?”一个挎着竹篮子的姑娘过来,姑娘看起来十二三岁,声音很甜美,“一块钱一朵,很便宜的。” 就在两分钟前,南昭还在临江桥上看见姑娘拦住了一对小情侣,向他们售卖花:“帅哥,买一朵花送给你女朋友吧!我们这花很有心意的。” 那个男生就买了一大束花,送给他女朋友。 现在走近来南昭才看到小姑娘卖的花并不是真花,而是用纸折叠成的花,但也很精巧漂亮;姑娘衣着朴素,看起来也是因为家庭贫穷才出来卖点手工品维持生计。 南昭觉得这花挺好看的,就也向姑娘买了一束纸花。 “谢谢姐姐。”小姑娘展开灿烂的笑容,欢快地向南昭鞠躬道谢。 “你多大了?还读书吗?”出于职业原因,南昭见到小姑娘独自出来卖花,虽然知道应该是家庭困难的无奈选择,还是忍不住问,“你这么小自己出来,万一被人骗走了怎么办?” 小姑娘似乎才有些无措地愣了一下,然后回头朝某个方向往过去,才恢复笑容道:“我已经读初中了,晚上不用上晚自修的。” 南昭看见小姑娘望过去的方向,有一个坐在轮椅上戴着口罩的女人坐在路边靠墙的地方;女人一直在盯着小姑娘看,看起来应该是和小姑娘一起的。 -- 第92页 也许那女人是小姑娘的亲人,但南昭心中更有一种恐怖的怀疑。 她以前也听说过,有些人贩子拐卖了小孩,就让小孩去街上乞讨或者是买东西,以博取路人的同情获取钱财。 “小妹妹,你将这些花都卖给我,我问你几个问题好不好?”南昭拉着小姑娘走到街边,她注意到那女人似乎推动着轮椅想要向这边过来,但又停下来了,继续看着小姑娘。 南昭心中警铃大作,表面依然平和地问小姑娘:“那边那个阿姨,是你的妈妈吗?” 小姑娘摇头:“是我大姨。” 那个女人似乎也觉得这边不太对,已经转动着轮椅过来了,语气不太和善地喊小姑娘:“向向,回去了。” 小姑娘才连忙将花都给南昭:“谢谢姐姐买我的花。”就要跟在女人身边走,她的神情好像很害怕女人。 “等等。”南昭喊住她,女人却根本没有停下,小姑娘有些怯意地回头望了南昭一眼,也不敢反抗地跟着女人。 南昭更加觉得不对劲,这种有可能涉嫌拐|卖的事情还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她追上去直接将女人和小姑娘拦下,女人虽然戴着口罩,但她不耐烦的表情已经能冲破口罩溢出来了:“不要多管闲事!” “我是警察。请交出证件给我确定你们的关系。”南昭拿出证件在她们面前晃了下说道。 女人本来是狠恶恶地盯着南昭,但在她自称警察拿出证件后,却似乎反而松了一口气:“我和向向都没有带着证件。不过如果你怀疑我们的话,我们可以跟你去警局说清楚。” 她态度的转变让南昭觉得很奇怪,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坚持和她们一起过去警局问清楚情况。 因为曾之前和临宁警方联合办案,南昭和临宁警方也算是混过脸熟。 到警局说明了前因,女人说她和小姑娘确实是姨甥关系,她叫代谊,她外甥女叫代向向。 澄清了误会,南昭就向女人表示歉意,但还是叮嘱最好不要让小孩离大人太远,尤其是在晚市这种人多热闹的场合,之前甚至出现过人贩当街抢孩子的案例;女人听着都是点头表示明白,可实在是他们家的情况艰难,才不得已而为之。 调看电子户籍的警察却过来喊代谊:“不对啊!在户籍信息这里你和代向向是母女关系。” 其实这种情况在十几年前都很常见,孩子出生后因为有些原因上了姨舅叔姑家的户口,成了别人家法律上的孩子;但毕竟现在事实问题摆在警察面前,也不可能视而不见,就问起一嘴。 代谊神色黯然地叹气:“向向出生没多久,她妈就去世了;为了以后向向读书的问题,我就让向向直接落户到我名下,也能顺理成章做向向的监护人。” 在代谊的讲述中,从始至终没有提到过代向向的父亲,在代向向的生命中这个人几乎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听了代谊的解释,警察也没有再追问,就让她们可以回去了。 南昭听说了她们家里的情况很触动。代谊身体残疾需要坐在轮椅上生活,代向向年少还在读书,只能在放学后帮着代谊做一些手工艺品卖出去赚钱。代谊一直戴着口罩,是因为左脸颊有一道狰狞的伤痕,她说害怕会吓跑了客人。 “像你们家这样的情况,都可以申请最低保助金的。”从警局出来,南昭想起又跟代谊说道。 “其实最近几年家里的生活都好起来了。”代谊摸了摸戴好的口罩,轻叹了一声说。 她望向乖巧地跟在她身边的代向向,严厉的神色也带上几分欣慰,说向向学习很努力,未来可期。 和代谊分开后,南昭回了旅馆,准备第二天早上搭乘飞机回云应。 洗澡后从浴室出来,恰好看见大数据推荐的一条咨询动态;新闻咨询已经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娱乐消息,找不到近日娱乐的营销号又翻出多年前的消息来炒冷饭。 【当红男星与交往多年女友分手,疑似女友移情别恋卷走财产】 该娱乐新闻中提到的“当红男星”似乎在很多年前就已经退圈了,现在在娱乐圈早就查无此人;而这位“当红男星”的女友,赫然是代谊这个名字。 南昭本来要随手退出这条咨询,在看到这个名字时又愣了一下,才耐心继续看下去。 咨询新闻下面附带了“当红男星”和他的前女友代谊的照片,虽然因为时隔多年变化很大,但还是能从照片中的女人看出来现在的代谊的模样。 没想到咨询中的故事主角代谊,真的就是她今天遇见的代谊。 这还真的是大数据推送的神奇! 这对前情侣分手的时间是在2008年,十四年前。 南昭突然想起代谊和代向向这对奇怪的姨甥,总觉得大概是哪里不太对劲。 现在的营销号媒体大V报道新闻时,很擅长于用夸张的说法来抓住观众的眼球,get到观众爱看的点。 就像这条“新”闻,咨询中完全将该男星处于受害者的身份,谴责其女友代谊和他在一起就是为了钱财,欺骗他的感情。 但这个故事还有后续,在事情发生后该男星疯狂卖惨,其粉丝大肆宣传他为情所伤,在割完一茬韭菜后该男星就愉快地拿着钱退圈了;听说现在都已经拿着钱移居国外,生活富裕快乐。 -- 第93页 两年后代谊收集证据将该男星诉上法庭,告他诽谤;真相是该男星劈腿,逼迫代谊堕胎,诬陷代谊骗钱。 代谊胜诉了这场官司,但结果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因为热度早已经过去了,根本没有多少人关注这件事情,更没有多少人知道当年事情的反转;导致到现在网友和营销号提起该明星,都是一片怜爱的语气。 南昭发现程绮嫣关注过这个事件,并且在一个营销号下面义愤填膺地为代谊说话:“因为真相没有热度,就相当于不存在了吗?还真的是谁有流量谁就是正义的化身了,法律都要直接被你们随意践踏在脚下了!看来上法庭由律师辩护法官判决的结果,都不如找十几个新闻记者到城市中心等着,然后直接举着真相的牌子从最高的那栋楼跳下来能引起的热议高。” 南昭觉得很惊悚。 第56章 柳园春(18) 回到云应,南昭就迫不及待地将这条信息给陆南初看。 这条程绮嫣十年前在网上的普通留言,虽然看起来语气很愤怒,但在语境下也并没有太奇怪。 只是在四年前,程绮嫣却真的在一个记者聚集的电影首映礼,在最热闹的高楼上跳下,当场身亡。 她成为了那天居高不下的热点话题,所有都流量看点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和这条评论唯一的不同点,就在于程绮嫣没有举着喊冤的牌子。 但这也能证明程绮嫣是有这种想法趋势的,如果她真的遇见了这种事情,也许她真的会这样做。 又或者——现在他们看到的都已经是结果了。 南昭说,她在临宁遇见了代谊后,对于网络暴力这种事情也有了新的想法和认知,反而是由衷地敬佩SLT基金会的大义,也能理解他们要躲靠在晴天心理机构背后、不敢走到台前的无奈。 遭受网暴的一方往往是舆论中的弱势群体,而帮助他的人和机构也很容易被推向主流认知的对立面。 代谊是因为没钱上诉,才一直到事情发生的两年后才筹到钱请了律师上法庭,但因为热度早已经过去了,曾经伤害过她的人根本不会知道,甚至在他们看来依然认为她是贪财出轨欺骗别人感情的坏女人。 而八年前谢婉母女的遭遇,因为取证困难而败诉,最终谢婉母亲悲愤自杀,也将“心声夜话”电台拖向死亡。 人类是社会群居性动物,很多时候并不是有了法庭的宣告就万事大吉;有的人不知道、或者是故意无视法庭的判决结果,他们就依然可以心安理得地仍然谴责你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按照罗育淮的说法,正是因为“心声夜话”电台的失败,才有了晴天计划的发起者继承南翎的遗志,有了SLT。 不管罗育淮的话是否有失偏颇,现在至少都能被逐一印证的。 而有护士长的证词佐证,吴盛谰才无可隐瞒,说他确实去看望过谢婉。 当年沈辰谕死后,他一时被仇恨气昏了,等冷静下来细想就觉得很不对劲。 他不知道那枚戒指的用途,也能想到那枚戒指肯定不是沈辰谕要送给他的。 警方查到的信息都是正确的,只有一点警方没有查到,而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后来吴盛谰找了私家侦探,查到在模拟法庭的视频爆出后,沈辰谕去医院看望过谢婉,还接触了很多谢婉生前的亲友;所以吴盛谰才去看望了谢婉,只是谢婉已经是植物人状态了,也没有获得太多的信息,但这都不妨碍他心中怀疑的种子不断生根发芽。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陆南初很不解吴盛谰的行为;他的目标很明显就是要向警方求助,但偏偏在一开始却疯狂打哑谜,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才进入他的正题。 吴盛谰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我是律师,一切观点都要建立在证据之上的。我没有证据,警察同志,一个人无凭无据就指认另一个人是杀人凶手,你们觉得他是证人还是疯子?” 这话听着耳熟,陆南初记得他已经不止听一个人说起这句话了。 “所以我说什么都不如你们的怀疑有用。”吴盛谰似是自嘲是轻笑一声说,“sunny早已经跟我说过了。” 吴盛谰输出的观点和罗育淮如出一辙,这很难不让人认为是因为有sunny从中作梗起的作用。 陆南初趁势追问:“在白锦瑟出事当天,她本来是和我相约在大剧院见面。她似乎是带着一份证据过来,但在路上白锦瑟遭遇车祸身亡,她随身携带的背包也被凶手抢走;你知道白锦瑟的证据是什么吗?” “白女士没有跟我提起过。”吴盛谰做出思索的神色,才缓慢地说着,“我和白女士最后一次联系都是半个月前地事了。按照我和白女士的约定,我虽然是她的代理律师,但她也不是事事都需要和我商量。” 顿了下吴盛谰又问:“警察同志,能让我和开心果见一面吗?”生怕误会又连忙解释,“我知道她和这件事没有关系。但我只是想和她见一面。况且我就在警局里,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如果你们觉得我有坏心思,也随时可以终止我们的见面,不是吗?” 他说的确实没有问题,但在陆南初听来觉得有些奇怪。 “那看看开心果她愿不愿意和你见面。”陆南初只说。 其实他不认为王璇会愿意和吴盛谰见面。 -- 第94页 只是王璇却答应了。 王璇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说或许她也应该赶到很抱歉。 偏偏就是她被盗号了,偏偏那个账号就是开心果。 她跟着舒满月进来,然后在吴盛谰对面坐下:“吴律师,久仰大名。” “王女士,我们又见面了。”吴盛谰的声音是带着笑意的,语气熟稔,就像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王璇愣了一下才开口:“吴律师,我想,我很抱歉!我还是想向你说一句对不起。” 吴盛谰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摄像监控,也没有太多顾忌的:“王女士,我知道你是无辜的,你也是受害者,所以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你。我们有着共同的仇人,我们本来就应该团结一致的。” 王璇年纪轻轻,就被吴盛谰忽悠瘸了:“我明白吴律师你的意思。所以我应该要做些什么?” 两人就像完全不记得他们是在警局里,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就毫无顾忌地直接谈论起来。 “不,你不需要做任何事情。你只要好好活着就好,站在法庭上,向法官,向所有人,诉说你的冤屈和苦楚。王璇,你是你母亲的女儿,你一定要勇敢坚强啊!”吴盛谰摇头说。 王璇惊异不解的望向他:“吴律师,你怎么知道·····” 吴盛谰知道她母亲的事?或者说吴盛谰早就知道她是王璇,王璇是开心果。 他要见的人也并不是开心果,而是王璇。 “你母亲是被人谋害的。从前你母亲在生物研究院做外勤工作,认识一个在附属医院治病的得了胃癌的小女孩,名叫璇衣,和你的名字很像;璇衣是因为长期摄入转基因变异食物,导致癌细胞病变,其实你母亲后来得了食道癌也是因为食用转基因变异食物导致的癌细胞病变。” 王璇惊然失色:“真的是因为食物问题。” 因为她修读的专业原因,她一直怀疑王雨得癌症是因为食物,但都没有证据,只是停留在怀疑阶段。 而且王雨已经离世多年,就算是食物问题也太难找到证据了。 吴盛谰却给她提醒:“是鲜花饼,你母亲最爱吃的鲜花饼。那些鲜花的馅料,就是绿萝兰花。” 如果说是鲜花饼,也能让王璇恍然大悟了。 她和小姨都不喜欢吃鲜花饼,唯独她母亲最爱吃鲜花饼。 在她们搬家到新城市后,小区对面就有一间鲜花饼店。 这鲜花饼店并不太受欢迎,平时客人都很稀少,偏偏就是王雨每天下班路过看见大特价都会购买回去。 在王雨离世后不久,那鲜花饼店就倒闭了。 “可是吴律师你是怎么知道的?”王璇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你还记得你母亲的那封信吗?白女士是你母亲的委托人,而我是白女士的代理律师。你母亲留了一封信给你,还留了一封信给白女士的。她在察觉自己身体出了问题之后,就很注意饮食问题了,却一直没有找到根源。直到一个月前绿萝兰花谋杀案发生,绿萝兰成瘾所导致的病症和你母亲病重时的情况很像,我才想到这一茬。也是天意使然,白女士也有你们家的钥匙,我没有经过你和你小姨的同意就进过你们家,在厨房发现了密封保存着的鲜花饼,虽然已经完全变质不能食用了,但完全可以研究出来鲜花馅的用料。”吴盛谰说得言之凿凿。 王璇的神色从哀伤,逐渐变得轻松释然了。 原来母亲的死真的是这样一回事!这并不是她一厢情愿的猜想,现在都变成有凭证来佐证了。 最后王璇甚至要掩面而泣:“吴律师,谢谢你,谢谢你为我母亲的事费心了。”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母亲愿意相信白女士,将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白女士;我也有幸得到白女士的信任,才能查出结果。”吴盛谰说来又觉得有几分怅然若失;他仔细地查出了王雨之死的缘由,自己家的事却还是个没有证据的无头冤案。 陆南初在监控室里看见两人凑在一起似乎在嘀嘀咕咕着什么,这都不是他原来预想中的发展。 到最后王璇的表情变得更加奇怪了,让他不由有些担忧吴盛谰会不会言语刺激王璇。 不过也有警察守在外面看着,只要里面王璇寻求帮助就会冲进去控制住吴盛谰。 这样的事情同样没有发生。 直到王璇离开,一切都还很平和。 第57章 柳园春(19) 吴盛谰做了一个遥远的梦,梦见七年前的那一天,他和老师同学一起去法庭旁听前一晚。 他和沈辰谕相拥着亲吻,依恋不舍地分开后,沈辰谕还拉着他叮嘱说:“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好好地活着,好不好?”吴盛谰想不通沈辰谕怎么突然跟他说这么奇怪的话,当时只是嬉笑着说以后都会好好的。 那整日他都觉得心神不宁,隐约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等晚上回到家中,看见沈辰谕安静地躺在床上,大片的鲜血已经凝固成黑褐色,他的爱人再也不会醒来了。 吴盛谰俯身紧紧抱着他早已冰冷的身体,然后听见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顺着声音寻找到床底,看见了那枚银戒,被包裹在凝结的血中。 在那一刻,吴盛谰从记忆的噩梦中惊醒了。 所有的往事都在瞬刻化作云烟。 -- 第95页 后来他费尽心思地找到了谢婉的亲友,他们都说谢婉是个道德感很强的人,谁也不会将她和“私生饭”这种东西联系在一起。 但是他们都不敢为谢婉说话;因为对方证据确凿,而他们口说无凭全靠想象。尤其是后来谢婉母亲的遭遇,更让他们全部都缩到龟壳里不敢说话。 谢婉更无法醒来为她自己辩解了。 吴盛谰抚着那枚戴在无名指上的银戒,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里。 算着时间,sunny她们应该很快就会有所行动了。 他很敬佩sunny,她和白锦瑟都是无所畏惧的人。 这种行动完全依靠别人的煎熬,让他觉得一分一秒都是难熬的。 陆南初和刑警办公室的同事们都在听着吴盛谰和王璇对话的录音。 房间里的录音设备装在墙上,当时他们两人的对话忽大忽小的,听得不太清楚两人对话的具体内容,只能听到“食品安全”“鲜花饼”等一些词语。 猜到应该是和王璇母亲之死有关,而王璇的表情,似乎也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但无论是吴盛谰还是王璇,都没有和警方提起一字半句。 “这个吴盛谰,也是个难缠的角色。”郭谌对吴盛谰点评。 像吴盛谰这种人的心理防线很高,除非是他自己辩无可辩愿意开口,别人都很难从他口中撬出真话。 只不过王璇却不像是能沉得住气的人,但她到现在都还没有新的动向。 秦徵从化验科过来,带来了那个偷渡客的身份确定,发现那个携药潜逃的偷渡客就是肇事车上提取到的第三人的基因来源。 也就是说溺亡的偷渡客很有可能就是撞死白锦瑟后逃逸的肇事者。 现在还在确定偷渡客的身份,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 听吴盛谰提到鲜花饼之类的话,联想到一开始王璇坚称王雨是因为食品安全导致癌细胞病变,现在王璇的一切转变都只能是基于这个基础之上。 “这是王雨的病情报告。”舒满月调取出王雨的档案资料。 王雨的直接死亡病因就是食道癌,当时医生认为王雨是因为生活习惯不好导致的病变,但直到王雨离世都没有找到致使病变的直接原因,而且谁会怀疑一个癌症病人竟是死于谋杀?包括持怀疑态度的家属,当时都没有报警。 因为时隔久远,很多信息都没有完全保留下来,想要再找到七年前的物证都不容易了。 但是······ 吴盛谰和王璇就像是统一战线的人,事实上却只有敌人的敌人才能成为朋友。 这几起案子都太奇怪了。从连环谋杀案开始,就像是被无数案子缠绕在一起编织成的一张大网,能轻而易举地将天地万物都网罗其中。 陆南初重新向吴盛谰问话,这次他选择完全顺着吴盛谰的话题,从白锦瑟遇害说起。 “陆警官,其实你真的不用将太多的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你完全可以将我当成一台被设定了编程的机器,我接收到的编程让我知道该在什么时候说怎么样的话。我是个一无所有的烂人,我还有一辈子能耗得起的;不过你们警方办案应该要追求时效性吧?说不定这一耽搁,凶手就将证据毁灭,然后逃之夭夭了。”吴盛谰真就完全摆烂了,一副他现在已经无所畏惧的态度。 “你是一个好律师,你的未来本来就应该是光明璀璨的。”陆南初心情复杂地开口。 “不,你错了。光明璀璨的未来,从七年前,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吴盛谰神情晦暗,带着浓重的悲色,“这个世界已经完蛋了!我,还有和我站在一起的所有人,我们都只不过是末日来临前垂死挣扎的蝼蚁而已。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有钱人的玩具;今天我上不了法庭,明天就可以跳过法官的审判,所有人都直接到监|狱里蹲着。到时候倒霉的,是每一人。” 杀人放火都不用负责,只要能玩的一手颠倒黑白的好活,天亮后又是清清白白的一条好汉。 陆南初同情吴盛谰的遭遇,但不能苟同他的观点。 也许他作为律师的所见所闻,让他对这个世界很多事情产生了认知怀疑;但深究起来,能上到法庭也大多数是两种结局。 “那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是连法庭都上不了的。因为没钱,因为世人的眼光,因为······知道法庭判决的结果都已经不重要了。就算是再愚蠢的人,也知道用鸡蛋去砸石头是没有好下场的。”他感慨着,又自顾自地说起,“十年前我在法院旁听过一起案子。原告是一个哺乳期的女人,被告是她的前男友;原告的辩护律师,就是我和阿谕的导师。” 陆南初望着他的目光也变得深邃:“我知道。” 吴盛谰说的原告应该就是十年前的代谊,当年代谊的辩护律师就是东政的老教授。代谊编了一个故事,说代向向是她妹妹的女儿,但其实代谊根本没有兄弟姐妹;代向向的确是代谊的亲生女儿,代向向的亲生父亲应该就是代谊的前男友,只不过在代向向的父亲一栏上是空白的。 舆论是个好东西,只要带节奏的人足够多,就可以罔顾真相颠倒黑白。 还有一些人根本不在意真相是什么,因为他们只能看到自己希望看到的内容。 看起来无论是吴盛谰还是程绮嫣,都或多或少受到过当年代谊一案的影响。 -- 第96页 “警察同志,你知道四年前海屿工作室的法人程总是怎么死的吗?”吴盛谰带着几分故作神秘的语气,就像讲述了一个谜语,等待着别人来揭开答案。 陆南初只拿出一张照片展示在他面前:“这是你来到云应当天,在风中餐厅和见面的女人。她是谁?” 吴盛谰才慢慢敛起笑容,只是盯着那张照片看不说话。 那是从风中餐厅的监控截取下来的照片。 “她是sunny,对吗?”陆南初问。 吴盛谰沉默了一会,才慢慢舒出一口气,依然是反问的语气:“警察同志,你知道,晴天计划这个名字的来源吗?你不会真的相信了她们的鬼话吧?”这次他笑得很开怀,“明天真的会是个美好的晴天吗?这只是一个骗局而已!相信的人才能满怀期望地活下来,而发现了真相的人都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结束了第三卷 ,终于全文过半了 卷四 第58章 南城东(1) 周五下班前,云大生物院的研究员白覃过来市局,将前两天送过去化验的药物分解报告送过来。 燕耿带白覃进去办公室,路上就旁敲侧击地问起:“白老师,你们最近有没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事情?” 白老师听他这样问起就诧异:“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 燕耿欲言又止,因为正好舒满月刚从办公室出来,看见他就奇怪的咳嗽了一声,然后露出标志性假笑:“白老师来了。陆队郭队他们还在开会,可能要麻烦白老师稍等片刻。” “没事。”白覃斯文地扶了扶眼镜,就跟着燕耿进了隔壁的休息室。 燕耿几次想问什么,都硬生生在脱口而出前停住了。 白覃从文件袋里取出文件,抬头就看见燕耿满脸纠结地站在门口,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为难的事情。 “对了,小燕警官,我也正想向你打听一件事。”白覃才想起问道,“最近社区是不是有人投诉到警局来?说有人扰民之类的。” “是有这回事。”燕耿眼前一亮,就疯狂点头。 南城区警局连续接到南城街道投诉,说最近不知道是谁半夜三更不睡觉,在外面鬼哭狼嚎的。 南城东区是老商业区,南城中学、云大南城校区和云大生物院都坐落在这边;从前云嘉商场选址在南城广场后,就围绕着云嘉商场形成了一片繁华的商业圈。 后来云嘉商场搬迁到现在的地址,旧址也就自然而然地废弃了。两次竞标后,云嘉商场旧楼盘听说是被一个做连锁酒店的大老板拍下;但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项目搁置到现在都没有进度。 在云嘉商场旧址对面是住宿的宾馆,这些投诉大部分都是来源于宾馆和附近的居民。 他们都说晚上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有报案人言之凿凿地说看见有披头散发的白衣女人在夜里飘过,还有独居的老人说听见小孩子的哭声,说不定是因为孩子看见了脏东西害怕的。 本来就是普通的扰民事件,被他们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就变成了闹鬼事件。 警方多次出警,都没有找到噪音传出的源头。 秉承科学无神论的理念,如果这些噪音是人为故意制造出来的,就很有可能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毕竟噪音可以是意外,但被看到的披头散发白衣女子总不能也是夜游客吧? 白覃表示他也听到过传言中的那些鬼哭狼嚎声,不过他信奉科学也不认为有什么鬼神的东西;最近研究院里也没有大项目忙碌,一般晚上就下班各回各家,研究院附近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都不太清楚。 但闹鬼这种传言一出来,造成人心惶惶都是暂时最好的结果。 等刑警办公室开会结束后,白覃将化验报告送过去,说起化验认定当时偷渡客携带的不明药物具有精神麻痹的作用,初步判定药物和之前流入云应的绿萝兰花应该是同根同源。 “也是新出现的药物?”陆南初听他解释了就问起。 白覃确定了这个事实。 如果这种药物和绿萝兰是同根同源,也就是说这很有可能是同一伙人所为。 杀害白锦瑟的犯罪团伙,也是绿萝兰送入云应的人,这伙人和之前的绿萝兰连环谋杀案有很大关系。 这里面的关系也复杂,弯弯绕绕了一个圈还是聚汇在同一个点。 丽端——云应 从表面看来和这条线索有关的,只有封靖嘉。 封靖嘉是云大的老师、生物院的研究员,曾经去丽端大学做过交换生,又恰好在收到绿萝兰后被人杀害。 但是封家却很轻易地接受了封靖嘉“意外身亡”的结果;警方的侦察还没有给出最后的定论,封家就已经迫不及待要为封靖嘉准备入土为安了。 别人说起都觉得奇怪,如果封靖嘉是被人杀害的,这还没有将凶手捉拿归案,封家就怕别人不知道封靖嘉是意外身亡的,封靖嘉才真要原地复活从墓里爬出来了。 所以关于封靖嘉遇害,才会有流言蜚语,说不定封靖嘉就是被封家人害死的。那些有钱人的兄弟姐妹争夺家产都要打得头破血流,更何况像封家在云应也算是排得上号的有钱人,家里叔伯兄姐众多;据说还有家里老头子刚咽气,后脚就将兄弟姐妹都送进局子里做伴的例子。 -- 第97页 封靖嘉死得奇怪,封家的态度也奇怪,组合在一起看来就是一起窝里斗引发的惨案。 如果不是恰好发生在这个特殊的命案频发的时候,很有可能就真的被以意外来结案了。 但这肯定不是一起意外事件! 当时案发现场的监控是真的,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已经完全碎掉的瓶子有问题。 可惜那个瓶子在现场就已经粉身碎骨了,碎片被警方收集起来也没有检查出什么东西。 至于这几位遇害人的身份信息,也没有找到他们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点。 可怕的不是凶手杀人,而是这个凶手完全随机杀人,这是造成社会的混乱和恐慌的不稳定因子。 而恰好在这个时候,南城社区又闹起了鬼怪传言,现在都传得满城风雨。 本来附近居民是投诉到南城警局,说夜夜被鬼哭狼嚎扰得睡不着觉,对于早八的打工人来说更是气死了。 南城警局出警后没有抓到制造噪音的人,只能让社区管理盯着,有什么情况就直接报警。 夜间故意制造噪音扰民,也算是破坏社会公告秩序了。 结果社区管理人员也开始说在晚上见到了白衣女人,不过他们在警局里又有另外一套说法。 他们怀疑有可能是梦游症,表示担心那姑娘大晚上穿着睡衣梦游出来,万一遇见坏人,那就是刑事案件了。 警方觉得他们所言很在理。 结果到第三天,民警还真碰见了一个夜游的姑娘。 那姑娘看起来十二三岁,穿着白色睡衣,披头散发,还拿着一朵白色的花,跟自称遇见白衣女子的民众讲述特征完全一致。 民警上前询问,才发现姑娘根本不是梦游症,她眼眶红红地说开学考试没考好,被爸妈骂了,一时难过才跑出来的。 她并不是之前附近居民遇见的白衣女,不过这也提醒了警方,这边确实有夜游族出没。 小姑娘的父母也追出来了,见到小姑娘好好的才松了一口气。 “小妹妹,这朵花也是你从家里带出来的?”民警见到小姑娘拿在手中的那朵白花,特别诧异。 花是纸花,仔细看还是被烧掉了一瓣。 被焚烧的纸花,是送给死者的。 小姑娘的父母在看清她拿着的花时,也吓了一跳,慌忙将那朵纸花打掉在地。 小姑娘抽抽噎噎地说,是一个姐姐落下的,她捡来玩的。 刚才小姑娘是从云嘉商场旧址过来,那边有监控录像。 从监控中能看见来来往往的人,有形形色色的夜游族,还有奇装异服的人,和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健步如飞地走过。 那个白衣女,看起来确实很像是梦游者,行动都似乎有些呆滞的。 她手脚不协调地走到大街中,好像根本看不见周围偶尔会经过的人和车辆。走到绿植茵茵的南城广场,她弯腰将怀里的花放在地上,然后就看见地上的花竟然无火自燃起来了。 “这是磷火。就是民间传说中的鬼火。”聚在监控后的警察很快就判断出来,“白磷的燃点低,在接触到氧气后,很容易就会发生自燃;白磷燃烧后呈现出来的——就是绿色。” 所以这个白衣女到底是梦游族?还是装神弄鬼的夜拜人? 这天恰好是白锦瑟出葬的日子,她的亲友都来到殡仪馆向她悼念献花。 白锦瑟的挚交友人也不多,来的亲友大部分都是云应传媒大学的老师和她的学生,然后就是她从前在云旗出版工作时还算和谐的同事朋友。 白丽华作为白锦瑟的至亲侄女在忙前忙后着,罗育淮也过来帮忙着处理白锦瑟的后事。 时遇宁也来悼念拜祭,站在全场黑衣中听着满场哀乐。 他注意到站在第一排第三位的女人,正是之前见过的sunny。 到献花环节,听到司仪唱名献花,到sunny时她将怀里的白花放在遗像前。 “甘晴朗献花,瞻仰遗容。” 司仪喊了名字,sunny站起来后,却又突然弯腰,拿出两朵白花放在刚才她献上的花旁边。 原来sunny的名字叫甘晴朗! sunny回到原来的位置站立着,低头垂首哀悼。 而之后时遇宁又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木桃献花,瞻仰遗容。” 穿着黑衣黑裤的木桃双手拿着花献到遗像前,蹲下后却踉跄了一下,才缓慢地起身。 在她转身回头时,看见她的双眼又红又肿。她就连忙低头,也许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她这副样子。 不过木桃怎么会在这里?她和白锦瑟是什么关系? 看见木桃这么悲痛的模样,她和白锦瑟的关系应该还不错吧? 第59章 南城东(2) 葬仪结束后,时遇宁满心疑问,他落后了半步。 木桃过去找sunny,她都顾不得拭泪就问起:“你是晴朗?” sunny神情很不解地打量着木桃,才试探着开口:“你是······木桃?”她不太敢确定,只是试图从木桃的面容上寻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我记得你的,当年你们来过我家玩的。” “是我!”木桃连忙点头,“今天怎么就你来了?” sunny已经恢复了原来神色:“我姐,和锦瑟姐已经在天上团聚了。桃姐,我还有事,我要先走了。”说着就连忙要摆脱木桃的追问离开。 -- 第98页 望见已经离去的sunny,木桃茫然的不知所措,又回头看了一眼遥远处白锦瑟的黑白遗像,才缓慢地走向外面。 sunny的姐姐是谁?和木桃、白锦瑟是什么关系?听木桃和sunny不清不楚的对话,木桃和sunny的姐姐从前应该是朋友,但她们的意思似乎已经很多年没有再见过了。 而sunny在面对木桃时的态度,就像是要躲开她一样。 隔着人群,时遇宁只能眼睁睁看见木桃走了。 木桃的桃,是桃之夭夭的桃。 叶蓁的笔名,是其叶蓁蓁的叶蓁。 木桃在河边的石椅上坐了很久,看见滔滔不绝的流水,带走了时间的记忆。 今天再见到sunny,木桃已经快要忘了当年她和好友们为什么吵架。 最后白锦瑟也走了,只剩下她,和很多年没有联系过的叶蓁了。 她甚至不知道,叶蓁是否还在人世。 当年程绮嫣告诉她们,说叶蓁因为晴明的离世很愧疚,想要出去走走散散心。 后来程绮嫣去世了,叶蓁没有回来;如今白锦瑟去世了,叶蓁依然没有回来。 七年前一别,她再也没有了叶蓁的消息。 但她比谁都想要知道,叶蓁是否安好? 其实曾经再好的朋友,多年之后联系逐渐变得稀少,感情也会淡了。 只有死亡是永恒的伤痕,只要稍微触碰就是鲜血淋漓的痛。 就像七年前甘晴明离去,就像四年前程绮嫣的辞别,就像如今白锦瑟也走了。 一朵桃花有五片花瓣,风吹过后,就散落随风飘往天涯了。 叶蓁,原名叶小天。 晴天,是甘晴明和叶小天。 这才是晴天计划名字的来源。 木桃在外面游荡了好久,直到看见去而复返的sunny,她才稍微回过神。 “桃姐。”sunny喊她,“我这次回国,也是想要过几天去祭拜我姐。没想到锦瑟姐也走了。到时候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当然。”木桃毫不犹豫地答应下。 “谢谢你。”sunny一闪而过几分愧疚感,又很快被压下心头。 甘晴明的墓地在千里之外的丽端,那是她们姐妹出生成长的地方,也是当年她们在乡村支教时相识并共处了五年的地方。 sunny算好了一切,等到她们去祭拜姐姐的时候,应该已经尘埃落定了。她会将这个喜讯告诉姐姐,姐姐的灵魂也能得到安息。 在sunny面前几次欲言又止,木桃最终还是没有开口问叶蓁的去向。 “桃姐。我姐说你是她们当中最感性的人,情感最细腻,也是最珍惜这段情谊的。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的,过好以后的生活。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着。就算是为了已经不在了的她们,帮她们看看这个世界,看看二十年后、三十年后,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模样。”sunny递给她一张小卡片,轻声说起,“去看看吧!以后都要快乐幸福。” sunny递给她的卡片,是晴天心理机构前台的咨询电话。 木桃低头看着卡片许久,然后才将卡片放进兜里:“谢谢你,我会的。” 木桃愿意接受sunny的建议,好好活着,替她们去看看这个世界的未来。 沉思了很久之后,木桃选择过去了晴天心理机构,向前台咨询相关事宜。 大概就像甘晴明所说,木桃的性格是偏于温软的;她喜欢写抒情诗歌,喜欢写水漫金山的散文,后来她做了语文老师。 当年程绮嫣发起了晴天计划时,木桃也给基金会进行金钱上的资助,但别的流程就属于一窍不通了。 走进晴天心理机构,前台的工作人员满面笑容地向她询问,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是否有提前预约? 木桃说明了来意,前台小姐就取出预约表和咨询师名册给她。 “谢谢你。”木桃接过来就到隔壁的等候区坐下。 翻开那本已经略显陈旧的咨询师名册,里面有详细的咨询师名字、照片、工作手机号、坐班时间段和工作咨询室安排等信息,右边一栏还截取了几位来访者对该心理咨询师的匿名评价。 在翻看到七八页后,木桃突然愣了一下。 在她记忆中有过这个名字,也能勉强和照片上的人对号入座。 徐柏? 他是谁呢? 木桃很努力地回想着,才起身过去和前台小姐说起。 前台小姐露出歉意的神色,就要拿过来咨询师名册:“很抱歉,我们的咨询师名册现在还没有更新,徐老师不能为您提供咨询服务。您可以在这里重新预约一位咨询师。” “徐柏他离职了?”木桃不解她的反应,前台小姐才不答只说:“很抱歉!” 木桃不得不重新预约,只是在又翻了两页后,她抬头好像看见窗外阳光下光芒灿烂,不知道哪段记忆又被触动。 重新翻回刚才徐柏那一页,木桃过去问:“徐柏,他是不是死了?” 她记得前段时间看到过本地的一则小道消息,据说就在不久前晴天心理机构有心理咨询师跳楼自杀,原因不明。 前台小姐不理解木桃奇怪的反应,就猜测她可能是从前和徐柏认识,便说了徐柏的死讯:“徐老师确实已经不幸离世了。” 原来徐柏真的死了! 徐柏跳楼自杀了! 木桃突然放下预约表,就转身疯了一样跑出去。 -- 第99页 她开始在网上的本地通讯上疯狂寻找相关的信息;对然各种渠道的消息来源并不多,但也足够为木桃平凑出一个成型的消息。 前段时间在晴天心理咨询机构跳楼自杀的心理咨询师,名字确实是叫徐柏;自杀原因众说纷纭,不过有晴天心理咨询机构的内部工作人员透露,说徐柏貌似是因爱殉情。 木桃意识游离地走了很久,等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警局前。 夜色朦胧,月暗星稀。 踌躇许久,她终于决定走进警局里。 “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警局大厅的警察看见她神情恍惚,担忧地询问起。 “警察同志,我······”木桃艰难地开口,泪水就在开口前决堤而下。 警察连忙递纸巾给她,她才好不容易调整好了情绪:“我有一个朋友,我已经很多年联系不上她了。她说心情不好,想要出去走走;她的手机打不通了,信息也不回了。但她每年都会登陆社交网的账号,直到今年——她没有再登陆账号了。” 她想要知道,叶蓁是否安好。 她并不是来报失联的! 她只是······ 木桃在心里反复地想着,反复地念说着。 警察听着她的陈述,觉得很奇怪,还是按照工作流程询问起:“你的这位朋友,她还有跟别的亲朋好友联系吗?” “似乎,似乎也是······”木桃努力地回想,记忆中程绮嫣的语焉不详,她也不清楚了。 但是叶蓁最后一次上线,是在去年的8月30日 警察才又问:“她叫什么名字?” 木桃忙说了叶小天的名字。 这种情况警察也见多了,来报案说亲人朋友突然失去了联系,最后的结果都是偏于噩耗。 只是像木桃所说的这种,朋友在多年前一别再未相见,却在一年前最后一次上线后就再无音讯的,又属于比较罕见的情况。 第60章 南城东(3) 警察在人口户籍中查询了“叶小天”这个名字,全国同名同姓的人有八十多个,户籍在云应的女性为零。 也就是说木桃所说的朋友要么已经将户籍迁出,要么因亡故而注销了户籍。 再依据木桃提供到的其他线索,基本上能够定位到一个人身上。 叶小天,生于1984年8月30日,死于2015年2月23日。 云应大学心理学2005届毕业生,云应大学文学系的硕士研究生。 唯一一个不能吻合的疑点在于,木桃所说叶小天在一年前还曾经登陆发过动态,但在警方信息中叶小天在七年前就已经离世了。 并且叶小天的离世和七年前发生在云应的一起案件有很大关联。 2015年2月12日在云应南城广场发生了一起踩踏事件。那是第二年在云应举办的DCT漫展,举办地点是在旧云嘉商场,在漫展进行到中途时有一名女子从四楼坠落在南城广场上,砸中了楼下的另一名女子;坠楼女子重伤,被砸中的女子当场身亡。 当时南城广场上都是过来参加漫展的人;一看见发生命案,所有人都四散跑开,广场完全陷入了混乱的局面。 那名坠楼女子就是叶小天,她被送去医院抢救,十天后在医院死亡。 而在现场被砸中身亡的女子叫甘晴明,是叶小天的大学同学兼好友。 被警察告知此事后,木桃当场晕厥过去了。 听说前面有些情况,陆南初和郭谌过去就看见木桃正被进行心脏复苏:“这是怎么了?” “这姑娘不就是······”郭谌认出了木桃,就是之前赵恬女友木姚的姐姐。 民警跟他们简单说了前后事件,陆南初听着都觉得是魔幻事件。 这种事情如果在外面经过故事的加工,就是死而复生和诈尸上线的灵异事件了。 陆南初倾向于认为,有人在叶小天死后,接管了叶小天的社交网账号。 得知叶小天就是叶蓁,也有些不可思议。 在此之前根本没有人知道叶蓁已死;当年“2·12”踩踏事件受伤者不少,在网络实名制还没有完全落实的年代,二次元和三次元完全割裂,就算叶小天这个名字出现在死者名单上,也根本不会有多少人能联想到叶小天就是叶蓁。 等木桃醒来,她似乎完全不记得昏厥前的事,还疑惑自己怎么在警局里。 几个警察面面相觑;这种事也不是没见过,都是受到刺激后造成的短暂性失忆,是人的本能因为受到刺激而形成对自身的心理保护。 木桃抬头环绕着周围打量着,才似乎逐渐记起来。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来到警局了;可是我醒来,怎么就真的在警局了。”木桃甚至对自己产生了认知怀疑,努力在辨认着她所以为的梦和现实的区别。 她望着所有人,终于再问起:“小天,她真的死了?” 得到了确定的答案,木桃痛苦地掩面低声抽泣起来。 等她哭得差不多了,陆南初让舒满月带木桃去洗把脸。大家都理解骤然听闻友人早已离世的噩耗,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只能宽慰她走出悲伤的阴影。 舒满月和木桃走后,陆南初才向民警询问起全部的事情。 “刚才木桃有说过她和叶蓁是怎么认识的吗?” “她没有说。”民警摇头,重复了一遍刚才木桃来到警局的全程行为,“她说她的好友在很多年前失去了联系,但是每年都会在社交网登陆上线,唯独今年没有上线。她说担心好友的安全,才过来求助的。后来查了户籍信息,确定她的友人应该在七年前已经离世了。” -- 第100页 木桃所表现出来的,她和叶小天都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可是为什么她会不知道叶小天已经在七年前离世呢?这都是很不合理的。 如果叶蓁已死,她就变成了很关键的一个角色。 在连环谋杀案中频繁出现《海宴》的故事碎片,从仿绿影神花的毒株绿萝兰,谁又是现实中的女神安菲特里忒?七年前遇害的余小桦、四年前跳楼自杀的程绮嫣,还有江安序、宣渝琳这对前情侣,包括后面几起案子的人和事都是围绕着《海宴》展开的;而叶蓁原来也已经去世了。 基于这个中心点,很多奇怪的东西似乎都能连贯在一起。 过了一会木桃就跟着舒满月过来;她的眼眶还是红肿的,但看起来比刚才也好多了。 现在木桃这样的状态也问不到什么话,但她过来看见几个警察,双眼又沁起了朦胧泪光。 “警察同志,我,请问你们知道,小天的墓地在哪里吗?”木桃掩着脸低声问。 调查过叶小天的详细资料,警察告诉了木桃。 叶小天的墓地也是埋葬在丽端;她和甘晴明在生前都申请签署过器官捐赠协议,遗体火化后是白锦瑟和甘晴明的妹妹甘晴朗来签字领取逝者骨灰,并选取墓地安葬在丽端。 “你们是在丽端支教的时候认识的吗?”郭谌在木桃对面坐下,温声和气地问她。 “是。2005年12月我去丽端支教,在丽端合川的山区做支教老师;小天、晴明和绮嫣是在2005年6月开始在丽端支教,我和锦瑟都是在2005年12月到丽端合川的。我们在丽端做了五年支教,是在2010年6月离开丽端。”木桃讲述的时间线也比较清晰。 一群刚毕业的大学生去到丽端山区支教,五个姑娘因为在同一个乡村学校做支教老师,住在相邻的两个宿舍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丽端合川是个四季如春的桃花乡,每年从1月到5月都是漫山遍野落英缤纷。 木桃很崩溃地说,她不明白为什么偏偏白锦瑟就瞒着她? 既然是白锦瑟和甘晴明的妹妹去领取骨灰安葬的,当年叶小天因抢救无效死亡的消息她们也知道。但白锦瑟和程绮嫣编造了一个谎言,说叶小天因为甘晴明的死非常难过,决定退网封笔,然后就失去了联系,只有每年定时的上线似乎只是为了表示她还活着。 “那你是怎么怀疑到,叶小天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郭谌追问起。 “在锦瑟的葬礼上,小天没有来。今年的《海宴》电影周年庆,小天也没有上线;前几年的周年庆她都会上线发祝福。然后还有······我在晴天心理咨询机构听说,徐柏死了。”在提到徐柏时,木桃抬头望向郭谌,发觉其他人明显都专注了神情。 没想到木桃的所见还和徐柏有关,也算是个意外结果。 木桃犹豫地抿了抿下唇:“徐柏,是小天的······前男友。听说徐柏和小天是高中同学,后来在丽端支教的时候重逢,徐柏很保护小天,我们都猜测徐柏可能对小天有意思;大概是在14年年末的时候,小天说她在临宁又遇见徐柏了,他们就在一起了。” 2014年年末,也就是在叶小天离世前半年。 如果木桃没有撒谎,徐柏跳楼的真相也就呼之欲出。 和徐柏遗书的信息相契合;徐柏说他有一位在多年前不幸离世的爱人,如今他终于要去和他的爱人团聚,他和他爱人再见的信物就是他抱在怀里的绿萝兰——当然徐柏称它为绿影神花,《海宴》中象征着希望和爱情的神花。 而被他称为女神安菲特里忒的人,就是叶蓁。 只是在徐柏死后,警方对徐柏以及他身边的人都进行过详细的调查,却根本没有查到徐柏的前女友的痕迹。从人际交往到通讯联系和信息排查,当时都是一无所获的结果。 为什么偏偏当时就什么都查不到呢?就好像徐柏和叶小天这两个人毫不相识一样。 第61章 南城东(4) 丽端警方传来档案份,基本能印证木桃的说法。 十七年前徐柏也曾去丽端合川做支教老师,至于是否和叶小天有情侣关系,就无从查证。 毕竟十七年过去了,当年的乡村学校都不复存在,短时间内更很难找到可能存在的证人。 木桃的证词也就变得尤为重要。 刑警办公室里重新整合了资料信息,开会到一半有人过来敲门,看了一眼就喊郭谌:“郭队,汪局找你。” 直到会议结束后郭谌才回来,燕耿抱着资料出来正好碰见郭谌:“郭队?” “老陆在吗?”郭谌问他。 “陆队在办公室,和南姐在说话。”燕耿回头指了指办公室说。 郭谌拿着文件进到办公室:“老陆,有个情况跟你说一下。” 南昭背对着外面,被郭谌悄无声息进来吓了一跳:“郭队,你走路怎么没声的。” “我也是着急找老陆。”郭谌将文件放在桌上,一边说着,“关于叶小天的。市医院那边导过来的医疗系统信息,叶小天捐赠器官的全流程报告。” 七年前给陆元元捐赠心脏的人,就是叶小天。 而叶小天的肾脏捐赠给了一个五岁的女孩,那个女孩名叫陈敏。 陈敏,是云嘉集团董事长陈瑾越的女儿。 陈敏因为肾脏衰竭需要进行肾脏移植,但在进行肾脏移植后因为器官排异,陈敏还是在两年后去世了。 -- 第101页 陆元元的器官移植手术很成功,排异期后身体恢复得不错,到现在都能正常上学活动。 陆元元作为器官移植的受赠者,这种关联很巧妙;按照器官捐赠的保密协议,捐赠者和受赠者双方是不能互相知晓彼此的身份,但作为陆元元哥哥的陆南初又是查这个案子的刑警,就无可避免地会接触到叶小天器官捐赠的医疗链。 汪局让郭谌将这份报告给陆南初,也是让郭谌做好心理准备。这个案子查到现在牵扯出来的人越来越多,而陆元元是直接和之前的余小桦案有关联的;如果这个案子再有可能将陆元元牵扯进来,陆南初作为陆元元的哥哥难免要避嫌。 在看到这份报告后,陆南初也猜到汪局的顾虑了。 他对他妹妹的性格还算了解;当年陆元元被确诊为分离性精神障碍,医生说一方面也是陆元元的性格就是一条路走到黑的偏执人格,她的这种性格很容易出问题。 南昭在旁边听他们说起这事,还很惊讶:“这会和元元有什么关系?” “是‘2·12’踩踏事件发生时,南城广场上的监控录像。”陆南初沉吟半晌就开口,“元元曾经说过,她和芃芃面基是在DCT漫展上。第二届DCT漫展,2015年2月12日,举办于云嘉商场。‘2·12’踩踏事件发生时,元元和余小桦就在案发现场。” 重新打开那份监控视频,监控的位置是在南城广场入口处的路灯上,正好能看见全程。 叶小天坠楼,南城广场上人满为患。 当时她落下的位置是空地,但在她落下的前一刻,站在不远处的甘晴明飞奔过去试图接住她。 这样的场景,就在不久前刚刚上演过。 也是在这个地方,陶姿然在云嘉商场旧址四楼跳楼自杀,余小于跑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接住她。 结果也相似,甘晴明和余小于都当场死亡,叶小天和陶姿然则重伤;只不过是最后陶姿然被抢救回来了,而叶小天最终还是死去。 监控被暂停在这一帧,陆南初将鼠标停在距离案发中心不远处的地方:“你看,元元和余小桦,她们就在现场,而且距离叶小天坠落的地点不过五米的距离。” 如果再近一点,就要被溅了一身血。 监控继续播放,之后就是周围路人尖叫着向四周跑开,现场完全陷入了一片混乱。 这——就是起因。 陆元元的病历表是最直观的展现;陆元元第一次发病的时间就是在2015年2月13日,也就是“2·12”事件后的第二天,发病的直接诱因就是受到了严重的刺激。 当时陆元元才十七岁,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接触到了死亡。 在很多鲜血淋漓的死亡事件发生后,目击证人都需要接受心理治疗,就是因为死亡瞬间对目击证人的冲击会在案发后被不断放大,就像一个可怕的黑洞最终将他们吞噬殆尽。 陆元元因为受到死亡的直接冲击,导致她心脏病发作,在病重将死的时候接受心脏移植手术,却因为得了严重的精神病而忘掉了一切。 那段时间发生太多的事情了,母亲的离世,目睹了可怕的死亡事件,将陆元元的精神世界冲击得七零八落。 她说她曾经梦见过芃芃,却隔着一层纱,她无论如何也触摸不到她了。 她不知道梦中的女孩是谁,她都不记得了。 可在现实中,芃芃已经死去,还有一个骗子在顶替着芃芃的身份无恶不作。 这段监控视频前后只有三分钟,从叶小天坠楼到现场陷入混乱,最后警察来到现场维持秩序、救护车呼啸而来将受伤人员抬走。 关于“2·12”踩踏事件有详细的案情报告,叶小天坠楼是被定义为意外事件。 当时这件事情几乎将云嘉商场的声誉拉到谷底;因为事后检测发现云嘉商场的玻璃质量完全不过关,而且那段时间空气湿度大导致地面潮湿,很容易滑倒。 于是最后案情报告很荒谬,认定叶小天因为地滑摔倒撞在劣质玻璃上,导致玻璃破碎,叶小天才从楼上坠落。 离奇的事情!诡异的事情! 案发后引发了严重的社会影响,云嘉商场进行整顿彻查,还推了个负责人出来顶锅,才好歹保住了云嘉集团的底子。过后没多久云嘉商场就进行搬迁,迁到现在的地方,并进行全方位的整改。 当时云嘉商场的总经理,就是在云嘉商场工作了十五年的王石,王璇的外公。 事情发生后云嘉商场有过一次大规模的裁员,但王石都还没到这次裁员就突然脑溢血进了医院,然后就是席卷全网的医患矛盾事件,再没过多久王石就一病而亡了。 似乎在冥冥之中有个诅咒,当时和这个案件有着或多或少关系的人,最终都没有好结局。 为什么白锦瑟要隐瞒叶小天的死亡?这是木桃百思不得其解的事,警方同样也想不明白。 但当时直接处理了叶小天身后事的程绮嫣和白锦瑟都已经不在人世了,这又成了无解结局。 木桃认为她被最好的朋友欺骗了,现在也正黯然神伤。 时遇宁在午后接到了警方传唤的电话,让他过来警局一趟。 在他正准备出门时,在单元楼下遇见了sunny。 她戴着一副大墨镜,就坐在绿丛旁的石椅上拿着一张皱巴巴的报纸,听到单元楼有人出门才慢悠悠地抬头朝那边望过去:“时先生,我们又见面了!”她摘下大墨镜,似笑非笑的模样,“你是要去警局,自首吗?” -- 第102页 她的这个用词,让时遇宁觉得莫名有些不适。 “你的姐姐就是程老师的好友?”时遇宁不答反问她,“我在白老师的葬礼上见到你了。” “那真是有缘!”sunny依然保持着刚才僵硬的笑容,“等你从警局出来,能帮我去做一件事吗?”她的语气很轻快,就像只是和相识多年的好友磕叨着,吩咐他要去做什么事;sunny弯弯眉眼,笑容更加灿烂,“我不太方便,可能很快就要被警察找上门来了。这是我家的地址和钥匙,在我房间的衣柜里有个安格,你能帮我将里面的U盘和资料送过来吗?” 时遇宁突然觉得很有趣了:“你不怕我把你卖了?” sunny莞尔:“那应该也算是我的荣幸了!” 不知道sunny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时遇宁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就答应了她。 sunny递过来的卡片上写着她家的地址,丽端合传安杨路小区,2单元3楼2303号。 时遇宁就折返回去,将写着地址的卡片和sunny给他的钥匙放在家里,然后过去警局。 在路上时遇宁猜测过无数种可能性,唯独在警局遇见了陆元元就有些怪异。 陆元元坐在大厅舔着棒棒糖,说她感觉有点低血糖,警察姐姐给她补充糖分的。 时遇宁没有和陆元元太多交流,就直接跟着警察进去。 “坐吧!”郭谌指了指对面,时遇宁就在他对面坐下:“郭警官,请问是有什么需要我配合调查的吗?” “我们监测到你的社交账号出现异常,想要向你确定一下情况。”郭谌调出图片给他看,“最近你的账号是否出现过疑似盗号的情况?在最近三天你在社群连续发表了两篇文章,你能确定是你发的吗?” 在听到郭谌这样问起,时遇宁就知道sunny的钓鱼执法开始产生效果了。 他也实话实说,表示他的账号是开放约稿的,而那两篇在社群争议最大的文章都是被约稿的结果;严格论起来应该算是接受对方的要求然后进行逻辑润色。 第62章 南城东(5) sunny将故事走向设定发给时遇宁时,他已经隐约能猜出来,每个故事都是有隐喻的。 在故事中海神永远都是反派的嘴脸,在sunny的隐喻中海神代表的是某一个人,而故事中祭司的结局永远都是死亡。 在徐柏的故事中,他是将叶蓁称为女神安菲特里忒。 而第二个故事的结局,意思是映射了叶蓁和木桃。在故事的末尾,祭司的爱人还在满怀期待地等待再见,他却不知道祭司早已死去,就埋葬在他们相约见面的桃花林中。 叶蓁的墓地,就是在有四季如春桃花源之称的丽端合川。 时遇宁将他和sunny讨论文章元素的聊天记录给郭谌看,以佐证他的说法。 “你知道她是谁吗?”郭谌问。 这个问题让时遇宁下意识地犹豫了,沉默片刻才实话实说地承认:“大概知道。” 毕竟陆南初是知道,之前sunny和他有过联系,他实在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扯谎。 郭谌点点头,却很意外没有顺着这个问题继续追问,就开始问起别的事情:“据我们所知,你原本是临宁海屿工作室的编剧,是四年前离职回到云应,然后就在云旗出版做编辑,一个月前离职。是否准确?” “是这样的。” “你是云旗出版的前主编白锦瑟推荐入职的?” “是。”时遇宁还再补充了一点,“更准确地说,其实是海屿工作室的负责人程老师将我推荐给白主编的。” 在将他推荐过来后,程绮嫣就死了。 郭谌提前从陆南初那里了解到这段情况,现在更多是例行公事地询问一遍,才切入正题:“我们在白锦瑟葬礼的来宾名单中看到了你的名字。你有在葬礼上看见什么可疑的人吗?” 时遇宁的语气依然很诚恳:“好像······也没有。大家都很悲伤。” “这个人,在葬礼上你有印象见过吗?”郭谌拿出一张照片问他。 殡仪馆里是没有监控的,但在殡仪馆外面的监控又抓拍到这个人的出现。 之前在风中餐厅和吴盛谰见面的女人,吴盛谰指证了她就是sunny。 sunny,很有可能就是甘晴明的妹妹,甘晴朗。 甘晴朗在七年前出国留学,读的就是计算机专业,她直到三周前才回国。 因为甘晴郎的证件照片都没有更新,很难单从照片来判断sunny就是甘晴朗。 sunny,翻译过来,也可以译为晴朗的意思。 一切都能勉强对应上来。 时遇宁只看了一眼照片就知道照片上的人是sunny,不过他还是假装认真地多看了几眼,才缓慢地点头:“有印象,我在白老师的葬礼上好像见过她。” “好的,多谢你的配合。”郭谌听到戴在耳中的接收器传来的声音,就对时遇宁道,“我出去一会,还要麻烦你在这里稍等片刻了。” 时遇宁对这套流程也了解,目送着郭谌出去后,再进来的就是陆南初。 刚才陆南初就在监控室里,看见这边郭谌问时遇宁,那边是燕耿和陆元元的对话。 陆元元绝对比时遇宁利索,进了警局她直接就将她之前没有交代过的事情都交代了。 她说她确实疯过,但现在她比谁都清醒。 七年,对于别人来说也许就只是七年,但对她来说却好像已经是两辈子了。 -- 第103页 七年前她从手术台下来,因为受到刺激她失去了记忆,她——好像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 在半睡半醒的梦里,她总好像能听到有人在轻声叫喊她的名字,后来她终于记起了芃芃。 但知道心脏移植手术却比这还要早,细算起来应该是在四年前;因为当时医院搞错了信息,将一封本应是寄给叶小天的亲人的报告信寄到了陆元元手中,而报告信中的收信人对象名字和信息,都是程绮嫣。 陆元元循着这封报告信中的信息,推测到信件的收信人程绮嫣就是海屿工作室的程总,于是她在程绮嫣的社交网账号中私信留言;晚上程绮嫣就回复了,询问她能不能有时间过来一趟临宁,她的私心想要看看陆元元。 去到临宁时,也正是程绮嫣跳楼自杀的前一天。 见到程绮嫣的时候,陆元元有一瞬间的后悔,后悔也许不该答应来见面。 程绮嫣却对她很好,见面后就嘘寒问暖,问她一路上过来累不累,就像阔别多年的好友再见。 将那份报告信交给程绮嫣,那时候程绮嫣才说起她和叶小天是很好的朋友,可惜她已经不在了;又说她能在死前见到陆元元一面,也就虽死无憾了。 当时陆元元听程绮嫣这样说,以为她是得了什么重病,还劝她好好接受治疗,肯定能治好的。程绮嫣还默认了这个说法,含笑说她会好好接受治疗的,说不定等再过几年医药进步了,也能治好她的病了。 直到她们分别时,程绮嫣还亲自送她去了车站。 在她下车前,程绮嫣突然让陆元元以后一定要幸福快乐地好好活着,她笑起来却带着偏执疯子的不正常感:“其实小天的死根本不是一场意外,她是被人谋杀的。当时在医院里根本不是没有抢救回来,而是医疗器械突然出现故障却没有及时警报,才导致小天因为缺氧脑死亡。因为小天发现了江安序的秘密,她才会被杀人灭口的。我会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将这一切的罪恶公诸于众,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小妹妹,快离开这里吧!”程绮嫣再望向陆元元时,她的目光似乎又恢复了和蔼,“我们见面本来就不符合规定的,你就当作没有来过临宁,好不好?”陆元元在程绮嫣的迫视下答应了,她似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陆元元吓得逃离了临宁,等她回到云应,一同传来的却是程绮嫣跳楼自杀的消息。 她反复地看着那则报道,跟进后续,所有的报道都说程绮嫣自杀的诱因是因为夫妻感情不和。 她能按照当时程绮嫣跟她说的话,顺推出疑似的真相。 程绮嫣说会在她死之前,将一切的罪恶公诸于众,那她必然不可能突然自杀。 但当时程绮嫣说的话又让陆元元觉得害怕,她蜷缩在自己的龟壳里瑟瑟发抖。 直到她恢复了记忆,她才想起也许她应该勇敢一回的。 如今在警局里,陆元元指天誓日,要指控江安序杀害叶小天,并怀疑四年前程绮嫣之死很有可能也和江安序有关。 虽然她没有任何证据,而告诉她这件事的程绮嫣也已经不在人世。 陆元元的指控就只有指控;因为她不知道杀人方法也不知道是否真正存在杀人行为,她只是被告知有这么一个杀人凶手。 江安序确实很可疑,之前的几起案子看起来都和他有关系,但偏偏没有人直接指控到他。 可是江安序只是一个普通的演员,他何德何能来**还不留下任何痕迹? 关于**,一般来说结果都是像白锦瑟车祸这样,目标惨遭杀害,而凶手逃之夭夭。 如果当时程绮嫣有证据的话,她就会直接去警方立案起诉,或者用她的社会地位作为担保直接曝光。联想到时遇宁和陆元元几次三番试探,如果没有证据就指控别人为凶手的结果,很有可能当时程绮嫣手中也是没有证据,或者证据已经被销毁了。 燕耿满面担忧地出来:“陆队,现在要怎么办?” 陆元元在那边情绪很激动,但如果最后查出她的证词是污蔑的,很可能她会被反诉故意诽谤。 “江安序现在还在云应吗?先传唤,再两边对证词。”陆南初不假思索地说。 世上本就没有完美犯罪,更何况是杀人这种犯罪行为,根本就不可能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只要深入细查一定能查到真相。 如果真的是谋杀行为,源头绝不是在医院制造医疗器械故障,问题只有可能是出在云嘉商场。 云嘉商场是云嘉集团的产业,而江安序恰好是云嘉集团旗下云琲星艺的签约艺人。 陆元元只知道叶小天疑似是被灭口的,也就是知道了江安序的某个把柄。 当年江安序是从话剧演员转型去演电影电视剧的,刚转型的那段时间他演的很多影视剧,都是由海影文化制片出品的。而叶蓁也是那段时间从作者到编剧的转型,由江安序主演的几部电视剧,编剧团队都有叶蓁的名字。 按理来说江安序和叶蓁唯一可能存在的交集就是在剧组,就算江安序有什么秘密被叶小天发现了,这个秘密也只有可能是和剧组有关。 能让他杀人灭口的秘密,也必然不会是普通的秘密,大概率还是涉及到犯罪行为。 “等等,查一下,《兵临》这部电视剧的编剧团队当中有没有叶蓁?”一直沉默的南昭突然开口,“叶小天出事确实很奇怪,但是······我觉得这个案子和八年前谢婉那个案子很像。谢婉就是在《兵临》杀青宴当晚出事的。但和谢婉这个案子有关系的人,在之后几年都很离奇地出事了。” -- 第104页 第63章 南城东(6) 《兵临》的编剧团队当中,的确有叶蓁的名字。 南昭的方向是没有问题的,很可能问题就是出现在这里。 但这同样不能证明任何问题! 江安序接到警局的传唤后,别的不知道,先申明自己很无辜,绝对没干过违法犯罪的事。 鉴于他最近被警方传唤的次数不少,现在江安序的心态已经很平静了。 陆南初都没有出面,只是让燕耿过去询问江安序。 而南昭过去见陆元元,陆元元见到她进来就抿着唇不说话了。 “说吧!什么情况?”南昭在她对面坐下问。 “该说的,我刚才都说了。”陆元元就像一只突然被泄了气的皮球,虽然还是圆鼓鼓的,但却没有刚才那股气了。 南昭靠在椅靠上,微眯起眼:“但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却隐瞒了四年。你哥哥很生气。” 陆元元死死咬着下唇,又不说话了。 陆南初站在监控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们。 “小昭姐,我,是不是应该在七年前就死掉了?”陆元元许久才轻声问,语气中带着几分哽咽,“我的心脏是叶蓁的,可是她并不是自然死亡的,她是被人害死的。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就像一个小偷,偷了别人的命,来续到了自己身上。” “元元,错误根本就不在你身上。叶小天的死是蝴蝶效应的最终结果;但如果在她没有坠楼出事,也就不会发生‘2·12’事件,你也不会心脏病发作。你只是被蝴蝶牵连到的无辜人,只有那个制造了这场事故的罪魁祸首,他才是真正的元凶。”南昭安抚着她,轻声劝说道。 如果这是一个蝴蝶效应闭环,陆元元则不属于这个闭环中的任何一环。 程绮嫣和陆元元指控的凶手都是江安序,但凭着警方直觉始终觉得,这案子绝不会这么简单。 即使灭口一事真的存在,重点也并不是在江安序所为,而是在叶小天发现了江安序的秘密。 这个秘密,一定是违法犯罪的!而且罪行比杀人还要严重! 这才能让他们用杀人灭口来掩饰真正的犯罪行为。 现在还没有证据能证明,当年谢婉的事和后来叶蓁出事有没有关联;但现在情况都还不清晰,这很有可能就是一个重要的切入点。 但也不可能拉陆元元去和吴盛谰对证词。 吴盛谰是易燃易爆品,而陆元元也是火|药型性格;这两人只要碰上,就是直接引燃爆破了。 以南昭对陆元元的了解程度,她是完全相信了程绮嫣的话,才敢深信不疑地在警局里指控。 “如果你的指控最后被查证是假的,你知道你将会面临什么后果吗?因为你是受到他人误导,也只是依法履行了公民的权利和义务,即使最后你所指控的人要反诉你诽谤和诬陷,法律也会公平公正地估量。但江安序他并不是普通人,他是公众人物,在网络上他是一呼百应的人。”南昭望着她,轻声慢语地说。 “我不怕!只要我问心无愧,我就不会在意人言可畏。”陆元元态度很坚持。 南昭听着她的话,没有再说什么。 元元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因为年轻所以才会觉得自己能无所畏惧。 从私心来说,陆南初和南昭都不希望那个指控的人是陆元元;但是陆元元直接实名举报了,无论结果如何都没有半分回旋的余地。 而警方已经从谢婉身上查到了江安序身上,王璇外公的事又牵扯到了云嘉商场和七年前的“2·12”事件,距离陆元元的举报也就只有一步之遥。 “小昭姐。在我来警局之前,我特意去看望了芃芃,送给她一束白玫瑰。”陆元元却突然说起,神情很难过,“我和芃芃都是《海宴》的书迷。我在想,如果在七年前死去的人是我,而进行心脏移植手术后活下来的人是芃芃,她一定不会像我这么懦弱。” 南昭明白陆元元的决心。 只不过在她提起芃芃时,南昭正起了神色。 之前在陶姿然跳楼时,有一个疑惑留存至今,她似乎已经能窥探到几分秘密。 陶姿然说是sunny约她到咖啡屋见面,约见的理由就是要给她关于余小桦之死的证据。 sunny是甘晴明的妹妹甘晴朗,而甘晴明在七年前就是死在南城广场的。 南昭甚至要怀疑这是sunny给他们打的哑谜;陶姿然和余小于,叶小天和甘晴明,就像是留在南城广场云嘉商场旧址的诅咒。 当时sunny并没有出现,但南昭有一个猜测。 也许sunny的意思并不是要和陶姿然见面,将证据交给她,而是告诉她,余小桦之死的证据就在南城广场云嘉商场旧址。 “2·12”事件,陆元元和余小桦都在现场。 李莯儿承认是她用安眠药调换了感冒药,杀害了余小桦;她说她是听从别人的指令行事。 简而言之,就是余小桦也是惨遭灭口的。 于是就有了另一种可能—— 余小桦是因为发现了“2·12”事件的真相,从而惨遭灭口。 因为和南城广场云嘉商场旧址有关的事件,就只有七年前的“2·12”事件。 sunny的每一个行为都是有含义的,她不可能随随便便选一个见面地址,然后放陶姿然鸽子。 另一边换成了燕耿,陆南初让燕耿再和时遇宁确认一下。 -- 第105页 如果sunny抛出的信息当中,第二个故事的祭司映射的是叶蓁,而海神代表的则是杀害了叶蓁的人——也许是江安序,又或者是某一个被指控的嫌疑人。 但在第一个故事中,祭司这个角色却不像是叶蓁。 这个故事讲述的是一对恩爱的情侣,因为男方出轨而反目成仇,最后男方杀害了妻子的故事。 江安序和叶蓁并不存在任何超正常的亲密关系,细究起来反而更像是江安序和他的前任女友宣渝琳。在《海宴》的话剧中,江安序和宣渝琳饰演的正是海神和祭司。 那时遇宁到底知不知道这两个故事所存在的映射意义?这两篇文章都是他亲手所写,虽然有sunny提供的元素资料;但如果他一无所知,就根本不可能在故事中映射得明明白白。 时遇宁才承认sunny的确让他这样映射描写,但他不承认他知道第二个故事和叶蓁的关系;sunny有给他提供了大纲,让他按照大纲润色即可。 “问他刚才怎么不说?”陆南初用传音器给燕耿传话,燕耿就重复问了一遍。 时遇宁表情无辜:“刚才郭队也没有问我啊!”他抬头往向角落的监控,似乎知道此时陆南初就站在监控后看着他。 郭谌还在旁边说:“老陆,你这小弟弟挺机灵的。适合去辩论队做辩手。” 而时遇宁的目光才从监控中移开,恢复了天真无害的模样:“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sunny住在哪里?在哪里可以找到她?” “我不知道,我和sunny没有私交。”时遇宁很诚恳地说。 到晚上燕耿就过来告诉时遇宁,他可以离开了。 只是刚出门口,就被陆南初拦下,说送他出去。时遇宁正色摇头:“不麻烦陆队长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有事跟你说。”陆南初的语气不容置疑。 从警局出来,陆南初就问起:“你定了后天下午三点二十五分从云应飞往丽端的机票?” 时遇宁并不意外他也知道,就点头:“嗯,我要去丽端处理一些事情。”他是来警局前定的机票。 “我也定了后天的航班去丽端。出发前我过去接你,正好我们路上有伴。”陆南初说。 “南哥,你怎么突然要去丽端了?你们最近不是很忙吗?”时遇宁很诧异。 “是临时的公务。”陆南初只是简单描述。 其实是因为陆元元起诉并成为重要证人的缘故,陆南初作为她的哥哥还是要避嫌;正好云大生物院关于绿萝兰和携药偷渡有了新的技术报告,现在的研究结果还是指向丽端实验室,汪局就临时让陆南初去丽端,和丽端警方交涉此事。 丽端实验室坚称绿萝兰实验和转基因植株的流出和他们毫无关系,但他们也必须要配合进行调查以自证清白;何况这起事件从连环谋杀到现在,如果和丽端实验室无关,就令警方怀疑是不是八年前被围剿的团伙死灰复燃了。 只不过在临行前,正查到了一个讯息。 在七年前的“12·28”人质劫持事件中,甘晴朗就是当时被警方救出的三个孩子其一。 当时那三个孩子,甘晴朗、高璇衣和林君文。 高璇衣在七年前因癌症去世了,而林君文的身份户籍也在四年前注销了。那三个孩子,只剩下一个甘晴朗尚在人世。 如今甘晴朗也成了sunny,一个本事高超的黑客。 sunny的反侦察能力极强,无法查找到她的住址,也查不到她的通讯工具进行定位。 陆南初将案情全部交接了,就导出了白覃的资料启程去丽端。 第64章 南城东(7) 九月七日下午三点二十五分的飞机航班,陆南初约了时遇宁同行。 时遇宁不知道他此行的真实目的,但他能猜到时遇宁来丽端的原因。 时遇宁出生在云应,在这里长大,直到读大学到临宁求学、工作,四年前又回到云应工作。 趋向于两点一线的经历,并不包括丽端。 他猜到时遇宁去丽端,可能和sunny有些关系。 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上飞机后时遇宁就靠在座位上昏昏欲睡。飞机上的空调是最适宜睡眠的温度,但时遇宁也只睡了二十分钟,就莫名就惊醒了;坐在他身边的陆南初似乎在说什么,时遇宁脑子还迷迷糊糊地往他边上凑,却很意外的陆南初还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继续睡吧!应该还要一小时才能到丽端降落。” 时遇宁一激灵,就完全清醒了。 还有一小时的路程,他已经觉得很漫长了。 “你要在丽端待多久?”陆南初问起。 “不确定,不过大概也就是三四天吧。”时遇宁语气很随意,对于这次丽端之行也没有规划过,毕竟他只是受sunny之托过来帮她拿东西的,那份U盘里的东西很重要。 “你下飞机后,就直接乘坐大巴前往合川吗?”陆南初又问。 时遇宁已经对他知道任何行况都不奇怪了,只是点头承认。 陆南初就添了一句:“正巧我也是要去合川。” 合川又分为南川和北川,南川是山区,北川是较为发达的商业区;丽端实验室就坐落在合川北线的交界处。 陆南初打算先去丽端实验室,处理完再去合川调查关于甘晴朗的事。 下飞机后在机场外分开,陆南初还叮嘱他:“如果你遇见什么困难,记得要打电话跟我说。还有要保护好自己。” -- 第106页 时遇宁沉默了一下,就点头说好。 有时候他觉得陆南初总是还将他当成未成年孩子一样,时不时揉揉头,宛如老父亲的敦敦教诲。 他都觉得有些莫名的疚意。 在飞机场对面的车站上了大巴,到合川南区大概是四小时的车程。 坐在靠窗一排的座位,窗外绿水青山在不断倒退着,逐渐连路边稀疏的房屋都不见了,变成了郁郁葱葱绿林山水。 时遇宁又陷入了昏昏欲睡,直到快要下车时才再次醒来,已经到了南川的城镇。 穿越了林区,这里的空气很清新宜人,似乎彻底远离了繁华大都市的喧嚣。 攥着sunny交给他的地址卡片和钥匙,时遇宁完全像失去方向的无头苍蝇在街上乱逛着。 这里的居民大部分都是讲着他听不懂的方言,而还有小部分居民也听不懂他说的话。他拿着卡片在路上询问方向,才被一个老太太告知他的目的地距离这里还有两百公里;今天的最后一班车已经离开了,还要等到明天还能过去。 时遇宁只能先在这边暂住一晚,等到明天一早再乘车过去。 陆南初是在下午五点到了丽端实验室,实验室的工作人员正准备下班了。丽端实验室生物分子组的岑教授和陆南初的父亲陆俞平是大学同学,陆南初就率先找了岑教授先了解这边的情况。 岑教授说他确实没有听说过转基因植株的实验项目,不过在九年前云大生物院和丽端实验室联合进行过一个实验项目,大概和克隆技术、基因编码有关。 云大生物院肯定还对警方隐瞒了一些情况;现在关于绿萝兰和麻痹性药物的所有资料报告都是由云应生物院出的,但云大生物院就有教授和研究员被卷入连环谋杀案,封靖嘉就是死在云大里面的。 “我记得八年前丽端实验室遭过盗窃,才被摸到走私团伙的老巢。我看过当年的案宗,正好现在的一起案子就和当时被绑架的一名人质有关。”陆南初也是直奔主题地说起他的猜想,“我们摸到了一些线索,怀疑很有可能是八年前的团伙死灰复燃了。当年这个案子,就是岑教授您代表丽端实验室和警方跟进的。” 在听说到八年前的走私团伙案时,岑教授的脸色都白了几分:“对。当年我组下的研究员莫微,就是被他们残忍杀害的。” 陆南初记得这个名字。莫微曾在云大生物院工作,传说是因为和封靖嘉有恩怨,才被迫来到丽端实验室;陆南初当时是在陆俞平留下的手札看到这个名字,他是在“12·28”案件时被团伙挟持,最后杀害的。 而岑教授知道的内情也比案宗的记录要详尽。 当初被盗窃的资料就是岑教授提到的,九年前云大生物院和丽端实验室联合进行的实验项目;万幸的是当时这些资料都有电子存档,在纸质版文件被盗后已经很快归档入库。 “这个实验项目,当年我爸是不是也参与了?”陆南初突然想起。 陆俞平就是在九年前因为一个实验项目,带着学生去野外收集实验样本时发生意外事故的。后来陆南初听母亲说起,似乎就和什么基因库的实验项目有关。 岑教授说当年云大生物院派了系主任封远、黄纭和陆俞平三位教授过来丽端实验室做项目交流,分别带了一组研究员做项目;后来因为进行生物基因收集采样,几队野外采样小分组以丽端作为大本营分散实践行动,然后就发生了野外实践小分队遇险的事。 在接到救援信号后,丽端警方第一时间进行救援搜索。 当时的遇险地点是在丽端北线的戈壁滩,根据幸存者陈述当时是突然遇见了风沙,连续三天的风沙将他们困在原地几乎寸步难行。到第三天的时候,就连他们的临时帐篷都被吹塌了,他们有的人都被风沙吹走了,再过后的事情就不太清楚。 被丽端警方救援后才知道陆教授在风沙中遇难了,尸体和随身物品是在距离驻扎地的三十公里的地方找到的;还有几位研究员是在风沙中失踪的,最后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莫微当时就在陆俞平带的小分队,封靖嘉也是。 “我听说莫微和封靖嘉之间的关系,并不怎么样。”陆南初还说得较委婉;毕竟他听楚玫的说法,莫微就是被封靖嘉挤兑离开的。 岑教授说他并不清楚这些事,莫微的性格很好,实验室里的同事都喜欢他。 言外之意就是说,如果真有这事,也肯定是封靖嘉有问题。 陆南初听着总觉得有些奇怪的。 实践小分队遇险是发生在丽端实验室资料被窃一年前的事,而在实验项目资料被窃取后,很快那个犯罪团伙就被警方一窝端了。这两件事情显然毫无关系,但正巧都和基因学研究有关;陆南初一直都怀疑丽端实验室有犯罪分子的内应,究竟是将丽端实验室拖进这趟浑水还是怎么样,现在都不能判断。 “那岑教授你知道当初莫微是怎么被犯罪分子绑架的吗?”陆南初记得案宗并没有这个内容,就问起。 过后警方查了莫微的通讯记录,都没有和犯罪分子的任何信息记录,就像是他走在路上然后被犯罪分子敲晕直接抓走了。 但岑教授仔细回忆,还真有些印象:“那天莫微的行为确实很奇怪。当时实验室里其他学生还讨论说,莫微打扮得特别不一样,就像要去见什么人一样。只是后来警察也没有查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 第107页 据当时警方走访莫微身边朋友得知,莫微来到丽端后就很少交际,平时除了泡在实验室里就是呆在宿舍,少有的交际活动也就是同事们的聚餐活动。 莫微会去见什么人?他是特意打扮过,侧面反映这个人对莫微来说很重要。 当时警方没有查出来这个人是谁,所以这个人是否真实存在还有待商榷。但如果这个人真的存在,必然是和后来莫微被犯罪分子抓走一事有重大关联。 这种情况倒让陆南初想起了徐柏;之前查徐柏的时候也根本没查出来徐柏和叶小天的关系,应该是被sunny或者某黑客用技术将他们的信息关联模糊化了。 很难说莫微会不会是这种情况。 不过几乎被首先排除掉的就是封靖嘉,毕竟封靖嘉和莫微交恶在云大生物院也是尽人皆知的。 “后来那个被救出来的孩子,叫林君文的,他是合川一中的学生,后来考上了丽端大学的电子计算机系。我看过林君文的信息,他是贫困生,家庭条件并不好;但在大三那年他突然注销了身份,是因为他出|国并移民了。”陆南初在查阅到林君文的消息时也很诧异,林君文的学习成绩很优异,但留学移民所需要的巨额钱财就不是他一个贫困生能负担得起的,“您知道这些内情吗?” 林君文的情况确实很奇怪,或者说是本不符合正常逻辑的。 但林君文只是丽端大学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即使他学习成绩优秀,也不足以让别的学院的老师都能对他留下什么印象。 而在警方看来,林君文身上最大的标签,就是“12·28”时间的获救者。 第65章 南城东(8) 第二天一早,陆南初去见了当年处理“12·28”案件丽端警方的负责人刘杨,丽端警方这边也有更详尽的资料记录。 在“12·28”案件中,后来被救出来的三个孩子,全部都是丽端人士。甘晴朗和她的姐姐甘晴明都是从丽端合川考出去的学生,当时林君文是高中生,而已经在七年前因为癌症去世的高璇衣则是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孤儿。 这个高璇衣,很可能就是王璇的母亲王雨曾经遇见的那个名叫璇衣的小姑娘。 表面上看来,高璇衣和王雨都是因为得了癌症去世的。 林君文是因为家庭贫困,寒假在合顺疗养院做寒假工;那段时间高璇衣也是在疗养院打工。 他们都是在疗养院里打工时,被犯罪团伙抓走的。 而当时甘晴朗是在下课后回家的路上被抓走的;学校那边有监控,清晰地拍到那些人在学校外面潜伏了一早上,看见甘晴朗出现就上前尾随她,然后将她敲晕带走。 可见这些人并不是随意抓走人质,而是有预谋就是奔着甘晴朗过去的。 但甘家也只是普通家庭,特意来抓一个小姑娘,除非这个小姑娘能给他们带来的收益比其他人高。 林君文和高璇衣也是如此。 “他们被救出来后,有说被抓后发生了什么事吗?”陆南初问起,刘杨无奈摇头:“几个孩子都被吓傻了,尤其是高璇衣被救出来就直接送去急救。林君文和甘晴朗也是满身都是血,问什么都回答得颠三倒四的。” “当时被抓的十二个人质,除了被救出来的三个孩子,其他九人的情况有没有什么异常的?” 翻看档案,当时遇害的八人当中,有五个孩子和高璇衣一样都是孤儿院里的孤儿,还有两人是合顺疗养院的工作人员,然后就是丽端实验室的研究员莫微。 最奇怪的是还有一名人质失踪,至今未能确认身份。 没有亲友报案,也没有人发现这人的失踪,在现场也没有找到任何能证明这人身份的东西。 只因为当时报案人说有十二名人质被挟持,才有这个数据。 后来警方认为是报案人失误,将十一人报成十二人。 而这个报案人又到底是谁,也始终没能查到。 当年这个案子本来就处处透着不寻常。 现在孤儿院也已经不复存在了,在几年前被拆除建成了景区山庄;疗养院也在几年前搬迁到别的地方了,原来的地址也变成了一栋荒芜的废楼。 丽端实验室再次进行内部自查,结果和之前几次没有差别。 没有查出实验室的工作人员有什么问题,也没有查出任何和绿萝兰实验有关的项目痕迹。 陆南初就决定先去一趟南川,等处理完甘晴朗的事再回来。 时遇宁在来到合川的第二天,才磨磨蹭蹭地按照卡片上的地址找过去甘家。 甘晴朗都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家了,这边的路况变化很大。 一路上时遇宁问了很久的路才找过去,还遇见了甘家隔壁的老姨;老人家的眼神都不太好,看见时遇宁在甘家前徘徊着很奇怪:“是小朗回来了?”时遇宁回头,老人家看见是一个男生才露出有些怅然的神色,念叨着说原来不是小朗回来。 “阿婆,请问这家是不是有一个姑娘叫甘晴朗的?”时遇宁过去向老姨打听;老姨仔细回忆着,才似乎想起时遇宁问到的甘晴朗和她口中的小朗是同一个人:“小朗家啊,是这的。不过以前没见过你呢!” 时遇宁说:“我和她是朋友。她拜托我来帮她拿东西。” 老姨听懂了点头:“怎么小朗不回来看看?小朗都好多年没有回来了。” -- 第108页 “她在外边读书呢。”时遇宁帮她解释。 甘晴朗在外面读书是真的,但这些年她除了读书还做了很多事情。 从知道甘晴明和叶小天的故事,得知sunny是甘晴明的妹妹,时遇宁还挺感慨的。 甘晴明,应该就是曾经程绮嫣提起过的人。 只是在程绮嫣的讲述中,她是留学进修了;而在现实中甘晴明却已经离世了。 时遇宁用甘晴朗交给他的钥匙,开门进了她家。 因为多年没有人居住,迎面就是满屋灰尘。时遇宁用手扇了扇灰尘,就按照甘晴朗的嘱托,直接进到最里面甘晴朗的房间;她的衣柜里面没有一件衣服,只剩下几个衣架子还挂在里面,看起来空荡荡的。 甘晴朗说在衣柜里有一个暗格。时遇宁小心地在衣柜里摸索了一会,就在下面的抽屉上拉开了一个钉在柜子里的木黑子,里面有一个U盘。 下午两点陆南初已经来到了南川区,按照地址直接打车过来安杨路小区。 下车后正好接到南昭打来的电话,说定位到甘晴朗的最新住址,局里已经出警希望能顺利将甘晴朗带回来。 “江安序在局里还有吐露什么吗?”陆南初问。 “江安序直接否认了所有事情,说他毫不知情。不过······”南昭顿了下才道,“有一个好消息。李莯儿的父母回国了,我们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李莯儿的时候,她请求要和她父母见一面。我告诉她,只要她好好配合我们调查,等到这个案子了结后,她的孩子也该出生的;我们不会为难孕妇和哺乳期妇女,但这绝不是她扰乱我们查案的理由。” 陆南初对于这个消息还是挺在意的。 李莯儿最大的软肋就是她的父母,如今她父母已经安全回国,最好的结果就是李莯儿再次修改供词。 但如果这个案子和江安序有关,李莯儿的态度只会更加晦暗不明。 “但是我怀疑李莯儿的孩子,有可能不是江安序的。”南昭突然爆出惊人消息,佐以解释说起,“李莯儿已经怀孕三个月了,但在这段时间内她和江安序是分隔两地距离千里在拍戏,也没有查到往返两地的记录。”不过江安序是表示了他的确是李莯儿的孩子的生理学父亲,别人也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情况。 南昭怀疑李莯儿和江安序是假情侣的依据,则是技术处将他们两人的所有社交互动导出来,她将资料拷贝了一份回去研究,才开始对这两人的关系产生怀疑。 如果他们的真实关系有鬼的话,就算平时商量什么重要的事情,也不可能就这么毫无防范地用这张电话卡进行交流商议。 李莯儿和江安序所有私底下的交流,都像是对着剧本在演话剧。 他们的每一条对话都是在走流程,很像对剧本的感觉,或者在线上演什么现代爱情剧。 这两人都是演员,演得就像真的一样。 按照李莯儿的供词和证据,在七年前李莯儿是江安序的粉丝,后来她被星探发掘进了娱乐圈后,有幸和她的偶像江安序相识后来又相爱。 但是在甘晴朗交给时遇宁的故事中,她指控了江安序就是杀害了他的前任女友宣渝琳的罪魁祸首。 宣渝琳发生车祸就是在程绮嫣跳楼自杀当天。李莯儿说过宣渝琳是由于醉驾才导致的车祸,但陆南初查过当时的案宗,宣渝琳车祸的真实原因是车辆刹车失灵;当时在车祸现场有很浓重的酒气,只是宣渝琳的血液检测中并没有酒精含量。 现在如果甚至连李莯儿和江安序的情侣关系都是假的,那从一开始的方向就存在问题。 “小昭,其实也许从一开始我们就忽略掉了一个最基础的问题,就是人性的问题。”陆南初轻叹了一口气才说起,“一个犯罪团伙,因为一个女孩无意中发现了他们的犯罪行为,于是要杀人灭口。于是这个犯罪团伙绑架了这个女孩的室友的父母,逼迫她的室友来杀害她。而她的室友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学生。这个故事从一开始就很天马行空了。” 但李莯儿确实没有其他的犯罪动机了。 反过来推断的结果也是一样的;她们之间没有钱财利益纠纷,甚至曾经还是好朋友,就算因为妒忌而使得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也不至于令李莯儿如此处心积虑地要杀掉余小桦。 因为排除了其他选项,所以最不可能的那个选项也就成了答案。 “但是李莯儿曾经是一个狂热粉。”陆南初打断了她的话,直接跟她说,“我这一路上就在反复地想着这件事。每一个时间节点都是很密集的,所以我反推了一下,这是否存在某些事件上的关联点。你还记得你在给余小于进行催眠时看到了什么吗?” 催眠属于强烈的心理暗示范畴,小鱼会自动过滤掉她所认为不重要的信息。 而在她的记忆中两次出现了封靖嘉的身影。 陆南初展开他刚才在路上一直抄写的纸,密密麻麻将每个时间线以及证人的证词都摆放在一起。 从陆俞平手札中出现的第一个时间点开始,就是九年前陆俞平带领学生在丽端进行交流时,在丽端的野外村庄看见了一片种植了绿色花卉的花田。 第66章 南城东(9) 在九年前,2013年2月,陆俞平带领学生前往丽端进行学术交流,在丽端野外遇见绿色花卉。 -- 第109页 这是来源于陆俞平手札记录的信息。 半年后,2013年7月,陆俞平在野外进行生物基因样本采集时,遭遇意外亡故。 一年后,2014年12月,丽端实验室的重要实验项目资料被窃取,丽端警方顺藤摸瓜将犯罪团伙的老巢端了。 团伙的残余势力绑架了丽端的十二个孩子作为人质,一路潜逃到了云应的邻海山区。 2014年12月28日,云应市局收到举报信,随后的第一次救援都因为天气原因失败。第二次救援将犯罪分子全部抓捕,遗憾的是只解救下来三名人质,就是甘晴朗、林君文和高璇衣。 另一条时间线疑似是从2014年8月5日开始,君承律所的实习律师谢婉离奇坠楼变成植物人,然后被指控她是想要偷拍明星的私生饭,因为尾随追踪行为被发现了才在慌不择路地逃跑中意外坠楼。 谢婉的母亲以最极端的方式为谢婉上诉伸冤,没有结果后谢婉的母亲也因为受到刺激而自杀。 再到八年前,2015年2月12日,在第二届DCT漫展上,《海宴》的作者叶蓁意外坠楼重伤,她的好友甘晴明试图救她却反而被砸中当场死亡。而叶蓁也在十天后在医院因抢救无效死亡。 按照陆元元的指控,叶小天是因为知悉了某个秘密才被灭口的。 在“2·12”事件发生后的第四天,目击证人之一的余小桦因为卷入一场抄袭风波,而和江安序粉丝中不理智的一部分粉丝在网络上发生冲击,导致了余小桦和李莯儿这对曾经的朋友之间出现了友谊的裂缝,或者说是李莯儿单方面仇视余小桦。 大概是从3月6号开始,李莯儿凭借她的姐妹团开始在班上散播余小桦欺负她的谣言,联合同学孤立余小桦。 在2015年3月23日之前,李莯儿被指使要杀掉余小桦灭口。 在余小桦死后没多久,她的堂姐余小于也跳楼自杀。 余小于是个理学天才,在IPhO上两次取得金奖,应该也曾经在生物学上有一定的天赋,才会被封靖嘉多次接触想要将她拉去搞生物。 可惜余小于的结局,也令人唏嘘。 在“2·12”案件后不久,云嘉商场的经理王石因为脑溢血住院手术,正好和云大生物院的黄纭老教授那边撞上了,和医院三方闹矛盾闹到了网上。后来没过多久王石和黄纭老教授都因病身故了。 王石的女儿王雨是云大生物院的外勤工作人员,她在附属医院工作时认识过已经是胃癌晚期的高璇衣。当时高璇衣被诊断为长期摄入转基因变异食品导致的癌症。 在两年后王雨也是因为食道癌去世,如今吴盛谰又出来指控说王雨也是因为长期摄入转基因变异食品,导致细胞癌变,根源是掺入绿萝兰作为馅料的鲜花饼。 再到2015年8月,东政研究生沈辰谕因为卷入虚拟法庭视频曝光事件,导致他被自认为被冒犯到的网友冲了。 之后沈辰谕似乎怀疑到谢婉出事另有隐情,在暗中调查谢婉出事始末。不知道沈辰谕调查出了什么,或者什么都没有查出来,总之没过多久沈辰谕也离奇自杀。 到如今,离奇死去的人不胜数,割裂开来调查的结果全部都变成了意外。 可是这都不是意外! 王雨病死和高璇衣胃癌,沈辰谕的戒指指向的是谢婉,而余小桦······ 从人性的角度看来,就算余小桦真的是因为知道了某些秘密,然后被灭口了;这件事也绝不可能是由一个十八岁的高中生来执行。万一李莯儿太害怕了,直接告诉余小桦有人要杀她,然后余小桦连忙去报警;到时候别说杀人灭口了,余小桦在警局里估计就什么都说了。 那就还是李莯儿在犯罪动机上撒谎。 最令人不能理解的是,她连犯罪行为都交待得一清二楚,为什么却非要在犯罪动机上撒谎?除非她真正要隐藏的犯罪动机,确实和涉及到别的东西。 同理,余小桦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三学生,她又能知道什么秘密? 因为余小桦在日记中陈述出现心理问题的时间,和“2·12”事件的事件挨得太近了,而且她又还是“2·12”事件的目击证人。这让陆南初可怕的想法再次加剧——余小桦很有可能无意中发现了叶蓁遇害的真相。 陶姿然的梦中余小桦神色慌张地拿着东西跑进教室,那天正好是星期一,是余小桦在日记中着重描述的一天。 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东西!所以她很疑惑,她不能理解,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最终她带着这个可怕的秘密死去。 李莯儿的父母是早上回到云应的,郭谌亲自到机场直接将他们夫妇接到警局。 根据李莯儿的父亲说,是昨晚有一位先生联系上他们,说他们女儿在国内有危险,并且可能会有人想要伤害他们夫妇;那位先生说已经帮他们购买了机票,让他们也不必收拾行李就连夜乘车去到机场。 他们都不知道那位先生是谁,只是因为事情涉及到了莯儿,他们只能听从那位先生的指令行事。 郭谌猜测,他们说的人,应该也是给警方通风报信的人。 总归是保护了他们二人顺利回国,虽然不知道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但应该不是敌对犯罪分子。 因为他们夫妻已经在国外生活多年,平时和李莯儿都是只有视频通话联系,还以为女儿在国内过得很好,甚至连李莯儿已经因为涉嫌杀人被捕的消息都不太清楚。 -- 第110页 如今骤然得知,李母又惊又慌:“警察同志,这会不会有什么误会?莯儿从小都会乖的。” “根据李莯儿的供述,她在七年前杀害了她的室友。但是有几个情况,我们想要向你们确认一下。”郭谌一边说起,打量着他们夫妻的神情,他们二人都是很惊慌不解的神色,便说,“李莯儿说在七年前有人用你们夫妇来威胁她,若她不顺从他们的意思,你们将会性命不保。” 听到这话,李母更加惊讶:“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莯儿,莯儿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这事,也没有发生过啊!” “你们好好想想,在七年前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吗?”郭谌循循诱导着他们,“因为李莯儿不肯说,只是将全部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但到时候判刑也会根据现实情况进行量刑;如果她是受人胁迫所为,和她主观行为犯罪,会有很大的区别。” 李母听着很是以为然:“警察同志,我能和莯儿见一面吗?我也能劝劝她。” 郭谌只说:“按照规定现在案情还在审理阶段,如果要探访的话需要你们先申请。” 李母连连点头,李父在旁边听着却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说起:“警察同志,你们说的莯儿的那个室友,是不是叫余小桦的。”李母的脸色也发白,好像也想到了什么事情。 “是。你们是记起了什么吗?”郭谌看见他们的反应,忙问道。 “好像,好像也是莯儿高三的时候了。”李父说得很小声,李母也是哆哆嗦嗦的模样,显得两人都很犹豫;还是李父继续说着,“莯儿回家,在吃饭时总跟她妈妈抱怨,说她的室友很不好。但是,但是莯儿只说想要向老师申请调换宿舍。我们就看着说这都快要毕业了,这学期也就只剩下几个月,安心学习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实在不行就申请走读了。莯儿没有说要害人的,她就没有那个胆子。” 父母都是相信自己的孩子是只柔弱的小白兔,可偏偏也是李莯儿亲口承认的杀人行为。 李母已经是泪眼婆娑,就拉了拉李父的袖子:“你从小就教她不要做坏事,可她怎么会,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看得出来李家父母的感情很好,按理说生长在这里幸福家庭里面的李莯儿,性格本不应该如此极端。 就算后来家里的厂子破产了,导致她不得不辍学回家;后来得到资助返校,正常来说她也应该是将心思放在学习上,努力学习争取考上一个好大学,为未来博取好出路才对。可是她返校后却嫉妒室友、和同学拉帮结派搞小圈子,还在高三这么重要的阶段,在网上冲浪网暴别人;她的种种行为都很不符合正常逻辑。 “那你们知不知道,李莯儿交了一个男朋友,也是娱乐圈的男演员。” “男朋友?”李家夫妻再次惊讶;不过因为有李莯儿杀人的事情在先,这次就算再诧异也是有限的,“莯儿也没有提过的。” 李莯儿说过,成为江安序的女朋友是她从中学时的梦想,如今梦想成真了,她却连父母都未曾告知。 这同样也特别反常。 郭谌只好继续问:“刚才你们说李莯儿当年在家里也经常会跟你们抱怨她的室友,她都是跟你们抱怨什么?” “好像说······”李母努力地回想着才道,“是兴趣爱好不同吧。我和她爸也不能理解,这不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那些什么明星啊什么的,我也不是很懂。” 的确是这样!李莯儿和余小桦最大的分歧就是追星。 “你们再好好想想,在那段时间里,李莯儿还有什么反常的行为吗?这很重要!”郭谌重复强调,“她的这些行为,都有可能是她被人胁迫,向外界透露出来的信息;只是因为当时没有人察觉到,才导致悲剧的发生。” 听郭谌这样说,李母再次慌了,又仔细回想着:“好像是有一次。是大半夜的,莯儿突然从房间里跑出来,又哭又喊的;我和她爸都很害怕,以为她是半夜突然中邪了。问她怎么回事,她才哭着说,说什么她的手环丢了;她哭得很厉害,就拉着我说一定要找到那个手环,别的都不行,就是只要那一个。” 手环?得到了这个信息点,郭谌突然觉得太阳穴剧烈地跳动起来:“是一个怎么样的手环?” 李母只是模糊不清地形容说:“这,隔得太久了,我也记不清了。我就记得那个手环丢了后,莯儿就坐立不安地,都不肯去上学了,非要找到那个手环不可。后来,后来她还是乖乖去上课了;回家我问她找到手环没有,她就像根本不记得这事一样,说没有什么手环。” 第67章 南城东(10) 陆南初挂断了和南昭的通话,才进了安杨路小区。 点开刘杨发过来的地址,甘晴朗从前的家就是住在安杨路小区里。时遇宁来丽端应该和sunny有关,他很大可能会来甘家;陆南初从单元楼乘坐电梯上去,正好在电梯口遇见了刚才时遇宁碰见的老姨。 老姨饭后在外面溜达着,看见最近出现在小区的陌生人似乎挺多的。 知道现在甘家无人居住,陆南初还是在外面轻轻敲了下门:“请问有人吗?” 正站在柜子前的时遇宁骤然听见外面传来的敲门声,愣了一下,然后死死盯着门的方向。 现在怎么会有人来甘家?sunny说她已经很多人没有回家了,他们家的远亲近邻也不会来窜门。 -- 第111页 但他进来的时候只合上门,十几年前的门只需轻轻一拧就能打开了。 陆南初本来只是试探性地拧了一下门把手,门就在他面前开了。 里面竟然有人!陆南初和时遇宁一样惊讶。 在房间里面,时遇宁能很清晰听见开门的声音,然后是熟悉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脚步声很轻,但每一步都走得很沉稳。 时遇宁拿着U盘从房间里出来,就遇到陆南初进来了。下意识将拿着U盘的手藏在身后,时遇宁像极了偷吃糖果却被大人发现了的小屁孩:“南哥,你怎么来了?” “这话我得问你。”陆南初将水包扔回去给他,“我是来调查甘晴朗的。你是来做什么的?” 既然不幸被逮了个正着,时遇宁只好老实说:“有人让我来拿东西的。” 陆南初挑眉:“甘晴朗?” 他不说话,也就是默认了。 “你哪了什么东西?”瞥了一眼他躲避的手,陆南初直接让他将U盘交出来,他才犹豫地将U盘放在旁边的桌上:“陆队长,这算不算是侵犯公民地隐私权?” “你猜甘晴朗为什么不自己来拿,却要绕了这么一大圈,让你来帮她来丽端拿东西?”陆南初反问他,间时遇宁诚恳摇头才告诉他,“甘晴朗现在已经在警局里了。她已经无法离开云应了。” sunny早已猜到自己的行踪即将暴露,如今听到陆南初告知,他也并不太诧异。 而sunny也是说过,这枚U盘里面有一份很重要的证据。 陆南初直言,他现在特别像一个嫌疑人,或者说是甘晴朗的帮凶。 “或者我们来谈谈。揉碎了,掰开来谈。”陆南初指了指椅子,时遇宁就在那里坐下。 陆南初打开手机拨通了郭谌的电话,然后走到窗前。 过了几秒郭谌的电话就接通了,但接听电话的人却是燕耿:“喂。陆队啊!” 他的声音听起来显得有些兴奋,陆南初的脸色也和缓了几分。 “陆队,李莯儿的父母吐露了一些新信息。之前的余小桦案可能和‘2·12’事件有关。”燕耿的语气略显夸张,但他提到余小桦案和“2·12”案件的关联,正好契合了陆南初的部分怀疑。 当年李莯儿突然半夜发狂,她的父母都吓得以为她是突然中邪了,张罗着想找人给她看看;后来李莯儿又好像无事发生一样的态度,更让她父母怀疑她之前是中邪了。 郭谌调查看了李莯儿在高中时期拍摄的照片,发现在照片中李莯儿都戴着一只蓝色的夜光手环。 将夜光手环照片拷贝出来调查,然后被告知这种夜光手环就是市场上两块五一只的装饰品,除非是对持有者有什么特殊意义的。消息提供是来源于陶姿然,她说她认得那个夜光手环;那时候李莯儿很喜欢那只夜光手环,天天戴在手腕上,炫耀说是她去粉丝纪念品,是她连夜蹲在电脑前才终于抢到的。 李莯儿是江安序的狂热粉,那枚夜光手环就很有可能是江安序的粉丝纪念品。 不过就只是一件粉丝纪念品丢失了,就让李莯儿突然像发狂一样,这也太离谱了。 燕耿悄悄问舒满月:“追星真的会让人变成这么不理智的样子吗?” “建议在追星前面加上狂热两个人。毕竟别人追星都挺正常的,这种狂热粉放在哪里都是个例。”舒满月面无表情地说。 像李莯儿这种极端粉丝,绝不是他们喜欢的明星希望见到的。 但是江安序嘛······ 舒满月并不觉得她有多么无辜。 根据冯燕如的陈述,明星团队通过大粉在小粉丝当中编织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他们都网罗其中。因为大粉在小粉丝中的一呼百应,所以在网络上他们能够行为统一地对外输出。 从画作抄袭事件到虚拟法庭视频曝光,这里面有多少是接收到大粉的授意,而作为漩涡中心的江安序——他更像是坐山观虎斗的渔人;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有一套可进可退的说法来为自己脱身。 电话交给郭谌时,他说在李母的手机中追踪到了一通电话。 “昨晚十点,应该也就是他们夫妻上飞机之前,或者就是飞机还没有起飞的时候;李母的手机打出了一通电话,查找电话的去处是云嘉集团的负责人陈瑾越。” 但是因为这通电话没有录音,也不知道她们在电话中说了什么;从电话接通到挂断只有短短的三十六秒,这个通话时间很能说明问题。 李母和陈瑾越是认识的,但两人的这次通话并不愉快。 可这两人完全是风云牛马不相及,除了李莯儿是云嘉集团旗下云琲星艺的签约艺人,似乎根本没有任何关联点了。 “李母知道李莯儿出事后,她打电话给陈瑾越最大的可能是询问具体情况,以及求助。老郭,你来想想。一个母亲得知女儿因为涉嫌犯罪被捕了,她却直接打电话给女儿公司的上司,这怪不怪?”陆南初听着也觉得离谱,在李莯儿身上发生的事情都显得不太正常,“除非李家和陈瑾越还有别的关系。你们先仔细查查,肯定有问题。” 正和陆南初通话时,秦徵就过来找郭谌:“郭队,关于李莯儿的资料。” 是李莯儿的收养手续资料。 李莯儿是李家的养女,在她一岁的时候就被不孕的李家夫妻收养。而在孤儿院那边的记录则是李莯儿在出生后不久就被送到了福利院,不知父母。 -- 第112页 在二十多年前出生即被抛弃的婴孩很多,原因也五花八门,根本查不到亲生父母,就被医院或者其他机构送到福利院抚养。但李莯儿比福利院里的其他孩子都要幸运;收养她的李家父母都是真心疼爱她的,在她父亲的厂子破产前,家里也算是小有财产。 “还有一份云大生物院的白研究员送过来的资料。” 白覃说是基因分子组收到的一份匿名来信,以及两份基因样本,来信的落款是H.L. 基因鉴定结果,两位受鉴定者应该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 今早署名为H.L.的人又投来了一封信,声称样本A和样本B来源于陈瑾越和李莯儿。 这份报告的出现,简直就是一场及时雨。 如今sunny就在警局里,一直和sunny打擂台的H.L.又开始活跃起来了。 样本A和样本B到底是不是来源于陈瑾越和李莯儿,谁也不知道。但这无疑是给警方提供了另一条思路。 陈瑾越和李莯儿能是亲姐妹?这瞬间又变成了另一个案子的源头。 陈瑾越的父母在很多年前就离婚了,陈瑄越和陈瑾越也是异母姐弟,但却从未听说过陈瑾越还有另一个妹妹。 更离谱的是之前传言说李莯儿是破坏陈瑄越郑霈芷夫妻感情的第三者,才导致郑霈芷以为丈夫出轨,于是驾着车和陈瑄越冲进大海自杀身亡。 结果最后证明陈瑄越和李莯儿很有可能也是异母姐弟。 那这个案子的起源,也就变成了一起谣言造就的悲剧。 第68章 南城东(11) 进到警局里,甘晴朗都是不慌不忙的样子,和陆原因的激动亢奋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总是一副悲悯的神情,似乎已经看透了人间,于是所有人在她眼中都变成了悲剧的化身。 “甘晴朗?”郭谌问话,书记员就在旁边做详细记录。 “您可以叫我sunny。因为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样叫我了,我会不记得这是我的名字。”sunny依然是那副似悲似悯的模样,好像无论什么事都已经无法牵动她的情绪。 第一次遇见这么难缠的嫌疑人,郭谌对sunny很有耐心:“好。我这里也有一些疑问,想要向你询问,希望能够得到你的解答。” sunny含笑:“您问。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希望郭警官您也能知道。” “如果你能好好配合,结果对于我们大家都好。”郭谌还是提前说了一句,此时的sunny表现得似乎很好说话的样子,但这其实都是假象,真正的sunny是一个极其难缠的人;看见sunny没有丝毫变化的表情,郭谌就捡了个较为简单的话题说起:“听说你的姐姐,是在2·12事件中离世的。我想应该先向你表达实在很不幸听到这个消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 还没等郭谌说完,就被sunny直接打断了:“不必你问。我姐姐的死,并不是意外。” 郭谌将她当成受害者家属一般对待,耐心地听她说完才拿出一张照片问她:“那你认识这个女孩吗?”照片中的人是陆元元,最初就是陆元元来报案指控,在背后操控全局的人应该就是sunny。 “认识。”sunny很坦然地说,“不过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别为难她。她有心脏病,不能受太大的刺激。”在提到陆元元时,sunny的语气变得很轻。 陆元元自然不会被为难。自始至终她知道的就是叶小天意外身亡是被人所害,之后的事情都是陆元元自己推测出来的;只是她对自己推测的结果深信不疑,而这完全符合sunny最初的设想——只是原本该是白丽华扮演的角色,被陆元元抢先一步了。 “你放心。”郭谌点点头,就问起,“最近有些电子资料出了问题,应该和你有关系吧?sunny,全球黑客排行榜上排行第一的技术员。” sunny神色悲悯地合掌:“不敢称是最厉害的程序员,我都还有待进步。还有一位H.L.先生,他也帮我很多。” 这个答案让郭谌很意外:“你和H.L.不是对手吗?” “郭警官,你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对手。你的对手,也有可能是你的朋友。”sunny含笑,轻声说。 这种关系,指的就是她和H.L. 之前她和H.L.在网上打得那么凶猛,其实只是互相配合演出来的一场好戏,毕竟他们的目的也算是大致重合。 如今他们的目的都顺利达成了,也就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你们原本是想做什么的?”郭谌还是要先问清楚情况。 sunny嗤笑了一声:“当然是用魔法来打败魔法,用古话来说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比如一个凶手杀了人,偏偏法律却判不了他死刑;死者家属不乐意了,那还不如让他先在网上臭名昭著,让所有人都唾骂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再送他进去蹲着。” 从受害者家属的角度看来,凶手绝对是千刀万剐都不能解恨的。 但这话也让郭谌提高了警惕:“陆元元说四年前程绮嫣就知道了2·12事件并非意外。程绮嫣跳楼自杀,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郭警官,四年前我还在国外读书呢!”不过sunny话锋一转,又说,“如果当时我在国内,肯定不会让程绮嫣用这么愚蠢的办法。自己死了,计划失败了,别人也就开心了。” 也就相当于是默认了郭谌的说法。 -- 第113页 郭谌面上不惊,但监控室里的其他警员听着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程绮嫣果然受当时代谊一事的影响很深。 也许对于程绮嫣来说,法律判决还不如网络判决的效果好。 sunny说因为当年他并不在国内,具体详细情况她其实也不完全清楚。 当初程绮嫣可能查到了什么内容,掌控了什么证据。 她将证据整理出来,然后写了两份遗书;一封是向亲友的告别,另一封就是向警方的陈说。按照程绮嫣的安排,是先用一个死亡式大事件来吸引媒体的眼球;等预热得查不到的时候,宣渝琳就出来放证据控诉。 结果另一封遗书不翼而飞了,宣渝琳也在前往电影首映礼的途中发生了车祸,当场身亡。 嗅到新闻味道的媒体记者一拥而上,于是各种说法的报道在网上满天飞。网上线下一起推测,最后盖棺定论,程绮嫣跳楼自杀是因为婚姻不顺丈夫冷暴力,罗育淮成了整个事件的最终背锅侠。 但没有罪恶能被永远埋藏入地底下,只要有人察觉到不对劲就会有无数怀疑的人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头。 四年前是罗育淮联系到了sunny;当时他听到程绮嫣的死讯后才匆匆回国,面对媒体的众口铄金和警方在程绮嫣电脑中发现的电子遗书,结合联想在一起罗育淮就能推测出一个怀疑的方向。 当时他唯一想不明白的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程绮嫣却不告诉他。罗育淮是知道程绮嫣正在查2·12事件的内幕,却没想到查到最后是这样的结局。 “为什么?”郭谌听了sunny的讲述也有同样的不解。 “因为云嘉集团,因为陈瑾越。”sunny的语气突然变得咬牙切齿,“在小天姐出事的那年,云嘉集团就从海影手中转购了《海宴》的全版权;其实云嘉是想要拓宽《海宴》的全渠道营销,让江安序继续出演《海宴2》的电影。” 但当程绮嫣查到叶蓁的死和江安序有关时,顿时怒火中烧,认为江安序在吃叶蓁的人|血馒头,更发现自己被陈瑾越骗了。程绮嫣想要将《海宴》的全版权购回封存,陈瑾越直接狮子大开口定了比出售价高了不止十倍的价格,并嘲讽程绮嫣不自量力就妄图和她抗衡。 程绮嫣手中的证据不足以直接将江安序捶死,更担心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无法立案调查。但是《海宴2》开机在即,她为了阻止江安序,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舆论来迫使陈瑾越松口。 网络云审判,能令她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立于高地,将江安序钉死在凶手的耻辱柱上。 只可惜她的计划失败了,对于程绮嫣来说她用死亡作为开始的计划,最后也变成了一个彻底的笑话。 虽然程绮嫣查到2·12事件的始作俑者就是江安序,但sunny认为隐藏在冰山之下的很有可能就是云嘉集团和陈瑾越。 江安序并没有那样的能耐做出蓄意谋杀的事情后,又顺利地撇清嫌疑,除非是有人在后面帮他抹去了痕迹。 2·12事件的案发现场就是在云嘉商场旧址,那就是云嘉集团的地盘,陈瑾越想要在云嘉商场销毁罪证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而叶小天在医院抢救无效进入脑死亡状态后,又正好和陈瑾越急需要做肾脏移植手术的女儿陈敏匹配成功,顺利让陈敏完成了肾脏移植手术。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sunny作为一个黑客,到现在也练就了一身无孔不入的本事。她和H.L.相互勾结着,也终于找到了一些见不得人的实料证据;虽然这些证据的获取手段不好看,更没有办法作为呈堂证据交给警方,但在控诉时也让sunny的语气变得更加理直气壮了。 她快要声泪俱下地诉说起,其实江安序是陈瑾越的情夫,当年他还和宣渝琳做银幕情侣的时候就已经受到了陈瑾越的庇护。八年前疑似是叶蓁因走错房间,江安序怀疑她知道了自己和陈瑾越的奸情;并且在这事过后的一个采访中,江安序认为叶蓁在采访中有内涵自己演技不好,更加认定叶蓁肯定知道了他和陈瑾越的奸情,才这样处处针对他。 其实八年前陈瑾越是单亲母亲,交个男朋友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偏偏江安序是有对象的,还在外面塑造好男友形象;要是被人知道他出轨上司,就是娱乐媒体都喜欢的大瓜了。 不过sunny认为可能还不止江安序出轨这么简单。云嘉集团能够在短短十几年间成为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就是因为背景雄厚不断支持着他们。十年前网上还有传说,陈敏的亲生父亲是个很有本事的神秘人;而陈瑾越能在老陈总瘫痪后直接接班,压下了公司里一众老骨干,也是因为有这个人在背后的支持。 但谁也不知道这个神秘人到底是谁,又或者这些网络传言是不是真的。 第69章 南城东(12) 在2·12事件发生后,云嘉商场经历了一次大规模的裁员,很可能就是趁乱销毁证据。 sunny甚至黑进了江安序的手机,都很遗憾地没找到太关键的线索,结果后来她发现是她自己太年轻不懂娱乐圈的规则。江安序的助理在大粉群里授意给大粉们,让他们找几个又蠢又傻的小粉丝去给叶蓁找点麻烦,给她点教训让她不敢再跟江安序作对。 这个隐蔽的任务被扩散出去,那些被称为又蠢又傻的小粉丝都义愤填膺,认为哥哥被欺负了,理应要报复回去。 -- 第114页 在另一边的审讯室里,南昭将李莯儿高中时的照片放在李莯儿面前,以及李母的录音。 李莯儿已经麻木的神色才泛起了久违的惊讶。 “七年前,在你高中毕业前,云嘉集团的陈总曾经找到过你的养父母,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对你的身世守口如瓶。所以你知道你其实是陈瑾越的亲妹妹吗?”南昭问她。 “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南昭盯着她,皱眉摇头,“你大学时挖你的星探,都是陈瑾越安排的;而你很清楚,陈瑾越是你的亲姐姐。你曾经去过云嘉集团的总公司,也叫过陈瑾越姐姐,只不过她并不愿意认你这个亲妹妹。” 李莯儿的脸顿时变得很黑,愣了一下就捂着已经有点弧度的肚子叫嚷起来:“啊——我肚子疼——” 南昭依然盯着她,缓慢地说:“可能你不了解情况。我是学心理学的,但也辅修过医学,成绩还很不错。” 谎言被戳破的那瞬间,李莯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展开了诡异的笑容:“我记得孕妇是不能被判死刑的,对吧?” “所以我才说你实在是不值得。”南昭叹气,“你为别人打掩护,最后是你被判刑,而他们没有任何损失。” 在南昭看来,李莯儿确实是蠢到可怜,一直都是被利用着。 以sunny提供的证词作为辅佐,之前李莯儿在进到警局后就很快承认了杀害余小桦的罪行,并不是她自觉有罪想要好好配合警方调查,而是为了错误引导警方将余小桦的死彻底掐断在她这里。 杀害一人和杀害多人,在最后法律的量刑上是完全不同的。 她不但是杀害余小桦的真凶,还很有可能是涉嫌杀害叶小天的凶手。 sunny提供了一份粉丝群里的数据复原录像证明。根据江安序助理这条线扩散开,又查到了江安序的几家大粉身上。大粉接受了助理的指示任务后,在粉丝群里挑选了一群比较活跃的小粉丝组建了一个小群;先是一阵卖惨说最近江安序被叶蓁的采访言论搞得特别凄惨,给这群“又蠢又傻”的小粉丝洗脑式灌输了他们的想法,再不断剔除可能存在独立思想的小粉丝。 这群被选中的小粉丝,在当年几乎都是十五六岁的未成年人,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正处于青春期,很容易就被他们故意带了节奏。而且他们的账号定位都是在云应,这肯定也是大粉经过了仔细的挑选。 洗脑得差不多的时候,大粉们才开始在群里指派任务,暗示他们去给叶蓁找麻烦。 没有自我意识的小粉丝们很容易就上了当,顿时满心怒火地表示一定要给叶蓁一点颜色看看,竟然敢这样造谣欺负他们的偶像。 而在这群小粉丝里面,就有李莯儿的账号。 那段事件叶小天确实挺倒霉的,出门都有可能被扎破了轮胎,还会遇见各种奇葩的事情。 但并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些小粉丝当中有人在2015年2月12日这天去了DCT漫展,并将叶小天从四楼推下去。 南昭是想要诈一诈李莯儿,因为李莯儿是这群人里面最可疑的。 很有可能是余小桦发现了李莯儿杀人的事,她才急着要将余小桦杀人灭口。 也就能够解释,为什么在杀害余小桦的犯罪动机上,李莯儿编造了一大堆一戳就破的犯罪动机来圆谎。 因为她更害怕被人发现了,她还掺和进了2·12事件。 七年前的李莯儿还是个又蠢又傻的极端狂热粉,觉得天大地大我家哥哥最大的家伙。后来李莯儿进了娱乐圈才发现自己大概率被人利用了,可本质上说违法犯罪的事情是她做的,又不是别人拿着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做的,也就相当于她被强行绑上了贼船。 李莯儿也不甘心。她早已经不是江安序的粉丝了,但为了维持这个人设不得不在外面跟江安序逢场作戏。 就算她逃不掉法律的制裁,她也不想江安序能好过的。 警方都能查到她和陈瑾越的关系,再查到她杀害叶小天也就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她自己陈述犯罪经过,说不定还能把自己描述得无辜一些;但如果是直接被警方查出来,那就真没什么好说了。 她母亲在录音中也是这样劝她的,让她好好配合警察调查,把能交待的都交代清楚了。 李莯儿原本那一点侥幸心理,也就都灰飞烟灭了。 “如果我说,都是有人指使我这样做的。你们会信吗?”李莯儿犹豫得问起,看见南昭微微点头才继续说,“如果能让我回到十五岁那年,我会找到十五岁的我,先扇她一巴掌,问她为什么会这么愚蠢。如果追星不能让你变得更好,那就只是最无意义的行为。” 但是十五岁的李莯儿不会懂,十八岁的李莯儿也不明白。 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最喜欢追星,这个年龄没有辨识力,就稀里糊涂地陷入了疯了一样的狂热。 大概在江安序看来,他们都是韭菜吧,一茬又一茬的割不完。 当时他们班上的追星族很多,追的明星也不相同,比李莯儿狂热的也大有人在。可偏偏只有她犯下这样的罪行,从此就变成魔鬼一发不可收拾了。 此时此刻她在警局里为自己辩解再多,都没有任何理由了。 她和江安序是假情侣,这只是为了掩饰江安序和她亲姐姐陈瑾越之间的关系;她的孩子的亲生父亲自然也不是江安序,自从她被捕后那个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 第115页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他们还不是夫妻,这样的结果也在意料之中。 在一开始的证词中,她对于杀害余小桦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但犯罪动机却全部都是假的。 七年前,2015年2月12日,第二届DCT漫展在云应南城云嘉商场举办。 她知道叶蓁一定会参加DCT漫展,也从大粉手中看过叶蓁的照片;李莯儿去参加DCT漫展就完全是抱着想要报复叶蓁的心思。 结果在她从六楼的洗手间出来,下楼时正巧瞥见叶蓁站在四楼窗边。当时李莯儿只是因为太仇视叶蓁了,上前也只是想要推她一下或者是踢她一脚;可是没想到云嘉商场的玻璃是劣质品,叶蓁撞倒在玻璃上时,玻璃就直接裂开了,叶蓁就从四楼摔下去了。 李莯儿看着自己的手,在惊慌之中还有一丝喜悦。 因为她在DCT漫展上扮演的是动漫角色,手上戴着手套,应该没有在叶蓁身上留下指纹手印。那她可以去向大粉邀功了,她帮哥哥杀了欺负哥哥的坏女人。 悄无声息地溜出去后,看见南城广场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李莯儿才开始觉得害怕,害怕自己会不会被发现,害怕自己的行为会不会被监控拍下来。 但后来的事情却顺利得意想不到,云嘉商场四楼的监控竟然根本没有开,没有人知道在楼上发生的事情。 可是晚上回到家时,她却发现她一直戴在手腕上的夜光手环不见了。 她又开始不安起来,害怕被人捡到那只夜光手环。虽然不能凭那个夜光手环指控她是杀人凶手,但夜光手环上刻着江安序的名字缩写,她害怕会被发现和江安序有关。 更可怕的是,她听说2·12事件的坠楼者并没有死,而是在医院里昏迷不醒;她更害怕叶蓁会醒来,会指控是她推她下去的。 可是她的预想都没有发生。 她也没有再找到那枚丢失的夜光手环。 直到再从她的室友余小桦手中看见了那只夜光手环,李莯儿惊得愣在原地,幸好当时余小桦精神恍惚也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 余小桦在南城广场捡到了那只染了血的夜光手环,李莯儿就怀疑余小桦已经发现她和叶蓁坠楼有关,于是干脆用换药的方法将余小桦弄死了。 对于李莯儿来说,杀人这种事情都是一回生两回熟了。 等到她读大学后进了娱乐圈,每每想到自己曾经杀人的事情,她都在害怕着东窗事发的那天。 而这个噩梦,现在也终于结束了。 她对这两起案子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 杀害叶小天或许还可以用过失杀人来解释,但杀害余小桦则是她蓄谋已久的犯罪行为。 她终究是要为她的犯罪行为付出代价。 第70章 南城东(13) 江安序对于这个案子表示完全不知;既不知道七年前他的助理指使粉丝针对叶蓁,也不知道李莯儿在七年前杀害叶蓁一事,更不知道叶蓁知道他在和宣渝琳交往期间出轨。 总之就是一句话,他什么都不知道。 实在推不开的锅,也全部推说是助理做的,跟他毫无瓜葛。 助理得知江安序想要拿他当替罪羊也不干了,直接和江安序互相攀扯起来。 这个结果就很令人意外。 助理指控江安序和云嘉集团的负责人陈瑾越狼狈为奸,密谋不轨。其实他也并不清楚陈瑾越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勾当,但平时江安序和陈瑾越在酒店见面时都是让他们这些工作人员在楼下房间休息;后来有几次他上楼去给江安序送衣服,结果遥遥看见有人在那个房间里进进出出,出门时还左右看望害怕被人发现。 他也留了个心眼,暗暗记下了其中几个长相比较有特色的人。 后来他发现其中有一个人的照片竟然出现在普法节目上,才让他开始觉得心惊肉跳。 再后来江安序经常会安排他去做一些事情,一般都是指使操控粉丝,从网上故意引导网暴,到线下精准人肉。但他听说别的明星团队也会做这些事情,美其名曰控评和出警,也就逐渐放心了。 助理肯定不像他自己描述的那么无辜,但助理的讲述也算是开拓了一条新线。 他说陈瑾越和江安序平时见面是在临宁的淮明酒店十七楼B-327房,八年来从来没有变过。江安序的前任女友宣渝琳是个恋爱脑,热恋期江安序说什么她都没有怀疑;有时候江安序说在外面拍戏或者接通稿,其实都是悄悄去和陈瑾越见面,但宣渝琳都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直到四年前江安序发现宣渝琳和程绮嫣谋划要向媒体曝光他。 助理说他虽然也没有实证,但他一直怀疑宣渝琳发生车祸,背后有陈瑾越的手笔。 因为江安序曾经偷偷在宣渝琳的手机里安装了一个东西,这个东西能够定位到手机的位置,还有实时监控的功能。 但是宣渝琳不知道,也就是说她和程绮嫣的计划全部都被江安序知道了。 2·12事件的起因,程绮嫣是直接查到了江安序身上,认为是江安序指使杀害叶小天的。就算到最后法律不能判决江安序为故意杀人罪,但这种事情一旦被曝光出来,江安序也直接完蛋了。 而如果助理的供述属实,江安序和陈瑾越在酒店见面的真实目的很有可能并不只是出轨,还涉嫌了其他犯罪行为。那江安序更害怕被警方调查了,万一被查出来这些犯罪行为,他们也完了。 -- 第116页 于是宣渝琳就好巧不巧地发生车祸,相当于程绮嫣这个死亡式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被拦腰毙掉了。 况且宣渝琳的死对于江安序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宣渝琳死后,江安序开始狂立深情好男人人设,特别能博得好感度。 结果——就这—— 但别的事情助理都说一概不知,就连江安序和陈瑾越这伙人涉嫌杀害宣渝琳的事都是他推测出来的,他帮江安序做过的事情只有指挥粉丝在网上疯狂带节奏。 不过网络带节奏这事也很迷幻,从最开始时网络暴力就处处渗透。助理说其实这都是他们在背后推波助澜,不然普通网友谁会那么无聊去多管闲事,其实都是有组织有策划的行动。 想想也很好理解,最初在网上带节奏的那批人肯定是不怀好意的,等将节奏带到他们预想中的轨道上就撤退;后来的吃瓜路人根本看不到事件的真相,也就成功被他们带了节奏。 “你们在网上带节奏的这些事情,都是娱乐圈的饭圈撕战,还是有涉及到社会新闻的?”郭谌分析了一下助理的描述,问起。 “主要也就是娱乐圈里面的那些鸡毛蒜皮大的小事吧。”助理却犹豫了一下,才吞吞吐吐地补充了一些,“也有社会新闻的。不过不会直接指挥粉丝下去控评,一般也是让大粉们在粉丝群里提起,引导他们过去控评带节奏。” 本来如果只是娱乐圈的粉丝互撕,双方粉丝相互在超话评论区带节奏,这都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如果还涉及到社会性新闻,江安序和他的团队的行为就真的显得很怪异。 难道他们管天管地,连社会新闻也被圈进娱乐报的管辖范围? 江安序则奉行全盘否认的逻辑,只是直接表示他根本不知道助理说的事,纯粹是助理乱往他身上泼脏水。 他唯一承认的就是他和陈瑾越确实存在男女关系,但这都是他的私人问题了。 除非能找到确凿的证据,江安序也肯定不会承认这些空口白牙扣下来的脏水。 在大数据时代只要使用了电子产品就会留下痕迹,最奇怪的是连sunny都没有查到江安序和陈瑾越、助理这些人的不正常联系记录,而能够避开电子设备网络监控的只有使用最原始的通讯方式。 这也是最保险且难以留下痕迹的方式。 已经远在丽端的陆南初和郭谌保持着通话联系,也知道云应警方最新的动向,对于现在的走向并不太意外。 唯一没想到的,就是李莯儿竟然是陈瑾越的亲妹妹。 陈瑾越的父母离婚是因为陈父的公司出了问题,陈父要和爱慕他的富家小姐结婚才有机会挽救公司,于是就和陈母离婚了;陈母独自南下生下了小女儿,没多久就因病离世。陈母离世前联系不上陈父,只好将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女儿抛弃在医院门口。 据说陈父也是知道这个小女儿的存在,但惧于第二任妻子一直不敢寻找这个没见过面的小女儿。而他的第二任妻子,也就是陈瑄越的亲生母亲,后来也得病去世了;陈父才开始悄悄找人南下寻找前妻和女儿,就得知陈母已经离世,小女儿不知所踪。 李莯儿的养母所提供的消息,是在七年前陈瑾越派了秘书过来联系她,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让他们到临宁生活。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李莯儿是陈家女儿,但陈瑾越并不希望这个妹妹认祖归宗,原因不明。 云应警方申请和临宁警方联合破案,但临宁警方最新传过来的消息,陈瑾越已经联系不上了。 从陆元元举办控诉、江安序被云应警方传唤,到现在也足够陈瑾越得到消息并安排好一切,然后让自己消失得无影无踪。 时遇宁就坐在陆南初对面听着他通话,完全能从陆南初这一半的话语中补全了他的所有怀疑。 sunny告诉南昭,她有一份很重要的证据留在家里。 其实她在回国后也回过一趟丽端,将白锦瑟的证据拷贝了一份储存在U盘里,将U盘藏在家里的柜子里。本来这份证据就只是为防不测的备份,没想到白锦瑟在递交证据的路上发生了意外;sunny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只好先按兵不动,等到时遇宁冒出来后她就利用时遇宁来帮她送证据,于是就变成了现在的情况。 “小时,你有带着电脑过来吗?”陆南初问他,时遇宁才起身过去拿放在沙发上的背包,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拿出来。 陆南初就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将U盘通过usb插口导入电脑。 弹出文档,里面的文件全部都是用人名作为文档名称。 ——徐柏 ——吴盛谰 ——王璇 ——罗育淮 ······ 文档里面的内容也是和这些人相对应的证词和证据。 徐柏的证据就是和叶小天相关的,也是徐柏原手机导出的他和叶小天的信息记录。 徐柏和叶小天确实是在丽端支教时相识,徐柏爱慕叶小天,到他们再临宁再见时就在一起了。徐柏原本是在临宁工作的,是因为七年前叶小天在云应出事,他才辞掉工作来到云应,并留在云应。 在徐柏跳楼自杀前,他留下了一段录音给白锦瑟。 “在小天走后的那两年,我经常会在梦中和她相遇,梦见我们还在丽端支教时,那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可小天来我梦里却变得越来越少了,我才发现我已经很久没有和小天在梦里见面了。我害怕有一天我会忘了她的模样,有一天只能将情感留存在相片上。 -- 第117页 我也终于下定决心了。 也许小天早已经变成了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在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幸福地生活着;也许我们来世不会再相遇相爱,但我还是虔诚地祈祷着重逢。 谢谢你为小天做的一切,这一切也让我更加愧疚。 如果我在梦中的悬崖上抓住了小天的手,我们所有人的结局应该都会不一样。 我不知道谁是倒下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但我希望有一个盖世英雄从天而降,能挽救这场残局剩下的骨牌。 当天网落下之下,我们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能够置身事外;当我们都被网罗其中时,才清醒过来原来我们都逃不掉。 世界是一张网,主宰了我们从出生到死亡的一切。” 音频中的徐柏沉默了很久,才再次说:“我是一直深爱着小天的徐柏,我们终于能再见了。” 第71章 南城东(14) 之前警方调查徐柏,根本没有发现这份音频文件;而sunny则说这份音频文件是在徐柏跳楼自杀后,她回国后去丽端拜祭甘晴明和叶小天,在叶小天墓前的白玫瑰下发现了装着这段音频的U盘。 在不久前徐柏也去过丽端,将音频和鲜花一起放在了叶小天的墓前。 其实后续的事都是徐柏不能控制的。万一白锦瑟和sunny并没有来拜祭,又或者这枚U盘弄丢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在这份音频中,徐柏除了表达他对叶小天的深切思念,最后的几段话有似乎还有别的意思。 原本以为他要说的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但再听他后半段就完全不是这个意思了。 “他指的是网络大数据。每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都被网在大数据网络中。”时遇宁突然开口说。 如果徐柏是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运气上,可能这段录音对于徐柏来说,仪式感大于实际意义。 在命名为“徐柏”文件夹里,除音频外的另一份文件还是徐柏的自述,对应的内容就是所谓的江安序被撞见的秘密。 八年前也正是他和叶小天的热恋期,每天他们都总有说不完的话,无论在外面见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要跟对方说上一嘴。 如果在时间上进行对号入座,叶小天在酒店走错房间撞见江安序和陈瑾越,也应该是在2014年8月。 那时候是《兵临》的剧组里,编剧作为剧组最底层的工具人;叶小天去酒店楼下溜达回来,一边跟徐柏通着电话吐槽说她头发掉了一茬又一茬,编剧这个行业可真是太难了。 徐柏在电话里安慰着她,叶小天侧着头通电话,走到一个房间前就掏出门卡开门。因为酒店门卡系统的问题,叶小天的门卡竟然打开了别的房间门。 叶小天一边和徐柏继续说着话,推开门进去,就发现房间里面有人。 她吓得尖叫了一声,房间里面的人也吓得叫喊起来;叶小天转身就跑,出去才发现她是走错了楼层,又回头站在门外跟里面的人道歉说了原因。 徐柏在电话那边问她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叶小天就说只是走错了房间,吐槽说这个酒店的门卡系统真的是渣渣。 “如果人家情侣是在做少儿不宜的事情,你更尴尬。”徐柏开玩笑说。 叶小天顿时红了脸,尴尬地说:“他们貌似真的……”但她回想了一下又觉得不对劲,“我也不知道。” 当时在房间里的人肯定是江安序和陈瑾越,不过叶小天根本没有看清房间里的人是谁就连忙跑了。 酒店的房间是套间式,江安序和陈瑾越一起躺在床上说话,但在里面的房间里明显还有人在说话。 叶小天没有八卦的兴趣,在她看来这件事也就这样过去了。 徐柏的这段自述是完全能对应sunny的陈述,起因是叶小天走错房间“撞破”了江安序出轨,虽然也许那个房间里还藏着别的秘密。 徐柏毕竟只是叶小天的男友,不是叶小天本人;况且可能就算叶小天死而复生地站在他们面前,也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原本就不在于叶小天知道什么,而是陈瑾越和江安序认为叶小天知道什么。 起因事件发生在《兵临》的剧组,而谢婉出事也是在《兵临》剧组杀青宴过后。 陆南初大致浏览了一遍文档,就将文档压缩了传给郭谌。 “南哥。”时遇宁突然起身,他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陆南初抬头望向他:“怎么了?” 时遇宁犹豫了一下才说:“如果这些证据都确凿无误,犯罪分子能被判多少年?”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陆南初只是叹了一口气:“不只是这样,后期有别的证物补充。审判是最后法庭上的事,我们都不能提前预判。”想了想他还是补充一句,“审判的事你不懂,你也别瞎掺和进来,免得惹了一身的麻烦。” 被发现了他的想法,时遇宁只好点头。 “接下来我问你几个问题,你都要如实回答。”陆南初的语气严肃了几分,将录音器放在旁边,“你是不是白锦瑟的线人?” 线人这个词语用得很重,时遇宁沉默着思索,半晌才缓慢地点头:“也算上吧!” 得到肯定的答案,陆南初并不意外:“你发给白锦瑟的文件,也复制一份交给我。你应该有保存了原件吧?”见他依然是点头,就继续说,“你再详细重复一遍。” -- 第118页 时遇宁只好再原原本本将前后因果说了一遍;从四年前程绮嫣出事后,他拿着程绮嫣的推荐信回到云应和白锦瑟见面,后来入职了云旗出版,到今年离职后又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他到现在都没想通,六月底是谁给他和罗育淮投了一封信,故意搞这一出装神弄鬼的把戏。 前几天晚上在南城东街社区装神弄鬼的人也没有踪影,不过自从被警方从监控发现了在南城广场挥舞磷火后,就再也没有居民举报夜晚噪音扰民了。 sunny否认是她做的,那就应该的确和sunny没有关系。 “还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时遇宁先打了预防针,才说起,“我的电脑第一次被黑客攻击,是我还在云旗工作的时候。但攻击的黑客不是sunny,他说他是H.L.;当时都是晚上的时候,我洗完澡出来就发现电脑在自动操作起来,然后直接在我面前蓝屏了。不过,他只留下话说他是H.L.,然后电脑就恢复了正常。” 一开始时遇宁还以为是电脑出bug了,后来再发生了几次被sunny攻破系统,他也就习以为常了。 听他的描述,陆南初归结于H.L.很有可能是被提前出来探虚实的,然后这两人才开始大规模地进行入侵系统和盗号行为。他们盗号都不是精准目标盗号,而是大规模撒网式盗号,用无关重要的人来遮掩他们的真正目标;sunny和H.L.的目的都是社交网,将社交网的用户数据被另一个团伙操控的真相全部揭露出来,然后就是被完全引导操控的网络暴力事件。 正如徐柏所说,这就是一副多米诺骨牌;当第一枚骨牌倒下后,就需要有人出来力挽狂澜将残局从中拦截,才能保住剩下的骨牌。 否则到最后将会打开可怕的潘多拉魔盒,将心中的恶念通过网络传遍四面八方。 曾经江安序的助理做的就是这一步,负责在网络上造势,引导着舆论朝他们希望的方向发展。 但是助理并不知道全局情况,而江安序完全就是不可能主动配合交代,陈瑾越又直接消失了;这种情况相互缠绕在一起,想要从局部窥探整体很难。 sunny是自愿暴露行踪给警方的,但H.L.现在还藏得好好的。 他们掌握到很多证据,却很乐于像钓鱼一样以证据作为诱饵,扔在网络上等待愿者上钩。 如今陆南初将sunny的U盘里面的内容传给郭谌,他来丽端的主要目的也并不是因为sunny,等完结了sunny的事就要回丽端实验室处理自查结果。 “小时,你就在合川这边等我。在这边不要随便乱跑,不安全。”陆南初起身前又叮嘱他;从丽端到云应好歹是千里之遥,从南川镇到丽端机场都要转好几道车,他都担心时遇宁会在路上莫名被迷路了。 时遇宁并不抗拒地点头,本来他也还没想过要在合川停留多久。 第72章 南城东(15) 2022年9月13日晚,一则耸人听闻的消息从网络上被引爆。 “······云嘉集团与犯罪分子相互勾结,杀人害命、罪行累累。今云嘉集团董事长陈瑾越已畏罪潜逃,云嘉集团大厦将崩近在眼前······这是今年最可喜可贺之事······” 这则消息依然是从娱乐大V“猹先生”处流出,并表示已有确凿证据,当红男演员江安序和陈瑾越狼狈为奸,并协助云嘉集团进行犯罪行为以获得互利。在陈瑾越畏罪潜逃前,江安序已经被警方依法逮捕,这简直是大快人心的大喜事。 消息发出后,以“猹先生”的账号为圆心完全炸开了。 吃瓜路人在评论区看得很稀奇,并表示“猹先生”不会又像上次爆料莯蔓因涉嫌故意杀人罪被逮捕时,一会就公告表示自己被盗号了吧?马上就有人反驳,虽然上次“猹先生”声称被黑客盗号,可莯蔓被逮捕也是实情——可见这次的爆料说不定也是可信的。 又有自称是内部人员的来爆料,说现在云嘉集团已经乱成一片,据说陈总是真的跑路了;不过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打工人,确实不懂高层们到底在搞什么情况。 吃瓜路人和塌房人士都在等“猹先生”再次表示被盗号,可惜“猹先生”都没有出现。 直到警方通报云嘉集团总公司所在的云嘉大厦被查封;陈瑾越疑似畏罪潜逃,现在申请下来了通缉令,进行全国通缉逮捕。 网友们纷纷表示这简直是太可怕了!没想到这么大的集团公司,竟然真的和犯罪分子相互勾结,做了这么多违法犯罪的事情,简直就是祸害人间的恶魔。 因为在警方的通报中并未提到江安序,他的粉丝还存折侥幸心理觉得肯定和他们没有关系,然后在“猹先生”的账号评论区里跟路人吵起来说肯定是污蔑攀扯。 其实因为之前江安序的个人形象还不错,吃瓜群众确实挺迷的,也担心万一说错话被律师函警告。 终于猹先生蹦出来,直接艾特了几个刚才私信辱骂他的狂热粉,表示如果他爆的料是假的,随时等候法庭的传票,他不介意到法庭上见。 难得猹先生竟然这么刚,评论区里又狂嗨起来。 还有人艾特了网警和临宁警方的账号,誓要探究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时遇宁切换到了小小号,蹲在网上看戏不嫌事大。 等热闹发酵得差不多,然后将他之前用小号发的《海宴》衍生故事顶上来,装模作样地感叹起:“我似乎发现了一位预言家。我觉得这个故事里的海神,这个描述怎么就有一种江某的韵味。” -- 第119页 偶尔瞟到一眼的吃瓜群众很疑惑,看不懂这OOC衍生文和这个社会大事件有什么关系。 时遇宁没有继续发言,这种暗示性发言,都是点到为止就行了。 毕竟现代的网友全部都是福尔摩斯,摩多摩多着总能从字里行间发散开各种脑洞。 围观了大概五分钟,终于有福尔摩斯出现并回复了刚才他的那条评论。 “什么意思?jax是海神,那谁是祭司?” “jax的搭档是xyl啊!当年在话剧和电影里演祭司的就是xyl,他们是银幕情侣。” 娱乐圈的话题下,评论区最经常出现的就是各种名字缩写,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时遇宁很满意终于有人提到了,然后他切换到第四个小号继续带节奏。 从前他做编剧的时候,因为工作原因也要随时监控娱乐圈动向,混娱乐圈的人小号肯定不会少。 这些小号的用途到现在就凸显出来了,在网上带节奏的时候最管用。 切换小号后,时遇宁继续爆料:“我有一个朋友,听说jax被逮捕也是因为涉嫌故意杀人罪。你们知道他杀的人是谁吗?”他故意在这里停顿了,但评论区已经全部指向同一个答案。 “不会真是xyl吧?xyl不是车祸死的吗?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们真是太无语了!当年警方通报xyl就是发生车祸死的,因为车子故障。你们竟然不相信警方的通报,反而相信网上那些不知道哪来的人的爆料。” “对啊!无凭无据,就只有一张嘴来随便说。这年头造谣出门被车撞死。” “话说你们真的相信xyl发生车祸是意外吗?反正我是不信的!哪有那么巧的事情;这边cqy刚跳了,那边xyl就车祸死掉了,谁知道有什么奇怪的因果关系。” “我怀疑层主在钓鱼!” ······ 评论区朝着时遇宁想象中的方向发展,等看他们评论得差不多,他才爆出大料:“死者是叶蓁。” 这下子评论区就有人陷入蒙圈状态了:“叶蓁?哪个叶蓁?” 也有人表示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叶蓁吧?层主千万别吓我。” 时遇宁也不卖关子:“就是那个叶蓁,《海宴》的作者叶蓁。” 如果提起叶蓁这个名字,其实知道的人不多,也就是《海宴》的书迷或多或少有些感触;但如果提起《海宴》作者这个身份,知道的人可就多了。 在时遇宁爆出消息后,评论区的反射弧突然变长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私信时遇宁:“你说的是什么意思?造谣别人死了反弹全家。” 时遇宁又没有骗他,理所当然问心无愧:“我从来不骗人的!我这个人很诚实的。” 其实他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叶蓁死后白锦瑟还要一直冒充叶蓁,使用她的账号来报平安。现在白锦瑟也不在了,这个秘密就真的随着白锦瑟死去而被埋葬在地下了。 只是幸好使用叶蓁这个账号的人是白锦瑟,至少白锦瑟不用顶着叶蓁的名字在网上做坏事。 想起这些事情,就免不了想起余小桦。 悲惨的人太多,但也许是因为陆元元的缘故,时遇宁就觉得余小桦是他见过最倒霉的人了。 余小桦可能到临死前都不知道李莯儿是塑料姐妹,所以她没有任何防备地喝下了李莯儿递给她的“感冒药”,然后安静地在睡梦中死去。 知道余小桦就是画师芃芃的人并不多,李晔窃取芃芃的账号在网上折腾着,很可能就有李莯儿在外面帮忙把风推波助澜。 心中有些感伤,时遇宁摸着键盘,也没有继续打字,就盯着不断跳动的电脑屏幕发呆。 大概是叶蓁死亡的消息出现得太突然了,本来心情愉快的吃瓜群众们都惊呆了,然后大量地涌进叶蓁的账号下留言。 “@其叶蓁蓁 在吗在吗?如果你在的话,出来吱一声行不行?” “往年叶蓁都会在电影首映纪念日出来送祝福语,你们没有发现吗?今年叶蓁没有上线了!” “呜呜呜叶蓁大神不会真的出事了吗?” 叶蓁的账号评论区一片哭丧的;现在还没确定叶蓁是不是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他们就已经提前哭丧了。 也正是因为叶蓁在今年的8月31日没有出现,从让他们逐渐接受了这个说法。 也许叶蓁真的已经不在了! 时遇宁觉得已经发酵得差不多了,就先睡下。 第二天醒来却发现社交网真的炸了,因为有人出来回应了叶蓁的事。 回应的账号名叫“桃之夭夭”,自称是叶蓁生前好友,并确认叶蓁在七年前已经离世。 桃之夭夭,是木桃名字中的桃字。 大概因为消息出现得太突然,发酵了一夜后又得到了一个炸裂的结果,现在#叶蓁死亡#的话题已经挂在热搜榜第一。 话题下的网友议论纷纷。有好奇既然叶蓁已在七年前死亡,那这几年来一直使用叶蓁账号发布动态的人到底是谁;也有好奇叶蓁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就像昨晚爆料网友所说那样,真的和这次江安序被逮捕有关系;还有好奇最近网上爆出来的消息都奇奇怪怪的,对于现在的爆料都要持观望态度。 话题热度上升后,就开始演变成为两拨人在评论区互相掐起来,骂得也特别难听,从人生攻击上升到问候祖宗十八代。 -- 第120页 实在看不下去越来越混乱的发言区的人,就开始战术性撤退了。 自从上次社交网暴雷后,管理层似乎就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对于下面的言论管控都很宽松了。还有知情人士说,似乎公司那边想要放弃社交网了,因为一开始这个雷爆得太大引了上面的人来调查;后来社交网会怎么发展,现在也预料不到将来了。 这段时间时遇宁就在旅馆定了五天的房间,估算着大概陆南初也要这时候才能过来。 闲下来的时候他才想起,网络话题发酵的源头就是娱乐大V“猹先生”发的那个爆料,才引起了吃瓜群众的热议。 但从“猹先生”的上一次爆料看来,他的这一次爆料风格更像那个盗号黑客的风格。 现在sunny已经在警局里了,外面只剩下一个H.L.还在上下蹦跶。 不过这次猹先生突如其来的爆料,正好契合了时遇宁的某个怀疑。 网络云审判,无期保底,争取死刑。 第73章 南城东(16) 云应警局那边还是决定以毒攻毒,让李莯儿亲自来指证江安序。 燕耿已经提前将陈瑾越疑似畏罪潜逃的消息透露给江安序,总之让他别想着陈瑾越还能来救他;现在通缉令下来了,陈瑾越已是自身难保。 让李莯儿来和江安序对峙,其实也是给李莯儿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最好是让李莯儿和江安序互咬,说不定还能撕出更多罪证。 而江安序,似乎是有点害怕李莯儿的。 因为李莯儿确实知道的很多,她和江安序之前表面上还是男女朋友的关系,说出来的话都比别人的话多了几分可信度。 现在被南昭故意挑拨了两下,李莯儿对陈瑾越和江安序的憎恨程度已经越来越浓。尤其是在警方查出来,七年前陈瑾越阻止李莯儿认祖归宗的真相后,李莯儿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陈瑾越这样做的原因,很纯粹就是为了防止李莯儿回来会跟她争家产。那时候陈瑾越虽然在云嘉集团已是大权在握,但陈父还只是瘫痪在床而不是死了;况且陈父对这个无缘得见的小女儿一向表现得很愧疚,更加让陈瑾越觉得惶惶不安。 从前李莯儿是被陈瑾越忽悠瘸了,真以为她这个亲姐姐是为她着想,一方面又记挂着李父李母对她的养育之恩,所以对现状很满意。到现在李莯儿才知道,原来她这个好姐姐是将她当成竞争对手了。 而李父李母帮着陈瑾越隐瞒的原因就更简单了。 他们被那些豪门真假千金的故事唬到了,听说那些真千金被豪门认领回去后,都是不允许再跟养父母联系的。 他们可不甘心,李莯儿才一岁的时候就被他们领养,从婴儿到现在长大了,却要被摘桃子的人来将他们唯一的孩子带走;正好来了个自称是姐姐的人,说要跟他们合作,不但让李莯儿继续留在他们身边,还给他们一大笔钱作为辛苦费。 这样的好事简直就是天掉馅饼,夫妻两人立刻就答应了这笔交易。 李莯儿知道真相后,简直比被全世界背叛了还要悲痛欲绝。 现在李莯儿见不到陈瑾越,也见不到李家父母,所以在见到江安序后就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她自认为七年前她尚且年少无知,识人不清喜欢上了一个辣鸡玩意,结果将自己一辈子都搭进去了。 而江安序作为罪魁祸首,回味过来的李莯儿恨死他了。大家都是混娱乐圈的,她可不会相信江安序的鬼话;就算团队工作室有别的安排,也绝不会瞒着江安序,利用粉丝来铲除异己的事,江安序即使不是主谋也是帮凶。 如果不是现在在警局里,李莯儿能直接扑上去撕了江安序。 见面后李莯儿就直接开骂了,骂江安序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指控他让大粉指使小粉丝针对叶蓁;并且为了能踩死江安序,李莯儿还很痛快地将自己也疯狂辱骂了一顿,然后再给江安序扣了一大堆罪名。李莯儿的嘴巴很滑溜,骂起人来能不带一个脏字,还让人觉得羞愤欲死;到最后李莯儿还很配合的恶狠狠地说:“你别以为你嘴硬就有用的!人在做天在看呢!” 这话放在李莯儿身上也一样行得通。 “清者自清,你不用给我扣罪名。”江安序对于李莯儿说的话都很不屑。 “清者自清?但是我有证据啊!”李莯儿似乎听到了很大的笑话,就抚摸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含笑望着江安序再也不说话了。 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最好的证明。只要证明孩子和江安序没有亲子关系,就相当于打开了一个缺口;江安序亲口承认过他和李莯儿是情侣关系,结果到头来却发现他和李莯儿是假情侣,他就必须为他的谎言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一个谎言就需要无数谎言来弥补,到最后实在圆不了的谎言,就会变成一个大破绽。 而现在这个大破绽还被不断灌着风,快要变成一个明晃晃的通风口了。 李莯儿被带走后,江安序没有被继续问话。 他想着,只要没有别的证据,按照规定警方还是要放他出去。 拘留所里也总会听到一些外面的动静,江安序被带回去后,就恍恍惚惚好像听到广播的音乐在外面播放着,又传进来若隐若现的几句声音。 很熟悉的音乐旋律,就像魔咒一样逐渐将他的思绪都收拢了。 -- 第121页 直到听到很清晰的声音传来,男人饱含深情:“我美丽的女神安菲,你愿意成为我的妻子吗?我将与你共享荣贵。” 也是在这一刻,江安序脑子里的那根弦,骤然崩开了。 陆南初在回去丽端实验室的途中接到了南昭打来的电话,说江安序什么都招认了,但是—— 听见南昭犹豫了一下,陆南初有种不祥的预感:“还发生了什么事?” “他疯了。”南昭才很无奈地说。 所有人都很意外,尤其是在江安序供认了犯罪事实后,都没想到像他这样的人竟然会突然疯了。 根据他的供认,他和陈瑾越的确是地下情侣关系,而这种关系已经持续了八年。如果是正常的情侣关系,谁人看了不会说一句太长情了;可偏偏他们之间的关系还夹杂了触犯道德底线和违法犯罪的东西,就是要被人唾弃的。 十年前,他原本是临宁大剧院的话剧演员,刚毕业没多久被选中成为《海宴》舞台剧的男主角,和宣渝琳搭档演了一对情侣。 基于《海宴》庞大的书迷团体,那是江安序做话剧演员后第一次座无虚席的表演。 《海宴》舞台剧巡回表演结束后,在天时地利人和的共同作用下,江安序和宣渝琳以情侣档莫名其妙走红了,之后的事情也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宣渝琳作为程绮嫣的学生,直接签约了海影文化;而江安序稍微落后一步,就被云嘉集团的小陈总看上了,然后签约了云嘉集团旗下的公司云琲星艺。 从那一刻始,他们的命运就开始走向了既定的结局。 作为陈瑾越的地下情人,江安序知道的自然比李莯儿要多。 陈瑾越最大的秘密,就是关于陈敏的身世。 陈敏的亲生父亲叫封海,人称海老大,曾经是活跃在丽端一带的大外贸公司董事长;曾经有传言说封海是封家的私生子,但谁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封海的公司是做对外贸易生意的,事实上这只是披在表面的外壳,这个公司暗地里做的是走私的勾当;而这个公司在七年前因为被卷入“12·28”案件被一锅端了,封海被判了无期徒刑。 陈瑾越和封海根本没有领证,也不会有别人知道陈敏的亲生父亲是封海。 在陈敏出生后没多久,陈瑾越和封海就和平分手了。 直到陈敏在五岁的时候被确诊了重病,需要换肾才能活下去;但是想要找到合适的**很难,不然也不会每年都有那么多人因为找不到匹配的器官移植而死亡。封海为了救女儿不惜买通了人,对签订了器官捐赠协议的人进行广撒网匹配,最后找到了和陈敏能够进行**匹配的叶小天。 封海真的想过要绑架叶小天,结果没想到李莯儿抢先一步下手,在DCT漫展上将叶小天推下楼了。 在医院里本来叶小天是能抢救回来的,封海和陈瑾越就一不做二不休买通人潜入医疗设备的供应室将监测仪切断,导致叶小天因缺氧而导致脑死亡。后来没多久封海就因为“12·28”案件被抓,而做了移植手术的陈敏没过两年病情再度恶化,很快就死去了。 结果没想到就是叶小天的死给他们招来了大麻烦。程绮嫣并不相信叶小天的死是意外,一直在暗中调查;而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根本没有所谓的完美犯罪,程绮嫣用了三年的时间终于查出来了一些苗头。本来她还可以查到更多的;但是陈瑾越提前发现了端倪,用心理战将程绮嫣拖死了,然后指使江安序在宣渝琳的车子上动手脚,让宣渝琳在前往影院途中车子突然失灵,从高架桥上坠落当场身亡。 而程绮嫣留下的最后一条后路,就是甘晴明的妹妹甘晴朗,sunny。 江安序认罪得太痛快,说到最后都开始颠三倒四,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精神不太正常。 后来没过多久,江安序就真的疯掉了。 陆南初听南昭传来这个消息,确实很意外,还有些担心他会不会是故意装疯卖傻,为了逃避法律的制裁。 南昭说江安序的状态不太可能是装的;这种事情并不是他表现出来疯了就真的能断定精神失常,之后还要经过专业的诊断和机器的测试,才能出来最后的诊断结果。 不过有了江安序之前的证词,以及他提到的一些隐藏起来的证据,足以作为最后定罪的依据了。 “江安序就只供认了这么多?”陆南初疑惑;江安序连他杀害前任女友的事都认了,却没有提到任何和白锦瑟被杀、云应连环杀人案有关,难道这两个案子真的和他们没有关系? 第74章 南城东(17) 根据江安序的供述追查线索,其实还是能将案情串联在一起。 如今陆南初在丽端处理的丽端实验室盖章的绿萝兰流出事件,所有查到的证据都是指向八年前的“12·28”案件,而封海就是因为被卷入“12·28”案件被逮捕判刑的。 如果封海是封家的私生子,这能代表什么?这会不会和封靖嘉的死有关系? 云应是个金融商业港,在这里遍地都是冉冉上升的明日新星,也很多曾经的大老板或是时运不济或是自食恶果,一朝破产就再也回不去了。 但也有不少大公司大企业在这里坐稳了钓鱼台,几十年如一日地将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封氏集团排不上第一,却也能排到前五名。 -- 第122页 江安序疯得太及时了,除了他自己阐述的、和“2·12”事件产生直接关联的事件,别的事情他全部都还没有交代清楚。他交代到他的本意也并不是要杀害叶蓁,只是想要让叶蓁不要再在采访中针对他;他还透露出来,他的团队也都是陈瑾越安排的,包括助理在内的那群人都是直接听陈瑾越的安排干活。 所以也就存在一种可能,江安序向助理表示要指使小粉丝去给叶蓁制造一些麻烦,然后助理请示了陈瑾越的意见,传达下去的意思就变成了乘机将叶蓁杀掉。 另外追查的就是同样发生在八年前《兵临》剧组中的另一起案件,谢婉出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在暗查证据时,吴盛谰提供了很多的证据,都是证明谢婉出事和叶蓁遇害可能有因果关系。 但江安序只交代了叶蓁遇害的始末,却根本没有提起过谢婉这个人。 其实在七八年前谢婉案是闹得沸沸扬扬,谢婉的母亲、以云应八大高校为据点的“心声夜话”电台,都在向舆论施压要一个明确的审判结果。 南翎离世后,晴天计划的发起人算是继承了南翎的遗志,然后有了后来的SLT反网暴基金会。 但是SLT反网暴基金会起到的作用只是局部效果,而近年来网络暴力却反而发生得越来越频繁了。 如果存在一个秘密,可能连李莯儿和江安序都不知道的,也就是江安序的助理所供认的罪证之一。 就算没有肾脏匹配,没有叶蓁和江安序起了冲突,她们还是会被杀害。 甘晴明和叶小天是当年直接和南翎接触过的人,依照罗育淮所述,她们也是最早提出晴天计划设想的人。到后来程绮嫣成了晴天计划的负责人,白锦瑟则是SLT基金会的主要管理人员。 她们的存在,或者说是SLT反网暴基金会的存在,就像当年南翎创办的“心声夜话”电台一样,触犯了某一部分人的利益,于是他们致力于要将这个基金会彻底铲除。 从在网络上造谣晴天心理基金会的财务问题,到推波助澜给罗育淮云审判定了贪|污的罪名,都是摆明了直接冲着基金会而来的。 他们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匿名举报人是余小于,而她的匿名举报本来就是sunny计划中的第一步。 这个困境也就被自然化解了。 江安序的助理说,他经常受到指派要带着那群人多势众的粉丝在网络上,对于热点社会新闻带节奏。再之前警方调查到的,几起网暴事件最初都是同一批人在网上带节奏,暂且将他们统称为水军营销号。 这些人冒着会被公司解雇的风险来做这些事情,是因为背后有一条巨大的利益链。 网络暴力,杀人诛心。 也许有一个已经存在多年的组织,他们利用网络暴力来铲除异己,达成想要的目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社交网系统早已经出现了那么大的一个bug,技术人员却能做到视而不见,只对着别的问题各种猛捶。 网友怀疑社交网内部就和黑客相互勾结,出卖用户账号和数据信息,这都是有原因的。 而反网暴团体的出现,和他们就是天然对立的阵营;为了维护他们的阴谋,那就必须要将对立阵营彻底击败。 就像八年前的谢婉案间接地将“心声夜话”电台击垮了,前段时间晴天心理基金会的遭遇,和当年电台被强制性关闭前发生的事情就很相似了。 陆南初赶回丽端实验室,刚下大巴就被刘杨客客气气地请去了丽端警局。 不知道刘杨什么意思,陆南初跟着他们去到丽端警局,就听说刘杨向上级打了申请,将“12·28”案件的案宗以及全部资料下调。 “12·28”绑架案是云应警方和丽端警方联合侦破的,但在丽端市局所封存的卷宗还详细记录了从丽端实验室遭到盗窃,到丽端警方顺着窃贼留下的痕迹摸到了犯罪走私的窝点,这一条完整的犯罪线索。 当年那场犯罪行为的头目都被抓捕,或者在“12·28”绑架事件中被击毙了,剩下还有一些附从犯罪的分子也都被一一判刑。但当时没有顺着线索找到这个团伙的上线和下线,现在看来云嘉集团、丽端的封氏集团,很有可能都和这起犯罪行为有关。 一面是被控制了舆论的网**象,一面是违规的医药生化研究,这两者对社会的危害都极其大。 如果将这边结合起来,就出现了两个被囊括其中的人。 在七年前去世的云大生物院的老教授黄纭,和曾经在云大生物院做外勤工作的王雨。 黄纭是突发重病后,死于手术后的并发症;而王雨是因为食品安全不达标危害健康,导致患了癌症去世。 这些人看似没有关系,却能被千丝万缕的线索连接起来,成为网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陆南初和刘杨一起在办公室里翻看着卷宗资料;但其实因为涉及的相关案件都太零碎了,调出来的卷宗以及相关资料在桌面上叠了厚厚一沓,还要他们查阅后再挑拣出来。 “高璇衣······”再在卷宗上看到这个名字,陆南初犹豫了一下就拿起那份报告。 高璇衣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就连名字都是院长给她起的。院长姓高,是个六十多岁的慈祥女人,对孤儿院里的孩子都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但是在高璇衣正在读初中的时候,高院长就因病离世了,她和孤儿院里其他的孩子一样在初中毕业后就出去打工赚钱了。 -- 第123页 其实她的学习成绩很好,如果能继续完成学业的话,以后说不定也能考上很不错的大学。 她的学习成绩很不错—— 陆南初的目光是徘徊在这一句话上。 当初被绑架的那群孩子,有一个很明显的共通点,就是学习成绩都很好。 莫微是丽端实验室的研究员,他的能力是受到陆俞平的深度认可的。而甘晴朗高超的本事也是有目共睹的,就连国安局的技术人员都无法破解她的程序;林君文的成绩也很优异,包括其他几位在“12·28”案件中不幸遇害的孩子,他们的学习能力都是很强的。 在高璇衣的档案下面,正好是莫微的档案以及最后的尸检报告。 莫微是被活活打死的,身上很多挫伤性伤口,其中致命伤在后脑勺。 这得是多大的仇恨! 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和封靖嘉有关,但陆南初直觉是朝着这方向指示的。 如果封家的确和当年那个案子有关系,那莫微惨死就一定和封靖嘉有关。 而封靖嘉,却偏偏抱着绿萝兰被高空抛物砸死了,致命伤同样也是在头部。 这会不会是一场报复?云大生物院前后几届的学生都知道莫微和封靖嘉是死对头,如果莫微的亲人或者朋友也像sunny她们那样暗中调查,查出来什么东西,然后就在云大直接动手了。 见识过程绮嫣为好友连命都不要的举动,陆南初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很难估摸的一种东西。 但是莫微的父母在他还在读书的时候就去世了,莫微本人也是个学术疯子,和实验室里的同学也都是正常同学的关系,并没有发展到生死之交的地步。 在莫微被绑架当天,他要去见的人到底是谁,也就至关重要。 “这是一位姓楚的工程师提供的供述,好像是莫微的同门师妹。”刘杨递过来一份资料。 消息提供者楚玫,之前陆南初在云应见过她。 当时楚玫提供的信息就是莫微和封靖嘉有旧怨,而这份资料则是提到关于莫微还在云大读书的情况。 莫微比楚玫高一届,又是师出同门,了解到的情况比别人清楚一些。 她说原本莫微的性格很好的,是自从九年前的那场意外事件后才变成了冰块脸,大概是看破了生死。 她指的是九年前生物小分队在野外发生意外事故的事情,莫微和封靖嘉都在风沙中死里逃生。 “莫微师兄最好的朋友云桢就是在那场意外中遇难的,这件事似乎对莫微师兄的影响很大。” 云桢,同样也是黄纭老教授的学生,和封靖嘉是同届同学,九年前参加生物小分队进行实验样本采集活动,遭遇风沙遇难。 第75章 南城东(18) 陈瑾越死了,尸体在海里被发现的。 云嘉集团大厦倾倒,外边贴上了禁止出入的封条。 临宁作为娱乐新闻的爆发地,云嘉大厦外面已经聚集了无数前来获取新闻的媒体记者,网上的各种新闻报道也在满天飞。真是真假新闻起飞,营销号共键盘侠一色的绝美景观。 被放养的社交网连日常巡逻的管理员都变少了,于是各种奇形怪状的新闻就越来越多。 关于陈瑾越的死,网上的消息同样是众说纷纭。 尸检报告显示,陈瑾越是溺亡的;但在她的胃部发现了大量的安眠药,应该是服用了大量安眠药后跳入海中溺亡。 紧跟时事的媒体用了“大快人心”作为标题,俨然都是正义使者的化身。 陈瑾越死后,她手下做事的人很快就把能招认的都说了,还生怕自己说得不够快被别人抢先认罪立功。 这其中有一条供述就是收买了为郑霈芷进行心理咨询的心理医师,对郑霈芷进行心理暗示;最终如她所愿地让郑霈芷误以为陈瑄越出轨,夫妻二人一起死掉了。 因为陈瑄越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是陈瑾越最大的威胁;陈瑄越手中拥有的股份,使他成为最有可能威胁到陈瑾越在云嘉集团最高董事长地位的人。尽管没有任何证据表面陈瑄越想要和陈瑾越争权,但陈瑾越依然像七年前解决掉李莯儿这个威胁一样,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了陈瑄越。 这样的人确实是太可怕了,从古至今放在哪里都是危害社会治安的恐怖|分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就是证据确凿了陈瑾越的违法犯罪事实。 陈瑾越的秘书提交了一份资料,就是陈瑾越的犯罪事实证明。 秘书说他是因为知道得太多了,害怕有朝一日会被陈瑾越灭口,所以就搜集了一份陈瑾越的证据藏起来;如果未来他真的死了,希望警方能在他的电脑中发现这份罪证,让他死而瞑目。 虽然这一份罪证,有一半都在捶他自己。 警察问他既然知道这些是犯罪行为,为什么要狼狈为奸犯下诸多罪行,完全就是知法犯法了。秘书认罪得很坦诚,说他最初就是纯粹为了钱,后来上了贼船就下不来了;当年他好歹是名牌大学毕业生,如果早知道做了陈瑾越的秘书要做她犯罪行为的帮凶,谁会在早已结局还要来送死,但等知道真相后就无路可退了。 而秘书提交的这份证据,才算是为这场三省协同破案揭开了新的序幕。 陈瑾越是在十年前她的父亲发生车祸导致瘫痪后,正式接管了云嘉集团;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以云嘉集团旗下作为根据点,发散开为封海的外贸商业帝国开拓下线,是封海在国内的接头线人。 -- 第124页 秘书说他是陈瑾越上位后才成为她的秘书,但也有怀疑过可能老陈总车祸都和陈瑾越有关。在老陈总车祸后陈瑾越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权,就像是有备而来一样;再联想到陈家的恩怨矛盾,就算是真的也并非稀奇的事情。 不过都是无凭无据的事,也说不上真假。 但自从陈瑾越成为云嘉集团的管事后,云嘉集团和那个犯罪团伙的暗中往来也加深了。 因为陈瑾越的行为都很谨慎,在封海入狱后都没有人查到他们的真实关系。 而封海的上线就是海外的走私团伙,封海协助他们窃取了丽端实验室的实验成果,却没想到功亏一篑,还没来得及撤离的走私团伙被顺藤摸瓜追踪而来的警方一网打尽。 那个犯罪团伙有一个巨大的基地,基地里专门研制这些危害社会治安的东西,比如具有致幻作用的绿萝兰花,然后将部分通过云嘉集团的渠道流出去,尝试药物的效果。 这种行为的性质很恶毒,完全就是草菅人命。 同时他们组建了一支团队,手上控制了超过十万个用户账号和五千营销号,用这些东西来控制社会舆论,以获得源源不断的财产流入他们手中。 秘书说这是陈瑾越的原话,云嘉集团旗下的云琲星艺公司不是最赚钱的产业,却是对她和他们的计划最有用的产业。 但是这个工具却被掌控在陈瑄越手中,让她很不满。 临宁警方将供词和证据整合后同步到云应,对相关的涉案人员进行逮捕。 云大生物院被查封了一天,封院长也被进行刑事拘留,其他研究员也被逐一请过来警局问话。 南昭进到问讯室里,听到动静的女人连忙抬头,哆嗦着说:“警察同志,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南昭站在门外看了她两眼,才沉默地翻开案宗查看信息。 她愿意相信人性本善。但当一个孩子被人灌输了恶果,却没有被及时纠正,被告知这是错误的行为,恶果就会生长出罪恶之花,将她自己吞噬掉。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南昭面无表情地问。 “冯燕如,二十岁。”她低着头说。 根据其他犯罪嫌疑人供述,在DCT漫展前他们用五万块找了三个混混跟他们接头。这些社会小混混都是混了多年社会,平时也会跟商贩们做一些生意赚一点钱;他们将绿萝兰花和药品混在其他鲜花和营养液中运送到云应,交给另一个人手中。 通过照片的辨认,确定和他们街头的人就是杀害白锦瑟后潜逃、试图偷渡却最终在大海溺亡的人。 他们都声称根本不知道花卉和药品有什么问题,只是对方给他们的钱足够多,他们也就帮对方顺手运输一下而已。 冯燕如还心存侥幸地问,他们这样算不算是不知者无罪?毕竟他们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他们都认为自己很无辜。 南昭摇摇头,说法律会给他们一个公正的审判。 他们不会真的像他们自己所说的那么无辜,对方给了他们这么一笔钱运来一束花和几盒药,就必然不可能是普通的东西。 冯燕如就开始嚎啕大哭,说自己真的并不清楚,然后哭诉起自己可怜的身世,她没有读过什么书,除了知道不能杀人放火外,就根本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也是违法的。 “你真的知道杀人放火也是犯罪的吗?”南昭实在忍不住了才打断了她的哭闹。 冯燕如被吓到了,愣了一下就低头小声地抽噎起来,还好像别人欺负她一样。 冯燕如的母亲和姐姐听到消息后赶到云应,了解到冯燕如可能犯下的罪行,冯母的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自己的小女儿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口吻和冯燕如一模一样:“警察同志,这是不是弄错了?我家如如还是个孩子,她怎么可能做做出这种事情?”然后就开始甩锅大业,“一定是那几个混混做的,带坏了我家如如。我家如如是冤枉的!她从前很乖很听话的,都是因为认识了那几个混混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每个犯罪嫌疑人的父母来到警局都是这一套说辞;就算没有提前知道冯燕如的黑历史,也没有人会相信冯母的这一套甩锅言论。 舒满月在监控室里做材料,听见冯母的这番言论差点吐老血。她大概能知道冯燕如现在为什么会成了犯罪嫌疑人,在这样的家庭长大的孩子不长歪才奇怪了;小时候是说每一个熊孩子背后都有一对熊家长,长大后就只能说每个犯罪嫌疑人背后大概率也有一个三观不正的家庭。 正是冯母对冯燕如毫无底线的纵容,让她认为自己做什么都没关系,反正她的母亲都会以“她还是个孩子”为她开拓,哪怕她现在已经是个二十岁的巨婴了。 燕耿也就是这样说的:“她是二十岁,不是十二岁,她应该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无知从来都不是违法犯罪的借口,更不是逃避法律制裁的借口。” 冯母就开始抹起眼泪,依然是和冯燕如完全一样的做法。 冯燕婷却只是在旁边站在,既没有出言安慰冯母,也没有像冯母一样为冯燕如开脱,完全就像一个没有任何存在感的隐形人。 后来冯燕婷是读了法律专业,她清楚冯燕如涉嫌犯的罪是什么概念,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很有可能还要连累全家未来的政审问题。她这个职业一旦摊上了这样的事情,就算犯罪嫌疑人只是她的妹妹,她的前途也完了一半。 -- 第125页 从前无论冯燕如做下什么事她都能在母亲的劝说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是这个贫穷的家里唯一考出去的孩子,名牌大学毕业生;尽管毕业后的路比她原本想象中的要复杂曲折,看见同学们都有了好的出路,她拿着金灿灿的学历却被所有好的律所拒绝了。她不得不离开临宁这个繁华的大都市,回到家乡小城镇才终于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母亲也很为她的成就骄傲了。 但在小城镇里没有什么消息能瞒得住,只要冯燕如犯罪被抓的消息传回去,转头公司就能找到一个理由将她开除了。 她仅有的一切都会不复存在,这不是她辛辛苦苦读出来却只能得到的结果。 第76章 南城东(19) 看见冯燕婷扶着冯母离开警局,冯母还在抽噎着抹泪,似乎还在跟冯燕婷说着什么。 郭谌在办公室接到临宁警方的电话,海虹三院的护士长说有一位名叫谢婉的病人苏醒了,这是医学奇迹的出现,是意念创造奇迹诞生。 就像江安序疯得正是时候,谢婉苏醒也正是时候。 护士长照顾了谢婉多年,心态上早已将谢婉当作女儿一般看待。 听说谢婉醒来以后得知她的母亲在她昏迷的第二年就已经离世了,悲痛不已。 在科技高速发展的时代,这八年也让时代将她抛弃了,曾经的高材生的记忆还停留在2014年的盛夏,她还是初进律所的年轻实习律师。但奇迹降临在谢婉身上,她的未来也应当会变好。 燕耿说他觉得其实冯燕婷和谢婉很相似。 同样是小城镇里考出来的贫困生,谢婉母亲一个人打多份工供她读书,冯燕婷甚至需要依靠别人的扶助才能免于辍学。最终她们都考上了名牌大学;谢婉考上了东政,冯燕婷考上了宁大法律系,都是以优异的成绩完成了学业。 或许谢婉和冯燕婷的遭遇都是不幸的。但是谢婉的未来依然会光明美好,而冯燕婷却是被她的家庭拖累得很彻底。就像冯燕婷自己所说,她的成绩很优秀,可在临宁政法圈注定不会有她的未来;只因为她是冯燕如的姐姐,吴盛谰和他的关系网就会不遗余力地阻止她有任何可能。 关于八年前的谢婉案,秘书提到过这事的起因就是一场意外。 案发起因也是在八年前《兵临》剧组的杀青宴后,封海因为陈敏的病情去临宁见陈瑾越,正好在《兵临》剧组拍摄外遇见了陈瑾越和江安序。 护驾送陈瑾越和封海过去酒店,当时陈瑾越、封海和江安序刚进了酒店,秘书和江安序的助理就发现后面似乎有人跟踪在偷拍他们。两人都以为是娱乐媒体偷拍,害怕被拍到重要的东西;一方面是江安序和陈瑾越的私情有曝光的风险,另一方面就是陈瑾越和封海之间的关系也有可能被扒开。 秘书就让人去将跟踪者追回来,最好的处理结果就是毁掉照片、拿钱封口。 结果没想到谢婉看见来人神色不善,她一个年轻女性晚上独自在外面行走,遇见这种情况也害怕自己会有危险转身就跑,一不小心从五米高的阶梯上摔下来了。 秘书追上去将谢婉的手机打开,发现谢婉的手机照片中根本没有拍到人物,全部都是夜空风景图,才知道可能谢婉根本不是跟踪偷拍的娱乐记者。 但是真正的娱乐媒体却出现了,秘书和助理才连忙拨打了急救电话,只告诉娱乐媒体说谢婉是跟踪偷拍私生饭,又给娱乐媒体塞钱致使他们在报道时稍微歪曲一下事实。 在他们设想中,等到谢婉醒来,私生饭的报道只会满天飞,就算她澄清也不会引来警方详细的调查,而公司这边最多就是声明道歉的事。结果没想到谢婉这一摔就摔成了植物人,才让他们更加心安理得地将私生饭的帽子扣在谢婉头上,因为植物人苏醒的概率实在是太低,当时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也就任由他们两张嘴来描述了。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之前江安序的供述中完全没有谢婉的相关,因为对于谢婉出事的真相,他确实一无所知。 本来在谢婉变成植物人后,此事也就结束了。 没想到谢婉有个锲而不舍的母亲,谢母坚持认为自己女儿出事另有隐情,连续上诉申求真相。 于是江安序的粉丝被助理引导下场手撕万恶私生饭,谢母致电“心声夜话”电台求助,最后终于闹到了法庭见的结局。 秘书却发现“心声夜话”电台似乎有人来临宁调查他们,说来到现在他都不能理解,当年这个云应的电台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才整天多管闲事,最后被人端掉了也是情理之中。 秘书确实害怕他们会查到什么东西,另一方面则是封海暗示说这个电台的存在很影响他们的计划,于是就策划下水军将“心声夜话”电台举报掉了。 没想到在“心声夜话”电台被关闭后,又冒出来一个晴天计划和SLT反网暴基金会,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有能耐,被捶过后还能满血复活。 晴天计划确实比从前的电台抗揍,这场拉锯战打了七年,到现在仍是无处不在。 后来他们下场引导舆论的事情做得越来越熟练,秘书说很多事情他们也都只是听指令办事,对于原因也不太清楚。 七年前“12·28”绑架案后,封海就被逮捕了,陈瑾越让秘书去云应销毁和云嘉集团有关的证据,这些证据当中着重标出来一个人,就是王雨。 -- 第126页 吴盛谰查出来的鲜花馅饼安全问题完全一致,确实是秘书给鲜花饼的店员塞钱,让他将每天王雨购买的鲜花饼换成掺了绿萝兰花的馅料。他不确定连续食用这些鲜花馅饼的后果,但陈瑾越说绿萝兰花一定会对人体产生危害甚至致癌;因为封海他们在基地里对其他人进行过类似的实验,才得出来的结论。 另外一个月前在云应发生的连续凶杀命案,有其中的几桩也和他们有关。 起因是陈瑾越发现她的电脑有被攻击过的痕迹,害怕他们做过的事情败露了,就想要永诀后患。李晔原本还是陈瑾越很信任的营销号自媒体,但她参与过七年前杀害叶蓁一事,还和李莯儿是相识多年的网友;陈瑾越就让秘书和李晔联系,恐吓李晔说有人知道了她盗取芃芃账号的事情,并怀疑她可能涉嫌杀害芃芃,这个人就是芃芃的高中校友赵恬。 秘书暗示李晔将赵恬杀害,等事情完成后就在DCT漫展上会面。李晔不是李莯儿,从前她的坏事做过不少,可杀人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做;因为在交涉中秘书一直让心理医师对李晔进行心理暗示,最终她才终于动手了,这个过程中李晔都在自我催眠,告诉自己这都是为了自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可是李晔却忘了,她根本不是杀害叶蓁和芃芃的凶手,充其量她也只是一个在网上迷惑警方的小喽啰。 而在李晔完成任务之后,等待她的同样也是死亡。 然后就是秘书之前已经招供过的,陈瑾越利用心理暗示来误导郑霈芷,让郑霈芷和陈瑄越同归于尽。 徐柏是自杀的,警方已经确认徐柏自杀确实是因为叶小天的关系。 但秘书不承认封靖嘉遇害和他们有关系,最有可能的就是模仿杀人手法作案。 在李晔死后、警方很快就查到了余小桦案,之后李莯儿被抓,这一切都让秘书觉得惶惶不安。李晔被灭口是由陈瑾越指使、他来执行的,他更害怕可能下一次被灭口的人就是他自己了。 被逮捕后,他反而有一种一切都将尘埃落定的感觉。 “人做了坏事,结果也就是像他一样。”郭谌看了临宁警方穿过来的审问视频,跟其他同事说起,“作恶多端之日只能是惶惶不可终日,害怕有朝一日被同伙杀害,或者是阴谋败露被抓,都没有好的下场。” 燕耿听着就特别赞同的点头:“这是坏人有坏报的。” 秘书招供了这么多,剩下却还有一部分疑惑之处还无法解答的。 为什么王雨是陈瑾越杀意最重的人?王雨到底知道了什么?这会不会和那个在八年前被绑架、被解救后不久就病故的女孩高璇衣有关? 而谢婉确实不是江安序的私生饭,但在八年前之所以所有人都认定她是江安序的私生饭的原因,就是因为谢婉确实跟踪了江安序。谢婉真的跟踪江安序,这会不会还有其他的未解之谜?又或者只是巧合? 现在谢婉虽然醒了,却因为昏迷太久导致记忆的部分缺失,很多事情都只能记得模模糊糊的一部分。 还要等到谢婉恢复行动能力后,临宁警方会介入问话调查。 谢婉案,看似毫无瓜葛,却偏偏又是这一切最初的起源。 在冯燕如那边则是让她详细回忆,在运输花卉和药物时,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和他们接头,具体是在什么地方见面。 冯燕如原本还想蒙混过关,被南昭吓唬了一下,就哭哭啼啼地说起:“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哥,在丽端,在丽端地一个村子里;后来他们就改了地点,改成了简城的过关口。他们说只要我们将那几束花混在绿玫瑰里面,肯定不会被发现的。” 绿玫瑰的颜色是圣洁的浅淡,但绿萝兰的绿色是邪乎的深绿色,从外观就能辨别出来不是同一种花卉。 除了都是双子叶植物纲植物,确实没有半分相似。 她说不出具体的地点,只能讲出个大概。 不过绿萝兰花还是产自于丽端的。 丽端是国内的鲜花培育大基地;如果这些花卉大户里面混杂了一些做花卉基因实验的人,查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的难度。 卷五 第77章 黄昏日(1) 丽端实验室彻查完毕是在陆南初回到北川的第三天,报告就端端正正地放在刘杨的办公桌面。 和之前两次结果相同,依然没有在丽端实验室的工作人员身上发现任何异常,而丽端实验室的老教授们也是相信研究员们的清白。 云应和临宁的警方已经将这个案子整合得差不多了,剩下最后一块就在丽端。 陆南初详细研究过最新资料,就去找岑教授咨询起一些事情。 云大生物院院长封远被捕,当晚岑教授就知道了消息。听说云大生物院的很多研究员就被叫过去问话,配合警方调查,丽端实验室的研究员也有些人心浮动,害怕会被牵扯进来;丽端实验室和云大生物院经常有互动交流,如果云大生物院涉案太深,很难说不会涉及到丽端实验室。 正好陆南初来见岑教授,刚坐下岑教授就问起这事:“听说了云大生物院那边的情况,查到的很严重吗?”他和云大生物系的很多老师都有交情,云大生物院的研究员也有不少曾在丽端交流学习过,算是师生之谊;岑教授一方面也是忧心故友学生。 “主要是封远的一己私心,目前看来其他工作人员都是敬业尽职的好同志。”陆南初知道岑教授的本意,就说起。 -- 第127页 这话让岑教授很安心:“那就好!只是没想到封远这个人,竟然这么歹毒。” 陆南初默认了岑教授的这个形容:“八年前发生的‘12·28’绑架重案,很有可能就和封家有关系;封远犯罪,其实早有端倪了。岑教授,我这里,是有一些不解的疑惑想要向您请教一下。” 岑教授也不心虚,就点头说只要是他清楚的,都会尽力配合警方的调查。 “九年前,也就是我爸出事前半年,我爸带着学生来丽端大学做学术交流。我记得每次实践活动完成后,学生都会写实训报告交给学校;当年的实训报告应该还在学校封档保存吧?我想要看那次活动中我爸带的学生的实训报告。”陆南初直奔主题地说起。 按照冯燕如的供述,还是能将绿萝兰花的出产地锁定在丽端。 九年前陆俞平在手札中写到,他带着学生在野外进行实践活动,在实践地点附近看到了一片盛大的花田。在怀疑陆俞平所描述到的花田很有可能就是绿萝兰培植基地后,陆南初将这条线索细细分解开,觉得还是有可能沿着这条线索查到更多的线索。 正常来说在一届学生毕业后,学校就会学生的所有学习资料封存;但这只是学校对外的说法,因为这种做法太过于占用学校空间,很多没用的学习资料、总结报告都是直接被学校处理掉了。 是否能找到九年前的实训报告,又是一大难题。 不过岑教授也答应了会尽力找到,即使找不到也还有其他的办法,比如联系当年名单上的学生,说不定这里面有人还有印象。 除了实训报告,陆南初还想要向岑教授打听一个人。 云桢,莫微的好友。 云桢的名字是出现在生物采样小分队遇难成员名单当中,但是当年并没有找到他的尸体,最初填报的是失踪人口。当时风沙太大了,被风沙卷走埋在沙子里的概率很大,最终就确定云桢应该已经在意外中遇难。 八年前莫微被绑架,会不会和云桢有关系? 陆南初最初产生这个怀疑,是在详细调查了莫微的信息之后,再加上楚玫的佐证。 莫微这个人确实就是个纯种宅男,不爱社交,没有至交好友,和同事的关系也就是正常的同事关系。但他还在云应的时候,和云桢的关系很好;两人虽是师兄弟,但在学术上很有思想共鸣,据说能一起在实验室里面泡一天都难舍难分。 并且在云大论坛的早期话题中,还有传说莫微和云桢是同性恋人。 当然这些捕风捉影的八卦都是没有依据的,毕竟两个当事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男生的友谊好的时候能勾肩搭背同吃同睡,可不能因为这些就造谣人家的性取向问题。 莫微和云桢的关系很好,这是公认的事实。 莫微和封靖嘉的关系很恶劣,这也是公认的事实。 但是封靖嘉和云桢的关系却很扑朔迷离,他们是同届的同班同学,还是住在同一寝室的室友。据说两人的母亲是闺中密友,两人从小相识,关系也很不错。 为此陆南初还特意向刘杨他们请教,朋友的朋友会是什么关系?答案大致都是两种,要么是路人,要么也是朋友。总之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人能和两个关系很紧张的人成为至交,这很不符合常理。 陆南初办案多年的直觉,就觉得这里面处处都是不寻常的气息。 丽端实验室没有内鬼,那就是对方那边有对丽端实验室极其熟悉的人,才能每一步都精准踩点。 绿萝兰花通过花草贩子流入云应是在封靖嘉出事前,如果问题不是出在丽端实验室,就只能是封家的人所为。 封靖嘉已经死了,但封远还在云应市局。 但封远不像秘书那么好对付,这又是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 从前封远给岑教授的印象都是一个很尽职敬业的人,没想到一朝阴谋败露,就是爆大雷。 而关于云桢,岑教授所知不多;他是黄纭带的学生,来丽端做过几次学术交流,但每次莫微都特别高兴。以前莫微还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他高兴的时候实验室里的同事都能一眼看出来,一问就知道是他的小师弟来,莫微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溢出来了。 这些内容和陆南初查到的没有出入,莫微、封靖靖和云桢的关系都很好,好到很不寻常。 而这三人当中,云桢成绩最优异,也最得黄老教授喜欢;莫微则被封靖嘉挤兑走了,到了丽端也混得风生水起,不过封靖嘉也是能跟其他学生拉出一大截距离的专业型人才。 如果他是因为嫉妒同学比他天才,还算是正常因果关系。 但如果他是因为涉及到个人感情的问题,就很不可理喻了。 按照岑教授的说法,莫微被绑架当天的开心程度,跟从前他和云桢见面时可以相比。 也许有一种可能,云桢根本没有在那场意外中遇难,那天莫微要去见的人就是云桢。 陆南初仔细捉摸着这事,如今觉得万事都有可能了。 岑教授毕竟是上了年纪的老教授,对于很多东西接受无能,但警方也要考虑进来这些因素。 当晚岑教授就给陆南初发过来一份资料,正是陆南初要的实训报告。 实训报告的首页就写明了实训的时间地点,一目了然。 实训地点是在丽端合川南川镇的衡河南,衡河南向来有四季如春桃花源之称。 -- 第128页 这也是甘晴明和甘晴朗的故乡,是陆南初前不久去过的地方。 衡河南—— 也的确是丽端花草培育庄园的聚集地,就连丽端农业大学的校区都在衡河南。 只是毕竟已经过去了九年,九年前陆俞平在衡河南看见开满了山坡的绿色花卉,说不定九年后这里早就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了。 陆南初提前了解了衡河南近年来的变化,得知近年来这边的花卉培育产业比从前还要繁盛,花卉培育产业的税收都能占到南川镇一半。 也因此南川镇在外有个美称,叫武陵春,和桃花源的传说相对应。 网上搜索到南川镇的照片,照片大多都是茂盛花草的背景,看着欣欣向荣令人心旷神怡。 这么美丽的地方,竟然很可能藏污纳垢着这么一群满腹坏心的人。 翻看着岑教授发过来的实训报告,还有燕耿每天都会和他通讯说起案情的最新进展。 陆南初决定明天再过去一趟南川镇,探查清楚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和刘杨商说了一晚这起案子的情况,陆南初就提到他明日的行程。 这次他缩小了范围,总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这个地点······”刘杨听到衡河南这个地点,很诧异地愣了一下才想起,“慧心孤儿院的旧址就是在衡河南。后来高院长去世后,慧心孤儿院没有人接管得好,孩子们就被送去别的福利院照顾了。” 慧心孤儿院,就是从前高璇衣长大的孤儿院。 陆南初只看衡河南这个地点一时还没有联想在一起,现在听刘杨提起一嘴才想起来,慧心孤儿院的旧址的确也是在衡河南。 高璇衣在七年前死得太突然了。按照王璇的说法和秘书的供述,高璇衣很有可能就是之前他们的实验体,最后她因为得了癌症去世,也是长时间食用定向转基因的不安全食物,导致的癌细胞病变扩散。 但如果这并不只是高璇衣一人的遭遇呢?当时秘书说陈瑾越的口吻,明显他们的实验观察对象不会是只有一人,而其他的这些人的结局可能也都是像高璇衣一样得病死去了。 用活人作为实验体本就是违背人权的,这些犯罪分子的罪行简直令人发指。 第78章 黄昏日(2) 陆南初在大巴上眯了一会,窗外风景交替变化着;中途在服务站休息二十分钟,陆南初下车上了一趟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时正好被人群堵塞在入口处。 他的手机来电铃声就是在这一刻响起的。 陌生来电,陆南初还是接通了电话:“喂,你好,请问你是?” “陆队长,幸会!”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见一面?” 陆南初拿下手机看了一眼,这个手机号码是他的生活号,而这个来电的对方也不知究竟是何人。 “你是谁?请问是有什么事吗?”陆南初几乎已经猜测到了对方可能的身份,还是问起。 “林君文。”对方只能说了这个名字,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与此同时有一条短信发到陆南初的手机上,短信内容是一个地址。 ——合川南川镇武乐街33号 陆南初立刻在地图上定位查找“合川南川镇武乐街33号”是一个什么地方,查到的结果是一个沉浸式游戏体验馆。 沉浸式游戏体验馆?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对方提到了林君文这个名字,是最让陆南初惊讶的。 林君文在多年前就出|国了,确实一直没有回国的信息。现在突然有一个人来自称是林君文,排除同名同姓的可能性,他到底是不是林君文都不好说。 但是林君文是八年前“12·28”绑架案被解救的人质中,初了sunny唯一还活着的人。 这个时候林君文突然联系上陆南初,首先是令陆南初觉得很奇怪。 陆南初回到大巴车上,大巴缓慢启动着开出服务站,两个小时后到达南川镇的汽车总站。 他并不急着按照林君文发来的地点过去,决定是否赴邀之前,首先看摸清对方的底细,看看对方此来的目的是什么?之后才能依照实际情况安排周密的计划。 下车后,陆南初就搭乘公交车前往他此行真正的目的地,也是九年前陆俞平曾经带着学生过来野外实践的地方。 这是一片花海!一片能令人看见就觉得心灵受到很大震撼的花海! 从矮坡蔓延到洼地的鲜花,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站在花田的边缘,灵魂却好像已经迷失在花田中,被摄人心魄的花海摄去了魂魄。 红的、黄的、紫的、白的······无数种颜色,无数种花卉,仿佛这是百花齐放争相迎春的天堂。 但这并不是陆俞平在手札中提到的地方,或者说并不是那片绿得邪乎的花田。 陆南初无比清醒,他没有来错地方,只是来错了时间。 九年前的绿园花田,到现在漫山遍野的姹紫嫣红,已经看不见从前的任何痕迹了。 陆南初在花田外漫步了几圈,看见还有像是旅客的人在附近拍照,就盘算着过去找人打听:“你好,我向你打听一下,万钟花圃庄园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万钟花圃庄园就是实训报告里面提到的地点名称,因为陆南初不能太确定就是这个地点。 -- 第129页 那个被询问到的过来观光拍照的小伙子也是一脸懵逼:“这个我不清楚。没听说过这个地方。不过我也不是本地人,你去问问其他人吧!” “好的,谢谢你了。”陆南初向他道过谢。 之前他在网上查到的信息,万种花圃庄园的确是在这个地点,应该是现在这边改了名字。 时遇宁是下午在旅馆里接到了陌生来电,他谨慎地犹豫了一下才接通了电话:“喂,你好?” “你好,请问你是时遇宁先生吗?”电话那边的声音很陌生,他很确定他并不认识这个人;但听他这样问起就说:“是。请问你是谁?” 电话那边的人却轻笑了一声,语气也是慢悠悠的很轻松:“你现在开心吗?一切都结束了,你的心愿也达成了。你的老师、你的师姐,她们死后都能够瞑目了。” 这话在时遇宁听来,就变成了另一种味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给你发了一张图片,你先看看吧!”对方轻飘飘地说。 时遇宁点开未读标志的最新信息,果然看见陌生电话发来的照片。 其实也并不是照片,而像是画作——只是因为太逼真了,会让人一眼看来误以为是照片。 照片很血腥,是一个满身鲜血的男人躺在雪地中,在他旁边站着一个浑身上下都写着冷漠二字的男人。 时遇宁能认出来,图片中那个满面冷漠的男人就是封靖嘉。 这又算是什么意思?这种图片发给谁都算是恐吓短信了。 “我叫林君文,八年前发生在云应的‘12·28’绑架案,我就是被绑架的人质之一。”他才说起他的身份和这通电话的来意,“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父亲还有他的同事们,当年他们的执行任务时发生意外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吗?还是说你从未怀疑过?你这么积极地帮忙调查程绮嫣的死因,真的只是因为她是曾对你帮助很多的恩师吗?” 放下手机,时遇宁依然能听到对方的声音传出来:“那场雪崩,真的会是意外吗?” 听见对方讲完,时遇宁才低声说:“我不是警察,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要不我给你云应刑警大队的陆队长的手机号码,你完全可以把刚才跟我说的话,再重新跟他说一遍。”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发给你一个地址,今晚五点来见一面,如何?”对方却自顾自地说起。 最新信息“叮咚”一声响起,未读信息是一个地址。 合川南川镇武乐街33号! 现在他入住的旅馆离这个地点只有两条街的距离,站在房间窗边眺望就能看见不远处的武乐街。 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时遇宁再回想了一遍他的话,在心里斟酌着对方的真实意图。 这人就来扔下一张图片和一个地址,他无法控制别人会不会去见他。 八年前时遇宁还在临宁读大学,对于绑架案从开始关注到结束后的案件判决;当年被绑架的人质获救后也不会被公开名字,不过时遇宁能猜到林君文的身份。 甘晴朗、林君文,还有另一个早已死去的姑娘,是当年被警方解救下来的人质。 他会去见林君文,但在此之前他需要确定一件事情。 林君文所掌握的信息,让时遇宁很怀疑他有可能是另一个神秘人。 如果真相是这样,一切疑惑也就能被解答了。 现如今sunny他们都还在云应,在云应警方的控制范围内;只有一个人能跳脱出来,继续在无人知晓的黑夜中操控一切。 时遇宁盯着手机里被标注置顶的陆南初的手机号码,最终还是选择退出页面。 林君文说他已经找过陆南初了;依照他对陆南初的了解,只要林文君透露出他手上有证据线索,陆南初就一定会来见他。 而林君文约他见面的时间是在晚上五点,也就是说林君文很清楚他现在就在南川镇。 武乐街33号,和他现在的位置也就只有十分钟的距离。 时遇宁也是不慌不忙,随便在旅馆附近的小摊买了两个煎饼当作晚饭,然后才开启地图导航步行走到两条街之外的武乐街33号。 这是一家沉浸式游戏体验馆,大招牌挂在门店上,老远就能看见了。 地图显示武乐街33号的确就是这间店面窄小的沉浸式游戏体验馆,时遇宁还是先发了一个定位给陆南初,才进到体验馆里。 “欢迎光临!先生,您有预约吗?”前台服务小姐露出标准的职业笑容,含笑问。 “是有一位名叫林君文的先生约我过来见面的。”时遇宁直接表明来意。 前台服务小姐笑容不改:“原来是林先生的贵客。您这边请!”她就伸手朝身后右边的走廊指了指,“林先生在103房间等着您呢!您需要饮料水果点心,随时可以摁铃呼叫服务。” 时遇宁礼貌地向前台服务小姐道过谢,然后按照她的指示,沿着走廊走到103房间。 只是轻轻敲了一下门,里面的人就说话了:“是时先生吗?进来吧!” 时遇宁推门进去,看见坐在卡座里的男人正在悠闲地喝着茶,抬头见他来了就斟了一杯茶递给他:“时先生,不用客气,坐吧!” “你就是——林君文?”在看见林君文的第一眼,时遇宁就隐约记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的,但如今这都不重要了;在林君文对面坐下,才继续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也不只是林君文吧?” -- 第130页 林君文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小口,也不着急,就慢悠悠地反问:“那你猜我是谁呢?” “H.L.,和sunny齐名的高手,最厉害的黑客,之一。”时遇宁盯着他说。 “和sunny齐名?”林君文终于露出了笑容,“这是我的荣幸!甘小姐,一直都是我学习的榜样,我的老师!” 他默认了时遇宁的猜测。 林君文,最厉害的黑客之一,H.L. 第79章 黄昏日(3) 林君文和甘晴朗也就是在八年前的绑架案时相识的,之后一同被警方救出,后来都是读了电子计算机的专业然后飘洋过海去留学,前段时间甘晴朗回国两人才又再见面了。 林君文说甘晴朗是他一生的榜样,为了达成目的他们可以做任何事情。 在时遇宁看来,林君文就像一个遭遇了重大打击后,怀着满心怨恨想要报复社会的不法分子。 尽管他现在还是笑面虎的模样,满面笑容地和他说着话,但毫不怀疑只要一言不合,下一刻他就有可能直接捅刀子。 和这位社会危险人士接触,本来就有很大风险。 时遇宁只是安静地听他说着,一边思索着林君文这个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时先生,我有一个疑惑,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回答。”笑面虎突然话锋一转,就向时遇宁问起,“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这次时遇宁才真的绷不住了,明明就是林君文邀他过来的,现在他却问起这么无聊的问题。 林君文还在自顾自地说:“其实你应该早就知道‘12·28’绑架案的前后始末吧?” 这话不假,时遇宁才点头。 他会来见林君文,当然不是因为他在电话中的三言两语,而是在于林君文没有吐露的那部分。 在“12·28”绑架的救援中,第一批上山救援的救援队遭遇雪崩,是因为当时的通讯系统被攻破了;他们接收到错误的援救计划指令,而在遇险后也没能将救援信息传出去。 得知父亲在执行任务中殉职的消息,已经是在“12·28”绑架案结束后,时遇宁赶回云应就是追悼会。 作为家属,最后他将父亲的遗照挂在家里。 “那林先生约我出来见面,真实目的又是什么?”时遇宁直接用上了目的这个形容,林君文却依然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从我成为一名黑客,我就知道可能有一天我们的结局就是犯罪被捕。但是我一点都不后悔,真的一点都不后悔。” 他似乎只是在娓娓道来地讲述着,时遇宁安静地听着。 依照林君文和甘晴朗多次攻击公共系统,触犯了侵入计算机信息系统罪等多条罪行,情节严重可判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 本来林君文和甘晴朗都身在国外,他们可以凭借地域优势来逃脱法律的制裁,但他们却都选择了回来近距离操作这场网络入侵战,也就都预想到了自己的结局。 最终他们的IP地址被破解,sunny被捕,H.L.也来到了丽端。 可是sunny是为了她的姐姐,H.L.回国又是因为什么? 时遇宁还没有问出来这个问题,就听见门外有敲门声。 “看来是陆队长来了!”林君文轻笑一声,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推门进来。 时遇宁连忙回头,正好和陆南初四目相对。 陆南初看见时遇宁也是愣了一下,然后抬头望向林君文,就微微皱眉:“你是,林君文?”他的语气带着很不可置信的意思。 “陆队长,算起来我们还是熟人呢!”林君文又斟了一杯茶,很有仪式感地递给陆南初。 “那我该如何称呼呢?林君文?H.L.?”陆南初的眉头几乎是拧在一起,“还是林衡?” 陆南初确实见过他,只不过在之前几次见面时,他却并不叫林君文,而是以云嘉集团在云应分公司的总经理林衡的身份。 在陈瑄越、郑霈芷失踪后,就是林衡得到陈瑾越的授意来报案的。 从林君文变成林衡,或者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身份转换。 林君文出|国后就在甘晴朗的帮助下伪造了身份,先是假称是一对入籍夫妇的养子,改了个英文名,撇去了林君文这个身份;以新身份在国外生活了几年后,他再一次以外国人的身份归来,重新起了个名字叫林衡。 四年的时间,林君文的容貌长相变化很大,而他的所有身份都是假的,足以覆盖掉他的一切过往。 于是他用着这个新的身份,成为了云嘉集团在云应分公司的总经理,直接打入了云嘉集团内部。 陆南初在时遇宁身边坐下,不动声色地拍了拍他的手,才正色问他:“那你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费了这么大力气,改头换面地回来!你早就知道‘12·28’绑架案和云嘉集团有关系,对吧?” “陆队长,恭喜你,你猜的完全正确。”林君文勾起一分诡异的笑容,“可是我很不开心!我筹划了这么多年,我那么努力地离我的目的更近一步,我连做梦都想要亲手将封靖嘉杀死——可是他竟然先一步被人杀掉了——我真的好不甘心!” 林君文对封靖嘉的恨意这么浓重,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被绑架时见过封靖嘉。 绑架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今只有甘晴朗和林君文知道真相,但这两人的讲述说法就像早已串通了供词一样相似。 -- 第131页 “你是说,封靖嘉也在犯罪分子之列?”陆南初问。 “我亲眼看见他杀死了莫微。”这次林君文的语气是笃定的,也是懊悔的,“这么多年我都很悔恨,如果我当初将一切都说出来,也许璇衣就不会死了。我是应该为璇衣的死负责的。” 陆南初无法苟同林君文的想法:“你现在说也都还来得及。从前的后悔,及时补救说不定还能挽救什么。” 林君文却抬腕看了一眼手表,顾左右而言他地问起:“陆队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不过三分钟就会有一队警察出现在这里,然后将我逮捕,对吧?” “现在是你可以为自己辩护的时间。”陆南初依然说道。 “我从来没有打算为自己辩护。只是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陆队长。”林君文俨然正义凛然之色,“如果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你可以选择现在将我抓走,但在这之后就还会有别人再来找你,完成我还没有完成的事情。或者你选择相信我,等到我们各取所需后,你同样可以直接将我逮捕。”顿了一下又添了一句,“你看时先生他就愿意相信我,这也是我的荣幸。” 时遇宁犹豫了一下就回头向陆南初解释:“这位林先生告诉我,他有关于‘12·28’绑架案的其他信息,并且他又是这起案件的亲历者。所以我就过来了。” 这话令陆南初听来不禁担忧;小时也太容易受骗了,林君文只是三言两语就将他骗过来了。 林君文神情决绝,以示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他既然敢选择在国内操作这一切,就相当于直接将自己的后路都切断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将遇宁找出来?你的要求,其实我过来就足够了。”陆南初不满地问。 “我想,现在还活着的人里面,除了罗育淮那只老狐狸,应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晴天计划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林君文轻飘飘的瞟了时遇宁一眼,却能直接看破了他的内心。 作为晴天计划最早的一批志愿者,时遇宁确实是知道很多,所以在程绮嫣死后他的反应比所有人都要激烈。 但是现在林君文提起时,他反而没有丝毫波澜起伏。 从表面上看来,凶手已经被捉拿归案,他们都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而剩下的最后答案,就在林君文这里。 陆南初选择暂且相信林君文。因为林君文确实跑不掉,最坏的结果也就是现在的结果了。 突然陆南初的手机响起来电铃声,他表示要出去接个电话,林君文就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等陆南初推门出去,时遇宁才忍不住开口:“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志愿者,很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志愿者,那在四年前你为什么那么着急地逃回云应呢?”林君文却似乎听到很有趣的一件事,微眯起眼,“所以你在害怕什么?或者说你知道什么?晴天计划的每一笔捐款都有明细的记录,sunny却帮你隐藏了一份账目;那份账目的内容应该是和程绮嫣的遗产问题有关吧?如果是从罗育淮的账目流出就太明显了,所以你做了这个牵线搭桥的中间人。” 时遇宁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神情,然后就此沉默不说话了。 当时罗育淮被举报做阴阳账本时,经警核查是有两个数据对不上的;一个是通过白锦瑟的账目转入SLT基金会的慈善捐款,一个是程绮嫣的遗产问题。SLT基金会挂名在晴天心理基金会之下,肯定和晴天计划的账目有冲突;而程绮嫣的遗产问题是做过公证的,罗育淮作为程绮嫣的丈夫顺理成章继承了程绮嫣的全部遗产,但在核对账目的时候却发现有一部分流水账是没有去向的。 一旦涉及到了金钱财产的问题,就算再小的问题都有可能变成大漏洞。 很明显这个漏洞是sunny故意留下的,甚至于说是她故意钓鱼的一个鱼饵。 最后的结果也便是愿者上钩。 第80章 黄昏日(4) 陆南初接到的电话是临宁警方打来的,他们说谢婉失踪了。 谢婉原本是在医院里进行康复运动,临宁警方和谢婉接触过两次,却也没有盘问出太多有用的信息。直到今早才得知谢婉已经出院了,现在只能查到谢婉购买了今早十点的航班,飞往丽端,现在已抵达丽端。 但就此也失去了谢婉的踪迹,她在离开飞机场后就不知所踪了。 陆南初不解的是,谢婉来丽端做什么? 临宁警方则表示他们已经将最新消息同步给丽端警方,希望能尽快找到谢婉的踪迹,否则担心谢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但是谢婉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在她醒来后也没有和从前的朋友联系过,她的这个举动就显得尤为奇怪。 即使她这段时间通过网络了解到,在她昏迷的这八年间发生的事情,临宁警方却也没有监测到谢婉和外界联系的信息。谢婉的行为就像受到了某种不明召唤,在恢复行动力后就马不停蹄地奔赴她的目的地。 结束了这通电话,陆南初又打了一个电话过去给刘杨,才思索了一下推门进到房间里。 林君文凝固的笑容挂在脸上,从他出去到进来都没有太大变化。 “林先生,你认识一个名叫谢婉的姑娘吗?”陆南初突然问。 “谢婉?”提到这个名字,林君文似乎觉得也是有些趣味的,“我是不认识的。不过我有一个朋友认识,那姑娘好像是叫谢婉的,很多年前是在临宁做律师的。” -- 第132页 他所提到的谢婉,就必然是同一个人。 陆南初追问那个人是谁,林君文就表示是他想要带他们去见的人。 到六点的钟声响起,林君文才带着他们从沉浸式游戏体验馆的后门出来,就上了一辆停在巷口的汽车。 大约行驶了二十分钟,汽车穿过一片山林,就到了海边。 丽端的经济发展不好,尤其在南川山林一带是还没有完全开发,海边破旧的渡口甚至没有看见渔船停泊。 在海边等了一会,才看见有一艘船出现在遥远处。 林君文说在距离南川海岸五公里的地方,有一个小岛,因为在丽端的最西边;以前信号不通的时候,镇上的人不知道山外还有别的世界,只能看到那小岛在日落的地方,就将那小岛称为“日落岛”。 搭乘这艘船是唯一抵达日落岛的方式,早晚各一趟来回。 他们三人上了船,船家又等了十几分钟,看见确实没有其他人,才开船出海。 黄昏晚霞铺满了天边,橙红色从海天相接处不断蔓开,似要将遍眼所及的这片天都染成这颜色。 黄昏很美,只是夜幕将至。 夏夜短促,天也还早。 船上陷入了一片沉默,时遇宁只是盯着天边被渲染得绚烂的云霞,不知不觉就觉得眼眶有点干涩了。 他们坐在一叶扁舟上,在大海上晃晃悠悠,直到天色逐渐暗沉才看见海平面是尽头,是一抹绿洲。 落日岛真的是小岛,他们还没有上岛就能想象到岛屿的边际了。 落日尽头的落日岛,也别有一番风光。 时遇宁想的却是,这样好风光的一处小岛,竟然没有开发商打过主意?就算南川镇地处偏远,但这岛屿的潜在旅游资源也是很丰富。 直到上了岛,看见的也是岸边的花红柳绿。 很美的景色,却又像是杳无人烟的荒芜之地,他们上岛后走了一段路都没有看见人影,可偏偏能看见稀疏已是长了荒草的房屋。以前这里是有人住的,但现在却荒废了。 大约在路上走了十五分钟,夜彻底黑下来了,才终于看见了人。 一个姑娘站在花圃边修剪着花草,穿着一条洗到发白的格子裙,微微低头着很专注认真。 “阿年姑娘。”隔着一段路,林君文就招手喊她。 姑娘听到声音就回过头,然后放下修剪花草的工具走过来。 “林先生。”姑娘看见林君文才露出笑容,“麻烦你这么晚过来。” 林君文就给他们介绍了:“这是我认识了几年的朋友,高馨年。” 听说这姑娘姓高,陆南初却想起了高璇衣。 高馨年却听林君文说了他们的来意,才敛起笑容,神色也变得凝重:“原来是这样。那就多谢两位先生了。” 她说岛上只住着她一人,开船的大叔可怜她,三五天就会帮她去南川镇上购买一些生活必须,再帮她将花卉卖到镇上。 “高姑娘在岛上生活得这么艰难,为什么不搬出去呢?”陆南初也觉得疑惑,这个高馨年和林君文一样处处都是谜点。 “先生听说过守墓人吗?”高馨年却反问他,顿了下才解释道,“我的亲人们都埋葬在岛上,这里就是我的家了。就算死我也要留在这里,怎么可能再离开呢。” 她神色哀伤,在提起死去的亲人时,眼中更是浓浓的悲痛。 这座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高馨年的亲人都死去了?这座岛上的其他人去了哪里? 但高馨年不愿离开,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高馨年从小是在慧心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她比高璇衣年幼五岁,高院长离世的那年她才十一岁。 慧心孤儿院因为没有经费支撑而倒闭了,年长一些的孩子,像高璇衣这个年岁,就不得不辍学出去打工赚钱;而像高馨年这样年纪小的孩子就被送到别的福利院,他们就主要是被送到落日岛。 落日岛交通闭塞,平时基本上不会有外来人口。 高馨年在落日岛生活了四年,在外面打工的姐姐们经常会过来看望他们,她就期盼着快快长大,长大以后就能像姐姐们一样出去。 后来落日岛就被开发商谈下来了,似乎要将落日岛开发成旅游景点。 开发商表示在开发落日岛后,表示岛上的原居民还可以继续住在这里,还会为大家提供就业岗位。这本来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岛屿旅游风光搞得风风火火,似乎可以预见未来的欣欣向荣。 在之后的两年,岛上的原居民都开始得了怪病,浑身酸痛四肢乏力;去镇上医院检查的结果都没有太大问题,医生也就是说工作劳累所致,建议好好休息。 于是岛上开始流传开传说,说岛上的居民都受到了可怕的诅咒。 原本岛上原居民并不多,家中有青壮年的都纷纷离开岛上,到外面讨生活。迫于无奈还留在岛上的人病得越来越重,最终接二连三地死去了。 在一个早春的寒夜,已经在床上昏睡了两天的高馨年醒来,她以为她要死去了,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去海边想要再看一次大海,却晕倒在海边了。她看见一个大姐姐朝她跑过来,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向那个结局求救,她不想就这样死去。 醒来后她已经离开了落日岛,是那个大姐姐救了她,将她送去医院。 -- 第133页 南川镇医院的医疗设备很落后,在高馨年奄奄一息时都查不出病因,最后诊断的结果都说是因感冒引起的心肌炎。在高馨年醒来后,姐姐问她愿不愿意跟她去大城市治病,她答应了。 那个姐姐带着她去到丽端的省会城市,做了全身检查后医生说她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引发的身体机能衰退,如果不是送来救治及时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高馨年却不明白,其实她在落日岛上生活得也挺好的,福利院里的老师对他们很好,能吃得饱穿得暖,怎么会营养不良? 姐姐可怜她,问她愿不愿意离开落日岛去外面生活,她可以帮助她的。 现在有慈善机构会帮忙贫困学生返校园,在学校里学习好还可以免住宿并且获得奖学金。高馨年却拒绝了她,其实她只读了几年书就辍学了,也不像高璇衣一样学习成绩好;那个姐姐就给她买了车票,送她回了南川。 临走前她想向姐姐要联系方式,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报答姐姐的救命恩情。姐姐却说以后有缘,她们回再见面的。 等她回到落日岛,岛上的人病的病死的死,而她从前孤儿院里的同伴们要么已经离开,要么已经被埋葬在落日岛的山坡上。 高馨年就在南川镇上打工,善良的奶茶店老板娘收留她在奶茶店里帮忙。 直到七年前的冬夜,高璇衣冒着大雪过来找她,见面就给她塞了一个布袋,哆哆嗦嗦地说:“阿年,你快离开这里,今晚你就走,去外面任何一个城市都行。”不等高馨年问原因,高璇衣就匆匆忙忙地转身跑了;她打开那个布袋,里面包着两万块,是高璇衣这几年打工省吃俭用存下来的钱。 之后高馨年再也找不到高璇衣了,她哭着去报警,警察同样也联系不上她。 再到后来才知道高璇衣被绑架了,被救出来后没多久就病死在异乡。 高馨年带着高璇衣去骨灰回到落日岛,将她埋葬在落日岛的山坡上,和同伴们永远在一起。 而那个在海边救了高馨年的女生,就是曾经在南川支教,后来回来看完学生的叶小天。 在她被叶小天救起、又回到南川镇在奶茶店做服务员的那个夏天,曾经有一个女人来南川镇找过她,自称是受到叶小天的委托来看望她的。 那个女人就是谢婉。 第81章 黄昏日(5) 高馨年确实什么都不懂,她只是迷迷糊糊地觉得很奇怪,落日岛上的人死得很奇怪,和她一起长大的伙伴们死得很奇怪,她的璇衣姐姐也死得很奇怪。 她开始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恐惧,蜷缩在她记忆中的巢穴中不敢动弹。 她想她是一个懦弱的女人,也甘愿被这个时刻变迁的时代抛弃。 在荒芜的落日岛上独自生活了这么多年,高馨年的病却再也没有犯过了;曾经她奄奄一息地倒在海边被人救起的记忆,仿佛已是前世之事。 “八年前谢婉来南川找过你?”陆南初捕捉到了重点。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是这位林先生给我看照片,我能认出来她是八年前来找我的姐姐。”高馨年低声说。 看来高馨年就是林君文所说的,曾经见过谢婉的人。 谢婉突然来丽端,离开机场就失去了消息,她来丽端做什么? 陆南初追问起:“那你还记得当时谢婉来找你,她说了什么?” 高馨年低头沉默许久,似乎在缓慢地思索着,才低声说:“其实我记得不太清楚了。她好像是问我,问我的病情,可是那时候我觉得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哦——她还问了我,一些岛上的事,但我记得不太清了。” 最后陆南初问她,还能记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其实时间已经被限定在很窄的范围内了。 高馨年在海边被叶小天救起的八年前的早春,也就是2014年的1月前后;而谢婉出事变成植物人就是在2014年8月5日,这中间只有半年的时间。 再除去高馨年在丽端省会治病,之后回到南川镇,然后在奶茶店打工,又被压缩掉一段时间了。 谢婉来丽端找高馨年,应该就是在她出事前不久。 “具体的时间我不记得了,不过应该是在暑假吧。奶茶店在二中对面,那时候学生都放假了。”高馨年仔细回忆着说。 中学的暑假一般是从七月开始,那就是在谢婉出事前不久。 谢婉在七月来过一趟丽端,找到高馨年问了一些奇怪的问题,然后在她回到临宁后就出事了。 这未免有些太过于巧合。 而且在之前警方的调查中,没有任何痕迹显示谢婉和叶小天相识。 现在高馨年说是叶小天委托谢婉来找她,相当于是一个新的信息点。 委托这个词语,和谢婉的职业结合起来,也就有了别的意义。 如今需要找到谢婉,也许就能水落石出了。 落日岛上完全没有信号,陆南初无法和外面进行联系,只能从高馨年这里获取尽可能多的信息。 而林君文将他们带到这里,显然也是这个意图。 “后来谢婉还来找过你吗?”陆南初突然又问,听到这话时林君文和时遇宁不约而同地疑惑望向他。 他们都知道谢婉从丽端回去后没多久,就发生了意外事故直到前段时间才醒来,但高馨年不知道。 -- 第134页 她认认真真地想着,许久才慎重地摇摇头:“没有。” 陆南初若有所想的望了一眼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际:“她应该会再来找你的。” 谁也不知道谢婉迫不及待地来丽端的原因,现在看来高馨年很有可能就是一个突破点。 晚上高馨年休息得很早,安顿他们在旁边的房间住下,高馨年出门前就特意叮嘱他们:“晚上你们听见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出门。岛上的住户较少,晚上野兽和蛇虫鼠蚁就出来了。” “看起来岛屿的面积不大,也会有猛兽吗?”陆南初不解问起。 “我没有见过,只是晚上会听到一些声音。”高馨年低声说。 关于都市传说都有很多是以讹传讹,何况是在山林海岛里,更是什么传说都有。 三个男人都答应了,高馨年才关门出去。 其实从见到高馨年,陆南初就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现在他终于想起来了,高馨年身上的一切奇怪都是因为她和这个时代显得格格不入。 正如她自己所说,她甘愿被这个时代抛弃,成为与世隔绝海岛中的世外人。 依照高馨年的描述,**年前的落日岛流传开一种怪病,岛上的人都得了怪病死去,只有高馨年因为离开海岛一段时间才安然无恙活到现在。 那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病?可这么恐怖的一种病,无论是南川镇医院还是丽端省会医院,诊断的结果都是没有准确的病症名称。 “这个落日岛,就是曾经那群人作为据点大面积种植绿萝兰的地方。”林君文看见陆南初的脸色很难看,就主动给他解释说,“对面那座山就是岛上原居民的坟山,他们死后都被埋葬在那里。在山的对面有一栋旅馆,曾经我就在那里工作过一段时间。” 从前林君文在合顺疗养院勤工俭学,高璇衣也在合顺疗养院打工过一段时间。 合顺疗养院的VIP专院就建在落日岛;最初落日岛被开发为旅游景点时,因为景色优美而被认为适宜建造疗养院。当时也有不少有钱人入住这里,当作是繁忙工作之余的休憩场所。 如果是因为落日岛的空气和水土不好,才导致岛上居民得了怪病,可疗养院里的人却安然无恙,这才是无法解释的。 当年林君文勤工俭学在合顺疗养院工作了一段时间,到寒假时总管说去落日岛上的VIP专院工作,薪酬能提高两千,包吃食住宿;林君文就到落日岛上的VIP专院工作,那时候高馨年还是生活在落日岛的福利院里面的小姑娘。 在落日岛变成一座荒岛前,这里种满了鲜花,其中最鲜艳的就是长在山坡上的绿色花卉。 林君文曾经站在合顺疗养院的走廊,推开窗门就能看见山坡和大海。 长在山坡上的绿萝兰,变成了他记忆深处的噩梦。 后来他被绑架,和很多疗养院的工作人员都被抓走了,然后又亲眼目睹他们被杀害。 “那些犯罪分子并不是随机绑架人质的。所以在合顺疗养院里面有什么东西?”陆南初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问,林君文却是沉默了半晌,听见陆南初又问:“你能带我过去合顺疗养院看看吗?” “现在也没有合顺疗养院了,那栋楼也变成了一栋荒楼。”林君文虽是这样说,也点头答应了。 其实若说起来,林君文的目的本就是在合顺疗养院的VIP专院里。 他将陆南初和时遇宁骗上落日岛,最后的目的也就是带他们去那栋楼。 “小时,你在这里等我们回来。”陆南初本意是不愿意时遇宁和他们一起过去,在早已荒废的楼里会遇到什么都无法预料;但时遇宁很执着地想要跟他们一起去,正是因为前方是未知的,多一个人肯定多一份安全性。 这座荒岛处处充斥着奇怪,如果他们分开反而更加危险。 高馨年说岛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守着矮坡上的坟墓。 但这座岛不大也不小,如果岛上还藏着其他人,高馨年也是一无所知。 而她特意叮嘱晚上听到声音不要随便出去,应该也是有所怀疑的。 “从这里走到对面的废楼,以前大概是二十分钟的距离。不过现在的路不好走了,应该还要更久。”林君文对岛上的建筑格局是比较熟悉的,心中估摸过路线才说起。 外边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没有照明路灯,只有蒙上灰色的夜星若隐若现。 海边的夜风都是带着咸涩的味道, 从屋里出来不能惊动到高璇衣,打开手机的照明灯,一圈白光落在地面上。 出来走了一段路,陆南初回头问林君文:“八年前你在合顺疗养院打工的时候,遇见过封靖嘉吗?” “当然。”林君文依然含笑笑意,语气也很轻松,“封靖嘉经常会来疗养院,大概每周都会出现。那时候他应该是在丽端大学做交换生吧!” “他来这里做什么?”陆南初猜到了一些端倪,但还是问他。 “那栋楼的顶楼,其实是一个秘密研究所;合顺疗养院早已和那些人勾结在一起,为他们提供进行违法犯罪行为的隐蔽点。”林君文面无表情地说起,完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就像他插手这事纯粹是因为八年前他作为无辜路人被绑架了,因此耿耿于怀满心怨恨。 只是想起他最初表示对高璇衣的愧疚之意,陆南初始终捉摸不透林君文的立场态度:“你和高璇衣是什么关系?” -- 第135页 这次林君文答得飞快:“曾经的同事,后来也就没有关系了。” 后来高璇衣死了,随着往事一同深埋地下。 林君文毫不怀疑,若非他和甘晴朗逃得快,高璇衣的结局也就是他们的结局。 林君文只觉得幸好这样,幸好他活下来了。 “你们知道吗?”他突然回头,举起手中的手机,手机的照明灯光就映落在其他两人脸上;林君文发出古怪的轻笑:“八年前那个报案人,其实就是我。” 逆着白光,林君文的笑容显得僵硬而危险:“我本有机会跑掉的,但是我放弃了。” 第82章 黄昏日(6) 落日岛上确实有凶猛野兽。 月光下破旧废楼的影子就像一只潜伏在黑夜中的野兽,随时出现攻击过路人。 这是落日岛上最高的建筑物,废楼外还能辨认出是一片小花园,虽然围墙和篱笆都已经被风吹雨打得七零八落,也能看出花园里的花圃和绿荫小道。 这么庞大的一个建筑物,在没有用途后顷刻就被废弃了。 从看见废楼的那一刻始,林君文的情绪很出现了明显的变化,脸上笼罩着阴郁。 “我们进去吧!”林君文的语气带上了催促的意思,生怕他们都会反悔。 时遇宁扭头望了一眼陆南初,欲言又止,只是觉得晚上在这种地方特别阴森。 风一吹过,就能听到各种大小不一的声音。 就连刚才他们从矮坡坟堆旁边路过,都没有这种毛骨悚然。 在看不见的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窥视着他们。 “这栋楼被荒废掉,是因为落日岛出现了怪病?还是别的原因?”陆南初继续问林君文,也稍微转移了时遇宁的注意力,他也认真地听起他们说话。 林君文打量着挂上蜘蛛网的灰墙,淡漠道:“可能是因为那伙人被抓了,合顺疗养院为了将自己摘出来,只好将顶楼的秘密实验所关闭掉。不过早在之前岛上发生怪病的时候,住在疗养院里的那些人就纷纷搬走了。所谓怪病,只不过是岛上的土地资源都被腐烂后的绿萝兰渗入了,它没有变成春泥,反而成了毒药让岛上长出的所有粮食作物都变成了有毒物质,一点点地腐蚀着食用的人的身体健康。” 在最后一批绿萝兰腐烂在泥土里,又经过了大半年的雨水冲刷,岛上终于恢复了宁静。 曾经风景优美的小岛陷入了寂静,矮坡上立起了一座座坟墓。 落日岛的灾难,也终于伴随着它的诅咒结束了。 高馨年成了落日岛上最后的守墓人。 废楼外还在夜风呼啸着,三人进了楼里就开始打量着周围。 因为太久没有人踏足,空气中弥漫着大量的灰尘,必须要虚掩着鼻子才能避免吸入过多的灰尘。 “我们直接去顶楼的秘密研究所吧?”陆南初盘算了一下就说。 因为没有供电,电梯也就成了摆设,他们只能爬楼梯上到顶楼十一楼。 幸好不是外面那些动不动就几十层的建筑,否则他们爬到脚抽筋都上不去。 外边开始电闪雷鸣,废楼似已在夜幕中摇摇欲坠。 “我以前就是在九楼工作的。你们要进去看看吗?”到八楼时,林君文向他们询问起。 合顺疗养院VIP专院的每层布局都是相同的,八年前的林君文和高璇衣都只是疗养院的后勤杂工,但他们的工作也是最有可能接触到顶楼秘密研究所边缘器械的。 推开楼梯间沉重的铁门,林君文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陆队长,请吧!” 陆南初没有怀疑地进了九楼楼道,突然感觉身后一阵冷风袭来,他很快反应过来躲闪了一下,剧痛还是从后脑勺蔓延开。 他唯独没有想到的就是林君文会在后面搞偷袭。 “你可千万别过来,否则我可能会控制不了自己。”林君文站在陆南初身边,脸上的笑容变得残忍,“从前我可是练过的,别试图在我面前搞小动作。” 时遇宁确实蠢蠢欲动,但被林君文警告了就瞬间冷静下来了:“你想做什么?” 林君文得意地拍拍手:“我说过我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只要你好好配合我,我也不会伤害他。接下来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撒谎,因为我完全能看出来。” “那你说。”时遇宁板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 “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是让你透露什么国家机密。”林君文满是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就随意地在旁边坐下,又防备着时遇宁随时有可能袭击他,“你猜我为什么要将你一起骗过来吗?其实本来啊,我将陆南初骗上岛就算成功了。后来我发现将你骗过来,陆南初的疑心病就好了。这可真的是太有趣了!” 时遇宁全程死死盯着他,看他到底要说什么。 林君文铺垫完整才进入正题问起:“四年前程绮嫣跳楼自杀后,罗育淮刚回国就陷入了舆论风波,住院了很长一段时间。当时是你帮忙整理程绮嫣的遗物,你有在遗物中发现什么东西吗?” 看见时遇宁的神情有瞬间的茫然,才强调了:“尤其是和落日岛有关的东西。” 他问得真切,时遇宁也被他的问题带起了思路,许久才摇头:“没有。” 生怕林君文并不相信,又补充解释:“程老师的遗物都是警方检查过的,的确没有特别的东西。” -- 第136页 林君文这样准确的语气,就像他早已知道了答案,然后反过来倒推过程。 “如果证物是大咧咧地放在外面的,还用得着警方去检查吗?估计在警方检查前就已经被人掉包了。”林君文顿时暴跳如雷,恨不得当场跳起来骂人。 涉及到落日岛的事,就是八年前来南川镇探友的叶小天救起了晕倒在海边的高馨年。 之后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叶小天再次委托律师谢婉来南川镇,以探望高馨年的名义打探消息。 结果在此事过后不久,谢婉就发生意外,然后叶小天也被杀害了。 谢婉苏醒后急切地来到丽端,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们当年确实在丽端查到了东西。 林君文早已顺着这条线查过,但所有的线索都在程绮嫣这里断裂开了。 再到后来连白锦瑟都遇害了,证据链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唯一的幸运,就是已经变成植物人昏迷了八年的谢婉,竟然苏醒了。 临宁警方在盯着谢婉,却都能让谢婉轻松跑出来,上了飞机来到丽端才被发现,谢婉绝对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 当年她发生意外,是因为被陈瑾越的秘书和江安序的助理发现她跟踪江安序,误以为她是私生饭跟踪狂,才在追赶中导致谢婉从高处坠落。 谢婉当时的确是在跟踪江安序,但肯定不是因为私生饭,而是还有别的原因。 谢婉的意外,自然也不是意外。 林君文已经等不及这个答案了;从他联系上陆南初,决定带他们来到落日岛,他就知道大概没有机会再见到谢婉了。 想到这里,林君文反而平静下来。 “所有人都知道,谢婉毕业后北漂两年,然后回到临宁进了君承律所做了律师。其实谢婉的梦想也根本不是当律师,而是做记者;谢婉的父亲就是一名记者,在谢婉还很小的时候,就在和平医院爆炸事件中遇难了,她的理想是成为像她父亲一样的记者。”林君文语气不缓不慢地讲述起谢婉的身世,“谢婉北漂两年就是想要找到当记者的出路,最后还是不得不屈服于现实,回到临宁。” 时遇宁知道发生在二十多年前的和平医院爆炸事件。 前段时间上映的一部战争题材的电影,就是和平医院爆炸事件改编故事。 局部的战争依然存在于和平的世界,谢婉的父亲就是一名战地记者。在他离世后,谢母独自将谢婉带大,但她却不希望谢婉再成为记者了。谢婉顺从了母亲的意思,读了政法大学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毕业;可在求职的时候谢婉却退缩了,转而北上寻找机遇。 这就是谢婉全部的人生经历了。 谢婉从实习律师转正后,接到的第一桩委托,也是唯一一桩委托,就是云应的一位女士的委托状。 因为君承律所的保密协议,这位委托人是用了化名预约和谢婉见面,因为这桩委托还没有到最后一步,甚至委托文件都没有录入君承律所的联网上。 林君文大费周章地打入云嘉集团内部,也废了很大力气才查到了一些线索。 当时和谢婉见面的委托人,应该就是叶小天。 但叶小天向谢婉委托处理的内容是什么,现在却难以查证了。 时遇宁捋了捋思路,就猜到林君文说起谢婉成长背景的用意。 谢婉是一个律师,但她同时有着记者的心态;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谢婉来丽端见高馨年和跟踪江安序,都很像是紧跟时况的新闻记者行为。 因为谢婉的家庭背景原因,大概她对于记者这个职业带有一种天然的崇慕。 谢婉的意外自然也不是意外,而是往前一切事情共同导致的结果。 谢婉事件指向的,也是丽端,是落日岛上的蹊跷。 可能是高馨年奇怪的病让叶小天起了疑心,或者还有其他因素的综合。于是在这一系列事件的共同催化下,她们都以看似意外的事故遭遇不测,这一招还是杀人灭口。 包括陈瑾越他们那一伙人,可能都是被别人利用了来借刀杀人的刀子。 “所以你和谢婉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对谢婉的事情都了解得这么清楚?”时遇宁也不解。 “我原本是一个普通人,只是因为我出生在南川镇,所以我的一生都变得不幸。” 第83章 黄昏日(7) 林君文不愿再和时遇宁再多废话。 回头看见黑夜中漆黑寂静的走道,林君文的目光望向被他劈晕的陆南初,最后才看向时遇宁:“时间不多了,帮我去十一楼的1121房间的资料室,将档案柜里面的东西全部拿下来递给。”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不容抗拒的意思。 “放心,我不会对他做什么的!”为了让时遇宁放心,林君文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陆南初,语气又提高了几个度,“最好二十分钟内回来。否则我可不能保证我会做什么。” 还没等他说完,时遇宁就转身朝楼梯间跑去。 林君文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只是片刻之后就变成了怅然。 “他似乎,还挺喜欢你的!” “可惜我最讨厌你们这样的人了!” 最终林君文脸上的表情都变成了不甘的愤怨。 时遇宁在听林君文让他去楼上拿东西时,第一反应就是不可思议。 -- 第137页 在八年前这栋楼就已经废弃了,当时的档案文件即使没有全部被转移走,留到现在也破碎不堪了。 但林君文只是让他去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并没有保证东西是完整无缺的。 没有灯光的楼梯间已经完全黑了,时遇宁的手机也电量不足,只能依靠窗外月光映进来微弱的亮光爬到十一楼,然后摩挲着进入楼道。 顶楼的建筑布置和下面疗养院的风格完全不同,这里就像一个迷宫,走出楼梯间就看见无数条走道通往不同的方向。 墙上的指示牌已经陈旧脱落了,时遇宁很艰难才辨认出来1121房间的方向。 路过的房间,有些门还被好好地关上,有些门板因为长期的腐蚀而倒塌在地上。 时遇宁并没有太多的心潮起伏,走到这条走道尽头的那个房间门前,就是1121资料室。 房门破破烂烂的挂在那里,只需伸手轻轻一推,就轰然倒地。 并没有预想中的灰尘飞扬,房间里干干净净,只是房门倒塌时带起了一些木屑。 也就是说在不久前,有人来过这里。 时遇宁走进房间里,首先看见的就是放在桌面上的一个笔记本。 再望向资料柜上,那里没有任何东西,整个房间唯一的纸制品就是桌面上的那个笔记本。 那是林君文的笔记本,首页写着他的名字。 看起来就在不久前,林君文曾经来过这里,将这个笔记本留在这里。 骤然想到一种可怕的可能性,时遇宁拿起笔记本转身就往楼下走。 林君文让他上楼来拿东西,其实根本就是一个幌子! 跑回到刚才他们停留的九楼,林君文早已不见踪影了,不过昏倒的陆南初还倒在地上。 “南哥,南哥,快醒醒!”时遇宁单膝跪在陆南初身边,陆南初眉头微微蹙起,却并未醒来。 时遇宁回头环望着四周,提防着不知道隐身藏在哪里的林君文,会突然出现偷袭他。 现在他绝对不会相信林君文说的任何一句话。 刚才林君文是故意支开他的?他到底想做什么? 未知的一切都让时遇宁觉得惶惶不安,自从登岛后就觉得很不正常了。 “小时。”陆南初清醒过来的第一感觉是觉得头疼,然后就看见时遇宁神色茫然地坐在旁边。 他勉强地起身,顺势拉着时遇宁,就担忧地上下打量着他:“你都没事吧?林君文没有伤害你吧?” 看见陆南初醒来,似乎意识也还清晰,时遇宁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我没事的,就是你还好吧?刚才林君文突然就袭击你,我真害怕你······” “这次,确实是我大意了。”陆南初也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是还好你没事。” 时遇宁就跟他说了他晕倒后发生的事,以及林君文所表现出来的,这种种前后矛盾点。 最让他不解的,就是林君文偷袭陆南初的行为。 如果林君文是想要逃跑的话,一开始就根本不会约他们出来见面,将自己的行踪暴露出来。即使是他反悔了,这一路上也有无数机会让他脱身。 偷袭陆南初、要挟并支开时遇宁,林君文的真实目的并不是为了逃跑,而是另有玄机。 对于林君文来说,落日岛和疗养院,应该都是有特别意义的地方。 在被绑架前,他是在这里兼职工作的,在这里应该发生过一些对他而言很有意义的事。 但是落日岛最终却在灿烂的黄昏中,走向黑夜的沉寂。 落日岛是林君文的心结,所以他才要带他们来到落日岛,重新走进这栋早已废弃的疗养院。 林君文留在十一楼资料室里的笔记本,其实也就是他的打工日记。 在他生活最窘迫的那段时光,他写下了这份日记。 同学们在学校课堂里认真学习,备战高考,而他必须要勤工俭学才能重返学堂。 他的这份日记,就是从他来到落日岛的合顺疗养院VIP专院开始记录。 第一篇日记,他的心情都是愉悦的。 因为在VIP专院工作的工资确实很高,寒假兼职的薪酬都是以往的两倍,这笔钱足以支撑他下个学期的学费以及生活费了。 他对未来有无限憧憬,期盼着高中毕业后能考上名校,获得奖学金,毕业后找到好工作。 前面的几篇日记内容都是很正常的,很符合他当时作为一名勤工俭学兼职学生的身份和心境。 他在日记中也会写到一些在工作中遇见的开心和烦恼。 比如在工作中遇见一个慈祥的老爷爷,因为双腿残疾不得不坐在轮椅上;他会推着老爷爷去花园里散步晒太阳,老爷爷也会很和蔼地给他们讲年轻时候的趣事。 有时候也会遇见蛮不讲理的病人,但这些事情都能被处理好了。 林君文甚至在某一篇日记中写到,他希望大学读护理专业,以后就来这里工作,也是挺好的选择。 高璇衣第一次出现在林君文的日记中,是从一次节庆送花开始。 那篇日记将他在工作中遇见的同事都写了一遍,有严肃认真长得像教导主任的科室长,有年轻漂亮受欢迎的女同事,有热心助人的科室夫妻档,还有过来送花、总是乐呵呵的小姑娘。 这个乐呵呵的送花小姑娘,就是高璇衣。 -- 第138页 他认为自己和高璇衣是同病相怜的人;高璇衣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他也失去了父母,他们同样在这里打工养活自己,就许愿希望他们的未来都能得到幸福。 林君文应该就是这个时候和高璇衣认识的,之后他经常和高璇衣一起去看望她在福利院里的弟弟妹妹们,这可以合理推测林君文也是因此和高馨年相识的。 快速浏览了林君文那厚厚的笔记本,其实他也没有透露出太多的有效内容。 林君文在疗养院时和高璇衣相识,以及和高馨年认识的事,在之前林君文就已经交代过了。 最后一篇日记的记录时间是在2014年12月20日,也就是绑架案发生前。 这篇日记的内容,才让翻阅了日记的两人都觉得背后毛骨悚然。 “我要逃出落日岛,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我答应了他,要去云应大学,找到一位名叫黄纭的老教授。 我能逃离这里吗?求上天保佑我!” 这篇日记,在这个笔记本中显得最有突兀。 笔迹和前面日记的笔迹都是相似的,在进行笔迹鉴定之前,先假设这篇日记是林君文亲笔。 为什么林君文在日记中再三强调,他一定要逃离落日岛,要去云应大学找到黄纭老教授? 那个时候林君文是合川一中的学生,他是周末在疗养院兼职,每周都要在学校和落日岛往返。 在日记中他却用了“逃出落日岛”的字样,那他们当时就应该是被困在落日岛上,或者说正好是在暴风雨来临前的夜晚。 他答应了谁,要去云大找黄纭老教授? 这个人有可能是莫微,也有可能是其他人。 但最终林君文都没有逃出落日岛,然后被抓做人质带走了。 于是这本日记就停在了2014年12月20日。 “林君文的着笔语气很重,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他都一定会去找黄纭。但是······”陆南初最不解的点就是后面的部分是缺失的,这根本不符合逻辑。 如果将歪曲的一根线拨回来,应该是林君文获救以后,然后去找黄纭。 而黄纭当时是在封靖嘉的陪同下来了丽端,处理了莫微的后事。 没过多久黄纭就突发脑溢血,在手术后没多久就去世了。 也许林君文曾经去找过黄纭的,甚至于他很有可能就是黄纭脑溢血的触发因素。 但在这件事情中,林君文是完全处于隐身状态的。 林君文找黄纭老教授究竟会是因为何事?在他日记中写到的那个他,到底是谁? 这些信息都很重要,而林君文的日记,只有他自己的解读才能避免误解。 如今的林君文就坐在九楼的窗台上,半侧身体都悬空在高楼外面。 只需稍稍倾斜,他就会从高楼上坠落,粉身碎骨。 在今夜的第一滴雨水落入大地时,随之而来的就是大雨倾盆。 还有将夜幕撕破得四分五裂的闪电。 第84章 黄昏日(8) 丽端警方已经连夜上岛,他们在废楼下铺开了救援的气垫,害怕林君文随时都有可能跳下来。 陆南初让时遇宁好好在这里等他,不要随便走开,还不知道林君文发起疯来会做什么事。 高馨年在楼下抽噎着抹泪,只能看见她似乎在说着什么,嘴巴一动一动的。 因为楼层太高,且没有电梯辅助,救援的警方无法在最快的时间上到九楼。陆南初和警队那边联系上之后,他去劝林君文下来是最合适的。 林君文从来都不是一时冲动的人,他是早已算好了时间地点,然后遵照他的每一步计划,最后坐在九楼的窗台上,等待着他的结果。 “君文哥,晴朗姐他们都还在等着你,你千万不要一时冲动。”高馨年的声音在风中飘来,林君文依然不为所动。 他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等那个人来见他。 或者说是逼那个人出现,来见他。 陆南初进到那个房间后,林君文扶着窗门的手又往外倾侧了几分:“陆队长,你可千万不要过来!不然的话,我可就要直接跳下去了。” “林君文,你在等的人是谢婉吗?”陆南初的语气显得平和,似乎只是不缓不满地跟他平常地交谈着,“现在谢婉已经在警局里了。他们正在朝这边过来呢!” “陆队长,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林君文轻笑着,说着无比残忍的话,“徐柏跳楼,都是我在一手主导的。我告诉他,叶蓁正在另一个世界等待着和他重逢;他只需要像海神一样带着绿影神花和戒指去向叶蓁告白,他就永远都是叶蓁心中的男主角。我帮他做了选择,让他能够解脱,他很感谢我。而现在最该死的人,就是我了。” 他突然自爆诱导徐柏跳楼一事,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林君文最擅长的就是搅混水,从云应到丽端,他就是社会不安定的因素之一。 捕捉到陆南初流露出来的一丝诧异,林君文的语气也愈发肆无忌惮:“陆队长,你看你也觉得我确实该死,对吧?我本来就是个恶人,对我来说最好的结局就是在这里,以死谢罪。” 他这样油盐不进的固执态度,表现出来的就是完全没有商量余地的意思。 但他现在还好好地坐在这里,就证明他也并不是那么的决绝。 -- 第139页 陆南初尝试逐渐靠近他,不过林君文很警觉,也让陆南初不敢随意行动。 下面已经铺好了气垫,但九楼的高度,可不敢保证林君文跳下去一定没有性命危险。 “下雨了!真好!”林君文望向窗外,朦胧的雨水模糊了夜色,他已经看不清外面的景物了。 陆南初估算着时间,这个时候谢婉应该已经到了。 只是和他最初的预料并不同,林君文对于谢婉的态度,更近乎于漠视。 他在意的只是谢婉也许掌握了什么证据,可在已经过去八年之后,谢婉的存在已经不重要了。 如果得不到想要的结局,林君文会选择模仿程绮嫣。 就像现在这样,留下这道谜题,任由他们猜测。 “真好!下辈子我不想再做坏人了。”林君文探身出去,直接从楼上坠落。 陆南初快一步抓住了他原本扶在窗门上的手,两人就这样卡在窗台上不上不下。 刚才一直躲在外面的时遇宁也忙进来,帮陆南初想要将林君文拉扯上来。 “呵呵,你们,是想要和我一起死吗?”林君文还攒着力气,被他们拉拽着,就想挣脱开。 “你喜欢他,对吗?原本住在这个病房,你照顾了半年的病人。你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八年前的今天,也是一个下雨天。”时遇宁觉得已经有点拉不住林君文了,只能期盼于能劝他放弃挣扎。 这是他在林君文的日记中看到的,根据最后一篇日记的内容倒推回去。 林君文在日记中提到,科室长派他来照顾住在931病房的病人。 931病房的病人是个精神失常的疯子,接到这个调派他心里就很忐忑;他在疗养院里工作,照顾过无数病人,但还没有遇见过精神失常的病人。 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雨天,他揣揣不安地进到931病房,看见病人就躺在窗边的床上,盯着窗外的雨似乎在发呆。 听见有人进来的声响,他回过头茫然的望向他。 那篇日记,是林君文写的篇幅最长的日记。 在听到时遇宁的话后,林君文终于露出了几分惆怅的神情,但他挣扎的幅度比刚才更大了。 其实他们只需要再支撑一会,救援就能上来,才有更大的机会将林君文拉上来。 “我突然后悔了——陆队长应该从来不知道,喜欢的人在你面前死去,有多么痛苦吧?”林君文突然使劲,反手将陆南初的手腕掰脱;在他坠落时,同样将时遇宁从窗台上坠下去了。 本来他们两人都从窗台探出半身去拉林君文,在骤然失去了另一股拉扯力量,林君文将时遇宁拉下去几乎是片刻之事。 狂烈的夜风卷着锋利的雨水,在片刻的失重后坠落在气垫上,时遇宁失去意识前只觉得世界再次陷入了静寂。 为什么每次受伤的都是他?时遇宁还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 不过林君文的态度,却是默认了他的猜测。 林君文喜欢的人,应该就是“12·28”绑架案中的遇难者之一。 所以他选择了这个时间地点,要在一切开始的地方,结束这一切。 等将受伤人员送到医院,天已经快要亮了。 陆南初焦心地等在手术室外,丽端警方又过来盘问前情缘由,就捡了重点和他们说。 “唉,没想到林君文竟然是个报复社会的恐怖分子。”刘杨一边记录着一边感慨。 像林君文这样的高智商人士,如果在误入歧途时能被及时纠正,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陆南初却想到,林君文的极端选择,其实并不在意料之外。 林君文自称他和甘晴朗是一样的人,但甘晴朗可没有林君文这么疯。 甘晴朗的心结是她姐姐甘晴明的死,她做的所有都是为了证明“2·12”事件是蓄意谋杀,将藏在幕后的凶手揪出来绳之以法。 而林君文,他是见证了落日岛走向毁灭的人。 过了很久手术室的医生出来,告诉陆南初,时遇宁已暂时脱离危险,需要在无菌观察室里进行持续性观察恢复情况。 陆南初才总算松了一口气,又听见医生说林君文的情况不太妙。 在手术过程中医生才发现,林君文的呼吸道有灼伤情况,并在胃部发现大量的植物残余物。 推测林君文吞食了有毒的植物,被送来医院的途中就正好毒发了。 手术中途必须要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任何状况,而且南川医院并不是具备各种医学大牛,能及时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大医院;建议在手术后即刻转移到合川第三医院。 刘杨和医生扯皮了一会,最后就同意了医生的建议方案。 “谢婉就在警局里,你要不要过去看看?”走之前刘杨问陆南初。 “我先去看看小时。下午我就过去。”陆南初想了想就说。 刘杨也点点头:“行。” 等时遇宁被送去无菌观察室,陆南初就换了无菌服进去。 在废楼里看见时遇宁被林君文拖下去时,他伸手去拉时也差点跟着掉下去了。 到现在想起那惊魂瞬刻,他做了十几年的警察执行任务,都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害怕的一刻。 如果不是因为他,小时也不会被林君文恶意报复。 过了一会秦徵打电话过来询问什么情况,陆南初才出去跟她说了,让他们也不必担心。 -- 第140页 下午两点陆南初过去警局,才知道临宁警方也派了代表来交接处理这个案子。 谢婉昨晚就在警局里,刘杨给她做了笔录。 高馨年被带过来后,看见谢婉时就认出她了,但也只是唇角微微动了一下,就低头不言。 “我确实不是自己从台阶上摔下去的,是有人将我推下去的。”谢婉单手捂着前额,很懊恼的模样,“我不认识江安序。那晚我下班后,在楼下遇见了一个男人。”在提到这个男人时,谢婉语气变得犹豫;刘杨追问她这个男人是谁,她才继续道,“我在南川镇见过他。他叫封海,是我接到的委托案件中,涉及到的一个人。” 她跟踪的人是封海。 当时因为陈敏生病,封海去临宁和陈瑾越见面,而江安序就为他们打掩护。 才会让助理误以为谢婉在跟踪江安序,散播出舆论导向,说谢婉是江安序的私生饭。 谢婉主动提到了委托人一事,之后的询问也就简单多了。 谢婉承认在八年前,她刚从实习律师转正后,接到的第一个委托案件的委托人就是叶小天。 叶小天是在云应大学心理学就读的本科毕业生,和南翎有师生之谊。 而南翎主要攻读的,就是犯罪心理学。 在九年前的生物小分队遭遇意外的惨案发生后,南翎是第一个察觉到不正常的,于是发散出人脉去暗查此事。 正巧那个时候叶小天要去一趟南川,看望曾经支教带过的学生,就向南翎主动请缨。 没想到在南川救起了奄奄一息的高馨年,并对高馨年奇怪的病症觉得很奇怪。 第85章 黄昏日(9) 当年和谢婉接触的委托人是叶小天,但其实真正操控全局的人,还是南翎。 叶小天将案情详细交给谢婉分析,谢婉告诉她,为了能更直观了解到具体情况,她需要去一趟丽端收集到更多信息,也能更有利于后期的工作展开。 于是谢婉去了一趟丽端,见到了高馨年。 也在落日岛上,遇见了封海和封靖嘉。 当时她是带着明确目的去到南川的,对周围一切事物都很敏感。所以在临宁再次见到封海后,谢婉立刻想起他就是曾经在落日岛遇见的人,然后悄无声息地跟上封海。 再后来的事情,谢婉也就不知道了。 直到她从八年的梦中醒来,这个世界再也不是她记忆中的世界了。 谢婉沉默地坐在警局里,看见来了一波又一波人,都是她不认识的人。 她迫不及待地来到丽端,其实是想要找高馨年的;但现在再见到高馨年,她却语愕得不知应该说什么,因为如今什么都没用了。 醒来后发现就连委托人都早已离世了。 她不清楚昨晚发生的事,但敏感地怀疑应该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婉?”她突然听到有人喊她,抬头就看见一个女人在她对面坐下,就开口说道:“我是临宁市局的指导员周悦。” 谢婉都是认真地听着,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刚才我都已经交代清楚了。” 周悦已经翻看过谢婉的供状,正色问起:“是关于你提到的,八年前叶小天曾委托你处理的案件,我们想向你了解详细的内容。” “可是,可是我没有证据。你们会相信我说的话吗?”谢婉很谨慎地问。 她是律师,很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更害怕会因为说了不该说的话,被扣下诽谤的罪名。 周悦点头温和道:“你放心,对于你的证词我们都会力求证实。” 谢婉才稍微舒了一口气:“其实我也只是一个普通律师,当时我刚接受叶女士的委托,具体的情况都并不是很清楚的。但是,我只是觉得很同情他们,同情无辜枉死的人。” “你所说的枉死之人,指的是落日岛上的人,还是云大生物实践组的老师和学生们?”周悦问。 “他们都不该死去的。”谢婉瞬间红了眼眶,低头轻声说,“可是因为有些人的一己私利,就罔顾人命,害死了那么多人。”她的声音都变得哽咽了。 周悦怜悯地给她递了一张纸巾,谢婉低声道了一声谢谢,才继续说:“我在读书的时候,也曾经在法院实习过一段时间,接触过各种各样的案子。有人说做了律师后,见识过了世界上最黑暗的人性,就会变成冷漠麻木。可是我认为,我们应该始终对法律保持着敬畏之心,我们做律师的职责就是应该将罪恶祭奠给法律,还世间以正义的。” 听着谢婉的诉说,周悦突然觉得,如果谢婉去做新闻记者的话,也会是一个好记者。 不会被罪恶麻木了人性的人,也一定能保持初心。 周悦也愿意听谢婉絮叨着,讲述这些不着边际的故事。 关于九年前云大实践小组在采集生物样本时,遭遇风沙不幸遇难一事,封远自述并不清楚,但他却透露可能和他的侄子封靖嘉有关。 可惜现在封靖嘉已经死了,他也无法为自己辩解。 封远陈述他只是负责从生物院里获取实验数据,封靖嘉一开始是协助他进行工作的;其实按照封家最初的安排,封靖嘉就读生物专业就是为了学成后做封远的副手。 但封远却发现封靖嘉越走越偏,被小狐狸精迷得晕头转向,心都跟着小狐狸精飞走了。 -- 第141页 为了将这个不省心的侄子掰回来,封远就借着名头挤兑走了莫微,挑拨封靖嘉的云桢的关系。 至少当时没有人知道是封远出手了,云大生物院传得沸沸扬扬都说是封靖嘉将莫微挤兑走的。 可是封远的实验却进入了瓶颈期,为了拯救濒临破灭的项目,封远哄着骗着唆使封靖嘉将云桢绑架进组;至于封靖嘉全程怎么操作的,他都并不清楚。 也并不是他不清楚,而是纯粹不想知道。 比如封靖嘉故意切断了小组的信号,导致他们在遇险时没能及时发出求助信号。 又比如他提前篡改了行程线路图,故意将小分队引入风沙口。 封靖嘉的本意就是想趁乱将他的眼中钉莫微杀害,然后将云桢绑架走。 结果没想到风沙太大了,在他们进入风沙区后就出不来了。 按照原计划将云桢抓走后,和封靖嘉接应的那伙人却动了歪心思,觉得这次参加生物样本采集小分队的学生都是云大生物院的高材生,如果能多绑走几个说不定对实验的帮助更大。 在纠缠打斗中有人员伤亡,他们才不得不撤离,将尸体都处理掉了。 而当年谢婉暗查到的内容,也就是到了这一步。 她查一些线索,怀疑是有人恶意携带了信号屏蔽器,并提前篡改了路线。并且这个携带信号屏蔽器的人,肯定一直都在生物采集小组里面,才能确保他们一定会错过最佳求救时间。 她还没来得及将这些信息告诉委托人,就先出事了。 当时她还不能确定这个内鬼到底是谁,醒来后又收集了很多信息,才隐约有些指向性。 “你是说,当时你还没有将获得的信息告诉委托人?”周悦听到这个消息很意外,“那你现在手上还有当时拍摄的照片吗?或者是其他的信息也可以。” 问到这个问题,谢婉却愣住了,然后就是漫长的努力回忆:“很抱歉,我,我是真的,记得不太清楚了。本来我是一直随身携带着那个U盘,可是当时事发突然,后来的事情我都不清楚了。” 而很有可能U盘就掉落在现场,然后被对方的人拿走了。 遗落下来的细小物品,经过八年的时间,想要再找回来就很难了。 “回到临宁后我的生活基本也就是两点一线,从律所搭乘公交车回家。只有那晚我跟踪了封海。”谢婉低声说道。 如今追查那份证据已经没有太大可能性,毕竟就连当年谢婉使用过的电脑都已经成了回收站里的破铜烂铁,何况是一个细小到掉入下水道就再无痕迹的U盘。 陆南初跟刘杨站在监控前,听着周悦和谢婉的对话。 “唉——”刘杨长叹了一口气,就犹豫地伸手拍了拍陆南初的肩膀,“节哀!” 其实陆南初来到丽端时,就已经差不多猜到了答案。 原来九年前他父亲不幸离世,的确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这个答案早已在预料之中,所以陆南初并没有像当年得知父亲死讯那样难以接受。 幕后真凶就是封家,无论是主要执行者封靖嘉,还是指使他的封远。 之后的事情发展,似乎都能顺着这条线索推出来了。 所有尝试调查此事的人,都会在尝试的过程中离奇地发生意外。 无论是谢婉,还是南翎和叶小天。 林君文在疗养院遇见的人就是云桢,无人知晓在那半年发生过什么事,总之林君文在遇见云桢时他已经精神失常了。 而林君文在遇见云桢以后,也变得似乎不太正常。 他的日记到后面逐渐变成了另一种风格,所有人事物在他眼中都变成了虚无,他在日记中总是以十分不经意的口吻提起,每一天重复的小事。 封远咒骂着说云桢就是一只小狐狸精,勾得封靖嘉神魂颠倒,莫微也天天魂牵梦萦。 似乎连林君文都陷进去了,陷得很深。 大概转折就是发生在2014年12月初,封靖嘉来了疗养院,然后找到科室长要求将林君文开除。 科室长苦苦求情,说林君文是个很可怜的孩子,如果没有这份工作的话他根本养不活自己。 最后的结果就是林君文被调到一楼做外勤工作,不允许再上楼了。 再到绑架案发生时,林君文就被一起抓走了。 封靖嘉又模仿云桢的笔迹写了一封信,将莫微骗出来抓走;他对莫微的杀意从未消减。 林君文的日记最后也是写到,他发现了疗养院里面的恐怖之处,又因为落日岛上的人纷纷得了奇怪的病死去,只有疗养院里面的人身体健康没有问题。 在最后精神失常的云桢醒来了,拜托林君文去找他的老师黄纭来救他。 于是就有了林君文写下的最后一篇日记,他想要逃离可怕的落日岛,他想要去云大找到黄纭。 周悦问完话出来,过来监控室都是沉着脸对他们摇摇头。 她千里迢迢从临宁来到丽端,一方面就是因为谢婉的失踪;但如今谢婉的供证,其实大部分都是已知信息了。 他们利用了双方的信息差,故意给封远制造出错觉,让他误以为警方已经获得了所有信息。 现在封远就是疯狂撇清关系,将能推开的事情全部推到封靖嘉身上。 “那封靖嘉是怎么死的?有人指控杀害封靖嘉的人,就是你。”郭谌盯着他问。 -- 第142页 “这事我可不清楚,毕竟他的仇家不少。”封远完全无所谓态度道。 第86章 黄昏日(10) 林君文死了,在手术后转院途中因毒性发作而身亡。 他带着他的秘密死去,留下这本日记任人猜测。 得知林君文的死讯,高馨年再次掩面呜咽,自责于她明知道林君文的意图却未能阻止。 从林君文带着陆南初和时遇宁上到落日岛时,她就隐隐猜出了林君文的真实意图。 但她还是选择没有过问。 高馨年的性格就像刺猬,她要将冷漠作为看似坚硬却很脆弱的外壳,来保护她的柔软。 正如她自己说的,她早早辍学没读过太多的书,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活了二十多年只会种花。 例行询问了高馨年一些相关的情况,小姑娘也是说得颠三倒四,显然是被吓得怕极了,只是翻来覆去的自责。 询问高馨年的问题,则大多都和高璇衣有关。 高璇衣无亲无故,唯一的伙伴就是她在孤儿院里面的伙伴,她一直都是将高馨年当作亲妹妹一样疼爱。所以她才会匆匆将她攒下来的钱交给高馨年,才会让高馨年赶紧离开南川镇。 当时高璇衣同样也是察觉到了什么,只是她已经走不掉了。 黑夜来临前,他们都看到了那抹黄昏。 周悦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棘手的情况,对方只是一个所知不多的小姑娘,却偏偏成为了这桩案件中很重要的线索。 明明所有的线索都出来了,但这个案子依然是隐藏了一部分在看不见的黑暗中。 就像黄昏刹那,片刻白天,片刻黑夜。 落日岛这个名字,可谓是起得妙极了。 警方将落日岛上的疗养院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任何当年遗留下来的可疑物品,哪怕是丁点痕迹都没有。 合顺疗养院在合川的主院也被警方详细调查了,同样没有发现问题。 林君文在日记中指证合顺疗养院和犯罪分子互相勾结,将合顺疗养院顶层作为犯罪分子的实验基地,进行诸多违法实验。 但这毕竟只是林君文的一面之词,没有证人证物相佐证,就根本不能给合顺疗养院定下这个包庇犯罪行为的罪名。 任何毫无根据的证词,都不能当作定罪的主要依据。 这只是警方的一条调查线索。 陆南初接到了南昭的电话,询问那边需不需要她过去,汪局的意思是看他的安排。 “云应那边是不是有什么情况?”陆南初敏锐地察觉到她这通电话的不寻常。 “H.L.是不是死了?”南昭骤然问起,陆南初正诧异,就听她继续说,“是sunny说的。sunny一直在警局里,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人;这个消息如果属实的话——我们都还没有得到消息,sunny是怎么知道的?我很怀疑!” 林君文是在二十分钟前被确定死亡的,消息确实没有传到云应,更不可能传入甘晴朗耳中。 可偏偏她却知道了林君文的死讯。 这一切看起来都很不可思议。 陆南初也疑惑:“你是怀疑,局里可能有内鬼?” 南昭并不认同:“我觉得不是内鬼这么简单。在林君文死亡到现在的这段时间,她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根本没有接触到第三个人。” sunny的这个反应速度太快了! 理论上说人工通讯都无法达到这种速度,除非是借助了高科技。 “你可以检查一下,H.L.身上有没有携带着类似于心跳监测手环的东西。”南昭让陆南初仔细检查林君文身上携带的东西,如果林君文身上真有心跳监测手环,就有可能还有其他东西,然后借助这些高科技传递出消息。 陆南初很重视这个情况,将南昭的意思跟刘杨他们说了一下。 进行验尸检查后,发现林君文的左耳耳道带着一枚微型不明物质,经过检测确认的确有心跳监测的功能。但这个仪器最主要的功能却并不是心跳监测,而是信号的发送和接收。 技术处那边仔细研究,将这东西拆开检查,发现这个物体也不具备收音和发送能力,只有一个同频共震功能。 黑客的东西,普通人也很难弄明白。 还是就近请了丽端大学专业的老师来处理,老师说其实这个东西的性能类似于谍战里面的电报功能。理论上说是有多个相同的仪器由不同的人携带在身边,他们能通过仪器的同频共震功能发送摩斯密码,以发送情报信息。 也就是说,甘晴朗身上同样携带了这个微型仪器。 如果不是甘晴朗自爆知道林君文的死讯,根本想不到还有这种东西。 在甘晴朗身上同样搜出了微型仪器,和林君文的那只微型仪器显然是配套的。 南昭就拿着那只仪器盘问她:“除了你和H.L.还有谁有这只仪器?” “没有了。”甘晴朗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俨然与她无关的样子,“如果我和H.L.的联系还有第三者,我怎么知道是H.L.死了还是别人?所以您确实不必这样怀疑。” 确实有理有据,很难驳斥她的说法。 南昭觉得正因为他们不懂这些技术上的问题,解释权就在甘晴朗身上,如果真有隐藏功能也暂时无法摸索透彻。 “其实我很感谢你们的。所以我没有必要骗你们。”甘晴朗不假思索地补充了一句,“七年前我姐姐死得不明不白,到如今总算是了却了我的心愿。” -- 第143页 她的语气无比真诚,似乎这就是她的满心想法。 南昭反复看着那枚小小的通讯仪器,总觉得是有些难以置信:“你身上还有别的通讯工具吗?” “您放心,不会有的。”甘晴朗依然言笑晏晏,好像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我做过什么,需要担负怎么样的法律责任,在回国前我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望着甘晴朗许久,沉默过后南昭才叹气:“以后你好好改过自新,不再做违法犯罪的行为,未来还是有更多希望的。” 甘晴朗的罪名主要就是非法侵入计算机系统、非法获取计算机信息和非法控制计算机系统罪(注释1),这些罪行一般是被称为黑客罪,按照相关法规判处情况不一而定。 而甘晴朗的情况还具有戴罪立功的特殊性,一般不会被判处太重。 甘晴朗抬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展开笑容:“谢谢您。” 王璇听说有了相关消息就来警局打听,说她想要见刑警办公室的陆队和郭队。当时郭谌正忙着审讯封远这个案子,陆南初又远在丽端;舒满月安抚着王璇许久,王璇也是话里话外地向舒满月打探案情到底进展得怎么样。 舒满月可怜王璇,只是现在刚是案件调查阶段,她不能透露太多信息。 “我妈真的是被人害死的?”王璇的语气很轻,似乎在询问,但她的眼神是很坚定相信的。 “很快就会有结果的。”舒满月宽慰她道。 “警察同志,那你告诉我,凶手会被怎么判刑?”王璇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舒满月,但只在舒满月沉默了两秒后,她就会触电一样后退了半步,语气也变得强硬,满怀怨气,“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他杀害了我妈!我妈死了,凭什么他还能活着?” 舒满月很理解王璇的心情,王璇得到消息后匆匆回国就是为了得到满意的结果。 这个满意的结果,在她看来就是杀人偿命。 舒满月不能预判最终法院的判决,但依照几起重罪的量刑标准,也许王璇能如愿。 王璇满脸质疑,她想要相信舒满月的话,又担心自己会被欺骗了。 “警察同志,那你能告诉我,我妈真的是因为长期食用不安全的食品,人为导致得的癌症吗?问题真的是出在那些鲜花饼?”王璇犹豫的一下,神色也逐渐缓和下来,低声问起。 这次看见舒满月轻轻点了点头,王璇骤然起身然后朝外面跑去。 舒满月懵了一下,不知道王璇到底什么情况,到警局门口就已经不见王璇的踪影了。 王璇自己就是修读食品安全相关专业的,现在能确定她母亲王雨是因为食品安全问题得了癌症,她反而是舒了一口气。 在这一方面,她就能用她的办法来解决了。 往小了说是食品安全不达标的问题,但往大了说就是涉及社会问题。 当年有人用舆论来恐吓他们家,才导致她爷爷在手术后转院没多久就去世了;只要她能拿到相关证据,就能将这个案子捶死为社会问题。 王璇并不知道警方已经查到了绿萝兰培育和蓄意使用转基因食品谋杀,现在以她所知道的信息,她就只能用她能使用的方法来为母亲讨回公道了。 一路小跑到警局对面不远处的公交车站,王璇才停下来在栏杆边坐下,然后拨打通了一个电话。 “喂,你好!我叫王璇,我们以前见过的。” 听见电话那边说的话,王璇咬了咬下唇才继续说:“木女士,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我现在掌握了一些东西,我们做个交易吧!我可以选择将东西直接交给警方,但我思来想去都觉得,还是交给你是最稳妥的。”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很久她才听到一个好字。 她们都不清楚对方手中的底牌,但到现在她们都愿意暂时相信彼此。 这是最佳选择。 --------------------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1:《刑法》第二百八十五条 第87章 黄昏日(11) 木桃权衡之后答应了王璇的要求。 和王璇见面,帮王璇度过她现在的困境。 其实在此之前,她和王璇唯一一次见面,还是在白丽华的牵线搭桥下完成的。 这次再见面,从她踏入咖啡馆时王璇就抬头朝她望过来,直到她走到王璇面前,在她面前坐下。 “木女士,请你帮我!”王璇看见木桃坐下,就直接开口,“我知道你现在是在做自媒体的工作。我想知道有哪几位影响力较大的大V,他们愿意接单投稿的;我不在意他们的出价数额多高,我只要影响力大的。” 听她这样说,木桃瞬间就猜到她想要做什么了,才露出为难的脸色摇摇头:“我并不是有意打击你。像这种刑事案件,你想要利用大众舆论来影响最终判决,很难。关注社会事件的影响力较大的大V,他们也未必敢接你的单子,这很有可能会导致他们运营的账号被限流。” 木桃从学校离职后就一直在不温不火地做着自媒体,她对于这个行业的规则都算清楚的。 王璇的想法太异想天开了! “不,我不是想要用大众舆论来影响判决,我······”王璇语速很快,只是在她正想要说出她的真实目的时,正好卡顿在这里了,嘴角抖了抖才继续说,“总之我不是想要利用舆论来做什么,我想试探一下营销号的弹性。” -- 第144页 因为有求于木桃,王璇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将她的真实目的坦诚相告。 她从来不苟同用魔法来打败魔法这种方法,但只要抓住魔法的bug就有办法将使用魔法的人揪出来。 用这个办法来试网络大V的弹性,是王璇短时间唯一能想出来的办法。 木桃只觉得王璇是魔障了,就算她的办法可行,但这个过程中必然会浪费她的无数精力和财力,而最终很有可能还是没有如愿的结果。 王璇毕竟还年轻,她现在想不到未来的事,木桃却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陷入这个误区。 “木女士,我只是来跟你进行这场交易的。”王璇只能重申她的想法,“我妈当年给我留了一封书信,这封书信一直都是由SLT基金会代为保管,直到我这次回国才从白女士手中拿到了这封信。但是这封信,却没有任何有用的内容。” 木桃知道这个情况,点点头表示听她继续说。 “我妈交代我的话,是那封信的幌子。而那封信,同样也是掩人耳目的幌子。”王璇深吸了一口气,神情也变得有些紧张,“那封信,隐藏了一些东西。” 信件在警方存了档案,就将原件交还给王璇了,毕竟那是王雨留给女儿的嘱托。 王璇将信拿出来,递到木桃面前给她看:“我刚看到这封信时就觉得很奇怪,因为我妈从来不会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话,理应更不会在这封信中写这些。然后sunny给我推荐了一位精通各种密码的大牛,他告诉我这封信其实就是一段电报密码。” 电报密码,以四个数字为一组的组合型无理码。 这封信的起手式和格式就是电报的格式,才会让解码大牛有这样的推理。 以信件中每个字的首字母转化为英文字母的序号,将序号重新排列为四个一组,然后按照对应的译码进行翻译。 翻译出来的答案是一段言简意赅的话。 “存储卡在戒指中,密码805,证人白锦瑟” 这段话的意思表述完整,足以证明这就是这封信真正的答案。 在看到这段翻译后,木桃莫名觉得背后冷汗渗渗。 白锦瑟死得不明不白,也许下一个死去的人,就是她们。 王雨将密码藏得这么隐秘,未必是希望王璇解读出来,而是私心希望遇见一个有缘人。 只是这个有缘人,绝对不应该是她的女儿王璇。 连同王璇所提到的交易,都全部被木桃抛到了九霄云外,如今她只想要她们要怎么样才能保全自己。 这条证据就是一个烫手山芋,谁碰谁死。 “木女士!木女士!”王璇看见木桃完全处于神游状态,喊了她两声,木桃才如梦方醒:“我答应你的条件。我回去就将名单给你,之后的事就和我没有关系了。”而王璇选择将这个信息告诉她,无非就是逼着她只有两条路可走。 王璇不假思索就答应了:“好。” 从咖啡馆出来,木桃仰头望了一眼天,黑云压城风雨欲来。 撑开伞,木桃走进人海茫茫中。 回到家中看见她妹妹木姚回来了,正坐在沙发上认真地用电脑。听到开门的声音,木姚回头见是姐姐才露出一些笑容:“姐,你回来了!” “姚姚,什么时候回来的?”木桃在玄关放下背包,一边问起。 “就刚才回来那点东西。”木姚已经将电脑收起,就要放进背包里,“姐,我报了乡村支教计划,已经通过审核了。等到十二月我就要出发了,跟你说一声。” 木桃愣在了原地,许久才反应过来:“支教?去哪里?” 木姚说是丽端,也就是十五年前木桃曾经支教的地方。 她说不出阻拦的话,更何况现在木姚是报名通过审核后才告诉她,大概也是怕她知道后会阻挠。 “那要经常打电话回来。有什么困难的,也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木桃沉默了一会就闷闷道。 木姚点点头,然后背着电脑包出门了。 木桃径直回到房间,打开电脑,按照王璇的要求筛选名单,然后发给她。 临近晚上时开始下雨,木桃将房间里的东西都摆放整齐,就出门向警局过去。 这是她思来想去一下午的结果,这种情况下最好的选择就是向警方寻求帮助,她不想莫名其妙就做了冤死鬼。 接待她的人是舒满月,木桃一路上都在纠结着,到如今终于释然了。 “警察同志,我最近得到了一个消息。”木桃将王璇告诉她的情况都转述了一遍,舒满月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暗下来了。 王璇刚从警局出来就去找了木桃,唯一的可能就是王璇还是想推波助澜一把,然后将木桃推出来。 白锦瑟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作证的。 之前警方从来没有找到什么储存卡,但是和805这个密码有关的戒指,就只能是沈辰谕留给吴盛谰的那枚戒指。 本以为那枚戒指上的805指向的是谢婉,王璇却说戒指里面藏着储存卡,这是之前谁都没有想到的一点。 舒满月看过那枚戒指,Cassidy臻挚系列805银戒的环体是细小镂空状的,根本不可能藏下一只储存卡。 想要再在人海茫茫中找到一枚戒指,这和找到谢婉遗落的U盘同样不容易。 只有这样简单的一段话,包括王璇都是这段译码的传话人。 -- 第145页 舒满月带着新信息回到刑警办公室,南昭也刚和陆南初连线结束,对于丽端那边的情况了解到一定程度。 “戒指?”南昭斟酌着这个信息的准确度,才想起问起,“现在联系到王璇了吗?” 舒满月为难地摇头:“王璇的手机已经关机了,电话卡定位没有找到人。王璇应该是早已预料到木桃会报警,就提前关机玩失踪了。” 王璇和木桃提供的信息都不多,但储存卡这个消息很重要。 传唤吴盛谰过来警局,再次对那枚戒指进行研究。 这确实是很寻常的Cassidy臻挚系列805银戒,最初吴盛谰戴在手上,南昭就能一眼辨认出来。 吴盛谰轻轻抚着戴在中指的戒指,低着头不说话。 “除了这枚戒指,沈辰谕还有留下什么别的东西吗?”南昭问他。 “没有。只有这枚戒指,没有遗言也没有遗书。”吴盛谰都是摇头。 “那还有没有别的戒指?”南昭追问起,吴盛谰的表情就变得很奇怪,最后还是摇头。 确实和案件有关的805银戒,只有沈辰谕留下的这枚戒指。 他们都是认为805银戒是指向谢婉,暗示沈辰谕自杀有可能和谢婉调查的案子有关系。 如今谢婉从昏迷中苏醒,她也承认她出事前调查的是落日岛的秘密,也许这个储存卡还是和落日岛有关。 王雨得病是因为食用掺入绿萝兰馅料的鲜花饼,她的发病情形和高璇衣几乎是一模一样,包括落日岛上的原居民都深受绿萝兰祸害。 南昭将那枚戒指交给技术室进行扫描式检查,检查出来唯一不同于正常的Cassidy臻挚系列805银戒,是连接的接口处有挪动的痕迹。 这枚戒指疑似被拆卸开,然后重新组装过。 询问过吴盛谰的意见,将银丝的接口撬开,将交缠成一股的四团银丝沿着镂空处分开。 这个过程很顺利,可以证明之前确实是有人将戒指拆开,之后又沿着拆开的路线重新组装在一起。 将全部银丝精巧地拆开后,在雕刻了银纹的背面,一枚五毫米大小的微型卡芯被银丝固定在里面,卡芯还糊着红褐的颜色。 第88章 黄昏日(12) 时遇宁在第二天晚间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人就是陆南初。 他的脖子被固定器固定住,发现这个东西后时遇宁就变得很惊恐:“南哥,我的脖子,是不是断了?”他是觉得浑身上下都是钝钝的痛感,也不清楚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只知道现在脖子动不了了。 “没事的,这是颈部固定器,是为了防止拉扯伤口的。”陆南初在床边坐下说,“有没有觉得哪里特别疼的?” 时遇宁耷拉着脸,倒没有特别疼的,主要是每个部位都很疼。 他本来都以为自己可能死了,没想到竟然还活着。 轻微地摇摇头,时遇宁就觉得脖子又是一阵疼痛,很怀疑他的脖子真的出问题了。 “是我不好,连累了你。”陆南初叹了一口气说。 “没有。”时遇宁连忙摇头,就转移话题问起,“对了,林君文他怎么样了?” 陆南初不动声色的皱眉:“死了。他提前服用了含有剧毒植物的茎叶,手术后在转院途中毒发身亡了。” 其实林君文毒发身死与否,都在警方的可接受范围内。 当时的情况不容乐观,南川镇的医疗又比较落后,转移到北川需要的时间也不短,这期间有任何突发状况都是能有心理预料的。 “南哥,那林君文最后说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时遇宁又问。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陆南初甚至都不敢和他对视,就偏过头低声说。 “你真的,喜欢我吗?”时遇宁怔怔的望着他,陆南初才轻声道:“这只是我的一念想法。若你介意,我以后会尽量少出现在你面前。” 听这话时遇宁就着急了:“可是南哥,你想知道我的想法吗?” 沉默了一会陆南初就点点头,然后时遇宁向他招手:“那你靠近一点好不好?” 陆南初俯身贴在他身边,时遇宁伸手尝试用一个奇怪的姿势拥搂着他:“还好,我的手还没有断掉。”不然他就再也没有机会这样光明正大地抱南哥了。 “小时,上次电梯意外事故的时候,你是故意抱我的吗?”陆南初想起来了,现在时遇宁的这个姿势,和在电梯里那次像八爪鱼一样完全缠在他身上的姿势,简直一模一样。 “不,我是真的害怕。但跟你在一起,我就不害怕了。”时遇宁说得很诚恳,但又透露出几分委屈的语调。 “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陆南初的语气也不禁变得柔和,“你好好在医院养伤。等你能下床了,我们一起回云应。” 时遇宁听着,都是认真的点头。 从医院出来,陆南初觉得他闷在心里的不明气体都烟消云散了。 南昭是在证物全部调取出来后,才打电话跟陆南初说这事。 所以刚走到医院门口,陆南初就接到了南昭打来的电话。 云应警方获得了一份重要证据,是一个储存了大量视频的储存卡。 这些证据主要是拍摄了封海和封家在落日岛上的交易、封海和陈瑾越在临宁的会面,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份明显是偷拍的视频,视频内容就是落日岛VIP疗养院顶层实验室的情况。 -- 第146页 在视频中出现了很多人的身影,有封远、封靖嘉叔侄,有封海,还有一些之前未曾被涉案逮捕的陌生面孔;他们穿着整洁统一的实验服,明显都是秘密实验室里的研究人员,他们都在左边胸口处别着胸牌,放大能看清上面的字样。 这份视频,一定是由一个能出入秘密实验室的人在暗中拍摄的。没有人知道这个拍摄者是谁,也却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传到了沈辰谕手中,然后全部都整理放在这个储存卡里。 而谢婉则承认了,储存卡里面在落日岛上的部分照片和视频,确实是当年她拍摄的内容。 兜兜转转,现在这一切都变成了一份整合的证据。 吴盛谰以为那只是一枚普通的戒指,却没想到戒指里面藏着这个东西。 到现在也就一切都明了了。 之后该抓人的抓人,所有涉案人士都被重新逮捕,审问详查。 合顺疗养院的负责人在证据确凿下只能供认不讳,承认他确实收受钱财将VIP疗养院顶层改造,提供给对方作为实验场所。 但他坚称并不知晓对方进行什么实验,他这个负责人所承担的法律责任只在于没有尽到监管责任。并且他还指控认为落日岛的开发商就是犯罪分子的头目,而他只是正好撞上这一摊事的倒霉鬼。 落日岛最初的开发商,就是封海的海贸公司牵线促成的。 开发商同样也表示他们是被坑骗了,在落日岛这个项目他们损失了二十亿;当年投进去做旅游景点开发的钱,也全部打水漂了。 落日岛项目失败后,他们公司流水资金运转不足,直接从一流的投资公司掉到濒临破产的境地。 看过他们当年的计划书,整个运营线都是很完整,落日岛项目的野心也很大。在计划书中说要以落日岛作为产业中心,打造一个能和DISNEY相媲美的景点乐园。 这个项目可谓是做得轰轰烈烈,然后也倒闭得轰轰烈烈。 在落日岛死去的第二年,投资公司最终破产,老板负债跳楼自杀。 如今想起来,当年的落日岛开发计划,很有可能就是一场全套;将落日岛搞死了,也将投资公司套死了。 大概这个案件,开端还是在十五年前的故事。 十五年前,一篇名为《海宴》的中篇小说在《桃花志》发布。 因为很凑巧的天时地利人和,这篇以希腊神话为背景的故事突然爆火,成为了风靡一时的青春流行小说。 于是以《桃花志》为据点,无数类《海宴》的小说故事应运而生。 后来《桃花志》经历了停刊、收购等一系列事件,最后被另一个公司将包括《海宴》在内的一部分小说版权购买下来。 又经过两年的兜兜转转,临宁大剧院拿走了《海宴》的舞台剧版权,在2012年舞台剧《海宴·长生宴》在临宁大剧院上映,也阴差阳错捧红了两个舞台剧演员。 而某犯罪团伙专门研究各种违禁的实验,在一次失败的基因编辑实验中,无意中利用罂|粟、蔷薇等多种植物的基因再编辑,最后培育出来一个四不像、绿得邪门的奇怪品种。 他们却无意中发现,这个邪门品种很像《海宴》中的神花绿影神花,然后将计就计利用了投资开发公司,将绿萝兰种子伪装成新品种流入开发场,将落日岛变成了绿萝兰的天堂。 看见生长出来迎风招摇的绿萝兰,开发商很满意。当时根本没有想到正是这些绿得邪门的植物,将落日岛开发项目彻底毁掉。 一个由绿萝兰花引起的惨案,由此而起。 这个犯罪团伙主要经营的就是三个业务。通过研究一种能使人上瘾的药物,添加进入食物中以牟取巨利;但是这个研究失败了,到现在都没有成功,反而是阴差阳错搞出来了绿萝兰这种能致幻成瘾的邪门植物,因为效果太大而无法落实。 第二是以云嘉集团作为媒介,在网络上运营着一个庞大的水军团队和营销号组织。 所有怀疑到他们的人,或者是察觉到真相的人,都用水军进行定向舆论控制他们的想法,杀人诛心。 最后就是拥有一个庞大的黑客团伙,这伙人是真正为他们的犯罪行为进行善后的人。 一个厉害的黑客是破坏力是很强大的,而只有比他们更厉害的黑客,才有可能对他们进行遏制。 比如sunny,和H.L. 根据几方的供词,最后案情明朗,存入档案。 侦察结案后,犯罪事实认定,按照流程检|察院向法院提起公诉,对被告人追究法律责任。因为涉案事件及涉案人众多,且社会影响极其恶劣;法院对社会公开审理,并会第一时间将案件进展及结果向社会公布。 陆南初在九月末回到云应,证物、供词和证据链都已经送审法院了,从连环谋杀案不断发酵到现在,两个半月的时间才总算结案。 其实这个案子的所有犯罪行为和犯罪动机都完整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关于已故之人的行为动机,但到现在都已经无可考查了。 法院公开审理的时候已经入冬,时遇宁去法院旁听审理判决,遇见了罗育淮和木桃,白丽华也请假从洛兴赶回来了。 倒是王璇全程都是被人坑了五百万的表情,正式开始审理后才面无表情地坐在座位上,面无表情地听着最后的审判。 等法院审判结束后,王璇应该就要出|国回校,去继续完成她暂时中断的学业。 -- 第147页 陶姿然也是在审判结束后,就购买了离开云应的机票。 失去在琴行的工作,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离开云应,去外面走走。 临行前陶姿然卖了两束白玫瑰去到公墓,余小桦和余小于都被埋葬在这里,也许她们姐妹还能在另一个世界再见。 “小桦,一切都结束了;杀害你的人,最终还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都得到了应有的结局。”陶姿然将白玫瑰摆开在她们的墓碑前,“小于,谢谢你,对不起。” 在她之前,应该还有人来看望过余家姐妹,墓碑前盛放着无数鲜花。 一束鲜花上别着卡片,所写是“给芃芃的信”,落款是陆元元。 还有一束花,是余小乐留下的。 如余小于所愿,盼望小乐能带着他的两个姐姐的愿望,去看远方。 甘晴朗因非法获取计算机信息系统数据罪,最终被法院判处两年有期徒刑。 木桃回了一趟丽端看望甘晴明和叶小天,说等到晴朗出狱后,她会再和晴朗回来探望。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要看向远方。 第89章 黄昏日(13) 时遇宁也是打算在年后就离开云应,重新投入临宁的工作市场,找一份适合的工作。 陆南初工作忙,也经常会回来看望时遇宁,说想要趁他离开云应之前,多相处一段时间。 “我以为你还会挽留我呢!”时遇宁托着腮看着他说。 “那如果不忙碌的时候,经常回来看看。或者我放假的时候,去临宁看你?”陆南初只能找到这样的解决方案,“什么时候天下无贼就好了!平时有空我会视频电话找你的。” 时遇宁叹气,他从来就不觉得陆南初这个大忙人会有空闲的时候。 不过他去临宁也是年后的事了,今年还得留在云应过年。 年关将至时,罗育淮送给时遇宁两张大剧院门票,12月28日下午三点的场次,是云应大剧院重新排演的《海宴》新编第五幕的舞台剧,由海影文化主导编排。 时遇宁将其中一张票送给了陆南初。 12月28日早上,陆南初和时遇宁一起去公墓看望父母,梁盛馨、时安在“12·28”绑架案救援途中牺牲后,安葬墓地都是在南城区的南山公墓,后来陆俞平也被移葬到南山公墓和梁盛馨葬在一起。 云应的气候是四季无雪,但南山公墓里面种了很多白冷杉,秋末冬初落叶后满地都是白色叶子,遥遥望来就像积了一层薄薄的白雪。 在墓前摆放了鲜花,有跟父母说了一会话,离开时陆南初和时遇宁说起:“刚才我将我们的心意都告诉我爸妈呢。你呢?” “什么呀?”时遇宁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我跟我爸说,明年我再来看他。” 陆南初拉住他的手腕:“还有呢?” 时遇宁才轻笑着点头:“那也是说了的。” 这次来拜祭父母,和去年终究是有些不一样的。 从公墓出来,时间也都差不多了。 依然还是上次过去柳园的路程,但到如今却一定不会再发生上次的事情了。 杀害白锦瑟的凶手已经死了,幕后指使也已经落入法网,这个案子都结束了。 而他们也不会再被困在电梯里面。 到达大剧院外刚好是下午两点半,柳园的桃花刚打了个花苞,早开的桃树吐着嫩绿的叶子,等待春天来临时就会一夜之间满树桃花都开了。 穿过桃林中的小道,进到大剧院的一楼大堂。 因为最近没有什么知名舞台剧表演,这种时候的大剧院都是比较冷清的。 门票上面写着是三楼的B厅演出,进到演出厅里,陆南初和时遇宁按照门票上面的位置找到对应的座位。 不算是很大的表演厅,很像是私人演出场次。 两人相邻坐下,等待表演开始时只是低声又一茬没一茬地聊着天。 “你去临宁准备找怎么样的工作?”陆南初问起,时遇宁想了想就道:“我还是喜欢编剧的工作。罗导问我有没有意愿进海影文化做剧组编剧,说我天马行空的脑洞和海影文化的编剧组的风格很像。而且,以前我们海屿工作室的很多编剧同事,现在都是在海影文化工作。” 陆南初认真听他说着,才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时遇宁苦笑着摇头:“我想换个工作环境。我看见罗导就会想起程老师和宣师姐,想起以前的事,这样好像不太好。” 事实证明就是不能在背后说别人的名字,在时遇宁提起罗育淮时,罗育淮就从表演厅的前门进来,径直走到第四排的位置坐下。 时遇宁立刻闭了嘴。 表演厅并不算空旷,但很安静,人还很少。 无论他们说什么,就算是咬耳朵窃窃私语,都要担心会不会被别人听到。 等到表演即将开始的时候,才陆续看见三五个人进来,在黑暗中也看不见人脸。 这场舞台剧表演,观众是真的不多。 大概都是罗育淮出钱包了大半场,才会让大剧院允许他们在这里演出。 从始至终,《海宴》这个故事都只有四幕故事,最后这多出来的第五幕是新编的。 而所表演出来的故事,却和《海宴》原先的故事显得很格格不入。 坐在海边岩石上的祭司吹着海螺,从大海的尽头看见一只海鸥叼着一封信而来。 -- 第148页 旁白的声音响起,念的是那封信的内容—— “我亲爱的女神安菲特里忒,这又是想念你的新一天。 希望在我们相见之日,你还能记得我。 我对你千千万万的思念,只能化作书信,让海鸥帮我从大海深处带给你。” 祭司看完信,就将信扬手飘向大海。 拿起海螺吹着,许久终于看见海神踏着浪而来。 “亲爱的安菲,我终于又能来见你了!” 祭司听到声音回头,看见海神的那一刻,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两人在海水中紧紧拥抱着,相爱的人终于冲破了一切阻拦,能再无顾忌地拥抱着彼此。 灯光和音乐随着他们的拥抱而沉入黑暗的静寂。 时遇宁能看懂这个故事,这个由罗育淮所编写的,完全不一样的故事。 祭司和海神还会有再相见之日,那就是死亡之日。 祭司和海神,可能是徐柏和叶小天,同样也可能是罗育淮和程绮嫣。 等到舞台上的灯光和音乐再次启动时,祭司和海神在风中亲吻着,或者是迎着风飞翔,一起吹着欣悦的海螺。 到第三次灯乐在起时,是祭司和海神并肩坐在海边的岩石上的情景。 他们背对着观众,只能看见他们的背景,他们似是一起望着大海的远方。 “总有一天,我们的生命也会走向尽头,我们的灵魂也会归于大海的深处。” “是的!亲爱的安菲,即使到了死亡的那一刻,我们也会永远在一起的。” “如果有一天我的生命早早走到了尽头,请你不要将我的死讯告诉我的父亲和姐妹们,我不希望我的亲人和朋友因为我的死去而难过。” “我有一个最可爱善良的妹妹,她就像桃花一样美丽。若她知晓我死去,她的哭泣将会惊动所有神明,她的泪水会填满了爱琴海域。但我希望她能永远快乐。” “就让她以为,我只是去了遥远的远方。” “好的,亲爱的,我会答应你所有的愿望。” 灯光再次陷入了黑暗。 一切的故事,都在这一刻划上了句号。 木桃安静的望着舞台,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泪光已经模糊了眼前的世界。 陆南初在黑暗中紧紧牵着时遇宁的手,等待着最后的谢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