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未婚夫成了我兄长》 第1页 [古装迷情] 《失忆后未婚夫成了我兄长》作者:桃气多多【完结】 文案 温宴家中突遭变故无处可去,又因生的极美叔叔婶婶欲拿她换钱,为自救她只好拿着昔年父母为她定下的一纸婚约,前往上京寻人。 可到了赵家得到的却是一纸解婚书,她一口气没顺过来,两眼一抹黑倒地昏迷不醒。 醒来以后,不仅失去了全部的记忆,身边还多了个哥哥。 她将这个哥哥视为最重要的亲人,十分依赖他,处处为他着想。 直到成亲前夕,意外得知自己整日惦念的好哥哥竟是狠心退婚要赶她出府之人。 温宴决然的与他断绝关系。 赵彦辰本就不喜祖父因报恩给他随意定下的一门婚约,以为相隔多年婚约当作废,可忽有一日温宴带着婚书上门了。 他给她解婚书想让她知趣离开,哪知温宴竟急火攻心晕倒在了他面前,醒来以后连自己是谁都忘的一干二净。 因担心温宴流落在外会威胁到自己的名声,他便鬼使神差的告诉她,他是哥哥。 赵彦辰将她养在赵府,一边当着好哥哥一边为她谋划着亲事,计划着何时丢了这块烫手山芋。 可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久,这嫌恶就变了味。 尤其是在成婚前夕,他看着温宴一身红装明艳动人,心里的那份情愫达到了鼎盛。 可偏偏这时温宴恢复记忆要与他一刀两断,他才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向来矜贵自持的他第一次慌了神,乱了阵脚。 翌日,本来要成婚的新妇不知所踪,而赵家家主屋内多了个女子,模样与那新妇一般无二。 下人每每都能看见,家主手上多出一道咬痕,时深时浅。 赵彦辰从未想过,自己竟有一日为求温宴原谅,卑微到尘埃里。 腹黑矝贵禁欲系权臣(娇软)外柔内刚坚韧不屈美人 ==== 1.SC,HE 2.完全架空 3.追妻火葬场+强取豪夺 4.女主和男一男二都没有血缘关系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布衣生活 爱情战争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宴、赵彦辰┃配角:张阑之┃其它: 一句话简介:矜贵禁欲系权臣下场追妻 立意:珍惜眼前人 第1章 初见 阴雨连绵不绝,足足下了月余,上京到处一片潮湿。 空气中时不时夹杂着寒风吹过,与冰冷的雨水混合在一起,使湿冷之意更盛。 天宁街上行人撑着伞步履匆匆,大抵都是被这倒春寒冻得手脚舒展不开,都想办完事赶紧回家暖着。 雨势像是断线的珠子砸在这些各色的伞面上,溅起恣意的水花。 众人将油纸伞檐压得更低,低到几乎只能看见自己的脚尖。 慌张行路间,有人没仔细看路,一个不留神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人。 “啊!” 一道痛苦的声音传来,行人循声望去,看见一身形消瘦的女子倒在了雨幕之中。 她手里的荷叶落地顿时被摔成两半,没了遮雨的物件儿,冰冷的雨水毫不留情的砸在她的身上。 不消片刻,这女子浑身都被雨水浇透。 撞到她的男子本来就被冻的瑟瑟发抖,彼时被人撞上他心情更加不好,向倒在地上的女子恶狠狠的呸了一声“晦气!”,随后扬长而去。 经过的行人也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这女子,继续向前行走,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态度。 温宴艰难爬起来,朝那罪魁祸首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咬了咬下唇。 她忍着不适与疼痛,搓了搓手朝手心哈了口气,瑟缩着身子走到店门紧闭的灯笼铺子檐下避雨。 上京的人真的又坏又冷漠,撞了人连句抱歉的话都不说还要怪她晦气,这是什么道理。 可是话说回来,她一个弱女子又能如何,在这个权力至上的皇都,稍有不慎就能得罪人惹上麻烦。 温宴无声的叹了口气,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等到入了赵府就好了,有了依仗,往后就无人敢欺负她了。 这般一想,心中的憋闷感就消了个七七八八。 她拧了拧发上的水渍,又甩了甩衣袖里的水,试图让自己舒服些。 可是这般一动,脚底的冷意更甚了,脚指尖触到鞋内的任何一处都如同踩在冰碴子上,凌寒刺骨。 没办法,她只好跺跺脚让自己暖和起来,可是连着跺了十几下,脚底仍旧像是浸在雪水里,一丝热气也无。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身上湿漉漉的,不仅干不了还很有可能得风寒。 而且,若是这般模样去赵府怕是会让赵彦辰没有好印象,温宴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买身衣裳。 她沿着街边缓慢向前走,边走边找成衣店,约莫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寻到了一间名唤朝霁阁的铺子。 这铺子主要售卖香料,带着卖一些衣裳。 店主见她如此狼狈的进来有些鄙夷,坐在账台后嗑着瓜子盯着温宴丝毫都不想起来招呼她。 温宴搓了搓手,指着面前一套素白的衣裙问道:“掌柜的,这套衣裳什么价钱?” “一两银子。”那店主冷冰冰的道。 一两银子啊?这么贵,温宴双眸顿时暗下来,她摸了摸钱袋里的铜板眉头不由得皱起。 -- 第2页 从杨县到这里长途跋涉已经耗尽了她的盘缠,本以为这些剩下的铜板能买身衣裳,哪知这套料子一般的素衣裙竟然还要一两银子。 她浑身上下的银钱加起来都不够半两,哪里能买得起? 但是不换衣裳根本不行,她摸了摸袖子里的镀金蝴蝶发钗咬咬牙,将它拿了出来。 这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眼下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救急用一用。 “我身上的银钱不够,可以将这发钗抵押在这里吗?我有亲人在上京,等我这两日拿到银子就回来换它。” 那店主接过发钗看了一眼,见上面镀的金子还值一两银子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即使这女子不回来赎回发钗,她也不亏,下雨天生意不好卖了这件权当是开张了。 温宴在那店里将湿衣裳换下来,等到雨势稍小才重新启程去往赵府。 她脚下还是穿着那双沾有泥渍的绣鞋,虽然看上去与她身上的干净衣裳格格不入,但也没有别的办法解决了。 赵府门口,温宴忍着彻骨的寒意将身子站的笔直,对守门的护卫道:“这位差大哥,我是从杨县来的,想见赵彦辰赵大人,烦请差大哥通报一声。” 话音一落,便看到那护卫握紧腰间佩刀,语气不善的驳斥她,“哪儿来的乡村野妇,速速离开,赵府不是你随随便便能染指的地方!” 温宴心下一沉,顿觉千丝委屈涌上心头,她鼓起勇气继续道:“烦请大哥通报一声,我找大人有要事。” “我们大人怎么可能会见你这种寒酸穷破之人,速速离开!再不走开别怪我不客气。”那侍卫见她还站着不动,直接拔了刀。 温宴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跌倒。 “这么凶做什么,没看见人家是个女子吗?”另一位梳着高马尾的护卫蹙了蹙眉,瞥了一眼语气不善的护卫。 那护卫吓得赶忙收起刀,不敢再多言一句。 高马尾护卫几步走下台阶到了温宴面前,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才堪堪温声问道:“姑娘,你寻我们大人是有什么事吗?” 他语气随和许多,温宴心里稍稍放松了些,胆子也大了起来。 “有的。”温宴点头,转过身去从衣裳的暗袋里拿出婚书置于高马尾护卫眼前,“这是民女与赵大人的婚书,今日我特来寻他,还望差大哥通禀一声。” “哦?”高马尾护卫疑惑的扫了一眼婚书,抬手便要去拿。 就在他手指将要触上婚书的一刹那,温宴机敏的将它扬了起来,谨慎道:“此婚书乃是民女的重要物证,不好叫旁人拿了去,大哥就这样看罢。” 高马尾侍卫只好歇了要去拿的心思,规规矩矩的站着将温宴手里的婚书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见上面的确写的是自己大人的名讳,才信了她的话。 婚书这种物件一般不会有人造假,更遑论是在天子脚下。 但是也保不齐有胆子大的,为了荣华富贵不惜铤而走险。 况且,他家大人生的如此......俊美,贪图他美色的也不是不可能。 不论真假,为保稳妥还是先入府禀告大人为上。此事由大人定夺,是真是假,他一看便知。 “那你先等着。”他转身走上台阶,忽然想到外面正下着雨,又回头指了指廊下说,“姑娘你上来吧,在这儿等着。” 说罢,他小跑着进了府中,另一位护卫一脸冷漠的将大门关上了。 温宴将玉珏与婚书收进衣裳中,提裙上了台阶。 今日恰好是休沐日,赵府上下从巳时初开始,就投入到了忙碌的氛围中。 赵家家主最喜干净整洁,除了自身穿戴得体,他还命令府中管家统筹安排,每隔一月便要将整个府邸进行一次除晦。 除晦的时候他通常都在听雨阁待着,那里处于整个府邸的后半段。前面的嘈杂声传入阁中之时,已到微不可闻,是个十足的僻静养心之地。 听雨阁是由双层阁楼组成,一层是家主专程用来看书烹茶听雨之地,二层则用来观景。 站在二楼,便可将整个府邸尽收眼底,甚至还可看的更远。 听雨阁四周被翠竹包围,起风时可实实在在看到风的走向。下雨之时,雨滴淅淅沥沥打在竹叶上,发出叮叮咚咚的清脆声响,有一种超脱世俗之感。 这几年混迹在官场之中,赵彦辰愈发觉得自身疲惫不堪。 他喜好清净,为人也十分清冷。 但上京本就是个处在喧嚣之中的城池,又何谈清净二字。 于是他专程命人修建了这个听雨阁,为自己打造一个清静之地。 眼下他正拿着一本书静静看着,青色通透的幔帘在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着。 阁中的高脚青鸟镂空香炉朝外散发着袅袅烟雾,被风带着缥缈而上,直至消散。 嗒嗒嗒.....一阵脚步声从阶下石板小路传来,不一会儿就到了厅中。 赵彦辰抬头瞥了一眼来人,淡淡道:“林值,何事?” 林值朝他抱拳,禀道:“大人,外面来了个女子,自称是大人的未婚夫人,说要见你,属下让她在门口等着。” 赵彦辰修长笔直的食指正欲挑页,闻言动作一滞,面上沁出一丝冷冽。 “赶走。”他不假思索的道,不带一丝犹豫。 这些人胆子越发大了起来,堵他上职就罢了,现在还敢假冒未婚夫人,简直目无王法。 -- 第3页 想起那几次的事情,他就心烦不已,以为训斥之后那些女子就断了心思,怎么现在还没完没了? 林值有些为难,挠了挠头,磕磕巴巴道:“大人,她.....手里有与你的婚书,属下看了,确实是大人的名字.....上面还有老太爷的名讳与手印。” 话毕,听雨阁一阵沉寂。 这时,雨势又开始大了起来,雨滴砸在葱翠欲滴的竹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沉寂中显得尤为明朗。 半晌后,竹林之中的那条青石板小路积了些雨水,林值才听见自家大人起身合书的声音。 “走,去看看。” 第2章 婚约 林值赶忙撑起檐下早就备好的油纸伞递给自家大人,自己也撑了把伞,两人一前一后往前院去。 在雨中走着,林值清楚的感觉到自家大人心情受到了婚书的影响。 别看他面上看着平静无波,其实心里早就掀起了惊涛骇浪。 想起府门口那位姑娘期待的眼神,林值心中隐隐起了一丝担忧和惋惜。 只怕,这位貌美如仙的温姓的小娘子今日要孤身打道回府了。 真是造化弄人! 赵府门口,温宴此刻正朝手心哈气取暖,被雨淋湿的发丝有些散乱的贴在脸上,冷的她的唇色微微泛白。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听的身后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温宴猛地转过身去目不转睛的盯着门口看着,心想,他来了。 与此同时,她的心忽然开始加速跳了起来。 她怕自己会失态在未婚夫君面前丢了脸,下意识抓紧衣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转眼,便看见一双黑色缎面皂靴率先踏出门槛。 紧接着,一个身着天青色交领襴衫的人出现在她眼前。 那男子墨发被一根白色玉簪高高束起,额前没有一丝碎发。 一双瑞凤眼澄澈透亮,纤长自然的睫毛根根分明,一眨眼便如羽翼一般轻盈。 鼻梁高挺,丹唇似脂,面部线条极为流畅,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不惹尘埃之感。 这人实在是太贵气了!与她简直云泥之别。 温宴表面不动声色的看着他,心下紧张到不行。 这样的一个人是她的未婚夫君,温宴感觉像是捡到了宝。 一路行来,她一边打听赵彦辰,一边靠着婚书拿到了各个州县的通关路引。 越是临近上京,坊间对她这个未婚夫的传言越是清晰起来。 这人惊才绝艳,十五岁便中了状元,生的芝兰玉树,俊美无俦。 在朝中任职三年功勋颇多,如今升为刑部侍郎,官居正二品。 京中对他最多的都是赞美之声。 今日亲眼见到,她被他狠狠的给惊艳到了,这人人如其名,清冷如高山之松,眸光灿烂如浩瀚星辰。 这样看来,世间传言不全是空穴来风,皆是有迹可循的。 恍神间,温宴忽听得他开口了。 “你就是温宴?“他淡淡问道,声音清冷疏离,无一丝暖意。 温宴朝他倚身行礼,“是我,赵郎君。” 她听着他的声音虽然觉得冷,但转念一想,这样贵气的人清冷一些倒也正常。 赵彦辰的目光轻飘飘落在温宴身上,不动声色的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许久,才道:“随我进来。” 只凭外表窥探人心实在是一件难事,方才他并没有看透她。 不知道这个温宴秉性如何,且赵府外便是天宁街,人来人往,他想若是在此地与她闹僵怕是不好收场。 不如先将这女子带到府上,试探一番再做打算。 “好。”温宴柔声应道。 随后,她便跟着他一同入了赵府。 一路上她的视线都停在赵彦辰的身上,对府中的一应景观都无暇顾及。 他完全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温宴一边窃喜一边又很担忧,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 不多时,二人便到了花厅。 “温姑娘,请。”赵彦辰朝她做了个入内的手势。 倒是谦谦有礼,温宴双眸之中倒影着他,心中的喜悦更甚,她冲他微微一笑,抬步走了进去。 刚一坐下,便有一个模样还算周正的婢女端着一盏茶进来,置于她身旁的褚色四方小桌上。 温宴瞧了那热茶一眼,却不敢去喝,因为从方才落定开始赵彦辰便直勾勾的盯着他,眼神毫无遮掩。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是对她一见钟情了吗?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温宴只敢低着头望着自己的手指,等着他说话。 可是等了许久,上头坐着的那位一直都不开口,并且他换了个姿势继续盯着她看。 温宴被他盯得双颊火辣辣的,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才鼓起勇气道:“赵郎君,你为何要一直这样看着我?” 赵彦辰闻言,收回视线,端起杯盏若无其事的抿了一口茶。 他其实是想让温宴知难而退,瞧着她一身的乡土气息,怎么着与他都不匹配,就连拒绝的话他都懒得与她说。 可这么久过去了,他发现温宴好似并不明白他的用意。 遂叹了口气,问道:“温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回郎君的话,我今岁十四。”温宴柔声回道。 “那你为何不会看人脸色?”赵彦辰反问她。 -- 第4页 他这会儿脸色明明已经非常不好了,摆明了不想与她聊婚事,难道她还看不出来吗? “啊?”温宴不解他是什么意思,“什么看脸色?赵郎君你能说的再明白些吗?” 温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来到上京寻到这个未婚夫,此刻她心里想的都是如何与他相处,如何做好赵夫人,从未想过会离开这儿,自然不懂赵彦辰的意思了。 真是个愚钝的。 “没什么。”赵彦辰微微有些不耐,“证物呢?呈上来。” 他高高在上,即使是面对着这个未婚妻也像是在对待下属一般冰冷,在他眼里,温宴或许还不如他们。 温宴此刻哪里能想到那般多,她忙侧过身从衣裳暗袋里取出婚书与玉珏递给赵彦辰,“赵郎君,这是婚书与凰纹玉珏,请过目。” 他有一种迫人的震慑力,使得温宴说话都不敢太过大声。 赵彦辰接过玉珏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再将自己的凤纹玉珏与之合并在一起,很容易就拼成了一个圆。 而后,他又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那婚书。 先前他还曾抱有一丝幻想,希望这婚约是一场闹剧。 但是看了这婚书却不得不承认,这女子的确是与他自幼定下婚约之人,真的不能再真了。 并且婚书落款立字之人是赵永权,他那薄情寡义自私自利的祖父。 他冷笑,赵永权倒是挺有心机,生怕人不认这婚书,还配了个信物。 可是他现在身在上京,有这信物又如何,山高路远的,还不是随他自己的心意,想如何便如何。 赵彦辰这些表面的嫌弃动作都很细微,温宴瞧不出来,她纤细还带着伤的手指端起冒着热气的瑶瓷杯盏,轻轻抿了一口热茶。 口渴的实在不行了,她只好向自己的身子妥协。 一口热茶下肚,温宴身上的冷意被驱了一半,她感觉身子稍稍舒服了些。 “温姑娘,为何只身前来?伯父伯母呢?”赵彦辰摩挲着玉珏,半晌才说话,神色冷冷。 在这之前的每一日里,他都没有将这婚约放在心上,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件事理当作罢,哪知温宴竟然自己带着婚书来了。 不过,纵使如此,他也早做好了应对之策。 冷脸她看不懂,那便直接一些,快刀斩乱麻。 先前在府门口的时候他注意到温宴鞋上有很多泥渍,一看便是行了许多路的缘故。 在说出那些话之前,首要任务就是先弄清楚这温宴的情况,才是必要的。 知己知彼,方能将麻烦降到最低,他可不想自己这些年的好名声被一个女子给毁了。 温宴不知道上头坐着的男人已经想了这么多,她握着温热的杯盏感受着手心传出来的热意,整个人沉浸在见到他的欣喜之中。 收了婚书,合了玉珏,意思大约是认下这婚约了吧,她很快便能成为赵夫人了,想想便心生喜悦。 她抬眸勇敢的对上他的双眼,声音带着哽哽咽道:“他们都不在了。” “那你没有其他亲人了吗?”赵彦辰继续发问。 亲人?听闻这二字,温宴心头立即涌起一阵心酸。 亲人倒是有,可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凉薄狠心之人,就是因为他们,她险些来不了上京。 那日,处理好父亲后事之后,温宴首先去找了叔叔婶婶。 因为赵家迟迟不来下聘,她担心有变故,并没有听从父亲的话来上京寻人。 毕竟距离她的生辰已经过去许久,赵家根本就没有来下聘的意思。 晋朝历来以交春为大吉,婚嫁之事想要讨个好兆头,便一般会在一月底运作。 那时都已经到了二月,早就过了吉时。 单凭这一点,她就有些怯步,害怕赵家翻脸,毕竟婚约之事已经过去十四年之久。 这么长时间会发生些什么,谁又说得准呢? 她不想去赵家,自己又没有去处,只好寻到叔叔家中,只盼叔叔能收留自己。 叔叔婶婶与自己至少是沾亲带故的,见她如此可怜必定会怜惜一二给她个落脚处。 这样一来,她就不必要去上京寻人,可以安安稳稳的留在杨县,过过小日子。 到了叔婶家,叔叔温帘与婶婶王氏听说了她的遭遇,先是同情了一番,将她收留了几日。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倒是对她极好的,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温宴本以为他们是救命的亲人,可是,忽然有一日,他们就露出了真面目。 没想到这亲人表面对她关怀备至,背地里却是一条条阴狠的毒蛇,恨不得将她置于死地。 第3章 退婚 一日夜里睡不着觉,她披着衣裳在檐下透气,忽听见隔壁房间里叔叔竟与婶婶商议要她与里正家的跛脚儿子定亲,他们好拿那份聘礼钱。 里正家的跛脚儿子她先前同父亲一道去叔叔家里拜年就听路人说过,那人是个十足的风流人物。 跛脚还是因为偷窥好人家的女儿,被人打断了腿。 她的叔叔婶婶竟然想要她嫁给那种人,拿她一生幸福换钱满足他们的一己私欲。 温宴又气又害怕,后悔自己没有听父亲的话直接去上京找赵彦辰。 她怕再待下去自己的后半生就毁在了这里,赶忙回到房间收拾了包袱盘缠,趁他们熟睡时连夜跑了。 -- 第5页 叔叔婶婶对她如此不近人情,这种亲人不要也罢。 为了防止被他们抓回去,温宴只好摒弃一切杂念,决定前去上京寻找这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夫。 幸好她安全抵达上京,来到了赵彦辰的身边。 “有,但是他们对我不好,我不敢留在那里。”温宴难过道,“我险些被他们给卖了。” “这样.....”赵彦辰低声呢喃。 眼见着二人之间的冷意稍稍消融了些,温宴以为他在怜惜自己,于是抬起头鼓起勇气趁势问他,“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没来温家下聘吗?” 闻言,赵彦辰没有答话,只定定的看着手中的玉珏,眉头微蹙。 在他四岁时,赵永权为报恩将他的婚姻大事随意许人,这事儿都未问过他父母的意见,赵彦辰对他的意见十分大。 让他去温家下聘是断断不可能的,这话他没办法回答。 只是听闻温宴的遭遇,他心绪有些复杂。 这么算来,她今年才十四,还未及笄就已经成了孤女,到底也是个可怜人。 可是可怜又如何,他也是可怜人,谁来可怜他? 他盯着婚书上那刺眼的三个字,心头的愤愤之意就涌了起来。 说到底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赵永权,不是他,他能有今日? 无论如何,他绝对不可能如了赵永权的意,让那样自私自利的一个人在外人面前炫耀自己,并得一些不属于他的盛名。 眼下,打听到这些,他心里便有了主意。 温宴现在既然已是孤身一人,那这事就好办多了,大不了给些银钱打发了。 他将婚书与玉珏收起来置于锦袖之中,起身,朝温宴道:“你先在此处等着,我去书房片刻。” “好。”温宴乖巧的点点头。 他一定是去取他的那份婚书了,温宴心下微微欢喜,这下子她不用再忍受颠沛流离了,甚好。 少女的心思总是跳跃的,这会四下无人,她便开始幻想起了今后在赵府的生活。 赵侍郎年纪轻轻便在这鱼龙混杂的上京博出了一个好名声,不仅在政绩上受了不少封赏,就连私下里也是个正人君子,光风霁月。 而且现在这府中只有他一人,其家人皆在南方琼州,这一点对温宴来说是莫大的好处。 入京的时候,她刻意跟人打听过的。 等到一年后孝期满了,他们成婚住在赵府,不用与婆母晨昏定省,不用受人训斥,这样的日子想想就自在舒适。 想着想着,少女娇嫩的面颊上就泛起了丝丝红晕。 心绪一好,温宴整个人的气色也就好了许多,就连屋外连绵不断让她恼了一路的雨水,这会儿看上去都可爱了许多。 赵彦辰去了许久,温宴手中的热茶逐渐见底,他才出现。 从里间走出来时,他正面迎着天光,光线将他那白皙无一丝杂质的肌肤衬得更加细腻。 温宴在心中暗暗说道:“父亲母亲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为女儿定下的夫君,真是世间少有的,我很满意,你们可以放心了,我会好好活着的。 赵彦辰踱步到厅中,手中还拿着一张纸,温宴目光追随着他,视线落到他手里的纸上。 那上面写了什么,她看不清楚。 但她分得清这纸绝对不是婚书,因为婚书是红色,这纸是淡黄色,他没有拿出属于他的那份婚书,温宴猜不透其中玄机。 赵彦辰这次没有坐回梨花木圈椅上,他径直走到温宴面前,将信纸递给她语气听不出是好是坏,“这个,给你。” 温宴不解,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他,“这是?” “你看过便知。”赵彦辰仍旧是一副淡漠的态度,周身还带了些疏离之感。 这讯号让温宴感觉到一丝不妙,她好像先前忽略了一些重要的东西。 比如他的情绪与表情,永远都是淡漠疏离,不像是对待未婚妻子该有的态度。 想到这些,温宴忽然觉得自己背脊发凉,犹如那日拿破败的荷叶避雨,绣鞋浸湿冻到脚趾发僵的感觉。 这种感觉她真的怕了。 她颤抖着接过淡黄信纸,赫然看到上面用清秀的簪花小楷周正的写着三个大字:解婚书。 温宴顿时一阵头皮发麻,如坠冰窟。 她被单方面退婚了! 真的是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伴随而来的还有彻骨寒的绝望。 这绝望令她心中的美好愿景瞬间坍塌,溃不成军。 她猛地合上解婚书站起来,纤细的双手攥成拳头,气的浑身颤抖死死盯着赵彦辰,泪水夺框而出。 再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她鼓起勇气将婚书丢到赵彦辰身上,泪眼汪汪的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赵彦辰纹丝不动,双眸波澜不惊的望着她,丝毫不受这质问影响。 他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站着,平静且美好,但说出的话中却是带着刀子。 “我并没有想怎么对你,只是大家都是可怜人罢了。你我本就不该在一起,婚书也是祖父随意定下的,这些都不是我心所愿。今日放你离开,我再给你一些盘缠派人护送你回杨县,婚事就此作罢。” 这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做了决定无情的通知她。 温宴将下唇咬得泛白,双手因用力使得指节也开始泛白。 -- 第6页 她的胸口不断起伏着,眸中写满失望,“凭什么?凭什么你说离开就离开?怪不得方才问你为何迟迟不肯去温家,你都闭口不答,原来你根本就没有这个打算!” 她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简直就像是个跳梁小丑一样。 赵彦辰默不作声就已经告知她答案了啊,为什么她看不明白,还满心喜悦的幻想着与他今后的生活。 真是讽刺!大写的讽刺! 这一次,她彻底的成了无根的浮萍,风雨飘摇,无依无靠。 温宴心有不甘,声泪俱下的继续控诉他,“我父亲救了你祖父,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女儿?” 赵彦辰被她说的有些无地自容,心头的烦闷感更加重了些。 他忽然一改先前的平静,面容沉如寒冰,眼底蓄着怒意,质问道:“温姑娘,你难道没有自我吗?” “明知这是长辈一厢情愿定下的,你还要当真?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我们被这婚书牵制在一起,往后你若寻到自己喜欢之人又该如何自处?这么说你懂了吗?” “还有,我觉得既然都不喜欢,就没必要继续纠缠,你说对不对?我可以给你很多银子,足够你下半生过的无忧无虑,你该知足。” 温宴心痛难捱,心口像是被插了无数把刀子。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番话,心里越来越难受,被刺激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一个月以来,她抱着希望来寻他,一路上听到关于他的种种已经让她对他起了好感。 再加上今日见面,更加让她对他的好感加深了一些。 她一个弱女子千里迢迢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本以为未来夫君能好好待她,现在可好了,落了个被驱赶的下场。 现在希望与好感同时破灭,温宴又失望又难过,脸上火辣辣的,羞耻感像怪物一般从她身体里拼命往外钻。 她想了许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赵彦辰从骨子里厌恶这桩婚事。 他那冰寒刺骨的言辞,让她有了一种从天堂坠入地狱之感。 一想到回到杨县,看到叔叔婶婶那张邪恶的嘴脸,想到他们谋划着将她嫁给风流跛子换取聘礼钱,她就极度恐惧。 她一个弱女子不会拳脚功夫,身子还不大好,从这里出去以后,面对各种不确定,她该如何自保? 还有父亲临死前一定要让她答应来上京找赵家的情形,在她脑海中一遍一遍的回放。 父亲眼里分明也是带着期待与希望的,吊着一口气也要将她安排好了再离开,她如何能辜负父亲的心愿? 乐极生悲,这句话真的说的一点都不假。 想到这些,温宴感觉心口一阵抽痛,后脑也跟着一炸一炸的疼,疼的她都快没办法呼吸了,后背的伤口似乎也已崩裂。 先前在邙山时不小心入了黑店,逃跑的时候被人发现,那人扔飞刀划伤她的后背,当时还流了许多血。 装过婚书的那个金丝楠木的盒子,也在奔逃途中不知丢在了哪里,她还为此难过了好久。 第4章 失忆 后来她从山坡上滚下去侥幸逃过一劫,但是头部撞了石头,她在草丛里昏昏沉沉了好一段时间才清醒过来。 那伤口到现在都还未完全养好,眼下已然出血,她都能感觉到一阵黏腻之感在背后蔓延。 温宴扶着额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但是丝毫没有作用,双眼开始出现重影,眼前的赵彦辰都变成了两个。 身子也开始不受自控,最后,她双眼一黑,倒了下去。 赵彦辰十分错愕,忙唤了丫鬟进来,将人移到了客房的榻上。 “林值,快去请大夫。” 候在院子里的林值应了一声,飞快的往外跑去。 彼时,林值心情是复杂的。 先前以为自家大人不近女色是因为这个婚约的存在,直到他对温宴说出这般决绝的话,他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真是造孽啊!林值叹气。 一通忙活之后,大夫也到了。 天宁街的齐大夫如今年有五十,胡须已经花白,但是走起路来还是健步如飞。 赵彦辰见他来,朝他点了点头,“齐大夫,有劳。” 齐运向他颔首,取下药箱,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奇怪道:“赵大人,我看你精神俱佳,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林值赶忙搭话,指了指屋子里的人,“大夫,是我没说清楚,生病的是里面那位。” 齐大夫哦了一声,摸了摸胡须,大步走了进去。 他给温宴探过脉,又瞧了瞧她的面色,很快便断定她有外伤在身,瞧着前身没有,那便是在背后了。 “赵大人,这位小姐是你什么人?”他问道。 赵彦辰略微一迟疑,鬼使神差的答道:“........妹妹。” “奥,那甚好。”齐大夫又摸了摸胡须,“你进来,将她翻个身,尽量背部朝上。” 赵彦辰不动,面色不佳。 眼下屋子里只有林值、大夫与他,伺候的丫鬟早就被遣出去了。 他一个男子,如何能与温宴肌肤相触? 见赵大人不动,像一棵松一般站在门口,齐大夫无奈摇了摇头,“这是你妹妹,你怕什么?,快些,别耽误了病情。” 赵彦辰闭了闭眼,有些无语,朝林值道:“去将荔枝叫来。” -- 第7页 “是。”林值像是一个陀螺一般,又气喘吁吁的跑去后院唤人了。 齐大夫见他如此,只好作罢,打开药箱取出工具。 不过他有些不解,他来赵府也有个四五次了,这赵大人有妹妹,他还是头一回听说。 不过这俩人长得也忒不像了,难不成是个私生女?齐大夫在心内琢磨着,要不然他怎么不肯来搭把手? 真是令人费解,这还穿着衣裳呢,当哥哥的怕什么? 高门望族就是这样,生活关系乱的很哩!齐大夫很是无语。 齐运在天宁街坐诊了一辈子,平常在医馆给人看病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听些闲言碎语。 见了奇闻异事,他自己也会瞎琢磨一通。 荔枝过来后,按着齐大夫的吩咐将昏迷不醒的温宴翻了个身,她背肩膀的伤口便显露了出来。 彼时还在往外渗血,衣裳与血黏在一起,触目惊心。 “这......怎么受伤如此严重?”荔枝惊呼出声。 赵彦辰将里面对话听的清清楚楚,心下隐隐有过一丝担忧,但他始终没有踏进屋子半步。 给温宴处理完伤口,齐大夫开了一张药方递给荔枝,对她叮嘱道:“小姐是气火攻心,再加上身上有伤才导致的昏迷。你就按照我给的药方去抓药,从今日起,一日三顿,喝上半月便好了。” “好,齐大夫。”荔枝接过药方,复又看了一眼榻上的女子。 齐大夫收拾好药箱踏出门槛,看见赵大人依然倔强的负手背对着门口站着,很是无奈。 “往后对她好些,看看都瘦成什么样了。”他语重心长的道。 “大人可莫怪老头子多嘴,您如今在朝中是个难得的好官,切莫因为私生妹妹被兄长虐待一事成为人人追打的对象,那样大晋可真就容不下你了。” 赵彦辰颔了颔首,面上没什么表情,“齐大夫且在前面等着,稍后便有下人与你一同去抓药。” “好。”齐运点点头,带着药箱离开了。 荔枝这时拿着药方走出来,问道:“大人,这.......” “先就这般,等到她好起来了再另作打算,去抓药吧。”赵彦辰声音淡淡。 荔枝领命,赶紧小跑着出去了。 当下客房只剩下他们二人,赵彦辰在门口站了半晌,始终未踏进去。吩咐了下人来照看她,自己则转去了听雨阁。 坐在阁中听雨,赵彦辰一直静不下心来,脑中始终想着那封婚书以及昏迷不醒的温宴,可谓是心烦意乱。 本以为十五年过去,这桩陈年旧事在温家那一方早已无声作罢。 但是,好巧不巧,这事儿不仅没有作罢,温家女儿居然来找他了。 在花厅的时候,他分明瞧出来她是个温婉的女子,想着给张解婚书与大笔银钱,她一个乡间出身的女子应该能够欣然接受。 没想到,事实与他所想完全背道而驰,她不但没接受,发了顿脾气还晕倒在了他面前。 这事儿给闹的,若不好好给个交代,怕是不能善了。 他倒是有些小看她了。 赵彦辰将书往案上一置,仰头靠在圈椅的椅背上,闭上眼睛,揉了揉发胀的眉心。 ........ 第二日一早,他便早早的到了客房,夜里想了一些说辞,准备等着温宴醒过来,再与她详谈。 温宴在荔枝喂她喝下一碗药后,过了了半个时辰缓慢睁开了眼。 她按了按还有些发胀的头,强撑着起身,荔枝立即将她阻止了。 “姑娘,不能动,你现在身子还很弱!” 温宴从面前这个陌生的女子口中听出了焦急之意,她懵懂的看着她,揉了揉眼睛问道:“你们,是何人?” 荔枝瞪大了眼睛转头看了一眼自家大人,表示自己对温宴的举动十分不解。 赵彦辰也不明所以,便给了荔枝一个眼神示意,荔枝便试探着问她,“这是赵大人,你.....不记得了?” 她还刻意引导温宴去看赵彦辰。 温宴将面前的男子看了好几遍,最后懵懂的摇了摇头,“不认识,你们是我家人吗?” 她实在是想不起来面前这两人是谁,脑子里一片空白,后背还隐隐作痛。 失忆了?赵彦辰吸了口凉气,心头起了这个念头。 “去将林值叫来。”赵彦辰道,荔枝赶忙去寻林值了。 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赵彦辰朝温宴靠近几步,想让温宴将他看的更加真切些,试探她是不是真的失忆了。 他刚把脸靠过去,就被一只温柔绵软的手给挥开了,那人闪着亮晶晶的眸子道:“你离我太近了!隔远一点。” 赵彦辰只好不动声色的退回去,心中隐约确定了一件事,她确实失忆了! 方才试探她时,那双先前看他温柔且带着疲惫之意的眸子此刻只有纯真,且光彩熠熠,哪里还有半点先前的影子。 林值着急忙慌的进来,荔枝便指着他问,“姑娘,你可还记得他是何人?” 温宴将林值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脑中对他一丝印象也无,便眨着灿若星辰的大眼睛道:“不知道。” 林值与荔枝相视一眼,相互交换了一个惊诧的眼神。 这也实在是太过诡异了些,温姑娘突然就失忆了?两人同时腹诽。 “你是谁啊?”温宴指着赵彦辰小声问着。 -- 第8页 赵彦辰面上一丝表情也未,烦闷感紧紧的压制着他。 本来打算好的一切现在都不能做了,温宴失忆若是放她出去等哪日记起来在外人面前乱说一通,对他几年积累的名声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他怔了好半晌,记起先前与她治病时谎称的妹妹,才决定如何回答这个棘手的问题。 赵彦辰秀彻的脸上忽然捏出一个不符合他气质的笑意,声音带着几分僵硬的宠溺,“我是哥哥。” “.......!” “.......!” 在一旁候着的林值与荔枝被这回答激的险些晕倒。 未婚妻子变妹妹,这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信息!! 林值瞪大眼睛望着自家大人,在心里默默的对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大人果然是大人,这种点子都能想得出来。 只是可怜了温姑娘了,千里迢迢而来,不仅夫君不愿认她,还被刺激的失忆了。 不过…..眼下这种情形对她来说,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自称哥哥的话一说完,赵彦辰就有些后悔了,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但是,转念一想温宴失忆了恐怕是连自己的家在何处都不记得了,怕把她送出去也会遇到危险,便安慰自己就当是行善积德了。 正好温宴独身一人无处可去,将她当个妹妹养在府里也不是什么难事,权当给她一个落脚之地。 且先养着,等到了合适的时机,给她挑一个好夫婿,让她过的幸福些,也算是对得起这曾经的一纸婚约了。 温宴仰着头一眨不眨的望着赵彦辰,脑中快速搜刮着关于他的记忆。 但是任凭她如何想都想不出来分毫,更糟糕的是,她连自己叫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好在经赵彦辰的提示,温宴心底一丝尚存关于兄长的感觉忽然冒了出来。 她隐约感觉,她确实是有个兄长,就是记不清他的模样。 兄长一词对她来说也算是执念,这事还得从两年前说起。 第5章 期盼 两年前,温宴染病一直不见好,温家长子温喜不顾危险跑进深山寻药。 他搜寻了民间的土法子,只为了能让妹妹快些好起来。 当时天气十分恶劣,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温喜为摘一支草药脚下踩滑不幸坠落悬崖,当场丢了性命。 温喜比温宴大上一岁,他对这个唯一的妹妹一直疼爱有加,就像是护着至宝一般。 温宴同样也很在乎这位兄长,在得知他死讯的那一刻,她心痛的晕厥过去,整整昏迷了三日。 就因为如此,温宴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等她转醒过来,已经是在兄长的葬礼之后了。 至此以后,温喜便成了她心底最深处的痛,这思念有多重,心就有多痛。 执念太深,以至于她失忆了心中还存留着温喜的气息。 但她想不起来他的名字,他的样貌,只有隐隐的一种感觉还在,还有那一抹天青色衣袖。 温喜喜欢天青色,他所有的衣裳都是这个颜色,而此时,赵彦辰正穿着一身天青色的交领斓衫。 二人身形一致,看见他,温宴心底的那抹熟悉感越发的深刻起来。 她眸光忽然亮了,欣喜地唤了一声,“哥哥!” 赵彦辰心下一惊,眸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很快便又恢复了平常。 他又捏出一个不符合他的笑意,温声回应道:“妹妹。” 这声妹妹他说的十分拗口,温宴虽听着有些奇怪,但她并未多想。 温宴迷茫的扫了一圈面前的人,最后视线落在赵彦辰身上,有些颓废自责道:“哥,我……我好想记不起来我的名字了。” 赵彦辰轻咳一声,以此掩饰自己的情绪,脑中飞快的想了一圈,最后鬼使神差的道:“你叫,赵温宴。” 温宴双眸更加明亮了,她朗朗一笑,双眼弯成了月牙,“哥,我这名字还挺好听诶!那.....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问到此处之时,她声音忽然低了下去,眉头蹙了起来,喃喃自语道:“我这是怎么了,想不起来自己也就算了,就连哥哥都记不起来了。” 赵彦辰想让这场对话赶紧结束,便随意扯出个理由告知她,“前日下雨路太滑,你不小心在园子里摔了一跤磕到了脑袋,记忆有些缺失,先在府上好好养着,过些时日便好了。” “哦,原来是这样。”温宴知晓缘由,心情霎时间就好了起来。 早饭后,赵彦辰便又派荔枝去请了齐大夫。 齐大夫诊治之后,断定这是先前伤了脑袋再加上急火攻心造成的,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只能等病人自己想起来了。 他开了些调养身子的药之后,离开了赵府。 走的时候又对赵彦辰一顿语重心长,“别再气你妹妹了,都将人气出失忆症了,这孩子看着怪可怜的,日后好好关心关心她。” 赵彦辰淡漠的颔了颔首,并未答话。 温宴失忆之事,想要恢复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这样就更利于他来做一些事情。 只是这其中磕到脑袋一事是他随口说的,没想到竟然真的有这种情况,他倒莫名对温宴起了恻隐之心。 当然,这恻隐之心也只仅仅存在于当他妹妹一事上。 他吩咐了府中一干人等,缄口不语,关于婚约一事一个字都不能提,违者不留情面直接发卖或杖毙。 -- 第9页 众仆从战战兢兢,连连点头,无人敢说不字。 至此以后,赵彦辰多了个妹妹,侍郎府多了个小姐,名唤赵温宴。 解决了一件心事,赵彦辰的心情就好了许多。 当日夜里便让人将揽月阁收拾出来,置办了些女儿家的物件放了进去。 温宴晚饭后住了进去,荔枝被安排在揽月阁听用,后又安排了两个二等丫头随伺。 温宴每日早中晚都要用药,每次吃完都会难受许久,荔枝便时常给她准备甜食,一来二去她便喜欢上了绿豆酥。 就这般过了半月,药也差不多吃完了。 赵彦辰这个月也一直处于忙碌状态,每日卯时出门,夜里总是很晚才回来。 温宴经过这半个月的调养,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走路都轻快了许多。 这日吃了晚饭,她在院子里散步,荔枝则规规矩矩站在廊下等候差遣。 时下正值四月中旬,气温逐渐开始有回暖的苗头,风吹起来软软的,混合着清淡桃花的味道,熏陶着荔枝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这会儿,她正靠着朱红的廊柱打盹,双眼不停的打架。 忽然,一声杯盏落地的清脆声响传来,将她惊得一个激灵。 她整个人瞬间清明起来,睡意全无,“怎么了?小姐?” 荔枝慌忙跑下台阶,目光随之去寻温宴,便看见她蹲在葫芦池边拾取破碎的杯盏残片。 “我没事。”温宴手上的动作未停,声音轻轻柔柔。 “小姐,放着婢子来。”荔枝急忙扶着她起身坐在铺着牡丹纹坐垫的石凳上,将她的双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 确定她没有受伤后,荔枝才放下心蹲下来捡那些碎片。 “小姐,以后这样的事情让婢子做便好了,你这手指若是被伤到留了疤痕可就不好看了。”荔枝耐心的劝道。 “嗯。”温宴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声音闷闷的,似乎还带着点不开心,“荔枝,哥哥他为何都不来看我?他都半个月没来过这儿了!” 从第一晚将她送进来待了片刻,第二第三日分别待了一盏茶的时间,之后赵彦辰便再也没有踏进这院子一步。 期间温宴也去寻过他,可她每次去的时候人都不在,而他每日早出晚归,两人根本就打不到照面。 晨起时,她未醒,夜归时,她已睡。 早晨起不来那般早,她就想着夜里多熬一会儿,等他回来。 可是,就是那么奇怪,每晚到了戌时,她都会困得睁不开眼睛,只能被荔枝劝着去睡觉。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睡得早,才让她的气色养的十分好。 双颊白皙如脂,白中透着微红,看上去就像是施了一层薄薄的胭脂,娇嫩的如同一朵出水芙蓉一般。 荔枝拿着碎瓷盏,猛一抬头撞上她那双水灵灵湿漉漉犹如小鹿般的眼睛,心下即可就起了怜惜之意。 在她心里,温宴是个可怜人,与她没有分别。 只不过相比之下,温宴更加苦难。 没有家人心疼她,现在失忆了顶着一个假小姐的身份待在未婚夫的身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她最能体会没有家人心疼的滋味,幼时因为家中贫困潦倒,被父亲以十两银子卖给了人牙子,自那次以后她便没有亲人了。 几番辗转被大人买了回来,她才有了一个安身之所。 原本那些过去她都已然忘却,但是看见温宴又陡然清晰了起来。 这世间到底是对女子不公,她觉得自己与温宴同病相怜,而且温宴对她也相对较好,所以荔枝便对这位假小姐就格外照顾了些。 但这其中最大的原因莫过于她是主子,即使是假小姐,也是她的主子。 更何况她还有未婚夫人这一层身份,即使家主不愿意,那也是事实。 荔枝思虑了一番对她道:“小姐,大人近日较忙,在处理匪患一事,等到事情处理完便会来看你的。” 虽然家主不允许她这样回应温宴,直说他刑部有事便可,但是温宴每次都可怜兮兮的问她,她也只好说的再细致了些。 只是,即便是这样的说辞,温宴也都听腻了。 但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默默接受。 她点点头,冲荔枝苦笑,“好啊,那我等着。” 千篇一律的问话,亘古不变的回答,一仆一主都心知肚明。 温宴揉了揉手里的绢帕,抬头看了一眼琼华院的方向,还是说出了藏在心口多日的话,“我看哥哥那院子里的花都长得不好,要不我们明日去帮他打理一下,松松土,再买些新花样回来换上,你看可好?” 昨日午后,她从琼华院里出来,经过花园时见里面的花草有几棵都起了枯叶,就琢磨着等兄长回来与他说一声,她带人帮着修缮一下。 可是到了戌时,她又困得睁不开眼睛,吃着绿豆酥吃了一半就靠在软枕上睡着了。 等不到人,干脆自己上手,下人也惯是不细心,连园子都打理不好,温宴有些不大乐意。 荔枝将碎瓷盏用绢帕包起来端在手里,面色显得有些为难,“小姐,那园子.....” 看她支支吾吾,温宴不解,“园子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大人曾吩咐过,那园子不许人随意动它......”荔枝小声的回答。 -- 第10页 “哦。”温宴有些失落,“怪不得.....那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荔枝摇头,“婢子不知,这府上除了大人,大都是不知道的。“ 温宴无奈点了点头,显得很是颓丧。 天知道她失忆是为了什么啊,现在对这府上的事情一概不知,就连自己兄长忌讳的东西她都忘记了。 要不是问了荔枝,她险些冲动就跑去修整那园子了,待他回府,见有人动了园子,定会生气的。 自打她醒来那日,第一眼听见赵彦辰唤自己妹妹,她便开始对他十分依赖,恨不得每日都能看见他。 每日满心满眼的只想着与兄长待在一处,唯恐他不见了,惹他生气这种事温宴又怎么可能去做。 不过她也很好奇为什么不能动那园子,看来得寻个时机亲自问问他了。 第6章 反感 夜里,赵彦辰依旧回来的很晚。 他到府宅之时,已经是亥时三刻。 府里四下安静如斯,只有廊下的灯笼隔着纱织朝外散发着晕黄的灯光,隐隐绰绰很是缥缈。 在廊柱的阴影里站了片刻,确定揽月阁那边没了动静,赵彦辰才走出来。 他没有直接回到琼华院,吩咐了林值去煮茶以后,自己踱步去了听雨阁。 府内值班的仆从已经下职,这时候听雨阁外空无一人,只有夜风拂动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赵彦辰负手立在听雨阁门前,任由风拂动他的袍角,闭着眼睛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没过多久,竹林的石板小道上便响起了脚步声,一人携风声悄然而至。 “婢子见过大人,小姐她已经睡下了。” “嗯,安神香换了吗?可会伤人?” 荔枝声音很轻,“禀大人的话,是朝季阁特质的香,除了能让人困乏快速入睡以外,对身子是没有任何伤害的。” 赵彦辰点点头,这才掀开眼帘,“去吧。” “是。”荔枝答话,但却没有即时离去。 赵彦辰转过身正面对着她,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怎么?还有别的事?” 荔枝低着头,踌躇着小心翼翼道:“小姐今日又问了大人,还问了花园一事。” 赵彦辰一向清冷自持,即使不说话也是一副不怒自威之容,府里上下都很怕他。 这会儿听闻荔枝的话,他整个人显得更加冷冽,脸色也不大好看。 荔枝吓得手心都汗涔涔的,唯恐再惹主子不快。 一阵风吹过,夹了些许凉意直穿过她的后脖颈,令她不自主的打了个寒噤。 “如何回答的?”赵彦辰声音冷冷。 “回大人,婢子只说大人在忙公事,其他的事情婢子以及府上之人都不清楚。”荔枝低着头回话。 “很好,你先下去。” 这氛围简直太压抑了,荔枝闻言简直如释重负,赶忙行礼退了出去。 赵彦辰依旧长身玉立的站在廊下,耳畔浮动着院内竹叶的沙沙声。 没过多时,天空又开始飘起了小雨。 淅淅沥沥的雨水敲打在被洗刷的油亮反光的竹叶之上,声音在暗夜里显得格外清脆明亮。 林值端着烹好的玉壶春过来的时候,身上被淋了个七七八八,高高束起的马尾须上沾着晶莹透亮的水珠。 赵彦辰望着这片雨中竹林,神情有些恍惚,就连林值唤他,他都没有听见。 “大人,茶沏好了,现在进去吗?”林值第二次问他。 赵彦辰这才回过神来,不紧不慢的道:“进去吧,顺便点上一支安神香。” 今日在西郊处理匪患,回城时押着匪徒的囚车被沿路的百姓丢了不少菜叶萝卜皮。 他骑马行在最前端,倒是没有受到菜叶子与萝卜皮的影响。 但是沿途的百姓却往他身上塞煮好的鸡蛋与菜瓜,他拒绝了,那些人还是蜂拥而上。 一边堵着他唤他青天大老爷,给他塞东西,一边骂着囚车里的人,向他们扔东西。 本来一个时辰就能回城的路程,愣是走了两个时辰。 从刑部回来的时候,赵彦辰是强撑着精神的,在马车里险些眯着。 可一到府中,想起那位烫手的未婚妻他就立刻清醒了,现在更是一丝倦意也无。 林值为他倒好茶,站在一旁等候差遣。 赵彦辰修长的手指捻起杯盏,在半空中轻轻晃了晃,冒着热气的茶汤清香便散发了出来萦绕在他的鼻端。 这是琼州赵家特地请制茶人一笋一笋的采摘,高温烘烤出来的茶叶。 每一道工序都经过了严格的把控,属于稀有的明前清茶。送到赵彦辰手中的时候,清香满溢,色泽极佳,时辰刚好。 他最是喜欢这茶,每逢清明节前琼州便会提前着手安排。 这一次寄来的物件与上一年不同,除了几罐茶叶以外,还有一封给他添堵的信。 信里特意提到了杨县的温家,以及婚约之事,字字句句,无一不在催促他赶紧走一趟杨县。 他们越是催促,他就越是反感。 这几日温宴想要见他,他都避之不及,总是让荔枝去搪塞她。 要说这婚约一事,他还真的不太喜欢。 祖父当时为了自己的私事就将他的婚姻大事草草决定,还不容父亲母亲有自己的意见,实属一手遮天。 -- 第11页 赵永权有二子,他的父亲赵川乃是长子,次子赵谙,本应同等对待一家人其乐融融,共享天伦之乐的。 但事实却不尽如此,祖父最不喜他父亲,对小儿子却是偏爱的紧。 什么好的东西都先紧着二儿子,就连家产也想全部分给他。他都不知道这个祖父究竟将他父亲母亲当什么。 赵家在当地也是有名的望族,赵永权更是负有盛名的士大夫,为了自己的名声随意处置孙儿的婚事,只为保存自己的脸面。 真可谓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世人只知他赵永权德才兼备,知恩图报。可又有谁人知道赵家关起门来是个什么破烂模样? 赵彦辰恨透了这种黑暗龌龊,自小便立誓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定要脱离祖父的掌控。 如今一切都还算顺利,他早早当了状元,一番努力下也成为了权臣,纵使琼州如何催促他都不动如山。 现在,他有了底气,再不是当年那个被欺负的赵彦辰了。 赵永权越是拿他的脸面说事,赵彦辰就越是不乐意,连带着对未曾见过面的温家他都不喜欢。 试问,一个乡野村姑连最基本的规矩礼仪都没有,如何能与他这样的人匹配? 还想着来上京嫁他,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杯中的茶水也都见底了,赵彦辰才将手中的杯盏放下。 “林值,明日去打听一下,看看京中哪家适龄公子还未娶亲,将信息都探仔细些。” 林值立即道:“是,大人,属下遵命。” 话毕,林值鬼使神差的跟着问了一句:“大人,你真的想将夫人,嫁出去吗?” 嫁,这个字林值将音色咬的很重,因为他觉得这事儿实在是不可思议。 大人与温姑娘明明是有婚约在的,这纸婚约可是定了足足有十四年。 虽说两人没有成婚,但也算正经未婚夫妻。 趁她失忆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的间隙,被自己未来的夫君亲手嫁出去,这事儿怎么想都很荒诞。 “放肆!”赵彦辰立即朝林值飞过一记冰冷刺骨的眼刀,声音带着不耐,“叫你去办事,哪来那么多问题?” 林值吓得小心肝一颤,背后即时凉飕飕一片,赶忙低头认错,“大人,属下多嘴,还请大人责罚。” 赵彦辰盯着他看了好半晌,直将林值盯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才说道:“夫人这个词往后都不许再提,这府中除了小姐赵温宴,再无其它,若敢再犯,便不是罚去看守大门这么简单了。” 上次,林值说错话被罚去看守大门,整整待了七日,直到碰见温宴上门,他才被调回去。 那几日他可后悔了,站在大门口又是风吹又是雨打的,还不能随意离开。 平日里在府里自由走动惯了,突然成了门神,一动不动可把他憋坏了。 尤其是在他当值的时候,哪儿都不能去,连偷个懒的时间都没有。 那时候他便在想,往后再怎么着都不能再犯错了。 毕竟,这看守大门的滋味委实不好受啊。 林值是赵彦辰的贴身护卫,除了被安排出去办事以外,其他的时间都跟在主子的身侧,与府中其他人不同。 “是,大人,属下遵命。”林值连忙应声。 “恩,下去吧。”赵彦辰瞥了他一眼,神情稍稍缓和了些。 他喜欢顺从他的人,因为这类人好管教,不需要去想那么多,所以府中的仆从大多是从泥沼中买回来的。 不过若说买,到不如说是救赎。 就是因为这样,这些人对他唯命是从,忠心耿耿,林值与荔枝便是最好的例子。 两人也因此被家主高看一眼,成为一等护卫与一等丫头。 林值向他行完礼,轻手轻脚的退出了听雨阁,守在院子外面。 赵彦辰靠在圈椅上,望着梨花木雕花落地窗外的暗夜,回想着荔枝说过的话,意识到自己确实应该寻个时机去一趟揽月阁。 毕竟温宴现在是他名义上的妹妹,若他一直避而不见,时间久了也说不过去。 也罢,他想,寻个空闲时间去揽月阁一趟,稳稳温宴的心,省得她一天到晚胡思乱想。 还有......顺便探探口风,看她喜欢哪一类的男子,好在京中适龄男子中筛选一二,早日将事情了结。 晋朝规定,守孝之期为一年,时间一过便可婚嫁。 若是给她挑个良人,等到时候成了婚,就算是某一日她记忆苏醒,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想来她也不会再来闹他。 不过,这事儿得快!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怕时间耽搁的太久会出现纰漏,万一某日温宴恢复了记忆,届时大闹赵府,于他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在乡野之间待久了的,思想中总会沾些陋习。 那日给她解婚书的时候,她那样反驳他还将婚书扔到他身上,一丝端庄也无,简直就是个粗鄙的女子。 赵彦辰是一个极度洁身自好的人,绝对不会让人在他的人生中留下污点。 思及此,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随即摆砚、陈纸、提笔写下了一行清秀的簪花小楷。 第7章 讽刺 ‘陈大人,见字如面,十日后的宴会赵某届时会与舍妹一同赴宴。’ 前日下朝,出宫的时候陈崇序便邀请赵彦辰去陈府赴宴,但是赵彦辰并未答应。 -- 第12页 他一向都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总觉得太过喧嚣。 从刚入上京到现在,十次邀约他仅仅去过一次。 将信纸折好放入信封后,赵彦辰才起身走出了听雨阁。候在外面的林值见他出来,赶紧跟上了他的步伐。 “将这信明日送到陈府。” “是,大人。” *** 揽月阁。 温宴这半个月完全养成了早睡早起的规律生活,夜里睡得早,早晨醒得早。 再加上各种补品的调养,身子比刚进府的时候好了不少。 今日,她梳了一个简单的云髻,如墨一般的发间簪着两支鎏金宝珠钗,耳上坠着一对玲珑剔透的翠松石。 额间点着赤色花釉,两道眉被石墨修成了柳叶状,睫毛如同羽翼一般卷翘纤长轻盈根根分明,下睫稍稍松一些,但也很纤长。 双瞳呈深棕色,清澈透亮,眼目间总是漾着如水的温柔,加上她双眸较大,看上去总是给人一种小鹿般灵动的感觉。 她鼻梁高挺,肌肤嫩白如雪,双颊未施粉黛却总是透着些微红,唇上未施口脂却胜似施了口脂。 身上着一套月白色广袖对襟绲边鎏金的长裙,这料子乃是上好的轻容纱,其间加了细密的金线,增添了不少垂坠感。 腰上单单系了一根月白色的腰带,便将身形衬得婀娜多姿,窈窕不凡。 用荔枝的话来说,就是仙女之姿。 见荔枝又打趣她,温宴努了努嘴,“你惯会取笑我,天上的仙女怎会是我这模样。” 荔枝轻轻笑道:“天上的仙女婢子没见过,但是小姐生的仙姿玉貌即使不是天上的,那也是人间少有的。” “好好好,就你嘴甜。”温宴嗔怪道。 她拨弄着宽大的衣袖,将这料子看了又看,瞧着这丝线纹路十分精致忽然问道:“这衣裳肯定很贵吧。” 荔枝正在忙着将胭脂收进盒子,回头瞧了一眼这衣裳,抿唇笑说,“这些对于大人来说,应该不算贵吧。” “那是多少银子买来的?”温宴疑惑的望向荔枝。 “十两银子。” “什么?”温宴被这价钱给惊到了,她扳起手指头算了算,忽然瞪大眼睛,“十两银子都可以够普通人家用上半年了,要不你将这衣裳拿去退了换些便宜的来,给兄长省点银子。” 荔枝简直哭笑不得,她按住温宴要脱衣裳的手,安抚她道:“这衣裳买了就不能退了,小姐尽管穿,大人他不缺这一点的。” “奥,这样啊。”温宴努努嘴,“那好吧。不能退那就算了。” 不过她还是觉得一套衣裳十两银子简直是太贵了,不知道自己之前怎么会这么铺张浪费。 若是再置办新衣裳一定要买的便宜些,能省一些是一些。 ...... 用了早饭后,温宴吩咐荔枝将躺椅搬到院子里,准备晒晒太阳。 近几日虽然不像先前那般一下雨就下一个月,但也很是令人厌烦,隔三差五的就飘雨,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实属难得。 好不容放晴一次,自然是要好好把握的。 躺椅专门放在背着阳光的方向,这样避免晒得太久将肌肤晒伤。 温宴往躺椅里舒服的一靠,双手搭在扶手上,双眸眺望着不远处的方向。 就这么一眼,便看见了那座双层阁楼,让她登时眼前一亮。 前些日子一直下雨,到处都雾蒙蒙的,她身子不好除了在自己的院子里走动,再去了琼华院,除此外便再也没有到过府内其他的地方。 今日天气放晴,万里高空一碧如洗,一些隐在雾中的亭台楼阁便都显露了出来。 “那是何处?是我们府上的吗?”温宴指着那处阁楼惊诧的问道。 荔枝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便看见了听雨阁。 “小姐,那是听雨阁,是我们府上的。”荔枝答道。 “我们去瞧瞧?”一听是自己家的,温宴忽然来了兴致,甚至是有些兴奋。 在她的潜在意识里,这种双层的高楼她从去过,像是见到了新奇的物件儿,第一眼见到便心生喜欢。 荔枝却是立即制止了她,“小姐,你身子如今还未完全好,那处地势较高,风也很大,若是过去吹着冷风怕是会对小姐身子不利。” 这地方家主虽然没有明确吩咐不能带温宴去,但没有家主吩咐,荔枝想着还是先拦下免得出错。 温宴却不觉得那处会对自己有什么不利得地方,直接道,“不用担心,我早就好了,走陪我去看看。” 主子坚持要去,荔枝也没办法,只好跟着她一道去往听雨阁。 听雨阁里此刻清净极了,茂密竹林被阳光笼罩着,像是镀了一层金子。 少女轻快的步伐在茂密竹林下的青石板小道上响起,在这片寂静之中,显得格外清晰。 “这里可真美啊!”温宴忍不住赞叹出声。 赵彦辰正在看书,被这声音吵得都集中不了精神,勉强试了几次还是看不进去,便将书本往桌上一置,揉了揉发胀的眉心。 “何人在外喧哗?” 守在外面的丫鬟忙慌着战战兢兢的进来答话,“禀大人,是小姐来了。” 她来干什么?赵彦辰眸中登时染了寒气。 听雨阁最是能让他能静心的地方,他并不希望有人过来打扰,甚至是踏足。 -- 第13页 赵彦辰合上书,大步走出去,想阻止温宴进来。 行到阁前廊下之时,一抹月白色的身影恰好从竹林之中出来,不偏不倚的撞入了赵彦辰的眼底。 灵动、明灭,白璧无瑕,柔软,是他此刻能想到的所有词。 他不动声色的站在廊下望着少女,想着这般美人若是去了陈府,定能惊艳四座。 那么,她离开赵府之事,怕是指日可待了。 思量着,手心忽然多了一道柔软温热的触感,等他回过神便看见自己的手被一只白皙纤细的小手握着。 “你干什么?“赵彦辰猛地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声冷冽的质问,吓得温宴脚下一软,险些从小阶上掉下去,荔枝眼疾手快的从后面接住了她。 “哥,你....你怎么了?” 温宴惊恐不已,眼眶刹那间就红了一圈,她仰着头望向比她高出许多的人,眸中充满委屈与不解。 他们兄妹二人已经半个月不曾见面,今日好不容易见上,不过是握了下兄长的手,怎么就像是把她当做烫手山芋一般甩开。 会不会是自己将他吓着了?温宴自我琢磨着,又试探着伸手去握他的手指,想与他亲近。 这是她往日见到兄长最喜欢做的事情,因为握着他的手指很有安全感。温宴虽然现在不记得这些了,但是身体的感觉却还留有几分。 赵彦辰意识到自己方才好像反应太过大了些,怕温宴多想便忍住不喜,缓了语气,“没事。” 这一次温宴再靠近他,他站在原地没有躲开。 拉着兄长的手指温宴瞬间便感觉安全感回来了,她仰头望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兄长,眸中雾气逐渐消散。 彼时,赵彦辰却与她完全是两种心境。 他一向不喜欢女子接近,再加上是温宴他就更不喜欢了,这会儿脸色实在不是很好。 温宴傻乎乎的完全看不出,只以为他身子不舒服,忙问道:“哥,你脸色这般差,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向陛下告假两日,在家中养养身子啊?” 说完,她晃了晃兄长的手指,似撒娇一般又添了一句,“我也好久没见你了......” 这一声娇软的嗓音简直让赵彦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实在是无法忍受这样的触碰,僵硬着身子毫不留情的抽回了被温宴攥着的两根手指。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便感觉到二人肌肤相接之处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分不清是温宴的,还是自己的。 这是他十八年来第一次与女子有切肤之触,这感觉实在是让他不舒服。 若是其他女子这般放肆,他早就将人丢出赵府了,但是为了自己的谋划,他只能压着不适同她面不改色的说话。 “近日较忙,你不在揽月阁休息,来这儿做什么?” “还忙啊?”温宴撇撇嘴,有些失落,“我在府里闲的都要快发霉了,在院子里忽然看见这阁楼就想着过来看看。” “你可以在府里花园走走,这里.....没什么可看的。”赵彦辰直接道。 温宴揉搓着手帕,有些闷闷不乐,“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来这里啊?” 瞧着温宴的情绪变化,赵彦辰头皮一阵发麻。 眼看着人要哭了,他咬咬牙,道:“你想多了,荔枝去给小姐端些绿豆酥来。” “是,大人,婢子这就去。” 这里实在太过尴尬,荔枝巴不得赶紧离开,得到指令后她忙慌着就退出去了。 赵彦辰瞥了温宴一眼,淡漠道:“进去吧,不要胡思乱想。”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再赶人走也不太像话,赵彦辰干脆歇了要将温宴劝回去的心思。 既来之则安之。 不过,这样一来,倒省得他去揽月阁跑一趟。 “好啊。”温宴几乎是破涕而笑,她像猫儿一般伸手挠了挠赵彦辰宽大的衣袖一角,表示自己很开心。 她很好哄,赵彦辰心中暗暗想着,这倒不是坏事。 两人一前一后入了听雨阁。 一入阁中,他便将温宴安排的离自己远一些,自己则坐在了案后的梨花木圈椅上。 “你坐那里。”他指着雕花落地窗下的一张绒毛地垫,示意温宴过去坐着。 距离他最近的位置其实也有一个座位,但是赵彦辰不想与她隔得太近,便给她指了最远的一个。 四月的天气还有些寒冷,尤其是在这多雨时节湿冷更盛。 听雨阁又是一个比较开阔通风的地方,屋子三面皆由镂空落地雕窗构成,窗前坠着质感极好的天青色纱幔。 这里不像正院那般暖和,三面都有些透风,因此暖炉要比其他院子用的时间久一些。 温宴坐在地垫上,将一双纤纤玉指伸到上面反复烤了烤,又放到脸颊上轻轻拍了拍。 冰冷的脸颊触到温热的手立刻就暖和了起来,她双手捂着下颌闪着亮眸娇俏道:“还是哥哥会心疼我。” 赵彦辰未搭话,心疼二字于他来说实在是有些讽刺。 为了避免尴尬,他拿出一本书挡在眼前,隔绝了温宴投来的热切目光。 室内逐渐静下来,只有风穿过雕窗缝隙的沙沙声,青色纱幔被风吹着来回飘逸。 第8章 心乱 温宴自顾自的坐了一会儿,实在闲的无聊偷偷去看赵彦辰,见他握住书的修长手指指尖冻得通红,心下就有些心疼。 -- 第14页 她拿出荔枝给她准备的南瓜形状铜制的汤婆子,摸了摸,感觉温度还算适中,暂时不需要换热汤。 再用黛蓝色绲边毛绒套子将它装起来,在暖炉边烤了烤,随后迈着轻快的步伐送到了赵彦辰的身旁。 “哥,你看你啊,手指红的都要冻掉了,先将书放下。” 赵彦辰都还未来得及拒绝,书便被人取下了。 温宴将暖暖的汤婆子塞入他手中,又双手合十哈了一口热气搓了搓,快速覆在赵彦辰冰冷的手指上。 “搓一搓就不会冻伤了。” 赵彦辰神情一滞,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双纤细的小手在他手背来回搓动,手心的暖意也同时顺着指尖迅速传到了四肢百骸。 做完这些,温宴将书重新递回到他手里,脆生生的道:“哥,现在你可以好好看书了,我不吵你了。” 她轻手轻脚的走回暖炉旁坐下,伸出双手继续烘烤着。 此后,听雨阁当真就安静了下来。 赵彦辰大手里握着热乎乎的汤婆子,视线落在书上的几行字上,看着看着心绪就乱了,之后再怎么集中精神都看不进去。 思绪一股脑的都停在了自己的手背上,挪都挪不开。 谁让她碰自己的?赵彦辰蹙眉想着,这女子果真是没礼数,随随便便与男子拉拉扯扯。 气氛正尴尬间,荔枝端着绿豆酥走了进来。 一进门,她就感觉到一阵奇怪的气息萦绕在阁中,说不上来是什么。 她将绿豆酥放在温宴面前,给她倒上了一杯热茶,又给家主倒了盏茶,便准备转身退去,离开这个令她时常感觉压抑与恐惧的地方。 忽然,耳边传来家主清冷的声音,吓的荔枝立即停了脚步。 “荔枝,去看看炉中香料烧完了吗?” 荔枝心下一沉,想着香料不是早晨才换上的吗,这才过了多久,烧完必是不可能的。 难不成......荔枝忽然反应过来,明白了家主的意思,连忙道:“是,大人,婢子这便去。” 揭开高脚青鸟镂空香炉的炉盖,里面赫然躺着一块烧了小半截的香料。 荔枝将那香料掐灭,从袖中拿出一块揽月阁常用的香料,点燃放了进去,盖上香炉盖。 从始至终她都没敢去看温宴一眼,一直背对着她,生怕紧张手一抖就出了错。 待到高脚青鸟镂空香炉内升起袅袅烟雾之后,荔枝才退出了听雨阁。 她刚一出来,便看见站在院中向阁内鬼鬼祟祟张望的白桃。 荔枝白了她一眼,立即拉着她往门外走,边走边低声训斥,“你不要命了吗?主子在里面你也敢偷看,下次再这样我定禀告大人治你的罪。” 白桃被她拉着不情不愿的出了院子,走到转角处她恨恨甩开荔枝的手,威胁道:“不要你管,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将来可是要做姨娘的人,我警告你少插手我的事。” 荔枝是一等丫头,白桃不敢对她怎么样,只好过了嘴瘾,气急败坏的离开了。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大人的塌岂是那么好爬的?”看着白桃离开的方向荔枝用力甩了甩手里托盘上的水渍,呸了一声。 直到白桃走远后,她才转身往茶室走,迎面却碰上了回来复命的林值。 两人撞在一处,荔枝险些跌倒,林值手疾眼快的将她扶住,关切道:“你没事吧?荔枝姐姐。” 荔枝摇摇头耳朵瞬间便红了一片,未敢说话低着头快速跑开了。 她这表现让林值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挠了挠后脑勺,继续往前走。 走了几步,忽然听到背后响起荔枝的声音, “小姐与大人都在里面,你还是晚些再去,那边点了安神香还有绿豆酥。” 安神香与小姐,这几个字一出现,林值立即就懂了。 大人这是让温宴快些入睡,不在这里打搅他看书呢。 要说这特制的安神香的作用的确是有催眠作用,但不至于让人困到眼睛都睁不开。 若要做到让人不得不睡觉,还得与那特质的绿豆酥一同使用,才能达到这效果。 林值点点头,停住脚步,不再往前,身子靠在较粗的一颗竹子上把玩着腰间的佩剑候着。 此时,阁中温宴正静静的吃着绿豆酥,还时不时的偷看这位不怒自威的兄长。 看着看着,她就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情,兄长手里拿着看了半晌的书竟然是个倒的。 啧啧,原来这样琼枝玉树的人也会走神啊,温宴觉得有些好笑。 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提醒他,“哥,你书拿倒了吧!” 赵彦辰怔了怔,瑞凤眼眼尾微垂,不动声色的将书倒转过来,捏着书的长指握成半拳隐忍着尴尬。 长这么大,他还从未犯过这等低级的错误,却因为温宴过度的关心让他失了分寸。 头一回被人抓住错处,赵彦辰烦闷极了。 而那位罪魁祸首还双手托腮,乐呵呵的歪着头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瞧他,丝毫都没有看出他的不耐。 他将书与汤婆子放下,长指在桌上扣了扣,冷声道训斥她,“赵温宴,你是赵府小姐一言一行都要谨慎。小姐就要有小姐的样,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你的端庄都去了何处?” 温宴吓的立即将双手收了回去,坐直了身子。 她抿了抿唇,很是乖巧的回答:“以后不会了,哥,我忘了自己原来是什么样了,还得慢慢适应,你就不要这么严肃嘛,我害怕。” -- 第15页 赵彦辰一时语塞,心下冷笑,你不是忘了,是压根儿就不知道端庄为何物。 一个乡下来的,他还妄想她能像大家闺秀一样,委实是有点可笑。 赵彦辰瞥了温宴身旁的绿豆酥一眼,没有接话,整个人冷的像是一块冰。 今日这药效实在是太慢了,都过了这般久,温宴还这么有精神。 兄长不接话,温宴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哥,你生气了吗?” 赵彦辰还是不答话。 被人晾在一旁的感觉委实不好受,温宴觉得自己委屈极了,眼框一酸,泪水便落了下来。 她想不明白,兄长不是说过他就只有她这一个妹妹,将她看的很重要吗,怎么就因为礼仪生这么大的气。 他给她的感觉像是个陌生人一般疏离,全然不像是兄长。 半个月都不来看她一次,就算是再忙腾出一炷香的时间总是可以的吧,也不关心她睡得好不好,吃的好不好。 甚至,这次见面还是她自己争取来的。 泪水悄然滴落在桌案上,发出的轻微声响,一丝不落的传进了赵彦辰的耳朵里。 他抬头去看温宴,便看见她低着头清瘦的身子微微颤动着,两滴剔透的泪珠从白皙光洁的下颌滑落,哒的一声砸在桌案上晕成一朵透明的花。 他顿时呼吸一滞,想着自己也没有欺负她啊,何故能哭起来? 可真是个麻烦! 哄人这事他实在是不在行,但没有办法,自己惹哭的还是要去哄。 温宴朦胧的余光瞥见桌案后的那抹青色衣角翻飞,身影离她越来越近。 知道兄长要过来她这里,温宴心里的委屈瞬间被放大,泪水更加汹涌肆意。 人有时候便是这样,委屈难受的时候若是有人问上一句,或是关心一句,被关心人的难过与委屈就会被放大很多倍。 这是卸下心理防线的一种表现。 温宴自从醒来的那一刻,第一眼见到兄长,便将他当成了自己最信任的人。 她时常感觉到孤独,只有每日看见这个亲人才能缓解,可见了面,他却这样训斥她。 退一步讲,家中又没有外人,为何还要遵守这些条条框框,在意什么劳什子的礼仪呢。 温宴脑袋里乱哄哄的,泪水仍旧未停,身子轻轻颤抖着。 忽然,一块月白的绢帕出现在她的眼前,跟着响起了兄长清冷的声音,“方才是我语气不好,你不要往心里去。” 话落,无人应答,温宴倔强的也不理他。 赵彦辰心知自己方才的举动确实有些过了,这般哄她,她都不理,便耐着心思又道:“方才是哥哥不对,哥哥向你赔不是了。” 他语气较之方才已经缓了许多,虽然听上去依旧有些冷冰冰的,但落在温宴的心上,却是带着暖意。 温宴软了心肠,收下绢帕胡乱的擦拭了眼睛,站起身红着眼眶望着比她高出一个头的人,气呼呼的道:“你好凶哦!” 少女娇软带着哽咽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传进赵彦辰的耳朵里,让他周身忽然起了一种酥软感。 但这感觉也就只存在了一瞬间便被理智打破。 见兄长像是被附上定身术一般一动不动的站着,显得格外落寞,温宴噗嗤一声笑了。 她以为兄长知道错了心里过意不去又不知道如何收场呢,她便想给他个台阶下。 “好了,原谅你了,但是下次可不能再这样对我了,怪吓人的。” 赵彦辰僵直的身子这才微微动了动,顺手捻起一块绿豆酥递到了温宴的手中,“往后哥哥会注意的。” 温宴红着眼眶点点头,接过绿豆酥,手却拐了个弯将它放回了碟子里。 这是什么意思?赵彦辰脸色陡然暗了下来,问她,“怎么?还不吃我给的?” 她竟敢嫌弃他给的东西?真是有能耐了。 “当然不是啊。”温宴拿起方才吃剩一半的绿豆酥塞进口中,笑盈盈道,“这块还没吃完呢,不能浪费了,一块绿豆酥好几个铜板呢,省着买菜也是好的。” “......”赵彦辰讶然,“......” 他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忽然又不想说了,双唇动了动,最后干脆闭了口。 当真是......小家子气! 以为偌大的赵家靠那省下来的几个铜板就能发家致富了吗?笑话! 赵彦辰僵硬的转过身,回到座位上继续看书,再也不想理温宴。 温宴乖巧的在暖炉旁坐了片刻,准备问问兄长关于那琼华院花园的事情,忽然就感觉一阵困意袭来,眼皮开始打架。 糟糕,她想,怎么这时候来瞌睡了! 第9章 惊梦 夜里便是如此,只要这种困劲儿上来无论她怎么掐自己,都抵挡不住要睡着的结局。 眼下,她又是这般,眼见着赵彦辰变成了两个人。 她摇了摇头,又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努力使自己清醒,发现根本无用。 片刻之后,温宴就趴在桌案上沉沉睡去。 赵彦辰盯了她半晌,确认她真的睡着了,才长长吁出一口气。 这个烫手山芋终于安静了。 今日他本打算在这里待上一日,清净清净,哪知她跑过来将他的心绪搅的乱七八糟。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 第16页 赵彦辰唤了荔枝进来,命她寻了步撵将温宴送回了揽月阁。 她一走,赵彦辰立即吩咐下人送来温水,将手上温宴摸过的地方仔仔细细的清洗了一遍,直到手指都有些发白他才堪堪罢手。 林值沏了一壶新茶送进听雨阁的时候,正巧碰见大人在擦手,他便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候着。 “信送到了?”赵彦辰眼皮都未掀,手中动作未停。 “送到了,大人,属下打听到京中比较适合的几个公子这次也会去陈大人府邸赴宴。” 闻言,赵彦辰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带着倦意的眉目瞬间清明。 总算是有一件称心的事情,能让他高兴高兴了。 他坐回到圈椅上,修长的手指在翻开的书页上点了点,“说说,都有哪些人?” 林值默了默,道:“京兆府尹林漾,吏部司长张阑之,还有侯府世子司镜。” “嗯.....” 赵彦辰琢磨着,这三人论相貌都属上乘,但是论身份地位,侯府世子恐怕是不可。 毕竟侯府乃是皇亲贵胄,操作起来会麻烦很多,排除了他,合适的人选便只剩下林漾与张阑之。 这二人都是寒门出身,皆是靠自己的才能坐到如今的位置,比那些纨绔子弟要好太多。 但是他一想到温宴才刚过十四岁生辰,便觉得林漾不符合要求了。 林漾虽然官职不低风评也好,但他如今已年满二十五,足足大了温宴十一岁,单凭这一点便不符合。 毕竟二人之间年龄差距太大,万一十几年后林漾先温宴而去,那她一个弱女子又该如何生活。 一番权衡利弊下来,能入他眼的便只有张阑之。 张阑之今岁十七,任职吏部司长官居正三品,人品风评俱佳,与温宴相配最为合适。 况且,这张阑之才入仕的时候,还被皇上派遣到刑部让他带了三个月。 严格来说,自己还算是他半个老师,日后若是请他来府上,倒不用刻意去寻什么理由。 如此一来,这件事情便有了眉目。 “去查查张阑之家中父母亲戚,以及......有无婚约。” “是,大人,属下即刻着手去办。” 有了进展,赵彦辰感觉自己轻松不少。 他信步走上听雨阁二楼,站在青色的纱幔旁,轻闭双眼聆听着竹叶被风吹拂着沙沙作响的声音,心绪跟着平静下来。 揽月阁。 温宴一直睡到了深夜都还未醒来。 荔枝在她榻前放好了吃食以及雪莉汁,用食盒裹着放置在暖炉上以此保护着吃食的温度。 她临走时对着温宴唤了两声,见她没有反应,便将金钩上的白色帐幔拉下掩住了榻上的人,轻轻出去关上门。 这几日荔枝防着白桃跑来揽月阁阴阳怪气,她也睡得不好,今日更是头疼的厉害。 回到房中,她也用了安神香,吃了特制的绿豆酥,没一会儿时间便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突然开始下起雨来。 温宴迷迷糊糊中做起了梦,她梦见自己站在一道悬崖之上,面前的藤条下面吊着一个人。 那人身后背着一个竹篓,穿一身天青色的衣衫,双手死死的攥住藤蔓,手心处正朝外渗着鲜血。 “宴宴。”那人柔声呼唤她。 温宴向前挪了几步,低下头去看他,却怎么都看不清那人的脸。 “你是谁?”她抓住藤蔓,焦急的询问。 那人听见她的声音忽然笑了,眼中还擎着雾气,声音嘶哑,“宴宴,我是哥哥,往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哥哥不能陪你了。” 话毕,温宴手里的藤蔓突然断开,那男子跟着藤蔓一同坠入无底深渊。 温宴趴在悬崖上,双手胡乱的抓着,声嘶力竭的唤他,“哥,不要!” 她始终都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记得那一身青色衣衫,她趴在崖上拼命去抓那根断掉的藤蔓,却怎么都没有抓起来。 忽地,她脚下一滑,整个人都跟着掉了下去。 “不要!!”温宴猛然惊醒。 她瞬间从险恶的环境中回到现实,梦中的一切消失不见。 温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软绵绵躺在榻上,神情恍惚的盯着头顶的白色帐幔。 室内一片死寂,整个院子都被暗黑包围着。 夜风掠过屋檐发出骇人的呜呜声响,如同鬼魅一般。 “哥,不要!”温宴双手攥紧寝被,颤抖着呢喃,心口的不安感逐渐加重。 忽然,窗户呯的一声被风刮开,登时将她心中的恐惧拉到了极限。 温宴猛地坐了起来,扯开床幔胡乱的穿上鞋,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 她得去看一眼兄长是否安好,虽然这是梦却也不能不大意。 揽月阁与琼华院隔得不远,中间有抄手游廊连接倒也淋不到雨,但是琼华院花园那处是露天没有遮挡物的。 温宴未带伞,经过那处时径直冲了过去,身上单薄的衣衫也被雨水淋了个透彻。 跑进琼华院,她顾不得白日里说过的什么劳什子礼仪,猛地推开兄长正屋的门跑进去。 赵彦辰浅眠,有人进院子的那刻,他便觉察到了。 此时,他隐在暗色里,手中握着一支锋利的匕首蛰伏。 不知来人是谁,他屏住呼吸谨慎的望着门口的方向,神情很是严肃。 -- 第17页 “哥,你在吗,你不要丢下我。”站在满室的黑暗里,温宴四处搜寻兄长的身影。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混和着雨水簌簌落下,将地板浸湿一片。 她怎么来了?赵彦辰倒吸一口凉气,不是用了安神香吗,怎么夜里还能醒? 他默不作声的收起匕首,悄然放回枕下,点燃烛火。 屋子里很快便亮了起来,借着这烛光他看见了门口站着的雨人。 温宴先前被吓坏了,从房中跑出来的时候只着一件中衣,经过花园时身上被雨水浸湿了七七八八。 这会儿停下来,寒气袭身,直将她冻的瑟瑟发抖。 头发也湿哒哒的黏在脸上,看上去很是狼狈。 赵彦辰目光微不可及的向下扫了一眼,便看见少女湿透的衣衫贴在身上,上身那处异常丰腴。 他忙收回视线,看向自己足尖。 突然,一阵带着浅淡茉莉花香的微风扫来,赵彦辰怀里便多了个娇软柔弱的小人儿。 “吓死我了,哥,还好你没事。” 温宴扑进兄长的怀中,瓷肌一般的手臂顺势圈住了他纤细有劲的腰身。 她心中那种不安感瞬间消失殆尽。 赵彦辰震惊不已,整个人僵硬的立在原地,双手滞于半空不知该放往何处。 “怎,怎么了?这是?” 温宴抽泣着,将他的腰圈得更紧,“我方才梦见你掉下悬崖了,可吓死我了。” 被一个女子这般抱着,赵彦辰顿时感觉哪哪儿都不舒适,他忙将温宴拉开,使两人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大手迅速从旁边的木施上取下外袍,将温宴整个人都裹了起来,“荔枝呢?她是你的贴身丫头,怎么不在身边伺候?” 温宴哆哆嗦嗦抓紧衣袍,颤声道:“应是睡着了,你不要怪她,我当时只想着来找你了......” “赶紧回去吧。”赵彦辰冷声道。 他自己也只着了一件中衣,实在不想与温宴这副模样共处一室。 温宴抬眸望着兄长,可怜巴巴的道:“别赶我走,我就想在哥哥这儿待一会儿,行吗?” 又是这副模样......赵彦辰简直怕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赶人好像也说不过去,赵彦辰只好点头,“嗯。” 温宴眉眼顿时绽开。 彼时,屋外雨势忽然大了起来,一道闪电划过长空,雷声接踵而至。 温宴被这雷声吓的抖了抖,披在身上的衣袍失去钳制陡然滑落,她身上的湿衣裳再次显露出来。 赵彦辰见那衣裳仍在滴水,想着若是再被这湿衣裳捂着温宴怕是又要生病了。 一生病,准会耽误去陈府赴宴之事。 为了自己的计划不被破坏,他转身去到自己的衣柜前,拿了一件不准备再穿的衣裳递给温宴,“去里面,将湿衣裳换下来,捂久了会得风寒。” 温宴吸了吸鼻子,伸出一只手接过,湿透的袖子黏在她白皙的手臂上,宽大的外袍轻轻一带袖子便滑了上去。 瓷白的手臂再次映入赵彦辰眼中,他猛地垂下眸转过身背对着温宴不再看她。 直到温宴进入内间,放下帘子,他才转过身来。 明明可以唤丫鬟过来带温宴回房换衣裳的,但他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就从衣柜里拿了一件自己的衣裳给她穿。 他站在窗前,透过半透的韧纸望着庭院里几株桃花被狂风骤雨打的七零八落,眼前便浮现出温宴方才那张楚楚可怜的脸。 看样子还得派人去一趟杨县,看看温家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先前做事未免太草率了些,那时只顾着平息眼前之事,都没有派人去打听清楚就将温宴留在了府里。 万一温家有个什么别的情况,于他而言,简直就是灾难。 里间,温宴正将湿透的外衫换下,随手搭在凳子上,穿上了赵彦辰给的白色中衣。 第10章 夜谈 这衣裳有一种淡淡的冷梅香,她将侧襟处的衣带系好,拢了拢胸口的衣襟,捧着长了半截的袖子抬到鼻端使劲嗅了嗅。 那种冷梅香便更甚了,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 怪不得这气味她总是能闻见,原来是兄长身上的味道。温宴闻着这香气,心中的恐惧之感也散的七七八八。 挑帘从内间出来的时候,赵彦辰已经穿戴完毕,坐在罗汉床上吃茶。 见她出来,他将杯盏放下指了指对面的暖炉,声音平静毫无波澜,“去那边坐。” 温宴拨弄着额前的碎发,走到暖炉旁坐下,笑的眉眼弯弯,“嗯,好。” 她端起旁边一盏热乎乎的茶喝了一口,瞬间便感觉一阵温热从腹中蔓延开来。 这一刻,她很满足。 方才在里面换衣裳时,听见兄长吩咐林值为她准备热茶与暖炉,到底是亲人,就算兄长平日再冷淡,骨子里还是在意她的。 这般想着,她又喝了一口茶,一不小心就将自己呛到了。 温宴猛地咳嗽了几声,差点把眼泪都咳出来。 赵彦辰瞥了她一眼,未发一言,手中杯盏依旧。 本来温宴半夜跑过来打搅他休息就已经令他很烦了,竟然喝口水都能把自己呛到,实在是笨拙。 他有些后悔方才留下她,还让林值生了暖炉沏茶进来,就该直接将她赶回去了事。 -- 第18页 温宴拢起长长的袖子,从桌上拿起一块绢帕就往眼角招呼。 擦完脸之后,她又将绢帕放回到桌上,端着茶继续喝着。 赵彦辰打算让她回去,抿了口茶准备开口,刚一看向她,就被她的模样惊的险些呛到。 温宴的脸此时像一个大花猫一般,眼下,鼻尖沾着黑漆漆的碳灰,看上去十分滑稽。 他最是喜欢干净,实在是受不了有人在他面前脏兮兮的,出口提醒道:“你怎么喝个茶都能将自己喝成花猫,快去洗了。” 温宴不明所以,“什么意思啊?” “自己看。”赵彦辰指了指案几上沾了碳灰的绢帕。 温宴低头一看,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赶忙伸手在脸上摸了摸,果然摸了一手的碳灰。 她觉得兄长在嘲笑自己,于是坐直了身子,假装气呼呼的道:“哼,花猫怎么了,花猫多可爱啊。” 说着还将双手握拳举到双耳旁,做了个猫猫招财的手势。 赵彦辰:“.......” 收拾干净以后,温宴厚着脸皮大着胆子小碎步去了罗汉床边,坐在了赵彦辰旁边的位置。 两人中间隔着一张矮几,矮几上面放着一个托盘,托盘内倒放着几个瑶瓷杯盏。 温宴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兄长的茶杯添满了。 做完这些,她将双手抵在矮几上,习惯性的撑着脑袋一瞬不瞬的盯着赵彦辰唇下的一颗小痣,赞道:“哥,你这颗痣生的真好看。” 赵彦辰未搭话。 温宴自顾自的摸摸自己光洁的下巴,嘟囔道:“好看是好看,就有一点不好。” “何处不好?”赵彦辰开口问她。 “我这里没有啊,就这点不好。”温宴抿了抿唇,指了指自己的下巴。 “......” 室内又是一阵安静。 赵彦辰饮了口茶,默不作声,目光落在温宴光洁的下颌。 片刻之后,温宴忽然想到什么,猛地坐直身子看向兄长,赵彦辰连忙收回了视线。 “哥,上次你说父亲母亲远在琼州,我们什么时候回去看他们啊?” 方才做了这样一个梦,温宴思念父母的心思也变得浓烈了些。 赵彦辰眉头微微蹙了蹙,手抵在唇边轻咳一声,道:“一年后吧,到那时我再带你回琼州。” 温宴不解,“啊?为何要这么久呢?” “因为.....你身子不好,前几年患上内热症,南方温热对你身子极为不利。” 赵彦辰喝了口茶,掩饰了因为说谎引起的不适。 “父亲母亲将你送来上京诊治,如今才堪堪好了些,等到明年春天我便带你回去,再休养一年时间你这内热症便能好,记忆也该恢复了。” 他话是这么说,心中却暗暗盘算着,到那时她的孝期已过,及笄了也嫁了出去,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自也不必再去想着如何搪塞她父母的事情。 这些日子没主动告诉温宴父亲母亲之事,便是等着她自己来问,他好顺理成章的告诉她,这样也不会引起她的怀疑。 温宴哦了一声,虽然感觉怪怪的,但还是接受了这个回答。 “那我就听哥的话,安心在这养着。”她乖巧的像一只小猫。 赵彦辰点点头,视线飘向窗外。 此时外面雨还在下着,只是较之先前小了一些,风也渐渐停息。 天边渐渐有了丝亮光,赵彦辰也没有再去催温宴回房就寝。 思虑了一番,他决定干脆将过几日去陈府赴宴的消息提前告知她。 “过几日陈府有个宴会,你到时随我一同去吧。” “宴会?!”温宴惊诧的望向赵彦辰,一双大眼睛充满疑惑,“你真的要带我去吗?” 赵彦辰听出她话里有话,看她表情又不像是很感兴趣的样子,便有些不乐意。 “怎么?你不愿意陪着哥哥一同去??” 温宴连忙摆手否认,“不是的,不是的,也不是不想去。” 说完,她闷闷的低下头,摩挲着手上长了半截的衣袖,显得心事重重。 赵彦辰长指轻轻叩了叩桌案,问道:“你不是说在意哥哥吗?怎么对我说话还吞吞吐吐的?” 温宴连忙抬起头,眨巴着眼睛望着他,表明立场,“我最在意的就是哥哥了,其实你要去陈家赴宴我早就知道,就是担心你不愿带我去,所以就一直没有开口。” “嗯?”赵彦辰挑了挑眉,“那方才我说要带你去,你一副很抗拒的模样?” “因为,因为我怕到时候在陈府失了礼数给你丢脸,怕你被同僚笑话。”温宴攥着衣袖的手更紧了。 她太在意这个兄长,心里总有这样那样的担心。 虽然赵彦辰就在她面前好端端的坐着,但她总还是有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我当是怎么回事,你有些多虑了。”赵彦辰忽然弯唇笑了。 “你这般聪慧又怎会失礼,有我在别担心。到时你安心同我去便可,正好可以带你出去散散心。” 见兄长笑了,温宴也跟着笑了,她乖巧道:“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完,她又添了一句,“哥你待我可真好。” 最后一句话让赵彦辰笔挺的身体微微僵了僵,脸上的笑意也滞了半分。 不过也就片刻时间,这种愧疚与不适感便消失不见了。 -- 第19页 每每动了恻隐之心,他便不停的提示自己,不可心软!不可心软! 对温宴心软,就是对赵永权示弱,他这辈子决不可能屈服于赵永权。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赵彦辰便不想再与温宴继续这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他站起身,将先前递给温宴的外袍再次递给她,“我乏了,你也回去吧。” 温宴本来还想在逗留一会儿,眼见着天都快亮了,她想与兄长一起用了早膳再回去休息,心里的算盘都打好了。 没想到,他竟然说他乏了,她也不好再留下来,就歇了要在琼华院吃早饭的心思,与兄长告辞后就离开了琼华院。 温宴一走,赵彦辰温润的目光立即就暗了下来,先前作出的宽厚兄长模样也都散了个干净。 整个人都恢复了冷冽,与先前面对温宴时的态度完全不同。 他站在窗前沉默了半晌,才唤了林值进来。 夜里,温宴冲进屋子来的时候林值也过来查看过,但但那时赵彦辰并没让他进来。 当时,温宴浑身湿透模样看上去很是狼狈,被下人看见委实不妥。 虽然赵彦辰不喜欢她,但是说破天去她都是个未出阁的少女,有些事情还是得注意。 “大人,可是有什么吩咐?”林值问道。 “将这暖炉撤下去。” “是,大人。”林值利落的将暖炉搬了出去。 等他从外面再次进来的时候就觉得里面冷了许多,不如方才保暖。 他一直觉得大人将炉子撤的太早了些,现在气温这样低屋里不点个暖炉那是要冻得睡不着的。 方才他进来生暖炉炭火的时候,就感觉这屋子冷冷清清一丝暖意也无。 不过这些对于赵彦辰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自幼学过一些武功,身子一向都很好,每年过了三月他的房中便开始不再使用暖炉。 这样做,其实是为了锻炼自己不畏寒。 毕竟作为刑部侍郎,总是要与一些案件打交道,有时候甚至要与匪徒交手。 若是太孱弱,真到了危难时刻就不太妙了。 屋内暖气消散,赵彦辰才转过身来,望着方才温宴喝过的杯盏,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保不齐温宴下次半夜还会来打扰他,他得做些什么杜绝今日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林值,从今日起将园子里的垂花门装上门,到了夜里就关上,不许人进入琼华院。” “是,大人。”林值应声,“那,小姐若是要过来呢?” “你听不懂吗?不许人进入!” “是是是,大人,属下这就去办。” “还有,命人将屋子各处清扫一遍,将那件湿衣裳丢了,杯盏全部换成新的。” 第11章 赴宴 自从做了一次这样的梦以后,温宴便再也没有做过梦了,夜夜睡得酣甜。 琼华院那边,倒是也清净了许久。 因为温宴半夜醒来跑去琼华院影响赵彦辰休息,赵彦辰便授意荔枝让朝季阁将凝神香的配料给加重了些。 至此之后,温宴便再也没有半夜醒来过,都是一觉直接睡到天亮。 赵彦辰近日在忙着处理上京买官一案,总是早出晚归,温宴也鲜少见到他。 很快,便到了陈府宴会这日。 一大早荔枝便将温宴唤了起来。 自从凝神香料加重了以后,温宴早晨也比从前起的晚了些,今日足足晚了半个时辰。 荔枝唤她起身的时候,她还是睡眼朦胧的,荔枝便在她迷迷糊糊的状态下给她穿上了衣裳。 衣橱里都是些白色的衣裳,并没有其它艳丽的颜色。 今日穿的仍旧是一件月白色金丝线绲边的套裙,交领连身裙外套了一件白色轻容纱广袖外衫,背后用金线绣着一只展翅高飞的白鹤。 梳头的侍女给她梳了一个飞天髻,发间用的是金枝孔雀串珠步摇作点缀。 耳上坠着金叶子流苏耳环,面上施着薄薄的脂粉,唇上用了时下最流行的梅子红。 温宴本身的底子很好,就这般简单的装扮了一下,就已经很是明艳动人了。 等到收拾完毕以后,温宴依然是一副疲惫睡不醒的模样。 荔枝帮她理着披在身后有些凌乱的头发,语气带着心疼,“小姐,可是苦了你了。” “啊?”温宴一下子清醒过来,被她这奇奇怪怪的话弄的不知所然,“怎么这么说啊,我哪里很辛苦吗?”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荔枝赶忙改口,“不....不是,是婢子多言了,小姐恕罪。” 温宴皱了皱眉,对荔枝道:“别总是恕罪恕罪的,又不是什么大事。”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道清冷带着压迫感的男声,“婢女说话犯错,主子责罚是理所应当。不狠下心学会治下,往后嫁出去了,你如何在夫君立足?” 荔枝吓的赶忙跪下,战战兢兢的认罪,“大人,婢子知错,还请大人与小姐责罚。” 温宴转过身看见赵彦辰着一身孔雀蓝的圆领盘扣长袍走过来,笑盈盈的迎了上去。 “哥,我都还没及笄呢,你是不是想得太远了?”温宴脸颊起了淡淡的红晕,有些不好意思。 “你也不小了。”赵彦辰嘱咐她,“记住我今日说过的话。” -- 第20页 “好,我记得了。”温宴重重的点头,看着俯首贴地吓得发抖的荔枝,对兄长道,“这次就饶了荔枝吧。” 赵彦辰未接话,负手立在温宴身旁居高临下的盯着匍匐在地上的人。 他不说话时,总给人一种不怒自威之感。 荔枝不敢起身,连头都不敢抬。 她知道自己的的确确是犯了大错,虽然就只是一句话,但也有可能会让大人的计划全盘皆输。 这事儿温宴只看到了表面,她以为就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也没什么问题,不必要小题大作非得惩罚下人。 但是事实是怎样的,赵彦辰却与荔枝二人心知肚明。 在赵彦辰的计划里,绝不允许出现这样的错误,他想了想才道:“今日之事有小姐为你求情,我便不惩罚你,若下次再犯绝不轻饶!” 字字句句皆带着怒意,荔枝连连应声,“是大人,婢子一定谨记。” 气氛有些冰冷,温宴赶忙帮着缓和,“行了,哥,若是再不出发就真的要误了时辰了,荔枝你快些收拾一下,我们准备出发了。” 她一边拉着赵彦辰出门一边回头朝荔枝眨了眨眼睛,示意她赶忙起来跟上她的步伐。 上了马车后,赵彦辰便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温宴无事可做双手托着腮定定的望着他。 她觉得方才荔枝的事情实在是小题大作,明明就是一句话的事儿,非要将婢女吓的都不敢起身。 哎.....温宴努努嘴,叹了口气。 “怎么了?”赵彦辰掀开眼帘看了看她。 他有些担心温宴临时变卦,若是突然不去了,这事儿才难办了。 温宴赶忙摇头否认,“没事,我就是叹口气呼吸顺畅些,你继续休息。” 这有些话她在心里想想就行,对着兄长说出来就不大合适了。 赵彦辰挑开车帘瞧了一眼外面,寻思着马上就要到陈府了,对温宴道:“稍后到了陈府,男女不同席你我必然是分开的,害怕吗?” 温宴从乡下来,这种大场面他估摸着她从未见过。 就算是失忆了,骨子里的那些东西应该都还在,她担心她去了陈府被安排在女眷那一边,看不到熟悉的人会心生胆怯。 温宴笑吟吟的望着他,丝毫都没有畏惧之意,歪着头道:“不怕啊,不就是见些夫人小姐,大家都是女人有什么可害怕的,哥你放心与你的同僚们聚会吧,不用担心我。” 她看上去心情还不错,赵彦辰这才放了心,好整以暇的靠在软枕上弯了弯唇角,“好。” 温宴见兄长今日心情也很不错,大着胆子问他,“哥,我怎么从未听见你唤我小名啊。” 听闻此言,赵彦辰敛起笑意坐直了身子,“因为.....兄长看你都快要及笄了,想着唤你小名是不是不太好。” 这理由扯出来他自己都不信,但是为了能让温宴安心跟他去陈府,他只好寻了这番说辞。 话音一落,他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神情变得警惕起来,“你.....记起以前的事了?” “没有啊,一点儿都没有记起来。”温宴无奈摊了摊手,一脸的颓然。 “奥。”赵彦辰松了口气,“那没事,不着急。” 彼时,外面响起了车夫的声音,“大人,小姐,陈府到了。” 马车逐渐缓停,陈府候在府门口的管家陈鱼立即迎了上来。 他毕恭毕敬的对着马车内的人道:“老奴陈鱼见过赵大人,赵小姐,我家大人已在花厅等候多时,烦请贵人们随老奴入府。” 车夫利落的搭上脚凳,赵彦辰从车内下来,荔枝围过来扶着温宴一同下了马车。 几人在陈鱼的带领下,很快便到了花厅。 花厅内此时已经坐了几人,闻下人禀告赵侍郎等人马上要过垂花门,陈崇序赶忙起身与厅内几位宾客见了礼,匆匆前去迎接了。 “哎呀呀,贵客登门有失远迎啊,赵大人可算是把你盼来了。”他十分热情的说着,视线却落到温宴身上,“这位,想必就是令妹了吧。” 赵彦辰颔了颔首,“陈大人,这是舍妹,名唤赵温宴。” 陈崇序连连赞道:“好!赵小姐果然与赵大人一般,生的这般貌美,简直惊为天人。陈某夫人已等候多时,这便让她带小姐去后花园赏玩。” 温宴也不做声,默默的跟在赵彦辰身后,几人被迎到了花厅前院,杨氏便从另外一个垂花门里过来了。 她一出现,一身的红装便灼了温宴的眼。 全身衣料极好质地上乘,衣服上的大朵娇俏艳丽的牡丹也绣的栩栩如生。 腰身盈盈一握,曼妙婉转。 温宴不由的多看了几眼,见她装扮的这般贵气便断定这位平日里一定是被娇宠的主儿。 她不由得有些羡慕她,由此便联想到自己。 不知道往后自己会遇见一个什么样的人,那个人会不会也对自己宠爱有加呢。 少女时期的温宴总是这般容易多想,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的思绪已经跳跃了好几圈。 她藏在兄长身后目不转睛的盯着如烈火一般张扬的杨氏,花厅内的人却在透过雕花圆窗看她这位犹如出水芙蓉般灵动的少女。 “那位就是赵大人的妹妹?”花厅内有人开口问道。 “是了,方才她进来时一直跟在赵大人身边,应该就是的。” -- 第21页 “你觉得怎么样?张兄,喜欢吗?”司镜好整以暇的对张阑之道。 司镜是威武侯府世子,性格比较活泼,说话也从来都不绕弯子,有什么都是直接开口。 张阑之静坐在圈椅上,再一次看向屋外的白衣少女,神色平静无波。 “世子说笑了,下官不知。” “真是没趣!”司镜扬了扬手,对他有些鄙夷。 花厅外,杨氏热络的拉过温宴的手,笑着道:“走,妹妹跟着我去花园,那里备好了吃食与果饮。” 温宴回头看了一眼赵彦辰,赵彦辰朝她点了点头。 得到兄长的授意后,温宴便跟着杨氏一同入了后花园,荔枝则随伺在她身侧。 这时,花园里已经坐了几位夫人了,那些人皆穿戴雍容华贵,珠光宝气金光闪闪。 温宴心知这些都是朝中一些高官的夫人,得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不能丢了哥哥的脸面。 她深吸了口气定定心神,跟在杨氏身后入了花园。 “哟,这位妹妹生的好生丽质啊,像是仙女儿一般。”亭中坐着的穿着墨绿蜀锦百褶裙,手里正嗑瓜子的夫人隔着老远冲她说道。 温宴足下一顿,忽然就有点儿不想与她们一同入席了。 第12章 看戏 杨氏根本就不给她退却的机会,不由分说,挽着她的胳膊就往亭子中走。 作为工部侍郎正妻,杨氏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正二品夫人。本该受到同阶层夫人或是下阶夫人尊重与羡慕的,但是事实根本就不是如此。 因为她出身商贾,由江南嫁到上京,从最低阶的商贾之女摇身一变成为侍郎夫人,身份就不言而喻。 虽如此,表面上身份地位是变高了,但是家世背景却不能随着她嫁入官家而抬高。 如此一来,她就渐渐成为京中世家夫人口中攀高枝的代名词。 那些身处后宅的妇人表面上看着与她交好,背地里却将她里里外外说了个遍。 当然这些温宴自是丝毫不知。 杨氏是真的不明白,为何京中贵妇圈的女人会是这幅嘴脸,按她的认知,这些人受过最好的教仪,不都应该是秀外慧中的吗。 成天聚在一起说人家的闲话,真就如那市井泼妇没有分别。 都说纸包不住火,京城贵妇圈子也就那么大,一来二去间,就有长舌之人将这些消息告知于她了。 其实本来可以不与那些恶妇见面的,但是她的夫君与那些人的夫君相识且还是好友兼同僚,有些面不得不碰。 杨氏起先差点被气个半死,不过后来她想通了,与其折磨自己,不如活得潇洒些。 她不仅要活得好好的,还要结交朋友,气死那些恶毒的人。 今日正好来了个生的极美的赵温宴,她正好可以借她来气气那些晦气的女人。 来了撑场面的人,杨氏志气都高涨了许多,她热情的将温宴安排在自己身旁坐下,端起了主人家的做派。 “各位,今日这葡萄,榴莲、穹窿放开了吃,想吃多少有多少。并且啊,赵小姐是第一次来我们府上,本夫人高兴。” 杨氏对身边的婢女吩咐道:“去,将冰窖里的榴莲取出来,让赵小姐也尝一尝。” 话毕,在座的三位夫人同时瞪大了双眼。 榴莲可是个稀罕物件儿,在大晋朝简直就是排在第一位的水果,许多人家想买都买不到。 它的价格极高,一颗榴莲都可以顶一个普通家族半月的吃穿用度,且这榴莲乃是西境独产,大晋没有。 杨家商行因为常年与边境往来的商户打交道,一来二去间便认识了盛产榴莲的商家。 他们家族本来就很富裕,再托些关系买些许榴莲倒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温宴静静坐着,听杨氏那肆意飞扬的笑,状似无意的扫了一眼在座的夫人。 那位吃瓜子的夫人气的脸都绿了,温宴觉得有些好笑,真是令人想不到,来参加个宴会还能看上这么一出大戏。 几位夫人表面看着和睦,实际上早就把对方恨得牙痒,温宴感觉自己方才倒是看错了这些人。 原本只以为她们太过热情,没想到实际上都是装出来的。 从她一入这花园,温宴便明显的感受到了几道刀子一般的眼神在她的身上来回流转着。 现在才知道原来这刀子不是甩在她身上,而是甩在她身旁的杨氏身上。 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所以对那三位首次谋面的夫人也产生了厌恶的心理。 让这三个居心叵测的女人吃了瘪,杨氏感觉心中畅快极了。 她忽然拉过温宴的手放在自己膝上,笑着道:“妹妹啊,这榴莲我们府上有的是,晚些时候让家仆给你们挑两个最大最好的送过去,就当是首次见面的礼物了。” 温宴冲她温婉的笑了笑,“多谢陈夫人好意,这个我还需得问过哥哥才好。因为我身子不好,暂时许多东西都不能吃,还请谅解。” 她们贵妇人之间的战争,温宴可不想参与。 但是杨氏为了显摆自己富有,将她拉下水,这点她还是要寻个理由驳一驳。 不然与杨氏达成战线,那些贵妇人定将她与杨氏视为一体,那往后她在京城的日子可就不那么好过了。 她虽然身子虚,人又不傻。 坐在杨氏对面的三位夫人脸色铁青,中间那位一直嗑瓜子的也消停了。 -- 第22页 她本来想来这里好生羞辱杨氏,没想到反被她将了一军。 温宴没有顺着杨氏的心意走,杨氏倒也不生气,反而笑盈盈的对她道:“好,稍后让我夫君问问赵大人。” 其实送榴莲也就只是个由头,温宴拒绝,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毕竟她只是利用温宴而已。 这般一来,这件事情算是翻篇了。 陈府花厅内,坐了六七位男子正相谈甚欢,在外候着添送茶水的婢女去了一趟又一趟。 半个时辰后,下人来传饭,几位大人才意犹未尽的离开花厅,去往膳房。 女眷与男眷用饭也是分开的,不过都被安排在膳厅,两间房间之间就只隔了一道竹帘。 温宴坐着的位置正好对着赵彦辰,这个位置却是很巧妙,温宴可以将赵彦辰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 先前在花园闹了这么一出,午饭她也没了胃口,吃了几口饭便放下了碗筷。 而且,桌上的几个夫人又开始做起了表面功夫,温宴实在懒得听,闲着无聊便看起了对面那桌的情形。 看着兄长吃饭,她感觉很是惬意。 这还是她第一次与他同在一处用饭,之前兄长总是早出晚归,两人根本就没有在一起吃过一顿饭。 赵彦辰是个敏锐的人,被一道目光瞧上这么半天,他也有点不舒服。 但他又不能在这种情形下换座位,便打起了身旁之人的主意。 “张司长,近日新任举子课考一事处理完了吗?” 张阑之因为先前被赵彦辰带着处理过司务,他对赵彦辰是心存感激的。 他举起杯盏朝赵彦辰颔了颔首,温和道:“课考一事已经接近尾声,不知道大人处理的贪官一案怎么样了?” “也快差不多了,等你将课考尾事处理好后,可以来我府上坐坐。”赵彦辰淡淡道。 张阑之的眼神忽然就亮了几分,“如此,下官便恭敬不如从命。” 他端起手杯盏中剩下的半盏酒一饮而尽,而后对赵彦辰道:“自从上次在刑部一别,已经差不多有一年半的时间没与大人坐下来好好叙叙旧,实在是不该。” “倒也不必自责。”赵彦辰语气很是平缓。 他的目光引导性的看向一帘之隔的温宴,“这并不是你的原因,本官平日里也很忙,就连带妹妹出去游玩的时间都没腾出来,说来实在惭愧。” 他端起杯盏啜饮了一口酒,显得很是落寞与无奈。 张阑之循着赵彦辰的目光望过去,便看见竹帘对面的少女正看着这边,像是在发呆。 赵彦辰余光瞥见张阑之成功注意到温宴,唇角微微向上扬了扬。 第13章 捉奸 半个时辰后,众人吃酒都吃的差不多了,陈崇序便安排了几位大人去书房叙话,女眷们则由杨氏带领着再次去了花园歇息。 午后的阳光十分温暖,在花园的亭子里坐了一会儿,便有夫人坐不住了,唤了婢女围绕着后花园散步去了。 陈府的后花园极大,从亭子向里走,得走上三刻钟才能走完。 留在亭子中的几个人都靠在软垫上吃着水果,杨氏因为高兴,午时吃了不少酒,这会儿迷迷糊糊的,靠在软枕上眯着了。 面对着她们几人温宴实在是坐不住,唤了荔枝悄然离开了亭子,想着也去花园转一转,消消食。 她漫步到了一道石桥前,边走边赏着景。 过了石桥后,温宴看见竹林的前方有一座假山,假山下种着一大片褐色芦苇好看极了。 这种美景最能吸引她,便想着过去近距离瞧上一瞧。 但温宴怕撞上男眷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吩咐荔枝守在岔路口,看见有人过来赶紧唤她离开。 哪知,刚一到芦苇丛,就看见最里面的那处芦苇丛猛烈的晃动了几下。 温宴吓得立即停住脚步,一丝声响都不敢发出来。 这芦苇丛里面的该不会是蛇吧?温宴脑子里立即冒出来这个想法,不过随后她又自我否决了,到处都收拾的井井有条的陈府怎么可能会有蛇这种东西。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走过去瞧瞧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低低的女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温宴愕然,这才知道那里面原来是个人。 她有些担心,会不会是芦苇丛里面有水坑,哪家夫人过去游玩不小心掉进去了? 如果是那样,就有点危险了,那她到底要不要去搭把手呢? 可是她又害怕过去救了人,又被倒打一耙说她推进去的,那她就百口莫辩了。 哪些夫人的嘴脸方才在花园里和饭厅里她又不是没见过。 就在温宴踌躇不前的时候,里面又响起了一道呼吸急促的女声。 看来情况实在不妙,温宴咬了咬牙,想想好歹是条人命还是进去救人再说。 于是她撩起裙摆就准备往里面冲,哪知一只大手忽然从背后伸了过来捂住了她的眼睛。 那人在她耳边低语,语速十分快,“嘘,不要看,别喊,轻轻退出来。” 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温宴只好跟着往后退。那人语气那般紧急,想来许是有什么危险。 荔枝见小姐跟着一男子走了过来,心下一紧,感觉坏事了,她赶忙迎上去想要看看什么情况。 谁知刚一到温宴面前,还未开口她便被小姐拉着快步往前跑,荔枝不明所以却又不敢瞎问,只好随着小姐一起跑。 -- 第23页 主仆二人跟着前方的男子一同到了竹林里面才停住脚步,这处虽然距离芦苇丛不远,但是较为隐蔽,藏几个人绰绰有余。 刚一停下来,荔枝立即将小姐护在自己身后,质问那男子,“你是何人?想对我家小姐做什么?” 那男子略显尴尬,想着她们许是将他当成坏人了,赶忙解释道:“方才情况紧急,我只好这般将小姐带过来,有冒犯之处还望赵小姐见谅。” 温宴伸出个头抵在荔枝肩膀上,歪着脑袋看他,看着看着她就觉得这人怎么有点眼熟。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温宴问道。 那男子闻言忽然笑了,“小姐好眼力,方才在饭厅我便是坐在令兄身旁之人。” “是你啊!”温宴惊喜道,“你是不是与我兄长关系很好?” 那时候,她看见他们二人相谈甚欢,还互相敬酒,想来关系不错。 张阑之颔首,“令兄于我有恩。” “奥,这样啊。”温宴弯了弯唇,招呼了荔枝放下戒备,“别紧张,这是哥哥的同僚。” 荔枝立马识趣的退到了一边。 “不知大人如何称呼?”温宴朝那男子行了一礼。 “在下张阑之。”那男子温声应道。 “张大人。”温宴点点头,“我记住了,对了,方才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啊?那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张阑之朝芦苇丛的方向看了一眼,神情微迷,“眼下还不好说,等等就知道了。” “这么神秘?那里面是有什么我不能看的吗?”温宴追问道。 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那里面......确实有你不能看的。”不光她不能看,其他人恐怕是也不能看。 毕竟光天化日一男一女衣衫不整在芦苇从里面也干不出什么好事。 方才若不是他过来寻赵彦辰,这位赵小姐怕是名声也会受损。 不过......这赵彦辰倒底去往何处了,方才他明明看见他在这边的,还打算与他再叙叙话,没想到过来没看见人,倒是撞上了这么一件事。 也算是误打误撞,救了他的妹妹。 “哦,不能看啊?那好吧。”温宴努了努嘴,失落的转过身去,“那就等等,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事。” ...... 没过多久,杨氏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菜刀,身后还带着一众仆从。 那架势像是要与人打架似的。 温宴吓的连忙将头缩了回来,不可置信看向荔枝,“这.....陈夫人方才不是吃醉了酒,在花园凉亭里面睡着了吗?” “对啊,这....难道她在假睡吗?”荔枝诧异道。 两人惶惑间,就听得前方杨氏高声嚷道:“去,将那淫.妇给我抓出来!” 仆从们摩拳擦掌气势汹汹的冲了进去,芦苇丛瞬间便被踩踏的歪七扭八,紧接着,便有一对衣衫不整的男女被他们从里面带出来了。 男人慢条斯理的理着衣衫,女子则被仆从押解着,二人浑身汗涔涔的。 温宴震惊的回头看了一眼张阑之。 她想了许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 撞见旁人云雨,还在他人府上,方才若不是张阑之阻拦,自己的名声只怕是要坏在这儿了,对兄长肯定也会有一定的影响。 “赵小姐不必担心,方才我带你过来的时候并没有人看见。”张阑之心思比较细腻,一眼就看出温宴的担忧。 “多谢大人。”温宴冲他微微一笑。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荔枝道:“婢子见过大人。” 温宴立即循声望去,便看见自家兄长长身玉立的站在竹林之中向她这边看来。 第14章 看戏2 “哥?!”温宴惊奇道,挥了挥手招呼他过来。 赵彦辰见她这不拘一格的招手动作,心头就是一阵烦闷,他板着一张脸到了温宴面前,斥道:“看看你这模样,哪里还有小姐的端庄?” 温宴被他训斥的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低声解释道:“哥,我刚刚见到你太激动了,所以才......” “别总想找理由,一次就罢了,现在当着别人的面你还这样。” 赵彦辰训斥完温宴余光瞥了一眼张阑之,他在观察他是什么反应。想试探他见到不懂礼数的温宴会不会不喜。 他的心思温宴不知,只当是自己又惹了兄长不快,可怜巴巴的在一旁认错。 “哥,我错了,往后不会了。” 这本是赵家家事,外人不便插手,但是看着赵温宴楚楚可怜的模样张阑之忍不住帮着说话。 “赵大人,依在下看,赵小姐大体上还是很懂礼数的,有些小问题或许可以给她点时间慢慢改,你看如何?” 闻言,赵彦辰看向张阑之,目光稍微变得随和了些。 看来温宴给他的印象还算不错,就见了这一面都能帮着说话了,赵彦辰暗自忖道。 既如此,他便不需要再假装板着脸了。 他朝张阑之颔了颔首,道:“张司长所言不无道理,方才舍妹之事还要谢过张司长。” 张阑之摆摆手,很是谦虚的道:“都是举手之劳,赵大人客气了。只是方才过于着急,用了不太妥当的方式将小姐带过来,还望大人与小姐见谅才是。” “无碍。”赵彦辰几乎是不加思索的答道。 -- 第24页 这哪里不妥当了,正合他心意才是,这个发展也是他最想要看见的。 闻言,张阑之怔了怔,忽而又婉转笑了。 他不知道赵彦辰是因为信任他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先前在饭厅他盯着温宴看的时候他都未阻拦。这会儿他一个男子与他的妹妹走的较近,他也什么都未说。 不知道是太信任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这头气氛倒是十分融洽,假山那头却恰恰相反,都快要乱成一锅粥了。 杨氏拿着刀架在衣衫不整的女子脖颈上,手指着陈崇序愤愤道:“你看看你的好妾室,一边在府里处心积虑的夺宠,一边与人暗通款曲。” 陈崇序脸色铁青,被自己的夫人指责也不反驳,一副心痛难捱又气愤的模样。 这会儿,他无疑是最难受的。 一边忍受着自己被背叛的事实,一边还要对宠妾的奸夫唯唯诺诺,不敢对他用刑。 这位奸夫不是别人,正是今日来赴宴客人中的一员,一品吏部尚书汪海。 官大一级压死人! 他本来是想要与这位大人拉近关系,没想到倒是引狼入室,倒叫他撬了自家后宅的墙角。 汪海此时双颊通红,周身弥漫着一股酒气,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他隔出一声酒气,盯着陈崇序手指着万潋道:“陈大人,今日之事实在是抱歉,本官喝醉了,是这个女人她勾引我过来的。” 听他这么说,杨氏心里高兴极了,这会儿,无论是谁勾引的谁,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今日她的目的便是让这骑在她头上撒野的小蹄子滚出陈府,再狠狠的打一打汪夫人的脸。 最好汪家将这女人带回去,去抢汪夫人的宠,让这嚣张跋扈的女人尝尝苦头。 万潋紧紧的抓着已经被撕的破败的衣衫,扑倒在陈崇序的脚下哭天抢地的道:“夫君,不是我,你要相信我。” 她本来想攀上汪家家主,好脱离这个当了八年工部侍郎都未高升的陈崇序。 这两年她一度觉得在此处待下去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什么出头之日,月例也少的可怜。 与其浪费时间,不如再去攀个更高的高枝,说不定能混个当家主母当当。 在陈府,即使她得到了家主的宠爱,有那个杨氏在,她就绝不会有出头之日。 陈崇序此时已经红了眼,根本就不听她争辩,直接将她推到一边,愤愤道:“既然这女人已经与汪大人有了肌肤之亲,那陈府断然是留不得了,下官恳请大人将她带回汪府安置。” “不可能!”着急忙慌赶来的汪夫人许氏推开几个仆从,冲到了汪海身边。 这会儿,她根本就顾不上什么礼仪廉耻,只想阻止这狐媚之人入府争宠。 这些年她不知道处理了多少个这样的人,今日这个也不例外。 她攥住汪海的胳膊,红着一双眼质问他,“你不是说了要一辈子对我好吗?不是说了再也不拈花惹草了吗?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有我在休想让她进府。” 汪海被一个女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他觉得自己的男人尊严像是被丢在地上践踏,老脸都要丢尽了。 一怒之下,他挥手打了许氏一巴掌。 他早就看这女人不惯,平日里让着她也只是因为她家中的势力,如今势力已不再,那他自然是要翻身自己做主。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不可逆转,那本官便应了陈大人的话,将这女人带回府上。” “是,下官这就派人去准备放妾书。”陈崇序黑着一张脸指挥着管家去准备放妾书。 至此之后,他便不想再多说半个字。 许氏见自己落了下风,气急败坏的扑上去厮打万潋。 万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二话不说就开始还手,两人一瞬的功夫便扭打在了一处。 众人惊诧不已。 在场的几位夫人与大人看情形不对,纷纷上去拉架。 许氏的力气极大,撒起泼来根本不管不顾,就连男子都制不住她。 于是,她凭一己之力将这二人之架打成了九人之架。 杨氏一边佯装拉架,一边往许氏身上轮拳。 “真是好一场大戏!”温宴不由得感叹,“先前我还真是错看了这位陈夫人,她可是谋得一手好棋。” 这么一番看下来,事情就明了了,很明显是杨氏做的局。 先前她以为杨氏浑身珠光宝翠神采奕奕就是被宠爱的主儿,现在再来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她那被娇宠的假象还是她自己堆砌出来的,这女子实在是个厉害的。 看到他们闹的这样复杂,温宴忽然想到自家兄长,她挪到自家兄长面前低声问道:“哥,你看这陈大人有正妻还偏宠小妾,这不是宠妾灭妻吗?你以后定不会这样吧?” 第15章 昏迷 “自然不会。”赵彦辰毫不迟疑的答道。 他现在根本就没有要娶妻的心思,并且,那种有辱家风的事情他更是不屑于去做。 简简单单的一个人不好吗,非得弄些莺莺燕燕在府中,搅得鸡犬不宁。 “奥,那就好,这陈府也太乱了,我可不想以后嫂嫂将家中闹成这样。”温宴笑盈盈的看着自家兄长。 “是啊小姐,大人以往都不会参加这样的宴会,好不容易来一回,没想到竟然碰到这样污秽腌臜之事。”荔枝在后面幽幽的补了一句。 -- 第25页 她只是简单的感叹一下,没想到立即就收到了来自自家大人的冰冷眼刀。 荔枝吓得连忙低下了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今日的宴会本就是为了温宴而来,若不是如此,这种场合赵彦辰根本就不想掺和。 他摩挲着宽大袖袍上的翠竹纹路,思量了一番道:“准备一下,稍后回府。” 眼下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温宴与张阑之也有了接触,该是时候撤离这个是非之地,省的沾上一身麻烦。 那厢已经打得差不多,现在基本上处于熄战的状态。 许氏脸上被扇了好几个巴掌印,头发也散乱不堪,万潋就更不用说了。 她是被两个女人同时打的,受伤更重,袖子都让人给扯烂了,脸上肿的像是发面的馒头。 汪海是几人之中最大的官,没人敢去撕扯他,这会儿只有他一人优哉游哉的站在一旁看戏,酒也醒了一大半。 那神情,仿佛打架的两个女人与他没有关系似得。 杨氏则还是笑颜如花的与陈崇序站在一处,纹丝不乱。 几人又浅谈了几句,汪海便带着许氏与万潋离开了。 那方唱罢,这方看戏的便可登场了。 赵彦辰带一行人往假山处走去,他端的是一副矜贵公子的模样,气质清冷出尘,让人根本就联想不到他方才竟然也在一旁观战。 见他们一行人过来,陈崇序赶忙迎了上去。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朝赵彦辰一行人拱了拱手,“赵大人赵小姐,张大人,今日真是让你们见笑了,好好的宴会闹成这样。得亏世子爷提前离开了,要不然我陈某这脸都没地儿放。” 赵彦辰面上无一丝波澜,向他拱手回礼,“今日贵府款待周到,不知陈大人这话何意?” 他竟不知道?陈崇序心下一惊,转而又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又朝赵彦辰拱了拱手,“倒也没有什么,陈某就是怕招待不周,怠慢了各位。” 一旁的张阑之淡淡一笑,搭话道:“今日陈大人招待的很周到。“ “是的。”温宴也跟着附和。 几人一唱一和,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们一行人从这场闹剧中摘干净了。 这番下来,温宴忽然就觉得这个张阑之倒也是个通透之人,人也挺不错的。 “那就好,那就好。”陈崇序连连应声,面上挤出一道尴尬的笑。 几人叙完话便与陈崇序告辞,离开了陈府。 彼时已经是下午了,太阳斜斜的挂在半空,阳光已经不如午时那般炽热。 温宴百无聊赖的伏在马车窗口,用手戳着来回飘动的纱幔。 窗外人声鼎沸,行人络绎不绝,晚市已然开始准备了。 “诶,哥你说今日这事儿会不会传扬出去啊,陈大人是个朝廷命官诶,这上级抢了下级的妾室,两人下次见面该如何相处啊?” 她将憋在心里的话一轱辘都说了出来,却没有得到丁点儿回答。 温宴心下奇怪,以为自己哪里说错了又惹了兄长不高兴,便想瞧瞧他是个什么情况。 一回头便看见兄长手撑着额头,双目紧闭面色惨白,额头上还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她慌了,扑上去喊道:“哥,你怎么了?不要吓我,你是哪里不舒服啊?” 赵彦辰头疼欲裂,又听得温宴在耳边絮絮叨叨的问个不停,被刺激的更加难受。 正欲斥她不要再说了,忽然眼前一阵发黑,晕了过去。 温宴都快吓坏了,急忙对外面的荔枝催促道:“快!快些去医馆请齐大夫,哥哥晕倒了。” “是,小姐,婢子这就去请大夫。”荔枝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马车一路疾驰回赵府,待到温宴命人将赵彦辰送回琼华院正屋榻上躺好,齐大夫没等多久也到了。 鸿运医馆距离赵府也就一里的路程,荔枝在天宁街上抄近路请了大夫来,倒是没有耽误多少时间。 “小姐,大夫来了。”荔枝跑的气喘吁吁,脸颊被风吹的红通通的,身后还拽着个齐运。 一进入琼华院,过了花园,齐大夫就急忙甩开她的手。 他一边整理着衣裳,一边吹胡子瞪眼,“你这丫头真是,跑得这么急,我这把老骨头都要被给你拉散架咯!” 温宴这会儿也顾不得许多,如同荔枝一般,上去拉着他就往屋子里走,“齐大夫,你快些,我兄长他到现在还昏迷不醒,你快看看是怎么回事?” “行行行,老夫这就去。”齐运没办法,又被拉着小跑着进了正屋。 他连歇息一口气的时间都没有,直接拿出家伙什儿开始忙上了。 诊过脉之后,齐运的眉眼稍稍舒展开来。 他抚着花白的胡须道:“没什么大碍,就是气息有些紊乱,看这样子应是受了什么刺激导致的,不过......” “不过什么?”温宴急的快要哭出来了。 “不过这刺激并不会导致人昏迷,想必这昏迷另有原因,大人近日的饮食状况如何?”齐运弯着腰靠近赵彦辰,目光在他脸上游走了一圈。 “这半月我都没与兄长一同用过饭.....是饮食出了什么问题吗?” 说起来这个温宴就很无奈,回回来这琼华院找兄长用饭,他不是出去了,就是在外面吃过了,总之两人就没在一个桌子吃过饭。 -- 第26页 今日倒是在一处用饭了,中间却隔着竹帘。 她想了想,这事儿还得去问问管家才能弄清楚,遂对荔枝道:“去把周管家叫来。” 第16章 关心 周管家乃是赵府的大管家,平日便是他掌管府内大小事务,大人每日的吃食也都是由他安排好,再由大厨房着手去做。 这兄妹俩看的齐运直摇头。 他上回来,妹妹生病兄长不愿意进来看。这回来,倒变成兄长生病了,妹妹急是急的不得了,可她竟然连兄长每日吃些什么都不知道。 齐运又语重心长的对温宴道:“你们这对兄妹啊,往后还是多相互关心关心吧,做妹妹的连兄长平日里吃些什么都不关注,还有你这兄长......” 一言难尽。 温宴被他说的脸都有些发烫。 这事论起来确实与她有关,她平日里只想着要与兄长亲近些,却从未关注过他的生活问题。 “我,我以后会注意的,还请大夫看仔细些。”温宴闷闷的说。 “哎,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齐运叹了口气。 不大一会儿,周管家便到了。 “老奴见过小姐。”周管家弯着腰朝温宴行礼,“大人怎么样了,可还好?” “还是昏迷不醒,周管家,我哥他平日里都吃了些什么,你一五一十的都告知齐大夫。”温宴急切的道。 “是,小姐。”周管家拿出一本记着家主日常生活计划的书递给了齐运,“大夫,这是大人近三个月的食谱。” 将食谱交给齐运后,周管家又补充道:“大人这一个月很少在府上用饭,一直都是在刑部用过饭后回来的。那边的吃食不大对大人胃口,最开始老奴派人给大人送过几次饭食,但是都被大人给拒绝了,后来便没再送过。” “那便是了。”齐大夫合上食谱,在上面点了点。 “问题就出在这儿,大人现在身子不大好,兴许是平日里的吃食不尽康健,所以才导致的身子虚弱,府上往后要对这方面多多主意才是。”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温宴咬着下唇,一脸的愁容,“怪不得他总是这般清瘦。” “恩,待我开些补药给他,吃上几日便会好,饭食方面切记要注意!”齐大夫从药箱里拿出笔墨,铺上宣纸,在上面写了几味药材。 温宴看着兄长还不醒来,忽得想起齐运先前说过刺激一事,便问,“大夫,你方才说哥哥像是受了什么刺激,那.....那会是什么刺激呢?” 齐大夫将药单交给温宴,摆了摆手,“这事儿恐怕还得去问问你兄长,我这样的外人又如何能得知?或许你可观察观察他今日都遇见了些什么事,但凡刺激导致身体不适,自然都是有一个缘由的。” “是吵架?”温宴忽然想到。 今日从入陈府到用完饭都还好好的,就是见了吵架的闹剧之后,上了马车才不对劲的。 应该就是这个原因了。 不过,她兄长害怕吵架?这是个什么道理?等他醒来她一定要弄弄清楚! 齐大夫走后,她又向周管家问了些事情,一圈下来,发现这府上的人还真的像荔枝早前说过的一般无二,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真是一问三不知! 将人都吩咐退出去以后,温宴便在榻边坐下,守在赵彦辰身旁。 榻上的人依旧昏迷不醒,温宴看着看着眸中不由的起了雾气。 兄长可是她在上京唯一的依靠,不论如何他都不能有事,她要他好好的。 温宴很懊悔,懊悔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不知道兄长到底经历了什么,看见吵架竟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她越着急,脑子里越是混乱,温宴使劲摇着脑袋想让自己记起来。 荔枝端着一碗莲子粥正巧走进来,见她这般模样,赶忙跑过去制止了她,“小姐,摇久了会头晕的,大人他会好起来的,你不要这样对自己。” 温宴低着头,泪水无声的落了下来。 她蹲在地板上双手抱膝,蜷缩着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兔子,很是楚楚可怜 。 “荔枝,哥哥他以前到底是怎么了?现在整个赵府的人都不知道,我究竟该如何帮他啊?” 这件事情荔枝也无从得知,她只好轻声安慰温宴,“小姐,大人吉人自有天相,齐大夫说只是暂时的昏迷,很快就会转醒的。” “嗯。”温宴点点头,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夜里她一直守在榻边,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双眼便开始打架了。 这一次到了三更她才来瞌睡,温宴感觉有些破天荒,往常睡得都不知道有多早。 但是,眼下她担心兄长胜过一切,自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 温宴双手托腮坐在塌边强撑着双眼盯着兄长,生怕错过他醒来,最后实在是支撑不住,就迷迷糊糊的靠在榻边睡着了。 第二日她是被身上滑落的外袍惊醒的。 醒来的时候,榻上便只剩下了寝被,里面已经没了余温。 屋子里空荡荡的,木施上面挂着的官服不见了,温宴才知道兄长早就醒来,自己换了官服去上职了。 ...... 赵家马车内,赵彦辰着一身紫色圆领朝服,头戴幞头官帽,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手中还把玩着一块凰纹玉珏。 耳边弥漫着坊间的烟火气息,脑中却一直回忆着清晨醒来时的场景。 -- 第27页 他睁眼时看见温宴一只手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枕在榻沿上睡着,白皙小脸上还残留着早前哭过的痕迹。 不知是做了什么梦,少女微微蹙着眉,呼吸也有些急促,看上去有一种我见犹怜之感。 她竟守了他一整夜,赵彦辰委实很震惊。 他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保持着平躺的姿势一动不动看了温宴好半晌,直至天光开始发亮才缓缓动了动。 刚坐起来正欲下榻,却冷不丁被温宴一把抓住了手,少女口中还在轻轻呢喃,“哥,你别怕,有我在,你一定会没事的。” 这是又做梦梦见自己了?赵彦辰蹙了蹙眉。 下榻的动作暂时停止,等到少女眉头慢慢舒展,呼吸也渐渐趋向均匀,他才抽出手起身下榻。 彼时,天光较之之前更亮了些。 已然到了要去刑部上职的时辰了,他随手取下一件外袍披在温宴身上,自己则换上官服穿戴整齐后出了屋子。 临走时刻意叮嘱了婢女不用去正屋清扫,只留得温宴一人独自在那处继续睡着。 回想从前还在琼州的时候,整个赵府只有父亲母亲将他放在心上,可是他们一直屈居于祖父权威之下,许多想做的事情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做出来。 经常受到祖父以及叔伯的冷眼相待,在这高门大院里仿佛他们三人就像是外人一般。 后来他考中状元,因为公职只身一人来到上京,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呆了三载之久。 父亲母亲因为要照料祖父不便跟着过来。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几经风霜雨雪,都是他一人孤军奋战,从未有人像温宴这般关心过他。 他忽然就想,自己是不是也应该试着对她用些真心,至少在她嫁出去之前对她不那么苛刻。 第17章 阻拦 不过这想法也只存在了一瞬,便被他自己给否决了。 他们注定不是一条路上的人,被必要为了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去浪费精力。 若当年温家没有救人,她也许会嫁个同她一般门第的人,像如今这般千金小姐的日子如何能享用? 更不用说他给她寻了个人品俱佳的夫婿,这样莫大的恩惠旁人想破天都得不到。 一考虑到这些,他整个人就理智的可怕,手中摩挲着玉珏的动作也随之停止。 这玉珏本是存于温家的那一块,现在他每日将它戴在身上,为的就是时刻提醒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揽月阁内。 温宴吃了早饭以后,便让荔枝给她准备了许多蔬菜瓜果,她想亲下厨给兄长做顿午膳,亲自盯着他吃掉。 想看看这般努力几日,他的身子会不会好起来。自从管家说兄长没有好好用饭后,她便担心的不得了。 荔枝刚开始也阻止了她的,怕她伤到自己,毕竟温宴很容易受伤,手臂更是轻轻一碰就会红一大片。 但是温宴执意要做,她一个做下人的也不好一直无脑的横加阻拦,只好帮着她一起做。 其实两年前温宴是不会做饭的,自从温从远身子垮了之后,她便开始学着做菜照顾父亲,一来二去的手艺倒也精进不少。 这会儿,她正坐在小矮几上清洗着黄瓜上的小刺。 她洗菜洗着洗着就叹了口气,“这黄瓜怎么看都不新鲜啊,指甲掐下去都没有汁水出来,现在的摊贩都这样不注重品质了吗,就这样的东西还怎么让人身体好啊。” 这一轱辘的吐槽,荔枝听在耳里,却也很无奈,“小姐,在外面买回来的蔬菜差不多都是这样的,向来都是新鲜的与不新鲜的掺和着卖。” 温宴努努嘴,嫌弃的望着自己手里黄瓜,半晌后才道:“还是得自己种!” “啊?”荔枝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她,“小姐,你是说你要自己种菜吗?” “是啊!就在刚刚,我做了个重大的决定!”温宴将肩膀上的攀膊往后拨了拨。 “我要自己种菜,每日做好膳食送去给哥哥将他的身子养好!这样还能为他省下不少银钱呢!” “可....可是这样会累坏小姐的。”荔枝有些心疼道。 “这有什么,哥哥好我也好,你就不要担心了,只管给我帮忙就行,到时候给你多发些月银。” “好,既然小姐决定了,婢子便跟着小姐一起,指哪打哪。” 有了计划,便有了期待,温宴又开始精神抖擞起来。 忙活了半个时辰,饭菜就做好了。 今日是她第一次做吃食,不敢做的太复杂,只做了一道荤菜一道素菜。 荤菜是葱香小炒五花肉,素菜是清炒黄瓜丝。 饭菜装进食盒后,再提上一碗熬了一个时辰的莲子银耳汤外加一碗药,温宴便带着荔枝兴高采烈的出府了。 刑部距离赵府有三里路程,为了能赶在兄长下职时让他吃上饭菜,温宴催着车夫将马车行驶的速度加快了一些,不到一刻钟她们便已经到了刑部门口。 只是进入刑部却不算顺利,二人刚刚走到刑部门口,便被人挡住了去路。 “尔等速速离开,刑部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地方。”守在门口的护卫伸手阻停温宴,态度很是不好。 这句话温宴感觉很耳熟,像是在哪儿听过似的,但她一时也想不起来到底在何处听过。 -- 第28页 “真是个眼瞎的。”荔枝气呼呼的就想上去与那侍卫理论。 赵家马车那么大的字牌挂在马车上,这些人难道看不到吗? “荔枝,休得无礼。”温宴立刻拦住了她,“这是哥哥上职的地方,莫要乱来让人看了笑话。” 这侍卫语气不善温宴心里也觉得不舒服,但是这个地方可不同于赵府想怎样就怎样,弄不好是要被处罚的。 临了,还是要兄长摆平,不就等于给他蒙羞了吗,这事儿她万万不能做。 温宴稳了稳心神,浅笑着对守门的侍卫道:“侍卫大哥,我们是赵侍郎府的家眷,此番是来送吃食的,还望侍卫大哥通禀一二。” 饶是她说的这般清楚,那守门的护卫还是一脸的冷漠,“速速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他们不信她,温宴实在是苦恼。 眼看着也没个人走出来,她担心耽搁久了饭菜冷了,急的四处张望。 “怎么回事啊,隔了一条巷子的吏部总是人进人出,这刑部倒是一个人都没有。”温宴闷闷的嘀咕着。 “就是啊,真是奇怪了,难不成他们今日提前下职了吗?”荔枝双手紧紧攥着手中的食盒,恨不得抓出凹槽来。 兄长一直不出来,护卫又不让进去,温宴简直是欲哭无泪,觉着这些人也太不会变通了。 实在没法子,她只好盯着一巷之隔的吏部,指望捉个熟悉的人过来带她进刑部,好在那日在陈府见过的几个大人她都还记得模样。 等了一会儿,吏部门口果然走出了个让她脸熟的人。 那人身着浅紫色官服头戴幞头官帽,手里拿着一沓书卷,端的是一副温文尔雅。 温宴像是抓到救命稻草,立即迎了上去,笑盈盈的与他套近乎,“呀,这不是张大人吗?” 那日在陈府虽然他救过自己,但温宴从张阑之的话语之中得知他与兄长关系并不算很好。 若是想要人帮忙,还得客客气气的说。 张阑之见到她先是怔了怔,在看见温宴身后的婢女手里拿着食盒后,忽然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这刑部向来规矩森严,赵彦辰铁面无私,带出来的属下自然也是这般,他们拦住她倒也很正常。 “赵小姐,这是来给令兄送吃食吗?”张阑之温声问道。 温宴忙点头,“对啊,他们太轴了,不让进,你能带我进去吗?” 张阑之捏了捏手中的书卷,想了想道:“自然是可以的,你且随我一同进去。” 他本来是要先去一趟户部查些资料确定一些事情,再来刑部找赵侍郎交接近日发现的新一个案件的。 不过眼下赵温宴寻他帮忙,他便先将她带进去,再去户部也不迟。 张阑之走上台阶,两个护卫一见他来赶忙退到了两边,不敢再横加阻拦。 “这是刑部侍郎赵大人的家妹,记着,往后她再来,不可阻拦。”张阑之对着守在门口的侍卫吩咐道。 “是,卑职遵命。”两个侍卫立即应声。 还是当官的有用啊,温宴心下腹诽,早知道进一趟刑部这么难,就该提前给兄长打个招呼。 主仆两人跟着张阑之进了刑部内院后,张阑之对温宴道:“在下还有别的事情要办,就先行告辞了。” “好,谢过大人。”温宴浅浅笑着向他行了礼。 张阑之走时瞥了一眼荔枝手里提着的食盒,暗叹,赵大人还真是好福气。 第18章 刑部 赵彦辰此时还未下职,他正忙着翻阅下属送上来的案件卷宗,极为认真。 温宴进来他都不曾抬头看过一眼,只当是后厨房送吃食来了。 “放那吧,本官稍后自会用。” “放哪儿?”温宴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近他,笑盈盈的问道。 听闻她的声音,赵彦辰手中动作突然一滞,抬头望出去便看见温宴笑容灿烂向他走来,一身白衣盛雪,唇边盛开的小梨涡仿佛浸在软糯的甜糕里。 “你怎么来了?”他惊讶道。 这实在是太过突然,他从未想过温宴竟这么大的胆子,跑到他上职的地方来找他。 温宴指挥着荔枝将食盒放在兄长面前的桌案上,柔声道:“你身子不好,我怕外面的吃食不对你胃口,便自己亲自下厨做了两道小菜。” 赵彦辰望着那食盒怔了怔,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端回去吧,我已经用过饭了,还有,这里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他并不想碰那食盒,甚至想着,像她这样的做出来的东西能好吃?简直就是浪费他的精力。 若她方才不来打搅他,手里剩下的案子都要审阅完了。 温宴也不理他这话,犹记得上一次被灰溜溜赶回去的还是周管家。 她才不要同他那样,被说一句就不敢再来了。 她就这一个兄长,不心疼他心疼谁,这次说什么都要在这里看着他吃完饭,将助他养好身子一事进行到底! 温宴不疾不徐的将食盒内的菜一盘一盘端出来,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他眼皮子底下。 再将银耳莲子汤置于旁边,最后将一双崭新的玉箸递给了他。 “我不回去,大夫说了你身子不好要养养。”温宴催促道,“快趁热吃吧,凉了吃了会伤身子。” “你怎么这般不听话?”赵彦辰蹙眉,显然有些不高兴,“我先前是不是说过要你注意自己的身份,别总是做这些事情?” -- 第29页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吗?那日你忽然晕倒可把我吓坏了。”温宴咬咬下唇,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看着他,“哦,对了,哥你与我说说上次刺激你晕倒是不是因为吵架啊?” 听闻吵架二字,赵彦辰瞬时精神紧绷起来。 他的脑海之中登时出现那日在陈府闹得一团糊涂的画面,胸口忽然感觉有些不顺畅。 温宴瞧出异样,赶忙上前去轻抚兄长的后背,帮他顺气。 哪知赵彦辰忽然站了起来,避开她,十分严肃的道:“这里是公职府,女子不宜呆的太久,速速回去。” 温宴一下子坐到了地上,被他吓得几乎失声。 荔枝慌忙上前扶起她,担心道:“小姐,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温宴双眼顿时红了一片,纤长的睫上染着一道雾气。 赵彦辰余光撇着一滴晶莹的泪珠至上而下滴落在温宴白色的衫裙上,瞬间晕开成一朵淡色的花。 他下意识的顺着那朵花向上看,便看见少女双眼朦胧似一朵被雨淋湿的落梅。 在对上温宴双眼的一刹那,他的双眸陡然闪过一丝异样的疼痛,不过很快便一闪而过,了无踪迹。 这都能被吓到?赵彦辰心下想着,自己不过是避开她又没有做别的什么事情。 他无奈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哥,这菜都快凉了......”温宴眨了眨红肿的眼睛,依旧不放弃的指了指桌案上的饭食。 她想周管家那时被训斥了就再也不敢来了,兄长身子才会被消磨的这般差,今日她且忍一忍,说不定兄长心一软就能接受了。 赵彦辰循着她的手指望过去,看那碗还在冒着热气的莲子汤,叹了口气,罢了,不过是饭菜而已,吃了便吃了。 没必要与她弄的不和气,眼下还要与她兄妹相称直到她出嫁,不能因一时之气让先前的计划满盘皆输。 他得让她乖乖听话,心甘情愿的嫁给张阑之。 “我吃便是了,你开心些,别总是哭哭啼啼的让人看了笑话。”赵彦辰温声安慰温宴。 温宴点了点头,深深的呼出口气,心想忍忍是对的,这不,兄长已经开始作出让步了。 赵彦辰在案前坐下,拾起玉箸夹了一小块肉尝了一口。 忽然发现,这菜的味道好像......有一些不同,于是他又夹了一口..... “怎么样,好吃吗?”温宴拭了拭眼角的水汽,凑到前面问道。 “无功无过。”赵彦辰淡淡应声,“下次可不用放葱,我不喜欢。” 闻言,温宴几乎高兴的快要跳起来,“哥,你的意思是说我往后也可以给你做吃的吗?” 赵彦辰没有答她这话,只是放下玉箸,扫了院中的日晷一眼,“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温宴却不以为意,冷哼,哪里不早了。 距离下午上职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呢,这可骗不了她。先前她就已经问过张阑之,刑部可是有一个时辰的午憩时间。 况且兄长才吃了两口菜,温宴怎么能放心。 她怕等她走了以后,兄长又忙的找不到北忘了吃饭,于是鼓足勇气道:“我不,我要亲眼看着你吃完,还等着跟荔枝一同收碗筷回去呢,还有,这是对哥哥方才吓到我做的惩罚。” 少女的声音轻轻柔柔,还带着女儿家的娇憨,张阑之刚刚走入廊下便听见了。 她竟然还在这里?都来了这般久了。 张阑之看了眼日晷,发现从她来此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不由得又感叹,这赵家兄妹二人关系可真好。 着实是令人羡慕,他的家中若是有个妹妹想必也会是这般融洽的吧。 他不想这时候去打扰他们,于是将手中的卷宗合上,静静的站在外面等候着。 望着廊下草地上投下的一片树荫阴影,张阑之脑中忽然浮现起那日在陈府花厅见到赵温宴的情形。 那时他觉得这女子除了生的绝美,身子还有些娇弱,其他方面与同僚口中的闺阁小姐并没什么区别。 他也没想着多看一眼。 今日再见,这女子却令他眼前一亮。 光是舍得下自己的身份,肯花心思琢磨饭食这一点都要强过许多人,在这上京怕是少见的。 ...... 赵彦辰是个十分敏锐的人,外面来个人他很快就发现了。 那人背对着窗户站着,虽然看不到脸,但他透过半透的韧纸还是确定了来人的身份。 六部各司都有严格的衣裳制式及颜色之分。 侍郎阶层是紫色圆领长袍,下一阶层司长部皆是淡紫色制式。 这个时辰过来刑部寻他办事,除了张阑之便没有其他人,此前他也这个时辰来找过他。 这会儿温宴一直盯着他用饭,他感觉身上每一个地方都不适应都在抗拒,吃了一小块黄瓜之后,干脆停了玉箸。 张阑之来的可正是时候。 “哥,你怎么就吃这么一点啊?你得把这些都吃完,大夫说你身子虚弱的厉害,得补一补。”温宴都快操碎了心。 赵彦辰避开温宴的目光,朝外面道:“门外站的可是张司长?这个时辰过来是否有事要办?” 闻言,张阑之以为里面已经用完饭了,他理了理衣袍大步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看见三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他看,尤其是温宴的双眼迎着光显得异常明亮,令他挪不开眼。 -- 第30页 “下官见过赵大人。”张阑之对赵彦辰拱手道,“今日来此确实是有事要办。” 吏部近日在主持七品小官任免之时,发现澹州出现一起买官之事。 张阑之作为此次官员任免主要负责人,遇上这样的情况,自然是要将此案件交于刑部处理。 他手里拿着的书卷便是证据。 吏部向来只负责官员任免课考之事,涉及到刑案一类的事情都属于刑部管辖范围,只能交于刑部处置。 他向来是个将公务放在首要位置的人,从不耽误事,更不允许在他的手中出现什么差池,快接近下职时接到下属送来的卷宗,他便第一时间出来核实。 “嗯,张司长稍等片刻。”赵彦辰对张阑之道。 随后他对荔枝吩咐,“将这些都收拾了,带着小姐一同回府去。” 来了人办事,温宴也不好继续待在这里,她从食盒内将装着汤药的碗端了出来,置于兄长面前。 “我稍后便回去,但是这碗药你得喝了!大夫吩咐的,熬了好几个时辰呢!” 药碗的盖子一揭开,一股刺鼻的药味便直扑入赵彦辰鼻端,他不喜这种感觉猛地别过脸去,脸色有些不好。 “端走。”他冷声道。 温宴见他这样,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她那矜贵的兄长居然害怕喝药,她以为他什么都不怕呢。 不过,再害怕那都要喝。 “大夫说了,你不喝药身子就好不起来,身子不好如何处理公务啊,你快些喝了,张大人还等你呢。” 温宴一脸期待的盯着他,赵彦辰又开始感觉不适应,他怕温宴一直僵在这里不走,干脆咬咬牙拿起药碗一饮而尽。 药碗刚一放下,口中便被温宴塞了一颗甜枣。 不等他反应过来,温宴便领着荔枝带着食盒出去了,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他。 赵彦辰有些尴尬,见张阑之假装看着手里的卷宗,他轻咳了声道:“让张司长见笑了,舍妹虽然面上看起来有些没规矩,但她心底还是明事理知礼仪的。” 第19章 暗害 “那倒没有。”张阑之淡淡笑道,“赵姑娘倒是个有趣的女子,我挺羡慕你们兄妹二人的相处方式。” “这样啊。”赵彦辰难得的弯唇露出笑意,“我还担心舍妹这几日太莽撞,给你留下了坏印象。” “那怎会,赵大人多虑了。”张阑之温声道。 “嗯。”赵彦辰点点头,“不知张大人今日来是要办哪一件事?” “澹州出现一起买官之事,这是下面呈上来的证据。”张阑之将手中的卷宗递给赵彦辰,“方才我去查过资料,这里面的一些有关联的人确实如卷上所说,没有差池。” 赵彦辰接过卷宗,仔细的看了一道,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此次案件涉及的范围有些广,到时候可能要派人去澹州实地调查,张司长,首次经办此事之人现在在何处?” “在澹州。” “嗯,那就先让他留在那里,过段日子兴许用得着。” “好。” ...... 坐上回府的马车,温宴揭开食盒盖子扫了一眼里面剩了一小半饭菜的碗碟,欣喜的笑了。 “看来饭菜还是对哥哥胃口的。” “是啊,是啊,小姐想不到你手艺竟然这么好。”荔枝也高兴的跟着附和。 温宴听闻这句话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为什么荔枝要用想不到这个词?难道她以前会做饭她不知道吗? 温宴将食盒盖上盖子,盯着身边的小丫头道:“荔枝,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啊,小姐?”荔枝这会儿正高兴着呢,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靠近。 “你以前就是一直伺候在我身边的吗?” 这话问的荔枝陡然停了笑颜,她忽然意识到有一丝不妙,结巴道:“是,是啊,小姐为何这么问?” “你说你一直伺候在我身边,那你应该知道我会做吃食,为何方才要用想不到这个词?” 温宴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一双黑瞳倒映着荔枝的面容,像是要将她看穿一般。 荔枝被她盯得紧张的不得了,双手藏在袖中紧紧的扭着绢帕。 “因为,因为婢子是想着小姐失忆了,之前会的东西应该都不记得了,才有此惊叹的。” “噢?果真如此?”温宴步步紧逼。 荔枝慌张的摇了摇头,而后又赶紧点头,“当真,是真的小姐,你别这样婢子害怕。” 见荔枝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温宴忽然笑了。 她慵懒的靠回到软垫上,好整以暇的道:“逗你呢,看把你吓的,走,我们去集市买些菜种子吧。” 虽然荔枝的回话还是怪怪的,但她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也懒得去计较。 “好啊,小姐。” 荔枝如释重负的松了手中的绢怕,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挑开帘子向外面看了一眼,一阵风袭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午后的天宁街集市依旧热闹非凡,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大晋民风开放,对女子并不是十分严苛,像随时上街游玩这类都是准许的。 眼下已经到了五月份,市面上的种子大多数被收了起来,现在卖的都是菜农自己种的秧苗。 各种类型的秧苗被泥土包裹着根须一把一把放在阴凉的阶下售卖,黄瓜、茄子、辣椒、还有峨眉豆、小白菜秧,要什么有什么。 -- 第31页 见客人目光一直停留在白菜秧上,摊主便觉着这笔生意要成,加足了劲儿向摊前的小姐宣传。 “小姐真好眼光,这小白菜秧啊特别好养,平日里多浇些水就可以长的很好,都是今日刚从菜棚里取出来的,新鲜着呢!” 温宴点点头,冲她淡淡一笑,“那便将这白菜、辣椒、茄子、黄瓜秧苗一样来一小把。” “好嘞,小姐且等着。”摊主动作利落的拿起几把鲜嫩的秧苗装在宽大的油纸包内。 付过银钱,荔枝小心翼翼的接过这包小苗,护着小姐去往对面街边停着的自家马车。 两人刚刚走到路中间,忽然,就听见前面传来惊呼声,“马惊了,快让开!” 那马速度十分快,等到主仆二人反应过来,已经到了她们面前。 望着疾驰而来的高头大马,荔枝瞬间被吓的脑袋一片空白,僵直着身子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温宴使出浑身的劲儿将她往旁边拉,就在二人将要脱离危险的时候,混乱的人群中不知是谁伸出一只脚绊了荔枝一下,荔枝重心不稳摔了下去,温宴被她绊着一同摔倒在地。 避让不及,那马径直从温宴腿上跃了过去,铁蹄不偏不倚的刮在了她的右腿小腹上。 罪魁祸首瞬间便跑远了,混乱的街道中温宴倒在地上,白皙如雪的裙摆上渗出了殷红的血迹。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荔枝这么一摔才清醒了过来,忙去扶温宴。 “别动。”温宴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她望着那块殷红的血迹缓缓道,“我的腿,好像受伤了。” 荔枝被那刺目的红吓哭了,颤抖着道:“小姐,你不要吓婢子,婢子带你去看大夫。” 她伸手去搀扶温宴,却发现自己因为先前受到恐惧浑身发抖,导致胳膊使不上劲儿。 而此时,温宴唇色已经开始泛白,疼的都快晕了过去。 被逼无奈,荔枝只好向周边女摊贩求助,“各位好心人请帮帮忙,我们家小姐受伤了.....” 话落,无人应答,众人避之不及。 他们常年在这市井之中讨生活,见多了人情冷暖,看这小姐的穿着便知道她是大户人家的千金。 他们害怕向这位小姐施以援手会引来其家人的追责,毕竟找不到罪魁祸首,总会有人被当做发泄怒气的筒子。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于是众们纷纷收起同情心,自顾自的回去收拾方才因慌忙躲避被碰倒的摊位。 因为车夫是个男子,荔枝也不好去唤他帮着扶小姐起来,只对着他道:“二福,快去刑部找大人来,快!” 温宴此时昏昏沉沉,感觉腿上像是被火灼似的疼。 她歪在荔枝怀中,看着二福跑远,视线越来越迷糊,直至陷入一片黑暗。 云香楼二楼雅间,一个身着藕色衫裙的女子正倚在窗台上遥望着对面街道的情形。 她笑容满脸,眸中写满得意之色。 “妹妹做的好!嫂嫂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早前在陈府的时候就看不惯她了。”里边儿坐在圆桌旁的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拍手称赞。 先前在陈府,许氏就不愤,那场偷腥的闹剧里所有人都在场,唯独赵温宴不在。 装什么清高,她都与杨氏站在统一战线了,还想独善其身,在她许容这里绝对不可能。 不仅杨氏她要收拾,赵温宴她也要收拾,这口恶气她一定得出,还要好好的出。 藕衫女子转过身,懒洋洋的看了那女子一眼,面上带着得意的笑,“倒不只是嫂嫂出了气。” “哦?鸢儿你也出气了?”许氏不解,但她心里是激动的,“此话怎讲?” 汪鸢乃是陛下亲封的县主,但她只有封号并无实权,这是皇帝早期夺得大位时为了拉拢汪海,给出的众多条件中的一个。 如今十年过去,皇位早已稳固如山,汪海也成了当朝重臣,汪鸢这个空头县主身份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虽然还是只有一个空头县主名号,但她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许多家族中的贵公子都想求娶她,想与汪府缔结姻亲,凭借这个跳板让家族一路高升。 可见多了达官贵人,汪鸢对他们有了疲劳之感,她央求哥哥退了这些人的求娶,断了他们想要找靠山的心思。 她觉得凭着汪家势力哪里还需要利用她的身份去拉拢旁人,只消按着自己的心思来便好。 这件事情在官场可谓是人尽皆知,那时汪海还是陛下眼前的红人,无人敢挑战他的权威。 这两年陛下开始忌惮他拢朝臣拉帮结派,对他已不再信任。 一系列明里暗里的手段布施下来,汪家势力削弱了不少,但这些汪鸢却不以为然。 她深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着自家哥哥还是一品大臣怎么着都高人一等。 她还是想怎样,就怎样。 一次逛花灯时,遇见了带人办案的赵彦辰,见他生的琼枝玉树实在是好看极了,当时就对他一见钟情。 只可惜赵彦辰为人矝贵冷淡,不近女色,对她的心思更是置若罔闻。 好几次汪鸢刻意偶遇他,给他送东西他都无动于衷,甚至都没给过她好脸色。 实在没法子,汪鸢才去求了兄长汪海,想借助他的势力打压赵彦辰令他屈服并接纳自己。 -- 第32页 但汪海不仅不帮她,甚至还将她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一向飞扬跋扈的汪鸢哪里能受到了这样的委屈,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的,从那次以后她便对赵彦辰多了一份恨意。 汪家本来就在朝中地位颇高,若说早一年汪鸢求他帮忙他还会出手对赵彦辰施威。 可这两年他的势力发展的过于快了,晋帝对他起了猜忌之心,逐渐将一些权力收了回来,明里暗里压制他。 所以汪海现在根本就不敢太过跋扈,像强迫朝廷命官这样的事情碰都不能碰,只一碰上他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赵彦辰是今朝年轻有为的重臣,手握大权是晋帝钦定的状元,虽然官居二品,但他的影响力也十分巨大。 汪家若是与赵家结亲,那更是堵了皇上的心,这样只会加快汪家走向衰亡的步伐。 汪海虽然贪财好色,但在这种关乎家族安危的节骨眼上,还是拎得清的。 陈府小妾万潋一事纯属意外,怪只怪那万潋生的极为美艳,勾他心魄。 汪海那日虽然与她欢好了一刻钟,万潋骨子里的那种妩媚便让他蚀骨知髓无法自拔。 第20章 救命 他借着酒劲顺着陈崇礼给的台阶下来,将万潋收入自己房中享用。 此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在晋帝眼中就是个不入流的事儿,但在许氏眼里却是天大的灾祸。 天底下,哪有女子会愿意自己的夫君被旁的女人分享。 许氏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杨氏一干人等碎尸万段。 汪鸢眯着眼看了看许氏,鄙夷道:“自然是赵彦辰这口气,本县主动不了他,动动他妹妹自然是绰绰有余的。” 她以为自己在背后不断的对温宴使小动作,赵彦辰自然会有一日求到她头上,到那时,她就可以以此为由逼迫他娶自己。 许氏看在眼里,听在心里,面上总是摆着一副温婉嫂嫂的嘴脸。其实在她心里只把汪鸢当个草包,时常嗤笑她胸无半点墨只想着男女那点事儿。 这会儿汪鸢毫不忌讳的表露出自己的心思,许氏只觉得自己赌对了,假意逢迎道:“好啊,妹妹好计谋!” 心里却在暗暗期待着汪鸢接下来的动作,有了她打前阵,她就不需要去使一些肮脏见不得人的手段。 若是有朝一日暴露,她也是个干干净净的主儿,脏水只管泼到汪鸢头上。 谁叫她在自己刚嫁到汪府时,对自己百般刁难,万般嫌弃呢,许氏暗自冷笑。 汪鸢对这个嫂嫂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平日里对她也十分刻薄,两人简直可以用相看两厌来形容。 若不是因为这次二人目标一致,她们这一生怕是都不会心平气和的说上一句话。 所谓仇人的仇人便是盟友,这话不无道理。 汪鸢秀眉一挑,漫不经心的回礼道:“那还是托了嫂嫂你的福,若不是你献计,本县主又怎么会利用惊马呢?” 阴阳怪气的夸奖传入许氏耳里就显得格外刺耳,她忍着厌恶挤出一个笑意,“那还是妹妹请的人办事得力!” 一番互夸结束,二人双双嫌弃的撇开脸去。 都是老狐狸,当谁还不知道谁似的。 两人闲聊的空隙,街上围观的人群都已经纷纷散去,原因无他,受伤的小姐已经被人给抱走了。 温宴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身处赵家门口,她发现自己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这人脖颈修长白皙,下颚线十分流畅,只一眼她便知道他是何人了。 “张......”温宴开口欲唤他,可话还未出口,小腿处传来的疼痛便让她难受的倒吸了口凉气。 她一动,抱着她的男子立即停了下来。 “赵姑娘,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了?”张阑之半是欣喜半是担忧的望着她。 温宴下意识的伸手去抚传来痛楚的小腿却被荔枝抓住了手,她几乎是带着哭腔道:“小姐,你终于醒了,伤口上方才上了药,大夫说不能碰的,你且先忍忍。” 闻言,温宴便歇了要去捏腿的心思,虚弱的闭上了眼睛。 见小姐还是一副不太清醒的模样,荔枝赶忙催促张阑之,“大人,快将小姐送回揽月阁吧,她需要卧榻休息。” 张阑之点点头,大步走上台阶,快速入了赵府。 他的步子虽然大走得也很急,但是温宴在他怀中却是丝毫都没有颠簸,他用双手牢牢的将她护在怀中,生怕她再受到二次伤害。 望着几人入了府内,隐在茶馆后方桂树下的赵彦辰才缓缓走了出来。 他冷冷的望着消失在府门口的身影,唇角弯了弯。 方才在刑部接到二福的报信,说小姐在南坊街被惊马伤到,他立即便想到了张阑之。 觉得这是个天赐的良机,张阑之正好在这一片办事,他吩咐二福使计引张阑之去救人。 只消二福在他附近将温宴受伤的消息传达出来便可,按照张阑之的心性,他一定会去救温宴。 只要他出手,两人有了肌肤接触,后面的事情才能继续发展。 赵彦辰在原地又站了片刻,掐算着时间张阑之应该将温宴送入揽月阁了,他才开始往府里走。 刚刚进入前院儿,便听见后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大人,属下回来了。” 赵彦辰回身望去,看见林值风尘仆仆向他走来。 -- 第33页 这段时间他被派去杨县探查消息,路途遥远时间紧张,一来一回的连日奔波让他疲惫了不少。 他小跑着过来,走到自家大人面前憨憨一笑,抱拳行礼恭敬道:“禀大人,事情都打探清楚了。” 赵彦辰颔首,神色如常,“先回书房再说。” 入了书房,他站在兰锜前,望着剑柄上的剑穗,问道:“说说,都查到些什么。” “禀大人,小姐确实有过一个哥哥,不过在几年就已经过世,好像是在山上采药时不小心掉下悬崖了,父亲母亲的情况与小姐那日来府上时的说法一致。”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林值情绪明显变得低落不少。 “这样......”赵彦辰长睫垂下,在眼角落下一道阴影。 他面上平淡如水,心里隐约想起些什么。 怪不得那日夜里温宴哭着来找他,说看见自己落入悬崖了,当时他只觉得可笑。 没想到这竟然不是梦,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事实,是她的记忆之一。 看来,温宴已经有恢复记忆的前兆了,赵彦辰低头望着腰侧垂下的凰纹玉珏,开始担忧起来。 “大人,接下来属下还需要做些什么吗?”林值低声问道。 赵彦辰沉默不语,半晌后,才道:“不必了,此事就此打住。眼下还有另外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大人请吩咐。”林值十分恭敬的道。 “明日去刑部找岑淩,你们二人一同去南坊街打听打听,今日温宴被惊马袭击之事是人为还是意外。” “啊?!”林值愕然,脱口问出,“小姐遇袭了?严重吗?” 这次去杨县对温宴的过去有了了解,他觉得温宴也是个苦命之人,心理上对她就多了一些同情。 现在又听见她被人袭击简直就觉得是雪上加霜,心中不免激动了些。 一激动,他便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直接反问自家大人了。 赵彦辰脸色明显起了变化,他眸光微微眯了眯,修长的手指握紧凰纹玉珏,声音冷冷,“长本事了?” 林值吓的赶忙跪下请罪,“大人,是属下僭越了。” “知道就好,今日念你是初犯不予追究,往后再犯你便从这里滚出去。”赵彦辰闭了闭眼,放缓了语气,“好了,下去休整一下。” 话说的再明白不过,林值虽然憨厚了些,但他的理解能力是极好的,赶忙应声,“是,属下谨遵大人教诲,日后定不再犯。” ...... 揽月阁内,荔枝正在给躺在榻上的温宴掖着被角,张阑之则背对着她们站在门外等候。 他没有离开,自是秉着救人救到底的心态。 自己亲手救回来的人,于情于理张阑之都觉得他应该在这里等着温宴醒来,或者等着她兄长归来,这样他才能放心离开。 温宴腿上的药已经起了作用,这会儿疼痛减轻,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自从在祁山遇险后,温宴对痛觉就十分敏感,只消一个简单的伤口,都能让她疼的受不住,昏迷之事更是常有。 “小姐,你醒了,可吓死婢子了。”荔枝激动的嚷道。 张阑之听见声响,忙赶着要进屋,可他脚刚刚踏进屋子又忽然折返回来。 他想,自己身为男子,进入女子的闺房属实不合规矩,方才因为赵温宴昏迷没有办法才进去,现在她醒了,再进去就不合适了。 “赵姑娘,你怎么样了?可好些了?”他规矩的站在门外,隔着门帘向里间询问。 温宴身子难受,现下动都不想动,但她又不得不回答张阑之的话,毕竟他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陈府一次,南坊街一次,每次都是他出手相救,这恩情算是欠下了。 她默了默,支撑着身子对荔枝道:“你去替我谢谢张大人,就说我身子不便,改日定亲自登门感谢他。” “是的,小姐。” 荔枝走出去,看见张阑之在廊下站的笔挺,也不曾朝小姐卧室张望半分,登时觉得这张大人确实是个正人君子。 “张大人,小姐说她身子不便,就不起来与你说话,改日等她身子好了定亲自登门感谢,今日多亏了大人出手相助。” 张阑之点点头,“那请告知你家小姐,在下救她乃是举手之劳请她不必挂怀,若是日后她身子好了肯来我府上坐坐,我自是万分欢迎。” “婢子一定将话一字不差的带给小姐。”荔枝恭恭敬敬的向他行了礼。 张阑之颔首,临走时朝那关紧的窗扉看了一眼,才转身离开。 温宴眼下看着已无大碍,幸好伤口不深,估摸着休息几日便能好起来,这让他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刚刚走出揽月阁,迎面就碰上了赶过来的赵彦辰。 “赵大人。”张阑之唤道。 赵彦辰大步走过来,停在张阑之面前,问道:“张司长,我妹妹怎么样了?” 第21章 笑话 “大夫上了药,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方才我离开时她已经转醒。”张阑之温声道。 “那就好。”赵彦辰很明显松了口气。 知道赵彦辰要急着去看望妹妹,他也不好耽搁,于是便道:“赵大人,张某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先行一步了。” “且慢。”赵彦辰忽然开口挽留他,“张司长请留步,我有话要与你说。” -- 第34页 张阑之点点头,跟着他一道去了书房。 ....... 约莫过了一刻钟,二人谈完话,张阑之回府,赵彦辰才重新启步前往揽月阁。 他进到正屋的时候,荔枝正将包着冰块的布包抵在温宴腿腹伤口附近,以此来退热减缓疼痛。 温宴十分怕疼,一丁点的痛楚都能让她难受许久。 兴许是赵彦辰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太重,荔枝背对着门口都能感觉一阵背脊发凉,她下意识的转过身去看,便看见家主站在帘外神色冷冷。 “大人!”荔枝吓得慌忙低着头行礼。 “哥哥?”温宴闻言顿时委屈感涌上心头,准备扶着床柱起身,柔软的语气中带着哽咽,“你怎么才来啊。” 从她受伤到现在都已经过去一个时辰,兄长才姗姗来迟,不过她体谅他日理万机,也只是口头嗔怪他来的晚。 “别动。”赵彦辰挑帘入内,立即制止了温宴的举动,“好好躺着。” 温宴怕自己坚持起来更会惹他生气,只好乖乖的躺了回去,可怜巴巴的说道:“好,那我躺着。” 从兄长不算好的语气之中她听得出来,他在责怪自己。 本来先前他说她身子不好不要随意出府,更不要做些不中用的事情,可她愣是没听,不仅频繁出府还把自己弄伤了。 方才看见兄长的表情,她就知道他在生气呢。果不其然,在他盯着自己的伤口看了片刻后,下一秒就开始训起了人。 “荔枝,我上次怎么与你说的,保护小姐是你的职责,今日犯这般大的错,自己去柴房领罚。” 这些人当赵家家法是摆设吗?不给些颜色她们怕是都不长记性。 荔枝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忙在榻边跪下俯首认错,“大人恕罪,都是婢子的错,婢子这就去领罚。” “慢着。”温宴急了,她伸手攥住荔枝的手腕,对兄长请求道,“哥,这回不是她的错,你莫要怪罪她,行吗?” “你觉得行吗?”赵彦辰丝毫不给她留情面,对温宴反问道,“你自己算算,这是第几次了?” 这次还好伤的不重,只是刮了一条口子,万一下次再有这种事情,影响了他的计划,又要如何? 做下人的就该牢记自己的职责,保护主子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没有照顾好主子,就该受罚,不惩罚如何能长记性。 “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温宴伸出另一只手扯了扯兄长的衣袖,小心翼翼的道,“可是这次真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要去买种子的,若是要惩罚就先惩罚我吧。” 眼见着榻上的人眼眶红了一圈,又要掉金豆子了,赵彦辰头皮一阵发麻。 “罢了。”他闭了闭眼,往旁边挪了挪抽出自己的衣袖,“这次就饶了她,你好好歇着养身子,别再出去乱跑。” “好。”温宴乖巧的点点头,“我一定听哥哥的话,好好将养身子,不让你担心。” 荔枝也是个有眼力价的,忙起来将温宴扶着重新躺了回去。 见气氛稍稍缓和了些,温宴便想说些什么舒展舒展兄长板着的脸,想起方才做梦梦见的荒唐画面,她想以此来逗他开怀。 毕竟做梦梦见婚约这种东西,着实是有些好笑,她还是一个未及笄的女孩子呢。 “哥,给你说个笑话。” “什么?”赵彦辰淡淡问道。 “我方才做梦梦见我和别人有婚约,你说好笑不好笑,我都还未及笄呢,哪儿来的婚约啊。”温宴笑嘻嘻的道,自以为这很好笑。 可是在赵彦辰这里却是半分都不好笑,甚至让他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温宴话音一落,他的脸色当即变得更加晦暗,像是寒冬腊月里的深潭。 怎么又是做梦?他有些烦躁。 做梦本不可怕,可怕的是那梦都是温宴丢失的记忆! 前有兄长坠崖,后有婚约,情况正在往不好的方向发展。 “你,梦见的是和谁的婚约?”赵彦辰忍着不适,装作若无其事的试探温宴。 旁边的荔枝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她感觉自己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温宴瞧着兄长表情十分严肃,脸上洋溢的笑意渐无,心下想着这该不会不是梦,是真的吧!? 难道她之前真的有婚约,失忆了给忘了,现在又把这事儿当成笑话,哥哥怪她鲁莽了? 她尴尬的咬了咬下唇,嗫嚅着道:“只看见了我的名字以及婚约两个字,其它的没看清。” “奥。”原来没看清,赵彦辰悄然松了口气。 温宴细细瞧着兄长的表情变化,见他并没有反驳,说明她想的有可能是真的。 这事儿可就严肃了,怪不得他不笑反而还生气呢。 她怎么如此蠢笨的,温宴责怪自己,但她又对婚约一事十分好奇,于是鼓起勇气问道:“哥,我该不会真的与人有婚约吧?” “......”赵彦辰沉默了片刻,缓缓应声,“嗯。” 方才在温宴说出没看清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心里酝酿了下一个计划,想着在书房提前与张阑之说的那些话,或许往后真的可以派上用场。 温宴梦见的婚约刚好可以作为一个切入的契机,让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只是,要成这事儿,还得借借东风,推波助澜一把。 “是谁啊?”温宴猛地亮了眼睛,好奇心瞬间便被放大了。 -- 第35页 “你很想知道吗?”赵彦辰试探着反问她,“你对有婚约不介意?” 温宴摇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怎么会介意,你们相看的一定不会差,哥你快告诉我是谁啊?” 赵彦辰有些心虚,顿了半晌,才道:“你好好养伤,等你好了我便告诉你。” 眼下事情未成,怎么能说。 “奥......”温宴失落的叹了口气,“那行,之后再告诉我不迟。” “.......” 从揽月阁出来以后赵彦辰独自走在府中鹅卵石小道上,步履沉沉。 温宴又做梦了,这不是一个不好的预兆,他回想着她所说的那个梦,心中还有些后怕。 得亏她记起的只是碎片,若是记起与她有婚约的人是他,她定会大吵大闹。 直接不用补救,赵府就会成为全上京的笑柄,他这刑部侍郎怕是要做到头了,还谈什么宏图大业。 先前齐大夫说过,得失忆之症的病人恢复记忆最初的表现便是记起些许碎片,下次若能再记起,碎片会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直到所有的片段联合起来,病人的失忆之症便彻底好了。 这个温宴,真是个麻烦。他想,这山芋先前是个温热的还能接着,现在已然烫手。 这事俨然到了很严重的地步,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他得抓紧时间去做些什么来应对,否则先前的努力将会前功尽弃,说不定还会更糟糕。 ...... 温宴在榻上又躺了许久,直躺的胸闷头晕,第六日傍晚实在受不住了,便让荔枝将她扶起来到院子里的葫芦池边坐着解闷。 望着夕阳渐渐西斜,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对荔枝道:“我在集市上买的秧苗呢?都过了六日了该不会都死了吧?” 她实在是太后知后觉了,秧苗的确已死,都晒成苗干儿了。 但是,总有心思细腻的人,早早就处理好了这一切。 荔枝指着檐下的竹筐道:“小姐在那儿,婢子都带回来好生养着了,只是你现在可不能去弄这些,身子要紧。” 荔枝望着秧苗回想起昨日之事,其实这秧苗并不是她去处理的,那两日她光顾着照顾温宴,早就将这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等她记起之时,秧苗都死了个透彻,不知是巧合还是怎得,正当她想着要不要出府采买的时候,便看见雨竹提着一篮子新鲜的菜苗走了进来。 一番细问才知是张阑之大人准备的,他还嘱咐不必告知小姐,只说侍女们自己准备的就好。 张大人真是个好人,荔枝暗暗叹着,做好事都不留名。 温宴伸长脖子看了看,偶然瞧见菜苗还在,她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吓到我了,还以为你把它弄丢了。” “放心,小姐,婢子都记着呢。”荔枝帮小姐捏着肩膀,絮絮叨叨的又重复叮嘱,“但是小姐现在可不能去弄,你身子还没好利索。” 温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腿,虽然伤口不深,但疼是真的疼,她又不会傻到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我现在不弄这个,伤口还没好呢,这样,你去找周管家寻些人过来,就说我有吩咐。” “是,婢子这就去。” 荔枝出去的时候安排了两个丫鬟守着小姐,千叮咛万嘱咐让小姐一定不要随意走动,温宴只好苦笑着答应。 之后,寻好了人,一一吩咐下去,让仆从将揽月阁的花园东边儿开垦了一块地出来,当做菜园基地。 又找了会种菜的菜农过来松土勾行,最后挖坑种上秧苗,按照种类一一排好。 到了上灯十分,这些秧苗都被顺利的种在了泥土里。 温宴坐在院子里望着东边种的整整齐齐的菜苗,笑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荔枝倒了一盏梨子饮,递到温宴手上,跟着她一同看着满园子绿油油的菜苗心情极为惬意。 这一刻,是她这些年里过得最开心最自在的。 荔枝扭过头看着笑容满面的小姐,忽然就在想,若是她能一直待在府中多好,她愿意一辈子照顾她。 这个半路主子对她实在太好,好几次在大人要责罚她的时候都将她保下。 这种善良温柔的主子可遇不可求,她到底是积了什么德啊,能够遇见她。 有希冀就有烦恼,只是,只要一想到温宴的真实身份她就难受极了。 不知道大人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相处了这么久,他到底有没有对自己的未婚妻有一点点动心啊? 第22章 多嘴 余光瞥见身旁之人一会笑一会儿摇头的,温宴很是不解,问道:“荔枝,你在干什么?又是笑又是挎着脸的。” 荔枝胡思乱想被抓包,她有些慌,磕磕巴巴道,“小.....小姐,婢子没做什么啊,就是担心你的腿.......” “哎呀,没事的。”温宴笑吟吟的戳了戳荔枝圆乎乎的小脸,“别担心了,不过是伤了条口子,过段时日就好了。” “辛苦小姐了。”荔枝撇撇嘴,心里有些难过。 ...... 温宴的腿伤的不算严重,几番用药调养以后就完全好了起来,赵彦辰期间象征性的也过来看过一眼,之后见没什么大事忙就起了手头的案子。 可以自由走路之后,温宴也开始投入到种菜大计之中去了。 不过,她身子不适合做重活,除草翻地这样的事情都是下人在做,她只在菜园里摘摘菜或是浇浇水。 -- 第36页 午间还是会做好饭菜自己送去刑部,或是让荔枝拎着送去刑部,总之两件事一件都没落下。 一来二去间,赵彦辰的身子确实好了许多。 他们二人皆忙碌着,只不过一个忙着朝中之事,一个忙着菜园与吃食之事。 温宴除开做菜,剩余的空闲时间都与这些菜苗为伍,乐此不疲,像是找到了快乐源泉。 她还给这扩出来的菜园取了个可爱的名字,唤作圆圆。 因为这菜园的形状近似半圆,遂得了这个名字。 并且,她种出的菜的的确确为府里省了些银钱,但在赵彦辰眼里简直就不值一提。 他也懒得跟温宴计较,就随她去了。 这段时日,雨水渐渐又多了起来,温度也跟着高了好几度。 温宴屋子里的披风衾裘绒帽早就收起来了,衣柜里被荔枝换上了多套轻盈的衣裙,不过大多都是白色。 在温宴的强烈要求下,买的都是二三两银子一套的衣裳,她认为十两银子买件衣裳实在太过奢侈,她穿着心疼。 兄长的银钱又不是大水漂来的,都得存起来,万一往后急用钱拿不出来可怎么办。 她将省下来的银钱在银庄专程开了个户头,存了进去。 这是她的小秘密,旁人都不知。 今日刚过午时一刻,温宴便戴着帷帽蹲在菜园里给菜浇着水。 这些菜在她与下人的精心照拂下个个长势喜人,尤其是那一整块青翠欲滴的大白菜更是长的水嫩嫩的,素手一掐叶片都能沁出水来。 这块白菜是她所种的几类菜中长的最好的,除了底下见不到阳光的叶片被吸走了养分枯黄了,上面新鲜的叶片没有一丝虫眼,简直堪称上品。 这已经是第二茬了。 第一茬的白菜除了吃了,其它的都被温宴泡在酸菜坛子里,专程请了制泡菜的婶子过来教她做的。 檐下整整齐齐的摆着五个酸菜坛子,看上去十分可爱。 辣椒红了以后都摘下来用线系着蒂把整整齐齐的挂在檐下搭起的竹竿上面晾着。 一排一排的,红的似火。 赵彦辰从刑部下职回来路过揽月阁,遥遥瞥见菜园里白衣少女站在一片绿波之中拿着一个棕色木瓢浇水,恬静且美好。 他在梨树下停住脚步,垂眸扫了一眼手中刚拿到的对汪家的惩罚文书,想着南坊街温宴受伤之事算是了结了。 这一次,令人厌恶的汪鸢倒是给他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大人,要不要属下将这文书送去给小姐?”林值在一旁低声问道。 前些日子,他与岑淩走街串坊收集了证据呈给自家大人,赵彦辰雷厉风行,立即派人将参与此事的人抓起来送进诏狱。 没过多久,那些人便都招了,将幕后主使全部供了出来。 赵彦辰当日便入朝将此事上报给晋帝,晋帝得知此事勃然大怒,派人将汪海召进宫中进行了训斥罚了俸禄,并且对参与此事的许氏与汪鸢实施了严厉的处罚。 朝廷命官本就要以身作则,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看在眼里,他们的行为举止就像是一面镜子影响自己,也会影响百姓。 晋帝最不能容忍臣子后宅不宁,更忌讳戕害同僚家眷,一旦发现必会严惩不贷。 更何况汪海现在是晋帝的眼中钉肉中刺,抓住他的小辫子惩罚汪鸢与许氏更是易如反掌。 “大人,要不要属下送文书给小姐?”见自家大人在出神,林值大着胆子又问了一遍。 他觉得这是个天大的喜讯,小姐见了一定会开心的。 “多嘴!嫌先前罚的不够重吗?”赵彦辰回过神来,冷冷的斥道。 “不不不。”林值忙不迭的道,“大人,是属下多嘴,属下错了,属下不敢了。” 他简直欲哭无泪,以为大人拿着汪家处罚文书回府就是为了第一时间告知小姐,他为她报仇了呢! 没想到,大人好像根本就没这意思,他又会错了意。 林值感觉自己的小脑袋越来越跟不上大人的步伐了。 菜园本就与他们隔得不远,这一声训斥清楚的传到了温宴的耳朵里。 她挑起帷帽的纱帘转身看过去,便看见自家兄长着一身青色长袍站在树荫下,足上的皂靴被阳光照的有些反光。 “哥!你来了怎么不唤我一声啊?”温宴拨了拨攀膊,朝兄长挥舞手招呼着。 赵彦辰登时狠狠瞪了林值一眼,怪他惹到温宴,他本不欲与她说话的。 “送回书房放入暗室,敢多嘴一个字,小心你的脑袋。” 他将文书扔给林值,“去太医院问问我要的舒痕膏制好了没有,若是制好了请张司长一并带过来。” 今日澹州买官之事有了新进展,张阑之来刑部寻他提交新证据,那时正巧赵彦辰在外办差,他让下属告知他等自己办好事情直接来府上说。 眼下,正好可以借这个时机让他与温宴多接触接触,实施他的计划,可谓是一举两得。 “是,属下这便去。”林值慌忙接着文书,忙不迭的跑出去了,生怕自己脑袋搬了家。 温宴看见兄长过来别提有多高兴,她丢下手中的葫芦水瓢将帷帽檐下的白纱掀起,笑吟吟的迎上去,“哥,你是专程来看我的嘛?” 第23章 训诫 赵彦辰未答话,眸中倒映着温宴的身影。 -- 第37页 白衣款款,裙角翻飞,像一只灵动飘逸的蝴蝶,朝他款款而来。 他看着她虽然很是赏心悦目,但是内心却忍不住鄙夷,想多了吧你,专程谈不上,他只是路过而已。 见阳光将兄长额角晒得起了细细的汗珠,温宴赶忙摘下攀膊松开衣袖,踮起脚尖展平一只衣袖罩在兄长头上,为他遮挡着烈日。 温宴向他打趣道,“哥,你生的这么白净,可不能让太阳给晒黑了,若是成了黑炭,那些爱慕你的姑娘可就要伤心咯!” 赵彦辰身量极长,温宴站在他面前即使是踮着脚,他也比她高出一大截。 他一瞬不瞬的望着面前的少女仰着娇俏的小脸,迎光眯着眼睛看着他。 “没规没矩。”赵彦辰无情的挥开挡在他头上的衣袖,视线向下落在温宴的小腿上,问道,“伤痕还在吗?” 温宴瞧了瞧自己的腿,有些闷闷的点点头,“还在呢,这个好像有些难消。” “长记性了吗?”赵彦辰冷冷道。 “啊?”温宴不解,“哥,你在说什么啊?” 她想方才明明是在说伤疤的,怎么忽然跑到记性上面来了,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 赵彦辰显然有些不耐,“我说,让你不要出去你非要出去,现在留下一道膈应人疤痕,丑的让你长记性了吗?” “你是说这个啊。”温宴挠挠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长了,下次不敢了。” “还敢有下次?!”赵彦辰没好气的道,“你现在与我待在一起就要什么都听我的,若是下次再自作主张去弄那些不中用的东西,我就不会这般好说话了。” 温宴撇撇嘴,看了一眼自己辛苦劳作的菜园,有些不服气,“哪里不中用了,你不知道我这段日子给你省了多少银子。” “足足五十两呢!”她伸出五根纤细白嫩的手指,在兄长面前晃了晃,显得很是自豪。 赵彦辰一下子就看见温宴的手指尖上添了两道新的伤痕,一股无名火顿时一拥而上。 “还敢狡辩?我让你留着这菜园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往后若是再随意出府折腾些不中用的东西,连这个菜园你也别想留,我会找人夷平它。” 说完,他怒摔衣袖离开了这里,留得温宴一人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哥哥最近怎么了?动不动就发脾气,真是弄不懂他。”温宴望着他的背影默默的叹了口气。 不让弄就不让弄嘛,那她就弄圆圆一个好了,干嘛总是生气,生气伤身体。 她抬头眯着眼看了一眼挂在天边的烈日,想着,该不会是天气太热,兄长心情受到影响了吧。 要不她去菜园里摘一些白菜,晚上做个珍珠白玉汤,吃些清淡的给他祛祛暑气,这样他就不会总生气了。 嗯,就这么办。 温宴回屋中吃了些冰镇的梨子饮,休息片刻后戴上帷帽,从稍间提着篮子再次入了菜园里。 今日正好将荔枝打发出去买绣线了,她一个人可以自由自在的,也没人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的忙一会儿就要她休息。 她将篮子放在空地上,拿着刀小心翼翼的剜着白菜。 可能是她太过认真,就连张阑之什么时候走过来她都没有发觉。 “赵姑娘。”张阑之站在篱笆墙外,声如清泉笑如温玉唤她,“在忙什么呢?” 温宴掀起帷帽看他,眸中写满诧异,“张大人!你怎么来了?” 她放下手里菜刀,隔着篱笆向他倚身行礼,“那日受伤说要去你府上谢恩的,我给忘了,真是抱歉。” “不碍事,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张阑之温柔笑着,“赵姑娘近日身子可好些了?” 温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冲他微微笑道:“多谢张大人关心,都好的差不多了。” 张阑之首颔,从袖中拿出一罐白瓷药瓶递给温宴,“那么长的一条伤口定会留些疤痕,这瓶舒痕膏给你,宫中御医特制的,对疤痕有很好的消除效果。” “舒痕膏?”温宴双眸亮了起来,接过药瓶问道,“真的能完全消除疤痕吗?” 这几日夜里沐浴她总能看见那条狰狞的疤痕,每次都会郁闷上好一会儿。 怪自己运气怎么那般不好,出去买个东西都能碰上惊马,若是没去就不会发生意外,也不会有这伤疤了。 真是世事无常,脑瓜嗡嗡的。 “能的,赵姑娘你放心,只要你每日按时涂抹,再在吃食上忌口便可以完全消除。”张阑之温声向温宴解惑。 他的声音犹如夏夜里轻柔的夜风,掠过温宴心头,让她觉得十分舒服。 “那.....便多谢张大人了。”温宴紧握药瓶如获至宝,唇边的小酒窝盛开犹如散发着清香的梨花,“这舒痕膏是张大人专程为我寻来的吗?” 张阑之一时看的入了神,竟然没有听见温宴后面问他的话。 直到眼前出现一只纤细的小手晃了晃,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张大人,你怎么了?”温宴疑惑的看着他。 张阑之抬手触了触鼻端,掩饰了尴尬之色,问道:“赵姑娘方才问什么了?可以再说一遍吗?” “吓死我了,还以为我哪里说错了话呢。”温宴拍了拍胸脯,一字一顿的道,“我是问,舒痕膏是张大人专程为我寻来的吗?我听说御医那处的东西可不好求,一般都是为宫中娘娘们准备的。” -- 第38页 “是我专程为你在太医院寻来的。”张阑之道。 先前他没去寻舒痕膏,以为赵侍郎会去,没想到意外得知他并没有到过太医院,于是他便自己去了。 “多谢大人的心意。”温宴恭恭敬敬的朝他行了个礼,“大人屡次三番的救我,我也没什么可送的,不若将这白菜剜一些送给你,如何?” 张阑之瞧着那一排一排的清脆白菜,点点头,欣然答应,“也好。” 他其实也很想尝尝温宴自己种的白菜,只是碍于面子一直端着不说,眼下时机正好。 他望着温宴的笑颜如沐春风,这个女孩子给他太多惊喜了,他总觉得她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引着他去靠近。 温宴被他直勾勾的目光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她抬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释缓尴尬。 忽然,一阵风拂过,将她头上的帷帽吹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张阑之眼疾手快的几步过去捡起了它。 他拍了拍上面沾着的灰尘,很自然的给温宴戴上,顺手帮她系上了帷帽下的飘带。 一系列动作温柔至极,温宴竟是看的呆了。 第24章 劝酒 她想,这张大人简直太完美了吧,长的跟个白玉似的,模样跟哥哥不相上下。 难怪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好看的人就喜欢与好看的人在一起共事。 “大人。”温宴拾起菜刀,看了看葫芦池边的石凳,“要不你先坐在那边等等,我一会儿就弄好了。” 一声温柔的‘大人’,听的张阑之心都要酥了,他看也不看那石凳一眼,只一瞬不瞬的望着温宴。 “这菜长的真好,赵姑娘真是蕙质兰心。”他有些腼腆的望着她,柔声问,“我......可以帮你一起摘菜吗?” 温宴愣了愣,“可以倒是可以,只是这些菜是我的宝贝疙瘩,你要对它们温柔一点,要是损坏一片好叶子我可不答应哦!” “赵姑娘请放心,我定会温柔些的。”张阑之宠溺的笑了。 “好。”温宴打开菜园门,将他请了进来。 二人一同进入菜园后,便开始忙起了来了。 听雨阁二楼,赵彦辰负手而立,无声的朝他们这边看着,神色淡淡。 揽月阁本就与听雨阁隔得不远,加上听雨阁地势较高,温宴在园子里做什么他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今日这时机真好,他暗自忖道。 忽的身后很不应景的传来一道管家的声音,“大人,琼州那边来信了。” 琼州可真是一道催命符,赵彦辰眸光暗淡下来,转过身阴沉的看向周管家周中的信。 管家战战兢兢的上前,双手将信呈给家主。 赵彦辰接过,打开信一看,便被里面的内容给激的怒火中烧。 只见上面写着:彦辰吾孙,祖父听说你未曾到过杨县,眼下温家女儿转眼便要及笄,你在冬月之前速速准备好聘礼前去温家,万不可悔婚给我丢脸。若是被我发现你阳奉阴违,仔细你的父亲母亲。 这是在威胁他! 仗着父亲母亲不敢忤逆他,就拿他们来威胁自己,赵永权啊赵永权,我偏不如你意,就算是你亲自过来我也不会让你如意。 赵彦辰将那信纸狠狠的攥在手心里,眸光逐渐由暗沉转向阴鸷。 “去,吩咐后厨备饭,备酒。” “是,大人,老奴这便去。”周管家战战兢兢生怕惹了大人不快,他小心翼翼的确认道,“是先前准备的那壶酒吗?” “你说呢?!”赵彦辰斜睨了他一眼。 “老奴这就去办。”周管家吓得赶忙行礼,退了下去。 这酒原本赵彦辰并不打算用,但是现在事情比较复杂,他已经骑虎难下。 温宴的记忆碎片越来越多,且琼州那边也催得紧,两厢凑在一起逼得他不动手不行。 眼见着张阑之与温宴的菜也剜的差不多了,他想该是时候去会会他。 他转身走下阶梯,从听雨阁出来后,整个人很快便恢复了清冷,先前的阴鸷已然消失不见。 而在他身后,白桃趴在廊柱后面,假装打扫灰尘,目光却直勾勾的盯着自家大人。 她寻思着大人最近心情不好,她可得利用好这机会,给他点关怀顺便自荐枕席,实在不行耍点手段也是可以的。 大人越发的好看了,气质出众简直惊为天人,她都等不及了。 但是她这些心思赵彦辰又如何不知,他走进竹林后刻意顿了顿,弯了弯唇角,而后信步前往揽月阁。 这回得将这个以下犯上的婢女一道处置了,赵府容不下这种人。 揽月阁菜园里,温宴与张阑之正在如火如荼的摘着菜。 先是温宴剜白菜,张阑之放进竹篮。后面就变成了张阑之剜白菜,温宴接着放进竹篮。 两人搭配着干活,默契度十足,很快便把菜篮子装满了。 望着满满一菜篮子青翠欲滴的白菜,温宴很是满足,心情也是极好的。 她见长阑之做的有模有样,忍不住赞道:“想不到张大人干起活来这么利落!大人先前也做过这种事情吗?” 张阑之摇了摇头,“倒也没有,只是我总感觉好像在哪儿做过,记不清了。” 说完,他又赶忙补了一句,“兴许是先前看你做过,就记下了,这本也是件极简单的事。” -- 第39页 “说也也是。”温宴点点头,也不去纠结这些了。 不过她总觉得,这张大人真的好像是做过农活似的,方才摘白菜祛除枯叶子剁根须都利落无比。 正在她恍神间,不小心踩在了菜叶子上,脚下一滑不自控的往后仰去。 “小心!”张阑之忙伸手揽住了她腰。 这姿势十分暧昧温宴感觉很不适应,她忙直起身子,将与自己贴的很近的张阑之一把推开,蹙眉道:“张大人,你......不该挨我这般近,男主有别。” 她想着先前兄长说自己与旁人有婚约的,怎么着她都应该与人保持距离。 “真对不住,赵姑娘,我方才也是一时情急,还望见谅。” 就在两人倍觉尴尬的时候,一道带着怒意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赵温宴!又没规矩了?” 园中两人齐刷刷循声望去,便看见赵彦辰板着一张脸走了过来。 “哥?”温宴茫然的问道,“怎,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张司长好心救你,你怎么这种态度对人家,没点规矩,还不快跟人道歉!” 他的声音带着压迫性,吓的温宴连忙向张阑之行礼道歉,“张大人,对不住,是我错了。” “无碍的,无碍的。”张阑之将温宴扶了起来。 “张司长,不如今晚留下来吃顿便饭,先前你救了温宴本该好好谢谢你的,只是近日一直在忙没腾出时间,你意下如何?”赵彦辰缓了语气对张阑之道。 “好,那我便叨扰了。”张阑之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其实他也很想留下来与温宴一同用饭,毕竟这样的机会少。 “那张司长便同我一起去饭厅吧,眼下时辰也不早了。”赵彦辰看了温宴沾着泥渍的衣裳一眼,“去换身衣裳,稍后来饭厅。” “是,哥哥。”温宴应声。 等到她换好衣裳来到饭厅,赵彦辰与张阑之已经在桌旁坐定了。 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菜,鸡鸭鱼肉各个都齐全,旁边还摆了两壶酒。 “过来坐。”赵彦辰指了指张阑之旁边的位置,“就等你了。” 落座以后,温宴自顾自的吃着菜,耳边飘过兄长与张大人的对话。 他们在聊一些官场之事,温宴不大感兴趣,也听不进去。 她一边吃饭一边计算着这次该往银庄里存多少银子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温宴?”赵彦辰唤她,“怎么吃个饭还能走神?” “啊?”温宴回过神,见兄长一双瑞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道,“你们说的我也听不懂,就…...” “张司长是你的救命恩人,按照礼数,你该敬他一杯酒,表示谢意。”赵彦辰端起酒壶给温宴面前的空杯斟满了酒。 这一杯酒一倒完酒壶就恰好空了,他又不动声色的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壶过来。 温宴瞧着那一壶已经见底的酒壶,心想,她这是发了多久的呆啊,他们都喝完一壶了。 张阑之好歹救过她,她属实不应该不当回事,只是,要她感谢可以,但她不会喝酒啊,这不是难为人吗? 张阑之是个心细的,一眼便看出来温宴的顾虑,他推辞道:“赵姑娘的心意我领了,不若你就以茶代酒吧,意思是一样的。” “真的吗?”温宴当了真,随即端起茶杯,“那我便以茶敬张大人,多谢张大人的救命之恩。” “慢着。”赵彦辰将她手中的茶盏放下,斥道,“兄长平日里教给你的礼数呢?又忘了?谢恩要诚心诚意。” 说完,他又对张阑之解释,“我妹妹她会喝酒的,且这酒不是烈性子,喝一盅不碍事,张司长受了便是。” 第25章 中药 “好,那我便不推辞了。”赵彦辰都这么说了,张阑之也好不再拒绝,他端起酒杯朝温宴颔了颔首,“赵姑娘请随意。” 话毕,他端起杯盏,一饮而尽。 救命恩人都已经爽快的喝完,温宴感觉自己不喝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况且兄长还在一旁看着,她也不敢再推辞,只好端起酒一饮而尽。 满满一盏酒下肚,温宴只感觉腹中一阵火辣辣的,难受极了。 她其实哪里会喝酒,根本就是个滴酒不沾的人。 张阑之杯盏一空,赵彦辰便催促温宴,“给张司长续上,再敬一杯,这第二杯是给他赔罪的,方才你失礼推了他,便一并了了吧。” 他趁着张阑之看向温宴的间隙,将酒壶盖子悄然璇了个方向,端起来的时候微微晃了晃,装作若无其事的递给温宴。 起先在下人备酒时,就已经将事先准备的合欢散放在壶盖里面,就等着此刻用上。 温宴一向最听兄长的话,自是也不敢忤逆,她不想惹他生气。 并且方才喝下去的一盏酒暂时未让她觉得头晕,她以为这酒真的像兄长所说不算烈性,再吃一盏也无妨。 于是她接过酒壶,很自然的给张阑之续上了,“张大人,请。” 女子敬酒,他一个男子又怎好拒绝,张阑之笑着接过,又是一饮而尽。 温宴正准备给自己倒酒,忽然窗外吹进来一阵凉风,与她结结实实的撞了个满怀。 下一秒,她就发现身子有些不对劲了。 一阵天旋地转,胳膊一软手也使不上劲儿,指尖捏着的酒壶失去束缚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 第40页 随后,她便失去意识,扑倒在桌子上昏睡过去。 温宴不会喝酒,赵彦辰自然知道,但他要的就是这一杯倒的效果。 他佯装自己也吃醉了酒,手撑着额头对张阑之道:“张司长,让你见笑了,我刚刚才发现今日这酒下人好像拿错了,有些烈,我这会儿也醉了。我妹妹醉了酒在这里躺着怕是会着凉生病,烦请你跑一趟将她送回揽月阁。” 说完,他假装失去意识,伏在桌子上闭上了眼睛。 赵家兄妹二人喝的酩酊大醉,张阑之尚还清醒,瞧着四周也没个丫鬟,他没办法,只好起身将温宴打横抱起送往揽月阁。 等他的脚步声走远,赵彦辰坐起身来,目光瞬间清明,唇角藏笑。 他哪里像是个醉酒之人,不过是骗骗张阑之而已,有了先前那一壶酒作铺垫,张阑之很难不相信他醉了。 毕竟赵彦辰先前与他一起共事的时候,并没有透露过自己能喝多少酒。 下人早早就被他寻了个理由全部扣在了前院,由周管家看管着。 温宴醉的毫无意识,只软绵绵的躺在张阑之的怀中。 张阑之抱着她步伐轻快,穿过亭台水榭,花园小道,不消多时便到了揽月阁。 他记性非常好,上次来过一次路线就都记下了。 入了揽月阁后,张阑之逐渐感觉自己的身体好似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总是莫名的觉得燥热。 起先他以为是酒的原因,就没放在心上。 直到抱着温宴踏入正屋,闻见满室弥漫着的梨花暖香,他才知道好似并不是那么回事。 口干舌燥,呼吸逐渐急促,身体像是爬满了蚂蚁一般酥痒不堪,这感觉绝对不是他认为的醉酒那般简单。 张阑之下意识的看了温宴一眼,就这一眼,直接让他胸口的燥热达到了鼎盛。 他忍着不适,将温宴放入塌上,准备立刻离开。 就在他起身的那一瞬,下颌不小心挨到了温宴温热的额头,霎那间一阵酸软之感便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他的全身,将他的心刺激的不由得轻颤。 他这是怎么了?张阑之很是不能理解。 他使劲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起来,可越是这般动作越是难受的紧。 身体的变化越来大,越来越敏感,他忍着不适努力想着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直到记起方才赵彦辰醉倒之前说过下人将酒拿错的话,他才明白可能问题就出现在这里。 兴许是有婢女想要爬主子的床,在里面下了药,之后不小心被拿着上了饭桌,这种事情他在同僚口中听了不少。 真是大胆!张阑之呼吸十分急促,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温宴看着,发现她好像就是单纯的醉酒,没有别的反应,就只有他自己不对劲。 那就说明前面一壶酒是没有问题的,被下了药的酒就是被他喝了一杯后来被温宴打破的那壶,幸好只是他一人喝了,万一他们兄妹二人都喝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不论如何,他得离开这里,不然等会儿药效完全散发出来,就糟糕了。 张阑之扶着床柱缓缓起身,没想到这时候温宴忽然翻了个身侧到了另一边,衣领也好巧不巧的开了一处,里面隐藏着瓷肌一般的肌肤露出一小片。 他正难受着,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场面,身体的燥热压得他呼吸都有些发烫,身下的那处更是胀痛不堪。 他不受控制的被塌上柔软清香的少女吸引,头缓缓往下压去,直到薄唇触上温宴的额头。 两人肌肤相切的一瞬间,张阑之周身像是被一道闪电击过,酥麻难挡。 额头的细汗已经打湿了他的发鬓,呼吸烫的不行。 他实在是忍不了了,现下满脑子想的都是温宴,他想解开她的衣带,想彻底拥有她…… 黏腻的视线一直向下,停驻在少女殷红的唇瓣上,两人的距离几乎近到鼻尖挨着鼻尖。 只消再继续下探,便可以解了他中的药,可是张阑之死死攥着床柱愣是不敢再往下行一步。 心中的声音一直告诉他不可以这样做,这是趁人之危。 他是喜欢上了温宴,可是他要她全心全意心甘情愿的嫁给自己,不是这般强夺了她的身子。 今日若是不顾一切的占有了她,那就是彻彻底底的伤了温宴的心,往后他们二人必定不会再像现在这般相处融洽。 第26章 吐血 理智硬生生的让他忍住了接下来的动作,他艰难起身给温宴盖上被子,随后强忍着难受踏出了揽月阁的院门。 随后与守门的护卫交代了两句,快步离开了赵府。 上马车后,他靠在小几上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只一瞬间,宽大的月白色衣袍便被染成了刺目的红。 额角上忍的全是汗水,他死死攥着矮几一角,对侍从催促道:“快,快回府。” 车夫听出不对劲,扬起鞭子狠狠的抽了抽马背,马儿吃痛飞也似的绝尘而去。 揽月阁门外,赵彦辰站在廊下望着方才张阑之踉跄离开的方向,脸色沉的可怕。 这次计划失败了,败的彻底。 说来也是可笑,准备了世上药效最强的情.欲之药,以为万无一失,没成想漏算了张阑之的秉性。 他都成了那副模样,居然还能独善其身面不改色的离开,当真是个君子。 -- 第41页 如此以来,只能实行第二个计划了。 ...... 第二日,温宴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她一坐起身头就疼得像要炸开,荔枝赶忙劝道,“小姐,你昨日醉得厉害,再睡一会儿吧。” 温宴用手肘揉着脑袋,试图让自己舒服一些。 她望着月白的帐幔回想昨日吃饭时的情形,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那醉酒之后的事了。 “荔枝,昨日我是怎么回来的啊?” 荔枝在一旁冰着醒酒汤,自然的回道:“大人送你回来的啊。” “这样啊,那他醉的厉害吗?” 温宴想着他昨日可是与张司长喝了一整壶酒,她一杯酒不省人事,那兄长喝了那么多,岂不是更厉害。 荔枝将醒酒汤递给温宴,扶着她坐起来,“小姐,大人他没事,半个时辰前已经去上职了,你不用担心他。” “那我就放心了。”温宴接过醒酒汤,喝了两口,“对了,你昨日怎么出去了那般久的,夜里都还没回来。” 说起这个,荔枝简直就是有苦说不出。 昨日买完绣线回来,便被管家扣在了前院不准走,说是有人将掺了药的酒端到了饭桌,犯了弥天大罪。 因为找不到人,管家便将所有仆从集合在前院儿挨个询问,最后找到了白桃。 说来也奇怪,管家带人去搜房的时候,确确实实发现她枕头下放着药,管家当时就拿着证据押着她去了大人面前。 赵彦辰二话没说便将她发卖了出去,连她狡辩的机会都没给。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白桃私藏了这合欢散,她想觊觎主子已经不止一回两回了。 先前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因为她身世凄苦觉得一些小动作也影响不到他,就没放在眼里。 可是,后来,没想到这人日子舒坦了竟然心术不正想要爬他的榻。 他最是厌恶女子这般行事,加之他本身就不喜与女子接触,对这种心术不正的人更是不能容忍。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借此事顺理成章的除去她,这种人留在府里也是个祸害。 “昨日你们喝的酒有问题。”荔枝蹙着眉道,“幸好大人及时发现,没酿成大祸。” “什么问题?”温宴不解。 “听说酒里有合欢散。”荔枝小声道,“幸好小姐没喝那酒,不然就糟了。” “那谁喝了?兄长还是张大人?”温宴眸子睁得大大的,惊讶无比。 “张大人喝了,不过幸好喝得少,管家说他走的时候没什么问题,小姐你就不用担心了,那下药的贱婢也被发卖出去了。”说到这荔枝显得有些兴奋,“早看她不顺眼了,活该。” “是哪个人?”温宴迫切的追问。 “白桃,她觊觎大人都不是一日两日了。” 温宴哦了一声,“这样啊,好在没出大乱子。” 白桃喜欢她兄长她倒是有耳闻,先前觉得这是兄长自己的事情便没过问,毕竟朝夕相处的生情愫也正常。 她将碗递给荔枝,掀开被子下了榻,“荔枝,去备菜吧,哥哥昨日醉了今日脾胃肯定不舒服,我一会儿给他送午膳去。” ...... 刑部厅堂内,赵彦辰正靠在圈椅上闭目养神,忽听得护卫禀告,“大人,张大人在外求见。” 他缓缓掀开眼帘,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请他请来。” 片刻之后,张阑之便出现在了门口。 他着一身浅紫色圆领官服,整个人神采奕奕荣光换发与昨日离开的时候的狼狈完全不同。 赵彦辰心道怪哉,怎得这人昨日食了药效最强的合欢散,今日却像是一丝影响都没有。 “张大人,昨日之事真是抱歉。”赵彦辰率先起身作出一副有愧于张阑之的表情,“我昨日醉了,都没来得及命人送你出府,那以下犯上的贱婢我已经处置了她,你可有受伤?” 张阑之向他见礼,“赵大人,我没事,昨日之事就是个意外,不知.....赵姑娘如何了?” 其实早在清晨,赵彦辰已经给他送去书信解释了昨日的事情,张阑之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本可以不过来刑部找赵彦辰,但是想到温宴昨日醉成那般田地,他就有些担心。 只是以他的身份贸然去赵府也不合规矩,于是他借着回复赵彦辰书信的由头,自己亲自来了,顺便打听打听温宴的情况。 昨日他险些对温宴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心里总是带着愧疚。 “我妹妹她无碍了,方才下人送信来说她已经醒了,吃了醒酒汤,张司长不必挂怀。” “那就好。”张阑之悄然松了口气。 赵彦辰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张阑之的表情,发现他对温宴的事情很是关心,想来昨日之事还是起了作用。 谋划虽未成,但让他对温宴有了不一样的感情,这么一想,事情的发展看上去也不算太差。 赵彦辰心情忽然就好转起来,他摩挲着腰间的玉珏转了个话题,“张司长今日找我可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置?” “暂时没有。”张阑之解释道,“我今日来是因为昨日走的太匆忙失了礼数,所以刻意过来与赵大人赔礼。” 他其实主要目的只是为了打听温宴的情况,其它的都是借口。 赵彦辰又如何不知,他微一颔首,“都是小事不必挂怀,对了,张大人今日还要去巡街吗?” -- 第42页 “去的,距离科举考试的时间不远了,吏部上下都在准备着,我要每日去贡院巡视,谨防出现意外。” “确实应该如此,毕竟科举乃是大事,细心些好。”赵彦辰附和道。 随后两人又随意寒暄了几句,各自处理各自的事情去了。 到了午时,温宴领着荔枝照常来给赵彦辰送饭。 多次往来刑部,门口的守卫对她们已经十分熟悉,再不会摆脸色也不会横加阻拦。 她带着荔枝进到兄长办公的厅堂时,看见他与往常一样正看着案件卷宗,十分认真。 赵彦辰对于她来早已习惯,他头也未抬淡淡道:“放那儿吧,今日不必在这里待着,我用完饭会让人送食盒回去。” 可温宴还想要跟兄长说说话,便道:“哥,今日我在这里看你吃完了再走,行吗?” 她边说边指挥着荔枝将食盒端出来,整整齐齐的摆在桌上。 赵彦辰放下书卷,瞥了一眼面前的菜碟,心道,今日的菜倒是花了些心思。 有他最喜欢吃的糍粑鱼,爆炒腊鸭,一叠脆脆的甜酿小青梅,外加......一碗不知道叫什么但是看上去卖相很好的汤。 “这是何物?”他指着那碗汤问道。 第27章 花灯 “这个啊, 是我自己种的白菜切成丝再配鱼丸煮的。”温宴很是自豪的道,“它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珍珠白玉汤。” “这是我专程为哥哥做的, 我瞧着你这几日好像火气总是很大, 再加上昨日醉酒身子定不舒服,便想着煮个汤给你喝, 里面儿还加了少许莲芯。” “哦。”赵彦接过温宴递过来的玉箸,淡淡道,“倒是用了些心思。” “为哥哥用些心思那是应该的。”温宴乖巧笑着。 赵彦辰忽然想起昨日的事情, 不知道她还记得多少,试探着问她,“昨日哥哥也醉的不醒人事,晨起便来上职了, 也没去看过你, 你身子可还好?” 他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明显往下低了许多,毕竟昨日是他自己劝温宴喝酒的, 怎么说也会有些略微的心虚。 温宴一心记挂兄长,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他这些表情细节, 她双手一摊, 在兄长面前轻盈的转了一个圈, “劳哥哥挂心,我很好。” 说完,她忽然向前几步扑在赵彦辰面前的桌案上, 直勾勾的望着他,很是神秘的道:“哥, 我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赵彦辰顿时头皮一阵发麻, 以为她发现了昨日他计划的事情, 立即问道,“什么问题?” 温宴捂唇轻笑,“你怎么这么紧张,我就是想说你好像也不是很会喝酒,昨日你们才喝了多少就醉了。” 原来说的是这个,赵彦辰暗暗松了口气。 他定了定神,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我本来酒量就一般。” “怪不得。”温宴伸手很是自然的戳了戳他唇角的小痣,叮嘱道,“那哥哥往后可不要再喝酒了,身子要紧。” “嗯。”赵彦辰点点头。 荔枝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心下想大人好像与以往有些不一样了。 初见时,温宴伸手挽大人的胳膊,他都会立即推开。只要是温宴待过的地方,触碰过的东西,他都会吩咐下人收拾的干干净净。 能丢的,都换成新的,不能丢的,全部放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 现在,温宴还是时不时的与他挨得近,甚至还会伸手触碰他,但他好似没有往日那般抗拒,渐渐的成了习惯。 即使有时候想起来避开,也是后知后觉,反应不同往日那般大。 时间原来真的可以改变一切,荔枝暗暗想着,只可惜大人对于这些细枝末节的变化并不清楚。 不知道是不是扮演兄长久了,潜移默化让他将温宴真的当成了自家妹妹,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不过作为一个下人,她只能看见表面,实际上是什么样的她也不知道,毕竟主子的心思难猜。 吃完饭后,温宴便带着荔枝离开了。 主仆二人一同坐在马车里,荔枝抱着食盒,温宴好整以暇的靠在软垫上休憩。 外面十分热闹,行人络绎不绝,温宴耳边萦绕着来自坊间的烟火气,感觉十分惬意。 忽然一阵绿豆酥的香气远远顺着马车车帘缝隙飘进来,引的温宴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是绿豆酥?”她惊奇道,这些日子虽然天天都在吃,但她总也不觉得腻。 荔枝吸了吸鼻子,也闻到了味道,她挑开车帘向外面张望,果真在前方不远处看见了一家绿豆酥铺子。 “在那呢。”她伸手指着。 温宴倾身向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果然看见了那家铺子。 “我现在想吃,你去给我买一些吧。”温宴眼巴巴的盯着那家铺子,对荔枝吩咐,“我让马车行慢一些,你买了赶紧上来。” “好。”荔枝放下食盒,叫停车夫,跑过去了。 近日的绿豆酥温宴越吃越上瘾,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没见到还好,只要一闻见味儿就忍不住要尝上一口。 望着荔枝进了铺子,温宴闲来无事便趴在车窗上望着街上形形色色的人,猜着他们穿的衣裳值多少银子,什么布料做的,绣的又是什么花纹。 就在她琢磨着一个卖猪肉的婶子穿的衣裳布料的时候,忽然一个提着满满一竹篮花灯的半大的小男孩走了过来。 -- 第43页 他小跑着跟着马车,咧着牙对温宴道:“小姐,今日锦湖上有放花灯祈福的活动,小的见小姐眉间有愁绪,不若您买我的一盏花灯也去锦湖放了,小的相信上天一定会眷顾您,让您所有的忧愁都消失的,您意下如何?” 这话说的,温宴能不心动吗? 她确实是有愁绪,总在心中记挂着兄长,并且总有患得患失的感觉。 若是放一盏花灯去锦湖祈福,能让兄长万事无忧,她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二福,停车。”温宴招呼着车夫将马车停下,正好这里也到了绿豆酥铺子可以等着荔枝回来,而后对小男孩问道,“你这花灯多少银子一盏?” 小男孩将手中的竹篮提至胸前,供她挑选,“小姐,小的这都是小本生意,十个铜板一盏。” “嗯。好。”温宴伸出纤纤素手在竹篮里拿出两盏大红色的花灯,温柔道,“你这篮子里的我都要了,除了这两盏红色的。” 她不喜欢大红色,总觉得这颜色很刺目,虽然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好嘞。”小男孩欣喜万分,麻溜的拿出一个宽大的布包,将篮子里的花灯全部整整齐齐的装进去,转到马车门前塞进了车厢里。 温宴将两盏红色的花灯还给小男孩,又从钱袋里取出一锭银子递给他,“这是给你的,装好了,千万别丢了。” 小男孩看了一眼这银子有些愣住,算一算这锭银子都可以买一百只花灯了,这位小姐给的实在是太多。 他将银子退了回去,“小姐,您这给错了,我卖您十盏花灯只收一百个铜板。” 见他小小年纪就这般实诚,温宴感觉十分欣慰,自觉得这银子给得倒是很合适,她笑的眉眼弯弯,伸手扶了扶他的头发,道:“多余的就当我给你买件衣裳,你看你这袖子都磨破了......” 小男孩望了一眼自己的衣袖,脸瞬间便红了一块,他朝温宴鞠了一躬将银子收进荷包里,很是感激的道:“多谢小姐,小姐您日后一定会有福报的。” 说完,他拎着篮子快速的跑开,不一会儿的时间就隐在人群里看不见了。 荔枝端着一包绿豆酥进了马车,见里面放了一布袋花灯,惊道:“小姐,婢子方才下去还没有的,这是什么时候买的?” 温宴靠在软垫上,心情看上去很不错,“我方才买的,荔枝,你知道锦湖在何处吗?” 荔枝将绿豆酥放在矮几上,拍了拍手上的碎屑,道:“婢子知道,就在去往贡院的那条路上。” “那还挺近的。”温宴看了一眼那一布袋花灯,握着荔枝的手期待的看着她,“晚上你陪我一起去湖边放花灯吧。” “好啊,好啊。”荔枝连忙应声,只要是小姐想做的,她都义无反顾的跟着一起,绝不多问。 温宴点点头,纤指捻起一块绿豆酥放入口中,靠在软垫上闭上了眼睛。 吃着吃着,她突然发现怎么这绿豆酥有些不一样,府里吃的味道重一些,这个好像缺了点什么。 第28章 一更 “荔枝, 这绿豆酥有些不对劲。”温宴掀开眼帘,看着那油纸里面剩下的几块绿豆酥。 荔枝不解,忙问道:“小姐, 哪里不对劲?” 温宴捻起一块绿豆酥在眼前看了看, 蹙眉道:“这该不会掺假了吧?往日我在府里吃的味道比这个重多了,这差点意思。” 此话一出, 荔枝立即反应过来,府里的绿豆酥是厨娘做的,里面加了催眠的药。 为了掩盖药味, 绿豆酥的味道便加的很重。 外面铺子里卖的绿豆酥的剂量都是规定好了的,味道自然与府里的不同。 这下子可是闯了祸了,她感觉心惊肉跳的,心中一直不停的回放着大人嘱咐的话, ‘若是有人敢说漏嘴, 直接发卖到窑子里,永生不得回良籍。’ 见她神情有些恍惚, 温宴拍了拍荔枝的肩膀,“荔枝, 你怎么了?我再问你话呢。” 荔枝回过神, 咽了口口水, 忙不迭的道:“小,小姐,婢子没事, 这个绿豆酥或许是惨了假的,那不若不吃了, 回府婢子让绪婶子给你做一些, 可好?” 温宴将手里的绿豆酥转了一圈, 上上下下都看了一眼,眉头还是未松开,“去同哥哥说,这造假肯定是不行的,万一将人吃坏了呢。” 这事儿告诉大人更是不行了,她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小姐,这倒不必,能在皇城下做生意的开的起铺面的一定与城中勋贵沾亲带故,大人在京中并无靠山,万一惹恼了那些人,于大人的官途实在不妥。” 荔枝绞尽脑汁想了这些话,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这样。 只是兄长的名声与官途于温宴来说就是天大的事,只消将这些搬出来,她定会歇了去打假的心思。 果不其然,温宴将绿豆酥放了下去,松了眉头,“行吧,不说就不说,还是哥哥的官途重要。” “是呢。”荔枝紧握着一旁装着花灯的布袋,手心沁出的汗水将它染湿了一角。 马车重新启动,缓缓的往府中行去。 天宁街的街角,卖花灯的小男孩提着篮子走到一个巷子里,立刻就有一带着黑色笠帽的男子拦住了他,“如何了?” 小男孩战战兢兢的回道:“都......都弄好了,那位小姐说会去锦湖放花灯。” -- 第44页 “很好。”黑笠男子塞给小男孩一锭银子,“去吧,将这事烂在肚子里。” 小男孩小心翼翼的接过银子,朝他鞠了一躬,赶紧提着篮子跑走了。 由于他跑的太快,里面两盏大红色的花灯都飞出来一个,他也不敢回去捡,直接一溜烟消失在深巷里。 停在原地的男子见四周都没有人,卸下黑笠大步往刑部的方向去了。 入了刑部,他对坐在上首的人道:“大人,事情都办妥了。” “很好。”赵彦辰长指在桌上轻轻点了点,“眼下时间不早了,可以着手准备。” “是,大人。”岑淩拱手行礼,退出厅堂。 赵彦辰眯了眯眼,望着案上新送来的卷宗,大手逐渐握成半拳。 近几日在办理澹州买官一事时,他查到其中有一人名为温東,是这件事件的主要受贿人之一。 他对这个姓氏比较敏感,且这人祖籍是澹州杨县,一下子便让赵彦辰警惕起来。 他命林值再去杨县查案,今日刚刚得到飞书,这温東乃是温宴的表兄,澹州知府已经将人捉拿归案,关在澹州地牢。 只消等抓到其余两位在逃犯人,澹州便会将人押进上京。 这一类受贿买官的案件在晋朝属于罪大恶极,一般定罪之后是要游街示众,警告旁人不可效仿。 若是这人来到上京,又被温宴看见,便不好了。 虽然他可以将温宴禁足,但是凡事总有一个万一。 思量一番,他决定将计划提前到今日。 揽月阁。 温宴回到府里,又开始忙着收拾菜园里的菜。 眼下已然入秋,早晚的天气都有些凉,中午倒还是很热的。 她带着帷帽,指挥着几个小丫头将菜园里的大部分白菜都摘取下来,一颗一颗整整齐齐的放在菜篮子里。 打算清洗过后用热水焯一遍,全部挂在竹竿上晾起来,准备做成干菜,等入冬后这菜便是非常好的食材了。 虽然颜色看上去不是很好,但是它的味道很特别,包容性也强,可以泡发了用来炒腊肉炒腊鸭。 空出来的一片地,温宴准备种上几排萝卜。 萝卜到了冬季也是个非常好的食材,好吃而且又很耐寒,用来煮排骨最为合适。 几人在菜园里忙了一下午,才算将白菜处理完毕,待到最后一颗焯水的白菜被挂在竹竿上晾起,温宴整个人才算轻松下来。 “这便是这段时间的成果了。”她望着满院子晒着的白菜,檐下挂着的一排一排的红辣椒,墙角放着整整齐齐的酸菜坛子由衷的感叹道。 “是啊,小姐,你可真是太能干了。”荔枝满眼钦佩的望着自家小姐。 自从她来了府上,这府里都活了起来,有了生机。 往日只有大人在府中时,她们这些侍从婢女大气都不敢出,每日规规矩矩的做自己的事情,一眼望不到头。 温宴来了之后,她们感觉得到了温暖,每日做事都带着好心情,虽然日子还是一眼望不到头,但至少过的不那么煎熬。 这一番忙碌下来,天色逐渐暗沉,天边的夕阳只剩下半截身子远远的挂在山头上,周边萦绕着一团团火红的晚霞。 温宴吩咐下人将院子收拾整洁,自己则坐在屋子里头吃着梨子饮。 “都入秋了还这么热。”她叹了口气。 “是啊,小姐,待会儿你想穿哪一套衣裳出去?”荔枝拿着两套衣裙从卧房走出来。 温宴将梨子饮放下,擦了擦手,指着荔枝右手上的一套薄薄的衣裙道:“就它吧。” “好嘞,婢子这就伺候小姐换上。”荔枝欢快的道。 其实她也很想出府去游玩,她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可自从入了这侍郎府就再也没有以玩的名义出去过,每次出府都是在办事。 且家主又是个喜好清冷之气的人,府里更是不许吵闹,每日安安静静一丝杂音都没有,都快将她憋坏了! 温宴换上衣裳后,朝那琼华院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道:“荔枝,哥哥说过今日什么时辰回来吗?” “说了,方才碰见管家,他说大人今晚有事要办,回来的比较晚。” “哦,那可以。”温宴抚摸着胸前垂下的一缕头发,“他一向不喜欢我夜里出府,今日没回来正好,我们得快些去,在他回府之前回来。” “嗯,好的,小姐。” 荔枝提着一布包花灯拿上火折子跟在温宴身后,主仆俩一同出了府。 因着今日夜里锦湖举行放花灯的活动,街上逛街的人都少了许多。 她们二人穿行在天宁街上,顺着买了一些糖人与蜜饯果子边走边吃着。 锦湖距离天宁街较近,温宴没有要府中下人套车。 两人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渐渐听见了嬉笑吵闹声。 越往前走,灯光越亮,又走了半刻钟就到了锦湖边。 这时候,锦湖旁已经是人满为患,大批大批的年轻公子小姐都聚集在湖边摆置着手中各式各样的花灯。 温宴四下张望,想要寻一个地势不高且容易放花灯的水边。 “小姐,那里!”荔枝扯着温宴的衣袖,指向一块地势比较合适且人很少的一处。 温宴循着荔枝手指看过去,果真看见那里有一处空地,正是她想要的地方。 -- 第45页 “走。”她提起裙摆很是开心的走过去。 两人小心翼翼的下到空地上,荔枝将布包打开摊在地上,取出里面的花灯一盏一盏的铺陈开来,再从袋子里取出火折子,挨个点燃灯芯。 温宴蹲在地上,接过她递过来的样式十分好看的花灯,托在手心中闭上眼睛默默念着,“信女赵温宴在此祈求哥哥赵彦辰一生顺遂,无病无灾,官运亨通。” 她连着念了三遍,才小心翼翼的将花灯放入水中。 花灯沾水之后,平稳立好,缓缓顺着水流往下方飘去。 紧接着,她又放了七盏花灯,直到最后一盏稳稳的飘走之后,她才站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膝盖,伸了个懒腰。 “可算是完成了。” “小姐,这还有两盏,没放呢!”荔枝手里端着两盏荷花形状的花灯跟着站起身问道。 温宴侧头瞧了一眼那两盏花灯,笑着戳了戳荔枝的圆脸,暖声道:“这是留给你的。” “啊?留给婢子的?”荔枝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要送给她呢? “你不想为心上人祈福吗?”温宴打趣道。 荔枝一阵惊惶,连连摇头,“小姐,你说笑了,婢子哪有什么心上人啊。” “在我面前就不要打马虎眼了,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你的心早就长在林值身上了吧!” “啊,这......”荔枝惊得羞红了脸,“小姐你都知道了?” “我是你的主子,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快些放吧,别错过了吉时。” 荔枝简直要被自家小姐感动哭了,她紧紧的攥着手里的两盏花灯朝温宴行了一个大礼,随后将花灯放入了湖中。 祈福一事圆满完成,温宴瞧着时间也不算早了,不敢多逗留拉着荔枝上阶梯回到了岸上。 谁知,她们一上去,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哎哟哟,想不到你还这么有情调在这里放花灯,是为那个见不得光的男人放的吗?你哥哥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吧?” 第29章 二更 什么丢脸?什么见不得光的男人?温宴感觉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她看着对面那人, 蹙眉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这般说?我们好像并不认识吧?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就是你,赵温宴!还未出阁就与男子苟合,要不要脸啊你?” 说话的女子生的可谓是如同芙蓉一般柔美, 这是温宴见到她的第一印象。 可就是这样一个生了张温柔娇俏善解人意面容的女人, 对她说出了世间最恶毒的话。 方才她还在想,若是她认错了人她也不怪他, 在这人头攒动光线昏暗的街头认错人也很正常。 大不了她大度一些,就当她是一个空气好了。 可这会儿,事情俨然不是这样。 她不想找人麻烦, 可人家上赶着来寻她的麻烦。 “你血口喷人!”温宴反驳道,“我与你无冤无仇,若你要再这般说些腌臜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她的嗓音绵软,即使说出了狠话听上去也是软糯糯的。 对面的女子最是嫉妒温柔的女子, 听到温宴的声音, 嫉妒之意瞬间拉到极限。 一个月前,赵彦辰拒绝她说过不喜欢脾气大说话嗓音尖锐的女子, 那时她红着眼质问他喜欢什么样的。 赵彦辰毫不犹豫的告诉她,他只喜欢温顺柔软的女子, 可不就是温宴这种类型的吗? 他是怕娶个性格泼辣的回去会吓到温宴, 所以要娶个温柔温顺的回去吗? 那女子冷笑, 愤怒的望着温宴,心里筑起想要整治温宴的恶性心理。 荔枝方才因为丢了火折子又折返下去捡了起来,这会儿重新上来, 看见自家小姐被一群人围着,她赶忙冲开人群跑过去。 荔枝冲到温宴前面, 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大声道, “你们想干什么?我们可是赵侍郎府的。” 与此同时,昏暗的街巷后面一个身着玄色衣裳的人隐在暗色里,一瞬不瞬的盯着这边看着。 “大人,这好像与咱们预想的不一样。”岑淩望着温宴的方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们计划之中明明没有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并且事情也不是在这里开始的。 “还须你说,本官早就发现了。”赵彦辰冷冷道,“等着,若是有什么太大的危险你直接上去救人,若是少许危险就且等着那人过来。” “是,属下遵命。” 岑淩是赵彦辰的心腹,从他入仕那天开始便跟着他,途中执行任务几次遇到危险,都被赵彦辰给救了。 后来,他便一直跟着这个主子,忠心耿耿,从不忤逆。 二人双双朝河岸那边看过去,只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站在温宴对面的女子见柔弱的赵温宴居然还会反驳她,气急败坏的扫视了一眼身旁卖花灯的妇人对她使了个眼色。 随后,泼天的腌臜之话便向温宴劈头盖脸的砸来。 “别装了,谁不知道你。现在整个北城都知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青天白日的在大街上与一男子纠缠不清,真是羞耻。”花灯摊位的妇人向温宴无情的嘲讽道。 “就是说啊,人家汪小姐方才说的话也不错,就你这样的货色谁家愿意要你,呸,晦气的东西。”另一个卖烧饼的摊主跟着附和。 从这些话中,温宴捕捉到了几个词:大街上、男子、汪小姐,她一瞬间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 第46页 原来他们口中说的大街上与人纠缠不清,说的便是那日惊马之事,其它的时间她并没有下马车在街上逗留,唯有那一次。 可是,那日之事她记得明明白白,分明是她受伤昏迷被张阑之给救了,这也算是纠缠不清吗? 温宴简直都要被气笑了,污人清白真是全靠一张嘴。 明明那时候荔枝向他们求救,他们无动于衷甚至冷眼旁观,这会儿事情过去了,她倒成了他们口中的不洁之人。 真是笑话!颠倒黑白真是有一套。 荔枝常常在府外办事,对这个汪鸢还是了解一些的,她怕自家小姐受到伤害,于是扯了扯她的衣袖道:“小姐,这是汪尚书家的小姐,汪鸢。” “是她?”温宴目光直直的落在汪鸢身上。 这个名字她听过,被兄长拒绝了许多次的女人,可是她与自己又有什么仇什么怨呢? 温宴质问对面的女子,“我与你是有什么仇怨吗?你要这样对我?” 汪鸢双手抄在胸前,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趾高气扬的道:“你说是为什么?自然是你偷人!” 她将最后两字拉的奇长,语调升的老高,唯恐旁人听不清。 “你血口喷人。”温宴气的简直要吐血,她不甘示弱的道,“你是因为我兄长拒绝过你,所以才来这里找我发泄情绪吗?手段可真是卑劣龌龊。” 幸好兄长不喜欢她,若是她入了赵府,只怕是要与那工部侍郎家里一样闹得鸡飞狗跳。 她那矝贵的兄长怎么能忍受那样的生活,想想就后怕。 “大胆!”被人戳穿了目的,汪鸢有些气急败坏,“赵温宴,你别给脸不要脸,现在承认你是残花败柳本姑娘还能放你一马,如若不然我让你在这上京待不下去。” “啧啧啧,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温宴都要被她气笑了,“都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我兄长不喜欢你,你换个人喜欢就好了,你越是在我这里找茬他就越是讨厌你。” “你......”汪鸢瞠目结舌,气的胸脯快速的起伏着。 “你什么你,汪家好歹是个一品官,怎么有你这种妹妹。给我道歉我就原谅你的无知与鲁莽。”温宴脊背挺得笔直,居高临下的盯着汪鸢。 因为她比汪鸢高出半个头,汪鸢与她说话时还须仰着头才能看到她的眼睛。 温宴虽然看着柔柔弱弱,但在气势上确实没有输给汪鸢。 “你才是个无知的女人。”汪鸢涨红了脸,双手叉腰,指着身后卖花灯的妇人道,“瞧瞧,居然敢会威胁本姑娘,还不快动手?” 那妇人很是上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立即便道:“当然知道,小姐你放心,我们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暗巷里,赵彦辰眯着眼看着岑淩,怒道:“让你不要走漏风声,你到底是没办到。” 这架势分明就是,汪鸢从别处得到了消息,收买了人过来寻温宴的麻烦。 岑淩越看越是头皮发麻,他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安排的人要在天宁街的时候才会出现。 因着百姓都去看花灯那处人少,目的就是为了避免让更多的人知道即将发生的那件事,且那里是张阑之回府的必经之路。 并且,他让那些人说温宴的流言并没有这般恶毒。 “大人,这事属下没办好,属下知罪。”岑淩瞥了汪鸢一眼,“用不用属下现在就去将那女人给......” “你想本官被人安上杀人的罪名吗?” “属下不敢。”岑淩立即道,“那大人,属下该做些什么?” “派人去将张司长引过来。”赵彦辰沉声道。 即使发生意外,他也要将事情完成,绝不可浪费一次机会。 而那厢,闹剧还在僵持着。 荔枝将自家小姐死死的护在身后,气的浑身颤抖,指着汪鸢道:“我们大人是刑部侍郎,若是你们敢乱来,小心被抓进去吃牢饭!” “真的好吓人哦!”汪鸢嗤笑道,“我兄长是六部尚书,你们大人见到他都要点头哈腰,更何况你这个什么也不是的贱婢,以及你那残花败柳的主子。” “你......”荔枝被她气都快呼吸不顺了。 但是一想到闹得太过分会影响自家大人的名声,小姐定会自责,她便只好忍着不敢放肆。 温宴将荔枝拉到身边低声道:“你从旁边出去,去刑部寻哥哥过来,快!” 这次不找兄长帮忙,怕是不成。 “可是,婢子怕你被她们欺负。”荔枝扯着温宴的衣袖不肯离开,泪水都快出来了。 温宴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一把将她推了出去,“快去,别啰嗦了。” “好,婢子这就去,小姐你可要坚持住。”荔枝泪眼朦胧跌跌撞撞的往前跑去。 今晚这个麻烦怕是不能善了了,温宴知道,只有寻来兄长才能全身而退。 彼时,汪鸢见她落单,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立即对身后的妇人道:“还愣着干什么?上,给我报仇。” 上次在街上教训温宴虽然得手了,但是她自己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不仅丢失了县主的身份,还被兄长禁足在家,今日若不是婢女采买听得这卖花灯的妇人与人闲聊关于温宴的流言之事,她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教训温宴给自己出恶气。 今日她冒着风险出来,无论如何,都要让这个女人付出代价。 -- 第47页 她动不了赵彦辰,还动不了赵温宴吗? 那妇人旋即对身旁之人使了使眼色,人群中便有人开始骚乱起来,将准备好的臭鸡蛋往温宴身上扔。 温宴吓得慌忙抱着头往后退,试图躲避他们的攻击。 就在她绝望无助的时候,张阑之不知从何处冲过来挡在她身前,抱着她向后稳稳的转了一个半圈将她牢牢护在怀里。 他双手遮着温宴的头,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臭鸡蛋不偏不倚的砸在张阑之的后背,几乎是一瞬间,一股恶臭便弥漫开来,熏得人无法呼吸。 第30章 三更 这味道太刺鼻, 温宴紧贴在张阑之怀里都能闻得见,她忍不住一阵犯恶心。 两人站稳之后,张阑之率先检查怀中人儿的安危。 他将手往上抬了抬, 留出一道缝隙看向温宴, 声音犹如微风般轻柔,“赵姑娘, 你没事吧?” 温宴捂住鼻子紧紧靠在他胸口,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仰头望他,“张大人, 谢谢你,我没事。” “我该早些过来的,不然你也不会受到伤害。”张阑之轻声安慰她,眸中满是担忧。 他看着温宴那双纯澈的眼睛, 忽然想到昨夜在揽月阁醉酒后发生的事情。 他险些轻薄了她, 从赵府回去以后,他为了解那合欢散之毒, 愣是在冰水里泡了两个时辰。 浴桶里的水温了就加冰,一直持续到药效全部解除, 他才算活过来。 虽然遭了很大的罪, 但他不后悔, 为了能与温宴互通心意再顺理成章的结为连理,这些根本就不算什么。 现在,就算是让他替她挡刀挡剑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张阑之怕熏着温宴, 单手脱下染了脏污的外袍丢弃在一旁,抚摸着她的头轻柔道:“别怕, 站在我身后, 我护着你。” 温宴红着眼眶, 点点头,像是一朵被雨打过的落魄梨花。 张阑之紧紧攥着她的胳膊,转过身面对着众人,怒道:“大胆,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姑娘行凶。” 他一转过来,汪鸢便立刻认出了他。 “张大人,怎么是你啊?”她捂着鼻子从几个丫鬟身后走出来,欣喜道。 她对张阑之的印象很好,第一次见他还是在去岁科举之后。 那年张阑之夺得殿试前三名,被晋帝封为探花郎,要知道能担得起这三个字,那模样得是俊美无双的。 汪海回府与她说到此事,汪鸢便对他印象深刻,但是因为张阑之出身寒门,汪鸢对他便没有别的什么心思。 张阑之对这位汪小姐也没什么好印象,并且温宴先前受伤之事他也知道是汪鸢做的。 故见到她也没什么好脸色,“汪小姐,你怂恿百姓辱骂赵小姐一事该当如何处置?” 念着与其兄汪海同朝为官,张阑之还是给汪鸢留了一分脸面。 汪鸢见这位貌美的张大人竟然也帮着赵温宴说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即甩了脸子,“她倒底有哪里好了,你们一个个都护着她?” 张阑之不理她,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汪小姐,你怂恿百姓辱骂赵府小姐一事你当如何处置?” 汪鸢瞪了他一眼,眸中怒火熊熊燃起,“休想往本小姐身上泼脏水,什么怂恿我听不懂。” 说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有了底气,趾高气扬的道:“张大人,你还不知道你护着的人是个什么样的德行吧,她还未出阁就与人苟且.....” “住口!”张阑之怒道,这汪鸢真是口无遮拦,恶毒至极。 他想既然汪鸢自己不要脸面,那他还给她留什么脸面,“你也是个女儿家为何要这般诋毁一个女子?若是再这般过分,本官便去请你兄长过来。” “你......”汪鸢见他不为所动,气得跳脚,“那日惊马她被男子抱着回府,大家都看见了的!不要脸。” “是啊,就是的......”众人跟着附和。 张阑之冷笑,真是张口就来,造谣全凭一张嘴。 那日明明是温宴受伤,他将她抱去医馆救了她,怎么就成了她与人私通了? 而且,现在张阑之就站在他们面前,这些人都还不知道他就是他们口中与女子苟合之人,真是笑话。 张阑之怕温宴难过,回头立即用衣袖捂住了她的耳朵。 他冲她宠溺的笑了笑,转而回过头,脸上的笑意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将众人扫了一圈,冷笑道:“本官便是那日救赵小姐之人,本官怎么不知什么苟且之事?难不成你们比我还了解那日的事情?” 此言一出,众人愕然,面面相觑,不知虚实。 汪鸢凝眉看他,气的咬牙切齿。 那日她站在楼上只看着一个男子的背影,曾经想过这人会是张阑之,嫂嫂非要告诉她不是这人。 眼下当事人自己都承认了,汪鸢气炸了,才明白是自家嫂嫂骗了她。 果然是老狐狸,汪鸢冷笑,终究是又被她给摆了一道。 她越想越不服气,看着温宴小鸟依人毫发无损的站在张阑之后面她就嫉妒成狂,咬着后槽牙道:“你们男未婚女未嫁,在大庭广众之下举止亲密难道不算苟合吗?谁知道私下是什么样的?” 她也不管什么青红皂白,先打赢这场口舌之战再说,决不能轻易饶了赵温宴这小蹄子。 -- 第48页 她汪鸢不好过,赵温宴也别想好过。 “笑话,本官救自己的未婚妻子怎么就算是苟合了?试问在场的各位,若是你们自己的未婚妻子受到伤害,你们会出手相助还是冷眼旁观?”张阑之反唇相讥。 众人大吃一惊,觉得这事实在是不可思议,温宴更是瞪大眼睛,看着张阑之白皙的后脖颈。 她一直以为兄长说的与她有婚约之人在琼州呢,想不到那人近在咫尺,屡次三番出现在她面前。 温宴躲在张阑之身后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从她与张阑之相识开始,他已经救过她三次了。若说他们二人之间没有这层关系,他又怎么会接二连三的救她。 这么一想,一切就都通顺了。 汪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赵温宴怎么这么好的运气能让两个绝世才子围着她转,她仍旧不甘心,大声驳斥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婚书为证,你说是真是假?”张阑之愠怒道。 闻言,汪鸢顿时傻了眼。 同汪鸢一样傻眼的人还有一众百姓,热闹的锦湖骤然变得鸦雀无声。 赵彦辰唇角微微扬起,握着的半拳逐渐松懈开来,目的达到了! “既然如此,那你便让我彻底死心,将婚书给我看一眼!”汪鸢柳眉倒竖,不弄个清楚明白誓不罢休。 像那种为了保护一个人,随便编造谎言的事情多了去了,谁知道张阑之是不是这样的。 若是真的,她还可以拿着事做文章,让兄长去陛下那里参他一本,说他欺骗百姓或者毁人家女子的名声。 让赵温宴与他身败名裂,让赵彦辰抬不起头来才好。 “本大人看你还是不死心。”张阑之从袖中掏出大红的婚书,在众人面前展开晃了一圈,“可还有疑问?” “真的是婚书诶。”人群中有人低低嘀咕道。 这时,赵彦辰从暗巷里走了过来,岑淩大声清路,“刑部侍郎到,速速让开。” “赵侍郎大人?!”人群中有人道,“大人来的正好,且看看这婚约到底是真是假。” 跟着起哄的人是岑淩安排在天宁街的,听说这边热闹起来,他们几人也跟着过来了。 眼见着事情发展到这样,主事的也出现了,他们只好跟着附和。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结局与事先想好的确倒是一样,那他们跟着一起走便是。 不就是要确定这婚约的真实性吗,这还不简单。 他们一开口,汪鸢立即往后看去,便看见赵彦辰真的过来了。 她立即朝他挥手,“赵大人你来的正好,张阑之说与赵温宴有婚约关系,我作为女子定然为她着想,怕她名声受损,一直不相信这事儿,大人你说说这婚约到底是真是假?” “是啊,是啊,大人您说说吧,若是真的咱小老百姓也跟着沾沾福气,若是假的可要好好查查这位张大人。” “对对对!” “......” 张阑之这会儿无疑是最紧张的,他自作主张制造了婚书,还当众说赵温宴是他未婚妻子,这事儿委实太大。 现在碰到温宴的兄长,真的是尴尬极了。 其实这婚书是他今日在吏部闲来无事自己做的,那时心里一直想着温宴,就很想与她有些关系,便鬼使神差的做了这婚书...... 后来他怕放在吏部被人看见不安全,便去贡院巡查的时候揣在衣袖里带走了。 哪知,这般巧合,这婚书就用在了这里。 他转身面向赵彦辰,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看着他,“赵大人.......” 话还未说完,便被赵彦辰给打断了。 “稍后再说。”赵彦辰向他颔了颔首,示意他不要着急,而后面对着众百姓道,“张大人确实与家妹有婚约,这没什么假不假的,都散了吧,不要在这里聚众闹事。” 汪鸢见事情实在没了转圜的余地,干脆领着一众丫鬟落荒而逃。 赵彦辰看着汪鸢离开的方向,吩咐岑淩,“去,跟着她,该抓的抓。” “是大人。” 围观的人群慢慢开始散开,危机算是解除了,只是周遭还弥漫着臭鸡蛋的味道,十分刺鼻。 温宴红着一双眼,走到兄长身边挽着他的胳膊,委屈道:“哥,你怎么才来啊,我都快被人给吃了!” 第31章 婚约 “是哥来晚了, 别怕,往后再也没有人敢伤害你了。”赵彦辰轻轻拍了拍温宴的胳膊安慰她。 彼时,荔枝才姗姗来迟, 她气喘吁吁的到了温宴面前, 见自家大人也在便没敢大声喧哗,看情形这危机怕是解除了。 方才她去刑部寻人, 守门的护卫说大人有事外出了,她便又折返回来。 “小姐,张大人也在啊。”荔枝贴着温宴的胳膊低声嘀咕着, “婢子有事要跟说。” “什么事?”温宴也跟着她一起压低音调侧头问道。 “方才婢子在回来的路上听说,张大人当众宣告与小姐有婚约。”荔枝边说边看向张阑之。 “是啊,哥哥方才也说了。”温宴对她的问题丝毫都不惊讶,毕竟方才她已经惊诧过了。 “啊?那完了。”荔枝愕然, 惊呼出声, 没想到这事情竟然是真的。 这下子大人的目的可达到了,温宴离开赵府也不远了, 她的梦想也要破灭。 -- 第49页 作为贴身婢女,她肯定是要跟着小姐一同陪嫁到张府, 往后再见到林值的机会简直少之又少。 “放肆, 喊叫什么?”赵彦辰感觉这个婢女要坏事, 立即沉了脸,“保护不好小姐还在这里没规没矩,是不想活了吗?” 荔枝被这几句话吓得慌张跪倒在地上, 忙不迭认错:“大人,婢子再也不敢了。” 温宴觉得自己又没受伤, 兄长又过激了, 她扯了扯他的衣袖道:“哥, 我真的没事,你就不要责怪她了。” 赵彦辰瞥了荔枝一眼,怒气仍旧未消,“还不带小姐回去清洗一番,若是再有下次你便不用回去了。” 这话言外之意是再出错便会将她发卖出去,荔枝听得明白,她立即叩头道:“多谢大人不罚之恩,婢子这就送小姐回府。” “啊?就赶我回去啊?”温宴撇撇嘴,有些不大乐意,“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她还有许多问题要问,怎么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但是,赵彦辰却是不给她机会,直接道:“又不听话了?让你回府你便回府。” 温宴瞧着他这模样,就知道兄长又要生气了,也不敢再继续纠缠,只点点头瓮声瓮气道,“那好吧。” 临走时,还刻意看了一眼张阑之手上的婚书,她实在是太好奇了,很想知道上面写了些什么,是不是与她梦见的碎片一样。 虽然那次梦中的信息少之又少,也看不出来什么,但是架不住好奇心啊。 “小姐,快走吧。”荔枝扶着小姐往前走着,她怕再磨蹭下去又要被训了。 温宴无奈,只得由着她拉着自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走到人少的地方之后,温宴松开荔枝的手,问道:“对了,荔枝,你方才说的完了是什么意思?” 刚刚荔枝惊呼出声她就想问的,但是碍于张阑之在,她怕荔枝要说的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便一直忍着。 “这.....”荔枝咋舌,怎么小姐还记着方才的事情。 她挠了挠头,支支吾吾的道:“小姐,婢子......没什么意思啊。” 这话温宴怎么可能会信,她紧追不舍道:“方才哥哥在你不敢说,现在他又不在你怕什么。快说说,你刚刚为何那般惊讶,是不是张大人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现在还未成婚,只要有什么问题后悔还来得及。 闻言,荔枝忙不迭解释道:“小姐,没有,张大人挺好的,是个正人君子怎么会有问题呢。” “没问题那你惊讶什么!?”温宴有些不高兴,“你都跟着我多久了,说话还这样支支吾吾。” 眼见着自家小姐生气了,荔枝急的跟什么似的。 真实情况又不能说,那她只能随便扯个理由搪塞了。 荔枝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道:“小姐,方才婢子听说你与张大人有婚约,便想到他是上京公认的青年才俊,婚事传开以后定会遭到许多女子的嫉妒,怕她们伤害你。” “真是这样吗?”温宴有些不太相信。 就算是如此,在皇城根下还能有比汪鸢更嚣张跋扈的女子吗?汪鸢又不喜欢张阑之,能有哪儿门子的伤害。 “是的。”荔枝心虚的咬咬牙回道,“真的小姐,婢子不敢骗你。” 经过方才大人的训斥之后,荔枝自是不敢再瞎说话。 况且大人于她还有恩,当年若不是他她早就不知道死在何处,就为此怎么都不可能忤逆大人的意思,坏了他的事。 “行吧。”温宴叹了口气,“不纠结了,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她回头望了一眼锦湖的方向,想起那个臭鸡蛋抬起袖子闻了闻,险些被臭味熏的呕出来。 那会儿即使是没被臭鸡蛋打到,衣裳上也沾了不少味道。 “可真是熏死人了,希望哥哥能好好惩治那汪鸢,替我出口气。”温宴怒甩了甩衣袖,鄙夷道,“还有张大人,他也被那臭鸡蛋毁了衣裳,真是让人生气,今日若不是他我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荔枝帮着小姐挥手掸着臭味,安慰她道:“嗯,小姐你放心,大人一定会为你们讨个公道的,大人是刑部侍郎专程管理这些,交给他你放心好了。” “嗯。”温宴点点头,语调攸而上扬,“那是自然,我当然信他了。” “那我们快回去吧,沐浴更衣完身上就没这味道了。”荔枝催促道。 “嗯。” ...... 赵彦辰这会儿还在锦湖未离开,他叫着张阑之一同在湖边漫步。 两人在一处的时候其实是十分尴尬的,双方心里都藏着事儿。 张阑之严格意义上要称赵彦辰一句先生,刚入仕时被他带过一段时间,虽然后面被派去了其它部门,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说走了就散了的。 并且,他心悦赵彦辰的妹妹还险些强占了她,更是制造了假婚书,这些事情并在一起就多多少少显得有些难为情。 而赵彦辰呢,从一开始就在算计张阑之,现在计划已然成功,只是细想起来还是会感觉有些愧疚的意思在里面。 两人就这般齐肩漫步,望着沿路漂流而下的花灯,互不作声。 他们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只是走了快半里路,还是无一人发话。 张阑之瞧着这也不是办法,于是深吸了口气,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稍显窘态的平静。 -- 第50页 “赵大人,这婚书其实是我伪造的。”张阑之紧握着衣袖中的假婚书,“真是抱歉,我不该这般做的。” 他都已经做好了要被赵彦辰训斥的心理准备,毕竟今日这般宣扬,可将他与温宴死死的钉在了一根绳上。 温宴日后再谈婚论嫁,可就是不那么容易了。 虽然他利用这事救了温宴,平息了流言,但本质上始终是不对的。 赵彦辰停住脚步,转过身平视着张阑之,却是什么话都没说,眼底闪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张阑之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直直的望着他,眉头微微锁起。 两人又这般沉默了片刻。 直到微风将岸边的树叶吹得哗啦作响,才听见赵彦辰开口道:“张司长不用自责,这事你做的很对,我还要替温宴感谢你的,若不是你出现,今日这流言还不知道如何能平。” 他顿了顿,又道:“你也知晓,在上京这种地方,流言总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会满城皆知。像你今晚这般做直接打破了流言,是目前挽回我妹妹名声的最好解决方式。” 闻此言,张阑之揪着的心才算舒展,他握着婚书的手渐渐松开。 暗自忖道,赵彦辰这话的意思是不怪他了?看来事情还没有他想的那般不堪。 “那,这件事情赵大人打算如何处置?”张阑之试探着问道。 赵彦辰将视线从张阑之身上移开,落向湖中闪闪烁烁的花灯上,良久后,叹了口气。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也没别的法子了,我便做主将温宴许配给你,让这件事情坐实,这样对你对她都好。” “当真?”张阑之眸光都亮了起来,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自从昨日回到张府,他的心里就一直惦念着温宴。 赵彦辰颔首,“自然是真的,这种事情如何能开玩笑?” “既如此,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张阑之朝他拱手行了一礼,“多谢赵大人肯将小姐嫁于我。” 激动之心简直难以言表,张阑之望着赵彦辰,暗暗叹道,赵侍郎果然是料事如神。 遥记得那日在赵府书房,赵彦辰与他说南坊街人多口杂,他救了他妹妹两人有了肌肤之切,难保不会有无聊之人传些口舌。 若真到了那地步,他需要出来做些澄清或者做些别的什么,只要能平息流言。 刚开始他以为百姓不会那般无聊,去嚼一个未出阁少女的口舌。 没想到一段时间后,这种无聊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 那会儿温宴深陷流言,汪鸢咄咄逼人,澄清已经没有任何作用,被逼无奈他只能宣称与温宴是未婚夫妻关系,才能破局。 这一招很见效,直接打破了流言,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今日的事情你后悔吗?一旦确认这婚约,往后可不能再更改了。”张阑之恍神间,忽听得赵彦辰这般问道。 第32章 说辞 张阑之先是怔了怔, 而后朗朗一笑,“不后悔,其实......我很早就心悦小姐了。” “哦, 这样??”赵彦辰挑了挑眉, 面色看不出好坏,但是心中却已十分欢喜。 这恐怕是这段时间以来, 他听见的最满意的回答。 只要张阑之喜欢温宴,那一切便都好说。 张阑之闻他语气有些奇怪,以为赵彦辰对方才所说的话变卦了, 忙道:“我是真的心悦小姐,并不是随口说说的。” 此话一出,他又觉得自己好像太过激动了些,遂缓了缓语气道:“若是大人还不想让小姐嫁与我, 等过段时间风波平息小姐便可以向世人宣布我行为不检, 以此为由退了这门婚事。” “那倒不用。”赵彦辰几乎是立即回道,“温宴快到了要议亲的年纪, 你的为人我自是最清楚,将她嫁给你, 我放心。” 其实方才表现出来的不满情绪, 只不过是他欲擒故纵的把戏罢了, 目的只有一个,想让张阑之有种紧迫感。 张阑之是什么人他还能不清楚? 几个月前他吩咐林值满城为温宴挑选夫婿的时候,早就将他的背景调查的一清二楚。 族中几口人, 有无婚配,有无不良嗜好, 桩桩件件哪一样他不知道? 闻言, 张阑之暗暗松了口气, “既如此,那我便放心了。” “对了,你擅自伪造婚书一事得尽快处置,防止有人拿此事作文章,若是告到陛下面前就不好收场了。”赵彦辰看向皇宫的方向,故作担忧的道。 晋朝崇尚诚实守信,晋帝最不能忍的便是官员知法犯法,藐视他的权威,若是被他发现,可是不能善了。 “这次是我冒险了。”张阑之想了想道,“不如......我们近几日便将这件事情敲定下来,你看如何?” “好,那便定于三日后。”赵彦辰朗声道。 他心情明显愉悦了不少,又重新启步往前走。 张阑之跟着赵彦辰又一同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不知.....伯父伯母那边是如何打算的?” “他们远在琼州,这边的事情我能做主,你只管安心。”赵彦辰给张阑之吃了一颗定心丸。 “那便好。”张阑之如释重负,一颗悬着的心算是落了地。 “往后,可不用再叫赵大人,都是一家人了。”赵彦辰好整以暇的道。 -- 第51页 张阑之是个十分聪颖的人,立即唤道:“赵兄。” “嗯。”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便看见岑淩寻了过来,“大人,事情已经办妥了。” 赵彦辰点点头,转过身对张阑之道,“今日就到这里吧,你也回府去处理处理身上的味道,温宴她向来喜欢干净整洁。” 其实根本就是他自己喜欢干净整洁,方才在那般臭气熏天的场景里呆着,他早就难受无以复加。 但是为了将温宴婚约之事安排妥当,他只好忍着难受与身上还有臭鸡蛋味道的张阑之在湖边走了这么久。 换作平日,他哪里能受得住这么久不去沐浴更衣。 张阑之这才回想起自己背后被砸了一个臭鸡蛋的事情,他虽然脱了外袍但味道还粘在衣裳上。 方才急着保护温宴,都将这事都给忘了。 他立即扭头往后看了一眼,便见青绿色的衣裳上粘着一层透明的蛋清,眼下都已干了。 望着这块印记,张阑之眼前忽然浮现起温宴埋在他胸口楚楚可怜的模样,他想,若是这个臭鸡蛋真的打在了温宴身上,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她那样一个软香娇柔的人儿,如何能受得住。 幸好,他去的及时,为她挡住了灾祸。 张阑之暗暗发誓,往后只要有他在,就绝对不会让温宴受到一丝一毫伤害。 而此时,揽月阁内,荔枝也在为这熏人的气味忙碌着,她一边给温宴洗着长发一边絮絮叨叨。 “这个汪家怎么养出这么个没有教养还心狠手辣的女人,险些毁了小姐的名声,真是可恶。” 温宴泡在温水里,看着水面飘着的花瓣,想来想去还是生气,于是跟着道:“真气人!” “是啊,婢子也很生气,这个女人真的太恶毒了。”荔枝恨得咬牙切齿。 “哎呀,我不是说她,我是说兄长他方才催我回来那事。”温宴摆摆手,“明明是跟我切身相关的事情,怎么能不让我看一眼那婚书呢?” “......”听到婚书二字,荔枝往发梢上抹茉莉花膏的手陡然一停。 这话她可不敢随便乱接,万一说错话可就麻烦了。 后面没了动静,温宴便觉奇怪,疑惑道:“荔枝,你怎么了?” 荔枝出神又被抓了个现行,她忙解释道,“小姐,婢子没怎了,就是不小心将茉莉花膏涂多了,怕你生气就不敢说话。” “奥,多了就多了,今日被那臭鸡蛋熏得都快吐了,多涂点让我舒缓舒缓也挺好。” 温宴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果然闻见茉莉花膏的味道从后面飘了过来。 这会儿,身子泡在温水里本就让她很是舒坦,再闻见花香,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许多。 “罢了,懒得再去想了。”她又从小竹篮里抓了一把花瓣放入水中,闭上眼睛享受着水浴带来的舒适感。 赵彦辰处理好手头的事情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 他一踏进琼华院,就看见廊下站了个人,那人一身雪衣立在一片月夜银霜之中,很有种超凡脱俗之感。 不用想,他便知道是谁。 从锦湖之事发生,他就料定今日夜里温宴会来找他,将婚约之事打破砂锅问到底。 现在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她来便来,他也不会再驱赶她了。 最后这段时间便以兄长的身份与她相处,直到她出嫁好了,倒也不必再那般态度强硬,反正她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 “哥,你回来了。”看见他的身影,温宴兴奋的提起裙摆小跑着下了台阶奔向赵彦辰。 月辉随着温宴身影的移动,在她身后打下一片斑驳的暗影。 她的双眸光亮晶晶的,如同徜徉在浩瀚天河的璀璨星子。 赵彦辰负手而立,望着她奔向自己,“怎么还没睡?” 温宴很自然的挽上他的胳膊,笑吟吟道:“哥,我睡不着,我有话想问你。” “嗯。”赵彦辰点点头,难得的没有避开她的触碰,“去亭子里坐坐,屋里太闷了。” “好。” 两人此时看起来是十分融洽的,就好似真兄妹一般。 赵彦辰在石凳上坐下,展了展衣袖,淡淡问道:“有什么话想问?” 温宴在他对面坐下身子倾在石桌上,以一种期待的,目光望着他,“哥,你与我说说,我跟张大人的婚约是真的吗?是不是他今日为了救我才随口说的?还有那婚书上都写了些什么?” 赵彦辰料定她会这样问,早就寻好了说辞,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道:“你们的婚事是真的,至于婚书上写了些什么倒不必过分追问,等我闲下来再拿给你看。” 温宴哦了一声,坐直了身子,“那,这事儿父亲母亲知道吗?” “嗯。”赵彦辰点点头,视线飘向远处不敢对着温宴炙热的目光,此刻他有一些心虚。 “那行吧,既然你们都决定了应是都看好了的,我便不再多纠缠了。”温宴歪歪小脑袋,循着兄长的目光看过去,“对了哥,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 “问吧。” “上次问你花园的事情你没告诉我,现在能说吗?你那花园真的需要收拾了。”温宴咬了咬下唇,“再不收拾,天气冷了下场雪,会连路都走不成的。” 此花园是赵彦辰出琼花院的必经之路,园子不算大,两边堆放了一些花盆,里面的花叶大多都枯死了。 -- 第52页 中间的那条石阶路被延伸出来的枯草占了大半,看上去十分逼仄。 眼下天气逐渐变冷,距离下雪怕是不远了。 赵彦辰摩挲着手中的玉珏,视线回落到温宴身上,他想,她倒是有心,这般久了还记得这个。 但那花园之事却是不能告知于她,毕竟同赵永权有关,若是说了必定又是一番刨根问底。 那院子荒废着,皆是因为当年入仕时,赵永权为显摆自己跑来上京装模作样的送了他一些盆景,面上是为贺喜,实际上只是为了自己的面子。 待赵永权离开后,他便将这放着盆景的院子空出来,不许人打扫。 留着它,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勿忘初心。 “暂时不动。”赵彦辰声音开始冷起来,“这花园没什么问题,不需要花心思在上面,你只需要再府上好好养养身子待嫁便是,婚期约莫定在年底或年初。” “那好吧。”温宴努努嘴,“不弄就不弄吧,我也不管了。” “就是......” “就是什么?”赵彦辰幽幽的望着她。 “就是我还不想这么早离开你,哥,我走了你一个人得多孤单啊。”温宴眼巴巴的望着兄长,“要不然等到我十六岁再成婚?” 第33章 下聘 本来她就觉得自家兄长太过清冷, 再加上平日里不爱说话,一个人的时候就格外显得孤寂,委实让人心疼。 她就想着, 多多陪陪他。 “胡闹。”赵彦辰敛了神色, 一下子站了起来,“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接下来的日子你就留在府里安心待嫁,旁的事情不需你要操心。” 拗不过兄长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温宴只好点头乖乖答应, “知道了哥哥。” 赵彦辰借着月光余光撇着温宴,眸中闪过一丝喜意,想来她还是很听他话的。 这样一来,他们二人的婚事当是能顺利进行了。 眼下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他担心温宴再会问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便打发她回去。 “时辰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你又赶我走。”温宴显然有些不高兴, “你回来都没问过我今天有没有被吓到,都不关心我。” 她方才一直没提锦湖那事, 就是在等着兄长问问自己, 哪知道她所有的问题都问完了, 他竟然什么都没说就催她回去。 真是气人! 赵彦辰吸了口气,压制住内心的烦躁,道:“我不是不关心你, 是瞧着你心情很好,想必是没受到那件事情的影响, 并且闹事的人我自会处置的。” 温宴撇了撇嘴, 吸了吸鼻子, “真的吗?那汪家势力好像很大,处置了他们,会不会影响你啊?” “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了。”赵彦辰淡淡道,他并不想解释过多的东西。 可是在温宴心里,他越是说的模棱两可,她越是担忧。 “啊?那要是影响你了怎么办?”温宴急了,在她心里兄长的事情总是排在第一。 一旦涉及到他,她就将自己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一心扑在兄长身上。 “你见过我做那些没有把握的事吗?”赵彦辰揶揄道,“行了,你若是为了哥哥好,便现在就回去歇着,往后听话就行。” “嗷嗷,这样啊。”照他这话的意思便是没有什么太大问题,温宴听出来了。 她站起身,朝兄长行了礼,笑盈盈道:“好,那我便乖乖回去歇着,哥你也早些休息哦。” “......” 温宴离开后,周管家走了进来,对着家主道:“大人,这垂花门还需要关起来吗?” 赵彦辰侧头望向那敞开着的门,默了片刻,道,“要。” 现在婚事虽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是他还是担心温宴突然半夜跑过来找他。 在没有成婚之前,有些事情还是照旧比较好。 “是,大人。”于是,周管家照例将门锁了起来。 临走时,他在紧闭的门口站了半晌,想着大人今日好似有些不一样。 往日他对待小姐总是没什么耐心,今日却是与她说了这么多话,真的是破了天荒。 都说人是会变的,果不其然。 ...... 温宴这一夜睡的极好,吃了绿豆酥后沾着寝被就睡着了。 早晨起身时已经日上三竿,被几个丫鬟伺候着吃了早膳,便去菜园忙活了。 让几个丫鬟将买回来的萝卜秧苗种在早就勾好行的地里,再将第二茬剩下的辣椒树全部拔起来,摘下上面红透的辣椒,送去厨房让厨娘切成小块做成辣椒酱装在罐子里。 一直忙活了三日,才将所有的辣椒收拾完毕,接下来便要收拾那剩余的白菜。 眼见着天气越来越冷,做酸菜还是得趁早。 这日上午,温宴刚刚束上攀膊,带上帷帽欲进菜园,就听得荔枝大老远的跑过来,嚷道:“小姐,来人了!” 温宴挑起帷帽纱帘,疑惑的望着她,“来什么人了?” “张大人来了,他来下聘了!” “啊?”温宴属实被这话吓到了,手上拿着的竹篮骤然落地,她惊道,“这么快?!” 这距离她知道婚约之事才过了多久啊?都还没习惯呢,就来下聘了。 这这这......这也太着急了吧。 “是啊,小姐。”荔枝也不太清楚是为什么,只是催促道,“大人请你去前厅呢,张大人已经在那边了。” -- 第53页 自从那次在锦湖被提醒再不可犯错之后,荔枝再也不敢耍小聪明了,她只敢乖乖的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 大人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温宴站在原地呆愣着,帷帽上的薄纱被风拂下来,遮住了她的双眼。 荔枝忙上去帮她取下帷帽,摘下攀膊,帮她整理好衣裳。 “小姐,前面等着呢,快去看看。”她再次催着温宴。 温宴茫然的点点头,任由着荔枝拉她前往前厅。 听见这个消息,她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感觉实在是太快。 待她行到前厅,果然看见满院子都是耀眼的红。 粗略数了一下,大大小小的箱子摆的满满当当,足足有三十口,上面还堆砌着一些绫罗绸缎,点心果子之类的。 看上去十分隆重。 “这么多!”温宴简直看花了眼。 赵彦辰在屋内便听见了她的声音,朝外催促道:“温宴,还不快进来,张司长都等着了。” “来了。”温宴绕过那些红的似火的聘礼,提起裙摆上台阶进入厅内。 一进门,便看见张阑之着一身月白的袍子端坐于下首的椅子上,唇红齿白双眸含星,由内向外散发着温润如玉的气质。 她就这般瞧了他一眼,便被他身上温润的气质给吸引住了。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她每次看他都感觉很舒服,也说不出来是因为什么。 张阑之却比她更甚,一见温宴目光便无法自控的追随着她,怎么都移不开。 而他,自然是因为喜欢。 温宴在张阑之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朝他微微笑了笑,“张大人。” 张阑之随之回礼,温声道:“赵姑娘。” 赵彦辰坐在高堂之位静静的看着他们二人,唇角微勾,“今日张司长前来下聘,日后同我们便是一家人了,再不必唤的那般生分,我妹妹小名宴宴,你唤她晏晏便好。” 这自然是张阑之求之不得的事情,他立即道:“好。” 随后朝温宴笑了笑,温柔唤了一声,“晏晏。” 这下聘没有长辈在场,事情本就简单,几个当事人到场说了一番话,这事儿便算是定下了。 午间,赵彦辰留张阑之在府上吃了午饭,之后又喊他去了书房。 赵彦辰在书屉里拿出两份婚书看了看,递了一份给张阑之,“这是婚书,你那份假的可已经处置了?” 张阑之接过大红的婚书,激动的手竟有些微抖,他将婚书收于袖中,压制着情绪道:“放心,我处置了。” “嗯。”赵彦辰将另一份婚书重新放入书屉,而后叮嘱道,“往后温宴问起婚约一事,你便说你们二人很早便定下婚约了,免得她哪日出去说漏嘴,出现变故。” 这般一说,张阑之便懂了其中利害,郑重道:“好,我知晓了。” “嗯,还有一事。”赵彦辰眯了眯眼睛,负手而立,面对着皇城的方向,语气显然变得凝重起来,“明日上朝关于那日锦湖之事,你当知道如何做。” “知道的,汪家这般放肆嚣张,陛下早就看他们不顺眼,眼下这机会自然是要好好利用上,不知道这一次可否扳倒汪家势力。” 汪氏一党,曾仗着自身的势力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对他们这些上位的寒门子弟打压的更厉害。 寒门子弟本就需要科举作为改变人生的跳板,他们凭借自己的努力崭露头角,本来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可是却成了汪势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打压,甚至在贡院内做手脚安插自己的人替换试卷。 幸好晋帝是明君,私底下派遣赵彦辰监察他们,这才避免了此类事情的发生。 只是那些人当场自尽,没有证据证明是汪海指使人做的,因此这件事情只能不了了之。 这两年晋帝安排他们收集各种汪海犯罪的证据,准备将汪势彻底瓦解。 只可惜贡院试卷一事打草惊蛇,让汪海这两年十分警惕,根本找不到突破口。 虽然芝麻蒜皮的小事不断,但给他致命一击的大事却没有出现一件。 如今汪鸢公然敢买通百姓当街欺辱朝廷命官的家眷,这一点可是能好好利用一番。 “自然能扳倒。”赵彦辰很是笃定的道,“林值在澹州传来飞书,说买官之事也与汪家有关,证据明日便可到,这一次怕是八九不离十 。” “那甚好。”张阑之有些激动,“终于可以为我们寒门出口气了。” 赵彦辰点点头,“那是必然。 他们二人在书房叙话一直到傍晚时分,张阑之才离开赵府,临走时刻意去揽月阁看了温宴一眼。 那时正巧温宴正在休憩,他便只站在窗外静静看了一会儿,没有去打扰她。 回到张府后,张阑之便让下人请了宁安过府叙话。 约莫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厅外进来一个身着墨袍的男子。 见人来了,张阑之起身迎上去,熟络道:“宁安你来了。” 第34章 复梦 宁安是张阑之的同窗, 科举之后他的排名比较靠后,便被尚书令安排在户部任职,专管户籍一事。 两人同为寒门子弟, 一同从澹州考到上京, 关系十分要好。 宁安一进门便笑意炎炎的拱手道:“阑之,恭喜你了, 觅得佳人。” -- 第54页 张阑之将他让进屋中,温尔笑道:“算是尘埃落定了,今日送了聘礼过去。” “真是喜事啊, 打算何时大婚?”宁安问道。 张阑之犹豫了片刻,有些不太确定,“日子还有待商议,届时你一定要过来吃酒。” “哈哈哈。”宁安大笑, “那是自然, 你我也是患难兄弟,若是我母亲知道你这喜讯一定会高兴的睡不着的。” 说完这话, 宁安的情绪忽然变得低落下来。 他将这偌大的花厅看了一圈,叹了口气, 有些遗憾的道:“就是有一些可惜, 阑之兄成婚没有高堂在场。” 闻言, 张阑之也跟着失落起来,语气明显带着无奈,“是的, 这是我亏欠她的地方,她一个千金小姐嫁给我这样的孤家寡人, 确实是委屈了她。” 两人因为这对话一同陷入沉默之中, 张阑之竟是连要办的事情都给忘了。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 一谈及温宴的事情,他的心思便被她牵引着,无法移开。 就这般沉默了片刻,宁安忽然大声嚷道:“阑之兄,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什么主意,快说来听听。” 宁安默了默,道:“不若将我母亲接来上京,作一回高堂?她一向喜欢你,并且这对赵小姐也算是有了一个交代,你看如何?” “倒是个好主意。”张阑之双眸忽然亮了起来,面上的阴霾也一扫而光,“那就这样办,待婚期一定,我便派人将伯母接到上京。” “好,那就这么定了!”宁安兴奋的直拍手,他一直希望母亲能过来上京小住。 可奈何她不愿意过来打扰他,每回写信母亲总在说怕自己乡下来的里里外外都透着土气,定会给儿子丢脸,让人瞧不起。 无论宁安说了多少次,她都坚持己见,愣是不肯来,为此宁安还苦恼了许久。 若是用阑之成婚一事相邀,她定会同意。 张阑之高中前,曾在宁家住了两载,与宁家人关系都十分要好,并且宁母是个心善之人,不止一次心疼张阑之身世可怜。 宁母对于张阑之来说,其实也算是与母亲无异,若是请她来充当高堂,再合适不过。 两人这般一合计,事情便敲定下来了,张阑之心中的石头落下,他的思路才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忽记起今日寻宁安过府要叙之事,他敛了神色,道:“对了,我今日找你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宁安,你还记得那年科举我们的试卷险些被调换之事吗?” 说起这,宁安就气的咬牙切齿,“怎么不记得,汪海那狗官,爪牙伸得真是够长的。” 他好不容易考上科举,差一点就被人顶替名落孙山回去面朝黄土背朝天了,这仇恨他如何能忘。 张阑之颔首,“眼下便有扳倒他的机会,明日上了大殿赵侍郎会将汪家罪行揭露出来,到时需要我们这些寒门推波助澜,你与户部同僚告知一声,届时他一开口,我们便都站出来一起弹劾。” “陛下本就忌惮他,正愁找不到错处,如今凭借澹州买官、锦湖汪鸢买通百姓辱骂朝廷命官家眷、贡院偷换试卷这三件事,想来能压制住他,替天下人扫除这个祸害。” “好!”宁安激动的一拍桌子,意气十分高涨,“你放心,我立刻回去与他们通气。” “嗯。”张阑之叮嘱道,“切记不要走漏风声。” “那是自然,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了。” 宁安离开张府后,张阑之在园中一颗银杏树下站了许久。 眼下已经是中秋,满树的金黄将略显寂寥的清疏院衬的熠熠生辉,微风轻轻拂过,扇形的小银杏叶脱离枝丫打了个旋儿飘然而下。 张阑之伸出手接住一片金黄的叶子,在手中来回摩挲着。 这场景令他感觉很是熟悉,但是总是记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去岁这时,他也是这般站在这里,每日闲暇时分便会望着这金灿灿的叶子,直至夜暮降临。 那时心中总觉得缺了些什么,现下再站在这处,却是已经没有了当时的那份怅然若失感。 至于为什么有这种变化,他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不过,想不明白不想便是,往后这偌大寂寥的清疏院有了温宴,一定会热闹起来。 他可以请人开辟一个院子出来,专程留给她种菜,而他闲暇时候也会陪着她一起打理。 只要她开心,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温宴这会儿在院子里的葫芦池旁边坐着歇息,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她将衣裳拢了拢,吸了吸鼻子,呢喃道:“荔枝,我这是要生病了吗?” 荔枝拿了一件披风过来披在她身上,见她面色红润不像是要生病的样子,于是打趣道:“小姐,依婢子看,怕是张大人想你了。” “这俗话说的好,打一个喷嚏是想你,两个才是生病呢!” “荔枝,你......”温宴有些羞的红了脸。 虽然她对张阑之还不到在意的程度,但是提起这等男女之事她还是会不由自主的羞赧,毕竟从小到大就没接触过几个男子。 “小姐,这张大人聘礼都送来了,怕是再过不了多久就要成婚,你要早些适应,不然去了张家怕是要被笑话的。” 温宴握着手里的热茶,望了一眼琼华院的方向,沉了语气,“可是,我还不想这么早就成婚呢,哥哥他现在还是独身一人。” -- 第55页 这句话倒是让荔枝犯了难,琼华院那位可不是她一个小小奴婢能讨论的,若是她再说些话让家主听见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想了想道:“小姐,你大可不必忧心,大人是个有主见的,什么事情都处理的井井有条,等去了张府你随时还是可以回来看他的。” 其实,不单单是温宴留恋这里,就连荔枝也留恋。 她与林值八字都还没一撇,本想着这几日试试他的心意,哪知大人早就将他派了出去,不知是有缘还是无缘。 她若是跟着一起去了张府,再想回来怕是不那么简单,只有小姐回府时,她才能回府。 想到这,荔枝无声的叹了口气。 秋日的天黑的也快,两人在这坐了没多久,夜幕便降临了。 温宴又如往日一般早早的睡了,可能是因为她今日想的太多,夜里睡觉不大踏实,半夜的时候又做了梦。 这次的梦却是与上回悬崖之梦一般无二,并且还往前延伸了一些。 她见着一个身着青色长袍的男子背着竹篓走到悬崖之上,在她面前踩空,失足掉下悬崖。 悬崖下面是无尽的黑暗,暗不见底的深渊。 她依旧看不清那人的脸,只听见他焦急的呼唤道:“宴宴,往后的日子你一定会幸福的。” 温宴被惊醒,猛地坐了起来,一双带着惊恐的眼睛盯着黑暗的室内好半天。 直到这惊恐散去以后,她才落寞的躺了回去。 这一次她没有直接跑出去,而是躺在榻上思索着。 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兄长明明活的好好的,此刻就在琼华院或许还在正做着美梦,怎么会掉下悬崖呢。 都说梦是预示着即将发生或者已经发生的事情,可是哥哥一直都在京中根本就不需要去往悬崖那般危险的地段,那她做这种梦又是什么道理? 一定是白日里压力大了些,才让她做这种荒诞不羁的梦,不理它便是了,温宴试图安慰自己。 她换了个姿势准备继续睡,可是一合上眼,脑海中又开始回放着兄长掉下去的场景。 万一,就是说万一呢,哥哥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不行,她又陡然坐了起来,再怎么安慰自己她的心都不觉得踏实,还是要去看看兄长是否安好。 只要能看见他好好的,她才能安心。 温宴拨开纱幔换好衣裳,穿好鞋子打开门走了出去,这次她不像第一次那般莽撞。 到了琼华院外的垂花门处,温宴忽然发现这里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锁上了。 她抬手试探着推门,发现门被锁死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 而且现在下人都已经下职,她又不想将人喊起来吵醒他们。 于是她在门口来回踱步,想着该怎么进去。 从门进怕是困难,温宴看着比她高一点点的围墙,又看见围墙边上的几株矮树,忽然有了主意。 不若直接从围墙上翻过去,这个高度于她来说也不是什么问题。 就算是摔倒了也不会怎么样,于是她撩起裙摆,找了棵树顺着树杈爬了上去,之后沿着院内的矮树跳了下去。 安全落地后,她松了裙摆,拍了拍手掌上的树枝屑,穿过游廊进到了琼华院。 彼时,琼华院内四下一片寂静,唯有正屋内透着点微弱的光。 第35章 触腰 温宴这次没有直接推门进去, 鉴于上次实在是太过鲁莽,惹了兄长不悦,这次她刻意收敛了性子, 动作都变得轻柔了许多。 她站在屋外轻轻扣了扣门, 柔声问道:“哥,你睡了吗?” 话落, 屋内没有回应。 温宴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心想,真是奇了怪了, 他屋里明明还亮着灯应是还没睡,怎么就没人理她。 她不甘心的又抬手扣了扣门,却还是没听见声音。 此时,四下静的可怕, 温宴内心的惊恐也因此变的越发重了, 她的心开始狂跳,以为兄长真的出了什么事。 一着急, 便将端庄礼仪给忘到了九霄云外,猛地将门推开了。 刚一进去, 她就撞在了一堵既厚实又温热的胸膛。 温宴顿时被吓得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这么晚来做什么?”她还未反应过来, 头顶便传来兄长冷冷的声音。 温宴抬头望去, 就看见兄长在自己面前站的笔挺,手中持着一盏灯笼,脸色氤氲。 这模样一看便是早就知道是她来了, 因为他眸中一丝惊讶都没有。 赵彦辰就这么静静的望着地上的少女,目光之中带着审视。 其实温宴从院外翻进来的时候, 赵彦辰就已经知道了, 那会儿他也因为睡不着未就寝, 窸窸窣窣间听见外面有声音传来。 他坐在罗汉床上正在往杯盏里斟酒。 之所以没有阻止温宴进来,就想看看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明明院门都锁了,她翻院墙都要翻进来,他实在是不能理解。 温宴坐在地上可怜巴巴的望着兄长,眼睛红了一圈,她抬手伸向兄长,软软的声音还带着尾音,“哥哥~” 她的意思是想要赵彦辰拉她起来。 赵彦辰又如何不明白,但他一开始是拒绝的,只不过没办法是他将人撞倒的就不得不去扶她。 这一声‘哥哥’听得赵彦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心里有些怪怪的感觉。 -- 第56页 并且,现在不知道为何,只要看见温宴哭,他的双眸就跟着一起灼痛起来。 赵彦辰将灯笼放在一边的桌上,不情不愿的伸手将温宴拉了起来。 还未站定,怀中便扑进来一个软香的人儿。 他的腰身也在这一瞬间被温宴双臂缠的紧紧的,鼻端还因绕着温宴带来的淡淡茉莉花香。 “哥,看见你我就安心了。”温宴紧挨着兄长结实的胸膛,闻着令她熟悉到心安的冷梅香软糯道。 赵彦辰被她缠的呼吸都有些不畅,即便是如此,他也没有即刻推开她,只淡淡问道,“又梦见我了?” 不知为何,好像确定婚事以后,他对她的厌恶感就没有以前那般重了。 也许是心里放松了对她的警惕吧,他这般想。 温宴在他怀中像猫儿一般拱了拱,双手将他的腰圈的更紧了些,应道,“是啊,又梦见你掉下悬崖了,哥你往后行事可要保护好自己,别让我担心啊。” 说到这里,她忽然扬起小脸定定的望着他,语重心长的道:“人生最是无常,等到我嫁出去了,你一个人都没人照顾了,不然......不然我再在你身边待上一年再出嫁吧,你看可好?” “不好。”赵彦辰陡然冷了脸,将她一把拉开。 他转身坐到窗边的罗汉床上,冷冷道,“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天真?张府聘礼都已经下了,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又不高兴了,温宴腹诽道,是火折子吗?一点就着。 没法子,她只好厚着脸皮跟到兄长旁边坐下,换了个话题,“哥,你为什么要将垂花门上锁啊,先前就想问你了,该不会是为了防我的吧?” 赵彦辰看了她一眼,直言不讳的道:“对,就是防你。” “什么?!”温宴瞬间便不高兴了,板着脸问道,“为什么啊?我就这般让你害怕吗?那次夜里跑来找你回去后你就在这装上了门,哥......你是不是一开始就不喜欢我啊?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累赘?总是烦你?” 温宴一气之下便问出了这些话,不过,刚问完她就有些后悔了。 但是看着兄长对自己的态度总是不冷不热,现在她都快要嫁人了他还是这般冷冰冰的,她的脾气就上来了,即使是忍着后悔也不想先认错。 “胡说。”赵彦辰斥道,“你都是个大姑娘了,总是半夜来我寝房成何体统?我若不采取些措施,你便是一做梦就要来这里,传出去让旁人怎么说我们?” “可,可我们是亲兄妹啊,旁人会说什么?”温宴委屈道,“我就是怕哥哥你不见了,才总这样患得患失的。” 只要一日没看见他,她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近日,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听见这个‘亲兄妹’,赵彦辰就感觉很不舒适,他长指扣了扣桌案,没好气的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不要总胡思乱想,夜深了回去就寝吧。” 最后几个字他说的很没有耐心。 温宴听得也很没有耐心,她甚至变得比方才还要气愤窝火。 她又不是故意的,粘着他难道错了吗?可别人家的兄妹不都是关系十分要好的吗,怎么到他们这儿就奇奇怪怪,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越想兄长那冰冷的语气就越生气,话都不想接他的,理智被怒气带着跑偏之时,她不管不顾的拿起桌上装满了茶的杯盏,就是一饮而尽。 而后,将这杯盏狠狠置在桌上,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开心。 只是这茶一下肚,她便感觉有些不对劲,杯盏里装的好似不是茶,而是酒。 温宴猛地咳嗽一声,想将那酒吐出来。 可是,那酒早已入腹又如何能出来,她揉着胸口喘着气道,“哥,你怎么在茶杯里倒酒?!” 真是奇了怪了! 在经历过上回酒醉不省人事之后,温宴的身子就对酒十分敏感,只要一沾便会有反应。 这会儿,一满盏下肚,更是要抵抗不住了。 赵彦辰还未来得及劝阻,便看见温宴栽倒在罗汉床上。 这酒原本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因为睡不着便差人送了酒进来,想着喝上一杯能早些入睡。 哪知,才刚将杯盏倒满,就碰见温宴过来了...... “温宴?”他猛地站起身,盯着呼呼大睡的温宴怒喊道。 可躺着的人哪里还能回应他,早就云里雾里的了。 真是个麻烦,赵彦辰看她这样感觉有些烦闷。 怎么绿豆酥与安神香现在对她来说都没用作用了吗?半夜三更跑到他这里打扰他休息。 那么高的墙说翻就翻,一个姑娘家家的这般鲁莽,在府里养了多久了还如一个乡野村姑一般张牙舞爪,没半点大家闺秀之气。 况且,这夜还长,宿在这里算是怎么回事。 他走过去,二话不说将温宴抱了起来,命周管家打开垂花门,准备将人送回揽月阁。 望着家主的背影隐在暗夜里,周管家心中感慨万千,这大人到底是与之前不同了,现在抱着小姐竟然这般自然。 换作往日,直接让下人取来步撵,不论多晚都会命人送走。 哪像今日,天还尚早,下人也才刚刚下职,他也未唤人,就直接自己上手了。 温宴在他怀中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双手圈着赵彦辰的腰,浑身往外散发着淡淡的酒香。 -- 第57页 赵彦辰抱着她大步往揽月阁走,步伐比平日快了许多。 此时月色正好,清冷的月辉悄然洒了下来,将整个院子裹上一道银装。 两人的身影斜斜的印在地上,被月光拖得老长。 在快走进揽月阁的时候,温宴不知是又做了什么梦,身子猛地抖了一下,赵彦辰以为她要掉下去了,赶忙放缓脚步下意识的将她往怀里搂了搂。 待到她呼吸逐渐平缓,他的步子才又继续大了起来。 只是,他走着走着忽然感觉后腰处传来一阵一阵莫名的酥痒感,这让他感觉很不适应。 他立即回头去看,便看见罪魁祸首竟然是温宴,这会儿她的手在他后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画着圈。 因为此时的天气还不算很冷,穿的衣裳厚度适中,衣料上的动作虽然轻揉,但是也清清楚楚的传到了他的肌肤之上。 赵彦辰登时脚步一顿,呼吸像是被凝固了,整个人僵直的站在了原地,不敢动弹。 温宴有个习惯,睡觉时必须得抱着被子才能睡着,即使是醉了也一样。 这会儿,醉梦中她感觉手上像是少了什么东西,空落落的一点都不舒服,便四处试探寻找着。 随着她的手越来越往下,赵彦辰竟没来由的感觉有些惊恐。 他怕她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干脆将人放了下来禁锢住她的手,朝屋内厉声道:“荔枝,还不出来将小姐送回房去。” 下人的卧榻在揽月阁的前院,隔楼门较近,这般一喊,荔枝被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 她忙穿了衣裳,跑出门去果然看见小姐晕乎乎的被自家大人揽在身前站着,大人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 荔枝不知是什么原因,也不敢多问,只迎上去接过温宴小声对家主道:“大人,都是婢子的错,婢子不该睡的太死让小姐又跑出去了。” 赵彦辰现在哪里还有心情论什么错不错的,他感觉自己心都乱了,一甩衣袖愤愤离开了揽月阁。 在经过墙角处的时候,一缕淡淡的花香被风吹拂着掠过他的鼻端,赵彦辰驻足抬目寻香望去,便看见揽月阁廊下的一株昙花不知何时开了,清雅无比。 第36章 流放 远远看去, 就像是一个气质绝佳的仙子般,融身在这浓浓的暗夜里。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忽然想起那夜从锦湖回来, 刚刚踏进琼华院, 在门口远远看着温宴一身白衣款款立在廊下等她的情形。 她就那般等在廊下,给他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他望着那株昙花, 忖着,这该是昙花最后的花期了,十月过完, 便不会再开。 温宴先前在他面前说过几次,若是昙花开了一定喊兄长来看,如今昙花是开了,却是他自己一人看的。 当真是没有缘分, 他想, 他这般谋划让她嫁出去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天意如此,他心也如此。 那些近日莫名其妙涌出来温宴还没他想的那般不堪的感觉, 一定是他魔怔了。 ...... 温宴夜里吃醉酒,一直昏睡到午时才醒。 刚一睁开眼, 入目而来的便是白的无一丝杂质的纱幔。 她揉着胀痛的太阳穴, 昨夜的记忆一段段涌了出来, 眼前浮现出昨日兄长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心绪又开始烦躁起来。 话说,哪儿有哥哥那样盼着妹妹嫁出去的啊!还不停的给她灌输这思想。 那表情, 那语气,活脱脱就像是在等着丢一个烫手山芋。 她就不明白了, 自己这么乖巧一心一意为兄长好, 怎么就得不到他的喜欢呢? 无论她多贴着脸去与他亲近, 他都无动于衷,每次与她说话都是冷冰冰的,像个冰碴子冻死人。 “哼。”温宴用力蹬了一下脚边的枕头,咬牙道,“这次我绝对不先原谅他,让他知道惹怒妹妹的下场。” 而此时的赵彦辰却丝毫都没有想起温宴生气的事情,因为他现在根本无暇顾及旁的。 宫中大殿之上,群臣剑拔弩张,文武大臣因为汪海之事已经分成了两个派系,闹得不可开交。 从上朝到现在,一直未曾停歇过。 晋帝坐在龙椅之上一言不发的望着下面,任由他们吵闹。 但他也不是不想管,而是在等着赵彦辰密信之中所说的证据,只消再等等便可以给那汪海一党致命一击。 汪海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即使是皇帝也不可能说惩处就惩处他,需取得实质性的证据惩处他,让人心服口服。 他这个狡猾的狐狸一倒台,下面的人自然会溃不成军。 眼下只差最后一份证据便可以将他削爵罢官,彻底从朝堂中剔除出去。 赵彦辰站在殿中冷眼看着汪海与人争辩,他一言不发,只时不时的望向殿外。 林值传回来的信今日便可抵达上京,这会儿怕是已经被岑淩取到了。 汪海与人吵了半晌,陈崇序实在是忍不了了,给自己壮了壮胆将自己妾室被抢一事抖搂出来。 他向殿中走了一步,禀道:“陛下,臣还有事要奏。” “准。”太监得到皇帝的旨意,掐着嗓子宣道。 关于这件抢妾室的丑事陈崇序一直压在心里,他觉得这件事情委实是丢人,说出来定会被人嗤笑,而且自己的官没有汪海大,若是拿此事弹劾他一定会适得其反。 -- 第58页 但是现在这风向不一样了。 今日众人刻意针对汪海拿出一系列的证据弹劾他,他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将这件事情说出来。 “陛下,臣要参那汪尚书趁在臣府上吃酒的机会公然玷污臣的妾室,此人实在是罪大恶极,还请陛下为臣讨个公道。” 他的话刚说完还未得到晋帝的回话,便被汪海抢先接过了话头。 他指着陈崇序恶狠狠的道:“陈崇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血口喷人,明明是你的妾室先勾引的本尚书。” 他先是将陈崇序驳斥一顿,转而又对晋帝喊道:“陛下,臣冤枉啊。” “陛下,臣那日也在场可以为陈大人作证,确实是汪大人将陈大人的妾室带走的。”张阑之站出来说道。 “哦~?”晋帝好整以暇的望着张阑之,“当真?” “陛下,张大人所说句句属实,当时臣也在。”赵彦辰也跟着站了出来。 “简直笑话!”汪海牙咬切齿的反驳,“贡院换试卷你们说是我,锦湖之事你们也说是我谋划,现在还想将抢人妾室的脏水泼到我身上,我看你们一个个的就是想空口白牙污蔑本尚书!” “放肆,大殿之上休得吵嚷。”晋帝被汪海一口一个污蔑吵得耳朵都快聋了,他拍了拍龙案,“汪卿不必激动,关于众卿方才所说之事朕已知晓,这些事情且先不谈,先谈谈澹州买官之事。” 澹州买官?汪海听见这四个字头皮陡然一阵发麻。 他忽然意识到事情真的好像不太妙,整个人都开始有些慌了。 不知这事情怎么会查到他头上的?许氏不是说不会牵连他吗? 早先还特地与许氏叮嘱过,让他那个弟弟做事手脚干净一些,但是不知为何还是被皇帝知道了。 “陛下,臣冤枉,臣不知什么澹州买官之事......”汪海忙为自己辩驳。 只是他的话还未说完,便听见殿外公公尖声禀道:“陛下,刑部岑侍卫求见。” “宣。”晋帝等的就是他。 众大臣齐刷刷的往外看,便看见岑淩阔步走了进来,手中还托着一份纸卷。 他在殿中停下,朝着赵彦辰点了点头,赵彦辰也朝他点了点头,两人算是互通了信息。 而后,岑淩跪在殿中禀道:“微臣参见陛下,澹州买官的证据微臣已经收到,请陛下过目。” “闫川,将岑卿手里的证据呈上来。”晋帝这时候有了底气,语调也开始高扬起来。 闫川是晋帝的贴身太监,一直随伺在其左右。 他将岑淩手里的证据取下,恭恭敬敬的送到晋帝手中,晋帝扫了一眼,忽然柳眉倒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大胆汪海,竟敢做这等买官枉法之事,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吗?” 汪海被他这一顿怒吼吓得不轻,直接跪倒在地,但他仍旧不放弃的为自己辩解,“陛下,臣冤枉,臣怎敢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还望陛下明察,还臣清白。” “汪大人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狡辩,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赵彦辰实在不想听他再啰嗦,直接道,“陛下,臣审理此案时已将重要犯人控制,眼下正在殿外候着,可要请进来?” 作为刑部侍郎,赵彦辰从来不做没有把握之事。 晋帝闻言自是高兴,忙道:“带上殿来。” 不多时,一个男子就被带了上来,汪海一看他的脸就吓得软了腿。 只因这人不是旁人,是其夫人许氏的表弟,许盎。 这人因着姐姐的裙带关系,混上了汪府的大总管,时常与许氏密谋利用汪家的名气私底下干些替人买官的勾当,以此赚取大量银钱。 在他们做这些事的初期,许氏便说出了事绝不牵连汪海,还给汪海许诺大量钱财。 汪海此人本性贪婪,受不得这银钱诱惑欣然同意,平时对他们做的事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原本他以为他自己没有亲自参与便是出了事也寻不到他头上,可眼下好似一切的主谋都在指向他。 只是......他转念一想,就算是他们有证据又如何,那只能证明是许氏姐弟做的,他全程都未插手,与他何干。 并且那些钱财他都未让府中账房经手,没有记录证明不了什么,他只要咬死同自己没有干系便可。 “许盎,证据所指买官主谋乃是汪海,你是替他办事之人,这事可属实?”晋帝厉声问道。 许盎早就被晋帝的气势吓软了腿,他趴在地上指着汪海道:“陛下,就是他,是汪大人指示小人做的,小人只是替他办事的棋子,还望陛下开恩,饶了小人一条贱命。” 汪海立即反驳,“你含血喷人,本尚书何时指使你去做那些买官的勾当,都是你一人做的,休要攀扯本官。” “陛下,此事臣还有话要说。”赵彦辰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站了出来,“臣前些日子查案时缴收了一本账簿,当时许盎已经确认过了,今日当着汪海之面还想请许盎指认指认。” “准了。”晋帝道。 得到准许,赵彦辰便将袖中的账簿拿出来,翻开里面一页一页记得密密麻麻的记录朝许盎问道:“这账簿上每一笔的钱款记录都是出自你手,收款人都是汪海,你且说说这账簿是真是假。” 都到了这个关头,许盎为了活命也顾不得许多,直接道,“大人,这账簿都是真的,就是小人替汪大人买官赚来的银钱。” -- 第59页 “好。”赵彦辰接着问,“那这钱款现在都在何处?” “在汪府书房的暗室内。”许盎斩钉截铁的道。 赵彦辰心下了然,旋即将账簿收起来,递给了闫川,向高位之上的人禀道:“陛下,现在可以派人去汪府查证了。” 今日做了这些谋划,为得便是将汪海控制在朝堂之上,将他的罪证板上钉钉。 “来人,去汪府查证。”晋帝立即下令。 第37章 急报 很快便有御林军前往汪府, 根据许盎给出的信息找到了书房后的暗室,里面果然放着成箱的金银财宝。 望着御林军抬进殿内的大量金银财宝,汪海被吓得当场晕倒在地。 “来人, 将这贪官削官下入死牢, 汪府上下皆流放边疆永生不准离开,汪府所有钱款收归国库, 即刻去办。” 晋帝一声令下,立即就有御林军冲进来将其二人拖着出了大殿。 赵彦辰狠狠的松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张阑之, 难得的朝他笑了。 那些方才追随汪海的官员登时都闭了嘴,再不敢露头出声,唯恐下一个被开刀的是自己。 没了嚣张跋扈的汪海,大殿之中气氛都好了不少, 便有言官斗胆谏言, “陛下,这罪人汪海已然伏法, 六部尚书之位空缺,理当选出新的尚书来接替。” 此话一出, 众人皆面面相觑。 唯有赵彦辰与张阑之二人站的笔直, 不曾交头接耳。 今日总算是扳倒了汪海, 晋帝心情简直好的不能再好,他抬手敲了敲龙案,慵懒的道:“爱卿所言极是, 不过,这尚书一职朕还须思量一番, 今日朕也乏了, 诸位爱卿退朝吧。” 说完, 他便起身离开了,众大臣随后也有序的离开了大殿。 赵彦辰与张阑之一同穿过宫内甬道,踏出宫门口后不久,忽听闻身后传来鼓掌声,那人语气半是调侃半是嫉妒。 “二位大人可真是配合的极好,扳倒了汪海,往后这六部可是你二位的天下了。” 不用回头,他们两人便知道说话的人是谁,除了侯府世子司镜,便没有第二人了。 此人算是京城贵胄里面最为出类拔萃的,便是因为如此,他平日里与人说话总是趾高气扬,经常不将人放在眼中。 这会儿叫住他们,恐怕是没什么好事。 “此言差矣。”赵彦辰转过身,对司镜道,“世子还请慎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晋朝里里外外都属于陛下,何来我们二人的天下?” “这话若是被有心人听见怕是会引来杀身之祸,世子方才那句话我们就当未曾听过,刑部还有事要处理,先行告辞。” “慢着。”司镜脸上的笑意淡下来,他快步走到赵彦辰跟前,挡住了他与张阑之的去路,讪笑道,“本世子就是随口一说,赵侍郎何必当真,眼下你们二位成了亲家,办喜事时可要记得请本世子过府吃酒。” “那是自然。”赵彦辰看了一眼张阑之,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遂双双异口同声的道,“部里还有事需处置,与世子就此别过。” 他们本来就不想与司镜走的太近,因为近日司镜频繁与二皇子接触,这于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晋帝对拉帮结派之事深恶痛绝,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与他走的近怕是会引火上身。 哪知,拒绝之意都这般明显了,司镜还是不肯知趣离开。 反而又向他们二人靠近几步,忽然一改先前的漫不经心,十分严肃的压低声音道:“汪势一党土崩瓦解实乃朝廷幸事,鉴于你们二位在大殿之上的表现,二皇子决意拉拢你们为其府中幕僚,遂让本世子与你们通气,二皇子说了若是愿意站在他这一方,往后定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这是□□裸的拉帮结派,晋帝现在正值壮年,皇子们竟然开始私下拢权。 闻此言,赵彦辰与张阑之惊诧不已。 朝廷权势之争这样的浑水不是他们这种人物能够淌的,赵彦辰婉言拒绝,“还请世子转述二皇子,朝廷一应事务皆有陛下一人裁决,我们都是朝廷命官自然是要为陛下效力。”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只看这司镜能不能听懂了。 “好,本世子知道了。”司镜冲他们点点头,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态度。 “那世子请便,我们便告辞了。”赵彦辰与张阑之朝司镜颔了颔首,两人一同阔步离开。 司镜站在原地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看着决绝离开的两人背影,双眸染上阴鸷。 赵彦辰二人刚走不到半刻钟,便见信使策马扬鞭而过,卷起阵阵砂砾。 张阑之回头望了一眼那人的背影,呢喃道:“这情形,怕是有事要发生。” “不用想了,有事陛下定会通知我们面圣,先想想你与我妹妹的婚事该定在哪一日为好。”赵彦辰拂了拂衣袖上染上的薄薄灰尘,淡淡道。 谈起这事张阑之便来了兴趣,“日子我倒是算好了,十二月十五日乃是黄道吉日,宜嫁娶,赵兄你看如何?” 赵彦辰默默算了算,十二月十五日大婚,那么温宴还要在府上住一个多月,置办嫁妆喜服等一应事物也得需要时间,一个月足够了。 “那便依你的。” “好。”张阑之欢愉道,“对了,赵兄我还有一事要与你说。” “说吧。”赵彦辰重启步伐,缓缓往前走着。 -- 第60页 “我家中没有亲人了,大婚那日也没有高堂在,我怕委屈了晏晏,便想着请待我如母亲的宁伯母来府上充当一回高堂,不知这样做合不合适?” “就是那个宁安的母亲?”赵彦辰问道。 他倒是知道这个人,去岁办案时在户部见过,听说他与张阑之一同来的上京。 张阑之点头,“是的,她待我极好,是个十分温和的人。” “既然你都这般说了,那便如此,你着手去办便好。”赵彦辰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答道。 他想不过是做次高堂,有何不可的,应了便是。 “多谢赵兄体谅,那我这几日便派人去办。”张阑之的心情几乎飞到了云霄之上。 只是乐极生悲,喜悦之意还未存留片刻,便迎来了棘手之事。 他们二人刚刚走到刑部门口,便听得后面有人掐着嗓子唤道:“二位大人,请留步。” 这尖锐又阴柔的声音一听便知是谁,晋帝身边的大太监闫川。 一般他出现,定是有大事要办。 张阑之与赵彦辰忙转过身望去,便看见闫川一手拿着拂尘,另一手拿着一道明晃晃的圣旨。 他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对着他们二人道:“赵侍郎张司长接旨。” 赵彦辰与张阑之忙提袍跪地,“臣接旨。” 闫川打开圣旨大声念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接淮南急报,淮水一带发生罕见的严重秋汛,房屋倒塌数间民众流离失所,朕忧心淮南子民,遂派赵卿与张卿前去主持抗灾事宜,务必将此事办好,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臣等领旨。”赵彦辰将圣旨接下,同张阑之一起站起身来。 这时,闫川忽然朝二人倾身,低声道:“二位大人,这次定要将抗灾事情处置好,回来陛下定会论功行赏。” 赵彦辰不动声色的应声道:“还请陛下放心,我们二人这便身前去淮南。” 这事其实有些奇怪。 本来这种天灾之事是需要工部去办的,现在这事情落在一个刑部尚书和一个吏部司长身上,可见这其中定有猫腻。 只是,作为臣子,君有令,臣不得不从。 “嗯,去吧,等你们的好消息。”闫川挥了挥拂尘,转身离去。 待他走远,赵彦辰蹙着眉头对门口的护卫道:“去赵府跑一趟,告知小姐本官要去淮南办差,让她在府中待着,哪儿也不要去。” 此刻他俨然没有方才的那般淡然。 “是,大人,卑职这便去。” 交代完毕之后,他们二人直接上了备好的马车。 张阑之其实是想临走时再见见温宴的,奈何怕耽误事,也没去成。 马车跑出去几十里路后,张阑之见赵彦辰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想着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 他笑着道:“赵兄不必担心晏晏,她那般懂事,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闻此言,赵彦辰猛地掀开眼帘,盯着张阑之。 他想,他怎么可能会担心那个女人,真是想多了,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情绪有些低落而已。 大抵是因为临时去办差,办的还是一件棘手的差,让他担心办不好吧。 “怎......”赵彦辰否认的话到了嘴边,忽然又转了个弯,“你说的对,她确实很懂事。” 只要她不乱跑乖乖呆在府上,不扰乱他的计划就好,其它的他都不指望。 ...... 温宴接到兄长出去办差的消息后,她着急忙慌的去琼华院收拾包袱,想着给他准备些衣裳和盘缠,哪知收拾到一半,就见荔枝从外面跑了进来。 “小姐,不用收拾了,大人已经走远了。” “啊?这么快?”温宴诧异道,“不是方才那护卫才来通知的吗,怎么这般着急就走了?他什么都没带,到时候用什么啊?” 她这东西都还没收拾好呢,兄长出门办差没带衣裳可怎么成? “小姐,这个你倒不必担心,大人在银庄里放了不少银子,这银庄开了许多分店到时候只要去取便可。”荔枝语速十分快,“对了,大人他不是一个人去的,这次同行的还有张大人。” 跟张阑之一起? 第38章 发钗 那还好, 两个人路上还算有个照应,温宴这般想着就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 他们二人趁这个时机好好相处相处也是可以的,毕竟往后都是一家人了。 她耐着性子将方才收拾了一半的包袱重新拆开, 将兄长的衣物一件一件的挂回到原处。 将这些都收拾好后, 温宴闲来无事走到兄长常常坐着的圈椅上坐了上去,还学着他的样子板着脸对荔枝道:“放肆!还不出去。” 荔枝捂唇轻笑, “小姐你与大人真是越来越像了,连说话的语气都一样。” “他是我哥,我们自然像了。”温宴晃了晃小脑袋, 往圈椅上一靠,“原来坐在兄长的位子上是这样的感觉啊!” “什么感觉,小姐?” “就是......严厉,冷冰冰的。”温宴拿起赵彦辰平日里最爱用的那支狼毫笔, 在空中比划了几下。 就在她准备将笔放回原处的时候, 忽然瞥见左前方的书屉没关紧,里面放了一本不知什么名字的书。 上头的颜色红的刺眼, 饶是在这种昏暗的天气下,都显得格外明艳。 -- 第61页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 温宴小心翼翼拉开屉子, 将里面那本书取了出来。 “原来这是婚书啊。”温宴摩挲着这书上面的两个字, 呢喃道,“字还写的挺好看的。” 她一眼便认出来是兄长的字迹,但是觉得有些奇怪, 婚书这样的金贵物件儿不该是族中上辈写的吗,怎么会是哥哥的手笔? 听闻婚书二字, 荔枝心下一惊, 该不会是小姐见到那本婚书了吧。 她怕出什么岔子忙跟过去看了一眼, 在看见上面写着与张阑之的婚约之后她才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那份婚书,若是大人不在,被小姐看见了那她这个做下人的罪过可就大了。 荔枝怕温宴再留在这里会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指着外面阴沉的天气道:“小姐,我们快回揽月阁吧,眼见着这天儿要下大雨了,等下怕是会打湿衣裳。” 温宴朝外面瞧了一眼,果然见天色更加阴沉,便将婚书放了回去。 “那好吧,那我们赶紧回走。” 随后,两人一道回到揽月阁。 刚刚进入屋内,外面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希望他们二人能顺利到达淮南,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温宴站在门口望着如断线的雨帘呢喃道。 说来也是奇怪,眼下已然是十月了,按照常理来说不应该再有暴雨的,但不知为何淮南不但下了,还引发了洪灾。 就这般日子过去了半个月,雨也跟着下了许久,断断续续都未曾停过。 目之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潮湿阴冷。 菜地里也是湿漉漉的,温宴这些日子没有下地,一直安安静静的待在屋子里做香囊和衣裳。 赵彦辰的生辰快到了,她在准备着生辰礼物。 只是一直这样待在屋子里,没出去过,她快被闷坏了。 今日,天气似乎是好了一些,她便想着出去转转,顺便探探消息,看看淮南之事解决的如何了。 这么些日子过去,水怕是都退了。 “荔枝,去将披风帷帽给我拿来,我们出府一趟吧。”温宴将手里的针别在绷布上,停了手里的活计。 “是,小姐。”荔枝很快便取了披风过来,“现在就出去吗?婢子见着外面还是很潮湿呢。” 温宴在窗柩前看了看地面,点点头,“嗯,就现在,顺便买一些金丝线,这衣裳上的金边飞鹤还未绣完呢。” 既如此,荔枝便不再阻挠,因为她其实也很想出去。 林值一直不在府中,她感觉日子过的甚是乏味,出去转转散散心也好。 主仆二人收拾了一番,便出了府。 天宁街上还是一片热闹祥和,摊贩们不畏严寒与雨水,纷纷支起雨棚热火朝天的做着生意。 兴许是快接近年关,都为着赚些过节银两,喜庆的气氛就格外浓烈一些。 就连平日里很少摆摊的朝季阁都在铺子外面支起了小摊位,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香料与首饰。 温宴流连在一家又一家的摊位前面,虽然看了不少小玩意儿,但是都没能让她有买的欲望。 直到走到朝季阁门口,看见那支被插在架子上的镀金蝴蝶发钗时眼前一亮。 “掌柜的,这钗怎么卖的?”她掀开帷帽问道。 那掌柜的头也未抬,冷冷道:“五两银子。” 她喜欢看衣裳辨人,从面前的女子走近摊位时,她便感觉这又是个穷酸人家来的,都不想搭理她。 在她眼里,这钗就算卖出去也是自己吃亏,费了口舌不说还浪费她时间。 温宴一听这价格立即瞪大眼睛,诧异道:“这么贵?” 荔枝也觉得这店家太过分了,便跟着帮腔,“是啊,这也太贵了,一根简陋的金钗居然要五两银子,这不是抢钱吗?” 她上回来拿香料都觉得价钱高的出奇,但是没有办法,那种安神香只有朝季阁能做,她便只能压着不满在这里采买。 真是跟她名字一样,掉进了钱眼儿里,荔枝腹诽道。 朝季阁的掌柜名唤钱多多,先前这店铺便是用的这名字,只是后来被太多人嘲笑她才换成了如今的朝季阁。 钱多多是个脾气不大好的人,尤其是在面对这种嫌贵还挑刺的人面前。 她立即撸了袖子,叉腰指着荔枝咬牙切齿的道:“不买就滚,你买不起不代表旁人买不起。” “你......”荔枝恨得简直牙痒痒,“真是个眼瞎的,回去我便告诉大人,再也不在你这制香料了。” 温宴纵使是再对这发钗有兴致,听得这掌柜这般恶劣的话,也打消了要买的念头。 于是她放下帷帽,拉着荔枝转身便走,“不用跟她一般见识,前面卖发钗的铺子多的是。” 眼看着人要走,钱多多这才反应过来荔枝说的再也不来买制香料的事。 朝季阁只有一位贵客定制香料,其余的都是直接购买。 虽然那位达官贵人府中的丫鬟经常来取货,但她都没有记住这人的面容,只因她患有轻微的脸盲症,总是记不清人。 今日她确实是有些狗眼看人低了,就望着那小姐穿着白衣,衣裳料子又极其一般,就以为她是穷酸人家,理都不想理。 这会儿才知道险些丢了财神爷。 她立即拿起发钗追赶上去拦住温宴,低眉顺眼的道:“都是我有眼不识明珠,方才之事还望小姐恕罪,这发钗我不要钱送给小姐,但求贵府上不要断了与朝季阁的生意。” -- 第62页 温宴此时理都不想理她,很想挥开她走人。 但是看见钱多多手上拿着的那支镀金蝴蝶发钗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她忍不住停住脚步问道:“你先与我说说这发钗从何而来,我看这一支与你那摊子上的都不是一个层次的,想来你也不会专程拿这品相的出来卖。” 钱多多见有回缓的余地,立即谄媚的笑道:“这发钗是年初有一位姑娘当在这儿的,她说她来上京寻亲拿到钱就会来赎,这都快到年关了她也未曾过来,想来是弃了这发钗,况且这本来就是个不值钱的,没来赎也很正常。” 温宴将那发钗拿到手上仔仔细细看了一眼,又问道:“那你为何现在才拿出来卖?” 钱多多捏了把汗,为了自己的生意继续解释,“这发钗在仓库里放着,我这两日才看见的,就想着拿出来卖了算了,横竖也没人要了。” “哦,这样。” 温宴摩挲着那发钗越看越觉得熟悉,便想着没人要了,不如她买了,既然这么有缘分。 “这发钗我自然是要给银子的。”温宴看着那掌柜道,“荔枝,拿一两银子给她,我要了这发钗。” “是,小姐。”荔枝从钱袋里掏出一两银子递给钱掌柜,还愤愤的朝她哼了一道,“给你,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那掌柜的接过银子,朝温宴谄媚的笑着,“那小姐......我们的生意可还继续?” 温宴点点头,为说话,转身领着荔枝离开。 这到底是继续还是不继续啊,钱多多忐忑的想着,她怕不确定又高声嚷道:“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荔枝实在是无语的很,她回过头朝那钱多多道:“小姐不都点头了吗?再喊,就让你这生意泡汤。” 钱多多这才明白过来,她拂了拂胸口顺出口气,自言自语道,“还好,还好,生意还在。” 不过望着这小姐的身影,她总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虽然她因为轻微的脸盲记不住人,但是这身形可是还有印象。 只是,一时半会儿记不清在哪见过。 温宴一直握着这支发钗,她总觉得哪里怪怪得又说不上来。 就这般想着想着,又走了一条巷子。 在经过一家茶楼的时候,她听见楼上有人大声谈到:“这淮南的水灾算是止住了,但是灾后的饥荒和可能发生的时疫怕是难得抑制哦,不知道那两位大人如何了,万一染上时疫可就麻烦了。” 温宴顿时停住脚步,猛地仰头向上看去。 第39章 入淮 一抬头, 便看见坐在窗柩旁边有两个男子边吃茶边说着话。 她将发钗收进袖中,提起裙摆走了进去。 “小姐,你慢点。”荔枝紧跟在后面, 生怕她摔倒。 温宴直接上了二楼, 在那两人旁边的座位坐下,点了一壶茶, 听他们闲聊。 今日买线是次要目的,出来打听淮南水灾进展才是主要目的。 主要是因为府中很有几日未收到书信了,她担心的不得了。 “是的, 这次天灾也是有些奇怪,都十月了,莫不是往后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其中一位着黑袍的男子说道。 “不知道,兴许吧, 据说很早之前也有这种事情, 那次倒没发生什么,兴许就是天气异常, 别危言耸听。”另一位男子道。 温宴实在是忍不住了,朝那二人问道:“两位大哥, 我想向你们打听打听, 淮南那边情况严重吗?” 那位黑袍男子回道:“我有一个亲戚在那边, 传信说情况不容乐观,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他的话音刚落,便听得另一桌的人接话道:“据说这次的事情本应该是工部去办, 但是不知为何派了刑部和吏部两位大人去,真是蹊跷。” “这事儿我知道, 好像是侯府世子推举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仇什么怨, 让这两位大人去处理灾情,这不是害人性命吗。” “嘘,慎言,你这话要被那位世子听见,怕是要被拔舌头的。” “......” 闻言,温宴感觉心口像是被堵了块石头,让她喘不上来气。 听他们的意思,兄长与张阑之这次凶多吉少,且还是被人算计的。 这万一他们二人在那边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可让她怎么活。 “不行,我得去看看。”温宴忽然站起来就要走。 荔枝只好付了银钱,跟着一同下楼,她拉着温宴急道:“小姐,你不要这么冲动,大人说不定好好的呢,前段时间不是传书回来了吗。” “可是这都过去七天了,杳无音信,说好过五日就寄信的。”温宴急道,“我必须要去看看,才能安心。” 荔枝拗不过她,只好跟着小姐一起走。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跑去,到了府中温宴随意收拾了包袱,让管家安排车夫套了马车,很快便出发了。 那根发钗也被她带着一起带了出来。 马车日夜不断的兼程,都是走的最为安全的官道,等到达淮南已经是在三日后了。 沿途经过多个地段,雨势逐步减小,抵达淮南知府衙门的时候,天气已经完全放晴。 温宴命令二福将马车停靠在衙门旁,随后掀帘下来,对荔枝吩咐道:“你去问问门口的衙差,看看哥哥他们现在是在衙门里还是在何处?” 作为一州知府,来了这么大的两个朝廷命官他们一定上下都很重视,温宴在来的路上便在琢磨着这些事情。 -- 第63页 荔枝壮着胆子走到衙门前面,拿出一块赵府腰牌对那护卫道:“这位差爷,我们是从上京来的,是赵侍郎大人的家眷,请问赵侍郎大人现在何处?” 那侍卫先前在他们停马车之时便已经将那规格较高的马车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寻思着这来人身份一定非富即贵。 眼下又见了这腰牌,他便立即信了荔枝的话,很是恭敬的道:“姑娘请稍后,小人现在就去问问。” 说完,那差役几乎是飞也似地往衙门内跑去。 没过一会儿,便有一个约莫三十的男子眉眼含笑的迎了出来。 “哎呀呀,不知贵客驾临,有失远迎。”那男子十分热络的道,“鄙人是这里的典史曹阿远,还请小姐到里面坐着歇歇脚。” 温宴现在急着见到兄长,哪里肯进去耽误时间,她立即道:“多谢这位大人的好意,我就不进去了,请问我兄长赵侍郎他现在在何处?” “赵大人同我家大人一起去处理淮北难民之事了,眼下可能正忙着。”曹典史朝温宴又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 “淮北在何处?”温宴急切道,“我现在就要去寻他。” 闻言,曹典史脸色显得颇有些为难。 他委婉的劝阻眼前的这位贵气小姐,“万万不可啊,那边形势较为混乱,小姐过去实在不适合,不若先留在这里等着大人回来可好?” 这典史也是个好心的,怕这金尊玉贵的小姐过去会受到什么伤害。 他还担心若是没护好她的周全,赵侍郎怪罪下来,他这小小典史的罪过可就大了,就连他家大人都担待不起。 近日整个淮南的水患是退了,但是淮北县伤亡惨重,大量的田地房屋被摧毁,本来淮北就不富裕,眼下更是雪上加霜。 百姓苦不堪言,朝廷已经竭尽全力处置这些难民,但是不论做的再好,总还是会有人趁着这间隙做些伤人的事。 他们嫌弃朝廷给的救济粮不好,住的不好,各种千奇百怪的借口,多不甚数,甚至还有人公然与朝廷命官对抗。 眼下已经纠缠了三日,总是这边处置好,那边又开始制造纷乱。 几位大人都忙得焦头烂额,但是又不能直接武力镇压这些难民,只怕是前脚使了非常手段,后脚便会有有心人上报至朝廷,到时候责任全在他们几人身上。 因此,这棘手之事只能寻法子挨个解决。 温宴根本就不担心曹典史所说的形势混乱,她现在只想看看兄长什么样了,他们已经十八日未见。 并且赵彦辰在面对纠纷吵架这一类的事情根本就没有抵抗力,他一听这些就会有不适的反应,温宴想他现在一定在一个很艰难的处境里。 她得去帮他,帮着他走出困境,这事其他人也不知晓,就连同行的张阑之都不知道。 温宴深深吸了口气,对曹典史道:“我还是不进去坐了,烦请曹典史带我去寻兄长,我许多日未见他实在是担心的紧。” “那......那行。”见这赵小姐这般言辞恳切的要去寻人,曹典史这等小官也不敢横加阻拦,他向温宴作了个请的手势,“赵小姐,请先上马车等等,卑职去准备马匹稍后就来。” “嗯,有劳了。”温宴点点头,领着荔枝上了马上车。 温宴在软垫上坐定,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盯着自己的足尖看着。 荔枝见她这样也很担心,倒了一盏茶递到小姐手里,宽慰道:“小姐,喝口水缓缓,你这一路上都这般紧张,再这样下去还没见到大人就自己弄生病了。” 温宴接过茶喝了一大口,眉头还是紧锁着,语气十分低落,“我就这一个哥哥,我不担心他谁担心啊,不知这些时日未见,他被磋磨成什么样了。” “小姐不用担心,大人往日也外出办过差,每次都是安然无恙回来的,婢子认为小姐可不必要太过忧心。” “我懂你说的,但我总是患得患失,做不到那般淡然。”温宴食指紧紧按在杯盏边沿。 “可......”荔枝欲言又止。 可是大人并不是她的亲哥哥啊,小姐这般担心实在是过虑了。 荔枝望着温宴这模样,眉头也跟着拧了起来。 她暗暗叹道,这小姐不知是命好还是命不好,大人虽然做了许多不地道的事情,但是有两样确实没有亏待小姐。 其一便是衣食住行,揽月阁可是府中规格仅次于琼华院的,每个月的月银都没被克扣过,衣裳也是挑好的买。 虽然有时候小姐不愿意穿那些华贵的衣裳,但买衣裳的银子确实一分不少。 其二,便是婚事,张阑之是京城新晋的才子,多少闺中少女的梦中人,当初挑选他也是经过大人深思熟虑的。 真不知道小姐恢复记忆以后,会如何看待大人,她不敢想象。 正当马车中的主仆二人各自神游天外的时候,帘外忽然响起曹典史的声音。 “小姐,卑职到了,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温宴回过神来,挑帘向他望去,“可以了,有劳曹典史带路。” 随后,马车便晃晃悠悠的出发了。 看着马车后方跟着的衙差温宴感觉窝心极了,还是托了兄长的福。 若不是他,她这等什么头衔都没有的女子如何能受到堂堂一州知府衙门的重视。 -- 第64页 若是没有他,恐怕她早就吃了闭门羹,如同那日在朝季阁门口一般被人嫌弃。 “小姐?” 恍神间,温宴忽听的荔枝在唤自己,“怎么了?” “你这后面的头发都乱了,小姐你背过身来,婢子帮你收拾收拾。”荔枝笑盈盈的道。 温宴点点头,转了个身,“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今日去见兄长我可不能这样邋遢,你快帮我重新梳妆打扮一番。” 这模样可真的像是要见心上人一般,只可惜,明明是夫妻,两人中间却是隔着一道往后再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嗯,好。”荔枝一边暗叹命运弄人,一边轻柔的帮着小姐梳妆,“小姐,今日见了大人,那明日还要去找张大人吗?” 第40章 责怪 她们在路上的时候就听说了, 张阑之昨日临时去了隔壁县里考察,兴许要在那边住上两三日。 温宴便决定直接到淮南衙门,她虽然与张阑之有婚约, 但是兄长毕竟是兄长, 自然是要先来看兄长的。 她想了一想,道:“今日先去看了哥哥再说, 打听下情况如何,再决定要不要去看张阑之,说不定他那边没什么大事, 这两日就回来了呢。” “嗯,也是。”荔枝从妆匣里取出一支鹅黄芙蓉玉钗,拿到小姐面前,“婢子将这发钗给小姐戴上。” “好, 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支钗。”看着那钗, 温宴面上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就在荔枝刚将这鹅黄芙蓉玉钗戴到温宴发间还未固稳的时候,马车忽然猛地一阵颠簸, 玉钗脱离发间掉在地板上瞬间摔成了几块。 “呀,玉钗摔坏了。”荔枝惊道, “这可是小姐你最喜欢的, 这次来也就带了这么一支, 都没有其它可替代的了,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带的路。” 曹典史听闻马车内有声音,忙问道:“小姐, 您可有伤着?方才走了一条碎石路,这里都被雨水冲毁了不大好走。” 他是个粗人, 平时很少见到这样金尊玉贵的人物, 自是没有考虑的那般周全。 温宴却也不怒, 挑帘温声道:“曹典史,我没事,你不用担心,继续赶路便是了。” “是,小姐。”曹典史点头如捣蒜,面上洋溢着淳朴的笑,“上京来的贵人果然不一样,温和又大气,真是我们这里的人比不了的。” 温宴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回道,“曹典史过奖,我看淮南的人都很善良淳朴,这也是上京之人比不了的。” 说完,她朝曹典史颔了颔首,放下帘子坐回了原处。 上京在她眼里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且处处透漏着危险气息的地方,在那里她都受了两次伤害了。 那种地方,怎么能让她有好印象。 “小姐,你就是太善良了。”荔枝有些不乐意,“这可是你最喜欢的发钗,没了这之后用什么啊?” 温宴拍了拍她的手,心平气和的道:“那又能如何,斥了他们这钗也回不来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之前买了一支镀金的蝴蝶发钗,用那一支也是一样的。 “荔枝,先前那一两银子买的蝴蝶发钗放在哪儿了?用那支也行,虽然简陋了些但也很好看的。” “对哦,小姐你等着,婢子找找。”荔枝将包裹翻出来,在衣裳里面摸了摸,果然就找到了那支发钗。 当时走的急,温宴胡乱塞进了衣裳里,没想到竟然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荔枝小心翼翼的将这发钗戴到了温宴头上,惊喜道:“小姐,这一支真的,也好看诶。” “那是自然。”温宴摸着那蝴蝶发钗,“我在那般多的发钗里一眼便看见了这个,肯定是有它的缘由的。” 那是一种熟悉感,她不能理解的熟悉感,就好似这玉钗天生就属于她一般。 荔枝将地上摔碎的发钗收拾干净以后,主仆二人又歇息了半个时辰。 先前走的一直是山路,现在到了宽阔的大路之上,马车就平缓了许多。 “荔枝,去问问还有多久能到,这都走了一个时辰了。”温宴打着呵欠问道,她都有些累了。 荔枝忙挑了帘子朝外大声问道:“曹典史,我家小姐问还有多久能到?” 曹典史勒住马缰退了回来,指着前面一个庄子道:“马上就到了,前面那个庄子看见没,大人们办事有时候不能归来的话,便是住在这里。” 就快到了!温宴听着这几个字心猛地跳了几下。 她迫不及待的挑开另一侧的窗帘向外望去,果然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庄子,庄子前挂着一道旌旗写着鱼庄二字,瓦顶正冒着袅袅炊烟。 周边的庄户也起了炊烟,看样子都在做午饭。 只是往上看去都是一片祥和之气,往下看却是一片狼藉。 地上到处都是被雨水冲刷过的痕迹,有些屋舍墙上还沾着些树枝苗杆,树木也都是朝着一个方向歪着。 一眼便能看出这水流的方向,温宴的心揪成一团,这看上去比她想象的严重多了,怪不得有人会闹事。 真是苦了兄长他们了。 马车不一会儿便在庄子门前停下,曹典史率先拿来马凳,恭敬请道:“小姐,您先下马车,卑职这便去通知大人您来了。” “慢着。”温宴拦住他,“还是我自己去吧,我想给哥哥一个惊喜,曹典史只需要告知我大人住哪一间房就可以了。” -- 第65页 曹典史怔了怔,忽得笑了,“那好,卑职恭敬不如从命。” 他朝庄子里面看了一眼,默了默,“侍郎大人住在左侧第一间厢房,小姐进去便可看见,卑职先去跟护卫打个招呼。” “嗯,有劳曹典史。”温宴朝他行了个礼,微微笑道。 曹典史腼腆的回了礼,而后大步跑上石阶。 温宴瞧着他与门口之人打了招呼,那几人又朝她这边看了看,随后点点头。 温宴便知道可以了。 于是她让曹典史将车夫带下去安置,自己则领着荔枝上了石阶,径直进了鱼庄内院。 这鱼庄说不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不过比起揽月阁来,确实是小了许多,房屋都没有几间。 很快,她便找到了曹典史说的第一间厢房。 走到廊下拐角处,她看着那间开着门的左厢房,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马上就能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兄长了,温宴实在是激动极了。 她对荔枝低声嘱咐道:“等下过去,小点儿声。” 荔枝也十分激动,猛地点头,“是,小姐。” 通过气之后,温宴转过身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走到门口处朝里面看了一眼,果然见兄长在里面坐着,身形亦如往日那般挺拔。 只不过他是背对着门口坐着,手里持着一只笔,不知在写些什么。 温宴蹑手蹑脚进去,不由分说一把捂住了他的眼睛,粗着嗓子佯装问道:“这位俊俏的公子,猜猜我是谁?” 一股熟悉的茉莉花香瞬间便将赵彦辰包围,他登时愣在原地,内心惊诧不已。 是温宴的味道?他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她。 但他转念又一想,温宴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离开上京之时他分明差人告知她,好好在府中待着哪里都不许去。 这里距离上京八百里路,她应该没有那胆子过来。 赵彦辰背对着那女子站着,他觉得在这种地方出现的女人这样与他亲近定有利所图,看她的脸就是污了他的眼。 于是他毫不留情面的用笔打开那双手,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怒道:“放肆,哪儿来的乡野村妇竟敢亵渎本官?” 温宴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吹着自己的手背止疼,“哥,是我,你怎么认不出来我啊。” 竟然真的是温宴!赵彦辰几乎是猛地转过身来。 果然看见温宴站在他身后,一副惹人怜的模样。 她一身白衣款款,身姿轻盈。 墨发披肩,发间还簪着一支看上去十分简陋朴素的蝴蝶发叉,即使没有珠光宝气的陪衬,她也依旧绝美无比。 看着她,赵彦辰忽得就想起了那日夜里揽月阁廊下盛开的昙花。 隔了十几日再见,他没来由的陡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种奇怪的感觉竟让他头一次想要主动与她亲近。 “你......怎么来了?”他虽心中惊诧,但面上始终保持冷静。 温宴摸着自己的手背,嗫嚅道:“你一直不回信,我以为你怎么了,都担心死了。” “急什么?才几日我还能不见了?”赵彦辰冷冷道。 他现在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不知是久别重逢的喜悦,还是什么矛盾心理。 总之,他感觉现在这个时间与温宴站在一起很不适应。 尴尬,奇怪,莫名其妙的悸动。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对温宴凶道:“赶紧回去,这里不适合你待,不在府里好好待嫁,跑到这里成何体统?” 温宴好不容易来的,怎么可能会因为他这一句话说走就走。 她跑过去攥住兄长的衣袖,撒娇道:“你别赶我走,我好不容易来的,怎么着也得等你一起走啊。” 赵彦辰直接将衣袖收了回来,一如往常那般冷冽,“我数三下,你不照做,我便命人将你捆回去。” “一!” 温宴不为所动,甚至有点想笑,“哥,你怎么可能会这样做,我不信。” “二!!” 温宴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声音也低落了,“我不走,都说了好不容易来的。” “三!!!” 第三声严厉无比,温宴才知道他是认真的,忙不迭的道:“我在茶楼听人说你与张大人是被侯府世子推举过来的,我就很担心你们,便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 “都说淮南灾情严重,你实在是许久没来信,我以为怎么了呢,哥,你就让我在这陪你们几日,成吗?我绝对乖乖的不给你添麻烦。” 第41章 离谱 侯府世子?听闻这四字, 赵彦辰立即就想到了司镜。 有这样背景的京中只此一人,再无其他。 他侧目看向桌案下的书屉里静静放着的那道明晃晃的圣旨,心下忽然有了计较。 那日启步前往淮南他就一直在想, 为何陛下会突然让他一个刑部侍郎和一个吏部司长远赴淮南治理灾情, 而不是派工部前来。 毕竟修堤筑坝乃是工部水利之事,派他们二人来根本就是文不对题。 方才听温宴这般一说, 他才明白其中原委。 兴许就是那日他拒绝了做二皇子幕僚的要求,二皇子心生怨念便私下摆了他们一道。 当时拒绝的时候他便料到往后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早就出现了, 当真是睚眦必报。 -- 第66页 如此看来,他们除了要将这淮南之事处置好,还要处置的完美无缺让人抓不到把柄才是。 否则,一旦有一丝错处, 二皇子一党定会揪着它让他们二人在京中不好过。 晋帝虽然很看重他, 但是在面对大事的时候也不会徇私枉法。 若到时候他们被人抓着把柄,在朝堂之上死磕到底, 那晋帝还是会对他们二人做出相应的惩罚。 他这般要强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让官途蒙上污点!绝对不可以! 想着想着,赵彦辰的表情就不那么好看了, 甚至还有些令人惧怕。 温宴不知道自己这话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心里开始七上八下的, 她咬了咬下唇问道:“哥你怎么了,我真的是亲耳听见的,没有骗你。” “我知道了。”赵彦辰回过神看着温宴, 眸中染上了一丝阴沉,“消息已经带到, 你可以回去了。” 他觉得温宴在这里一定会打扰自己, 趁早将她送回去才是正事。 温宴见自己说了一轱辘的话, 愣是没将兄长打动半分,就感觉难受极了。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像这次这么好的时机可以在野外游玩,她不知想了多久,做梦都在想。 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这么向往山里,总之就是喜欢。 方才一下马车,她便闻见一阵来自山间的浓烈草木气息,还看见了漫山遍野的野果子,红彤彤吹弹可破的野柿子,都将树枝压得快弯了。 她一定要去那处走走,顺便摘些果子来尝尝才肯罢休。 并且,她还要守着兄长,找机会让他走出一听闻吵架就难受的病症呢。 温宴掐着食指指腹,壮着胆子继续道:“我真的不想回去,你不要赶我走行吗?” “来人!”赵彦辰想也未想便朝外面唤道,“将小姐捆住,派人护送回上京!” 话落,岑淩立即便从外面跑了进来,“是,大人。” 看来兄长动真格的了,非要逼她走,温宴心下一沉。 真是好说歹说都不起作用,看来只能拿出杀手锏了。 她本不想用这个的,一用便会让兄长有切肤之痛,但是眼下已经没了法子,温宴只好狠下心酝酿了情绪,吸了吸鼻子对兄长道:“哥,你怎么这样对我,我可是你妹妹,又不是什么外人。” 说完,她的眼泪便十分自然的流了下来,只片刻时间便哭的梨花带雨,惹人怜。 赵彦辰看着她掉眼泪,双眸随即跟着不适起来,像被火灼烧似的疼痛。 真是见效,赵彦辰冷笑,她只消一哭,他便双眼疼痛,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什么道。 自己现在当真是被她拿捏的紧紧的,哭一哭,他就只能被迫妥协。 “好了,别哭了。”他十分不耐的道,“你想留下便留下,我不赶你走了。” “真的吗?哥?”温宴立即止住哭声,几乎是破涕而笑,“那真是太好了。” 她一止住哭声,赵彦辰双眼的灼烧感便减缓了,他没好气的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命人给你收拾屋子。” “好,谢哥哥。”温宴乖巧坐着,拿出绢怕拭泪。 赵彦辰叹出口气,板着脸甩袖走了出去,岑淩也默默的跟着出去了。 荔枝站在一旁都快憋不住笑,她被小姐方才的演技给生生折服了。 “小姐,你这招可真的高!大人一见你哭就没了法子。”荔枝对自家小姐竖起了大拇指,以示赞叹。 温宴仰着小脸,傲娇道:“那是自然,这是我偶然听见的,绝招!专门对付他,厉害吧。” 荔枝点点头,“厉害,实在是厉害!” 两人说话的空隙,赵彦辰又回来了。 主仆二人连忙恢复了先前悲伤的模样,温宴复又拿起绢帕佯装拭泪。 赵彦辰阔步进来,周身冷冽之意犹在,身后还跟着个脸生的妇人。 那妇人身材圆润,双颊绯红,一看便是常年劳作留下来的岁月痕迹。 她一进来,便热络的与温宴行礼道:“民妇甄氏见过小姐,小姐万安。” 温宴朝她点点头,温声道:“婶子不必多礼。” “你且安排一下,我妹妹同这个丫鬟住在何处。”赵彦辰站在门口负手而立,冷冷的望着屋中的几人神情氤氲,说话时也带着冷意。 说完,他便转身要离开,却听得那甄氏急喊道:“大人,请留步。” 赵彦辰回眸望着甄氏,眸光满是疑惑,“还有何事?” 甄氏吸了口气,粗着嗓子便说开了,“大人,这院子里都住满了,若想安排空的房间给小姐怕是有些困难。” 赵彦辰顿住脚步转过身来,先是看了一眼温宴,又看向那甄氏,“困难?就真没有其它的空房间了吗?” “回大人的话,确实没有了,不过......”甄氏欲言又止,还刻意看了一眼温宴。 温宴见她这般瞧自己,有些不理解,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倒还是有法子的。”甄氏腼腆笑道。 “什么法子?”赵彦辰追问。 甄氏一双大眼睛骨碌碌的将眼前的这间套屋扫了一遍,忽然大声道:“民妇认为大人这房间倒是可以改一改......”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得到赵彦辰劈头盖脸的训斥,“放肆,你这妇人怎敢?本官与一女子住一间房成何体统?” -- 第67页 兄长的反应真是大!温宴感觉不能理解。 她觉得这又没什么不好的,又不是住一个榻,况且他们是兄妹,小时候没准就一块歇过。 眼下这里没了别的空房间,将就下便是了,于是她对甄氏道:“婶子别怕,我哥他就是这样的脾气,你且说说如何做?” 得了温宴的安慰,甄氏才又壮了胆子,“以民妇看,小姐千金之躯与我们这些下人住一起定是不妥,不若将大人这套间装上门分成两个独立房间,小姐住在里屋便可。至于丫鬟的话,可以同民妇歇在一处,民妇那张榻再加她一人刚好。” 赵彦辰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越听越觉得离谱。 他堂堂一个矜贵的赵侍郎如何能与一个土里土气还爱哭鼻子的女子住在一个屋檐下,简直荒谬。 “不可,再想其它法子。”他毫不留情的拒绝。 温宴觉得这法子甚好,夜里隔着门还可以与兄长聊聊天,这机会多难得啊,简直千载难逢。 “我看行,婶子你便这样做罢,在这里应住不了几日将就下了事,你快些唤人收拾了,我今日赶路有些乏想补补觉。” “哎,好嘞。”甄氏向温宴行了礼,经过赵彦辰的时候刻意也向他行了个礼,而后就忙不迭的去准备了。 她觉得,反正他们二人是亲兄妹,住在一个屋檐下那有什么不可的。 在他们乡下,穷的人家不都是这样过的,一间房内放两个榻,孩子们住在一起正常极了。 就算是长大了,再在中间加上帘子便是,赵大人这种情况比他们那些穷苦人家的要好得多,最起码只是暂时这么住,还是有门有锁的两间房间。 赵彦辰望着甄氏忙上忙下,眉头皱的更紧,眸底深处暗的像是黑潭一般。 他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说怎么都不妥。 本以为可以给温宴安排远一些的房间,让她别来打扰自己,哪知竟怎么这般赶巧没有了空房。 温宴都不是他亲妹妹,若是那还好说一点,可是她是假的啊......住在一起岂不荒谬! 真可谓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早知道忍痛也要将她送走了。 荔枝也同自家家主一般惊讶无比,但是她不敢将情绪表现的太明显,怕被小姐看出端倪,只在一旁默默的站着。 不大多时,里间的屋子便收拾好了。 甄婶子将安装门的人送出去后,笑着对温宴道:“小姐,已经收拾好了,若是您还有其它的事情随时可以找民妇,民妇的屋子就在对面的耳房里。” “好,有劳了,夜里就寝时照顾着点我的婢女。”温宴浅笑着道。 “好的,小姐。”甄氏俯身行礼,而后对荔枝道,“走,丫头,我带你去看看住的地方,你先熟悉熟悉。” 荔枝便将小姐的包裹放在这室内,自己则跟着甄氏出了屋子。 两人一走,室内立即安静下来,几乎是落针可闻。 第42章 纠结 赵彦辰觉得这安排实在太奇怪了, 但他暂时又改变不了什么,总不能将温宴送到旁人家中,那样危险不知道多大。 没了法子, 他也懒得再计较, 干脆想着出去找找陆知府问问临村灾情情况。 “你好生歇着。”赵彦辰抬步离开。 温宴忙拉住他的衣袖,可怜巴巴道:“哥, 你陪陪我啊,你走了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害怕。” “......”赵彦辰不耐,“有什么好怕的, 这门口不都是有人把守吗?” 说完,他又要走。 温宴却将他衣袖拉的更紧,“我就是不,你就陪我坐一会儿, 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我查完了就让你出去。” “放手!”赵彦辰依旧无动于衷,语气更为不悦。 温宴见架势不对, 指不定下一秒他又要生气了,赶忙补了一句:“你若是坚持要走不应我, 我就哭给你看!” 又是哭, 还有完没完!赵彦辰瞥了温宴一眼, 心中的烦闷感一跃而起,可是又对她无可奈何。 他收回脚,兀自生着闷气, 很是不耐的道:“那你快些看,我还有事。” “好嘞!”温宴笑盈盈的凑过来, 绕着兄长转了两圈, 将他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 她先是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 又戳了戳他的脸,随后得出结论:“哥你的确是瘦了,但身子好像没大问题,我放心了。” 温宴停在赵彦辰身前扬起小脸望着他,“稍后,我让甄婶子看看这附近谁家中还留有土鸡买一两只,煮上浓浓一锅鸡汤给你补补身子,可好?” “不需要。” 赵彦辰眼下哪里还有心情去想这些,只觉的她可真是个麻烦,办个差都不能让他清静。 温宴却是看不明白他的微表情,又道:“反正,你答不答应我都会去做的。” 什么鸡汤不鸡汤的,赵彦辰无语,不太想搭理她这话。 “哥,大概还有多久能将这事情办完啊?眼下都快十一月了。”温宴瞧着他不说话,转了个能让他开口的话题。 她知道处理洪灾比较困难,但是也得有个期限不是,总不能一直待在这淮南吧。 从小到大她都向往并且喜欢田园生活,但是兄长这样一个金尊玉贵的人若是长期呆在这里,那定是不行的。 “不知,你既然来了就在这安安静静待着,别想要整些有的没的,这里不像上京,明白吗?”赵彦辰转了个身面向门口,背对着温宴冷冷道。 -- 第68页 他也不管她是什么心情,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 只留下温宴一人站在屋中看着兄长离开,闷闷的应了一句,“奥,知道了。” 她暗自腹诽,真的是太冷了,太冷了这人!! 不过话说回来,介于方才兄长的表现,温宴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隔了十几日不见,她发现他同以往有些不一样。 单说在府中之时,只要她一碰他,他就立即会走开,但是今日全然不是如此。 他对她似乎没有往日那般抵触,虽然总是冷着一张脸,但是他心里有了变化温宴能感觉的到。 她几次三番拉扯兄长的衣袖,一次比一次用力,他躲都没躲! 看样子,冰山也不是完全不可融化的,温宴窃窃笑着。 只要他肯亲近人,日后就算她嫁出去,也不用再过度担心他了。 心放开了,自然就能接纳旁的人。 “小姐,甄婶子给你煮了碗素菜饺子,婢子给你端来了,你都饿坏了吧。”恍神间,听闻荔枝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温宴放下手中正在收拾着的衣裳,转过身,视线落在门口处,看见荔枝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走进来,面上挂着笑。 “你吃了吗?荔枝?”温宴问道。 荔枝将碗放在小姐面前的桌子上,脆生生道,“婢子等小姐吃完,就去吃。” “快去,别等我了,你也半日未进食。”温宴将她赶了出去。 荔枝无法只得听话,踏出门槛之后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小姐,感觉暖心极了。 温宴将饺子吃完后,又开始忙着整理包袱,直到将所有的衣裳都收拾好,才倚在榻上歇息。 她望着外面兄长的榻,近在咫尺,心里竟然隐隐有些激动。 这回该是她离他最近的一次,安全感满满当当。 “哎......”温宴叹了口气,“这种感觉可真好。” 往后她再也不想与他闹矛盾了,那日正在家中置气呢,还说自己一定要忍住不去先认错,哪知后来兄长下了朝直接被派到淮南办差。 走的时候什么物件儿都没带,两人面都没见上。 温宴为此难受了许久,十几日过的都不大舒心,总感觉心里对兄长有愧疚,不该同他置气。 现在见到他安然无恙心情终于好多了,方才的疲惫之感一扫而空。 既然没了倦意,她在房中也待不下去,干脆计划着利用下午的时间去看看山坡上那些果子们好了。 还要去买土鸡,再弄些配菜炖在一起,给兄长改改膳食。 兄长这般全身心的投入到处理灾情的事情上,每日一定很疲累,必须得补补身子。 嗯,就这样做! “荔枝,你吃完了吗?”温宴朝外面唤道。 荔枝隔着老远应道,“小姐,婢子吃完了,这便过来。” 她将碗放在灶台上,着急忙慌的跑出厨房,进了屋内。 温宴瞧着她那圆圆的小脸儿被冷风吹的红彤彤的,像极了在山上看见的被霜打过的柿子,便觉得有些可爱。 她好整以暇的望着荔枝,打趣道:“你这脸啊,与那山上的柿子简直一模一样,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摘一些回来,你想去吗?” 荔枝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自己的脸,喜道:“好啊,好啊,婢子可想去了,方才在路上便想去的。” 之前一直待在府上,根本就没有机会到这山野之中来,上山摘野果采蘑菇都是她最想做的事情。 “那行,将那外面的篮子拿着,同我一起去。”温宴站起身,将帷帽戴好,做了个出门的手势,“走,出发!” “嗯,小姐,出发!” 于是,主仆二人提着篮子兴致勃勃的出了门。 赵彦辰这会儿骑马到了邻村桃园寻陆知府,准备看看他今日清理沿路杂物做得如何了。 陆洝乃是淮南知府,是个难得的好官,为人十分憨厚老实,赵彦辰这几日与他相处的较为融洽。 这会儿,他正在吩咐几个衙差清理路上的树杈枝丫,见赵侍郎过来,远远的朝他拱手喊道:“赵大人,您怎么不在庄子里陪着小姐,跑来这儿了?” 赵彦辰到陆洝跟前儿勒住缰绳下马,岑凌便将马牵到一旁候着。 赵彦辰扫了一眼他手里的灌木树枝,并未回答他的话,只淡淡问道:“陆大人这边处置的如何了?” 陆洝指着旁边一堆杂乱无章的树杈,无奈叹了口气,“恐怕得要一两日才能处置好,赵大人您放心,下官定会竭尽全力处置好的。” “嗯。”赵彦辰淡漠颔首,“那你继续。” 他负手立在一块青石板上,望着不远处的几个衙差,神色有种说不出的疲惫。 陆洝是个有眼力价的,很快便发现这赵大人有些异常。 他看他身形清瘦,脸色很不好,以为他是因为这些日子连日劳作身子受不住,就有些开始担心。 他怕这赵侍郎生病发生意外不好向上面交差,忙道:“大人,这里有下官看着便好,不若您回房歇息吧。” 赵彦辰回眸看了他一眼,又扭头看了一眼鱼庄方向,未答话。 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烦温宴夜里要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事情,她在里面,他怎么回去歇息? 陆洝看出来他的不悦,以为自己未去拜见小姐令大人心里不快,忙认错道:“大人下官有罪,方才曹典史过来与我说小姐来了,下官在这边走不开便没及时回去,还望大人见谅。” -- 第69页 赵彦辰神情淡淡,有些心不在焉的道:“你是朝廷命官,她只是个女子,没有拜见又不是什么大事,想那么多作甚,忙你的便好。” 原来不是因为这个不高兴,陆洝暗暗想着,那到底是为何呢? 他其实很想知道缘由,但是这一州知府官微言轻,不敢以下犯上打听侍郎大人的私事,只好闭了嘴不再问下去。 赵彦辰便一直站在原地望着衙差办事,拇指不停的摩挲着袖子上的暗纹,想着夜里两人住在一起如何避免尴尬。 他还是头一回与一女子住在一个屋檐下。 但是温宴却没有他想的这般多,这会儿她与荔枝已经在车夫二福的护送下来到鱼庄小溪边的石岸上。 这岸边的小山坡上也长着一颗野柿子树,上面结满了红彤彤吹弹可破的小柿子。 兴许是今日早晨打过霜,现在即使是到了午时上面还有淡淡的水渍,看上去十分诱人。 温宴指着那被压弯了的柿子,欣喜道:“荔枝,你看见没,这柿子生的多好啊,比那日在天宁街上看见的还要好。” 第43章 唇印 “是啊, 是啊,小姐。”荔枝连连附和着,眼睛笑的都快眯成了一条缝, “那我们快摘一些回去尝尝, 都说这霜打过的柿子特别甜。” “好。” 温宴伸手抓了一支被压弯的柿子枝丫,捏着一颗柿子轻轻一拧, 小柿子便被摘了下来。 她将上面的水渍用绢帕拭了拭,送到鼻尖轻轻一嗅,柿子的甜香立即便涌入鼻腔让她有了一种沁入心脾之感。 真是好闻啊, 这回没白来。 荔枝也迫不及待的摘了一个,胡乱的擦了擦学着小姐的样子将柿子送到鼻端嗅了嗅,而后长长叹出口气。 “柿子好是好,是只可惜林值不在, 若是他在就好了。” 温宴将那柿子轻轻放进竹篮里面的布垫之上, 拍了拍荔枝的肩膀,安慰她道:“别担心, 到时候我帮你问问兄长,看看林值何时能回来。” “嗯。”荔枝脸上很快飞起一道红晕, 她朝温宴点了点头, “小姐你待婢子真好!” “你是我的贴身丫鬟, 我不待你好待谁好?”温宴浅浅笑着,一对梨涡若隐若现。 她一身白衣被风吹着翩然飞舞,发丝也跟着一同飘荡着, 像极了凌空而下的仙子,荔枝竟看的呆了。 这般心善的美人若是不留在赵府实在是可惜了, 放眼整个上京哪里还有人能与他们家大人相配啊。 只可惜, 这种想法荔枝也只能放在心里, 毕竟她只是个丫鬟,什么事情都办不了。 恍惚间,她感觉手里的竹篮忽然变的重了些,忙回过神来低头一看,便见篮子底下已经整整齐齐的铺了一层红彤彤的小柿子。 她将篮子挎在胳膊上,也伸手拽着一根枝丫麻溜的摘了起来。 不一会儿时间,两人便摘了小半竹篮。 “行了,就这些吧。”温宴将柿子枝丫松开,枝丫立即便弹了回去。 “是,小姐。”荔枝便提着竹篮叫上了二福跟着小姐一同往回走。 几人刚一走到鱼庄石阶下,便碰上了回家办事归来的甄婶子。 “小姐,您这是去何处了?”甄氏笑眯眯的望着温宴,语气十分热络。 温宴回头看了眼荔枝手里的竹篮,道:“在那边摘了些野柿子,婶子要不要尝一尝?拿一些去罢。” “不,不了,多谢小姐好意,我这牙不大好,吃不了这样甜的东西。”甄婶子粗着嗓子道,“小姐从上京来没吃过这种野果子,都留着小姐您自己吃,若是不够啊,明日我可以帮您再去寻一些。” “够了,多谢婶子。”温宴笑道。 她瞧了一眼甄氏手里的衣裳,忽然想起来要买土鸡的事情,于是继续问道,“对了,婶子,我想买只土鸡给兄长补补身子,你知道这村子里哪家还有土鸡卖的吗?” 闻言,甄氏有一瞬间的迟疑。 温宴知道她的顾虑,忙道:“婶子尽管去问,银钱不是问题,待会儿去买鸡的时候便会带银子去,分毫都不会克扣的。” 他们从上京而来,在乡下百姓眼里都是大官,像买卖东西这样的事情小老百姓自然是愿意的。 只是担心大官们拿了东西不付银子,他们作为平民百姓又不好意思去要帐,于是便有了甄氏顾虑之事。 得了中听的话,甄婶子才彻底放下心来。 “好嘞,我就知道你们上京来的大方。”甄氏脸上的迟疑登时就散了个干净,“这土鸡啊倒是有卖的,您也知道整个淮南才经过洪灾,许多庄户百姓都遭了难,家里能换钱的牲口就只有那么多,因此......还请小姐见谅。” 温宴却也不在乎这些,将她扶了起来,宽慰她道:“甄嫂子你放心,我兄长来这里就是为了帮受灾百姓解决困难的,你们很快便会好起来的,别太担心。” 甄氏连连点头,“好好好,我记下了,小姐和大人真是好人呐。” 温宴微微笑着,却不接话。 她认为自己来这里也没做什么有益于他们的事情,便不好受她这夸赞,于是换了话题,“不如甄嫂子现在就去帮我买土鸡来,这里你比较熟,我让二福跟着你一同去可好?” “好嘞。”甄婶子热络道。 说完,甄氏便将自己的包裹放在鱼庄的台阶上,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地方,对侯在旁边的二福招呼道:“小哥,走,同我去买土鸡,就在那边不远。” -- 第70页 “好。”二福便朝温宴行了礼,跟着甄氏一同去了。 待他们二人走后,温宴忽然想起来好像少了些东西,便问:“荔枝你方才有没有看见厨房里有萝卜啊?” 待会儿煮鸡汤肯定要用些萝卜,如果只单独煮鸡汤肯定会很腻很寡淡。 荔枝朝厨房那头瞧了一眼,随后摇摇头,“好像是没有的,这里的菜种类都很少。” “那,其它的与鸡汤能煮在一起的还有吗?” “也没有。”荔枝无奈道。 “啊?”温宴秀眉微蹙,“那可如何是好,哥哥他本来就不喜太过油腻的吃食,只煮鸡汤肯定是不行的,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银杏果。” 若是没有萝卜,银杏果也是可以的,润肺滋养也很好。 说起这个银杏果,荔枝双眼忽然亮了,“小姐,我知道哪里有。” “哪里?” “就是方才我们来的时候经过的那个村子路边就有一棵,那时婢子坐在靠窗的位子曾看见过了的,上面的果子都成熟了。” 那会儿她还觉得奇怪呢,这果子生的极好,竟然没有被人摘走。 “你还记得路吗?”温宴感觉自己的鸡汤有救了,脸上方才积满的阴霾也都一扫而空。 “记得的,就顺着这条路往下走,应该不到两炷香便到了。”荔枝指着甄婶子方才走过的那条大路说着。 “好,将这柿子腾出来带上这篮子,我们现在就过去吧。”温宴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因为煮鸡汤需要很久的时间,不是片刻就能煮好好,算算时间至少得一个多时辰。 眼下已经快到傍晚,得赶在戌时让兄长吃上饭食才行。 “好,小姐那你先在这里等等,婢子一会儿就来。” 不大一会儿的时间,荔枝便提着空篮子跑出来了,“小姐,可以出发了。” 温宴点点头,跟着她一同去寻那颗银杏树。 倒是如她所言,走了不到两炷香的时间便到了那颗巨大的银杏树下。 温宴二话不说,踩着树下的一块大石头伸手摘起了银杏果。 赵彦辰从桃园村过来的时候恰好要经过此地,刚刚过了一拐角便看见那棵金灿灿的银杏树下站着个一身白衣的少女。 此时,她正在垫着脚踩在一块石头上,白皙的手臂隐隐约约在黄灿灿的银杏叶子之中找着什么。 虽然她背对着他,赵彦辰还是一眼认出了温宴。 他不由自主的停住脚步,目光落在少女翻飞的发间飘带上,忘了前行。 岑淩不知大人何意,只看他面色有些不好,便道:“大人,那树下的好像是小姐,大人是在担心小姐的安危吗?” 冷不丁的一句担心,让赵彦辰瞬间冷下脸来,他瞥了岑凌一眼,斥道:“多嘴!” 他怎么可能会担心那个女人,嫌弃都来不及。 岑凌被大人的眼风扫的起了一身的冷意,再不敢多说什么。 只静静的跟在大人身后,牵着马匹,望着大人的背影撇了撇嘴,暗忖大人怎么这么口是心非。 方才那表情明明就是在担心小姐,他问了他反而还生气,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 赵彦辰慢慢往前走着,心里还在来回想着那句‘大人,你是在担心小姐吗?’。 他方才那是担心吗?肯定不是! 赵彦辰抬眸再次看向温宴,眯了眯眼,暗道笑话,她一个从小在山里野惯了的女人,有这么容易摔倒吗?还需要他关心?真是多此一举。 又是摘柿子,又是摘银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勤俭节约,生怕他赵侍郎的名声好了。 按照她这不停摘这摘那的行为,不出一日,上京来的大官家中穷困潦倒靠着妹妹摘野果填饱肚子的流言便会传出来。 真的是让人头疼的紧! 这女人到底以前在家中过的什么日子,至于这般节俭吗,失忆了还牢牢记得要省吃俭用摘果子充饥。 或者说,他不在府中这几日她每日只顾着吃胃口变大了,午膳时让甄氏给她备的饺子不够她吃吗? 那么大一碗!!! 就这么想着,不知不觉间他便走到了银杏树下。 脚刚一踏上铺了厚厚一层的银杏叶子,就听见底下咔嚓一声响了。 听这声音好似踩到了枯木枝,也是因为这一道声音将正在集中精力摘银杏果的温宴吓了一跳。 她揪着一个果子回头去看,好巧不巧,脚下的石头表面比较光滑,她的绣鞋也不防滑,没踩稳一下子失去重心往后仰去。 先前赵彦辰过来的时候,荔枝是看见了的,她早就僵在原地不敢动弹,这会儿站的距离温宴远了一些,来不及去接住小姐。 赵彦辰下意识的上前一步,将温宴的胳膊拉住往怀中一带,温宴整个人便不偏不倚的摔进了他的怀中。 一阵淡淡的茉莉花香也随之迎面扑来,让赵彦辰陡然有了种久违的舒适感。 这舒适感与午时在鱼庄中的感觉不同,像是一种许久未见又有些想念的淡淡感觉。 难道他的心是在欢迎温宴吗?赵彦辰有些不敢相信。 恍神间,脖颈间突然多了一道温热的触感,他忙侧头看去,便见温宴的唇紧挨在他颈侧的肌肤之上。 第44章 奇怪 脖颈一向是他最为敏感的地方, 平常旁人碰都碰不得,这会儿视觉上的刺激加上感官的刺激登时就让他浑身起了一道酥麻之意。 -- 第71页 这独特的感觉让他的心都跟着颤了颤,呼吸都有些加重了。 两人的动作实在是太过暧昧, 看的岑淩与荔枝不由得都低下了头。 温宴伏在他怀中的姿势实在是不太雅观且她感觉又很硌人, 于是赶紧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哥,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说话啊, 害我差点摔下去了。”温宴拍了拍胸脯顺气。 话落,无人应答,对面人的脸色很不好。 温宴以为自己跑出来摘果子惹他不快了, 忙敛了神色解释道:“我......我就是想摘些果子煮鸡汤,没有乱跑,也没有不听话。” “你看看你现在虚弱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了。” 赵彦辰此时根本就没听进去她说的话, 思绪还停留在方才自己脖颈上那道柔软无比还带着温热湿润‘吻’。 十八年, 每日每时每刻都洁身自好的他,头一次让人亲了脖子....... 虽说他心里膈应, 但是不得不说,这感觉真的很舒服, 很特别很特别。 “哥?”温宴见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一副想要将她生吞活剥了的模样, 以为他这次动了大怒,赶紧拉下脸来认错,“我错了不该出来乱跑的, 你别生气了行吗?” “知道错了你还来?!”赵彦辰别扭着斥她,“不知道外面很危险吗?” 何处危险?岑淩向四周瞧了瞧, 眼珠转了几转想着这里也不危险啊, 危险前几日不是都处置了吗。 山那边剩的几个泼皮无赖, 也没胆子来招惹朝廷命官吧,那样的人只敢窝里横。 大人真是口是心非,明明担心小姐,却不承认,他都看的透透的了。 死鸭子嘴硬! 莫......莫不是大人喜欢上了小姐?岑凌心里忽然冒出这个念头,他觉得大人现在看小姐的眼神与往日不一样了。 “我还不是担心你嘛。”温宴撒娇道,“你看啊,派二福去买的,都回来了。” 不远处买好了鸡的甄氏与二福正往回走,也遥遥的看见了他们。 甄氏远远的朝温宴招手,大声道:“小姐,买好了,我先回去把毛处置了。” “好。”温宴也大声应道,“有劳了,婶子。” “不客气的。” 赵彦辰立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金灿灿银杏叶子上,望着温宴的一举一动,目光却不知怎么的落在她那殷红的唇上。 那里像是有一道魔力,吸引着他去看。 “哥,你帮我再摘最上面的那几个好一点的银杏果,我们就回去吧。”温宴指着距离她老远的几颗果子道,“这太高了,我够不着。” 她还比划了那几个果子与她的距离。 赵彦辰也不搭话,氤氲着一张脸抬手便将那几个长在一起的银杏果摘了下来。 温宴笑吟吟的立即伸手去接,唇边的小酒窝漾着酣甜,“谢谢哥~” 赵彦辰将果子放在她手里,视线却微不可查的又落到了温宴的唇瓣上。 为什么那里那样吸引他?他感觉都快烦死了。 温宴拿着果子转身丢进了荔枝手里的果篮里,“摘够了,回去吧。” 她理了理衣袖往回走,走了几步却见兄长还未启步,就转身歪着头看了他一眼,“走啊,哥,你愣在那做什么?眼见着都快天黑了,你要在这里喂狼吗?” 而后,不等他是什么反应,她就自顾自的拉着他的手往回走。 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好像有些失控,怎么对她想入非非了。 不行不行,这烫手后山芋马上就要丢出去了,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 就这么一段路,他已经在心里想了许多许多,温宴却是一丝异样都没有发觉。 她只觉得兄长的手心好像出了汗,看来她想的是不错的,他果然是太虚了。 先前听齐运给兄长复诊时说过:“男子身子也是需要调养的,若总是手心出汗便是身子虚,往后成了婚生活会受影响。” 齐运当时说的十分直白,但是温宴只听懂了前半部分,后面婚后生活会受影响她不明白。 本来准备进去问问的,但是忽然听见兄长大声反驳,“混说些什么,本官只是心里有些疙瘩导致的紧张出汗,与身子虚不虚有什么关系?” 真是嘴硬啊,肯定是身子不好才这样啊,大夫还能说错? 走了一半,温宴松开了他的手,很是认真的道:“哥,我觉得齐大夫说的对极了,你真的是身子虚,等下鸡汤多喝两碗补补。” 哎,她真是操碎了心。 温宴无奈摇摇头又准备去拉他的手,却被赵彦辰挥手挡开。 他很不友善的瞥了温宴一眼,氤氲着脸阴沉道:“你再胡说,我便将你丢到山里喂狼!”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个小丫头片子竟敢说他身子虚,不就是说他不行的意思吗?若不是因为赵永权,他一定让她知道他到底虚不虚。 真是笑话! 温宴不明所以,拦住憋着笑的岑淩问道:“他怎么了?莫名其妙生气,是个炮筒子吗?” 岑淩看了一眼走的极快的大人,低声道:“小姐,男人是最忌讳被人说虚的。” “混账,还不滚过来,再笑便将你嘴给缝上!”赵彦辰狠狠道。 岑淩忙隐了笑,与温宴拱了拱手,忙不迭的跑去追赶自家大人。 有毛病啊!温宴插着腰气呼呼的看着走的极快的兄长,动不动就要缝人家的嘴,岑凌又没说他坏话,至于么? -- 第72页 “小姐,我们赶紧回去吧,怕是太晚了这里真的有狼。”荔枝在一旁催促道。 “啊?”温宴愕然,“那赶紧走。” 她就是随便说的啊,还真有狼啊! 到了鱼庄后,赵彦辰便在房内忙着自己的事情,温宴束了攀脖去了厨房。 这会儿甄婶子已经将土鸡给处理清洗好了,温宴便吩咐她道:“婶子将这土鸡剁成小块吧,方便入味。” “好嘞。”甄氏抄起磨得锋利的菜刀就剁了起来。 她经常做活儿,剁起肉来简直不要太快,温宴碗中的酱料还未调好,她便已经将整只鸡剁好并放在清水里洗过了。 “小姐,这鸡都收拾好了,我先放进锅里了。”甄氏道。 温宴:“好。” 甄氏将鸡块全部没入烧的滚烫的锅中,盖上盖子。 她闲下来后,视线就被温宴给吸引了,温宴调调料的手势她越看越觉得奇怪。 怎么这个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竟然还会做吃食,而且还做的这般好。 那手虽然看着纤细无骨,但是做起事来确是毫不含糊,倒叫她很是惊诧。 想了想,她问道:“小姐,民妇有个问题不知能不能问?” 温宴瞥了她一眼,点头,“婶子有话直接问便是,不必多礼。” “那,那我便问了。”甄婶子将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憨憨一笑,“小姐乃是千金之躯,为何对做吃食这般熟稔?” 说到这个,温宴手中的动作一停。 她将手中的碗放下,有些尴尬的道:“我也不记得了,我先前身子不好导致记忆受损,许多事记不住,兴许是我之前就会做吧。” “奥,这样啊,那小姐真的很特别。”甄氏崇拜的看着温宴。 “婶子,你帮我将这银杏果清洗清洗,今晚上的鸡汤我来做。”温宴指着篮子里的果子笑盈盈的道。 荔枝坐在灶台后面照顾着火,十分惬意的看着温宴忙上忙下。 这样的日子真充实,她想,若是能一直这样便好了。 ...... 忙了接近一个时辰,鸡汤才算彻底熬好。 这时候天色也暗了下来,在桃园村子里办差的陆洝也回来了。 他刚一进门便闻见了鸡汤的味道,连连赞道:“哎呀,这味道简直太香了,甄嫂子今日做什么好吃的了?” 甄氏从里头探出个头来,连连摆手否认,“是赵小姐做的,不是我。” “赵小姐?”陆洝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这位千金小姐还会做吃的?还做的这么香!?” “就是说啊!”甄氏附和道。 赵彦辰正坐在窗柩旁边看书,听他们的对话冷冷一笑,有什么好惊讶的,乡野里的丫头能不会做吃食吗? 说的那般夸张,其实味道也就那样。 “哥,别想了,可以吃饭了,你快出来。”温宴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望着他。 赵彦辰心猛地一顿,像是腹诽被人听见了一般尴尬。 他蹙眉看向温宴,便见她已经招呼着荔枝与甄氏将檐下的桌子收拾干净,将饭菜整整齐齐的摆在上面了。 这里没有旁人,就只有他们几人,其余衙差都被安排在旁边的屋子里,饭食则是由另外的厨娘准备。 温宴将碗筷跟着一起摆好,发现兄长还未出来,就去到厢房寻他。 她走到檐下,趴在窗柩上好整以暇的问道:“哥,你今日怎么怪怪的?方才你都看见我了,叫你出来吃饭你也不来,等下菜都凉了。” 赵彦辰没有理她,表情一如往常般冷淡,合书,起身走到饭桌前坐下,在这乡野之中他周身散发的矜贵气息也未曾减缓分毫。 屋外几人朝他恭敬行礼,而后落坐,甄氏与荔枝则站在一旁候着。 陆洝一坐定,便迫不及待的道:“赵小姐,您可真是神人!” 温宴不解,遂问:“大人这是何意?” “陆某一直以为上京的千金小姐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没想到赵小姐不仅沾得,而且还样样都做得极好,不是神人是什么。” “是啊,小姐这么厉害,将来嫁到夫家可是要将那人家给惊喜坏了。”甄氏接话道。 甄氏一直生活在乡下,平日里闲来无事乡里乡亲的聚在一起就喜欢拉拉家常或是说说这家闺女如何,那家闺女如何。 即便是在朝廷命官的妹妹面前,也不忘拾起自己的老本行,跟着调侃几句。 “不知小姐可定有夫家?” “定了定了,就是这回一同来的张大人,你们知道吧。”荔枝忙接话道。 她见大人今日不同往日,想着兴许是对小姐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便想着试探一下。 若是怒了,她的猜想便是对的,那小姐留下怕是有希望了,她与林值...... “就是他啊!”甄氏一拍手,啧啧赞道,“那可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 这一顿夸赞,惹得温宴脸都有些红了。 她唇口轻启,正欲说话,没想到冷不丁听见兄长开了口。 “陆大人,这是你们淮南吃饭时的规矩吗?” 第45章 不寐 “啊?”陆洝脑袋一懵, 紧张到结舌,“大.....大人这话何意?” 他方才也没有说错什么啊,说的话全部都是在夸奖小姐的, 咋夸奖都不让人夸了。 -- 第73页 像他这样懵圈的不止他一人, 还有温宴与甄婶子荔枝,他们几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一身贵气冷意十足的赵大人。 纷纷揣摩着, 他问这话什么意思,与方才说的事情八竿子都打不着。 当然最害怕的还属陆洝,赵彦辰就算是不发怒, 静静坐着就由内朝外散发着威严,他一个知州小官哪里敢惹他。 手握重权的侍郎大人,只要勾勾手指头,他怕是都要收拾铺盖走人了。 陆洝直觉自己得罪了赵侍郎, 额头生生被吓出冷汗。 他胡乱的猜想, 莫不是方才与小姐攀谈,赵大人觉得他身份不够? 应当就是如此, 赵小姐是何等尊贵的人,哪里由得他这样一个小官能够攀扯的。 且不说别的, 就连与她说话恐怕都是不够分量。 知道自己问题出在哪里, 陆洝思路清晰起来, 忙起身朝赵彦辰拱手道:“赵大人,下官知错了,不该以下犯上叨扰小姐, 还望大人恕罪。” 赵彦辰冷冷瞥了他一眼,长指在桌上扣了扣, 淡漠问道:“本朝关于衣食住行有句话怎么说的, 陆知州可还记得?” “记得, 记得。”陆洝连连点头,“食不言,寝不语,衣......”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置之不顾?” 赵彦辰语气不善,毫不留情的打断了陆洝后面要说的话,因为他想听的就只是前面三字。 陆洝这下子被吓的不轻,哐的一下跪在了地上,“大人,下官错了,下官再也不敢了。” 这场面将甄氏吓的脸色惨白,手脚都开始不停的发抖。 她一直以为这位上京来的大官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吓人,私底下是个很随和的人呢,因为每次送饭时他都很温和的同她说话。 并且,今日来的赵小姐没有架子,还亲自下厨做饭,她便觉得这对兄妹应该很好相处,才大起胆子来接话。 她本打算借机与他们走近些,寻个靠山,若是往后她那当家的有事,还能去赵大官人府上求个一二。 机会难得,权是提前铺个路。 哪知,这大人竟然根本不是她认为的那样,内里竟是这般冷傲孤僻,说话做事毫不留情,跟个活阎罗王似的。 陆知州这么大的官被他一句听着不痛不痒的话,吓的胆都快破了。 当真是深藏不露!骇人的很。 他这样的人哪里是她们这种低微百姓能够攀扯的,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保命为上。 甄氏往后退了两步,离他们远了些。 温宴瞧着兄长这架势委实是不能理解,陆大人又没说错什么,不过就是与她搭了几句话,至于生气吗? 她感觉事情闹得有点尴尬,便轻轻扯了扯兄长的衣袖,低声道:“哥,你别这么板着脸行吗,菜都要凉了!先吃饭行不行?” 赵彦辰侧头看了她一眼,视线随之落到她唇上,停了片刻,又落到扯着他衣袖的手指,微微眯了眯眼。 怎么,她今日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一丝都不让人讨厌并且还让他想对她笑的冲动是怎么回事? 温宴见他面上还是冷冰冰的,又试着扯了扯衣袖,向他眨了眨眼,那表情似是在求助。 赵彦辰感觉浑身又是一阵酥麻,忙侧过头,轻咳一声掩饰情绪,对陆洝道:“这次便饶了你,下次万不可再犯。” 这样一来,他的语气就平缓了不少。 陆洝听出赵大人情绪平稳了,才松了口气,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是,大人,下官一定谨记。” “起来吧,入席用饭。”赵彦辰又扣了扣四方桌案,语气淡淡。 陆洝忙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礼,“下官遵命。” 他往桌上一坐,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赵大人,暗暗腹诽,这个赵侍郎占有欲也太强了,可不能再随便招惹赵小姐。 “用饭吧,菜都快冷了。”温宴尬笑着打圆场,“现在不是办差时间,别这么死气沉沉的,还是随意一些吧。” 陆洝哪里敢再与她说话,只点点头,等着赵侍郎启筷后他才敢启筷用饭。 整个用饭的过程陆洝都未抬过头,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坐在他对面的赵小姐。 唯恐被赵大人发现,再吃了斥责。 他这把骨头虽说还年轻,可是也经不起这样的惊吓啊,若是再来两次只怕是要升天咯。 温宴这饭也吃的不踏实,她一直想着甄氏说的话,为什么她一个千金小姐会做饭?这事儿搁在大家族里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存在。 越是家族大的规矩越森严,小姐只可能被娇养在闺中,哪里可能会让她去做饭种菜,身上沾着油烟味。 她曾经听兄长说过,琼州老家也是名门望族,那她也应是娇养在深闺之中,像下堂做饭这种事兴许也是不让做的,更别说是种菜了。 不过......她既会种菜又会做饭是为何呢?难道是个特例吗? 温宴想了许多种可能,但都不能确定到底是因为哪一种,不一会儿便被这些思绪绕的迷迷糊糊的了。 筷子上夹着的一块鸡肉已从热气腾腾变成冷冰冰的,赵彦辰察觉出她的异样,冷冷问道:“怎么又吃饭时走神?” 温宴被兄长的话吓了一跳,手一抖,筷子上的鸡肉便失去束缚咚的一声掉在了桌上。 “我......我没有啊。”她磕磕巴巴道,“在吃饭呢。” -- 第74页 先前儿兄长与她说过,不要胡思乱想,若是每日想的过多会对身子的恢复有影响。 她便一直听他的话,很少会去想这些东西,再加上府里下人从来都不提,她也就不会有这方面的想法。 赵彦辰怪异的看了温宴一眼未说话,复又开始吃起饭来,温宴也忙夹了块果子塞进口中掩饰自己的慌乱。 场面就这般冷下来。 赵侍郎不说话,其他的人也都不敢再说话,整顿饭吃的别扭极了。 饭后,各自都回到房间歇息。 这里不如赵府,条件自然是比较苛刻的,吃的饭食不如府里,住的不如府里,沐浴的地方自然也不如府里。 但跟在兄长身旁温宴也不觉得苦,将就着梳洗后遣了荔枝去就寝,自己则回到厢房内。 因为这套房只有一个出口,温宴进门会先经过赵彦辰的屋子。 她一推开门,便看见帘子里面的榻上规规矩矩躺着一个人。 温宴站在帘子外轻声唤道:“哥,你睡了吗?我可以同你说说话吗?” 话落,无人应答。 温宴屏息凝神侧耳去听,却听得塌上那人呼吸均匀,许是已然进入梦乡。 睡这么早,时辰还早着呢,温宴撇撇嘴,有些不大乐意。 没法子,她是个懂事的好妹妹,打扰兄长睡觉这事她肯定不能做,于是,温宴只好轻手轻脚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往塌上一躺,她就感觉一阵疲惫之意涌了上来,很快,便沉沉的进入梦乡。 听得里屋那头呼吸逐渐均匀之后,赵彦辰才缓缓动了动,先前一直保持着平躺的姿势现在胳膊都有些麻了。 他捏了捏发麻的胳膊,翻了个身,侧对着窗柩躺着。 与温宴同住一屋真是煎熬,只希望这天能够快些亮起来,这样他便可以出去办差不用再看见她。 他感觉这次再见到温宴,自己的脾气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动不动就想发火,且想入非非。 这是在是太不像他了! 瞧着窗柩外面一片漆黑,他的心情也跟着暗的不像话。 只因现下室内静谧的可怕,整个屋子都只能听见两人浅浅的呼吸声,他不喜欢这感觉,只因这会没来由的让他想起那个温热的‘吻’。 十八年不近女色,却被温宴不经意的撩拨搅弄的心烦意乱,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闭着眼,不去想那些七七八八,试图让自己睡着。 只是,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又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赵彦辰还未睡着。 他的思绪越发的清明起来,比白日还清醒,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就是睡不着。 翻来覆去,几番折腾都无法睡去,他便有些烦躁了。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刮起了大风,刮得树枝呜呜作响。 鱼庄前些年一直闲置,并无人居住,他们进来住的时候虽然加固过,但是不免有些遗漏的地方。 赵彦辰现在住的这间屋子便是这样,窗柩固定的不紧留有一条缝隙,寒风便从这处挤着进来生生搅乱满室的暖意。 因着两间房中只隔有一道薄薄的扇墙,上面的韧纸都十分稀薄,甚至还有破损。 这冷风便像得了什么指令拼命往温宴房内挤,温宴还在睡梦中,忽感到一阵冷意袭来,下意识的双手环住胸口取暖。 塌边桌案上的灯笼险些被吹灭,火苗左右晃了晃又重新恢复明亮。 这一幕被赵彦辰看个正着,他挑了挑眉,暗想,她......这是冷了? 要不去给她送件厚实的大氅盖上?万一得了风寒,他可没时间去关心照顾她,到时候还多个累赘。 他站起身取下椸上的那件玄色大氅,只是,才踏出一步便又退了回来。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合适吧!自己不是讨厌她吗?还送什么衣裳,得了风寒怕什么,到时候丢给张阑之好了。 但是......不送好像心里又有点怪怪的,总是想到那唇......不若借机送衣裳,顺便看看,多看两眼他应该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可是......会不会越看越不可自抑? 赵彦辰站在榻前,经历了好一番天人交战,直到自己冷的打了个寒战,才决定执行后者。 于是,他拿着玄色大氅,轻轻推开温宴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第46章 喜欢 进到内间, 赵彦辰感觉好像没有外面那般冷,但是也不怎么暖和。 他走到温宴塌前,将大氅覆在她身上的寝被上面, 顺便盖住了温宴露在外面的胳膊。 视线也随之落在那张微启的红唇上, 温宴此时睡得很沉,浑然不知有个人站在面前。 看着看着, 赵彦辰竟觉得站着看的不真切,便想要凑近些仔细瞧瞧。 既然来都来了,总要称心如意了不是。 于是, 他弯下腰凑到温宴面前,伸出两根手指在她唇上轻轻摩挲了一道。 湿润柔软,倒是特别,往日他怎么没发现, 赵彦辰暗暗想着。 他现在完全不知, 自己对温宴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从前的厌恶,嫌弃, 到现在的主动接近,以及莫名的思念? 不过看着看着, 他忽得又因为温宴的缘故想起琼州那些糟心的事, 于是躁动的心一下子冷了下去。 意识到自己现在做的事十分不合规矩, 赵彦辰便沉了脸,准备起身离开,再不看温宴一眼。 -- 第75页 却不想, 就在他收回手,欲起身时, 忽然感觉后脖颈一热, 下一刻便被一种绵软的力量勾住了。 他本来就是俯身站在塌前, 身子朝塌上倾斜不少,这般一受力便重心不稳朝下倒去。 等他看清,自己已经距离塌上少女的小脸只差一寸了。 赵彦辰:“......” 温宴今日到达鱼庄就已经很疲惫了,下午又是摘野果子又是做饭食的,身子更加疲惫。 忙的时候没感觉到累,等到夜里泡完澡后往塌上一躺倦意便铺天盖地的袭来,令她睡的十分深沉。 方才又梦见伸手拽枝丫摘野柿子,一激动便伸手将赵彦辰给薅了下来。 这不是巧了吗。 梦里将枝丫拽下来之后,温宴呼吸逐渐平稳,手却一直搂在赵彦辰的脖颈上不放开。 她在梦中,根本意识不到现实中的这些,只觉得睡得很舒心。 可赵彦辰现在却不怎么舒服,因为他现在正以一种十分暧昧的姿势定在温宴上面。 动都不敢动,甚至是有些不知所措,他方才想起的琼州之事被这么一搅和,彻底抛到了九霄云外。 现在哪里还能想到那么多,鼻端全是温宴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以及......女儿家特有的柔软绵香。 闹的他呼吸都紊乱了。 只消再往下低几分,他的脸便会贴上温宴的肌肤,以及那张因着呼吸半启的红唇。 今日傍晚时分,它还在他最为敏感的脖颈上烙上了无声的印记。 不若......再试试白日那种感觉?他在心里想着。 种旖旎之感已经让他心中的礼义廉耻,家族恩怨,厌恶嫌弃统统抛诸脑后。 他与她这暧昧的姿势若是换在以前,定会让他深恶痛绝,连人带塌丢出去都算是轻的。 眼下他心里眼里只有面前的这个女子,先前不近女色,现在面对温宴他已经做不到了。 赵彦辰低头向下沉去,就在他的薄唇刚刚碰上塌上女子的唇时,浑身像是闪过一道电流,激的他心头一颤。 这感觉,着实很不错,甚至比白日更加令他难以自抑。 胸腔像是燃起了熊熊大火,有了头一次便有第二次,他伸手在温宴脸颊上摩挲着,又再次低下头去。 哪知,温宴这时忽然翻了个身,一胳膊肘打在赵彦辰的脸上。 他被打的险些一个趔趄跌倒,往后退一步才堪堪站稳身子,下一刻脸颊上便传来了火辣辣的痛。 赵彦辰十分惊愕的看着温宴睁开眼,心中既有怒意又有一种未得到的不满感。 这感觉让他胸中烧着的烈火瞬间熄了大半,整个人清醒过来,面上很快恢复了冷冽。 温宴陡然惊醒,猛地坐了起来,揉着被打麻的胳膊肘倒吸了一口凉气。 “什么情况啊?”她很是不悦的嘀咕着,怎么睡个觉都不安生。 目光随之去寻那个令她胳膊疼痛的罪魁祸首,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暗色里,她看见兄长冷着一张脸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眸色沉的可怕。 “哥,你怎么在这儿?”温宴揉着胳膊疑惑问道。 方才她在梦里看见有个人在挠她的脸痒的不得了,还想轻薄她来着。她怎么说那人,他都不停手,一着急便使出浑身的劲儿朝那人脸上打去。 没想到,醒来以后看见的竟然是兄长。 赵彦辰蹙了蹙眉,指了指温宴身上的大氅,很是不悦的甩出几个字,“你冷,送衣裳。” 他忍着脸颊上的疼痛,尽量让自己的窘迫不被人发现。 温宴看了眼身上的玄色大氅才明白过来,连忙掀开被子下了榻,走到兄长面前环住他的胳膊撒娇道,“哥,你真好,还知道我冷。” 她仰着白净的小脸看着兄长,一对梨涡像是装满了糖的梨子饮,甜美软糯。 赵彦辰一时看的又有些恍惚,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被温宴吸引住了。 这该如何是好...... 正在他恍神间,脸颊忽然传来一阵刺痛,垂眸一看,便见温宴正伸着指头戳着自己的脸颊。 那一处,正是他刚刚受伤的位置。 他顿时就有些恼了,“你,干什么?” 温宴咬了咬下唇,娇憨一笑,“就是,我刚刚做梦梦见了自己打了人,醒来发现胳膊肘疼,才知道不是做梦打的,而是真的打了人。” “我一睁眼便见你在这儿,以为打的人是你,哥......方才那是你吗?” 赵彦辰此时非常想训斥温宴一顿,出出心中闷着的那口气。 但是他又觉得十分尴尬,若是训她,那方才自己一时激动失理做的事情不就暴露了。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掩饰了尴尬道:“不是。” 说完,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是被梦魇着了,继续睡吧。” 见兄长转身要走,温宴急了,拉住他的胳膊求道,“你再陪我一会儿再走行吗,刚刚梦见有人想要想轻薄我,把我都吓坏了!” 闻言,赵彦辰呼吸一滞,这......她到底是做梦还是真的看见了? “做梦?你确定是做梦吗?”赵彦辰试探着问道。 温宴重重的点点头,显得很是委屈,“是的,就是做梦,太吓人了,我怎么能做这种梦啊,明明还未出阁。” “哦。”赵彦辰松了口气,慢慢抽回自己的胳膊,胡乱扯了个理由安慰温宴,“你就是白日太累了才导致夜里做了噩梦,现在什么都别想再去睡觉,一定不会在做这种梦了。” -- 第76页 “真的吗?”温宴很是天真的问他。 你说真假,赵彦辰皱了皱眉,暗忖,我都回自己房间了,又不招惹你,还做哪门子梦。 温宴哦了一声,点点头,目送着兄长出去。 直到外间没了动静,她才又上塌躺下。 躺在塌上,赵彦辰始终眉头紧皱,想着方才的闹剧属实有些令他难堪。 堂堂侍郎大人,竟然被一个丫头片子给打了,说又说不得,斥又不能斥,可不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换作平日,都是他打人的份,哪里挨过打,遇上温宴也不知遭了什么罪。 从小便因为婚约跟她绑在一起,现在她都快嫁出去了,本该与她的距离渐渐拉远的,现在不仅没拉远,反而险些...... 简直就是荒谬! 不过想到温宴快要嫁出去这事儿,他眉头皱的更紧了,心里竟没来由的有了一丝不想要送她出去的冲动。 ...... 第二日一早,赵彦辰便穿戴整齐出门了,走时还刻意向里间看了一眼,瞧着温宴睡得踏实,他微微弯了弯唇角。 吃了早膳,他便与岑凌一同前往桃园村,准备加快速度将这边的事情处置完,好早些回京。 路上,他又想起来温宴,便觉烦闷,对岑凌道:“岑统领,你有婚约吗?” 岑凌被他问道莫名其妙,他尴尬着笑了笑,道:“大人,您忘了,属下未曾婚配。” 他瞧着大人的手不停的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便寻思着,大人难道想给他送个媳妇? 这敢情好的很,他尽心尽力的为大人办事,大人送个媳妇给他,他倒是欢喜的紧。 这一想到能抱得美人归,心情便好了不少。 赵彦辰继续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幽幽道,“奥,这样,那本官还有个问题。” “大人,您请说。”岑凌都等不及了,连忙接话。 要送媳妇就赶紧送嘛,大人咋还拐弯抹角的。 赵彦辰瞥了他一眼,默了默,“本官有一位友人,近日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想要与一名女子亲近,见不到她用膳都没胃口,这位友人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这话岑凌一听,便知道大人说的是自己,这不是妥妥的无中生友吗。 虽然他这做属下的也很少与女子接触,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他想了想道:“怕是得了相思病,大人的这位友人是不是还夜里睡不着,想着去那位女子的房中坐坐?” 夜里他曾在大人厢房外面巡视,见着大人彻夜难眠总是往里面看,甚至还去里面待了半晌。 “嗯。”赵彦辰点点头,“相思病是?” 其实初听相思病赵彦辰就明白了,但是他还不肯相信真的是那样。 要知道,他之前有多么讨厌温宴。 “属下认为大人的这位友人喜欢上人家姑娘了,并且喜欢到了心坎儿里。”岑凌说起这话简直有些眉飞色舞。 “奥?”赵彦辰眯了眯眼,“当真?” “当真!”岑凌斩钉截铁的道,“大人,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吞吞吐吐是不是想要挨训?” 岑凌讪讪一笑,“既然喜欢,不若放下身段去将人捞到身边来吧,就不要推给别人了,若是一味的将人家姑娘往外推,只怕大人您有一日会后悔。” 说完,岑凌有些激动,又添了一句,“属下真怕小姐去了张家,大人就再也没机会将人带回来了,不如就趁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直面自己的心不好吗?喜欢就将人留下,省的遗憾。 听话听了一半,赵彦辰才明白他话里有话,他顿时冷了脸,斥道:“放肆,本官说的是一友人,何时说是我自己了?” 岑凌也是急的不得了,早就看出大人的心意,今日既然说开,干脆一说到底。 “大人,属下认为,虽然之前发生了许多不愉快的事情,大人也曾厌恶温姑娘,但是,大人现在爱慕温姑娘是不争的事实,不若您直接娶了她,于她于大人都好。” “皆大欢喜不是吗,大人,您看属下的提议如何?” 他想既然自己会错了意,大人不是给他媳妇,那他便尽力为大人分忧解难。 像温小姐这样的女子,天底下哪里还能找到第二个,若是他自己碰上这事定会牢牢抓在自己身边,怎么可能还往外推。 听岑凌这建议,赵彦辰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鱼庄的方向,“本大人真的心里装了她么?怎么可能?” “大人,您就不要自欺欺人了,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属下看的分明。”岑凌继续道。 “行了,你可以闭口了。”赵彦辰回头看他,有些不耐烦。 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便是喜欢了,他承认! 昨日夜里那般强烈的想要与她在一起,大抵便是心的选择。 他到底是被这女人拿捏了,谁能想到三月初见她时厌恶至极,现在能在意她到这样的地步。 当真是造化弄人,做了那般多的计谋,唯独算漏了自己。 但是,琼州那边...... 他娶了温宴不正中了赵永权之意吗,还是不行,不可能让他如愿的! 赵彦辰握紧拳头,周身忽然沁上冷冽,这事他得仔细斟酌斟酌,想想如何做才能一举两得。 -- 第77页 既能要了温宴,又能扇赵永权的脸。 ...... 温宴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午时,鱼庄里频频传来甄氏在厨房切菜的梆梆声,整齐又有规律。 她坐起身子,伸了个懒腰,一阵痛意便沿着胳膊肘蔓延开来。 温宴吸了口凉气,揉了揉手肘,眼泪差点都快疼出来,掀开衣裳一看,那里已经乌了一大块,看上去骇人极了。 就在这时,荔枝忽然从外面跑了进来。 她一进门便见自家小姐胳膊上的那块乌青,感到一阵心惊肉跳的,忙跑过去四处检查着关切问道:“小姐你怎么受了伤啊?谁干的,婢子去给你报仇!” “报不了仇。”温宴疲惫道,“我做梦打的人,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啊?”荔枝惊诧不已,“是做梦?” 做梦能将胳膊肘打伤?那也真是奇了怪了,梦里的东西不是虚无缥缈的吗。 荔枝看着那块乌青,忽然想起来清晨看见大人出门时候,一侧脸颊微微有些红肿。 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但她先前一直服侍大人,对大人的面容记得还是比较清楚,他只要有一丝不同她都觉察出来,这是作为下人必备的技能。 所谓察言观色,便是如此。 主子每日的变化,下人都要仔仔细细的查探清楚,有问题的及时解决问题。 大人那脸......分明是被人打的,荔枝忽然就很好奇昨夜里到底发生了何事,会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小姐,婢子能问问昨夜你做了什么梦吗?”荔枝转着骨碌碌的大眼睛望着温宴,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啪响。 昨个夜里,她提及婚事的时候大人就一改常态发了顿脾气,她便觉得大人对小姐生了爱意。 若是事情真如她想的那样,那她留在赵府的愿望怕是要能成真了。 最好是大人直接娶了小姐,等到生米煮成熟饭,小姐恢复记忆也不能闹的太大,毕竟都为人妻了。 这也算她的小私心,没办法,谁叫现在情况如此复杂呢。 “梦见有人轻薄我,我就抡胳膊打他!”温宴愤愤道。 “这样啊。”荔枝抿着唇,难掩笑意。 听小姐的描述分明就是昨夜里大人进来做了什么,小姐以为是做梦才打了大人,大人自己不承认。 看来,她猜想的一切都是对的,这趟淮南没白来。 温宴看着荔枝鼻端上的汗珠,问道:“你去哪里了,累的气喘吁吁的,都出汗了。” 荔枝这才记起来自己的正事,忙道:“婢子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对了小姐,大人出事了。” “我哥他怎么了?”温宴急道,“你快说,真是急死人,这都能忘。” 她们二人刚刚扯些有的没的都耽误许久了,不知道那边情况如何了。 “村子里来了几个闹事的,都吵起来了,大人在旁边站着看上去脸色很不好,怕是又不舒服了。” 糟了,温宴想着,只怕是兄长的病症又犯了。 她取了衣裳飞也似的穿好,随后一阵风般跑了出去。 “小姐,你慢点儿。”荔枝也跟着追了出去。 一踏出鱼庄的院门站在石阶上,温宴便看见昨日下午摘柿子的岸边聚集了许多人,各个火气十足,一副气势汹汹要打架的模样。 而她兄长此时整个人看上去很不好,纵使是被岑凌扶着还有些颤颤巍巍的,像是随时都能倒下。 这样子许是忍了许久了,温宴忙不迭的往下跑。 真的是穷山恶水出刁民,昨日不是听说恶民都处置的差不多了吗,怎么今日还有。 这样的人就算是派官兵镇压怕是都不起作用,压了今日,明日又会来跳脚,或者煽风点火制造更大的混乱。 晋帝一向爱民如子,一定不希望看见百姓被官府缉拿,或是处以刑法,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若是没处置好这灾区,对他的明君形象定有所损伤。 于是,赵彦辰一开始的计划便是不能动武,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温宴跑过来时,赵彦辰已经几乎快到了晕厥的地步。 他幼时在琼州赵家,曾亲眼见着祖父的小妾们欺辱母亲,动不动与她吵架,每次发生这种事情,母亲都告知他不能反抗,要忍着。 于是一来二去,他便对这种吵闹起了应激反应,每回看见几乎都会晕倒。 即便是现在成年了,离开那里,心里的疙瘩依然在。 一遇见这种事情,就难以承受。 温宴被兄长的惨白脸色吓的都快哭了,她忙过去抚着他的背,急道:“哥,你怎么样了,还能行吗?” 耳边还荡漾着旁边聚众百姓激烈吵架的声音,你一言我一语令人只觉振聋发聩! “大人,你们都是朝廷命官,您说说我们每人管朝廷要一千两银子不为过吧。我们家都没了,朝廷口口声声说是我们的父母,现在孩子受伤了,是不是得拿出点诚意。” “就是啊,今日不拿出银子来,我们便不走了。” “......” 场中是陆洝在安抚民心,他现在已经焦头烂额,根本没有精力去管侍郎大人的死活。 岑淩虽然不止一次看见这种情况,但是也不知该如何做,只扶着大人想要带着他回厢房。 见着小姐过来,岑淩像是找到了救星,“小姐,大人他又不舒服了.......” -- 第78页 “不要她管,赶紧送本大人回房。”赵彦辰强忍着不适厉声吩咐着。 岑淩只好扶着大人再度往回走。 温宴看了一眼越吵越激烈的百姓,又看了一眼都有些直不起腰的兄长,琢磨着今日怕是个好时机。 正好可以利用这机会,消了兄长一见人吵架就难受的病症。 她提起裙摆追了上去,拉住兄长的胳膊,“哥,别再逃避了,虽然我不记得你之前因为什么导致一看见吵架就有不适反应,但我听齐大夫说过,只要你敢于直面最害怕的东西,坚持住就能克服它。” “不如,我们试一试?”温宴小声的问道,“你就看着他们一刻钟便好。” 哪知,温宴话音一落,便得了兄长一句冷冰冰的拒绝,“不需要,赶紧扶我回去。” 他的不适感越来越严重,温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真是个不听话的,没了法子,她咬咬唇,干脆自己上手算了。 不听话的人就要用非常手段制服他。 温宴扶着兄长,对岑凌道:“你帮我将兄长扶到那边的石头上坐着,要正面对着吵架的人群,我来帮他走出这阴影。” 第47章 反常 “好, 小姐。”岑淩也没法子解决,只好听温宴的话,扶着大人往石头那边走去。 赵彦辰内心是拒绝的, 他觉着自己堂堂一个二品大官竟需得一个小女子帮着走出阴影, 面子上实在是挂不住。 并且,她能行吗?先前看过那么多次大夫也没得出解决的办法, 甚至连御医都束手无策。 一个丫头片子妄想解决这般棘手的事情,是不是想的太过天真。 “赵温宴,你给我松手, 别做些徒劳的事情。”赵彦辰推开温宴不想让她靠近。 但是温宴怎么可能会听他的话,不仅不松开,反而抱得更紧。 她一边抚着兄长的后背,一边严肃道:“别犟了, 今日不克服往后还要受苦的, 不管你怎么说,我今日一定要做些什么助哥哥走出困境。” 他现在是可以回去歇着, 晕倒过去,醒来后就会跟常人无异, 但是下次再碰见吵架呢?还是会再度难受直至昏迷。 人的一生之中不知道要遇上多少次吵架这样的场面, 难道每次都躲起来以逃避处置吗? 照这样下去, 症状永远不会减轻,痛苦也会伴随他一辈子,妄想身体自己能好起来。 赵彦辰现在已经没了大半力气, 他甚至都不能集中精神反驳温宴,干脆懒得再反抗, 任由着她摆治。 试试便试试, 也没什么绝对的不可以, 若是诊治不好,趁早让她死了这条心。 在岑凌与温宴的搀扶下,赵彦辰被安排在一块青石板上坐下。 这石板距离人群较近,此起彼伏的吵闹声听着十分刺耳,饶是他们这种没有顽疾的人都觉得不舒服。 赵彦辰更是难受至极,他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快聋了。 那些声音拼命往他耳朵里钻,一下一下如同针一般戳着他的耳膜,让他痛苦到想要抓狂。 还不到片刻时间,他的额头便已经渗出了汗珠。 温宴从荔枝手中取过绢帕轻轻为他擦拭着额头,小声道:“哥,你睁开眼睛看着他们,不要低头,不要闭眼。” 看着兄长这般痛苦,她也担心的不得了,心都快揪成了一团,但是没办法,这件事情只能下狠心才能完成。 赵彦辰此时根本忍不住了,他已经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看上去马上就要昏迷过去。 温宴瞧着情况很不对头,干脆咬咬牙伸出双手撑着兄长的头,强制他打开双眼看着乱哄哄的人群。 她在他耳边轻轻唤道:“哥,你看着他们,千万不要害怕,我在这里陪着你,你一定要战胜这顽疾。” 赵彦辰被她这般一弄,只好再次看向吵闹的人群。 温宴的声音很轻很软很温柔,轻轻划过赵彦辰的心间,倒是让他的难受稍稍减轻了些。 但是那种像针一般不停的戳他心的感觉还在不停的继续,并没有减缓。 还没看一眼,赵彦辰便又撑不住了,头又低了下来。 眼见着努力要前功尽弃,温宴情急之下将兄长整个上身都抱在自己怀里。 她将下颌抵在他肩头,在他耳边温声道:“哥,其实吵架也并没有你想像中那般可怕,我猜你幼时许是受到哪一次吵架的影响,那时候你肯定是孤单一人并且十分害怕,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绝不离开。” 最后一句话落进赵彦辰耳里的时候,他忽然没来由的感觉到了一种安全感。 他缓缓抬头看了一眼与他挨的极近的少女,又瞧了那处人头攒动喊叫声不止的人群,试着去克服这个困扰了他很多年的问题。 都到了这个份上,除了向前,根本别无他法。 温宴瞧着兄长逐渐有了变化,便将他抱得更紧,声音也更温柔,“慢慢的不要怕,深呼吸,我在呢我一陪着你,你不是孤单一人,我陪你一起克服它。” 我不是孤单一人,赵彦辰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得到抚慰他感觉心里的紧张感好似也没有那般重了。 于是,他深深吸了口气,瞧着那人群目光不再闪躲。 很神奇,这会儿他竟然没有方才那般急躁,也没了紧张感,心里的痛苦也慢慢在消散。 -- 第79页 “看吧,你一定能克服的,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没有什么困能困住你,放轻松再放松些,跟着我一起再深呼吸。”温宴见自己的法子起了作用,别提多高兴了。 她慢慢的呼吸着,胸口一起一伏,赵彦辰挨她挨的紧,将她的动作捕捉的一丝不差。 他跟着她的提示,慢慢呼吸,一起一沉,再一起一沉...... 渐渐的,温宴感觉怀中的人呼吸逐渐均匀,全身的紧绷感也消失殆尽,便想着这事算是成功了。 她轻轻拍了拍兄长的肩膀,笑着道:“哥,你做到了,真的很厉害!” 他确实做到了,现在一丝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了,人群还在争吵,但他已经不再感到难受。 思绪也逐渐清明,看样子这沉积多年的顽疾彻底好了。 真是难得,赵彦辰想着,先前倒是他小看了温宴。 本以为她一个乡野丫头在说大话,没想到最后竟然真的助他除了顽疾。 看来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势在必行!等这边的事情处置完,便回去寻个时机消了她与旁人的婚约。 这个女人从这一刻起,只能属于他,管她失忆不失忆的。 赵彦辰在岑淩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掸了掸衣袖,整个人很快便恢复了矜贵与疏离。 面上再也没了痛苦之色,与方才的他完全是天壤之别。 哎呀,是好了,冰碴子脸又来了,温宴弯唇笑着,终是努力没白费。 她笑吟吟的看着兄长,朝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恭喜哥哥,贺喜哥哥战胜顽疾,愿哥哥岁岁安好。” 这一声声的哥哥听的赵彦辰心都酥麻了。 他一瞬不瞬的俯视着温宴,眼底倒影着她那如花的笑靥,目光虽然一如往常般冷冽,但是已然没有了厌恶,只有占有欲。 他忽然就在想,以前这么没发现这女人的另一面呢?温柔,聪颖,有耐心,不知道先前到底是被什么蒙住了眼。 他希望自己现在认识到这一点还不迟。 不过,就算迟了又如何,与张阑之有婚约了又如何,只要他想,抢过来便是。 从这一刻开始,温宴便是他的人。 “嗯,再叫一声哥哥来听听。”赵彦辰目光始终停留在温宴身上,哥哥这个称呼似乎已经让他上瘾。 温宴啊了一声,有些惊讶,但她还是甜甜的唤了,“哥哥~” 赵彦辰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享受着这声哥哥带来的舒适感。 温宴此时并不知道自己一直引以为傲,且最最在意的兄长此时正在打着她的主意,她见他一副很享受的表情,以为是在体会再也不惧怕吵架的感觉呢。 她挽上他的胳膊,撒娇道:“哥哥,往后你就什么都不怕了,等我嫁出去,你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我再也不用担心了。” 说到嫁这个字,赵彦辰猛地睁开眼睛,一股无名怒火涌了出来。 他阴鸷的瞧着温宴,冷声道:“怎么,帮哥哥治好了顽疾就想着要离开我了?这么想着嫁出去?难道嫁给旁人要比待我身边好吗?” 这话带着多大的醋意,岑淩与荔枝都听得出来。 两人面面相觑,互相交换了一个惊讶又窃喜的眼神。 作为下人,自然是希望自家大人幸福,若是他能早早意识到自己的心意,那也算是一件好事。 总比等小姐嫁出去了才明白自己的心意要强,等到那时,早就什么都没有了。 温宴看着兄长的眼神,忽然感到莫名的恐慌,那眼神带着一种极度的压迫感,是她从未见过的。 可是,在她的记忆中,兄长不是一直想要她赶紧嫁出去吗,今日怎得这般反常? 每次见到她不是嘱咐她好好学学礼仪,就是要她自己学着做做女工为未来夫君做些衣裳荷包之类的。 先前她一直抗拒,但是后来她便想通了,总不是要嫁人的。 今日说这话,也是为了取悦他,让他开心开心。 哪知,他突然莫名其妙的发了火,老这么喜怒无常她怎么受得了。 高兴时,她做什么都对,不高兴时,她多说一个字都是错的,可是刚刚她又没说错什么。 真是个奇怪的人,温宴撇了撇嘴,很是不开心。 但是她又不想真的与他置气,便晃了晃兄长的胳膊,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这话就是为了让你安心啊,你安心,我才能放心,并不是想要离开哥哥。” “先前你不是一直想让我早点嫁出去吗,我现在已经做好了准备,你应该高兴的,干嘛板着个脸哦。” “狡辩,你分明就是这样想的。”赵彦辰阴沉道,“你现在翅膀硬了,想离开我了?” 这话说的,简直是人神公愤,荔枝与岑淩二人都快被惊得石化了。 他们二人跟着大人这么久,还不知道他竟然有这样一个面孔,多多少少有点胡搅蛮缠。 不过,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有占有欲拧巴一些也很正常。 温宴简直要被兄长这莫名其妙的话气的晕过去,合着自己说什么都不对,那她不说话好了。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方才她还为了救他拼尽全力呢,此刻顽疾除了,顽疾的主人却不分青红皂白的斥她。 气死人了! 温宴气鼓鼓的松开兄长衣袖,懒得理他。 -- 第80页 赵彦辰是个不会哄人的,他瞧着温宴这种态度便感觉心里不舒适,想着他人必须要满心满眼的都是他。 他想也未想,一把将人拉了过来,攥着温宴的双手将她禁锢在自己面前,沉声道:“回去休息,没有我的允许不许离开厢房半步,等我这里的事情处置完了再过来找你。” “哼!”温宴跺了跺脚,气呼呼的别过脸去,不理他。 赵彦辰腾出一只手,长指敷上温宴的下颌,将她的脸转着面向自己,语气微微缓了些,“乖,听话,别闹了。” 温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好好说话呢,刚才我都要被你的话噎死了。” “回去等我。”赵彦辰手指摩挲着温宴的脸颊,一下又一下。 神情里满含眷恋,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其中端倪,但是温宴根本就不明白,只当他是兄长,一心一意的粘着他呢。 这摸脸的举动多亲昵啊,是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往日哥哥应该也是这样对她的吧。 醒来后,总是感觉他怪怪的,莫不是因为这顽疾的影响? 现在,这种感觉又回来了,她可喜欢了,想必定是如此。 “好,那我先回去。”温宴浅浅笑着。 赵彦辰点点头,目送着她离开,一双瑞凤眼底倒映着温宴的身影,眼底酝酿着一股暗不见底的欲望。 大人的眼神很危险,作为男人,岑淩一下子便感觉到了。 这是在这之前都没有的,早晨大人曾问过他一些问题,那时他看大人的表情不像是准备认清自己的心,现在再来看就完全不一样了。 莫不是,方才小姐帮着大人走出困境,大人就此感动了,终是正视了自己的心意? 应该就是这样,岑淩暗暗想着,真是件好事,就是可怜了张大人。 不过,想来张大人与温小姐拢共也没见过几次面,估摸着还没什么感情,就算是有也没到很深刻的地步,走出来应该很快。 说来也是巧,刚刚记起张阑之,便听得远处有人策马前来,像是算好了时间出现一样。 马蹄哒哒,马声斯鸣,马鞭飞扬,一位身着浅蓝色长袍的男子骑着高头大马飞奔而来,身后还跟着几个衙差。 赵彦辰循声望去,便看见张阑之回来了,他顿时紧了拳头。 立即去看温宴,就看见她不知何时停了脚步,一脸笑意的望着张阑之。 真是个俊朗的少年郎啊,温宴望着张阑之,只觉心情舒畅极了,她这个未婚夫是个人中龙凤,眉目如画竟是比这山川还要美上几分。 这样的人即使她没动情,等到成婚后,每日晨起时见他面容,睡时见他面容,时间久了总会动情。 所谓日久生情,便是这样。 这个兄长给选的夫婿她还是很满意的,温宴想着再过不了多久就要嫁给他了,是时候对他好一些,不能再像之前那般不冷不热的。 不然,成婚后两人相处的不好,就不妙了。 “张大人?”荔枝目不转睛的盯着奔袭而来的人马,扯着小姐的衣袖低声絮叨,“张大人这么早就过来了?莫不是来寻小姐的吧?” 眼下这种情况过来,可是有点尴尬的,大人已经对小姐起了心思,以他那性格定会不放手,看来一场夺人大战要拉开序幕了。 可怜的小姐,还什么都不知道。 “应该是那边的事情都办完了,早些过来也好,那边肯定吃的不好,过这里来我还能做些好吃的给他,你看,他看上去好像都瘦了诶。”温宴瞧着那少年郎道。 “是......”荔枝有些欲言又止,“小姐,说的是。” 荔枝回头悄然看了一眼大人,发现他正紧盯着这边,吓的立即收回视线,再不敢往那边看上半分。 真是让人害怕啊! 这都什么事啊,张大人不来还好,还能和睦相处,他现在跑过来,该怎么与大人相处啊,真是愁死人。 真害怕看见大人在张大人面前吃醋,一个是未婚夫,一个是前未婚夫。 张阑之方才过来的时候一眼就捕捉到了温宴的身影,他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迫不及待的扬鞭加快速度疾驰过来。 而后在距离温宴不远的地方勒紧缰绳,停马,落地,十分利落。 “晏晏。”他温柔笑着,几乎是小跑着走近温宴,“好久不见。” 温宴也浅笑着看他,“是啊,张大人,好久不见,你可还好?” “还好还好,让你挂念了。”张阑之温柔道。 “那边的事情都办好了吗?”温宴朝他身后跑的风尘仆仆的几个衙差看了看,“应该不需要再去了吧?” 张阑之摇摇头,“不用再去了,事情全部办好,我回来是来相助赵兄,早就听说你来了,我今日一交接完毕,便一刻都没有耽搁就回来了,想来找你。” 这么多日不见,可把他挂念坏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于他而言,是一日不见,如隔三年! “这样啊。”温宴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你累了吧,要不要回去休息休息?” “不用,我精神着呢!”张阑之拍了拍结实的胸膛,表示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 温宴点点头,脸颊上飞上一道红霞。 而这一幕被站在青石板旁的赵彦辰看了个正着,他的脸色非常不好看,沉的骇人。 -- 第81页 这二人倒是郎情妾意的,赵彦辰暗自忖道,他还在这呢,看不见吗? 还有那个温宴,还没嫁给人家呢,就贴着脸跟人嬉皮笑脸,还害羞,哪里像个未出阁的女子。 想着,想着,他的心就又起了火焰。 岑凌在一旁吓都快吓死,生怕场面失控。 而张阑之此时视线只停留在温宴脸上,哪里还关注得到赵彦辰,他浅笑着看着温宴,喜欢之意全然表现在脸上。 他真的很想说,晏晏,我想你了。 但是见温宴有些害羞的低下头去,他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 随着温宴头越来越低,张阑之忽得便在她发间发现了个很奇怪的东西。 是一支镀金蝴蝶发钗,样式不算精致也不算贵气,看上去还很简陋。 但是,这发钗就吸引着他的注意力,让他感觉十分十分熟悉,像是漫漫岁月里被他遗忘的曾经。 这物件他之前在哪里见过来着? 张阑之一瞬不瞬的看着那蝴蝶发钗,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关于它的记忆。 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只觉得很眼熟很熟悉。 这个发钗他一定见过的,而且是很久很久之前,到底是在哪儿见过呢? 他越是硬想,越想不起来,反而头开始炸裂般疼痛,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骤然倒地昏迷不省人事。 温宴吓坏了,忙蹲下去扶他,“张阑之,你怎么了?” 张阑之此时已经完全呈昏迷状态,自然是听不到她的呼唤的。 赵彦辰欲过来查看情况,他刚一抬脚,便被人唤住了。 “赵大人,这里下官实在是扛不住了,还望大人出手。”陆洝红着脸求到赵侍郎身边。 赵彦辰回头看了一眼他,见他一副窘迫的样子,委实有些可怜,便歇了要去找温宴的心思,派了岑凌去搭手送张阑之回房。 现在他身子好了,理应处理这堆烂摊子,本以为陆洝能处置好,没想到还是得他出面。 赵彦辰深吸了口气,走近闹事人群,冷着脸看他们,又看了看被抬着走的张司长,忽然有了旁的主意。 能不使用武力制压便不使用,尽量和平解决。 他指着昏迷不醒的张阑之道:“勿要再闹,京里派来的大人都为了你们累的晕倒了,你们还在这里纠缠合适吗?” “就是啊。”陆洝跟着附和,“这么些天赵大人张大人日日待在这里想方设法的为你们着想,看看你们都在干些什么?” 他说完还不忘看一眼赵彦辰,赵彦辰向他点了点头,表示可以继续说下去。 陆洝又继续道:“你们问朝廷要钱的行为真丢人,若是良知未泯便趁早散了,你们在这里闹事只会耽误灾后拯救事宜。其它的地方都已经差不多了,就差你们这两个村子。” “不行,今日说什么都不行,我们还是要银子,赵大人,您同朝廷说说再给我们小老百姓一些银子吧。” “对啊,大人......” “放肆,朝廷已经为你们拨过灾款,休得再无理取闹,若是再纠缠,便去天牢说理。”赵彦辰厉声斥道。 本来他还想要好好的与他们说,但是心里总是想着温宴与张阑之见面的场景,他就不踏实。 那双深情的眼睛恨不得要将温宴给吃了,这事他怎么能忍!!! 第48章 温喜 干脆速战速决!解决掉这闹事的人。 况且头一拨的灾款给的也不少, 人总要知足不是,有双手还怕活不下去? 若是养成伸手要钱的习惯,一次给了, 就会有下次, 次次这样整个晋朝都会沾染这种歪风邪气。 用不了多久,晋朝就会毁在这些人的手上, 贪恋一起,如何能消,还是得从根源上斩断万恶滋生的萌芽。 ...... 岑淩背着张阑之忙赶着往回走, 温宴看了已经恢复正常的兄长一眼,把心放在了肚子里,也跟着一起回到了鱼庄。 她得照顾张阑之,不论是处于什么关系下。 张阑之先前在这边办差时有过一个住处, 岑凌是知道的, 于是他将他直接送到了张阑之先前住着的房间。 将人盖好被子后,温宴便对荔枝道:“去问问甄婶子, 这村子里有没有大夫,有的话岑凌去将人请过来。” “是, 小姐。”荔枝连忙跑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她就回来了, “小姐, 有大夫的,在西桥桥头第一家。” 温宴点点头,对候在门口的岑凌道:“岑统领, 去将大夫请来吧。” 随后,岑凌便出去请人了, 荔枝也被安排去做羹汤。 温宴猜想他这两日太累了, 又加上吃食不好才导致的体虚, 等他醒来先吃些饭食垫垫,或许会好很多。 不过,具体情况还得看大夫的诊断。 她坐在塌前,双手撑着脸望着塌上双眼紧闭的人,幽幽叹了口气。 今日真不是个好日子,事情怎么那么多,一会儿这样一会那样。 一个看见吵架发病险些晕倒还犟着不听她的话,另一个直接见到她没说两句话就晕倒,怎么什么都被她给碰见了。 略微有些心累,温宴无奈摇了摇头。 张阑之此时虽一直未醒,但他已经沉在梦里了。 他梦见自己蹲在一道悬崖之上,背上背着竹篓,正伸手够着崖下的一株草药。 心里还在默默念着,晏晏我终于找到这草药了,等我带回去熬上一大碗,你喝了身子便能很快好起来。 -- 第82页 这药一定很苦,不过没关系,到时候再给你备上一蝶你最爱的桃花酥驱驱苦味就好了。 等你身子骨不再那般柔弱不堪,再好好养上两年,过了及笄,我便同养我数载的‘父亲母亲’说明心意。 只要他们一点头,我便娶你为妻,到那时我们一家四口就可以一辈子在一起了,我会待他们如同亲生父母一般...... 还未等张阑之看明白,画面忽然一转,到了一户农家小院儿。 院子中间有一颗梅子树,上面结了满满一树果子,有些枝丫都被压弯了。 树下有一梳着双丫髻的女孩子正垫着脚伸手够着青梅,看上去有些吃力。 就着这时,屋内走出来一个着一身青衫长袍的男子,几步走到少女面前,伸手摘下一颗青梅递到少女手中。 他很是宠溺的摸了摸少女的头发,温柔道:“下次再想吃梅子,就喊我好了,别将自己摔着了,我会心疼的。” 少女笑盈盈的接过,娇俏道:“谢谢哥。” 哥?张阑之怪道,这少女与温宴长的一模一样,还唤那男子为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还有,这个小院他感觉十分熟悉,像是住过一般。 思索间,便又看见一人从屋内走了出来,那人笑的慈眉善目,虽穿着简朴,但仍难掩绝美姿容。 她温声朝他们二人唤道:“阿喜,晏晏吃饭了。” 她叫他们阿喜和宴宴?在他的记忆里就只有这么一个名唤宴宴的,她们二人就连长相都一样。 难道......这就是温宴? 接着,院中的三人往屋内走,张阑之看着那个叫阿喜的牵着温宴的手满目含情,他忽然就有些慌了。 大声朝院子里喊道:“站住,温宴她是我的,松开你的脏手,不要碰她。” 话音一落,那叫阿喜的男子猛地转过身来,以一种十分可笑的目光看向他,嗤笑道:“两年了你还没记起来吗?温喜。” “什么意思?谁是温喜?”张阑之诧异问道。 他为什么叫自己温喜? 那青衫男子十分无语,见他还不明白便朝他走来,啧了一声,“你啊,你就叫温喜,我是你的记忆。” 张阑之愕然。 他就是温喜?那温宴是......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他一直放在心里的人! 还未等他细想,面前的场景突然就消失了。 而后,他的脑海中便涌入了一大段记忆,从被温氏夫妇捡到的那年开始,到为温宴寻草药坠崖,到他被宁安救起来改了名字,再到他与宁安结伴一起前往上京赶考。 最后到他在赵家下聘,桩桩件件都串了起来。 这时候,张阑之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就是温喜,与温宴一同张大的青梅竹马,只是他两年前采药不慎跌落悬崖失去记忆被人救了。 失去记忆的他一直住在澹州宁家,后来考中科举,在上京安了家。 之后,阳差阳错间温宴成了他的未婚妻子。 真是妙,太妙了!这下子他就能与温宴再续前缘。 这一回,他一定牢牢抓住她的手,与她成婚,让她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人。 迷迷糊糊的,张阑之感觉有人像是在摸他的手,他以为是温宴,想也未想就反手一把握住了那人的手。 哪知,下一刻,便听得一个略微沙哑的男声惊叫起来,将他吓了一跳。 “哎哟哟,张大人,您抓老夫的手作甚啊?”老大夫都快被他吓死了,连忙挣扎着。 他就是个村野郎中,在这鱼村里呆了三十年,也做了三十年的郎中,平日里就给乡里乡亲看个头疼脑热什么的,旁的也没了。 行医时间虽久,但是他还从未给达官贵人看过诊,那些贵人们怎么会有瞧得上他呢。 今日若不是因为这里外出请人不方便,倒也是不会轮到他上手。 接到要给朝廷命官出诊消息的时候他吓的差点瘫倒在地,还是岑统领命衙差将他抬过来的。 这不,刚刚给张大人把上脉,手都还在抖呢,就被大人抓了手。 这谁能扛得住啊,他当时就感觉小命将不保,脸色吓得惨白,比那霜还白。 “阑之,这是大夫,在给你诊脉,你快先松开他。”温宴看出来大夫吓坏了,急忙过来招呼着。 听见温宴的声音张阑之才松开了手,缓缓睁开眼睛,清醒过来。 “你醒了?”温宴惊喜道,“方才吓到我了,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大夫,你快给他诊脉,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老大夫点点头,颤颤巍巍的再次伸出手给这位大人诊脉。 张阑之躺在塌上,面色苍白,唇上也无血色,但是一双丹凤眼却是异常明亮,如同星子一般耀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温宴看着。 两年了,她竟然出落的如此仙姿佚貌,早没了当时的稚气。 她的眉眼,她的唇,她的高挺鼻梁,没有哪一处不让他想念。 再次看见她,张阑之感觉像是穿过了冗长难熬的岁月。 温宴这会儿所有的精力都在郎中手上,一丝都不敢懈怠,根本就没有注意有人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怎么样了?许郎中,大人他还好吗?” 她一动,塌上的人视线便跟着动,她在哪里,他便看向哪里,一刻也不肯放松,生怕人不见了。 -- 第83页 许郎中探完脉,将腕垫收了回来,摸了摸胡须道:“大人无碍,先前体中郁结的顽疾也都消了,身子好得很,小姐不必担忧。” 说完,他便忙不迭的请辞离开了,再不敢在这鱼庄待着。 这里太压抑,哪哪儿都不自在,还是他那老窝待着舒服。 郎中走后,张阑之将荔枝与岑凌都一同打发出去了,他现在只想与温宴单独相处。 岑凌走时还回头看了好几眼,生怕这张大人做出什么事情来,但是担心归担心,人家现在还是有婚约在的未婚夫妻,他一个下人能说什么,还不是乖乖出去待着。 “大夫说你没事了,你再躺一会儿吧。”温宴柔声道,她伸手便要去帮着张阑之掖被角。 哪知,手还未到被子上,便被张阑之一把抓住。 “宴宴。”他轻轻唤着,坐起身来,目光始终未曾离开温宴。 这一声宴宴叫的温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因为他实在是太温柔太温柔了,就好像春日里的夹着花香的微风,柔软且温暖。 “怎么了?你是饿了吗?我现在去让荔枝将热在灶间的饭食端......” 温宴话还未说完,忽然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揽着涌入榻上那堵温暖的胸膛。 “你干什么?!”她吓坏了。 这举止实在是暧昧,他们还未成婚呢,这般亲昵怕是不像话。 若是被人看见,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口舌,温宴连忙挣扎着起身却被张阑之抱得更紧。 耳边随即响起了他温柔的声音,“宴宴,让我抱一会儿行吗?” “不行。”温宴直接拒绝了他,试图摆脱他的禁锢。 可是他力道太大,她根本就没办法挣脱出来,再使劲都是白费力气。 挣扎了一会儿她实在是没了力气,便想用话说服他,“张阑之,我们二人虽说订了婚事,但始终未成婚,这样搂搂抱抱委实不成体统,你快将我放开,莫叫旁人看了去。” “无碍,叫人看了去才好,好彰显我们夫妻恩爱。”张阑之将她抱得更紧了。 温宴:“......?” 什么夫妻恩爱,这人该不会晕傻了吧,混说些什么啊? 她就纳闷了,怎么一个两个好了以后尽对她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哥哥一改常态斥责她不该说早点嫁出去,未婚夫也一改常态,竟直接说他们二人是夫妻??? 还没成亲,算哪门子夫妻。 “张阑之,你再不松开,我便喊人了!”温宴再次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禁锢。 好不容易才重逢的,张阑之哪里肯放她离开,恨不得将人揉进身体里。 先前他们可是险些阴阳两隔,再没了在一起的机会,现在不同了,他回来了,是真正意义上的回归。 他将下颚抵在温宴的脖颈处,沙哑着声音道:“我喜欢你,晏晏,喜欢你很久很久了,我们今晚便成亲吧,以天地为媒。” “什么?!”温宴瞠目结舌。 这说的什么浑话,他是不是脑子坏了啊,今晚就成亲,简直疯了。 “我是认真的,我们先在这里成婚,回去上京后我再给你补办一场最盛大的婚礼。”张阑之深情款款一字一顿的道,“好不好?” 他真的等不及了,不仅仅是因为喜欢,还因为赵彦辰的关系。 他不知道温宴为何会成为赵彦辰的妹妹并且失了忆连他都不认识了,记得初次见面的时候,温宴看他的眼神分明是陌生的,不带一丝熟识之意。 一定有问题。 眼下他人在鱼村也无法去查证实际情况,只能等到回到上京才有机会。 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想要现在娶了温宴,事情定下来,后面不论发生什么都无碍。 “真的不行,张阑之,这成婚不是儿戏。”温宴挣扎着拒绝他,“我哥还在外面,等下回来看见我们这样会生气的,我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呢。” 哥?听闻这个字,张阑之忽然冷笑一声。 赵彦辰算哪门子哥哥,他记得许多次见面他都对温宴态度不好,想必也没将她真的当做妹妹。 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在杨县时,并未听说过有赵家这样的亲戚。 也未曾听父亲母亲说过有什么哥哥,温宴是他们唯一的女儿,不存在身份上的错误。 他想,在他失忆的这段时间里,必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得赶紧回去上京派人去一趟杨县看看。 问问父亲,就知道事情的原委了。 眼下情况还未明了,他不能告诉温宴自己的身份,且就算是说了温宴可能也不记得,也不一定会相信。 贸然说出来,可能会弄巧成拙,坏了他们即将成婚的大事就不好了。 此间种种,只有等到他们二人回京正式成婚后,他才能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助她寻回记忆。 而另一边,赵彦辰已经将所有的事情办好,遣散了闹事的百姓,正往回走着。 岑凌遥遥见到他回来,跑出去老远去接人。 赵彦辰一看见他,便道:“那边如何了?可有什么过分的举止?”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不就是在问张阑之有没有轻薄小姐,岑凌怎么会听不出来。 “禀大人,没有,属下方才出来时没有。” 后面他看不见,就不知道有没有了。 -- 第84页 “那你还不去守着,跑到这里干什么?”赵彦辰冷冷道,脸又沉了下来。 岑凌忙道:“大人,您过虑了,张大人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做那些好事情的,您还记得那日他宁愿自己强忍着吐血都没碰小姐吗。” 听岑凌这般说,赵彦辰觉着好像有些道理,便歇了要去盯人的心思。 “张阑之如何了?有什么问题吗?” 岑凌摇摇头,“没有问题,郎中说他身子好着呢,大人不必担心。” 他觉得大人现在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想想小姐往后知道他对她做的那些事情该怎么说,怎么解决。 那些事情,算算可都不是小事呢。 ...... 厢房内,张阑之已经放开了温宴。 他的心绪逐渐平静下来,不像先前那般激动,但他的眼睛还是不舍离开温宴。 “晏晏,方才是我太激动了,吓到你了吧。”他伸手拂着温宴肩膀处被他弄得有些杂乱的头发。 温宴往旁边挪了挪,揉着方才被他捏痛的胳膊,没好气的道:“你还说呢,我这骨头都快让你捏散架了。” “你说你,看起来就是一个斯斯文文的书生模样,怎么那么大的劲呢,还有,都说了我们还未成婚不能逾矩,你还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听话。” 温宴气极了,将心里话一股脑说了出来,她才不要把这些不开心藏在心里呢。 面对着张阑之的时候她总觉得很是自由自在,说什么做什么都不拘束,往日如此,今日也如此。 张阑之听了这些责怪的话并不生气,反而笑了,笑的十分宠溺,“好,我知道了,方才是我的错,晏晏,你便大人有大量原谅小生这一回吧。” 说完,他还做了个十分滑稽的行礼动作,温宴看他这样竟被逗的噗嗤一声笑了。 “你真是......” “真是什么?”张阑之好整以暇的道,“说话不要说一半,再这样我又要抱你了。” “你敢!”温宴别过脸去不看他,柳眉倒竖。 “行了,别生气,我逗你呢。”张阑之将温宴肩膀再次转了过来,使得她正面对着自己。 他看着温宴的眼睛,很是郑重的道:“晏晏,今夜我们便成亲吧,方才我说的都是认真的,我知道这里有一个地方十分好看,我们便相约去那里如何?” 第一天来鱼村办差的时候他便发现了那个地方,那里是一个湖心岛,岛不大,但是景色十分怡人。 上面有一间闲置了许久的茅草屋,茅草屋的前面是一大块一大块芦苇丛,他记得温宴幼时便一直喜欢芦苇来着。 每逢到了这个季节杨县便是芦苇的天下,她可以绕着那些飘着飞絮的芦苇玩上一整天。 虽然她失忆了,但是张阑之觉得,她骨子里喜欢的东西一定还在。 温宴一听他又在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就头疼的紧,“你为什么非要今日呢,总得有个理由吧?” “因为我......”张阑之话到嘴边忽然又拐了个弯,“我觉得今日时机正好,回来时路上遇见一个算命先生,他说我日后会有灾难,若要破灾,必须同喜欢的女子今日拜天地成婚,只要结成夫妻便可破灾。” 温宴听得似懂非懂,她想,真的有这种算命先生吗,路上随便抓着一个人就给人算一命? 还能算出人家有没有灾难,神乎其神的,该不会是骗子,专程骗张阑之这种看上去没有心眼的人吧。 “他真的这么说的吗?”温宴问道。 张阑之珍重的点点头,一副严重的不得了的神情,“真的晏晏,今日我晕倒便是征兆,我可是你未来的夫婿要与你共度一生的人,你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遭灾丢了性命吧?” 温宴是个软心肠的,本来看见张阑之在自己面前晕倒就已经很难受了,又见他说的这般可怜,心绪便开始动摇。 “说的也是,但,万一这事被哥哥发现怎么办?” 这成婚又不是小事,总得讲规矩不是,按照兄长的脾气肯定不会答应的。 “你不说我不说便是,这事只需要一个时辰,不会待太久,礼成后我们便回来,到时候就算是被人看见也可以说我陪你去赏景了。”张阑之继续扯理由诓骗温宴。 没办法,为了让她成为自己的人只能这样做了。 “不对,你遭灾会丢性命这事可以同哥哥说啊,他虽然固执冷漠,但是不会坐视不管的,或许他能同意呢,这样就不用背着人了。” 温宴总觉得这样偷偷摸摸的出去本就不好,并且办的还是这种事情,难免不会担心出现问题。 若是兄长同意,她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不可。”张阑之立即打断温宴的话,“先生说了,此事旁人知道了不好。” “......”温宴诧异道,“如何不好?” “这种破灾都是有讲究的,若是被第三个人知道会造成很大的危害,一来直接影响我的性命,二来会给你兄长招来血光之灾,不论是哪一种都是不可逆转的,你愿意看见他受到伤害吗?”张阑之故意将话说的十分严重,就是抓着温宴心疼赵彦辰的心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便发现,温宴十分在意他的兄长,即便他这兄长对她不好,她也从未有怨言。 果不其然,听闻会给兄长招来血光之灾,温宴立即摆手,“不说不说,那到时候我们在何处碰面?” -- 第85页 第49章 心跳 看样子, 这事是成了,张阑之唇角微微弯了弯。 他看着温宴一脸单纯的望着自己,就有些心虚, 于是轻咳一声掩了掩情绪, “申时,我会在村头的桥边等你, 这事儿不能迟。”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千万不能告诉赵兄, 否则......你懂得。” “我懂,我一定来。”温宴谨慎道,“其它的话就不要说了,免得再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好, 都听你的, 张夫人。”张阑之宠溺笑着,抬手抚了抚温宴的头。 温宴果然还如同往日那般单纯, 他原本也不想骗她的,但是没有办法为了留住她, 只能用此等见不得光的手段了。 “你浑叫什么?谁是你张夫人了?”温宴打开他的手, 瞪了张阑之一眼。 而后起身站了起来, 气呼呼的威胁他道:“你再这样,我就告诉哥哥去!” “告诉我什么?”两人正打语言战的时候,忽听得外面传来一道阴沉的男声。 这声音不用猜, 温宴便知道是兄长来了,她心下一紧, 下意识站的离张阑之远了些。 张阑之倒是不受影响, 反而淡然的拿起软枕放在背后, 靠坐在上面,一脸淡然的看着略显窘迫的温宴。 温宴这会儿害怕极了,她不知道方才的话被听去了多少,张阑之说这事儿不能被第三个人知道会招来灾难。 若真的被他知道,那她可算是罪人了,怎么做都不够弥补的。 思索间,温宴便看见一双泛着冷意的皂靴率先踏了进来,紧接着便是深蓝色的长袍袍角。 她越看越紧张,像是做错了事的猫儿一样缩在一处一动都不敢动。 赵彦辰冷着一张脸进来,第一眼便搜索到了温宴,他不动声色的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而后再看向张阑之。 “张司长,你身子如何了?”他靠近他,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看向榻上坐着的人。 先前没有意识到自己心意的时候,他并没有想过在气势上打压张阑之,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便想着任何方面都不能让他超过自己。 尤其是在温宴面前! “有劳赵兄挂心,我已经无碍了。”张阑之掀开寝被下榻,朝他行了一礼。 “那便好。”赵彦辰淡漠道,“接下来便同我一起处置桃园村的事宜,等这边都处置好了,我们便回京复命。” “好,赵兄。”张阑之如同往日一般的语气与他说话。 面上虽然看着和和气气,其实心里却在打量这个赵侍郎,他觉得这人身上哪哪儿都是疑点。 只可惜不能直接问出来,毕竟暂时大计还未成,就算是再不舒服都要忍着。 等到回京了,他多的是时间来调查他,倒要看看这昔日的状元郎光风霁月的赵大人到底弄些什么名堂。 两人简单的说了几句话,室内便安静了下来,张阑之面对赵彦辰也是无话的,他现在不是往日那个什么都不记得的张大人,心里对赵彦辰更多的是审视。 而赵彦辰对他也不是先前那般心境,只觉得这个张司长是个绊脚石,想着该如何设计让他退了这门婚事。 这一切,还得回到上京才能解决。 两人就这般明里和煦暗里对峙着,气氛很是古怪,温宴也觉得奇奇怪怪的,不能理解。 她移步过去,到了兄长面前,想说点旁的打破这局面,“哥,你后来没有再出现头晕的症状了吧?” “没有。”赵彦辰看都没看温宴一眼,几乎是命令道,“温宴,回去房中待着,我有话要同张司长说。” 他现在都不唤赵温宴了,都现在这种时候了,再唤多是不合适的。 “好,我这就回去。” 这语气,这口吻,根本不容人反驳,温宴哪里敢忤逆他,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张阑之的眼神一直追随着她,直到温宴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依依不舍的收了回来。 但他这举动却被赵彦辰看的清清楚楚,他负在背后的手紧紧摩挲着衣袖上凸起的纹路,像是要将它抚平一般。 她这么好看吗?眼睛眨都不眨。 “张司长,你们还未成婚,各方面还是收敛些较好,若是被人看见是要说笑话的。”他以一个兄长的口吻训斥张阑之。 张阑之心下冷笑,你对温宴甩脸色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被人看见了笑话? 他现在虽然没有弄清楚事情的缘由,但是已经对赵彦辰有了排斥心理。 毕竟他先前对温宴态度恶劣他可是亲眼见到的,这么一个单纯柔软的人儿心疼都来不及,又怎么能忍受她被人冷眼相向。 只是看在同朝为官,他又即将成为赵大人妹夫的情况下,张阑之一直忍着不适,对赵彦辰十分客气。 不论说什么,做什么,都还是温润的态度。 “赵兄言之有理。”张阑之收回视线,“赵兄,请,到那边坐着说吧。” 赵彦辰未动,顿了顿,道:“倒也没有很多事要说,我来是告知你明日是我们一同将最后的事情处置好,过两日便回上京,在这里呆的时间也够久了。” “好,我知道了,那明日在老地方碰面。”他说的是那棵银杏树。 先前两人去办差,总是会先约定一个地方,不论谁先去都在那处等上片刻,待到人来,便一同去往办差地。 “嗯。”赵彦辰点点头,“那你先休息。” -- 第86页 说完,他大步走了出去。 其实他来这里并没有别的事情要说,只是找了个理由进来打搅他们二人黏黏糊糊的叙话而已。 最终目的便是分开他们二人,现在温宴回去了,他的目的也达到了,再待着这房间里说些有的没的已经没有必要。 张阑之的房间与赵彦辰的房间不在一处,中间隔着一个梯台阶。 从后面的厢房退出来后,赵彦辰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此时,温宴正在自己的房间内整理着寝被,早晨着急忙慌的出去都没来得及清理,乱糟糟的摆了一塌。 赵彦辰一进到屋内便寻着那道身影,温宴忙的正起兴,更本没想到他这么快回来,头也未回。 赵彦辰便觉得温宴有些过分,口口声声说将自己放在心上,现在他回来了,她居然看都不看一眼。 他冷着一张脸推开里屋的门,走了进去。 温宴听见声响忙回头,就见兄长板着脸站在自己身后,她心下莫名的一紧张,不自觉的掐了掐手指,软软道:“哥,你这么快就叙完话了吗?” 她现在心里头藏着事,总觉得不自在,面对哥哥时也不自然。 赵彦辰以为她这样是因为张阑之回来的缘故,粘着那未婚夫久了,心就向着他了,不再对哥哥上心。 他就有些烦闷,但是现在不敢发作,只冷冷的看着温宴,以一种十分阴鸷且满是占有欲的眼神看着她。 温宴看他这样,只感觉害怕。 “哥,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啊?”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温宴越是这样可怜兮兮的望着他,赵彦辰心里的□□越是难以自拔,但他平日里清冷自持惯了,绝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做出些出格的事情。 他忍着心口的那份冲动,端着一副清冷无欲的架子。 赵彦辰在圆桌旁坐下,长指轻轻扣了扣桌面,冷道:“今日,他可有对你做什么事情?” “什么?”温宴怪道,莫不是说算命那事? 这事兹事体大,可不能让兄长瞎猜也不能让他知道,她立即否认道:“没做什么啊?” “真的没什么?”赵彦辰脸色又沉了下去,“我进来时分明看见他抱了你,你还说没有做什么。” 他在诈她。 “你是说这种啊。”温宴这才明白过来。 她还有些窃喜,反正只要不是那件事就好,她松了口气轻松道:“就只是简单的抱了一下,这不严重吧?” 果然是抱了,赵彦辰心一沉。 “你自己听听,你说的像话吗?”他怒道,“你还未出阁,做出这样的事,不觉得羞耻吗?” 一股怒火平地而起,赵彦辰脸色越发的不好起来。 他不等温宴答话,劈头盖脸的训斥她,“我与你说了多少次,你们还未成婚,得守规矩!是想让我的脸都丢尽了你才甘心吗?” “可是,哥哥不是说了,我们十二月就要成婚了,要先试着接触吗?”温宴听着兄长这语气就生气,忍不住反驳他。 先前他说叫她试着接受张阑之,不要总是对他态度不好,如今她接受他了,按照兄长的意思来,怎么兄长又不让她与他走的太近呢?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并且,他什么时候说过让她守规矩了,不是还催她给张阑之做香囊吗? “狡辩!”赵彦辰怒道,“我是你兄长,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怎么那么多的话?你现在知错了吗?” “好好好,我听你的,知错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温宴嘀嘀咕咕道。 “不是现在,是往后你都要听我的话,知道吗?” “知道了。” “......” 话落,室内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温宴感觉实在是心累,今日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兄长简直火药味十足。 她干脆往榻上一坐,懒得再说话。 可刚刚坐稳,便听得兄长长指扣了扣桌案,以一种命令且霸道的语气道:“过来,到我这里来。” “做什么啊?哥。”温宴有些不想过去,小指不停地抠着榻上的被褥,“我就坐在这里,你说便是了,我听着呢。” 怎得?只允许他说话过分,不允许她耍耍小性子了? 她今日就坐在这里,不动!要不就他自己过来,反正她不过去。 看着温宴一副及其不听他话的态度,赵彦辰便感觉心情十分不好,胸中酝酿的怒火又安耐不住的重烧了起来。 当真是胆子肥了,竟敢公然忤逆他? 他沉了脸,一掌拍在桌上, “过来!!!” 那脸色实在是看着让人害怕的紧,温宴被惊得一个激灵,从榻沿一下子弹了起来,小脸皱巴着嘀咕道,“来就来,那么凶作什么?” 她扭扭捏捏的走过去,低着头,看着像是一个受尽委屈的猫儿,十分惹人怜。 姜还是老的辣,兄长这老姜更辣,光是气势就让她骇的要命,这谁扛得住啊。 要是想让他过来,比登天还难,怎么着都指望不上,温宴在心里哼了一道。 还是她过去吧,想得再多都没用。 她的目光瞧着桌边的那道布料上乘的衣摆翻飞,便知道兄长也站了起来。 赵彦辰背脊笔挺,眸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慢悠悠极不情愿走过来的少女,垂了睫,声音冷冷,“在走近些。” -- 第87页 温宴无法,又往前走了两步,便是这两步,让她的身子几乎都要挨着赵彦辰了。 她也没有抬头看面前的人,只低着头望着兄长衣摆上刺绣精致无比的云纹发呆,捉摸着他究竟是有什么事啊,为何不直接说,非要喊她过来。 往日他不是最讨厌自己与他挨得近吗?怎么今日还主动喊她过来...... 难道他看出来她摆脸色给他看了,知道要哄哄她了? 正当她胡思乱想神游天外的时候,忽得感觉后背一紧,整个人被一只大手按进了一个坚实温热的胸膛。 霎时间,她的鼻腔便被一阵高雅无比的冷梅香充斥的满满的。 真好闻,是她喜欢的味道,也是安全感独有的味道。 她的脸颊紧紧贴着那堵一起一沉呼吸均匀的胸膛,耳边满是咚咚咚的心跳声。 这是....... 兄长变了!温宴忽然意识到什么,这回好像是他自己要她挨近他的诶,可不是她上赶着要来的。 温宴的小心脏也跟着怦怦直跳。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早知道帮他剔除顽疾能增进感情,那她一开始就做好了,也不至于受了那般多的冷脸。 赵彦辰彼时闭着眼将怀里的人搂的紧紧的,感受着这个绵软又香甜的小东西带来的奇妙感觉。 两人像是有默契一般都不说话,室内安静如斯,只听得到两人一起一伏的呼吸声。 温宴等着兄长说话,可他却一直不说,她只好等着,将耳朵贴在他胸前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听着听着,她怎么感觉这呼吸好像变了,先前是一下一下的,现在竟然快了不少。 她以为兄长又出了什么问题,忙挣着着跳脱出来,仰着小脸看他,急道:“哥,你,你你你你好像出毛病了......” “什么毛病?”赵彦辰面色凌冽,眸光却绵延着看她。 温宴指着他的胸口,惊道:“它跳的好快好快,我记得今日你在岸边也是这样的,那会儿都把我吓死了,你现在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啊?或者是有什么不舒服的?” “有......”赵彦辰眯了眯眼,薄唇轻启。 “什么!”温宴忙问道,“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给你请郎中来诊脉。” 说着,她便要火急火燎的往外跑,却猝不及防的被赵彦辰抓住了胳膊。 他不由分说,轻轻一带,便将人揽进了自己的怀中。 再次将人拥入怀里的一刹那,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无比享受的弯了弯唇角。 温宴惊恐的看着那堵近在咫尺的胸膛,脑袋里飞快的想着,这,这是什么情况? 脑子里乱哄哄的,还没理清楚头绪,便感觉有一道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颈侧,接着就听见赵彦辰在她耳边声音略显沙哑的道:“心口有些不舒服,不用郎中,你就这样停一会儿便好。” “奥。”温宴似懂非懂的应道。 莫不是那会儿她抱着他,替他消了顽疾,他现在开始依赖自己了?温宴想着,看这情形指不定就是这样。 这是好事呀!真是难得,想不到治疗顽疾居然还有好处赠送呐,多多益善啊。 她完全没有理解赵彦辰的意思,以为只是自己想的那样,心情跟着也愉快不少。 方才那不开心的情绪也都散的七七八八了,她吁出口气,主动伸手圈住赵彦辰的腰身,将脸紧紧贴在他胸口,听着那道越跳越快的心跳声。 想着再贴近点,这咚咚咚的心跳声就能恢复正常了。 满满的安全感啊,简直是从未有过的,但愿回到上京之后他们的关系还能如此融洽,温宴暗暗道。 腰上滑过一道柔软的触感,刺激的赵彦辰心头都跟着轻轻颤了颤,他下意识的将怀中女子搂的更紧,有一种想将人揉进心口的冲动。 真是柔软,香甜。 怪不得有人说‘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先前他还嗤笑那些总是将这句名人留下来的诗句挂在唇边,反复朗读的痴傻样子。 那时候他不近女色,只觉世间万般物,物物皆可抛,唯有仕途可排首位,女色情爱这种东西可有可无,不值一提,如那尘埃一般。 可现在这种观念已经完全被推翻,在他心里,温宴已经占据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位置。 他已经无法做到先前那般淡然,也做不到将情爱当做尘埃蝼蚁一般了。 “将头抬起来。”赵彦辰低沉着嗓音道。 “哦,好。”温宴缓缓扬起小脸,视线却始终落在面前人的脖颈处。 她不敢看兄长的眼神,总感觉他的眼神藏着她看不明白的压迫感。 “看着我!”赵彦辰语气逐渐又变得清冷起来。 他不允许有人忤逆他,就连不看他也是罪过。 温宴猛地抬起头,睁大双眼看向他,“你又开始凶我了!我害怕!” 害怕?赵彦辰看着她眼底倒映着的自己,有一种莫名的快感,害怕那就说明他的威慑对她来说有作用,那她便不敢随意反驳或是忤逆自己。 他伸手在温宴瓷肌般的脸颊上轻轻滑动着,看着看着,忽得就发现她耳下有一道浅浅的拇指印。 赵彦辰脑海中顿时便出现了张阑之抱着温宴的情形,心里头好不容易压制的怒气又再次涌了上来。 -- 第88页 他阴鸷的盯着那道痕迹,用命令的口吻道:“往后再不许你与其他男子搂搂抱抱!若再被我发现,一定不会轻饶。” 他的语气十分强硬,根本不容他人忤逆。 温宴被他的气势惊到,自然是不敢反驳,她咬着下唇低下头,瓮声瓮气的道:“奥。” 敷衍!赵彦辰眯了眯眼,心里头更烦闷。 “怎么?”他用食指挑起温宴的下巴,强制着她看他,“不听话?!” 温宴微微拧着眉头,嘀咕道:“没有啊,我听话的,你就不要乱猜了,行吗?” 嘴上说着没有,其实她心里已经在各种腹诽了,往后都不能搂搂抱抱像什么话,虽然她还不太明白男女那档子事儿,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这个要求是不是过分了些? 婚前她会恪守礼法,做一个规规矩矩的闺阁小姐,但是婚后抱抱肯定是会有的。 这会儿她也不敢说什么,因为再过不了多久便要去同张阑之办大事了,还是救人性命的大事,可不敢怠慢。 兄长说什么,她同意什么便是,再不能出什么幺蛾子。 “听话就行。”赵彦辰点点头,“行了,你在屋里休息,我要出去办事了,不准乱跑。” 言外之意,就是不让她与其他男子接触嘛,她懂得。 “好,我知道了。” 赵彦辰放开她,胸前瞬间便涌进来一股凉意,他蹙了蹙眉,心道,还是抱着这女人舒服。 他目光黏腻的瞧了温宴一眼,而后转身开门离开。 直到兄长走出外间的大门,温宴才狠狠的松了口气。 真是把人紧张的,险些都露馅儿了。 她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觉着好像并不早了,便想着该是时候做准备了。 “荔枝,进来。” 荔枝一直在外面候着,听到小姐的声音,立即推门进去。 “小姐,婢子来了。” 温宴坐在榻上,抚着胸前的一缕头发,轻声道:“等会儿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只需要一个时辰,你在屋内待着,若是兄长回来问起,你便说我出去摘野果子了。” “啊?小姐你要去哪里啊?”荔枝惊道,“一个人吗?不安全的。” 第50章 回京 “别担心安全的很, 有张阑之保护我呢,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办,你听话, 千万不要说漏嘴了。”温宴谨慎道, “你是我的贴身丫头,我信你。” “对了, 林值,这两日便能到鱼庄,我替你问过兄长了, 你们的事到时候我帮你,前提是你要将今日的事情给我办好。” 温宴知道荔枝有时候还要向兄长报告自己的行迹,这些不是什么大事,她都能理解。 但是今日的事情一丝风声都不能走漏, 所以得给点甜头给她, 让她踏踏实实的为自己办事。 这事儿能不被人发现是最好了,该有的嘱咐还是得有。 果不其然, 一听见林值的名字,荔枝瞬间便冲昏了头, 连连颔首, “好的, 小姐,婢子一定谨记,不会乱说的。” “嗯。”温宴心满意足的点点头。 而后, 她又在房里呆了一会儿,直到瞧着天色暗了些, 才出门。 沿着张阑之同她说好的小路一直走到村头的桥边, 果然看见张阑之已经侯在那里, 一身天青色长袍泛着冷意,将他整个人衬的儒雅至极。 不过,他虽看好,但若同她兄长相比,还是略略逊一筹。 “你来了。”张阑之目光温柔的迎着温宴。 “嗯,快走吧。”温宴张皇的瞧着四周的动静,催促道,“省的一会儿被人瞧见了。” “好。”张阑之怕自己的手硌伤了温宴的胳膊,便隔着衣袖拉着她的胳膊往前走。 小时候经常不小心就会将她的胳膊硌的青一块红一块,这会儿他格外小心,生怕伤了她。 两人穿过石桥,走过几家农家小院儿,往前约莫走了一刻钟便到了一大块芦苇荡前。 “呀,这地方真的好美啊!”温宴看着成片的芦苇不由的惊呼出声。 她对这样的美景一直没什么抵抗力,那日初见张阑之也是在一片芦苇前,不过那时是在陈府。 张阑之指了指对面的小岛,宠溺道,“就知道你还喜欢,走,我带你过去,那边更美。” 还不等温宴说话,他便将人打横抱起,上了小船。 温宴怕水,丝毫都不敢挣扎,她只好由着张阑之抱着她上了船。 到了船上站稳,张阑之将人轻轻放到船中央,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攥着早就绑好的双桨,往湖心划去。 不多时,小船便划到了那处茅草屋前。 因为年久无人居住,整个屋子都被芦苇丛包围着,微风轻拂,芦苇上的毛絮被吹着轻悠悠飘飞着,大有一种凡间仙境之感。 “这儿可真好看。”温宴纤手抚摸着一排排的芦苇丛,十分惬意的叹道。 “你从前也很喜欢芦苇。”张阑之眸光追随着温宴。 温宴转过身奇怪的看向张阑之,“你怎么知道?” 她们相识明明还不到半载,从前这词一听便是很多年的样子。 “我......我随口说的。”张阑之险些说错话,忙改了口糊弄过去。 “这样啊。”温宴也未多想,问道,“对了,我们在哪里拜呢?” “在那处。”张阑之指了指茅草屋,“我们进去吧。” -- 第89页 “好。”温宴心下了然,提起裙摆往前走。 鱼庄。 赵彦辰办完事情回来时,没有去前厅办差的地方,而是径直回了厢房去看温宴。 他一进门,便站在屋中透过韧纸向里间看着。 里间一片昏暗,什么也看不清,他回头看了眼天色,瞧着这天还早不至于睡这么早,于是,询问道:“温宴?” 话落,无人应答,整个屋子冷冷清清。 他顿时便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准备推门进去,却听得屋外有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大人,小姐她出去摘果子去了,现在不在房内。” “去何处了?”赵彦辰回过神来冷眼瞧着荔枝。 “婢子不知。”荔枝将头压得很低很低,生怕对上大人那张不怒自威的脸。 “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小姐去何处了?”赵彦辰开始不耐。 这么晚了去摘野果子,骗谁呢,谁信? “婢子不知,大人。”荔枝哪里受得了这种冷到极致的语气,她吓得忙跪倒在地上。 “来人,将这失职的丫头丢出去喂狼。” “是,大人。”岑淩立即跑了进来,二话不说便要将荔枝押着出去。 荔枝吓懵了,下一刻就将温宴嘱咐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小姐说她出去办事有张大人陪着,一会儿就回来了,但是去了哪里婢子不知,大人还请放心,看这时辰小姐怕是要回来了。” “往哪个方向去了?”赵彦辰厉声问道。 “桥头的方向......” “岑淩,备马!”赵彦辰大步往外走,眸中尽是杀意。 岑淩立即松了荔枝冲出去备马,荔枝被吓得直接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二人骑着马如箭一般从鱼庄往村头石桥的地方跑去,那边只有一条路,只要沿着路走就一定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不管他们是不是去摘果子,他都不能容忍。 马的速度十分快,不到半刻钟便到了长满芦苇的湖心岛旁。 赵彦辰骑在高头大马上朝着那边看着,很快,便见茅草屋破败的窗户里隐隐约约有一道白色的身影晃悠着。 “去,找船。” 岑淩利落下马,绕着湖走了小半圈就找了了一条船。 赵彦辰直接跳上小船,命岑淩以最快的速度往湖心划去。 越靠近湖心,里面的身影越是清晰,赵彦辰确定了就是温宴,他眯着眼看着里面两个身影。 那一起一伏的动作,仿佛是在拜着什么。 他来的也是巧,那会儿刚开始拜堂。 才拜完天地就被赵彦辰看见了,奈何周边芦苇隐隐绰绰他也无法做些什么,于是等到二拜的时候,实在是没了办法,才抽出腰间的佩剑狠狠飞了过去,那剑不偏不倚正好插.在门廊上。 喊是不可能喊的,那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温宴被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什么啊?”她惊道。 张阑之显然已经看出来了,他将温宴护在自己身后,安慰她,“别怕。” 只因那门廊上的剑他熟的不能再熟,是赵彦辰的佩剑。 他暗道不好,怎么被他找来了,怕是要坏了他的好事。 “别管,晏晏,我们还差最后的夫妻对拜便礼成了。”他拉着温宴便要行礼。 哪知话还未说完,门便被人一脚踢开,“你们在干什么?” “哥?”温宴慌忙将手里张阑之给的手镯藏到了袖子里,“你怎么来了?” 赵彦辰阴恻恻的瞧了温宴一眼,又看向张阑之,想着这二人难不成是在这里拜天地?简直荒唐至极,谁给他们的胆子?竟敢背着他做这种事。 张阑之丝毫不受他的影响,仍旧是一副温润的态度,笑着道:“赵兄,方才我陪晏晏出来摘野果子,路过这时觉着这里好看,便带她过来了。” 关系还不能闹僵,只能维系着。 “噢?是吗?”赵彦辰冷冷问道,“那你们在拜什么?” “拜湖神呢!”温宴立即接话,她生怕张阑之说漏嘴,害了自己的兄长。 “先前儿听人说,这里有湖神,我们占了她的地盘,就想着拜三拜行个礼。”温宴睁着眼扯瞎话。 赵彦辰又如何听不出来,他嗤笑一声,倒也没有拆穿,“天色晚了,回去。” “行,回去回去。”温宴忙答道。 眼下都被抓包了,还待在这干什么,她向张阑之眨了眨眼,示意他过几天再说,今日且先算了。 张阑之颔首,装作没事人一样出了屋子。 几人一同乘船到河对岸,一落地,赵彦辰便将温宴拦腰抱起放到了马上,头也未回的丢下冷冷一句,“张大人且随我部下共乘一匹马。” 说完,他策马扬鞭,头也不回的绝尘而去。 张阑之站在原地阴沉沉的看着他的背影,气的怒火中烧,但他克制着没有发作,面上仍是端着温润的模样。 而后,他便同岑淩一道骑马往回走。 马背上,温宴的后背紧紧贴着赵彦辰的胸口,她感觉有一股暖意慢慢向着她蔓延过来,心里觉得安定,但饶是如此,也不敢多言唯恐说错话。 赵彦辰一路也无话,不停的催马前行,不大一会儿时间几人便回到了鱼庄。 下了马,他也不等温宴自己下来,就将人从马上携着下来,抱回了厢房。 -- 第90页 进到屋内,就将人放在里间的榻上,冷冷道:“长本事了?开始不听话了?” 都敢瞒着他去跟别的男人拜天地,别以为他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若是他不去,他们是不是还想直接在那破草屋里做了真夫妻? “哥,你别生气。”温宴小声道。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心里乱糟糟的,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我没有不听话的。” 她一哭,赵彦辰双眼便开始灼痛。 看着温宴那模样,赵彦辰无奈叹了口气,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甩袖离去。 “马上要回京了,消停点,再这般胡闹,下次见到的便是荔枝的尸身。” 这便是她不听话,便要拿丫鬟抵罪了。 他那般在意温宴,让她哭他也于心不忍,只能拿人威胁她。 这招显然很有用,温宴顿时止住哭声小脸惨白的望着还在轻轻晃着的房门,再不敢出声。 后来连续几日,温宴都被赵彦辰关在房内,不允许她踏出房门半步,她害怕连累荔枝,也不敢闹着出去。 赵彦辰这几日也都未理温宴,他的事情多,也很忙碌。 温宴知道兄长真的生气了,简直后悔的不得了,一直等着时机想着跟他好好的认个错,指望着两人的关系能和好如初。 她承认这次的事情做的欠考虑,但是赵彦辰一直不给她机会,她什么也做不了。就连张阑之都没能接近她,林值中途也未过来,而是直接回到了京中府里。 温宴每日闷闷不乐,直到雾五日后,桃源村汛灾彻底处置完毕,赵彦辰才回到屋内推开了她房间的门。 他身形颀长,携着冷意进来,站在门外的时候肩上还积了薄薄的一层雪,看上去颇有仙风之感。 温宴开心坏了,立即冲过去扑进了他的怀中,哽咽道:“哥,我知道错了,你不要不理我。” 赵彦辰未说话,任由着她絮絮叨叨,“这几日我过的一点都不好,往后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别怪我了好吗?” “好,只要你不胡闹,把兄长放在心上,我便不怪你。”赵彦辰声音温温的,大抵是几日未同她说话,也很煎熬。 整个人虽然看着还是很冷,但是语气却不冷硬了,这样耗着,他也很难受。 “我不闹不闹,你一直在我心里的。”温宴连忙道。 “嗯。”赵彦辰将她拉开,长指抚了抚她蹙着的眉,“叫荔枝进来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回京。” 回京?温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喜讯! 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她不喜欢这里,本以为是个快乐的地方,没想到比那地狱还要难熬。 “好,我马上去叫她。” ...... 一行人将行囊收拾完毕之后,便启程了。 温宴自然是与兄长同乘一辆马车,张阑之则坐在另一辆马车内,官道很宽,两辆马车并排而行。 这也是张阑之的主意,这么几天没与温宴说话,他可想念坏了。 可他官职比赵彦辰小,现在又是赵家明面上的女婿,过分的事情不能做,只能这样被他压着。 行到半路的时候,天上忽然下起了鹅毛大雪。 温宴对这雪没有什么抵抗力,简直喜欢的骨子里,她挑开车帘望着满天飘飘扬扬的雪花笑的如同芙蓉一般醉人。 张阑之的车帘一直开着,为的便是看看温宴。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温宴,随着她的视线往上看,与她看着同一片雪天,以此来聊表自己的思念之情。 很快,马车外沿上便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温宴伸手摸着那闪闪的白色雪花小心翼翼的抓了一把,在手心看了又看揉成一团。 她感觉这场景有些熟悉,看着对面张阑之的脸忽然也觉得熟悉起来,于是控制不住的将雪球扔了过去。 雪球不偏不倚的砸在张阑之的怀中,张阑之温柔笑着看她,“少玩雪,免得冻病了。” “没事的,这么一点不碍事。”她甜甜回道。 “坐回来。”忽得,身后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温宴立即摒去笑意,与张阑之打了个招呼,放下帘子坐了回去。 张阑之心情很是复杂,他打算等回到上京便立即送日子到赵府与温宴成婚,并且洞房那晚就将这一切告诉温宴,让她知道他才是她的青梅竹马,她口中最在意的兄长。 只是这事情现在不能说,毕竟官途也很重要。 从乡下走进上京权贵之流并非易事,他得保证自己的地位不受影响,这样才有能力保护温宴,给她最幸福无忧无虑的生活。 毕竟在这个世间,没有钱财与权势,想安稳过日子是有些难的。 马车缓缓的行驶在官道上,因着雪下的较大,路滑不好走,慢悠悠回到上京时,已经过了半月。 北城里还是一片热闹非凡的场景,温宴挑着帘子看着各种各样喜意洋洋的小物件儿,笑的简直都要合不拢嘴。 两厢对比下来,她还是喜欢上了上京,这里有生活气息热闹,她再不想回忆那个令她伤心的鱼庄了。 “是她?!”街边馒头铺子旁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杵着一根木头棍子张大嘴巴看着马车内笑靥如花的女子。 “常東,你认识她?”他身侧的一个女子指着远去的马车,惊诧道,“她可是赵府的千金小姐,你怎会认识?” -- 第91页 “她与我一个故人长得像。”常東眯着眼看渐行渐远的马车,目光嗜血。 他怎么能不认识,就是她害得他没拿到跛子家的钱,娶不到县太爷的千金,沦落出来借钱买官,为此险些丢了性命。 他本叫温東,前段时间被澹州府抓了,后来闹了洪灾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本来听说要被押解到上京游行,但不知道后面怎么回事也没有将他押走,刚好给了他掘地逃跑的机会。 “白桃,你方才说她是赵府的千金小姐?”常東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他与白桃在半路逃跑时认识的,眼下只能算是搭伙儿过日子,他对她还不了解,便没有将自己与温宴的过往宣之于口。 毕竟是逃犯,少一人知道便安全一分。 白桃点点头,恨得咬牙切齿,“嗯,我之前在赵府当差,便是被她害的险些成了娼妓。” 被发卖出去后,白桃对赵彦辰因爱生恨导致精神有些不正常,记忆也变得十分模糊,总是想不起来好多事,但是她还记得温宴,便以为害自己的人是她,对温宴十分痛恨。 听了白桃的话,常東阴笑着,看不出来这柔柔弱弱的小表妹居然还有这等心眼,这不去敲诈敲诈她,都对不起他这些日子受的苦。 他之前怎么就不知道小表妹还有这等亲戚,得找个时机去要点银子,赵侍郎府里肯定有大把大把的银子花不完。 且等着,他朝着方才将他赶出来的永香搂狠狠呸了一口,“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等他有钱了,定要让那掌柜的给他端洗脚水。” ...... 温宴一行人与张阑之在天宁街的时候便分开了。 马车快到赵府门口时,温宴透过车窗远远便看见府门口黑压压的站了一大群人。 府里的下人应是都到场了,为首的便是林值与周管家,林值仍旧梳着高马尾憨憨笑着看着大人一行人归来。 马车在门前停下,林值立即端来马凳放在马车门帘下,赵彦辰从里面走出来,一身墨蓝色长袍上无一丝褶皱,端的是一副矜贵肃立的家主模样。 温宴被荔枝搀扶着缓缓走下来,看见林值的一刹那,荔枝险些哭出来。 终于看见他了,真是太不容易了。 “大人,您终于回来了。”周管家老泪纵横的望着家主,“奴才们恭迎大人小姐回府。” “大人小姐安好。”黑压压的一群人齐刷刷的跪倒在地,好不壮观。 “起身吧。”赵彦辰淡漠道,而后,径直往府内走去。 众侍从丫头仆妇忙让出一条道,紧跟着家主与小姐入了府中。 而后,赵府大门被重重关上。 巷角,常東死死的盯着禁闭着的门,暗骂,小蹄子真是会享福嘞,让他喝西北风,等到了夜里给她点颜色瞧瞧。 ...... 赵彦辰回到府里,直接去了书房,澹州的事情出了岔子,他急着弄清楚情况。 “你怎么办的事?为何让那温東逃了?” “大人,自从撤销将犯人带回上京游行,那人便钻了洪灾的空子挖地道逃走了,是属下办事不利,一直在追捕他,眼下追到了上京,他混入人群中不见了。”林值低着头,闷闷道。 “那你还不去找!”赵彦辰阴沉道,“务必将他找出来,就地正法,不留活口。” “是,大人,属下立即就去。” 温宴一回来就迫不及待的去看她的菜园,幸好里面的萝卜都长势极好,差不多都已经成熟。 “终于回来了。”她伸了个懒腰,呼吸着揽月阁独有的气息。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忽听得前院闹哄哄的,便有荔枝跑过来报信,“小姐,宫里来人了,请大人去面圣。” “奥,那是好事啊。”温宴欣喜道,“淮南之事圆满办成,陛下定是要奖赏他的,现在已经走了吗?” “刚走。”荔枝咧着嘴笑,心情简直好得不得了,“大人说,让小姐待在府里哪儿都不要出去。” “我知道的。” 一晃便到了夜里,赵彦辰还未归来,温宴便站在院子里看着新开的梅花出神。 “小姐,外面有个人说是您的亲戚想要见您,婢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也没看见荔枝姐姐,就直接来禀告给您了。”一个小丫鬟急急忙忙走进来,禀告着。 “亲戚?”温宴怪道,“什么亲戚?” “那人说,是小姐的表兄。”小丫鬟细声细气的道。 表兄?!莫不是先前婚期临近兄长传信到老宅与父亲母亲通了气,母亲派表兄先来看她? 应当是如此,只可惜她不记得表兄长什么样子了。 温宴走到小丫鬟面前,急道:“他在哪?快带我去见他。” 第51章 记忆 小丫鬟便带着小姐去了前院儿,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温宴忽然记起来兄长说的不能出去,便停住脚步。 “你去将人带来这里, 我在这儿见他。” “是, 小姐。”小丫鬟行了礼,匆匆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不大一会儿的时间, 小丫鬟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十分简朴的男子。 来见温宴,常東还特地偷摸去拿了件旁人的衣裳穿上, 就是怕赵府觉得他是个臭要饭的不让他进来。 温宴将那人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看着他那张脸没来由的有些反感,还很抗拒。 -- 第92页 她与他保持着距离,询问道:“你就是表兄?可否说说名字?” 常東笑着, 一双眼睛异常光亮, 如同狼见到猎物一般发着光,“是的, 我是你表兄,温宴好久不见。” 他拒不提自己姓甚名谁。 温宴倒觉不说名字也无碍, 反正兄长很快要回来了, 她瞧着他, 又问:“是母亲派你来看我的吗?她自己怎么没来啊?” 母亲?听闻这二字,常東很是惊诧,温宴的母亲不是早就离世了, 温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真是见了鬼。 莫不是她在装痴傻糊弄他? 常東心里顿时就不高兴了, 但他没有立即拆穿她, 而是顺着杆子往下走, 阴笑道:“是啊,就是你母亲派我来看你的,说是你要成婚了,让我来帮帮忙。” “这样啊。”温宴呢喃着。 她朝那门口看了一眼,见还没有兄长回来的动静,便对小丫鬟道:“你去寻周管家来。” 本来第一眼对这个表兄就没有好印象,她怕与他共处一室不安全,就想将安排住处这事交给管家处置。 “是,小姐。”小丫鬟立即便要转身。 “慢着!”常東慌忙拦住她,“倒不用,我住在客栈里,今日来找表妹其实是想让表妹给我些银子使使,路上遇见山匪都给抢光了......” 侍郎府是什么地方,他这个亡命之徒怎敢进来住,只怕是刚刚住下便会被抓到天牢赐死。 不如留着温宴,没钱了进来哄骗一道,让她做自己的摇钱树。 常東这人也不算机灵,话说的漏洞百出,温宴自然是听得出来。 但她怕这人真的是母亲派来的,若是做的太过分也不好。 她想了想道:“表兄遭了山匪?那这事不能不了了之,银子我可以帮你准备,但得等到兄长回来才行,他专程管制治安问题以及山匪流寇,你正好将事情详细告知他,他好给你做主。” “不行,表妹你现在就给我准备银子!”常東听出她有推诿之意,就觉事情开始棘手了。 等赵彦辰回来他还能跑?不如赶紧拿了银子跑路才是,再耽搁下去定没他好果子吃。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银子,旁的什么都想不出来。 这个表兄越是这样着急,温宴越是觉得他有问题,更加不能随随便便给他银子了。 于是,催促小丫鬟,“快去请管家来!” 小丫鬟立即便去请人了,常東见势头不妙,猛推了温宴一把,撒腿就跑。 大门自是不敢走,他直接从院墙翻跳出去。 温宴堪堪站稳,朝他跑的方向看去,那里哪里还有人,早就空无一物。 真是个骗子!名字都不肯说,温宴暗忖,得亏没听他的话给银子。 “小姐。”周管家迎上来,恭恭敬敬的道,“表公子在何处?老奴这便与他安排住处。” “不用了,他已经走了。”温宴寡淡道,“这事儿不必告诉兄长,省得他操心。” “是,老奴明白。” “对了,荔枝去何处了?”温宴一直没看见她,就感觉不大习惯。 “小姐,荔枝在厨房呢。”周管家恭恭敬敬的道。 温宴了然,“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待下人都离开后,她一人踱步去了大厨房。 许久没去过厨房她倒是怪想念的,在鱼庄时就做了那一回饭食就被兄长给关起来了,后来再也没摸过。 她刚进厨房,便看见荔枝与厨娘蹲在一个坛子跟前儿捣鼓着什么。 “你们在做什么?”温宴问道。 听到她的声音,荔枝与厨娘皆吓了一大跳,二人忙起身并肩站着将黑坛子挡的严严实实,结结巴巴道:“小......小姐,没做什么啊,这里脏,小姐别过来。” 温宴是什么人,种过菜,下过地,怕什么脏不脏的,她不理她们径直走了过去。 看着她越走越近,荔枝与厨娘二人紧张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一入府,大人便吩咐荔枝将往日做过特殊处置的安神香与绿豆酥处置了,不能让温宴看见更不能发现。 她先将安神香都销毁了,但是绿豆酥还没来得及销完,眼下还剩下几块。 温宴走过去,一下子就看见了坛子边沿上放的一碟绿豆酥。 “这是做什么,坏了吗?” “是小姐,时间放久了,再有三五日就不能吃了。”荔枝睁着眼说瞎话,“大人说小姐身子不好不能吃快坏了的食物。” “哦,这样啊,”温宴似信非信,“既如此,那就赶紧丢掉。” 她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呢,不过就是处置几块绿豆酥嘛,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想起上次天宁街吃的那家绿豆酥铺子,他们明明就偷工减料了,既然不能直接揭发,那她发发善心拿一个府里的送给他们,给他们做个标准,以此来告诫他们不能胡乱做生意。 这样做,自然是有利于百姓的,毕竟这种事情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但是都归兄长管,能不出事便不出事吧。 她避开两人视线,悄悄捻了一块用绢帕包了起来。 “行了,剩下的婶子做吧,荔枝你陪我回揽月阁,我要沐浴。”温宴慵懒道。 ...... 御书房内。 晋帝笑逐颜开的瞧着下面站着的两个栋梁之才,“当真是好啊,汛灾之事办的极好,朕心甚慰。” -- 第93页 赵彦辰与张阑之几乎同时回道:“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晋帝摸了摸胡须,十分惬意,“很好,眼下尚书令与中书令两职空缺,诸事待办,朕将尚书令一职封与赵卿,中书令一职封与张卿,望爱卿日后继续为朕的大晋出心出力。” 尚书令乃是晋朝最大官职,正一品,中书令乃是从一品。 “谢陛下隆恩,臣定竭尽全力,不辜负圣上隆恩。”两人同时跪地叩首谢恩。 “嗯,好啊,爱卿平身。”晋帝轻松道。 张阑之心情无疑是最好的,又升官又马上要娶妻,简直双喜临门。 他想,这个时辰了,安排人送到赵府的喜服怕是已经到了温宴手中,他实在是期待她为他穿上嫁衣的模样,一定很是惊艳。 温宴这会儿刚刚沐浴完毕,才换好衣裳回房间里,便看见春桃端着托盘站在屋中间,一脸的喜气。 “小姐,张府送喜服来了!” 喜服?温宴走过去,将那托盘内的衣裳看了一眼,瞧着上面的金丝绘制的鸳鸯戏图案十分径精致,上手摸了摸。 手感也十分好,一看便是用了心的。 “放那吧。” “是,小姐。”春桃边放衣裳,边笑盈盈的道,“张府下人带信来,说张大人让小姐试试衣裳大小,看看合适吗。” “行,我知道了。”温宴看了眼荔枝,“替我更衣,我试试。” 这会儿荔枝只能看着,旁的话她也不敢说,毕竟大人还未发话对于这婚事该如何打算,她一个丫鬟也没权利做什么。 她只好帮着小姐试喜服。 这衣裳用的是蜀锦,刺绣乃是苏绣,都是鼎鼎有名的。大红色的喜服上用金线绣制的鸳鸯戏水样式栩栩如生,看上去就像是真的一样。 温宴本就生的美,在这衣裳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美的不可方物。 “好看吗?”她撑开双手转了一圈,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翻飞着。 “好看,太好看了,小姐,婢子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新娘子。”荔枝委实被惊艳到了。 怪不得大人那般不近女色都能被小姐吸引,这样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天天在眼皮子底下晃,谁能不动心啊。 “去看看,兄长回来了吗?”温宴对春桃道。 “是,小姐。” 春桃忙出门去瞧人,可她还未走出揽月阁的院门,便远远的看见家主走了过来,一身的孤傲清冷。 春桃连忙折返回去,跑进屋子里嚷道:“小姐,大人回来了,正往这边来呢。” “那刚好。”温宴喜道,“正好叫他给看看我穿上喜服的样子。” 她提着裙摆小跑出去迎人,刚跑到廊下,就撞见了兄长进门。 “哥,你回来啦!”温宴软糯糯的唤道。 却不知,此时的她已经狠狠的惊艳了赵彦辰,让他彻底无法自拔的喜欢上了她,毫无保留。 温宴就好像一只软软的小白兔,掉入狼王的陷阱之中,再也无法逃脱。 赵彦辰就那样站在院子里看她,眸中欲念已经达到鼎盛。 她竟然这样好看,这样撩人,这样令他无法自拔,狠狠沉沦。 “都下去。”赵彦辰冷冷吩咐道。 “是,大人。”几个丫鬟忙行了礼,小跑着退出了院子。 待到四下再没了旁人的时候,赵彦辰走上前去,二话不说将人打横抱起,进了正屋。 “哥......你干什么?”温宴被他这举动吓到了,本能的想要推开他。 “别动。”赵彦辰声音沙哑,“外面更深露重,我送你回房。” “奥,好。”温宴忐忑的点了点头。 她怎么感觉他今日怪怪的,行为举止以及眼神都不对。 赵彦辰将人抱到榻上放着,褪下了温宴身上的大红色喜服外袍,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阑之送来的,我们不是要成婚了吗,我试试大小合适不。”温宴缓缓坐起,摩挲着衣袖上的金丝纹路,“好看吗?” 她笑的眉眼弯弯,赵彦辰内心却无比烦闷,且醋意四起。 他将外袍狠狠扔在地上,眸光起了冷意,“你很喜欢他吗?” “为何突然这么问啊,他不是我的夫君嘛,理当要喜欢的。” “那我呢?”赵彦辰追问。 “我自然也喜欢啊。”温宴天真的回道,根本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赵彦辰眯了眯眼,猛地俯身下去,将温宴骇的一下子躺倒下去,他的脸离温宴十分近,大手在她脖颈处摩挲了一道。 “快到年节了,不适合办婚事,将这些衣裳收起来,听我安排。” 他已经在计划着如何将这婚事给解除了。 眼下他官至尚书令,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的权臣,再处置起来这些事情就方便多了。 这两日等淮南汛灾录入卷宗,封赏之事处置完毕,他便消了这婚事,娶温宴。 什么赵永权不赵永权的,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已经等不及了。 “为什么啊?”温宴不明白。 “哥哥今日升职为尚书令了,你不为我高兴吗?”赵彦辰不想回答她为何要延期,于是转了个话题。 “啊?尚书令!正一品大官,那是个好大好大的官呀!”温宴激动的一下子弹起来抱住了赵彦辰,“太好了,哥哥真的厉害。” -- 第94页 赵彦辰弯了弯唇角,将脸贴在温宴的颈侧,享受着怀中女子带来的柔软香甜。 希望她,往后都能如同此时此刻一般自愿投怀送抱,他喜欢这样。 “行了,我还有事,将这衣裳收起来,早些歇着。”赵彦辰松开温宴,站了起来。 “好,我听你的,只是这升官了记得同父亲母亲去封书信奥,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嗯......” 这一夜,温宴睡的十分香甜,睁眼时日头已经老高了。 “小姐,起来了吗?婢子这就伺候你梳洗。”荔枝在外间摆着水盆与小巾。 “起来了。”温宴穿着衣裳。 衣带系好后,正欲去到外间,却忽然听得外面传来水盆摔落在地的哐啷声。 “荔枝,你摔倒了吗?” 她忙挑帘出去查看,还未走几步,便看见昨夜自称她表兄的男子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根木棍。 “你怎么进来的,来人!!”温宴吓得说话都在颤抖。 “闭嘴吧你!”常東嗤笑,眸光嗜血。 “温宴啊温宴,你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表兄温東,你说你缠上这么一个摇钱树怎么就不知道想着我们些,你告诉表兄你是怎么骗的赵大人的信任让他认你为妹妹的,好让我学习学习。”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快出去,否则我要叫人了。”温宴往后一步步退着。 “呸,出去?你今日不给我两千两银子我便到赵大人哪里告发你,说你骗他的信任利用他的同情心冒充他妹妹。你父亲母亲早就一命呜呼了,昨晚上还跟我装傻充愣,赶紧的拿钱来,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什么?”温宴愕然,“你在瞎说什么?” “还装?”常東暴怒。 “我母亲都收了跛子的聘礼钱,你竟然跑了,害得他们被狠狠打了一顿,怎么,有了靠山就觉得自己不是杨县出来的人了?你倒是金贵,吃的再好穿的再好也是个乡里的贱蹄子,快些拿钱来!” 温宴听他越说越离谱,什么杨县,什么父亲母亲不在了,什么跛子聘礼怎么一句都听不懂,被他这般劈头盖脸的一顿乱骂,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开始炸了一般的疼。 她扶着床柱,忍着难受,极力朝外面喊道:“来人,有贼人进来了,快来人!!!” “快,就在里面,我亲眼看见的,快些去抓人。”外面春桃焦急的朝护卫道,“保护好小姐。” 十几个护卫抽刀飞奔进去。 常東没料到人来的这样快,他已经没了任何胜算的可能,对温宴简直恨得咬牙切齿,抡起木棍对着她的后脑勺狠狠打了一记,而后翻窗逃跑。 平日里赵府是百姓都不敢接近的存在,没有人敢擅闯侍郎府,这么几年治安从未出过问题,于是防守也没那么严格,常東便蹲点了换班的时机,溜了进来。 等到众护卫进来的时候,温宴已经倒在地上,最后的一丝意识里,她听见春桃焦急的唤道:“小姐,小姐你可不要吓婢子,荔枝姐姐,你怎么也晕倒了......” 渐渐的,温宴的意识越来越薄弱,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这一棍子常東几乎是用了十成的力气,他将心头所有的愤恨都泄在温宴身上。 温宴一个柔弱女子如何能抵抗得住,况且这个伤口还好巧不巧的落在邙山逃亡时被石头磕碰过的后脑勺。 真可谓是雪上加霜。 都说有因必有果,有果才有因,就是这一打,让她脑中先前郁结导致失忆的顽疾彻底消除了。 睡梦中,她记起了刚刚前来上京寻人的时候,那天一直下着雨,天气很冷,冷到让她手脚冰凉四肢麻木。 她满怀希望寻求未婚夫的庇护却惨遭抛弃,而后浊气郁结诱发顽疾导致晕倒失忆,后面她便成了赵侍郎的妹妹,众人面前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光鲜亮丽人人艳羡。 可私底下却是那赵侍郎厌恶至极时时刻刻想要扔出去的烫手山芋,往后的桩桩件件都如同情景再现一般一股脑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原来蝴蝶发钗那般熟悉早有缘由,是她为了干干净净的见赵彦辰抵了银子,本打算第二日去赎,没想到忘得一干二净。 那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她竟然都忘了,真是可笑! 心心念念的兄长也不是她的兄长,怪不得他总是疏离冷漠,她亲近他,他反感,时刻以最恶劣的态度对她,动不动就生气摆脸色。 先前她不明白,为何旁人兄妹之间总能相处融洽,打闹嬉笑好不热闹,到了她们这里就像是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她没有去问为什么,总是安慰自己,兄长他性格如此多多包涵多多替他着想,他日理万机回来还要忍受妹妹无休止的絮叨与亲近,已经很累了。 她每日吃穿用度哪样不是他安排的,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她还要纠缠什么呢?只要默默的对兄长好就行了,他会懂得。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半载过去,她发现兄长并无变化,曾经难受过好一段时间,后来渐渐的两人之间的关系才有所缓和。 有变化,也只基于她与张阑之婚事敲定之后,看的出来他真的很想丢了她...... 梦中,温宴看着自己的这些回忆,早已悲痛到泪流满面。 令她更加不能接受的还有张阑之。 -- 第95页 他根本不是什么张阑之,他是温喜,是她曾经真正的兄长,十来年的朝夕相处,就算他化成灰,她都认得出来。 她不知道温喜为何死而复生没有回家中报信而是悄然来到上京,她不明白,现在也不想懂。 他死而复生温宴简直欢喜至极,可是再欢喜也抵挡不住他对她做的那些事情给她带来的伤害。 他明明有那么多与她单独相处的时间,却没有告诉过她关于自己身世的真相。 虽说她与赵彦辰的婚事他不知道,这就不提,可是他明明认出了自己啊,为何还瞒着她呢? 鱼庄湖心岛他曾说过‘你以前也喜欢这些。’,那时候她没想到他说这话竟然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那说明他知道她是他的妹妹,虽然不是亲妹妹。 温从远离世时,曾经告诉过她,故去的温喜其实不是她的亲哥哥,他们夫妇二人是在温宴还不懂事的时候捡到的,一直当作亲生儿子抚养。 这事他们一直都瞒着温宴,怕的就是温宴对他生了感情,日后于赵家不好交差。 没想到温喜突然坠崖而亡,温氏夫妇既悲痛又觉得松了口气,因为温喜喜欢温宴,他们两人早就看出了苗头,只是一直不知道该如何说。 温宴觉得可悲,就算不是亲人,那自小朝夕相处怎么说都有兄妹之间的感情吧,张阑之凭什么瞒着她,都要与她成亲还不将事情真相告知她,究竟安得是什么心。 这两个人欺瞒她欺的好苦,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个笑话,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不知不觉间,温宴的脸颊已满是泪水,赵彦辰守在塌边担心的不得了。 他轻轻替她拭泪,口中还在呢喃着,“晏晏,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平白受了难。” 平日里的凶狠与阴鸷在温宴倒下的一瞬间土崩瓦解,他忍着双眼的剧痛,一瞬不瞬的看着温宴。 迷迷糊糊间,温宴听见有人唤她,她缓缓睁开眼睛。 入目可及的便是一个模糊的男子身影,她眨了眨眼使雾气退散,瞬间便看清了那人就是赵彦辰。 “晏晏,你醒了!”赵彦辰伸手便要去触温宴的额头。 温宴别开脸,猛地坐起身来,想也未想,伸手便给了他一巴掌。 “滚开,不要碰我!” 第52章 占有 这记耳光打的十分响亮, 温宴足足用了十成的力量,不遗余力。 打的她手都有些疼,但她忍着一个痛字都不喊, 她是有骨气的人, 绝不会在他面前示弱,即使身子不好那又怎样。 先前失忆那般粘着赵彦辰是在她认错人的情况下, 现在一切真相大白,她不可能还那么无知,不知羞耻。 虽说这记突如其来的耳光将赵彦辰打的脸颊火辣辣的, 但是这痛对他这种时常走在刀刃上的人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况且,温宴是个娇弱的女子,力气再大能大到哪里去。 就是被她猝不及防的这样一打,赵彦辰很是惊诧不已。 在他的印象里温宴是个柔软的如同小兔子一般的女子, 整日哥哥前哥哥后的叫着, 对他那叫一个黏腻。 怎么受伤晕倒后醒来变得这样炸毛! 就连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往日满心满眼都是带着崇敬与喜欢的, 此刻那种感觉已经荡然无存。 柔弱的小兔子面上看着还是柔弱,但是眼神里却已经蓄起了锋利的恨意。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他这样一个雷厉风行且不惧危难的人第一次有些慌了, 甚至面对着温宴不敢猜测原因, 只温声问道:“晏晏, 你......可好些了?” 距离温宴被打晕已经过去整整两日,她也整整昏迷了两日,在这期间赵彦辰除了进宫面圣, 其他的时间一直都陪着温宴。 可谓用心至极,就连岑淩林值与荔枝都觉得不真切, 大人如今的变化实在太大, 大到他们都想象不到。 赵彦辰想了许多种温宴醒来的场景以及会说的话, 估摸着她肯定会哭着同他诉说心里的委屈,那时候他便将她抱在怀中好好安慰安慰,再将那贼子处罚了给她泄愤。 可人算不如天算,计划再多有何用。 她醒来,完全没有按照他想的那般发展。 眼下,温宴行为举止这般怪异,赵彦辰吃不准是什么原因。 “走开!”温宴看着他的脸又害怕又憎恨。 但是可气的是,她的身子却总是控制不住的想要与他亲近,甚至还想要去抱他。 真是恶心极了。 她生生掐着手指控制着自己,将身子往后挪了又挪,愤恨道:“你欺瞒我欺瞒的好苦,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闻言,赵彦辰有一瞬间的错愕,不过很快,他便明白了,此刻的温宴已经不是那个失忆任他捏圆搓扁的温宴了。 她恢复了记忆! 先前他曾问过齐运算过时间,以为她恢复记忆还要等到年后呢,都已经做好了年前就娶了她的计划,让一切都按照他的谋划来走。 可是现在显然已是不可能。 他真是后悔没有早些派人守着她,让那贼子进来伤了她,乱了他的计划。 “宴宴,我......”赵彦辰欲言又止,想了想干脆不接她这话,换了个话题,“你可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我叫人给你拿吃的进来。” “别叫我晏晏,你不配!”温宴冷硬道,眼里一丝热气也无,“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 第96页 “不要这样,宴宴,我知道你都记起来了,可先前那样做我都是被逼的,你说过最是在意我的,忘了那些不开心的,原谅我,好吗?”赵彦辰伸手去拂温宴的脸,眸中满是歉疚。 温宴毫不留情的打开了他的手,一下子从塌上跳了下去,退到了屋子的中央,隔的与赵彦辰有一些距离。 大声的控诉他,“你这个虚伪的人,我拿婚书来寻你满心满眼的想要与你过日子,你却要赶我走,趁我失忆欺骗我的感情,还假装我哥哥,世上怎会有你这种人。” “现在你这样假惺惺的演给谁看,告诉你,我温宴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从此刻开始,你我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去他的好哥哥,去他的好妹妹,她这辈子再也不需要了。 父亲母亲还在世时她过的多么无忧无虑,来到上京,接连被两个男人欺骗,到底是倒了什么血霉。 一个未婚夫,一个从小相知到大的兄长,二人皆生了张颠倒众生的脸,但是内里却是如此黑暗。 他们把她当什么了? 这两人一个拼命与她解除婚约,一个拼命骗她成婚,她就像是个玩物,被他们二人来回拿捏着,真是可笑至极。 温宴现在想起在鱼村时,张阑之哄骗她只有成婚才能破除灾难的话,只觉好笑,那不过是他诱哄她成婚的低劣把戏而已。 幸好那事未成,不然她哭都来不及。 真真是她口中心中念着的好兄长,白瞎了喜宴这两个字。 父亲母亲一定很后悔用这两个字给他们二人取名吧,温宴冷笑着。 喜宴没捞着,却得了一身的悲哀。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彦辰心知已没有了再装下去的必要,便站起身来面对着温宴,周身恢复了平常的冷冽。 他是在乎她,可以哄她,但是她若一直这样,他的耐心也会被消磨殆尽的。 “既然你已经恢复记忆,那我也不需要再装了。”赵彦辰慢慢靠近温宴。 “先前是我不对,我也是被逼的,现在我已经喜欢上了你,准备娶你为妻。你别闹了行吗,不要说什么一刀两断这种狠话,我权当没听过,我们的婚书和信物都还在的,你赖不掉。” 温宴都要被气笑了,她咬了咬下唇,捏紧了拳头。 “真是可笑,退婚的是你,说要娶我的也是你,当真是两幅面孔啊,赵大人,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我这辈子就算是去做姑子都不会选择嫁给你。” 说完,她便拔腿往外跑。 既然与他说不通,就没有再继续的必要。 可是,她还未跑出门去,身后便响起了赵彦辰的怒吼声,“来人,给我拦住她!!” 刹那间,院外就冲进来黑压压的几十号人,将整个屋子围的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先前,这里的防守并没有这般森严的,她想跑出去很容易。 只是后来因为常東的闯入,赵彦辰才意识到府宅内的安全问题有很大的漏洞,于是当日夜里就增派了许多人手守在这院子外。 为的便是守护着温宴,不让她再受到伤害,可没想到,第一次派上用场竟然是在温宴身上。 这些人都是陌生的面孔,温宴没见过,想来也是从其它地方调过来的。 这些人个个手握利剑,眸光比那利剑还要锋利,温宴哪里能与他们抗衡。 她站在门口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因为只着了一件单薄的外裳,现在天气十分严寒,屋内有暖炉时感觉不到冷。 这会儿被风一吹,她便感到了刺骨的寒冷。 没办法,出不去,她只好退了回来。 望着温宴瑟瑟发抖的样子,赵彦辰就很是心疼。 他取下自己身上的狐裘大氅裹住了温宴,声音难得的温柔下来,“别闹了,你身子还未好,回去歇着,病了我会心疼的。” 门外立即就有人将门给关了起来,温宴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内心十分绝望。 她将身上的狐裘大氅扯下来扔在地上,冷冷道,“少在这假惺惺的,快放我出去,让他们走开,我要离开这个恶心的地方。” 恶心?赵彦辰冷笑,先前住的那般开心,怎么恢复记忆了就不喜欢了? 离开了这里,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吧。 他忍着温宴不顺从自己的烦闷,耐着性子哄她,“乖,回去躺着,再耽搁下去真的要得风寒了。” 他将大氅捡起来,抖了抖上面的灰尘,又准备给温宴披上,却被温宴毫不留情的挥开。 “你放我走吧,赵大人,我们不是一路人,从一开始你就讨厌我,何必纠缠呢。” “什么不是一路人,我是你夫君!我在这里,你要去哪儿?”赵彦辰质问她道。 说起夫君这二字温宴就觉得可笑,他算哪门子夫君? “滚开,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温宴向来孑然一身,与你更是没有任何关系,你快放我出去,我现在立刻就要走!” 这里她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晏晏......”赵彦辰很是无奈,又再次哄道,“别闹了,行吗?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我往后会弥补你的。” 他启步往温宴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他距离温宴越近,温宴越是害怕。 在鱼庄惹怒他的时候,他就是现在这副表情,她那时无法拗过他,现在也不可能拗过他。 -- 第97页 他这样高大的一个男人,制服一个小女子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温宴一边往后退,一边硬着态度斥责他,“滚开,你不是我夫君,高高在上的尚书令大人怎么会有一个乡野粗鄙出身的未婚妻,说出去你自己信吗,往日那般嫌恶我,现在又在装什么?” 她知道他一向最爱惜自己的羽毛,乡野村姑与当朝权臣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说出去旁人都会笑话。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忍得了那些闲言碎语? 温宴想的很好,可是赵彦辰压根就不受她这话的影响,仍旧是步步紧逼。 “那又如何?我现在身居高位,你看谁敢说闲话?你还是乖乖的听话,不要再闹了。” 这招居然对他没有用了,真是个善变的人,温宴急的都快哭了。 没了法子,她只好将张阑之搬了出来,没受伤之前的那个晚上她听说张阑之也升了官,现在官至中书令。 那也是个很大很大的官,她知道,就算是张阑之不能制压他,但凭着这个官职也能与他抗衡一二。 况且他们还有婚约在,他现在逼迫她,就是在犯罪。 “你说的对,我是有夫君的,但不是你,我们马上就要成婚了,你若不想坏了你这尚书令的名声,得个强占有夫之妇的污名,就赶紧放我出去。” 不说成婚还好,一说这两个字登时便点燃了赵彦辰内心安耐不住的怒火。 温柔的目光瞬间便阴沉下来,柔意被阴鸷替代,周身被冷意包围。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近温宴,将她打横抱起,径直走到床榻边,将人丢在了寝被之上。 温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慌忙后退。 她缩到了榻角,颤抖着身子大声指责他,“你想干什么?再不出去,我便喊人了,我要去宫门口告你个强抢民妇的大罪。” “你就这么狠的心吗?想要至你夫君于死地?”赵彦辰站在榻前,居高临下的望着恐惧万分的温宴,嗤笑道,“真是个单纯的女人。” “你与张阑之的婚书写的是赵温宴,那是假的!你姓温,世上根本就没有赵温宴这个人,你带来的那份婚书写的明明白白,即便是说破天去,你都是我赵府的人,在夫君面前,还想着与旁的男人双宿双飞,是不是想死?” 最后几个字赵彦辰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可见愤怒之意已经到达鼎盛。 “你混蛋!”温宴气的咬牙切齿,浑身颤栗。 可是,饶是她如何生气如何反感,她与他自幼定下的亲事是不争的事实。 那封与张家的婚书她看过,确实写的是赵温宴,可她本名叫温宴。 这又被赵彦辰给摆了一道,温宴胸中的怒气蹭蹭往上冒。 “就算如此又怎样,我不喜欢你,我喜欢张阑之,你再强求都没有用。你们如今都得了官职封赏,现在他也是朝中重臣,我和他的婚约是公之于众的,就算婚书不是我真名那又如何,动我之前你先想想后果!” 她已经开始有些语无伦次,主要是被气的太狠,怒意加愤恨叠加,根本就无法正常思考。 什么话狠她便说什么,什么话能气赵彦辰她便说什么,最好是能将他气死,她好离开这儿,找个没人的地方度过余生。 殊不知,这几句话彻底激怒了赵彦辰,他无法忍受自己的女人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别的男人。 这对一个男人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他愤怒的将衣襟一扯,长臂一捞,便将温宴捞到了榻中央。 而后,还未等温宴反应过来,便欺身压了下去。 他将她压制的死死的,一双瑞凤眼满是阴鸷。 长指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看向自己,狠狠道:“你怎么敢当着我的面想别的男人,是不是我对你太放纵了,让你忘了自己是谁?” “现在我便让你知道知道,你到底是谁的人,该喜欢谁,不该喜欢谁。” 说完,他狠狠的吻了下去。 温宴拼命挣扎着,却怎么都解不开他的禁锢。 她就好像一只小兔子进了狼窝,无计可施,无处可逃。 既然摆脱不了,她只好咬紧牙关,不让他向前一步。 但赵彦辰是个男子,力气极大,没一会儿时间便撬开了她的贝齿,疯狂的在她口中攻城略地。 他已经忍了很久了。 鱼庄那一夜,温宴不小心将他拉下去时,他看着她便已经想了许多,甚至想那一夜直接让她成了自己的人。 若是那次就办了,今日恐怕便没有这样棘手。 只是,那时候顾虑太多,让他不得不克制,现在既然已经这样,无须再克制。 他想如何便如何。 温宴被吓坏了,挣扎不得,也推不开身上的男子,只由着眼泪不停的往外流,身子一抖一抖的抽噎着。 赵彦辰感觉到她的异样,眼睛也开始不舒服,他停了片刻,并没有收手,随后又疯狂的行凶起来,恨不得将她的唇吃干抹净。 温宴被他弄得险些都呼吸不上来了,她觉得心里的耻辱感像蚂蚁一样爬满全身。 他先前那样欺瞒她,现在又这样欺辱她,她恨自己没有用,怎么就挣脱不开。 赵彦辰的手在她脖颈上流连着,一丝都不肯松开,这一天他想了很久了。 大手在光滑的脖颈上得到满足,又沿着她的衣襟往下探去,就在他的长指即将要触上那块柔软的时候,温宴狠狠的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 第98页 她太害怕了。 刹那间,一股腥甜的温热便在这旖旎之中蔓延开来。 赵彦辰吃痛,松开温宴,心头的欲.念瞬间被消了大半。 他长指摸了摸唇上温热的血迹,冷道:“真是有能耐了。” 不过,她的味道确实......很美味。 赵彦辰下榻,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温宴那被他亲的有些红肿的嘴唇,唇角弯了弯。 “好好待着,等着我娶你,赵夫人。” 丢下这冷冷的一句话后,他给温宴盖上寝被,转身走了出去。 温宴心如死灰的躺在榻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眼神趋近呆滞。 耳边传来赵彦辰吩咐下人的声音:“将这里看好,若是人丢了,你们都得陪葬!” “是,大人,属下定牢牢守着这里。” 而后,便是一人走下台阶的声音,渐行渐远。 待这声音远到听不见了,她才放声哭了出来,听得屋外看守的人一阵心惊肉跳。 岑凌叹了口气,大人这到底是霸王硬上弓了,就不能温柔些吗,女儿家家的如水做的一般,得哄着。 他早就预判了大人动情后的结果,本以为要再过些时间才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哎...... 但愿夫人能早些想通,好好待在大人身边才是。 眼下像他这样的身份,哪家贵女不想高攀? 据他所知,已经有不少豪门望族向他家大人抛出了讯号...... 房门被重新关上以后,室内又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的寒风刮过屋檐发出呜呜作响的声音。 温宴躺在塌上一动不动,唇瓣又麻又痛,泪水也止不住的往外流。 凭什么她要遭受如此恶行,嫌恶她乡下出身的人是他,现在发疯一般留她在府里的人也是他。 她一个弱女子该如何自保,如何摆脱他啊。 想着想着,眼泪越来越汹涌,滴滴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打湿了一片枕头。 她好恨,早知如此,就不该拿着这劳什子婚书来找他,没了他,她难道就活不下去吗? 望着枕头上方才因为赵彦辰作乱被弄散下来的蝴蝶发钗,温宴哭着将它拿过来,紧紧抱在怀里,呢喃着,“母亲,我该怎么办啊。” 为什么不让她早些想起来!!! 先前做梦时明明梦见过婚书与温喜的,那些明明就是她的记忆,可她却只能将它们当做梦。 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梦见温喜,可就是看不清楚他的脸,还让她误以为赵彦辰那个挨千刀的将来会受伤,巴心巴肝的翻院墙去看他。 最后,才发现,竟然弄错了对象。 这些睡梦中的记忆哪怕是给她一点讯号也好,都不至于闹到这种地步。 若她能在赵彦辰对她动心思前离开,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是最差最差的结果了。 拗不过他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为今之计,只有想法子逃离这里。 ...... “小姐。”正当她绞尽脑汁想法子时候,门外忽然传来荔枝的声音。 她忙坐了起来,扯着袖子擦了擦泪,应道:“荔枝,快进来。” 荔枝推门而入,手里的托盘内还放着一碟绿豆酥。 她苦着一张脸走近小姐,十分愧疚的道:“小姐,你受委屈了,你感觉身子怎么样了?” 温宴坐在塌沿,一双眼睛红肿的厉害,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看上去像是一朵被雨打过的芙蓉。 她唇口动了动,又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身子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 荔枝一看她的脸,便心疼的落下泪来。 “小姐......”她走过去,帮着温宴轻轻理了理发丝,“我可怜的小姐。” 温宴内心十分痛苦与无助,看着这个与她朝夕相处的丫鬟没来由的又落下泪来。 她一下子抱住荔枝,放声哭了出来。 哭了一阵儿,又忽然放开了她,脸色就更不好了。 她想,荔枝是赵彦辰派给自己的丫鬟,她一早就是赵府的人。 那么,她肯定也知道她失忆一事,可是她却没有告诉过她分毫。 温宴只觉悲凉,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就是没人肯告诉她。 扪心自问,这十个月的时间里,她对她们不知道有多好,从不苛待她们,还会处处为她们着想。 就连做错事,她也会为她们说话,让她们免除责罚。 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 而她们呢,瞒着她,什么都不让她知道,都说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就没人可怜可怜她? “你一早就知道我不是你们大人的妹妹吧。”温宴冷冰冰的道,“有那么多的时机同我相处,为什么就不向我透漏一些消息,哪怕一丁点儿也好。” “小姐,婢子......婢子对不起你。”荔枝心下难受,但是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这个问题。 “一句对不起有什么用?”温宴冷笑道,“它能让时光改写吗?” 第53章 跑路 “不......不能改写, 婢子哪儿有那能力啊。”荔枝难过道。 若是她能改写时光,那必定会从一开始就改了这局面。 温宴一听这话就来气,她站了起来, 不想离这个丫头太近。 荔枝知道小姐现在十分生气, 无论她怎么说都不会求得小姐的原谅,便想着先哄着她吃了饭食, 填饱肚子再说。 -- 第99页 “小姐,你几日都未进食了,先吃口东西行吗?再饿下去怕是要生出病了。”她小心翼翼的道。 “饿死我都不吃。”温宴瞪了荔枝一眼, “生病了又如何,那也比我现在身心受伤强上百倍。” 这话一出,荔枝便知道小姐真的被伤透了心。 她扑过去跪倒在温宴跟前儿,哭着道:“小姐, 都是婢子的错, 小姐心里若是不痛快,就打婢子出出气, 憋在心里会坏了身子的。” “你们这些人当真是狠心,欺骗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身子要不要紧?现在跑来担心我, 不觉得很讽刺吗?” “可是, 婢子也不想的, 婢子若是不这么做,就会被杖毙,被发卖出去......”荔枝泪眼婆娑的望着温宴, “小姐你就吃一口吧,那是你最爱吃的绿豆酥, 大人专程让人做的。” 这次的绿豆酥里面什么都没放, 就是原汁原味的糕点。 赵彦辰觉得现在已经不需要那些东西来约束温宴, 相反,他还希望她能同先前一般自己主动来靠近他,进入他的卧房。 温宴瞧了那绿豆酥一眼,肚子跟着咕咕叫了两声。 她确实是饿了,但就算是再饿,她都不会吃赵彦辰送来的东西。 “小姐,您就吃一点吧。”荔枝轻轻扯了扯温宴的裙角。 这丫头哭的实在太过凄凉,温宴心软,听着听着就有些受不住了,她垂眸向下看,正好对上荔枝那双红肿的眼睛。 心头顿时涌起一阵难过。 到底是个丫鬟,再怪她又有何用,签了死契生死不由自己,许多事他们想做也无能为力。 罢了,她闭了闭眼,幽幽叹出口气,“我吃便是,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小姐你只管说,婢子一定答应。”荔枝连连应声。 她以为小姐终于被自己说动了,欣喜的不得了,挂着泪的小脸顿时涌起了笑意。 “将衣裳脱下来。”温宴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啊?小姐你要婢子的衣裳做什么啊?”荔枝惊讶道。 “不是刚刚答应过我吗?怎么不愿意了?” “愿意愿意。”荔枝连连应道,“婢子这就脱衣裳。” 她麻溜的将衣裳脱了下来,在这期间,温宴已经将先前准备好的衣带打了个活结,待到荔枝将衣裳放在榻上,她立即将她的双手绑了起来。 荔枝不知所措,忙问道:“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你别说话。”温宴低声斥她,“你若是还念着过去我对你的好,就不要大喊大叫,你帮我这一次,我会感激你的。” 荔枝心下有愧,自然是不敢太过大声。 她也不敢反抗,又开始哭了起来,边哭边劝说温宴,“小姐,你要走吗?婢子求你不要走好不好?外面乱的很,非常危险,离开这里你该如何过日子啊。” “能有多危险?!”温宴呛声道,“留在这里我才会觉得危险,赵彦辰那种小人同外面那些乱臣贼子又有什么区别?” 她就算是过的不好,也不愿意跟他待在一起。 待在这揽月阁,用着赵彦辰给的一切,她觉得这对她来说是一种侮辱。 父亲临走时那般期待她来上京寻夫,就是想让她在这个未婚夫君这里得个庇护,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保住温家最后一丝血脉。 可是他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小姐,婢子求你了,别离开好吗?大人他也是真的喜欢你的。”荔枝仍旧竭尽全力的劝说。 “闭嘴。”温宴怒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他派来的说客,既如此,那我绑你也没什么歉疚的。” 将人绑好后,温宴怕她乱喊乱叫,干脆拿了块干净的帕子堵住了她的嘴。 她将荔枝捆在床柱上,自己则换上了她的外裳,梳了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发髻,将蝴蝶发钗藏在了衣袖里。 临走时,温宴将这住了十个月的揽月阁看了一眼,心里头竟莫名的涌上了一道不舍之感。 到底是住久了,有感情了。 离开这里以后,便是后会无期,这一辈子都将不会再见了。 她望着不停挣扎的荔枝眼圈开始胀痛,心头像是被什么压着让她透不过来气,可是即便如此,那又怎样,她还不是要走。 温宴端着空托盘,站在珠帘外面,遥遥的对荔枝口语道:“再见。” 而后打开门,学着荔枝平日里端着托盘的动作,压低着头走了出去。 因为她们二人从背影上看上去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若是不看脸,就很容易认不出来。 岑淩眼下刚好不在,方才温宴在作这个计划的时候就已经听见他去办旁的事,这会儿离开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走出揽月阁院门后,温宴躲在先前赵彦辰经常站着看她的那颗桂花树下,遥望着自己辛辛苦开辟出来的菜园,以及满院子的酸菜坛子和一串串红的似火的辣椒,深深叹了口气。 她真的很想将它们都带走,可惜没有那能力,只能将它们全部都留在这里了。 这个地方不宜久留。 温宴顿了片刻,便启步离开。 今日赵彦辰被晋帝召到宫中面圣,岑淩也跟着一同去了,府里这会儿相对来说还算安全。 温宴挑了人少的路,从府里后门走了出去。 一出赵府,她立即扔了托盘抬腿就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 第100页 她拼了命似的狂奔,一口气跑出去老远,不知道跑过几条巷子后,难受的实在不行了才停下来歇息。 真是累死了,她抚着胸口喘气。 现在她已经不是那个赵小姐了,不敢大张旗鼓的走人多的街巷,只敢挑一些平时人少的巷子走。 照揽月阁看守的架势,温宴猜想,若是赵彦辰回来发现她不见了肯定会派人出来抓她。 以他那孤僻唯我的性子,被抓回去她定没什么好果子吃,说不定会再加强防守,那样她就再也逃不出来了。 所以,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先跑出城去,就算是露宿山野也比待在这里强。 温宴写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天空,见夕阳已经开始西沉,寻思着时间不早了,若是再耽搁下去怕是赶不上出城。 于是她吸了口气,提起裙摆再次跑了起来。 一条一条的街巷飞快的往后倒退,寒风如同刀子一般划过她的脸,不大一会儿的时间温宴白皙的双颊已经被冻得通红。 但她哪里还有心思在意这些,只想加快速度再加快速度,可是不论她再怎么加速北城门总是遥遥看不到头。 第一次,她发现这个上京真的是大,太大了,怪不得那些人挤破了头也要来这里讨生活。 或许,张阑之他也是这样想的吧,宁愿来这个冰冷的没有人情味的地方,也不回家去看看父亲。 权势与钱财多么大的吸引力啊,几人能脱逃来自它的掌控。 如今他当了中书令,身份地位跻身上流,与她再也没有了共同点。 朱门酒肉臭,他与赵彦辰还真是像!都是负心汉一个,骗人都是好手。 温宴越想他们二人越是生气,越生气跑的越快。 不知不觉间已经跑出去大半个时辰。 眼看着浑身的力气都快用尽,温宴才远远的看见了北城门。 她内心狂喜,这顿累被白挨,再加快些速度就能出城去了。 她咬咬牙,猛地往前冲去,可是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个小童与她撞了个正着。 温宴身子柔弱,被那小童撞得当场摔倒在地。 她身上的肌肤又十分细嫩,手肘刚碰到地面便擦掉了一小块皮。 这伤口将她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她自己还未喊疼,忽得便听见那瘫坐在地上的小童大声啼哭起来。 “你这个坏女人,竟敢撞小爷。” 孩童的声音一向都很尖锐,尤其在这无人的暗巷里更加响亮,温宴听着他的声音只觉刺耳极了。 她怕他哭闹声太大将人给招过来,忍着痛苦艰难过去将那小儿抱着站了起来,小声哄道:“小公子别哭啊,方才姐姐不是故意撞到你的,你可有哪里撞疼了?” 七八岁的孩童彼时最是顽劣不懂事的时候,被人撞翻在地他哪里肯罢休,直接推了温宴一把,愤愤道:“你给我等着,我叫我舅舅来治你的罪,他很快便要过来了,这会儿正满大街的找我呢。” 什么治罪?听他这话的意思他舅舅是个官?温宴心下一惊。 赵彦辰现在乃是权倾朝野的尚书令,在朝中为官这几年,京中大大小小的官一定没有人不认识他的。 万一她被人捉了去,送到了刑部,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不行,不能与他在这里纠缠,温宴立即松开那小童,准备撒腿离开。 谁知,刚准备跑,就被那小童拽住了衣裳,他气呼呼的道:“放肆,你这个大胆的女人,撞了我还想跑?” 而后,还不等她说话,便大声朝外面喊道:“来人,本少爷在这里,都给本少爷过来拿下这个欺负小爷的女人。” 小童话音一落,巷子外面便冲进来十几个身着短打的护卫,他们将温宴团团围住。 温宴惊恐万分,看着这架势,竟有一种绝望之感。 城门近在咫尺,她却不能过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关闭。 现在已经到了关闭城门的时候,没有通行令根本再无机会出去,若是硬闯还会被缉拿起来。 今日是出不去了,只能宿在城内。 温宴心都凉了一大截。 可是麻烦还在后头,那小童见来了人变得更加趾高气扬,飞扬跋扈。 他绕着温宴转了一圈,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嗤笑道:“诶,你是哪里来的破落户?这么急匆匆的往外跑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说吧,撞了本少爷,打算如何赔偿我?” 小童因着是靠着温宴的身子倒下去的,所以身上并没有伤口。 可是他还这么不依不饶的,就难免让人心烦。 温宴一听他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可是又不能与他争辩,毕竟她现在正在逃命,能不惹事便不惹事。 她只好笑着对那小童道:“小公子,方才是姐姐不小心撞到了你,你看我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就不要同姐姐计较了,好吗?” 越是这样低声下气,她越是痛恨赵彦辰,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被人伤到还要给行凶者赔礼道歉,根本毫无道理可言,并且对面还是个孩子。 可即便内心不满,她又能如何? 本以为这几句软话能得个原谅,哪知这小童立即拒绝了她。 “不好,除非你给好吃的,我就原谅你。”那小童一双大眼睛骨碌碌的在她身上乱转,“方才都是因为你撞我,才让我手里的糕点摔坏的。” -- 第101页 温宴哭笑不得,她现在去哪里给他找吃的? “我身上没有带吃的,不如你叫这些人走开,我去前面给你买可好?”温宴试探着问他,打算只要他答应,她便立即趁机离开。 “不好,你身上明明就有吃的,我都闻见了。”那小儿十分不悦的道。 “我真的没带吃的,我去前面给你买行吗?”温宴心下烦的紧,感觉这个小儿真是难缠。 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胡话,她身上哪里带什么吃的。 若说有味道,那都是在揽月阁的事了,绑了荔枝后,她是吃了几块糕点填肚子。 可这么久了,味道早就散了啊。 她出来就带了张银票与发钗,其它的什么都没带。 “我明明闻见了。”那小童听她一直否认就十分生气,一怒之下,干脆扯着温宴的衣袖伸手进去摸了摸。 温宴被他惊到了,她忙扯着衣袖问道:“你这孩子,想干什么,都说了没有了。” “还说没吃的,这不是吗?”拉扯间,那小童便从温宴的袖子里摸出了一块糕点。 这吃的实在是太香了,芳香四溢,十分诱人,小童将这糕点拿到鼻端嗅了嗅,就准备往嘴里塞。 看着那绿豆酥,温宴才记起来这是她在厨房偷藏的,原来先前换自己的里衣的时候换的正好是那日回来穿的那件。 “这个坏了不能吃的。”温宴忙拦着那小童。 “本少爷的事你少管。”还不等温宴制止,那小童便朝那绿豆酥咬了一口。 一口绿豆酥刚刚下肚,那小童便陡然晕倒在地,温宴吓得脸色都白了。 心道不好,这下子坏事了。 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偷藏这块绿豆酥,若是这坏了的糕点毒死了这孩子,她怕是罪孽深重了。 温宴忙俯身去看那小童,正在这时,巷子尽头急匆匆跑过来一个男子,那男子隔着老远便看见自家外甥倒在地上,急的大喊:“临儿,你怎么了?” 果然是个大官,浅紫色的官服,看这衣裳的制式也是个从三品的官,温宴看着那男子顿时感觉心凉了一大截。 看来这小儿说的不错,撞倒他,她确实没什么好果子吃。 眼下她被一群下人围着,根本就逃不出去,她想,只有等那人过来与他说明情况,看看怎么处置。 这孩童吃了她手里的绿豆酥晕倒了,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正当她等着那大官过来追责的时候,忽然听到那男子朝她唤道:“这不是赵小姐吗?你怎么在这里啊?” 这人语气半是惊讶半是惊喜,温宴抬头望去,将他的脸真真切切的瞧了一遍,发现自己并不认识他。 “你认识我?”她试探着问道。 那男子点点头,笑着挠了挠耳朵,模样看上去十分憨厚,与方才那意气风发的官人模样有着天差地别。 “认识,你是赵大人的妹妹,先前我去刑部办差还见过小姐去给大人送吃食呢。” “这样啊。”温宴尴尬应道。 她真的不认识他,方才听他说见过自己去给赵彦辰送吃食,她还绞尽脑汁想了想,愣是没想起来,脑中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那男子瞧出她的不自然,以为自己太热情吓到她了,赶忙解释道:“小姐别怕,我不是坏人,哦,对了,我是临儿的舅舅,我叫宁安。” 宁安蹲下身去,将临儿抱了起来,看也未看他一眼,便又对温宴道:“小姐,你怎么会这么晚出现在这里,还穿成这样?” 他将温宴上下打量一番,瞧她这一身都是丫鬟的行头,便觉得奇怪。 宁安觉得温宴奇怪,温宴觉得宁安更奇怪。 怎么自己的外甥晕倒了,他问都不问一句,还关心起她来了。 本来这临儿是因为吃了她袖子里的绿豆酥才晕倒的,温宴便觉得这同她是有干系的,心下也很担忧,便问,“宁大人,这孩子方才吃了绿豆酥晕倒了,你得赶紧带他去医馆看看,若是再耽搁怕是会出问题。” 她打算等宁安一走,便跑出去躲起来,熬过今晚,明日一早再出城。 宁安看了一眼睡的香甜的临儿忽然弯唇一笑,“小姐不必担心,我这外甥是睡着了,没有什么问题。” “睡着?”温宴惊诧道,“他不是中毒吗?那个绿豆酥坏了。” “非也,他是睡着了,小姐不必担心。”宁安笑道,“鄙人不才,往日在乡下时学过一些医术,方才抱他的时候就已经号过脉了,确实是睡着了。” 温宴觉得十分奇怪,怎么吃了绿豆酥能睡得那般快,莫不是绿豆酥里面有什么玄机? 她将掉在地上的半块绿豆酥拿到鼻端嗅了嗅,闻着还是原来熟悉的味道,这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为什么他吃了一小口就出了问题,她很不能理解。 “既然你会医术,那请帮我看看这快绿豆酥有没有什么问题。” 她想知道是真的坏了,还是有什么别的问题。 这会儿静下来,她才记起来好像逃出来之前吃的荔枝拿进来的绿豆酥与往日的味道不同。 宁安接过温宴手里的绿豆酥送到鼻端闻了闻,再看了看,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不是单纯的绿豆酥,里面含有催眠药。” “什么?”温宴惊诧道,“催眠药?!” 宁安点点头,“是的,按照这个剂量应该是给大人吃的,临儿方才吃了一口就睡着了,是因为剂量太大,他这幼小的身子承受不住。” -- 第102页 “而且这种药自带香味,临儿比较喜欢吃食,可能是闻见了味道才要吃的。小姐,你怎么会随身带这样的东西?我方才走近你的时候,瞧着你好像并没有失眠之症呢。” 这一句话忽然点醒了温宴。 她记起来自己先前总是吃了绿豆酥就睡觉的情形,几乎每晚都是一样,吃了就立即要睡觉,眼睛挣都挣不开。 最开始的时候,有一日在听雨阁也是吃了赵彦辰吩咐荔枝送来的绿豆酥后睡着的。 后面还有很多很多次。 怪不得她觉得这绿豆酥总是很香很吸引她,原来不是这东西做的有多好,而是里面根本就被人下了药。 他这样做,就是为了不让自己打扰他吧,真是够有心机的。 不喜欢她直接将她赶出来不就成了,还整出这么多幺蛾子算计她,至于吗? 想着想着,温宴眼前又浮现出赵彦辰那张令她痛恶的脸,她的眉头紧紧皱着,心里更加堵得慌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宁大人,这块绿豆酥是我捡到的,不是我随身携带的。” 温宴勉强笑着,她现在根本就不想提及关于赵彦辰只言片语,更加不想与宁安说着绿豆酥都是来自他的手笔。 “无碍的,小姐不必放在心上。”宁安温声问道,“小姐这么晚了一个人恐不安全,不若让我送你回赵府吧。” “不行!!”温宴立即拒绝。 让他送她回赵府,那不是自投罗网吗?只怕赵彦辰早就在府里等着她了。 “为何不行?”宁安很是不解的问道。 第54章 震怒 “多谢宁大人好意, 只是我现在还有旁的事要处置,先不回去。”温宴尴尬着解释道。 “哦,这样啊, 那要不要我派两个护卫保护你?”宁安觉得她一个女子走在黑灯瞎火的巷子里实在过于危险。 毕竟她是张阑之的未婚妻, 他这个兄弟的怎么着也得护着她一二。 一听宁安要派人跟着自己,温宴就打心底抵触, 她脸色很是不好,冷冷道:“不需要,宁大人就此别过。” 说完, 她挥开那几个魁梧的侍卫,头也不回的往深巷里跑去。 宁安看她这样更加觉得奇怪了,奇怪的还有点反常,一个千金小姐夜里不在府中待着, 跑到那边去做什么。 身旁还没个丫鬟护卫跟着的, 万一出点什么事情那可怎么得了。 皇城根下虽然治安一直较好,但是架不住有坏心肠的人看见美色生了歪心思。 若是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 “你们几个去跟着赵小姐,保护好她, 直到她回到赵府为止, 不要被她发现了。”宁安吩咐着身后的三个护卫, 一脸的严肃。 话说,这几日他也未见到张阑之,自己的母亲来了上京快两日了, 他们都未曾见过一面。 今日无论如何也得碰个面,同他说道说道, 顺便得把在这里见到赵小姐的事情告知于他。 自己未过门的媳妇不好好关心关心, 成何体统。 这里距离张府只有两里路, 过去还是比较方便的,再加上临儿睡的实在是太沉,他都有些抱不动了。 这小子一年未见蹭蹭冒头往上长,大前天接到他们的时候,他这个做舅舅的都险些没认出他来。 眼下已经是深冬,天气也冻人的紧,怕是再待下去临儿会被冻着染上风寒。 宁安朝温宴消失的深巷看了一眼,而后抱着临儿转身离开。 他本来就长得高,腿又长,走起路来十分的快,不多时便到了张府门口。 刚要差人进去通报,就恰好看见张府大门打开了,张阑之着一身青袍披着月白色大氅走了出来,整个人很是温文尔雅。 宁安迎上去,瞧着他调笑道:“阑之,你升了官真是忙啊,脚都不沾地,我都派人来了两日都没见你在府上。” “别得怪,我这两日是真的很忙,需要我来决策的要务太多,忙着忙着就给忘了时间,总是半夜才回来。” “怪不得。”宁安笑道。 张阑之将他怀中的孩子看了一眼,有些疑惑,“你从哪儿弄了个孩子来了?莫不是半道上捡的吧?” “你当是在澹州呐,说捡就捡,能捡个你就已经花光了我的好运气,哪儿能再捡一个。”宁安看了眼仍旧睡得香甜的外甥,佯装问道,“你猜猜这是谁?” 张阑之下了台阶,走到宁安面前,将那个孩子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而后摇摇头,“没有印象。” “你忘记了?!”宁安将临儿的脸放在张阑之手中的灯笼下面照了照,“他是我外甥,也是你外甥呢,你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临儿醒来怕是要哭闹的,说他大舅舅不在乎他。” “这是临儿?!”张阑之惊道,“一年不见就长这么大了?” 猛地这么一看,确实没看出来。 “是了,就是他,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宁安无奈道,“我母亲也来了两日了,看你一直忙还未通知你呢,不若我现在就派人将她送过来,我们一同叙叙话?” 宁安说着便要差人去请,却被张阑之给拦住了。 “等等,我现在有事要办,那日送喜服过去晏晏一直没回话,我得去赵府看看什么情况。” 这都两日了,那边没送任何消息过来,他怕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 第103页 毕竟赵彦辰这个人他现在是不信任的。 “她现在不在府里,你过去可能要跑空。”宁安连忙道,“我刚刚在贾巷见过她,她往里面去了,说是有事要办。” 贾巷?她过去干什么?按照宁安说的她肯定不是来寻他的,张阑之心里顿时涌起不安来。 “你先带临儿回去,我明日再去找你们。”说完,他便带着人疾步跑了出去。 这当面吃了退贴,宁安无法,只好在张府借了马车,带着临儿先回去了。 典型的有了媳妇忘了兄弟,宁安撇撇嘴。 张阑之几乎是用了全力在奔跑,他从府门口一直往贾巷的巷子深处跑去。 从宁安的只言片语里,他觉察到今夜的温宴不对劲,她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她向来最是讨厌黑暗,还患有轻微的夜盲症。 赵府里的游廊一整夜都会留有灯,这都不影响她的行走,但是贾巷不一样,那里到了夜里就完全漆黑一片。 她一个人孤身走进去,看不清路,磕磕绊绊肯定是不会少的,万一还有恶人在呢。 他越想越担心,加快了速度往前奔跑,手里提着的灯笼影响他行动,于是他干脆将它扔在了路边。 没了束缚,他很快便跑到了巷子里面。 又往里跑了一会儿,就看见了三个人影在一道巷口分叉处晃悠着。 他以为是坏人,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擒住了其中一人,跟着一起来的护卫也同时押住了其余二人。 “你们是何人,在这里做什么?”他的声音很低,生怕惊道温宴让她以为自己是坏人逃跑了。 “大大人,小的们冤枉啊,小的们是宁大人府上派来保护小姐的。” 张阑之命人打开火折子凑到那人脸上一看,果然发现是宁安府上的护卫,他便松开了他们。 “可有看见赵小姐?”他问道。 那三人认出他是张大人,忙弯腰禀道:“大人,赵小姐她在那个巷子里坐着,小的们不敢进去打扰她,便站在这里守着。” 张阑之循着护卫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横巷里的台阶上坐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这会儿正双手抱膝,低低的啜泣着,看上去十分的可怜。 他心头顿时一酸,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晏晏,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听见他的声音,温宴浑身一激灵。 是张阑之,或者可以说是温喜,这声音她熟的不能再熟。 她蓦地抬头看向他,在看到那张令她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脸之后,眼底的泪水再也止不住,潸然而下。 是她的兄长!真正的兄长,她曾经心心念念的人,这世上同她有关系的唯一的亲人。 温宴立即站起来想要同往日一般冲进他的怀抱,可是刚一抬脚就又收了回去。 他欺骗过她,怎么还算是她的兄长?他现在就是张阑之,与她有何干系? 温宴忍着内心的悲痛,愤恨道:“我在这里管你什么事?” 张阑之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会这么跟他说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向她走了一步,温声问道:“晏晏,你这是怎么了?我是张阑之啊,你的未婚夫婿。” “你算哪门子夫婿。”温宴立即反唇相讥,“不过就是欺骗我的坏人罢了。” “你......”张阑之不可置信的看着温宴,“我没有骗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显然没有什么底气,因为他的的确确骗了她,在路上根本就没有碰见什么算命先生,也没有什么劳什子灾难。 他的一生都这般坎坷了,还有比这更差的么。 “你还没有骗我?”温宴气道,“你在湖心岛诱骗我与你成婚,这事你敢说你没有?” 在这个时间碰上张阑之,她的心里其实是有暖意在的,并且她还很想念这个曾经的兄长。 幼时他们的关系多么亲厚,长大后关系也依然很好,本以为他们会一辈子这么好,哪知,后来竟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即使她很在意这个兄长那又如何,他给她的伤害可比这在意狠得多了。 她这一生,最讨厌旁人骗她! 提起湖心岛,张阑之顿时一阵头皮发麻,这事她怎么知道了,他记得也没有同旁的人说过啊。 眼下她失忆了,这样单纯,看应该是看不出来的吧。 莫非,是赵彦辰说了什么? 他想了想,就算是他说了什么,只要自己坚持没有犯错,兴许就能蒙混过关。 眼下首要任务就是哄好她,将她娶进门,其他的事情以后再慢慢告诉她。 往后肯定是要求她原谅的,但不是现在。 “宴宴,我没有骗你,那算命先生说我确有灾难,需要成亲来破灾。”张阑之有些心虚道,“我想着我们很快便要成亲了,提前行礼也没什么不可的,所以......” “所以什么?”温宴瞪着他。 “所以,我才这样做的,真的没骗你,别生气好吗?”张阑之温声哄道。 “笑话,都这时候了你还在骗我,我已经不是那个失忆被你和赵彦辰哄的团团转的人了,你们二人对我做的事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真是太让我心寒了。” 温宴吐出一口浊气,继续道,“你没死凭什么不回家同父亲说一声,父亲临走时还在惦念着你,两年的时间你连封家书都不寄回家,当真是忘恩负义。” -- 第104页 温宴越说越生气,恨不得将他揍上一顿泄愤。 闻言,张阑之有一瞬间的错愕。 回到京城的那日,他便派了人马不停蹄的赶往杨县,现在估摸着已经到了,只是消息还未传回。 没想到温宴竟先他一步恢复了记忆。 这倒也是一件好事,他怕不确定,试探着问道:“宴宴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你已经恢复记忆了?” “我像你一样会骗人吗?”温宴气极反笑,“你真是让我失望至极。” 张阑之感觉到她情绪很不稳,忙解释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父亲......我也不是不回去看他,我是有苦衷的,我本打算忙过这阵就带着你一同回去看他。” 成亲了回门也是理所应当的。 “还看他呢。”温宴冷笑,“你是要回去看他的牌位吗?” 简直可笑,两年不知道回去,就连父亲不在了,他也不知道,温宴只觉得心凉如冰,真是白瞎了父亲母亲养他一场。 牌位?张阑之像是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他诧异道:“什么牌位,父亲他难道......” 他的眉间笼上一层愁绪,内心的惊讶无以复加。 记得父亲身子一直很好,怎么突然就不在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他又问道。 “我会拿父亲的性命与你开玩笑吗?”温宴怒视着他,“你赶紧走吧,不要在我面前碍眼,从今往后我与你也没什么瓜葛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各不相干。” “宴宴,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张阑之向前一步,到了她面前,伸手便要去拉温宴的胳膊,“我是你兄长,也是你的未婚夫君,怎么就没有瓜葛了?” 既然父亲已经不在了,那他也没有办法,眼下最重要的便是照顾好温宴。 待到他们成婚了,再回去杨县祭奠父亲母亲。 温宴听着这一句熟悉的兄长霎时间便红了眼眶,十几年的朝夕相处,那是段多么温馨美好的日子。 短短几年光景,就已经物是人非了。 她奋力挥开了他的手,冷冷道:“你那样欺骗我,还想要做我夫君,做梦去吧。” 说完,她便拔腿就跑。 看样子是摆脱不了他了,既然如此,那她自己走好了。 张阑之哪儿能由着她跑,忙跟着追了上去,边跑边唤着,“宴宴,你别跑啊,你听我说,你听我给你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猜到温宴最生气的地方在何处,所以必须要与她解释清楚。 温宴捂着耳朵不想听他说话,一边哭一边奔跑。 三月来上京寻人的时候都没现在这么狼狈伤心过,简直是悲哀到了家。 她好恨他们,也恨自己! 跑着跑着,温宴没看清楚脚下的路,脚勾住了一块石头,来不及停下咚的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白皙的手腕刚刚一挨着地面,就被擦破了一块皮,伤口处还不停的往外渗血。 不用看,温宴都知道她的胳膊现在很是触目惊心。 张阑之看见她摔倒,简直心都要碎了。 他忙跑过去将温宴抱了起来,心疼的帮她吹着伤口。 “宴宴,你忍忍,我现在就带你回府里治伤。” 温宴最是怕疼,本来被临儿撞到就已经伤到了,现在又再次刮伤,对她的身子来说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她疼的冷汗直冒,张阑之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虽然很难受,但她并不想被张阑之这么带回去。 她用力的推着他的胸口,反抗道:“我不要跟你回去,你走开。” “别动,宴宴这次你乖乖的好吗,就像先前受伤那般听话一样。”张阑之紧紧抱着她,声音沙哑着,“我现在就带你去治伤。” 随后,便朝跟上来的府兵吩咐道:“快去,请郎中到府上等着。” “是,大人,小的这便去。”护卫们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张阑之便将温宴抱着,快步往张府方向走去。 期间温宴反抗,都被他给压了下去。 赵府。 赵彦辰从宫中出来,便马不停蹄的回到了府中,他将手里的卷宗丢给林值,自己则踱步去了揽月阁。 现在公务比以前繁忙了许多,每日与那些趋炎附势的人打交道他觉得实在是疲累的紧。 唯有揽月阁还能让他静下心来,这几日每次过来,他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之感。 揽月阁门前这会儿仍旧被重兵把守。 他站在院子里,瞧着屋内烛火影影绰绰,忽得便想起了今日白天对她使了蛮力一事。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下午进宫与大总管吩咐事情的时候,路过御花园,他曾看见皇帝搂着丽妃很是温柔的调情,两人郎情妾意十分融洽。 他便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对待温宴时,是不是过于生硬了些,她不喜欢。 那时候他便在想,自己也应该学着对她温柔一点。 时间久了,她或许就能接受他了?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也就能够忘记了? 他当即便决定回府以后,就去揽月阁与她好好说说话,哄哄她,让她心情好起来。 毕竟他们二人往后是要成婚的,若是一直这样兵戈相向也不太好。 女人总是要哄着的,温宴那样柔软的人儿更是要哄着,若是她不想那样,那他等到她愿意的时候也未尝不可。 -- 第105页 往后的日子长着呢,多得是时间与她行那世间最美好最亲密的事。 这般想着,他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他轻轻推开卧室房门,敛了冷冰冰的脸色,眼底的冷意也被温情替代。 为了心爱的女人能好好同他在一起,让他拉下身份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想象是美好的,可是在踏进屋内的那一刻,这种美好瞬间便坍塌,不复存在。 他脸上好不容易才酝酿出来的温柔也被撕了个粉碎。 屋子里彼时哪里还有温宴的影子,只有荔枝被衣带绑在床柱上,口中塞着棉帕挣扎。 他顿时沉了脸,怒道:“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听见里面情况不对,岑凌立即跑进来查看,却被眼前的情形看傻了眼。 小姐竟然跑了......在这么多眼皮子底下跑的,这些护卫真是吃干饭的,连个人都看不住。 他忙过去将荔枝松绑,去了她口中的棉帕,问道:“荔枝,这是怎么回事?” 还未等荔枝开口,便听得自家大人震怒道:“温宴她去哪儿了?” “小姐,她走了......”荔枝跪在地上吓的瑟瑟发抖,“婢子拦了的,可是拦不住她。” “都是些废物吗?那么大的一个活人能看丢了?”他身上方才的温柔之意全然不在,只剩下了阴鸷。 他冷笑,亏得自己还想着温柔待她,可她呢,竟想着离开他。 天下哪有那样好的事,今日就算是将这皇城翻个底朝天他都要将人找出来。 与他定过亲的女人跑得再远都是他的人,休想离开他一步。 “还不滚出去找,今日不将人找出来,你们都得死!” 一众下人被吓的瑟瑟发抖,话都不敢说,忙跑出去寻人了。 他的脾气不算好,先前在其他的事情里面还能忍着,可是在对上温宴的事情的时候,就完全忍不住了。 荔枝还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她走的时候带东西了吗?”赵彦辰冷声问道。 荔枝哭着摇头,“没带,小姐她什么都没带,穿着婢子的衣裳就出去了。” 什么都没带?!赵彦辰眯了眯眼,她是想要将自己饿死在外面吗? 又或许她打算去找张阑之?当真是打的好算盘。 “你也出去找!找不回来,你也不用回来了。”他冷冷下令,荔枝哪里还敢在这里逗留,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 这次没有杀了她已经是万幸了,荔枝跑下台阶,在心里默念着,虽然大人震怒,但是既然小姐已经跑出去了,就跑的越远越好,千万别被抓到。 找个不认识她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吧,这府里实在是太过骇人了。 她都不敢再去与林值走的太近,还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做好使唤丫头为好。 小姐一走,大人的脾气就开始阴晴不定,万不可再去惹大人不悦。 小命还是要紧。 温宴这会儿已经身在张府了,她躺在榻上,小脸惨白。 这里是张阑之的卧房,她睡得自然也是他的塌。 温宴现在胳膊疼得要命,她闭着眼睛,由着张阑之给她上药。 虽然讨厌这样,但是她这小小的力量根本就拗不过他,还是被他带着回了这里。 夜里没地方可去,那便既来之则安之,在这儿歇一夜,第二日等他上职了就跑。 张阑之小心翼翼的给温宴清理完伤口,上了药,又用纱布将这骇人的伤口给包了起来。 大夫过来看了只说没什么大碍,只有些皮外伤,养养便好了。 于是这种上药的差事便被张阑之给包揽了,他不想让人触碰到温宴的肌肤。 伤口包扎完毕之后,他便拿着冰块敷在她伤口边沿去热减缓疼痛。 “宴宴,你受苦了。”他心疼道,怜爱之意铺天盖地。 第55章 真相 温宴不理他, 仍旧自顾自的闭着眼睛躺着,但是态度也没那么恶劣。 虽然张阑之做的事也很令人生气,但是在他这里待着总好过待在赵彦辰身边。 而且, 他曾经与她兄妹相称, 再怎么不堪,他也应该不会像赵彦辰那般对她粗鲁无礼。 “你还在生气吗?”张阑之声音柔柔的。 他生怕大声说话会吓坏她, 此刻在他心里,觉得温宴就是一个易碎的脆弱明珠,得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 哄着护着,同小时候那般。 温宴咬着唇不睁眼,也不想看他。 张阑之便又自顾自的说着,“你这伤的太重了, 得敷药敷上几日才行, 不过你放心,这伤口不会留疤的, 我明日便去太医院寻舒痕膏来。” 现在他升了官,进出太医院已经十分方便, 想要什么药便有什么药, 不像先前那般, 去太医院要个东西还要与那管事的多费口舌。 温宴本来就还在生气中,一听他说舒痕膏就更加来气,因为这个舒痕膏让她想起了那次在揽月阁种菜, 张阑之拿着舒痕膏来找她,两人相处的十分融洽。 而且, 后来赵彦辰也来了, 他们三人有说有笑, 好不热闹,后来还一同去吃了晚饭,那时候多么温馨啊。 不像现在,乱七八糟,过分到能让她吐血的程度。 还有一点她也十分鄙夷,明明是不堪回首的过去,但是她总是没来由的想起,并且时不时的还会想到赵彦辰,想到他那张脸。 -- 第106页 她根本就没办法忘记,都怪自己先前对他太过上心,什么事情都第一个想到他,以至于被他伤了心,还难以走出来。 她真的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别扭极了。 越想越难受,她干脆睁开眼睛,将愤怒都洒在张阑之的身上,“别在这假惺惺的,你当初那样对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心疼我?现在来为我担心为我疼,晚了!” “晏晏。”张阑之心痛难捱,面色氤氲着极度的悲伤,“我承认湖心岛那事是我骗你了,是我不对,是我做事欠考虑,可是我是有苦衷的,你能原谅我吗?” “什么苦衷能让你骗我?”温宴呛声道,“我们自小一同长大,你怎么下得去心?” 温宴的怒意根本难消,若是一味的求她原谅,就算是说破天去她都不会原谅他,张阑之无法,想着眼下只能将那些事情提前说出来才能挽回局面。 若是强制拖到婚后再说,怕是后果难料,况且再等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干脆趁这个时机全盘托出为好。 她现在身子不舒服也不宜太过生气。 “宴宴,伤你我自然是下不去心的,那时候我也没有办法,只能那样做。我编织这种谎言只是想让你早点嫁给我,本打算等我们成了亲行了礼,往后不论再发生什么事我都不再惧怕。” 他其实是担心温宴因为这样那样,或者不可抗的力量离开自己。 “是吗?”温宴半信半疑道,“旁的且先不说,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你不回去看望父亲?” 这件事情在她心里比她自己的事情都还要重要。 父亲临走时还念叨着他是个可怜人,那么小就被人丢弃在荒郊野岭,好不容易将他养到十五岁,他都还未成亲呢,就那样死在了悬崖之下,真是悲哉哀哉。 “我其实也同你一样失忆了,就那次为你采药的时候跌下悬崖失忆的,醒来以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的话还未说完,温宴便立即打断了他,“你还在骗我,有意思吗?就不能对我说句实话?” “晏晏,我发誓我真的没有骗你,我是真的失忆了,你想啊,如果我没失忆我肯定会回去家里,怎么可能跑来上京考科举,就是因为失忆了,所以什么都记不起来,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他觉得他与温宴真是倒霉到到一块儿了,究竟是什么魔力让他们两人都碰上了失忆这样荒唐的事情。 古往今来,失忆这样的症状本就是千万人之中都数不出来一个的,可好像是造化弄人一般,先是他,再是温宴,两人的人生轨迹如出一辙。 后来竟然神奇的又在上京遇上,到底是缘分还是什么旁的灾祸? “就算是如此,那你早在鱼庄的时候就恢复记忆了,为什么那时候与我单独相处你不同我说清楚?直到现在你才想要说出真相?” 若是说清楚了,她就不可能会跟着赵彦辰一起回来上京,天大地大她跑出去,他们就再也找不着她了。 “那时候......我......”张阑之欲言又止,显得很是为难。 “找不出借口了吧!你就是个骗子!不折不扣的大骗子!” 温宴现在内心十分煎熬,也十分别扭。 她觉得张阑之这支支吾吾的模样,就是同她先前想的那般,故意哄骗她,好洗清自己身上不孝的嫌疑。 “不是。”张阑之立即否认,“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温宴追问。 “因为,我喜欢你!”张阑之鼓起勇气道,“当时没告诉你我确实是有私心的,只是因为我想早点娶你为妻,等到事情都尘埃落定了再来告诉你......” “而且.......我其实很早就喜欢你了,千真万确。” 这事儿宣之于口张阑之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他一直不说明,就是有自己的考量。 他怕温宴不喜欢自己,若是直白的说出来她定会反感并且抗拒与他在一起,到时候他们或许连兄妹都没得做。 因为从小到大,她都把他当做哥哥,就算是后来长大了,他在她的眼睛里面也只看见了亲情,看不见任何关于男女之间的感情。 这种心态在此之前一直都存在,并且埋的很深,只是到了现在这种局面,打破平静了。 他干脆下决心,不管她喜不喜欢他,这事儿都先放到一边,先按自己的心意来。 表明心意,再看她如何反应,他在跟着做计划。 温宴闻他说这些话,委实惊诧,她竟然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因为在她的心里一直是将张阑之当做哥哥看待的,对他从未有超越亲情的感情。 从小到大皆是如此,她依赖他,喜欢与他在一起,也只是临驾于亲情的基础之上。 冷不丁听他对自己表明心意,她感觉很是惶恐不安。 “宴宴,你怎么了?”张阑之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没事......”温宴小声道。 她感觉现在这场面很是尴尬,再不能继续说下去了。 于是她换了个话题,“可是,你没有死,那父亲为什么在山崖下找到了一具尸体,还将他带回去安葬了?” 这事情根本就说不通,难道看脸看不出来吗? 温宴转换话题,张阑之便知道她的意思了,这是他早先就预料到的。 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算得不到回应他还是要继续,因为这辈子他就认定她一个人了。 -- 第107页 他轻咳一声,缓了缓情绪,道:“我没死,但是山崖下有尸体,这件事情我也觉得很奇怪,想必那人已经面目全非了,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父亲母亲肯定是不会认为我死了的。” 只有一种可能,同期掉下山崖的不止他一人。 可当时就只有他一人在那边山里采药,并没有看见其他人啊。 看来,这件事情势必要派人去查看一趟,看看真相到底如何,张阑之如是想。 “那就奇了怪了。”温宴的态度稍稍好了起来。 听完张阑之说的话,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错怪了他,这会儿心里的怒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她又不是那般不讲理的人,真实情况都说出来了,还能紧着揪着不放不成。 “宴宴,你不怪我了?”张阑之明显感到她的情绪软了下来。 不像适才那般炸毛,他说一句,她就像刺猬反驳一句,扎他一下。 这倒是个好兆头,张阑之的心情稍稍好了些。 温宴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还能怎么怪你?我又不是不讲理,那事本来就是我错怪你了,不过你后来是怎么到的京城,还改了名字啊?” 张阑之温温一笑,心里的压抑感一扫而尽,看来他们之间的隔阂没有了。 “我那时从山崖下坠落先是掉在树上,而后才滑下去的,幸好那树不高我才没丢了性命,只是身子和头都磕到了石头上,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宁安那时候路过将我背了回去,我在他家中躺了好久才醒来。” “后来便跟着他一道来上京赶考,幸运的是一举中第,对了,宁安你已经见过他了,就是今日在街上撞着你的临儿的舅舅,还是他告诉我在街上见到你了,我才能有幸找着你。” 说到这些的时候,张阑之眉眼都温和了下来。 宁安对他来说意义重大,不仅是救命恩人,也是与他同甘共苦过的兄弟。 “这样啊.......”温宴呢喃着,“那他还是个好人。” “是的。”张阑之颔首,“对了,我还认了个外甥,就是临儿,那时候在他家里住着临儿特别喜欢我,正好我同宁安结了兄弟,我便顺理成章的成了他的大舅舅。” 他比宁安大上一岁,两人的关系一直十分要好。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临儿了,若不是他撞我,我可能这辈子都与你见不到面,也不知道真相了。”温宴落寞道。 不知道这是算缘分,还是不算,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张阑之一听她这话,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忙问道:“宴宴,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来到京城的,你与那赵彦辰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说起他温宴就生气,她的眉又蹙了起来,甚至还有些咬牙切齿。 “他就是个伪君子!” “怎么这么说?”张阑之隐隐觉察到一丝不好的苗头。 赵彦辰同温宴之间定是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父亲临走时给了我一份婚书,说我与他自幼定了亲,让我来上京找他,可是进了赵府才知道他根本就不想留下我,还给我解婚书要赶我走。” “我在来上京的路上就已经受伤了,被他一气就心情郁结导致了失忆,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他认我为妹妹,还带我出去参加宴会,我便是在那个时候见到你的。” “他真的好狠的心啊,我做错了什么他要那样对我,真的好不甘心,我恨死他了。”温宴越说情绪越激动。 说着说着,竟难受的哭了出来。 张阑之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被她说的这些事情惊得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形容。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竟然有这样的事情,若是知道我绝对不会让它发生的。” 真是造化弄人! 张阑之的心情也不怎么好,因为温宴与赵彦辰订了婚约这件事情他从来都不知道。 父亲母亲将他们瞒的好紧,竟是一个字都没同他说,不知道是不信任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我也不想啊,谁知道会这样。”温宴缓缓坐了起来。 抬头看向张阑之的时候,瞧着他有些魂不守舍,便道:“你怎么了?” “没事。”张阑之低声回道,“我就是心疼你,不知道你竟然遇上了这样的事,若是我在,一定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 温宴听完最后一句话,心里的防线突然就崩塌了,委屈刹那间铺天盖地而来将她淹没。 他不说还好,一说便让她再也压制不住那种失落无助感。 温宴扑进了他的怀中,将他脖颈抱得紧紧的,低低啜泣道:“哥,我真的好难过,人生怎么这样难,我们怎么都这么命苦。” “而且,他现在已经知道我恢复记忆了,今日还险些将我关在府里出不来,我还是换了下人的衣裳才跑出来的,真的太难了。” 温宴一哭,张阑之的心就揪成了一团。 他将温宴按进自己怀里,大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沙哑着嗓子道:“晏晏别怕,往后有我在,没人再敢伤害你了,你就安心与我在一起。” 她与赵彦辰的婚约按照温宴的说法已经作罢了。 但是,他与她的婚约却是正经存在的,那是不争的事实。 并且宣告那日,还是在那么多百姓面前,要知道花灯节那日足足有上千人在场,他们能给他作证,并且赵彦辰也是当时就确定了的。 -- 第108页 就算是赵彦辰在与温宴相处的过程当中对她起了心思他也不怕,他们有婚约在,闹出去难堪的也是赵府。 现在他才明白,为何在湖心岛的时候他能发那样大的脾气,估摸着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对温宴的想法不单纯了。 就是他这做法实在是可恨至极,当时做了那样糊涂的事,现在又要将她关在府里,当真是个伪君子。 他觉得,温宴说的对极了。 “还是哥哥最好。”温宴的下颌抵在张阑之的脖颈上,泪水将他的衣襟打湿了大半。 张阑之叹了口气,心情颇为复杂,也很别扭。 温宴一口一口的叫哥哥,让他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像是被一道铁链给禁锢住了。 前进不得,这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 “晏晏,你别再叫我哥哥,行吗?” 叫了哥哥,那就代表他在她心里就是这样的地位,任凭他如何努力都冲破不了结界,他不能接受。 温宴吸了吸鼻子,茫然问道:“为什么啊,我不叫你哥哥叫什么?” “叫我阑之,就像你先前那样唤我就好。”张阑之温声解释道。 “啊?”温宴松开他,不解的看着张阑之,“可是,那时候我失忆了现在恢复记忆了啊,肯定是要叫哥哥,叫你名字岂不是没大没小。” “宴宴,你听我说,我是以张阑之的名义考的科举,但是我本名叫温喜,像我这种情况属于欺君之罪,被陛下知道是要杀头的,所以,你不能唤我哥哥,只能唤我阑之。” 张阑之又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了,他自己都觉得不耻,但是没办法,只能这样做。 但其实,事情根本就没他说的那么严重。 因为他在杨县的温喜身份早在下葬之后就消了户,户籍记载里并没有他这个人,而张阑之这个名字是有单独户籍的,就算被发现也无碍,因为无论怎么查都找不到破绽。 更加没有欺君之罪这么一说,他这样做只是为了哄着温宴,不让她唤自己哥哥,这样,他们之间的关系才能有进展。 “这么严重吗?”温宴惊诧道,“真的会杀头?” “真的,千真万确,你也不想我被杀头吧。”张阑之蹙眉问她,显得很是不安。 他都这样说了,温宴哪里还敢再叫他哥哥,连忙改口道:“阑之,我我我......我往后都这么叫你。” “好,晏晏真乖。”张阑之唇角弯弯,眉眼含情。 得亏温宴单纯,若是她有心眼的话,肯定又要穿帮了。 他听着温宴唤他阑之,心都要酥了。 心里的那份冲动又陡然升起,他捏着温宴的肩膀让她对着自己,“晏晏,你抬头看看我,这应当算是我们劫后第一次用真实身份相遇,实属难得,我可要好好看看你,这段时间可把我给惦念坏了。” 温宴抬起头看他,一双还有些红肿的美目熠熠生辉,倒影着张阑之那张俊彻的脸,眸中擒着的雾气逐渐淡开。 “我也想你。”她低低呢喃着。 这个想只是想兄长的想念,并不是男女之间的想念,但是张阑之会错了意。 他以为温宴是想他,心忽然跳的飞快,内心的躁动都按捺不住了。 他将温宴的胳膊攥的更紧,身子微微往前倾斜,“晏晏,我看你这眼皮上有些肿,你闭上眼睛我仔细看看需不需要上药。” 温宴以为自己真的受伤了,便听话的闭上眼睛,“那你看吧。” 张阑之目光灼灼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心口跳的更快了,他凑近温宴歪着头低下去便想要亲吻她。 可就当唇瓣距离她只有咫尺的距离,外面忽然传来下人的通报声,“大人,赵大人来了,在外面等着。” 张阑之闭了闭眼,顿觉烦闷不已。 他来干什么,怎么老是搅乱他的好事,上次在湖心岛也是,刚刚拜堂就差夫妻对拜便礼成了,他跑来生生打断。 现在,他险些都亲到心爱的人了,他又跑来打断,难道他们二人生来就是什么死对头吗? 他幼时开始就喜欢温宴,赵彦辰又与温宴幼时就有婚约...... 真是造孽。 张阑之很是不悦的道:“知道了,将人请进花厅,我稍后便来。” 温宴一听这三个字便知道是赵彦辰来了,她对他的名字几乎都快起了应激反应。 “哥,你别让他进来,今日我逃跑了,他肯定是来抓我的。” “别怕,我在,绝对不会让他对你怎么样,你安心歇着。”张阑之轻声哄着她。 “你千万别告诉他,我在你这里。”温宴颤抖着声音叮嘱道。 她实在是怕他,那日在揽月阁他对她做了那样的事情,叫她恐惧极了。 温宴这畏惧的举动张阑之自然是看的出来,他不知道赵彦辰在她出来的时候到底做了什么,心里隐隐开始不舒服。 于是,便问道:“他对你做了什么?” 温宴泪眼婆娑的摇头,“也没什么,我就是怕他。” 那种男女之事她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赵彦辰亲了她,并且将手伸进她的衣裳里......这事儿在她眼里看来就是羞耻的。 她脸皮薄,也不可能堂而皇之的告诉张阑之,那事说出来多丢人啊。 张阑之将温宴衣襟下露出的一块白皙的肌肤看了一眼,脸色猛然沉了下来。 -- 第109页 赵彦辰定是对她做了什么,真是太过分了,她现在名义上还是他的未婚妻呢,他怎么这么拎不清? 简直是胆大妄为,目中无人。 他来的正好,找他算账去。 “那你好好歇着,不要有心里压力,我现在出去会会他,乖。” 临走时,他又抱了抱温宴,摸了摸她的头发。 第56章 要人 温宴缓缓躺了回去, 用被子蒙住了脸,心里害怕极了,但愿哥哥能把这件事情给处置好, 她暗暗祈祷着。 张阑之一入花厅, 便看见张阑之长身玉立的站在花厅中间。 墨发被金冠高高束起,背脊挺直, 一身紫袍上无一丝褶皱,身上更是不染纤尘,端的是一副金尊玉贵的公子模样。 未穿官服时, 他便是芝兰玉树的矜贵公子,穿上官服气质截然不同,那是一种刚正不羁的感觉。 果然是全上京人眼中数一数二的才子,只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张阑之朝他走近, 正欲就着温宴的事情嘲讽他一番, 哪知还未说话,便见他忽然转过身笑着看他, “张大人,深夜前来, 多有叨扰。” 这......张阑之到嘴边的话连忙咽了回去,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他朝赵彦辰也笑了笑, 拱手道:“赵兄,怎么这么晚来我这了?” 先前不论是失忆还是没有失忆,赵彦辰都很少来他这边, 每次有事都是派的林值与岑淩过来送信。 这一次亲自来,想必就是为了温宴的事情。 二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 诸事心知肚明。 只是唯一的一处不同是, 赵彦辰现在还不知道张阑之就是从前那个死去的温喜, 他还当他是张阑之。 “自是路过,想着过来府上瞧瞧。”赵彦辰淡漠道,“张大人今日不忙?我听说陛下给你派了许多政务。” 中书令的职责便是帮着皇帝处理一些政务。 张阑之微微笑着,不紧不慢的道:“事情已经处置的差不多了,有劳赵兄记挂。” “请上座。”张阑之对赵彦辰作了个请的手势。 “不必了,张大人。”赵彦辰面上的笑意渐渐淡开,“我今日来是有急事要办。” “何事?”张阑之问道。 赵彦辰微微眯了眯眼,目光上下打量着张阑之,“温宴离家出走了,我过来看看,她是不是在你这里。” “噢?”张阑之假装诧异,“小姐为何要离家出走,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赵彦辰眸光沉沉,拒不回答他的问题,不痛不痒的道,“就是闹了些小脾气,她在你这儿吗?” 面上看着淡漠不已,实际上内心早已风起潮涌,但他一直忍着,不表半分。 “没有啊。”张阑之摇头,他还表现的十分惊诧,“宴宴,她离家出走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赵彦辰观察着他表情的变化,看着他听见温宴离家出走几个字的时候,第一反应竟是慢了半分,委实不太正常。 这种情况要么是不在意,要么就是提前见到了人,前者自然排除,那么就一定是后者了。 于是他也不兜圈子了,直接道:“我知道她来找过你,可能现在就在你府上,你将她叫出来,我带她回家。” “赵兄此言差矣,我真的没有见过晏晏,而且我这两日一直都很忙,本打算明日去赵兄府上看看的,前两日送去的喜服让她试试大小,也没有回话。” “宴宴她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啊?赵兄?她没出什么事吧?”张阑之问道。 “没有,就是闹了些脾气。”赵彦辰疑惑道,“张大人真的没见过她吗?我以为她第一时间会来找你呢。” “为何赵兄以为她第一时间会来找我?” 张阑之倒是希望温宴一有事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自己,可是事实并非如此。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逃跑,按照宁安说的,她就是想要连夜出城。 “因为......”话到嘴边,赵彦辰又咽了回去。 他不可能将温宴同他说的喜欢张阑之的话告诉他,就算是真的,他也不可能让他知道。 温宴与他有正经的婚约,她只能喜欢他一个人。 “因为她在家中闹着说不想成亲,我便劝她,她不听非要退婚,所以我便凶了她两句,她心里不高兴便趁我去宫里办差就抽空跑了。” “退婚?!”张阑之愕然,“她真的这么说了?” 其实他很想说出那句‘堂堂赵大人,百姓眼中的父母官,怎么谎话章口就来?’,可是想归想,若是真说出来就不好了。 毕竟,他们现在同朝为官,该有的脸面还是要有,不能以下犯上。 “是,真说了。”赵彦辰颔首,显得颇为为难,“实在是抱歉,张大人,你与我妹妹的婚约怕是要作废了,她不喜欢也不能勉强,这事儿就此作罢吧。” “不行!”张阑之立即拒绝,他言辞义正的道,“我们已经在湖心岛拜过天地,并且上京许多人都知道我们有婚约,若是就这么散了怕是会有很大的影响。” 赵彦辰叹了口气,“这事我也无法,她不喜欢,拗不过她,张大人还是想想该怎么做吧。” 两人现在还在演戏,都不愿意将真实情况告知对方,皆有各自的顾虑。 赵彦辰不想因为这事闹大坏了他的名声,张阑之则想借着这层关系趁机与温宴成婚,将生米煮成熟饭。 -- 第110页 两个男人就这么站在花厅之中对望,眼里互相倒影着对方的脸,一副谁都不服谁的架势。 甚至,他们二人现在心中都开始后悔先前做的那些事情。 赵彦辰后悔设计让张阑之与温宴相遇,并且让张阑之喜欢上她,更加后悔下药那件事。 幸好那事未成,不然他得后悔到肠子青了,都无济于事。 眼下一切都还是好的,只要好好处置,便无碍。 张阑之则后悔那次中药就应该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做什么正人君子啊。 君子是做了,现在事情发展成这样,他还要费尽心思才能得了温宴,真是悔不当初。 曾经有那么好的机会在他面前,可是他就是没能珍惜。 “这事......赵兄回去了还是好好劝劝晏晏,我决意娶她,就算她心里没有我,我想成婚后我们相处一段时间,她肯定会将我放在心里的。”张阑之郑重道。 这算是明里表明自己的立场,张阑之不怕他听不懂,他就是要告诉他,他喜欢温宴就一定要娶她为妻。 旁人怎么说都没有用,无论是谁。 赵彦辰未答话,只阴恻恻的看了张阑之一眼,心里却在打着算盘。 照这架势,他是决意要与他抢人了。 真是没想到,曾经绞尽脑汁千般万般的算计,竟然给自己算计出个情敌。 这情敌眼下还不好对付,尚书令与中书令只差一个等级,他们二人现在都是晋帝比较看重的人,若是闹得不好看肯定会打陛下的脸。 朝堂之上眼红他们的人比比皆是,切不可做事太莽撞,免得坏了事。 眼下只要略施一记便可,就能知晓温宴在不在张府。 等到确定之后,等到了夜里,派人过来将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 没有证据,谁又能知道是他做的。 赵彦辰微微颔了颔首,仍旧很是淡漠的道,“此事还得等到晏晏回府后再商议,张大人现在也派些人出去找找,我很担心她的安危。” “好。”张阑之道,“我马上就派人去找。” 做戏肯定是要做全套的,只要给他一种人不在他府上的假象,下次他就不会再来找他了。 “嗯。”赵彦辰道, “告辞,我还得去找人。” “要不要派人送送大人?” “不必!” “......” 等他走后,张阑之漾着笑意的脸瞬间便冷了下来,对护卫道:“去,派些人出去找小姐,要一直找不可停歇,不要让人看出来你们是在假找。” “是,大人。”几个护卫小跑着出去了。 赵彦辰从张府离开后,并没有回去,而是站在不远处的巷子里等着。 他且要看看,张阑之接下来如何动作。 等了片刻,张府便有人出来了。 林值立即问道:“大人,要不要属下将那几个人抓过来严刑拷问,就能知道小姐在不在这里了。” 赵彦辰瞥了他一眼,有些不悦,“你是榆木脑袋吗,若是抓了他们,夜里带温宴出来,不就等于表明了是我们做的。” 这事只能暗地里进行,不能暴露,在婚约还未解决的情况下,还是得低调行事。 虽然那婚书是假的,可是戏弄朝廷命官那也是个污名,他不能担。 “那,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做?” “去跟着他们,若是他们漫无目的的晃悠便说明温宴就在他府上。” “是,属下这便去跟着他们。” 而此时,卧房里,温宴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卧房的门,她一直战战兢兢的,担心张阑之没有将事情处理好。 等了一会儿,门被推开,她忙起身迎上去,焦急道:“怎么样了,他没发现什么吧?” “没有。”张阑之沉沉应她,情绪明显不高。 “那太好了。”温宴一下子就高兴起来。 张阑之却是氤氲着脸,心里不痛快,他默了默,道,“宴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他现在还在想着赵彦辰说的温宴不想嫁给他这件事,不知道真假,但是从温宴的眼神里他确实看不到丁点喜欢。 “什么事啊?”温宴睁着灵动的大眼睛望着他。 “你是不是很不想嫁给我?从一开始就不想,甚至现在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也不想要嫁给我?”张阑之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虽然有些事情已经很明白了,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想问。 温宴眸中闪过一丝惊诧,他怎么又问了这种问题,先前她不想说都换了话题,这会儿竟然又提到了。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温宴踌躇着,“在我不知道你真实身份之前我还想着嫁给你也好,但是自从知道了你的身份,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哪里怪?”张阑之迫不及待的问道。 “可能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在我心里的地位就一直是哥哥,并没有过其他的想法,所以才觉得奇怪。” “可是,哥哥不好吗?知根知底,你小时候那样粘着我,说你最喜欢的就是我,嫁给哥哥有什么不好的?” “可我们始终是兄妹关系啊。”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表面上是兄妹,实际上并不是,你不要有顾虑。” “可是......” 温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人一把捞到了怀里。 -- 第111页 张阑之语气低沉至极,嗓音都有些沙哑,他紧紧抱着温宴,“晏晏,你嫁给我好吗?我是真的喜欢你的,别想那么多行吗,我真的做梦都想娶你为妻。” 温宴在他怀里动都动不了,只听得他在自己耳边说着深情的话。 她闭上眼睛试着忘却他们二人的身份,将他当做没有关系的男人来看待,幻想着与他在一起的光景。 成婚后,他与她举案齐眉,她可以种自己的小院子,他们也会有孩子,可能每日都能过的很开心。 可是想到最后,她还是不能走出内心的防线。 他们的关系在这儿,是不可能消除的,就算是没有血缘关系,但她拿他当了十几年的哥哥,这种身份怎么可能说变就变。 张阑之感觉怀中的人儿没了声息,他缓缓低头看她,见她闭着眼,以为她默认答应了。 于是心里像是得到了慰藉,他低下头又想去亲吻她。 可是刚刚凑近就要挨上的一瞬间,温宴突然就睁了眼,她惊讶的望着他,将他猛地推开,“你......你干什么?” “怎么连你也欺负我?”温宴顿时就红了眼,生气的指着他控诉。 “还有谁这样对你了?”张阑之脑袋几乎像是炸开了一般,“是不是赵彦辰他欺负你了。” 温宴连忙摇头,“没有,他没有,只是......你这样我害怕。” 她本想说出来的,可是一想到张阑之方才的表情,就觉得他肯定会去找赵彦辰算账。 若是因为她得罪了赵彦辰,张府肯定会受到牵连。 这不是她想看见的。 “没有就好。”张阑之松了口气,“晏晏,方才赵彦辰过来找我,你知道是干什么吗?” “干什么?”温宴一下子警惕起来,“不会是来问你要人的吧。” 张阑之一瞬不瞬的看着温宴,故意将神色显得十分凝重,“是的,他来找我问你的行踪。” “你说什么了吗?”温宴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美目看他,“你不会告诉他我在这儿吧?” 她心乱如麻。 赵彦辰如今权势滔天,她怕他用权压制张阑之,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要是那样做了,张阑之哪儿有还手的余地? 眼见着自己的引导起了作用,张阑之微微弯弯唇角,摸了摸温宴的头,“那倒没有,就是他可能已经猜到你会来找我,而且已经开始满城寻你的踪迹了。” “啊?!”温宴愕然,心情更加郁闷了,“那怎么办啊,不行,我明天一早就得走,离开上京。” 一听她说要走,张阑之就稳不住了,他忙道:“不行,你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他也能将你抓回来,你别忘了,他现在是尚书令,手眼通天,不是先前那个三品侍郎。” 其实这话张阑之还是说的过于夸大了些,哪有人只手通天。 温宴若是改名换姓易容换装出去,在深山里躲上几年,等他消了心思,自然危险就过去了。 但是,这对于张阑之来说是万万不可行的。 他不能离开这上京,丢了这官,也不能等这么多年,他现在就要将她留在身边。 在感情这条路上只有得到才是赢家,没有什么对与错,有时候使些手段也无可厚非。 “那怎么办啊?”温宴几乎是带着哭腔问道。 这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等他抓回去吗?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张阑之温柔说着。 “什么,你快说。”温宴已经急不可耐了,“别卖关子了行吗?” 这一番操作,彻底激起了温宴的焦虑心理,张阑之暗暗觉得拿捏到位了,现在抛出这个办法,温宴十有八九会同意。 他清了清嗓子,道,“嫁给我,与我成亲,他便是再要找你也没了适当的理由。” “到时候你成了我的夫人,他若是再来纠缠,我便可以去陛下那里弹劾他,告他一个强抢臣妇之罪。陛下最是看不惯这种事情,一定能狠狠治治他。” “就没有旁的法子了吗?”温宴有点闷闷的。 怎么又是嫁给他,上次破灾也是要她嫁给他,这次惩治赵彦辰又是这种法子,怎么,除了嫁给他,就束手无策了? “没有旁的法子,唯一的办法便是让你成为有夫之妇。”张阑之十分笃定的道。 温宴感觉很是心累,她现在根本就没办法接受曾经的哥哥成为自己的夫君,可他还一直拿着这个诱她。 “可我......” “不若这样吧。”张阑之哄着温宴,“我们假成亲,等到赵彦辰不再觊觎你,我便放你走,你觉着可行吗?” 为了让温宴嫁给自己,张阑之感觉自己绞尽脑汁,已经卑微到了尘埃里。 就连假成亲这样的方法都用上了,要知道这种法子真的很伤人。 一听假成亲,温宴双眸陡然一亮,“假成亲?听上去好像还可以的样子。” “你愿意吗?”张阑之问道。 温宴点点头,“愿意,若是像你说的那样,我一百个愿意。” 假成亲又不是真成亲,到了时间还可以拿了和离书离开这里,于她而言已经是最好的法子了。 “那好,就这么定了。”张阑之显然松了口气。 他其实估测过的,像赵彦辰这样偏执且不近女色的人,若是想要放弃温宴少说都要一两年的时间。 -- 第112页 在温宴成为他妻子的这两年里,几百个日日夜夜,他可着法子对她好,总有一日她会动心,并且接受他。 再或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保不会发生点什么,若是假戏真做,一切便就顺理成章了。 只要在一起,有了一纸关系,就不怕后面的事情办不成。 温宴高兴之余,看着张阑之面色显得十分疲惫,她忽然感觉自己这么做是不是过分了些,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么做,会不会对你不好啊?” “没什么不好,我愿意。”张阑之摸了摸温宴的头,像小时候对她那般温柔宽厚,“你别多想,也别有心里压力,就好好的待在我身边,让我保护你就行。” “好,我答应你,那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啊?”温宴甜甜道。 ‘那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啊?’这句话轻轻落在张阑之的心上,将他的心甜的颤了颤。 这可是他做梦都想要听见温宴对他说的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大手滑到温宴滑嫩的脸颊上,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今晚,过了午时我们便行礼。” “今晚?为什么要是今晚啊,子时都半夜了。”温宴惶惑道,这实在是太赶太着急了。 “因为今晚子时过后是个好日子,宜婚嫁,宜......” 后面两个字张阑之没有说出口,他在心口默默道,宜婚嫁,宜洞房。 怕是说出来,会吓坏温宴,并且会坏了他好不容易才算好的计策。 “你又这样,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是不是在你眼中什么日子都适合婚嫁,就连现在也是是么?”温宴气呼呼的叉着腰瞪他。 “哈哈哈。”张阑之好整以暇的道,“不要拆穿嘛,行了,你先休息休息,我去宁府将宁安他们一家子都接过来,拜堂的时候得有亲友在场祝福,才能顺顺利利。” “噢,那你去吧。”温宴努努嘴,“那你给我换个地方住,这里是你的卧房,我住在这儿不合适,我们都是大人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温宴已经及笄了,只是她小时候因为身子总不好,算命先生说给她晚半年过生辰便能消灾。 于是温家便用了这样的法子,其实这种情况在乡下很常见,因为条件不好,养孩子就很耗费银钱,那时候赚取银子的法子又少。 孩子的吃食跟不上,便会患上各种病,于是大多人都会选择用这样的野法子来破灾。 说来也巧,经那算命先生一点拨,过了半年身上的一些病灶就消失了大半。 虽然身子还是虚弱,但是也不是那般风一吹就倒。 “好,我回来就给你换。”张阑之宠溺道。 他一走,温宴便又回到了榻上休息,说了半天的话,她感觉疲累极了。 靠在枕头上,刚刚闭上眼,她便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她忽然听见窗户吱呀一声开了...... 第57章 掳走 温宴几乎是从睡梦中惊醒, 这一惊吓让她顿时睡意全无,就连周身的疲惫也都一扫而光。 她屏息凝神,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自从失忆之症恢复之后, 她睡觉就变得比较浅眠, 只要稍微有一点动静就会醒来。 造成这一结果的自然还是先前经历的那些事情,她的心总是被不安占据着。 就算是现在身在安全的没有一丝危险的张府, 并且有张阑之的庇护她都觉得不安心。 适才被这么一闹,吓她浑身都起了一层冷汗,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手也跟着颤抖起来。 透过珠帘纱幔往外看,竟是一丝亮光也无。 整个屋子,乃至屋外皆是一片漆黑,且寂静的可怕, 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眼下已经到了隆冬, 天气越发的不好起来,一到晚上苍穹之上便有大团大团的乌云浮在空中, 遮天蔽日。 这情景,似乎是在酝酿着一场大雪, 蓄势待发, 只等召唤。 温宴努力在这黑暗里寻着光亮, 可是什么都寻不着。 她记得睡着的时候,屋子里是点着灯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灯熄灭了。 温宴轻轻拨开塌上的帐慢, 伸出头往外看,却是什么都看不见, 一阵阴森寒冷之意扑瞬间便将她包围。 她冷的打了个寒颤, 忙拉紧衣襟, 捂住即将要出口的喷嚏。 按照方才的那道声音来看,她知道,这屋子里一定是进了人,只是不知道他为何进来后停在那里不动了。 那人是在酝酿什么,是来偷东西的?会不会杀人越货?她暗暗想着,就觉得背脊一阵发凉。 张府这样的地方,竟然还有贼子过来, 温宴呼吸滞了一瞬,侧耳再听,仍旧没听见任何声音。 四周静谧使然,无声的让人害怕。 她在暗,敌也在暗,她看不见他,但并不代表他看不见温宴,就是这般情形才最为令人恐惧。 温宴如坐针毡,眼下这种情况她哪里还能安心坐着。 她缓缓站了起来,轻手轻脚的下塌穿好鞋子,再慢慢往外间走去。 就这么被动待着实在是太难受了,她得出去瞧瞧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在外面。 外面那人却是正在等着她出来,毕竟人在塌上不好动手,且又不能伤了她,于是黑衣人便一直守在外面,伺机而动。 没等多时,果然听见里面有脚步声传来,他往外间门帘后的漆柱缩了缩,尽量让自己不那么被发现。 -- 第113页 温宴摸着黑往前走,首先便想要去点燃那灭了的烛火,因为看不着东西实在是太不安了。 她连贼人在哪都不知道。 怎知,刚刚摸到烛火旁,还未拿起火折子,后背就挨了一记,陡然失去意识往下倒去。 站在门帘漆柱后的黑衣男子即时将她接住,而后将她抗在肩上,轻轻跃出了窗户。 临走时,还将窗户给关上了。 黑衣人携着温宴一路走街串巷,飞檐走壁,以最快的速度往前奔跑,生怕晚了一分。 跑了约么一炷香的时间,到了一个暗巷里。 那里早早就等着一辆制式极为高贵的马车,不用看,光看那架势就知道是来自上京的权贵大家。 黑衣人到了那马车跟前儿,低声朝里面禀道:“大人,人带了。” 马车内的人未露面,也无过多的话,只淡淡道:“送进来。” 这一句话虽然听着没什么波澜,也感受不出什么情意,但是那人却带着绝对的隐忍。 黑衣人挑开车帘,将温宴送到里面早就已经铺好的软垫上,而后跳下马车,命令车夫策马回程。 里面坐着的男子冷着眸子上下打量着昏睡着女子曼妙的身姿,眯了眯眼。 长指在她的脸上轻轻滑过,带着绝对的占有欲。 “往哪里跑?在我身边难道不好吗?他能给你的,我也能,再怎么跑,最后还不是要回到我手里。”他垂眸低声呢喃。 摩挲了片刻,他又将手伸到她的唇瓣上碾磨一道,而后送至鼻端嗅了嗅,深深的吸了口气。 他就知道她会来找张阑之,先前说着喜欢他的话倒有几分可信。 不过,不打紧,推出去的一切他都会慢慢收回,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赵彦辰端正坐着,脊背挺直,整个人都朝外散发着孤傲之气。 只消人看上一眼,便不敢再与他对视,他身上总是带着一种距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身子显得无欲无求,可是视线黏腻不堪,一直停留在温宴身上,寸步不移。 整个马车内室都充斥着冷梅香,与温宴身上的茉莉花香融合在一起,交织成了一片独有的清香,沁人心脾。 矮几上置着的薄纱灯笼内的烛火随着马车的移动轻轻摇曳着,朝外散发着晕黄的灯光。 这烛光薄薄的打在温宴垂散了满垫的墨发上,好似给她镀上了一层金子,金灿灿的,迷人眼眸。 她双眼紧闭,长睫纤盈的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唇口轻启,均匀的呼吸着,看的赵彦辰一时迷醉了。 倒是越发的好看了,才一日不见而已,她怎么就这么让他抓心挠肝的想念。 他看着她,内心的喜欢越发深刻起来。 马车在空无一人的街巷里飞快穿梭着,外头的静谧被一道呼啸而过的寒风打散。 这风卷着街巷两旁的银杏叶子翻滚而下,飘飘洒洒的落了满地。 马车跑过,车轮带风携着落在地上的金灿灿的银杏叶子又飘扬而起。 将这冬日特有的景象彰显的淋漓尽致。 天色越来越沉,暗到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冷风越发的刺骨。 林值骑着马跟在马车后面,谨慎的扫着四周可能会出现的危险。 抓着缰绳的手都快冻的握不住了,他松开缰绳,送到唇边哈了口热气搓了搓,感觉稍微暖了一些,又继续抓紧缰绳往前跑。 岑凌则在前头骑着马带路,两人一前一后守护着马车内的主子,可谓是尽心尽责。 这一次他们二人同时领命看着温宴,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人给跑了。 林值瞧着马车内车帘处透出的一道坐的笔直的身影,暗暗叹了口气,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一开始大人就不该那样做的。 早早的就接纳了温姑娘,后面也就没有这么复杂的事情了。 哈出的白气瞬间便被寒风吹散,不知飘向了何处。 走了约莫一刻钟,天上忽然开始下起了雪。 先是下的雪粒子,砸在马车顶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而后越下越大,慢慢的变成了鹅毛大雪。 赵彦辰怕这声响吵到温宴,便将她抱到自己的怀中,用双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雪花纷纷落下,不大一会儿的时间便将马车顶棚给盖得严严实实,一些雪花还顺着飘动的车帘钻进车内,搅乱了一室暖意。 “安儿,快将这帘子按住,莫让冷风进来,临儿在睡觉,别弄的得了风寒。”一个约莫三十的女子蹙眉吩咐着。 “是,母亲,我这就收拾。”宁安忙按住恣意飞扬着的窗帘。 将将按住帘子,马车内很快便重新回暖了。 “伯母,这两日我都十分繁忙,没有去拜见您实在抱歉。”张阑之声音温和如玉,眉目透着歉疚。 “不打紧,之儿莫要有心理压力才是,我老婆子知道分寸,你们现在都是大官了,肯定会很忙,哪里还能得怪你。”宁母慈爱的笑了笑。 她是个地地道道的乡下人,双颊被太阳晒得通红,眼下还有一圈雀斑。 虽然才三十岁,但是看上去已经不年轻了。 整个人虽打扮也很显老气,但是她却与那些乡下的妇人不同,贤德宽厚,内心通透无比。 她本来可以跟着两个儿子一起尊享老夫人的生活,可是她在宁家村住了一辈子了,怎么都舍不得那里。 -- 第114页 于是便一人留在乡下,种种地,养养鱼,顺便带带孙儿。 两年前收养了失忆的张阑之后,她尽心尽力的帮着他调养身子,一来二去间,生了亲情,她便将张阑之当作亲生儿子一般对待。 那日在菜地拔萝卜,一收到宁安的飞书,看见信上说张阑之要成亲,请她过来当高堂之事,她高兴的简直都要哭了。 二话不说,收拾了东西带着孙儿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 因为大儿子在五百里外的上曲当县令,儿媳为了能照顾他,也跟着一起去了。 孙儿暂时就留在宁家村,这回来参加婚宴,便是一起带来了。 “伯母不怪我便好,这次来一定要好好住上几日。”张阑之温尔一笑。 宁母笑眯眯的看着张阑之,说道:“好好好,真是好哇,之儿都娶亲成家立业了,明年我老婆子是不是又要多出一个孙儿孙女儿来了。” 闻言,宁安忙打岔,“娘,瞧你说的,这生孩子还得问问未来的嫂嫂,阑之可是将她捧在手心里,舍不得她受一点苦呢,生孩子多辛苦啊,你说是不是阑之?” “伯母说的是,我这成亲了孩子肯定是得有的,宁安这话倒也不假,等宴宴身子调养好些了,再看看什么时候要孩子。”张阑之心中被暖意包裹着,十分畅快。 他倒是现在就想要,可奈何温宴她不愿意,他还能强迫她不成? 不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去强迫她做那些事。 “好好好,都是好样儿的。”宁母抱着还在熟睡的临儿笑盈盈的道,“临儿这孩子一个人孤独惯了,你们两个最好是一人先生一个,给他做个伴儿。” 宁安听了这话,顿时红了耳朵。 他连女子的手都没摸过,哪里能想到生孩子那处去,这话说的他怪不好意思的。 张阑之瞧出来他的异样,打趣道:“你还会害羞,都多人大的人了。” “张阑之,你闭嘴,不许说我。”宁安佯装怒道。 他心里其实早就乐开了花,这会儿倒是很向往有个女子能喜欢自己,只可惜他觉得他太憨厚了些,花灯节那日看中的姑娘一个都不想理他。 几人聊着聊着便到了张府门口,小厮见大人回来忙拿来脚凳准备着。 宁母便在宁安与张阑之的搀扶下走下马车,而后跟着一同入了张府。 “伯母,您先跟着宁安一起到花厅等着,将宁儿放在客房歇着,我先去看看宴宴,让下人将新准备的喜服拿过去给她换上。”张阑之温声道。 “好,你放心去吧。”宁母道。 先前张阑之一到宁府便将今夜先简单行个礼的事情告知他们了,这会儿并不需要做过多的布置。 不敢太过张扬,怕被人发现端倪。 在本朝,曾明文规定,只要两人心意相通在互相同意的情况下行了拜堂礼,那么便已经算是夫妻。 婚嫁乃大事,从无人敢亵渎。 更何况,张阑之需要与温宴有这层关系,这样往后他再做什么都是顺理成章的,不必要顾虑许多。 毕竟名声什么的还是要重视,就算是官再大,也抵挡不住坊间的不堪流言。 将人安排好后,张阑之便去了清疏院。 他心里自然是高兴的紧,想温宴这会儿一定在房中等着他,就像新婚妻子盼着夫君那般。 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过来了,一入院子,他便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台阶,推门而入。 “宴宴,我回来了。”他欣喜的朝里面唤道。 话音一落,屋内并无人应答。 并且他才发现这屋子里竟然没有点灯,他分明记得走的时候烛火明明是亮着的。 张阑之顿时便感觉到有一丝不正常的气氛弥漫在屋子里,他记得宴宴往日睡觉最是怕黑暗,怎么会熄灯睡觉。 他忙打开火折子点燃烛火,屋子里登时就亮了起来。 “宴宴,你睡着了吗?”他又唤了一句,还是无人应答。 张阑之心下一沉,忙挑开纱帘,向塌上望去。 这塌上哪里还有人,只有凌乱的寝被散在上面,里面已经没有了余温。 他在里面摸了摸,只感觉到到处一片刺骨的冷,说明人在很久之前就不在了。 他的背后顿时起了冷汗,恐惧与难受同时升起。 宴宴她......难道是睡不着起来闲逛时,在府里迷了路? 又或是想着他们二人的身份觉得还是有顾虑,就逃跑了吗? 不不不,起了这个念头的时候,他立即否认,宴宴那会儿是笑着答应他的,肯定不是因为这个。 “银杏,滚进来!”他几乎是怒吼着朝外面喊道。 在偏房打盹的小丫鬟惊得一个激灵,险些从凳子上滚下来,她跌跌撞撞的跑进正屋,望着自家大人这骇人的模样,心都快跳出来了。 “大,大人,婢子在的。”银杏哆哆嗦嗦的回话。 她刚刚睡得太沉,手都有些压麻了,现在都还没缓过劲儿来。 “我问你,小姐去了何处?”他急道。 “小姐......”银杏朝那塌上看了一眼,“小姐一直都在屋子里的啊。” 她虽然是在偏房待着,但是正对着窗子,若是有人从里面出来自是看的清清楚楚。 打盹前,她分明还来看过小姐,她就在里面睡着的,这么大晚上的她一个弱女子应该不会出去吧。 -- 第115页 “没出来过,那怎么屋里没人了?”他声音带着怒意,“玩忽职守,该当何罪?” 他今日是真的怒了,平日里对待下人都极其温和,小丫鬟看见大人这样都吓坏了。 她一下子跪倒在地,忙道:“大人,婢子该死,婢子不该睡着的,大人请赐婢子死罪。” 张阑之听到死罪这两个字就头痛,“要你死有什么意义?还不赶紧在府里四处找找。” 他现下心急如焚。 银杏叫着几个小丫鬟开始在府里四处搜寻温宴的踪迹,可是将府里都翻遍了都没找见人。 她战战兢兢的回到大人面前,禀道:“大人,婢子将府里边边角角都找过了,就是没有找到小姐。” “大人,小姐想必早已不在府里了。”迟承小声提醒道。 迟承是张阑之的贴身护卫。 张阑之余光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善,“不需要你提醒我,本官还能不知道?” 他只是不想认清现实,不想想象温宴不在府里离他而去,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迟承见他这样,心里委实不舒服。 他家大人已经够苦的了,这么才找回来的小姐也要不见了,这就是在剜他的心啊。 张阑之在台阶上站着,望着漫天飞絮,闭了闭眼。 “既然府里没人,那就赶紧去外面找。” “是,大人,属下这就安排人去。”迟承忙道。 于是他叫了管家过来,召集了十来个府兵出去满大街寻人了。 眼下将近年关,晋帝为了庆祝这一佳节,将宵禁的时间暂时取消。 因此,很多人白日忙碌完,夜里便都出来了,路边摆摊的多不胜数,摊贩们都趁着这个时间赚取银两。 张阑之自然也没闲着,与宁安说了情况之后,他便带着贴身护卫迟承匆匆出府寻人。 只是他发现的太晚,出来找人的时候,温宴已经被赵彦辰用马车带着回了赵府宅邸。 两人刚好错过。 这会儿温宴正被赵彦辰抱着往琼华院走,林值紧跟在后面撑着一把巨大的伞为他们二人挡雪。 这次,他没有再将人送回揽月阁。 荔枝帮着昏迷的温宴换了衣裳,清洗了身子,最后再由着家主抱着她放在了卧榻之上。 因为赵彦辰喜欢干净,不止是身子,还有心理。 他认为温宴在旁的男人那处待了许久,还宿在旁的男人睡过盖过的寝被之下,心理上很是不能接受。 于是,一回来便命人给温宴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换的也是他为她重新准备的衣裳。 那两日温宴昏迷不醒,他专程请了尚衣局的女使过府按照温宴的身量给她定制了许多衣裳。 先前她一直穿白衣,因为是要守孝他都没说什么。 现在马上要出孝期了,再不能穿着白衣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 毕竟出嫁从夫,他还在,再穿白衣就不大合适了。 那日进宫办事除了办陛下吩咐的事情,另外一件事便是为温宴做衣裳。 尚衣局人多,做起事情来非常迅速,只两日的时间便将他要的三套衣裳全部都做好了。 他本来兴致勃勃的带着衣裳回来看她,想给她一个惊喜,哪知一进门迎接他的是惊吓。 赵彦辰当场就发了很大一顿火,从揽月阁出来后他站在院子外面的那棵树下朝里面看了许久,眸光逐渐深沉。 往日温宴在这里,他觉得这揽月阁上上下下都很温馨,可自从温宴逃跑,这里便成了他最厌恶的地方。 他觉得这揽月阁同它的主子一般,不顺从他,甚至想要逃离。 所以,这一次将人寻回,干脆直接送到他的房中,不再去那劳什子的揽月阁。 下人都退出去后,屋子里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屋中早早就起了炭火,里面十分暖和,外面风雪大作,却丝毫都影响不了这份温暖。 温宴现在还未转醒,安静的躺在榻上,赵彦辰站在塌边看着她。 一双瑞凤眼满目含情,凌厉已经荡然无存,这一面只有在面对温宴的情况下才会出现。 看了一会儿,他缓缓在塌沿坐下,长指轻轻在温宴的脸颊上摩挲着。 自从他认清楚内心,温宴对他的吸引力便一发不可收拾。 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无法自拔。 他低下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吻了吻,心便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而后,缓缓起身,给她掖了掖被角,难得温柔。 今日折腾了许久,他也乏了,褪下外袍,准备去沐浴就寝。 刚推开门,踏出去,就险些与一人撞上。 他顿时沉了脸,冷道:“毛毛躁躁的像什么话?先前都是怎么说的?” “大人!不好了,张大人寻来了。”林值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礼节不礼节的。 方才守门的护卫来报,说是张大人带了十几个人过来,气势汹汹的站在府门口。 这架势是要打架啊,他怎么能不急。 上京两大巨头如果打起来,那这个年怕是要过的不平凡了。 “来了便来了,慌什么?”他冷冷道,浑不在意。 “他.......他带了好多人!”林值急的大喘气。 “奥?”赵彦辰嗤笑道,“这是来抢人了?不自量力的家伙!” -- 第116页 正好,趁这个时间挑明,让他知道知道,温宴到底是谁的人。 第58章 争夺 “来人, 替本官更衣。”他大袖一挥,携着风雪转身走进屋内。 林值连忙跟着进去,将木施上的墨蓝色外袍取下给大人穿上, 又帮他束上玉带。 穿戴整齐后, 赵彦辰再次踏出正屋,身上的柔情已经一扫而尽, 整个人恢复了与生俱来的孤傲与清冷。 临走时,他朝那温香的帐中看了一眼,唇角微微勾了勾。 “将人给我看好了, 若再出现纰漏,提头来见!” 而后,大步走下台阶,踏上下人刚刚清扫过的鹅卵石铺就的小路, 与风雪融为一体。 一众丫鬟侍卫连连在后面应声, “是,大人。” 很快, 这声音便被风雪所淹没,他同岑凌走过的路上也落了一层又一层的雪花。 张阑之在门外等了许久。 月白色的大氅上积了薄薄的一层雪, 天气太冷, 他的耳朵都被冻得绯红。 饶是如此, 他仍旧站的脊背挺直,丝毫不被这寒气所侵扰。 迟承打着伞的手都冻僵了,他觉得自己都难受的紧, 大人肯定更加不会舒服。 虽然知道大人以前在乡下也做过摘菜种菜采药的活计,身板儿磨练的比一般的书生好, 但饶是如此, 他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啊。 眼见着大人的鼻头也开始泛红, 迟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大着胆子劝道:“大人,不若先去马车里坐着等吧,再这样下去,小姐没接回,你会先患病倒下的。” “不必。”张阑之抬手制止他,“男子汉大丈夫,岂能拘泥于此等小事,看这时间,想来这人也快出来了。” 他对赵府揽月阁和琼华院的格局还是清楚的,从那处走出来的时间他都能估算。 眼下天色也有些晚,他这样前来本就不合适,就算是来要人,也要有诚意。 或许忍一忍,能将人顺利带走呢? 先前他还不确定是赵彦辰将人劫走的,后来他挨家挨户的查人,便在一个巷子里得了信息。 那人称一个黑衣人扛着个女子过来,进了辆规制极高的紫帐马车,那架势气派极了。 晋朝官员衣物制式颜色皆分三六九等,就连马车也不例外。 皇家御用马车一般是金色、明黄色,再下一级的官员则是紫色,下下一级棕色...... 每个阶层都有严格的要求,他一听这老叟的描述,便知道是赵府劫了人。 于是,立即集合人马,来了赵府。 今日他来这里唯一的目的便是要将人带走,就算是说出兄长的身份也在所不惜。 各番后果他都已经想好,总之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眼下知晓这种情况的人心情都很复杂,主子是,下人也如是。 赵彦辰带着岑凌离开琼华院后,林值便与荔枝两个一等护卫与一等丫头守在门外。 他们深知,大人这次说的绝对不是玩笑话,若是再弄丢了人,怕是真的小命难保了。 这一次,无论如何,他们就算是拼了命也会将人留住。 “就是不知道小姐醒来会怎么样,上次那样激烈的反抗,这次......”荔枝低声呢喃着。 林值轻咳一声,制止了她再继续说下面的话,“慎言,现在大人已经不似从前,莫要再说这种话,惹怒了大人,你我再不是罚跪与守大门这么简单了。” 荔枝连忙捂住嘴,小声道,“我知道,我就是心疼小姐。” “心疼又有什么用?主子的事情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能够掺和的。”林值看了眼方才大人走过的路,叹出口气,“小姐本来就是大人的未婚妻,眼下被抓回来明正言也顺。” “况且,大人对小姐比以往好太多了,试问除了皇妃以外,哪个女子能穿上尚衣局特制的衣裳,我觉得大人这次真的用心了。” “说的也是。”荔枝认可道,“我也觉得,今日下午大人听说小姐跑了,都快急疯了,满城找人,险些将京城翻个底朝天。” “他从前哪里会做这样的事,如今真的已经拉下身份了,哎,真是没有办法,但愿小姐能想通吧。” “但愿!”林值靠在廊柱上,望着漫天的雪花,吐出口浊气。 这雾气刚一接触空气,便被寒风搅散了,同那看不见的夜风一道呼啸而去。 荔枝仰望着他,晶亮的大眼睛里藏着无限的眷恋。 惟愿小姐能喜欢上大人,如同我喜欢林值一般,她默默在心底祝愿。 大抵都是怀着想让自家主子与夫人和和美美的心思吧,就连林值也感叹着,大人如今真的变了好多,希望同荔枝所说,小姐能早些想通,两口子和和美美过日子。 ...... 赵彦辰不疾不徐的走到府门口的时候,张阑之正背对着大门站着。 他月白色的大氅上面的雪又厚了些,整个人被寒气包围,但仍不减温润尔雅。 “张大人,这么晚了来做什么?还带这么多人?”赵彦辰瞥了一眼外面纷纷落下的大雪,“天气不好,便不要在外面走了,赶紧回去吧。” 张阑之转过身来看着他,口中呼出的气都带着寒意。 他扯了扯大氅,抖下上面的雪,将自己裹的紧了些,“赵兄,你找到宴宴了吗?” 他拒不回答带人来的用意,假意问他,想看看赵彦辰到底是个什么反应。 -- 第117页 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能与他撕破脸,毕竟同朝为官有些事情还是要顾及。 赵彦辰淡淡的看着张阑之,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 自然知道张阑之此话的用意,不过就是来试探他的,就如同他去他府上一般,如法炮制。 他顿了顿,道:“张大人不必再担心,也不用派人再找,她已经回来了。” 眼下没什么可再隐瞒的,直接说了便是,他不信这张阑之还能反了天,强闯不成。 “什么时候?”张阑之立即问道。 “不久之前。”赵彦辰淡淡的看着他,“你赶紧回去吧,这雪越下越大,再耽搁马车都不好走,温宴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你不要担心。” “我想进去看看她。”张阑之不搭理赵彦辰催他快走的话,“好几日未见,有些想念。” 真是只狐狸!赵彦辰眸色渐冷,一个时辰前人分明就被他藏在卧榻之上,这会儿又来假装几日未见? “张大人!”他很是不悦的道,并且拔高了语气,不满的看向他,“夜深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方便,你还是早些回去。” “来人,送客!”他也不管他作何反应,转身便要回去。 守门的护卫与张阑之行礼过后,便准备关上大门。 张阑之眯了眯眼,深吸了口气,一把扣住门扉,声音都变得低沉下来。 “赵大人请留步,这般着急做什么?” 赵彦辰在门内陡然顿住脚步,回头看他,语气不善,“张大人,夜深了,你莫不是想要打扰本官休息?” 两人面上看似平静无波澜,但是话里却暗戳戳的夹枪带棒,听的一众仆从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张阑之推开门,走进去,站在赵彦辰的对立面,冷声道:“赵大人,今夜怕是睡不成了,本官有事要与你相谈。” “奥?”赵彦辰扯了扯唇角,“什么事,非要半夜谈?” 两人越说,越是剑拔弩张,气氛都快压抑到了极点。 迟承与岑凌眉头都快皱成了川字,生怕两位大人失手打起来。 不多时便要过年了,若是事情继续恶化下去,怕真的要带着炮筒子吃年饭了。 “大人,夜深了,不若明日再来吧。”迟承低声劝道。 眼下外面雪下的太厚,已经不好走,再耽搁下去怕是要用脚走回府里了。 岑凌也在心里祈祷着,两位大人歇歇吧,天寒地冻的回去被窝里躺着不舒服吗,在这里闹僵可不是什么好事。 张阑之现在火气正往上涌,一听迟承这话,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他朝他瞪了一眼,斥道:“大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今日他必须要将温宴带走,若是未婚夫的身份不行,那就用兄长的身份,看谁敢阻拦。 一向温和的大人突然发起火来,迟承有些受不住,他已经习惯了自家大人随和的样子,哪里见过他这般模样。 今日因为小姐,他都已经大发雷霆过两次了。 迟承再不敢多言,默默的退到大人身后站着,府门口的十几个护卫也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 府外如此,府内自然也是如此,赵彦辰身后也站着十几名穿着短打的护卫,毫不畏惧的盯着府外那群人。 赵彦辰此时已然不悦,但他并没有发作,而是冷冷笑道:“张大人,你们府上下人都知道心疼你,你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心疼你自己呢。” 赵彦辰半是讥讽半是劝阻道,“有什么事改日再说,今日夜深了,都过了午时,你还赖在我府上不走怕是不合适吧?” “现在你觉得不合适了?”张阑之反唇相讥。 “你什么意思?”赵彦辰沉了脸,方才装出来的浑然不在意瞬间便被打破。 张阑之目不转睛的瞪着他,继续讥讽道:“赵大人,你半夜潜入我府上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合不合适?将我府上的人带走时你有没有想过合不合适?” “张大人!”赵彦辰唤住他,“有些话可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潜入到你的府上了?还有什么带走你府上的人,我劝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 “别装了,行吗,赵大人。”张阑之步步紧逼,“我承认,晏晏晚上是在我府上,我就出去了一趟的功夫,你便派人进来掳走了她,我在街上挨家挨户的搜查,寻到的线索便是在你府上。” “你终于承认了,张大人,”赵彦辰横眉冷目对着张阑之道,“宴宴离家出走一事我去找你,你欺骗我说不在你府上,你可知道你这行径叫什么?” “叫欺骗!为官者的大忌,你看看你说起谎来连眼都不眨,当真是好样的,不知陛下看见你这副嘴脸会是什么反应。” “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张阑之立即反驳,不甘示弱的道,“休要拿陛下来压我,你做的那些事情比我肮脏多了,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两人越说越激动,口舌之战眼看愈演愈烈。 门口的两波护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一个尚书,一个中书,无论哪个都是他们不敢拉扯的,且没有命令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只有岑凌与迟承相视一眼,默默的掩上了门,生怕这两人这模样被路人瞧了去。 若是被有心人看见,明日坊间一传,当朝两位大官为了一女人打架!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 第118页 这门一掩上,赵彦辰心中的怒气便止不住了。 张阑之的话将他的底线挑战到了极致,他已经忍无可忍。 “张阑之,我看你今日是故意来找茬的吧,赶紧从这里滚出去,否则,休怪本官翻脸无情。” 张阑之适才所说肮脏的事情让他一下子就想到了下药那件事,细细想来,这件事的确做的肮脏。 可是当时他也是有苦衷的,若是知道有今日,他一定不做这等下三滥的事情。 这十八年来他从未做过不好的事,没有对不起任何百姓,也没有轻饶任何罪犯,唯独做了那件事。 走出认清自己的内心后,他就对温宴很愧疚,被人这么当众一提,他就更加无地自容了。 “赵彦辰!你可千万别威胁我,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你捏扁搓圆的张阑之了。”张阑之瞪着他,剑眉飞扬。 “现在,我也不想同你再兜圈子,不如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今日来,便是要带温宴走,你速度将人交出来。” “笑话!”赵彦辰冷笑,“她是我的人,凭什么交给你?你将她带到府上藏起来,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是先来倒打一耙。” “就凭我是她的未婚夫!”张阑之怒道。 闻言,赵彦辰腰身站的更直了。 他觉得这事儿是他今载听到的最可笑的笑话,假未婚夫在真未婚夫面前宣示主权,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笑话,你算哪门子未婚夫?我才是她如假包换的未婚夫,有婚书为证,你有什么?” “自然也是婚书。”张阑之不甘示弱,从袖中掏出那日下聘之时拿到的婚书,在手中扬了扬,“证物在此。” “你那是假的!”赵彦辰啧了一声,嗤笑道,“莫要拿着鸡毛当令箭,温宴户籍上是姓温,你那婚书上写的是姓赵,根本就没有赵温宴这个人,那可不就是假的了。” “那又如何?”张阑之反驳道,“温宴同我说过,你当时给了她解婚书,你们的亲事也不存在了,你那婚书还不如我这。” “要不就说你可笑呢,她同你说了解婚书,肯定未说婚书还在我手里吧,不要再拿你这假婚书在本官府里撒野,赶紧出去。”赵彦辰没了耐心。 一众下人听他们这对话,将头压的更低了。 寒风夹杂着雪花还在呼啸而过,天色越来越暗,时辰越来越晚。 因着下雪,外面的人都回了家,现下整个天宁街上只有赵尚书府门前还站着数人,马车也还停在雪地之中。 “今日就算我不能凭借婚书带她走,我凭着她兄长的身份也要带她走,快将人交出来!”张阑之也没了耐心。 “奥?”赵彦辰将张阑之上下打量一番,冷笑道,“原来你就是那温喜,果然还活着,怪不得八月的时候有人说一年前曾在澹州见过你,当时我还以为是浑说。” “怎么,当了兄长还不够,还要霸占我的未婚妻子?我知道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那又怎样,我与她自小定下婚约,根本就没你什么事,青梅竹马又能如何?” 一说起这么青梅竹马,赵彦辰就闷着一肚子火,凭什么他的未婚妻与旁的男子关系这么亲密。 “你......”张阑之怒极反笑,“什么劳什子自幼定下婚约?宴宴落魄时来寻你,你都做了什么,趁她失忆骗她是你妹妹,还刻意引诱我与她见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时那样对她,现在又想履行婚约,你做梦!” “你这种伪君子怎么配与她在一起,赶紧将人交出来,否则我不客气了。” “是不是做梦都与你没有干系,你现在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你在温家已经消了户,再也没了温喜这个人,只有我赵彦辰才是温宴的夫君,你什么都不是。” 赵彦辰手里是实打实的证物,他根本就不惧分毫。 “赵彦辰,你怎么这般无耻!”张阑之气的咬牙切齿,“温宴她是我的。” 他被那句‘你什么都不是’给彻底气到了。 怒意直冲入脑,他捏紧拳头,忍不住一拳打在赵彦辰的脸上。 赵彦辰未防备,没有及时躲开,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岑凌眼明手快的将大人护住,对看傻眼了的护卫怒道:“蠢货们,还愣着干什么?” 十几个护卫得了命令便要冲上去包围张阑之,迟承也不是个吃素的,立即打开门将外面的人放了进来。 刹那间,三十几号人全部聚集在赵府前院儿,将两位大人团团围住。 张阑之与赵彦辰余光瞥了一眼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的斥道:“放肆,退回去,这里没你们什么事。” 二人心知这是他们两个男人之间的较量,岂能容他人插手。 众护卫则又退回到远处,不敢再前进一步。 赵彦辰方才脸颊被打疼,自然是要还手的,他论起拳头,一拳打在张阑之的脸上,算是为自己报了仇。 迟承都快担心坏了,忙劝道:“大人,要不我们今日先回去吧,看这样子我们确实不占理,赵家有真的婚书在手,我们掰扯不过的,不若回去从长计议可好?” “滚开!”张阑之挥开他。 他按着方才被打痛的脸又朝赵彦辰抡拳,赵彦辰属于半个武将,力气自然比张阑之这个书生的力气大得多,也利索很多。 他一下子便接住了他的拳头,两人面对面的站着,气势汹汹的对峙。 -- 第119页 “宴宴同我说过,她根本就不喜欢你,她喜欢的是我,你这样纠缠根本没意义,就算你将她留在赵府,也无济于事。” “有没有用都不关你的事,她自小到大都是我赵家人,无论如何都要待在我身边,谁都拿不走,包括你!”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吃了,你又能奈我何?” “......” “!!!” 两人一番争论完,又开始打了起来,直将院子里积了厚厚一层平整的雪都踩出好大个坑来。 众侍卫只敢看着,哪里敢上前一步拉扯,怕是小命不要了。 岑凌与迟承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转着。 看在扭打在一处的两位大人,谁也不饶谁,僵持不下,实在是太煎熬了。 迟承便挪步到岑凌身边,低声道:“不若请小姐来吧,这若是没人来破局,怕是打到早上都解不开。” 岑凌看了他一眼,默了默,道,“好,我马上派人去。” 其实,方才他也有此意,俩人属于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于是他便悄悄往后退,使唤了一个护卫去往后院。 温宴这会儿刚刚醒过来,荔枝在一旁守着她。 她拿了些吃食放在塌边的桌子上,可是不论怎么哄,小姐都不肯吃一口,都快将荔枝急坏了。 温宴一睁眼看见这浅蓝色的帐慢便知道自己已经不在张府了,并且塌上的冷梅香对于她置身何处,已经昭然若揭。 除了害怕,她便是抗拒,十分抗拒在这里。 可是整个院前院后都被人把守着,她也哪里都去不成,只能呆呆的坐在塌上发呆。 护卫急匆匆跑过来,看见林值在门口站着,急忙道:“林侍卫,大人同张大人在前院儿打起来了,岑统领派属下来叫小姐前去制止。” 温宴一听到张大人三个字,黯淡的双眸立即有了神采。 哥哥来接她了! 她下榻胡乱的穿好鞋子,就往外跑,林值与荔枝也一起追着往外跑。 到了前院儿,穿过最后一道垂花门,果然看见赵彦辰与张阑之剑拔弩张的对峙着,两人双眼嗜血,谁都不让谁。 “住手!!”温宴大声喊道。 正在打架的两人同时侧过头看向她,神色一个比一个惊诧。 第59章 留下 “宴宴, 你......你怎么来了?”张阑之与赵彦辰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出口。 下人看着他们都震惊了,大人们居然这么有默契。 温宴站在雪地里,看见他们两人头上, 衣服上全部都是雪, 嘴角还都沾着血迹,看上去实在是狼狈, 她的心情就十分复杂。 “你们在干什么?!不要再打了。”她大声喊道。 她的声音带着怒意,本是斥责,可是软软的传到他们两人耳中的时候, 听着就好像是在关心了。 赵彦辰与张阑之看了彼此一眼,十分厌恶的转过身去,而后都带着浅浅的略微有些尴尬的笑意走向温宴。 温宴提着裙子跑过去,赵彦辰以为她是要奔向自己, 还伸出手准备拉她。 哪知, 温宴竟直接略过他,径直跑向落了半截路的张阑之。 “你怎么样了?哪里受伤了, 疼不疼?” 张阑之看见温宴来的那一刻就知道她会奔向自己,不会管赵彦辰的死活, 因此他故意落后半截, 想狠狠的打一打赵彦辰的脸。 这样稍稍费点心思, 便将这场拉锯战断开了距离。 温宴不喜欢他,也不关心他,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赵彦辰又如何看不出来。 听着那一句一句柔情蜜意的关心体己话,望着那检查伤势小心翼翼且带着心疼的举动, 赵彦辰简直嫉妒到发狂。 凭什么温宴第一个想要关心的人不是他, 明明她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啊。 他的手背上那么大的一块乌青, 口角还朝外渗着血,那么明显她竟然直接忽视。 要知道血迹在皑皑的白雪上会异常显眼,院子里的灯笼那般亮,她不可能没看见。 赵彦辰在原地站着,听着后面那对男女你一言我一语,体己话听的他钻心窝子的疼。 他仰天看了一眼簌簌落下的雪花,忽然莫名的感到一阵孤寂,这是他从来都没有过的感受。 冰冷的雪花落在他的鼻梁上,很快便在温热的肌肤上融化成了水,顺着他那高挺的鼻梁滚落下来,滑入他的脖颈。 半晌后,他转过身来,眼底续上阴鸷。 “来人,将他们围起来。”他冷冷下令,语气森寒,比那雪花还要冷冽。 众护卫立即冲过去,将张阑之一干人等统统围住。 温宴一看人围过来,就开始恐惧不已,他将受伤的张阑之挡在身后,朝赵彦辰斥责道:“你还想干什么?没看见阑之已经受伤了吗?” 阑之?受伤?赵彦辰冷笑。 明明他比张阑之伤的更重,先前打架的时候他考虑到自己是半个武将,打一介书生有些胜之不武。 于是他刻意保留了实力,只出了五分力,可张阑之呢,拳拳到肉,下的都是死手,恨不得要了他的性命。 他可以不计较被打的事情,也可以不计较他今日来府上闹事,但是温宴这样对他不管不顾,实在是令他心痛难捱。 她唤他阑之唤的这么顺口,这么甜腻,当真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 第120页 婚书还在,婚约也在,她就是他的人,凭什么去关心旁的男人? 赵彦辰看着他们俩人这般,心里高低横竖,哪哪儿都不舒服。 “温宴,你给我过来!”他站在温宴的对面,冷冷命令道。 温宴无情的瞪着他,柳眉倒竖,“你做梦,我不仅不会过来,还要带着阑之一起走。” 话音将落未落,温宴便挽着张阑之的胳膊,试图拨开护卫往外走。 适才在房中听到张阑之来了,她欣喜若狂,这般着急跑出来便是要同他一起走。 她才不要待在这里。 “好,宴宴,我这就带你走。”张阑之走上台阶,余光给了赵彦辰一道鄙夷。 而后昂起头,像是胜者一般,搂住温宴将她藏进月白色大氅里,昂首阔步的往外走。 随行的护卫也护着他们往外退。 迟承瞥了一眼岑凌,弯了弯唇角,姿态高昂。 这本就是他想出来的法子,本意是要解决闹剧,实际上还有另一个打算。 只要小姐自己能出来,坚持要跟大人走,那大人带走小姐的胜率就大了很多。 若是一直看不见人,才是一丝希望都没有。 看着他们两人这郎情妾意的背影,赵彦辰简直要气炸了,这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给本官拦住他们!” 赵府府兵本就多,从温宴出来的时候,那些人便已经跟着追起来候着,这会儿得了命令个个摩拳擦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将张阑之一干人等再次包围起来。 而护着张阑之的府兵则抽出佩刀将自家大人护在中间,个个瞪大了双眼如狼一般盯着外面围着的赵府府兵。 那架势,只要有一人失手,怕是便会大打出手。 两拨人马就这么对峙着,再一次将矛盾拉锯战提到制高点。 “赵大人,你是想与我在这里再继续打吗?”张阑之背对着赵彦辰沉声问道。 他手里搂着温宴的动作很明显又紧了一分。 “想不想不是你说了算的!”赵彦辰冷若冰霜的眼神似乎能将人杀死。 他抽出泛着寒光的长剑,指着张阑之,一字一句的道:“本官让你走了吗?张大人!” 张阑之冷笑,转过身来看着他,大手将温宴按进自己的怀里。 他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面色氤氲的赵彦辰,神色很是得意。 那模样似乎是在昭示他才是这场战争里的胜利者,温宴选了他,赵大人该哪边儿凉快待哪边儿去,不要在这里打扰他们。 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这已经令他怒火中烧,更可气的是,温宴趴在张阑之的怀里,始终不看他一眼,甚至背对着他站着。 这叫他如何能忍! 他向前走了一大步,压着脾气对温宴道:“过来,你是我的未婚妻,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这一道语气听上去温和的不得了,同他的脸色完全不是一个程度。 林值知道,大人此刻面对小姐时在克制脾气,在隐忍,在做最后的试探。 只要温宴不过来,不听话,大人接下来的举动便不会手软。 可是,这只有林值与岑凌看的出来,旁人一概不懂,就连温宴都不明白。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离开这里,跑的越远越好,最好是此生与赵彦辰都不复再见。 温宴伸手将张阑之抱得紧紧的,不断地摇着头,就是不肯不肯过去。 “我们赶紧走吧,不要在这儿待着了,我冷。”她说话的时候都在颤抖,张阑之感觉到了。 他将大氅扯了扯,将温宴全部包在了里面,在她耳边轻声道:“好,我们这就回去。” 赵彦辰的长剑之上已经被雪花所覆盖,但是剑刃依旧朝外散发着寒光,如同他的心情一般。 他方才分明看见,那月白色的大氅里面,有两只胳膊绕过来圈住了张阑之的腰身。 她到底是不听他的话了,赵彦辰看着那月白色的大氅,心下已是天寒地冻。 他觉得自己为了温宴已经在慢慢改变了,衣食住行哪样最好就全部给温宴寻来。 她睡不了硬塌,就命人定制了软软的垫子放在塌上,就连被子都是他亲自经手过的...... 做这些就是为了弥补她,挽回局面,让温宴接纳他,不再想着逃跑。 可是,她一醒来就只想着张阑之,心里眼里丝毫都没有他。 难道,这十个月的相处,她就没有一丝丝在意他吗? 还记得温宴三月来找他的时候,眼里分明是带着爱意的,他知道她对他有好感,再加上几个月的相处怎么说都会有情意在里面吧。 现在这样,简直是在诛他的心。 张阑之带着温宴继续往前走,赵彦辰再也忍不住了,几步上前,将长剑抵在张阑之的腰侧。 剑刃上的雪花陡然飘落,四散飞去,森然的寒光便更甚了。 “站住,赵府岂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若是想要毫发无损的离开本官府邸,将温宴留下。” 张阑之却不搭理他的话,揽着温宴继续往前走。 他还不信了,都是朝廷命官,他还能在这里诛杀他不成,除非他是不想要这官途了。 当真是不将他放在眼里,赵彦辰眯了眯眼,提剑直落于张阑之的颈侧,怒道:“再走一步,试试。” -- 第121页 冰凉的触感令张阑之陡然停住脚步。 这次,他不得不转过身来面对着赵彦辰,他知道他真的下得去手。 “赵大人,你这是要谋杀朝廷命官吗?我带我妹妹回府,哪一点惹到你了?” “妹妹?你骗鬼呢。”赵彦辰厉声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狠辣。 “本官查过你的户籍,你是独户并没有妹妹,若是再这般不知好歹,我便让户部将你的所有户籍都调出来,明日拿到朝中请陛下过目,看看你有没有犯欺君之罪。” 他言外之意是张阑之改名换姓考科举,此罪乃是杀头之罪,温宴听明白了。 她回头望着赵彦辰手中那把闪着寒光的利剑,忽然就开始害怕起来。 赵彦辰这话并没有说错。 科举的规则她从前也听说过一些,确实不允许改名换姓参加科举考试。 虽然他现在是独户,温家的户籍也都消了,但是管理户籍卷宗的库房定然还存着先前的记录。 只要稍稍费些力气就能够翻出来,这对赵彦辰这样手眼通天的权臣来说,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若是到时候真的被送到陛下手中,陛下一定会龙颜大怒,狠狠的惩罚犯罪之人。 张阑之现在虽然官至中书,可是他是寒门出身,根本就没有什么靠山,若是造此遭难,恐怕将会万劫不复。 这是威胁,也是事实。 若是她执意跟着张阑之走了,那么,她就成了害他的凶手。 可是不走......留在这里,她又如何自处。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张阑之忽然开口了。 “今日不论你说什么,我都要带温宴走。”他的眼神十分坚定,无一丝畏惧。 “倒是挺有风骨。”赵彦辰看着他,嗤笑道,“可这里是庙堂,不是江湖,你那套风骨在这里无用,你便尽管将人带走,明日上朝之后,你看陛下会不会判你个欺君的罪名!” 他这话十分狠毒,其一是为了让张阑之死了要带温宴走的心,其二是为了让他知道他的处境其实也很危险。 毕竟两人曾经在淮南灾汛共过患难,张阑之是个好官,他不想晋朝损失一个人才。 若是再有像汪海那种剥削百姓的官僚上场,朝廷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又会被搅散。 并且,是个人都怕死,他不信,张阑之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功名就这样撒手不要。 他不是圣人,没有到达无欲无求的境界,绝对做不到坦然面对死亡。 赵彦辰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张阑之,等着他的决定。 张阑之同时也目不转睛的看着赵彦辰,手已握成半拳。 他的眼神十分坚定,无一丝杂念。 可是看着看着,他就开始反问自己,今日真的要与他完全撕破脸皮,明日上朝被剥官下狱吗? 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难道真的就将它毁于一旦吗? 他现在是寒门的首要人物,那些正在拼命想要为朝廷献力,为百姓谋福利的寒门子弟向他递出了多封书信,想着得到他的赏识来完成心愿。 若是他没了,他们又该如何? 他若是以这种罪名倒下,那么寒门往后恐怕再无立足之地。 心开始动摇,眸中的坚定也渐渐的染上一丝犹豫。 张阑之看了一眼温宴,见他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他又在想,若是他不下定决心带温宴走,他又怎么能放心。 两头都很重要,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就在他犹豫不决,下不了决定的时候,温宴突然站到了他的身前。 她面对着那道明晃晃的利剑,道:“不许你威胁他!” “怎么,这就心疼了?”赵彦辰挑眉问道。 他其实已经看出来张阑之的犹豫了,事情便是按照他的计划来发展的。 温宴从现在开始就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他找到了她的软肋。 感情这条路上,无论怎么做都没有对错!哪怕是耍些手段又如何。 温宴与他有婚约,他再怎么威胁怎么做,都是对的那个人。 “你放了我们吧,何必要这样纠缠?”温宴乞求道。 她其实已经看出来张阑之的犹豫了,她不怪他,若是她害他丢了性命,她也会良心不安。 现在,她在做最后的试探,想看看有没有奇迹,让赵彦辰这厮良心发现,放过他们。 “放了你们?那谁来放过我?”赵彦辰冷冷道。 他再次提剑指着张阑之,“怎么样,想好了吗?是将人留下,还是明日去黄泉?” 张阑之看了一眼温宴,眉头微微皱起。 让他为温宴而死,他愿意,可是若是他死了,那些人该怎么办? 他现在左右为难,良心难安。 温宴心下了然,她干脆站出来,打破这僵局。 “你不用问他了。”温宴沉沉道,“只要你答应不伤害我兄长,我便留下来。” 这话传进赵彦辰耳朵里的时候,让他的沉闷的心一下子鲜活起来。 这话他等了一晚上,终于听到了。 “此话可当真?”他连忙问道。 “宴宴,不可!”张阑之连忙制止她,“你不要做傻事,我今日就算是豁出去也要将你带走。” 本来方才还有一点犹豫的,在听见温宴为了自己的安危甘愿留下,他便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 -- 第122页 “阑之,你别说了。”温宴转过身,一瞬不瞬的看向他,“温家就剩下你我二人,父亲临走时说过,要我好好活着给温家留个后,我一介女子恐怕是不能左右,现在你活过来了,这件事情便交给你了。” “你要好好活着,不要因为我送了命,我不想当罪人。快回去吧,你都受伤了赶紧寻大夫瞧瞧,之后好好睡一觉。” 不要对我存有其它的想法,赵彦辰便能放过你了,温宴在心里默默道。 “不行!”张阑之拉住她的手,“我......” 他后半截话还未说出口,温宴立即打断了他,“没有什么行不行的,你快走。” “怎么,商量好了吗?”赵彦辰提醒道。 “好了。”温宴转过身看向他,心下已经难受到了极点,但她就是忍着不落泪,“你放我哥出去日后都不要伤他,我便留下。” “好!”赵彦辰满口答应,语气高昂起来,“来人,将张大人送出去,安全送回张府,再请个大夫瞧瞧。” “是,大人。”岑淩跑上台阶,打开大门,对张阑之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吧,张大人,卑职这便送您回府。” “我不答应!”张阑之拉着温宴的胳膊不愿意放开她。 温宴奋力挣脱,将他推了出去,而后关上了门。 她靠在门后面,泪水再也止不住了,汹涌而下。 “宴宴,你开门。”张阑之在门外使劲拍着门,声音嘶哑至极,“你出来!我不怕他。” “你赶紧走,好好养养身子。”温宴死死地靠在门后,哭的梨花带雨。 赵彦辰看着她这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到这个时候她竟然还想着张阑之的伤。 他伤的比张阑之还重,她怎么就不肯看他一眼? 赵彦辰感觉自己的心像是生生被人剜了一块,他的眸光逐渐阴鸷。 顿了片刻,他大步走过去,不由分说将温宴拦腰抱起,转身下台阶往后院走去。 温宴拼命挣扎着,口中还在求饶,“你放开我,赵彦辰,我求你放开我......” 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道上了门闩的朱色大门,心都跟着飞了出去。 “你若是再看一眼张阑之,我便马上派人将他抓起来送进诏狱!”赵彦辰大手紧紧的抵着温宴的后脑勺,制止着她乱动。 温宴怕了,忙将头垂了下来,下颌不自觉的抵在赵彦辰的肩头。 温热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下,落在他的蓝色衣襟上,无声的开出一朵朵花。 这花刚刚盛开,便凝结成了白霜。 便是在此刻,赵彦辰因为温宴哭泣惹的他的眼眶胀痛,但是他都强忍着。 他将温宴抱着回到了琼华院,将人扔进柔软的寝被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乖乖呆着,若是不听话,你兄长我便斩杀定了。” 温宴不敢看他,瑟缩着到了榻角,不回话,只双手环膝默默的落着泪。 赵彦辰瞥了她一眼,眸光擎着冷意。 他站在木施前退下外袍与玉带,只穿着一身中衣到了榻边,看着温宴还在掉金豆子,便道:“你若是还哭,我便派人将张大人叫回来,如何?” 此话一出,温宴立即止住了哭声。 “这才像话,今后乖乖的在府里呆着,我保证你那兄长没有一丝危险。” 小白兔红着一双眼瞪他,眸中充满恨意。 赵彦辰看着她这模样,心突然软了下来,觉得温宴现在就像是一朵被风雨打过的芙蓉,摇摇欲坠,可怜至极。 他不忍见她这样,生生屏住先前因为温宴一心粘着张阑之给他查看伤口的暴怒情绪,弯下腰伸手敷上温宴的脸颊,帮她抹去了眼泪。 而后赵彦辰低下头,欲在她脸颊落下一吻,以此来哄她,可是被温宴别过了脸。 这满怀温情的吻,落了空。 他也不恼,凑近她,在她耳边低语道:“别这样看我,我怕我会忍不住。” 边说眼神还边往温宴的唇上流转。 温宴又气又怕,直接一巴掌扇在赵彦辰的手背上,生生将他那光洁的手背抓出两条血痕。 “走开,不要碰我,我讨厌你!” 却不想,‘讨厌’这二字直接激怒了赵彦辰。 他看着自己手背上的血痕,再看了看温宴,质问道:“你讨厌我?你心里现在是不是还想着张阑之那厮?想着与他双宿双飞?” 温宴不回话,只是恨恨的瞪着他。 赵彦辰越看她这不屈服的神情越气,胸中怒火烧起,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醋意,伸手捏住温宴的下颌,低头吻了上去。 他的吻霸道且有又占有欲,温宴根本无法招架,没一会儿的时间便呼吸急促了。 她只觉得耻辱不已,胡乱的挥着手臂想要将这暴徒赶走。 赵彦辰当然不会让她如意,当即便用另一只手禁锢住了她的双臂...... 第60章 强占 而后, 赵彦辰继续肆无忌惮的攻城略地。 温宴动也不能动,一边哭一边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赶走他。 可任凭她想了无数种方法,当要实施的时候, 却是一一被赵彦辰给压制了回去。 最后, 实在是没了法子,就想了个最能激怒他的方法, 让他生气拂袖离去。 以此,碰碰运气。 她鼓起勇气,寻找时机, 趁着他喘|息的间隙,一口咬在了赵彦辰的唇上。 -- 第123页 温宴几乎是使用了全身的力气,只一瞬间,她便闻见了浓浓的血腥味。 赵彦辰吃痛, 放开了她。 “倒挺有烈性的, 看不出来啊。”他直起身子站在塌边,长指摸了摸唇边的血迹。 温宴恶狠狠的瞪着他, 像是在瞪一个穷凶极恶的人。 “你怎么这样欺辱我,赵彦辰, 你这个登徒子。”温宴被气的语无伦次。 赵彦辰瞧着她这面颊潮红, 上面还有残留的泪珠子, 心中便觉痛快。 瞧了温宴片刻,他忽然扯了扯唇角,“夫人可不要乱说话, 我是你的夫君,不是登徒子, 也没有欺辱你, 只是在做夫妻该做的事。” “你混蛋!”温宴咬牙怒道, “我没嫁给你,不是你的妻,你这种行径叫强抢民女,我要去衙门里告你,去宫门口告你。” “噢?是吗?”赵彦辰好整以暇的道,“别忘了,你与我有婚约的,我这只不过是提前让你适应适应婚后生活,不叫强抢,用词要准确。” 婚约婚约婚约!温宴在心里恨恨的鄙夷,又是婚约。 这劳什子的婚约,真是害人不浅。 她一头撞死了,这婚约便无效了吧,她不要了还不成吗? 人都没了,看他还拿什么威胁她。 温宴面如死灰,趁赵彦辰转身的间隙,迅速跳下塌,飞奔着往墙上撞去。 赵彦辰余光瞥见此等情景,一个箭步奔过去,将身子挡在了温宴的面前。 温宴可是使用了全力,这么一撞,所有的力量都作用在赵彦辰身上,将他撞得险些吐血。 他忍着不适将人揽进怀里,又是担心又是气愤道:“怎么,这样就想死了吗?” “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若死了,一了百了。”温宴哽咽道。 赵彦辰看着她这颓然的模样,心里就痛苦极了,他想,你死了一了百了倒是清净了,可我呢? 这辈子无论如何他都要将这女人留在身边。 赵彦辰大手捻起温宴的下颌,强制着她看向自己,发狠道:“你最好想想你那个兄长,你若死了,他便要为你陪葬,还有荔枝一干人等,以及宁府所有人!” 其实,他本意并没有想要杀人,只是温宴这样寻死觅活,他只好说出这些狠话来威胁她。 温宴一向心软,绝对不可能放任他们不管,没有办法,他只能这样拿捏她。 一听这话,温宴紧绷着的身子顿时软了下来。 通红的双眼又开始止不住的落泪,她哭着道:“赵彦辰你无耻,你若是敢动他们!我就跟你拼命。” 这便是拿捏到位了,赵彦辰弯了弯唇角。 他低下头,一双瑞凤眼对上温宴泪眼朦胧的双眼,压低声道:“那你便好好活着,若是不听话,我便让他们都死在你眼前。” 说完,赵彦辰松开她,大步走了出去。 温宴跌坐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凄惨。 荔枝与林值等人候在门外,听着里面不断传出的哭泣声,心都揪成了一团。 荔枝腹诽道,大人啊,怎么就不会温柔些,小姐那样柔软的女子怎么能用蛮力呢? 赵彦辰开门出来时,正好看见他们三个,顿时沉了脸,“待在这里做什么?都不睡觉的吗?” “大......大人,婢子在这里守着小姐。”荔枝连忙应声。 “是是是,属下们也是在这里守着小姐的。”林值看了一眼岑凌,岑凌忙跟着点头。 “行了,都去歇息,我在这里不需要你们。”赵彦辰冷冷道。 “是,大人。”三人齐齐应道。 荔枝行了礼转身便要走,忽然记起来浴池内的水都已经准备好了,便又转过身来,禀道:“大人,浴池水已备好,可以沐浴了。” “嗯。”赵彦辰点点头,“下去。” 待人都走后,他站在檐下看着漫天的雪花,忽然深深的叹出口气,今日实在是疲惫极了。 眼下已经到了丑时初,不知不觉间竟已折腾了半夜。 今日真的不是什么好日子,他暗暗想着,只盼望温宴能早些收起她那扎的他心疼的刺,好好与他在一起。 站了一会儿,他转身走进屋内,隔着珠帘他看见温宴坐在地上,轻轻柔柔的摸着手上的玉镯,唇口一启一合,口中念念有词。 他便停住脚步,屏住呼吸听了一道。 “阑之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的,可要记得我说的话,好好养好身子,等时机到了就来接我。” 时机?赵彦辰愕然震惊。 他这才明白,原来在前院的时候,温宴一直嘱咐张阑之养好身子,那时他只当那是关心。 现在看来,是他拙见了,这两人在说暗语呢。 当真是不将他放在眼里!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这等事。 看来,今日不好好惩罚一下她,她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方才心里涌起的柔情一下子消失殆尽,化作了愤怒。 他捏紧拳头狠狠的砸在门框上,险些将门砸烂,温宴被吓的忙止住了哭声。 下一刻,她便看见赵彦辰阴沉着脸走了进来,整个人阴鸷的骇人。 他又生气了!温宴恐惧的将袖子拉了下来,将镯子藏进袖中。 赵彦辰气势汹汹的走到温宴面前,不由分说就将她拉了起来,“我现在要沐浴,你来伺候!” -- 第124页 “我不要!”温宴立即拒绝。 “由不得你。”赵彦辰眸中闪过一丝阴寒,“我是你夫君,你伺候我天经地义。” “我就不,你走开,你有那么多丫鬟侍卫随便找一个不就可以了,再不济你去娶个妻娶个妾,谁都能伺候你,唯独我不愿意。” “休想逃避,这个家里,除了你,谁都不可以!” “我不去!”温宴见他要拉自己走,吓的立即抱住床柱,怎么都不肯挪动半分,“你滚出去!” “整个赵府都是我的,我往哪里去?!”赵彦辰嗤笑道。 温宴气极了,用脚踢着他,眼神像刀子一般往赵彦辰身上飞。 “你不出去,那我走。”她挥开他,卯起劲儿就往外跑。 等她跑出去,找个角落藏起来,便可以暂时避开他了。 可是,这些小把戏在赵彦辰的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他早就已经预测到温宴会跑。 他已经被磨的没了耐心,伸手抓住她的后衣领,将她捞进怀里,拦腰抱起,走出屋子。 偏室与正屋是有一道连廊的,连廊两边都挂上了竹帘,里面整整齐齐的挂了许多只薄纱灯笼。 灯光晕黄,洒在赵彦辰与温宴的身上,像是给他们镀上了一层旖旎的光彩。 帘外飞雪簌簌,透过竹帘瞧着影影绰绰。 赵彦辰抱着温宴快步走进偏室,刚一推开门,便被满室温热的气息所包围。 整个偏室里面都充斥着满满的冷梅香。 偏间颇大,浴池在屋子的正中央,靠墙的位置设立了一张软塌,上面还铺着上好的芙蓉花纹软垫,软垫四周坠着金色流苏。 那是温宴喜欢的颜色,一进来,她便发现了。 这里一看便是赵彦辰命人精心布置过的,因为先前她见到的并不是这样。 她一想到他的用意,就害怕极了。 奈何身子被赵彦辰禁锢的太紧,她根本没法动,想跑也没机会。 赵彦辰一手撑着温宴的腰身,另一手飞快的解开了她的腰带,将她的衣裳褪的只剩下中衣才将她抱着一同入了汤池。 温宴的脚在碰到水的一刹那,猛然打了个寒战,不知道因为害怕打的寒战,还是因为旁的什么。 进入水中,她连忙缩在了浴池的另一端,生生阻断与赵彦辰的距离。 赵彦辰靠在浴池内壁,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半晌后,抬了抬手,命令道:“过来,替为夫沐浴。” 温宴不理他,只是默默的靠着浴池一端,小手扣着上面的鹅暖石动都不动,甚至还像看恶人一般警惕着赵彦辰。 赵彦辰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朝她走了过去,“你不过来,那我便来找你。” 浴池本就不大,他只往前走了十步便到了温宴面前,浑身湿漉漉的,衣裳也黏在身上。 胸肌暴露无遗,连下身也...... 温宴看了他一眼,仓皇的低下头去,忙不迭的往旁边躲。 “你这个登徒子,不要过来,我是不会帮你沐浴的。” 她说着就要从池子里起来,却被赵彦辰一把按回了水里,他欺身压下,又向温宴的唇凑近。 他停在离温宴只有一寸的距离,挑眉道:“都到这儿了,由不得你了。” 温宴被他周身散发的压迫感吓得连忙躲闪,胡乱的喊道:“你再逼我,我就撞死在这里。” “好!”赵彦辰忽然站起身来,给她腾了个位置,“撞吧,你死了,只要与你有过干系的人都要陪葬,我说到做到。” 温宴正欲起身,又听见陪葬二字,便不敢再往前了。 她坐在池水里,任由着热气将她包裹,无计可施。 “现在,是想死,还是帮着为夫沐浴?”赵彦辰提醒道。 温宴抬头看向他,紧紧咬着下唇,心里快速的想着那些与她接触过的人。 她数了数,足足有七十个。 七十条性命,若是都因为她没了,那她便是全天下最大的恶人,她不能死,不能害了他们。 良久后,温宴才缓缓道:“沐浴。” “嗯,这才乖。”赵彦辰指着身上湿了的衣裳,“过来,先从这里开始。” 说完,他倒回另一端,靠着池壁坐下,闭上眼睛,“快些,我的耐心有限。” 温宴不情不愿的过去,颤抖着手去解他的衣带,衣裳一褪下,那结实的胸膛便露了出来。 温宴不敢看,她转到赵彦辰的身侧,拿起浴帕开始慢慢的帮他擦拭着后背。 赵彦辰被她这轻轻柔柔的动作引得心都跟着颤了颤,真是舒服。 温宴漫不经心的替他沐浴,思绪飞了出去,她想起了张阑之。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伤了的地方不知道有没有上药。 他可要好好待在府里静养,眼下还不是时候,千万不要再做些傻事来赵府寻她。 万一赵彦辰真的发起疯来,下了狠手,就得不偿失了。 眼下她只有忍着,相信,总有一日能离开这里。 看着眼前男人那种享受的表情,温宴就觉得恶心极了。 她在心里发誓,绝对不会屈服于他,永远都不可能。 想着想着,她手上的动作便停滞了,赵彦辰顿时就感觉出她在出神,也没有打断她,只侧头用余光瞥了一眼。 -- 第125页 这不看还好,一看便叫他的醋意又上来了。 温宴正盯着手腕上带着的那只玉镯,深情款款。 这玉镯就这样明晃晃的出现在他的眼前,上面积了些水渍,此刻正朝外散发着光。 这光一荡一荡的,荡进了他的心里,压得他无法透气。 他顿时火冒三丈,一把就将温宴拉了下来,他将手抵在她的脖颈之上,阴恻恻的问道,“怎么,又想旁的男人了?” “是,又怎样?”温宴呛声道,“你若是敢对阑之做什么事,我便立即自裁,让你什么都得不到。” 赵彦辰冷笑出声,“在你心里他就那么重要吗?我与你在一起快一年的时间,朝夕相处,看见我受伤,你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对,就是重要,我这辈子子只喜欢他一个人。”温宴方才忽然改了策略。 打算用狠话气他,想着时间久了他肯定会对她失了兴趣。 只要他失了兴趣,他便不会再纠缠她,到那时她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温宴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可惜,这一招对赵彦辰根本无用,甚至更加将他激怒了。 他其实是一个十分重情的人,一旦认定一个,绝不会有二心,专一且深情。 即使温宴对他再不好,他都会强制将她留在身边。 “好!好!好!”赵彦辰连着说了三个好,语气各不相同,他沉沉的盯着温宴的双眼,咬牙道,“你将会为你说的这句话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温宴惊道。 她忽然心里没了底,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方才这法子又错了吗? “等等你就知道了。”赵彦辰冷笑。 他也不管温宴反不反抗,当即就抱着她走出浴池,挑开纱幔,将人扔在柔软的寝被之上。 三两下便剥去了她身上所剩无几的衣物。 温宴吓得连忙用被子裹住身子,仓皇道:“我警告你,你别乱来!” 赵彦辰根本就不理她这话,他现在情绪已经到了极点,哪里还能听得进去。 本来沐浴那会儿还稍微好点,能克制,但是后来,忽然看见温宴那镯子,就被狠狠的给刺激到了。 那日,在鱼庄的湖心岛上,他在船上看见温宴与张阑之在拜天地,当时就急了,冲过去制止了他们。 温宴那时看见他的时候曾有一个微小的动作,手往后躲了躲,不知在藏什么,当时他是看见了的。 但是那时他只以为是温宴怕他发现他们的事情做的下意识反应,因为她平日里也会经常这样,将手藏到身后,便没有多想。 再后来因为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他便忘了这茬。 回来后一直忙着公务,就更加记不得还有这么一件事了。 直到今日,温宴冲过去查看张阑之的伤势,露出了那翡翠手镯,他看见张阑之盯着那手镯满意的笑了。 还低低的对温宴说了句,“这镯子你戴着真好看,母亲知道一定会狠开心的。” 那一刻,赵彦辰如坠冰窟。 他才知道,原来这是张阑之亲生母亲的遗物,送给温宴作了定情信物。 他感觉自己被伤透了心,仰头望着漫天的雪花许久许久,才缓过心神来。 温宴用脚蹬着面前的人,拼命的抗拒着,不让他靠近她。 可她本就身子弱,只支撑了片刻,便已经开始手脚酸麻,溃不成军。 没了法子,她只好往后退。 直到退到挨着墙,退无可退,她开始变得更加慌乱不已,大声哭喊道:“我先前唤你一声哥哥,你不能对我这样。” 虽然她对男女之事不是很懂,但是眼下这种情况,不懂也能看懂几分。 “你再唤一声,我便饶了你。”赵彦辰贴在她耳边低哑着声音道,“唤我彦哥哥。” 温宴信以为真,当真觉得唤一声有用,连忙道:“彦哥哥,你......” 她后面的半截话还未出口,便被赵彦辰阻的说不出话了。 随后屋内便传来了粗重的喘.息声,女子的抽泣声,以及烛火的哔哔剥剥声。 外面大雪仍旧未停,飞飞扬扬,好似想要将这整个世间吞噬殆尽。 寒风呼啸着卷着雪花从檐下刮过,发出呜呜作响的声音,仿佛在昭示着这个冬天的寒冷程度。 院子里的莲花湖冷的开始结冰,树木皆被凯凯凯白雪包裹,早已看不清他们原来的形状。 屋外气温低到极致,可是再低也阻碍不了偏室冉冉升起的暖意。 满室旖旎。 ...... 第二日,温宴醒来的时候,荔枝正在往她卧榻旁边的朱色小桌上放绿豆酥。 这是赵彦辰特地吩咐厨娘新制的,昨夜里将温宴折腾了许久,他怕她吃不下饭,便准备了她最爱的绿豆酥。 看到那熟悉的绿豆酥,温宴一下子就想起了她还没恢复记忆的时候,赵彦辰安排厨娘做的加了催眠药的绿豆酥。 第一次吃的时候,觉得香甜可口,后来便爱上了那个味道。 她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糕点就是它,直到后来,才知道原来她喜欢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桃酥。 那绿豆里面加了药,那药吃多了又会上瘾,形成依赖性,才导致了她每次吃完就想睡觉。 困意来时,无论她怎么做,都睁不开眼,直接一觉睡到天亮。 -- 第126页 温宴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望着那碟绿豆酥,心里恨死了赵彦辰。 “小姐,你醒了。”荔枝惊喜道。 她忙在塌边坐下,想要扶着温宴起来。 温宴红肿着一双眼,冷冷的挥开她伸过来的手,转了个身将脸埋进了里侧的被子里。 这被子的冷梅香充斥着她的鼻腔,让她又厌恶又觉得莫名的好闻,别扭极了。 她使劲的攥着那被子,哭出声来。 荔枝简直心疼的不得了,鼻子一酸,也跟着落泪,“小姐,你怎么了,别哭啊。” 温宴不理她,只自顾自的哭着。 她就这么轻轻的翻了个身,浑身上下便像是散了架似的疼,胳膊抬都抬不起来,身下那处更是火辣辣的,让她疼的难以呼吸。 昨日夜里,赵彦辰极为不满足,先是在偏室,后来在浴池,而后又转到了正屋...... 温宴都不敢回想那些露骨的种种,只觉得心痛,身更痛。 到底该怎么办啊,她越想越难过,越哭声音越大。 荔枝吓坏了,大着胆子将温宴的肩膀搬了过来,怕她哭晕过去,“小姐,你别哭了,会坏了身子的。” 在温宴转过来的一刹那,荔枝看见温宴脖颈处,锁骨处,都是一小块一小块青青紫紫的痕迹,就连胸口......也是如此。 她哽咽着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都是赵彦辰那个下流胚子.......”温宴这才恨恨的出声,“道貌岸然的下流胚子!” 面上矝贵孤傲,不近女色,好似天人一般,实际上内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身上也不听话的跟着疼得不得了。 荔枝一听她这话,便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但是这是主子们的私事,她一个做奴婢的也不好说什么,便只安慰道:“小姐,大人他可能就是太喜欢你了,所以才这么急切,你莫要想太多。” “今日外面那么大的雪,他还特地去厨房吩咐厨娘给你做绿豆酥呢,你快起来吃些。” 荔枝说着,便将那绿豆酥端到温宴面前,哄道:“小姐你先吃一口垫垫肚子,大人很快便回来了,说要陪你一同用午膳。” 第61章 上朝 温宴一听荔枝这话, 心下一惊,抗拒感瞬间便涌上心头,哪儿哪都不舒服, 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他要回来了...... 怎么陛下不将他扣下, 这个登徒子,表里不一的家伙。 她忙将散开的衣裳穿好, 撑着身子坐起来。 荔枝拿了一个软垫塞在她腰后,又将绿豆酥拿到温宴的面前,哄道:“小姐, 来,吃一口。” 温宴靠在软垫上,冷冷的瞥了一眼那绿豆酥,忽然伸手将它打翻在地。 “我不吃, 我就算是饿死也不吃这东西。”她愤然道。 荔枝吓坏了, 忙蹲下去将碎成两瓣的碗碟收起,生怕她看见这碎瓷片要做那寻短见的事情。 大人出府前曾三令五申, 一定要看护好小姐,千万不能让她做傻事。 荔枝用布包快速的将碎碟子收紧, 又将绿豆糕拾起来放进装废弃物的篓子里。 而后, 她再回到塌前哄着温宴, “小姐,你别生气了,好歹得吃一些, 不然身子会受不住的,婢子这就让厨房再做一份。” 温宴仍旧是冷眼看她, 面上一丝暖意都没有, 眸底的冷意就如同那屋外皑皑的白雪一般。 “我不吃,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小姐,可是你都许久未进食了。”荔枝愁眉苦脸的看着温宴。 温宴别过脸,只呆呆的望着那静默着的天青色帐幔上的金色云纹,脸上再浮不起来笑容。 荔枝站了一会儿,瞧着小姐今日是倔了这性子,恐怕怎么说都无济于事,只好无奈的摇摇头,端着篓子出去了。 门一关上,温宴便立刻转过脸来,瞧着那门扉。 待到外面彻底没了动静,她才下塌,撑着酸痛的身子走到门口,贴着门透过韧纸往外看。 外面一片白茫茫的,除了院子中间那条被清扫过的路,其它的一概没了踪迹,都被厚厚的大雪覆盖的紧紧的。 而且,天色依旧阴沉沉的,雪花还在漫天飞舞,只是相较昨日小了许多。 她屏息凝神的贴在门上扫视着院子,瞧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她发现外面好像并没有什么人把守。 便想,是不是赵彦辰昨日那样对她之后,他以为她已经死了要跑的心,将外面的人都撤走了? 应当是如此,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此时正是好时机,从这里跑出去,再找一个角落藏起来,等到他们发现再找她,说不定她早就趁机离开这里了。 于是她裹紧衣裳,打开了门,提起裙角就准备往外跑。 哪知,前脚刚刚踏出门,便被两道泛着寒光的剑给挡住了去路。 “夫人,请回。” 那护卫声音冷冷冰冰,听着让人感觉十分不舒适,温宴险些就撞上了那剑刃。 她朝他们看了一眼,才知道原来这外面并不是没人把守,而是这两人都在廊柱后面,她没有看见。 倒是藏得够紧的,温宴冷笑。 “谁是你们夫人?”她愤怒的斥责两个护卫,“我是被赵彦辰那厮强抢来的,你们赶紧放我出去,否则我便要去告官,让你们进大狱。” -- 第127页 那护卫却是不说话,面色严肃,长剑骤然不动。 温宴气极,便要用蛮力推开他们,“让开,若是不放我出去,我便让你们大人赐你们死罪。” 话落,无人应答,两个护卫一动不动。 温宴也不管了,径直往那刀口上撞,两护卫见状立即将刀刃换成了刀背对着她。 呵,她还以为他们当真雷打不动呢,原来还知道不敢伤她。 温宴瞧着硬闯有些用处,便挺起胸脯往外走,那两名护卫只好被逼着往外退。 就在温宴要走下台阶的时候,院外忽然走进来一个身着墨色衣袍的男子,那男子生的很是英气,剑眉斜飞,看上去很是不好惹。 他阔步走到温宴面前,说道:“夫人,请回屋吧,莫要让属下们为难。” 温宴都已经豁出去了,根本就没在怕的,反正赵彦辰那厮不在,最好逼的这些下人能将她放出去才好。 只可惜,这一次,她又打错了算盘。 岑淩看着她,丝毫都没有紧张感,整个人看上去很是轻松。 因为眼下,院子里虽然只有两名护卫看守,看似宽松,实则不然,因为大批的护卫都守在院外。 温宴根本就走不出琼华院。 而且,院子里只是大人刻意吩咐的让守卫不必那般严格,怕温宴在屋里闷得慌,让她出来走走解闷。 “你们都给我让开!”温宴大声斥道。 岑凌却是不动分毫,只淡淡道:“夫人息怒,您如今是大人的人了,就该待在府里才对,请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下人。” “你闭嘴,谁是他的夫人?”温宴讥讽道,“我是他强抢来的,你们都看见了的。” “夫人此言差矣,您与大人是正儿八经的夫妻,眼下就只差个大婚仪式而已。”岑凌不紧不慢的道,“昨日夜里也是夫人您自愿留下的,全然不能用强抢这两个字,您说属下说的对不对?” “那又怎样,我今日就是要走,你能奈我何,大不了拼了这条命。”温宴被岑淩的话气的暴怒不已。 本以为这话降不住赵彦辰,总能降住这些护卫们,哪知,却依旧是没有什么用处。 “夫人。”岑凌朝她拱手,“您可不能随随便便死,若是您有一点闪失,那荔枝的小命今日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当然了,您也不能出去,一出这个院子,将会有更多的人因您而死。” 他的话音刚落,院外便走进来两个护卫,正押着荔枝。 眨眼间,便到了她跟前儿。 荔枝看着温宴,眼眶很快就红了一圈,她哭着道:“小姐,你可不能死啊......”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但是听者自然能懂。 不过就是,温宴受伤,荔枝便要当场丢了性命。 见此情形,温宴哪里还敢乱动,心中琢磨出的逃跑计划瞬间崩塌殆尽,她一下子就泄了气。 “我不跑,你们不要伤她。”她哭着跌坐在了雪地里。 眼见着目的达到,岑凌便命人放了荔枝。 荔枝忙跑过去扶起温宴,将她搀扶着送回房中,伺候着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裳重新在塌上躺下。 “小姐,都是婢子的错,婢子对不住你,你都瘦了好多,脸色都不好了。”荔枝眼泪婆娑的道。 温宴无声的望着青色的帐慢,眼泪缓缓落下,滴在枕侧,浸湿了枕面。 而赵彦辰此时却与她完全不同,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精神抖擞。 大殿之中,他着一身紫色官袍,头戴黑色长翅官帽,足蹬蜀锦缎靴,整个人由内朝外散发着高贵与清雅。 让人远远看着,便不敢高攀。 他站在一众朝臣的首位,昂首挺立,器宇轩昂。 后排的朝官竟是都用一种崇敬的眼神看着他那笔挺的背影,艳羡不已。 唯有站在他左侧的张阑之不是这样,他现在愤愤的盯着赵彦辰的侧脸,恨不得将他打入深渊。 适才对晋帝行跪拜礼之时,他便发现赵彦辰手背上有一道血痕,那道痕迹一看便是女子所为。 不用想,他便知道是怎么来的。 被人阴恻恻的瞧着,赵彦辰自然有异样的感觉。 他老早就发现了张阑之在看自己,他用余光瞥他,从他的眼神之中感受到了恨意,是十分万分的那种恨。 即便恨他,那又如何。 他只是微微扯了扯唇角,冷冷一笑,而后不紧不慢的收回视线。 那高傲的神情似乎在告诉张阑之,莫要再纠缠,你斗不过我,我才是当之无愧的胜者。 张阑之饶是面上装的再好,也止不住露出些愤恨之意。 这一场无声的战争旁人没有注意到,却是被司镜尽收眼底,他暗想,继续闹,继续恨,等会儿你们就没有机会再斗狠了。 政事处置完,晋帝并没有直接退朝,他今日心情十分好,便想着与这些大臣们叙叙话。 眼下快过年了,今日是最后一次朝会,之后便有半个月的休沐时间。 近日,自从两位令官上任以后,朝廷的事情都被处置的井井有条,再没听说京城有什么闹事的,上京周边也没有什么盗匪横行。 晋帝心情好了不少,他好整以暇的靠在龙椅上,望着下面站的笔直的赵尚书。 见他生的一表人才,也到了娶亲的年纪,却还是孤身一人,也没听说有什么妻妾通房,便想着助力一把。 -- 第128页 总不是闲来无事,当个乐子。 “赵爱卿,朕知你已年过十八,早到了娶亲的年纪,现在可有婚配人选?” 若是没有,他还想着帮着张罗张罗,指个婚什么的,那都是举手之劳的事。 这话当事人听着无意,甚至还在想着如何体面的拒绝。 可局外人却率先替他开了口,站在张阑之身旁的侯府世子司镜说道:“陛下,您可能还不知道,这赵大人好像是有心仪的女子,昨日听说他还为了那女子与朝中一大臣大打出手,直打到半夜才消停呢。” 这话一出,朝中大臣纷纷看向负了伤的赵尚书与张中书。 二人虽然面上看似无事,可脸上和手上的伤却出卖了他们。 早先进殿之时他们便都看见了,但是不敢妄加猜测。 看完他们二人,大臣们又开始面面相觑,交头接耳,震惊之余,还不忘互相使使眼色。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笑话,若是稍后陛下因此发怒,他们还可以煽风点火。 司镜听着大臣们低低嘀咕着,心里就感觉很是妙哉。 他本就不喜他们二人,上回他们还拒绝为二皇子做事,真是不知好歹。 这会儿趁机将那件打架的丑事说出来,一箭双雕,既能报了那仇,又能破坏陛下要给他赐婚的主意。 要知道朝中能配得起他这身份的也就是那几家与二皇子不对付的大人,若是此事成了,日后定会后患无穷,于是他大着胆子出来搅局。 不过是仗着侯府在潜抵时便跟随陛下,为他殚精竭虑谋夺大位,有那么大的功劳傍身,想来就算是出现纰漏陛下也不会随意处置他。 毕竟侯府并未做出任何僭越之事,也未有把柄被抓住。 晋帝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致,他坐直身子看着赵彦辰,问道:“赵爱卿,司卿说的可有其事?” 赵彦辰立即禀道:“回陛下,确有此事。” 在天子面前,如何能拒不回答。 “噢?”晋帝将身子往前倾了倾,“可是同哪位爱卿打架?又是为了哪位千金?” “回陛下,是张中书。”赵彦辰一字一顿的道,“为了臣的未婚妻子。” 这事儿说破天去,都是他赵彦辰占理。 晋帝看了一眼张阑之,又看了一眼赵彦辰,忽然弯了弯唇。 他摸了摸下颌的短短胡须,暗暗想着,这两人倒与他年轻时一般。 记得他还是皇子的时候,曾与五弟同时看上一个姑娘,他们二人谁都不让谁,最后实在没了法子,就在心爱的女子面前大打出手。 并且想要以此方法换取心上人的青睐,毕竟打赢架,对他来说是一种十分自豪的事情。 那样能显得他厉害,力气大,身子好。 后来那女子果然选择了他,成了他的皇子妃,也就是现在的皇后。 只不过......他现在倒是对这位皇后没什么兴趣了。 不是因为旁的,只是因为她嫉妒成狂,多次处罚后妃,实在是飞扬跋扈,不成体统。 适才听说自己的臣子为一女子打架,他便莫名的觉得亲切,像是回到了往日一般。 “张大人,说说,怎么回事。”他问道。 张阑之此时面色十分不好,他忍着愤恨,对晋帝道:“回陛下,此事......” 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体面的事,若是当众说出来肯定会有影响,他踌躇着不知该如何说明。 赵彦辰同他是一样的想法,瞧着张阑之支支吾吾的样子肯定是没想好如何表述,于是他站出来说道:“陛下,此事乃是臣与张大人的私事,在这里说出来,怕是不大好......” 他话只说了半截,晋帝是个明君,自然懂得。 他忽然大笑一声,拍了拍大腿,又捋了捋胡子,“好,那你二人便先到御书房等着,与朕私下里仔细说说,其他爱卿退朝,此事众人不许妄议。” 晋帝对这两个新晋的才子还是颇为欣赏的,并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就来斥责处罚他们。 司镜的愿望落了空,他狠狠的瞪了一眼赵彦辰与张阑之,而后心不甘情不愿的出了大殿。 他还是低估了他们二人在陛下心里的地位。 ...... 赵彦辰与张阑之一同到了御书房,在里面候着的时候,他们二人只字不说,仿佛两尊雕像一般站着。 待到闫川掐着嗓子宣陛下驾到的时候,他们二人才动了动。 因为温宴,他们二人算是彻底从朋友变成了敌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晋帝进来,慵懒的往软塌上一坐,问道:“现在,两位爱卿可以将事情说说了吧。” “回陛下,自然是可以的。”两人异口同声的道。 而后,他们二人便将事情的起因过程结果都说出来了,但是拒不提改名换姓考试与认妹妹一事。 他们各自为各自留了一线,毕竟这两个说出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晋帝靠在软塌上听他们说话,起先面上还含着笑,后来越听感觉事情越复杂,表情也越来越凝重。 直到听到他们二人打架之时,便再也听不下去了,直接阻止了他们继续说下去。 “行了,就到这儿吧。”他蹙着眉道。 张阑之与赵彦辰同时闭了口。 “你们二人这事儿还是你们自己处置好了,莫又让人抓了把柄,朕也管不了你们感情的浑水,自己看着办。”晋帝吁出口气,脑袋都是痛的。 -- 第129页 这比他们那会儿复杂多了。 他觉得这两人比他当时还要疯狂,得得得,不掺和了,还是回去找他的丽妃,饮饮酒,作作诗,找找乐子。 说罢,他起身,扫了下面站着的两人一眼,摇了摇头,由着闫川搀着胳膊去了后宫。 赵彦辰便与张阑之一同走出御书房。 行在宫中甬道里,张阑之忍不住问他,“你对宴宴做什么了?” 赵彦辰瞥了他一眼,瞧着他盯着自己被抓了条血痕的手背,忽然弯了弯唇角。 “你都看见了,想必也已猜到,何故要明知故问。” 他以一种高傲的姿态看向张阑之,连语气都带着不屑。 张阑之简直要气炸了,火冒三丈的指着他,“你无耻!卑鄙,下流。” 这三个词可谓是世间最丑陋的形容词,可是赵彦辰浑不在意。 他笑了笑,只轻飘飘的道:“张大人慎言,你这样子若是被言官发现,定会上书陛下弹劾你,请注意分寸。” “你!”张阑之撩起袖子,大有想再打他一拳的架势。 还未出手,便听得赵彦辰又道:“哦,对了,寒门能走到今日不易,切莫冲动又打架坏了他们的前程。你还是趁早打消对我妻子纠缠的念头,好好做你的中书令,才好。” “你......”张阑之拳头紧握,却也不敢真的在这里打他,只气的咬牙切齿。 赵彦辰看了他的拳头一眼,冷笑一声,便昂首往前走了。 他的官最大帽翅最长,经过张阑之的时候险些打到他的脸,张阑之忙后仰着躲开。 望着那道身影,张阑之眯了眯眼,暗暗道,你给我等着,别以为我性格好就不会发威。 宴宴我会带走,就连你也别想好过。 ...... 赵彦辰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雪已经停了,但是院子还是银装素裹,一片白茫茫的。 府中的各个小路上的雪都已经清扫干净,上面还留有一层雪融化后的水渍。 他走在路上,踏着水渍,看着水面上倒影着的自己,忽得就想起了昨夜里在浴池内的那番欢畅,心又跟着颤了颤。 温宴真是个能折磨的他频频心乱的女人,就连上朝之时,他心里记挂着的都是她。 思及此,他便加快了速度往琼华院走。 不知今日温宴有没有安生些,会不会等他进到屋内,她就会变得像以前一般,扑进他的怀里甜甜的唤他一声哥哥。 呃......最好是彦哥哥。 走到琼华院门口的时候,岑淩从里面跑出来迎他。 “大人,你回来了!”他欣喜道。 他可是盼着大人回来盼的望眼欲穿,夫人不用饭,荔枝便一直在他与林值面前嘀嘀咕咕,哭哭唧唧,可把他给烦死了。 没说她两句,林值立即就过来护着她,为她说话,把他批的头都抬不起来。 真是造了大孽! “嗯。”赵彦辰负手而立,淡淡道:“今日怎么样,夫人她闹了吗?” “闹了!!”林值立即回道。 他等的就是大人问他这话,一天天的,为难死他了,早晨对夫人说的那些狠话没把他给别扭坏。 那样一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子,还说要与他拼命,他如何能不怕,若是夫人真的伤了一根毫毛,大人怕是要剥了他的皮。 “又是要走?”赵彦辰转了眸子,瞧了那屋子一眼。 “是的,大人,您快去好好哄哄夫人,那么冷的天气就穿一身单薄的衣裳出来,若是冻病了,属下可赔不起。还有,夫人她一天都没进食了,大人您.....快去管管吧。”岑淩一口气将心里话全说了出来。 要他去打打杀杀可以,若是让他守着女人,他实在是做不好。 赵彦辰吐出口气,眸中闪过一丝疲倦。 “行了,我知道了,让厨房备些甜羮送来。” “是,属下这便去。” 赵彦辰踏进院内,心思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难道昨夜里她都已经彻彻底底成了他的女人,她还要想着跑不成?他就这么让她讨厌吗? 昨夜那般不顾一切的要她,就是想让她完完全全的属于他,不再有二心。 看来,还是做的不够。 他推门进去,站在门口,隔着珠帘看见温宴躺在榻上,静默无比,心就隐隐不适。 没有他想象的那般温馨,也没有扑过来甜甜的唤他,只有冰凉一片。 “宴宴。”他轻声唤道,“你为何不用饭?” 温宴听见他的声音一下子弹起来,缩到榻角,双手环着膝,恶狠狠的喊道:“你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第62章 咬痕 “让我滚到哪里去?”赵彦辰慢慢走近她, 眼神晦暗不明。 “我不管,你滚,你走开!”温宴惊恐的瞪大眼睛望着那双皂靴离自己越来越近。 她的心开始不安起来。 他不在, 她还尚有一丝安宁可享, 现在他回来了,恐怕那种仅有的安宁是再也没了。 赵彦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携着冷意到了榻前,哄道:“你得早些适应你的身份,等到年后, 我们便举行大婚仪式,莫要再这般胡闹。” 他现在还穿着紫色的官服,带着官帽,整个人看上去不染纤尘, 周身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疏离感。 温宴向来都不喜欢他身上的这种感觉, 现在他们的关系已经回归正常,不再是什么兄妹关系。 -- 第130页 想着往日种种, 她便更加不喜欢那种疏离感,因为那让她感受不到温暖, 只有无尽的冰冷。 “我不要跟你成婚, 你放了我行吗?”温宴央求道。 她知道自己同他成了亲, 今生便再也不能离开他了。 “放了你?”赵彦辰反问,心头闪过一丝不适,“你已经同我有了夫妻之实, 你还想着要走吗?” “那是你强迫我的,不是我心甘情愿的。”温宴抓起一个枕头就往他身上砸去。 “你不是心甘情愿?”赵彦辰冷笑, “可是, 三月初你拿婚书来见我的时候, 眼里分明写着喜欢,别以为我不知道。” 温宴顿时愕然。 他......他竟然那时候都看明白了,那她当时算什么啊?丢人的小丑? 她记得,当初他见她第一面,就义无反顾的想要将她往外赶。 就算是曾经有过喜欢那又怎样,旁人的喜欢换来的是夫妻恩爱和鸣,可她呢,得到的只有嫌恶。 当他妹妹那些日子,她只当是他本身就冷漠不擅与人走的太近,后来她才知道事实根本就不是如此。 他那样做只是不喜欢她,想要拒她于千里之外呢。 这样羞辱她的事情,她是绝对不可能承认的。 温宴忽然站了起来,恶狠狠的盯着赵彦辰,“你浑说,我根本就不喜欢你,那时候是瞎了眼,聋了耳,才看不清你是这样一个下流胚子。” “若是早知如此,我就算是嫁给那跛子都比你强!” 怒气一冲上脑,温宴便开始口无遮拦起来,竟将那粗鄙之辈与赵彦辰相提并论。 赵彦辰一听这话,便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那跛子他派人打听过,荒淫无度,欺男霸女,简直就是一个禽兽。 他怎么能同他相提并论? “难道,我在你心里就这样低劣不堪吗?” “对,就是这样。”温宴怒道,“至少他不会想着在糕点里下药让我早睡,你不就是怕我去打扰你吗?我告诉你,我根本就不稀罕跟你在一起!” “你......”赵彦辰被气的着实不轻,他伸手将温宴拉了下来按在寝被之上,将她双手抬到头顶禁锢住,沉着声音道,“我就这样不得你喜欢?” “是,我就是不喜欢你,怎么样?我劝你早些放了我,不然我总有一日能把你气死!” 赵彦辰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眼睛,心中百感交集,顿了顿,他道:“那又如何,我不在乎,只要我在一日,你便要待在我身边一日,哪儿都不能去。” 他倒是看明白了,说再多对这个女人都无用,且等着过段时间,举行大婚后,让她有个孩子,看她到时候还会不会这样说。 赵彦辰低下头去,又将她亲了一道,才堪堪起身。 温宴被桎梏着不得动弹,等到赵彦辰起身的时候,她忽然坐起来,拉着他的手就狠狠的咬了一口。 赵彦辰咬紧牙关,深呼吸,由着她咬他。 从昨日到现在她心里定是憋了不少气,咬他一口散散也好。 温宴咬了许久,直到口中出现血腥味才松口。 赵彦辰将那被她咬破的手背在眼前看了看,唇角忽得弯了弯,长指在温宴脸上摩挲了一道,笑说:“出气了吗?若是出气了,等会儿便好好吃饭。” 温宴看着他笑,就更加生气了,她伸手便要去拉赵彦辰的手,还想着再咬一口出气。 却没想,赵彦辰提前捕捉到了她的小动作,立即将手收了回来,慵懒道:“省着点咬,若是今日咬断了,明日咬什么?” “你无耻!”温宴恨不得用眼刀杀死他。 “你是我的妻,我不对你无耻对谁无耻?” 看她这样,赵彦辰现在心情竟然稍稍好了一些。 他看着温宴气的腮帮子鼓鼓的,忽然就忍不住笑了,“今日上朝,陛下还想着要与我赐婚呢,你猜我怎么同他说的?” “管我什么事?”温宴冷斥,“就算你娶一百个一千个妻妾都与我没有干系。” “在御书房,我拒绝了,我说我有一位自小定下婚约的小娘子,我喜欢她喜欢到了骨子里,今生只愿同她共白头。就算外面有再多的莺莺燕燕都比不上她分毫,在我心里,她便是独一无二的,不可取代。” 温宴还是瞪着他,这些话飘进她耳里的时候,竟让她的心有一瞬间的悸动,眸光突然闪过一瞬的不可置信。 这些话,她从前是做梦都想听的。 那日雨幕之中,她被他引着进入赵府,她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那笔直的背影想了许多许多。 想着他们成婚后会举案齐眉,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们会有一两个可爱的孩子,有最幸福的人生,清明时节他会陪着她回到杨县祭拜父亲母亲。 父亲母亲看见他们一家过的幸福,想来在九泉之下也能放心。 曾经她将这一切想的多么美好,可是天不遂人愿,竟发生了那般多的事。 纵使他现在回头,她也不会再等着他了。 “别说这些让人恶心的话,你的喜欢我不需要,你还是给旁人吧,我真的不稀罕。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 温宴的话字字诛心,赵彦辰心头凉意渐起,不过他早已练就铜墙铁心,纵使再不舒适,也不会伤他太狠。 “无碍,只要我们朝夕相处,总有一日你会再次喜欢我的。” -- 第131页 温宴无语,不想与他在继续讲下去,默默的翻了个身,面朝里侧,手指撕扯着青色帐幔。 赵彦辰立在榻前看了她半晌,才转身离开,慢条斯理的将官服褪下,换上了常服。 而后,走出屋子,对守在门外的荔枝吩咐道:“去,命厨房今日将膳食都送到这里来,给小姐炖的甜羮要软糯些,她今日一直未进食,得先吃些不刺激的缓缓脾胃。” “是,大人,婢子这便去说。”荔枝小跑着下了台阶。 出了院子,转弯的时候正好碰见回来的林值,她便将他拉到拐角处低声道:“我刚刚看见大人手背上有一道咬痕,你说,要不要去请大夫来看看?” “严重吗?”林值惊诧道。 “我觉得有点严重,都出血了,不过......大人什么都没说,我怕万一请来大夫,他会不会不高兴啊?” “那便不请,咬痕那都是他们夫妻俩打情骂俏,也不是什么大事,大人既然没说,那我们做下人的还是不要逾矩为好。” “嗯,你说的对,那我们便不要多嘴了。” 赵彦辰站在廊下望着滴滴答答往下滴的雪水,深深的叹出口气。 他现在,倒是真的后悔了。 那时候,绿豆糕就不该下药的,也不该让温宴喝酒,这些事情若是都没发生,或许她原谅自己要简单些。 不像现在,简直难上加难。 不过,就算再难,他都不会放弃。 兜兜转转他们还在一起,那就说明这是上天刻意给他们二人安排的缘分。 方才,他说的那番话,是发自肺腑的,没有一句假话。 他仔细观察过,温宴听完还是有一丝动容的,看来他压下性子对她温柔相待还有用的。 陛下说的对,女子本就柔软,哄着就是了。 张府书房。 张阑之已经换上了常服,他坐在圈椅上,手撑着额头,闭着眼想着事情,眉头微微皱起。 今日本以为晋帝掺和他与赵彦辰的事情,能相助一二帮着压压赵彦辰。 没想到说到最后,不仅忙没帮上,还说让他们不要闹得太大,一切按照婚书来。 言外之意他都听懂了,晋帝是站在赵彦辰这边的,他也能理解,毕竟他手里是真的婚书。 那是两家长辈共同定下的,还有父亲的印章,不容置疑,而他手里确实是个假的。 既然陛下不管这事,那他只能派人去查查赵彦辰的底细,看看能不能从他老家寻到一丝法子制约他。 “阑之,你们今日在朝中之事我都听说了,这赵彦辰真是太过分了,只可惜我们官比他小,处处都被压着,不然怎么能这么憋屈。” 正当他迷惘间,外面忽然传来一道雄厚的男子声音。 张阑之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便见宁安走了进来。 他支起身子靠在圈椅上,指着下面的椅子道:“坐吧。” 宁安坐下,拿起茶盏仰头一气灌下。 “你打算怎么办啊?我可怜的兄弟,妹妹被人抢了,妻子也被人抢了,我都替你生气。” “哎......”张阑之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宁安,我今日叫你来是有事要请你帮忙。” 宁安现任户部司长,专职管理户籍档案一事。 晋朝有严格的官员规制,不同级别不同官职的官员都不得擅离岗位,去到不属于自己职责范围的岗位,更加不得插手此间事务。 若是被发现,将会是抄家流放之重罪。 张阑之现在虽然任职中书令,但是他也有自己专职的公务,不得插手其它职位的事情。 为了调查赵彦辰的户籍,他只能求助于宁安。 “什么事?你快说。”宁安连忙道,一副期待的模样。 他知道阑之喊他来帮忙,肯定是为了他那外甥的未来舅母一事。 临儿第二日醒来,听说同他相撞的女人是他未来的舅母,他就吵着闹着要见她,还说要吃那绿豆酥。 他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人劝住。 “你去帮我查查赵彦辰的户籍,越详细越好,我知道他祖籍是琼州的,他一人来到上京任职,府中没有一个亲人过来,肯定有什么猫腻在里面。你且去派人查个水落石出,我有用处。” “好,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了。”宁安拍了拍胸脯,点头如捣蒜。 “我也希望赶紧将嫂嫂接回来......”话说到一般,宁安忽然想起来什么,又问道:“阑之兄,我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张阑之现在心情正烦闷不已,不喜欢看人有话不直说还拐弯抹角,他直接道:“往后你有什么话直说便好,我们是什么关系,不必要遮遮掩掩。” “好,那我便说了。”宁安尴尬的笑了笑 ,其实是因为他要问的问题并不是什么好问题,所以才这么支支吾吾的。 “嫂嫂在赵府这般久了,以赵彦辰那脾气,怕是她早就......他们二人还有婚约在身。” 那四个字宁安没有直接说出来,他觉得很不好意思。 他想,赵彦辰那样强迫她回去,肯定早就对她觊觎已久,既然人到了自己身边,他肯定第一时间便夺了她的清白。 毕竟都是男人,他是什么心态,他还是能够想象的到的。 张阑之拳头紧紧握了起来,他狠狠的一拳砸在桌上,将笔架上的一直狼毫笔砸的掉在了地上。 -- 第132页 干净的地板上瞬间被染了一团黑迹。 “那又怎样?”他反问道。 “你会不会心里有隔阂?”宁安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有,我喜欢的是她的人,虽说身子也很重要,但是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没有办法去挽回。” 他想,往后若是温宴满心满意的喜欢自己,那些都不是什么问题。 “那就好。”宁安松了口气。 他觉得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往后莫要再说这个话题。”张阑之严肃的提醒他道,“你且助我将事情办好便是,其他的你莫要操心。” “好,我一定会的,你放心。” 而后,两人又叙了叙过年要采办的年货之事,过了不多时,宁安便告辞离开了。 待他走后,张阑之像是一摊烂泥一样瘫倒在圈椅上,疲惫不已。 他真的太累了,这么两年,真的发生了许多事。 尤其是最近一年,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让他都快被这变化压得透不过气了。 为什么不让他早些恢复记忆,若是在被下药的那一次他就恢复了记忆,他便那时候就与温宴完成夫妻之礼。 那便没有后来的什么事了,若是那样,该多好。 他真的恨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做那个所谓的君子,守住良心了,却断送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他还后悔,那日在鱼庄恢复记忆就不该想那么多。 那时,就应该带着温宴逃跑,跑的越远越好,跑到一个别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共度余生。 不要这劳什子的官位了,他与她在一起就算日子清苦些,也总比现在好。 真是后悔!!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可是无论如何,他都要力争到底,将人带出来。 眼下已经到了夜里,天色暗沉无比。 赵府里已是灯火通明,琼华院内,下人正端着吃食鱼贯而入。 赵彦辰坐在榻前哄着温宴,“走,去用膳了,你都一日未进食,身子恐会吃不消。” 温宴不理他,手指紧紧的抓着床柱。 她身子不舒服,只能躺着舒服些。 赵彦辰叹出口气,掰开她的手指,将人抱着来到桌边。 温宴恨的咬牙切齿,就想绝食让他放了自己,可是赵彦辰何尝不知,他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温宴用拳头捶着他的胸口,“我不吃,我死都不吃,你不要白费力气了。” 赵彦辰捉住她胡乱挥舞的小手,用胳膊夹着让她不得动弹。 他坐在桌前,对着那碗软糯糯的甜羮轻轻吹了吹,驱散烫意。 屋内此时只有他们二人,下人将吃食送进来后就全部退出去了。 他用胸膛将温宴抵在桌前,另一只手拿起汤匙舀了一勺甜羮送到口中尝了尝,觉得不烫口了,才将它送到温宴唇边,温柔道:“来,吃一口。” 温宴别开脸,不理他。 赵彦辰耐着性子又将汤匙追着送到了她唇边,道:“不吃,身子怎么受得住?” 温宴还是不理,她怎么可能会妥协。 没了法子,赵彦辰便将那甜羮送到自己口中。 而后将汤匙放到碗里,捏着温宴的下颌强制她看着自己,温声威胁道,“你若是不好好用膳,我便用这种方式喂你,反正我有得是力气,有得是时间。” 温宴一看见他凑近,立即开始挣扎,“我不要,放开我!” “那你是自己吃,还是我来喂?” “我......我自己吃。” “嗯,这才乖。” 温宴从赵彦辰腿上下来,挑了个距离他最远的位子坐着,她始终低着头不看他,身子却绷得紧紧的。 虽说这饭桌并不大,但是温宴还是想离他越远越好。 赵彦辰看着她,目光悠远而绵长。 他在想,温宴失忆后整个人十分灵动,现在为了与他保持距离与他抗争,默不作声闷闷的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到底如何做,才能让她开心起来呢? 他将汤匙再次拿起,将还有些热的甜羮搅拌了几下,待到彻底温下来拿着送到温宴面前放下。 “快吃,温度刚好。” 温宴垂在桌下的手不停的揉搓着桌垫垂下的流苏,心里很是不安稳。 她在想,夜里就寝的时候该如何,能不能不同他睡在一个榻上,万一他又对她动手动脚,那该怎么办。 想着想着,就忘记了用膳这回事。 赵彦辰瞧出她在走神,便敲了敲桌面,“怎么,在想什么?” 他第一反应是,温宴会不会又在想张阑之那厮。 若是真的在想他,那简直也太不将他放在眼里了,他们现在都已经是真夫妻了。 话落,无人应答。 赵彦辰便在心里坐实了这想法,又扣了扣桌面,“温宴,你有听我说话吗?” 这句话的语气显然比方才那句不同,是带着些许怒意的。 介于昨日温宴说了那种喜欢旁的男人用于气他的话,导致他对她做了那样的事,这会儿再次感受到他的怒意,温宴猛地抬起了头,不敢不理他。 她再也不敢在他面前会说那种话了。 “你说什么?”她冷冰冰的问道。 赵彦辰微微蹙眉看她,指了指她面前的甜羮,“都冷了,唤人重新做一碗。” -- 第133页 温宴知道他又要折磨人了,赶紧端起碗来将那甜羮全部吃了下去。 赵彦辰很是满意,觉得她开始慢慢的听话了,便将方才涌起的怒意压制了回去。 “来,再吃一块糍粑鱼,这是往日你最喜欢做的一道菜。”他拾起玉箸夹了一块糍粑鱼放到温宴面前的空碗里。 温宴瞥了一眼那鱼,别过脸去,柳眉倒竖,再不动分毫。 什么糍粑鱼,当时不过是为了取悦他而为之,鬼才喜欢做,她现在只恨不得将这满桌子的菜都给掀翻在地才能出气。 “你是想让我过来亲自喂你吗?”赵彦辰冷了脸。 她这样推一步动一步,有时候还推都推不动,实在是令人无可奈何。 为了温宴的身子能好起来,他便只能威胁她。 温宴方才吃了点甜羮,饿意已消,劲儿又恢复了一些,胆子也大了几分。 她瞪着赵彦辰,将那碗鱼用汤匙勾出来扔在桌上,讥讽道:“你除了威胁我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卑鄙小人!” “你......”赵彦辰啧了一下,挑眉道,“我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温宴还是瞪着他,不问也不说话。 赵彦辰便是知道如此,遂自问自答道:“你看似柔柔弱弱,风一吹就倒,心还挺坚韧的,昨个儿夜里,那样都不求饶。” 温宴一听他这话就感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升起。 他是在暗示什么吗?难道她不吃这鱼,他今晚又要折磨她? 第63章 惩罚 思及此, 温宴的心就揪成了一团。 她忽然站起来,指着赵彦辰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愤然道:“你怎么这样不知羞耻?旁人都说你是上京第一才子, 行的正坐得端, 从不留恋女色,名声颇好, 他们当真是瞎了眼了。” “奥?他们真的是这么说的么?”赵彦辰气定神闲的问道。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温宴评价自己,若说这是她道听途说来的,还不如说这是她自己最真实的感受。 起码在她还未失忆前, 她便倾心于他,只有细细观察了,才有那种认知吧。 “你表里不一,面上看着是个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人, 私底下却是个放浪形骸之人。你说, 若是他们知道上京第一才子皮囊下装着这样一颗丑陋的灵魂,他们会怎么想?” 听到这里, 赵彦辰才发现温宴明面上是在控诉他,实际上却是在威胁他。 若是他胆敢对她再做那样的事, 她便瞅准时机出去了一定会大肆宣扬他的可恶行径。 倒是绞尽脑汁想要将他拉下高位啊, 赵彦辰暗暗笑着, 他的小兔子倒还是有一些胆识的。 “哈哈哈。”赵彦辰朗声一笑,不紧不慢的道,“他们不会怎么想的, 因为他们不敢!再说了,我只是对你才这样, 旁的人才没有资格呢, 她们连进这屋子的资格都没有。” “你就不要想着在这方面折腾了, 不如好好用饭,好好养身子,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与我抗衡,不然......我与你行夫妻之事的时候,你又受不住。” “哭可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明白了吗?我的夫人!” 因为她一哭,他就控制不住自己那颗躁动的心,并且自从他们二人真正意义上在一起后,他的眼疾好像已经好了大半。 泪水已经不能完全压制他了。 “你无耻!下流!卑鄙!”温宴恼羞成怒。 呵,倒是与那张阑之有些默契,赵彦辰哂笑,今日这三个词他都听了两次了。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我只好将无耻、下流、卑鄙贯彻到底了。” 他站起来,理了理衣袖,目光灼灼的走向温宴。 温宴被他的神情吓的连连往后退,边退边道:“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同你拼了。” 赵彦辰却是不理她,径直走到她身边,将她打横抱起,就往偏室浴池走去。 这会儿,浴池内的水已经备好了。 温宴那样子估摸着也不会再吃晚膳了,不如现在就过去沐浴好了。 今日忙了一整日,他都有些疲惫了,赵彦辰在心里长长叹出口气。 温宴哭着闹着不愿意过去。 她怕又在偏室发生昨夜那般骇人的事情,都过了一整日,她那里还是疼的厉害。 “我不要去,我真的不要去,刚才那样说就是气你的。”她哭着道,“我不要过去,我好好吃饭成吗?” 赵彦辰不理她,径直进到室内,将她的外衣褪去,把人放进池子里。 温宴胡乱的挥手打着他,一个不留神手指钩住了赵彦辰的衣襟,将他衣袍扯的散了几分。 见状,温宴忙缩回了手,像是摸到了烫手山芋一般弹开。 赵彦辰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衣襟,忽然笑了,“还说不要,看看,身子多诚实,都知道帮夫君宽衣了。” “我没有!”温宴咬着牙道。 赵彦辰双眸灼灼的看着温宴,手却慢悠悠的将扯出来的衣襟慢慢收了回去。 “现在,你是不是很想要夫君同你缠绵?”他逗弄着她。 赵彦辰现在其实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明知道温宴心里在想什么,还要逗她一番。 他觉得这个小兔子瞪他的时候还挺可爱,软乎乎的。 “你浑说什么!”温宴陡然止住哭声,皱眉看着他,“卑鄙......” “无耻,下流,我替你说了,我就算再下流那也只是对你。”赵彦辰伸手将她的胳膊拉了过来,轻笑道,“就是给你洗个澡,看把你给吓得。” -- 第134页 今夜他可不想再折腾她了,虽然他现在正值血气方刚的时候,昨夜那样还远远不够满足他的。 但是饶是如此,他还是要忍着。 因为温宴不可以,她太娇弱了,一弄身上便是一块红的,看着就让人心疼,他实在是于心不忍。 今夜就让她好好养养,明日也不迟。 接下来的半个月都不用起早上朝,他有的是时间与她缠绵,不在乎这一夜两夜的。 赵彦辰拿起浴池旁矮几上的软帕放进池水里润湿,就要给温宴擦拭肩头。 温宴躲躲闪闪,不让他上手。 可是赵彦辰却执意要给她清洗,温宴只好在浴池内四处奔逃,可是她每次挣脱出去,都被赵彦辰抓着脚腕给拉了回来。 他今日极有耐心,拿着软帕轻轻柔柔的给她擦拭着后背。 从未如此温柔过。 温宴最后拗不过他,气极了,拉着他的胳膊狠狠的咬了一口,直到赵彦辰受不住了,他才放手。 “当真是个兔子,急眼了还真咬人,得,你自己洗吧,可不要磨叽,晚了我可不答应。”赵彦辰低声道。 他在她头上抚了抚,将软帕塞进温宴手中,自己则起身走到浴池旁边的躺椅上坐下,目光仍旧黏在温宴身上。 温宴背对着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她往下沉了沉,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 温热的池水没入她的脖颈之时,瞬间便让她有了一种久违的安全感,身子也微微的放松了。 可是一想到赵彦辰那厮还在屋子里盯着她,那种安全霎时便散了个干净,她只感觉背脊发凉。 “你能出去吗?”她背着他问道。 “出去干什么?”赵彦辰气定神闲的问道。 “我要沐浴,你出去。”温宴咬着牙道。 “那可不能!”赵彦辰索性在躺椅上侧身躺下,瞧着池水中的那人,弯唇一笑,“想不到我的小白兔还会害羞。” “卑鄙!”温宴往上浮了浮,捏紧拳头在池水里狠狠的砸了下去。 水池里,瞬间便溅起了不少水花,有一些还很调皮的溅到了赵彦辰的衣摆上。 他抬手轻轻挥去,神情淡淡,“莫要胡闹,赶紧洗好,晚了水凉了会得风寒。你生病那都是荔枝没照顾好的问题,到那时,那我便断她一根手指......” 赵彦辰温温和和的说完这些话,换了个姿势在椅子上躺平,缓缓闭上了眼睛。 温宴被他气的不轻,恨不得立马冲过去揍他两拳。 他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骇人的话,温宴感觉很是恐惧,便不敢再继续与他嘴仗。 荔枝何其无辜,只是个签了死契的小丫鬟,本来就已经够苦的了,她不能任性害她受伤害。 于是,温宴压下愤怒,开始清洗起来。 洗着洗着,她忽然感觉身后那种被人盯着背脊发凉的感觉没有了,她立即停下动作仔细听着。 发现后面确实没了声音,她想,难道他出去了? 温宴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立即回头去看。 本来满心的希望屋子里只有自己,可回头一瞧,却发现人还在后面,只是没有盯着她。 他平躺在椅子上,呼吸均匀,看样子好像是睡着了。 这倒是个好时机,温宴心下暗暗盘算,不若现在上去掐晕他,逃出去? 她知道赵彦辰在这里,府里的守卫肯定没有先前森严。 于是,她抓起浴池边的衣裳穿上,走过去,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见赵彦辰没有反应,她鼓起勇气,伸出双手朝着他的脖颈掐下去。 本以为这次能得逞了,可老天好像专程与她作对似的,每次运气就差那么一点点。 就在她的手指刚刚要碰到他的脖子之时,赵彦辰突然睁开了眼睛,把温宴吓得险些掉到浴池里。 赵彦辰眼疾手快的拉住她的手,将她稳在自己跟前。 “夫人,你这是在做什么?”赵彦辰躺在椅子上仰望着温宴,瞧着她的手,问道,“是要谋杀亲夫吗?” 温宴见自己的行径被抓包,躲也躲不住了,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拔下头上的簪子就往他心口上刺去。 “去死吧!” 赵彦辰身手敏捷,这种计俩根本就伤不了他,他长指一勾便将温宴手里的簪子抢了过来。 而后,长臂一捞,捞着温宴的腰身将她整个人都给拉了下来。 温宴脚下一腾空,整个人便都跌进了赵彦辰的怀里。 赵彦辰双手禁锢着她,在她脖颈间嗅了嗅,含情脉脉的道:“怎么,下不去手了,改为投怀送抱了?” 温宴双脚乱蹬,挣扎着喊道:“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好啊。”赵彦辰将她抱得更紧,大手在她腰间游走,“我们现在就同归于尽可好?” 他的手逐渐往下,温宴吓得连忙求饶,“我不是故意的,你快放开我,我我我不想跟你同归于尽了。” 她急的都开始有些结舌,赵彦辰却不听她说。 他将手里的簪子重新簪回温宴的发间,仰起头又与她亲了一道,直到温宴的呼吸逐渐开始微|喘起来,他才心满意足的放开她。 身子倒是比心诚实多了,他长指抹了抹唇,面上露出一丝得逞的坏笑。 温宴连忙站了起来,呸个不停,还一边用衣袖擦着嘴唇。 -- 第135页 赵彦辰坐起身,瞧着外面夜色也不早了,身子也有些疲乏,便揉了揉脖颈站了起来。 “宴宴,去换身衣裳,你这衣袖上面又是眼泪又是口水的,待会儿怎么上榻就寝?” 他指了指软塌旁边木施上挂着的那套大红色衣裙,“穿上它,去。” 温宴不动,瞥了一眼那衣裳,摇了摇头,“我不要。” “嗯?”赵彦辰沉了眸子,“是不是想让刚才那事再来一遍?” “你敢.......穿就穿。”她怕他,于是赶紧走过去,取下那衣裳。 而后,藏在屏风后面换上了衣裳。 从屏风后面出来的时候,温宴一身红衣将她那本就白皙的肌肤衬得更加明艳动人,吹弹可破,眸光中竟还闪着点点星子。 这如那日从淮南回来时的场景一般,她穿着大红的喜服问他好不好看。 他没回答,因为他当时就被她迷了眼,乱了心。 赵彦辰走近温宴,长指挑着她的下颌,哑声道:“真美。” 温宴打开他的手,别过脸去。 赵彦辰也不生气,俯身凑到她耳边,道:“往后你只许为我一人着红衣,外人一概不许。” 温宴根本就不想理他,看都懒得看一眼。 这人管的倒是宽,连衣裳都要管,凭什么听他的。 赵彦辰坏笑着摇摇头,又将她一下子抱了起来,大步出了偏室,走进正屋。 他将她往榻上一放,顺手便给她盖上了寝被,自己也褪下外袍躺了上去。 温宴怕极了,环着胸口挪到靠墙的位置,不想与他挨上一点。 赵彦辰伸手将她捞过来,抱进怀里,将头埋进她的颈窝,“睡吧,我乏了。” 说完话,他便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听着他呼吸逐渐平缓,温宴紧绷着的心才开始慢慢放松。 她还以为自己又要遭受那折磨,没想到这人竟然良心发现,不动她了。 这两日精神实在太过紧张,根本就没好好睡觉,一放松下来身子便软了。 不多时,她便入了梦乡。 待到怀中的人儿呼吸逐渐均匀,赵彦辰才缓缓睁开眼睛,他松开她的手,慢慢走下榻。 而后,独自走向偏室。 浴池里的水已经被换过一遍了,他沿着池壁靠坐下去,闭着眼睛享受着热水带来的舒适感。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林值的声音。 “大人。” 赵彦辰闭着眼,淡漠道:“怎么样了,张阑之有没有什么举动?” “有,他派宁大人去查了大人的户籍。” “奥?”赵彦辰缓缓睁开眼,看着窗上那道身影,“继续盯紧他,莫要让他接近温宴。” “是,属下遵命。” 林值走后,他独自在浴池内泡了一刻钟,直到水温变凉才起身穿上早就备好的朱色衣袍。 这一套衣裳与温宴的是夫妻服,早前让尚衣局赶制出来的。 他回到正屋,掀开寝被躺了进去,胳膊慢慢的搭在温宴腰上。 赵彦辰贴着温宴,瞧着她睡的很是安稳,唇角微微勾了勾,想着,若是往后她都能如此听话,那该多好。 两人一直睡到天色大亮才醒来。 温宴一睁眼心情便大好,因为赵彦辰每日早晨是要去上朝的,一去便是半日或是一整日。 这一日里她可以独处,不用看见他,并且还可以琢磨如何逃跑。 可她刚一翻身,便对上了赵彦辰那张极为俊秀的脸,温宴吓得连忙外后挪了挪。 赵彦辰缓缓转醒,看着她,问道:“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你......你不是要去上朝的吗?迟到了是要被杀头的。”温宴急着道。 赵彦辰笑了笑,“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温宴瞪着他,拿起枕头朝他打了过去,驳斥道:“休想!你怎么不去上朝?” 她这么在意这件事,赵彦辰一下子就明白了是什么缘故。 他将枕头放好,云淡风轻的道,“今日不用上朝了,你是不是很失望?” “什么?”温宴气的柳眉倒竖。 赵彦辰倒显得很是得意,他慵懒道,“是不是心里的小计划落空了?那你要赶紧习惯习惯,因为接下来半个月早晨醒来你都会看见我。” 温宴震惊,不知该说些什么。 赵彦辰又将她捞过来,抱进怀里,手在她腰上游走着。 “今日要置办年货,等会儿吃了早膳你同我一起去前院挑挑花灯,我让管家准备了许多个样式。” “还有,那些果子蜜饯也要你看过再定夺,我一个男人,对那些没什么感觉。只要你乖些,我还可以许你到揽月阁捯饬捯饬你的那些萝卜。” 说起萝卜,温宴忽然想了起来,问道:“我萝卜呢?你把它怎么样了?还有那些酸菜与辣椒。” “它们都好着呢,我让下人每日都去打理,酸菜没坏,辣椒没长虫,萝卜也长的十分好。下雪前,就已经让人盖上了棉布,昨日检查过,没有冻坏。” “你说话算话,我现在就要去揽月阁。”温宴一说起菜园,就更加不想在这待了。 “别急。”赵彦辰将她按住,“我现在还未看见你乖乖听话的样子,自然是不能放你过去,只要你不想着跑,我便是让你在府里四处走动都行。” 说话间隙,他的手又往前探了几分。 -- 第136页 温宴一害怕,抬脚便踢在了他的身上。 赵彦辰登时松开了她,被踢的那处疼的让他倒吸了口凉气,他的额上瞬间便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他蜷缩着身子躺着,一脸的难受模样。 温宴瞧他这样面上闪过一丝慌乱,不过这慌乱很快便消散了,她觉得痛快无比,终于狠狠的惩罚了他一次。 赵彦辰闭着眼睛深呼吸,想要让疼痛感减轻一些。 但他的另一只手一直拉着温宴的手,不想让她离开。 过了好大一会儿赵彦辰才缓过劲来,看着温宴道:“你是想要谋杀亲夫吗?” 温宴睁大眼睛,愤愤的盯着赵彦辰,吼道:“是,又怎样?我就是想要杀了你,你能奈我何?” “我不能如何,不过我可以......”赵彦辰睨了她一眼,面上又开始浮现先前那般灼热的笑。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屋外传来了荔枝的声音。 “大人起身了吗?周管家那边都准备好了,请大人与夫人前去看年货。” 赵彦辰这才起身,放开温宴,温宴气的又开始落下泪来。 “怎么又哭了,方才我已经够温柔的了。”赵彦辰换好衣裳后走到塌前,满目含情的看着她。 温宴越想越觉得耻辱,越想越难受,方才低低的啜泣声变成了放声大哭。 赵彦辰看她哭的这样梨花带雨,可怜至极,心就有些受不住了,俯下身去帮她擦拭眼泪。 “别哭了啊,我会心疼的。” 温宴瞅准时机,拉着他的手又狠狠咬了一口,见血才罢休。 赵彦辰宠溺的看着她,不气不恼,直到温宴自己松开,他才收回手。 “行了,这回可算是出气了吧,等会儿让荔枝进来伺候你洗漱更衣,我先到前厅等你。” 他说完,撩开珠帘走了出去。 温宴拿着枕头狠狠的朝他的背影砸去,那枕头不偏不倚的砸在了赵彦辰的后背,滚落在地。 赵彦辰回头看了她一眼,再看了看那枕头,坏笑道:“怎么,夫人你居然还有力气?” “滚!”温宴恼羞成怒,又拿起一个枕头朝他砸去。 赵彦辰伸手接住,顺便将地上的另一个枕头捡起,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将枕头安稳的放在凳子上。 而后,无奈的摇了摇头,打开门走了出去。 荔枝此时正侯在门外,瞧着大人出来,忙弯腰行礼。 赵彦辰走到她面前停住,荔枝的视线刚好落在他手上,一眼便瞧见大人的手背上又多添了一道咬痕。 “大......大人,要不要婢子请大夫过来包扎一下?”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必。”赵彦辰淡漠道,“进去伺候夫人洗漱更衣,再让厨娘将饭食备好,要软一些,味道清淡些。” 近日温宴这般大的火气,那更不能吃的太辣了。 他看着自己手背上的痕迹,忽然笑了,这需要包扎什么,那是他与她云雨后烙下的印迹,留着才好。 有时候,恨亦是一种爱,不是吗? 荔枝与春桃说了备早膳之事后,自己则进了屋里,看见温宴躺在榻上低低的抽泣着,便忙迎了上去。 “小姐,你还好吗?” 她端来热水,用棉帕将温宴浑身上下擦拭了一道,而后将她的衣带系好,帮她穿好衣裳,扶着她坐了起来。 温宴也不反抗,由着她帮她穿衣裳。 她还是在放声哭着,荔枝不知所措,心也跟着难受的紧,她坐在塌边安抚着温宴。 “小姐,没事的,大人他也怕伤了你,可心疼了,等过段时日你习惯了就好。” 赵彦辰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传出的哭声,暗暗道,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能轻松了。 而后,他在偏室梳洗完毕,便往前院去了。 等到赵彦辰一走,温宴立即止住哭声,小声道:“荔枝,我有一件事情想要你帮我。” “什么事情啊,小姐。” “你去张府看看,我哥哥他怎么样了?最近两日赵彦辰有没有加害他?” 第64章 桃酥 “没有。”荔枝斩钉截铁的道, “张大人没事,这几日都在府里静养,听林值说, 他们也开始备年货了, 准备热热闹闹过年呢。” “这样啊。”温宴呢喃着,“没事就好。” 在这世上她就只有他这一个亲人了, 只要他无碍,她就放心。 温宴叹出口气,心情变轻松了些, 竟然破天荒的露出了笑颜。 荔枝见小姐笑了,紧绷着的心也得到了放松。 她轻轻的抚着温宴的后背,脆生生道:“小姐,若是你每日都能这般开心就好了。” 温宴缓缓松开荔枝, 擦去眼泪, 只淡淡的冲她笑了笑,“我饿了。” 每日都像现在这般开心她倒是想, 可是身在这赵府囚笼里,若想要开心简直比登天还难。 那日她就该不管那孩子, 若是拼命冲出城门去, 现在说不定已经在山里安定下来了, 哪有后面这些荒唐事。 真是悔不当初啊。 荔枝哪里能猜到她的心思,一听说小姐饿了,心思都飞到了吃食上, 她连忙道:“婢子这就伺候小姐去用早膳。” 先前怄气总是不好好用饭,这两日温宴都瘦了一圈, 荔枝可心疼坏了。 现在她想用饭, 就说明小姐正在慢慢接受她家大人, 这是好事。 -- 第137页 吃了早膳后,温宴便被荔枝扶着到了前院儿。 这几日一直待在屋里,都快将她闷坏了,猛一看见不一样的环境,她的心情都好了许多,自将那廊下的矮枝梅花看了好几眼才不依依不舍的离开。 彼时,赵彦辰已经在厅中坐着了,见温宴来,他笑着招了招手,“晏晏,过来,到我这儿来。” 温宴看见他,方才的好心情顿时便没了,她冷着脸过去,在下首的凳子上坐了下去,并没有到他的身边。 赵彦辰也不恼,直接朝外吩咐道:“管家,将东西都搬进来,让夫人一一过目。” “是,大人。”周管家忙使唤着仆从将提前买好的果子样品和花灯都拿了进来。 整整齐齐的在温宴的面前摆了一长串,琳琅满目,煞是好看。 “夫人,请过目。”周管家恭敬道。 温宴瞧着那些花灯眼睛都亮了起来,但是她不想在赵彦辰面前表现出来自己喜欢这些,便冷着脸指了几个。 “花灯就那个兔子,果子就要桃酥。” 赵彦辰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选年货,长指端着茶盏慢慢晃了晃,茶汤的清香悠悠的飘荡开来,令他感觉心旷神怡。 真是美好,她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里即使不笑,也能让他挪都挪不开眼,美的像是一幅画一般。 有此美人,夫复何求。 “宴宴,你先前不是最喜欢吃绿豆酥的吗,这次是我特意让人在李记买的,你怎么没选它,反而选了桃酥?”瞧着温宴没有选绿豆酥,赵彦辰忽然开口问道。 桃酥这个糕点在他的印象里,味道委实不好。 温宴瞪了他一眼,面上露出一丝讥笑。 “你是想让我将你下催眠药的事情当着府中下人的面再说一次吗?赵大人?” 当真是贵人多忘事,他竟然还敢提绿豆酥那茬。 “这......”赵彦辰薄唇启了启,突然意识到自己犯错了,忙敛了笑,轻咳一声掩饰了尴尬。 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方才看的太痴迷,竟然昏了头提到绿豆酥。 赵彦辰忙揭过了这茬,对管家吩咐道:“就按照夫人选的,赶紧采买回来,花灯也都装扮上,马上要过年了,今年府里要格外热闹才对。” 温宴冷笑一声,转了个身子背对着赵彦辰,面对大门口的方向坐着。 赵彦辰今日破天荒的与下人说了这么多话,将周管家惊喜坏了,因为往日他对这些琐事根本就不会多费口舌,所以过年时总是冷冰冰的。 这会儿大人忽然热络起来,他感觉心情从来都没有如此好过。 周管家笑着朝家主与夫人行了礼,而后十分愉悦的带着东西出去了。 温宴一见事情办完就要起身离去,赵彦辰却轻轻扣了扣桌案,道:“你要去哪儿?我还在这儿呢。” “你管我去哪儿。”温宴冷道。 赵彦辰起身,走到她面前,忽然牵起了她的手,“我陪你在府里转转,散散心可好?” “不需要。”温宴挣开他的手,“如果你真的想要我开心,那便放我走吧,那样我就能开心了。” “别这样,宴宴,都这么几日了,你还是不能接受我吗?”赵彦辰低声问道。 “不接受。”温宴冷着眸子瞧外面那片银装素裹,语气沉沉,“你伤我伤的够深的了,这样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想要我原谅,怎么可能。” “那你说我该如何做,你才肯原谅我?” “放我走。” “其他的都可以,唯独这条不行。” “那便没得谈了。”温宴扭头就走。 刚刚走到门口,便看见林值匆忙跑了过来,温宴也不管他,大步往前走着。 走出去几步,忽听得林值在后面禀道:“大人,张大人在外求见。” 阑之来了!温宴顿时停住脚步,回头望着林值,眸中充满期待。 赵彦辰见温宴这样欣喜,心像是被人狠狠刺了一刀,难受至极。 他想这女人方才言辞决绝的不肯原谅他,脸色也差到极致,现在听见张阑之来了,她竟然笑了? “我知道了,将人请去茶室。”他冷冷道。 温宴着急要见他,听赵彦辰说要将人请去茶室,立即提起裙摆便要往茶室跑。 赵彦辰几步上去拉住她的胳膊,将人带了回来,“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见他,你别拦着我。”温宴挣扎着。 “你不能去。”赵彦辰道。 “我就见一面,他是我哥。” “那也不能,你就给我在屋子里待着,哪儿也不许去,等我回来。” “不行,我一定要去见他一面。” 温宴执意要去,赵彦辰无法,看着她那可怜巴巴的眼神,软了心肠,“你......主动亲我一下,我便带你去看他一眼。” 温宴一听这话就打了退堂鼓,她板着脸,背过身去不再看他,“你休想。” “还想不想看他了?”赵彦辰轻声问着。 “想......” “那快些。” 赵彦辰走到她面前,俯下身看着温宴,指着自己的脸道:“这里。” 温宴看着他的脸,踌躇了半晌,才下定决心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浅浅印了一道。 “现在行了吧,快让这些人放我过去。”温宴指着拦在她前面的几个护卫道。 -- 第138页 赵彦辰站直身子,十分惬意的摸了摸方才被温宴浅酌过的脸颊,暗想,亲了就更加不能让你去看旁的男人了。 随后,他对荔枝与林值道:“将小姐送回房里,好好看着,若有什么差池提头来见我。” 温宴一下子傻了眼,指着他的婢子骂道,“你个骗子!” 赵彦辰将温宴的手指轻轻握着放下来,温柔道:“你乖一些,等我们大婚了,我便带你去见他,现在还不行。” 说完,他便直接去了前院儿。 温宴气的将廊下方才看的爱不释手的花盆统统踢到了阶下,噼里啪啦摔了个粉碎。 荔枝上前去扶着温宴,安抚她道:“小姐,这距离大婚没有几日了,不若再忍耐忍耐,等过了那日,便可以去见张大人了。” “你不要再说了,我不听。”温宴气冲冲的往后院跑去。 她现在顾虑太多,导致很多事都做不了,等她寻着时机定要离这厮远远的。 一日不行,还有两日,日复一日,她总能找着机会出去,不可能一直这么任人摆布。 茶室。 赵彦辰过去的时候,张阑之已经在里面坐着了,桌上还放了一些糕点。 一见赵彦辰来,他便率先朝他拱手,道:“赵大人。” 赵彦辰冲他颔了颔首,“请坐,张大人。” 两人前几日因为感情大打一架,已经毫无情分可言,现在只维系着表面的关系。 面上看着风轻云淡的,其实心里已经将对方鄙夷了十遍都不止。 赵彦辰在厅中上首坐了下去,不紧不慢的端起下人刚刚准备的茶呷了一口。 随后,慢悠悠的道:“张大人,不知今日登门所谓何事?你府上的年货都办完了?” “那倒还未。”张阑之淡淡道,“今日府上下人买了桃酥,我想起宴宴自幼便爱吃这个,估摸着你肯定不知道她的喜好,遂带了一些过来给她尝尝,顺便看她一眼。” 赵彦辰瞥了一眼那大包小包的桃酥,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适才在花厅他还在想着桃酥又不好吃,她为什么要选那个,还以为她是在跟自己怄气故意为之。 没想到竟是自小就喜欢,他这个夫君当真是做的不好,竟连她喜欢吃什么都没有摸清楚。 可饶是如此,他也不会对张阑之承认自己真的像他所说不知道温宴的喜好。 也不会将这桃酥给到温宴,她喜欢吃,他给她买便是,何时轮得到旁的男人插手? 赵彦辰看着张阑之,对他的目的已经了然于胸,知晓此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必来看人是真,送吃食是假。 “张大人恐怕是想多了,我早就知道这是她喜欢吃的糕点。宴宴适才在花厅挑选年货时,选的便是我准备的桃酥,我府上已经采买了许多,眼下应是都到了,你这恐怕是用不上了,还是带回去吧。” 闻言,张阑之心下怒意渐起,醋意也渐起。 他都能想象,温宴方才与赵彦辰一起挑选年货时的画面。 明明这选年货是属于他与温宴的专属活动,旧日在杨县,每一此过年的时候,都是他们二人一同挑选。 现在可倒好,温宴成了旁人的,这属于他们二人的活动也被人剥夺了去。 可是他又不能因为此事对赵彦辰发火,便压着怒意道:“既如此,那便罢了,只是我已经有许多日未见她,劳烦赵大人将宴宴唤到这里来,让我看看她,或者我去后院也行。” 赵彦辰听着张阑之这话,只觉得可笑,遂冷道:“那恐怕是不行,宴宴她现在是我的夫人,大婚前恐不方便见外男,等到我与她大婚后,再带着她一同去你府上拜见。” “到那时,你便可以堂堂正正做她的长兄,也可同我往来,我们冰释前嫌那都是可以的。” “你......”张阑之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说的什么废话,谁稀罕要做那劳什子的兄长,他要做就做温家的女婿。 要是那时候他没坠落悬崖,现在还有赵彦辰这厮什么事? 张阑之强忍着不适,继续道,“赵大人,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便不算外男,现在是可以去看宴宴的。你早与我张府攀亲,晚与我张府攀亲,结果都一样。” “还要等到那时作甚,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我想,宴宴现在肯定很盼望见到我,择日不如撞日,便是现在即可。” 这话一出,赵彦辰就坐不住了,他将手里的茶盏啪的一声置在桌上,站了起来。 ‘她也很盼望见到我’这句话简直就是在侮辱他,她的妻凭什么心里盼望着旁的男人? “张大人慎言,她是我的妻,我再说一遍!”最后几个字赵彦辰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什么你的妻,宴宴她根本就不喜欢你,少自作多情了!”张阑之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卸下了伪装。 方才那样只是为了见到温宴,现在赵彦辰这般阻挠,那他也没什么好装的了。 “她是被你强迫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张阑之直接道。 赵彦辰最是讨厌强迫二字,顿时冷了眸子,“你今日是故意来找茬的吗?张大人,若再这般放肆无礼,我便命人将你轰出去,堂堂中书令被扫地出门可是会沦为全上京笑柄的。” “笑话!”张阑之朝前走了几步,眼神像刀子一般看着赵彦辰。 -- 第139页 “不知是谁无礼在先,抢了我的女人,还要霸占她,滑天下之大稽。” “你......”赵彦辰怒极,伸手抓住了张阑之的衣襟,阴鸷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说过,我们是有婚约的,你同她什么都不是。” 张阑之也不甘示弱,伸手抓住了赵彦辰的衣襟,放狠话道:“你最好是对她好点,若被我发现你伤她,必定要让你十倍百倍的偿还。” 两人就这样你抓着我,我抓着你,站在大厅中央,谁也不饶谁。 岑凌从外面进来的时候,被他们二人这架势吓的不轻。 “大人,你们......?” 两人同时看向岑凌,又看了一眼对方,愤愤的松了手。 赵彦辰理好衣襟,板着脸,冷冷的下了逐客令。 “张大人,本官还有事要办,恕不远送。” 张阑之怒瞪了他一眼,甩袖离开。 出了赵府后,他并没有即时离去,而是绕着赵府走了一圈,寻了一个距离琼华院最近的位置停下。 他在那里站了许久,都不曾离开。 不用想,赵彦辰肯定会将温宴关在自己的院子里,他想在这里或许能看她一眼呢。 一直站到天色暗下来,他都还未有回去的意思。 迟承瞧着他那落寞的背影,很是担心,劝道:“大人,夜里温度极低,不若还是回去吧,待久了恐会寒气袭身。” 张阑之却是不理他,眸光定定的盯着那堵高墙。 他在想赵彦辰对他说的那句话,‘宴宴已经接受他了,并且还愿意与他一同挑年货’。 她真的已经接受他了吗?张阑之在心里一遍一遍的问着这句话。 温宴心肠本就很软,若是赵彦辰一直对她示好,她会不会真的就摒弃前嫌了呢? 越想他越觉得后怕,心里很是不安定。 琼华院的高墙外有条河,河水较深,眼下天寒地冻的,这水面自然也都结了冰。 站在这结了冰的湖边,凉意更甚,寒气直往人身上扑。 张阑之早就被冻得手脚冰凉,可是再凉也凉不过他的心。 若是温宴接受了赵彦辰,心里装下了他,那他是不是往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迟承瞧着自家大人耳朵都冻红了,心下更是焦虑不已。 他将手送到嘴边哈了口热气,搓了搓,大着胆子过去拉着大人的衣袖扯了扯。 张阑之被他这动作惊得一下子回了神。 “你干什么?” 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像什么话! 迟承忙松开了手,尴尬的笑了笑,“大人,你一直望着那院子走神,属下唤你,你也不理,便只好出此下策了。” “下不为例。”张阑之瞥了他一眼,继续往那院子看去。 迟承叹了口气,居然还是没用。 实在没了办法,他干脆也不想了,也同大人一起朝那院子望去,只见那墙头的雪已经化完了,墨色的瓦片朝外泛着寒光。 两人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张阑之忽然开口了。 “你说,宴宴她真的已经接受赵彦辰了吗?” 迟承搓了搓手,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人心隔着肚皮,猜怎么能猜透呢,赵大人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吗,其实也不一定吧。 他迟疑了片刻,说道:“大人,此事属下也不知,但是属下有个法子能知道。” “什么法子?”张阑之收回视线,期待的看向迟承。 “寻一个时机,去找小姐当面问问,接没接受她自己肯定最是清楚。” “你这说了同没说有什么区别,我若是见得到人,还需要站在这儿吗?”张阑之白了迟承一眼。 “大人,想要见小姐还不简单吗,直接夜里潜到赵府不就行了”迟承想也未想脱口而出。 张阑之颔首,“说的对,我先前确实太过端着,没想过用这等法子,我们今晚便去赵府看看。” “什么?!”迟承脸上刚刚挂起的笑意瞬间垮了下去,他惊诧的望着大人那笃定的脸,问道,“大人,你确定吗?” “确定,就今晚。”张阑之眯了眯眼,深深吸了口气,“无论如何我都要去看一眼宴宴,就算是被赵彦辰抓着也无妨,我也是当朝重臣,他不敢将我怎么样的。” “可是......”迟承着实后悔说出刚刚那句话,这不是让大人上赶着去犯错吗? 不行不行,若是真被抓着,问题可就大了。 “大人,属下觉得今日恐怕不妥,你想啊,大人今日在赵府又与赵大人撕了一次脸,眼下赵府的守卫肯定更加森严,不若我们回去好好计划一番再行也不迟。” 张阑之回头看着迟承,呼出的雾气瞬间便被寒风吹散。 其实这个问题他又不是没想过,可是就是很想见温宴,便想今夜就去找她。 赵府守卫森严肯定是板上钉钉的,迟承这话说的倒不假。 若是贸然前去,恐会很快被抓住。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鲁莽,得回去想好对策再行动。 “走,现在就回去,待我将赵府宅院布局图画好,再敲定何时出手。”他转身便往回走。 迟承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家大人就是冲动。 冲动是魔鬼,是吃人的妖怪,他才提了个头呢,大人就着急忙慌的决定今晚行动。 -- 第140页 得亏是劝住了,若是半夜跑来,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后,张阑之的马车才缓缓到达张府门口。 马车停稳后,车夫将马凳迅速放在马车旁,张阑之踩着那马凳下来,脚刚一沾地,对面大树后面突然冲出来一个女人,扑倒在了他面前。 “大人,请留步,民女有要事禀报。” 迟承以为她是刺客,抽出佩刀便要向她刺去,张阑之忙制止住了他。 “等等,且先看看她有什么说的,再定夺也不迟。” 他俯视着那女子,道:“抬起头来,给本官看看。” 那女子很是乖巧的便抬起了头,一双杏眼满是柔情的望向张阑之。 可她满脸的脏污着实让人看不清面容,衣衫褴褛更显狼狈。 虽然看不清她的长相,但是张阑之觉得这女子肯定不是个善茬,她这个时候来找他必定带着目的。 他往后退了两步,淡漠道:“说说,找本官有什么事要说?” 第65章 手段 “回大人的话, 民女要说的事是关于赵尚书与大人您的。”那女子说道。 “奥?”张阑之似信非信的问道,“本官与赵尚书有何事?” 他与他不就那点儿事吗,他本人都清清楚楚, 难不成还能凭空出现点旁的事, 还是他不知道的? 那女子警惕的望了望四周,压低声音道, “这里人多眼杂,恐怕不方便说,能不能换个地方?” 张阑之未接话, 只冷漠的审视着眼前的女子。 心底暗暗琢磨着,她到底是想要说什么,这般遮遮掩掩,莫非其中有诈? 迟承看出自家大人的顾虑, 便对那女子道:“放肆, 在大人面前岂由得你讨价还价?有话你便说,不想说赶紧走, 再挡在此处小心你的脑袋。” 那女子看了一眼迟承手中的刀,吓的往后缩了缩, “大人, 民女是真的有很要紧的事要说, 在这里说不安全的。” “奥?”张阑之收回视线,瞥了一眼迟承,显然有些不耐烦, “有何不安全?本官乃朝廷命官,在本官的府邸前没有不安全一说, 你要说便说, 若是敢使诈, 本官定不饶你。” “民女要说的是几个月前大人在赵府中药一事。”那女子见张阑之根本不信自己,忙解释道。 那次的事情她可是受害者,明明下合欢散的事情与她无关,却让她背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当时她就是想要在夜里给赵彦辰下药,爬爬他的塌,当个姨娘而已,怎么就替人背锅,被赶出来了。 半路上好不容易遇上个搭伙儿过日子的,那人也因为伤了温宴,被抓住下了大狱,生死不明。 她本来今日想借着这件事拿捏拿捏张阑之,可没想到这张大人这般不信任人。 此番,拿捏是捏不住了。 敢问这个世上还有人比她更倒霉的吗? 她简直恨死温宴与赵彦辰了,恨不得将赵家搅得鸡犬不宁。 前两日赵府闹事的时候,她便一直守在暗处盯着他们,后来看见张阑之郁闷而归,她便起了心思。 既然赵彦辰与张阑之两人因为温宴闹翻,那她便将这浑水搅得更浑一些吧。 那件下药的事情她最清楚不过,于她而言也是救命稻草。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得靠着这事儿翻个身才行。 若是将事情真相告知张大人,那他一定会去赵府为自己讨公道,正好如她所愿。 若是他不去呢,也不打紧,她还可以利用这件事在张府混口饭吃,再不用过那颠沛流离的生活。 既然高冷的赵大人她攀扯不上,攀扯攀扯温柔的张大人总是行的吧。 当了丫鬟后,她便好好干活,指不定哪一日入了大人的眼,还能被抬个姨娘什么的。 那她的人生不就走上巅峰了,看谁还敢小瞧她? 张阑之一听中药二字,立即就知道了这女子是谁。 因为中药的第二日清晨,赵彦辰曾派人给他送过书信,说下药的婢女找到了,并且已经发卖。 他记得信上写着,那个想要爬主子塌邀宠的丫鬟名唤白桃,也是赵彦辰先前救治的女子。 他将她带进府里安置,给她个落脚地,本以为那女子会安分守己如其它仆从一般兢兢业业的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哪知,这女子后来竟走了歪路,频繁的踩到赵彦辰的底线,他便毫不留情的将人发卖出去了。 张阑之望着白桃,眸光闪过一丝阴沉,他的预感是对的,这女子果真不是个善茬。 “你是白桃?赵府之前的婢女?”他问道。 “是的,大人,您真的是好记性啊,竟然还记得婢子。”白桃欣喜道。 她一兴奋竟然忘了自己的身份,站起来就要往张阑之身前靠,迟承立刻出刀挡在了白桃面前。 “再敢往前一步,试试!” 白桃被这刀给吓的不轻,一下子跌坐了回去,求饶道:“大人饶命,民女只是高兴糊涂了,方才逾矩了,实在是抱歉。” “行了,废话少说。”张阑之很是不悦的开口,“将人带至偏厅,我随后就到。” 他其实对于这种爬床的女人也很鄙夷,这一点他与赵彦辰倒是一致的。 总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尊严,就连女子也一样,安安分分的做做丫鬟不好吗,非要去攀那不属于自己的高枝。 -- 第141页 并且,有手有脚的干什么不能养家糊口,就算不在府上做丫鬟,去采药换钱也是能过日子的吧。 他与温宴先前就是这样的,苦倒也不算很苦,一样是人,他们俩能做到,旁人怎么就做不到了? 这女子现在跑来告诉他这事,只怕是打了什么主意,得小心堤防才是。 迟承收起刀,指了指大门旁边的侧门,对白桃道,“随我来。” 白桃心下暗喜,看样子落脚之地是有了,今夜再也不用挤那破庙了。 张阑之瞧着他们二人背影消失在侧门处许久,他才进入府内。 适才在湖边站的太久,皂靴底部与衣袍都有些潮湿,穿着很是不舒适,他换了身衣裳。 而后,又往书房去了一趟,处置了一些事情,才匆匆赶往偏厅。 他现下十分好奇,这白桃会同他说什么,难道那日中药另有隐情不成? 白桃在偏厅中间站着,迟承在一旁盯着她,谨防她出些幺蛾子。 他也觉得这女子目的不纯,总像是憋着什么坏。 偏室内的气氛有些压抑,等的太久,白桃都快坐不住了,但她又不敢放肆。 自等到张阑之过来的时候,她才感觉活了过来,像是找到了救星,连忙去迎他。 可迟承可不给她这机会,直接拔刀将她逼了回去。 “站好,休要靠近我家大人!” 张阑之在厅中坐下,瞥了她一眼,不紧不慢的道:“说吧,什么事?” 白桃往他面前一跪,立即红了眼,“大人,您可要为民女做主啊。” “那日大人您中药,下药之人不是我,我是被当成替罪羊发卖出去的,真正下药之人另有其人,绝对不是我。” 初闻此言,张阑之有一瞬间的惊诧,下药之人另有旁人?那会是谁? 可即便他很好奇,也不会轻易相信白桃的一面之词,冷冷问道,“不是你,那是谁?” “是赵大人自己!”白桃说到赵大人三个字时,神情显然变得亢奋了,“那日他在酒中下药是专门对付大人您的。” “只可惜事情失败了,为了给您个交代,赵大人便将一切罪责都推给了我。只怪我当时也是色迷了心窍,在屋里藏了合欢散,好巧不巧的让管家给找到了。” “赵大人?!”张阑之不可置信的看着白桃,反问道,“他对我下药做什么?” 这简直就是惊天奇闻。 “为了撮合您与小姐的好事,我敢保证,赵大人就是这个目的。”白桃很是笃定的道,“那时候他嫌恶小姐,想要将她赶紧嫁出去。” 听到这几句话,张阑之皱起的眉头才缓缓松开,竟是这样? “你凭什么认为他下药的目的是这个?又怎么判定是他故意为之?”张阑之追问。 “那日大人们开始用膳的时候,民女便被管家以查赃物的理由给抓到前院儿了,大人您肯定记得当时饭厅里没有一个丫鬟仆从在场吧,虽然后面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是猜也能猜得到。” 总之不论张阑之当时与温宴的事情成没成,她都会成为替罪之人。 白桃后面的两句话张阑之没仔细听,因为他只记得前面那句‘府里当时没有一个丫鬟在场’,这个他记得很清楚。 那时候他还觉得奇怪呢,他送温宴回揽月阁的时候路上连一个丫鬟都没见着,当时药效也发作了,他也没有时间去多想。 现在听到这番话,他才明白过来,究竟是为何。 听起来,倒像是自己被赵彦辰算计了。 张阑之摩挲着衣袖上的暗纹,忽然想到这样的事肯定属于机密,一个丫鬟又从何得知。 他疑惑的问道,“你又是如何知晓这事是赵大人做的?不能是猜测吧?” “我看见了的!”白桃立即接话,“那日大人与小姐在菜园摘菜,赵大人其实是站在听雨阁二楼全程看着的,那时他看了一封信后,突然大怒,就命令下人去准备药酒了,我那时就在不远处看着他。” “还有,大人此前与小姐相遇的种种,也都是赵大人一手安排的,从第一次开始,便是了。” 从第一次开始便是了?张阑之愕然。 果然那时候他与温宴的初遇是有问题的。 那日确实很奇怪,他出来找赵彦辰,明明跟着他走的,怎么后来拐了个弯就没了他的踪影。 他四下看了看,都没找到赵彦辰,却在芦苇丛处看见了温宴。 从那次以后,他与温宴便开始慢慢熟络起来,后面就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 思及此,他忽然想到那次温宴受伤,难不成也是他安排人刻意引导他过去的? 当真是个善于伪装的人,到底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啊。 “好手段!”张阑之忽然一掌拍在桌上,冷笑道,“既然事情做都做绝了,为何又要回头抢人呢?” 为什么不再下些狠手强制温宴与他成婚,那样总比现在让他陷在这种尴尬的情形里好吧。 至少他们已经是夫妻了,还有赵彦辰什么事。 不过,虽然张阑之很生气,但是一想到他是在撮合自己与温宴,忽然又没那么憎恨他了。 他倒是做了件好事,如果当初赵彦辰选择的人不是他,换作旁人,温宴那日只怕已经被人污了名节。 一时间,他都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福还是祸。 -- 第142页 恍神间,忽听得白桃问道:“大人,此事您先前都不知道吗?” 赵彦辰摇摇头,“不知。” 他回过神看着荔枝,忽然严肃问道:“你今日来同我说这些,是何居心?” 他说的很直接,白桃也回的很直接。 “大人,民女眼下无处可去,说这些只是想在您府上求个差事,得个落脚的地方。” “民女手脚麻利什么事情都可以做的,求大人看在民女将中药一事如实相告的份上收下民女吧。” 白桃伏在地上朝张阑之叩了叩头,一脸的期待。 张阑之看着下面跪着的女子,静默无声,停了半晌。 若说要收留她,肯定是不可能的,这样的人留在府里难保不会出什么麻烦。 不过,他也不是不能帮她。 他倒是可以给她一些银钱,甚至还能为她寻一个新的落脚之地。 就在方才入府之后,他收到了来自琼州的传书,书信上详细讲述了关于赵彦辰老宅的情况。 赵老太爷先前为了自己士大夫的名声一直强迫赵彦辰娶温宴,可是赵彦辰一直不愿意。 并且,他还十分抗拒去杨县接人,温宴那次走投无路来找他,他也很不喜欢。 但是赵永权却不管他愿不愿意,执意要他娶温宴,赵彦辰对此事深恶痛绝,所以想方设法要将温宴嫁出去。 结合这些事情再联想到白桃说的那封信,张阑之便能确定,中药之前赵彦辰看完书信勃然大怒是为什么了。 想必那日,赵永权去信给他,是催促他将人接过来早日大婚呢。 不过人心都是会变的,今日传回来的书信上面还说了一件重要的事。 说那赵永权高兴坏了,因为他的孙儿升了官,成了大晋第一权臣,他便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有他孙儿这么一个活招牌在,什么士大夫的名声也都不重要了。 出去之后,他逢人便说自己是尚书令大人的祖父,众人对他唯唯诺诺,巴结的跟什么似的。 人一飘起来,就开始眼高于顶了,什么小县城村野之女,身份低微自然也不能与他孙儿匹配。 他正在到处给他孙儿张罗女人,安排自己的人进去赵府,好控制赵彦辰。 想必送人过来,怕是也提在日程之上了。 眼下赵彦辰将自己府中的事情瞒得滴水不漏,不就是不想让赵永权知道吗。 这事对张阑之来说简直如有天助,他得赶紧将这事儿添把火,让它烧的更旺些才对。 他压制不了赵彦辰,赵永权总能吧。 到时候,他再趁机将温宴给接出来,一箭双雕。 张阑之想了想,道:“本官可以为你安排去处,不过你得答应本官两件事。” 白桃方才被晾了半晌,已经没了底气,想也未想便一口应下,“大人您尽管说,婢子一定答应。” 她还未等张阑之说收下她的话,便已经开始将自己当做张府之人了,连民女都不说,直接改口自称婢子。 迟承愣是看她不顺眼,在一旁盯着她,脸色很不好。 张阑之根本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他又不留人在府上,在意那么多作甚。 他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道:“第一,将你方才说的下药一事一五一十的写出来,并且要签上名字按手印,第二,本官给你些银钱,你去琼州赵家将今日做的事情再对着赵老太爷做一遍。” “并且,还要说他现下正将温家之女软禁在府上,不日便要成亲,一定要一字不差,事情办成之后,我便命人在那边给你找个住处。” 赵永权生性多疑,只有派人去当面说,他才可能会信。 闻言,白桃傻了眼,这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 “大人,第一条婢子可以做到,但是第二条,婢子做不到。” 她怕去了琼州哪里还有机会再接近张阑之。 “嗯?”张阑之神色森寒,语气十分严肃,“若是不照做,那你今日连银子都拿不到,等将事情办好,本官会再给你一些银子作为补偿。” “本官府上不缺丫鬟,你的目的本官知道,不就是想要做姨娘吗,实话告诉你,本官这辈子都不会有三妻四妾,你便死了这条心,能给你银子傍身已经是我唯一能帮到你的事情。” 即使中药那事与她无关,也没人敢收留这样的丫鬟。 琼州治安一向很好,他想,白桃过去,自然是会比在京城过的好的。 毕竟她已经上了人牙子的名单,手脚不干净,狐媚惑主,哪家府上敢要? 听张阑之这么一说,白桃便不敢再纠缠了,只默默道:“好,婢子答应大人,但是婢子要先看见银子。” 张阑之颔首,朝迟承瞥了一眼,迟承立即便出去了。 ...... 赵府。 温宴这会儿正坐在屋子里的圆桌前生闷气。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院子里的雪反光将这黑暗衬得略微不那么压抑。 她在等赵彦辰,等着质问他为什么不让她见兄长。 赵彦辰送走张阑之后,便一直在书房办事,没有出来。 直到夜幕暗下来才从书房出来,往琼华院走。 “夫人还在生气吗?”他淡淡问道。 “还在生气呢,大人。”林值有些无可奈何。 赵彦辰幽幽叹出口气,朝那无一丝星子的夜空看了一眼,呢喃道:“到底如何才能让她开心起来呢 。” -- 第143页 今日哄她亲了自己一下,她那表情恨不得要杀了他,这不是他想看见的。 他只想与她好好过过日子啊。 “大人,夫人一直想要见张大人,不若......就让她见一面吧。”林值大着胆子开口。 他也知道夫人一直闷闷不乐,甚至抵触自家大人,这种情况眼下也没有好的方法解决。 唯一的法子就是顺着她的意来,哄着护着,日子久了她总能心软吧。 赵彦辰无话,走到一盏兔子花灯前停下。 他负手立着,抬眸望向那兔子的眼睛,忽然想起从前温宴见到他笑的眉眼弯弯时候的场景。 那时候她满心满眼的全是他,给他做蜜饯,给他做剑穗,还给他做衣裳,桩桩件件无不让他想念。 现在她恨透了他,哪里还能对他好脸相向。 以至于他每次都要使些强迫的手段制住她,这其实也不是他想要的。 这样他是得到了许多,但是温宴不开心啊。 眼下束手无策,恐怕只能试试林值说的法子了,看看能不能先让温宴高兴起来。 只有她心情好了,她才会忘记那些不堪的曾经,也才能看见现在他对她的好。 不若找个机会请张阑之过府,让他们见上一面吧。 其实见一面,也不会怎么样的,毕竟他们二人都有了夫妻之实。 只要他不放她走,那她就全然属于他一个人,张阑之也没法子带走她。 “明日去张府一趟,请张阑之过府一叙。”他无奈吩咐道。 “是,大人。”林值忙应声。 大人总算是听了一回劝了,林值十分欣慰。 “走吧,回去哄哄夫人去。”赵彦辰重新启步,往后院走。 不大一会儿,他便到了琼华院。 刚刚踏进院子,便看见温宴迎了出来,朝他问道:“我哥呢?走了吗?” “走了。”赵彦辰走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回到屋子里,径直走到暖炉旁停下。 他将她的手放在上面烤了烤,关切道:“看你这手凉的,都比那外面的冰碴子还冷。” 烤热乎了,他又将她的手握到自己大手里搓了搓。 温宴冷冰冰的看着他为自己做这做那,心下不觉欢喜,反而火冒三丈。 她直接抽出自己的手,质问道:“你凭什么不让我见他?他是我哥!” 眼见着温宴又开始发脾气了,赵彦辰忙缓了神色,安慰她道:“不是不让你见他,我只是担心你见了他,心就飞了。我有多在乎你,你是知道的。” “强词夺理,你以为你不让我见他,我就能将心放在你这儿吗?”温宴呛声道,“你越是这样,我越是讨厌你。” 这句话赵彦辰已经听了许多遍了,平日里她说讨厌他,他还能接受。 可是现在说着张阑之的话题,她又说了讨厌他的话,这不明摆着表明她心里装着的是张阑之吗。 赵彦辰心中异常烦闷,忽然又不想请张阑之过府让他们二人见面了。 他沉下脸来,冷冷道:“你还想要我怎样?我都这般低声下气了,你还是不肯能原谅我吗?” “你放了我,我便原谅你,我们这样勉强在一起只会伤害彼此,不会幸福的。”温宴怒视着他,一字一句尽显凉意。 “放了你?不可能,这辈子你都要与我在一起。”赵彦辰气极,拉过温宴的手便要将人往怀里带。 温宴极力挣脱他,拔下头上的簪子,指着赵彦辰道:“怎么,你又想对我使那下作的手段吗?你敢过来,我便死在你面前。” “宴宴。”赵彦辰停住脚步,不敢再往前,“我今日没有那个打算,你把簪子放下,别伤了自己。” 温宴见他当真有些妥协的意思,便乘胜追击,继续道,“不放,除非你放我走。” “你......”赵彦辰忍着怒意,继续哄道,“我劝你是怕你伤到自己,不是为了放你走。你身子娇贵,那簪子扎一下便是一条口子,我会心疼的,赶紧放下,听话。” “不可能!”温宴倔强的道。 眼见着那簪子要扎破温宴的肌肤,赵彦辰再也端不住了,连忙道:“只要你听话,我明日便安排你同你兄长见面。” 第66章 假意 “真的?”温宴惊道, 但她手里的簪子却依旧牢牢的抵在脖颈之上,“别又是哄骗我的把戏,今日你已经骗过我一次了。” “真的, 你快将那簪子放下。”赵彦辰急道, “我那时就是太生气了,所以才那样做的, 并不是有心要骗你。” 赵彦辰已经在慢慢的发生变化,可他自己却丝毫没有感觉到。 现在,只要对上温宴的事情, 他就很容易乱了心,连威胁的手段竟都给忘了。 温宴瞧着他,眸子转了又转,思考了好一会儿, 才将簪子收了起来。 这一次, 她确实从他的脸上看见了真诚,信他一次也不是不可。 “你最好说话算话, 若是叫我发现你又骗我,我会更恨你的。” “别这样, 行吗?宴宴, 我是你夫君, 夫妻之间是需要相互信任的,你看我多信任你,还让张阑之与你见面。”赵彦辰走过去, 伸手便想将温宴拥入怀中。 温宴却是瞬间避开他,往后退了一步, “那不是我求来的吗?何时变成你主动施舍了?” “我......”赵彦辰欲言又止。 -- 第144页 先前他确实主动想过让他们二人见面, 目的是为了让温宴开心。 可是后来......因为温宴说讨厌他, 赵彦辰才打消了那个念头。 实际上,就是他主动的,只是他方才说了那样的狠话,再说出来温宴也不会信。 温宴一见他这样欲言又止的模样,就更加生气,“看吧,被我说中了是不是,没话说了是不是?” 她今日被气的不轻,根本一丝好脸色都不想给赵彦辰,只想骂骂他,发泄心中的愤懑。 “宴宴,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你在院子里待的久了肯定很闷,不若我带你去转转?” 赵彦辰想着这话题再说下去又会吵得很难看,便只好换个旁的说说。 他才刚刚决定要真正的拉下面子哄温宴,对她不要像以前那般狠辣,动不动就威胁她,这才哪儿到哪儿。 虽然小白兔身上长满了刺,但是他也不怕,就算是被扎的遍体鳞伤他也要不顾一切的贴紧她。 放她走不可能,眼下他能做的便只有更加对她好,慢慢的挽回她的心。 让张阑之来见她,已经是他做出最大的退让了。 试问,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与外男相会,且这外男其心昭昭,明晃晃的觊觎他的女人。 “我不想去。”温宴冷漠拒绝。 在这里待着与去旁的地方待着又有什么分别,她想要的是一个没有他的地方。 “你每日都不开心,再这样下去会闷坏的,走,我带你去听雨阁转转,先前你最是喜欢那里。”赵彦辰说话间已经牵起了温宴的手。 “我说了不去不去就不去。”温宴心烦意乱,硬生生甩开了他的手。 “我现在说什么你都要拒绝,是吗!?” 赵彦辰见自己费了这么半天的劲,没有起到一丝作用,反而有些助长了温宴的气焰,让她敢撒泼忤逆他。 他内心的控制欲又再次涌了起来,脸上便变得不太好了。 “我说了,你要听话,若是你一直这样扎我的心,我便只能收回明日要张阑之过府的话了。”赵彦辰开始拿出杀手锏威胁温宴。 “你敢!”温宴怒道,“你刚刚还说不会骗我。” “我那不叫骗,你听清楚了,我说的是你若不听话,我便取消,意义不一样!”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赵彦辰的眼神都变了。 温宴看着他那逐渐趋向阴鸷的表情,开始心生胆怯。 他确实疯起来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何止不让她见张阑之。 温宴瞪着他,胸口快速的起伏着。 两人便以这样的姿势停了半晌,最后温宴压下怒意,道:“好,去就去。” 她要忍,忍不住了也要忍,万一明日可以离开呢? “这才对。”赵彦辰满意的松开了温宴。 不过,就在刚刚,他在温宴的眼里看见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眼神,坚定,绝不屈服。 这让他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丝恐惧。 现在为了让她听话,他还能用威胁她的方式,万一以后这威胁再也不起作用了呢,该怎么办。 他得快些让她回心转意才好。 赵彦辰再次牵起温宴的手,柔声道:“听雨阁二楼那里能看到大半个上京的风景,我带你去看看,让你换换心情。” 听雨阁那处地势极高,可以看的很远。 站在露台上,就连那皇城都能瞧见,马上要到除夕,那一处早已经开始张灯结彩了。 两人一同穿过亭台水榭,穿过假山小路,再穿过一大片早已枯黄大半叶子的竹林才走到听雨阁门前。 这里与春日的景色完全不同,一个朝气蓬勃,一个死气沉沉,倒是昭示了温宴这一段时间的心路历程。 温宴站在院子里止步不前,仰头瞧着这座高雅不染一丝纤尘的阁楼,忽然苦涩的笑了笑。 还记得她失忆后,有一日雨过天晴乌云纷纷散去,她在揽月阁院子里的躺椅上第一眼看见它,便被它给吸引了。 当时她遥遥的望着这楼,望着随风起舞着的青色纱慢,被惊的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 那样漂亮的搂,她从未见过。 先前她一直很纳闷,自己身为赵侍郎的妹妹,应当是什么稀罕物件都见过的,不至于看到个楼都惊羡的说不出话来,像没见过市面一样。 后来恢复记忆,她才明白自己原来是个假的千金,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个土包子。 温宴看了一会儿听雨阁,视线逐渐向下,最后落到一楼的石阶上。 这里,她曾小跑着过来拉赵彦辰的手想与他亲近,可是最后得到的却是赵彦辰的冷脸相向。 现在想想,确实很可笑。 他还命人给她吃下了催眠药的绿豆酥,忆起往日种种,无一不狠狠扎着她的心。 温宴觉得自己已经被赵彦辰伤的体无完肤了。 “当真是物是人非。”温宴忽然低声呢喃。 赵彦辰一直站在她身边陪着她看着这楼,心下想着他如果带她多去些曾经他们一同经历过的地方,她会不会就会慢慢放下芥蒂,与他和好呢。 恍神间听见这么一句话,他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宴宴,你在说什么?什么物是人非?我还在啊。” 温宴看都未看他一眼,敷衍道,“没什么。” -- 第145页 说完,她便提起裙摆走进听雨阁,一直走到二楼的露台前才停下,她望着远处的夜色静默无声。 没想到站在这处,看见的风景与在下面看见的全然不同。 曾经她特别向往这里,可是赵彦辰不许她来,说这里是他静心的地方,不想她总是过来打扰。 所以这十来个月的时间,她到这听雨阁来了还不到五次,每一次都在楼下待着,从未上来过。 赵彦辰见温宴这会儿十分温顺,整个人乖巧极了,心下高兴不已。 他走到她身旁,伸手将她揽到了自己的怀里,自然得不能再自然。 温宴也没有闪躲,就这样让他搂着,她拒绝又能如何,他就不会再碰她了吗。 或许借着这夜色,她乖顺一些,他心一软就愿意放她走呢? “今夜这风景真好,你看那边城墙上已经备了许多烟火,准备除夕的时候燃放,到时候我陪你到这里来看,可好?”赵彦辰柔声说道。 温宴循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远处的宫墙上面已经摆满了烟火,还挂上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星星点点,隐隐绰绰,煞是好看。 原来上京的除夕竟是会这般热闹,温宴暗暗叹道,倒是比她那小县城里热闹许多。 她们那没有这种大型的烟火燃放,只有极少数,再就是舞狮子,她年年看都看腻了。 来上京的路上她曾经幻想过,这里是天子脚下,肯定比她们那好玩得多。 却没想到,竟是这般热闹气派,烟火都堆放在宫墙上燃放,那不是整个上京的百姓都能看见。 赵彦辰见她看的痴迷,以为她很喜欢那些烟火,便道:“宴宴,若是你想去那边看,等到除夕那日,我就带你过去。” “不必了。”温宴忽然冷哼一声,“我不喜欢。” 就算能出府去,去那宫墙下看又如何,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将她看的牢牢的,插翅也难飞。 若是张阑之跑来救她,惹怒了赵彦辰,后果将不堪设想。 出不出去,在哪里看,又有什么分别? “那你喜欢什么,只要你说,我便帮你弄来,除了放你离开。”赵彦辰大手摩挲着温宴的肩膀,温声问道。 这已经是他目前来说放的最低的姿态了,为了温宴,他说服了自己。 可是,温宴却是不领情,只淡漠道:“我没有什么喜欢的,除了离开。” 这便是没得聊了。 赵彦辰眼底闪过一丝疲惫,温宴根本就不想同他好好说话,也不想给他机会。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心神俱疲。 两人一道站在露台上眺望着上京家家户户散发出来的烟火气,温宴神情淡漠,赵彦辰却依旧充满向往。 即便温宴这样对他,他也不会放弃求得她的原谅。 两人这会儿挨的极近,看上去倒像是一对神仙眷侣,只可惜心不在一起,中间隔了十万八千里。 静默了一会儿,温宴幽幽叹出口气。 侧头看了眼自己肩头上的那双好看的长手,眸中忽的闪过一丝苦涩与晦暗。 扪心自问,她身边这个长得极为好看的男人,她从前是真的喜欢过的。 回想来上京寻他的初衷,不过是求个庇护,求个夫妻恩爱,再求个夫君的宠爱,简简单单的愿望,若是实现起来也是很容易的。 可偏偏那人不接纳她,不愿意给她希望。 眼下这一幕是她盼了多久才盼到的,只可惜,它来的不是时候。 即便她喜欢过他,也不可能会因为他的一些后知后觉的爱与补偿而接纳他。 他们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心里有了裂痕,还怎么修补,就算修的再好,那也不是从前的她。 赵彦辰这般求着自己有什么用呢,不若早些看明白,早些放手。 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由于方才两人已经在言语上不和过了,赵彦辰看着温宴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就吃不准她在想些什么。 心里不太安定,便问道,“宴宴,你在想什么?” 温宴瞥了他一眼,淡漠道:“想着你曾经伤害过我的一切,我失去记忆的那些日子,你可曾在午夜梦回里有过一丝愧疚?” 她的声音淡淡,却满含讽刺。 “我.....”赵彦辰迟疑了片刻,“我现在很后悔那时候那样对你。” 温宴冷笑,“看来那个时候你是铁了心的想要赶我走,我看出来了,你那时确实不喜欢我。” “宴宴。”赵彦辰将温宴转过来面对着自己,“我若说我先前做的那些事情都是有苦衷的,你能原谅我吗?” “你说的倒是轻巧,你那样伤我,我如何能原谅你?”温宴咬牙斥道,“赵彦辰你根本就没有心吧。” “我那时候是真的有苦衷的。”赵彦辰紧紧抓着她的胳膊,解释道,“我先前觉得这事不方便说,总觉得自己是个男人,说出来像是在博取同情,那也不是我的行事风格,便只字未提,现在,我要毫无保留的告诉你。” “我不想听。”温宴冷冷拒绝,“究竟是有什么苦衷,让你能这样对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还有,现在说出来已经迟了,你不觉得吗?” “不管他迟与不迟,今日我都要告诉你,我觉得我们二人之间应该坦诚相待,日后才能相处融洽。” -- 第146页 “笑话,你觉得我们还能相处融洽吗?”温宴觉得他想的真是天真。 “自然是能的。”赵彦辰默了默,道,“你看我们刚刚在这儿不是还一起并肩看夜景吗,只要你我相互交心,定能和好如初。” “我是真的很想很想与你在一起,我想与你一同携手看遍云卷云舒,尝遍这世间美食,再生一两个孩子,一家人其乐融融,这是我最向往的事情。” 温宴听着他说的这些话就有些好笑,讥笑道,“你现在知道向往了,十个月前怎么不向往?不觉得现在说出来这些话很虚伪吗?” “我承认我那时候是太偏执了,都是我的错,我认,可我现在已经在改了,你就不要这般抓着不放行吗?”赵彦辰紧紧捏着温宴的胳膊。 温宴使劲睁开他的手,挪到一边站着,捂住耳朵不想再听他废话。 赵彦辰站在原地没有靠近温宴,他周身都朝外散发着落寞与孤寂,同他往日高高在上矜贵的模样完全不同。 沉默了片刻,他继续说道,“即便你不想听,我也要说。其实我那时候抗拒与你的婚约是因为赵永权,我们的婚约是此人一手定的,都没有经过我父亲母亲的手,在府中他向来一手遮天,我根本没有说话的权利。” 一听他将事情推脱给旁人,温宴就气极,自己的父亲母亲连自己儿子的婚事都管不了吗,真是笑话。 “你还推卸责任,你父亲母亲不经手自己儿子的婚姻大事,说出来谁信?” “我说的是真的,赵永权是我祖父,我们赵家在琼州也是大户人家,赵永权是士大夫,往日总是受人巴结,日子久了他便养成了自私自利的性格,他有两个儿子,却时常偏心小儿子,从不将我父亲放在眼里。” “他这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从来不考虑其他人会如何想。因为我父亲母亲都是老实人,又很是尊敬长辈,经常受了欺负也不敢忤逆他,所以我们一家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过的并不好。” “后来,赵永权欺压成性,对我父亲母亲动辄训斥,任由他的妾室欺负我母亲。那时候我还小根本帮不上忙,且每次他们一吵闹,母亲怕他们伤到我便命人将我锁在屋子里不让我出来。日子久了,我便积郁成结,患了那顽疾。” “我先前做的那些事其实都是被他给逼的,我从小就讨厌他,越长大越不想被他控制,可他为了博一个诚信的名声非要让我履行婚约,我便反抗,他越是想控制我,我就越是不想让他得逞,这便是我先前那样不想要娶你的缘由。” “现在我想通了,管那些作甚,只要能与你在一起,就算是放弃一些东西,我都是可以的。” “......” 温宴听完,沉默良久良久。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从前想过无数种可能,每一种到最后都会集结到赵彦辰自身问题上,她觉得他这人本身就坏,薄情、孤傲、自大。 做出来的事情也都是心狠手辣,不顾及旁人的感受。 可是今日听他这么说,倒好像是因为原生家庭的影响才使得他变成这样的。 如果他的家庭和睦融洽,他应当也不会变成这种性格吧。 温宴抬眸看向赵彦辰,心中竟然有些难受。 说起来,他倒也是个可怜人。 只是,这样的念头在她心里只存留了一瞬,便消失殆尽了。 他是可怜,可她难道不可怜吗? 他赵彦辰现在还有家有父亲母亲,有功名,她呢,什么都没有,如果再没了张阑之,她便真的是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了。 凭什么他的人生引来的祸患要让她来受?世上没这样的道理。 “我来找你的第一日,你是完全有机会将此事告知于我的,若是你那时候对我说明,我会理解,可是你没有,所以,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谁还没个悲惨的过去呢?谁不是个可怜人? “我知道之前都是我的不对。”赵彦辰解释道,“那时候我不想将这些事情让旁人知道,是因为我将尊严与名声看的很重,所以......才做了那些事,我真的都是被逼无奈的。” “若是我知道后来会喜欢上你,我一定不会去做那些事......”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温宴给打断了,“照你这么说,若是重来一次,你若是不知道后来会喜欢我,还是会做那些事,对吗?” “你可知道我为了来上京寻你都吃了些什么苦头?八百里的路程我足足走了一个月才到,到祁山的时候还遇上了黑店绑匪,若不是我跑得快,恐怕当日便会死在那里。那时候,哪怕你送一封信给我们家说明情况,后面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我父亲直到死都没能等到赵家的消息,最后郁郁而终。他临走前抓着我的手告诉我要我来找你,要我做个贤妻良母相夫教子,要我好好活着为温家留个后。可是你呢,你都做了些什么?你还好意思让我原谅你?” 温宴想起父亲,眼眶忽然一阵胀痛,泪水顺势而下。 这些话她一直埋在心底,从未与人说过。 本来是想着来到上京与赵彦辰细细说说,让他心疼心疼自己,可谁知道心疼没得到,却得到了那诛心刀子。 赵彦辰听完温宴说的这些话,心竟狠狠的抽痛起来。 他当真是悔不当初,为什么要逃避,就像温宴说的,只要提前知会一声,事情便不会发展成这样。 -- 第147页 他忍着难受走到温宴面前,将她再次搂进怀里,声音沙哑道:“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我愿意接受惩罚,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只要你能原谅我。” “真的,求你原谅我好吗,往后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这辈子只对你一个人好,宴宴。” 温宴的脸紧贴在赵彦辰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她的心忽的也跟着悲痛起来。 人生可真难! 听到这些真相她确实心里有过动摇,有过同情。 可那又如何,赵彦辰对她的伤害已经造成了,无论如何都抹不去。 “我不会原谅你的,我们这段本就是孽缘,最好的解脱方式便是你我从此形同陌路,永不相见。” “明日,等我兄长过来,你便放手行吗?我跟他一起走,我也放过你。” “我都说了这么多了,你怎么还想着要走?”赵彦辰一下子变得无措起来,他从未有过这种强烈的不安感。 他才明白,为何方才他抱温宴,她没有躲,原来就是为了麻痹他要他答应放她同张阑之一起走。 她将他当什么了?他可是她的夫君! “我与你真的没有未来,再纠缠也没用,你放手吧。”温宴痛苦道。 赵彦辰将人抱得更紧,根本没有放手的意思,“我不同意,我真的太想拥有你了,之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好,可是我已经在改了,我也在补偿你,你为何不为我想想,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你去娶个三妻四妾,用不了多久便会忘了我的,你们男人不都这样吗,装什么深情呢?”温宴讥笑道,“反正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的。” 这样子便是再怎么说温宴都不会心软了,赵彦辰感觉十分心痛,这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 沉默了片刻,他忽然一改先前的悲戚,换上了另一幅面孔。 他抵在温宴耳边,红着一双眼,哑着声音道,“晏晏,给我生个孩子好吗?生个孩子我就放你走。” 第67章 刺杀 这话听起来像是真的要放过温宴一样, 言辞凿凿,情意切切。 可实际上,赵彦辰的打算却不是如他嘴上所说的一般。 他知道温宴心软, 料想, 若是哄得她为自己生了孩子,那他们的结局肯定会发生变化。 因为有了孩子温宴便有了牵挂, 即使不为了他留下,为了孩子她也不会舍得狠心离去的。 只要不走,在府里同他一起生活久了, 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她总该会考虑原谅自己吧。 温宴一听他说这话,心里就不舒服,驳斥他道, “你是不是想的有点多, 谁要跟你生孩子?我根本就没有原谅你,你凭什么想要我给你生孩子, 做梦去吧!” “宴宴。”赵彦辰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在她耳边说着, “最近我总是会做噩梦, 梦到你不见了, 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我怕真的会有一日发生这样的事情。” “所以......我想,跟你生个孩子留个念想, 就算往后你走了,有他陪着我, 我也不算是孤独终老, 行吗?” “不行, 你快些放开我,你这个登徒子。”温宴开始胡乱的踹他。 她知道他这会儿打得什么主意,不就是想要用孩子缠住她吗,真是做梦。 当真是为了留下她无所不用其极。 她不可能让他得逞的,温宴现下心里既恐惧又烦闷。 可她无论怎么挣扎都挣不脱赵彦辰的桎梏,他将她禁锢在怀里,抵在墙上。 “别这样,听话。” “休想用孩子拴住我,我不吃你这套。”温宴无情的说道。 被人戳穿心思,赵彦辰有些恼羞成怒。 可他又不敢说狠话,怕更会惹的温宴不快,只将她的肩膀抓的更紧,红着一双眼看着她,无奈问道,“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温宴同样也盯着他的眼睛,决绝道:“我不想要你怎么样,只想要你放过我。” “你觉得你这个要求我会答应吗?”赵彦辰反问道。 温宴红着眼睛看他,“你就答应我行吗,算我求你了。” “我说过,你要求什么都可以,唯独这一条我做不到。”赵彦辰一字一顿的道。 既然说了这么半天她都不肯为他软软心肠,那他便只能用自己的法子来了。 他的视线逐渐向下,停在温宴身上……. 本来他今日还真的没有这种想法,但是从温宴方才说出的话里,赵彦辰明显感受到了来自她强烈要走的意愿。 他实在是害怕,怕有一日那梦成真,她真的走了。 趁着现在她还在身边,赶紧跟她要个孩子,将她牢牢的锁在自己的身边才是。 温宴感觉到身上一凉,衣裳已全然落地,她吓的惊叫一声,捂住胸口蹲下去捡那衣裳。 赵彦辰不给她这机会,将人顺势放倒在了地毯之上。 温宴气的面红耳赤,踢着他,怒道:“赵彦辰,你是不是有病?” “叫哥哥,不要叫我名字。”赵彦辰捏着她的脸,呼吸越来越灼热,“像以前那般叫我,我就放开你。” “又想哄我?”温宴朝着他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你休想。” 上一次他就是这样诓骗她的,她怎么可能上第二回 当。 “不叫也行。”赵彦辰长指在温宴肩头轻轻滑了一道,声音满是占有欲,“反正你都是我的。” -- 第148页 ...... 听雨阁里没有烧炭盆,温度十分低,可温宴在那地毯上与赵彦辰在一处,热的额头上却是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垂地的青色纱幔在烛光的映衬下隐隐约约透出人影…… 一场狂风骤雨之后,听雨阁内逐渐趋向平静。 温宴双眼红彤彤的,一直望着阁顶发呆,她不理解,这人怎么会这般无耻。 赵彦辰却不以为意,甚至还好整以暇的看着温宴,唇角带着笑意。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喜欢这女子,不知道是被什么蒙蔽了双眼,不过还好,现在喜欢一切都还来得及。 温宴被他盯得浑身难受,直接骂道:“赵彦辰,你真是个混蛋。” 赵彦辰却笑笑不语,目光始终灼灼。 看了温宴半晌,他才道:“你若是再这样骂我一句,我便像方才那般对你,我可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夫人,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你......”温宴被他说的竟无言以对。 她都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来形容他了,她自然是知道他说话算话。 想着那骇人的话,温宴再不敢招惹他,只好默默的闭了口。 这几日他实在是粘她粘的紧,几乎是寸步不离,除了办些事情以外,总是在她身边晃悠。 若是继续激怒他,自己肯定捞不到什么好处。 瞧着美人没了声儿,赵彦辰知道自己方才说的话唬住了她,心下暗暗笑了。 在这地板上躺着恐会将温宴折腾病,他坐起来穿好衣裳,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大氅将她裹了起来,将人抱着下楼放到了一楼的罗汉床上。 他给温宴盖上被子,自己则坐在塌边哄着她,“别哭了行吗,我真的会心疼的。” 温宴翻了个身,不想理他。 他真的会心疼吗?心疼她他还那样对自己?鬼才信。 温宴的手指揪着软被,暗暗发泄着怒气。 恍惚间,又听着他说道:“晏晏,不若你摒弃前尘与我在一起试试,怎么样?” “你便给我这一次机会,行吗?我知道我那样对你,你很反感。可是我是真的因为爱你,才这样做的。” 爱?这个字真是讽刺。 温宴转过身子怒视着他,“你还好意思说爱?”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已经在做出改变了,你也看得见的,若是你想要我的心,我也可以掏出来给你看看。” 说话间,赵彦辰已将自己的中衣褪下,露出了胸膛。 温宴瞧着那处起伏着的胸口,忽然红了眼,抽出袖中藏着的蝴蝶发钗便刺了上去。 赵彦辰预料到她可能会有这样的举动,也没躲,强忍着将痛意全部闷在心里。 这是他欠她的。 “出气了吗?” “你怎么不躲?”温宴瞪大双眼看着他的伤口,松开那发钗,跌坐了回去。 很快,被刺中的地方,冒出了涓涓鲜血,滴在寝被之上,瞬间便开出了朵朵刺目的花。 赵彦辰看了着那只发钗,又看了看温宴,柔声道,“就算你是拿刀对着我,我也不会躲的。” “先前是我做错了事,是我对不起你,你出出气也是应该的,这都是我的报应,我只会受着,赎那些罪孽。” “真是孽缘!”温宴气极反笑。 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支簪子上面,脸色很不好。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父亲母亲看见他这样,不知道会心疼成什么样,温宴心里突然就起了这样一个念头。 赵彦辰观察着温宴,瞧着她的表情像是在担忧自己,以为他方才说的话打动了她。 心下便受到了鼓励,于是,乘胜追击,“宴宴,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你就答应原谅我行吗?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如果有违誓言定......” “够了!”温宴忽然开口制止他,“你不必说些什么恶毒的誓言,我不想听。” 温宴伸手过去,将那发钗拔了出来。 她的力气不大,刺的并不算深,对赵彦辰这样的半个武将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只是,温宴贸然的拔出发钗却给他增加了二次伤害,将他疼的倒在塌上,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温宴大惊失色,以为自己这一刺要了他的命,吓的将那发钗丢在了一旁。 “赵彦辰,你这么脆弱吗?刺一次就死了?”她颤抖着伸手去叹他的鼻息。 还未感受到他有没有呼吸,温宴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被人压在了身下。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死。”赵彦辰欣喜道。 “你......”温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没死?” 赵彦辰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道:“我怎么敢死,我死了,你不就成寡妇了,往后还有漫长的几十年呢,没有我的庇护,你会活的很辛苦的,我说了要给你幸福,就要说到做到。” “我还要让你成为上京第一诰命夫人,吃最好的点心,喝最好的果子饮,穿最华丽的衣裙,做最受宠的女人。” 温宴听着这些话,眉目微蹙,心里擎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不知是感动,还是旁的什么? 他都卑微到这种地步了?换作往日这些话估计他一辈子都不会说,她一辈子都不会听见吧。 “你这是同意了吗?”见温宴一直看着自己,也不说话,赵彦辰便试探着问道。 -- 第149页 “不同意”温宴撑着他的胸口道,“快些起来,你的血染了我的衣裳,我不舒服。” 赵彦辰低头看了眼温宴身上的血迹,尴尬一笑,“你忍忍,我这就唤人来给你换衣裳。” 温宴躺在塌上看着赵彦辰拿棉帕擦拭着胸口的血迹,心头涌起一丝异样的不适来。 她不是那无情无义之人,实在做不到伤了人还心安理得。 “你回去让人上药吧,我今晚上就歇在这儿了,不过去了。” 她累了,需要好好睡一觉。 赵彦辰看了她一眼,默了默,“好,你先睡。” 温宴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再无任何话。 赵彦辰就这样看着她的后背,神情很是忧郁,全然没了往日的孤傲与冷漠,直到半晌后,才走出听雨阁。 上了药,包扎好伤口之后,已经是后半夜了。 “大人,你现在还要去听雨阁吗?”林值问道。 这伤口不用想,他就知道是夫人的手笔。 暗暗想着,得亏夫人力气不大,若是换个力气大的,只怕是就要刺到大人的心肺了。 闹成这样真的不好收场,林值无奈扶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那时候,他就提示过大人,可大人愣是不听,还屡次罚他去看守大门,他简直冤枉死了。 “当然要去。”赵彦辰启步下了台阶,“府里的防守不可松懈,切记。” 而后,一个人踱步去了听雨阁。 阁中内室还不算冷,他推开门,借着微弱的烛光看见温宴已经睡着了。 他轻轻走过去,关好门,褪去外衣,躺进了被子里。 人一进来温宴其实就已经醒了,她知道赵彦辰过来了,但是也没赶他走。 赵彦辰将人搂进怀里,把自己的脸贴在温宴的脖颈处,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闭上了眼睛。 这香味他喜欢的紧,从前喜欢,现在也喜欢,已经到了不闻都睡不着觉的地步。 “宴宴,不知道你现在是醒着还是睡着了,我心里还有些话想同你说。” “其实还没去淮南之前的那晚你跑到我房中说要见我,与我叙话生了气,错将茶当成酒饮下,我抱着你送你回房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只是我心里装了太多事,拉不下脸来告诉你,若是我那时候就对你表白心意,该多好。” “我真的很在乎你,非常非常在乎,曾经我以为,这辈子我都不会遇上一个倾心之人,没想到,后来你到了我身边。” 说完这些,他顿了顿,语气逐渐走向无奈,“可惜,你不在乎我,我真的很心痛,我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原谅我。” 温宴听着他说这些话,心里竟然感觉到了一丝难过。 她记得初见他时,他高高在上,满身贵气,不论是哪一点都与她格格不入,他们的身份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赵彦辰更是动不动对她冷脸相待,冷漠疏离。 现在竟然颠倒了过来,他为了求她原谅,已经从高位之上落下,低伏在她的脚边。 不知道这几日他的心里承受什么样的压力,人看着都疲惫了许多。 她忽然想着,是不是自己做的真的太过分了些。 若说先前那些事一一细想深究起来,其实他除了想方设法的将她送出去,使了些手段,其他的好像也没有做的很过分。 不过她这种想法也只基于不知道下药之事的前提下。 至少她还是赵温宴的时候,他给她找的夫君也是认认真真选了的。 若不是他,她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张阑之。 先前她一直以为张阑之是死了的,早已与黄土融为一体,与她阴阳两隔。 若没有后来的事,他们这辈子都不会见上一面。 平心而论,在这一点上,她还得谢他。 还有,她住在赵府之时,吃穿用度从未被克扣过,而且也都是最好的。 ...... 想着想着,她的心就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别扭。 实在是想的烦了,她干脆抛开这些,决定先睡觉好了。 身后之人的呼吸也逐渐趋向均匀,看样子已经入了梦乡,温宴抱着那支发钗也沉沉睡去。 兴许是夜里折腾的久了,疲累了,这一觉竟直接睡到了天光大亮。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赵彦辰已经醒了,正侧着身子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温宴被他吓了一跳,猛地将人往外一推,“你干什么?” 好巧不巧,她这一掌正好推在赵彦辰的伤口之处,将他疼得吸了口凉气。 “你真的是想谋杀亲夫吗?”赵彦辰捂着那伤口说道。 “你是有毛病吗?盯着别人睡觉?”温宴斥道。 “没有,我在等你醒来。” “等我醒来做什么,我不用你等。” “等你醒来生孩子。” “???” “......” “你是不是疯了?赵彦辰。”温宴简直无语。 她伸手拔下簪子准备威胁他,可是这回赵彦辰有了经验,在她有那苗头的时候,就将温宴的手按了回去。 “当真是狠心!又想伤我。” 昨夜里,赵彦辰其实一直都没睡着,甚至是睡意全无。 因为,他说的那些话没有一句是得到温宴回应了的。 -- 第150页 并且受伤也没引起温宴的关心,他便觉得这苦肉计的法子行不通,还是得有个孩子才行。 他将大手敷在温宴腰上,将人轻轻往怀里一托,就将她的腰身托的挨上了自己的腰。 温宴大惊,“你想干什么?你怎么会如此不知廉耻,这是白日,朗朗乾坤!” 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说出的话做出的事无一不令她害怕与震惊。 赵彦辰却是不听她的话,依旧我行我素。 他从前是端着,不近女色,也很注重礼义廉耻,可若是现在还这般端着,他与温宴只会什么进展都没有。 所以,在他的府邸,管他什么青天白日的....... 就这般过了许久,天色越来越亮。 今日还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办,也是不能耽搁太久,毕竟来日方长,也不急于这一时一刻,赵彦辰这才起身。 听雨阁外,荔枝与林值早就在外面候着了,他们没有打扰主子们,一直默默站着等。 这会儿听见里面有了开门声,林值才在外面唤道:“大人,夫人,你们起身了吗?” 赵彦辰穿戴整齐后,才打开门出来。 整个人恢复了先前的清冷矜贵,丝毫让人看不出昨夜里在露台上他是如何低三下气哄温宴的模样。 “昨日让你办的事办的如何了?” “禀大人,话已经给张大人带到了,想必不时便会过来。”林值回道。 赵彦辰回头看了一眼屏风后面的那道曼妙身影,点点头,“夫人也起身了,荔枝去好生伺候着,稍后等夫人用过早膳,将她带着来我书房。” “是,大人,婢子知道了。”荔枝低着头行礼,而后赶紧进了屋子。 赵彦辰在檐下站了一会儿,才启步离开。 吃了早膳后,温宴便带着荔枝到了书房。 这会儿,赵彦辰已经在桌案后面端坐着了,见温宴进来,他面上笑意渐起,“宴宴,你来了,快到我这儿来坐。” 温宴依旧冷着脸,冷冰冰的问道:“我兄长呢 ,怎么还没见人?” 赵彦辰走到她面前,拉着她一同坐在桌案后面的长椅上。 这椅子以前是单人圈椅,方才他已经命人换成了双人椅,为的便是同温宴一起坐着。 “人已经进来了,估摸着也该到这里了。”赵彦辰揽着温宴的腰,两人看上去很是亲密。 今日他可是要好好的宣示宣示自己的主权,让那张阑之死心。 没过多久,门外便响起了岑淩的禀报声,“大人,夫人,张大人到了。” 张阑之今日穿了一身天青色交领长袍,外罩一件月白色袍子,走起路来足下生风。 整个人容光焕发的,像是得了天大的喜事一般。 他一进门,便朗声道:“赵大人,别来无恙。” 而后,将视线落到温宴身上,在看见她腰上的那只手后,他的眸光微微眯了眯,闪过一丝讥笑。 今日不管温宴有没有接受赵彦辰,他都要叫温宴知道知道,这个道貌岸然的人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昨日他还在苦恼如何与温宴见面,将这件事告诉她,没想到,今日便得了机会。 “哥!”温宴欣喜唤道。 她站起来便要往张阑之那边跑,却被赵彦辰按着坐了下去。 “张大人,我夫人说想要见你,今日我便将你叫来,你可看见了,她在我府上过的很好,你自不必再牵挂她,往后尽可安心。” “你也到了娶亲的年纪,我看那许太傅府上的千金便与你很是相配,不若等过了年,我去陛下那里为你提上一提?” “赵大人,这事大可不必。”张阑之笑了笑,“你说宴宴过的好,可是我方才明明看见你挟制她,她想来见我,你都不让,这算哪门子过的好?” 闻言,赵彦辰的大手陡然收紧,“外人又如何得知,眼见不一定为实,我们夫妻二人之间的事情,旁人又如何得知?” 听着他们二人见面就嘴仗,温宴实在坐不住了,再这么下去,他们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 她掰开赵彦辰的手,低声对他道:“你说了要我见兄长的,莫要食言,我要过去看看他。” 赵彦辰顿了顿,微微颔首,“行,听你的,那去看了就快回来。” 温宴却是都不理他这话,直接出去,小跑到张阑之的身边。 毕竟两个人有亲情在,温宴还是依赖他的。 “哥哥,这几日你可都还好?上次的伤也都好了吗?”温宴拉着他的衣袖仔细检查着上次的伤势。 “好了,我没事了。”张阑之温柔笑道,“别担心我了,我有东西给你看。” 赵彦辰见他们二人这般亲近,醋意四起,心中很是不快。 可他虽然生气,却也是答应过温宴的,让他们好好见一面,便忍着脾气不发作。 张阑之从衣袖里掏出一张写了许多字的信纸,递给温宴,“晏晏,你先看看这个,保准让你大开眼界!” 第68章 夫妻 “这是什么?”温宴接过信, 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张阑之。 “你看看就知道了。”张阑之浅笑着,笑意中还夹杂着一丝得意之色。 温宴点点头,将那信纸展开, 只粗略的看了一眼, 便被震惊了。 这信纸上写着她第一次醉酒的详细内容,从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字无不昭示着赵彦辰的罪行。 -- 第151页 那时候她记得他劝她喝酒, 一来对张阑之聊表救命之恩,二来那日她推了张阑之,便叫她与他赔罪。 一盏酒下肚, 她就醉的不省人事,栽倒在饭桌上。 后来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日早晨,期间所有的事情她都不记得, 只感觉头疼的像是要炸裂一般。 殊不知, 原来中间还有这样的算计。 当真是个狠辣自私的人,温宴捏着信的双手都在颤抖。 她抬起头恨恨的望着赵彦辰, 眸光之中尽染怒意。 赵彦辰发现她有些不对劲,忙问道, “张阑之, 你给她看什么了?” 方才他拿出信纸的时候, 他以为这只是张阑之在坊间搜罗的哄温宴开心的玩意儿。 便没有去打断他们二人,现在看来倒是他大意了。 “看什么?”张阑之冷笑,一改方才的温润之色。 他将温宴挡在自己身后, 怒视着赵彦辰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赵大人, 你下药的时候, 可曾想过有一日温宴会知道吗?” 下药?听到这二字, 赵彦辰如遭雷劈。 他记得这件事情当时做的严丝合缝,并没有泄露一丝一毫,张阑之是怎么知道的? 这事若是温宴知道了肯定会更加的恨他,毁人清白这样的事情简直可以算是恶毒至极。 那时候,他被逼的没了办法,才出此下策的。 他的脑中飞快的闪过当日处理事情的画面,左思右想,想着张阑之是没有机会知道的,并且白桃已经被他发卖到了十分偏远的地方,他们二人断断不可能碰见。 于是,他站起来反驳道:“张阑之,说话要讲证据,你难道不知道吗?” 温宴站在张阑之的身后,愤愤的看着赵彦辰,见他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气的火冒三丈。 她几步走到他面前,将那按了手印的信纸砸在赵彦辰的脸上,“还在狡辩,这是证据,你要的,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赵彦辰被温宴这举动惊得呆愣在了原地,半晌后,他才将落在地上的纸捡起来看了一眼。 看到落款是白桃的时候,几乎傻了眼。 万万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还敢回来上京,并且将事情捅给了张阑之,早知道会这样,他当时就了结她好了。 “晏晏,你听我说,我那日接到了赵永权的信,他还威胁我的父亲母亲,所以我......” “住口!”温宴怒道,“我不想听,我再也不想听你说这些话了,你做了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不知道悔改还找借口,不愧是你啊赵大人。我这样的草民如何能与你这高高在上的人相配。” “枉我昨日听到你说那些肺腑之言,竟软了心肠,想着你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也是个可怜人,今日便没对你冷语相向。没想到才过了一夜而已,竟让我知道了这样的事情,你当真是将我瞒得好紧。” “宴宴,我承认那事是我的不对,我用了卑劣手段,可是我那时候没有办法啊。”赵彦辰走到温宴面前,拉着她的手道,“那都是之前的事了,我往后绝对不会再伤害你的。” “之前?往后?”温宴冷笑,“你当真是分的极为清楚,这些对我来说没有前后之分,皆是扎心的毒药,你当真好狠的心啊。” 温宴顿时就红了眼,泪水簌簌落下。 张阑之见她这样自然心疼,忙上前去安慰她,“宴宴,别哭,为这种卑鄙之人哭没有意义。” “管你什么事?我们之间的事情需要你这个外人来插手吗?”赵彦辰盛怒,一拳打在张阑之胸口,将他打的往后退了几步。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陡然响彻书房。 温宴双目通红,指着赵彦辰道:“你还想干什么?他是我兄长,什么外人?你才是个不折不扣的外人!” 张阑之堪堪站稳,望着温宴的背影以及赵彦辰那无可奈何的脸,心底就涌起了快意。 他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 看这一次,赵彦辰还能有什么方法哄回温宴。 赵彦辰现下脸颊火辣辣的,心也如刀割一般。 方才温宴的那一番话分明告诉他,昨夜他发自肺腑说的那些话,她都听见了。 并且,她也感动了,心软了。 正有打算再给他一次机会的想法,可是,当真是造化弄人,偏偏让她知道了这一辈子他都不想让她知晓的事情。 这下子,算是彻彻底底伤了温宴的心了。 他的大手握成拳头,隐在宽大的袖中,竟开始发抖起来。 “宴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吗?往后的日子我会加倍对你好的。” 温宴闭上眼睛,任由着眼泪往下流。 顿了半晌,她睁眼绝望的看了赵彦辰一眼,忽而转身走到张阑之身边,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走。 “走,我们离开这儿。” 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值得她留恋的东西了。 张阑之颔首,忙跟着一起往外走。 赵彦辰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一道出了书房,目眦欲裂,他大声朝外吼道:“来人,拦住他们。” 闻声,藏在暗处的护卫立即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将温宴与张阑之团团围住。 赵彦辰从屋内走出来,一双眸子沉的可怕。 “她是我的妻,已经上报于户部了,你想带她往何处去?”他厉声问道。 -- 第152页 张阑之扯了扯唇角,心下闪过不悦。 他低下头,对温宴道:“晏晏,你是愿意跟他一起留在这儿,还是愿意跟我走?” “跟你走。”温宴毫不犹豫的答道,她甚至都未回头看赵彦辰一眼。 赵彦辰心更痛了,他捂着昨夜被温宴刺过的伤口剧烈的咳嗽了几声,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你......竟然连考虑都不考虑。” “考虑什么?考虑留在你身边继续被你伤害吗?”温宴讥讽道,“你现在还想把我困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呢?” “就是,赵大人,你们二人本就是孽缘,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就不要再纠缠温宴,放手吧。”张阑之接过话茬,“你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吗?我劝你早些看清现实。” 说完,他拉着温宴就又要往前走,“晏晏,我带你回去。” 赵彦辰悲愤交加,拿起护卫手中的弓箭拉满瞄准张阑之,“温宴,今日你与他只能有一个人离开这里,若是你留下,他便能毫发无损的离开。若是你走了,那他便要留下。” “我可以用擅闯尚书府与强抢同僚之妻的罪名将张阑之告到陛下面前,到时候罪名便不是罢官那么简单了。” “赵彦辰,你威胁我?”张阑之转过身盯着赵彦辰,眸色沉如深不见底的黑潭。 “是,我就是在威胁你。”赵彦辰将手里的弓箭拉的更满了,“我算是看明白了,你私下里原来一直都在想着如何搅乱我与温宴的关系,今日更是做足了准备,看见她恨极了我,你满意了吗?” “满意,当然满意!我说过,感情这条路我不一定会输,就算你威胁我又如何?”张阑之道。 “你......”赵彦辰被他气的血气又上涌了,胸口处的伤口已经慢慢崩裂,朝外渗着血。 张阑之瞥了赵彦辰一眼,拉着温宴便要继续走。 赵彦辰见拦不住了,将弓箭往旁边挪了一分,右手一松,利箭便嗖的一声出去,擦着张阑之的手臂飞了出去。 只一瞬间,张阑之的胳膊便渗出了鲜血。 温宴大惊,忙将他护在自己身后,转过身对赵彦辰道:“你是疯了吗?你要杀他?” “是,我是疯了。”赵彦辰嘴角仍旧朝外缓缓渗着血,脸色苍白,神情悲凉。 “你杀我,陛下也不会放过你的。”张阑之怒不可遏。 “废话少说,你今日的目的我也知道,别装了张阑之,你越是这样挑拨离间,我越是不放手,就算是死我也要跟温宴死在一起。” 他又抽出一支箭,对着张阑之,“温宴,你给我过来,我数三下,你若不过来,我便一箭射穿他的头。” “你敢!”温宴气极。 “一!” “赵彦辰,你就是个疯子。” “二!” “哥,我到底该怎么办啊?”温宴回头看了一眼张阑之,无措极了。 “没事的,晏晏,他不敢。”张阑之安慰温宴道。 见他们二人又开始眉来眼去,赵彦辰直接没等,喊道:“三!” 他手里的弓箭已经拉满,只要轻轻一松手,利箭便能飞出去,要了张阑之的命。 “别!我过来。”温宴大声道。 “宴宴,你不要过去,我不怕死。”张阑之拉着她的胳膊,不让温宴走。 温宴哭着松开他的手,慢慢往后退,“张阑之,就这样吧,往后你都不要再来找我了,闹成如今的局面,也没法逆转了,都是命啊。” “你还是好好的做你的官,好好活着,去找个正经人家的姑娘娶了,我们温家往后还要靠着你传宗接代呢,你就当报答我们温家对你的养育之恩!” 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温宴已经退到了赵彦辰的前面。 赵彦辰收起箭,丢在一旁,立即将温宴一把抱进了怀里。 “晏晏。”他的声音中带着哽咽,“你不能走,哪儿都不能去。” 张阑之想过来抢人,可刚走了一步,便被大批的护卫给拦住了。 “晏晏!”他大声唤道。 温宴背对着张阑之,泪流满面,“哥,实话告诉你,我一直都将你当做亲人,从未有超过亲情之外的感情,你也不要再坚持了,赶紧走吧。” 这些话如一根一根的刺一般扎在张阑之的心上,他绝望的看着温宴,“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真的,我从未喜欢过你,之前想要你带我走都是在利用你。”温宴抽噎着道,“你快走吧!不要再为我惹事了。” 张阑之摇头,万分悲伤的看着她被人搂在怀里,痛苦难捱。 他告诉自己,温宴只是在保护他,说的话都不是真的。 事实上,温宴这话有两层意思,其一便是保护他,其二她是真的对张阑之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 既然现在暂时不能摆脱赵彦辰,那便先与张阑之划清界限,这样还可以护他周全。 “你放了他吧。”温宴对赵彦辰说道。 赵彦辰现在只想留下温宴,其它的事情也无心再纠缠了,便对岑淩道:“放他出去吧。” 而后,护卫纷纷让开,张阑之便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赵府。 等到张阑之彻底安全后,温宴忽然晕倒在了地上。 赵彦辰忙将人抱着回了琼华院。 ...... 等到她醒来之时,已经到了除夕这日。 -- 第153页 赵府里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除了过新年,府里还在筹办婚礼。 温宴苍白着一张脸躺在榻上望着红色帐幔发呆。 她记起先前这里的帐幔好像一直是天青色的,以为赵彦辰看自己晕倒良心发现,放了她。 “我这是在哪儿?”她轻声呢喃着。 荔枝正打着盹儿呢,听到温宴的声音,瞬间清醒了过来。 “夫人,你醒了?”她忙站起来,凑到床榻边。 “嗯,荔枝,我这是在哪儿,我是不是离开赵府了?”温宴揉着还有些胀痛的额头问道。 荔枝叹了口气,“这是大人的寝房,这两日在夫人昏迷的间隙,大人命下人们将整个府上布置了一番......” 后面的半截话她没有说完,怕温宴听着心里难受。 “布置什么?”温宴诧异道。 若是过年不至于装置的这般红艳吧,整个床榻都换成了大红色的。 荔枝踌躇了片刻,咬了咬牙,还是将事情都说了出来。 “夫人,你听出来了吧,大人让婢子改口叫你夫人了,不允许再叫小姐。这里已经被布置成了婚房,大人说,只要夫人一醒来,便要与夫人行大婚之礼。” “夫人与大人的婚事已经在户部载入记录,那边昨日就送来了回信,夫人现在与大人已经是合礼法的夫妻了。” “什么?!”温宴愕然,一下子弹坐了起来,“凭什么?我都没同意。” 荔枝便知道温宴会是这样的反应,叹了口气,安慰她道:“夫人,这件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没得改了。” “既然这样,我继续装睡好了,只要不起来,就办不成礼。”温宴说着又躺了下去。 可赵彦辰早就在外面站着了,将她的话听得一字不差。 他已经着了一身喜服,整个人看上去分外华贵,侯在这门外许久,等的便是温宴苏醒这一刻。 他担心温宴第一眼看见自己又会伤心欲绝,晕倒,便让荔枝过去候着。 温宴将寝被拽着盖过头顶,紧闭着眼睛,不愿起来。 赵彦辰大步走进寝房内,温声道:“宴宴,装睡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现在已经与我绑在一起,改不了了,除非我写休书。” 听闻休书二字,温宴一下坐了起来,“那你现在就写。” “夫人你真是说笑了,这休书可不能随随便便写,得要有正规的理由。”赵彦辰挑帘入内,踱步到塌边。 “荔枝,给夫人梳妆打扮,即刻行礼。” “是,大人。”荔枝便将桌上摆放好的喜服拿过来,给温宴穿上。 温宴挣扎着,硬是不肯,“走开,我不穿。” ...... 实在僵持不下,赵彦辰作了退让,“不穿便不穿吧,我是同夫人成婚,又不是同衣裳成婚。” 荔枝便默默的拿着喜服退了出去。 赵彦辰坐到榻沿,含情脉脉的看着温宴,“晏晏,你这两日竟是瘦了不少,倒叫我心疼的。” “滚!”温宴指着门口吼道。 赵彦辰一动不动,“今日滚肯定不行。” 说完,他将温宴抱起来,带到堂前,强制着与她行了拜天地之礼。 “好了,现在我们名正言也顺了,夫人。”他弯唇笑着。 温宴伸手便给了他一巴掌,“总有一日我会离开这里,你不会得意太久。” 她将地上的红色鸳鸯蒲团一脚踢得老远,而后走了出去。 赵彦辰将那蒲团捡回来放好,跟上了温宴的步伐。 “今日除夕,宫墙上要放烟火宴,我们一同去看吧。”他牵起温宴的手说道。 “不去。”温宴冷冷道。 她现在已经心如死灰,对什么都没了兴致。 “不去......那我们便早些就寝吧,毕竟也是洞房花烛夜呢。” 温宴看了赵彦辰一眼,摇了摇头,忽然就笑了,她什么话都没说,而后继续朝前走去,直走到揽月阁门前才停下。 她望着满院子自己曾经留下的痕迹,心情悲凉至极。 赵彦辰站在她身旁,哄道:“明日你便可以来这里,种菜也好,做果子蜜饯也好,都随你,只要你开心,我不再将你锁在琼华院了。” 温宴不说话,只呆呆的瞧着那檐下的辣椒出神。 看完这里她又继续往前走,最后停在琼华院门口,再也不走了。 “我想过两日回杨县去。”温宴沉默了半晌,开口道。 她感觉日子过的没劲透了,想回去看看父亲母亲。 “好,我陪你去。”赵彦辰说道,“我也去给他们上柱香,都是温家的女婿了,想来也该去见见岳母与岳丈了。” “我说,我要自己去。”温宴强调道。 “那肯定不可以,得有我陪着,路上不安全,我不放心。” “我当初一个人来上京的不也好好的?” “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温宴寡淡问道,语气平如水。 “其实......是我怕你跑了。”赵彦辰握着温宴的手解释道。 温宴便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其实她也没想着能得到赵彦辰的应允。 “罢了。”她冷笑一声,甩开赵彦辰的手,进了院子。 二人的关系便这样僵着,就连入睡时候也是这般僵着,温宴根本懒得与他再争辩。 -- 第154页 现下在赵彦辰的眼皮子底下她也做不了什么,只有等到他上朝了,她才能伺机而动。 总之,留在这儿是不可能的。 日子就这般过了几日,转眼便到了正月初三。 这天一大早起来,温宴便去了揽月阁,忙着去捯饬她的那些萝卜去了。 她不想与赵彦辰在一处,便想方设法的离他远一些。 再有两日便到了上职的时间,赵彦辰开始提前忙碌了起来,现在除了在卧房陪温宴,其它的时间他便一直待在书房。 而温宴则是能避就避,有时候饭都不想吃,为的便是不与赵彦辰一道。 今日她在揽月阁,也是这般打算的。 眼下已经快到午时,她还在院子里忙着。 将萝卜清洗干净,放在簸箕里切成一片一片的小块,准备将它晒干成片,等走的时候一起带走。 她刚将第一个萝卜放在竹板上,便看见荔枝气喘吁吁的跑来了。 “夫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温宴心中波澜不惊,手中的动作不停,头也不抬,淡漠道:“什么事?” 若真是出大事了才好,她巴不得。 “门口来了个女子自称是大人的夫人。” 听闻夫人二字,温宴手上的动作一滞。 她抬眸望向荔枝,脸上露着讥笑,“还有这等事?” “是啊,这人真是大胆,竟敢冒充夫人你。”荔枝气的咬牙切齿。 温宴扯了扯唇角,心下暗想,不管是什么牛鬼蛇神,于她来说都是好的。 “你应该去告诉赵彦辰,与我说这些有何用,我不管这些事。” 温宴又重新切起了萝卜,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的确,外面的事情与她何干?不论是算计,还是苦肉计,都与她无关。 赵彦辰这会儿正在书房处理事情,荔枝得了温宴的命令前来与他通报。 “大人,外面来了个女子,说是......” 她刚刚走进书房,话还未说完,便看见书房之中站了个身穿粉色衣裙的女子。 那女子婀娜妩媚,身姿曼妙,光是看了背影,便直叫人浮想联翩。 第69章 表妹 荔枝呆愣的站在门口, 右手下意识抓紧左手衣袖,十分诧异的瞧着那女子的背影,心道真是没规没矩, 怎么还自己跑来大人的书房来了。 不知道要等通报了再进来吗?真是没教养的女人。 荔枝在上下打量那女子的时候, 那女子已经转过身来也在打量她了。 二人就这么互相对望,眼里皆是鄙夷之色。 不过荔枝作为一个丫鬟, 因着摸不准对方是什么身份,也不敢太过放肆的盯着人家看,片刻后, 她默默的低下了头。 但那女子还在盯着她看,见这丫鬟在自己的气势压迫下低下头去,心中暗喜。 今日是她时隔三年后,再一次登门赵府, 现在的她可与十三岁时不同。 那时候她还小不懂事, 只知道在这里胡搅蛮缠,现在可不一样了, 这次来这府里她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立威。 来之前,外祖父可是说了, 要她留在赵彦辰身边伺候着他。 按他的话来说, 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褚家女儿当嫁入赵府。 褚家家主褚封也曾经是云州知府,褚钰儿乃是官家小姐。 虽然褚家眼下只剩下褚钰儿,也没了官身, 但是褚钰儿的官家小姐身份也曾是真实存在过的。 所以,赵永权思来想去, 觉得还是她与赵彦辰最是般配。 毕竟知根知底的。 白桃去报信的当日夜里, 他就派了家丁护送褚钰儿前往上京, 中途跑死了六匹马才到,这般没日没夜的赶路为的就是过来搅局。 白桃说的很清楚,赵彦辰不日便要娶温宴,而且还是在瞒着琼州的情况下。 赵永权当时听见这个消息气的险些晕倒,他本来就担心掌控不住这个孙儿了,如今出了件这样的事,他更是坐不住。 先前孙儿官不大,他的世大夫身份还要维系,诚信守诺才能得一美名。现在孙儿权倾朝野,他的身份水涨船高,自然什么都不用在乎了。 而且那温家一直住在山里,是个不折不扣的乡野之徒,哪里还能配得上他的孙儿。 褚钰儿想着外祖说过的这些话不禁露出笑意来。 如今她的背后有外祖撑腰,就算表哥不喜她,也要看外祖的面上留下她吧。 毕竟孝字排在首位,相信他不会乱来。 只要她能留下,挤兑那温宴离开的事情,还不是指日可待。 不过,今日也是奇了怪了。 她都来了这么久,还扬言说是表哥的夫人,这温宴都没有出现,实在是令她想不通。 年前从白桃那丫鬟的口中得知,赵彦辰十分宠爱温宴,恨不得将人捧在心尖尖上。 怎么这会儿他们二人竟然没有黏腻在一块儿呢? 这事儿虽然令她觉得奇怪,但是温宴不在,于她来说倒是好事。 褚钰儿瞥了荔枝一眼,高傲的收回视线,转过身子,眉目含情的看着自家表哥。 一双杏眼扑闪扑闪的,分外明亮。 荔枝感觉这个女子肯定不是个好相与的,正琢磨着大人会如何处置她,便听得自家大人开口了。 “荔枝,夫人可知道此事?”赵彦辰直接绕过那女子,将视线落在荔枝身上。 -- 第155页 “大人,夫人知道了。”荔枝故意将声调扬的高高的,一字一顿的回道,专程说与这女子听。 方才春桃告诉她府门口来了个女子,冒充大人的夫人,她听后就恨得咬牙切齿。 尚书府的夫人向来就只有温宴一个,旁人哪儿来的资格。 这又不知是从何处蹦跶出来的狐媚子,想要勾搭大人呢。 不过,就算她再怎么使出浑身解数,大人估计也不会多看一眼,因为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夫人,眼里根本就容不下别人。 只是,眼下讨厌归讨厌,有些问题却不得不重视。 这女子不等通报竟能直接闯进大人的书房,说明这不是她第一次来这儿了,先前肯定来过一次,或者多次。 荔枝在脑子里搜刮着关于这女子的记忆,搜了半晌都没搜出所以然来,直弄的她摸不着头脑。 兴许是大人刚到上京时这女子来过吧,荔枝这般想着,因为她来这府里当差是在侍郎大人任职三个月后。 之前府里有什么事情,她全然不知。 反正不管她是谁,只要不影响她家夫人的地位就行了。 “嗯。”赵彦辰点点头,“你去同夫人说一声,这里没什么事,就是一个琼州的亲戚来了,叫她不要多想,我稍后去看她。” “是。”荔枝连忙应道,语气十分欢快。 大人刚刚说的是琼州的一个亲戚,这样生分的介绍,他铁定同那女子没有男女那方面的干系。 荔枝朝家主行了礼,退出书房,到了门口的时候,还刻意回头朝那女子翻了个白眼。 荔枝一走,那女子便软了身子。 她扭着腰肢凑到桌案前面,娇声娇气的对赵彦辰道:“表哥~好久不见,钰儿可是想念你想念的紧。” “一转眼距离你我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三年,记得那年你来上京赴职,我同祖父过来看你,那时候我才十三岁,如今我都十六了。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到还是没变,仍旧这般器宇轩昂。” 说话间,她的手指已经抚上桌案,一步步向前,都快挨到赵彦辰的手了。 赵彦辰收起书卷,往后一仰,靠在圈椅上,一副慵懒的态度问道:“你这次来我这儿所谓何事?” “表哥~”褚钰儿又柔柔的唤了一声,“你不要一上来就问人家这种问题,钰儿长途跋涉来看你,可是累着了,你不安排我去休息休息吗?” 赵彦辰一听她这般说话就很不舒适,沉了脸,道:“三年未见,你竟还是这般......” 后面的话他都不想说出口。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在府外就开始自称是他夫人,后来不顾下人阻拦径直跑到他书房来,不知将礼义廉耻放在何处。 褚钰儿自然能听懂他的意思,但她现在浑不在意,眼下只想靠着这表哥近一些,再近一些。 她从袖中抽出绣帕在手里揉了揉,身子又往前倾了倾,假装委屈道:“表哥,你变了,你竟然都不知道心疼心疼我,我这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头,那还不都是为了来见你。” 赵彦辰看着她这矫揉造作的模样就觉得厌烦至极,突然站了起来,冷道:“行了,别装了,你这次来我这儿是不是赵永权授意的?” “他都给你说了些什么?让你连女儿家的脸面都不要了?” “表哥,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褚钰儿还靠在桌案上,杏眼水汪汪的盯着赵彦辰。 一副单纯无害的模样,直叫人心生怜惜。 “还装?你是什么样的我还不清楚吗?”赵彦辰本想给她些面子,可是这女人不肯说真话,他便没了好脸色。 “三年前你是如此,三年后你竟还不悔改,尽说些胡话。那时候你才十三岁,就到处在上京嚼舌根,说你是我未过门的夫人,现在你十六了,还这样说,你一个女儿家家的,怎么就不知道廉耻呢?” 那时候他气不过,与赵永权大吵一架,将他与褚钰儿送出了上京。 琼华院的花园便是他们二人的杰作,所以将人送走后,那里便一直不许人打扫。 赵彦辰这么做为的便是以此时刻提醒自己,决不能忘记曾经的耻辱。 将来他不仅要做大官,还要让赵永权知道,他不是个软柿子,不会让人一直欺负。 褚钰儿听着表哥说的这些话,心里有过一瞬的难堪,不过没一会儿她便将它抛到脑后了。 她此行来这里是有任务的,可不能由着这两句话就被气跑。 外祖要她想法子留在赵府,照顾表哥,与他增加些感情。 并且最好是能怀个身孕,这样就算赵彦辰不情愿要她,外祖也能动用表哥的父亲母亲压制他,让他娶她为正妻。 并且,她此行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便是挤兑温宴。 要让这个乡下的村姑知难而退,自己离开赵府。 若是挤走了温宴,那么她以后便是这赵府的女主人,荣华富贵自不在少的,说不定还能混个诰命傍身。 想着这些,褚钰儿便觉得这些不中听的话都没有什么杀伤力了。 脸面哪有荣华富贵来的重要呢。 “表哥,怎么三年不见,你不仅不心疼钰儿,还这样说我。”褚钰儿站直身子,用绣帕擦了擦眼角,委屈道,“你这般凶,会吓坏人家的。” 矫揉造作!!赵彦辰的脑中现在全是这个几个字。 -- 第156页 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放肆,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你的规矩呢?” 赵彦辰向来不喜人这样,更是听不得这样的声音,只觉得反感。 褚钰儿被这声音吓得浑身一抖,可怜巴巴的望着面前的男人,低低的唤了声,“表哥......” “说,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的?”赵彦辰脸色沉的可怕。 褚钰儿见他这般动怒,不敢再扯东扯西,忙道:“我是来看表哥的,你许久未回,琼州那边很是担心,便让我来看看。” “如今表哥已经官居高位,祖父说你身边总得有个体己之人照顾着,便叫了我来伺候你。” “你难道不知我已经娶妻了吗?”赵彦辰反问道。 “知道啊。”褚钰儿拧了拧绣帕,有些局促的道,“是外祖命我来的,他说就是因为你娶妻了,才要我过来的。” “??”赵彦辰简直无语,“你说什么?” 第70章 打脸 “你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赵彦辰瞧着褚钰儿脸的眼神都快喷出火来。 什么叫就是知道他娶了妻才要过来的?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古人云,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他们爷俩倒好, 尽跟着做一些黑良心的事情。 他与温宴这一路走来多艰辛, 到现在为止,温宴都还没有原谅他的意思。 若是褚钰儿过来横插一脚, 伤了温宴的心,那他求她原谅的路便更艰辛了。 “表哥,你别这样看着我啊, 我害怕。”褚钰儿紧紧的攥着绣帕,蹙眉望着赵彦辰。 她想过赵彦辰会生气,可是没想到他会这样生气,到底是低估了自己再他心目中的位置。 以为青梅竹马就能抵过一切呢, 到头来, 自己还不如一个乡下的野丫头。 看他为温宴暴怒那样,褚钰儿心里就酸溜溜的, 比吃了那青梅子还要酸。 “褚钰儿,我现在还当你是表妹, 念着从前的那份情分, 我不发难于你, 你赶紧在我眼前消失。”赵彦辰指着那门口道,“若是不走,我便像三年前那般送你走。” 他与温宴的生活绝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搅。 这是要赶人了!褚钰儿揉着绣帕的手力道大了一些, 心里又气又急。 “我不走!”褚钰儿干脆转个身在凳子上坐了下去,双手紧紧攥着椅子把手, “这话也不是我说的, 是外祖说的。他还对我说, 我若是不来上京他便不要我在琼州待了。” “我一个孤女我能怎么办,还不是得乖乖听话,他说要我去哪儿我便去哪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还能忤逆他吗?” 这三年的时间她没学到别的什么东西,但是苦肉计可学的够够的了。 哭一下,再说些可怜的话,她就不信赵彦辰不会怜惜她。 没有人会是铁石心肠,况且这位还是跟她沾亲带故的表哥呢。 这一回来上京,她可不能什么都没得到,就灰溜溜的回去。 上京是天子脚下,权贵诸多,也是最繁华的都城,琼州那个破地方与它简直不能比。 现在她寄居在赵家,虽说周围都是亲人,但是她在那里待了十来年,早就待够了,是时候该换个地方了。 琼州没什么人能入得了她的眼,唯有这个表哥让她心心念念一年又一年。 要找夫君就要找最好的,现在整个晋朝除了赵彦辰,还能有谁更好? “他当真对你说了这样的话?”赵彦辰冷着脸道,“他对你一向都很好,比对我们一家三口要好的不止一星半点,他会威胁你来找我?别当我是傻子好骗!” “我劝你不要在这里演戏,赶紧打道回府。” “表哥!”褚钰儿红着一双眼,皱着小脸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发誓!” “发誓?”赵彦辰冷哼一声,“即便是他逼你,你又好得到哪里去?” “明明知道我已经娶妻,有了家室,你还要答应赵永权的要求来我这里,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 “表哥,我......”褚钰儿听了这话心里很是不舒坦。 她都这样说了,还准备发誓来着,表哥怎得就不信她呢。 他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怎么说都有感情在吧。 不过,这事儿归根结底还要怪那温宴,弄个那什么劳什子的婚约。 她原来知晓此事的时候就一直在外祖面前有意无意的提示,温家是乡下的破落户,与赵家如何能匹配。 还有两家这么多年不往来,怕是早就将女儿许了人,不如早些消了这婚约得了。 可是外祖不听,非说温家也是守信之人,他看人的眼光不差。 倒也是好笑,临了自己变了卦。 年前的时候接到家书说赵彦辰升官了,外祖就突然换了脸,想要取消这门婚约。 可惜晚了一步,赵彦辰已经将人娶进门,连大婚都没有大办,更是没请琼州老家的人过来。 所以,赵永权便派她过来,让她在他们二人之间动作一二。 “我真的没有坏心的,我就是想陪在你身边,像小时候那样。表哥,你不要将我想的那般坏,行吗?”褚钰儿可怜巴巴的说着。 赵彦辰一听这话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表妹他曾经教导过的,小时候她还很善良,没想到几年不见她就长歪了。 -- 第157页 往日他教导她要做个正直的人,千万要洁身自好,不要同府里那些姨娘们一样勾心斗角。 要做个好人,活的洒脱些,心胸开阔些,这样才不枉来人世间走一遭。 现在看来,这教导都喂了狗。 现在,要不是因为跟她有亲戚关系,他早就将人丢出去了。 “行了,多的话你也不用说了,我看你嫂嫂你也不需要见了,我这就命人送你出城。”赵彦辰说话间便要往外走。 褚钰儿眼见着自己要被送走了,心里很是懊悔说了那些话,她往地上一跪哭着道:“表哥,我错了,你别赶我走行吗。” 赵彦辰根本就不听她这话,径直往外走。 褚钰儿没了法子,眼珠转了又转。 忽的便想了个主意出来,“表哥,我若是将我来这里之前祖父说的所有话都告知与你,且不再挑拨你与嫂嫂之间的关系,你能留我住几日吗?” 从这里走了就再也没机会与表哥在一起了,但是只要能留下,他们就还有机会。 眼下若是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能平了表哥的怒意,那就好了。 她又不是一辈子与外祖住在一起,总是要离开琼州的,得罪了外祖总比得罪赵彦辰好。 平心而论,褚钰儿的这句话对赵彦辰来说是很有吸引力。 他确实是想知道赵永权是怎么打算的,虽然他很恨他,但是赵永权怎么说都是他的祖父,他不能像对待外人那般对他耍狠。 只能是见招拆招,反压制他。 “你若是一字不差的告知我,我就考虑留你小住几日,可若是被我发现你糊弄我,我便立即命人将你送出上京。” 方才褚钰儿说的那些话已经踩到了他的底线,现在的他可以容忍许多东西,唯独不能容忍旁人说温宴的一丝不好。 他捧在心尖尖上的人,还轮不到旁人说三道四。 “好。”褚钰儿连忙点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表哥你放心好了。” 赵彦辰瞥了她一眼,转身走回到桌案前,在圈椅上坐下,黑眸沉如水。 褚钰儿也站了起来,重新坐回到凳子上。 她咬了咬下唇,道:“祖父说要取消你们的婚事,他认为表哥如今已为尚书,位高权重,身边不该跟个乡野里来的泥巴女人,说嫂嫂配不上你,要你给她一封休书赶出府去。” “还说......要将我许给表哥做妻子,我的身份也是官家小姐与你正好相配,要你为琼州老家的脸面多想想,凡事讲究门当户对。” “放肆!”赵彦辰震怒,又是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刚开始怎么不讲门当户对,现在又讲究上了?他以为他是谁,动不动要人这样要人那样,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先前逼着他娶温宴的是他,现在看见他高升了,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开始嫌弃温宴,当真虚荣。 赵彦辰越发的觉得这个祖父不是他的亲祖父了,别人家的祖父对自己的家人都慈爱有加,就他是个例外,像个假人一般。 不仅打压他的父亲母亲,还对他也动不动就训斥没有好脸色。 这一巴掌将褚钰儿着实吓得不轻,她浑身一抖,险些从椅子上掉下去。 “表......表哥,这话真不是我说的,你可别怪我啊,我就是个传话的,你这样我好害怕。”褚钰儿忙撇清自己。 赵彦辰瞥了她一眼,想着赵永权这老匹夫当真会算计,让这个表妹来他府上,明里小住,暗地里不就是想勾搭他,再迫害一下温宴吗。 这么点小计俩他都看穿了。 “回去告诉赵永权,我已经不是原来的赵彦辰了,让他老实些,别再想着只手遮天,把我逼急了这个祖父不认也罢。” “还有,我这辈子都只有温宴这一个妻,永生不纳妾,让他死了那条心。” 说完,赵彦辰便朝门外吩咐道:“来人,将褚钰儿送出城去。” 褚钰儿顿时傻了眼,还以为自己说了实话表哥会留下她,没想到他这么不通情面。 于是她站起来,趁着赵彦辰看着外面的间隙,朝他扑过去,“表哥,你不可以这么对我,我有多喜欢你,你是知道的......” 赵彦辰还未反应过来,去将人推开,门口便忽然出来了个女子。 那女子一身鹅黄衫裙,外罩一间月白色绒毛绲边披风,面色颇为清冷。 “晏晏!”赵彦辰惊道。 褚钰儿听到这名字,连忙挤出两滴眼泪,哭着拉扯赵彦辰,“表哥,你曾经说过要娶我为妻的,为何说话不算话,留我一个孤苦无依的人怎么活啊。” “滚开!”赵彦辰猛地将她推到一边,“你在瞎说什么?” 而后,他大步到温宴面前,解释道,“宴宴,这不是真的,我同她什么都没说过,是她一个劲儿的粘着我。” 他实在是害怕温宴生气,本来就哄不好,这还让她撞见旁的女子纠缠他,温宴肯定会更加生气。 这夜里怕是连抱都不让他抱了,现在他也不敢对她再用强,只能哄着。 温宴也不作声,只淡淡的看着赵彦辰,看着褚钰儿哭的梨花带雨的奔向她这个所谓的夫君。 “嫂嫂,表哥他真的说过要娶我的,他现在还不承认,我......”褚钰儿站在赵彦辰身旁看着温宴,一副被负了的表情。 -- 第158页 温宴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冷笑一声。 忽得伸出手,在他们二人的脸上各扇了一巴掌。 第71章 避子 “嫂嫂你!”褚钰儿捂着脸, 又气又不敢发作,只敢软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啊?” 刚刚在门口看见温宴的时候, 她瞧着她弱不禁风的, 以为这是个好拿捏的女人。 没想到,她竟然二话不说就伸手打人, 着实将她吓到了。 当着表哥的面打她这手段令褚钰儿不得不拉下脸来与温宴说话,毕竟赵彦辰也是向着温宴的,她若是想留下来, 恐怕还得舔着脸与温宴相处。 温宴淡淡的看着褚钰儿,面上毫无多余的表情,她对自己刚刚打人的举动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因为,她在外面也站了好一会儿, 他们二人的对话她几乎听全了。 温宴觉得赵家家族还真的是乱的可以。 从上头就开始烂, 怪不得赵彦辰的性格养的这么偏执,合着都是被长辈们影响的。 他倒也确实是个可怜人, 只是这种可怜她可不会去同情。 “妹妹,你方才在外面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温宴淡然道, “我是乡下来的不错, 身份也只是个草民, 可我行得正坐得端,不像你这般哪儿哪儿都是坏心眼儿。” 她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也对什么世面不世面的不在乎, 但是轻看温家,那她就不会再忍。 虽然赵家她不想待, 但是现在怎么说她也还是这府上的当家主母, 岂能让旁人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赵彦辰被打了脸最开始是又惊又担心, 后来看着温宴的表情变化,以及对褚钰儿说的那些话,他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问题。 她打人不正是表示看见自己与旁的女子拉扯表达愤怒的一种方式吗,说明她心里还是有自己的。 赵彦辰这般想着心情就好了不少,心里得到了不少安慰。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温宴,温宴自是也感觉到了,但她懒得理他。 褚钰儿被温宴这几句话说的哑口无言,她咬着唇踌躇了半晌,才挤出几滴泪,道:“嫂嫂,妹妹何时得罪过你,你竟上来就打我,方才那些话也不是我自己要说的,我都是被逼的。” “行了,你也别说是不是被逼的了,我根本就不想听,那些管我何事呢?我就是看不惯你,说我就说我,还暗里拉踩我们温家。” 温宴仍旧是淡漠的表情,说话的语气也是淡淡的。 可就是这样的她,让褚钰儿心生惧意。 她觉得这温宴是个不好对付的人,喜怒不表于脸上,这样的人一定城府极深。 还暗暗怪罪那个跑来通风报信的白桃,在府里待了那么久难道就不知道温宴的真实面目吗? 那时候她还说温宴是个软柿子,好捏的紧,现在呢,面不改色就能将她压制的死死的。 当真是瞎了眼的丫头。 温宴说完转身便要走,赵彦辰自然是跟着温宴一起的,他瞥了褚钰儿一眼,“我安排人送你出城。” 褚钰儿哪里肯走,心里叫骂不止,这夫妻俩倒真是不将她放在眼里。 好歹她也是赵家的表姑娘,就这么被赶走,她怎么能甘心? 她想了想,忍一时风平浪静,先留下再说。 “嫂嫂,我错了,方才我说那些话都不是故意的,你能不与我计较吗?”褚钰儿追上去问道。 温宴听得此话,足下一停。 她心底其实是不想让褚钰儿离开的。 因为现在府里赵彦辰将她管得很紧,赵彦辰每日所有的精力都在她身上,她想找机会离开都找不到。 只要褚钰儿能留下来,以她那作威作福的劲儿,一定会缠着赵彦辰不放,这样赵彦辰便要分出时间来对付褚钰儿。 这样一来,温宴的个人时间就多了起来。 再者说,若是赵彦辰真的被旁的女人吸引,那他说的那些今生只她一个妻不纳妾的话便是骗她的。 这样一个浑身没一个优点的男人,她还留在他身边做什么。 “宴宴,你还是不用管她,我马上派人送她走的。”赵彦辰在温宴身边劝道。 温宴瞥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转过身看着褚钰儿。 “计较什么?”她淡漠问道。 褚钰儿被她这话问的莫名其妙,她转了转眼珠子,试探着说道:“就是我不该说你是乡野里来的泥巴女人,不该说你们温家是破落户。” “之后呢,你当如何做?”温宴追问。 她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在褚钰儿面前立威,让这个表妹不要随时来寻她麻烦,她只需要将精力都放在赵彦辰那边便好。 这妹妹生的也是花容月貌的,她就不相信日子久了赵彦辰能不动心。 “我.....”褚钰儿揉着手里的绣帕,心下想着,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样阴阳怪气的,她哪里知道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温宴见褚钰儿还不知道认错,准备转身走人。 “嫂嫂请留步。”褚钰儿连忙道,“对不起,嫂嫂,我错了,我往后再也不瞎说话了。” “奥?”温宴回头看她,“只知道错了,不瞎说话了,这就够了吗?你是看不起谁,又该对谁致歉?” “我对不起嫂嫂,对不起伯父伯母,我真的错了。”褚钰儿软声道。 “好。”温宴唇角一弯,点点头,“这个道歉我接受,事情翻篇了,你也该走了。” -- 第159页 温宴说完,看了赵彦辰一眼,示意他送人。 褚钰儿还不等赵彦辰开口,立即抓着温宴的衣袖道,“嫂嫂,我今日才来的上京,你能留我小住几日吗?表哥方才也说考虑让我小住几日的。” 方才温宴原谅了她,她觉得再说留下的事情,胜算应该还是有的。 褚钰儿的小算盘温宴又怎么看不出来,她瞧了一眼自己衣袖上的那双青葱似的手,心里没来由的有些烦躁。 她敛了眉,道:“你若跪下,我便同意你小住几日。” 方才在外面听的那些话将她气的半死,留下褚钰儿之前她肯定要狠狠的踩踩她,出一口恶气。 他们温家一向淳朴善良,竟然被人泼了那么多年的脏水,她如何能忍。 下跪这事儿褚钰儿觉得实在是做不到,她踌躇着看向赵彦辰,迫切的想在他那里得到帮助。 只要他有一丝不忍心,那她便去求他。 只可惜,赵彦辰立在温宴身旁站着,看都不看她一眼,丝毫为她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实在没了法子,褚钰儿只好跪了下去。 “嫂嫂,这样够了吗?”褚钰儿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温宴眉眼微垂,视线向下落在跪在地上的女子脸上。 看了好半晌后,她才淡淡一笑。 “既然妹妹这么想留下来,下跪也在所不惜,那我这做嫂嫂的肯定要通融一二,留你小住几日。” “荔枝,去给表小姐将将客房收拾出来。”温宴慵懒道。 “是,夫人。” 荔枝得令,一脸不情愿的看着褚钰儿,“请吧,表小姐。” 褚钰儿连忙站起身,冲温宴尴尬笑了笑,跟着荔枝往后院去了。 等到人都出去后,赵彦辰忽然朗声大笑起来。 温宴立即板着脸,问他,“你笑什么?” “我那不是笑,我是欣慰。”赵彦辰解释道,“我的宴宴颇有当家主母风范,看来你已经适应了自己的身份,现在是不是该考虑原谅我了?” “做梦!”温宴扯了扯唇角,冰冷道。 而后,不管赵彦辰什么表情,径直走出书房。 赵彦辰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宠溺一笑,母亲信上说的不错,只要他继续对温宴好,总有一日她会心软接受他。 其实,其母周氏嫁到赵府时,也很不喜欢自己那位连面都没见过一次的夫君,刚开她始还很抗拒他,后来日子久了就生了情,再后来就有了赵彦辰。 周氏认为,两个人在一起久了自然会生情分,她便是最好的例子。 在接到赵彦辰的书信之后,她便给他回信讲述了自己当时的心路历程,让他一定要全心全意的对人家好,这样才能让温宴回心转意。 温宴从书房出来后,直接回了揽月阁,准备在那里小憩一会儿,下午再继续收拾那些萝卜。 她刚刚在塌上躺好,荔枝便回来了。 “夫人,你为何要将那女人留下来啊,她这一看就对大人有情,留下她怕不是个祸患吧。” 温宴闭着眼,淡淡道:“就是因为如此,我才留下她的,方才在书房给她下马威,就是为了杜绝往后她来找我麻烦,只要不来找我,爱怎么纠缠赵彦辰就怎么纠缠。” 荔枝一听此话,就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夫人一直想要离开这里,她是知道的,但是她也不好说些什么,每次温宴一说这样的话,她就只能默默的听着。 毕竟大人确实对不起夫人,作为温宴的贴身丫鬟,她其实一直想着夫人能过的开心的。 她也想她留在府里,可若是夫人一直不愿,那她也不会再去劝了。 “这样啊......”荔枝呢喃着,“夫人刚刚做的真好,那个坏女人都快被气死了。” “行了,我睡一会儿,你也下去休息一会儿吧。”温宴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 ...... 温宴留下褚钰儿住在府里,赵彦辰觉得自己还是得去与她说些规矩。 省得她去找温宴的麻烦。 他独自来到客房,走到窗柩旁的时候,听见有啜泣声从里面传来。 他顿住脚步,吁出口气,暗想,这苦头都是你自己找的,若是好好做你的褚小姐,说不定来上京他还会派人去接,以好脸相待。 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坐在一起吃顿饭,可是她一来就说了那样的话,还在温宴面前拉扯他,这就怪不得他心狠了。 赵彦辰轻咳一声,道:“既然你嫂嫂做主留你住下,那你便要规规矩矩的,切莫使出什么幺蛾子,也不要去想着欺负你嫂嫂,若是被我发现定不轻饶。” 褚钰儿听到这话,忙止住哭声,打开房门跑到表哥面前,委屈巴巴的看着他,眼眶红肿的跟发面馒头似的。 “表哥,你怎么都不心疼心疼我,我都下跪了,你还要对我说这样的狠话。” 赵彦辰见她出来,往后退了一步,“我说话一向如此,若是你没有坏心眼,我又怎会如此,你嫂嫂对你这样已经很宽容了,莫要不知足。” “好好在府里待着,老实些,过几日送你走。”赵彦辰说完话,甩袖离开了客房。 褚钰儿红着眼眶望着表哥的背影渐行渐远,心里又气又委屈。 她咬着牙道,“温宴,你不要高兴的太早,今日这般辱我,等到我拿下表哥,定要你好看。” -- 第160页 温宴这会儿在卧房里睡得正好,荔枝在外间暖炉旁坐着打盹。 赵彦辰一进门便将她惊醒了,荔枝连忙起身准备行礼,赵彦辰立即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轻轻走进里间,拨开纱幔便看见塌上躺着的人儿睡得正熟。 在塌前站了一会儿,赵彦辰才揭开被子,用大氅将人裹着抱了起来。 温宴一下子就被他弄醒了,她推搡着他的胸口道:“赵彦辰,你想干什么?” “带你回琼华院歇息,睡在这里不适合。”赵彦辰柔声道。 “哪里不适合?我觉得挺适合的,你说了在府里我是自由的。”温宴蹙了眉,显然不高兴了。 赵彦辰将人在怀里搂紧,还是大步走了出去。 他觉得这个地方于他来说并不是个好地方,只有人在他院子里,他才能安心。 温宴拗不过他,只好任由着他将自己抱着回了琼华院。 褚钰儿在垂花门外一直盯着他们,见赵彦辰与温宴这般亲昵气的狠狠在墙上踹了一脚。 今日天气稍微好转,不再像前几日那般风雪大作,遮天蔽日。 乌云已经散了个七七八八,月亮久违的在云层间隙之中冒出了头。 月辉倾洒而下,与院子里的雪相互映照,将琼华院照的明亮极了。 褚钰儿跟着赵彦辰一步步进入院中,在院子里的假山后面躲了起来。 待到院子里的侍女全部退出去将院门关起来后,她才蹑手蹑脚的走近正屋。 她绕着屋子走了大半圈,最后在一个不是很显眼的窗柩前站定,伸手将韧纸扎出一个孔,将眼睛贴在上面往里瞧。 借着烛光,褚钰儿看见紧闭着的床幔里透出两个身影交叠在一起,她心里顿时酸意便涌了满腔。 一双纤指攥成拳头,指甲恨不得掐进肉里。 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搅了他们的好事,自己好歹也是个客人,虽然下午那会儿闹的实在不愉快,可是客人终究是客啊。 主人家不设宴款待她就算了,还只让人给她送点吃食随随便便给打发了。 他们两个倒好,在这里翻云覆雨,她怎么能不气。 然而,她在外面气的要死要活,帐慢内,却完全不同她想的一般。 温宴这会儿正推着赵彦辰,不想让他靠近自己。 虽说赵彦辰有那想法,可是温宴根本就不想他对自己做那样的事情。 “你出去,行吗。”温宴抵着他的胸口道。 “不行。”赵彦辰欲将人捞进怀里,“你今日明里暗里都承认是我的夫人了,怎么夜里还想着要推我出去?” “谁承认了!”温宴柳眉倒竖,“你当真是想得多,你那位表妹生的跟个天仙似的,你去看她去吧。” “宴宴!”赵彦辰语气颇为无奈,“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说了我不喜欢她,我这辈子就只要你一人。” “那你要做好孤独终生的准备。”温宴冷笑道,“我劝你,早些看清,强扭的瓜不甜这一道理。” “我觉得强扭的瓜,她.......”赵彦辰双眸擎上柔情,看着面前的女子犹如见到稀罕宝贝似的。 “她如何?”温宴趁他不动的间隙拿起一个枕头挡在两人中间。 赵彦辰轻轻一扯便将那枕头撤走,顺势将温宴放倒在了床榻之上。 他深情地望着温宴,看见她眼底倒映着的自己,呢喃道,“她是甜的。” 他的指甲修的十分平整光滑,在温宴唇上来回流转摩挲。 温宴照着他的手背又是狠狠一口咬下去,见血才松开。 我让你甜,疼死你,狗男人。 “别以为你整日在我这里说些肉麻的话,我就会原谅你,别做梦了!” 温宴的唇角染着血,说起话来又带着森寒之意,看上去很是病态。 可赵彦辰能接受温宴一切的一切,就算是她做的比这还过分那又如何,他都照单全收,仍旧对她喜欢到骨子里。 “方才又咬了我一口,可出气了?”赵彦辰抬起那只被咬破的手翻看了一遍,“这都是你第二十回 咬我了,数目这般整,岂不是要庆祝一番?” 他说话时,语气暧昧至极,温宴听的浑身起满鸡皮疙瘩。 “你混蛋!”温宴一见他这种语气说话便感到害怕。 他总是欲求不满,她恨极了他,可是每次都没办法逃脱他的魔爪。 “别闹。”赵彦辰哄着她,“你看看,你现在眼里全是我,还说不喜欢我,还想让我离你远一点,怎么能行呢。” 说完,他便低下头去,堵住了温宴即将出口的狠话。 褚钰儿在外面听的不真切,只断断续续的听见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她便猜测,这表哥与嫂嫂之间是不是不像她表面看的那般恩爱。 他们二人之间难道真的如同白桃说的,温宴一点都不喜欢表哥? 若是真的,那她岂不是还有机会。 褚钰儿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思绪已经飞到了自己身为赵尚书夫人的高度去了,她想着往后如何如何的将温宴踩在脚下。 就在此时,屋内忽得响起了床榻吱呀的声音,将她惊的一下子瞪大了双眼。 心口的怒意与醋意都快从喉咙里冲了出来,她紧咬着下唇,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搅乱这满室的旖旎。 好巧不巧,荔枝端着一盆热水过来的时候,正巧看见了她。 -- 第161页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表小姐实在是太过不知检点了,竟敢偷窥大人与夫人...... 荔枝心下一阵火冒三丈,她加快脚步过去,将盆里的水整个都泼在了褚钰儿的身上。 褚钰儿瞬间便被这热水浇了个透彻,她慌乱的用衣袖擦着脸,恨恨的瞪着荔枝,“下贱的丫头,你竟敢朝我泼水。” 荔枝捂着她的嘴,将她拉了到了偏僻的地方,生怕她大喊大叫打搅到大人与夫人。 “哟,表小姐啊,婢子还当是哪个野猪趴在窗户上偷看呢,你这么大晚上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荔枝双手环胸,绕着褚钰儿转了一圈,“想不到啊,这琼州来的表小姐竟然有偷窥人家夫妻同房的怪癖,你到真正是个奇葩人物。” “你......”褚钰儿吐出口中的水,气道,“贱婢,你知道我是谁吗,竟敢这般对我,等我嫁给表哥,第一个收拾你。” “嗐。”荔枝轻蔑一笑,“你还是赶紧回去换身衣裳吧,别得了风寒,撑不过明日,死在这上京可没人为你收尸。别说大人娶不娶你了,回去照照镜子先,你哪儿点比得上我们夫人。” 荔枝半分都不喜欢她,对她说出的话也是字字如刀子。 她不知道这赵家老太爷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以为派个人来就能挤走她家夫人吗,真是做梦。 褚钰儿恨不得将这丫头的嘴给撕烂,往日在琼州之时,府里丫鬟只要对她不敬,她就会将她们狠狠打上一顿。 眼下这里不像琼州,她也不敢造次,只朝荔枝翻了几个白眼之后,灰溜溜的跑了。 荔枝这下可出了气,心里舒服了许多。 不过她还真没见过,未出阁的小姐被人教成这样,偷听墙根儿,当真是世风日下。 ...... 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褚钰儿倒是消停了几日,安安分分的在客房待着,时不时的还去到府外转悠。 赵彦辰命令护卫不用太过关注她,只要不惹出大乱子就行,反正过几日他也是要将人送走的。 现在暂时留着她,毕竟是温宴的意思。 今日是正月初七,到了上朝的日子。 赵彦辰早早的便起身了,与温宴告别之后,便出了门。 他一走,温宴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她也早早起身,在琼华院四周到处走走看看,准备找出逃的地方。 不过,赵彦辰早有打算,将府里上上下下都检查了好几遍,将后门都给闭了起来,不准人出入。 院墙下的一些洞也都填了起来,连只苍蝇都钻不出去。 温宴将整个府里探了好几圈,都没找到地方,干脆泄了气,准备寻其他的法子。 她等赵彦辰上职已经等了许久,每日度日如年,只觉得这半个月的时间如同过了半年那般久。 吃了早膳后,她百无聊赖的靠在躺椅上,望着湛蓝的天空发呆。 屋檐下的瓦砾正朝下滴着水,水滴掉在青石地板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院子里的雪都快化的差不多了。 荔枝从屋内拿出披风盖在温宴身上,关切的道:“夫人,这外面冷,不若回屋子去歇着吧。” “屋子里太闷。”温宴懒懒道,“对了,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啊,夫人?”荔枝脆生生道。 “你给我准备的避子汤真的有用吗?会不会有出现偏差。”温宴近日一直在担心这个问题。 第一次的时候她没意识到要喝避子汤,一直到了第三次才想起来要喝这个,不知道亡羊补牢还有没有用。 “有......有用的。”荔枝支吾着道。 其实,这个避子汤赵彦辰一直知道的,他私下里命人将它换成了补药,那是一种有助于女子怀上身孕的药。 荔枝哪里敢说明情况,怕夫人怪罪自己,也怕大人怪罪自己。 “那就好。”温宴叹出口气,整个人软软的陷在躺椅里,“他不在可真好,只可惜这府里没有地方让我出去。” “荔枝,你与林值如何了?” 上回她倒是给他们二人牵了个线,想着自己走之前将荔枝这丫头的事情给安排了,在这上京就再也没了牵挂。 至于张阑之......他该有自己的人生的。 既然现在已经改名换姓,过去的温喜已死,那便就用这个新身份好好活着吧,她也不想再与他纠缠了。 “夫人,我们挺好的。”荔枝的脸瞬间就红了一半。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温宴笑着道。 这下子该办的事情都办妥了,只需要来个机会放她走就行了。 温宴这般想着,忽得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道陌生的女声。 “赵夫人,看不出来啊,你竟然一直在服用避子汤,看来你与赵大人感情也不怎么样嘛。” 温宴连忙坐起来,朝那门外看去,便看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站在门外,她从未见过。 第72章 揭穿 “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这可是尚书府, 不是外面的勾栏瓦舍!”荔枝冲到这女子面前,质问道。 她的话还未说完,林值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对荔枝使了个眼色, 将她拉到一边,而后对温宴禀道:“夫人, 这是太傅家的千金,宣芷县主。” 县主?温宴有一瞬的震惊。 她记得她们二人好像从来都没见过面,也没有任何交集, 她来寻她作什么? -- 第162页 不过这县主的名头可比她这身份高贵的多了,温宴不得不向她行礼,“实在是抱歉,我这丫鬟不懂事, 望县主多多包涵。” 宣芷看着这主仆俩的举动倒没有生气, 反而啧了一声,叹道, “赵夫人果然生的倾国倾城,怪不得上京的才子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温宴听着她这话, 感觉有些阴阳怪气, 她觉得很是不舒服, 便冷冷道:“赵尚书今日不在府里,若是县主寻他,恐怕得到花厅等着了。” 她觉得自己跟这什么县主又不认识, 现在没交集,往后也不会有交集, 自己都是个要走的人了, 没必要与她多纠缠。 她爱怎么找赵彦辰就怎么找赵彦辰, 与她有什么干系。 “我不是来找他的。”宣芷挑了挑眉,“我是专程来看你的。” “看我?”温宴诧异道,“不知县主是何意思?” 两人就这般站在院子里,相互对望。 宣芷瞥了温宴一眼,见她站的笔直,丝毫没有待客的意思,便道,“怎么,赵夫人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我可不是空手来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丫鬟们手上提着的大包小包的礼品,又再次将视线落到温宴身上。 温宴瞬间便懂了,这县主是有备而来,不坐下来与她说说话,恐怕是不肯走了。 她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位置,对宣芷道:“县主,请坐。” “荔枝,快去备茶。” 宣芷轻轻哼了一声,面上似乎是带着不屑。 她走到石凳旁坐下,将衣袖理了理,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温宴的脸上不曾移开。 温宴被她看的有些不舒服,便道:“宣小姐,你为何要这般看我?难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宣芷淡淡一笑,却不接话,目光仍旧在温宴身上流连。 温宴被她看的实在难受,觉得此人不是来者不善就是指不定有点什么毛病,便直接道:“宣小姐,你若是有什么事就直接说,不必这般盯着我。” 宣芷扯了扯唇角,抬了抬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 “我今日来还真的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想来看看赵夫人究竟是个什么国色天香的人物,能让张中书为了你在御前抗旨拒婚。” “拒婚?”温宴愕然。 什么拒婚,张阑之为她拒婚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怎么不知道。 “你倒当真不知情?”宣芷看温宴一脸的惊诧之意,疑惑道。 温宴摇头,“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陛下为他赐婚,我一定会好好劝说他接受,御前拒婚得是个多大的罪名啊,真是个傻子,不要命了。” “倒也不是什么很大的罪名,陛下也没怪罪他。”宣芷淡淡道,“就是连累了我,害得我被人在背后说闲话。” 她都还未见过张阑之长什么样呢,面都没见过,就被拒婚了,搁谁谁不生气。 “啊?”温宴听她这么说,就感觉很是愧疚,“这事闹的,真对不住......” 宣芷啧了一声,撇撇嘴,“你道什么歉?拒我婚的人又不是你。其实吧,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心下不舒服,本来想找你麻烦的,不过看你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挺安安分分的,我就不怪你了。” 宣芷是个直脾气,有什么说什么,从来都不藏着掖着。 她说完,又添了一句,“不过,我倒有另一事很费解,想问问赵夫人,究竟为何。” “何事?宣小姐请讲。”温宴听她还要问别的,便开始警惕起来。 她还记着方才在她与荔枝说避子汤的时候,被这人听见了的。 “避子汤,是怎么回事?难道赵夫人与赵大人感情不和?”宣芷盯着温宴,“莫不是你当真与张中书有什么苟且?他才为你拒婚于我?” 果不其然,她问的就是这个,温宴只觉自己的感觉太准了。 “还请宣小姐注意用词。”温宴冷着一张脸道,“我们没有什么,县主你多虑了,这个避子汤......是我的私事,恐怕不便告知与外人。” “有什么不便告知的,你怕是就与那张阑之有染,脚踩两条船吧。”褚钰儿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站在门口大声指责温宴。 荔枝看见她来,就忍不住想冲上去扇她一巴掌。 “表小姐,你这话说的会不会太过分了些,我们夫人清清白白,何时是你说的那样,有些事你不知道,就不要乱说话,当心舌头烂了。” 褚钰儿这几日没能接近赵彦辰,便一直在温宴周边流连,就是想抓住她的把柄,今日可算是逮着了。 她忽的就感觉自己有了底气,昂首挺胸的走到温宴面前,讥讽道,“等表哥一会儿回来,我便将此事告知于他,看你待会儿怎么说,竟敢背着他喝避子汤。” “你......”温宴忽的站起身,怒瞪着褚钰儿,“你去说,你以为我会怕吗,我既然这样做,就没在怕的。” “死鸭子嘴硬,你不怕那你气冲冲站起来作甚,我早就说让表哥休了你娶我,他还不肯,现在可算能看清你真面目了,你根本就不想与他在一起,心里有野男人。”褚钰儿趾高气扬的说道。 这会儿她感觉自己身上仿佛全是优点,比温宴好上千倍百倍,下一刻就能将温宴取而代之,成为赵夫人似的。 温宴看她这嘴脸,实在是气不过,想着也没什么可瞒着的了,直接道:“你去说,我根本就不在乎,最好是你能说动他将我休了,我便可以远走高飞,离开这个地方。” -- 第163页 远走高飞?宣芷像是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从温宴的只言片语里她感觉到,这个温宴好像是对赵尚书有恨意,且不浅,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关系铁定有问题。 而且,温宴那决绝的模样应当是真的想离开自己的夫君,这么看来,避子汤一事也就能说得通了。 “说就说,谁怕谁,我还巴不得你离开这儿,你本来就是个破落户,乡里来的土包子,有什么资格霸占这尚书夫人的位置。”褚钰儿越说越来劲,又将之前那些尖酸刻薄的话搬了出来。 温宴气不过,伸手便想给她一耳光,可她还未出手,便已经有人替她出了手。 只听得啪的一声,褚钰儿便被人扇的跌倒在地。 “本县主算是看明白了,这位表妹好像很有霸占赵夫人夫君的意思,这不是妥妥的勾引男人的狐媚子吗,腌臜话脏口就来,属实缺少教养,我今日看不惯,便替你管教管教。” 宣芷揉着自己的手掌,撩起袖子又想再扇上一巴掌,褚钰儿却忙往后缩了好几步。 “我要去告诉表哥,告诉外祖,你们打我。”说完,她便哭着捂着脸跑了出去。 温宴站在原地,气的浑身都在发抖。 她其实是有些害怕赵彦辰知道自己喝避子汤这事的,他那脾气她又不是不知道。 他那么想要个孩子困住她,她却在背后喝避子汤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不知道这事被他知道后他会怎么对她,是更加不顾一切的行房还是将她再次锁起来,连卧室门都不让她出了? “赵夫人?”宣芷见温宴在走神,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温宴回过神,迷惘的看了她一眼,“怎么了,宣小姐?” “适才,听你说你想要远走高飞离开这儿,那是真的吗?”宣芷问道。 温宴点点头,眸中满是悲戚,再没了光。 “好啊。”宣芷忽然一改先前那高傲的态度,放下身段,看着温宴欢喜着拍手叫好。 温宴不懂她的意思,疑惑的望着她,“哪里好?” “不瞒你说,我也想跑出去。”宣芷拉着她的胳膊在石凳上坐下,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我不是被拒婚了吗,父亲又给我安排了一个,但是我不喜欢,可父亲非逼我嫁,这没了法子,我就打算跑出去,逃了这劳什子的婚。” “温姐姐,你打算什么时候走?能不能带上我,我一直没走就是因为没人带我一起,外面肯定很危险,我有点怕。” “宣小姐,你是认真的吗?”温宴诧异道。 她觉得这个宣芷怎么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刚开始还不将她放在眼里,也不信任她,现在就因为她要走,她就与她亲近,这事儿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真的!”宣芷重重点头,“我被人拒婚,老有人说闲话,父亲怕我嫁不出去,就将我许给我那纨绔表弟,我都快郁闷死了,这辈子怎么着我都要寻个自己喜欢的人才能嫁。” “你什么时候走,带上我吧。”宣芷眼巴巴的看着温宴。 这话说的言辞恳切,温宴看着她那一脸的真诚模样,感觉她好像说的也不是什么假话,便软了心肠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我确实是要离开这,但就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你也看见了,我其实是没有自由的,一直被软禁在这府上......” “啊!软禁!”宣芷惊诧不已,“赵尚书这么狠心吗,竟然将自己的妻子关在府里不让出去,他看上去不像那种人啊,外表看起来一直都芝兰玉树的,没想到私下里竟是这样。” “怪不得我刚刚见你眉目间总是带着薄薄的忧愁,现在可算是知道原因了,话说,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了?”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温宴叹了口气,“要走这件事,我还得找时机,你来的时候想必也看见了,到处都是府兵,那些人都是为了防着我逃跑的。” “这样啊。”宣芷看向院外,想着自己进来时好像真的看见了许多护卫。 那确实是不好走,她挠了挠耳朵,想了想,道,“不然这样吧,你扮作我的丫鬟,我带着你走。” “可......”温宴的话还未说出口,便听见院外林值大声唤道,“大人,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早?” 温宴知道这是林值给她的讯号,她忙敛了神色,对宣芷道,“他回来了,别说了。” “温姐姐,我觉得你我很是投缘,你这个朋友我交了。”宣芷低声道,“你且先等着,等我回去想想法子再来找你。” 说完她立即换了个话题,大声道,“赵夫人,今日这茶还不错,我感觉与你相处甚是舒服,明日再来,你可欢迎?” “自然是欢迎。”温宴浅笑道。 说话间,赵彦辰已经到了院门口。 他身长腿长,几步便走到了温宴跟前儿。 “宴宴,这位是?” “我是宣芷,宣太傅之女,见过赵大人。”宣芷连忙说道。 她见温宴看见赵彦辰回来手都有些发抖,忙接过话头。 “原来是太傅家的千金。”赵彦辰淡漠道。 他对外人一向都是冷若冰霜,说话更是不带一丝温度,就这么简短的几个字就让宣芷冷的打了个寒噤。 “宣小姐,我有些不舒服要回房歇息,就不多聊了,我们改日再叙。”温宴开口道。 -- 第164页 “好,没问题。”宣芷识趣的领着丫鬟离开了。 温宴怕宣芷在这里留太久,万一说露了嘴,就失去了一次能离开这儿的机会了。 而且赵永权也要来了,那种人她真的丝毫都不想见他。 其实,想也想的到,既然他命令赵彦辰休她,那他来这里肯定不会对她有什么好话好脸色。 与其被羞辱,还不如在他来之前赶紧走。 “宴宴,太傅家的小姐今日怎么突然来了?”赵彦辰问道。 温宴看着宣芷远去的背影神情十分迷茫,却又带着希望。 她想,但愿这位县主说话算话,下次来的时候能将她带出去。 见温宴不说话,赵彦辰也就不问了,他拿出今日下朝回来经过天宁街时买的一只簪子递给她,“给你买的,喜欢吗?” 温宴看了那簪子一眼,没说话,转身走进屋内。 这时候褚钰儿跑了过来,她一进院子就冲着赵彦辰大声道:“表哥,你可算回来了,你知道吗,温宴她背着你在喝避子汤!她想让你赵家无后!” 温宴听见这话足下一顿,不过也只是片刻的时间,她便又继续往前走。 赵彦辰知道就知道吧,她也不在乎,等到宣芷下次再来,她就可以走了。 “住口!”赵彦辰瞪了褚钰儿一眼,“怎么哪儿都有你?你若不想在这儿待了,那便现在就滚!” 褚钰儿弄了个自讨没趣,只好灰溜溜的走了。 她出了院子,又朝着墙狠狠的踢了一脚。 前两日她就已经向琼州飞了传书,说温宴死死地抓着赵彦辰不放手,导致赵彦辰根本就没有机会与自己在一起,要赶温宴走的事情她办不好,还得外祖自己来做。 赵永权接到信之后,连夜便启程了,只怕不日便会到达这里。 褚钰儿心想,等到外祖到了,看他们还能黏腻的到几时。 其实她知道表哥一心喜欢着温宴,动不了表哥,编些瞎话哄的外祖过来收拾温宴,也是极好的,说不定一下子就能赶走这女人呢。 赵彦辰站在门口,望着手里的簪子许久,才将它收起,走进屋内。 他站在纱幔后面,看见罗汉床上坐着的纤瘦背影,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温宴要求荔枝准备避子汤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当时他还为此难过了好一阵子。 不过他自己调节好了心态,就默默的将那避子汤换成了补药。 “宴宴,今日天气好,不若我陪你在院子里散散心,你看如何?”他没有说这避子汤的事情,想说点旁的哄温宴开心。 温宴不回话,只淡淡的望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静默了一会儿,得不到回应,赵彦辰往前走了几步,到了温宴面前坐下。 他拿起茶壶在杯盏里倒了热茶,放在温宴面前,“避子汤......我没有怪你的,我想通了,只要你在我身边,要不要孩子也没什么重要的。” “是吗?”温宴反问道。 这句话可踩到她的痛点了,“既然你不想要孩子,那你还时常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 “我那不是强迫,是与你做夫妻之间最亲密的事情,我们都成亲了,床笫之间不就是这些事吗。”赵彦辰耐心解释道。 “简直就是笑话。”温宴冷笑,她将杯盏打翻在地,“别说废话,我不想听。” “宴宴,你到底想我怎么样?”赵彦辰很是无奈的看着她,恨不得将自己的心都掏出来给她看。 这些日子他觉得自己已经做了往日根本就不可能做的事情,对温宴倾注了全部的心思,怎么她还像只刺猬似的扎他。 “原谅我,好吗?”他低声问道。 “抱歉,我原谅不了你,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你出去吧。”温宴冰冷道。 赵彦辰无法,只好去到书房。 夜里,赵彦辰百般哄温宴,温宴都不想理他,赵彦辰便用自己的法子哄她开心。 不过温宴只觉得那事根本不会让她开心,只会让她更加难受。 ....... 就这般又过了许多日。 温宴每日起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院子里等人,等待宣芷的到来。 她没有别的法子出去,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可是,一连等了多日都不见人过来,她便开始焦虑起来。 “荔枝,你再去前院看看,宣小姐有没有来过?” “夫人,宣小姐真的没来过,今日也没来,婢子已经去看过了。”荔枝也很无奈。 近日夫人越发的想要走了,经常魂不守舍的,她也开始担心夫人的身体状况来,怕她扛不住,哪天就病了。 “不如,婢子去太傅府外打探打探吧。”荔枝道。 “好,你快去。”温宴急道。 “嗯。”荔枝点点头,忙跑了出去。 林值在门口值守看见她出来,将她拦下,“你要去哪儿?大人说你也不能到处跑。” “夫人说她一个人待着倦了,想请宣小姐过来坐坐......”荔枝说这话时眼神还有些闪躲。 林值连忙把她拉到一边,低声道:“我知道你要去干什么,你们胆子也太大了,上回的事情我可是都听见了的,实话告诉你,我们能猜到的事情大人也能猜到。” “上次宣小姐走后,大人便与太傅府传了口信,说宣小姐想要逃婚,宣府就将她禁足了,你现在去也是白搭。” -- 第165页 “什么?!”荔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人怎么什么都知道?那夫人怎么办?我看她日渐消瘦心里难受的很。” 说话间,荔枝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林值忙扯袖帮她拭泪,“别哭,主子们的事情我们做下人的也没办法,只能帮到这儿了,你我都是签了死契的,又不能忤逆大人放走夫人。” “为什么不能?” “本朝律法规定,签了死契就一辈子是主家的下人,下人若是做了忤逆犯上之事,不仅小命难保,还会殃及家人,你我都还有亲人在世......” 闻言,荔枝彻底泄了气,这确实是没得法子了。 “我可怜的夫人该怎么办啊。”她哭着道。 “别太难过,总不是有两种可能,一是过个一年半载夫人想通了,就皆大欢喜。二是来个变数,比如说赵老太爷。”林值望着不远处的人群说道。 “赵老太爷?”荔枝忙止了眼泪,“他要来了吗?什么时候到?” “已经到了,其它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我们现在要做的便是做好自己分内的事,等到那时,我们便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留给给夫人走的机会。总之,最后大人发现就说一切都是赵老太爷做的......”林值低声说道。 上午他便知道老爷子进城了。 他在北门的时候被人接走,虽然林值不知道那人接他所为何事,但是他觉得肯定同夫人有关。 因为那接赵永权的人是张府的护卫,迟承。 玉露酒楼,二楼天祥雅间。 一位身着黑色袍子的男子大腹便便的坐在椅子上,望着对面那位着青色长袍的俊俏男子。 “你是何人?将我带到这里来,到底所为何事?” 张阑之笑笑,将手中的茶盏一饮而尽,“赵老爷,我们来做笔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你我都不认识,做什么交易?”赵永权丝毫都不相信面前的年轻人,“我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他那一双三角眼里充满怀疑,手里拿着的一盏店小二刚刚倒得茶他都没有下肚。 赵永权这人生性多疑,张阑之早就打听清楚了。 他也不想拐弯抹角,直接道:“你不喜欢温宴,我知道。你这次来上京的目的便是赶她离开赵彦辰,这事我可以帮你。” “我是温宴的兄长,我想带她走,赵彦辰防我像防贼似的,我进不去赵府,只能与你合作。” 说起这个,赵永权就来了劲,他坐直身子,瞧了手里那茶一眼,端到嘴边抿了一口,“怎么帮?” 即便是再不信任,在他听到能将温宴弄走的话时,赵永权也说服自己放下了戒心。 其实,他也担心凭自己一己之力无法让赵彦辰松手。 “你靠近些,我告诉你......”张阑之对他道。 ...... 荔枝回到琼华院后,将林值教她的话对温宴说了,只说宣家有事,宣小姐暂时出不来。 温宴叹了口气,默默的将身子陷在躺椅里,望着天边飞过的那只鸟发呆。 若是自己是那只鸟就好了,可以自由自在的翱翔,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看了不知过了多久,她竟慢慢的睡了过去。 ...... “夫人,夫人醒醒。”荔枝轻轻碰了碰温宴的肩膀,唤着她。 温宴缓缓睁开眼,揉了揉脑袋,疲惫的问道,“怎么了?” “赵家老太爷来了,请你去花厅叙话。”荔枝紧张道。 她方才见到那赵永权第一眼便被他给吓着了,那人生的一副刻薄像,三角眼里藏着危险与算计,仿佛看一眼就能将人扒皮抽筋似的。 怪不得大人不喜欢他,长成那样凶神恶煞的模样,谁敢喜欢啊。 “他到了?”温宴心下一惊,睡意一下子就散了个干净。 “是啊,夫人,你待会儿去可别与他闹的太凶,稳住心神,大人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荔枝是真的很担心他们二人会闹起来。 毕竟,赵永权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事,前两日她与夫人也都已经知道了。 就褚钰儿那张大嘴,能锁得住秘密才怪。 “来的正好,反正我也出不去,多个人来将这府里搅得鸡飞狗跳才好。”温宴忽的弯唇一笑。 她顿时来了精神,理了理衣裙,出了院子。 一进到花厅,她便感觉到了一股森寒的压迫感直逼她而来,不过温宴根本就没在怕的,只要不是赵彦辰就行。 “见过赵老太爷。”温宴向他行礼,该有的礼节还是得要有。 赵永权暗着眸子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却不说话。 褚钰儿站在他身旁,对温宴恨得咬牙切齿,温宴也全然不在乎。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赵永权才开口道:“温宴,你可知道我找你来所谓何事?” 温宴淡淡一笑,“自然知道。” “知道便好。”赵永权将杯盏放在桌上,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望着下面站着的温宴。 “你现在就离开我的孙儿,他现在是尚书令,你是什么身份都没有的平民百姓,还是山里来的。你们的身份悬殊太大,你已经配不上他了。” 温宴还是淡淡笑着,“好,我答应你,我现在就离开。” 她巴不得赶紧走,都不用他说。 赵永权被她的态度给惊到了,他诧异的望了一眼褚钰儿,那眼神似乎是在说,你不是说她巴着赖着赵彦辰吗。 -- 第166页 怎么现在看起来好像对他孙儿无所谓一样?一点爱意都没有。 褚钰儿尴尬的看着自己的外祖,眯着眼笑了笑,“外祖父,你看她,她这什么态度,分明是不将你放在眼里,她在说反话气你呢。” 温宴冷笑,都这个时候了这女人还想整些幺蛾子。 她倒也不怕,直接道:“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我一点都不想留在这里,没必要作妖。若是可以,请你现在就赶走那些看守着我的护卫,我立即离开上京,永不回来。” 赵永权心中大喜,想也未想,连忙道:“好,我这就允了你。” 这不就简单多了,还需得费那么大的周章作甚。 那张阑之的计策也是用不上了,眼下将人送走才是最好最简单的方法,这样就可以少许多麻烦。 正当他起身准备出去赶走护卫的时候,门外忽然便走进来一个身着紫色官服,头戴翅帽的人。 那人眉目如寒冰,震怒道:“我看谁敢!” 第73章 迷醉 赵永权走到花厅中间碰见赵彦辰回来, 他顿住脚步,肃着一张脸咳了一声,又绕了回去在厅中圈椅上坐着。 那里是上首席位, 是赵彦辰平时坐的位置。 赵永权觉得自己现在就是这整个赵家权势及辈分最大的人, 理当坐在这里,即使与赵彦辰的关系不好, 也没有什么不妥。 他想,赵彦辰再怎么与他置气斗狠,他始终是与他打断骨头连着筋, 血浓于水的亲人。 相信到最后,他一定会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赵永权随意的坐在椅子上,望着赵彦辰,等着他来先同自己打请安行礼。 可是, 招呼与行礼没等到, 倒是等来了赵彦辰的质问。 “你想做什么?在琼州你只手遮天也就罢了,现在在我的府上还想对我的女人动手, 你究竟安得是什么心?” 赵彦辰冰冷的瞥了赵永权一眼,将温宴拉到自己身后, 一双眸子沉的骇人。 他现在穿着官服, 整个人显得更加有气势, 将褚钰儿吓得话都不敢说。 赵永权虽然比她好一些,但是这般一指责,他心下就有些虚, 又轻咳几声掩饰了尴尬。 “彦儿,祖父这都是为你好, 莫要好心当驴肝肺。” “笑话, 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赵彦辰望着赵永权那副嘴脸只觉得恶心, “什么叫为我好?你仔细想想,在琼州时你做的事情,桩桩件件哪一次不都是为了你自己?” “偏心是你,由着妾室欺负我母亲的是你,为了你的名声将我陷于困顿之地的是你,现在想要搅乱我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人生的人也是你,你究竟还要怎么样才能明白,你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人好,而是在害人?” 这是赵彦辰埋在心里最深处的话,那次决定彻底摒弃过去与温宴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打算将这些话烂在肚子里,永远不再说出口。 他也不想与赵永权再有过多的交集,就像现在这样各自待在各自的地方,安度余生。 没想到,赵永权竟然找来上京,还要趁他不在府里赶走温宴。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祖父,这不是在帮他,是在诛他的心,将他往深渊里拽。 温宴静静的站在赵彦辰的身后,看着他们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争论,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不过,她告诫自己,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与她无关,就算待会儿争吵的多么激烈,与她也都无一丝瓜葛。 她也不要去帮着谁说话。 她隔着赵彦辰的紫色衣袍看向赵永权,见他这会儿被气的不轻,都开始吹胡子瞪眼了。 温宴暗想,这一辈子恐怕都没有人将这些话告诉过这个自私的老头吧,真是可悲。 赵永权喉头滚了滚,肚子随着呼吸的加剧开始快速的起伏着,看上去很是滑稽,活像个怀了五六个身孕的人。 他气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对赵彦辰道:“那又如何,不管你再怎么说,我都是你长辈,你还能杀了我不成?你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自小就尊师重道,我相信你心里还是有孝心的,只是暂时被这个女人蒙蔽了双眼。” “你还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呢?”赵彦辰嘲讽道,“有我在,你休想动温宴一根毫毛,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任你摆布的人了。把我逼急了,我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这么些年赵彦辰被他压制的死死的,现在他不可能还被他压制。 “你......”赵永权诧异道,“彦儿,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是不是这些日子那女人给你吹了枕边风?让你这样对我的?” 褚钰儿见外祖开始发难于温宴,她也跟着起哄起来,“就是,表哥,温宴这女人居心剖叵测,她.......” “你闭嘴!”赵彦辰斥道。 褚钰儿吓得立马闭了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赵彦辰将温宴的手攥的更紧,他将她搂进自己怀里,道:“她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单纯干净,没你们那么多的心机。” “我警告你们,不要动她,若是温宴出了什么问题,我定不会善罢甘休。” 眼见着自己的孙儿都放出了狠话,赵永权也不好再说什么,他默默的忍了怒意,站了起来。 走到厅中,看了赵彦辰一眼,眯了眯眼,又看向温宴,而后甩袖踏出门去。 到门口的时候,他背对着赵彦辰道:“给我准备住的地方。” -- 第167页 褚钰儿怕这表哥与嫂嫂找她秋后算账,立即瑟缩着身子跑出去追赶外祖了。 待到花厅中只剩下赵彦辰与温宴二人,赵彦辰才松了口气。 他摸着温宴的头,温声道:“吓到了吧?有我在,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你还是保护保护你自己吧。”温宴冷冰冰道。 说完,她便挥开他的手离开,赵彦辰跟着她一同回到了琼华院。 西客房内,赵永权坐在桌前狠狠的发了一顿脾气,险些将凳子给踢烂。 “当真是翅膀硬了,今日都敢教训我,我可是他的祖父,他那是什么态度?” “就是啊,外祖父,表哥现在被那个女人给迷了心窍,现在都敢与你作对了,我们就该早些将那女人弄走,如果实在弄不走,就......”褚钰儿在一旁添油加醋道。 她现在是最讨厌温宴的那个人,看着表哥那般护着她,她就恨的牙痒痒,醋吃到飞起。 “你也别乱来,当心你表哥不念旧情。”赵永权敲了敲褚钰儿的脑袋,“看来,若想赶走温宴,就只能用姓张那小子的方法了。” “什么方法?”褚钰儿忙问道。 “让你表哥认清现实的办法。”赵永权道。 既然他现在一厢情愿的要留那温宴在身边,还幻想着与她双宿双飞,那自然是用最根本的方法打醒他,让他知道那女人根本就不在意他。 “那不还是治标不治本。”褚钰儿嘟囔着。 她的心比赵永权还狠,眼下她只想让温宴去死,这样才能永永远远的杜绝祸患,让她的表哥只属于她一个人。 赵永权又如何看不出来他这外孙女的心思,他敛了神色,对褚钰儿敲打了一番。 “做人不要太狠,可以使些小动作小心机,哪怕是让她变成乞丐都行,但就是不要动那杀人的念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温家于我有恩,如今就只剩下这一个孤女,能放且放,她又没怎么害你,没必要置人于死地。” “奥。”褚钰儿不情不愿的应道,“钰儿知道了。” 虽然口中答应不动温宴,但是褚钰儿心里还是起了杀机,她现在一心只想铲除这个绊脚石。 “外祖~你这次带了多少护卫过来啊?” “三十。”赵永权淡淡道,“几乎是都带来了,这前往上京的路并不太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遇上危险了,带着他们好防身。” 这三十人是赵永权自己养的死侍,现在都安排在客栈里歇着,就连赵彦辰都不知道有这些人的存在。 “确实,外祖说的对,是要带着人才安全些。”褚钰儿伸手帮着赵永权捏着肩膀,笑盈盈的问道,“那他们现在看见腰牌还能使唤的动吗?” “当然。”赵永权立即道,不过话出口他又觉得哪里不对,“你问这做什么?” “没事。”褚钰儿连忙打马虎眼,“我就是好奇,没别的意思。” “没意思最好,你安分些,等到赶走温宴,外祖便将你嫁给你表哥。”赵永权拍了拍褚钰儿的头,“莫要再生些其他的心思。” “是是是,钰儿知道啦,外祖父无须担心,我一定安安分分的。”褚钰儿甜甜道。 口里哄着人,她的眼睛却落在赵永权腰间的翠石玉佩上,琢磨着该如何才能拿到它。 外祖不忍心下手,那便只好由她来当这个恶人了。 ...... 用过晚饭后,赵永权睡不着又踱步去了书房。 这会儿赵彦辰正在书房内处理公务,他知道有人来了,也不想与他说话,只自顾自的忙自己手中的事。 赵永权在门口站了半晌,才道:“彦儿,我们谈谈?” 赵彦辰头也未抬,“不必。” “就算你不愿意听,我还是要说。”赵永权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扳指,道,“经过下午那般一闹,我也看出来了,那温宴心里根本就没你,不如你早些放手吧。” “放了你,也放了她,你们就这样在一起谁都不会开心。而且她那身份怎么能配你?我给你找了钰儿过来,她的身份与你最是相配......” “够了!有完没完?”那句温宴心里根本没你彻底激怒了赵彦辰,他将书往桌上一摔,“我不愿娶时你拼命催,我愿意娶时你又拼命阻挠,你是有什么毛病吗?” “是,我是叫你一声祖父,可是你不要做事做的太过分,为了温宴,往日那些事我都可以不与你计较,可你若是还要再来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你这祖父我不认也罢!” “你......”赵永权被他这几句话气得面红耳斥,“总有一日你会明白你的坚持是错的。” 看着赵彦辰这决绝的模样,赵永权觉得他简直就是一根筋,他明明都是为了他好才这样做的,他怎么就看不懂呢? 看来,那件事情势在必行了,只有让他看清现实,他才能回头。 回到客房之后,赵永权便让贴身小厮出了一趟府。 岑凌一直跟着这小厮,最后见他只买了些酒就回来了,便觉得赵永权也没作什么幺蛾子,他就也回来了。 殊不知,这小厮的出现才是讯号。 不管他做没做什么,只要出了赵府的大门,那个计划便已经开始了。 “大人,老太爷就是派了个小厮出去采买了些酒,旁的事情未做。”岑凌禀道。 -- 第168页 “嗯,继续盯着。”赵彦辰合起书卷,想了想,道,“让厨房给夫人做些甜羹,今日她又没有好好用饭。” “是,大人,属下这便去。” 处理好公务以后,赵彦辰踱步回了琼华院。 刚刚走到门口,便看见春桃端着一个木制托盘过来,托盘内放着的正是他命人做的甜羹。 “给我吧。”他伸手接过,“你们在外面守着。” “是,大人。”春桃将托盘小心翼翼的递给大人,自己则退到了檐下站着。 赵彦辰端着托盘推门进去,拨开珠帘进入内间,便看见温宴又在罗汉床上坐着,手撑着脑袋,透过半开的窗户望着夜色发呆。 他顿住脚步,循着她的视线望出去,便看见树上停着几只鸟儿,正叽叽喳喳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自由,可是,即便这样,他也不愿意放手让她走。 赵彦辰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瞧着那几只鸟儿飞走,消失在苍穹之上,他才重新启步到罗汉床边。 将托盘放在矮几上,再将那碗甜羹端到温宴面前,用汤匙搅了搅,再用长指放在碗边探了探温度。 见温度适中,他才道:“宴宴,饿了吧,来将这甜羹吃了。” 温宴仍旧呆呆的坐着,不回头看他,视线在那树上流转。 “不饿。” 赵彦辰在她身旁坐下,捏着温宴的肩膀将她整个身子转了过来,“你看你都瘦了。” “瘦了便瘦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担心你,再不好好用饭,身子会受不住的。” “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你......”赵彦辰深吸了口气,“若是不吃这羹,我便命人将荔枝剁了手脚......” “有完没完?还想着威胁我呢?告诉你赵彦辰,我现在不吃你这套。”温宴漠然道,“有本事你现在就去,我现在是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担心了。” 温宴知道他说这话都只是在逼迫她,其实这种话他说了不下二十次,每一次说完,都确确实实有效果,让她放弃了抵抗与挣扎。 可时间久了,温宴便知道,这只是他哄骗她的一种方式,她知道赵彦辰不敢那么做。 他本来就在求她的原谅,若是伤了荔枝,她便会更加恨他,赵彦辰心里还是有分寸的。 温宴看清了这一点,就再也不想被他威胁。 “宴宴,你别这样好吗。”赵彦辰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眉目间满是愁云,“我们先不说那些了,你先吃一口,免得饿坏了。” “不想吃。”温宴看都不看他一眼,又转过身去看那早没了鸟儿的枝丫。 她现在满心满眼的想要走,只觉得赵彦辰这样纠缠让她厌烦不已。 赵彦辰耐着性子将碗端起来递到她的唇边,舀了一勺羹,哄着她道:“来,乖,吃一口。” 温宴一听见他说话,就更烦躁,顿时柳眉倒竖,伸手便打翻了那碗羹。 这羹却直直的落到了她的衣裙上,将她的衣裳瞬间打湿了一大块。 “我说了不吃就不吃!” “好,不吃就不吃。” 赵彦辰也不生气,将那碗收起来放在矮几上。 而后,将温宴整个人抱了起来,直奔偏室而去。 眼下夜已深了,偏室内的浴池早就备好了热水,里面烟雾缭绕的,烛火与藕色纱幔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着,与热气相互缠绕,营造出了一种旖旎的氛围。 光是看上去,便令人迷醉。 进到偏室,赵彦辰将温宴的衣裙快速褪下,将她放入了水中。 “坐在里面,我给你洗洗,得亏这羹不烫,不然非得破皮不可。”他担心的不得了,生怕伤了温宴。 温宴一下子就推开了他,跑到了浴池的另一边,指着他道:“我自己右手。” 她心里恨透了他,只盼望他不要再来招惹自己,他们二人就这样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 可是赵彦辰根本就不听她的,动不动就粘着她,就像现在这样。 他强来的时候,她根本就推不开他。 “你是我的夫人,我做这些是应该的。”赵彦辰褪下外袍,只穿着一件雪白的中衣走入浴池内。 “应该的?”温宴冷冷一笑,反问道,“我刚来上京找你的第一日你怎么不这么做?你骗我唤你哥哥的时候,你对我好过吗?每次都是冷言相向,还有,你对我下药的时候心里有过半分愧疚吗?” “如果那日我真的失了清白,与张阑之结成夫妻,今日的你又会如何?所以我奉劝你,早些看清现实,我并不想与你在一起,你也不必对我做这些。” “你对我的伤害那么大,不是你帮我准备准备膳食,洗洗衣裳,就能解决的,我伤的是心,不是这些身外物,你懂吗?” “你不要给我提他!!”赵彦辰在池中忽然停住脚步,面上的温情消失不见,换上了温宴许久不见的阴鸷。 这些日子,他一直忍着,一心拉下脸来哄温宴,上朝的时候同僚问到手上的咬痕时他提都不敢提。 生怕被人知道说温宴的不是,他只想将温宴保护的好好的,让她在自己身边无忧无虑的生活。 都已经做到那种地步了,她还不心软,他们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现在竟然还幻想着与张阑之结为夫妻,这不是戳他的心窝子吗? -- 第169页 男人吃醋的时候就只管听见的那几个字,其他的什么都听不进耳里。 他现在只想着温宴心里还有张阑之,怒气便止不住的往上翻涌。 整个人都恢复了先前那般冷傲狠辣的气势,一步一步向温宴靠近。 温宴感觉自己刚刚一激动又说错了话,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说着便要从浴池内翻上去,赵彦辰几步过去将她拉了下来,整个人朝着她压了上去。 温宴像是一只弱小无助的小兔子一般,蹲在赵彦辰高大身形印下的阴影里,浑身都在发抖。 她胡乱的踢打着他,“我恨你,恨死你了!” “恨吧,你人都在我这儿,我还担心什么,来日方长,等你有了孩子,就不会这么想了。”赵彦辰习惯性的捏起她的下颌。 他那一双猩红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温宴,盯着她眼角滑出的一滴泪,一滴倔强的泪。 他弯了弯唇,忽得低下头去吻住了它,而后在温宴耳边低声道:“别哭,我会心疼的。” 说完,他便吻住了她的唇,温宴对他又是掐又是打,可惜都动不了赵彦辰分毫。 他正享受着温宴带给他的满足感。 在这个过程中,他忽然想到下午温宴说的那句只要你将外面的护卫赶走,我立即就离开这里,永不回来的话,他的心就狠狠的抽了一下。 她竟敢想着走了永远不再回来?他同意了吗? 赵彦辰胸中的占有欲四起,手上的力道陡然大了许多,直接在浴池内与温宴融为了一体。 不知为何,今日他的心十分不安定,不是往日的那种不安,而是一种要失去心爱女子的不安定。 越是这样没有安全感,他越是疯狂,越想将人占为己有,只有在温宴完完全全属于他的时候,他才能感受到安心。 温宴被他折腾的彻底瘫软了身子,再挣扎也没什么用,她只好松了手,任由着他攻城略地。 冒着热气的池水被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相互追赶着拍打在浴池内壁,激起阵阵水花。 而后又骤然落下,荡回到浴池中心地带...... 如此往复,半个时辰都未曾停歇。 夜色越发的幽深起来,外面若是不点灯,几乎是什么都看不见。 正屋外看守的丫鬟仆从在闻见一股异香之后,皆开始昏昏沉沉,倚着廊柱坐了下去,没一会儿的时间便睡着了。 这时候,一个黑衣人从暗处走出来,轻手轻脚的走近正屋,将高脚青鹤内的香料取下,换成了他早已备好的迷魂香。 办妥之后,又轻轻走出去,将门关好,神不知鬼不觉的撤出琼华院。 偏室内,依旧雾气缭绕,冷梅香与茉莉香交缠着将整间屋子衬得像是春日的花海。 灯光与纱幔摇曳着,将浴池岸边软垫上那旖旎的风光包裹着,开出一朵朵璀璨又愉悦的花来。 赵彦辰沉浸在无尽的欢海里,完全没意识到危险已经将他们层层包围...... 第74章 绑架 彼时, 林值正在府门口来回巡视着。 岑凌被安排去往宫门口送信,赵彦辰怕自己不在府里会出什么岔子,就打算向陛下告假几日。 他准备在府里守着温宴, 护着她的安危, 直到将赵永权与褚钰儿送出上京。 岑凌与林值二人都是赵彦辰的贴身护卫,自从赵彦辰升官离开刑部后, 岑凌便从刑部离开,直接跟着他了。 两人都是他的左膀右臂,忠心耿耿, 一心只为大人着想。 可饶是如此,他们也没能想到,今日府中会出现危险,他们那以一当十的大人会被人算计。 此前他们从未担心过, 有自家大人在的地方会出现什么问题。 两个人都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如往常那般,并没有觉察出什么异样。 黑衣人办好事情后, 直接绕过院外的护卫回到了西客房。 “老爷,事情已经办妥了, 只待琼华院那边歇下, 便可行动。” “好!”赵永权拍手叹道, “真是天助我也,此次行动这般顺利,是个好兆头。” 赵永权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他大咧咧的靠在圈椅上,转着手里的扳指。 现在, 他什么都不用做, 什么都不用想, 只需静静等到后半夜,行动便可。 褚钰儿这时候一直在外面偷听着里面的动静,听见里面说行动顺利,她暗暗出了口气。 将手里盗取的腰牌看了又看,捂住口耸着肩笑了。 等到后半夜外祖出手后,她便穿上夜行衣混在扮作黑衣人的死士里,瞄准时机下令让他们取了温宴的性命。 ...... 玉露酒楼雅间内,张阑之端坐在桌前饮茶,等待着赵永权的人前来唤他。 心里琢磨着明日温宴会如何抉择,是跟他走,还是...... 虽然,他知道温宴想离开赵府,但是不确定她对赵彦辰有没有感情。 都过了这么久,如果她对他有了感情,那也是有可能的。 无论如何,这一次都要赌一把,试试。 赌对了,那便皆大欢喜,赌错了,也不打紧。 “大人,若是明日接到小姐,是带着她一同去上澧吗?还是要送到旁的地方去?”迟承问道。 上澧乃是晋朝最北边的一个州,属于边境地带。 -- 第170页 此前蛮族屡屡来犯,使得生活在那处的百姓苦不堪言,戍边将士便不断的改换计策制敌,最后将他们一举歼灭。 晋帝龙颜大悦,当即便决定让众大臣毛遂自荐,代表他亲自携着御赐之物前往上澧犒赏三军。 此行路途遥远,长途跋涉,得需一个半月才能抵达。 因着要运送御赐之物过去,不能快马加鞭,只能走官道,所以速度提不上来。 众大臣都不愿出头接这个烫手山芋,唯有张阑之接下了这一任务。 他的目的有二,其一,如果温宴不选择他,他便去边关走上一圈,换换心情。 其二,如果温宴选择他,他便带着她一同前往上澧,将温宴在那边安顿下来,等到他回朝便向皇帝请旨暂留边关,等到三五载之后再回京。 想必到那时,京中已经大变样,赵彦辰也不会再纠缠于温宴。 “明日,你先带着人启程,等我接到温宴便过来与你们汇合。”张阑之将杯盏里的茶一饮而尽。 他已经计划好了一切,明日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要前往上澧。 “是,大人,那你可要当心些。”迟承很是担心他。 因为张阑之是个文官,又不会拳脚功夫,他怕他抵不过赵彦辰。 若是明日发生了意外,他不在大人身边守护,怕是会很棘手。 “嗯,你先去吧,明日一早便启程。”张阑之将自己的腰牌递给迟承,“切记不可出现差池。” “是,大人。” 迟承走后,张阑之一人踱步到窗前,望着漫天的夜色叹出口气。 今夜,怕是要无眠了。 赵府内。 偏室之中,温度逐渐降下来,池水也渐渐冷却,屋内缭绕的雾气也都已经消散。 温宴躺在榻上无声的望着墙角的烛火出神,今日的赵彦辰疯狂的程度不亚于第一次占有她的时候。 她已经哭得没了眼泪,事情已然这样,再挣扎又有何用。 温宴将散在一旁的衣裳拉过来穿上,坐在塌上恨恨的瞪着赵彦辰。 赵彦辰系好中衣系带,舒展了一番胳膊,才再次看向温宴。 “夫人今日感觉如何?”他弯唇一笑,“往后还要不要在我面前提旁的男人?” 他的话里还带着醋意,温宴听得出来。 她站起来,胡乱的拨了拨已经散了满肩的头发,恨恨道:“卑鄙!” “记得,下次千万别在我面前提及旁的男人,不然我会发疯的!”赵彦辰走近温宴欣赏着自己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满意的笑了。 “行了,我抱你回去歇息,今日我也乏了。” 他给温宴穿好衣裳,束好头发,自己披了外袍,抱着她穿过连廊,返回寝房。 两人今日都很疲惫,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温宴被他抱着回寝房的路上就已经软软的倒在他怀里睡着了。 上一次也是这般。 到了寝房,赵彦辰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回榻上,盖上寝被,自己也褪去外袍上了塌。 他贴着温宴睡下,搂着她侧身朝里躺着,听着温宴均匀的呼吸声,他将头埋进她的颈窝里。 “宴宴,希望你一觉醒来就能原谅我,能甜甜的唤我一声夫君,这样我就满足了。”赵彦辰低声呢喃着。 他是多么想要与她回到从前,回到二人和睦的时候,回到他在刑部上职,她在府里准备好膳食给他送去的时候。 怀念淮南那碗香浓的银杏鸡汤,盛夏时在揽月阁喝的冰冻梨子饮,春日里在听雨阁她塞给他那暖暖的汤婆子。 以及第一次见面时,她见到他的第一眼,动情唤的那句‘赵郎君’。 希望一觉醒来万事如他所愿,赵彦辰枕着这些美好的愿景沉沉睡去。 墙角处,青鸟高脚香炉内缥缈而上的烟雾慢慢的将整个屋子占满。 ...... 翌日,温宴还在睡梦之中,忽得感觉面部一阵冷意袭来,她瞬间便被惊醒了。 她连忙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脸上方才被人泼了水。 现在仍是寒冬,她哪里能经受的住这般折腾,颤抖着打了个喷嚏。 模糊中便看见自己身在一座破庙里,面前站着一个蒙面男子,那男子身旁还站着另一个黑衣人。 温宴以为自己这是在做梦,使劲眨了眨眼,将眼里的水汽挤出去,再次睁开去看,看见的还是这两个人。 她才确定,这不是做梦。 自己现下已经不在赵府了,而是在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地方。 “终于醒了。”其中一个男子道,“可真够难的,这药劲儿太大了吧。” “你们是谁?”温宴往后退了几步,不敢同他们靠的太近,“你们想干什么?” 她记得昨夜累的太狠,还未到房里就已经睡着了,怎么一觉醒来就到这儿来了。 这些黑衣人她都不认识,看上去十分眼生。 “为什么?”黑衣人嗤笑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现在给我老老实实的把嘴闭上。” 他们手中拿着泛着寒光的刀,温宴不敢与他们过激的争辩,怕激怒他们丢了命,于是只好闭口不再说话,任由着他们将自己押着往外走。 出了破庙,温宴才知道现在已经是早晨了。 天气很不好,有些阴沉沉的,周围的树林里都是雾气,根本看不清这是何处。 -- 第171页 她边走边记路,计划着等下若是逃跑该往哪边逃走最为合适。 莫名其妙的被人掳到这里,温宴很不能理解,不知道这些人与她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抓她过来。 走着走着,便到了一间看上去闲置了许久的茅草屋前,屋子的四周站了许多个同押着温宴一样装扮的黑衣人。 她粗略数了一下,约莫有二十来人。 温宴心下想着,这些人到底是要做什么,他们怎么有那么大的能耐从赵府抢人,抢她出来又是为了什么。 为财吗?还是为仇,还是旁的什么? 赵彦辰又去了何处?他不是一刻都离不得自己吗?怎么还能让人当着他的面将她掳走。 想到赵彦辰她忽然记起来方才黑衣人说过的一句话‘这药劲儿太大了吧’,什么药,难道是迷药吗? 难不成昨夜里她睡着后,有人在屋子里下了迷药......那赵彦辰岂不是也同她一样,那他又在何处? 想着想着,温宴便停了脚步,黑衣人见她不走,拉着她的胳膊带着她往前走,凶道,“快些,别磨磨唧唧的,小爷可没那么多的时间陪你耗。” “别动我!”温宴愤愤的挥开那人的手,“我自己会走。” 那黑衣人松开她,轻叱一声,将刀抡在肩上,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凶神恶煞般的盯着温宴。 温宴只好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便到了那间茅草屋前。 黑衣人命人打开门,将温宴带了进去。 温宴一进到里面,便被屋中景象给惊呆了。 只见柱子上绑着两个男子,二人头上都被黑布罩着看不见容貌,有人进来他们也没有反应,想来还在昏迷之中。 第75章 抉择 温宴上下打量着他们, 从他们的衣袍以及身形她认出来了他们是谁。 二人便是张阑之与赵彦辰! 温宴看着他们被绑在柱子上简直震惊无比,赵彦辰在这里她还能理解,她中迷药他肯定同她一样。 可张阑之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也被绑到这儿来了。 “张阑之?”温宴试图唤醒他。 她话音刚落, 便得到了答复,“宴宴!” 张阑之其实并没有被迷晕, 他现在十分清醒,温宴进来时,他便知道她来了。 再次见到她, 他欣喜若狂。 温宴连忙迎上去,将他头上的黑布扯了下来,“你......这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也在这儿?” 张阑之没有正面回答温宴的话, 只深情的望着她, 笑道:“可算是见到你了!” 说完,他还朝旁边仍旧昏迷着的赵彦辰看了一眼, 目光之中带着鄙夷。 这一眼也是讯号,黑衣人立即上前取下了赵彦辰头上的黑布。 而后, 拿着一个黑色药瓶在还陷在昏迷之中的赵彦辰的鼻端晃了晃, 下一刻, 他便醒了过来。 赵彦辰是个十分灵敏的人,一睁眼便知道自己被绑了。 他没有先去担心自己,而是第一时间就搜寻温宴的身影。 将这屋子扫了一眼, 最后,他在张阑之身侧看见了她。 “宴宴, 你过来!”他道。 温宴蹙眉瞥了他一眼, 不肯过去, 还将身子往后面缩了缩。 张阑之嗤了一声,“赵大人,都这样了,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救你自己吧。” 赵彦辰瞥了一眼黑衣人,又看向张阑之,“张阑之,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做的,你怎么还这么阴魂不散,总这样破坏我们夫妻二人的感情你不觉得你很恶毒吗?” 张阑之不为所动,只淡淡一笑,“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轮不到你来说教。” 温宴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心里非常恼火。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们两个人不想着怎么摆脱困局,还在这里斗起嘴来了。 她不愿意这般耗下去,于是鼓起勇气,对那黑衣人道:“这位大哥,我们与你们无冤无仇,还是快将我们放了吧。他们都是朝廷命官,若是府里的下人发现大人不见了,一定会追过来的,到时候你们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不如趁现在赶紧收手还来得及。” “收手?”黑衣人仰头一笑,“你这小姑娘还挺伶牙俐齿的,都敢冒充朝廷命官了?” “没有冒充,我说的是真的!”温宴急道。 “大胆,还不赶紧将本官放了,是想要吃牢饭吗?”赵彦辰一边挣着手里的绳子一边大声斥责黑衣人。 他怕温宴待会儿说话太过激,恐会惹怒这些凶神恶煞们,赶紧将黑衣人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而一旁的张阑之却始终十分淡然,他根本就不担心任何事情。 他看了一眼为首的黑衣人,冲他眨了眨眼,黑衣人接收到讯号,便开始下一步计划了。 黑衣人佯装思考了一番,在他们三人面前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最后在温宴面前停下。 “你害怕吗?小姑娘?”他问道。 “你说呢,快将我们放了吧。”温宴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只能继续说狠话吓他们,“我说的都是真的,要是再不放人,你们真的会小命不保。” “哈哈哈哈。”黑衣人又是仰天一笑,“罢了,既然你这么害怕,那小爷我今日就发发善心,放了你。” “他们呢?”温宴见自己的威胁有用,连忙追问,“不放他们吗?他们才是官,放了我一人你也会丢命的。” -- 第172页 黑衣人不理她说的什么官不官的,突然敛了神色,道:“我忽然想到一个好玩的事情。” “什么?”温宴追问。 这会儿,赵彦辰已经知道这件事与张阑之有关,他从他们的眼神交流里就看出了端倪。 他也不接话茬,只想看看这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张阑之也在等着接下来事情会往哪个方向走,马已经在外面准备好了,随时准备撤离。 “依我看,这两个人都对你这个小姑娘有情,不若这样,你在他们二人之间选一个,我放你们二人一同走。”黑衣人隔着蒙面黑布摩挲着下巴,“剩下的那个便要在这里陪着小爷,直等到赎金送来,他才能走。” “选人?”温宴不解的看了一眼张阑之,又看了一眼赵彦辰,“什么意思?” 是她理解的那样吗?在他们二人之间选择一个,就可以带着一起走? “选择权在你手里,你可以选一个人,也可以不选。不选你便自己走,选的话就可以带一个走。”黑衣人解释道。 他的话音刚落,赵彦辰与张阑之二人便齐刷刷的看向温宴。 赵彦辰这时候才明白张阑之打的什么主意,他当真是个卑鄙的小人,这样做,温宴肯定会选...... 他都不敢往下想,害怕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结果。 赵彦辰握紧拳头,狠狠的锤在柱子上,怒道:“放肆,她是我妻子,轮得到你让她做选择吗?还不赶紧将本官放了,若是我夫人有什么差池,我便要了你的命。” 黑衣人看着赵彦辰阴沉的目光吓得手一抖,都不敢再往前了。 不得不说,赵大人的气势是真的压迫感十足,光是与之对视片刻,都能让他恐惧万分。 黑衣人虽为死侍,但他也是个人,往后还要经常看见赵大人,他就怕真的丢了小命。 他抬头向那里间看了一眼,里面站着的那个人正沉着脸看他,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黑衣人便立即挺直腰板,壮了胆子,主子都不怕,他害怕些什么。 “少废话,小姑娘,小爷的耐心有限,你赶紧选,我数三下,若是你没选,你也不要走了,今晚就留在这里喂狼。” “等等,我选!”温宴连忙道。 眼下的情况对于她来说是个绝佳机会,虽然闹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选了人她就可以走应当是真的。 若是能就此摆脱赵彦辰那也是件极好的事情,她就可以恢复自由身了。 再不用被禁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只能每日羡慕那些自由自在的飞鸟。 “选谁!”黑衣人立即问道。 “我选他。”温宴指着张阑之大声道。 她看都没看赵彦辰一眼,也不管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好。”黑衣人抬手示意,“将人放了。” 立即就有人上前,挑开张阑之手腕上的绳子,将他松绑。 张阑之大喜,连忙牵起了温宴的手,“宴宴,我就知道你会选我的,我真的好开心。” 温宴只觉此处不宜久留,连忙催促他道:“别说了,赶紧走。” “好好好,我们现在就走。”张阑之道。 “温宴!你敢走试试!”赵彦辰现在已经嫉妒的面目狰狞起来,他奋力挣扎着,想要将那该死的绳子挣断。 “我是你夫君,你要往那里走?不许走,你给我站住!” 温宴理都不理他,拉着张阑之便往外走,黑衣人给他们腾出一条道。 “温宴,你回来!”赵彦辰大声喊道,“你给我回来,你不要走。” 温宴还是决绝的走出屋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快把我放开,若是温宴真的走了,我定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赵彦辰冲那黑衣人咆哮道。 “彦儿,别挣扎了。”这时,里间突然传来一道浑厚的男音。 赵彦辰回头去看,便看见赵永权从里面走出来,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他指着门口消失的一对璧人,语重心长的道:“看见了吗?温宴她心里根本没你,她真正在意的是那个叫张阑之的人,你认清现实吧,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要你管?你这个恶人,快给我松开。”赵彦辰恨恨的道。 听着外面马蹄声响起,赵永权知道他们二人已经骑上马走了,于是赶紧命人将孙儿给松了绑。 他担心他被绑久了,伤了身子。 在赵永权的心里,其实还是担心赵彦辰的,只是名誉地位在首,亲情是他心里排在最末尾的那一个。 若是赵彦辰受伤或是丢了官身,那他也就什么都没了,还要亲情有何用。 赵彦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甩开绳子就往外追。 这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一道女声,吼道,“我命令你们杀了那个女人,我有外祖的腰牌,是他老人家授意于本小姐的,还不快去!!!” “是,小的这就去。” 闻言,赵永权心下一惊,警觉事情不对,连忙跟着冲了出去。 早就准备好的马已经被褚钰儿用刀砍了缰绳,还狠狠的在马背上砍了一刀,马儿吃痛,冲了出去,现在已经隐进了茫茫的大雾之中不见身影。 没了马,温宴与张阑之只好徒步往前奔跑。 “褚钰儿,你疯了,快给我住手!”赵彦辰朝她踢了一脚。 -- 第173页 褚钰儿顿时便摔倒在地,她躺在地上,笑的几乎病态,“表哥,她与旁的男子苟且,我替你杀了她出气。” 冲出去的黑衣人已经收不回来了,他手拿着的箭已经拉到满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赵彦辰怕她射伤温宴,拼尽全力跑过去,边跑边喊:“温宴,快闪开。” 温宴现在一心想要逃离这里,根本就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一直往前冲。 而且,方才张阑之出来时胳膊已经为了替温宴挡刀划伤了一条口子,她更加不敢再逗留。 黑衣人手一松,箭便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赵彦辰踩着树借力竭尽全力飞奔过去,挡在温宴身后,那箭不偏不倚的射在了赵彦辰的胸口。 他被这箭的后挫力推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停下来,而后,轰的一声倒在满是灰尘的地上。 温宴被这巨大的声音吓的陡然停住脚步,她回头看去,便见赵彦辰倒在地上。 不用看,她都知道,是黑衣人要杀她,赵彦辰出来替她挡了箭。 赵彦辰躺在地上,口中已经溢出鲜血。 他忍着巨大的痛意翻过身,掰断那支箭,红着一双眼看着不远处的温宴,朝她伸手道:“宴宴,别走,快回来。” 温宴定在原地傻了眼,愣了片刻后,她忽然转过身拉着受伤的张阑之继续往前奔跑。 赵彦辰趴在地上,急气攻心,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他哑着声音,唤道:“温宴,你别走,你回来......” 第76章 离开 赵彦辰倒地吐血这模样可把赵永权吓得不轻, 他急忙撩起袖子跑过去扶人,连架子都端不住了。 “彦儿啊,你这是何苦呢。”他边跑边朝人喊道, “快, 快来人,将孙少爷送回城里治伤。” 赵彦辰趴在地上还死死的盯着温宴跑走的方向, 双眼红的吓人。 怪不得近日他总有一种不安之感,原来是因为温宴要走。 他急的狠狠的在地上锤了好几拳,直将手都锤出血来, 可饶是如此,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走,无能为力。 早知道会是这样,他昨夜就不该那么对她, 应该将她护的好好的, 不让旁人有一丝可乘之机。 这一分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她, 赵彦辰悔恨不已。 “彦儿,你怎么样了?”赵永权将他扶着坐起来, 焦急的问道。 “不要你管, 你快去给我将她追回来!!”赵彦辰声嘶力竭的喊道。 “好好好, 我马上派人去。”赵永权连连应声,却不行动。 赵彦辰看他这样敷衍自己,心如刀绞, 又看了一眼温宴离开的方向,心就更痛了。 无力感与悲伤交织在一起, 使得他忽的又吐出一口血, 随后便晕了过去。 褚钰儿见温宴跑了, 自然是不肯罢休的,她觉得只要她还活着自己就走不进表哥的心里。 唯有杀死她,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她朝那死侍大声命令道:“快去追啊,不将人追到,你们就等着大人扒了你们的皮。” 几个黑衣人因为没有收到赵永权的制止命令,以为他是默许小姐这么做的,于是抽出刀再次追了上去。 温宴方才跑的急,几乎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再加上她身子本就弱,跑不得几步就受不住了,累的开始上气不接下气。 张阑之在前面明显感觉到她减缓了速度,干脆将她抱起来,接着往前跑。 “张阑之,你快放我下来,他们追过来了,你这样我们都走不了的。”温宴推搡着他。 “没事,你抱紧我,我再加快些速度。”张阑之使出浑身解数向前奔跑,“你别动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可不能就这么前功尽弃。” 张阑之坚持抱着她跑,温宴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便默默的抱紧了他。 黑衣人依旧对他们二人穷追不舍,眼见着他们体力不支要被人追上了,忽得,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辆马车拦在了他们面前。 车窗内探出个头,急声唤道:“温姐姐,快,快上来。” “是宣芷!”温宴惊道,“阑之,快,快上马车。” “好。”张阑之赶忙抱着温宴跳上了马车。 待他们坐稳后,车夫扬鞭催马前行,很快,便将那几个黑衣人甩在了后面。 “吓死我了,总算是摆脱了他们。”宣芷吁出口气,拍着胸脯道。 “宣小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啊?”温宴诧异问道。 “当然是为了来找你啊。”宣芷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缓了口气,“我都快跑的累死了。” 温宴顺了口气,伸手抚了抚宣芷的后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你们府上下人告诉我的,他们二人好像是叫林值与荔枝。”宣芷边说边从矮几上拿出一个小包裹递给温宴,“他们二人托我将这个给你。” 温宴接过包裹打开看了一眼,眼睛立即就红了一片。 包裹里装着的是银子与蝴蝶发钗,银子不多,只有五十两,温宴知道这是他们两人所有的积蓄。 她扯袖拭了拭眼里的雾气,呢喃着:“两个傻子,把钱都给我了,你们不过日子了吗?” “对了,温姐姐,他们还让我给你转述几句话。”宣芷看着温宴,心里也不太好受,“你那丫鬟说,若是夫人这次能逃走,一定一定不要再回来了,她会永远记着你的。” -- 第174页 这话一出,温宴就更加难过了,眼泪瞬间便夺眶而出。 她平日里当真是没白疼他们,虽然在赵府他们二人不敢放她走,温宴也从未怪过他们。 “宴宴,别这样,开心些,你过得好,他们才会安心,别哭了。”一直坐在旁边的张阑之忽然开口说道。 “就是,他说的对!”宣芷跟着附和。 说完,她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忙将视线转到张阑之身上,问道,“你是谁啊?刚刚太着急都忘记问了,你与温姐姐是什么关系,你怎么抱着她上车的?” 张阑之瞥了她一眼,挪到温宴身边坐下,将温宴散乱的发丝往耳后拨了拨,柔柔的望着她,“我是宴宴未来的夫君。” “什......什么?!”宣芷惊得目瞪口呆,“不是吧,温姐姐刚刚从赵家逃出来,又要落到你的魔爪?” “姑娘,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张阑之听她这样说,显然有些不悦,“有些事情你不知道,还是不要随意评价,你只知道宴宴厌恶赵家,可你不知道我与她的故事。”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我是不知道,你好好与我说不就完事儿了,非要这样夹枪带棒的。”宣芷双手抄在胸前,白了张阑之一眼,“真是气死我了。” “果然是两个冤家。”温宴止住眼泪,忽然破涕而笑。 “什么冤家,什么意思?”宣芷瞪大眼睛望着温宴,很是不理解,“温姐姐,你在说什么啊,谁跟他是冤家了?” 跟她当冤家,这人恐怕还不够格呢!长了张比女人还美的脸也不够。 “你,和他。”温宴一字一顿的道,“你们俩是冤家。” “此话何意?宴宴。”张阑之柔声问道。 “她叫宣芷,太傅家的千金,你叫张阑之,任职中书令,你们俩可不就是冤家嘛。”温宴笑盈盈的望着他们二人。 她想,这大抵是缘分吧,不知道这次的相遇是不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若是可以,她倒是希望他们二人能在一起。 她与张阑之只是兄妹,这辈子都不会有别的感情,她可以一辈子再不嫁人,可是张阑之不可能一辈子不娶。 “原来是她。”张阑之淡了表情,“那还真的是冤家路窄了。” “原来是你,好啊,本小姐还说要找你算账呢,你倒跑到我面前来了。”宣芷双手叉腰,愤愤的盯着张阑之,“你竟敢拒婚,拒婚也就算了,要拒也是本小姐拒啊,你凭什么。” 张阑之尴尬的朝宣芷拱了拱手,“实在是抱歉宣小姐,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我心里有人,这辈子恐怕再也容不下旁的女人,还请见谅。” “我知道你喜欢温姐姐,她这么温柔,喜欢她也是应该的。”宣芷握住温宴的手,道,“我也喜欢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感觉跟她相处很舒服。” “不过,我心里不舒服,这拒婚之事必须得由我来说才行!”宣芷瞪着张阑之,“从现在开始,本小姐宣布解除与张中书的婚约。” 张阑之又尴尬的朝她拱了拱手,“实在是抱歉。” “行了,此事就此翻篇,别歉来歉去的了。”宣芷摒去怒意,面上换上笑颜,“温姐姐是我朋友,既然你往后要成为她的夫君,那你也是我朋友了。” “宣小姐,我们不......”温宴欲解释,却被张阑之给打断,“宴宴,你先别说话,我这胳膊都伤了,疼的厉害,你难道不心疼吗?” 他知道温宴想说什么,只要他阻止了,这些话他都听不到,听不到就不会伤心。 “自然是心疼的。”温宴看了一眼张阑之胳膊上触目惊心的刀伤,就感觉一阵肉疼。 她拿出手帕帮他包扎起来,“方才要不是你,我肯定命都丢了。” “所以,你可要好好的报答我对你的救命之恩。”张阑之温柔笑着。 “好,一定。”温宴点点头。 她现在心情十分好,这一走,与京城的那些事情便是后会无期,老死不相往来了。 还有那些个人,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再见吧,天地这么大,可算能让她自由翱翔了。 宣芷看着他们二人的表情,摇了摇头,看来这个张大人又是个一厢情愿的人啊。 他喜欢温宴,可温宴对他好像并没有男女之情,纵使那句话没说出来,她也能猜到。 “宣小姐,不知你突然跑出来是为何呢?”张阑之余光瞥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与温宴,就感觉有些不舒服。 “逃婚啊。”宣芷白了他一眼,“还不是你退婚弄得我被人嘲笑,我爹怕我嫁不出去,就将我许了人,我又不喜欢他,自然要逃了。” 她其实觉得这事根本没什么的,只不过总是被人指着鼻子说,挺烦的。 而且,那表弟她又不喜欢,嫁给他作甚。 “实在是对不住,宣小姐,我当时没考虑到那么多,害你白白受到议论,这事因我而起,张某向小姐道歉。”张阑之站起来朝宣芷深深的鞠了一躬。 宣芷瞧着他这书呆子的模样,无语极了。 她摇了摇头,耸耸肩,“得,别说了,我惯是听不得人对我这抱歉那抱歉,这对不住那对不住的,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我逃出来了不就没关系了,把心放肚子里吧,我不怪你。” “宣小姐果然大度,张某实在惭愧。”张阑之坐了回来,朝她笑了笑,“不过宣小姐打算去往何处?” -- 第175页 “是啊,宣小姐,你有没有计划要去的地方?”温宴跟着问道。 宣芷看着他俩,挠了挠头,“没有,我能......跟着你们吗?” 她从府里逃出来就直奔赵府,根本没想过自己要去哪里,倒是有几个亲戚在外面,可是她才不想去呢。 若去了,不就等于自投罗网吗? “跟着我们?”张阑之诧异道,“这恐怕有些不合适吧。” 他只想跟温宴过二人世界,不想让人打搅他们,这是他计划多日,好不容易才换来的机会,自然得格外珍惜。 “啊,哪里不合适啊?”宣芷鼓起腮帮子,气呼呼的道,“我又不会打扰你们二人,你们就当我是空气好了,别丢下我嘛,看在我刚刚救了你们的份上。” “行了,你就别吓人家了。”温宴瞥了眼板着脸的张阑之,“我们就带着宣小姐,多个人路上多个照应,挺好的。” 宣芷在,省的她与张阑之相处的尴尬。 “就是,就是。”宣芷拉着温宴的手,“还是温姐姐对我最好。” “那......也行吧,我听你的。”张阑之温声道。 “往后你们都别唤我小姐小姐的了,多生分啊,我们现在既然是朋友,那你们便唤我阿芷好了。”宣芷晃了晃温宴的胳膊,撒娇道,“温姐姐。” “好好好,这有什么不好的。”温宴拍了拍她的手,“那你就安心跟着我们。” “对了,阑之,我们接下来是要去哪儿啊?” 眼下算时间,已经走了两个多时辰,怕是快要出上京地界了。 “先回趟杨县吧,这一次离开,怕是你许久都不会再回来了,这次正好顺路便去看一眼。”张阑之眯了眯眼,“赵彦辰受伤,一时半会儿寻不来,我们正好去给父亲母亲上上香,说来实在惭愧,我都快有三年不曾回去过了。” “好,那就回杨县。”温宴重重点点头。 她其实也很想念父亲母亲,转眼间她从家中离开已经过了快一年了。 宣芷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连忙问道,“什么父亲母亲,你们俩难道是兄妹?!” 这关系有点子复杂吧,哥哥喜欢妹妹?是不是有点太过奇怪了。 张阑之就知道她想多了,连忙解释,“我是晏晏父亲母亲收养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她没有血缘关系。” “奥~”宣芷靠回到软枕之上,发间的流苏随着马车的移动微微晃着,“原来你俩还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那赵大人岂不是夺人之美了?这事儿做的确实不地道。” “阿芷,其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与赵彦辰是有婚约的,不过中间发生了许多事......罢了,都过去了,不说了。”温宴长长的叹了口气。 提到那人,她忽得想起来自己逃跑时赵彦辰趴在地上看她的神情,悲伤又无助。 他胸口上插着的那支被他生生折断的箭,一直在她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不过,想归想,若要她怜惜他,委实不可能。 赵彦辰已经昏迷了许久,赵永权在榻前守着他,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大夫,我孙儿这伤如何,应当没什么大碍吧?” 齐运把完脉,收起腕垫,看了一眼赵永权没好气的道,“这箭淬有毒,伤了他的心脉,老爷你说有没有大碍?” 第77章 旧人 “淬了毒?”赵永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朝门外看了一眼, 眸光陡然暗了下来。 他忽然觉得这看似柔弱的外孙女真的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了,明明说了有些事情不能做,她非要做。 她已经不听话了, 若是执意将她许给赵彦辰, 往后怕是个祸害。 连杀人的勾当都去做,往后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只怕是会越来越难以管教。 他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外孙女,不是这种不受控制的。 今日若不是褚钰儿偷了他的腰牌坏事,他的目的早就达到, 赵彦辰也不会被伤成这样。 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害人终害己。 赵永权越想越气,一脚踢在站在一旁低着头的侍卫身上,直将那侍卫踢得摔倒在地。 “到底谁才是你们的主子?就凭一块腰牌你们就替别人卖命, 你们将我放在眼里吗?”赵永权恶狠狠的道, “我花钱养你们,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来人, 给我杀了他,胆敢伤我孙儿, 我要你偿命!” 他的话音一落, 立即就有护卫冲了进来。 那些护卫一看到要杀的人是自己朝夕相伴多年的队友, 就有些踌躇,不肯上前。 赵永权瞧着他们畏手畏脚那样,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他抽出刀便朝方才被他踢倒在地的侍卫胸口狠狠刺了下去, 那侍卫顿时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护卫, 见此情形, 相视一眼, 敢怒不敢言。 这件事情他们觉得并不是他们的问题,是赵永权自己说过的,有他的腰牌就同见到他一般,褚钰儿拿腰牌命令他们,那他们便只能照做。 若是被扣上一个不服从命令的帽子,那最后倒霉的还是他们自己。 这事要怪就怪表小姐,怪他们做什么? 本来要杀的人是温宴,谁知道孙少爷会突然冲出来挡箭。 这纯属意外,主子便要杀了他们泄愤,护卫们心里多多少少都有意见。 -- 第176页 他们虽然身为死侍,可也有思维有感情,主子这样做委实是让他们心寒。 褚钰儿在门外看着这一切,吓得瑟瑟发抖,唯恐外祖气昏了头也这样对她。 她瞧着里面的情况实在是不好,便想着赶紧先跑出去躲一躲,等到外祖消气了再回来求他原谅。 哪知一紧张,离开的时候突然踢到花盆架子,架子上面的花盆顿时便落在地上,摔得稀碎。 褚钰儿感到一阵头皮发麻,提起裙摆就要往前走,可还没走两步便听到了自己最不愿意听见的话。 “褚钰儿,滚进来!”赵永权在里面大叫道。 褚钰儿咬了咬下唇,在门口踌躇了片刻,而后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抬步进去。 她走到赵永权面前,一脸悲伤的道,“外祖,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从未想过要伤害表哥。” 赵永权黑着一张脸怒视着她,道:“我是不是同你说过,让你安分守己些?是不是让你什么都不要做,安安心心的等着?你将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吗?” “对不起,外祖,我知道错了。”褚钰儿揪着赵永权的衣摆低声道。 “错了?错了有什么用,一句对不起你表哥就能立刻变好吗?”赵永权指着榻上依旧昏迷不醒的人道。 “外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时我听见温宴选了旁的男人,我就觉得她红杏出墙了,所以就想杀了她为表哥雪耻,谁知道表哥突然出现为她挡箭啊。” 赵永权见她还在骗自己,顿时更加火冒三丈。 他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你当我是傻子吗?还敢骗我?” 齐运坐在榻边看了看赵大人,又看了一眼正在争论不休的祖孙俩,无语的摇摇头。 他倒是要看看这两人要吵到何时去,看他们何时能想起来这里还有个昏迷不醒的病人。 赵永权指着褚玉儿道,“从今日起,你便不用待在你表哥身边了,做出这样的事情,你已经失去嫁给你表哥的机会。明日一早你便回琼州,我不想再看见你。” 褚钰儿一听他说这话,就急了。 她伸手抓住赵永权的手,哭着道:“外祖,你不能这样对我,这件事情是我不对,可是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要伤害表哥的,我不要走。” “来人,将她送出去。”赵永权懒得再同她废话,毫不留情的下令要赶她走。 褚钰儿死死的拽着他的衣袖,哭的梨花带雨,“外祖,我错了,求你别生气了好吗,我真的不想离开这里。” “你们都是死人吗?”赵永权见褚玉儿还在这里哭闹,朝几个护卫厉声咆哮。 齐运终于是看不下去了,他敲了敲药箱,“唉唉唉,等等,先别急着赶人行吗?” 这祖孙俩说了半天话,没听到一个字是关于如何让赵大人摆脱危险的,齐运简直哭笑不得。 作为祖父,不先想着如何为自己的孙儿解毒,治伤,而是去训人伤人。 就算是把人都杀了,解了他的气,赵大人的毒就能解吗?想什么呢? 赵永权与褚玉儿齐刷刷的看向齐运,两人方才说的忘我,都忘记这里还有个大夫了。 齐运看他俩像看傻子一样,“赵老爷,我方才听了半天,才知道这箭是你外孙女的手笔,既然如此,事情就好办了。” “有毒,就一定有解药,想必,这救命的药表小姐那里一定有吧。” 闻言,赵永权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他立即道:“对,解药,钰儿你赶紧交出来。” 褚玉儿摇摇头,红着一双眼,嗫嚅道:“我……我没有解药。” 她本来是想要至温宴于死地,怎么可能会留有解药。 “什么?”赵永权火气一下子便冲到了脑门,“褚玉儿,赶紧将解药交出来,否则要你好看。” “我真的没有解药,外祖……”褚玉儿哭着辩解道,“我要是有解药早就给表哥服下了,还至于等到现在吗?” “你!”赵永权伸手便想打她。 “赵老爷,看样子这表小姐确实是没有解药。”齐运瞥了眼嘴唇已经变得青紫的赵大人,心里有些急,“不若请太医院来看看吧,我这没有解这种剧毒的能力,若是再拖下去恐怕就药石无医了!” 他也懒得再听他们说些废话。 “好,我这便派人去太医院请人。”赵永权立即朝外喊道,“荔枝,去太医院请人来。” 荔枝不紧不慢的进来,禀道,“老太爷,林值与岑凌一刻钟之前就已经去太医院请人了,估摸着也快到了,您就不必操心。” 她心里根本就看不起这个自私的人,若不是因为大人在屋里躺着,有赵永权的地方她根本就不想来。 赵永权噢了一声,显然松了口气,“那行吧。” 不让他操心自然是好,他便又把注意力集中到褚玉儿身上了。 “来人,将她给我送出城去。”他指着褚玉儿道。 几个护卫立即上前去,将褚钰儿架着送出门去,连着那个被砍伤昏倒在地的护卫也一道被送了出去。 太医院派人过来诊断后,便开始配制解药,花了一天的时间才配好。 因为解药给的晚,耽搁了时间,导致毒气侵入肺腑。 赵彦辰喝下药以后,虽然命保住了,但是身上还留有许多余毒,得喝上一个月的药来驱尽。 -- 第177页 他一直昏迷不醒,直到五日后,才慢慢有了转醒的迹象。 五日的时间已经足够温宴一行人走到杨县。 他们到温家村的时候,正是上午时分。 眼下快到春季,村子里已经提前开始翻地,准备春播事宜。 他们吃了早饭后,都下地干活了。 这会儿大部分村里人都在地里忙着,进村的路只有一条,都要经过这些田地。 马车缓缓过来,马蹄声哒哒的传入正在田间忙着的村民耳里。 他们不约而同的放下手里的锄头,抬手挡着阳光,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温家村地处偏僻,坐落在大山底下,这里不富裕,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鲜少有达官贵人过来。 温宴他们的马车乃是宣府出来的,自然规格较高,虽然此前乔装改扮了一番,朴素了不少。 但是对于鲜少见到这些的村民们来说,也仍旧华贵的紧,目光不自觉的就被吸引了。 温宴挑帘朝外面看了看,她在这些看着他们的人里一眼便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蔡婶儿!”她将手伸出车窗外大声招呼道。 “温宴?!”蔡婶子认出是她,双眼顿时亮了起来,“怎么是你啊!” 她扔下锄头从田埂上跑过来,几步便跃上了大路。 幼时,温宴跟着她总是跑上跑下,很喜欢同她在一处玩耍。 蔡婶子是从外面嫁进来的,没什么朋友,住的距离温宴家里近,一来二去间便与温家人混熟了。 现在温宴看见这个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人,心里竟然感动的想哭。 宣芷这一路上听温宴讲述了他们这两年的遭遇,对这两个新朋友的过去有了大概的了解。 望着奔过来的婶子,她忽然就在想,死去多年的人突然出现,会不会将他们吓个半死呢。 “温姐姐,你说,一会儿他们看见张哥哥,会不会大喊诈尸了啊?这婶子该不会被吓晕吧?” “不会,只要我同婶子说明情况,她就不会被吓到的,小时候我俩可都是最喜欢跟她一起玩的。”温宴回头冲宣芷笑了笑。 回到杨县,看见熟悉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温宴感觉分外舒服,心情也好了不少。 马车停稳后,温宴挑帘下车,朝蔡婶子小跑过去。 “婶子,好久不见啊,你们都还好吗?” “好好好,都挺好的,快一年不见你了,你过得怎么样啊,阿宴。”蔡婶子握住温宴的手,激动的落下泪来。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这么小就成了孤女,我还一直都很担心你呢。” 温宴浅浅笑了笑,拍了拍蔡婶子的手,“婶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哥他没死,他还活的好好的呢,先前弄错了。” 说话间,她朝后面招了招手,“哥,你快过来。” “好。”张阑之温柔应声,笑着走了过来。 他在温宴旁边停下,对蔡婶子拱了拱手,“阿喜,见过婶子。” 蔡婶子一看见他的脸,就吓得连忙甩开了温宴的手,惊叫道:“天爷啊!诈尸了!鬼啊!” 而后翻了个白眼,晕厥过去。 宣芷怔怔的望着地上的人,无奈摊手,“果不其然!被我说对了!” 温宴与张阑之齐刷刷的回头看她,异口同声的道:“你个乌鸦嘴!” 第78章 当年 宣芷一摊手, 朝他们二人做了个鬼脸,“这不能怪我,要怪就怪那婶子自己胆子小。” “就你嘴皮子会说。”温宴无奈的摇摇头, “还不快过来帮忙。” “来了, 来了。”宣芷忙提起裙摆跑过去,蹲在她身旁, 等着温宴的指示,“需要我做些什么?” “先将婶子扶起来抬到马车里,地上冷, 躺久了怕是要得风寒。”温宴说着便开始动手。 三个人将蔡婶子扶着坐了起来,刚刚准备将人抬着往马车边上走,忽然有几人大喊着拿着锄头冲了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干什么你们?光天化日之下都敢干抢人的勾当了?你们也太嚣张了吧!” 张阑之怕他们伤到温宴, 立刻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对着围住他们的人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蔡婶子只是被吓到了。我向各位解释一下, 我是温喜,就是三年前坠崖死去那个, 我后来被人救了, 才得以保全一条性命。” “我的父亲是温从远, 就是住在村子西边靠近山脚下的那家,不知道各位还有没有印象?” 村民听到温从远这个名字时,相互对视了一眼, 就有人说道:“自然是有印象,只不过温家那对兄妹我们平日里很少看见, 都忘了长什么样。” “这个且不论, 你说你是温喜, 掉下悬崖后又死而复生,这怎么可能?若你活着,那温家那年下葬的人又是谁?” “不知道是谁。”温宴站出来说道,“我哥说的是实话,我父亲是温从远,我叫温宴我可以作证的。” “我哥他的确没死,那件事情是个意外,他是掉下悬崖了,但是后来被人救下,养了几个月才捡回来一条命。” 她见这些村民丝毫都不相信张阑之说的话就有些着急,怎么才这么两三年的时间,这些人就将他们一家忘的一干二净了? “奥,这么说,你们还真的是温从远家的。”有人道,“那没事了,大家把家伙什儿都收起来吧。” -- 第178页 村民们便纷纷收起锄头,再没了方才那般凶狠模样。 这时候里正也赶了过来,方才的事情他也知道了。 他一来便绕着张阑之看了好几圈,摸着胡须思索了半晌,才道:“当真是这孩子,你还活着,那就奇了怪了,温家下葬的到底是谁啊?” “悬崖那般陡峭险峻,可能是哪个人踩空失足掉下去的,各位想想这两年有没有听说过哪家丢了人的?”张阑之问道,“他在后山被发现,肯定是这附近的,应当远不了。” “对,你们好好想想。”温宴跟着道。 这般一提,便有人想到了一些事,那人转身朝后面的一个男子大声喊道:“温兆你表弟不是一直没看见人吗, ,温从远家下葬的那个该不会就是他吧!” 温兆一听这话那还了得,他冲开人群走到张阑之面前,说道:“我表弟确实也是在那个时间段不见的,他说去采些蘑菇回来,没想到就此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该不会那下葬的真的是我表弟吧?” “很有可能!”人群中立即有人附和,“你表弟那时候是来投奔你的,又没地方可去。” 这便对上了,温宴回头看了一眼张阑之,神情变得悲戚起来。 听父亲说那具尸体面目全非,但是身形与兄长相同,又找不见他人,便都以为是他坠崖而亡。 当日听到兄长坠崖致死的消息温宴悲痛欲绝,昏迷好几日都未醒来,直接错过了葬礼。 如果那日她没有昏迷一定能认得出来那人是不是兄长,他们二人自小形影不离,哪怕是只看看手都能看得出来。 若这温兆的表弟没有被认错,她也不会孤身一人前去上京寻夫。 父亲离世后,有兄长在,就算是他们二人住在这乡野间,也能照样过的好。 只可惜,阴差阳错,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当真是造化弄人啊。 想着想着,温宴鼻头一酸,落下泪来。 张阑之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顺势牵起她的手,大手抚着温宴的后背,安慰她,“没事的,都过去了,往后我会好好护着你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将这件事情议论了一番,又轮流安慰了温兆,才作罢。 最后帮着将蔡婶子送回了家,请来郎中给她诊治,半个时辰后都散了。 没过多久,蔡婶子便转醒过来。 村子里恢复了先前的宁静,众人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只有温兆失魂落魄的跑到其表弟的墓前跪着不肯起身。 张阑之一行人也跟着过去,看到温兆悲痛欲绝的模样,他们三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默默的站着。 一刻钟后,与温兆道了别,他们才离开这里,到了温氏夫妇的墓前。 温宴与张阑之跪在墓前将这段时间的遭遇详细的讲述了一遍,两人双眼通红,说到最后都有些泣不成声。 宣芷在后面看的很是揪心,她最见不得这样的场面,觉着这气氛实在是太过压抑,让她都快喘不过气了。 她轻轻拍了拍温宴的后背,道:“哎呀,温姐姐,你们这样子伯父伯母看见只会更加心疼的。” “这位姑娘说的是。”宣芷话音一落,便被一人接了话茬。 三人同时往后看去,便看见方才晕倒的蔡婶子站在一棵大树下,定定的看着他们。 “婶子,你醒了?”温宴拭了拭泪,站起身看着她,“那会儿是不是将你吓坏了?实在是抱歉。” “我没事,我当时就是不敢相信,才有那么大的反应的,你知道的我胆子小。”蔡婶子朝她走过来,眼圈微微泛红,“阿喜还活着可真好,这样阿宴就不是孤身一人了。” “我先头还在想,你一个弱女子该如何活下去,现在看来还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你在上京过的应该还不错吧?” 蔡婶子见她身上穿的衣裳料子还比较上乘,便想着她过的应当可以。 去岁温宴走的时候并没有告诉她自己要去上京做什么,她怕说出来如果最后没留在那儿,回头见着人就十分尴尬,只说去那边有事情要办。 “我......”温宴正欲说话,却被宣芷的大嗓门给打断了。 “温姐姐过的一点都不好,她那夫君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要是过的好又怎会回到这里来。” 宣芷是个藏不住事的人,一下子便将事情给说了出来,温宴都来不及阻止。 蔡婶子听的一愣一愣的,她抓着温宴的手道:“阿宴,你成亲了?怎么都没告诉我一声啊。” “这事儿......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温宴咬了咬唇,根本不想提及那段晦暗的过去,她换了个话题,“对了,婶子,我走后,我那叔叔婶婶没有过来捣乱吧?” “来了!不过都被人给打走了。”蔡婶子回头看了一眼温宴家的方向,你家被你叔叔婶婶造的不像话,屋里的东西都被翻的乱七八糟的。我过去制止,他们撒泼还想打我,我就不敢再过去跟他们硬碰硬了。” “他们在你家中住了很多天,就准备等你回来呢,说是你逃婚了,将你抓到先打断腿,再送到跛子家去,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亲戚,当时把我都吓坏了。” “什么?!他们怎么敢,简直恶毒至极!”张阑之顿时怒火中烧,“我现在就去找他们算账。” 他都能想象得到,温宴那时候该有多么无助,去求他们收留,他们却将她往火坑里推。 -- 第179页 最后还跑到家里来闹,简直就是毒蛇两条,今日他便要知州狠狠的治治他们的罪,为他的宴宴出口恶气。 张阑之撸起袖子便要往前走,蔡婶子赶忙拦住他,急道,“不用了,阿喜,你不需要去的。” “为什么不用了?他们这样伤害宴宴,我要他们千倍百倍的偿还。”张阑之怒道。 蔡婶子连忙解释,“他们已经被人收拾了,后来来了个大官,好像是为了阿宴的事情来的,听说有人在你们家里捣乱,他立即就将他们押送到官府去了。他们二人进到衙门到现在还没回来呢,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被关在牢里。” 大官?温宴越听越觉得奇怪,一个小村庄,什么都没有,邻村的人都不愿意过来,大官来干什么。 她记得,四五月份的时候她一直都待在赵府未曾出去过,也没结识旁的人,会是什么人为了她的事情来温家村啊。 “什么大官,哪里的大官?”温宴急忙问道。 “我倒是不认识,也不敢去问,你看我们都是整日与泥巴为伍的平头百姓,哪里敢与官老爷搭话啊。”蔡婶子收回手,看了眼自己指甲里的泥巴,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她觉得自己与温宴现在已经有距离了,温宴穿的这样好,想来嫁的那户人家也非富即贵。 就算她现在跑出来,说自己的夫君不好,可她始终也是那家的人......与她可是云泥之别。 “那他长什么样子,婶子你还记得吗?”温宴根本没留意到她的变化,急着追问。 她实在是太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蔡婶子想了想,凭着仅有的记忆描述了起来,“我记得他是一直梳着高马尾,手中拿着一把剑,剑鞘上坠着一个葫芦挂坠,脸生的比较秀气,我说不出来具体的,时间久了有些记不住了。” 是林值,温宴一下子便想到了。 高马尾与葫芦是他的标配,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她就对他印象深刻。 温宴真的没想到赵彦辰居然那么早就派人到这儿来了,他当时是什么目的呢?是以为自己骗他,专程派人过来查探虚实吗? 这倒真的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温宴冷笑。 “我知道他是谁了。” “谁啊?”张阑之问道。 “林值。”温宴一字一顿的道,脸色有些不好。 张阑之心下一沉,伸手握住温宴的手,安慰她道:“都过去了,别担心,我们很快便会离开,他追不上的。” 温宴看了张阑之一眼,茫然点点头。 她现在心情有些复杂,既然赵彦辰已经派人来过这里,那么,她逃跑,赵彦辰第一个要找的地方肯定是这儿。 这个地方不宜久留,已经过了四五天,万一他早就开始派人过来抓她,那她还留在这就很危险了。 温宴想了想,对蔡婶子道:“婶子,我们得走了,你可要保重身子,往后若是有机会我再回来看你。” “这么快就要走了吗?”蔡婶子急忙拉住她的手,劝道,“再待几日可好?我好久没见你,还想给你做吃的呢。” “现在恐怕是不成。”温宴从衣袖里掏出几锭银子放在蔡婶子手里,泪眼婆娑的道,“谢谢婶子从前那般照顾我与兄长,这银子就当是谢礼了,还有,若是你得空,记得来替我看看父亲母亲。” 温宴知道此去恐再无相见的机会,只要赵彦辰还在一日,他必定会派人守在这里,只要她出现便会将她抓回去。 那她就一直不能回来,只能待在外面。 说完,她便哭着跑开了,张阑之朝蔡婶子鞠了一躬,而后也跟着追出去。 三人快速上了马车,车夫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蔡婶子看了看手里的银子,又看了看早已远去的马车,心里像是被一大块石头压着,难受极了。 而赵府此时,氛围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府邸都被一种压抑之意笼罩。 赵彦辰适才醒来,就已经将府里上上下下给罚了一顿。 他心情很不好,赵永权都不敢惹他,生怕他发起狠来连他这个长辈都处罚。 他拿了一碗药,走到赵彦辰身边,温声哄道:“彦儿,来将这药喝了,消消气,女人哪里没有,不必要在她这棵树上吊死。” “滚开!”赵彦辰伸手打翻药碗,下榻,径直走到外面,对岑凌与林值吼道:“都滚出去给我找人,找不到人你们就不要回来了。” “现在立刻就先去杨县!!!就算是掘地三尺,都要将人给我找到!” 第79章 折磨 赵彦辰一直认为温宴是个十分有孝心的人, 来寻他的时候还穿着白衣守孝,在他府上待了一年没回去,这次离开这儿, 她肯定会先回去老家看看。 若是能在杨县将人给截住, 那会省下许多事。 毕竟晋朝国土面积极大,若是她跑出去, 无异于大海捞针,到时候想找到人就不容易了。 温宴不在他身边,怎么能行? 今日醒来, 一想到心爱的人离他远去,他就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 别说是药了,就连水他都不想喝,只觉得做什么都索然无味。 这段时间, 温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成了赵彦辰的精神支柱。 林值见自家大人这般憔悴虚弱的模样就很是担心, 他壮着胆子道: “大人,寻夫人一事, 不若就先让岑淩去吧,大人身子不好, 我们二人得留下一个来照顾大人才行。” -- 第180页 “太医说了, 大人中毒太深, 虽然解了毒,但是大人身上还留有余毒,要喝上一个月的药才能完全根除。这段时间大人的身子会十分虚弱, 身旁离不得人。” 这话便是在影射赵永权,他这人才来这里几日便将整个赵府搅得鸡犬不宁。 就算他与自家大人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 那也不得不防。 若是他趁着大人身子虚弱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那该如何是好。 所以, 他们二人必须得留下一个,以防万一。 岑淩赶忙附和道:“是的,大人,林值他说的有道理,属下也是这么认为的。” 说完,他还朝里间看了一眼,意思再明白不过。 赵彦辰瞥了他们一眼,正欲说话,忽然感觉有些体力不支,看着面前的两人都有些重影。 他摆了摆头,想要使自己清醒一些,哪知这般动作竟让他险些栽倒在地。 怕属下看到自己的狼狈样,赵彦辰急忙伸手抓住门廊,稳住身形。 往日还是侍郎的时候,他经常外出办差,很多时候是与匪寇打交道,经常受伤,每次都是咬咬牙扛着就过去了。 这次,他以为同从前一般没什么大碍,哪知竟弄的这般严重,他昏睡了好几日才醒。 而且,还要喝一个月的药毒性才能完全根除,这不是要他的命吗,一个月后,温宴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都怪赵永权与褚钰儿这两个罪魁祸首,若不是他们,温宴现在还好好的在他身边待着呢,他又怎会受伤。 “谁让你们自作主张的,赶紧去给我找人,你们二人一起去。”赵彦辰忍着不适,大声训斥道。 “大人,你就听属下们一句劝吧,你现在身子虚弱的紧,指不定哪一日就会晕倒,身边没个得力的助手怎么能行。”林值冒着被处罚的风险劝道。 赵永权这人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万一哪一日弄个女人回来,趁大人昏迷......这事儿找谁说理去。 就算是夫人找回来了,看到这样的情形,想必更加不会原谅大人了。 赵彦辰眯了眯眼,盯了林值半晌,觉得他说这话其实也是有些道理的。 只不过,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强大了,还会怕了一个区区赵永权不成。 “大人?”林值见他不说话,试探着问道,“方才属下说的,可好?” “别在这儿废话了,你们二人赶紧从我面前消失。”赵彦辰咳了几声,抓着手的门更紧了一分。 这便是不同意了,林值叹了口气,无奈的转过身去。 刚一走下台阶,便听得身后大人说道:“林值去煎药。” “好嘞,属下这便去。”林值与岑淩对视一眼,交换了个满意的眼神。 待他们二人走远,赵彦辰这才卸下伪装,整个人软了下来,倚着门框跌坐到了地上。 他中毒实在太深,已经侵入肺腑,这几日正需要卧榻休息,方才这般一激动便又加重了些。 那支箭只差一指的距离就会刺破他的心脏,若不是那日温宴带来的凰纹玉珏挡了一下,他当时便殒命了。 他想,他与她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怎么能就这么没了,他不甘心的。 “彦儿,地上凉,你快些起来。”赵永权从里面跑出来试图扶他起来。 方才他其实一直在里面听着外面的动静,赵彦辰发火他实在不敢触他霉头。 “滚开。”赵彦辰怒视了他一眼,“我敬你是长辈,没有处罚你,不要以为这样你就什么事都没有,等抓到褚钰儿,我再找你们算账。” “还有,这几日你最好消停些,别想着整些幺蛾子。” 他可以不计较先前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事,但就是不能不计较他伤害温宴的事情。 等到温宴回来,他便要赵永权亲自给她道歉,温宴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 闻言,赵永权脸色沉了下来,他望着这个恨自己入骨的孙儿,皱紧眉头,忽得就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 他一直以为自己本意是好的,为什么赵彦辰就是看不明白呢。 难道给他找个门当户对的妻子是在害他吗? “彦儿,我......” “我不想听你说话。”赵彦辰扶着门框站起来,掸了掸衣摆上的灰尘,“往后你都不要再踏入琼华院半步,否则,你我祖孙关系便一刀两断。” 说完,他捂着胸口走了出去。 方才赵彦辰的动作太大了些,伤口已经有些崩裂,血迹浸透了衣裳,他低头看了一眼,丝毫不在意,继续往前走。 他要去揽月阁寻找温宴的气息,再过几日他身子好些了,处理好朝中的事情,便要亲自出去找她。 就算是走遍天涯海角,他都要将她找回来。 赵彦辰走在温宴经常走过的那条青石小路,步履缓慢,衣裳上已经被血迹染红了一片。 他每动一步,血便往下滴一滴。 青色石板路上印着几滴殷红刺目的血,荔枝跟在后面看着,心疼的落下泪来。 大人这分明就是在折磨自己啊。 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大着胆子上前拦住了赵彦辰,“大人,您别走了,回去躺着休息行吗?伤口都裂开了。” 再这样下去,夫人没找回来,怕是大人的命都丢了。 赵彦辰面色惨白,唇上没有一丝血色。 -- 第181页 他双眸无神,如同一潭死水。 “滚开!”他冷冷道。 荔枝咬牙继续劝道:“大人,您再这样下去身子会吃不消的,不若回去休息吧。” “你是不是想死?”赵彦辰眸中显露杀机。 荔枝被吓得连忙闪到一边,再不敢说话,只敢远远的跟在大人身后,看着他。 赵彦辰捂着胸口,想起那日自己被箭射中无法前行,趴在地上求温宴别走,最后她还是被张阑之拉着头也不回离开的情形,他心口一阵抽痛,忽得便呕出一口血来。 荔枝看的心惊肉跳的,却不敢上前半步。 她苦着一张脸,低低呢喃,“这都是什么事儿啊,闹成这样......” 赵彦辰伸手擦去嘴边的血,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往前走。 到揽月阁后,他站在门口没进去,只望着那片菜园发呆,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落寞无助。 上一次,她还在这里切萝卜,这才几日,揽月阁便已经人去楼空了。 院子里的菜都还在,六个泡菜罐子整整齐齐的摆在檐下,窗柩旁边挂着红的似火的辣椒也还在,一切都如先前一般无二,唯独少了她。 少了她,便少了所有。 这一刻,赵彦辰才意识到自己曾经错的有多离谱,他所谓的好,其实是自私的。 那种自私像是一把刀子,生生斩断了他与她之间的情分。 以前,他觉得自己有权有势,温宴就该跟着他,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只需要听话就好。 他总是以上位者的姿态与她相处,处处压制她,强制她接受自己,强制她为自己生儿育女,还想着以此来锁住她一辈子。 从未想过温宴喜不喜欢,也未曾问过她愿不愿意,当真是不该,他应早些醒悟的。 那日温宴决然的舍他而去,看他受伤都不曾回头看一眼,当真是被他伤透了心吧。 这次若能找回她,他一定不会再向从前那般对她,一定会将她护着不受一丝伤害。 眼下有些起风了,天气冷的令人手都伸展不开,赵彦辰只着一件单衣站在院子里,备显落寞孤寂。 荔枝不停的哈气搓手,时不时还跺跺脚取暖,她想去劝大人回去歇着,可是又不敢上前。 “荔枝,去取大氅过来吧。”林值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语气也尽显无奈,“大人这般折磨自己也不是个事。” “岑淩已经出发了吗?”荔枝问道。 “嗯。”林值点点头,视线一直停在不停咳嗦的大人身上,“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夫人,也不知道该不该让夫人回来,她好不容易才离开的......” “哎......”荔枝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 ...... 岑淩这会儿带着人已经出了府,这一去便是许多日不能回来,走前得收拾好了包袱才能动身。 他们一行人打马从天宁街上经过,带起的冷风卷着枯树叶上下翻飞着。 一直躲在树后的褚钰儿见状,忙对身后的护卫道:“该到了你们报恩的时候,去,跟上他们,寻个时机取了温宴的性命为我报仇。” “是,小姐,属下一定完成任务。”说话的黑衣人是被褚钰儿救下的其中一个,名唤老六。 那日,赵永权将他们几个统统赶出赵府,三个护卫带着个受伤严重的病号没地方可去,是褚钰儿收留他们,并给了他们银钱傍身。 褚钰儿并不是个有善心之人,她这般做,只是为了收买人心,为自己办事。 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派去的人走后,隐在巷子里面的另外一批人也跟着老六他们一道出了城。 第80章 干呕 乌云如同鬼魅一般快速占据整个上空, 将仅有的光亮都给遮的严严实实,明明是傍晚十分,天色已经暗的犹如深夜。 狂风席卷而过, 带起阵阵飞沙, 夹杂着枯叶腾空而起,将人吹得连眼睛都挣不开。 街上行人皆捂紧衣裳, 用衣袖挡面,仓皇四散逃窜。 街边摆摊的商贩忙不迭的将东西装进框子里,胡乱的收拾一通, 挑着担子急匆匆的就往回跑。 这架势,怕是要有一场大雨。 果不其然,只过了片刻时间,倾盆大雨铺天盖地而来, 瞬间便将整个上京吞噬。 “这雨......下的多少有些不合时宜。”香睢楼上一个着黄色衣袍的男子站在窗边望着漫天的雨帘呢喃道。 他本就不喜欢湿漉漉的感觉, 每次遇见这种天气就很烦躁,尤其是在这种关键时期, 心情就更加不好。 太子之位迟迟未定,陛下又不表露任何想法, 总是不冷不热的晾着他。 几个兄弟也在暗暗发力, 于他而言, 这些情况很不容乐观。 为了能夺得太子之位,他只能独辟蹊径,做出些功劳来, 让父皇对他刮目相看。 这次犒赏三军便是最好的机会,也是除去张阑之与赵彦辰的绝佳时机。 去岁秋汛之时, 他们二人拒绝了他的邀请, 不肯与他同走一条路, 那么,这种人便只有死这一条路了。 谁都不能挡他祁跃成为太子之路! 只要等到该去的人都到齐,便可以动手,在半路斩杀他们,制造出两位大臣被匪徒所杀的假象。 他再佯装带着人前去救人,而后宣布他们二人被杀害。 因为皇帝要犒赏三军的旨意已经传到边境,不可能食言,祁跃便请旨带着御赐之物去往边境。 -- 第182页 这样一来既能与边境的将士拉近距离,又能为陛下分忧,说不定就因为这事儿,陛下就能对他刮目相看了呢。 计划是好的,就是不知道这件事情实施起来会不会顺利完成。 祁跃想到这儿,忽得叹了口气,面色显得有些不好。 司镜坐在桌前品茶,见他这副模样,便知道二皇子心里在担忧什么。 他将杯盏放下,安慰他道: “殿下,且不要太过忧愁,我倒是觉得这雨下的十分合适。” “奥?”二皇子垂眸看他,“世子这话何意?你觉得哪里合适了?” 司镜笑了笑,站起身,踱步到窗边。 站在二皇子身旁,他望着无边的雨幕,解释道,“张中书带着那般多的东西前去边境,速度不会太快,若是下雨地面泥泞不堪,会更加拖慢他们的速度。他们在路上花的时间越久,对我们越有利。” “眼下赵彦辰还未出发,我们还要等,这也是需要时间的,殿下可不能急。” 只有等到张阑之与赵彦辰二人碰上,二皇子的计划才能实施。 二皇子听他说完这一番话,忽得大笑起来,“嗯,世子这话说的到有几分道理,但是本殿早就想到了。” 司镜会错了意,只好尴尬的笑了笑,换了个话题。 “殿下,眼下赵彦辰身中剧毒,身子虚弱,何不直接......” 他其实有些不明白,既然想除掉那两个人,为何不趁现在下手。直接派人做掉不就可以了,为什么非要等到两人见面才动手。 司镜对着二皇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目光凶狠毒辣。 他只知道祁跃要杀张阑之与赵彦辰,并不知道他还有其他的计划。 二皇子摆了摆手,“那肯定是不能的,我是何等身份,决不能沾上一丝污点,若是直接动手哪日被父皇发现,本殿岂不是废了。眼下,既然有人上赶着去杀人,那本殿便助她一臂之力,事成后,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那女子身上,这一切便与本殿没有关系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对了,还有一事未与你说,本殿还要借搞上三军之事,夺得父皇的另眼相待,不单单只是杀人这么简单,这次你可要好好帮帮本殿。” 这般一说,司镜才明白二皇子的用意,倒是他自己愚笨,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实在是妙!”他拍手叫好,“殿下果然机智过人。” 二皇子笑了笑,拍了拍司镜的肩膀,“本殿办的乃是大事,自然要好好谋划,又不是随口说说。” “是是是,殿下说的是。”司镜连忙附和道。 他现在将全部身家都压在二皇子身上,期望他当上太子,再成为一国之君,那样,尚书令的职位便是他的了。 两人相视一笑,一道看向连绵的雨幕...... 冬日的雨水冰冷彻骨,这种时候,众人都避之不及,生怕被雨水淋湿一点。 可是,揽月阁内,却有一人站在雨幕之中,一动不动,任由冰冷的雨水浇灌全身,脸色惨白。 赵彦辰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已经很久了,在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后,他就万分悔恨,想以此来惩罚自己,洗清自身的罪孽。 衣裳上的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再看不到一丝痕迹。 荔枝与林值陪着他站在雨里,心急如焚,可饶是再担心,他们都不敢上前去劝,只能这般等着。 看大人这般惩罚自己,荔枝便在想,夫人不在府里也看不见啊,就算是大人在这儿待上一夜又有什么用呢?实在是没有必要折磨自己。 她扯了扯林值的衣袖,对他耳语道:“怎么办啊,再这么下去,大人恐怕病情会加重的。” 林值眉头都快皱成了川字,他又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可是知道又如何呢,他又做不了什么。 他无奈的望着自家大人单薄的背影,摇了摇头,“大人他不让我们靠近,我也没有法子啊,他这样做,可能是会觉得心里好过一些吧。” 太医他已经派人去请了,现在恐怕已经在来的路上,若是有什么问题再诊治便是了。 心里那道坎儿若是过不去,就算是身子再好,也如同行尸走肉,没什么意义。 林值低低的叹了口气,心情更加复杂起来。 雨势越来越大,大到连十步开外的树木都看不见了,赵彦辰还是那般站着不动。 他浑身已经湿透,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滴落,周身被雨水冲的没了一丝温度。 寒气入体,令他打了个寒颤,他猛地咳嗽了几声,身子也随之晃了晃。 林值与荔枝见大人的情形不对,大有晕倒之势,他们赶忙迎上去接人。 可两人还未走到赵彦辰的身边,他便已经轰然倒地,不再动弹。 荔枝吓坏了,忙唤道:“大人!大人你可不要有事啊!” 林值扑过去将人扶着坐了起来,朝外面大声吼道,“快来人,大人晕倒了。” 立即就有护卫冲过来,将赵彦辰扶着送进揽月阁。 太医来的十分及时,林值刚为大人换了衣裳,他便来了。 刘太医是太医院的老人,医术十分高超,为赵彦辰请脉之后,便断定他已经患了风寒,再加上伤口崩裂,情况不容乐观。 于是,给他准备了药浴。 赵彦辰一直在汤池里泡了整整三日,期间口角频繁溢出黑血,林值与荔枝忙上忙下,尽心照顾着,不敢怠慢分毫,愣是没让赵永权靠近一步。 -- 第183页 这番诊治下来,他身上的余毒竟然消了不少,到了第三日夜里,慢慢转醒过来,整个人也精神了许多。 而后,他的身子逐渐开始恢复,虽然不如先前那般健步如飞,但也好了七八成。 白日里赵彦辰去宫中帮着晋帝处理公务,到了晚上便继续泡药浴。 每次泡完,他都会去揽月阁坐上一会儿,听听风声,看看雨。 有时候甚至整夜整夜的不睡觉,在温宴的寝房坐到天明。 就这般过了几日,终于将手头的事情处置完毕,晋帝见他近日身子受过大伤需要静养,便给他批了两个月的假。 赵彦辰当晚便收拾行囊,按照岑凌发来的传书路线,动身前去寻找温宴。 温宴一行人此时已经到了云州,这里距离上澧还有一半的距离。 马车走了半个月,三日前他们与迟承汇合,现在正往边境赶。 马车摇摇晃晃,温宴的身子有些吃不消,这会儿正靠在软垫上休息。 张阑之心疼坏了,他握着她的手,问道:“宴宴,你怎么样了?要不要停下来歇一会儿?” 近几日一直在下雨,路不好走,总是颠簸不已,张阑之自己都感觉不舒服,他想温宴身子本就弱,肯定更不舒服。 温宴撑着身子坐起来,摆了摆手,“我没事,你不要担心我,你也照顾照顾宣芷,她也是个女孩子,跟着我们一道受苦......” 宣芷身子其实还算是不错的,她至少没有因为颠簸而晕眩,反而看见这一路的美景还十分欢愉,整个人精神的不得了。 她坐在矮几的另一边,手撑着脑袋一眨不眨的望着温宴。 她都看着她好一会儿了,见温宴面色苍白,精神萎靡,看上去委实不像是晕马车的症状。 先前去西山庙里祈福,她母亲也是晕车,纵使再难受也不会四肢酸软,浑身无力,更加不会面色苍白。 “温姐姐,你就不用担心我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宣芷劝道,“你看看你自己都成什么样了。” “我没事,就是晕车。”温宴松开张阑之的手,“你们都不要管我了,没事的,我都是这么大的人了,会照顾自己的。” “倒是你们两个,如果觉得闷,可以出去骑马走走......” 她这话还未说完,忽得感觉胃里一阵翻涌,忙挑开车帘趴在车窗上干呕起来。 张阑之吓坏了,朝外面喊道:“快,停下!!” 第81章 危险 迟承立即叫停队伍, 调转马头回来查看情况。 见温宴趴在车窗上一副十分难受的表情,他问道:“大人,小姐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她有些不舒服, 恐怕是这几日太累了。”张阑之一边轻轻拍着温宴的后背, 一边对迟承吩咐道,“先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再走。” “是, 大人。” “你去前方村子看看有没有大夫,将他请过来。”张阑之见温宴只是干呕,没有吐出东西来, 便觉得问题有些严重。 他虽然会看一些小病症,但是像她这样反应这么奇怪的,他还真的找不准是什么原因。 迟承领命,立即策马前行。 温宴撑着身子坐回来, 接过宣芷手里的茶喝了一口, 深吸了口气,弱弱的道, “不用这么麻烦的,我就是坐马车坐久了有些不舒服, 别太担心, 还是赶路吧, 你的事情重要。” “无碍,宴宴,你好好休息, 不要操心这些。”张阑之安抚她道。 张阑之坚持己见,温宴无法, 只好淡淡的点了点头。 几人等了一会儿, 还没见到迟承归来, 宣芷就有些急了。 她挑开车帘,准备唤人去催一催,哪知,就在她准备开口的时候,忽得便看见转弯处出现了迟承的身影。 “他怎么是一个人回来的,没有找着大夫吗?”宣芷见他是一人回来的,便有些意外。 按理说这前面有村子,大夫怎么着也会有一个的吧,不然村子里的人有个头疼脑热的,上哪儿去看病去。 闻言,张阑之立即挑帘朝外看去,果然看见迟承自己策马回来了,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迟承向来稳重,一般出现这种情形,他定是发现前面出现危险了。 张阑之心下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立刻对温宴道:“你就在这里坐着,哪儿都不要去,宣芷也是一样。” 温宴与宣芷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张阑之跳下马车,迎上去,问道:“怎么了?” “大人,属下发现先前跟着我们的人又出现了,就在距离我们四里路的位置。”迟承跳下马,指着不远处的地方说道,“属下在那边的山坡上看见的,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看来他们是没得逞不肯罢休了,非要与我们为敌。”张阑之眯了眯眼,攥紧拳头,“上一回就想刺杀温宴,好不容易将他们摆脱了,竟然又赶了上来。” “看样子这回得分开走,这样,你还是同先前一样,带着东西先走,我们走小路,找个合适的地方甩开他们,等到快到上澧我们再汇合。” 若是再像上一次那般耽误车队前行,怕是会延误到边境的时间,耽搁太久陛下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况且,温宴现在身子不适,不宜紧张赶路,得先找个地方住上一晚,让大夫诊脉看看是什么问题导致的。 “是,那大人你们可要保护好自己。”迟承朝张阑之拱手道,“属下这就动身,大人你们也赶快走,前面就有一个岔路口。” -- 第184页 “好,去吧。”张阑之颔首。 迟承立即上马,一边往前跑一边喊道:“即刻启程!加快速度。” 运送货物的人马便再次动身。 张阑之带了两个护卫,驾着马车走了另外一条路。 老六几人紧赶慢赶才找着队伍,累的够呛,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的功夫就被人给发现了,他气的将脚边的石头狠狠的踢了一脚。 “给我追上他们。” 一行人走到分岔路口的时候,见两边都有车轮印,老六不知道该往哪边追,于是便选了大路,带人拼命的往前追去。 直到上到一个坡上,他才看见前方的队伍。 那边全部都是货物,根本就没有可供人乘坐的马车,老六这才意识到走错了路。 “坏了,应该走那条小路的,走,赶紧回去。”他赶忙又调转马头往回走。 温宴一行人的马车正在小路上疾驰,这里虽说是小路,可也比较宽敞,加速跑起来倒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她身子不好,马车这样颠簸,有些受不住。 温宴趴在矮几上,按着胸口,一直深呼吸,想让自己舒服一些。 耳边全是车轮碾着碎石子的咔嚓声以及呼啸而过的风声,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前几日还好好的,今日忽然变成这样。 一直想吐不说,还浑身乏力,难不成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引起的? 这个念头一起,她忽然记起去岁在赵府吃的那些绿豆酥,便想,莫不是那些催眠药有什么副作用。 赵彦辰还真的坏透了,给她吃那药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会对她有什么伤害吗? 还口口声声说要对自己好,先前对她做了那样的事情,他怎么好意思这样说啊。 一想起他,温宴的心情就更差,心情不好,身子就更加不舒服了。 她的脸色惨白,没一丝血色,看上去十分骇人。 宣芷在旁边急的抓耳挠腮的,可她不是大夫,再急也无用,只能安慰温宴,“温姐姐你再忍忍,等摆脱那些人,我们便找个地方住下。” “好。”温宴吃力的回应着。 她按在胸口的手越来越用力,胸腔难受的让她恨不得想将心口剖开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马车压过一个水坑,轮子滑进水里,起来的时候猛地一颠簸,温宴没抓住矮几,整个人便倒了过来。 张阑之忙将她接住,宣芷也一手拉着窗沿,一手拉着温宴的胳膊,将她稳住。 “宴宴,你还好吗?抓紧我。”张阑之心疼极了,将她整个人都抱在怀里。 温宴现在晕头转向的,根本就无法分心去想其他的事情,她闭着眼睛,急忙给自己顺气。 马车跑出去一里路后,刚刚平缓,忽得又一阵颠簸,最后直接停住了。 “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驾车的?”张阑之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不知道小姐不舒服吗?” “大人,外面有人挡道。”驾车的护卫回道。 一听此话,张阑之心道不好,怎么这么快就被他们给追上来了。 他稳了稳心神,柔声对温宴道:“我下去看看,你就在这里不要动。宣芷,照顾好你温姐姐。” 宣芷将温宴扶着,重重的点头,“嗯,你放心,我知道的。” 张阑之颔首,而后,挑开车帘,跳了下去。 此时,五六个黑衣人已经在马车前站着了,他们各个手持大刀,蒙着面,看不清样貌。 “大胆匪徒!”张阑之沉着脸看着他们,背脊挺得笔直,周身向外散发着威慑力,“你们可知刺杀朝廷命官是何等罪名?” 听闻朝廷命官这几个字,老六还是害怕的。 他瞥了一眼身边之人,眸光之中露出几分惧意,“老五,这恐怕有些棘手。” 老五向来心狠手辣,他瞪了老六一眼,直接道:“若是没有完成任务,你回去也是死路一条,现在在这荒郊野岭,杀一个朝廷命官谁能知道?老六,别忘了小姐是如何救你的,你得报答她。” “说的倒也有道理。”老六道。 他握紧刀,再次看向张阑之的时候,眼神已经由惧怕转变为毒辣。 他拿刀指着张阑之,厉声道,“我管你是谁,小爷今日要杀的是马车里的女人,若是你胆敢阻拦,小爷连你也一块儿杀。” “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张阑之抽出马车内提前准备好的剑,指着他们道,“对一个女人下狠手,你们的主子当真是毒辣,他到底与温宴有什么仇什么怨?” “少废话,快将人交出来。”老六有些不耐烦。 “做梦吧你们。”张阑之示意护卫将马车往后倒,他跳上马车,急道,“快,离开这儿。” 他没有武功,只能这般口舌周旋,现下这口舌丝毫无用,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唯有避开他们。 老六一行人见他们要跑,哪里肯放过,提刀连忙追了过去。 张阑之避无可避,只能应战,他带着两个护卫下马与他们厮杀起来。 两个护卫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很快便负了伤,张阑之抡起刀向老六砍去。 老六一个后空翻躲开,站稳后挥刀砍向张阑之,两个护卫见状,立即冲上去阻挡。 这刀便不偏不倚的砍在了两个护卫身上。 温宴这会儿身子好了许多,她听到外有厮杀声,挣扎着起来,宣芷忙拉住她,“温姐姐,你不要出去,万一被伤到就不好了。” -- 第185页 温宴推开她,红着一双眼道:“他是我哥,我不能连累他的,你在这待着别动,若是我出了什么事,你可要帮我照顾好我哥,阿芷。” 她其实方才就已经下了决心,以她一人的命化解这场危机。 他们的目标是她,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不能连累旁人。 而且,现在她身子不好,像是一个拖油瓶,再这样下去,会害了所有人的。 温宴挥开宣芷,挑帘跳下马车,对老六喊道:“你们不是找我吗?我在这儿,不要伤害旁人。” 老六见她出现,便准备放了张阑之,可是老五怕放了这个官,他回去便会找他们麻烦,于是朝旁边几人使了个眼色。 其他几个蒙面黑衣人立即围了过来,欲取张阑之的性命,温宴吓坏了。 她拼命跑过去,将张阑之往后推了一把,而后张开双臂挡在了他的面前。 眼见着那些泛着森森寒光的刀刃就要挨上温宴单薄的后背,忽得,不知从何处飞出一把利剑,将老五几人手里的刀统统打落在地。 紧接着,灌木丛里便跳出来二十几个黑衣人,将老六老五一行人团团围住。 为首之人眸光如同鹰隼一般锐利的盯着他们,怒斥道:“你们当真是好大的狗胆,竟敢连尚书大人之妻都敢杀,活腻味了是吗?” 第82章 卖惨 尚书大人?温宴一听见这几个字立即就从方才的惊慌之中抽离出来, 转而陷入另一道恐惧。 她慌忙躲到张阑之身后,小手揪着他的衣裳,死死的盯着前面说话之人。 那人口气分明就是赵府之人, 就算不是, 那也同赵彦辰有些关系,不然, 怎会出现在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 张阑之感受到身后的人儿都在颤抖,他将手别到背后握住她的手,侧头柔声安慰道, “别怕,你什么都不要想也不要去做,就待在我身后,我会拼尽全力保护好你。” 就算是搭上性命, 他也毫无怨言。 温宴抬头对上那一双满含柔情且又坚定无比的双眼, 心里似乎得到了一丝慰藉。 她攥着他那修长的手指,重重的点了点头。 张阑之见她这副乖巧模样, 忽然想起来幼年在杨县家中之时,她每次遇见问题也会这样躲在他身后, 不是攥着他的手, 就是扯着他的腰封, 或是他的衣袖。 那是一种久违的依赖感,这种感觉让他的心竟猛地快速跳动起来。 她心里还是有他的位置的,张阑之暗暗想着, 这倒让他那颗濒临死亡的心忽然有了生机。 还记得去岁年节前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说了那样决绝的话, 令他回去之后难过了好久。 每日都浑浑噩噩, 茶不思饭不想, 做什么都没有精神,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他一遍一遍的想着他们的过去,想着那些个美好的曾经,还痛恨自己没有用,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抢不过来。 还好后来他没有继续消沉,将悲愤化作动力,才迎来了今日的局面。 只要温宴还依赖他,那他就还有希望。 “宴宴,你先上马车去,这里留给我来处置。”张阑之说道。 既然赵彦辰派人来救他们,就一定不会像先前那些人一般对他们下手,危险应当不大。 “好,你小心些。”温宴乖巧的上了马车。 宣芷立即将她扶着在软垫上坐下,两人透过车帘缝隙朝外面看着。 彼时,张阑之已经敛去满身的柔情,整个人换上冷意。 他紧握着手里的刀,对站在他对面的人道:“这位想必是赵大人的手下吧,方才多谢你出手相救。” 为首的黑衣人朝张阑之拱了拱手,眸光之中满是冷意。 他朝马车内看了一眼,对张阑之语气颇为不善的道:“张大人,有句话叫同僚之妻不可欺,不知道你是否听过?” 张阑之心知这人是在语言攻击他呢,他也不生气,只淡淡道:“你不必说这样的话来激本官,本官不吃你这套。” “今日本官感激你出手相救,方才那般以下犯上本官就不计较了。但你若是想打温宴的主意,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张大人,您这样就没意思了。”黑衣人向张阑之走近了几步,“夫人跟着你连最基本的安全保障都没有,方才有贼人刺杀她,大人挡都挡不住,还险些赔上性命。你说,夫人若是还跟着你一起,你拿什么护着她?” “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张阑之冷脸道,“别以为本官什么都不知道,温宴性子柔软,从不与人结仇,那些人拼命想要杀她,这事一定与你们大人脱不了干系。” “他不是想要追回宴宴求她原谅吗?若是被温宴知道来刺杀她的人同赵大人有关,你觉得她会怎么想,会不会因此更加憎恨赵大人,恐怕这一辈子他都别想求得温宴的原谅。” 张阑之的语调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也正是温宴能听见的程度。 他本意是诈诈黑衣人,顺便让温宴对赵彦辰的恨再加深一些,他怕赵彦辰派人来救温宴,温宴因此被感动。 可他这话不仅煽动了温宴的情绪,还将黑衣人压制得哑口无言。 黑衣人沉默了半晌,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一直盯着张阑之,眸光变了又变,从先前的孤傲变成惊诧,再变成无奈。 山间的风呼啸而过,卷着草絮漫天飞舞。 -- 第186页 张阑之也望着黑衣人,沉默不语。 半晌后,黑衣人叹了口气。 他忽得摘下面罩,收起刀,走到张阑之面前的时候,周身的气势都已经泄了个干净。 “张大人。”他低声唤道。 “嗯?”张阑之挑了挑眉,“怎么?” 黑衣人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张阑之有些摸不着头脑,方才还气势汹汹呢,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岑淩恳请张大人高抬贵手,放过我家大人,将夫人还回来。” “......?”张阑之蹙眉,“岑侍卫这话说的不对,应当是你家大人放过我才是吧。” “张大人你有所不知。”岑凌苦着一张脸看着张阑之,“那次为救夫人中箭之后,我家大人还中了毒,便是这毒导致他身子一直不好。” “因为夫人不在身边他心痛难捱,不肯好好吃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现在怕是更不好了。岑淩恳请张大人劝劝夫人,劝她念在与我家大人夫妻一场的情份上,跟属下们回去吧,大人若是再那般折磨自己,恐怕会......” 岑凌的语气里满含悲凉,先前接到林值的飞书,说大人折磨自己,他都快担心坏了。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张阑之轻哼一声,脸色更差了,“别弄得天底下就他一个人悲惨,好像旁人都过的幸福似的,我曾经比他难过凄惨一百倍,那时候怎么没人来说放过我?” “大人。”岑淩再次唤道,“您就体谅体谅我家大人吧。” 温宴本来就生气,又听见岑凌在为赵彦辰卖惨,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她挑开车帘走出来,站在前室居高临下的望着岑淩,冷冷道:“你回去告诉他,我这辈子都不会回去的,也不会原谅他,让他死了这条心。” “还有,我们现在即刻就要启程,你也不要挡路,也不要跟着我,若是你们不听,我便自裁,让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说完,她便对张阑之道,“快,上来。” “好。”张阑之立即跳上车,扶着温宴进入车内,命令车夫驾马前行。 “夫人......”岑淩站在原地,不敢向前。 他默默的望着马车远去,心头暗暗想着,夫人竟然这般狠心。 可饶是如此,他也不能去做些什么,大人这般挂念她,若是温宴真的自裁殒命,那便会要了大人的命。 为今之计,他只能远远的跟着他们,藏在暗处,为大人传递信息,再不可去激怒温宴。 老六几人见岑凌走神之际,从胸中掏出雾粉洒向他们,趁机翻滚进入灌木丛逃走。 岑淩眸中杀机再起,带着中护卫跳入林中追击。 老六也不敢再轻举妄动,眼下情况有些复杂,不能再继续追杀温宴,得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到寻到合适的时机再动手,现下先保命要紧。 温宴一行人因此逃过一劫。 彼时,马车已经跑出去五十公里,宣芷趴在车窗上往后看了许久,直到再看不见危险,她才坐回来,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 “可算是甩掉了,吓死人了,温姐姐这一次你那该死的夫君倒是办了件好事,救了你一命,他看上去也没那么不堪嘛。” “宣芷,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张阑之瞪了她一眼,脸色有些不好。 好好的提赵彦辰干吗,是在温宴面前给他找存在感吗? 宣芷也白了张阑之一眼,扯着温宴的衣袖撒娇道:“温姐姐,你看他,又说我,气死人了。” “行了,两个冤家。”温宴被她逗笑了,她戳了戳宣芷的脑袋,柔声道,“不要再吵了,我们还是先想想接下来该去哪儿吧。” 温宴一说话,张阑之的注意力便被她完全吸引住了。 “去上云镇,我出发之前查过地图,这一带有很多镇,这个是最偏僻的,他们应该找不到。你身子不舒服,需要去瞧大夫,我们到那里待几日。” “好。”温宴点点头,“那就去这儿。” 两日后,杨县。 赵彦辰已经到达温家村,彼时他正站在温宴家小院儿里,望着院墙边上的梅子树出神。 眼前的这栋房子是赵彦辰派人后面重新修建的,原先的房子已经被温宴的婶婶叔叔破坏的不像样子。 他想弥补温宴,甚至还在打算是不是再派人将这里再翻新一遍,温宴若是回来看着也高兴。 蔡婶子这会儿正从后山采完猪草回来,看见温宴家院子里站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她顿时便想到了温宴。 那日,她说自己是跑出来的,那这位公子怕是她的夫君了,应当是来接她回去的吧?只可惜,温宴已经走了几天了。 这人看上去确实是个人中龙凤,长的比那话本子上的人还好看。 蔡婶子一直住在乡下,何时见过这样的人物,她不免会被吸引,因此,便朝赵彦辰多看了两眼。 赵彦辰意识到有人在看自己,他循着那道目光看过去。 两人的视线对上之时,蔡婶子吓得赶忙低下了头。 这人一双眼睛生的好生锐利啊,深邃的让人看不见底,蔡婶子在心里嘀咕。 这不是她能看的,她捏紧竹筐,快步往回走。 “大婶请留步。”赵彦辰淡淡道。 “叫我?”蔡婶子一手挂着篮子,一手指着自己,很是诧异。 -- 第187页 “婶子应当认识温宴吧。”赵彦辰走出院子。 他其实也没指望能从这人嘴里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是想着温宴住在这肯定同他们有过交集,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想跟他们说说话,走走温宴走过的路,这样他们两人就还有交集。 蔡婶子停住,尴尬又惊恐的笑了笑,“这位老爷,请问您是?” “我是温宴的夫君。”赵彦辰几乎是脱口而出,“婶子一看便同温宴关系匪浅吧。” “你怎么知道?”蔡婶子想也未想,直接道。 赵彦辰笑了笑,不回她这话,只问道,“温宴走时肯定与婶子见过面,还请婶子告知于我,宴宴她去了何处。” “那我不知道。”蔡婶子回道,“话说,温宴她好像很不想跟你回去,不然,你还是放手吧。” 不知为何,想起温宴那日的眼神,蔡婶子觉得心下不好过,她壮起胆子想劝劝这位大人。 可是立即就得到了林值的训斥,“放肆,我家大人何等身份,如何能轮得到你这样的人说他。” “不得无礼。”赵彦辰立即制止林值,而后对蔡婶子道,“我们只是闹了矛盾,只要我找到她,解释清楚,我们会好的。婶子既然不知道她去了何处,应当知道她跟谁在一起吧。” 蔡婶子一听这话,又看了看赵彦辰的神情,觉得他说的倒像是那么回事。 于是,她便信了他的话,说道:“跟着阿宴一起走的还有她兄长,以及一个脸生的女子。” 闻言,赵彦辰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张阑之果然还跟着温宴,温宴难道答应同他在一起了吗? 她就那么想跟他在一起吗? 赵彦辰压制着心痛,转过身再次看向温家老宅,眸光逐渐变得迷离悲戚起来。 就在这时,空中忽得飞过来一只信鸽落在林值手上。 林值抓住它,取下信鸽脚上的信,递给自家大人。 “来信了,大人。” 赵彦辰立即接过,只看了一眼,便将信纸揉成一团,“找到人了,即刻动身,去上云镇。” 第83章 有孕 “是, 大人,属下这就去准备。”林值麻溜的去唤人了。 赵彦辰回头看了一眼温家老宅,眸光深邃悠远, 还带着悔意。 若是去岁他携聘礼过来, 温伯父一定会很开心吧,他与温宴应当早就成婚, 过的和和美美,说不定现在还有个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 当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他真的恨透了当时的自己。 赵彦辰望着那棵梅子树深深的叹了口气,而后伸手将院门关上,神情显得格外落寞。 蔡婶子知道他要走,也不想在这里逗留, 便提着篮子往下走。 “婶子, 且慢。”赵彦辰唤道。 蔡婶子顿时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大人,可是有什么事?” “你过来。”赵彦辰负手站在门前看她, “我有事要与你说。” 蔡婶子心下一惊, 他找自己能有什么事啊, 该不会是方才说错了话惹怒他了吧,这该如何是好。 见蔡婶子踌躇不前,赵彦辰又道:“我不会伤你的, 过来吧。” “好。”蔡婶子擦了擦汗,提着篮子忐忑的走过去, 朝赵彦辰行了一礼, 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 大人有何事要同民妇说呢?” 虽然赵彦辰现下语气很温和,但是蔡婶子看着他那张不怒自威的脸还是怕的要命。 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她已经在心里想了许多许多,就在她感叹自己人生如何如何凄惨的时候,忽得,眼前出现了一张银票。 那银票面值是一百两,蔡婶子哪见过这么多的钱,顿时看的眼睛都直了。 她指着那银票,结结巴巴的问道:“这......这是给我的?” “嗯。”赵彦辰颔首,“温宴家中无人,甚是冷清,我看着于心不忍。我现下需要一个人每日抽出一个时辰过来清扫这宅子,每个月都去温宴父亲母亲墓前上上香,现在看来,只有你适合。” “若是你能做到这两点,我便将这银票给你,我想你既然与温宴走的较近,那你的品性应当也很好,肯定是值得信任的。所以,你可愿意?” “自然愿意。”蔡婶子连忙接过银票,笑着道,“大人请放心,民妇一定能做到的。” “那就好。”赵彦辰满意的点点头,而后转身拂袖离去。 蔡婶子看了看赵彦辰那笔挺的背影,再看了看手中这张崭新的银票,眸光之中流露出艳羡之色。 这么看来,倒是个好男人啊,不像是温宴他们说的那般。 她将银票收进怀中,自言自语道:“这人还不错,不知道阿晏为什么要与他闹矛盾,好好过日子难道不好吗?” 有一说一,这孩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年头银子与权势才是王道,这位大人两头都占了,还生的这般好看,简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夫婿。 单说这一百两,她那当家的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年才能赚到这么多银两,蔡婶子无奈摇摇头。 下次若是再见到温宴,她一定帮着这大人说句好话,劝温宴回去。 彼时,温宴已经到达上云镇。 在客栈安顿好,将车夫护卫打发去休息后,他们三人一道去了街上。 看着街边摆着的琳琅满目的珠翠以及各种各样的特色小吃,温宴心情竟然好了不少。 -- 第188页 心情一好,身子也跟着好了许多。 “这里,倒是适合人居住。”她说道。 “宴宴说的对,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张阑之立即接话道,“若是你喜欢,等我将上澧之事处理完毕,我便带你来这安家可好?” 宣芷见张阑之又开始对温宴说那些肉麻的话,她就有些受不,与他们打了招呼后,自己麻溜的跑到前面去了。 宣芷一走,温宴立即停住脚步,问道,“你真打算一直同我在一起吗?” “真的,千真万确。”张阑之连连点头,语气之中是抑制不住的欣喜,“你这样问,我是不是可以想成你已经答应我了?” “不是。”温宴尴尬的笑了笑,复又往前走。 “宴宴,你就答应我吧。”张阑之赶上去拉着她的手,说道,“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我的品性你都知道,我对你的好你也都看见了的,我绝对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可是我嫁过人,还......”温宴仰头看向张阑之,甩开了他的手。 后面那句话她没有说完,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但是,她想张阑之会懂得。 事实上,张阑之确实懂,但是他对这件事根本就不在意。 他望着温宴,目光如火一般热烈, “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就算你同旁的男人在一起过我也不在意,我喜欢你的一切,不单单指哪一种,你明白吗?” 一字一句情意绵绵,犹如初夏时节刮过耳畔的微风,还夹杂着淡淡的花香。 温宴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回答明白还是不明白。 她踌躇了半晌,换了个话题,“张阑之,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一百个一千个问题我都会回答你的。”张阑之目光期待的望着温宴。 “你觉得阿芷,她怎么样?”温宴指着前方买糖葫芦的女孩子说道。 张阑之本以为她要问的是关于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没想到是问的旁人,他顿时便感觉有些失落。 他看都未看宣芷,走到温宴面前,双手捏着温宴的肩膀,让她面对着自己。 “我心里只有你一人,旁的人是什么样我不知道,我也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啊。” “可是她因为你也吃了不少苦,现在还跟着我们到了这里,她是个不错的姑娘,要不你试着接受她,怎么样?我觉得你们很合适。” “宴宴!你听我说,拒婚这件事情我也是没有办法,我心里有你怎么可能去娶旁的女人,况且这件事是赵彦辰向陛下提的。陛下本来也没怎么强制要我娶她,我们对彼此都没有感觉,你看得出来的。所以,往后你就不要再往那方面想了,行吗?你看看我,多想想我!” “可是,若是她以后喜欢上你了呢?”温宴问道。 她其实是希望张阑之能与宣芷走在一起,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下,她发现这个宣芷其实是个心思单纯善良的姑娘。 张阑之性格温润,同她在一起应该还比较合适。 她自己,已经是个残败之躯,如何还能接受张阑之的爱。 “她喜欢是她个人的事,同我没有关系。你都说了她是个善良的姑娘,这几日看到我这样在意你,她也会明白的。”张阑之哄着温宴道,“你就安心的同我在一起好吗,其它的什么都不要想。” “可我......”温宴还欲说些什么,忽得便听见宣芷在前面喊道,“温姐姐,我给你买了糖葫芦,可好吃了。” 宣芷欢快的跑了过来,将一串红的似火的糖葫芦塞进温宴手里,“吶,给你这个。” 而后,对张阑之做了个鬼脸,“哼,看什么看,没你的份儿,想吃自己买去。” 张阑之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他其实对这个宣芷真的无感,她太跳脱了,与温宴是个完全相反的性格,他不喜欢,况且,他心里已经被温宴占满,根本容不下旁人。 温宴浅浅笑着,拿起糖葫芦送至唇边,刚要吃上一口,忽得便感觉胃里一阵翻涌,她忙将糖葫芦塞给宣芷,跑到巷子里捂着胸口干呕起来。 张阑之吓坏了,连忙追上去帮她抚着后背,急道:“宴宴,你怎么样了?” “没事。”温宴摆了摆手,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张阑之顿时便感觉问题严重了,他将温宴抱起来,急忙跑出去寻大夫了。 宣芷将糖葫芦丢到一边,也跟着追出去。 没多大一会儿的功夫,他们便找到了一家医馆。 张阑之抱着温宴跑的满头大汗,他急的连礼仪都顾不上了,直接冲进医馆,对大夫喊道:“快,大夫,救人!” 那大夫快步走出来,指着病榻道:“快,将人放在这里。” 说完,他便打开药箱,拿出腕垫就开始给温宴诊脉。 张阑之大口喘着气,感觉心都快从胸嗓子眼跳出来了,他默念着,宴宴一定不要有事。 大夫边给温宴诊脉边看她的面色,脉探的越久,他脸上的表情越丰富,从先前的愁云惨淡转成喜上眉梢。 张阑之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随即问道:“大夫,怎么样了,有什么问题吗?” “笨啊你,大夫都笑了,肯定是没什么大事啊。”宣芷立接话,语气里还带着嘲笑的意味。 张阑之都不想理她,只盯着温宴,心里急的跟什么似的。 -- 第189页 那大夫摸了一把胡须,笑道:“哎!这个姑娘说的对,你夫人确实没什么大病,只不过呢,这个事情也不小。” “什么?什么事情不小?”宣芷与张阑之几乎是同时问道。 这说的什么话啊,没病就没病,还说什么事情不小,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位公子,你夫人有喜了,你说是不是大事?”那大夫问道。 张阑之与宣芷对视一眼,又齐刷刷看向温宴,温宴也睁大眼睛看着他们,六目相对之时,气氛忽然变得微妙起来。 门外跟着他们的人,得知消息立即跑回去报信。 “你说什么,夫人有喜了?”岑淩又惊又喜,“那我得赶紧告诉大人去。” 第84章 重逢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岑淩简直欣喜若狂,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好似这喜事是与他有关一般。 大人这次心情该好起来了吧, 整日闷闷不乐的, 都要闷坏了。 现在他们二人有了孩子,再次见面的时候, 大人多说些体己话,夫人会不会就软下心肠愿意回来了? 应当如此,岑凌自己安慰自己。 他将信卷起来放在鸽子身上的信筒里, 检查了三遍才将它放飞。 可温宴的心情却是一度跌入谷底,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自从听见这个消息后,她整个人就一直处在一个十分煎熬痛苦的状态。 蜷缩在病榻之上,她用力的掐着自己的手指指腹, 耳边飘荡着大夫的叮嘱声, 眼前浮现着大夫的笑脸。 他们都这么高兴,她却是难过至极。 张阑之的视线落在温宴的腹部许久许久, 神情微微有些凝重。 虽然他弯着唇角,看上去是惊喜欢愉的, 但是表情之中却夹杂着心痛。 她有孩子了, 但却不是他的。 这个时候, 张阑之忽然有一些羡慕赵彦辰,若是自己与温宴有孩子那他真的会高兴到哭泣。 人一生的追求不就是这些吗,家庭和睦, 夫妻恩爱,儿女绕膝, 除开这些, 恐怕再没什么能与这媲美。 此时, 他多希望与温宴有孩子的那个人是自己。 不过,这种消极不痛快的情绪也没出现多久,他便说服了自己。 现在温宴是同他在一起的,往后也不会再回去,有了孩子又如何,他养着当自己的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想开后,他的心情便好了起来,面上的笑意也就显得真诚多了。 “宴宴,你现在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他轻轻安抚着温宴,“不要怕,我在的。” 温宴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沉浸在自己的烦闷之中。 她真的很讨厌这样的事情发生,从前讨厌,现在讨厌,往后也很讨厌。 赵彦辰知道了肯定会更疯狂吧,先前他那样逼迫她为他生孩子,现在孩子有了,他或许更加不会放过她。 为什么就是摆脱不了赵彦辰呢,她真的想不明白。 明明都已经离开上京这么久了,与他断绝了关系,怎么现在忽然又多出来一个孩子。 温宴越想越难受,忽的鼻子一酸,泪水便漫了出来。 “什么劳什子有喜,我不要,我死都不要。”她攥起拳头狠命的朝自己的小腹上打去。 她不要再回去上京,不想再看见那个人。 “宴宴,你别这样,会伤了身子的。”张阑之立即抓住她的手,心疼道。 “你别拦我,我不要这个孩子,我要杀了他。”温宴拼命挣扎,甚至想拔下簪子刺自己的腹部。 大夫见她这样还得了,忙丢下手里的腕垫,大声制止道,“哎呦呦,使不得使不得!这位夫人,你脉象不稳,可不能动那堕胎的念头,你可知堕胎之药对你伤害有多大吗?” “你身子本就不好,是万万承受不住那种伤害的。听大夫我一句劝,不论你与你相公之间有什么矛盾,那都是你们大人的事,孩子他是无辜的,可不能动那坏念头。” 一番劝解的话说完,见温宴态度还是没有软下来,他摇了摇头,“这好歹也是一条生命,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听闻生命二字,温宴神情一滞,眸光之中的狠绝忽的就软了下来。 大夫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张阑之的肩膀,“公子,你随我来一趟。” “好。”张阑之将温宴的手放到宣芷手中,嘱咐她道,“看着她点。” 而后,他随着大夫进入内间。 “大夫,你唤我到这里来,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要说吗?”张阑之问道。 大夫摸了摸胡须,怪异的看了他一眼,“这孩子,你夫人真的不想要吗?” “没有没有。”张阑之连忙摇头,“怎么会不要,她就是一时赌气说的气话,等气消了便会想通的。” “要就好。”大夫敛了神色,十分严肃的望着他道,“方才我说的都是轻的,实际上你夫人身子状况真的很不好,若是堕胎会立即殒命,药石无医。她太虚弱了,整个脉搏都很弱,再加上她的心情也不好,这些因素叠加在一起会更加影响身子的。” “所以,你还是好好哄哄她,让她先开心起来,夫妻哪儿有隔夜的仇,这么僵硬着不合适。我等会儿给她开一些保胎健身之药,你拿回去熬了给她服用,定要用些心,那可是你的孩子!” “是是是,多谢大夫。”张阑之连连点头,表情之中却露出了一丝苦涩。 -- 第190页 不过,很快,这种苦涩便被他给压了下去。 其实释怀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刚开始听见温宴怀孕这个消息他真的难过到窒息。 不过他早就想通了,只是再从旁人口中听见‘这可是你的孩子’这句话,他的心还是会微微一动。 他这细微的表情虽然小,但是还是被大夫给发现了。 大夫眼珠子转了转,叹了口气,问道:“这位公子,其实......这孩子不是你的,我猜的对吧。” “......?”张阑之几乎是立刻反驳,“怎么可能不是,你不要乱说。” “你就不要瞒我了,方才我就看出来你们俩有问题。”大夫将准备好的药包塞进张阑之手里,语重心长的说道,“无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你可一定要好好待他,不要让这姑娘堕胎,真的会丢命的。还有,其实养孩子还是很有成就感的,你看看我,多幸福。” 他指着正在里屋帮着扎药的少年道:“看,这是我儿子,我当年也同你一般过来的,现在一家四口过的十分幸福。听我一句劝,女人要好好哄着,日子久了她就会喜欢你的,总不是日久生情这回事。” “大夫,这倒不用你说,我自然是知道的。”张阑之尴尬的笑了笑。 被人揭穿心思真的不是一件令人舒坦的事,他感觉别扭极了。这大夫知道就知道,还说出来,这不是让他难堪吗。 “知道就好。”大夫一副欣慰的表情看了看张阑之,“记住我说的话啊。” 温宴在宣芷的搀扶下,下了病榻,她现在坐在凳子上。 目光还是落在自己的小腹之上,一刻都不曾离开,心情五味杂陈。 “温姐姐,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不若你就安心接受吧。大夫也说了,你身子不好不能不要这个孩子......”宣芷在一旁尝试着开导她。 “别说了!”温宴心里烦闷得紧,直接发了火,“我不想听。” 宣芷吓得连忙闭上嘴,不敢再说什么了。 张阑之听见外面的动静,急忙拿着药跑出来,问道:“怎么了?晏晏,出什么事了?” 温宴不回他,只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腹部,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滴在衣裙上印出大朵大朵的花。 张阑之看的心痛,不好再问温宴,只能求助宣芷,“发生何事了?宴宴她怎么了?” 宣芷心情也不是很好,她拧着眉,解释道:“我刚刚就是劝温姐姐安心留下这孩子,要以身子为重,温姐姐心里不舒服,就......” 她说着,眼眶也开始红了起来,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 “好了。”张阑之将药递给宣芷,温声安慰她道,“你温姐姐心情不好,你多担待些,别忘心里去,她一向待你都很好,你是知道的。” “我自然知道。”宣芷点点头,将那药抱得紧紧的。 她其实并不是因为温宴对她发脾气而难过的,她只是感觉温宴很可怜,由她的处境联想到自己,心里就觉得委屈极了。 “我们现在就回去客栈吧,得把这些药给煎了,你也累了,回客栈用完膳,也休息一会儿。”张阑之柔声对宣芷道。 宣芷重重点点头,“好。” “晏晏,我们现在回客栈去歇着,可好?”张阑之俯身看着温宴,安慰她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没有办法,现在只能这样了。你也别太难过了,你看,这不是还有我吗,我会好好护着你们母子俩的。” 他说着便试图将温宴扶着站起来,“走,我带你回去,给你做你幼时最爱吃的油煎小河鱼。我方才来的时候特意看了,街边有许多摊贩都在卖这些呢,要不你自己去挑选挑选,我用客栈的厨房给你做?” 一听到油煎小河鱼,温宴的注意力立即就被吸引了,忽的便想起从前顿顿都会吃到的小河鱼,又香又脆。 她拿起袖子擦了擦眼泪,抬头望向张阑之,一双挂着泪珠的眸子晶亮无比,“你还记得怎么做吗?” “记得,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张阑之立即回道。 这法子果然还是有用,应当是将她哄好了,他暗暗笑了笑。 “那走吧。”温宴站起身,拉着宣芷一道出去,“走,我们去选鱼去,让你张哥哥做好吃的。” “好!”宣芷笑盈盈的回道,“那我可太期待了。” 而后,三人在街市上挑选了一些食材带回客栈。 温宴在客房歇息,张阑之则充当大厨,在厨房大展拳脚,宣芷在温宴睡着后,她也过来帮忙了。 两人在厨房配合的十分默契,在这个间隙,宣芷渐渐发现,这个张阑之其实也没她想象的那么讨厌,他骨子里还是有些好男人的潜质在的。 虽然他对自己不近情面,但是对温宴却是极好的,是好到骨子里那种。 她就在想,若是自己日后也能像温姐姐一般遇上个这个好的男人就好了,这辈子怕是也值了。 ...... 菜做好后,药也熬得差不多了,他们二人一人端着饭菜一人端着药回到厢房。 温宴这时候已经醒来,她正望着头顶的墨色帐幔发呆。 “温姐姐,用饭啦,可香可香了。”宣芷推开门,笑盈盈的进来。 温宴起身下榻,走到桌边坐下,朝他们淡淡的笑了笑,“辛苦你们了。” -- 第191页 “你这说的什么话啊,我是孩子他爹,为孩子他娘做这些是应该的。”张阑之柔声说道。 他的身心在做完这顿饭后,也变得极度放松。 温宴听他说完,却是呼吸一滞,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默默的拿起玉著用饭。 而另一边,赵彦辰已经接到来自岑淩的传书。 在看见温宴有身孕的那一刻,他欣喜若狂,登时就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飞过去见她。 他们有孩子了!是真的有孩子了。 这是他一直渴求的,三个月了,总算是看到了曙光。 “林值,备马,我现在就要去上云。” 这里距离上云镇已经不远,只要快马加鞭,入夜之后到那里肯定不是问题。 眼下时辰还早,他们本打算在此歇息一个晚上再继续赶路,现在俨然是不可能。 因为赵彦辰的心都跟飞了,哪里还能睡得着。 赵彦辰骑在马上,飞速狂奔向前,脑海里想的全是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景。 就这么短短的时间,他已经规划好了他们以后的生活的一切。 很快,便到了夜里。 上云镇土著百姓为骧埃族,虽然镇上有许多外族人居住,但是他们也没有被外族人给影响,仍旧保持着原有的民俗民风。 每当到了月圆的时候,就会在院子里起篝火,跳舞吃酒。 今日恰好是月圆之夜,晚饭后,客栈老板便在后院支起篝火摊,摆上桌椅板凳,邀请住店的客官下来饮酒作乐。 温宴他们自然也被邀请在内,只是温宴身子不适宜吃酒,也不适应做跳舞这样的动作,她便在二楼的走马廊里坐着看楼下的热闹。 张阑之给她搬了个矮几放在面前,桌上摆了桃酥,梨花烙,以及甜香口味儿的瓜子。 宣芷则跑下去与那些夫人们一起,围着篝火跳起简单的舞蹈来。 温宴双手撑着脑袋聚精会神的看着他们,眸光之中印着跳动的火苗,耳边是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声笑语。 张阑之坐在一旁守着她,眸光之中除了篝火,还有温宴的身影。 这样可真美好,他想,若是一直都是这般就好了,他愿看上一辈子。 看着看着,他忽然发现温宴的脸上多了两滴晶莹的泪珠,他连忙伸手帮她擦去,起身将矮几搬开,蹲在她面前望着温宴。 “晏晏,别哭,我会心疼的。”张阑之的声音很轻很柔,“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什么话?”温宴垂眸看他,眸中的水汽被篝火照的闪闪发亮。 “你知道你这个孩子来的有多及时吗?”张阑之一瞬不瞬的盯着温宴的眼睛,“我一直想要有个孩子的,现在你有了,正合我心意,我真的会拿他当我的亲生孩子一般对待的。” “你知道我一直想跟你在一起,是真正意义上的那种,现在接受我好吗?往后我们一家三口找个地方好好生活,安心安意的过日子,将孩子养大。” “甚至......我可以不要孩子,我们两人就养他一个就够了,你想怎么做我都听你的,决无二言。” 温宴听着他说这些话,早已泪流满面。 “我值得你对我这么好吗?”她吸了吸鼻子,“我就是个没用的人,只会给人带来麻烦,先前还害的你险些丧命,你真的不介意吗?” “不介意,我说过的,为了你放弃生命我都可以......” “别说这种话。”温宴伸手挡住他的唇,“父亲母亲养你这般大也很不易,不是为了让你为谁死的,你得好好活着,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张阑之心头一阵翻涌,他目光灼灼的望着温宴。 心中的那份悸动催促着他向前再迈一步,他喉头滚了滚,忽得伸手将温宴抱进怀里,哑声在她耳边道,“接受我好吗?宴宴,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温宴泣不成声,只任由他抱着自己。 这一瞬间,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扪心自问,张阑之这话说的确实十分能打动她,只是,感情不是光靠打动就够了的。 她觉得张阑之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只可惜她已经成了这幅样子,没办法心安理得接受他对自己的好。 他该有个美好的姻缘的,不是现在这样。 温宴擦去眼泪,准备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他。 可没想到,话还未出口,楼下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温宴,你们在干什么?” 温宴登时被吓得一个激灵。 她一抬头便看见赵彦辰着一身玄色衣袍站在篝火前面,火光将他周身的矝贵与孤傲衬得更加的张扬。 第85章 快意 他的出现与篝火边坐着饮酒作乐的公子夫人们显得格格不入, 那些人一见他这么大的派头纷纷吓得四散逃去,丝毫不敢逗留。 这种小镇最大的官就是监事,再往上去便是县令, 那些人的派头他们是领略过的。 他们平日里仗着自己是个官就觉得比老百姓高贵, 飞扬跋扈不可一世,可他们再厉害再矜贵也及不上眼前这位公子分毫。 这人的架势一看便是大官, 身后跟着那般多的护卫,各个神情严肃,不是他们这种小老百姓能够惹的。 客栈老板也早早的就躲起来了, 他不敢露脸,唯恐惹出什么祸端来。 经营客栈数十载,他从未想过会有一日店里来这么多的大人,吓都吓坏了。 -- 第192页 人一离开, 院子里便立刻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篝火还在熊熊燃烧着,时不时发出哔哔剥剥的声响。 温宴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 仍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望着他,眸光之中满是震惊。 他来了, 他竟然找来了...... 他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 不是说了这里地处偏僻, 不容易被人发现吗。而且,那次明明已经甩掉了跟踪她们的人啊。 难道,她大意了? 以为自己的威胁对岑淩起了作用, 他就不会再跟来了,现在看来, 那威胁只是起了短暂的作用。 岑淩一行人还是暗暗的跟来了, 甚至还将她的行踪告知了赵彦辰。 一想到自己一直都处在被人监视的状态下, 温宴感到头皮发麻,她紧握着拳头,心开始狂跳起来。 张阑之此时也保持着先前的姿势,蹲在温宴面前,他一瞬不瞬的望着她,将她的恐惧尽收眼底。 “别怕,我在,我会好好护着你的。”他伸手握住温宴的手,柔声安慰她。 这个角度看上去他们二人其实什么事情都没做,可是,从赵彦辰的视角看上去,他们二人的姿势十分暧昧,就好像是在亲吻一般。 直看的赵彦辰妒火四起,自己好不容易找来的,温宴不与他打招呼就算了,还任由着旁的男人对她做那样的事,当真是将他不放在眼里。 他怒甩衣袖,大步跨过矮几,冲上楼梯,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温宴二人面前。 张阑之这时候才慢悠悠站起身,面色淡然,好似一点都不担心一样。 他将温宴拉到自己身后站好,而后对赵彦辰道:“赵大人,你这么气势汹汹是做什么来了?” “做什么你不知道吗?”赵彦辰怒视他道,“张阑之,你还想将我的女人带到何处去?” “你的女人?”张阑之嗤笑,“你们早就没了关系,现在她属于我了,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赵彦辰被他这句话气的险些吐血,但他此刻却不想与这人争辩,只想带走温宴。 他沉着脸向前走了几步,到了与张阑之几乎只有一步的距离,伸手挥开他。 下一刻,便看见了做梦都想见的人儿。 “晏晏。”他柔声唤道,“我终于见到你了,你可知我这些日子有多想你吗?” 温宴死死的盯着他,决绝道,“我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你走,你赶紧走。” “宴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是孩子的父亲,你的夫君,我们哪里没有关系了。”赵彦辰伸手拉住温宴的胳膊。 张阑之立即上前打开赵彦辰的手,将温宴往自己怀里带,“赵彦辰,你放尊重些,她是我的人,你又要上演强抢的戏码吗?” “来人,将他给我拉开。”赵彦辰简直怒不可遏。 岑淩与林值连忙跑过来,将张阑之押着退到一边。 张阑之不会武功,哪里是他们二人的对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温宴落入赵彦辰的魔爪之中。 “宴宴,你不要答应他,不要跟他一起走。”他大声喊道。 温宴瞥了他一眼,眼圈顿时红了一片。 她也不想的。 “张阑之你给我闭嘴,我们夫妻二人的事何时轮得到你来插手,你将我夫人拐到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我没找你算账就已经算是仁慈了,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赵彦辰咬牙对张阑之道。 方才他们二人在楼上的亲密举动让他嫉妒到发狂,他真的很想暴揍一顿张阑之,奈何他与温宴还有着一层亲人关系。 凭着这个,他就不能做的太过火,不然真的会彻底失了温宴的兄心。 “你究竟想怎么样?”温宴冲赵彦辰吼道。 赵彦辰回过头来看向温宴,脸上的戾气瞬间便被柔情替代,他笑着对她道,“宴宴,我是来接你和孩子回去的,府里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我都处置了,我给你报了仇。” “还有,我已经派人传书回府上,让管家将琼华院重新置办一番,一切都按照你的喜好来,屋里用的一切我也都命人换成最好的,你跟我回去好吗?” “不好!”温宴冷冷道。 她的眼神像是刀子一般凌厉,不带一丝情分。 “别闹了,跟我回去吧,外面风餐露宿的,你看你都瘦了。”赵彦辰柔声道,“孩子需要一个父亲,需要一个完整的家。” 说着,他便伸手去拉温宴的手。 温宴一下子便打开他的手,跑向张阑之。 “你们放开他!”温宴胡乱的打着林值与岑淩的手。 岑淩与林值只好松开,不敢再拘着张阑之,生怕激怒夫人,令她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温宴伸手拉住张阑之的手,在赵彦辰面前晃了晃,一字一顿的道:“我与他已经在一起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们不合适的,就不要再纠缠我了,你若是现在知趣离开,我们往后见面还能是朋友,若是执意纠缠,那我们便是仇人。” “不可能!”赵彦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我夫人,怀的也是我的骨肉,我同你夫妻关系还在,你怎么可能同他在一起?别骗我了行吗?晏晏快过来。” “不,你错了。”温宴忽然笑了,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又状似深情的看了一眼张阑之,“我这孩子是他的,跟你没有半分关系,你莫要胡乱攀扯。” -- 第193页 “宴宴,你再说什么胡话?”赵彦辰又气又急,他觉得温宴现在就是在说气话气他。 “你与他出来都没多久,怎么可能是他的,方才我去问了那位大夫,他说你已经有孕两月有余,算算时间,这孩子就是我的,别闹了行吗?” “谁骗你了?”温宴冷哼一声,十分笃定的道,“这孩子确实是张阑之的,还记得那次我从你府上逃走的第一回 吗?我出府就直接去了他府上,就是那晚与他有了夫妻之实。” 说到这里,温宴的神情开始变得得意起来,因为赵彦辰已经被气的脸色铁青,胸口急促的起伏着。 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要气他,狠狠的气他,气得他连呼吸都艰难,气得他吐血才好。 这样才能泄她心头之恨,报那曾经被他欺骗与欺辱之仇。 “你骗我......”赵彦辰悲伤呢喃,“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温宴笑道,“你找到我的时候是半夜对吧,我那时候就躺在他的榻上,你派来的护卫也都看见了,人证物证俱在。你平日不是最讲究证据吗,我这么一说你总能明白吧!” “不,你在骗我,不可能,我不信。”赵彦辰连连摇头,神情悲怆不已。 他们的第一晚分明是有落红的,怎么可能那一夜她同张阑之在一起过,绝对不可能。 温宴也意识到这一点漏洞,她不想前功尽弃,便咬咬牙对他道:“别误会,那是我咬破手指滴在上面的血,傻子。”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她的眼神由锋利变成讥笑。 赵彦辰望着她,悲痛万分。 这一字一句的解释犹如利箭一般插入赵彦辰的心口,让他疼到无法呼吸。 心理上的伤害竟然比上一次的箭伤还要痛苦百倍不止,他捂着胸口,忽得喷出一口血来。 温宴见他这样,心里闪过一丝快意。 “心里不好受吧,不好受就对了。曾经你也是这样对我的,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温宴说着将张阑之的手握的更紧,“赵大人,您就不要再纠缠了,我们一家三口现在很幸福,不想再被人打扰,你就赶紧回去吧,上京那般多的贵女总有你喜欢的,就算现在没有,不代表往后就没有。” “我们就提前祝福赵大人前程似锦,子孙满堂,洪福齐天。” 最后这几乎话竟比那利箭还要凶险,比那刀子还要锋利,将他的心生生剜去一块,让他疼的发抖,疼的窒息。 赵彦辰双目极尽悲伤,他死死的捂着胸口靠在廊柱之上,伸手朝着温宴的方向,似是要拉她回来。 他从未感觉过如此孤独与无助,他看着他们二人亲密的模样,忽得仰天喷出一口血,而后重重倒在地上......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看见的还是温宴拉着张阑之的手,脸上擎着甜蜜笑容的模样。 那种笑,是他与她在一起时从未见过的。 “大人.....”林值与岑淩吓得魂飞魄散,飞扑过去扶起赵彦辰,“大人您可千万不要有事啊,属下马上带您去看大夫......” 第86章 上澧 赵彦辰在一片混乱之中闭上眼睛, 意识逐渐消散,耳边的喧嚣声也慢慢淡开,直到再也听不见。 他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再看不见一丝光芒。 温宴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不带半分情分。 她轻手抚上腹部,在心里默念着, “希望你出生以后,永远都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就全部都留在这里吧。 今日什么狠话都说尽了, 他若有尊严,便不会再来寻她。 相信经此以后,赵彦辰应该会渐渐放下一切,不再来与她纠缠。 若是能这样发展也好, 断的彻彻底底, 干干净净,才有新生。 温宴深深的叹了口气, 松开张阑之的手,淡漠道:“走吧, 是时候该离开了, 宣芷我们在马厩等你。” 她现在整个人冷静的可怕, 已经没了先前的那般恐惧之感。 兴许,是狠狠的伤了他为自己出了口气,她心理上得到慰藉, 整个人都放松了吧。 这感觉还真是才所未有的舒畅。 温宴一步一步走下楼梯,张阑之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始终不发一言。 他知道温宴适才那般说是在拿他当挡箭牌, 并不是真心要跟他在一起的, 但是纵使是这样,他也心甘情愿的为她作挡箭牌。 爱情可不就是这样吗,她高兴了,他就跟着高兴。 说不定,往后日子久了她就渐渐地接受他了。 院子里的篝火仍旧熊熊燃烧着,温宴经过那处的时候,身子被烘烤的暖暖的,她没来由的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客栈二楼。 片刻后,利落的转过身,大步出了院子。 两人到达马厩的时候,车夫与受伤的护卫已经在一旁候着了,马车也已套好。 就在先前,赵彦辰带人夜闯云来客栈,他们便都收拾好了行囊,准备随时跑路。 毕竟,这种情况他们已经不止一次遇见了,在没到达上澧之前,一切还得慎之又慎。 温宴提起裙摆走上马车,刚刚坐稳,身后便响起了宣芷的声音,“温姐姐,东西我都带下来了。” 宣芷抱着包袱从后院跑出来,小脸被风吹得红通通的。 -- 第194页 刚刚她趁乱躲进客房,都不敢出来。 太傅府的千金离家出走,京城只怕是早就已经传开,赵尚书肯定也知晓此事。 若是在这里被他给看见,那她肯定会被人抓着回去,府里事情还没处置好,她怎么能回去跳那火坑呢。 她这大好的年华可不想葬送在那个纨绔子弟的手里,再说了,她又不是嫁不出去,大不了就在外面漂泊一辈子,总能遇上个真心对她的人吧。 自从同温宴在一起,宣芷便逐渐被她那份坚韧不屈的精神给影响到了。 她想像温姐姐那般果断洒脱,不喜就不喜欢,没必要勉强自己。 “阿芷,快些上来,马上要出发了,我方才还准备让你张哥哥上去喊你呢。”温宴趴在马车窗户上朝宣芷招手。 “来了,来了。”宣芷忙不迭的跑过来,踩着马凳上车。 等到一切都收拾完毕之后,他们便再次启程出发。 望着逐渐远去的云来客栈,宣芷松了口气,道:“这一次怕是能完全摆脱他了吧,温姐姐你好厉害啊,几句话便将那位赵大人气晕了过去。” “是呢。”温宴轻声应道,她未回头,一直趴在车窗上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夜色。 皎洁的月光打在她的鼻梁之上,微微泛着冷光。 他真的有那么脆弱吗?几句气话就能气晕过去?温宴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她伸手摸了摸腹部,这里还是平平整整的,看不出一丝有了孩子的迹象。 不告诉这孩子他的亲生父亲是谁,将来等他长大了,若是某一日见到赵彦辰不知会是个什么样的光景,也不知道这对他来说是不是一种伤害。 哎......人生总是这般多的烦恼。 她暗暗叹了口气,在心中默念: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往后我会好好将你养大,不会让你遭受母亲曾遭受过的伤,一定会让你幸福快乐的长大。 温宴看上去心事重重,张阑之看上去也心事重重,一个看着外面的风景,一个看着看风景的人。 宣芷觉得当真是没趣的紧,居然没一个人理她。 她撇了撇嘴,抱膝坐上软垫,将下颌抵着膝盖上,幽幽的叹了口气,“哎......爱情啊,真是个折磨人的东西。” “那倒不是,折磨也算不上。”张阑之忽然收回视线,看向宣芷。 “怎么说?难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是快乐的不成?”宣芷立即反问。 “自然是快乐的,即便是什么都不做,看着她也是一件快乐的事。”张阑之暖声道,“就连呼吸都是甜的。” 他一直沉默无言,其实不是因为心情不好,而是在等着温宴开口同他说些什么。 可是等了许久,温宴好像都没有想要与他说话的样子,反而心情看上去越发的沉重了。 他知道再也不能这么被动的等着,只有主动出击,才能为自己争取到机会。 “哎呀,你这真的是肉麻死了。”宣芷伸手拉了拉温宴的胳膊,“温姐姐你还不快管管你家的男人,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怕我再同你们待在一起,呼吸过量,甜的齁死了......” 温宴回头看了一眼宣芷,神情有些呆滞,没有说话。 宣芷最见不得她这样满脸愁云的,本来温宴怀有身孕反应就很大,现在还总是闷闷不乐,时间久了,恐怕是会伤了身子。 她拉着温宴的手,嬉笑着劝道:“温姐姐,你就别总是哭丧着脸,好不好?开心些,就算不为了自己也为孩子想想。” “你知道的,一个女人怀了身孕身旁若是没个男人怕是会招来闲言碎语,一人一句吐沫星子都能将你淹死。你就听我一句劝,就答应张哥哥照顾你吧。而且这孩子出生后也需要一个父亲,我看张哥哥人挺好的,将来应该会是一个好父亲好夫君,你不会吃亏的。” 张阑之连忙跟着说道:“宣芷她说的也正是我想说的,宴宴,你觉得怎么样?” “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温宴坐回身子,将脸颊上的碎发拢到耳后,敛了神色,整个人忽得变得清明起来,“我们还是计划一下接下来的路程比较好,是先去找迟承,还是......” 这话便是给出答案了,张阑之心下了然,不过他也不介意,总不是来日方长。 “去与迟承汇合。”张阑之坐直身子,“也该是时候去找他们了,我已经命人将需要熬的汤药换成药丸,这几日都不用再担心了,你就安安心心的养着,什么都不要想,一切事情交给我。” “嗯。”温宴点头应道。 ...... 马车很快便追上了迟承的队伍,他们未多作停留,继续向前赶路。 从冬末走到仲春,历时还是比较长的。 他们因带着大批的货物,根本就走不快,想加速也没有可能,毕竟损坏御赐之物可是要掉脑袋的。 不过好在从上云出来后,天气一直比较好,路上也走的比较顺利,他们提前五日便到了上澧。 这会儿正停在一处空旷的长草地之上休憩,准备修整一番,毕竟等会来迎接他们的是镇守边关的慕大将军,张阑之这个一品大官还是需要以一个十分精神的状态见他,不能丢了面子。 他在马车内换官服,迟承在一旁伺候着。 温宴则与宣芷在前面不远处的草丛里站着晒太阳,这段时间在马车内闷着,都快闷坏了,眼下看见这大好的春色,两人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 第195页 宣芷性子本就活泼,脚沾地之后哪里闲的住,一会的功夫便溜进了花丛里。 她摘了一大把各色各样的花,笑盈盈的冲到温宴面前,递给她,“给我未来干儿子的。” 温宴笑着接过,嗤笑道,“怎么,只有干儿子,没有干女儿吗?” “有有有,都有的。”宣芷连忙解释道,“这只是闹着玩儿的,等到时候这孩子出生了,我一定给他准备一份大礼。” 说起这个,温宴忽然想起来她离家也很久了,便问道:“阿芷,你就这么跑出来家里人不担心吗?” “担心肯定会担心,不过......没办法。”宣芷摊了摊手,“等到家里的事情处置好了,我就回去,没处置好,我就不回去。” “温姐姐,你呢?你往后就打算一直待在外面吗?” “嗯,就待在外面,不走了。”温宴摩挲着手中粉色花瓣的纹路,视线飘向远处连绵的群山。 看着看着,她忽得便闻见了一阵冷梅香。 那是一种十分熟悉的香味,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味道。 她急忙四处搜寻,将不远处的林子仔仔细细的扫了一遍,见没有任何动静才松了口气。 他应当不会跟着来的,温宴在心里安慰自己,应该是她太累了出现幻觉了。 ...... “大人,这些人应该怎么处置?”林值低声问道。 在他的面前横七竖八的躺着数十具尸体,各个死状惨烈。 方才这些人正欲刺杀温宴,被赵彦辰给发现了,他带着人包抄过来,将他们悄无声息的杀死在这密林之中。 这一批人却是与上一批刺杀温宴之人不同,应是来自另一方势力。 “不要动。”赵彦辰抬手制止林值,“等她走了再说。” 他此刻正隐在一棵巨大的榕树后面,一眨不眨的望着温宴的背影,一直等到他们启程离开,他才转过身来。 第87章 别院 他擦了擦剑刃上的血, 将剑收进剑鞘,扔给林值,“就地埋了吧, 那个唯一的活口千万要护好他的性命, 还有,这些人的腰牌都取下来收好, 之后会有用处。” “是,大人。” 林值一一照做。 赵彦辰回头又瞥了一眼早已消失在密林之中的队伍,神情黯淡下来, 眉间笼上一层愁绪。 那日晕倒醒来之后,他未多作停留,直接带着人追上了温宴他们的步伐。 他没有像先前那般直接上去拦住她不让她走,而是一直默默的跟在后面, 与温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因为他知道温宴现在根本不想见到自己, 若是执意去阻她,她定会更加痛恨他。 现在他要做的便是做些事情出来感动她, 让她心甘情愿的回到他的怀抱。 眼下,就这么默默的跟着也好, 至少能护她周全, 能远远的看着她, 他也心满意足了。 “大人,我们接下来还要跟着夫人一起进城吗?”岑淩问道,“还是回上京?” 见温宴早就没了踪影, 估摸着应该已经快进城了,再没了什么危险, 他便想着保护她的任务也已结束, 是不是该回到上京去了。 那孩子不是大人的, 再跟上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当然了,不进城怎么知道夫人在何处落脚?”林值立即接话。 他觉得岑淩这话问的实在是很没有水准,大人这一路九死一生,不就是为了追回夫人吗,好不容易跟着来到这里,怎么可能不进去了? “可是夫人说了,那孩子不是大人的,大人真的有进去继续跟着的必要吗?”岑淩反问。 云来客栈那一面可险些要了大人的命啊,若再被伤一次,大人如何能承受得住? 而且大夫说了,大人这伤需要静养。 他本应该在上云镇住上一段时间休养身子的,为了不跟丢温宴,醒来后就不顾一切的追了上去。 一路上狂奔疾驰,光是颠簸都让大人几次险些坠马,受尽了艰难苦楚。 “你真的相信夫人说的那句话吗,那都是气话吧。”林值反驳道,他反正是不相信的。 “夫人亲口说的.......”岑淩还想要说些什么,忽得被一声暴喝给打断了。 “放肆!我是不是与你们说过,不许擅自议论主子的事情,你们都将我的话当作耳边风了吗?我警告你们,往后不许再有人提起这件事,若是敢再犯,我定不会轻饶。”赵彦辰脸色沉的可怕。 林值与岑淩被吓得浑身一抖,忙不迭的认错:“是,大人,属下知错了,绝不再犯。” 赵彦辰斜睨了他们二人一眼,冷冷道,“岑淩你去给宣府传信,就说宣小姐找到了,现在同张中书在一起,让他们不要太过担心。告诉他们,若是想留住张阑之这个女婿,就好好想想法子。” 若是利用这次机会将回京述职的张阑之困在京城,那他再去到上澧城中见温宴,重新开始求她原谅,护着她照顾她,日子久了,她应当会原谅他了吧。 没了张阑之在身边照顾,她一个怀有身孕的弱女子如何能在边境小城安稳生活。 况且,还总是有人想要过来刺杀她,那些贼人一日不除尽,她便一日不得安宁,毫无安全可言。 他得在这里杀光那些贼人,保她无虞。 “大人。”林值拱手问道,“那,接下来我们是要进城吗?” “不进城,暂时先住在城外,等到张阑之办完事情回京复命的时候,我们再进去。”赵彦辰语气逐渐恢复平静。 -- 第196页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幽幽的叹出口气。 这回再不能像从前那般鲁莽,要做的恰到好处才行,他要算好时间在温宴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力求让事情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至于那个孩子......其实,他根本就没有信过。 他不相信那个孩子不是他的,那日温宴说那样的话也只是为了气他,为了赶他走而已,他怎会不知。 再说了,退一万步讲,若孩子真的不是他的,他也毫无怨言,大不了养着好了,堂堂的尚书令难道还养不起一个孩子吗。 只要温宴能回到自己身边,要他做什么都愿意。 彼时,温宴一行人已经到达上澧城门口,慕将军早早的就在城门口等着了。 见人来,慕炤搓了搓手,笑吟吟的忙迎了上去,喜道:“哎呀呀,张大人,一路辛苦了,可把你累坏了吧。” “慕将军!”张阑之也快步走上前来,对着慕炤拱了拱手,“累到不累,多谢将军关心。” “好好好。”慕炤昂首望了一眼远远看不见尾的队伍,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线,“张大人,请随我进去歇息,饭食已经备好,就等大人你了。” “好。”张阑之颔首,他回头看了一眼静静立在原地的马车,说道,“慕将军,我夫人身子有些不便,还请你安排安排住处,她便不跟着去宴席了。” “好说好说,别院都准备好了,稍后我便派人直接将夫人送过去,再准备些吃食,张大人不必担心。”慕炤笑着道。 慕炤年二十五,是个少年成名的将军,如今镇守边境已经八年。 边境环境较为恶劣,他常年与风沙为伍,整个人看上去沧桑了不少,脸颊上都起了些干皮。 张阑之与他站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看得慕炤羡慕的紧,他暗自叹道,上京的水还是养人,不像这里干巴巴的。 若是有机会,他也要回去。 张阑之看出他的心事,对他道:“将军不必忧心,这次陛下命我带来口谕,犒赏完三军,交代好事情,将军便可以同我一道回京复命,可以在上京住上一段日子了。” “真的吗?!”慕炤惊道,“只有口谕,没有圣旨吗?” “陛下口谕,金口玉言,自然是是真的。”张阑之低声道:“这是我临走时陛下派人来通知我的,没有给圣旨。” “那太好了!”慕炤双眼亮如星子,“那我们快些进去,说要回去,我这心都要飞了。” “好,那我们这便进去吧。” “请。” 于是,队伍便浩浩汤汤的入了城。 城外树林里,赵彦辰骑在高头大马上,遥遥的望着温宴的马车一点一点的消失在城门口。 他微微弯了弯唇,她安全了,这下子她就不需要再受那颠簸之苦,可以好好休息几日。 等到队伍完全消失,赵彦辰勒紧缰绳调转马头,策马离开。 ...... 温宴被领着到了别院,一进屋子,她便直奔卧榻,褪下鞋袜,栽倒在软被上面。 “真是累死了,终于能安稳睡一觉了。”她将脸捂在被子里,瓮声瓮气的说道。 宣芷拿着茶壶倒水喝,见她这样,噗嗤一声笑了,“都是要当母亲的人了,还这么不注意分寸可不好哦,赶紧翻个身好好躺着。” 温宴摆了摆手,“不要。” 宣芷将茶水仰头一饮而尽,丢在桌上,赶紧跑到塌边将温宴翻了个身,“可别压着我的干儿子了,压坏了我要找你算账的。” 温宴平躺在榻上,用手按了按太阳穴,眯着眼睛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说完,她又在榻上滚了滚,“看,一点事没有。” “快别闹了!”宣芷急的忙褪下鞋子跳上榻,将温宴按住,“可消停点,大夫说了,你身子不好,要谨慎些。” “好~听你的。”温宴叹出口气,再不动了。 她望着白色的帐顶,想着宣芷关心她的话,忽得便想到宣芷的家人,他们应当也是这样担心她的吧。 这丫头离家出走几个月,时间已经够久的了,总不能一直在外面飘着吧。 “我是说假如啊,若是哪一日你的行踪被你家中之人知道了,他们传来家书让你回去,你该怎么办?你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没呢。”宣芷松开温宴,挨着她躺下,同温宴保持着一样的姿势望向帐顶,“到那时再说吧。” “我家中本来就重男轻女,他们向来只喜欢我哥哥,对我......倒没那么在意。我离家出走他们可能只会觉得丢脸,没了面子,应该都不会想我在外面过的如何。一群爱男不爱女的人,我也不想看见他们。” 温宴看向宣芷,沉默了片刻。 “没想到你堂堂一个千金小姐竟然还有这样的烦恼,当真应了那句话,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原来我是很羡慕你们官家小姐的,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倒不羡慕了。” “那可不嘛。”宣芷翻了个身,面对着温宴,表情忽然变得凝重起来,“话说,若是我没了去处,往后能一直跟着你吗?你会嫌我烦吗?” “怎么会!”温宴戳了戳她的脸颊,笑了起来,“你愿意在我身边待多久就待多久,全凭你心情。” “真的?”宣芷诧异道。 “真的。”温宴笑盈盈的回她。 -- 第197页 宣芷看着温宴的脸,停了片刻,忽然突然惊叫道:“呀,温姐姐,你居然有酒窝诶。” 温宴被她吓得一抖,忙拍了拍胸脯顺气,“一直都有啊,你不要一惊一乍的,吓到我了。” 宣芷哦了一声,换了个姿势平躺在榻上,忽然沉默了起来。 她有些后知后觉,问完才记起来温宴先前遇见的糟心事。 那种情况下,人怎么能开心得起来,不开心,酒窝又怎么会出现呢,她怎么那样笨! 但愿温姐姐往后都能如今日这般开心,宣芷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阿芷,我想睡觉了,你去同别院管事的说说,晚上不要来唤我用膳,也别来打扰我了。”温宴闭上眼睛,拉过寝被盖上,“你去用膳吧,用完膳也去睡一觉,这么多日子都在马车里度过,委屈你了。” “不委屈的。”宣芷起身下榻,帮着温宴掖好被角,“你好好歇息,我这就去吩咐。” “嗯。”温宴轻轻的应了一声,呼吸逐渐趋向平缓。 宣芷便知道她已经快睡着了,取下金钩上的帐幔,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用过晚膳后,她也回去歇着了,几乎是一沾到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张阑之一直到夜里午时中期才回到别院。 他饮了许多酒,下马车都是迟承扶着的,今日慕炤高兴,一直拉着他叙话,从十七岁征战开始一直说到这次彻底消灭敌军。 张阑之期间想走,也被他给拉了回去。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他只能陪着慕炤,直到慕炤酒足饭饱,酒席才散。 “迟承,你也下去休息吧。”张阑之扶着廊柱,站的有些不稳。 “大人,你醉了,属下送你回寝房。”迟承不放心,不敢让他一个人走,生怕他摔一跤磕坏了哪里。 “没事,你下去。”张阑之挥开他的手,“这是命令。” 迟承无法,只好答应,“是,那大人可要当心,注意脚下。” 张阑之见他走远,自己扶着廊柱慢悠悠的走到寝房门口。 到了门口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扶着门框站了许久,想了又想,做好了心理准备才轻轻推门进去。 今天白日,在城门口他说温宴是自己的夫人,那么慕炤下命令时,也定是这么说的。 管事的肯定给他们二人的房间安排在一起,这事儿本来可以解释一下的,但是张阑之没有这么做。 他想借用这次机会与温宴的关系拉得更近些,所以便使了些小心机,当然,温宴那时候并未听见他们的谈话。 张阑之推开门进去,透过晶莹剔透的珠帘果然看见温宴躺在榻上,静静睡着,整个人陷在被褥里。 他拨开珠帘入内,脚步轻轻。 越靠近温宴,他的心就越是跳的飞快,手都开始跟着微抖起来。 到了塌边,张阑之停住脚步,深深的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 而后借着酒劲壮起胆子,俯下身凑近温宴,就在他的唇快要碰上温宴的唇的时候,温宴忽然就睁开了眼睛。 “张阑之,你干什么?”她惊道。 第88章 戳心 因为张阑之喝了酒, 浑身上下都朝外散发着酒气,他一拨开床幔,衣袖便携着风将酒气带了进去。 温宴如今的身子不同往日, 对这些气味都十分敏感, 饶是在睡梦中也闻不得这味儿,一下子便惊醒了。 见她醒来, 张阑之温柔的笑了笑,大手抚上她的脸颊,“宴宴, 我吵醒你了。” 温宴忙往里面挪了挪,避开了他的触碰,说道:“你怎么来这儿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已经很晚了。” “我不来这儿, 我去哪儿啊,这就是我的房间啊。”张阑之依旧笑着说道。 温宴一下子就变得警惕起来, 她忙裹紧被子,“这里是我的房间, 你走错地方了。” 闻言, 张阑之却不为所动, 仍旧弯唇看着温宴,目光开始变得灼热起来。 他伸手扯了扯衣襟,俯身向下, 单手撑在被褥之上,缓慢的摇了摇头, “没走错地方, 这里就是慕将军为我们夫妻二人准备的寝房。” “什么?”温宴震惊不已, 她连忙坐起来,抱着枕头缩至塌角,指着他问道,“你在城门口是怎么同慕将军说的?” 这人该不会瞒着她,说他们二人就是真夫妻吧,要不然安排房间能安排成这样? “我同他说,你是我夫人。”张阑之一瞬不瞬的看着温宴,长睫轻轻颤了颤,“时间不早了,该就寝了......宴宴。” 说着,他就要拉着温宴往被褥里躺,直将温宴吓的忙抓起被子全部抱到了自己怀里,以此来隔绝张阑之。 “不要胡说八道行吗,你喝醉了,这里不是你的房间,赶紧走!!!” “我不走。”张阑之在塌边坐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壮起胆子说道,“往后我们都是夫妻了,肯定是要住在一起的,今日便开始提前适应,怎么样?” 他是醉了,但是也没到醉到那种严重的程度。 白日在城门口说那样的话其实就是为了能与温宴住在同一间房内,他们的关系一直没有进展,张阑之委实有些着急。 于是在与慕炤吃酒的时候,便想着借着这股酒劲儿,让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拉进一些。 若是有个什么万一,他们变成了真正的夫妻,那不就是事半功倍了。 -- 第198页 所以说,机会难得,他得把握住。 温宴被他这话吓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真是醉的不轻,竟然连这种胡话都说出来了。 她冷着一张脸对张阑之说道:“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喝醉了,我现在就去让管事的给你准备房间。” “我不走。”张阑之摇头,双颊泛着微红,浑身滚烫。 “那你不走,我走。”温宴气的扔掉被褥,靠着墙挪动到床榻的另一边,准备跑路。 哪知,她脚都还没沾地,张阑之忽然转了个方向伸手便将她按倒在塌上。 “不要走,晏晏。”张阑之俯身向下,目光灼灼的望着温宴,“你就答应同我在一起,好吗?” “你真的醉了,赶紧放开我。”温宴急的胡乱的踢打着张阑之,“清醒一点好不好!!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张阑之不放手,双手将温宴的胳膊紧紧的按在榻上,心跳的飞快,“我没醉,我就是想要和你在一起,可是你一直不答应,我真的很伤心。” “张阑之!”宴心见他双眼都不清明,知道他被酒劲给影响了,她怕他真的对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拼尽全力将他往外推。 可张阑之将她的胳膊攥的更紧,让温宴根本动弹不得,他的身子渐渐向下,都快要碰到温宴了。 温宴吓得浑身都紧绷起来,她急忙对他道:“你是想让我恨你一辈子吗?若还不收手,你连往后在我身边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话一出,刺激的张阑之忽然停了下来,他的喉头滚了滚,迷蒙的双眼顿时清晰起来。 他忙不迭的松开温宴,站了起来,对她满是愧疚的道:“对......对不起,宴宴,我不是故意的,我今日酒喝多了,你不要怪我,成吗?” “真的很对不起,求你别生气。” 温宴一下子坐起来,下榻站到离张阑之较远的距离,指着门口道:“你现在就出去,再别进来,我就不怪你。” “好好好,我马上出去。”张阑之连连应道。 他是真的害怕温宴恨他,他们二人还没有成为一家人,若是她就此恨上了自己,往后恐怕再难有回缓的余地。 门被关上之后,温宴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手都在发抖。 方才张阑之那个模样真的将她吓坏了,她从来都没想过他会这样对她,回想着从前那个温文儒雅的哥哥,她的鼻子一酸,眼泪便落了下来。 “温姐姐,你怎么了?”门外忽得传来宣芷的声音。 适才她在隔壁房间睡觉,听到温宴屋子里有动静,忙披了一件外袍飞速跑过来查看情况。 此时张阑之已经离开,她进来的时候只看见温宴光着脚坐在地上抽泣。 温宴一见宣芷过来,心里的防线突然就崩塌了,抽泣也变成了嚎啕大哭。 “快别哭了,温姐姐。”宣芷跑过去将她抱住,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道,“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我在呢。” “阿芷......”温宴抓着宣芷的衣裳,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 宣芷听得心疼的不得了,忙哄道:“别怕,我在呢,或者我去将张哥哥叫来陪你,这个时候他应该回来了。” “不,不能叫他。”温宴立即制止宣芷,“方才就是他来过了......” “奥,他来过了。”宣芷呢喃着,她其实有些不明白,张阑之过来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正思索着,她忽得就闻见温宴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气,忙松开温宴,惊道,“你喝酒了?!” “没有,我没喝酒。”温宴拧着眉,心情十分低落,“张阑之喝了好多酒,他方才过来险些对我做了出格的事情。” “啊?”宣芷诧异不已,不过也就惊诧了片刻,她就恢复了平静。 这些日子她一直跟着他们二人,看得出来,张阑之真的很喜欢温宴,他今日借酒做出这般大胆的举动,她也是能理解的。 “醉酒之后不受控制也是常有的事,你不用太过责怪他。我看他平日里都很好的,应当不是故意的,你都将他赶跑了,他应该不会再乱来了,放心啊。”宣芷将温宴扶着站起来,柔声道,“地上凉,不能待久了,得到榻上去暖着,省的一会儿染了风寒。” “真的是这样吗?”温宴问道。 “真的。”宣芷笃定道。 温宴点点头,表示接受,但是还是显得十分委屈。 她自从有了身孕,整个人都变得很敏感,稍稍有一些小事都会影响心情,不过身边有个人照拂着,她这不开心来得快去得也快。 被宣芷这么一说,她的心情便放松了许多,对方才的事情也没那么紧抓着不放。 他应当是真的喝多了吧。 宣芷将温宴安抚好后,便想要回去歇息,“温姐姐,你早些睡啊,我回房歇息了。” 温宴哪里肯,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别走,你留下来陪我吧。” “好好好,我陪着你。”宣芷叹了口气,宠溺的笑了。 两人这般一住便是五日。 张阑之后来向温宴再次郑重的道歉之后,便刻意减少了与温宴见面的次数。 他其实是一直担心自己在温宴眼前晃悠,会令她想起那晚的事,怕她真的恨上他,于是一直躲在温宴看不见他的地方。 但他也没闲着,出去买糕点,吩咐厨娘做温宴喜欢的饭食,将她的起居照顾的无微不至。 -- 第199页 其实,这些温宴都是知道的,她也没戳破。 今日,张阑之很早便去慕将军府了,回来时已经到了下午。 这时候,温宴正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躺着沐浴阳光,宣芷也坐在一旁惬意的吃着葡萄。 见他来,宣芷连忙站起来,问道:“张哥哥,事情都办完了吗?” “嗯。”张阑之颔首,视线落到温宴身上,声音轻轻柔柔,“宴宴,近日感觉如何了?” 温宴抬手遮住阳光,看向张阑之,淡淡笑道,“挺好的,吃的好,睡得也好。”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别想太多,都过去了。” “那我就放心了。”张阑之会心一笑,整个人都变得自然起来,方才的拘束感一下子就散了个干净。 温宴这模样分明是不怪他了,委实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事情都处理好了吗?”温宴问道。 “好了,对了,我今日来是有事情要与你说。”张阑之走近温宴,温柔至极。 宣芷是个明白人儿,一听他们有悄悄话要说,她立即就识趣的退了出去,给他们二人留足够的空间来相处。 “什么事?”温宴淡淡问道,“这么神神秘秘的,快说吧。” “我要同慕将军回京述职,来回得好几个月。”张阑之说着,在温宴面前蹲下,满目含情的望着她,“这几个月你就待在这边安心养着,我让迟承留下来陪你。” “这样啊,我知道了。”温宴淡淡道,“那你,一路平安。” “嗯。”张阑之颔首,大着胆子握住温宴的手,继续说道,“宴宴,我发誓往后再不对你那般,若有违誓言,必定遭......” 后面的半截话未说出口,温宴便直接将他打断,“行了,我不怪你了,可是你说话得算话,再不可那般胡来。” “一定的,我一定听你的话。”张阑之笑道。 温宴抽回手,吁出口气,道:“其实,这几日你为我忙上忙下,我都是知道的,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心甘情愿的。”张阑之半分都不带犹豫的说出口。 温宴点点头,也笑了,却没再接话。 解除烦恼的感觉真好,张阑之暗暗想着,临走前与她化解矛盾,他才能安心离开。 温宴垂眸瞧着张阑之,觉得他似乎有心事,便问道:“你是还有什么事情吗?” “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张阑之笑说,“我这次回去向陛下请调到上澧来待一段时间,可能是一年半载,亦或是两年三年。我想要我们一家三口先在这边安家,等到那人不再寻你的时候,我们再回去上京,如何?” 他愿意留在这里完全是为了温宴,他希望这几年的时间能抹去赵彦辰对她的执念,再让温宴喜欢上自己。 时间是良药,可以淡化许多事,也可以让不可能变成可能。 “你其实没必要为了我留在这儿的,我自己也可以......”温宴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现在正是陛下眼中的红人,前途一片大好。若是突然来这里,时间一久,恐怕什么都没有了,不划算的,不若你再考虑考虑?” “不必考虑,我都想好了。”张阑之笃定道,眸中倒映着温宴的眉眼。 “你也是知道的,孩子需要父亲,你也需要夫君,家中得有个男人照顾才行,总不能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吧。并且,等到孩子会说话的时候,问起爹爹是谁,到时候你若说没有,那让他如何想?还有,若是上了学堂,他被人嘲笑没有父亲,那该多可怜啊,你说我说的对吗?” 温宴没有回答,只默默的看着张阑之。 张阑之继续道:“我这次回去,在京中停留几天,等到陛下一下旨,我便立刻策马前来找你。我知道你现在可能还不想接受我,那在我不在的这两个月里,你能认认真真的考虑考虑我们的关系,试着接受我吗?我会是一个好父亲,好夫君的。” 这一番话彻底说到了温宴的心坎里,其实她也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孩子没父亲根本就不行。 张阑之这几句话没有哪一句不踩在她的点上,她想着孩子,心竟然开始有一丝动摇。 温宴沉默了片刻,道:“好,我答应你,好好想一想我们的关系,等你再回来时,我就告诉你答案。” 说出这话的时候,温宴其实已经有倾向于他的意思了,张阑之怎会听不出来,他高兴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伸手将温宴搂进怀里。 “太好了,宴宴,谢谢你。”他的声音带着颤抖,还有些嘶哑。 温宴这一次没有推开他,“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一早。”张阑之松开温宴,将她轻轻放回到躺椅里。,“我不在,你可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情都交给林值做便是,还有宣芷也在,她也能帮上忙。” “嗯。”温宴轻声叮嘱,“那......你路上可要注意安全。” “嗯,一定的。”张阑之欣慰的笑了。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好似一切都开始变得圆满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宣芷的声音,“温姐姐,温姐姐,他们居然真的找到我了。” 闻言,温宴心下一惊,拨开张阑之,朝她望去,“你父亲母亲吗?” “是的。”宣芷快步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封打开的信,“家中出事了,信上说父亲生病,都好多日未起身了......” -- 第200页 “那你赶紧回去看看。”温宴急忙站起来,过去迎她。 宣芷咬着唇,一脸的不情愿。 温宴握着她的手,安慰她道:“这是大事,就算你不愿意,你都还是要回去的,万一你父亲有个好歹,那你总得回去见最后一面,不是吗?他们对你再不好,那也都是你的亲人。” “我知道。”宣芷带着哭腔道,“其实,我父亲已经取消了我与表弟的婚约。” “这是好事啊,那你刚刚为何还愁眉苦脸的,赶紧回去看你父亲吧,别耽搁了。”温宴催促她道,“你现在就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同你张哥哥一起回京,他与慕将军回京述职,带着你一起刚好合适。” “啊?”宣芷看了一眼张阑之,“那温姐姐你一个人在这里怎么办啊。” “不用担心我,有迟承在呢,再不行我去买个丫鬟回来伺候着。你们都不要担心我,赶紧去收拾东西。”温宴再次催促他们二人。 这大抵是缘分吧,这样的事情都能碰在一起,温宴暗暗道。 ...... 第二日,张阑之在与温宴万般不舍的道别后,才启程出发。 他们走后,温宴便回了寝房歇息,迟承则一直守在院子里,护着她的安危。 林值近些日子都在暗处守着别院,见他们开始出发,就抄小道抢先出城报信。 “大人,他们启程了!眼下已经快到城门口了。”林值急忙禀道。 赵彦辰彼时正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听到这句话立即睁开双眼,撩袍下车,“走,随我进城。” 第89章 守护 赵彦辰一行人进入上澧城内的时候, 张阑之的马车已经出城走了许久了。 这会儿张阑之正靠在车内小憩,心情有些激动。 他恨不得现在就插上翅膀飞回上京,办好事情, 再飞回温宴的身边。 他太想知道温宴的答案了, 等这个答案都不知道等了多久,从他开始喜欢上她, 到中间发生了许多许多的事情,再辗转来到这里。 算算日子,已有十年光景。 但愿最后如他心所想, 温宴能笑着对他说一句:我愿意。 若如此,他这辈子便满足了。 “再加快些速度!”张阑之催促道。 车夫领命,扬起马鞭,加速前行。 而另一边, 赵彦辰入城后, 没有立即去温宴的住处,而是在别院附近的客栈里住下。 白日里, 他都在客栈歇息,夜里便潜入别院看温宴。 他每一次去的时候动作都极为轻, 不仅别院的护卫没发现, 就连迟承也没有觉察到。 温宴更加是不曾察觉, 近日她睡觉越来越深沉了。 就这般过了几日。 没有了宣芷在她耳边叽叽喳喳,温宴逐渐开始感觉到了孤寂。 她觉得若是自己一直这么呆滞着,什么都不做, 最后肯定会后悔,于是决定找些事情做做。 一来打发时间, 二来赚取些银两存着, 以备不时之需。 眼下在这里住着吃穿虽然不愁, 但是也不可能一辈子都住在这里,别院总归是旁人的别院,不是她能安身立命的地方。 兴许,要不了多久她就要离开这儿呢。 自从张阑之说要回京述职,得走两个月,她便总是感觉心里不踏实,总觉着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 不管他回来还是不回来,她都要提前做准备。 毕竟她现在不是一个人,还有个孩子呢。 计划好了以后,温宴便让迟承给她买了些制作耳饰以及发钗的材料,她准备做些成品拿到集市上售卖。 旁的东西现在做也来不及,唯有这些女儿家的东西做起来快,也不费神。 起先,因为手生,她做的很慢,几乎是两三天才可以做好一支发钗,后来做熟练了,速度便提了上来,一天就能完成一支发钗。 慢慢的,数量就多了起来,已经超过了十支。 今日,温宴不小心戳破了手指,便停了工,去找管事的拿药包扎了,回来后,她将新做好的耳饰收拾着放进抽屉里。 顺便还数了数,看看耳饰有多少了,这不数还没事,一数便发现了问题。 原本耳饰只有五对的,她将新的放进去以后,发现里面竟然多了五对。 她什么时候做的这么多了?是记错了吗?温宴自我怀疑着。 她将那耳饰拿起来看了又看,发现这制作手法与她的完全相同,便又在想,会不会是自己真的做了这么多,只是给忘了? 应当是这样,温宴自己安慰自己,最近几日总是丢三落四,忘记东西也很正常吧。 “罢了,不想了,多了还不好吗,能换钱诶。”她将屉子合上,走到塌边,掀开被褥躺了上去。 现在她每日都要午休一个时辰,方才看耳饰的时候,就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等温宴一睡熟,赵彦辰便从暗处走出来,轻手轻脚的到她塌边坐下,满含柔情的望着她。 你受苦了,他在心里默默说道,视线一直落在温宴包着的手指上,满心满眼都是心疼。 但心疼归心疼,他也只能看着,不敢去碰她,害怕一握住温宴的手,就将她惊醒了。 现在温宴还是很抗拒他的出现,他得利用一个合适的契机出现才行。 他就这么看着温宴安睡,一直看了快一个时辰。 -- 第201页 在温宴将要醒来的前半刻钟,他才依依不舍的离开,还取了一些制作发钗的材料。 回到客栈后,他将这些材料交给了林值。 林值便请人专程过来制作,每一支珠翠的缠线走向都是严格按照温宴的手法来的,为的便是不让温宴发现这些东西来自他人之手。 很快,这些发钗便做好了。 林值将发钗用步裹着递给赵彦辰,“大人,东西好了。” 赵彦辰接过,在手里摸了摸,“很好。” 等到夜里,他再将这些送回到温宴那边便是。 林值在一旁站着,显得很是迷惘,他们已经来这里有一段时日了,大人一直都不行动,还总是昼伏夜出,将他急的团团转。 眼下,他见自家大人还是没有要与夫人正面碰面的样子,便更急了,壮着胆子问道:“大人,你准备何时与夫人正式见面啊?” 总不能一直这么偷偷摸摸的像做贼似的吧,堂堂尚书大人夜夜翻\\墙头潜入别院看女人,这事儿传出去怕是会让人笑话一整年。 “快了。”赵彦辰淡淡道,“就这两日了。” 若是温宴将要拿东西去卖,肯定得做到一定的数量才行,她那里已经有许多了,再加上他这儿的七支,怕是差不多了。 等到她开始摆摊,他便让人去一次性买尽。 他还打听过,这个上澧其实并不太平,因为坐落在边境,常有些粗俗之人,平日里慕炤在这儿还能管一管,他一走,那些人不得上天。 温宴一个弱女子出来做生意,肯定会被人阻止,到时候他站出来,替她摆平,营造一个绝佳的见面机会,那么和好不就有希望了。 这种时候,温宴是最需要关心与保护的,他得牢牢抓住才是。 林值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只要大人有计划就好,他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事情顺利一些。 他们已经经历过那般多的苦难与折磨,往后只能比这好,不能比这差。 ...... 又过了两日,温宴又做了些成品,觉得数量够了,便带着发钗与耳饰出来摆摊了。 她去的不远,就在别院所在的这条街上。 因为身子不便,不宜坐久了,温宴便找了个靠着大树的位置坐下,将矮几放好,再把耳环与发钗整整齐齐的摆在软垫上面。 小摊子这便支好了,就等着人来挑选。 赵彦辰一直在她后面跟着,见她寻好位置,便到了她对面的酒楼里坐下,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约莫过了一刻钟,温宴的小摊子才迎来第一个顾客,那姑娘将那些发钗看了又看,最后挑了一个紫色的双珠缠枝钗。 温宴接过她递来的一两银子不知道有多高兴,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上澧城虽然偏远,但是这里的百姓大部分都是比较富裕的,因为经常有各种商队在这里做生意,毕竟此处与外域接壤,赚钱的营生就比中原多了不少。 她先前在准备东西的时候,便让迟承打听过,一支发钗定价一两银子已经是十分合适的了。 就在她刚刚将银子放在钱袋里,眼前便出现了第二个客人。 那人装扮的十分贵气,出手也很阔绰,直接将温宴所有的东西都包圆了。 温宴一度怀疑她是有问题的,可是她将那贵妇人看了又看,实在找不出来有什么不妥之处,便不再计较。 管她是谁,能买光她的东西,那于她都是有益处的。 现在她身子还未显怀的厉害,行动也还便利,得趁着这时间多赚些银子才是。 那妇人拿着一整包的发饰径直入了醉乡居二楼,走到靠窗的包厢里面,对着正朝下面看的起劲的人道:“大人,都买来了。” 赵彦辰未回头,抬了抬手,“放那儿。” 林值将东西放下,抓了抓自己胸前那两块非常不符合他气质的大馒头,道:“大人,事情办完了,那属下这......行头可以换下来了吗?” “嗯。”赵彦辰回头瞥了他一眼,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换吧,明日继续。” 林值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笑了,画着浓浓的妆,穿着女人的衣裳,如果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他是男子的。 毕竟他生的有些女相,赵彦辰当时就看中了这一点,让他去扮演女人,其实还是担心让旁人去办事会毁了他的计划。 自己的人,怎么做都不会暴露他。 林值退出去,到了隔壁房间,一边脱衣裳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 大人啊大人,不就是买个东西,找个女人来办不就得了,非要他扮成这样,让他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若是被荔枝知道他还有这样的时候,那不得被笑掉大牙啊。 ...... 温宴将软垫收拾着递给迟承,矮几也给他拿着,两人便慢悠悠的往回走。 赵彦辰彼时还坐在窗户边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他感觉这迟承早晚会是个祸害,就算不是祸害也是个绊脚石,得先绑了他。 一日之后,迟承便真的就失踪了。 温宴找管事的寻了他多时都没有找到,她现在一个人在别院里住着,这唯一的熟人都没了,她便开始更加焦虑起来。 夜里连觉都不敢睡的安稳,好不容易睡着了,也被梦惊醒了,之后她就不敢再睡了,一直就那般睁着眼睛望着帐幔,发呆到天明。 -- 第202页 在别院里一个大活人都能弄丢,温宴觉得此处不宜久留。 她起身来到抽屉边,将剩下的发钗全部拿了出来,准备稍后便拿到集市上卖掉,全部换成银子。 下去就去买个便宜的宅子搬进去,再去买个丫鬟回来伺候她的起居,后面月份大了,肯定不能再这么往外跑了。 迟承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她也没有办法,这事儿只能等张阑之来了再说。 用过早膳,她便独自一人带着矮几去到昨日那棵大树下,支起摊子。 本以为会同昨日那般顺利,哪知,她刚刚将东西摆好,面前便出现了几个不速之客。 这些人膀大腰圆,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为首之人生的更是如同罗刹,脸上还有一道骇人的刀疤。 他一脚踩在矮几上,对温宴凶道:“你,不知道这条街的规矩吗?” “什么规矩?”温宴连忙问道,她还真的没听林值说过什么规矩啊。 “这条街是小爷我管得,你在这儿摆摊,占了我的地盘,你说,你该怎么做?”刀疤男说道。 温宴往后缩了缩,她哪里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反正看这样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她忙起身说道,“抱歉,这位爷,我不知道这是你的地盘,我现在就走。” “慢着。”刀疤男拦住她,“不给钱就想走,哪有这么好的事?交出一百两银子,我就放你走。” “一百两?”温宴惊道,“我真的没钱,我才来这儿第二天,还望各位爷放过我吧。” 她真的不想惹事,只想赚点银子傍身而已,为什么怎么难呢? “没钱?”刀疤男忽然笑了,不怀好意的看着温宴,“没钱没关系,你陪小爷过上一夜,小爷便放过你,还可以让你日日在这里摆摊做生意,怎么样?” “你混蛋!”温宴抓起发钗就往那人身上砸去,“臭地痞流氓,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这人摆明了不想让她好过,那她也撒泼好了。 “哟,还挺烈,我喜欢。”刀疤男见她这样,瞬间兴致更高了。 他伸手便要去拉温宴,却被飞来的刀瞬间削掉了半根手指头。 “大胆狂徒,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谁,尚书大人的夫人你也敢染指,活腻了是吗?”林值冲过来,一脚将刀疤男踢出去老远。 温宴还未从断指中缓过神来,便看见林值出现在自己眼前,吓得浑身一颤,她知道赵彦辰来了。 忙不迭的提起裙摆就要往外跑,却不小心踩到刚刚散落在地上的发钗,脚下一滑向后倒去。 下一刻,她就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随之而来的还有那股熟悉好闻的冷梅香。 第90章 哄她 “宴宴。”温宴的耳边忽得传来一道男声, 直将她惊得浑身一抖。 那声音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除了他,还能是谁。 他怎么甩都甩不掉, 竟然追到这儿来了?温宴简直是不能理解。 她像是碰到什么烫手之物一般, 猛地推开他,弹到一边。 赵彦辰怕她有什么闪失, 几步过去将人圈入怀里,温声叮嘱道,“你不要动作幅度太大, 小心伤了身子。” “滚开,我不要你管。”温宴眸光如利剑般盯着赵彦辰。 赵彦辰无奈笑笑,抚了抚她的头发,“方才没有吓到吧?你放心, 这些胆敢伤害你的人我都会一一处置了, 给你报仇出气。” 他以为自己说的这番话以及英雄救美的戏码能够感动到温宴,让她对自己有一些改观。 哪知, 换来的还是温宴的冷言相待,她怒斥他, “你给我松开, 不要总是缠着我行吗?” 她确确实实对于赵彦辰突然出现, 给她解围这事儿心存感激,但是感激归感激,恨还是恨, 两者不能抵消。 “晏晏。 ”赵彦辰抓着她的双手,十分认真的道:“你别想着再离开我行吗?孩子需要父亲, 你也需要夫君的照顾, 你自己一个人做什么都不方便的。你看看我, 我现在同以前不一样了。” “烦不烦啊你,别拿我的孩子说事!你以为没了你我就过不下去了是吗?你当你是谁啊,救世主吗?”温宴听他一说这话,一股火就抑制不住的冲了出来。 “我不是救世主,我就是想跟你和好。”赵彦辰温声说道。 “滚开,我不需要。”温宴用尽力气挣开他,转身拔腿就往前跑,赵彦辰也跟着追了出去。 方才被削去半指的刀疤男子彼时恨意泼天,他朝身旁的护卫使了个眼色,那几个护卫便朝温宴追狂奔追去。 今日受到这般大的屈辱,还丢了指头,不为自己报仇,天理难容。 眼下,他动不了这男子,他还动不了他的女人吗? 不过,他们几个气势是有,真本事到没几个。 不消片刻,那些人便被挨个给抓了回来。 温宴还在往前跑,赵彦辰眼见着要追上她了,但他并没有直接抓她回来,而是放缓速度,与她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其实他只要稍稍加速就能追上温宴的,可是他不想那样做,毕竟方才温宴的反应他也看出来了,英雄救美并没有打动她,她还是恨他的。 既然这样,他就不能太过激进,得慢慢来,好事多磨。 她生气,那他就给她足够的时间发泄,发泄完了总会冷静下来。 -- 第203页 她想跑,那他就给她足够的时间跑,跑累了她自然就会停下。 若是一味的上去制止,她还会产生逆反心理,导致事情更加棘手,委实不合算。 果不其然,温宴跑出去还没到一盏茶的时间,她便累的跑不动了,靠在一棵榕树下喘.气。 赵彦辰见她停下,以为她不想再跑了,便加快速度朝她走去。 不曾想,温宴一瞧见他加速,她就立刻站起来,继续往前。 她算是看出来了,他如今是铁了心要跟着她,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先前她那说了那般重的狠话,连他受伤她都没有停下脚步,直接离他而去。 难道他没脾气,不生气,没有自尊心吗?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这句话她都说倦了。 两人就这般一前一后的走着,直走到温宴再也迈不动腿,她才停下。 赵彦辰在她身后默默的跟着,不敢靠近,一直与她保持着十步的距离。 她停下,他也停下。 温宴余光见他不动了,心微微放松下来,寻了一块石头准备坐下。 可还未落坐,就听见赵彦辰忽然大声喊道:“宴宴,不可,石头凉,不能坐。” 温宴惊诧的看着他,觉得有些好笑,她直接呛声回去,“用得着你管吗?” “当然用得着。”他快步跑过来,脱下外袍垫在上面,柔声说道:“现在可以坐了。” “假惺惺!”温宴讥讽道,她一把将那外袍扯下,扔在地上,还踩了一脚,“谁要你的东西,哪儿凉快滚哪儿去。” 她瞪着他,在那块光溜溜的石头上坐下了。 赵彦辰也不生气,将玄色外袍捡起,掸了掸上面的灰尘,抚着温宴站起来,将衣袍重新置于石头上,再将温宴轻轻抚着坐下。 “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宴宴,你乖一些,听话,天气早晚还有些凉,得小心些身子。”他望着温宴轻声说道,“你毕竟不是一个人了,还有孩子。” “别拿我的孩子说事,他跟你没关系,那是阑之的孩子。”温宴冷冷道,“要关心也得他来关心,还轮不到你。” “你当你是什么人?一个登徒子,薄情寡义的人而已,有什么资格来管我?” 赵彦辰听着这些话,微微皱了皱眉,他发现温宴跑出来的这段时日嘴上功夫倒是见长,说起戳他心窝子的话,句句都不带重样的。 不过他早就已经做好了被骂的心理准备,任凭温宴说什么狠话,他都不会生气,只会好好哄着她。 “宴宴,小心生气动了胎气,我会心疼的。不过你若还想骂我,尽管骂好了,我绝不还口,直到你消气为止。” 说起这个胎儿,温宴忽然意识到自己今日动作好像真的太大,又是跑又是跳的,孩子该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她伸手抚上小腹,在上面摸了摸,感觉好像并没什么大碍,才松了口气。 现在她已经能感觉到里面的小生命正在日渐长大,小腹也由平坦到了微隆,相信再过几个月,他们母子俩就能见面了。 就这么想着,小腹上忽然就多了一道触感。 她低头一看,便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敷在上面,手指还在微微动着。 “你干什么?”温宴一巴掌打开他的手,“登徒子,无耻!我现在是张夫人,你的礼义廉耻之心呢?被狗吃了吗?” “别闹。”赵彦辰又伸手敷了上去,“这是我的孩子,我才是他的父亲,父亲摸一摸未出世的孩儿有什么错?他身上留着我的血,与我一脉相承,说不定他还希望见到我呢。” “......”温宴听到这话,瞬间呆滞。 因为这话直接说到了她的心坎里,与张阑之那日对她说话时的感觉不同,对她触动很大。 赵彦辰所说的话并不无道理,毕竟是亲生父亲,在某些方面还是旁人替代不了的,比如血液,比如亲情关系。 温宴望着自己的腹部,想着孩子现在可能已经成型了,说不定有了自己的思想,她若是一直将他拦在门外,孩子以后会不会怪她剥夺了他见到亲生父亲的权利呢? 这般想着,她的心竟然有了一丝丝的动摇。 赵彦辰将她所有的表情以及动作皆尽收眼底,更加确定了这就是自己的孩子。 他的直觉是没有问题的,温宴先前说那样的狠话也都是在气他而已。 不过也就过了片刻,温宴的心便又恢复如初,不再对他有任何想法。 她挥开他的手,冷冷道:“管你怎么说,怎么想,这孩子都跟你没关系,他的父亲是张阑之。” “宴宴,我知道你还在说气话,无论如何,你都先同我回京好吗?”赵彦辰撩起衣袍,在温宴面前蹲下,劝她道,“你不能再这样居无定所的漂泊,得回府里养着,大夫说过,你身子不好必须要在生之前好好调养,不然的话等月份更大了,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用得着你操心吗?”温宴气的咬牙切齿,她的一双手都被赵彦辰给禁锢着,动弹不得,她最讨厌他这样对她。 “你是我夫人,孩子也是我的,怎么不要我操心啊?”赵彦辰满心满眼都是担忧之色。 温宴气极,冲他吼道,“你混蛋,我说了这孩子跟你没关系,是听不懂人话吗?你若是这么喜欢给别的男人养孩子,那你去上京啊,那里一抓一大把,包你满意。” -- 第204页 “宴宴......”赵彦辰闭了闭眼,显得有些无奈。 温宴见他这模样,以为自己说的话气到了他,又接着道:“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往后我们还要一家三口一起过日子,你就算再纠缠我也无用。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答应了张阑之,等到他一来,我们便直接大婚。” 婚字刚出口,赵彦辰便忍不住了,不管温宴说的是真是假,他都要先来宣示自己的主权。 在温宴的惊诧之中,他忽得起身,大手握住温宴的后脖颈,俯身堵住了她的唇。 温宴又是掐他,又是踢他,赵彦辰都纹丝不动。 她只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怎么能心里还想着旁的男人呢。 这一道绵长甜腻的吻弄得温宴都快呼吸不上来了,他亲了她多久,她打了他多久,直打到温宴胳膊都没了力气,才停下来。 温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顺过气后,她朝着地上狠狠呸了几声,又扯起衣袖擦拭了嘴唇。 “赵彦辰,你还是这般无耻,那时你还说你变了,我看你就是个骗子,不折不扣的大骗子。” 第91章 原谅 “我没有, 我不是骗子,晏晏。”赵彦辰连忙认错,“我不是故意的, 方才有些冲动了, 我就是想挽回你,才这样的。” “我不想再听你多说一个字。”温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直接起身就走,“不要再跟着我。” “那怎么能行?”赵彦辰一把拉住她,急道, “我这回来真的是想让你跟我回家的,你是赵府的女主人,怎么能漂泊在外面呢。” “回去?女主人?”温宴听到这句话瞬间被气笑了,“你的心可真大, 若是你站在我的立场, 感受过我受过的伤害,你还愿意回去吗?” “我真的知道错了, 往后我会用余生来对你好,弥补你的。”赵彦辰说道, “孩子也需要父亲。” “我不需要你的弥补。”温宴冷冷道, “是, 孩子是需要父亲,可是他需要的不是你这个虚伪的人,他需要的是张阑之, 我说过,我已经答应他了。你就不要再纠缠于我, 放彼此一个生路。” 她恨他是真, 对他有情......不能说完全没有, 在心底深处其实温宴还是能时常想到他的。 这也是她不能接受张阑之的原因,她有自己的原则,不可能违背自己的本心。 可是,纵使是有情,她也无法原谅赵彦辰。 因此,她每次见到他就会不受控制的彻底变成矛盾体,整个人都处在别扭之中。 赵彦辰见温宴铁了心不跟他回去,他就开始急了,只能提前拿出杀手锏来。 “他来不了了!你等不到他了。” 其实这个消息他早一日便知道了,一直没告诉温宴一来是怕她难受,二来是想留在关键时刻用的。 “怎么,我不愿意回去,你就开始想方设法挑拨离间吗?”温宴讥讽他道。 这一刻,她真的觉得这个男人无可救药了。 “我说的是真的。”赵彦辰十分严肃的说道,他从衣袖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温宴,“你自己看,这是张阑之给你寄来的信。” “看就看,我看你还想耍什么花招。”温宴似信非信的接过信,慢吞吞的打开,淡淡扫了一眼。 只见信上写着:宴宴,恐怕我要食言了。这次回到上京我打算不再返回上澧城,我让迟承送你回杨县,将他安排在你身边伺候,之后我再派些服侍你的丫鬟过来,你可一定要保重身子。因为我与宣小姐已经定下婚约,一个月后便会完婚,此间便不出去了,等我成婚后,我会带着她一同来杨县看你。 关于之前我一直纠缠着你让你同我在一起这件事......我在回程的这段时间里,想了很久,我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你也一定十分烦恼我那样缠着你,所以我放弃了,我们的身份还是回到兄妹吧。 还有,你说的对,宣芷的确很好,很适合我,这段时间我也发现了,在回来的路上我们有了情,所以我决定娶她为妻。 另外,我再啰嗦几句,作为兄长的身份劝劝你,我看得出来,你对赵彦辰是有情的。我想你一个弱女子在杨县也不便生活,若是你愿意,就回去赵家吧。 我相信他会好好待你,这段时日他从上京追到上澧不离不弃,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孩子也需要父亲,尤其是亲生父亲,若你一个人带着他生活,他这一辈子可能都不会完美。 你已经过的很艰难了,得需要一个避风港。 你可一定要保重,妹妹,阿兄温喜(张阑之)留。 温宴看着张阑之的印章出了许久的神,她现在心情十分复杂,又高兴又悲伤。 高兴的是张阑之终于开窍了,看清了自己的内心,不再一味的追着残破的她,可以与宣芷拥有一段完美幸福的人生了。 难过的是,这封信是在赵彦辰手里,他自然也确定了孩子是他的,她先前编的那些谎言在他面前也不攻自破。 自此以后,他肯定会处处跟着她,再怎么吼他打他,他都不会再走。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心里的矛盾、别扭消除不了,他们如何能正常相处? 想着想着,温宴眼眶一阵酸痛,眼泪陡然落了下来。 赵彦辰以为她见到张阑之要同别的女人成婚,心里难过,忙帮她抚着背安慰道:“宴宴,别难过了,男人都是这样,说不喜欢就不喜欢,说变卦就变卦。你看我,我跟他们是不一样的,我都追着你跑了多久了,这么多个日日夜夜,我的心还是一如往昔只爱慕你一人,你就答应同我回去吧。” -- 第205页 “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让你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人,还有我们的孩子......” “闭嘴!”温宴将信纸捏成一团,丢在赵彦辰身上,“就算他不来了,我也不会跟你走,我现在便回去杨县。还有,迟承是不是你抓了,赶紧给我放出来。” “我已经派人将他送往上京了。”赵彦辰拉着她的手道,“走,我送你回杨县。” “不必了,我有手有脚,不劳烦你。”温宴心如死灰,她直接绕过他,大步向前走去。 回到客栈,她将包裹随意收拾一番,便叫上车夫套车,很快就出发了,这里没她留恋的东西,她也不必瞻前顾后。 上澧城是待不了了,没有人庇护,她迟早会死在那些泼皮无赖手里。 边境蛮人又多,实在不适合她居住,还是杨县最合适。 赵彦辰自然也是跟着她一起走的,路上走走停停,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抵达杨县。 温宴知道赵彦辰一直跟着自己,既然驱赶不走他,那便不理他好了。 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她想了许多事,甚至制定了一个计划,温水煮青蛙。 既然不能将他赶走,那就不理他好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总能失去耐心吧。 反正,原谅是不可能原谅的,若是这么轻易就原谅了,还对得起她先前受过的伤害吗? “宴宴?你怎么回来了?”温宴边想着旧事,边往家里走,还未走上石阶,忽听得一道女声从自家院子里传来。 这声音一听她便知道是蔡婶子。 “婶子!”温宴提起裙摆加速走了上去,“你怎么在我家中啊?” 蔡婶子笑盈盈的跑过来迎她,“是你夫君,他雇我来清扫屋子的,他说时间久了这里没人居住,家具可能会腐朽,屋子里灰尘也大,他怕你看见难过,便叫我每日都来。你们家这个房子先前被破坏的不像样子,也是他派人来重新修的。” “对了,还有,你父亲母亲的那里他也安排了,让我隔一段时间烧些纸,上上香,免得他们老两口在下面没有银子用。” 蔡婶子一口气将话都说了出来,嘴像个连珠炮似的。 其实,她早就看见赵彦辰在后面远远跟着了,说这些话就是为了温宴能够对他有些改观,毕竟很少有男人能做到这个程度。 温宴神情滞了一瞬,看到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的院子,以及新修的房子,心里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感激他吗?确实是有一点,感动吗?好像也有一点,可是这些加在一起远远不够平复她内心的创伤。 “婶子,我累了,我想先回去休息。” “好好好,你卧房我都收拾的好好的,被褥也都晒得暖烘烘的,我扶你进去。”蔡婶子连忙道。 快进屋之前,她还刻意向后看了一眼,对着赵彦辰点点头。 赵彦辰站在一棵大榕树下,月白袍子的衣摆被风吹着上下翻飞着,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一双眸子却无比清晰坚定。 “大人,现在该怎么办?”林值问道。 “还能怎么样,自然是继续了。”赵彦辰淡淡道,“她是我的夫人,最后肯定要跟我回赵府的。” 温宴进入卧房,见窗子开着,便想去关上。 刚刚走到窗柩旁,便看见对面的榕树下站着一个一身白袍的男子,她的心忽得滞了半分,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萦绕在心头,不过很快便消散了。 她无情的将窗柩关上,继而褪下鞋子,上榻。 蔡婶子给她端来一碗银耳莲子汤,这是她在自家拿来的,温宴家中没有食材。 “阿宴,来喝碗银耳再睡,你这月份都大了,往后可不能再乱跑了,看着怪吓人的,要好好养着。” 温宴摇摇头,实在是没有胃口,她懒懒道:“我不想吃,你放那儿吧。” 蔡婶子将碗放下,叹了口气,“要不你还是同他回去吧,我见他在那边孤零零的站着,像个望妻石似的,怪可怜的。” “婶子,你不要说他了,我不想提他。”温宴翻了个身,面对着床榻里边睡着,“我累了,想歇息,你先回去吧。” 蔡婶子无法,只好打道回去,临走时叮嘱温宴,“那银耳汤你记得喝啊,别饿着了,我就先回去,晚上再来看你。” “嗯。”温宴瓮声瓮气的道。 听到关门声,温宴才松了口气,正过身子,平躺在榻上。 她望着帐顶发了许久的呆,才看向那扇关上的窗柩,看着看着,她忽得想看看那人是不是还在外面。 她将窗柩打开一条缝隙,向那棵老榕树看去,便看见赵彦辰还站在那里,不动分毫,她连忙将窗柩关上,给自己拍着胸脯顺气。 真是够有耐心的,愿意站,那便随他去好了,看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温宴再次回到榻上,抱着枕头闭着眼睛,很快便睡着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深夜。 醒来的时候,到处漆黑一片,只有窗户处透进来微弱的月光,让她勉强能够看清屋子里的陈设。 她害怕黑暗,掀开被子去找蜡烛,可刚刚到门口便被一人捞进怀里,那人捂住她的唇,低声道:“嘘,别出声,有人来了,应该是杀手。” 说话的人是赵彦辰,温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因为她以为他又在骗人,便挣扎着要出去。 -- 第206页 可赵彦辰将她控制的死死的,她怎么都挣不开。 这一举动,让温宴想起曾经在赵府被他轻薄时,他就是先这么桎梏住她的,她忽然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惧怕从心底升起。 于是,处于本能自保反应,她抽出准备好的匕首,对着他的胸口刺了下去。 赵彦辰吃痛松开她,就在这一瞬间,屋子的四面八方冲进来十几个黑衣人。 他立即将温宴护在身后,拔出胸前匕首扔在地上,抽出剑开始与那些黑衣人对抗。 林值一行人都被派出去给温宴采买生活用物了,现在还未回来。 因为要保护温宴,赵彦辰没有办法全身心投入战斗,因此身上被那些黑衣人砍伤多处,黑衣人也折了不少,死伤一大半。 温宴在他后面吓得胆战心惊,听到利刃割开衣裳时发出的刺刺拉拉的声音,她感到一顿心惊肉跳。 赵彦辰受伤严重,他单膝跪地将剑插在地上支撑着身子,口角溢出鲜血来。 这种紧急时刻,他还是将温宴牢牢护在身后,没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温宴心里既想问他还好不好,又因恨他不肯出口半句。 因为这些杀手都是因为他才有的,若不是他们二人的那段过去,她一个身在乡野的女子,怎么可能会引来这样武功高强的杀手。 “你们是何人?”赵彦辰厉声问道,“褚钰儿派来的吗?” 话音刚落,他便听到一道女声在外响起,“表哥~真是厉害啊,一下子就能猜到是我。” 褚钰儿提着灯笼进来,一张脸比先前还要妩媚不少,她将灯笼提着探到赵彦辰的面前看了又看,忽得哈哈大笑起来,“表哥,你伤成这样,我会伤心的,快,快过来,让表妹心疼心疼你。” “你是疯了吗?上一次我还没跟你算账,这一次你还敢伤害温宴,找死吗?”赵彦辰怒道。 他支撑着站起来,将剑指着褚钰儿,“今日我们便来算算账。” “放箭伤温宴,在箭上淬毒,现在又派杀手来追杀她,你觉得你该怎样才能赎罪?” “哟哟哟,还护着人家呢,人家看你这样,问都没问一句,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好的,不如跟我在一起。”褚钰儿笑着,“你喜欢孩子,我可以跟你生很多很多。” “至于什么赎罪?我告诉你,不可能,我今日还要杀了她,杀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说完,褚钰儿便拿着匕首从侧面冲过去要刺杀温宴。 赵彦辰立刻将温宴拉着转了半圈,将她护在身后,面对着冲过来的褚钰儿一剑刺了下去,他冷冷道:“我说过,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说完,他拔出剑,褚钰儿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再没了声息。 剩下的几个黑衣人之中,有一人扑过去抱起她唤道:“钰儿,你不能死,你说要跟我厮守的,你怎么能死啊。” 两月前,褚钰儿又找了一批新的杀手,可她没有足够多的银子买他们杀人,便诱惑杀手首领,对他许下诺言,他若是一直听话,帮她杀了温宴这个贱女人,她便答应与他日日沉沦。 尝了一次男女滋味的首领自然心甘情愿的答应了她,至此,两人便一直以这种关系相处。 他知道褚钰儿喜欢赵彦辰,誓死都要得到赵彦辰,但是他不介意,他觉得褚钰儿每夜都在与他沉沦欢海,身子是他的,心里藏着旁人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他才一直都听她的话,追杀温宴。 这下子心爱的女人被情敌杀了,首领像疯了一样,持刀向赵彦辰砍去。 几个黑衣人同时上阵,赵彦辰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才将他们杀死。 不过,他自己也受了重伤,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 温宴看他成了这样,在暗夜里默默的掉了一地眼泪,“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宴宴,你如何了?”赵彦辰虚弱的问道。 温宴没回答。 赵彦辰伸手想要抚摸温宴的脸,手抬到半空,还没挨上就忽然落了下去,彻底陷入了昏迷之中。 温宴被吓得登时也晕倒了过去。 ......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十日后了。 她一睁眼,便想起那些到处是尸体的画面,双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夫人,夫人你醒了!!!”一个小丫鬟欣喜的喊道。 温宴侧过头去看她,在一片从窗外照进来的强烈刺眼的太阳光里,她看见那张熟悉的圆乎乎的脸。 她的心忽得就安稳下来。 “你怎么来我家了?”温宴诧异道。 “夫人,这里是上京,是赵府啊。”荔枝解释道,“这不是杨县。” “什么?赵府?我怎么来这儿了?”温宴愕然问道。 她不是在杨县吗,怎么来这儿了? “林值将你与大人一道带回来的,大人......他受了很重的伤,怕是有些棘手。”荔枝说着语气都低了下去,“夫人,要不你去看看大人吧。” 赵彦辰浑身都是伤口,他一人与十几个黑衣人搏斗,饶是武功再高,也会寡不敌众。 太医已经来了几日了,全力救治他,药也用了好几批,都还没有明显的效果。 他躺在榻上,一直昏迷不醒,口角时常渗出血迹,这是上一回中毒遗留下来的后遗症,因为他急着去找温宴,剩下的药都没有按时喝,那毒便没有完全清除。 -- 第207页 “我不去。”温宴拒绝。 夫人不去,荔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转了话题,“赵老爷和老夫人都过来了,在琼华院,说夫人若是醒来,让婢子去通知他们,他们要来看看夫人......” “不要!”温宴蹙眉道,“你就当我没醒。” 她不想见到赵家任何人。 可是她越是不想,那些人越是要往她面前凑。 就在这时,外间忽然有人走了进来,“荔枝,夫人醒了吗?” 这声音,听起来便是个妇人,温宴心道,肯定是荔枝说的老夫人,这人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她连忙闭上眼睛,佯装睡着。 荔枝赶紧起身行礼,“老夫人好,婢子见过老夫人。” “不必多礼。”周氏说道,她往榻上看了看,见温宴还未醒,便道,“彦儿醒了,太医说怕是撑不了多久......” 她说着,便落下泪来,“彦儿说,就想再看看温宴,不然他死都不会安心的,他若是没了,让我们这做父母的该如何活啊。” 温宴听得心下一沉,感觉浑身都开始不舒服起来。 但她仍旧没睁眼,依旧在装睡,她想知道这是不是他们骗她的新计俩。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她彻底崩溃了。 周氏直接在她榻前跪下,哭着说道:“宴宴,算我这做母亲的求你了,就去见我们彦儿吧,他现在已经快油尽灯枯了,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孩子,我求你去见他一面,就一面,行吗?” 这架势,温宴哪里受得住,她赶紧下榻,去扶周氏,“老夫人,您别这样,我怎么受得起,您是长辈。” “你不答应去看看,我就不起。”周氏泪眼婆娑的说道。 温宴看着她忽得想起来自己的母亲,她的眼眶瞬间便红了。 “我答应你,去见一面。” “好好好,那我们现在便去。”周氏被温宴搀扶着站起来,两人一道往琼华院走去。 一入那间熟悉的寝房,回忆便铺天盖地的袭来。 温宴压制着内心的抗拒与痛苦,走进里间。 彼时,赵老爷与赵老太爷二人都站在榻前看着赵彦辰,两人双眼通红,赵永权看上去苍老了不少,再没了先前那般趾高气扬的嘴脸。 二人见她来,纷纷走出来,在经过温宴的时候,赵永权对她道:“孙媳妇,我老爷子对不住你,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抱歉。”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显得十分落寞,周氏也跟着一道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温宴与赵彦辰。 温宴来到榻前,果然看见赵彦辰躺在榻上,面色惨白,一双瑞凤眼已经没了光彩。 他挣扎着起身,可是他没有力气,又倒了下去。 没了法子,他只好躺着与她说话,“宴宴,你能来真好,有句话我一直没说,我怕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他的喉头滚了滚,“我其实......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心动过的,只不过我心里的压着太多事,这心动便被摧残的灰飞烟灭,若是时光能倒流,我一定亲自去杨县下聘,娶你过门。” “我真的很爱你,这辈子从来都没有这般爱过一个人,我知道你不愿意原谅我,我现在也不奢求了。我给你准备了许多东西,就在那个后面,你看看吧。” 他指着衣柜旁边的花瓶,虚弱的道:“将它转一圈,便可以进去了。” 温宴双眼通红,她没有说一句话,默默起身,转开花瓶,衣柜忽然便开了,露出一道门来。 她推开门进去,顿时被里面的东西晃了眼。 五箱满满的珠宝银票整整齐齐的堆在一起,四箱孩子的衣裳,男女各两厢,还有五箱女子的衣裳。 桌子上摆着两个金丝楠木的盒子,温宴一眼便认出其中一个是自己丢失的那个,盒子里还躺着一封信,信上说:大人,伤害过夫人的山匪已经尽数剿灭。 温宴关上盒子,已经泪流满面,原来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事,他派人去找了这盒子,还给她报了仇。 她又拿起另一封信,打开一看,便见里面写着:罪状书,经赵侍郎查明,赵温宴当街被马踢伤乃是汪鸢所为,刑部已经对她施于严惩...... 这还是赵彦辰为她做的事,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温宴哭着又打开了其它几封信,看完心情更加崩溃。 那些信都是赵永权如何如何的朝赵彦辰施压,甚至用他父亲母亲的命来威胁他娶她之事。 这一刻,她才知道,他说的原来都是真的,他先前做的那些都是被逼无奈。 温宴在这里再也待不下去了,她放下书信,走出暗室,回到赵彦辰的榻前,双眼红肿不堪。 赵彦辰简直心疼的不得了,他强撑着笑着对她道:“别哭,那些银子都是我为你以后准备的,你放心用,都是干干净净的银钱,是我自小到大靠自己的双手赚的,足够你们母子二人过一辈子了。” “孩子的衣裳我也准备了,还有你的......我怕外面买的不如我准备的好......” “你别说了。”温宴哭着颤抖着制止他,“你不要再说了......” 这一刻,她彻底放下芥蒂,放下仇恨,放下委屈,放下种种的不开心,第一次主动握着他的手,郑重的道:“赵彦辰,我原谅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