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同人]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1页 [BG同人] 《(笑傲同人)人生若只如初见》作者:讨厌夏天【完结+番外】 文案 繁华落尽,一身憔悴在风里,回头是无情亦无语。 剧情部分背景和人物姓名源自小说,但是,一贯剧情走向莫名其妙,人设更是乱七八糟。 本文前半段武侠风格,后半段估计风格会诡异点。 别指望美丽的江湖,潇洒的英雄,江湖从来没有这种东西存在。 内容标签:武侠 恩怨情仇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 ☆、迁怒 作者有话要说:  看着这个08年的文稿,忽然发现不会写文了,提起笔就是岳大师姐简单粗暴的文字。 真是郁闷啊。 这文就凑合着看吧。走的是金庸风格。 等存稿发完,后面的估计要文风大变,变回干脆粗暴地文风。 原来不单单有故事发展被剧情人物控制,还有文字风格被剧情人物控制啊。 华山。 幽静的小树林中,一个青年舞动着手中的剑,汗水顺着脸颊滴入泥土中,那青年却仿如不觉,依旧一遍又一遍的练习着。 “错了!错了!这一剑偏了三寸!”突然从青年身后传出少女的声音。 那青年手一停,回身看去,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正站在身后,睁大着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 那青年冷哼一声,不去管那少女,转过身,继续练剑。 那少女见那青年不理他,也不生气,跑到那青年的身侧,笑靥如花:“哥,你的剑法还是这么烂!” 那青年看也不看,走开几步,只管在一边练习。 “又偏了!” “高了!高了!” “哇,哥,你这招真的是有凤来仪?差了好多哎!” “哥,你好笨哦!” 那少女蹲在地上,看着那青年错漏百出的剑法,兴奋的大呼小叫,一只手更是在空中指指点点。 尼玛!这是纯心来捣蛋是吧? 那青年大怒,摔剑,信不信打死你丫的。 那少女犹自在开心的笑,等那青年走到了身前,才发觉他诡异的笑容,捏得咯咯响的拳头,顿时脸色大变,尖叫一声,起身想跑。可这时又哪来得及? 只跨出一步,就被那青年揪住了背心。 “你刚才说谁的剑法烂啊?”一张狞笑的脸,凑到了那少女的面前。 “我是说我自己的剑法好烂,我哥的剑法最好了!”那少女急忙站正身体,睁大无辜的眼睛,毫不犹豫的的说道。 那青年满意的点点头,又问:“那刚才你说谁好笨啊?” 见到蒙混加马屁有效,那少女急忙高高挥舞着手道:“我是说我好笨啊,哥你是全华山最聪明的人!” 那青年全身舒坦,得意的呼出一口气,抓着那少女的手松了几分。那少女暗暗一吐舌,心想哥真是好骗,正要再胡乱吹捧几句,背后猛然又是一紧。 “你当我是傻瓜啊!”那青年面色一变,狞笑道,痛扁。 “啊呀~”那少女手舞足蹈的挣扎,怎么也逃不出魔掌。 等到那青年心满意足的停手,那少女的双鬟髻早已乱成一团,乱蓬蓬的垂下,遮住了半边的脸颊。 那少女扁嘴低头,愤怒的叫道:“打得我好疼,我回去告诉妈,你打我!” 那青年顿时变了脸色,急忙上前赔笑:“小妹啊,师娘很忙的,就别去打搅她老人家了,我让你打还,好不好?乖!” 原来,这青年是华山派的三弟子石介,那少女正是华山掌门岳不群的独女岳灵珊。 石介是个孤儿,自小被岳不群和宁中则夫妇收养,带入华山派,教以武功。每当想起自己的身世,石介总是唏嘘一番。要不是有岳不群的恩德,自己只怕早已饿死在街头了。他自小在岳不群夫妇的抚养下长大,心中早已将岳不群夫妇当做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对于他们的独女岳灵珊,一直看作是自己的亲妹妹,宠爱非常,由得她无赖撒娇。 岳灵珊对石介也很是亲密,同样是被岳不群自幼收养的令狐冲,她只唤作大师兄,而这每日与她胡闹的石介,却一直唤作哥。 石介对令狐冲,有着三分羡慕。令狐冲机智灵活的性子,总是能哄得宁中则开心,每次闯了祸,只要宁中则出面,令狐冲受到的责罚,就会减轻减半。而石介就不行,只要有错,不论大小对错,岳不群还未开口,宁中则已是严惩不贷。 想也奇怪,宁中则心性温柔贤淑,对人宽厚体贴,弟子犯了错,总是宽恕则个,这华山派男女几十个弟子之中,有被宁中则打骂过的,除了石介,几乎就没有旁人。 此刻听了岳灵珊要向宁中则告状,石介立刻就怕了,这要被宁中则知道,又要挨多少板子?虽然明知这岳灵珊是在故意和自己说笑,绝对不会真的去找宁中则告状,可偏偏自己就怕这一招,只得低头认输,顺着岳灵珊,百般讨饶。 岳灵珊海扁一顿石介,开始谈条件。 “什么,还有条件?”地上扮死狗的石介大惊。 “废话!”岳灵珊鄙视,自古打输的谁不是要签署丧权辱国的条约。 “要我不告诉妈,除非……”岳灵珊圆溜溜的眼睛斜眼看向石介,说了一半,却故意停住。 -- 第2页 “除非什么?就算杀人放火,只要我的宝贝小妹开心,我都答应!”到了这时候,石介还有什么说不出的? “我要你背我回家。”岳灵珊眼睛笑成了一弯新月。 石介有些犹豫,他为了不被师兄弟看见自己这不入流的剑法而面上无光,每次都是挑着离华山派的宅屋远远的地方,要是从这里背个人回去,那是真有点远! 岳灵珊见石介犹豫,立刻捂脸大哭:“我去告诉妈,你打我!”哭声嘹亮,泪水却一滴也无,指缝中露出的大大眼睛,满是笑意。 眼见宝贝小妹耍无赖,石介无奈,只得答应:“好,好,我背你。你先把头发整理一下,被师娘看见,可不得了。” 岳灵珊背过半个身子,无赖道:“不要,你先背我。” 石介只得弯下腰,道:“还不上来?” 岳灵珊得意的大叫:“等我一下!”随手胡乱的挽了挽头发,迫不及待的跳上石介的背,挽住石介的脖子,挥舞着手臂大呼小叫。“马儿快跑!马儿快跑!” 石介提起一口真气,运起轻功,人嗖的就窜了出去。他剑法不行,这内力和轻功,却练得极为扎实,此时卖力奔跑,气息运转,双足发力,越奔越快,毫不停歇,翻山越岭,如履平地。 岳灵珊在他背上,感觉着华山之巅穿来的劲风,看着迎面的山石飞速从眼前掠过,而自己身在半空,无从着力,彷如随时会跌落山崖,这其中的刺激惊险,与自个使用轻功,完全不同,只觉得兴奋开心,一路大声欢叫,笑声不断。 待二人到了华山派前,早有弟子听得岳灵珊的欢呼声,出来查看,见了如此这般,嬉笑着指指点点。更有几个年幼的女弟子,拍手欢叫。岳灵珊更是得意,拍着石介的头顶,大声指挥道:“快点,再快点,跳过他们的头顶!”唯恐其他人不知道。 石介跑了这许久,早已乏力,恨不得立刻就坐在地上,听得小妹这般开心,只得勉力提气,急奔几步,用力跃起。 华山弟子的尖叫拍手吆喝大笑中,石介背着岳灵珊足足跳起了近丈余高,从众人的头顶一跃而过。 岳灵珊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犹自不忘向下挥手示意。 石介却是暗暗叫苦,这次用力过猛,丹田内的气息一股而衰,内力耗尽,再也控制不住落地的姿势了,叫道:“小妹,快跳!”双手用力向上一托,二人自幼玩得多了,这种情势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岳灵珊借着这股力道,纵身而起,翻了个跟斗,眨眨圆溜溜的大眼,双手顺势摆出一个拳招,轻轻巧巧的落在地上,发丝轻扬,衣衫舞风,不动如山,端得是飘飘如仙。 众华山弟子齐声喝彩,几个女弟子更是围上来叽叽喳喳,羡慕不已。岳灵珊兴奋得两眼放光,在人群中大吹大擂,浑然不知道东南西北。 可怜石介重重摔在地上,腰酸腿疼,伤痕累累,容颜憔悴…… “三师弟的轻功,又长进不少啊。”说话之人二十余岁,英气勃勃,笑吟吟的看着石介,正是华山派大师兄令狐冲。 “哪里,哪里。”石介这才从地上仰起身,就有几个师兄弟伸手过来,将他搀起。 “三师兄,我也要飞得高高的。”华山派内最年幼的弟子舒奇,才不过十岁,尚未正式入门,见了岳灵珊的风光,羡慕的不得了,可怜巴巴的看着石介。 石介尚未答话。 岳灵珊大叫:“大师兄!”欢快的跑近。令狐冲笑着应声。 “大师兄,看见我刚才的姿势了吧?厉害吧?”岳灵珊一脸的炫耀。 令狐冲赞道:“小师妹真像是天仙下凡般。” 岳灵珊脸色微红,满是欢喜。 “师姐好厉害!我也要飞得高高的!”舒奇扯着岳灵珊的衣袖祈求道。 其他几个年幼的男女弟子,也是一起过来向岳灵珊祈求。 华山派门下弟子中,几个入门弟子大多严谨,也就岳灵珊整日顽皮胡闹,俨然是年幼弟子的头领,每日由岳灵珊带领着,抓鸟捉兽,翻墙越瓦,指南打北,闹腾不休。现今见了好玩的玩意,个个过来狂拍马屁,起哄胡缠。 岳灵珊大是得意,拍拍舒奇的脑袋,小鼻子向天:“那是,改明儿,我叫哥背你飞得更高!”心中又有些后悔,若是其他人也飞得比自己高,岂不是比自己更威风,打定主意,让石介跳得低一点,嗯,嗯,一定不能比自己高。 “咳,咳。”传来几声轻咳声。 华山众弟子急忙收了声响,规规矩矩的站成两排,肃立恭身道:“师傅。” 岳不群向来严肃严谨,执掌门法颇严,华山派中人人敬畏。就连方才最闹嚣的岳灵珊,在父亲面前,也是老老实实,等闲不敢胡闹。 岳不群和宁中则正在屋内嘱咐二弟子劳德诺去青城山的注意事项,听得外面动静,不明所以,出来一看,远远的,正好看见石介背负岳灵珊跃起,岳灵珊由空舞落。此时走近,见了众弟子犹自喋喋不休,岳不群心中微怒,这华山派,成了什么样了?弟子们整日就知道嬉戏,有几多时间练剑?难道华山要靠这些不成器的弟子名扬江湖? “功课都做完了?整日就知道胡闹!”岳不群呵斥道,“冲儿,你身为大师兄,就是如此教导师弟师妹的?” 见到岳不群发怒,令狐冲不敢解释,急忙跪下挨骂:“是,是弟子管教不严。” -- 第3页 岳不群怒气不歇,当年华山派好生兴旺,高手如云,武林中谁不敬仰?而今落得只有自己夫妇二人撑门面,小小的青城派都对自己指三划四,偏这些弟子还不懂上进。 转念间,看见石介身上一片片的尘土,想起他刚才居然躺在地上良久才起,几如市井痞赖。怒气更甚,喝道:“石介!” 石介暗暗叫苦,方才实在太累,就在地上多躺了会调匀呼吸,起身后未及拍打灰尘,岳不群尚礼仪,看来自己是有苦头吃了。急忙踏出一步,躬身应道:“弟子在。” “珊儿!” “是,爹。”岳灵珊见了父亲暴怒,不敢造次,怯怯的低头应道,一双眼睛却不住的可怜兮兮瞟向宁中则,意思明显,只盼母亲说几句好话,免了责罚。 “看你二人,有闲情玩闹,功课必定是做好了。我倒要瞧瞧你们的功夫。你二人拿剑比来!”岳不群厉声道。 比剑? 华山派众弟子暗暗叫苦。岳不群每借责罚弟子比试,指出其中的不足,而后严令所有弟子加倍功课。至于那原犯弟子,更是要被罚十倍的功课。华山众弟子,谁人不怕?石介和岳灵珊更是面如土色。 看来掌门是真的怒了! “还不动手?”岳不群催道。宁中则微微叹息,只有她明白,其实岳不群的怒气,并不是冲着石介和岳灵珊,但这事不能说明,由着岳不群发泄一些怒气,弟子们勤练一番,也是好事。而且,她对此事另有看法,严惩首恶,也是她所愿,因此也不阻止。 岳灵珊怒视石介,罪魁祸首,咬死你。 石介更怒,明明是你闹出来的好不好。 两人动手不过几招,岳不群眉头更紧,喝道:“停手!” 石介和岳灵珊收剑出掌相对,借力各自退开几步。 “石介,为何你的剑法还是如此生疏?平日里可是都在偷懒!”岳不群语气不善,隐含怒意。这招剑法威力极大,传了石介已愈半年,原以为纵使他资质平平,体会不到其中奥妙,但好歹也该纯熟了,不料今日一见,生疏至此。 “师傅,弟子每日都做足了功课,一日不敢偷懒。”石介战战兢兢的据实答道。他也知道自己资质不好,确实每日勤练,超过同门师兄弟十倍百倍,可剑法却总是不能婉转如意。 “做足了功课?倒好似是为师冤枉了你。”岳不群听见石介辩解,怒气更甚,“冲儿,你来使苍松迎客。” 令狐冲躬身施礼,这才拔剑出招。这招苍松迎客,他当年练习了足足月余,这才熟练,已经是他行走江湖的绝招之一,凭此招,他也打败了不少江湖好手。此刻在师傅面前演练,更是用心。只见剑光闪闪,嗤嗤声响,几个师兄弟尚未看的清楚,令狐冲已经收剑而立。 岳不群微微颔首,脸色稍缓。 华山弟子中更是有人低声叫好。华山派大弟子果然不同凡响。这招使得精妙异常。 岳灵珊见了令狐冲的剑法,非常不满,耍帅是吧?想坑死我哥?我记住了! 果然,岳不群看向石介,道:“你也使一招苍松迎客。” 石介早知不能幸免,也不敢求能避免责罚,只求这招苍松迎客能使得中规中矩些,师傅见了少罚几分。当下深吸口气,鼓荡全身内力,全力出剑。 只听“嗤”得一声大响,剑光如闪电一掠而过,石介已经刺出一剑! 华山弟子中,竟然没人能看清这剑的出手!就连令狐冲也没有看清!华山各弟子入门时间有长有短,习练剑法进度不一,甚少有互相讨教的机会,石介日常练剑又特意的避开众人,派中弟子除了入门较早的几人,大多没有见过石介的剑法,此时心中尽皆闪过一个念头。 “原来三师兄的剑法,高明至此!” 念头尚未转完,耳边已经传来了岳不群的喝骂:“蠢才!这么多年,你就是不肯改过来!” 众华山弟子收回心神再看,不由个个面色古怪。 原来除了那第一剑,随后的剑招,不但没了那迅疾如电的速度,就连剑法的基本变化,石介也使得似是而非,快慢高低,尽数出错,几乎没有一个变化使得正确。竟然连方才与岳灵珊比剑时使得还不如。 石介仓皇的使完剑招,自知弄巧成拙,一脸的惶恐,低着头不敢坑声。 偌大一个华山山顶,二十余人,居然悄无声息。 过了良久,岳不群才叹了口气,缓缓道:“石介,你的性子顽固执拗,这许多年都没有改过来,我也不为此责罚你,只盼你日后能慢慢改正。你身为三弟子,为人兄长,今日与珊儿肆意胡闹,有失师兄的管教,偏偏剑法稀松至此,两错并罚,罚你练剑十个时辰。” 十个时辰! 那还不练到明天!众弟子个个咋舌,这罚得好是厉害。 “珊儿,你整日就知道胡闹,罚你练剑两个时辰。” “是,爹。”岳灵珊轻舒一口气,苦着脸偷看石介。 石介正为岳灵珊的轻判开心,他把岳灵珊当亲妹妹,只盼她日子过得开心,自己受罚虽重,却不想岳灵珊也受此重罚,听了岳灵珊的责罚不及自己一半,开心不已,浑不觉得有什么不公。 “其余弟子,今日功课,加罚半个时辰。冲儿,你可监督好了。”岳不群一项项责罚落下来,众人还是松了口气,总算自己这些从犯没有被如何的重罚,侥幸啊侥幸。 -- 第4页 ☆、往事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说了,石介不是穿越者,是土著。 进入华山派时间在原著三弟子之前,所有原著三弟子以后排名后移一位。 “都散了吧。”岳不群挥手道,转身回屋。 劳德诺兀自在屋中老老实实的等着。 岳不群回头与宁中则苦笑道:“刚才动怒,却把正事忘记了。”到屋内椅中坐下,道:“德诺,此去青城,小心在意,态度不妨恭敬些,对余掌门的训斥,多担待些,只盼以华山派的退让,挽回与青城派的情分。两派较好几十年,不能为些小事断送了。我会修书一封,与余掌门解释明白,你明日来取了,就去青城山吧。” 劳德诺应了,退出屋去。 岳不群重重的叹息一声,沉思不语。宁中则明白丈夫心中的郁结,一时也找不到言词安慰疏导,不愿胡乱说话,更添烦恼,便独自出了屋,轻轻的带上了门,径自去找岳灵珊。 岳灵珊正缠在石介的身边,问东问西。 “哥,你怎么老是改不过来啊?都说了不能这样使剑了。” “哥,你真的要练十个时辰啊?那不累死才怪呢。” “哥,我让妈去说说,少练几个时辰好不好?” 石介被烦得受不了,使出绝招,一指岳灵珊背后,惊呼道:“师傅来了!” 岳灵珊一惊,缩着脑袋回头看,哪里有人?再转回身,石介已经施展轻功溜之大吉,远远的只见背影。岳灵珊大怒,用力跺脚,气呼呼道:“坏哥哥,臭哥哥,我让妈多罚你几个时辰。” “石介欺负你了?那我再罚他十个时辰!”宁中则悄没声的过来,正好听见岳灵珊的气话,插嘴问道。 “没有,我和哥逗着玩呢。”岳灵珊见母亲真的来了,而且大有意思惩罚石介,急忙澄清。 “哥?”宁中则不悦道。 “是三师兄。”岳灵珊吐吐舌头。 宁中则一直不喜欢岳灵珊喊石介为哥,未行收养之礼,未录入宗族族谱,未行结拜之仪,何来兄妹之说?师兄妹就是师兄妹,哪怕从小长大,这礼仪还是要有的。她最看不惯石介的,就是这点。明明不是兄妹,却亲如兄妹,不分礼仪,拉拉扯扯,打打闹闹,成何体统?需知男女有别,纵使是亲兄妹,有些举动,也是需要回避的。 “妈和你说过多少次了?石介是你三师兄,不是哥。你们在一起的时候,要有规矩。”宁中则拉着岳灵珊,温和的解散她方才胡乱结的发髻,仔细的重新整理。 “我知道啊,石介是三师兄,不是我哥,刚叫错了嘛。”岳灵珊屡次被宁中则为了这称谓教训,已经成了老油条,随口应付耍赖。至于是否会改口,岳灵珊从未往心里去过。全华山,除了爹爹妈妈,就哥对自己最好,从小又一起长大,喊声哥哥有什么了不起。 宁中则知道这宝贝女儿不以为然,又道:“女孩子家,要有矜持,要懂得礼仪之防,你看你,整天和石介厮混胡闹也就罢了,怎么能让石介背你呢?男女授受不亲,你一个未出嫁的闺女,背在一个男人的背上,人家会怎么说你怎么看你呢?成何体统!” “嗯,我知道了,妈,我一定听你的话。”岳灵珊搂住宁中则的脖子,凑过脸,与母亲的脸紧紧贴着。母亲的话都是对的,她不想惹母亲生气。 宁中则伸出手,轻轻地环抱着女儿。尽管女儿依旧有着一张婴儿肥的脸蛋,可她毕竟长大了,自己要操更多的心,虽然女儿还不明白自己的深深用意,但这乖乖的女儿,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你要多和冲儿在一起,他也和你从小一起长大,一样关心你,和石介比,冲儿谦和守礼多了。”宁中则嘱咐道,她是真觉得令狐冲不错,懂礼守节,灵活机变,讨她欢心,她一直想把令狐冲收做义子。 远远的,令狐冲带着师弟妹们,规规矩矩的练习着。不时有人姿势不正,令狐冲一个一个耐心指点着。空闲时,令狐冲同样以身作则,勤练不懈。 宁中则心中欢喜,令狐冲就像是她的亲子般,见到他长进,忍不住的欣慰。她好几次都想提出,将令狐冲过继到膝下,却强忍住了。 只是不知道女儿到底会怎么想。 宁中则存着一份私心。若是女儿喜欢,就把令狐冲做女婿,怎么也不会欺负女儿。若是女儿遇到了其他意中人,就把令狐冲做义子。 从小抚养长大的好孩子,没理由丢给别人。 至于石介嘛,宁中则有些纠结。虽然不喜欢他,可好歹也是自己养大的。这么多年的感情,也不是假的。让石介继承华山道统?且不说石介稀松的武功,就算武功不错,这掌门的位子,她也想留给令狐冲。 该怎么处理呢? 宁中则目光缓缓地扫过远处的弟子们,却没有看到石介,微微疑惑,石介这孩子,固执倔强的很,绝对不会偷懒,更不会逃避处罚。 倒是冲儿,从小就有鬼主意,时而会耍赖逃避处罚。 这可爱的孩子。 宁中则嘴角含笑,拍拍岳灵珊的肩背,柔声道:“你爹爹罚你练剑呢,还不快点。”岳灵珊耍赖不依,“不嘛,我要在妈的怀里多抱一会。” 宁中则无奈,这宝贝女儿,就是从小不用心。重重的拍了岳灵珊一下,喝道:“别偷懒,快点!” -- 第5页 岳灵珊撅着嘴,气哼哼的从宁中则的怀里抽出身,取剑练习。 宁中则不由好笑,都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子,别家的闺女,早出嫁了。 监督着岳灵珊练了会,宁中则才想起石介,问道:“珊儿,石介呢?” “他呀?”岳灵珊停住手,装模作样的擦擦额头若有若无的汗水,不满的道,“一定在山腰的树林呢。” “石介为何不和你们一起练?”宁中则莫名其妙,这里空地多的是,为何要远远的去山腰? “咯咯,哥…三师兄是觉得自己剑法差,被师弟们看见了耻笑,所以一定要躲在山腰,大师兄说了几次了,他都不听,说一定要等剑法练好了才回来。”岳灵珊大笑道。 宁中则也不禁失笑,这么好面子,可怎么剑法还是这么差呢? “咦,今天三师兄出丑了,会不会有人嘲笑他?”岳灵珊歪着脑袋,眨着圆圆的大眼睛,问道。不等宁中则回答,又挥舞着小拳头,叫道:“要是有人敢欺负我哥,我就和大师兄揍得他满地找牙!” 宁中则微笑,这女儿啊,真是顽皮胡闹得很。 残阳西落,红霞满天。 华山弟子们聚在一起晚膳。 四弟子梁发左右寻了遍,叹息道:“唉,三师兄果然没来。”劳德诺道:“依照三师弟的性子,不做完十个时辰的功课,那是怎么也不会来吃饭的。” 华山门规虽严,其实却没有规定必须受完处罚,才能吃饭。以往弟子犯规,处罚的较轻,在用膳前后,也能做完,所以通常都是忍一忍,等到做完了功课,这才吃饭,前后也差不了多少时间。 可这次这十个时辰的处罚,又怎么能等到处罚完了才吃饭呢?岂不是要整整一天没饭吃? 五弟子施戴子忍不住插话道:“想不到三师兄剑法这么差,怪不得师傅生这么大的气。” 岳灵珊正在想该送什么菜去给石介吃,听了这话,顿时觉得果然有人要欺负石介了,大怒,也不管华山门规森严了,叫道:“你说什么?想欺负我哥,看我不揍你!”生怕自己实力不济,又转头大喊:“大师兄,五师兄欺负我哥,我们揍他!” 几个年幼的师弟妹和岳灵珊石介关系最好,七嘴八舌的声援。 饭堂中闹成一片。 施戴子尴尬不已,急忙赔笑道:“小师妹,没有的事,我怎么敢欺负三师兄呢?” 令狐冲哭笑不得,急忙劝解道:“别闹,别闹,五师弟没说要欺负三师弟。” 岳灵珊兀自不依不饶,开始卷袖子,你说没欺负就没欺负?打了再说。几个幼年的弟子跟在岳灵珊身后,拿碗执筷,大有一言不合,碗筷齐飞之意。 梁发也劝道:“小师妹,五师弟怎么能欺负三师兄呢?三师兄武功这么好,就连大师兄都打不过三师兄,谁能欺负他?” 此言一出,岳灵珊立刻就笑了,大为满意。令狐冲和劳德诺,却满是苦笑,令狐冲脸色微变,想辩说几句,却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几个年幼的弟子一脸的不信,都道:“四师兄胡说,大师兄这么好的剑法,怎么会打不过三师兄。” 梁发一本正经的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你们入门晚,没眼福看见大师兄和三师兄的比剑。” 七弟子陆大有最佩服令狐冲,不服道:“一定是你瞎说。大师兄的剑法这么高,怎么会打不过三师兄。” 梁发笑道:“各位看官,要知详情如何,且听我慢慢道来。” 就连岳灵珊这知情之人,都被梁发这一闹,引起了兴趣,睁大眼睛,趴在饭桌上,等待下文。 其余众弟子,更是早已挤了过来,饭也不吃了,全等着听梁发说书。 梁发拿起筷子,装模作样的敲了下碗沿,道:“话说五年前,我刚入门不久,正好遇到师傅令大师兄和三师兄比试。” 有弟子插嘴道:“咦,当时师傅常令弟子斗剑比试吗?为何现在只有处罚时候才有?” 梁发瞪了那弟子一眼,道:“听我说完你就知道了,你再打岔我就不说了。” 其余弟子急忙道:“四师兄,说嘛说嘛,我们都想听呢。” 梁发清清嗓子,接着道:“当时大师兄使了招有凤来仪,刚探出剑,还未来得及变化则个,三师兄就连人带剑直直的冲将过去,大师兄未及提放,一剑就被刺在胸口,虽然是木剑,可大师兄疼的连退了好几步,捂着胸口半天没说出话。” 众人一齐望向令狐冲,令狐冲很是尴尬,又不好辩驳,只是管自己研究着屋顶。 梁发继续道:“当时师傅大惊,呼的一下就出现在大师兄身边,诊了半天的脉息,确定大师兄没事,这才大声则问三师兄道‘叫你比剑,你用的是什么剑法?胡打蛮打也就算了,出剑这么狠,想要冲儿的命吗’。三师兄吓得跪在地上,解释道‘师傅,弟子用的是本门剑法,弟子没想到会伤到大师兄,弟子知错了。’师傅怒气没消,怒骂道‘本门剑法?好,好,你倒是说说,这是哪一招!’三师兄颤声道‘白虹贯日。’” 又有弟子惊讶的道:“白虹贯日?不对呀,白虹贯日是刺向天的。” 这次,梁发倒是没有因为被打断而生气,反而得意的道:“不知道了吧?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那日师傅也是一呆,思索了良久,道‘你再使来。’三师兄拿起剑,嗤的一下,剑就刺了出去。大师兄捂着胸口叫道‘果然是白虹贯日,可,可怎么这般使法?’我当年入门虽不久,但白虹贯日这招入门剑法,我虽未练得纯熟,但也好歹练过,这时看去,三师兄这招还真是白虹贯日!只是,这招本来是刺向空中,专用来对付空中的敌人,从未想过当胸平刺。怪不得连师傅一开始都没有看出这一招。” -- 第6页 当下,就有几个华山弟子,拿着筷子,比划着将白虹贯日,总是觉得练得纯熟的白虹贯日,要改成平刺,别扭之极。 梁发接着说道:“师傅的脸色变得很是奇怪,在大师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道‘你们再来过!’大师兄便重新拿了剑,又与三师兄放对。这次,大师兄没有先出招,死死地盯着三师兄。三师兄剑一动,我差点喊出声来,果然又是白虹贯日!大师兄一闪,就闪开了这一招,回剑一招有凤来仪,刺在三师兄身上。师傅在旁问道‘石介,白虹贯日还有后招变化,为何就不使了?’三师兄红着脸道‘内力用尽了,已经使不出后招。’师傅笑道‘果然如此。你可知道,你为何使不出?’三师兄摇头说不知。师傅道‘其一,本门剑法招数精妙,你将白虹贯日改为平刺,这位置变了,后招的变化,就显现不出来。这区区直刺,破解又有何难?’” 几个华山弟子大是同意,华山剑法精妙,随意修改,这后招又如何使得出来?没了后招,又有何精妙可言?随随便便一招就化解了。 梁发又道:“师傅说道‘这其二呢,你使剑的法门不对,一剑之间,就耗尽了全力,哪有这般出剑的?若没有刺中,内力耗尽,岂不是任人宰割?你大师兄能胜你,就是这个道理。’ 三师兄问道:‘若是我全力刺出一剑,便已经胜了,又何须第二招?’ 师傅道:‘一剑之下,便分生死,那是刺客,我们是剑客,武林同道交手,有时候仅仅是意气之争,哪里需要分个生死?纵是仇敌搏命,又岂能保证一剑夺命呢?自古刺客繁多,一剑成功者,又有几人?’” 华山弟子频频点头,各人思索其中道理,深以为然。 梁发道:“师傅又说‘咱们习武练剑,为的,就是能控制自己的气息内力,不至于在几招之间就用得一干二净。内力乃是根本,没有内力,不控制气息运使,和市井之人殴斗又有何异?本门重气,正是这个道理。’” 华山众弟子听了,大有茅塞顿开之意。那些市井无赖打斗,招招用尽全力,往往不过几下,就气喘吁吁,手软脚软。自己习武,有怎能仿效这市井无赖呢。这内气的控制,还是首位啊。 令狐冲见梁发讲完了故事,道:“今天师傅生气,其实是在怪三师弟顽固,这么多年了,这运气使剑的法门,其实还是不对。平常练习到是正确了,一到紧要时刻,就又是那错误的运气法门。师傅是在担心,要是在江湖行走,遇到了敌人,那该如何?一剑之后,就壮烈身死?所以这才罚得这么重,那是师傅一片苦心,各位师弟要细细体会,引以为戒。” 众弟子这时候已经知道,所谓的令狐冲打不过石介,只是梁发为了缓和气氛,随意的一语,当不得真,连最维护令狐冲的陆大有都没去深究,只是在细细思索这故事中的道理。 岳灵珊等众人散了,各自端碗吃饭,这才想起,自己是为石介打饭打菜而来,急忙叫道:“这碗菜给我哥吃,还有这碗!”抢了两三碗菜,打了三四碗米饭,自己匆匆吃了几口饭菜,这才兴高采烈的给石介送饭去,全然忘记了方才和施戴子的吵闹。 饭堂中几个年长的弟子也不以为然,岳灵珊那一伙师弟师妹们,都是小孩心性,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全无心机,到得明日,都不会记得今日发生过什么。 ☆、笨蛋的剑法 作者有话要说:  老金的武功设定,过于讲究一招一式了,就连所谓的无招独孤九剑,其实也是死背对方的破绽,果然在报纸上刊登的东西,不会有人用心的去建立一个体系啊。 岳灵珊赶到山腰,石介果然还在那里练剑。只是看他练得刻苦,这剑法,却实在是练得不怎么样。 “哥,吃饭了!”岳灵珊找了块平整些的石头,打开饭盒,笑眯眯的拿出碗筷,放在石上。 “嗯,”石介应了声,却没有立刻住手,又飞快的刺出几剑,这才收剑回鞘。 “小妹,怎么这么多菜啊。”看了饭菜,石介微微一愣。华山派不是富裕大派,一贯节俭,见到有这许多饭菜,倒是吓了石介一跳。 “我抢来的啊,他们这么多人,每人少吃几口,又饿不死他们。”岳灵珊笑嘻嘻道。 “我的小妹最厉害了!”石介有得菜吃,大喜,猛夸岳灵珊。至于山上的其余师兄弟,不就难得少吃一口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不是说了嘛,又饿不死他们。 岳灵珊得了夸奖,更是得意:“哥啊,还是我对你最好吧。” “是啊,是啊。”石介低头猛吃。 “那哥是不是也该对妹妹好呢?”岳灵珊小心的问道。 “是啊,是啊。”石介继续猛吃。 “那哥啊,下次要背我跳得更高哦。”岳灵珊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是啊,是啊…不是啊,我跳不了更高了!你找大师兄去吧,他轻功比我好!”石介猛得听了明白,急忙推卸,今天刚被责罚,立刻再犯,只怕要被师傅打死。 “大师兄才不肯背我呢,求了他几次都不肯,他最小气了。还是我哥好。”岳灵珊拉着石介的袖口撒娇。 石介汗水涔涔,他虽疼妹子,却也惧怕岳不群和宁中则,得岔开话题啊。 “小妹,这天色已经很黑了,我怕你回不去。” -- 第7页 “啊呀,真的天黑了。”岳灵珊跳了起来。小女孩虽然练武,却还是怕黑。“哥,你送我回去。” “我还没做完功课。”石介道。 “送我回去,你在门口练啊。反正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哥你的高明剑法了,回去练也一样。”岳灵珊掩着嘴笑道。 石介大怒:“你敢讽刺我?!” “没有啊,没有啊。哥,快走,天黑了!”岳灵珊睁大了眼睛无辜的道,飞快的收拾好饭盒,扯着石介的衣服要回去。 石介一掌打在岳灵珊的头顶,除了会耍无赖,还会什么? “哥,好黑哦,我看不清路,你背我!”岳灵珊不待石介答应,已经驾轻就熟的跳到了石介的背上。 夜色苍苍,这山路之上,无有灯火,倒确实是难以行走。且华山山势险恶,玉女峰虽略平坦,但黑夜之中,若有失足,那是九死一生了。 石介这么一想,倒也觉得此番还是背着岳灵珊回去的好,遂也无言,慢慢前行。 “哥,好慢啊,跑快点!”岳灵珊很是不满。这走着回去,要多久?回去迟了,岂不要少睡好多时辰。 “不行!要是跌落山崖,摔死你这个小无赖!”石介想都不想,摇头拒绝。 “我才不上当呢,哥你对这里熟悉的很!快点啦,太迟回去,妈会骂的!”岳灵珊拍着石介的脑袋不依。 石介无法,多年来自己一直摸黑在此练剑,一石一树都了如指掌,黑夜不黑夜的,对他而言,没太大的影响。他也怕宁中则真的怪罪,当下运起轻功,倾力前进。 黑暗中,两人的身后,现出两道黑影,其中一人踏出一步张口欲言,另一人急忙伸手拦住。两人耳语一阵,身形展动,如鬼魅般轻轻跟在石介二人的身后。 石介和岳灵珊毫无所觉,一路无事,到了玉女峰华山派前。岳灵珊灵巧的跳下背,一溜烟的跑向自己的房间,也不回头,高举着小手向后招呼:“哥,你慢慢练剑。” 同门的师兄弟们,早已睡了。华山派穷困,素来早睡早起,也省了灯烛。 黑暗中的玉女峰,在月光的照耀下,昏暗不明,偶尔有夜鸦飞过,发出声声惨鸣。 石介静下心,缓缓拔剑。在黑暗中随心而舞。没有了旁人,他的剑法更是不堪,没有一招是按照师傅教的,完全是随着自己的心意,想到哪里,剑到哪里。全然不顾剑招的变化次序,方位脚步。 直舞了大半个时辰,石介才止了剑。想起白天被师傅责罚,在众师兄弟前出丑,石介心中就有几分不甘。手中剑法一变,立时变得中规中矩。一套华山剑法使将下来,虽谈不上如令狐冲般快捷凌厉,但也马马虎虎,瞧得入眼。 石介却苦笑一声,这剑法,真的是这样练得吗?为何自己总觉得这般练剑,傻之又傻呢? 这般慢慢的使剑,刺得到人吗? 就为了这后续的变化,前面几剑都需要刻意控制内力,为何不直接在第一剑就竭尽全力呢? 每一招都一成不变,要是仇敌见过此招,认得此招,熟悉此招,岂不是能轻易避开,甚至顺势反击? 石介想了多年,就是没想明白!只是,他也知道自己天资愚钝,没有大师兄的聪敏机变,没有小妹的狡黠智慧,没有师傅的大智大勇,没有师娘的蕙心兰质,甚至没有师弟师妹们聪明。这许多比自己聪明的人都说是对的,那就一定是对的!一定是自己愚蠢如牛,想不清楚而已。 石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就是自己的愚钝,练不好华山的精妙剑法,今日,还累得师傅发这么大的脾气! 一定,一定,要练成华山剑法! 石介强迫自己,又老老实实,一丝不苟的出剑。可却万分的别扭! 终于,不知不觉中,石介手中的剑,又按照自己的喜好而舞。 月光照在石介的脸上露出一丝的平静和享受,眼角,却有一滴泪水,轻轻地滑落。 黑暗中,两道身影悄无声息的飞驰,到了岳不群夫妇的房间前,掀开窗,翻身而入。 两人也不点灯,借着朦胧的月色,坐在了椅中。 “师兄,想不到石介的剑法,竟然到了如此境界。”一妇人轻轻的说道。 原来,这二人,正是岳不群夫妇。 他二人见了岳灵珊去送饭,一时念起,偷偷地跟了下去。却不曾想,见到了如斯多的意外。 听了妻子的话,岳不群没有出声,默默地思索着。 宁中则知道丈夫心情激荡,伸出手,轻轻的握住了岳不群的手。二人也不说话,在黑暗中默默相对。 良久,岳不群终于叹息道:“都是我的错啊!” 宁中则紧紧了握着丈夫的手,没有说话。 岳不群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弯月,出了会神,才又说道:“当年我见了他那白虹贯日,心中既喜又恐,若是这弟子是自行悟到剑法的真意,那好好捶打十余年,必成大器,振兴华山有望!又深恐只是愚钝弟子连招数都未练得正确,胡乱出手,误打误撞。我这才对石介的剑法不理不问,放任自由,且看他有何际遇。不曾想……” 话说到此,岳不群一时失语。 宁中则缓步走近,从身后抱住丈夫,将头轻轻的靠在丈夫的肩膀上。 “我误人子弟啊!若是能早早的教导于他,又何至今日!”岳不群语气低沉,深深自责。他对石介,起初一直很是在意,知道石介每日独自在树林练剑直到深夜,刻苦异常。但他近几年来忙着应付派外的事物,对石介的剑法进程,是真正疏忽了。 -- 第8页 “现在也不晚,不过是浪费了几年光阴。”宁中则开解道。 “几年光阴啊,而今我华山式微,究竟还有多少安定时日?”岳不群重重的握紧了拳头。江湖动荡,魔教势大,左冷禅虎视眈眈,少林武当冷眼旁观坐收渔利,就连小小的青城,都欺上门来。 “倒是忘记了青城的事情,明日一定要责罚冲儿。”岳不群气道。这大弟子,除了喝酒,就会闹事,不得安宁,丝毫不体会自己忍辱负重的用心。当年华山鼎盛时,天下第一剑派之名,有几人敢正视华山? “冲儿这只是小事,打了两个青城弟子,难道余沧海还真敢和我们华山翻脸?”宁中则毫不在意道。 岳不群沉默不语,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而且,这余沧海是很能搞事的。 “明日,我亲自去教石介的内功。这小子,内功太也差劲。”岳不群想起了石介,有点咬牙切齿。这笨小子,既然内力不济,就该想到多练内功,加深功力,居然还是只执迷于埋头苦练,浑不知道自己的缺失在何处。至于石介的内力其实在华山派诸多弟子中已是不错,岳不群此时全然置之不理。 “我看冲儿剑法已有小成,不若我们也点拨于他?”宁中则见岳不群要指点石介,生怕令狐冲吃亏。 岳不群思索道:“不行,这剑法的境界,要自身去体悟,我们当年不也是如此?若我们强行去点破了,无疑拔苗助长,只怕反而误了冲儿的前程。” 宁中则点点头,暗自叹息。这冲儿从小机敏,怎么练剑就这么笨呢?倒被那愚钝的石介领先了。 “而且,此事绝不可在其余弟子中提及,就连珊儿也不能说。免得他们乱了次序。”岳不群又提醒道。 宁中则轻轻的应了。 这练剑的次序之重要,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剑招是死的,人是活的。有哪个高手会按照招数死板出招?谁不是随机应变,乘隙而入?可这些道理,对甫入门的弟子,那是万万不可提起。连基础的招数,基本的剑意都未领悟,没学会走,就想跑?她完全能想象的到,若是被众弟子知道,剑招可以因地制宜,因势而变,这些弟子的剑法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别人不说,就是自己这宝贝女儿,那是一定将剑法改得乱七八糟,刺天的改成刺地,十个变化的,改成百个变化。到了最后,精华尽去,只留糟粕,就与不会武功之人一样,只会乱打乱砍。 宁中则忽然想起岳不群的话,问道:“你只教内力,不教剑法?” 岳不群点头道:“是,内力是死的,一定要按照经脉循序渐进,何人去学,都是一样,我大可根据石介的功力,悉心指点,但是剑法,却要天赋。” 岳不群停下话,回身轻轻的将妻子搂在怀里。“其实,我们二人,在剑法上都没有天赋。若是我们去指点石介,只怕反而毁了他,不如让他自行去摸索吧。” 宁中则想起那黑暗中,石介那莫名其妙,丑陋不堪,却又如行云流水,肆意潇洒的剑法,暗暗点头。却又不悦道:“他有天赋,都蠢得像头猪了,有什么天赋?有天赋,怎不见轻功和内功有何出色?居然还不懂男女之别,礼仪之分,珊儿是他能背的吗?” 岳不群一笑,道:“你呀,就是看不得石介好,我看他们纯是兄妹之情,哪有什么苟且。” 宁中则一瞪眼:“非要做出什么事来,才算是逾礼?你就是偏袒石介!” 岳不群笑道:“你还不是偏袒冲儿。” 宁中则瞪了岳不群许久,终于露出微笑,深深地埋入丈夫的怀里。 两个从小收养的孩子,宁中则喜欢聪明灵活的令狐冲,岳不群喜欢老实巴交的石介,夫妇二人,又怎会不心知肚明? 天色渐渐转明,夫妻二人,就这般在窗前相拥立了一夜。 石介看看天色,快到寅时,料想师兄弟们也快起身,实不愿被人见到自己那乌七八糟的剑法,打定主意,还是去山腰一人独练。纵使背后被人讥笑,也是眼不见心不烦。 到了山腰树林,练了几招,石介又缓缓地沉浸到剑法当中,那肆意自然,弯七扭八的剑法,让他的心神舒畅无比。 岳不群从树后闪出身形,微微点头,这傻小子,已经对剑意有了很深的领悟,只要有深厚的内力,不难成为华山新一代高手。 看了一会,岳不群终于忍不住轻咳出声。时间金贵,不能浪费。 石介一惊,急忙回头,这才看见师傅就在附近,急忙收剑,上前施礼。 “师傅。” “石介,可想明白,为何你的剑法,一直无法使出变化?”岳不群温和的道。 石介惭愧的道:“是弟子不用心,一直没有好好的练剑,改不了臭毛病。” 岳不群缓缓地摇头:“不是。当年为师说你的剑法练错了,既对,也不对。” 石介惊讶的看着岳不群。 “剑法如书法,首重严谨,如同描红,只有一丝不苟,才能知道什么是好书法,什么是好剑法,日久天长,书法剑法,自有风骨。 其次,是意会。学会了文字的架构比划,就能推演出新,任意挥洒,遇到任何字,不管识与不识,都能按其理,书其字。 再次,就是明心。天下字,天下人写,各有巧妙,悟通了字的奥妙,就可以己之意,另成一书。 -- 第9页 所谓剑道,也是相同,练熟了招式,是基础,而后便要变通,能随机应变,能不拘泥常规,能自创新招。” 说道此,岳不群伸出手,温和的从石介手中拿过剑,慢慢的在手中挥舞。 初阳之下,剑光耀眼。 石介仔细看去,心中大是震撼。 岳不群手中的招式,同样是似是而非,却浑然天成! 石介的一颗心,跳得越来越厉害,难道…… 他都不敢往下想! 岳不群手中的剑丝毫不停,口中道:“你当年年幼,我怕你基础未成,反倒误入歧途,这才故意说你剑法有误,盼你能打好根基,领悟无上剑道。只是未曾料到,你性子坚韧,这些年来,为此受了不少苦。这是为师错了。” 一直的严师严父,原来对自己有如此多的关注和期盼,石介感动莫名,想到自己这些年来风吹雨打,饥寒委屈,泪水终于在眼眶中打转。 “你已经无意中,远远的超过了同门,进入了更高的剑道境界!” 石介此时的心中,又是激动,又是得意,更多的,是不敢相信,生怕这是自己的美梦一场。 “如今你既已知道自己的剑法未出差错,那你可有想到,为何出剑总是无以为继?”岳不群看到石介激动地神色,感慨良多,华山振兴有望啊! 石介本就愚钝,这时候心情激荡,思绪紊乱,又哪里能想的出来?呆立了半晌,还是毫无头绪。 岳不群暗自叹息,难得华山出了个天才,居然是只在剑法上有天赋!只怕以后纵是成了剑神剑圣,也难以担当振兴华山的重任。剑神可以横扫天下,却不能振兴华山!自己要振兴华山,依然是任重而道远啊。 “古老相传,有剑客以气御剑,遨游天地。这气字,正是关键。” “啊!原来如此!”石介恍然大悟,自己内力不足,这才无法连贯出剑!要不是师傅指点,恐怕自己永远也想不到这上面去。 岳不群舒了气,这个未来华山的栋梁,总算是没有笨到家去。“以后你要勤加练习本门内功,本门武功,剑法是支,内力是干。你可要记清了。” 石介急忙答应。 “你且坐下,运转内力,为师细细点拨于你。”岳不群挥动衣袖,疾风吹动,地上的落叶尘土落向远处,洁净出一大片空地来。 当下,石介就地坐下,缓缓运转内力,岳不群一手贴在石介的背后,输入内力,查看他内力运行,不时指点石介运功窍门。到得这时,岳不群才发觉,石介的内力深厚,颇出自己意外,这傻小子肯吃苦,肯花时间,虽然谈不上什么举一反三,可居然练得扎实无比。 惊讶之下,岳不群微微皱起了眉头,石介的内力之深,已是基本心法的极限,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或者是用时间堆积,或者是修习更高深的心法。 时间啊,时间。岳不群苦笑,我偏偏没有时间。当下心意已决,淡然道:“石介,注意感受为师的内力运行。”内力一催,输入石介体内的内力陡然大变。 ☆、资质 光阴易逝,待得二人功毕起身,已是晌午。 岳不群既已督促了弟子,便欲回玉女峰,临行,却又回头对石介道:“我与你言的剑道境界,切勿与本门其余弟子说及,就是珊儿也不能提。” 石介不由愣住,他有好的东西,一向是主动给了岳灵珊,根本不用她开口索要。自己妹妹过得好,就是自己过得好。要他瞒住岳灵珊,独享剑道,他是万般不愿。 岳不群森然道:“悟道,悟道,悟到了,就是自己的道,悟不到,强行借助外力参悟,却是以假乱真,永失真道。你可愿意珊儿永远练不成真正的剑道?” 石介急忙跪下,汗流浃背:“弟子不敢!” “你可要记住了,莫要为了一时的虚荣,眼前的得失,好心却反而坏了他人的前程!”岳不群见石介已经明白,再重重点了一句,便飘飘而去。 等到岳不群远去不见踪影,石介这才站起身。想到要是自己一时的口误,害的岳灵珊止步不前,心中就是一阵害怕。当下打定主意,绝对不和任何人提起,纵使被人说自己剑法有多差多烂,自己也绝不反驳。 在他心中,这世上最亲的人,就是妹子岳灵珊和师傅师娘。自己的一切,都没有他们重要。 岳不群回到玉女峰,一眼看到令狐冲和陆大有,从厨房偷偷摸摸出来,立时心中大怒。 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就知道偷酒喝! 却不见练功有这般积极! 想到石介每日练功不懈,早出晚归,对这两个劣徒,更是恼怒,压制不住怒气,重重喝道:“过来!” 令狐冲和陆大有闻声一惊,转过头,见了岳不群那铁青的脸,情知不妙,急忙低头跟随。 进了华山派正气堂,岳不群怒气已经平息。青城派的事情,他也知道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两派的弟子打架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若是因为余沧海的嚣张而迁怒于弟子,却是落了下作了。 “你们二人,倒是长进了,居然打了青城派的弟子。”岳不群已经想明白,这处罚是一定要的,以后也好长点记性。 令狐冲和陆大有对视一眼,急忙跪在地上。 “弟子不敢。实在是那两个青城派弟子太过张扬,大声说自己是‘英雄豪杰,青城四秀’,弟子看不过去,就教训了他们。”令狐冲在岳不群面前不敢放肆,老老实实说道。 -- 第10页 “江湖上行走,取个张扬的花名,言过其实,那是常有的,什么‘威震天南’,‘草上飞’,‘追风侠’,你管他们做甚?又碍你何事?我辈行走江湖,只要行侠仗义,除暴安良,自会有人敬之为侠,旁人究竟名实相符,自有江湖公论,我们去理他做甚?还不是你喝酒乱性,好勇斗狠!”岳不群厉声道。 令狐冲和陆大有不敢说话,心中却大骂青城派掌门余沧海,一定是他告状,否则怎么师傅会知道是在酒楼动的手呢?连喝酒乱性都说了,怎么都赖不掉了。 “也罢,平日里对你们太过放纵,你们都失了管教,今日我且拿你们正正门风。令狐冲,陆大有,你二人去门外罚跪三天,好好反省。”说完,岳不群拂袖而去,再不看二人一眼。 令狐冲和陆大有大悔,这就被罚跪三天!还不饿死累死!却不敢反抗,低头自行去华山派门外跪下。 华山弟子们见了,好奇的围拢询问,个个倒抽一口凉气。这跪三天,可不是闹着玩的,着实厉害啊。 岳灵珊大喜,叫你昨天害得我和我哥挨罚,今天报应了吧。 梁发急急忙忙的就去找宁中则求情。 不想宁中则猜到了岳不群只是拿此事吓唬门下弟子,也不在意,随口就道:“冲儿胡闹,是该受点惩罚,先跪个一天半天,我再去和你爹爹求情。” 梁发无法,只好怏怏而去,陪在令狐冲身边闲聊。 听得连最心慈的师娘都这么说,哪里还有弟子敢去求情? 想到这几日的处罚次次都是重中之重,华山弟子个个胆颤心惊,生拍被掌门抓了短处,即使此刻大师兄罚跪,二师兄三师兄都不在,没了监管的人,练功时依然空前勤奋,人人都做足了功课。 没了人救援,令狐冲和陆大有只得唉声叹气,跪在门外认罚。平时不觉得时光过得慢,这时候度日如年。 到了晚膳时刻,梁发就想学岳灵珊,拿几个菜去给令狐冲和陆大有。 岳灵珊怒视:“信不信我立刻告诉我爹,连你一起罚跪?” 梁发苦笑:“小师妹,心眼这么小,长不大的。”不就是昨天剑法太好,连累了岳灵珊和石介嘛,怎么能记到现在,有本事找岳不群去啊。 岳灵珊拍桌:“这是讽刺!这是侮辱!这是挑衅!” 梁发被岳灵珊和一群小弟子暴打。 施戴子努力把视线停留在饭菜上,反正又打不死梁发,傻瓜才和岳灵珊作对,袖口中却偷偷藏了几个馒头,找个岳灵珊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递给了令狐冲和陆大有。 陆大有很不满:“就几个馒头?菜呢?” 施戴子冷笑:“菜?四师兄为了一碗菜,都快被打死了。” 等天色昏暗,宁中则来提了岳灵珊回去,偌大个华山,再无声息。 月过头顶,竟已过了子时。 陆大有跪了许久,早就乏了,眼睛朦胧,身体东摇西摆,就要睡去。 令狐冲运功活络血脉,依然觉得双腿肿胀,不由心中叫苦。不经意间,却见山路上,一道黑影飞快地移动,身法甚是迅捷。 令狐冲心中一凛,这半夜来人,鬼鬼祟祟,莫非是仇敌上门?当下捂住陆大有的嘴巴,将他轻轻唤醒,做个手势,二人也不出声,暗暗活动酸麻的四肢,小心的监视来人。 那黑影轻功高强,几个起落,就到了山顶,也不停留,径直奔向厨房,轻轻巧巧的闪了进去。 令狐冲心下冷笑,这定是在吃食中下毒了!好奸恶的贼人!正要带了陆大有悄悄掩上,待得贼人出屋时打他个措手不及,那黑影已经出了厨房,手上却依稀多了个圆圆的东西。 令狐冲一怔,拉住陆大有,二人悄没声息的躲在黑暗中。 那黑影行走的甚是迅速,却偏偏没有发出声音,兀自不知黑暗中有人监视,毫无戒心,奔到一众华山弟子的屋前,随手就推开了石介的房门。 令狐冲大惊,贼人的目的,居然是石介!更没料到,贼人居然如此肆无忌惮,毫不停歇,大摇大摆的就推门进去! 可此刻,令狐冲和陆大有,尚在十丈之外! 若是刺客,只怕石介性命难保! 令狐冲措手不及之下,又悔又恨,就要出声示警,而后冲出去与贼人拼命! 月影变换,正好一缕光芒,照在那贼人身上。令狐冲顿时僵直不动,如遭雷击,眼见得那贼人进了屋,关上门,仍自僵立不动。 那陆大有惊讶了半天,终于轻声骂出声来:“见鬼!三师兄搞什么名堂?” 那黑影,不是旁人,正是华山三弟子石介。 令狐冲摇头苦笑,拉着陆大有回到正气堂前,重新跪下。这片刻功夫,他已经想的明白。石介一日未归,必是练功迟了,匆匆回山,又没吃晚饭,因此到厨房拿了些馒头吃食,他不想吵着旁人,自然是轻手轻脚,更不知道正气堂前有两个华山高徒守夜未眠。 两人在黑暗中腰酸背痛,半睡半醒,好容易熬到丑时刚过,天色似明似暗,两人大惊,石介又出了屋。 此时东方微白,石介一出门,就看见正气堂前跪着两人,一愣之后,快步走近,轻声问道:“大师兄,七师弟。为何跪在这里?” 令狐冲甚觉丢脸,勉强笑道:“被师傅责罚呢。”看到石介手中的剑,由衷赞道:“三师弟练功真是勤奋。” -- 第11页 石介尚未回答,陆大有忍不住抢道:“三师兄,你早出晚归,这般勤奋,为何剑法却……”看到令狐冲瞪他的眼神,硬生生把后半句话咽回肚里。 若是换了早几日,陆大有这般发问,石介自然是面红耳赤抱头鼠窜,无颜面对华山父老。可昨日既然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是悟了高深的剑道,远超侪辈,心态自是平和,却同样不好回答,只得勉强笑道:“资质愚钝,资质愚钝。惭愧,惭愧。”居然依旧是落荒而逃。 令狐冲自是责怪陆大有口无遮拦,说话伤人,心中却对石介的话大是认同。自己每日只练剑一个时辰,功夫却比这勤奋至斯的师弟强的太多。这只能是资质的原因了。 到了寅时过半,天色大亮,华山派前这才有了人声,众弟子终于起来早课。 而此时,华山山腰那小小的树林中,石介已然练招千遍。 时近晌午,众弟子求情良久,岳不群终于网开一面,改了责罚,打了主犯令狐冲三十棍,打了从犯陆大有十棍,以儆效尤。 岳灵珊大怒,太不公平了,居然就这么放过了令狐冲,(黑)幕,绝对有(黑)幕。 宁中则一掌拍翻岳灵珊,闭嘴。 ☆、振兴的代价 过了几个月,劳德诺一脸的风霜,回到了华山。 “德诺,青城派果真举派习练一路新的剑法?”岳不群皱着眉头,认真的问道。 一旁的宁中则也是关注非常。要是这是对付华山派的,事情就不妙了。 “弟子仔细看了,青城派上上下下四十余人,确实都在练同一路剑法。弟子不敢多看,只偷偷记下了几式。”劳德诺肃然道。 “你且使来。”岳不群目中精光暴射。余沧海啊余沧海,我倒要瞧瞧,你小小的青城,有何对付我华山派的绝招! 劳德诺抽剑而动,几式剑招,很快就演示完毕。 堂中岳不群和宁中则尽皆一脸的愕然。 “这是辟邪剑法!”岳不群惊讶道。 宁中则点头认同:“师兄说的是,这正是福建林家的辟邪剑法!余沧海为何要学这辟邪剑法?” 岳不群摇头不语。这辟邪剑法很是古怪,招数平平,毫无威力,不要说远逊于各大派剑法,就连一些小门小派的剑法,辟邪剑法也是远远不及。可当年林远图使来,剑光霍霍,人如鬼魅,剑法快到了极致,大江南北,谁人不服? 这余沧海,堂堂一派掌门,为何要举派上下,都去练这辟邪剑法呢? 岳不群挥手让劳德诺出去,坐在椅子上,拿起茶碗,慢慢的品茶。难道,林家自林远图后,一直未有人获得剑法真传?难道,这余沧海,是垂涎林家的剑法秘诀? 岳不群心中猛得一热,要是辟邪剑法真有如斯威力,我华山派得了,岂不是能重振雄风? 想到此,岳不群立时就将自己的推论和宁中则说了。宁中则默想片刻,点头道:“余沧海必是如此妄念。不过,师兄,莫非你也想贪图林家的剑法?” 岳不群毫不掩饰,点头道:“正是。” 宁中则劝解道:“师兄,我们是名门正派,若是夺人剑谱,岂不是入了魔道?况且,各门各派剑法各有不同内功运使,我们得了辟邪剑法,多半要废除本门内力,重修林家内功才能使用,未免得不偿失了。本门剑法博大精深,当年威震江湖,天下剑法无出其右,未必就在辟邪剑法之下了。我们又何必去学他人的剑法?” 岳不群惨然道:“当年本门何等的兴旺,华山高手辈出,仅仅你我的师父辈,江湖顶尖高手就有二十余人,就算是少林武当,也不敢正面撼我华山锋芒,每日上山求教的剑术名家不计其数,欲加入我派的年轻后辈挤破山门,天下第一剑派实至名归。可如今呢?举派上下,不过二十余人,勉强称得上高手的,也就你我二人,式微至此!就连你我二人,论剑法论功力,又安敢和当年的师父师叔比?最可笑的是,堂堂第一剑派,如今就连收个弟子也难,明知道别派遣了细作,却还要笑脸收下,华山派历代祖师有灵,怕是要从坟墓里跳将出来……” 宁中则回想起当日的风光,想到如今明知那劳德诺乃是嵩山派左冷禅的细作,依然发作不得,心中亦然是百感交集。 天下第一剑派,这辉煌的名字,如今江湖中,还有几多人知道? 午夜梦回,惟有泪千行。 “左冷禅几次鼓动成立五岳剑派,都被其余几派挡了回去,但贼心不死,下次再提,只怕势在必得。哼哼,五岳剑派,五岳剑派,荒谬!我五派开派祖师互不相识,毫无瓜葛,剑法武功,各成一路,相互之间,毫无共通,难道就因为五岳之名,就非得合并一派?那按照此理,岂不是可以将长江上下各门各派,合成长江派?将北方诸州诸县各派,合并成北方派?倒不如将嵩山剑派,嵩山少林派,合并为嵩山派来的名正言顺!”岳不群怒气勃发,诸多怨气,在这一个小小的笑话中,尽数爆发出来。 宁中则想笑,却笑不出声,嵩山派与自己夫妇相若的高手,就有十几人,嵩山十三太保之名,可不是假的。可怜华山派就自己夫妇两人,衡山派和恒山派的情形也好不到那里去,只有泰山派人数略多,他日五岳剑派合并,诸派又如何能与嵩山派抗衡?祖宗的产业都要被他人谋夺,又怎么笑的出来? -- 第12页 “再说少林武当,武林中泰山北斗,主持江湖正义,谁人不敬仰?可细细想来,却真是怪了,少林武当,高手如云,两派随意就能找出百十个顶尖人物,却为何对魔教束手无策?却为何两派总是只派出一两人在江湖中零敲碎打?却为何几十年来与魔教的连场大战,都是我等五岳人士冲锋在前,死伤惨重?却为何连魔教报复,居然也是放过了少林武当,转拣我五派人士下手呢?”岳不群声音越来越低,语气却越来越重,“此间内情,深不可测!” 宁中则挤出笑容,道:“所以,你就要去谋夺他人的剑谱?” 岳不群眼睛直直的与宁中则对视,正色道:“别人不知,师妹难道也不知?林家的辟邪剑谱,本来就是从我华山派蒙骗而去的。”宁中则顿时记起派内的往事,当年林远图从华山派岳肃和蔡子峰手中骗得葵花宝典,以此而创辟邪剑谱,若是追本溯源,说辟邪剑谱是从华山派而出,也不是没有说处。 “这类言词狡辩的事,我也不屑为之,你我夫妇多年,我以真心告你。若辟邪剑谱能助我华山派发扬光大,我必夺之;若辟邪剑谱不能达成我愿,我必弃之。”岳不群淡淡道来,语气中既是决然,又是傲气隐隐,“为了华山基业,纵是岳某身败名裂,亦百死不悔。” “只是,真到了事败身死之日,师妹切记要将为夫逐出华山,划清关系,保全自身,保全本门。”岳不群微微一笑,轻描淡写,仿佛说的是风花雪月,毫无不舍。 “华山派,不能因为我而倒下!” 宁中则的泪水,终于不争气的涌出了眼眶,打湿了脸颊,打湿了前襟,打湿了心头。她明白,此刻起,她的丈夫已经死了,已经为华山派而死了。 次日,岳不群在正气堂召集弟子,说了劳德诺在青城的见闻,而后道:“最近本门有两件大事,一件就是青城派的古怪,虽不知此举是否针对本门,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些,总是无妨。 第二件大事,就是你们衡山派的刘正风刘师伯派了帖子,三个月后要退隐江湖。衡山派和本门素来交好,这次的典礼,非去不可。 令狐冲,你是本门大弟子,这两件事情,你一并去办了。不妨多带几个师弟们去,也都历练些江湖经验。” “是,师傅。”令狐冲应道。 岳不群又道:“本门历来光明正大,外人有甚手段,倒也不怕,此去福建,你要记得,小心查看,莫生是非,莫伤无辜。 冲儿你可记住了,行走江湖,最重的,就是这道义二字。所以这衡山城的典礼,才是头等大事,不论青城派所图何事,有无结果,都莫要误了去衡山城参加典礼,为师自会在衡山城与你们会合,切记,切记。” “爹,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岳灵珊见了热闹,兴奋雀跃,抢着要去。 岳不群微笑点头答应。 岳灵珊大喜,跳着脚叫好,又拉了石介的衣服,道:“哥,你和我与大师兄一起,一定很好玩!” 令狐冲脸上的笑容微滞,又展开,看着石介。 石介向来由着岳灵珊,对去林家的事也不在意,便要答应。岳不群道:“不行,石介功夫到了紧要关头,不能离开。” 岳灵珊大是不满,拉着岳不群的衣袖撒娇不依。 女儿的脾气,岳不群岂会不知?早就想的明白,此刻便道:“石介的剑法太差,行走江湖太是危险,且留在华山再磨练些时日,福建就不必去了,至于衡山城……”故意一顿,斜眼看看岳灵珊那可怜巴巴的样子,道:“也无甚危险,倒可去见识一番。” 岳灵珊欢呼大叫。 当下,众弟子收拾行李,即刻下山而去。山路崎岖,岳不群站立玉女峰上,远远眺望,弟子们背影依稀可见。岳灵珊到处蹦蹦跳跳,开心不已;令狐冲和师弟们随意交谈。 岳不群冰冷的眼神,却落在不声不响的劳德诺身上。 “左冷禅,嘿嘿,辟邪剑法,嘿嘿。” ☆、剑法金手指 自从被岳不群夫妇收养,十几年来,岳灵珊几乎天天缠着石介顽皮胡闹,石介也没觉得什么,而今岳灵珊下山,石介倒有些想她了,总是担心有没有人欺负自己的妹子。看着那熟悉的一草一木,石介嘴角露出笑意,这是怎么了?妹子总是要长大的,总是要嫁人的,自己这当哥的,难道要管着她一辈子?真是比她爹妈还操心。 石介静下心,苦苦修炼内功。原本停滞不前的内力,居然意外的轻易突破瓶颈,日渐深厚。石介大喜之余,只以为老天开眼,自己运气爆棚,也不多想。 岁月不知不觉的就流淌了过去,汇入江河,成了历史。 两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 石介缓缓地吸气,感觉着那灼热的内力在体内流转,比之以前,竟然强大了几倍,于是暗暗想,或者,自己已经能使出连贯的剑招了吧! 他闭目而立,抚剑不动。 微风拂面。不凉,却也没有暖意。往日的一切,慢慢的进入了脑海,不可止歇。 孤苦乞讨的岁月,世态炎凉,人不如狗;岳不群和宁中则的温暖关爱,待若亲子;岳灵珊调皮得意的大眼睛,脆脆的叫着哥;华山派三师兄却剑法稀松狗屎,要躲在远远的角落才敢练剑;终于知道自己剑法不废的狂喜…… -- 第13页 涌入,涌入,涌入! 凄凉,悲愤,欢喜,感恩,气恼,委屈,骄傲,不平……诸般情感化作一剑! 白虹贯日! 刺穿那不平的世界!刺穿那凄凉的人生!刺穿那满腔的怨气! 所有想剥夺我幸福生活,所有想欺辱我至爱亲人,刺穿!刺穿! 绝不留情! 纵使前方是铜岩铁壁,纵使前方是刀山火海,纵使前方是浩瀚太阳,也要一剑刺穿! 汹涌的情感慢慢退却,石介急促的喘着气,睁开眼睛。长剑深深地刺入了一棵一人环抱的大树!一截剑尖透出树身,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 石介惊喜交集,这真是自己做的吗?不可能!不可能! 他匆忙的用力拔出剑,憋足了劲,对准了树身,又是一剑白虹贯日! 剑身刺入了树身未半,巨大的反震力,倒使他手臂酸麻。 石介不信,明明自己一剑刺透树身,为何就不成了呢?又试了数次,依然如此,仅能刺入树身一半。原来,刚才自己一定是碰巧刺在了树木的腐朽缝隙之处,这才贯穿树体,不禁有些失望。虽然和两个月前比,现在的功力已经有了大大的进步,但和方才自以为的至强一剑相比,又算不了什么了。 调整良久,石介这才继续练习,全然不知道,就在自己闭眼出剑的刹那,曾有一道闪亮的白芒从剑尖爆射而出。 远远的,岳不群和宁中则默默的注视着石介,眼神复杂无比,立了许久,终于一言不发,悄悄的离去。 “果真是剑意!果真是剑气!”即使回到了玉女峰有所不为轩,宁中则依然情绪激荡。 那白芒一闪即逝,消逝无痕,却从未在宁中则的脑海中消失。 剑气!那是剑气! 剑气纵横,谁人能挡其锋! 师门前辈的豪言壮语,犹如仍在眼前! 多少年了!没有见到这凌厉的剑气!多少年了!以为再也见不到这真正的华山剑意! 自己苦修几十年,却不能企及的境界,终于在徒弟的身上达到了!又如何能平静心神! 岳不群握着宁中则的手,看着这如同孩童般雀跃的妻子,想笑话几句,刚开口,泪水就簌簌而下。 以为华山派就此没落,以为剑道道统沦亡,却不想有此奇迹! 得徒如此,夫复何求? 夫妇二人,一时哭,一时笑,闹腾了许久,许久。 喝下口冷茶,又定了定神,岳不群缓缓道:“石介今日只是刚刚探及剑气,尚未稳定,没有些许的时日,恐怕还不能运用自如。” 宁中则重重点头,道:“能悟到白虹贯日的剑意,使出剑气,已是绝顶的天赋和机缘,我们切莫拔苗助长,反而伤了他的道基。假以时日,石介的剑意必能真正大成。” 岳不群放下茶碗,点头同意。 “或许,你我倒能从徒弟的身上,悟出我们久未领悟的剑意。”宁中则看着岳不群,一脸的微笑,“就是太也丢人,师傅反倒要偷学徒弟的功夫。” 岳不群失笑道:“若能悟得剑意,踏入剑道无上巅峰,重振我华山声威,纵使我拜弟子为师,又有何不可?只是,石介拙于言敏与行,只怕说不出几分道理。” 宁中则无声大笑。石介愚钝,又哪里是拙于言敏与行了?能有如今的成就,只怕运气占了大半,想从他嘴里听到些道理,根本就是说笑而已。 “我虽不懂剑意,当年却也听师傅师叔们说过,一剑一意,意从心起。只怕这剑意的体悟,还要多接触江湖,多领会世情。”岳不群沉吟良久,“莫如过几日,就让他下山吧,算算时间,这刘正风的典礼,也快近了。” 宁中则点点头,想起女儿和令狐冲,叹息道:“不知珊儿和冲儿怎样了。” 岳不群目光透过窗户,看到了滚滚红尘,低声道:“冲儿啊冲儿,莫让为师失望啊。” “不对!石介的内力有古怪!”宁中则皱眉道。她虽然没有考校过石介的内力进展,但几十年的苦练,华山派武功的变化,有什么能瞒住她呢?此时静下心来,立即就发觉了异常。 “你传了石介紫霞神功!”宁中则看见岳不群嘴角的微笑,恍然大悟。 岳不群道:“正是。”那日他见石介内功已有小成,便暗中传了紫霞神功与石介。 宁中则心中有气,道:“本门内功最高心法,连冲儿都没教,怎么就先传了石介?真是太偏心了!” 岳不群笑道:“冲儿的内力肤浅的紧,哪能练紫霞神功?”他看到妻子脸色,急忙道:“也罢,待冲儿回来,我好好的指点他一番,扎实基础,便传他紫霞神功。” 过得几天,石介受命下山,临行前掂掂师傅给的银两,竟有一两多。华山派没有什么收入,全靠山下的田产租子,生活拮据,以往随师傅师娘下山,石介也管过银两,历来都是紧的很,住最差的旅店,吃最差的饭菜,也不过刚刚够用而已。今日手中的银两,只怕是一路大鱼大肉,也绰绰有余了。石介想着这回可是发了大财了,抓着银子不肯放手,又想到这是师傅体贴自己,心中就一阵的温暖,打定了主意,这一路去必定要能省则省,多下来的银两,一定要还给师傅的。于是又去厨房包了十几个馒头,当做路上吃食。 一路行去,石介就在寻思,此去衡山,千山万水,路上住宿打尖,不知要花费几何,自己要是走得快些,早几日到了衡山,岂不是能省去许多路上花销?又可多些时间练功。当下展开轻功,沿路疾奔。 -- 第14页 他人赶路,总是计算了脚程,找了合适的时候休息吃饭,以免错过了路程,前不着店,后不着村,食宿两难。 石介既然存了这抠门的心思,一路上只管赶路,也不管什么脚程不脚程。山林野地,自是全无顾忌,竭力展开轻功,宛如亡命飞奔;城镇之中,也是一路小跑,能快则快。至于食宿,更是毫不在意。每日非要赶路到月上中天,这才随意找个残庙破洞,吃些路上随意买的馒头食物,打坐调息,第二天天刚发白,偏已起身上路。至于夜宿荒山野林,那更是数不胜数。 在这般几近疯癫的赶路下,提前了十五六日,石介就到了衡山城。眼见这般早就到了目的,身上的银两却大半未动,石介很是得意,整整衣冠,拍拍尘土,打听了刘正风的府邸,就直奔而去。 刘府很是气派,就说那府前的两个大石狮子,就让石介咂咋舌,怎么刘师叔的府邸,就像是个地主老爷般豪华呢。真不知道这高墙背后的宅院,又有多少富贵了。 想想华山的清贫,妹子那打着补丁的衣衫,石介微微神伤。 一个衣着破烂的汉子,挪步到刘府前,对着刘府的两个弟子施礼,口中喃喃的不知说些什么。 刘府中就走出一个年轻人,开口诚恳的道:“同是江湖中人,自当互相照顾,今日朋友上我刘府,也是承蒙看的起我衡山派,不如入内喝些水酒?”便要拉着那汉子进刘府。 那汉子面红耳赤,推迟不肯。 那刘府的年轻人只得道:“既然朋友有急事,刘府自然不敢耽误,这里有些银两,请朋友切莫推辞。日后有遐,请一定到府中一聚。”从怀中取出些银两,塞到那汉子的手中。 那汉子红着脸,端端正正的一拱手,道谢而去。 石介在旁看得分明,料想这是刘府在资助落魄的江湖人了,心中暗暗称赞。 这江湖中人,穷多富少,若不想仗着武功巧取豪夺,那就只能是饱一餐饥一餐了,有时难免无法度日。有些家产的武林人士,往往便会接济些银两给武林同道。 怪不得师傅一定要我们参加刘正风的退隐典礼,原来刘正风是个大善之人。石介恍然大悟,抬腿就要向刘府走去,刚跨出一步,猛然止步,心中大呼好险。 刘正风的退隐典礼尚有半月,自己这般早去,只怕有了打秋风之嫌,没得丢了华山派的面子! 石介暗暗责怪自己愚蠢,思虑不周,但不入刘府,这半月的时间,又住在哪里?难道住客栈?那要多少花费! 石介心痛钱银,左思右想,转身出了衡山城,又往来路行了十几里,终于在荒野中寻了间破烂茅屋,大喜之下,就住了下来,打算等到了时日,再赶去刘府不迟。 ☆、衡山酒楼 作者有话要说:  PS: 注1,原著原文。 连日赶路,荒废了练习,现在有了这半月的空闲,石介心下大喜,立时便抽出了剑,不管高明不高明,这狗屎的剑法,已经持续练了多年,就如同吃饭睡觉一般渗透到了石介的骨髓里,不停地练功已经是生活的一部分,全没想过其他。 这日,天降大雨。 石介在雨中舞剑,长剑所至,水花四溅。风卷雨丝,呼啸而过。 这般在雨中练剑,石介在华山上便做的多了。起初只是无奈,后来倒是觉得,那铺天盖地的雨水,淋在身上,别有一番味道。有时起了歪念,总想悟出点什么,比如剑法能泼水不进什么的。却从来没有成功过。那见到打雷悟出雷霆剑法,见到大河悟出逝者如斯夫之类的大才,传说中倒是不少。但那些人不是能七步吟诗,就是能过目不忘,没听说谁从小被人夸奖是个蠢材的。 狂想次数多了,石介倒是得出一个真理,笨蛋还想顿悟? 自己就是那起早摸黑,手上起泡,日夜苦修的材料。什么触类旁通,见一得十的道路,不是自己能走的。 那很豪壮的话是怎么说的? 吾之剑道,唯有苦修。 这般过得数日,石介练完内功,腹中饥饿,去包裹中翻拿馒头,却落了个空,原来馒头已经吃尽。他不以为意,便想到城中去买些来,猛然记起,这是哪一日了?刘府的典礼日期是否到了? 急忙苦苦回忆,只可惜这单调的日子,日升日落的,又哪里分得记得清了?约莫今日该是刘正风典礼时日的前后,却算不清是前还是后,或是正好。要是误了时间,只怕要被师傅责骂。 石介暗自后悔,看看天色刚大亮,也不练剑了,匆匆收拾包裹,急急就赶向刘府。 进得衡山城,远远的,石介就看见一人,仿佛便是令狐冲,衣衫上满是血迹,进了一家酒楼。 石介大吃一惊,令狐冲武艺高强,怎么就被人伤了?伤得重是不重?一时间心急,脚下用力,街上的路人大多只见石介人影一闪,进了酒楼,浑没看清是什么人。 石介进了酒楼,却没在一楼见得令狐冲,正要上楼,便听到楼上传来令狐冲的声音,虽有倦意,但依旧中气充足。石介心中一宽,令狐冲想来是受了皮肉伤,能有力气自行走到酒楼喝酒,也不会是如何重伤了,心中忍不住暗暗埋怨,既然有伤,不找个医馆好好包扎休养,一大清早,跑到酒楼干什么?难道不知道伤后饮酒,有伤身体?内心深处,他对令狐冲随意糟蹋银子,很是不喜,只是这心思埋得极深,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 -- 第15页 石介走上酒楼,只听得有一人道:“田伯光,你这淫贼,武林中人人要杀你而甘心,你却敢在这里大言不惭,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石介心中一凛,脚步一顿,手按上了剑柄。这田伯光之名,他也曾听岳不群提过,是个采花贼,败坏妇人名节,害得人命无数,十恶不赦!可田伯光的快刀和轻功着实了得,武林中屡次围杀,都被他破围而出。岳不群早想出手除了此贼,只是一直找不到他的踪影。没想到,如今衡山城中五岳各派高手聚集,田伯光这厮居然也敢露面! 石介刚抢上二楼,就见到一男子身形一晃,就已砍出了一刀,中刀的年轻人晃晃身子,倒在地上,眼见是不活了。石介暗暗心惊,好快的刀!定是田伯光了!一转眼,却见到令狐冲和一个小尼姑,就坐在田伯光的面前,把酒而饮。 这一下,石介直愣得站在当地。 大师兄,为何与那淫贼同桌喝酒!莫非是自己想错了,那汉子不是田伯光? 一个道人悲愤大叫:“田伯光!”拔剑抢上,连声猛喝,出剑疾攻。 石介只觉得心往下沉,果然是田伯光。大师兄,你为何与一淫贼同桌饮酒…… 那田伯光坐在椅上,也不站起,随意招架。那道人攻了二三十剑,田伯光便坐在椅中挡了二三十剑。 令狐冲见那道人不敌,把剑向田伯光疾刺。田伯光回刀挡开,站起身来道:“令狐兄,我当你是朋友,你出兵刃攻我,我如仍然坐着不动,那就是瞧你不起。我武功虽比你高,心中却敬你为人,因此不论胜败,都须起身招架,对付这牛鼻子却又不同。”【注1】 令狐冲哼了一声,道:“承你青眼,令狐冲脸上贴金。”攻出一招太岳三青峰。剑出嗤嗤声响,眼见是用了全力。 石介见了,这才明白,令狐冲并不是真心与田伯光喝酒,只怕是另有原因,心中大喜,只要令狐冲没有入了邪道,与淫贼为伍,便没辜负师傅的教诲,至于那喝酒的内情,石介毫不在意。 田伯光挡下令狐冲的剑招,笑道:“好剑法!” 石介忍不住喝彩道:“大师兄,好一招太岳三青峰。” 酒楼上众人都闻声转过头来,令狐冲这才看见石介,他知道石介剑法不行,生怕他冒然上前,忙叫道:“三师弟小心,别过来!” 田伯光笑道:“令狐兄莫担心,我不伤你师弟便是。” 那道人重重的哼了一声,道:“果然与淫贼同流合污!” 石介大怒,抢上一步,一剑刺出,剑尖已停在那道人的咽喉之上,“你且与我说清楚,何人与淫贼同流合污!” 那道人很是硬气,对咽喉上的剑视若不见,指着令狐冲道:“同桌喝酒,称兄道弟,不是同流合污是什么!” 田伯光哈哈大笑,道:“令狐兄,看来他是不承你的情,莫若我将他杀了干净。”身形一闪,就向那道人砍出了一刀。 石介心中亦是对那道人不喜,却也佩服那道人的骨气,何况他也看出这道人应是泰山派的弟子,同为五岳弟子,吵架打架无妨,却怎也不能看着五岳弟子被淫贼所杀。持剑一挡,接下了田伯光的一刀。。 田伯光咦了一声,道:“令狐兄,你师弟的功夫不弱呀,比这牛鼻子强多了。”他本欲一刀毙了那道人,这招实已出了全力,却不料被石介轻易挡下,心中很是惊讶。想不到这貌不惊人的弟子,武功居然隐隐不下于令狐冲。 石介听了田伯光称呼令狐冲为令狐兄,心中大怒,华山派名门正派,怎么能与你这淫贼扯上关系?大喝道:“我华山派乃是武林正派,嫉恶如仇,谁人与你这淫贼称兄道弟!” 那道人听了,忍不住道:“说得好!说的好!” 田伯光面色一沉,对令狐冲道:“不是兄弟不给你面子,是你这师弟不是长寿之人。”心下已经起了杀心。 令狐冲急忙道:“田兄,别伤了我师弟!”便要挡在石介身前。 石介气急,你丫是SB啊,这田兄二字,是能随便叫的吗?想到华山派的声誉,把心一横,今日我纵使死在当场,也定要将田伯光立毙剑下! 一把推开令狐冲,喝道:“淫贼看剑!” 田伯光只见人影一闪,闪亮的长剑便已刺到了身前,大惊,怎得如此快剑!他以快刀成名,自诩天下快招无出其右,而今却连对手出剑都未看清,只来得及侧身一闪,石介的长剑已经刺入了田伯光的胸膛! 田伯光猛然大喝一声,轻功发挥到了极至,向后急退,撞翻了数张桌椅,越出窗口,落荒而走。 石介追到窗口,已经不见了田伯光的人影,自知与田伯光的轻功相差太远,纵是田伯光重伤之下,也远远追之不上。 酒楼上人人目瞪口呆。 众人只见得电光火石之间,剑光一闪,血迹飞溅,待想看得清楚,田伯光已经被石介重伤而逃! 酒楼上人数不少,却没人看清了石介的剑招! 令狐冲声音苦涩,道:“好一招白虹贯日!”他虽没看清石介出剑,但只看那田伯光的伤处方位,就知必是那招如惊雷一闪的白虹贯日! 那道人这才爆发出一声好来,抢过来拉住了石介,很是热情,不住的夸赞:“想不到华山派出了如此年轻高手!一剑便伤了田伯光。好一个嫉恶如仇的青年英杰,岳掌门君子剑之称,名不虚传!”对令狐冲看也不看一眼。 -- 第16页 石介急忙客气回礼,得知那道人是泰山派天松道人,与岳不群是平辈,急忙恭敬的请天松道人坐了。 那小尼姑也说了名字,原来是恒山派的仪琳师妹。 待得仪琳细细说了经过,石介和天松道人这才事情的缘由。天松道人知道错怪了令狐冲,但以长辈身份,也不愿放下脸面,只是叹息:“可惜没杀了那淫贼!”想到那死去的弟子,便对令狐冲道:“令狐师侄,对那淫贼,以后莫要客气,直接上前厮杀,纵是不敌,也不失为一条好汉。” 令狐冲心中莫名的烦闷,喝了口酒,随口道:“其实那田伯光,也算是个豪爽的人,比许多虚情假意的正派弟子,要好的多了。” 石介和天松道人同时变色。 天松道人站起身,指着令狐冲道:“想不到华山门下,居然有这种是非不分的弟子!我倒要问问岳掌门,是如何管教弟子的!”不理石介的劝解,背了地上尸体,大步而去。 石介心中愤怒,华山派的声誉,当真就这般容易糟蹋?转过头,问道:“大师兄,你怎能如此说话?” 令狐冲自知语失,只管低了头喝酒。 仪琳忙站起道:“石师兄,令狐师兄不是那个意思。”却解释不清那意思又是什么。 石介压住怒气,苦口劝道:“大师兄,我们是华山弟子,一言一行,都当小心谨慎,以后莫要再说那些话了。”看看令狐冲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只觉得这浪费钱银的败家习惯定是要好好改改。 若是换了时候,石介这苦口婆心的话,令狐冲自当一笑而过,有责改之,无则嘉勉。可今日不知为何,自从石介一剑大败田伯光后,令狐冲的心中就郁闷非常,总是说不出的不舒服,这一刻听了石介的话,忍不住道:“三师弟,你现在倒管起大师兄来了。” 石介全没想到,令狐冲会这般说话,顿时楞在当场。 仪琳又急忙出来圆场:“令狐师兄,石师兄不是这个意思。”可怜这小尼姑,翻来覆去,就只会这一句话。 令狐冲不理,只管自己喝酒。 石介呆了半天,自知不宜再提田伯光,想起小妹岳灵珊是和令狐冲一伙儿下山,便问道:“大师兄,我小妹呢?” 令狐冲只觉得一股怒火往上勃然而起,猛然一拍桌子,大喝道:“小妹,小妹,谁是你的小妹!小师妹是你能叫小妹的吗?” ☆、雁落平沙 作者有话要说:  PS:酒楼上两桌人是原著内容,估计老金完全忘记了。 桌上酒碗打翻,酒水流淌到桌面,滴到地上,水渍一片。 石介怒从心起,今日的诸般不快,再也无法抑制,冷冷站起,淡淡道:“我自唤我家小妹,干你何事?” 令狐冲跟着站起,直盯着石介道:“若是我不允你叫呢?” 石介冷笑道:“只怕你管不了。” 仪琳慌忙站起,劝道:“令狐师兄,石师兄不是那个意思,石师兄,令狐师兄不是那个意思。”却又哪里劝得过来? 楼梯上脚步声响,走上来两人,看那佩剑服饰,应是青城派弟子。那两人见到三人站立当场,其中却有一个衣衫上满是鲜血,一个是美貌尼姑,大是奇怪,眼神便不住的往三人身上瞟。 令狐冲看了那两人一眼,问仪琳道:“师妹,你可知青城派最擅长的是甚么功夫?” 仪琳不明所以,老老实实道:“不知道,听说青城派高明的功夫多得很。” 令狐冲道:“不错,青城派高明的功夫很多,但其中最高明的一招,嘿嘿,免伤和气,不说也罢。”说着向那两个青城派弟子又瞪了一眼。 便有一个青城派弟子抢将过来,喝道:“最高明的是甚么?你倒说说看?” 令狐冲笑道:“我本来不想说,你一定要我说,是不是?那是一招‘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那青城派弟子大怒,伸手往桌上一拍,喝道:“胡说八道,甚么叫做“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从来没听见过!” 令狐冲笑道:“这是贵派的看家招式,你怎地会没听见过?你转过身来,我演给你瞧。” 那青城派弟子骂了几句,出拳便向令狐冲打去。 令狐冲左掌一带,将他带得身子转了半个圈子,跟着飞出一腿,踢中了他的屁股。这一腿又快又准,巧妙之极。那青城派弟子站立不定,直滚下楼去。 令狐冲纵声大笑道:“师妹,这就是他青城派最高明的招数,叫做‘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屁股向后,是专门给人踢的,平沙落雁,你瞧像不像?” 石介冷冷道:“这两个人又不知道哪里惹着你了?你要如此羞辱与人?” 令狐冲笑声一顿,面色又变得阴沉,盯着石介道:“你是想管我行事?” 说话间,那青城派弟子已经又奔了回来,手中已抽出了剑,道:“你是华山派令狐冲?” 令狐冲哪里有心情理他?拔剑一搅,已经将那青城派弟子的剑搅飞脱手,指着楼梯喝道:“滚!” 见了武功差异如此之大,那青城派弟子哪里还敢动手?只是若如此退却,又有何面子?又如何在青城派立足?一时进退不得,呆立当场。 另一个青城弟子,急忙捡起剑,拉着先前的那青城弟子,飞快的下楼。 石介冷冷道:“师傅常道,我派行走江湖,要以仁义礼仪为先,要紧守心中的正道。这两人只不过见我等形貌古怪,多看了几眼,你就要蓄意挑衅,动手伤人,这岂不是恃强凌弱,任意妄为吗?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江湖道义?与那邪派魔教何异?” -- 第17页 令狐冲森然道:“你是说我是魔教妖人了?”手中的剑一指石介,道:“石大侠还不上来斩妖除魔?” 石介手按剑柄,摇头道:“今日之事,我自会详详细细禀告师傅,孰对孰错,自有他老人家处置。” 令狐冲气往上冲,一手掀翻桌子,怒道:“何需等师傅处置,你且上来动手,莫以为能打败田伯光,就是天下无敌了,今日看看我这做师兄的,能不能教训你!”手中挽个剑花,便要出招。 仪琳吓得脸都白了,死死抱住令狐冲的手,不让他出剑。 看着令狐冲那狰狞的脸,石介心中又是冷笑,又是失望,这还是往日那风流洒脱的大师兄吗?他想不明白!却也知道,若留下来,只怕非要动手不可。他不愿与令狐冲交手,当下也不言语,纵身跳下酒楼。 令狐冲将剑重重插在桌上,大声道:“小二,拿好酒来!”仪琳不敢说话,伸手去扶起桌椅。 两人全没注意到,酒楼上尚有其他的客人,正神色古怪的注意着。 街上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连绵大雨。街上再无行人,雨水打在店铺的雨蓬上,啪啪作响。 石介在街上肆意漫步,雨水打湿了衣服,打凉了体温,心中的火气,却是越来越旺盛。往日那英俊磊落的大师兄,变得如此不可理喻。与(淫)贼称兄道弟,甚至公然贬低名门正派弟子,偏袒(淫)贼,这心中还有正邪之分吗?青城派弟子只不过取了个“英雄豪杰”的外号,却屡次故意挑衅,折辱青城派弟子,不论是非对错,只以己之好恶,恃强凌弱,伤人辱派,又有何江湖道义,与匪类何异?难道他就忘记了师傅的教诲,忘记了华山派的门规? 石介丝毫没有想到过,自己的作为是否有错,将所有的错误,都归咎到了令狐冲身上,心中更是越想越怒,一股烦闷之气充沛胸膛,不得而出,忍不住长啸一声,拔剑而出,就在雨中,当街而舞。 雨越下越大,石介浑然不觉,心神渐渐沉浸在无尽的剑法之中,悲欢起伏,随剑而走。 漫漫雨声中,传来凄厉的二胡声,雨声虽大,却不能遮掩,阴冷的雨天下,催起人心灵深处的阵阵悲凉。 石介那本已被强行遗忘的满腔不平不解,又堵在胸膛,冲击心头,猛然化作手中的剑光点点,宣泄而出。身周丈余内,雨水仿佛停滞,形成一个无形的圆弧,又猛地爆裂激射,打在石板的地上,溅起点点白印。 “好一招无边落木!”二胡声骤停,一个苍老的声音惊呼道。 石介手中剑一横,护在胸前,警惕的环顾四周,问道:“华山派石介,不知是哪位前辈指教?” 四周只有雨声唰唰。 那说话之人,显然不愿现身相见。 石介不敢停留,在雨中一拱手,道:“既然前辈不愿相见,晚辈尚且有事在身,告辞!”向前疾奔,消失在雨中。 长街的一角,二人持着伞,凝望着石介远去的方向。 “岳掌门有此佳徒,令人羡慕啊。”莫大先生笑道。 “一个愚钝弟子而已,莫大先生谬赞了。”嘴里说着客套话,岳不群面上不动声色,目光中却透着几丝得意,转而想起什么,又气道:“可惜我门下弟子虽众,却颇多朽木不可雕。” 二人早早就见到了令狐冲和石介,也不现身,只是躲在暗处,考察弟子武功人品。 “奇怪,那田伯光为何要这般匆忙进到酒楼?”岳不群皱眉道。田伯光一个(淫)贼,掳了美貌女子,居然不思寻个安稳之处(奸)淫,一大早急急去了酒楼,实是可疑。 莫大先生道:“莫非是约见了什么人?是那祖孙俩,还是那和尚?”酒楼上被刀光血影,闹腾的如此厉害,居然仍有两桌人毫不变色,任谁都觉得扎眼。只是这猜测中有几分靠谱,那是谁也不知了。 岳不群叹息道:“都这时候了,偏又出了这么多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莫大先生点点头,不语,拉起二胡,踏入绵绵风雨中。风卷雨动,却只将他的琴声传得更远。 令狐冲带着仪琳,下了酒楼,一路寻了华山派留下的暗号,缓缓而走。想起酒楼上的冲突,令狐冲深深后悔,自己如着了魔般,对石介恶语相向,全然不似自己。 看看小心翼翼跟在身后的仪琳,令狐冲苦笑,想必仪琳把自己当做了妖魔,连话都不敢说一句了,估摸若不是要依仗自己去寻找恒山派,这美丽老实的小尼姑,早就跑的远远的了。 远远的,传来馄饨摊的滴笃声,令狐冲昨夜至今,只喝了点水酒,肚中有些饥饿,便转身道:“师妹,我们去那家店里且吃些东西。” 仪琳不敢看向令狐冲,低声道:“嗯。”跟着令狐冲走向那食铺。 还未走近,就听得有人大喜道:“大师兄,是大师兄来了。”那食铺中抢出几人,将令狐冲迎入进去。 令狐冲精神一振,笑道:“大有,德诺,你们都在这里。” 岳灵珊蹦到令狐冲面前,喜道:“大师兄,快坐下,坐这张凳子!”又急忙转头对着那卖馄饨的老人叫道:“再来一碗馄饨!” 令狐冲心中欢喜,小师妹还是向着自己的。笑道:“也不急着吃,这位是恒山派的仪琳师妹。” 华山派众人忙和仪琳施礼。 岳灵珊搬张凳子坐在令狐冲旁,道:“大师兄,你可来了。见到我哥了吗?” -- 第18页 令狐冲心中陡然一沉,那脸上的欢喜再也没有半分,耳中再也听不见旁人说话。 小师妹,小师妹,我的心意,难道你不知吗?为何你只记得石介? 茫然中,令狐冲全未注意到岳灵珊那欢喜兴奋的眼神,全未听见仪琳欢喜的叫道:“师傅,师傅,我找得你好苦!” 等到令狐冲感觉有人边推他肩膀边低声喊:“大师兄,大师兄。”这才从浑浑噩噩中回过神来,抬眼一看,眼前站着一个中年尼姑和那卖馄饨的老人,四周尽是恒山派和华山派的弟子,大多神色古怪的盯着自己。陆大有一拉令狐冲的衣袖,低声道:“大师兄,快见过定逸师叔,何前辈。” 令狐冲这才醒悟,急忙上前作礼。 那姓何的前辈笑着受了,定逸却一挥手,道:“想不到岳师兄君子剑闻名天下,教的弟子,却这般不懂礼数。” 华山派众人脸上都是一红,却做声不得。 岳灵珊怒视令狐冲,又丢人,回去一定告诉老爹,打死你丫的。不过,华山派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丫一个尼姑多管闲事了,等找到我哥,套麻袋打扁你个管闲事的老尼姑。 令狐冲自知方才失态,也不得回嘴,低头默不作声。 正在此事,街头有两个人打着伞,快步奔来,叫道:“这位是恒山派的神尼吗?” 定逸道:“不敢,恒山定逸在此,尊驾是谁?” 那两人走得近前,原来是刘正风的弟子,受命迎接各路参加典礼的武林同道。 当下,刘正风的弟子当前领路,定逸与何三七并肩走在前头,恒山和华山派两派弟子紧跟与后,一行人缓缓进了刘府。 ☆、刘府 进府后,尚未坐下,令狐冲便见到泰山派众人坐了一桌,天松道人也在其中,心中一动,暗暗叫苦。 果然,天松道人伸长了脖子,在华山派人群中找了半天,不见石介身影,便冲仪琳问道:“华山派石介贤侄呢?” 华山派众人见天松提到石介,尽皆惊讶,急忙凝神关注。 仪琳红了脸,还未答话,定逸一把将她拉到身后,道:“你要寻华山派弟子,自该去问华山派弟子,华山派大弟子令狐冲就在那边,你为何要来问我的弟子?” 天松道人鄙夷的看了一眼令狐冲,道:“令狐冲?他有何脸面与我说话?” 华山派众人顿时纷纷站起,怒视天松道人。令狐冲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大怒。 定逸冷冷道:“天松师兄,莫以为岳师兄不在,话就可以乱说了。你倒说个清楚,令狐冲如何的没有脸面与你说话?”她虽不喜令狐冲的无礼,但华山派和恒山派交情甚厚,她自是不能让天松欺负了华山派的弟子。 此刻厅中众人,见这里出了变故,纷纷围拢过来。 天松道人大声道:“若是岳师兄在,只怕要当众清理门户了!你不妨问问你的弟子,今晨在回雁楼发生了甚事!” 定逸一惊,天松居然用清理门户一词,何事严重至此?急忙向仪琳道:“仪琳,你说!” 仪琳看看令狐冲,令狐冲自管拿酒来饮,看也不看她,只好老老实实的说了自昨夜到今晨发生的点点滴滴。 待听得田伯光被石介一招重伤,厅中众人隐隐惊呼。华山派弟子与有荣焉。岳灵珊更是神气,鼻子翘得老高,大有我哥的威风,就是我的威风之意。偶有几个华山弟子露出不信的神色,却被岳灵珊的大眼睛用力瞪了回去,我哥就是这么厉害,怎么样? 仪琳一口气直说道馄饨摊遇见定逸,这才打住。 天松道人道:“你们说,令狐冲这畜生,对个采花(淫)贼称兄道弟,把酒言欢,算不算结交奸邪?堕落至斯,有何脸面与我说话?” 定逸不语,看向令狐冲的眼神,却满是鄙夷了。 厅中众人听了,对令狐冲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多半是在说令狐冲如何荒唐,什么朋友不好交,和(淫)贼做兄弟,这是想结伴去采花吗? 令狐冲顾自独饮,也不分辨。 岳灵珊越听越怒,你丫想做东淫西贱南骚北荡,一枝梨花压海棠的小□□令狐冲,那是你的自由,但你丫别拖累了华山派的名誉,真是一粒老鼠屎。 岳灵珊扯住劳德诺,低声道:“现在宣布把令狐冲踢出华山派,行不?” 劳德诺想哭:“姑奶奶,这时候你就别闹腾了,行不?” 这是不行的意思吗?岳灵珊咬牙,没办法了,只能死命挺令狐冲了,大声道:“大师兄是为了救仪琳师姐,才和田伯光虚与委蛇,这叫计策,这都不懂,你真是太笨了。” 被一个眼睛大大的稚气小女孩嘲笑,天松道人也不生气,认真道:“自古正邪不两立,见了(淫)贼,自当拔剑而上,若是武功不济,送了性命,却也不折了一个侠字。令狐冲斗不过田伯光,耍个手段,那也无妨,只要能救了仪琳师侄,我又有什么不忿的?但令狐冲言语之中对那(淫)贼甚是客气,远胜过了对我等名门正派,却是大大的不该!” 岳灵珊大奇,便想说,名门正派就一定都是好人了?白痴! 几只手掌捂住了岳灵珊的嘴,死命的把她拖走。这句足以让岳灵珊成为大厅内众人公敌的话硬生生被捂了回去。 劳德诺梁发就差跪下了:“小师妹,给个面子,不要再说话了,好不好?” -- 第19页 岳灵珊怒:“我什么都没说呢!” 劳德诺梁发鄙视:“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岳灵珊大惊,伸手遮住眼:“现在还知道吗?” 劳德诺死命向梁发打眼色,拉小师妹去一边胡闹,别在这里搅和。 梁发努力回眼色,我要搞得定小师妹,我就是华山派第一高手了。 刘正风想做和事老,道:“令狐师侄酒后胡言,也当不得真。” 天松怒道:“酒后胡言?我看他是与田伯光志趣相投惺惺相惜!” 刘正风住口不言,以仪琳所述的经过,田伯光和令狐冲的言语之间,倒还真有这几分味道。心下一个劲的埋怨天松,这种事情,你私下找岳不群就是了,何必当众说呢?在我家闹腾,这是不给我面子。 余沧海冷笑道:“我倒有一事请教,不知青城派何处得罪了华山派,为何处处与我青城派为难?”他见了令狐冲就心中气恼,而今正好落井下石。 华山派面面相觑,无言以对,令狐冲却只管喝酒。 厅中众人见了,更是不屑。这令狐冲话都不敢应承一句,只会当缩头乌龟,全无半分门派大师兄的担待。 定逸问仪琳道:“那石介真是一剑就伤了那(淫)贼?”田伯光坐着不动,都能胜了天松,武功自是高强,却被一个华山派的小辈一剑重创,真是奇了。 就连华山派众人,也大多惊疑不定。石介的剑法,他们可都见过,稀松平常,何以能一剑就胜了田伯光? 厅中的声息顿时没了,尽皆看着仪琳。 仪琳点头道:“是啊,师傅,我当时连石师兄如何出剑都没看见,只见到那淫……淫(贼)胸口飙出血来,然后人影一晃就不见了。我听得令狐师兄讲,那是一招白虹贯日。” 泰山派掌门天门道人也问道:“师弟,那石师侄武功真有这般高明?” 天松道人脸色微红,道:“是,比我这个师叔强得多了。”他心性耿直,有一说一,也不怕丢了脸面。 天门道人大悔,尼玛,会不会说话?这是把整个泰山派的格调都拉低了,真是不该问你丫个SB。 刘正风道:“想不到几年不见,岳师兄教得如此弟子,武功人品,具是一流,真是佩服,佩服。” 余沧海不忿令狐冲屡次折辱门下弟子,故意道:“看来这华山派的大师兄,不论武功人品,都是远远不及师弟了。” 果然,令狐冲手一抖,酒碗里溢出些许酒水,抬起头,目光自华山派一众同门身上掠过。 劳德诺和梁发盯着令狐冲,缓缓摇头示意,这时候怎么也得忍了,毕竟对青城派一事上,自己这方实在是不占着道理。 却没想,这番心思,落在令狐冲的眼中,却分明是对自己的不耻。 ……你们也是这般想的吗?难道我就真的不如石介? 令狐冲的目光停在岳灵珊身上。 岳灵珊狠狠的瞪着,回头就叫老爹把你踢出华山派。 ……小师妹,居然连你,也看不起我? 令狐冲心中冰凉,哈哈大笑,立起身来,一脚踩在凳子上,仰头喝下一碗酒,任由满溢的酒,和泪水,顺着面颊流下,随手用力将海碗砸在地上,拔剑指着余沧海狂笑道:“余矮子,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一厅之人,尽皆变色!谁也不曾想到,居然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侮辱长辈。更有人想起天松道人之言,令狐冲对奸人礼貌有加,对正道之人却蛮横无理,原本以为是天松道人心胸狭窄,现在看来,这令狐冲的果然甚有邪气。 余沧海怒极,伸手探向剑柄。 厅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吆喝:“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一个青城弟子直直的跌进厅来。 余沧海一纵身,撞开窗户,已经到得厅外,又一闪身,已经手里擒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回到了厅内。 定逸等人暗暗点头,青城派掌门之威名,确实不假。 余沧海将那小女孩扔在地上,见她年纪幼小,又精灵古怪,不好拷问,心中便想,这女孩必和华山派有些渊源,又何必去多费脑筋?想起令狐冲的无礼放肆,怒气勃发,冷冷道:“令狐冲,你敢在我面前放肆,那就怪不得我教训教训你了。” 令狐冲大笑道:“就你这矮子也敢说要……”一语未毕,余沧海已经拔剑在手,挥剑急攻,一连出了三四十剑。 令狐冲只接了十几剑,再也看不清余沧海剑路,勉强招架闪避,顷刻间身上已遍是伤口。 眼见再过片刻,令狐冲便要被余沧海击杀。 “令狐师兄!”仪琳惊慌大叫,便想冲出,却被定逸一把扣住手腕,动弹不得。 厅中此时各派前辈高手,足足有二十余人,倒有半数于心不忍,却没有一人开口相劝。 令狐冲当众辱骂一派掌门,无礼至此,就算当场被杀,也是活该,旁人哪里好插手。 华山派众人大惊,纷纷出手。却见余沧海身形如穿花绕树般游走,所过之处,华山派人或中剑或中掌,纷纷倒地。 就连岳灵珊,也是背上中了一掌,倒在地上,面色苍白,嘴角流出几丝鲜血。 令狐冲红着眼,踉跄着脚步抢上几步,眼前一花,余沧海已经闪到他身后,用力一脚踢在他屁股上,直将令狐冲踢得撞到墙上,再也爬不起来。 -- 第20页 余沧海冷笑道:“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厅中华山派弟子,再无一人站立。 余沧海环顾四周,冷哼道:“没想到华山派门下弟子,嘴下厉害,动起手来,居然个个脓包。看来华山派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提剑便要刺杀令狐冲。 令狐冲浑身无力,闭目待死,心中只是想,若是我死了,小师妹可否会永远记得我?嘴角竟流露出一丝笑容。 就在此刻,厅外有人大喝道:“何人敢辱我华山派弟子!” ☆、剑气 作者有话要说:  PS: 注1. 原著福威镖局和青城派之间,硬生生扯出华山派乔装,其实很不合理。但这是原著剧情,就这样吧。 余沧海暮然回头,只见一个青年大踏步走进厅来。 地上的华山弟子惊喜大叫,岳灵珊叫得特别大声:“哥!” 来人正是石介。 石介在雨中湿了衣服,只得找了个僻静遮雨的地方,运内力缓缓烘干了衣服,这才前来刘府,刚被刘府的弟子带到厅外,便听得余沧海的言语,顿时大怒喝问。 才走进厅内,一眼望去,石介便见到一众华山派弟子倒在血泊中,个个负伤,心中大惊,再看到岳灵珊满口是血的倒在地上,石介脸色大变,缓缓伸手擦去岳灵珊嘴角的血迹,淡淡问道:“是谁将你伤成这样?” 余沧海持剑傲然道:“是我伤的,你又怎样!”眼前猛然一道耀眼的光芒,夹着凌厉无比的剑气,铺天盖地的汹涌而至! 你敢伤我妹子! 你敢伤我妹子!! 你敢伤我妹子!!! 悲伤愤怒紧张焦急彷徨害怕俱化作灿烂一剑! 白虹贯日! 一股巨大的威压压得众人几乎喘不过起来! 余沧海大惊! 想都不想,脚尖一点,向后急退,手中剑已不及格挡,掌心内力一吐,长剑向光芒处飞去,只盼能挡得一挡! 剑光逝去,余光却好似仍在众人的眼中闪亮。 好可怕的一剑! 好灿烂的一剑! 居然没人看清剑招! 余沧海背心重重撞在墙上,滑落到地。墙上石块四落,现出一个诺大的凹洞。 地上叮当作响,却是余沧海那掷出的长剑,被剑气断成几截,这时才跌落地上。 余沧海用力一挺身,想站起身,却浑身无力,低头一看,胸口一道深深的伤口中,飞快的渗出鲜血,血迹由无到有,由小到大,沾染了大半个胸膛。 余沧海捂住伤口,鲜血从指缝滴落地上,张嘴想说话,口中却先涌出了鲜血。 此时厅中再无声息。汇集在这里的高手名宿不下二十余人,往日谁不是趾高气昂,不将他人放在眼中?此刻人人脸色苍白。 剑气!一定是剑气!那让人窒息的威压感,那灿烂的剑光,只能是传说中的剑道至高奥秘,剑气! 谁人能挡其锋芒? 堂堂青城掌门的武功,方才已经亲见,绝非浪得虚名,厅中人自问与余沧海的武功多在伯仲之间。 余沧海能侥幸不死,自己就能在这无敌的剑气下幸存? 谁人都没有把握! 各人纷纷想,华山派几时出了如此杰出的高手! 最惊讶的,却是一众华山派弟子。这,真的是那个学剑不成,每日只敢一个人在僻静处练习的华山派三弟子石介?众人看向石介的目光,分明有了异样。 “你就是华山派石介?”余沧海的声音低不可闻。胸口的剑伤,其实还是小事。体内的经脉被剑气所伤,内伤之重,移动个手指,都是艰难。 石介不答,举剑踏上。 几个青城弟子抢上,站成一排,挡在余沧海身前,只是人人脸色惨白,手中的剑更是颤抖不止。谁都知道,石介顷刻间就能杀了他们。 石介佩服这几个青城弟子的勇气,倒不愿立刻杀了,微一犹豫,停下脚步,道:“我就是石介。” 余沧海又吐出一口鲜血,惨然道:“石大侠,今日余某功夫不济,栽在石大侠手上,不知石大侠是就此罢手,留待来日,还是要留下余某的性命?” 堂堂一派掌门,满身是血,向小辈求饶,当真是可怜之极。 厅内众人大多同情余沧海,盼得石介能适时收手。 石介冷冷道:“你伤我小妹,今日一定要留下命来!”他打定了主意要为岳灵珊报仇,这几个青城弟子若是敢再阻拦,那就随手杀了。 厅中人不由自主的望向了躺在地上的岳灵珊。谁都看得分明,余沧海对令狐冲出手甚重,对华山派其余人等,却着实手下留情,众人伤势实是不重,修养个几天,也就好得七七八八了。尤其是岳灵珊,伤势更是轻微。 就为了岳灵珊这一点点伤,就要杀了一派掌门? 厅中众人只觉江湖恩怨虽千万种,但再也没有比今日更荒唐的了。 岳灵珊使劲瞪周围众人,华山派就是这么护短,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怎么样,有本事咬我啊! 余沧海惨笑道:“想不到余某今日死在此处!”对着身前的几个弟子道:“你们都让开,别挡着石大侠动手。”挣扎着欲站起身来,却已是不能。 定逸和刘正风心中不忍,同时踏出一步,便要开口求情。 一个平静宁和的声音传进厅来:“石介,住手。” -- 第21页 岳灵珊惊喜大叫:“爹!” 岳不群缓步走进大厅,向着女儿微微点头,迈步走向余沧海。几个青城派弟子急忙想拦在身前,眼前一花,岳不群已经在他们身后,到了余沧海面前,伸指连点余沧海七八个穴道,止住了伤口的流血,又拿出一颗丹药,给余沧海服下,这才说道:“余观主,想不到青城华山两派几十年的交情,却有今日。” 余沧海喘着气,盯着岳不群道:“恭喜岳掌门收得两个好徒弟。”语中的讥嘲与愤怒,谁人都听了出来。 岳不群站起身,走到令狐冲身前,点穴止血,扔了颗药丸进他的嘴里,喝道:“逆徒!若不是看你已经受了教训,为师一掌打死了你。” 身形展开,几个呼吸间,已经将倒在地上的华山派弟子,一一止血喂药,这才到了女儿面前,探了脉搏,喂她服药。 岳灵珊怒:“我不是你亲生的啊,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论血缘是父女,论年龄是最小,论性别是女性,凭毛最后一个才是我?信不信咳嗽几声晕倒给你看。” 岳不群体内内力汹涌澎湃,真想一掌打扁了这个当众丢人的死丫头。 岳灵珊很懂事的低声道:“我懂的,这么多人看着,怎么也要装一下大公无私嘛,算了,我不生气了。”挥挥小手,去吧去吧。 岳不群深深的感觉到了修养的重要性,果然自从有了这个神经病女儿后,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深呼吸,这个世界多么美好。 石介拿出伤药,给受伤的同门包扎上药。余沧海顾忌岳不群,对华山派其余弟子手下留情,倒也未下重手,华山派弟子互相包扎帮助,也没甚大碍,唯独令狐冲伤势甚重。 几个青城派弟子见岳不群似乎没有追究的意思,急忙借了门板,抬着余沧海,狼狈而走。 石介心中想,斩草要除根,没道理十八年后蹦出一个报仇的,冷哼一声,就要动手。 岳不群已经转过身,淡淡的看了石介一眼,意思明显,你敢动手,就废了你丫的。 石介一抖,急忙规规矩矩的肃立,眼睁睁看着青城派诸人仓惶离去,心中只是想,唉,师父真是厚道人啊,打了女儿的人都能轻轻放过,果然是我华山派的楷模。 岳灵珊眼神PIU PIU的放箭,过几天老爹不注意,砍死你个余矮子,对了,可以叫我哥去,挨罚的时候打他。 石介忽然打个寒颤,奇怪,着凉了? 厅中各派高手正待交谈寒暄,人群中抢出一个驼背汉子,跪倒在岳不群身前,死命磕头,道:“求师父收录门墙,弟子定当恪遵教诲,严守门规,决不敢有丝毫违背师命。” 岳不群眉头微皱,问道:“尊驾是谁?起来说话。” 那驼子又重重磕了几个头,才站起身来,道:“弟子叫林平之。” 厅内厅外,便有数道目光望了过来。余沧海谋夺林家辟邪剑谱一事,江湖中早已传遍,又有谁不知道这失踪的林家少爷? 岳不群眼神一动,道:“原来是林少侠,且到里面说话。” 刘正风找了弟子仆役,安排房间,给受伤的华山派众人,以及重要宾客休息。 定逸走上前,拿出几颗药丸药粉,道:“这是我恒山派的独门伤药,对内伤外伤,都有奇效。” 岳不群道谢接过。 定逸转身欲走,终又开口道:“令狐师侄其他倒也罢了,但是这不敬尊长,岳师兄定要好好的管教了。”听了仪琳的话,定逸便觉得,令狐冲滥交匪类,欺辱正派的罪名,是牵强了,天松的话中,偏执和厌恶占了多数,作不得准。本想出面替令狐冲解说几句,不料令狐冲当众羞辱余沧海,将事情推上了不可解决的局面。当时在食铺初见,定逸便对令狐冲的无礼很是不满,这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对岳不群多说了几句。 此时已经夜幕笼罩,各派人士见时辰不早,华山派又大都受伤,心中对石介那如神一剑,虽大为惊叹,却实在不宜此时谈及,纷纷告辞。自然有几人听了林平之之名,蠢蠢欲动,但见了方才石介和岳不群的武功,自知不是对手,不敢妄动,却也不愿离开,找了借口留下,说不定就能捡些便宜。 待得岳不群处理完琐碎,已经是深夜,这才拉了刘正风和定逸二人,找了间僻静厢房坐下,与林平之说话。 林平之去了化妆,换过衣衫,赫然玉树凌风,翩翩佳公子。 “林少侠,为何流落到此?”岳不群温言问道。 林平之大哭,将事情的根本徐徐说来,也不隐瞒,直说到如何在食铺遇见华山派众人,如何混进宾客之中。 刘正风悄悄瞪了一眼厅中伺立的弟子,虽说这林平之也算是武林中人,进来参加典礼也不为过,但这般疏忽大意,却实在有些丢人。 林平之跪在地上用力磕头,哭道:“如今我父母被余沧海劫持,求师傅做主,救回弟子父母。” 定逸大怒,用力一拍茶几,道:“想不到余沧海这般凶残,岳师兄,方才你就不该让他走的这般便宜。”浑忘记了方才她自己也是同情余沧海的。 岳不群道:“江湖中人报仇寻隙,原也多有,但余观主迁怒旁人,滥杀无辜,却是毒辣了些,几近魔道了。” 定逸道:“正是!”看见林平之额头鲜血淋漓,心中怜惜,伸手将他拉起,道:“岳师兄,不如你就收下这个徒弟。” -- 第22页 岳不群沉吟道:“林少侠与青城派结怨,其实小女也有些干系,我自是不能坐视不理。且先去救了林总镖头夫妇,拜师的事,以后再谈。”【注1】 林平之大喜,又要跪下磕头。 岳不群伸手拦住,道:“刘兄,我那些不争气的弟子,就拜托刘兄代为照顾了。” 刘正风笑道:“本该如此。” 定逸不耐烦道:“岳师兄就是过于迂腐了。” 岳不群一笑,找了个刘府仆役做向导,带了石介和林平之,出门去寻余沧海。 ☆、林震南的遗言 此刻雨倒是已经停了,天上却半点星光也无。街上无甚灯火,黑漆漆一片。风过影动。几人走在街上,凄凄惨惨。 林平之的心从炙热,转向冰凉。马上就要救得父母,一家团聚,却总有一种冰凉的寒意,从脚底涌到心头。 到了青城派下榻的客栈,刚要叫门,便见有人双手各提一人,越墙而出。 林平之看得分明,忍不住惊叫:“爹,娘!” 岳不群身形一闪,已经挡在那人影的前面,道:“木高峰,放下林总镖头夫妇!” 那人正是塞北明驼木高峰。 木高峰笑道:“想不到堂堂华山派君子剑岳不群,也要贪图林家的辟邪剑谱!” 岳不群道:“木高峰,你且把话说清楚。”缓缓抽剑出鞘。 石介横移几步,已与岳不群将木高峰夹在当中。 木高峰脸上笑容不变,心中其实大寒。他躲在刘府中见过石介与余沧海的比斗,只觉得若是与余沧海易地而处,只怕已经死在当场。如今见了石介,心中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余沧海口吐鲜血的颓废模样,越想越是害怕,全没了拼斗之心。何况,岳不群也在这里,这可是石介的师傅!不知道武功高到了什么程度! 木高峰心中惧怕,却又不甘,他趁着余沧海重伤,从青城派中抢得林震南夫妇,又怎肯轻易的交给他人?纵是交出二人,就能保证岳不群和石介不向自己动手?木高峰一念至此,毒计陡生,疯狂狞笑道:“想要这二人,那就接住了!” 木高峰手中用力,已经将林震南夫妇高高抛起,双掌齐出,重重的击在二人的背心,而后看也不看,转身便逃。 林震南夫妇受到重击,在半空中便吐出鲜血来。 石介大怒,这木高峰怎得如此狠毒?只怕林震南夫妇性命难保!有心去截下木高峰,却又明白,若是由得林震南夫妇重重摔下,已经重伤的二人,那是必死无疑了,只得纵起身,与岳不群分头接下林震南夫妇,任由木高峰没入沉沉的黑暗。 林震南夫妇心脉已断,林夫人只深深的看了林平之一眼,来不及说片言只语,就在儿子的怀里咽了气。林平之抱着母亲的尸体大声嚎叫:“娘!娘!”泪水滚滚而落。 林震南看着林平之想说话,嘴唇颤抖,却怎么也说不出话。岳不群叹息一声,缓缓输入内力。 林震南勉强说道:“平之,平之。” 林平之抱着母亲的尸体,不愿放手,跪倒在林震南面前,呜咽道:“爹!” 林震南嘴唇颤动,声音低不可闻。林平之忙将耳朵贴在林震南的嘴唇上。 “平之,向阳巷老宅地窖中,有我林家剑谱秘籍,祖上传言,凡我子孙,不得翻看。你小心些,一定要替爹娘报仇!”林震南道。 “爹,孩儿知道了!”林平之哭道。 “余沧海!莫高峰!余沧海!莫高峰!余沧海!莫高峰!报仇!报仇!报……”林震南声音越来越低,渐渐没了声音,竟已气绝。 林平之放声大哭。 原本幸福的生活,眨眼间就家破人亡。历尽艰险,终于见到亲人团聚的曙光,却是生离死别。明明有祖传的绝世剑谱,却落得任人宰割。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悲伤的痛哭声,染红了黑夜。 天明的时候,刘府早早打开了大门,迎接各路前来观礼的宾客。 刘正风坐着厅中,陪着各派掌门说话。 在岳不群身后做木桩样的,是石介和林平之。 定逸看着林平之,慈祥的道:“跟着岳掌门学好了武艺,亲手报仇,莫要辜负了你爹娘的期盼。” 林平之眼泪又差点滴下,点头答应。 定逸对岳不群道:“岳师兄,这孩子可怜,你多照顾些吧。” 岳不群点头道:“入我门来,我自当尽心竭力。” 昨夜归来,林平之便拜岳不群为师,入了华山派。原本按照岳不群的意思,林平之父母新丧,更宜在后宅修养,只是华山派诸多弟子,尽数受伤调养,能陪同岳不群出席的,只有石介和林平之二人而已。林平之方入师门,想多些表现,硬生生克制住哀伤,向岳不群求了这个陪伺的差事。 “我可以啊,我可以啊。”岳灵珊努力蹦跶。 岳不群坚决反对,谁知道岳灵珊今天又会说出什么惊心动魄的话语,华山派的脸面,不能丢在这里。 “凭毛不让我去?”岳灵珊怒,走了好远的路,就是为了来这里看热闹,居然还不许她参加。 岳不群立刻找理由,道:“一群师兄手受伤,你不在一边照顾,谁照顾?” 岳灵珊鄙视:“我又不是大夫,照顾个毛啊,偌大一个刘府,难道连个照顾人的仆役都没有,又不是人人都和我家一样穷的。” -- 第23页 石介擦汗,林平之努力装没听见,岳不群尴尬。 这死丫头,回家一定打扁你丫的。 岳不群下了死命令,就算有一万个人能照顾华山派弟子,你岳灵珊也必须在一边老实的陪着,敢不听话,当众打扁。 岳灵珊很委屈,明明都说老爹是君子的,辩不过人家,就变小人了。 刘府后宅,华山派一干受伤弟子,分住了几间屋子,刘正风的女儿刘菁带了一般丫头,在旁照顾。 “咦,小师妹,你怎么没去前面看热闹?”几个华山派弟子问道。 岳灵珊毫不犹豫的一挥小手:“看什么热闹,你们都躺下了,当然要照顾你们了。”才不告诉你们,我是被发配边疆的。 令狐冲心中大喜,一定是小师妹特意留下来照顾他,顿时容光焕发。 前院的锣鼓声,传到后宅,依然清晰可闻,想来,是非常的热闹了。 岳灵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刘菁说着闲话,心中却像有只小猫在抓挠,身体不自觉的用力往后靠,脖子伸得老长,徒劳的看着望着门口,极力的想透过沉沉院落,看到前厅的热闹。 喧闹声越大,向后倾仰就越大,可怜的椅子终于受不住岳灵珊的折腾,猛然向后倾倒。 “啊呀!”岳灵珊措不及防,尖声怪叫,只到要重重的摔倒,却被人扶住。抬头一看,却是刘菁。 刘菁笑眯眯的看着岳灵珊,道:“岳妹妹,小心了。” 岳灵珊脸皮极厚,急忙正襟坐好,仰天打个哈哈,干笑几声:“呵呵,呵呵,这椅子有些烂了。” 刘菁大笑,这无赖丫头。 刘菁笑着道:“岳妹妹若是想去前厅,大可放心前去,令狐师兄自有我会照看。” 岳灵珊心中有些意动,睁大眼睛,看看刘菁,又看看躺在床上,紧紧盯着自己的令狐冲,想到岳不群的狰狞面孔,总觉得要是敢违背了老爹的命令,下场不会美妙,终于依依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门外,一脸的认真负责:“我还是留在这里照看大师兄。” 令狐冲放下悬在半空的心,如吃了蜜糖般甜蜜。他看得出外边的热闹对岳灵珊有多大的吸引,岳灵珊能坚持留在自己身边,那份情意,足以将他融化。 “想出去?我带你去啊!”一个中年男子,双手负在背后,大笑着走进屋子。 …… 前院中,刘正风恭恭敬敬接了几个官员进府,被封了参将。厅中众人大是惊讶,便有人私下悄悄道:“还说什么名门大派,还不是向官员磕头?还提什么侠义?”身边的人连连低声附和。 石介听了大奇,能当得朝廷大官,威风八面,荣华富贵,羡慕都来不及,还有人鄙视?当官又如何不能提侠义了?心中有侠义二字,为官后造福一方,岂不是更好? 林平之出身镖局,对这类官场绿林的事情,看得倒反而通透。他对石介的剑法佩服万分,刻意交好,见石介面露不解,便低声道:“三师兄,那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呢。” 声音虽轻,但大厅中高手如云,那是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众人面上都现出尴尬之色。 学的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谁不想求得一官半职,光宗耀祖?谁想刀头舔血,风餐露宿? 君不见展昭听得皇帝随意说了御猫一词,纳头便拜?君不见王朝马汉,做了捕快衙役,腰板挺得笔直? 刘正风有钱财捐官,这厅中又有几人口袋中有这许多银两?要想心存正道,不偷不抢,能衣食无忧,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武功高如何三七,还不是在卖馄饨勉强度日? 江湖主流思想,当官就是违法侠义,这中间的羡慕妒忌恨,浓的香飘十里了,不贬低,如何显得自己不是做不到,而是不屑做。 只是这种心思属于潜规则,万万不能放到明面上,说将出来,那就不好听了。 岳不群轻轻咳嗽,瞪了一眼石介和林平之,两人急忙老实闭嘴。 听了林平之的言语,刘正风本要说的场面话,也不提了,傻瓜才发财当官后,还要故意在一群穷亲戚面前故意贬低自己。索性直接探手入金盘中,洗了洗,就算成了仪式,从此与江湖无关。 众人恭贺不已,如今刘正风已经是朝廷官员,不宜得罪。就是那衡山派,日后只怕也是多了倚仗,不能小觑了。 门外有人喊道:“且住!” ☆、金盆洗手 大门外走进四个身穿黄衫的汉子。 这四人一进门,分往两边一站,又有一名身材甚高的黄衫汉子从四人之间昂首直入。这人手中高举一面五色锦旗,旗上缀满了珍珠宝石,一展动处,发出灿烂宝光。许多人认得这面旗子的,心中都是一凛:“五岳剑派盟主的令旗到了!”那人走到刘正风身前,举旗说道:“刘师叔,奉五岳剑派左盟主旗令:刘师叔金盆洗手大事,请暂行押后。” 刘正风微笑道:“贤侄是千丈松史登达史贤侄吧?且入内喝杯水酒。”对史登达的话语,那是理也不理。 史登达一脸的傲气,道:“刘师叔且接了左盟主旗令。” 刘正风微笑不动。 史登达面色微变,道:“刘师叔是不接旗令了?” 定逸没好气道:“你这时才来!误了大事!白费了你师傅一番好心。”她不愿意刘正风一身武功就此空废,深深可惜不能阻止。 -- 第24页 史登达傲然道:“盟主的号令在此,你就算私下金盆洗手,也是无用。”扬声道:“万师弟,出来吧!” 屋顶上,大门外,后院中,前后左右,同时冒出几十个弟子,齐声道:“嵩山弟子见过刘师叔。” 刘正风脸色大变,厉声道:“这是何意?” 史登达也不答话,内堂中又有十几个嵩山弟子,押着刘正风妻子儿女,门下弟子出来,就连华山派在内堂养伤的弟子,也一并被押了出来,人人身上血迹淋淋,身后犹自抵着匕首。 厅中众人大惊。 岳不群变色道:“嵩山派想掳人勒索吗?” 定逸也变色道:“这是干嘛?有话好好说便是了,岂能用这种手段?” 史登达道:“刘正风再不接令,我可就杀你公子了。” 刘正风喝道:“天下英雄在此,你敢动我儿一根毫毛,你嵩山数十弟子,必为肉泥!” 林平之想起自己的遭遇,眼中已经变红,只觉得那些嵩山弟子与害的自己家破人亡的青城派弟子一模一样。大声道:“掳人家小,卑鄙无耻,人人得而诛之!” 厅中人人不忿,倒有几人大声喝彩,纷纷道:“再不放人,砍下你等的脑袋!” 屋顶上三人同声长笑,笑声中,几人跃下屋顶。 石介见众人都在看那来人,心中一动,展开轻功,如箭出弦,纵到岳灵珊身边。自从诸人被嵩山派从内堂押出,他便将心神尽数放在华山派诸人身上,见到各师兄弟神色委顿,各有新伤,岳灵珊委屈得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心中的怒意便越来越盛。眼下觅机而动,手下毫不留情,一剑便砍断了制住岳灵珊那人的手臂,不及停留,便冲向其余嵩山弟子。 一道人影身法如电,掠过石介,手中剑尖轻点,挟持人质的嵩山弟子们手腕一痛,手中匕首不由自主的跌落在地,转瞬间,刘府家人和华山派众弟子,再无一人受到挟持。 那人影一顿,缓缓收剑,众人这才看清,那人正是岳不群。 岳灵珊看着石介,泪水刷的流了下来,扁着嘴,哭道:“哥,他们打得我好疼!” 石介又急又怒,反手一剑,杀了一名嵩山弟子,心中的愤怒这才稍稍平息。他探了岳灵珊的脉息,心中大定,不过是皮外伤而已,嘴里哄道:“不痛,不痛,来,把这药丸吃了。” 岳灵珊扭头道:“不要,好苦!” 二人全没注意到,就在石介杀人泄愤的那刻,岳不群和令狐冲的眼睛中,同时闪过了一缕异色。 虽同是眼神有异,其中的含义,却大是不同。 嵩山派跃下的高手中,便有人道:“岳师兄好剑法。”眼中却盯着石介。 岳不群拱手道:“原来是嵩山派陆师兄,丁师兄,费师兄。”那三个嵩山高手,正是嵩山派陆柏,丁勉,费彬。 费彬道:“岳师兄也要违抗盟主旗令吗?” 岳不群拱手道:“不敢,只是刘师兄退出江湖,乃是个人之事,纵是盟主好意相留,也不该挟持妇孺,性命相逼,这般做事,未免……” 人群中林平之忍不住道:“卑鄙下流!” 嵩山派人怒目望去。 定逸大声道:“说的好!”浑然不顾嵩山派的脸面。 费彬见群情激愤,喝道:“刘正风,你勾结魔教东方不败,阴谋对付五岳剑派和江湖正派同道,你可认罪?” 众人立刻就静下来,魔教手段毒辣,厅中不少人与魔教有着血仇。人人屏息等待刘正风的回答。 刘正风道:“我从未见过东方不败,何来勾结?更何来阴谋陷害江湖同道?” 岳不群道:“费师兄说刘师兄勾结魔教,可有证据?” 丁勉厉声说道:“刘正风,你可识得魔教长老曲洋?” 刘正风心中一凛,便要承认,却听得岳不群道:“刘师兄,你当真识得曲洋?”心中一动,向岳不群望去,只见岳不群眼神缓缓望向刘府家人与弟子,心下一寒,改口道:“不识得!” 丁勉怒喝道:“敢做不敢当吗?” 刘正风念及妻儿弟子性命,横下心不要脸皮,道:“丁师兄何以诬陷刘某?” 陆柏道:“你与那曲洋由音律而结交,此事左盟主已经查得清清楚楚,你想抵赖不认吗?” 刘正风弟子向大年道:“我刘府区区几人,自非嵩山派之敌,想杀便杀就是,想诬陷我等,却是不能。” 丁勉大怒,弹出一丝银光,疾射向大年。 刘正风出剑一斩,已将那银光斩落,出剑甚是快准。 费彬道:“刘师兄好功夫啊。只是,你一人就想敌得过我嵩山派百余弟子,敌得过五岳剑派无数高手吗?还不束手就擒,左盟主自会从轻发落,若是再不认罪,刘府中人,人人要死,刘师兄莫要自误误人。” 石介冷哼道:“以多欺少,挟人家小,滥杀无辜,魔教妖人,不过如此。”他在岳灵珊的事情上,向来心眼特小,岳灵珊受了嵩山派的欺负,他是定要报仇的。 岳灵珊大声道:“不过是一群绑匪而已,杀了杀了杀了!”一边用力戳石介,那几个人好厉害的,小心点,让别人去打。 丁勉森然道:“岳掌门,贵徒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了。”原本以为杀了刘正风满门,是简简单单的事情,不料事到临头,素来明哲保身的华山派,居然挺身而出,将事情搅得一塌糊涂,丁勉心中大怒,杀意已生。 -- 第25页 岳不群拱手道:“小徒说得实话而已。” 丁勉道:“好一句实话,岳师兄不愿动手,那丁某就代为管教贵弟子了。”抽出剑,缓缓向石介欺上。 厅中人脸色变得古怪非常,定逸想说话,终于忍住。 丁勉心恨石介方才救人时出手狠辣,念及岳不群态度强横,一心杀了石介,威慑全场。当下运足功力,只待一剑之下,便取了石介性命。 石介持剑迎上,暗暗估算距离,再过的几步,便是剑招所及范围了。 丁勉浑然不觉危险,只顾防备岳不群出手偷袭,十分心思倒有七分用在提防岳不群上。 厅中有与嵩山派关系相厚者,叫道:“小心!那小子剑法厉害!” 丁勉一怔,石介已经出剑。 厅中人影乍合即分,又斗在一起。丁勉左肩流血,脚步散乱,勉力招架,只守不攻,在石介的剑下,已是岌岌可危。 厅中众人齐声惊讶,岳不群暗暗摇头。 费彬见了大怒,心道居然敢小瞧了嵩山派。今日事情不谐,再不立威,如何立足?左右没了脸皮,拔剑上前,疾刺石介。 嵩山派众人哪里知道,众人不是在想丁勉怎会伤在小辈的手上,而是在惊讶,为何石介的剑法,变得如此差了? 虽然石介现在剑法也是精妙异常,迅捷无比,纵是各派名家高手,也不逊色多少,但与昨天那刺杀余沧海的惊天一剑相比,简直是差之千里。 岳不群暗暗苦笑,石介的剑气,还是不稳定啊,一定要多加磨练。见到费彬出手,正合心意,也不阻拦。 费彬替下丁勉,与石介相斗。不过十余剑,便暗暗叫苦。这石介的剑法,迅捷倒也罢了,偏偏奇诡无比,变化多端,同一招剑法,第二次施展,居然不同!招招寻隙而攻,全然不知下一剑会攻向何处。这剑法的老练辛辣,全然不在自己之下。 前日石介一剑重伤余沧海时,华山派众弟子尽数负伤倒地,石介那一剑又突兀迅捷,全然看不清楚,对石介剑法之强,云里雾里毫不明白,想到石介在华山上那不堪入目的剑法,甚至心中怀疑那绝强的一剑,多半是石介碰了大运,很是不以为然。此刻见了石介与费彬交手,不由睁大了眼睛,全然不敢相信,这笨拙的华山派三弟子,居然当真变得如此厉害。可是,这……这……这高深绝妙的剑法,哪里是华山剑法了? 二人出剑快捷,转眼已经过了百余招。 费彬自忖全无把握胜过石介,若是不慎败在小辈手中,这还有什么脸面?这还如何处置刘正风呢?当下一咬牙,左手一弹,一缕银光疾射而出! 石介不防,银针没入左腿,一个踉跄,屈膝在地,急忙单手支撑。 厅中众人发出低声惊呼。有人叫道:“卑鄙!” 岳灵珊尖叫道:“哥!” 岳不群手握剑柄,全神贯注。 费彬狞笑着举剑刺向石介的咽喉。 石介抬起头,眼神中满是绝望和不屈。 刹那间,耀眼的剑光,刺破天际! 剑气! 剑气!! 剑气冲天三千丈! ☆、莫大先生 剑光中,费彬脸上的狞笑变成了惊恐,刺出的剑,寸寸粉碎!原本向前俯身出剑的身体,如同被千斤大锤重击,猛然向后倒飞而起,在空中翻滚着,重重的落到地上。 鲜血,自费彬的身体下缓缓渗出。 陆柏抢上前去,一搭费彬手腕,已经没了脉搏。 费彬犹在半空中,就已被凌厉的剑气震断了心脉。 刘府中,千余人鸦雀无声。 又见剑气! 被称作无敌天下的剑气! 刘府内众多高手耆宿,恍然间记起,几十年前,就在华山之上,有十余个人,有同样的耀眼剑气,同样的无敌天下。 那时候,华山派有另一个名字。 天下第一剑派! 自华山派内乱,高手凋零,江湖上屡屡有人质疑华山派的威名。 而今,自此刻起,华山派天下第一剑派之名,再无人敢怀疑。 石介拔出脚上的银针,歪歪扭扭的站起。他犹自不知费彬已死,见他久不起身,只道又有甚诡计,横剑当胸,小心翼翼的提防着。 却无一人再敢轻视这长相平平,有些呆傻的青年。 谁人能轻视这天才剑客! 谁人能抵挡纵横的剑气! 陆柏脸色苍白,颤抖着手指,指着岳不群道:“华山派是有意勾结魔教,和五岳剑派为敌了?” 岳不群笑道:“比武丧命,就说我华山派勾结魔教,这勾结魔教,也太过容易了。以岳某看,陆兄指鹿为马,倒有几分魔教的功力了。” 陆柏环顾四周。 泰山派天门道人脸色惨白,天松道人兴奋的对着石介指指点点,恒山派定逸脸露微笑,刘正风手抚长剑,在场五岳剑派中的高手,竟然没有一人支持自己。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陆柏一咬牙,厉声道:“今日之事,是非曲直,自有江湖公论,各位江湖同道且记住了,日后被魔教所害,记得今日嵩山派已经为抵挡魔教流了血,莫要怪我嵩山派没有……”见得岳不群沉下脸,心中一寒,不敢再说,一挥手,道:“告辞。”带了嵩山派门下,抬了丁勉,背了费彬的尸体便走。 -- 第26页 刘正风满脸冷笑,也不阻拦。 岳灵珊鄙视:“这就算了?被人欺负了打回去都不懂?衡山派都是……” 嗤。 岳灵珊被点住穴道。 岳不群缓缓收回手指,脸色淡然。 岳灵珊大怒,老爹你干嘛点我穴道,而且,你是在得意吧?是得意吧! 到了门前,陆柏正跨出脚步,门外有人说道:“衡山何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一剑疾出,刺入陆柏的咽喉,又嗖的一声回入二胡之中,发出铮的一声。 陆柏捂住咽喉,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人,嘴中格格作响,倒在地上气绝而亡。 刘正风惊讶道:“莫师兄!” 嵩山弟子大惊,慌慌张张的持剑列阵以对。 莫大先生缓缓走入门内,所过之处,嵩山弟子缓缓后退。 “你方才说什么来着?”走过史登达的身边,莫大先生停住脚步,似是听见了什么,歪着头,皱眉问道。 “晚辈不曾说话。”史登达一惊,握剑的手忍不住一紧,言词中全然没了方才的狂傲。 莫大先生点点头,又向前迈步。 “嗤!”一声响。一柄细剑,已经刺进史登达的咽喉,又嗤的收回。 史登达捂住咽喉,喉头咳咳作响,慢慢倒地。 这嵩山弟子们惊呼一声,齐齐向后退了一步,却无一人敢向莫大先生出招。 甫入刘府时候的嚣张跋扈,已被连番的变故,消磨殆尽。 向来,嵩山派都是在江湖横着走,只有别人怕他惧他,几曾被人欺凌杀戮? 原以为嵩山派三大高手出马,几十名弟子差遣,区区刘正风,灭门只在覆手之间。 何曾想过,转瞬之间,折了费彬和陆柏,重伤了丁勉及十几个弟子,而今更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嵩山派数十弟子,再无一丝一毫的胆气,只求能侥幸保命,回得嵩山。 莫大先生缓缓将剑收入二胡中,走到丁勉面前。护着丁勉的几个嵩山弟子,不敢阻拦,只是持剑围在四周。 莫大先生俯视被人抬着的丁勉,淡淡道:“劳烦转告左盟主,衡山派的家务事,不用劳烦他老人家动手。” 丁勉眼中冒出怒火,却不答话。今日,嵩山派可谓一败涂地。无论说些什么,都是自取其辱。 岳灵珊两眼放光,大丈夫当如是焉。可惜,还不够狠,该杀光这些嵩山派弟子的。 石介开始擦汗,为什么小妹子看莫大先生的眼神忽然变得这么火热,难道是看上了莫大先生?可是……可是,莫大先生好老啊! 华山派神经病和傻瓜自由自在的犯病,华山派唯一的正常人岳不群笑道:“莫兄,左盟主既然容不下华山派和衡山派,你我何不知情识趣,早早的退出了五岳剑盟?” 定逸皱眉道:“岳师兄说得什么话,同是五岳弟子,小小纠纷自然难免。莫师兄出手也未免太狠辣了些。” 岳不群和莫大先生笑而不语。 其他人见了,均是心下激荡。原以为简简单单的金盆洗手,却不料,短短几十个时辰,风云变化! 华山派出了剑气高手! 青城派掌门重伤! 华山派和衡山派联手对抗左冷禅! 嵩山派费彬被杀!陆柏被杀! 这件件事,都足以震动江湖! 天门道人寒着脸,大踏步走到刘正风身前,喝问道:“你真的未和魔教勾结?” 刘正风心神已定,笑道:“若我和魔教勾结伤害江湖同道,岂有退出江湖之理?做内应岂不是更好?” 天门道人脸色缓和,道:“若是左盟主误会与你,我自会与左盟主解释清楚,若是你真的勾结魔教,休怪贫道出手无情了。” 刘正风看看家人弟子安然无恙,平生第一次发觉,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定逸也道:“刘师兄是绝不会勾结魔教的,想必是左盟主误信人言。只是,岳师兄和莫师兄出手太是狠辣,只怕嵩山派不会善罢甘休。” 岳不群温言道:“嵩山派今日所作所为,有如魔教。我等岂能看着刘府中血流遍地,无辜妇孺丧命当场?义之所至,虽千万人,吾往矣。” 此言落地有声,石介只觉得热血澎湃,激荡不已。 岳灵珊打哈欠,笨蛋石介又开始犯蠢了。 定逸叹了口气,不复再言。为何就不能退让和容忍呢?以德报怨,才是王者之道。若是如此莽撞而不顾后果。只怕…… 五岳剑派,将要血流成河。 江湖中的事情,总是来得快,也去的快。白日还是千余人热热闹闹的刘府,等挂了灯,人影寥寥。原本准备晚宴上百多席面的菜肴,小山般堆积在厨房,生的熟的混在一起,随随便便就丢在哪里。请来的厨子们拿了工钱,不用干活,又看了热闹,聚在一角,嘻嘻哈哈,手舞足蹈着。 刘府的仆役们,有得见了鲜血,兀自手软脚软的。有机灵的,见东家终究没事,忍着恐惧,取了水,冲洗地面的血迹。 那百余桌席,老老实实的待在那里,占着偌大的地方,却没个人想到要去整理。 往日抬头便能看见的刘府弟子,现今难得看到踪影。偶尔见到一两个,也是皱着眉头,来去匆匆。也没人敢去搭理。 许久也不见刘府中能管事的人出来说个什么话。 -- 第27页 向大年看看回廊,刘菁咬着嘴唇,独自一人坐着。他叹了口气,知道刘菁的焦虑,却毫无办法。刘府突遭大变,师父和掌门师伯,岳掌门进了书房,鲁师叔带了人去查探消息,府中此刻,就只有他留下来照顾受伤的两派弟子。实在是没空去安慰刘菁。况且,他知道的并不比刘菁多。 可是,他总该做些什么。 “师妹,”向大年咳嗽了一声,刘菁茫然的抬起头,他突然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胡乱的说道,“你在做什么?” 刘菁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正要说话,米为义匆匆的跑了进来。 “有曲师叔的消息了!” “师父,”米为义轻轻的敲门,在门外恭敬的道,“查到曲师叔的下落了。” “且进来说话。”刘正风道。 米为义推开门,屋中刘正风,莫大先生,岳不群的脸色都不如何好看。与左冷禅撕破脸面,兹事甚大。 “你曲师叔可安好?”刘正风担心曲洋,知己难得。这里也没外人,不必掩饰。 “未和曲师叔说话,只远远见到了曲师叔和曲家妹子。”米为义话中的曲家妹子,便是曲洋的孙女曲非烟。昨日曲非烟大喊“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戏耍余沧海,刘正风便将她认了出来,暗中派人留心照顾。 刘正风见米为义语气中颇有隐藏,皱眉道:“他们现在何处?” 米为义微微尴尬,道:“曲师叔此刻在城中的妓院。” 刘正风脸上一红,这老友真是太不检点了,斥道:“为老不尊!” 莫大先生和岳不群心中俱想:“魔教中人果然荒淫无耻,偌大年纪逛妓院也就罢了,居然带了自己的孙女一起。” 米为义又道:“田伯光的下落也查到了,正巧也在那妓院中。” “什么!”莫大先生和岳不群齐声惊呼。 刘正风的脸色,刷的白了,手指微微颤抖。 原本以为尽在掌握的局势,陡然变的不可琢磨。饶是岳不群等人久经风雨,依然不免惊呼出声。 米为义不明所以,师父连被嵩山派包围都不曾如此失态,这是怎么了? “你交得好知己!”莫大先生怒视着刘正风,就为了这厮愚蠢,衡山和华山两派,不知将要流多少鲜血。 刘正风挣扎道:“或许,曲兄是约了人来助拳……”他不愿意将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去想,因为这意味着他的世界将会彻底的颠覆。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冥顽……”莫大先生怒道,总算顾忌到了师弟的颜面,半路住口。 “那和尚是谁?”岳不群沉着脸,心中念头飞快的转动。 莫大先生一惊,收起怒气,道:“不错,那和尚是谁!” 当日酒楼中那镇定自若的两桌人,一是祖孙两人,一是高大和尚。那祖孙俩,如今已经认出是曲洋祖孙了,那田伯光莫名其妙的举动,也有了解释,他是去见曲洋。 那么,那高大和尚呢?是嵩山派的人,还是魔教的人,或者,是…… 岳不群道:“速去查那妓院中,有没有一个和尚!” 米为义愕然。 刘正风嘶哑着嗓子,叫道:“去查!去查!”骤然的打击,已经击垮了他的坚持。干涸的嗓子,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我失策了啊。”岳不群对着莫大先生苦笑,千算万算,没算到魔教的阴狠。 ☆、变化 一夜的鸡飞狗跳,好容易等到太阳出来,将昨日的混乱和晦气驱除,刘府的人们,都盼着能在这阳光普照的日子里,过得安宁些。 刘正风的气度恢复了从容,带着几个弟子,抬着礼物,奔赴衡山城外军营赴任。花银子买来的官爵,本是个虚衔,银子如流水般花了出去,虚的未必就不能化成实的。不数日,带回了十余个穿甲挎刀的亲兵,敲锣打鼓的将刘府的门匾换了,挂上“参将府”的新牌,就此驻扎在刘府中。刘府外笑脸迎宾的仆役,自此成了手执刀剑的凶恶军士。每日往来的,不是士绅乡宦,就是文官武将,车马粼粼中,再无江湖人士。 衡山派的手头,忽然间宽裕了很多,在城中买了店铺,开了饭馆药铺,衡山派弟子陡然当起了掌柜伙计,见了江湖同道,寒暄着,似模似样。 有江湖人说,衡山派改作富家翁,眼见得以后不再在江湖混了,衡山派怕是要没了。众人蹉叹几声,都是被江湖逼的啊。言下之意,要不是得罪了嵩山派,衡山派又怎会散伙?只是这话不能说明了,否则得罪嵩山派的,就是自己了。 过得几日,衡山派大撒派贴,开了武馆,曲江二友领了客卿的名衔,这才有人明白,衡山派怕是不但不会散伙,反而要兴旺发达了。等到何三七穿着掌柜的衣服,出现在衡山派的酒楼,已经没人惊讶。 石介偷偷问岳灵珊:“为什么师父和莫大先生听说田伯光和曲洋都在妓院,好像就吓呆了。” 岳灵珊一掌拍翻石介:“你个榆木脑袋,酒楼见到田伯光和曲洋,妓院又见到田伯光和曲洋,要不是有勾结,哪有这么巧,别和我说什么两个人都想退出江湖,田伯光像是要退出江湖的样子吗?” 石介老老实实点头,当然不像。哪个白痴要退出江湖还会去招惹恒山派? 岳灵珊道:“既然不是想要退出江湖,为什么曲洋就会屡次和田伯光密会呢?酒楼中那个和尚又是谁?曲洋说要偷偷摸摸的退隐江湖,为什么搞的一群(淫)贼秃驴都知道呢?摆明是有阴谋嘛。” -- 第28页 “那,万一真的是田伯光也打算退隐,只不过贼心难改呢?”石介问道。 岳灵珊鄙视:“行走江湖,任何事情,都要想着最坏的结果,要是拼命给别人找借口,用不了几年,你的坟头就已经长草了。” 石介皱眉苦苦思索,好像有点道理,瞪着眼睛仔细打量岳灵珊。 “看毛?”岳灵珊瞪回去。 “明明同在华山长大,你年纪又我小,为什么你懂得这么多呢?”石介很佩服。 岳灵珊认真严肃的道:“那是因为我聪明,而你,是个大笨蛋。” 就在衡山派开始大动作的同时,在广阔的江湖中,慢慢起了波澜。 一间高楼中。 “什么?剑气?真是的是剑气?”锦衣人惊讶道,“华山派剑法果然深不可测。”潜心研究华山派剑法多年,以为剑气不过是个传说,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使出来了,真想亲眼看看啊。 古朴的禅室内。 “又是剑气,”老和尚叹了口气,摸索着拿起木鱼,轻轻的敲着,“多少年了……” 人迹罕见的高山之巅。 “师父,你要出去?”小童问道,自从收到大师兄的飞鸽传书,一向沉稳的师傅变得怪怪的。 “十几年了,我在这里苦修十几年了,以为此生都无法到达剑气的境界,现在有人练成了!我一定要去看看!”语气带着感慨和哀伤,说到最后几句,却已经变得坚定无比。 酒楼中,几个青年围坐着。 “听说了吗,华山派有人练成无敌的剑气。”一个青年说道。 “是啊,传的沸沸扬扬的,天知道是真是假。”又一个青年说道,他小心的偷眼看另一个一直喝着闷酒的青年,师门中一直很看重这个弟子,认为他是百年难遇的剑法天才,以后必定会在武林中如彗星般崛起。可是,华山派出了能使剑气的高手,这让一直背着天才光环的人情何以堪。 天才弟子眯着醉眼,将酒杯重重的放到了桌上。“我要挑战他!不管他是谁!我要打败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谁才是天才! 类似的事,在江湖的各个角落不停的重复着。 却说岳不群在密谈之后,次日一早,雇了车马,带同众弟子前往福州林家老宅。 那日林震南声音虽弱,但岳不群和石介内力深厚,听得明明白白。遂打算先与林平之去取了剑谱,再回华山。 岳灵珊听了岳不群收林平之为徒,好奇的问道:“那我是师姐还是师妹?” 岳不群道:“你年纪幼小,自然是师妹。” 岳灵珊委屈了:“不要嘛,我要做师姐,每次都说我年纪小,我要做师姐啦。”拉着岳不群的衣袖撒娇。 林平之甚是识趣,道:“先入山门为长,自然该称师姐。林平之拜见师姐。” 岳灵珊大喜,眼睛弯成月牙。以往都是些小不点喊自己师姐,这次终于有个年纪比自己长的师弟了,得意万分,踮起脚尖,拍着林平之的肩膀道:“小林子,以后乖乖的听师姐的话,师姐给你糖吃。” 众人大笑,岳不群摇头不语,举步便行。 岳灵珊眼珠一转,拉住石介央求道:“哥,你背我。” 石介惊道:“不行!”这可不是华山上的偏僻山野,背个人不像样子。 岳灵珊可怜兮兮的道:“我受伤了,走不得路。”又装模作样的大声咳嗽。 石介大恼,岳灵珊的小小伤势,当晚就好得差不多了,纵未痊愈,皮外之伤,哪有这般咳嗽的?对这疲赖妹子甩袖道:“那就去坐车。” 华山派中受伤轻重不一,如令狐冲般不能步行的不少,都卧在马车中休息。 岳灵珊抓住石介的衣袖不放,道:“马车好颠簸,我的伤会加重的。还是哥背我好,又平稳又舒服。” 石介不理,管自前行。 岳灵珊孤零零立在后头,低头垂泪道:“那就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没人照顾,被嵩山派的坏人抓去,打我,拿鞭子抽我,把我关在柴房,还不给我饭吃……妈妈!我好可怜哦……” 石介无奈,岳不群都不说话,任由岳林姗胡闹,他还能怎么样?懒得说话,反身回到岳灵珊面前,半蹲下身子。 岳灵珊一跃而上,眉开眼笑:“还是哥最好。”挥手道:“马儿,快跑,追上我爹!” 石介敷衍的快走几步,又慢慢的缓下脚步。和这妹子较真,那日子就没法过了。 岳灵珊果然毫不介意,搂着石介的脖子,将小脑袋凑到石介耳边,甜甜的道:“哥啊,你那个乱七八糟的剑法,好厉害啊,那个嵩山派的坏人,都打不过你!” 石介想起岳不群的训诫,急忙道:“这个剑法绝对不能教你,师傅说过,谁都不能教。” 岳灵珊见石介反应甚快,很是不满,在他头上用力一拍,又道:“哥啊,那个亮亮的剑法,也好厉害啊,教我教我。”她对那乱七八糟的剑法,也不甚在意,但这剑气炫目的功夫,却是羡慕的很。若是自己学了,那是多威风啊。 “这个啊。”师傅倒没说过,这个剑法不能教人,只是,这剑法究竟是怎么使将出来的呢?石介自己都没搞明白,只得老老实实的道:“这个剑法我还没搞明白,教不了。” 岳灵珊不信,撒娇道:“哥,教我啦,教我啦。” -- 第29页 石介无奈道:“这个我真教不了。” 岳灵珊围绕着石介脖子的手臂,用力勒紧,恶声恶气的威胁道:“你教不教我!” 石介苦着脸道:“我真教不了。” 岳灵珊用力勒紧手臂,喝道:“看你教不教我!” 石介呼吸艰难,伸出了舌头喘气讨饶,岳灵珊全然不理,只是威胁。 无奈之下,石介用力晃动身体,指望将岳灵珊甩下背。 岳灵珊放松了手臂,但仍紧紧的抱住石介的脖子,随着石介的晃动,身体左摇右摆,得意的笑道:“嘻嘻,我就是摔不下来!我就是摔不下来!”浑然忘记了自己是为了什么勒紧石介的脖子。 马车上,令狐冲放下帘子,脸色平静,拳头却握得紧紧地,紧紧地。 一行人照顾躺在马车上养伤的师兄弟,缓缓而行。沿途之上,每有打尖休息,林平之便勤快的奔前奔后,他口袋里金银不少,大把的撒下去,一众华山派弟子自然是过得舒舒服服的。众弟子交口称赞,对林平之亲热不已。 一路行去,平静的令人讨厌。意料中的风波不见踪影,连谈论衡山变故的人都没有。该吃饭的吃饭,该赶路的赶路,该聊天的聊天,来去的江湖人,一如既往。浩瀚的江湖,轻轻易易的将一点小水花融入其中,波澜不惊。 过了几天,客栈食铺中,三三两两的,总算是有人开始议论衡山刘府发生的事情,对华山派的剑气剑法,倍感热情。似乎没人觉得,五岳剑派内讧,有什么可谈之处,小小的华山派和衡山派,又怎么会是嵩山派的对手?只怕不需多久,左冷禅就挑翻了那两派。 华山派众人听了自是不爽得很,屡次想拍案而起,都被岳不群呵斥了下去。石介心中郁闷,本以为自己那莫名其妙的剑气,总归是有点说头的,该是扬名立万了,内心小小自得了一把,偏偏连个说起他名字的人都没有。 举世凡是流言,皆是传得越远越久,越是离谱不可理喻。又过了数日,已听得人言,衡山城中,华山派弟子石介御剑直上九重,万里之外取人首级。 这已经是仙人精怪了吧。听得人却越发得多,眼睛都冒着光。 石介期盼已久的威震天下,终于以极具传奇特色的方式出现,众目睽睽之下的华山派剑气高手,以满头冷汗和坚定的低头不语,表示自己的高手气质。 岳灵珊大惊道:“哥,你都和孙猴子一样厉害了!” 石介听了,觉得孙猴子神通广大,无所不能,自己能和齐天大圣相似,倒是欢喜了几分。 岳灵珊又道:“你这么蠢,名字又有个介字,这不就是八戒嘛。” 石介气道:“信不信我打死你!” 石介气了半天,再有人提及剑仙道法,眼中便很是凶恶。 一干华山派弟子,对流言的效果,甚是满意。没事就在人前挺胸凸腹,晃来晃去,恨不得有人问道:“这位英雄,不知是何派高徒?”那自然是谦逊诚实的回答:“某家是华山派弟子。”至于是不是要再加上“石介的最亲密的第几师弟”,就要看对方是否知情识趣了。 可惜这江湖上慧眼识珠的人少,一路之上,硬是无人询问。 一群得瑟的华山派弟子中,唯有令狐冲不言不语,酒量却又大了三分。 岳灵珊双眼放光,整日纠缠着石介,要其传授剑法。石介东躲西藏,就连抬出岳不群来,也没能推掉岳灵珊,只得答应,等回到了华山,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要小妹想看,每天一定重复施展该剑法千万遍,一定要让小妹从中悟出能千里取人首级的剑法,这才使岳灵珊满意的作罢。 ☆、福州老宅 这一日到了福州,一干华山派弟子伤势俱都已经康复,岳不群也不停歇,叮嘱令狐冲领着师弟们去打扫福威镖局,便带了石介和岳灵珊,跟着林平之去林家老宅。 林家老宅荒废已久,屋内尘土厚积,蛛网垂挂。林平之见了,泪水就不留自主的下来。那福威镖局虽尚未去,但料想那里经历了青城派的破坏,必定更是不堪。偌大家业,衰败至此。 石介叹息一声,猜到了林平之的心思,道:“林师弟,莫要伤悲,待得回了华山,学好剑法,自能报仇雪恨,重振林家。” 林平之举袖擦干眼泪,道:“是,多谢三师兄指点。” 岳灵珊好奇心盛,早已在屋中东翻西找,如藏宝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两人在各处翻找,岳不群和石介跟在两人身边,却不动手寻找。岳不群自重身份,不好当着小辈的面在他人家中翻箱倒柜,石介却已将心神沉入了识海,微微闭目,修炼内力。不片刻,岳不群便发觉了石介的异样,微微点头,一转念间,也闭目温养内力。 翻查许久,林平之和岳灵珊终究是未能找到剑谱。 岳灵珊很不满,道:“爹,哥,你们也一齐想想,剑谱放在哪里了,不要在那里打瞌睡。” 岳不群和石介无法,只得停下修炼,在宅中各处寻找。这早已被翻看一遍的小小宅院,哪里还有地方可以翻查?待寻到了最里间的佛堂中,石介早已放弃,只是装模作样的四处看看。 林平之拿起供桌上的香烛,一一点起,对着达摩画像默默祈祷:“祖上有灵,保佑我找到剑谱,练成绝世神功,为爹娘报仇。” -- 第30页 普通人家信佛,供奉的画像,多半是观音之类,偏偏他林家供奉的是达摩,颇有几分怪异。只是,这画像从小就见过,对这祖先的莫名之举,林平之早已不以为意。 岳不群沉思良久,道:“那张达摩画像有些古怪,石介,你照着那画像手指的方向,看看屋顶上有些什么。” 石介纵身而起,双掌击破屋顶,一件红红的袈(裟)随着泥沙灰尘簌簌落下。 石介反手接住,交给岳不群道:“师傅。” 岳不群不接,道:“平之,你过来看看。” 石介展开□□,放在岳不群面前的供桌上,林平之过来细看,(袈)裟上满是小小的字迹,心中立刻就动荡起来。若这真是辟邪剑谱,只要能学会上面的剑法,能有当年林远图的一半功夫,林家的大仇,何愁不报? 才看了几行字,三人面色就变得古怪。 岳不群叹息道:“平之,听林总镖头的遗言,你家祖上有言,林家弟子,不得翻看。以为师之意,你还是莫要学了。待为师传你本门剑法,你练得精深,自也能报得仇。” 林平之面如死灰,道:“师傅,我……” 岳灵珊睁大好奇的眼睛,脑袋就往岳不群和石介之间挤,道:“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石介按住岳灵珊的脑袋,用力将她推出,道:“不准看。” 岳灵珊不服道:“为什么你们能看,我也要看。” 岳不群道:“珊儿,别闹,这东西你不能看。” 岳灵珊大奇,难道还真有什么秘密?那是非看不可的:“凭毛你们都能看,就我不能看?” 岳不群又如何解释?这真正的原因,只是那(袈)裟上第一行就写道:“欲练神功,挥刀自宫。”这种龌龊的话,如何能对女儿说出口?只得道:“这是你林师弟的祖传秘籍,旁人看不得。为父是为辨明真伪,这才看上一看,也很是不好,又怎么能再让你看呢?” 信你才怪! 岳灵珊点头,有理有理。以后你们不注意,我偷偷的去看。 石介拍拍林平之肩膀,道:“林师弟,听师傅的,用心练好我华山派剑法,这辟邪剑谱,不练也罢。” 林平之脸色难看,挤挤脸上的肌肉,露出一个无比丑陋又怪异的笑容。 等几人到了福威镖局,令狐冲已经带人将镖局内外收拾的干干净净。 林平之在镖局中缓缓走动,停下身,专心的看着一角。 这扇门的角落,有个小小刻痕。那是自己小时候画的乌龟。那天,父亲要自己去练武,自己却躲在这里,拿着小刀,刻了个圆圆的乌龟。 父亲的房内,有一张书桌。桌后的椅子被人砍掉了一只脚,此刻静静地斜靠在书桌上。父亲就是在这张桌子上,教导幼年的自己写字。握着自己的手,一笔,一划。 母亲说,到得外公寿辰,要带自己去洛阳,特意早早做了新衣,放在这个箱子内。林平之打开箱子,箱内空空的。 这个房间,是张镖头的,他老是说自己的刀法如何如何厉害,却从没见他打赢过谁;这个米缸,乌黑闪亮,华师傅常说,最好的厨子,也要经常擦拭厨房的器皿,这才能做出最好的饭菜;这株花是小翠种的,谁都不许碰…… 往日不经意的东西,慢慢浮现。林平之没有料到,这些特意去想,根本不会想起的事,原来一直都没有忘记。只是习惯了,或者是太寻常了,从不以为重要,也确实一点分量都没有,鸡皮鸭毛的。这镖局,这宅院,就是他的家。他二十年的记忆堆积的家。 只是,这一切,都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林平之手捂怀内的(袈)裟,心中痴了。 才回到华山玉女峰下,宁中则已带领几个年幼的弟子,迎将出来。岳灵珊扑了过去,笑道:“妈,我多了个师弟哦。” 宁中则抚摸着她的发丝,道:“就你顽皮。” 岳灵珊吐吐舌头,拉着母亲就走。 宁中则回头对岳不群道:“掌门做得好大事。”语气中满是挪揄。 岳不群立时起了配合的心思,寻思着要不要喊几声曹公,失落宝剑什么的,终究顾及身份,微笑道:“师妹如何得知?” 宁中则笑道:“掌门在衡山城与莫大先生联手对抗嵩山派,江湖上盛传,华山派出了天下第一剑客,掌门要一统五岳,横扫武林。” 岳不群笑道:“石介,你如今可是天下第一剑客了,好大的名头啊。” 石介脸色一红,道:“天下第一,如何敢当?” 岳灵珊惊讶的睁大眼睛道:“哥,你还当真了?哥,你脸皮好厚哦!” 石介大惭,转而大怒,狠狠瞪了一眼岳灵珊。岳灵珊笑着抱住母亲的手臂,蹦蹦跳跳,全然无视石介。 回到玉女峰,宁中则笑道:“都散了吧,过个一个时辰,我再看看你们有什么长进。” 岳不群笑着点头,与宁中则走进有所不为轩,岳不群的脸上立时就没了笑容,道:“情况如何?” 宁中则道:“我收到你令衡山派弟子送来的密信后,立即加紧提放。这段时日嵩山派居然毫无动静。江湖之上传言是越来越奇,已有人说,华山派要一统江湖,我担心这其中有甚古怪。” 岳不群点头道:“左冷禅深谋远虑,我们要小心应付。” -- 第31页 宁中则道:“最近上山拜师的倒是多了许多,我怕其中有左冷禅的细作,借口掌门不在,都拒绝了。” 岳不群道:“石介一剑成名,这些人中,只怕各派过来打探的都有。” 宁中则问道:“师兄,你一直说要韬光养晦,积聚实力,不让左冷禅找到端由。为何这次却主动招惹嵩山派?”言中颇有责怪。 岳不群道:“左冷禅几次想并派被拒,如今换了做法,一意武力威逼,这几年在江湖中招得许多黑白高手入派,实力大增,其欲诛杀五岳各派高手,强行并派之心,路人皆知。 这次刘正风金盆洗手,关他人何事?却被左冷禅生生查出刘正风与曲洋相识,有意一起归隐,差点合府上下,都被左冷禅杀了。” 宁中则惊道:“刘师兄真的勾结魔教?” 岳不群道:“刘正风与曲洋倒是果真相识,且有意退出江湖,若非我给他眼色,只怕他这倔强脾气,便真的认了,那就怎么也解释不清。” 宁中则道:“幸好,幸好。” 岳不群苦笑道:“一点都不好。我等皆中了他人之计。” 宁中则道:“此话怎讲?” “我与莫大原以为刘正风与曲洋以琴会友,倦于江湖,真心归隐,左冷禅为了打压我等各派,这才强加了刘正风一个勾结魔教的名头。我等本就势弱,若是任由左冷禅逐一击破,只怕不出一年,再无抗衡之力。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早早一搏,合华山衡山两派之力,先挫了嵩山派的锐气,多争取些时间,这才能从容布局,抵抗左冷禅。不想,千算万算,漏算了魔教!” 宁中则惊道:“魔教?难道那曲洋……” 岳不群道:“看那曲洋行迹,大有可能是魔教借刀杀人的阴谋。”他细细与妻子说了衡山的经历,道:“我与莫大商议,刘正风与曲洋结交之事,多半是魔教故意泄露出去,挑拨离间,借刀杀人,不费魔教一兵一卒,五岳剑派自相残杀,嘿嘿,当真是好手段!” 宁中则道:“总算是侥幸识破,未有铸成大错。只是,如何和左冷禅解释?” 岳不群惨然道:“若是承认刘正风和曲洋相识,左冷禅势必将勾结魔教的名头扣在华山和衡山的头上,登高一呼,不仅嵩山派,泰山派,恒山派,只怕街口卖跌打丸的,也会杀向华山了。” 两人默然无语。 “而今之计,只有将错就错,咬定是嵩山派的阴谋。联合其余各派,对抗左冷禅。” 宁中则苦涩道:“师兄莫非以为,华山衡山联手,便能对抗嵩山派?” 岳不群道:“当然不能!华山衡山两派,俱都人才凋零,如何能对抗嵩山派几十个高手?而今是若不与嵩山派相斗,一年之内,五岳剑派必入左冷禅之手,我等死无葬身之地。若是我等先发难,借此良机扩充门派,倒有一分可能取得主动,求的一线生机。” 宁中则道:“师兄的算计,只怕瞒不过左冷禅。” 岳不群冷笑道:“左冷禅何等样人,这些小小算计,自然是瞒不过他。只是,刘正风一事,我等占了道理,他一心统一五岳各派,不能撕下面具,明面上不能对我等动手,否则只怕恒山和泰山两派参与进来,那五岳剑派合并之事,再也休提。所以我等只要防得他暗中毒手,就能多缓得几日,多积攒些力量。” 宁中则叹息道:“若是我们能领悟本门剑意,又何须惧怕左冷禅了。” 岳不群道:“本门至强剑意,我暗中观察了石介多日,终于有些明白。本门的剑意,实则是以情驱剑。心中爱憎好恶之情越是强烈,越容易使出剑意。我料我们只要去体会这心中的情感,多则五年,短则三年,我们必能领悟剑意。” 宁中则惊道:“何以要这许久时间?既知以情驱剑,以我们对剑法的了解,岂不是很快就能体会?” 岳不群苦笑道:“我初看破剑意本质,也是作此想,孰料我静思了一夜,居然未有寸进!” 宁中则疑惑道:“果真未有一丝领悟?” 岳不群无奈道:“久历江湖,什么事情未曾遇到过?什么情感未曾产生过?如今再遇任何事,心中早已镇定从容,哪有激烈动荡?又如何领悟剑意?” 宁中则叹息道:“怪不得当年领悟剑意的师父师叔,都是自幼在本门学武,偶尔一出江湖,归来便领悟了剑意。本以为一剑一意,是指更多的经验阅历,原来是心性单纯,受了江湖险恶的刺激,才领悟了剑意。” 岳不群道:“正是如此!我二人为悟剑意而多历风霜,不料反倒成了悟剑的阻碍,天下间最大的笑话,莫过与此!” 二人齐声大笑,笑声中,泪水却已经打湿了脸庞。 ☆、道德与现实 宁中则小心的问道:“辟邪剑谱可以有着落?”她心中始终担心着岳不群会做出甚不堪之事。 岳不群知道妻子心思,微笑道:“辟邪剑谱我已经见过了,如今在林平之的手里,不过……”却住口不谈。 宁中则心急,问道:“不过什么?”生拍岳不群起了杀人夺谱之心。 岳不群揽住妻子,笑道:“不过,我早已息了习练辟邪剑谱之心,师妹大可放心。” 宁中则这才知道是丈夫在故意调笑,嗔怪了一声,却犹自不放心,问道:“师兄,你为何改了心思?” -- 第32页 岳不群笑道:“而今既知本门绝世剑意就在面前,只要循序渐进,三五年后,便可重振华山,又何必去学他人功夫?何况,这辟邪剑谱,名为辟邪,其实却邪得紧,不学也罢。” 宁中则奇怪道:“这是为何?” 岳不群道:“辟邪剑谱第一要诀,便是,欲练神功,挥刀自宫。” 宁中则惊呼道:“什么?” 岳不群道:“本门气宗剑宗,实与辟邪剑谱同出一源,却为何这辟邪剑谱有此奇怪要求?为何我华山派全然不知?其中只怕甚有古怪。” 宁中则忙道:“这剑谱如此邪门,不提也罢。” 岳不群点头应了,心中颇有不屑,我华山派剑法天下第一,又何需自宫这般妖邪?这种歪门邪道的功夫,果然不能与我华山派相比。 宁中则道:“刚才我看冲儿面色异样,不知出了何事?”众弟子历练归来,各各兴高采烈,神采飞扬,唯独令狐冲安安静静的,话都不说一句,与他平时的习性大异。 岳不群听见令狐冲的名字,顿时怒从心起,重重一掌拍在桌上,骂道:“这不肖子!”岳不群一贯喜怒不形于色,此刻是真正大怒了。 过了好一会儿,岳不群这才平心静气将令狐冲的所作所为一一说了,而后道:“冲儿是我们夫妇自幼养大,他从小就性喜豪爽,最喜欢喝酒,交结各路朋友,为人处事只问性情相投,不问是非曲直,若是冲儿早生百十年,做个梁山的贼寇,大碗吃肉,大块喝酒,倒是最适合他了。我也不强求冲儿能成熟稳重,毕竟人在江湖,能结交朋友,也是项本事。” 宁中则微微一笑。令狐冲的性子,果真是适合啸傲山林,做个山大王。 “石介剑法有成,但心性纯朴,容易受人欺诈,做一派之主,仅仅剑法高强是不够的。冲儿学剑不成,但灵活机变,很少吃亏,比石介强得太多。故此我意以石介传我华山派剑道,以冲儿继承掌门之位,二人各用其长,我华山派则兴旺有期。 此次我令冲儿去福建,本以为他能好好谋划,指挥全局,不求他有所建树,至少也要思虑周详,步步为营。可未曾想,他抛下师弟们,只管自己去喝酒,由得劳德诺任意调动。若不是林平之见了石介的剑法,主动现身,茫茫人海,又去哪里寻他? 如今江湖风云滚滚,华山派危在旦夕。冲儿却全不顾本门的前程,只求自身潇洒自在,肆意妄为,又怎能不让我失望?” 宁中则偏向令狐冲,便道:“我看冲儿这次是被情所困,这才失态。珊儿从小和冲儿一起长大,情投意合,不若我们就将珊儿许配给冲儿,也好定定冲儿的心思。” 岳不群脸色一正,紧紧的盯着宁中则的眼睛,厉声道:“难道为了一个令狐冲,你我就要牺牲女儿的终身幸福吗?” 宁中则一滞,道:“冲儿是个好孩子,也不会委屈了我们珊儿。” 岳不群道:“只怕珊儿待他,仅是兄妹之情。我知你一直有意收冲儿为养子,这倒无妨。但女儿的亲事,还是顺其自然。我岳不群再是无能,也不至于要用女儿的幸福,去招揽一个弟子!”一时间身上英气勃发,锐气冲天,教人不敢正视。 岳灵珊被留守华山的年幼弟子围在中间,得意的吹嘘着,将个衡山之行,那是吹得天花乱坠,几个小弟子听得不时哇哇惊叹。 岳灵珊说到得意处,只觉口干舌燥,挥手叫道:“小林子,去给我拿杯水来。” 林平之应了声,急忙跑去拿水,恭恭敬敬的交给岳灵珊,道:“师姐,喝水。” 小弟子们更是羡慕得惊叹:“哇~师姐,林师兄比你大,也叫你师姐!” 岳灵珊等这一刻早已等了许久,高高的仰着头,努力板起脸,道:“小林子,要好好练剑,以后就会像我一样厉害了。” 林平之点头道:“是,师姐。” 石介看不过去,道:“小妹,别欺负林师弟。” 岳灵珊睁大眼睛无辜道:“哥,我没欺负林师弟啊,不信你问林师弟。”斜眼林平之,该说什么,你懂的。 林平之很机灵的努力摇头:“三师兄,师姐没有欺负我。”当我傻啊,要告状也不找石介,华山派还有比石介更靠不住的吗?说不定前脚说岳灵珊的坏话,后脚就被石介砍死了。 岳灵珊得意的道:“林师弟都说我没欺负他了。”拉着石介的衣袖,道:“哥,给师弟们看看你的乾坤无敌宇内第一剑。” 石介一阵头晕,什么什么无敌第一剑?在岳灵珊的脑袋上拍了一掌,道:“不要胡说八道!” 岳灵珊吐吐舌头,道:“我不管,你使出来给大家看看嘛,他们几个都没有看过。也让他们开开眼界,看看我华山派的绝顶剑法!” 小弟子们七嘴八舌支持道:“三师兄,你就使出来看看嘛!”“三师兄,我就看一眼!”…… 听得石介要使剑,原本在一边的华山派弟子都聚拢过来。他们都见过石介的那惊艳一剑,更想仔细观摩学习。 人越聚越多,不片刻,几乎所有华山派弟子都已围在石介的边上。 石介无奈,只得拔出剑,却一时不知道该向何处出剑。 岳灵珊蹦到一边,指着一棵一人合抱的树,道:“哥,你就刺那棵树吧。”不待石介说话,已经将手举过头顶乱舞叫道:“师哥师姐师弟师妹都闪开,我哥要出剑了!” -- 第33页 人群让开宽宽的一处,齐齐盯着石介。 石介屏住气,用力出剑。 剑光闪烁,刹那间,剑尖已经没入树身。 小弟子们大呼小叫道:“三师兄好快的剑啊!”“我连影子都没看到!” 其余弟子却脸色古怪。 岳灵珊挥手止住呼叫,道:“这算什么,这不过是我哥在活动手脚,真正的乾坤无敌宇内第一剑,你们还没看到呢!”转身跑到石介身边,道:“哥,用那剑光好亮好亮的剑法。”说完,又急忙跑回原处。 石介也有些脸红,万众期盼之下,丢人丢大了。当下运气全身内力,竭力出剑。 只是这剑气就如同六月天的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从来不由的石大侠掌控。这一次依然很不给面子的不见踪影。 小弟子们开始乱喊:“这就是乾坤无敌宇内第一剑?好像不怎么样吗?” 岳灵珊气急败坏,跑到石介身边,踮起脚尖,举手用力的在石介头上一拍,道:“哥!你认真点!” 石介泪水直往心中流,妹子,哥也不想丢人!只是这剑法时灵时不灵,自己实在是无法。眼看众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已经越来越是古怪,只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可又哪里能挖的了呢? 走投无路之下,只得再次鼓起全身的内力,再次出剑! 天空云淡风轻,一鸟飞过。 劳德诺道:“都散开了吧,想看三师弟的剑法,以后有的是机会。各自快些检讨此行的得失,待会师傅考察起来,若是答得不好,可要受罚的。” 一众弟子这才缓缓散开。 岳灵珊一脸的哀怨,道:“哥,你太不争气了!我的面子都被你丢光了!” 石介转过半个身子,眼光飘向远处,华山风光,百看不厌啊。好山,好山。 岳灵珊怒了,居然敢装傻?痛扁石介。 石介受不住,转身就跑。岳灵珊哪里肯放过他,睁大眼睛,就在后面狂追,一边不忘招呼手下:“小林子,抓住我哥!”“你们几个,快拦住他!” 一干小弟子们自然是对岳灵珊惟命是从,大呼小叫,东围西截。 玉女峰上,不知不觉已经满是清脆的笑声。 令狐冲孤零零的站在一角,冷冷的看着。这见到过多次的场面,今天,却是如此的刺目,如此的伤怀。 岳不群坐在正气堂上,眼前众弟子老老实实的分站两侧,却没人敢说话。 堂上一片沉寂。 “冲儿,你可知道你此次下山,犯了多少本门戒律?”过了许久,岳不群眼睛直上直下的打量令狐冲,开口道。 令狐冲心中一凛,他知道岳不群平时祥和,但一旦说到华山戒律,立刻就翻脸无情了。忙走上几步,跪倒在香案前,道:“师傅,弟子此次下山,犯了华山派第六戒,骄傲自大,不敬江湖同道。” 陆大有求情道:“师父,那是余掌门先故意挑衅大师兄的,大师兄这才对余掌门不敬的。余掌门已经将大师兄伤得这么重,也该算是已经惩戒过大师兄了。” 岳不群严厉的道:“大有,你还知道本门规矩吗?” 陆大有一颤,急忙缩了回去。 岳灵珊鄙视,下山一趟,脑子注水了?掌门训话,居然敢随意插嘴,以为华山派是你家开的啊?咦,华山派是我家开的,是不是应该我爹最大,我排第二? 岳不群看着令狐冲,温言道:“余掌门一事,我又怎么会不知?别人故意欺凌到头上,你受气不过,言语不敬,我自会斟酌考虑,为师又岂是不近人情之人?”令狐冲看向岳不群,见到岳不群目光中的浓浓维护之意,心中一暖。 “但是,”岳不群语气转厉,“你在酒楼打伤青城弟子,你又有何解释?” 令狐冲低头道:“师傅,弟子没有解释,都是弟子的错。” 岳不群道:“‘英雄豪杰,青城四秀’,你就这般容忍不得?受过一次责罚,依旧不改?” 令狐冲低声道:“弟子只是觉得他们口气太大,目中无人。忍不住就教训他们。” 岳不群道:“魔教教主东方不败,连个名字都叫‘不败’了,岂不是口气更大?为何不见你去教训他?你见青城弟子武功不如你,名头却比你好听,你这才不愤,若是你有个华山四秀的名字,或者青城弟子的武功远超与你,你哪里还会去滋事! 你仗着武艺高强,便不问是非,不问曲直,欺凌武功不如你的江湖同道,这有何侠义可言?与那些欺凌老幼的毛贼混混又有何区别?” 令狐冲低头不敢出声,心中却有些不服,行走江湖,敢夸海口取名号,就要有被人踢招牌的觉悟,难道武功低却反而有了借口,武功高的倒不能教训了?何况江湖人讲的就是快意恩仇,一言不合,拔剑相向,若是缩手缩脚,顾虑道德,何必出来闯荡江湖?去做个秀才不是更好? 华山派众弟子听了岳不群之言,深思之下,个个暗暗点头。看不顺眼,便以强欺弱,确实是和街头混混无异了。 石介心中大是佩服,师傅果然是君子风范,所言所行,无不令人敬佩,脸上不自觉的就露出了敬佩之色。 岳灵珊捂额,笨蛋笨蛋笨蛋,这种套话假话空话,也就骗骗你这无知小儿。老爹真是太不利索了,想罚弟子,罚了就是,找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说得好像自己都信了。 -- 第34页 令狐冲瞥了石介一眼,心中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杀嵩山派弟子的手段,未必高尚到哪里去!”那日刘正风府内,石介因愤杀了押解岳灵珊的嵩山派弟子,他可看得清清楚楚,不是乱杀无辜是什么?只是,牵涉到岳灵珊,令狐冲不愿意将事情扯将出来。 岳不群见了令狐冲面色,道:“我知你心中不服,总以为江湖就该是个豪情快意的江湖,我此刻强行要你认了,你也是口应心不应。也罢,你去思过崖面壁一年,好好想想,究竟哪里错了。” 岳灵珊很不满,又是面壁,其实面壁很舒服的,不用做功课,没人监督,不用干活,每天睡到自然醒,吃饭有人送,衣服有人洗,除了没人聊天,没人陪着玩耍,面壁真是一种享受。 岳不群内心很无奈,讲了几十年的大道理,有用吗?毛用没有。从来没见过私塾的道德老先生能打得过小偷强盗的,更别说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官,哪个不是满肚子坏水的?拳头比道理有用,卑鄙比高尚有用,但门规难道能这么写,难道能这么教弟子?要是写,“凡是欺负我华山派的,全部砍死”,“看不顺眼的,剁了喂狗”,下面这些对道德文章万分鄙视的弟子们,立马就会吓死。 为人师表,总的传播些正能量,至于如何在世俗中圆滑,那就看个人修行了。 想想也真是无奈和虚伪。 ☆、思过崖 作者有话要说:  PS:注1. 原著剧情。 岳不群道:“珊儿,还有你。每日练功偷懒也就罢了,下山一趟,差点连性命都丢了!如今该知道天下之大,江湖之凶险,远不是你们在华山闭门想象的般了。 你们几个,需得刻苦习练,半年之后,我考验你们的进展,若是差了,都与我门前罚跪去!” 岳灵珊睁大眼睛,道:“爹,我哥……”看到宁中则在场,急忙改口道:“……三师兄也要考验吗?他可是天下第一剑!” 正气堂中人等,一齐注视着石介,就连跪着的令狐冲,都转过脸来看着石介。 石介大窘,恨不得一掌拍死这搞事的小妹子。 岳不群道:“石介剑法已经初窥我华山派最高剑道的门径,可惜境界尚不稳定,半年内,需得多多练习,这才能真正领悟本门最高剑法。” 岳灵珊好奇道:“爹,什么是本门最高剑道,都没听你说过。” 众弟子都竖起了耳朵。 岳不群道:“你们现在功力还浅,早知道未必有什么好处,到你们练剑有成,我自会告诉你们。” 岳灵珊撅起了嘴,打定主意,待会去严刑拷打石介,定要知道本门的最高剑道。 石介打了个寒颤,内力运转,却没发现有何寒意,不由莫名其妙。 岳不群看着石介,面色温和,心道:“天下第一剑?嘿嘿,当年用一个君子剑缚住了我,而今又想用天下第一剑捧杀了石介?嘿嘿,好手段啊,好手段!” 次日一早,令狐冲就提了把剑,独自一人上了思过崖。眼见得思过崖上无树无草无鸟无兽,唯有棱棱山石,石介和岳灵珊却在草绿山青中嬉笑玩闹,只觉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随手将剑抛在地上,走到崖边下望。崖下云雾缠绕,隐隐山色青青,却是深不见底。 令狐冲心中悲愤,向内走上几步,背对悬崖,看也不看,纵身一跃。 他全未去考虑远近用力,只是想跳就跳,心中存了一股念头,若是不小心跌下了悬崖,死了也就死了,也省得每日见了石介和岳灵珊一起就心痛。 落下地的时候,脚踏实地。令狐冲心中微微有些失望,转头一看,离崖边还有着三四尺的距离,暗暗叹息,就是想死,也不是这么容易。 “大师兄,你在玩什么?我也要玩!”寂静的山巅,响起清脆的少女声音。 令狐冲心中一颤,回头看去,岳灵珊正拎着饭盒,笑眯眯的走近。身后,紧跟着石介和林平之。 令狐冲心中又喜又酸,道:“小师妹,你怎么来了?” 岳灵珊笑着举起饭盒,道:“我来给你送饭啊。” 其实是宁中则一心想招女婿,逼着女儿给令狐冲送饭。 岳灵珊迫不及待的将饭盒放下,背身对着崖边,道:“我一定要比你离崖边近。” 石介和令狐冲一齐提起精神,生怕岳灵珊用力过猛,掉下山崖。 岳灵珊微微做势,却没有跳的意思,反倒站直了身体,鄙视的看着令狐冲:“拿命去玩游戏,很威风,很了不起?怎么就不摔死你丫的脑残?” 以前不知道,原来看着聪明机灵的令狐冲,其实根本是个SB啊。 真是距离产生美,越是接近令狐冲,越是发现这人脑子里全是草包。 石介哈哈哈大笑,小妹果然厉害的很。 令狐冲脸色刷白,看着岳灵珊带着石介和林平之大摇大摆的离开,心中郁闷无比,只想跳下山崖摔死算了。 此后,送饭的活,便交给了陆大有。 宁中则很是奇怪,悄悄唤了林平之询问,听明白了缘由,只觉宝贝女儿果真是很有见识,比聪明机灵的令狐冲靠谱多了,但又觉得令狐冲少年心性,喜欢冒险喜欢刺激,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哪个男子没有胡作非为过?别看岳不群现在正儿八经,其实少年时同样轻佻浮躁。看来想撮合岳灵珊和令狐冲,还得慢慢来。 -- 第35页 这一日过得一日,天气已经渐渐有了寒意。秋风呼啸。一山的苍翠,已经尽是金黄。 岳灵珊整日带着一群小孩子指东打西,林平之是早就成为了岳灵珊的忠诚跟班,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无怨无悔。 岳不群寻了石介,找个由头,狠狠地训斥了他几回,见石介老实听话,与往日并无不同,心中稍定,却不敢放松半点,日日盯着石介。他对石介甚是担心。少年得意未必是什么好事,多少英杰,就毁在这年少成名上了。 其实石介甚有自知之明,他向来很清楚,自己天资愚钝,比不上旁人,要想在武功上有所得,只能是无数次的苦练。而今缴天之幸,偶有小成,却从不敢有半分的松懈。回得华山后,石介就静心体悟心中所得。 莫大先生众敌环绕之中,轻描淡写,快剑杀人,一招必杀。居然无人能有招架半分。偏偏又不见得半分力气,当真是轻飘飘的很啊。 哪里像自己,每一剑唯恐不够狠,用尽了全力,斗得久了,累也把自己累死了。 前辈高人,果然皆非浪得虚名。 这日,岳灵珊气鼓鼓的跑到石介面前,道:“哥,我被人欺负了!帮我报仇!”林平之在一边不住的劝解。岳灵珊依旧板着个脸。 石介看她模样,就知道只是小事,这华山上下,谁敢欺负这小丫头?当下笑着问道:“谁这么大胆子欺负我妹子,我去扁得他妈都不认识!” 岳灵珊告状道:“哥,就是那猴儿师兄。明明是他输给了小林子,却不肯承认,说我不该教小林子有凤来仪,还说要去告诉我爹。” 林平之急忙劝解道:“师姐,是我不对,剑法还没练熟,失手伤了七师兄。”【注1】 岳灵珊怒道:“猴儿师兄打不过你,受伤怨得了谁?” 石介仔细询问,才知道,原来是陆大有和林平之比剑,竟被林平之伤了。陆大有不服,认为是林平之未循序渐进,提前学了有凤来仪,自己未料到,这才受伤了,要去师傅面前告状。 石介心中叹息,陆大有入门也有几年了,竟被方入门的师弟伤了,这剑法也太也不堪了,道:“小妹,我们去找大有。我开解他几句。” “七师弟,你伤势可要紧?”在玉女峰上找到陆大有,石介遣开岳灵珊和林平之,单独问陆大有道。 陆大有知道石介的来意,低着头,道:“三师兄,我没事。” 石介道:“我听小妹说,你被林师弟错手伤了。” 陆大有羞愧不语。他也明白,丢脸丢大了。 石介道:“为何你会受伤?是林师弟用卑鄙的招数吗?” 陆大有辩解道:“三师兄,林师弟入门不久,本门剑法重在循序渐进,此刻哪里能够习得有凤来仪?我未加提防,所以伤在了林师弟剑下。若是我早知道林师弟违反本门剑法学习的次序,学了有凤来仪,我又怎么会受伤?” 石介叹息道:“七师弟,林师弟是否犯了门规,自有师傅决断,我只是对你说些话。” 陆大有道:“三师兄,你只管说。” 石介道:“我等习练剑法由易而难,方能事半功倍,但却未必是简单的剑法,就不如繁杂的剑法了。剑法的巧妙,在于应时应地,使用最合适的招数。我等日常练习,可以依照次序而练,但对敌之时,却切莫以为,对手只会按照我等的习惯而出招。 一剑递出,我等要想到对手各种应变之法,而后方能料敌机先,有备而出。若是以为对手只能用固定的招数破解,只怕这结果是凶多吉少。” 陆大有大汗淋漓,点头道:“是,三师兄,我知道是我错了。”他这才知道,原来三师兄在江湖闯出这般偌大的名号,实在并非仅仅是剑法出众,在各般见识上,石介都早已远远地超出了其他师兄弟。这句认错的话,说得心悦诚服。 石介温和道:“你是剑法练得熟了,未以江湖敌对的态度去防备对手,又有什么错的呢?若是觉得我说的对,以后不妨在练习的时候,多想想,多练练。江湖凶险,现在我等多做些准备,以后保命也就多了几分把握。” 远远的,传来岳灵珊清脆的声音:“小林子,别偷懒,我揍你!” 石介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这妹子啊,真是太凶悍了。 秋去冬来,华山上白雪皑皑。 石介在风雪中犹自舞剑不止。刺骨的寒风,丝毫不能阻止他的苦练。 习武之人,不进则退。坐在暖暖的房中,每日睡到自然醒,便能武功盖世的,那是天纵奇才。石介自认是个蠢材,这般悠闲地生活,那是与己无缘了,唯有比常人更努力,自己才能不落后于人。 “哥,”岳灵珊捧着脸,坐在石上,一脸的惆怅,“我好烦啊。” 石介收住剑,心中微微吃惊。这妹子从小就顽皮胡闹,整日嘻笑不停,就连受了伤也不肯安分,何曾见过她郁闷的样子? 岳灵珊低声道:“哥,你觉得,小林子怎么样啊?” 石介转头四望,意外的没有看见这跟班,于是随口道:“林师弟人不错啊,练剑很是勤奋,悟性也不错。只是可惜基础差了些。” 岳灵珊气道:“我不是问这个。”又低下头,脸色微红,道:“我是说,小林子人怎么样?” 石介莫名其妙,仔细打量岳灵珊,看见她那娇羞的脸庞,这才恍然大悟,笑道:“妹子,林师弟人长的英俊,人品也不错,家里虽遭了劫难,但银钱产业倒是有些的。和你正好相配。”幸好不是莫大先生,幸好不是莫大先生,哈哈哈。 -- 第36页 岳灵珊脸色红得像个苹果,嗔道:“哥,我又没说我喜欢他。” 石介微笑不语。 岳灵珊又害羞的低下头道:“他会喜欢我吗?”声音低不可闻。 石介笑道:“我妹子人长的漂亮,心地又好,脾气又好,武功也高强,又是华山派掌门的千金,论相貌,论人品,论武功,论家世,天下间,哪里还有女子能和我妹子相比?林师弟不喜欢你喜欢谁?这小子能遇到我妹子,是他八辈子的福分。” 岳灵珊大是开心,又怯怯的问道:“要是他还是不喜欢我呢?” 石介扬眉恶声道:“那我就打得他喜欢你。” 岳灵珊双手捂住嘴嗤嗤的笑,又问道:“要是他喜欢我,我不喜欢他了呢?” 石介毫不犹豫道:“那我就再打得他不敢喜欢你。”这番话毫无讨巧之心,全是石介心中本意。为了自家的妹子幸福,别说是逼婚逼娶,就是强抢民男,他也做得出来。什么江湖道义,礼义廉耻,他才不管。 岳灵珊笑得甜蜜,心病尽去,恢复了往日的朝气,道:“我去找小林子!”欢笑蹦跳着,渐渐远去。 石介看着岳灵珊雀跃的背影,微笑着继续练剑。想到妹子有了心爱的人,心中无来由的感到了温馨,手中的剑法,不知不觉的全无了凌厉的气势。一式“苍松迎客”使讲出来,全无杀气,却剑意绵绵,如春水般平静却又带着欢悦。远远的看去,一股淡淡却坚韧的剑光,形成一个圆球,将石介全身遮蔽在当中。圆球虽薄,莫说雪花,却连那呼啸的寒风,也不能透入一丝一毫。 宁中则在树后暗暗叹息。原来石介和岳灵珊,真的只是单纯的兄妹之情,自己这些年来,是错怪了石介了。语言可以作假,这由心而生的剑意,却是半分也不能掺假。以后倒不妨让珊儿与石介多亲近,有个武艺高强的哥哥,自己的女儿绝不吃亏。 宁中则悄无声息的退走,直到了玉女峰顶,心中兀自在想,为何那攻势凌厉的苍松迎客,剑意却是这般温柔连绵? ☆、弹剑 石介的生活一天比一天规律,自从,过来纠缠着他胡闹的时间就少了很多。虽然少了个顽皮妹子的胡搅蛮缠,有些茫然若失,但石介依然很是开心。妹子开心,不是他最大的希望吗? 天气虽冷,岳灵珊和林平之越来越亲密,石介暗自高兴,陆大有的脸色却越来越差,看着林平之的眼神中,满是古怪。石介见了,只道陆大有仍旧心有嫌隙,这也无法强求。 岳灵珊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传闻,在冰天雪地中练功,用内力抵御严寒,无时无刻不催动内力流转,因而对内力的修炼,能事半功倍,屁颠颠跑来告诉石介,强行抢走了石介的冬衣。 石介初时听了大以为然,只练了两日,就冻得实在是受不了,打着颤,从岳灵珊处讨回了冬衣。 岳灵珊笑的在地上打滚,大叫:“哥,你好笨啊,这都信!”石介这才知道,自己被小妹子生生耍了。 岳不群听了后,道:“珊儿这丫头做得好!这头笨猪冻死了活该!”也不想想,要是这样就能生生不息的淬炼内力,早就全武林通用了,还能等到你个傻瓜去发现新大陆。 从此,华山派上下,尽数老老实实练功,再也不敢投机取巧。 “珊儿,今日你去给令狐冲送饭。”宁中则扯住活蹦乱跳的岳灵珊,都十四了,还像个小孩子胡闹,别人家都在准备成亲的嫁妆了。 岳灵珊莫名其妙:“为毛要我去?陆师兄不是送得很开心吗?” 宁中则怒:“叫你去就去,少废话。” 岳灵珊懂了,这是没得商量了。 “小师妹,怎么是你?”令狐冲很惊喜。 岳灵珊打哈欠:“陆师兄偷懒,所以我从百忙之中抽空出来,你还不谢恩。” 令狐冲又是开心,又是伤感。小师妹还是那样活力十足,可对他越来越冷淡。 “小师妹,我最近剑法大进,你看我这招剑法。”令狐冲没话找话。 岳灵珊更无聊:“你教出来的陆大有,被我教出来的小林子干掉了,你的剑法也就一般了。” 令狐冲一怔,陡然怒从心起:“小师妹果然了不起,看来是武功大进啊,不如我们试试。” 岳灵珊鄙视:“这是想打赢了我,得意几天?那就放马过来。”让你和我哥打是欺负你,就不信我打不过你。 两人数招一过,令狐冲大吃一惊,想不到岳灵珊剑法忽然快捷凌厉了很多。 要是不能尽快打败岳灵珊,身为大师兄的面子,还往哪里放? 令狐冲心中一急,瞅准机会,一手持剑出招,一手伸出手指,疾弹岳灵珊手中长剑, 岳灵珊大奇,你丫傻的啊,用手指弹我的剑,我只要翻翻手腕,就这么等着,你丫的手指就自动送到我的剑刃上,从此成为九指神丐了。而且,你丫弹手指的力量能隔开我全力一剑?就算你天天拿手指扣鼻孔扣脚趾,这手指的力量也绝对抵不过我手臂的力量,定然是我手中长剑晃都不带晃一下,丝毫不停的,在你长剑刺中我之前,一剑就刺中了你的要害。 SB!SB!SB! 眼看令狐冲一脸得意的弹出手指,岳灵珊很无奈的全力收回所有力量。就算再看令狐冲不顺眼,也不至于把他砍成残废,甚至砍死吧? -- 第37页 令狐冲手指一弹,弹开了岳灵珊手中的剑,顺势剑招展开,一圈一甩,将岳灵珊手中的剑绞脱了手,哈哈哈大笑道:“小师妹,看来还是我的剑法更强一些。” 岳灵珊淡然的看着长剑坠入深深地谷底,点头笑道:“果然是华山派大师兄剑法更高强一些。”转身就下了思过崖。一定要忍住,一定要忍住,千万不能砍死令狐冲,麻痹!真的好想砍死令狐冲,啊啊啊啊啊啊! 石介很快发现岳灵珊的剑丢了。 “你的碧水剑呢?” “被大师兄打下思过崖了。” “哦。”石介淡淡的问,“长记性了?”令狐冲能打掉岳灵珊的剑?只怕令狐冲没有这个本事,想来是岳灵珊莫名其妙的手下留情了。 岳灵珊认真点头:“下次遇到这种自以为是,脑子有病,得了便宜还以为了不起的SB,我再让着他,我就是SB!”要是重来一次,管令狐冲断手指还是断脑袋,让个毛啊。 石介大笑,认真道:“出手就要当做是杀人,切莫委屈了自己,便宜了别人。” 岳灵珊一掌拍翻石介:“我告诉老爹,你已经入了邪派!” 石介微笑。 又是令狐冲。华山派上下,谁不知道,碧水剑是岳灵珊最喜爱的物什,是她苦求了师娘好久,这才得到的。 自从衡山后,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关心岳灵珊的大师兄,渐渐变得陌生。幼年时大师兄的光辉越来越淡,直到破灭不见。 “小妹,别伤心了,哥以后买把更好的剑给你。”石介柔和的道。 一连几天,岳灵珊都无精打采的,看见别人的剑,就低着个头。宁中则问她何事,她只是说,自己把剑给掉了。 宁中则一笑置之,小女孩儿,丢了把剑,有什么大不了?难过几天,也就是了,以后有了新鲜玩意,哪里还会记得一把破剑呢? 岳灵珊拖沓着脚步,在雪地上走来走去,将白白的雪地,踩得满是脚印,腰上空剑鞘晃荡着,很是不习惯,却又舍不得扔。想找石介解闷,偏偏石介不知去了哪里,到处不见人影,就连夜间安寝,也没人见到石介。 小女孩郁闷之余,提脚乱踢,雪花四溅,嘴里嘟囔着:“臭哥哥,坏哥哥,躲着不见我!” “你刚才叫谁臭哥哥,坏哥哥?”石介从岳灵珊身后冒出个头来,问道。 岳灵珊狠狠的瞪了石介一眼,道:“就叫你,臭哥哥,坏哥哥,不理我!” 石介两眼望天,悠然道:“这样啊,我走了。”转身就走。 岳灵珊眼睛陡然一亮,石介背在身后的左手上,拎着一把无鞘的剑,居然很像是她那心爱的碧水剑。 “哇~哥,把剑给我啊~”岳灵珊伸手去抢那剑,却被石介高高举起,怎么也拿不到,急得大叫。 石介板着脸道:“我本来就坏,本来就是臭哥哥。” 岳灵珊微微低下头,大大的眼睛向上瞅着石介,眼神满是无辜:“哥,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是坏哥哥臭哥哥?我怎么不记得了?我哥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最聪明,最厉害,最疼妹妹的哥哥。”偷偷得看了下石介微微放低的手,又补充道:“从不欺负妹妹。” 石介大大的点头,鼻子中满意的哼了一声,这才将那剑递给岳灵珊。 岳灵珊欢呼一声,捧着剑仔细看,剑光幽幽,果然是碧水剑,越看越是欢喜。心中一动,顿时明白,这几日不见石介,定是绕了远路,冒险去了思过崖下,在万千林木中寻找碧水剑,难为他居然找到了。 石介鼻子向天,道:“那是,我妹妹要的东西,就是那天上的月亮,我也……给你纸上画一个……哎呀,谁打我?” 岳灵珊痛扁石介,大骂:“你丫傻的啊,为了把剑,说不定就摔死冻死了!” 石介怒了:“我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才找到得,不要还我。” 岳灵珊一拳打飞石介:“还以为华山派就令狐冲脑子有病,没想到你这笨蛋也脑子有病,是不是卧冰求鱼割肉伺母的东西看傻了,还真以为冒死找把剑能感动人,白痴,笨蛋,SB!打死你丫的,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犯傻!” 华山落雁峰。 封不平焦急的看着闭目而坐的风清扬,心中万般言语,却不敢出口半句。 风清扬缓缓睁开眼睛,道:“不平,你学剑多久了?” 封不平恭恭敬敬的道:“弟子十二岁起学剑,到今日,有四十多年了。” 风清扬点头道:“可领悟我华山派剑意?” 封不平惭愧道:“弟子愚钝,不曾领悟。” 风清扬道:“岳不群有个弟子,悟到了。” 封不平冷汗涔涔,他也听说过,有个华山派弟子,领悟了华山派剑意,剑下连败数名高手,当时只是一笑而过,以为是江湖妄言而已。华山派剑意岂有这么好领悟的?自己练剑数十年,也不曾碰到门槛,一个小小的华山派后辈,就能领悟了?何况,剑意是本门至高境界,纵有人领悟,也必是剑宗的高手,那整日练气的气宗弟子,又有何道理能够领悟呢?可如今风清扬开口确定,那是绝然不会错的。 真有华山派弟子,领悟了无上剑意。 华山派当重振天下,却偏偏是气宗的弟子! 封不平心中百感交集,理不清是喜是悲。 风清扬叹息道:“岳不群一反常态,锋芒毕露,左冷禅必定有所谋划,你们切莫掺和进去。等待时机吧。” -- 第38页 又是等待! 等待了几十年了,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到了发带银丝的老年,还要等待! 人生有几个几十年! 几十年来的委屈和辛酸,涌上心头,不可抑制。封不平第一次抗声道:“等!等!等!我就不明白,为什么要等?只要师叔肯出手,这华山派,又有谁是敌手?就算只有我师兄弟三人,岳不群夫妇也断然不是对手,为何师叔总是百般阻挠弟子复兴剑宗重掌华山?难道师叔已经忘记了剑宗?忘记了那鲜血染红的台阶?” 此时此刻,封不平再不顾及眼前之人,是华山派第一高手,是剑宗的师叔。 师傅,师伯,师叔,师兄,师弟,师姐,师妹…… 他们的鲜血,就洒在这华山的山巅! 纵使是风清扬,也不能阻止自己报仇的决心! “蠢材!”风清扬霍然起身,气劲勃发! 身边的桌椅尽数掀翻在地! 一怒之威,竟至于此! 封不平直直的立在风清扬的面前,毫不退让! ☆、辟邪剑法 几乎每天,令狐冲都会在中午时分,仔细的盯着山道。岳灵珊已经多日没有上山了。令狐冲问起送饭的陆大有,岳灵珊为何不来,陆大有却总是支支吾吾,推说不知。 令狐冲心中越发不安,只盼早些见到岳灵珊,一诉心中相思之苦。 远远的,石介孤单一人,出现在山路上。 令狐冲心中一凛。为何石介会独自一人前来?他暗暗地催动内力,小心提防。 石介上得思过崖,一步一步走到令狐冲面前,盯着令狐冲的眼睛,这才淡淡的道:“大师兄。” 令狐冲冷冷回应道:“三师弟。” 两人静静地站立,相对无语,任由北风在两人身间盘旋呼啸。 “大师兄,我不希望我妹子有任何的不开心。”石介一字一句道,说完,慢慢转身,一步一步的向山下走,完全不将令狐冲放在眼中。 “我和小师妹的事情,何时轮到你来管?”令狐冲心下大怒,冷哼道。 石介止住脚步,也不回头,缓缓的,却清晰地道:“你且试试!” 令狐冲拔出剑,指着石介的背后,怒喝道:“石介,你不敬我这大师兄,休怪我手下无情!” 石介起步,向前直行,浑然不顾身后的长剑。 “你不是我的对手。” 你不是我对手…… 你不是我对手。 你不是我对手! 这句话象针一样扎进令狐冲的心里,刺得他千伤百孔,血流如注。 石介! 你夺走了师傅师娘对我的关爱,我不在意。 你夺走了我华山派大师兄的声望,我不在意。 你夺走了我的小师妹!我和你势不两立! 令狐冲长啸一声,叫道:“石介,过来受死!”一剑已经疾刺而出。 令狐冲虽然激怒,但手中剑却是刺向石介的肩头。纵是再如何的憎恨石介,令狐冲却是做不出背后杀人的勾当。 石介身子一侧,已经避开了背后令狐冲刺去的一剑,侧脸对令狐冲冷冷道:“你的剑法真差。”不待令狐冲再次出剑,脚下用劲,几个呼吸间,已经下了思过崖。 令狐冲嘴唇微微哆嗦,他知道自己剑法确实不如石介,本已拼着被石介击败,也要好好与石介大斗一场,却不想,即使这以卵击石的挑战,石介也不愿意给他机会! 一口气憋在心中,郁闷不得出。 令狐冲走进山洞,盘膝坐下,调息良久,却总是恨意难平。 我只是想和你好好斗一场,你都不屑? 我在你的眼中,就是如此的低贱? 我是你的大师兄!手把手教你剑法的大师兄! 令狐冲一掌拍在地上,借力一跃而起,眨眼间,已在空中拔剑。 那坚硬的洞壁岩石,恍如化身为那石介,冷笑着,鄙视着,等待着,对令狐冲不屑一顾。 “石介,受死!”令狐冲凝聚全身功力,刺向石壁! 长剑深深的贯入石壁当中,直没至柄! 令狐冲手臂顶在石壁上,支撑着身体,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这简简单单的一剑,耗费了他太多的怒火,只觉得疲惫不堪。 “有古怪!”当令狐冲伸手欲拔出长剑的时候,脑中灵光一闪。这厚厚的岩石,绝对不是自己的功力可以一剑刺透的! 这石壁后面,有什么古怪? 令狐冲提剑肃立,望壁凝思。 “余沧海!莫高峰!余沧海!莫高峰!余沧海!莫高峰!报仇!报仇!报仇……”凄厉的语声,仿佛从背后传来,赫然是林震南的声音。 林平之暮然回首,身后却空荡荡的,心中剧痛,惨然叫道:“爹!” 父亲行镖多年,一直对自己说,咱们开镖局的,最重要的不是武功,而是人情。朋友多,交情多,劫镖的少了,帮忙的多了。卖面子套交情,这镖局的生意,就风生水起,兴旺发达了。所以,行走江湖,要得饶人处且饶人,能给人面子,就要给人面子,莫要落人脸面,莫要赶尽杀绝。多个朋友,永远都比多个敌人好。 可就是这般宽容的父亲,在临时之前,却不住的喊着,报仇!报仇!报仇! 父亲心中的恨和痛,该有多深! 家破人亡! -- 第39页 林平之握紧拳头,眼睛血红。这个仇,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就算是我的生命,我也一定要报! 夜色深沉,寒风更见刺骨。 石介伸剑指向一棵树后。自从有次被岳灵珊莫名欺近身旁,他就刻意的提高自己的警惕。小妹不会对自己不利,可若是外人呢?是嵩山派的高手呢?自己有几个脑袋被人砍? 方才,树后发出了声响,那是有人踩在雪地上的声音。 黑夜中,会是谁? 多事之秋,石介丝毫不敢放松。嵩山派迟迟不见动静,一旦发作,必是雷霆之击。 “是我,三师兄。”树后之人慢慢步出,原来是林平之。 “林师弟?”石介微微诧异道。 林平之看着石介,诚恳的说道:“三师兄,我有些事,需向你请教。只是白天不方便说,故此现在前来,打搅了三师兄。” 石介笑道:“何需客气,不妨说之。”心中转念,白天不方便说?是因为小妹一直跟在他身边吗? 林平之嗓音干燥,道:“我想学辟邪剑谱,却拿不定主意。” “什么!”石介失声惊呼。他绝对没有想到,林平之会有这种想法! 欲练神功,挥刀自宫。 那袈(裟)上浓浓的墨汁,随着岁月的久远,渐渐淡没,却被这惊心动魄的几个字,衬托的刺目惊心。 挥刀自宫! 有几个男子敢于自宫? 自宫了,还是男人吗? 为何林平之会有这种想法?不是已经在福建就已经答应放弃了吗? 若是林平之自宫练剑,那么,小妹怎么办? 顷刻之间,思虑万千。 石介沉声问道:“为何你想练辟邪剑谱?” 林平之道:“我每日刻苦练剑,远远胜过其他师兄,可剑法虽有长进,却不过如此。或许我两年后能敌得过‘青城四秀’,可要能杀了余沧海莫高峰,只怕我还要苦练二十年。二十年?只怕这两个狗贼已经老死了!父母的血海深仇,我怎能不报?每晚我入睡后,总是梦见我爹娘满脸是血的问我,什么时候替他们报仇。” 林平之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声音,竭力让它平静淡然,听上去没有什么感情。他不想自己在任何人面前哭。 石介劝道:“父母之仇,一定要报。但若是为了报仇,而自伤自贱身体,纵是报了仇,你父母九泉之下,也未必开心。我华山派剑法,博大精深,只要师弟能刻苦练习,何愁大仇不报?若是觉得时间长了,加倍努力就是了,要胜那余沧海莫高峰之流,何需二十年,有个十年的苦练,也足够了,况且,这众多的师兄弟,难道都是假的不成?你若决意报仇,本门师兄弟自会一齐助你,何愁大仇不得报?你林家的辟邪剑谱,虽然相传威力巨大,我等却未亲眼见过,又怎知道一定在华山派剑法之上?又怎知道需要练习多久?历来上乘武功都是修炼艰难,若是辟邪剑法大成,也要练个十年二十年,那又何必呢?这自宫之后,一定就能练成辟邪剑法了?若是资质所限,依然无法大成呢?纵是这辟邪剑法易练速成,你报了仇后,又如何呢?林家的血脉断了不说,你如何面对日后的生活呢? 以我之见,这辟邪剑法,未见其利,先见其害,若不是无有选择,万万是修炼不得的。” 石介本想说,你若自宫,那我妹子怎么办?话到嘴边,终于咽了回去。这话出口,妹子的颜面何在?虽然自己准备逼婚,但也要看准时机,若是妹子过些时日,转了心思,喜欢上了旁人,眼下这面子就白丢了。瞧妹子一会喜欢莫大先生,一会喜欢林平之,指不定过几天又喜欢上了谁了。小女孩的心思真是莫名其妙。 林平之身体微微颤抖。这其中的风险,他自也想过,若是真能因此而报仇,他毫不在意自宫练剑,只是,自宫了,就能练成绝世神功吗?他毫无把握!这才与石介商议。林家祖上虽然武功盖世,可子孙后辈,都未学到真正的辟邪剑谱,这世上,只怕无人知道,这辟邪剑谱,除了需要自宫外,又有那些苛刻的要求,又需要习练多少时日。 只是,这华山派的剑法,若想真正大成,简直遥遥无期! 整个华山派,只怕只有石介一人,真正领悟了剑法真意。就连岳不群和宁中则,林平之暗自观察之下,也是没有能领悟最高深的剑法!又有什么理由相信,自己可以领悟真正的剑道呢?当下问道:“三师兄,我知本门剑法高深,当日你一剑之威,何人能敌?可为何我怎么都使不出你那般的剑法?三师兄,请你多多指点。” 石介苦笑,自己要是知道就好了!想找个借口搪塞,却又觉得林平之苦心求教,不能欺骗,沉思良久,终于老老实实道:“林师弟,其实我也不知道如何才能体会本门剑意。” 林平之大感失望。 “我资质愚钝,比不上你,比不上本门大多数师兄弟,却为何反而是我领悟了剑意?我扪心自问,唯一长于其他师兄弟的,唯有苦练。所谓熟能生巧,我的剑法,正是熟极而流,自然而发。”石介缓缓道,言语坦承。 林平之皱眉道:“苦练?我已经很刻苦了……” 石介打断道:“你一天练功多久?” 林平之道:“四个时辰。”语气中颇有骄傲。华山派同门,大多只练习一两个时辰。自以为剑法已经有成的,如令狐冲等人,每天也就练习了半个时辰。 -- 第40页 石介笑道:“我每日练功八个时辰。”其实这话中,石介已经有所隐瞒,他哪一天不是练上十个时辰的?只是,一则没有必要说的这般长久,吓坏了林平之,二则有些时日陪岳灵珊胡闹,倒也差不多。 林平之大吃一惊,这才知道,原来在自己以为已经很勤奋的时候,早有人暗暗地比自己更努力十倍百倍了。 华山派上下几十人中,只有石介一人领悟剑意,果然并非偶然。 “多谢三师兄指点。”林平之目光中渐渐多了几分坚毅,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想得到,就要付出代价。只要我肯付出,只要我能和三师兄般刻苦练习,我终能悟到真正的剑意。 石介明白林平之已经放弃了修炼葵花宝典的念头,心中大为松了口气,笑道:“林师弟,这是我笨人的笨办法,以师弟的天资,不用多久,必能找到更好的方式。” 林平之心意已决,再不多说,告辞而去。时间对他而言,已经变得特别的金贵,没有半分多余的时间可以耗费。 ☆、岳大师姐 “小林子,我们去玩吧?” “师姐,我还要练功。” 岳灵珊瞅瞅林平之的剑法,鄙视之,烂! 但是,貌似比刚进华山派的时候,高出了一大截。 岳灵珊开始心算,按照这个进步的速度,是不是过个一两年,就超过她了? 堂堂师姐不如师弟?面子往哪里放? 岳灵珊立刻决定,必须刻苦练剑了,至少要秒杀林平之秒杀令狐冲,看他们两个人的蠢样,这个目标真是太容易实现了。 而且,岳灵珊有捷径可以走。 “妈妈。”岳灵珊扑进宁中则的怀里打滚,“为什么三师兄的剑法这么厉害,有什么窍门吗?” 宁中则微笑:“没有。”除了苦练,还是苦练。 岳灵珊打死也不信,一定有的,不然为什么有人武功突飞猛进,有人原地踏步。 宁中则笑:“这倒是有诀窍的,就是不要只是舞剑,而要想着有个敌人就在面前。”两个人对练,效果杠杠的。 岳灵珊忽然懂了,怪不得笨蛋石介的剑法看起来垃圾,打起来却很实用。 “可别想着乱来,石介的剑法随机应变,那是因为他早已对基本剑招熟极而流了,就你这点功夫,随机应变,那是找死。”岳不群一眼就看透了岳灵珊的念头,要是不提醒一下,说不定这个脑子里总是奇奇怪怪东西的女儿,下一秒就把华山剑法改得面目全非了。 岳灵珊呵呵的笑,绝对不会,我这么聪明,一定老老实实练剑的。 宁中则大笑,一掌拍在岳灵珊头上,信你才怪。 过了新年不久,玉女峰上,就来了许多陌生人。 这些人大多是年轻人,似乎有些武功的底子,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低声闲聊,个个脸上满是兴奋。 名震江湖的华山派,公开宣布,将在新年后招收新的弟子。 这可是大事! 自从华山派出了天下第一剑后,不知道有多少人上门拜师,却被拒之门外,此时听得华山派开山门收徒,立时来者云集。 岳不群失笑道:“怎么来的这么早?”今天才是年初五,居然就有人上门拜师,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宁中则却有几分担心,皱着眉头道:“不知道这些人当中,有几个左冷禅的奸细。” 岳不群淡然道:“何止是嵩山派,只怕就连少林,武当这些大派,也会派些人密混进来。” 宁中则脸色一变,道:“那可如何是好?” 岳不群冷然道:“已经有了一个细作,再有十个百个又如何?若不放这些细作进来,只怕他们心中更不放心,私下动作更甚。倒莫如堂堂正正的让他们看个通透。” 宁中则道:“本门的剑法,被他派学了去,只怕……” 岳不群苦笑道:“我华山派的剑法,早就被其他门派知晓了。且不说嵩山派,只说少林派,百年来不断从门人弟子,江湖友好手中,收集江湖经历秘闻和各门各派的武功招数,汇集整理,钻研优劣,天下又有那种武功,少林不知? 武之道,在于精,而不在于博。知晓他门他派的武功又如何?纵是知晓天下武功,纸上谈兵,就能胜过了他人? 少林七十二项绝技,哪一种不是威震江湖的绝技?却又几时见到天下第一人是出自少林?” 宁中则问道:“那这些人……” “不分良莠,尽数收了。”岳不群断然道。石头里面捡金子的可能再小,也不能就这么错过了,想了想,又道:“以后新收的弟子,都按照入门弟子对待,和入室弟子区分开。” 宁中则笑了笑,这是要分出亲厚了。华山派落魄时招收的弟子,又岂是这些趋炎附势的人能比? 清冷的华山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岳灵珊拉着石介和林平之,趴在窗台上,兴奋的瞅着热闹。可惜岳不群下了严令,华山派门下,谁也不许擅自出去与拜师的人接触。 “哇~那个人好胖!比三个我都胖!”岳灵珊惊叹的看着一个大胖子说道。 “师傅说,君子不得嘲笑他人之短。”林平之小心的劝道。 “我没有嘲笑他,我是在夸奖他。”岳灵珊睁大眼睛诡辩,又努力咳嗽一声,道:“小林子,师姐可是很有礼貌的,不要怀疑师姐的道德修养哦。”那怯生生的脸上,实在是找不到半丝的可信。 -- 第41页 石介随意的听着,大半的精神,却早已放在了内息的调养。 “哥,我们去看看他们。”岳灵珊道。 “不行,师傅不准。”石介反对道,“在这里看就好了。” “这里看不清楚嘛~”岳灵珊不依,跃跃欲试。 “师姐,别出去,师傅会责怪的。”林平之也劝道。 岳灵珊对林平之的劝阻,那是理也不理。她可聪明的很,知道要是石介不参与,自己要是敢出去,非得被父亲重罚不可,但要是石介也有份,那么父亲看在石介的面子上,怎么也不会重罚的。她只管凑到石介面前,撒娇无赖,定要出去瞧瞧。 石介被缠得烦了,干脆找了椅子坐下,闭上眼睛,全心温养内力。 岳灵珊睁大眼睛,抓住石介的肩膀乱摇,见石介全然没有反应,眼珠一转,伸手用力捏住了石介的鼻子,嘴里喊着:“叫你不理我!叫你不理我!” 石介无奈,只得睁眼说道:“别胡闹,我练功呢。” 岳灵珊笑眯眯道:“哥,陪我出去。” 石介转过头不理。 岳灵珊伸出手,又捏住了石介的鼻子。就不信你还能好好练功。 石介大恼,伸手欲打。岳灵珊一转身已经跳出了窗外,眼睛还得意的冲着石介看。打定了主意,只要石介跟着出来,她就直接往外跑,要是父亲责怪,就说是哥和她一起出来的。 眼看石介追到窗户边,却又止住脚步,笑道:“就你那小脑瓜,想骗我?还早着呢!”慢悠悠的走了回去。 岳灵珊恼羞成怒,痛扁石介:“叫你不上当,叫你不上当!” 林平之在一旁看着他们兄妹打闹,微笑不语,这么幼稚的游戏,也就只有这两兄妹会玩。 岳灵珊依旧撅着嘴,不甘心的站在窗外,怎么也不愿老老实实的回到屋内。 宁中则走出了房,笑道:“珊儿,随我去挑选新的弟子。” 岳灵珊欢呼一声,快跑两步,搂着宁中则的手臂,道:“还是我妈妈最好!”一转头,对着石介做着鬼脸。又拉着宁中则道:“妈妈,我们快去,快去。” 宁中则宠爱的在女儿脸上轻轻捏了一下,笑道:“就你最淘气。” 岳灵珊无辜的睁大眼睛,缩着小脑袋。 宁中则招呼道:“石介,平之,一起过来。” 两人急忙跟上,老老实实的走在宁中则身后。 华山派前的聚集的人群,见了有人出来,齐声欢呼。 宁中则道:“诸位都是想投入我华山派的?”声音虽轻,内力激荡之下,嘈杂人声中,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我等都是!” 宁中则道:“我华山派门下,门规森严,对弟子的选择,历来慎重,各位且入正气堂,接受我华山派考核。” 众人随着宁中则进了正气堂,自有岳不群一一考核。虽然和妻子说全都收下,但岳不群总还要些脸面,那些资质差到极点的人,怎么也不能厚颜无视,最终还是挑选了一番,马马虎虎收了百十个新弟子。 华山派多了这许多弟子,宽敞的正气堂,难得有了些人气,人头攒动,依稀有了旧日兴旺时的气象。 岳不群七分精力用在了对剑意的体悟,三分精力放在了对抗左冷禅,哪有余力教导新弟子?只是入室弟子就这么几个,大弟子令狐冲在面壁思过,二弟子劳德诺又是嵩山派细作,便想将传授新弟子的责任交给三弟子石介,正要开口,看见岳灵珊凑在人群中,眼睛中满是兴奋,心中一动,道:“珊儿,你平时顽皮胡闹,没个正经,如今有这许多师弟,你要好好改进,也做个榜样,且由你教这些师弟入门功夫吧。” 岳灵珊大喜,头点得跟啄米似的。 宁中则担心道:“只怕珊儿教不好。” 岳不群笑道:“珊儿的剑法,和石介比自然不行,教导个新弟子,那是绰绰有余了,而且,最近她用功的很,剑法大有进步。” 岳灵珊欢呼道:“爹爹最好了!” 此事就此定下。 待得岳不群和宁中则甩下一众弟子离开,岳灵珊努力咳嗽两声,装模作样道:“以后你们都要听我的话,有人欺负你们,就报我的名字,我就是……”觉得光是报出名字,未免不够威风,“……华山派大师姐,江湖上有名的很,人称……嗯……上天入地霹雳无敌天下第一武功盖世聪明绝顶举世无双华山派大师姐岳灵珊!”一口气报出这个威风无比的外号,岳灵珊心里舒畅的很,笑眯眯的道:“记住了吗?” 回应寥寥无几,有气无力。 岳灵珊大感失了面子,提高了嗓门大叫道:“记住了吗!” 这次的回应果然比方才强了不少。 岳灵珊挣回面子,很是满意,又觉得自己该继续说些什么。“以后每天功课,谁要是敢偷懒……”想威胁几句,又一时想不起什么很有力的话语,突然想到一词,“……我可是很凶残的!”用力呲牙利嘴,做出一份狠辣凶残的模样。 师弟们绝倒。 “那个谁谁谁,敢瘪嘴,不相信是吧?”岳灵珊指着一个出头鸟,喝道:“来人,把他拖出去鞭尸!” 石介揪出那小子,一顿饱揍。厅中只闻得惨叫声凄厉。一时惊得众人说不出话,只是战战兢兢的看着岳灵珊。 岳灵珊恶声恶气的呵斥道:“敢不听本大师姐的话的,这就是榜样!本大师姐武功盖世,麾下高手无数,天下无敌。华山派掌门是我爹,天下第一剑是我哥!还有哪个不怕死的,尽管站出来!” -- 第42页 这般强横的宣言,将众人惊得呆了,除了惊讶,还是惊讶,谁人也不曾想到,拜入华山派的第一天,竟会过得如此的惊艳。华山派君子剑的女儿,果然……胡闹的很。 天下事,总是难有十全十美。既然要学华山派的绝世剑法,总得有些付出,何况,这只是陪个被宠坏的小女孩玩耍,又算的什么?就有机灵的新弟子膜拜:“我等唯大师姐马首是瞻。” “你们且去收拾行李,自会有人带你们去住宿。”岳灵珊大模大样的道,一挥手,对着石介道:“那个谁谁谁,还不过来替我拿剑!” 石介站在原地,没搞明白这是招呼自己。 立刻有新弟子喝道:“你谁啊?还不快给大师姐拿剑!没半点眼力架!” 林平之伸手捂额,无力的道:“这是本门三师兄石介……” 那弟子的脚都软了,结结巴巴的道:“天下第……一剑……” 岳灵珊怒了,喝道:“还不过来拿剑!” 石介对妹子纵容的很,老老实实的走近,接过岳灵珊的剑,规规矩矩的站在她身后。 岳灵珊心中开心的不得了,努力板起脸,鼻子向天,咳嗽一声,道:“各位师弟日后要好好练功,早日将我华山派发扬光大。” 新弟子们参差不齐的应着,有肆意陪着掌门女儿耍闹的,有瞠目结舌茫然从众的,好歹总算是人人答应。 岳灵珊随意的摆摆手,大摇大摆的领着石介和林平之,扬长而去。 总归是讨好了,也不差这一点半点,便有马屁精鞠躬道:“恭送岳大师姐!”其他人急忙跟着学样,恭送之声此起彼伏。 走出老远,背后兀自是新弟子们的膜拜之声,自有华山派众师兄强忍笑意,前来安排指引。 待过了转角,岳灵珊拉住石林二人,躲在墙角,贼头贼脑的偷偷探头张望,而后回过头,双手捂住嘴嗤嗤的笑。 今日真是太威风了! ☆、论排名 石介笑道:“小妹,以后你可是有一大群师弟了,莫要再顽皮胡闹了。” 岳灵珊用力点头,双手握拳,道:“哥,我一定会好好教他们武功的。” 话音刚落,岳灵珊头上已经被石介重重打了一掌,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呼痛。 石介痛心疾首:“我是要你好好练功!以后若是武功不济,看你这做师姐的,如何下台!” 岳灵珊眼神中尽是讨好,道:“不是有我哥在嘛!天塌下来,有我哥顶着!” 石介举起手又要动手,岳灵珊急忙躲到了林平之的身后,委委屈屈的道:“可是……可是……” 石介问道:“可是什么?” 岳灵珊低着头,可怜兮兮的道:“可是,练功好辛苦哦……” 石介的心,立刻就软了,举起的手不由自主的放下。 是啊。练功好辛苦! 何止是辛苦! 有多少次,自己从睡梦中惊醒,只因为手脚突然抽搐。有多少次,为感觉到手臂的疼痛而欣喜,只因为那手臂已经许久没有了知觉。有多少次,盼望着明天能下冰雹,只因为那就能有理由多睡一两个时辰…… 苦,苦!苦不堪言! 为了这身武艺,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回头看看过往,石介有时候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是如此的执著。 值得吗?不知道…… 只是,自己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就继续走下去吧。 要让这娇弱可怜的妹子,也去品尝练功的折磨? 石介犹豫了。 看看岳灵珊那柔弱的样子,那铁汉都能磨成豆腐渣的苦,她怎么受得了!可是,如今江湖动荡,华山派更是风雨飘摇,不好好练武,如何面对来日的危机? 石介沉吟不语,岳灵珊眼巴巴的看着石介,满是期盼。 “你以后多练练轻功吧。”思索了良久,石介终于说道。 “哥,为什么啊?”岳灵珊不解问道。 “打不过,逃!遇到了高手,你别管什么名誉声誉,转身就跑,其他事情,我会处理。”石介打定主意,学好了轻功,就多个保命的手段。打斗这种凶险的事情,自有他会出面。 岳灵珊撅着嘴,道:“学轻功,也很累的。” 石介大怒,就想打人,好不容易强忍住怒气,哄骗道:“小妹啊,你说,是剑法高强威风呢,还是轻功高强威风?”心中琢磨怎么也要把轻功的好处夸到天上去。 岳灵珊惊讶的将眼睛睁的浑圆,道:“哎呀,我哥也学会骗人了!快来骗我吧,骗我吧!我最容易骗了!” 啪! “好疼!”岳灵珊捂住脑袋惨叫。 “以后好好的练轻功!不然就扁你。”石介被揭穿用心,又被戏弄,脸色忽青忽白,毫不犹豫的采用了自己最熟悉的方式。 岳灵珊鄙视:“华山派大师姐苦练轻功?说出去丢死人。” 眼看石介脸色更加难看,岳大师姐很识时务,换上一脸认真的表情,垫着脚尖,挥舞着小拳头,高呼口号:“我要练成绝世剑法!我要做华山派第一高手!”扬长而去。 石介暗暗擦汗,笨蛋哥哥有个聪明妹妹,压力真是太大。 “小林子,召集人马,我要开始练剑法!”岳灵珊的拳头都要挥到林平之的脸上了,林平之忙答应着,去找那些年幼的弟子。 -- 第43页 这华山之上,这群年幼的弟子,就是岳灵珊岳大师姐岳大高手的手下和信徒,叫他们往东,就绝不往西,叫他们打狗,就绝不撵鸡。 “咦,自古华山派向来都是先进山门为大,我为毛是小师妹?华山派还有比我进山门更早的吗?”岳灵珊开始深思,论年纪,劳德诺做令狐冲的老子都够了,还不是因为进门晚了些,老老实实做师弟。凭毛轮到她,就变成了小师妹了?怎么看,她都应该是堂堂正正的华山派大师姐嘛。 “来人,传檄天下,从今以后,本大师姐要拨乱反正,本大师姐就是华山派所有弟子的老大!”岳灵珊大叫。 真的没有比岳灵珊更早进入华山派山门的?其实是有的,令狐冲比她更早,但是,岳大师姐选择性无视了。 岳灵珊的大师姐名头很快传到了入室弟子当中,大家一琢磨,先进山门为大,好像还真有点道理,再说,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做大师姐又没有什么好处,让岳灵珊过过瘾,其实也没什么嘛。 从此,娇柔卖萌小师妹成了威风霸气大师姐。 岳不群哈哈大笑,一个排名而已,女儿爱做大师姐,尽管去做,说不定还能让女儿为了这个名头,卖力的练剑。 话说岳大师姐得了掌门号令,对管教师弟,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丝毫不敢懈怠。那些桀骜不驯,或不识时务的入门弟子,本以为小女孩好对付的,不久就明白了大师姐的手段。 “二师兄,不能再让小师妹胡闹了!”师兄们看不下去了。 “就是啊,李师弟的手指都肿得萝卜似的,一百多件衣服啊,他洗了一整个晚上。”虽然自己的衣服有人洗,但是总觉得不太好。 “那算什么,王师弟已经两天没饭吃了,两天啊。” “还有,张师弟……” “那我让三师弟好好管管。”劳德诺皱着眉道。 “三师兄不帮着小师妹就不错了。”这么多年师兄弟,谁不知道谁。 “还是请二师兄去请示师父吧。”众人将责任推给了劳德诺。令狐冲在思过崖,这里劳德诺最大,自然该他出头。 劳德诺磨磨蹭蹭的走向君子堂,走了一半又飞快的退了回来。 “我仔细想过了,师父让小师妹管教师弟们,是有深刻的用意的,圣人曰,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劳其筋骨。小师妹的做法正是圣人之道。我们岂能不明真相贸然坏了师父的大事。”师父摆明了由着小师妹玩耍,凭什么要我去当恶人扫师父师妹的兴致? 众皆哀叹,可惜了,就差一点点,换成大师兄一定上当。 岳灵珊得了父亲纵容,更是无法无天。 “敢不听话!功课加倍!不做完不许吃饭!再不听话,打烂屁股,扔到后山喂狼!”岳灵珊呲着牙叫嚷,“我很凶残的!” 师父不管,师兄偏袒,新弟子们只得顺从岳灵珊的折腾。不过月余,大师姐凶残之名,已是哄动华山。 “哥,我的脚好痛哦。”岳灵珊眨着眼睛,努力的装着可怜。 “哦。”石介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声。这月余来,岳灵珊倒是真的努力练剑,努力的习练轻功,身法灵动了不少,脚疼脚酸,也是寻常。 石介心中,还是有些心疼的。只是,这小妹子装小可怜说话,又有哪回不是另有目的?只管自己舞剑,打定主意,姑且不去搭理岳灵珊,看她有什么花样。 “哥!我的脚真的好痛!你看嘛,都肿了!”岳灵珊见石介不理她,加大撒娇的力度。 石介看着岳灵珊那踢得高高的脚,都快凑到自己的鼻子前,无奈的道:“是啊,有一点点肿了。” “哥,我多听你的话,辛苦的练轻功,脚肿了还练,你知道有多疼啊,可是我想到这是最疼爱我的哥哥要我练的,我就忍住痛,继续努力的练,就算是疼的哭出来,我还是很用功的练。”岳灵珊撒谎都不眨眼,“哥,你看我对你多好!” 石介想了想,这话当中虽然一分都不能信,却也没什么陷阱,而且,岳灵珊确实是比以前更用功了,果真是听自己的话,于是点头道:“是啊,小妹你这一次很听话。” “什么叫这一次?我一直很听哥的话的!”岳灵珊不满道。 “那是,我妹子最听我的话了。”石介附和道。 “妹妹这么听的话,对哥这么好,哥是不是也该听妹妹的话,对妹妹好点呢?”岳灵珊眼睛发光,将脸蛋凑到了石介的面前。 “就知道你有图谋,说吧,有何事?”石介没好气道。 “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太让妹妹伤心了!”岳灵珊捂住脸假哭,不一会,又笑眯眯的道:“我只是要哥帮个很小很小的忙。”伸出小手指,不住的比划。 “说吧。”石介道。 “哥啊,许多师弟都是因为你才进的华山派,你是不是该给师弟们看看你的绝世剑法呢?”岳灵珊道。 石介忍不住点头。这话有道理,让师弟们了解本门剑法的高深,也是个激励。只是,自己的剑法时灵时不灵,怎生是好?面上便现出了难色。 岳灵珊一脸的严肃,道:“哥,要不,你以后每天都在玉女峰上练剑,说不定哪一天,就突然使出了那好亮好亮的剑法呢。” 石介微微点头。这倒也是个办法。使得千万次,总有成功时。他人只要看到这剑气就行,有岂知其中内情。正要点头答应,不经意,看见了岳灵珊的眼睛,立刻起了疑心,道:“你不会又有什么诡计吧?” -- 第44页 岳灵珊无辜道:“哪有,我很乖的,都是为了本门考虑嘛。” 石介更是不信,狐疑的盯着岳灵珊看。 岳灵珊小心翼翼的问道:“哥,干嘛这样看我?” “你一定有诡计!”石介道,“每次你骗我的时候,都是这个眼神。” 岳灵珊手忙脚乱的捂住自己的双眼,指间透着一丝缝隙,忽闪着大大的眼睛,大声耍赖道:“啊呀,我的眼睛好痛啊,一定是受伤了。我要去找我妈。”一溜烟的跑了。 ☆、岳大师姐的剑气 虽然知道这事情只怕有些古怪,但终究指点后进,也是身为师兄的责任,石介在第二天,不声不响的改在玉女峰上练剑。 众多入门弟子大是高兴,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边,不时指指点点,惊叹几声。图个新鲜的不少,认真观摩石介的剑法,以求增长自身的,怕是一个也无。 石介如坐针毡,剑招规规矩矩。那些乱七八糟的剑法,是绝对不能拿出手的。生怕这些基础薄弱的弟子,学他般疯疯癫癫,反倒误了各自的前尘。只过得几日,围观的人便少了,师弟们见到他练剑,也就打个招呼,看都懒得多看几眼。华山派剑法,有谁不会?天下第一剑的新鲜感,也就值得围观这么几天罢了。 岳灵珊有意无意的,总是蹭在石介附近,满是期盼的盯着石介。每次石介不经意间注意到,总是被这眼神中的古怪吓得毛骨悚然。只是这古怪在哪里呢?石介思索了多日,依然不得要领,只得作罢。或者,是自己多心了。这妹子捣蛋的时候虽多,但如今身为师姐,总有些师姐的样子了,为了华山派考虑,希望有个教育新弟子的机会,也是道理。 或许,这丫头,也终于懂事了。 石介心中胡思乱想,手中的剑,不知不觉的就走了模样。 一股淡淡的剑气迸发而出,化作圆弧,如碗般倒扣在了身周。圆弧内地上的碎石尘土,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推挤,弹出圆弧,远远的落下。方圆丈许内,尘土飞扬。 这偌大的动静,自然被人不经意的看见,引起了四周的惊呼。未见到的,匆匆询问,这才明白错过了什么,懊悔之下,不免打听,这是何种剑招?竟然有此威势! 石介收剑而立,心中茫然一片,发生了什么事?他沉心与剑法之中,浑然不知自己做了什么。 为何这些师弟们都死死地盯着自己?眼神还这般炙热?石介打了个寒颤。淡定而茫然的神色,更是被误解为高手的气质。 “看我的华山派剑气!”一声娇喝,打破了沉寂。 众人一齐看去,只见岳灵珊剑光陡然刺眼,不温不火的刺出了一招白虹贯日。 十几丈外,一颗一人合抱的大树,仿佛被人用力一击,拦腰而断,依着剑势,飞出丈许! 好强的威力! 更胜过了石介的淡淡弧光! 这一剑,天下绝无人能敌! 可是,却为何未有感觉到一丝的剑气内力? 江湖传闻,石介的剑意凌厉不可挡其锋,而今见到的,虽不知所以,却迥然不同! 岳灵珊无声无息的一剑,剑光耀眼,威力却又这般惊人! 华山派安有几多剑意! 华山派安有几多高手! 场中众多弟子,看向岳灵珊的目光,陡然变得完全不同,之前的伺候大小姐之心,全然成了敬畏。 整日顽皮胡闹的岳灵珊,竟然有此功力,怪不得是华山派大师姐。 华山派果然是天下第一剑派,实力不可测度,纵使一度败落,纵使日暮西山,只要剑道传承犹在,却终究无人敢轻言在其之上。 石介看着岳灵珊,惊疑不定。论剑势,岳灵珊那剑招全无任何气劲,怎会有偌大威力?他自知误打误撞领悟了剑气,使是偶尔能使了,可是全然不知所以然。他自己使剑之时,心神内敛,全然不知这剑招使将出去,是如何的架势,待得自己清醒,却已剑过无痕。他又从未见过他人的剑气。虽然领悟剑气日久,他竟然依旧对何为剑气茫然不知。 难道,妹子这貌似无用的一剑,就是剑气?以妹子的聪明伶俐,领悟剑气,也是易事。 莫非剑意就是如此?自己倒要好生琢磨一番了。 岳灵珊一剑既出,却不忙着收招,直过了半响,这才缓缓收剑。这动作之缓慢,犹如剑上挂着千斤重负。小脸上的神情,分明是个寂寞高手。 华山弟子们对石介不甚了解,对岳灵珊的性格,却均已了如指掌,纷纷狂拍岳大师姐的马屁。平日里无事还要哄她开心,何况此次当真是神勇无比?句句奉承,出自真心。直哄得岳灵珊眉开眼笑,得意洋洋,高手之状尽去。 “都见到我华山派的剑意的威力了,你们只要勤加练习,自有领悟我华山派最高剑道的一天。”岳大师姐鼻子翘到了天上,训导了几句,向石介勾勾手指,迈着方步,留下身后如潮般惊叹,潇洒而去。 岳不群远远的见了,一眼就看明白了关键,心头好笑,这宝贝女儿真是聪明和顽皮,总是耍些小伎俩,这段时日是过分纵容了,欲要出面惩治,却又一转念,收住了脚步。 左冷禅隐忍不发,一动必如雷霆一击! 小小的华山派,能承受得住吗? 远处女儿开心的笑声,引得他心中发酸。 女儿啊,女儿。爹爹已经将灾难带到了华山。你还能开心多久呢? -- 第45页 爹爹无能!爹爹自私! 为了华山派,却牺牲了女儿的幸福。 岳不群幽幽长叹,转身而去,任眼角的浊泪风干。 珊儿,能快乐时,且快乐吧。这开心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来世,爹爹再补偿与你! 石介跟着岳灵珊,左拐右拐,到了山腰。 岳灵珊贼头贼脑的打量了身后许久,确认没人跟踪,这才拉着石介,钻入了一处密林。 石介莫名其妙,却由着妹子领路。 林木茂盛处,溜出一大群人。石介定神一看,却是岳灵珊的那群小喽啰。 “大师姐!大师姐!”小喽啰们见了岳灵珊,兴奋地欢呼。 岳灵珊眼睛亮得发光,道:“刚才我威风吧?” 小喽啰们拼命点头,又急着乱叫:“大师姐,我刚才用力最大了!” “哪有,是我最用力了!” “是我!是我!” 石介一听,便知必是岳灵珊又带着他们胡闹去了,也不放在心上。待他们微微稍停,就拉着岳灵珊道:“小妹,你那剑意再使一次给我看看。” 岳灵珊仰着脸,无辜的看着石介。 石介只得又道:“让我好好学学,我下次也想使剑意就使剑意,想用剑气就用剑气。” 岳灵珊眼睛睁得大大的,右手握拳,放在嘴边,惊讶的道:“哥,你不会以为那是真的吧?”见石介依旧一头的雾水,岳灵珊的眼睛笑成了弯月:“哥,你好笨哦!”跳着脚,一拳头砸在石介的脑袋上。 一众小弟子跟着起哄,对着石介乱拍乱打,胡乱叫嚷:“三师兄,你好笨哦。”“我也要打!”“该我了,该我了,我还没打呢!” 石介泪流满面,终于明白又被骗了。 岁月不知不觉流逝。令狐冲在思过崖上,已经待了半年有余。 宁中则心疼令狐冲,劝了岳不群几次,终于说动岳不群,去思过崖见见令狐冲。 岳灵珊得了消息,也拉了石介和林平之,一定要去凑凑热闹。 宁中则存了别样心思,一口应了。 到了山顶,见到令狐冲散乱着头发,衣服上满是污渍,岳不群就皱了眉头,他最重仪表,心中不快,重重的哼了一声。 岳灵珊心中大爽,以后不叫令狐冲,叫令狐邋遢鬼令狐丑八怪令狐臭要饭。 宁中则也是微微不快,而后又心中酸楚,冲儿这孩子,平时总是神采飞扬,如今憔悴至斯,定时受了诸多折磨了。当下说道:“冲儿,且先看看,你这半年来,功夫有何长进。” 刹那间,已经从腰间拔出长剑,直指令狐冲的要害。令狐冲反应极快,立即拔剑挡开。 二人只拆解得数招,岳不群脸色渐渐铁青。再过的几招,旁观众人,人人变了脸色。 那令狐冲的剑法,简直是差到了极点,招招式式,都是似是而非,绝没有一招,使得完整。 这华山派大师兄的剑法,居然是远远不如从前了。 宁中则暗叹一声,不愿在石介和林平之面前过分削了令狐冲的颜面,纵身退开。 令狐冲急忙跪倒在地:“师傅,师娘,弟子该死!” 岳不群忍住怒气,问道:“这半年中,你在思过崖,可做的功课?”到了最后,依旧是未能忍住怒气,语意中满是恼怒。 令狐冲颤声道:“弟子……弟子未曾练功。” 岳不群大怒,反手一个耳光打在令狐冲脸上。这个弟子,他欲培养成华山派下一代掌门的弟子,居然如此的不长进! 就连宁中则,听了令狐冲的回答,都生出了恼怒的念头。华山派的大师兄,就是这般的榜样? 岳灵珊安慰父母:“没事,没事,有本大师姐在,一定会好好调(教)令狐师弟。”不把你整的地上打滚,岳大师姐心气难平。 宁中则狠狠瞪了岳灵珊一眼,再捣乱,打扁你。 令狐冲小心道:“师傅,师娘,弟子有事禀告。” 岳不群重重哼了一声,也不说话。 令狐冲道:“弟子在这山洞之中,发现了一件奇事。”原来他在山洞之中,发现了石壁之后,洞中有洞,居然是魔教长老埋骨之所。洞内的石壁之上,更是刻有破解五岳各派剑法的武功。 岳不群微微皱眉。 岳灵珊认真的打量令狐冲,几个月不见,怎么变成傻子了。魔教破解五岳剑派的武功?连她这个英明神武聪明机智纯洁少女无知幼女的岳大师姐都不会信。 石介冷哼一声:“好大的口气。”他练剑十余年,从不间断,又下山屡会强敌,时至今日,已绝不信有任何剑法可破华山派剑法。 岳不群叹气,这个大弟子真的会搞怪,又弄出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来了,道:“石介,你们几个留在这里。”与宁中则二人,跟着令狐冲进入了山洞,查看壁上剑法武功。虽然他也不信,但好歹也要亲自鉴定一番。 ☆、破解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掉了一句重复发的句子。 感谢“打酱油的猫”捉虫。 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岳不群等人就走出了山洞。 岳灵珊打哈欠:“是哪个狂徒在里面吹牛?” 岳不群也不理他,对石介道:“方才你不信冲儿所言?” 石介认真道:“是,师傅。” 岳不群淡淡道:“你去试试,你大师兄可能破解华山派剑法。” -- 第46页 令狐冲心中猛然生出一股快意。石介啊,石介,今日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你! 但他又知道自己绝对挡不住石介的剑意,于是说道:“三师弟是天下第一剑,不但学的剑气天下无敌,就是那招白虹贯日,快若闪电,我又怎能破的三师弟的剑法。只是,今日是要一试本门剑法可否破解,三师弟的剑意剑气,只怕……” 石介尚未说话,岳不群已说道:“石介,你莫使剑意,放慢了剑招。” 石介点头应了。 令狐冲暗暗大喜。没了剑气,没了快剑,我还怕你! 宁中则暗自叹息,冲儿是有些小聪明了,可惜,心思多了,太没了心胸气魄,反倒被人小看了。 石介持剑出招,果真是与令狐冲一般的速度。令狐冲暗暗冷笑,见了石介的起手式,便知石介使的是一招“无边落木”,当下按照那石壁上所刻破解之法,蜷缩身体,手中剑也不出鞘,手腕一翻,横过侧面,以剑做棍,立在身前。这招“无边落木”本是精妙,一口气连出十余剑,威力惊人。可惜这破解之法,更是妙到极点,蜷缩的身体尽数躲过了前八剑,而从第九剑开始,却尽数都被这简简单单立在身前的一棍挡住。 只听得嗤嗤声响,终归寂静。令狐冲得意的放下剑,嘴角便要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却陡然心中一动。 不对!不对! 为何挡在身前的剑,未感受到石介剑招的冲击?纵使石介用力再是轻微,自己也绝不可能感觉不到一丝。 令狐冲脸色大变,抬眼看去,石介已收剑立在一边,脸上一片平静。 岳灵珊拉着宁中则的衣袖,大奇道:“妈,大师兄是不是三天没吃饭了?站都站不稳?” 宁中则无奈道:“你大师兄不是摔倒,那是他破解‘无边落木’的招式。”看到岳灵珊眼角的鄙视,明白了,这死丫头明明知道,偏偏故意嘲讽令狐冲,忍不住叹了口气,想让令狐冲做女婿,怕是难了。 岳灵珊扁嘴不屑道:“这都中了十几剑了,还破解华山派剑法,换我一剑就砍死了他。” 令狐冲一惊,急忙低头查看,这才发现,衣衫上已经被戳破了十几个小孔。转念间,他便明白,原来方才石介已经一连刺中自己十余剑。只是石介控剑得法,剑尖破衣即回,自己竟然毫无所察。 他早知石介剑法厉害,也不奇怪。只是,自己明明破了“无边落木”,又怎会中剑?又中了几剑? 石介心眼狭小,甚是记仇,见令狐冲点数衣衫上破洞,忍不住出言讽刺道:“莫要数了,‘无边落木’十七剑,你一剑都未曾避过。你能缩身挡剑,为何就不曾想到我会因势而变?难道明明知道会落在空处,会被挡住,依旧不知变化?我只是微微变动了落剑之处,你就连中了十七剑。” 令狐冲大悔,早该记得,这石介的剑法,没有一招,是中规中矩的!轻咳一声,强笑道:“你我今日,辨的是这石壁上的剑法,可否破解本门剑法,你不依照剑招而使,我自是无法招架。可惜这只是我初学破解之招,尚未纯熟,换了旁人,未必不能破了三师弟的剑法。” 岳灵珊大笑:“不要脸。” 宁中则很是生气,令狐冲的剑法见解,居然差到了这种地步?难道在他的心中,剑法剑招,就是一成不变的?竟然连女儿都不如。 令狐冲面上一红。 石介笑道:“那我就按照剑招出招,看你如何破解。”手中剑一动,又是一剑刺出。 “苍松迎客”。 令狐冲心中一动,这招原本就是他的拿手绝招,对破解之法,更是记得深刻。手中剑一摆,依旧是当了棍使,击向石介下盘。 “苍松迎客”的破绽,就在这下盘。 这一击,定要要石介知道我的厉害! 孰料,令狐冲棍势方起,石介剑招已变! “有凤来仪”! 令狐冲的剑棍尚自挥起,石介的剑尖,已经停在了令狐冲的心口! “三师弟,破招之法,为兄已经说过,尚未纯熟,你一连使了两招,未免坏了试招的本意。”令狐冲伸手推开心口的剑,强笑道。 “你露出这么大的破绽,也不许我出招?”石介失笑道:“也罢,我下一招仍是‘有凤来仪’,绝不变招!” 宁中则的脸都已经红了。冲儿这孩子,还要不要脸? 岳不群的嘴角,慢慢的露出了微笑。果然不愧是华山派未来的栋梁,对剑法的理解,远远地超过了同门师兄弟。只是,这还不够。 石介长剑刺出,果然是“有凤来仪”。 令狐冲手中剑鞘一动,已经对准了刺来的剑尖,嘴角已经流露出一丝冷笑。只要你果真按照剑招而使,那我必破你剑! 到了此时此刻,令狐冲眼神中,尽是决然! 什么试招,什么破解,全然忘在了脑后。一心一意的盯着刺来的剑尖! 自己如同一傻瓜般,屡次被石介戏耍,早已无颜面对华山派上下众人! 哪怕拼了性命,也必破此剑! 我令狐冲,始终是华山派的大师兄! 剑尖闪亮,直直的撞向剑鞘。 令狐冲深深呼吸,体内内力流转,充沛欲发。下一刻,剑尖就要变化。只是,这些变化,早在意料当中! 变招的那一刻,就是破招之时! -- 第47页 眼见石介的长剑晃动,后招将出,令狐冲猛然发力,便要击破剑式! 陡然间,晃动的长剑猛的凝住不动! 令狐冲收力不及,攻出的剑鞘,尽数落在了空出! 那凝在空中的长剑,又瞬间变化,剑光闪动,剑尖已近停在了令狐冲的咽喉。 “怎么可能!”令狐冲的脸上尽是不信。石介如何知道自己要出招!招数收凝的分寸,恰到好处! “啊~”岳灵珊打了个哈欠,不满的说道:“早知道我下场好了,也让我威风威风。”就看见令狐冲像个傻瓜一样,有时在地上缩成一团,有时候又莫名其妙的尽往空出使招,这也叫武功,这也叫破招?丫一神经病! 岳不群与宁中则相视苦笑,这个大弟子的武功剑法,真是烂到了极点。 石介冷笑道:“我再试一招,你且破破看!” 令狐冲漠然点头。这几剑,已经彻底击破了他的信心。石介!真的没有办法胜你?哪怕我有破解之法?哪怕仅仅胜你一次? 岳灵珊叫:“我来,我来!”抢着动手,剑招展开,也是一招“有凤来仪”。 令狐冲心中悲愤,打不过石介,难道连小师妹也打不过?依旧剑鞘递出,出招看似凌厉,却留了几分余力,多了几分厚重。他打定了主意,若是岳灵珊也是如石介这般中途变招,自己大可跟着变招。 果然,岳灵珊剑到中途,已然变化,长剑所指方位,与剑招大异。 令狐冲微微冷笑,又是老一套!也无暇去指出这使剑之法,已经被先前所禁止,手中立即跟着变化。 眼看岳灵珊剑招已经过了三分之一,下一剑将刺向右边,令狐冲已经早早准备,华山派剑法,他自然熟的很。 岳灵珊剑法忽变,陡然一剑直入。 令狐冲一呆,胸口已经被剑指住。 “小师妹,有凤来仪可不是这么使的。”令狐冲勉强大笑。 岳灵珊大惊:“什么?你连有凤来仪都不认识?这一招我可是中规中矩,丝毫没有变化。” 你丫的骗谁啊,这一剑该指向右边的! 岳不群宁中则黑了脸,令狐冲这个白痴。 岳灵珊这招确实是标标准准的有凤来仪。 但是,岳灵珊的脚步却微妙的移动了,造成原本刺向右边的剑,落到了令狐冲的胸口。 林平之若有所思,石介,岳灵珊,甚至费斌莫大先生,哪一个不是步法不断变化,调整出剑位置的?看来傻乎乎的傻站在原地练剑,一步都不能错,一步都不敢错,完全是白痴的练法。 “再来接我一招试试!”岳灵珊有些后悔,刚才不该用剑的,应该忽然用拳头暴打令狐冲一顿的。 “够了!”岳不群低喝道。 岳灵珊摔剑,忒么的就知道没机会了。 “冲儿,如今,你可明白了?”岳不群心中郁结,语气却尽量放得平稳,看着呆若木鸡的令狐冲和沉稳自如的石介,心中暗暗叹息。心智聪明的,在这剑道的体悟上,居然不如那愚钝的十一! 偏偏自己还只能选这木鸡做华山派的接班人! “师傅,弟子已经明白,本门剑法,无招可破。”令狐冲恭敬的回答,他不愿意说自己剑法不如石介,只将原因归咎到破解不得法之上。 “天下从没有不可破的剑法!区区华山剑法,自然是可破的。”岳不群淡然说道。 令狐冲心中一喜,真的? 岳不群道:“不单是剑法,不论拳脚刀剑,只要有招,就必有破招之法,天下武功,无不如此。但仅仅破招又有何用? 本门剑法,自开山祖师自今,已有百年,剑法不过寥寥数套,虽屡有人惊才艳绝,推陈出新,但终究不过如此,江湖之上,又有谁人不识?何曾见得有人能尽破本门剑法?不单是本门,天下大门大派的武功流传广博,几时见过有狂徒说能破了哪门哪派的武功?功法无高低,功力有深厚。粗浅功夫练得深了,打败高手的例子多的是。只知道按照招数使,不知变通,那是笨招,死招,称不得学会了武功。” “可为什么江湖上那些人,都是只会笨招死招,我在江湖中,也算少有敌手。”令狐冲不解的问,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年头,难道,华山派最精妙的剑法,师父只传了石介和岳灵珊? 岳不群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淡淡的道:“那是你运气好,没遇到真正的高手,一群只会黑虎掏心的废物,懂什么武功真谛。你只道余沧海费斌年纪比你大,辈分比你高,功夫自然比你高了,却没想过,他们胜过你,是因为他们对剑法了解的更深。 以你如今的剑法,不过是幼童学步,还没学会走,就想跑了? 连基础的死招都使不好,怎生去变化出新? 可知道为何剑招要这般使? 可知道‘有凤来仪’,第一式刺左上,第二式刺右下,若是我先刺右下,再刺左上,又会如何?你们若不把这些想明白,胡乱修改剑招,有十条性命,都丢得干干净净!” 令狐冲和林平之若有所思,却又是一脸的茫然。 石介悄悄问岳灵珊:“你什么时候想通剑法真意的?” 岳灵珊毫不犹豫的道:“这么简单的道理,早八百年就想通了。” 石介擦汗,看岳大师姐轻描淡写的样子,果然是聪明人一想就懂得道理啊,自己想了这么多年,莫名其妙的就悟到了,真是走运。 -- 第48页 岳灵珊斜眼看石介,才不告诉你,我是在打人的时候忽然就想到了,原来所谓招数,就是预设对方的身体自然反应。 “师娘,能透露一点吗?”令狐冲嬉皮笑脸的道,他在宁中则这里,从来都能得到好处。 “这么简单的道理,想不通的,要脑袋何用!”岳不群厉声说道,“悟道悟道,重要的是自己想通,自己感悟,要是为师强行告诉你理由,看着倒是你剑法大进了,其实你的根基却不牢固,以后再也不能到达剑法的顶峰。” 宁中则心中不忍,令狐冲还是很乖巧聪明的,就是一时没有领会,这也有做师父师娘的没有点拨到位的原因,道:“你去做个草人,将剑招规规矩矩的练习一万遍,也就自然会了。” 一万遍! 令狐冲心中很是怀疑,这是以为他是石介这种笨蛋吗?或者故意折辱他? 岳不群冷笑,这个大弟子,心思果然多的很,也罢,再挽救你一次,认真道:“想要学会剑法,这就是唯一的方法。你师父师娘,石介,岳灵珊,甚至你师公,师祖,都是这般学的。” 令狐冲心中一凛,总觉得这句话中有些微妙。 岳灵珊大笑:“令狐师弟,老老实实的练剑,本大师姐剑法武功能有今日,是先天聪颖,加后天努力,嘿嘿,莫说区区练剑一万遍,就是几万遍,又如何?本大师姐早已习练了十万遍了!” 骗鬼啊! 令狐冲更是相信岳不群宁中则私藏了华山派剑法真谛,脸上却恭敬的道:“是,师父。” ☆、画画 宁中则想起正事,道:“师兄,这洞中有些古怪。” 岳不群缓缓点头。为何会有这般一个专破五岳剑法的密洞?为何这些枯骨,自己毫不知情? 这洞中的一切,都这般不合常理,到处都透着诡异。 “石介,你画一招‘有凤来仪’。”岳不群沉思后,说道。他想到了一些东西,需要证实。 “画?”石介楞楞的问。师傅是不是说错了? 宁中则已经明白岳不群的意思,说道:“你在地上,画个‘有凤来仪’的图形。” 石介这才明白。原来师傅是要自己画个剑谱图形啊。当下四下一望,山顶山无纸无笔,微一犹豫,抽出剑,就在地上描画。他对“有凤来仪”熟到了极点,招招式式,尽在心中,可面对着大地这张白纸,却迟迟难以落笔。 这一招前前后后,诸般变化,共有三十余式,又如何在地上画起? 岳不群见到了石介的犹豫,道:“只画最后一式。” 石介大喜,这个容易,只有一式一剑而已! 随手在地上画了个人形,却又呆住。该画正面,还是侧面?若画正面,这足迈三尺,该怎么画?若画侧面,肩沉三分,该怎么画?剑指右侧,又该怎么画?就连基本的人形,又该如何画! 地上的人形,画了又抹,抹了又画,总是迟疑不定。 岳灵珊看着好玩,抢过石介的剑,道:“哥,你画得好难看。看我的。”便在地上画起人形。 石介不满道:“你自己不是有剑?” 岳灵珊回答的理直气壮:“地上这么脏,我的碧水剑会弄脏的。” 石介顿时大怒,动手抢剑。岳灵珊护着剑,叫道:“哥,不要胡闹!” 令狐冲听了岳灵珊的言语,心中一动,仔细看去,岳灵珊腰间的那剑,虽然看不清晰,但看那剑柄剑鞘,依稀便是被他失手打落崖下的碧水剑,想来必是石介去寻来的。从这万千雪林中找一把剑,也真是难为石介了。令狐冲暗自惨笑,前几日陆大有跑到思过崖,说小师妹与林师弟甚是亲密,这陆猴子又瞎说了。 岳不群道:“冲儿,平之!”示意二人也去画剑招。 令狐冲见石介画不出招式,心中大为得意,自己见过洞内画像,该如何画,自然有数,拔出剑,信手在地上刻画。 岳灵珊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兴奋地笑:“哥,你画得最丑了!” 石介不信,四下里比较,脸色微红,果然是自己画的最差。 他们四人中,林平之画功最好,毕竟林家也算是大户人家,自小学得琴棋书画,虽不能说精通,画个剑谱图形,颇有几分模样,可惜这画师教导之时,只言绘画要讲意境,以求其神为上,至于这如何画的提手踢足,忽左忽右的剑法,却半点也未提。林平之画了半天,也只是个衣衫飘飘的人形。 这令狐冲,岳灵珊,石介三人画出的图形,惨不忍睹,换个学得几年私塾的童子,也比他们强。山野武夫,能有几分才学?也就识字而已,日常写个书信,字迹都是只有自己认识。何况琴棋书画,是他们这些草莽之人该学的?华山派弟子不会剑法,却有一手好书法,说出去都嫌丢人!真要有心思学文断字,早考状元去了。 岳不群叹息一声,果然,这石壁的画像,很是古怪。 这石壁上的图形,太漂亮了!简简单单的笔画,就将动作勾勒清晰。这没有十几年画功,是断不可能的。 可武林人士,有几个是懂得画画的?就连识字的,都没有多少! 这隐秘的小山洞中,居然突然蹦出一群能写会画,又武艺高深,能破一门一派剑术武功的人来? 偏偏这破解之道有没有丝毫作用。 是谁如此无聊?是想坑得谁人? -- 第49页 说没有阴谋?何人能信! 思过崖上,山风呼啸,卷来郁郁树木清香。 岳不群心中,却惊惧更深。 这华山,还是自己知道的华山吗? 宁中则见丈夫皱着眉头,心中无奈,便道:“这洞内有其他四派的武功剑法,不如我们去参详一番?” 岳不群淡淡一笑,参详?只有最后一击图样的剑谱,有个毛用,这是宁中则拿空话假话安慰他了,当下也不说破,道:“你们去看吧。我要想些事情。” “我去看看!”岳灵珊早已好奇的不得了,得了机会,一溜烟的跑进了石洞。 “小林子,快来!” 令狐冲心中一动,岳不群不肯教他剑法真传,那么,他就从其他五岳剑派的剑法中,甚至魔教长老的破解方式中,自行领悟更高深的剑法。 令狐冲暗暗冷笑,待我讲石洞中的诸多武功融汇贯通,你们不过是会一门华山派的剑法,我却会五岳剑派的五种剑法,又能随意破解你们的剑法,华山派第一,甚至武林第一,舍我其谁?倒要看看石介的嘴脸。 石介没往山洞中钻,他自信华山派剑法天下无敌,对其他门派的剑法,看都懒得去看。 过不多久,岳灵珊就气呼呼从洞内冲了出来。 “骗人的!一点都不好看!” 宁中则大笑,这石壁上的图形,是为了破招,不是为了传功,只是画了各派剑招招式最强时的姿势模样,图形简单,本派之人看了,微一思索,自然知道这是哪招哪式,可其他门派的人看了,自是莫名其妙。想从那简单的一剑中学会别派剑法,无异痴人说梦。 岳不群站起身,道:“冲儿,这本门的剑法,你还要再多加练习。”语气虽淡,但其中的不满和责罚,却是人人都听了出来。 宁中则苦涩一笑。原本以为令狐冲面壁半年,会有所长进,自己可以借此机会,让岳不群传了令狐冲“紫霞神功”,定了他华山派下任掌门之位,却不曾想,结果会是如此。 又能怪谁? 岳不群拂袖而去。 令狐冲呆呆的站在山顶,远望山路,犹能看见,岳灵珊扯着石介的衣袖,嬉笑打闹。 渐渐远去。 没人回头再看他一眼。 向来疼他的师娘,也未曾回头。 为什么会这样? 石介……石介……石介…… 令狐冲冷笑,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不过如此。一摸脸上,竟然已经是泪水满面。 终有一日,我会夺回我失去的! “要打败那少年,其实很容易。”一个青衣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山洞口,背对着令狐冲。 “想学吗?我教你。” …… 玉女峰上。 原本寂静的华山清晨,半年来,已成了喧嚣的市集。百来个华山派新弟子,占满了山顶。规规矩矩做功课的,胡聊海吹的,互相较技的,或者带艺投师,炫耀自家独门功法的。山顶上乱七八糟,全无森然严谨之意。 劳德诺心里烦躁,面上却不动声色,一如往常,时而甚至会指点一下新弟子武功剑术。 半年了!已经半年了!为何恩师还无动静? 岳不群以区区华山派,公然对抗恩师,为何还不尽灭华山? 林平之得了辟邪剑谱,却全然不见他习练!这是为何? 自己几次想出手潜进林平之的房间搜索,附近却总有岳不群夫妇二人的身影,是偶然?还是自己已经暴露? 劳德诺心中百转千回,全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眼前这群新弟子,也让劳德诺心烦。百余名新弟子,居然有七成以上是带艺投师。若说这些人中,没有其他门派的细作,连劳德诺都不会信。 恩师!您老人家,怎生还不出手? “哥!”岳灵珊趴在石介肩上,大声的喊。 “嗯。”石介连头都没动,默默思索着剑招的变化。 “小林子说,要和哥一样用功,都不陪我玩!” “嗯。”这一剑,左肩会有破绽。 “那个郭师弟长得好好看哦。”岳灵珊的声音细细的,低低的。 “嗯。”若是向右跨上一步,是否更好? “比林师弟都好看。”岳灵珊嘻嘻的笑。 “嗯。”这一剑,该这般使才……石介猛然醒悟过来,惊道:“什么!” 岳灵珊手忙脚乱的捂住石介的嘴,偷偷的看看四周,没人注意到这边,这才放心。 “你看上郭师弟了?”石介小声的问道。郭师弟?是那个?华山派新进弟子太多,他还没全部认识。 “哥~”岳灵珊红着脸,腻声道。 “那林师弟呢?”石介叹息,总要有个交代吧? “小林子没小郭子好看。”岳灵珊眨眨眼,毫不犹豫道。 石介哑口无言,尼玛,好强大的理由。 少女的心变得真快! “哪个是郭师弟?” “那个!”岳灵珊偷偷的指着一人,说道。 石介看去,这郭师弟果然是一表人才,俊俏的很。 “他家有钱没有?”石介问道,要是没有林师弟家有钱,不如依旧考虑林师弟。 “哥!你掉钱眼里去了!”岳灵珊深深地鄙视。 石介反鄙视,颜值高能当饭吃? 妹子可以简单的看上颜值高的郭师弟,自己却要为她多考虑几分。没钱?是如华山派般每日粗茶淡饭,还是如何三七般卖馄饨度日?妹子至少也要过刘师叔般的日子。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不是现实到让人无语的东西? -- 第50页 看那郭师弟,身上衣衫倒是不凡,那腰间的玉佩,怎么看也要好几十两银子。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这倒还行。 石介心中有几分满意,随口问道:“那郭师弟叫什么名字?” “郭嵩阳。” 郭嵩阳…… 石介张大了嘴,细作!嵩山派的细作太嚣张! “哥!和谁说名字里有个‘嵩’字,就和那些坏蛋有关系了?”岳灵珊撇撇嘴说道。 石介再看那郭嵩阳,顿时不顺眼起来。“那郭师弟好像有些骄傲啊。” “哥,那是他有自信。” “剑法太差。” “哥,他才来两个月。” ☆、比武 作者有话要说:  PS:注1. 懒得去翻资料,到底红薯是什么时候引进中国的了,反正老金的书中,跨时代的诗词,快时代的物品多得是,懒惰一回,由他去吧。 妹子说喜欢了小郭子,石介百般的不爽,瞅那郭嵩阳的眼神,虽不至于杀气外露,却是阴森森的,让人心底起毛。他看到林平之,心中就怪怪的。有内疚,有同情,也有恨其不争气。明明林师弟的家财和相貌都不错,为什么就不去争取一下呢?对小妹好一点,说不定,就能成为自己的妹夫,很是怒其不争。 林平之对这一切,毫无所觉,也毫不在意。 岳灵珊与他亲近,他不在意;岳灵珊与旁人亲近,他也不在意。他根本就未去想过儿女私情。血仇在心,在眼,在嘴,在手,在脚。哪里还有地方能容得下其他? 林平之完全的仿照石介的作息习惯,石介练剑,他也练剑,石介休息,他也休息,石介吃饭,他也吃饭,石介一天练习十个时辰,他也一天练习十个时辰! 每天的腰酸背痛,手脚如缚巨石,却从不曾让林平之想过放弃。 因为,那百般的痛苦之下,他看到了自己的进步。进步不多。只有一点点。薄如丝,细如线。却每天在不断的积累。 他在欣喜之余,又万分的悔恨。自己在慢慢的变强!或许自己现在依旧打不过岳灵珊,打不过华山派任何一个师兄,可是,自己真的变强了! 没有绝世功法,没有仙丹妙药。 就是如此的简单。 要是在镖局的时候,自己能像如今般刻苦练功,爹娘,是否就不会死? 他无比痛恨自己当年的锦衣玉食,驽马飞鹰! 早知今日…… 努力!继续努力!十年内,一定要超过余沧海莫高峰,一定要亲手割下他们的人头,祭奠爹娘! 宁中则缓缓的走在山间的道路上,秀丽的风光,没有引起她丝毫的注意。 这次下山,又没有得到丝毫的消息。江湖平静如水。左冷禅仿佛忘记了衡山发生的一切,什么动作都没有。这却令她更加的紧张。 左冷禅一定在谋划什么,可偏偏自己不知道! 她暗自叹息。左冷禅知道华山派的一切,自己却对嵩山派一无所知。 真想捉住劳德诺严刑拷打! 前边的树林中,传出岳灵珊开心的笑声。宁中则微微一笑,这长不大的丫头,又在胡闹。 “珊儿!” “妈!”岳灵珊笑着应道,慌忙将手中的东西藏到了身后。 宁中则挥挥手,招呼岳灵珊过来。她没看清岳灵珊手上拿得是什么,却已经明白了几分。 那些围在一起的幼年弟子们,手忙脚乱掩藏的,不是红薯,又是什么?【注1】 空气中,那股独特的烤红薯气味,浓浓的,香香的。 岳灵珊小心的跑到母亲身前,看看母亲的神情,就知道败露了,急忙讨好的将藏在身后的红薯递到母亲面前。 “妈,你吃!好好吃的,我烤的哦!” 宁中则忍不住心中甜蜜,接过红薯,拨开皮,轻轻的咬了一口。香甜的味道,从口中,落到心里。 岳灵珊眼巴巴的看着,专心的流着口水。 宁中则将红薯递还给岳灵珊,小女孩也不在意已经被咬过一口,捧着红薯眯着眼笑。 “不知道好好练功,每天就知道胡闹!”责怪的意思,已经毫无威力。 “妈,我有好好练功的!”岳灵珊抱住母亲,将脑袋贴在母亲的怀里乱拱。 宁中则轻轻的拍了一下岳灵珊的脑袋,道:“你要是有石介的半成勤奋,妈就省心多了。” 岳灵珊毫不在意的胡乱摆手。“我很凶残的,我哥才打不过我呢!” “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宁中则笑骂着重重拍了拍女儿的脑袋。凶残?粉嘟嘟的脸蛋,哪里凶残了? “啊呀!”岳灵珊抱着脑袋呼痛,“真的呀!我哥打不过我的!” 宁中则不以为意,一手拉着女儿,招呼其余弟子回玉女峰。 远远地,就看见了石介的剑光。 宁中则微微点头,与半年前相比,石介的剑法狠辣了不少。 “哥!”岳灵珊欢声叫道:“我和你单挑!” 岳灵珊的小弟们大呼:“单挑!单挑!单挑!” 宁中则忍不住大笑。 石介一脸的茫然。 岳灵珊哇哇叫着挥剑胡乱砍劈:“我很凶残的!” 石介不明所以,小心翼翼的轻轻格开。 岳灵珊大恼,恶狠狠的盯着石介:“我很凶残的!!” -- 第51页 石介这才恍然,原来要假打啊,这事容易。手上剑招立时变得规规矩矩老老实实一板一眼的。 岳灵珊眉开眼笑。兄妹俩剑法套招,那是熟能生巧了,保管赢得漂漂亮亮。 可惜有人不答应 “珊儿,这可是赖皮!”宁中则笑着道。 岳灵珊气呼呼的瞪了石介一眼,眼珠一转,跑到宁中则身前,仰着脸,睁大了眼睛问道:“妈,要是我真的赢了哥,你奖励我什么?” “你要赢了石介,妈给你做件新衣裳。”宁中则怎么会信女儿能胜过石介?以石介而今的功力,自己都未必敢说能胜过了他。“不许作弊,不许耍赖。” “哥年纪比我大,让我一点点总是应该的。”岳灵珊低着头,圆圆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向上瞅着。 “不行!要打就要真打。”宁中则哪里会不知道岳灵珊的心思。石介会只让她一点点?只怕是石介一点点都不敢动手。 “妈,你好狠啊,看着女儿被人欺负!”岳灵珊抹抹眼睛假哭。 宁中则也不去理。 “看我凭真功夫打赢我哥!”岳灵珊突然扬起头,做个鬼脸,语气中满是欢喜。 “哥!我和你单挑!你不许让我,我要用真功夫打败你!”岳灵珊冲着石介叫道。 石介莫名其妙。玩真的?和天下第一剑?不开玩笑? 岳灵珊一步一步走向石介。 每一步都走得极缓,极稳,极准。 步伐之间,毫无差距。 脚步起落,一股凌然的气势,不断的提升! 石介大惊,手已经不由自主的握住了剑柄。 到距离石介十步的时候,岳灵珊停住了脚步。 那逼人的气势,却依旧不断的提升! 树叶随风而过,落在二人的中间,又被无形的气势,推出老远。 “从没有人见过我的真正实力!今天,哥,就让你见识一下,华山派武功的最高奥义!”岳灵珊低着头,语气冰凉,却又淡然,透露出强大的自信。 旁观的年幼弟子们,早已紧张的不敢大声呼吸,生怕这轻微的吸气声,都会引起一场激烈的决战! 岳灵珊缓缓地抬起头,冷冷的注视着石介,眼中的冰凉,直让石介生出寒意! “那么,我们……” 岳灵珊淡淡,却又坚定的说着,右手慢慢伸出。 石介握剑的手,已经渗出了汗水! 四周的弟子们屏住了呼吸! 蓬勃的气势,高涨到了顶点! “……石头剪子布吧!”岳灵珊笑弯了眼睛,挥舞着小拳头。 呆若木鸡的,绝对不止石介一个。 “师姐耍赖!师姐耍赖!”沉默后,爆发出巨大的不满抗议。 岳灵珊冲着四周做了鬼脸,全然不在乎那变得更大声的抗议,得意洋洋的挥着手臂。 宁中则再一次忍不住大笑。这个女儿啊,总是会搞怪!永远也长不大! “珊儿,这可太赖皮了!不算!”宁中则笑道,存心让女儿吃点苦头。 岳灵珊装模作样的扁着嘴,才装了一会会委屈,又兴奋地叫道:“不算就不算,我才不怕呢!哥,放马过来,我一根手指就打败你!”眯起一只眼,比划着手指。 石介笑骂一声,这个妹子太会胡闹,又被她骗了一回,这次一定要教训教训她。 见到石介靠近,岳灵珊举起剑,飞快的说道:“虽然我剑术天下无敌,但刀剑无眼,要是一不小心伤到了哥,我会很内疚很伤心的!所以……”她将剑往地上一扔,拍拍手,道:“我们比划拳脚功夫!” 拳脚?石介困惑不已。本门以剑术见长,虽也有拳法掌法,却甚少有人精研,为何要比拳脚呢?眼看妹子已经将剑扔了,只得也抛下剑,心中却是犹豫。 岳灵珊看看自己的小拳头,又看看石介的大手,一脸的可怜。 石介心中立刻大定,自己是天下第一剑!俗话说,一理通百理融,自己的剑法功底在,拳脚上虽然未必能比得上专精的高手,教训这从不好好练功的妹子,那是一定绰绰有余了。今日正好惩戒这无法无天的妹子一回,免得以后老是和自己捣蛋。 石介双手一错,摆开架势,道:“出招吧。” 岳灵珊瞪大眼睛,咬着嘴唇,又是紧张,又是兴奋,脚步移动,已经欺近了石介。 石介出拳,满以为能将岳灵珊逼退几步,却不料,只看见手臂一紧,接着脚下一轻,身体不由自主的腾空而起,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 四周静悄悄的,人人都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眼睛看到的一切。 是石介放水吧?否则哪有可能! 石介在地上躺了半天,这才搞明白,自己被岳灵珊摔到了地上。他只觉得莫名其妙。怎么就这么一下子,自己就被摔倒了呢?想不到小妹还有这手,真是大意了。 “哥,不服气啊?再来!”岳灵珊的眼睛中,笑意流出了眼眶。 “好!再来一次!”石介一跃而起。 这次石介有了教训,态度认真,如临大敌。 岳灵珊嘻嘻一笑,又故技重施,欺近石介,出手抓他肩膀。石介一眼就看到岳灵珊左侧露出了破绽,毫不犹豫,右拳击去。岳灵珊果然不得不变招,伸手格挡。石介暗自一笑,等的就是你这招!他料定岳灵珊必会格挡自己的一拳,却因此会在右侧露出更大的破绽。此刻眼见岳灵珊中计,心中微微得意,武功之道,不外乎寻找破绽,制造破绽,攻敌破绽,剑法拳法皆是如此。自己能有眼光看到破绽,能故意制造破绽,就算拳脚功夫再差,又岂能不胜?当下便要收回拳头,转攻岳灵珊右侧,一举获胜。 -- 第52页 石介手还未及收回,只觉手臂上一紧,右手已经动弹不得。岳灵珊反掌抓住石介的手臂,竟然还有空闲吐舌头做鬼脸。石介一怔,猛然醒悟,这不是剑,是会拐弯和变化的手臂,招式的应对和变化,和剑完全不同!还未想到该如何应对,身体一轻,已经被岳灵珊又一次扔飞了出去。 石介身体重重的摔在地上,发出“碰”的一声巨大的声响。 “哇!”小弟子们叫闹声比方才更大了一倍,“大师姐耍赖!大师姐耍赖!”这石介放水也放得太没水准,谁都看出来了! 岳灵珊呲牙咧嘴。“我很凶残的!” 宁中则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又挤出笑容。笨蛋徒弟突然有了剑术天赋,已经是上天有眼了,再奢望这笨蛋还有拳脚天赋,也未免过于贪心。哪怕是天下第一剑,笨蛋依然是笨蛋。珊儿教训他一下也是好的,免得这笨蛋忘记了自己是谁。 山顶上,小弟子们簇拥着岳灵珊,又叫又跳,闹个不停。 岳灵珊挣扎着挤出围堵,投进母亲的怀里。“妈,我的新衣服!我的新衣服!”看到石介站在一边,岳灵珊嚣张的在小拳头上吹口气,装出一脸的轻描淡写,没维持几秒,转瞬又是一脸的兴奋。 岳灵珊大败石介的事情,当天傍晚,华山派弟子就全都知道了。也没起什么波澜。谁不知道石介对岳灵珊言听计从,两人交手,就没见石介赢过。也没人想起发个密信汇报,打闹而已,汇报上去就是找骂了。 事情的真相,就这般无声无息的消逝。知道的,都不说,不知道的,以为自己知道。 ☆、遇敌 作者有话要说:  PS:注1. 苦练20年是原著原话。 光阴总是这般奇怪。记挂着它,总是度日如年,忽视它,却又逝如流水。 令狐冲望着山下,对岳灵珊的挂念,越来越甚。有多久没有见到小师妹了?九十三天了!在与师傅师娘一起下山后,小师妹再也没有来过。 小师妹是和石介在一起?令狐冲每次想到这里,心中就如同针扎般剧痛。 “我要下山,我要下山!我要去看小师妹!”一股不可抗拒的情绪涌上心头,令狐冲再也克制不住,仰天大喊。 凄厉的喊声在山谷中徘徊不去。到处都是回音。 “……要去看小师妹……要去看小师妹……” “去看了又如何?你根本就不是石介的对手。”有人冷冷的道。 令狐冲霍然回头,怒目瞪着说话的人。“太师叔,我学会了独孤九剑,无招破有招,要胜石介,易如反掌!” “既如此,你为何还不下山?”风清扬依然冷冷的道。 是啊,为何不下山?令狐冲恨不得能够立刻飞到想玉女峰,将思念已久的小师妹紧紧的抱在怀里,轻轻的述说那相思之苦。可是,这脚,却仿佛钉在了思过崖上,一步也不能动。 石介!石介! 胜不了石介,下山又有何用? 令狐冲深深的呼吸,激荡的心情渐渐平复,这才问道:“太师叔,我真胜不过石介?” 风清扬哼了一声,道:“独孤九剑,若是苦练个二十年,足以与天下英雄一较长短,你如今不过学了个皮毛,也敢说甚大话?”【注1】 令狐冲没有反驳。其实他心里明白,自己虽然剑法大进,却远远不是石介的对手。 那灿烂的剑气,独孤九剑能挡得住?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把握。 他不敢奢望。那仿佛能破开一切的剑气,就像个神灵般,挡在他的眼前。 独孤九剑,至少……能胜过那没有剑气的石介吧? 令狐冲眼神呆滞,嗓音苦涩至极:“我就偷偷的去看她一眼……” 风清扬心中一软,背过身,长叹一声。 飞奔在华山的峻岭险峰之中,令狐冲贪婪的呼吸着,郁郁的草木气息,深入肺腑。在思过崖上囚笼般的生活,使他惧怕,他已经开始思念玉女峰,不,是思念思过崖外的世界,思念自由的空气。 在这一瞬间,超越了对岳灵珊的想念。 “……问世间……情为何物……天南地北□□……老翅……” 风清扬那枯燥而低沉的嗓音,不合时宜的在山林间淡淡回响。 令狐冲有些好笑。他感觉到了风清扬吟唱时的无奈和讽刺。但他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太师叔老了,太老了,都不懂得何为情,何为爱。他无法理解自己的内心。 玉女峰已经近在眼前。 令狐冲小心翼翼的靠近,一直注意利用树木掩藏身形。他只想偷偷的看一眼岳灵珊。 这不能让师傅师娘知道。要是师傅知道自己偷偷下山,自己就将面对更大的惩罚。 令狐冲心中微微一酸。师娘已经不关心自己了。要是换做以前,师娘一定会早早的劝解师傅,早早的消除惩罚。 玉女峰上,三三两两的,有几个弟子在练功。岳灵珊围着石介在说些什么,石介一脸的爱理不理,岳灵珊不依不挠,使劲的纠缠。 令狐冲心中酸痛,泪水差点就流了出来。 石介微微皱眉,那树后似乎有人。他伸手止住岳灵珊的胡闹,握住剑柄,运起内力,朗声道:“何方朋友,光临我华山派,何不现身一见?” 山林间,声音袅袅。 令狐冲心中更是悲伤。不过这些许时日未见,居然用如此陌生的方式,对待自己了? -- 第53页 正当令狐冲欲扬声说话,在令狐冲的前方不远处,爆发出一阵大笑。令狐冲一怔,急忙又缩回了树后。 “想见我们,那容易得很哪!” 语声未毕,山林间,身形闪动,十余人从各个方向现身,在玉女峰前聚集,形成一个半圆,区区十余人,竟然隐隐的将几十个华山派弟子围在其中,显然是未安好心。 此刻早已过了晨课时辰,大多数华山派弟子早已散去,留在峰顶被围的弟子,大多是新进弟子,武艺低微,又无甚江湖经验,一惊之下,不由自主的聚成一团,躲在几个师兄身后。 那十余人尽数黑布蒙面,手上兵器五花八门,随随便便的站着,对华山弟子小心翼翼的聚成一团,视而不见,有怪笑的,有沉默不语的,有四下张望的,有淫邪的注视着岳灵珊的,有挥动兵器作势的,百般模样,全无一个统一。 石介心中一凛,这群人看他们的步法身形,个个功力深厚。莫非是嵩山派的人?可看他们的兵器,却是不像。 他踏前一步,将岳灵珊挡在身后,道:“你等是何人?” 蒙面人中有一人转头对树林道:“还有一个!出来!”听其声音,正是先前大笑说话之人。 令狐冲本欲在暗处伺机而动,听那蒙面人喝破,无奈下缓步走出树林,穿过蒙面人群,与华山派弟子站在一起。 陆大有最亲近令狐冲,见此刻令狐冲出现,便站到了令狐冲的身后。 “岳某眼拙,不知阁下是谁?”淡淡的语声,恍如在耳边响起。 众人闻声看去。岳不群夫妇带了几十个华山派弟子,从远处快步而出。 被围的华山派弟子中,便有人喜极而泣:“师傅!”那十余个蒙面人身上的隐隐杀气,已经将这些个年轻弟子吓得手足无措,见到岳不群夫妇出面,这才觉得有了依靠。年轻护短嘴上无毛的天下第一剑,完全不能给人安全感。 岳不群夫妇带人到得近前,劳德诺和梁发领了众弟子两边散开,却又将这十余个蒙面人围在圈里。 那些蒙面人哈哈大笑,浑不在意。这些华山派弟子,在他们的眼中,不值一提。 “岳掌门,听说你得了林家的辟邪剑谱,华山派剑术高超,想来也无甚用处,不如借我等一观。” 林平之一怔,这群人居然是冲着自己来的?想到那辟邪剑谱,心中古怪之极,竟然想就这般将剑谱送予了这群人。欲练神功,挥刀自宫。不知他们拿了剑谱后,是怎般的神情? 岳不群道:“这剑谱是小徒的家传之物,只怕不便予外人相看。” 左侧有一蒙面人笑道:“天下皆知,岳掌门谋夺了弟子的绝世剑谱,何必虚言诳我?” 岳不群脸上青气一现,冷冷道:“阁下何人,摘去蒙面说话。” “岳掌门是一定不肯交出剑谱了?”说话的却又换了一个蒙面人。 岳不群冷笑不语。才区区一二十人,就敢来我华山派放肆? “既然岳不群不识抬举,就休怪兄弟们搜上一搜了!”有蒙面人怪笑说道。场面话说到此,也算是先礼后兵了,岳不群不识抬举,自寻死路,那就怪不得自家兄弟心狠手辣了。 立时,数个蒙面人纷纷逼上,华山派名头响亮的,不过是岳不群夫妇和石介,拿下了这三人,余者皆不足惧。 “放肆!”宁中则呵斥道。 被围在最内圈的华山派弟子这方,两个蒙面人旁若无人的在聊天。 “这水灵灵的,下不了手啊!”岳灵珊面前的两个蒙面人留着口水,细细的打量着岳灵珊。“别搞的都是血,扫了兴致。”另一个蒙面人提醒道。“放心,我一定很小心……”一截剑尖已经没入他的咽喉。 不待他人反应过来,石介又是一剑刺向另一个蒙面人。 “啊!”那蒙面人刹那间硬生生挪开一寸,颈部被划开一个大伤口,嘶声大叫。 石介顺手又一剑刺中他的胸膛,这才回手挡住纷纷赶来的蒙面人的进攻。 在那第一声惨叫声忽然响起的刹那,围着岳不群夫妇的蒙面人不禁微微失神,岳不群陡然发力,一掌轻飘飘的印在一个蒙面人的胸膛上,那蒙面人一呆,软软的倒地,已是七窍流血。 蒙面人大怒叫道:“岳掌门好辣的手段!”没想到华山派居然敢首先动手,而且居然毫不留情。 一众蒙面人被激发了凶性,立时有数人将岳不群夫妇围住动手。其余蒙面人放手大杀华山派弟子,不过片刻,已是尸横遍地。 “师娘,我来帮你!”令狐冲长剑一递,截住一个围攻宁中则的蒙面人,独孤九剑妙招迭出,那蒙面人怪叫连连,却步步后退,招招落了下风。令狐冲的心中,陡然自信膨胀,风师叔祖说的没错,独孤九剑天下无敌!只要自己肯下苦功,十年之内,石介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 石介出手太过狠毒,便有三个蒙面人围攻他一人。四人斗做一团,人影闪动,刀光剑影,却很少听见兵器相交之声,俱是以快打快,一击不中,人早已去得远了。 “奇了,这忒么的奇了!”两个蒙面人大骂。 原本以为两人联手,以大欺小,随手就能拿下岳灵珊和一群小弟子,没想到岳灵珊剑法凌厉,居然隐隐又是一个高手。 两个蒙面人叫道:“老张老李,过来帮忙!” -- 第54页 那老张正在追杀四处散落奔逃的华山派弟子,闻言鄙视道:“连几个菜鸟都搞不定,等着!你家张爷爷来了!”悠悠然迈着方步。 那两个蒙面人脸上一黑,手上又重了几分。 梁发大惊,要是再来两个蒙面人,自己这方是必然完蛋了。 “小师妹你快走!”梁发叫道。 “师姐!师姐!”小弟子们哭着喊,生怕岳灵珊真的放弃他们。 岳灵珊百忙中斜着头瞪了他们一眼:“哭个毛!小心躲好!” 这群小笨蛋啊,不会打,连躲都不会吗?老鹰孵小鸡都玩好不好,真是笨死了! 四个蒙面人围攻岳灵珊一群人,形式立刻大变。 不过片刻,岳灵珊林平之梁发,为了保护小弟子们,已经各自伤痕累累。 岳灵珊身上鲜血淋漓,几处伤口在快速的打斗中鲜血四溅,脸上,衣服上,已是血色点点。 小弟子们哭声更响,只会无助的盯着岳灵珊,眼神中满是惶恐,生怕她忽然丢下他们不管。 噗! 岳灵珊撞开一个小弟子,却又中了一刀,反手一剑,刺穿了那个蒙面人的肩膀。 岳灵珊抹抹溅在脸上的血和泪,毫不在意扯动了身上的伤口,举剑大笑:“我是上天入地雷电霹雳天下无敌聪明智慧华山派大师姐岳灵珊,放马过来!” 堂堂华山派大师姐,纵有千军万马,也必挡在师弟师妹的前面,宁死不退。 老张冷笑,先杀这个女娃也是一样,挥刀砍出。 岳灵珊剑法陡然一变,再也没有防守,每一剑都是同归于尽一般,立刻抵住了三个蒙面人。 “想拼命吗?”三个蒙面人冷笑,傻瓜才在稳赢的局面里拼命呢,打定了主意坚守,料岳灵珊坚持不了多久。 “嗤!” 那老张惊讶的看着岳灵珊,胸口忽然呼啦啦的开始流血。 岳灵珊冷笑:“我的无形剑气厉害吧?” 这就是威震江湖的华山派的剑气?听说岳灵珊确实露过一手无形剑气,这该如何防御? 其余蒙面人微一愣神,岳灵珊又刺中了一个蒙面人,扬天大笑:“白痴,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人多,我们一人打你一拳,医好了还是扁的。” 无形剑气个毛! 方才石介与人翻翻滚滚的经过这里,又翻翻滚滚的到了另一头。顺手偷袭杀了一个。 四个围攻岳灵珊等人的蒙面人,转瞬之间,一死二伤,强弱之势陡然大变。 石介且战且走,慢慢的靠近岳不群,人影一闪,岳不群已经出现在石介的战圈,一剑杀了一人。 “卑鄙!”有蒙面人怒骂。 华山派名门正宗?是魔宗吧!偷袭暗算的事情干得特别的麻溜,岳不群是这样,石介是这样,岳灵珊也是这样,一点江湖规矩就都不讲。 蒙面人众原本以为己方人强马壮,华山派几个弱鸡自然是手到擒来,不想事情的发展远远的超出了意料,不但没能一举将华山派众人拿下,反而折了许多人手。眼看岳不群夫妇越打越是气定神闲,剑光一圈一圈的扩张,蒙面众人忽然生出要栽在此处的念头。 “中!”岳不群脸上紫气一闪,与一个蒙面人重重对了一掌。那蒙面人高高抛起,在空中便喷出一口鲜血。 “风紧!扯呼!”有蒙面人叫道,抱起一个重伤的同伙,迅速的离开。 不过是为了本秘籍而已,何必拿命去拼? 呼啸声中,蒙面人纷纷退走。 岳不群冷笑道:“不留下些什么,就想走吗?”剑光一寒,将一个蒙面人斩为两段。 却终究被其他人遁逃。 宁中则杀红了眼,便欲追杀蒙面人,被岳不群拦住。 被人欺上门来,岳不群心中愤怒,却也明白,凭己方这些人,追杀是万万不可行的。 强敌退去,放松下来的华山派众人,从不敢相信的质疑,到劫后余生的狂喜,最后化成了一声声的哭泣。 阳光依然明媚,也没有什么风。玉女峰上的血腥气息,浓郁的刺鼻,在杂乱的哭声更是悠然自得,顽固的不肯散去。 华山派终究是被杀了二十余个新入门的弟子。每天吆五喝六的师兄弟,丑陋而又恐怖的死在了每天练剑的地方。 身在江湖,江湖的血雨腥风,听也听得多了,也曾为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豪情打动过,也曾想过浴血奋战后弹剑的浪漫,只是,当第一次真正遇到,那幻想中激烈情怀,早已被恐惧代替,一时间如在地狱。 岳不群那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今日居然也从眼中看出浓浓的愤怒。 这一战算输了还是赢了?二十几条鲜活的生命对比区区几个人,从数字上看华山派是一败涂地,可江湖上的胜败从来不是从数字上看的。想要欢呼华山派以弱胜强,又只觉悲伤浓郁的要滴下水来。 江湖成败,就是一笔糊涂账。 ☆、以德服人 “大师姐!”几个小弟子扯着岳灵珊大哭。 岳灵珊一人一掌拍翻:“你们这群猪头,打不过就不会逃啊!华山这么大,随便找个地方都能躲个十年八年,就知道哭,白痴,傻瓜,猪头!” 某个小弟子得意的道:“我刚才帮梁师兄呢。” 啪! 小弟子被岳灵珊拍翻。 “华山派这么多师兄没死,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小虾米出手?以为很英雄吗?打死你个白痴!” -- 第55页 岳灵珊痛扁一群小弟子:“都长点记性,以后遇到敌人,打不过就逃,逃不了才拼命,懂?” 小弟子们流泪,懂了,好疼。 “那个谁谁谁,快去拿伤药来,没看见本大师姐快疼死了!” 小弟子们一阵忙乱。 “珊儿!”宁中则拉住女儿的手,仔细的观察她的内息,很平稳,没有内伤,这才呼出一口气,万幸都是些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也没有内伤。 “妈,本大师姐剑法通神武功盖世,刚才一个人就挡住了四个最厉害的高手。”岳灵珊很嘚瑟。 梁发林平之和一群小弟子们擦汗,一个人挡住四个?当他们不存在啊。 “你个笨丫头,有这么多师兄弟在,用的着这么拼命吗?”宁中则心疼的道。 岳灵珊睁大了眼睛:“身为华山派大师姐,不奋勇在前,还有面子吗?” 正在查看弟子们伤势的岳不群,微笑着回头看女儿。 作为父亲,他很欢喜,甚至有点得意。面临生死,有几个能锐身赴难的?想不到那仿佛永远长不大的小丫头,居然有此勇气和侠义。自己有个了不起的女儿啊,华山派后继有人,或许,可以让女儿做下一任掌门? 只是,二十几条人命啊……那浓郁的悲伤终于湿润了岳不群的眼角。 劳德诺指挥着师弟们相互包扎伤口,清理尸体,打扫血迹。这些工作,本来该是门派大师兄安排的,但华山派情况特殊,劳德诺年纪做令狐冲的爹都够了,经验丰富而又稳重,日常的事务向来都是由他打理。何况,看如今令狐冲愣愣的发呆模样,哪里能指望他?劳德诺记挂着这伙蒙面人的来历,心中烦躁,肚中骂道:“令狐冲你个狗才,什么事情都要老子做!”却只能老老实实做事。不过片刻,百余名弟子在他调度之下,处理得井井有条。 令狐冲胡乱的坐在地上,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什么不对,明明是压着对手在打,可为什么就被他给溜了呢?为什么这么多的破绽,几次想要下杀手,就是不成? 几个年幼的弟子翻看着尸体,不时惊呼尖叫。令狐冲远远的看着,心绪却已飘在了空中,无处着落。 林平之也在发呆,对旁人小心的包扎他的伤口,视若无睹。 “我能够变得很强。”他默默的想着。 宁中则看着岳灵珊身上的伤口,心疼之余,怒气从心中升起,重重的喝道:“石介!过来!” 该死的石介!要不是他,事情岂会如此地步!武林中人,动手本是平常,哪有出手就见生死的?那些蒙面人起先不是满客气的吗?照足了江湖规矩办事。若不是石介杀人在先,又岂会辣手伤害珊儿?若是珊儿有个闪失,就算将石介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泄心头之恨! 石介从小被宁中则打骂惯了,听到呵斥,急急忙忙的跑到宁中则跟前,恭恭敬敬的道:“师娘。” 宁中则道:“掌门日常教导你的,且都记得?克欲忍性,以德报怨!” 石介急忙道:“弟子记得。” 宁中则怒道:“本门门规第三条是什么?” “不得是非不分,滥杀无辜。”石介道。 “江湖中人顾忌多多,自有隐私,蒙面之人各处皆有,你岂能因为他人蒙面,就以为匪类?即为匪类,也当给以改过自新的机会,哪有出手就杀人的!掌门教你剑法,是用来滥杀无辜的吗?”宁中则道。 “是,弟子知错了。”石介知道确实不该杀人,急忙跪下道。 “石介,你莫以为自己剑法高了,就可任意妄为,你若入了魔道,休怪我清理门户!”宁中则越想越气,声音越来越大。 清理门户! 石介吓得呆了,哆哆嗦嗦的,话都说不出来。 岳灵珊扯着母亲的衣袖,怯怯的道:“妈,妈,哥知错了。” 宁中则心中怒气稍息,发觉四周的弟子们惊若寒蝉,觉得自己确实说得重了些,便放缓语气,问道:“你为何要下杀手?” 她心中已经决定,日后定要石介好好体悟本门门规,养儒家正气,行君子之事。不论石介回答什么,她都要罚他去思过崖面壁一年。 不料,过了许久,不见石介答应。 宁中则怒气又生,怎么?不服气? “石介,你为何要滥杀无辜?”宁中则的语气,莫名的阴森,透着丝丝寒意。 石介身体一颤,偷眼望向宁中则。宁中则脸色冰冷。 他情知再不回答,只怕惩罚更重,只得结结巴巴的老实道:“他们……他们……他们对着小师妹说……” 宁中则一愣,问道:“什么?” 石介越想越是后悔,怎么不编个理由呢?就因为别人对妹子说了几句下流话,就将对方杀了,那是妖魔邪道无疑了,师傅师娘定是要把自己清理门户了。 宁中则陡然醒悟,心中的怒气消失的无影无踪,转而是对石介的疼爱无边无际的泛滥。原来,是因为这个! 这就不一样了! 敢对自己的宝贝女儿有邪心的,当然要杀了!能随时都记得保护女儿,给女儿出气,自己没白养石介。 可刚才把话说得太满,有点不好下台。 宁中则大悔,应该私下处理的啊,怎么能当众责问呢?要是牵扯出(淫)贼,女儿的声誉可不太好听。 -- 第56页 “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岳不群清朗的声音,解了宁中则的围。 “师兄。”宁中则松了口气,这事情,交给岳不群处理吧。 “江湖中人,自当以和为贵,屈己待人。只是,也当斩妖除魔,卫护侠义道统。这些人以布蒙面,满口绿林切口,必定是江湖匪人。今日他等纠结犯我华山派,来意昭彰,石介杀之,也是除魔卫道,为江湖除害。你们都记住了,我辈之人,为江湖公理,自当奋不顾身,虽死犹荣。”岳不群随口道来,各弟子纷纷点头。 待到进了有所不为轩,左右没了旁人,宁中则这才笑道:“师兄,你过于偏袒石介了。”断章取义歪曲事实的本事见涨啊。 岳不群笑而不语。 “只是,石介这般心性,只怕入了魔道。”宁中则这次倒是平心静气的很,华山派名门正派,哪有出手这般不由余地的?一言不合,拔剑杀人,邪道魔教,亦不过如此。 岳不群收敛了笑容,认真道:“非要到他人伤了我等的性命,才能杀人吗?” 宁中则听出了丈夫的不快,解释道:“君子之道,淳淳如水,厚人薄己,先礼后兵,以德服人……” 岳不群再也忍耐不住,呵斥道:“够了!” 宁中则停住话,她当然知道这些话不合适,但她万分的希望能将丈夫和徒弟从悬崖边拉回来。 岳不群压抑住怒气,用尽量平淡的语气,道:“这些自欺欺人的话,以后就不要说了。珊儿有个疼她的兄长,有什么不好吗?” 夜晚下起了雨。华山的土地,自从几十年前剑气二宗内斗之后,第一次经历鲜血的滋润,红红的流水,汇合到清澈的山水中,逐渐稀释,终于再也见不到一丝艳丽,渗入泥土,躲藏在绿绿的青草下。 …… “……当场死了五人,重伤两人,路上又有一个没熬过去……”丁勉的脸色很难看,纸条只读了一半,他无比的希望,后面会有些好消息。“……华山派弟子死伤二十余人……”那就是没杀了一个重要的人物,尽是些小猫小狗…… 左冷禅认真的写着字,偶尔从鼻子中发出“嗯”的声音,表明自己还在听着。 丁勉的脸色已经厚重的要掉下地来。眼看纸条上尚有字迹,他忽然觉悟了,声音也自然了很多。再也没有什么更糟糕的消息了。 “……石介未使用剑气,令狐冲疑习独孤九剑。” “独孤九剑啊,”左冷禅微微一愣,停下笔,而后舒缓的笑着,“华山派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有啊。” …… 华山派韬光养晦多年,忽然杀气这么重,却没在江湖中激起一丝的涟漪,悄然的发生,也悄然的逝去,没有人讨论,没有人流传,什么都没有发生,平静如止水。 日子依然这么过着,华山派弟子们心中那惊恐躁动,渐渐平息了,有几个低着头退了门派,岳不群温和的许了,余下的偶尔谈起那恶斗,便是装模作样的叹息,那些来袭者怎么一个都不识得,若是能说出些名头,自然可以笑得更是猖狂。 然后,便是平淡。依旧每日做着功课,时不时的看着岳大师姐大呼小叫,一溜烟的跑过。仿佛什么都没有变。 但其实很多都变了。在这些武功差劲见识浅薄的华山派弟子们挺着腰板,故作淡然的说着当日的情景时,一切都已经变了。 “把人犯带上来!” 岳灵珊大模大样的坐着,盯着被押上来的十余个入门弟子,喝道:“执法长老何在?” 梁发愁眉苦脸的应道:“执法长老在此。”华山派的弟子不容易当啊,要陪大师姐玩耍。 “临阵脱逃,该当何罪?” “按罪当斩。” 岳灵珊拿起一块牌子,威严的扔在地上。“来人!将这几个人犯拉下去斩了!” “大人饶命!大师姐饶命!”人犯们大声求饶。他们才入门多久?连一整套剑法都没有学全,又哪里是蒙面人的对手,逃命其实也是无奈之举,岳不群也没有责怪,但遇到那拼死奋战的师兄弟的时候,心里虚得很。想着被岳灵珊折腾一番,多少能化解一些,便配合的喊冤。 岳灵珊眼睛狠狠瞪林平之,白痴,不知道配合啊! 林平之恍然大悟,道:“大师姐,念他们初来华山,不懂规矩,饶了他们死罪吧。” 岳灵珊重重的叹了口气,道:“既然有传功长老求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给他们喝十二都天血煞九幽断肠汤!”说完忽然后悔,是不是应该先脱光了裤子打板子? 一群小弟子兴高采烈地抬着一罐绿油油的汤水出列。 人犯们大惊失色,次次都是泻药,这么大罐喝完估计得拉死。 “华山派威震天下举世无敌聪明美丽公正严明大师姐岳灵珊号令天下:华山派弟子临阵脱逃者,斩!遇敌不前者,斩!军令不从者,斩!劫掠乡民者,斩!贪污公帑者,斩!浪费粮食者,斩!乱扔垃圾者,斩!功课迟到者,斩!练功懒散者,斩……” 这华山派,果然是岳大师姐家开的。 ☆、对手 正气堂内甚少桌椅,地面是坚硬的砖石,墙上没什么装饰,空茫茫的,简单而又朴素。华山派无甚钱财,不像其他大门大派,可以肆意显示威严。 岳不群轻轻咳嗽,厅中的气氛终于慢慢变得严肃。 -- 第57页 “冲儿,你的剑法大进啊。”宁中则说道。 那日凶险,她和岳不群并未亲见令狐冲的剑法,事后听得,令狐冲独斗一个蒙面人,兀自占得上风,心中倒是有几分欣慰。这些蒙面人的武功她是亲眼见得,个个不弱,令狐冲的剑法看来是大有进展了。 当然,和其他人比,令狐冲的剑法还是差了点。 宁中则骄傲的想,珊儿一个小小女孩儿,一个人挡住了四个,令狐冲不过是挡住了一个,算得了什么。唉,怪不得珊儿看不上令狐冲,这剑法也太差了点。 不知不觉间,宁中则已经将独斗四个贼人的功劳,牢牢的定在了女儿的身上。 梁发?林平之?他们也有参与?怎么没人记得。 令狐冲心中很是得意,独孤九剑果然不同凡响,恭敬的道:“弟子在崖上面壁思过,小有所得。” 宁中则微微点头,冲儿总算是体悟了自己的苦心,有所长进。 “平之,你入门时日还浅,剑法倒是不错嘛,胜过了不少师兄。”宁中则有意说道,目光自其余弟子脸上扫过。众弟子纷纷低头,心中惭愧,不敢直视。林平之的剑法,确实胜过了他们中的几人。陆大有脸色红得最是厉害。 “平之,你与冲儿过上几招。”岳不群开口说道。他知道宁中则在故意羞辱其他弟子,先进门的师兄被后进门的师弟轻易超越了,做师父的脸上也不太好看,仿佛教着一群饭桶似的。而且,遇到了强敌,一个两个都不怎么顶用,居然要小师妹顶在最前面,真是让为人师者难堪,为人父母者痛恨。 “是。”令狐冲和林平之躬身应道。 二人斗了十余招,旁观的人都睁大了眼睛。林平之的剑法确实大进,出招迅疾,连接如意,严谨中时而意外变招,谁都看得出来,林平之的剑路是学的石介。 令狐冲的剑法毫无章法,剑招难看之极,仿佛从未学过剑法一般。偏偏那近乎随意的一剑,总能迫得林平之那精妙的剑法无奈变招缩手缩脚。 众人大奇,议论纷纷。岳不群和宁中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深深的异样。 岳灵珊打哈欠:“没想到令狐师弟的剑法越来越烂,回去再练个几百遍。” 谁不知道岳大师姐和令狐冲有私仇,岳大师姐的评价,那是没有丝毫可信度的。 宁中则看不过去,骂道:“胡说八道。” 岳灵珊道:“这种烂剑法,我一剑就杀了他。” 岳不群笑了,道:“石介,你来说说冲儿的剑法。” 石介皱着眉,斟酌着词语,再怎么看令狐冲不顺眼,在这种场合还是要给他留面子的:“弟子看大师兄的剑法,处处攻敌破绽,颇有些料事如神,后发制人的味道,不过,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令狐冲皱眉,他也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就是说不出来。 “若你和令狐冲相斗,需要几招获胜?”岳不群温言问道。 石介认真道:“他的出剑太慢,我一剑就赢了。” 宁中则眼睛一瞪:“狂妄!”这孩子太没分寸了,一点都不知道谦虚。 令狐冲脸色苍白,出剑快了不起啊,等我练熟了独孤九剑,看你出剑快有个毛用。 岳不群哈哈大笑,挥手解散了弟子们。 宁中则盯着石介的背影,叹息道:“想不到这傻小子眼光厉害的紧啊。”还有,那个每天就知道胡闹的死丫头,是真看穿了独孤九剑的破绽,还是又吹牛? 她犹豫了片刻,终于说道:“师兄,冲儿的剑法,很是眼熟,好像在何处见过。”她其实对令狐冲使用的剑法,有八成把握,却终究装了回糊涂。 “嘿嘿,岂止眼熟,那是剑宗的独孤九剑。”岳不群的笑声中带着悲伤气愤与惨然。 华山剑宗,被强行遗忘的名字,又如噩梦般纠缠着华山派。 “为何冲儿会独孤九剑?是谁教他的?”宁中则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急急的问道。 “除了风清扬,还能有谁呢?”岳不群的语气冰冷异常,他已经想通了关节,如堕冰窟。 “风师叔?风师叔为何教冲儿独孤九剑,难道他不明白,独孤九剑是……”宁中则猛然住口,惊恐的看着岳不群。 “是,风清扬就是这般想的!”岳不群怒极,眼睛中几乎冒出火来。 “风清扬,风清扬!你好狠毒!”宁中则心中悲苦,泪水直直的落下,愤怒的低吼,转变成无尽的悲伤。为何要这般对待冲儿!几十年的争斗,还不够吗?还要牵扯到无辜的下一辈? …… 令狐冲提前下得思过崖,岳不群也未提起要他依旧回去面壁,任由他留在玉女峰。他几次欲找岳灵珊倾述衷肠,却总是没有机会。岳灵珊每日里不是忙着教导师弟们剑法,就是指挥着大群的手下四处胡闹,几乎没有落单安静的时候。令狐冲苦恼之余,也暗暗欣喜。岳灵珊纠缠石介的时间,是少得多了。有些事情,也变的有些怪异。一直疼爱自己的师娘,遇到自己,脸色总是怪异非常,不知什么道理。 十余日后,岳不群夫妇从山下回来,追踪的结果让人心寒。接应那群蒙面人的是嵩山派的人。 这就是左冷禅对华山派参与衡山刘府之事的报复? 想到或许不用多久,就要面对左冷禅更大规模的报复,岳不群夫妇不寒而栗。 -- 第58页 石介直接去了山腰的树林,要上玉女峰,必过这个小树林,他就是华山派的第一道关口,谁想要踏上华山派的土地,先要问他愿不愿意。 偌大的华山派,偏偏这小小的树林,与石介甚是有缘。自卑时在这里,自傲时在这里,到了如今剑法大成,仍旧只能在这里,独自一人。或许,这就是石介的命运。 石介满怀豪情的以为自己可以给华山派设下第一道屏障,岳不群却不会这般想。 己方在明,对方在暗。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真是发了大水,区区几捧黄土又哪里遮掩得住?只盼左冷禅能顾忌点五岳盟主的面子,动手前先传话江湖,发个讨逆檄文什么的,也好让华山派有个躲避的时间。可惜看那些蒙面人偷袭华山就知道了,左冷禅多半不是脑残。 整个华山派在提心吊胆中等啊等,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就是没见左冷禅有什么动静。 岳不群恍然大悟,继而羞惭满面。 “师妹,在山上闷得久了,不如你带珊儿他们几个,下山游历些时日。”岳不群说道。 宁中则拉过凳子,坐到丈夫身边,微笑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下山多有不便,莫如你带珊儿他们去吧。” 岳不群道:“江湖儿女,哪有这多顾虑?你和珊儿去,照顾珊儿也方便些。” 宁中则将脸贴近丈夫,温柔的道:“师兄,夫妻多年,你的心思,瞒得过我吗?你不愿意我留着华山冒险,我就能将你留在华山了?” 岳不群心中一暖,又一酸,似笑非笑的道:“你以为我想独自死守华山?夫人你太看得起为夫了。” 宁中则笑道:“若是本门只有一二十人,不妨大伙儿一起下山逛逛,我就不信,天下之大,左冷禅还能找得到我们。可华山如今百多弟子,浩浩荡荡,又避往何处?你是掌门,要以身殉道,我不拦你。我是你的妻子,要与夫君同生共死,你也莫要拦我。” 岳不群握住宁中则的手,将她扯进怀里,轻轻搂着,心中柔情百转。夫人啊,你越是如此,我越是没有脸面啊。 “师兄,就让冲儿带着珊儿他们下山,我陪你留在华山吧。”宁中则靠在丈夫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温柔的道。 有些事情,终究是要说明的。岳不群惨笑着低声道:“我一直自负聪明,以为天下之人少有能超过自己的,此生虽壮志未酬,但不过是华山派式微,受了局限,若是与左冷禅东方不败等枭雄易地而处,我又岂会比他们差了?可其实我却是自以为是,井底之蛙而已。衡山之后,我一直在揣测左冷禅的动静,嘿嘿,我料左冷禅要么视我等为心腹大患,广邀江湖同道,诛灭勾结魔教的华山衡山二派,要么就为了大局隐忍不发,先吞并了泰山派恒山派,再将我华山派和衡山派逐一击破。可是没想到啊,左冷禅随手就甩了我一个耳光。” 宁中则惊讶的听着。 “左冷禅随便挥挥衣袖,就有一群高手争着与华山派为难,嵩山派不费一兵一卒,就差点灭了我华山派。” 宁中则沉默不语,那些弟子们可以得意的吹嘘华山派如何了得,他们又怎么会想不到,华山派能战胜那些蒙面高手其实纯粹是运气。若是那些高手出手果决些,华山派已经灭门了。 “师兄,你怕了?”宁中则问道。 “我怕了,我很怕。”岳不群平静的说道,“可是,我又不怕了。” “左冷禅根本不想杀我,我为何要怕?” “左冷禅借那些人的血告诉我,他若是愿意,灭了华山,不过是翻掌之间而已。” “哼。”宁中则觉得丈夫太没志气了,翻掌之间就灭了华山派?真要杀了他们师徒几人,嵩山派也得伤筋动骨。 岳不群的惨笑又深刻了几分:“你向来是直来直往的性子,没见过江湖的凶险,若是那群蒙面高手不是大白天耀武扬威,而是乘夜偷袭,要杀得你我,灭得华山,又有何难?” 宁中则不吭声,接受了岳不群的解释。 “我刚才说,你太看得起我了,是因为在左冷禅的眼中,不论华山派还是我岳不群,根本没有拉拢甚至为敌的资格。我拉拢衡山也罢,与嵩山派敌对也罢,在左冷禅的眼中都不值一提。” “师妹,现在你知道了吧,华山上安全的紧呢,我哪里会以身殉道。”岳不群平平静静的说着。 “师兄,那左冷禅究竟图谋什么?”宁中则不解道。 “不论是什么,都不是我等能够觊觎的。本本分分的打理好华山吧。” ☆、洛阳 作者有话要说:  PS:注1. 明朝的物价,远远的比想象的低。特意转一些略微靠谱的资料。 万历元年(1573年),徽州休宁县居民吴长富卖房,占地半分的小宅院,只要纹银2两(参见《明万历元年休宁县吴长富等卖房白契》,收录于张传玺《中国历代契约会编考释》,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年第1版第873页。)。 崇祯十三年,北京市正阳门大街居民傅尚志卖房,一座小型四合院,两间南房,两间北房,一间厢房,卖价只有33两(参见《明崇祯十三年大兴县傅尚志卖房官契》,收录于张传玺《中国历代契约会编考释》,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年第1版第996页。)。 明朝万历年沈榜《宛署杂记》记载,柴薪皂隶(给当官的跟班,买柴烧水、干杂活),年收入20两。 -- 第59页 按照目前大城市公务员的待遇看,年入7~8W人(民)币应该差不多。 再参考明朝万历年间部分物价: 大米:白银1两=2石,即377.6斤。 上等猪肉,白银1钱六分=8斤, 上等羊肉,白银1钱二分=8斤, 牛肉,白银七分五厘=5斤 5斤重大鲤鱼,白银1钱, 栗子,白银6分五厘=5斤, 肥鸡一只,白银4分 白布四匹,价白银8钱 绵花一斤,价白银6分 高级红枣100斤,价白银2两5钱。 明朝银子和铜板的兑换率,一般在800~1300之间,取中间值1000文等于一两银子(推算容易点)。 猪肉价格:一斤 20文 这么看,只要不是住星级酒店,20两银子确实够4个人大鱼大肉一个月用了。 “好啊,好啊,我要下山玩喽!”听说能够下山闯荡江湖,岳灵珊开心的蹦跶。 没了左冷禅这尊大神压着,岳不群夫妇终究还是让岳灵珊下山走走,让这凶残的华山派大师姐去祸害江湖吧,这入门弟子们的教导,还是自己动手比较踏实。 “爹爹,我一定会看住哥,要他每天练一百遍剑法,一百遍内功,一百遍轻功,绝对不让他偷懒!”岳灵珊一本正经的表态,“爹爹,我们该去哪里?” 岳不群摸摸她的脑袋,笑道:“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看明白江湖是什么样子,平平安安回来就行。” “好咧!”岳灵珊大喜,有好多好玩的地方哦,一直想去,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冲儿,你在路上莫要喝酒,莫惹事,万事小心。”对令狐冲这个大弟子,岳不群实在是不放心,不得不多叮嘱几句。 “是,弟子记住了。”令狐冲应道。 “我们去哪里玩呢?”岳灵珊忽闪着眼睛。 “玩?”岳不群眼光扫过。 “不是玩,是了解江湖,历练人生。”岳灵珊严肃的更正。 石介忙于修正剑法,着实不愿意离山远行,但见妹子这般开心,不愿拂了她的兴致,道:“不如去洛阳吧,林师弟的外公也在洛阳。” 林平之点头道:“正是。” 令狐冲道:“小师妹,你不是一直想去江南吗?何不就去江南?” 岳灵珊叫道:“我想去苏州玩……嗯,历练。” 石介皱眉,此去苏州路途遥远,花费可是不小。“洛阳繁华,多有江湖高人走动,还是去洛阳吧。” 令狐冲加大嗓门,道:“还是去苏州吧。” 二人争执不下。 岳灵珊拍板道:“先去洛阳,再去苏州。” 岳不群掏出银两,掂了掂,又加了些,小心的塞给岳灵珊,特意道:“你管着银子,别给冲儿喝酒!也别学石介,一文钱当做宝。”估算着,都快有二十两了,就算餐餐大鱼大肉,也够四人开销一两个月了。【注1】 “还有多少银钱?”岳不群问宁中则道。 “不到四十两。”宁中则皱着眉,今后的日子有点不好过了。 华山派名气虽大,却没什么基业,几十亩薄田,连当日只有二十余个弟子时,都过得紧巴巴的。现在百余名弟子,这日常所费,更是如同流水,将原本就不厚的底子,掏的干干净净。当日以为多收弟子,华山派就能更快的重振声威,不料今日方知,这见识还是浅薄了。 其他门派,是如何度日的? 想那少林武当,有朝廷与信徒赠与的几十万亩田地,还有源源不断的香油钱,金银堆积如山,不愁吃穿用度。这等大门大派,百年的沉淀,哪里是其余门派能比的? 泰山派也有香油钱,又与朝廷多少有些关系,不时得些好处;恒山派也是靠了香油钱。出家人总有一些便宜的。 这几派的来钱路子,华山派是学不来的。 衡山派和华山派一般的穷,莫大先生带了寥寥几个弟子艰难度日,要是没有刘正风的接济,莫大先生只怕要拉胡琴卖唱了。 嵩山派有钱的很,却多是江湖中人的供奉。凡是在嵩山派周遭混饭吃的,不论是商铺码头,还是镖局地痞,都要孝敬些银子。 华山派比不得嵩山派高手众多,人强马壮,纵使是想照虎画猫,也没这般的人手和面子。 华山派该当如何呢?岳不群想来想去,终是不得要领,终于长叹一声,自己就算穿上了文人衣衫,终究不过是只认识几个字的一介武夫,哪里懂得经济之道。 “走喽,去洛阳,去苏州!”岳灵珊背着个小包裹,一路欢呼着。 “哥,接住!”一个巨大的包裹随着岳灵珊的喊声,扔向了石介,等他匆忙接住,岳灵珊已经空着手跑出了老远,他无奈的将包裹背在了肩上。 令狐冲酸酸的想,不就是个包裹吗,不用我背正好。 一行人优哉哉的前行,岳灵珊每日总是能找到事情胡闹,石介宠着妹子,只要岳灵珊不杀人不放火,爱干什么干什么。令狐冲和林平之也没想过要阻扰岳灵珊。四人同行,全是由岳大师姐做主,将闯荡江湖,完全的当成了游山玩水,这般行了半个多月,才到了洛阳。 这时已是黄昏,金黄的残阳,照射在街道上,将那残破的旧砖石显印的更是清晰。城门悠悠的合拢,留着一人宽的门缝,守门的兵卒好心的招手,示意岳灵珊等人加快脚步。四人笑闹着跑进了城,道谢声中,城门重重的合上。 -- 第60页 天色更暗。 洛阳城没有夜市,一些摊贩在忙着收拢货物,几个儿童奔跑着。店小二在酒楼饭肆前努力的招呼着,里面渐渐有了人声。 众人赶路已久,便欲寻个地方落脚。林平之自是提议去他的外公家晚膳住宿,石介想了想,还是推辞了,空着双手在晚饭时节突然拜访,怎么看都太失礼了。他微微抱歉,他知道林平之想早日见到亲人,但他不能丢了华山派的门面。 两人几句话就定下了明日上午再拜访王府,丝毫没有想过要问过令狐冲的意思。 令狐冲暗暗生气,哈哈大笑:“礼貌是在心里的,放在明面上作甚?王家若是当真好客,我等便是漏夜拜访,双手空空,王家也是倾心结交,哪里会在意这些世俗小节。难道你们还信不过大名鼎鼎的王老英雄?” 这话可不好接腔。 林平之苦笑,王家可没得罪过你啊,怎么就乱咬呢。 令狐冲挥手:“走!去拜访王老英雄!”作势欲行。 “还是先找个客栈住下,明日再去吧。”石介平静的道,丝毫没有走的意思。 令狐冲大怒,笑吟吟的道:“你是不听大师兄的话了?”你剑法就算真的天下第一,论辈分仍旧永远在我之下,由不得你不听我的。 岳灵珊大怒:“我是华山派大师姐,这里我说了算,我说,今天住客栈!谁赞成,谁反对!”麻痹,令狐冲是不是脑子有洞啊!不拘小节潇洒肆意是种人生态度,但要是处处要求别人吃亏来接受自己的不拘小节,那这个人也未免太下作了。 林平之急忙打圆场:“大师姐,时辰已经不早了,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吧,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四人都是外乡人,只有林平之幼时来过洛阳,早已没了印象,又怕问路之时令狐冲节外生枝,只得就近找了间客栈,胡乱吃了些,然后顺理成章的住了下来。 令狐冲心中郁结,但事情太过自然,没有刻意与他作对的痕迹,不好发作,叫了酒水,在房中喝酒。 石介心疼银子,喝什么酒,不知道很贵吗? 岳灵珊鄙视,这种小事,吵什么吵。唤来小二,换了最便宜的酒水,料令狐冲一个喝酒装潇洒的混混,也喝不出好坏。 林平之擦汗,大师姐看着可爱,其实各种手段还是满凶残的。 夜色苍凉。 一道人影,掠进了庭院,悄无声息的靠近了一间客房,陡然一扬手,一块小小的石头,穿透了白色的窗纸,“啪”的一声,落在了客房内。 那人心中一笑,转过身,便要越墙而去。 “何方鼠辈?”客房内有人怒喝道,连人带剑冲破窗户,扑向院中人影。 院中那人没想到房内的反应这般激烈,吃了一惊,急忙奔逃。 “小妹?”石介跑到岳灵珊的屋外问道,不知道岳灵珊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忒么的谁敢挑衅华山派,追上去,干掉他!”岳灵珊怒了。 “你们小心些,我追上去。”石介心中一宽,身形一晃,已经追了出去。 院中慢慢的亮了灯火,有人咒骂,有人询问。 岳灵珊走近令狐冲三人的房间,看看令狐冲忙着穿衣穿鞋,脸上犹自带着醉意,皱眉道:“小林子,你看着点令狐蠢,别中了调虎离山。” 林平之点头应了,不由自主的微微鄙视令狐冲,行走江湖的还敢喝醉,一点江湖经验都没有,果然是令狐蠢。 石介追着那贼人,渐渐向城南靠近,一路上黑灯瞎火的,巷子又多,好几次他以为要追丢了,那贼人总是不小心遇到意外,缓上一丝半毫的。 次数多了,石介就明白了,立即停下脚步。 前方那人见石介止步,果然大大方方的转过身,向石介拱手施礼,作势引路。 黑暗中,石介站立不动,任由那人不断做着邀请的姿势,反倒转过身,没入了道路的阴影中。 “在下向问天,有要事与石少侠相商,冒昧之处,尚请少侠海涵。”一个苍老的声音道。 “既知冒昧,不必再谈。”石介继续往回走着。 “向某之事,有关华山派生死大事。石少侠可否不吝与向某一谈?” 石介皱了眉头,用危言耸听吸引人,真是老套路啊。 向问天见石介脚下迟疑,暗喜少年人果然还是好骗,道:“少侠欲知详情,请到向某住处一谈。”转身就走。 身后果然想起了脚步声。 向问天嘴角微微一动,这种小年青最容易勾引了。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轻,渐渐远去。 向问天急忙回头,石介已经走的老远。 这小子脑子有病啊,遇到这种和华山派生死有关的大事,不是应该毫不犹豫的就跟着他走吗?怎么不按照套路来。 眼看石介已经跑出很远,向问天提起内力,扬声道:“石少侠身为华山派岳掌门爱徒,难道连岳掌门的生死都置之不理吗?” 内力催逼之下,寂静的夜中特别的响彻四方,惊醒了附近的住户,零星灯火在黑夜中陆续点亮,隐隐的有叫骂声传来。 向问天心中得意,大帽子压下来,石介若是有胆子依然不理,他明天就放话江湖,华山派弟子石介不忠不孝。 果然,石介回答道:“有话想说,就跟我来。”傻瓜才跟着别人去某个地方呢,谁知道有没有埋伏500刀斧手。 -- 第61页 向问天觉得,这传说中的傻小子,看来不傻嘛。 二人在洛阳城中飞速的移动,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这才停下。 “石少侠可曾听说过东方不败?”向问天道。 “魔教教主?”石介道,看这向问天的手段,颇不光明,未必有甚么好事寻他。 “正是此人。”向问天道,“东方不败荼毒武林日久,天下惨不堪言,向某欲借助石少侠之力,为武林除害!为天下除害!” “在下尚有要事,告辞。”石介一拱手,起身就走,没必要再听了。 向问天冷笑道:“石少侠可是怕了?自古嘴上说为了天理公义,不惜粉身碎骨,而临阵退缩之人,数不胜数,也不缺少侠一个。向某不堪,却绝不怜惜自己性命。” 石介面不改色,仿佛未曾听到,脚步不停,难道自己长得像个傻瓜? “只是,华山派岳掌门君子剑之称,却教出这等畏首畏尾的弟子,莫非岳掌门这君子之名,名不副实?”向问天讥笑道。 石介拔剑而对,身上已生出了杀气:“向问天,你可是想死?” “若是少侠能杀了东方不败,天下间何人敢质疑岳掌门的君子之风?届时少侠名满天下,华山派天下第一派之名,江湖中人哪个敢不敬仰?”向问天毫不在意,顾自说道。 “笑话,我师父的威名,轮得到你来废话?” 石介出剑便杀,向问天早有防备,挥手撤出软鞭,在空气中鞭啸爆裂。 夜色中软鞭舞出一团大大的黑影,遮挡着月色,时而剑光四溢。 数十招后,向问天跃入黑暗中。 石介一怔,这是引诱他继续追到埋伏圈?缓缓收剑,大步而去。 向问天冷笑不已:“好一个华山石少侠,好一个天下第一剑。”笑声阴阴,在寂静中飘摇出老远。 石介的背影,没入长街,再不复见。 ☆、评价 洛阳城南的某个小院。 “向叔叔失手了?”任盈盈捂着嘴,笑道。 向问天放下手中的茶碗,道:“没想到这个小子油盐不进。” “侄女一定好好教训这个小子,替向叔叔出气。”任盈盈安慰的口气,更让向问天郁郁。 “老向,你观那石介,是如何样人?”任我行问道。听着父亲的发问,任盈盈笑容依旧,心中认真起来。这石介在江湖中的传闻乱七八糟的,不足以信。 向问天毫不犹豫的道:“没有进取心,不懂把握机会,胆小如鼠,一个傻子而已。” 任盈盈笑出声来,差点以为向问天在开玩笑。 其实向问天这番话,句句真心,也句句认真琢磨。江湖中的英才小辈,每年他要见到几个,多年下来,也见得太多了。 自以为天资异禀,武功出众,无需磨练,数年后必能天下无敌的;一心为天下请命,为苍生立心,为斩妖除魔不惜生死,只求青史留名的;偶尔有几个儒家书本读傻了,年纪轻轻满口淡泊名利的,却也血气方刚,稍稍挑拨,就血往上涌。 剑法天才也好,刀法通神也罢,入得江湖,总有七情六欲,谁也免不得。追名逐利,无非少年人的通病而已,也算不得甚么大事。 只是这傻傻的华山派弟子竟然全不在意,倒让向问天生出几分高深莫测起来,原以为这是个真正大智慧的,偏偏说到岳不群与华山派的时候,又像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和笨蛋也没什么区别了。 直到回到日月教的隐蔽据点,向问天这才想得明白,不是这小子如何了得,而是这小子像个老年人一般,只求安安稳稳度日,不想冒任何风险。 这念头一起,石介的行为就看得通透了。 所以,向问天毫不犹豫的给了石介这个差到让人惊讶的评价。 “不过,剑法当真可怕!”向问天尽量淡然的道,差点,只差一点点,他就被石介杀了。 向问天想起那一剑就心跳加速,怎么可能有那么狠绝的剑法?要不是石介不想莫名其妙的与他同归于尽,要不是石介胆小得不敢追入黑暗…… 就在向问天恶意毁坏石介形象的时候,石介已经回到了客栈。 “说吧,是不是有人想挑动我们做什么坏事?”岳灵珊大咧咧的问。 石介心中一跳:“你怎么知道?”他还想着,这事情太过玄乎,令狐冲性情不堪,林平之和岳灵珊年幼无知,都不是可以商量大事的人,只怕得立刻回华山汇报岳不群。 “白痴都知道!要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要商量,谁脑子有病大晚上莫名其妙的扔石头!”岳灵珊拍桌子,“快说,什么事情。” 石介小心翼翼的瞅瞅周围,令狐蠢又醉倒了,林平之瞪大了眼睛等着下文。 “看个毛!都是本门弟子,还有谁信不过,鬼鬼祟祟的,总不成是要干掉小林子吧?”岳灵珊不耐烦了,笨蛋石介脑子真是笨得可以,就算真的要干掉小林子,也不能被看出来嘛。 石介擦汗,要是干掉小林子这种小事情就好了,是干掉魔教教主东方不败。 岳灵珊点头,哦,小事情,不过是挑动华山派甚至五岳剑派找死嘛。 石介汗如雨下,妹子,能不要这么淡定的说话,行吗?天大的事情啊,哥哥的心都快跳不动了。 岳灵珊大笑:“慌个毛啊,杀东方不败,打死也不干!” -- 第62页 神经病,为毛要去杀东方不败,东方不败和华山派毛仇都没有,傻子才去九死一生杀东方不败呢。 杀魔教教主啊,这种想想就热血沸腾的事,绝对不是华山派可以去触碰的。 魔教横行几十年,江湖中与魔教有仇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魔教还不是好好的,也没见有什么不便。 号称武林泰斗的少林和武当,喊打喊杀的嗓门很大,可惜只见嘴炮,不见动手。五岳剑派多年来倒是和魔教斗了几次,没几个活着回来。就华山派那些歪瓜裂枣去讨伐魔教?想想就知道结果。 这些年魔教又没有惹华山派,为何要为别人的事情流自己的血? 这种正义的事情,岳大师姐是绝对不做的。 “你要是敢去鸡蛋碰石头,信不信我先打死你丫的白痴!”岳大师姐警告石介。 石介怒,我看上去有这么傻吗? 林平之擦汗,你不像,但是那个醉倒的家伙像,非常像。 “只是,要是师父在这里,一定会锐身赴难吧。”石介犹豫了。 岳灵珊看白痴,老爹会为了江湖公义,毛好处都没有,就流自家的鲜血?就知道笨蛋石介被老爹的儒家正道忽悠傻了。 “这件事情左右没人知道,不如就此作罢,没必要让我爹烦心了。”岳大师姐决定维护老爹的正义名号,儒家的真正内涵,和笨蛋石介说不清。 石介用力点头,好主意,隐瞒不报,免得师父为了正义,被东方不败砍死了。 至于江湖公义江湖正义武林正道,关他屁事?与他有关的,是衰败的华山派,是威严的师傅师娘,是调皮捣蛋的小妹,是看不起他的师弟师妹,是山腰的树林,是厨房内的大大的馒头。 只是,这事情怎么看怎么诡异。 在有几万教徒的黑木崖,杀武林第一高手东方不败,这么有挑战性的事情,为何那向问天仿佛很有把握? 有把握又为何还要找石介? 为了石介的剑气? 难道就没有其他高手可以选择了? 华山派一行四人,赶着关闭城门的时辰进的洛阳,随即就找了客栈落脚歇息,不曾和任何武林人物接触,不曾向任何人宣扬,为何当晚便被向问天知晓呢? 纵使石介天下第一剑的妄名已经传遍江湖,可有几个人认识他?难道向问天早早的跟踪他们四个?是华山派的弟子中有向问天的人?还是向问天派了人就死死的守在华山山脚?这要花多大人力物力精力? 越想越觉得这个圈套很大很大。 岳灵珊掀桌:“忒么的江湖好危险,不如回华山吧。” 石介大喜:“回华山?好啊好啊,有师傅师娘罩着,什么事情都不用担心。” 岳灵珊翻脸:“回华山?做梦!” 还没玩够呢! 岳灵珊恶狠狠道:“你一剑杀了向问天,毛问题都没了。” 石介睁大眼睛,真的?那下次就一剑砍死向问天。 林平之擦汗,三师兄不会当真了吧? …… 洛阳金刀王家。 林平之从小是这么称呼的。 一听就知道是个武林世家,威风的紧。这简洁大气的名头,洛阳城里的江湖同道一定人人都知道。 “金刀王家?那是谁啊?” 连问数个江湖人物,个个皱眉苦思,洛阳有这号人物? “小林子,你不会连自家外公家,都不认识吧?”岳灵珊看明白了,小林子鬼鬼祟祟的居然是在问路。 林平之尴尬:“小时候去过,早忘记了。”其实他每年都要来一次,但是,哪一次不是一群仆役镖师带路,哪里需要他一个大少爷认路。 “你是找洛阳王家?不早说!不就是那很有钱的王老爷家嘛,谁不知道啊。”终于有人恍然大悟。 顶着金刀名头的王家,其实是个商人世家,王元霸王老爷子名字取得好,听着就威风凛凛,年轻时又学过几年庄稼把式的功夫,一群朋友送了个金刀无敌的雅号,算是老友间的调侃,王家上上下下也没往心里去。 不想王老爷子老来发颠,硬是自封金刀门掌门,过过大侠的瘾。家里人顺着,便也开口闭口金刀王家的叫着。有时遇到带有江湖味道的生意,便抬出金刀门的名头,一来唬住别人,二来既然都是江湖同道,生意上便该有自己人的优惠。 真要说到手上功夫,那是稀松的很。 作为大商人的洛阳金刀门,对江湖陌生的紧,所以这次林家镖局的劫难,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迟了半年,急急忙忙的通过府中的护院去打探消息,费了许多钱银,只知道林家得罪了青城派,死了很多人,估摸着这么久没有林家一家老小三人的消息,只怕多半是没了。 “真的是平之!”得知林平之安然无恙,一群人快步迎将出来,当先那白发老者,抱着林平之痛哭失声。 “外公,我爹娘都……”林平之大哭。 “总算老天有眼,你没事就好。”王元霸泪流满面,又满心欢喜,原以为女儿一家三口全没了,老天保佑,还有血脉留着。 不提王家如何与林平之感伤旧事,石介等人住进了王宅,王家像对待救命恩人般每日锦衣玉食的伺候着,过得很是舒服。 岳大师姐遇到陌生人,总是怕生,怯怯弱弱的,大眼睛无辜的眨着,不敢说话。这模样立刻得到了王家上下的怜爱,得了无数的礼物,自然也少不了被王家的女眷们捏捏小脸,拍拍脑袋,搂进怀里疼爱半天。 -- 第63页 王家生意场中呆的久了,惯会做人,挖空了心思讨好石介等人,每日花样翻新,绝不教石介等有半丝腻烦。 “灵珊妹子,我们去抓蝴蝶吧。”一个与岳灵珊差不多年纪的漂亮少女出了主意。 “不好玩。”岳灵珊利索的反对,抓蝴蝶有什么好玩的,她三岁以后就不玩了。 “让三姐姐弹琴,五妹妹跳舞。”有个少女想出新花样。 “好啊好啊。”岳灵珊用力点头,王家三姐姐弹琴很好听,五姐姐跳舞也真好看,这腰扭得像蛇精似的。 “灵珊姐姐,我们下棋吧。”有人提议,“一边听美人弹琴,观美人歌舞,一边装模作样的下棋,那些书生秀才最喜欢这么干了。” 岳灵珊咬着手指:“我不会哎。”心里痒痒的,好想试试啊,可华山派一干粗人,能识字就不错了,围棋这种高雅有档次的东西,真的是半个都不会。 “我们教你啊。”王家富贵久了,待人接物早练到了料敌机先无招不破的境地,哪里会让客人尴尬?笑盈盈的拿出一副象棋。 “咦。”岳灵珊惊喜了,“这个我会我会。” 王家姐妹嘻嘻的笑着,就知道你会,要是你不会,我们也会教你的啊。 下棋这东西,最是容易哄人开心。王家姐妹宠着岳灵珊,故意输棋,几人轮番上阵,输的一塌糊涂。 岳灵珊赢了棋,大呼小叫,好不得意,已经是爬到凳子上手舞足蹈。 “还不下来,像什么样子。”听着动静,和王仲强一起过来的石介看到小丫头这么没规矩,呵斥道。 岳灵珊仰着头:“有本事,放马过来,就你这菜鸟,我分分钟灭了你。” 王家姐妹吃吃的笑,石介羞红了脸,挥手:“摆棋!” 王仲强起了几分心思,所谓高手过招,一叶知秋,自家武功低微,是看不明白天下第一剑的剑法了,不妨从棋道中一窥石介的深浅。 十余步棋功夫,王仲强险些笑出声来。“原来是两个臭棋篓子,天下第一剑的棋艺不过如此。”一时心痒难搔,眼看石介又丢了一马,忍不住道:“太臭!太臭!让老夫来!”扯开石介,坐到了岳灵珊的对面。 二人重新开局,不过数子,观望的王家姐妹已经大笑:“又来一个臭棋篓子。” 自来臭棋者从来藐视他人抬高自己,王仲强商场纵横不败,棋场却也不过泛泛。 二人下棋都是一味想着吃子,深思熟虑是从不存在的,所以下得极快,一盏茶功夫已经分了输赢,又是岳灵珊赢了。 王仲强不服,再下,又败。 岳灵珊跪坐在石凳上挺直了身子,抚棋长叹:“想当年我一副棋子纵横白山黑水,会变天下英雄豪杰,百战不殆,遂于京城摆下一擂,上联‘拳打南山猛虎’,下联‘脚踢北海蛟龙’,横批‘华山派大师姐敢饶天下先’。数年间求败而不得,真是寂寞啊寂寞,高手真是太寂寞了。” 王家姐妹笑得跌倒,七手八脚捏住岳灵珊的脸蛋,岳灵珊尖叫讨饶,恐吓道:“我是华山派大师姐,我很凶残的!”“知道了,知道了。”然后将岳灵珊圆嘟嘟的脸蛋捏成一张大饼。 ☆、泡二愣子 林平之使完一路剑法,喝彩声四起。 王仲强满心欢喜的看着林平之,这个外甥,一年多前,还是花拳绣腿的公子哥,自己三脚猫的功夫,也可以板着脸教训他,如今却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想起惨死的姐姐,王仲强眼中泛起了泪水。要是姐姐能看见平之这般出色,该有多好。 “表哥,你剑法这般厉害,教教我们吧。”王仲强的儿子王家驹和王家骏佩服的不得了。 林平之笑道:“我的剑法没什么了不起的,教你们也没什么,不过,怕是会很辛苦。” 王家兄弟俩立刻没了声音,武功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消遣嬉戏,若能顺手欺负几个人,显摆一下,自然是好,但要为此付出太多辛苦,未免不值。王家大笔的银子砸下去,在洛阳想要横行霸道,还是很容易的。 “平之,你家的辟邪剑谱寻回来没有?”王仲强想起林平之和自己说的经历,他以前一直以为只是普通的江湖仇杀。 林平之面色立时变得古怪。 王仲强料想必定是被人夺了,也不意外,说道:“平之,莫要泄气。一本剑谱而已,丢了也就丢了,舅舅多花些金银,找些更好的剑谱,买个几十本回来。” 林平之道:“舅舅,其实……”他想说剑谱其实在他手中,只是那剑谱上实在有些机密不合适被人知道。自宫练剑,祖上颜面何存?这血统,多半也是有假了。 王仲强又会错了意思,以为林平之挂念着祖传的剑谱,定要夺回,便道:“那等你武功有成,舅舅多请些高手,助你夺回剑谱。况且你的同门师兄弟自也不会袖手旁观,以石少侠的剑法,天下谁是对手?”他对武功不甚上心,总觉得为了一本剑谱,丢了全家性命,未免不值,若是换做他,抄个百把本,谁想要就卖谁,何必打生打死。如今遗失了剑谱,反倒是个好事,省的歹人记挂。只不过,这东西既然沾染了林家的鲜血,要是能寻回来,那也算是有个结果。 林平之尴尬道:“不是的,舅舅。这其中有些难以启齿。” 王仲强的心思,却已转到了石介的身上,全然没有注意林平之的话语。天下第一剑的传闻,他也听说了,好像很厉害,杀了不少高手。传闻中还有些眼花缭乱的东西,王仲强自然而然的忽视了。石介每天早起晚睡的练功,王家可是亲眼看见得。盛名之下,果然有些道理。至于那个华山派大师兄,就差的多了,喝酒耍钱,甚是精通,何时见过他练习了?看他那痞赖模样,倒与自己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甚是相似,都是这般纵情声色,不求长进。 -- 第64页 “石少侠呢?还有岳大小姐呢?” …… “哥,这个好看!”岳灵珊拿着一只发簪叫道,收了人许多的礼物,总是要还礼的,送个首饰什么的,好像也不错。 “嗯嗯嗯。”石介随意的点着头。 “可是,这个我也好喜欢,舍不得送给王家二姐姐。”岳灵珊烦恼了。 “那这只你留着,再挑一只送她。”石介出主意道。 “其他的都不好看。”岳灵珊不乐意,要是连自己都不喜欢,怎么能送人。 “那就买两只一样的,一人一只。”托王家老爷的福,石介收了四十两银子的见面礼,腰板硬得很。 “哪有用一样的发簪的。”岳灵珊对石介很是不屑,继续埋头挑选,“还要送给王家奶奶,大伯母,二伯母,大姐姐,三姐姐,还有大姨,二姨,三姨……” “妹妹觉得这只镯子如何?”一个同样在挑选首饰的年轻女子对岳灵珊道。 “这凤凰的羽毛很好看,不过这凤头不好看。” “妹妹也这么觉得啊,看这件的花很漂亮。” “是啊,幸好是兰花,要是换成牡丹花,就不好看了。” 片言只语的聊天中,两个沉迷在首饰中的女子找到了更多的乐趣,逛街的快乐,永远不在于买了什么。 “就买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几个,其他都不好看。”岳灵珊霸气的道,“哥,付钱。我们再去买桂花糕。” “桂花糕啊,我知道有一家的特别好吃。正好顺路,我带妹妹去。”女子笑道。 岳灵珊喜道:“真好。我叫岳灵珊,姐姐怎么称呼?” “我姓任,你可以叫我盈盈姐。”那女子捂着嘴笑道。 “盈盈姐姐,你背的是琴吗?” 任盈盈笑道:“姐姐弹琴给你听,可好?” 华山上一众粗豪汉子,哪里会精通音律?岳灵珊小女孩心性,骨子里流的便是飘荡的音符,听了任盈盈会弹琴,羡慕的不行,嘴里喊着:“好啊好啊。” 任盈盈悠然的从背后取下琴,轻轻抹过琴弦,悠悠的琴声流荡。 石介尴尬,这任姑娘未免随性了一些,在别人的店铺里弹琴,不摆明了妨碍生意嘛。店铺掌柜好涵养,居然闭上眼睛,手指打着节拍,一副享受的样子,只是不知道有几分真心。 琴声悦耳,在店外指指点点的人渐渐多了。石介如坐针毡,恨不得缩进角落,情急之下,索性学着掌柜闭上眼睛,装着陶醉在琴声中,搞个眼不见为净。 曲尽人散,掌柜对任盈盈琴技赞不绝口,满口的希望任盈盈来日能再奏一曲,客客气气的将三人送出店铺。石介觉得,仿佛听见掌柜松了口气。 三人在街上随意的逛着,任盈盈对洛阳很是熟悉,又是个见识广博的,平平淡淡的砖瓦,在任盈盈的嘴中,总能扯出些历史典故当地风俗,不但岳灵珊听了欢喜,就连石介也忍不住觉得这任姑娘是个风雅的人物。 任盈盈热情活波,扯着岳灵珊疯闹,见到人多的地方,便挤进去凑热闹,看到喜欢的东西了,品评一番,倒也不是非要买下不可。 即使这样,石介的手中依然抱着诸多的物什,跟在二女身后,颇有些手足无措。 行人见了,嘴角都露出几丝微笑。有几个大胆的女子,更是盯着石介扑哧一笑,然后掩嘴而去。看她们的眼神,石介心中倒微微有些荡漾,忽然觉得有异,低头一看,一角衣袖被岳灵珊紧紧揪着。石介用力的甩手,岳灵珊死揪着不放。石介不明所以,问道:“干嘛?” 岳灵珊理直气壮的瞪眼道:“街上这么多人,你要是走丢了,小心我妈打死你!” 任盈盈笑眯眯的看着,心中转过了几十个弯。 石介怒目而视,岳灵珊缩缩脖子,指着远处道:“盈盈姐姐,那里好多人。”却是十几个闲汉,围成一堆赌筛子。 “大!大!大!开大!”闲汉们脸红面赤的吼着,嗓门大些,财神菩萨才会显灵。 “小,小,小!”岳灵珊看得好玩,尖着嗓子,手舞足蹈的乱喊。 “呸!今天邪门了,连开了十八把小!”赌输的闲汉恨恨的道。 “一定是那小丫头,触我的霉头!” “就是!要不是这丫头乱喊,老子本来赢定了。” 若是赌钱的喊得这般起劲,那是应该,可岳灵珊明明未押银两,这些输了钱的闲汉心中甚是不满,见岳灵珊面生,说的外地口音,心中不禁起了歹念。这几个外乡人两个女子长得都甚是美貌,那男子倒是带着剑,但这洛阳城中,料他也不敢胡乱伤人。 几个人互相打着眼色,慢慢围上。 “你们坏了大爷的手气,还不快点将银子都掏将出来赔偿!” 岳灵珊一愣,见那几人气势汹汹的,心中就怯了,躲到了石介身后。 石介恼了,将岳灵珊揪将出来,喝道:“不过几个泼皮无赖,你怕什么!” 岳灵珊小心翼翼的道:“他们好凶,人又多,我好怕。” 石介气结道:“堂堂华山派大师姐居然怕几个不会武功的软脚虾,丢人不丢人!” 岳灵珊害羞的道:“爹爹说,往事以和为贵,习武之人不得欺凌弱小。” “你今天是不是病了?”石介大惊,今天一天都觉得岳灵珊怪怪的,换做平常,岳大师姐早就一拳一个打翻所有人了。 -- 第65页 岳灵珊低头:“哥,要不,你帮我教训教训他们?” 这还用说。 石介几拳打翻闲汉们,一脚踩在一人的脑袋上:“今日给你们一个教训,莫要欺负弱小!记住,再有下次,直接砍死。” 任盈盈惊讶的捂住嘴,道:“石大哥好威风好厉害啊。” 岳灵珊用力点头:“我哥最厉害了,又英俊又聪明,又有正义感,每天都要扶老太婆过马路,下雨天还会给邻居送伞,看见别人拿不动东西,也会主动帮忙,见到乞丐,就算自己只有一个馒头,也会毫不犹豫的给乞丐吃,宁可自己挨饿……” 石介大惊,岳灵珊这是真的病了? “这些人也无甚恶迹,你下手未免重了些。”突兀的语声打断了兄妹俩的胡闹。 石介闻声看去,不远处站着三个壮汉,手提刀剑,目光炯炯,分明也是武林中人。 “不知三位有何指教?”石介冷冷道,这三人挑衅的意思浓得八百里外都能闻到。 “我等三人在此旁观许久,你们的争执也算是从头看到尾,其中的是非曲直,也知晓几分。不过是小小的言语冲突,你们恃武横行,未免不符江湖道义。”那三人中一人道。 “那三位的意思是?”石介冷冷道,还以为是哪里蹦出来打抱不平的,原来是找茬拉偏架的。 “凡事都有个曲直道理,你们犯了错,道个歉,让他们打还几下,再赔些银子,也就是了。我等少林弟子,向来公道,绝不会欺负与你。”那人淡然道。 少林执掌武林几十年,行事自有分寸,不偏不倚。偶有几个不服的,争辩几句,多半被大道理压死。说道分辨道理,少林弟子熟练的很,从没听说说理能说赢和尚的。 那少林弟子说完了话,就满怀期待的等着,接着该是辩论了吧?这次该用什么道理呢?众生平等,还是我佛慈悲?每次出来都能踩上几个小蟊贼,真是幸福啊。 然后,他眼前一花,人已经倒飞了出去。 “麻痹,本大师姐为了让我哥泡妞,装了一天的SB淑女,你忒么的偏要逼本大师姐破功,不打死你们几个,怎么出得了这口气!” 岳灵珊痛扁几个少林弟子。 “你!你!……你不讲道理!”什么话都不说,直接开打,三人不敢相信天下还有这般横的人,惊讶的指着岳灵珊说道。 “华山派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少林派做主了?少林派统一江湖了吗?一群秃驴没头发了不起是吧?本大师姐就是看秃驴不顺眼行不行?” 打了半天,岳灵珊累了。“那个谁谁谁,一点眼力架都没有,过来,把他们的手脚全部打断,还要本大师姐亲自动手吗?” 行走江湖,谁忒么的有空和人讲道理,谁忒么的有空以和为贵,讲道理明明是弱鸡打不过人的时候的专用台词,拳头够硬谁有那闲工夫说废话。 “少林一定会向华山讨回这个公道!”出来混,只要还有一口气,场面话总是要说的。 岳灵珊大奇:“躺在地上还敢威胁我?” 斜眼看石介:“那个谁谁谁,都说打断手脚了,要我说第二遍?” 少林弟子们手脚俱断。 任盈盈佩服对岳灵珊道:“灵珊妹妹你好厉害啊。” 岳灵珊鼻子向天:“本大师姐杀人不眨眼,千军万马当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这种区区几个人的小场面,说出去都不好意思。” 任盈盈大笑。 回到王宅,岳灵珊痛扁石介。 “打死你丫的笨蛋!” 石介莫名其妙。 “那个任盈盈看上你了,懂?枉费本大师姐委屈自己,给了你这么多机会,你丫个白痴居然全部错过了。”岳灵珊咬牙切齿。 “什么?任姑娘她……”石介想到任盈盈绝美的容颜,心中怦怦的跳,又有些得意,又有些紧张,面红耳赤,扭捏了半天,问道:“真的?” “你个白痴,大街上莫名其妙蹦出一个美女搭讪,傻瓜都知道是看上你了,真以为逛街就能逛出一群闺蜜,你傻啊。” “可是,我看任姑娘一直都在和你说话,正眼都没看过我。” “说你丫是个白痴你还敢不服,哪里有美女主动说看上谁的,当然是先和旁边的人搭话,这叫委婉! 记住,下次看到有陌生的美女主动贴上和我说话,就是看上你了,立马要勤快的给人端茶倒水拎包,见到美女挑东西要使劲的夸有眼光,听到美女弹琴要死命的夸好听,见到有小混混要毫不犹豫的冲上去英雄救美,注意!动作要高大威猛,神态要正义凛然,要风度翩翩,不要装逼装成SB。” 石介大急:“说慢点,我没记住!” “去拿纸笔,全部记下来,每天抄100遍,背100遍!” ☆、任盈盈 “爹爹,女儿失败了。”任盈盈道。 “哦。”任我行平静的回应。在向问天给出评价后,他就明白,这个石介未必会轻易就范。 “向叔叔说的不错,石介果真是个蠢货。”任盈盈郁气难平,“和他说琴棋书画,简直是对牛弹琴。”以往,这四大法宝一出,从没有失手过。 “当真是块木头啊。”向问天长叹,年轻人不好权,不好名,不好色,这般全无半点风流倜谠的少年俊杰模样,像个半死老头似的,让人看着恼恨。 -- 第66页 “石介和岳灵珊似乎也不卖少林的面子。”还是有好消息的。 “此话怎讲?” 任盈盈将石介岳灵珊与少林弟子的纠纷仔细说了,任我行皱眉道:“那少林弟子是你安排的?石介没有看破?” 任盈盈笑道:“我至少安排了五个破绽,有两个是一眼就可以看穿的,有三个是稍一思索就能发觉的,我留意了石介岳灵珊的神色,绝对没有发觉任何一个破绽。” 虽然华山派和少林不对路,是个不错的消息,只是…… “没有野心,护短,不问是非,只问心情,这是亦正亦邪啊。”任我行头疼道。这类人最麻烦,看着讲规矩讲道理,像个君子,一旦触犯了他们的利益,就疯狂报复,比小人还小人。石介这类人就是一群伪君子。 “老向,令狐冲在做什么?” “这几日一直在喝酒赌钱。” “换令狐冲吧。”任我行道,虽然令狐冲的武功是个很大的问题,独孤九剑啊,不适合最后的布局。 “只能如此了。”他长叹一声,便宜了那秃驴。 …… 洛阳城是座大城,也是座古城。有过繁华的时候,也有过焚城大火,和颠沛流离,人换了一代又一代,终究还是没有将洛阳淹没。 大明最富庶的地方,不是洛阳,却没人能否认洛阳的富庶。洛阳城中满富贵,就连那洛阳的花儿,都是富贵花。 洛阳也有穷人,穷人眼中的洛阳,未必就是个难以度日的洛阳。穷人同样沐浴在洛阳的温暖中。 石介就是个穷人。 无田,无地,无宅,无产,钱银全靠师长给予。 华山派落魄日久,粗衣烂衫,冷水馒头的日子,他也没觉得什么,就这么着过了二十年。大家都这么过着。 直到如今,石介开始觉得不满。 王家的仆役,怎么小日子过得比自己都好呢? 倒不是王家刻薄他。他在王家,享受的是王家贵宾的待遇,优厚的很。石介只是不忿,为何那些仆役,每日都能穿漂亮的衣衫,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呢?华山上的吃喝用度,都不好意思拿出来对比。 华山派可是名门大派,怎么能被这些一口气能砍死几百个的弱鸟比下去! 石介想到了王元霸给的见面礼。四十两!大明朝中多少人家,一年的收入都未过四十两!岳不群给四人的盘缠才二十两银子!看王家上下和林平之,分明都未将这四十两放在眼中,轻飘飘的就像四十个铜板似的。 “得想办法搞点银子啊。”石介想着。 “哥,你在干嘛?”岳灵珊突兀的趴在石介肩上,歪着脑袋说道。 石介支支吾吾的道:“没事。” 岳灵珊踮起脚尖,小手拍着石介的脑袋:“哥,就你这笨脑瓜还想骗我啊?我很聪明的!说!你在想什么事情?我这么聪明,一定一下子就想出来。” 石介心中一动,问道:“林师弟,可知晓镖局的营生?” 林平之以为石介说笑,便笑道:“三师兄想开镖局?这可是和小弟抢生意啊。”想起过往,心中微痛。 石介点头道:“是有这个想法。”林家开镖局,可是发了大财的。 岳灵珊欢快的跳着:“我要当总镖头!我要当总镖头!” 林平之这才明白石介是当真的,不由苦笑道:“我倒是知道如何开镖局,只是这镖局的营生,只怕三师兄做不来。” 石介奇道:“这是为何?”林家能做的事情,自己怎么会做不了?天下第一剑当不得真,但闭着眼睛单挑了林家镖局那还是很有把握的。 岳灵珊瞪大了眼睛,也是一脸的好奇。 林平之道:“三师兄以为,开镖局最重要的是什么?” 石介略一迟疑,没有说话。他本认为这个答案必是高强的武功,可看林平之的神态,却显然不是。 “我爹爹以前常说,”想到父亲,林平之心中一痛,却装的若无其事,继续说道,“江湖是人的江湖,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人脉。我家福威镖局每月要走二十几趟镖,有时候一日要走得好几路,一个人武功再好,总归是只有一双手一双脚,能护的几路镖?我家几十个镖头武功平平,全靠得各路武林同道卖几分薄面,我家护的镖,才能平安无事。” 石介听出了林平之话中的意思,一颗开镖局的心,顿时凉了。自己有多少仇敌?田伯光、余沧海、嵩山派、蒙面人……就连那斗志冲天要挑战东方不败的向问天,也被自己得罪了。自出江湖来,竟然是走到哪里,就惹事到哪里。自己若是敢开镖局,只怕劫镖的人要排队排到华山脚下了。 岳灵珊重重叹了口气,同情的拍拍石介的肩膀:“知道不斩草除根,代价有多大了吧?哪里凉快哪里歇着去。” 石介有那么一秒钟,真的在认真考虑,是不是该赶上门去,把所有仇人全部砍死。 林平之小心观察石介的表情,料想石介已经熄了开镖局的念想,心中松了一口气,却又微微有些被人小觑的不平。开镖局岂是如此简单的事?自己还没说如何招揽生意,如何核算运价,如果过关越府,如何饲养骡马等等繁琐,却又必须要做的事情。自家的福威镖局,可是经营了几代人了! “师姐,我外公家有几匹好马,我们且去看看。”林平之微笑着转移话题。 -- 第67页 岳大师姐还真没骑过马,立时有了精神,挥舞着手臂,叫道:“我要骑马!在哪里?快点,快点!” 令狐冲刚踏入王府的大门,身后传来了一个柔和的声音。“请问,华山派岳灵珊岳姑娘,可在府上?” 任盈盈微笑着,对王家的仆役问着话。 那仆役恭恭敬敬的道:“岳大小姐出门去了,请姑娘进府稍坐。” 令狐冲插嘴问道:“小师妹去哪里了?” 那仆役道:“岳大小姐骑马而去,小人不知岳大小姐所去何处。” “石师弟和林师弟一起去的?” “是,石公子和表少爷一起去的。” 那仆役的语气神态,由始至终,都是恭恭敬敬的,挑不出半点毛病,令狐冲却从中感觉到了蔑视。问一句,答一句,不问,就不答。这态度,哪里像是自家人?哪里像是仆役面对贵客该有的态度? 令狐冲冷冷的盯着那仆役,便待出手教训他如何做人。 “这位公子,是华山派的令狐少侠?” 令狐冲收敛怒气,对任盈盈道:“在下正是令狐冲,请教姑娘找我小师妹有何事?” 任盈盈抿嘴一下,道:“小女子姓任,明日要独身远行他处,又怕路上恐有危险,所以特来找岳家妹子,想求她送我一程。既然岳家妹子不在,此事相求令狐少侠也是一样。” 令狐冲皱眉道:“这事情,只怕……” 几匹马自长街的另一边,飞快的奔近,到得王府前,岳灵珊利落的从马背上跳下,道:“任姐姐,你是来寻我哥的吗?” 林平之和王家驹王家骏兄弟,看看任盈盈的绝世容颜,不禁微笑着立在一边。 石介反倒是微微一怔,颇有些不知所措。 任盈盈笑道:“本来我是来寻妹子陪我远行的,现在令狐大哥已经答应亲自护送我了。” 令狐冲本要反驳,话到嘴边,不知怎的,却道:“正是。” 岳灵珊大怒:“令狐蠢,你敢抢我哥的妞!” 四周的气氛立时变得古怪无比。 石介满脸通红,揪着岳灵珊的衣领就往府里走。岳灵珊犹自不甘心的大叫:“你等着!我哥会揍扁你的,打得你妈都不认识!” 令狐冲心中莫名的快意无比。 王仲强得知石介回府,急匆匆寻去,他心中有大事找石介相商,对仆役脸上的古怪神色,全没在意。 “石贤侄,这几日可曾过得习惯?”王仲强道。 石介好不容易才将气哼哼的岳灵珊哄走,还来不及仔细整理自己的心情,见了王仲强来访,只好打起精神应付。 二人闲谈几句,王仲强一挥手。身后仆役捧出托盘,放在桌上。王仲强笑道:“这盘银两,且给贤侄零用。” 石介伸手掀开托盘上的红布,果然是些银子,急忙推辞道:“世伯太过客气了,小侄岂能……” 明晃晃的银子,晃花了石介的眼睛。 二十两一个的元宝,足足有十锭。这可是两百两银子!石介从未见过这许多的银钱! 他心中非常的明白,这银钱自己绝不能收下,可这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头晕眼花。心中叨念着,两百两!两百两! 王仲强见了石介神色,心中大定,道:“平之年少冲动,总说要手刃仇敌,我大姐只有这一个儿子,老夫实在放心不下。” 石介硬生生将视线从银子上挪开,将内息调养了数遍,这才平心静气的道:“世伯不用担心,林师弟既是华山派弟子,报仇之事,华山派一众师兄弟自会鼎力相助。” “好!贤侄若能相助平之报仇,保得他平安回来,老夫愿向华山派捐献纹银一万两!”王仲强大声道。 石介眼前一黑,身形剧烈的摇晃,总算马步练得扎实,这才没有栽倒在地。 “贤侄!贤侄!”王仲强急切的叫着,心中万分满意。辗转从岳灵珊口中得知的,“我哥最喜欢钱了”果然没错。 “不死就行?”石介眼睛放光。 这还价有点狠了,王仲强急忙敲钉转角。“毫发无伤!” “……令狐蠢居然跑这么快,就耽误了这么一会功夫,居然就拐带我哥的妞跑了,香蕉西瓜哈密瓜的,下次看到他,砍成九十九段,倒吊在树上,从鼻子里灌辣椒水!”岳灵珊仍旧想着殴打令狐冲,一脚跨进门,“我很凶残的!” 林平之跟在后面只是苦劝。 王仲强看着林平之,心中既是欣慰,又是伤怀。今日用山一般的银子保了林平之的平安,他日去了黄泉,也能坦然面对大姐了。 “哥,我们去……哇!好多银子!”岳灵珊惊讶道, “你不会想用银子砸死令狐蠢吧?” ☆、青城 “任姑娘,小心!”令狐冲心中紧张,忍不住出口叫道。他护送任盈盈远行,半途中遇到少林方生大师一行人,与任盈盈交谈不过几句,双方便动气手来。 任盈盈和方生斗得激烈,不时有树木断折,二人越斗越远,渐渐的看不真切。 “令狐师兄,你可要想清楚了,莫要自误。”黄国柏提醒道。 令狐冲心中一凛,止住脚步,方生大师揭露任盈盈是魔教圣姑,任盈盈全然没有否认,那么……这美如天仙的女子,当真是魔教中人? “方生,你这是何意?”任盈盈压低声音说道,计划中可没这一节。 -- 第68页 “阿弥陀佛,老衲特来助任大小姐一臂之力,又何必拒人千里之外。”方生道。 “我的人想必已经被大师杀了?”任盈盈咬牙道,不然怎么毫无征兆就被方生截住。 “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任大小姐多心了。”方生道。 二人一边说话,手上丝毫不停。令狐冲心中担忧越来越甚,想起亲任盈盈时唇上的温柔,不顾一切的叫道:“莫要阻拦我!我既然答应了护送任姑娘,就要护送到底!你们再阻拦我,休怪我剑下无情!” “善哉,善哉。”方生听了,手中一缓。任盈盈已经摆脱了纠缠,与令狐冲汇合在一起。 “魔道,魔道,我佛慈悲。”方生低声喃喃道。 洛阳王家。 石介被银钱迷了心智,想到那王仲强应诺的万两白银,怎也按捺不住,寻了林平之,便要与他立即去为林氏夫妇报仇。 林平之一愣,不明所以,在华山时,可未曾见石介对此事这般热切,当下问道:“三师兄,为何今日提起此事?” 石介犹豫了半响,很是尴尬,道:“王仲强王伯父愿意出万两纹银,请华山派助你平安报仇。” 林平之默然不语。 石介更是惭愧,料想林平之在责怪同门之情不如铜臭,想解释几句,偏事实如铁,何来辩解?于是燥红了脸。 “那要有劳师兄了。”林平之温和的道,毕恭毕敬,丝毫不见懈怠。那心中,却再也没有了那一份崇敬。 后宅。 “平之,你心中可有怨恨?”王仲强问林平之。 林平之笑道:“舅舅为了我家,竟然愿意散去小半家业,外甥感激还来不及,哪里会怨恨。” 王仲强叹息:“你还是太年轻了。舅舅问的是,你怨恨石介吗?怨恨岳掌门吗?怨恨华山派吗?看来你还是有些怨恨的。” 林平之沉默半晌,道:“是,我有些怨恨。我既然是华山派弟子,师门自然该为弟子出头,师父和石介的武功又在余沧海木高峰之上,要是真心待我,就该一剑将余沧海和木高峰斩了,替我爹娘报仇。要看到大笔的银子才肯出手,这与养条狗有何区别……” “啪!” 王仲强狠狠打了林平之一个耳光,厉声道:“今日是你运气好,换做你爹娘听了你这话,定要打死你的。” 林平之愕然。 “世上从来没有平白的恩惠,想要华山派为你付出,先要想想,你为华山派付出了什么!从来没有为华山派出过力,从来没有为师父师兄弟出过头,就想着别人一定要无偿的帮你,不帮你就是他们的错,这和不干活光想拿钱的懒汉有什么区别?这种渣渣,我见到几个,就解雇几个,绝不留情!”王仲强怒喝道。 过了许久,林平之平心静气的道:“舅舅说得对,华山派收容我,传我武艺,已经是很大的恩情,华山派没有道理要为我入门前的私人恩怨出头。” “正是如此!我的伙计干活的时候被客人打了,我自然要出头讨个公道,但伙计入行前家里被人砸了窗户,与我何干?莫要想着别人力量大,能做到某些事,就必须为我做这件事,万事公平交易,付出多少,得到多少,不贪不妒,不怨不恨,这就是我王家做生意几十年不败的秘诀。”王仲强认真道,这个外甥少年时太纨绔,丝毫不懂得人情世故,又突逢惨变,若不好好指点,只怕心性会过于偏激,最后不可收拾。 石介替林平之出头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青城派。 林平之只有两个仇人,余沧海和木高峰。前者是林家劫难的起因,破了镖局,毁了家门,后者直接杀了林氏夫妇。这二人谁和林家的仇恨大些,倒也一时难以分辨。但余沧海有房有地,有产有业,寻仇远比找无产无业的流浪汉木高峰方便的多。 这点,青城派上下都想得明白。 “师父,这如何是好?”候人英问道,幸好早早买通了王家的护院,得到了重要的消息,不然哪一天被石介杀上门,死都死得莫名其妙。 打?石介的剑气谁挡得住?青城派人多势众,但要和石介放对,人再多,也不过是成就竖子一人灭派的威名而已。 逃?石介一个外乡人,在蜀中无根无基,纵使剑法通神,也休想能找到一个青城派弟子,但堂堂四川名门大派青城派的面子往哪里放,以后还有什么脸在四川立足? 余沧海目光从一干弟子身上缓缓扫过。 眼前几十个弟子,心里想着什么,要说什么,他都明白。无非是劝他放弃基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什么的。他暗暗好笑,余某是那种顾忌名头,死撑硬顶的人吗?面子很重要,但小命更重要,若是死路一条,余某当然是躲入山野,避避风头。 只是,事情应该还有转圜余地。 青城派和林家,没有不共戴天的死仇。青城派砸了镖局,抢了银子,杀了些镖师,但没杀林震南夫妇。 “你们莫要心慌,此事我自有主张。”余沧海道。 余沧海提笔写了些字,觉得不妥,扔在纸篓里,再写,又觉得不妥,反复了几次,这才吹干了墨迹。 “人英,你带这封信,给林平之。” 这日,余沧海在房内闲坐着,心中焦躁。林平之收到信后,定会放下仇怨,为何心中总是无法平静?这是第几日了?余沧海板起指头,三天了,算算行程,今天侯人英就该遇到林平之了。 -- 第69页 “你倒过得悠闲。” 一个僧人推开门,径直走进房间,大大咧咧的坐到了余沧海的对面。 “是你!”余沧海一惊,“你怎么来了?” “老子就不能来?老子不来,谁给你送这件宝贝。”那僧人将一个包裹,重重的扔在了桌上。 混杂着石灰味的血腥气,扑面袭来。 余沧海脸色苍白。“你杀了他?” “要不是老子机警,差点着了你小子的道。”那僧人一脸的不耐烦,“还不自我了断?难道还要老子动手?” “不戒!”余沧海怒极叫道。 …… 石介等人大摇大摆上了青城山,到得道观前,远远地便发觉有异。道观门户大开,也不见有个守门的人,透过门户向内望去,隐隐的看见院中摆放着两具棺木。 石介等人远来青城,不曾掩饰行迹,一来王家人多口杂,传出风声是意料中事,二来己方堂堂正正寻仇,既显得胸有成竹,又能威吓青城诸人,林平之当日被青城派欺压得狠了,东躲西藏,如今反过来让青城派惶惶不可终日,也是报应不爽。 意料之中,青城派得了消息,无非是或战或逃,其中余沧海弃观而逃,倒占了八成。毕竟纵使青城派全数而上,也敌不过石介一人一剑。若是余沧海潜逃,不过是耗费些时日,让林平之多了追杀青城派的扭曲乐趣而已。形势至此,青城派覆灭在即,半点悬念都没有。 现在青城派不战,不逃,反而摆出棺材,这莫名其妙的举动,石介一时参详不透,反倒不知进退。 “我知道了!”岳灵珊恍然大悟状,“这是抬棺决战!余沧海要拼命了!”在华山上没什么娱乐,岳不群抽空给女儿讲三国故事解闷,岳大师姐听得入迷,见到青城派内的棺材,立时想起了庞德抬棺出战的典故。 石介摇头。余沧海再怎么要激发士气,一口棺材也足够了,总不见得棺材还要有备用的。 也不像是为自己一行人准备的,数量对不上。 不管看不看得透,总不能因此就被吓住了。有什么计谋,到最后还得看实力。 石介进了道观,两侧走出数十个青城弟子,尽皆白衣白裤,头扎白带。 岳灵珊拿手指捅捅石介,果然是抬棺决战啊,孝服都穿好了。 领头的青城弟子道:“在下洪人雄,福威镖局的事,有我一份,石大侠和林大侠要打要杀,划下道来,在下在这里接着。请!” 当年以为武功深不可测的青城四秀,林平之已经不看在眼中,喝道:“余沧海呢?不敢出来见我!” 洪人雄眼圈一红,道:“来人,请师父!” 几个青城弟子打开棺木,内里躺着一人,正是余沧海。 石介等人大吃一惊,怎么都没想到,这棺材里会是余沧海的尸体。 岳灵珊大奇:“余沧海看着挺威风的啊,没想到胆子这么小,这是怕得自杀了?等我们来杀,岂不是更好。”暗暗打手势,让石介提高防备,这种死而复生,撒出一把石灰扔出一堆暗器的阴狠手段,听也听得多了。 青城派弟子红了眼睛,狠狠得盯着岳灵珊,只待一声令下,就和这侮辱师父的女子拼命。 洪人雄平静的道:“我师父前日遭人暗算,不幸身亡,林大侠想要报仇,可是迟了。” 岳灵珊道:“这么巧?” 傻瓜才信。 洪人雄神情悲愤,道:“岳大师姐和石大侠若是不信,请!”摆手示意岳灵珊石介大可验尸。 石介有些犹豫,人死为大,查看尸体亵渎死者的举动,很容易招人戳脊梁骨的。 岳灵珊挥手:“那个谁谁谁,上去看仔细了,要是余掌门真的挂了,同为江湖同道,华山派还是很愿意为余掌门主持公道的,要是余掌门忽然翻身复活,也正好送他上路。” 石介很佩服,妹子肆无顾忌的不要脸皮的功夫,他是怎么也学不来了。果然是虚名皆浮云也,余沧海死没死,关系到万两白银,白痴才有这闲工夫琢磨面上功夫。 ☆、气质 余沧海是被人一掌打在胸口,硬生生击毙的,除此之外,全身没有半点伤痕。 石介检查的时候,是全神戒备满怀希望的,要是余沧海跳起来暗算,然后被他打倒,就能心安理得的拿银子了。可尸体老老实实的躺在棺材里,一点都不配合。 岳灵珊重重咳嗽:“那个谁谁谁,看看有没有易容。”这年头易容术太多,平胸变爆乳,男人变靓妹,出个假余沧海的尸体也没什么奇怪的。 石介恍然大悟,然后在青城派诸弟子的怒视中,用力揉搓着尸体的面部,指望能查出什么。 结果是又一次的失望。 真的是余沧海,余沧海真的死了。 林平之心中空荡荡的,聚集了许久的怨恨,一拳打在了空处。 “两位大侠可满意否?”洪人雄讥讽着,居然掉了句文。 石介道:“另一具棺材里是谁?” “开棺!给石大侠瞧瞧!”洪人雄早料到石介有此一问。 第二具棺木中,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硝石炮制过得人头。 这人头的主人,石介见过,青城四秀中的侯人英。 “侯师兄奉师命,送一封信给你,而后,在师父的尸体边找到的……。” 洪人雄顿了顿,补充道:“只知道,师父写信的时候,似乎很有把握,能化解与你们之间的仇怨。” -- 第70页 本来怒气满满的,意图杀青城派鸡犬不留,不料奇峰突起,余沧海被人杀了,似乎还有一封很关键的信。 这事情越来越离奇了。 石介和林平之对视一眼,尽是迷惘。 “两位大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江湖上盛传的第一剑,又有重伤余沧海的旧事,石介的威名,在青城派可说是赫赫大名,无人不惧,此番挟着替林家出头的大义,大有一举屠灭青城之意,真可谓是杀气腾腾而来。岂料在洪人雄几句话之下,锐气尽失,举止失措,真是闻名不如见面。青城派一干人,心中不免鄙夷,忍不住出言斥责。 洪人雄愤怒之极,恨不得杀了这个不知进退的青城派弟子,心中叫苦:“坏了!” 果然,岳灵珊大奇道:“哎呦,一群小虾米不跪地磕头求饶,居然嘚瑟的开嘲讽了?以为余沧海死了,你们就没事了?” 林平之记起福威镖局上下几十条人命,多数就是死在这些青城派弟子手中,恨声道:“正是。” 洪人雄脸色不变,道:“我青城派敢作敢当,林大侠尽管报仇就是。只是,家师曾言,福威镖局之事,另有内情,青城派不过是马前小卒。此次家师有心告知林大侠真相,却被真凶杀人灭口!如今青城派和林大侠可谓同仇敌忾,何苦自相残杀,教幕后之人偷笑?鄙人愚见,林大侠莫若且放下与敝派的仇怨,联手寻出真凶,告慰林大侠父母在天之灵,敝派亦能报得弑师大仇,心中再无遗憾,任由林大侠要杀要剐,绝不皱下眉头。” 林平之心中犹豫,若是真有内情,多些青城派的人手调查,总是容易些。只是,难道要这般轻易的放过他们?又心有不甘。 洪人雄见林平之快要放过青城派,心中方要大定,又被岳灵珊的一句话,吓得魂飞魄散。 “余沧海的仇关我们P事,有没有幕后黑手还不好说,就算真有幕后黑手,你们和福威镖局的仇就没了?先杀了你们,再去寻幕后黑手的晦气。”岳灵珊轻描淡写的说着,杀人的事,犹如杀鸡宰猴般毫不在意。 青城派的人无不倒抽一口冷气,看岳灵珊的眼色禁不住大变,华山派是什么地方?怎么连个幼稚少女都杀人不眨眼? 岳灵珊心中大喜,自己这般杀气凌厉,视人命如草菅,颇有枭雄之状,与曹孟德亦不远矣。脸上的神色,越发淡然。 石介点头,道:“杀了也好,那小妹你还不动手?” 岳大师姐生性凶残,自出生以来,短短十三四年,残杀虫蚁走兽数以百计,杀人这种小事,当然是不看在眼里,闻言抽出剑,恶狠狠的扫视了一圈,脚下发软,小心的瞅着石介,道:“哥,要不,你动手,我给你把风?” 林平之自然知道岳灵珊的话,是经常不靠谱的,心中反复权衡,终究目视石介。 若依着石介的本心,有仇报仇,将这些青城派弟子全数杀了便是,何必麻烦?何况那洪人雄装好汉,干脆成全他好了。只是岳灵珊那很有风范的一说,他倒不好下手杀人了。岳灵珊小孩子性格,嘴上胡说的厉害,杀人这般有气质的事情,岳大师姐是绝对不敢做的,上次与蒙面人大战,事后都做了几天噩梦,要是石介真屠戮了青城派,天知道岳大师姐会不会当场吓得晕倒。 想想这岳大师姐已经很凶残了,没必要再变成一个女魔头什么的。 所以,石介只得违心的道:“情形复杂,今日杀了,只怕断了线索,不如等查明幕后指使之人后,一并杀了。” 林平之本就觉得无法决议,当下便顺势道:“就是太便宜了他们。”当年毁灭福威镖局的时候,可没少见这些青城弟子的身影。 “放火烧了这里?”岳灵珊听到不用杀人,偷偷松了口气,又眼睛放光,早就想试试放火的感觉了。 “好,就一把火烧了青城派。”石介笑道。放火而已,小事一件。 想到眼前的宏伟道观在烈火中焚烧,林平之心中大快,咬牙道:“好!就烧了它!” “王八羔子!你们……”青城派弟子心中大急,阻止的话才说了一半,脸上就挨了石介重重的一个耳光。 “不想死的滚开。”石介道,给你们几分颜色,就敢开染坊,别以为自己不会杀人。 “ 哥!你看你的样子,一点大反派的气质都没有,打什么人嘛,要么不动手,要么就杀了。”岳灵珊不满道,太没气度了。 石介恼怒的瞪着岳灵珊,刚杀人放火喊得起劲的不知道是谁。 …… 檀香的烟尘,在禅房中随意的飘荡着,不时围绕着坐在蒲团上的人打着转,然后又消逝。 方生的语气,有点失望:“……令狐冲意志不坚,受不住魔教妖女的诱惑。” 定逸师太点头认同,道:“我见过令狐冲,性情浮躁,难当大任。方证师兄若是以他为人选,只怕误了大事。” 方证道:“魔教中人无信无义,又怎么会遵守约定。任我行暗中下手,我早就料到了。令狐冲年少方艾,受不住女色诱惑,也是寻常事……” 方生插嘴道,“那石介就坚定的很。” “……但若弃了令狐冲,又怎么能将华山派和衡山派重新劝回正道呢?” 众皆默然。 “为今之计,只有安排人手,接触令狐冲,导其向善,磨练心性。”方证道。 -- 第71页 “我有一事不明,请教方证师兄。”定闲师太道。 “师太请讲。” “令狐冲修习独孤九剑,岳不群又怎会将掌门之位传与他?令狐冲不得掌门之位,与我等大业又有何用?”定闲疑惑道。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若天意道消魔涨,我辈舍身饲魔而已。” 禅房中响起一片低声的佛号声。 “桃谷六仙,你等兄弟做第一波前去接近令狐冲吧。” 桃实仙苦笑道:“罢罢罢,我等兄弟又要去扮一回痴呆了。” “只怕桃谷六仙兄弟再卖力,在令狐冲的心里,抵不过妖女的诱惑。”方生皱着眉,令狐冲亲吻任盈盈的情形,犹在眼前,六个面皮都风干的老男人,又怎么比得上千娇百媚的女子了。 “阿弥陀佛,若是任我行不知悔改,我等也不强求。彼魔是魔,此魔亦是魔,我等虽有入地狱之心,也不能将无辜之人推入地狱。随他去吧。”方证捻着佛珠,叹息道。 桃谷六仙嘿嘿的冷笑,道:“若任我行不识趣,大不了一拍两散。” 定闲听出了话中的意思,心中不忍,想反对,嘴唇几次张合,出得嘴的,不过是一声低沉的佛号。 …… 火已经熄灭了。 其实本来就不大,不过是烧焦了半边的墙壁。岳灵珊兴致勃勃折来的树枝,大呼小叫的,一副不把青城道观烧光的样子,可放火的手艺实在毛糙了些,闹了良久,冒了些许烟,偶尔窜出几尺高的火焰,却总是离熊熊火焰差的老远,一间屋都没有烧起来。 这不学无术无知无耻的岳大师姐哪里晓得,富贵人家建筑宅院,用的都是上好的防火防蛀的木料,严防火烛,何况这道观香烛旺盛,更是在防火上下工夫,多用的是耐火的砖料,哪里烧得起来? 建筑道观时的苦心,今日终见回报,也算是青城派的祖先庇佑了。 洪人雄默默的看着,天杀的华山派弟子们已经走了,师弟们忙着泼水,虽然其实只有烟不见火,但除此之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方才石介等人在场时,几十个青城派弟子只能拿着水桶,眼睁睁的看着祖传的道观在火光中挣扎,想想便觉得可怜。 石介,林平之,岳灵珊……洪人雄默默的念着。 青城派,算是完了。 “这是什么?”墙上的卷轴被烟火烧了一角,露出一个小小的暗格,隐约放着一个四方的盒子。 是师父的秘藏吧。洪人雄想着,用个书画挡住,老套了些啊。大变大灾后,神经变得怪异了,居然还有点想笑的念头。 角落窜出一个灰衣人,身法快捷异常,眨眼间已经到了屋内,在青城弟子慌乱的阻拦中,夺过了盒子。 “哈哈哈,原来在这里。”灰衣人笑道,余沧海果然狡猾,居然藏在暗格里,幸好自己聪明,东西若是落在旁人手里,就不太妙了。 “大胆!” “贼子找死!” 青城派弟子怒骂不断。 “怎么,你们敢与我动手?莫怪我欺负你们,能接的下我一刀的,饶你不死。”灰衣人全然没将青城派弟子看在眼中,施施然走出屋子。 洪人雄咬牙切齿道,“田伯光,原来是你害了我师父的性命!” 来人正是田伯光。 ☆、田跑跑 作者有话要说:  PS:五霸岗一段,引用了多处原著原文。 一众青城弟子一齐变色,将田伯光围在中心。 余沧海莫名被害,这田伯光跳将出来抢夺师傅的物什,多半便是杀师大仇,虽然知道田伯光武功厉害,但师恩深重,不得不为。 田伯光满不在乎,抬手一刀,劈翻了一人,笑道:“老子今天心情好,不与你们计较。”那盒内的物什,甚是要紧,耽搁在这里,若是生出什么变数,误了大事。 洪人雄眼见抵敌不住,叫道:“田伯光,这杀师大仇,青城派记下了!” 田伯光笑道:“记下就记下,难道还怕你们这群小猫小狗来找我报仇?”便欲扬长而去。 “将盒子留下,饶你一条狗命。” 田伯光大怒,谁这么大胆,敢欺辱老子!扭头看去,看得明白后,心中陡然凉了。 岳灵珊!居然是岳灵珊!明明已经离开的岳灵珊,怎么会在这里? 岳灵珊在这里,那石介又在何处? 田伯光陡然间福至心灵,抛下心中纷繁的念头,向身侧急扑。 “咦,”有人惊讶道,“你倒躲得快!”原本正中后心的一剑,只在田伯光的背上留下了深深的伤口。 田伯光忍住痛,起身就逃,仓皇间只来得及飞快的向偷袭自己之人看了一眼,不是那天杀的石介,还能是谁?心中咒骂不已,卑鄙,无耻,小人!你石介好歹已经是个成名人物,居然做出偷袭暗算的卑鄙事,你还要脸不要脸? 田伯光绝尘而去,地上的小盒子可怜的孤零零的躺着。 林平之小心的捡起,拍去盒上的灰尘。这小小的盒子里,或许就有自己无法承受的重。 岳灵珊一掌拍翻石介:“堂堂华山派弟子,偷袭也就算了,偷袭的这么没有水准,真是太丢人了,回去把刚才这一剑,再练100次!” “我什么时候做过不要脸的事情!”石介翻脸不认,他自然知道偷袭甚是卑鄙,但田伯光轻功远胜于己,他丝毫没有把握能拦住田伯光。事实证明,就连受伤的田伯光,他也绝对追赶不上。万里独行,果然名不虚传。 -- 第72页 没想到自从剑法大成以来,小小一个田伯光,居然两次都没有干掉,真是奇怪极了。 “这是我青城派之物,你还不放下!”林平之动手欲打开盒子,有青城派弟子忍不住骂道。 岳灵珊大笑:“那个谁谁谁,把他们全部砍了!” 真是白痴,华山派一群人是来寻仇杀人的,居然随便一只小猫小狗也敢出来指着自己鼻子开骂了?刚才在田伯光面前,这群青城派弟子可规矩的很,做好人和做坏人,差距真是太大了。 石介点头,既然已经知道了田伯光和这事有关,杀光了这些青城派弟子也没什么。 “且慢。”洪人雄道:“青城派欠了福威镖局的,自然是要还的,今天先拿了在下的人头做利息,日后本派报了杀师大仇,石大侠林大侠只管来灭了青城派就是。”说完,干净利落的抹了脖子,倒毙当场,留下措手不及的众人。 青城派众人围着洪人雄的尸体大哭,红着眼要拼命的样子。 岳灵珊叹息:“不专业啊,太不专业啊。明明是理直气壮的来报仇的,怎么对方越来越像悲情英雄,己方越来越像是反派大魔头呢。” 石介林平之同感。 明明可以轻易杀光了青城派众人,却居然有点下不了手。 “还愣着干嘛,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难道放过了他们就万事大吉了?小心明天吃饭睡觉便便都蹦出个青城派弟子,全部杀了。”岳灵珊鄙视道。 青城派和华山派已经是大仇,这些悲愤的青城派弟子们,毫不犹豫的会找一切机会将整个华山派疯狂报复。 要是青城派弟子个个都像洪人雄一般绝决,乘早灭了青城派满门才是唯一的选择。 石介瞪眼:“你是女孩子,说话要文雅!” 岳灵珊打哈欠:“再废话,人都跑光了。” 就这几句话功夫,青城派弟子们已经一哄而散,四处逃命。 一直被震惊的说不出话的林平之缓过神来,沙哑着嗓子,道:“我们走吧。”深深地看了一眼洪人雄的尸体,大踏步离去。 …… 五霸岗。 千余个草莽汉子,围着令狐冲嘘寒问暖,令狐冲心中感动,他近来迭遭挫折,师门失宠,师妹绝情,风云变幻,诸事不顺,更是容易伤怀感触,胸口一热,竟是流下泪来,抱拳说道:“各位朋友,令狐冲一介无名小子,竟承各位……各位如此眷顾,当真……当真……无法报答……”言语哽咽,难以措辞,便即深深拜了下去。 众人纷纷说道:“这个可不敢当。”“折杀小人了!”急忙拜倒还礼。 五霸岗上,千余人拜倒在地,只有桃谷六仙嘻嘻哈哈的立着。 令狐冲和群豪对拜了几拜,站起来时,脸上泪水纵横,心中只是想:“就算师傅不要我,师妹不要我,不论这些朋友有何用意,令狐冲今后为他们粉身碎骨,万死不辞。”端起酒杯,朗声道:“众位朋友,令狐冲和各位初见,须当共饮结交。咱们此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杯酒,算咱们好朋友大伙儿一齐喝了。”说着右手一扬,将一杯酒向天泼了上去,登时化作千万颗酒滴,四下飞溅。【注1】 桃谷六仙怪声叫好,私下却压低声音讨论着。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是要一起杀人放火奸淫掳掠?”这群人可都是黑道上混的。 “错,这是要一起吃人心,喝人血。”看那边,漠北双雄吃人肉的名头不是盖的。 “令狐冲不如改名叫令狐蠢货吧,名符其实,如雷贯耳。” “任我行好手段,简简单单就拉拢了令狐蠢货。”快看令狐冲的眼睛,泪水流下来了! “如此下去,对大事不利。” “需得给个警告,莫要以为我等非要用这令狐蠢货。” “正是。” 令狐冲与千余人痛饮,酩酊大醉,到的半夜,头疼欲裂,挣扎着坐起,这才发觉,已是躺在床上。他跌跌撞撞的在屋中四处寻觅着水壶,打翻了好些物什,发出声响,在夜中特别的清晰。 喝下冰凉的茶水,令狐冲终于觉得舒服了些,好久没有喝这么多的酒了。想到日间的豪饮,令狐冲心中感动,肆意江湖,快意恩仇,大丈夫原该如此。去他娘的门规!去他娘的石介!去他娘的……小师妹…… 令狐冲胸口一痛,眼睛又止不住的发酸。 “小师妹,小师妹。你们当我是个草,可知道,有千余豪杰,诚心如我结交?”他默默的想着,如喝酒般喝着茶水。这几日的遭遇,让他看到了另一个江湖,豪情万千的江湖,他喜欢的江湖。 令狐冲正在品味心情,一股大力从背心涌入,眼前一黑,喷出一口鲜血,隐隐的听到桃谷六仙那怪异的声音在大叫着什么,便晕了过去。 等到令狐冲被体内的剧痛再次疼醒,小小的茅屋内,已经挤满了人。 “令狐公子,令狐公子!”有人呼喊着。 “别他娘的叫魂!叫的老子心烦!” “你管得着老子吗!” “老子揍你娘的!” “看他妈的谁揍谁!” …… 乱七八糟的各种喧杂声,纷沓而来,令狐冲艰难的睁开眼。桃谷六仙橘子皮一般的老脸,笑出了一朵花。 “令狐冲醒了!令狐冲被我们桃谷六仙救活了!” -- 第73页 “分明是我桃实仙救活的,关桃谷六仙何事?切莫混淆了真相。” “胡说,若没有我桃花仙的深厚内力,令狐冲又岂能这么快醒转?” “这话大有疑问,何为深厚内力?是比令狐冲深厚?还是比江湖上耍把式的深厚?这可要说的分明……” 令狐冲虚弱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桃谷六仙将脸团团凑近,道:“你被人暗算了,差点没命,多亏我桃谷六仙救了你的性命。” 令狐冲回忆起晕倒前的诸事,顿时信了,感激道:“多谢了六位的救命大恩,令狐冲粉身碎骨亦当……”他撑着手起身,只觉手脚酸软,无法用力,也不以为是,只当是伤后未愈,勉力提起内气,欲自疗伤势,胸腹间陡然气血倒转,张口欲呕,大惊道:“为何我的内息全不受控制?” 桃根仙讪讪道:“我桃谷六仙的内力,又怎么会是你一介小子能控制的呢?” …… 任盈盈愤怒的将信纸扔到桌上,这群混蛋! 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努力的调匀呼吸。事已至此,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而不是追究责任。 少林的意图很明显,那是在警告自己,别以为可以控制令狐冲,要是少林不能控制局面,大不了换个人重来。江湖没了令狐冲,还有西门冲,南宫冲。 任盈盈皱起了眉头,动作太大了,激起了少林的警惕,与其坏了大事,不如退让一步吧。那小子蠢得很,有的是机会。 “来人!”她提高声音道,计划必须修改,有许多的安排,要做调整,牵涉的人力财力,想想就令她烦闷。 “这群混蛋!”任盈盈愤怒的想,“一千个人,都看不住六个人!” ☆、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PS: 明朝会不会出现大面额的银票,倒是没有去查资料,感觉上是不太会有一叠总计万两的银票的。毕竟银票不是RMB,发行的是银号,做不到全国通兑,更缺乏大额存款的信誉,中国人更喜欢真金白银。 但抱个装满银子甚至铜钱的箱子,位面太出戏了。 考虑到老金随随便便就让清初出现几十万两的银票,这里闭着眼睛看吧。 “咦,怎么是银票?”岳灵珊大感失望,盒子里就算不放些幕后黑手的证据,也该放些私密来信什么的,偏要放些银票地契,一点武林高手的风范都没有,活该余沧海死的这么憋屈。 看热闹的人都这般失望,那林平之心中的凄苦,更是不用言说。家门的血仇啊,本来以为只是简简单单的仇杀,而后成了余沧海谋夺自家剑谱;寻得剑谱,以为神功入手,不料居然要挥刀自宫;满腔怨恨的前来寻仇,却又发觉黑幕重重;以为祖宗保佑,得了密盒,终能解开内情,却又一无所获。 人生的起伏,林大少爷自诩已经经历了许多,心坚如铁,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能动容气浮,此刻忍不住想仰天长啸,苍天何以如此愚我! 林平之越想越是不平,手中大张大张的银票,如同仇人般令人恼恨,举起手便要撕碎,心中忽然一动,当即脸上消去了怒容,平静的道:“三师兄。”将手上的银票,恭敬的递给了石介。 石介一张一张认真的看着,有五十两的,有一百两的,也有一千两的,零零碎碎的,不多不少,总数正好是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银子…… 石介将银票放回盒子,小心的递给林平之,招呼道:“走吧。” 林平之愕然,脱口问道:“你不要?”以石介看到几十两银子,就眼睛放光的贪财性格,做出这举动,未免让人意外。 “这银子说不定就是青城派抢了福威镖局的,本来就该是你的。”石介认真道。 林平之心中困惑,小心的收了。 岳灵珊却通透的紧,她快走几步,扒在石介肩上,小声道:“可惜吧?心疼吧?后悔吧?” 石介面皮抽动,岳灵珊又换了音调恐吓道:“别打歪主意,小心爹爹打死你!” 万两银子晃花了石介的眼,总算是尚且留着一丝的灵智。劫掠他人财物,乃是犯了华山派的门规,要重重受罚的。若是被岳不群知道石介贪了青城一万两银钱,那是十死无生。 “这事情有些不对啊。”岳灵珊皱起了眉头。 余沧海是被掌击而死,以刀法著称的田伯光何以主动跳出来背黑锅? 余沧海若是被人杀了灭口,何以迟不迟早不早,就在自己一行人到来前? 是怕林平之知道真相? 石介小心的问:“会不会是幕后黑手怕我找他报仇?” 岳灵珊一掌拍翻石介:“闭嘴,白痴。” 有一掌打死余沧海的武功,单挑石介都未必输了,加上余沧海田伯光和一大群青城派弟子,说不定跑的就是自己一行人了,为毛要蠢到杀人灭口? 石介又道:“难道幕后黑手是个白道鼎鼎大名的大侠?”这类伪君子假好人的事情,江湖传闻中,不是有很多吗?大抵上凡是满门血仇的,最后的仇人都是如此。 岳灵珊懒得搭理这个白痴。 就算幕后黑手是一个非常有名得江湖大侠,只要干掉了自己一行人,难道还怕死人泄密? 一定有个非常非常合理的理由,但偏偏就是想不出来。 “算了,反正都到了四川,离福建林家也近,带小林子回老家一趟吧。”岳灵珊道。 -- 第74页 几年的时间过去了,福威镖局还是那么的破旧。 上好的砖瓦,积着厚厚的尘埃,却没有什么破损,当年大笔的银钱,显然物有所值。院中的杂草,卖力的长着,偶尔随风摇摆。 一个普普通通的荒废宅院。 林平之静静的立着,心中没有悲凉,泪水和伤痛,早已随着时间,藏到了深处,故地重回,往事重温,唯有萧瑟,如同局外人般,打量着一个家族的兴衰。 “少东家!”一个老人吃惊的叫着,手中的菜篮掉到了地上。 “林伯。”林平之认出了面前的老人,同样惊喜的叫着。 “少东家!”老人涕泪交纵,又是悲伤又是欢喜。 林伯一家,几代在福威镖局做事,时日久了,感情甚深,拉着林平之回家,整理了酒席,说起林家莫名遭难,疼哭失声。 林平之打量四周,林伯家以前也算富裕,家里置办得不错,只是看着痕迹,多是旧物,已经有了衰败的味道。记得林伯有个儿子,也在镖局做事,却不听林伯提起,想来多半也是遭了难,只有林伯侥幸幸免,因此这原本好好地家,就这么没落了。分明是受了林家的牵累。就是这样,林伯还是只记得林家的好。 林平之心中感动,又觉悲愤,只是与林伯不断吃酒。 人道酒入愁肠愁更愁,林伯年岁大了,又心情激荡,喝了几杯,终于醉了,开口骂道:“那些人真不是东西,受了老太爷这许多银钱,到林家有难,人影都不见一个!我呸这群畜生!” 岳灵珊瞅瞅石介,意思明白,做好人没好报吧,随口问道:“那些人?” 林平之苦笑道:“我父亲一向与人为善,有江湖朋友手头紧的,求到我父亲这里,是必定能得些银子的。”想到父亲善心善行,终于横尸街头,眼眶又红了。 “不是老爷,是太老爷,太老爷每月都给许多钱银……”林伯醉醺醺的抬起头,解释道。 这下连林平之都觉得了异常,追问之下,原来林远图在世的时候,每个月都会取出一大笔钱银,只知道是给了江湖朋友,却从不知道是给了谁人。 林平之惊疑不定,道:“为何我从未听父亲说过?”林家就他一根独苗,虽然没有接手家业,但林震南早已刻意培养他接手镖局,日常理事,总带着他在一边,这件事他却从不知道。 林伯嘟囔了几句,终于趴在桌子上,醉倒了过去。 石介也是心中生疑,正彷徨无计,这偌大的线索就送上门来?这也巧得太过分了。 林平之对镖局事务熟悉,寻思着道:“镖局银两进出,必定有账目明细,或许可以看出些端倪。” 三人将林伯扶上床榻,在桌上留了字,直奔镖局。 青城派卷走了镖局内所有值钱的家当,毫不意外的留下了账本。 三人埋头在故纸堆中,细细的排查文字,嬉笑着拍打书册上厚厚的灰尘,满怀发现偌大秘密的动人情怀,而后,日光西移,烛光闪耀,开始了懈怠,厌倦。 那扬起的灰尘,也没了精神,无力的跌在地上,哪怕是落在身上,也没有得到拍打的待遇。 这是个需要细致和耐心的活计,但是很明显,除了有仇恨做动力的林平之,石介和岳灵珊缺乏得很。 “那个谁谁谁,你们继续努力,我去四周看看,小心被贼人混了进来。”岳大师姐光明正大的开溜。 傻瓜才在这故纸堆里吃灰呢。 账册中,果然有许多银钱是林远图亲笔提取的,每笔钱银数目极大,近乎镖局利润的半数。从林远图建立镖局的第一年起,月月如此,直到林远图逝去,前后足有几十年。 看来林远图威震江湖,身后其实另有势力支持,那些银子便是孝敬给了背后的大爷。可惜林远图死后,后人或是不知内情,或是舍不得钱银,从此再无供奉。这笔银两大的很,想来那靠山也不会想着就这么没了,一怒灭了林家满门也不是什么奇事。 那靠山是谁?谁有资格做鼎鼎大名的林远图的靠山? 石介打了个寒颤,陡然面如土色。 林平之见了石介的异样,一转念,显然也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难看之极。 能站在林远图背后,让林远图毕生忠心耿耿,并能指使余沧海的,除了少林派,还能是谁? …… 窗户开着,院子里没什么风景,除了角落里有些扁担簸箕,干干净净的,通常院子里该有的晾衣绳,水桶,打鸣的公鸡,一个也看不见。厨房里有柴禾,灶头里却满是积尘。 田伯光小心的活动着手脚,半个多月,背上的伤口开始愈合,但用力挥动手臂的时候,仍是扯得发疼。 当日这一剑伤口之深,今日回想,仍是心中唏嘘,若不是随身带着上好的治伤药,这小命妥妥的没了。 这蠢货的剑法是越来越凶狠了!田伯光咬牙切齿的咒骂石介。这倒霉的指令,日后免不了还要遇到石介。真是该死!下一次,还有这般好运吗?田伯光打个寒颤,琢磨着找平一指再要些伤药备着。 一个和尚翻过墙,进了院子。 “不戒,你来迟了!”田伯光冷笑道。若是早个几天,伤势未愈,只有束手待毙,今日动手或是不能,逃之夭夭,却是足够了。 不戒哈哈哈大笑:“你个(淫)贼,教老子好找!” -- 第75页 田伯光心中飞速的转念,这处屋子隐蔽的很,手续全是自己悄悄办的,外人全然不知,这个秃驴又是如何找到自己的?出言试探道:“你倒是好手段,此处也能寻得到。” 不戒道:“孙猴子再大的本事,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手心,何况是你一小小的蟊贼。”脚步不停,跨进了屋子。 田伯光身形一晃,已经跃出了窗,道:“就凭你这秃驴,也能奈何本大爷?”言语虽然嚣张,却不敢让不戒过于靠近。 不戒鄙视道:“有胆和老子过几招?” 田伯光的武功本就不及,受伤后更是不敢,毫不犹豫的装作没有听见。 “老子也不和你废话,妖女要你去接近令狐冲。”不戒见占了上风,也不为己甚,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团,抛给田伯光。 田伯光面色大变:“你将他们怎样了?”圣姑传来的指令,历来有神教内部的传递渠道,绝不该通过不戒之手。指令落在不戒的手中,只怕神教在此的人手,已经尽数遭了毒手。 “阿弥陀佛,老衲岂是好杀之人,施主多虑了。”不戒装模作样的双手合十道,脸上的神情,满是纵使是全部杀了,你又奈我何。 田伯光怒极,料那些人手十有八九是被不戒杀了,森然道:“你是要与我神教为敌?”只要不戒一言不合,哪怕不敌,拼了性命,也要为教中子弟报仇。 不戒眼中陡然冒出寒光,身上那酒肉和尚嬉笑怒骂的模样完全不见,喝道:“我少林主持江湖正义,何时与魔教为友了!?” 田伯光目露凶光,抽刀便砍。不戒丝毫不惧,徒手迎上。 二人交手数招,田伯光已是中了一掌,张口吐出一口鲜血,跃出围墙,落荒而逃。 不戒也不追赶,还有用的着田伯光的地方,现在杀了,只会坏了大局。 这院子很偏僻,二人在院中相斗,也没什么人注意。 不戒缓缓的收拾着僧袍,田伯光的快刀虽然未有伤着他,却也在僧袍上划破了几道口子。陈旧的僧衣,已经是不能再穿了。 一股无名怒火升了起来。 魔教妖人,难道以为可以亵渎少林的威名?利用,只是利用魔教而已。 不戒努力的说服自己,正道凋零,除魔无力,暂且借助魔教的势力,以魔治魔,以毒攻毒,仅此而已。 甚至连个给魔教改过自新的机会都不曾有,只是利用。 这是住持的法旨,为了大局,不得不做的牺牲。 如同不戒隐身江湖二十几年,为的,就是大局。 这些道理,不戒明白,他并不怨恨。即使被人唾骂有辱佛门,即使杀人如麻满手鲜血,即使死后必下地狱承受无边业火。为了少林,为了我佛,他不怨恨。 但是,为什么就不能舍身殉道?纵使不敌,纵使少林玉碎,正道依然不灭,我佛依然不灭。 不戒从怀中取出一串念珠,恭恭敬敬的放在桌上。这串念珠,自他皈依我佛起,就陪伴在身边,一日不曾离身。达摩堂中佛祖的法相,在记忆中已经模糊了,唯有这念珠,成了他唯一的寄托。 “……阿弥陀佛,佛祖在上,弟子不戒虔诚叩首……愿我佛慈悲,普度众生……弟子又杀生了……弟子又质疑住持了……” ☆、看病 平一指从令狐冲的手腕上收回手指,脸上满是惊讶,似乎被发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事,不住挠头,又伸出手指,去搭令狐冲另一只手的脉搏,良久,长叹了一声。 令狐冲见了平一指的神情举动,猜出了几分,他生性豁达,笑道:“可是已经无救?平前辈尽管说来,生死有命,令狐冲已经活了二十几年,也不算早夭了。” 平一指听了这话,脸色一正,从头至脚的将令狐冲又打量了一番,似乎在打量一件相当古怪的物事一般,隔了半晌,才道:“平某在江湖厮混了几十年,第一次见到如此看轻生死的汉子,令狐兄弟果真是与众不同。平某倒真想与令狐兄弟结交一番,只是……” 平一指皱着眉头,语气甚是慎重:“令狐兄弟体内有六道异种真气,驱不出,化不掉,降不服,压不住,是以为难。平某为医几十年,什么疑难杂症没有见过,却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病症,实是有心无力,惭愧得紧。” 桃谷六仙纷纷鼓噪。 “平一指医术不精,不如去找其他大夫。” “我早说平一指名气虽大,水平泛泛,根本就不用找他来治。” “换大夫,换大夫!” 平一指青了脸,怒道:“放屁!这天下间,哪里还有比平某更厉害的大夫?令狐兄弟原本受了重击,伤势再重,在平某看来不过等闲,反手间就治好了,若不是你们六个糊涂蛋,强行灌注内力于各处经脉,岂会害得令狐兄弟如此痛苦。”说着,从怀内掏出一个瓷瓶,倾出几颗朱红的药丸,顿了顿,又将药丸投回了瓷瓶,整瓶递给了令狐冲,神色中颇有不舍,道:“这镇心理气丸,多含各种名贵药材,平某十年之功,也只得了十二粒,你每十日服食一丸,可保得一百二十日的性命。” 令狐冲双手接过,倒出六粒药丸,收入怀中,将瓷瓶又递回给了平一指,说道:“晚辈有这六十天了些心愿已经足矣,多活些时日于人于己,都没甚么好处,此药珍贵,前辈不如留着救人。” -- 第76页 平一指盯着令狐冲看了半晌,叹息道:“生死置之度外,确是大丈夫本色。怪不得,怪不得,可惜,可惜!”快步而去。 这一路行了十余里地,令狐冲等人早已遥不可见,平一指进了一间小屋,熟悉的从桌上取了茶水饮下。 “令狐冲的伤势当真这般严重?”一个美丽女子皱着眉头,走到平一指对面坐下,问道。 “蓝教主脚程倒是快得很。”平一指对女子的问题置之不理,依旧慢条斯理的品着茶水。 那女子正是五毒教蓝凤凰。 “你要敢误了教中大事,嘿嘿,就不知平大夫的医术,能不能医得了自己!”平一指的拿乔,蓝凤凰见了也不着急,倒想看看,平大夫能不能承受的起教中的责罚。 平一指心中一紧,知道自己犯了错,急忙道:“蓝姑娘戏言了。平某受教主大恩,为教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岂敢耽误教主大事。” 蓝凤凰娇声笑着,玩弄着手指。 平一指只得继续道:“令狐冲不过些许内伤,服个几副药,也就好了。” 蓝凤凰惊道:“几副药就好了?你方才为甚说得这般严重?”她躲在暗处,将平一指与令狐冲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平一指的诊断有理有据,加上赠药时的做作,连她都信以为真了。 平一指很是享受蓝凤凰的惊诧,笑道:“左右不过就是内伤而已,有甚严重?体内六股真气又有什么了不起,体内有二十余种真气的我都医治过。只需将真气或导出体外,或耗之体内,一种两种和百种千种有何区别?他人内伤俱是伤在经脉肺腑,桃谷六仙尚需留着令狐冲办大事,又怎肯真的伤了他?输入内力时慎之又慎,深恐真的伤了令狐冲。所以这令狐冲的伤势,甚至都不用服药,过个半年一年,体内异种真气消耗殆尽,其伤不治而愈。” 蓝凤凰吃惊的长大了嘴,想起令狐冲那俊朗的外貌,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 那令狐冲还药的举动,她原本也不曾多么的在意,江湖人重信诺,轻生死,莫说是只短了几十日的活头,就是全家全派舍生取义的事,也听闻的多了。与之相比,令狐冲还真没什么了不起。 看令狐冲的生性,做事也没什么周到的考虑,换药舍生的事,十之八九也是一时冲动。 她躲在一边偷偷的见了,只是想,这令狐冲其实还是不错的人。虽然有点蠢,很自以为是,沉浸在自己虚构的英雄梦想中。 这类傻了吧唧的普普通通的正道弟子,每年都可以见到很多,她也会像往常一样,见过后,也就忘记了,可在得知令狐冲伤势轻微,被人愚弄的时候,为什么心中会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蓝凤凰的脸色微微发红,幸好平一指正畅快淋漓的痛斥着令狐冲,唾沫飞溅,全未留神蓝凤凰。 “我第一眼看见那令狐冲,便看出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这类初出江湖的少侠,个个以为自己是天下的中心,谁围着他转,谁就是他的朋友,谁教训他一句,谁就是他的仇敌!”平一指嘴角透着鄙夷,“我若说不过是小伤小病,就将他得罪了,我说这是千年一遇的疑难杂症,他反倒满意了,天下第一名医都治不好的病啊,果然他令狐冲生来就与众不同!我再捧他几句,将便宜的药丸说得无比珍贵,这令狐冲岂会不将我视作人生知己?” 蓝凤凰突然发现,自己对这杀人名医,产生了些许的恼怒。 …… 小茶棚的生意还算不错,这几年平平安安的,走这条道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苏老汉的日子总算有了盼头。 “老头,快些拿茶来!”又有新到的旅人不耐烦的说着。 “来了。”苏老汉迅速的提着茶壶,认真的抹了桌子,这才给几位客人倒上茶水。 劣质的茶叶在茶碗里翻腾着,然后又沉淀到黄色的水底。客人并没有嫌弃,端起茶碗,猛灌了一口,舒服的透出一口热气。 “咦,这不是张二哥吗?”茶棚里有人认出了来人,站起来招呼着,随即注意到张二的手臂上厚厚的鼓起一块,神色中便透露了几分吃惊。 那张二哥面上泛起苦涩,道:“是宁兄弟啊。” 二人换了桌子,坐到一起,闲扯了几句,话题就扯到了张二哥的手臂上。 “……那汉子已经被打得半死,他那婆娘倒是晓事,数也不数,将整个钱袋都老老实实的递了上去。我便心想外乡人无心冲撞了黄伯流,教训教训也就是了,既然收了钱银,得了面子,这事也该到此为止。未曾想那黄伯流都八十高龄了,手段却依旧狠辣,居然直接将那夫妻打死了。我心中不忿,跳将出去与黄伯流理论,被天河帮围住……幸好黄沙帮的赵兄弟路过,说了情,我这才留了性命……” 那宁兄弟叹了口气,天河帮人多势众,杀人放火的事情做得多了,以前还有泰山派压着,怎滴如今越来越不讲理了,难道就不怕泰山派约束? 这二人在这小茶棚里说话,也没什么遮拦,这坐在茶棚中的,都是来来往往的路人,谁也不认识谁,也不忌惮旁人听去。坐着的茶客,有意无意的听着,与己无关,只当是打发时间的逗趣。 苏老汉一边忙着给客人添茶,一边留神听着,泰山派是什么,他不知道,天河帮他却是知道的。他这小小的茶棚,开了十余年,早些年这里就归天河帮管,每月都得按时交纳银钱,不管刮风下雨,赚多赚少,从来不曾少过。一年忙碌到头,只勉强挣了些吃食,连件衣服都没钱去买。几年前莫名的不见天河帮来收钱,他还担心了许久,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天河帮的人,生怕有那么一天,连人带茶棚的被人烧成了灰烬。 -- 第77页 唉,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好日子啊,吃得饱,穿得暖,才几年啊!天杀的天河帮又回来了! 苏老汉心中哀叹,拎着茶壶的手微微的发抖,给客人添的茶水,溢到了桌上,他忙道着歉,手忙脚乱的收拾着。幸好那桌的客人脾气好,没有一丝的责怪,那看上去很神气的少女还抢过抹布,帮着擦了桌子。 苏老汉心中感慨,这桌上的三个客官,别看都挂着刀剑,像个江湖人,可没有江湖人的凶横脾气,都是好人啊。 “……泰山派?黄伯流搭上了华山派,才不怕泰山派呢。” 那宁兄弟吓了一跳,问道:“真的假的?这话可不能乱说。那华山派可是名门正派,怎么会和天河帮扯上关系?” “黄伯流亲口说的,他和华山派令狐冲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好兄弟,谁敢和他为难,就是和令狐冲为难!知道令狐冲是谁吗?华山派的大弟子!下一任华山派的掌门!谁敢得罪?” 苏老汉认真记下了华山派令狐冲,天河帮的靠山,帮助匪人的都不是东西! 那宁兄弟半信半疑,犹豫道:“我听说那华山派岳掌门为人正直,华山派门规森严,是正道名门,怎么令狐冲会结交匪人?莫不是有人胡言乱语吧?” 那张二哥笑了,笑得让人心里发颤。“我一条命几乎葬送在黄伯流手里,我会不查个清楚?令狐冲在五霸岗和千余黑道人物结拜兄弟,现在谁不知道?黄伯流算个什么东西?吃人肉的漠北双熊知道不?桐柏双奇呢?仇松年呢?西宝和尚呢……”一口气说了几十个名字,都是黑道上响当当的字号。“……令狐冲和这些人称兄道弟,还能是个好人?根本就是个黑道总瓢把子!岳不群教出这种弟子,为人正直?名门正派?我呸!” 苏老汉听得心里舒爽,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微笑。和万恶的天河帮勾结在一起的人,该骂! “哐当!”茶碗打碎的声响,吓了苏老汉一跳,那好脾气的三位客人中,那个特神气的女孩已经一脚踩在了凳子上,一边的青年男子抱着女孩的手不住哀求:“不能动手,不能动手!” “放手,让我去砍死那个王八蛋!” “打死我也不放!” 另一个青年一头大汗,慌慌张张的劝道:“大师姐,使不得,使不得!不关他们的事。” 三人拉拉扯扯的,出了茶棚,那神气的少女似乎仍旧不肯罢休,狠狠的挣脱了那青年男子的手臂,怒视了茶棚一眼,这才被那青年拖着走了。 苏老汉心中嘀咕,好好的女孩儿,怎么忽然就变得这般暴躁?那眼神看得让人由心底里的害怕。 那张二哥奇道:“宁兄弟,那三人你可认识?我怎么觉得是冲我们来的?” 那宁兄弟想了半天,茫然道:“不该啊,是冲着别人的吧。” ☆、逐出门派 纸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字,写得很差,也不太通顺,若是被哪家私塾的先生见了,定是要拿起板子狠狠责打,但写得很详细,厚厚的二十几页信纸,没写一句评论的话,只是将一件件事情,什么时候发生的,什么人在,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一一写了。 宁中则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心中越来越苦涩。 冲儿这孩子,这是怎么了?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他就不知道,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吗?杀人放火,□□掳掠,甚至是吃人心下酒,这些人哪一个拎将出来,不是罪恶滔天,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 想到信中所写,“……须当共饮结交。咱们此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杯酒,算咱们好朋友大伙儿一齐喝了……”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令狐冲说得出来的话,不像是有人无中生有。况且,衡山派刘正风将这消息告知自己夫妇,是念着同仇敌忾,又哪里会造谣生事。 冲儿怎么就这般是非不分?平时的机灵都去了哪里?宁中则心中忽然一动,泪水夺眶而出,惨然道:“师兄,冲儿……是不是被我宠坏了?” 是啊 ,都是被你宠坏了! 岳不群差点脱口而出,话到了口边,才将将改口道:“哪里与你有关,冲儿中了他人的圈套,是我平时教导得不够,未能使冲儿明辨是非。” 那神色中的一丝变化,又哪里逃得过熟悉他一举一动的宁中则? “果然是我害得冲儿!”宁中则心中剧痛,自己无子,一直是个遗憾,冲儿自小机敏,会说话,每次都能哄得自己开心,不像石介像根木头似的,心中早将这从小养大的令狐冲当做了亲生儿子,捧着疼着,只盼他好好成才,圆了自己有个能干儿子的梦。 冲儿练功马马虎虎,她舍不得责骂,比其他弟子强就行了,以冲儿的天赋,练一天等于别人练一年,刻苦的道理,长大了,自然就懂了; 冲儿喜欢喝酒,她舍不得责骂,哪怕华山派银子再少,也要挤出几分,偷偷塞给他,家贫不能给孩子鲜衣怒马闯荡江湖,难道喝几杯浊酒品味一下江湖豪情都不行?长大了,自然就懂了; 冲儿打了人了,惹事了,她舍不得责骂,小孩子不懂事,长大了自然就懂了…… 从来不曾责打过一下! 总以为在她的呵护下,能替令狐冲挡住风风雨雨。直到这永远长不大的孩子,终于有一天,做了她无法维护的事情。 魔教蠢蠢欲动,少林居心叵测,左冷禅暗藏杀机,哪一个是小小的华山派招惹得起的?风云变幻,诡异莫测,迈步踏进这局棋的,有几个能囫囵的出来?天下这般多的人,人人都在躲,人人都在怕,偏偏冲儿就傻乎乎乐呵呵的跳了进去。 -- 第78页 宁中则泪眼朦胧的看着岳不群,道:“师兄,你会救冲儿的,是不是?” 岳不群定定的看着宁中则,救令狐冲?他的夫人啊,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想着怎么保护令狐冲,难道就不知道,就是她那无条件的溺爱,才有今天吗? “不,我不会救冲儿。”岳不群缓缓的道。 宁中则绝望的哭泣着。 救令狐冲?根本是个天大的圈套。 解除令狐冲勾结魔教罪名唯一的办法,就是公然挑战魔教,杀了魔教圣姑,若是那般做了,谁都能料到结果是什么,华山派被魔教围攻,化作一缕烟尘。 不与魔教厮杀,向武林诸派声明令狐冲勾结魔教只是误会?刘正风与魔教弹琴吹箫,就差点灭了门,在场的几千江湖好手,没一个站出来的。 令狐冲勾结魔教千余人,板上钉钉,赖都赖不掉。岳不群绝对相信,只要他说出半句维护令狐冲的话,不,不用维护令狐冲,只要他对“勾结魔教”的奸人令狐冲置之不理,左冷禅就会立即传信江湖,诛灭勾结魔教的华山派。 名正言顺,谁都挑不出毛病。左大盟主维护江湖正义,剿灭华山派奸人,绝对是人人鼓掌。 为了救令狐冲,搭上华山派全派上下百余人的性命,搭上华山派百余年的传承,值得吗? 不值得! 华山派绝对不能因为一个孽徒而沦为武林的公敌,在华山派的存亡面前,莫说是牺牲一个不知自爱头脑简单是非不分的弟子,就连牺牲他岳不群,也是没有半分可以犹豫的。 岳不群摊开信纸,提笔写道,“华山派掌门顿首……敞派逆徒令狐冲,秉性顽劣,屡犯门规,比来更结交魔教……为维系武林正气,正派清誉……祈我正派诸人相助清理门户……” 写到这里,岳不群停了笔,悠悠的出神。二十余年对令狐冲的养育和栽培,岂能无情?他虽不及宁中则对令狐冲百般爱护,但将令狐冲视为自己儿子的心,却没有半丝不同。严父慈母,仅仅如此而已。令狐冲走到今日,他可以暗暗的怪宁中则的宠溺,可以翻掌间绝了令狐冲的生路,可是,他就没有半分责任?若不是他的纵容和无视,宁中则能如此宠溺?令狐冲能变成如此?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哪怕这令狐冲再愚蠢再不堪十倍百倍,都是他岳不群教养出来的,他难辞其咎。 华山派众多弟子,他岳不群从小养大的只有三个,令狐冲看似聪明,其实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石介榆木脑袋,只知护短,缺乏变通;岳灵珊大气能干,偏偏还是个孩童! 辛苦筹谋复兴华山派,养大的徒弟却一个都不堪用,难道要幼稚少女推上刀光剑影的江湖? 是他自己无能啊,不会教孩子明是非,识进退。 岳不群在妻子的惊喜中,揉掉了信纸,换了张写道,“华山派掌门顿首……敞派逆徒令狐冲,秉性顽劣,屡犯门规,比来更结交妖孽,与匪人为伍……为维系武林正气,正派清誉,兹将逆徒令狐冲逐出本派门户。自今而后,该逆徒非复敝派弟子,若再有勾结淫邪、为祸江湖之举,祈我正派诸友共诛之。” “冲儿不是我华山派弟子,对魔教和少林而言,就再也没有了半分价值,今后能不能保住性命,只有看他的造化了。”岳不群轻轻抹去妻子脸上的泪水,“我们速速下山,汇合珊儿和石介。” 宁中则猛然醒悟,道:“你是担心左冷禅……” “我们给了冲儿活路,左冷禅就有借口不给我们活路。” 衡山刘府。 刘菁心乱如麻。 令狐冲勾结魔教,这当真是江湖中最大的趣闻。堂堂华山派大弟子,不出意外的话,更是未来的华山派掌门,居然和魔教勾结在一起,五岳剑派和魔教可是有血仇的,厮杀了几十年,你杀了我的师叔,我杀了你的儿子,你将我的门人斩断四肢,我将你的教众千刀万剐,这仇恨浓的化都化不开,简直就是不肯共存于天地!就在这般情形下,华山派大弟子和魔教千余高手斩鸡头烧黄纸,这里头得有多大的内情啊,听闻魔教有个圣女甚是美貌,令狐冲又血气方刚,这内情就多半香艳了。 鲁豫两地传得沸沸扬扬,衡山原本是没这么快得到消息的,但刘家财雄势大,经历了凶险后痛定思痛,四处立了耳目,连岳不群都是托了刘家传递消息,刘菁堂堂大小姐,有岂能不知? 这一两年,富庶的刘家当了官,谨守着本分,与人客客气气的,买个葱头蒜脑的,也不曾短了一文钱,但刘家人的地位,在外人的眼中,却是不同了。年节喜庆时,招些人手入府帮手,那些人恭恭敬敬的,眼睛都不敢斜视,唯恐不小心犯了刘家。当年金盆洗手时,乐呵呵蹲在角落看热闹的厨房帮闲,若在今日,给他们十个熊胆,都没有胆量在心里笑上一笑。 因为刘家是官老爷。比灭门的县令更大的官老爷。 若是没有华山派岳掌门,没有掌门师伯,刘府又会如何?刘菁打了寒颤。 那个坐在椅子上都不安生的小妹子,那个喝酒像喝水的令狐师兄,都还好吗?还有那个傻乎乎的石师兄。刘菁忍不住微笑,那傻师兄也能是天下第一剑?江湖谣传果然靠不住。 岳不群和石介救下被嵩山派押着的众人时,她隔着岳灵珊只有三个人,她没有看清是谁救下的她,她害怕得浑身发抖,又不甘的眼睛发亮。或许会死,但她不在乎。她只是恨,恨那些喝着她家的酒,吃着她家的肉,甚至口袋里还有她家银子的江湖豪杰,在她家危难的时候,袖手旁观,噤若寒蝉,连一句公道话都不肯说。 -- 第79页 一句公道话都没有啊……就这么难…… 刘菁咬咬牙,进了刘正风的书房,她知道莫师伯和父亲在商议正事,她原不该这般莽撞,但她顾不得了。 “父亲,莫师伯,”刘菁跪下,在刘正风和莫大先生的惊愕中,缓慢而坚定的道,“女儿有一事相求。” 见刘正风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刘菁活泼泼跳动的心,这才安稳下来,道:“华山派岳掌门为人方正,素有君子之称,前次我家劫难,宾客千余之众,唯有岳掌门仗义执言,救我家与水火,以此观之,岳师伯果真是良善君子。今江湖流言令狐师兄行为不端,女儿以为华山派门规森严,令狐师兄自幼受岳师伯熏陶,怎会有不端之事?只怕其中另有内情。女儿更听闻有人因令狐师兄之事侮及岳师伯,心中惶恐,只怕君子蒙尘,小人得志,顾恳求父亲探查真相,还令狐师兄清白。” 刘正风听了,和莫大先生对视一眼,道:“若是江湖所传属实,又当如何?” 刘菁看了刘正风的神色,哭笑不得,父亲和师伯以为她是和令狐冲有了私情,这才前来哀求?认真道:“若江湖所传属实,令狐师兄果然勾结魔教,残害江湖同道,女儿请父亲立即出手杀了令狐师兄,替岳师伯清理门户。” 刘正风没想到女儿这般回答,道:“你就不记得令狐冲相助我家的恩情?” 刘菁正色道:“我家受的是岳师伯的大恩,是华山派的大恩,若是岳师伯和华山派有难,我家自当粉身以报。令狐师兄当日虽因我家之事累及受难,我家有亏与他,但对我家何恩之有?父亲此番不辞劳苦,不避嫌疑,不畏艰险,查其真相,不论结果如何,都已然还了对他的亏欠,难道还要因此姑息养奸,纵容为祸不成?若令狐师兄果真入了邪道,父亲将他杀了,不论天下人如何议论,我家终究是心中无愧。” “好!好!好!师弟有个了不起的女儿啊!”莫大先生赞叹道,有理有节,恩怨分明,这女子当真了得。刘正风笑而不言,神色中分明是欣喜之极。 “你有官职在身,不能轻易离开,这件事情,我来处理。”莫大先生对刘正风道。 “侄女谢过莫师伯。”刘菁得了承诺,欢喜的去了。她哪里知道,令狐冲的所作所为,刘莫二人知道的清清楚楚,哪里需要去查探?莫大先生应下,那是下了决心,要取了令狐冲的性命。 琴声峥嵘。 一曲“十面埋伏”,杀气腾腾的,寒颤得虫雀噤声,大家风范,不过如此。绿竹翁暗暗佩服,就这一两天的功夫,师姑的琴技又上了一层楼,看来是顿悟了,果然天资惊人,他这辈子都赶不上了。 琴音停了。任盈盈闭上眼,牙咬得紧紧的,她还是太年青了,小觑了天下英雄,竟然以为她能在方证的眼皮子底下插上一脚,结果少林只散播了几个消息,她的全盘计划尽数落空,不但没能掌控住华山派,反倒眼看着要和华山派兵戎相见。 原来是她一直没看清局势。纵然她手上有数千教众,远胜与任何一个名门大派,可魔教就是魔教,人人喊打。纵然她看清了各门各派的虚伪冷漠,料定各派只会在嘴里嚷嚷,可虚伪之人从来不用刀杀人,用张嘴,杀得人未必就比用刀的少。 如今和五岳剑派的火拼就在眼前,怎么办? 任盈盈愤怒的瞪着眼,无比的后悔。她还是太嫩了。 左冷禅得到消息,笑了半晌,方证这打得好算盘啊。 他左冷禅的五岳剑派,想取代少林派是路人皆知,偏又同在小小的嵩山上。而任我行虽然是东方不败手下的漏网之鱼,几千好手还是有的,其势足以让任何人不敢侧目。别看现在任我行毫不犹豫的投了少林,做了灭魔教的马前卒,谁能保证任我行明天不先灭少林再灭内贼?好歹都是魔教弟子,都要一统江湖的。 有五岳剑派和任我行在,方证哪里能睡的安稳。 如今被令狐冲这么一闹,岳不群要是清理门户,那不只要杀了令狐冲,怎么也得和任我行大战一场以明心迹,区区华山派和任我行几千人对上,华山派是铁定没了,他左冷禅五岳剑派损失一岳。 若是岳不群装聋作哑,那他左冷禅就得出手灭了华山派,不然五岳盟主的正义何在?嵩山派和华山派仇结得深了,以往他还能找个借口压下,如今名正言顺,他还能压得住?华山派还是没了,损失的还是他左冷禅的五岳剑派。 左右都是他左冷禅受损,少林派得利。 若是华山派祖师显灵,岳不群人品爆发,居然重创甚至灭了任我行或者嵩山派呢?那方证那秃驴估计得当场笑死。 能想到如此一石数鸟的毒计,怪不得那秃驴脑袋上没毛,果真是聪明绝顶。 他左冷禅就会顺了方证的心? “传令,华山派令狐冲勾结魔教,五岳剑派清理门户!” ☆、好徒弟 “三师兄!”林平之惊慌的大叫,“快来劝劝大师姐。” 岳大师姐决定去砍了天河帮,林平之完全制止不住,只有求救石介,华山派岳大师姐暴走,没人搞的定,但至少石介不怕牺牲。 客栈的房门被嘭的推开,林平之急匆匆的撞了进来,房间内没人,桌上只有一张信纸。 信纸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几行拙劣的字,甚至还有几个错字,大意是,石介独自一人去灭天河帮了。 -- 第80页 林平之大惊:“大师姐,快来,不好了!” 岳灵珊一瞅,大怒:“这笨蛋居然动作比我还快!” 还有什么好说的,追上石介,一齐灭了天河帮去。 “珊儿!”路上有人叫道。 “妈!”岳灵珊也大叫,“你们怎么来了?” 令狐冲的事闹得太大,区区一封开革的宣言,只怕后患很大,岳不群夫妇一咬牙,留下劳德诺教导新弟子们,带着其余人下山寻找令狐冲,一来向天下武林摆明态度,华山派是正义的伙伴,诸位圣人君子别急着干掉华山派,说不定华山派就和魔教杠上了,当然,岳不群是绝对不会和魔教硬杠的,只要时间一久,拖出变化,那是常有的事,这就是所谓的美好的像肥皂泡的缓兵之计;二来,也真心有质问令狐冲的心思,岳不群正气堂天天讲仁义廉耻忠孝节义,怎么就教出个是非不分的徒弟?必须深刻挖掘原因,免得日后石介岳灵珊全部都变成白痴。 宁中则板着脸在岳灵珊的脑袋上拍了一掌:“大姑娘家的,老远就看见你蹦蹦跳跳,一点仪态都没有。” 岳灵珊嘻嘻的笑。 “怎么不见石介?”宁中则抚着岳灵珊的脑袋问道。 岳灵珊瞅瞅岳不群,小心翼翼的道:“路上听说天河帮假冒华山派的名头为非作歹,我哥去教训他们了。” 岳不群皱眉,这话里水分太大:“平之,你来说。” 林平之盯着岳灵珊恶狠狠地眼神,战战兢兢的说了。 岳不群脸上看不出变化:“嘿嘿,真是我的好徒弟。” 宁中则叹气,这是说结交天河帮的令狐冲,还是动不动就要杀人的石介,真心不想去细想。不过,石介抛下岳灵珊独自去杀人,还是很合她的意思的,小女孩子还是不要沾上了人命的好,手上染了鲜血,再也漂不白的。 “这里有些银子,那个谁谁谁,快过来拿着,去买些吃食,安排住宿。”岳灵珊眼尖得很,一眼就看出华山派一群人风尘仆仆,这迷得石介神魂颠倒的二百几十两银子在岳大师姐兜里揣着呢。 “这银子哪里得来的?”岳不群微微皱眉。这一大帮人出门,银钱上确实不趁手,但就怕这笔钱来路不正。 “这是王爷爷和王伯伯给我和哥的见面礼。”岳灵珊道。 岳不群忍不住瞟了一眼林平之。这包银子估计有快三百两吧?好大的手笔!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袖中扁扁的钱囊。看林平之不以为然的样子,多半富贵人家礼钱都是这般,贫苦人家少见多怪了。 他干咳一声,厚着脸皮道:“王老爷子客气了啊。”将银子收进了包裹。 “这个……”有的事情瞒不住,不如乘早说,“哥说,王伯伯还许了哥一万两银子。” 这天大的银钱,连养气功夫高深的岳大掌门都变了颜色,仔细询问后,岳大掌门面红耳赤当场拔剑:“我要砍了这个逆徒!” 居然敢收这等银钱,华山派历代祖宗的脸都丢光了! “改道去洛阳,我要亲自向王老爷子赔罪!” “不去天河帮找石介了?” “如此逆徒,我管他去死!” …… 宅门砌得很高,气气派派的,却没写门匾,起初是不敢,天河帮混得是黑道,刀头舔血,嚣嚣张张的挂块匾,那是明着和官府作对,纯粹找死。后来,这门匾却是不需要了,就这么空着好了,没人不知道这里,也没人敢不恭敬。 黄伯流富态的端坐着,听着帮中的管事们闲聊,一群大老爷们像是娘们似的,总是在说着鸡皮蒜毛的事情,这几年帮里底盘大了不少,人手也多了,动手的事情都交给下面的人出面,他们这些老家伙们慢慢习惯了安稳过日。 “华山派石介请黄帮主现身一见!” 虽然隔了老远,但声音依然清晰的传了进来。 黄伯流皱起了眉头,华山派这种名门正派最烦人了,明明没几个人,又穷得要死,偏偏以为比江湖帮派高一头。 “就是那个什么令狐冲的华山派?”有管事想起来了,为了四处宣传和令狐冲的关系,他可费了好大的精力。 黄伯流不耐烦了,要不是圣姑强行派下的命令,谁愿意和华山派扯上关系,搞得好像华山派是大靠山似的,天河帮的江山是一刀一剑砍杀出来的,和华山派有个毛的关系。 “华山派石介……是不是那个天下第一剑?”管事有点印象。 “天下第一剑?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黄伯流大笑,什么东西嘛,居然敢叫天下第一剑。 “让他滚蛋!”懒得和这种货色打交道。 哄笑后,黄伯流完全忘记了这件小事。 “华山派石介请黄帮主现身一见!” 还要闹?一群饭桶!黄伯流骂着,显然负责看门的帮众没能解决这事儿,花了这么多钱,养了这么多人,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帮主!帮主!那华山派的人杀了管门的!”有人急急忙忙的叫着。 黄伯流大怒,将手中茶碗砸在了来人的身上,道:“慌什么!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去!将他砍成八块!”废物!全是废物!给帮众一些老兄弟看了笑话! 转念有觉得一口气在胸中难平,天河帮上下千余人,日进斗金,黄河上下谁不给天河帮面子?小小的华山派有多少人多少银钱?信不信天河帮吹口气就灭了华山派! -- 第81页 “华山派石介请黄帮主现身一见!” 黄伯流脸色铁青,厅中的老兄弟们嘴角已经带上了微笑,真是丢人! 果然,又是一个帮众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青龙堂的兄弟也被那华山派的杀了!”青龙堂里的都是花大钱请来的高手,专门用来打打杀杀的,个个手底下有几条人命。 “老刘,看来要我们出马走一趟了。”赵管事笑眯眯的道,没看见黄伯流的脸色已经像吃了大便了嘛,也该适可而止了,到底是自己帮里的,平时在怎么有些小争斗,对外还是要团结的。 黄伯流勉强笑道:“有你们两个出马,这华山派的小子就是死也死得值了。”这对搭档手底下硬得很,十几年来不知道杀了多少高手,这次肯出手,可是卖个总坛好大一个面子。 刘管事自信的微笑,全没将这天下第一剑放在眼里。江湖的称号名不符实的多的是,不是叫天下第一剑就真的是天下第一的。那令狐冲的武功他在五霸岗上见过,三脚猫的功夫而已,这石介是令狐冲的师弟,又能高到哪里去?杀他如杀一鸡耳。 “请帮主温酒以待,我们兄弟去去就来!” 麻痹!还想学温酒斩华雄?戏文看多了吧?黄伯流暗暗大骂,脸上挤出最热忱的笑容:“有劳二位贤弟了,来人,把最好的酒拿来,等着给两位贤弟庆功。” 片刻后。 “华山派石介请黄帮主现身一见!” 厅中众人不可置信的盯着门口,怎么可能! “帮主!帮主!”有人大叫着,“刘管事和赵管事被……被……” 黄伯流嚯的站起,心中一痛,刘兄弟和赵兄弟!再这么看着不顺眼,都是十几年吵吵闹闹的老兄弟了,刚到享福的时候,怎么就这么去了! “来人!与石贼决一死战!”黄伯流红着眼睛,取了几十年不曾用过的兵刃大吼道。 众人赶到前院,就见躺了一地的尸体,黄伯流心中又是一疼,厉声道:“黄伯流在此!” 石介笑道甩掉剑上的血,笑道:“黄帮主,你终于出来了。” 黄伯流看着这个平平淡淡说着话的人,年纪轻轻,长得普普通通,勉强算得上五官端正,衣服灰灰的,不起眼处打着几个补丁,持着把不值一两银子的破烂铁剑,脸色平平静静的,就像个刚从乡下出来的土包子。 就是这个丢在人堆留都找不到的穷鬼,在天河帮的总坛杀得血流成河。 刘赵二人的尸体扭曲的倒在地上,看得黄伯流心酸,他蹲下身,小心的将二人的身体挪正。 二人都是一剑毙命,绝无其他伤口。 黄伯流心中一沉,第一次冷静的意识到,石介的武功远远的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硬拼只怕不成。 “老夫年轻时曾与贵派颇有渊源,蒙贵派秦大侠不弃,以兄弟相交,记得当时岳不群岳掌门尚且年幼,称呼老夫为师叔,真是愧煞老夫了,想不到一晃四五十年,故人都已驾鹤西去,唯有老朽仍在这尘世打转。”黄伯流清捋长须,盯着石介的目光中尽是长辈见到调皮晚辈的柔和,感慨的道,“前几年老夫八十大寿,岳掌门还托人送了厚礼,真是有心了。” 石介似乎一怔,神色微变。 黄伯流暗笑,天下第一剑又如何,还不是被老夫耍得团团转,继续瞎编道:“老夫与华山派几十年的交情,亲如一家,不知道为何今日石少侠会打上门来?令师岳掌门知道否?” 石介扭捏的道:“我听说天河帮借着华山派的名字横行霸道,还不曾禀报师父……” 眼看石介是当真了,黄伯流大喜,温言斥道:“胡闹!道听途说岂能当真!既不求证,也不禀报师父,擅作主张,真正的胡闹!不过是为了见老夫一面,老夫年纪大了手脚慢了,不过缓了片刻,何至于要杀人?还有没有武林规矩江湖道义?这是华山派名门正派的所作所为吗?今日冲撞的是老夫也还罢了,冲着两家的情义,至多不过是打你几板子,换做是其他人,岂不是铸成大错!年轻人真是太不稳重了!” 石介低头喃喃道:“这可怎么办……” “也罢,老夫亲自修书一封,你自领了向岳掌门领罪去吧。”黄伯流看着两个帮众偷偷准备暗器,石介却依然全然不觉,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狞笑,待杀了石介后,定要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方能解心头之恨! 就在天河帮帮众暗器出手前的刹那,石介的剑已经刺穿了二人的咽喉。 “你怎么会以为,我会傻到听你的鬼话?” 黄伯流看着眼前那杀气逼人的石介,只觉一口热血涌上喉咙,哪里还敢将石介看做乡下土包子。 “无边落木”剑招闪动,刹那间已经刺出了一十七剑,随黄伯流出来的十余人尽数中剑毙命,偌大的院子中,顷刻间只有黄伯流和石介站立。 “和嵩山派比,你们的暗器手法真是差到了极点。”石介淡淡道。 黄伯流惊怒交加:“你真要和天河帮为敌?就不怕天河帮上下千余人将华山派连根拔起?” “小小一个天河帮,谁给你的胆子和华山派为敌?谁给你的胆子欺辱华山派威名?难道我华山派宽厚待人,反倒被小人亵渎?”石介冷冷道,杀气四溢,“今日借你的人头传告天下,胆敢欺辱华山派者死!” 长剑破空,黄伯流人头陡然飞起数尺,鲜血四溅。 -- 第82页 是日,石介斩杀天河帮自帮主以下三十七人,天河帮总坛高手精英为之一空。 ☆、地上佛国 “黄老帮主就这么去了……”酒杯从令狐冲的手中滑落,他却丝毫不觉。 就在几个月前,那年过八十,白发苍苍的老帮主客客气气的拍着他的肩膀敬酒的情形犹在眼前,令狐冲心中又是一痛,“……就这么去了……” “真是石介杀的?”令狐冲眼中精光四射。 “是,听说是石介不愤黄老帮主与令狐兄结交为友,觉得黄老帮主羞辱了华山派,便杀了黄老帮主。”田伯光低声道。 “石介!石介!石介!”令狐冲咬牙切齿,悲愤不已。 不过是与他结交个朋友而已,就要杀了年高德勋的黄老帮主,天理昭昭! “令狐兄,你这三师弟杀气未免也太重了些,贫僧在四川的时候,也莫名被他斩了一剑,幸好贫僧命大。”田伯光摇头叹息着。 令狐冲悲从中来,只觉世事无常。 前几日,平一指治不好令狐冲的病,被桃谷六仙激了几句,居然自尽了,一代神医,竟然性烈至此。今日遇到偶遇田伯光,却居然僧袍僧帽,宝象尊严,一个江湖追杀的(淫)贼,竟然浪子回头成了高僧。 而不久前尚且与数千英雄豪杰把酒言欢的令狐冲,眨眼就要不久于人世。 世事之奇,孰能预料? 令狐冲将满满的酒水倾入口中,击掌高歌:“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 苍凉豪迈的歌声中,泪水涌上眼框。令狐冲不愿意被人见到流泪,索性提起酒坛,仰首痛饮,再也分不清脸上的是酒水还是泪水。 “令狐兄,你醉了,莫要再喝了。”田伯光劝道。 令狐冲掷下酒坛,忽然指着田伯光大笑:“你一生好色,却成了太监,我只想笑傲江湖,却被俗世所累,好好好,你我都是所求永不能得的可怜人,来来来,再喝一杯,同是天涯沦落人!”丹田内忽然一痛,内息滚滚不受控制,在体内横冲直撞,一惊之下,只来得及大叫一声,隐隐听见田伯光急切的询问,便晕了过去。 田伯光伸手试过令狐冲的内息,叹息一声,忽然一阵厌烦,将桌上的杯盏重重的扫落。“拿茶水来!” “田伯光居然不喝酒喝茶,你们信吗?” “当然信,令狐蠢蛋才喝酒,聪明人从来都是喝茶的。” “你怎知道田伯光比令狐蠢蛋聪明?” “假太监能骗了令狐蠢蛋,那当然比令狐蠢蛋聪明了。” 桃谷六仙笑嘻嘻的争吵着,手上毫不停留,一口气点了令狐冲二十几处穴道,这才拎着令狐冲,快步出了酒楼。 田伯光看都不看,只管催店家拿茶水。他说被阉割了,令狐冲就信了,蠢;拿当他真朋友,太蠢,蠢得让人心里发闷。 “这是解药。”平一指将药丸扔在田伯光面前,转身便走。 桌上那颗治疗内息混乱的药丸滴溜溜的转着,最后停止不动。 “真是好算计啊,”田伯光冷冷的道,“你料定令狐冲口中再是洒脱,心中必定对身死耿耿于怀,便假死断了令狐冲求生的念头,连神医都治不好要自尽的病,还有谁能治得好?再用黄伯流的死讯催动令狐冲求生不得的不平,七老八十的黄伯流死了,年纪轻轻的令狐冲居然也要死了,苍天何等不公?最后用田某的改邪归正促发令狐冲天不与我的悲愤,谁都有光明大道,就是令狐冲没有!几番刺激,令狐冲心神失守,配上酒中的药力,终于内气失调。” “你脑子有病,吃了平某的药,区区令狐冲又何须再多费手脚。”平一指冷哼道,又是一个同情令狐冲的蠢货,怎么就有这么多人怜悯令狐冲呢?一个连假死和真死都分不清的傻瓜,有必要吗? “怎的这般早就动手?”田伯光问道,平一指的回答是真是假根本不重要。原定计划,令狐冲需得晕倒在圣姑的怀里。 “少林有消息,左冷禅要杀令狐冲,须得立即送令狐冲入少林。” “又是少林!”田伯光的手掌重重的砸在桌子上,药丸滚落到了桌下。“我们不是少林的狗!”他受够了现在的日子,无比怀念以前的肆意,哪怕下一刻就可能被东方不败斩杀。 平一指眼神变得严肃。“有教主在,有圣姑在,有几千兄弟在,谁敢说我们是狗?” 开封城。 “前边的施主,可是华山派石少侠?” 石介停住脚步,自出了天河帮,他一路打探令狐冲的消息,指望着将令狐冲捉拿回华山受门规的处置,不想一路问去,令狐冲像是忽然消失一般,打探不到一丝的消息。 路边的茶水摊里,坐着一个灰衣老僧,慈悲的微笑着:“老衲少林方生,石少侠可否过来一叙?” 茶摊破破旧旧的,看着就知道有些年头了,这时光也没什么其他的客人。 石介站着不动。 方生的眼神中更见悲悯,论年纪,论辈分,论江湖地位,石介都应该立即向他行礼,他有多久没有遇到过不尊重他的后辈弟子了?只是,为了武林的和平,为了人间的祥和,就算石介一碗茶汤倒在他面上,他也必须豁出老脸。 “老衲有些事要烦着石少侠,石少侠可否看在老衲的薄面过来一叙。”方生的语气越发客气,听着就像一个没用的老家伙在哀求。 -- 第83页 要是不答应,也太过铁石心肠不尊老爱幼了。 石介走近坐下,态度恭敬:“不知大师有何见教。” 若是谈什么江湖正义剿灭魔教什么的,别怪他不给面子。 方生的眼神变得更柔和:“敢问少侠,如何看待江湖正道?” 石介看傻瓜一样看方生,真是够了! 凭什么是个人就要找华山派去送死! 什么江湖正道魔教妖孽,关华山派什么事情! 华山派只想关上门赚点银子吃几口饱饭都不行吗? “江湖正道?就是那些白天喊着要剿灭魔教,晚上回家抱着老婆暖炕头的正道?石某觉得这些大侠果然是我辈榜样,华山派贫穷,连个婆娘都娶不起,石某打算以后每天喊上一百遍剿灭魔教,争取尽早取上媳妇,不给正道大侠丢脸。” 方生气度非凡,脸上硬是没有丝毫变化,缓缓道:“江湖分正邪,正者助人救人,邪者欺人害人。少林助人救人,是为正道。魔教欺人害人,是为邪道。先贤有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华山派百年清誉,如今竟沾染了魔教,老衲甚为惋惜。” 方生的神色很是诚恳,直言不讳,一丝拐弯抹角都没有,教人受了指责,依旧感受到浓浓的善意和亲近。 “大师的话,石某却是不同意了。华山派沾染魔教?不知本派哪一位沾染了魔教?又是沾染了魔教的哪一位?做了何事是沾染魔教?不知认识魔教中人算不算沾染魔教?与魔教中人交谈是不是过了魔气?石某听闻方生大师熟知魔教□□,与魔教中人多次会晤,不知是否算沾染了魔教?莫非大师已经被魔气侵染,入了魔教?”石介面上现出佩服之色,“原来如此,大师必是想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要将魔教中人尽数感化,度魔成佛,善哉善哉,大师的节操,石某望尘莫及,佩服,佩服!” 看着方生原本慈祥柔和的笑脸,渐渐的变得难看,石介心中大乐,真该叫那个每天拽得不得了的小妹看看,谁说他是笨蛋的,随便就戏弄了一个少林高僧。 “石某窃以为魔教何其多也,大师一人要度化魔教,只怕耗时长久,若少林阖寺僧众尽数入了魔教,多半就能……” 话未说完,一股排山倒海的大力袭来,势不可挡! 石介大惊,方生!少林方生要杀他! 大力转瞬即至,石介将身子侧了半分,掌力已经吐实,直将石介打得倒飞了出去,人在空中,一口鲜血已经止不住吐了出来。 “一介小辈,居然敢在少林面前放肆!”方生本以为只要他放下身段,真心恳求,必能感化石介,进而华山派重归正道,五岳剑派重归正道,天下苍生幸矣,没想到一番苦心,落得被一小子肆意侮辱,这含怒而出的一掌凝聚了方生毕生功力,掌中所含内力浑厚之极,实是存了将石介毙于掌下之心,见石介未曾毙命当场,微觉意外,便欲补上几掌,抬手间忽然肩上剧痛,尽然有一道剑伤。 “哈哈哈,小子!好剑法,这般样子,还能伤了老子。”方生脸上的慈悲消然殆尽,眉眼中露出一股戾气,宛若换了一个人。 原来这一掌内力吐实的刹那,石介拔剑刺中了方生的肩膀,使得方生掌力微滞,十成掌力仅仅吐出六七成,这才未能将石介当场毙于掌下。 石介在短短的刹那间能拔剑出剑,连尽在咫尺的方生都未发觉石介何时出剑,端的是快如闪电。 尽管已经是不死不休的仇敌,方生人仍旧不免赞扬出口,这般反应,这般速度,当今武林能刺出这一剑的,绝对不超过十人,假以时日,谁人是其敌手。 可惜此子不敬少林,诳言欺辱,便是入了魔道,纵使天纵奇才,百年难得一见,又如何?阿弥陀佛,我佛慈悲,除魔卫道。 方生肩上的剑伤兀自流着血,他也不去包扎,全力运转内力,防备着石介的反扑,完全没有因为石介已经重伤而松懈。石介这类绝顶剑客,只要一息尚存,就绝对不能有半分的小觑。 自石介出江湖以来,不过衡山和华山几度苦斗,哪一次不是面对的成名高手,哪一次不是身上负伤,又有哪一次不是愈伤愈强?每到绝处,石介的剑气便会凌然而出。 方生屏息以待。石介的反击将会是他见过的最强一击。他能不能接得下? 不料,石介转身就跑。 方生怔了怔,怎么也没想到石介会这般不顾脸面,眼见石介已经奔出了几十丈,急忙一边追赶,一边大骂:“石介,你有种就别跑!” 傻瓜才不跑呢。 石介听得身后快速奔跑的脚步声骤然多了许多,忍不住苦笑,居然还埋伏了不少人手,这是一开始就想杀了他吧。笨蛋啊,真是笨蛋,还以为耍弄方生呢,没想到却是被人耍了,真是笨蛋一聪明,老天就发笑。 石介疯狂的催动内力,轻功用到了极致,完全不顾五脏六腑中如刀割般的疼痛,玩命的逃。 方生带着十余人,在后面猛追,似乎尽了全力,神色间却轻松的很,隐隐带着驱赶野兽入陷阱的残忍快意。只是少林的功夫向来注重厚重,内息深厚,哪怕一边奔跑一边说话,依然不见影响,但是实在不以轻功见长,眼见石介同样轻功平平,且又受伤,这与石介之间的距离不但未见缩短,反而越落越远。 方生大恨,今日方知田伯光轻功之强矣! -- 第84页 前方街道上忽然闪出两个人,一人持棍,一人持刀,举手抬足之间,气象不凡。 那持棍的人嘴角露出嘲笑,天下第一剑?练了几年粗浅功夫,就敢称天下第一?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 他自六岁习武,苦练寒暑三十余年,会遍天下高手,尚且不敢小觑天下豪杰,这华山派小小弟子眼睛长在额头上的?今日定要扒下这狂妄之徒的狗皮! 他看准了石介的步伐,抓住石介脚步起落下盘无从着力的瞬间,大喝一声,用尽了全力,一棍狠狠砸向石介。 一旁持剑者暗自赞叹,这一棍不论是出手的时机还是力量,都已达到了巅峰,重伤下的石介绝对无法接下这一棍。 方生远远见了,几乎要赞个好字。 棍势如山,煌煌直下,浑若天成。 石介绝对接不下,哪怕是全盛时期的石介,也绝对无法硬接这一棍! 石介心中闪过一股决然,内力如潮水般疯狂流转。眼见那棍就要落在石介身上,石介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身形陡然快了一倍,轻易的从棍影下钻过。 不可能!绝不可能!持剑者目瞪口呆。难道,石介竟然一直未尽全力?眼前生死一刻,石介竟然仍有保留? 持剑者心中乱成一团,只觉眼前一花,耳边劲风袭过,石介已从二人身侧掠过,直直的抢入了身后的街道,转了个弯,消失不见。 方生眼睁睁的看着石介的背影拐弯进了街巷,功亏一篑,忍不住骂道:“愣着干嘛!快追!” 那石介显然是用了秘法短暂的催动功力增长,这才能逃过围堵,但这类功法对身体影响甚大,料来不能持久,只要跟得紧,未必不能追上。 持剑者悲声道:“老张!” 那持棍的老张,颈部出现一条细细的红线,慢慢变粗,鲜血止不住的从线条处往下流淌。然后,老张倒在了地上,停止了呼吸。 方生停住脚步,他听出了声音中的悲戚,心中一痛。少林培养了多年的俗家弟子,到了可以成为栋梁的时候,就因为这个十拿九稳的任务,意外的折损了。就算杀了石介,也未必比得上少林的损失。 方生红了眼睛,道:“追上去,杀了石介!” 可惜追杀并没有方生以为的那般容易,武林中野外追杀,和喧闹的城市内找一个人,根本是两回事。 石介抓住了机会,摆脱了方生视线,在偌大的开封城内,七转八转,轻易的藏好了行踪。开始的时候,方生犹能找到一些痕迹,见到几滴血迹,追踪不久,石介留下的痕迹,就被不知情的百姓破坏殆尽。 方生铁青了脸:“联系城内的江湖帮派,画影图形,挨家挨户的搜查。” 少林在武林中的权势再大,绝对不可能在开封城中挨家挨户搜查,事实上,谁都知道,方生再也抓不住石介了。 任盈盈展开密信,细细的看着,“……少林截杀石介?” 她就想着,岳不群通告江湖将令狐冲逐出门墙,少林的棋子算是废了,想不到少林出手这般果断和毒辣,杀了石介,折断了华山派的栋梁,岳不群还能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好一招釜底抽薪。 “……石介重伤失踪。” 失踪…… 任盈盈发自内心的笑了,失踪得好! “来人,传令!立即告知岳不群,少林截杀石介于开封。” “是。” “传令!立即告知少林,我教火速调遣寻觅踪迹的高手支援。” “是。” “传令!命平一指火速赶至开封。” 三条命令发下,任盈盈心情极好,传人拿了盏银耳,吃了几勺,转念又道:“告诉天河帮,石介就在开封。” ☆、华山第一蠢 作者有话要说:  PS:注1和注2:该小节是原著原文。本章许多围攻中的小节段落,都是直接引用了原文,一来原文的文字优美,二来有点借原著文字,小小黑一下令狐冲的意思。 令狐冲在少林治疗内伤和学习易筋经的事情,没什么好写的,跳过了。 令狐冲出了少林,全无目的,由着脚随意而走。 他做什么了?师父要将他逐出师门?他只是结交几个江湖朋友,有什么大不了的? 交朋友有错吗?那些朋友讲义气,重情义,纵使出身黑道,又有什么大不了? 就不许人改邪归正?况且相处时久,也没见他们做下什么坏事,那些恶名多半是江湖人造谣污蔑的,师父怎么能被世俗所蒙蔽,以风闻定罪呢? 令狐冲心中悲愤莫名,只想仰天长啸,一舒心怀,救命之恩是何等的之重,方证大师和方生大师丝毫没有要求回报的意思,他却不能不报。 想到这里,令狐冲忍不住失笑。两位大师乃武林至尊少林派的掌门和高人,令狐冲一介小子,有什么方法能报恩的呢?这个恩情,必须永生永世的记着。 方证大师希望令狐冲能投进少林,令狐冲很感动,少林掌门的认可,让令狐冲有种遇到知己的感觉,但令狐冲决绝了。 令狐冲心中有一股傲气。他是令狐冲,大难不死的令狐冲,天命所归的令狐冲!怎么能这般屈辱的被逐出师门?像条丧家犬一般躲躲闪闪的进少林?来日名动天下,再看华山派的嘴脸! 行到傍晚时分,眼看离少林已远,忽听脚步声响。 -- 第85页 令狐冲以为是前来追杀自己的江湖豪杰,心中不平,不愿躲避,当道而立,只想早死早安生。 不料连遇了数拨人手,尽皆是追杀一个白衣老者的,对他全然不理。他心中好奇,跟在后面,见到一个亭子,原来是六七百人围困着一个老者。 他只觉得这老者在强敌围绕之下依然镇定喝酒,实在是豪气干云,心中热血沸腾,恨不得被围攻的便是自己,忍不住便要与那老者结交,当下大步踏前,朗声说道:“前辈请了,你独酌无伴,未免寂寞,我来陪你喝酒。”【注1】 向问天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心中却想着,令狐冲你果然来了。 亭外有人喝道:“兀那小子,快快出来。咱们要跟向老头拚命,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穿着分明是魔教打扮。 有人识得令狐冲,道:“这小子是华山派弃徒令狐冲。” 一个泰山派道人道:“令狐冲,你师父说你和妖邪为伍,果然不错。这向问天双手染满了英雄侠士的鲜血,你跟他在一起干甚么?再不给我快滚,大伙儿把你一起斩成了肉酱。” 令狐冲道:“这位是泰山派的师叔么?在下跟这位向前辈素不相识,只是见你们几百人围住了他一人,那算甚么样子?” 那道人怒道:“令狐冲,你可知向问天是什么人?可知他杀过多少正道人士?可知他杀过多少无辜妇孺?你不问青红皂白,就要维护与他?可还知道是非黑白?” 令狐冲道:“我不认识什么向问天,向问地……” 向问天脸上闪过一丝怒意。 “……我只知道,你们这么多人围攻一人,便是大大的不该,若是你等与这向前辈单打独斗,我便坐着看热闹。只是,五岳剑派几时又跟魔教联手了?正邪双方一起来对付向前辈一人,岂不教天下英雄笑话?” 向问天肝都抽了一下,围攻就是错,必须单打独斗?这是什么逻辑啊?他日令狐冲作为一枚棋子杀上黑木崖,不知道令狐冲是真心诚意公平相斗一个人单挑东方不败,还是口是心非言行不一一拥而上呢? 那道人气极反笑:“我辈诛杀魔教妖人,武功不及,难道就要任其作恶?武艺高强就能为所欲为了?我辈纵死在这妖人手上百千人,也要斩杀此妖人于此地!不然天理何在,正义何在?难道还要单打独斗不成?有魔教妖人在此又如何?魔教内讧,那是天赐良机,我等借魔教之手杀了魔教之人,再与魔教斗个你死我活,岂不快哉?”言语中视一旁的魔教人等如无物,将一番谋算侃侃而谈。 向问天嘿的一声,举杯喝了一口酒,却发出呛啷一声响。令狐冲见他双手之间竟系着一根铁链,大为惊诧:“原来他是从囚牢中逃出来的,连手上的束缚也尚未去掉。”对他同情之心更盛,心想:“这人已无抗御之能,我便助他抵挡一会,胡里胡涂的在这里送了性命便是。”当即站起身来,双手在腰间一叉,朗声道:“这位向前辈手上系着铁链,怎能跟你们动手?我喝了他老人家三杯好酒,说不得,只好助他抵御强敌。谁要动姓向的,非得先杀了令狐冲不可。”【注2】 “小子,你为何要帮我?”向问天低声问道。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令狐冲拿起向问天的酒壶,一仰脖子,辛辣的美酒灌入喉咙,大声赞道:“好酒。” 向问天点头,脸上浮现钦佩和赞赏的神色,心中暗暗点头,果然是非不明,敌我不分,就凭人多人少,就认定了人少的占了道理。这种热血傻缺,即使向问天见多了少年英雄中二,也极少见到。 接下来令狐冲在被指出在协助魔教时的强词夺理,以及赤手空拳身无内力就要出头架梁,一脸天下无敌的神情,向问天丝毫没有惊讶。 一个以为江湖长辈就该赞叹自己的才华盖世,武功秘籍就该等着自己拿,美女小弟就该哭着喊着跟随的,脑有贵恙青年而已,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此地就在少室山山脚,距离少林派可谓近在咫尺,怎会有大批魔教出没,怎么不见少林弟子?向问天完全没有觉得令狐冲会有所怀疑,令狐冲没有那等智慧。 混在人群中的魔教弟子按着剧本,撺掇着,众人终于与令狐冲动起手,向问天大呼酣斗之际,注意到魔教弟子悄悄的溜走,手下便肆无顾忌,杀了几十人后,这才带着令狐冲突围而去。 围攻的各派弟子伤亡惨重,大悲之下,紧紧追赶。 远处树林中,直到向问天令狐冲以及江湖人士再无人影,任我行这才转身说道:“你们为我出力,我又岂会要你们白白送了性命。” 意思明显的很,看见了没有,令狐冲的智商真是令人放心。 黄钟公,秃笔翁等人想想令狐冲的表现,都是点头微笑,就连预计要受令狐冲折磨的黑白子也露出了笑容,想来不过是在令狐冲手中受些皮肉之苦罢了,绝不会丢了性命。 石介从昏迷中苏醒,侧耳倾听,四周寂静,全无半分异样,便松了口气,挣扎着坐起身。 这几日来,滴水未进,缺医少食,内伤不但不见好转,反而日益加重,昏迷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也越来越长。 那日他自觉内伤难以抑制,胡乱找了院子越墙而入,在角落寻了间屋子,便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站在屋子的门口,冷冷的看着他,然后默默的离开。 -- 第86页 石介提心吊胆的,那孩子看见了他,会告诉大人的,他会被当做贼抓走,要是遇到个心狠的,被当场打死也是极有可能。看那孩子冰冷的眼神,可不像是个孩子,绝不会被吓得说不出话的。 而且,孩子被吓坏了,更容易让大人搜查整个屋子。 之后的几天,那少年没有再来。也没人过来抓捕石介。 石介渐渐的放下心,那个像冰块一样的少年,或许是个胆小善良的孩子。 这屋子外头,偶尔有仆妇走过,碎碎的声音中,石介拼凑出一幅画面。那少年是这户人家的小少爷,该称作四少爷,可惜的是,是小妾生的,受着欺负,出了这属于小妾的院子,连个仆妇都懒得搭理他。那男孩的父亲,很久没有进过小妾的屋子了。这本来有七八个仆妇丫鬟的院子,也就剩下两个仆妇勉强使唤着。 石介躲藏的屋子,破破旧旧的,在院子最差的角落,原本住的仆妇,有的走了,有的换了更好的屋子,就这么空了下来。 “吃下去,然后跟我走。”那四少爷又来了,扔下块干冷的馒头。 态度可真不好,就像是对着条狗似的。石介忍了忍,捡起馒头,慢慢的放进嘴里。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孩子,而且是正在帮助自己的孩子。 那四少爷带着石介,在院子里躲躲闪闪的走了许久,停在一间屋子前,道:“里面有个人,你去杀了她。”小小的孩童,冷冰冰的,说着成年人都不敢说的话。 石介心中生出了反感,直接拒绝道:“凭什么我要去杀人?我不干。” 那四少爷眼神变得阴冷,“我救了你的命,你的命就是我的。” 这真是个奇葩的孩子。把一个受伤的人留在屋子里不闻不问,就算是救人性命了?命就是他的了?石介明白了,这是个听说书听傻了的孩子。 “好吧,你要一起进去吗?”石介说道,和自以为是的孩子,说不清道理的,应付一下吧,小孩子能有什么仇人?进去打几下,气也就消了,杀人什么的不用当真,能安稳的躲了几日,总是欠着人情。 “你一炷香后进去。”那四少爷独自走了,从头到尾都冷冰冰的,连多说几句都不肯。 石介了然的点头,目送那少年走远,转身便进了屋子。那小孩无非是想要个不在场的证据,他又不想杀人,没必要等一炷香后进去,早去早了。 屋子内是两个年纪轻轻的女子。 看着两个女子惊恐的发抖,石介手足无措,呐呐道:“别怕,我不是坏人。” 拿着把剑,身上有着血迹,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人。石介为自己的言语无语,他怎么也没想到那小男孩要他杀的会是两个女子。 “你是什么人?”一个女子颤声道,看她的衣着,应该是个丫鬟。 “别怕,我受人所托……”石介觉得,这果然是小孩子间的纠纷,虽然一个男孩子恨女孩子有点没有男人气概,他应该适当的缓和矛盾,“……吓唬吓唬你们。” “是我哪个弟弟妹妹,还是哪个姨娘?”另一个小姐模样的人咬牙切齿说道。 这就是大户人家啊,石介感叹不已,开始怀念单纯的华山派。 “你得了多少好处?我加倍给你。”那小姐冷静的说道。 “一个馒头……” 那小姐沉默了,然后居然温柔的笑道:“我知道是谁了。” 屋外来了许多人,将屋子围得严严实实的。“大胆贼人,速速放了我家小姐!” “果然,你就只值一个馒头。”那小姐笑得更开心了。 石介念头一转,被那小男孩给耍了。那男孩左手让他杀人,右手就招呼人杀他灭口。 “嘿嘿,要我杀你的是你家四少爷。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我居然没有杀你。”石介笑了,既然没有杀人,那他完全可以把事情说清楚,那小子敢阴他,就得接受他报复。 “可是,我家没有四少爷。”丫鬟的话,宛如晴空霹雳,“我家只有大少爷,二少爷,七少爷,十一少爷,没有四少爷。” 石介脸色黑的像锅底。 “你看,我说你就值一个馒头,你还不信。”那小姐笑着说道,越来越不把石介当做歹徒。 石介记得那院子的位置。“东北角的院子住的是哪个少爷?” “那院子荒废多年了,没人住。” “这宅子里总归只有这么几个人,我一个一个辨认,总能找出来。”石介的心慢慢的变得平稳,倒不是他以为自己找到了好的办法,恰恰相反,他知道这个办法不可行,这纯粹是瞎指认,而且别人没有理由给他这个机会。他变得平静,是因为他发觉这事情其实很容易处理。 “真是没想到,会和这个傻瓜死在一起。”那小姐坐到椅子上,一脸的无所谓。 “小姐!”丫鬟狠狠的瞪了眼石介,“老爷一定有办法救我们的。” “只要这屋子里出现一个男人,我就是名节有损,就算没被人杀了,老爷为了我家名誉,不赐我一条白绫,也要让我暴病而亡。”那小姐平静的说着,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丝的慌张和悲愤都没有。 原来外面这群人要么抓凶,要么抓奸,不管石介动不动手,结果都是一样。 屋外的人吆喝着,见石介提着明晃晃的剑,身上染着血迹,心里就虚了,想到刀剑无眼,嚷嚷声更大了,却不愿真的靠近。 -- 第87页 “有吃的吗?”石介问道,几天功夫没医没药没食没水,就今天吃了个馒头,两腿发虚,多走几步就要倒下,若是那些仆役胆子大点,就能发现他根本连剑都拿不稳。 “你就知道吃!”丫鬟狠狠的对着石介,如今的死局,就是这个肮脏的低贱男子造成的,还有脸要吃的! 屋子里还是有些糕饼的,石介一口一个吃着,一口气喝了大半壶的冷茶,胃里终于有点东西填着,身上舒服了很多。 外头终于来了个管事的,指挥着人手领取棍棒,似乎想来硬的。 石介站到门口,恶狠狠的喊:“老子杀人从来不眨眼的,你们谁他妈的过来送死!” 这个丑陋凶悍满身是血的贼人,拿剑一下一下砍着门框,怎么看都是个双手沾了十七八条人命的积年悍匪,又将仆役们吓了回去,任凭管事喝骂,也没人肯第一个上前。 贼人劫掳小姐的名头也终于坐实了。 闹到了这个地步,管事的觉得拿捏不下,只得再向老爷禀告,估摸着若不想见官败坏了名声,也就只有请些武艺高强的镖师护院过来救场。 石介的内伤又发作了,血气翻涌,筋脉鼓涨欲裂,恨不得蜷缩起身体。他握着剑柄,用力的咬着牙,比划着剑,做出一夫当关的气势,想想诸葛亮唱空城计是否也如这般狼狈,转眼又觉得傻到了没边。 围在外面的人越来越多,渐渐的,可以轻易的看到几个拿着刀的人。 脆弱到不堪入目的窗户和门,在那些只会端茶倒水的仆役眼里,坚固得牢不可破。 “说说吧,你以为是谁要害你?”石介不敢在两个女子的面前静心调养内伤,只能无事找话,到目前为止,这两个女子很配合,没有给他添麻烦。但他不敢掉以轻心,现在是色厉内荏,外强中干得很,两个小女子豁了出去,天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必须在她们面前表现的不骄不躁。 “是我的小表弟。”那小姐说道,看看石介不置可否的表情,又解释道:“十二岁,很少说话,总是板着脸,看人的眼神好像谁都和他有仇似的。对不对?” 石介不由自主的点点头,有些吃惊那小姐的聪明,又想或者这户人家里,和那小姐有仇的,也就是这么一个人。 那小姐仿佛看透了石介的心思,说道:“我家人口多,我有七个姐妹,六个兄弟,四个姨娘,每天睁开眼就要为了衣服吵架,为了吃食吵架,背后阴人害人的事情,每个月总有那么一两出,可真要害人性命断人生路的,还真是没有。谁不知道事情有个轻重?今日这般定要置我死地的毒计,也就只有寥寥几人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这几人中,会自以为能用一个馒头就收买歹人,偏又聪明的步步都设计周密的,也就只有借住我家的小表弟了。” “你多半是受了伤,潜入我家躲避仇敌,不小心被我那小表弟遇到,以为这么小的孩子能有什么大事,又是一个馒头这般儿戏的报仇,想马马虎虎的应付了事,还了他救助的恩情。”那小姐笑道,“我那小表弟运气真好,遇到你这个……好人。” 好人?其实是蠢人吧。 看着一个女子面对凶徒侃侃而谈,凭着片言只语,便将事情来龙去脉分析的透彻,石介心中冰凉。 从第一次跟着岳不群练剑开始,就一直被人明里暗里的称作笨蛋,也曾不服,气愤,发奋图强,却总是不得不承认结果。偷偷练了几天才勉强使得似模似样的剑招,令狐冲一个时辰后便使得更加精妙;师弟们越来越多,剑法个个似模似样的,他依旧剑法稀松…… 华山派中是个人都比他强的时候,石介认命了,笨蛋就笨蛋吧,没法子,天生的,怪谁? 然后,妹子玩闹的叫他笨蛋,他笑眯眯的应了,一点点都没有生气,其实别人也没有什么恶意。 他依旧躲在角落苦苦的练剑,只是习惯了,不这么做,他不知道该做什么。 直到成了天下第一剑。 练成失传已久的剑气的人会是笨蛋?那叫大智若愚! 石介觉得其实自己是聪明的,只是没有如他人般表露与外。在他看破林家的祸事,看破令狐冲胡作非为的后果时,更是确定了心中的想法。他比别人聪明得多,只是性格内向,不善于表达而已。他智勇双全,他是华山派的希望,是未来的一代宗师。 然后,以为可以玩弄嘲笑方生,结果差点被方生杀了;以为不过是一个小小少年,结果被人卖到了姥姥家;以为是只会绣花弹琴的弱质小姐,结果是个诸葛亮般的妖孽。 几天功夫,随随便便遇到的人,个个都聪明得像个妖怪,轻飘飘一眼就能看穿别人的心肝脾胃肾。 这才是聪明人。 和他们比,这笨蛋二字,不落在石介头上落到谁头上?石介甚至觉得只叫他笨蛋,简直是种夸奖。 有很多比笨蛋更富有深刻含义的称呼的。 就算每天拿墨水当饭吃,每天去庙里求神,石介也不信自个能变得这般令人胆颤。 岳不群说过的一句话,忽然冒了出来。“智者,知也。” 这是师父什么时候说的?后面还说了什么?石介不记得了。一个平常的时候,一个平常的地方,平平淡淡的语气,就这么说了这句话。连为什么要提起这个话题,石介都不记得了,但这句话却在此刻清楚的记了起来。 -- 第88页 聪明人,就是知道一切。 石介的心冰凉,这世上,聪明人实在太多太多了,笨蛋怎么生存? “就是这里?”屋外有人问道,“若是你敢骗我,小心你的脑袋。” “人就在里面。”那少年声音中没有一丝的感情。 石介不顾两个女子惊讶的眼神,低声道:“你们躲着别出来。”大踏步出了屋子。 那人显然是冲着他来的江湖人物。 “你就是石介?”那人打量着石介,发觉石介脚步虚浮,脸色苍白,好似受了重伤,心中不由大喜,白捡一个大功劳。 “我不是石介!” 那人到了嘴边的言语生生咽了下去,止不住一愣。 按照以往套路,石介自当是该挺着胸脯大喝,“某家便是天下第一剑石介,阁下何人?”然后,那人就该哈哈哈大笑几声,“在下是某门某派谁谁谁,与石介素无恩怨,但为了正邪不两立,不得不为之,如此一番后这才开打。 偏偏这石介的回答不按规矩,不承认?太没高手风范了吧?天下第一剑总不至于如此,难道是真的搞错了? 就在那人恍惚间,一剑刺喉。 那人慌忙中一个赖驴打滚,躲过了剑,仍觉得不够安全,索性在地上又滚了一丈远,这才站起身来,一只手情不自禁的摸着喉咙,那剑锋冰凉的感觉,刺激得他手脚发抖。 石介气极,几乎怒骂出声。 若是内伤能轻上那么半分,若是前几日能吃上一口吃食,能多那么半分体力,多跨出那么一步,出剑快上那么半分,方才就杀了那人了,如今只能眼看着那人傻乎乎的在地上打滚。 那人重重的喘息着,慢慢恢复平静,眼中又是凶狠,又是喜悦。 石介哈哈大笑,笑中带着咳嗽,他连站立的力气都快没了,自料必死,却也不愿意坠了师门的威风:“吾乃华山派岳掌门不群座下三弟子石介,汝乃何人,报上名来!”这与说唐传中大将对决时一般无异的喊话,让石介忍不住的开心,临死也算过了把嚣张的瘾。 那人的脸色更黑了几分,这石介分明是戏弄自己!他狞笑着道:“死到临头,还……”背心一凉,一截剑尖自后从胸口冒出。那人气绝倒地,脸上带着惊讶。 一个小女孩在那人身后露出身形,欢快的道:“哥,终于找到你了。” 石介看着岳灵珊,岳灵珊衣服上沾染着污渍,几缕发丝顽皮的钻出发髻,胡乱的晃荡着,他心中一暖,嘴上却呼喝着:“怎么才来,我都快死了。” 岳灵珊利索的从怀里拿出几粒药丸,喂石介服下,仔细的检查着石介的伤势。 “你是何人?”这两日府里厄运连连,眼看就要拿下歹人,偏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歹人的同伙又寻进了府里,公然杀人,事情越发不可收拾。管事人壮着胆子,颤声询问,只盼能想个法子送走这几个煞神。 冰凉的剑尖贴上了管事人的鼻子。 “华山派天下无敌举世无双上天入地雷电霹雳见神杀神遇佛斩佛盖世无敌大师姐岳灵珊在此,谁敢欺凌我华山派门下!” 四下鸦雀无声。 岳灵珊满意的环顾四下惶恐的众人,加重了砝码:“我很凶残的。” 这句话迅速获得了众人的共鸣。地上的尸体还热乎着,她不凶残谁凶残?一干人等哆哆嗦嗦的站着,即不敢说话,更不敢走动,只怕那女魔头又起了杀心。 正在运功吸收药力的石介微笑,妹子那长长的派头,从来都没有认真的去记过,每次都不一样。 那冷面少年混在人群中,悄悄的后退,只差几步就可以躲到一堵假山石后。 “表弟,你要去哪里?” 轻柔的女声,将众人的眼睛吸引到了那少年身上。那少年心中愤怒,阴狠的盯着那方从屋子里出来,斜斜的靠在丫鬟身上,正抿嘴微笑的小姐。 臭女人,你知道你做了什么!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石介似笑非笑,提起剑,一步一步走向那少年。 人若真心救我,我自涌泉相报,人若存心利用,我当公平交易,人若存了杀我之心,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 那表弟负手而立,神色中丝毫没有惧色,冷冷的对着石介。“别忘记了,你的命是我的,你想做个忘恩负义之人吗?” 岳灵珊哈哈大笑出声,急忙捂住嘴,兴奋的等着看石介的笑话。 石介似笑非笑,脚步丝毫不缓。 谁都看出来了,石介是真的要杀了那少年。 那表弟万年冰山的脸终于变了颜色,眼中精光四射:“你住我的院子,吃我的馒头,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你的命是我救得,你的命就是我的!你敢背叛我!狼心狗肺!”这里有这么多人,他把这些话给挑明了,这石介还敢动手?就不怕声名狼藉?院子里这许多姨娘小姐少爷,哪个不在他的算计下吃过亏,他就不信收拾不了这个粗鲁莽汉。 那表弟冷冷的目光中隐隐藏着得意,傲然的盯着石介,料想石介为了名声,只能屈服,接下来,他就要石介当众承认和那臭女人有私情,那臭女人的下场只有暴病而亡,再也不能挡了他的路。至于石介,他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开封城里想要石介性命的人多的是,他能找来一个,就能找来更多,忍不住瞟向地上温热的尸体,要不是这个废物,何须这么多手脚。 -- 第89页 石介大踏步的走到少年面前,展颜一笑:“原来你比我还傻。” 一剑杀了。 “果然是个傻瓜。”屋中的小姐远远望着小表弟的尸体,悠悠的叹息,一个好好的男孩子,学了妇人的阴狠便以为这天下只有宅院这么大,可不是个傻瓜嘛。 ☆、正和邪的距离 附近已经没有了旁人,普通百姓早已机灵的躲得不知所踪。 “大师果然好掌法。”岳不群由衷的赞道。这个和尚在岳不群夫妻二人的围攻下,依然进退有据,当真是个高手。可惜,也就到此为止了。 方生大师神情肃穆,道:“岳掌门一世英名,晚节不保,真是可惜了。” 宁中则道:“大师毅力真是不凡,到了如今,依旧想以言词动摇我夫妇的心志。” 岳不群夫妻二人的武功本就不在方生大师之下,以二敌一自然是占尽上风,此时方生已经身中数剑,败亡在即。 方生认真道:“岳掌门夫妇何等样人?老衲又岂会不知。老衲此言乃是发自肺腑,令徒石介心坠魔道,滥杀无辜,天下武林正道共诛之,少林所为何错之有?岳掌门不但不亲手清理门户,反而与老衲为难,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他日江湖中若传华山派岳掌门入了魔道,岳掌门如何自辩?老衲一具破烂肉身,岳掌门若是不嫌弃,给了岳掌门也是无妨,只是,岳掌门如何与少林交代?老衲实不愿见到少林华山两派交恶,华山上下生灵涂炭。” 言词恳切,轻重分明,任谁听了,都会认真的考虑,为了一个小小的弟子祸及全派,是否值得。 岳不群认真道:“大师所言极是,华山派和少林历来交好,何以会有今日之误会?” 方生叹息一声,道:“前几日老衲在道旁遇到了贵派的石少侠……”方生仿佛陷入在深深的回忆之中,声音低缓,听着便让人觉得其中的沉重。“……老衲敬仰华山派风老前辈已久,可惜未曾有机会拜会,当日听闻石少侠剑法通神,大有风老前辈的风范,不免心情激荡,便请石少侠坐下,一来偿还了老衲对风老前辈敬仰的心愿,二来石少侠英气勃发,老衲生了提携后进晚辈之心,想着……” 方生的言语中数次提到风轻扬,又暗示石介剑法得自风轻扬传授,岳不群和宁中则的神色果然有了一丝异样。 “小心暗算!” 惊叫声中,方生陡然发力一跃数丈,浑厚的掌力击向岳不群。 石介又惊又悔,他杀了那表弟后,调息了许久,直到翻涌的内息终于勉强平静,这才和岳灵珊前往与师父汇合,孰料第一眼便看见了方生有意偷袭岳不群,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见方生已与岳不群斗在一起。 “嘭!”巨大的烟尘散去,露出两条人影。 “哈哈哈,岳不群,凭你奸诈若鬼,还是栽在老子的手里!”方生嚣张的声音刺耳的回荡着,与方才的得道高僧判若两人。 岳不群手中的剑遥遥指着方生,胸口处青色的衣衫碎布缓缓掉落,又带出白色的内衫碎布,现出肌肤,以及那红红的手掌印。 “师兄!”宁中则护在岳不群身侧,担忧的叫道。 方生的脸庞狰狞而得意,身上又添了一道剑伤算什么?体力随着鲜血流逝算什么?若是能重伤甚至杀了岳不群,就算他被宁中则碎尸万段又如何?华山派再也无法脱离少林的布局,大事已定! 岳不群厉声道:“你不是方生大师,你究竟是谁?竟敢冒充少林高僧!” “老子当然不是方生那秃驴,老子比方生厉害百倍,听清楚了,老子就是……你没有受伤!”那假方生终于醒悟,岳不群中气充足,丝毫不像有内伤的样子。 “本门紫霞神功的奥秘,岂是你这等无耻小人可以揣测的,”岳不群微笑道,“我说的对不对,不戒和尚?” 那假方生正是不戒。 被揭穿身份的不戒吃惊之下立时恍然,正是因为岳不群早已知道他是冒充的方生,这才能对他的偷袭早有准备毫发无伤。 不戒恨恨的呸道:“岳不群果然是个伪君子,老子今天不小心吃了你的洗脚水。”话犹在耳,不戒猛然冲向石介。 不戒的神色少有的平和,他已经快死了,无需再故意去伪装什么。他在心中默默的念着,今日虽然不幸身死于此,但只要能杀了石介,折断华山派未来的栋梁,纵然不能亲眼见少林建立地上佛国,虽死无憾。只是,他不能以少林僧的身份…… “快跑!”石介用力推向岳灵珊。 这是一掌将他打得半死的不戒,岂是小小的岳灵珊能阻挡的?要么一起死,要么他拼死拖得那么一刹那,为师父师娘的赶到赢得时间。 “推个毛!”岳灵珊怒,一步跨在石介前面。 “我是…宇…宙无敌金光闪闪……剑法如神天下无敌华山派大师姐岳灵珊!”少女的声音起初胆怯结巴,越说越是坚定。 石介面白如纸。 这一掌更强过了当初打伤他的一掌,是不戒毕生功力凝聚于一掌,岳灵珊绝对借不下。 “快躲开!” 岳灵珊鄙视,躲开?华山派大师姐会贪生怕死,让身后重伤无力的同门师兄弟毙命当场?笑话。 纵死,华山派大师姐绝不退缩。 “噗。” 岳灵珊的剑自不戒的心口贯入,从背后穿透。 -- 第90页 不戒缓缓软倒,任由凝聚在掌心的雄厚内力散去。 不戒的嘴角弯起笑容,盯着岳灵珊的目光祥和,这个单纯活泼的小女孩啊,如同天女一般纯洁美好,不沾染人间的烟火,没有一丝的罪孽,他又怎么能亲手毁灭人间的美好?他修佛降魔,为的不就是让善良的人活得更好?既然不能杀了石介,那又何必多造杀孽。 恍惚间,他又回到了少林。庄严慈悲的佛像前,香烟环绕,金黄色的佛光在日光下晃悠着他的眼睛。 “你可知道,出了少林后,你再不可用少林之名,少林亦不会承认你是少林弟子?” “贫僧知道。” “你可知道,你日后杀孽满身,死后沉沦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贫僧知道。” “……师弟,我……”泪水簌簌流下,哽咽了嗓子。 “师兄莫要伤心,为了少林的威名不坠,为了地上佛国,为了所有信男信女永登极乐,我愿意双手沾满血腥,永坠地狱。” “师弟……” “自今日起,再没有你的师弟,只有不戒。” 不戒眼神涣散,颤抖的手费力的自怀中摸出一串老旧的念珠,努力合十:“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普……度……众……” 岳不群汇合众弟子,立刻撤离了开封,一路毫不停歇,连夜赶路,到得次日午时,已经回到了洛阳。 “大夫如何说?”宁中则问道。石介的伤势甚重,华山派自制的药丸完全起不到作用,王仲强急忙请了数位名医诊治。 “还好,”岳不群皱着眉头,“总算还有救。” 不戒的内力何等深厚,石介五脏六腑全身筋脉尽数受伤,而后又妄动内力,伤上加伤,没有立时毙命已是侥天之幸,内力尽废也是意料中事。如今托王家的福,请得名医,用得上好药材,稳住伤势,但三五年内,只怕是只能静养了。唯一的好消息是,只要修养得法,日后不会留有隐患内伤。 宁中则心中伤感,道:“冲儿还没找到,石介又伤成这般……”心想从不惹事的石介都能被人陷害偷袭,那活泼好动善良勇敢的令狐冲只怕更是凶险。 岳不群脸色古怪:“冲儿?想必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华山派的下任掌门人选,无非是石介或令狐冲。刚逐了令狐冲,石介就险些被杀,此中的含义,何等明了?少林若不将令狐冲完完整整安安全全的送回来,那才是没天理了。 可惜这般简单的道理,宁中则仍看不透,或者仍不愿看透。 想到少林的算计,岳不群怒气又加了几分,沉思之后,索性召集了弟子,连躺在床上的石介也令人扶了出来。 “逆徒,跪下!”岳不群严厉的瞪着石介。 众人一惊,师父真心是发怒了。 石介急急忙忙的推开搀扶,跪在岳不群面前。 “你说,你此次下山犯了何戒?” 石介偷眼见岳灵珊手指做圈,忙道:“是,弟子不顾林师弟同门情义,不但没有主动协助林师弟报仇,更是贪图王世叔钱财,大大的犯戒。”钱财迷了眼,早该料到这件事只会是竹篮打水。 岳不群嘿嘿的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语气中已经有了杀意。 宁中则不忍,提醒道:“是天河帮的事。” 石介小心的道:“天河帮假借华山派之名,为非作歹,弟子行侠仗义,不知错在哪里?” “可曾与黄伯流对质过?” “不曾。” “可曾暗中查探属实?” “不曾。” “可知按照大明律,天河帮造谣诽谤,鱼肉乡里,该当何罪?” “不知。” “你毛都不知道,就凭几句流言蜚语,你就杀了天河帮几十人!”岳不群见石介完全没有认错的意思,只觉这寄予厚望的弟子已经和令狐冲一样的不堪,拎起凳子夹头夹脑的打下。 众人吓得脸都白了,看这模样,难道是要大义灭亲吗? 岳灵珊大惊,扑上去扯住岳不群的手,道:“天河帮都是匪人,有什么杀不得。” 宁中则也在一边劝,岳不群见石介头上身上已经见了血,躺在地上颤微微的,再打多半就真的打死了,便住了手,由着一众弟子给石介敷药裹伤。 “嘿嘿,匪人?”岳不群冷笑,“珊儿,你也去跪下了!” 岳灵珊大惊:“不会连亲生女儿都要打死吧?” 岳不群怒:“难说。” 岳灵珊急忙缩头。 喝了几口浓茶,岳不群脸上又变得往常般喜怒不形于色,认真道:“侠字本是贬义,隋唐便有游侠一词,指的那些欺行霸市仗势欺人的地痞混混,到了如今,侠字才有走正道做正事的意思。 行侠仗义和为非作歹,不过是一纸之隔。 什么是正确的事?是别人打我,我便打他?还是劫富济贫? 都不对。 正确的事,是大明律,是道德,是民望,是四书五经,是老百姓都觉得这事对的,那就是正确的事。” 见众弟子都费心思索,岳不群又道:“江湖听得最多的,就是劫富济贫。可劫了谁的富,济了谁的贫?富裕人家便是有罪吗?起早摸黑的田舍翁,难道便因为积攒下良田百亩,便活该被劫富济贫了?做官的便一定是贪得无厌破门县令了?便没有穷得住草屋为民伸冤与民做主的青天老爷了?” -- 第91页 众人忍不住点头。明朝治国,惩处贪腐的手段着实狠辣,扒皮填草不过等闲,虽止不住当官发财的洪流,但贪在明处被百姓知道的少之又少。 “这济贫济得又是谁?落进自个口袋的,也好意思假仁假义?” “石介,你可想过,天河帮可有取死之道?可是人人罪该万死?可有活不下去进帮派只为一日三餐混口饭吃之人? 天河帮欺压商贩,商贩故视其为恶,你屠杀天河帮,商贩就会视你为善?只怕未必,不过是一个杀人的歹徒换做了另一个更凶残的歹徒。 天河帮管理黄河水上生意,就没有做过一件好事?没有帮助过一个受人欺压的商贩?在天河帮之前管理黄河的帮派,是不是恶?天河帮取代它,是不是善?你今日自以为杀了天河帮是善,是不是在重复天河帮当年的老路,日后被更年轻的大侠以除恶的名义砍死? 孰为恶,孰为善? 你一凡人,既不是道德圣人,又不是刑部衙门,又有何资格断人生死正邪?你以个人的喜好偏见定人正邪,与张口闭口诛灭邪道的少林派有和区别?” 华山派以后能当大用的弟子就三个,大师姐大师兄三师兄,还得去掉宝贝女儿,为了华山派奉献了自己夫妇一生也就算了,没道理要女儿再跟着遭殃。如此,在令狐冲成为前华山派弟子后,石介几乎就是铁定的下一届华山派掌门。 岳不群怎么可能让石介有一丝一毫三观不正邪魔外道的意思? 想起石介当年在衡山刘府的时候便有了视人命如草芥的苗头,如今更是一只脚跨进了魔道,今天打得半死,又深刻教育了半天,只盼华山派列祖列宗保佑,能将这白痴徒弟拉回正道。 至于石介贪财失义,与入魔相比不值一提,又想着这弟子从小在华山长大,不识道德仁义,终究是当师父的给误了,还是当年放养得太厉害,没有严加管教,当下厉声道:“若是你自诩正义,入了魔道,为师亲手杀了你!” 石介打个寒颤,小心肝扑通扑通的跳,急忙应了,想着至不济以后绝不下华山半步,就不信魔道还能跑到华山来找他入教。 “还有你。”岳不群瞪眼怒视岳灵珊,“要是石介没有动手,是不是就是你动手了?” 岳灵珊瞅瞅一脸要她立即认错的宁中则,再瞅瞅手还握着板凳的岳不群,睁大眼睛:“我是华山派大师姐,我替华山派出头,管毛个正道邪道天道地道人道剑道红道白道黄道赤道豺狼当道胡说八道,只要惹到华山派惹到本大师姐的,就算是老孔老孟老如老观皇帝老儿皇后娘娘,本大师姐照样砍他十八块!” 石介忍不住微笑,爽! 大厅内十几人,同样想法的至少有七八成。 岳不群苦心设下的浪子回头改邪归正正道不孤迷途知返倦鸟回林局,嘭,破灭。 一群人一齐担忧,岳大掌门会不会铁面无私骑虎难下恼羞成怒大义灭亲一板凳砸死大师姐? 岳不群鄙视,那是我宝贝女儿,打死你们全部都不会伤她一根毫毛。 “哇哈哈哈哈。”岳不群扬天大笑,一脸没听见岳大师姐的话的样子。 今天真是倒霉,贪嗔痴怨果然是人之大敌,这谦谦君子的形象是再也找不回来了,幸好这么多年练得脸皮贼厚,岳不群恍若无事,继续道:“少林暗中与本门为难,你们日后行事,切要小心。” “那不戒真是少林弟子?不是冒充的吗?若是真的,少林就不怕我华山派与之计较?”有人惊讶不已。分明当时岳不群和不戒都否认了。华山派势单力薄,惹上少林派多半要大祸临头。 岳灵珊上下打量:“回去多买几付猪脑,你要多补补了。”转身就对岳不群死命的瞪眼睛,瞧你教的徒弟,教傻了。 石介笑了笑,还有人比他更老实啊。 少林怕与华山派计较?开什么玩笑。 不戒一身少林武功的底子放在那里,平日欺负菜鸟或许可以掩饰,到了和高手过招,老底便流露了出来,石介胸口那仍能看出痕迹的掌印,从头到脚透着少林的气息。 少林明着坑了华山派,华山派都没敢吭一声,为毛?少林派拳头大。 惹急了少林,信不信灭了你丫的华山派。 小小的华山派只好装聋作哑。 但少林也不敢大肆宣扬,今儿个我坑了华山派,怎么样,厉害吧。 惹急了华山派,华山派说不定投靠了左冷禅还是小事,指不定岳不群干脆就投了日月神教了。 死了的不戒,必须不是少林弟子。 这次看着似乎少林吃了大亏,挂了好几个,华山派不过是重伤了一个,实质上,华山派唯一的掌门继承人几乎变成废人,几年内动不得内力,少林派战略上全胜。 我少林派想打你华山派,就打你华山派,不服?有胆试试。 这就是江湖的事实。 动手伤害华山派的不戒,只能是个江湖散人,或者是魔教弟子。少林和华山之间只能是误会一场。 没有其他选择。 ☆、梅庄 作者有话要说:  PS:注1. 此段及以下梅庄内谈话部分,大量引用原著原文。 注2和注3是原著原文。 “……说时迟那时快,魔僧不戒狞笑着挥出手掌,毁天灭地极道阎罗十方俱灭掌!原本晴朗的天空中,转眼满天黑气,血色冲天,现出一个巨大的手掌印,方圆十里之内生机尽灭,化作一缕血红汇集到手掌之中,阴风呼啸,残魂悲泣。原来这不戒竟然是隐藏了五百年的大魔头! -- 第92页 眼看这天地间最大的变故就要发生,生灵涂炭,江山变色,本大师姐轻轻挑了挑眉毛,随手挥去衣袖上的尘土,轻描淡写的拔出腰间的长剑,只见一道犀利的剑光冲天而起,浩然正气剑!华山派不传之秘浩然正气剑!本大师姐为了人间的美满,为了天地正气,将九世转生修炼而成的浩然之气换做青色剑光,与那不戒决一死战! 那青色的不灭剑光直直的切开那像小山一般的手掌,漫天的血气黑烟发出凄厉的尖叫!那不戒不肯罢休,眼睛发赤,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血气翻腾,被击散的黑气又汇聚一起,变得更高更大……” 岳大师姐战功卓著,一举灭杀江湖凶名赫赫的不戒,一连数日,就在王家的院子内搭台说书,说得多了,这内容已越来越不靠谱,王家的夫人小姐们被糊弄的一愣一愣的,既觉得江湖人理应神通广大,又觉得这神通广大的近乎于神仙鬼怪了。 鉴于岳大师姐以往的凶残程度,质疑者不断,岳灵珊就拉出石介,不信?你问我哥,我哥可是天下第一剑,听清楚,天!下!第!一!剑!他都被那不戒打伤了,那不戒的功夫还用怀疑吗?本大师姐一向深藏不露不爱出风头不爱表现淡泊名利,到了这危难时刻,这才迫不得已百般无奈无可奈何救人水火的出手,注意,本大师姐只用了一只手,是一只手!就轻松愉快的将大魔头诛灭。 然后,石介就卖力的点着头,是啊是啊,就是这样。 岳大师姐小脸朝天,那个谁谁谁,以后要用功练剑,下次有了危险,本大师姐未必有空救你。 王家老太太乐呵呵的听着,这老岳家的丫头就是有精神,看着就让人喜欢,可惜两个孙子不争气,平白便宜了外人。 宁中则对宝贝女儿的看法日益不同,想着当日石介埋怨岳灵珊不该冒险与不戒相斗,岳灵珊一脸的惊诧,“就你那软脚虾的样子,我不挡在你前面,难道还躲在你后面?华山派大师姐还有什么面子?” 宁中则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家女儿,这永远长不大的丫头正作弄着傻乎乎的石介,她心中又一次感到自豪,自己有个很很很了不起的女儿,比任何一个徒弟都了不起,比任何一个男子都强。可惜,江湖不太平,否则让这死丫头做个华山派掌门,其实也不错。 令狐冲悄立良久,眼见月至中天,夜色已深,这月余来在梅庄内身陷囹圄,历经艰险,今日侥幸脱困,恍如一梦,心想种种疑窦,务当到梅庄去查个明白,那姓任的前辈倘若仍在狱中,也当救他一把。 当下认明路径,向梅庄行去。上了孤山后,从斜坡上穿林进庄,耳听得庄中寂静无声,轻轻跃进围墙。 一间屋内,梅庄人众正与一老者商议。 只听那老者冷笑道:“直到此刻,你还在强辞夺理,意图欺瞒。我问你,那要犯到底是怎生逃出去的?”【注1】 黄钟公惊道:“那要犯……那要犯逃出去了?绝……绝无此事。此人好端端的在地牢之中,不久之前属下还亲眼见到,怎……怎能逃得出去?”那老者脸色登和,温言道:“哦,原来他还在地牢之中,那倒是错怪你们了,对不起之至。”和颜悦色的站起身来,慢慢走近身去,似乎要向三人赔礼,突然间一伸手,在黄钟公肩头一拍。秃笔翁和丹青生同时急退两步。但他们行动固十分迅捷,那老者出手更快,拍拍两声,秃笔翁和丹青生的右肩也被他先后拍中。 丹青生大声叫道:“鲍长老,我们犯了甚么罪?怎地你用这等毒手对付我们?”叫声中既有痛楚之意,又显得大是愤怒。 令狐冲在窗外眼看着那老者逼问众人,见到丹青生额角上黄豆大的汗珠不住渗将出来,心想这鲍长老适才这么一拍,定然十分厉害,以致连黄钟公这等武功高强之人,竟也抵受不住。 屋中众人争辩良久,直到下得地牢,这才发觉任我行果然逃走,众皆变色。那鲍长老犹自在核对任我行细节,令狐冲肩头被人轻轻一拍,一惊之下,回过头来,只见任我行和向问天站在当地。 三人惊动了屋内众人,施施然进了屋。 鲍大楚颤声道:“原……原来是任……任前辈到了。” 任我行微笑道:“我的吸星大法尚未施展,你想不想尝尝滋味?” 片刻之间,任我行便将屋中之人尽数收服。 黄钟公脸色惨然,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正是那《广陵散》琴谱,走到令狐冲身前,说道:“尊驾武功固高,智谋又富,设此巧计将这任我行救了出去,嘿嘿,在下佩服得紧。这本琴谱害得我四兄弟身败名裂,原物奉还。”说着举手一掷,将琴谱投入了令狐冲怀中,转过身来,靠墙而立,说道:“我四兄弟身入日月神教,本意是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好好作一番事业。但任教主性子暴躁,威福自用,我四兄弟早萌退志。东方教主接任之后,宠信奸佞,锄除教中老兄弟。我四人更是心灰意懒,讨此差使,一来得以远离黑木崖,不必与人勾心斗角,二来闲居西湖,琴书遣怀。十二年来,清福也已享得够了。人生于世,忧多乐少,本就如此……”说到这里,轻哼一声,身子慢慢软垂下去。秃笔翁和丹青生齐叫:“大哥!”抢过去将他扶起,只见他心口插了一柄匕首,双目圆睁,却已气绝。 任我行道:“把尸首和这废人都撵了出去,取酒菜来,今日我和向兄弟、令狐兄弟要共谋一醉。” -- 第93页 秃笔翁道:“是!”抱了黄钟公的尸身出去。 到了远处,黄钟公翻身而起,问道:“令狐冲可曾起疑?” 秃笔翁笑道:“未曾。” 黄钟公将身上的假匕首扯下,道:“切记得棺材中要放具尸体,莫要露出破绽。” 秃笔翁道:“那令狐冲哪有闲心理我等死活。”话虽如此,却老实安排人手去制作假尸假墓去了。 黄钟公转身对黑白子和丁坚大笑道:“这粒药丸,可治疗你身上吸星大法之伤。” 令狐冲这蠢货,居然相信他学的是什么吸星大法,若真有吸人内力为己用的武功,任教主早已天下无敌了。 “江湖中再没了黑白子和丁坚,你二人以后换了身份,好生掌管苏州事宜。”二人身上伤痛,心中却欢喜的很,区区折磨,便换得了肥差。 小道上。 令狐冲左足踏住军官胸口,笑道:“你奶奶的,本事如此不济,怎能行军打仗?” 他在那军官怀中一搜,掏了一只大信封出来,上面盖有“兵部尚书大堂正印”的朱红大印,写着“告身”两个大字。打开信封,抽了一张厚纸出来,却是兵部尚书的一张委任令,写明委任河北沧州游击吴天德升任福建泉州府参将,克日上任。 令狐冲笑道:“原来是位参将大人,你便是吴天德么?” 那军官给他踏住了动弹不得,一张脸皮胀得发紫,喝道:“快放我起来,你……你……胆大妄为,侮辱朝廷命官,不……不怕王法吗?” 令狐冲笑道:“老子没了盘缠,要借你的衣服去当一当。”反掌在他头顶一拍,那军官登时晕去。 令狐冲迅速剥下他衣服,心想这人蛮横无理,如此可恶,教他多受些罪,将他内衣内裤一起剥下,全身赤条条地□□。一提他包袱重甸甸地,打开一看,竟有好几百两银子,还有三只金元宝,心想:“这都是这狗官搜刮来的民脂民膏,难以物归原主,只好让我吴天德参将大人拿来买酒喝了。” 想着不禁笑出声来,当下脱去衣衫,将那参将的军服、皮靴、腰刀、包裹都换到了自己身上,撕烂自己衣衫,将他反手绑了,缚在树上,再在他口中塞满了烂泥。转念一想,回身抽出单刀,将他满脸虬髯都剃了下来,将剃下的胡子揣入怀中,笑道:“你变成了小白脸,这可美得多啦!” 令狐冲走到大路之上,解开系在树上的马缰,纵身上马,举鞭一挥,喝道:“让开,让开,你奶奶的,走路不带眼睛吗?哈哈,哈哈!”长声笑中,纵马南驰。【注2】 过了许久,林中抖抖索索的出来四五个乡人,一路抬着那军官,入得城里,有好奇的询问,乡人答道:“我等在林中小憩,见有一强人打劫军爷。” 众人惊道:“何等强人,连军爷也敢打劫。”看那军爷赤条条的,只在羞耻处盖了单衣,心中更惊。 有人叫道:“哎呀,这不是客店的吴军爷吗?没了胡子,险些认不出来。”几人七手八脚的将吴天德抬到医馆,不过是寻常外伤。 吴天德醒后,羞愧难当,这赤身裸体倒也罢了,左右是他一人受辱,可失了公文告身,那是大罪,兵部追究下去,不但他要遭殃,只怕举荐他的军中亲友长辈尽数要收到牵累。 一想到朝中重文轻武,此事必定会为文官攻讦,吴天德心中又悔又恨,便欲自尽,幸被众人劝住。 有好事的人将客栈掌柜寻来,掌柜只觉霉运当头,暗暗咒骂乡人,多什么事,让这军爷死在林中岂不是大家都好?事到如今,这军爷纵使立时死了,官府也必将追查自己责任,这客栈就算还能开下去,也得脱层皮。只得往好里想,这吴军爷脾气虽燥,但总是讲理之人,出手也甚是大方,这次修个善缘,他日未必没有回报。当下那掌柜便将吴天德劝住,让吴天德写了书信,托亲友走动门路。 吴天德将家中田地都变卖了,终于将失窃公文一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回想一家人积善积福却祸从天降,只觉人生难料,世事无常。 …… 定静师太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断断续续的道:“那……那我就放心了。我……我是不成的了,相烦足下将恒山派……这……这些弟子们,带……带……” 她说到这里,呼吸急促,隔了一阵,才道:“带到洛阳无我庵中……安顿,我掌门师妹……日内……就会赶到。” 令狐冲道:“师太放心,你休养得几天,就会痊愈。” 定静师太道:“你……你答允了吗?” 令狐冲见她双眼凝望着自己,满脸是切盼之色,唯恐自己不肯答应,便道:“师太如此吩咐,自当照办。” 定静师太微微一笑,道:“阿弥陀佛,这副重担,我……我本来……本来是不配挑的。少侠……你到底是谁?” 令狐冲见她眼神涣散,呼吸极微,已是命在顷刻,不忍再瞒,凑嘴到她耳边,悄声道:“定静师伯,晚辈便是华山派门下弃徒令狐冲。” 定静师太“啊”的一声,道:“你……你……”一口气转不过来,就此气绝。【注3】 恒山弟子哀声痛哭不已。 定静师太闭住气,心中愧疚。这令狐冲只是个单纯的孩子,急公好义,这般欺骗与他,实是违背本心。为了大局,便要不断的牺牲小我,值得吗?只是,为了这个局,连潜伏在嵩山派的几个师兄都纷纷暴露,自甘受辱,已经是不能不继续走下去了。 -- 第94页 …… 石介缓缓吐纳,体内隐约有股内息流走,在筋脉中四处受制,前行艰难。这与以前那雄厚的内力相比,不堪一提。石介倒不着急,内力去的七七八八,本就在意料之中,日后再练回来就是。 他屡遇阴谋,内心的潜藏的狂妄早已尽去,已经深刻领会,剑法高并没有什么了不起,随便一个小阴沟都会翻船,每日向岳不群讨教一些江湖旧事,阴谋诡计,不求理解这些聪明人的花花肠子到底长什么样,只求能记得三分在心,日后遇到雷同之事,多少有点警醒。 岳不群捡了几件百曲千折轰动江湖的大事说了,岳灵珊大呼过瘾。 “太阴险了!” “居然还有这么无耻的人!” “那群太笨了,连这点都看不穿。” 石介擦汗,人心莫测,忠奸难辨,今日终于算有了概念。 岳不群道:“我知你最近屡屡落进陷阱,起了警惕之心,只是以你的才智,纵使知道了又如何?真遇到时,你分得清真假?总不能处处怀疑,事事小心?” 石介默然。方才听的那些阴谋,要想脱身,大多是要争夺先机,将敌人的计谋扼杀在萌芽之中。没有分辨能力,难道任何事情都去做后手,都去以最恶之心揣测他人?没有累死,也把他人尽数得罪死了。 “爹爹,哥在开封被个女人骗了!”岳灵珊快乐的大呼小叫。 石介努力板起了脸,不去理会。 “哥被个女人哄了,杀了她家表少爷。”岳灵珊毫不犹豫的揭发道。 想到那不曾言语一个恶字,却轻轻易易的借刀杀人的女子,石介身子一颤,即使往事重来,他也没可能在那女子手底过得一招。 岳不群想起衡山派新近传来的信息,越来越觉得华山派是危险了,看看这一脸茫然强自思索的弟子,颇为后悔前几日对石介的责骂,华山派要鼎盛自然是要传教人间正道,但若是华山派危机重重甚至颠覆了,仁义礼义廉耻又有什么用呢?天下事本来就不是非黑即白,强行将石介拔到道德君子的高度,却是拔苗助长了,只怕反倒成了迂腐书呆,三两下便被江湖宵小收拾了。便微笑道:“为师教你一招,破尽天下阴谋诡计。” 石介大喜。 岳不群道:“我且问你,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你该如何?” 这个佛家著名对答含义深远,自唐朝起,便在民间流传甚广,石介也曾听闻,此时听岳不群忽然提问,便依着原话道:“只需忍他,让他……” 岳灵珊一掌拍翻石介,大笑道:“我就揍他、揍他、揍他、揍他、揍他、揍他,就是揍他,揍完之后,你且看他。” 岳不群抚须大笑,拍着岳灵珊的脑袋,道:“果然是我岳不群的女儿!” 石介愕然,转而也大笑。只要拳头更硬,天下间还有什么阴谋诡计放在眼里?他是笨蛋又怎么样?笨蛋就不用活了吗?笨蛋有笨蛋的法子。 岳不群对着石介森然道:“以你的资质,哪里分得黑白忠奸,你师妹的话,你细细去体会了,其中自有妙处无穷。你的性子太懦弱了些!练武之人,竟然总想着以德服人,简直莫名其妙!为师再教你八个字,‘一言不合,拔剑杀人。’” 石介小心谨慎,他性子懦弱,以德服人?胡说八道。 这一定是岳不群的试探。 想到前几日差点被岳不群大义灭亲,死于江湖第一武器板凳之下,石介立即板起脸,正色道:“师父,你放心,我一定会谦以待人,厚德载物,待人以诚,绝不至坠入魔道。” 岳不群嘿嘿的笑,后悔不已,忒么的用力太猛,果然是越教越白痴了,幸好及时醒悟。 但要想细细解释儒家真义,正邪之分,黑白颠倒,哪里是三言两语说得明白,何况料石介这榆木脑袋也想不明白。 为今之计,是只顾眼下了。 岳不群一掌打翻石介:“讲道理很重要,但是,你还需要学会在什么时候该讲什么道理!当日珊儿说的话,你还记得?你这性子,做不来道德君子,先学着珊儿,把卑鄙小人做好了,兴旺了华山,再来谈道德文章。” 石介趴在地上认真瞅了岳不群半天,当真?大喜,太好了,早就觉得还是心中不爽就砍人最简单了。 ☆、华山派的骨头 “师父,师娘!大师兄回来了!”陆大有高兴的叫着,扯着令狐冲的手不放。 令狐冲回来了?岳不群冷笑,这闯祸的祖宗回来了?华山派都快被这祸精害死了! 令狐冲将一干恒山派女尼安然送到了洛阳无我庵,心中记挂岳灵珊,想着岳灵珊等人或许还留在王府,即使已经离开,也会有些行踪留下,便直奔王府,不想不但岳灵珊等人尚在王府,连岳不群夫妇带着一众华山派弟子也在王府之中,这真是意外之喜。 “师父!师娘!”令狐冲心情激荡,跪倒在岳不群夫妇面前。自下山来,受得多少磨难,经得多少闲言闲语,尽皆化作泪水,滴落尘土。 在宁中则的心中,令狐冲就如同她的亲生儿子一般,见到他平平安安的站在面前,宁中则的声音哽咽了:“冲儿……” “令狐少侠何以行此大礼?愚夫妇如何担当的起?速速请起。”岳不群冰冷的态度,浇灭了宁中则的感动。 -- 第95页 “师父,弟子从未做过有违侠义之事,更未结交魔教中人,江湖谣言,都是嵩山派的诡计。弟子此番经历,少林方证和方生两位大师可以作证。弟子更曾亲见嵩山派假扮魔教杀害恒山派定静师叔,嵩山派亡我诸派之心,路人皆知。”令狐冲解释道,心中坦然的很,他若是结交魔教中人,少林掌门会对他另眼相看? “你未结交魔教中人?那任盈盈你可识得?魔教圣姑之名你可曾听过?”岳不群道。他心中很失望,到了如今,这貌似精明能干的弟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弟子认得任盈盈,也曾护送她一程,但弟子此前不知道她是魔教圣姑,若这就有罪,这任盈盈三师弟也认得,当日任盈盈原是找三师弟护送的,因三师弟不在,这才请我护送,三师弟与任盈盈的交情应在我之上,还请师父明察。”令狐冲不慌不忙说道。 结交魔教圣姑任盈盈一事,确实并非故意,更多的,是落入了魔教的陷阱。 石介虽然知道令狐冲说的都是实情,但听他讲自己攀扯出来,仍忍不住气道:“那五霸岗之事呢?‘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难道又是误会?你和打家劫舍、吃人肉的恶徒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令狐冲笑道:“佛家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五霸岗上虽有少许十恶不赦之人混在其中,但大多都是满腔豪情的正义之士,他们纵使犯过些小过小错,当日也都存了悔改之心,与我结义,乃是为了弃恶从善,难道我就将这些回头浪子阻在门外?这岂不是作孽更深?三师弟一味追究此事,过于执着了。” 岳不群与宁中则对视一眼,天下事又有哪件是没有正反两面的,令狐冲口舌便给,这像个腐儒一般的石介是绝对说不过他的。这些细微末节,岳不群根本就不在意,令狐冲的本性,他还能不清楚吗? 岳不群只在乎一件事。“你的剑法,是何人传授与你的?” 宁中则收敛起心中的痛惜,认真的等着令狐冲的回答,他们会不知道这是谁教给令狐冲的? 他们只想知道令狐冲怎么回答。 因为这个简单的问题,关系到了最核心的根本。 师徒之间,是毫无保留的信任,还是深不可及的隔阂,甚至小心翼翼的提防。 令狐冲沉默半响,磕头道:“师父,我本不该欺瞒师父师娘,但我答应过授我剑法之人,绝不将他的名字告诉旁人。弟子不能有违誓言。” “不能有违誓言?大师兄可记得你六岁进师门是念的第一条门规是不得欺瞒师长,这算不算誓言?可比教你剑法之人更早?论先后论亲疏,你居然只记得不能违背他人,可曾记得你欺瞒了师父师娘,违背了本门门规?”石介怒极,令狐冲的心中还有师父师娘和华山派吗?究竟谁是令狐冲的至亲之人? 令狐冲镇定道:“师父常常教我,大丈夫为人处世信义第一,我既然答应了不说出他的名字,又岂能背信弃义?师父又怎会要我做小人行径,出卖他人?三师弟你太不了解师父了。”轻轻松松的将誓言孰先孰后的事揭过。 石介怒极反笑:“真是好口才,明明是你不遵守师门规矩,反倒推到了师父的身上。原来你犯了门规,倒反而是门规的不是。” 令狐冲道:“师父是正人君子,自会体谅我的苦处。” 嘿嘿嘿。宁中则无声的惨笑,被岳不群说中了,在个人的名声和师门的责任之间,冲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华山派和自己夫妇教导他养育他,在他的心中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他心安理得的享受师门师长的庇护,却从不觉得该为师门师长付出什么,甚至觉得师门师长不为他付出,不为他改变原则,不体谅他的利益,不为他的利益奉献,就是师门师长的错。 这就是她视若亲子的令狐冲,好一个令狐冲。 石介和令狐冲继续没营养的说着咕噜话,令狐冲说得烦了,只在地上磕头,道:“师父师娘,我不能违背誓言。” 岳灵珊鄙视石介:“废话个毛,既然是华山派的叛徒,一剑砍死就是了,刚教过你,少废话,多杀人,居然就忘记了,真是大笨蛋。” 石介擦汗,多年的师兄弟,一言不合,就要砍死?岳大师姐果然有做大反派的潜质,他还需要多多学习。 “令狐少侠,华山派与你已无师徒缘分,师父师娘之言,请莫再提。华山派与少侠再无关系,以后,少侠好自为之吧。”岳不群平静的说道,二十余年的教养,结果成了陌路,怪谁?养不教,父之过。都是他岳不群造的孽,怪不得旁人。 “岳师兄且慢。”一个苍老的女声阻止道。 “原来是恒山派定逸师太。”岳不群冷笑,躲了这许久,料想你也该出来了。 定逸道:“本派定静师姐不幸为人所害,门下弟子三十余人,幸得令狐师侄相护,终得平安,贫尼特来为此道谢。” 恒山派是铁定要和少林绑在一起了?这般粗陋的谎话都说得出口?还要不要脸。 岳不群道:“令狐少侠所作所为与华山派无关,如今他人就在此,师太自可找他相谢便是。”恒山派不要脸,没关系,华山派只要不给面子,谁在乎你恒山派是不要脸还是不要屁股。 定逸道:“令狐少侠人品端正,嫉恶如仇,数次与魔教中人交手,本派有许多弟子可以作证,少林方证师兄也曾传信与贫尼,言道令狐少侠心生慧根,侠骨天生。以贫尼之见,令狐少侠与魔教勾结一事必不属实,定是有人从中挑拨。令狐少侠剑法高超,远胜我等,前途不可限量,岳师兄向来有君子之称,还请明察,万万莫要自毁长城,做出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 第96页 令狐冲感激的看向定逸,只觉得胸中火热,这明辨是非的能力,师父是差得方证大师定逸师太远了,不管今日是否能重回华山派,这辩白之恩,日后定要好好报答。 令狐冲哪里知道,定逸心中正自冷笑。话说的很明白了,少林和恒山要力保令狐冲成为华山派新掌门,小小的华山派还能说个不字? 岳灵珊大怒,这是威胁?砍死你丫的老尼姑,秒拔剑。 却被岳不群伸手阻止。 “师太与方证大师爱惜后辈,岳某佩服。只是华山派虽小,却也是有几根硬骨头的,这令狐少侠屡犯门规,华山派是容不得了,还请师太见谅。” 定逸怎么也没有想到,岳不群居然会如此决绝,忍下怒气,道:“师兄当真不再考虑?” 岳不群微笑不语。 “也罢。本门受了令狐少侠大恩,掌门师姐传信务必要请少侠到本门一叙,不知道少侠可有空闲?”定逸对令狐冲道。 令狐冲惨然一笑,恒山派的好意,他心领了,此刻他伤心欲死,只求有个借口可以离开此地,便道:“甚好甚好,一起去!”大步出门。 定逸神情莫测,这一局,是小看了岳不群,没想到岳不群敢翻脸,让岳不群赢了,可岳不群有多少棋子?比得了少林?来日且看岳不群的下场。 王仲强作为王府的主人,早得了消息,欲恭喜令狐冲平安归来,不料竟然看到了如此一幕,只觉无意中见了华山派的家丑,颇为尴尬,好言劝慰了岳不群几句。 王家是洛阳大商,王仲强见惯了各色人等,颇有几分察言观色功夫,那定逸说的言语,临走时的神色,以王仲强看来,很是不善。他有几分纳闷,市井之徒表里不一的人见多了,恒山派既是名门大派,又是出家之人,难道也是面善心恶? 王仲强第一反应便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有心提醒岳不群几句,又怕平白背了挑拨的名头,便想遁走。又想到与华山派的情义,若因此害了神气活现的岳大师姐性命,于心何忍?便抛了面皮,道:“我看那定逸师太,似乎心有不忿,这女人不管出不出家,只要犯起倔来,做事便不分轻重,只怕那定逸师太……” 岳不群认真的感谢道:“多谢王兄提醒。”对王家的人品,又高看了几分。 石介拉住岳灵珊:“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完全看不懂。” 岳灵珊叹息,你个笨蛋啊。将往事细细的理了一遍,少林派是想借令狐冲之手,控制华山派,然后拖了华山派剿灭魔教,甚至不是仅仅的拖上船,而是要华山派或五岳剑派作为与魔教争斗的急先锋,消耗五岳剑派的实力。因此才会想杀了石介,为令狐冲当华山派掌门让路。 石介愕然,麻痹,江湖的水真是太深了。 下一任华山派掌门?这些人都是白痴吗?他石介怎么可能是这块料,他当了掌门,信不信不用三天,华山派就关门完蛋。 下一代华山派掌门要么是令狐冲,整个华山派,论资历,论能力,论亲厚,似乎令狐冲都很有资格;要么是岳灵珊,掌门的独生女,华山派大师姐,剑法好,有气魄,有责任,人有可爱善良聪明温柔大方贤惠能干机制灵活能言善辩才高八斗武功盖世金光闪闪雷电霹雳,还有比岳大师姐更合适的人吗? 可是,似乎少林和恒山都认为岳不群会将掌门之位传给他人,用尽手段协助令狐冲。真是奇怪,为什么一群聪明人都这么想。 岳灵珊得意的道:“因为我爹妈舍不得让我受苦。” 石介鄙视:“开后门还得意。就你那小胳膊细腿,当了掌门没几天就累垮了。” 岳灵珊怒:“想死吗?” 石介还是迷惑不解:“那为什么就不是令狐冲呢?” 难道就因为令狐冲攀扯上了少林和恒山,岳不群就会认为令狐冲不再可靠?这个理由未免牵强了。 方证和定逸与令狐冲相识多久,有岳不群久吗?方证和定逸对令狐冲恩有多厚,有抚养令狐冲长大的岳不群恩厚?更不用说华山派有许多与令狐冲相伴多年的师兄弟,少林有吗? 岳不群若欲清除少林对令狐冲的影响,办法没有十种,也有五六种。 为什么岳不群连试都不试,直接就否决了呢? 宁中则的态度也奇怪的紧,全然不像往日处处对令狐冲百般维护。 岳灵珊皱眉,她也不明白,这当中一定有一个重大理由。 “总算没有白挨打。”岳不群乜了石介一眼,傻乎乎的石介都开窍了,这长得聪明机灵的令狐冲怎么就依然单纯得像张纸呢?难道是绣花枕头满肚子草包? 华山派应该有很多人都在猜测令狐冲失宠的理由,说不定就胡思乱想,引发内讧了,岳不群认为,一个门派的意识形态很重要,决定和徒弟们公开解释。 “你等入本门时日虽久,但本门的一些秘辛所知甚少。也罢,今日就给你们讲讲。” 岳不群将当年华山派剑宗气宗的旧事细细说了,石介等人第一次听说,心中惊诧莫名,原来华山派经历过同门相残的惨事,怪不得华山派人丁如此单薄,不像其他门派有前辈高手一大堆。 林平之脸色大变,原来林家的辟邪剑法,与华山派有偌大的关系。 岳不群扫了一眼林平之,道:“平之,当年为师收你为徒,确实心中存了觑觎你家剑谱之心,也无需瞒你。” -- 第97页 林平之打了个颤,恭敬道:“若不是师父收留,弟子早已身死异乡,辟邪剑谱本就是华山派之物,弟子回华山后立即献上。”辟邪剑谱他向来贴身收藏,回头抄录上一份,好歹没有输个精光。 岳不群傲然笑道:“岳某若要贪图你的东西,你早已化作枯骨矣,还需等到今日?本门剑法天下第一,何必反去学旁枝末节?你且宽心。” 岳不群自忖三五年内,便能领悟剑意,修得剑气,天下无敌,又哪里将辟邪剑法看在眼里。 林平之点头应着,心里不以为然,只觉背上都是冷汗,打定主意回头立刻抄上几份妥善收藏,以后这剑法原谱就放在最显眼之处,谁爱要谁拿去,林家不能为了这份没用的剑谱断了根。这么一想,林远图真忒么的白痴,为毛不多抄几份藏着,然后让别人偷了剑谱原谱呢,留着原谱,根本是给子孙后代留下祸根嘛。 岳灵珊大奇道:“爹爹,气宗剑宗众多前辈高人,就这般同归于尽了?阴谋,一定有阴谋。” 岳不群眼中闪过精光,问道:“哪里奇了?” 岳灵珊道:“这还用问,本门有这么多前辈高人,不多不少,竟然全部身死,连个重伤活着的都没有,傻瓜才信。” 石介用力点头,果然小妹最聪明,这么一解释,这事情果然太蹊跷了。 岳不群冷笑道:“当然有阴谋了。气宗剑宗,无非是修炼侧重不同,都是华山派弟子,练的都是华山派功夫,难道气宗就不使剑法了?难道剑宗就不学紫霞神功了?小小意气分歧,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就要势不两立不共戴天了?本门叫华山派,又不叫傻瓜派。 当年我与你师娘二人受伤躲在角落,亲眼见到无数蒙面人突然杀出,围杀我气宗几位师叔……” 石介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大感意外。 宁中则想起当日情形,脸色微变。 “……我与你师娘躲在深山中,侥幸存得性命,四处查探,这才发现本门高手尽数身死,查验尸体上的伤口,却各种武器的痕迹都有,决然不是本门武功造成的。经历这一次大变,本门当日在华山的高手死得干干净净。唯有剑宗有一位师叔,正巧在这一日不在华山,得以幸存。” 石介灵光一闪,道:“就是教导大师兄剑法的人!” “不错!那位剑宗师叔,正是教导令狐冲剑法之人---剑宗的风清扬。” 众人听到这里,心中明了了大半。华山派当年内讧,有人引外敌侵入,这人多半就是那不在华山的风清扬,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华山派的掌门反倒是被岳不群得了,风清扬辛苦了半天,毛好处都没得到,心中当然是愤怒至极了,所以哪怕过了二三十年,依然咽不下这口气,这次忽然教导气宗令狐冲剑法,显然就是存了挑拨岳不群与令狐冲师徒之情的心思。 石介大惊,风清扬果然深谋远虑,令狐冲如今受了剑宗的指点,武功一途已经偏离以内功为主的气宗,转变为以剑法为主的剑宗路子,若令狐冲最后成了华山派掌门,那就是剑宗的宗旨重回华山派,剑宗三十年后不战而胜。若令狐冲被岳不群排挤,损失的也是岳不群,气宗衰败,风清扬乐观其成。 想到这点的,在场的众弟子中不在少数,均想:“剑宗气宗的惨事扑朔迷离,谁下的毒手还没查明白,就算是风清扬干的,与学了风清扬武功的令狐冲何干?左右都是华山派武功,师父这都不能容忍,气量上却是小了些。” 岳灵珊大怒:“原来令狐冲那手乱七八糟的剑法是跟剑宗的家伙学的,早说我刚才就砍死这个叛徒冲了。” 岳不群嘿嘿一笑,也不言语。 宁中则叹息道:“纵使你爹爹记恨着剑宗,也是恨剑宗勾结外贼屠杀同门,与冲儿何干?这三十年过去了,我与你爹爹从初入师门的豆蔻少年,到半只脚踏进棺材,当年参与的那些贼人,更是多半早已作古,这仇恨也是只能带进土里了。本门已经凋零至此,还分什么剑宗气宗?若是风清扬重振华山派,我与你爹爹欢喜还来不及呢。” 岳不群和宁中则称呼风清扬时直接呼其姓名,显然是恨之入骨了,再也不将风清扬当做本门前辈看待。 “风清扬的那套剑法,似乎没什么了不起啊,为什么师父师娘好像很看重这套剑法?”石介忍不住问道。 “那套剑法,叫独孤九剑。冲儿学了独孤九剑,就绝对不可能再成为华山派掌门。”岳不群的语气斩钉截铁。 ☆、独孤九剑 作者有话要说:  PS:独孤九剑完全不合理,哪怕是老金自己的武学体系中,也完全不符合常理,所以,黑独孤九剑,就黑得不合常理,直接扯道了虚无的剑心上,读者不用认真,毕竟是以假攻假,又不是写论文,完全不能考究。 注1.此处“你若是天……”对话,抄袭自“葡萄树苗”大大的作品《毒酒穿肠之后》。荣誉和版权归属葡萄树苗。 在此处用这问心问道的对话,其实不是很贴切,但是,这段话实在太帅,还是忍不住抄袭了。有怪莫怪。 “这是为何?难道那独孤九剑有甚秘密?”在日月神教的分舵中,任盈盈同样困惑不解。 华山派众多弟子中,令狐冲武功虽然不是最强,但为人处世机智灵活,是个交结天下英雄的好手,假以时日,华山派故交遍天下,未必不是门派大兴的一种方式。 -- 第98页 在任盈盈看来,华山派以令狐冲为掌门,以石介为剑道传承,华山派的鼎盛,只是时间问题。岳不群就为了令狐冲学了一门剑宗教导的剑法,就断然否决了这最佳的方式,未免不智之极。 “你虽然机智过人,不输男子,但江湖的阅历终究少了,许多秘密你不知道。”任我行笑得欣慰,自家的女儿比别人的儿子强一百倍。 “独孤九剑,还有一个称呼,叫做魔剑。” 任盈盈念头飞快的转,莫非这剑法与本教有关? 任我行已经继续说道:“凡是学了独孤九剑之人,没有一个能到一流高手的境地。” “什么?”任盈盈大吃一惊,天下还有这等奇事?转念又问道:“那风清扬呢?”风清扬是当世顶尖高手! “风清扬绝没有学过独孤九剑。”任我行斩钉截铁的道。传授武功又不是自己会才能传授,认识字就能对本宣读。 “学过独孤九剑的人绝没有人能进入一流高手境界,令狐冲这辈子,剑法也就现在三流的样子了,哪怕他再练一百年,也休想能成为一流高手。”任我行的脸上带着冷酷的嘲笑。 “也就是说,令狐冲其实已经是个没有剑法前途的半废人了?”任盈盈快速的消化着这惊人的消息,假如令狐冲的武功注定不如岳不群左冷禅之流,那么,少林为什么要不留余力的扶持令狐冲? “是了!少林需要一个听话的傀儡!”任盈盈醒悟道。 任我行哈哈哈大笑。自家的女儿果然聪明过人。 如今武林中群雄并起,东方不败和任我行对峙黄河,嵩山左冷禅近在咫尺,华山岳不群异军突起,少林把持天下武林的百十年,局面从未如此凶险。 而一个受少林控制的华山派,甚至是五岳剑派,对少林的助力是无法估量的。进,借五岳剑派消灭魔教,延续少林武林至尊一百年;退,消耗五岳剑派和魔教力量,稳定现下局面。 任盈盈想得通透,对魔教的将来越发的慎重,令狐冲之流本就不放心上,随口问道:“独孤九剑果然如此邪门?我观令狐冲的剑法,速度和内力差了些,其余倒也不错。” 任我行认真道:“凡能称作一流高手之人,必须悟透武学的本质是什么。武学之道或有千万,各家各派自有妙处,其中最基本的却都是一样,就是需要清晰的了解剑法与剑招的区别。何为招?何为法?剑法是原理,剑招是体现。悟懂了,悟透了,武功自然上一层楼,遇敌之际,有招化无招,无招即有招,剑之所至,莫与匹敌。岳不群,方证,左冷禅,石介……天下高手无不如此。 独孤九剑最大的作用,就是将此领悟硬生生化作死招,原本剑法与剑招自然转化的灵气,化作刻板的匠气。 令狐冲看着似乎已经能遇隙而攻,其实这只是假像,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独孤九剑虽称九剑,其实就算除去那毫无道理的破暗器式,仍有几万招。天下最纷繁的剑法,莫过于此。能学得独孤九剑者,无不是记性超人,悟性超人的极佳资质,偏偏这等聪明人学了独孤九剑后,以为已学到无上剑道,先入为主,再也无法细细体悟剑道。日后他人总有水到渠成,自然会领悟剑招的妙用,更上层楼,而这些聪明人,哪里肯承认自己错了?为了证明自己没错,越是拼命练习独孤九剑,越是沉沦不得。哈哈哈,风清扬生生毁了令狐冲的剑心,不知道岳不群心疼到何等程度。” 任盈盈暗暗叹了口气。令狐冲那张扬的个性,英俊的脸庞,在她心头闪过。这个意气风发的男子,怀着汇聚天下英雄笑傲江湖的心思,却怎么会知道,他在武道上,其实已经被人鄙视到了垃圾堆里。 “若仅仅是终生三流也就罢了,”任我行又道,他注意到了任盈盈神色的微微变化,“独孤九剑自创立以来,习练者没有几个好死的。” 任盈盈一点都没有惊讶。她已经开始明白,为什么独孤九剑被称作魔剑了。 “独孤九剑自宋相传至今,已过三百余年,习练过独孤九剑者数以千计,善终者不过一掌之数。” 任盈盈不由自主的问道:“善终者不过一掌之数?”学个剑法就要横死?也太过玄幻了。 “天下武学不论高低,只有三种用途,其一用来杀人,其二用来比斗,其三是用来表演。 杀人的武功顾名思义,为了杀人而创,讲究的是一招致命,凌厉狠辣,如刺杀之术,军中武术,都是如此。这类武功讲究的是招招全力以赴,完全收不住手,不是敌死,就是我亡。 表演的武功,讲究姿势漂亮美观,动作花俏好看,打斗眼花缭乱,江湖中卖艺的就是此类传承,看上去招式多变,动作高妙,棍棒落地尘烟四起,打斗环环相扣,其实都是练熟的套招,在行家眼里不值一哂。 独孤九剑看似厉害,其实是比斗武功,这类武功专为破招而创,讲究的点到为止,不伤性命,没有丝毫一往无前的杀戮之气,什么碰到衣服就算赢的;什么完全不顾快砍刀脑门的敌剑,虚指对手手脚就算赢了一招的;什么同时和对手指着对方要害算平手的,完全不顾明明对手的剑快了肉眼难辨的那么一丝丝的,独孤九剑在内力和体力上全无讲究,反正要在触及对方身体前停住剑,内力有没有耗尽,手臂是不是还能再进半分,全没关系,装装样子就行,手脚绵软无力更好,免得意外受伤。 -- 第99页 故凡是同门好友切磋比试,学的是杀人武功的,多半不能尽力而为,束手束脚,难道和好友比武,能一剑砍下他的脑袋?学独孤九剑的,却能横扫擂台,一旦生死搏杀,你死我亡,独孤九剑不堪一击。 可常在江湖漂,岂能不挨刀?学了独孤九剑还敢行走江湖的,这性命也就在几年之间了。” 任盈盈默然,令狐冲几次出手,果然对敌之人出手都是半真半假,全无杀气。田伯光,桃谷六仙,黄河老祖,秃笔翁,向问天,任我行,哪一个不是有意输给他的? 至于弱者如青城派“英雄豪杰”,学不学独孤九剑,也没什么相干。 “令狐冲看似机灵,其实幼稚之极,他就不会想想,若独孤九剑当真天下无敌,为何没有人争夺?那风清扬传授时只传口诀,为何不演示一招半式?为何遇敌动手,对手总是只伤不死?为何天下剑法尽数要求内力与剑招配合,而风清扬传他的独孤九剑,竟然连内力都不需要?”任我行冷冷道,“那风清扬连传授魔剑,都不肯传授完整的功法,这毁得当真是干干净净。” 任盈盈皱眉道:“独孤九剑就真的不能再寸进?天下剑法道理相同,最粗浅的剑法只要肯下苦功都能大成,独孤九剑怎么也算精妙剑法,苦练十几二十年,未必不能成就剑道。” “我来问你,你若是天,谁人能成无上剑道?”任我行森然道。 “我若是天……” 天资聪颖天赋过人者,有资格成就无上剑道? 跳崖得到武功秘籍者,有资格成就无上剑道? 食了天材地宝,人参当饭吃者,有资格成就无上剑道? 还是家世过人门派显赫者,有资格成就无上剑道? 这些人也配! 任盈盈默然半晌,厉声道:“我若是天,必选心志坚毅者!” 剑道之巅艰险崎岖,纵刀山火海幽冥深深,纵千万人吾独往,也绝不能阻我论剑求道之心,岂容半分侥幸投机!【注1】 语音方落,任盈盈心中已是恍然。取巧走捷径的独孤九剑,有什么资格成就无上剑道。 学习独孤九剑者,自第一天起,已经是剑道的弃儿。 …… 洛阳王府。 “那若是将独孤九剑的秘密告诉大师兄,大师兄是否还有救……”华山派众多弟子之中,最关心令狐冲的便是陆大有,他苍白的面孔上,尽是惶恐与焦虑。 “难!难!难!误入歧途的,哪里又回得来?何况,”岳不群无奈道,“剑心毁了就是毁了,又不是衣服,缝缝补补凑合凑合,剑心有一丝的怀疑犹豫,剑心就永不会成。” “就算令狐冲未曾奢想剑道大成,只想得过且过,也是不能。” “练什么功夫,身上的筋脉肌肉,必然会按照这门功夫而固定,所以走惯江湖的,看人一眼,就能大致猜出对方练得是什么功夫。习练独孤九剑的人,身上肌肉已经习惯了比斗中的发力,再也无法更改。” “同样一剑刺去,习练独孤九剑者剑及身体便剑势已尽,想要再多刺一分也是不能,又如何杀人?” “当日珊儿和石介说,与令狐冲相斗,只需一剑便能杀了令狐冲,便是这个道理。 遇到独孤九剑,只管一剑刺去,至多不过是以伤换命而已。” “江湖中随便找个人,便能一剑杀之的人,如何当得一派掌门?” 陆大有脚步虚浮,如踩在云端,轻柔得不着地。一旁的师兄弟怜悯的看着他,他暗自发恼,大师兄就不是你们的大师兄了?为何不见你们有一丝的焦急?只是这云太飘渺,云雾缠绕,飘飘荡荡的,他终于没能说出话来。 “而且不传令狐冲掌门之位,学了独孤九剑,只是其一,放尊木雕菩萨当掌门,只处理银钱俗物,也不是不可以。 但令狐冲何止只有这么一个缺点。 派他去福威镖局打探青城派的目的,他撒手不管,只管喝酒;见到气味相投哄他抬举他的,不管是(淫)贼还是吃人肉的,就是好兄弟;美丽的女子青睐有加,是魔教的那也没有关系;师门师长就是用来给他好处的,万万不能和他的好处有冲突…… 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鲜廉寡耻之徒,也配做华山派掌门? 岳某凭什么要传一个一无是处,心中时时刻刻的以少林为重,以美色为重,以私人利益为重的人华山派掌门之位? 华山派从来不是哪一派的附庸!从来不是!哪怕因此消失在天地之间,华山派也绝不做一个傀儡!华山派的剑宁折不弯!” 宁中则又差点流泪,岳不群当众说了这话,冲儿是再也回不到华山了。 ☆、江湖情义 作者有话要说:  PS: 注1.歌曲《飞沙风中转》,不是罗大佑或者周润发的版本,是2010版电影中插曲,潮男合唱。 注2. 此段落及以下段落中,莫大和令狐冲的对话,取自原著原文。 “爹爹,若是两个学了独孤九剑之人对打,会怎么样呢?”岳大师姐思维从来很诡异。 怎样?当然是该怎样就怎样,难道有什么区别? 岳灵珊自顾自的说着:“独孤九剑讲究后发制人,所以我猜两人多半是你瞪着我,我瞪着你,谁也不出手,谁也不敢动,因为谁先动就会有破绽就输了,两个人傻乎乎的站着瞪眼,多无聊啊。” -- 第100页 岳不群莞尔,这丫头的脑袋是怎么长的啊,这都想得出。哦,明白了,这是宝贝女儿怕他太生气,要逗他开心。 “还有一种可能。甲肚子饿了站不住,就先出手了,乙立刻发现破绽反击,然后甲也发现了乙的破绽,改变招数也反击,再然后乙又发现了甲的新破绽,也改变招数反击,周而复始,永无尽也。” 岳灵珊手舞足蹈比划,讶然道:“咦,手一动就变招,这不就像抽风一样了吗?” 原来会独孤九剑的高手对决,不是变木桩,就是抽风啊,太有个性了。 岳不群想着风清扬神经般抽风的样子,忍不住大笑。 “依我看啊,当年是风清扬想当掌门,所以勾结了少林派杀害同门,没想到少林派出手狠毒,不留活口,最后只留下他孤零零的一个,当了掌门也没意思。” 岳灵珊的思维一向跳跃:“这次又是他勾结少林,想让大师兄当掌门,他就可以当太上掌门了。” 岳不群无语的看着女儿,这逻辑上真是乱七八糟的,偏偏又有几分与他的推测相近。到底这丫头是直觉准确,还是信口胡说?为什么总觉得这丫头思考的出发点有点奇怪,颇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看不顺眼的全部砍死的味道。 岳灵珊理所当然的道:“少林派的秃驴……”她偷偷注意岳不群和宁中则的神色,见他们对秃驴二字没有反应,心中大宽,“满嘴仁义道德,实际上烧杀抢掠,全部都是坏人!” 岳大师姐目视石介,还不快出来现身说法。 岳不群哑然失笑,宝贝女儿又抽风了。 少林的僧人怎么会是恶人?少林派与华山派没有私仇,道之争罢了。道不同,不相与谋,道不同,你死我活。 他也不为少林辩解,由得女儿歪曲事实。纷争之际,你死我活,与其费心费力的解释好人和好人也会互相残杀,不如让众人认定少林是恶人,厮杀的时候,出手还果断些。 石介脑袋里空空的,惊骇得什么都想不出来。原以为已经见过聪明到让人害怕的牛人,没想到与风清扬的狠毒相比,他见过的那些狠人,算得了什么? 风清扬可是连亲手教出的徒孙都能一边利用一边毁灭的牛人! 岳不群够牛够狠吗?明知道令狐冲已经是敌人的棋子,也不过是赶出华山派,对待敌人简直是温情满满的。方证手段多的是,指不定又能从令狐冲身上弄出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换做风清扬,定是干脆的杀了令狐冲,绝不给敌人一丝的可能。 石介瞅瞅岳大师姐,坚定地认为,就是换岳大师姐当老大,手段都要比岳不群狠辣几万倍。 要是岳不群有风清扬或者岳大师姐的三成狠辣,华山派也不会凋零至此。 石介领悟了,原来行走江湖,果然要学岳大师姐,凡是看不顺眼,凡是挡着我路的,全部一剑砍死。 师父不该读那些仁义道德书的,都读得有些…… “怕了?”岳不群严肃的对石介道。 老大问你怕不怕,你敢回答一个怕字?信不信老大打死你。 石介再怎么傻,这种职场基本知识还是具备的,立马昂首挺胸,目光坚定,一脸的坚毅,大声道:“不怕!” “白痴!”岳灵珊鄙视,用力过猛,一看就是糊弄上级。 宁中则气结,身为华山派弟子中的一面旗帜,装得这么假,简直是起反作用,指不定其余弟子都想,华山派是不能说真话的。怪不得自己就是不喜欢石介,换做冲儿…… 宁中则心中一痛,冲儿除了说话讨人喜,还有什么呢…… 岳不群哈哈大笑,这个徒弟真是一眼就能看穿啊:“其实为师很怕。” 众人愕然,还没开打,老大就怂了,太打击士气了。 岳不群认真道:“少林执掌武林牛耳百年,有多少高手?有多少弟子?有多少武林人士与其密不可分?若与少林战,华山齑粉矣。” 众皆变色,这时候还有心情掉文。 石介忍不住问道:“师父,你既然看得清大局,为何还要身陷其中,为何不早谋脱身?”这一步步行来,华山派越陷越深,若没有岳不群故意的顺势而为,石介绝不相信。 岳不群笑了笑,指着那风,道:“你看那风中的沙,又何尝不想留在土中?可任它在风中左冲右突,也不过是无奈的随风刁转。嘿嘿,其实风是空,无奈斩不断。埋没几段恩,剩了几多怨。年月消逝中,才悟风中转。”【注1】 长吟中,岳不群留下众多弟子,背影萧瑟,渐渐远去不可见。 洛阳无我庵。 一道黑影掠过,惊起数只夜鸟振翅,凄厉的叫着。 令狐冲提气急追,一路到得庵外,朗声道:“何方高人到此,还请指教。”敌友未明,他不愿惊动了庵内众尼,此处距离庵堂甚远,便没了顾忌,一瞥眼间,月光正照在那黑影手上,依稀便是把胡琴。令狐冲心中一动,立时明白了那人是谁,道:“原来是衡山派莫师伯,晚辈令狐冲多有失礼。”【注2】 那人冷冷道:“师伯之称,可不敢当。令狐大侠,这些日来可快活哪!” 令狐冲躬身道:“莫师伯明鉴,定闲师伯留弟子在此以作教诲,弟子虽然无知,却决不敢对恒山师姊妹们有丝毫失礼。” 莫大先生叹了口气,道:“唉,你怎不知江湖上人言纷纷,众口铄金?” -- 第101页 令狐冲苦笑道:“晚辈行事狂妄,不知检点,连本门也不能容,江湖上的闲言闲语,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莫大先生冷笑道:“你自己甘负浪子之名,旁人自也不来理你。可是恒山派数百年的清誉,竟败坏在你的手里,你也毫不动心吗?江湖上传说纷纭,说你一个大男人,混在恒山派一群姑娘和尼姑中间。别说几十位黄花闺女的名声给你损了,甚至连……连那几位苦守戒律的老师太,也给人作为笑柄,这……这可太不成话了。” 令狐冲退开两步,手按剑柄,说道:“不知是谁造谣,说这些无耻荒唐的言语,请莫师伯告知。” 莫大先生道:“你想去杀了他们吗?江湖上说这些话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你杀得干净么?哼,人家都羡慕你艳福齐天,那又有甚么不好了?” 令狐冲颓然坐下,心道:“我做事总是不顾前,不顾后,但求自己问心无愧,却没想到累了恒山派众位上下。这……这便如何是好?” 莫大先生温言道:“这五日里,我每日到庵中窥探,你规规矩矩的,实是一位守礼君子,放着几十个如花少女,你居然能不动心,当真是男子汉大丈夫,古今罕有,我莫大好生佩服。” 令狐冲心中一暖,忙道:“师伯之言,让小侄好生惶恐。” 莫大先生夸奖了令狐冲几句,又言岳不群必定是为奸人所蒙蔽,他正好无事,定将去好生劝劝岳不群。 莫大先生说走就走,身法快捷,转瞬便不见踪影。 令狐冲对着月色,唏嘘不已,自出江湖以来所见前辈高人,个个对他亲切有加,惟有师父对他薄情寡义。 黑暗中三条人影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那莫大倒是识趣,没敢胡言乱语。” “没有胡言乱语?居然当着我等的面诽谤我等清誉!我定要杀了他。” “师姐,莫要生气,莫大也只不过是占些口头便宜,哪里敢与我等作对。” “是,大事为重,莫要旁生枝节,误了大事。” “掌门说的是。明日我便告诉令狐冲,任盈盈被囚在少林。” “嘿嘿,我倒要看看,岳不群这次还有什么办法。” 莫大先生翻进了王府,直掠到岳不群夫妇屋前,伸指在门上轻轻叩击。 “我道是谁,原来是莫大先生到了。”岳不群在莫大身后现出身形,缓缓收剑入鞘。 “今日差点就被恒山老尼姑杀了。”莫大进屋后端起茶杯,也不顾茶水冰冷,咕噜噜喝下,神色中带着后怕和庆幸。 岳不群和宁中则大惊,连声追问。 莫大先生将事情说了,道:“我本以为江湖传说定静已死,但看那三人身形武功,分明是恒山三尼俱在。托贵徒的福,留得我的老命。”当时若不是恒山三尼顾忌被令狐冲发觉,哪里会让莫大先生活着离开? “所以你就将我的徒弟推进坑里?”宁中则怒气隐隐,她知道莫大先生若是敢告诉令狐冲实话,恒山三尼定是不顾一切当场将他击杀,但莫大先生的举动,无疑是将令狐冲重重的推向了少林的一边。 莫大先生嘴上道歉,心中不以为然,令狐冲早已深深的陷了进去,还用的着他去推一把? 莫大先生道:“少林步步紧逼,一计不成,必有新招。岳兄,你有何打算?” 这话真是说的云淡风轻,摆明了置身事外。 少林有对衡山派下手吗?当然有,刘正风一事未必没有少林的身影,只是这与少林对华山派所做的相比,微小的看不见。 为了一点龌蹉,衡山派没有和少林死磕的必要。 岳不群不动声色,宁中则面色鄙夷。 江湖风雨一落,这人心就看出真假来。华山衡山两派联盟的协议,话犹在耳,少林咳嗽一声,衡山派的脸就不要了。 莫大先生仿若未觉,他冒险见令狐冲一面,已经得罪了恒山派和少林,华山派的人情再大,顶多也是救了刘正风一家老小,没道理把整个衡山派放到少林的屠刀下。 岳不群把玩着手上的茶盏,过了半晌,悠悠道:“我已有了定计。” ☆、左冷禅 这几日,嵩山上忽然热闹了许多。 江湖谣传,少林派囚禁了魔教圣姑任盈盈,华山派弃徒令狐冲为救爱侣,纠集了魔教数千豪杰,围困少林。 这消息像暴风一般席卷了江湖,大量的江湖人士纷纷赶向嵩山,琢磨着是加入少林讨伐魔教,或者干脆看场正邪大战的好戏。 “丁师叔!丁师叔!”有人焦急的唤着。 “又有什么事!”丁勉恨恨的将筷子拍在桌子上,什么小猫小狗的事情都要找他处理,还让不让人安心吃饭了? 他其实知道,这怪不得派中弟子,原本担任职司的派中高手,或外出,或死,或伤,或叛变,区区年许间,嵩山派忽然少了十几个高手,派中低辈弟子人心惶惶,他要处理的事情自然就多了。 “是有人捣乱吗?”丁勉克制了情绪,问着。来看少林热闹的武林人士不少,免不得牵累了同在嵩山的嵩山派。 “不是啊,是华山派掌门岳不群来了!”弟子急急的解释。 “岳不群!”丁勉失声惊道。 阁楼外有个漂亮的小水池,立着一块不大的石头,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一个“剑”字。据说,这是几代前的一个师祖酒后写的。有人提议将字铲了,被外人见了这丑陋的笔法,徒惹人笑,也有人一意维护,师门先辈的真迹,后辈哪有质疑的道理。终究,这难看的字,就留了下来。 -- 第102页 “真丑。”来客肆意的评论着。主人笑着将杯盏中的茶水注满,很有涵养的没有追究,道:“剑不丑就成。” 客人笑着,指了指紧张的守在四处要害的嵩山派弟子,道:“剑不丑,人丑。” 主人哈哈哈大笑,指着一个青年,道:“岳兄何以苛刻至此,令徒何不丑焉?” 主客二人相对抚掌大笑。 这二人正是左冷禅和岳不群。 岳不群突然率门下弟子拜访嵩山派,来意不明,丁勉不敢大意,派中弟子如临大敌,将各处守得严严实实,唯恐岳不群有甚手段。这会客楼更是围得铁桶一般,苍蝇都飞不进。 笑声中,左冷禅左掌击出,岳不群伸手抵住,掌力四溢,将桌上的茶具掀起,二人却端坐着恍如未觉,脸上犹带着笑。 石介惊叫:“打起来了!”急忙伸手拔剑。 此处华山派和嵩山派弟子聚齐,仇敌相见,无不绷紧了神经,一时间拔剑声四起,便欲拼杀。 丁勉自华山派众人进入嵩山派以来,一直紧紧盯着石介,当年败在石介手下后日日苦练,自觉剑法大成,有意再和石介相斗一场。他知道左岳二人交手不过是互相试探,却故做不知,一剑刺向石介。 石介闪身反刺,被丁勉隔开。二人交手仅仅简单数剑,连招式都没有,却都觉得对方剑法大进,心中警惕,不敢有丝毫大意,全力相斗。 华山派与嵩山派的会面关系巨大,两派有识之人不少,纷纷喝住本派弟子,约束着收回兵器,却有意无意的不去制止石介和丁勉的交手。 不论华山派还是嵩山派,都想着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石丁二人恶斗,剑招渐渐展开,方圆数丈内剑光耀眼,尽是二人激斗得身影。会客楼中其余人不得不贴着墙壁而立,小心不被误伤。 岳灵珊大叫:“都闪开,我一个人砍光嵩山派高手。” 宁中则一掌拍翻:“再胡闹,就算这里人多,照样打死你。” 岳灵珊缩头,不服道:“我哥不经打,不如换我吧,换我吧。” 石介内伤未愈,怎么能和嵩山派高手苦斗?一不小心就挂了。 宁中则低声道:“你仔细看石介的剑法。” 岳灵珊急忙用心看去,眼见石介剑法奇快无比,全然不是华山派的剑法,偏又法度森严,大气万千,丝毫没有内力不济的迹象,心中这才放心,转念又急忙去看岳不群。 岳不群与左冷禅相斗内力,只觉掌心传来的内力阴寒至极,半身血脉几乎都无法运转,急运内力数转,脸上冒出紫气。 宁中则暗暗紧张,这是岳不群催动本门紫霞神功了,左冷禅果然厉害的紧。 “华山派紫霞神功果然名不虚传。”左冷禅叹息声中,与岳不群同时收回手掌。 岳不群道:“左盟主的寒冰真气岳某也是久仰了。”右手一振,冰屑溅落,原来左冷禅的寒冰真气虽未能侵入岳不群的体内,但寒气逼人,竟然在岳不群的衣袖上都结了冰。 岳灵珊羡慕的不行:“要是我也学了寒冰真气,就再也不怕天热了。”想到酷暑之时,一掌拍在自家身上结出薄冰,心都醉了。 宁中则听得女儿发颠,肝都疼了。 长剑相交之声密集的响成一片,两条人影分开。 丁勉抚剑悠然道:“天下第一剑,不过如此。” 嵩山派弟子大力的附和,脸上都是喜色,衡山连折两名高手的屈辱,今日终于找回了颜面,美中不足的是未能一举斩杀了石介,仍然让竖子张狂。 石介一言不发,淡然的走回华山派弟子这一侧。宁中则一眼便看出石介内力大是不妥,有心助他调理内力,又怕被嵩山派看破虚实,只能站在一边无奈焦急。 “岳兄教得好徒弟啊,明明受了内伤,内力大损,偏能将内力用得精细,快剑中全不多费一丝内力。”左冷禅赞叹道。 岳不群道:“左兄才是真英雄,亏得丁兄为了鼓舞士气不惜污了自身清名,左兄居然坦坦荡荡的就揭破了,在下佩服,佩服!” 左冷禅在内力相斗中犹能分心看出石介破绽,丁勉亲与石介交手,又岂能不知?狂言不屑之语,无非是为了嵩山派着想,硬是不要脸罢了。 丁勉这点心思莫说左冷禅岳不群,连嵩山派的高手中都有数人看了出来。 左冷禅不虚言哄骗,不计较虚名得失,尊重对手,尊重事实,这心胸就大有枭雄气概了。 “岳兄此来,莫非是欲向左某投诚,华山派从此就是五岳剑派华山分舵,真是可喜可贺。”左冷禅一脸的诚恳,若是方才交手中岳不群弱得半分,现在就是当场围杀华山派诸人了。 “左兄何以欺我!”岳不群笑道,“左兄欲做天下武林盟主,必先除少林,要除少林,必先除其爪牙。左兄不思如何吞了恒山派,反倒打起华山派的主意,岂不是本末倒置?左兄智慧冠绝江湖,岂会做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左冷禅大笑:“左某该当长叹,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 岳不群也是大笑,道:“我若是敢降,你可敢收否?” 左冷禅拍手笑道:“你若是敢降,我就敢收!” 二人以茶相敬,谁也没将豪言壮语当真。二人都是城府极深之人,谁会相信真心投降,就不怕背后插刀吗? -- 第103页 岳不群敛住笑,正色道:“少林势大,区区华山派独力难支,恐成齑粉,左兄再不援手,岳某只能向方证大师求学禅理了。” 左冷禅不语,若是华山派向少林投诚,方证第一件事,就是将岳不群夫妇囚禁在少林,美其名曰参禅反省百年,捧令狐冲做了掌门,少林派从此便是华山派的太上掌门。岳不群敢投少林自寻死路? 只是,华山派确实已经山穷水尽了。少林胆敢半公开的围杀石介,其中的意思呼之欲出:要么投降,乖乖的立亲近少林的弟子做新掌门,要么就杀光华山派弟子。 当真要拉华山派一把吗?衡山城华山巅,嵩山派的血迹未干,东郭先生的故事,可是前车之鉴啊。 左冷禅沉思不语,就算他不怕养虎为患,嵩山派最近也伤了些筋骨。恒山派在江湖上大肆宣扬,嵩山派暗杀恒山派弟子,有证据有证人,大有不将嵩山派抹黑就绝不罢手之意。看着打造得像铁桶般的嵩山派内,竟然有这许多的高手已经被少林收买,或者根本就是少林的卧底,左冷禅心惊之余,有些鄙视方证,把藏在嵩山派多年的暗子抖出来陪令狐冲演戏,值得吗?想必方证一定是觉得物超所值的。 嵩山派如今的最大问题是,剩下的人手中还有多少人是少林的暗棋呢?左冷禅暗暗叹息,华山派独力难支,嵩山派何曾不是内忧外患呢? 左冷禅静下心,细细思索着与华山派联手的利弊。 江湖形式如此,方证下一步必然是立即向魔教宣战。 正邪决战,是天下武林的大义,少林占据着道义的制高点,哪个门派敢不加入,哪个门派就是魔教同伙,天下共击之。 参与了的门派,就能落得好?当个炮灰消磨实力,那已经是最好的下场了,少林怎么都不会消耗自己的实力的。 佛门慈悲,从来都是送死他人去,好处自己拿。 “岳兄,若我所料不错,少林要向魔教宣战了。”左冷禅道。 岳不群不动声色,意料中事。 “五岳剑盟不过是一盘散沙,哪里能敌得过少林,唯有统一整合去芜存菁,才能抵抗少林统一北方武林,岳兄不如降了我吧!”左冷禅无奈的叹息,眼看大军压境,五岳剑盟还在兴致勃勃的内讧,真心希望岳不群能加入嵩山派,哪怕是大有可能被岳不群反噬,也要冒险一试了。 岳不群大笑:“降了你?等你被方证收拾了,我再降了少林?我还不如直接降了少林,好过当三姓家奴。” 果然谈不拢。 左冷禅也不以为意,淡然道:“前几天听说定静死了,若是所料不差,这几日定闲和定逸也要死了,恭喜岳兄或要有个当恒山派掌门的弟子了。” 岳不群嘿嘿冷笑,是啊,马上就要有个当恒山派掌门的弟子了,真是好计谋啊。 若是恒山派耆老尽亡,哪里还有什么力量剿灭魔教?到时候派上几个弟子充数,谁又能说什么?恒山派左右是不要脸了,定闲一定会黑令狐冲一把,搞个临死传位什么的,令狐冲妥妥的替恒山派出征魔教,依照令狐冲怜香惜玉其蠢如牛的性子,指不定恒山派连弟子都不用派出一个。 令狐冲这个华山派弃徒都出征魔教了,华山派做了缩头乌龟,还要不要在江湖混了?岳不群自然只能大义凛然的加入。 衡山派作为华山派的同盟,难道还能有不同的想法?算上本就与魔教有仇的泰山派,五岳剑盟五出其四,左冷禅还有什么选择? 不加入讨伐大军,五岳剑盟立即分崩离析;加入了,不过是少林派的炮灰。 不论左冷禅怎么选择,五岳剑盟与魔教硬磕之下,实力大损是注定的结局。 至此,魔教湮灭,五岳剑盟残废,中原武林还有谁敢和少林派叫板?少林文成武德,泽被苍生,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至于那假死的定闲定逸,是在令狐大侠为了武林正义捐躯后,躲在幕后做隐掌门,还是易容成恒山派隐居的长老出山,接任掌门之位,全在少林方证的一念之间了。 当下岳不群决然道:“我华山派与嵩山派决裂,死几个人也没什么了不起。” 定闲能“死”,华山派和嵩山派就不能“死”人?也把高手都“死”光了,少林又能怎么样? 左冷禅默然不语。这种气话没什么价值,恒山三尼“死”了有令狐冲顶班,华山派就歪瓜劣枣两三个,一“死”百了,嵩山派高手耆老难道还能都“死光死绝”?何况拿着别人的方子照抄,想必方证老奸巨猾,有的是办法逼迫两派,说不定恒山派掌门令狐冲就兼任了华山派掌门了。 岳不群道:“左兄还有何见教?” 左冷禅道:“我忽然觉得,现下杀了岳兄,其实也是不错的选择。” 还能有什么办法?自己逗自己开心了。 岳不群大笑,拱手辞去。 左冷禅客气的相送出门,指着石介笑道:“岳兄,你这徒弟真是有趣,都揭穿了他内伤严重,居然现在还在装高手。”亲热的拍拍石介的肩膀,不顾石介僵硬的脸色,关切的道:“贤侄,那边角落没人,快去吃药吧。” 岳不群嘿嘿的笑:“我这弟子,该聪明时不聪明,不该聪明时死聪明。” 石介若真是聪明,根本就不该出手,嵩山派有任何挑衅,自然有宁中则出马,这满屋满楼的高手,哪个不能从石介的出手看出他有内伤?既然走错一步被看出了虚实,就该当机立断,立马服药调理内伤,所谓虚中带实实中带虚,有恃无恐反倒让嵩山派迟疑不定。偏偏蠢得要死撑,真不知道这徒弟脑袋里长得是什么。 -- 第104页 岳灵珊鄙视的拿手指捅石介,无声的做着嘴型:笨蛋! 石介皮厚,只作未见。 左冷禅送到门口,眼光掠过岳灵珊,笑了笑道:“寒冰真气冰西瓜冰茶水的效果更好,想学吗?入了嵩山派我就教你。” 岳灵珊两眼放光:“好啊好啊!” 宁中则终于忍不住一掌拍在岳灵珊的脑袋上,她此刻真心想一掌拍死这个死丫头。 岳灵珊委屈了:“我又不是真心入了嵩山派,等骗到了寒冰真气,我就回咱们华山派。” 宁中则整个人都不好了。 嵩山派众人佩服的看着岳不群,这样的女儿都没被打死,该是有多疼女儿啊。 左冷禅嗤嗤的笑,手一挥,衣袖中飘出一纸,如同有人用手托着,平平稳稳的飞到了岳灵珊面前,又忽的一沉,岳灵珊急忙翻手接住,纸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字,起头写着四个大字“寒冰真气”。 “寒冰真气?先说好,我不进嵩山派的。”岳灵珊眼睛发光,死死抓住纸不放。 一门一派的武功秘籍哪里是外人能够染指的,岳不群呵斥道:“小孩子家家的休得胡闹,快还给左掌门。” 左冷禅挥挥手,道:“没事,没事,这东西我每天练字都要写个百八十遍,你随便拿着玩去。” “真的送我?”岳灵珊立马将纸塞进了怀里妥妥的放好,又不放心道:“不会是假的吧?”要是练了后走火入魔筋脉寸断,那就上大当了。 左冷禅大笑,指着岳不群道:“你这么聪明,哪里会上当,找你爹去看看。” 是真是假,一看便知,岳不群量左冷禅也不会在这上面作假,当下也不去理会急急从怀里掏摸的岳灵珊,正色道:“左兄就不怕岳某学了后,武功大进,斩杀了左兄?或者岳某将寒冰真气广撒江湖,人手一份?” 自古独门绝艺都是严防死守不愿外传,一来敝帚自珍,二来也是怕被人觑破了虚实,落了破绽。 左冷禅淡淡道:“岳兄若是肯废了紫霞神功改练寒冰真气,左某求之不得,尚请岳兄习练之时告知左某一声,左某即使身在万里之外,也必马不停蹄赶赴华山,取岳兄项上人头。至于岳兄将寒冰真气传给弟子或流传江湖,嘿嘿,左某自负天纵之才,战战兢兢苦练二三十年不过尔尔,若有人能旦夕间神功大成远胜左某,左某不胜之喜,有生之年能得见寒冰真气神功大成之境,了却左某生平所憾,左某又何惜区区一颗人头。” 岳不群默然许久,拱手深深一拜,道:“好一个左冷禅,岳某不及多矣。” ☆、救圣姑 作者有话要说:  PS:注1. 令狐冲和太虚比剑一段,恒山派掌门临死传位一段,引用原著原文。 注2. 笑傲原著中动不动就2000人围攻少林,几千人围攻2000人,这种数量的组织,都可以谋反了吧?老金的世界果然是没有朝廷的。 山脚下。 令狐冲正与一老者相斗。 那老者剑招未曾使老,已然圈转。突然之间,令狐冲眼前出现了几个白色光圈,大圈小圈,正圈斜圈,闪烁不已。他眼睛一花,当即回剑向对方剑圈斜攻。当的一响,双剑再交,令狐冲只感手臂一阵酸麻。 那老者剑上所幻的光圈越来越多,过不多时,他全身已隐在无数光圈之中,光圈一个未消,另一个再生,长剑虽使得极快,却听不到丝毫金刃劈风之声,足见剑劲之柔韧已达于化境。 这时令狐冲已瞧不出他剑法中的空隙,只觉似有千百柄长剑护住了他全身。 那老者纯采守势,端的是绝无破绽。可是这座剑锋所组成的堡垒却能移动,千百个光圈犹如浪潮一般,缓缓涌来。那老者并非一招一招的相攻,而是以数十招剑法混成的守势,同时化为攻势。令狐冲无法抵御,只得退步相避。 令狐冲再退一步,波的一声,左足踏入了一个小水坑,心念一动:“风太师叔当日谆谆教导,说道天下武术千变万化,神而明之,存乎一心,不论对方的招式如何精妙,只要是有招,便有破绽。独孤大侠传下来的这路剑法,所以能打遍天下无敌手,便在能从敌招之中瞧出破绽。眼前这位前辈的剑法圆转如意,竟无半分破绽,可是我瞧不出破绽,未必便真无破绽,只是我瞧不出而已。” 他又退几步,凝视对方剑光所幻的无数圆圈,蓦地心想:“说不定这圆圈的中心,便是破绽。但若不是破绽,我一剑刺入,给他长剑这么一绞,手臂便登时断了。”又想:“幸好他如此攻逼,只能渐进,当真要伤我性命,却也不易。但我一味退避,终究是输了。此仗一败,大伙儿心虚气馁,哪里还能去闯少林,救盈盈?”想到盈盈对自己情深义重,为她断送一条手臂,又有何妨?内心深处,竟觉得为她断送一条手臂,乃是十分快慰之事,又觉自己负她良多,须得为她受到甚么重大伤残,方能稍报深恩。言念及此,内心深处,倒似渴望对方能将自己一条手臂斩断,当下手臂一伸,长剑便从老者的剑光圈中刺了进去。当的一声大响,令狐冲只感胸口剧烈一震,气血翻涌,一只手臂却仍然完好。【注1】 老者长叹一声,一脸的意兴阑珊,夸奖了令狐冲几句,认输而去。 走出老远,已见不到令狐冲的身影。那老者长叹一声,堂堂武当派掌门,竟然输给了一个连什么是剑法都不懂的小子,他日传遍江湖,这张老脸还能往哪里放? -- 第105页 这老者真是武当掌门冲虚。 冲虚恨恨的想着,为了大局,为了大局!总是这一句话,可当真是为了大局?为何丢脸出丑的全都是旁人,长脸得便宜的全都是少林? 想到方才的争斗,冲虚又是一阵恶气上涌。 那令狐白痴到底学过剑法没有?出手全无剑理。他故意将剑招画圈,漏出老大的破绽,这令狐冲居然不但没看穿,反倒被唬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算什么事儿!没见过的剑法就不会应对了?那混得什么江湖,乖乖待在家里抱孩子吧!这么大的破绽看不见,偏要向剑圈里递,要不是他收手得快,令狐冲的半条胳膊就没了。 令狐蠢货,你到底学没学过独孤九剑! 肃穆的少林寺中,众僧默默的打理着包裹。藏经阁的重要经书早已移走,历代高僧的舍利子也妥善的放在了安全的地方,少林寺中能带走的重要物品,尽数有了安排。但那些不能带走的呢?佛像能带走吗?佛堂能带走吗?一草一砖能带走吗? 屈辱感痛苦的折磨着众僧的心,为什么方证大师要做出这么莫名其妙自取其辱的事情?方证大师是不是年纪大,神志不清了? 这种质疑在众僧的心中默默的扎根,且听方证的命令,让少林受从未受过的屈辱,若是证明确实有道理,不得不如此,也就罢了,要是…… 佛曰戒嗔,只是未到嗔怒时。 方证感受着这沉闷的气氛,暗暗冷笑,也不说什么云淡风轻的话。 少林百年的荣誉,和继续统治武林百年相比,孰轻孰重?这些愚蠢的小和尚自然不知道,他这样智慧过人掌控江湖的武林第一人,又怎么会不知道? 为了伟大的目标,小小的牺牲再说难免。不如此,不能实现地上佛国的宏愿。 到将来尘埃落定,少林继续执掌天下,再来看这些愚蠢的凡人的目光。 方证捻着佛珠,平静的说道:“两位师太可做好准备了?” 定闲和定逸点点头。最迟明天晚上,她们两个就要被人杀‘死’了。该交代的,早已交代好了,她们只需要恰到好处的‘死’去。 定闲有些不忍。这计划很歹毒,用两位亲睐有加的长辈的死,激发对抚养长大的恩师的怀疑,实在是有损天理。 但定闲没有反对这个计划,这个计划对大局不可或缺。为了地上佛国,为了我佛慈悲,为了恒山派,不过牺牲一个岳不群,牺牲一个华山派,有什么不可以的?为了千千万万的人沐浴在我佛的光辉下,摆脱噩梦,摆脱孽业,有什么不能牺牲? 何况岳不群根本不是好人。除恶即是行善,她这是在做善事,无需犹豫,无需痛苦。 众僧在夜色下,默默的撤出少林寺,几乎每一个离开的僧人都带着泪水回首少林,却又无可奈何的踉跄的往前走,直到再也看不见。 往常这时候,少林寺中已经熄灯安寝,偶有苦修僧人低低的诵经声。 定闲和定逸立在黑暗中,索然的看着了无生气的大雄宝殿,默然无语,渐渐的溶入黑暗之中。 令狐冲率着两千余人,一路敲锣打鼓,到了少林寺前,眼见寺内毫无动静,心中疑惑,带得数人翻墙而入,却见寺内人影全无,料到少林寺阖寺僧侣弃寺而去,不由大松一口气。 令狐冲实不愿与少林为敌,少林方证方生两位大师对他的恩惠,他粉身难报万一,又怎么能杀伤少林僧人,恩将仇报呢?少林能退避离寺,由得他不动刀兵救了任盈盈,这才是上佳的结果。 令狐冲感叹着,这少林作为武林至尊,果然是大有气度,全然没有想过,少林为此将会蒙上多大的耻辱,而他这华山派的弃徒,江湖的后进晚辈,值不值得少林自损名誉。 一众人进了少林,寻了殿堂安歇,令狐冲自去各处搜寻任盈盈,搜了几间佛殿,未有一丝任盈盈的踪影,他略见心烦,又进得一间殿,却见两个人伏倒于地,看其衣衫,是恒山派服饰。 令狐冲一惊,抢上几步,地上二人果然是恒山派定闲定逸。他惊呼道:“师太!师太!”俯下身查看,却发觉定逸师太已经没了脉搏,定闲师太气若游丝。他与两位师太相处约有一月,两位师太一直对他甚为看重,此时眼见两人转眼受害,心中又是悲戚又是愤怒。 定闲师太缓缓张开眼来,初时神色呆滞,但随即目光中闪过一丝喜色,嘴唇动了几动,却发不出声音。令狐冲身子俯得更低,说道:“是晚辈令狐冲。”定闲师太嘴唇又动了几下,发出几下极低的声音,令狐冲只听到她说:“你……你……你……”眼见她伤势十分沉重,一时不知如何才好。定闲师太运了口气,说道:“你……你答允我……”令狐冲忙道:“是,是。师太但有所命,令狐冲纵然粉身碎骨,也当为师太办到。”想到两位师太为了自己,只怕要双双命丧少林寺中,不由得泪水直滚而下。定闲师太低声说道:“你……你一定能答允……答允我?”令狐冲道:“一定能够答允!”定闲师太眼中又闪过一道喜悦的光芒,说道:“你……你答允接掌……接掌恒山派门户……”说了这几个字,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令狐冲大吃一惊,说道:“晚辈是男子之身,不能作贵派掌门。不过师太放心,贵派不论有何艰巨危难,晚辈自当尽力担当。” 定闲师太缓缓摇了摇头,说道:“不,不是。我……我传你令狐冲,为恒山派……恒山派掌门人,你若……你若不答应,我死……死不瞑目。” -- 第106页 令狐冲心神大乱,只觉这实在是件天大的难事,但眼见定闲师太命在顷刻,心头热血上涌,说道:“好,晚辈答应师太便是。” 定闲师太嘴角露出微笑,低声道:“多……多谢!恒山派门下数百弟……弟子,今后都要累……累你令狐少侠了。” 令狐冲又惊又怒,又是伤心,说道:“少林寺如此不讲情理,何以竟对两位师太痛下毒手,晚辈……” 定闲师太闭上眼睛,气息全无,竟是已然毙命。 令狐冲大悲,将尸身小心放下,疾步出去与祖千秋等人商议。 定闲与定逸躺在地上,小心的听着动静,直到确定周围再无一人,这才微微放松。恒山派的闭气功夫乃是一绝,运行之时呼吸与心跳只有常人百分之一,如今用来诈死欺骗令狐冲,定闲未免心中有愧。 为了大局,这是为了大局,定闲安慰着自己,日后有的是机会弥补令狐冲。 两道身影飞快的掠进殿内,定闲大惊,剧本中可没有这段,这二人是谁?二人身法极快,不等定闲定逸做出举动,已经欺到二尼身前,冰冷的剑尖已刺入了她二人的咽喉。 定闲临死前最后一个念头:“原来是他们!少林完了!恒山派完了!”黑暗涌上,生命的烛火熄灭。 二人杀了定闲定逸二人后,毫不停留,在少林寺中左拐右拐,进了某处屋子,将佛像搬开,露出一个大洞,跳了进去,又在洞中将佛像移正,不漏半丝缝隙。 “岳兄好剑法。” “彼此彼此。” 这杀了定闲师太二人的,正是岳不群和左冷禅。 定闲定逸假死,既嫁祸了岳不群或者左冷禅,得了令狐蠢这个炮灰二货的忠心,又让恒山派摆脱了征讨魔教的苦战,保存了实力。方证这一石二鸟之计,毒辣倒是毒辣了,可惜未免太一厢情愿了些,处处都是破绽,反倒被岳不群和左冷禅抓住机会,偷袭杀了定闲定逸二人。 可怜二位师太原本武功就略逊岳左,又在行闭气大法,五感迟钝全无防备,轻易的被岳左所杀。 “现在方证该心疼了吧。”岳不群语气少有的畅快,敢暗算石介,摧毁华山派未来的栋梁,逼迫华山派做少林的傀儡,定要少林付出代价。 “爹爹怎么还没来?”密道中,岳灵珊无聊的坐在铁人身上,晃荡着脚丫。 岳不群与左冷禅联手对付少林,华山嵩山二派弟子自然要随同参与协助,宁中则担心岳灵珊和石介的安危,原想将二人留在王家,又怕二人落单后被少林偷袭,再想左冷禅也是个心狠手辣的,洛阳王家未必就安全了,终于将二人带上同行。 岳灵珊寻到了少林寺的守路铁人,刚开始还觉得会自主攻击的铁人很是有趣,蹦蹦跳跳的与铁人动手,不过数招,就发觉铁人毕竟是铁人,依靠机括行动,招数间全无审时度势,除了力量大,且不惧攻击外,比个寻常的壮汉尚且不如,便没了兴趣,只坐在铁人头上,与石介闲扯。 石介悄悄的问:“嵩山派好大手笔,居然挖通了少林寺的地底。”回去一定要好好查查华山四处,别被嵩山派同样挖了暗道。 岳灵珊指指墙壁:“看那些苔藓和痕迹。”怎么看这条密道都有几百年了,绝不是嵩山派挖的。 少林从隋末建寺至今,已有六七百年,久经事故,行事章法大气稳妥,深知万事后手为先,这保命的密道,必然挖了不止一处,看这条暗道与天然洞口相连,暗道中又放置了守路的铁人,多半是这条暗道已经被山上的猎户和嵩山派所知,方证是打算废物利用一次,以后就彻底废弃了。 石介皱眉苦思:“要不,回华山后,我们也挖一条密道?”怎么看都觉得少林派这一招逃命的密道玩得很漂亮,华山派似乎该好好学学。 至于嵩山和华山的土质差异,工程耗时长短,废银几许,如何保密,石介是完全没有想过的,在这笨蛋看来,山里人有的是力气,慢慢挖,愚公移山,铁杵磨成针。 岳灵珊呲牙道:“方证和任我行想玩过家家,刷刷名誉度,然后声威大震响彻武林?哪有这般便宜的事。看本大师姐来个绝户计,一把火烧了少林!那个谁谁谁,准备放火!” 丁勉听了,心中打了个寒颤,好狠好毒,但确实好计谋,嘱咐嵩山派弟子也去准备引火之物。再看宁中则脸色发白,暗想这大名鼎鼎的华山派的宁女侠居然不如女儿心狠手辣,是装的吧?太虚伪了,须得小心提防。 百余人将暗道之中堆满树枝,只预留了一人宽的缝隙,又引了火绳,这火烧暗道之举,已是一目了然。 岳大师姐每到做些需要特殊气质的高雅事情,总是眼中放光,精神百倍,也不嫌累嫌脏,唯恐火势不够,不住催人添加树枝。 岳不群和左冷禅奔到铁人处,使出轻功,远远跃起,避过机括,伸脚在铁人身上一点,已落到了通道的另一边,几个呼吸间,两人已经与众人汇合。 岳不群皱眉问道:“这是要干什么?”一堆的树枝,差点人都挤不过来。 左冷禅已经听了丁勉的耳语,笑道:“岳兄的宝贝女儿要火烧少林,果然志气不凡,可惜,就是放火的手艺实在是潮了点。”这树枝堆得太靠近出口了,绝对烧不到通道的另一端,更别说烧到通道外的寺庙,有个毛用。 -- 第107页 岳灵珊鄙视:“胡说八大,我是出了名的放火狂魔,厉害的很。”她脑筋转的很快,道:“少林秃驴一定会安排叛徒冲从这里出来,不如等他们走到半路,一把火全部干掉。” 陆大有颤声道:“你要烧死大师兄?” 宁中则认真盯着岳灵珊,平常不和是不和,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义都没有?要是女儿是个无情无义的东西,宁可一掌打死。 岳灵珊大惊:“你丫的是白痴啊,没放过火是吧,放火要用枯树枝,还要火油,就这嫩得都要滴水的树枝,能不能烧起来都难说,就算烧起来了,也就一个小火苗,想烧到全部,没个半个时辰想都不用想。令狐蠢是要有多蠢,才会被烧死在里面?” 左冷禅笑道:“哎呦,小看你了,居然懂得不少嘛。” 岳灵珊淡定挥手:“小意思,本大师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放个火算个毛。” 能否放火确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堵了少林预留的通路,坏了少林和平解决冲突的目的,这树枝再怎么烧不起来,浓烟滚滚是免不了的,绝不可能还有人能利用这里离开少林。 岳灵珊心狠手来,指挥众人,又勉强糊了一道泥墙,堵住了大半的出口,要是有谁像孙猴子一样能在浓烟中火眼金睛,还不用呼吸,也决定出不去。 岳不群看看十几丈远的通道上堆积到顶的树枝,已经快要封闭的泥墙,居然有些后悔,是不是把自家的善良可爱活泼好动的宝贝女儿教坏了? 岳灵珊眨巴着眼睛,兴致勃勃的点燃了火绳,通道内渐渐浓烟大起。 岳灵珊急忙退开老远,堵上泥墙最后一点缝隙,昂首道:“今日且教天下知道,看谁还敢招惹上天入地雷电霹雳烈火熊熊火势滔天剑法无敌冰雪聪明貌美无双华山派大师姐岳灵珊!” 幻想着威风八面,天下雌伏,复又呲牙,“下次一把火烧了少林寺!” 岳大师姐傻气外露,华山派众人低头躲避,宁中则面如锅底,悔不该带岳灵珊一起出来,这回在嵩山派面前丢了大脸。 ☆、失算 “别装了,起来吧。”桃谷六仙人还在门外,嘴里就说着。令狐冲既然见着二尼身死,显然是不会再来此处,估摸着这时候正与祖千秋等谈及二尼的噩讯。 “还装?”定闲定逸卧着不动,桃谷六仙笑骂着。 桃花仙仔细一看,惊道:“不好!” 定闲咽喉鲜血流淌,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 桃谷六仙抢上查看,泪水止不住的从眼眶掉落。二十余年的交情,共同为了佛教的昌盛而奔波,不曾倦怠过一日,更为了大局不惜假作身死隐姓埋名。天下间对我佛至诚如此之人几多?却天不假年,竟为奸人所害,当真命丧于此。 桃干仙细细的检查着定闲定逸的尸身,面色阴沉道:“两人俱是被一剑封喉,别无伤痕。那凶徒剑法快捷之极,二位师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谁?究竟是谁?对两位与世无争的女尼下此毒手。 少林寺前的山道上,几千人大大方方的聚着,他们有的是少林的俗家弟子,有的是少林的故交亲友,有的是仰慕少林公义前来助拳,有的是纯粹无事瞧个热闹。 “魔教猖狂,不灭魔教,天理不容!”不时有人高喊着。 少林寺的僧人们起初还四处安慰着众人,说些容忍克制的佛偈,后来被排挤到人群之外后,干脆懒得再说,少林威名今日一朝尽丧,他们的愤怒同样超大。 方生看出有人刻意煽动,有些焦急,道:“只怕控制不住了。” 方证低声念着佛号。何必要控制呢?不论死的是魔教,还是江湖人士,总归与少林无损。 其余几个老僧看出了方证的盘算,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大忧,方证这是傻了,别说寺内的佛像庙堂同样是可以损毁,就是佛门清净之地,玷污了鲜血,又如何算得上清净,只怕大大违背了佛法慈悲的本意。 令狐冲终于发觉形势不对,带人冲出寺院,与寺外少林群豪交手了几次,丢下几十具尸体,又退回了寺内。 少林群豪欢呼,信心大增,连带着许多少林寺的年轻僧人都偷偷摸摸的混到了前面。方证大师一定是老糊涂了,就这么些废物魔教众,何必放弃寺庙,斩尽杀绝了魔教众就是了。 令狐冲出寺受阻,心中寻思着该如何与少林和解。 片刻前还一起喝酒吃肉,如今却躺在寺外的几十具尸体,并没有在令狐冲心中占住一寸位置。小喽啰为了大侠有所牺牲,本就是份内的事,不足挂齿。 祖千秋寻了个角落,自怀内掏出水囊和饼子,偷偷的吃了。少林众僧撤出时早有准备,寺内的食水一点都没有剩下。这两千余人中,祖千秋算是少数知情人之一,自然早有准备。冷眼旁观了这些日子,他已看得分明,这名震江湖的令狐大侠,不但武功稀松,见识粗陋,那谋划调度之能,更是一丝都没有,令狐大侠绝没有想过两千余人在这少林寺中,该如何解决吃穿。 祖千秋冷笑着,在令狐大侠的眼中,他们就该自备吃穿,自备钱银,有难他们上,送死他们去,视令狐大侠为再生父母,热泪盈眶的将功劳双手捧给令狐大侠,当然,还要顺手给令狐大侠端上吃食。 他们这些人算什么?倒贴白痴的龟孙子? 祖千秋狠狠的咽下最后一口饼子,这就是命。 -- 第108页 桃谷六仙打量着令狐冲,进了少林寺后,看清楚令狐冲的草包里子的,不止一个两个。任盈盈不见踪影,令狐冲嘴上喊着焦急,神色显得焦急,就是不见他安排人去找;恒山二尼被杀,令狐冲几欲痛哭,但一不见他验尸,二不见他搜查凶手,甚至连恒山二尼的尸首也不见收拾,就仍旧留在原地;被人围困在寺庙内,食水全无,令狐冲只管叨念着要与少林和解,既不安抚伤员,也不谋划出路。 真是个蠢货。 可是还要将他搞搞捧起。 桃谷六仙暗里讥笑,嘴里乱嚷嚷着,扯着令狐冲四处乱走,有意将他往出寺的密道处带。想想方证这计谋也真是好笑,都是武林中人,高来高去的谁不会了,翻个墙就出了寺,堵住了寺门有什么用?再说了,兵法有云,十则围之,少林需要多少人在这诺大的嵩山围困这两千余人?也就令狐蠢货以为被困在了寺中。 令狐冲无奈的跟着,这六个永远长不大的老小孩没什么心机,日子过得单纯快乐,哪里知道他正为了如何与少林合计为难。他不想桃谷六仙打搅了其他人,只得哄着他们。走了几步,他隐约嗅到一股淡淡的烟味。他有些困惑,这里怎么会有烟味?或许是他闻错了。还没有等到令狐冲想明白,桃谷六仙已经将他拉进了一间佛殿,叫道:“就是这里!那只老鼠钻进去了!”抢着去搬佛像。 桃干仙离得最近,伸手便摸到了佛像,只觉触手发烫,大异于常,心中灵光一闪,叫道:“不好!下面有火!”纵身后退。 几人急忙退后,那佛像已经被众人推开一线,一股巨大的浓烟,伴着炙热的气息,像头出笼的饿狼般,猛烈的从佛像下的缝隙中急冲而出。 令狐冲动作慢的半分,浓烟扑在脸上,呼吸顿时不畅,被桃谷六仙伸手一扯,这才躲开了烟尘。七人迅速的退出佛殿,桃枝仙顺手将门合上,阻住浓烟,众人这才定心神,只见个个狼狈不堪,脸上身上尽是黑灰一片。 令狐冲奇道:“佛像下面怎么会有烟?” 桃谷六仙打着哈哈。“难道那里是少林和尚偷偷吃肉的地方?”“胡说,那里分明是藏着尼姑!”“这么大的烟,怎么藏人?我看应该是练丹药的场所。”“道士才炼丹,和尚怎么会炼丹?必是厨房破了个洞……” 令狐冲摇摇头,他也就习惯性的那么一问,从来没想过能从桃谷六仙口中得到答案,见桃谷六仙依旧纠缠不清,索性独自去寻祖千秋商议。 桃谷六仙待令狐冲走远,便不再胡说,小声交谈着。“必是杀定闲师太之人放的火!”“左冷禅,岳不群?还是任我行?”“当务之急,需得先灭了火。” 六人向佛殿看去,钻出门缝的浓烟高高扬起,再不救火,只怕少林真被烧了。 “这个时候,桃谷六仙应当已经暴露了密道了吧?”方证默默算着时辰,再过一个时辰,寺中的魔教中人,就该从密道到了山腰,这场闹剧也算落幕了,接下来,就该是第二幕,武林正派领袖与前魔教教主激烈交锋,武林新一代少侠奋勇出战,带领群侠反攻魔教。 “方丈!方丈!”小沙弥惊叫着。 方证微微皱眉,这么多年了,就是学不会沉稳。 “寺中起火了!” “什么!”方证大吼道,方才的镇定从容不见踪影。 山道上的人已经自发的向少林寺奔去,少林寺内那浓浓的黑烟,刺激了所有人的神经。 魔教中人居然火烧少林,果真是心狠手辣。 “杀光魔教妖人!火烧黑木崖!”有人叫喊着,迎合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响彻云霄。 岳不群和左冷禅等人潜在群雄中,不时出言煽风点火,几千人中谁又认得谁,群雄只觉这些话更得人心。 “杀进去,救少林!”又有人大喊。 很多少林僧人心中大悲,对对对,就该杀进去,速度灭火,拯救少林古刹。 “杀进去,别烧了藏经阁!”有少林僧人忍不住大叫,手中的禅杖打翻了一个魔教中人。 “快点杀进去救火!”又一个少林僧人大喊,一掌打得魔教中人吐血。 “杀魔教,救少林!”无数少林群雄大叫,手中利刃斩入魔教中人的身体。 “叫你杀,叫你救少林!”一个魔教中人一刀砍下了一个少林僧人的头颅,狞笑着道。转眼,同样身首异处。 祥和的少林寺,处处鲜血淋漓。 方生面色惨白,第一次觉得,方证的决定未必一定都是对的。 不过片刻,魔教和少林已经死伤了二百余人,寺外少林群雄已杀进了寺门。 “在下令狐冲,诸位请停手,听我一言。”令狐冲仗剑高呼,他的内力不够深厚,在这乱军之中,完全无法把声音传出多远。 “没有听到吗,叫你住手!”令狐冲大怒,一把拉住某个魔教中人。 “住尼玛的手!”那魔教众人当头一刀砍下。 平时陪着令狐冲玩玩,高喊两声令狐大侠无所谓,要老子在红着眼睛的敌手面前,不做抵抗任人宰割,忒么的别说你丫的不过是一个内定的戏子,就算真的是江湖大侠是魔教教主是任我行是东方不败,老子照样一刀砍死你。 令狐冲长剑一动,已经刺向那人的肩头,破绽这么大,也敢和学了天下无敌的独孤九剑的本少侠动手? -- 第109页 “噗!” 那人被人一剑斩下了手臂,又一剑斩死。 “大胆,居然敢冒犯令狐公子。”祖千秋怒道。 令狐冲笑道:“就这等功夫,怎么可能伤得了我。” 祖千秋笑道:“令狐公子剑法天下无敌,倒是我多虑了。”心中怒骂,老子再迟出手片刻,你的脑袋就被人砍下来了,白痴! 一声长啸贯彻少林寺,将几千人的厮杀声硬生生压下。 “方证大师,这是要杀生吗?”沉稳的男声如同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 好深厚的内力!众人心中一惊,手上便不由自主的越来越慢,终于各自跃出战团,与己方众人汇合,渐渐形成两方对峙。 “日月教任我行任教主到了敝寺,何不现身一见?”方证的声音柔和悦耳,丝毫不见霸道,在这纷闹的环境中,依旧清清楚楚。 “甚好甚好,久闻少林寺茶道乃是江湖一绝,今日总算有缘品尝。”任我行笑得狂妄,携着向问天和任盈盈的手,飘飘然自空中而落。 少林寺内魔教中人如祖千秋之流,早已恭敬的拜倒在地,不敢抬头。 他们这些魔教中人,在令狐冲面前大可放肆一些,嘴里喊着唯令狐大侠是从,手底下做什么都不要紧,左右令狐冲不过是个二货,只要陪他吹牛喝酒聊天打屁,那就全部都无所谓,令狐冲绝对不会追究。 当然,要是令狐冲忽然认真了,要想真的管制他们,那纯属做梦。 但任我行向问天任盈盈却是真正的老大,这三人高兴了杀人,不高兴了也杀人,稍有差池,人头落地还是轻的,杀人满门也是常有之事。 谁敢在三位老大面前放肆,谁就是拿全家脑袋不当回事。 魔教群雄中各个小头目立马开始反省,这英雄救美的剧本演到这里,原本的计划与如今的实际情况,已经完全不同,失败到了极点。 虽然责任不在自己,但三位老大都不是有素质有涵养的人,祖千秋等人仔细的回想着自己的行事,只觉得总有些懈怠之处,而任我行三人潜伏在暗处,多半看得清楚,忍不住个个发抖。 令狐冲呆呆立着,一颗心砰砰的作响,只是念着她安好无事,那就好,那就好。 任盈盈眼光转向令狐冲,嘴角勾起笑容,明艳不可方物。 四周看向令狐冲的目光,立时变得艳羡无比。 令狐冲心砰砰的跳,只觉得如此美人,更胜醇酒,英雄豪杰,本该如此,又想这在场数千人中,绝世美人只看自己一人,只中意自己一人,只属于自己一人,忽然觉得万分的得意,腰背挺直了几分。 方证笑道:“老衲凡心未尽,受不得修禅辛苦,自制一茶清心定神,当不起施主夸赞。”自群雄身后步出,脚步似缓实急,所到之处,众人退避,宛如破浪而出,不过数息,已立在了寺门之前。 “令狐兄弟,方证大师的茶可不是想喝就有的,可想一起喝上一盏?”向问天出声招呼。 令狐冲心中一凛,为了个女人与少林一争那是风流雅事,无损大节,众目睽睽之下与前魔教教主称兄道弟喝酒饮茶,那岂不是坐实了与魔教勾结?便要婉言相拒,却见任我行眼现鄙夷之色,顿时血往上涌,不顾一切,朗声道:“能与众位前辈共品香茗,人生之幸尔。” 方证道:“令狐少侠剑法精妙,侠义无双,与敝寺渊源深远,今日敝寺能安然无恙,多仗令狐少侠看顾,老衲在此多谢了。” 令狐冲听了心中舒服,少林掌门亲自发话道谢,这是何等的荣耀,果然他令狐冲不同那些凡夫俗子。 令狐冲急忙长揖到地,恭恭敬敬的道:“大师何处此言,小子无礼冒犯贵寺,尚请大师海涵。”潇洒的走到任我行边上,特意斜斜乜视了任我行一眼,意思是我令狐冲岂是胆小怕事之人,微笑着跟在方证后面进了少林寺深处。 ☆、嵩山派的觉悟 左冷禅和岳不群几人四处游走,或暗杀几个少林和魔教的高手,或四处挑动。 丁勉却留了下来,死死的盯着石介和岳灵珊。 华山派和嵩山派似敌似友,算算交情几乎没有,血债倒是一大笔,为了抵挡少林而结盟,其中的诚意是谁也不信的,两派弟子混在了一起,嘴里师兄师弟叫的亲热,心里都明白说不定下一秒就会拼个你死我活。 嵩山派的弟子们中没什么高手,要是不留下丁勉,谁敢保证岳大师姐和石介不会找机会干掉全部嵩山派弟子。 岳灵珊将石介的脸涂成了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脸上还有条大大的疤痕,从眼角划下,瞧着就胆战心惊,可惜石介的眼神平平静静的,若是换做岳大师姐来扮,多半眼神凶悍的不敢让人直视。 这让岳灵珊大为鄙视,投入,要投入!装什么要像什么,一点演技都没有,全是本色演出。 石介远远的瞅着方证等人,心中冷笑不已,他位置太远,内力又损了,听不见令狐冲和方证的对答,只看那二人姿态,便知无非是宾主尽释前嫌的戏码,便挥手唤过一个师弟,嘱咐了几句。 岳灵珊凑在一旁,眼睛发光,道:“我来,我来,一定清清楚楚。” 石介一把扯住这只会捣乱的小妹,道:“再胡闹就打扁你的头!” 岳灵珊见石介发狠,脸上那疤痕颤动,一副要噬人的样子,不敢抗拒,扁着嘴,委委屈屈的应了,后悔将他易容得太过凶残,连自己都吓着了,忽然又闪着大眼睛:“哥!你怎么学我说话?”这分明是岳大师姐日常恐吓师弟的常用语言。 -- 第110页 寺外的人群中,慢慢有了异样,几个人低声说着什么,附近的人立刻激动起来,转身又和其他人交谈,异样像个水圈般扩散,柔和却又不可抗拒。 这些人中不论武功如何,出自何派,此时心中只想着一句话。 “杀了魔教教主任我行,天下太平!” 魔教为祸江湖百余年,滥杀无辜,瑕疵必报,谁不知道?人在江湖混,多少能扯出一些和魔教的恩怨瓜葛。 比如隔壁老王家的表弟被魔教的人打了一掌;比如买菜的老宋被魔教的人踢翻了菜摊;比如师兄的表姨的老公亲眼看到魔教的人杀人;比如八十里地外的张员外家被魔教一把火烧了。 这种恩怨瓜葛,平常是无所谓的,别说报仇,基本听过就算,连想都没有想过要做些什么报复魔教,鸡皮蒜毛的小事,与自己又有多少关系? 但魔教是反派的概念已经深入人心。 杀了魔教,就是为民除害,就是替天行道,就是江湖大侠,就可以挺直了腰板用力拍胸脯,我是敢于和邪恶的魔教开打的真英雄,你们这些魔教的毛都没有碰到一根的大侠算个毛! 这种想法很多,很普遍,所以,不久前毫不犹豫的就和魔教开打,所以,眼看魔教前教主任我行,魔教左使向问天,魔教圣姑任盈盈就在面前,而且己方人多势众,高手如云,整个少林的高手全部都在这里,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全部到齐的万中无一的绝世机会。 错过了,一百年内都不会有更好的时机了。 那还等什么? 杀了任我行,做大英雄!杀了所有魔教中人,天下太平! 名扬天下,江湖和平,就在今日。 杀戮的开始毫不稀奇,少林群雄和魔教中人本就触手可及,伸伸手,就厮斗一团。 少林群雄固然是偷袭出手,魔教中人也未必没有防备,江湖中行走的,活得越久,防备他人之心就越是强烈,相信仇敌可以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坟墓上头树已成荫。 这次的厮杀比以前更加激烈,丝毫的没有留手。一盏茶的功夫,死伤超过了三百人。 方生眼看着完全失控的少林群雄,运起功力,大喊:“我是少林方生,大家都停手!大家都停手!”一些少林弟子停手向方生靠拢,另一些群雄却努力的向前挤,完全没有理睬方生的意思。 在搏杀魔教教主的机会面前,方生算什么东西? 石介在后面嘶哑着嗓子大喊:“方生与魔教勾结!方生是叛徒!” 嵩山派弟子醒悟,跟着喊:“方生是魔教奸细!杀了方生!” 寺外的群豪足有几千人,有几个认识方生?杀红了眼之下,不少人跟着乱喊:“杀了方生!”却也没几个人分的清谁是方生,只是乱喊。喊的人多了,就连少林弟子都迷糊了,惊疑不定,铲除魔教的大好机会,方生一意孤行,莫非当真是魔教奸细?向方生靠拢的人立时少了。 岳灵珊在人堆中钻来钻去,如鱼入水,她也不去厮杀,只是到处乱走,寻摸着少林这么大,暗道定是安置在偏僻之处,待她多找几条出来,日后进出少林如探囊取物。 此时少林寺中众人乱战,多在少林寺门左右,岳大师姐只往偏僻处走,人迹渐少,偶有遇到他人,岳大师姐身边跟着几十个华山和嵩山弟子,看上去就不好惹,倒没几人敢向她动手。 将到戒律院,前面三四个魔教中人追杀一个江湖侠客,岳灵珊心花怒放,挥剑大喝:“杀魔教!”领着众人赶去。 那几个魔教弟子见岳灵珊人多势众来势汹汹,不敢交手,转身就跑。 岳灵珊兵不血刃大败强敌,得意之下,顿生感触:“唉,无敌真是太寂寞了。” 梁发见岳灵珊越来越向少林寺内深入,深恐遇到魔教或少林的高手,伤了岳灵珊,恳求道:“小师妹,我们还是回去吧。” 岳灵珊瞪眼,道:“我还没玩够呢。” 梁发见管不得岳灵珊,石介在岳灵珊面前又是个不顶用的,只得搬出虎皮扯大旗:“师父就在附近,要是被师父知道,只怕会重重责罚。” 岳灵珊立时改口:“少林寺也没什么好玩的,我们回去吧。” 就这般回去,岳灵珊又心有不甘,忽然想起一件威风无比的事,顿时扯住梁发。 “四师兄,火折子借我使使。”梁发伸手去掏,忽然醒悟,颤声问道:“你要火折子干嘛?” 岳灵珊嘻嘻的笑,不肯解释,只是扯着梁发要。 梁发哪里敢给,岳灵珊抢了半天没有得手,换了目标:“这位嵩山派师兄,火折子借我使使。” 丁勉早发觉事情不对,疑心大起,问:“你要火折子干嘛?” 岳灵珊笑得贼,将头偏向佛堂。 丁勉茫然不知,疑惑的盯着岳灵珊看,继而在岳灵珊不耐后凶狠的眼光中败退,终于大悟,冷汗涔涔直流。 这上天入地什么什么火焰滔天的华山派大师姐当真是胆大包天,她这是要火烧少林寺。 这是刚才没有放火成功,打算现在弥补遗憾?她就不怕被少林追杀,成为武林公敌? 丁勉深感江山代有人杰出,一代新人换旧人,瞧瞧这华山派的小女孩,比积年惯匪还忒么的毒辣。动不动杀人全家的嵩山派诸人在岳大师姐面前,老实得像只天真可爱小白兔似的。 -- 第111页 丁勉带着畏惧和敬仰的心情,小心打量着岳灵珊。 岳灵珊易容后抹了多层药物的脸上看不出喜悦,但再厚的药物,也遮不住那发亮的大眼睛。 丁勉忽然心中一动,火烧少林寺,那就意味着与少林不死不休,和少林不死不休的会是谁?一定不是岳大师姐。傻瓜都能想到,岳大师姐一定安排了无数的后招,直接将火烧少林嫁祸给了嵩山派。然后不用想,华山派磕着瓜子笑看嵩山派和少林拼个你死我活,最后来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丁勉只觉眼前发黑,这……这小丫头太恶毒太凶残了! 嵩山派弟子们掏出火折子的手,在丁勉严厉到残酷的眼神中,缩了回去,大惑不解为何小小一个火折子,让丁勉如临大敌如丧父母。 嵩山派弟子与华山派弟子同入少林,本就是存着互相监督之心,不让对方与少林有勾结的机会,此时丁勉更是暗暗传下话去,盯着华山派,小心被栽赃嫁祸。 梁发对岳灵珊的担心,已经上升到恐惧的程度,他敏感的觉得,只有迅速将岳灵珊带出少林寺带到岳不群身边,他的小命才能保住,这感觉是如此的强烈,以致梁发完全丧失了节操,苦口哀求:“大师姐,最聪明最美貌最无敌的大师姐!可怜可怜我这四师弟吧!我们回去好不好?”要是附近没有旁人,梁发止不住就立刻跪了。 岳灵珊的自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深觉作为大师姐还是应该给师弟一个面子,淡定挥手道:“前面带路。” 少林群雄与魔教中人交战正恶,人人都带了些伤口,见岳灵珊众人自寺内步出,仪态悠闲,有数人顿时怒了,也不管岳灵珊等人究竟是属于哪方,便动手相斗。 嵩山派众弟子横行江湖惯了,见居然有人挑衅,毫不犹豫的将那几人斩杀了。 丁勉脑中灵光闪现,何必防着华山派翻脸,嵩山派也能翻脸,在混乱之中将华山派众人全数杀了,岳不群又能怎么样?这里嵩山派人多,华山派人少,石介又是个只能看不能用的,拼上一拼,多半能将华山派弟子杀绝了。 想到费斌等人的血仇,丁勉越发筹划得狠了,手中用力,一剑斩下了一颗人头。他心中狞笑,有意恶心岳灵珊,一脚将人头踢向岳灵珊。 梁发大怒,刚要出手,一只纤细的手抓住了那人头。 岳灵珊随随便便的将人头捧在手上,由着那血从脖颈断腔出滴落,随手将人头散乱的头发整理平顺,瞅着那人头的面孔,认认真真的叹息道:“放在床头不好看啊。” 放在床头…… 丁勉见到岳灵珊那淡然的仿佛挑首饰的眼神,躁动的心立刻平复了,心道怪不得岳不群放心留下女儿,嵩山派规规矩矩的名门大派,哪里会敌得过穷山恶水出来的比魔教还魔教的华山派呢?华山派岳大师姐变态的不像人,指不定武功有多凶残,回想当年蒙面人围攻玉女峰,岳大师姐的剑法也是不错的,现在看来是更加厉害了,说不定和石介联手后,反将他杀了,还是谨慎点好。 方证等人得讯已经迟了,眼见厮杀四起,尸体遍地,鲜血淋漓,哪里还是庄严肃穆慈悲为怀的佛寺,分明是两军交战的战场,心中悲愤,只觉天旋地转,立足不稳。 令狐冲见得远远的有一群人,正自寺墙上翻越而出,最后一人立在墙头,转身向着自己招手,心中一动仔细分辨,那人虽然五官看不清楚,身材举止却很像是师弟陆大有,想到方才方证在禅房中所说的话,脸上不禁变了颜色。 令狐冲见方证未曾注意到,微感放心,转而又觉得愧疚无比,方证大师对他恩重,他又怎么能欺瞒方证大师? “方证大师,方才那处几人,似乎是晚辈华山派的师兄弟。”话一出口,令狐冲只觉一股正气自丹田涌上额头,若华山派当真在这场浩劫中做了什么,那也是华山派咎由自取,怪不得他令狐冲,他只是本着公理正义,照实直说而已。 方证合十道:“阿弥陀佛。” 向问天暗暗鄙夷,从小吃华山派的用华山派的,少有嫌隙,转眼就把华山派卖了,真是好个少年英雄。 他见任我行不动声色,便知令狐冲在任我行的眼中,已经是个死人了。 养不熟的白眼狼,等利用完了,不杀了,难道还等对方反噬吗? 方证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华山派众位少侠平安无事。” 令狐冲暗自感动,方证大师果然是慈悲祥和之人。 却不知任我行和向问天心中都是一寒,方证这是将华山派恨到骨头里了。 正道和魔教激战正酣,时时刻刻都有人流血丧命,方证和任我行都没什么心思敷衍令狐冲,联手赶去控制局面。 令狐冲心想定要查清华山派在少林的原因,这才能给方证大师一个交代,展开身法追赶那几个疑似华山派弟子。 远远的就见到一个人站在路当中,令狐冲心中一热,叫道:“陆猴儿。” 那人抬起头,冷冷道:“令狐少侠。” ☆、角度 令狐冲一窒,道:“……三师弟。”听着语声,他已知道这人是易容后的石介。 原来陆大有的异动早已被石介发现,他见方证和任我行等人俱在,料想已经泄露了身份,当机立断点了陆大有的穴道,令众人分散离开,自己留在这里抵挡追兵。 -- 第112页 不料形势远远好过猜测,方证和任我行不见踪影,只有令狐冲一人追来。 石介道:“令狐少侠既然已经不是华山派弟子,这三师弟的称呼,在下是不敢当的。” 令狐冲又急又怒,指着石介道:“你!你!”几欲甩手而去。 石介缓缓道:“令狐少侠是要动手吗?”眼神越过令狐冲,看向了远方。 令狐冲回头一看,向问天和几个少林的和尚疾奔靠近,他心头很是不快,喝到:“你们不要过来,这是我和石介的私事。” 向问天收住脚步,脸上笑着点头,心里怒气勃发,什么东西,把老子当下人吗!居然敢对老子指手画脚! 令狐冲心中有大事,不愿在小事上和石介纠缠,问道:“师……岳掌门可在附近?” 石介以为令狐冲想见岳不群,拒绝道:“师父不会见你的。” 令狐冲急道:“今日围攻少林之事,岳掌门有没有参与?” 石介奇道:“围攻少林?那不是你做的吗?关师父何事?” 令狐冲带着两千人浩浩荡荡敲锣打鼓的围攻少林,居然还好意思一脸关心的问岳不群有没有围攻少林,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令狐冲怒道:“我和方证大师渊源甚深,岂是你们可以挑拨的。你实话告诉我,少林寺内的火是不是你们放的?恒山派两位神尼是不是你们杀的?” 石介大笑,与方证渊源甚深,真是好极了。 令狐冲认定石介这是默认,心中冰凉,原来方证大师说的果然都是真的,师父权欲熏心,沽名钓誉,阴谋五岳剑派盟主之位,杀死了恒山派两位神尼…… 至亲之人竟然走上了邪路,令狐冲只觉悲愤的无以复加,无颜面对德高望重的方证大师。 “你们丧心病狂!”令狐冲拔剑指着石介,剑尖颤动,蓄势待发。 石介神色古怪,道:“你要跟我动手?” 令狐冲气极,差点一剑刺去,终于强行忍住,他怜悯的看着石介,只觉这个抢走小师妹,抢走师父师娘偏爱,抢走华山派师弟们的崇拜的三师弟,此刻无比的可怜。 假如石介知道岳不群是如此卑鄙低劣之人,会怎么样? 我不会将师父的事情说出去,我要给师父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哪怕我被师弟们误解,历经千辛万苦,我都要将师父拉回正道。 令狐冲默默的想着,悲壮的感觉充盈了胸膛。他伤感的道:“岳掌门有些事情误会了,少林乃武林魁首,白道至尊,行事公正严明,岳掌门要多多向方证大师讨教。” 石介冷笑道:“不知令狐少侠何时做了少林的走狗?就算令狐少侠是少林的走狗,也管不了我华山派的事。” 自从见面,石介一直冷言冷语,令狐冲终于忍耐不住,他为了江湖大义前来挽救岳不群,已经是很对不起对他淳淳教诲的方证大师,难道还要受这石介的气?怒道:“石介,你可知道,师……岳掌门城府极深,一直有意谋夺五岳剑派的盟主。” “哦,很好啊。”石介平淡的道。 “你听清楚了没有?岳不群要做五岳剑派的盟主!”令狐冲气急败坏,石介的脑袋是怎么长的。 “休说区区五岳剑派盟主,就是武林盟主,我师父就做不得吗?少林派的掌门能做的,我华山派的掌门就做不得吗?师父有此雄心壮志,我华山派上下自当全力支持,来日我华山派长剑所向,天下谁敢不从!”石介认真道。 “岳不群狼子野心,妄想号令武林,竟然与少林为敌,今日更杀了恒山派两位神尼。”令狐冲眼中都快冒火,石介这个蠢货,什么都不懂! 石介仰天大笑,一剑斩在身边一棵树上,厉声道:“那又怎样?我吃师父的用师父的,没有师父我早就饿死街头化作野狗的一坨屎,只要师父高兴,杀光这世上的所有人都无所谓!” 令狐冲惊恐的喃喃自语:“疯了,你和岳不群都疯了。” 石介长剑直指令狐冲,杀气狂涌:“令狐冲!你吃师父的用师父的,没有师父你能有今天?师父养你十几年,待你如亲子,想不到今天你忘恩负义,不但直呼师父的名讳,还诋毁师父的名誉!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再有半句侮辱我师父,就拿你的人头做抵!” 向问天暗暗冷笑,说得好,但是,有毛用,狼心狗肺的令狐冲注定了要做名满江湖的大侠,有良心的石介,今天注定要挂在这里。 几个少林僧人缓缓围上,今日参与祸害少林的贼子,一个也休想活着回去。 “你拖住向问天,我去杀了叛徒冲和少林秃驴。”树后忽然有人说道。 令狐冲心中一疼,是小师妹的声音。 树后走出一男一女,一看就知道是易容过的剑术高手。 令狐冲向问天和少林僧们同时想,岳不群岳灵珊?几人同时皱眉,这可不好对付。 向问天暗暗盘算,华山派暂时还有利用价值,日月神教没有必要处处为少林着想,留条后路更是稳当。当下客客气气的道:“想不到岳掌门和岳大小姐也在这里,不如去少林小坐一会。” 几个少林僧大怒:“立即发信号,通知寺内方丈和各院首座。”这里是少林的地盘,还怕没有援兵吗? 令狐冲嘶声叫道:“让他们走!” 少林僧人不理,道:“拿下华山派诸人,交给方丈处置。” -- 第113页 令狐冲冲上去一拳重重打在少林僧人的身上,叫道:“我说让他走,听见了没有!” 少林僧人大怒:“你……” 向问天陡然出手,将几个少林僧人点了穴道,笑道:“既然岳掌门有事,以后有缘再会。”揪了几个僧人的衣领,飞快的远去。 令狐冲重重看了一眼,转身离去。从始至终,岳不群都没有对他说话。这是恩断义绝了?也罢,今天放过你们,还了华山派的恩情,以后恩怨两清,互不相欠。 石介等人远去,四周安全无虞,这才怒道:“叫你先走,听不懂还是怎么?记住,以后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该管的事情别管!”要是被向问天和少林和尚看破这个男人不是岳不群,而是丁勉,多半小命就没了。 岳灵珊吼得比石介更响:“你个绣花枕头还敢凶我?要逞英雄也不看看黄历,本大师姐一根手指头就碾死你!” 丁勉后退几步,心中满是懊悔,本想偷偷留在这里,监视石介有没有和少林私下议和,没想到反而被岳大师姐利用,救了石介一条小命。 该死的令狐蠢,难道连自己的师父都认不出来吗? 偏偏他又不敢在这里泄露嵩山派也参与了对付少林,只能将错就错。 少林寺内。 “假戏真做的代价太过沉重。”看着汇总的消息,一个老和尚默默的想着,各方人马已经撤出了少林,但后续的工作还没有完成,仅仅伤亡的统计已经让人头晕目眩。 少林正邪大战惨烈无比,数百年来堪称第一。 正邪死亡总人数过千,再加上受伤的,折损超过了两千人,已经是总人数的五成。 一想到这些人其实都是少林的手下,左手打右手,老和尚简直要发狂了,方证这个家伙一定是疯了,一意孤行执行了这个计划,结果把少林自己给坑了。 一个小和尚惊慌的跑了进来。 “你确定是真的?”听到消息的人全部大惊失色。 小和尚悲痛的点头:“已经验看过了……就在外面……”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是说是假的吗?怎么变成真的了……”老和尚一阵失神,“我要立刻禀告方丈。” 方丈的禅房看上去更像是个书房,原本很大的房间内,被书架挤得满满的,书架上摆满了厚厚的书籍,佛经,儒教经易,武功秘籍,江湖典故,整整齐齐的分类存放着,许多书本边角已经破损,显然经常被人翻看。 方证正在与各房各院的首座执事商谈行动后的诸多事宜,出了这么多事,寺里不服他的人又开始折腾了,他必须大力的压下去。他这么辛苦为了什么?还不是少林的大业。他镇定的思索着,不管怎么说,这次行动大体上还是顺着既定方针前进的,几个目标也大致达成,些许的纰漏无损大节,死些人怕什么,找只三条腿的青蛙不容易,找个两条腿的人,还不容易吗? “左盟主果然是个豪杰,出手果决,一击就打在我们的要害上。”方证叹息道,这时候不能掩盖自己的失误,做错了就该承认,否则太没气度,更容易受到攻讦。但是,等会要点明到底少林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失去时为了更好的得到。 “左冷禅是个好对手,若是没有这样的对手,江湖就太寂寞了。” “方丈!”有人急促的敲着门,甚至大声喊着。 “进来。” “方丈,恒山派两位师妹死了!”老和尚声音中带着悲伤。 “什么!你说什么!”方证脸色巨变,一向的从容慈祥的脸庞,此刻竟然变得狰狞,以及气急败坏。 砰!禅房内的书案被一个大和尚击得粉碎。 “定闲和定逸死了?”他瞪着眼,“方证!你想得好计谋!” 大雄宝殿。 方证出神的看着地上盖着白布的物什,那是定闲和定逸两位师太的遗骸。 两位师太与少林相交多久了?方证已经记不清了。同是佛门中人,恒山派和少林的渊源,几乎可以上溯到恒山派建派之初。初次见到定闲,她才五六岁吧,方证脸上泛起微笑,定闲带着有点大的僧帽装模作样合十的样子,可爱得让人心中柔软。 然后,定闲就慢慢的长大了,最后成了恒山派的掌门,可爱的样子一去不复返。每次谈论佛经的时候,定闲认真的表情,方证总是在想,她要是去念四书五经,或者会是另一个李清照…… 百来个僧侣肃穆的聚在一起,整齐的念着往生咒,富有节奏感的诵读听着让人舒服,这是在为死者超度。他们在七天内将反复的念诵经文。 方证闭上了眼睛。定闲,定逸,还有不戒,那个英气勃勃,发宏愿要普度众生的师弟……都死了……为了我佛,为了天下苍生,为了武林的安定,这些才气横溢的人都死了。 方证悲哀的想哭,但老眼中流不出泪水,悲愤和后悔拥堵住了泪腺。 是谁害死了他们! 方证将手中的佛珠重重的扔了出去,佛珠打在墙上,又散落在地上,四处流走。 ☆、嵩山变 作者有话要说:  PS:最后的诗词出自香港电影《东方不败》,据说作者是黄霑,不确定。 任我行向问天等收拢余众离了少林,也不回洛阳,直接进了嵩山不远处的新密城,令易容后的平一指为众人疗伤,又安排了人手收敛死者,只觉这次真是亏大了,好好的一场游戏,忽然就损失惨重,要不是看少林的情形好不到哪里去,真要怀疑这是不是方证阴谋的一部分。 -- 第114页 新密城内多了千余江湖人,客栈一时爆满,连吃食都贵了几分。 令狐冲被石介的一番话激起了内心深处的豪气,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谁说他就不能称雄江湖了?他接了恒山派掌门之位,仰着头左顾右盼,自觉已经是个大人物,除了稍逊少林掌门一筹,那左冷禅岳不群不过同属五岳剑派,与他不过是平起平坐而已,日后见面也不需多礼,小小客气一些便是。又想其他掌门哪个不是胡子一把,已是垂垂老暮矣,他年纪轻轻年少有为才智杰出,那是必然略胜他们一筹的,自忖这武林之中的座椅他至少能坐到前三。 令狐冲微笑,除了少林,谁还敢坐在他的上头?他其实是很谦虚的。 令狐冲自得的哼着小曲,一手在膝盖上打着节拍,细细的想着,恒山派的师妹们剑法是差了些,定闲师太年高德劭,有伯乐之能,剑法却一般般,教出来的弟子稀松平常,换他当了掌门,料来用不了年许光阴,就能将恒山派众弟子的剑法提高一截,远胜其他五岳剑派。 令狐冲微笑,已经是恒山派的掌门了,该如何称呼门下众多女弟子呢?还是叫师妹?有点太委屈自己了,这些小尼姑哪里能和自己同辈相称。 只是令狐冲又想不出合理的称呼,便想就算给定闲师太一个面子,依然是与那些小尼姑师兄师妹相称吧,也显得自己不忘旧情。 只是恒山派人数少了点,令狐冲皱起眉,新弟子没个十年八年是不能用的,他可没耐心等这么久,要不将祖千秋等人并入恒山派?恒山派历来只招收女子,到了他令狐冲当掌门,这规矩就得改改。 令狐冲将桃谷六仙祖千秋老头子计无施漠北双熊等二十余个与他亲善又武功高强的人叫到房里商谈,这客栈的房间里狭小且没有几张座椅,二十余人挤在一起,也不好意思去争抢座椅,只得都立着,只有令狐冲一人大咧咧的坐着。 令狐冲见众人识得规矩,在他这一派掌门面前没敢坐下,满意的很,只是这群人乱七八糟的站着,也不知道排个整齐,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草莽,以后还需要好好□□。 他随意与众人攀谈了几句闲话,说了些有福同享的情义话,直接道:“你们几个进了恒山派,以后莫要称呼我令狐公子什么的了,都叫我掌门吧。” 祖千秋等人面面相觑,原来这令狐冲果然是个狂妄的没边的,当真以为这几千人都是为了他令狐冲生,为了他令狐冲死的。 祖千秋反应最快,躬身道:“拜见掌门!” 二十余人闹哄哄的叩首,桃谷六仙抢着要当长老,令狐冲大笑,只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莫过于此,若没有他令狐冲,这些人哪里能这般风光。 令狐冲急着去接手恒山派,对为了他被少林囚禁,甫出牢笼的任盈盈随意哄了几句,交代祖千秋带大队随后而来,便带了桃谷六仙飞马而去。上马之时,令狐冲犹自想着,任盈盈虽然出身差了点,但美貌无双,又识趣得很,勉强配得上他。 任盈盈看着令狐冲的背影嘿嘿的笑,莫要说祖千秋等人自入神教以来对她忠心耿耿,即使祖千秋无帮无派是个自由之身,就会选择跟随令狐冲?真以为当个大佬只要顾着自己的好处就行,对手下吃穿住行伤残病死轻描淡写不闻不问,就能雄霸江湖统领一方? 她也懒得再去理令狐冲的事,左右这不过是个小卒子,阴差阳错的嵩山正邪大战方告落幕,善后的事宜忙都忙不过来,转身对任我行道:“爹爹,为何不在少林就地休整?天下皆知我教实力大损,只怕东方不败那个逆贼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任我行脸色古怪道:“休整?天大的机会放在面前呢!” 任盈盈皱眉苦思,半晌后脸色大变惊骇无比,大逆不道的脱口而出道:“爹爹,你疯了?” …… 丁勉很担忧,魔教向问天意外的对华山派示好,居然宁可得罪少林派,也要客客气气的放华山派离开,连假装打几下敷衍少林都不愿意做,这是表示,华山派有可能真的入了魔教,还是华山派脚踩两条船?另外岳灵珊小小年纪,也不是个善茬,须得小心提防。 左冷禅不以为意,笑道:“这个石介啊,是个蠢蛋,该小心的时候不小心,不该小心的时候却处处小心,这肠子里不知道装的什么,做事全无章法,总是跟人反着来。”忽然一怔,脸色就变得奇怪起来。 丁勉不觉,仍在教训弟子,道:“想明白掌门的话没有?做事情要知道分寸,能敌则敌,不能敌则走,不能走则降,逞英雄的从来都是年轻人,因为他们活不到年老!” 左冷禅挥手打发了众弟子,写了一页纸递给丁勉,道:“你带了上面的人手,准备准备,然后去江南吧。” 丁勉接过名单细看,派中可靠的核心精英尽数都在上面,疑惑道:“这是……” 左冷禅也不欺瞒,道:“狡兔三窟罢了,免得出了祸事被人一锅端了。”他这想法早就有了,嵩山派与少林派近在咫尺,一旦有变,嵩山派连个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方才见石介做事处处与常人相反,笑过之后便觉得若是自家遇到这种行事诡秘不合常理的对手呢?虽然觉得少林作为武林魁首,总会按照江湖规矩办事,但要是方证忽然脑抽呢?谨慎过头无非是被人取笑而已,与己总是无损,便想预存了退路。 -- 第115页 丁勉听了好笑,顺口问道:“那我何时出发?”左冷禅道:“三日……”一想既然是预防万一,干脆就假的当真的办,改口道:“……你立即启程,越快越好。” …… 少林寺大雄宝殿内弥漫着灯油香味,几十盏巨大的七宝灯将大雄宝殿照耀得纤毫毕现。 罗汉堂达摩院戒律院藏经阁等少林各重要机构的首座与精英弟子共三百来人汇集在大雄宝殿内,鸦雀无声。 方证道:“少林执掌天下武林数百年,从未有过今日之耻辱!嵩山派和华山派挑动江湖人士围攻少林,坏我佛门清净,杀我佛门弟子,毁我佛门根基!天下武林明日将如何看待我少林?若无我少林震慑宵小,天下将有多少左冷禅,多少岳不群危害江湖?少林秉持天下正道,以普度苍生为己任,扬我佛之慈悲,继我佛之金刚怒目,但求歼邪除恶,不敢珍惜己身。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众僧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几个老和尚想着,若不是方证无能昏庸,少林岂有今日之祸,定要追究责任。 方证厉声道:“少林方证,当为今日之辱承担首责。戒律院何在?责罚方证五十戒棍。”解下僧袍,赤着上身跪伏在佛像前。 执法僧人犹豫不定,偷眼看众位首座的眼色,偏众位高僧无不低头默诵佛经,只得把牙一咬,低声道:“方丈,恕小僧无礼了。”将戒棍着力打下。他知道方证要的是个颜面,绝不能被看出个假来,他又不能真个重打,手中便极有分寸,棍子打在方证背上发出闷响声,数棍间便打得皮开肉绽,旁人见了只以为他毫不徇私,实则数棍之后,尽是虚打。 五十戒棍打完,执法僧人口中诵着佛号,抢着将□□批在方证带血的背上。 方证将□□扔在地上,仍旧赤着上身,从一边拿过禅杖,举杖厉声大喝:“除魔卫道,普度众生!” 众僧神情激动,齐道:“除魔卫道,普度众生!” 方证目光自众位首座脸上一一扫过,众位首座有的神情激动,有的低眉不语,方证暗暗冷笑,是否真的是皈依我佛,今日得见。当下再不说话,领着众弟子出了少林。 几个老和尚叹息,这方证还是很有手段的,反应又快,看来这次又被他逃过了一劫。 左冷禅从睡梦中忽然惊醒,道:“来人!” 夜色中透着血红,他莫名的觉得心惊肉跳。 “掌门?”弟子应着。 “何人守夜?可有异动?”左冷禅问道。 弟子正要回答,尖锐的惨叫声打破了黑夜的平静。 火光骤然从四周亮起,将嵩山派楼宇团团围绕。 “除魔卫道,普度众生!”坚定的口号声中,不时夹杂着佛号。 少林?是少林! 眼见四周人影重重,不下千人,少林尽然是倾巢而出了!更恐怖的是,这千人中身手高绝与左冷禅相若的不止凡几! 少林百年武林魁首,今日见着这般声势,才知少林二字之重。 这嵩山派,如何敌得过少林…… 往日的狂妄无知,换来的是今日的绝望。 熊熊火光中,左冷禅理正衣冠,持剑缓缓步出,一步踏错,万劫不复,嵩山派今夜将成为过往烟尘,惨笑中长歌: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谈笑间,不胜人生一场醉。 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 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是夜,嵩山派起火,桔红的火焰燃亮了太室山半边天空。 ☆、掌门的责任 “伙计,再来一碗红烧肉。”这家酒楼的菜味道不错,岳灵珊吃得不过瘾,又点了一份。 石介看不过眼,吓唬道:“再吃就变成小猪了。” 岳灵珊怒目:“敢忤逆本大师姐的意思,来人,拉下去打死。” 岳不群夫妇出了嵩山派,循着暗号与众弟子汇合,当夜便在一家客栈住下,舒舒服服的睡了一宿。少林派这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岳不群心情甚是愉快,少有的睡得香甜,直到日上三竿才起,想着也没什么事,不必忙着赶路,索性带着众弟子去最好的酒楼用午膳。 街上马蹄声急。 石介正好坐在靠窗,附身下看,百十匹骏马呼啸而过,马上的骑士穿着带帽的披风,看不清模样。石介无趣的转头,眼角扫过一丝异样,急忙又对着那队骑士细看,已经只见得满地的尘土。他微微惊疑,小声对岳不群道:“师父,马上的那些人好像是少林的和尚,我方才看到了一串念珠。” 岳不群笑道:“这里是嵩山脚下,有点少林弟子何奇之有?” 少林聚集了几千人大战魔教,而今大战落幕,各回各家,见到几个也没什么。 酒楼中都是些寻常客商,对武林恩怨不感兴趣,偶尔几个保镖护院谈论武林中事,都是低声细语小心谨慎,不愿招惹了是非。 华山派众人酒足饭饱,正要启程,楼梯噌噌的响,几个人挎着刀剑,大摇大摆的走上酒楼,随意的扯过一个客商。 那个客商大惊道:“壮士有何事?” 领头的人喝道:“莫要乱动!小心刀子不长眼睛!” 酒楼中的食客齐齐的看去,心中俱感惊慌,几个江湖人的手已经按上了刀柄。 -- 第116页 那领头的人大模大样的掏出厚厚的一叠画影图形,将那客商比对一番,用力推开道:“老实坐下!大爷是少林派的,捉拿魔教余孽,不相干的坐着别动!” 酒楼中众食客心中大定,敌视的气氛顿时松了,几个镖客的手也离开可刀柄,少林是名门大派,不会做什么抢劫勒索之事,只要自己与魔教无关,就大可放心。 那几个少林俗家弟子一个个细细的比对,不久到了华山派众人这桌。华山派众人神色自若,一来他们不是魔教中人,乃是堂堂正正的武林正派,二来他们脸上都有易容,也不可能看出什么。 那领头之人拿着画像走近,一一仔细比对,华山派众人见了画像,心中都是一惊,幸好脸上被易容盖着,瞧不出异样。那领头之人见众人虽眼色有些惊慌,但确实没有可疑之人,想来是些胆小之人,冷哼了几声,便要离开。 岳不群道:“这便要走了吗?” 岳灵珊秒干翻几人,鄙视道:“功夫这般稀松,也敢称是少林弟子,你们是冒充的吧。” “冒充你个头,敢惹少林弟子,你们活的不耐烦了。”地上的几人大怒。 嘭。 说话的人脑袋和地面做了深度接触,立刻晕了过去。 岳灵珊淡定拍灰尘:“还有谁不服的?下一个。” 傻瓜才会说不服呢。 岳灵珊自那领头之人手中抢过画像,递给岳不群,道:“爹爹,你看!” 画像上分明是岳不群等一干华山派中人。 岳不群点点头,严刑逼供的事情他不好出面。 石介让师弟们守住了酒楼各处,团团作揖道:“在下几人借贵地处理一些私事,有什么骚扰各位的地方,尚请包涵。” 酒楼上的食客嘴里道:“不妨事,不妨事。”心想你们比他们更凶,我们哪里招惹的起。见华山派众人守住了楼梯不让人出入,感叹这江湖人就是蛮横,讲不通道理,老老实实的坐着,只盼莫要牵累到自己。 岳大师姐一脸的杀气,言行逼供,早想试试了!哇哈哈哈哈! 宁中则一把扯住女儿,道:“石介,你去处理。”女孩子太凶残了,被人传出去,连个上门提亲的都不会有。 石介拖过那个领头之人,捡起那人的腰刀,信手便砍在了那人的腿上。 那人大声惨呼。 石介道:“我这人不喜欢有人骗我,也不喜欢磨磨蹭蹭说话不利落,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若是我不喜……”又是一刀砍下。 那人惨叫道:“别砍!你问什么我都说!”向来都是问了话,不肯说的,才动刑,这个男子话都不说就当众砍人,连个威胁的假动作都没有,还有比他更凶残的吗? 那人不敢说谎,下定了决心老实招供。 石介问了几句,那人果然老实配合,原来少林派昨夜已经挑了嵩山派,那偌大的嵩山派中只有寥寥几人脱逃,少林乘胜追击华山派,要在华山派回山前将一干人等剿灭干净。 “什么!”这个消息过于震撼,冷静如岳不群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那拥有千余弟子百余高手,如梦幻般强大的嵩山派;那谈笑间定人生死,气度恢弘的左冷禅,就在这一夜之间,化为了灰烬? 巨大的冲击让岳不群脑袋中嗡嗡作响,昨日方在庆祝小胜一局,今日陡然天旋地转斗转星移,高高抛起后落入了深渊…… 何以至此! 石介尚有疑惑,一刀砍下,在那人的痛呼声中,冷笑道:“你地位倒高,居然知道得这么清楚。”才一夜功夫,这一眼就知道是个小人物的角色怎么会知道? 那人□□道:“小人不过是少林外围弟子中的一个跑腿的,就连少林功夫都没学几套,哪里有什么地位?这个消息是少林寺中僧人连夜传书各地,方圆百里内少林弟子无人不知。” 石介道:“方才骑马过去的是谁?你为何进这酒楼搜查?”以这人的功夫能办什么事?方才那百余个少林僧人匆匆而过,看都没看这酒楼一眼,这人偏到这酒楼搜查。 那人求饶道:“小人地位低微哪里知道骑马的是谁?料想定是寺中的高僧。小人武功低微不敢和人动手,所以挑得搜查这酒楼。” 石介心中雪亮,他们昨日下午便下的嵩山,按照脚程理应走得更远,所以那些骑马的僧人以为他们还在前头,这才一路驱马急追,而这武功低微胆小如鼠的少林俗家弟子,觉得华山派众人怎么也不可能在大中午时候,依然在这少林派的眼皮底下悠闲的喝酒吃饭,想着随意上酒楼吓唬几个路人敷衍了事,没想到霉运当头,这样都中了头奖。 岳不群断然道:“立刻启程!” 众弟子收拾包裹,有意的绕过石介下了酒楼。 岳灵珊点头:“干的好,很有本大师姐的风范。” 石介哂笑,对此心知肚明,残忍的手段出现负面效果了,至于小妹子,别看嘴上说的凶残,真要做,未必做得出来,她的话从来当不得真。 地上的少林弟子面色苍白,白痴都知道这群人不是华山派师徒,就是魔教中人,反正是少林的大对头,想必石介立刻就要杀人灭口。死到临头只恨自己脑子太笨,这桌上的人面貌虽异,但瞧这气质,杀气都流到地板上了,自己怎么就没点眼力架呢。 石介待师弟们下了楼,将手中的刀子一扔,转身走了。 -- 第117页 酒楼中这许多人,要灭口哪里灭得过来?索性放了这些胆小无能的少林弟子一条生路,让他们继续狐假虎威,毁坏少林声誉吧。 见石介最后一个下楼,楼上又没有声响,几个师弟料定石介已经杀了那几人,看向石介眼神中又多了几分戒惧。 岳不群道:“少林必定向西,我们向南!”华山在西,他偏偏向南走,几日内定能令少林措手不及。 岳灵珊见林平之踌躇不前,猜出了他的心思,厉声喝道:“小林子,跟我们走,别牵连了王家。” 林平之心中一凛,急忙跟上。 一群人闷声疾行,到了禹州倾其所有,买了马匹干粮,快马加鞭到了信阳。 岳不群道:“师妹,你带了珊儿去镇江,少林势力再大,也过不了长江。” 宁中则惊问:“师兄,你呢?” 岳不群道:“我要回华山。” 宁中则道:“我与你一起去。” 众人脸色皆变。少林能灭了嵩山派,怎么会放过共谋的华山派?谁都知道少林派必然是要大张旗鼓的围剿华山派了,回华山那是往少林的包围中跳,几乎就是十死无生。只是华山上尚且有众多弟子,难道就坐看他们被少林屠戮?这几日众人心中其实都有隐隐想到华山上的师兄弟们的安危,却又不敢张嘴说出口。 岳不群缓缓摇头,他已经想得明白,少林雷霆一击,庞大的嵩山派都化作齑粉,小小的华山派连少林的一根手指都及不上。他深深后悔,怎么当初就会以为少林会为了道义正义公义什么的,吃那么大的闷亏呢?自来只有小人物吃亏了,泪水往肚子里去,又何曾有大人物吃亏不作声?是他和左冷禅读书读傻了,真以为在公义公理的面具下,什么事情都要有理由有证据。 岳不群咬住牙,心里酸疼得厉害,华山派这次是没了。 “师妹,华山派不在华山,剑法道统却还要传承下去。”岳不群说道。 宁中则泪水在眼中打滚,想开口抗辩,你也可以传承,你也该以华山派的延续为重,可是哽咽的嗓子却说不出话,她的丈夫这是要以身殉道了。 果然,岳不群似乎看透了宁中则的心思,平静的道:“我是华山派的掌门。” 华山派百余弟子将要被屠戮,掌门在哪里? 华山派的百年庭院将被焚烧,掌门在哪里? 华山派这名字将是历史,掌门在哪里?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一派掌门,不外如是。 宁中则死命的找着理由,道:“衡山派在四处皆有传信通道,可通过信鸽传信给劳德诺,立刻带人下山躲避。” 岳不群微笑道:“莫大先生在洛阳就已经表明,将明哲保身,不掺和到华山派与少林派的恩怨之中,如今少林要斩尽杀绝,莫大先生又怎么会如此不智,把脖子送到少林的屠刀下?能严守中立,不向少林传讯我等踪迹,不在落水的华山派身上狠狠的踩上一脚,已经是莫大先生有节操了。” 宁中则泪水终于涌了出来,在少林的佛刀下,唯有死路一条。 “那我和珊儿与你一起去,让石介带弟子们去镇江。” 一家人要死就死在一块,没得生不相见,死不相逢。 岳灵珊大笑:“爹爹说的对,华山派哪有贪生怕死的掌门,我是华山派大师姐,我们一起回去。”脸上已是泪水一片。 岳不群笑着举起衣袖,将女儿脸上的泪水抹去,道:“爹爹要去救人,你跟着干嘛。” 岳灵珊大笑,这种哄小孩子的话,也好意思说出口,淡然道:“救毛个人,多拉几个人给华山派陪葬而已。” 一家人一起欢欢乐乐的去死? 岳不群见了女儿那依然有着婴儿肥的小脸,怒道:“胡说八道,爹爹还要看珊儿嫁人生子,儿孙满堂,重振华山派。”料女儿不会听话,一伸手,已经点了岳灵珊的穴道。 石介忍耐不住,道:“师父,不如我回华山报信吧,我内力已失,左右是个废人。” 岳不群厉声斥责道:“华山派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你不过是区区小伤,何时成了废人了?往日见你还有几分狠辣,怎么这般懦弱,记住了,就算你真的成了废人,也要战斗到底,绝不放弃。” 众人还要再劝,岳不群重重将袖子一甩,道:“我已意决,尔等休得多言。我以华山派掌门身份下令,华山派所有人等,立即远赴江南,此后三十年内隐姓埋名,散居各地,不得轻易泄露身份,不得不惜自身,务必兢兢业业,使我华山派道统不绝。” ☆、恒山 作者有话要说:  PS:注1.名字来源于“莲妖银夜”大大作品。我很喜欢《伪英雄传说》,推荐去看。 注2. 全文土著,没有穿越者。 令狐冲唯恐迟了,一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赴恒山,不过数日便到了恒山山脚,冷冷清清的,也不见有多少香客,心里便是不喜,觉得这地方一点都不热闹,比少林寺差远了,很有破落的感觉,转念又欢喜起来,比起华山派,这里还是不错的,便笑了起来。 到了这里,距离恒山派不过二十余里地,令狐冲不再着急,慢吞吞的走着,饶有兴趣的指点风景。到得恒山派前,见黄墙黄瓦连片,数座佛殿屹立,威严的佛号声隐隐,令狐冲不由大喜,和少林是不能比,比华山派那几间破屋破房,那是远胜矣,顿有将岳不群踩在脚下的自豪。 -- 第118页 一个女尼问道:“几位施主,此处只招待女客,不便招待男子。几位施主若是想上香,可到法严寺,恒山庙,北岳庙,文昌庙,那里男女香客皆可上香还愿,距离此处也不甚远。” 令狐冲笑道:“你这小尼姑,别家的寺庙倒是记得清楚。” 这“小尼姑”的称呼很是无礼,配合着令狐冲的笑容,颇有几分调笑的意味,那女尼心中暗暗生气,道:“恒山上三寺四祠九亭阁,七宫八洞十二庙,佛道儒各家皆有,贫尼不敢不知。” 令狐冲不以为意,信步往寺里走。 女尼抢步挡住,恼道:“本寺尽是女子,实不便招待男子,施主请自重。” 一个青年男子带着五个老年家丁,在佛寺前出言调笑美貌尼姑,又要硬闯寺内,这分明是高衙内和他的狗腿子嘛。 寺内立即出来了几个女尼,在寺前站成一排怒目而视。有女尼见令狐冲挎着剑,像是武林中人,急忙传讯寺内,十余个女尼又持剑赶到,见尚未动手,出家人不便率先持剑相向,遂隐在门后。 “仪真,何事与几位施主争执?”一位中年女尼说道,她是定静的大弟子仪质,恒山派如今三尼率众远出,寺内众人以她为长,她言语中虽有责问仪真的意思,但眼睛却只管打量着令狐冲等人,显然不以为是仪真的错。 “不过是想进院逛逛,都是拜佛之处,为何要分出男女?佛曰众生平等,男女自然没有区别,小尼姑挡着我的脚步,又是哪般道理?” 令狐冲见众尼紧张的样子就觉得可笑,想着他已经是恒山派的掌门,这些人都是他的手下,调笑几句逗逗乐也无妨。他以前尚且是华山派弟子的时候,当着恒山三尼的面调笑几句,也没有受到责怪,可见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出家人这类风言风语受得多了,他这善意的玩笑算得了什么? 恒山派对这类胡搅蛮缠的人,确实是见得多了,以往遇到这类无赖,说理说不通,恒山派就凭着武功高强,将无赖扭到官府究办,而武功高过恒山派的,又觉得恒山派一群老弱尼姑,诵经念佛与世无争,与之为难,徒惹人不齿。 仪质见令狐冲身形步伐,已知令狐冲武功不弱,而那五个老人更是深不可测,心中忐忑不安,悄悄发出暗号,嘴里道:“施主言之有理,只是□□人,施主的缘分不在小庙,进了小庙也是与佛无缘。” 她打定了主意,言语中便渐渐强硬。 令狐冲见众尼神色大变,寺内人影晃动,白光闪闪,想来是他吓着她们了,笑道:“这位师姐,方才不过是玩笑之语,在下令狐冲见过各位师姐。” 至于道歉,他是恒山派的掌门,就没听说过掌门向门下弟子道歉的。 “令狐冲?”仪质莫名其妙,这轻浮男子口中忽然冒出师妹的称呼,她鸡皮疙瘩起了一地,但也微微松了口气,能不动手总是好的。虽然不知道这令狐冲究竟是谁,但不妨碍她客客气气的打个招呼:“贫尼恒山派仪质,见过令狐师兄。” 谁料到这礼貌的招呼引来了令狐冲的不快。见过令狐师兄?就这么完了?令狐冲见仪质站在那里不再言语,怒气上升了几分。他是谁?令狐冲!江湖最有名的少侠!武林最年轻的一派掌门!他走到哪里不是有人倒头就拜?论来头论数量,小小的恒山派女尼算什么?居然平平淡淡的“见过令狐师兄”?真是好生无礼! 仪质客客气气的等着令狐冲发话,丝毫不知道她已经重重得罪了令狐冲。 桃谷六仙与恒山三尼相交数十年,不愿见令狐冲为难故人的弟子,插科打诨道:“鼎鼎大明的令狐少侠你都不知道,可见孤陋寡闻的很。”“错,是非常的孤陋寡闻。”“更错,已经是孤陋寡闻了,哪有非常的道理。” 六人胡言乱语,缓和了气氛。令狐冲面色好转,心道自己要有掌门的气度,道:“各位师姐,在下有恒山派三位神尼的消息,请僻静处说话。” 仪质有些不信,无赖混混的话岂能尽信,若真有掌门的消息,也该在见面之初提出,岂有反而调戏女尼的道理?她合十道:“敝派地处偏僻,处处皆是僻静之处,请师兄但说无妨。” 令狐冲大怒,这是连门都不让他进,等尔等知道我是你们的掌门,再来看尔等的脸色!当下便道:“三位师太俱已遇难,定闲师太临终前将恒山派掌门之位传与在下,嘱咐在下好生照顾众位师姐。在下受定闲师太大恩,推脱不得,已经答应了。”说完,忍不住仰起头眯着眼看向众人。 “胡说八道!” “大胆狂徒!” 恒山派弟子纷纷呵斥,对令狐冲怒目而视。隐在门后的恒山派弟子奔将出来,将令狐冲团团围住,明晃晃的剑尖对着令狐冲,众人动作整齐,互相之间配合默契,再看她们所站方位,显然是一套剑阵。 仪质听了令狐冲的话,也是气恼的不行,恨不得将他狠狠的揍上一顿,但她终究要考虑全局,克制道:“撤开剑阵,请令狐施主下山去吧,恒山派不欢迎施主。” 令狐冲冷冷道:“三位神尼的生死是何等大事,在下岂会说谎?” 将他与三位神尼的事情一一细说了,末了又道:“少林方丈方证大师可为我作证。”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一副老子答应做你们的掌门是你们的运气,老子还不愿意呢。 -- 第119页 “此事重大,请令狐施主下山等候,敝派证实消息后自会感谢施主大恩。”仪质一点都不信,只想把这无赖赶下山。什么定静被嵩山派暗杀,什么定闲定逸在少林被杀,什么传位与一个男子,编出这么奇异的故事,去当个说书先生岂不更好。 仪真对令狐冲最看不过眼,嘲讽道:“不知令狐施主可否告知敝派仪和师姐的下落,施主的话中,仪和师姐并未身死,不知令狐施主为何不与她同回恒山?”口口声声是恒山派新掌门,不带着先掌门的遗体回恒山也就罢了,连带个门中弟子也不行吗? 令狐冲暗暗发窘,自出得少林后,他几乎马不停蹄的赶来少林,早将停留在洛阳的仪和等人忘记的干干净净,强辩道:“仪和师姐护送棺木缓行,尚且需要几日才能到。我惦记恒山派安危,急急赶来。” 众女尼听了更是大笑,这骗子好生白痴,空长了一副好相貌。 令狐冲自入江湖以来,何时受过这般憋屈,一怒之下拔剑冷笑:“你是不信我的话了?”也不需仪质回答,喝道:“你等冒犯掌门,该当何罪?今日先小小惩戒一番,也好让你们知道规矩。” 桃谷六仙见令狐冲恼羞成怒,劝道:“令狐少侠武功盖世,与这些小尼姑动手胜之不武,何必与这些榆木疙瘩计较,我等不如找个地方去大吃一顿,四处好好逛逛,过得几日仪和小尼姑回来后,她们自然会知道错了。”“对对!吃了几天的烧饼,嘴里都淡出鸟来了。”“到时候让小尼姑们负荆请罪!”“快走快走!我要吃大鱼大肉!” 令狐冲怒气稍降,和这些小尼姑计较什么?没得降低了身份,不如秋后算账。当下狠狠的将仪真仪质记在心里,由着桃谷六仙七手八脚的将他拉下了山。 自从令狐冲胡言乱语后,一连几日,仪质都忧心忡忡,都多久了?怎么还没有师父师伯的消息?师妹们有来询问令狐冲言语真假的,她斩钉截铁的否认了,这时候不论真相如何,恒山派都不能乱。 “师姐!师姐!大师姐回来了!”有女尼叫道。仪质一喜又拎起了心,为何不说师父师伯回来了?急急赶到前面,已经听得哭声一片,她脚一软,跌倒在地,泪水从眼中夺眶而出。 噩耗终于证实,尸骨也运了回来。 恒山派弟子们大哭,又是悲哀,又是惶恐。 恒山三神尼俱丧,恒山派失去了主心骨,恒山派何去何从? “什么!去请令狐冲当掌门?你疯了!”仪和的建议遭到了众多女尼的激烈反对,令狐冲的无赖形象已经深入人心,谁都不愿有这么个新掌门。 “师父师叔尸骨未寒,你不想着为师父师叔报仇,也该想着为师父师叔做法事超度,为何只想着一个男子做本派掌门?” 有人严厉指责着,仪和有口难言,只是道这是师父的遗命。 纷争中,有人问到:“请问大师姐,掌门师伯和定逸师伯被害时,你可在一边?” “不曾,掌门令我等在洛阳等候。” “那可有本门弟子在掌门身边?” “未有,各师妹都与我在洛阳。” “既然本门无人亲见,那为何大师姐一口咬定,掌门传位给令狐冲?” 喧闹的佛殿变得寂静,几百人齐齐的看着仪和。 仪和沉默了一会,道:“是少林方证大师亲口对我说的。” “方证大师可亲耳听见?” “掌门被害的时候,只有令狐冲少侠一人在场。”仪和已经知道提问的人想说什么,补充道:“方证大师对令狐少侠的人品非常信任,令狐少侠绝不会说谎。” “令狐少侠不是华山派弃徒吗?方证大师与令狐少侠相识多久?见过几次?令狐少侠做过何事,令方证大师说下信任二字?若那令狐少侠是听错了呢?掌门只是让令狐少侠代为转述新掌门为何人,而不是让令狐少侠做掌门?” 佛殿内又变得喧闹,大多都在讨论令狐冲误传的可能性,相比之下,更多的人认为误传的可能性更大。稳重的定闲师太,将掌门传位给一个只见过几面的华山派弃徒,实在是太荒谬了。 仪和硬着头皮,道:“以令狐少侠的武功剑法人品,以及与本门的关系,做本派掌门足以,方证大师也是这般意思。” “不知令狐少侠武功高强人品端方,与做本门掌门有何关系?难道只要武功高人品好,就能做恒山派掌门?恒山派何时在江湖中广选掌门了?令狐少侠人品如何,我等已经见过,敬谢不敏。不知令狐少侠与本门有何关系?竟足以做掌门有余?至于方证大师,嘿嘿……”提问的人顿了顿,凌然道:“我恒山派虽小,但掌门的传承,还由不得一个外人来做决定!” 一连串的问话,将佛殿内的女尼的心激得活泼泼的跳,有性格火爆的便叫道:“说的好!恒山派由不得外人干涉!” 仪和心中发苦,提问的是墨北微,那个老实听话,遇到什么事情都和和气气笑眯眯的墨北微。【注1】 墨北微被定闲师太捡回来的时候才八岁,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她瘦小的还没有四岁孩子大。小女孩不记得父母亲人,从记事起,她就一直靠着乞讨生活,没有名字,没有家,没有亲人,被狗咬过,被马踏过,被顽童拿石头砸过,被别的乞丐打过,断过腿,断过手,破过头,流过血,身上的伤痕多得数不清,仪和真不敢相信这个蜷缩在定闲师太怀里的丑陋女孩子还活着,很快她又发觉,其实这些外伤还是小事,这小小的女孩子身上还有着各种的疾病,额头烫得吓人。 -- 第120页 当时定闲用湿布给孩子降温,道:“把最好的药都拿来,大夫马上就到。”仪和这才慌慌忙忙的将寺里的药材一股脑的拿了出来,她也希望这可怜的小女孩能活下去。在定逸师太请来方圆百里内最有名的大夫后,小女孩的命终于保住了。 大夫皱着眉头道:“她有目疾,只怕日后是个瞎的。” 仪和心一颤,听得定闲师太和缓的道:“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好。” 小女孩的眼睛终究是没有瞎,但视力受了损,看东西模模糊糊的,一只脚也是瘸的,仪和心酸的想,这丑丑的丫头,以后怎么办啊。 定闲师太抚摸着小女孩的脸,笑道:“外貌不过是具皮囊,百年后有何区别?不过一具骷髅。” 小女孩似懂非懂的听着。 定闲道:“来,我给你取个名字,就叫墨北微。” 墨北微,莫卑微,愿你一生挺胸而立。 就是这个曾经被仪和抱过亲过的小女孩,今日,当众严厉的质问了仪和。 仪和又难过又自豪,北微,你已经不是那个弱小的像只猫咪的北微了,师姐很高兴你能坚强,只是,你真不知道师姐的苦衷。 迎接令狐冲为新掌门的事情,就此搁下,当务之急,是为三位遇难的师门长辈设立灵堂。 恒山派几百人在仓促做成的灵位前伏地痛哭。 定闲定逸定静三位师太在恒山派这许多年来,救人无数,派内受恩者不知凡几。 悲哀的诵佛声中,仪质第三次哭晕在灵前,被师妹们扶回了房间。想起不但未能见到师父的最后一面,连师父的头七都已经错过,仪质心如刀绞。 “仪质,醒醒,仪质!” 有人轻轻的呼唤着仪质,仪质睁眼一看,泪水猛烈的喷涌而出。“师父,你来见我了!你来见我了!” 仪质用力的抱住定静,毫不在意这是个鬼魂,她只是欢喜的想,师父来看我了,我还能再见一次师父。 “傻孩子,都三十几了,怎么还像个孩子。”定静搂着仪质温柔的说着,仪质一片真心,她又怎么会不感动。 费了好大的力气,定静终于让仪质明白,她并没有死。 “师父,那掌门和师伯呢?是不是也都活着?”仪质的脸上还挂着泪痕,抱着师父不肯放手,唯恐是美梦一场。 “掌门和定逸师姐都死了,被人害死了。”定静的语气中苍凉无比,她抬起仪质的脸,深深的盯着仪质的眼睛,“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不要让掌门和定逸师姐凭白牺牲。” ☆、悬空寺 翌日,仪质转为支持仪和的意见,欲迎接令狐冲接任恒山派掌门之位,众人哄然。 “仪质师姐,昨日你尚且对令狐冲甚为质疑,为何一夜之间转变如此之大?”仪真惊讶的问道,要不是她知道仪质性格刚直,几乎要以为仪质被人收买了。 仪质心中叫苦,她终于明白昨日仪和的心情。作为这个大殿中少数的知情人,难道她能说,这是三位神尼为了配合少林的谋划,而做出的计策?难道她能说,这是假死的定静师太亲口告诉她的?她只能如仪和般无力的解释着。 仪和见无法说服同门,只能出下策道:“掌门和定逸定静两位师伯俱已仙去,恒山派中以我和仪质仪清三人为长,派内一切事务由我三人商议而定,众位师妹可有意见?” 仪和仪质仪清三人,各是定闲定静定逸三人的大弟子,此时仪清看护受伤的弟子留在了洛阳,并不在恒山,这三人年纪既长,对师妹们向来照顾有加,也都没有什么私心,待人处事向来公正的很,由这三人主事,众人都没有意见。 “若我三人有事不决,以人多者决议。”仪和又说道。 “以师姐之意,只要两位师姐同意,我恒山派的掌门就是令狐冲了?”反应快的人立刻叫道,仪和是想用身份地位,强行通过掌门的提议。 “我本就是恒山派掌门,何需你们同意。”殿门大开,令狐冲青着脸,大踏步走进。 原以为只要仪和回来,就能风风光光的坐上掌门之位,不料令狐冲等了一宿,都不见恒山派有人前来迎接,料想定是其中有了变故,急急赶来恒山派,却听得众人反对,当下再也按耐不住。 “令狐少侠,这里是我恒山派议事之处,少侠非请勿入。”仪真第一个与令狐冲较劲。 令狐冲冷哼一声,伸手拨开仪真,径直走向空着的掌门之位便要坐下,他的耐心已经尽数耗尽,打定了主意,今日哪怕用武力也要降伏这些犯上作乱的贼尼姑,这恒山派掌门他是当定了的! 人影一闪,一个女尼一剑刺向令狐冲,令狐冲措手不及,腰间重重挨了一记,疼的弯下了腰,却是那一剑带着剑鞘。 那女尼站定,指着令狐冲喝道:“大胆狂徒,竟敢擅闯我恒山派!” 令狐冲自觉一时疏忽丢了老大的脸,心中起了杀意,缓缓拔剑出鞘,阴森道:“袭击掌门,罪不容诛。”心里还有一丝奇怪,自从学了独孤九剑,总有些地方莫名的不顺手,前次在少林寺与人交手,事后想想,似乎没见如何犀利,再前次在玉女峰和蒙面人交手,明明大占上风,偏偏就是杀不了那人,这次又莫名其妙的被一个小尼姑打了,难道独孤九剑有大破绽? 令狐冲立刻将这个念头抛出脑外,绝不可能。无招破有招,听着就厉害,独孤九剑一定是天下第一的剑法,他几次不顺手,一定是他练得还不够。风清扬也说了,练个二十年,才能横扫天下。看来以后还要多多练习,每天至少要练半个时辰独孤九剑。 -- 第121页 仪和急忙阻止道:“北微!还不速速向令狐掌门道歉!” 仪质挡在墨北微身前,背对着令狐冲,嘴里不住责怪着墨北微。 令狐冲见了心中更怒,这群贼尼姑嘴里喊着奉他为掌门,可实际上却对他丝毫没有敬意,竟然明着暗着维护冒犯他的贱人。 令狐冲眼色暗示桃谷六仙,有意一举将恒山派不服他的人尽数击杀。 桃谷六仙装傻充愣是把好手,暗示这种高级玩意,是绝对不会看懂的。 令狐冲又气又急,指望六个白痴,是他气糊涂了。喝道:“你等是决定不尊师长的遗命,叛出恒山派了?” 这神一般的跳跃思维,连仪和与仪质都忍不住嘴角微抽。这令狐冲看上去挺聪明的,怎么就会说这样的蠢话呢? 果然,殿内一片冷笑。 墨北微道:“令狐少侠何时已经是本派的掌门了,居然能可以定本派弟子的重罪?令狐少侠口口声声奉了定闲掌门的遗命,可有人证?可有物证?” 令狐冲气势陡然一涨,睥睨四周傲然道:“我令狐冲说的话,便是人证物证。” “我说的就是某某”,“天凉王破”,这类话,说的人自然是觉得牛逼的不行,各种狂霸拽,但是,站在对立面的人听了,就觉得浅薄的飞到天上了。 殿内尽是鄙夷的目光,仪和与仪质不得不努力配合的露出葱白的目光,第一次发现,她们两个有如此好的演技。 墨北微笑道:“听闻少林方证大师对令狐少侠的人品赞不绝口,不知令狐少侠为何被岳掌门逐出师门?” 令狐冲听了前半句犹自得意洋洋,听到后半句脸色立刻难看之极。自被岳不群通告武林开逐后,群雄与他相谈,从不敢提起这事,他每每想起华山旧事,心中便羞愤交加。他以后不论如何的笑傲江湖领袖群雄,这污点是永远也洗不去的。 令狐冲眼中的杀机更深,冷冷道:“岳不群是非不分,识人不明,做出些天人共愤的事情也不稀奇。” 墨北微点点头,道:“江湖上传闻,令狐少侠与魔教任盈盈姑娘情深似海,曾在三千豪杰面前同进同出,羡煞旁人。可有此事?” 任盈盈的青睐一直是令狐冲的得意之处,听到墨北微瘙到痒处,令狐冲眉目间忍不住露出得意,道:“我与盈盈两情相悦,发乎情止乎礼,从未有越界半分,休要被谣传误导,没得坏了盈盈的名节。” 墨北微笑道:“听仪琳师妹说,令狐少侠喜欢豪饮,这恒山上没有共饮之人,真是难为令狐少侠了,想必那魔教几千豪杰已是在路上了?” 仪琳得知令狐冲为新掌门,想起他当日从(淫)贼手中拼力救助自己,觉得令狐冲是个好人,可想起令狐冲在酒楼喜怒无常挑衅滋事,又觉得他有些可怕,心里觉得令狐师兄虽然是个好人,但当恒山派的掌门有些不合适,这两日众位师姐为令狐冲的事情争得不可开交,她性格绵软又不愿说救命恩人的坏话,便躲在人群中默不作声,此刻听得墨北微提到自己,微微吃惊,幸好也没人注意她什么。 令狐冲听出了墨北微是在套话,自觉行事光明正大,无事不可告人,坦然道:“已经在路上,旬日间就到。我将在寺前另建一院,不会妨碍佛门清净,你们不必担心。以后我恒山派人多势众,必当发扬光大。” 墨北微道:“这几千人的食宿奉养,不知令狐少侠月出银钱几何?银钱又从何处来?” 令狐冲几乎脱口而出,“他们自己不是有钱吗?”改口道:“自然是劫富济贫。” 在令狐冲看来这是最正确和简单的事情,他行走江湖历来都是这般做得,随意找个富户劫上些银钱,又有何难?就算军官他也打劫过。 但众多恒山派弟子脸色齐变,看令狐冲的神色更是不善,就连仪和仪质二人的神色都变得古怪。 墨北微朗声道:“请问仪和师姐仪质师姐,令狐冲以为他的话便是证据,那是狂妄无知;贬低岳掌门,那是不敬旧日尊长;与魔教任盈盈情深,那是被女色所迷;与魔教三千徒众结交,那是是非不分自甘堕落;劫富济贫那是无德无法。不知两位师姐可信掌门师伯会选如此之人为恒山派掌门?” “你!”令狐冲挺剑欲杀墨北微,却被人群所隔。 仪真冷冷的插嘴道:“恒山是山沟沟小地方,乡里乡亲谁不认得谁,令狐少侠倒是下得了手。” 恒山派在此百年,施粥问药,上香拜佛,早已将恒山派和周围的百姓密切联系在一起,弟子中有许多来自附近的孤苦女子,更有一些富户的千金小姐,令狐冲这公然的土匪盗贼行径,已经引起了公愤,原本对令狐冲做掌门无可无不可的弟子立刻转而反对令狐冲。 “我恒山派自立派以来百余年,历经七位掌门,无不是女子,这是为何? 我恒山派弟子数百,过半是流离失所的孤苦女子,这又是为何? 我恒山派武艺低微,在江湖中却屹立百年,这又是为何? 我恒山派产业微薄,每日粗茶淡饭养活本派弟子犹自艰难,却仍每月定日施粥施药,这又是为何? 我恒山派是佛门尼庵,弟子剃发者不过三成,有欲还俗嫁人者从不阻拦,这又是为何? 无他!恒山派从不是江湖门派,从不是佛教寺院,恒山派只是天下弱女子的最后栖身安命之所!” -- 第122页 众人想到自己遭遇,回想过往,便有许多人落下泪,心道墨北微说的对,这恒山派果然不过是天下弱女子的最后容身之地。仪和仪质年纪长了,经历更多,只觉胸中激情澎湃,紧咬了牙不敢吭声,只怕自己会哭出声来。 墨北微拔剑而出,剑尖直指令狐冲,道:“我不信掌门会传位给这个男子,难道掌门就不担心日后恒山派多了几千江湖汉子?就不担心恒山派再无我等弱女子的容身之地?就不担心恒山派成为令狐少侠争霸江湖的踏脚石?就不担心恒山派众位师姐妹血洒山野? 我墨北微自小在恒山派长大,这里就是我唯一的家,敢闯进我家门毁坏我家园断绝我家根基的人,我墨北微纵百死也必一剑斩之!” 瘦弱丑陋的女子,立在这数百人的大殿之中,身上的气势却逼得人只敢仰望,一介女子竟然有如此的血性,众人皆不由自主的想,所谓士之怒也,血溅五步,天下缟素,也不外如是了。 仪质终于忍不住叫道:“说的好!” 师父的命令又怎么样?恒山派不是哪个人的恒山派,是天下千千万万的孤苦无依的弱女子的恒山派!师父若将恒山派交给一个人品败坏野心勃勃的男子,那就是师父错了! 殿内数百女子一齐拔剑,迅速的组成剑阵,将令狐冲和桃谷六仙围在当中,若是令狐冲胆敢强夺恒山派,那就让这里血流成河。 令狐冲目瞪口呆,良久才失落的收回剑,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不怕厮杀,这里数百女子谁能接得下他的独孤九剑?但杀光了这里所有的人又怎么样?他终究不能成为恒山派之主。 令狐冲低声喃喃的道:“真的是定闲师太传位与我的。”而后又自嘲的一笑,事到如今说这些干什么,大踏步的出了恒山派。 临下山,桃谷六仙回头眼神复杂的望向恒山,自从执行方证的大计以来,处处失利,将个完美的借刀杀人之计刺得千疮百孔,莫非天意真的不在少林了? 恒山派后,便是著名的悬空寺,这悬空寺就建立在峭壁之上,往来全凭一条索桥,很是不方便,里面地方又小,香客们取个虔诚附个风雅,恒山派弟子却少有去悬空寺的。 定静跌坐在地,看着哑婆婆弓着背,慢腾腾的打扫佛殿。 “师姐,我是不是错了?”定静悠然道,她躲在暗处听了墨北微的言语,是真的迷惘了。对于众人抵制令狐冲为掌门,她早有料到,不说众人,就连她也无法接受一个外男接任本门的掌门。只是为了大局,总需要牺牲小我,恒山派必须为了天下苍生而牺牲一个掌门的位置,这与其他人付出的代价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况且又不是真的将掌门给了令狐冲,令狐冲的前程在华山派,这点方证解释的明明白白。 哑婆婆慢腾腾的翻弄的抹布,道:“三十年前,我说你们错了,你们说我不顾大局,罚我抄写经书;二十年前我又说你们错了,你们说我只看见小我,夺了我掌门的继承;十年前我说你们错了,你们说我心中无佛入了魔道,困我在此打扫佛殿十年。现在你问我你们有没有错,你说,我会怎么说呢?” 定静冷笑道:“师姐,墨北微很像你呢。” 哑婆婆道:“恒山派从来不是江湖门派,恒山派是天下弱女子最后的栖身之所,说得真好。定静,你明白了吗?” 定静笑道:“师姐,你好像搞错了我的意思。我说我错了,是指我居然没有教好弟子,一群佛门弟子居然没有向佛之心,墨北微是如此,仪质也是如此,枉费了我一番心血。 师姐,几十年了,你居然还是看不清局势。恒山派若不是佛门能有今日?能得了悬空寺?这恒山上三寺四祠九亭阁,七宫八洞十二庙,哪个不是盯着悬空寺这块肥肉?恒山派一群妇孺武功稀松,无权无势,为何却是恒山派得了悬空寺?” 恒山派没什么产出,经济来源可谓是全凭了悬空寺的香火钱。 “恒山派不是江湖门派?若不是因为这江湖门派四字,少林凭什么支持恒山派取了悬空寺?少林确实存了利用之心,但恒山派若不是同是佛门弟子同是武林一脉,少林派就一定会站在恒山派这边?说起江湖门派,倒还有一句话非说不可,恒山三神尼,嘿嘿,我自家的功夫难道不知?若不是有少林大力鼎助,恒山派一群尼姑早被江湖宵小祸害死了。济世救人是我等之愿,又何必管是少林指使,还是我等自主?难道救人还有区别吗?恒山派数百弟子要活命,要普度终生,就要跟在少林之后绝不掉队,这道理三十年来辩论的多了,今日我也不想再提。” 哑婆婆擦抹着佛像,慢悠悠的道:“我在这里已经待了十年,你们让我装聋作哑,我就装聋作哑,你们让我不出恒山,我就不出恒山,我逆来顺受,心里怨着你们,我就是想看看,你们还能折腾些什么?” 定静默不作声,还能折腾什么?阖寺数百人,可恨人人心中向着墨北微,向着恒山派,就是没人向着她,她怎么折腾?难道还要来个起死回生吗?这只能使她变得更像个阴谋诡计出卖恒山派的奸人。 但她总有其他手段的,只是这代价她付出不起。 几十年的坚持在定静的心中缓缓流过,天下动乱苍生何辜,天下太平苍生何苦,没有了信仰的天下,又哪里能够真正的普世太平安乐?我佛割肉喂鹰,恒山派就是这块肉,只有割弃了,才能拯救这千万苍生。 -- 第123页 她坚定的立起身,方才的虚弱一扫而空,道:“师姐,我的下场你不需猜,不过是横尸街头,喂了野狗而已,你尽管等着看。” “你可知道,你们已经输了。”哑婆婆裂开嘴笑道。 定静凌厉的盯着哑婆婆,道:“你又知道些什么。” 哑婆婆微笑着,透露这一股睿智:“方证想着南边,又觉得北边不静,指望着玩一手指鹿为马,将内忧外患除个干干净净,是不是?” 定静点头,天下大局就是如此,明眼人一看自然知道,自家这个师姐自幼聪明,看得透也没什么稀奇。 “方证指望着令狐冲迷住任盈盈,引着魔教杀了左冷禅,杀了岳不群,而后一统五岳剑盟,挥师南下铲除魔教,用五岳剑盟和北方武林的鲜血,为少林打开南下的大门,是不是?” 定静不动声色,这不过是将前面的大局推演到细节,毫无新意。 “少林寺前一战,左冷禅岳不群一举损了方证和任我行三成的实力,这还罢了,重要的是将方证和任我行推上了不得不公开敌对的境地,任我行势必乘势拒绝与少林联手剿灭东方不败,方证又能奈何?” 定静想着,任我行这个老狐狸,原本就不愿意用他的势力硬拼东方不败,此时有了借口,又怎么会不抓住呢,方证师兄一世英名,却在少林寺前栽了个跟头。 “方证毫不犹豫的灭了嵩山派立威,看着似乎坚毅果决,其实是败局下的迫不得已,走这一步已经彻底背离了消耗魔教和五岳剑盟实力的初衷,少林从幕后跳到了前台,从借刀杀人到成为了那把刀,辛苦谋划了多年的大计已经彻底失败了。” 定静终于默然,复又平静的道:“师姐果然是聪慧过人,凭着我透露给你的些许信息,居然能猜出这么多。” 哑婆婆微微有些得意,道:“天下聪明人多的是,方证念经念傻了,以为可以掌控天下英雄,按着他的剧本行事,不输才怪了。” 事事遵从方证的定静居然点头道:“正是,方证最大的弱点,就是以为世上只有他一个聪明人。” 这次的计划,从头到脚都透露着方证唯我独尊,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心思,以为任我行左冷禅岳不群都是泥塑的玩偶,由着他摆东摆西,到得头来,事事不顺,步步不谐。 方证应该是玩弄手段玩到走火入魔了。定静这样想着,不然又怎么会想要用仪琳抓住令狐冲的心呢,谁都知道仪琳这单纯的孩子绝不会是任盈盈的对手。她看向嘴角透着得意的哑婆婆,要是哑婆婆知道方证曾想安排她做仪琳的母亲,安排一个少林僧人做她的丈夫,以此束缚仪琳,她还会笑得这么得意吗? 定静终于没有将这个未曾来得及实施的计划告诉哑婆婆,将师姐软禁在恒山上已经是最残忍的事,何必用不曾发生的事情再去气她,说道:“输了这一盘,那也无妨,只要继续下,总有赢回来的时候。” ☆、人在江湖 作者有话要说:  PS: 注1. 在中国佛教的继承和流传上,存在着“子孙庙”和“十方丛林”两种制度,简单的说,子孙庙是属于私有制的产物,而十方丛林则属于公有制的产物,子孙庙收徒弟,十方丛林不收徒弟。少林寺是非常明确地子孙庙,不论是现实中,还是老金的书中,所以,少林的老大,应该按照子孙庙的称呼“主持”,而不是十方丛林的称呼“方丈”。老金号称专研佛学,居然连这个都不清楚,真是奇妙。 华山脚下。 几十个僧人围着一个院子,小心的四处望着,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换做以前,这少林僧人出行,自是一钵盂一禅杖游遍天下,世人谁不敬仰,江湖中人那个敢毛了胆子得罪少林?一夕之间,世道变了,百余个少林僧人在一起,居然要小心提防严防死守。 一个中年僧人训斥道:“打起精神来!懈怠者一律去戒律院!”凶悍的口气与江湖粗豪汉子如出一辙,哪里像个出家人。僧人们低头应着,从少室山上的大战魔教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一个僧人匆匆的进了屋子,禀告道:“还是没有找到岳不群的行踪。” 方生皱起了眉,前前后后派出了十余波探马,将华山附近搜索了个遍,居然没有丝毫的消息。 “华山派里有什么消息?” 混进华山派的少林眼线不少,一致回应没有见到岳不群回山。 “不用再派人。”方证点着头,从出嵩山以来,一直没能追上岳不群,他原本以为是岳不群见势不妙逃窜迅捷,现在看来是他反倒赶到了岳不群的前头。 想明白这点的不止方证一个,有僧人提议道:“岳不群可能落在了我们的后头且改了道,料他也不敢向西,不如传令下去,对东南两方加派人手。” 方证沉吟不语,他面前有两个选择,不理岳不群直接杀上华山,或者南下追杀岳不群。 直接杀上华山显然不足取,劳师动众只杀了华山派一些末流弟子,任什么意义都没有,怎么向少林寺中的各个首座交代,只会又落人口舌。 南下追杀岳不群?南下只能表明少林追杀岳不群的坚定态度,岳不群不一定就在南边,就算岳不群在南边,难道就不许岳不群再次虚幻一枪转而向北向西向东?在全大明追杀一个人,想想就让人觉得发毛,在大明宽广无边的万里江山里,少林的势力在大,人手再多,撒进这白山黑水中,不过是一粒尘埃。 -- 第124页 方证打了个寒颤,若是岳不群从此隐姓埋名,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山,这乐子可就大发了,方证真心觉得在他的有生之年是看不到岳不群伏诛了。 方证缓缓的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檀香的味道渗入身体,精神微感宁静。几个长老首座仍在一边皱着眉,低声商讨着下一步行止。方证有些感慨,差点把这些人忘记了。自他成为掌门以来,为少林鞠躬尽瘁,殚精竭虑,这才使少林能维持百年声誉不坠,静夜回想过往,方证常常为当时的命悬一线而后怕不已,就差一点,真的是只有一点啊,少林就万劫不复。这些老和尚们在做什么呢?在指责方证无能之极,没能使少林重覆往日荣光。 无能?方证微笑着乜视几个长老,老衲要是无能,你们几个倒找出个比老衲有能的人出来。 方证暗暗摇头,南下追杀岳不群绝对不可取,这只会让他立马受到寺里的弹劾,从方丈的位置上退下来。退下来的少林方丈,还能去哪里?要么在寺里种菜,要么在某个昏暗的小房间里念经。 方证有些愤怒,少林寺明明是子孙庙,怎么叫什么方丈,这是要混淆子孙庙和十方丛林吗?到了现在才知道,作为十方丛林,处处在寺中受到掣肘。【注1】 方证暗暗冷笑,他是少林方丈,又是他一力促成了对嵩山派华山派的开战,他必须承担战事不利的后果,他责无旁贷。 不对,方证忽然发觉,他把这些首座想得太善良了,就算他选择了杀上华山,而后悬赏江湖通缉岳不群,这些首座也会找出理由要求罢免了他的掌门之位。 是了,定是如此! 方证的眼光中满是悲凉,他解释多少次了,已经到了少林生死存亡之际,这些老家伙居然仍旧想着争权夺利。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少林啊!方证默默的在心里悲叹着,小声的念着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念着念着,心里终于没有了郁结。 方证想着地藏菩萨那句,“地狱不空永不成佛”的言语,慢慢有了决定。 “把所有的人手都撤回来,没必要再去捉拿岳不群了。”方证在四周古怪的目光中,做出了决定:“传檄天下武林,华山派岳不群勾结魔教为害武林,武林正道当共诛之。少林广邀武林同道,十月十五共讨华山派。” 方证不顾首座们的目瞪口呆中,猛然提起内息,将声音传遍四周:“吾等是少林弟子,吾等代表天下正义,吾等为何要投机取巧?吾等要堂堂正正的诛灭华山派!吾等要教天下人知道,冒犯少林天威者,就是在天涯海角,吾等也要将他诛灭!” …… 岳不群进城不久,就发现有数人跟着自己,他也不惊慌,这早在意料之中,只是心里不免感慨,华山派这个名头看来是倒了,也上不得台面的小混混,都敢打华山派掌门的主意。 他懒得动手杀人,就由着这些人在后面跟着。 那些人见岳不群不理,胆子便肥了,索性明目张胆的在岳不群身后指手画脚,竟有几人走到岳不群身边,斜着眼睛奚落岳不群。 “呦,这就是华山派掌门啊,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啊,还没有我家隔壁卖烧饼的长得像样。” “什么君子剑,勾结魔教□□掳掠,根本就是小人剑。” “快来瞧啊,华山派掌门原来长得像个卖烧饼的!” 岳不群的涵养再好,也到了尽头,这些白痴就认为他不会杀人吗?信手几剑,就将几个探子全部杀了。 君子剑的名头果然害人,若是这外号是血手人屠什么的,还有几个不怕死的敢来当众取笑与他?想着又觉得好笑,堂堂华山派派掌门居然要靠杀几个小混混立威了?真是下作了。 长街的一头人影闪动,几人展开轻功赶来,见了一地的尸体,当中一人抱拳道:“自上次一别,已有半年未见,不知岳掌门可好?” 岳不群见了来人,耳听得生疏的称呼,心中苦楚,这人是自己的老朋友了,一起闯荡江湖多年,久历艰险,有救过岳不群的性命,也有被岳不群救过性命,说不上谁欠谁的人情更多点,本以为凭他们之间的过命交情,那人就算不站在自己这边的,也该保持中立,不想这人心从来是经不起考验的。 “托福托福,看李掌门的样子,倒是更加富贵了。”岳不群心中郁结,脸上的笑容就勉强了些。 “哪里比的上岳掌门勾结魔教来的富贵。”李掌门笑了笑,“你我相交十余年,我一直觉得岳掌门聪明睿智小心谨慎行事坦荡,果然是个君子剑,前段日子有人言,贵徒令狐冲与魔教圣姑纠缠不清,我还嗤之以鼻,不想到了今日得了少林的传信,才得知岳掌门深藏不露胆大包天,居然不顾华山基业满门老少,公然与武林泰山北斗少林派为敌,李某佩服的五体投地!”说罢,深深鞠躬。 岳不群见李掌门惺惺作态,笑着受了。先前他还存了一份心思,老友是误听了谣言,总有解释的余地,如今见李掌门显然知之甚多,全然不像误会,顿时息了和解的心思。 李掌门又道:“少林派昭告天下,下月十五集结武林群雄诛灭华山派,李某小门小派,不敢与天下英雄比肩,就在这里与岳掌门做个了断。” 抽剑将衣袍下摆一割,扯下仍在地上。 “岳掌门入了魔教,眼中自然再没有李某,李某也不费唇舌规劝岳掌门。今日李某效法古人,与岳掌门割袍断义,恩断义绝!” -- 第125页 岳不群心中苦笑,原来如此。 二人不在复言,抽剑厮杀。他们结识多年,对彼此的武功了如指掌,这番相斗又比往日凶险了几分。剑光霍霍中,两人出剑越来越快,不久旁人已经看不清剑招。 “啊。”惊呼声中,人影分开,岳不群的剑尖上滴着鲜血,脸色忽轻忽紫,显然内力折损不少。 李掌门胸口中了一剑,距离心脏不过半分,已是站立不稳倒在了地上,同行而来的几人护住李掌门,面色惊恐,唯恐岳不群追杀,口中叫道:“华山派岳不群在此!华山派岳不群在此!”只盼引了他人来援。 岳不群嘿嘿一笑,扬长而去,闻讯而来的众人只见到一个背影。 “呸!什么狗屁岳不群,有胆子和老子放对!”有不少人失望的咒骂着,仿佛杀岳不群不过举手之劳。 “大夫!快去请大夫!”李掌门的同伴哀求着。众人见鲜血自李掌门的伤口不住流下,显然伤势颇重,只怕凶多吉少。 有人既鄙视又同情的小声嘀咕着:“出卖兄弟,活该!” 岳不群是奸人自然人人得而诛之,但作为岳不群的生死之交,却出卖岳不群,这种大义灭亲的高尚行径,私下却没什么人会苟同。 李掌门家。 “张大夫。”新来的人拱手。 “哦,是李大夫。”张大夫拱手回礼。 “原来张大夫也来了。”李大夫苦笑,原来受苦的不止他一个。 “何止你我,还有王大夫,赵大夫,宋大夫。”张大夫道。 城里有头有俩的大夫全部被李家半强迫的请到了李家,为的就是给李掌门治伤,却又只是让这些大夫枯坐着,不让他们问诊。 良久,终于出来一个中年男子,团团的拱手:“劳驾几位名医费心了,来人,送几位名医回去。” 几位大夫大喜,虽然受到了一番惊吓,总归是和气收场,便有大夫礼节性的问:“李掌门伤势可有碍?” 中年男子脸上绽放笑容:“我家掌门不过是区区皮外伤,已经无事,正在后院练剑。” 大夫们喜洋洋的恭贺,李掌门武艺超群,又怎么会输在别人手里。 李家人封了厚厚的诊金,恭恭敬敬的将大夫送出了门,一再感谢,李掌门伤势极其轻微,无须问诊,但有庶务缠身,不及见客,慢待了几位名医,日后必定到几位名医府上致歉。 走出几步,张大夫左右看看,问道:“咦,王大夫呢?我明明见到他在李家的。” 王大夫是城里最有名的大夫,治疗创伤很有一些名望。 几位大夫微一沉思,冷笑,李掌门武艺超群,只是皮外伤,已经可以练剑?呸!继续吹,这就是欲盖弥彰,这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估计李掌门伤势之重,已经危在旦夕,可怜王大夫走了霉运,被软禁在李家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灭口。 几日后。 “爹爹,你知道江湖在怎么说你?”李掌门十七八岁的儿子涨红着脸,有意将传闻告诉父亲,又见父亲卧病在床气息奄奄,终于闭嘴不说。 到处都在传,李掌门就一废物,被岳不群一剑斩得快死了,还硬要充面子说皮外伤。 “都是江湖传闻,理他作甚?”李掌门躺在床上,微弱的说道。 “是。”李公子脸色又红了几分,忍耐不住冲出门去。 “师兄,我去劝劝他。”一旁的人看不下去,暗叹李公子不长进。 “我若不是只有一个儿子,早就一掌打死了他!”李掌门的气息忽然变得粗壮了很多,脸上也泛起了红晕,哪里还有受伤难愈的样子? 师弟点头赞同,虎父犬子,真不如一掌打死了,转念又觉得伤了李掌门的颜面,急忙补救道:“他还小,过得几年自然就沉稳了。”又违心的道:“你我在他这般年纪,也如同他一般不懂事。” 李掌门微微摇头,年幼不懂事?老父重伤卧床,不在病床边伺候,还拿了话刺激人,这也叫做不懂事?他妻妾数人,却只有这一个儿子,未免疼爱得多了些,事事由着他,不想养成了一个纨绔。想了想,不放心道:“传出消息的事,可安排妥当?” 师弟道:“找了几个生面孔的人散布的消息,也都派到外地去了,绝不会泄露。” 李掌门思来想去,总是担心逆子闯祸,认真道:“师弟,这事万万不可让他知道,不然大伙死无葬生之地。” 师弟想想李公子的品性,哪里是能担当得大事的,若是教他知道真相,多半会到处宣扬,当下重重点头道:“是。” 李掌门叹息良久,心思转到了岳不群身上,自觉羞愧难当,道:“可有珊儿的消息?” 师弟摇头。他们小门小派,消息来之不易,哪里能寻得到岳灵珊。 “若是能救得珊儿,我也算对岳兄有个交代……”李掌门自知无望,心中一疼,眼中就流下了泪水,为了保全自家门派上上下下二十余人,丢了节操抛了义气,还是人吗?若是岳不群当真一剑杀了自己这个卑鄙小人,或许他还觉得好受些,偏偏岳不群配合着他演了这场兄弟相残的大戏。 李掌门的泪水簌簌的打湿了衣襟,岳兄,岳兄!你居然不怪我无情无义,反倒体谅我的苦处,我若不能救得珊儿,九泉之下有何脸面见你。 ☆、选择 少林派振臂高呼斩妖除魔的消息,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的,都说如今妖孽横生,少林派早该出来匡扶正义,嵩山派横行霸道,一看就知道是入了魔教的,就该一把火烧了,可惜让左冷禅跑了,少林派手段太仁慈了,对付魔教就该以牙还牙斩草除根。又说幸亏方证大师慧眼过人明察秋毫,不然等岳不群这样的伪君子成了气候,又不知道要害死多少英雄好汉。 -- 第126页 梁发打探回消息,苦着脸一一细细的说了。 宁中则轻呼一口气,还以为嵩山派全部遇难,不想左冷禅还活着,总算是个好消息。 “珊儿,我有事和你说。”宁中则温柔将女儿搂在怀里,小小丫头似乎昨天还是肉呼呼的小团子,今天已经是满院子到处捉鸡撵狗的跳脱少女,岁月如梭,光阴似箭,就这般毫不停留。 多希望时间永远停止啊。 宁中则轻叹,手指点在了岳灵珊的穴道上,在岳灵珊惊愕的眼神中,手指不停,一口气点了岳灵珊十几个穴道。 “珊儿,你长大了,要懂得照顾好自己。”宁中则轻轻的拍着岳灵珊的背,柔声说着,轻轻的将岳灵珊的衣衫扯直,仔细的比了比,又整了整岳灵珊的衣领,看了又看,总是舍不得放手。 但她除了是个母亲,还是师娘,有身为华山派长辈的责任,她硬起心肠推开女儿,强忍住不去看岳灵珊,对徒弟们说道:“你们进华山派学艺,华山派本该庇护你们平安,可惜现今华山派大难领头,反而连累了你们。你们从此散去,天各一方,切切隐藏了身份,莫要对人说是华山派弟子,莫要对人泄露了华山派武功,华山派兴也好亡也罢,你们只管藏身在山野之中,莫要再问江湖是非,安心躲个二三十年,江湖中再无人记得华山派了,你们若还记得师父师娘记得华山派,就找个老实可靠的弟子,将华山派的武功传承下去,也算还了华山派的因果。” 这与遗言无异的话,听得几个弟子呜咽不已,惶恐得不知所以,刻板的师父慈祥的师娘,还有华山派这只在华山上有几间屋子几亩田地的小门小派,就这么都没了?有心说上几句安慰宁中则,却觉得事实如此,空言徒惹人更加悲伤。 宁中则见几个弟子神色犹豫,特地叮嘱道:“大有,你们几个家在华山附近的,万万不要心存侥幸,以为回家便没了事,累及家人!江湖仇杀从来没有讲道理的!还有平之,洛阳王家你是再也不能去了,天下谁不知道王家和本门的关系。”想到王家可能被牵连,宁中则心中便愧疚不已,只盼好人有好报。 宁中则打开包裹,华山派是个穷派,没什么银钱入账,包裹里的三四百两银子,大多还是洛阳王家给石介和岳灵珊的见面礼,她将银两一份份的平分给徒弟们,苦笑道:“师娘是个穷人,手头紧的很,就这点银子了,你们别嫌少。” 她随意取了一份给岳灵珊,道:“你虽然是我的亲女儿,但这华山派的银子,娘也不能偏袒了你。”又摘下手镯,拔下发钗,搁在银子上,一边包裹一边道:“出门在外,娘身上没带什么值钱的首饰,这几个你拿去卖了换钱,够你吃好多串冰糖葫芦了。” 岳灵珊身体不能动弹,泪水沿着脸庞直直的流淌。 “娘有些值钱的首饰,是你外婆传给娘的,本来想在你嫁人的时候给你做嫁妆的,”宁中则捂住嘴笑,“我藏在床下左角的砖头下了,你日后有机会去找找,说不定还在。不过,那些其实也不值几个钱。” 众人见了心酸,有意退去,留给宁中则母女说些体己话。 宁中则道:“石介你过来。” 石介偷偷抹掉眼泪,笑道:“师娘有什么宝贝留给我?”说完就后悔不已,像是咒她早死似的。 宁中则道:“你从小就不会说讨喜的话,做错了事情也不会讨饶,只会默不作声的低头认罚,偏偏每次珊儿捣乱都有你的份,所以我一直都不喜欢你。” 石介脸色微微一红,他当然知道宁中则不喜他的呆板,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该,忙道:“师娘,我从没……” 宁中则道:“华山派上上下下,谁都知道我不喜见你,如今我虽有重要之事托付与你,却也不愿意虚言诳你。华山派大难临头,我与你师父的生死也就罢了,唯一放不下的唯有珊儿,我知你一直当珊儿是亲妹子,将她托付与你我也放心。” 宁中则想着干脆收了石介做义子,也好多费心照顾女儿,又觉得石介若是有心,何必多此一举,反倒显得下作,终于没有开口。 宁中则想起岳灵珊的口头语,忍不住笑了,心道若是你真的凶残无比,那有多好。 “本派的剑法你已经得了真传,论剑品还在我之上,本派的内功紫霞神功是本门绝技,你师父早已偷偷传了给你,他还当我不知。” 宁中则微微一笑,岳不群偏心石介,私下传了石介紫霞神功,怕她不喜闹了别扭,没敢和她说,可这本门内功,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石介早已有所猜测,岳不群借口助他内力提升的功法就是紫霞神功,此刻得到确认,脸上竟然露出苦笑。 宁中则未有在意,继续道:“本门武功在华山上都有秘本留下,你们日后有机缘,可以取将出来,万万莫要落入外人之手。”示意石介走近聆听。 几个弟子百味交加的看着石介,这是要传掌门之位给石介了吗?原本该羡慕的,可此时此刻得了这华山派掌门的位置,也不知道是祸是福。 石介却站着不动,脸色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道:“师娘,你还是传给梁师弟吧。” 宁中则脸色大变,沉着脸嘶哑着嗓子道:“你也要背叛师门?” 华山派出了一个以为师门是为自己无偿奉献的大徒弟令狐冲,再出一个临危叛逃的三徒弟石介,这华山派的名头可真是臭到家了,他们两个为人师父师娘的,真是长了一双狗眼,一个两个,都看不清楚。 -- 第127页 脾气暴躁的梁发嘴里骂骂咧咧的,手已经按到了剑柄。 被点住穴道的岳灵珊一愣,又是大悲,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傻瓜傻瓜傻瓜! 悲哀的生离死别之情,转瞬之间变得杀气凌厉。 石介勉强挤出一个笑脸,道:“少林派要诛灭本门,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师父,华山派掌门不死,谁敢说诛灭了华山派?第二个要杀的是师娘,若是师父死了,师娘做了华山派掌门,谁也不会觉得华山派倒了……” 说到这里,众人已经听了出来,脸上已经泛起了悲色。 “……第三个要杀的,就是我。嘿嘿,华山派武功最高的弟子,人称天下第一剑,我做了掌门,谁敢说华山派没落?所以,师娘……”石介努力微笑,“……告诉我没什么用。” 一片寂静。 慢慢的,又有人轻轻的哭泣,是年龄最小的舒奇。 石介笑道:“舒师弟,哭什么,找个地方躲起来,少林多半不会记得你。”说完又觉得失言了,太过瞧不起人。 舒奇干脆放声大哭,他明白石介的意思。 在少林看来,他们这帮弟子根本无足轻重,哪怕是岳不群的女儿岳灵珊,也完全没有资格挑起华山派的大梁,更没有资格作为少林的对手。不过是一群釜底游魂,逮到了就顺手杀了,逃了也无所谓。 只要有的人死了,有的人就能活。 就这么简单。 宁中则内疚的看着石介,她对石介有深深的偏见,还以为已经慢慢的改正,原来不过是隐藏在深处,从来不曾改变。 石介很是尴尬,想了想,道:“师娘,不如我先走一步。” 宁中则问道:“你去哪里?”见石介不答,顿时醒悟,这是要引开追兵,给其余人一条生路。转头看向岳灵珊,岳灵珊已经哭得打嗝。几日之间,父母兄长尽去,只留得她一个人了。 “你不与珊儿说几句?”宁中则声音中带着哀求。 能说什么?石介呆呆的看着被点了穴道的岳灵珊,他能救回师父,能拦住师娘,能让时间倒回?他只能对着她笑笑而已。他想说句豪言壮语,如“带少林掌门的头给你当球踢”,又觉得大难临头,生死已经不由自己,暗暗叹息一声,只是像往常一样,在岳灵珊的脑袋上揉了揉,道:“小妹,我走了。” 不敢再看岳灵珊的哀伤欲绝的眼神,大踏步走了出去。 此去生死两别,但愿一生平安,他日黄泉再见,已是白发老妪。 宁中则将地点和机关小声细细说了,见梁发用力点头,岳灵珊眼神中满是凶狠,也不知道记住了没有,她费力想着还有什么没有交代,只觉千言万语总是不舍,咬牙用力抱了抱岳灵珊,疾步而去,耳听得弟子们的哭声,硬起心肠不肯回头,只怕这一看之下再也走不了。 岳灵珊闭上眼睛,她爹爹是华山派掌门,她妈妈是华山派无双无对宁女侠,她哥是天下第一剑,一群笨蛋,个个都抢着去挑根本挑不起的责任。 从此之后天下虽大,白云虽远,亲人却已生死两茫茫,唯余孤身一人。 但是,她不能再哭,不能再流泪。 因为她是上天入地雷电霹雳剑法无敌内功第一举世无双华山派大师姐岳灵珊。 …… 衡山刘参将府邸。 “王三收拾细软,想到乡下去。”向大年态度恭敬的说着。 坐着的不是向大年的师父刘正风,是师妹刘菁。自从当年金盆洗手巨变之后,这个昔日单纯仗义的女子日益变得深沉,几次出手管事,显露出来的狠辣手段,使得向大年对刘菁的态度越来越小心。 “想跑?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刘菁平淡的道,“我倒要看看,他跑不跑的了。” 轿子出了刘府,一路缓缓而行。 “呦!这不是刘大小姐的轿子吗?给大小姐见礼了!” “是大小姐来了?给大小姐磕头了!” “大小姐,尝尝我家的枣子,新鲜的很!” 路边的行人摊贩,脸上挤出笑容,热情的奉承着。 轿子忽然停住。 “来人,把这个摊子给我砸了。”轿子内传出淡淡的女声。 摊主是个精壮的汉子,操起一根短棍,喊道:“你们凭什么砸我的摊子?” 轿子边的几个护卫狞笑着将那只会蛮力的汉子打倒,一边殴打,一边道:“打你个不长眼的!” 这些护卫都是衡山派的弟子,出手甚狠,不过一会,已经将那汉子打得只在地上翻滚。 一边看热闹的百姓纷纷议论:“这混球居然敢冒犯大小姐,打死也活该!” 轿子渐渐远去。 有邻近的小贩心善,抬那被打的汉子回家,嘴里犹自责怪道:“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见到刘大小姐居然敢不打招呼,你想死也别连累别人。” 轿子在一间破落的屋子前停下,屋内传出了惊慌的叫声:“不好了!刘大小姐来了!” “快顶住门!” 刘菁下了轿,一个护卫踹开门,引起门内一片惊慌。一个破衣烂衫的汉子抖抖索索的挪了出来,跪在地上用力的磕头。 “大小姐,你就放过我吧!给我家上上下下七八口人一个活路吧。” 这人正是王三。 屋内的男女老少都急忙跟在后面跪了,哭泣的磕着头。这一年来,他们的日子宛如从天堂滑到了地狱,日日受着痛苦折磨。 -- 第128页 刘菁冷冷地道:“子曰,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圣人都这么说,我为何要放过你们?” 王三大哭:“大小姐,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你就饶了我吧。” 这王三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厨房帮佣,一年前到刘府做工,不想却得罪了衡山派刘参将的大小姐,同行的几十个人个个受到了刘大小姐的报复,起初还想着刘大小姐一个贵人,他们这伙在厨房忙里忙外的低贱之人,连见都没有见过,又怎么会有胆子有机会得罪呢?定是一个误会。 可刘府的人不讲理,什么话都不说,将他们的家给砸了,人给打了。他们心里觉得冤枉,怎么不讲道理! 可打他们的人是谁? 衡山派的人!参将府的人! 伸出一个小手指就能将他们所有人都碾死! 怎么办?只有忍,时间久了,刘大小姐的气出够了,事情也就完结了。他们这么想着,劝着别人,劝着自己。误会总有解开的时候,报复总有结束的时候,以前刘参将还不是参将的时候,多和善的一个人哪,怎么能容忍女儿做出这么霸道的事情,等以后误会解开,刘老爷一定会重重的补偿他们。 日子慢慢的熬着。李掌厨被打断了手,再也做不了菜了;赵师父去衙门告状,直接在衙门里被打死了;孙二偷偷的跑了,被抓回来打断了腿;郑家阿大拿着菜刀想拼命,被刘大小姐亲手杀了,尸体抛在了乱葬岗…… 王三怕了,他要带着家人一齐逃走,只有逃走才有活路。 “得罪刘府的人,从来就没有能逃得了的。你知道规矩,自己了结吧。”刘菁将一把刀扔到王三面前,冷冷地看着。 规矩?王三知道。他颤抖的拿起刀,犹豫着,看看跪在地上绝望哭泣的妻儿老小,他咬了咬牙,他还有家人,他得守规矩!猛然挥刀砍下。 惨叫声中,王三砍断了自己的一只手。 “没了?原来你不懂规矩啊。”刘菁淡淡道。 王三忍住痛,道:“我懂,我懂。” 得罪刘府的,砍手;敢逃的,砍脚;要刘府亲自动手的,杀了扔乱葬岗。 不分男女,不分老幼,就没见刘府放过了谁。 令人颤栗的刀斧入肉声中,王三又砍断了自己的一只脚,晕死过去。 “姐姐!”轿帘掀开,露出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孩。 “都看见了?看清楚了?”刘菁指着血肉模糊的王三说道,“就是这个人,还有他的同伙,在我家遭难的时候,蹲在一边笑眯眯的看着我们受人欺凌。他们笑的多开心啊,就像在看大戏一样,我们被砍一刀,他们就兴奋的欢呼,我们流血了,他们就指指点点。我永远都忘记不了他们的眼神,那是充满报复的快感的眼神。 是我家和他们有仇?我家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 是我家为富不仁,缺德寡恩?我家虽然没有修桥补路,但也乐善好施,逢年过节施粥施药。 是我家仗着武功欺人?衡山派就这么一些弟子,你见过听过哪个在外面作恶的? 是我家横行霸道鱼肉乡里?这群贱人到我家帮工,我家给的工钱高出了市价的三成。 既然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为何他们见我家落难就欢天喜地?为何幸灾乐祸也不惧被我家看见?为何如今我横行霸道却人人谄媚?为何我只在此一站,这贱人就自愿断手断脚?” 刘菁抚摸着弟弟的脑袋,道:“什么时候你想明白了,什么时候我和爹爹就放心了。” 欺善怕恶四字,多么的可怜又多么的可恨。 “可是……可是,他们都说我家是坏人。”小男孩低着头道。 以前都说刘家是好人,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明里暗里的咒骂刘家,许多和他一起玩的小伙伴都不敢和他玩了。 刘菁看着畏畏缩缩的弟弟,脸上的笑容中透着惨然,柔声道:“宁被人惧,莫被人笑。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小男孩懵懵懂懂的应着,觉得姐姐说得和圣人书上写的都不一样。 回到刘府,刘菁立刻被唤到了书房。 小小的书房内,衡山派的十几个重要人物满满的一堂。 见到刘菁进来,莫大先生道:“少林通传江湖各门各派,十月十五围剿华山派。” 刘菁忍不住惊呼:“什么?” 前几日还好端端的,怎么忽然风云变化。 莫大先生将嵩山发生的诸事一一和诸人说了,默然许久,道:“方证城府极深,工于心计,这次含怒出手,如雷霆一击,岳掌门必死无疑。” 众人点头叹息,岳不群这人不好钱不好色,甚至不好权,当得上君子之称,可惜就是把华山派的基业看得太重,方证这一公开剿灭华山派,正好点在岳不群的死穴上,岳不群是必然要回华山,与门派共存亡的。 “何止岳不群,岳夫人只怕也……”刘正风叹息道,岳不群夫妇伉俪情深,必是同生共死了。 “那灵珊妹子和石介师兄呢?”刘菁颤声问道。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莫大先生轻轻的说道。 少林大张旗鼓剿灭华山派,怎么可能让岳灵珊和石介活命。 刘菁眼泪夺眶而出,那个坐在凳子上都不安稳的顽皮小女孩,那个木讷却正义的师兄,只怕再也不能相见了。 “唇亡齿寒,华山派是我衡山派的盟友,要不要派人接应?”有人道,同盟被讨伐的时候不做点什么,江湖义气的招牌就砸了。 -- 第129页 接应?众人心中具是一惊,这是拿衡山派给华山派陪葬吗? “万万不可!”刘菁脸上泪迹未干,斩钉截铁的道:“衡山派与华山派结盟是对抗嵩山派,如今嵩山派已经灭亡,盟约自解,何来同盟之说?” 几个衡山派师叔师兄忍不住惊讶的打量刘菁,这丫头不得了,前一刻还在为华山派落泪,后一刻就强词夺理背信弃义。 刘菁仿若未觉,道:“要为了一个注定灭亡的华山派,牺牲我们自己的性命,太过不智!” “只怕江湖上会传言,衡山派不讲义气。”有人担忧道。 “被人说两句重要,还是大家的性命重要?”刘菁反问道。 都是混江湖的老油条,又不是刚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挂在嘴上的名誉,怎么能和脖子上的脑袋相比? “就此定了!衡山派严守中立,两不相帮。”莫大先生欣慰的摸摸胡子,看来衡山派下一代都不错,没几个傻头傻脑的。 ☆、劳德诺 山野深处,秋寒露浓。 华山派众人无精打采的围着火堆,沉稳的师父师娘和三师兄都将形式说得极其严重,他们不敢不听,尽管已经易容化妆,见着人总觉得对方眼神有异,心里就虚了,连人多的地方都不敢去,只能在野外露营。 夜风中,时而有低低的哭泣声时隐时现。 “要是没有去嵩山就好了。”陆大有惆怅的道,一切的变化都是从嵩山开始。 “去不去嵩山都一样,少林要灭本派,何患无辞。”有人不同意。 “我们和少林无冤无仇的,少林干嘛要发飙?还不是因为我们在嵩山得罪了少林。”有人支持陆大有。 “够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陆大有和身躺下,呆呆的望着天空,华山上的日子过得多清闲啊,师父何苦与少林为敌? 岳不群和宁中则令众人去江南躲避,陆大有是陕西人,不惯江南气候,又舍不得远离家乡,觉得师父师娘说得严重,多半是吓唬自己,华山派又没拿少林怎么样,少林有什么道理要将华山派弟子斩尽杀绝?少林又不是魔教。 他拿不定主意,想找个人商量商量,见林平之就在一旁,便顾不得以往两人间的芥蒂,道:“林师弟,你去哪里?” 林平之恍惚一阵,道:“我还是想回洛阳。” 少林派与林家的血仇多半有脱不了的干系,他独自一人是绝对不敢惹上少林,但借着华山派和少林打对台他是非常乐意的,前几日大闹了少林寺,他暗暗高兴,觉得少林不过如此,没想到一日之间风云突变,少林的报复如雷霆闪电,令人远远见了就胆战心惊。 幸好他没有对人说过什么! 林平之惊恐的想着,少林会因此杀了外公一家吗?他想回去看看,这是他最后的亲人了。 “洛阳?你不怕遇到少林派的人?”陆大有诧异的道。 林平之沉闷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易容后谁认识谁啊,当年青城派这么多人抓他一个,他都能活得好好的,少林还能抓住每一个人检查有没有易容? “我想回华山。”有人小声道,得到几个人的附和。这些都是家在华山附近的,回家的诱惑远远的大于背井离乡。 “我悄悄的回家,就见一见我爹娘。” “要是不回去,我爹娘以为我出了事,会急死的。” “是啊,我也要回家,躲在家里不出来,没人会知道的。” “我还是觉得师父师娘说得对,少林这次是要把本门赶尽杀绝了,回华山太危险,我要去江南,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有人打断道:“再娶个老婆生一堆娃?” 众人哄笑。 “你当然可以去江南,你爹娘早死,家里就你一个,我可不一样,我爹娘都在,还有一群弟弟妹妹,家里送我到华山派跟师父学武艺,是指望我出师后,在镖局赚钱养家糊口,我要不回家,我一家都得饿死!”说着说着,嚎啕大哭,“我怎么这么倒霉,摊上这种倒霉事。” 众人同情的看着他,这是八弟子陶钧,听说他进华山派,是因为岳不群不收拜师费,还管吃管住。 “哈哈哈,真是可笑,一群废物,连最基本的事实都看不清楚。”岳灵珊讥讽地声音在黑夜中特别的响亮。 “是大师姐……”几个人华山派弟子有些尴尬,忘记岳灵珊的穴道到时候自动解开了,被她听见了不该听见的话。 岳灵珊大声道:“明明手中有剑,却把生死寄托在敌人的宽容上,真是废物,华山派不需要废物渣渣,想回家等死的,尽管去死,华山派大敌当前,没空管没有脑子的家伙。” “我以华山派大师姐的名义下令,凡是华山派弟子,立刻启程南下江浙。” “凡违背命令,犹豫不前者,立即开革,逐出华山派。” 岳灵珊拔出剑:“是南下,还是叛出华山派,一言可决!” 华山玉女峰上。 劳德诺背着手,望眼欲穿的盯着天空,依旧是蓝天白云。已经多久没有收到信息了?卧底华山派十几年,每三天一次信鸽传递信息,从未有有过意外,为何如今一连断了十余天?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劳德诺烦躁的闭上眼,让阳光照在脸上,红色的光芒透入紧闭的眼睛。难道和岳不群率众下山有关?在岳不群带走所有入室弟子,独留他看守华山的时候,他就觉出了异样。 -- 第130页 “教导新弟子守护华山派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我呸!还不是想丢下他! 只是,看穿了他是嵩山派的卧底又怎么样? 劳德诺嘴角泛起冷笑,还不是得好好供着。 山下多了许多僧人,堵在山道山扎起了帐篷。 劳得诺派了人去查看。华山派又没有寺庙,这些僧人来这里干什么?觉得他还不够心烦吗? “不好了不好了!少林派打过来了!”外面闹哄哄的,劳德诺揉揉太阳穴,无奈而又疲惫的走了出去,就这么百十个弟子,居然一刻都不让他安生。 很快劳德诺就知道这次是真的有麻烦了,两具华山派弟子的尸体血淋淋的安置在地上。 “怎么回事?说!”劳德诺脸色大变,惊恐交集。 几个弟子七嘴八舌的解释,原来那些僧人堵住了道路,华山派弟子自然不甘,纠集了数人去讨个公道,不料那些僧人二话不说,出手就杀了两人。 劳德诺仔细的盘问,确定这几人并没有什么隐瞒,心中惊恐更甚。不过是几句口角,需要杀人吗?这真的是平和仁慈的少林派的僧人吗?究竟出了什么大事! 少林僧人堵住了山路,却没有攻打上山的意思,华山派众人在山上吵吵嚷嚷骂骂咧咧的,那些僧人也不予理会,只是堵住了路口,若有人想下山,立时就杀了。 一连数日,少林僧人和华山派弟子就这般僵持着,山上的下不去,山下的却也不上来。 山上放出的信鸽忽然多了许多,时不时能听见鸽子拍打翅膀的声音,只是飞出去的很多,飞回来的却一只都没有。华山派中忧郁的人便多了许多。 劳德诺冷笑着,他早知道这些弟子中有许多奸细,平常遮遮掩掩的,如今居然明目张胆的沟通消息,这是吓得不知所措了。他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 华山派完了。 这日的中午,山下又喧闹了几分,千余武林豪杰浩浩荡荡的涌上了山,聚在少林僧人的后面,放肆的对着华山派众人指指点点。凌厉的山风卷了碎言碎语带到山上,华山派弟子人人面无人色。 “……灭了华山派鸡犬不留!” “……火烧嵩山派后再火烧华山派,少林天下无敌……” “……岳不群早跑了……” 这些话应该是真的,华山派中人人都这样觉得。 山下忽然起了混乱,猛然间爆发出一阵声响。 一个人自山下缓缓而上,山下群豪将那人密密麻麻的围了几层,远远看去,只见一个由人围成的厚厚的圆圈。 那人步伐稳稳的,丝毫不见仓促,手中的长剑伸展间,附近便有人倒下,千军万马中,犹如闲庭信步。不多时,那人已经杀透了重围,踏上了玉女峰山头。 夕阳下,那人背对红红的晚霞,将剑上的鲜血甩在地上,扬声道:“华山派掌门岳不群在此,谁人敢辱我华山派!” 山上山下千余人众仰视着岳不群,喧闹的人声渐渐的平静,唯有山风带动岳不群的衣衫咧咧的作响。 “本门覆灭在即……”岳不群的强势回归,给萎靡的华山派带来了活力,百十人聚集在正气堂中恭听岳不群的教诲,不想岳不群的第一句话就石破天惊。 “……但尔等未必没有活路。”岳不群说到华山派的覆灭,居然面目中带着微笑。 “你们虽入了我华山派,尚不是我的入室弟子,少林派未必非要将你们斩尽杀绝。少林虽强,却有两点不如你们。其一,少林地势不熟,华山山路只有一条,但你们又何必走山路?攀山越岭,这偌大的华山何处不是道路,又哪里能阻挡的住?其二,少林号召天下群雄围攻本门,就能将天下群雄尽数认得?你们大可换过衣衫躲在暗处,混进人群之中。” 其实还有第三种办法,岳不群犹豫了下,面前这些年轻的弟子有的是各门各派的细作,有的是想借华山派的大旗扯扯威风,有的是以为华山派要崛起乘早投机,有的是真心仰慕华山派的威名。他都知道,所以他没有认真的去教导过他们哪怕一天。 他不是个合格的师父。 岳不群想起了女儿,嘴角露出了微笑,堂堂华山派掌门江湖人称君子剑,总不能连自己的女儿都不如吧。 “你们改投了少林派吧,所谓弃暗投明浪子回头,你们能认清华山派的真面目,重回武林正道,少林派想必欢迎的很。”岳不群从容的笑道。 待得众多弟子惶恐的离开,只留下劳德诺一人,岳不群说道:“嵩山派被少林一把火烧了,左掌门生死不知,德诺,你好自为之。” 劳德诺立在当场,脸上毫无表情,心已经飞到了不知何处。 他是什么时候遇见左冷禅的?太久了,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一天下着雨,他浑身泥泞的亡命奔逃,迎面有个青年擎着伞,悠然的在路边观赏雨景,他的仇家将他团团围住,他死命的挣扎却越来越无力,绝望的喊着,我化作厉鬼也一定会找你们报仇。 仇家哈哈哈大笑着,放肆的羞辱着他。 他的心中只有不甘和悲愤,这些人杀了他劳家全家十几口人,他报不了仇,老天爷还有眼睛吗? 然后,折磨他的仇家忽然停了手,他模糊的见了一把伞遮挡在他的头顶,一个温和的声音说道,老天爷要是有眼睛,还学武功干什么? -- 第131页 他看着这个青年将他的仇家一个个刺倒在地却留着一口气,他艰难的爬到一个个仇家面前,亲手将仇家一一杀死。 后来,他知道了这个拿着伞的青年名叫左冷禅。于是,他加入了嵩山派,拜这个比自己还小着一岁的年青人为师。 再后来呢?劳德诺走神了。 再后来左冷禅认为华山派曾出过多位剑气高手,剑法必有极大的隐秘,嵩山派应该和华山派联合互相交流剑法心得,他觉得很有道理,但嵩山派没有一个人支持。华山派?那个只有岳不群和宁中则两个人的门派?哦,错了,还有他们那个刚会走路的女儿和那两个捡来的孤儿。就这样的门派也配和嵩山派联合? 他看着恩师无可奈何的表情,心里愤怒的咒骂同门,呸!一群泥胚雕像而已,也配嘲笑我的恩师! 于是,他自愿做细作进了华山派,他要让嵩山派的人瞧瞧,到底谁错了。 劳德诺的耳边似乎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叹息,那是恩师得知他要去华山派卧底时,惊讶后自责的叹息。恩师当时是怎么劝他来着?他又是怎么回答的?不记得了。唯有这声轻轻的叹息,长留记忆之中。 后来呢?后来他就在华山派成了岳不群的二弟子。 这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劳德诺有些迷糊了,十三年还是十四年?他待在嵩山派又是多久?两年。 嘿嘿,他到底是华山派弟子还是嵩山派弟子? 嵩山派和他的牵挂,只是那个温和的给他撑伞的青年。 如今这个永远只能仰望的人化作了流星,他和嵩山派还有瓜葛吗? 劳德诺呆呆的站着,茫然不知所措。 ☆、滥杀无辜 “……照我说啊,华山派掌门人就是个伪君子,要不然怎么一个号称君子剑的,居然教出了个魔教圣女的女婿,上梁不正下梁歪!看令狐冲的模样,就知道岳不群也是个好色的!哈哈哈!” “话说,那魔教圣女为了令狐冲,好像被少林关了一回,也不知道改邪归正了没有?” “改邪归正?魔教众人要是能改邪归正,母猪都能上树!” 几个人喝得有点醉了,大着舌头聊着是非闲话。 一个青年放下手中的馒头,走到几人之前,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几人醉眼朦胧的盯着那青年看,嘴里骂道:“你老子叫什么名字,老子就叫什么名字。” 那青年醒悟道:“也是,何必知道死人的名字呢。”手中剑一挥,已杀了这几个醉汉。 有人看不惯那青年滥杀,道:“杀几个醉汉算什么英雄?我来领教几招。” 还有什么说的,又是一剑杀了。 此地已经离嵩山极近,聚集在附近等待少林大战华山的消息的武林人士众多,看见那青年如此毫无人性,便有数人一齐道:“这人滥杀无辜,必是魔教中人,大伙儿杀了他为民除害。” 人多势众,几十人在一起,胆子便大了,剑法好又怎么样,我们这么多人,一人一刀,医好了还是肉酱。 那青年咧嘴一笑:“好眼光,在下果真是个大魔头。” 那不怀好意的笑容吓住了众人,有种提到铁板的感觉。 “到了地下,记得告诉阎王杀你的是谁,我叫石介,华山派石介。” 从第一个字开始,惨叫声便不绝于耳,到最后一个,惨叫声消失,地上已经是一地的尸体。 远远看热闹的众人看着石介扬长而去,觉得华山派果然是魔教众人,杀人都不找理由,少林派果然都是好人,剿灭华山派真是太对了。 几十人闻讯赶来,石介早已不见踪影。 一人蹲下身,仔细的检查着尸体。 “张老,可看出什么?”张老曾经在衙门干过仵作,验尸的手法很有一套,费了好大面子才将他请来。 那张老拿布擦着手,皱眉道:“剑法很准很快,十七个人都是一剑毙命,我看这些人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都见了阎王。不过……” 有些地方不合理。 “……前十五具尸体中剑深度几乎完全一样,最后两具尸体却显然深了很多,剑锋入肉的痕迹有些毛糙,似乎杀人者最后两剑已经内力不济,控制不住剑势。” “有什么奇怪的?”问话的人注意到了张老的疑惑。 那张老道:“根据目击者的口供和尸体的情况,杀人者剑法快到了极点,能使出这般精妙剑法的人,怎么会内力不济呢。” 问话的人大笑:“这就对了!” 传言中石介身受内伤,几乎内力全无,原来是真的。 “来人,送张老回去。” 一群人兴奋的说着话,打个没有内力的死狗,太容易了。 被整个江湖追杀的华山派贼子石介,为什么要大张旗鼓的杀人呢? 一个中年人轻摇着扇子鄙夷道:“左右不过是围魏救赵和调虎离山,华山派的贼子懂得什么智谋?我料那贼子必去少林寺。” “上了嵩山可不好抓了,山连山,树连树,藏个千把人都行。”有人皱眉。 “李大侠,到你露一手的时候了。” 那李大侠其实是个山中的猎户,擅长跟踪追击之术,说道武艺,也就会拿把弓箭胡乱射几下,一丈之内,射个七八次,总有那么一次射到兔子,至于手上的功夫,那是连个黑虎掏心都不会,这次被人用白花花的银子请出来,又被众人称作大侠,身上的骨头都轻了几斤,笑道:“放心,保管那贼子逃不出诸位的手心。” -- 第132页 少林寺就在前面,树梢中已经能看见一角明黄色的屋檐。石介放下手中的木桶,轻轻活动着手腕。这木桶里装了足足五十斤的火油,他如今轻易不敢动用内力,全凭臂力携带,着实费力了些,可想到火烧少林寺,他忍不住开始狞笑。 这桶油当然不可能把少林寺全烧了,可哪怕是只烧了一角,少林的颜面何存? 百余年来,武林习惯了在少林的威压下缩头缩脑,从来就没有人想过少林也是一把火能烧个精光的。 这第一把火,就由华山派来放。 石介回忆着少林寺的地形,寻思着在哪里能造成最大的破坏,最好是藏经阁,少林的武学经义都在那里,要是烧了估计少林方丈跳楼的心情都有。可惜藏经阁必有高僧把守,他是不用想了。大雄宝殿也是很不错的选择,再不行就烧了少林的门面招牌…… 石介正想得美妙,一股凌厉的杀气从背后袭来。 石介不急细想,身体向一边急速翻滚。从身后袭来的禅杖一击击空,毫不停顿,后招连绵不绝。 石介暗暗叫苦,翻滚中他已看清偷袭者是个穿着灰色旧僧袍的老年和尚,虽然穿着破旧,但这老僧气度非凡,俨然一佛法精深的前辈高僧作派,几欲使人肃穆敬拜,偏偏又禅杖招数精妙内力深厚,竟然不弱于不戒和尚。 老僧凌厉的招式中,石介竟然无法找到一丝的空隙能够起身站立,只要他不住变化翻滚的身体敢停滞那么一刹那,那么在站起来之前,就会被那老僧无情的击杀。 石介在地上不住的扭曲翻滚,可他为了隐蔽身形接近少林,故意选的人迹罕至的山路,能有多大的地方容他肆意翻滚?只怕下一刻就被树木丛林挡住。 果然不过数息的功夫,石介的背部被一棵大树顶住,身形一滞,禅杖上的杀气陡然提升数倍,倾尽全力一击。 石介侧躺在地上,半个背贴着树,无视对着他脑袋迅疾落下的禅杖,出剑疾刺。这一剑平平淡淡毫不出奇,只是一个直刺,没有一丝变化,没有一丝后招,带着绝决,一往无前的刺向老僧的咽喉。 要么,老僧停下攻击后退躲开剑,两人都活;要么,老僧打碎石介的脑袋,石介刺穿老僧的咽喉,两人都死。 是一齐活?还是一齐死? 那老僧心中刹那间闪过许多念头,退一步就是生,退还是不退? 退一步海阔天空? 佛祖有好生之德,扫地恐伤蝼蚁命,也有金刚怒目,降妖伏魔。 老僧的心中有了决断,双臂一沉,狂催内力到了极限,禅杖毫不迟疑的击下。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若以我之皮囊,除魔卫道,我之所幸已。 禅杖落下,长剑直刺。 谁都没有退让之心。 石介已经能感觉到禅杖带起的劲风吹散了发髻,他狠狠的与那老僧对视着,老僧的眼中透着绝然,和不甘。 石介知道,他也是。 这眼光的交会犹如万年。 劲风落下,将石介身前的泥地砸了个深坑,溅起的泥土打得石介脸上生疼。 “啪。”那老僧回手重重打了身后之人一个耳光。要不是这人扯住他后退,石介已经毙命于此。 扯住他的人是他的师侄。 “师叔,不值得!”动不动就与人同归于尽,还辛苦练毛个武,师叔这是又魔障了。 石介用力在地上一拍,借力高高弹起,长剑砍向那老僧。 老僧举起禅杖挡开,踏上一步横杖扫向石介的腰部。 石介长剑奇准的点在杖首,如飞鸟般从老僧的头顶掠过,没入树林中身形几度隐约后消失不见。 老僧怒吼道:“贼子休走!”便要追赶。 那师侄急切的劝道:“师叔,区区小贼何足挂齿,莫要忘了大事。” 老僧心中一凛,道:“是,还有大鱼没有上钩。”那贼子剑法虽好,内力差劲之极,料想方才通过杖剑相交传导的内力已经足以震伤他的五脏六腑。 望着树林,老僧脸色慢慢平静,片刻后已是宝相庄严。 嵩山的一个角落,石介闭目盘膝坐在地上,忽然睁眼,吐出一口鲜血。 “好一个伏魔杖法,不愧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嘿嘿。” 若不是石介内伤未愈,那老僧的内力就算再深厚一倍,也不可能仅凭隔物传功就将他伤成内伤。吃下一颗药丸,勉强压制住了伤势,石介准备离开,忽的又侧耳细听,闪身躲在了树丛深处。 一群人匆匆的走近,他们足足有四五十人,领头几人不住的停下脚步,在地上寻找着什么。 “是往这边走的,不会错。”前头一人寻到石介曾经休息过的位置,指着地面兴奋的道:“他在这里休息过,看!这里还有血迹!” 众人嘿嘿的笑,好得不能再好得消息。 那人伸指沾了血迹,道:“那魔头就在附近!” “分开了搜!” 石介在树后冷眼旁观,这群人显然是来杀自己的,倒要看看有几分斤两。 众人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石介是受了伤没错,可天下第一剑的威名挂着,就算水分再多,总也是华山派的高手,自己要是落了单多半就有点心虚了,还是几个人一起走的好。 “喂,你们几个有找到吗?”一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靠近。 -- 第133页 “没啊。”这群人临时凑合在一起的,互相之间并不相识,见那人大大方方的说话,随随便便的靠近,便都以为是自己人。 “我那边也没找到,还以为会是这边。” “急什么,又跑不了,有老李在,就算是躲在老鼠洞里也给他掀出……”长剑刺入咽喉,生生打断了话语。 “魔头在这里!魔头在这里!”石介有意偷袭,出手极快,轻轻巧巧得就将那几人都杀了,不想远处正好有人转头看见,慌忙大叫。 石介展开剑法,将附近几人一一杀了,挑了个方向疾奔。 “前面的拦住他!”后面追的人大叫。 “无边落木”一十七剑刺出一十七朵剑花,瞬间闪烁不见。石介急冲而过数丈,原本拦在他面前的几人这才丧命倒地,连惨叫都不曾来得及发出一声。 又逃了数丈,石介陡然一停,伸手往后刺出一剑。 身后追赶之人早料到石介会在近身追赶中急停出剑,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石介,见此情景暗喜,脚下发劲向石介头顶跃起,手中刀已凌空直砍石介头颅。 “蠢货!”石介冷笑。 其余人远远只见石介长剑一挑,脚步挪动,轻轻松松的将跃起之人开了胸膛,喷涌的血水自半空落下,将林地染成深红,石介身上却连一滴鲜血都没有沾到。 石介随手甩掉剑上鲜血,冷笑道:“就你们这群废物,也配来杀我。” 众人色变。 “众位兄弟,魔教妖人剑法厉害,咱们不必讲什么江湖规矩,暗青子招呼!” 行走江湖,谁没有个把暗器?众人手中飞刀飞镖金钱镖梅花针袖箭飞蝗石如意珠铁胆铁鸳鸯铁蒺藜不要钱的飞撒。 暗器如雨。 石介大惊,这么多暗器四面八方的射来,哪里挡得过来,极其难看的就地一滚,手脚并用躲到树后,在林中忽左忽右的躲避。 在石介狼狈的同时,殊不知群雄中更是惊讶。 如此密集的暗器袭击,原以为就是苍蝇也被射杀了,不想石介左躲右闪,居然轻轻松松的躲过了暗器,在树林中几次转折,没入繁密的林木中寻觅不见。 带头大哥指挥道:“老张,带几个人从左面围过去。李三,去右面。大嘴,你带暗器好手远远的招呼。其余人跟着我。” 嵩山其实是由太室山和少室山组成,连绵百余里,东依郑州,西临洛阳,南近临水,北邻黄河,地界非常之大,山中又林木茂盛,石介刻意躲避之下,众人寻了良久,也未能寻得踪迹,气势不免就懈怠了。 “李猎户,还没有找到?” 李猎户对从李大侠降到李猎户恍如未觉,道:“小人只擅长看地上的痕迹,对这高来高去的功夫,小的实在是没有经验。” 带头大哥心道怪不得你,贼子的轻功这么厉害,哪里是一个小小的山中猎户能比的?带个猎户本来就是用来有心算无心的,现在无果也在意料之中。当下道:“贼子狡猾,想必已经逃下山去,我等也算大功告成,回去与少林高僧计较一下以后该如何行事。” 打跑了石介也是功劳,该回去向少林要好处了。 群雄大喜,哄然应着。 “啊!”惨叫声中,一道人影闪入树林深处。 数人已伏尸地上。 “是石介!他没有走,就在附近等着我们。”带头大哥铁青着脸说道。 众人一齐倒吸一口凉气。 看石介的架势,是要反过来猎杀他们了。 ☆、布局 “来得好,就怕他不来,来了我们就拿他的人头当马桶!” 带头大哥叫道,见众人精神大振,他心里冷笑,这么多人杀个石介当然不在话下,但到时候有多少人能活着和他去少林寺请功,这就不好说了。 石介再一次袭击的时候,被人等个正着。 “天下第一剑?问过我没有?”蓝衫剑客傲然迎上石介,手中剑如流水般向石介泄去。 “好一个流水剑!”群雄中有人喝彩。 蓝衫剑客别号流水剑客,一套流水剑法施展开来,如流水般连绵不绝,无孔不入,自出道来罕有敌手。他与华山派没仇,对华山派是否勾结魔教也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就有一个天下第一剑压在他头上。自从江湖传出华山派有个弟子是天下第一剑,他几次听到有人嘲笑,流水剑好了不起吗,天下第几? 所以,他一定要和石介比比。 终于有了这次机会。 流水剑客冷然道:“你们不要过来,我要单独和他相斗。”名誉之争,他不愿意以多欺少。 二人剑法皆是以快打快,呼吸间已过了十几招,众人只见二团人影激战,全然看不清剑路,不由又惊又喜,惊的是石介剑法了得,喜的是流水剑客未必就抵挡不住。 带头大哥毫不犹豫的下令道:“放暗器。” 嗖嗖声中,暗器如雨。 石介身体陡然缩成一团向后倒飞,没入树林中再次消失不见。 流水剑客长剑愤怒的指向带头大哥,道:“我说了我和他公平比斗,你们没听见吗!” 带头大哥脸上露出讥笑,轻蔑的道:“你和一个有内伤的人公平比斗,嘿嘿,你还要不要脸?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最多再过三招,你就要死了!是我救了你的小命!你想清楚了。” -- 第134页 流水剑客身体巨震,无力的垂下剑,眼神复杂的捂住了胸口,深蓝色的衣服遮掩了血迹,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那里有个深深的伤口。刚才看似他与石介旗鼓相当,其实他已经输了。 流水剑客的失利,深深打击了群雄的信心。流水剑客几乎是众人中武功最高的,却在几个呼吸间就差点被石介杀死,他们之中还有谁能抵挡得住石介? 在追击石介的最初,他们信心百倍,石介内伤严重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华山派气宗的弟子没了内力,还有什么用?听说石介多走几步都会吐血,简直是只死狗。痛打落水狗,而且是一只曾经很有名,被称作天下第一剑的落水狗,岂不快哉? 不想踢到了铁板! 这只落水狗吐血是吐了,但就算吐着血,依然像砍大白菜一样将他们砍得七零八落的。 早知道天下第一剑不是吹出来的,谁会拿命来拼这种高手? 带头大哥咬牙切齿,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高声道:“都聚在一起,别分散了,不然只有死路一条!我们这么多人,慢慢走,不信他能把我们杀绝了。” 众人都是老手,知道这种时候越是想单独逃走越是死得快,都聚在一起,背靠着背,小心提防着四周。 “少林寺离这里不过十几里地,我们赢定了!”带头大哥鼓劲道。 不知不觉中,众人已经认可了从石介手下活命就是一个巨大的胜利。 群雄连石介的皮毛都没有伤着,反倒死了十余人,又畏畏缩缩的退走,换做是华山派的其他人,多半就现出身来,剑眉星目的冷哼一声,挥挥衣袖,飘飘然就此双方罢手,面子里子都有。 可石介性格恶劣,想着墙倒众人推,这群人欺负到华山派的头上,要是不杀了回去,没得叫世人都来踩几脚华山派。 瞅着机会,石介又杀了几回。眼见四五十人的队伍磨蹭了几里地就只剩下了一二十人,人心就开始变了。 “是你,是你害的!分开逃就不会死这么多人!”有人愤怒的指责带头大哥。 石介轻功再好,也不可能追上所有分散逃跑的人,只要运气不是太差,至少有七八成的希望能逃脱。 然后有人恍然大悟:“你躲在后面,却把我们当做替死鬼!”带头大哥居中指挥,死的自然是外围的人。 面对越来越多的指责,带头大哥的私心被一层一层剥开,人心终于散了。 “操,你他妈的干什么?”有人大骂,挨骂的人毫不在乎,连头都没回,展开轻功窜进了林子里。 立刻有反应快的窜进了另一个方向,自忖轻功不错的人醒悟之下急忙胡乱找了方向狂奔。顷刻间一二十人的队伍就只剩下不到十人。 “谁再跑老子就宰了谁!”一个汉子持着刀恶狠狠的道。 剩下的人互相威胁着,其实心里都明白,到这时候还留着的,都是下盘功夫轻巧的像根木桩的。 果然是乌合之众,石介嘲弄着,其他人跑不跑他毫不在意,他的目标是带头大哥,敢带头与华山派作对,就必须死。 “魔教妖人来了!”惊呼声打断了众人的争吵。 “一起上,我们人多。”带头大哥咬牙大呼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石介一定不会放过他,所以拉着所有人一起下水。 流水剑客闪身拦住石介,剑光霍霍中,只见身上的血迹越来越多。带头大哥转身招呼众人夹攻,却见又有几人不顾而去,心中冰凉一片,惨叫到:“魔头,我与你同归于尽!”聚起全身功力,一刀直砍石介脑袋。 带头大哥这一刀气势凌厉,流水剑客心中却是大悲,果然石介随手一剑就刺穿了带头大哥的胸膛。 带头大哥眼神一滞,喊道:“贼子,我与你同归于尽!”双手张开,合身抱向石介,只是才跨出一步,已经被石介再一剑杀了,扑倒在地犹为便死,嘴里仍喃喃道:“杀贼子……杀贼子……” 流水剑客剑势一变,如水的剑光忽然内敛,又陡然迸射激荡。流水剑法最强的一剑,只有一个字,“决”。他以前一直没有练成,此时陡然领悟,“决”,是决断,是绝然,是决堤,是洪水泛滥,是一往无前,是滴水穿石,是誓不回头。 石介赞道:“好剑法!”长剑一振,“苍松迎客”! 流水剑客的剑法是攻无不克的水,那石介的剑法就是花山顶上的松树,任水流激荡汹涌,苍松屹立绝顶,笑看明月大江。 流水剑客喷出一口鲜血,已是受了内伤。 众人被流水剑客和带头大哥惨烈的打法激发了凶性, “并肩子上!”几乎是同一时间,几人刀剑砍向石介,又几乎同时的身上冒出鲜血,倒在地上。 “不想死的一起上,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活下来的都是悍勇之辈,知道这时候越是想跑,越是死路一条,唯有拼死一搏。 石介冷冷地刺出,长剑从一个汉子的咽喉拔出,转手没入另一人的心脏,数息之间已经连杀了数人。 一个汉子狂叫着一掌拍出,手掌离石介的身体尚有一尺,石介的剑已经到了眼前,那汉子闭目待死,只觉短短的刹那对自己而言几乎是永恒般长久,却听得有人欢呼,“魔头受伤了,快追!”那汉子睁开眼睛,不可置信的发现自己还活着。 “傻站着干嘛!快追!”流水剑客从那汉子身边跑过,叫道。 -- 第135页 汉子仍在死里逃生的狂喜中,大笑问道:“谁干的?能伤得了石介,真是英雄啊!”带着笑容扑倒在地,昏厥了过去。 流水剑客早已去得远了。 石介竭力跑着,身上的衣衫已被树枝刮得破烂不堪,强行压下的内伤,在几番激斗下终于爆发出来,此刻他的筋脉中内息乱撞,再也不受控制。 山路崎岖,他脚下一滑,重重的跌倒在地。身后传来群雄的欢呼,听着已是相距不远。他手足并用的爬起,狼狈的继续往前跑。 “你个香蕉西瓜哈密瓜,敢丢下本大师姐,看我不揍扁了你。”清脆的女子吆喝声中,林子里钻出一个少女,一拳打翻石介,按到在地痛扁。 追踪的几人大喜:“前面是哪位女侠,快杀了华山派贼子!” 那少女双手叉腰:“我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侠义无双武功盖世剑法第一天下无敌华山派大师姐岳灵珊,谁敢伤害我华山派弟子,放马过来!” 岳灵珊?好像有这么一个人。没想到杀了石介的大功劳,还有一个小小的添头。 流水剑客一剑斩下,先杀了这个岳什么珊的,再杀石介,万万不能给石介喘息的机会,免得演夜长梦多。 “噗!” 流水剑客挂。 “噗噗噗噗!” 追来的几人全挂。 岳灵珊鄙视道:“哥,就说你现在是个绣花枕头,你还不信,看吧,一群三脚猫都能欺负你了。” 石介怒:“我还遇到一个非常非常厉害的少林老和尚,你怎么不去试试。” 岳灵珊叹息:“借口,全部是借口。”轻声道:“有人在上面。”轻轻巧巧的扔了一颗药丸到石介的嘴里。 石介心中一凛,嘴里依然胡说八道,暗暗默默调息内力。 “华山派岳大小姐,果然名不虚传。”山壁上忽然跃下一个老者,正是魔教左使向问天。 岳灵珊拔剑对峙:“放马过来。” 山壁上似乎还有一人躲着,真是忒么的郁闷,偌大的嵩山,居然在这个小小的角落里,随便遇到的都是高手。 向问天笑道:“石兄弟,莫要装了,地上可脏得很。” 一直在地上装重伤不能动的石介翻身立起,警惕的盯着老者。 “老对头?”岳灵珊问道,随即恍然大悟,“原是日月神教左使向问天。” 石介认识的高手,除了向问天,还有谁她没有见过。 向问天哈哈大笑:“岳大小姐见外了,魔教就是魔教,被人叫惯了魔教,忽然被人叫做神教,居然有几分不习惯。”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抛给石介,“这是我教中的秘药,对内伤颇有效用。” 岳灵珊抢着接过,道:“大名鼎鼎的日月神教向左使太客气了,我爹常说,日月神教中向左使武功高强,为人讲义气,一双铁掌打遍天下难逢敌手,是个真正的英雄豪杰。” 向问天忍不住微微有些得意,难道岳不群真的有这么说过?看岳灵珊天真无邪,目光中充满了仰慕,应该不是假的吧, 石介张大了嘴,岳不群赞过向问天?开玩笑,岳不群要是提到魔教,一定是一脸的严肃,“魔教中人,杀人如麻,卑鄙无耻”。 看一脸满足的向问天,真是太单纯了。 向问天道:“岳掌门我也是久仰了的,江湖中少有的谦谦君子,可惜华山派危在旦夕,我神教无力救援,只能在此祝石兄弟逢凶化吉。”干干脆脆的拱手而别。 “下次向左使来华山,一定要记得来看我们啊。”岳灵珊用力挥手告别。 直到看不到人影,石介道:“这向问天搞什么鬼?” 魔教出来救华山派的人,没诡计谁信。 “管他呢,就你这一推就倒的货色,还有空管闲事?”岳灵珊斜着眼看石介,那些追杀的人武功真是烂,这都追得石介逃命,傻瓜都知道石介,伤重得不行。 “哥,你可要撑住啊,向问天没走远呢,现在倒下,向问天回头就砍死我们。” “你怎么来了?四师弟呢?” “我不来,看你一个人送死啊?你丫的以为围魏救赵,就你一个人知道?全江湖都等着看哪个白痴会跑少林来送死,偏偏你还真的跑少林来了,笨成这样,千万别说是华山派的,华山派丢不起那人!” 石介擦汗,聪明人太多,笨蛋真是不好混啊。 岳灵珊连夜重新整合了华山派,超过一半弟子被逐出师门,既然这些人不相信岳不群夫妇的判断,与其强迫他们去江南,心里留着根刺,以后爆发出来,被少林寺收买什么的,不如趁早分开,南下的人也可以多些安全。 “那些人呢?”石介大怒,敢背叛师门,该全部杀了。 岳灵珊道:“大难临头,有点私心,又有什么奇怪的,痛扁一顿,赶出去了。” 石介点头,以后有缘再见,只要不是在江南遇到的,全部砍死。 “那你又跑这里来干嘛?”石介怒,岳灵珊身负华山派的道统,以后要继承华山派的,应该以大局为重,老老实实去江南隐姓埋名。 “世上只有战死的华山派大师姐,没有临阵脱逃的大师姐。”岳灵珊淡然道。 “开什么玩笑,快回去,会死的!” “回去个头啊,一家人团团圆圆开开心心死在一起,不好吗?” “当然不好!”石介一掌拍在岳灵珊脑袋上,死全家有什么好开心的,当然是能活一个算一个,少女情怀有时候简直不可理喻! -- 第136页 石介怒气上涌,顿觉体内内力失控乱窜,身体不受控制的慢慢软倒。 “哥!”一只小小的手掌贴在石介的背后要穴上,一股温暖的内力缓缓的输入。 “左使,让我去杀了他们吧!”远方的密林中,一个年轻人立在树巅之上,远远的看着匆忙疗伤的石介兄妹,跃跃欲试的说道。 “你始终不明白!”向问天不悦的道。 这个人是教中重点培养的弟子之一,却那么的不成才。 “我哪里不明白了,不就是想留份人情,以后可以利用嘛。我看石介脚步虚浮,出剑全无内力,连几个小喽啰都对付不了,哪里逃得过少林派的追杀,这份人情多半是扔在水里了,不如让我杀了他,在少林捞些好处。”年轻人不满的道。 向问天对年轻人的不敬,毫不在意,这孩子是教中老兄弟的遗孤,是他看着长大的,宠溺的很。他耐心指导道:“石介这类一流高手,剑法内力都已经达到了巅峰,就算受了再重的内伤,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天下绝没有人可以抵挡他临死前的一击。” 年轻人动动嘴唇,很不服气。 向问天摇摇头,没有经历过真正的高手厮杀,又哪里会明白高手的可怕,这只能靠时间慢慢积累,急不得。 “石介若是被少林杀了,或是死于乱刀之下,那自然是万事皆休,若石介侥幸不死,能放过少林?定是要报仇雪恨的,少林寝食难安。 我神教虽然投靠在少林之下,但与少林并非一体,与华山派更没有生死大仇,杀了石介对我教没有任何好处。 今日我卖个顺水人情,石介异日内伤恢复,寻隙报仇,想起今日之事,就会明白我教对华山派并无恶意,对付华山派之事与我教并不相干。 今日的小小人情,他日我教笑看石介与少林厮杀,坐收渔翁之利,岂不快哉。”向问天道。 “这分明是怕了石介,还不如杀了干净。”年轻人仍是不服气。 向问天暗暗叹气,什么叫布局,就是在以后有可能会影响大局的人和事上,留下一个对自己有利的机会,或者算计以后可能的敌人,连这点都学不会,以后怎么协助小姐掌管神教。 ☆、令狐大侠的待遇 林平之化妆回洛阳的决定,给了陆大有莫大的勇气。林小白脸都敢往北走,他陆大有一顶天立地的爷们,为什么不敢?不就是易容化妆嘛,谁不会啊。 陆大有淡定将脸染成了病弱的黄色,又弃了剑,换了把寻常的腰刀,自忖这般模样就算是岳不群当面,也绝对不能认得出来,得意的一笑,大摇大摆的往北走。他记起一句老话,越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干脆直接往嵩山去,少林又怎么会想到他明目张胆的回到少林的鼻子底下呢?若是风头紧,就在嵩山下待些日子,慢慢再回老家不急。 对面走来一人,陆大有张大了嘴,忍不住低声道:“大师兄!”患难之际终于见到了令狐冲,陆大有百感交集,张嘴偏要招呼令狐冲,一根手指自身后疾点了陆大有的几处穴道,将他拖到一角,只听得有人低声道:“可有被令狐冲看见?” “未曾。” “我就说跟着令狐冲,定能抓几个华山派弟子!”几人低声的交谈中,一盆带着腥臭的冷水淋在了陆大有的脸上,一只手胡乱的用力在陆大有的脸上揉搓擦抹。 “哈哈,果然是华山派弟子!”有人得意的笑。 在陆大有惊慌的眼神中,一张画影图形缓缓展开。 令狐冲自出得恒山,眼见一大好门派从手中溜走,沮丧了几日,几杯浊酒下肚,豪气顿生,他人可以自创一派,他令狐冲有手有脚剑法盖世,当然也可以自立门户成为一派祖师。 桃谷六仙从暗线中得了信息,立时发觉以前的布局几乎全部白费,嵩山派华山派覆灭,衡山派泰山派严守中立,作为少林的心腹大患的五岳剑盟顷刻间飞灰湮灭,随之带来的最直接的影响,就是这眼前的武林新星令狐少侠,忽然就变得如同一根鸡毛一般,五岳剑盟都不存在了,要这个傀儡何用。 桃谷六仙老谋深算,不愿意立即卸磨杀驴,与令狐冲反目,所谓时局变化天意难测,不到最后,谁又知道谁负谁胜出,留着与令狐冲的交情,总是一个后手。 六人也不与令狐冲道别,只假作又犯了傻劲,大呼小叫着奔向远方,消失不见。 令狐冲果然不曾多想,摇头嘀咕了几句,兴致勃勃的往嵩山去,想着以方证的仁慈可亲,在他开山立派的大事上定会鼎力相助。 甫入河南境地,令狐冲就大吃了一惊,少林派已经灭了嵩山派,正在大举征伐华山派? 令狐冲脑袋一懵,搞不清状况,隔了好一会,这才想起当日在少林寺内见到了华山派一众人,多半是这件事上有了什么纠纷,便心急火燎的赶往少林,一心与方证当面解释清楚。 上得少室山,依旧是山青水秀,却有股浓浓的煞气隐在草木之中,令狐冲打了个寒颤,料想那是少林的明暗哨探,心想着佛门圣地动了刀兵,也与世俗无异,真是可惜了这悠远的禅意,左冷禅作孽毁了佛门清净,果然是该死。想到师父岳不群也参与其中,令狐冲心中顿时不快了几分,觉得实不该为这担了罪孽的人求情,只是师恩在前,又哪里能够退缩,硬着头皮快步上了少室山。 -- 第137页 少林寺前的泥土都是新翻过的,原本的泥土渗入了血迹,怎么也无法去除,只得全部翻掘了,这地看着就显得新的很,没了岁月沉淀的厚重。 这寺前的泥地可以翻新,寺内的地砖就只能将就了,反复的冲刷,仍有红红的斑痕夹杂在破碎的砖缝中,仔细看去,一地血红。 令狐冲心中一凛,记起当日的数千人血战,这佛门终究是成了血海,纵使高僧们如何超度亡魂,平和的禅院依旧沾染了血污,再也回不到旧日的祥和。 “晚辈令狐冲求见方证大师。” 守门的僧人们轻声商量了几句,道:“方证掌门不在寺内,施主请回。” 令狐冲想方证大师必是去了华山,急忙道:“方生大师可在寺内?请大师替晚辈通传一声。” “方生师叔亦不在。” “不知贵寺哪位大师当值,令狐冲有要事求见。”令狐冲相识的两位大师都不在寺内,这少林寺中再无一位高僧可以说得上话,但既然已经到了少林寺,他期望着能有所收获,这几句话他有力运足了内力,声音远远传出,在少林寺内回响。 “大胆狂徒!竟敢在我少林寺前放肆!”一个苍老的声音愤怒的喝道。 令狐冲一愣。 人影闪动,一个灰衣老僧如飞一般从寺内掠出,人犹在远处,已经向寺前的僧人问道:“方才何人冒犯我少林?”不待僧人回话,灰衣老僧已经看清了寺前只有令狐冲一人,身形一晃到了令狐冲面前。令狐冲只觉眼前一花,胸口一紧,陡然间天旋地转,重重的被人摔倒在地。 灰衣老僧喝道:“无知狂徒,真当我少林无人否!” 怒气冲冲的转身回寺,嘴里教训着守门的僧人:“连个门口都看不好!要你们何用?” 守门僧人苦笑着应了,最近少林的威名不值钱,寺里各位师叔师祖火气大得很,总算下手仍有分寸,那年青人不过是狼狈些罢了,也没受什么伤。 令狐冲一股怒气直直的冲上脑门,他在少林几次出入,都是方证方生亲自迎送,何曾受过此般羞辱?铁青着脸伸手就要拔剑,却被一只手按了回去。 “施主稍安勿躁,少林寺中没有施主想见的人。”守门的僧人陪着不是,言语中却含着鄙视和拒绝,会点武功就跑到少林寺前传声吆喝,怪不得被人打。 令狐冲右手用力一挣,那僧人的手就像铁钳般紧紧的握住了令狐冲的手,任由令狐冲怎么用力都无法将剑拔出分毫。 令狐冲大怒,左手击出直取那僧人胸膛,他盛怒之下用力甚大,这一掌含着他八成的内力,蓄意要将那僧人打得飞跌出去,甚至于口吐鲜血。 那僧人随意的伸手一架一格,令狐冲的一掌便落在了空处,不待令狐冲变招,那僧人脚下一拌,将令狐冲摔倒在地。 “施主犯了嗔戒,当念法华经平心静气。” 令狐冲借着摔倒在地右手脱离了僧人的控制,抽剑出鞘翻身而起,他一身功夫都在剑上,拳脚上受些挫折,倒也在意料之中,此刻一剑在手,眼神立刻变得无比自信和阴冷。 “少林就是这般对待来客的?方证大师竟有这般门人弟子,当真是侮辱了方证大师的清名。”令狐冲真心的替方证抱屈,门派大了,总有些杂碎混在里面。 剑光中,令狐冲剑刺那僧人的肩膀,那僧人仿佛不知道般立着不动,令狐冲反倒微微作难,难道真的要刺伤一个少林弟子?手上不觉一缓。 就在这一刻,那僧人陡然迅疾无比斜斜跨出一步,重重的一掌打在了令狐冲的胸口。 令狐冲仰天飞起,落地时眼前发黑,胸口气闷非常。 “阿弥陀佛,施主心中起了杀念,沾染了佛门圣地,贫僧只能请施主下山了。”那僧人毫不担心的一把拎起令狐冲,手中内力暗吐,将令狐冲的穴道制住,远远的扔到山下,道:“施主心中无佛,已经渐入魔道,切切悬崖勒马,回归正途。” 令狐冲听了这话,几欲吐出一口鲜血,平时见方证对着魔教妖人说出这些话时,觉得情真意切慈悲为怀,不想易地而处,却觉得这言语简直可以将活人气死,死人气活,端得威力无比,眼前一黑终于昏了过去。 …… “说!你的到底是谁?”画影图形比对了几次,却没有一张脸能和眼前慌张的脸庞扯上关系,抓住陆大有的几人终于不耐烦了。 “我不是华山弟子,你们抓错人了。”陆大有眼角撇过那张画着魁梧大汉的画影图形,傻瓜都知道这些人遇到一个卖假画的骗子了,谁要是主动承认,谁就是比石介更笨的本大。 “你还要抵赖,分明听你在喊令狐冲大师兄,你还不是华山弟子?”几个人鄙视,身为男人,一点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果然是是非只为多开口,陆大有追悔莫及,情急之下道:“我是讥笑华山派大师兄令狐冲不过如此。” 那几人半信半疑,商量了几句,既然图形上没有,可能真的不是,讽刺令狐冲的人多得是,他们当众就有人几次讽刺过令狐大师兄。 那是把人放了?当然也不行。 一来已经结了仇,今天把人放了,说不定明天就有几百个人找上门,二来画影图形这东西,太过抽象了,能看出谁是谁,多半要看有没有特别好认的标记,比如有颗大痣,脸上有道疤,或者少只眼睛什么的,拿着画,当面认不出人也是常事,是与不是,总需少林确定真假。 -- 第138页 那就干脆砍下陆大有的脑袋,拿去少林核对,就算是假的,也算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了。 陆大有超过石介100倍的智商上线,叫道:“我是魔教弟子,你敢杀我?我魔教一定杀你全家,诛你九族,满门抄斩,鸡犬不留!” 那几个人脸色大变。 有人犹豫道:“若真是魔教中人,只怕……” 想起魔教报复手段,不寒而栗。 “管他是真是假,一刀杀了,谁知道是我们干的?” 陆大有智商突破临界点,冷笑道:“街上这许多人,就没人见到?我魔教中人此刻在嵩山脚下教众何止千万,你居然会以为没有魔教中人看见你们,哈哈哈,真是好笑!” 有人抓住了破绽:“你若真是魔教众人,岂会称呼自己是魔教?居然敢欺骗我们,找死吗?” 陆大有哈哈大笑:“我若说日月神教,你们听得懂吗?” ☆、杀人如麻 作者有话要说:  PS:注1. 古人的用时单位很混乱,有根据佛经的,有根据生活常识的,什么一炷香,一盏茶,一顿饭,完全不知道具体时间是多少,众说纷纭。作为一本同人小说,没那闲工夫去考究,这里就随便写了。 “你们几个,给我站住!”一群人拿着刀剑气势汹汹的拦在路口,原本就窄小的道路被堵得满满的。 被拦住的人警惕的握住了兵器:“尊驾是哪条道上的?” “少他妈的废话!都滚那边待着去!”那群人不耐烦的伸手一指,乌黑黑的一大群人挤在那边,似乎不下有百人。 被拦住的人再看看身边寥寥数人,老老实实的走了过去。 “新来的,过来这边。”有人拿着一叠画影图形装模作样的比较着。 其实谁都知道,易容术又不是什么不传之秘,江湖中人十个当中倒有五六个会,想靠几张本来就画得不靠谱的图样找到华山派的魔教妖人,那是想也别想。 “都是去华山的?”有人问。 “是。”新来的小心翼翼的答着。 有几个暗暗鄙视,这时节不是为了围剿华山派,谁他妈的来这个小地方啊。 “都一边歇着,过个一两个月,哪儿来回哪儿去。”那人大咧咧的说着,一脸的不耐烦。 新来的立刻琢磨出来了,这是想垄断啊,顿时就不忿了。 “凭什么不让我们去华山?”好几个人急的跳脚。 “喊什么喊,九大门派围攻玉女峰,剿灭魔教,伸张正义,为武林除害,你们这些小鱼小虾凑什么热闹,哪儿来回哪儿去!”过来个中年人瞪眼大吼。 一听是九大门派出面,小鱼小虾们果然就萎了,谁是九大门派?这不重要,反正听着就很厉害。 反正这么多人都被拦着这里了,又不是只拦自己一个,没什么道理自己一个人拼死拼活的,然后便宜了那些躲在一边看戏的。 拦住,愤怒,屈服,老实待着,等待下一个倒霉蛋。 为了江湖公义,为了武林正义,抛头驴洒热血的热血少侠都是名门大派弟子的专利,没有靠山的江湖人中聪明的太多,傻瓜太少,没一个愿意为了他人做出头鸟的。 很快,被拦下的人有了数百人。 又是两个人被拦住。 “站住,不许过去。”拦路的那人习惯的大叫。 PIU! 拦路的家伙跪。 “尼玛,敢拦住本大师姐的道路,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一言不合就打人的小姑娘恶狠狠地道。 被打的怒了:“九大门派剿灭华山派,你敢打九大门派的人,你是魔教的妖人!” 叫你丫的动手打人,给你套个魔教的帽子,立马把你砍成十七八块。 立刻有十几人跑过来砍人,不杀不足以立威。 小姑娘大惊:“好眼光,这样都被你看穿了,我就是杀人无数剑法入神轻功盖世内功第一仁义无双食客三千苍鹰搏兔正义伙伴貌美如花华山派大师姐岳灵珊。” 完全没听明白这一长串的外号是什么鬼,只听清楚了最后华山派大师姐岳灵珊。 那还用说什么? 砍了她!拿人头去少林领赏! 岳灵珊冷笑:“都是来剿灭华山派的?过来受死!” 石介默然拔剑,华山派掉进了阴沟,什么阿猫阿狗都来踩华山派几脚,杀了正好。 江湖流言很神奇,在这传递信息靠信鸽和茶馆谣言的时代,武林人士人手一份华山派秘闻,岳大师姐的身边,长期跟随一个狗腿,天下第一剑石介。 这个看上去就普普通通,微微冒着点傻气的家伙,就是传说中会剑气的天下第一剑石介? 更重要的是,传说中,他现在内力全废,就一花架子。 一直老老实实在九大门派的威胁下装鹌鹑的几百人摩拳擦掌,互相鼓着劲,打落水狗,还是精装贵宾犬卷毛狮子狗没牙的藏獒,怎么看怎么爽。 几百人欢快的抄家伙,将石介和岳灵珊围在当中,那神情热切的仿佛是过年分猪肉似的。 反倒是那九大门派的人手跟着领头的中年汉子缓缓的向后退着。 岳灵珊怒,想跑,还是想渔翁得利?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剑光闪动,岳灵珊已经杀入了九大门派人员之中,刹那间已经杀了数人。 “杀了他们,去少林领赏,加入少林派,学72绝技!”领头的中年人大叫道,一边转身逃离。 -- 第139页 岳灵珊一剑刺穿了一人的咽喉,不待那人倒地,反手一剑砍断了身侧一人的脖子,然后脚下发力,纵身一跃,人尚在半空之中,长剑已划过了数人的喉咙。 眼见小小的女孩如此凶残嗜血,立刻激发了众人的血性,几百人嗷嗷叫着杀向岳灵珊,居然只有几十人冲向了石介。 九大门派的那中年人远远的躲在一边,低声下着命令:“快禀告帮主,我们堵住石介和岳灵珊了,请他老人家速速增援。” 一个手下悄悄的问:“我们是就这么看着,还是杀进去?” 中年人人望了一眼厮杀正急的人群,一条染血的胳膊飞起丈许,他打了个寒颤,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就在这里等。” 心里对这个原本以为不错的手下的评价低了几分,看看那华山派的大师姐,一个小女孩像个杀神似的,就这么会功夫,杀了三十个还是四十个了,那个天下第一剑反倒显得温柔多了,不过砍死了几个人,果然排名还在天下第一剑石介之上的大师姐不是浪得虚名。 就这样的变态杀人狂,你小子居然还想冲进去,太特么的不会看风头了。 岳灵珊大砍大杀,吸引了大多数人,石介在人群中如游鱼般自由,所到之处,来敌尽是一剑毙命,完全不用内力,但即便如此,杀得二十余人后,内力又隐隐不稳,他暗暗一惊,身法就慢了一丝,立即被人砍了一刀。 “我砍中天下第一剑了!”对方发狂的大叫。 “噗!” 那人被石介一剑刺穿咽喉。 但围攻石介的人都是精神一振,杀了天下第一剑,名扬江湖,到少林领赏,学得绝世武功,就在今日! 一道血红的人影像风一样狂飙过来,十几颗人头落地。 一身是血的岳灵珊瞪眼:“还能撑多久吗?” 石介瞅瞅岳灵珊身上,有别人的血,也有她自己的血,咬牙道:“一炷香的时间绝没有问题。”【注1】 一炷香时间?信你才怪! 岳灵珊鄙视:“数到100,我先去杀了那领头的。” 石介立刻不停歇的报数:“1,2,3,4,5,6……” 岳灵珊又像风一样狂飙了出去,一路上鲜血四溅,人头乱飞。 九大门派的中年男子大惊,华山派那个女魔头杀过来了:“快拦住她!”又一次转身就逃。 中年人跑出几步,忽然觉得凉风拂过,岳灵珊已经越过了他,又毫不停留的杀入了另一处。 中年人莫名的又奔逃出几步,慢慢的软倒在地,脖颈处现出一道深深地血痕。 “她杀光了九大门派的人!”有人大惊失色。 一群没有靠山的人,总是不由自主的觉得,只要是出生名门大派,武功就一定比他们高,九大门派的人武功就该比他们高出一大截,这样的高手们都死光了,那么他们肯定也是死路一条。 几百人白捡天上掉的金元宝一样的热情立刻消失,不少人开始有了别的想法。 看华山派的两个人,个个都特别能打,个个杀人不眨眼,已经杀了百来人了,跟没事似的,这样的高手,真的能杀了他们去领赏? 这两个人可是武林名门大派华山派的人! 有的人琢磨己方人多,总能杀了岳灵珊和石介的,自己参与了这场大战,怎么也能分到一点点功劳,便远远的躲在后面,嘴上大喊大叫,脚上却打死也不往前一步。 岳灵珊杀回石介身边,大笑:“数到几了?” 石介鄙视:“212,213,214……” 岳灵珊大怒:“不可能!你一定瞎数,我数着呢,顶多70。” 石介嘲笑:“干脆说只有17好了。” 岳大师姐丢了面子,怒:“这些废物渣渣挡我的路,看我杀光他们全部!”又冲进人群中,边砍边骂:“叫你挡我的路,叫你浪费我时间,叫你害我丢脸,砍你十八段!” 麻痹!这还是小女孩吗?魔教有这么狠吗?到底是华山派投靠了魔教,还是魔教投靠了华山派? “你去哪里?”有人怒喝。 悄悄转身逃走的人面色不变:“我看见那里有人影晃动,好像是华山派的贼子,我去结果了他的狗命。” “你要是敢逃,老子砍下你的狗头!”先前的人挥舞着钢刀怒骂。 逃走的人鄙视:“你有种,你就去前面砍华山派魔头啊,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小子狗头狗脑的一直躲在后面,看见华山派的魔头就换地方,呸!你丫的好意思装好汉。” 两人开打,不死不休。 附近的另几人鄙视,真正勇敢不怕死的,早就冲到最前面被岳灵珊和石介砍死了,躲在后面摇旗呐喊的,谁都一样,何必互相伤害。 几人互相对视,心意相通,齐声道:“那边好像有华山派的贼子,我们去杀了他!”脚下使劲,立刻跑得没影。 不过片刻,厮杀的人越来越少,终于不过剩下寥寥十来人,被岳灵珊一一砍死。 此役,岳灵珊与石介杀了近两百人。 眼看遍地尸体,流血漂橹,石介大笑:“就这等废物,也敢来冒犯我华……” 一口气接不上,直接倒在了地上。 ☆、任盈盈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PS:引用黄霑的《笑傲江湖》,莫名觉得放这里最合适。 车轮声中,令狐冲悠悠醒来,入眼的是一张含着眼泪的美丽脸庞。 -- 第140页 “冲哥,你醒了!”任盈盈惊喜的道,泪水刷的顺着脸颊落下,滴在令狐冲的衣襟上。 令狐冲看着这梨花带雨的绝色女子,浑然忘了身处何地。 “少林僧人好生无礼,我定要和方证理论!”任盈盈小心的将令狐冲扶起,靠着车厢坐下,又取了热水,仔细的喂着令狐冲喝下,这才心疼的说道。 令狐冲伸手探向胸口,厚厚的鼓起一层,显然是有绑带在衣服内缠绕着,笑道:“若不是他们下手狠毒,我又哪里能享受到美人恩呢。”心中微一寻思,便料到任盈盈也在少林,目睹了他受辱的经过,便是一阵不悦。 “你安生躺着,再过个数日,就能见到方证,我定要好好问他,是如何教导的少林弟子,明明冲哥已经手下留情,不但不感恩,反倒借机伤了冲哥。” 任盈盈的话给了令狐冲台阶,令狐冲又欢喜起来,笑道:“若是方证不肯见你呢?” 任盈盈毫不犹豫的道:“那我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杀上少林,为冲哥讨个公道!” 令狐冲搂过任盈盈,只觉这人生得一红颜知己足矣。 任盈盈靠在令狐冲肩头,甜蜜的微笑着,现在令狐冲还有用,搂搂抱抱的被占便宜,咬紧牙关也要忍住,等令狐冲没用了…… 任盈盈笑眯眯的笑着,当然是将这个占自己便宜的王八蛋乱刀砍死。 华山。 夜色中忽然起了喧闹,营地中越来越多的人被惊醒,一只只点燃的火把,将营地照耀得越来越明亮。 “方丈,是有人想闯上华山去,被我们截住了。”僧人禀报着,又小心的补充道,“看身形剑法,似乎是宁中则。” 方证微微叹息,她这是要和丈夫同生共死啊。 “放她上去吧。” 华山派亵渎少林威名,他一定要剿灭华山派,一定要杀了岳不群夫妇,但并不妨碍他敬佩岳不群夫妇舍身赴死的气节。 让岳不群夫妇能在死前团聚,是他能为仇敌做的最后的敬意。 宁中则冲出包围的时候,身上已经带着几处伤口,此时的少林营地中高手云集,凶险程度远不是几天前岳不群上华山时,营地中高手寥寥的情况可比。她能顺利的冲出围困,是因为少林僧人遵从方丈的命令放行,就算如此,仍有几个其余门派的高手杀红了眼,紧追在宁则中身后不舍。 岳不群突然在一棵树后现出身形,如旋风般掠过,剑光闪动,一瞬间刺出了几十剑,实是已经将剑法使到了极致。 几个尾随宁中则的高手措不及防,甚至来不及反应便中剑身死。 “你怎么来了!”岳不群看着妻子一身的鲜血,又是心痛又是气恼,不是叫她带着珊儿去江南躲避吗,怎么却来了华山。 宁中则伤口犹在滴血,神色却如同漫步花园般舒适,淡淡笑道:“当日你娶我之时,说过此生永不相弃,如今想反悔吗?” 岳不群只觉眼角发酸,忙转过头,道:“你……这只……傻鸟…” 宁中则牵住丈夫的手。 “你才是傻鸟……” 夫妻既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又怎么会各自飞呢,左右要死在一起。 宁中则的回归,提升了少许华山派弟子的士气,甚至有少数人以为危机已过,兴高采烈了几分。 几个小弟子泪眼朦胧的跑过来扯住宁中则的袖子,宁中则见了这群岳灵珊的跟屁虫,心中忍不住大悲,这几个都是几岁的孩童,居然就要折在华山了,将他们搂在怀里安慰了几许,对岳不群道:“师兄,不如让他们下山吧。”想着怎么也要给这几个孩子找条生路。 岳不群摇摇头,低声道:“昨日有弟子愿意叛出师门改投少林,结果……” 那些武林中人已经疯了,完全不顾那弟子喊着要弃暗投明,乱刀将他砍死了。 若是由着这几个孩童下山,与送人头无异。 宁中则眼睛发酸,是她天真了,江湖中,哪一次正派围剿邪派不是斩尽杀绝?她年轻时亲眼见过那些鼎鼎大名的仁义大侠杀红了眼,嚷着除恶务尽,将妇孺孩童一剑一个,尽数杀了。 她还不得不承认这些杀了妇孺孩子的大侠确实是仁义无双,至少没有像其他小门派的年轻少侠,哈哈大笑着虐杀毫无反抗之力的妇孺,或者做恶毒到无法言说的事情。 江湖重来都是如此,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这几乎是江湖中不成文的规定,不论正邪,自古如此。 宁中则搂紧怀中的小弟子,悄悄道:“等打起来,找个地方躲好,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吭声。”又怕这几个弟子年纪太小,傻乎乎的在房间中躲猫猫,叮嘱道:“不要留在屋中,去山野中找个山洞或草丛。” 岳不群叹了口气,将十几个年幼弟子悄悄聚拢,每人打包干粮食水若干,趁着夜色,与宁中则带了他们潜入山中,分几处挖了土坑,将孩童们放入藏好,又扯了树木草丛遮掩,千叮万嘱莫要出声,十余日内万万不可出来。 看着孩童们惊慌失措又老老实实听从的样子,岳不群夫妇皆是惨然,完全不敢想象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会遇到什么,只能求老天开眼,给无辜的孩童一条活路。 华山派遇到这次大变,定是过不去了,夫妇二人反倒放开了胸怀,岳不群下厨做了几个菜,和老妻浅酌小饮。二人在残旧的油灯下随意聊着,和十余年来每一个夜晚一样,平静如水。 -- 第141页 东方渐白。已是十月十五。 “记住!莫要与人死斗,能走则走,珊儿还在等着我们。”岳不群殷切的提醒妻子,他是华山派掌门,有掌门的责任,华山派没有不战而降的掌门,更没有任由弟子被屠戮的掌门,他必须用生命担负掌门的责任,但他还不至于迂腐到拉着妻子女儿一起为华山派殉葬。 “放心。”宁中则温婉的笑着,握住丈夫的手,并肩面对着山腰上的群雄。我也不想死,我想看着女儿长大,看着女儿嫁人生子,我想抱抱我的小外孙,但我更不会抛弃我的丈夫独自求生。 玉女峰上的华山派弟子稀稀落落的,这些时日里,有的鬼鬼祟祟的偷偷翻山而去,有的寻了僻静处躲藏,百余人中散去了大半,只留下五六十人,倔强的站着。 小小一个华山派,竟然惊动天下英雄不辞万里齐聚华山,岳不群心中豪情涌动,对宁中则笑道:“阳光正好,且听为夫唱曲一首。” 宁中则抿嘴轻笑,岳不群哪里会唱曲啊。 岳不群折了枝条,敲在树木上,内力至处,满山满谷都听得见那空洞的声响。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宁中则大笑,这嘶哑的嗓子哪里能唱得好曲,岳不群严谨持身的形象都败坏光了。 慢慢的,被这嘶哑中的沧桑感动,想着自己的一生,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挽住丈夫的手臂,此生君不负我,我不负君,和声唱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衣襟晚照……” 自得知左冷禅事败后,劳德诺一直浑浑噩噩的,他的人生算是什么?忍辱负重舍身报恩,如今已成了水中之花。他该何去何从? 山下群雄躁动,眼前岳不群夫妇击树高歌。 劳德诺眼角落下泪水,此生当真是如歌中所唱,谁胜谁负出天知晓,嘶声唱道:“……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啦。 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 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衣襟晚照。 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啦啦啦……” 曲子已经唱了几遍,已有几十个华山派弟子应和,烂到家的嗓子,在众人的齐声高歌中,竟然唱出了几分优美动听。 方证打着节拍,随意的道:“想不到君子剑居然还能唱得这般好曲。” 左右赔笑,自从火烧嵩山派以来,方证的脾气是愈发古怪了。 曲毕,岳不群仰天长啸:“华山派掌门岳不群在此,谁敢上来受死!” 声震四野,群豪为之变色,一时间气氛沉闷。 方证冷哼:“上去,让他杀!”心中却默默叹了口气,岳不群也算个人物。 山下群雄缓缓移动,性急的展开轻功飞奔,岳不群武功再高,华山派灭门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唯一不确定的,是究竟谁能斩下岳不群的人头,从此功成名就。 …… 车行颠簸,令狐冲身上有伤,精神不济,慢慢的闭上眼睛睡了过去。梦中,他忽而成了武林盟主,娇妻美妾手下万千,忽而又成了少林弃徒,被方证一掌打死,时而大喜,时而大悲,晕晕沉沉不知所以。 “冲哥,冲哥,到了。” 令狐冲急忙睁眼,车外绿树青山,果然已是华山脚下。二人赶上华山,只见半山腰上新立了一处营地,望过去里面空空荡荡的,偶尔几个小沙弥进进出出。 令狐冲料想围攻华山派的群雄已经动手,心中越发急了。 任盈盈心细,揪住一个小沙弥问了几句,原来一个时辰前群雄已经杀上玉女峰,此地只留下少数人接待来迟的武林人士。 二人又扯了小沙弥带路,急急去见方证。 “大师,岳不群为人阴险狡诈,狼子野心,意图称霸武林,百死不足赎其之罪,但我师娘为人刚毅方正,绝对不会跟着岳不群危害天下,必是受了岳不群的挟持,还请大师网开一面。”令狐冲毫不犹豫的跪下恳求道。 方证合十道:“善哉善哉,令狐少侠宅心仁厚,一片虔虔孝心感动天地,老衲又怎能不成全少侠?” 令狐冲大喜:“多谢大师慈悲。” 方证道:“只要岳不群夫妇愿意放下屠刀,随老衲回少林受佛法熏陶三十年,老衲相信必能化解岳施主的戾气。” 令狐冲点头,方证大师佛法精深慈悲为怀,对玷污少林寺的贼子依然愿意费心点化。他费了好大情面好歹留住岳不群一条性命,从此是再也不欠岳不群什么了,以后即使在少林寺中遇到,客客气气的叫声岳先生也就是了。 “冲哥,你果然是个重情义的好汉子。”任盈盈钦佩的看着令狐冲,直看得令狐冲心里轻飘飘的,他哪里知道,就在两个时辰前,任盈盈就到了华山。 两个时辰前。 “我父亲已决定在今日大举进犯少林寺。”任盈盈道。 方证淡淡的道:“贪嗔痴三毒真是害人不浅,任老施主武功盖世,却还是未能胜过自己的内心,善哉善哉。” 任盈盈跪在地上,黯然的哽咽道:“少林与神教两家是盟友,神教岂能做出背信弃义之事?我苦苦劝导,父亲却说,少林阖寺远征华山,少林寺内空虚,正是铲平少林的大好时机,我一再拦阻,父亲恼了,令向左使将我关在了屋内,我费尽心机才逃了出来……”任盈盈强忍着泪水说完,终于控制不住,跪在地上低声哭泣。 -- 第142页 “善哉善哉。”方证淡淡的盯着任盈盈,目光中无喜无悲,“女施主能一心向善,日后必有善报。” “谢过大师。”任盈盈感激的道。 “令狐施主处,可安置好了?” “是,已经到了山下,我给他服了迷药,绝不会误了大事。” “善。” 任盈盈匆匆离去,一直默默站在方证一侧的老僧问道:“此事可信?” 自古多有亲亲相隐的,少有大义灭亲的。魔教的圣女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忠孝节义的。 “定是真的。”方证缓缓说道,“只有是真的,才对她有好处,才是任我行的手段。只有是真的,才对老衲毫无用处。” “毫无用处?” “是的,毫无用处。” 任盈盈回到马车前,掀起布帘,令狐冲依旧昏睡着,她讥讽的一笑,想起了当日与任我行的对话。 “……爹爹,你疯了吗?你想对少林下手?” “方证此人好大喜功,受不得挫折,今夜必将倾巢而出破灭嵩山派,而后号令天下群雄齐聚华山,以嵩山派和华山派的鲜血重建少林的威名,此战破敌必矣,重在立威,不能有丝毫的挫折,所以方证必将尽出少林精锐以震天下,少林寺中由此必将虚弱不堪,而我教中高手却恰恰集结在此,以实击虚,以众欺寡,破少林就在今日!”任我行豪情万丈。 “爹爹,少林领袖武林百余年,门生弟子江湖故交遍布天下,为了一个华山派又何需高手尽出?河南河北本是少林弟子最多的地方,方证大可从寺外召集人手讨伐华山派。再说方证从来不曾信任我们父女,女儿料他多半会设下圈套等我父女上钩,这少林寺内只怕暗藏高手无数,只等我父女自蹈死地。爹爹万万不可冲动!”任盈盈觉得爹爹一定是疯了,这种傻事情只有令狐冲这种没脑子的人才做的出。 “少林收拾了嵩山派华山派,接下来就是五岳剑派,然后就是令我父女攻伐叛贼东方不败,这就是驱虎吞狼之计。到时候,我等又该如何?应还是不应?少林声势大涨,我应与不应只怕都是死路。今日只怕是我等最后的一线生机,若是迟疑不取,日后必将坐等灭亡,悔之莫及。”任我行瞥了眼女儿,慢慢的将他的考虑说了出来。 “爹爹……”任盈盈趴在父亲的肩膀上说不出话,事情到了如今,果真是不拼也得拼了,只是,怎么看都是凶多吉少。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爹爹也知此事凶险,所以你必须继续与令狐冲接近。”任我行道。 “令狐冲?”任盈盈是真的惊讶了。 “风云变幻,世事如棋,别看令狐冲已经是枚废子,等少林将华山派杀得干干净净,令狐冲就是理所当然的华山派掌门。我举事若成,必将令狐冲千刀万剐与你泄愤,若是为父败亡方证之手,你与令狐冲有情,少林就会多些收服我教众人的念想,少些卸磨杀驴的心思。” “少林又怎么会信我……” “所以,你必须向方证检举我。” “什么!” “你向方证告密,方证仍旧未必会全信,甚至会看破你的用意,但就因为方证自以为看破一切掌握一切,所以才留你一条性命。”任我行冷笑,方证的性子真是太好拿捏了。 “可是,这不是会害了爹爹……啊!原来如此。”任盈盈忽然醒悟。 任我行笑道:“你终于明白了。” 任盈盈点头,关键是检举的时间,少林和华山相距何止千里,方证在华山得知神教几个时辰后要进犯少林寺,难道还能插翅飞回去不成?就算方证真会飞,她也大可以在神教进攻后才告知方证。 这个消息根本对少林寺毫无用处。 ☆、今生不相负 作者有话要说:  PS:原著中数次提到,岳不群和宁中则是四十几岁的中年人,但是,令狐冲的年纪在原著中是过了三十几的,岳灵珊只有十五岁左右。 1. 那么,以岳不群夫妇45岁,令狐冲30岁计算,并且原著中有令狐冲拜师已经15年,那么,岳不群收养令狐冲的时候,大约30岁。以这个年纪没有子女,本章中假设的宁中则心态应该是合理的。 2. 令狐冲30几岁,看上15岁的岳灵珊,真忒么的让我无语。 3. 15岁的岳灵珊(本同人文开幕的时候,岳灵珊甚至只有13~14岁)被30几岁的大叔色眯眯的看,排斥和讨厌,应该是很合理的。 石介黑着脸:“我躲在后面,看你去送死?” 岳灵珊打哈欠:“不愿意?来,蹦跶几下给本大师姐瞧瞧。” 石介大怒,骂人揭短,太没品。 石介的内伤已经越来越严重,不过是杀了几十个不入流的江湖小混混,结果就差点走火入魔挂了,要是遇到真正的高手,不用人杀,一开打自己就倒下。 那还能怎么样?天下第一剑石介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华山下的某个角落,准备接应杀出重围的华山派众人。 数千人围攻的华山派,还能有人冲得出来? 岳灵珊瞪眼:“就因为九成九要挂在上面,所以留下你最合适,要是我们全挂了,你好好养伤,收个几千徒弟,然后看光少林派的秃驴给我们报仇。” 石介努力挤出笑容:“别说丧气话,你们一定能冲出来的。”手脚却在微微颤抖,真的冲的出来? -- 第143页 华山的山路上,有几十个武林人士认真的候着。岳不群想从华山上突围到这里,那是绝不可能的,但说不定有些华山派的弟子会冒死上华山。 “打起精神来,马上就要开打了,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候。”领头的大声道。其实他完全不担心,华山派弟子怎么会从这里上山呢?用脚趾头想,华山派弟子也是偷偷摸摸的翻山越岭,从悬崖峭壁荒郊野径上华山,这条给寻常百姓走的平坦小道,傻瓜才会走这里呢。 “头儿,有人!”手下们惊叫。 山道上有个人影飞快的靠近。 领头的很镇定,怕个毛,看那人明目张胆的样子,就一定是少林派的高手。 “华山派大师姐岳灵珊在此,犯我华山派者死!” “快放穿云箭!”领头的狂叫,麻痹!华山派的白痴,能不能脑子正常点! 岳灵珊一口气砍死几十人,继续向山上狂冲。 数人悄悄盯着岳灵珊接近,默默的数着步伐,再往前十几步,就到了他们的埋伏圈。 “出来吧,早看见你们了。”岳灵珊在埋伏圈外停步,大大咧咧的挥手。 真的假的?不会是瞎咋呼吧。 埋伏的人惊疑不定。 “龙套路中央当诱饵,高手躲在树林里,这种烂大街的情节都想得出来,你们的智商得有多低。”岳灵珊深深鄙视。 埋伏中的一人缓缓从树后步出:“被发现了,还躲个毛。” “你确定不是诈我们?” “都被鄙视到姥姥家,就算是诈我们,也要砍下她的脑袋当球踢。” 几人走到山道上,冲着岳灵珊拱手:“岳大小姐,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见面,我们是……” 岳灵珊一剑斩下。 介绍个毛,反正是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卑鄙!”那几人慌忙招架,嘴里忍不住大骂。 岳灵珊大笑:“你丫神经病,你们埋伏的不卑鄙,我明刀明枪的反而卑鄙?”一剑砍下,却被人挡住。 剑光闪闪,一眼看去,尽是一个个的圆圈。 岳灵珊皱眉:“武当太极剑?” 那人微笑着拱手:“正是武当,贫道是……” 又是一剑砍下,说话的道人仓皇急退,已经中了一剑,鲜血直流。 “白痴,都说打就打,废话个毛,本大师姐赶时间。” …… 玉女峰的地面已经染上了红色,一大片一大片的,远远望去,黄色的土地,绿色的树木,点上点点红色,漂亮极了。 当先攻上玉女峰的江湖人士,早已死绝。这些人都是些三流货色,有的甚至都不入流。 越是武功高深的,越是自重身份,或者说越是狡诈。 华山派大大的名声,要倾覆不是不行,但一定要付出血的代价。又不是有私仇,又不是名声不够响亮,凑个热闹刷刷少林的声望而已,有什么必要和岳不群拼命?让那些傻瓜去送死,顺便消耗岳不群的内力,摸摸岳不群的虚实。 慢慢的,各派高手耆宿开始加入了战团,岳不群夫妇的压力越来越大,原本二人互相配合,算得上是以二敌众,如今被众高手阻拦围攻,不知不觉已经是越离越远。又斗得不久,终于是远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宁中则百忙中瞥了一眼丈夫的方向,只看见绿绿的青山,还有白白的云彩。 最后一面,恐已不能见。 宁中则心中一酸,剑上又快狠了几分,厉喝中杀了一个敌手。不及喘上口气,已经有敌手补上了方才的空隙。 “德诺!”留在玉女峰血战的华山派弟子已经尽数战死,这些弟子武功粗浅的很,遇到疯狂屠杀的武林高手,连点浪花都没有激起,就被卷入了海底。 如同先前被岳不群轻易斩杀的不入流江湖人一样。 唯有劳德诺还活着。 “德诺,快走!”岳不群飞身一剑杀了围攻劳德诺中的一人。 劳德诺趁机冲出包围,转头看向岳不群,岳不群已经又突入了人群之中。他百感交集,都到这时候了,岳不群还有闲情雅致救他这个奸细? “拦住他!”追兵大喊。 劳德诺一凛,冲入了茫茫的华山山林之中。 “去哪里了?妈的,跑得比兔子还快。”追赶的人只剩下了三个。华山派的轻功真他妈的不错,远远的看他钻进了这片林子,等赶过来,已经不知道躲到了哪里。 “会不会已经走远了?” “不会!那小子胸口挨了一刀,绝不可能跑远。” 三人点头,华山派的功夫不是盖的,打了半天了,伤这么重,居然还能逃这么远,要是换做他们中的一个,不说被乱刀砍死,早就内力枯竭倒闭当场了。他们三个紧追不放,也就是捡个打落水狗的便宜。 “看这是什么!”其中一个惊喜的叫道。其余两人急忙靠近。 悬崖边半人高的草丛中,被乱刀劈砍的露出一个小小的山洞,里面两个小小孩童正惊恐的张望着。 “哈哈哈,运气真好,没逮着老的,反倒逮着小的。”三人大笑。 “抓活的还是杀了?” “杀了吧,留着麻烦。”其中一个毫不犹豫道,“去附近搜搜,说不定还有其他小兔崽子。” “小子,算你们命不好。” 劳德诺伏在地上,听着他们交谈。华山派的小弟子们,不知道是哪个运气这么差。这些小弟子他都认识,很熟悉。华山派大弟子是个酒鬼加废物浪荡子,整天想着当大侠;三弟子是个笨蛋老实人,每天就知道练那手乱七八糟的剑法;掌门的女儿是个调皮鬼,除了胡闹还是胡闹。华山派这些小弟子他不管还能是谁管?吃饭穿衣屙屎屙尿,他就像是个佣人一样整天伺候这帮祖宗。 -- 第144页 所以,死吧死吧小崽子们。老子是嵩山派的人,老子是来祸害华山派的,老子对你们不是真心的,老子……自身难保。 劳德诺无声的对自己说着。 可是……可是……他当这群小崽子们自己的孙子孙女啊。 家门被灭,他无家无妻;为了嵩山派卧底华山十几二十年,他不敢娶妻生子。可他喜欢这些孩子,像一个普通的孤独老人一样,喜欢这些活蹦乱跳调皮捣蛋的孩子。 就像是自己的孙子孙女。 他该怎么做?他当然知道。 两个孩童惊恐的眼神忽然一呆,死死的注视着三人的身后。 “不好!”三人都是老江湖了,急忙回身。 劳德诺的剑已经刺入了一人的背心,待要拔剑再杀了另外两人,手上一软,竟已无力拔剑。 “扑哧!” 回过身的两人兵刃狠狠的砍入了劳德诺的身体,劳德诺身体一振,木然的看着两个敌人。 “老东西,看你还不死!”两人狞笑。运气真是好! “二师兄!”两个华山派小弟子担忧得尖叫。 透过两人的缝隙,劳德诺看到那两个被发现的小小孩童,努力辨识着,哦,原来是他们俩啊。劳德诺勉力露出一个微笑,这两个小崽子运气真好。 两个追兵陡然发现手腕上一紧,一股大力扯动,人已经被拖着向前挪动。 劳德诺握住两人的手腕,带着两人向身后急退,速度越来越快。 “快停下!后面是悬崖!”两个追兵惊叫,猛然明白了劳德诺的用意,眼看挣脱不出劳德诺的手掌,索性催动内力用力前刺,剑尖瞬间贯穿了劳德诺的身体。 劳德诺脸上浮起怪异的笑容:“太迟了!” 两人大惊,只觉脚下一空,已经跌出了悬崖。 就在掉落万丈悬崖的最后一刻,劳德诺远远的望着那两个小孩童,清晰的看到他们眼中悲痛的眼神。 以前,好像都是为了别人而活着,去报仇,去学武,去卧底,去江湖,好累好累,累的像条狗。 现在,总算为了我自己一回,哪怕只有这么短短的一刹那。 劳德诺用尽全身的力量微笑着,对两个孩童挥挥手,然后,飞入了云中。 华山派宁中则的武功到底有多高,江湖一直没有定论,有说作为华山派仅存的元老之一,再差也不会比岳不群差到哪里去,有说妻凭夫贵,一介女流先天不足,要不是有个当掌门的丈夫,就宁中则那三脚猫功夫,早死了十七八遍了。众说纷纭,有拿宁中则年轻时和岳不群一起闯江湖时的战绩当证据的,有认为华山派最厉害的是紫霞神功,宁中则没学过内力差劲到极点的。总之,宁中则一直是作为岳不群的附庸出现,普遍对宁中则的功夫不看好。 只是,若是这些鄙视宁中则的人到华山来看看,多半已经是死人了。 激战几个时辰,围攻宁中则的十余个高手如今折损过半。 一个外门高手使得一手好铁锤,舞动起来虎虎生风,仗着蛮力大开大合,若是与这蛮汉单打独斗,以宁中则的身法速度,几剑便能杀了,此时却硬生生逼得宁中则四处躲闪,她几次欲杀了这蛮汉,又被围攻的诸人牵制,反倒受了几处伤。 宁中则闪身剑刺一个青衣剑客,青衣剑客毫不犹豫的急退几步,识得宁中则这招出自玉女十九式,招招连环剑剑狠辣,宁中则已经凭借这套剑法杀了数人,他只需连退几步,左右自有高手冲上接应,料宁中则无功而返,不料宁中则长剑一转,这招竟然是个虚招,逼退了青衣剑客后宁中则已经借此空隙急刺铁锤蛮汉。 铁锤蛮汉左手挺锤格挡,右手铁锤以攻代守砸向宁中则,长剑与铁锤堪堪接近,陡然剑光暴涨,绕过铁锤直直的没入了铁锤蛮汉的咽喉。铁锤蛮汉喉咙格格作声,右手陡然发力,铁锤脱手飞掷。 宁中则如游鱼般一晃,躲过了身后袭来的一剑一棍,眼看已不及躲开铁锤,手中长剑重重的砍在铁锤上。“当”的一声响,长剑应声断成两截,宁中则却已经借机毫发无伤的避过了铁锤。 “好一招夺命连环三仙剑!想不到宁女侠身为气宗弟子,居然学剑宗的功夫。”一个老者说道,手中的长棍却丝毫不缓。 宁中则道:“阁下倒是好见识。”气宗湮灭已久,夺命连环三仙剑二三十年不出江湖,想不到还有人认得。 “嘿嘿,名震江湖的剑法,又怎么敢忘记。”老者道,心中对宁中则拼着断剑也要杀了那铁锤蛮汉很是佩服,就是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就凭借宁中则一人之力,将七八个功夫不在她之下的高手生生压制了这许多时辰。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这句江湖最底层汉子的粗俗言语,正是此时写照。 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干嘛要和注定必死的宁中则拼命? 几人也都心中有数,暴雨不朝夕,休看宁中则如今剑法涨了三层,隐隐压制了在场的数位高手,但只需稳扎稳打,败亡的终究是宁中则。 日光又偏西了几分,宁中则的身上添了几道伤口,她的对手们依旧。 宁中则迅捷的出剑,完全没有理会狼狈招架的对手,只是想着,无双无对宁氏一剑果然威猛的很,可惜师兄没看见。她的心思已经飘到了不知何处,对眼前的敌人,她早已没了恨和怨,今天她必将死在这里。 -- 第145页 玉女峰上有树有草有山有石有阳光有鸟叫,有她的丈夫死在同一座山峰,有她的弟子们黄泉路上先行一步,很好,真的很好,被谁杀死,早死晚死,真的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 宁中则的剑法越来越慢,华山派的内力再绵长,终于还是耗尽了。她停下剑,闭上眼对着太阳,感受着脸上的温暖,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良久。 “师娘!师娘!”令狐冲激动的喊声传入耳中,宁中则睁开眼,四周一片清净,强敌没了,尸体没了,唯有一地的鲜血老老实实的留在原地。 令狐冲远远的看见宁中则心中就是一喜。 他急匆匆赶上玉女峰,差点惊呆了,诺大的玉女峰居然层层叠叠的躺满了尸体。 这……这里死了多少人? 行走江湖,令狐冲杀过人,常常自诩见过尸山血海,此刻却吓住了,他站住了脚不敢迈步,脑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个词语:“流血漂橹”。 不过是个杀人,为什么要杀成这么恐怖?一剑穿心不好吗?血都没有几滴。哪怕是一刀砍下头颅,又能有多少血?有必要扯出肠子吗?有必要断手断脚乱扔吗?有必要将脑袋打得脑浆乱溅吗?有必要剁成肉酱吗?还有,技不如人死就死了,捂着胸口华丽丽的倒下不好吗?有不要断了脚还在地上爬出一条血路吗?有必要死了都瞪着眼睛吗?有必要身体扭曲的像根麻花吗? 令狐冲一阵恶心,吐了一地。 这一定是岳不群干的,魔教就是魔教,杀人都杀的这么邪恶。江湖豪侠就该活的豪迈,死得洒脱,生如流光,死如菊花,这才是真正的侠义江湖啊。 令狐冲定了定神,岳不群和师娘在其中……吗?他打了个寒颤,心中念着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不敢看,不敢想,偏偏有个思绪不停的钻进脑袋,越是不想的,就越会发生。 想到最近诸事不顺,他颤抖着,眼神惶恐,默默的改了念头,只有岳不群,师娘没事,只有岳不群,师娘没事…… 令狐冲硬着头皮踩进血泊,软手软脚的翻了几具尸体,有的眉目完整,好认,有的就完全看不出是谁。 谁他妈的能认出脸蛋拍扁脑袋少半个的人是谁! 令狐冲脚下忽高忽低的,时而还有清脆或不清脆的响声,他不敢低头看,唯恐看到脚底踩着一截肚肠或眼珠什么的。 “冲哥,没有岳掌门夫妇。” 任盈盈的声音拯救了令狐冲,他被火烧一样逃了出去。 “呃,没有,那就好,那就好。”他完全没有想到就这短短的功夫,任盈盈是怎么在几百具尸体中确认的。 二人循着痕迹,或者说是任盈盈循着痕迹,令狐冲跟着,一路细细寻去,终于找到了宁中则。 “师娘!师娘!” 宁中则疑惑的打量着四周,为什么不杀她?为什么?强撑住的一口气却松了,内力和体力双重透支的疲惫感翻涌上来,手脚发软,不由自主的缓缓跌倒。 “师娘!是谁将你伤成这样?”令狐冲急忙扶住宁中则,她身上的伤口深深浅浅的有十来道,有几处都伤在要害部位,让人看着都感觉心寒。 宁中则听了便想顺口回答,最后围攻她的高手她不认得,但从功夫上大致能猜出是何门何派的,比如那个使得一手好达摩棍法的老者,定然是少林耆宿,她话已经到了嘴边,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年青美貌的女子怪异的看着自己,心中一动,改口问道:“冲儿,这位姑娘是……” 令狐冲道:“这是任盈盈任姑娘。” 宁中则心中一疼,看令狐冲与任盈盈的亲密样子,江湖传闻多半是真的了,亏她还在岳不群面前争辩,认为冲儿再怎么轻浮,正邪之分总是有的,绝不至于为了女色背离了正道。 她想痛斥几句,身上的伤口一阵疼痛,是了,都这种地步了,又何必管她正邪呢,冲儿喜欢就好。 “师娘,是谁胆敢伤了你,我一定为你报仇!”令狐冲流着泪狠狠的道,师娘对她最好了,不管是谁伤了她,他一定要为师娘报仇。 任盈盈嘴角泛起一丝嘲笑,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围攻华山派的人咯。 宁中则留意到了任盈盈的嘲笑,接着又发觉任盈盈贴着令狐冲似乎是在安慰他,可手掌却隐隐按在令狐冲的后心上,一惊之下直直盯着任盈盈的双眼。 你想干什么? 任盈盈柔声安慰着令狐冲,盯着宁中则的眼神中满是讥笑,手掌微微晃动,掌力将吐未吐。 我想干什么,要看你是否知情识趣。 宁中则脑中灵光一闪,陡然明白了一切。 只要岳不群和她战死,令狐冲就是理所当然的华山派掌门,对少林来说,还有比一直亲近少林,把少林看得比师门还重要的令狐冲更合适的华山派掌门了吗?但是令狐冲再是不肖,对杀了师娘的少林,还会言听计从吗? 宁中则伸出手,缓缓抚摸着令狐冲的脸颊,这个傻孩子啊,还以为少林对你多好,任盈盈多么的爱你,只要我说一句话,你立刻就要被你的红颜知己真心爱人一掌打死了。 宁中则仔细的看着令狐冲,这个孩子是她一心要捡回来抚养的。 她和岳不群成亲多年,一直未有身孕,她很惭愧。没有婆婆的威逼,没有丈夫的呵斥,她依旧很惭愧。生不出儿子啊,岳家断了香火,她怎么抬头做人? -- 第146页 可是她很有可能不能生了。大夫说得很清楚,她行走江湖暗伤旧伤无数,影响了她的生育,只怕以后生育艰难。 生育艰难……大夫的话,宁中则听得懂,其实是不会生了吧。 宁中则很愧疚,想学戏文里的贤惠娘子,给岳不群纳个妾,好歹生几个大胖小子出来。 她一直都记得岳不群是怎么回答的。 “我也是一个凡人,爱看窈窕美女,想有一群儿孙环绕膝下,但是,你我夫妇这么多年患难与共,还能舍得了谁,还有谁能插得进来?有孩子没孩子,你我都是要手牵手一起到老,然后躺在一个棺材里的,以后别混思乱想了。” 他终究没有纳妾。 宁中则偷偷的很高兴,这丈夫真的很好。 遇到令狐冲时,她一眼便看中了这个浑身透着机灵的小男孩。 “没有亲生的,过继一个儿子也是好的。”她笑着告诉岳不群。 岳不群也笑了:“过几年,要是你真心喜欢,这小子又品性纯良,那就过继吧。” 于是她便特别的宠爱令狐冲,把他当亲儿子养。 不久后,宁中则怀了岳灵珊。这是老天爷奖励她的善行吧? 于是,宁中则更加宠爱令狐冲,是这个孩子给他带来了好运。 “我最喜欢女儿了,要儿子干嘛?女儿就不是我的骨肉了?”生下女儿的时候,岳不群这么说着。 大夫说了,能怀孕,能平安生下孩子,没死在生产时的大血崩中,已经是祖宗保佑了。再生一个?还是别太贪心了。 “可是这样的话,老岳家就没了香火,断子绝孙了。” 岳不群毫不在意,“没事,我的宝贝女儿家祭的时候,一定不会忘记给老爹老娘上香的。”他将岳灵珊轻轻的举起,眼睛中放着光。“这是我岳不群的宝贝女儿啊。” 宁中则微笑,她没有看错人。 宁中则还是把令狐冲当亲儿子养,在她心中,令狐冲就是亲儿子,总是特别的宠爱。 养大了,又想把灵珊许配给他。儿子和女婿是同一个,多美好的事情啊。 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呢?宁中则目光掠过眼前这个长着聪明的脸孔和笨肚肠的孩子,扫过笑容温柔眼光冰冷的女子,在四周的树林和山崖上停留了少许。 那些高手就在附近,他们在等,等她的答案。 少林出的题目:令狐冲会永远真心听从少林的控制吗? 答案却是由她回答。 宁中则笑了,她非常认真的道:“冲儿,我是被你师父所伤。” “什么!”令狐冲巨震。 “你师父野心勃勃妄想一统江湖,我与少林的诸位大师屡次劝阻,他非但不听,反而刺了我一剑。”宁中则道,话里有许多破绽,比如她身上的伤有十几处,比如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比如有许多人看见她和岳不群共同杀敌,比如一统江湖为什么就是反派了,但她确信这个精明能干风趣幽默豪气万丈的傻孩子一定听不出来。 令狐冲立即信了,咬牙切齿的道:“岳不群你这个衣冠禽兽!”恨不得立即拔剑将岳不群杀了。 “冲儿,你要记住,一定要好好的照顾珊儿。”宁中则用力拍了拍他的脑袋,就像是拍着七岁时捣蛋的令狐冲,回手将断剑果决的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弥留中,宁中则的目光透过茫茫的白云和绿绿的山峰,看见了岳不群和岳灵珊,岳不群笔直的迎风站着,微笑的注视着她,岳灵珊跳到石介的背上作弄着石介。 我的丈夫,我的女儿,我的弟子。 我很幸福。 她伸出手,在耀眼的阳光中握住丈夫伸过来的手,羞涩的宛如新婚之夜。 今生,你不负我,我不负你。 ☆、同林鸟 作者有话要说:  至此,08年的库存文稿全部更新完毕,再也没有丝毫存稿。 以后每天只能更新一章了。 文风也会大变,估计很多地方还是用干瘪文爽快些。 令狐冲趴在气绝的宁中则身上悲恸大哭,师娘死了,师娘死了!最疼爱他的师娘死了! 任盈盈佩服的微微点头,岳夫人好气魄,果然是女中豪杰,两死或一死一活的选择中,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让令狐冲活下去。 她轻轻拍着令狐冲的肩膀以示安慰。这个傻瓜,从头到尾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 可是,要是大局有变,她说不定不得不嫁给这个武功低微傻的冒泡却自以为聪明英武的男人。 她悲哀的想着,耐不住的酸楚,居然有些羡慕宁中则了,宁中则有个好丈夫,幸福了十几年,而她没有。 令狐冲悲伤的不能自已,他早就知道岳不群不是好人,可一直挂念着师徒之情,总是想着岳不群再坏再有野心再伪君子,做弟子的总是不能下手杀他的,可就这姑息养奸的心思,现在却害死了疼他的师娘。 令狐冲浑身发抖,惶恐的对着任盈盈道:“是我害死了师娘,是我害死了师娘!要是我早杀了岳不群,师娘怎么会死?” 令狐冲越想越是自责,忍不住扬天长啸:“岳不群!我要杀了你,我要大义灭亲!” 声音在山峦中回响着。 ……大义灭亲…… ……灭亲…… 在令狐冲视线不可及的地方,有个中年和尚侧耳倾听着山间的回声,脸上显出和善的微笑,花了偌大心思的布局终于成了。 -- 第147页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谁要杀岳不群?岳不群在这里!”洪亮的声音远远响起。 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在喊:“岳不群在这里!” 令狐冲豁然起身,扬声道:“岳不群在哪里?”抓着剑柄的手指已经白的发青。 “岳某在此!想要岳某人头的过来!”正是岳不群的声音。 令狐冲心中悲愤难以自已,嘶声吼道:“岳不群,令狐冲在此取你性命!” 山间几个黑点飞快的前进,时而跃起,时而在空中打斗,却丝毫不见减速,不过片刻,已经能看出是几个人影正在互相追逐。 华山山势奇险,山脚下尚有道路,过了山腰,时而可见悬崖峭壁,常人哪怕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挪动,也有失足掉下山崖的。然后这几人在最险要的华山之巅奔跑打斗,丝毫不见局促,仿佛如猿猴般自如。 几人似缓实快,几个呼吸间已经到了对面峭壁之下,当先一人毫不停留,直直的跑上了峭壁。 到了这个距离,令狐冲已经能看清当先的那人正是岳不群,他心中的悲愤有多了几分,岳不群在几乎与地面垂直的山壁上如履平地的功夫,他可从来没有学过。 原来在很久以前,岳不群就对他藏了私,怪不得他打不过石介,怪不打石介忽然武功大进,怪不得…… 令狐冲咬住牙,对他好的只有师娘一个,杀了岳不群也算不了什么。 岳不群闲庭散步一般上了峰顶,持剑大喝:“华山派掌门岳不群在此,谁敢上来受死?” 山风凌冽,吹得岳不群染血的破衣瑟瑟作响,一时杀气四溢,夺目逼人。 华山之巅,一剑在手,天下谁人不服?拿头来试!看老夫手段如何! 追逐岳不群的几人亦然先后上了峰顶,几人并肩而立,一人说道:“阿弥陀佛,岳施主,到了此刻,你还不回头是岸吗?”正是少林方丈方证大师。 岳不群笑道:“方证,到了此刻,你还要假惺惺吗?” 站在方证右手的是个中年书生,闻言微微一笑。 站在方证左手的那人青袍素冠,道:“大师,岳掌门已经入了魔道,只怕已经是积重难返。” 令狐冲见此道人正是曾与自己比剑时画出一个个圆圈的老者,不禁惊讶出声。 道人闻声转过身,远远的对着令狐冲打了个招呼:“令狐少侠,稍待片刻,老道办了正事,再与少侠叙旧。” 岳不群大笑:“冲虚啊,真是辛苦你了。” 想来冲虚定是在令狐冲手中受过了不少磨难,堂堂武当派掌门陪着一个无知小儿杂耍,想想真是欢乐啊。 令狐冲虽然听不懂岳不群话中的意思,想想定是羞辱冲虚,他对冲虚的印象不错,不忿道:“岳不群!你对我下毒手也就罢了,想不到竟然丧心病狂杀了师娘,你……”说到宁中则,他声音又复哽咽。 岳不群第一次认真的看向令狐冲这边,两座山峰之间隔了有百来丈远,宁中则又是倒卧于地,岳不群大敌当前,之前一直没有注意,被令狐冲提醒后,才发觉地上那人极像是宁中则。 宁中则死了?死了…… 岳不群嘴角泛起笑容,平心静气的道:“也好,吾妻先走一步,莫忘在阴曹置地百亩,养些鸡鸭牛羊,为夫不久就来。” 冲虚心中一寒,断然出剑,嘴中道:“速速杀了此獠!” 不待冲虚剑到,岳不群纵身一跃,已经跳出了悬崖,笔直的坠入了深谷。 令狐冲大吃一惊,抢上几步细看,岳不群贴着峭壁飞快下落,时不时剑劈手砍,身形便是一稳,竟然是借机消了下坠之力,眼看便要平稳到达谷底。 令狐冲惊讶中带着恼怒,岳不群竟然有如此绝妙的轻功身法,却从不曾传授于他! 其心可诛! “追!” 方证冲虚等人亦是跳下山峰,只是几人不如岳不群般将生死置之度外,小心谨慎之下,比岳不群的身法明显是慢了许多。 岳不群眨眼间下到了谷底,直冲令狐冲所在的山峰。 令狐冲大声狂笑:“来的好!” 千样恩怨,今日做个了结,也不枉轰轰烈烈在江湖闯荡一场! 任盈盈道:“冲哥。”示意他守在崖边,待岳不群初上峰顶身体悬空无从受力的机会,一举击杀岳不群。 令狐冲厌恶的道:“退下,我要与岳不群公平一战。” 任盈盈不屑,公平一战?谁不知道岳不群已经七残八伤,还公平一战?就凭你丫的垃圾功夫,岳不群就算再重伤一倍,一根手指就捏死你,真是不知所谓不知羞耻。脸上露出敬仰的神色,道:“是,冲哥果然是真正的英雄豪杰。” 岳不群踏上峰顶。 令狐冲叫道:“岳不群,今日你我师徒恩断义绝,我要为……” 人影一闪,岳不群已经越过了令狐冲。 “叮!” “冲哥小心!”原来岳不群与令狐冲擦身而过的时候,信手给了令狐冲一剑,令狐冲犹自在滔滔不绝的述说,根本不能招架,幸好被任盈盈挡住。 “冲哥,你是英雄,可岳不群却是奸险小人,小心被他暗算了!” 令狐冲心中一凛,道:“是。” 岳不群闪过任盈盈和令狐冲,握住宁中则的手腕,宁中则冰凉的肌肤让他心中剧痛。就是这个女人,陪着他度过了几十年,从来不曾要求什么,哪怕他很多时候将华山派看得比她还重,她依然把他当做了所有。 -- 第148页 岳不群温柔的看着妻子的脸,泪水低下。一直怕肉麻,没有勇气和你说,在我心中最重要,放在最前面的,其实是你。 “岳不群,到了现在你还要假惺惺,我今日要杀了你为师娘报仇!”令狐冲怒喝道。 “我假惺惺?”岳不群淡淡的道,目光紧紧的盯着妻子。 “你杀了师娘还在这里装模作样,果然是个伪君子!”令狐冲鄙视的道。 “是方证告诉你,我杀了你师娘?”岳不群问道。 “你还想挑拨离间?嘿嘿,是师娘临死前亲口告诉我,是你杀了她!”令狐冲讥笑道。 “原来如此,”岳不群将妻子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慢慢的抚摸着,“想不到你到了最后,还是放不下啊。” 这说话的功夫,方证几人已经赶到,几人将岳不群围在中心。 方证说道:“想不到岳施主连自己的妻子都能下得了毒手,宁女侠一生侠义心肠光明磊落,不料却落得如此下场,可惜可惜,阿弥陀佛。” 令狐冲眼圈又是一红,连方证大师都这么说,要不是岳不群,师娘也会是武林正派受人敬仰的。 岳不群缓缓的转过身,眼睛直视着方证,目光中多了几分讥笑:“方证,我知道你想做华山派的太上掌门,可是,要是令狐冲死了呢?”剑光一闪,长剑直刺令狐冲。 令狐冲早有提防,手中独孤九剑的破剑式一直变蓄势待发,他听岳不群的言语,便猜到岳不群要对他下杀手,岳不群身形一动,他的长剑变攻向岳不群的破绽。 “叮!”令狐冲的长剑被人架住。 不想定睛一看,那人却是冲虚道长。原来岳不群身法极快,令狐冲出剑时早已鬼魅般的到了他处,而追赶岳不群的冲虚道长却正好面对了令狐冲刺向岳不群的一剑。 “蠢货!”冲虚骂道,这个混账小子剑法差也就罢了,速度也慢的像乌龟似的,到底怎么在江湖上活下来的? 冲虚的声音压得极低,令狐冲没有听见,只觉得眼前一花,岳不群变成了冲虚,然后又是一花,冲虚也不见人影。 远处,几条人影烟尘滚滚的战成一团。 “好快的身法!”令狐冲大吃一惊,方才远远的看几人追逐打斗还没有感觉,此刻才发现这些人的身法快的惊人,他完全跟不上,而这些人的剑法招数同样快得不可思议,他只看见刀光剑光闪烁,完全看不清招数。 看不清对手的招数,又怎么破招?独孤九剑没说过! 令狐冲心中涌起一个从来不曾有过的念头。 难道,独孤九剑不是天下无敌的剑法? 不对,不可能!一定是自己还没学到家。 令狐冲仓皇的安慰自己,一定是他没学到家,独孤九剑天下无敌! 是了,令狐冲再次想起风清扬的话,若是学个十年八年,独孤九剑剑法大成,才能天下无敌。 风清扬是这么说的吧?令狐冲记不得原话了,当时他随便的那么一听,完全没有往心里去,现在只觉得应该是差不多的意思。 看来,只要他在独孤九剑上多下苦工,这些人的快剑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田伯光的快刀不是也被他破了吗? 令狐冲心中渐渐安定,他是上天注定的大英雄大豪杰,他生出来的天命,就是要拯救江湖危机,拯救天下苍生,五霸岗数千豪杰对他俯首,少林方证大师都对他另眼相看,绝世美女任盈盈对他仰慕,他注定是个不平凡的人,他注定要超越所有人,天下只有一个令狐冲! 他不需要怀疑自己,他是天下的救世主! “闪开!”惊叫声打断了令狐冲的思绪,他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一股大力将他推开,风中传来了任盈盈的娇斥声,以及兵刃相交的声音。 令狐冲迅速的从地上爬起,任盈盈站在不远处,身上冒着血,紧张的盯着某处,立刻想明白了,是任盈盈救了他。 “盈盈!”令狐冲感动的叫道。 任盈盈回过头,深情的道:“冲哥,小心岳不群!”心中大骂,岳不群发了疯的要杀令狐蠢,这么多高手居然拦不住,偏偏令狐蠢又傻傻的发呆,真是受不了这个傻瓜,恨不得一刀砍死。 “华山派宁可灭绝,也不会成为少林的傀儡。”岳不群淡定的微笑。 方证莫名的烦躁,剧本又一次超出了他的控制。此情此景,岳不群不是应该内疚而深情的说,“冲儿,你是我夫人宁死也要保护的孩子,我也当你是我的亲儿子,我便是死,也要保护你平平安安的,华山派的未来全靠你了。”然后心甘情愿或百般无奈的被众人砍成肉酱吗? 为什么眼前的岳不群宁可被他和冲虚打伤,也要拼命的朝令狐冲刺上一剑呢?明明岳不群知道,有任盈盈护在令狐冲身边,有几位高手纠缠,他不可能杀了令狐冲的。 方证的额头微微淌下汗水,岳不群疯了。难道他不知道令狐冲当华山派掌门,才是最好的结局吗? 疯子! 疯子!! 方证最讨厌这种一旦输了就发疯的人了。 一点心理素质都没有! 原本以为儒雅的君子剑岳不群,会是一个临死都能冷静考虑华山派未来的人,没想到不过尔尔,真是看走了眼。 岳不群长啸一声,剑法陡然又是一遍,中年书生赞道:“好一个夺命连环三仙剑!” -- 第149页 这华山派剑宗的绝招在岳不群手中使出,比宁中则更见杀气凌厉,纵然是如方证冲虚中年书生此等江湖绝顶高手,也不敢挡其锋芒,不得不退了一步。 然而就这一步的距离,令狐冲已经在岳不群的长剑所及之内。 任盈盈急忙护住令狐冲退避,但岳不群等人身法何等的迅捷,又哪里能躲得开甩得掉? 令狐冲身边数尺之内,几大高手人影闪动剑光霍霍,围着令狐冲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圈,圈内任盈盈与令狐冲二人只觉不时有冰凉的剑气掠过削发割衣,却看不清究竟是出自岳不群之手,或是其余人的误伤。 任盈盈心急如焚,这般下去令狐冲性命难保。她的功夫差了岳不群方证等人不止一筹,心眼却灵活的很,眼光一扫,心中便发了狠,觑准机会纵身一跃跳出圈子,叫道:“岳不群,我将你娘子碎尸万段!”提剑砍向宁中则的尸体。 任盈盈手下毒辣,一颗心却时时关注着岳不群,手中的剑还未触到宁中则肌肤,身后已经一道劲风袭来,她果断的滚倒地上,即使如此,衣衫上已是破了一个口子,一时背后全是冷汗。 岳不群一剑逼退任盈盈,转眼被方证等人缠住,此时形式陡然倒转,岳不群拼命护住宁中则的尸体,任盈盈等人不住欲突破岳不群的防守破坏宁中则尸体。 不过片刻,岳不群身上已是中了中年书生一剑方证一掌。 “中!”任盈盈叫道,一剑直刺宁中则的脸部。这一剑的机会正好是岳不群被冲虚缠住,断不可能阻拦了她。 岳不群手中长剑陡然直射冲虚,身形一晃,已经扑在宁中则身上,以身相代受了任盈盈一剑。 任盈盈微微一愣,心中忽然百感交集。 岳不群趁着这个机会,一掌拍在任盈盈的剑上,将宁中则尸身抱在怀里,飞一般冲入了山林。 “追!”任盈盈自知此次得罪狠了岳不群,从此以后不是岳不群死就是她任盈盈亡,两者之间再也没有余地,一咬牙追了上去。 方证长叹一声,合十道:“阿弥陀佛!”只觉虽然是除魔卫道,但这手段实在是卑鄙了些,不合正道之法,首先停住了脚步。 冲虚追出几步,终于也收住了脚,盯着岳不群的背影微微出神。 只有那中年书生迅疾的追着岳不群去了,一晃眼间,已经超过了任盈盈,紧跟着岳不群进入了山林之中。 “留下吧!”一股惊人的掌力随着语声重重击在岳不群背后,岳不群半空中吐出一口鲜血,借着掌力一冲,速度又增加了几分,迅捷的没入林中。 树后转出一个中年和尚,惊讶的瞪着岳不群的背影,似乎犹自不信岳不群能硬生生挨了他全力一掌。 中年书生冷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岳不群这种绝顶高手,哪里是一般江湖人物拦得住的?催动内力,将轻功发挥到了极致,如轻烟般穿入了林中。 “盈盈,盈盈!你怎么能拿师娘的……”令狐冲这时才反应过来,惊叫道。 任盈盈一声不吭的追着去了,也不知道是没有听见令狐冲的叫声,还是根本不屑回答。 方证道:“任姑娘魔性未除,出手有伤天和,令狐少侠只怕要多多管束了,唉,我佛慈悲回头是岸,阿弥陀佛。” “大师,我师……岳不群怎么让他逃了?”令狐冲问道。 “他中了我的般若掌,性命多半是……唉,阿弥陀佛。”方证低头合十。 冲虚心中很是鄙视,听着仿佛是方证一掌打死了岳不群似的,真以为般若掌有多厉害?岳不群身上的剑伤掌伤可是多了,看他的身法迅疾,就这样也未必就一定死了。不过那中年书生和任盈盈追在后面,岳不群是绝无活路的。又看看令狐冲咬牙切齿的样子,心中寻思这事情终于了了,以后当好好考虑下一步的大事了。 ☆、大师姐 围攻岳灵珊的武当剑客只剩下了两人。 岳灵珊身上已经是伤痕累累。 “中!”其中一人发现了岳灵珊的破绽,毫不犹豫的一剑刺中了岳灵珊的身体,他嘴角还没来的及绽开笑容,咽喉就是一凉。 “师兄!”剩余的武当弟子悲愤中带着仓惶。 “哇哈哈哈,蠢货,本大师姐随便挖个坑,你就迫不及待的跳进来,不杀你都不好意思。”岳灵珊大笑,完全不在意身上新添的伤口。 剩余的武当弟子看着这个浑身是血,身上新伤旧伤几十处,却依旧两眼放光毫不在意的少女,肝胆俱丧,华山派的人都不是人,是妖魔!是吃人肉喝人血的妖魔! “我是武当弟子,我师父是武当掌教,你不能杀我!”那武当弟子大叫。 “神经病!”继续砍。 “我投降!我投降!我愿意叛出武当,投入华山派!”那武当弟子又叫。 岳灵珊手中的剑稍缓。 那武当弟子大喜,叫道:“我愿意写血书,加入华山派,在武当卧底!”只要能够活命,现在做什么都行。 岳灵珊手中的剑陡然斩落,砍下那武当弟子的人头。 投降你麻痹!杀了华山派这么多弟子,打不过了,就想投降后一笔勾销,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华山玉女峰。 “四处找找,那些华山派的胆小鬼一定躲起来,别被大爷找到,不然全部切了做人肉馒头。” -- 第150页 “说的好,华山派的贼子,就该活活刮了,挖出他的人心,看看是黑的还是红的。” “就是就是。” 几百个江湖人慢悠悠的四处搜索着,不时咒骂几句。 “华山派大师姐岳灵珊在此,想吃华山派弟子人心的,报上名来!” 众人大惊,只见一道血红的人影飞快的靠近,人影过处,围剿华山派的正派人士尽数被一剑斩杀。 “老天爷送功劳来了!”好几个凶悍的江湖人士狞笑。没能杀了岳不群宁中则,杀岳不群的女儿也不错。 几百人神情振奋,摩拳擦掌。 偶尔有几个聪明人,悄悄后退。武林正派人士数千人围剿华山派,早已将华山围困得水泄不通,各处道路都有明哨,更有许多武林好手做暗哨,埋伏暗杀,哪里是能随随便便就上得山的? 岳灵珊能到玉女峰,不知已经杀了多少各派高手。 看看玉女峰上满地的尸体,聪明人冷笑,华山派凶残人物太多,说不定又踢到铁板。反正华山派已经算完蛋了,凑数混个功劳也就够了,看看风头再说。 “杀了华山派的贼子!” “杀了伪君子岳不群的女儿!” “把她脱光了游街!” 几百人一拥而上。 鲜血四溅。 垃圾再多,还是垃圾,从没听说垃圾多了,就变成金子的。 岳灵珊一口气砍掉百来人,终于遇到了一个高手。 又是太极剑。 “想不到华山派除了石介,岳大师姐的剑法也这般高明。”武当派高手淡定的道。 岳灵珊怒:“你们武当忒么的是不是一心要做少林的走狗了?”刚才砍死了好几个,现在居然有出了一个,看剑法,居然还是个和岳不群同等级的一流高手。 “贫道武当清虚。”武当高手好脾气的不在意。“贫道无意以大欺小,岳大小姐还是退去吧,有贫道在此,玉女峰你是留不得了。” 立刻有人不愿意,大叫道:“剿灭华山派余孽,人人有责,清虚道长莫要心慈手软。” “莫非道长看中了岳灵珊的美色,和那个令狐冲一般,要加入魔教?” 众人哄笑。 “噗!”说话的人被清虚砍死。 清虚收回剑,淡淡道:“江湖中人因为一句话掉脑袋,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刚刚还在说笑话的同伴人头落地,众人终于清醒,这里是江湖,是拳头大就是道理的江湖,不是吵了半天只会乱扔瓜子壳的小茶馆。 在江湖上乱说话,是会死人的。 岳灵珊握紧了手中的剑,这个清虚的剑法好快! “只要岳大小姐退走,贫道就当做没有看见,岳大小姐何必固执,你绝不是贫道的对手。”清虚继续劝着。 难道遇到了千载难逢的,同情华山派,讨厌少林的好人? 神经病才信! 玉女峰满地的尸体,华山道路上伏击的武当弟子,这些会是好人做的?好人会参与围剿华山派? 傻瓜才信! 岳灵珊忽然笑了:“是没抓住我爹和我妈,还是想跟踪我,抓石介,抓其余华山派弟子?” 清虚微笑:“一片诚心,何以怀疑至此?”忒么的难道华山派就一个令狐冲是白痴,其余都精明得像猴子似的?听说石介外号叫笨蛋,为什么遇到的不是石介?真是可惜。 善良敦厚的清虚道长猜错了,即使遇到的是石介,同样不会相信清虚。 作为一个屡次栽在慈眉善目的陌生人手里的笨蛋,石介坚决认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岳灵珊和清虚道长身影闪动,顷刻间,两人已交手数十剑。 围观的众人中有人低声道:“不好,我的眼睛花了,怎么看到有好几个人影。” 其余人不吭声,其实他们的眼中,也有数个人影闪动。 见识广博的,知道这是速度快到了极致,眼睛看到了幻影;见识浅陋的,以为这是某种神神怪怪的大法,只想怪不得一个是魔教一个是道教,原来都有神鬼相助,还能变出几个人来,以后遇到魔教和道教的高人,一定要好好伺候,不能得罪。 人影乍分。 清虚衣衫少了一截,岳灵珊身上又多了一处伤口。 “想不到岳大小姐好剑法,可惜,可惜。”清虚真心实意的道,岳灵珊小小年纪,又一路激战到此,身上大大小小几十处伤口,还能使出这等剑法,果真是绝世天才。 但那又怎么样?华山派已经是生死大敌,越是天才,越要杀了,永绝后患。 岳灵珊鄙视:“说得好像你已经赢定了,信不信我下一剑就杀了你。” 清虚从容的微笑,和一个小女孩争吵什么,还是一个快要被他杀了的小女孩。 岳灵珊能杀了他?内力差他一大截,剑法差了一点点,体力差得没边,也不知道身上的血流干了没有。 只要他不冲动,不冒进,不跳坑,不给岳灵珊任何机会,他绝对没有一丝一毫失败的可能。 围观的人中有人不耐烦,上华山是来捞功劳的,又不是来看比武招亲的,谁忒么的有空在这里酱油。一转眼看到了华山派那简陋的屋子,狞笑道:“老子一把火烧了华山派!” 响应者甚多,杀人放火,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 第151页 不过片刻,大火起,浓烟直上青天,玉女峰上眨眼间烟熏火燎,火尘乱飘。 人影一晃,岳灵珊已经不见踪影。 清虚大怒:“白痴!”尘烟太大,人影都看不见,平白给了岳灵珊逃走的机会。 “咳咳,怎么这么容易就烧起来了?”几个江湖人士一边咳嗽,一边奇怪。不是说华山派曾经大名鼎鼎,造得房子简陋也罢了,说不定人家推行苦修,怎么木料连放火都不做,随便就烧了起来。 他们那里知道,华山派原本的巍峨建筑,早已在几十年前毁于一把大火。 这眼前的房子,是穷光蛋岳不群重新建的。 “噗!” “老赵,咦,老赵!”几人发现一起捂着鼻子逃离烟尘的老赵忽然倒在了地上。 “噗!”烟尘中剑光闪动,几人尽数毙命。 “师父,师娘!” 有小孩子哭喊。 岳灵珊大骂,麻痹!白痴! 烟尘外,两个华山派的小弟子惊骇的看着大火,哭叫着。 数十个江湖人士冷笑的围着。 意思很棉明显,岳灵珊是看他们杀死两个华山派小弟子,还是现出身,被他们砍成肉酱? 华山派小弟子难得聪明了一回:“师姐,不要出来,快跑!” 一个江湖汉子一掌打肿了小弟子的脸颊:“哭,大声哭!” 清虚扭过头,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为了大局,只能掩耳盗铃。 岳灵珊走出烟尘:“我来了,谁先过来送死!” 有人狞笑:“你先砍了自己的一只手,不然我就砍死这两个小子。” 岳灵珊大笑:“白痴!” 冲入人群中,立斩数人。 “住手!不然我砍死这两个小子!”威胁的那人慌张了,堂堂华山派大师姐,怎么能不顾师弟们的死活?太不要脸了! PIU! 岳灵珊又砍死十几人,距离那人又近了十几步。 一边的江湖人士看不过眼,怒道:“你丫是不是白痴!谁忒么的会在这种情况下砍自己的手!” 谁不明白这两个小孩子是死定了,岳灵珊多半也是难逃一死,区别仅仅是,都砍死几个垫背,然后死得凄惨无比,还是干净利落的自我了断。 威胁的那人大骂,再也不相信评书里舍己救人的英雄少侠了。 一边的人更鄙视,你倒是说说,那本评书里的英雄少侠是为了救人砍掉自己的一只手的?薛仁贵?薛丁山?武松?还是宋黑炭? 人影闪动,岳灵珊一剑砍死抓住小弟子的人,将两人护在身后,提气高声道:“华山派弟子们都听着,老老实实的躲着别出来,别忒么的和这两个白痴一样,本大师姐现在没空管你们。” 清虚淡定的在远处看着,如同他一样,自重身份,不愿意做出灭绝人性的事的,还有很多,都远远地站着,由得岳灵珊救下两个孩子。 救下两个小孩子,又有什么用?这两个小孩子就能活下去?不过是玩死那么一会罢了。 因为,岳灵珊很快就要死了。 被两个小孩子拖累,岳灵珊的身法立即受到了限制,再也不能像只兔子一样满山头的乱窜,站在原地挨打的岳灵珊,剑法再好,又能挨得了多久呢?不用高手出动,那些小虾米用人堆也堆死她了。 围攻岳灵珊的众人中,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补充,岳灵珊身上的伤口不断增加,终于右手中了重重的一掌,再也拿不稳剑。 岳灵珊左手一抄,反手又砍了数人。 谁都看得明白,岳灵珊是绝对撑不住了。 一抹鲜血洒在小弟子的脸上,小弟子用力一抹,脸上满是鲜红,小小的年纪露出了一丝狰狞:“师姐,你快逃,以后替我们报仇!” 有他们两个拖累,只会三个人一起死,不如抛弃他们,还有一线生机。 岳灵珊大笑:“我是顶天立地仁义无双剑法无敌天下第一雷电霹雳金光闪闪沉鱼落雁华山派大师姐岳灵珊!华山派只有战死的大师姐,没有卑鄙无耻懦弱逃生的大师姐!” “可是……”两个小弟子大哭,这是拖累的师姐一起死了。 “哭个毛,看本大师姐带你们杀出一条生路。” 清虚默默的看着,每次围剿魔教,每次灭门,都会看到类似的情景,却永远不会麻木,永远无法无动于衷。 道是本性,道是本心,道是无为,道是问心,武当的道,就是拿无辜的妇孺的鲜血,染红自己的手?那一片血色前程,就是武当的道? 清虚忽然茫然了,杀人放火,颠倒黑白,逼良为娼,这还是道吗?武当为什么要为了少林的野心,玷污自己的道? “……是五戒者持身之本,持法之根。善男人,善女人,愿乐善法,受持终身不犯,是为清信……” 岳灵珊伸出右手,喝道:“快给我包扎!”左手剑不停,随手又杀了一人。 两个小弟子颤抖着掏出伤药,一股脑的倒在岳灵珊的右手上,又胡乱的包好。 岳灵珊换回右手持剑,左手一把将两个小弟子抛在背上,道:“抓紧,看本大师姐杀出重围。” 剑光霍霍,眨眼睛已冲出几十步。 清虚叹息,还有选择吗?不能放虎归山。 一跃而出。 岳灵珊身上手上到处是伤,剑法早已没有之前的灵活,在清虚这等高手面前,处处都是破绽。 -- 第152页 不过数招,清虚一掌打在了岳灵珊的身上,深厚的内力如排山倒海一般喷薄而出,将岳灵珊打得飞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口吐鲜血,站都站不起来。 清虚冷漠的道:“岳大小姐,走好!” 一剑砍向岳灵珊的脖子。 岳灵珊睁大了眼睛,纵死,也绝不会有丝毫的退缩。 一剑自斜刺里探出,闪电般隔开了清虚的剑。 “岳灵珊,我来救你,你知道我是谁?” 出剑的人是个中年男子,神色复杂的看着岳灵珊。 岳灵珊怒:“废话个毛,先砍了这武当杂毛老道的脑袋!” ☆、容易的选择 华山的山林间,岳不群背着宁中则的尸体飞奔。 “快看,是岳不群!”十几个人惊喜的指着岳不群叫道。 “岳不群伤得很重,他老婆好像动都不能动了!”有人看得更仔细。 “我们拦住岳不群,只需要缓得一缓,后面的高手就到了。” 远远追着岳不群的人一看就是高手,只要拖住岳不群一小会时间,足够那个高手赶到。 十几人拦路摆开,个个采取了守式,不求伤敌,只求能阻拦岳不群片刻。 岳不群丝毫不减速,飞快的掠到众人面前,一剑斩出,当先那人从头颅起划出一条白线,长长的延伸到□□,顷刻间,已经被岳不群斩成两段。 岳不群仗剑穿身而过,脚下毫不停留,已经去得远了。 追在岳不群身后的中年书生微微一惊,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岳不群受了这么多剑伤掌伤,剑法仍然有此威力。 两人轻功高强弹指间,人影闪动,已经没入了远方的山林。 任盈盈这才姗姗赶到,她的轻功差岳不群和中年书生太远,眼看是要追丢了。 山林中,几个人静悄悄的埋伏着,眼睁睁的看着岳不群从他们伸手可及的地方掠过,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都到了这个地步,那人还是不肯出手?”有人佩服道,果然够狠。 “别动,说不定那人就在附近,万万不要功亏一篑。”有人急忙劝阻。 “是。”其余人依然静静的埋伏,看着中年书生,然后是任盈盈,再然后是一群三流人物,大呼小叫的从身边经过,追赶岳不群。 山林中又恢复了平静,只是这么多人喧闹,林中的鸟兽依然是远远地躲开了,树林中安静的能听到风吹草动的声音。 又过了一顿饭时间。 “看来,那人是不会出现了。”有人悄悄的道。 “老老实实待着别动,别坏了方丈的大事。”有人严厉的提醒。 林中再次恢复了安静。 许久后,鸟兽渐渐回到树林,鸟鸣声在林中响亮,和谐的如同其他荒野一般。 玉女峰顶。 那救了岳灵珊的中年男子剑法一变,陡然凌厉异常。 清虚凝神出剑,丝毫不敢大意。 眨眼间,两人交手数十招。 “好剑法,好内力。”清虚赞道,“你究竟是谁?” 这个中年男子的剑法,赫然是华山派剑法。 中年男子嘿嘿的冷笑,并不回答。 岳灵珊吞下几粒药丸,看看四周局势,玉女峰起火,太吸引人注意了,远处已经隐隐有高手接近。 岳灵珊咬牙叫道:“来不及了,分头走。”摇摇晃晃的背起两个小弟子。 两个小弟子大哭:“师姐,别管我们,你自己逃。” 岳灵珊一人一掌拍翻:“闭嘴!” 跌跌撞撞的跑了几步,嘴中又吐出一口鲜血。 “我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剑法无敌遇佛杀佛遇神杀神的华山派大师姐岳灵珊!” 说话声中,脚步越来越坚定,越来越快,笔直的冲入了茫茫山林。 中年男人吐气出声,与清虚对了一掌。 两人都觉得手臂发麻,深感对手内力深不可测。 中年男人借力退出数丈,身形一晃,投入了山林。 清虚站在原地不动,缓缓调息。 目光中,数条人影悄无声息的跟上了那个中年男人。 清虚心中暗暗道,费了偌大的心机,演了半天的戏,大鱼终于上钩了。 岳灵珊一路狂奔下山。上山时十步杀一人的好处,终于显示出来,这一路逃命,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拦截,偶尔有岳灵珊剑下的游魂,远远看到岳林姗又从山上下来,就小心的躲到更远处。 到了石介躲藏的树林,远远地,岳灵珊便看见一地的尸体,石介盘膝坐在地上,正在努力控制内力。 听得脚步声,石介睁开眼,大惊:“你怎么了?” 岳灵珊从上到下,全部都是伤口,衣服已经染成了红色。 岳灵珊勉强笑了一笑,张嘴想要说话,鲜血却从喉咙里迫不及待的涌来出来,堵住了嘴边的话语。外伤也就罢了,武当清虚道长的全力一掌,哪里是好受的?危急之际,强压住的内伤,精神微微有点松懈,立刻全部爆发出来。 两个小弟子手忙脚乱的跳下岳灵珊的背,哭着道:“三师兄,快救救师姐。” 石介伸出手掌,抵在岳灵珊的背上,勉力提起内力,只觉经脉内如同刀搅。 数千武林人士围剿华山,有的是自忖没有能力上玉女峰和华山派正面厮杀,想着在华山四处游走,捡便宜杀几个重伤漏网的华山派弟子的。在岳灵珊杀上华山后,石介就遇到了几十个江湖人士,勉强杀了他们,体内的内息窜动,再也压制不住。 -- 第153页 是在已经狂窜的内力上再添加一把大火,帮助岳灵珊治疗内伤,然后走火入魔或者经脉俱断?还是只管自己,任由岳灵珊重伤不治? 石介毫不犹豫的调动内息,输入岳灵珊的经脉之中。 噗。 石介一口鲜血尽数喷在岳灵珊的背上,岳灵珊竭尽全力的缓缓转头,低声道:“哥,别管我,你自己也是泥菩萨过……” 石介内力催动之下,鲜血从眼睛,从耳朵,从鼻子,从嘴巴,不要钱的流了出来。“闭嘴!快运功疗……” 两人都已经无力把话说的完整。 两个小弟子大哭,小手掌贴在石介和岳灵珊的身上,努力想要帮助两人疗伤,但他们又有什么内力? 岳灵珊看着两个小弟子通红的眼睛,一边磕着血,一边大笑:“你们两个白…………不要管我们……快……找个地……躲……,再……不要……出……” 两个小弟子不肯,华山派没有不讲义气的人。 麻痹!都到这时候了,还来狗血! 岳灵珊大怒,说话都流畅了几分:“华山派都要死光了,能逃出一个是一个,以后给我们报仇!” 两个小弟子一咬牙,扭头钻进了山林深处。 石介又喷出一口鲜血。 岳灵珊道:“别废力气了,我们走。” 两个人的内伤都重到快进棺材了,谁能就得了谁。 石介又努力试了一次,除了吐血,一无所获。体内的内力多得不像话,把经脉都要挤涨了,就是不听话,完全无法控制。 两个人挣扎着站起。 石介忽然大笑:“来,我背你走。” 岳灵珊大笑:“笨蛋,快点。”缓缓趴在石介背上。 石介背着岳灵珊,一路踉跄,埋头钻进了树林。 岳灵珊时不时的低声说上几句话。 “……哥,我好想妈妈……” “……不知道爹爹在哪里……” “……我好疼……” “……我是华山派大师姐……” “……妈妈……” 渐渐地,许久没有听到岳灵珊的声息。 石介飘飘荡荡的走着,背上的岳灵珊越来越凉。 前面是哪里?不重要了。 会不会遇到敌人?不重要了。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道人影迎面飞速靠近。 石介茫然的抬头,眼睛已经看不清前方。 “石介!珊儿!”岳不群熟悉的声音在石介面前响起。 石介笑:“师父!”软倒在地。 岳不群伸手去扶,手上无力,反倒被石介带倒,连着背上的宁中则,师徒四人滚做一团。 华山派最强最亲的四人,终于惨烈的聚到了一起。 往日的笑语嫣然犹在眼前,却已经阴阳两隔。 岳不群看着岳灵珊一动不动,颤抖着抹掉岳灵珊脸上的鲜血,一脸稚气的女儿从未有这么安静的时候,泪水终于流了下来,相伴了几十年的妻子已经去了,难道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女儿也死在面前?前世到底做了什么坏事,今生要遭此报应。 岳不群缓缓的搭上岳灵珊的脉门,忽然一喜,还在跳动。 上天总算没有抛弃岳某! 岳不群扶正岳灵珊,再重的内伤,他也要救回女儿的性命。 岳灵珊在石介的背上,扶正岳灵珊,带动石介的手臂晃动。 岳不群一怔,石介的伤不用看,是内伤发作了,眼看挺不过去了。 一个是唯一的宝贝女儿,一个是寄托厚望的徒弟。 救谁?不救谁? 自少林攻上玉女峰,岳不群苦战数十高手,身上内伤剑伤同样无数,未必就比岳灵珊和石介的内伤轻了,只是凭借一口精纯的内息勉强压住。要是用这残存的内力救了人,岳不群的内伤就会一股脑的爆发,轻则全身经脉俱断,重则立刻气绝身亡。 救人?还是救己? 身后追兵时隐时现,从来不曾真正彻底摆脱,下一刻,会不会就出现在身后? 岳不群惨笑,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学了一辈子的仁义道德,终于在生死关头,遇到了人生最大的选择。 该怎么选? 岳不群无声的笑,还用问吗? 岳不群深深看了一眼妻子,将妻子已经僵硬的身体靠在自己身上,又将石介扶正,与岳灵珊并排坐着,双掌伸出,一掌抵住一人后心,紫霞神功努力催动,精纯的内力坚决的涌入了岳灵珊和石介的经脉。 华山派掌门君子剑岳不群,做出了最烂最差最没有智商最不理智最不负责任的决定。 要么,救了女儿,救了徒弟,做个好父亲好师父。 要么,救不了女儿救不了徒弟,大家共赴黄泉,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在一起,倒也不寂寞。 ☆、钓大鱼 作者有话要说:  PS:注1.金梁古温的书中,似乎超负荷运转内力,都像那种老掉牙的机器一样,会冒出烟什么的,这里延续这个设定。 树林中,岳不群的头顶渐渐冒生出白气,显然内力已经运转到了极致【注1】。一眼看去,就知道师徒三人正在运内力疗伤。 中年书生悄悄的靠近岳不群,心中有些感叹,又有些鄙视。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给徒弟和女儿治疗内伤?这是自暴自弃,不打算活下去了?想想也是,悠久高大的华山派没了,贤良淑德的老婆死了,要是女儿和徒弟也死了,孤单单活着做一条丧家犬,还不如一了百了。 -- 第154页 中年书生越走越近,内息随着脚步缓缓调整到最佳的状态,陡然发力,人随剑动,直取岳不群的背心。 眼看剑尖即将刺入岳不群的身体,石介陡然睁开眼睛,眼神中居然带着笑意。 圈套! 中年书生陡然一惊,毫不犹豫的改变身形方向。 石介出剑。 无形的剑气嗖的射入中年书生的身体,疯狂的摧毁着中年书生的全身经脉,直到透入心脏。 中年书生临死前最后一个念头:“这就是剑气?好厉害!” 岳不群岳灵珊石介同时吐血。 石介强用剑气,直接带动了内息相连的三个人,三人同时受了内伤。 岳灵珊睁开眼,目光扫过岳不群,扫过石介,看到了宁中则的尸体,注视了良久,平静的问道:“谁干的?” 岳不群笑:“少林!武当!武林!天下!” 岳灵珊也笑了,还能是谁。 岳不群摇晃着站起身,只觉体内一丝一毫的内力都感觉不到,丹田空空荡荡的让人觉得少了什么。 “我们快走,只要再逃几十里,就没人能找到我们。”华山方圆几百里,有的是人迹罕见的地方,进了深山老林,就不信还有人能找得到他们,假以时日,必当血洗少林,报仇雪恨。 “走?往哪里走?”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笑道。 魔教圣姑任盈盈终于赶到了。 岳不群岳灵珊石介三人眼神对视,心意相通。 岳不群陡然背起岳灵珊,石介背起宁中则,没命的奔跑。 任盈盈冷笑:“何必呢,死得像个英雄,不好吗?” 岳不群和石介伤得这么重,别说使用轻功逃命,就是走路都摇摇晃晃,此刻根本是连滚带爬,别说任盈盈,就是换做一个卖臭豆腐的老太婆,随随便便也追上了。 任盈盈小心的跟在后面,完全没有靠近几步,一剑杀了岳不群等人的意思。 中年书生武功高,剑法好,结果挂了。 华山派英雄绝路,天知道会不会还有剑气刀气脚气什么的,何必逼得太紧,给他们同归于尽的机会?就岳不群等人的伤势,什么都不用做,慢悠悠的耗着,都能耗死他们。 任盈盈可惜的想,她身上没带暗器,否则,随便一下就灭了他们几个。要不要拿树枝试试?对了,地上有的是石头,拿石头砸死这几个人。 任盈盈正慢悠悠的捡着石头,眼前忽然空旷一片,岳不群几人已经踉跄着出了树林,前方已经是悬崖峭壁。 任盈盈陡然醒悟,急忙展开轻功,几步追上,伸手去抓岳不群的肩膀。 眼前忽然剑光跳跃,岳灵珊微笑着一剑刺出。 任盈盈心中一惊,又是陷阱?急忙缩手。眼看这一剑绵软无力,顿时明白,被岳灵珊骗了,急忙再伸手去抓。 但就这么缓得一缓,岳不群和石介已经跳出了悬崖。 既然非死不可,为何要落入敌手接受屈辱? 既然非死不可,为何不能自己选择一个墓地? 既然非死不可,为何不全家死在一起? 华山派掌门岳不群,宁中则,大师姐岳灵珊,三弟子石介,跃出悬崖,欣喜的飞入了白云之中。 …… 玉女峰。 大火已经熄灭,遍地的尸体也在清理当中。 几百个江湖人士认真的清理着地上的尸体。 尘归尘,土归土,人死后恩怨两清,总归是要入土的。 少林寺是正派,不会做曝尸荒野的事情,更不会将尸体拉去喂狗。华山派弟子的尸体们,还是能有一个万人坑的。 “以少林为首的武林正道力量,终于一举摧毁了混入正派当中的魔教力量华山派,保证了武林的和谐和纯洁。 但是,魔教的黑暗力量邪恶而庞大,无数武林正道人士,为了正义,奉献了宝贵的生命。” 这是本次围剿华山派的标准通告。 参与的正道人士,不论是少林,还是普通江湖人士,都非常满意。有这个资本,或者容易当大侠,或者容易打响名头,或者容易进罗汉堂,或者容易和少林搭上线,总之,很值得。 至于死者,那不重要。 方生小心的道:“方丈,派入华山派的细作已经反复核对了华山派弟子的名单,除了岳不群带离华山的,大约有一成的华山派弟子还没有见到踪影,已经派了人手努力搜索。” 最近方证的脾气越来越古怪,时不时就冒出一个奇思怪想,有的很有道理,有的细思恐极,有的不堪入目,有的啼笑皆非,就连方生这个铁杆支持者,都深深的感到了寒意。 方证这是走火入魔了吗? 方证听着汇报,随意的翻了翻名单,心中涌起了一股怒气。这群饭桶,花大力气查这些小孩子有毛用,好钢该花在刀刃上! “华山剑宗有消息了吗?”方针严肃的道,这才是重点! 方生摇头。 可以确定,救了岳灵珊的那个中年男子就是华山派剑宗的弟子,但是,剑宗弟子隐藏了几十年,江湖上一点风声都没有,连他们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原本以为这次可以有所收获,没想到那个剑宗弟子滑溜的很,在华山中东窜西窜,很快就摆脱了跟踪。 “继续查!一定要把风清扬挖出来!”方证厉声说道。 那些小弟子算什么东西,杀与不杀一点关系都没有,难道还怕这些剑法都没有学全的小弟子东山再起?对这些弱鸡斩草除根,根本是抹黑少林,留他们一条生路,反倒显得少林佛家慈悲为怀。 -- 第155页 而且,少林不追杀这些小弟子,这些小弟子就能活下来?脏活累活,应该交给那些江湖草莽去做,何必污了自己的手。 但是,风清扬必须找出来。 几十年前就跑了风清扬,几十年后又跑了风清扬,真是见鬼,这老东西属兔子的? 方证重重的将佛珠放在案几上,风清扬隐忍几十年,城府之深,让人震惊,天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少林必须把危险扼杀在摇篮中。 更何况,风清扬已经很老了,再不杀了他,他就老死了。填上当年前辈们留下的漏洞的大功劳,就会白白的从手指缝里溜走。 方生心中一凛,点头道:“是。”低头离开。 摆着上位者的架子,丝毫不如他人解释沟通,只管粗暴的下命令。 似乎方证越来越独断专行了。 方生苦涩的想,这就是权力的力量?随随便便,就把一个惊才绝艳意志坚定地少林僧人,腐蚀成了一个自高自大的领导者。 自从令狐冲围攻少林以来,少林丢了多少颜面,失了多少人心?就在小小的少林寺中,还有多少人真心的支持方证? 方生明白方证一心追杀风清扬的理由。为前一代的方丈和首座们擦屁股,赢取他们的派系的支持。 很政客的理由。 所以,少林方丈,已经是一个标准的政客了? 所以,为了佛门不惜舍弃一切的坚定信徒,已经是一个标准的政客了? 所以,方证为了不确定有没有的支持,不顾一切的追求政绩? 少林寺是僧庙,不是朝廷! 方生脸色逐渐坚毅。是时候,和其他几个首座沟通了。至少,那几个首座再愚蠢,也没有愚蠢到拿少林寺演戏的程度。 华山某个山峰。 四个人隐在树下,远远的望着玉女峰。 重山之中,玉女峰只能隐约看到一个绿色的轮廓,在白云当中时隐时现。 但四人心中,那里是血红一片。 救助岳灵珊的中年男子认真的问道:“师叔,为何还不去救岳不群?” 四人中的老者不语。 “岳不群就算是气宗弟子,也是我华山派弟子,怎么能由得他被其他门派围杀?” “师叔,已经有百余本门气宗弟子死在玉女峰了,难道气宗的弟子,就不是华山派弟子?难道剑气之争,比本门的兴亡还要重要?” 眼看那中年人语气越来越不恭敬,另外两个人急忙劝阻。 “封师兄,师叔自有主张。” 那封师兄大怒:“难道本门的内讧,要借外人的手来血洗本门弟子吗?” 那老者终于出声:“不平,你不懂。” 这几人,正是华山派剑宗的传人,风清扬,封不平,成不忧,丛不弃。 封不平很气愤,又是一句“不懂”,每次拿这个做借口,错过多少夺回华山派掌门的机会,错过多少重振华山派的机会,错过多少拯救华山派弟子的机会。 “不懂?还有什么不懂得,师叔你一直坚信是岳不群勾结少林,残害了本门剑宗和气宗的前辈,阴谋夺了华山派掌门的位置,所以,岳不群的弟子就不是华山派的弟子了,被人杀了也无所谓,是不是?”封不平厉声说道。 “我在玉女峰亲眼看到岳不群夫妇与少林血战,见到岳不群的女儿为了救本门弟子,不惜以死相拼,这也叫作勾结少林?如今宁中则死了,岳灵珊重伤,若是岳不群勾结少林,怎么会如此下场?依我看,岳不群定然不是少林的人。” 封不平理直气壮。事实摆在眼前,绝对不可能是岳不群勾结少林,否则怎么会妻女惨死,门派覆灭?连岳不群自己,都说不定会死在华山。除了风清扬放不下当年的仇恨,迁怒到了剑宗所有人身上,别无解释。 封不平暗暗鄙视,就这个气量,比岳不群还不如,至少岳不群为了华山派的荣辱,战死华山,不像这个华山派硕果仅存的前辈高人,根本就是一只不要脸的缩头乌龟。 要是风清扬再不点头救援岳不群,大不了他拉着成不忧和丛不弃去。岳灵珊一个小小女孩儿,为了救同门弟子,不惜性命的血战,难道他封不平就不行? 就算只有他一个人,他也要去的。 剑宗的弟子同样是铁骨铮铮的华山派弟子。 风清扬盯着封不平良久,长叹:“就你这单纯的性子,若是在江湖走动,能活到现在的一般年龄,就是祖上保佑了。 岳不群的老婆死了,女儿死了,徒弟死了,他也快死了,所以,当年就不是他出卖了华山派,就不是他投靠了少林?你真是太单纯了。 老婆死了,可以再娶,女儿死了,可以再生,徒弟死了,可以再收,房子没了,可以再造。 自古成大事者,哪一个不是可以抛妻弃子的,汉高祖刘邦就是榜样。 你敢确定这不是岳不群和少林的苦肉计?” 封不平不服。苦肉计?弟子全灭,老婆女儿全挂,一无所有,这也是苦肉计?哪个白痴做这种苦肉计?付出和得到能成正比吗? 风清扬继续道:“就算岳不群真的和少林血战,又如何?和几十年前有没有联合少林,出卖华山派,有丝毫的关系?小毛贼分赃不匀都会打起来,几十年过去了,岳不群和少林打起来又有何奇? 少林派人跟在你的身后,差点就找到我们的下落,就说明少林和岳不群早有预谋,根本是在演戏。” -- 第156页 风清扬厉声道:“更重要的,是当年剑宗气宗惨案后,唯一留下的人,就是我们几个,要么是我们联合少林出卖华山派,要么是岳不群联合少林出卖华山派,我们没有做,那么不是岳不群,还能是谁!” …… 一道人影忽然自山崖边窜出,伸手抓向石介。 岳不群惊道:“是你!”手中长剑已经刺向那人的胸膛。 那人怒喝:“你要华山派与你一起埋在谷底?” 岳不群一惊,心中酸痛,手中长剑一转,避开那人,一掌打在石介的背上,将他推向山崖:“照顾好珊儿。” 石介惊叫:“师父!” 背上的岳灵珊却在强行刺了任盈盈一剑后,就已晕了过去,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岳不群深深注视着宁中则的脸庞,用力抱紧,微笑着坠入云海深处。 一道白色的丝带忽然闪电般激射,卷向空中的石介,山崖边的那人怒喝一声,一剑斩去,那丝带如人手般灵活的转折,缠住了岳灵珊,又飞快的收了回去。 山崖边那人大惊,不敢逗留,接住石介,反身没入了茫茫群山。 石介一声不吭,死死的盯住丝带出处,直到再也看不见一丝踪影。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此仇不报,不共戴天。 从岳不群携妻带女跳崖,到石介被人带走,不过短短一弹指的时间。 任盈盈大惊,真是须臾之间,形式大变。转头看去,正好看到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庞。 “是你!” 任盈盈面无人色。 ☆、少林方丈的谋略 作者有话要说:  PS: 注1. 百度嵩山到华山直线距离是323公里,考虑到起始位置未必是玉女峰和少林寺,以及直线距离和明代实际交通道路,算400公里应该是算得比较少了,有可能超过500公里。 感谢“我要看装逼”提醒,文中打错了一个人名,岳灵珊误写成岳不群了,已经修改。 “没有追上岳不群?” 松林之间,临时搭建了一个宽大的茅草凉棚,像极了驿站边常能看到的凉茶摊子。 方证缓缓拿起茶盏,悠悠的品着。 这茶水的味道真是太差了。 任盈盈低声道:“岳不群轻功极高,小女子学艺不精,误了大事,还请方证大事责罚。” 方证放下茶盏,温和的道:“任大小姐何出此言,岳不群虽然多行不义,但也是江湖少有的人杰,堂堂华山派一代掌门,自然武功强得很。” 任盈盈更小心的道:“如今天下群雄将华山各处要道团团围住,想来岳不群绝对逃不出去,只是怕他躲藏起来疗伤。我已抽调善于追踪的高手,寻找岳不群的踪迹,数日之内,必定会有消息。” 方证微笑:“岳不群不过是区区丧家之犬,何足挂齿。” 任盈盈点头:“是,我立即安排令狐冲昭告天下,岳不群入了魔教,杀妻杀徒,灭绝人性。” 方证笑了,和聪明人沟通,就是简单,不用他说一句恶语,不用他脏了自己的手,自有任盈盈动手,以后随时可以推得一干二净。 这就是少林方丈的权利,天下间谁敢不看他的眼色行事? 至于任盈盈的话中有多少水分,方证完全不在意。 任盈盈怎么可能追得上岳不群?一路上少林的暗哨都传回了相同的消息,任盈盈的垃圾轻功,早早被岳不群甩出十条街了。 岳不群是死是活,真的不重要,华山派已经被摧毁了根基,就算岳不群穿了十件软猬甲,刀枪不入,原地满血复活,不过是一条流浪狗而已,掀不起半点的江湖风浪。 少林的立威已经完成,接下来最重要的是,立即扶持令狐冲上马,重组华山派,重建嵩山派,重建五岳剑盟,继续做征讨魔教的棋子。 方证细细的想着后续的计划,虽然和原本的计划有一些不同,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是,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这不是依然回到了他剿灭魔教的大计当中嘛。 方证淡淡的笑,少林果然缺不了他。 任盈盈找到令狐冲的时候,令狐冲正在努力的为宁中则建立衣冠冢。 “冲哥,节哀顺变。”任盈盈从后面抱住令狐冲。 令狐冲泪流满面:“可恨伪君子岳不群,为了争权夺势,居然六亲不认,连一直支持他的师娘都要杀。” 任盈盈默默的抱紧了令狐冲,没有说话。 令狐冲泪眼朦胧的扫过华山派弟子的百人坑。 “这些师弟都加入了魔教,被少林等正义人士诛灭?恐怕不见得,多半有很多是不愿意加入魔教,被岳不群杀了的。” 令狐冲越想越对,少林的高僧们一向慈悲为怀,怎么会杀这些无辜的华山派弟子呢,定然是岳不群杀的。 “当然,也会有一些弟子年轻不懂事,被岳不群蛊惑的。 岳不群一向善于隐藏掩饰,衣冠禽兽,蛊惑人心,定然骗了不少人,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正义豪杰战死在这里。” 任盈盈低声道:“冲哥。” 令狐冲心中一暖,还是有人关切自己的。 他拔出剑,举剑向天,长啸道:“我令狐冲以此剑发誓,不杀岳不群,为可怜的师娘报仇,为无辜的师弟们报仇,为枉死的江湖豪杰报仇,誓不为人。” -- 第157页 附近念着往生咒的少林僧们与清理尸体的江湖豪客们,一齐转头盯着令狐冲,心里暗暗鄙视,什么东西! 自然也有人暗暗羡慕,闯荡江湖,快意恩仇,当如是也,我可取而代之。 令狐冲举剑摆姿势,任盈盈目光中满满的仰慕,心中想着,这种白痴,真是太容易对付了。只是,岳灵珊被那人救走,以后怕是麻烦了。 告诉方证真相?出现岳不群相识的人和丝带高手,分别救走了石介和岳灵珊? 任盈盈想都没有想过。 因为救走岳灵珊的,是日月神教教主,天下第一高手东方不败。 少林动作的大得吓人,就差寄信给东方不败了:“少林马上要围剿魔教,你洗干净脖子乖乖等着吧。” 东方不败怎么可能傻乎乎的等死?自然会有对策。 任盈盈冷笑,方证这个白痴,似乎从来没有想过,东方不败会出手插上一脚。在方证的设想中,魔教就该老老实实的躲在穷山恶岭,坐等武林聚集大军围剿魔教。 提醒方证,他的计划出了大错误,东方不败忽然出现了? 怎么可能。 方证的大计破绽越多,变数越多,任盈盈就越高兴。 任盈盈想到了东方不败轻轻巧巧的从她身后出现,心中又是一紧,东方不败跟了她多久了,都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不干脆下手杀了她呢? 令狐冲满足的收回剑,霸气的横扫四周,吾当名震天下。 “盈盈,我们去找方证大师,我要重建华山派。” “冲哥,你真是我心中的英雄。” 令狐冲兴冲冲的找到方生:“方生大师,可曾见到方证大师,我有事找他。” 方生合十道:“阿弥陀佛,方证师兄刚刚下山,回少林寺去了。” 令狐冲大奇:“为何如此匆忙,难道是少林寺出了大事?如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请大师不要吝啬一言。” 方生微笑:“令狐大侠果然是人中龙凤。”心道,这是怪少林方丈下山没有和你打招呼?真当自己是大人物了,晚辈二字也不说了,直接变成“在下”了。 真相一巴掌让你看清楚自己的斤两。 方生看看那个像茶摊的少林方丈专用凉棚,再看看眼前眉飞色舞,自以为地位不凡的令狐蠢,坚定了和其余首座沟通的信念。 方证的脑袋里已经进水了,完全不能相信和依靠了。 嵩山下。 方证带着少林高手缓缓拾阶而上,一举一动中,悠然的上位者气息不经意的释放。 倒不是方证摆谱。 华山到嵩山七八百里地【注1】,方证等人三天就赶了回来,已经是尽了全力,此刻既然已到了少室山下,山上的少林寺,要么已经在三天前被任我行攻破,要么是已经打退了任我行,要么是依然陷入与任我行的激战中,总之,与其继续消耗内力赶路,与大事丝毫无补,不如缓缓而行,养精蓄锐,一旦任我行尚在少林,也能在最佳状态下作战。 一行人缓缓上了少林寺,远远便见少林寺一片宁静。 方证微笑,没有漫天的火焰,没有遍地的尸体,那就是说,少林赢了。 少林寺外扫地的小和尚望见了方证等人,大喜,远远地便合十行礼,又急匆匆的跑进了少林寺。 “方丈回来了!方丈回来了!”小和尚的惊喜的声音,老远就能听见。 方证微笑,华山大胜而归,又见少林寺大破任我行,真是双喜盈门。 几十个和尚迎了出来。 “方丈,你回来了,阿弥陀佛。”领头的达摩院首座大师合十道。 一群和尚一齐恭敬的行礼:“恭喜方丈剿灭华山派,为少林洗刷屈辱。” 方证认真道:“我佛慈悲,普度众生,今日终于弘扬佛法与华山,使世人皆知我佛真意,敬佛,爱佛,畏佛,知佛,信佛,区区少林荣辱,又何足道哉。” 一群和尚一齐合十:“善哉善哉。” 这些话太高调,高调的都没几个人信。 一群老和尚与方证在禅房对坐。 “此次打退任我行,寺内伤亡如何?任我行可还活着?”方证问道。看看这些老和尚个个都还在,方证心里就宽了些,其余小和尚死多少,都不会动摇少林的根基。 一群老和尚个个脸色古怪。 达摩院首座轻咳一声,道:“方丈猜错了,任我行根本没有冒犯少林。” “什么?”方证一怔。 当日任盈盈说,任我行会进攻少林,方证毫不在意这是一个没用的消息,因为,方证也猜到了任我行会孤注一掷,趁着少林空虚,意图毁掉少林根基。 所以,方证早早做了安排,看着他似乎带着数百高手浩浩荡荡杀奔华山,其实只带了少数高手与大量普通弟子,整个围剿华山派的过程,出力的全部是其他门派以及与少林寺友好的高手,少林真正的主力,其实一直在少林寺中,只等任我行上门送死。 方证的计划是,左手借武林同道的力量灭了小小的华山派,顺便干掉风清扬,右手用少林的全部力量干掉脑后有反骨的任我行。 少林先灭入了魔教的华山派,后灭魔教前教主任我行,反掌之间岳不群任我行授首,天下谁敢不服?天下正道魁首舍少林其谁? 至于借刀杀人干掉东方不败,那又有什么关系?让天下瞧瞧,只要少林愿意,任何势力都是土鸡瓦狗,少林只是慈悲,不愿意亲手沾染血腥而已,用得着你们是给你们面子,不识好歹,心存反叛,以为可以反咬少林一口的,被少林随手干掉的任我行就是榜样。 -- 第158页 我佛慈悲,但我佛也有金刚怒目,降妖伏魔的时候。 真是一石数鸟的好计划。 可惜,任我行居然没有按照计划行动…… 方证目瞪口呆。 任我行啊任我行,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抓住?还要女儿检举揭发,难道任盈盈真的是被任我行骗了? 嘿嘿,任我行连亲生女儿都信不过吗? 以后倒是可以多给任盈盈一些机会,或许她能成为少林手中的一把刀。 方证思索着,只是,任我行到底去了哪里? …… 石介悠悠醒来,入目是一间小小的斗室,身上的几十处伤口,都已经被细细的包扎处理,仔细去闻,不论是身上还是房间里,都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石介闭目回忆,是岳不群认识的人救了他,但就是像他一样的傻瓜,都知道这人和岳不群并不和睦。 是友是敌? 石介忽然失笑,华山派已经是过街的老鼠,哪里还有朋友。 想必是被人拿下了,天下第一剑的剑气秘密,还是值些银子的。 除了这个,华山派还有什么可以值得他人觊觎的?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石介淡定的推门而出,却见此处是在某个山峰之上。 “可要吃些东西?”石介身后有人问道。 石介转身。 身后有四个人正盯着他看。 一个老者,三个中年男子。 石介一个都不认识。 “你们是谁?”石介问道。 老者冷冷道:“被人救了性命,见到恩人,不是开口感谢,竟然是质问,岳不群果真是教得好徒弟。” 敢侮辱岳不群?砍死你丫的。 石介习惯性的按向腰间剑柄,按了个空,随机醒悟,身上连根铁钉都没有,这是要动拳脚了? 天下第一剑石介大惊失色,拳脚废材伤不起。 一个中年男人抽出剑,随手舞动,剑光霍霍,赫然是华山派剑法。 石介冷笑:“原来是你们,你是华山派的叛徒,剑宗的风清扬。” 风清扬道:“华山派的叛徒?几十年前的旧事,你一个小小孩童,又懂得谁是谁非。” 这是要辩论了?换做令狐蠢,自然是立刻开始与风清扬沸沸扬扬辩论上三天三夜,词语都不带重复的。三天三夜后,多半是令狐蠢被他人说服,从此认为风清扬是华山派的忠臣,岳不群是出卖华山派,阴谋夺得掌门地位的乱臣贼子。 但这是石介。 笨蛋石介。 风清扬眼前人影一晃,石介已经冲到了面前,一拳打向风清扬的面门。 笨蛋石介分不清江湖诡计,看不穿武林阴谋,七拐八拐,像个迷宫似的真相,从来都不是石介看得清的,自入江湖以来,哪一次石介不是被聪明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一言不合,拔剑杀人。 笨蛋的活法,就是这么简单。 PIU! 石介跪。 天下第一剑没了剑,就是一个废材,风清扬用一只手,就把石介打倒在地。 “岳不群以为气宗只要学紫霞神功,连华山派的拳脚功夫都不教了吗?”轻易干翻石介,衣服都没有起个褶皱的风清扬大怒,怪不得华山派越来越多的废材。 ☆、黑木崖 作者有话要说:  PS: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没看电视剧笑傲,偏偏东方妹子的形象挥之不去,怎么也回不到江湖枭雄的样子。 OK!让我们彻底忘记东方不败的样子,来个大转变吧。 注1.原著中,黑木崖的位置在恒山以东,河北平定州的西面,据金庸迷考证,该是老金又写错了地理位置,把山西省平定州写成了河北。想到作为同人小说,不是《国家地理》,故决定按照本同人文的江湖背景,采取电影《笑傲江湖》的设定,将日月神教的总坛放在云南。详细理由,在后续情节中解释。 “碰!” 门被一脚踹飞。 “有人吗?本大师姐饿了,快拿吃的来。”岳灵珊大摇大摆的走出房间。 树下有十几个仆役打扮的汉子正在劳作,见到岳大野蛮人如此粗野不堪,个个想骂人。 麻痹!被外表骗了,这个长着文静脸孔的小姑娘,根本就是个女汉子。 一个仆役小跑走近:“岳大小姐,你起来了,可还觉得伤痛?请稍等片刻,小人已经派人准备吃食茶水。” “就放在那个亭子里。”岳大师姐丝毫不见外,随手指着不远处临近山崖的一个小亭子。说话的气度随意的就像是在朋友家中做客,丝毫没有紧张局促。 岳灵珊打量四周,又是在一座山峰之上。 “哇!”居然有机关吊着笼子上下山峰。 岳灵珊大惊:“没先到这年头白痴这么多,居然跑到这里装逼。” “岳大小姐果然与众不同。” 一个男子手里提着食盒,微笑着走近。 “我这地方接待过很多高手名宿,哪一个不是赞不绝口,好地方,好风景,好气魄,好壮观……” “还有好傻逼!”岳灵珊鄙视,跑到悬崖峭壁上造房子,属于装逼装成傻逼。建筑成本都要超过造长城了,结果就造了这么一个极其奇葩的不能住人的房子。 房子为什么不能住人?就知道你丫和叛徒冲一样脑袋里啥都没有。 -- 第159页 谁忒么的会认为吃个包子要跑300里地的地方能住人? 直接在山崖上自己种菜养猪养鸡? 拜托!在这里造房子就是为了凸显逼格。来个客人,大声夸赞:“老兄好雅致,竟然住在白云之间,苍松为友,白鹤为伴……”一只乌骨鸡噗呲噗呲跑过,一阵猪圈的臭味随风吹拂。“……老兄,被人赶出丽春院确实丢人,但是,你也无需自暴自弃……哇!我闻到大便的气味了,你这里粪坑堆了多少货色了?我受不了了!快送我下山!” 在这里住人,需要多大的爱和勇气啊! “啊哈哈哈,岳大小姐果然是有胆色,就没见过其他人,敢在这里放肆的。”男子眼角抽筋,以前看探子密报,左冷禅夸耀岳不群真心疼女儿,现在一见,果真是江湖所言不虚。君子剑岳不群居然养了个丝毫没有被人抓了后老老实实的觉悟的奇葩女儿,要是换成别人家,这样的女儿早就打死了。 “我老老实实规规矩矩,你就不砍死我了?”岳灵珊更鄙视,“身为一个阶下囚,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自当挺直了胸膛。不过一死而已,华山派大师姐怎么也不能死得像条摇尾乞怜的野狗。” 男子鼓掌,正色道:“好一个华山派大师姐。” 伸手一抛,食盒落在亭子内的石桌上,潜藏在一抛中的内力忽然爆发,盒盖自动弹开寸许,露出食盒内的三菜一汤,滴水未洒,香气扑鼻。 岳灵珊鼻孔朝天:“不装逼你会死是吧?” 那男子认真道:“当然不会,但是,不装逼,怎么显得我内力惊人,武功盖世呢?行走江湖做重要的就是气势,不装逼就没气势,没气势就是条狗都看不起你。” 麻痹! 岳灵珊眼睛微微眯起,第一次认真打量那男子。 “天下第一高手,魔教教主东方不败?” 那男子正色道:“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 岳灵珊扭头看四周,一群群魔教的弟子大大方方的做着事,毫无作用只能装逼的高大壮观楼宇在阳光下慵懒的露着影子。 “黑木崖?” “正是黑木崖。” 麻痹!这是一下子晕了几个月? 天下谁不知道,日月神教的根基全在南方,总坛黑木崖更是远在云南,华山到云南几乎有万里之遥,没有几个月,根本到不了。 “先来一碗过桥米线垫垫底,再来个宜良烤鸭,大理砂锅鱼,汽锅鸡,虎掌菌炒鸡丝。”岳灵珊点菜,云南的名菜名点早就想尝尝了。 东方不败笑道:“黑木崖是黑木崖,不过,不是云南黑木崖,是河北黑木崖。”【注1】 “靠!搬家了?”岳灵珊大惊。 “没,分店。” 河北黑木崖分店?就没听说过日月神教还有两个黑木崖的,看来魔教内部也有很多隐情。 但是谁有这心情管这闲事。 既然没了地道云南菜,岳大师姐不得不将就着胡乱吃些,想想在这悬崖峭壁上吃一粒米都要从几百里外运,饭菜顿时香甜了很多。 东方不败道:“你家老头子掉下悬崖,可能挂了。” 岳大师姐扒饭的手微微一顿,头都没抬:“死得好,早死早投胎。” “你娘也死了,听说,是当着令狐冲的面自尽的。” “哦,也算死的干净利落。” “石介被人救走了,看他的剑法身法,像是华山剑宗的。” “呦,这笨蛋运气不错,会不会做了剑宗的掌门啊。” “你倒是看得开。”东方不败叹了口气。 岳灵珊抬起脸,笑容灿烂。 没有受到酷刑折磨,没有丢下自尊求饶,没有被人肆意羞辱,求仁得仁,战死华山,还有比这个更适合华山派掌门君子剑岳不群,掌门夫人无双无对宁氏一剑宁中则的结局了吗? 真是一个好结局。 吾若不死,当杀尽华山派仇人,以仇人的鲜血祭奠华山派战死的英灵。 东方不败认真盯着岳大师姐看了半天,麻痹! 这个小丫头虽然微笑着,但是每个骨头每个细胞都在呼喊,杀杀杀,杀光所有仇人。 东方不败瞅瞅远处的手下们。这些手下在江湖中个个都是一把好手,杀人不眨眼也罢了,就是一刀砍下自己的手脚,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个顶个的都是狠人,可遇到脸上笑眯眯的,杀意已经渗透到骨髓里的,动不动便打定主意血洗天下的岳大师姐,那群胳膊上跑马,满脸横肉的手下,真是像小白兔一样的纯洁。 东方不败叹息:“若是你伤好了,便自行离开吧。” “没有条件?不需要入个魔教什么的?不需要写血书,交投名状,砍死少林方丈做回报什么的?”岳灵珊认真的问。 “不需要,本座堂堂天下第一高手,杀人还需要你动手?”东方不败挺胸。 “也不需要我默写华山派剑法,紫霞神功,华山剑气什么的?” 东方不败鄙视:“听清楚,我是天下第一高手!学毛个华山派剑法!” “更不需要我以身相许,侍寝什么的?” 东方不败擦汗:“看我的样子,像是脑袋里长精虫的江湖少侠吗?而且,你有我美貌吗?” “没有阴谋诡计,我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东方不败哈哈大笑:“需要毛个诡计啊,你养好了伤,第一个就要砍死少林,第二个就要砍死任我行,我在一边吃瓜子看热闹就行,何必多此一举。” -- 第160页 岳灵珊拍桌大怒:“麻痹!你早说啊!我忒么全部内力都运到左手上了!手疼!” 东方不败瞅瞅明显已经涨大了一圈,皮肤隐隐发黑,怎么看都是故意封死了全部血脉的岳灵珊的左手,用力擦汗。 岳灵珊这是打算以掌为剑,出其不意不计代价宁可断了一手宁可被东方不败反击杀了宁可被黑木崖上几百日月神教高手千刀万剐,也要一举击杀他了? 要是再迟得片刻,不管成与不成,岳灵珊的这只手,多半是要废了。 开开心心的谈话,就在想着自残杀人,真是够狠。 杀人不眨眼算个毛,看岳大师姐的样子,随随便便每天砍死个百八十人,在尸体上吃个人肉火锅什么的。 东方不败决定以岳大师姐为榜样,对日月神教的打手们,进行深刻的再次教育。 几天后。 “唉,今天精神不太好啊,那个谁谁谁,去拿一株千年人参过来漱漱口。”岳灵珊一边啃着蹄髈,一边大声的指挥。 日月神教教众擦汗,这个样子丝毫看不出精神不好,再说,是不是有些搞错定位了。“这个……好像不太合适……” 岳灵珊大怒:“知道我是谁?我是剑气漫天血海飘香刀光一闪人头落地武林公敌少林死敌华山派大师姐岳灵珊!我是你们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不远万里,从华山派找回来的最最最尊贵的客人!我是要替你们日月神教砍死方证砍死任我行砍死任盈盈的未来希望!你们日月神教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还有没有道理有没有自尊有没有天理?日月神教大招牌,东方不败天下第一的招牌,就被你们这样肆意的糟践?你忒么还不赶快找个地方剖腹谢罪!” 日月神教教众瀑布汗,岳不群淳淳君子,待人如春风拂面,这死丫头一点都不像她爹,一定是捡来的。 “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炖参汤?要我亲自动手嘛?信不信我砍死你全家?”岳灵珊怒斥。 远处。 某个中年男子认真的问道:“教主,这死丫头好像吃定我们了,越来越放肆。” 东方不败挥手:“没事,区区一点银子就能搞定的事情,根本不算事。” 中年男子脸上现出忧色:“只怕对本教的士气有些打击……教主,真的有必要这样对待岳灵珊吗?” 岳灵珊武功再好,不过是一个丧家的乏走狗,江湖上和她一样功夫的人多得是,偌大一个神教把岳灵珊当宝一样供着,简直有些自甘下贱了。 东方不败叹气:“敢杀任我行的人,江湖上可没几个,我不把她当宝供着,还供着那些一听要杀任我行就浑身发抖的废物吗?”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人不需要有很多优点,有一个别人没有的就行。“只是,教主不该在岳灵珊面前暴露本性,要是她在外面乱说……” 天下第一高手神教教主东方不败,居然是个逗逼,神教有毛脸都丢光了。 “不怕,有谁会信呢?”江湖上诽谤造谣抹黑东方不败的故事多了去了,谁在乎多这么一个,谁会信这是真相。 “而且,岳灵珊猜出来了。” 中年男子倒抽一口凉气:“她猜出来了?” “是,她虽然还没猜到全部,但是,已经猜得差不多了。”东方不败冷笑,岳不群有个好女儿,了不起,比任我行的白痴女儿厉害多了。 中年男子脸色发黑,麻痹,怪不得岳灵珊死命折腾,原来真的是有恃无恐。 ☆、大雄宝殿 作者有话要说:  PS: 1.没去查少林的资料,随便杜撰了方丈的任数,不用当真。 2.昨天惊闻老金和江南的版权官司,认真的查了法律资料,本文应该是违反版权法的,不管有没有入V,都是侵权的。 2-1. 因此,做好了准备,假如JJ和老金开始认真执行版权法,我尊重JJ和老金的权利,尊重法律,立即停止本文,并彻底注销本文。 2-2. 假如JJ和老金,以及法律认为,反派的心一文中的主角名字也侵权,我将立即修改反派的心中主角的名字,并删除或修改相关侵权章节。 “我爹爹没有去少林?”任盈盈倒吸一口凉气,脑袋里转瞬间想了几十种可能。 方生阴着脸:“任大小姐既然有弃暗投明之心,可知道任老先生会去哪里?” 任盈盈面白如纸,拜倒在地,道:“方生大师,我爹爹策划叛逆攻打少林,是小女子亲耳所闻,小女子当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爹爹忽然会悬崖勒马,想必是我爹爹天良发现,被少林的佛法所感动,终于决定改邪归正。” 忒么的谁信! 老任要是会天良发现悬崖勒马浪子回头倦鸟回巢什么的,那一定是六月飞雪了。 方生点点头。任盈盈听到消息后的反应,不论是表情还是身体动作,都确实是真的大吃一惊的样子。从任盈盈嘴里没有得到答案,倒是意料之中的。 任我行没有去嵩山的可能,在少林看来,其实没有几个。 任我行根本不信任任盈盈,故意给任盈盈假消息,试探任盈盈的忠心,也是可能性中的一种。 “少林既然有变化,老衲必须立刻返回少林寺,华山派的事情,就拜托任大小姐了。”方生说道。每天看着令狐大侠在眼前活蹦乱跳,颐指气使的要求少林帮忙建立华山派,方生厌烦透了。 -- 第161页 世上怎么有如此自以为是的人? 真的以为世界是围着他一个人转的? 方生顿悟,怪不得岳不群一见少林拉拢令狐冲,毫不犹豫的就抛弃了令狐冲,丝毫没有尝试挽回。 知子莫如父。 岳不群怎么会不了解亲手教出来的大徒弟,是个什么货色。 “大师,听说你要回少林?”令狐冲急匆匆的赶到,“请转告方证大师,在下一定竭尽全力,重建华山派。” 令狐冲面色坚毅,为了武林的正义,为了华山派,他必须有所作为。 “我华山派弟子,还有许多被伪君子岳不群欺骗,流落江湖,尚要劳烦方证大师和方生大师,多多留心,将其送回华山。” 方生笑着点头:“令狐大侠何须多言,自当如此。” 令狐冲脸有忧色:“华山派遭此大劫,弟子凋零,重建华山派楼宇,缺乏人手,还请大师留下百十个少林弟子,助我一臂之力。” 别看现在华山上还有近千江湖人士,都是一些粗鲁之人,一点都不知道令狐大侠的地位尊崇,叫他们去清理玉女峰,砍木头重建房屋,个个冷笑着扬长而去。 令狐冲暗暗记住了这些人的相貌,现在正是初创之时,许多事必须忍耐,这些宵小之辈,不必立即与之计较,就当给少林一个面子,以后华山派大事一成,这些人自然会后悔莫及。 方生长叹:“令狐大侠,你是武林英才,老衲与你说实话,魔教忽然有了异动,似有针对少林之意,老衲必须立即尽调本寺僧侣,立即回少林,若是少林有了为难,只怕还要请令狐大侠出手相助。” 令狐冲很满意,这是少林向他求助吧?正色道:“大师何出此言?少林有难,令狐冲义不容辞。” 方生感激的和令狐冲道别,带领全部少林僧侣撤出华山。 下到半山腰,方生回首玉女峰,令狐冲犹自站在峰上目送少林众人。 山峰凌厉,令狐冲和任盈盈相依相伴,衣衫飘飘,好一对神仙伴侣。 方生用力挥手,滚蛋吧,令狐蠢。 当日算计令狐蠢参与大计的时候,对令狐蠢的性格非常满意,如今令狐蠢已经没有了价值,这种掂不清分量的性格,真是让人讨厌的想一掌拍死他。 方生大步下山,一路寻思,华山派已经完蛋,令狐蠢还有什么价值?值得花力气帮他重建华山派?一定要和方证好好计较一番,鸟尽弓藏虽然有些无耻,但是遇到这张令狐傻弓,不如就无耻一回吧。 令狐冲目送少林诸人离去,搂住任盈盈,道:“我要重建华山派,前路艰难,任重道远,只怕再也无法逍遥江湖,你可愿意陪我踏入这红尘俗世,受苦受累?” 任盈盈大怒,忒么的用恩赐的神情说这种话,以为你是玉皇大帝吗?温柔的将头靠在令狐冲肩上:“看来我是要被你这傻子牵绊一生了。” 令狐冲听着美人调笑,心中甜蜜无比。 数日后。 少林大雄宝殿。 “……本寺自从方证一意孤行,推行剿灭魔教的大计以来,处处失利,折损了本寺的声誉,耗费钱财无数,也都罢了,出家人四大皆空,更不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但恒山派两位师妹却因此以身殉道,方证难辞其咎。” “……本寺自立寺以来,历代方丈为弘扬我佛,耗费心血,终于使本寺成为武林正道魁首,凡是阻挡我佛本意的,自有武林信徒为我佛降妖除魔,鲜有本寺僧侣亲自动手犯下杀孽的,但观如今大局,本寺舍弃了百年来历代高僧建下的基础,大有阖寺僧侣抛弃佛心,破了杀戒,坠入魔道之相,依老衲看,方证执掌俗物太久,佛心不纯,以有魔障,虚当放下俗物,好好念经礼佛,方能重回我佛怀抱。” 少林寺内各个院堂的首座,以及数十个师叔师祖辈的老和尚,纷纷谴责方证,为了方证的一个小小计划,少林付出了不该付出的代价,动摇了不该动摇的地位。 一句话,方证必须下台。 方证摸索着佛珠,冷冷看着一群人上蹦下跳。出家人,四大皆空?嘿嘿。 这个情形在方证的意料之中。 三成的人坚决反对他,三成的人是他的心腹,三成的人只看那一边给的利益大,剩下一成的人,谁当老大都无所谓,只要有经书可以念,有武功可以学,有斋饭可以吃,谁当老大都一样。 方证瞅瞅达摩堂首座,老东西就喜欢装葱,都已经兴奋的面目狰狞了,还想装宝相庄严。 方证深深叹息,现在这大雄宝殿中,九成的人都是如此,被权势利欲迷住了眼睛,根本看不清少林的未来。 要是把少林交给这些愚蠢的家伙,少林非垮了不可。 只有他才能力挽狂澜。 方证瞧瞧坐在身后的方生,点头示意,不用担心,完全不用担心。这些老和尚个个评书听多了,还以为可以投票(选)举少林方丈,少数服从多数呢,真是白痴。 自古以来,拳头大就是道理。 少林寺中,方证武功第一,方证的人手比其他人能打,拳头之下,谁敢不服? 人心所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哈哈哈,人心利得过刀剑吗? 方证有些好笑,由的他们闹,待会看谁敢出头。 “……方证,你有什么解释吗?”达摩院首座微笑着道。 -- 第162页 果然是你这个白痴跳出来。 方证微笑着站起,缓缓走到达摩院首座面前,道:“老衲七岁进入少林……在藏经阁读书十五年……”宽大的□□遮掩之下,手指疾点,毫无声息的,丝毫没有防备的达摩院首座已经被点了数处穴道,“……一心向佛……” 方证话语不停,众目睽睽之下,悄无声息的一举拿下了今日谋夺方丈之位的主谋。 众僧懒洋洋的听着,方证这是要忆苦思甜?真是好多废话。 “……没想到今日却见到了魔教混入我少林的奸细!” 众僧打瞌睡中,方证忽然提高了嗓门。 “你就是魔教的奸细,少林的叛徒,今日老衲容不得你!来人,将他拿下了。” 众僧惊讶的目光中,方证一挥手,几个亲传弟子应声出来,迅速的抓住了达摩院首座。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方证合十,一脸的慈悲与悲伤,心中却暗暗鄙视。 和这些脑洞里只有斋饭的老东西谈大局,谈下一步计划,谈领导江湖,谈地上佛国?白痴才这么干! 拳头之下,少林太平。 方证鄙视的扫视大雄宝殿内几十个僧人,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方生走到方证身边,低声道:“师兄,怎么处理?” 方证低声道:“达摩堂的人全部派去做杂役,你接管达摩堂……”腰间一麻,身体忽然不能动弹。 方证大惊,眼角的余光看见方生手指不停,一口气将他身上二十几个要害穴道全部点住。 几个方证的弟子大惊,立即出手击向方生,意图救出方证,却被其他僧人拦住。 巍峨肃穆的少林寺大雄宝殿,眨眼间同门相残,血流遍地。 几个老和尚颤抖着躲在角落,虽然早知道推翻方证不会一帆风顺,多半会要动武,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双方出手会如此狠辣,丝毫不念同门之情。 看着一地的鲜血,一直以为权利斗争就是大家开开会,说几句听着很厉害,其实很套路的废话套话的老和尚们都吓住了,这还是少林寺吗?这还是和尚庙吗?土匪窝吧! 某个老和尚颤抖了许久,终于想起他预设的任务,结结巴巴的说道:“方证佛心不坚……入了魔障……本寺一致同意,以方生为我少林第27代方丈……” 方证明白了,这就是他以为最可靠的师弟,终究敌不过权利的诱惑,想哈哈大笑一番,哑穴被点,只能咳咳几声,但看向方生的眼神中,却透着深深的嘲笑和讥讽。 方生看着方证,缓缓开口道:“你定然是在想,口口声声为了我佛,为了少林,可以做任何事的方生,终于也不过如此。” 方证不能说话,眼神中却露出就是如此。 方生环顾四周,十余个忠于方证的僧人,已经被一一制住,这些僧人看向方生的目光,痛恨到了极点。 “多年来,我一直以为,少林寺中只有你方证,是毫无私心的为了少林的未来,为了弘扬佛法……” 方生出了一会神,又道:“但是,你现在还有一丝那个为了少林兢兢业业的方证的样子吗?” 方证的眼中更是鄙夷,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居然昧着良心,说我有私心?真是不要脸。 方生挥手,几个僧人过来,拉方证下去。 方生低声道:“你且放心,我是定然不会像你一般存了私心,又是任我行,又是令狐冲的。” 方生目光坚定,为了少林,为了我佛,什么都可以牺牲,什么都可以付出。 方证的眼光变得古怪,原来方生什么都不知道!哈哈哈,真是可笑!一群被蒙在鼓里的人,居然要干掉他这个全少林寺唯一清醒的人,世上最可笑的事情莫过于此。 少林寺众僧合议,方证被关在斗室中参禅百年。慈悲的少林寺中,其实有很多监(禁)罪犯的地下室,几百年来,少林关押的各路魔头多的是,也不乏内斗的失败者。 方证手脚带着镣铐,在黑暗的小房间内大笑:“白痴,一群白痴,也罢,倒要看看你们的下场。”狂笑中,泪水忽然坠落。 少林终于逃不过劫难。 令狐冲忙着打造全新的华山派,但一无进展。 令狐冲原本以为这事情很简单,先重新盖几间漂漂亮亮的,有气派的房子,然后就会有许多仰慕华山派,仰慕令狐大侠的人排着队上门拜师。 看岳不群不就是这么做的吗?一群弟子自动送上门,丝毫不见费力。 作为被少林方丈武当掌门看好的武林未来擎天柱,令狐冲的名声怎么也比岳不群要好上百倍,大上百倍,所以,自动上门的弟子也会多上百倍。 最多一个月,华山派就会成为门徒过千的大派,令狐掌门就会和少林方丈武当掌门平起平坐,共同执掌武林。 令狐冲微笑,到时候一定要谦虚点,让武当掌门坐在上首,他还年轻,坐第三的位置就够了,要懂得尊老。 可惜现实远远没有这么美妙。 令狐大侠的新华山派,连个房子都盖不起来。 令狐冲很愤怒,一群废物,盖房子还不简单,四面墙一个屋顶,几根高大笔直的上好树木做栋梁,分分钟搞定。华山其他没有,大树还怕没有吗?满山的大树随便砍。 “嘿嘿,令狐大侠果然聪明绝顶,是我们愚昧了。”一些却不过少林的面子,留下来帮助令狐冲的人恍然大悟。 -- 第163页 令狐冲挥手,不说明白,这些白痴就是不会做事。“盈盈,祖千秋等人怎么还没到?” 要是换成祖千秋,这些简单的活计,还需要令狐大侠出马指点? 任盈盈微笑:“快了快了。” 那些听了令狐大侠的话去砍树的人一去不回。 剩下的几个人好心的提醒令狐冲:“盖房子不是这么简单的,你那种方法,盖得是茅草屋,不如去山下请些工匠做吧。” 令狐冲冷冷的道:“那就麻烦你们了。” 几人心中郁闷,这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冲着方证方生的面子,勉强道:“不知令狐大侠准备花多少银子雇工?”他们可以白干,山下的工匠们可不知道少林的面子是什么东西。 令狐冲不耐烦:“这些事你们定了就好,何必问我。” 几人郁闷的想走,其中一人扯住同伴,问道:“还请令狐大侠先那些银子出来,我们也好买些泥瓦工具回来。” 令狐冲大奇:“什么?还要我掏银子?”随即醒悟,皱眉道:“盈盈,你有多少银子,取些给他们。” 几人嘿嘿冷笑,不待任盈盈掏钱,扬长而去。 山路上,几人的话语声随风飘荡。 “……怪不得方生大师转身就走,不走就是龟儿子……” “……老张他们聪明,走得早,少恶心了一回……” “……今日是开了眼界……” “……这华山派没了岳不群,估计是完蛋了……” “……定要好好和亲朋友好说说,万万不能再上了令狐蠢货的当……” 令狐冲大怒,紧紧握着剑的手指关节发白。 任盈盈装作没有听见,心中却是冷笑,方证方生以为可以留着令狐冲这手闲子以为后用,真是太不长眼了,令狐冲不破坏大局,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眼角扫过,却在一棵树上看到了日月神教的联系标记,心中一凛,温柔的对令狐冲道:“冲哥,我去联系祖千秋,让他多带些人手。” 令狐冲点头:“好。”有了五霸岗上的千余兄弟,何愁大业不成? 等重振了华山派,方才那些有眼无珠,敢羞辱武林第三把交椅的华山派令狐掌门的东西,全部杀了。 任盈盈快步下了华山,山脚处,树后转出一人。 任盈盈惊喜的道:“爹爹。” ☆、日月为明 作者有话要说:  PS:明朝顺天府即北京。 注1. 老金的书中多次出现明教,但笑傲这本中日月神教和明教的关联,只怕有些牵强,但不管了,就当老金的世界中,武林中人个个都是胆大包天之辈吧。 任我行双手负在背后,微笑着缓缓而出。 任盈盈看任我行的面色,立即明白之前猜想任我行没有攻打少林的的可能性中,有大半是错的,但心中的谜团反而更大。 “爹爹,一切可好?”任盈盈小心的问道。 任我行笑容越来越大:“好得不得了。” 任盈盈趁机问道:“爹爹,为何没去少林?” 当时听到方证说,任我行没有攻打少林,任盈盈第一个念头就是,她被任我行出卖了。但随后又产生了各种各样的念头,远远比简单的出卖要更深刻,更阴狠,更深谋远虑一百倍。 但不论哪一种,任盈盈必须见到父亲的第一时间就立刻发问,任我行同样必须第一时间立刻赶来华山亲口告诉女儿真相。 这就是政治。 无关亲情,无关信任,仅仅是政治,仅仅是上级和下级之间的态度。 任我行认真的看着女儿的眼睛,道:“方证可有因此更信任你?” 事情可以很简单:任我行不信任任盈盈,给了任盈盈假消息做考验,结果任盈盈果然出卖了任我行的计划,暴露了父女不和,从此以后只能跟着少林一条道走到黑。 事情也可以很复杂:任我行和任盈盈两面下注,又想一举翻盘干掉少林,又想输了后不至于倾家荡产,干脆就让任盈盈假装出卖任我行,用一条没有任何作用的消息换条保险带,但又猜出方证会看破任盈盈的假投诚,于是把计策做得更复杂点,不停的反转,让任盈盈都不知道真相是什么。 这两种可能性,少林方证一定都认真的思考过,任盈盈更是想到了更多的可能。 眼下,听任我行的意思,似乎就是一个反转多次的假投诚。 任盈盈微微松了口气,道:“方证还有怀疑,但比以前,信任我了很多。” 任我行点头,道:“方证是聪明人,聪明人不愿意承认失败,所以一定会在不知不觉中,倾向于证明他没有失败的证据。” 任盈盈笑:“爹爹就是为了这个,没有去攻打少林,真是把女儿也骗了。” 任我行认真的道:“这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为父必须瞒过方证的耳目,尽快去一趟顺天府。” 任盈盈有些茫然,当时武林大局变动,暗潮汹涌,任我行等人的局势就算不能称作生死关头,但用紧要关头去形容,定然是没人反驳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在这个时刻去顺天府? 任我行微笑:“你虽然是我的女儿,但是,其实你一直不知道本教的由来。” 任盈盈陡然想起一个缥缈的传说,失声惊呼:“日月神教,日月为明……” 任我行得意的笑:“不错,我教的名字,就是明教。”【注1】 -- 第164页 在大明朝的天下,敢以明教为名的,还用的着解释吗? 日月神教,与朝廷的关系,怕是深得像马里亚纳海沟似的。 任盈盈心中各种疑惑不断冒出,脸色一变再变。 任我行叹息,这个女儿再能干,也被这巨大的消息给震住了,如同当年他第一次知道真相。 “当年洪武帝以明教起家,打下了大明的天下,我明教功劳太大,洪武帝遂以‘明’字作为国号,明教中人都进了朝廷为官。 那些折损在战乱当中的明教兄弟,洪武帝念及情义,有意赐下爵位给家中遗孤,保其富贵一生。有些人家中没有男子的,便起了心思,将爵位给了家族中的男丁,想要一门老少长久富贵,总要有男子当官封侯,空有爵位,不过是纸上富贵。 有些人却性格执拗,家中男子留下一门孤寡,用性命换来的功勋,凭什么无端的便宜了家族中的远亲?宁可一拍两散,换些更实际的利益。于是便有了这个日月神教。 起初,这日月神教,也不过是一些明教的妇孺孤寡,老弱伤残凑合到一起,远离官场,只求富贵,自由自在,呼啸山林,洪武帝知道后,点头默许了,小小一些钱财,混江湖耍威风,洪武帝的目光在朝廷,在天下,哪里会在乎。” 任盈盈点头,当皇帝的,谁会在乎一些山大王,甚至越多的功臣权臣想做山大王,皇帝高兴还来不及,所以,才有萧何自污。 “可是,洪武帝杀人的功夫,也太厉害了些。”任我行继续说着。 任盈盈笑,空印案,郭桓案,胡惟庸案,蓝玉案,那一案不是几百官员人头落地,哪一案不是数万人无辜受戮。在洪武帝的手下当官,真是考验神经的粗细啊。 “便有很多明教的人,寻思着富贵权势没什么用,保住性命第一,纷纷辞官,入了神教。短短数年,神教多数万人。过了些年,朝廷平静了,又有些人重新回了朝廷当官……” 任盈盈心中一惊,陡然明白了。 “……也有人干脆就在神教逍遥自在。这么多年来,有教中的女子嫁了朝廷官员,有教中的小子去了朝廷官员的女儿;有朝廷官员退隐后入了神教,有神教的人被朝廷赏识入了朝堂;有教中为朝廷出力,有朝廷故意对神教网开一面…… 朝廷和神教的关系,千丝万缕,怎么理都理不清了。 百十年下来,神教不论怎么变,都不曾和朝廷做对过,神教的教主不论怎么换,都在当年明教老兄弟的后人中转换,从未传过外人。” 任盈盈颤声问道:“那东方不败篡位,难道是朝廷的意思?” 神教和朝廷的关系这么深,就算真是朝廷的意思,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任我行大笑:“你想岔了。东方不败反我,只是因为理念之争。” 任盈盈仔细思索,苦笑,原来如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日月神教有人想举教公开加入了朝廷,替朝廷管理江湖也罢,入朝投军也罢,总之是当大官发大财;有人想着既不缺钱,又不缺拳头,吃饭有酒肉,穿衣有绫罗,想睡懒觉就睡懒觉,用不着看皇帝脸色,用不着担心有命上朝,没命回家,当然是自由自在,笑傲江湖的好。 所谓的日月神教内讧,其实本质是,任我行官迷心窍,东方不败不食人间烟火。 怪不得神教内这么多的叔叔伯伯,原本亲亲热热的像一家人,忽然就反目成仇了。 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话听着丑陋不堪,却从来没有几个人能绕得过去的。 任盈盈定了定神,道:“我在华山见到了东方逆……不败,一直寻思着他为何不一掌杀了我,原来……” 任我行笑:“我与东方不败喊打喊杀,不共戴天,也就是给外人看的,其实我不能杀他,他也不能杀我。” 现在神教其实就是两帮人在吵架,一个要吃清蒸大雁,一个要吃红烧大雁,不论最后究竟怎么吃这只还在天上飞的大雁,反正是肯定有大雁吃,没有人会傻逼的为清蒸还是红烧拼个你死我活。 任我行和东方不败谁杀了谁,神教就真的分崩离析了。 两个聪明人自然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天天嘴炮,指望嘴炮拯救世界,要么借刀杀人。 任盈盈点头,怪不得任我行费尽心机的和少林配合,找令狐蠢干掉东方不败,她还以为任我行老年痴呆了,放着简单的杀上黑木崖不干,偏要做这么多没用的手段。 因此,东方不败不会杀任盈盈,因此,东方不败救了岳灵珊,就是想让岳灵珊做那把杀了任我行的刀? 任盈盈忽然想到一点,急切的问:“那少林呢?少林究竟知道多少?” 一直看不透少林古古怪怪的,打着武林正义,白道魁首的旗号,天天喊着诛灭魔教,维护正义的口号,百十年来,却从来没有真正的和神教交过手,只是躲在背后指使他人和神教厮杀。 以前还以为少林寺的秃驴虚伪,假仁假义,方证就是一个玩弄计策走火入魔的傻瓜,现在想想,多半少林寺是知道内情的。 就因为知道神教的背后是庞大到根本无法抗拒的朝廷,所以少林寺才会不敢正面和神教结仇。 谁知道杀了个神教的小毛头,会不会蹦出一个掌握十万大军的元帅大哭,小四儿,你死得好惨啊,三叔公一定给你报仇,灭了他丫的少林。 -- 第165页 看来少林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在做借刀杀人的事啊。 任我行道:“江湖中,那些历时过百年的大门大派,多半和朝廷有些关系,像少林和武当,都是知道神教和朝廷有关系的,日月神教的日月二字,太多人看明白了意思。 但至于神教到底和朝廷的关系有多深,是和哪位大官有关系,有多深的关系,连神教内部,也只有少数人知道,江湖山绝对不会有人之情。” 任盈盈有些不满:“我是爹爹的女儿,也要瞒着?” 任我行严肃道:“记住,这是神教的规矩,我们明教老兄弟的子女后人,只有经历了教中的考验,证明心性绝对沉稳,才能说出真相,否则,宁可隔代相传,也不能让浅薄无知之辈得知这天大的秘密。” 这个规矩很容易理解,换成令狐大侠,在八百年就嚷嚷开了。 朝廷中的明教后人,若是见到这种拿旧日祖先情分当大白菜的混小子,说不定就干脆的斩断联系了。 任我行从怀里掏出一粒蜡丸,道:“这是我神教在朝中的后人的名单,仔细看了,记熟后立即销毁了,万万不可流入江湖。” 任盈盈小心接过蜡丸,心中依然有个谜团未能解开:“少林和武当既然知道我教有朝廷身影,为何还敢鼓动武林针对神教?方证更是敢把爹爹视作丧家之犬,肆意欺辱?” 少林的背后,又站着谁? 少林和日月神教的武林相斗,难道还有朝中大臣的权利角逐? 任盈盈倒抽一口凉气,要是单纯打打杀杀抢钱抢地盘的武林这么复杂,她决定趁着人还没挂,不如退出江湖,从此开开心心的回家卖红薯去。 任我行皱眉:“这事我也一直没有想明白,毕竟我教对朝廷的了解,还是少了些。但是,可以确定,少林的背后即使站了人,也绝对没有我神教背后的人厉害。” 这个自然,朱88都是明教出生,指不定当今皇帝的皇后、皇太后、太皇太后就是神教嫁出去的女儿。 任盈盈心中大定,一手底牌好得没话说,怎么可能会输。 “那爹爹这次去顺天府,是为了……” “自然是和朝廷联系,试试朝廷的看法。”任我行叹息,以前年轻不懂事,只想过得自在,完全不懂权利的好处,疏离了和朝廷的联系,不多下点功夫,真是吃不准朝廷的意思。 任盈盈用力的点头,爹爹的选择才是正确的,江湖实在太小了,还是去朝廷,为人民服务的好。 至于那华山玉女峰上,一心一意当华山派掌门的令狐大侠,谁有空管他去死。 任盈盈忽然很鄙视任我行,要是她早知道底牌,忒的有空搭理令狐蠢才怪。任我行果然还是草莽汉子,不懂得怎么当官啊,什么时候见到过官老爷和老和尚谈条件的?更别说官家小姐倒贴穷小子了。 痞子味太重,怎么当官,必须改! 任盈盈沉浸在美妙的幻想中,忽然心中警惕,刚才任我行说,必须瞒过少林的耳目,才能去得顺天府? 少林的耳目,是谁? 任盈盈打了个寒颤。 …… 华山某个山峰。 风清扬冷冷的道:“救了个废人回来,白浪费粮食。” 封不平擦汗:“石介的经脉受创虽重,但还是能治的,多将养些时日,多半便能痊愈。” 风清扬冷笑:“多久?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 石介的伤势很简单,内伤,治疗也容易,每天人生何首乌千年灵芝当饭吃,吃个八百一千根的,内伤也就好了。 可惜华山派是穷派,气宗没钱,剑宗也没钱,掏空风清扬等人的口袋,能买那么一两只人参显摆显摆,再多,只有去抢了。 但华山派是名门正派,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每天吃青菜的石介只能是内伤一辈子,废人到死了。 风清扬骂了封不平等人半天,抛下石介,转身离去。这座山峰只是临时居所,剑宗在华山的根基并不在这里。 封不平等人仔细琢磨,总觉得没有办法,叹了口气,已经尽力了。为了个气宗的弟子,尽心竭力,怎么也对得起良心了,想必华山派列祖列宗也不会责怪。 要怪,只能怪石介命不好。 石介根本没有在意内伤,他每天对着群山,只是想,报仇,报仇,报仇。 没有内力,也能杀人,也能报仇。 等上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哪怕五十年,都没有关系,报仇,报仇,报仇! 夜晚。 石介坐在树下,艰难的调息着内力,经脉依然像火烧一样的疼。 “嗖!” 黑暗中,一个小小的物什远远地破空而至,就像有人手里拿着一般,轻轻巧巧的落在了他的怀里。 石介急忙看去,只见一条丝带飘动着没入林中。 丝带! 岳灵珊! 石介大急,内力更加震荡,一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去。 再抬头看,那人影早已不见。 暗淡的月色下,几乎让人怀疑看花了眼。 唯有一个小小的瓷瓶在石介的怀里老老实实的躺着。 瓷瓶中塞着一张纸卷,以及有三颗鲜红的药丸。 “十日一粒,连服三粒。” 落款:东方不败 魔教东方不败给的药丸。 -- 第166页 魔教东方不败带走了岳灵珊。 石介大笑,泪水却如潮水般流下,笑声中,一扬脖子,淡定的将完全不知道是□□还是补药的药丸吞了下去。 仅存人世间的唯一亲人,终于有了下落。 不管发生什么,只求她依然平安。哪怕是身陷魔教,哪怕前途坎坷,或者总比死了好。 ☆、江湖正义 作者有话要说:  PS:写到这里,忽然记起了当年读笑傲时候的一个困惑。 原著中,岳灵珊称呼岳不群是“爹”,称呼宁中则是“妈妈”。对此我其实有些困惑。爹娘,爸妈,不是这样的吗?还有爹和妈妈,爸爸和娘吗?想想中国之大,各种民俗之异,应该是我孤陋寡闻了,话说“爹妈”这个称谓,貌似读起来也很通顺,一时之间居然记不起是否听人这么叫过,因此08年的文采用了原著的称谓。 但总觉得有点担心,会不会又是老金的一个小错误?所以,除了华山派老岳家,其余人等的语言习惯,还是采用大路货色“爹娘,爸妈”了。 华山山脚下,有座小镇子,破败的很,华山的大名丝毫没有带来任何的生意,游客不到,商队不至,地无特产,家家户户穷得很,这镇子似乎自古就如此,从来没有兴旺过。 傍晚时分,一个男子带着大斗笠,裹着厚厚的衣服,畏畏缩缩的进入了小镇。 男子对小镇很熟悉,左一拐,右一拐,总是能找到荒僻又阴暗的小巷子,躲在黑暗中,悄无声息的走着。 不久,男子到了一间破旧的屋子前,小心的左右观看了许久,见没有异常,这才悄悄的走到屋子前,轻轻的呼唤:“爹,娘,是我,快开门。” 屋内立刻亮起了油灯。 “是钧儿吗?”有个老妇人颤抖的叫道。 门外男子,正是华山派八弟子陶钧。 华山派惹了少林派,那是死定了,为了赚钱糊口进华山派的陶钧,丝毫没有和华山派共存亡的心思,更没有抛弃下家中爹娘,远远逃去江南避风头的想法。 进华山派学武艺,是为了有了功夫后,可以当镖师,赚银子,过好日子,不是为了打打杀杀,称霸武林。 陶钧一直坚定地认为,他不是江湖人,他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江湖的风风雨雨和他P关系都没有。 令狐冲惹了魔教也好,岳不群惹了少林也好,石介干掉黄河帮也好,完全和陶钧没有关系。 江湖人的事情,和他无关,他只是一个手艺人,和那些拿菜刀的杀猪的卖糖人的弹棉花的,本质上没有丝毫区别,谁规定了武艺就不是一门手艺?要拜师,要磕头,就是养家糊口发家致富的手艺活。 岳大师姐恶狠狠地说,谁不去江南,谁就逐出华山派师门的时候,陶钧心里冷笑,岳不群一家都是大骗子,想忽悠他们上贼船。 少林和江湖人会绞杀华山派的所有人? 白痴才信。 有仇的是岳不群,是岳灵珊,是石介,是令狐冲,关华山派其他人什么事?就没听说过传授手艺的师父犯了法,要抓徒弟连坐的。就算真的有连坐的律法,他脱离华山派还不行吗? 陶钧就不信,他这种小的不能再小的江湖小虾米,会引人注目,他躲到荒僻的都没什么人知道的老家,还会有什么危险。 陶钧毫不犹豫的表示,绝对不去江南,宁肯退出师门。 反正功夫已经学到手了,做个有钱的镖局镖师,或者给有钱人家做护院,足够了。 破旧的屋门缓缓打开,一个老妇人惊喜的看着陶钧。 “回来了?岳师傅身体可好?岳师母呢?岳大小姐呢?”老妇人一连串的问着,乡下人尊师重道,传授手艺的师傅,那是必须一辈子恭恭敬敬的记住的。 陶钧笑:“都好。”被逐出师门的事情,还是不用告诉母亲了,江湖的风雨,和这小镇子没有关系。 “嗖!” 忽然之间,一只暗器破空而至。 陶钧脱下厚厚的外套一裹一甩,暗器稳稳的停在了外套中。 四面十几只火把同时点亮。 火光中,几十个人从四处围了上来。 “小崽子真会躲,这么久才回来,老子等了你许多天了。”一个男子恶狠狠地向地上吐了口痰。 “砍了他!”很多人叫嚣着。 陶钧的脸色在火光中时而通红,时而惨白。“诸位英雄,在下已经脱离了华山派,再也不是华山派弟子,华山派的一切与我没有丝毫关系。” 四周嘿嘿的冷笑。 这种话都说得出来,真是傻。 有人厉声道:“你说你脱离了华山派,有何证据?可有通传江湖?可有斩杀华山派的妖孽?可有少林方丈作证?” 自然是没有的。 四周的人笑得更加理直气壮。华山派入了魔教,简直是滔天的大罪,华山派弟子没有大义灭亲,砍了岳不群宁中则岳灵珊,就是同犯,就是魔教余孽,就是人人得而诛之。 这就是江湖的善恶忠奸。 陶钧大急:“你们不可冤枉好人,我没有入魔教,我没有伤害江湖同道,我要见方证大师!” 几人嘿嘿的笑着,缓缓走近,陡然一齐出手,几把刀剑同时穿透了陶钧的身体。 陶钧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身上的刀剑,忽然后悔莫及,原来江湖真的是不讲道理的。 -- 第167页 刀剑抽出,鲜血四溅。 陶钧扑地而死。 陶钧的母亲亲眼见得儿子被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屋内抢出一个老人,哭叫着抱住老伴,又看着血泊中的儿子,涕泪交纵。 “华山派的妖孽已经服诛,我们去少林领赏去!” 四周欢呼声大作,苦苦在这个穷地方候了许久,终于等到了丰厚的回报。 几个领头的互相打眼色,区区一个陶钧的人头,实在太少了,要不要把陶钧阖家老少全杀了? 几人看看四周欢呼的众人,缓缓摇头。 有许多自诩正义的江湖少侠也在这里,要是杀了陶钧一家老小,只怕会立刻传扬开去,名声可不好听。 众人砍下了陶钧的人头,用石灰粉炮制了,兴高采烈的扬长而去。 小屋门口,无头的尸体犹自流淌着鲜血,老妇人昏迷不醒,老头抱着老妇人大哭,小屋内,几个小男孩小女孩惊恐之际的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遥远的另一个城市。 “你确定这家人中有华山派逆贼?”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脑袋上绑了白色的带子,红肿着眼睛,恶狠狠地问道。 “是,李家的小子年初拜入了华山派,李家大肆摆酒庆祝了好几天,这条街上,谁不知道。”某个男子说道。 “那个华山派的贼子呢?可在里面?”老头须发皆张。 “未曾见他回来,想来还在华山上。” 老头恶狠狠地笑:“好好好,待我杀了这华山派的逆贼全家老小,祭祀我儿在天之灵。” 几个人在一边竭力的劝着:“张老英雄,华山派的妖人既然在华山上,定然是已经服诛了,这家人不是武林人物,老英雄大人有大量……” 老头怒喝:“那又怎么样?我儿子年少英雄,天资聪颖,将来必定是要成大事的,现在被华山派的逆贼害死在华山上,苍天没眼啊!” 想起赋予厚望的儿子,老头泪水长流,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有比这更惨的吗? 这些贱人能我儿子的命比? 我儿子的命,就要这些人十倍百倍的偿还! “魔教中人,人人得而诛之,杀了这李家满门老小,给我儿垫棺材底!” 老头眼睛红得不像人,挥舞着手中的大刀,率先冲入了李家。其余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也跟着杀了进去。 李家惨呼声大作,片刻后,惨叫声停歇,火光大起。 老头大踏步从李家出来,扔了手中的火烛,甩掉刀上的鲜血,仍觉得一股怒气郁结在心中,拿刀在地上划了几个字,这才扬天悲啸一声,大步离去。 地上歪歪扭扭的刻着几个字:“沧州张某某灭华山派妖人全家于此”。 李家周围的邻居们躲在屋中,看着被火光染的通红的天空,颤抖着捂着嘴巴,不敢出声,只求那些强人莫要杀进自己家门。 第二天天明,袅袅余烟中,原本白墙黑瓦的气派李家宅院,已经化为灰烬。 一个月之内,华山派弟子的底细被捅得一干二净,十几个入室弟子,百余个新入山门弟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个个被人抖了出来。 江湖人未必有如此灵通的消息渠道,但永远都有人躲在暗处,满怀欣喜的出卖隔壁邻居。 有冤?未必。 有仇?也未必? 图财?更不是。 出卖邻居,眼睁睁看着邻居阖家老小被人砍死,被一把火烧死的理由,或许仅仅是因为看不惯邻居有个嘚瑟的儿子,或许是因为邻居家几年前把水泼在了他们家的门前,或许是邻居家前天赶集踩了他们一脚,或许是邻居家穿的衣服比他们漂亮…… 所谓的民间正义,大多如此。 “听说了吗?少林出大事了。”有人趴在桌子上,神神秘秘的说道。 “废话,还有人不知道吗?”同桌的同伴鄙视的翻白眼。 少林方丈方证大师,回少林后遇到华山派余孽和魔教妖人十几人的联手偷袭,虽然方证大师凭着一双肉掌,将十几个华山派和魔教的妖人全部杀了,却被华山派的贼子拼死暗算,身负重伤,少林派不得不暂时由方生大师接替方证的方丈职务。 这个消息几乎比当年少林派剿灭嵩山派的消息更快的传播到了整个江湖。 “华山派和魔教真是狠毒啊,居然差点干掉了少林的方丈。” “还以为少林寺从来不和魔教拼命,原来一直都是误会啊,看人家一不小心,老大都要被魔教干掉了。” “魔教好厉害,要千万小心。” 诸如此类的想法,数不胜数。 少林武林白道魁首,正义伙伴的位置,再次稳如泰山。 阴暗的少林地下牢狱中,一盏灯笼散发着明亮的烛光,缓缓的照亮黑暗。 脚步声随着烛光,在方证的牢狱外停下。 方证闭目不动。 “我已经通传江湖,少林方证被魔教偷袭,身负重伤,由我暂代方丈之职。”方生缓缓的说着。 只是重伤?只是暂代? 方证诧异的睁开眼,转眼又笑道:“看来老衲还有些利用价值啊。” 这是那些老和尚们意思到,少林没有他就不行了吧,所以,要他做个牢狱中的幕后方丈? 方生失笑,方证还是这么自以为是。 -- 第168页 “我是来告诉你,少林寺不会杀了你灭口,你且放宽了心,潜心礼佛,佛心坚定了,将来总有出来的一天。” 方证微笑:“你可知道,我为何要令狐冲继续当华山派掌门?”这是我的宏伟计划中的第一步,说出来吓死你们。 方生缓缓摇头,方证得意的笑。 方生道:“不过是想让华山派从此挂羊头卖狗肉,如同恒山派一样,从此成为少林的下属分支罢了。” 方证一怔,居然被猜到了。“这只是大计中的第一步。” 方生道:“是啊,后面是嵩山派,泰山派,衡山怕,昆仑派,武当派,青城派,天山派……等到这些门派的掌门都换成了少林的弟子,以后天下间自然只有少林一派,少林就是理所当然的天下第一。” 方证一惊,又笑道:“果然是跟在我身边久了,居然被你从我日常的言语中,看出了我的大计。” 方生长叹:“何止是我,整个少林寺,看出来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为何不想想,为何这么多人一齐要反对你,为何都不看好你的大计?” 方证微微皱眉,这是什么意思?哦,明白了,这是在压榨他聪慧的大脑前,先卖力的打压,所谓先抑后扬,诸葛亮激将老黄忠。看来少林果真是要全部靠他啊。当下淡淡道:“是啊,老衲要好好反省。” 方生又叹了口气,罢了,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人的思想走进了死胡同,是怎么也出不来的。 洛阳。 王家。 “听说了吧,华山派被少林给灭了,只怕表少爷……”某个仆役低声道。 “嘘!小声点,别让老夫人和小姐们听见。”其他人急忙制止。 自从江湖传闻,少林和华山派大战,老夫人和小姐们就每天提心吊胆的,时而偷偷的哭泣。 “唉,岳大小姐是多好的人啊,永远活蹦乱跳的。”有人压低了嗓门叹息。 管家严肃的提醒新来的花匠老李头:“李家的事情,多听,少说,在老爷夫人面前,不准乱说话,否则立刻开革了你。” 老李头急忙点头应了。 一群人又闲聊唏嘘了半天,这才散去。 老李头慢悠悠的回到小屋,也不点灯,坐在床上发了半天呆,叹息一声,这才睡下。 月过中天。 老李头忽然惊醒,鼻间闻到淡淡的香气。 “不好!”老李头大惊,伸手就抓住了被褥里的长剑,想从床上弹起,却只觉手软脚乱,根本用不出力。 老李头又惊又怒,不管他怎么小心堤防,都没有想到会遇到鸡鸣五更还魂香,堂堂少林派居然会用江湖上最下三滥的东西。 窗户被人推开,一个蒙面人轻轻的跳进屋。 老李头深深鄙视,看这人步伐轻浮的很,一点内力基础都没有,没想到林某今日毙命在这种下三滥小贼的手里。 这老李头,正是林平之易容乔装。 他放不下王家,也不信少林会杀到王家,便易容回了王家,知道这件事的,只有王元霸王伯奋王仲强父子三人,王家父子三人都是商场老手,遇到大事讲究的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手段又利索,当下就将林平之安排进了王家打杂,日常见面说话如同面对普通仆役一般,丝毫没有破绽。 时日渐久,林平之心中安定,洛阳这样的大城市中,少林算什么东西,敢对王家这种在官场在生意场都有巨大能量的巨富人家动手,信不信朝廷立马派兵火烧了少林。 但就怕少林来暗的,偷偷干掉了林平之一个,最多去衙门报案,朝廷怎么会因为区区一桩江湖仇杀出手呢。 林平之此刻看着那蒙面人缓缓走到他面前,却咬紧了牙关,不出一声。 呼救?那王家估计要死一片了。 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左右是个死,死得像个男人。 蒙面人盯着林平之,慢慢伸手,解下蒙面布。 月光下,蒙面人的脸异常的清楚。 林平之大惊:“是你!” ☆、欲练神功 蒙面布下,赫然是岳不群。 林平之压低声音,问道:“师父,你可好?师娘和小师妹可好?”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很不好。 林平之从没有见到过岳不群的脸色如此的难看,疲惫,瘦削,以及像死人一般没有活力。 和一贯注重仪表仪态的君子剑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岳不群不答,缓缓道:“平之,辟邪剑谱你放在了哪里?” 林平之不敢置信的看着岳不群,颤声道:“师父,辟邪剑谱不能练……” 岳不群嘴角居然露出了一丝笑容:“平之,你是个好孩子。辟邪剑谱你放在了哪里?” 林平之闭上眼,眼角忽然滴下了一滴泪水。“师父,就在那边的箱子里。” 岳不群找到袈(裟),细细看了一遍,道:“你抄录了备份没有?” 林平之哽咽的道:“是,抄录了。” 岳不群微笑道:“这就好。辟邪剑谱我取去了,这次算是为师欠了你的,若是有机会……” 林平之打断道:“师父对我恩重如山,做弟子的欠师父的多了,能为师父……稍微尽力,弟子……”又哽咽的不能说话。 岳不群出了会神,道:“我取了辟邪剑谱一事,你派人宣扬开去,以后你林家也会太平一些。” -- 第169页 林平之道:“……是。” 岳不群又从窗户慢慢的爬了出去,小心的关上窗。 一丝月光从窗户最后一条缝隙中透进小屋。 岳不群低声的道:“平之,辟邪剑谱你绝对不要练,以后好好练华山派剑法吧。” 窗户合上,月光消失,屋内黑黑的。 林平之泪水止不住的流下,半晌,低声道:“是,师父。” 华山。 玉女峰上静悄悄的,唯有令狐冲愤怒的看着山路,不时从嗓子里传出粗粗的喘气声。 留在华山上重建华山派楼宇的人,早就都走光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群人武功既差,又不会喝酒,更不知道令狐掌门是明日之星,武林栋梁,青年英杰,不但不知道该毕恭毕敬的和令狐掌门说话,连说几句好听话,拍拍令狐掌门的马屁都不知道。 当然,令狐掌门是不在乎听人拍马屁的,这里不过是借此说明这些人一点的眼力架都没有,一点做人的道理都不知道。 这种一无是处的废物,令狐冲一个都看不上眼,自己走了更好,省的令狐冲翻脸赶人。 让令狐冲愤怒的是,任盈盈也消失不见了。 任盈盈说去召集祖千秋等人,却一去数月,不但人不见回来,连句口信都没有派人传回来。 就算遇到了急事,至少该先让祖千秋等人上华山,知道这会耽误了令狐掌门多少大事吗? 果然是魔教妖女,长得再漂亮,都是不知礼仪的乡野丫头。 令狐冲愤愤的想着,祖千秋这些人也真是,任盈盈不过是他的红颜知己,又没有过门,算不得他们的主母,怎么能听任盈盈的命令呢?就算以后他勉强娶了任盈盈,祖千秋也该以他的命令为主,以他的事情为第一,作为华山派令狐掌门夫人的任盈盈的话,只能是他点头了才行。 唉,这些手下,全部需要好好调(教)啊。 真是耽误了大事! 令狐冲看看玉女峰上的破败,真心的叹气,算了,这种事急不得,等这些人到了,先把垃圾都清理了,把楼宇都造起来,再慢慢的教他们一些规矩吧。 孤零零的一个人待在玉女峰顶,太冷清了,又没有酒水吃食,令狐冲信步下山,进了一间以前常去的酒楼,摸摸口袋里的银子,不由又愤怒了几分,任盈盈都不知道留下银子的吗?虽然银子可以随意找个富户劫富济贫,但是眼下酒虫上涌,只好估量着银子,叫了几壶浊酒,先过过酒瘾。 几个酒客在一边闲聊。 “……你儿子要去拜师学武?不错啊,这年头,学点功夫在身,多少是个倚仗。” “我也是这么想,学了功夫,怎么也比村口的二狗子能打吧,以后要是二狗子再上门欺负人,就让我儿子打断了他的腿。” “那是,那是,你儿子报了哪家武馆?”听众显然更关心哪里学武。 连令狐冲都竖起了耳朵。 “开封城的宝芝林啊,黄师傅的功夫,天下一绝,我交了一两银子的拜师费的!”说话的人挺胸,气势磅礴。 “竟然是黄师傅,看来不容易啊,黄师傅收弟子很挑剔的。”听众有些惊讶。 “我儿子天赋异禀,根本就是学武的奇才……”说话的人胸挺得更高。 令狐冲忍不住打断道:“为何不去华山派?地方又近,名头又响。” 几个酒客叹息:“华山派?以前岳师傅在的时候,自然没话说,不说岳师傅时常替大伙儿捉个小贼,主持公道的,就说岳师傅的人品,这华山周围几百里,那个不是竖起大拇指的。有岳师傅在,就没见有小贼敢在华山脚下闹腾的。可岳师傅走了霉运,被贼人害了,这华山派也就没了,可惜,可惜。” 令狐冲大怒:“岳不群是魔教的妖人,狼心狗肺,人面兽心,衣冠禽兽,是个伪君子!华山派现任掌门令狐冲,豪杰气魄,武林英才,怎么是岳不群能够比的?为何不去华山派拜师!” 几个酒客大是后悔,看这人腰里明晃晃的一把剑,就知道是江湖上刀头舔血的汉子,说不定就是害了岳师傅的贼人,怎么能当着他们的面说岳师傅的好坏呢,祸从口出! 几个酒客一连声的道:“是,是,岳师傅是魔教的妖人,是恶人,不能……比。”他们没听清华山派新任掌门令狐冲的名字,只得含混了过去,急急忙忙的给了酒钱,匆匆的走了。 令狐冲怒气未歇,仰头灌了半壶酒,这才冷静了几分,心想,又何必和这些市井凡夫俗子计较,他们懂得什么,他们也配懂得? 酒楼的另一角,几个人悄悄的掏出画影图形,仔细的比较。 其中一人低声道:“别看了,是令狐冲。”他在少林正邪大战中,远远地见过令狐冲,现在拿图样一比,立刻就认了出来。 几个人一齐轻轻叹气。可惜,要是其他华山派弟子该多好。 有人不死心,问道:“岳不群是魔教妖人,说不定令狐冲也是魔教妖人,抓了去少林,说不定也有奖赏。” 其他人鄙视,连令狐冲是少林的常客都不知道?分明是被少林许的好处迷了心窍。 “走吧,都半年了,估计该落网的,都已经落网了,再等下去,也是浪费时间。”有人提议道。 “再等等吧,也不差几天功夫,学少林神功的机会,可不是常有的。” -- 第170页 几人低声讨论了几句,又有人笑道:“我倒是知道一套少林神功,要不你拜我为师,我传了给你。” “真的?”有人斜眼,都是一群稀烂功夫的不入流角色,谁不知道谁的手底有多硬。 那人正色道:“少林神功之一,少林罗汉拳!绝对正宗,童叟无欺!” 众人哄笑,果然是少林神功,江湖上还有不会的人吗? 华山群山处。 风清扬与封不平等人冷眼看着玉女峰人来人往,令狐冲上蹿下跳,却什么都没折腾出来,最后只剩下孤家寡人,只觉又是痛快,又是怅然。 气宗衰败,那是喜闻乐见,但华山派落魄到只有一个小丑在那里莫名其妙的献丑,总觉得这是在打剑宗的脸。 “要不,干脆杀了令狐冲,然后剑宗大摇大摆的重建华山派?”封不平提议道。 风清扬苦思了半天,坚决反对:“再等等,别看眼下江湖平静,其实波涛暗涌,说不定大风大浪就要来了。” 封不平冷笑,张嘴就想骂人。 成不忧和丛不弃使劲的拉住,剑宗的长辈就这么一个了,尊师重道是华山派的门规,不要乱来啊。 封不平怒了:“风清扬的废话说了几十年了,还能不知道风清扬就一个缩头乌龟的吗?” 风清扬自从剑宗气宗大变后,几十年时间到底做了什么?细细数来,居然只有教导令狐冲剑法一件事。 其余时候,只会说“再等等”,“再看看”。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风老乌龟造反,三十年不成。 风清扬冷笑,不成熟,太不成熟了,不过算了,这么多年了,谁不知道谁的脾气。不以为意的道:“我们去看看石介,不知道这个气宗的废物,有没有饿死。” 上得石介所在的山峰,远远地便看见石介坐在树下发呆。 封不平叹息,华山派好不容易出个会剑气的人才,就这么废了。这半年来,他每次看到石介,石介都傻傻的坐着发呆,真不知道这个傻瓜还会干什么。 封不平又一次开解道:“莫要伤心,只要加以时日,经脉自然就会恢复了,急是急不来的。” 石介转过头,咧嘴笑:“你们来了。” 风清扬冷笑道:“原来你还没饿死啊。” 剑光闪耀。 风清扬大惊,急忙拔剑。 剑光一闪即灭。 风清扬下巴上的胡须已经尽数被削断。 “身为华山派前辈,坐看华山派后辈被人屠戮,你也配称华山派弟子? 今日,我石介以华山派新任掌门的身份,驱逐风清扬、封不平、成不忧、丛不弃出华山派,从此以后,尔等再不是华山派弟子,若有假冒华山派名号为非作歹,定斩不饶。” 石介厉声说着,手中剑丝毫没有收回的意思,杀气弥漫。 风清扬嘿嘿冷笑,陡然笔直的倒下,又敏捷的滚出数丈,这才翻身站起,拔出剑,直直指着立在原地不动的石介,冷冷道:“小小一个气宗的弟子,也敢驱逐老夫出华山派?” 石介大笑道:“当日你们救我一命,与我有恩,按理,我是不能恩将仇报,杀了你们,可惜,我不是好人,我是江湖人人得而诛之的妖人,我为何还要讲礼义廉耻?” 风清扬环顾封不平等人,道:“几十年前,我就知道气宗的弟子个个卑鄙无耻,果然,气宗弟子死绝了才好。” 封不平等人点头,还以为石介这辈子都要带着内伤了,没想到短短半年就痊愈了,要是没有人送药治疗,根本不可能,看来,气宗弟子勾结外人是做实了,少林围剿华山派,说不定真的是个苦肉计。 封不平更是深深怀疑,这个看起来老实的一塌糊涂,笨地像头猪的石介,其实一直都是装的,很可能石介就是少林的卧底,害死了岳不群,害死了华山派百余弟子。 说不定几十年前,剑宗和气宗就是同样被灭的。 剑宗四人一齐出剑,围攻石介。 剑光中,五道人影渐渐分不清,只能听见兵刃相交之声。 人影乍分,一道人影跃出了山崖,轻易的在山崖上奔跑,很快不见踪影。 风清扬收回剑,脸色铁青。 没想到,石介的剑法居然精湛至此,四人合力,居然都留不下他。若不是石介似乎不愿意拼命,只怕他们几个中,还要死上那么一两个。 为什么不拼命?那是想留着性命去找真正的仇人了。 半晌后,风清扬哈哈大笑:“果然是笨蛋,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讲江湖规矩。” 要是石介一见面就毫不留情的偷袭杀人,不说那么多废话,说不定就杀了风清扬等人了。 或者,石介有那么一点点脑子,就该知道,此时此刻,剑宗的诸位高手,根本是他梦寐以求的力量,完全可以用各种手段拉拢。 比如,用都是华山派同门,晓之以理;用奉风清扬为华山派掌门,喻之以义;用岳不群的秘密交换,诱之以利;用跪下恳求,动之以情。 说不定,就能借剑宗几人的力量,为岳不群等人报仇雪恨。 偏偏这笨蛋就选了最莫名其妙的道路,没有偷袭杀了剑宗几人,自领掌门之位,驱除剑宗诸人,与剑宗诸人相斗,彻底撕破了脸。 毛好处都没有。 果真是华山派最蠢的人。 -- 第171页 偏偏这最蠢的气宗弟子,居然远远超过一群剑宗前辈,是华山派第一剑法高手。 想想就觉得狗屎。 ☆、以血还血 “快站起来,张老英雄过来了。”有人低声提醒道。 一桌子的人急忙稀稀拉拉的站起,端起了酒杯。 “恭喜张老英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大家一齐祝贺着。 张老英雄笑着应了,说笑了几句,饮了一口酒,告辞去了下一桌。 众人都没有勉强,这个寿宴,与其说是庆祝,其实是给张老英雄办喜事舒展胸怀。 最宠爱,最寄托厚望的小儿子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张老英雄再怎么英雄,也是受不住打击,现在能站在这里,一来张老英雄心中还有仇恨撑着,念念不忘再多杀几个华山派贼子的全家老小,二来张老英雄的其余几个儿子孝顺,大笔的银子下去,顿顿人参银耳,大补特补之下,张老英雄总算是挺了过来。 这时候该怎么说话,怎么劝酒,脸上该做什么表情,语调该怎么透着欢喜,赴宴的宾客们自然门清,绝对不会有所差错。 张老英雄百来桌酒敬下来,微微有了点醉意,心里高兴,道:“三儿呢,怎么还不见他来?” 一边的小心陪着的张家子女和张老英雄好友们,脸色大变。 三儿就是张老英雄英年早逝的小儿子。 张家的女眷反应极快,扯过一个小小的孩童,道:“你爷爷大寿,快过来给你爷爷多磕几个头。” 小孩子想争辩,刚才早已磕过头了。 几只手已经将他按倒在地上,催促道:“快磕头,快磕头。” 又有人大声的恭喜道:“张老英雄,你的孙子在给你磕头呢,真是孝顺啊,羡慕死我们几个了。” 张老英雄捋须大笑:“乖孙儿,给你个大大的红包。” 有人喜洋洋的进来:“有人给张老英雄送来了几大箱子的贺礼。” 这显然是很有面子的事情。 张老英雄大笑:“走,去看看。” 院子里一字排开,放着五六个大箱子,箱子都绑着喜庆的红色带子,看上去特别的红火。 已经有好多人指指点点的围观,见张老英雄出来,纷纷凑趣道:“张老英雄,快打开看看,让我们见识见识。” “就是啊,快打开,从没见过送礼用几口大箱子的,里面东西定是贵重无比。” “我猜是唐朝的古董。” “胡说,一定是上好的蜀地绸缎……” 张老英雄笑着挥手道:“解开它,让众位英雄看看,究竟是哪位好朋友送来的重礼。” 箱子打开,一股浓重的石灰粉味飘了出来。 “啊!”有人惊叫。 “是仇人,抄家伙!”有人大吼。 “快抓住送礼的人!”有人急急忙忙的追赶。 箱子内,是满满的人头。 用P股想都知道,大寿的时候匿名送来的人头礼,绝对不会是好东西,多半就是过寿之人的亲朋好友什么的。 这种仇家血腥挑衅的事情,江湖上多得是,毫不稀奇,几乎每个月都能在茶棚里听见那么一两回,但看这五六个箱子内,只怕有近百颗人头了,这凶残变态的程度,却是罕有听闻。 张老英雄定了定神,认真的分辨箱子内的人头。 石灰粉下,人头的颜面已经有些变形。 “是……”张老英雄身体一阵摇晃,身边几人急忙扶住。 是张老英雄的本家族人。 早送了帖子过去,一直没有见到人来,还以为路上有事耽误了,没想到,确实遭了毒手。看首级的数量,以及大小,只怕是老张家被族诛了。 “是谁!是谁与我家有此大仇,连老人孩子也不放过,还是不是人!”张老英雄咆哮道。 江湖恩怨,祸不及妻儿,老弱妇孺何辜,为什么连他们也不放过? “真是奇怪了,张老英雄杀人全家老少的时候,为何就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人呢?难道天下间,就只许张老英雄杀别人家的老人孩子,就不许别人杀张老英雄全家了?” 淡淡的说话声中,一个中年人走进了张家。 “是华山派岳不群!”有人立刻大声惊呼。 臭名远扬的魔教妖人岳不群居然没有死,还大摇大摆的上门寻仇,很多来客立刻心里就开始发抖。 岳不群的功夫厉害的很,华山玉女峰上一大堆的江湖名宿的尸体就是证明,别看岳不群现在脸上没有一丝杀气,谁不知道今天他定是要杀光老张家满门的。 很多来客慢慢的向后挪动脚步,眼睛迅速的打量四周的门窗。打定了主意,只要岳不群动手开杀,就立刻保存实力,拔腿开溜。 总要有人将岳不群没死的消息传递出去,是不是? 张老英雄怒喝:“魔教妖人,人人得而诛之。” 岳不群笑了:“都是斩草除根,都是灭人满门,却偏要说得正大光明,好像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岳某真是佩服你的厚颜无耻。” 张老英雄大骂:“华山派的狗贼……”眼前一花,已经没了岳不群的身影。 院子的一角连声惨叫,几具尸体横在地上。 岳不群缓缓收剑,冷笑道:“想跑?” 院子里数百人竟然没有一人看清岳不群的身形,只觉岳不群的速度快如鬼魅,眼睛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若不是岳不群停下来,连岳不群在哪里都看不清。 -- 第172页 这样的高手,怎么可能打得过? 众人心意相通,陡然间人影乱晃,四处奔逃。 张老英雄大喝:“跑什么?我们人多,杀了岳不群这个魔教妖人,我张家一半家产就是他的!” 自古人为财死,有的是人为了白花花的银子拼命。 张老头想得不错,可惜迟了那么一点点。若是在众人见到岳不群鬼魅身法之前,出此厚赏,定然是人人奋勇,几百人一拥而上。但见过了岳不群的身法后,谁还愿意上前送死? 惨呼声中,数百人亡命奔逃,背后是一个看不见的鬼魅飞快的杀着人。 张老英雄红着眼,在纷乱的人群中扯住一个长子,道:“快带了孙儿逃!” 长子用力点头,一把抱起儿子,向门口狂奔。 血光一闪,长子的人头落地,无头的身体依然向前疾奔,跑出十几步,这才倒在地上,怀里的孩子恐惧得大哭。 张老英雄大悲:“岳不群你这狗贼,我和你拼了!”从地上捡起一把刀,却根本看不清岳不群在哪里,只见得一个个相熟的宾客家人纷纷被杀倒地,仿佛被无形的魔手杀死一般。 “魔教妖人,魔教妖人!”张老英雄好着眼睛喃喃自语,要不是妖法,怎么可能看不见。 忽然脚下一个踉跄,被一具尸体绊着,仔细一看,是他的次子。 张老英雄泪水止不住的流下,魔教妖人,都是禽兽! 就在大寿之日,剩下的两个孝顺孩子,居然又死在了老父亲的前面。还有什么好怕的?还有什么好躲的? 张老英雄仰天大叫:“华山派的妖人,尽管杀了老夫,老夫要是眨一下眼,就不是好汉!” 四周渐渐寂静,一地的尸体,唯有一个小孩子的哭声。 张老英雄神智一清,是小孙儿,是乖乖的小孙儿。 一道人影忽然停在了小孩的前面。 张老英雄大惊:“岳不群你个贼……岳大掌门,是我的错,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孙子,这是我家唯一的血脉了。”跪倒在地上,用力的磕头,几下之间,额头鲜血淋漓。 岳不群深深的看着无辜的小孩,问道:“当日你杀华山派弟子满门的时候,他们也跪在地上求饶,他们也宁可身受千刀万剐,只求放过无辜稚子,你放过了他们了吗?” 寒意渗透张老英雄的全身:“我是禽兽,我不是人,我愿意千刀万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你是正人君子,你宰相肚里能撑船,你……” 小孩的哭声止住了,缓缓倒在地上,脖颈处血痕越来越浓。 张老英雄扑地大哭:“岳不群你不是人,你个畜生,你一定没有好报,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岳不群嘴角露出惨笑:“你说的对,岳某已经不是人,岳某自然会横尸荒野,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岳不群挥剑砍下了张老头的四肢。 张家冲天的火光中,岳不群缓步离去,空气中,遗留着他淡淡的歌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客,……,离别苦……更有痴儿女……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为正义不惜自身,长期奋斗在与魔教对抗第一线,华山派正邪大战烈士的父亲,受人敬仰的张老英雄,被人发现杀光了全家,砍掉了四肢,偏偏却不立死,在地上不停的哭嚎:“……岳不群杀我全家,魔教妖人杀我全家,杀岳不群!杀魔教!岳不群杀我全……” 被岳不群杀死的还有张老英雄在老家的族人百余人,参与张老英雄寿宴的江湖宾客数百人。 几乎在岳不群出现在张家的同一时刻。 嵩山少林寺。 几个知客僧客气的婉拒了又一群探望方证的江湖人士,礼貌的将他们送出寺外。 自从方证被魔教和华山派余孽重创的消息传出去后,每天都有好些人远道前来探望方证,或是送上药材,或是慰问几句,但不论来者是少林的熟客,还是前辈高人,都没能亲眼见到方证。 拜访者心里自然雪亮,多半方证的伤势极重,甚至已经死了,少林为了面子,这才死命的瞒着。 眼见又是一群客人被送走,几个僧人松了口气,又有几分得意。 整个武林,哪家的老大受伤后,有这么多人不远千里来探望的? 这就是少林派的底蕴。 “站好,又有一个人来了。”某个僧人提醒道。 一个年青人大步走近。 有僧人问道:“阿弥陀佛,不知贵客来此,是上香,还是访客?” 年青人愣了愣,问道:“听闻方证被华山派的人伤了,是不是岳掌门干的?” 僧人心里立刻就万分的不爽,方证大师都不知道喊一声,岳不群这个贼子都不知道骂一句,真是不懂礼貌。脸色立刻就差了:“不是,岳不群这个贼子,怎么可能伤得了本寺的方证大师。” 贼子和大师几字,重音。 年青人惋惜的长叹:“江湖传言,真是不可靠啊。”抽出剑,一剑将眼前的僧人杀了,在其余几个僧人目瞪口呆中,又是几剑,将少林寺门口的僧人尽数杀了,一掠而入少林。 立刻就有其余少林僧人看见,大声警报。 那年青人见人就杀,一路乱走,又事发突然,直杀到藏经阁前,才被百十个少林高手团团围住年青人。 -- 第173页 有人大喝道:“你是什么人,敢到少林寺放肆?” 那年青人大奇:“白痴!”都杀了这么多僧人了,还说这些不轻不重的废话。 “我认得他,他是华山派石介!”有僧人惊呼。 石介冷笑,剑光闪动,瞬间又杀了十几个少林僧人。 “杀了他!杀了他!”僧人们大悲,怒喝着。 石介人随剑走,所到之处,少林寺的僧人立即一剑毙命。 一根禅杖打向石介的脑袋,距离还有几尺,雄浑的内力已经激扬了石介的头发。 “贼子,这回哪里逃!”是曾经与石介交手过的少林老僧。 当日因为不认识石介,错手放过了一条大鱼,以至于今日少林寺内血流遍地,老僧深深自责,一出手就下了狠手,丝毫不留余地。 人影闪动,石介跃出众僧的包围,一晃身,已经跃出了少林寺的围墙,进入了嵩山的茂密树林之中。 僧人们拔腿欲追。 “站住,不要追!”有人大喊。 众僧看去,却是某个方字辈的僧人。 那僧人颤抖着伸手探向使禅杖的老僧,老僧缓缓转头,惊讶的道:“居然有这般剑法。”心口鲜血狂涌,扑地而死。 老僧一直以为,石介的剑法武功,就是当日嵩山山道上狭路相逢的境界,除了拼命的勇气,也没见比他强的,却不曾料到,当日见到的石介,其实是个内伤沉重剑法打了折扣的半残废版石介。 估量错了对手的剑法,原本武功不弱的老僧,因此轻易的送了性命。 方字辈僧人抹掉眼泪,厉声道:“华山派贼子石介剑法厉害,手段凶残,谁也不要擅自离寺,等待方丈的吩咐。” 石介一击即走,一群武功平平的僧人追了过去,也是送死。 大雄宝殿内,方生悲痛的看着近百少林弟子的尸体。 虽然死者大多都是低辈弟子,但少林寺内的气氛,不由自主的陷入了悲愤和恐慌之中。 每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同一个问题。 华山派的魔头石介,轻易的就杀了这么多少林僧,几乎没人拦得住他,要是这个石介,明天再来一次呢?是不是又要杀了这许多人? 方生低声和几位首座交流了几句,道:“各院各堂首座安排人手,严加防守,达摩堂首座带人诛杀本寺大敌华山派贼子石介。” 办法很老土,一点没有新意,可短时间内,还能怎么样? 一群老和尚都很担忧,遇到一个拼命杀普通少林僧,遇到少林高手就跑的不要脸的高手,怎么看都是前途暗淡。 流淌在张家和少林的血迹,让整个江湖都明白了一件事。 岳不群和石介来报仇了。 有人惶恐,华山派百余弟子个个被灭了全家,动手的人多的是,老张头不过是杀了几户罢了。 有人惊喜,只要杀了岳不群和石介,想想少林的武功秘籍,江湖的崇高地位,简直是一步登天。 有人叹息,好好的华山派大侠,鼎鼎有名的君子剑,被逼到和魔教一般穷凶极恶,这到底是谁的错?江湖风雨,从来没有对错,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不论官场还是江湖,自古如此。 更多的人暗地里小声议论,少林派剿灭华山派,出动了几千人,各大门派高手都有参与,简直是武林盛事,可究竟诛灭了谁? 华山派掌门岳不群活蹦乱跳,天下第一剑石介活蹦乱跳,华山派最有名的两个高手,全部好好的,不但全手全脚,还大肆张扬的杀上门来报仇了。 少林派真是没用啊。 少林寺的牢狱中。 方证铁青了脸,怒道:“还用问?立刻调集寺里轻功高手,四处搜查石介,寺内各个首座各个院内的高手全部出动,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不管死多少人,都要尽快干掉石介!” 方生皱眉:“只怕石介躲得远远地,再也不出现。” 方证更怒:“蠢货!石介只要活的一天,只要再杀得少林寺内一人,整个武林会如何看待少林?少林寺在江湖的百年威望就要毁于一旦了!” 方生一怔,脸色刷白。 ☆、美好的选择 “那个谁谁谁,晚上我想吃烤乳猪,立刻去准备!”岳大师姐大咧咧的挥手。 仆役恭敬的点头:“是。” 等到仆役走出房间,岳灵珊脸上的大咧咧立刻消失,转而浮现一脸的严肃。 好心救了一个人,然后这个人没有说过一句要报恩的话,还吆五喝六的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停的提出各种非分的要求,把救命恩人当做下人一般使唤。 要是岳大师姐遇到这样的人渣,早就一刀砍死了。 偏偏东方不败好不生气,逆来顺受,敞开了家门任由岳灵珊霸占。 这还是杀人不眨眼的魔教教主吗?就是读书读傻的乡村老童生也不带这样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岳灵珊认真思索,仅仅是因为她和东方不败有共同的仇家,东方不败就需要给出这般离奇的待遇? 就凭岳灵珊作到这个程度,还没被东方不败砍死,忒么的会信才怪。 想想就知道,就算把岳灵珊扔在荒郊野岭,再也不管,岳灵珊养好了伤,还是要砍死少林,砍死任我行。 何必多此一举,任用岳灵珊作威作福,这简直是倒贴钱送货上门嘛。 -- 第174页 再说,华山派的第一个大仇是少林,第二是谁?没仔细想过,但怎么也不会是任我行。 任我行和华山派一直是嘴上喊得响亮的仇人,其实一毛钱仇恨都没有,相反,石介还得到过向问天的好处,算是有点小善缘。 东方不败不可能不知道这些,那么,又为什么要特殊照顾岳灵珊呢?有什么是非岳灵珊不可的,其他人不会做不能做的呢? 岳灵珊皱起眉头,这些枭雄的心思,真忒么的难猜。 还有这河北黑木崖,怎么看都不对劲。 岳灵珊每天作死似的要东要西,却没见上下黑木崖的锁链疯狂的转动。 难道那些东西,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魔教的秘密真是太多了。 岳灵珊越想越是气闷,索性跳上了房顶,望着远处白云苍茫,放声大叫:“刮风了,打雷了,下雨收衣服啊!” 日月神教众人见了,脸上微笑,心里大骂,忒么的老天有眼,什么时候收了这作孽的死丫头? 岳灵珊继续大喊:“那个谁谁谁,走路别踩着蚂蚁,小心我砍死你,那个谁谁谁,你偷懒我看见了,那个谁谁谁,你……忒么的东方不败你个大白脸奸臣,我砍死你丫个死骗子!” 站在屋顶上的岳灵珊,四面环顾,忽然发现,日月神教的建筑,面朝悬崖,索篮上下,背后白墙围绕,云海缥缈。越过这白墙,却是一片大大的山坡,一眼看去,平平坦坦的延伸到山下。 以为索篮是唯一的道路,以为建筑的背面必然是悬崖峭壁,以为大门所对必然是出处和生路,以为魔教重地必然易守难攻,以为魔教都是为了面子脑洞有病,在悬崖上造华而不实的房子的,忒么的都被魔教耍了! 一个简简单单,轻易就能戳破的假象,都要装得像真的一样,只等他人自己跳进坑里。 那么,东方不败救人的表面下,又有多少看着像真的,其实等着人自动跳下去的深坑呢? 岳灵珊冷笑,看不破,看不穿,猜不到,不代表就一定要照着东方不败的话本演下去。 岳灵珊嗖的跳下了屋顶,顺着峭壁溜下山崖。 欠着魔教的恩情,自然也要还,但是,怎么还,什么时候还,是不是要用自己的命去还,却不能由着东方不败说了算。 东方不败远远地看着,重重的叹息。 “岳灵珊还是……中计了……” “师父,她的功夫也不怎么样,要不要我也出手?”一个女子笑道。 东方不败摇头:“还是按照计划,只管把所有消息放给岳灵珊,让她把江湖闹个天翻地覆,本教的人,绝对不能出手。” 女子应了,丝带飞舞,人已经出了屋子,同样从峭壁上溜了下去。 东方不败又一次叹息,能看出围墙后的山坡有陷阱,能果断的离开黑木崖,又如何呢?信息不对等,造成的就是想得再多,依然步步失误。 岳灵珊怎么也不会猜到,东方不败的用意,其实又简单又复杂。 “岳灵珊……石介……还有岳不群,你们可千万不要死得太快啊,本教的生死存亡,可全指望你们几个了。” 东方不败低声长叹,该死的任我行,真是会出难题啊。 …… 路边茶摊。 “……岳不群杀了张老英雄全家后,人就不见了,就没人再见到过他,听说,是又去找仇家了。”有人说着。 “那个岳不群的剑法就这么厉害,快到看都看不见?”有人很怀疑,岳不群成名已久,武功高低又不是机密,不过是与各大门派顶尖高手超不多而已,唯一出名的,是练了紫霞神功,内力深厚,就没听说过岳不群的身法很快,剑法很快的。 “啧啧,当时在场有几百人,最后逃出来的,不过是几十人,都说岳不群的身法快得像闪电一样,眼睛一眨,就从东头到了西头,根本连人影都看不见。” 听得人还是很怀疑,毕竟这江湖上吹牛,恭维,拍马屁的事情数都数不清。 打断一颗手指粗细的小树苗,能说成打断一人合抱大树的;跑得比乌龟快,能夸耀飒沓如流星的;两个人一盏茶时间只过了三五招的,能说成出招如电,交手三天三夜不分胜负的。 武林中人最重要的就是自己吹牛皮,帮别人吹牛皮,各种让人目瞪口呆不明觉厉的形容词一大堆,想弄明白到底有几分斤两,完全搞不清。 天知道岳不群身法“快如闪电,根本看不清”的厉害词语下,到底快到什么程度。 “你别不信,你知道吗,岳不群为何身法那么诡异,那是因为他偷了林家的辟邪剑谱,学了辟邪剑法!” 这倒是有点明白了,当年林远图剑法出了名的快,快得不可思议,就没几个人能接得下林远图的快剑的。 “这么说,岳不群收下林平之,果然是贪图林家的辟邪剑谱了?” “谁说不是呢!” “还有华山派的石介,听说他也没死,还杀上了少林寺,一口气干掉了上百少林高僧,少林寺出动了几百人追他,结果被他跑了。” “你猜,岳不群会不会是去找任盈盈了?当年围剿华山派的时候,任盈盈打不过岳不群,砍宁中则的尸体出气,结果岳不群抱着老婆的尸体,被砍了好几刀。” “很有可能啊,岳不群可不像是会放过仇人的样子……” -- 第175页 坐在附近的岳灵珊闭上眼睛,嘿嘿,好一个任盈盈,好一个东方不败。 “你们几个,过来。”岳灵珊手指勾聊天的江湖人士。 几个人小心的问:“女侠找我等何事?” “告诉东方不败,任我行任盈盈,本大师姐是必砍的,但是什么时候砍,本大师姐说了算,要是不服,叫东方不败自己来和我说。” 几个人大惊:“什么东方不败,我们不认识。” “还忒么的装,滚!”岳灵珊鄙视,随便找个茶摊,就遇到一群多嘴多舌,自带江湖百晓生似的,把华山派众人的行踪,围剿华山的一些细节,一一说得清清楚楚,这要还不是魔教派来故意说给她听的,简直是侮辱她的智商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另一张桌子上的茶客站起来,拱手道:“岳大师姐海涵,本教也是一番好意。” 岳灵珊挥手,心情不好,没空理你们。 几人感觉无趣,讪讪的想走。 “慢着!”岳灵珊忽然大笑,“告诉你们教主,他赢了!我要所有杀害华山派弟子和家人的贼子的名单。” 身为华山派大师姐,为师弟们报仇,是大师姐不能推卸的责任,就算前面有刀山等着,也要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区区东方不败的算计,又算得了什么? 东方不败和华山派没有仇,左右不过是拿她岳灵珊当刀子用而已,大不了声名狼藉,或者跳进陷阱,被人乱刀砍死。 华山派大师姐还在乎这些? 完全不在乎。 华山派掌门岳不群可以为了弟子的血仇,抛弃信了几十年的儒教仁义道德,杀人满门老小。 华山派的三弟子石介可以为了师门的血仇,单枪匹马杀进少林。 华山派的大师姐,就可以为了母亲的血仇,为了师弟的血仇,为了华山派的血仇,灭少林,诛武当,杀进华山派仇人全家。 岳灵珊明知东方不败必有图谋,但依然只能心甘情愿的跳进去,因为她没得选择。 天下武林围剿华山派弟子,天下英雄诛灭华山派弟子满门,岳不群岳灵珊石介不想阻止吗?不想救人吗? 想。但是办不到。 华山派百余弟子,有谁知道这些人籍贯何处,有几亩田,家中老母可还在堂。 江湖上各门各派都没有这个规矩,更别说落魄的华山派,忽然多了百余弟子,高兴还来不及,哪里有空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事情。 就算岳不群忽然门派管理能力爆表,要求弟子们一一记录,其实也没有什么用。 天大地大,谁都不认识谁,谁知道弟子们写得东西是真是假,华山派是打死也没这个能力一一核实的。 所以,岳不群岳灵珊石介,都只能坐视华山派弟子被人灭门。 正义群众总是格外的多,正义的消息总是传播得格外的快。 魔教妖人,人人得而诛之。 杀魔教妖人,就是做善事,就是救人,就是让世界更美好。 华山派百余弟子的尽数被灭了门。全家老小,鸡犬不留。 岳不群想报仇,但人人喊打的华山派没有消息来源,只能找全江湖都知道的仇家,如张老英雄。 石介想报仇,但笨蛋不知道该找谁,只知道找罪魁祸首,如少林。 岳灵珊想报仇,同样不知道仇人是谁,但东方不败知道。 岳不群想报仇,武功尽废之下,只有练辟邪剑谱。 石介想报仇,但内伤不治之下,只有吞下不知道是三尸脑神丸还是含笑半步癫的药丸。 岳灵珊想报仇,只有被东方不败利用,当魔教手中的刀。 岳不群没得选,石介没得选,岳灵珊同样没得选。 这就是命运。 残酷,惨烈,丝毫不美好。 却还要为了这不美好而不惜一切代价的奋力争取。 ☆、冤冤相报 “……说时迟,那时快,那华山派妖人的剑距离我的咽喉还有一寸,我手中的刀已经砍下了那妖人的脑袋,鲜血那个狂喷啊,我一头一脸全部都是血。”说话的人明明长得很普通,放在人群中都找不到,此时却脸上露出一种狂霸拽的神情,隔着一条街,都不可能看不到他。 “杀得好!华山派的妖人就该全部杀了!”听的少年一脸的羡慕,正邪大战,不能亲自参加,实在是太可惜了。 “你也想杀华山派的妖人?”有一个女声问道。 那少年立即挺直了腰杆,正色道:“斩妖除魔,维护正义,正是我辈该做的事情!”要不是运气不好,他也会像那说着英雄事迹的大侠一样,杀尽华山派妖人。 “……岳……岳……岳……”杀死华山派妖人的大侠面色涨的通红,手指颤抖的指着那女子。 “你认识?”其余人也不以为意,谁没有个把熟人呢。 “岳灵珊!是华山派大师姐岳灵珊!”大侠终于不结巴了,“砍了她,维护正义,斩妖除魔!” 众人没搞明白状况。 这个女子就是岳灵珊?不过是一个像邻家小妹似的女孩罢了,唯一显眼的是,身上自有一股英气,看着不像是女孩家。 岳灵珊大笑,懒得和一群不入流的小货色斗嘴,一剑斩下,大侠的人头落地。 “真是华山派妖女!快杀了她!” -- 第176页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杀华山派妖人,管她是岳什么珊,砍死了去少林领赏,去做大侠! 鲜血四溅,人肉乱飞。 站着的人只剩下两个,其余都已经去了黄泉地府。 “小子,还想做大侠,还想杀华山派的妖人吗?”岳灵珊伸剑指着那少年的鼻子。 会砍下来吗?会砍下来吗?会砍下来吗? 少年的心中只想着这个问题。 应该不会。要是想砍,早就砍了。 那为什么还拿剑指着他? 少年心中飞快的转着念头,看过的几十本大侠传奇的故事在脑海中闪电般的掠过。 某个貌美如花的妖女,威胁刚出江湖的少侠的性命,问他,还要主持正义,还要维护天下和平,还要保护地球吗? 忒么的这个画面好熟悉! 少年深深呼吸,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今天。他闭上眼睛,脸对着阳光,陡然睁眼,目□□光,大声道:“守护地球的和平,维护人间的正义,保护爱和善良,我就是勇敢和智慧集一体的火箭队……” 打错了打错了打错了! ……那少年大声道:“自古邪不胜正,为了斩妖除魔,抛头颅,洒热血,我辈在所不惜。” 微风中,少年的发丝迎风而动,下一秒钟,那个凶残的杀死无辜的百姓,拿剑对着他的美貌妖女,就会爱上他,成为他后宫的一员。 他的传奇,终于开…… 岳灵珊一剑斩下,少年人头落地。 麻痹!难得本大师姐良心发现,想放过一个无辜的路人,没想到遇到这种白痴,以后再也不多此一举,全部砍死! 忒的这种白痴的表情太恶心了! 岳灵珊杀气大盛,一个月内,袭击二十余处参与围剿华山派弟子的武林大侠住处,连杀五百余个武林正义人士。 不论这些武林大侠身处天南地北,不论有多少人正巧在一起,不论是否严阵以待,都被岳灵珊一一斩杀。 是否有错杀的,是否有杀了真正的好人? 岳灵珊丝毫不在意,血债血偿,被人杀了母亲,被人杀了同门,被人杀了同门全家,那就用更血腥更残忍更没有人性的手段报复回去! 以德报怨?原谅凶手?以德服人? 全部去死去死去死! 和本大师姐一起下地狱去吧! …… 杀得人多了,傻瓜都知道,岳灵珊这是要杀尽全江湖的仇人了。 参与过围剿华山派弟子的武林人士人人自危。 江湖哗然。 继岳不群和石介之后,华山派又蹦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大肆屠戮江湖。 这少林究竟在搞什么? 数数手指,华山派在江湖上有字号的人,除了令狐冲改邪归正之外,其余岳不群宁中则石介岳灵珊,四个妖人头子,居然就死了一个宁中则? 几千人围剿华山派,就砍死了一群小虾米? 少林派真是太没用了,怪不得之前被令狐冲带魔教的人赶出了少林寺,怪不得少林方丈方证老和尚被华山派的人打得半死不活,怪不得灭个小小的华山派就要召集全武林几千人围攻,原来少林派已经不行了啊! 自然有少林派弟子嗤之以鼻。 少林派不行了?信不信随便吐口痰就淹死你丫的。 岳灵珊再疯狂,有砍死过少林派弟子吗? 石介再厉害,还不是被少林派追得像条狗似的。 岳不群再厉害,又在哪里? 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执掌武林正义几百年,岂是宵小之辈可以动摇的?无知之极。 岳不群轻轻捡起枕头边的胡须,嘿嘿,果然已经不是男人了,最后的面子功臣,也留不住啊。 要是被宁中则看见,不知道会笑成什么样。 岳不群嘴角露出微笑,索性剃了胡须。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嘿嘿,再等些日子,我必来见你。” 登封。 几个僧人立在街角,低声道:“多派些人手出去,一定要细细的查。” 十几个少林俗家弟子小心的问:“是石介那狗贼下了嵩山?” 这可不太妙,大明的土地太大,只怕再也找不到那石介狗贼了。 僧人摇头:“不是,石介还被困在嵩山上,本寺十几个高僧带领数百武僧出马,石介狗贼就是插了翅膀,也没有办法逃出嵩山。” 那么,又是为了什么? 僧人解释道:“华山派的贼人在逃的很多,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寺内的大师们怕我们灯下黑,反倒被贼子潜伏在了登封。” 俗家弟子们松了口气,笑道:“大师说得对,一定要细细核查,千万不要反倒让华山派的狗贼躲在了咱们少林的鼻子底下。” 心里却不以为然。 登封是什么地方?几乎是少林寺的大本营。 登封十数万人口,谁家不是和少林有着牵连?少林的俗家弟子几乎就集中在了登封。 华山派弟子要是傻乎乎的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当真躲在了登封,不出三天,就会被认了出来,砍成肉酱。 俗家弟子们微笑着:“几位大师,时间尚早,不如去前面酒楼用些斋饭,我等也有一些琐事,要向大师讨教。” -- 第177页 几个僧人暗暗叹息,就算是出家人,又怎么可能免得了世俗的应酬呢,四大皆空终究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含笑点头应了。 于此同时,在远离登封的另一个城市。 大门被一脚踹飞。 “什么人?” 屋内抢出数个汉子,看身形步法,都是少林功底。 风吹过,几人脖子一凉,毙命当场。 火起。 “哎呀,快来救火啊!”附近的邻居大惊,七手八脚的就灭了大火。 “他家里没人吗?怎么不见人跑出来?”邻居们都很惊讶,这家人都是学武的,杠杠的正宗少林功夫,当家的一条少林棍虎虎生威,等闲十几个闲汉近不了身。 有胆大的跨进了废墟中,又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 “有尸体,很多尸体。” 有江湖人士撬开尸体的嘴巴,瞅瞅口鼻喉咙,斩钉截铁的道:“是杀了人后放的火。”口里喉咙里没有烟灰,更有数人脑袋掉在地上,根本不用验尸。 这户人家得罪了谁?下手这么狠,一家十几口人,有老有少,全部杀了。 一群少年侠客怒气满满的,太没有人性了,必须找出凶手,砍成十八段,用他的人头祭祀死者,否则江湖正义何在。 几个年纪大些的,却缩着脑袋不吭声。 少年侠客们鄙视了,平时被人叫做大侠,人前人后很牛逼的样子,怎么遇到杀人满门的惨事,就躲在一边装狗了。 便有人故意拿话刺他们。 “呦,宋大侠,您老是著名的大侠,大名鼎鼎啊,您老说吧,该怎么做,您老说砍掉这凶手一条腿,我们当小一辈的,绝对不会砍掉他一只手。” 宋大侠微笑:“呵呵呵,今日不巧的很,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先走一步。”团团拱手,捂着肚子快步离去。 有大侠立刻追上去:“宋大哥,怎么这么见外呢,身体不舒服,自然有小弟护送你回去。” 几个中年大侠们纷纷跟上,护着宋大侠去了。 少年侠客们往地上用力的吐痰,呸,这也配叫大侠? “我们几个去找凶手,一定要……” 说话的少侠被人重重在脑袋上拍了一掌,回头一看,却是师父。 “跟我回去!”师父拉着徒弟就走。 这和刚才肚子疼的大侠们有什么区别? 徒弟感受到了其余少侠的鄙视目光,愤怒的挣脱师父:“我们学武就是为了武林正义,难道看到灭门的惨案,不但不主持正义,找出凶手□□,反而要做缩头乌龟吗?” 师父很无奈,中二少年最讨厌了。 说什么“你要主持正义,也要看看自己功夫,不要抓不住人,反倒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了”,多半会被中二少年狂喷的体无完肤。 说你们这群不长眼的小子,没看见那棵树上,有个大大的岳字?这些少年说不定反倒大声的侮辱岳不群岳灵珊一番。 那会有什么下场? 也就这些少年不知道,在最近几个月内,岳不群一口气血洗了几十个少林俗家弟子全家,所到之处,鸡犬不留。 岳不群已经连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孩童都毫不犹豫的杀了,只因为他们是少林俗家弟子的亲人,没有人性到这种地步,会放过当众辱骂他的人? 细思恐极。 那师父一咬牙,一掌将徒弟打晕,扛在肩上,迅速离去,打定了主意,回去后立即将他手脚绑了,嘴巴堵了,不等华山派众位魔头和少林的大师们分出胜负,绝对不放了他。 少林寺,大雄宝殿。 方生面色凝重。 几十个老和尚同样面色凝重。 最近几个月,少林寺俗家弟子接连全家遇难,已经扰动了少林的根本。 很多在寺中学武的俗家弟子心中极其惊慌,生怕听到家人被屠戮的消息,急急忙忙的非要回家,用任何少林寺内的戒律都阻止不得,哪怕用最严厉的逐出少林,也没能吓住这些俗家弟子。家人都要死了,还在少林练什么武功? 这倒在少林寺内诸位老和尚的意料之中,能把少林寺看得最重的,也只有这些以少林为家的和尚了,俗家弟子终究是隔了一层的。 但更多的在外的俗家弟子,纷纷要求少林寺内派出高手保护,这就给少林寺出了大难题。 要出动多少人,才有把握拦得住岳不群?少说也要出动一个和岳不群同等级的高手吧。 那么,少林有多少俗家弟子呢? 不清楚。 几百年来,每一年每一天,都有人跪在少林寺的山门口,成为俗家弟子,学习少林的武功;每一年每一天,都有少林高僧托着钵盂,慈祥的摸着某个少年的头顶,你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以后就在家里,好好练习老衲这一套少林罗汉拳吧。 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的弟子,俗家弟子,和少林功夫又牵扯的武林门派,高手,富户,随便数数,几万总是有的。 还有必要去数,少林有几个和岳不群同一等级的高手吗? 但要是不派人手救助这些俗家弟子,少林的威望何在?少林派的凝聚力何在?弟子被门派的仇敌追杀,门派弃之不顾,入这个门派干嘛? 还不如入华山派了,至少这个门派不顾一切的替弟子出头。 一群老和尚擦汗,想想这种可能就汗流浃背。 -- 第178页 “那个……方证有办法吗?”终于有老和尚开口问道。 方证虽然脑子有病,偏执了些,喜欢个人英雄主义,喜欢无视集体利益和集体智慧,但是,还是很有能力的。 大雄宝殿内几十个老和尚都盯着方生,期盼着答案。 方生苦笑,这群老和尚啊,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方证师兄说了,事到如今,只有让俗家弟子们,暂且去各地游历一番了。” 老和尚们都听懂了,这是说,师门救不了你,救不了你全家,要命的,就全家跑路吧。 “绝对不行!” 大雄宝殿内的老和尚们一齐反对,方证的才能果然有限,这种馊主意简直是自掘坟墓。 堂堂少林,怎么能如此示弱? “那就只有守株待兔了。”方生叹息,这是一个赌运气的办法。 几千几百个目标中,埋伏上了那么几个,等傻兔子自己撞上来。 “好主意!本寺就该主动出击。” 老和尚们众口称赞。 方生冷笑,好主意?你们这群文盲,不知道守株待兔的故事里,那个等着撞大运的农夫最后是饿死的吗? ☆、埋伏 “……岳不群杀141户少林俗家弟子,共845人,其中妇孺236人;岳灵珊杀江湖高手619人,其中灭门7起,杀妇孺12人;石介还是没有踪迹……” 任盈盈放下报告,心中已经被恐惧环绕。 岳灵珊能精准的找到围杀过华山派弟子以及家人的江湖高手,一定是东方不败插手了,那么,岳灵珊怎么会不知道任盈盈在华山之巅做过什么? 还有岳不群,他可是亲眼看到任盈盈砍宁中则的。 岳不群和岳灵珊怎么可能放过任盈盈? 杀害华山派弟子的,都已经被杀全家了,伤害宁中则尸身的任盈盈,又会被怎么报仇? 想到没有四肢,在地上像只虫子一样扭来扭去,不停惨叫的张老英雄,任盈盈浑身发抖。 “岳不群和岳灵珊就是希望你害怕,最好是怕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听到声音就发抖,每天都活在恐惧当中,他们的才会觉得有了一点点报仇的快感。”任我行认真的提醒任盈盈,这个女儿平常看着很有男子的气概,但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任盈盈勉强挤出笑容:“是,爹爹,我知道了。” 忒么的谁不知道这是岳不群和岳灵珊的心理战术啊,这种手段老娘也耍得多了,绝对比你溜好不好!就因为岳不群和岳灵珊两个神经病的目标是我,所以你就站着说话不腰疼,是不是? 任盈盈整理心情,问道:“爹爹,岳不群父女杀得都有几千人了,灭门血案无数,很多都是在闹市,朝廷难道就不管吗?” 以前江湖仇杀都是小打小闹,无非是两种。 要么就是在荒郊野外生死相搏,挂了的一方连个埋尸坑都不会有,随便就留在那里喂野狗,有时候甚至连野狗野狼都没有,直接就成为了大地的肥料,所谓“化作春泥更护花”,真是死得雅致。 要么就是在闹市开打,比如酒楼,茶摊,本来想喝酒喝茶的,忽然看到了仇家,或者被人瞪了一眼,转头就开打,通常打了半天,基本是不见血的,顶多就是捂着胸口道,“好内功”,“好掌法”,诸如此类的场面话,然后留下店小二躲在柜台后面心疼打碎的桌子碗碟。 这两种情况,朝廷自然都不会管。前者叫“爱死哪儿死哪儿”,后者叫“吵架引起的纠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除了店家亏了些铜钱,其他人反而多了一些差钱饭后的消遣。 这就是江湖的现实。 江湖和朝廷尽量彼此互不干涉,民间的归民间,朝廷的归朝廷,鸡犬相闻,阡陌相通,老死不相往来。 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但这次不但岳不群和岳灵珊做得太过分,少林围剿华山派的动作同样太大。 大庭广众之下,闹市杀人全家,真当大明没有王法吗? 换做以前,任盈盈当然是不在乎朝廷怎么想怎么做,魔教会在乎朝廷?朝廷自然是越弱越好。但现在P股决定脑袋,眼看魔教就要成为朝廷的一份子,魔教妖女任盈盈就要成为朝廷大官的女儿,甚至是朝廷官员任盈盈,怎么可能不细细思考朝廷的立场和动静。 要是任盈盈当了地方官员,是绝对不允许江湖人乱来的。地方治安这么差,政绩的考核一定很难看,还怎么升官发财? 任我行大笑:“朝廷当然要管,也非管不可。但是,怎么管,就有讲究了。是大张旗鼓的管,还是不动声色的管,是一劳永逸的管,还是随机应变的管,是劳民伤财的管,还是升官发财的管。” 任盈盈醒悟了,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朝廷自然是不允许有人拥有强大的武力,更不允许有人视朝廷如无物,但是,大张旗鼓的管理江湖,未必符合朝廷的利益。天知道有多少朝廷的官员,早上骂着江湖,晚上从江湖捞银子。牵涉到利益,谁都想管,谁又都不想管。 任我行故意放纵和鼓动少林大肆出动,就是要引起少林和其他门派的冲突,造成巨大的流血惨案,把江湖的阴暗和力量暴露到天子眼前,让谁都不敢遮遮掩掩,谁都不敢粉饰太平。 江湖人物的桀骜上达天听了,作为天子一系的明教旧人,自然就是天子处理江湖暴民的不二人选。 -- 第179页 从这个角度讲,死得人越多,牵涉的州府越多,任我行成功投靠朝廷,为朝廷所用的可能越大。 这根本就是拿鲜血染红自己头上的乌纱帽。 任盈盈想得越多,心中越发惊恐。 原本还觉得任我行用几千手下陪着方证过家家,脑子很是有病,没想到,根本就是给方证挖了个大坑。 方证越是显示少林能掌控几千甚至上万江湖人物,少林在朝廷的眼中,就越是该杀。 而少林势大,任我行势微,朝廷自然要大力的扶持任我行,给人给钱给权利,然后任我行就可以慢悠悠的看着朝廷的风向,绝对是雷霆一击灭了少林,凸显任我行的盖世能力,还是艰难万分的和少林打得难分难解,渴求朝廷给予更大的权利更多的实惠。 任盈盈脑中只想到一个词语:养寇自重。 一直以为任我行的心机有些肤浅,没想到居然布局到了这种程度。 任盈盈打了个寒颤,无法阻挡的想到了另一个方向。 她被少林寺要挟利用,被岳不群岳灵珊仇杀,甚至被岳不群砍成人棍,是不是也在任我行的计算当中?任我行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为了朝廷大业,爱女被害,仍旧带着巨大的悲伤,含泪与江湖逆贼作战”的英雄模范发言稿呢? …… “师父,已经十天了,岳不群都没有来,会不会……”屋子里,一个和尚小声的问着。 为了能从小小的缝隙里,看到外面的情形,他必须半蹲在这里,这个姿势很难受,即使他武功相当不错,连续蹲了十天,也深深的感到了吃力。 老和尚严肃的回答:“这是寺里一众大师推算出来的最佳埋伏地点,绝对不会错,耐心点,岳不群一定会来这里。” 话是这么说,其实老和尚没什么底气,少林俗家弟子无数,寺里只找出了三个地点埋伏,还言之凿凿得说这三家是岳不群必定要来的。 先不说,这是不是表示寺里就放弃了其他无数俗家弟子,只说“岳不群必定要来”这几个字,忒么的到底有什么依据? 老和尚想到当日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大雄宝殿内几十个有权有势的老和尚一齐满脸不悦的样子,就知道这“岳不群必定要来”纯粹是瞎说。 都到少林大劫的时候了,还在哪里玩政治手段,做表面功夫? 老和尚暗暗叹息,少林的劫难,是佛祖对一群只会玩政治的和尚的惩罚啊。 日头西斜,眼看一日又将过去。 埋伏的几十个少林高手微微有些躁动,有人叹息:“这里平安无事,自然有其他地方被岳不群杀得血流成河。” “闭嘴!”与他关系不错的和尚立即阻止他说话。 守株待兔是少林寺所有高层领导者的一致意见,任何反对守株待兔的人,就是反对少林寺所有高层,就是反对少林寺,就是异类,下场倒也不会死,只会被不断的边缘化,从油水丰厚的知客,高升到毫无油水的达摩堂,再调到膳房,然后就是砍柴,挑水,洗衣服什么的,最后调到清闲的地方:看守塔林。 而且,其实不该盼着岳不群来。 或许在少林寺的高层看来,找两三个和岳不群功夫相近的高手带队,再配合上十来个武功略有不及的,以及几十个武功远远不及的,就能轻易干掉岳不群。 可是,江湖打斗从来不是数学题。 在华山玉女峰顶,一堆顶尖高手都没能留住岳不群,就他们这群人,能留住他? 像岳不群这种高手只想突围逃跑的时候,一群功夫和岳不群差不多的,差一点的,差很远的,有个毛用。 岳不群要是真来了,他们这些僧人,无非是送死,或者因为无能被岳不群逃走而受到严惩。 就这种结果,也只有那些傻瓜才会盼望岳不群会来。 …… 少林寺大雄宝殿。 “可有消息?”方生的语气很镇定,宽大的僧袍下,拳头却握得紧紧的。 “还没有。”负责消息的僧人道。 几百人放在大雄宝殿肯定是很多的,密密麻麻的,可是放在嵩山,那就比在大海撒盐好那么一点点,想找到石介,其实纯属撞大运。 “追踪的高手到了吗?”方生问道。 “已经到了,都是各门各派出名的善于追踪之术的,另外,还在附近雇了一些老猎户,都带着猎狗,据说,就是老虎也能找出来。”僧人道。 找老虎?老虎有腥臭,石介有吗?有石介碰过的东西,留下的气味吗?没有这些,猎狗有个P用! “一定要加紧,必须尽快抓住石介,把达摩堂的人全部派出去。”方生咬牙道,现在是少林威名的重要时刻,堂堂武林魁首,连个冒犯少林寺的小崽子都抓不住,还有什么脸面,谁还会惧怕少林?必须不惜血本,尽快干掉石介。 僧人皱眉,迟疑的问:“达摩堂?要是把达摩堂也派出去,只怕寺里空虚得很了。” 少林再大,高手的数量是有限的,先是抽掉了几百人围捕石介,又抽掉了几百人去各处守株待兔,要是再调走最后一批精英高手,寺里就剩下小猫小狗小鸭子了。 “任我行会不会……”要是任我行带个几千人,忽然杀上少林,这乐子就大了。 “不要紧,任我行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进攻少林。”方生斩钉截铁的道。他早已看得明白,任我行并没有和少林为敌的意思。 -- 第180页 任我行的敌人,是篡位的东方不败,是南面的日月神教数万教众,绝对不是少林。少林和任我行没仇,大家互相利用,共同对付东方不败,谁干掉了谁,都是自损一臂,然后被东方不败轻易干掉。 合则两利,分则两败。 方生看得清,任我行也一定看得清。 “那,石介会不会再给本寺一个回马枪?”僧人还是有些犹豫。 方生微笑,不会的。几百人抓不住石介是一回事,石介突破保围再次杀进少林,又是另一回事。几百人派出去,少林寺和石介之间,已经是密密麻麻的暗哨阻隔着了。 僧人点头,立即将人手又派了出去,千叮咛万嘱咐,不惜代价,一定要尽快干掉石介。 忽然,少林寺警钟大作,少室山上数处暗哨同时传出警讯,发现敌人。 方生一怔,难道几百人真的围不住石介? 来敌的速度很快,几处暗哨发出讯息后,很快没了声息,显然已经被来敌所杀。 少林寺里僧人们立即将几处重要的地方一一守住,剩余人手跟着方生到了山门口严阵以待。 半晌,不见人影。 这是又虚晃一枪后跑了? 真是狗屎的游击战! 少林寺内忽然火光大起,一处楼宇被人点了火。 看方向就大致知道,并不是少林寺内的重要殿堂,没有派高手团团护住,结果被敌人乘机放火。 方生面色阴沉,武林高手打游击,就真的没有办法破解? “贼人在这里!”浓烟中,有救火的僧人大叫。 方生惊喜交加,展开轻功赶去。 火光下,一个少女持剑而立,脚下已经是一片尸体。 “我是上天入地天下无敌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名动天下光耀九州华山派大师姐岳灵珊,你们还不过来送死?” “原来是岳大小姐。”方生看着地上的尸体,心疼无比。 “呦,听说方生你干掉方证当老大了,果然是心狠手辣,佩服佩服,恭喜恭喜。”岳灵珊一本正经的拱手。 “比不上女施主心狠手辣啊。”方生平静的说着,一挥手,几十个僧人飞速围上,抓不住石介,抓了岳灵珊更好,倒想看看,石介和岳不群会不会出来送死。 岳灵珊嘻嘻笑着,抬手就砍了一个僧人,身形一晃,笔直的杀向方生。 方生吐气开声,展开大力金刚掌,与岳灵珊斗在一起。 少林僧人们不愿意扫了方丈的面子,只是围成一圈,阻止岳灵珊乘机突围,却没有上前相助方生。 堂堂少林方丈,要是连个小一辈的女孩子都要人相助,还要脸吗? 两人身法都是极快,一时看不清形势。 某个老和尚忽然觉得岳灵珊的衣服上有了红色的血迹,心中一喜,方生的功夫,果然也是少林寺内一流的。 正要大声喝彩,忽然一怔。方生并无兵器,若是岳灵珊受伤,就该是内伤吐血才是,这衣服上怎么会有点点血迹? 老和尚大叫:“和魔教妖人,讲什么江湖规矩,大伙儿上!”当先加入了战团。 岳灵珊剑光暴涨,瞬间再杀数人,大笑:“秃驴,看来少林今日又要换方丈了。” 方生淡淡的道:“出家人降妖除魔,以身殉道,也是常事,老衲若是能消除了女施主的心魔,武林重归太平,就算是就此圆寂,又有何妨。” 岳灵珊大惊失色:“忒么的一直以为世上嘴皮子最厉害的,是中二少年,没想到其实是中二秃驴啊!” ☆、危机与机遇 要是放在往常时候,岳灵珊算老几?少林寺随便蹦出几百个高手乱刀砍死她丫的。 可这时候少林寺里能打的全部都去了嵩山深处。 某个老和尚铁青着脸,偏偏挑这个时候来寺里找事,真是可恨,要是少林寺新方丈方生大师挂了,少林还有脸在江湖混吗? “全部给我冲上去,砍死那王八蛋!”老和尚愤怒的叫着。 又是几十个和尚硬着头皮冲了上去,但岳灵珊和方生的武功超过他们太多,他们连两人的动作都看不清,勉强冲上去,不过是立刻被两人误杀的下场。 就和前面几十个奋不顾身冲上去救方丈的英勇僧人一样。 甚至因为要顾忌这些英勇的僧人,方生反倒又因此中了一剑。 麻痹!华山派随便蹦出一个小丫头剑法就这么好? “达摩堂罗汉堂戒律院的人还没回来?”老和尚怒视某个小沙弥,手下的小沙弥无数,怎么就不出个像岳灵珊这般的练武奇才。 小沙弥无奈的道:“已经派了好几批人出去召回他们,只是……” 嵩山这么大,找石介找不到,找几百个在山里搜寻的和尚同样找不到。 老和尚一巴掌打在小沙弥脸上:“再派人找!” 小沙弥忍着泪急急忙忙的走了。 老和尚盯着岳灵珊和方生的战圈,愤怒已极。都怪方生这家伙,要不是方生饭桶,连个华山派的小丫头都打不过,至于到如今地步吗? 其实他也知道,把派出去的人召回来,并不靠谱。 等派出去的人从嵩山云深不可知处赶回来,估计方生的坟墓都建好了。 那么,就这一大群总是在大雄宝殿中指手画脚的前辈高人得道高僧亲自上前动手? -- 第181页 笑话,老和尚老是真的,辈分高是真的,权利大是真的,徒子徒孙一大堆是真的,就是武功高是假的。 谁忒么的规定,少林寺的老和尚就一定越老功夫越高?头脑比能打更重要,知不知道?自古以来,多少元帅运筹帷幄一等一,动手开打连个马夫都打不过。 总之,少林寺的一大堆德高望重的老和尚,就没有会打的。 难道就坐看少林的一代方丈大师,被一个小姑娘杀上门来,然后一剑砍死? “来人,点火!”有个走路都摇摇晃晃的老和尚说话了。 把岳灵珊和方生一起烧死?少林方丈斩妖除魔,和魔教妖女一起同归于尽? “好主意,怎么也比现在被魔教妖女随便砍死要强上一百倍,悲壮上一万倍。”立刻有人赞同。 “有毛病啊!别以为你走路都走不动,就能想出好主意,老糊涂说得就是你!”同样立刻有人反对。 “那你说怎么办?”其余人怒视,都这个时候了,别玩意识形态这一套,要是没主意,就放火烧死少林方丈,至少结果比现在要好。 “把方证放出来!”某个老和尚咬牙道。 一群老和尚都愣住,好不容易把他关进去的,现在却把他放出来?要知道放出来后,再关进去就不是这么容易的了。 那老和尚长叹,智商啊智商! “放火烧死人哪有这么容易!还没堆好柴,岳灵珊久砍死方生了,下一个,就轮到砍死我们了!” 一大群老和尚醒悟,怒喝小和尚们,还愣着干嘛,快去放了方证。 “继续派人上去,拖住岳灵珊。”方生已经撑不住了,血流的僧袍都红了,必须用小和尚们的命,拖住岳灵珊。 又是一群少林僧义无反顾的为了德高望重的方丈,为了少林寺的大局,毫不犹豫的拿命去纠缠岳灵珊。 方生大叫:“你们不要过来,你们不是她的对手。” 少林僧们没有回答,蜂拥着拦住了岳灵珊,又被岳灵珊麻溜的砍死。 几个少林僧人利索的给方生止血,伤药,包扎。 方生不能死,但也不能退。 方生一退,岳灵珊就会拿剑乱砍,德高望重的老和尚们就有可能被砍死。 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发生。 所以,少林方丈方生大师,死也必须要坚持到援兵到来。 小和尚跌跌撞撞的冲进阴暗的地下牢房,不小心又撞了一下:“方证大师,方证大师。” 方证在牢房中闭着眼睛,问道:“何事惊慌?” “方生大师……杀……杀……杀……”小和尚喘着气,结结巴巴的道。 方证嗤笑,是方生终于下令杀他了? 方证整理僧袍,脸色平静如常。不过一死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舍了这幅臭皮囊,正好去灵山见佛祖,可惜,大计未成,少林的未来只怕艰难万分了,那地上佛国更是见不到了。 “方生大师快要被岳灵珊砍死了!”小和尚终于缓过气来。 “什么!”方证惊道,脸上再也不见从容。 少林寺内,一群和尚急的跳脚,方生已经中了十几剑,全身上下都是血,好几处伤口见到了白花花的骨头,亏得方生一声不吭的继续激战。 就连武功低微的小和尚们都看出来了,方生就要被砍死了。 “方生大师,我们来助你一臂之力。” 寺外涌进了几十个江湖人物,毫不犹豫的加入了战团,有几个居然身手不错。 岳大师姐武功是大进了,剑法也吃了药般开窍了,可是,这放火的手艺,还是太潮,少林寺的楼宇终究是没有能烧得如何的厉害,很快便被僧人们救灭了,唯有长长的黑烟直冲云霄,在苍翠的嵩山格外的显眼。 这立刻就被附近的武林人士注意到了,少林失火?那怎么可能,千百年就没听说过有寺庙自己失火的。 那定是被人杀进少林,放火烧寺了。 大名鼎鼎的武林领袖被人放火烧寺? 少林这些日子诸般不顺,遇到华山派这群丧心病狂的妖魔邪道,接连死伤惨重,就算被人放火,也没什么奇怪的。 反倒是各路江湖人士向少林卖好的绝佳机会。 雪中送炭,还有比这个更好的交情?等少林灭了华山派的妖孽,再次纵横天下,那么,今天的小小帮助,以后就会得到大得不得了的回报了。 凡是得到了少林寺起火消息的武林人士,立刻飞一般的涌向了少林。 “大胆华山派妖孽,我铁壁金刀赵……” 喀嚓。 赵某某挂。 岳灵珊大怒:“本大师姐灭少林,你们这群小杂鱼也敢来阻挡本大师姐?” 懒得废话,全部去死去死去死。 不断的有武林人士涌进少林,前赴后继奋不顾身的围杀岳灵珊,方生和少林僧们反而被挤到了外面。 “方丈,你没事吧。”几个老和尚急急忙忙的慰问方生。 方生淡定的道:“老衲还到不了西天极乐世界。” 老和尚们松了一口气,总算没让少林丢大脸。 几个小和尚七手八脚的给方生裹伤上药,方生打量着战团,缓缓道:“去守着藏经阁,要是岳灵珊杀过去,那么就一把火烧了,少林的武功秘籍,绝对不能落到岳灵珊的手里。” 老和尚们大惊,什么意思? -- 第182页 什么意思?你们都瞎了?就这群废材江湖人物,能拦住岳灵珊多久?今日少林寺恐怕是难逃大劫了。 岳灵珊连杀数十人,近百的江湖人物,只余下区区十几人苦苦支撑。 方生长叹:“阿弥陀佛!” 转身有进了战团。 老和尚们咬牙切齿:“方证呢,怎么还不来?”算算时间,早就该到了。 乱战中,岳灵珊又刺中方生一剑,方生闷哼一声,掌法不由自主的缓了缓,露出一个破绽,剑光闪动,岳灵珊下一剑就刺向了方生的心脏。 方生目中闪现精光,更不招架,双掌狠狠击向岳灵珊。 这是想要同归于尽? 岳灵珊鄙视,你丫的被我连砍几十剑,还没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道理极其简单,剑比手长。 所有空手玩拳法玩掌法的,和玩剑的拼命,几乎都是白痴。 当岳灵珊的剑刺穿了方生的心脏,方生的手掌只怕连岳灵珊持剑的手腕都碰不到,更不用说打中岳灵珊的身体。方生只有不顾一切的继续前扑,让长剑彻底洞穿身体,直没至剑柄,方生的手掌才能够到岳灵珊。 可是,要是长剑穿透心脏直没剑柄,方生早已死了,还同归于尽个P。 就在岳灵珊的长剑距离方生的心脏不过数寸,背后一道劲风扑至。 旁观的人看得清楚,一个灰衣僧人忽然窜出,身法如电,禅杖用力击向岳灵珊。 这一时机恰到好处,岳灵珊若是继续刺杀方生,那是绝对躲不过背后一禅杖的,要是放弃击杀方生,那先不说会不会被方生反击的双掌击中,背后的禅杖依然占据了主动,重伤难免。 场中从岳灵珊占据绝对上风,眼看要击杀方生,到背后忽然冒出禅杖高手偷袭,整个过程不过是短短一瞬间,许多人为方生惊呼的叫声还在嗓子里,局势已经彻底大变。 禅杖击落,地面的沙尘猛然扬起,灰蒙蒙的一片。 岳灵珊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吐出一口鲜血,回头瞅瞅沙尘中心,毫不犹豫的抱头鼠窜。 麻痹!狠人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能阴狠无耻到这个地步,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今日棋差一招,算是栽了,只能麻利的逃跑,下次再找回场子。 众人见岳灵珊逃跑,齐声欢呼,魔教妖人大败而逃,正义大胜。 一群小和尚更是激动的流泪,屠戮少林的岳大魔头终于被打败了,少林万岁,正义万岁。 至于满地的尸体,冒着黑烟的楼宇,只能说明胜利的来之不易,没人会去不识时务的认为,少林大败特败。 自古以来,哪一次不是以来犯的敌人撤退,就算作大胜利的? 少林也只是符合古礼遵循惯例而已,完全没有脸上贴金强词夺理颠倒黑白的意思。 烟尘散去,方证手持禅杖,一脸的肃穆慈祥,在一地的鲜血和尸体中,更显得悲天怜人,果真是金刚怒目啊。 有些江湖人士忍不住叫道:“方证大师!方证大师!” 一时间,十几个幸存的江湖人士一齐附和着大声呼喊:“方证大师,方证大师!” 少林有方证大师在,果然是无敌的。没有方证大师的少林,就是看着不靠谱啊。方证大师重新出山,诸多方证大师重伤不愈,方生无力对抗华山三魔头之类的消息,不攻自破,少林的困顿局面自然将一扫而空。 一群少林老和尚看看抚着胸口,一脸疲惫一身伤痕的方生,再看看手持禅杖,一脸现世活佛般的方证,一齐暗暗大骂,好方证,好无耻! 要是再看不出来,方证其实早早就到了,那就是傻瓜都不如了。 就凭方证能忍着少林弟子被杀,江湖人士被杀,一直等到岳灵珊几乎击杀方生的一刻,这才抓住机会出手,丝毫不在乎方生极有可能被岳灵珊一举击杀,果然不愧是少林寺中方字辈群僧中最喜欢诡计的枭雄人物。 这一次在外来的江湖人士中强势回归,少林的方丈位置,舍方证其谁? 方证小心的搀扶住方生,关切的问:“方生师弟,辛苦你了,老衲能重伤妖女岳灵珊,全亏了你。” 方生微笑:“多谢师兄相救。”一直觉得,为了少林,逼退了方证,内径于心,今日终于觉得再也没有愧疚。 日后两人之间,只有毫不犹豫的政治算计,再也没有丝毫的师兄弟之情。 方证也微笑,岳灵珊这个丫头太没有英雄气概,亏得他已经故意放满了速度,留出余地,让岳灵珊选择击杀方生同归于尽,没想到这个丫头懦弱的很,一点都没有血性,不顾形象的懒驴打滚开溜。 结果岳灵珊既没有杀了方生,又只是微微被禅杖带着一些,伤势也算不上如何的重,彻底破坏了方证一箭双雕的大计。 方证微笑着和江湖群雄,少林众僧打招呼,慰问着,闲聊着,眼角扫过,一群老和尚扯着方生聚成一团,心里再次遗憾,真该再出现的晚一点,等岳灵珊杀了方生再出来收拾残局,虽然没有最危急时刻出现那么富有戏剧性,但是,更稳妥。从现在的结果看,追求戏剧性,果然是太理想化了。 ☆、贪嗔痴 方生望着远处湿漉漉,却又冒着黑烟的焦黑楼宇,只觉地上佛国真是艰难,如同这置换下来的旧僧袍,破烂不堪,满是鲜血,不忍直视。 -- 第183页 苍生苦,生老病死;苍生痴,爱恨别离;苍生贪,求不得。 所以需要拯救苍生。 如何救,改朝换代?还不是换汤不换药。 换了一群人当老爷,换了一群人当奴才,换了一群人享受无边艳福,换了一群人愤愤不平。 一劳永逸,人人平等,人人喜乐,唯有建立地上佛国,以我佛的慈悲感化苍生,超度苍生,解脱苍生。 这个宏愿,不仅仅是少林,是天下所有我佛弟子的宏愿,少林不过是比那些寺庙更有力量去执行和推进宏愿的实现。 但是,看看眼前这些僧人,或者鄙视方证,或者谄媚方证,或者贪图权势,或者安享供奉,或者仰慕英雄,或者痴迷武功……众生百态,唯独没有为了众生的地上佛国而努力的。 方生忽然觉得疲惫不堪。 方证遇到了魔障,被权势所迷惑,少林诸多僧人同样有魔障,凭他一个人的力量,能完成普度众生的宏愿吗? 他曾经以为可以,但现实给了他一个耳光,小小的岳灵珊就差点终止了他的脚步。 岳灵珊这小丫头,居然也变得这么厉害了。那么,石介,岳不群,任我行,东方不败,会不会也变得厉害无比? 天下人都在前进,唯有他没有前进,唯独少林没有前进。 方生嘴里和几个老和尚打着哈哈,心里认真的盘算着,是继续和方证内斗,力争掌握少林的力量,用少林的拳头和戒刀,去普度众生,还是干脆的放手,去南少林,去其他寺庙,去做游方和尚,以一己之力,度化世人? 有个老和尚冷笑着,远远打量正神态慈祥的和江湖群雄说话的方证,低声对方生和其余老和尚道:“方证果然是蠢材,根本没有资格领导少林。要是我是方证,理解就将方生,将这里所有的反对者全部杀了,推到岳灵珊身上去,少林还不是他一家的。” 有人打了个寒颤,道:“有这么多外人看着,还有很多不属于方证一脉的低辈弟子……” 老和尚嗤笑,眼神鄙视到死。 外人?低辈弟子?还有什么好说的,全部杀了就是。 这里方证武功最高,岳灵珊能做到的,方证同样能做到,甚至更容易,因为谁也不会提防方证的偷袭。 等到围捕石介的精英高手们赶回来,一地的尸体,除了拥护方证,还有选择吗? “阿弥陀佛,岳灵珊会揭穿的。”又有人说着。 众僧一起围观白痴。 是相信灭绝人性丧尽天良杀人满门双手沾满正道血腥的魔教妖女岳灵珊,还是相信名声良好德高望重慈悲为怀的少林方丈方证大师? 要是岳灵珊揭穿真相,根本不用理会,不过是魔教妖孽试图诬陷正道擎天柱而已。 有僧人开始后怕:“侥幸,侥幸,阿弥陀佛。” 老和尚冷笑:“这会方证没想到,难保过一会想不到;这一次没想到,难保下一次想不到。” “那你说怎么办?”有人听出了弦外之音。 老和尚面色狰狞:“杀了方证!杀了那些江湖人士!杀了那些不属于我们一脉的低辈弟子!方证没想到的,我们来做!” 众僧都不说话。 和方证能和平共处吗? 做梦!都把人关到地牢里了,不报仇就不是人,是佛了。 能向方证投诚吗? 做梦!谁会相信投降的敌人,还是走投无路的敌人。 能去地牢苦度余生吗? 做梦!以牙还牙,只有比遭受过的痛苦更重一万倍的,就没有听说真的老实到,人咬你一口,你咬人一口的。 站在这里的老和尚们,全部是方证的政治死敌,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没有任何的缓和余地。 放弃少林的权势,离开少林,去远方,去其他寺庙,去四海漂泊?尝过权势的味道,享受过每天吃着精美的斋菜,闻着昂贵的檀香,有小沙弥伺候的日子,去过一无所有的苦行僧生活?哈哈哈哈哈,你逗我? 一群老和尚缓缓点头。 没有选择了,这是唯一的办法。 方生再次感觉到了普度众生,建立地上佛国的艰难。连沐浴在我佛的光辉下,日夜修行我佛经书的佛家弟子,心里都充满了贪嗔痴,那世人又该过着怎么样的生活啊,定是日夜哀嚎在地狱之中了。 “方证大师,在下一直仰慕少林武学,可惜无缘得见,不知大师能不能怜我诚心,收我入少林门墙?”有个年轻的少侠忽然跪在地上,重重的磕着头,哀求道。 方证微笑不语,心里飞快的盘算,现在手上几无可用之人,要招收这些人吗?但这些人的功夫实在是太差了,又不是正经的和尚,更不是利益一致体,只怕用起来不趁手的很。 其余江湖人士见了,对少年侠客满满的羡慕妒忌恨。年轻就是好,说跪下就跪下,说磕头就磕头,丝毫都不用担心面子问题,他们这些江湖老油条,能当着一群人,跪下拜师吗?就算不要脸的跪下磕头了,方证能收年纪一大把,武功很难大进的弟子吗? 方证思量已定,至少有个跑腿的不是?有个用不上的不趁手的手下,比毛手下都没有要好。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少侠既然与我佛有缘……” 方证微笑着说着,跪着的少侠已经连上泛出喜色,一道剑光飘然而至。 -- 第184页 “哇哈哈哈,本大师姐又回来了!”一个少女拿剑猛砍方证。 方证胸口鲜血淋漓,手中的禅杖已经没了方才的凌厉。 忒么的又是岳灵珊!忒么的你回来个毛啊! 你不是已经被打跑了吗?不是应该在某个阴森的山洞运功疗伤吗?不是应该等个十天半个月,再跑来找回场子吗?不是应该找一大群帮手,然后和少林的一大群帮手互相飙半天口水,然后再开打吗?不是应该…… 忒么的你丫的这么快就卑鄙无耻的杀回马枪? 懂不懂江湖规矩! 最恨这些不守规矩的反派了! 老和尚们又惊又喜,老天有眼,天赐良机,天不绝我! 互相低声警醒着,千万要沉住气,冲动是魔鬼!一定要等到岳灵珊一剑砍死方证,确定方证死得不能再死,才能出手干掉岳灵珊。 少林方丈被华山派大师姐干掉的恶劣影响?比起被方证清洗,谁在乎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方生用心的看着这群智力超群的老和尚,少林能支撑到现在还没有灭亡,真的是佛祖保佑。 你们忒么的就没有想过,要是岳灵珊干掉方证,接下来死的就是我们? 方证又中一剑,虽然也借此打了岳灵珊一禅杖,但看岳大师姐越吐血越精神抖擞的样子,就知道岳大师姐挂掉前,方证已经死了一万次了。 江湖正义人士大惊:“华山派偷袭暗算,卑鄙无耻!”奋力扑上,再次为了少林方丈奋不顾身。 要是正义有用,学武功干什么。 要是勇敢有用,学武功干什么。 要是怀着必死的信念,随便就能战斗力翻番,还要名门大派的绝世武功秘籍干什么。 要是一群二流三流乃至不入流的武林小菜鸟老菜鸟,凭满腔正义满腔怒火不惧生死,就能比少林方生方证还厉害,轻易干翻杀人不眨眼放火必失败的华山派岳大魔头,那岳大魔头同样满腔怒火同样怀着必死的信念再加上满腔的邪恶,是不是就能干翻全世界了? 正义的江湖人士团灭。 差一点点就成为光荣的少林方证大师亲传弟子的正义少侠,出师未捷身先死,一行白鹭上青天。 再次见识到岳大魔头的凶残没有人性丧尽天良,善良的老和尚们觉悟了,岳大魔头不死,他们也要死。 “还是放火,把他们全部烧死!”走路都颤抖的老和尚再一次坚持放火。 放你麻痹,烧你麻痹!都说了放火不靠谱,老家伙你是聋了还是傻了! 方生淡定的叫过一个小和尚:“去取把戒刀来。” 有老和尚恍然大悟:“妙计!先假装救方证,等杀了岳灵珊,再杀方证。” 众人齐声称赞,果然是妙计。 方生瞥了他们一眼,缓缓的扎紧新僧袍的衣袖。 少林大劫就在眼前,为了少林,为了我佛,任何政治立场全部靠边站,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大师……”小和尚匆匆拿来闪亮的戒刀,一时不明白该怎么称呼方生,只好含糊的说着。 方生居然听出来了,冲着小和尚微笑点头。 少林七十二绝技,方生只学了大力金刚掌,精妙的刀法?完全不会,但总比再拿肉掌去拼岳灵珊的宝剑的好。 方生加入战团,完全没有改变局势,依然被岳灵珊压着打。 岳大师姐一剑快似一剑,剑法如狂风暴雨一般,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 方证与方生目光相会,同时点头,他们两人必须为了少林,杀了岳灵珊,哪怕两人一起死了,也必须杀了岳灵珊,他们两个可以死,但少林不能灭亡在今日。 方证与方生已经决定,与岳灵珊同归于尽。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应此佛语,就在今日。 忽然一道剑光悠然自远处袭来。 “方证大师莫慌,在下前来助你。” 方证方生岳灵珊同时大骂:“麻痹!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魔教大救星 作者有话要说:  PS:懒癌发作,不想去仔细查任我行用什么兵器了,各个电影版本中用的都不一样,只依稀记得,原著中西湖地牢中,任我行与令狐冲是比过剑的,那就让任我行用剑吧。 持剑救助方证和少林寺的,竟然是日月神教前教主任我行。 岳灵珊大惊失色:“老任,你今天忘记吃药了!” 方证方生等一众少林僧人大力点赞。 老任,今天你脑袋没被门夹过吗? 魔教救少林,任我行救方证方生,这个世界,是不是要崩溃了? 任我行剑法凌厉,立刻接下了岳灵珊的攻势,两人眨眼间过了数十剑,双剑却未曾相交,空气中只听的密密麻麻剑风,连成一片,好似一声巨大的长长的风声呼啸。 少林低辈弟子的眼睛早已看不清两人的动作,总觉得两人变成无数个像影子一般的鬼魅在快速的移动,心中俱是大惊,这还是武功吗?为什么从没有在少林见过如此恐怖的剑法? 有不少低辈弟子更是心中产生一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少林武功不过如此。 代理方丈被轻易打垮,老牌方丈靠偷袭获胜又被轻易偷袭,一大群前辈高僧只会束手旁观,原来不是敌人太强大,而是我方太无能。 只会原地打拳,把青石踩出坑的武功,怎么打得过别人呢。 -- 第185页 这些缺乏见识的少林低辈弟子哪里知道,少林功夫的特点从来不是速度,而是内力浑厚,中正平和,气度恢弘。拿像跳蚤一样的杀人快剑来和博大精深的少林功夫比,实在是侮辱少林了。 方证方生借机退出战团,一边裹伤,一边把少林大还丹当豆子一样拼命的吃。两人眼色交换,都是不明所以。 任我行为什么要救少林,总不成他对少林忠心耿耿吧,这话说出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笑的原地吐血。 任我行当然必须救少林。 华山派三个魔头大肆屠戮少林弟子,为害江湖,任我行很开心,但是,这有前提,就是玩玩不能真的灭了少林,连让少林颜面扫地都绝对不成。 朝廷对任我行的任命还没有下来,要是这个时候岳灵珊干翻少林,或者爆发两个少林方丈同一天被同一个人杀了的绝大丑闻,少林执掌江湖的威名就立刻化为泡影。 区区一个和尚庙,朝廷会下厚赏吗? 自然不会。 朝廷严厉排斥的,是少林有一统天下武林的实力和威望,有建立武林小朝廷,与朝廷对抗的资本。 不管少林寺是如何的表示只想吃素念经,弘扬佛法,与世无争,出家人无家,没有任何世俗的功名利禄心,更没有一统武林,甚至对抗朝廷夺取天下的野心,只要少林有这个实力和威望,在朝廷的眼中,那就是死罪。 收编少林归朝廷所用?谁会相信有能力夺取天下的人会真心的当狗。再说,谁敢保证收编之后不会养虎为患,不会被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自然是灭了就好。 于是,在不能以莫须有的罪名公开灭少林乃至灭佛的情况下,任我行才有价值。 要是少林忽然衰败,不过是区区一个武僧寺庙,对整个江湖毫无影响力毫无统率力,朝廷又哪里会在乎呢。 任我行为了头顶上还没戴着的乌纱帽,绝对不允许岳灵珊毁灭少林。 任何想要毁灭少林的人,都是任我行的死敌,都要杀之而后快。 在乌纱帽落到头上之前,少林不能灭亡,不能衰败,任我行就是少林的保护神,必将为保护少林不惜血战到底。 方证和一群少林僧莫名其妙之中,任我行和岳灵珊越斗越狠,任我行一掌拍出,与岳灵珊对了一掌,岳灵珊只觉内力忽然如潮水般被吸引出去。 任我行大笑:“看任某的吸星大法。”中了这一掌,胜局定矣。 果然,岳灵珊一剑逼开任我行,转身就逃。 忒么的这是什么功夫,居然能吸内力,早知道练个五毒神掌化骨绵掌什么的,让你忒么的吸! 任我行心中已经生了杀意,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为了少林的安慰,还是杀了岳灵珊的好,要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岳灵珊陡然反身一剑,任我行冷笑,这种低级到让人笑掉牙的计策,也有脸拿出来,也是一剑刺出。 噗! 两道血水飚射。 任我行大惊,脱口而出:“你疯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岳灵珊毫不躲避,以伤换伤,硬生生挨了任我行一剑,却同样刺了任我行一剑。 岳灵珊大笑:“废话个毛,战!” 理也不理身上的伤口,又是一阵狂风般的攻击。 任我行醒悟了,悔之莫及。 岳灵珊是瓦罐,是输了就要死,所以拼一个算一个;任我行是瓷器,马上就要当大官,有大好前程锦绣未来,对生命充满了希望。 所以,岳灵珊不惜以伤换伤,以命换命,任我行别说以命换命,就是用一个手指头换岳大师姐的人头,都坚决不干。 心态大变之下,任我行立刻落入了下风,缩手缩脚,被岳灵珊压着打。 远远一道人影飞快靠近,正是向问天。 岳灵珊欢快大叫:“老向,过来帮把手,干掉老任,你就是魔教老大。” 向问天脚步一滞,岳大小姐,岳大姑奶奶,这种话也随口乱说,这是要害死他啊。急忙大叫:“岳灵珊你休想挑拨离间,向某对教主忠心耿耿,教主怎么会相信你这种无稽之谈。教主,看属下砍下岳灵珊的人头。” 任我行纵声大笑:“向兄弟,你我多年兄弟,情同手足,我怎么会相信一个小丫头的胡言乱语,快过来砍死她。” 向问天道:“是。”心中却是倒抽一口凉气。 向问天跟随任我行多年,怎么会不知道任我行的心思,要是他当真不信,只会默不作声,由得岳灵珊大叫大嚷,只当狗叫,现在任我行当众表态,只怕是心中虽然不信,却存了芥蒂,再也不会如同以前一样信任他了。 向问天暗暗叹息,都怪东方不败篡位,否则任我行怎么会疑神疑鬼,对多年的老兄弟都不敢推心置腹。 忽然,向问天一愣,此前少林围剿华山派的时候,任我行莫名其妙的放弃了攻打少林,数十日不见踪影,难道,任我行根本就没有信任他? 向问天特意绕远一些,避开任我行的后备,从斜刺里靠近战团。 岳灵珊大叫:“老向,快动手,做掉老任,升官发财。” 向问天恨不得乱刀砍死岳灵珊。 不待向问天出剑,岳灵珊已经撒腿就跑,边跑边叫:“老向,你先上,我去砍死任盈盈。” 向问天想追,任我行笑道:“向兄弟,莫要追了,我们且去会会少林方丈。”大大方方的转身,走在向问天的前面。 -- 第186页 向问天避讳的刻意又退开了几步,这才缓缓跟上。 少林寺的一角,任盈盈坚定地躲在暗处,绝对不现出身形。 天知道卑鄙无耻的岳灵珊会不会又杀一次回马枪,然后不顾性命的砍死她,还是老老实实的躲在这里的好,到少林做恩人出风头这种事情太俗气了,哪里比得上留在这里听鸟儿鸣叫,闻树木的清香,感受大自然来得高雅。 方证合十道:“阿弥陀佛,今日多谢任老施主相助,老衲没齿难忘。”魔教救一个方证,丢脸的是方证,没有节操的是方证,和少林无关。 任我行微笑,一剑砍下。在众人惊呼声中,将一个受伤未死的江湖人物斩杀。 方生顿时大怒,就要出手,胳臂一紧,回头看去,确实方证拉住了他。 方证坚定地摇头。 方生一怔,陡然明白了,长叹一声。 任我行身法迅疾,片刻功夫,已经将少林寺内受伤未死的江湖人物尽数补刀砍死,确定再无活口,这才笑道:“任某与这些人有仇,今日遇到了,在此了解,甚好甚好。” 除了那些年轻单纯的少林僧人一脸愤怒的信了,老和尚们俱都猜了出来,双手合十,只是不住念经。 魔教救少林,很光彩吗? 这些江湖人物四处一说,少林寺的正义光芒至少要下调到脚底板。 任我行杀了这些江湖人物,其实是为少林寺灭口,完全是出于为少林考虑,更难得的是,任我行还不居功自傲,直接将杀人的理由揽到了自己身上,看样子,更不会主动说出去救了少林的大劫,真是照顾少林的面子到家了。 许多老和尚深深地觉得,莫非任我行是真心投靠少林,不然何以救了少林后,还如此不求回报的对待少林,简直是送死他去,黑锅他背,为少林赴汤蹈火排除万难。 看来以前对任我行都是误会,虽然任我行戾气很重,动不动就砍死了那些江湖义士,但是,翻翻任我行的历史,任我行为害江湖日久,却没有伤害过少林一分一毫嘛,还积极地配合少林的大计行事,从来没有叫苦叫累,根本就是坚定地少林粉丝嘛。 老和尚们认为,以后要调整对待任我行的态度了,大可将他吸收入少林,壮大少林,对抗方证。 方证微笑着道:“任老施主原来,且去禅房稍坐,待老衲泡壶清茶。” 任我行笑道:“多谢方丈,只是任某尚有急事,不能叨扰,以后只当再来拜会方丈。” 任我行拱拱手,带着向问天干净利落的离去。 众僧一齐舒了口气,走的好,不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魔教教主。 方生皱眉,问道:“师兄,任我行这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方证从容道:“管它清风拂面,管它明月大江,我自巍然不动。” 方生鄙视,都是自己人,谁不知道谁,还要装逼。 一群老和尚同样皱眉,任我行有什么好猜疑的,他已经被我佛感化,决定真心加入少林,为我佛奉献了,眼下最重要的,是立刻杀了方证,保住众僧的地位和小命。 老和尚们目视方生,严厉催促,速度动手,干掉方证。 方生苦笑,外敌甫去,内患又生,这群老家伙真是不知轻重,刚才岳灵珊为什么不砍死他们。但又忍不住心动,方证能故意坐看他被岳灵珊砍死,他又有什么理由不杀了方证呢?政治斗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的。 方证毫无防备的站着,开始调配少林僧人善后。 方生缓缓凝聚功力,默默走到方证背后,一群老和尚面色凝重,以后是被秋后算账,还是吃香喝辣,就看方生这一掌了。 就在方生准备出手的前一刹那,少林寺门口有人大叫:“回来了!” 麻痹!岳灵珊又回来了? 方证方生一群老和尚脸色一齐大变。 岳灵珊你个神经病!还有完没完! 更多的僧人远远地惊喜的叫:“达摩堂的师兄回来了!戒律院的师兄回来了!” 方证大喜,少林无忧矣,一回头,看到脸上似哭似笑的方生,顿时鄙视道:“少林立寺几百年,区区劫难有什么大不了,镇定些,莫要失了仪态。” 僧袍一拂,缓缓迎向少林众僧。 方生慢慢平整内息,笑道:“我们也去前面,不过一日不见,倒是有些想念他们了。” 老和尚们点头。佛祖还不想方证死,所以才让众僧这时候回来,他们自然要顺应天意。现在当务之急,是多拉拢一些精英僧人,寸步不离身边,不给方证报复的机会。 少林寺外,嵩山山野之中,任我行三人隐在山林深处,远远地注视着少林寺。 向问天问道:“教主,为何不干脆杀了方证方生,一举铲平少林?” 少林空虚至此的机会,几乎是几百年才出现了一次,连岳灵珊一介女流都抓住机会,差点端掉了少林,为何屡次口口声声只要有机会,就做翻了少林的任我行,不但视若无睹,反倒成了少林的大救星? 任我行看看向问天,再看看不动声色的任盈盈,说得云淡风轻:“少林是定要灭了的,但是,今天绝对不行。” 向问天追问道:“这是为何?” 任我行微笑:“日后,你自然会知道的。” 向问天认真点头:“原来教主有大计,属下知道了。”只觉全身冷得发抖,任我行果然一点都不信任他。 -- 第187页 对于不信任的左膀右臂,一个枭雄又会怎么做呢? 细思恐极。 ☆、黄河老祖 作者有话要说:  PS:注1. 参看原著,本文此段没有写。原著这一段情节,令狐冲确实是个不错的中二。 祖千秋的心情很不美妙,江湖潮起潮落太快了,在令狐冲身上的投入,已经血本无归。蚀本也就罢了,很多追涨令狐冲的时候,借的债,这下就要被人死盯着还了。 专(治)不服的大A股,咳咳,打错了,专(治)不服的大江湖,像祖千秋这种投资菜鸟,唯一的作用,就是成为反面教材。 祖千秋阴狠的笑,令狐冲完蛋了,就要开始对我下手了吗?嘿嘿,真是太小看我了。 “咦,是你!”一只手掌揪住了祖千秋的手臂,惊喜的道。 祖千秋不假思索的反手隔开那人的手臂,一脚撩在对方的小腹上,不等对方叫疼,又是一拳击向对方面门。 “祖千秋你疯了,是我!”那人娴熟的懒驴打滚,捂着腹部怒道。 居然是令狐冲。 祖千秋大怒,忒么的正想揍你,没想到你送上门来。 又是一拳。 令狐冲怒笑着拔剑,小小的祖千秋,也敢对华山派掌门不敬了? 独孤九剑破拳式! PIU! 令狐冲飞了出去。 重重摔倒在地的令狐冲茫然了,祖千秋的拳法是很快,但独孤九剑根本不怕对手拳法快啊,田伯光的快到都被轻易克制了,为什么对上祖千秋就没有效果? 祖千秋一顿暴打。 “叫你忒么的把我当狗一样指挥!” “叫你忒么的要我自己掏钱买金疮药!” “叫你忒么的要我照顾你吃喝拉撒!” “叫你人五人六!” “叫你自以为了不起……” 祖千秋看着被揍得鼻青眼肿的令狐冲,哈哈大笑,就这个所谓的江湖少侠,三十岁了,一点江湖名声都没有,要不是魔教和少林吹捧,谁知道他是谁。 “祖千秋,你有种就打死我,不然我定要报此大仇!”令狐冲冷冷的道。今天是以为遇到了老友,没有任何防备,没想到祖千秋恭顺的外表下,有这么多的扭曲心态,出其不意之下,一身旷世武学独孤九剑丝毫没有展开的机会,论真本事,怎么可能打不过祖千秋这种小角色。 祖千秋狂笑:“要不是顾忌圣姑,我随时一掌打死你,呸!还真以为有多了不起,就你的功夫,再练一百年也不是我的对手。” 令狐冲咬紧了牙齿,默不作声。君子报仇,何必做口舌之争,日后必当十倍,不,一百倍的讨回今日的羞辱。只是,为什么祖千秋忽然敢向他偷袭暗算了?有任盈盈在,他就不怕任盈盈吗?啊!难道任盈盈也遭了他的暗算? 令狐冲大惊,心中立刻有了无数个念头,越想越是心惊。 祖千秋终究没敢真个杀了令狐冲,令狐蠢现在确实没了任何价值,但是,连任盈盈都没有彻底和令狐冲撕破脸不是?要是他打死了令狐冲,江湖形式却再次大变,令狐冲忽然有了价值…… 想到三尸脑神丸,祖千秋就老老实实的收回了大部分内力,只是让令狐冲受点皮肉之苦。 令狐蠢要是又值钱了,今天会不会太冲动?祖千秋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又冷笑了一声。华山派已经完了,少林也快要完了,谁还在乎少林的大计?看任我行和任盈盈的行动就知道,令狐冲翻身的机会,和彗星撞地球差不多。 而在令狐蠢奇迹般的翻身之前,祖千秋或者已经被追债的砍死了。 …… 老头子惊讶的看着祖千秋,真是多日不见。 祖千秋扬起手中的酒壶,笑道:“我们黄河老祖,有多久没有这么好好的喝酒了?” 老头子笑:“还不是那个令狐冲闹的。” 自从为了令狐冲四处奔波,日月神教中属于任我行一系的人手尽数被派了去陪令狐冲演戏,一会去五霸岗,一会去少林寺,折腾的不行。偶尔有几个兄弟漏网,没轮到陪令狐冲的苦差,却也没能清闲,教中落下的事物,全部要这区区几个人处理,连往常最喜欢的肥差之一收保护费,都让人怨声载道,这么多活,忒么的想跑断腿啊。 黄河老祖自然是好久没有坐下来喝一杯了。 祖千秋笑道:“今日我遇到了令狐冲,狠狠的打了他一顿,真是痛快。” 老头子笑:“打得好,就是怕圣姑和教主怪罪。” 祖千秋笑着摇头,没事。 一壶酒水很快空了,两人都有了些醉意。 祖千秋道:“老头子,我恨哪,为了令狐冲,我鬼迷心窍,居然做了这么多错事。” 老头子劝道:“谁没有做过错事呢,只要改正就好。” 祖千秋抬起醉眼,嘿嘿的笑:“你真的不怪罪我?没有想过杀了我?” 老头子面色大变,祖千秋的眼中更是再无醉意,唯有精光四射。 “当日我为了拍令狐冲的马屁,明知道他的伤是假的,为求逼真,投了你为闺女准备的药酒,你会不恨?”祖千秋冷笑着道。【注1】 “自然是恨极了我吧,为了功名利禄,居然要牺牲你视若珍宝的唯一的女儿。” 老头子默不作声,暗暗运转内力,却发觉丹田内空荡荡的,怎么也凝聚不起来。 -- 第188页 祖千秋道:“令狐冲是条汉子,竟然放血救了你女儿,但你又怎么会因此不恨我。我老实告诉你,要是令狐冲没有这么快垮台,而是成了教主女婿,甚至下一任教主,我祖千秋自然是随着令狐冲冲天而起,直上九重天,我绝不会忘记这是牺牲了你女儿的性命得来的,我一定会重重的报答你。给你娶十个如花似玉的娇妻,生一百个健健康康的儿女!必定不会亏待你!” 老头子数次凝聚内力失败,料想是中了□□,自忖必死,反倒放开了心,嘿嘿的笑:“没想到你到了这个时候,还想要骗我。你为了功名利禄,连我女儿的救命的药酒都拿去讨好令狐冲,那是我女儿用来救命的!我女儿一直叫你叔叔伯伯的!我女儿的一条命还不值得令狐冲对你笑一笑?你还有什么良心?你还会记得报恩?呸!白痴才信!” 祖千秋笑了:“果然是老搭档了,很了解我嘛。可是,我也很了解你。令狐冲完蛋,我这令狐冲的走狗又算得了什么?你会放过我?这几日你都在暗暗联系教中与我有仇的兄弟,想联手干掉我,可惜,被我先下手为强了,哈哈哈哈哈。” 祖千秋的债主之一,就是老头子。祖千秋欠下的债,是人命债,要拿命来还。 所以,祖千秋认为,被债主砍死,不如砍死债主。 “下了地府走慢点,我立刻送你女儿来陪你,不过,我会先好好品尝一下你女儿的味道,哈哈哈。” 老头子脸色惨变,女儿的下场之惨,可想而知,目眦尽裂:“你个畜生!” 祖千秋慢慢伸出手掌,狞笑着对准老头子的脑袋:“我是畜生没错,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黄河老祖杀人放火的事情做的多了,谁也不比谁高尚。 祖千秋内力催动,猛地一掌击下。 人影闪动,祖千秋一掌击空,瘫坐在对面的老头子消失无踪。 “知道我想要什么?”忽然,某个陌生的男子声音说道。 “知道,做内奸是吧?没有问题。”是老头子的声音。 祖千秋闻声看去,屋子的一角,老头子被一个男子拎在手里。 “岳不群?”祖千秋惊叫。 “我如何信你?”岳不群理也不理祖千秋,继续问着老头子。 老头子认真道:“岳掌门听说过魔教的三尸脑神丸?岳掌门不妨也去找一种□□,亲眼看我服下。” 祖千秋并不惊慌,岳不群的功夫,祖千秋很早就偷偷见识过,与他不过伯仲之间,甚至在他之下,江湖传闻岳不群功夫大进,不过是一群不入流的小角色没见识而已,就算岳不群真的武功有所进步,祖千秋自保逃走的余地还是有的。森然道:“老头子,你敢背叛教主?” 老头子大笑:“为了配合少林的狗屎计划,我女儿差点死了,任我行任盈盈有为我出头砍死你吗?连个屁都没放!他们不把我女儿的性命当回事,我为什么就不能出卖他们?” 祖千秋鄙视:“亏你还有脸说我,其实你也不过是一丘……”猛然出手,一掌打向岳不群。 嗖! 祖千秋的手臂被斩断。 嗖! 祖千秋胸口中了一剑。 岳不群的剑法身法怎么这般快!江湖谣传居然不是夸张! 惊骇至极的目光中,祖千秋重伤倒地。 老头子笑的眼泪都流了下来,挣扎着从岳不群手中落地,勉力爬到祖千秋身边,在祖千秋哀求恐惧惊骇的目光中,一口咬住了祖千秋的咽喉。 血泊中,祖千秋被老头子活活咬死。 老头子笑着转过身,嘴角犹自滴着血,道:“多谢岳掌门救我女儿。”他杀人如麻,早有死在阴沟里的准备,唯一无法舍弃的,就是那生病的女儿。 岳不群淡然道:“今日救了你和你女儿的性命,他日我也可以取了你和你女儿的性命。” 老头子心中一凛,认真道:“是。” “我要知道,任盈盈在哪里。”岳不群道。 “三日内,我定能知道。”老头子道。 眼前一花,岳不群已经不见踪影。 老头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岳不群的功夫,真是像鬼魅一般可怕。忽然有种感觉,他今日能活下来,是因为岳不群也有一个女儿。 令狐冲一瘸一拐的从跌打医馆出来,目光中透着凶横。 肉体的伤没什么大不了,皮肉之上而已,但精神上受到了极大的屈辱。 堂堂华山派掌门,江湖新一代擎天柱,居然被手下,而且是武功很一般,没什么前途的手下,当街狠狠的揍了。 这还得了? 令狐大侠的面子往哪里搁? 令狐冲杀气满溢,非杀祖千秋不可,不然誓不为人。 痛定思痛,令狐冲认为他之所以受辱,主要是太过于信任手下。一起喝酒的时候是兄弟,兄弟自然要信任,但是,当这些兄弟配不上令狐掌门,自动成为手下后,当然就不能用信任兄弟的方式对待。对待手下,自然要有威严,有距离,有权谋,有鞭策。 令狐冲思索见过的各个江湖大佬,怎么想怎么觉得,能学习的掌门模式,要么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岳不群模式,要么是对手下铁血手腕的任我行模式。 成大事者,就该如此吗?理智觉得是,但感情却总是不自觉的反对。 令狐冲终究是下了决心,变成了岳不群和任我行,就再也不是令狐冲了,令狐冲就要走出属于令狐冲的模式。 -- 第189页 几步外,一个人负手而立。 令狐冲一怔,继而愤怒的拔剑,大叫:“岳不群!还我师娘的命来!” 岳不群一怔,心中的杀气陡然散了,只觉五味横陈,忍不住仔细打量着这个衣衫破烂了一大块,被人揍得鼻青脸肿,头发乱得像小混混,却依然和以前一样单纯的令狐冲,轻叹一声,不待令狐冲靠近,身形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令狐冲四周乱看,已是失去了岳不群的踪影,愤怒的长啸,一剑狠狠的插在地上:“岳不群,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声音远远地传了开去,惊得几个路人四处打量。 岳不群立在一处屋檐下,眼睛看着远处,心里却飘到了华山之巅。 这个孩子,是宁中则当做亲儿子一样看待的孩子,是宁中则宁可身死,也要保护的孩子。 无论如何,这个孩子对宁中则是真心实意的。 十几年的相处,自心头飞快的流过。 顽皮,捣蛋,机灵,喜欢装豪侠,喜欢听英雄故事,总是幻想成为救世英雄……一个单纯的孩子,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以自己的利益和喜好为第一,从来不考虑华山派,从来不考虑师傅师娘立场,被人一哄就忘记师门忘记师傅师娘,以为师父师娘师门就该为自己的潇洒肆意威风八面没有任何要求的付出的,明明三十岁,却永远像个十三岁少年的中二呢?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岳不群惨笑。怪谁?当然是怪他自己了。 既没能作为掌门振兴门派,也没能作为师父教导弟子辨善恶,识是非的能力,甚至没能成为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这世界中,还有比他活的更废物的男人吗? 哦,对了,他甚至没能成为一个男人。 嘿嘿。 ☆、青城四秀 作者有话要说:  PS:注1. 原著中“青城四秀,英雄豪杰”中,有一个被令狐冲在衡山酒楼杀了,本文剧情早已偏离了原著,令狐冲衡山酒楼没杀人。 以后有类似的剧情,不再提醒。反正这文打着同人的皮,剧情和人设早已跑到了火星上了。 几个人低声悄悄的商量着。 “真的要杀了他?”有人很忧郁。 “你忘记二毛是怎么死得了?”有人很愤怒。 二毛是被那人活活打死的。 那人一边打,一边还在大骂:“敢看上老子喜欢的女人,看老子不打死你。” 争风吃醋出了人命? 要是那样也就不用气愤了。 二毛不过是个普普通通小帮派中的普普通通的江湖小菜鸟,每天从码头收保护费,上交给帮里,每个月从帮里领些银钱养家糊口。 一点都没有江湖大侠的气概?真没有。 江湖大侠就不吃饭了?就不养家糊口了? 像二毛这样普普通通,没什么谋生的手艺,也不会什么武功,拿把刀除了恐吓威胁,从来不曾真个见血,把混江湖混帮派,当做一份规规矩矩的工作的人,在江湖中要多少有多少。 就这样的小混混,敢在青楼和堂堂的少林俗家弟子争风吃醋? 不用少林寺的大侠动手,帮里的兄弟第一个打死他。家里一群人等着吃饭,你还忒么的去喝花酒?你还是不是人? 二毛没钱喝花酒,没钱进青楼,他不过是凑巧走过了青楼,然后笑了一笑。 竞争头牌红姑娘失利的少林派的大侠,惹不起那些达官贵人,却可以轻易的拿他们这些小混混出气。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华山派的少侠因为三十岁了还没有外号,随便殴打青城派的弟子出气。 少林派的大侠自然也可以因为没办法一亲芳泽,随意殴打不入流的小混混出气。 所以,二毛就死了。 少林派的大侠很开心,好像打死了的不是一个小混混,而是和他抢姑娘的某公子爷。 打死了一个小混混?没事,这是为名除害。 谁敢和少林弟子过不去?谁敢怀疑少林弟子? 帮里的人只能忍,少林寺的大侠,实在惹不起,任凭二毛的妻子孩子哭得晕死过去,也只能空洞的说几句节哀顺变。 惹了少林寺,全帮都会被为名除害的。 只能如此。 但是,今天机会来了。 “干掉那个家伙,替二毛报仇。”有人恶狠狠地道。 “要是少林寺追究呢?”有人颤声道。 “没事,就说是华山派杀的,华山派杀的少林弟子多了,也不差这一个半个。”有人阴狠的笑。 十几个人揣着刀,悄悄的半夜翻墙进了宅院。 惨呼声惊叫声,烛火打翻,火焰燃起。 十几个人拖着几个人艰难的出了宅院。 “留字了吗?”有人紧张的低声问道。 “留了!”有人回答。 “快走,带兄弟们去看大夫,这几天别出来,看看风头再说。”有人说道。 不愧是少林弟子,半夜中了暗算,居然硬生生砍了他们好几个,只怕有几个会熬不过去。 天亮。 又是一个少林俗家弟子全家被杀,门口地上歪歪扭扭的留着几个字,华山派诛灭少林派弟子于此。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歪歪扭扭也就算了,居然还有错字。 有人叹息,又是华山派干的,真是心狠手辣。 -- 第190页 有人惊讶,怎么看怎么觉得屋子里的人是被乱刀砍死的,不像是一个人做的,更不像是高手做的。 有人惶恐,这是天下群起冒充华山派,围攻少林派了? 江湖中聪明人太多,仇恨太多,不敢当面挑战,只想背后放冷箭的人太多。 很快,少林派弟子的死伤以几何数字上涨。 初一在河南死了几个少林弟子,初二山东死了十几个少林弟子,初三河北死了几十个少林弟子。 甚至同一天内,数处地方同时发生仇杀。 岳不群岳灵珊就是有会飞,也做不到这点。 谁都看明白了,这不是华山派干的。 谁都没有揭穿。 揭穿了,堂堂少林成了武林公敌,面子何在?揭穿了,又怎么用华山派杀少林弟子的幌子,诛杀仇人? “噗!”一把尖刀插入了某男子的腹部。 男子惊讶的看着杀他的人,不可置信的缓缓软倒。 杀人的凶手淡定的擦干净受伤的鲜血,在墙上写,华山派诛杀少林弟子于此。 死得这个不是少林弟子?又有什么关系,比魔教还魔教的华山派杀人还要理由吗? 同样的事情在各地不时的发生,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就再也合不上了。 青城山。 于人豪和罗人杰相对而坐。【注1】 “于师兄,找我何事?”罗人杰问道。 自从余沧海被害,一众师兄弟四处寻找凶手田伯光,定要将他碎尸万段,但是,田伯光来去如风,踪迹诡秘,许久都得不到消息,而江湖忽然大乱,四处都是仇杀,要找一个人,更加不容易了。 于人豪道:“我思来想去,田伯光不可能是杀害师父的凶手,师父是被掌法打死,又怎么会是以快刀出名的田伯光干的?” 这个想法丝毫不让人惊讶,在田伯光出现在青城的当天,青城派弟子中就有人深深怀疑,田伯光的武功特征,和凶手相去甚远。只是找不到其他嫌疑人,田伯光又必然与凶手有牵连,这才只追查田伯光一人的下落。 罗人杰道:“师兄认为是何人?” 于人豪道:“必定是少林的人。” 罗人杰吃了一惊:“师兄,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于人豪道:“师父和福威镖局没有仇怨,每个月还拿着福威镖局孝敬的银子,为什么凭空要去为难福威镖局?为了辟邪剑谱?这就更奇怪了,林远图已经死了几十年了,要贪图剑法,早就该动手,为什么现在才要去为难他的后人?我青城派自然有青城派的剑法,自家的剑法尚未练到登峰造极,练别人家的又有何用?” 罗人杰苦笑,这个理由太牵强了,说不定青城剑法要练50年才能成为天下第一,辟邪剑法只要5年呢?遇到这种大青城主意的师兄,以为自家什么都是好的,真的无话可说。 况且,就算青城剑法很了不起,又和少林有什么关系? 于人豪道:“自然有,林远图很有可能和少林有极深得渊源,或者少林看上了林家的剑法,总之,普天之下,能命令我青城派掌门莫名为难福威镖局的,只怕只有少林派了。” 罗人杰哈哈大笑:“师兄,你真是太会乱扯了。” 这种理由说出去,天下间一个人都不会信。 于人豪认真道:“我立刻去召集众师兄弟,立刻彻查师父和少林是不是有联系,若是真有联系,只怕就是少林在鼓动我青城为难福威镖局,然后杀了师父灭口。” 罗人杰苦苦劝阻,这个理由也太不靠谱了,全部都是臆测不说,还随便乱说,什么只有少林才能命令青城,什么少林贪图林家辟邪剑法,自家人面前发牢骚说笑话自然不妨,要是当真了去和少林为难,这不是胡闹嘛。 于人豪不听罗人杰的劝,不肯罢休。 两人不欢而散。 目视着于人豪越走越远,罗人杰焦急的神情慢慢消失,四顾无人,将外套一翻,飞快的钻进了一条小路。 罗人杰一路行走,尽挑小路,又时不时停下来观看是否有人跟踪,确定安全,这才在一间小屋外停住,轻轻的敲门。 门开,有人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罗人杰一晃身闪了进去,掩上门,这才道:“有点麻烦,于人豪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要,无凭无据的怀疑是少林杀了余沧海。” 屋内的人吃了一惊:“于人豪这家伙要闹事?” 罗人杰点头。 如今风口浪尖,不能再有半点风雨了。 屋内的人咬牙道:“我传讯回去,你立即亲自动手,杀了于人豪,万万不能再出什么乱子了。” 罗人杰点头道:“好。” 院子内有人拍手:“好好好,果然是我的好师弟。” “谁?”屋内的人惊道。 罗人杰面如白纸。 院子内忽然点起了火把,随机小屋周围火把一一点起,百余个青城弟子将小屋团团围住,院子中,于人豪带着数个青城弟子持剑而立。 罗人杰大喝道:“你们干什么?还当我是师兄吗?” 没人理他。 罗人杰继续叫道:“我在这里见见老朋友,不可以?你们为什么将我围住?难道你们要叛出本门?莫要中了奸人的挑拨离间之计。” 还是没人理他。 罗人杰硬着头皮,还想继续死撑。 -- 第191页 于人豪冷笑了:“太难看了。输了人头落地,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何必做的这么难看。” 罗人杰闭嘴,已经没有必要再狡辩了,多年的师兄弟,他知道到了此刻,狡辩已经没有任何用了。 但是,罗人杰自忖从未露出破绽,怎么会被人识破呢? 屋内之人依然试图以理服人,镇定的道:“我与罗人杰在此聚会,不知道犯了青城派那条规矩,这是要杀了我们吗?青城地界,什么时候和老朋友说话都不行了?” 罗人杰想笑,青城派的人,什么时候和人讲过道理?福威镖局不曾,在青城山几百年更不曾。 果然,于人豪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师父写了信,想和石介说明前因后果,然后,送信的侯人英就死了,师父也死了。我当时就在想,怎么幕后的人这么厉害,师父刚想做什么,就被幕后的人知道了,快手快脚的杀了灭口。难道,这幕后的人还能掐会算不成?” 罗人杰陡然想明白了。 “那定是出了叛徒,走漏了消息了。青城派弟子数百,谁是叛徒?当日在书房中见着师父写信的,只有四个人。 青城四秀,英雄豪杰。 侯人英被人杀了,洪人雄自杀了,剩下的只有你我二人。 这就简单了,叛徒不是你,就是我。”于人豪缓缓的说着。 罗人杰咬紧牙关道:“我是少林弟子,你若杀我,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没有必要狡辩,当场被抓,百余人亲眼目睹,已经辩无可辩,唯有寄希望少林的虎皮有点作用,能唬住这些青城的小子们。 于人豪微笑:“本来,杀了你也就算了,和少林干,青城派还是有点理智的,但是,现在少林要完蛋了,青城派不介意痛打落水狗。” 十几把剑从各个角度刺出,罗人杰和屋内那人立刻毙命。 青城弟子仔细搜索了屋子,找出一些信件。 于人豪冷笑,果然是少林干的好事。 “我青城派与少林派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众位师弟,随我杀尽少林弟子,杀上少室山,火烧少林寺。” 百余个青城弟子齐声道:“诺!” 青城派上上下下都不是好人,杀人放火的事情做得多了,福威镖局只是其中的一例,青城派人人死有余辜,但坏人也有坏人的义气,恶人也有恶人的坚持,青城派弟子不惜一死,也要为余沧海报仇雪恨。 ☆、华山三贱客 作者有话要说:  PS:此名字来自读者妹子衡玑的评论,方证风清扬令狐冲无敌三贱客. 觉得很适合江湖人对岳不群等人的看法,拿来一用。 曾经如日中天的少林派,现在完全不值钱了,很多牛逼哄哄打着少林俗家弟子的名头,鼻孔向天的,忽然之间就开始没动静了,或者闭门不出,或者干脆销声匿迹,恨不得全世界都忘记他是少林弟子才好。 街头巷尾那些武馆,纷纷撤下了“正宗少林功夫”的招牌,谦虚的承认,自家其实和少林没什么关系,以前一直都是挂着羊头卖狗肉,现在是拨乱反正,改邪归正,浪子回头,总之,和少林没有一毛钱关系,不信?看我的拳法,和少林有什么地方相近的?再造谣,小心我告你诽谤! 不是这些人忘记了少林给的恩惠,实在是如今和少林扯上关系,风险大到无法承受。 华山派三个魔头动不动就灭人满门,连个招呼就不打,今天灭张家,明天灭李家,谁也不知道哪天就灭到了自己家。 本来想着,华山派的三个魔头好歹只有三个人,天下那么大,中奖率毕竟有限,没想到青城派忽然也蹦了出来,一口气杀了蜀中几百户人家,其中至少有大半算不得少林弟子,只是和少林有些牵扯,也被青城派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了满门。 这杀少林弟子,简直成为了一种时尚,吃饭睡觉杀少林,谁有空没空,见了光头就想砍上几刀。 到了这个地步,还有谁看好少林派的? 少林是铁定完蛋了。 有谁能不顾全家性命,大义凛然的拜师少林? 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村口张屠夫的杀猪手艺,传到孙子辈,老张家放弃杀猪的大好前途,改行当地主收田租了。 少林从隋末建立,到现在不说五世了,五十世都有了,没落了也是应该的。 古老传说,一人兴邦,一人丧邦。 一流高手发了狠,不要脸不要人性,见人就杀,还真没哪个正经门派扛得住的。 想想江湖中那些魔头,果然比华山派的那几个有节操的很,从来没有听说哪个魔头发狠,灭仇家整个门派弟子全家,杀得仇家门派崩溃的。 这么一比,魔教真是善良的和小白兔似的。 方证冷着脸,看着在座的老和尚们。 都不说话?又想有事情方证做,没事情打方证? 这是老家伙们到了这个地步,还没看清世界? 那就让你们看看清楚。 方证道:“华山派倒行逆施,为害江湖,必须发英雄帖,请全武林汇聚少林寺,共商讨魔大计。” 老和尚们想了想,方证也没主意了? 也是,遇到华山派三个不讲规矩,不讲道德,不讲人性的卑鄙无耻下流的贱人,谁还能有好主意? 不说老奸巨猾的岳不群和神经病般的岳灵珊,就是那个老实巴交的石介,小小的嵩山几百人找了这么久,愣是没找到,时不时还有搜索的弟子被石介干掉,有时候真不清楚是在搜索石介,还是在给石介送人头。 -- 第192页 老和尚们仔细的想了一遍,方证的建议还是很有建设性的,少林自古以来发出了那么多武林英雄帖,那一次不是轰动江湖,大振少林声威。 “阿弥陀佛,就发武林英雄帖。”老和尚们宝相庄严,肃穆点头,心中豪情万千,只觉一股重担压在肩膀上。 “吴掌门,本寺在下月初八召开英雄大会,请天下英雄共商对付华山派三个魔头,请吴掌门务必出席,本寺扫径以待。”某个和尚认真的说着。 “咳咳咳,不好意思,老夫最近练功出了叉子,伤了经脉,不能远行。”吴掌门重重咳嗽。 和尚慰问了几句,道:“既然如此,少掌门赴英雄大会,也是一样。” 吴掌门再次咳嗽:“我儿子正巧去了西域,大约半年后才能回来,老朽立刻快马加鞭催他回来。” 要是现在还不懂吴掌门的意思,这个和尚就是彻彻底底的傻瓜了。 “吴掌门,我少林与贵派几十年交情,有话何不直说。”和尚认真道。 吴掌门继续打哈哈:“只是不巧,切莫多想。” 和尚淡淡的道:“少林数百年来,经历几多风雨,见过多少潮起潮落,难道不过是些小毛毛雨,江湖上的朋友们,就以为少林完蛋大吉了?” 平淡的话中,威胁的意思,浅薄的透明。 吴掌门心中一凛,大笑:“我与少林多年的交情,难道还要看你一个小和尚的脸色?以后见了方证,必要问个明白,什么时候,吴某已经可以任由少林寺的小和尚们当面辱骂了。” 和尚冷冷的看着吴掌门,甩袖离开。 在少林危难的时候,居然袖手旁观,这和落井下石有什么区别?此恩此情,无日不敢或忘,以后少林必有厚报。 几百个消息汇总到少林大雄宝殿,虽然来自中原各地,意思出奇的一样。 拒绝少林的英雄帖。 为什么? 理由千奇百怪,总之是不能去。 如同吴掌门一般,哼哼哈哈的找了个借口的,那还是给少林面子了,少林闭闭眼睛,可以装不知道;有的就红果果的打脸了,直接就说最近没空,以后也少林也别派人来了,根本不给少林台阶下。 老和尚们目瞪口呆。 自少林立寺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哪一次少林发了英雄帖,天下英雄打破头的抢着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有老和尚焦急的追问。 这还用问? 华山派岳不群岳灵珊石介根本没人性,睚眦必报,说不定前脚有人参加了少林英雄大会,后脚全家就被华山派三个魔头灭了全家。 已经有人暗暗称呼岳不群岳灵珊石介三人为华山三贱客。【注1】 江湖铁律,宁可得罪阎王,切莫得罪华山三贱客。阎王爷还讲道理,还要翻翻生死簿,哪里比得上三贱客被人瞪一眼,就要杀人满门,鸡犬不留的。 惹不起华山三贱客,就惹得起少林了? 还真不怕少林。 少林能动不动就灭人全家?能!尸横遍地的华山派就是榜样。 但是,少林派快完蛋了,还怕个鸟。 要是少林天降福神,居然没被三贱客干掉,那么,大不了跑少林寺门口负荆请罪嘛,就不信佛门慈悲为怀,还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干掉他们全家的。 “哈哈哈哈哈!看明白了吧,还在做着少林寺千秋万代,一统江湖的大梦,还在想着少林一声佛号,天下武林莫敢不从!睁开眼睛看看吧,少林早就不是我们以为的少林了!”寂静的大雄宝殿中,从来都是宝相庄严的方证疯狂的大笑。 一群身上透着腐朽气味的老家伙,沉迷在往日的辉煌中,从来不肯睁开眼睛看世界,一心以为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的少林,还有偌大的威名,不肯做出改变,不肯前进,不肯付出,舍不得眼前的利益,把少林拖向更黑暗的深渊。 方证笑的很开心,很肆无顾忌,没有必要掩饰了,这些老家伙们就是少林身上的腐肉,不切除,少林永远不会脱胎换骨。 “方生师弟,你看明白了?”方证点名。 方生默然,当然看明白了,少林的威名已经一钱不值。 指望其他人帮助少林那是做梦,从来都是锦上添花的多,跟红顶白的更多。 “少林已经逼到了绝路,老衲还有选择吗?”慈悲祥和的方证狰狞的笑。 衡山城。 夜色中,十几条人影悄悄的走出参将刘府。 最后一条矮小的人影忍不住回头,低声道:“爹爹。” “参将刘”的牌匾下,一个人影用力的挥手,同样压低声音道:“快走!” 矮小的人影点头,畏畏缩缩的跟着其余人快速的没入街道的黑暗中。 一炷香后,又是几条人影从黑暗中出现,进入了刘府。 “没人跟踪吧?”先前立在牌匾下的那人低声问道。 “没有。” “那就好。”先前那人舒出一口气。 灯光点亮,露出几人身形,是刘府的主人参将刘正风,以及莫大先生等人。 刘正风道:“只要犬子没事,老夫也算安心了。” 莫大先生笑:“只是预防万一而已,料想那华山三贱客再怎么贱,在收拾了少林之前,也不会找我们的麻烦。” “正是,我们衡山派可与华山派没仇!我们没有杀过一个华山派弟子,没有沾染一滴华山派的鲜血。”其余几人用力点头。 -- 第193页 这种话也就只能安慰自己。 少林弟子就个个杀过华山派弟子了?少林的好友就个个沾染了华山派弟子的鲜血了?更不用说那些无辜的妇孺了。 可岳不群岳灵珊石介是怎么对待他们的? 杀人满门,鸡犬不留。 华山派三个人要是讲道理,就不会被人称作华山三贱客了。 华山派老岳家三个人,就是三条疯狗,见谁咬谁。 谁敢保证岳不群不会因为莫大先生没有帮忙,就灭了衡山派? 谁敢保证岳灵珊不会因为刘正风没有为了华山派出头,就灭了刘府满门? 谁敢保证石介不会因为衡山派没有救助华山派弟子,就血洗衡山派? 刘正风欠着华山派救命的人情,衡山派欠着华山派对抗五岳剑派的人情,这些人情就是华山派灭衡山派,灭刘府的催命符。 刘正风歉意的对着女儿道:“过几天就送你走,你目标太大……” 刘府大小姐名声太大,几天不露面,就会被人怀疑。 刘菁微笑:“我明白的。” 不仅仅是刘家,所有衡山派弟子的家人,都会陆陆续续的分批悄悄送走,先送出城,然后再送到乡下,随后再转移到没人知道他们是谁的陌生地方,改名换姓,改头换面,缩着脑袋做人。 就不信这样还能被岳大师姐揪出来砍死。 留在明面上,继续维持衡山派的,只有刘正风和莫大先生两人。 衡山派老大不能逃,否则衡山派的招牌立不起来。 参将刘不用逃,有朝廷光环加身,多少指望能有点效果,值得赌一赌。要是真赌输了,岳不群丧心病狂到朝廷官员也敢杀,刘正风自忖就当还了岳不群的恩情就是。 “爹爹。”刘菁忽然吞吞吐吐的说道。 “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刘正风温和的道。这个女儿很懂事,从来不曾给家里添过麻烦。 “我想学华山派剑法。”刘菁小心的道,眼睛盯着地面不敢抬头。 衡山派弟子却去学华山派剑法,简直就是叛徒嘛。 “为何?” “女儿想,石介师兄的剑法一直都是厉害的,但岳家妹子的剑法,在我家见面的时候,还一般的很,怎么忽然就变得这么厉害了?少林方证大师何等的高手,居然也差点被她砍死了。女儿想,定是这华山派的剑法有什么奇异的地方,想好好研究研究。” 刘正风微笑,莫大先生微笑。 “这本就是华山派剑法剑谱,虽然某些剑招的精妙变化有些欠缺,但是八成的剑法,都在这里了。” 莫大先生淡定的掏出一本册子,华山派剑法算不上机密剑法,江湖上见过的人多了,莫大先生刘正风与岳不群夫妇是老友,更是见过不知道多少遍了,彼此谁不知道谁的剑法,光论招数,自然是熟的不能再熟。 刘菁恍然大悟,她能想到的,刘正风和莫大先生又怎么会想不到。 华山派的剑法就是这么神奇,像颗石头一样埋在土里多年,忽然就莫名其妙的开始造就绝世剑客,石介,岳灵珊,岳不群,个个厉害得不像人似的,随随便便一个打几十个,砍武林前辈高人就像砍大白菜似的。 整个武林,有多少高人在偷偷苦苦研究华山派剑法,指望也来了大爆发,批发几千个绝世高手什么的。 可惜至今为止,也没听说过谁家成功了。 有谣言称,学习华山派剑法,必须是神经病,才能学成最上乘的华山派剑法。 这种羡慕妒忌恨的言辞,听完大笑之后,居然很多人觉得大有道理。 可不是嘛,华山派三个最顶尖的剑客,个个是神经病剑客。 难道华山派的剑法,真的是神经病专用剑法? 真是狗屎的华山派,狗屎的华山三贱客。 ☆、陆大有 作者有话要说:  PS: 1. 原著因陆大有排行第六,又信陆,外号六猴儿,令狐冲见了他,应该会亲切的叫他六猴儿,本文因为石介改变了排行,陆大有是第七,所以这个称呼上就刻板了些。 2. 考虑到在11月开新书的承诺,以及同人侵权的大剑高悬,决定压缩各原创角色的戏份,要是展开写,可能要写到明年去了。按快进钮吧! 3. 即使如此,剧情还是有很多,双11结束是万万做不到了,争取18日前结束。 陆大有认真的检查了门户,几处暗迹都没有被破坏,看来很安全。 “陆师傅,有你在,我就放心了。”管家笑着道,最近世道不好,总是听说有人全家被杀的,真不知道官府在干什么。 “应该的,应该的。”陆大有回答道。 管家道:“等会来喝两口?” 陆大有摇头,道:“今天我当班,不能喝酒,改日吧。” 管家不以为忤,陆师傅年纪虽不大,做事情却认真的很,自从进了陈员外在做护院,整日四处安装暗迹,将陈员外家的安全盯得死紧,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几个老护院试探过陆师傅的功夫,都说好得不得了,标准的名门大派的功夫,和他们这些三脚猫可完全不同,一个打他们全部都不在话下。但几个老护院也悄悄的提醒管家,陆师傅有这么好的功夫,不去行走江湖,立个字号,却跑来做护院,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可别是有了什么大(麻)烦。 -- 第194页 管家失笑,武功好就不吃饭了,武功好就不用赚银子了,难道都去做飞贼,偷抢拐骗,才是学武的目的?武功好,不就是只有吃军粮,当护院,做山大王,这么几条光辉大道嘛,陆师傅做护院,只说明他是踏踏实实的老实人,和那些不要脸的飞贼不一样。 陆大有在陈员外家做了半年的护院,基本就躲在陈家不出门,时而听其余几个护院闲聊江湖信息,听他们或惊讶,或鄙视,或感叹,或佩服的聊着岳不群,岳灵珊,石介,令狐冲,少林,武当,只觉江湖是这么的陌生,这么的遥远。 “……听说隔壁县遇到了飞贼,一夜偷了几十两银子,看那飞贼身手,是正宗的名门大派功夫。”有护院说着小道消息。 “我也听说了,你说这个飞贼啊,真是少不经事,偷也就偷了,还要留封信,说什么为富不仁,劫富济贫什么的,把那家老爷气得昏了过去。”有人应和着。 “是啊,听说那家老爷以前也是个穷人,起早摸黑的种田,省吃俭用,好不容易买了几十亩地,终于自己做了老爷,雇了人手,眼看要过好日子了,却被人骂为富不仁,心里能舒服吗?”有人叹息。 “唉,这些飞贼真是没丧尽天良啊。”有人鄙视。 “这些人要是有陆师傅一半的稳重,这世界就太平了。”有人长叹。 陆大有只能憨憨的笑。 劫富济贫这种高大上的江湖善事,几乎每个少侠大侠都是做过的,每个月谁没有做过十次八次,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谁听了,不会敬佩的说声,大侠! 可没想到,在远离大侠的另一个世界,居然是这么评价的。 连声大侠少侠都不称呼,直接就指名叫做“飞贼”了。 陆大有半年来,不时听到各种让他惊讶的言论,从起初的震惊,彷徨,到现在的麻木,认同。 江湖人物也要吃饭,也要穿衣,也要屙屎,难道就高高在上,与众不同,可以理直气壮从他人的家里偷银子了? 陆大有想起华山派,忽然对岳不群充满了敬仰。华山派好穷,华山派不劫富济贫,华山派不是大侠,华山派不符合江湖潮流,真好。 但华山派完蛋了。 江湖的消息越来越轰动,连陆大有这种在高墙内拿安稳银子度日的护院,都能轻易的得到消息。 少林派成了过街老鼠,华山三贱客血洗武林。 陆大有心酸无比。 淳厚的君子剑成了贱客,顽皮胡闹大大咧咧的大师姐成了贱客,笨蛋天下第一剑成了贱客。 怪谁?怪令狐冲?怪魔教?怪少林?还是怪这个江湖? “陆师傅,你出门啊,能不能给我带壶酒回来?”有人看见轮休的陆大有出门,招呼着。 “行啊。”陆大有笑着点头。 酒楼中,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打量着陆大有。 “看那个人,好像是华山派的陆大有。” “真的,我在衡山刘府见过他,真的是陆大有。” “轻声点,他看过来了。” 几人小心的说着话,却老老实实的坐着,丝毫没有斩杀魔教妖人,为民除害的冲动。 邻桌的少年血往上冲,喝道:“你是华山派妖人陆大有?” 陆大有站住,淡然盯着少年。 少年大叫:“华山派妖人陆大有在此,大伙儿快来斩妖除魔!” 酒楼内外,立刻涌进了很多人,将陆大有围在中间。 陆大有淡定的道:“在下就是华山派陆大有,你敢动我一根毫毛,华山派杀你全家老小,灭你九族,方圆十里内,鸡犬不留!” 围观的朝阳区热心群众忍不住退了几步,又一齐殷切的看着少年,上啊,上啊,快上啊。 少年拔剑,脑袋上被同桌的人重重的敲了一板凳。 几个人快手快脚的夺下剑,抱住少年,扯了衣服捂住少年的嘴。 “陆大侠,小孩子不懂事,请多多包涵。”几个人弯腰作揖,态度极其认真,腰部的柔韧性也出乎人意料的好,脑袋都快碰到地板了。 陆大有笑笑,道:“小孩子罢了。”也不介意,转身离去。 陆大有走出老远,酒楼中几个人仍然规矩的鞠躬着,嘴里大声道:“谨祝岳掌门圣安,岳大师姐圣安,石师兄圣安。” 到再也看不见陆大有,几个人揪住了少年猛揍。 “你个王八蛋,自己不想活了,还要害我们!” “我打死你个忘恩负义的。” “你就算想死,也要想想家里的父母,想想隔壁邻居,因为你一个,要死很多人的!” 一旁的热心群众劝着:“这种王八蛋快点动手打死,千万别手软,这次是运气好,要是遇到三贱客,说不定这酒楼都没活人了。” 陆大有从来都是机灵人,他早已看得清楚,现在已经到了华山派弟子大摇大摆横行无忌的时代。 “咦,陆师弟!”有人惊喜的叫着。 陆大有一颤,慢慢转身,拎着酒壶的手忽然抓得死紧。 “大师兄……” 令狐冲很高兴,自从岳不群倒行逆施投靠魔教,华山派师兄弟死得死,散得散,就没见到过一个,今天居然遇到了与他关系最好的陆大有,真是人生三大喜。 “来,痛饮了这杯。”令狐冲举杯敬酒。 这是城里最好的酒楼,和陆大有常去打酒的那家可不一样,价格上完全是一个新的档次。 -- 第195页 陆大有不露痕迹的摸了摸怀里的银子,估量了饭菜钱,看到令狐冲潇洒自如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特别的像只吃馒头只宿荒野的穷鬼财迷小气鬼石介。 有大师兄在,怎么会要自己掏腰包呢。 令狐冲兴致很高,连连举杯,捡着一些得意的大事,如带数千人围攻少林,救任盈盈,如被莫大先生夸奖,如被恒山三定看重,传了掌门位置,又仁义的还给了恒山,如重建华山派,细细的说了,然后道:“陆师弟,华山派如今只剩下你我二人,千头万绪,你不要推脱,速速跟我回华山。” 陆大有惊愕的道:“师父……”令狐冲当华山派掌门?岳不群还没死呢,令狐冲算哪门子掌门。 想到那个荒野之中,以大师姐的身份,开革了数个同门,更锐身赴难,以单薄的身体血战华山,拯救同门,而后为同门报仇血洗江湖的华山派大师姐,只觉大师姐三字的分量,怎么都比悠闲潇洒的大师兄来得扎实。 令狐冲听见师父二字,心中就有几分不悦:“岳不群入了魔教,贪图权势,丧心病狂,杀了师娘,害了华山派弟子,有何资格做我们的师父,以后莫要提他。华山派重振的重担,就在本掌门和你的身上了。” “可是,我还有护院的差事,不好冒然就走。”陆大有推脱道。 “护院?给大户人家做看门狗?华山派弟子岂能做这种事情。”令狐冲更是不忿,是了,都是岳不群害的,陆大有为了躲避江湖追杀,不得不委委屈屈的做下贱的工作。 “都过去了,我令狐冲重振华山派,华山弟子用不着再畏畏缩缩的,那敢把华山派弟子吆来喝去。”令狐冲大声说着,“陆师弟,这种为富不仁的无耻之徒,正好劫富济贫,给他个教训。” 陆大有一个激灵,脑中飞快的闪过一个画面。 城门口,许多人指指点点的看官府的悬赏告示:“……缉拿江湖大盗飞天狐狸令狐冲,首级赏银二两;钻地老鼠陆大有,首级赏银一两五分……” 麻痹! 令狐冲犹自高兴的说着:“……我们师兄弟联手,盈盈自然也会帮我,我再去找少林方证大师借些人手,华山派立刻就重建起来了……观礼的时候,必须给武当掌门发帖子,冲虚道长和我有旧,向问天却不必发帖子了,魔教被人看见,终究不好……要多备些椅子,我有几千好兄弟……” 陆大有大吃一惊,难道令狐冲还没搞明白一切的由来?连窝在宅子里的小小护院们,都觉得令狐大侠的风起云涌多半是有什么内(幕)了。 “……大师兄,你没有发觉……”陆大有吞吞吐吐的道。 令狐冲瞥了一眼陆大有:“怎么了?” 陆大有看着令狐冲兴高采烈的脸,道:“……酒喝完了,小二,再来两壶好酒!” 令狐冲大笑:“两壶哪里够,再来四壶!”掏出一个银包,扔在桌子上。“好酒好菜只管上!” 陆大有看看那鼓鼓囊囊的银包,勉强笑道:“正是,我们师兄弟喝个痛快。”一扬脖子,喝下了满满的酒水,和心酸。 ☆、方证疯癫的病因 作者有话要说:  PS:注1:真实的历史上,明世宗以前,明朝确实对道教更看重些,但也没有到要抑佛轻佛的程度,明朝很大程度上,执行的是三教(佛道儒)并行。本文写得不是历史,千万不要当真!千万不要当真!千万不要当真! 这里这么安排情节,一来觉得,资源有限,道教得多了,佛教就少了,自然会有佛教寺庙受难。二来以金庸的武侠世界的历史延续,明朝朝廷没有任何道理留着少林。 少林寺,大雄宝殿。 “你什么意思!”几个性子冲动的老和尚已经跳了出来。 方证话里话外,都是指责一群老和尚不干人事,配上那从来没有见过的癫狂的笑,以及那一句“没有选择”,这是要大开杀戒,血洗大雄宝殿了吗? 方生同样吓住了,满脑子就在想,方证疯了。 方证鄙夷的大笑,忽然板起脸,认真道:“要是杀了你们,少林能够得救,老衲毫不犹豫就杀了你们全部!可惜,少林大厦将倾,你们几个烂木头,好歹能顶一时半刻。” 方生忍耐不住,问道:“你屡次说少林面临危机,问你究竟是什么,却总是不肯说,今日,你不妨说个明白,倒是让大伙儿看看,少林到底怎么个大厦将倾。” 方证口中的大厦将倾,绝对不会是仅仅指华山派引起的动乱,在这之前许久,方证就有这类言语,甚至所谓的南下大计,也是根据少林的大劫而制定的,但方证总是不肯直说,只是借着这个不明觉厉的大劫,一意孤行的放弃少林号召武林的尊贵地位,跑去武林搅和是非,莫名其妙的要去南面发展少林的新天地。 可是,南面不是有南少林嘛,北少林掺和到南面干什么。 大雄宝殿内安静下来,都想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证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也罢,今天就和大伙儿说个明白。” 少林的大劫很简单,朝廷要干掉少林。 为毛?少林和朝廷扯不上关系啊。 有的,有很深的关系,而且简直是三世孽缘。 当今朝廷国号是什么?明。 为何叫明?因为打天下的时候,明教出了大力死力,甚至有谣传说,大明朝的开(国)皇帝朱88,也是明教的一份子。 -- 第196页 这种谣言当然没人敢信,没人敢传,但是,朝中一大票文武官员,出生明教,却是半公开的。 少林和明教的关系,不用多说,只说一件事。 元朝末年,少林曾联合武林各大门派,围剿明教,一直杀上了明教圣地光明顶,差点灭了明教的圣火。 老和尚们听到这里,忍不住鄙视方证:“你说了半天,意思就是朝廷因为明教的过去,要和少林算老账?荒谬!大明立国都有百余年了,老一辈都死得差不多了,谁还记得少林和明教的仇恨。” 朝廷是做大事的,考虑的是国家兴亡,考虑的是天子守国门,谁有工夫考虑就像沙一样微小的少林寺?真要这么小鸡肚肠,早一百年就灭了少林了。 方证叹息:“你们就是愚蠢。” 老一辈死光了,那些孤儿寡母呢?只要心里记得仇恨,想着要不是少林干掉了孩子他爹,我家的娃从小被人欺负? 就连那些耕田放羊的,都经常蹦出一个“敢娶隔壁张家村的女子的,赶出家门”的祖训。明教后人记得少林的血仇,留下个“世代与少林为死敌”的祖训,也不算稀奇。 这种仇恨传了百年,其实也没剩多少了,家祭的时候喊喊口号,谁会当真。 但是,现在的环境忽然变了。 朝廷重道教,轻佛教。【注1】 皇帝一句话,底下的人就立刻的紧跟脚步,揣摩圣意。 重道教,怎么表现重?轻佛教,怎么表现轻?要是错了一点点,不能升官是小事,人头落地也不奇怪。 立刻就有聪明人想到了,顺天府在河北,把天子眼皮子底下的佛教给搞垮了,是不是轻佛重道的典型政绩呢? 自然是好的不能再好的政绩了。 北方佛教的领袖是谁呢?佛门广大,谁也不服谁。 但北方佛教的武林力量,明显就是少林。 这时候,家仇国恨就完美的结合在一起了。 干掉少林,既能完成天子的小小愿望,政绩考核中得到一个上甲,然后升官发财,又能满足百年家恨,在家祭的时候干嚎几声,祖爷爷啊,重孙终于为你报仇雪恨了。 真是太好了,好的不能再好了。 全票通过。 少林非搞垮不可。 老和尚们听到这里,有嗤之以鼻了:“朝廷要搞垮少林,直接拆了就是,何必弯弯折折的。” 方证冷笑:“你们这群老东西想把老衲拉下台,哪一次不是弯弯折折的?” 所有真政治家伪政治家自以为是政治家的家伙做事都一样,力求稳妥。 天子说的是“轻”佛教,关键字绝对不能搞错。 灭了少林灭了佛教这种大动作是绝对不能有的,要少林不知不觉中就自我消亡。 朝廷做事,从来不缺乏耐心,十年计划八年计划多得是。 少林的灭亡,已经上了朝廷的时间表,时间一到,一定灭亡。 方生面如土色:“确定?” 方证冷笑着打开一个盒子,一叠叠的信件扔到了空中。 都是少林几百年来留下的各路关系,从各种渠道证实,确有其事。 那些最近几十年结交的朝中达官贵人,忽然断了少林的联系,简直就是把这件事摊到了明处。 方生问:“可有办法和朝中大臣当面坦诚一谈?”这件事摆明了就是上面的人一句话,下面的人念歪了经,把小事情放大了。 方证盯着方生:“真当少林是天下霸主,以为可以和朝廷平起平坐了?” 最怕的就是少林寺上上下下,有这种自我膨胀的心态,小小的和尚庙,居然想和朝廷大官,六部公卿,甚至天子当面说服,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秃驴! 大雄宝殿的老和尚们终于明白了,少林果然危如累卵,随时就会覆灭。 方证一心一意的要执行南下大计,完全是因为北方待不住,要跑路到南方啊。 不除了魔教,怎么去南方,不除了五岳剑派,怎么去南方,不扫平了北方武林,怎么去南方! 等等!日月神教背后还有偌大的明教呢,灭日月神教,不就是和朝廷作对吗? 方证再次鄙夷,早八辈子的事情了,要是日月神教背后真有朝廷站着,还至于只是一个小小的江湖帮派吗,还至于被江湖叫做魔教吗?护国神教还差不多!现在到了少林生死存亡的时刻,日月神教这种假冒朝廷亲属的邪教,灭了他丫的! 大雄宝殿内静悄悄一片,人人都被这真相吓着了。 方生大怒:“方证啊方证,最恨你这种自以为政治智慧的,总以为别人没有能力承担危急,想着一个人力挽狂澜,典型的个人英雄主义,你忒么的要早说,大家力往一处使,会有今天吗?” “早告诉你们,让你们早早传出消息,少林要和朝廷为敌?那少林早就被一群衙役笑眯眯的抄家一百遍了。” “胡说,事关重大,我们怎么会泄露出去。”方生怒道。 方证冷笑着抬起手指,将大雄宝殿内每一个和尚指了个遍:“人人都有最亲近最信任的人,人人都会只告诉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我要是早告诉你们,信不信不用三天,全江湖都知道了这个秘密。” 现在就不怕泄露出去? 还真的不怕。 事情到了如今,早已超出了任何人的预料,少林寺不用朝廷动手,都快被老岳家的三个贱人干掉了。 -- 第197页 要是有人再不知死活,管不住嘴巴,泄露了朝廷想要干掉少林的意思,估计少林不用衙役出现,已经被自家的小和尚们瓜分了财产跑路。 几年后的灭亡,有人管不住嘴,立分生死的关头,蠢到这都管不住嘴的,早已被少林寺的内部斗争赶出了管理层。 “没有应对朝廷的良策?”老和尚们问。 “我有上中下三计。”方证曲手指。 尼玛!这时候还学三国演义? “上计,放弃少林在北方的全部家业,精光来,精光去,化整为零去南方,在各地重建寺庙,再传佛法,普度众生,建地上佛国。” 这计策肯定不行,一群老和尚没有一个会赞同。再去化斋?游方和尚?开玩笑。 “中计,保留少林寺,将一半人员家产转到南方,建少林南方分寺。” 这个计策赢得了一群老和尚的点头,南少林其实也很不错的,再建立东南少林,西南少林,南少林一号,南少林二号,都很容易啊,关键是不用吃苦化斋。 “下计,留在这里很朝廷对抗,等着被火烧少林寺。” 这计策根本不是计策,是气话。 一致意见,选中计。 问题回到了老问题,南下大计,以及眼前迫在眉睫的老岳家。 “要一举解决目前的困境,只有一个办法。”方证淡淡的道。 计划一说完,方生第一个反对:“胡闹,这是把少林变成魔教吗?” 方证闭上眼睛:“为了少林,为了我佛,为了地上佛国,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为了建立美好的地上佛国,蓦然回首,来路已经是血海汪洋。 方证已经决定,计策若成,他将立即当众圆寂,下地狱去向那些冤魂赎罪。 ☆、登封之血 作者有话要说:  PS:之前08年写的章节,其实都是有明确的时间线的,季节变化,年月计算,务求不出现过了24个月,一直都是同一个不明所以的季节。 但写到这里,已经失去了时间线,完全算不清这个时候该是哪一年,哪个月,穿单衣还是冰雪满天。 考虑到本大叔脸皮奇厚,干脆不要时间线了,就当这个美丽的江湖世界,一年12个月都是同一个季节好了。 石介小心的埋伏着,一动不敢动,若是惊扰了目标,后果不堪设想。 目标肆无顾忌的吃着草。 吃着草……吃着草…… 是的,石介聚精会神埋伏的目标,是一只兔子。 剑光闪动,兔子挂。 石介笑得嘴角都裂开了,吃了N天的草,终于有肉吃了。 笨蛋石介一直以为想到了一个聪明的主意,窜到少林寺杀几个人,然后嗖的逃跑,再窜回去杀几个,多搞几次,少林全部死光光。 可惜笨蛋的主意永远都有无数个破绽。 只杀了一回,就被几百个少林高手堵在了嵩山之中,再出去杀第二回?几百个武功和他差不多的人在等着他自动现身,然后把他砍成肉酱。 石介只好继续在嵩山的莽莽山野中打游击。见到少林寺人少,就杀了,见到人多,就继续在嵩山躲猫猫。 一群人怎么可能有他一个人灵活呢?根本不可能抓住他嘛。 然后,石介就发现了这个看似无敌的战术面临的重大问题。 石介没吃的了。 哪个打游击战的高手会带着大包小包的粮食? 直接就地找食物,吃野味,挖野菜?石介再白痴,也知道在嵩山之上烧烤,没等菜熟,围观的少林僧就过百了。 笨蛋石介勇敢的开始了生吃野菜生吃野兽的贝爷生涯。 随之而来的,就是动不动就腹泻,腿软。 石介理智的看出,再生吃下去,不用少林僧动手,他直接嗝屁的可能不是一般的大。 真是可恨,为什么少林僧有馒头斋菜吃,而他只能拉肚子? 石介决定不顾一切的烧烤了这只兔子,饱饱的吃一回,不然连杀下山跑路的力气都没有。 “看,那里有烟。”少林僧的眼睛很尖。 “走,去看看。” 数股少林僧同时决定,向冒烟的地方进发。 人影晃动,石介嗖的窜了出来,连杀了几个,转身向山下逃去。 “追!”领头的少林僧大叫,心里又很茫然,刚才石介一晃而过,嘴里好像叼着东西,空着的左手好像也拿着一团东西。是什么呢,完全没有看清,唯一确定的是,石介眼睛里那喜悦的光芒。 少林僧人打了寒颤,华山三贱客不会又有什么贱招吧?必须小心提防。 少室山下。某个小饭店。 石介狼吞虎咽着,幸福感爆棚。 “……岳不群的辟邪剑法真是厉害,杀得少林根本无力还手。”有人感叹。 “少林派的功夫名声很大,其实不过如此……”有人鄙视。 石介愣住。 原来小妹没事,原来师父也没事。 原来师父练了辟邪剑法…… 一幕幕往事,从石介脑海中飞快掠过。 华山之上,岳不群满身鲜血的给他运功疗伤…… 岳不群抱着宁中则,奋力跳下悬崖…… 陈旧的僧袍上,黑色墨迹淡然的写着几个字,欲练神功,挥刀自宫…… 岳不群怒斥:“练了这么久,还是这般模样,你个蠢材!再去练两个时辰。”…… -- 第198页 泪水已经无声的流下。 好,好,好!果然不愧是师父,果决的很,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石介大哭三声,又大笑三声。 师父能自宫练剑,师妹能杀人满门,他又有什么放不开的? 华山派和少林的仇恨,是浓得像清澈的泉水一样,纯纯净净的,无法从里面找出一丝不属于仇恨的东西了。 邻座的食客们惊讶的看着石介,又哭又笑的,唱大戏啊。 没有一个人认得,这个就是臭名远扬的华山派三贱客之一,笨蛋石介。 …… 洛阳,某条小街上,一个人渐渐走近,到了某件屋子门口,仔细打量了一番,又似乎犹豫了,拉住附近的一个街坊:“敢问,这屋子的主人可是姓高,是少林寺里出来的高手。” 街坊仔细打量,普普通通的面孔,看着挺老实的一个年青人,应该不是坏人:“是啊,这就是高家,不过,早就搬走了。” “啊,搬走了?”那年青人无奈的道,已经是第五家了。 “是啊,最近世道不太平,有很多贼人杀人放火,高家好像被人贼人盯上了,连夜就搬走了。”街坊叹息,大明的世道怎么变得这么差,官府的老爷们也不知道管管。 那年青人也叹息:“唉,世道不太平,贼人太多了。”道了谢,转身欲走。 街角溜达出一个汉子,拦住了那年青人:“干什么的,知道这里是少林的地头吗?拜过码头没有?” 街坊撇嘴,这个汉子是出了名的混混,每天就是欺负外地人骗些钱花。 眼看这个混混盯上了那老实的年青人,街坊只能无奈的走开几步,谁也不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得罪了地痞无赖。陌生人可以拍拍屁股离开这里,他们可还要住在这里呢。 那年青人惊讶的看着混混:“你是少林的人?” 这年头,少林弟子躲得躲,溜得溜,街上找个与少林有点关系的人都难,居然还有人大声张扬自己是少林弟子。 混混不屑的道:“哥儿们乡下来的吧,别以为背着把破剑,就敢冒充武林高手,有少林弟子在此,是条龙得给我盘着,是只虎得给我趴着。” 这种乡下来的没有见识的人最容易对付了,少林名头一出,保管老老实实的就怂了。 那年青人笑了,抽出剑,一剑砍下了混混的人头。 站在一边的街坊惊恐的大叫。 “别怕,我只杀和少林有关的人。”那年青人安慰着,又皱起眉头问:“你和少林没关系吧?” 白痴才会说有关系呢。 街坊用力的摇头。 金刀王府。 那年青人站在角落,看着王府门口人来人往,几个相熟的王家人进进出出,却就是没有勇气跨出一步。 来这里干什么?找林平之吗?找到了又怎么样?问他师父学了辟邪剑法吗? 日头西落,又有一缕阳光自东方照耀。 那年青人惨笑,大踏步离去。 问了,是如此。不问,也是如此。 这个世道真是奇妙。 师父谨小慎微了一辈子,这个怕得罪,那个怕招惹,不敢出格,不敢惹事,只想平平安安过日子,努力再努力,依然落得凄然下场。 石某这一辈子也是谨小慎微,小心翼翼,眼睛只盯着碗里的馒头,从没有肆意妄为,威风八面,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但是今天,我想试试,因为我逃过、躲过、怕过、小心过、求平安过,但是什么用都没有…… 既然如此,轰轰烈烈的走一回吧。 金刀王府的门悠然的打开,一身花匠打扮的林平之慢慢的出来,正好看见那年青人的背影,不由一怔,是三师兄吗? 却又看得不像,三师兄从来没有这么气势逼人过。哪怕被称为天下第一剑的时候,三师兄依然平常的扔进人群里找不到。 林平之微笑,人有相似,何况背影,三师兄怎么会在这里,全江湖都知道,华山派石介正在嵩山和少林躲猫猫呢。 林平之不知道,时间改变的,不是容颜,不是爱恨,而是相熟的人变得陌生。 …… “刚收到寺里的传讯,石介已经从嵩山下来,有人见他沿路打探少林弟子的消息,一路向东,直奔登封而来。”某个中年和尚面沉如水。 众多和尚和俗家弟子大惊,真的来登封了?也太嚣张了,居然往少林弟子的大本营跑!这是对少林派视若无物吗?这是对登封近千少林俗家弟子,近万少林弟子亲属的蔑视! “传令下去,各处严密看守,只要石介赶来,就要他的人头落地!”中年和尚完全没有佛家慈悲的样子了。 有人沉吟:“会不会是幌子?岳不群和岳灵珊最擅长指东打西了。” 很多人点头,岳不群和岳灵珊的行踪诡秘的让人头疼,根本不知道下一步在哪里。石介这么明目张胆的往少林弟子的大本营冲,一定是有更大的诡计。 中年和尚沉吟:“不管怎么样,以不变应万变,我们只要守好登封,石介来不来都没有关系。” 看穿石介的谋划,提前准备?这里少林弟子一大群,却没人这么想过。 天下这么大,少林弟子这么多,石介想杀到哪里就杀到哪里,怎么可能猜的出下一步?老实保护好登封的少林弟子家人吧。 -- 第199页 消息很快传来,石介大摇大摆的踏进了登封地界。 少林弟子们惊讶,更惶恐,这是有恃无恐吗? 少林弟子们太不了解石介了,笨蛋石介只是又在用一个笨蛋的办法而已。 一直以为报仇就是杀上少林寺的石介,从岳灵珊和岳不群的疯狂屠杀中,领悟到报仇还有多种手段。 少林人多,几百个打他一个,那就杀光天下少林弟子。 可惜如今风声鹤唳,少林派日落黄花,满江湖都没几个敢自称少林弟子的人,与少林有关的人全部都像蟑螂一样藏在了阴暗的角落,以石介的手段,一个躲藏起来的少林弟子都找不到。 于是,石介想到了一个主意。 我找不到你,那就让你来找我。 少林人多,江湖人多,只要石介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少林就会主动找上门来。 石介想了这个绝妙的主意,立即付诸实施,明晃晃的找人,明晃晃的赶路,明晃晃的直奔登封。 没有见识缺乏江湖常识的石介,完全不懂江湖局面,完全不知道,少林寺的弟子来源中,大多就在登封,更不知道登封的少林弟子足足有千余人,已经做好了准备等他跳进陷阱。 日正当空,大街上,人却慢慢的越来越少,逐渐空无一人。 石介站定,抽出剑。“还要走多远,才到你们埋伏的中心?” 四周立刻隐隐了有了骚动。 “果然他有阴谋诡计!” “小心!小心!小心!” 长街尽头,忽然传出一声长啸:“少林寺诛杀华山派余孽石介于此,不相干的人立刻退开!” 街上人影都没有,哪里还有不相干的人。这声长啸,无非是提醒远处的江湖人,少林很厉害,快来看少林诛杀华山派三贱客。 “噗!” 喊话的少林弟子被石介一剑杀了。 杀人而已,废话个毛! “杀!”几十处角落同时有人怒喝,数百人冲出屋子,翻过墙头,跃上屋顶,大喊着杀向石介。 更多的少林弟子分成数队,静静的等候着。 今日必杀石介。 参战的千余少林弟子坚定地这么想着,近万少林弟子家属坚定地这么期盼着。 石介长啸,剑光中,杀入了人群中,鲜血四溅。 战局已经过了半个时辰,长街血流成河,尸体层层叠叠的堆在街上,已经完全没有落脚的地方,只能踩着尸体继续厮杀。 千余少林弟子,已经阵亡了三百余人。 石介浑身是血,却依然高呼酣斗,丝毫不见疲倦。 “师兄,我腿软了……”某个俗家弟子拉住师兄不放。眼前哪里是江湖厮杀,简直就是地狱,随便往哪里看,都能看到滚落的人头,以及断手,断脚,肠子,半片身体。 只觉长街喋血,流血漂橹,冤魂呼啸,阴风阵阵,不寒而栗。 “嘘!小声点,我也腿软……”师兄低声道。 华山派的魔头都不是人,是真正的魔鬼!肉体凡胎的少林弟子们怎么可能和魔鬼斗?要请佛祖降世才行。 加入少林不过是学武强身健体,不是为了除魔卫道,降魔那是罗汉的事,俗家弟子们六根不净,怎么能做罗汉才能做的事? 但不能逃,也不必逃。 华山派的魔头能杀三百人,或者还能再杀三百人,但是绝对不可能杀光这里一千人。累都累死他了! 必胜的局面做叛徒做逃兵,那智商要低到什么程度? “第五队上!”指挥的中年和尚淡定的道。 石介的剑法已经慢了! 中年和尚鄙视:“换成本寺的精锐,绝对不会现在就露出疲态。华山派毕竟是小门小派,没有什么根基,不能和本寺这种千年大派相比。” 吃馒头吃咸菜长大的石介,剑法再好,内力再强,怎么能和□□面吃素斋,偶尔还偷吃点大肥肉香狗肉的少林精锐武僧相比? 附近的人迎合的笑着:“就是,就是。” 心里却在想,有本事你去试试!别说杀三百个人,你能砍三百头猪,我就在地上爬给你看。 石介身形一动,已经笔直冲向一处,一路毫不停歇,拦在眼前的少林弟子尽数砍死,片刻间,已经杀透了包围,一晃身闪到了一处屋顶上,回首道:“华山派弟子石介斩杀少林弟子数百,破围而去,立字于此!” 一晃身,落到了地上,在墙上划了几个字,再一晃身,已经消失不见。 中年和尚大骂,以为赵子龙吗,装什么B,艹! 当夜,石介反身又杀回登封,灭了数个少林弟子全家,然后在数百人追逐的火光中,再次消失不见。 消息传开,少林的威望再次狂跌。千余人设了圈套都没能干掉石介,少林真是废物到家了。 少林寺,大雄宝殿中。 方证问道:“还有人反对老衲的计策吗?” 众皆默然。 事实证明,华山派三贱客,没有一个是可以用人海困住的,没有高手的人海战,华山三贱客个个都像回到家一样来去自如。 少林派有高手,有足以和华山三贱客任何一人正面对抗的高手,但是,华山三贱客从来不和高手作战。 贱客就是贱,贱到了骨头里,丝毫没有高手的风范。 要干掉这样的贱人,拯救少林,唯有使用方证的毒计。 -- 第200页 大雄宝殿内几十个老和尚一致同意,执行方证的计策,干掉华山三贱客。 方生茫然了,为了地上佛国,他不介意入地狱,但是,地上佛国不见踪影,却为了区区华山派,最终要把少林归入邪魔外道,值得吗? ☆、眼界的悲剧 作者有话要说:  PS: 明朝锦衣卫官制:指挥使一人,正三品;指挥同知二人,从三品;指挥佥事二人,正四品;镇抚使二人,从四品;十四所千户十四人,正五品;副千户,从五品;百户,正六品;试百户,从六品;总旗,正七品;小旗,从七品。 注2:华山门规来源于原著。 “爹爹,你回来了。”任盈盈欢喜的看着任我行,亲手端上一碗参茶。“朝廷的事,曲折些也是惯例,一定要保重身体。” 再怎么豪言壮语,“本教是开国洪武皇帝的贴心小棉袄”,其实也不过是落魄渣渣吹嘘“本大爷祖上也阔过,”放到朝廷的官员面前,就是一群草民,甚至是草莽,刁民,多半会刁难任我行,只盼多给任我行打些气,垫垫底,不要因为受了官员的脸色,搞砸了重回朝廷的大事。 任我行点头,吹了吹茶盏,品了一些,轻轻的放下,淡淡道:“果然是好事多磨啊。” 任盈盈心中一紧。 任我行道:“当大官的梦,是该醒了,只怕要从锦衣卫的底层开始干起了。” 任盈盈声音微微发抖:“总旗?还是小旗?”【注1】 任我行笑道:“怎么可能,是副千户。” 从五品的官员啊! 任盈盈慢慢的微笑,比她预料的结果好太多了,从此以后,正式进入了朝廷的体系,是官了! 满足的感觉太过强烈,以至于让一直心细的任盈盈,忽略了任我行的表情。 任我行淡然的表情下,藏着的,是惊恐欲绝。 任我行在顺天府苦苦等候多日,终于有个官员肯见他,开口就问:“杀人放火的这么多,有几成是你故意挑拨的?有几成是你刻意纵容的?替朝廷办事,要忠心,有小心思可不行啊。” 任我行大惊失色,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谁说朝廷的官员都是酒囊饭袋,谁说朝廷的官员都是何不食肉糜? 朝廷拥有的庞大力量,足以让任何朝廷体系中的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带有巨大的能量。 问话的官员看穿了任我行养贼自重吗? 有可能。朝廷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没遇到过,各种花花肠子见得多了,随便就看穿了江湖中的猫腻。 或者,问话的官员纯粹是打官腔,所谓的官场中上级敲打下级? 也有可能。朝廷的官员哪有心思管这么多事,上位者就是力量,随便有的没的有心无心说一句,够P民翻来覆去想半天的。上位者放个P,下位者都要想半天,到底是大口呼吸,还是不动声色。 究竟是哪一种可能? 任我行完全猜不透。 “……立刻平息了江湖的动荡,否则……”这是那个官员扔下任我行的官袍官印后,最后说的话。 任我行一较高一脚低的回来了。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朝廷是真的看出了他的小肚肠。不然何以如此严厉的呵斥。 任我行到了这个时候,才想到,朝廷有锦衣卫,有东厂西厂,各种探子渗透到了大明天下的方方面面,每天有数以万计的消息汇总到朝廷之中,天下大势,尽在朝廷掌控。 身在草莽,却以为朝廷衮衮诸公都是废物的,其结果就是被朝廷所有人当做废物。 任我行反复深思,终于想明白了他错在了哪里。 明教元勋的后人,想要白衣当官,需要制造局面,体现自我价值? 呸! 这是完全的草莽想法。 自古当官的,就是官二代官三代官十代的传下去,从开国的精英无数,一直传到最后的全是酒囊饭袋。 要自我价值干嘛?要能力干嘛?状元举人秀才,那是给平民的一座独木桥,官N代根本不需要,他们只需要有个好爹好祖宗。 任我行想要当官,根本不需要让江湖动乱,体现能力体现价值,那是P民的想法,任我行只需要简简单单的告诉朝廷,我的祖宗是谁,我想当官。 这就足够了。 草莽枭雄任我行偏偏做了最不该做的事情,挑起江湖的动乱,偏偏又倒霉的遇到了没有人性的华山派诸人,杀人放火无所不为,生生将大明朝的太平盛世,搅和成了处处火光,处处血泊,朝不保夕的乱世,这简直是无法原谅的错误。 拼祖宗能够成为一方大员管理州府的根正苗红的红N代任我行,因为自己的愚蠢,被贬到了区区的从五品锦衣卫副千户。 很威风吗?大明朝从五品锦衣卫副千户的品衔,大多数官员一辈子都到不了。 但是,原本有光辉前程的任我行,职务已经到了尽头,一方大员的可能已经再也不存在了。 血雨腥风之下,多少地方官员的考核得了丙等,多少地方官员视任我行为毕生死敌,任我行又怎么可能在盘根错节的官场混得开呢? 大明皇帝是个念旧情的人,给了任我行一条活路,老老实实的做锦衣卫吧,这是保命的唯一办法。 谁让鼎鼎大名的魔教教主任我行,根本就是个不开眼的草莽呢。 -- 第201页 任我行越想越恨,都怪少林,都怪华山派!任某一定要他们不得好死! 愤怒中的任我行没有想到,他刚吃了草莽思路的大亏,却依然没有接受教训,完全没有想过,站在朝廷的角度,是如何看待这些手拿刀剑,无视朝廷,任意屠戮百姓,掀起血海风雨的江湖豪杰的。 …… 令狐冲豪情万千的指着窗外,大声道:“看,华山派就像这太阳,虽然有云雨阻隔,但终究会拨开乌云,重见天日。我令狐冲从小在华山派长大,华山派就是我的家,我定要重振华山派的声威。” 风雨声中,令狐冲的声音依然传出老远。 陆大有有些尴尬,四处对着其余食客拱手道歉。“我师兄有些醉了,骚扰了各位,真是对不住。” 食客们微笑,不妨事,年青人满怀激情,是好事。 令狐冲一脚踩在窗台上,拎起酒壶,仰头一口气喝下,只觉风吹雨打下,正是豪情满胸时,运足了内力,仰天长啸: “我是华山派掌门令狐冲!我要重建华山派,我要让华山派成为天下最大的门派!” 天空中雷声轰然,一道电光闪烁,映衬着令狐冲的豪言壮语。 令狐冲哈哈大笑,只觉世界都在脚下。 又是雷声巨响。 有一道清亮的女子声音在雷声中依然清晰可闻。 “何人放肆,敢在本大师姐面前称华山派掌门?砍死你丫的!” 闪烁的雷雨中,一道人影撑着伞,缓缓走近,到得酒楼之下,恶狠狠地盯着站在窗口的令狐冲和陆大有。 “小师妹……”令狐冲不知所措。 “大师姐!”陆大有惊慌失措。 岳灵珊将伞呼溜溜一掷,一跃而起。 只见旋转着的油纸伞下,一道剑光比闪电还亮。 令狐冲反应极快,早已在地上打滚,躲开了剑光,然后迅速的握住了剑。 天下无敌的独孤九剑屡次失手,令狐冲早已做了深刻的检查,原因是他并没有认真的对待对手,错的是他,不是天下无敌的独孤九剑。 令狐冲长剑一展,已经刺向刚刚跳进酒楼的岳灵珊。他没有想过要伤害岳灵珊,手中的剑是连着剑鞘的,小师妹现在这么冲动,想要她不伤着,唯有先打倒了她。 令狐冲很有把握,岳灵珊现在全身上下都是破绽,胜她太容易了。 忽然眼前一花,岳灵珊已经失去了踪影,然后一股巨力击中了令狐冲的腹部,将他打得弯下了腰,接着手肘剧痛,长剑脱手。 岳灵珊痛打令狐冲。 “麻痹!一个被逐出师门的渣渣,也敢称华山派掌门?谁允许你回到华山派的,谁允许你自称掌门的,问过我爹没有,问过本大师姐没有,问过我哥没有?忒么的都没有!你丫不要脸,干嘛不自称玉皇大帝去?” 令狐冲忍着痛,叫道:“岳不群逐我出华山派没有任何道理,岳不群自己是个伪君子,利欲熏心,企图做武林盟主,为害天下……” 喀嚓! 令狐冲的手断了一只。 岳灵珊大怒,忒么的刚才打得太轻了,所以还有工夫嘴贱! 陆大有大哭:“大师姐,别杀他,别杀他!” 岳灵珊斜眼:“你丫早已不是华山派弟子,少跟我扯近乎!” 一拳将令狐冲打飞了出去。 “华山派门规:首戒欺师灭祖,不敬尊长。” 一掌打断了令狐冲几根肋骨。 “二戒恃强欺弱,擅伤无辜。” 抓起来过肩摔。 “三戒□□好色,调戏妇女。” 一脚将令狐冲踢到墙上做壁画。 “四戒同门嫉妒,自相残杀。” 扯住令狐冲的脚,将他拎起砸碎了桌子。 “五戒见利忘义,偷窃财物。” 板凳砸在令狐冲的背上,粉碎。 “六戒骄傲自大,得罪同道。” 揪着令狐冲的脖子,一拳庐山升龙霸,令狐冲撞到了天花板。 “七戒滥交匪类,勾结妖邪。”【注2】 不等令狐冲落地,又是一脚旋身踢,令狐冲嗖的再次飞到了墙上了。 “最重要的是,本大师姐看着你不爽!” 陆大有眼看令狐冲浑身完好的骨头都没有几根,半条腿跨进了棺材,不顾一切的去抱岳灵珊的脚:“大师姐,不……” PIU! 陆大有被踢飞。 “忒么的本大师姐最恨有人抱我的腿了,想揩油啊!” 陆大有忍痛叫道:“大师姐,看在师娘的面上,不要再打了!” 岳灵珊大奇:“叛徒冲关我娘的面子P事!”又是一板凳,给令狐冲的脑袋开了瓢。 陆大有的智商猛然跳到了999:“上个月!上个月大师兄遇到师父了,师父什么都没有做!” 岳不群都原谅令狐冲了,你丫身为岳不群的女儿,怎么也不能比岳不群还狠吧? 岳灵珊更奇:“我爹是我爹,我是我,我爹动不动手,关我P事!” 继续痛殴令狐冲。 陆大有真心哭了,你丫的太不把爹娘放在眼里了吧?跟你这三观不正的家伙,说不清道理了。 岳灵珊又扁了一盏茶时间,看令狐冲实在是不能再挨打了,很是惋惜,还没打够啊,踩住令狐冲的脸,鄙视道:“放心,我不会打死你的,我要让天下知道,背叛华山派的下场! -- 第202页 记住,以后本大师姐在的地方,就是你令狐冲的禁区! 本大师姐所在三十里内,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以后再敢冒充华山派弟子,冒充华山派掌门,本大师姐砍掉你的五肢!” 陆大有吓得不敢哭了,大师姐的凶悍程度,已经超越了诛灭十族的洪武皇帝了。 极度惊恐之下,陆大有竟然问道:“可是,我们怎么知道在不在大师姐三十里内呢?” 岳大师姐瞪眼,痛殴陆大有:“麻痹!别问本大师姐回答不出的事情!” 酒楼中,吓得挤在角落装狗的食客和伙计们,认真的注视着岳大魔头打人,认真的注视着岳大魔头捡起油纸伞,又从窗口一跃而下,没入了时明时暗的雷雨中,认真的注视着艰难的爬到一动不动的令狐冲身边的陆大有,认真的听着陆大有大叫,“快找大夫!”认真的劝解陆大有,“别麻烦了,都已经是一堆烂肉了,找个地方埋了吧。” ☆、改正归邪 作者有话要说:  PS:其实病榻上的令狐冲这一段,有股强烈的念头,想让令狐冲和陆大有二人,学习宁采臣和燕赤霞。想了想,这是严肃的武侠题材,还是让我这魔鬼的心,安分点吧。 “任我行终究不明白啊。”东方不败放下手中的信纸,长长的叹息。 “任我行要是明白了,我们不就倒霉了。”挥舞着长袖跳舞的女子嘻嘻的笑,要不是任我行愚蠢的想扩大江湖纷争,然后显示只有他才能管理江湖,计划又怎么会这么顺利。 东方不败也笑:“任我行终究老了,要是换做任盈盈,反倒会好些。” 其实是可以双赢的,他们和任我行的目标并不冲突,但是任我行不是个会听意见的人。但凡掌权者老了,从来都是不肯乖乖的服老退位让贤的,总要死活赖着宝座不走。 要是换做任盈盈,多半会眼光更远些,想得更多些。 任我行在鸡头凤尾的选择题中,选择了凤尾。在朝廷做小渣渣,怎么也比在江湖做个帮派老大来得威风八面,官和贼的身份是天壤之别,更何况,当个扛把子已经是混到头了,在朝廷还有广阔的前程。 任我行想必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毫不犹豫的投靠了朝廷。 可是,在东方不败看来,任我行就是个白痴。 鸡头凤尾?错!是做奴才还是做老爷!这都难以取舍?蠢! 做惯了老大的人,忽然要接受无数个上级,见到一个上级就要卑躬屈膝,忍受上级抢功劳,甩黑锅,任我行能忍? 忍下来了,就真的能达成目的,最终成为封疆大吏? 朝廷无数个从科举出来的官员,无数个各种派系的子弟,甚至无数个明教派系的官员的子弟,就会随便让任我行顺畅的往上爬? 当黑老大,只要拳头大就行。当官,拳头大毛用都没有。任我行的绝世武功的价值立刻贬值到津巴布韦币的地步。 怎么想怎么觉得悬。 “师父,我们要不要给任我行添点麻烦?”女子一脸的兴奋。 “千寻,任我行已经够惨了,你就没有一点同情心?”东方不败大惊。 雪千寻委屈:“师父,我最有同情心了。” 东方不败懒得理她,想了想,又道:“把所有人手都撤出北面地界,计划必须加快。” 雪千寻撅起嘴:“师父,再加快,会漏掉很多东西的。” 东方不败也很无奈,道:“任我行比我想的还要愚蠢,再不加快,我怕被他害死。” “是。”雪千寻像风一样飞了出去。 东方不败认真思索,朝廷快要发飙了,幸好计划已经按照步骤,执行了大半,局势再变,他也已经立于不败之地,现在不过是想尽量有个完美的收场。 …… 令狐冲是条硬汉子,被岳灵珊打成这样,一声痛都没叫,愣是就这么咬紧牙晕了过去,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家医馆的病榻上。 “大师兄,你醒了。”陆大有惊喜的道。 令狐冲心中又喜又悲。 心中挚爱的小师妹待他如同死敌,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和他说,就下次毒手。 唯有陆大有,一心一意的待他。 “大有,你没事吧。”令狐冲问道。他晕过去前,岳灵珊正在殴打陆大有。 陆大有笑:“没事,一点皮外伤,敷了点药,就没什么事了。” 怎么可能敷点药就没事,岳大师姐出手哪有这么温柔体贴。 令狐冲晕过去了不知道,其实这已经是酒楼挨打的第五天了。陆大有同样在酒楼晕了过去,酒楼的老板在扔出酒楼不管,还是找大夫之间,犹豫了很久,终于对江湖人物的惧怕占了上风,生怕陆大有死在酒楼,就会在某个月黑风高夜,被陆大有的同伙送了全家去见阎王。 但陆大有很知足,甚至很感谢岳大师姐,没有砍死他们两个华山派的叛徒,已经是皇恩浩荡了,要是遇到的是石介,那至少也是穿了琵琶骨,挑了手筋脚筋,废了全身武功,这才叫清理门户。 岳大师姐还是很善良的。 “你们是什么人?不能进去,里面有病人。”屋外传来大夫的惊叫声。 门嘭的被推开。 “华山派令狐冲,陆大有?”几个手持刀剑的人厉声喝问。 陆大有心中一凛,道:“正是华山派陆某。你们要是敢动我华山派弟子一根汗毛,华山派杀了你们全家,诛了你们九族。” -- 第203页 领头的冷笑:“你们被逐出华山派的事情,全江湖都知道了。” 陆大有踏上一步,与领头的脸贴着脸:“那就杀了我试试,看你全家老小,左邻右舍,叔公叔婆,表姐表弟,会不会下地狱来陪我。” 领头的鼓掌:“果然是华山派的弟子,全是魔教妖人。”翻脸喝道:“拿下了!” 陆大有身上一麻,已经被点了穴道。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将陆大有和令狐冲架起,径直出了医馆。 大夫看明白了是江湖恩怨,乖乖的缩在一角,不敢啃声。 领头的掏出一块银子,随手抛在大夫怀里。 “这是陪你的打烂的家什,还有这两个货色的汤药费。” 一众人去得远了,大夫这才敢站起身,狠狠的将银子砸在地上。有把刀了不起啊,老子手里也有手术刀的。 “这是令狐冲?”某个带着斗笠的人皱眉。 令狐冲的两只手都断了,两只脚也折了,肋骨断了三根,脑袋裹得像印度星,脸肿的像个包子,内伤外伤一大堆,整个人都绑着绷带,远远就能闻到重重的中药味道。 要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这只春卷一样的东西,就是大名鼎鼎的令狐大侠。 “真的是岳灵珊下得手?”斗笠人继续问道,这个问题很关键,一定要问清楚。 “是,酒楼中的人都亲眼看到了岳灵珊动的手。” 斗笠人闭上眼睛,深深的叹气。 怎么会这样?这下麻烦了。 “你们好好照顾他们两个,我去禀告方丈。”斗笠人说道。 大雄宝殿。 方生微微舒了口气,总算有借口阻止方证了:“既然岳灵珊对令狐冲和陆大有下了毒手,这两人,怕是没什么用了。” 这令狐冲被打成这样,说不定就残废了,看来岳灵珊是恨极了他。 方证看了他一眼,道:“动不动就杀人全家的岳灵珊,没有将令狐冲和陆大有砍成肉酱,还有比这更说明问题的吗?完全不影响大计的执行。” 方生不同意:“岳不群岳灵珊会冒死来救这两个叛徒?”要是岳不群这都来救令狐冲,那令狐冲一定是他的私生子了。 方证笑了:“阿弥陀佛,救与不救,老衲完全不在乎。” 方证的计策很简单,华山派不是出了名的护短吗?岳灵珊不是要为华山派弟子讨回公道吗?岳不群不是要尽掌门的责任吗?石介不是视华山派为一家人吗? 那么,当一个华山派的弟子,被人定了时日,当众千刀万剐,岳不群怎么办?岳灵珊怎么办?石介怎么办? 乖乖的跳进这傻瓜都看出来的陷阱,被几百个同样级别的高手围攻干掉,还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眼睁睁的看着华山派弟子被凌迟三天三夜? 游击战无敌?我呸!只要有牵挂,不怕你不主动停止游击战。 华山派护短的伟大名声?我呸!弟子被人公开刮了,都没人敢出头,还有P个伟大名声? 不论华山派三贱客怎么选择,都是一样,江湖会看得明白,谁惹了少林,少林翻脸后同样可以杀人全家,可以灭人满门。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解开束缚少林的道德枷锁,少林就是天下最可怕的魔头。 华山派?算什么东西! 还有谁敢对华山派的妖人毕恭毕敬,对少林寺的高僧横眉冷对,尽管拿人头试试。 这计策不能保证干掉华山派三贱客,但足以保证天下人再也不敢小觑了少林派。 方证完全不在意华山派三个贱人会不会死。 杀华山派三个贱人有什么用?重要的是,让天下知道,少林的可怕力量,不服从少林的,少林不缺乏杀人满门的勇气。 少林派将重新以凶残的面貌一统江湖,那些不愿意参与英雄大会的侠义人士们,会再次鼓起笑脸,热情洋溢的屁颠屁颠的跟在少林后面,并且将比以前一百倍的服从少林的命令,听从少林的指挥。 华山派三贱客或许会依旧时不时的杀一些少林弟子的家人,或者依旧会被几百人堵在山里当野人,或者依旧会像鬼魅一样不见踪影,但是,这都无所谓。 挟持了整个武林的少林派,有足够的人力物力补充失去的,有足够的精力和华山派三贱客纠缠个十年八年,有足够的声势横扫整个江湖。 少林派正义的名头将不复存在,但少林将赢得宝贵的时间,解放宝贵的人力和精力,执行南下大计。 甚至,少林很有可能命令天下武林围攻魔教,围攻任何挡住少林南下的势力。 少林将顺利的去南方重建,地上佛国虽不可见,佛教在南方昌盛指日可待。 因为少林的歹毒和邪恶,会失去少林原本的正义弟子吗? 很有可能。从正派陡然变成反派的少林,自然会有很多人无法适应,少林很可能分崩离析。 所以,方证在计策执行的那一天,会毫不犹豫的将所有黑锅背在身上,当众自断经脉气绝而死。 邪恶的少林方丈方证为了少林的安危,入了魔,做出了人神共愤的事,然后用自己的生命洗刷了罪孽。 还有比这更感动人,更让人悲愤,更让人觉得惋惜,更让人觉得少林来之不易,更让人觉得必须为少林牺牲吗?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方证做好了入地狱的准备。 -- 第204页 ☆、天地宠儿 几个老和尚们浑身发抖。 方证看了他们一眼,又是一眼。“怎么,怕了?” 当然怕,方证这家伙原来是个神经病啊!随随便便就把少林给归入了邪派,随随便便就要自尽以谢天下,忒么的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思考和说话吗? 最恨宗教狂信徒了。 方生依然反对方证的做法。用虐杀贼人做诱饵,根本是违法佛教的慈悲宗旨,就算方证自尽一万次,佛教也要被黑一万年了,少林不过是佛教的寺庙之一,少林灭了还有无数的佛教寺庙,但少林的行为被信徒厌恶和怀疑了,恶劣的影响极有可能波及到整个佛教。救少林而伤了佛教根本,完全就是因小失大,还不如让少林壮烈的毁灭了。 某老和尚一脸的鄙视:“阿弥陀佛,岳不群所向无敌,不过是学了辟邪剑法而已,本寺有辟邪剑法的剑谱,找500弟子学了,岳不群还有什么好怕的?” 林远图出身少林,与少林关系密切,一直被少林支持,也在经济上支持少林,区区辟邪剑谱自然在少林有备份,少林想学习辟邪剑法,毫无难度。 众人无言,一齐看着那老和尚。 那老和尚一脸的众人皆醉我独醒。这么简单的计策,居然只有我一个人想到了,反正和尚又不能近女色,割了就割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少林即将灭亡的生死时刻,500少林僧集体自宫练剑,真是悲壮到了极点。 想想就觉得画面美好的让人陶醉。 方生深深地鄙视,这老和尚傻了?不知道华山三贱客最难对付的是神出鬼没,刚想舒口气,冷不丁三贱客又蹦出来杀人放火,至于三贱客的武功,反倒是次要的,少林派几百年的传承,各种高手多得是,随随便便拉出几百个和三贱客差不多的高手。别以为坐在这大殿内的就是少林最强的人,这里只不过是少林最有权力的人而已,方证方生的武功,在少林的众多高手中,根本排不到前100。再培养几百个高手又怎么样,就能从大明的广阔天地里找到三颗小尘埃? 马蛋,这个时候,还用刷政绩的思维思考问题,真是该死。 方证热切的笑:“危难之时,方显英雄本色,请师叔率先自宫。” 老和尚面部抽筋,自宫个P,就算是老和尚,就算老得贼去楼空,也没想过要少上一个原装部件。 “怎么,不肯?难道你只想看着别人牺牲,别人奉献,自己只管享受吗?”方证的脸色陡然变得阴冷。几百和尚集体自宫,亏这老东西说得出口。 或许小门小派的每个人都被逼上绝路的华山派,能够破罐子破摔干脆的自宫练剑,但是,林林总总有上万人手的,虽然门派将要衰败,但个人却依然有香油钱有斋饭有名声有地位有美好未来,大不了换个寺庙继续当大和尚当老和尚当首座当精英的少林,要是方证敢下这个命令,少林立刻产生一大群因为不愿意自宫,不得不背叛少林的叛徒,并带动整个少林派系人手大规模脱离少林,少林寺不用刀砍,不用火烧,立即彻底毁灭。 老和尚们集体嘴角抽筋,辛辛苦苦熬到这个位置,不就是为了让手下人奉献,自己享受吗?这种潜规则说出来干嘛?方证果然是疯癫神经了,早点死了干净。 大雄宝殿内数十人再无异议。 拯救少林的唯一计策全票通过。 …… “方证大师,怎么是你?”令狐冲大吃一惊,原本还以为是被魔教给挟持了,不想睁开眼睛,看到的确实方证。 “是了,一定是少林寺的诸位高僧见到了魔教妖人欲对我下手,所以将我救了回来。”令狐冲恍然大悟。 方证微笑着摇头。“不是,确实是少林的弟子将你带了回来。” 令狐冲心中一动:“难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在下出力?” 自从领了华山派掌门的职务后,令狐冲自觉再用“晚辈”的称呼,有失体统,但少林方证大师毕竟与他有恩,更是慧眼识珠的第一人,因此非常用心的选了标准的江湖口吻“在下”。 方证全然没有发觉令狐冲的这点心思,道:“岳施主父女和石施主四处残杀我少林弟子家人,少林几次欲寻他理论,都被他们避开了,唉,阿弥陀佛,岳施主父女师徒三人,掀起这无边的血海,作孽太深,只怕不会善终啊。” 令狐冲想起一路听闻的华山派杀人全家的事例,心中凄惨,连几岁的幼童,八十岁的老人都不放过,杀的人真是太多太无辜了,师父,小师妹,石介,是真的入了魔道了。问道:“方证大师,要如何才能拯救苍生?” 他也不问拯救岳不群几人了,杀人如麻,双手沾满血腥的岳不群几人要是还能拯救,这世道就真的没有公理正义了。 方证沉吟道:“只怕只有杀了他们几个,才能制止这江湖的腥风血雨。” 令狐冲热血沸腾,为了天下苍生,有什么不可以做,有什么不可以牺牲的,我辈侠义中人,为天下谋太平,为百姓谋福利,为后世传正义,自当不惜己身。当下严肃道:“方证大师可有计划,在下一定竭力配合。” 方证看了令狐冲许久,缓缓道:“为今之计,只有引蛇出洞……” 令狐冲脑中灵光一闪,道:“妙计!只要抓几个华山派弟子,在天下英雄大会上公审,不怕岳不群不出来。” -- 第205页 方证仔仔细细的打量令狐冲,令狐冲目光端正,语音舒缓,没有一句话是反话气话,是真心在为少林思考,为武林出力,真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纯洁中年。 方证严肃的道:“有令狐大侠深明大义,那是武林的福气,但是,只怕要委屈令狐大侠和陆施主了。” 令狐冲傲然一笑:“没事,为了武林,为了正义,虽千万人吾往矣。” “若是岳施主不上当,躲在人群中观看,只怕……”方证又道。 令狐冲已经想得明白,大笑道:“那就真的用刑,真的看了在下,又有何妨,用在下师兄弟的两条性命,救下千千万万被岳不群屠杀的无辜百姓的性命,是在下师兄弟的荣幸,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方证真心敬佩令狐冲,此人心地纯洁,善良无比,举世无一,纵上下五千年,也不见的有几人如令狐冲一般让人惊叹。 令狐冲能顺顺当当的活到现在,当真是天地间的宠儿啊。 令狐冲既然决定了舍命拯救天下武林万千无辜生命,自然尽心竭力,一连串的给少林出谋划策。 “仅仅以在下和陆师弟二人,只怕未必能引来岳不群。”令狐冲冷静的道。 一大群少林和尚和俗家弟子点头,令狐大侠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嘛。 令狐冲道:“陆师弟是岳不群散伙华山派的最后当事之人,应该会有其他华山派弟子的线索。” 陆大有立刻被带了过来。 令狐冲几句话说明白了缘由,热切的问:“陆师弟,其余师弟去了哪里,你快快说了,几位少林派的大师立刻回带人去找。” 陆大有惨笑,令狐大侠果然是名满天下的大侠,为了江湖正义,毫不犹豫的出卖师兄弟,做诱饵设埋伏杀师父。 啊,对了,是前师兄弟,前师父。 有个“前”字,残害同门是算不上了,忘恩负义也只有那么一点点了,剩下的想必就是浪子回头大义灭亲深明大义一心为公了。 当得起令狐大侠四字。 陆大有轻轻的,清清楚楚的道:“令狐大侠,在下要是不肯说呢?” 令狐冲微微一怔,又笑了:“陆师弟,到了现在,你还被假仁假义,狼子野心,人面兽心的岳不群欺骗着吗?岳不群杀师娘,杀徒弟,拉着华山派一起入魔教,杀了无数无辜的妇孺,还对少林寺下毒手,意图……” 陆大有打断道:“原来是令狐大侠是少林派弟子,失敬失敬。” 令狐冲愕然:“陆师弟……”这是怎么了? 陆大有大笑:“今天才知道,为什么大师姐一言不发就往死里揍你,原来是懒得和你废话。” 令狐冲面色慢慢发青,冷冷道:“陆大有,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大有笑道:“我真想好好揍你一顿啊。” 令狐冲冷笑:“我现在四肢俱断,躺在床上不能动,正好是揍我的最好时机,可别错过了,否则你永远都没有揍我的机会。” 陆大有歪着脑袋看他,大笑了许久:“独孤九剑很了不起?令狐大侠,陆某今日倒要讨教一下。” 令狐冲冷冷的看着,讨教,怎么讨教,陆大有跟着岳不群久了,身上果然也沾染了魔气,竟然想乘人之危,殴打他这个重伤之人吗? 陆大有环顾四周少林弟子,少林弟子们都微笑着看着。 “借两把剑使使。” 少林弟子笑着扔了两把剑给陆大有。 陆大有拔出剑,却把剑扔了,只留下两个剑鞘,将令狐冲从病榻上扶起,坐靠在床上,扔了一把剑鞘给令狐冲,又搬过一张椅子,测好了距离,道:“我就与令狐大侠坐着比试比试。” 令狐冲冷冷道:“陆大侠果然是伪君子岳不群的高徒,假仁假义学得炉火纯青。”和一个四肢绑着绷带的人比试,真是好不要脸。 陆大有嘿嘿的笑,在椅子上坐下,手起掌落,将两条腿打折,又将右手打断,折了凳腿,撕了衣服,将右手牢牢固定住,再一反手,将左手手臂砸在椅背上,生生将左手也打折了,微笑:“如今我也四肢俱断,你也四肢俱断,很公平是不是?华山派君子剑岳不群门下六弟子陆大有,讨教令狐大侠高招。” 令狐冲盯着陆大有,陆大有脸上的冷汗一滴滴的流下,显然是疼到了极处,心中气苦无比。“六弟子”陆大有,这是将他令狐冲踢出了华山派的排序了。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向着岳不群,向着石介,就是不肯向着他令狐冲?他想要过得挣脱束缚,过得潇洒自在;想要做一番大事,被天下英雄敬仰;想要展现自我,笑傲江湖。有错吗?很错吗?为什么都要来反我逼我! 令狐冲困难的拿起了剑鞘,道:“请!” 陆大有道:“请!” 两个同样断手断脚的人,拿着剑鞘,古里古怪,拙劣无比的打算坐着比剑。 旁观的少林弟子们却一个都笑不出来。 阳光普照,众目睽睽,陆大有轻描淡写的自断手脚,围观的少林弟子心中俱是冒出寒意,华山派的弟子全部不是人。 陆大有举起剑鞘,一剑斩下,直直的砍向令狐冲的脑袋。 令狐冲刹那间看出了陆大有左肩的破绽,毫不犹豫的一剑刺出,心中深深嗤笑,就算没有内力,就算坐着不能动,独孤九剑天下无敌,又曾怕过谁?何况不用独孤九剑,陆大有也是他手下败将。 -- 第206页 陆大有果然傻兮兮的不知道躲闪,令狐冲手中的剑鞘笔直的,毫无阻拦的刺向陆大有的肩头。 “噗!” 就在令狐冲刺中陆大有肩头的一刹那,令狐冲脑门上重重挨了一下。 陆大有手中的剑鞘同样毫无阻拦的砸中了令狐大侠的脑袋。 令狐冲脑袋剧痛,一时莫名其妙,发生了什么,他不是已经赢了吗,怎么有人打他? 陆大有还要再打,人影闪动,一个少林弟子夹手夺了陆大有手中的剑鞘,顺手将陆大有连人带椅推倒在地。 “够了。”少林弟子轻声呵斥。 令狐冲还有用,可不能被陆大有打死了。虽然一个手臂骨折的人用剑鞘是打不死令狐大侠的,但是,表示一下态度,还是很有必要的。 陆大有躺在地上,哈哈狂笑:“大师姐和三师兄说的对,独孤九剑,一剑就破了。” 令狐冲脑门依然疼,茫然的看着陆大有。 陆大有大笑道:“你可知道,独孤九剑根本就是……” 嗤! 一个少林弟子点了陆大有穴道,制止了陆大有继续说下去。 令狐冲茫然道:“独孤九剑就是什么?你让他说下去啊。” 那少林弟子微笑:“吵架的话,当什么真啊。”拎着陆大有出去。 ☆、大计始出 少林没能从陆大有的口中问出些什么,为了公平比武,随随便便就自断四肢的神经病,还怕少林的酷刑? 即使陆大有如令狐大侠一般,浪子回头改邪归正,也不会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陆大有只知道,华山派弟子将会化整为零,各自潜伏到江南的各个城镇,几十年不准出头接触江湖。到底这些华山派弟子会在哪里落脚,连他们自己都茫茫然不知道,陆大有又怎么可能知道。 而华山派弟子向南转移,少林派早已有人做出过这般的猜测。北面是少林,西面是华山,东面是大海,不是向南,还能是哪里。 但少林在南面的力量,微薄的近乎于零。 南少林?那在福建,而且,也没什么影响。南面的人居然信妈祖,不信如来,真是太玷污佛教的大能了。 谁都知道,南下的华山派弟子,根本找不到了。 令狐冲有些尴尬,陆大有莫名其妙的叛变,显得他这个华山派掌门一点威信都没有,更重要的是,还让他没有了一丝的功绩。他必须尽快在拯救他天下苍生的伟大事业中,做出重大的贡献。 “洛阳金刀王家,是林师弟的外祖家。”令狐冲道,王家家财万贯,随便给个红包都是几十两银子,仆役们个个人模狗样的,看不起他这样的正义大侠,全家上下都是鲜廉寡耻嫌贫爱富之人。王家就是典型的为富不仁,欺压善良百姓,剥削劳动人民,简直是标准的地主恶霸,正好拿下了,拉出来砍上三天三夜,必定人人拍手称快,因为这叫惩恶扬善。 而且岳不群父女和王家的关系很不错,就不信岳不群能忍得住不出手救人。 方证摇头:“不行,林家的祖上林远图,其实是少林出声,林平之算得上半个少林弟子,不能为难他的家人。” 令狐冲叹息,还有这层关系啊,可惜可惜,就当给少林面子了。 方证真的是顾忌林远图的关系? 做梦! 不敬少林,不服从少林指挥,不向少林缴纳资金,不以少林为尊长,福威镖局做了这些恶事错事,早已彻底自绝于少林,不但抹杀了所有情分,更是上了杀鸡骇猴的黑名单。 林家这么一个大黑户,别说是外祖家,就是更远上八竿子的亲戚,方证都会毫不犹豫的拉出来凌迟示众。 但林家的那个亲戚是王家啊,那是洛阳王家啊。 金刀王家跺跺脚,洛阳都要抖上一抖的王家啊。 往来有大官,谈笑无白丁的王家啊。 方证再疯狂,还没想让少林成为彻头彻尾的恐(怖)分子。 “看来,只能是委屈令狐大侠和陆施主了。”方证道。 令狐冲潇洒的摆手:“为了江湖,为了天下,为了正义,理当如此。” 方证深深的鞠躬:“令狐大侠一心为公,不惜自身,乃是天下至情至善之人,请受老衲一拜。” 令狐冲微笑:“何须如此,折煞在下了。”心里熏熏然,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为了天下苍生而慷慨捐躯,正是令狐冲毕生的追求。 少林广发英雄帖,腊月初八,在少林召开英雄大会,公开凌迟处死肆意屠戮苍生的华山派妖人令狐冲陆大有,请天下英雄共赏。 这消息传开,真的可以说是武林震动。 公开凌迟,怎么看都是桀纣之举,而且,令狐大侠一贯紧跟少林派,是少林派一手打造出来的明星,连这样的超级粉丝,都要凌迟处死? 这翻脸不认人的程度,简直是比魔教还魔教了。 有识之士感叹,少林这是狗急跳墙了。 “贵寺真的要活活刮了令狐冲?”曾经连功岔了气息的吴掌门小心的问着。 “阿弥陀佛,自然是真的。”还是那个和尚,但脸色明显差了很多,一副爱理不理。 “方证大师不是一直夸奖令狐冲,是未来的武林栋梁吗?”吴掌门恭敬的给和尚续了茶水,又问道。 “这世道变化太快,几十年的交情,说变就变了,何况一个小小的令狐冲呢,以前是栋梁,少林自然要护着他,抬举他,现在入了魔教,自然要降妖除魔,千刀万剐。”和尚淡定的喝着茶水。 -- 第207页 “是,是,那是自然,少林果然是武林正道魁首,主持江湖正义。”吴掌门赞不绝口,心里努力的品味着和尚话里透露的不满。 和尚道:“唉,谁让少林要垮了呢,良禽折木而息,少林势微,魔教势大,令狐冲选择投靠魔教,也是理所应当的。” 吴掌门赔笑:“天下武功出少林,没有少林,就没有武林,谁敢胡说少林势微,吴某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背上早已被冷汗湿透。 还用说得再明白点吗?少林开始下狠手了,敢和少林唱反调的,敢有一丝丝反抗的,全部要遭到少林的清算。少林连凌迟令狐冲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做不出来?杀人满门,等闲事尔。 和尚不耐烦了,手指重重的叩在桌面上:“老吴,英雄帖是送到了,你身体不适,不用勉强。” 吴掌门满脸的惊讶:“太见外了!这是不把吴某当自己人啊!别说吴某区区小病,就算是站都站不起来,少林有召,吴某就算叫人抬着也要抬了去。” 和尚挥手:“那就这样吧。”起身欲走。 吴掌门殷切的道:“大师慢走,吴某和小儿定会准时赴会。” 和尚头都没回:“你儿子不是在西域嘛,不用他来了,你也不用来,心意到了就好。” 吴掌门一连声的道:“不行,不行,一定要来的,一定要来的。”急忙叫人端了一大盘银两。 “大师,这点香油钱,请大师带回少林,给佛祖添上一炷香,让佛祖保佑少林更见昌盛,方证大师身体无恙。” 和尚随意的接过,也不说谢,反倒是冷笑了几声,自顾自去了。 吴掌门的儿子从屏风后转了出来,怒道:“爹爹,这和尚好生无礼,以前就算是方证大师方生大师,也从来没有这样对咱们吴家的。” 吴掌门叹气:“以前少林念佛,自然是有礼貌的,现在少林亮出了刀,还要礼貌做什么?” 想想以前真是愚蠢,何必落井下石呢,现在要提心吊胆了,只求千万不要做了不敬少林的榜样,被少林杀了全家老小。 唉,烧冷灶,雪中送炭,不离不弃,这种话人人都会说,但是自古以来,就没有几个人能抓得住这个机会的,不然何以要流传千年。 少林发飙亮刀子的消息,岳灵珊很快就知道了。 凌迟处死令狐冲陆大有? 忒么的少林终于做了一回好事,值得表扬。 岳大师姐欢欣鼓舞,要不是怕宁中则在阴曹地府翻脸骂人,岳大师姐早亲自动手刮了这两个叛徒了。 救人?完全没想过。 岳大师姐认真的考虑,要不要买包瓜子,找个好点的位置,去欣赏一下凌迟处死叛徒冲?真的好想看啊。 “那个谁谁谁,叫你们老大用心点,把这几个人的下落给我查出来。” “是。”日月神教的人从岳灵珊手中接过信纸,瞄了一眼名单,浑身冒冷汗。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找人。”岳灵珊瞪眼。 日月神教的人挤出笑脸,道:“岳大师姐,本教出了大事,所有人手都要调动,只怕这是最后一次协助岳大师姐了。” 岳灵珊大惊:“忒么的这是过河抽板用完就甩?想不到东方不败居然比我还无耻!佩服,佩服!” 日月神教的人擦汗,这是赞扬吧。 “不过,为什么是这个时候呢?”岳灵珊皱眉思索,东方不败怎么看都诡异的像黑山老妖似的,在黑木崖上无聊的说两句废话,就有岳大师姐这个傻瓜为他跑腿杀人,江湖上人心惶惶,血流遍地,东方不败手上一点血迹都不沾。 日月神教的人继续擦汗,要是岳灵珊翻脸抓人逼供,他只能立刻自断经脉自尽了,决不能泄露东方教主的大计。 “啊!我明白了!”岳灵珊恍然大悟,虽然还有一些重大的问题没有想清楚,但是一连串的线索窜起来,只能是一个结果。 “告诉那个东方西方的家伙,黑木崖那房子我看上了,不许破坏了。”岳灵珊道。 “这个……”日月神教的人瀑布汗,看来,是真猜出来了。 “还有,我要十万两银子,五千只鸡,五千头牛,一百个仆役,还有,我要……” 日月神教的人后悔的想自杀,就多说了那么一句话,教里就要损失这么多? 不知道东方不败知道后,是会砍死他,还是砍死岳大师姐。 东方不败很快回了一封密信,信里只写了一句话。 岳大师姐看了良久。“就拿这句空话,省了十万两银子五千只鸡?” 送信的人微笑:“黑木崖上的房子,还是送给岳大师姐的。” 岳灵珊叹气,弹弹手中的信纸:“东方不败还真的是深谋远虑啊。” 信里写着:“我知道华山派小弟子们的下落” 用来和岳大师姐换十万两银子五千只鸡,绰绰有余。 …… “岳……岳……岳……”某个男子指着站在眼前的岳不群,吓得说不出话。 “是周掌门啊,好久不见。”岳不群客气的打招呼。 周掌门道:“好……好……好……好……” 一边的弟子看不过去,问:“师父,这位是哪位前辈高人?” 周掌门忽然不结巴了,大哭:“岳掌门,我和华山派近日无怨,往日无仇,你为什么要来杀我全家啊。” -- 第208页 方才还客气的打算去端茶倒水的弟子们脸色刷白。 岳不群道:“你和我无仇,可是,你是少林寺的好朋友啊。” 周掌门是一个小门派的老大,江湖上很有名,不是因为他的功夫厉害,而是因为他是少林的铁粉,逢人就夸少林的伟大,见人就说少林的慈悲,简直恨不得整个门派投入了少林寺。 周掌门大哭:“我要是不死死抱着少林的大腿,早就被其他帮派吞并了。” 小门小派,怎么能不找个老大啊。 岳不群笑了:“当日种下的因,今日得到的果,又何须怨恨?” 周掌门擦了一把眼泪,道:“我不反抗,能放过我家老小吗?” 岳不群道:“这就要看周掌门和少林的意思了。” 周掌门一脸的茫然。 …… 禅房中,檀香青烟围绕。 方生努力的说服方证,用两个华山派弃徒做诱饵,太荒谬了。要是岳不群会弱智的跳进这个陷阱,早一万年就被少林干掉了。 信不信,岳不群会笑眯眯的看着少林寺将令狐冲砍成碎片。 方证皱着眉,计划有那么一点点疏忽了,但是,他的大计怎么会错,只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变化而已。忽然道:“陆大有自断手脚,和令狐冲划清界限?” 一边侍立的弟子道:“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方证笑了:“好好好,华山派又出一条好汉。” 弟子不敢吭声。 “把陆大有和令狐冲的事,原原本本的传出去,不漏掉一个字,不多加一个字。”方证拿起佛经,优雅的看着,果然,不过是一点小变化而已,不必费神。 几日后,整个武林都知道了华山派又出了一个对自己狠得不要不要的神经病。 麻痹!原来华山派是疯人院! 石介冷笑。 少林派公开凌迟令狐冲,这种陷阱就是他这个傻瓜都看出来了。 尽管砍死令狐冲,少于九百九十九刀,忒么的好意思出来混。 真想看看,一心以少林为重,以方证为重,以行侠仗义自居的令狐蠢,被他最崇拜的少林千刀万剐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但是,还有陆大有啊。 投酒偷懒被罚跪山门的陆大有,身为师兄反而被师弟林平之打败的陆大有,总是傻兮兮的笑的陆大有…… 华山派弟子已经没剩下几个了,难道还要眼看着忠心耿耿不肯背叛的华山派“六弟子”陆大有被少林当众凌迟? 石介嘿嘿的笑。 华山派三弟子石介,自当尽到师兄的责任,纵使前面是陷阱,纵使身死,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师弟被仇家杀死。 ☆、左冷禅的绝技 作者有话要说:  PS:注1. 真心不知道明朝有没有木头轮椅,古龙和温瑞安的小说中,经常出现轮椅高手,那么,就当它有吧。 2. 原计划让石介更凄惨些,比如断手断脚什么的,这样本章的安排会更合理,但赶进度,省略了,不免有些硬伤,让我想想怎么用最少的话弥补。 一个中年男子随意的走到石介身边坐下,斜着头看他:“呦,还是这么笨,一点都没变聪明嘛。” 石介怒:“你忒么的还没死?” 中年男子原来是嵩山派丁勉。 还以为少林一发飙,嵩山派就全灭了,没想到这个剑法马马虎虎的家伙,居然活的好好的。 石介原本对丁勉带有几分敌意,从衡山刘府开始,两人见过数次,也斗了数次,华山派和嵩山派从来没有真正的友好过。但自从嵩山派大火后,经历了这许多事,见了这许多血,见到了丁勉,石介竟然有所感触。 认识的人,竟然还有活着的啊。 丁勉笑了:“跟我走。” 石介点头,原来左冷禅果然没有死。 两人一路向北疾行,进了顺天府。 “喂,华山派的笨蛋老三,见到本掌门,招呼都不打,太没礼貌了。”左冷禅不满的道。 石介仔细的看了半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谈笑杀人的左冷禅,两只脚齐膝而没,做在轮椅上(注1),说几句话就要喘半天,却依然谈笑风生,高高在上,丝毫没有自惭形秽。 世上有一种人叫做枭雄,从诞生的那一刻起,永远鄙视众生,傲视寰宇,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逢大起而不改谦和,遇大难而不减狂傲,此类人,左冷禅是也。 “你小子是不是打算去救陆大有啊。”左冷禅嗤笑,笨蛋的花花肠子就这么几根,根本不用费心去猜。 石介点头。 “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岳不群真是倒霉,有你这么个笨蛋徒弟。”左冷禅鄙视。 石介道:“能救则救,不能救则走,我还没伟大到要去送死。”尽管石介已经有赴死的准备,但是,没有必要告诉左冷场真话。和这种脑子里一秒钟想出几百个毒计的超级高手谈话,万万不能透露真实的想法,这是石介血泪的教训。 左冷禅笑了:“我有一样东西送你。” 丁勉递上一件物什。 石介霍然抬头:“有多少?” “足够做你想做的事情。” 石介冷笑:“左掌门好算计啊,杀人放火都让华山派的去做,嵩山派只管坐收渔翁之利。” -- 第209页 想利用我干掉少林?想的美! 华山派横扫天下,剑下血海飘香,嵩山派就知道像条狗一样,躲在顺天府当富贵老爷,两者比较,嵩山派狡猾的让人愤怒,现在还想拿华山派当刀使,躲在幕后占便宜,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石介的手掌已经按上了剑柄,不如砍死了左冷禅拉倒。 岳不群教过他,笨蛋的活法很简单,一言不合,拔剑杀人,管他三七二十一,砍了再说。 左冷禅拿他当笨蛋,那就砍死这个王八蛋。 左冷禅笑了:“嵩山派是没胆子和少林硬杠,你估计是要死在少林了,干脆废物利用一下,干票大的。放心,这件事,我陪你一起干,绝对不让华山派背黑锅。” 麻痹!你狠! 但这就完全不同了。 石介想了想,道:“只怕用不上。” 少林几百年的基业,算上俗家弟子,只怕有万余人了,随随便便出几百个高手,有比石介剑法好的,有拳法厉害的,有禅杖凶横的,在嵩山的山野之中,石介都见过了。或许这些高手在茫茫大山中,拿像兔子一样奔逃的石介没办法,但攻守易位,换成石介去冲击被这些高手保护的铜墙铁壁似的少林寺,石介自忖绝对没有可能再进入少林中为非作歹。 左冷禅鄙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留一个后手,比什么都强。” 石介点头:“左掌门是打定主意陪石某上路了。” 左冷禅:“少林不灭,孤不心安。” 又忽然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本来就快要死了吧。” 石介瞪眼:“胡说八道。” 左冷禅大笑:“你还是那么笨。” 石介与左冷禅商议已定,单身去了少林。 丁勉问道:“掌门,不是还有……” 左冷禅笑了:“江湖就是个大染缸,混得久得,就没见一个干净的,即使愚蠢如石介,被人骗得多了,见得血多了,杀得人多了,也开始不好对付了,留的这张底牌,说不定日后还有用。” 丁勉点头,刚才一言不合,石介几乎就要拔剑杀人了,华山派果然是邪派,嵩山派要是太老实,一定吃大亏,留些底牌,日后也有个保证。 …… 大雄宝殿外,有十几个人哭爹喊娘的,求少林立刻放了陆大有。 还有为华山派出头的江湖朋友? 当然不是。 这些都是少林最亲密的帮派的老大。 岳不群抓了十几个与少林有密切关系的门派的全部弟子和家人,要么放了陆大有,大家平安无事,要么这些人全部给陆大有垫棺材底。 岳不群就一个人,怎么能劫持十几个门派几百号人,这些门派又不是在一个地方,难道还能一只手抓几十人招摇过市?抓了几百人,又关哪里?是不是正好可以围攻看守人质的岳不群,顺便拯救人质? 可惜,不用关,只要告诉这些人质,你们老实待在家里,有任何人出门,我就杀了你们全家,就可以了。 岳不群的名字,就足够劫持这几百号人了。 华山派岳不群杀人满门,鸡犬不留,谁没有听说过?岳不群像鬼魅一般不见踪影,谁不知道?谁敢跨出门口,拿自己的人头验证这些消息的真假,拿全家全派的性命证实岳不群是不是监视着自己。 除了被勒令到少林求救的掌门,其余人等就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门派里,哀嚎一片的等着少林交换人质。 方生冷笑:“看看,这就是你置少林派百年声誉于不顾,定下毒计的结果!” 岳不群是什么人?破罐子破摔的武林魔头!怎么可能正正经经的救人,瞧这手互换人质,把刚刚恢复点威望的少林,逼上了另一条不归路。 方证大奇,道:“什么时候,武林正道会和绑匪做交易了?” 要是今天放了陆大有,明天岳不群又抓了人质,提出新的要求,答不答应? 要是岳不群提出,杀了方证方生,或者大雄宝殿内的任何一个老和尚,才能放了几百个人质,杀不杀? 或者,少林寺僧人全部自尽,岳不群就放过万余少林弟子家人,全寺自尽否? 这种和绑匪做交易的傻瓜事情,也只有那些看热闹的人才会叫好,然后用道德绑架,为了百人,千人,万人,牺牲区区几人,值得啊。 值得个P! 方证是绝对不会认同的。 三国时曹操的亲戚兼大将夏侯惇被人劫持了当人质,没人敢动,另一个大将韩浩招呼部下,劫持人质怕个毛,连人质一起杀了吧,结果魏国再也没有劫持人质的罪犯。 堂堂少林,难道连一个古人都不如? 再说,傻瓜都知道岳不群不可能□□几百,监视所有人,就这样还不敢逃跑的懦夫,少林救他有什么用? 一群废物,死光才好。 又是一个僧人飞快的跑进大雄宝殿,递上一张纸条。 “飞鸽传书,八百里加急。” 方生接过,一怔,冷笑道:“你干的好事。”用力将纸条扔在地上。 纸条被人捡起,在大雄宝殿内飞快的传阅着,看过的老和尚们都是一脸的古怪,死死的盯着方证看。 方证最后一个接到纸条。 纸上密密麻麻的写着一大堆,总结起来只有一句话。 岳灵珊劫持了方证俗家亲属百余人,不知去向。 -- 第210页 这简直是妙极了。 方证前脚刚大义凛然的让人质去死,后脚全家老小就成为了可怜的人质。 是为了自家亲人,不惜当众打脸,也要和岳灵珊谈判,还是六亲不认大义灭亲以大局为重,让亲戚为大义捐躯? 众人都等着方证的决定。 方证微笑:“老衲入地狱后,还能和俗世的亲人团聚,真是缘分啊。”出家人无家,哪来的亲人,为了大局,老衲自己的性命都能舍得出去,怎么可能为了别人就置少林的大业于不顾,也太小看老衲了。 大雄宝殿内一片吸气的声音。 今年神经病特别多,少林也有好几个。 …… 腊月初五。距离少林寺几百里外的某个地方。 “你刚刚说什么?”岳灵珊揪住一个喝茶的江湖人士。 那人没搞明白情况,对喝口茶就莫名其妙的被一个小女孩揪着衣领,深感羞辱,一边伸手去格挡,一边破口大骂:“知道我是谁?敢惹本大爷,送你去宜春院……” 砰! 那人的脑袋和桌子做了亲密的接触,桌面破,脑袋也破。 忒么的谁有闲工夫慢慢问口供,真以为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知道火星人进攻地球了?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岳灵珊指着同桌的另一个江湖人士道。 “女侠,我们不认识你啊?”同桌拼命的想,什么地方得罪过这个女人,总不会没仇没怨,打他们几下舒舒筋骨吧。 岳灵珊怒:“本大师姐是华山派岳灵珊!懂?” 懂了! 岳大魔头杀人放火,完全可能是因为昨天打麻将输了。 同桌智商上线,老实交代。 四处都在传说,华山派弟子陆大有和令狐冲不得不说的故事。 麻痹!岳灵珊大骂。 日月神教一撤退,所有的消息都靠茶摊酒楼客栈的小道流传了,这么重要的消息居然现在才知道。 怎么想怎么是少林故意传出来的,不知道那个大笨蛋会不会上当。 多半会的。 岳灵珊离开后许久,同桌摸摸脑袋,又摸摸身体各处,哇哈哈哈,我还活着!我没有被岳大魔王砍成十八段!呜呜呜呜,我要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岳灵珊毫不犹豫的砍了方证的全部亲人,立即奔赴少林。 几百里地,还有三天时间,按理是来得及的,但是,笨蛋石介难得聪明了一回。 为什么要在腊八出手?那一天少林寺将人山人海,吐口痰都淹死石介。 少林会在腊八才将陆大有从外地转移到嵩山?不可能。少林寺要的是引蛇出洞,让华山三贱客自己跳进碗里来,陆大有在少林才会有最大的效果。 少林会有无数高手布下陷阱。当然,但就算到了腊八,陷阱又不会变少。 石介果断的选择了提前动手。 腊月初五,凌晨,天色依然黑暗。 石介悄悄的翻过少林寺的围墙,径直向藏经阁奔去。 “阿弥陀佛,留下吧。” 一根禅杖卷着劲风,用力向石介的头部砸下。 石介闪身避过,身侧又是一刀刀光闪现。 少林寺中此时处处都有高手埋伏,全寺少林僧侣,都在等着岳不群父女和石介自投罗网。 “少林寺岂是尔等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有和尚冷笑。堂堂少林寺,武林至尊,一群跳梁小丑像逛自家后花园一样随意进出,真是莫大的耻辱,今日总算可以微微一泄心中的愤怒。 石介剑光闪烁,顷刻间已经几个和尚交手数十招,只觉几人个个内力深厚,招数精妙,完全不在他之下。 几人出手都是高手,又全都不在乎生死,出手狠辣,就这么短短几个弹指,青青的石板上,已经是染上了红色的血迹。 有和尚冷笑道:“久闻华山派天下第一剑剑气天下无敌,贫僧倒是想讨教讨教。” 石介怒,忒么的要不是剑气不听话,我至于这样吗?早就一道剑气一个,杀光少林寺阖寺了。 远处又有数十道人影出现,飞快的靠近。 石介剑光暴涨,逼开几人,翻身出了围墙。 围墙下,一道剑光猛然出现,石介闷哼一声,身形一滞,又加速逃离。 几道人影翻墙追赶,又有数十道人影陆续跟上。 一个和尚在围墙下站住,急急的伸手将一个倒在地上的青年和尚扶起,出指迅速点了几个穴道,取出伤药,埋怨道:“石介贼子今日必死,你是本寺未来的栋梁,岂能不顾自身。” 那受伤的青年和尚叹息:“石介果然好剑法。” 出家人戒嗔,但人又岂能无嗔,青年和尚一直不忿,区区华山派的一个傻不拉几的弟子,为什么被叫做天下第一剑,问过他了没有?但他是出家人,不能争,而且,天下第一剑的外号,是少林寺上头的意思。 今日按照计划埋伏在此阻拦石介,他终于忍不住全力刺了石介一剑。偷袭之下,必杀的一剑,却只是伤了石介。 青年和尚捂住胸口的手挪开,距离心脏一寸之处,有个偌大的剑伤,鲜血染红僧衣。 好剑法,果真是好剑法。 少室山山道上,几个武林中人拾阶而上。 “我等这么早就到了少林,可谓虔诚之极了,少林必定会大为赞叹,一定会收下了我们做弟子。”某个少年说着。 -- 第211页 天色未明,便在少林寺外静静苦求,还有比这更让人感动的吗? 另一个少年没有答话,嘴角却露出鄙视。自学武以来,只要见过一遍的武功,他就能牢牢记下,以此天纵之才,天下何处去不得?要不是为了少林的七十二绝技,他又岂会要做下如此低的姿态。 “咦,似乎有人。”有少年指着远处道。 几人望去,远处几十道人影飞速而下,黑暗之中,如鬼魅一般。 “是少林寺的僧人在追赶一个人。”有少年大惊。 “是了,应该是华山派的妖孽,我们去拦住他。”那天才少年立即醒悟,嘴角露出了笑意,进少林慢慢的拜师学艺,何其缓矣,正愁没有进阶之路,直上青云,不想机会却送上门来。 只要在阻拦华山派妖孽的时候,立些微功,有所表现,拜方丈为师,入达摩院,进藏经阁,七十二绝技,易筋经洗髓经,成就无上神功,踏上人生巅峰,不是梦想。 “你疯了,华山派的妖孽我们怎么拦得住。”其余少年惊呼。 那天才少年傲然冷笑道:“你们一直想知道,我的武功为什么进展的这么快,为什么我能越级挑战?现在就告诉你们,我的秘密,就是不断的挑战远远超过自己的高手,在生死之间体悟宇宙的奥妙,激发身体的潜力!要想在艰难万分的武学道路上不断的前进,唯有在生死一线中不断挣扎,打破生命的桎梏。” “原来如此,怪不得。”其余少年恍然大悟,叹息着。 “走,我们去拦住那华山派妖孽,只要拦得一刻,就为少林立下了大功,富贵险中求,拼了!” 几个少年看准山上几十人的去向,抄近道拦在了前头。 “前面是什么人,敝寺追赶华山派贼人石介,贼人凶残,速速避开,免伤无辜。”一道雄厚的声音响起,中正平和,仿佛在几人耳边说话一般。 “斩妖除魔,分内之事,在下等人助少林大师们一臂之力。”那天才少年提气大声叫道。 “摆剑阵!” 几个少年拔剑迅速的组成剑阵,这个阵法自从他们从一处残破的书卷上学来,数次御敌,屡屡立功。 石介飞一般掠下。 几个少年大叫:“华山派贼子……” 石介一掠而过。 下一刻,又是几十个少林僧人掠过。 没人去看那几个少年一眼。 隐隐有几声叹息。 总有些少年人,自以为绝世天才,盲目自大,以为举世只有他一人头脑聪明,毅力过人,敢于冒巨大的危险博取功名,却不曾想过,世人亿万,难道真的只有他们是天才,只有他们具有勇气? 少年人的勇敢,很多时候,不过是鲁莽的另一种说法而已。 每年都有无数少年天才崛起,每年都有无数少年天才陨落,就如那野草一般,一岁一枯荣,春风吹又生。 几个少年持剑站立不动,脸上犹自隐隐带着得意和期盼。 片刻之后,又是几十个少林僧人赶到,其中一人停下脚步,叹息道:“阿弥陀佛,贫僧最后送你们一程。”端庄坐下,口念往生咒。 几个少年这才倒地,碎成数块。 错身而过的那一刹那,石介随手而出几十剑,快到连这些少年根本看不清。 所谓的越级,所谓的天才,所谓的生死一线领悟和进步,以及少年的梦幻之路,在剑光下,化为宇宙的尘埃。 “石介去了哪里?”后续追赶的少林僧人传音问道。 远远的有僧人传声回答:“贼子以上太室山。” 少林僧人们旁若无人的隔空传声交谈,脚下丝毫不停。以前抓不住石介,不过是因为石介出手迅疾,找不到他的踪迹,现在被少林僧人盯上,量石介无处可逃。 眼看石介慌不择路逃上了太室山,又有僧人传音道:“诸位师兄切莫心急,本寺高手尽出,诛杀妖魔必矣。” 这是在提醒少林诸僧,没有必要和石介拼命,这么多高手,磨都磨死石介了,毫发无伤干掉石介才是道理,完全不必要和石介做困兽之斗。 如同华山之巅的厮杀,难道一群与岳不群同级的高手,会围斗岳不群许久,不能拿下?不过是必胜者爱惜自身,必死者不顾一切而已。 石介直奔嵩山派旧址而去,立刻就有和尚传音:“小心中了奸计。” 没有人是傻瓜,莫名其妙的奔向一个可疑地址,必是有诈。 石介毫不停留,过了嵩山派旧址,一拐弯又奔入了山野。 众僧微笑,想太多了,石介不过是慌不择路而已,就算嵩山派有余孽在,区区一介丧家犬而已,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山路越来越艰难,已是奔入了一处绝顶。 石介似乎意识到了错漏,几次变道,却被熟悉嵩山的少林寺僧人提前截住,不得不继续往山顶奔逃。 大局已定。 很快到了山顶,光秃秃的一眼可见,唯有一个轮椅人。 “阿弥陀佛,原来是左老施主。”一个和尚合十道。 人影晃动,近百个少林僧人不住赶到,迅捷的将石介和左冷禅围在中间,将山顶各处要害一一占住。 “少林诸位高僧驾到,左某不胜荣幸,可惜敝处简陋,无茶无水,倒怠慢了。” 少林诸僧提气凝神,似乎中了石介的奸计,此处恐怕有埋伏。但少林百余精锐在此,就算华山派嵩山派余孽齐至,也不过是一掌拍死。 -- 第212页 “喂,那笨蛋小子,我一直想看看你的剑气,临死之时,总该给个机会吧。”左冷禅道。 石介怒:“一个两个,都说剑气,这是打脸是不是!” 左冷禅招呼少林僧人:“听说华山派剑气是以情驱剑,你们还不赶紧上去逼逼石介,看能不能逼出个雷电霹雳举世无敌佛挡杀佛神挡杀神的剑气来。” 少林僧人们合十:“阿弥陀佛。”就凭这佛挡杀佛四字,今日就不让你死得痛快。 又过了片刻,再也不见少林僧人赶到。 石介叹息:“不过百来个,看来少林学聪明了。”还以为可以把全少林寺的高手都一网打尽,没想到最多不过一半。 左冷禅微笑:“知足吧,就这些高手,够杀你一万次了。” 少林僧人冷笑:“阿弥陀佛,贫僧来领教领教。” 左冷禅笑:“在下有一项绝世神功,天下无敌,不如让在下前来领教。” 岳不群跌落峡谷内力全废,结果练了辟邪剑谱,左冷禅断了双脚,结果练了什么呢? 山顶上,寒风呼啸,人人全神戒备。 “我的这门神功,叫做轰!”左冷禅笑了。 石介笑了:“真想让小妹和师父看看,我有多厉害。” 轰! 山顶剧烈爆炸,地动山摇,火光四起,浓烟滚滚。 几万斤炸药爆炸,山顶被夷为平地。 这就是左冷禅的绝技,“轰”。 ☆、腊月初八 最新江湖消息,华山派妖孽石介设下毒计,将少林寺过百精锐引入陷阱,并歹毒的点燃了万斤炸药,我正义的少林派高僧壮烈捐躯,妖孽石介下落不明。 太室山的火光和响声太过醒目,瞒也瞒不住。 当时在少林寺中的普通江湖人实在太多了,几乎全程目睹了过百少林僧追击石介,然后一去不回。 没人知道太室山上还有个做轮椅的左冷禅,更没人知道,石介已经轰轰烈烈的下了地狱。 能追上石介的少林僧人尽数遇难,一个活口都没有,谁也不敢确定石介就此挂了,毕竟这世上与人同归于尽的,都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而石介明显没有这个理由。 “……我猜啊,石介一定没死,等少林哪天打瞌睡了,又窜出来干票大的。”路人甲唾沫四溅。 “嘘!小声点,到处都是少林弟子。”路人乙劝告着,毕竟这里是少林寺外,随便说少林的坏话,很容易热麻烦。 “嘿嘿,一个石介就干掉了一半少林高手,要是再来个岳灵珊,或者岳不群亲自出手,少林还活的下去吗?你说,岳不群会不会一把火烧了少林寺?”路人甲眼睛发光,肆无忌惮。 “胡说八道,少林就算没了一半高手,随随便便就能再找出一百个高手,灭了这少室山上的所有人。”路人乙指着少室山上密密麻麻的江湖中人说着,此时不过是腊月初六,但闻讯赶来问长问短的江湖人物,只怕已有数千。 过了片刻,路人乙小声的问:“你说,岳不群真的会一把火烧了少林?” 路人甲认真道:“徒弟干掉了百来人,当师父的,怎么也要比徒弟强,说不定,岳不群就在这少林寺下埋了十几万斤的炸药,只等时辰一到,轰!少林派全灭!” 这种话当然没什么人信,在少林寺埋下十几万斤炸药,当少林寺这么多人都是死人啊。但这种夸张的谣言,正是胡说八道吹牛打屁的最佳话题。很快,少林寺前的数千江湖中人,个个都听说了岳不群将要炸平少林寺,火烧少室山的谣言。 “方丈,江湖传言,岳不群在少室山埋了数十万斤炸药!”少林寺的僧人们同样惊慌失措。 石介违反江湖规矩,不用刀剑不用拳脚不用暗器不用□□,邪恶的使用了被江湖严格禁止和不齿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一举荡平了少林寺一半精锐,实在是太过震撼少林寺僧人的内心了。 火药面前,少林寺德高望重武艺精深的数百高僧算个P,纵横江湖博大精深学一项就足以出人头地扬名立万的七十二绝技算个P,有大儒留字高僧手迹数百年风吹雨打岁月侵袭依然屹立不倒精神永存的巍峨寺庙算个P,还不是被炸药炸成粉碎,被烈火烧成灰烬。 似乎就在一夜之间,少林的武功,历史,尊严,统统一文不值,随时都会被石介轰得一声化为尘埃。 少林寺的僧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自我否定当中。 “不要惊慌!岳不群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放炸药。”方生呵斥道。 “世人多愚蠢,所以我佛才发宏愿拯救世人。”方证平静的道,谣言止于智者,凡夫俗子爱说,就让他们说去。 太室山山顶。 岳灵珊淡然的看着被炸的一塌糊涂的山顶,笑道:“果然是笨蛋啊笨蛋,居然就这么挂了。” 回过头,对附近浑身颤抖的几十个少林僧人和江湖中人说道:“我哥死了,怎么能没有人陪葬呢,你们都给我下地狱去陪我哥!” 几个时辰后,有一群人上了山顶。 “这里就是石介干掉少林高手的地方,一点都不特别嘛。” “啊!有尸体!” 太室山顶的屠杀,立即传了开来。 谁都猜得到,这是华山派干的,是华山派的人来给石介报仇了。 这处山顶立即成为了禁地,空空荡荡的山顶,愣是没人敢上去,生怕被华山派的魔头砍成碎片。 -- 第213页 顺天府。 岳不群嘿嘿的笑。 好徒弟,蠢徒弟,就这么死了。他这个当师父的,居然在徒弟为了门派中计惨死的时候,毫不知情的在顺天府卑躬屈膝。 岳不群怎么在顺天府? 就在少林放出陆大有的消息前,岳不群从“黄河老祖”的老头子口中,得到了一个消息。 “任我行去了朝廷求官?”岳不群有些不信,魔教跑朝廷去干嘛? “是,听说日月神教原本是明教的分支,任我行在朝中有关系。”这个消息是老头子经过七拐八拐才打听到的,未免有些错漏。 “任我行想当官?”岳不群苦苦思索,许多想不通的事情霍然开朗。 “原来如此。”岳不群微笑,任我行能做的,他也能做。 还有什么,比利用朝廷的力量,以雷霆之势剿灭少林剿灭武当,剿灭所有手中染着华山派鲜血的仇人更容易更无法抗拒的。 岳不群去了顺天府,在朝廷的几个衙门之间四处活动,可惜,毫无结果。 朝廷的衙门,不论锦衣卫还是东厂西厂,连接近岳不群的想法都没有。 华山派掌门?什么东西! 来自山沟沟的岳不群或者聪明无比,比任我行更深刻的认识到了朝廷的力量,以及朝廷对江湖的否定,但是,这个世上,从来不是聪明人就能进入朝廷体系的。 任我行有个好祖宗,岳不群没有。 等到远在顺天府的岳不群接触到江湖的消息,一切已经太迟了,笨蛋石介已经粉身碎骨。 “嘿嘿,朝廷的力量果然巨大,但是,我又何必执着于加入朝廷呢,借力打力,可容易的很。” 视作华山派未来栋梁的徒弟就这么轰轰烈烈了,岳不群终于想明白,华山派之所以一直不停的流着鲜血,他之所以不能报仇,是因为他不够疯狂。 腊月初八。 少林寺前聚集了近万人,武林正义代表少林当众活剐了令狐冲和陆大有,这简直是少林摘下白道和正义的帽子,踩上几脚,然后戴上黑道和邪恶的桂冠。这种热闹本来就千载难逢了,何况华山派也不是善茬,每天都要吃人心喝人血的,石介的反击是“轰”掉了少林一半高手,岳不群父女的反击,会不会PIU掉少林阖寺,太值得期待了,就算是爬都要爬上少室山看热闹。 少林寺大门大开,几百个僧人鱼贯而出,分立两边,令狐冲和陆大有被拖了出来。 看令狐冲和陆大有一身的绷带,显然是已经被用过了大刑。 有厚道的江湖中人见了,心中暗暗摇头,这种做派,和寻常的帮派有什么区别?少林这是彻底不要脸了。 这倒是冤枉了方证,这个开场仪式,是令狐冲设计的,不将几百僧人大摇大摆的摆开,怎么显示少林的威武?不将两个人犯遍体鳞伤的拖出来,怎么显示人犯的凄惨,怎么激发岳不群岳灵珊石介的救人冲动?作为当事人的令狐冲都如此强烈要求,方证只好勉为其难了。 “本寺几百年来,一直站在降妖除魔的最前沿,为武林正义而战……”方证废话了许久,终于道:“……为了武林正义,唯有将华山派妖人令狐冲陆大有当众处以极刑,以彰公义,以儆效尤。” 近万人齐声喝彩:“剐了他!剐了他!” 令狐冲闭上眼睛,嘴角带着微笑,为了江湖公义,为了武林正义,为了亿万百姓,我令狐冲终于做到了不惜生命。只觉一股崇高无比的热血从丹田处涌向全身,浑身发出淡淡的光辉。 上下五千年,有谁能像我一般高尚? 我不称侠,谁敢称侠?我不成圣,谁敢成圣? 令狐冲正陶醉中,身上猛然剧痛,身上已经被人切下了一片肉,不等令狐冲咬牙苦忍,又是一刀,片刻间,令狐冲身上已经被割了十几刀,终于忍受不住,惨叫出声。 “少林戒律院何在?”方证平和的声音,压倒了少林寺前近万人的声响,“少林方丈方证,陷入魔道,有违佛法,革去少林方丈之职,当众杖杀。” 少林寺前立刻安静下来,只有令狐冲的惨叫声。 “方证大师,这是为何?”终于有与少林关系亲厚的武林耆老开口问道。 “佛法慈悲,岂有凌迟他人的道理,方证已经入了魔道,少林自然当降妖除魔,当场击杀方证。”方证平静的道,仿佛说的不是他自己。 “方证大师……”无数人叹息,心中冰凉一片。 麻痹! 方证是神经病! 少林寺和华山派一样是神经病! 近万江湖中人,人人心里想着,以后少林的话必须言听计从,少林的命令,必须百分之百贯彻,狠到这种程度的少林,哪里惹得起! 十几个少林僧,拿着法杖排众而出。 方证缓缓解开衣服,这是要当众被活活打死了。 近万人吓得一声都不敢出。 忽然,有人惊讶的指着远处:“快看,那是什么?” 更多的人惊叫:“大火!起火了!” 苍茫的少室山,四处燃起熊熊大火。 少室山下,岳灵珊又洒了一坛火油,点燃,冷笑着。 石介这个笨蛋,炸死区区百余少林高手算什么,看我一把火,干掉整个少林寺,以及敢于向少林谄媚,敢于和少林一齐追杀华山派弟子的万余江湖中人。 -- 第214页 我要让华山派的名字,千百年后,依然没有一个人敢肆意的侮辱。 岳大师姐狠毒的想着,眼角,却有一滴泪水滑落。 少室山上,近万人惊慌失措,火势这么大,哪里冲得下去,难道要在山上被活活烧死? 所有人都想到了这是华山派所为,同时惊恐到了极点:“这世上,真的有人如此灭绝人性?” 华山派杀人满门,其实算不得什么,江湖中哪一天没有杀人全家的事情发生? 林平之要不是运气好,福威镖局还不是被人灭了满门了,更不用说福威镖局中被无辜牵连的镖师趟子手足足有百余人。 杀人全家,灭人满门,毫不稀奇。华山派只是做得比较张扬,违反了反派必须低调杀人放火,正派才能大肆张扬的杀人全家的江湖潜规则。 但江湖中,从来没有见过哪个放火烧山的,连这样想的人都没有。 少室山上,此刻有近万人,华山派竟然毫不犹豫的要烧死这几乎是大半个江湖的人,还有没有人性,有没有道德,有没有公理? 华山派的人果然是江湖公敌,果然全部不是人。 路人乙惊慌的找路人甲:“被你说中了,被你说中了!华山派真的火烧少室山!这下全完了!” 路人甲狠狠揪住路人乙:“慌什么!少林寺有下山的密道,快进少林寺找密道!” 自从令狐冲率众围攻少林以来,少林的密道早已被众人知晓,更有人特意在少室山各处转悠,指望找到通往少林寺的密道。 “对,对!少林寺有密道!”路人乙反应过来,“大伙儿别慌,少林寺有下山的密道!大伙儿进少林寺!” 危难时候唯一的救命绳,还有什么好说的? 近万人疯狂的涌向少林寺,有僧人想拦阻,立刻被数十只拳头打飞。 方证茫然的看着这一切,忽然大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衲今日方知,一山更有一山高,老衲服了。” 方证整理僧衣,大步走进了火场。火光中,犹能听见方证的诵经声。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进入少林寺的江湖中人很快产生了骚动。 少林到处都是宝,进了宝山,为何要空手而归?那满山的大火,怎么也没有这么快烧到这里。 少林寺藏经阁前聚了近千人。 “快打开门,我等是为了保护少林秘籍而来。” “再不开门,大火一到,所有秘籍化为灰烬!” “说这么多干嘛,冲进去!” 守护藏经阁的僧人面色铁青,少林几百年来,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 “大师,怎么办?”几个小和尚大哭。外面这么多人,凭借守护藏经阁的数十人,根本拦不住。 老和尚咬牙狞笑:“去!四处都洒上了灯油,只要这些人敢冲进来,就火烧藏经阁!少林的经书,就算全部烧了,也不能给那些贼子。” 藏经阁的门很快被砸开,无数江湖中人蜂拥而入。 “保护少林武学秘籍!”喊着这样的口号,四处拼命乱翻着。 “点火。”老和尚守住出口,厉声道。 火起,藏经阁的书籍太容易燃烧,陡然之间便成了熊熊大火。 方生带着百余精锐赶到的时候,只见藏经阁火光冲天。 无数江湖中人或者灰头灰脸,或欣喜的翻着手中的秘籍,或抢夺他人手中的秘籍。 “全部杀了,一个不留!”方生怒道,少林完了,但也决不能毁在这群江湖渣渣的手中。 片刻间,藏经阁前血流遍地。 “杀得好!” 守护藏经阁的老和尚红了眼睛道:“方生!把这些敢于践踏少林,趁火打劫的人,全部杀了!” 方生踩在血泊中,看着四周人群涌动,火光四起,安静祥和的少林寺,变成人间地狱,惨笑道:“既然如此,那少林就入了魔道又如何?” 一群红着眼睛的少林僧齐声合十:“阿弥陀佛。”声音中却没有了祥和慈悲,反倒充满了杀伐之音。 “本寺僧众撤离少林后,封闭密道。”方生的神色忽然从容了。 “阿弥陀佛,谨遵法旨。” 少林寺这么大,找条地道还真不容易,无数老实巴交的没有趁火打劫的江湖中人找了许久,也没有发现密道。 自然有心狠手辣的家伙劫持了少林寺的僧人,百般逼供,询问密道所在,但能被普通江湖人擒下的少林僧人,又怎么可能是核心弟子,怎么可能知道密道呢?无非是受刑不过,瞎说一通,浪费了更多的时间。 “快跑!少林的和尚来报仇了!”有人惊呼,几十人扔下挟持的小和尚,慌忙的逃走,却被少林寺的高手追上,一一斩杀。 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小和尚,没有一个少林得道高僧能忍住心里的怒火。 这些贼子,果然该全部杀了。 清空了附近的江湖中人,有和尚打开了密道。 “进去,动作快些。” 少林僧人一一进入,最后一人进了后,破坏了机关,就算这里被人发觉,也再也休想能进了密道。 密道中,有和尚惊讶的问:“怎么他们还在?” 事出突然,负责凌迟令狐冲和陆大有的僧人们匆匆忙忙的带着令狐冲和陆大有一齐进入了密道。 -- 第215页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给这两人一条生路吧。” 令狐冲和陆大有的运气爆棚,遇到了几个知道内情,又不愿意迁怒他人的老实和尚,没有一掌击毙了火烧少室山的华山派妖人同党,只是将他们扔在少室山下,任由其自生自灭。 令狐冲被割了十几刀,虽然不在要害,也有僧人匆忙点了穴道止血,但此刻血水依然缓缓涌出,剧痛得浑身抽筋。 陆大有哈哈大笑:“少林派也有今日,老天有眼啊。” 凌迟华山派妖人,自然是华山派大弟子令狐冲优先,他这个搞不清是六弟子还是七弟子的小卒子,莫名其妙的一刀都没有轮到。 “令狐大侠,此刻我要是打你杀你,胜之不武,华山派弟子岂能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你我就此别过,他日江湖再见,陆某再和你细细算算旧账。”陆大有折了树枝,半走半爬的向远方而去。 令狐冲一片茫然,这个世界,为什么从来不肯按照他的愿望转动? 登封。 少室山大火的消息,当日就已经传到了登封,但究竟少林寺中如何了,却依旧没有信息。 一群少林弟子聚在一起,互相安慰着,没事的,少林寺中高手无数,区区火焰,又怎么难得住寺里的高僧呢?何况少室山上只怕有万余参加英雄大会的江湖中人,一人一口唾沫,一人一把土,也把大火给救灭了。 所以,少林必然平安无事,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安定人心,万万不可慌张,给华山派有可乘之机。 “都记住了,越是重要时刻,越是不能乱。” “那是,那是。” 信息很快的被传下去,登封万余少林弟子家属,个个情绪稳定。 入夜,几个少林俗家弟子带着家人回家。 今天虽然少林大难,但是,他们这些做弟子的,和家人朋友聚餐,是不会因此有所收敛的。 师门有难,家人有喜,两头都有兼顾不是?他们几个,也在酒宴上为师门祝福了平安酒了。 远处,有个黑影鬼鬼祟祟的在做着什么。 “小心,会不会是华山派的贼人。”某个少林弟子低声提醒道。 其余几个少林弟子酒意去了大半,急忙将几家的家人护在后面。 “你们是少林寺的?”那黑影问道。 回答是,可能被杀,回答不是,可能被人逐出师门。 选择的重点在于对方究竟是不是岳不群。 “你是华山派的?”聪明人很多,立刻反问道。 黑暗中忽然亮起火光,照耀着岳不群的身影纤毫毕现。 “他在放火!”终于有人反应过来,这个火光不是灯笼,不是火折子,是火油在燃烧。 “你疯了!这可是登封城!你会下地狱的!”有人悲愤的叫。 “下地狱?应该的。但是,人生在世,有些事情,就算下地狱,也必须要做。”岳不群认真的回答。 剑光闪烁,十余个少林弟子和家人尽数被杀。 火光中,岳不群人影消失不见。 远处,又是一团火光大起。 是夜,登封城火起。 华山派君子剑岳不群,毫无人性灭绝人性自觉人类的的火烧登封城,万余少林弟子和数万无辜百姓葬生火海。 江湖惊恐,华山派究竟有没有想过,他们的下场会是什么? 朝廷震怒,这个天下,还是大明平安富足和谐的天下吗? ☆、武当 作者有话要说:  PS:本文涉及到武当的道教历史,道教经义,人物,选择等,纯属虚构,与真实历史,真实道教,真实武当派无关。小说剧情需要,胡说八道一番,有辱先贤,请勿以假为真。 一日之内,少室山大火,死者逾万;登封大火,伤亡数字超过了五万,而这显然不是最后的数字,大火之后,登封大半个城市化为灰烬,数万人在腊月的寒风中瑟瑟发抖,下一刻就可能冻死饿死瘟疫死。 登封城几乎是完了。 江湖人还在震惊少林的覆灭,以及亲友遇难于少林英雄大会的悲痛,和没有参与少林英雄大会的后怕与庆幸,朝廷的旨意火速到达了各个城市。 没有标准的八股文,没有华丽的词汇,只是两个字。 “剿匪”。 朝廷上下都感觉到了皇帝的出离愤怒,并为之毫毛悚然。 谁是匪?还用问,当然是那些挎着刀剑,拿着棍棒,亮着拳头,以为武林是另一个世界,进了江湖就不归朝廷管的武林中人。 怎么剿?当然是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自古侠以武犯禁,本朝起始于江湖,对江湖人物便宽容了些,但没想到这些小猫小狗小垃圾,竟然因为朝廷的包容,而肆无忌惮,目无王法。殊不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任我行接到了严厉至极的呵斥。 “废物,大明要你这种人何用!” 任我行自出生以来,何时被人这般当面羞辱过?即使是少林方证武当冲虚,也是客客气气的称呼“任老施主”“任先生”,眼前这小小的锦衣卫指挥佥事,居然颐指气使,当面羞辱与他? 任我行刹那间内力激发,就想一掌将这锦衣卫指挥佥事打死。 任盈盈急忙扯住任我行,以目示意,千万要忍住。 任我行心中百曲千折,当官,原来要受这么多的屈辱?那为什么还要当官?怪不得东方不败怎么也不愿意入朝为官。 -- 第216页 那锦衣卫指挥佥事冷笑:“怎么,想以下犯上?果真是匪气不改。”要不是冲着任我行的祖宗面子,就凭意图以下犯上这条罪,就够任我行死上十遍。 任我行道:“其实属下早已有所布置,灭少林武当只在反掌之间。”这“属下”二字,说得标标准准,丝毫没有异样,任我行都有些佩服自己了。 那锦衣卫指挥佥事嗤笑:“布置?你果然是愚蠢到了极点!” 任我行确实愚蠢到了极点。 身为朝廷官员,披着官皮,心里却依然把自己当做是江湖中人,总想着阴谋诡计。 朝廷官员对付刁民,需要阴谋诡计吗? 锦衣卫对付刁民,需要前思后想吗? “你老老实实的待着,你的调令,很快就到了。”那锦衣卫指挥佥事冷笑,连官都不会做,那就去看大门守档案室,老老实实混日子吧。 “噗!”一段剑尖从那锦衣卫指挥佥事的咽喉处突出,又嗖的消失。 那指挥佥事莫名其妙的捂着咽喉,至死都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人影闪动,又是一剑刺向任盈盈。 任我行飞快的一手拉过任盈盈,一手拔剑格挡。 “叮!”两剑相交,发出清脆的响声,又连续不断地发出短促的击打声,汇聚成一声长长的脆响。 “原来是你!”任我行红着眼睛大叫,他已看得清楚,杀了锦衣卫指挥佥事的,正是岳不群。 岳不群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微笑:“任教主好内功。”身体一晃,又消失不见。 任我行想追,任盈盈忍痛叫道:“不要追!” 任我行厉声道:“为何?” 岳不群杀了锦衣卫指挥佥事,用屁股想,他都要担负很大的关系,不降个十七八级,无法宣泄锦衣卫高层的怒火。 “教里有叛徒!小心埋伏!”任盈盈胸口中了一剑,血流不止,但她已经想清楚了,没有内奸指引,岳不群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巧这么准。 任我行深吸一口气,立刻冷静了,沉吟道:“立刻清查内奸,而后火速南下,找东方不败。” 明教元勋两大后裔,任我行只得了区区一个小官职,此刻又发生上级被杀的事,估计在朝廷的眼里,任我行是无能到了极点,朝廷会不会启用东方不败呢? 起码东方不败没有做任何让朝廷生气的事。 任我行必须抢在朝廷和东方不败联系前,和东方不败全面的坦诚的沟通,否则,某个边疆哨所正在等着他大驾光临。 “岳不群身法虽快,但是内力极其淡薄,若是遇到他,要以守为主,诱他比拼内力。”任我行是高手,与岳不群的短短接触,已经发现了岳不群的致命弱点,并以此伤了岳不群。 “是。”任盈盈道。 知道岳不群内力浅薄有用吗?有个P用! 要是岳不群偷袭的第一剑刺的是任我行,任我行未必能完好无损的接下,要是岳不群每天埋伏在四处,吃饭的时候偷袭一次,睡觉的时候偷袭一次,拉屎的时候再偷袭一次,任我行挂,不过是时间问题。 …… 神剑派。 “你是谁,为何杀我神剑派弟子?”一个男子满身鲜血,苦苦支撑着,嘴里不甘心的问道。 “我是华山派岳灵珊!”岳灵珊一剑砍下,那个男子挂。 武当支流神剑派灭门。 …… 龙门派。 “岳掌门,本门和你无冤无仇……”龙门派掌门硬着头皮说道。 “这就太难看了,抵赖有什么意思呢。”岳不群身法展开,一瞬间杀了十几个龙门派弟子。 “大伙儿分散逃!”龙门派掌门自知无法幸免,当机立断叫道。 人影晃动,惨叫连连,龙门派弟子一个个的倒下。 “噗!”龙门派掌门挂。 当日围攻华山派的,天下各大门派都有参与,少林武当更是精英尽出,武当支流各派自然全部都有人出人有力出力,龙门派作为武当支流,出动了十余个高手,岳不群早已查得明明白白。 …… 武当。 冲虚和清虚相对而坐,两人背后各有十数个虚字辈师兄弟静坐。 诸人都看过了紧急传信,岳不群和岳灵珊两人一连挑了武当派五个支派,都是不分老少,鸡犬不留。 “掌门师兄,我一直不明白,为何武当要跟在少林背后打东打西,得罪江湖同道,对武当有何好处?”清虚怒道。 他倒不是要逼宫什么的,武当派团结的很,道教本身又是注重不借外物,修炼自身,因此武当派上下对权利很是淡薄。 但是,这并不代表可以允许武当掌门肆意妄为,是武当陷入灾难。 “我一直在想,岳不群岳灵珊干掉了少林,就该轮到武当了吧。”冲虚不答,自顾自的说着。“所以我一直在苦苦劝告,大伙儿避避风头,可你们却自顾自的修炼,理都懒得理我。” 大殿内几人略有愧色,为了求长生,把庶务扔给冲虚后,确实没几个人想过要多关注一下。 “你们问我,为什么要处处跟着少林,好像是少林的乖孙子一样,毛好处都没有,倒贴着做事,我一直等着你们来问,没想到拖到了今天,总算有机会聚齐了师兄弟,将事情说个明白。 江湖一连串的风雨,起因是朝廷重道轻佛,少林受到了排挤,估计在北方是待不下去了,只有去南方,而本派,其实也是如此。” -- 第217页 “胡说!”清虚打断道,“重道轻佛,不正是本派的大好机会?” 大殿内的道士们都是这般想,大明看重武当派,张三丰的风头一时无两,明英宗赐号“通微显化真人”;明宪宗特封号为“韬光尚志真仙”;明世宗赠封他为“清虚元妙真君”。大明重道轻佛,自然只有武当派的好处。 “以前倒是这样的,可是最近几年有了个流言,”冲虚不紧不慢的道,“大元遗老张三丰。” 清虚大笑:“胡说八道。” 这个称呼武当上下都听说过,谣传中,张三丰在元朝当过县令,以大元忠臣自居,自称大元遗老什么的,都是无稽之谈,武当上下都是当笑话来讲。 冲虚不语,只是端坐。 清虚忽然大惊:“难道是真的?” 大殿内的道士们一齐大惊。 冲虚长叹:“要是真的,就好了。” 冲虚这是老糊涂了? “要是真的,我立马上表朝廷,自请责罚,拆了真武大帝神像,还了历代御赐,武当派是道家,修道者清苦些,也是无妨,总归祖师的错归不到我们头上,我们摆明态度,传承自然还在,信众自然还在。 可偏偏这谣言虚无缥缈,似真似假,怎么也无法验证。 民间半信半疑,朝廷半信半疑。 疑心一起,自然有的是人翻旧账。少林剿了数次明教,武当哪一次没有跟随?这朝中有多少官员视明教后裔?大明天子的血统中,有多少明教的血? 天子和朝廷翻旧账发飙责罚?我还巴不得呢,这样事情就了了,我照样老实领罪,老实拆真武大帝像。 可朝廷会责罚吗?这不是显得历代先帝错了吗?朝廷是万万不会承认的。 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这就更恶心朝廷了。只怕连大明天子,见了本派,也像吃了坨屎似的。 可我偏偏还不能做些什么,以假为真,自领其罪?朝廷必定会问,明明查无实据,为何就这般认了,是有更大的罪需要遮瞒,还是认为朝廷连明察是非的能力都没有,或者是认为先帝错了? 干脆,不声不响的把真武大帝像拆了?朝廷还是会问,为什么呢要拆真武大帝像?这是对朝廷不满吗?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就这么拖着,朝廷的不满就越发重了,最近朝廷官员上武当山的,已经日渐稀少,这还不说明朝廷的态度吗?也只有你们几个沉迷修炼,丝毫不关心外物的人不知道了。” 大殿内几人默然,没想到显赫的武当派也有没落的时候,但是,这又和少林有毛关系? “唉,因为本派也要动动位置啊。”清虚叹息,“武当派失去了圣眷,以后步履艰难,你们可以埋头不理,我这个掌门,怎么也不能不理的。 武当留在这里,已经是不行的了,要么向南,去福建两广;要么向北,去顺天府,才有一条生路。” “妙计!”大殿内几个道人一齐叫出声来。 大明朝将天下道教,奇妙的分成了两个教系,北全真,南正一。武当派明明是张三丰自创的道派,却被归到了全真教中。此刻全真式微,正一大兴。 去南方,有南下的少林开路,有正一打下的道教根基,大可重新立下新武当;去北方,有少林南下留出的巨大空间,有全真的根基,重新整理道教经意,推陈出新,未必不能让武当更加兴旺。 不论南下还会北上,最妙的是,不用一把火烧了武当山的基业,只要将派中主力全部悄悄撤出,新武当换个名字借壳上市借尸还魂借鸡生蛋,完全可以安安稳稳的偷天换日,重获新生。 少林蛮横的指挥武当打东打西,武当却有自己的算盘,彼此利用,各有所求而已。 “唉,没想到,华山派全是疯子,一发飙干掉少林不说,居然还放火烧登封城,朝廷要是不出手,就没天理了,可朝廷要是出手,我们武当跑得了吗?这简直是送给朝廷收拾武当的机会。”冲虚继续说着。 “过不了多久,朝廷就会大肆屠戮武林,天下各门派,只怕大半逃脱不了这场浩劫。” 大殿内一片沉默,这个可能,大家都看到了。 “为今之计,只有一把火烧了武当派,谎称是岳不群干的,然后改名换姓,或北上,或南下,重建武当了。” 清虚颤声道:“自己烧了武当派?” 这巍峨的大殿,百年的宏伟,就被自己一把火烧了? “先于朝廷动手,那是被动乱的武林所害,后于朝廷动手,那叫肆意掩盖罪行,其中差距,不可不查。”冲虚缓缓的声音,字字诛心。 还能选择吗?没得选择。 华山派全是神经病,少林派也是神经病,轮到武当派也全是神经病了? 麻痹!全是神经病的江湖! ☆、命运的玩笑 是日,武当派火起,张三丰真人的百年建筑毁于大火,武当派完全没有了消息。 江湖一致公认,是华山派干的。 华山派前脚烧了少林派,后脚盯上了武当派,武当派支派被岳不群父女剿灭了数支,不放火烧了武当派,才是怪事。 数百年来,江湖就没出过像华山派这样的邪派魔头,果真是先诛少林,后灭武当,佛挡杀佛,神挡杀神,什么魔教五毒教天阴教,全部弱爆了,天下第一邪派,非华山派莫属。 -- 第218页 比比战绩就知道,华山三贱客不得了,个个是万年大魔头,石老三炸死了百余少林僧,岳大师姐放火烧了一座山,岳不群就烈火焚城。 谁忒么的再敢惹华山派试试?信不信下一次华山三贱客毁天毁地毁地球。 “真的是你们干的?”一个男子小心的问着。 岳灵珊拍桌:“麻痹!栽赃陷害!被武当派金蝉脱壳了!” 男子笑了:“江湖果然还是有聪明人的。” 岳灵珊怒:“少废话,信不信本大师姐心情不爽,灭了你嵩山派?” 那男子正是丁勉。 “别啊,嵩山派和华山派是盟友啊。”丁勉急忙道。岳大师姐不好说话,随便一句笑话,都会立马变成真的,惹谁都不能惹岳大师姐。 “我哥的事,是不是你们的阴谋?”岳灵珊拔剑。 “绝对不是!”丁勉老实道,“左掌门试探过,石介应该是有暗伤,活不久了,所以才答应了左掌门的计划。” 岳灵珊一拳打翻丁勉:“麻痹!要不是你们,我哥会死?”痛打丁勉。 其实岳灵珊早就有所猜测,石介轻易的与敌同归于尽,多半是有严重的内伤了,不然以笨蛋石介的阴狠,未必会选择简单的战死。 多次内伤,多次伤上加伤,多次亡命奔逃,世上再好的药,也救不了石介。 丁勉想哭,华山派的人武功太变态了,一点面子都不给。“别打了,别打了,我这里有你想见的人。” “要不是因为这些人,我早砍你一百零八段了!”岳灵珊瞪眼。 十几个小孩子跑了出来,欢呼雀跃:“大师姐!大师姐!” 岳灵珊踢开丁勉,笑眯眯的揽住小孩子们:“哎呀,长胖了?肯定是偷懒了!” “才没有呢!” 岳大师姐的亲卫军,华山派的小弟子们,幸运的存活了大半。 少了几个?谁多没有提起,大劫之下,凶多吉少,何必提起伤怀。 这仇恨,即使少林毁灭了,武当逃跑了,江湖群豪挂了大半,依旧没有丝毫的减轻。 “本来想去救劳德诺的,去迟了,连一件衣服都没救出来。”丁勉严肃的道。 左冷禅和劳德诺半师半友,怎么也不会抛下劳德诺不顾的,可惜重伤之后醒来得迟了,最后只找到了这些被劳德诺悉心照料过的,并为之拼命的华山派小弟子们。 “那个谁谁谁,多谢了!以后看见嵩山派,饶你们三次不死。”岳灵珊认真的道谢,华山派的未来,或者就在这十几个哭哭啼啼的小孩子身上了。 丁勉点头。这些华山派的小弟子就是他们的底牌,如今能换到横扫天下的华山派的承诺,还是值得的。 朝廷很快有了动静。 “这不是八卦门的张大哥吗?”有人招呼着。 那张大哥慌张的捂住对方的嘴:“小声些,小声些!” “怎么了?”对方惊讶的问。 “风声紧,我在跑路中。”张大哥道。 对方大惊:“这股风也刮到你这里了,八卦门可算不上大门……”硬生生的将后半句忍住。 张大哥苦笑:“是啊,八卦门不过是十几人的小门小派,可黑虎门也是小门派啊,前几日被朝廷灭了,几百个官兵乱箭齐发,将黑虎门上上下下杀得干干净净。” 对方惊呆了:“那么我们青龙帮……” “你还是早点跑路吧,朝廷多半也不会放过青龙帮。”张大哥好心劝道。 朝廷现在发了疯,任何武林门派,任何江湖帮派,只要人数超过三人,全部剿灭;任何学过几天庄稼汉把式的,能够一掌打碎一块瓦片的,全部充军送到边疆戍边。 不服?不从?抗辩?告状?闹事?全部砍死!家属充军! 一连串的强硬手段之下,武林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眼看是不存在了。 “张大哥,那我怎么办?”对方大哭。 “先找个穷乡僻壤避避风头,要是还不行,乘早转行种田吧。”张大哥长吁短叹,早知道学武不好混,当年就学厨师了。 任我行赶到云南,这才发现黑木崖上的日月神教总坛,人去楼空。 “东方不败!”任我行全明白了。 东方不败早就预见到,即使是明教元勋后裔,想入朝为官,未必就能惬意,而任我行希望为朝廷执掌武林,只会让朝廷更加忌讳。 手握数万手拿刀剑的江湖中人,是想学当年明教造反的旧事吗? 那任我行或者东方不败,投靠朝廷当文官,治理一方,造福天下,可行吗? 当然更不可能。 文官体系是科举体系,不通过这条路,根本跨不进强大的文官体系。东方不败和任我行的才华盖世,偏偏就是没有去认真研读经义,拿刀子的人,谁忒么的会去研究“孔子微服之宋”,“微”字做何解?“之”字有几种用法? 东方不败任我行方证方生岳不群,在江湖中算是文武全才,放到朝廷文官中,基本是文盲。 所以,不论东方不败还是任我行,官场前途基本是没有前途。 任我行要想在官场继续干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整合日月神教中的明教后人,充分利用朝中的故旧,打感情牌,混到锦衣卫老大,或者干脆去军中,混个大将军什么的。 那么,不想被朝廷束缚的东方不败,能对抗挟朝廷威能,一举强势统一日月神教的任我行吗? -- 第219页 当然不能,任何阻挡者只会被朝廷的力量碾死。 东方不败从一开始,就果断的预料到了这种可能,毫不犹豫的布下了大局。 帮助岳灵珊对抗少林,屠戮武林,目的其实非常简单,拖住任我行投靠朝廷,整合日月神教的脚步。 江湖混乱,少林就不能顺利南下剿灭日月神教,任我行就无法摆脱少林的纠缠,更无法得到朝廷的重用。 而任我行果然草莽思维,定位失误,错误的以为江湖混乱,才能体现个人价值,结果少林南下和统一日月神教的步伐更是缓慢,给了东方不败足够的时间,全身而退。 任我行终于醒悟,东方不败的布局,在日月神教分裂的最初,就已经开始了。 所以,东方不败任由左冷禅叫嚣剿灭魔教,任由方证和任我行莫名其妙的玩蠢货游戏,任由华山派四处屠戮,却从来不跳出来一剑砍死左冷禅,一剑砍死方证,一统江湖。 要是都砍死了,简直就是为任我行投靠朝廷铺路,简直就是自掘坟墓。 可惜左冷禅不争气,幸好华山派太争气。 原定和少林以及任我行打对台的左冷禅,像根稻草一样飞快的灭亡,原以为是龙套的华山派,莫名其妙的抢戏。 江湖中只有华山派敢和少林对着干,不扶持华山派,扶持谁? 东方不败立即调整对象,转而将华山派定位大戏的主角。 华山派三贱客不负众望,玩死了少林,逼垮了武当,又玩死了任我行。 东方不败全盘胜利,安然脱逃。 “东方不败,我必将你碎尸万段!”任我行咬牙切齿的道。 “爹爹,东方不败远遁,倒也省了我们的力气。”任盈盈道。 管东方不败带领十数万日月神教教众去了哪里,对眼下的局势,都是好事。 离开的人,有什么资格为自己争辩? 任我行需要的,仅仅是朝廷对日月神教中,属于东方不败的那份明教后人的情义。 “女儿有一策,东方不败声名狼藉,朝廷必转而支持我们。”任盈盈道。 任我行半信半疑。 “本教其实在很久之前,得到了辟邪剑法的原本,改名为葵花宝典,东方不败贪图葵花宝典的武功,自宫练剑,从此穿上了女装,以身为女子为荣,爱男色胜过爱江山,爱胭脂胜过爱刀剑……”任盈盈说道。 “妙计!”任我行大喜。这个计策的妙处在于,九真一假,将深居简出潇洒肆意的东方不败,说成是太监变态,完全找不到破绽,简直连他都要信了。 至于日月神教怎么会有辟邪剑法,东方不败爱的男子是谁,这种细节完全不重要,随便编就行,反正东方不败不在,东方不败的属下不在,没人争辩,没人抗议,随便编就行。 惊才绝艳的潇洒肆意的枭雄东方不败,变成娘娘腔的不男不女的变态魔头,简直太有冲击力了,更是可以完美解释日月神教的分裂原因。 东方不败变态嘛,所以分裂了,和任我行的统率力无关。 明教在朝中的后人,除了支持任我行,难道还能支持东方姑娘? “要是朝廷想核实呢?”任我行脑子迅速转动。 “东方不败被人刺杀了,自然没法核实。”任盈盈道。 “原来东方兄弟是被岳不群父女所杀,真是太可惜了。”任我行立即说道。 岳不群父女已经够黑了,不差这一遭。 传出去,谁都不会怀疑,只会惊恐,秒天秒地的华山派妖人又灭了日月神教满门?唉,少林武当之后,日月神教也难逃华山派的毒手。 “我立即去布置放火烧了黑木崖。”任盈盈道。 “哈哈哈!老夫做不了州府,做不了锦衣卫,去军中博个正经出生,倒也不错。”任我行想明白了,以他的武功,以数千魔教弟子,做什么州府,做什么锦衣卫,当大头兵砍人头才是硬道理。 “东方不败那贼子,费尽心机算计老夫,却不想还是被老夫扳回一城。”任我行大笑,想到东方不败从此形象尽毁,心中舒畅至极。 剑光忽然一闪。 任我行笑声噶然止住,咽喉一道血红,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岳不群微笑:“任教主与少林毁我华山派,难道以为可以善终?任教主太天真了。” 任盈盈拔剑,胸口的伤势还没有痊愈,忍不住一阵疼痛。 人影闪动。 任盈盈双手俱断,鲜血激射。 “当年你砍我夫人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今日?”岳不群森然道,长剑在日光下闪烁光芒。 任盈盈绝望之下,忽然想笑,人生的起伏真是奇妙,以为一脚踏进了天堂,获得了幸福的人生,不像地狱却不肯错过她,狠狠的将她拉了回去。 任盈盈笑了:“岳掌门,小女子被你砍成几十段,倒也无妨,报应不爽,是小女子应得的,只是想请教岳掌门,贵派的大弟子,你又如何处理?” 岳不群认真道:“自当让他生不如死。” 任盈盈真心笑了:“既如此,岳掌门请动手。” 朝廷锦衣卫副千户,从五品官员任我行,及其爱女任盈盈,在重新整合人生,踏上光明大道的前一刻,壮烈殉职。 朝廷对武林中人的围剿,更是惨烈了几分。连朝廷官员都敢杀,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武林中人果然不该存在。 -- 第220页 各地严查过往,无数江湖大侠少侠女侠被翻出了偷盗官银,侮辱杀害朝廷命官的巨案要案,纷纷举家入狱,人头挂在了菜市口。 杀官就是造反,不株连九族,已经是朝廷的宽容。 “刘参将,你以前受苦了。”某个官员认真的安抚刘正风。作为少有的,很早之前就主动投靠朝廷,试图借朝廷的力量对抗不法武林分子的典型,刘正风必须受到厚赏。 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这才是和谐主流嘛。 可以预料,刘正风将会官运亨通,青云直上了。 刘正风利索的递上一个厚厚的袋子,谦逊的道:“为朝廷效命,何苦之有?下官有所成就,全是上峰栽培。” 某官员更是满意,这才是官场中人嘛,比那个土包子任我行好上一万倍。 ☆、番外1 某个小镇。 一个青年一瘸一拐的艰难走着,几个顽童跟在后面叫嚷:“瘸子,瘸子,瘸子!” “店家,给打些酒水。”瘸子青年递上几个铜钱。 店家劝道:“少喝酒,有钱就去治治手脚,怎么也比喝酒强。” 瘸子青年笑了:“多谢,只是,我这伤,是治不了了,看天气又要下雨了,喝些酒,也好过些。” 这个瘸子小镇上的人都认识,手脚都被人打断了,镇上的大夫都说治不好了,以后使不得力,走不得路,阴雨天气免不了酸疼,只能喝酒麻醉忍痛。 瘸子青年也无处可去,便在镇上住下,总算认得几个字,能替人写写书信,勉强养了些鸡鸭,总算能温饱度日。 路口旋风般的跑过一个人,十几匹骏马在后追赶。 “莫挡着路,快让开,捉拿采花大盗田伯光!” 叫嚷声中,旋风般的过去了。 瘸子青年一惊,快走几步跟上,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啧啧!采花大盗啊,真该千刀万剐。”几个小镇上的人顺手将瘸子青年扶起,闲聊着。 “可不是嘛,采花贼不死,还有天理吗?” 瘸子青年道:“听说,有采花贼弃恶从善,改邪归正的。” 镇民鄙视:“那又怎么样?被采花贼祸害的女子就活该了?上吊的烈女子就白死了?” 瘸子青年心中不爽,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改邪归正,善莫大焉,采花贼要是肯痛改前非,自然也要给他一个自新的机会。” “呸!要不是看你是残废,我今天就打死你。”有人一脚踢翻瘸子青年,怒喝着。 “好了,好了,大牛,别打了。”有人劝着,打人的青年的表兄的表弟的未过门的妻子,曾经险些被采花贼玷污,虽然家人救得早,未失清白,但那女子还是自尽了。 好好的一门亲事,好好的一家人,就这么散了。 瘸子青年忍着痛,艰难的回到家,推开门,却看到田伯光一身血的躲在屋角。 “令狐兄弟,想不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又见面了。”田伯光笑道。 令狐冲笑:“田兄,真是想不到啊。” 当年的令狐大侠,如今成了瘸子青年,手中的独孤九剑,成了秃笔书信;当年的快刀田伯光,现在手上连刀都没了,看这伤势,只怕也是废了。 两个同样的落魄之人,就在这破烂的屋子内,喝着几文钱一斤的浊酒,兴高采烈的聊着。 “田兄,我一直有一事不明白,为何盈盈下了华山后,再也不肯见我。”令狐冲借着酒意,问道。他自信以他的才智,若不是命运使然,早已纵横天下,成为武林擎天柱,为何对他一往情深,处处迁就的温柔任盈盈,会陡然变脸,任他数次寻找魔教中人询问送信,任盈盈都再也不肯见他。 田伯光神色古怪,欲言又止。 令狐冲正色道:“田兄,令狐冲自出江湖以来,可有亏待田兄?难道连一句真相都不肯告诉我吗?”看田伯光的神色,令狐冲已经有了准备,最好的结果,是任我行棒打鸳鸯,最坏的结果,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到了令狐冲如今的田地,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不过是求一个真相而已。 田伯光终于道:“田某武功已废,只怕命不久矣,若是不告诉你,只怕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肯告诉你真相。” 令狐冲道:“正是。” 田伯光苦涩的道:“整个事情,要从少林说起……” 令狐冲呆若木鸡。 独孤九剑……江湖大侠……少林高僧看重……美女青睐……天下第一奇难杂症……五霸岗数千人聚义……围攻少林救任盈盈……围剿华山派……全部是阴谋诡计。 令狐大侠不过是个江湖小丑,在一场全江湖都知道的大戏中,涂着白鼻子,穿着不合身的衣服,鬼头鬼脑的逗笑全江湖而已。 哈哈哈哈! 此刻回想起那些豪言壮语,舍己为天下,果真是好笑到了极点。 怪不得举世无敌的独孤九剑被陆大有殴打,怪不得从来就没能用独孤九剑砍死过哪一位高手,怪不得总觉得世界围绕他在转…… 原来如此。 好笑,真好笑。 令狐冲狂笑。 田伯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结交一场,能最后告诉你真相,也算不枉了兄弟之情。推开门,缓缓步出了破屋。 远处,站着一个人,似笑非笑:“天下真是小啊。” -- 第221页 田伯光大惊:“岳不……” 眼前剑光一闪,只觉身体忽然高高飞起,然后陷入了黑暗中。 田伯光无头的尸体,僵立片刻,才扑得倒地。 岳不群远远的看了一眼破屋,听着令狐冲的狂笑,看看地上的尸体,嘴角露出冷笑。令狐冲不是喜欢与淫贼为兄弟吗?那就满足他的愿望吧。 天明,有人经过,见了尸体大惊,终于引来了追赶田伯光的锦衣卫。 “让开,官差办案!” 几个锦衣卫推开围观的镇民,认真看了现场。 “看着血迹,田伯光是从这屋子里出来,被人一剑砍了。” “进去看看。” 几人进入令狐冲的破屋,令狐冲自醉酒中惊醒,问道:“什么人?” 几人不答,认真看了屋内,很容易的分辨出,田伯光曾在这里藏身,并和令狐冲喝过酒。 “你是淫贼田伯光的同伙?”锦衣卫大声喝道。 屋外看热闹的镇民一阵惊呼。 “瘸子是淫贼的同伙!” “怪不得他昨天替淫贼说话!” “就是,我早就觉得奇怪,还有人帮淫贼说话的,原来瘸子也是淫贼!” “说不定,他的手脚就是采花时被打断。” “麻痹!他还喝过我家的酒水,早知道一包□□毒死他了!” 令狐冲冷冷道:“我是认识田伯光,那又怎么样?不知道认识淫贼,犯了那条大明律?” 几个锦衣卫冷笑:“嘴硬?”劈头盖脸的一顿暴揍。 “等等,我好想认识他。”有锦衣卫皱眉说道,小心的擦去了令狐冲脸上被殴打出的血迹,仔细看了看,笑道:“原来是令狐大侠啊,失敬失敬。” 几个锦衣卫一怔,失笑道:“原来是淫贼的结义兄弟令狐冲啊,难怪了。” 屋外镇民又是一阵惊呼。 淫贼的结义兄弟,这不摆明了是大淫贼吗? “在下正是令狐冲。”令狐冲说道,他自认一生行侠仗义,从未做过坏事,丝毫不惧被人认出。 “果然是令狐冲,来人,拿下了。”锦衣卫道。 令狐冲大叫:“在下犯有何罪?” 有锦衣卫笑道:“多了!某年某月某日,你殴打福建泉州府参将吴天德,抢劫公文,冒充朝廷官员;某年某月某日,你打劫富户张某,得银200两;某年某月某日,你当众杀人……数罪并罚,死罪一条!” 令狐冲愕然:“劫富济贫,难道还有错了?朝廷官员鱼肉百姓,我行侠仗义,难道还有错了?” 有锦衣卫笑道:“和你说这些废话干什么?”拖着令狐冲出了屋子。 一个镇民陡然冲了出来,一脚踢在令狐冲身上,用力的殴打:“打死你个淫贼!打死你个淫贼!” 几个锦衣卫对视一眼,耸耸肩,无视。 当锦衣卫的奥妙,在于适当的时候,要让P民得到宣泄的渠道。 见锦衣卫不管,立刻多了许多镇民殴打令狐冲。 “死淫贼,打死你!” 令狐冲咬牙苦忍,一声不吭。 “够了,不要妨碍官差办案。”几个锦衣卫止住了仍在殴打的镇民,拎着令狐冲赶路。 镇民们感激的叫着:“多谢青天大老爷!”“多谢大老爷为民除害!” 怎么处理令狐冲,倒是让当地的官员费了一般心思。 论罪,仅仅殴打朝廷参将吴天德,就该是死罪,假冒官员更是死罪,但是,就这么个残废令狐冲,死罪似乎没有什么惩戒的作用。 立刻有聪明人想出了好办法。 “快来看啊,这个就是江湖大盗令狐冲,抢劫银两数万,抢劫假冒朝廷官员,罪大恶极,罪无可恕!” 县衙门口,令狐冲被关在站笼中示众。 “……这个令狐冲啊,做了这么多坏事,最后被仇人打断了手脚,成了残废……所以,一定要好好做人,认真的学门手艺,千万别以为拿把刀剑很威风,做大盗做小偷的,没有好下场!” 杀鸡骇猴,以儆效尤,还有比残废的武林大侠,有更好的教育意义的? 想装豪气,与天下人为友?看看那个淫贼的结义兄弟的下场! 以为江湖就是英雄的世界,想当大侠?看看那个大侠的下场! 以为大侠都是好人,世人敬重?看看那个大侠身上的唾沫! 江湖大名鼎鼎的令狐大侠在此,引无数人尽折腰。 从此,该县治安大幅好转,青少年认真学习,此后考上状元,成为富商者无数,追本溯源,不得不说,都是令狐大侠的功劳。 能育人子弟,导人向善,令狐大侠此生不虚矣。 ☆、番外2 作者有话要说:  尽快完成最后几个番外,明天或后天出完结感言。 风雪中,数百人带着斗笠,顶风而行。风雪很大,但几百人走得很快,很轻,脚下的雪地上,只有浅浅的脚印。 某个老人忽然脚步一重,深深的陷入了雪地,立即有附近的人一把拖住。 “大师,小心些。” 老人喘着气,道:“无妨,我们继续赶路。”就这一刻功夫,大队人马已经远去了十余丈。 这一群人,正是少林寺的高僧们。 不论以前是多么的光鲜,逃亡路上,人人平等。 大雪和大风,不会因为是少林寺德高望重的大师,就变成风和日丽,追在后面的岳灵珊,更不会因为是某某院的首座,就少砍几刀。 -- 第222页 前方有一个老和尚飞快的跑了过来,斗笠被风雪吹得飞起,也不管不顾。 失足的老和尚心里温暖,稍有不适,立刻有人关注,这就是他多年管理少林积累的威望,开口道:“老衲没事,不用担心。” 飞奔而来的老和尚看都不看他一眼,一连声的问道:“经书可有事?没掉了一本吧?小心些!千万小心些!” 扶住失足老和尚的僧人急忙道:“没事,没事。” 飞奔而来的老和尚怒道:“记住,现在你背上的经书比什么都重要,谁死了,经书都不能丢!” 藏书万卷的少林寺,现在存于世上的,不过是些零星抢救出来的百余册而已,这还是守护藏经阁的僧人们不顾一切才护住的。 失足老和尚面色大变,嘴上却道:“正是,本寺最重要的就是这些经书了。” 数百人一口气逃了一日一夜,凌晨时分,在一处树林中停下休息,人人精疲力尽。 “这般下去,只怕本寺会全军覆没。”有僧人劝道,“不如化整为零,散往四方,多少能保住些元气。” 方生摇头。 提议的僧人叹息,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一起走,这不是给朝廷的大军指引方向吗?少林寺的历任方丈中,最愚蠢的就是方证和方生,少林被这两个蠢货害死了。 方生会不知道,一群人集中行动,会更容易被朝廷围杀? 自然知道,但是,他别无选择。 少室山大火后,方生带着诸僧在附近的寺庙中借住过一段时日。几百少林僧,没有几个寺庙能容纳,自然是分开几个寺庙住了,有实在不愿意分开的,干脆就在附近的民宅住下。 经历了这次大变,少林数百僧人,个个心中悲愤之极,但也并没有觉得不可收拾。 烧了座寺庙虽然可惜可恨可怜,但是,寺庙是死的,人是活的,几百年前,少林寺也是从一无所有建立起来的,只有这数百僧人在,重建一个更高大更巍峨的少林寺,不过是易事尔。 少林寺有的是钱。 方生和某些有意南下的和尚心中更是隐隐觉得,火烧少林寺,简直就是天意,这是老天爷要他们南下。 僧人们很平静,唯一担心的是,该死的岳不群岳灵珊会不会又忽然蹦出来,杀人放火什么的。 每时每刻都有数个武功不弱于岳不群父女的精英少林僧潜伏提防着,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再让人一把火烧了,那这些少林僧不如自尽算了。 生活虽然不便,心里却满怀希望。 见到少林僧们重新积极练武,虔诚诵经,身心投入我佛的动人局面,方生一度以为,这是少林要浴火重生了。 但没过多久,形式就变了。 “听到消息,朝廷忽然开始剿灭天下武林了,已经有数个门派,被朝廷一举全灭,连只苍蝇都没逃出来。”有和尚惊恐的道。 “那些鱼肉乡里的黑道自然该死,像本寺这样维护天下正义,主持江湖公道的武林白道至尊,朝廷自然是能分辨的清楚的。”有老和尚从容的道。 这话很有道理。 武林门派也是分善恶的,像华山派这样的黑道魁首,全部杀光一万次,都不足以彰显天地正气。 又有和尚慌张的跑了进来:“这是紧急飞鸽传书。” 蜡丸的颜色被染成了红色,这是特别特别特别严重和紧急的意思。 方生取出蜡丸中的纸条,只扫了一眼,面色立刻苍白无比。 一边的老和尚伸手夺过纸条,颤声念道:“朝廷下令诛灭天下武林,危险,速走。” 这蜡丸是少林在朝廷为官的弟子传出来的,该弟子忠心无比,绝对无需置疑。 “我不信,我不信!少林救助天下苍生,为正义抛头颅洒热血,连少林寺都被魔教一把火烧了,为何朝廷还会不分忠奸,不分正邪,将少林视同黑道妖人?”好几个和尚惊讶着。 方生冷笑:“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立即收拾,即刻南下!” 方生已经看得明白,武林中的小打小闹,朝廷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闹到放火烧山,放火烧城了,朝廷要是不出动大军围剿,就没有天理了。 打包集合的时候,少了十余个少林僧人。 岳灵珊追来了! 方生大惊,立即召集高手查看。失踪的僧人住处一切如常,没有尸体,没有血迹,没有打斗,连屋子内的家什都摆放的整整齐齐,唯一缺少的,就是那些僧人的随身物品了。 方生大怒,这是抛弃少林,独自逃生了? 消息传开,立刻有僧人动摇了。跟随大部队南下?谁能保证一路上平安?就算运气爆棚,毫发无伤的南下成功,谁能保证南面就没有围剿武林中人?北面是大明,南面还是大明,同一个皇帝同一个朝廷。 有数个低辈僧人认为,他们入寺不久,还在挑水打杂扫地混资历的阶段,连少林武功也只学了一套罗汉拳,也就比只会黑虎掏心的街头卖艺的好一点点,更从来没有在江湖走动过,那么,他们为什么要跟着大部队南下呢?随意找个寺庙,依然继续做和尚,继续挑水打杂,和跟着少林有什么区别?谁又会认为武艺低微到近乎没有的小和尚一定就是少林的?何必冒着被朝廷砍成肉酱的风险,千里迢迢去少林呢?难道少林的佛和别家的佛不一样?难道少林只准自家念佛,别家念得佛就是邪道? -- 第223页 这个道理太现实了,现实到方生都不好反驳。 “戒律院何在?本寺危难时刻,若有敢于背弃本寺者,立即斩了。”方生厉声道。 一群少林僧愕然的看着方生,这还是佛教吗?简直是流寇裹挟流民造反嘛。 但没人吭声。 方生的眼中都是杀意。 “戒律院秉持方丈法旨。”戒律院首座大声道。 多年的持法经验,他同样看到了方生担心的东西。 只要方生敢稍微怜悯年轻弟子,开了任由僧人离开的口子,少林立刻分崩离析。 天下这么大,有的是寺庙,有的是深山,总有天高皇帝远,能够平安无事躲一辈子的地方。 更何况,和尚的脸上又没有写着和尚二字,蓄起头发,谁知道这是和尚还是普通人? 简直有万条大路可以通向幸福平安的彼岸,为何要走南下的独木桥? 少林的毁灭,只在这小小的一个口子上。 于是,数百少林僧只能老老实实的聚成一团,浩浩荡荡的南下。 所以,那些化整为零的提议,说得很对,但是无法执行。 方生甚至连提议的人是为了少林的大局,还是想制造背弃少林的机会,都分不清。 但继续一群人南下,确实不太可能。 戒律院和藏经阁的首座,认为现在最实际的办法,就是找个深山躲起来,过个十年八年再出来,就不信朝廷能一直追杀天下武林中人。 少林僧人有手有脚,武艺超群,不怕豺狼虎豹,自己动手种田种菜,怎么都能肆意的活下去。 方生想了很久,那就这样吧! 有了这个安全的多的目标,数百僧人的精气神立即调动了起来。 “你们几个去买种子,你们几个去买布料,你们几个去买些药材……”只要在沿途分散购买,保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深山,悠闲自在。 “噗!” 人头落地。 “是岳灵珊,快拦住她!”十几个僧人大惊失色。 岳灵珊风一般的冲入僧人之中,带走一片血腥,又风一般的离去。 “少林秃驴们,我还会再来的,乖乖洗干净脖子等着我!哇哈哈哈哈啊!” 十几个少林高手追着岳灵珊去了,许久后又退了回来,摇了摇头,又掏出几张纸,递给了方生。 纸上写着:“少林秃驴在此!” 纸张在方生的手中皱成一团。 “必须杀了岳灵珊,不然进那座山都没用。” 只要被岳大师姐跟上,看清了少林僧人的落脚点,往朝廷扔一叠告密信,少林僧人立马全挂。 “只怕女魔头狡猾得很,根本不上钩。”有和尚摇头。华山派三贱客要是这么容易上当,早八辈子就被少林干掉了。 方生几人陷入了沉思。 另一堆和尚当中,某个老和尚不满的道:“为何我的粥里全是汤水?” 其实和其他和尚的比,这碗粥已经很厚了。 小和尚急忙陪着笑脸,匆匆的把自己碗里的米粒全部拨到了老和尚的碗中。 老和尚几口喝了,叹气道:“连续赶路,脚一定要好好的泡热水,不然第二天脚肿,走不了路。” 小和尚匆忙扔下碗煮水。 老和尚长叹:“唉,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种类似的事情,数百少林僧中,起码有十几处发生着。 方生嘴角露出了笑意:“干掉岳灵珊或许做不到,摆脱岳灵珊,其实很容易。” 一群老和尚被聚拢。 方生轻声道:“本寺大难临头,需要牺牲少数人,保全大部分人……” 几个老和尚懂了,微笑。 “……今日启程后,你们走在后面,与老衲走另一条路。” 老和尚们心领神会,方生果然比方证懂得少林的大局,一群小和尚算什么东西,没有他们几个老家伙,少林还叫少林吗?为了保护少林的未来,让那些小和尚们壮烈捐躯吧。 “戒律院和藏经阁首座呢?”有老和尚发现不见这二人。 “阿弥陀佛,总要有人带着其余人一起走的。”方生合十道。 老和尚们一齐合十:“阿弥陀佛。”心中很爽,早看那两个老东西不顺眼了,居然以为一本破书比他们这些大师还重要,呸!活该送死。 “收拾行李,出发!”命令传下。 “大师,你为什么不走?”小和尚问。 某个老和尚双手合十:“为了少林,老衲和方丈将在此拦截岳女魔头。” 小和尚感动:“大师!” 老和尚慈祥的摸着小和尚的脑袋,心道:“你们不引开岳灵珊,老衲又怎么把少林发扬光大呢。” 数百僧人含泪挥别十余个老和尚。 等到再也看不见,方证道:“速速跟着老衲。” 老和尚们微笑着跟上。 十余人掉头走了另一条路,一口气走了数十里地,这才歇下。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和尚们微笑着,想必此刻岳灵珊已经追赶着其余僧人而去,他们安全了。 “噗!” 鲜血四溅。 “岳灵珊!怎么可能!” 老和尚们大惊,为什么岳灵珊不追击大部队,却盯上了他们这区区十余人。 有老和尚恍然大悟:“方生!你个贼子!” -- 第224页 “诸位,为了少林的未来,是我们付出一切的时候了。”方生微笑着说道。 岳灵珊一直就跟在少林僧人后面,谁落单,就会被岳灵珊砍死,有百余少林精锐守护的大部队,才是真正安全的地方。 所谓的用其余人的性命吸引岳灵珊,掩护他们这十余人,根本就是个不堪一提的荒唐骗局。 方生从头到尾,就是想用他们这些少林得道高僧,代表少林顶尖权利的人性命吸引岳灵珊,掩护其他人逃走。 “方生,你个少林的叛徒!”有老和尚一边骂着,一边转身就逃。 “噗!”方生一掌将那老和尚打得五脏俱碎。 “老衲早想明白了,你等就是少林的蠹虫,你们生,少林死,你们死,少林生,你们不入地狱,少林永远不会有达成地上佛国这一日。”方生笑了。 神经病!比方证更神经病的神经病! 老和尚们目光交汇,再无异议,同时向四处奔逃。 可惜的是,他们的武功从来都不怎么顶用。 片刻后,十余个老和尚死亡殆尽。 “哇!难道你是华山派的卧底!”岳灵珊看着沾满少林高僧们鲜血的方生,大惊失色。 “岳大小姐永远都是这么精神。”方生微笑,“可惜,今日岳大小姐还是中了老衲的计策,只怕再也找不到少林寺其余人了。” 方生在最后的一刻终于想明白,少林要的不是形式上的存在,而是真正的传承。 按照计划,那数百和尚会一路销毁所有痕迹,更会在数个路口不断的分出支队,有异心的,想逃跑的,会被编成一队舍弃,任由他们还俗也好,潜藏也好,投奔其他寺庙也好,以后与少林再无关系。 而忠心的僧人,会在精锐高手的带领下,去往各自的目的地,或隐藏在大山深处,或进入其他寺庙暂居,或直接南下投靠南少林,或改名换姓,以其他寺庙的名义出现。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少林太平太久了,站在顶峰太久了,早已忘记了昔日的宏愿,而经过了这次的磨难,割去了腐朽的烂肉,少林的名字或许将暂时间内不会出现,但少林的精神将继续传承下去,少林将断臂重生。 岳灵珊冷笑:“少林与华山派不共戴天,逃得了这次又如何,本大师姐生生世世,杀尽少林弟子,终有一天,让少林寺从这世上消失。” 方生微笑:“终有一日,大明将出现地上佛国,所有百姓都会获得平安喜乐,众生平等。” “噗!” 方生挂。 荒山野岭,少林寺权利最高层的十余个高僧,尽数遇难,成为野狗的食物。 佛,化为尘土,道,化为尘土,英雄红颜,山河社稷,在时间大神的面前,淡淡的,没有丝毫波动的,化为尘土。 ☆、番外3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在存稿箱里忘记设定时间了.............. 到这个时候,上来记录数据,才发现没有定时,真是抱歉! 云南黑木崖。 雪千寻啧啧出声:“师父,岳不群和岳灵珊疯了,烧山烧城,比我们魔教还魔教!” “碰!” “啊呀!我错了,我们不是魔教,是日月神教。”雪千寻抱着脑袋大哭。 东方不败道:“立即通知下去,所有人立即出发。” 千算万算,没想到华山派的人都是没人性的神经病,居然拉着全武林一起死。 眼看大明风云变化,再不离开,就要深陷泥潭,东方不败当机立断,举教撤离。 某港口。 海风腥臭。 无数日月神教的教众忙碌着搬运物质上船。 “教主,虽然匆忙了些,但是九成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立即就能起航。”某个日月神教教众说道。 东方不败点头:“起航!” 教众欢呼:“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数百条大船,浩浩荡荡的驶离了港口,向着美好的未来前进。 几年前,日月神教分裂之前。 “教主,跟着任我行去朝廷真的不靠谱?”有很多教众疑惑的问。 东方不败淡淡的道:“这要看你怎么想了。” 跟着任我行,在大明当朝廷的走狗,就要有被随便一个大腹便便的小官吆来喝去的准备,自由和潇洒是肯定没有的,官场有官场的体制,大官放个P,下级还要深吸浅呼,万万不能有嫌弃的心态。 江湖和朝廷是两个世界,江湖再威风,再多的手下,在朝廷都不过是个新人小透明,不老老实实按照规矩办事,立马摁死。 至于教中的美貌女子被大官看上,陪吃□□,那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谁叫日月神教的根基在云南,多得是各种露胳膊露腿的苗族女子呢。 东方不败的这种假设,立刻打消了大批教众的梦想。 当官和在日月神教混,有什么区别? 其实对很多人来说,区别不大。同样是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横行霸道,没人敢惹。 只有任我行这类顶层,会有管理一个江湖小帮派,还是管理几十万人的州府的区别。 小教众不论是当黑社会,还是当官差,最后的结果其实一样。 那么,为什么要为了这一样的结果,受更多的屈辱,乃至奉献妻女呢? “教主,我们继续在云南称王称霸如何?”立刻有人提议,任我行想投靠朝廷,那就让他去吧,他们这些人继续在云南混日月神教,当土皇帝,继续笑傲江湖? -- 第225页 东方不败嗤笑:“做梦!” 任我行既然是朝廷的狗腿,那么日月神教就必然没了选择,唯有被收编一途。 让追求自由和无拘无束的东方不败去向朝廷磕头?还不如砍死了他了。 “左也不成,右也不成,难道我们就没有其他办法了?”教众们问。 有的。 东方不败微笑:“离开大明。” 天大地大,天高地远,就不信找不到一个大明管不到,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方。 “离开了大明,那么去哪里?”教众们犹豫,故土难离,莫名其妙要去不认识的远方,谁都有些担心。 东方不败嗤笑,管它去哪里,凭我们的功夫,自立一国都够了。 这个建议立即打动了教众。 给朝廷当狗腿,哪有自己立国,当开国功臣,当大将军大丞相来得爽快?讨论立刻火热的转向了征服哪块土地。 “教主,你决定吧!我们跟你走。” 东方不败道:“日出东方,我们向东!” 离开大明自立一国的消息,向狂风一样刮了下去,加入这个计划的人越来越多。 “东方教主,我们想入教。”十几个少数民族的头领匆匆的找上门。 东方不败道:“你们也想去海外?”没想到这个消息传得这么快。 少数民族的老大们笑:“当然!” “只是,本教将要去东瀛,地方遥远,海上风浪危险,东瀛又冷,与云南的气候截然不同,只怕你们水土不服。” 老大们裂开嘴笑:“冷一点的地方好,西南到处都是毒虫毒草,动不动就是瘴气,浑身上下黏糊糊的,早受够了。” 西南25个少数民族的老大们早已想得通透。 自古以来,西南夷的下场就基本一样。中原开国的时候,被新朝大砍大杀一通,签下若干互相包容的条约,平静的过个百八十年,然后,地方官员乃至朝廷对西南夷的不满和贪婪越来越甚,再次爆发大规模的冲突,最后被朝廷大军围剿,再次签约,再平静个百八十年。 为了西南这百万大山,有必要不停的流血吗? 那是因为没有其他生存的空间啊。 现在一直和西南夷和睦相处的日月神教要出海立国,为什么不搭上这条大船,为种族的延续寻找一个新的空间呢? 凡是有智商的少数民族老大,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带走一半人口,赌一把辽阔的未来。 这其实在东方不败的计划之内。 凭借日月神教区区万余人手,想立国?做野人还差不多。 想要在富裕的土地上立国,必须有充足的人口。 算上这自动上套的西南25夷一半人口,出海的大军立即达到了数十万。 “你们都是教中的精英,这次成败,全部在于你们了。”东方不败认真的说道。 日月神教东方不败一系的武林高手五千余人尽数集结于此,作为首批攻打东瀛的大军,或者说,作为唯一一批攻打的大军,失败了,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压根不能打。 “教主,你就等着听好消息吧。”教众们笑。 东征东瀛,早就退演过无数次了,东瀛的消息更是查的清清楚楚。 东瀛大大小小的大名数都数不清,只有百来个手下的也敢自称一国,这5000高手,足够横扫东瀛了。只要海船没翻,平安登陆,日月神教立国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大军出发,东方不败却不时在大明的江湖露个面,刷刷脸。 任我行和方证以为东方不败出其不意在华山出现,是有意在江湖争锋,大举提防东方不败的时候,其实东方不败能调动的教众,已经都在河北黑木崖了。 要是任我行大着胆子对云南黑木崖突袭,立刻就能发现东方不败的老巢只剩下野狗野猫了。 几年的布置,东方不败终于完成了从大明到东瀛的战略转移。 “恭迎教主。”东瀛某港口,几千日月神教弟子恭敬的迎接东方不败。 日月神教已经占领了东瀛的一个角落,日月神教的后续人手源源不断的到达,东瀛的其他大名还在观望,甚至在幸灾乐祸。 沿海地区的大名和大明人的斗争,关他们屁事。 东方不败立即开始布置数十万教众扎根东瀛。 “这就是我们的家了?”数十万西南夷族顶着不习惯的严寒,看着手指缝里那肥沃的土地,欣喜若狂。 这里再也没有西南夷,只有日月神教教众,没有朝廷围剿,因为他们就是朝廷。 新的天地,新的未来。 一年后,日月神教大军再次向东瀛各个大名进发,扫平东瀛,正式立国,国号“日月”。 东瀛几千万普通平民倭人,尽数乖乖的当了顺民。 “陛下!”一群官员叩拜。 东方不败哈哈大笑:“我说过,我们要活的肆意潇洒,无拘无束,今日,终于不负尔等。”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当了大官的日月神教众人和西南夷族众人欢呼。 “天下很大,有的是土地等着我们去征服!”东方不败的目光投向了大海,东方,更东方,太阳升起的地方,是什么地方呢?迟早要征服那里。 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番外4 十几个锦衣卫的高手上了华山玉女峰。 -- 第226页 “你们是谁?”几个玩泥巴的小弟子惊讶的问道。 “杀了!”锦衣卫张总旗冷哼着。 立刻有锦衣卫拔刀。 “噗!” 锦衣卫挂。 “大师姐!”几个小孩子急急忙忙的逃到岳灵珊身后。 “大胆!你敢杀官造反!”锦衣卫张总旗怒喝,一挥手,十几人围上。 岳灵珊懒得废话,动手开杀。 片刻间,十余个锦衣卫尽数丧命,张总旗的人头飞上了高高的蓝天。 岳灵珊鄙视:“忒么的你丫的是白痴啊!以为披着张官皮,就只有你砍人,没有人砍你?” 其实怪不得锦衣卫张总旗白痴,官差和江湖人物动手,从来都是江湖人物缩手缩脚,只敢防御,生怕一不小心打伤了官差,没事变成有事,小事变成大事,至于真的杀了官差,几乎每人敢这么想。 杀官就是造反,造反就要被官府砍死全家,这种观念几千年来深入人心,再厉害的高手,见到了官差,武功就弱了一大截。 而官差从来都是玩死里打,打死了,一个P民,有什么关系? 锦衣卫张总旗一身武功,却从来没有混过江湖,只以为以十几个老手出马,立即就能拿下区区华山派贼匪岳灵珊。 华山下,几千大军列阵以待。 领军的锦衣卫千户微笑:“小张应该已经到玉女峰了吧?” 副千户也笑:“应该到了,就是不知道,见了阎王没有。” 两人大笑。 张总旗就是一个白痴,既没有背景,也没有后台,运气好做了锦衣卫总旗,就拽得像当了皇帝似的,连上司也不看在眼里。 是啊,平时没有什么失误,就算是锦衣卫的上司,也不能无中生有的抓他,毕竟同一个体制的,诬陷下属这种事情,传出去很难听,上级的上级更是会不齿。 只有评书中的主角,才总会遇到白痴上司莫名其妙的诬陷,然后被主角打脸什么的。 为了个人的前途,对付下级也要讲手段的。 因此,不通江湖,自以为是的井底之蛙张总旗在华山为国壮烈捐躯了。 “再过半个时辰,立即大军出发,见了岳灵珊,不要废话,立即万箭齐发,要是还拿不下,就放火烧山。”千户冷静的说道,去早了,反而救了张总旗,半个时辰后,张总旗就是爬,也爬到鬼门关了。 “禀告大人,有贼子杀过来了。”有人禀告。 千户和副千户大惊。 岳灵珊飞快的杀进朝廷大军,所过之处,尸横遍地。 眼看岳灵珊直直的杀过来,千户怒:“放箭!” “不能放箭!”其余锦衣卫劝阻道,岳灵珊已经杀进了大军之中,放箭只是误伤自己人,当众射杀自己人,就算射杀了匪首,同样不好交代。 “大人,我们先撤吧。”有亲卫急切的道。 “与前军分开距离,弓箭手准备。”千户不是草包,干脆割弃了被岳灵珊突入的一部,不过区区数百人而已,送给岳灵珊又如何。 岳灵珊砍倒身边数人,转身就跑,返回了山林之中。 千户大怒:“王八蛋!” 明明只有区区数十人了,只要这些人尽数被杀,他就能乱箭射杀了岳灵珊,偏偏这狡猾的家伙丢下到了嘴边的诱饵,溜了! “岳灵珊,华山虽大,你又能跑得到哪里去?就不怕你的师弟们被我们杀光吗?”千户提气叫道,“只要你过来受死,本官当众立下誓言,绝不伤害你的师弟们一根毫毛。” 信你才有鬼呢! 岳灵珊大笑:“你敢伤我华山派弟子一根毫毛,我就去顺天府取皇帝老儿的脑袋垫棺材底!” 几千人官兵一齐变色。 大胆!狂妄!反贼!灭绝人性!丧尽天良!应该千刀万剐株连十族! 锦衣卫千户副千户百户总旗小旗小菜鸟一齐面色如土。 艹艹艹! 华山派的贼子就是无君无父,竟然敢当众意图刺杀皇上! 必须立刻毫不犹豫的杀了岳灵珊! 但是,要是杀不了呢? 地上百余官兵的尸体犹未冷,岳灵珊的毒辣剑光历历在目,谁敢保证杀得了岳灵珊? 就算走了大运,岳灵珊挂了,还有岳不群呢。 华山派的贼匪连放火烧登封城都做得出来,杀进皇宫,又有什么稀奇的? 想到岳不群火烧皇宫,锦衣卫诸人一齐浑身发抖。 哪怕只是起了一个立即被扑灭的小火苗,守卫皇宫的大内侍卫都得人头落地,而他们这些始作俑者,人人都得满门抄斩。 麻痹! 要是早知道岳灵珊和那些甘愿为了师兄弟为了徒弟为了家人,老老实实被砍下人头的高手们不一样,打死也不来华山惹她了。 现在如何收场? 锦衣卫千户恍然大悟,他在算计张总旗,也有人在算计他。 副千户不停擦汗:“大人,以我之见,万事以和为贵,不如招安罢。” 这是要找台阶下了? 立刻有锦衣卫顶副千户:“有剿也有抚,区区华山派不过是一些小孩子而已,杀之恐有不仁,当示之以朝廷的洪恩,网开一面。” 只要过得了眼下,以后朝廷是继续派人暗算岳大师姐,还是放任不管,关他们P事。 千户立即拍板,当给万千大明百姓立下榜样,朝廷是仁慈的,就算练了武功,是良民的,朝廷依然可以包容并蓄。 -- 第227页 “华山派岳大师姐,误会,全是误会,本官此来,为的是向华山派表示朝廷的恩德……”千户大叫道。 死了的张总旗和百余官兵怎么办?为国捐躯,领些抚恤,也就是了,还想怎么样?朝廷的政策,也是这些小兵能干涉的?要知道,朝廷再下很大的一盘棋! 岳灵珊教训小弟子们:“看到了没有,只要剑法够高,心又够狠,大明的天下,华山派哪里都能去得。” 小弟们用力点头,大师姐最厉害了。 “立刻打包,我们搬家!”岳灵珊命令道。 “师姐,师姐,我们去哪里?”小弟子们问。 “当然是去顺天府。”岳灵珊道。今天运气好,锦衣卫缺乏准备,下一次就未必这么好运,说不定睡梦中被人一把火烧了整个华山。搬到天子脚下,就不信还有人能对付得了她。 锦衣卫总不能把顺天府也烧了。 “师姐,我们是华山派,搬到了顺天府,还是华山派吗?”小孩子们都特别的老实。 “笨!别说搬到顺天府,就是搬到天涯海角,我们说自己是华山派,就是华山派,谁敢不服,一刀砍死!”岳灵珊瞪眼。 “哦哦,去顺天府咯。”小孩子们欢呼雀跃。 岳灵珊挥剑在山崖下刻字:“爹爹,我们去顺天府了!” “师姐,师姐,你的字好丑。”小孩子们叫道。 “打死你丫的!”岳灵珊大怒。 更远更深得山林中,岳不群微笑着看着,有女如此,夫复何求?终于可以了结一切了。 华山群山某山顶。 岳不群和风清扬持剑对峙。 “岳不群,果然是你出卖了华山派!”风清扬冷冷的说道。 冷眼旁观二十几年,一直抓不住岳不群的把柄,今天终于有了罪证。 岳不群失笑:“你到了今天,还以为当年剑宗气宗的惨案,是有叛徒内奸?” 风清扬冷笑:“当年出卖华山派的,不是你就是我,今天你来杀我灭口,不过是想杀了当年最后的见证人,从此天下再也没有人知道是你出卖了华山派。真是亏的你掩饰了二十几年不露破绽,君子剑,嘿嘿,当真是了不起的伪君子。” 岳不群忍不住大笑:“风清扬,当年本门师父师叔们说,你有可能练成剑气,我一直以为那是夸你剑法精妙,今日方知,那是因为你心思单纯到了极点。” 岳不群想杀风清扬就是罪证?这个思路真是可爱。 风清扬冷笑:“多说无益,今日你我了断二十几年的仇恨。” 岳不群平静的道:“二十几年前,你武功明明远胜于我,却隐忍不出,眼睁睁看着我继承本门掌门之位,我就怀疑你才是叛徒,不然何以心虚至此,连面对一个晚辈师侄都不敢?到了最近,我才明白,其实你根本就是个白痴,被阴谋论弄坏了脑子,明明简单的事情,偏要弄得复杂无比。” 岳不群已经明白了当年的部分真相。 当年剑宗气宗惨案,是叛徒勾结少林,还是少林凑巧捡了便宜,岁月流逝下,已经再也查不明白。但是,岳不群和风清扬都没有出卖华山派。 任何阴谋中,逃不掉的一条就是,谁得到了最大的利益,谁就是背后的黑手。 剑宗气宗惨案,华山派活着的人,谁会得到最大的利益?以最后的结果看,似乎是岳不群。所以,剑宗的诸人都这么怀疑着。 但是,岳不群能够得到华山派掌门之位,完全是莫名其妙。 华山派内讧死翘翘一大片人,自然该由活着的辈分最高的,或者剑法最好的继承掌门之位,从这两点看,怎么看掌门都是风清扬。 所以,气宗的岳不群宁中则深深的怀疑时候风清扬。 岳不群宁中则不顾一切,以小辈的身份,以低劣的剑法,自领掌门之位,就是中二的不想让华山派落在叛徒手中。这举动幼稚的可笑,风清扬只要一招,就能灭了他们二人,夺走华山派掌门之位。 年轻时的岳不群和宁中则,与其说是想做掌门,想阻止叛徒上位,更不如说是悲壮的想死在华山之巅,以身殉派而已。 奇妙的是,两个中二青年运气好的爆棚,风清扬疑神疑鬼之下,居然认为这是岳不群和少林派的圈套,别说夺回掌门的位置,根本连面都不敢露。 事情就是如此奇妙。两个自以为悲壮的中二气宗弟子,和一个心思九曲十八弯,行动力是零蛋的剑宗师叔,阴差阳错的形成了现在的局面。 真是见鬼。 岳不群平静的看着气势汹汹悲愤填膺的风清扬,风清扬不是坏人,但是,今天非杀风清扬不可。 要是当日少林围剿华山派的时候,风清扬能顾着同门之义,稍有搭救,宁中则会被逼自尽?百余名剑法都没有学完整的华山派弟子,会一一护派而死?他们的手无寸铁的家人会被天下武林屠戮? 是战,不为公义,只为私仇。 两人交手数十剑,风清扬人头落地。 高手最后亡命绝杀,生死胜负,从来只在短短的几个刹那。 斗上三天三夜?这是喝茶聊天吗? 华山某处深深的山谷,人迹罕见处,却有一座高大的坟墓。 岳不群淡定的打开坟墓,钻了进去,抚摸着宁中则的棺木,笑道:“等急了吧,我这就来陪你。” -- 第228页 一剑穿心。 清风呼啸,吹起墓碑上的落叶,漏出几个字迹。 华山派岳不群宁中则夫妇之墓。 ☆、番外5 一个小小的四五岁的小女孩神气活现的四处乱瞅着,时不时的捡起小石头乱丢,或者胡乱扯着树枝。 “冲儿,看好珊儿。”宁中则笑着道。 十九岁的令狐冲点头,笑眯眯的盯着小女孩,小心的跟在她后面。 小女孩像只蝴蝶一样,乱七八糟的蹦跶着,忽然一顿,发现了有趣的东西,颠颠的快步跑向一个小小的土堆。 这是把小土堆当做了大山,开始了在华山玩惯了的爬山跳远行动了。 宁中则皱眉,这里可不是华山,华山上任何小女孩能去的角落,都早已细细的检查了一扁,小女孩玩得开心的土堆,其实全部是松软的沙子。 这个土堆上,说不定会有什么石子树枝,伤到了小女孩。 “冲儿。”宁中则叫道。 令狐冲快走几步,去追小女孩。 一心想征服珠穆朗玛峰的小女孩用力挣脱,出人意料的灵活,飞快的跑上了土堆,用力一跳。 “哎呀!”小女孩惊讶的叫。 “啊!”莫名出现一个小男孩的惊呼声。 令狐冲大吃一惊,急忙赶上去,身边嗖的一声,宁中则和岳不群已经越过了他。 小土堆后,小女孩踩在一个七八岁左右的男孩子身上,莫名其妙的睁大了眼睛,不时用力踩踩。 “啊呀!”小男孩吃疼,但看看穿着漂漂亮亮,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又不敢大声叫疼,很是胆怯的看着岳不群宁中则令狐冲。 “珊儿,哪里疼?”宁中则抱起女儿,心疼的查看着。 小女孩欢快的挣脱宁中则,又跳到了小男孩的身上。 “你为什么睡在这里?”小女孩问,睡觉不是该在床上吗,为什么这个人躺在地上。 宁中则嫌弃的皱起了眉头。看那男孩子的衣服就知道,这是一个小乞丐,脏不溜丢的,别传染了虫子什么的给珊儿。 小男孩盯着脚尖,不敢说话。 小女孩又大声道:“你为什么睡在这里?” 令狐冲冷哼:“问你呢,还不回话!” 小男孩一惊,微微抬起头,有急忙低下:“这里就是我家……今天没找到吃的……在这里睡一会……” 令狐冲鄙视,早知道就是这样,也只有珊儿这个小娃娃不懂。 小女孩在身上乱摸,掏出一角小小的饼子,认真的递给小男孩。“给你吃。” 饼子并不大,只是小小的一角,但炸得酥脆的金黄色,犹如世上最美好的东西,吸引着小男孩。 小男孩小心的看看众人,咽了口口水,慢慢的伸出手去拿。 小女孩用力一伸手,将饼子塞在小男孩的手里。“给你。” 小男孩慢慢塞进嘴里,用力的含着,舍不得咀嚼,食物的香气扑满了心肺。 宁中则没有阻止小女孩和肮脏的小男孩的互动,她骄傲的笑着,这个善良的小女孩,是我的女儿。 “珊儿,我们该走了。”宁中则蹲下,捧着小女孩的脸蛋,柔声道。 小女孩笑嘻嘻的,指着小男孩道:“他没有家,我能把他带回家吗?” 宁中则笑着拒绝,小孩子不能这么胡闹,看到什么都带回家,这个可不是好习惯。 令狐冲也在一边劝:“珊儿,我们要回家了,不能带他回去。”这个脏兮兮的小男孩,有什么好的,看着就嫌脏。 令狐冲完全忘记了,就在几年前,他同样是一个脏兮兮的流浪小乞丐。 “不嘛,我要带他回去玩。”小女孩睁大眼睛,兴奋的撒娇。 宁中则有些生气,小孩子太乱来了,不能宠着她胡闹,小孩子又懂得什么。 岳不群微笑着拦住宁中则,道:“珊儿在华山也没有个玩伴,有个人陪她玩,也是好的。” 华山上,除了他们夫妻二人,就是这个快20岁的徒弟,和那个几乎和他们同岁的嵩山派细作了,还真没有能陪着四岁的小女孩胡闹玩耍的。 宁中则想了想,又仔细打量这个肮脏的,眼神中充满期待的小男孩。 长相平平,眼神一点都不灵动,看上去傻里傻气的。 罢了,笨蛋有笨蛋的好处,不会欺负了珊儿。 阳光下,岳不群抚摸着小男孩的头顶。 “你跟着我们上华山,大鱼大肉是别想了,吃顿饱饭,还是有的。” 小男孩用力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岳不群问。 小男孩道:“我叫石介。”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岳不群的三弟子,以后要好好照顾珊儿哦。”岳不群微笑着道。 石介认真看了看睁大眼睛盯着他的小女孩,用力的点头:“好。” 宁中则道:“冲儿,你是老大,教他背诵本门门规。” 令狐冲点头,道:“三师弟,本门门规,首戒欺师灭祖,不敬尊长;二戒恃强欺弱,擅伤无辜;三戒□□好色,调戏妇女……” 石介胡乱的点头。 “若是有违门规,立刻拉出去乱棒打死!”令狐冲不满石介敷衍的态度,威胁道。 石介大惊:“是,是。” 宁中则微笑,冲儿就是机灵。 数年后。 -- 第229页 某个门派。 “岳兄,没想到千里迢迢的,你也赶来了,真是愧煞我了。”某派掌门热情的说着套话,将岳不群几人迎进了酒席,闲聊了几句,又急忙去迎接其他客人。 “师父,这个掌门好有面子啊。”石介小声道。 不过是办个收徒宴,就摆了百十桌酒,来了这么多各门各派的掌门。 岳不群也低声道:“人在江湖,最重要的,就是个面子。” 岳不群还有未说的话,只是不适宜对这个弟子说而已。 这掌门的面子有多大大,却也未必见得。这酒宴之中,有几个高门大派的掌门?不过是些二三流的角色罢了。要不是这个新的徒弟,是少林某个首座的娘家族人,这掌门算是因此搭上了少林这层关系,只怕就连这几个人都不肯来。 小门派收个小弟子,搞毛个宴席啊,还不是给少林面子。 “在江湖混口饭吃,还是要有个大靠山啊。”岳不群低声感叹着。 石介听见了,低声问道:“师父,那你也去找个靠山啊。” 岳不群笑了,这个傻徒弟,真是不会说话,但是,也就因为如此,有时候反倒可以和他说些什么。“你以为师父不想?没人敢收我啊。” 石介果然茫然的睁大了眼睛,既不知道再向师父多问一句,也不懂得去请教别人。 岳不群失笑:“笨蛋,老老实实低头吃饭吧,想那么多干嘛。” ☆、番外6 恒山。 “令狐冲真的走了?” “真的,我亲眼看见他下山的。” 好几个恒山派弟子舒出一口气,当时血往上涌,只觉开打就开打,现在光是想想,就怕的不行。 立即有人提出,谁知道以后还有什么幺蛾子飞出来,不如趁着现在大伙儿都在,立马选了新掌门。 选新掌门?仪和仪质想哭,定静是假死啊,选毛个新掌门。 可又不能说。 “我选仪和师姐,她为人公正。”有人提议。 “我推荐仪清师姐。”有人道。 “仪质师姐做掌门也很合适。”有人道。 仪和仪质仪清三人年纪最大,处事又公正,一直很有威望,任何一人当了掌门,恒山派数百弟子都不会有不满之意。 “这个……我选墨北微。”仪真低声道,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提议有点匪夷所思,丝毫没有底气。 大殿中渐渐鸦雀无声,人人都看着墨北微。 墨北微手足无措的站着,有些尴尬的看着四周的师姐妹,偏偏朦胧的眼神一点光芒都没有,真不知道她看清了附近几人的眉目没有。 “北微啊,很好啊。”有人低声道。 “是啊,很好啊。”越来越多的人附和。 一群女人选掌门,哪里来的讲道理,比眼光,论格局,斗剑术,看谁顺眼,和谁亲近,就选谁了。 恒山派数百女弟子心中,不论是仪和仪质仪清,还是墨北微,谁当掌门都一样。 仪和仪质苦笑,再这么下去,今日真的折腾出一个恒山派新掌门出来了。急忙道:“师父师伯尸骨未寒,哪里有选掌门的道理,不如延后再说。” 有人问:“要是那个令狐冲又来了,怎么办?” 很多人同时点头,要是令狐冲又要来当掌门了,怎么办?下一次未必有这次运气好,说不定就真的血流成河了。 仪和气结:“要是令狐冲又来,有了新掌门,令狐冲就老实了?孩子话!” 很多人低头惭愧,她们真的以为,只要有了新掌门,令狐冲就会老实滚蛋,现在想想,还真太幼稚了。 入夜,仪和仪质鬼鬼祟祟的溜到悬空寺。 “师父,该怎么办?”仪质问道。 定静笑道:“不用担心,令狐冲不会再来了。”桃谷六仙传了信息,令狐冲雄心壮志要自成一派。 “可是,新掌门……” 定静认真的道:“恒山派掌门之位,总是要传给你们这一代的,早些迟些,倒也无妨。” 恒山三定,忽然就没了两个,人的生死,真是一点都不由自己。 定静打定了主意,干脆就躲在幕后,暗暗的守护恒山派,至少能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好好教导弟子们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掌门。 “师叔,我们要和少林联系一下吗?”仪和问道。 少林寺是恒山派的靠山,恒山派的一举一动,只怕要多多请教少林寺。 定静点头,三个大弟子都领悟到了恒山派生存的精髓。 “不论你们三个谁当了掌门,都要团结在一起,恒山派才能兴旺下去。” 仪和仪质很想问,要是墨北微当了掌门呢? 半个月后,仪清带领负伤缓行的弟子们回到了恒山,同时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少林派火拼了嵩山派,并且广邀天下武林,剿灭华山派。 这个世界是不是疯了? 定静同样这么在问。 “嘿嘿,我就知道有今天,方证输不起!”哑婆婆冷笑道。 定静不想理她,不过是马后炮而已,随便找个小村庄,这种闲聊看破天下大事,智商直达250,然后住在破茅屋,食不果腹的家伙,要多少有多少。 继续跟随少林的脚步,派弟子们去华山?定静怎么想怎么觉得不行。 跟随方证的大局,很大一部分理由,是恒山派从此脱出了在武林拼死拼活,万事有中二青年令狐蠢出头,恒山派一群女子只需要捡便宜就行,要是需要恒山派冲在血战的最前头,为毛要三定假死?让那些弟子们去送死,还不如定静自己去华山了。 -- 第230页 “你可别犯傻。”桃谷六仙劝道。 方证现在疯了,谁不跟他走一道,他就干掉谁。 要是恒山派敢退出,难保方证不干掉恒山派。 定静一怔,方证已经疯到了这个地步? 桃谷六仙叹息:“你根本想不到方证的疯狂。” 定静左思右想,决定和桃谷六仙去少林。参加剿灭华山派,恒山派真心做不了,但定静亲自坐镇少林,防范魔教进攻少林寺,怎么也是跟随少林的脚步了。 哑婆婆微笑,愚蠢,真是愚蠢,现在离开恒山,等你回来,只怕已经面目全非。 定静离开恒山数日后,恒山派新掌门选举,墨北微成为了新掌门。 定静以为三个大弟子定然能胜了区区一个墨北微,但中年人的成熟冷静,放在少女们身上,完全吃不开,恒山派年轻女弟子就是这么任性,仅仅凭借墨北微帅气三分钟,就决定选了她做新掌门。 “师妹,我们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仪和仪质仪清决定对墨北微摊牌。 “定静师叔没死?”墨北微开心的大哭。 “为了大计,师父不能露面。”仪质道,“以后,请掌门师妹,一定要紧紧跟着少林,这才是本派立足的根本。” 墨北微点头:“好。” 三人舒了口气,墨北微没闹别扭,真是好。 墨北微问道:“那么,少林没有命令的时候,我们该做什么呢?” 仪和仪质仪清你看我,我看你。 “这个……掌门大可以自行决定。” “这样啊,我想和师姐妹们下山,可以吗?” 只要没有和少林唱对台戏,当然是可以的。 三个月后,定静回到了恒山。 山上恒山派弟子寥寥无几。 墨北微在恒山附近城镇一连开了十几个小庵堂,给人看病,替人写信,接收孤苦的妇孺。 “她哪来的钱?”定静大惊。恒山派是穷派,没钱。 墨北微找城内富户化缘,更有就直接借了富户家庙的。给人看病和收留孤苦,都是大善事,有钱人愿意做。 短短三个月,恒山派的分支已经遍布附近城镇,普通百姓们交口称赞,恒山派的神尼都是好人,看病只收成本费,处事公道,阿弥陀佛,保佑神尼长命百岁。 恒山派百年的积累,在短短三个月内,获得了爆发。 “胡闹!要是遇到个心术不正的人,怎生是好。”定静担心极了,要是蹦出个田伯光,本来就武艺低微的恒山派弟子,没有了人多势众的优势,还不被宵小祸害死了。 “已经出过淫贼了。”仪质想哭。 那天,蹦出一个采花贼,□□着靠近:“美人儿,寂寞了吧,哥来陪你。” 几个恒山派弟子手忙脚乱的出剑。 那个采花贼轻易的躲开,一把搂住一个恒山派弟子:“小师太,你的皮肤好滑啊。” 剑光一闪,直取采花贼的心口。 采花贼推开恒山派弟子,伸手挡住,调笑道:“就这种武功,也敢……” 又是一剑,直砍脑袋,然后毫无防守毫无变招的,继续砍脑袋,砍脑袋,砍脑袋。 “你疯了!”采花贼狼狈不堪,对手完全不要命,每一剑都是同归于尽的气势。 对手不答话,又是一剑。 采花贼大怒,就不信你真的不怕死,不顾对手的剑,反手直接刺对手的胸口。 “噗!”采花贼脑袋两半。 “噗!”对手胸口深深中了一剑。 “掌门,你没事吧?”几个恒山派弟子哭着道。 “没事。”血流不止的墨北微笑着道。 采花贼的尸体被挂在菜市口,砍成了人棍。 附近城镇的人都说,得罪了恒山派的神尼,活该。 恒山派弟子们面前的宵小立刻少了很多。 采花用命去拼,何必呢。 江湖中人更是惊讶,没想到恒山派的功夫不错嘛,连东淫西贱中的东淫都栽了。 “一次运气好,不代表次次运气好。”定静坚决的要恒山派弟子回归恒山。 “华山派也疯了!”桃谷六仙急匆匆的找上门。 “这世道,全部是疯子!”定静惊讶极了,怎么都没有想到,华山派比方证更疯狂。 接着,朝廷也疯狂了。 “我们几个以后只能躲在恒山派了。”桃谷六仙苦笑。 定静面色如土:“恒山派,只怕也快完了。” 靠山少林被灭了,武林也快灭了,恒山派怎么可能幸免。 “师父,有朝廷大军来了。”仪质慌里慌张的跑进来道。 定静淡定的整理缁衣,在数百恒山派弟子惊讶的目光中,大踏步走了出去。 “贫尼是定静,不知大人有何指教?” “定静?找墨北微来见本官。”外面的朝廷官员懒得理会。 “我是墨北微。”墨北微跨出人群。 “恒山派做了好大事!”那官员道。 定静心中一紧,惨笑,果然逃不了。 “恒山派慈悲为怀,普度世人,足以为世人表率,特赏银1000两。”那官员笑眯眯的道。 朝廷杀了太多人,必须有光辉榜样安抚世人,恒山派这群尼姑老老实实的做人,正好大力吹捧,提升地方的政绩。 定静如在梦中,莫名其妙的,大靠山少林没了,刀光剑影的武林也没了,恒山派成为当地的佛教领袖了。 -- 第231页 定静决心从此进入悬空寺,青灯礼佛,再也不问世事。这个世界太疯狂了,她已经被世界淘汰了。 某个城镇。 一只肮脏的小手,颤抖着伸向雪白的包子。 “你敢偷我的包子?”立刻被人拿住了。 小手的主人颤抖着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店家,不过是个包子,何必生气。”一个女子付了钱,拿着十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蹲下身,递给了地上的人。 “别怕,吃吧。” 小手的主人惊慌失措的看着。 “我叫墨北微,要是不嫌弃,可以跟我走,有饭吃。” 小手的主人犹豫了半天:“好。” 几条街外,一个青年鲜衣怒马,招呼着:“动作快点!” 福威镖局的镖旗迎风展开,露出一个大大的林字。 ☆、番外7:几十年后 “几十年来,我们被人追杀,四处躲藏,曾经拥有数万弟子的少林派,如今只有我们寥寥几十人,濒临灭绝。但是从今天起,少林派又重新崛起了,谁敢不服,灭其满门!”某个少林新出的天才小子,热泪盈眶的高声道。 十余个同样年轻的少林弟子卖力的鼓掌。 “杀人是罪,但为了少林的崛起,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天才小子英俊的脸庞四十五度角向天,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光辉灿烂。 掌声更狂热了。 远处,几个老和尚坐在凉快的屋檐下,微笑着交流。 “你这个徒弟了不起啊,这么小年纪,就懂得玩弄人心。”有人恭喜道。 “不知道是中二,还是心机深沉。”有人提醒。 “要是像令狐冲,那还不如杀了。”有人记起往事。 “立即试探一下,要是不肯为师门牺牲,立即悄悄杀了。”有人坚定地道。 几十年过去了,但朝廷依旧对武林严格打压,凡是敢于出头,敢于无视朝廷法令,敢于建立小势力的,建立小山头的,全部被朝廷毫不留情的干掉。 从某种角度讲,朝廷对武林门派的严厉,远远超过了对山贼的严厉程度。 武林中人也曾想过反扑,朝廷既然看不起武林中人,那不如团结起来,反了吧。 可惜,大明朝的人太过现实,不压迫到自己头上,不砍到自己的脑袋上,总是心存侥幸的。 只要听朝廷的话,遵守朝廷的法令,不是能活的不错嘛。 看顺天府的华山派和嵩山派,大摇大摆的收弟子,多么的自在潇洒。 还有恒山派,都快有几千弟子了,整个恒山方圆五百里,哪里找不到恒山弟子? 而且,还有更光辉的榜样。 刘正风和向问天。 刘正风官运亨通,已经手掌一军了。向问天带着魔教的人举派投入锦衣卫后,拿着武林中人的头颅,垫起了升官的道路。 只要练过武的,谁不知道锦衣卫向问天心狠手辣,每天都要灭一个江湖门派才能入睡。 但是,被人唾骂的向问天,不正是千千万万只会拿刀子砍人,字都不认识几个的江湖人最美好的未来吗? 杀人放火金腰带,还有比这个更符合江湖人本性的吗? 永远都有大多数人,对各个同样身为武林中人,却在朝廷的高压下,活得无比滋润的人羡慕妒忌恨,渴望着成为他们的一员。 这么现实的大明人,怎么可能造反? 几十年过去,武林从来没有造反,就这么慢慢的消亡了。 朝廷的高压,却从来没有减弱。 要是少林出了一个为了少林不惜一切的人,如同当年的方证方生不戒,少林仅存的资源毫不犹豫的就向他倾斜,将他培养成才,不求少林能因此崛起,但至少能保证少林的延续。 要是出了个以为少林必须无条件的向他倾斜资源的人,如同华山派的令狐冲,哪怕这个人再善良,再天才,再没有坏心,依然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少林没有这么多资源养白眼狼。 至于那感人的口号,嘿嘿,少林寺从来都是玩这手正义少侠的祖宗,居然在少林寺来这一手,简直是班门弄斧。 几天后,天才弟子失踪。 “师父,发生了什么事?”其余人惊恐的问着。 “有锦衣卫到了附近,我们可能被发现了。”老和尚一本正经的道。 “那怎么办?”弟子们大惊。 “这几天千万别出门,锦衣卫还没查到我们的确切地址,小心掩藏了,多半能欺瞒过去。”老和尚道。 “是。” 夜晚。 老和尚们讨论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干脆,去东瀛吧。” “东瀛?不如去更远的地方。” 当年的东方不败打下了好大一片天空,自立一国,之后更是兵锋直指着大海的更东边。 听说,那里有一块比大明还要辽阔的大陆,只有一些同样是黄皮肤的人,还在过着原始人的生活。 “好,既然大明待不住了,不如去海外拼一拼。”老和尚们咬牙道。 数年后,一群和尚千辛万苦的跨过半个地球,到达了遥远的新大陆,开始了伟大的新生活。 又过十余年,大明出兵新大陆,与“日月国”平分新世界,大明缺少土地,渴望冒险,希望新生活的人,源源不断的踏上了新的大陆。 -- 第232页 又过百年,一艘叫做“五月花”的英国船带着102人,从英国出发,到达了遥远的新大陆。 “到了!这里将是我们新的家园!”船长大声道。 “船长!有船开过来了!”有船员大惊。 “砰!”一个炮弹落到了五月花号的附近,溅起了大大的水花。 “天啊,它在攻击我们!”船上的人惊叫。 “别怕,那是日月国的船。”船长仔细打量,放宽了心,“不是海盗。” “什么是日月国?”有旅客问道。 “什么?你们不知道?”船长大吃一惊。 “弗吉尼亚公司没有告诉你们,这块大陆的情况?真是该死的奸商!” 102名旅客茫然。 “这块大陆有两个强大的国家,一个是明国,一个是日月国,都是黄皮肤黑眼睛,他们的力量非常的强大,能打碎石头,能跑得比马还快!” 102名旅客大惊,撒旦?魔鬼? 102名清教徒想哭,难道投入了魔鬼的怀抱? 船长鄙视,作为被驱逐的清教徒,你们应该知道,世界并不是只有信仰上帝的宗教。 “放心吧,这块土地是全世界最欢迎移民的地方,不论任何信仰,都可以在这里幸福的生活,没有人会干涉你。” 船长又恶狠狠地加了一句:“干涉别人信仰和生活的人,都已经化作了泥土。” 102名清教徒考虑到弗吉尼亚公司不厚道的移民协议,对弗吉尼亚公司承诺的,英国教会不会追杀到新大陆,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放心,没有任何敢向这块大陆宣战的国家,就算英国也不行。”船长大笑,“这块大陆,太强大了。” 102名清教徒颤抖着准备迎接崭新的人生。 船长带着惊恐,道:“最最重要的一点,千万别惹华山派的人,那些人动不动杀人全家的,比宗教裁判所还要凶残一万倍。”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感言: 终于完结了本文,感谢大家又看完了我无聊和狗屎的文字。 多谢一直支持我的妹子们,谢谢。 原以为纯武侠无言情的文,应该是没人看的,没想到还有人看,而且,居然还有男性读者。 JJ比我以为的,拥有更多的男读者。 谢谢各位的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