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名著]了不起的达西小姐》 第1页 [BG同人] 《(综名著同人)[综名著]了不起的达西小姐》作者:黄眉老祖【完结】 开放性结局,是he或be可以自行想象。 社畜克洛莉丝因为操劳过度在工作时晕了过去,一觉醒来却成为了有钱人家的小姐,原以为自己的日常生活就是没事同小姐妹参加参加舞会、撮合撮合爱在心口难开的小情侣,可稀奇事却一桩一桩找上门来:数名少女离奇失踪、歌剧院魅影的吟唱、伦敦上空布满恶魔的阴云、神秘古老的祭祀仪式…… 对此,克洛莉丝摊手表示:我们要相信科学。 一旁头戴驯鹿帽、身着长风衣的男人点头赞同。 注意事项: 1、本文的时代背景设定为19世纪,所有名著故事都在这一个时代发生。 2、女主角是拍电影的,如果涉及到历史错误欢迎指出。 3、本文不宣扬自杀,希望大家珍爱生命 内容标签:西方名著 强强 奇幻魔幻 西方罗曼 搜索关键字:主角:克洛莉丝·达西、福尔摩斯┃配角:达西先生、伊丽莎白等┃其它: 一句话简介:达西小姐和福尔摩斯先生 立意:讲述一个身世不明的女孩在维多利亚时代实现梦想的故事,说明好好学习、艰苦奋斗的重要性。 第1章 凡是有钱的单身汉,总要娶一位太太 “凡是有钱的单身汉,总要娶一位太太,这已经成为了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 克洛莉丝望着窗外的风景,不自觉吐出了这句名言。随即颇感命运奇妙,不自觉微微一笑。 车窗外,田园风光如水彩画一般展开,驷马大轿车不缓不急地行驶,未让人感觉颠簸。 马车不久后就会抵达哈福德郡,关于这个地方,后世会记载它是「玫瑰战争」的战场,著名哲学家培根就出生于此,可是对于很多像克洛莉丝一样的人而言,她们熟知哈福德郡是因为这里展开了一段流芳后世的爱情故事—— 乡绅班内特先生有五个女儿,班内特太太整日为女儿们的婚事操心。 二女儿伊丽莎白聪慧机智,在舞会上结识了英俊富有的达西先生,却因其傲慢的态度而对他产生的偏见,经过一番风波与考验,两人终于认识到彼此的真心,有情人终成眷属。 克洛莉丝在学生时代将这个故事读了好几遍,如今就算长久地没有翻开书页,也能够清晰地记起这个爱情故事的一点一滴。 谁的少女时代不希望将来有一位如达西先生一般英俊富有的丈夫,他就像天上闪光的星星一样承载着少女们的希冀。 如今这颗星星并未高悬于天空里,而是就坐在克洛莉丝的身旁。 没错,《傲慢与偏见》的男主角就坐在她的身旁,就如同书中所描述一般富有、英俊,他生得眉清目秀,身材魁伟,举止高雅,每年有上万英镑的收入。 可克洛莉丝得称呼他为「哥哥」。 年少爱慕的对象成为了自己的兄长,克洛莉丝的心中五味杂陈,这简直就是小说里的玻璃渣情节。 至于达西先生是如何从书中的人物变成了她的兄长,克洛莉丝也解释不清楚,她只记得自己因为连续加班加点赶分镜头脚本而昏了过去,醒来看到的不是纯白冷漠的医院墙壁,而是一块古典的彩花壁纸,身边围满的也不是同事好友,而是西装革履的绅士与气质娴静的淑女。 克洛莉丝花了一段时间才接受绅士是她的兄长,淑女是她的妹妹这一设定,花了更长的时间才接受兄长和妹妹的姓氏是达西。 而自己跑到了《傲慢与偏见》的故事当中。只不过故事在维多利亚时代上演,这件事情发生的概率比中彩票还低,正巧被她不偏不倚地撞上了。 克洛莉丝记得很清楚,达西先生只有一个妹妹,名叫乔治安娜,尽管书中对她的着墨不多。 但是她的乖巧懂事给读者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达西先生怎么会凭空又多出来一个妹妹呢? 克洛莉丝疑惑,但也只能将疑惑憋在心中,她总不能直接跑到达西先生面前问:你怎么会有两个妹妹,明明简·奥斯汀的原小说里只写了你一个妹妹,另一个妹妹是从哪儿来的? 达西先生听了她的胡说八道会直接请私人医生来问诊的。 坐在克洛莉丝身旁的达西先生听到了她小声的嘀咕,却未听清她具体的言语。 自从克洛莉丝在书房晕倒醒来,他总是格外留心她的一举一动,偏头一看,看见了她脸上的笑容,道:“你看起来很愉快。” “十分愉快,哥哥。”克洛莉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不仅愉快,而且激动。 如果不是马车的空间限制,她应该会激动得连转好几个圈。 在这趟旅程开始之前,达西先生只说是带她出去散散心,没有告知具体地点,她是后来才知道马车去往的目的地是哈福德郡,也就是说她正坐在通往达西与伊丽莎白故事开始的马车上,真实的故事即将在她的眼前上演,比3D式沉浸体验还逼真,这怎么能让人不激动嘛? 达西先生略一点头,克洛莉丝愉快的笑容使他感到欣慰。自从克洛莉丝醒来以后,她总是神情恍惚,醒来以后好几天都叫不出女仆、花匠和车夫的名字,也忘记了从小将她抚养长大的老仆人艾德的名字,她一时间记不清很多事情,可很快又想了起来。 -- 第2页 她的个性似乎发生了改变,明面上活泼开朗了不少。但浅褐色的眼睛里总是蕴藏了一种深沉的思索。 替克洛莉丝诊治的医生称她是思虑过重,精神难堪重负才会晕倒。因此达西才想着带克洛莉丝出来散散心。 外面的风光大好,克洛莉丝记起了乔治安娜,如果说这趟旅程还有什么遗憾,那就是这个乖巧听话的妹妹身体孱弱、没有一同而来。 如果此时有相机在身边,克洛莉丝就能拍下照片寄给乔治安娜,让她也一同欣赏美丽的风景。 不过这个时代虽然有了照相机,可是技术尚未成熟,拍摄照片又是一件麻烦事。 更何况再美丽的风景在照片里也只有黑白两色,这又成了另一桩遗憾事了。 到哈福德郡的路程像是游戏界面的缓冲加载,克洛莉丝盯着外面的风景出神,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她来到这里几天以后发现原本的克洛莉丝·达西有记日记的习惯,这可帮了她大忙,她花费了一段时间阅读日记,大致了解克洛莉丝从小到大的成长情况。 克洛莉丝·达西的日子和一般有钱人家小姐的日子没什么太大差别,要学习音乐、文学、法语对话以及社交礼仪,她的身边有一位名叫艾德的仆人,已经上了年纪,眼下布着沟壑一般的皱纹,他一直照料克洛莉丝·达西。 虽说是仆人,可是他更像一位严苛的督导,他会督促克洛莉丝·达西将所研习的每一项功课都完成到最好,并且竭力想让她习得更多的才能。 而这一切的最终目的是期盼克洛莉丝·达西能觅得一个有权有势的夫君。 克洛莉丝·达西的日记里写了艾德多次建议达西邀请世家、贵族的单身汉参加舞会,他会向克洛莉丝·达西提点几个青年,让她与他们共舞。 “艾德就像一根鞭子,抽动着我不能停歇地向前转。”克洛莉丝·达西在日记中如是写,她对艾德又敬又怕,这位老人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却也是她精神重负的来源。 达西先生一向都尊重艾德的意愿。但当达西宣布要带克洛莉丝去哈福德郡以后,艾德一直板着脸,晚餐过后与达西在书房进行了一番长谈,克洛莉丝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只是艾德从书房出来后面带愁苦。 “艾德不想让我出去,是吗?”克洛莉丝问达西先生。 “查尔斯写信说哈福德郡很漂亮,我想你会喜欢那里。” 艾德不愿让克洛莉丝去哈福德郡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出游会耽误她学习新的才能,想来那里也罕见有权势的单身青年,出游实在是一件不划算的事情。 可达西先生有意岔开话题,将克洛莉丝的注意力从艾德转移到哈福德郡,他深知艾德心内的苦衷,不想让克洛莉丝对艾德心怀埋怨。 克洛莉丝倒不会埋怨艾德,她只是有些担心从小陪伴克洛莉丝·达西长大的艾德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但从达西先生的反应来看,艾德跟他在书房讨论的应该是另一个话题。 若与她「异常」的行为表现无关,克洛莉丝也就没有那么在意,她心内的欢喜和激动冲淡了其他一切情绪。 “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达哈福德郡呀?” 克洛莉丝望着窗外,恨不得马上下一个转弯就进入了哈福德郡。 达西先生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告诉克洛莉丝:“我们在太阳落下之前能赶到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哈福德郡:哈福德郡Hertford,英国内陆诸郡之一,以玫瑰花圃著称。 该郡的圣·阿尔班及白纳特曾先后于1455年、1461年以及1471年为有名的「玫瑰战争」的战场,英国名人如培根、兰姆、李敦等均出生于此郡。 维多利亚时代:维多利亚时代(Victorian era),前接乔治时代,后启爱德华时代,被认为是英国工业革命和大英帝国的峰端。 它的时限常被定义为1837年-1901年,即维多利亚女王(Alexandrina Victoria)的统治时期。 这个时期的大英帝国走向了世界之巅,它的领土达到了3600万平方公里。 大英帝国的经济占全球的70%,贸易出口更是比全世界其他国家的总和还多上几倍。与爱德华时代一同被认为是大英帝国的黄金时代。 (以上资料来源于百度百科) 第2章 尼日斐花园 正如达西先生所说,马车在太阳落山之前抵达哈福德郡,在尼日斐花园前停了下来。 尼日斐花园既恢宏又漂亮,草坪修剪得整齐又富有艺术感,微风吹过来时还带着一丝甜涩的青草香。 宾格利先生与他的家人们等待着达西与克洛莉丝的到来,克洛莉丝一下车,见到的就是一家人热情愉悦的笑容,足可以消散旅途中的烦闷。 宾格利先生非常年轻,外貌俊美,站在人群的最前端,身姿挺拔,宾格利先生的身旁站着他的两个姐妹,姐姐郝斯特夫人举止娴雅,妹妹卡洛琳·宾格利尚待字闺中,原著中描写过宾格利小姐爱慕达西先生,克洛莉丝打量着宾格利小姐,她虽然态度落落大方,但是眼神之中难掩对达西的爱慕之情。 当一方对另一方产生爱慕之心的情况下,总会将对方当成自己的所有物。 因此面对达西和克洛莉丝的到来时,宾格利小姐比宾格利先生还要客气亲近。 宾格利小姐今天特意换上了最时新的裙子,比平常还要更美丽几分,只是她生了两道浓黑的挑眉,显得有点儿凶。 -- 第3页 她毫不吝啬对克洛莉丝的赞美,称赞她是一位难得一见的美人,气质高雅又大方,竭力想要获得克洛莉丝的喜爱。 克洛莉丝一方面对宾格利小姐的称赞表示感激,一方面又悄悄留心达西先生的反应,他只是礼貌地与女士们打招呼,没有多言,也未对宾格利小姐用心的穿着有任何表示,这不免使宾格利小姐感到失落。 都说当局者迷,克洛莉丝作为旁观者将一切看得很明白:达西先生一直与宾格利先生的关系亲厚,与宾格利小姐也是旧识。 如果他对宾格利小姐也有意,肯定早就向她求婚,两家的门户又般配,早就没伊丽莎白什么事了。 可宾格利小姐处于相思之中,达西先生一个不经意的眼神都能被她解读出百般柔情,自然看不透这一点。 宾格利先生准备了丰富的晚宴欢迎达西和克洛莉丝的到来。 赫斯特夫人安排宾格利先生引领和陪同克洛莉丝一起共进晚餐,当两人站在一起时,赫斯特夫人与妹妹颇有默契地相视一笑。此外,她亦善解人意地安排达西先生陪同自己的妹妹。 仆人一直随侍两侧,克洛莉丝的面前摆着好几种银器,折射出亮闪闪的光。 维多利亚时期的晚宴礼节繁琐,克洛莉丝还没有完全弄明白礼仪细则,幸亏宾格利小姐坐在克洛莉丝的正对面,她暗暗观察着宾格利小姐的举动,保证自己不会因为无知而闹出什么笑话来。 晚宴包括了十六道菜,肉是主餐,细瓷盘里装着鱼肉、烤羊腿、煮熟的火鸡、牛排馅饼等食物,还有当季蔬菜熬成的汤,甜品也在这场晚宴中占据了一席之地,克洛莉丝尝了一口李子布丁,小小的一块甜品味道却极其丰富,不但有蜂蜜、黑糖的甜味,还有白兰地酒的甘醇。 仆人适时换上新的餐具,克洛莉丝一直很谨慎,每一道菜都等着其余人先品尝过以后,她有样学样,选择合适的餐具用餐。 晚宴全程克洛莉丝都保持着一种淑女式标准微笑,偶尔参与到谈话之中,宾格利先生表示好心的威廉先生特意来邀请他们参加舞会。 “如果达西小姐的身体感到不舒服,目前还不能参加舞会的话,我们也可以参加下一次舞会。” 达西先生之前的信件里有提到他会带妹妹来这边调养身体。所以宾格利先生一直以为克洛莉丝的身体欠佳。 原本的克洛莉丝·达西一直以来都背负着无形压力和繁重课业,心情郁结,久而久之就拖垮了身体,可现在这具身体换了一个主人,生活在21世纪的克洛莉丝经过了多番考试、面试、加班、考核,在剧场和片场来回奔波,不说百炼成钢,抗压能力总是要强过19世纪的淑女小姐的,她在床上窝了一天,又吃了不少好东西,心情愉快得很,精神很快就好了起来。 克洛莉丝听了宾格利先生的话,连忙回答:“谢谢您的好意,我的身体情况已经好转了许多,不用为了我特意更改舞会时间的。” 可别再等下一次舞会了,让达西和伊丽莎白赶快见面吧。 更何况克洛莉丝还从未参加过舞会,只在影视作品和小说里看到过。对她而言,舞会可是一个新鲜玩意,她好奇得很。 宾格利先生将头转向达西那边,他要听一听兄长的意见,达西也表示不用为了他们特意推迟参加舞会的时间。 一听到舞会的消息,在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快活的神情,达西先生看了一眼自家的妹妹,她的脸上也露出了真诚的笑容,像一颗润泽的珍珠,她刚才所说的话并非礼貌性的客套。 达西先生有一位朋友曾经笃定地说过:“没有一位女士是不喜欢舞会的。” 达西先生当时就反驳了这位朋友,他的妹妹克洛莉丝就是一位不喜欢舞会女士,每次一听到「舞会」这个词,她的两道弯弯的眉毛就会皱起来,眼神中流出忧愁,这回倒是不同,不但自己动力十足地挑选合适的裙子,而且还很热心地帮他来打扮。 克洛莉丝的手里拿着两件衣服,一件深蓝色,一件赫褚色,不停比对。 “哥哥,你更喜欢哪一件?” 这已经是克洛莉丝今天上午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 “深蓝色……”达西先生回答。 “好的……” 选中了外套的颜色,克洛莉丝又开始挑选起衬衫,这样的问话至少还得持续好几个回合。 达西先生乐于见到克洛莉丝为舞会筹备的样子,她的身上充满了以往没有的生机,以前的克洛莉丝除了爱读书以外,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对什么都提不起劲。 克洛莉丝为达西选中了一件纯白的衬衫。以前在学校的时候,老师讲解过英国男士服装的变迁史。 在维多利亚时期,穷人和富人对于衬衫的挑选发生过变革,白色的衬衫原本是工人阶层的选择,可时下白色衬衫更多受到了富人的欢迎。 这也难怪,白色不耐脏,工人实在不好穿着它去劳作,富人不用从事劳动,自然更适合穿着矜贵的白色。 克洛莉丝拿了两件白色的衬衫,乍一看两件衬衫没有差别,可是差别全藏在了细微之处,克洛莉丝刚想问达西先生觉得哪一件比较好,一抬头发现达西先生正望着她。 “怎么了?” 达西先生的眉毛又浓又直,但又不是完全笔直的一道,他的眉毛更像是一条斜线,眉头相较于眉尾略微上扬,区别于常人的眉头低眉尾扬,这使得他再和善亲切的目光也变得苦大仇深。 -- 第4页 “你的性格变得活泼了许多,以前你根本不会如此热心地为舞会准备。” “我以前好像不喜欢舞会……” 克洛莉丝一想到达西先生马上就要与他的真命天女伊丽莎白会面,自己会亲眼见证那场傲慢与偏见相交的爱情故事就按捺不住兴奋的情绪,完全将克洛莉丝·达西原本的性格丢到了一旁。 可是克洛莉丝转念一想,自己和克洛莉丝·达西终究不是同一个人,个性更是天差地别。 倘若她一味按照克洛莉丝·达西的性格生活下去,反而时时刻刻有顾虑,每一天都不会过得痛快,还不如依着自己的个性生活好了。 如果有人怀疑她假扮克洛莉丝·达西,就让他们来揉一揉她的脸皮,看能不能搓下一个面具来。 “可是人总会变的嘛……”克洛莉丝轻描淡写一句,“而且我劝哥哥也变一变。” “我?” “难道我还有另一个哥哥吗?” 达西先生疑惑:“我有什么需要改变的吗?” “有……”克洛莉丝看着达西先生,十分认真地说,“哥哥还是得多笑一笑。” 克洛莉丝来到这里以后就没有见过达西先生的笑容,给人一种不好亲近的感觉。 “这倒真是一个有用的建议。” 话虽如此,可达西先生的神情分明表达的是相反的意思:这真是一个没什么用的建议。 “哥哥真的得多笑一笑,毕竟没有哪一位女士会喜欢一位不好接近的男士。” 达西先生诧异克洛莉丝为何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哥哥迟早是要娶一位太太的……”克洛莉丝解释道,“我听说会有很多美丽的女士来参加舞会。” 克洛莉丝说完后,以一种颇有深意的目光看向达西先生。 “我不会邀请任何一位陌生女士跳舞的。”达西先生说,从克洛莉丝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种俏皮的调侃,她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样,比如舞会上真的会有合他心意的女士出现。 可发生这件事的概率实在太低了,达西先生还从未见过一个令他产生爱意的女士。 “你更喜欢哪一件?”克洛莉丝没有继续调侃,拿起刚才两件衬衫问达西先生更中意哪一件。 “右边那一件。” 被达西先生挑中的衬衫款式简洁大方,没有特别繁琐的设计,但是却更显低调精致。 作者有话要说: 维多利亚时代的晚宴:正式的晚宴一般在下午七点半开始,客人必须准时出席,迟到也不应该超过十五分钟,他们会被引领到客厅等候。 女主人会安排哪位男士陪同哪位女士共进晚餐,夫妇不会被安排在一起,应与他人共进晚餐。 因此在电影《傲慢与偏见》中,柯林斯第一次参加如此正式的晚宴,就被凯瑟琳夫人的惊叫声弹了起来:你不能坐在你妻子旁边。 维多利亚时代,几乎每种食物都有对应的餐具。即便是普通的晚宴,也经常包括十二道以上的菜肴,每人用到的餐具可能多达二十四种。 (以上资料来自于《一场维多利亚时代的晚宴是什么样子》,作者为李楠……) 男士衬衫:随着经济水平的提高,人们开始青睐白色衬衫,纯粹的白色成为绅士的象征。与此同时,工人阶级的偏好转向完全相反的方向。 (以上资料来自于露丝·古德曼《成为一名维多利亚人》) 第3章 有十万镑嫁妆的达西小姐 自从听闻尼日斐花园被租出去后,伊丽莎白·班内特耳旁听到最多的名字就是宾格利先生,此前还听闻威廉爵士特意去邀请他们参加舞会。 伊丽莎白的母亲班内特太太说:“威廉爵士夫妇通常不会这样欢迎新来的邻居,他们这样做的原因无非是宾格利先生是一个每年有至少五千英镑收入的单身汉。” 凡是有钱的单身汉总要娶一位太太,班内特太太是最信奉这一条真理的,她在说这番话时语气酸溜溜的,不满于威廉爵士夫妇的做派。俨然已经认为宾格利先生会迎娶她五个女儿中的一位。 不过后来有传言称宾格利先生因为某些原因不会来参加舞会,又有传言称宾格利先生会带七男十二女参加舞会,受邀参加舞会的小姐们听到会有这么多女宾出席感到担心,参加舞会的男士本来就少,再有这么多女宾,那岂不是有好几轮舞蹈会轮空。 可是到了舞会的当天,她们发现传言并不可靠,宾格利先生并没有带来那么多女宾,走进舞场的只有六个人,跳舞的人群都停了下来,威廉爵士走向前,对参加舞会的宾格利先生一行人表示欢迎。 “在这群花孔雀里,哪一位是宾格利先生?”伊丽莎白瞧着六位来宾,问好友夏洛特。 伊丽莎白尚未亲眼见过宾格利先生,只从各方人员的嘴里听到宾格利先生是多么英俊、谦和、彬彬有礼,她的目光第一眼被中间的先生吸引。 “右侧的就是宾格利先生,他的身旁站着他的姐妹,赫斯托太太和宾格利小姐。” “那站在最中间那位长着古怪眉毛的先生是谁?” 夏洛特给她介绍:“那应该是宾格利先生的好友达西先生,达西先生的右侧是他的妹妹,达西小姐。” “噢,她身上那条裙子可真好看,我也希望我能有一条这样的裙子!” -- 第5页 伊丽莎白的妹妹凯蒂一向都很热衷于服饰制作,当她见到克洛莉丝身上那一条精致的淡粉色裙子时连连赞叹。 这条裙子的确很漂亮,尤其是腰部以下背后的装饰更是精美,裁剪得犹如一个挂满缎带的多层叠蛋糕,可是克洛莉丝穿上它也废了不少功夫。 尽管她的身材已经偏瘦了,可还是得穿着小一码的紧身胸衣,凸显婀娜多姿的线条美。 当胸衣勒紧的那一刻,克洛莉丝开始想念21世纪内衣的轻便舒适。 克洛莉丝第一次参加舞会,看什么都觉得稀奇,她那一双充满华彩的浅褐色眼睛不着痕迹地从诸人身上划过,探寻故事女主角的踪影。 参加舞会的宾客对达西先生和达西小姐也感到好奇,这一对兄妹实在漂亮高贵,不到五分钟,满场的人都知晓达西先生每年有上万英镑的收入,而达西小姐出嫁会获得十万英镑的嫁妆。 “我敢打赌,今天晚上想跟达西小姐跳舞的男士一定是最多的。”在场的一位女士向旁边的同伴道。 事实也的确如这位女士所预料那般发展,克洛莉丝受到了满场男士的欢迎,在场的男士都想和这位年轻美丽的小姐共舞,她就像一颗温润的珍珠,不笑时看着也是和颜悦色,有人称她是场上最漂亮的小姐,这番话被班内特太太听到了。 班内特太太很不服气,她的大女儿简是当地数一数二的美人,谁见了不会赞叹一句。 更何况在一位母亲的心目中,全天底下只有她的女儿最美丽,就这样平白无故冒出来一个什么达西小姐来抢她女儿的风头,她自然是不高兴的。 尽管宾格利先生还未跟她的女儿有过交流。可是班内特太太的意识中已经认定宾格利先生会成为她未来的女婿。 所以当宾格利先生的第一支舞是邀请克洛莉丝一起跳时,她不免对这个年轻的姑娘吹毛求疵起来。 克洛莉丝当然没有察觉有一道挑剔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身后,宾格利先生邀请她跳第一支舞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有些紧张。 舞会对于维多利亚时代的人民而言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玩意儿,可克洛莉丝只在大学体育课上修过相关的交谊舞蹈。尽管最后的成绩称得上优秀,可她心里还是害怕出错。 克洛莉丝本可以拒绝男士的邀请。不过她想要跳舞,也想亲身体验维多利亚式舞会的快乐。如果因为害怕出丑而不敢尝试那可算得不偿失了。 克洛莉丝欣然接受了宾格利先生的邀请,宾格利先生是一个体贴的舞伴,一组完毕,克洛莉丝并没有出错,还赢得了宾格利先生的称赞,这增强了她的信心,她的小心和担忧很快消散,尝试过并取得成功以后,她更能体验到舞会的欢快氛围。 宾格利先生的第二位舞伴模样生得极好,是人群当中顶出挑的,克洛莉丝无意间听到有人喊她「简」,便知道宾格利先生的官配出现了。 克洛莉丝留神多看了她一眼,简正巧也朝着克洛莉丝的方向看,两人猝不及防对视了一眼。 也许是简和宾格利先生是一对的意识已经深入了克洛莉丝的心里,她看到这两人在一起共舞时觉得再没有别人比他们二人更合适彼此的了。殊不知简刚刚才听到宾格利先生与达西小姐真是般配的传言。 认出了简以后,克洛莉丝很快也找到了伊丽莎白,由于舞会上的男宾比较少,她已经轮空了两次,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休息。 伊丽莎白没有因为自己轮空而感到不高兴,相反她带着笑意看着舞池中央与宾格利先生共舞的简。 如果今天晚上宾格利先生没有为简的风姿所倾倒,那她真要怀疑宾格利先生对美丽的定义了。 伊丽莎白出神地想着。 “伊丽莎白小姐,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克洛莉丝以身体抱恙为由拒绝了一位男士的邀请,拖着大裙摆走到了伊丽莎白的旁边。 伊丽莎白扭过头,看到询问可否坐在她身侧的是今晚话题中心之一的达西小姐。 “当然可以,请坐。” 伊丽莎白对克洛莉丝有一种天然的好感,这份好感并不是出自她的财富和美丽。 尽管美丽本身就是一种财富,财富会增长一个人的美丽,而是克洛莉丝看她的目光格外友善。 伊丽莎白后来跟简谈论起克洛莉丝时说,达西小姐有一双含笑的眼睛,她的眼睛里总噙着一股笑意。 伊丽莎白不忘补充一句:可比她那位高高在上的哥哥讨人喜欢太多了。 是呀,一切正如原著的发展那般,伊丽莎白对达西先生的初印象可称不上好。 事实上,除了早就熟识的宾格利一家外,舞会的来宾里可没有几个人对达西先生有好感。 达西先生很少主动与人交谈,当有人与他交谈时他也是冷冰冰的,人们巴结不上他。 而且他昨天跟克洛莉丝说过不会邀请陌生女士跳舞,今天的确没有邀请任何一位陌生女士共舞。 除了跟郝斯特太太和宾格利小姐各跳了一支舞外,其余时间都在踱来踱去,和舞会里欢庆的氛围格格不入。 本来参加舞会的男士就比女士少,宾格利先生此前还派人去邀请了恰巧最近也住在附近的大学同学,可他的大学同学因向来不喜欢舞会便推辞了,宾格利先生觉得达西和他的大学同学应该会合得来,打算找个机会介绍两人认识。 -- 第6页 但此时他只想催促朋友跳舞。 “来吧,达西。如果你不跳舞的话干嘛还要参加舞会呢?” “我向来不喜欢这样的舞会,不过既然克洛莉丝想参加,我也就陪她一块儿来了。” 宾格利先生朝克洛莉丝的方向看,发现她正和简的妹妹伊丽莎白坐在一起:“你的妹妹正和班内特家的一位小姐坐在一起,她也是个漂亮姑娘,我想你的妹妹应该很乐意将她介绍给你当舞伴。” “哪位班内特小姐?”达西问,“恕我直言,场上唯一一位漂亮的班内特小姐在跟你跳舞。” “喏,就是坐在你妹妹身边的那一位。” 达西朝着伊丽莎白的方向望了一会儿,等她也看见了他,再转过头来,收回目光,冷冷地说:“她还没有漂亮到打动我心,让我想跟她跳舞的地步。而且我也没有兴趣去抬举那些受人冷落的小姐……” “呃……”达西先生和宾格利先生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的这一番对话已经被伊丽莎白和克洛莉丝听了去。 不过,这两位并排而坐的姑娘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模样,神态自若。 伊丽莎白不知道克洛莉丝有没有听到,可是克洛莉丝却知道伊丽莎白偷听到了一切,她偷偷打量伊丽莎白,伊丽莎白的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打算将偷听到的话说给自己的朋友听。 绝大多数来宾在这一个晚上都很快活,即使达西先生不喜欢舞会。 但是他见到克洛莉丝脸上的笑容也觉得参加这场舞会是值得的。 回去的路上,克洛莉丝问了他一个问题:“哥哥,你知道有个词叫做打脸吗?” 一向被人认为有见识和博学的达西先生竟然从来没有听过这个词,他思考了一路「打脸」是什么意思。 他思考了很久也没头绪,于是问:“打脸是什么意思?” 克洛莉丝冲他嘿嘿一笑:“日后你就知道了。” 拖动车辆的马匹在回去的路上受到了惊吓,一只大狗不知从哪个方向冲出来,狂吠不止,似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第4章 福尔摩斯先生 第二天用早餐的时候,众人谈论起昨天晚上的舞会和参加舞会的宾客。 “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人比这个地方的更和蔼,这里的姑娘都很漂亮。”宾格利先生说。 “我看你是因为见了这里最漂亮的姑娘,受到她的影响,所以才认为这里的姑娘都很漂亮。” 宾格利先生的姐姐赫斯托夫人认为自己的弟弟有点儿看花了眼。 宾格利先生的姐妹们出生于一个体面家族,又都曾经在一所上流学校里接受过教育,一直自视甚高,眼光比宾格利先生要挑剔许多。 照宾格利先生的姐妹的眼光来看,舞会上是有几个不错的姑娘,容貌的确是出色,可绝对称不上每一个都漂亮。 而且就算是那些漂亮的姑娘也不过是小地方的女孩子,极少有能称得上优雅迷人的,宾格利先生的姐妹们总是觉得她们有一股小家子气。 宾格利先生不在乎姐姐其余的话,他抓到了重点,立刻称赞起昨夜与他共舞的佳人:“班内特小姐果真担得起别人对她的称赞。” 经过了一场舞会,宾格利先生已经对简产生了巨大的好感,他认为她美丽得就像油画上的天使一样。 “说起漂亮,我倒认为舞会上最漂亮的小姐就在我们中间坐着呢。”宾格利小姐说。 坐在这张桌子上用早餐的单身女性只有宾格利小姐和克洛莉丝两位,宾格利小姐当然不是自夸,她是在称赞克洛莉丝。 一门心思听他们讨论的克洛莉丝礼貌地冲宾格利小姐笑笑,对她的赞扬表示感谢,顺带夸赞了她和郝斯特太太也光彩照人。 她以为这个问题就这么过去了,可宾格利小姐像是拉战友似的,追问她觉得还有哪位姑娘算得上漂亮。 “班内特小姐自然是美丽动人的……”宾格利先生为自己的眼光得到而感到高兴,克洛莉丝看了一眼达西,“不过我觉得班内特小姐的妹妹,伊丽莎白,更加可爱迷人。” 克洛莉丝的话让用餐的人停下来看向她。 克洛莉丝抬头,冲达西一笑,达西被她的这个笑容弄得无所适从。 虽然宾格利先生认为伊丽莎白也是一位漂亮姑娘。但是他绝对不认同伊丽莎白比简要更加可爱迷人的说法,丘比特已经将刻着「简·班内特」的爱之箭射进了他的心里,现在就算是阿芙洛狄忒来了,也敌不过简的美丽。 宾格利小姐也不满意克洛莉丝的回答,她把问题抛向了达西先生:“您认为呢?” “班内特小姐是漂亮的,只是太爱笑了。” 达西先生的说法倒是得到了宾格利姐妹的赞同,简已经是当地小姐中最出色的那一位了,她们乐意同这样一位小姐往来。 “那她的妹妹们呢?” 达西先生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我没有注意到她。” 克洛莉丝也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她没有点破:宾格利小姐问话中用的是复数,指简的四个妹妹,可是达西先生的回答用的是单数「她」。 究竟注没注意到「她」,她的这位嘴硬心软傲娇得不能行的哥哥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克洛莉丝实在不想再继续谈论舞会上的漂亮姑娘,要她说美的标准又不止一种,昨天她看到的女宾都穿着得体、态度友善,大家都很漂亮。 -- 第7页 早餐结束后,众人坐在会客室里聊天,仆人进来报告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昨天晚上一条大狗一直叫个不停,有人觉得很奇怪所以去看了一眼,才发现大狗找到了一具尸体。” 昨夜他们回来的时候,一条大狗的狂吠吓到了马匹。但是没有人去察看,今天听闻了这件事,在场的人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死去的是卢卡斯先生家的家庭教师,目前还没有找到杀害她的凶手。” 人们的悲欢并不相通,事情没有发生在他们自己身上,死去的是一个陌生人,大家听到这样的事除了为这位死去的家庭教师感到遗憾以外,更多是将它当成一桩听闻,尚未引起警觉。 可是当传言称死去的家庭教师的尸体被发现时浑身,头发也被剃光了时,恐慌就在大家的心中蔓延开来。 此前在别的地方也发现过同样的女尸,无一例外皆是浑身,被剃掉了头发。 “凶手来了哈福德郡是吗?那我们得赶快离开这个地方。”郝斯特太太立刻就要收拾行李离开,她觉得这个地方一刻都不能多待。 宾格利小姐没有姐姐那样惊慌,但也着实被这条骇人的消息吓到了,她赞同姐姐的想法,得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克洛莉丝显然是女性当中最镇定的一位,她听闻这个案件以后询问了一句:“找到嫌疑人了吗?” “村子里有一个外来客,他平常甚少与人交流,曾经和那位家庭教师有过一次争执,他居住的地方离发现尸体的地方也不远,他已经被关押起来了,只是还没有他谋害的证据。” “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郝斯特太太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不要惊慌……”克洛莉丝安抚她,“如果外来客是凶手,那么他已经被关押了起来。” “如果他不是凶手呢,他不是凶手的话,凶手可还在逍遥法外呀。” “那么凶手也可能去了其他的地方,发现这样的女尸的不止只有哈福德郡,说明凶手是流动作案,我们并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自然也就无法跟他避开。 退一步说,就算凶手还在哈福德郡,我们要做的也不是逃避,而是要把他找出来,凶手没有落网,任何地方都不安全,一味的逃避是解决不了事情的。” 克洛莉丝的一番话让达西先生侧目,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外表柔弱的妹妹有这样的胆识。 但转念一想,她也应该有这样的胆识。一切礼仪举止都是虚浮在外的东西,真正的修养来自于内里的沉着,即使她是一名女性,也没有一遇事就慌乱的道理。 宾格利先生:“克洛莉丝说得很有道理,我们得把凶手找出来,而不是躲避凶手……我倒是想到一个人或许能解决这桩案件。” “你的大学同学?”达西先生一时记不起宾格利先生大学同学的名字。但是他记得宾格利先生将这位大学同学说得神乎其神。 宾格利先生不止一次夸赞过他的大学同学有敏锐的观察力,细致的推理能力,还十分博学,曾经很轻松就破获过几起盗窃案。 可达西先生一向认为宾格利先生是一位顶宽容的人,他的眼睛总会放大人的优点。 至于那位大学同学是否真如宾格利先生所说的那般,达西先生对此略有怀疑。 “是的,他恰巧住在附近不远的地方。如果他没有那么抗拒参加舞会的话,你们在舞会上就可以见到他了。” 宾格利先生想既然舞会不能让他感兴趣,那么案件应该会勾起他的兴趣。 宾格利先生很快写了一封信,喊来一个仆人,将信交给他:“你去找福尔摩斯先生,把这封信交给他,然后跟他一同回来。” 克洛莉丝一惊:“你让他去找谁?” 她应该没有听错那个名字。 “我的大学同学,福尔摩斯先生就住在附近。我认为他应该能够帮忙解决这件案子,你们不知道他可是一个博学多才的人……” 宾格利先生又将福尔摩斯的光荣事迹复述了一遍,竭力想证明福尔摩斯先生是一位多么有才干的男士。 可是对于克洛莉丝来说,不需要多余的证明,光「福尔摩斯」这一个姓氏充满了说服力,她相信他一定能解决这件案子。 第5章 大侦探神出鬼没 克洛莉丝原本以为自己只是来到了维多利亚时期《傲慢与偏见》的故事当中,可没想到还有福尔摩斯出没,这个名字一出现瞬间将她从爱情故事拉到了侦探故事里。 自从宾格利先生派人去请福尔摩斯先生后,克洛莉丝的心中一直都有一个小人儿在放鞭炮。 尽管《福尔摩斯探案集》里具体的案件内容她记不太清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处在其中哪一个案件里。但只要这个侦探一出现,克洛莉丝的心里就多了一分安定。 可能是柯南·道尔爵士描写得太过成功,克洛莉丝觉得任何案件到了福尔摩斯手里都是小菜一碟,他就像一道光一样照着整片大地,照见潜藏在暗处的鬼祟举动,让它们无所遁形。 宾格利小姐问克洛莉丝:“你一点儿都不担心吗?” 从哈福德郡和其他地方发现的女尸来看,犯案凶手只谋害女人。而且那些女人共同的特点都是尚未嫁人,还是处(女),容貌姣好。 郝斯特太太知道这些受害者的共同特点以后,心里松快不少,她已经嫁为人妇,不会成为凶手行凶的目标。 -- 第8页 可宾格利小姐却更加紧张,她和克洛莉丝完全能够对应上受害者特点,一整天都心神不宁,脾气也变得格外大,将不小心打翻了茶水女仆痛骂了一顿。 如果外人瞧见了宾格利小姐的模样,还会以为凶手给她递了一张字条,约定她就是下一个受害者呢。 宾格利小姐以为克洛莉丝跟她一样担忧恐惧,可是克洛莉丝却一直镇定自若地在修剪花枝。 “不担心……”克洛莉丝将两朵花摆在一起,看花朵的颜色是否搭配,“宾格利先生不是去请他的大学同学了嘛,我相信那位先生能够解决这个案子。” “我劝你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别人有三分好处到了我哥哥嘴里都能变成十分,谁知道那位福尔摩斯先生是不是真如我哥哥所说的那般呢!” 宾格利先生跟他们说了福尔摩斯是如何从裤腿上的泥巴点找出了偷窃的同学,他说得眉飞色舞,大家伙儿也听得津津有味。 可是除了克洛莉丝,大家都只当听了一个侦探故事,没有人会真的相信现实生活中存在着仅凭泥巴点就能破获一个连警探都束手无策的盗窃案的人。 “哪里会有这样神奇的人呢?” 宾格利小姐边说,边从一堆花儿里挑出一枝玫瑰,修剪去它的刺,递给克洛莉丝。 克洛莉丝接过宾格利小姐递来的花,看着她的眼睛,说了一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克洛莉丝知道,福尔摩斯先生偏就是一个顶神奇的人。 根据宾格利先生的推测,福尔摩斯先生听到案件的消息,一准儿就跟着仆人过来了,他住的地方离尼日斐花园的距离不远,还能赶得上吃中午饭,可是午饭时间过了很久,也没见到福尔摩斯先生的身影。 克洛莉丝吃了午饭以后有一点儿犯困,也不知道福尔摩斯先生什么时候才能来。于是向众人告假,要回房间休息一会儿。 午后的时光散漫,她拖着懒洋洋的身子瘫到床上,从枕头后面拿出一个红褐色的本子开始翻看。 这是克洛莉丝·达西的日记,也是克洛莉丝的睡前读物,她每天都会读上几页,一来是为了更好的了解原身的生活轨迹,二来也是因为这本日记实在有趣。 在别人的眼中,甚至包括在达西、乔治安娜还有老仆人艾德的眼中,克洛莉丝·达西是一个娇矜懂礼的名门闺秀,可是说到底她也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子,在看到成堆的功课、听到千篇一律的唠叨时也会感到憎恶和苦闷,这本日记里就记满了她的这些小心思。 克洛莉丝·达西抱怨艾德为什么要给她安排那么多课程,明明乔治安娜都不用学习如此多的课程,她每天都希望自己生病,这样就不用上课了,她也不明白老仆人艾德为何在她的身上寄托了那么大的希望。 除了一些抱怨外,克洛莉丝·达西还会记录下她每天的梦境,这个少女每天都会做梦,梦里的内容也很古怪,有一座漆黑幽密的古堡一直出现在她的梦里,古堡的墙壁上挂着几张破碎的蜘蛛网,那里永远没有白天,总是飞出一群可怖的蝙蝠,还伴随着一声又一声凄厉的狼嚎。 “我又一次来到了那座古堡。我站在布满锈迹的铁门前,里面的院落一片荒芜,风吹走了树上所有的叶子,树干光秃秃的,它像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 我尝试着去推开铁门,铁门应该被链条锁住。可是我轻而易举就走了进去,没有人来阻拦我。 我站在古堡的门前,隐约能听到钟声,我对这里的钟声产生了一种怀念感。 我总觉得古堡里住着一位我认识的人,我和古堡主人的关系或许很亲密。 钟声停止后,从古堡后面飞出来一群蝙蝠,我没有像之前那样逃跑,而是大着胆子敲了敲门。 突然间我穿过了那扇古老而高大的门,走到了古堡里面,古堡里面很昏暗,一根蜡烛的光摇摇晃晃,勉强支撑着不至于让整座古堡陷入黑暗。 我被一种奇异的感觉牵引着,穿过了走廊,我在走廊里看到了一幅装裱过的肖像画,画上的女人是我自己,这里为什么会有我的画……我走到了书房,在书房里我看到了一个穿着红色袍子的男人。 他身上那件袍子的颜色应该是极其鲜艳的,可是黑暗褪了它的鲜亮,看着古旧而典雅。 男人的脸埋在了黑暗里,我把礼节全抛到了脑后,一步一步走近,他知道我在靠近他,抬起头来看着我……” 以上内容摘自克洛莉丝·达西的日记 这是克洛莉丝·达西最后一篇日记,此后她的身体内就住进了另一个克洛莉丝的灵魂,她将日记写得跟长篇小说一样,克洛莉丝一直将它当作连载小说在看,可是小说写到了关键点断更了,称得上天下最痛苦的事之一。 克洛莉丝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开始想那个身穿红袍的男人抬起头会是什么模样,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午后的鸟儿也慵懒,连叫都懒得叫,微风吹过一阵又一阵,直到喝下午茶的时候,克洛莉丝才被女佣叫醒。 她走下楼,视线扫过众人,还是熟悉的面庞。 克洛莉丝坐到兄长的身旁,好奇地问:“福尔摩斯先生还没有到吗?” “他已经到了,只是去见案件嫌疑人了,晚上会回来的,应该会和我们一起吃晚餐。”宾格利先生回答。 -- 第9页 因为贪睡,克洛莉丝错过了与福尔摩斯先生的会面,可其他人都已经见过他了。 “他的神情太严肃了,连笑都不笑,打完招呼以后就直接问了案件的情况,然后连一杯茶都没喝就离开了。”宾格利小姐对克洛莉丝说,她认为福尔摩斯先生的性格太急躁。 “这不是好事吗?他对案件如此上心,相信很快就能找出犯罪真凶。”克洛莉丝笑意盈盈。 宾格利小姐嘴唇微瘪,她没有反驳克洛莉丝,只是心里装着一个疑惑。 她不明白为什么克洛莉丝一直那么笃定福尔摩斯先生能够破解这桩案件,克洛莉丝连福尔摩斯先生的面都尚未见过,怎么就如此相信他的能力了? 克洛莉丝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帮福尔摩斯先生说了不少好话,她心里暗暗期待着晚餐时间与侦探先生的会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厨房里已经为晚宴筹备,炊烟高升,倦鸟知还,一个年龄尚幼的孩童逆着落下的太阳奔跑而来,他的额头上布满了一层细细的汗水,夕阳的红光落在他的脸上,使他整张小脸都充满了活力。 孩童带来了一个消息:福尔摩斯先生称不用等他吃晚餐了。 克洛莉丝听到这个消息,长叹了一口气,她与福尔摩斯先生的初次会面又不知道要拖到哪个时间了。 第6章 这才是初次见面 克洛莉丝和福尔摩斯先生见面的时间从午餐拖到了晚餐,再拖到了晚餐后,可是到了临睡前她也没有见到福尔摩斯先生。 “你在看什么?”达西先生问。 达西先生发现妹妹从晚餐以后就一直往窗外望。 克洛莉丝收回目光,她不能直白地跟达西先生说她在等福尔摩斯先生回来,一位尚未出嫁的单身小姐如此直白地表示等一位男子归来恐怕不合礼节。 窗户上摆放着一个细瓷花瓶,白白净净,上面没有任何花纹装饰,正是这样干净的花瓶才更能凸显鲜花的繁艳。 克洛莉丝找到了理由:“我在看那个花瓶里的花,打算给它起个名字。” 今天克洛莉丝和宾格利小姐一起修剪花枝、搭配花朵、排列花材,完成了一个漂亮的花艺作品,柔嫩的花枝蜗居于细瓷瓶里,红的、紫的、白的颜色相称,显出一派蓬勃的生机。 “那你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吗?” 她们的花艺作品初看是美丽和谐的。可是细看就会发现有一枝白色的紫罗兰稍较其他花朵朝着窗外的方向凸出来些许,像是窗台边站了一群人,其中一位姑娘悄悄探出了头。 克洛莉丝看着那枝不和谐的白色紫罗兰,莞尔:“叫期盼吧。” 恰巧也符合她的心情。 达西先生听到克洛莉丝的话,又看了看摆在窗台上装满鲜花的花瓶,若有所思。 夜已经深了,大家都回到房间宽衣就寝,克洛莉丝白天睡得太久,晚上没有一丝睡意。 她已经读完了原身的日记,却没有细思日记内容,原身那些奇异的梦—— 原本的克洛莉丝·达西从初潮开始就一直陆陆续续做那样奇异的梦——在她看来也许是碎片拼凑而成的故事。 毕竟大家做梦都是断断续续,可能隔了一会儿连晚上梦到了什么都忘记了,又有谁的梦会像连续剧一样加载呢? 克洛莉丝在床上翻来覆去,尝试过合着眼睛数绵羊,好不容易酝酿出一丝睡意,也被几声狗叫给吵没了。 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克洛莉丝披上外衣,决定去书房里找一本书来看。 书房在二楼,屋子里很静,佣人们也都去休息了,克洛莉丝举着一枝蜡烛往书房的方向走。 她推开书房的门,很意外,书房内没有被一片黑夜暗笼罩,在她举着蜡烛进来之前,已经有一片烛光赶走了黑暗。 克洛莉丝看到地上放着一支被玻璃罩笼住的白色蜡烛,蜡烛的后面是一群书籍,随意地摆放着,每一本都被翻开了,书籍中间是一个盘坐在地上的男人。 他的身形消瘦,穿着一件深色长外套,大背头,低头翻动着书页。 烛光照映着他的脸,克洛莉丝确定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可是她知道他是谁。 可能是黑夜使克洛莉丝的思绪变得迟缓,她就这样举着蜡烛,呆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他。 他终于抬起了头,灰色的眼睛里透出锐利的光,鹰钩鼻使他看起来格外机警,他坐在书堆当中,正如一只年轻的鹰立在书堆当中。 “一位失眠的小姐,我猜你不是举着蜡烛在随意游荡,而是想找一本书打发时间……” 他的声音在黑夜中听起来莫名让人想起了蓝色的天鹅绒,“文学类书籍在后面的几个书架上,请自便。” 他又低下了头。 “谢谢……”克洛莉丝道。 她走到后面的几个书架中,连书名都没有看,随手拿了几本,悄悄别过头,从书籍与架子的缝隙当中看他。 她对他感到好奇,这是显而易见的,要不然早该拿着书离开了。 他在看什么书? 已经奔波了一天,还未感觉到疲惫吗? 案件有什么样的进展? 克洛莉丝正像那一株白色的紫罗兰那样,悄悄探寻着。 他突然间抬起了头,灰色的眼睛准确地朝这边望过来,带着一种不可逼视的光,对上了克洛莉丝的眼睛。 -- 第10页 偷看被发现了,这使得克洛莉丝感到慌张,未抓稳手里的书,书直直地落在地上,掉落的声音在寂静夜晚中听起来格外响。 克洛莉丝忙捡起书本,偏移视线,装作是在挑选书籍。 她的余光偷偷留心着,他的目光很快收了回去。 克洛莉丝很快拿走了一本书,她也没有看清书的名字是什么。 “再见……”克洛莉丝向他告别。 “再见……”他也回了一句。 两个人都没有做自我介绍。 克洛莉丝回到房间里,舒了一口气,借来的书籍被搁置到了一边,现在她连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克洛莉丝原以为自己和福尔摩斯先生的见面会是在一个正式的场合,由宾格利先生引荐,她会表现得非常得体,给这位大侦探留下一个聪慧的印象。 可是她偏偏在头发可能还乱蓬蓬的情况下猝不及防遇到了福尔摩斯先生,表现得十分呆滞,偷看被抓包,手里的书还拿不稳落在地上,被他见到了窘迫的模样。 克洛莉丝在床上连打了好几个滚,把人埋在枕头里。 不过她糗归她糗,福尔摩斯先生倒是比她想象得还要好看上几分,他那道锐利的视线如同一把刻刀,在克洛莉丝的脑海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 第二天早晨,叫醒克洛莉丝的不是女佣,而是达西先生,他在屋外敲了一会儿门无人应答,害怕克洛莉丝出什么事,直接就走了进去。 经过克洛莉丝上一次晕倒以后,达西先生格外重视她的身体健康状况。 他还记得克洛莉丝紧闭双眼躺在床上的情形,没有人能叫醒她,她的双眼紧闭,嘴唇发白,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医生用了很多方法也束手无策。 后来家中有一个仆人小声说:“达西小姐可能是离魂了。” 他的这句嘀咕被达西先生听到了,达西先生铁青着脸问他「离魂」是什么意思。 仆人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才说出口:“就是人的灵魂离开了身体,代表着……”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出来,但是达西先生也猜到了七八分。 幸亏那样的情况没有发生,克洛莉丝又醒了过来。 可是他担忧同样事件第二次上演。 达西先生走进屋子里,一眼就看到了克洛莉丝恶劣的睡相,她整张脸埋在枕头里,任由头发分成几捋披散,双脚和双手张开,紧贴着床铺。 她平安无事。 达西先生挠了挠眉毛,他从来不知克洛莉丝的睡相如此……狂放…… “莉丝,你该起床了。” 单纯的呼唤是不能将克洛莉丝从睡梦里拉出来的,她昨晚睡得很迟,现在这个时间点正是好眠的时候。 达西先生走过去,抓住她的一只手,人工将她与床铺分离。 克洛莉丝脑内的警铃作响,虽然她的意识还未完全脱离睡梦,但是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防御反应,她反手一勾,揪住了达西先生的头发。 “克洛莉丝·达西!” 克洛莉丝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达西先生冷酷的目光。而自己的手正紧紧地揪着他的头发。 克洛莉丝连忙送开手,带着讨好的笑容:“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她刚才揪住的是达西先生额前的头发,嗯……英国男人向来秃顶严重,不会加重了达西先生秃顶的速度吧。 达西先生如今看是仪表堂堂,可是他的发际线也不是特别友好。 达西先生看到克洛莉丝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问她:“你在想什么?” 克洛莉丝实话实说:“在为我揪你头发的行为感到抱歉。” 达西先生对待妹妹十分大度:“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收拾打扮一下,出来用早餐吧。” 说完以后,达西先生就打算离开。在走出房门的那一刻,他回身叮嘱:“你还是要注意一下自己的睡姿。” 克洛莉丝:“……” 睡觉嘛,舒服就好,要那么好看抵什么用。 克洛莉丝是最后一个出来用晚餐的,原因是她发现自己的眼下冒出了两个浓重的黑眼圈,脸也肿了一圈,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只胖脸熊猫,不得不多上几层粉遮掩。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克洛莉丝为大家等待她而感到抱歉。 平常一起用餐的总是六个人,今天多加了一位,克洛莉丝的位置空了出来,对面坐着昨晚已经打过照面的福尔摩斯先生。 “福尔摩斯先生,这位是达西小姐,是达西先生的妹妹……”待克洛莉丝坐定以后,宾格利先生引见二人认识,“克洛莉丝,这位是福尔摩斯先生。” 克洛莉丝挂着拘谨的笑容,冲福尔摩斯先生致意问好,表现得落落大方,似乎是要洗掉昨晚落在福尔摩斯先生眼里的呆滞形象。 “你好,福尔摩斯先生,见到你很高兴。” “你好,达西小姐,见到你很高兴。” 福尔摩斯先生冲她微微一笑。 两人表现得如同初见,像早有默契一般,彼此都对昨夜书房的相遇闭口不提。 克窗台上的白瓷花瓶里的花已经被女佣拿走了,空落落的一片,等待迎接新的花朵。 第7章 暴雨与钢琴曲 福尔摩斯先生吃完早餐就要出去,他的心里时刻惦记着还未完全破解的案子。 克洛莉丝看了看天空,在福尔摩斯先生出门前喊住了他:“请等一下。” -- 第11页 欲出门的福尔摩斯先生回过头看着她。 “今天应该会下雨,带把伞再出去吧。” 福尔摩斯先生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里压着一层阴云。 女佣在克洛莉丝的示意下将一把黑色的长柄伞交到了福尔摩斯先生的手上,福尔摩斯摘下黑色的高毡帽,冲克洛莉丝点头致意。 他离开了,手持一把黑色的雨伞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宾格利小姐凑了过来,她问克洛莉丝:“你依然相信福尔摩斯先生能破解这个案子?” “当然了……” “可是他并没有带来更有用的消息。”宾格利小姐看着她,两条细细的眉毛高扬。 早餐的时候,大家见到福尔摩斯先生,免不得要问起他案件的进展,福尔摩斯先生探查了一天,将他调查到的信息告知给众人,他得出的结论与警探的说法没什么差别。 “他说的那些事,警探早就已经说过了。” 宾格利小姐认为自己的哥哥夸大了福尔摩斯先生的才能,克洛莉丝也交付了太多不必要的信任在福尔摩斯先生身上,那位先生只是将警探已经查出来的内容又复述了一遍。 “不是的……”克洛莉丝反驳,“他有新的发现。” “是什么?” “警探们说家庭教师死于四天前。” “没错啊……” “可是福尔摩斯先生说家庭教师死于三天前。” 宾格利小姐不解:“那又怎么样呢?” 死于四天前和死于三天前有什么区别吗? “他推断了更精准的死亡时间。别看一天只是很短暂的时间单位。可是这一个小数字能排除掉案件许多不确定的因素。” 宾格利小姐还是没有太明白短短的一天能对案件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克洛莉丝用更通俗的语言解释给她听:“比如昨天天气很好,而今天很可能会下雨,如果有人在昨天和今天行凶,尸体会呈现出某些相反的状态,具体有什么样的差别我说不出来。 可是推进一天的精确时间已经说明案件取得了很大的突破,如果监狱内的外来客不是真凶,一天的时间也能排除掉许多嫌疑人。” 宾格利小姐被说服了,她点了点头,两条眉毛也回到了正常的位置上。 “你似乎特别信任福尔摩斯先生。” “当然……” 克洛莉丝想说,如果你看过《福尔摩斯探案集》的话也会这么信任他的,他本人比宾格利先生描述得还要神奇。 可是这里没有柯南·道尔爵士,《福尔摩斯探案集》里以华生的视角见证了福尔摩斯的探案史,现在华生也不知道在哪里,还没有人为福尔摩斯先生立传写故事。 不是每个人都像克洛莉丝那样开了上帝视角。所以克洛莉丝的信任在别人眼里没有任何根源可寻。 宾格利小姐意外克洛莉丝回答得那么干脆直接,她问:“为什么呢?” “因为……宾格利先生说他很厉害嘛,你哥哥一向是一个正派的人,他不会对别人没有的优点大加颂扬。”克洛莉丝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宾格利小姐听了克洛莉丝的话很是高兴,她在吃午餐的时候特意向宾格利先生转述了克洛莉丝的话。 宾格利小姐没有以平淡的语气复述克洛莉丝的话,她说得眉飞色舞,还问克洛莉丝:“我说得没错吧?” 错倒是没错,只是同样的话在宾格利小姐的嘴里就成了另外一种样子,克洛莉丝听起来怪怪的,可具体是哪里怪,她又说不上来。 达西先生听到了这番话,深深地看了克洛莉丝一眼。 这一眼被克洛莉丝捕捉到。 “有什么不对吗?”克洛莉丝问达西先生。 “没有……”达西回答。 达西先生总是不笑,板着脸,他的神情在克洛莉丝看来有一丝苦大仇深的意味,他回答「没有」,那么她的那番话肯定是有不对之处的。 可是不对在哪里呢? 这成为了困扰克洛莉丝的问题。 午后,一场暴雨如期而至。 克洛莉丝收走了窗台上的细瓷花瓶,鲜花没有被暴雨所淋湿。 宾格利小姐与郝斯特夫妇回房小憩,达西先生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宾格利先生谈,两个人一起去了书房。 只剩下克洛莉丝一个人空了下来,她本来也想回房间睡觉的。 可是害怕陷入午睡太久、晚上睡不着、第二天早晨醒不来的恶性循环里,所以一直强撑着精神。 克洛莉丝知道如果她不做点什么,一定会睡过去。 会客室里摆了一台钢琴,克洛莉丝百无聊赖地摁了几个键,几个寥落的音和着雨声,让她想起了一首熟悉的曲子。于是坐到了钢琴前,开始弹奏这一首曲子。 · 在暴雨落下的时候,福尔摩斯证明了外来客不是谋杀家庭教师的凶手,他在解救出外来客之后又以一笔丰厚的佣金雇佣了他。 “我不会长期为你工作的。”外来客说。 “我知道,当你攒够了钱以后会搬去另一个地方,我这份工作的时限很短。” 福尔摩斯去看过外来客住的地方,屋子里的陈设很简陋,却至少有来自七个不同地域的东西,村子里的人说外来客工作很用心,什么重活都愿意干,也很抠门,每一分钱都要计较上半天,生活格外简朴,甚少与人交谈,也没有置办土地田产,他看出外来客没有在这里长留的打算。 -- 第12页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去收集附近村上和镇里所有香料商、工匠、花匠这一类人的名单,然后一一去拜访他们,你可以找人帮你,费用还是由我来出,只要碰到了手上有伤口的人就报告给我,这项工作要在一天之内完成。”福尔摩斯嘱咐他。 这是外来客接到过最轻松的活,他没有问福尔摩斯要这些人的名单做什么,他一向不多管闲事。 交代完任务以后,福尔摩斯返回尼日斐庄园,暴雨如针。 临近尼日斐花园,他隐约听到了一阵乐声,被暴雨和雷鸣声压住了,听得模模糊糊,但是离尼日斐庄园越近,听得越清楚。 乐声就是从那幢华美漂亮的房子里传出来的。 福尔摩斯是一个技艺精湛的演奏家,能拉一手很好的小提琴曲,音乐能够帮助福尔摩斯调整思绪,是他理性生活中难得的感性因子,他对音乐的鉴赏能力很强,也熟知古今各大名曲。可是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一首的曲子。 他走进屋子里,墙壁阻隔了雨声和雷声,乐声变得更加清晰,他顺着音乐,找到了乐曲的来源。 穿着乳白色裙子的达西小姐在演奏这首曲子,她的神情宁静,脖颈修长得像一只细细的净瓶,手指在钢琴键上跃动。 福尔摩斯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安静的听她弹奏。 克洛莉丝已经沉浸在了乐章之中,没有注意到身后站了人,她弹的是《天堂电影院》里的一首曲子,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听到了最后一首曲子。 弹奏的时候,记忆像水一样淌了出来。 如果没有来到这个世界,她现在应该已经在拍摄人生当中的第一部短篇电影,在剧组里磨炼了好几年才终于换来自己指导的机会,可是上天像和她开玩笑一样,在影片筹备的时候把她送来了这里。 这里哪有什么电影可言呢? 一曲弹奏完毕,克洛莉丝无奈地牵起嘴角笑笑,她不喜欢抱怨命运。尽管她觉得命运像在和她开玩笑。 克洛莉丝合上琴盖,听到声后传来了一句:“这首曲子是你自己做的吗?” 她回过身去,福尔摩斯站在她的身后,他的手背在后面,左肩衣服被雨水浸湿了一片。 他问克洛莉丝,刚才弹奏的曲子是她的自作曲吗? “不是的,这首曲子是我从别的地方听来的。”克洛莉丝回答。 “达西小姐看来很喜欢这首曲子?”福尔摩斯看到钢琴上没有曲谱,克洛莉丝不用曲谱弹奏,她对这首曲子已经烂熟于心。 “是的……”克洛莉丝说,“您叫我克洛莉丝就好。” “夏洛克,我的名字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虽然宾格利先生已经引荐过二人认识,可克洛莉丝觉得这才是他们的正式相识。 第8章 解密游戏 达西先生和宾格利先生聊完,脸色比进书房之前沉得更加厉害,就像是今天天空里遍布的乌云一般,他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 “发生什么事了吗?”克洛莉丝问。 达西先生摇了摇头:“没发生什么。” 宾格利先生的神情倒是和进书房前一样愉快,他的天性活泼,心态也宽和,很难找到使他烦心的事。 “刚才是你在弹琴吗?”宾格利先生问克洛莉丝,克洛莉丝做出肯定的回复后,他的瞳孔里冒出赞扬的光,偏过头对达西先生说,“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曲子,之前一直听说你另一个的妹妹,乔治安娜,在音乐上很有天分,没想到克洛莉丝在音乐上也很有造诣。” “这首曲子我也是从别的地方听来的,乔治安娜在音乐上的天分要比我高出很多,她的技艺也比我好很多,我的技术实在难以担得起您这样的赞美。” 克洛莉丝只是断断续续学着钢琴,有喜欢的曲子就练习练习,弹钢琴的技术说不上优秀,听到宾格利先生的夸赞,她有些不好意思。 “音乐的关键不在于技术的精湛,而在于情感的抒发和思绪的整理。”福尔摩斯道。 他看着克洛莉丝,眼睛里不带一丝情绪。 可是克洛莉丝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三分鼓励,她冲他笑了笑,感激他的好意。 到了下午茶的时候,休息郝斯特夫妇和宾格利小姐都从房间里出来,见福尔摩斯也在,众人让他谈一谈案件的最新进展。 福尔摩斯称外来客不是谋害家庭教师的真凶,之前一直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他不是凶手,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他就是凶手。 可在福尔摩斯将犯案时间推进到三天前而不是四天前以后,有人站出来为外来客作证,说三天前雇佣他搬了一天的木头,当天晚上他就睡在了自己家里,没有机会犯案。 宾格利小姐手里拿着一把骨扇扇着,听到福尔摩斯的话以后,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叹。 “怎么了?”郝斯特太太问她。 宾格利小姐复述了一遍克洛莉丝曾跟她说的话:“果然时间上只推进了一天,却能取得不小的进展呢。” 宾格利小姐并未说明这个道理是克洛莉丝向她解释的,她右手晃动着骨扇,含笑的目光看向了达西先生。 克洛莉丝倒不在意宾格利小姐用自己的说辞装明了,她早知道宾格利小姐对达西先生有意,想在心上人面前显摆显摆也没什么错。 只是宾格利小姐暗送秋波的目光碰到了达西先生那一座大冰山。 -- 第13页 克洛莉丝瞧了瞧自家兄长,又瞧了瞧宾格利小姐,像看了一出滑稽剧。但为了礼仪她憋住了笑,低下头去。 “这是一个很浅显的道理了,女士。”福尔摩斯当然看出了宾格利小姐想要炫耀自己的聪明才智,只是这样的「聪明才智」实在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甚至连一向把赞美挂在嘴边上的宾格利先生也说不出赞美的话,正如福尔摩斯所言,这实在是一个浅显的道理。 宾格利小姐一向是认为自己聪明伶俐的,可她看不透的事被人说成是最浅显的道理,她自然是感到有些难堪的。不过她装着不在意,手里的骨扇却摇得更加勤快了。 “这个道理是很简单,可是真正要把作案时间推前一天的时间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克洛莉丝抬起头,为宾格利小姐解围,也诚心地赞美福尔摩斯先生。 福尔摩斯对她的赞美很受用,他看上去很高兴。 “既然外来客不是凶手,那么凶手会是谁呢?”郝斯特先生一向精神懒洋洋的,平常不会参与到大家的谈话之中。 可是他对这桩离奇的案件格外感兴趣,自然也就打起精神和大家交流。 福尔摩斯的脸上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神情,他说:“大家不妨尝试推理一下,由我来告诉大家推测得正确与否。” “噢,这像一个解谜游戏,我参加。” “我也参加。” “听起来就有意思极了,那么我也参加,你呢,达西,你一直都不做声,什么令你不高兴?” 达西先生摇了摇头:“没什么令我不高兴,来吧,开始吧。”他舒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 “那烦请福尔摩斯先生将尸体和案发现场这些情况告知我们,我们好做出推断。” “当然没问题。” 福尔摩斯站起来,走到了最中央,开始说案件情况,却见克洛莉丝像学生一样举起了手。 克洛莉丝:“我需要笔和纸来记录信息。” 福尔摩斯点了点头:“那其他人需要笔和纸吗?” 大家都摇了摇头,一部人人觉得光凭自己的脑袋就足够记下案件信息,另外的人觉得这不过是一个游戏,不必如此当真,所以佣人只为克洛莉丝拿来了笔和纸。 “死者是卢卡斯先生家的家庭教师,父母相继亡故,近期继承了一笔遗产,她曾经与人有过婚约,后来因故解除。 尸体被发现时,她的头发已经全部被剃光,且全身赤(裸),无衣物遮盖,她的皮肤上和头发上有一层残余的油脂,她的指甲又长又尖利,右手小拇指的指甲片断裂了,据她的雇主称她的身体一向健康,与尸体一起被发现的还有一群散落的青苹果。” 克洛莉丝要来纸币是正确的,因为福尔摩斯说得很快,所有的信息像水一样流出来,上一条刚刚钻进耳朵里,还没来得及细思,下一条就已经说完了。 福尔摩斯说完以后,如一个戏剧演员一样谢幕一样欠了欠身,示意大家可以开始推理了。 克洛莉丝看着纸上记下的关键信息,开始思考。 “死者曾经订过婚,但是后来又取消了,我认为我们该从这一点入手……”郝斯特先生说,“或许是她曾经的未婚夫下的手。” 郝斯特太太不太赞同先生的说法:“嘿,她近期继承了一笔遗产,可能是遗产纠纷。” “有道理,遗产纠纷很容易产生谋杀案,至少伦敦有一半的谋杀案起因都是遗产纠纷……” 宾格利小姐认为姐姐说得很对,她转过脸看向达西先生,“现在该达西先生了。” 若是在平时,达西先生会在分析问题上发挥他的聪明才智。可是他今心里一直堵着一块大石头,一点儿也不在状态。 “我没有什么想法,查尔斯来说吧。”达西先生的目光落在对面沉思的克洛莉丝身上,然后跳过她,向窗外阴沉的天空望去,雨比之前小了点。 “那我来分析一下……”宾格利先生搓了搓手掌,“我认为这件案子不是因为遗产纠纷而产生的谋杀案。” “为什么?” “因为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卢卡斯先生家的家庭教师和别人在遗产方面起过争执。请大家相信我对夏洛克的了解,如果真的是一件普通的遗产纠纷案,他才不会投入这么大的精力。” 福尔摩斯没有否定宾格利先生的话。 宾格利先生像是获得了肯定一般,说得更加流畅:“而且各位似乎已经忘记了,同样情况的案件不止发生在哈福德郡,也不止发生在郎博恩,别的地方也有发生过。难道每一个受害人都在近期继承了一笔遗产?” “那你认为凶手是谁呢?” 宾格利先生的说法很轻而易举推翻了之前的遗产纠纷谋杀论。 “其实很简单,凶手能够隐藏这么久还不被发现说明他的身份极其平凡,不会让人起疑。” “所以凶手究竟是谁呢?”宾格利小姐催促他不要再卖关子了。 其实也不是宾格利先生故意卖关子。只不过他说完一番话总要看向福尔摩斯,他需要参考老朋友的反应来预判自己的话是否正确。 幸好,福尔摩斯那双如鹰一般的眼睛里还未出现质疑。 “凶手就是理发师。”宾格利先生自信满满地报出他的答案。 一直低头沉思的克洛莉丝在听到他的答案以后,抬起了头,微蹙的眉宇宣告了她的不认同。 -- 第14页 第9章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 “每一个死者的头发都被剃光了,这就足以说明很大的问题了。现在全英国对假发的需求量很大,许多人愿意花高价购买一顶优质假发,有了这个市场自然就有人为了高额利润犯案。而且理发师这个职业又如此普遍,去哪都不会惹人怀疑,所以凶手就是理发师。”宾格利先生解释。 他说完以后看向福尔摩斯,福尔摩斯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他一直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听着众人的分析。 “克洛莉丝。” 克洛莉丝宛如一个被点名的学生,刚刚她抬起头认真听宾格利先生的分析,然后又把头低了下去,认真端详纸上画的关键词。 “你觉得凶手是谁?”福尔摩斯问她。 除了心不在焉的达西先生,其余人都给出了答案,就剩克洛莉丝一个人从刚才到现在一言不发。 “我认为宾格利先生说得很对……” 克洛莉丝前半句话一出来,同时感受到了两道直直的视线,一条来自达西先生,他的目光从窗外的天空又移回了她的身上,不知怎的,克洛莉丝老觉得他下一秒就要长叹一口气;另一条视线来自福尔摩斯,他刚巧走到她的正对面,听到她的话后,「嗯」了一声。 “继续……”福尔摩斯说。 “我们在探查一个案件的时候应该要抛开自身先入为主的观念,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桩案件是情杀和因遗产纠纷而产生的谋杀。 所以我不认为凶手是死者的前未婚夫或是与她的继承的财产有关系的亲戚。不过,我认为凶手不一定是理发师。” 福尔摩斯先生在听到克洛莉丝那一句「不过」时挑了挑眉。 宾格利先生问:“为什么凶手不是理发师呢?” “其实凶手可能是理发师,也可能不是理发师,只是我认为不是理发师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克洛莉丝说得十分谨慎,她看着记录了资料的纸张,道,“诚然所有的女尸都被剪去了头发,也的确有可能有人用被剪去的头发做假发,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杀人呢?” 宾格利小姐回答:“害怕被发现啊。” “那也可以买一包迷药,把人迷晕以后再剪去头发呀,如果只是想制作假发,根本不用冒杀人这样大的风险。” 这可是一桩真实的杀人案件,不是今天想喝牛奶所以就去喝牛奶这样的小事。 克洛莉丝认同宾格利先生的从尸体去分析凶手的特征。可是显然,宾格利先生也忽略掉了尸体上的许多细节。 比如尸体的头发和皮肤上都有油脂。 比如死者的手指甲很长,但是右手小拇指的指甲片断裂了。 比如死者的身体一直都很健康。 这些都是一些容易被忽略的细节,福尔摩斯在说死者信息时语气一直很平淡,就像一道笔直的平行线,没有对任何信息进行强调。 克洛莉丝认为,既然他没有强调哪些信息是关键信息,那么就说明——所有信息都是关键信息。 她可不认为福尔摩斯会说一堆废话。 “我认为凶手大概率是一个男人,还算得上年轻,他的手上应该有抓痕……” “抓痕?”郝斯特先生面露疑惑,其余的都还好理解,只是克洛莉丝是怎么判断出凶手手上有抓痕的。 “对……” “噢……”宾格利先生率先反应了过来,“死者的指甲很尖,还断了一片指甲片。死者是窒息而亡,肯定有过挣扎,这个过程中抓伤了凶手的手臂。” 正是这个道理了。 克洛莉丝:“可是我不清楚尸体上的油脂的用途是什么?” 克洛莉丝的直觉告诉她,油脂是解开谜题的关键。 “书房内第三排架子上最右侧有一本书,它的第135页介绍了油脂的用途。” 福尔摩斯说完以后,他宣布这场解谜游戏到此终结。 “可是我们还不知道凶手是谁呢!”解谜游戏到了最后没有揭开谜底,这是令人最不甘的一点。 “夏洛克,告诉我们凶手是谁,别制造悬念了,我们都很想知道呢!” 福尔摩斯没有做出回答,他亦不理会抱怨,就朝着房间走去。 “可真是一个怪人。”郝斯特太太嘟囔了一句。 克洛莉丝望着他的背影出神,她面前的纸上画了三个圆圈,第一个圆圈里写着「指甲」,第二个圆圈里写着「油脂」,第三个圆圈里写着「第三排最右侧 135」,是刚刚才添上去的,墨迹还未全然干透。 下午茶时间在没有获得谜题的解谜游戏中度过。尽管没有得到答案一时令大家有些许不满,可是于这些清闲的富人而言,所谓的解谜游戏也只是一个打发时光的小消遣,没必要在这上面花太多心思。 可有两个人还格外上心。 宾格利先生看着克洛莉丝的纸,问:“夏洛克刚才提到的是哪本书的哪一页?”他现在认为克洛莉丝拿来纸笔是再明智不过的决定了。 “他没有提书的名字……”克洛莉丝说,“书在书房第三排架子最右侧,页码是135。” “好的。尽管夏洛克没有给出答案,但是他留了找答案的钥匙给我们,这个游戏还没有结束,我们来比一比谁更快能找到答案吧。” 宾格利先生蓝色的眼睛里充满着愉快的光。 -- 第15页 “我当然愿意和你比赛……”克洛莉丝说,“不过,这不是一场游戏。” 这是一桩真实的凶杀案,凶手还逍遥法外,绝不是一场用来打发时间的游戏,他们不能用游戏的态度来对待一桩命案。 “书只有一本,你先看那本书,等你看完我再看。”宾格利先生秉承着女士优先的绅士风度,让克洛莉丝先看书。 克洛莉丝正要往书房走,被达西先生叫住了,经过一番思量,他下定了决心要跟克洛莉丝谈一谈。 “我有话对你说,莉丝。” “好的……”克洛莉丝不知道达西先生要跟她说什么,不过肯定和他奇怪的表现相关,她对宾格利先生说,“还是你先阅读那本书吧。” 克洛莉丝跟着达西先生去到了另外一间房。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克洛莉丝的心内居然生出了一种担忧,就像小时候隐瞒了错事害怕被家长发现一样,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尽管她没做什么错事。 达西先生看着自己的妹妹,她的眼神比林间的湖水还要清澈,像斜斜的阳光照在湖面上一般波光粼粼。 达西先生侧过脸,不去看克洛莉丝的眼睛,狠下心来,问:“你觉得查尔斯的为人怎么样?” “啊?”克洛莉丝感到意外,“宾格利先生是一个很有教养和修养的绅士。”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他还是一个正派、友善的人,而且风度翩翩。” 达西先生不苟言笑的神情使克洛莉丝明白了他的意图,她立刻反应过来:“你不会觉得我心悦于宾格利先生吧?” 达西先生未加否定的沉默代替了一切回答。 克洛莉丝顿时头大,她是做了什么才让哥哥误会她对宾格利先生有好感啊? 人家宾格利先生是有官配的,她还想着给宾格利先生和简两个人牵红绳呢! “如果你真的爱慕查尔斯的话……”达西先生沉声道,“我接下来会告诉一个令你感到难过的消息。” 如果换了旁人在得知自家妹妹暗恋无果,会以一种委婉的方式说明。 可那是旁人,不是达西先生,达西先生说话一向直白,不会在语言方面多做修饰。 “宾格利先生的心上人是班府的大小姐。” 用不着达西先生告知,开了上帝视角的克洛莉丝自己点透。 达西先生未在克洛莉丝的脸上看见一丝一毫悲伤的情绪,她的嘴角挂着笑容,眉眼弯弯。 她不难过吗?达西先生心想。 “我想其中应该有一些误会。不过坦诚来说,宾格利先生是一个好人,在许多单身小姐的眼里,他也是丈夫的优秀人选,可是宾格利先生不是我的那杯茶。” 克洛莉丝当然不难过,她从来就没有对宾格利先生动过心思,看原著的时候没有,见到了真人也没有。 达西先生第一次和自己的妹妹聊到了情感问题,他以往都觉得克洛莉丝还年轻,就算她和几位男士跳几支舞,也是一个还未成熟的女孩,可是来了这里,他发现自己不够了解克洛莉丝。 她像是一瞬间长大了,看待事物的眼光和方式都开阔不少,她原本不喜欢说话,有了心事也是将自己闷起来,连乔治安娜都不愿意告诉,更别提会主动和他谈,可是来了这里,她变得开朗了许多。 趁着这个机会,达西先生追问:“那你会选择什么样的人成为你的丈夫?” “我还有选择吗?”克洛莉丝想起了原身日记本里的内容,歪头一笑,“我以后的丈夫难道不是有权势的公爵吗?” 那个叫艾德的老仆人一直是这么念叨的,他打从心底里期盼克洛莉丝能嫁入一户有权势的人家,最好是公爵。 这像是种在艾德心里的一个执念,在克洛莉丝的婚事上,他比达西先生更上心、择婿的条件也更严苛。 克洛莉丝看到原身日记里的记载,实在认为艾德管得也太多了,他简直是一位古板守旧的家长。 “你真的这么想?”达西先生目光深邃。 “当然,不是了。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总有一天……”克洛莉丝脑子一抽想起了这句台词。 她停住了…… “总有一天什么?” “总有一天他会牵起我的手,告诉我,他理解我,尊重并支持我做的每一个决定,他会陪同我一起冒险……” 克洛莉丝道,“如果不是这样,管他是有万贯家财还是权势滔天,都不会成为我的丈夫。” 如果人生是一场风浪,他会是与她一起扬帆远航的战友。 “除此以外,没有别的要求吗?” “有的……” 达西先生看着她。 “我希望他……”克洛莉丝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长得帅。” 第10章 福尔摩斯与小提琴 达西先生听了克洛莉丝的话,没有做出回复,外面的雨声流进房间里,显得房间内格外安静。 “我知道我的条件有些严苛。” 克洛莉丝打从心底里觉得知心人比有钱有权的人要难找多了,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的权贵阶层是稀有品种,可是天如果破了,塌一块下来砸到公爵和富人的概率也比砸到一个真心理解自己、支持自己的人的概率要大上许多。 再说了,她不是十九世纪的女孩子,她出生于二十一世纪。 -- 第16页 二十一世纪的女孩子在这个年龄应该在上大学,还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迷茫,还希望凭借自己的努力取得一番成就。而不是将自己的未来全然交托在寻觅到大富大贵丈夫上。 “找不到如我所愿的丈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克洛莉丝乐观地说,“我可以依靠我自己的力量,打开我的前途。” · 用晚餐的时候,没有见到福尔摩斯的身影,佣人已经去叫过他了,他称自己今天不下来吃晚饭。 “那位先生真是个怪人。”郝斯特太太将下午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宾格利先生告诉克洛莉丝,他已经看过了福尔摩斯所说的那本书上第135页的内容,是关于油脂的用途,他已经誊抄了下来,愿意分享一份给她,这样她就可以节省去一个找书的步骤了。 克洛莉丝感谢宾格利先生的好意。 晚餐后是少数大家都忙活手里的事、没有闲聊的一个晚上。 达西先生在伏案写信,他要处理两笔财务,郝斯特先生的困意上来了,坐在沙发上打着瞌睡,宾格利先生将誊抄的内容交给克洛莉丝,两人坐在沙发上思考,宾格利小姐尝试着和克洛莉丝搭话,可克洛莉丝聊天的兴致并不高。 于是她识趣地为大家弹琴,郝斯特太太站在她的身旁,为她翻动琴谱,下了一天的雨在夜色里停下来。 克洛莉丝看着宾格利先生誊抄的书页内容: 油脂:油脂分为人体内油脂、植物油脂、动物油脂三类。人体内油脂是指人体摄入的大部分脂肪经胆汁乳化成小颗粒,胰腺和小肠内分泌的脂肪酶将脂肪里的脂肪酸水解成游离脂肪酸和甘油单酯(偶尔也有完全水解成甘油和脂肪酸)…… 常见的植物油脂分为食用植物油和工业植物油两类,食用植物油包括花生油、玉米油、芝麻油等,是植物的种子、果肉等细胞内所含的油脂,用于膳食之中,工业植物油用途广泛,是肥皂、油漆、油墨等工业品的主要原料…… 动物油脂是从动物体内取得的油脂,主要分海洋哺乳动物和鱼类油脂以及陆生温血动物和禽类油脂两大类,可供食用,也应用于肥皂、甘油、润滑油的制作中…… 除此以外,脂肪还可以吸取香味,利用无味油脂从鲜花中提取花香的方法名为「enfleurage」,这个方法源自于法国,制作方法是把脂肪在一块块玻璃上抹均匀,再将这些玻璃块放置在木制的框架上,周围洒满鲜花,花朵每天都要不停的更换,不能有一点枯萎。 这样更换了许多次后,脂肪颜色逐渐变深也渐渐饱和起来,于是可以进行下一个步骤…… 克洛莉丝打了个寒颤,她不由得捏紧了手里的纸张。 宾格利小姐的钢琴曲弹到了中途,跑出来一个别的乐声,是小提琴的声音,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奏曲的人很明了,是福尔摩斯。 宾格利小姐受不了干扰,停了下来,脸上流露出抱怨的神色,她和郝斯特太太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姐妹两人都不喜欢脾气古怪的福尔摩斯。 “夏洛克的小提琴技艺很高超……”尼日斐花园没有小提琴,宾格利先生没有想到福尔摩斯将小提琴也带来了,他仔细一听,看向克洛莉丝,“这是你午后弹的那首曲子?” 福尔摩斯拉的曲子正是克洛莉丝弹奏的那首钢琴曲的变奏版。 “是的……” 克洛莉丝安静地听着,她记得福尔摩斯会拉小提琴,却没想到能亲耳听到,相较于原版钢琴曲的舒缓悠扬,变奏后的版本在情绪上要昂扬许多,节奏也更快。 宾格利小姐从椅子上起身:“你要不要和他合奏一曲。” 克洛莉丝摇了摇头,她认为福尔摩斯先生此时应该不愿意被打扰。 除了克洛莉丝弹奏的那一首曲子以外,他还演奏了别的曲目,包括了一些大家耳熟能详的曲目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曲子,宾格利先生解释说这些陌生的曲子是福尔摩斯的自作曲。 “没想到你的这位朋友还是个作曲家。”宾格利小姐说。 郝斯特太太捂嘴一笑。 “福尔摩斯先生的确很有作曲方面的才能。”克洛莉丝说,她并非音乐方面的行家,只是不满于宾格利小姐酸溜溜的语气和郝斯特太太揶揄的笑容。 达西先生全程未发一言,全心扑在工作上,可若让他评价,他也承认福尔摩斯的小提琴曲确实比宾格利小姐的钢琴曲听着让人心情舒畅。 “你得到答案了吗?”临休息前,宾格利先生问克洛莉丝。 “快了吧……”她回答。 克洛莉丝回到房间,没有宽衣就寝,她安静地等待着,等夜终于深了,她估算了一下时间,举着一支蜡烛向书房走去。 克洛莉丝不知道福尔摩斯在不在书房,两人也没有约定在书房相见,只是她心里一直有一个直觉告诉她:福尔摩斯就在书房里,像昨天一样。 这个念头推动她往书房内走。 书房门微微敞开,里面透出一道昏暗的光,克洛莉丝心里一喜,可是喜悦没有持续多久,她听到了书房内传来了几声旖旎的微喘。 好奇心驱使她透过门缝往里偷偷看了一眼,管家和女佣搂抱在一起。 克洛莉丝:“……” 她不认为再待在书房外是个好主意,便转身打算回房。 -- 第17页 走到楼梯口时,她的烛光与一束更明亮的灯火相遇了。 福尔摩斯手持一盏小煤油灯,站在楼梯上,望着她。 “那本《奥特朗图堡》看完了?”福尔摩斯问她。 昨夜克洛莉丝从书房出去之时,他暼到了她手里的书名。 克洛莉丝是从书架上随意拿下的一本书,根本没有注意到拿的是什么书。 她老老实实回答:“还没有呢。”她连看都没看一眼。 又呼了一口气,吹灭了手里的蜡烛:“我是来找你的。” 福尔摩斯看着她。 克洛莉丝的双颊瞧着两抹红晕,福尔摩斯顺着她的方向向后看,发现一抹光亮从书房中漏了出来。 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管家和女佣在书房里。” “是的……”克洛莉丝道,“你知道他们的事?” “管家无意间掉落了一张纸条被我捡到了。” 不用福尔摩斯明说,克洛莉丝也能猜出纸条上的内容,管家和女佣约好了深夜在书房相会。 幸好她刚才没有见到光亮就直接走进去,否则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尴尬的场景。 克洛莉丝:“我想我猜出了凶手的身份。” “猜测?没有掌握证据做出猜测是绝大的错误。在掌握证据的情况下,不如将这个词换成推理。” “我推理出了凶手的身份。”克洛莉丝改口。 “愿闻其详。” “凶手在香水制造方面,称得上是一个大师,他谋杀少女是为了提取她们身上的味道制作出一瓶举世罕见的香水。” 那瓶香水会让人迷醉,会勾起人们心底最深的欲望,会让人诚服于他。 “油脂可以提取香味,可大多是提取鲜花的香气,能不能提取人身上的味道,还得通过验证。” 福尔摩斯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一小瓶溶剂。 他出了门,克洛莉丝跟在他身后,她的脚步放得很轻。可是他的脚步却故意加重了,这样做的后果就是看门的大狗发现了他,冲着他狂吠。 尽管他们都是尼日斐花园的客人,可是和大狗的接触不多,大狗只认它的主人。 那条大狗看见了它们,瞪着警觉凶狠的一双眼,朝着他们扑过来。 福尔摩斯将溶剂倒在了手上,大狗扑过来的那一刹那,变得乖巧了,温顺地舔舐福尔摩斯的手心。 福尔摩斯尤其兴奋,他揉了揉大狗的脑袋,回头冲着克洛莉丝喊:“果然如此。” 今天下午到晚上,他没有出门的原因就是在制造这一支小溶剂,溶剂内储存着看门的佣人的味道,他趁着那位佣人不注意,偷偷剪下了他的一小捋头发当作原料。 克洛莉丝在福尔摩斯的脸上看到了如同孩子一般纯真的笑容。 正如克洛莉丝所说,凶手是为了提取死者身上的味道,这一点得到了验证。 克洛莉丝走过去,温顺的大狗眼神又变得凶恶起来,她不敢贸然靠近,害怕大狗朝她扑过来。 福尔摩斯揉着它的脑袋:“听话。” 大狗又变得温顺了,它认定福尔摩斯是它的主人,还在地上讨好地打了两个滚。 作者有话要说: 香水制造的方法被认为来自于法国,称为芳香学。当时人们发现油脂可提取香味,芳香学的方法就是将脂肪在玻璃上抹匀,再将这些玻璃放置在木制框架上,周围放上鲜花,每天不停更换,多次以后,油脂颜色变深,将其与酒精搅拌,一星期后香味逐渐转移至酒精上。 油脂是油和脂肪的统称。从化学成分上来讲油脂都是高级脂肪酸与甘油形成的酯。 油脂是烃的衍生物。油脂是一种特殊的酯。自然界中的油脂是多种物质的混合物,其主要成分是一分子甘油与三分子高级脂肪酸脱水形成的酯,称为甘油三酯。 油脂的主要生理功能是贮存和供应热能,在代谢中可以提供的能量比糖类和蛋白质约高一倍。一克油脂在体内完全氧化时,大约可以产生39.8千焦的热能。 (以上资料来自于网络) 第11章 香水谋杀案 克洛莉丝走到福尔摩斯的身侧,蹲了下来,这个举动不合淑女礼仪。可是她总觉得在这位先生面前可以不用那么在乎礼节和规矩。 “先生……”克洛莉丝说,“你知道世界上第一种香是如何制造出来的吗?” “据考证,世界上第一瓶香水诞生于古埃及,埃及女王克娄巴特拉奥经常用15种不同味道的香水和香油沐浴。”福尔摩斯说。 克洛莉丝扬起嘴角:“我并非指的香水,其实世界上第一种香是神的恩赐。” 《旧约》里记载了上帝教导摩西以拿他弗、施喜列、喜利比拿制成馨香的香料、和净乳香、各样要一般大的分量,用这些加上盐,以香之法做成清净圣洁之香。 福尔摩斯听了她的话,想了想,侧过脸看着她问:“你认为凶手信教?” “那倒不是……”克洛莉丝说,“香味能够帮助人与神更亲近,我认为凶手想要制作出一瓶举世无双的香水,他想要每一位闻过这种香味的人亲近他、臣服于他……” 黑夜中静悄悄的,福尔摩斯将煤油灯立在地上,他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作案动机是你的猜测还是推理?” 这个问题对克洛莉丝来说,有一点儿难以回答。 -- 第18页 事实上,猜测和推理都不准确,她其实是在剧透。 在看到书页上关于油脂离析法的记载时,一道没有出现在空气里的香味唤起了克洛莉丝的记忆,她已经完完全全了解凶手,不光是他的作案动机,他的名字她也能说得出来。 这桩案件没有在《福尔摩斯探案集》当中出现过。因为这根本不是《福尔摩斯探案集》里的案件,这桩案件来自于德国作家帕特里克·聚斯金德的小说《香水》,讲述的就是一个对气味有惊人天赋的男人为了制造一种香水而谋杀了二十六个少女的故事。 她不但看过原著小说和同名电影,甚至写过一篇与此相关的课程论文。 福尔摩斯见到一丝奇怪的情绪在克洛莉丝的眼睛内波动。 “一半是猜测,一半是推理……”克洛莉丝回答他的问题,“关于古埃及的香水还有一个传说,在一个法老的陵墓里挖出了一瓶芳香奇异的香水,制作香水的原料大多已经被找了出来,不过还剩最后一种一直没有被人发现,只要找到这种原料就能做出让世人疯狂的香水,或许少女的体香就是最后一种原料。当然,这只是一个传说,传说以外,金钱、权势和情爱也都可能成为杀人的动机。” 福尔摩斯的眉头紧锁。 克洛莉丝:“您是不是认为我的说法特别荒谬……” “不,一点儿也不。而且正巧相反,你的想法能够自圆其说。这个案件听起来很离奇,但是越离奇的案件有时反而出于一个纯粹的目的。 凶手的谋杀手段和处理尸体的方式都十分粗糙,留下了可供探寻的线索,这不是一桩精心设计过的连环杀人案,他杀掉的少女至死还是处女之身,他所做的只是提取她们身上的味道。所以这很大程度上能证明你的想法是有据可依的。” “先生,你打算怎么找出凶手?” “我暂时还不能确定凶手是否还在此地,他没有固定的作案地点,可能也不是本地人。但我会在这里多待几天做进一步的调查。” 福尔摩斯摸了摸大狗的头,假意往远方投掷,大狗看着他的动作,往远方跑去寻找他扔出的东西。 他站起来,将手臂递给克洛莉丝,克洛莉丝扶着他的胳膊站起来。 实验已经做完了,该回去了。 克洛莉丝的裙摆被晚风往后吹,最下方的边缘沾到了一些泥土,可她并不在意。 “先生,凶手可能会比较难找。” 毕竟《香水》的主人公能够在山洞里待上七年,他的心智异常坚定,而且身上没有任何气味,走在人群内是最不起眼的一个,要找出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样才有意思。” 他的侧脸消瘦挺拔,像一道起伏的山脉,透露出无与伦比的自信。 是了,他可是福尔摩斯,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侦探,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两个人走到楼梯口时,不约而同地往书房内望了一眼,书房内溜出的那一抹光还在。 克洛莉丝在心里默默感慨着,嚯,这位管家的年龄不小,精力倒是旺盛。 楼梯如同一道分水岭,福尔摩斯的房间在右侧,克洛莉丝的房间在左侧。 “晚安,先生。” “凶手可能还没有离开这个地方,不过你也无需担心,他只谋杀贫穷人家的少女,而尼日斐花园的防卫也算的上严格。晚安,女士。” 他说这番话时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就好比挡在利剑前的盾牌。 一夜好眠…… 第二天女佣收拾衣服的时候发现她的裙角沾上了泥点,好奇地问了一句:‘“达西小姐,您昨天出去了吗?” 她怎么记得达西小姐昨天一天没有出门,这泥点是哪里来的呢。 帮克洛莉丝收拾衣服的女佣正是她昨夜在书房见到的那个,克洛莉丝玩心大起,故意说:“我可能最近有梦游的毛病,指不定走到哪里去了呢。可能出去转了一圈,也可能围着整座房子走了一趟。” 女佣的脸上露出了惊慌的神情,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那您看到了什么吗?” “梦游时候的事情醒来是不记得的。可能我看到了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看到。” 女佣默默地收拾衣服,没有继续询问克洛莉丝裙摆上的泥点。 吃早饭时,克洛莉丝的玩心还没有消退,她见到了管家,看似无意地对管家说了一句:“您可得好好休息呀。” 年龄也不小了,要懂得节制,眼下的黑眼圈都快赶得上中国国宝大熊猫了。 管家也有一些错乱,差不多的话福尔摩斯先生也跟他说了一遍。 福尔摩斯坐在克洛莉丝的斜对方,他捧着一张报纸在读,克洛莉丝坐下后,他稍稍偏移了报纸的一角,露出了半张脸。 他和克洛莉丝对视一笑,对昨晚发生的事守口如瓶。 作者有话要说: 据传世界上第一瓶香水来自于古埃及。 本文当中神的恩赐的说法来自于《旧约》:耶和华吩咐摩西说:“你要取馨香的香料,就是拿他弗、施喜列、喜利比拿;这馨香的香料和净乳香各样要一般大的分量。你要用这些加上盐,按做香之法做成清净圣洁的香。 这香要取点捣得极细,放在会幕内、法柜前,我要在那里与你相会。 你们要以这香为至圣。你们不可按这调和之法为自己做香;要以这香为圣,归耶和华。凡做香和这香一样,为要闻香味的,这人要从民中剪除。” -- 第19页 第12章 克洛莉丝在写一出戏 克洛莉丝和达西先生到哈福德郡已经有几天了,他们的小妹妹乔治安娜十分思念兄长和姐姐,经常给他们写信。 在给达西先生的信里,她都是说一些平常的内容,又学习了什么新的曲子、有什么新奇好玩的事以及报告自己的身体很健康,让他不要担心。 可是在写给克洛莉丝的信里,小姑娘就显得骄纵活泼了不少,她抱怨老师太严苛了,还说自己的脸颊两边冒出了几颗小痘痘,还问克洛莉丝最近有没有新鲜事,她一个人在家都快要闷死了。 不论是给达西先生的信还是给克洛莉丝的信,她在最后都催促两人莫过太贪玩,记得家人牵挂。 一派少年老成的模样。 看着乔治安娜的文字,克洛莉丝都能想象到她写这封信时一定面容愁苦,小鹿似的双眼里充满忧愁,她一定在想:我的哥哥姐姐怎么会这么贪玩? 想到这个场景,克洛莉丝都觉得可爱极了。 只是他们现在肯定还不能回去,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都只见过一面,伊丽莎白还认为达西先生是一个傲慢自大的人,两人的红线还没有完全搭上。 而且达西先生和宾格利先生两人似乎还有一些商业上的事情要商议,现在肯定不是回家的时候。 克洛莉丝只能写信安抚她。 “看来两位达西小姐真是姐妹情深。” 克洛莉丝写了七张纸,每一张纸上的内容都是密密麻麻,达西先生的信已经写完封好了,可是克洛莉丝还在埋头苦写。在外人看来,姐妹两有许多话要聊。 达西先生也感到奇怪,他写给乔治安娜的信不过短短三页,已经说完了全部的话,他们在不过才来了几天,哪里就有这么多内容要写,达西先生猜测克洛莉丝是在告诉乔治安娜与谋杀案有关的事情。 达西先生:“最好不要跟乔治安娜谈论太多与谋杀案相关的事。” 乔治安娜的胆子一向不大,她知晓这里发生过一桩谋杀案以后一定会感到害怕,他在给乔治安娜的回信里特意回避了这件事,又附上了一封给管家的信,让他注意加派人手,做好防卫措施,夜间还要派人分班巡逻。 乔治安娜身子娇弱,一向不喜欢出门走动,只要防卫措施到位,他也无需太担心家中的安全。 克洛莉丝当然知晓这一点,凶手还没有落网,告诉乔治安娜这里发生了一桩谋杀案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我没有跟乔治安娜说那件事。” 那她哪里来的这么多话要说? 克洛莉丝像是能听到他的疑问,道:“我在给乔治安娜写一出戏剧。” 克洛莉丝和原身最大的相似之处就在于她们对戏剧的热爱,在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某一天,乔治安娜非常兴奋地拿来了几套服饰。 乔治安娜也发现了姐姐醒来后有些不对劲,她在克洛莉丝的眼睛里发现了一股很深的茫然,她不知道这股茫然来自于何处,想着用喜悦冲淡茫然。 于是拉了几个亲近的女佣一起,要和她演莎士比亚的名剧《仲夏夜之梦》。 克洛莉丝从排演戏剧中感受到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她熟悉的东西存在,心情舒畅了不少,一时起义,组了个名为「仲夏」的戏剧社,她、乔治安娜还有参与演出的那几个女佣就是戏剧社内的第一波成员。 不过这个戏剧社至今也只排演了《仲夏夜之梦》这一出戏剧,观众还只是摆成一排的玩具。 现在克洛莉丝重新拾起老本行,给乔治安娜写一个剧本,让她领着戏剧社的成员排练去,也能借此打发许多无聊的时光。 “戏剧?你在写剧本吗?” 她的这一番话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兴趣,没有一个英国人会不喜欢戏剧。 “是的……” “她和乔治安娜组了一个戏剧社,此前还排演了《仲夏夜之梦》,剧本是写给戏剧社的。”达西先生帮她向众人解释。 克洛莉丝抬起头:“你怎么知道我们组织了一个戏剧社?” 风声是怎么走漏出去的。 “莫不成还不能让我知道,你们的戏剧社难道是秘密组织吗?”达西先生看着她,“而且我还等着你们能排演一部像模像样的戏剧来邀请我做观众呢。” 达西先生这番话倒是让克洛莉丝冒出了一个有意思的想法,等他和伊丽莎白终成眷属以后,她一定将《傲慢与偏见》的故事改成剧本搬到舞台上。 到时候作为观众的达西先生看到自己当初的别扭行为时该是多有趣的一个画面呀!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戏剧?” “一个与谎言相关的戏剧。” 克洛莉丝思考过,乔治安娜没有排演过一出完整的戏剧。而且家里的场景和道具都十分有限。 尽管有心灵手巧的女佣在,也不能安排太复杂的舞台置景,场次最好也偏向简单。 思考过这些问题以后,一个想法出现在了克洛莉丝的脑袋里。 克洛莉丝一眼看过去,大家似乎对她的剧本充满了兴趣。于是清了清嗓子,放下了笔,站起神开始讲述自己的剧本:“故事发生在十七世纪的法国,一位骑士英勇地救下了一位贵妇人,两个人决议浪迹天涯。可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碰到了一个强盗,骑士与强盗决斗,后来路过的旅客在森林里发现了骑士的尸体。” -- 第20页 宾格利小姐:“强盗杀害了骑士?” 克洛莉丝没有明确回答,她继续说:“有许多人也认为骑士是被强盗杀害的,可是强盗说他当初没有想要杀害骑士,只是贪图贵妇人的美色,可是贵妇人却让他们决斗,她会带着她的财富永远跟随最英勇的男人。所以他和骑士战斗了许久,两人一直不分上下。” “可是骑士输给了强盗。”郝斯特先生叹了一口气。 “可是强盗最后声称是贵妇人觉得骑士无能,更加崇拜于他,所以将匕首刺入了骑士的胸膛。而他觉得这个女人水性杨花,凶残至极,于是离开了那个地方。” 郝斯特太太:“强盗说谎了,他想要逃避制裁。” 所以克洛莉丝这出戏剧的主题是「谎言」。 “一个贵妇人哪里能做出这种事。” “所以当地的警探也觉得这件事情另有隐情,就将当时在场的贵妇人喊来询问,可谁知事情在贵妇人的嘴里又变成了另外的样子。贵妇人说,是骑士自己不堪受辱,将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这……这是怎么回事?” “究竟是谁杀害了骑士,谁在说谎呀?” 克洛莉丝满意地看着大家,这个故事果然调动了大家的好奇心。 达西先生站在克洛莉丝地身后,从一堆信纸中挑出了克洛莉丝写戏剧的那几张阅读。 尽管剧本的全部内容尚未呈现出来。可是克洛莉丝这部戏剧的成熟度超出了他的想象,她的遣词造句非常精准,台词里没有一句废话,格式也十分准确。 “骑士不忍看着自己的女人与别人在一起,所以选择了自尽。可是强盗为何要说是贵妇人杀害了骑士?” 一个故事点到即止,克洛莉丝不再往下说,可是好奇心被吊起来的众人心里装了一只猫爪,被挠得直痒痒,一再催促她说下去。 “她还没有写完。”达西先生放下手稿,文字的描写比克洛莉丝口头上的描述更加细致精彩,达西先生也想知道后面的发展,可克洛莉丝卡在了贵妇人辩白的那一段。 其实故事早就已经在克洛莉丝的脑海中成型,这个故事不是她的原创。 而是改编了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的小说《密林中》,后来大导演黑泽明将其拍摄成了电影《罗生门》,还获得了那一年的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 既然达西先生帮忙打住了,克洛莉丝也不再说下去,她不想把全部的情节都通过嘴巴说出来。 既然她将其改成了一出戏剧,那么诉说完整故事的地点是舞台上。 “那你愿意为我们排演这一出戏剧吗?”宾格利先生提议,克洛莉丝完全可以在这里排演这出戏剧。 这些有钱人家的绅士小姐每天都换着花样找乐子。 “是的……”宾格利小姐附和,“我还从来没有参与过一出戏剧的排练里面去,只要你需要,我完全愿意协助你排演。” “那我或许得调派几个佣人……” “随你调派,不过我不想和佣人一起演戏。” 克洛莉丝:“……” 宾格利小姐的意思是她要参演这一出戏剧吗? 宾格利小姐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看向达西先生,她的嘴角含着矜持的笑,像她这样一位淑女本不该降低格调去演戏,可是克洛莉丝和乔治安娜都曾经演过,她也就没那么抗拒当一个演员,反正也是给在座的人看,图一个乐子。 而且她觉得达西先生会为了支持妹妹参演这出戏剧,这样她就有机会可以和达西先生演对手戏。但她自诩高贵,不想跟家里的佣人同台演出。 可是克洛莉丝完全没有让达西先生演戏的想法,就她哥哥永远高昂着头,没有多少面部神情变化,读一段书都干巴巴的,哪里就适合演戏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密林中》:该故事讲述了一个武士带着妻子真砂在前往若狭的途中,遭遇大盗多襄丸后,武士被缚,武士之妻真砂被大盗。 事件结果:武士死去,多襄丸被抓,真砂逃到清水寺。故事以在公堂上审讯相关证人和犯人为主要背景展开。 该小说共有七段文字,分别是案件的证人樵夫、行脚僧、捕快、老妪和案件的关键人物大盗多襄丸在公堂上的供词,加上真砂在清水寺忏悔时对案件的描述以及被杀的武士借巫女之口对案件的描述,共同组成了该小说。 奇怪的是武士说自己是自杀,而多襄丸和真砂又各自承认自己杀了武士,单独来看,他们的话都可以自圆其说,然而又相互矛盾。 《密林中》被日本导演黑泽明改编为电影《罗生门》,并在1951年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上获奖。 (以上资料来源于百度,克洛莉丝的戏剧对这个故事进行了改编……) 演员在维多利亚时期的地位是不高的。尤其是女演员,有些思想古板的人甚至认为女演员与无异。 所以宾格利小姐一开始认为演戏是一件自降格调的事,后又因为这是私人戏剧而说服自己。 (考据来自于书籍《不止是简·奥斯汀》) 第13章 戏剧排演啦 班内特庄园里,姐妹在议论镇上新来了一群驻扎的士兵,聊到有几位模样十分英俊,正在读书的班内特先生听到了女儿们的笑声,说了一句:“原来士兵来这里参加的是展览会。” -- 第21页 一个男仆从外面进来,拿来一封信说是要交给班内特小姐,信是来自尼日斐花园的,男仆站在一旁等回信。 一听到「尼日斐花园」,姐妹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也不聊英俊的士兵了,都凑到了简的身边。 简展开信,粗略的扫了一眼,还没有开始念。 班内特太太心急地嚷道:“简,信是谁写来的?信上都说了些什么?快告诉我们呀!” “是达西小姐写来的信。” “达西小姐?就是舞会上傲慢的达西先生的妹妹,她写信来做什么?” 班内特太太十分讨厌达西先生,她至今还记得达西先生在舞会上的高傲模样。 更何况伊丽莎白后来像说趣事似的把他对她的评论都说了出来,达西先生目中无人的形象就在班内特太太心里扎下了深根,连带着她也不喜欢起他的妹妹。尽管伊丽莎白和简都对达西小姐赞誉有加。 正如班内特先生所说:“你们母亲的耳朵就像一个筛子,它能过滤掉许多内容。” “达西小姐!我至今记得她那一条漂亮的裙子!” “我只记得她的嫁妆有十万镑。” 玛丽撇了撇嘴:“达西小姐也喜欢读书。”这让玛丽觉得她不是一个肤浅的小姐。 伊丽莎白是舞会上与达西小姐接触最多的人,达西小姐友好亲切的态度给她留下了极佳的印象。 为什么达西先生傲慢无礼,而达西小姐却亲和友善? 伊丽莎白没多久就找到了答案,尽管是同一个母亲同一个父亲,兄弟姐妹的性情当然也会不同,正如她们家五个女孩的个性都不一样。 伊丽莎白:“达西小姐的信上说了什么?” 简将信读出来: 我亲爱的朋友,我怀着诚挚的心来请求你与伊丽莎白的帮助。 我打算要排演一出戏剧,希望二位能够前来观赏我的拙作,两位都是本地有见识的小姐,亦希望二位前来提供一些可供参考的排演意见。 收到信件后,若无特殊原因请尽快前来。若实在无意,不用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期待下次的相会。 你们永远的朋友克洛莉丝·达西 “邀请你们去尼日斐花园去观赏私人戏剧,这可真是一桩稀奇事!”莉迪亚嚷道。 “重点不在于戏剧……”班内特太太眉开眼笑,“重点在于邀请简和伊丽莎白去尼日斐花园。” 戏剧可不是一个下午就能排演好的,她的宝贝女儿接受了邀请,有了可以在尼日斐花园过夜的理由。 自从舞会一别,宾格利先生还没有和简再见过面,班内特太太早就看出了两个人年轻人之间的火花,这正是促进感情的好机会,简一定得去。 “这不但是达西小姐的邀请,更是宾格利先生的邀请呀!”班内特太太说。 简有些羞怯:“这关宾格利先生什么事,明明是达西小姐的邀请。” “你不明白吗?达西小姐是尼日斐花园的客人,她要邀请人来做客一定是要经过主人同意的,否则就太失礼了。 所以她邀请你们一定是经过了宾格利先生的同意的,这相当于是宾格利先生在邀请你们啊,他真是一位慷慨大方的绅士,你说对不对,我的好老爷?” 班内特先生翻过一页书,与妻子的兴奋不同,他十分冷静:“你简直是个智者,我年轻时正是因为你的聪慧才与你结婚的吧。” 班内特太太年轻时是个漂亮的大美人,班内特先生娶她全然是被美貌所迷,至于智慧……不提也罢。 班内特太太以为班内特先生是在称赞她,笑意更深了。 “只邀请了简和伊丽莎白两个人吗?”玛丽问,她刚刚听到了达西小姐在信里称赞简和伊丽莎白是当地有见识的小姐,她认为达西小姐不至于忘记她喜欢读孟德斯鸠和卢梭,当地有见识的小姐可不止简和伊丽莎白两个。 “是的……”简的回答彻底断了玛丽的想法。 玛丽用书挡住了自己的脸。 “我们可以乘着车子去吗?” “当然了,亲爱的。你们最好带上最漂亮的裙子。” 送信前来的仆人一直等待着班府家的两位小姐,他与她们一道返回,这是出于安全上的考量。 在车上,简问伊丽莎白:“丽萃,我知道你是咱们家最有学识的,你对戏剧有研究吗?” “玛丽听到你这番话会很伤心的。我对戏剧谈不上什么研究,只是看过几部而已。” “我也只是看过几部,我担心自己说不出什么理解,白白浪费了人家邀请咱们的一番心意。” 伊丽莎白可没有简那样的担忧,她说:“那你就当成去尼日斐花园做客好了,人人都喜欢你,没有谁会不欢迎你的。” “大家也会欢迎你的……”简说,“没有想到达西小姐会自己写戏剧。” “这其实很正常,有一位很著名的女剧作家,叫伊丽莎白·卡里。对,她的名字和我一样,不过我是不可能成为剧作家了。 我们来说说那一位伊丽莎白,她是一个贵族家的小姐,有钱,有地位,家里有数不尽的书,她接受了很好的教育,后来创作戏剧。达西小姐和伊丽莎白·卡里一样,出生在一个有钱人家,有十万英镑的嫁妆……” 说到这里,伊丽莎白的脑袋歪了歪,目光灵动,“我想达西先生应该不会剥夺他妹妹读书的机会。” -- 第22页 伊丽莎白打了个比方,说明达西小姐和伊丽莎白·卡里一样,有成为剧作家的先天条件。 “我至今还记得达西先生评论你的那些话,他实在是太自大了。可是丽萃,你没有听错吗?舞会上的音乐那么大,有可能你漏听了几句话,那就完全颠倒了话语的意思了。” “你总是愿意把人往好的地方想,我就做不到这一点。是的,我很确定,我没有听错,而且当时达西小姐就坐在我的旁边,我敢肯定她也听到了她哥哥的话,或许是觉得抱歉,她后来又走开了。不过,不管达西先生怎么看我,我都不在乎。” 两位班内特小姐聊了一路,路途中也不觉得苦闷。 到了尼日斐花园,受到了热情的接待。宾格利先生、达西先生、宾格利小姐还有郝斯特夫妇都在,唯独不见达西小姐。 姐妹二人向大家问好,伊丽莎白问:“怎么不见达西小姐?” 宾格利先生正要回答,被达西先生抢先了一步:“她在楼上指导演员。” 伊丽莎白没有想到「高高在上」的达西先生竟然主动回答了她的话,颇感意外。 她那双乌黑的眼睛看向达西先生,达西先生明明与她的目光有了接触,又很快避开去,他的头始终高昂着,也不像其他人一样和颜悦色。 她不再看他,转而去看简和宾格利先生,他们两个像有很多话要说,可是最终到了嘴边也只是最普通的问候。 宾格利小姐引着简和伊丽莎白上楼去看克洛莉丝排演,克洛莉丝没有让她当女主角,这本来令她心里生了些不愉快,可是后来她得到了一个更好的工作,克洛莉丝让她担任了这部戏剧的演员统筹。 既然宾格利小姐已经说了不与仆人一起演出,克洛莉丝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安排她出演,干脆就让她去挑选几个仆人来当演员,顶了一个差事。 宾格利小姐知道达西先生也不会参加演出以后,心里的抱怨完全消失了,认真地给克洛莉丝选了几个机灵的仆人。 简和伊丽莎白在楼上见到了正在给演员说戏的克洛莉丝,她手里拿着剧本,眉头紧锁着,旁边站着扮演女巫的演员。 克洛莉丝想要尽快排好这出戏剧。虽然宾格利先生十分慷慨,随意她调派家中的仆人和物资。 可是她不能长时间让这些仆人停下手里的活来配合她排演,这又不是在她自己家,还是要注意分寸。 宾格利小姐挑来的演员机灵是机灵,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成为演员的潜质,例如扮演女巫的这一个女佣,她记不住台词,总是背了忘,忘了背,令克洛莉丝感到头大。 克洛莉丝已经将剧本修改过一次,减掉了不少拗口复杂的台词,而且向扮演女巫的女佣捋了三遍剧本逻辑。 可是她还是记不住台词,她自己也感到愧疚,一张小脸憋得红红的。 “没关系,先休息一下吧。” 这个女佣还只有十六岁,换做在现代正是上高中的年纪。可是她已经出来工作补贴家用了,克洛莉丝不忍心苛责她,正巧她也看到了简和伊丽莎白。所以暂停排练,让大家都休息一下。 “很高兴你们能来。” “我们也很荣幸能收到邀请,只是我们对戏剧实在没有什么高深的见解……”简说,“希望能帮上你的忙。” “你太谦虚了,大家都说班内特家的小姐才貌双全,你们能提供一点儿见解就已经是很大的帮助了。” 伊丽莎白问:“现在排演得怎么样了,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吗?” “还有一点儿小问题,演员背不下来台词。” 伊丽莎白注意到饰演女巫的女佣捧着剧本,急得满头大汗。 她对克洛莉丝说:“可以给我看一看剧本吗?” 作者有话要说: 伊丽莎白·卡里(ElizabethCary,1584?1585-1639。),第一位出版戏剧作品的女剧作家。 最著名的戏剧作品是《米利亚姆的悲剧》(The Tragedy of Mariam)。这部剧作讲的是希律王的妻子米利亚姆的故事。 第14章 神奇的幕布 克洛莉丝的办事效率极高,在旁人眼中,她像是一个已经有丰富经验的戏剧家,不但创作剧本,指导演员演戏,而且还对戏剧舞台提供了自己的见解。 她把全部的心思都投入到了戏剧的排演之中,连吃晚餐的时候心里也在琢磨修改第三版剧本。 达西先生从未见过他的妹妹这样,以往的克洛莉丝虽然聪慧优雅,但是她像一件被套在华美裙子内的漂亮人偶,她能完成好许多事情。 可是她对所做的事无法投入一点儿兴趣。总是艾德劝她说:“小姐,这对你有好处。”她就去做。 但这一次,达西先生看到了克洛莉丝发自内心的热情,她的晚餐都没用多少,把激情和热爱当了食物,指挥大家做最后的排练。 那位扮演女巫的女仆还是背不下来词。但是克洛莉丝的问题得到了解决,伊丽莎白看完了全部的剧本之后,自告奋勇扮演女巫这个角色。 伊丽莎白的思想一贯开明,她并不介意和仆人们一起演出,她的记忆力惊人,只看过两遍剧本就背下了女巫的台词。 克洛莉丝无意间说了一句:“噢,你简直是为大银幕而生的人。” 伊丽莎白那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简直能征服世界上所有的导演。 -- 第23页 “大银幕是什么?”伊丽莎白问。 克洛莉丝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却也不想撒谎哄骗伊丽莎白,于是道:“银幕其实就是指幕布。” “把幕布叫做大银幕?这是从伦敦兴起的叫法吗?” 可是剧院的幕布从来没有银色,大多数不都是红色嘛。难道现在的流行风尚是在幕布上绣银线? “这块幕布跟普通的幕布不一样,它特别的神奇……” 伊丽莎白求知的眼神显然是在让克洛莉丝继续说去。 银幕其实就是投放电影时显示投影的白色屏幕。可是克洛莉丝一时不知如何跟伊丽莎白解释电影。 “它能够投放一些活动的画面。” 伊丽莎白没能理解克洛莉丝的意思。 “你知道照相吧,照相能记录下一个静止的画面,不同的画面组接起来能讲述一个故事。可是我相信以后会出现一种能记录下活动画面的技术。 而我们排演的戏剧、一些小说、故事。甚至是人的日常行为都可以通过它记录下来,然后通过银幕投放出去。” 伊丽莎白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说法。但是克洛莉丝的眼睛里有一种单纯的希冀,这使得伊丽莎白被她的真诚所感染。 “那么它和戏剧有什么区别呢?”伊丽莎白不解,如果只是想看戏剧的话,可以直接去剧院,不用这么耗费周章。 “二者之间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克洛莉丝说,“就比如我们排演这一出戏剧,我设定的故事发生地点是在法国的森林里。可是戏剧舞台上只能靠置景和道具表明这是一片法国的森林,如果能记录下活动的画面,那么我们完全可以带着演员去法国的森林排演这一出戏,这样呈现在观众眼前的就是真实的场景,能够让他们有更加直观的感受。” 而且日后出现的视觉特效,不但能让观众在银幕上看到法国的森林。 而且能够让他们看到浩瀚的宇宙、幽深的海底,能够穿越古今,呈现人类最丰富的想象力。 伊丽莎白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情不自禁地慨叹了一句:“真好,只是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在英国的土地上看见「法国的森林」?” “很快了……”现在是1877年,不超过二十年的时间,世界上第一部电影《火车进站》就会诞生,克洛莉丝笑了笑,“很快的,有生之年一定可以见到。” 克洛莉丝说这句话的时候也带着一股非凡的自信。 达西先生上楼,见到克洛莉丝和伊丽莎白聊得正欢,他走过去,一见到他,伊丽莎白脸上的笑意就收了不少。 “达西先生。” “班内特小姐。” 两个人打完招呼,再没有别的话可说。 克洛莉丝给达西先生递话:“有事找我们吗?” 达西先生干巴巴地回答:“来看看你们排演得怎么样,上来看到你们在聊天。” “我们没有一直闲聊,只不过现在是休息时间。” 伊丽莎白对达西先生的偏见已经深入了骨髓,她误以为达西先生是来指责她们没有好好排演戏剧。 伊丽莎白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却也很冷淡,克洛莉丝看了看她,再看了看欲言又止的达西先生,觉得现在是该她上场的时候了。 “我猜他是来看一看我们是不是饿了……”克洛莉丝说,“我们两个人晚餐都没有用多少。” “你们要吃一点东西吗?” 克洛莉丝和伊丽莎白都表示自己还不饿。 “女巫这场戏已经排演完了,剩下的不多了,我可能还要忙活一会儿。哥哥,你带着伊丽莎白出休息一下吧。” 克洛莉丝想办法给两人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伊丽莎白马上说:“我留在这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帮忙的。” 她才不要和达西先生待在一起,那样的感觉别扭透了。 “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了。我是邀请你来做客的,哪能一直让你在这里帮我的忙,去吧去吧。” 克洛莉丝冲达西先生眨了眨眼,希望他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 达西先生一副了然于心的神情:“你的眼睛里进什么东西了吗?” 克洛莉丝:“……” 哇,她可算明白达西先生英俊富有却一直单身的原因不只是因为他的傲慢,而且还被不解风情给拖累了。 最终,伊丽莎白还是跟着达西先生去休息了,克洛莉丝抓紧时间排练最后一场戏。 在她看来,最后一场戏是全剧的精华,但是她稍稍做出了一点儿修改。 在原作中,有一位樵夫目睹了所有的一切,骑士和强盗的确是有了一场决斗。 可是他们毫无章法扭打在一起,强盗碰巧将剑刺入了骑士的胸膛。 在克洛莉丝修改后的版本里,强盗将剑抵在骑士的胸膛前,骑士再也不顾颜面在强盗面前求饶,只要留住他的性命,他心甘情愿奉上贵妇人。 而最终在他的胸膛插入匕首的是心灰意冷的贵妇人,强盗见了她的作为以后,将匕首刺入得更深了一些。 为了使贵妇人的动机更为合理,克洛莉丝还在前面加了一场贵妇人与她丈夫之间的故事,她的丈夫是一个平庸胆怯的人,小心翼翼守护着自己的地位和财富,对地位高于自己的人阿谀奉承,对地位不如自己的人苛责严厉,令贵妇人十分厌恶。所以她才会爱上一个无才无势却看似勇敢非凡的落魄骑士。 -- 第24页 这也是整出戏的开端。 在她的心内,骑士是最非凡的人,她挑动两人的决斗,却也做好了和骑士一同赴死的准备。 而骑士求饶的那一刻,贵妇人心内的梦破碎了,所以她将匕首刺入骑士的胸口。 整个故事,每个人都说了真话,而每个人也为了保全自己说了谎话。 克洛莉丝排演完最后一出戏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她对参演排练的人们一个个道辛苦和感谢。 明天她的戏剧就要上演,她想要邀请福尔摩斯先生来观看。可是这位先生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章 欧洲版《罗生门》 戏剧在一个天气晴朗的下午上演。在演出正式开始之前,克洛莉丝把剧组里的人都喊到了一起。 “我们来给自己加加油!” 克洛莉丝让大家围成一个圈,伸出一只右手,手掌与手掌相贴,一起向上抛去,以极具现代化的方式给自己鼓劲。 观众们已经就席完毕,伴随着简的钢琴曲,第一幕缓缓拉开。 第一场,贵妇人再也无法忍受她胆小甚微,踩低捧高的丈夫,可是按照法律的规定,她无法与丈夫离婚。于是带着满箱昂贵的珠宝,逃出家去。 贵妇人逃出家的时候,她的丈夫正在睡觉,听见了房内的响动,问了一句:“什么声音?” 贵妇人为了不引起丈夫的注意,于是趴在地上学起了猫叫。 仆人们不是专业的演员,他们无法细腻精湛地诠释人物。所以克洛莉丝干脆让她们放开了演,以夸张的表演取得滑稽的效果。 贵妇人的神情和举止逗乐了观众,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第一场戏落下帷幕。 这里没有幕布,克洛莉丝拜托了简,让她每一幕结束以后都弹一小段琴,一是提醒观众下一幕即将开始,二是以音乐起到烘托氛围的作用。 第二幕是非常老土的剧情,贵妇人逃亡的路途中与骑士相遇,两人一见钟情,然后山盟海誓,约定此生相守,永不离奇。 贵妇人和骑士说尽了世间的甜言蜜语,可是与之相伴的音乐却不是柔和舒缓,而只有零落的几个低音乐声,预兆着这一段感情并不如他们想象当中那般美好。 第三幕正式进入了主线剧情,骑士与贵妇人说要去普罗旺斯,那里有世界上最美丽的薰衣草,她们会在那里有一栋房子,骑士会夜夜为贵妇人歌唱。 正在两人奔赴梦想中美好的生活时,一个强盗持着一把弯刀出现了。 第三幕卡在强盗与骑士刀剑相向的画面里,紧接着是第四幕:森林中发现了骑士的尸体,当地的治安官开始搜寻罪犯,很快就追捕到了强盗,强盗声称是贵妇人杀害的骑士:“千真万确。我没有杀害那个骑士,我只贪财,杀他做什么呢。不过是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娘们说,让我们两人决斗,谁赢了她就带着财宝嫁给谁。 我肯定不会输,但那个骑士比我想象得要厉害许多,我敢说他一定是全法国最厉害的骑士了,我们从下午决斗到了傍晚。 中间没什么人经过,要不然他们见到这番情景一定会回去说给亲戚朋友听,我的威名一定会更加远扬。 最后当然是我赢啦,我只想要那一箱子珠宝。可是那个贵妇人痴心诚意要跟着我,我不想带着个女人,女人是世界上最麻烦的物种,我就随口说了一句:如果你想跟着我,除非你杀了你的情郎。后来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 到了第五幕,贵妇人上场,她斥责强盗撒谎,她没有杀害骑士,却也为强盗证明,骑士不是被他所杀。 “他是自己选择死亡的,这样虽然上不了天堂,但是能去地狱中洗清他的罪孽。他与那个恶徒以性命为赌注决斗,他输了的决斗,我愿意将全部的财物都交给那个恶徒作为交换,抵消第一个赌注。 可是他的骑士精神无法妥协,让我乘上马快步离开,马儿奔跑时他将那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胸膛,我还记得他目光中的坚决与毅然,一位骑士以自己的生命谱写下一出史诗,这是我的爱人,我会永远记得他。” 强盗和贵妇人不同的证词使这桩案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于是警探们找来了女巫,让她召来骑士的灵魂。 女巫由伊丽莎白扮演,女巫的戏份并不吃重。但伊丽莎白对待这个角色十分用心,她拎着一盏煤油灯,披着一件红色的斗篷登场。 她手里那一盏煤油灯点亮时,骑士的灵魂出现了。 “之前还与我山盟海誓的女人,被恶徒的几句花言巧语所哄骗,脸上竟然露出了迷醉的神情,我看到她的那副迷人模样,又爱又气又难过,我向恶徒要求一场男人间的决斗,财宝和女人都归胜利的一方。 强盗答应了,他自然不是我的对手。我赢了以后,让他赶紧滚开,可是他却趁我不备,将匕首刺入了我的胸膛之中,我心内不甘,所以冤魂一直逗留人间。” 强盗称是贵妇人杀害的骑士,贵妇人称骑士是自杀,骑士称是强盗偷袭的自己,三人的言辞绕成了一个圆形,整件事情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 克洛莉丝一直观察着众人的神情,他们已经陷入了迷惑之中,不知该相信谁的话。 好在,森林中还存在着第四人,是一个放牛的牧童,他解开了这个谜团。 -- 第25页 三人相遇时,他正好在森林后放牛,目睹了所有的一切,伴随着他的诉说,舞台上完整地呈现了事情的原貌。 强盗遇见了骑士和贵妇人以后,不但要抢夺二人的财宝,还言语调戏贵妇人,贵妇人不满强盗轻薄无礼的言语,却享受被两人争夺的快乐,她以言语刺激骑士和强盗,挑起两人之间的决斗,她满怀信心认为骑士能够战胜强盗。 可是决斗正式开始以后,不论是强盗还是骑士都是徒有其名的草包,他们手中的刀剑很快就落到了地上,两个人无武器地缠斗了一会儿,已经累得精疲力尽。强盗抓住了机会,举起剑,欲刺入骑士的胸膛。 “我就知道……”观众席上的郝斯特先生叫了一声,“骑士说的没错,强盗偷袭了他。” 否则一个骑士怎么会死得如此狼狈。 可是故事还远没有结束,在剑抵到骑士胸膛的那一刹那,骑士抛开了所有的尊严向这个恶棍求饶。 “只要您能够饶过我的性命,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属于您的。不论是我的情人还是她带来的财富,我愿意将一切都献给您。” 故事的转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在观众的惊讶中,贵妇人将剑刺入了骑士的胸膛,她的眼中带着愤怒与决绝。 牧童说完了整个故事,全剧终。 · 福尔摩斯是在第三幕时回来的。 他本来只想瞥一眼就离开,却发现这出戏剧似乎是与一桩迷案相关,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他站在门口,看完了整出戏。 与其余人看戏不同,他一直在推理剧中人话中的错漏处,然后发现这出戏里所有的人物都在说谎,包括那个见证了真相的牧童。 他说贵妇人将长剑刺入了骑士的胸膛。但骑士、贵妇人以及强盗都说的是匕首刺入,这个细微之处说明在全部的故事背后还隐藏着有待深入思考的细节。 全剧终,克洛莉丝领着整个剧组登场道谢,掌声中,她的目光扫过了在座的观众,她看到达西先生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他的脸上头一次露出如此活泼的神情,幸好伊丽莎白也在这里,她会知道达西先生不是一个古板、不通人情的人,他会为妹妹一个微不足道的成功而欣慰不已。 克洛莉丝看到了福尔摩斯。 她没有机会邀请他来看这出戏剧,可是他却没有错过。 克洛莉丝脸上的笑意加深了。 福尔摩斯冲她点头致意,然后在众人发现他回来之前,走上了楼。 这群观众里,有像达西先生那样为她的成功而感到真心高兴的。 但也有对这出戏剧不太满意的,出于礼貌和对她的尊重,还是向她表示了祝贺。 用完午餐后,克洛莉丝的戏剧不免成为了今日热议的话题。 郝斯特先生夸赞了克洛莉丝想法惊奇、编排精妙以后说出了真心话:“我觉得结局做一些修改可能会更好。” 克洛莉丝等着她说下去。 “一个骑士与一个强盗决斗,强盗肯定不是骑士的对手。但是他偷袭了强盗,杀害了强盗,贵妇人忍辱负重为骑士讨回公道,然后殉情,这样的结局才美好。” 郝斯特先生倾向于将故事改成一出感人的爱情故事,骑士英勇,贵妇人贞洁,强盗卑鄙,最后强盗受到处罚,贵妇人为爱殉情。 他已经忘记了克洛莉丝这出戏剧的主题是「谎言」,整个故事里没有谁足够的诚实,这是人性本来的面目。 “达西小姐,你是玛丽·布雷登的读者吗?” “不是……” “我想你这样的小姐应该也不喜欢她的作品。但这个故事颇有几分布雷登的味道,尤其是心机深重的贵妇人,我敢说一切的悲剧都是由她而起。” “我无意为贵妇人辩驳,诚如您所言,她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女人。但她身上未必没有半分可取之处,怎么能说悲剧是由她而起呢?” “她背叛了丈夫,又背叛了骑士,她是一个不贞洁的女人,如果没有她,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 克洛莉丝感觉到心累。 简发现克洛莉丝脸上的笑容已经凝住了,而伊丽莎白悄悄握住了克洛莉丝的手,两人颇有默契地相视一笑,笑容中透出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章 你的梦想是什么 简和伊丽莎白在尼日斐花园待上了两天。短短两天的时间里,简和宾格利先生的关系有了更大的飞跃,他们眼里的彼此是无比美好。 但是简一直默默提醒自己,不要将爱意表露得太明显。因此宾格利先生时而会产生疑惑,简对谁都和气友善,她是否只是将他当做普通朋友? 克洛莉丝和伊丽莎白已经成为了能够直呼教名的好友,两个人会敞开心怀聊一些肺腑之言。 伊丽莎白问克洛莉丝:“郝斯特先生他们的评价会让人不高兴吗?” 戏剧上演以后,郝斯特先生提出了他对戏剧的评价,他提出修改意见完全违背了这出戏剧的主题。 伊丽莎白从克洛莉丝的眼神中读到,她其实并不认可郝斯特先生的说法。 可是克洛莉丝一言不发,带着淡淡的笑容听完了郝斯特先生的评价,还向郝斯特先生道谢。 克洛莉丝回答:“生气倒不会生气,不论诗歌、小说还是戏剧,所有作品公开展示以后,读者和观众都有权利做出评判……”克洛莉丝说完这番道理以后,又叹了一口气,“只是我感觉到心累。” -- 第26页 道理归道理,可是心情归心情。 “那你当时候怎么不说出内心的想法呢?” “因为我知道我说服不了郝斯特先生,而郝斯特先生也说服不了我。不过他应该会竭力说服我,这样我又要多听一个大道理了。” 郝斯特先生的眼中,整出戏剧是由一个女人的不贞洁引发的惨剧,一切的谎言也全是由这个女人的不贞而起的。 如果克洛莉丝要辩驳,估计会被郝斯特先生拉着上一节道德教育课。 “那你会对剧本进行修改吗?” “我会修改一些台词……”这出戏剧受限于演员,克洛莉丝尽量将台词改成了大白话,可是一些台词的美感也因此丧失,“别的应该不会有大的改动。” 伊丽莎白听了克洛莉丝的话很高兴,她直率地说道:“那真是太好了,我真担心你听了那些先生小姐的意见把剧本给改了。”她舒了一口气。 “那倒不会,我对它有信心。” “嗯,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伊丽莎白坐到了克洛莉丝的身旁,她那双乌黑的眼睛里透出真诚的光彩。 伊丽莎白看着她:“你想成为一名戏剧家吗?” 这也是戏剧上演当日抛给克洛莉丝的问题。 在郝斯特先生说完以后,他的太太马上接着话说,话里的内容大同小异。 但是郝斯特先生说话慢吞吞的,郝斯特夫人又是个急性子,同样的建议从他们两人口中说出来在旁人听来就是不一样的感觉——郝斯特先生是温和的建议,郝斯特夫人却是尖锐的批评。 宾格利小姐给姐姐使了个眼色,出来打圆场:“排演戏剧本来就是为了让日子过得有意思一点儿,大家也都看得很高兴,这便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伊丽莎白看了宾格利小姐一眼,道:“我倒是很喜欢这出戏的,这几天达西小姐一直很忙,真是辛苦了。” 伊丽莎白绝不认为克洛莉丝连饭都顾不上吃,从清晨排练到晚上,只是为了让日子过得有意思一点。 宾格利先生意识到了氛围有一些不对劲,克洛莉丝虽然是笑着,可是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 “克洛莉丝,你想成为一名戏剧家吗?” 在克洛莉丝给出回答之前,宾格利小姐已经替她给出了回答。 “哥哥,你还是一如既往没有幽默的天分……”宾格利小姐说,“像克洛莉丝这样的小姐肯定会嫁入一个好人家里,过着悠闲愉快的日子。” 克洛莉丝知道宾格利小姐是出于一番好心。尽管这个时代冒出了许多优秀的女性作家。 但是社会对此还是有偏见,不然夏洛蒂·勃朗特也不会以柯勒·贝尔这个化名出版《简·爱》,在当今时代,拥有一个和谐美满的婚姻才是女人最好的前途。 可是克洛莉丝没有接宾格利小姐的话。 其实她很想说:可能你万万没想到你是一个女作家创作出来的人物。 倒是达西先生开口了:“克洛莉丝会找到她认为合适的夫婿……” 他记得克洛莉丝跟他说过的话,他转过头看着她,“如果你想要从事戏剧创作的话,我也会支持你的。” 这时,克洛莉丝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个真正的笑容。 但是她一直没有回答宾格利先生的问题。 “我不想成为戏剧家。” 伊丽莎白瞪大了眼睛,她看到克洛莉丝排演戏剧时投入了如此大的热情,还以为她想成为像乔安娜·贝利那样的剧作家呢! “不过我会更为一名导演,你会在大银幕上看到我的作品。” 伊丽莎白的脑海里已经印下了大银幕的概念,那是一块神奇的幕布,克洛莉丝以后的作品会出现在那块幕布上。 “你有想做的事情吗?” 克洛莉丝记得《傲慢与偏见》当中没有提到过伊丽莎白的梦想,她阅读那本书的时候也只关注她的感情,现在伊丽莎白成为了她的好朋友,她想像伊丽莎白这样的女性内心里也一定有自己的抱负。 “我想去上大学……”伊丽莎白笑了笑,“可是我的母亲认为找一个丈夫才是正经事。” 班内特太太一直都催着女儿们:如果你们再不抓紧时间和机会,就变成没人要的老姑娘了。 “你可以去剑桥。”克洛莉丝记得这个时期剑桥是有女子学院的。 伊丽莎白的笑容中透出苦涩:“我没有一个像达西先生那样富有财力又愿意支持我的兄长,我的家庭不会给我提供学费的。” 伊丽莎白自己攒了点钱,可也远远不够。 尽管克洛莉丝的梦想不是成为一名戏剧家。可是达西先生支持克洛莉丝进行创作大大出乎伊丽莎白的意料。 她原以为他是那种一门心思给妹妹找户好人家的迂腐绅士,轻视女性创作,可没想到他却格外开明。 “我也很感激我的哥哥……”克洛莉丝当时听完达西先生的话,心内被一股暖流包围着,克洛莉丝·达西实在是一个很幸运的姑娘,一位开明的家人比十万英镑的嫁妆更稀有。 如果她能敞开心扉跟达西先生聊一聊,也就不用自己承受压力,“我说实话你可别笑话我,我都羡慕以后嫁给他的女人。” 克洛莉丝的话颇有深意。 伊丽莎白对她的话持保留意见,达西先生是一位好兄长,可不一定见得是一位好丈夫。 -- 第27页 “是真的,很多人会对我的哥哥有误解,认为他是一个顶傲慢、顶不好亲近的人,其实他非常正直、直率。” 克洛莉丝看了看伊丽莎白,后者开始从她身边离开,开始收拾行李,戏剧演完,她得离开尼日斐花园了。 “常常因为偏见,他的这些优点被人忽视。” 伊丽莎白收拾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 克洛莉丝每一句话都落到了她的点上,像一个个板球填到了洞里,似乎是恶意说给她听。 “他肯定是一个关怀、爱护并且尊重妻子的人,大概也会像支持妹妹一样去支持妻子的梦想吧。” 比如说支持妻子上大学什么的。 该心动了吧? 伊丽莎白抬起头:“这番话你应该对宾格利小姐说。” “可是宾格利小姐跟我哥哥并不合适……”克洛莉丝从伊丽莎白的话里听出了些苗头,有些兴奋,“他们会找到更合适的妻子丈夫人选。” 宾格利小姐看起来新派亲和,可是骨子里带着一种古板自傲,达西先生则是虽自视甚高,却是开明的。外人眼中般配的两个人,性格上实在不合。 伊丽莎白应了一声。 “我总觉得我的哥哥会娶一个活泼大方的姑娘,她可以不用那么有钱,他并不会在意她的经济状况。不过她得是一个清醒、善良、有自己见识的一位小姐。” 克洛莉丝就差没把那位小姐的名字说出来了,可那位小姐却看起来毫无所动。 只是克洛莉丝没有注意到伊丽莎白已经将一件内衫叠了又叠。 “别光说你哥哥了……”伊丽莎白道,“倒是说说你,你倒是想找一个什么样的丈夫。” “这个问题问得好,我哥哥也问过我这样的问题。”克洛莉丝还是想把话题往她哥哥身上扯。 “是宾格利先生那样的吗?” 怎么又是宾格利先生? “不是,宾格利先生是个好先生,不过……我认为他和你的姐姐班内特大小姐更为般配。” 朗博恩传出了流言:达西先生带着达西小姐来就是为了撮合她和宾格利先生的婚事的,两个人快要订婚了。 这些传言自然被简听到了,她温柔的脸庞上露出愁苦的神情,伊丽莎白见了,十分心疼。 她刚刚这个问题也是有意探一探流言的真伪。 “有传言说你们即将订婚。” “身为传言主人公,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 传言已破…… “我有一种预感……”克洛莉丝开始冒充大预言家,“宾格利先生是快要订婚了,可是我不是他的新娘,新娘会是你的姐姐简·班内特。”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章 情感大师克洛莉丝 伊丽莎白一直看着克洛莉丝,她的目光中流露出惊讶。 “怎么了?”克洛莉丝问。 “你看出来了?” “看出了什么?” “简和宾格利先生的事。” 克洛莉丝扬起嘴角。 伊丽莎白心里暗暗叫了一声「不好」,简对宾格利先生的确有好感。 可是她的性格镇定,对待谁都一样和颜悦色,应该不会引起怀疑才是。 “这有什么问题吗?”克洛莉丝注意到了伊丽莎白神情的变化,问。 伊丽莎白回答:“简不太愿意让她的心意被人察觉。” “为什么?我的意思是指简与宾格利先生既然两情相悦,为什么又要遮遮掩掩,两个人早日确定彼此的心意,不是会更快活一些吗?” 伊丽莎白黑色的眼睛如同一双获人心梦的网,遮住了克洛莉丝。 后者的眉毛微皱:“莫非是因为我?” “郎博恩都在传达西小姐要与宾格利先生订婚,就在这一阵子了。” 如果没有简,伊丽莎白也认为克洛莉丝和宾格利先生很是般配,两个人都是有钱人,模样又都漂亮,举止谦和亲切,宾格利先生爱看戏,克洛莉丝会写戏,她的兄长达西先生又与宾格利先生是好友,她现在住在尼日斐花园,有大把的时间与宾格利先生培养感情。 好的婚姻是上帝赐予的财富,克洛莉丝应该是这笔财富的主人。 可是简也爱慕宾格利先生,她绝不是一个贪慕财富的人,只是在情感这件事上,她亦有为自己挣得财富的权利。 伊丽莎白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简的人,她们姐妹两一直都是知心伙伴,她看得出来简正走在名为「爱情」的河流里,河流中部有一个漩涡,水流湍急,她挣扎着不想陷入漩涡中。可是奔流的河水又将孱弱的她往漩涡里送。 简的理智在告诉她,达西小姐与宾格利先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情感冲破了理智,又不想成为一个截获财富的卑鄙强盗,只得以冷漠的、与他人一致的态度来对待宾格利先生。 “哎呀,流言不可信……”克洛莉丝的语气轻快,“我认为你的姐姐与宾格利先生很是相配。” 别那么在意她了,她可不愿意破坏这段感情。 “既然传言不可信,你的姐姐又与宾格利先生互生情意,就别再如此遮掩。不然宾格利先生还会以为简不喜欢他呢!” 伊丽莎白听完克洛莉丝的话,若有所思。 很快,克洛莉丝就得到了反馈,她说的话起作用了。 下午,两位班内特小姐已经回家,除了福尔摩斯以外的其他人都在会客室闲聊。 -- 第28页 坐在克洛莉丝正对面的宾格利先生看起来格外高兴,他蓝色的眼睛里一直含着一汪喜悦。 宾格利小姐捏着茶杯喝了一口里面的红茶,以为宾格利先生快乐的来源是克洛莉丝,垂下眼眸,问:“是什么让你这么高兴啊?”她打趣似地笑了笑。 宾格利先生摆摆手,想装作若无其事,可内心又实在被一股愉悦充斥,大家好奇的目光又如同一股催化剂,他终于说出了内心的话:“我打算向班内特小姐求婚。” “什么?” “恭喜……” 两句脱口而出的话混在了一起,宾格利小姐疑惑地看了看克洛莉丝,然后将头转向宾格利先生:“你要向班内特小姐求婚?” 这件事情古怪又冲突。 尤其是对宾格利小姐而言,她一直都认为宾格利先生最后会向克洛莉丝求婚,不论从哪个方面而言,两个人都格外般配,而且克洛莉丝对自己的哥哥也有好感不是吗,她怎么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悲伤? “我有这个打算。” 今天下午,简在离开尼日斐花园时赠送了宾格利先生一件礼物,她将一方绣着浅粉色玫瑰花的丝帕赠予了宾格利先生,与丝帕一起送出的,还有她饱含情意的目光和不再顾虑的笑容。 “这会不会太武断了,你们还没有见过几面。” 宾格利小姐在房间内寻找她的同盟,克洛莉丝显然是祝福宾格利先生,这是她万万没想到、却不得不接受的事实,姐姐郝斯特夫人这几天和班府的大小姐相处得愉快,还约定下次一起吃晚餐,她对弟弟的想法没有异议,姐夫郝斯特先生更不用说,只要妻子的弟弟不娶那些水性杨花的不洁女人,他就不会多说一句话,宾格利小姐的眼珠在所有人的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到了达西先生身上。 这间屋子里不是只有宾格利小姐想制止宾格利先生将想法付诸实践,达西先生两条古怪的眉毛向下压,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情。 “达西,你也认为我不该这么做吗?” 克洛莉丝记了起来,达西先生似乎认为简和宾格利先生并不合适。 果然,达西先生道:“我认为你应该多加考虑。” 他这句话一说出来,宾格利小姐立刻舒了一口气,兄长一定会考虑达西先生的意见。 宾格利先生说他已经认真考虑过了,这不是他一时心血来潮的决定,简的确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好姑娘,美丽谦和、善良大方、说话做事总是有条不紊又彬彬有礼…… 他说这话时,使人觉得就算是天上的仙女也比不上郎博恩的班内特小姐,如果不制止他,他会说上一天一夜。 “如果我还有考虑不周的,请你们直白地指出来。” 在这个房间的都是宾格利先生的亲人好友。尽管他和克洛莉丝的交情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深厚,可是克洛莉丝在他说完求婚的想法以后,第一个道出祝福,她是赞同他的想法的。至于其他人如果有不同的意见,他希望他们直率地表达。 诚然宾格利先生将班府大小姐说得天上少有,地上罕见,达西先生还是指出来:“你该考虑到她对你的态度。” 达西先生并不知晓简赠送了宾格利先生礼物一事,依旧认为简尚未被宾格利先生的一片诚心感动。 随后,宾格利先生说出了赠礼一事,立证他们二人的确是两情相悦。 “若是这样,她此前为何没什么表露她的感情?”宾格利小姐急忙问,这倒是问住了宾格利先生。 “或许是不同的人表露情感的方式不一样。” 知晓内情的克洛莉丝决定出来帮简说两句。毕竟人家是误会了宾格利先生和自己的关系才一直压抑自己的感情。 “有些人的情感天生就是外露的,一眼就能看出来,可不是每个人都善于表达自身的感情,他们可能将感情深埋于内心之中,还可能以一种表达厌恶的方式去表达喜爱。可能热情的人内心无比冷漠,也可能冷漠的人内心藏了一份炙热的情感。”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章 发疯的外来客 达西先生让宾格利先生仔细考虑求婚一事,婚姻大事不是儿戏,除了要考虑女方的为人与情感外,还需要考虑到她的家庭。 那位班内特小姐的确出色,可是她的家人却并未如她一般,一惊一乍的母亲、三位没有体统的姐妹,甚至父亲偶尔也会做出一些有失体面的事情,而且二家的门户也不相配。 无论哪一点都值得宾格利先生一再思索。 可是达西先生却忘记了,他的朋友如果像他一样深思熟虑便会落入如他一样的困扰中。 在某一个夜晚,达西先生从睡梦中醒来,午夜梦回时,想起了舞会上灯火阑珊处一抹灵动的笑容。 那抹笑容像一个印章一样按在了他的记忆深处。 达西先生的心里一直都装着这件事情,他想为这件事情找一个理由,最后理由找到了,他和他的朋友一样,爱上了班内特家的女儿。 当然不是简,而是伊丽莎白,哪怕他此前说过不会好心去抬举那些被人冷落的小姐。 可是他还是注意到了她那双狡黠的眼睛,而且每一次与她接近,他的心里都会生出一分紧张,可又不想被人看出异样。 今天下午送班内特小姐们回家时,达西先生扶着伊丽莎白上了马车,她的手碰到他的手的那一刻,达西先生的心跳无比快。在她登上马车以后,他立刻板着一张脸往回走。 -- 第29页 这么看来,克洛莉丝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可能外表热情的人内心无比冷漠,也可能外表冷漠的人内心藏了一份炙热的感情。” 他的妹妹浅褐色的眼眸里露着睿智聪慧的光。 宾格利先生遇到的问题也会成为他的问题,他倒真是希望老朋友能有理有据地来说服他,不过宾格利先生反而接受了他的提议,决定与心上人多相处几回再考虑要不要求婚。 所以,尼日斐花园的舞会就要来了。 “我希望你能来跳舞,这里的人们是那么热情友好。可是如果你还是不愿意参加舞会的话,你就上楼睡觉好了。”宾格利先生对福尔摩斯先生说。 他可太了解福尔摩斯的脾气了。 福尔摩斯脱下帽子,将帽子放在胸口处,冲着善解人意的宾格利先生来了个戏剧性的致意,随后便如往常一样要出门。 被他雇佣的外来客急匆匆地跑来了尼日斐花园,他的手里高举着一个信封,到福尔摩斯先生跟前时连气都喘不匀。 外来客这几天都在给福尔摩斯先生打下手,福尔摩斯先生是他遇到过最慷慨的雇主,他替福尔摩斯先生找人、取信和传话,都是一些轻松的活儿,福尔摩斯先生也从来不拖欠工钱,很快他就能攒够一笔钱去下一个地方了。 “调整呼吸。”福尔摩斯从外来客的手里接过信,道。 福尔摩斯先生展开信,阅读着。 外来客如他所说一般慢慢调整呼吸,打量起眼前这幢华丽的房子,他曾经也去过一幢如此高大的房子,只是华丽不再,变成了破败,窗户上都布上了蜘蛛网。 外来客并不想回忆起那幢房子,那是他午夜的惊梦,也是他不停逃跑的理由,他始终记得那个古老、尖锐的声音对他说:“我会去找你的,不论你在哪个地方。” 他的身上泛起一阵寒意。 一个人往往越逃避什么,越是微小的事情也能引发他的思绪。 外来客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眼睛无意间往屋内一瞥,瞬间浑身的气血都往心口涌,他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我会去找你的,不论你在哪个地方。” 这句话仿佛就在他的耳旁响起。 福尔摩斯已经阅读完了信件,信件来自他的哥哥麦克洛夫特,他的推理没有错,犯下数桩杀人案的凶手已经不在哈福德郡了。 他将信件收起来,塞到了口袋里,却注意到一直替自己跑腿的外来客神情惊恐,身子微微颤抖,而他目之所及的地方,是捧着一束白花的克洛莉丝。 克洛莉丝看向了这边,她抱着花走过来。 外来客的身子抖动得更加厉害了,这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你怎么了?” 外来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是望着克洛莉丝,克洛莉丝越来越靠近,他就越来越惊慌。 外来客的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词,在极大的恐惧下,他很晚才记起这个词——快跑。 可是他刚刚迈开腿,却被福尔摩斯扯住了衣角。 外来客奋力挣脱着,他像一头蛮牛一样,用上了身上最后的力气,站在一侧的宾格利先生并不清楚目前的状况。 但是他帮助朋友阻拦住了外来客,外来客的力气再大,也逃不开两个年轻力壮的男人的阻挡。 克洛莉丝看着眼前的景象,不明所以,随后她见到外来客跪了下来,趴到了她的脚下,怎么扶也不愿起来,涕泪横流,口齿不清地说着「原谅我」、「放过我」一类的话。 “你认识他吗?”福尔摩斯问。 克洛莉丝摇了摇头,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人。 “嘿,你先起来!”宾格利先生冲他喊,“达西小姐说她没见过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外来客听到这句话抬起了头,用手抹去眼角的泪水,仔细看着眼前这位小姐的脸。 “没有,没有……”他不可能认错这张脸,可是转而又说,“是的,是的,认错了,我认错了,我认错了……”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避开克洛莉丝探寻的目光,低着头问:“福尔摩斯先生,你有回信吗?” 福尔摩斯读完信件后的本来打算是离开哈福德郡。可是外来客的举动怪异,他探究到内里似乎另有隐情。 “我有回信,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福尔摩斯转身走进了屋子。 外来客立在门廊下,始终低着头,他的呼吸急促,额头上和手心里渗出了汗水,他始终低着头,避开那位小姐寻视的目光。 克洛莉丝觉得很奇怪,眼前这个人为何如此惧怕她? 克洛莉丝:“你认识我,是吗?” 克洛莉丝想起来,外来客或许认识以前的克洛莉丝·达西。 “不……不认识……” 就他这个语气,傻子都听得出来他在撒谎。 “那就是认识了……”克洛莉丝看着他的模样,“你十分害怕我,为什么?” 外来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克洛莉丝问出第三个问题之前,他无法再承受巨大的压力,干脆迈开脚丫子,也不再管福尔摩斯先生的信,朝着远方奔去。 他的身影在旷野的天空下化成了一个点。 福尔摩斯从屋子里走出来,手里头捏着一张纸,纸上一个字也没有写,他一直在一旁观察着。 福尔摩斯走到了克洛莉丝身边。 -- 第30页 克洛莉丝收回目光,对他说:“先生,给你送信的人跑了。” “不妨事……” 外来客早跑了个没影,福尔摩斯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目光如鹰俯视大地一般,锐利又深沉。 第19章 论一个骗子的自我修养 尼日斐花园要举办舞会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郎博恩,这是一个令所有年轻人高兴的消息,而比这些年轻人更高兴的是班内特太太,她的笑容挂在脸上,整个人神气极了。 班内特先生将目光从书本上移开,看着自己的妻子,想起了庄园里一只红冠子公鸡,班内特太太现在和那只公鸡一模一样。 可是他不能拿公鸡和妻子做比,倒不是因为这个比喻不优雅,像班内特先生这样的乡绅不会在意这么多,而是妻子和公鸡的性别对不上。 “我亲爱的太太,你找到了合适的舞伴吗?”班内特先生问班内特太太。 “噢,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跳什么舞呢!”班内特太太没有听出丈夫的揶揄,她兴奋地说,“但是我的简一定不缺舞伴。” 班内特太太认为这场舞会是专门为了她的大女儿简所办的,姐妹二人说了她们在尼日斐花园的故事。 尽管简有意瞒住了母亲她赠送给宾格利先生丝帕一事,班内特太太也从简娇羞的脸颊上读到了两个年轻人愈加深厚的情感。 简和伊丽莎白离开后没多久,尼日斐花园就称要举办舞会,班内特太太拍着手掌道:“这是那位好先生送给简的礼物。” 班内特太太当然神气,所有参加舞会的小姐都是沾了她们家简的光。 简听了母亲的话,漂亮的脸蛋像初夏时期的红苹果,伊丽莎白的目光里充满了调侃与打趣。 这几天,雨下个没停。班内特家的几个小姐一直都在为舞会做准备,她们要在舞会穿的鞋子上放玫瑰花,天刚刚放晴,几个女孩儿就迫不及待地赶去镇上选购玫瑰花和其他舞会上要用的东西。 但其中不包括简,班内特太太决定给简一双珍品鞋,是班内特太太的嫁妆之一,这引起了莉迪亚和凯丽的不满,玛丽看了一眼那双鞋,摇了摇头,她想到了某位名家曾经谈论过——鞋,在女人的脚上,不止是鞋。 唯有伊丽莎白笑嘻嘻地对简表示祝贺,又说了几句俏皮话,答应简会哄哄莉迪亚和凯丽,高高兴兴出门去了。 在镇上,班内特的小姐们碰到了不止一个熟人,一位是韦翰先生,他是随军来哈福德郡的军官,此前与班内特家的小姐有过几面之缘,他的模样十分英俊,生着一双多情的眼睛,眼皮微微泛出粉色,就像春日里的桃花一样。 韦翰先生说话客气又亲近,班府家的女孩们都跟他有过交流,他是姐妹们私下时常谈论的话题,尤其是莉迪亚在聊到他时,脸总是红扑扑的,语速很快,她毫不掩饰自己对韦翰的喜欢。 这一次,莉迪亚的帽子被风吹飞了,是韦翰帮她捡了起来,还给了她,双方都十分惊讶这次偶遇。 除了韦翰以外,班内特家的女孩儿们还碰到了举办舞会的主人:宾格利先生和他的朋友达西先生与达西小姐。 “简会后悔要穿妈妈的那双鞋而没有来镇上的。”凯丽说。 · 宾格利先生第一个注意到了班内特家的小姐,他在姐妹中仔细寻找,却没有看到自己的心上人。 达西先生和克洛莉丝随后也发现了他们,达西先生的眉头紧皱着,拉住了要上前与伊丽莎白打招呼的克洛莉丝。 “莉丝,我们上那边看看。” “好的,我先去和伊丽莎白打个招呼……” 达西先生的力道很大,他牵着妹妹的手腕将她拉去了另一条街,态度十分强硬。 宾格利先生不明所以,远远地与班内特家的小姐们打了个招呼,就跟着朋友走了。 等过了转角,他才松开克洛莉丝,若掀开克洛莉丝的衣袖,会看到她白皙的手腕上有一道淡淡的红印。 “哥哥,伊丽莎白她们在那呢!”克洛莉丝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达西先生心里觉得抱歉,嘴上却说:“是吗?我没有注意到。” 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 “除了班内特小姐,你还看到了谁?” “没有谁了,我刚刚看到伊丽莎白就被你拉着走了。” 听了克洛莉丝的回答,达西先生心里舒了一口气,指了指前面的店铺,说要进去逛逛。 那是一个帽店,里面的帽子款式不是很多,做工也不新颖,可是达西先生在里面逛了很久。 克洛莉丝隐约觉得达西先生像是故意要拉走她的。而她的朋友伊丽莎白并不这么想,伊丽莎白认为达西先生就是故意拉走克洛莉丝的。 他刚刚的眼神中出现了一阵显而易见的厌恶。 是的,厌恶。 他像是要避开可怕的瘟疫和恶心的老鼠一样,急匆匆地拉走了克洛莉丝。 伊丽莎白脸上的笑容逐渐由见到好友的欣喜变成了对达西先生的嘲讽,这个年收入上万英镑的男人不想让她的妹妹与自己这样穷乡绅的女儿沾上关系。 亏克洛莉丝还说了他一堆好话,这本来稍稍扭转了伊丽莎白对达西先生的印象,使她觉得自己看待达西先生的方式太过苛刻。 在那日离开尼日斐花园时,达西先生十分罕见地扶着她上了离去的马车,伊丽莎白在错愕之余回报了一个真诚的笑容,可是转眼,达西先生的脸板着跟森林里的木头一样,头也不回就向着屋子里走。 -- 第31页 伊丽莎白看到他的手在衣角上蹭了蹭,像是碰到了什么不洁的东西。这对一位小姐来说,是一种很大的冒犯。 今天又经历了这件事,伊丽莎白更加确定,她的判断一点儿错都没有,这位先生的骨子里就生着傲慢。 “那是达西先生和达西小姐?”一直站在伊丽莎白身旁的韦翰问。 伊丽莎白从刚才的画面中回过神来:“是的,你认识他们吗?” 韦翰先生的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认识,事实上,我十分熟悉他们兄妹二人。” 他温和的笑容掩盖住了他眼神里的精明算计。 “达西先生和达西小姐来这里多久了?” “差不多有一个月了……”伊丽莎白说,“你是在德比郡认识他们的吗?听说达西先生是德比郡的一个大财主,资产足够买下半个个德比郡。” 伊丽莎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说出了这番话,她不愿意轻易放过这个话题。 “是的,他的财产十分可观。有人说他每年的收入可达一万英镑。可是我要说这个数字远远低于他的真实收入。我之所以知道得如此清楚,是因为我从小和他们家的关系就十分亲厚。” 伊丽莎白露出诧异的神情。 “你刚才也见到了他那副冷冰冰,高傲又看不起人的模样,我要告诉你,那是他最平常的模样。” 伊丽莎白十分赞同:“达西先生是我见过的人里最傲慢的,哈福德郡没有一个人喜欢他。” “他这个人讨不讨别人喜欢,我无法评判。但是就我个人而言,我实在受不了他的脾性,不知道他们打算在这里待多久呢?” “没有听说他最近有要走的意思。” 韦翰的嘴角出现一抹不合时宜的笑容,被伊丽莎白捕捉到。 韦翰嘴巴上说着讨厌达西先生,却为他打算长留而感到高兴。 “若是我,是很不愿意跟自己不喜欢的人待在同一个地方的……”伊丽莎白说,“可是你似乎不这么想。” “是的,没道理我待的地方,他不能待,而且我也想让别人知道这位富裕的先生是怎样亏待了我。班内特小姐,他去世的父亲,老达西先生,是世界上最慷慨、良善之人,达西先生继承虽然继承了他祖辈的财富,却辱没了祖辈的名声。” 伊丽莎白觉得这件事情的情况听起来复杂又严重,没有深入询问,可是韦翰似乎将她当成了知心朋友,诉说他与达西家族的往事。 “老达西先生过世前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称得上是忘年交,他也是我的教父,十分关心我。老达西先生在遗嘱里说,如果牧师的职位空缺,那么就给我。 他是多么爱护我啊,可是达西先生却没有遵照他的遗嘱来办。若非这样,我也不用从军,现在会有一份丰厚的俸禄。” 韦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伊丽莎白记得韦翰先生曾经说他一心从军,愿意报效国家,恨不得去往阿富汗战场上。可是这个说法和他目前的说法自相矛盾。 “因为我与老达西先生太过亲近,他们家什么事我都了如指掌,这引起了达西先生的不满。而且遗嘱上谈到这一部分时,措辞也比较含糊,就算是闹到法院里去,只要他找到一个好律师,哦,他当然会找到很好的律师,法院也会判他胜诉,我根本没有地方去申辩。” “那真该叫别人知道他这些恶劣的行径!” “他不敢面对我,所以见了我就走,却又要表现出一副占了道理的模样。” 原来是这样,伊丽莎白了然。 韦翰看着伊丽莎白的模样,眼珠子转了转,问她:“你跟达西小姐相熟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克洛莉丝的身份大家猜猜康吧…… 第20章 尼日斐花园的舞会 为了参加尼日斐花园的舞会,所有的小姐都穿上了最漂亮的裙子,这些本就美丽的姑娘经过一番打扮,每一个都比应季的鲜花还要迷人。 舞会开始前,克洛莉丝坐在梳妆台前,手托腮,望着对面那条绿色的裙子发愁。 那条裙子实在漂亮,是从法国订购回来的,绿色为主色调的裙摆上包裹着一层白色的蕾丝,背部嵌着一排同色系的蝴蝶结,直到裙摆的最下方,像一群蝴蝶追逐着一片白花。 克洛莉丝看到这条裙子时,被它繁琐却精巧的细节所打动,满心欢喜地期盼着穿上裙子的这一天,可是当她真的要穿上这条裙子时,却没有这么高兴了。 在绿色的裙子旁边是一件小小的紧身胸衣,这是克洛莉丝烦恼的来源。 若是平时她还可以仗着自己身量纤瘦,穿得宽松一些,可是要穿上这条裙子,必须要穿上更小一个码的紧身胸衣。 女佣在一旁等候,克洛莉丝以往看过的电影里,有这样的镜头:好几个女佣牵扯着紧身胸衣的衣带,只为将小姐的腰勒得更细一点。而小姐趴在梳妆台上,根本呼吸不过来。 现在这些镜头的主人公成了她自己。 “我一定要穿上这件胸衣吗?”克洛莉丝问,“没有其他办法吗?比如,将这条裙子的腰部改大一点儿。” 这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克洛莉丝瞧着女佣,女佣们互相对视着,不太赞成这种做法,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佣走出来,她服侍过许多小姐太太,这样的要求也不是第一次听到,已经很有经验了,她对克洛莉丝说:“女人的身体是一件虚弱的容器,它不像男人那般强壮。所以需要紧密的保护,它能够保护女人的身体不受侵害。” -- 第32页 她这套说辞一向很管用的,许多小姐太太听了以后都自愿穿上了紧身胸衣。 可是眼前的达西小姐并不这样认为,她挑着眉毛,问:“这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有科学依据吗?” 哪里来的科学依据,这也不是从书上看来的,只是一个传一个成了约定俗成的说法。 可是克洛莉丝知道,紧身胸衣并不能保护女人的身体,反而会伤害女人的身体,紧身胸衣不光代替了腰部和腹部肌肉的支撑,长时间下来容易使得肌肉萎缩,而且还会挤压到内脏器官。 “把针线盒给我,我自己来改这条裙子。” 克洛莉丝是绝对不会把自己勒得像个瓷葫芦一样去参加舞会的,她还没跳两只舞,可能就因为呼吸不畅晕过去,这年头又没有救护车,万一抢救不及时该怎么办? 女佣们显然是不赞成这种做法,可他们又说服达西小姐,只好待在一旁看着她把裙子改大。 克洛莉丝最后将裙子改成了舒适的尺码,她穿上裙子,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极为满意。 “好看吗?”克洛莉丝问。 “幸亏小姐您的腰本来就细,将裙子改大一点儿也不影响裙子的美感,这要是换成了别人,是一定要穿胸衣不可的。” “那也未必,如果想要追求纤细的身材就要控制饮食和适当运动,如果为了让腰线显得好看可以在腰部多加设计。比如在这里、还有这里加一些装饰,将裙摆再改大一些也可以,总之追求极端的瘦是不可取的。” 女佣们听了她的话,都笑着摇了摇头,只当这是一个尚未出阁的小姐幼稚的想法。 打扮好后的克洛莉丝去给达西先生选领带,一进门就见到达西先生的眉头紧皱着,像是有什么烦心事。 达西先生的手里捏着一张信纸,克洛莉丝相信那就是哥哥的烦恼来源,信纸的边缘都被他捏出了褶皱。 “发生什么事了吗?”克洛莉丝问。 “没什么……”达西先生将手里的信件揉成了团,当成垃圾扔在了废纸篓里,他冲克洛莉丝笑了笑,“来帮我看一看带哪个领结比较好?” 当一个人想要假装轻松时,他的神情反而更加沉重。 克洛莉丝没有点破,一如既往地帮助达西先生挑选领结,却多留了一份心思在废纸篓上,趁着达西先生佩戴领结的空档,她将那个纸团从废纸篓中捡了出来,塞在了衣袖里,不过因为舞会太过热闹,克洛莉丝一直都没有拆开那个纸团。 达西先生愁苦的情绪持续了很久,见到伊丽莎白时,他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下,克洛莉丝在一旁静悄悄地观察着,刚要慨叹这是爱情的力量,发现达西先生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这是怎么回事? 克洛莉丝开始回忆原著情节,尼日斐花园的舞会举办时正是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误会加深的时候,至于原因嘛…… 克洛莉丝恍然大悟,伊丽莎白应该已经碰到满嘴跑火车的韦翰了。 会客室内出现了一堆穿着「红制服」的人,这应证了克洛莉丝的推理。 伊丽莎白已经碰见过韦翰了,肯定听了韦翰的鬼话,对达西先生产生了误会,而且还对韦翰心生好感,这可是克洛莉丝不愿意看到的。 舞会开始后,克洛莉丝拒绝了好几位男士的邀舞,她要去找伊丽莎白,告诉她韦翰的真面目,巧的是,伊丽莎白也有一肚子话要跟克洛莉丝说,两个好朋友碰到了一起,开口都是同一句话:“我有话要对你说。” “那么你先说吧。”又是一句一模一样的话。 克洛莉丝和伊丽莎白为彼此间这份默契而微笑。 “还是我先说吧……”克洛莉丝道,“你碰到了韦翰先生对吗?” “是的……” 伊丽莎白以为克洛莉丝昨天已经看到了她和韦翰先生站在了一起。所以并不惊讶克洛莉丝向她提起韦翰先生。 “伊丽莎白,虽然在他人身上说人闲话是不对的,但是我把你当做真心的朋友,也不想让你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才会这样跟你说……” 克洛莉丝将伊丽莎白的两只手捧在了她的手心里,浅褐色的眼睛里透出十足的真诚,“韦翰告诉你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相信。” 伊丽莎白乌黑的瞳孔中华彩奕奕,克洛莉丝的目光、语气和言语都使她感觉到真诚,伊丽莎白的右手抽出来盖在了克洛莉丝的手背上,左手依旧被她握着。 伊丽莎白道:“我不会相信他说的话的。” 克洛莉丝舒了一口气。 “我不会容许他诋毁我的朋友……”伊丽莎白说,“也不会容许他诋毁一个有见识、有梦想的姑娘。” 韦翰问伊丽莎白:“你跟达西小姐相熟吗?” 伊丽莎白看着他的模样,总觉得不太对劲,于是回答:“只是见过几面,你和达西先生的父亲如此亲近,那么应该也很了解达西小姐吧。” “那是当然了。” 伊丽莎白问:“你觉得达西小姐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绝对不愿意说达西家的人一句坏话。可是我不得不说达西小姐和他的哥哥一样,眼睛长在了天上。 对于一个年轻的小姐来说,婚姻是她能够选择的最好的出路,普通富裕人家根本入不了这位小姐的眼睛,她一门心思想要嫁给伯爵、公爵呢!” -- 第33页 “是吗?” “当然了,达西小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日后成为伯爵夫人、公爵夫人做准备。与她的哥哥相较,她的傲慢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不愿意和佣人多说几句话,仿佛那样会玷污她的金口。 幸好你与她没有深入的交往,否则她那一副富家千金的做派一定会让你厌恶的……其实,她也根本称不上是富家千金。” 韦翰看到伊丽莎白的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不由得问:“怎么了,班内特小姐?”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您刚才说绝对不愿意说达西家的人一句坏话,刚才说起达西小姐的不是来却滔滔不绝。” “请你原谅我的冒昧……”韦翰连忙露出抱歉的神色,“有些事情实在令我义愤填膺,忘记了一个绅士的品格。” “没关系……”伊丽莎白说。 韦翰露出了一个迷人的笑容,若是莉迪亚在,一定会赞美这个笑容比群星围绕的月亮还要令人沉醉。 “我也要请您原谅我。” “我当然会原谅你的……”韦翰说,“不过你指的是什么事呢?” “我刚才说了谎……”伊丽莎白的双眼狡黠,“在您刚才问我是否和达西小姐相熟的时候,我告诉您我们只有几面之交,其实相反,我和达西小姐是好友,我清楚她的为人。” 伊丽莎白冲着错愕的韦翰欠了欠身,转身离开,刚才他所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至于达西先生为何见了韦翰就走,或许真如韦翰所言,达西先生做了亏心事,又放不下脸面故作高贵,又或许是另有隐情。 伊丽莎白更加倾向于后者,她不会单听韦翰的一面之词。 至于韦翰对于克洛莉丝的描述,伊丽莎白更是当他一派胡言,她与克洛莉丝相处过,知道这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姑娘。而且她也绝对不会是一门心思想要嫁给公爵的那一类姑娘。 克洛莉丝的梦想明明是在她听都没听说过的的银幕上展现自己的作品,伊丽莎白一直记得这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维多利亚时代的女性无论处于哪个阶级都会穿紧身胸衣,长久以来人们认为女人身体的内部器官需要外部支撑,男人则不需要这样的支撑。 除此以外还有人认为紧身胸衣能给女人的内部器官提供温暖,避免肾脏等其他器官受凉,从19世纪60年代起,女人们向人们展示杨柳细腰的压力与日俱增,曾经有一位小姐记载在女子学院里,那里的老师以每个月让女孩儿们的腰围减少一英寸为目标。 以上资料来自于《成为一名维多利亚人》 第21章 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伊丽莎白已经寻找过了,那堆穿着「红制服」的人里面没有韦翰,他没有来参加今天的舞会,不知道是他自己不想来,还是被达西先生制止住了。 在克洛莉丝和伊丽莎白谈话的时候,达西先生走了过来。 “班内特小姐,我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两双漂亮的眼睛一起看向了达西先生。 克洛莉丝为哥哥的主动感到十分惊喜,她在心里像啦啦队打气加油那般喊:答应他,答应他呀答应他。 伊丽莎白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但是她最终答应了达西先生的舞蹈邀约。 克洛莉丝就像看到自己支持的球队进了球一样高兴,她笑眯眯的,目光所到之处皆是有情人,宾格利先生与简翩翩起舞,伊丽莎白与达西共步舞池,舞会上的每一个人都十分可爱,华灯溢彩,空气里有鲜花的香气,想来是班内特家小姐鞋面上的玫瑰花让每一支舞都带上了芳香,一切都美妙极了。 跳舞重新开始的时候,一位宾格利先生料定不会出现在舞会上的人出乎意料地出现了。 宾格利先生的余光瞥见他那一位老朋友,确定是他本人而不是有人冒充他以后,宾格利先生兴奋地对他的舞伴说:“最稀奇的事情居然发生了。” 对于宾格利先生而言,最稀奇的事情莫过于福尔摩斯来参加舞会。 尽管他没有做任何打扮,可是谁会在意那么多呢!那可是福尔摩斯,天底下最讨厌舞会的人,他居然愿意来参加舞会了。 福尔摩斯先生走进了人群里,舞会自然是吸引不了他的,他来参加舞会另有目的。 福尔摩斯直奔目的而去,他走到了女宾的休息区,一眼就望到一位身着绿色裙子的小姐正在与另一位穿着淡黄色裙子的小姐聊天,他走了过去。 “班内特小姐,读书固然是有益的,可是有时候生活也能教导我们一些知识。” 福尔摩斯听到他要找的那人说,她的声音伴着乐曲时听起来像诗歌朗诵一样。 “冒昧打搅。”他出声打断了两人的交流。 克洛莉丝转身,看到了福尔摩斯先生。与宾格利先生一样,她也为福尔摩斯出现在舞会上而感到惊奇。 “福尔摩斯先生,你也来参加舞会了……”克洛莉丝的语气轻快,“那么我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坐在克洛莉丝身旁的玛丽·班内特神色变得有些奇怪,她一贯将心思全放在书本上,每日与卢梭、孟德斯鸠、拜伦等名家进行思想上的交流,自认为自己已经是一个不同凡响的姑娘,可是听到克洛莉丝的话时,同样十分讶异。 “这是达西小姐和我的一个赌约……”福尔摩斯向玛丽解释,“也是一个玩笑,不必当真。” -- 第34页 随即,他对克洛莉丝说:“舞当然是要由男士来邀请的,达西小姐,你愿意跟我跳一支舞吗?” 克洛莉丝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这么个赌约。但是她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福尔摩斯先生在帮她找补。 她看着那一双灰色的眼睛,那里淡得一丝情绪也没有。 “我的荣幸。”克洛莉丝回答。 又一次开始跳舞的时候,一件令宾格利先生更加惊讶的事情发生了——福尔摩斯不但来参加了舞会,而且还邀请了一位女士跳舞。 简顺着宾格利先生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到达西小姐和一位挺拔的先生在跳舞,她是知道那位先生的,是宾格利先生的好朋友,来哈福德郡帮忙解决家庭教师被杀一案。 简没有和福尔摩斯相处过,在尼日斐花园那短短几天,她和福尔摩斯只是打过几个照面,不了解他的脾气秉性,自然也不知道宾格利先生为何如此惊讶。 宾格利先生嘴角凝笑,小声道了一句:“这个舞会真是上天赠送过来的礼物”,不但能与心爱之人共处,还见到了福尔摩斯跳舞如此稀奇的事。 同样一直观察着福尔摩斯与克洛莉丝共舞的还有一位。 “下一支舞不如邀请那位先生一起跳吧。”伊丽莎白对达西先生说。 达西先生收回目光:“不好意思。” 他感到抱歉,明明邀请了伊丽莎白跳舞,注意力却不在自己的舞伴身上,反而跑到了另外的地方。 伊丽莎白并没有责怪达西先生,反而轻松地开起了玩笑:“没关系,现在我们来谈一谈舞池的大小,然后再顺其自然地聊到有多少对舞伴,这样你就可以装作在清点人数,就可以自然而然去看你妹妹啦。” “我只是有些担心。”达西先生解释说。 “担心什么,担心那位先生是骗子吗?” 达西先生不置可否。 “可是他看起来并不像骗子……”伊丽莎白说,“反而有一股高贵干练的气质。” “人不可貌相,有时候外表是最好的伪装……”达西先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向伊丽莎白说出内心的话,“可能我接下来的话说出来你会觉得我是一个喜欢背后嚼舌根的人。但是我还是要说出我的心里话,韦翰,或许你已经把他当成是你的朋友了,可我还是要说的,他是一个惯会骗人的人。” “我已经知道他并不是一个真诚的人……”伊丽莎白冲他微笑,“而且他也不是我的朋友。” 达西先生的神情显然轻松了不少。 “韦翰先生说你的父亲想让他接替牧师的职位。可是他因为得罪过你,所以你没有遵循遗嘱,他只能从军为自己挣一份前程。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伊丽莎白的这个问题令达西先生沉默了一会儿,伊丽莎白见得不到他的回答,也没有一直问下去,她不想让两个人都一直尴尬着不说话。 因为她发现跟达西先生相处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难受,她接着沉默之前的话题:“你可以装作数舞伴的数量啦。” 可是达西先生沉默以后,给出了回答:“有一点韦翰说的没错,他的确是得罪了我。” 达西的坦诚出乎伊丽莎白的意料,她问:“你不为自己辩解吗?” “我没有剥夺他接替牧师的权利,是他自己嫌弃牧师的俸禄太过微薄,不愿意从事。除此以外,我没有什么好辩解的,他的确得罪了我。而我也的确在某些事情上没有让他如愿以偿。” 相较于达西先生的坦诚,韦翰就显得更加小气,他完全将自己描述成了一个遭遇天大委屈的受害者,却像一个沙土铸成的房子,被达西先生这番话轻轻一吹就散了出去。 “他向我提起了你和达西小姐。” “我对他怎么说我并不感兴趣,不过劳烦你告诉我,他是怎么描述克洛莉丝的。” 伊丽莎白将韦翰的话跟达西先生说了一遍,到最后时,达西先生的眉毛拧得像花草丛中的荆棘。 “班内特小姐,请你一定不要相信韦翰的话。” “我知道,克洛莉丝是我的朋友,我很清楚她的为人,她绝对不像韦翰说的那样。” “不光如此。” “嗯?” “没什么……”达西道,“谢谢你。” 达西看向克洛莉丝,她穿着绿色的裙子,像绿地上生长的白色紫罗兰,他希望这株紫罗兰永远不必经受风雨,迎着温柔的阳光生长下去。 第22章 福尔摩斯先生要离去 福尔摩斯先生虽然不爱参加舞会,他跳舞的技术却不错,舞步中透露出一股游刃有余。 “先生,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克洛莉丝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一向不跳舞的福尔摩斯先生向她邀舞是出自一位绅士对一位淑女的喜爱,他肯定是有特别的原因,很大的可能是案情有了新的进展。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好的……” “你去过罗马尼亚吗?” “应该没有吧。” 克洛莉丝本人从没有到过这个地方。而她记得原身的日记本里面也从来没有提起过罗马尼亚。 福尔摩斯先生的眉毛直压着眼睛,舞蹈拉进了两个人的距离,克洛莉丝才发现他的眉心处长了一颗幼圆的小痣,像一只潜伏在茂密丛林中的小兽,目光犀利地凝视远方。 -- 第35页 “你不能确定这一点吗?” “我近来是没有去过这个地方的,可是我不知道我小时候有没有到过那里。”克洛莉丝回答。 她感觉到福尔摩斯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似是再思索她的话。 克洛莉丝笑了笑:“我是真的记不清了,先生,或许我应该去问一问我的哥哥,他就在那里。” 克洛莉丝朝着达西先生的方向看,达西先生正巧也看向了她,舞池当中,乐曲演奏的间奏,兄妹二人短暂的目光相交。 克洛莉丝给达西先生使眼色: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多注意注意你的舞伴啊! 达西先生略有些僵硬地偏过头去,移开了视线。 “倒也不必了……”福尔摩斯说,“外来客说他在罗马尼亚见过你。” “可是我并没有这个印象。” 依照着原本的克洛莉丝达西的个性,见到一只杂毛的猫咪都会写进日记里去,如果对外来客印象深刻的话,会有相关的记录。 而外来客见到她时怪异的举止表露出来两人应该有过交集,可日记里连提都没有提到。 “他后来说他记错了。”福尔摩斯道。 外来客从尼日斐花园匆匆逃离,无人知晓他见到克洛莉丝为何如此恐慌。后来,福尔摩斯去他的住所找他,碰巧发现他在收拾行囊。 外来客居无定所,他的住所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个柜子,没有任何多余的家具,可是福尔摩斯只粗略一看,便发现至少有五个不同地方的痕迹,作为他到过那些地方的证明。 他不会在一个地方久留,不管多么努力干活也不是为了置办土地、娶妻生子,而是为了攒一笔钱去更远的地方,准确地说,是逃去更远的地方。 一直在逃跑的人眼神中都透露出一种不安定感,这种不安定感在外来客的眼睛里尤为明显。 福尔摩斯给了他一笔钱,听他说了一个故事。 故事里有一座惨败破旧的古堡,古堡里住了一个面容苍老、却每一天都在变得年轻的先生,古堡的长廊里挂着一排画像,其中的一幅与达西小姐生了一模一样的面容。 以上是福尔摩斯先生储存在记忆当中的版本,不同的故事到了不同的人的耳朵里会留下不一样的印迹。 如果外来客将这个故事讲给小孩子们听,他们的记忆里印下的就是鬼怪吃人的恐怖记忆了。 “原来是他记错了,我还以为是我把人家给忘了……”克洛莉丝说,“案情有什么新的进展吗?” “凶手已经不在哈福德郡了,他短期内不会回来,我也要离开了。” 当福尔摩斯说出他要离开时,克洛莉丝并不觉得奇怪,他因为案件而来,自然也会因为案件而走,只是她想起初次见面时书房里那一抹微小的光芒,骤然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继续去找凶手吗?” “我会的……”福尔摩斯说,“不过我要先回家一趟。” 那里有一些能解开谜团的东西。 “一路珍重。”克洛莉丝挤出了这句话,她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一个转圈,音乐声停,一舞结束。 “达西小姐……”福尔摩斯说,“以后不要贸然邀请男士共舞。” 他留下了这么一句话,然后躬了躬身,像刚才穿过人群一般,穿越人群而去,克洛莉丝跟了上去,走到门口,福尔摩斯穿着一件深色的外套,与夜色融在了一起。 克洛莉丝心里怅然若失,因为突如其来的离别,接下来的舞会克洛莉丝也是兴致缺缺,她拒绝了好几位男士的邀舞,坐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从衣袖里抖落出那封信。 克洛莉丝原本以为信上的内容与达西先生的生意相关,她想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如果帮不上的话,也可以宽慰他几句。 可是她展开皱皱巴巴的纸团,上面的称呼居然指向的是她:克洛莉丝达西亲启。 这封信没有到她的手上,而是被哥哥给截了下来。 信上的字说不上工整,写得龙飞凤舞,上一个字与下一个字的距离能隔出一条泰晤士河。 克洛莉丝达西亲启 亲爱的小姐: 见字如面,最近过得怎么样?功课还像你曾经抱怨的那样多吗,我还记得你抱怨时的脸庞,像被风吹拂过的花朵。 我们已经有很久没有见面了,我的突然离开一定很让你震惊,不知道你的兄长,受人尊敬的达西先生是怎样描绘我的离开的。不过,我敢拍着胸脯保证,事情一定不像他所说那样。 亲爱的小姐,我的朋友,很高兴在哈福德郡我们能够再次重逢。 我一眼就认出了你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美丽洁白,光润得如同一颗珍珠。 但是你没有认出我来,否则的话,你一定会走过来亲切地与我打招呼的,你就是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姐。 我历经了一些风霜,它们或许改变了我的面容,不过增强了我的意志,我现在比你过往认识的我要更加坚强、更加有勇气。 亲爱的克洛莉丝,我十分期盼着和你的再次相见,我有很多事情想要告诉你,包括一些「小」秘密。 你的朋友,韦翰敬上. 克洛莉丝将信收了起来,打算待会找个地方丟掉。 不过从信里亲昵的口吻来看,自己什么时候和韦翰的关系那么好了?日记里也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个名字啊。 -- 第36页 而且哥哥截了这封信,是担心韦翰过来骚扰她吗? 信上提到了一些「小」秘密,说实话,克洛莉丝对它们并不感兴趣,韦翰就是一个满嘴跑火车的无赖,谁知道他会编排出什么事来。 舞会结束之后,宾格利先生拉着达西先生聊了很久。 “达西,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十分尊重你的意见。不过,经过仔细的思考,我还是坚定我原本的想法。” 达西先生看着他。 宾格利先生高兴地说:“我想我会很快和班内特小姐求婚。” “恭喜……”达西先生这次没有说劝告的话,只有简单的一个词。 “我还以为你会再让我考虑一下呢!” “不必,我相信你已经认真考虑过了,班内特小姐确实人品贵重,她和你很相配。只要你不在意门第,而她的家庭内又培养出了几名优秀的小姐,那自然也不会成为阻碍你向她求婚的阻碍。” “正是这样……”宾格利先生说,“我希望你能陪同我一起登门求婚,我实在是忐忑又紧张,需要有朋友的陪伴,最好是你和福尔摩斯这种冷静的人,我多少可以沾到你们的光,镇静一点儿。 说起福尔摩斯,你大概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参加舞会,更别说看他跳舞了。诶,对了,福尔摩斯呢?” 宾格利先生只注意到福尔摩斯的到来,并未注意到他的离开,他没有亲自送别好朋友,福尔摩斯已经离开尼日斐花园的消息还是他从克洛莉丝那里听来的。 “他走了?这也的确是他的个性,他总是不喜欢别人为他送别的。” 现在能陪宾格利先生去求婚的唯有达西先生一个人了。 达西先生答应了他的要求,这个时候管家从屋外进来,他的手中捏着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达西先生。 “这里有您的一封信。” 夜色正浓,天上的薄云遮住了一弯月亮,都这个时候了,邮差应该早就不工作了才是,深夜送来的信件一般都是急事。 达西先生很快接过信封,但是看到信封上的字时,面色凝得比深夜的霜还要重。 他没有拆开信封,问管家:“送信过来的人走了有多久了?” 还价回答:“他没走,把信送过来以后就一直再外面等着。” 送信过来的时一位穿着「红制服」的军官,从舞会的开始到结束,管家一直在场,舞会上来了很多驻营在附近的军官,可是送信来的那一位,管家瞧着眼生,他没有出现在舞会啥米。 他把信递给了管家,一直不离开,也不催着要回信,只是一直在外面等着,很是奇怪。 “我出去一下……”达西先生宾格利先生说,走了两步又回身嘱咐,“千万别让克洛莉丝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男女主角见面是伦敦,感情线就正式开启啦。 —— 第23章 歇斯底里症 宾格利先生一直在站在窗户前,在他的视线里,达西先生与那日在街上见到的穿「红制服」的军官对面站着,中间隔了大概两臂长的距离,他们两位都身姿挺拔,达西先生比军官的个头还要高。 夜色浓重,宾格利先生看不清他们脸部的神情,一切表情都被黑夜所掩盖了。 他们的谈话没有持续很久,达西先生很快回来,他的眉宇之间带着一股愤怒,这股愤怒在他见到克洛莉丝时如衣服上面的褶皱一般被抚平了。 克洛莉丝还未换下身上的盛装,她的头发出现了一些松垮,在灯光下,如一块暖玉,她走过来,满面含笑地问自己的兄长:“今天的舞会令你高兴吗?” 她可是看到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跳了不止一支舞,而且两个人似乎相谈甚欢。 “高兴……” 达西先生的嘴角扯出了一抹笑,他这副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真心高兴的样子。 克洛莉丝:“怎么了?” “没事……” 一句简单的「没事」是瞒不过心思灵巧的克洛莉丝的,她望着达西先生,眼睛里映衬出盈盈灯火。不论是谁,被这样一双眼睛望着,都不会忍心去欺骗她的。 宾格利先生见好友属实有说不出来的苦衷,替他圆谎:“我们刚刚在讨论一件大事,我很快会向班内特小姐求婚了。” “恭喜……”克洛莉丝道,“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不高兴的吗?” “是的……” 达西先生回答完后,克洛莉丝愣了一会儿,然后眼睛里充满了惊奇与喜悦,她看了看达西先生,又看了看宾格利先生,不由得用手捂住了嘴。 这次轮到达西先生问:“怎么了?” “没什么,你们继续。” 克洛莉丝十分自觉地晃动着裙摆离开了,留下疑惑的达西先生与宾格利先生,两位好友对视一眼。 宾格利先生道:“可能是听说了我要求婚所以感到很高兴吧。” 会是这样吗? 似乎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克洛莉丝回到房间里,她立刻提笔给乔治安娜写信,信上说她发现哥哥和宾格利先生的关系「尤其好」,哥哥还会为宾格利先生求婚而不高兴…… 信写到一半,又被她揉成了一个小团,也不知道乔治安娜能不能明白她的意思,这种细节要自己发现才有意思。 克洛莉丝拿出了一张新的纸,重新写信件内容。除了日常问好以外,克洛莉丝说了她的戏剧演出情况,这是乔治安娜最关心的一点了,在最后还提到了韦翰—— -- 第37页 《傲慢与偏见》的原作中,韦翰差一点诱哄乔治安娜私奔,这应该是妹妹心里被封起来的一个地方。 若非克洛莉丝实在想知道自己和韦翰有过什么纠葛,她也不愿意揭开这块封印——她仔细措辞,以一种最委婉的方式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克洛莉丝将信件封印好,突然想起来自己应该问福尔摩斯先生要一个地址,或许再厚脸皮一点问他,可不可以给他写信,她完全可以称自己是想要了解案件的最新进展嘛。 失策失策…… 福尔摩斯先生离开的时候,克洛莉丝望着他的背影,他像一只鹰飞往了群山间。 “达西小姐,以后不要贸然地邀请一位男士共舞。”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第一个字与乐曲的最后一个音想接,让人生出音乐还没有奏完的错觉。 他没有解释为何会说这样一句话。若不是他的双眼内没有一丝一毫旖旎的情绪,在如此灿烂的灯光、如此暧昧的场合里,这句话实在让人浮想联翩。 他虚构了一个赌约,替自己和玛丽解释,「达西小姐,以后不要贸然邀请一位男士共舞」,这句话只能是一个好心的提醒。 第二天,克洛莉丝装作无意,向前来收拾衣服的女佣提起了这件事。 很好,这是所有的女佣里最心直口快的一个。 “我有一个朋友……”克洛莉丝以编谎话的万能句式开场,“她主动邀请了一位男士跳舞。” 克洛莉丝坐在梳妆镜前,透过镜面看到了女佣嘴张得能吞下一个小鹌鹑蛋。 “这样很不应该……吗?” 克洛莉丝先是以一种十分肯定的态度说出前面的话,在最后低低地疑问了一声。 “当然不应该,达西小姐……”女佣道,“她可能患上了歇斯底里症。” “不至于吧……” 克洛莉丝不知道什么叫做歇斯底里症。但「歇斯底里」这个词听着就很严重的样子。 “还是要趁早发现,趁早治疗。”女佣说。 女佣说出了一个病学名称,可是克洛莉丝追问时,她也解释不清歇斯底里症的病症,最后她说:“总之一位年轻的女士是不可以贸然像一位男士邀舞的,哪怕这位男士是她的未婚夫。如果她这么想和男士共舞的话,她可能就得上了歇斯底里症。” 女佣十分笃定,一直让克洛莉丝写信给那位好友,劝她及时治疗,不要让癔症拖垮了身体。 女佣没有看到克洛莉丝的嘴角僵硬的笑容,自己就是「好友」本人的克洛莉丝去了书房,自己在一堆书中寻求有关于「歇斯底里症」的记载。 还好尼日斐花园中的藏书很丰富,克洛莉丝在一本大部头的医学著作当中找到了与「歇斯底里症」相关的记载。 这本书已经有些「上了年纪」,它被放在书架的最底层,书的封皮上积了一层灰,一看就知道是长久无人翻阅所致。 克洛莉丝在看到关于「歇斯底里症」记载的第一句话时就觉得这个病症纯粹是胡说八道:歇斯底里症,曾被解读为黑魔法显灵或恶魔附体。 书里将「歇斯底里症」描绘成了一种典型的女性特征,女人稍微一点儿不对头的举动都可以用「歇斯底里症」来概括,她盯着一个男性多看了一会儿,或者情绪激动了一点都可能被人认为是不是得了「歇斯底里症」。 甚至有一位医生指出有四分之一的女性都患上了所谓的「歇斯底里症」。 而她邀请福尔摩斯先生跳舞的行为如果被有心的人士解读了,她或许也会被扣上「歇斯底里症」的帽子。 不过福尔摩斯先生显然是没有这些成见的,他本身就不是一个为世俗的规则所束缚的人,又谙熟科学道理,不会将她的行为当做一种病症。 克洛莉丝合上书本,这些成见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得女人只能如同家里的天使一样温顺纯洁。 否则的话,她就可能是有病了。 这叫个什么事嘛! 克洛莉丝沉着脸从书房里出来,宾格利小姐正巧抱着一大束花从屋子外面走进来,宾格利小姐穿着一身湖蓝色的裙装,抱着白色、粉色的花朵,难得清新动人。 她招呼着克洛莉丝一块儿插花。 克洛莉丝有满肚子的话想要抱怨,可是宾格利小姐却不是一个好倾诉的对象,克洛莉丝的「歇斯底里症」刚刚冒出了头,她却问了一句:“该不会是我知道的那位小姐吧,我就知道你也觉得她有点儿怪怪的对不对?” “哪位小姐?” 宾格利小姐话里的那位可能得了「歇斯底里症」的小姐像是她们的熟人一样。 宾格利小姐嘴角带笑,冲克洛莉丝眨了眨眼,分明像在说:我都懂的,你不用瞒着我。 “我的那位朋友指的是我戏剧里的人物……”克洛莉丝说,“我要写一出与「歇斯底里症」相关的戏。”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那位小姐呢。” 克洛莉丝一直也没有弄明白宾格利小姐指的「那位小姐」是谁,她也并不想打听。 尽管宾格利小姐穿了一身淡雅清新的衣裳,她也觉得站在宾格利小姐的身旁心情变得更加沉重了。 郝斯特夫妇回他们自己家里了,达西先生和宾格利先生说要出去办事,他们两并没有说具体去办什么事,只说可能得到晚上才会回来。 -- 第38页 如果不是伊丽莎白写了一封信过来邀请她们去做客,克洛莉丝就得和宾格利小姐两个人一直聊着不知姓名的「那位小姐」。 “我就不过去了……”宾格利小姐说,“我的身体有一点儿不舒服。” 其实这正遂了伊丽莎白的意,她本来也只希望克洛莉丝一个人过去,只是为了礼貌才邀请宾格利小姐,就连信件里对她的邀请都只是一笔带过而已。 伊丽莎白早就看了出来,不论宾格利小姐表露得对她们再亲近,也只是做做样子,只是可怜的简还将宾格利小姐当做了真心朋友。 殊不知她会成为宾格利先生和简的关系里一块放在门口的石头。 事实上,也正如伊丽莎白所认为的那般,宾格利小姐一直在劝说兄长要慎重考虑婚事,她显然更希望一位富裕的小姐成为自己的嫂子,本来克洛莉丝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人选,没想到中途插进来一个班内特小姐。 而且她爱慕的达西先生似乎对另一个班内特小姐心生好感了,以至于她现在一听到班内特这个名字就头疼。 “那我就一个人去了。”克洛莉丝说。 作者有话要说: 如今人们常用于形容受到某种刺激而引发的情绪激动、举止失常的「歇斯底里」(hysteria)一词,在历史上被用来特指一种癔病,即女性的精神失常,症状有痉挛发作、原因不明的局部疼痛、无法解释的功能失调等等。 癔病的发病原因早在古希腊时期便已被道德化——它是不育的恶果。 歇斯底里症也被解读为恶魔附身或黑魔法显灵,表现出歇斯底里症状的女性通常会被处决。 文艺复兴期间,与莎士比亚同时代的医生爱德华·乔登(Edward Jorden)在1602年的一场女巫审判中,试图向法官证明原告所谓受黑魔法控制而表现出来的症状是出自癔病,其罪魁祸首不是女巫,而是子宫。 根据他的论述,被剥夺了性体验的处女和寡妇——「处在消极状态中的女性们」——最容易感染癔症。 在维多利亚时期,有近一半的女性曾认为自己患上癔病。由于深信刺激性气味会使游走的子宫复归其位,她们大多随身带着一小瓶嗅盐以防不备之需。 (以上资料来自于文章《癔病、子宫与歇斯底里的女性》。) 在公元前一千多年,男女身体构造上的巨大差异,就已开始使人们感到惊异与着迷。 子宫,这个只存在于女性身体里,每月流一次血的器官,就被视为一切女性问题的根源。 任何出现在女性身上、难以解释的神经质行为,小至难以捉摸的情绪波动,大至举止怪异、胡言乱语和晕倒,甚至发烧、盗窃癖等,都统统交由子宫背锅。 于是,古希腊人根据子宫(hystera)一词,为这种「子宫疾病」取名歇斯底里(hysteria)。 保守的维多利亚时期,社会对女性的道德情操要求到达了一个顶峰。 那时的女性被称为「家里的天使」。她们总是身穿有巨大裙撑的华丽连衣裙,上面缀有繁复的蕾丝花边,束胸如同随身携带的牢笼,勒得她们喘不上气。 由于行动不便,女性总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坐在家里做针线活,或是病恹恹地躺在沙发上。 她们最大的美德,就是温柔和顺从。不需要有思考能力和好奇心,也不需要有望。 可是,就在这个禁欲的时代,「歇斯底里症」却在女性之间流行起来。 1859年,一名内科医生认为,四分之一的女性都在遭受着「歇斯底里症」的困扰。 他甚至为这种疾病列出了75页的症状清单,几乎你能想到的任何症状,都能在其中对号入座。 (以上知识来自于《如何安慰一个「歇斯底里」的女朋友》) 至于治疗这个病症的方法也很奇葩,大家可以自行搜来看一看,一定会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第24章 阁楼上的疯女人 克洛莉丝在下午四点的时候乘着马车到达了班内特庄园,正巧赶上了跟班内特小姐们一起喝下午茶。 班内特太太本来是怎么看这位达西小姐怎么不顺眼,可从伊丽莎白那听说了她无意于宾格利先生,还有心撮合简和宾格利先生以后,便觉得达西小姐顺眼了起来。 班内特太太迎上去,伊丽莎白觉得母亲前后态度的变化有些滑稽,分明之前还在说达西小姐肯定和她的哥哥一样不招人喜欢,后来却一定要简以拜访达西小姐的名义多去尼日斐花园走动,这个时候一向「智慧」的班内特太太便会说:“达西小姐是多么可爱的一位小姐。” 伊丽莎白不由得偷笑,意会到了的简递了一个眼神给她,让她不要取笑妈妈。 “欢迎你的到来,达西小姐……”班内特太太向她的身后望,“宾格利小姐没有来吗?” 在班内特太太的心里,她更加期盼看到宾格利小姐的身影出现在自家庄园里。 尽管达西小姐更为富裕,可那又与她们有什么相干了。但宾格利小姐就不一样了,她以后可能会成为简的妯娌,对她们来说,可是亲戚呀。 “卡洛琳的身体有一些不舒服。”克洛莉丝回答。 伊丽莎白从母亲的身后绕到了前面,挽过克洛莉丝的胳膊,道:“那可真是太遗憾了。”话虽如此,她的神情却分明高兴得很。 -- 第39页 “对呀,可真是太遗憾了。”克洛莉丝附和。 下午的时光慵懒,太阳走过了光芒最盛的时候,阳光再照进屋子里时也有些懒洋洋的,打不起精神。 几个女孩们绕着一张低矮的桌子而坐,桌子上摆满了好看又冒着甜甜香气的茶点,米色的细瓷茶杯镀了一圈金边,装温热的茶水,这样悠闲的时光是克洛莉丝以前想都不敢去想的,她的工作节奏强度很高,每天的奔波熬夜已经成了常事,连饭都无法准时准点吃,哪里有空闲的时光来享用下午茶呢。 来到这里的时光就像忙碌工作中的一个假期,天生劳碌命的克洛莉丝开始想念她的工作,也想念起女人能够凭借一双手去打开自身前途的时代了。 尽管有许多人抱怨那个时代总是不够美好。可是至少她不用因为主动向男士邀舞就被怀疑染上了病。 明明那个时代在未来,却像已经不可追溯的过去一样。 其余的女孩儿们在愉快欢乐的聊天,她们的笑声传遍了整间屋子,克洛莉丝却一直眼眸微垂,目光长时间凝在一块山楂糕上放空,简还以为是她想吃那块糕点却不好意思伸手拿。 于是就把盘子推近了些,取下克洛莉丝盯着的那块糕点递给了她。 “谢谢……” 克洛莉丝没说她不是不好意思拿糕点,而是在思索别的事情。 “达西小姐,你见过在朗博恩附近驻扎的军官了吗?”迪莉娅问她。 年轻的女孩子们的话题总是新鲜的,前不久她们队卢卡斯府上的家庭教师死亡一事做出了各种各样的猜测,可这件事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她们抛在脑后,她们最新的话题是驻扎在朗博恩附近的迷人军官。 尽管军官已经来了有一些时日,可是少女们对英俊的先生的兴趣一直是日久弥新的。 “见过,他们也来参加尼日斐花园的舞会了。” “没错……”莉迪亚说,她那一双如春天的杏果一般的眼睛里写满了兴奋,兴奋里又暗藏了一些小得意,“只是韦翰先生没有去参加舞会,他比那天在场的所有军官都要英俊,你没有见到他,真可惜,唉。” 莉迪亚的那一声「唉」绕得百转千回,克洛莉丝听出了几分炫耀的意味,她的嘴角一扬:“见不见的倒也没什么遗憾的,我与那位先生是旧识了。” 莉迪亚的心里藏了一个秘密没有告诉她的姐姐们,她一直在和韦翰先生通信,她将这当成了她独有的一份荣耀,别人都说班内特家最出色的女儿是简,可明明韦翰先生是同时认识的她们五姐妹,怎么就光与她通信呢! 邮差每天清晨来班内特庄园,莉迪亚总是守着时辰拿信,连班内特先生都惊讶于她的「勤劳」。 不过,这三天一直都没有收到韦翰先生的来信,莉迪亚心里一直暗暗着急,听到达西小姐这么说,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危机感。 “这么说来,两位的关系应该很好吧?” 莉迪亚明明很在意这件事,却不想让别人看出端倪,她还满心幻想韦翰先生能有了更好的前途以后突然向她求婚,给父母和姐妹们带来轰动性的冲击。 克洛莉丝先是一笑,然后嘴角的笑意很快收敛:“不怎么好。” 他还对你姐姐说我的坏话呢,你觉得我和他的关系能好嘛? 知晓内情的伊丽莎白看到克洛莉丝的变脸不由得笑出了声。而她当时又在喝茶,笑时被茶水噎了一下,止不住地咳嗽。 玛丽认为已经凭借她自己那一双智慧的眼睛看了出来,克洛莉丝和伊丽莎白间有秘密。 但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不去窥探别人的秘密。尽管她很想这么做,但是她克制住了探寻的欲望,淡定地给伊丽莎白递上了手帕。 “谢谢你,玛丽。” 伊丽莎白接过手帕,擦拭嘴角。 莉迪亚舒了一口气,克洛莉丝的回答让她放心了许多。 “那还真是遗憾啊……” 克洛莉丝的嘴角抿着笑,听出了坐在她对面的这一位春杏一般的女孩子说的不是真心话,她的姐姐们还没有意识到小妹日后会犯下什么样的错误,她口中的遗憾更多是欢喜。 夏日才是杏子成熟的季节,在春日枝头冒出尖儿的杏果都有一颗蠢蠢欲动的心,而采摘早熟果子的亦不是良人。 “我有一个故事想说给大家听。” 莉迪亚的年龄尚幼,韦翰又实在不是什么好人,克洛莉丝实在不忍心她被韦翰欺骗,临时起意编出了一个模样不错的无赖装成贵族招摇撞骗的故事。 故事简短,但其中蕴含了深意。 “人的眼睛喜好追求美丽的东西,却也容易被美丽的东西所欺骗。” 克洛莉丝最后点题,她看向莉迪亚,希望这个故事能给她一些启发。 “这个故事是你最新的戏剧情节吗?”下午茶过后,伊丽莎白陪着克洛莉丝在庄园里逛了逛。 阳光照在她们两人的身上,拉出两道细长的身影。 “那倒不是,不过我确实构思出了我下一部戏剧的主题。” “是什么?” 克洛莉丝拉着伊丽莎白的手,神神秘秘地告诉她:“与「歇斯底里症」有关。” 伊丽莎白停了下来:“歇斯底里症?” “对呀……” “你怎么会想到写这个?” -- 第40页 “因为我觉得这个病十分滑稽,被诊断为这个病症的女人有一些确实身染疾病,这个时候的确应该去找医生治疗。 可是还有一些女人,明明不是这个病症,却也被装在了这个套子里。 一提到「歇斯底里」这个词你会想到什么?一个尖叫、发疯的女性,又或者是脆弱、长吁短叹、整日焦虑的女性。总之她是不正常的,与体面、优雅、智慧毫无关联,她应该被关到阁楼上去。” 伊丽莎白沉默了一阵。 “你觉得我像一个患上了「歇斯底里症」的吗?”克洛丽丝问。 “你当然不像了。” “可是我主动邀请了一个男士跳舞……”克洛莉丝向伊丽莎白坦白,“如果你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我也很可能被怀疑感染了癔症的。” “我发誓,我不会对别人讲的。”伊丽莎白保证,她很快明白了克洛莉丝想表达的道理,“可是你真的了解「歇斯底里症」吗?如果要把它写进戏剧里去,可能会有很多人站出来批评你。” 毕竟「歇斯底里症」可不是一件能被摆在台面上来说的光彩的事情,一个小姐如果被诊断患上了顽固性的「歇斯底里症」。 不论她多么富有或高贵,也很难有门当户对的男士愿意娶她,婚姻对于女人来说可是无比重要的。 “我看了一本书上关于这个病症的记载,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这个病症将所有的病因都归于女人的子宫……” 伊丽莎白左右看了看,确定克洛莉丝刚才的话没有被第三个人听到,她将克洛莉丝拉到了树下,大树遮蔽了阳光,像一个遮盖所一样。 “你继续说。” “可能我目前对这个「病症」的认识还比较粗浅。但是我会去查阅更多的资料来了解。但我敢肯定的是绝大部分女人的「歇斯底里症」不应该被当成一种疾病,而是一种合理的欲望,人们应该认识这一点。” “你打算发表这个剧本吗?” “当然……” “那你有想过后果吗?”伊丽莎白面露担忧。 “想过了,可能会有很多人骂我吧。不过没关系,骂我的人越多,它的争议越大,就会有更多的人关注,这些人里只要多一个人意识到这个病症的滑稽,刻板印象就会少一分,日积月累下来,无论多深的印记总能被冲淡个五六分的。” 那个午后,伊丽莎白觉得自己离克洛莉丝如此近却又如此远,克洛莉丝就站在她的身边,她们互相挽着手,她向她诉说一些不可向外人道的事情,可是克洛莉丝又走在她的前面,她的目光望向了很远的地方。 晚上回到尼日斐花园后,克洛莉丝对谈话兴致缺缺,她借口劳累回房休息,实则是坐到了书桌前开始构思新的戏剧。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浸润了整个哈福德郡,克洛莉丝的窗户开了一道缝,外面的凉风吹进了屋子里。 煤油灯下,她瘦弱的身子投印在墙上的影子却十分高大。 克洛莉丝透过这场雨看到了一片待浇灌的土地,她决定不抱怨这个时代。 尽管它有很多不合理或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可是它也正如一片在等待雨水的土地,她的力量虽小,可是若能带来一片云,便也有了甘霖的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章 伦敦在望 克洛莉丝一直在为自己的新剧本寻找素材,她将自己的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创作之中,屏蔽掉了许多外界的信息,当她终于捋顺了大纲,推开门,看到万物翠绿时,心里不由一喜。 随后,一个令她感到更加惊喜的消息翩然而至:宾格利先生要向简求婚了。 或许这也是这么久的时间里,宾格利小姐一直闷闷不乐的原因吧,哥哥已经下定决心要娶班内特家的女儿了,他虽然是一个顶和善、极好说话的人,可是一旦下定了决心要去做某件事,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他改变主意了。 宾格利先生需要达西先生陪着她一块儿到班内特庄园里去,克洛莉丝举起手:“我也要去。” 论起凑热闹来,她总是排第一名的。 “哪里有宾格利先生去求婚,旁人家的妹妹陪同的道理?”达西先生说,“要去也应该是他的妹妹陪着哥哥一块儿去。” 宾格利小姐坐在沙发上,嘴角硬挤出一个笑:“宾格利先生的妹妹身体不太舒服。如果她的兄长能体谅她一点儿就别让她再操这个心了。” 她可得要一段时间来接受简·班内特即将成为她的嫂子这一事实,她虽然不讨厌简,可是班内特那一家子人可够让人受的。 “没关系,我可以比你们先一步去班内特庄园。毕竟我的好朋友在那里,然后你们再来求婚,这样我们就是偶然碰上的了。” 这倒是个可行的办法。 上马车前,克洛莉丝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了一句:“班府里适婚的小姐可不止简一位,美丽可爱的小姐也不止简一位。” “对,但简是最迷人的。”宾格利先生一提到简就下意识夸赞,到了21世纪,对于他这样的行为,有一个十分生动形象的形容词,叫做「彩虹屁」。 克洛莉丝的这句话不是说给简的狂热粉丝宾格利先生听的,而是说给她的兄长的。 这些日子,眼瞧着达西先生与伊丽莎白的感情在逐渐升温,她觉得哥哥应该有更进一步的行动了。 -- 第41页 她冲达西先生眨了眨眼睛,达西先生像没看到一样,替她关上马车门。 克洛莉丝有些苦恼,这段关系看来还得靠她多加努力才是。 不过,克洛莉丝没有看到,达西先生的耳朵已经悄悄红了。 克洛莉丝去了班内特庄园,伊丽莎白跑出来迎她。 “你怎么突然来了?” “我看着今天天气好,想着出来走一走。” 伊丽莎白信以为真:“那我陪你到树林里去散散步。” 克洛莉丝递了一个嗔怪的眼神给伊丽莎白,显然她刚才的话只是一个借口,她走进了屋子里,简正在做针线活,她未施粉黛,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裳,头发梳成了辫子别到了一旁,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我从杂志上学来了一个新的妆容,我想给你们试一下。” 女孩们听她这么说,都露出了极大的兴趣,连一向不爱装扮的玛丽都放下了书本。 “那按照年龄的顺序来,先从简开始吧。” “什么嘛,这不公平,有什么好事都是简第一个来。”最小的妹妹莉迪亚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简停下手里的针线活,好脾气地哄道:“那么就从最小的开始吧。” 莉迪亚捋了捋头发,又变得快活了。 “也行吧……”克洛莉丝说,“不过你可别介意,我还是第一次给别人化妆,手可能会有一点儿生……” 莉迪亚立马接了说:“还是先从简开始吧,毕竟简是姐姐。” 如果达西小姐手生,拿前面几个姐姐练练手,到了她也应该熟练了。 只是克洛莉丝并没有帮全部的班内特小姐化妆的打算,她只是想替简打扮一下,像简这么一位在每件事上都挑不出错的优雅的小姐,应该不会想在一个措手不及、未加装扮的状态下接受宾格利先生的求婚。 简坐到了梳妆台前,剩下的女孩们跟了进来,都想看一看杂志上所说的新妆容是什么模样。 事实上也没有什么新妆容,但克洛莉丝一些化妆的手法还是令班内特小姐们觉得无比新奇。 维多利亚时代还不兴粉底液的叫法,女孩子们的底妆都是由雪花膏和散粉组成的,简在上了一层底妆以后,面色看上去有一些苍白。因此她的脸上需要一些增强气色的颜色。 克洛莉丝取了一块粉色的散粉,这通常是被姐妹们当成腮红来用的。可是克洛莉丝却用指腹沾了一点涂在了简的眼皮上。 “这是在干什么?”凯瑟琳问。 “画眼影……” 尽管她们是头一次听说「眼影」这个词。但是瞧着克洛莉丝的动作也知道,「眼影」就是在眼皮上画颜色。 上了眼影以后,克洛莉丝又以指腹上余下的颜色在简的鼻头上轻轻一点。 “简,你这个样子好像让人来拥抱你。”莉迪亚的形容精准到位,简看起来的确楚楚动人。 妹妹的夸赞让简有一些害羞,她真想凑到镜子前看一看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可是她还不能动,克洛莉丝的妆容还没有完成。 克洛莉丝从梳妆台上的一群瓶瓶罐罐里寻找,这些散粉的颜色都太白了,她要找一个深一点的颜色。 “有没有深一点颜色的散粉?” “没有诶,要深一个颜色的散粉做什么?” 她们还嫌皮肤不够白嫩呢,哪里还会去买深颜色的散粉呢! “当阴影,修容。” 这一步可以直接略去了。 她们待在房间里化妆时,听到班内特太太的声音逐渐由小变大,她在呼喊大女儿的名字。 “简?” “简——” “简!” 她推开了房门,看到姐妹们都围在了一块儿,中间正是她的女儿和不知何时出现在她家的达西小姐,达西小姐的手里托着一块胭脂盒。 “谢天谢地,你不是素着一张脸。噢,头发还没有梳,乔,还不快进来帮简梳头发,动作快一点。” “妈妈,你怎么这么着急?” “宾格利先生来了,还有达西先生,快,别磨蹭了——”班内特太太去前厅迎客了。 “他们怎么会来,你们不是应该一起来吗?” 伊丽莎白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她捂住嘴巴,抓住了简的手,使劲摇晃着,随后其余的人也反应了过来。 简拍着自己的胸口,不敢相信地看向匀胭脂的克洛莉丝:“是真的吗?” 克洛莉丝没有回答,她化开胭脂:“还剩最后一步。” 宾格利先生已经在班内特先生的书房里了,两位先生正在深谈,他进班内特先生的书房前,达西先生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班内特太太让家里的佣人给达西先生上了茶水以后,简单地招呼了他几声,然后把伊丽莎白喊下来,让她招待达西先生,自己上楼催促简。 简在克洛莉丝的打理下,变得更加娇艳迷人,双目含情,双颊飘着自然的绯红,嘴唇像花瓣一样。 玛丽说了一句诗送给简:“你如玫瑰的娇蕊,四月的风拂过了你的脸。” “谢谢你,达西小姐。” “就叫我克洛莉丝吧,不用客气,这是属于你的重要时刻。” 一位少女怀着一颗忐忑又兴奋的心情等待着,直到她的父亲走过来,班内特先生的脸上一点儿神情都没有,他对克洛莉丝说:“达西小姐,麻烦你先出去一下。” -- 第42页 见到班内特先生如此,大家还以为有什么坏消息。 “噢,好的。” 克洛莉丝将空间留给了这俩人。 “我的好老爷,你倒是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呀?”班内特太太心急地问。 班内特先生叹了一口气,摆摆手,走到简的面前:“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一个遗憾的消息。” “是的,父亲。” 简雀跃的心情因为父亲的神态、语气一下子冰封住了,她捏着自己的裙摆,装作镇定:“好的,父亲,我想我会承受住的。” “这对你们来说也是一个遗憾的消息……”班内特先生的目光在女儿们的脸上绕了一圈,“丽萃怎么不在?” “我让她在前厅招待达西先生。” “你这不是让她活受罪吗?” “你现在是让我活受罪……”班内特太太对丈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的女儿,你们的姐姐,简,她在家里的日子不多了。刚才宾格利先生来向她求婚了,而我听到了他的聘礼很心动,决定把女儿嫁给他。” 演戏演全套,班内特先生准备了一声长叹,可是被女儿妻子的欢呼声盖过去了,这欢乐的声音恐怕要穿破班内特庄园,飘到天上去。 被掩盖的不光是班内特先生的长叹,还有伊丽莎白对达西先生说的:“尼日斐花园的鸟射完了,你可以来班内特庄园。”她的声音轻轻的。 “好……”达西先生应下了。 克洛莉丝站在楼梯间,她已经预知了所有剧情,可看到真实的一幕上演时,内心还是为此高兴。 不过,她感觉身体有一些不对劲,浑身使不上力气,眼前的清晰逐渐变为模糊。 “哥哥,我感觉……” 不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维多利亚时代的妆容是不包括画眼影的,眼影要在黑白电影时期才会出现。(来自于《成为一名维多利亚人》) 第26章 克洛莉丝的病症 第一个发现克洛莉丝晕倒在楼梯间的是班府的女佣乔,她听了班内特太太的嘱咐,端了一盘点心给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免得两人没有什么话题。 她走到楼梯口,克洛莉丝的身体蜷缩在了一起,她的脸色比涂了十层最白的散粉还要白,嘴唇上没有一点儿血色。 “达西小姐?” 乔已经是一个很有经验的女佣,在朗博恩传着一句话:一个经验丰富的女佣能抵得上十个医生。这句话并非胡说,班内特一家有什么病也都是乔先看了。 若她之前碰到过类似的病症就按照她的方法治疗,若她没有办法再送医。 她碰了碰克洛莉丝的额头,像碰到了一块在火上烤过的暖玉,可再碰她的指尖却是冰凉的。 乔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症状,她喊了几声克洛莉丝,后者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乔连忙跑下楼,慌慌张张地,对着正谈话的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喊:“达西小姐……达西小姐晕倒在楼梯间了!” 达西先生愣了一下,随后就大步迈向了楼梯间,伊丽莎白跟在她的身后。 “发生什么事了?”伊丽莎白问乔。 “我也不知道……”乔说,“我按照太太所说来给你们送点心,走到楼梯间就发现了晕倒的达西小姐。” 达西先生将克洛莉丝抱在怀里,掀开她的袖口,她的手腕处出现了一圈细细的红痕,像白玉上系了一条红线。 这一道清晰的红色像一只大手摄住了达西先生的心脉,使他回想起九年前的事情,当时的克洛莉丝也是这样,额头发烫、身子冰凉,手腕处出现了一道红痕,许多医生看了都束手无策,让他的父亲准备后事,一直陪在克洛莉丝身边的老仆人艾德哭了一阵以后,跑去找了神父祈祷,可这都是无用的功夫。 达西先生在当时还使一个未能像如今这般担当大任的青年,他见到父亲和艾德发生了一次激烈的争吵,争吵声压过了那夜的暴雨声,最终父亲只能同意艾德去找了一堆巫女,身着黑色袍子的巫女在克洛莉丝的房间进进出出,给她喝一些气味奇怪的绿色汤药,于克洛莉丝的病毫无助益,最终克洛莉丝是在伦敦治好的。 达西先生抱起了克洛莉丝,匆匆下楼,他们的马车就在班内特庄园门口等候。 伊丽莎白跟了出来,达西先生回身对她说:“麻烦你转告宾格利,我去伦敦了。” 他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也没有回尼日斐花园收拾行李,让车夫以最快的速度赶去伦敦。 伊丽莎白望着快速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喉咙里像卡了一个东西,心里着急又慌张,她不知道克洛莉丝究竟为何晕倒,也不清楚达西兄妹是否还会再来朗博恩,一切都像一个石子落到了水里面。 她的两只手合在一块儿,抵在额前,默默祝福克洛莉丝能够平安。 达西先生的面色沉重,他的两道浓黑的眉毛似一片乌云一般压着眼睛,他每隔一阵子就要掀开克洛莉丝的袖口看一看,她手上那一圈红痕正在逐渐加深颜色。 “哥哥,我为什么会生这么大一场病?” 九年前,克洛莉丝苏醒以后问了他这么一个问题,她的面色虽苍白,但嘴唇已经恢复了血色。 生过一场重病的瓷娃娃消减了不少,因病消散力气也在一步步回到她的身体里,她很好奇自己为何会生病,而哥哥无所不知,肯定能够给出答案。 -- 第43页 可这真是一个困难的问题,达西先生并不知道她为何会生病,只含含糊糊解释道:“因为你挑食,导致身体不好,所以就生病了。” 这个理由能骗过当年的克洛莉丝,可一定骗不过现在的克洛莉丝。 那要不要把实情告诉她? 达西先生在第七次掀开袖口,检查红痕以后,脑子里冒出了这个问题。 父亲临终之际,将他叫到了床前,说了达西家最大的一个秘密。于是达西先生知道了克洛莉丝怪病由来的根源。 “你……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老达西先生气若游丝,他抓住达西先生的手,用最大的力量握住,将整个家族,连同家族守护的秘密一同交付给了年轻的达西先生。 达西先生的眼泪含在眼眶里,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看了看天花板,没有让眼泪落下来,父亲在这个世界上最后时刻肯定不想看见一个哭泣脆弱的儿子。 “我会看护好家族,照顾好妹妹,守护住秘密。”达西先生说,他向父亲做出承诺。 老达西先生连笑都是艰难的,他放下心,对儿子说了一句:“真是,辛苦你了。” 他的儿子,一贯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达西先生感觉到了握在他手上的力气骤然消散,父亲已经闭上了眼睛,安详地离开了人世。 从那以后,小达西先生成为了达西先生,老达西先生成为了挂在家里的一幅画,他带着威严又和蔼的笑容,与达西家族其他的长辈一样,守护着这个家里。 达西先生的问题在提出的那一刻就获得了解答,他总会编出合适的理由,克洛莉丝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为何会染上这个怪病。 马车夫挥动着鞭子,马车以最快的速度驶向伦敦,抵达伦敦时,马车夫的手臂已经酸痛难止,马儿也累得精疲力尽。 达西家在伦敦是有长居住所的,在伦敦西区一个名为西弗斯花园里,达西先生将克洛莉丝安置好以后,就派住所里的佣人去请整个伦敦最好的医生过来,他的出价慷慨,一时间无数医生背着药箱造访,这件事情甚至在第二天还上了报纸。 克洛莉丝曾经想过,自己如果有朝一日登上报纸,一定是在谈论和自己的作品相关的东西,她玩玩没有料到,生平第一次登上报纸是因为生病。 她躺在床上,饮食起居由一个叫玛丽·摩斯坦的女佣照顾,外头的人纷纷猜测这位富裕的小姐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而马车从哈福德郡行驶来伦敦时,一路匆匆,马车夫抄了近道,穿过了一片贫民窟,贫民窟的人甚少见到如此豪华气派的马车,都停下了手里头的活,抬起头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 这群人里有一个穿着破烂的青年,他是这里的鱼贩,手指缝当中还有鱼鳞片,马车驶过时,他也像周围人一样都抬起了头。 “真是气派极了啊!” “我刚才应该向坐在马车里的老爷推销我的肉啊!” “还是多有钱的人才能坐上这样的马车,我这辈子是指望不上了,看我家那个小子还有没有这个福分。” 马车路过鱼贩时,鱼贩随着跑了起来。可是人哪能追的上马车呢,他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 “别看咯,已经跑远咯!” 运着污水车的老伯乐呵呵地走过,刚才一起抬头看马车的人又动作一致地捂住了鼻子。 这个味道实在是恶臭难闻,鱼贩的鼻孔抽动了两下,他的记忆里还存留着刚才马车上的香味,但似乎很快就要散了。 他十分懊恼,加大脚步跑了起来。 “诶,你的摊还没收呢——”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样急急燥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27章 达西小姐醒过来了 克洛莉丝走到了一幢古堡前,古堡内一直传着一阵钟声,像一阵磁铁那样吸引着她往古堡里走。 克洛莉丝见到这栋古堡感觉很熟悉。可是她是绝对没有到过这里的,古堡上的门把手上镀了一层锈,蜘蛛网挂在窗户上被风吹得摇摇晃晃,一阵蝙蝠从古堡后面的树丛里飞出来时,克洛莉丝想起来她在日记本上读到的那一个记载。 原身说那是一个梦境,那么她现在处在了一个梦里面。 她走到了门前,推了推紧闭的门,门发出「吱呀」的响声,然后大开。 古堡内的一切都如日记里所描绘那样,克洛莉丝知道她会穿越活一个长廊,长廊里挂着一幅画像,画像上的女子与她有着相同的面貌。 这是她的梦,可是在梦里,她却犹如一个旁观者,她意识到了自己在做梦,可是却无法左右梦境中自己的行动。 现在,她走到了走廊里。 那幅画就挂在走廊的正中央,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手里捧着一束粉色的花,面容甜蜜安静,一双浅褐色的眼睛含情脉脉地凝视着一个方向,想必是在望着为她作画之人。 在画像下有一行斜体小字,日记里从来没有提到这一点,古旧泛黄的羊皮纸上写着:弗拉德·则别斯·德……剩下的文字晕成了一滩墨,已经辨别不出,克洛莉丝猜想这是作画的日期。 然后,她穿过了走廊,走到了书房的门口。 “在书房里我见到了一个穿着红色袍子的男人。他身上那件袍子的颜色应该是极其鲜艳的,可是黑暗褪了它的鲜亮,看着古旧而典雅。 -- 第44页 男人的脸埋在了黑暗里,我把礼节全抛在了脑后,一步一步走近,他知道我在靠近他,抬起头来看着我……” 日记里记载的内容在克洛莉丝的脑海里清晰的浮现。可是她看着书房的门,觉得十分眼熟,那不是日记里描绘的,而是她亲眼见过的。 那是尼日斐花园的书房。 克洛莉丝走进了书房里,没有一个穿着古旧、宛如褪色的红色长袍的男人,只有一个穿着深色长外套的男人,他盘腿坐在地上,身旁是散落了一地的书本。 玻璃罩内的烛光像一团红色的浓雾。 他抬起了头。 那是一双灰色的眼睛,目光清明。 “福尔摩斯先生……”梦境里的克洛莉丝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合上了手中的书页。 “回去吧……”克洛莉丝听到他说,天鹅绒一般的声音回响在书房里。 然后福尔摩斯先生不见了,书房不见了,挂在长廊里的画像不见了,古堡也不见了,她落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黑暗没有持续多久,紧随而来便是一片茫茫的白,随后是刻着金雀花的壁纸。 “达西小姐醒过来了——”好几个陌生的男声一起呼喊,声音里满是喜悦。 一个女佣模样的人走进了她的视线内,她的模样生得很漂亮,有一双湖蓝色的眼睛,幼小的鼻头还有些微翘。 她捂住了嘴巴,然后向外跑了出去:“小姐醒过来了!”真像一个长久待在沙漠里突然见到一片绿洲的人发出来的声音。 从这些人的呼喊声里,克洛莉丝明白自己大概是昏睡了很久。至于为什么会昏过去,她不得而知。 她回味着刚才的那个梦,虽然对于她来说只是从古堡走到花园的小段时间。可是对于守着她的人而言确实是一段漫长的时光。 她梦到了真正的克洛莉丝·达西提起的那个古堡,看到了那一幅与她面容一样的画像,还知道了作画人名叫弗拉德·则别斯·德,然后古堡里的书房长着尼日斐花园的脸,里面还有一位福尔摩斯先生。 这倒也不奇怪,梦本来就是多项元素混合的产物。 克洛莉丝听到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她由这阵脚步声预判出她即将看到达西先生焦急而欣慰的神情,正如她刚来到这个世界见到他时那样。 她不是第一次晕倒了,身体素质实在是不乐观。 “你醒了……”克洛莉丝看到的达西先生虽然衣着打扮还是整洁光鲜,但是眼睛里充斥着红血丝,他在她的床前蹲下,关切地问,“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有点儿想喝水。”克洛莉丝觉得嗓子很干。 刚才的那个女佣给她端来了一碗水,克洛莉丝捧着碗喝了下去,水里头兑了几勺蜂蜜,她的喉咙间漫着丝丝甜味。 “我昏了多久了?” “整整七天。”达西先生回答。 这七天里,许多名医来诊治,都说克洛莉丝得了一个怪病,没人能说得上来具体的病症病称,他们暗示达西先生准备后事。 心焦的达西先生发了一通脾气,他请医生来是为了治疗克洛莉丝的病。而不是想让一个又一个的人来通知他克洛莉丝已经无药可治。 九年前,同样的病症都可以治疗,他不相信现在就治不好了。 一位九年前就为克洛莉丝诊断过的医生告诉达西先生,这次的病情比九年前更加凶险。 而克洛莉丝能够醒来,完全是在达西先生的坚持下,用了最冒险的治疗方法,逼出来一身红疹,红疹消退,她才慢慢好起来。 “这么久啊……”克洛莉丝嘟囔了一句,她看了看周边的环境,意识到这里已经不是尼日斐花园了,于是问,“我们在哪里啊?” 达西先生:“伦敦。” “我们现在在伦敦?” “我们现在在伦敦。” “我记得昏过去之前宾格利先生正在求婚,你和伊丽莎白待在一起,我正要去找你们呢!”克洛莉丝回忆。 达西先生咳嗽了两声:“宾格利写信来说他已经求婚成功了,婚礼会在两个月后举行,希望你调理好身体去参加他的婚礼。” “当然会的。班内特小姐和宾格利先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过,她的妹妹伊丽莎白呢,你有收到她的信吗?” “她应该是从宾格利先生那里要来了地址,给你写了几封信,都是问你的身体状况的。” “那她有写信给你吗?” 达西先生的反应特别大,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她怎么可能给我写信?” “怎么就不可能了。” “我们不是能相互写信的那种关系……”达西先生道,克洛莉丝望着他,他停顿了一会儿,慢吞吞补充了一句,“但是你一直躺着没有醒过来,我就替你告诉她你的身体状况了。” 尽管伊丽莎白后来的信都写给了他,可这当然不能算通信,他们谈论的也是克洛莉丝的病情,他只是替克洛莉丝回复罢了。达西先生如是想到。 克洛莉丝嘴唇一弯:“那真是谢谢你了。” “我们两人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 克洛莉丝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如同一道光照在了洁白的珍珠上。 “哥哥,我是为什么会晕过去呀?” 达西先生的眉毛不自觉一挑,克洛莉丝果然还是问到了这个问题。 -- 第45页 “都是一些小问题,醒过来就好了……”达西先生侧了侧身子,让出了一个人的位置,“你要好好休息,我还有几件生意上的事要处理,就在你的隔壁房间,你有什么需求就跟玛丽说。” 达西先生回避克洛莉丝的问题,走到了门口,停住了脚步:“福尔摩斯先生也在伦敦,你昏过去的时候他来看过你。” “真的吗?” 她陷入昏迷时也梦到了福尔摩斯先生,这算不算是一种另类的默契? 等一等,克洛莉丝想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福尔摩斯先生在伦敦,他是不是已经入住了贝克街,那段刺激又伟大的冒险是不是已经开始了? “嗯……” 达西先生闷闷地回答了一声,克洛莉丝的那一句「那他现在在哪里」随着一声门响关在了屋子里。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药水的味道,克洛莉丝揉了揉鼻子,怀念尼日斐花园的花香。 “玛丽?” 克洛莉丝喊那位叫玛丽的女佣。 “您有什么不舒服吗?”玛丽问。 “麻烦你开一下窗户,散一散屋子里的味道。” “先生吩咐过您房间里的窗户不能打开,否则您可能会受凉。” 达西先生已经叮咛过许多次,克洛莉丝的身体还十分虚弱,就像一张纸,微微的风就能让她又病倒,不能打开窗户让凉风进来。 可着满屋子的药味闻了实在让人感到难受啊。 “那这样吧,你帮帮忙,替我找一些好闻的味道过来。” 既然味道散不去,那么就用以味治味的方法吧。 “好的……” 对于玛丽这样灵巧的女佣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她去市场里买了好几束新鲜的花回来,这一阵子的鲜花十分便宜,低廉的价钱就能买上一大束。 花房里的老板每一个都愁眉苦脸,他们的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 “比鲜花带来更多芳香的是繁花香水,繁花入梦,馥郁芬芳。” 这句广告语在女人们之间流传,一款名为「繁花」的香水正风靡整个伦敦。 第28章 克洛莉丝的黑历史(倒v) 克洛莉丝醒来以后好几天的行动范围都仅是小小的一间房,生活枯燥乏味,她对外界的接触仅在于每日的报纸,玛丽照顾她的日常起居和更换摆在窗台上的花朵,她的娱乐消遣就是读读书,达西先生每天跟她谈两次话,一直待在床上的克洛莉丝觉得自己的头上都要长出蘑菇来。 “我想要出去走一走……”克洛莉丝抱怨,“一直待在床上,我都丧失了行动能力,恐怕都不能走路了。” 她这番话在达西先生听来简直是一派胡言。 “你还没有完全康复。” “我已经康复了,难道要抡起大铁锤才算是完全康复吗?” “如果你能抡起一个大铁锤,我可以让你出去走一走。” 不知不觉,克洛莉丝康复的标准变成了抡铁锤。 克洛莉丝四肢大开,瘫在床上,以自顾自怨的语气说道:“外面的阳光如此好,我却看不见。” 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她实在是可怜极了。 达西先生瞥了一眼紧闭的窗户,走过去拉开了一条缝,又很快合上,告诉她:“今天是阴天。” 窗外,天空阴沉沉。 克洛莉丝:…… 她放弃了挣扎,问达西先生:“我还要多久才能出门啊?” “再过三天,有一部新的戏剧要上演。如果你这三天乖巧的话,我会带你去看那部戏剧。” 提到可以去看戏剧了,克洛莉丝心内的烦闷一扫而光,她竖起三根手指跟达西先生保证:“好的,我一定乖巧懂事。” 达西先生拿出了两封信递给她:“班内特家的二小姐和乔治安娜写给你的。” 克洛莉丝接过信,看了看:“就只有她们写信给我了吗?” “宾格利在写给我的信里面问候了你的平安。” “噢……” “没有福尔摩斯先生的信。”达西先生对她说。 拆信的克洛莉丝抬起了头:“你怎么知道我在等福尔摩斯先生的信?” “我猜的……”达西先生面无表情。 “猜的真准。” “你和福尔摩斯先生已经是互通信件的关系了吗?” “还不是……” 他们双方都没有说过会给对方写信。如果能收到福尔摩斯先生的来信对她而言是意外之喜,没有收到也是情理之中。 “那你慢慢看信。” 达西先生背着手退了出去,女佣玛丽一直站在旁边,达西先生的神情在她看来比今天天空里的阴云还要沉重几分,但他走进房间前分明不是这样。 达西先生离开克洛莉丝的房间后,立刻动笔写了一封信给宾格利先生: 吾友查尔斯,见信如晤。 感谢你的关心,克洛莉丝的身体正在逐步好转,我们在伦敦一切皆好,请你放心。 不过有一件事情要劳烦你多加帮助,能否告知于我,福尔摩斯先生是不是一个值得交往的人,你一贯是喜欢说别人的好话的。但我希望这一次你能以客观的态度评价你的这位好友。 你的挚友菲兹威廉·达西敬上。 信件会在午后由邮差送往尼日斐花园,与此同行的是达西先生的牵挂,他站在窗前,望着远处。 -- 第46页 在与达西先生相隔一道墙的另一边,克洛莉丝已经拆开了伊丽莎白和乔治安娜写来的信。 伊丽莎白从达西先生那里得知她已经苏醒过来以后,写了这封信来问候,还提到了她与达西先生离开朗博恩后的一些事情,说到简答应了宾格利先生的求婚,她的母亲每日都高兴得像一只孔雀,高昂着头,恨不得整个哈福德郡都知道简要成为尼日斐花园的女主人了。 “你走了以后,日子肯定是照常进行的。只不过我每天散步到我家外的那棵大树下时,总想起你跟我说的话,它像诗篇一样长存在我的心里,希望你好好保重身体,期待你的下一部戏剧。” 克洛莉丝与伊丽莎白说过的那部与「歇斯底里症」有关的戏剧,像一颗树苗一样种在了她的心里,正在慢慢生长成参天大树,她期待看到那部戏剧。 克洛莉丝也期盼着自己能早日完成戏剧的创作,只是突如其来的晕厥打断了她的写作进程,所有整理完成的资料都留在了尼日斐花园,还得劳烦宾格利先生把这些零散的文件寄过来。 这些日子克洛莉丝都躺在床上,虽然行动受到了限制。可是思维却在满世界乱跑,她已经构想出了大致的情节,只要等资料寄过来,很快就能赶上原本的创作进度。 看完伊丽莎白的信以后,克洛莉丝开始看乔治安娜的信。 达西先生是在克洛莉丝苏醒过来以后才告诉这个妹妹,克洛莉丝得了一场重病,现在正在伦敦治疗。 “我从哥哥那里得知,你在班内特庄园做客时晕了过去,九年前的病症又复发了,我感到慌张极了,九年前你躺在床上,我在床边看着你,心里祈祷着不要让我们分离。 九年前,你苏醒过来以后,我便以为你不会再受到这种怪病的折磨。 可是它就像一个潜藏在黑暗里的猛兽,趁你不注意便要夺走你的性命,谢天谢地你再次苏醒过来。” 原来她九年前就得了这一种病,这次突然又复发了。可是这病症复发也没有一点儿前兆,她在晕厥过去之前还好好的,没有半分不舒服。 克洛莉丝所患的究竟是一个什么病,达西先生一直都没有跟她讲,而且九年这个数字太奇妙了,原本的克洛莉丝·达西第一篇日记就是从九年前开始的,她那个奇怪诡异、像长篇小说一样的梦正是从九年前开始的。 “我在黑夜之中感受到了一阵召唤。” 这是九年前,日记里所写下的第一句话。 日记、病症、梦境,这三者有什么联系吗? 挂在破旧古堡里那一幅画,与她面容一样的画上女子,以及那一位叫弗拉德·则别斯·德的作画者,如同一个深埋下的谜团。 “玛丽啊,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弗拉德·则别斯·德的画家呀?” 克洛莉丝对美术史没什么研究,顶多就能叫出达芬奇、梵高、莫奈、提香这些赫赫有名的画家的名字,从来没听说过弗拉德·则别斯·德这个名字。 可能是她孤陋寡闻,也可能是弗拉德只在这个时代有名,没有在浩瀚如海的美术史上留下姓名,这是很常见的事,就像维多利亚时代出现过很多女作家,可不是每一位都像勃朗特姐妹和乔治·艾略特那么出名的。 玛丽笑了笑,她笑起来时嘴边有两个小小的梨涡:“您都不知道这个画家,我又怎么会听说过他呢。” 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接触美术的机会,相较于画家的名字,玛丽更了解伦敦有名的工匠和皮匠。 “那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替我找几本关于美术史和绘画史的书来吧。” “没问题……” 乔治安娜写来的信十分长,她已经料到了克洛莉丝没有收到她寄往尼日斐花园的几封信。所以在这封信里把之前信件的内容又复述了一次。 她在信里面提到了韦翰,态度大方自然。 “天呐,我真是不敢相信你居然在那里碰到了韦翰,他肯定像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你千万不要相信他的话,不要再像之前一样被他欺骗,一定要听哥哥的话,我想你已经知道韦翰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他一直都将你当成是从哥哥那里骗取钱财的工具,并不是真心爱你,你千万不要再上他的当,切记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所欺骗,一定要记得呀,他大概是全天下最会骗人的人了……” 旁观的玛丽看着克洛莉丝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 小姐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玛丽如是想。 岂止是不得了啊,这简直是颠覆了克洛莉丝的认知,她读完了乔治安娜写来的信,目光却一直锁在了刚才看到的那一段文字上。 “当日哥哥劝你们分开,你整整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三天,写了数十封信表明你对韦翰的爱意,你说你的心如同种植在庄园里的藤树的根一样坚毅,任风雨吹打,也不会消磨你对他的忠贞和爱意,气得哥哥立刻找人把树移走,你甚至还想过与韦翰私奔去法国……” 《傲慢与偏见》的原作里,韦翰诱哄了乔治安娜与他私奔。 所以她在提起韦翰时一直小心翼翼,生怕激起乔治安娜的伤感情绪。可是乔治安娜写来的信里表明出剧情与原著的走向不一样。 受到韦翰欺骗的,似乎不是乔治安娜,而是她,是克洛莉丝! —— 韦翰: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 第47页 乔治安娜:我的傻姐姐,你可千万不要再信了韦翰的话! 达西先生(皱着眉头,沉默。):克洛莉丝的确容易被色相所迷。 (多年后的)福尔摩斯:在没有结识我之前,你的眼光着实堪忧。但那是你以前的认知,我不会以此来评判你现在的眼光。 克洛莉丝:我心里有一句粗口不知该不该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9章 剧院外的一瞥(倒v) 美术史上没有一个叫弗拉德·则别斯·德的画家,挂在梦境中古堡里的那幅画可能是古堡主人所作,他并不是什么画家,也可能根本就没有这一个人存在,只是活在克洛莉丝梦境里的名字。纵然如此,克洛莉丝还是将这个名字存在了心里面。 当一个人手里头有了要忙活的事情以后,日子也就不难熬了,克洛莉丝的资料从尼日斐花园寄了过来,她投入到了创作之中,三天的日子很快就过去。 达西先生是一个奉守承诺的人,三天的时间一到,他就敲开了克洛莉丝的房门,准备带她去看戏剧。 克洛莉丝正写到了一个关键地方,灵感向喷泉一样,早把看戏剧的事情忘在了脑后,达西先生进门以后,看到的就是克洛莉丝奋笔疾书的背影,再往前走两步,到了她的身侧,遮挡了一些窗外投进来的光,自家妹妹认真专注的侧颜像微风拂过的山峦倒映在了湖水之中。 据玛丽所说,克洛莉丝这一阵子都在写些什么东西。而她之前又要找关于美术史的书,达西先生的心里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达西先生:“你要写一部与画家有关的戏剧吗?” 克洛莉丝抬起头,达西先生背对着阳光而站,光影勾勒他身形轮廓,整个人的神情却被藏住了。 “我的确在写一部戏剧,却不是与画家有关的。”克洛莉丝扬起嘴角,回答哥哥的话。 “那你的戏剧与什么相关?”达西先生表露出想要了解的兴趣。 克洛莉丝手中的笔停了一下:“与一段爱情故事相关。” 一个以「歇斯底里症」为原型的爱情故事,就好比是一个穿着打扮迷人优雅的贵妇人。但是她的内心永远是生机勃勃的牧羊女。 克洛莉丝向达西先生展现出了这一位贵妇人,藏起了牧羊女。 她不确定达西先生听到她以「歇斯底里症」为原型写戏剧时会有什么反应,毕竟这是一种冒险的行为。 “爱情故事?” “爱情故事。” 在达西先生追问这段爱情故事的具体情节前,克洛莉丝放下笔:“是今天要带我去看戏剧了吗?” 她记起来了,三天的时间到了,她这三天都没有闹着要出门。 “是的,如果你不想去的话,也可以不去。” “去去去……”克洛莉丝说,哪里有不去的道理。 玛丽在一旁微笑,达西小姐没有比她小几岁。可是她看着达西小姐,心里总是泛起一阵怜爱,大概是见她昏厥时柔弱的模样太招人心疼了,一个好好的女孩子遭受病痛的折磨,死神随时要夺走她的生命,现在她好了起来,玛丽真心感到高兴。 克洛莉丝终于出门了,在她的幻想中,应该要伸一个大大的懒腰,好好呼吸一下外头的新鲜空气,可是刚一出门,她便闻到了空气里有一股隐约的怪味。 城市的空气并不如克洛莉丝想象得那样清新。尽管汽车尚未发明出来,城市尚未沦为尾气的大本营,可是污染一点儿都不少,刚一出门,她就看到了地上的烟头、纸屑、腐烂的水果皮等垃圾。 外面的空气甚至没有她房间里的药水味好闻。 马车载着达西兄妹去往剧院,克洛莉丝贴着窗户看,她在老照片中见过维多利亚时期的伦敦,它躲在黑白的影像里,底下往往配上一段说明性文字,如同给老照片上色一样,维多利亚时代的伦敦披上了色彩,在她的面前展开。 文艺复兴式、罗曼式、意大利风格的建筑随机呈现在她的眼前,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穿着典雅华贵的绅士淑女和清贫消瘦、捧着罐子乞讨的流浪儿在同一条街道上,二者对比强烈,可是没有人会觉得奇怪,马车穿行在城市当中,马蹄、车轮的后方总会跟着一片纸屑垃圾。 它像一个幻象,繁华与悲凉尽存。 马车在剧院前停下,剧院是十分典型的文艺复兴式建筑,洁白的墙面和古典的柱式构图威严又和谐,这里曾经上演过多部莎士比亚的经典戏剧,是伦敦乃至世界都十分知名的剧院。 剧院门口十分热闹,每隔几步就能看见一个卖花的少女,她们的手里握着一大束鲜花,每一辆马车停下就一窝蜂围上去,向下车的人推销花朵。 鲜花可是越来越难以售出了,否则也不可能到了夜晚,鲜花都快枯萎了,还未售出几朵。 克洛莉丝一下马车,也被这一群少女给围住了。 “小姐,买一束花吧。” “小姐,这束兰花可配极了您今天的裙子。” “别听她的,小姐,这一朵黄色的玫瑰才配您的裙子呢!” 鲜花捧到了克洛莉丝的眼前,鲜花在清晨刚摘下来时伴着露水最美,到了晚上是已经花朵凋谢的时候,花瓣的边缘失水皱起。 卖花少女们的眼睛里写满了生存的渴望。 克洛莉丝看向达西先生,若是可以,她想买几朵下来。 -- 第48页 达西先生点了点头,他一贯是大方的,即使鲜花临近枯萎,可像他这样的有钱人实在没必要在几枝花上计较。 克洛莉丝从每位少女的手里挑了几枝花。 “鲜花是越来越难卖了。”玛丽在一旁慨叹。 克洛莉丝听到玛丽这么说,问:“为什么啊?” 很快,不用玛丽解释,克洛莉丝也知道了原因。 剧院里弥漫着一股香水味,是的,不是不同种类的香水味混杂在一起,而是一种香水味遍布着整个剧院,像剧院棚顶装了一个巨型花洒,把同一种味道洒向了每一个座位。 “这是什么味道?” 这么浓郁的味道绝对不可能是一个人喷多了香水造成的。 一个贵妇人从她的身边走过,她挽着一位绅士,听到了她的问题,拿着扇子挡住嘴,凑近绅士身边,偷笑这里有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姑娘。 这可是整个伦敦最时新的香水「繁花」,只要闻过就没有人会不喜欢的味道,有钱人家的小姐夫人几乎人手一瓶,只有没见过世面、刚刚来伦敦的乡下姑娘才会问那种无知的问题。 等到了包厢里,香水的味道才淡了一点,也正是如此,克洛莉丝才误入了暮春的花园。 整出戏看下来,克洛莉丝没有记住舞台上的情节,她走到了一座花园里面,蝴蝶绕着她飞舞,花园藏在了一大片碧绿的森林当中,艳丽埋在了晨雾下,晨雾里传来一阵好听的、朦胧的弦乐,空气里是一阵沁透心脾的凉丝丝的甜。 幕布合上…… 克洛莉丝的裙摆太大不好行动,玛丽牵着她的手往外头走,汇入到了一片香水的海洋当中。 克洛莉丝没有使用那一款名为「繁花」的香水,可当她与众多使用了同一款香水的女士站在一起时,发散的香味使她也披上了这股味道的外衣,极少有人能分辨出来她并未涂抹香水。 可有一个人注意到了。 黑夜给伦敦盖上了一道暗色的面纱,却揭下了某些人遮掩的面具,鱼贩在白天时是鱼贩,到了晚上,他就不是鱼贩了。 那他是什么? 他自己也回答不上来,偌大的一座伦敦城,他没有可居之地,又或者说,到处都是他的可居之地,只要那个地方有味道。 那款名为「繁花」的香水诞生于他的手下,被女人们争相抢购,全伦敦都弥漫着他创造出来的味道,他来欣赏自己的杰作了。 对于嗅觉敏锐的人而言,使用同一种香水的女人像一首同一声部的合唱曲。 此时,若一个人未涂抹香水亦或者是抹了别的味道的香水,都是合唱曲中错乱的音符。 他找到了那一个错乱的音符,加快走了几步,曾经消散于记忆里的味道又重新找了回来。 她从剧院的门口一直走上了马车。 他追到了马车的旁边,驻足,伸出手想抓住这抹味道。 站在她身侧的男人护着她上了车,掏出了一把硬币放到了他的手里面,银色的硬币躺在他那双沾满油脂的双手里。 马车门紧闭上。 他被当成了乞丐,可是他毫不在意,手里头的硬币滚落在地上,一群衣衫破烂的小孩为此争破了头。 他费进全身力气向前奔跑,追寻那一辆马车的踪迹。 · 克洛莉丝的双眼涣散。 她在上马车前看到了一双朝她伸出的手,手指头缝里满是污垢,她顺着手看过去,是一个衣着肮脏的年轻男人。 他的脸上也说不上干净,右脸有一层结了块的泥巴,额头上泛着磕肿的青紫色。 可是他有一双干净的眼睛。 那种干净不是刚出生的婴儿未经历世间沧桑的单纯,他眼睛里的干净完全是一种动物生存本能的纯粹。 一片幽暗的森林里,踩得稀碎的枯叶树枝,一双锃亮晶莹的猎食者的双眼。 克洛莉丝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你很冷吗?”达西先生问。 克洛莉丝摇了摇头。 她只是心里突然生出了一阵异样,那双纯粹干净的眼睛给她带来了一阵莫名不详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他终于出现了,和克洛莉丝打过照面了…… 第30章 再遇大侦探(倒v) 克洛莉丝心里定了一个目标,如果她能顺利写完戏剧的第三幕,她就去给自己买一瓶「繁花」香水做奖励。自从上次在剧院闻了那股味道以后,她就一直念念不忘。 “早上好,达西小姐……”玛丽走到了克洛莉丝的房间里,替她端来了洗脸水,她跟克洛莉丝问候早安,看到她的眼下泛黑,问,“您也因为那两条大黑狗的叫声一直都没有睡好吗?” 这几天夜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庄园里的大黑狗一直都吼个不停,吵得人无法安睡。 为了让克洛莉丝好好休养,她的的房间在所有房间的最里头,几乎听不到大黑狗的吼叫声,桌上那一堆叠起来的稿纸和旁边那堆揉成团的稿纸便可以解释她黑眼圈的来源。 “玛丽,先不要动我桌子上的东西。” 玛丽正要替克洛莉丝收拾桌子,听到她这么说,忙停了下来,可是这桌子上乱糟糟的一片,也该收拾了呀。 玛丽的手里捏着克洛莉丝写废的一个纸团,无意间一瞥,看到了「第三幕第二场」这样的文字,立刻问道:“您在写一部戏剧?” -- 第49页 “是的……” 克洛莉丝从床上下来,看着乱糟糟的书桌有一些不好意思:“到时候我自己来整理就可以了。” 其实克洛莉丝不喜欢太过整齐的创作环境,整洁干净的桌面容易使她觉得应该要像小学生写家庭作业一样坐得板板正正,她在创作时习惯将自己代入到人物上,模仿他们的言语和行为,经常床上坐一下、椅子上站一下。而凌乱的环境更能够激发她的创作灵感。 玛丽放下了纸团,但她的好奇心已经被勾了起来:“小姐,您这部戏剧讲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讲了一个爱情故事。”克洛莉丝说。 玛丽点了点头,小梨涡又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一个与「歇斯底里症」有关的爱情故事。” 笑容依旧停留在玛丽的脸上,可是她那两条如月牙一般又细又弯的眉毛却扬了起来:“与「歇斯底里症」有关?” “是的……”克洛莉丝如实回答,“与「歇斯底里症」有关。” 伦敦的风气与朗博恩多少有些不一样。在朗博恩,患上「歇斯底里症」的姑娘会遭受异样的目光,可是在伦敦,有治疗这个病症的专门诊所,许多女人会大大方方走进诊所接受治疗。 “是一个得了「歇斯底里症」的姑娘爱上了替她诊治的医生吗?” 「爱情故事」和「歇斯底里症」这两个词串连在一起,玛丽脑补出了一个故事版本。 “这是个不错的故事……”克洛莉丝说,“可我的故事不是这样的。” 玛丽心中的好奇心像一条咬住饵料不放的鱼儿,她追问克洛莉丝戏剧的故事情节。 “我当然很乐意告诉你,如果你愿意听下去的话。”克洛莉丝道,她并不介意把戏剧情节告诉玛丽,玛丽是一个热心又可爱的女孩,她可以从玛丽的神情中得到最原始的反馈。 “我当然愿意听下去了。” 克洛莉丝已经整理完了仪容仪表,她穿上了要外出的裙子,对玛丽说:“那我们上街去,一边走我一边把故事情节告诉你。” “可达西先生今天不在家。” 来伦敦以后,克洛莉丝从来没有单独出过门,每一次都有达西先生的陪伴。 “我知道。他昨天跟我说了,他今天要去工厂巡视,如果我要出门的话就带上强尼。” 强尼是府上最强壮的男佣,他胳膊上的肌肉块壮得如同一座小山峰。 克洛莉丝戴上了一顶系着黄丝带的帽子,在伦敦难得的大晴天里出了门。 “故事是这样的。在苏格兰的乡下,有一位有钱人家的小姐患上了十分顽固的「歇斯底里症」……” 克洛莉丝怀着好心情,在踏出家门的第一步就如约向玛丽说戏剧的情节。 玛丽一直走在克洛莉丝后半步的位置,听到了故事的开头,感叹道:“那位小姐一定十分难受吧。” “不,她一点儿都不难受。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有得「歇斯底里症」,只是性格火爆了一些。” “那就是误诊了?” “是,的确是误诊了。性格火爆可能是患上了「歇斯底里症」,性格忧郁也可能是患上「歇斯底里症」。可是「歇斯底里症」的确诊标准到底是什么呢?” 玛丽摇了摇头,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她一直都在伦敦做工,曾经服侍过的一位夫人确诊了顽固性「歇斯底里症」,她记得是因为夫人太嗜睡,皮肤一直瘙痒,甚至生了黄疸。 克洛莉丝见玛丽一直走在她身后,两人说话不方便。于是将她拉到了跟自己一样的位置上。 “这位小姐没有患病,但是她也没有去为自己辩驳,她被父亲送到了阁楼上休养,表面上她一直在养病,其实一直偷偷女扮男装溜出去玩,直到有一天一位跟她从小定下婚约的先生来向她求婚了。” “那位先生不嫌弃小姐的病吗?” “他不嫌弃。” 玛丽高兴地说:“那真是一位好先生,他一定很爱自己的未婚妻。” 克洛莉丝含着笑,她道:“事实上,那位先生巴不得小姐的病越严重越好。” “这又是为什么呢?”玛丽想了一想,“是不是先生贪图小姐的财产?” “你真聪明,玛丽。” 玛丽有些不好意思:“倒没有啦,我只是觉得那位先生如果真爱小姐的话,一定希望她的病能尽快好起来,而不是希望她病得越严重越好。” 正是这样,先生的家族落魄了,他急需迎娶一位有钱人家的小姐来充盈财库。 而与他从小订婚的这位小姐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她患有顽固性「歇斯底里症」,难得寻觅到一位好郎君,可她又是爵士的独生女儿,不但会有丰厚的嫁妆,而且必会继承爵士的财产,她最好病入膏肓,这样没多久他便能独吞这笔财富,再迎娶一个美娇娘。 “可是小姐并没有患上「歇斯底里症」,相反她是一个十分智慧能干的女孩。” “所以小姐不会上当……”玛丽扬起嘴角,她可不希望看到小姐受骗,“然后呢?” “然后……” 然后一阵风吹了过来,吹走了克洛莉丝的帽子。 “哎,我的帽子?” 那一个系着黄丝带的帽子在空中飘了一段距离,在与大地亲密接触之前,撞到了一位先生身上。 -- 第50页 人的一生里总会出现几个宛若电影的画面,克洛莉丝今天遇到了一个,镜头在他那,是褪去颜色的街景。 唯独留下一抹克莱因蓝,他揽住了帽子,黄色的缎带落在他的指尖,身后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镜头在她这,是回身时一张微微发愣的脸。 随即,眼睛里便浸满了欣喜。 他拿着她的帽子走上前来。 “把帽子给我就好,谢谢您。”强尼对拾到克洛莉丝帽子的先生道。 “我想亲手将帽子交到它的主人手上,帽子的主人也肯定想我这么做。” 克洛莉丝走了过来,他将帽子递还给她,她重新将帽子戴上,打招呼:“好久不见,福尔摩斯先生。” “好久不见,达西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希望过来了…… 第31章 繁花入梦(倒v) 福尔摩斯与克洛莉丝并肩而行,玛丽与强尼一块儿跟在她们身后。 玛丽和强尼两个人本是老乡,关系算得上亲厚,看到了对方的黑眼圈颇有默契地无奈一笑。 玛丽道:“你也是因为狗叫声一夜都没有睡好吗?” “是的,它们以前从来都不这么叫,不过先生让我们提高警惕,犬吠肯定是发觉了异常,可能是有人想要行窃,这几天轮班看门的人都多了几个。” 玛丽和强尼的对话钻到了福尔摩斯的耳朵里,他一面和克洛莉丝对话,一面将这一条讯息记在心中。 “先生,听哥哥说,我生病的时候你来看过我。” “是的,我在报纸上看到了重金求医的新闻,于是知晓了你生病一事。” “原来这件事情还上了新闻……”克洛莉丝嘟囔。 “我敢说全伦敦的医生都有去府上拜访。” 克洛莉丝笑了笑:“但整个伦敦的医生也说不出我这是什么病。对于这种他们诊断不出的病,就统称为怪病。” “怪病的确是一个无能的称呼,不过,你的病也着实奇怪。” 福尔摩斯见到病中的克洛莉丝时,她整个人像一张在水里泡过的白纸,身体冰凉、额头滚烫、没有意识,手腕处有一道被刀割裂一般的红痕。 医生们看到她手腕处的红痕认为是淤血堵塞,打算使用针刺放血疗法。 在达西先生的同意下,福尔摩斯也粗略地检查了克洛莉丝的病情。随后,他对众多医生说了一句:“放血疗法对达西小姐无用。” “你是哪家诊所的医生?” “放血疗法无用,莫非阁下有更好的治疗办法,大可说出来。” 福尔摩斯的一番话引起了在座众多医生的不满,他们对放血疗法深信不疑。 他懒得跟这群医生解释,直接跟掌事的达西先生说:“放血疗法不会让达西小姐的病情好转,反而会使她醒来以后身体更加虚弱。” “那先生有什么办法吗?” 达西先生因为克洛莉丝的病忙得焦头烂额,他已经忘记了福尔摩斯并不是专业医生,甚至不是医学专业的学生。 “关好门窗,不要让风进来。” 如果生病了,当然得遵循医嘱治疗,可是达西小姐这不是生病,普通的医疗方法对她毫无作用。 “她会好起来的。”福尔摩斯道。 后来过了很多年,达西先生一直记得福尔摩斯那时的眼神,医生都束手无策的病,他却说会好起来的,那一双灰色的眼睛像穿透迷雾的船灯。 “那我的病确实应该挺奇怪的。”克洛莉丝接着他的话说道。 福尔摩斯平视前方:“此前医生们说是怪病,你不屑一顾,却肯定了我的说法,你特别信任我,达西小姐。” 克洛莉丝的脚步停了一下。 在这种情况下,她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为何如此信任福尔摩斯先生?可是他只是说出一件客观事实一样的语气,并没有提出疑问。 “是的,我特别信任您,先生。”她最终没有解释,坦然承认了他的说法。 “恕我冒昧,请问理由。” 信任在这个充斥了太多虚伪和谎言的世界里着实是难得的稀缺品。 “因为你不是一个会轻易说奇怪的人。一般而言,奇怪的表象下掩藏的真相越是平庸……” 克洛莉丝道,“如果连福尔摩斯都认为奇怪了,那么也一定超乎寻常吧。” 福尔摩斯低头一笑:“那么你生病的时候真的是全无意识的吗?” “我做了一个梦。” 福尔摩斯看着她,神情严肃了起来:“什么样的梦?” “我到了一座古堡里……算了,只是一个梦而已。” “古堡里有一座长廊,长廊里有你的画。”福尔摩斯道。 克洛莉丝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再次确认一遍,你的确没有到过罗马尼亚?” “没有……” 克洛莉丝在那次舞会后问过达西先生,确定自己从未到过罗马尼亚。所以这次她给出了十分确切的回答。 “你梦中的那座古堡应该在罗马尼亚……”福尔摩斯的目光幽深,“你还记得朗博恩的外来客吗?他在罗马尼亚也见过那样一座古堡,古堡里有一幅画,画上的女人有着一样的面容,他在那里遇到了一些称得上是惊恐的事情。所以在尼日斐花园见到你时才会失态。” -- 第51页 福尔摩斯说完这番话后,克洛莉丝落入了巨大的震惊中,她被一条线牵引着,连忙追问:“那作画之人是弗拉德·则别斯·德吗?” “这他倒没说。你梦见作画之人的名字了,你确定没有记错吗?” 尽管许多人都认为梦里的东西会给现实指引。但福尔摩斯一贯是不相信梦境的,可是克洛莉丝的梦又与一般的梦不同,她的梦是一种启示。 “我记得很清楚,那幅画底下标注的作者的确是弗拉德·则别斯·德……”克洛莉丝想了想,补充,“不过名字后头还跟了一滩墨迹,我觉得应该是作画的时间。” “还有另一种可能,墨迹遮掩的是作画者名字剩下的字母。” 若是这样的话,作者的名字就由弗拉德·则别斯·德变成了弗拉德·则别斯·德…… 德什么呢? 福尔摩斯:“这是你头一次发病吗?” “应该是第二次了,九年前也发过一次病,也是从九年前就开始梦到那个古堡的。” 福尔摩斯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或许你知道些什么吗?先生。” “我的确知道一些事情,但是在没有确定的情况下,暂时无法向你说明。达西小姐,如果你再做这样的梦,请你告知我。” 福尔摩斯停了下来,侧身凝视克洛莉丝,神情恳切,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跟在两人身后的玛丽和强尼一大跳。 “先生,你要做什么?” 玛丽看着福尔摩斯的模样,认为下一秒他就会向达西小姐求婚。 噢,她在心里默默慨叹,达西小姐和这位先生的确是般配,可求婚这件事得先问过达西先生吧…… “好的……”玛丽听到达西小姐如此回答,眉毛上扬,与强尼对视一眼,又听到达西小姐说,“那么我该怎么告诉你呢,给你写信吗?” “写信或是直接来找我,都可以,地址是贝克街221号。” 这个地址从福尔摩斯的口中说出来时,克洛莉丝顿觉神奇非凡,若是放在电影里,这会成为经典的定格画面,那个地标般的名字终于从这位侦探的口中冒了出来。 “好的,福尔摩斯先生。”克洛莉丝眉眼弯弯。 “你可以直接以我的名字称呼我,夏洛克。” 玛丽幻想中的情节没有出现,这两位年轻人还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他们的熟悉程度甚至比不上她和强尼,至少她和强尼都是直呼其名的。 “你也可以直接以我的名字称呼我,我的名字是克洛莉丝。” 他们两终于不用再先生来、小姐去了。 两个人继续向前走,到了一间香水店铺前,又停了下来。 透明的玻璃橱窗里摆放着一列香水,在正中间的那瓶淡粉色液体是风靡伦敦的「繁花」香水。 “繁花入梦,馥郁芬芳。” 克洛莉丝正是为它而来。 他们走进店里,老板热情地迎了上来。但是在见到福尔摩斯时,脸色变了变,态度冷淡不少。 “先生,您又来了。” 这位先生是店里的常客,这已经是第四次看到他了,他每次来却一点儿东西都不买,而是来问一些古里古怪的问题。 福尔摩斯抿唇一笑:“这次不是来做调查的——”他拖长了尾音,视线绕着屋子里转。 “那您这次来是?” 老板颇有眼力见,一位绅士旁边站着一位面容姣好的淑女,他们一起走进一间香水店,还能为了别的事情吗? “您想要哪一瓶香水?”老板直接问向女士,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位小姐绝对是个有钱的主儿。 “我能试香吗?”克洛莉丝问,尽管她是为「繁花」而来,可是走进香水店里,贪心就起了,还想尝试一下别的香水味道。 “当然可以。” 老板让店员招待克洛莉丝,她像一只蝴蝶到了花林里,在香味中流连。 福尔摩斯靠着柜台,视线落在那一瓶「繁花」香水上,克洛莉丝拿起它手腕处喷了一点。 “佛手柑、茉莉、玫瑰、豆蔻、肉桂……还有什么味道?” 老板已经听出来了,他在报香水的配料。 老板挤出了一个笑:“这是商业机密,先生。” 福尔摩斯没有再追问下去。 克洛莉丝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决定只买下那一瓶名为「繁花」的香水,玛丽付完钱后,香水被包装好送到了她的手上。 在离开香水店前,福尔摩斯问了老板一个问题:“先生,你是这一款香水的发明人吧?” “当然是了……”老板抚了抚手掌,“我当然是这一款香水的发明人。” 福尔摩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与克洛莉丝一起走出了香水店。 作者有话要说: 好的,相信大家也看出来克洛莉丝梦到的是什么,侦探先生能出现在她的梦里并不是偶然(悄咪咪剧透) 第32章 克洛莉丝要搞事情(倒v) 弯月高悬,月光清明,可是再灵巧的月光也钻不进克洛莉丝的屋子里,她的窗户紧栓着。 时钟指向十二点,夜色已浓,她刚刚完成第五幕的创作,毫无睡意,稿纸又用废了很多张,在一片凌乱之中,那一瓶名为「繁花」的香水安静地躺在桌子的边角。 克洛莉丝打开香水瓶盖,往空中喷上一点,极细的香水珠子和着灯光洒了下来,如同一阵曼丽的雨。 -- 第52页 狗叫声就是在此时响起的,它们吼得太凶了。即便是睡在最里屋的克洛莉丝也能听到犬吠声。 噔噔噔…… 门敲响了三声。 克洛莉丝警觉地看向了门外,她抓起了书桌上一本厚厚的书,打算当板砖使。 “莉丝,你睡着了吗?” 是达西先生的声音。 克洛莉丝舒了一口气,把书放回了桌子上,回答:“还没有。” “那我可以进来吗?” “可以……” 达西先生穿着一身深蓝色的睡袍,想必他也是被犬吠声吵得无法安眠,带着困意,眼神有些略微涣散。 达西先生闻到了屋子透出一股芳香,就像德比郡春天的花园一样。 “你是一直没睡,还是也被犬吠声吵醒了?”达西先生的视线越过克洛莉丝,锁定在她身后那张乱糟糟的书桌上。 玛丽向他报告说克洛莉丝坚持不让她和其他女佣清理桌面,桌上的废纸团比他昨日来看时又多了一些。 克洛莉丝坦诚回答:“一直都没有睡。” “是睡不着吗?” 达西先生的目光在碰到克洛莉丝刚刚放下的那一本书时,眼里的涣散一激而溃,目光重新回到了白日的深邃有神。 “你在看医学书……”达西先生说。 “啊?” 克洛莉丝瞥了一眼书的名字,《疾病研究通典》,是她研究「歇斯底里症」的工具书之一。 “对啊……” “你的病已经好了……”达西先生以为克洛莉丝在读医学书研究她自己的病,于是说,“而且这种书上不见得会有你所患之病的记载。” “我不是在研究我的病,我是在为我的戏剧找资料,我的新戏会涉及到一些疾病方面的东西,我总不可能胡乱写吧。” “那就好,你不要太为你的病情担忧。” 听克洛莉丝这么说,达西先生感到宽慰了不少。但他的心里又被另一桩事情堵着,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哥哥,你还有什么事吗?” 克洛莉丝感觉到了达西先生沉重的心情,他明明和宾格利先生是同龄人,又比宾格利先生还要富裕,可一点儿都不如宾格利先生快活,他的肩膀上似乎被沉重的担子给压着。 “莉丝,复活节要到了。” “是吗?我都没注意到。” “姨妈写了信过来,让我过去和她一起过复活节。” 是「我」,而不是「我们」。 “只有你一个人吗?” “还有乔治安娜。” 达西先生在今天下午收到了姨妈凯瑟琳夫人的信,按照惯例,她的侄儿侄女应该来跟她这个长辈一块儿度过复活节了。 不过整封信里的邀请都是向他和乔治安娜发出的,丝毫没有提到克洛莉丝一句。 很明显,凯瑟琳夫人没有邀请克洛莉丝雨她一起过复活节的意思。 这显然不合情理。但达西先生已经料到他的姨妈会做何种解释,她会给出一番体贴大方的说辞:莉丝不是刚刚生过一场重病嘛,就免得她奔波了。 凯瑟琳夫人不会在礼节方面落人口舌。 “那你们去吧,替我给姨妈带去问候。” 听到凯瑟琳夫人没有邀请她一起过复活节,克洛莉丝没有一点儿伤心,反而心里舒了一口气。 克洛莉丝来到这里以后还从来没有见过凯瑟琳夫人。但是在她的印象里,凯瑟琳夫人可不是一个好相处的长辈。 根据克洛莉丝的日记里的记录,这位姨妈一直都不喜欢她,对她一直很挑剔,以至于每次过完复活节,日记里总会留下一句:令人烦闷的复活节总算过去了,比起和凯瑟琳姨妈待在一起,我宁愿听艾德多唠叨十个小时。 艾德的唠叨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可想和凯瑟琳夫人待在一起是一种多么难熬的体验。 “凯瑟琳姨妈是听说你生了一场大病,不想让你奔波才没有邀请你的。” 说谎显然不是达西先生擅长的,他想要安慰克洛莉丝,免得她心里不舒服。 凯瑟琳夫人这个理由听起来冠冕堂皇,实则不堪一击,如果她真的关心克洛莉丝,就不应该召走他和乔治安娜,该让他们兄妹三人一块儿过复活节。 凯瑟琳夫人这个理由说服不了达西先生,可他又一时想不出更好的话来安慰克洛莉丝,只好如此说,却又把整番话说得硬邦邦的。 克洛莉丝闻言讪笑:“姨妈还真是有心了。” “不过,我们还是可以一起去罗辛斯庄园……又或者是我们三个都不去了。” “不用了,我的身体也确实经不起颠簸。但我们都不去的话,这件事至少会被姨妈念叨三年,甚至五年。” 要是达西先生和乔治安娜都因为她而不去罗辛斯庄园,凯瑟琳夫人指不定以后怎么说她呢! “需要让艾德来伦敦吗?” “这也不用了……”克洛莉丝说,她让达西先生放宽心,“你们不用顾虑我,就安心地去罗辛斯庄园吧,复活节我还挺忙的,我的戏剧得在那段日子写完才行啊。” “那希望我回来,能看到你的新戏剧。” 达西先生知道克洛莉丝是不想让他愧疚才这么说的,暗暗叹了一口气,走到了克洛莉丝身前,克洛莉丝的个子刚好与他的下耳垂齐平。 -- 第53页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长得这么高了。 达西先生拍了拍妹妹的脑袋,迈着沉稳的步子,离开了她的房间。 在出发去罗辛斯庄园之前,达西先生特意叮嘱过看护院子的佣人要提高警觉,尤其是夜间一定要轮班值夜。 近来伦敦一直都不太平,他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 “你的门窗一定要锁好,不要出去乱跑,夜里早一点儿睡觉,有事情就拍电报给我。”达西先生这番话反复说了好几次。 克洛莉丝每一次都拍着胸脯保证:“知道了,我会的,一定注意。” 她冲着马车上的达西先生挥手告别,身影逐渐化成了一个点。 达西先生在上午离开,当天下午,她写了一封信交给了玛丽。 “一定要交到福尔摩斯先生本人手里。”克洛莉丝说。 玛丽出门时经过了两条大狗身边,它们抬起眼皮看了玛丽一眼,见到是熟悉的人以后,又合上了眼睛,趴在地上。 当天夜晚,西弗斯花园里的两条大黑狗格外乖巧,它们难得没有狂吠,由门房带去了里屋,嘶闹了一阵,在炉火旁睡着了。 它们今天格外幸福,因为晚饭加餐,多啃了两个肉肘子,就算对于达西这样的富裕人家而言,家里的大黑狗也不是经常能啃到肉肘子的,今天达西小姐特意给它们加餐。 饲养大黑狗的门房抚摸着黑狗的皮毛,十分感动:“您可真是一位善良的小姐啊!” 他养的这两条大黑狗模样凶神恶煞,一般人都不敢靠近,这些日子它们夜夜嚎叫,吵得整个西弗斯花园的人都无法安眠,好几个男佣过来对他说,让他看好狗,夜里别乱叫。 每当这个时候,那两条大黑狗就会呲着牙,目光凶狠地瞪着说这话的人,那人心生畏惧,便不敢多言。 门房乐呵呵地抚摸两条大黑狗的下巴,它们高兴地直打转,他心里头明白这两条大黑狗不会胡乱嚎叫,肯定是发觉到了异常。毕竟西弗斯花园如此富裕,伦敦的窃贼眼睛都往这盯着呢! 大黑狗每次嚎叫,他也都披上衣服、拿着棍子出去看,只是从来没有抓到过一个贼,着令他有些失落,有时候甚至会怀疑大黑狗是真的瞧见了图谋不轨的人还是纯粹一通乱吠呢? 两个肉肘子很快就只剩下了骨头,门房逗弄吃饱喝足的大黑狗,让它们伸出爪子跟达西小姐握手。 “今天就让这两条大黑狗到屋里睡吧……”克洛莉丝说出了正事,她不光带来了肉肘子,还给大黑狗带来了难得的休息日,“今天晚上不用看门了。” “可是,达西先生说过一定要让它们尽好看家护院的职责。” 达西先生出门前可说过伦敦最近不太平,报纸上也说东区常有女工失踪——尽管和他们扯不上关系—— 可多加看护总是没错的,门房敢打包票,只要有这两条大黑狗在,没有一个窃贼能够进得了西弗斯花园的门。 “可是大家因为它们的叫声,一直都没睡好呀。放心,只是一个晚上,这两条大狗也辛苦了……它们有名字吗?” “一只叫大耳朵、一只叫大鼻子。”门房是根据这两只大黑狗的体貌特征起的名字,它们的耳朵和鼻子的确比一般的狗要大,听力和嗅觉也异常灵敏。 “那就当给大耳朵和大鼻子放个假,只是一晚上,不会出什么事的。” 最后大耳朵和大鼻子成为了整个伦敦唯二享有假期的狗,门房拗不过达西小姐,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由着她的安排来。 不光如此,达西小姐还将夜间巡逻的人由三班锐减到了一班,没人说得清她想要干什么,强尼去劝了她一阵,结果是强尼高举双手赞成达西小姐的做法,倒不像是他去劝达西小姐,反而是达西小姐劝服了他。 晚餐后,这一个不同以往的夜晚就到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33章 警铃大响 肉摊上的女人维姬一直都认为隔壁摊卖鱼的小伙子对她有意思。 尽管她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也从来都未提起过。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像他和她这样的人只要以「鱼贩」、「肉贩」来称呼彼此就足够了。 维姬已经告诉了周围所有的小商贩,鱼贩对她有意,每天挑着几朵花站在街口卖的女孩嘲笑她也不看看自己都什么样的年纪,说这样的话真不害臊。 卖花姑娘是这一带模样最出挑的,她的红头发像红藻一样,嘴唇的颜色和头发一样红,总能哄得过路的人从她那买走一两朵花。 这样的女孩一向是有些自视甚高的,她的心气就和云一样飘在天上,就算她自己看不上脏兮兮、又穷又闷的鱼贩,可也不准他的眼睛跑到肉贩的身上去,她不知道维姬哪里来的信心会有如此错误的认知。 肉贩维姬翻了个白眼,挖苦她:“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胸脯前有几两肉,还真不见得每个男人都喜欢你这一款。” 说完后,维姬还将胸脯往前挺了挺,把卖花姑娘气得呀,脸颊也红的像头发一样。 不过,过了几天,卖花姑娘再也没有出现过了,他大概是害臊又不服气,换了一个地方卖花。 她们这里的人都忙于生存,经常性流动,换一个地方坐买卖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大事。 怼走了卖花姑娘,维姬得意极了。事实上她一直都期盼着鱼贩会来娶她,她不要什么婚礼,那是有钱人才会弄的玩意儿,她只要鱼贩能走过来,跟她说:“我想要跟你住在一起。” -- 第54页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他们俩的事情就算成了。 可维姬等呀等,一直没有等来鱼贩的准信,有时候鱼贩从她的摊前经过,她会留下一块卖剩的臊子肉给他,肉上或许还会黏着一只死苍蝇,但已经是难得的美味。 鱼贩总是呆愣愣的,口里一句「谢谢」好不容易才挤了出来。 “诶,卖肉的,你说他真的对你有意思吗,我怎么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旁边卖菜的商贩调侃她。 “那当然了,他那是不好意思,你懂个什么!” “要不你给我两块肉,我们两个晚上睡在一起算了。反正跟谁睡在一起不是睡在一起嘛,灯一黑,反正啥呀看不着。” “滚滚滚……”维姬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 这哪里是一样的,无论生活多艰难的女人都会追求温情和爱,她才不会和只想和她睡觉的菜贩睡一起,而鱼贩可不是之想跟她睡在一起,他对她是有感情的。 她都忘了鱼贩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了,只记得在一个傍晚,她快步从推潲水车的老汉身边走过,她的家在一条狭小的巷子深处,那条小巷窄的只有一扇门宽。 维姬掏出钥匙开门,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回头一看,鱼贩跟在她的身后,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又大又亮,一直盯着她。 维姬于是问:“你有什么事吗?” 鱼贩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在她的身前蹲下来,握住她的手,拿到了鼻子前。 维姬可以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在她的手心游走。 她本来应该要推开他的,可是她没有。 维姬看向了天边,心像云一样,挂在了红霞中。 鱼贩离开了,没有说一句话,他总是不说话的,维姬认为这很好,她喜欢话不多的男人——不知是喜欢话不多的男人,还是喜欢话不多的鱼贩。 不过这样的情况只发生过一次,但对维姬这样一个一直都是跟猪肉、汗水、血腥味打交道的女人,稀有的温暖也弥足珍贵。 鱼贩一直都木讷,不光是情感,生活上也是,他和这片土地格格不入。 尽管他和他们的装束都一样清苦贫寒。但是在这片后来被称为「伦敦丛林」的土地上,每个人都是一只向前奔跑的鹿,生活如同一只嘶吼的恶狼在他们身后追逐,稍有落后就会被生吞活剥。所以每个人都努力地生存着,可鱼贩却着实显得不求上进了。 他每日没有固定的出摊收摊时间,经常摊摆在那里,人没了踪影,遇到客人也不会张大嘴吆喝,白白被别人抢去了生意。 维姬可看不下去了,她决定去找鱼贩谈一谈,她想自己的话鱼贩肯定会听的。 在这个夜晚,天上被一层浓云遮蔽,月亮连个尖都没有冒出来,她蒙上红色的头巾去了鱼贩家。 鱼贩家在一棵大榕树旁边,后面有一个污泥潭,有时会发出一些恶臭味,很少有人从那里过身,也不知鱼贩是怎么忍住的,居然能住下去。 像是料到她会来似的,他的家门没锁,只是严严实实地关着。可是肉贩的力气大,维姬一推,门便开了。 门没有上锁,鱼贩却不在家中。 都已经晚上了,他去哪里了呢? 屋子里的陈设一览无余,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连一把椅子都没有,桌子上却有很多透明的管子。 屋子里的味道很奇怪,臭里夹杂着几丝腥甜。但因为位于污泥潭旁,有这样令人作呕的味道反倒正常。 维姬绕着鱼贩的家转了转,打算一直等着他回来,这实在是一段漫长的时光。所以他家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成为了她打发时间的把戏。 首先引起她注意的就是那一堆透明的管子,它们大小不一,维姬拿起最小的一个,视线太暗,瞧不出个什么究竟。 她拔出了堵管子的木塞,把管子拿着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又伸手去摸了摸,摸到了一缕黏糊糊的女人头发丝…… · 鱼贩格雷诺耶还不知自己珍藏起来的「宝藏」已经被人发现了,在肉贩维姬拔出木塞的那一刻,他又如往常一样来到了西弗斯花园外。 越过西弗斯花园那扇铁门,有两抹清幽的香气,此刻离得格外近。 可如果想要接近、拥有那两抹味道却不太容易,第一步要搞定的就是看护院子的两条大黑狗,它们灵敏又警觉,每次格雷诺耶稍有动作,吼叫声就会响起。 格雷诺耶一直都没有办法冲破这一关。但是今夜,那两条大黑狗没有守在院子里,它们不见了,就像挡在路上的一块巨石突然被移开了。 没有了大黑狗的看护,格雷诺耶顺利翻过铁门进入到了西弗斯花园内,他的双脚踩在西弗斯花园内的土地上,发出了一声响动。 “什么动静?”巡逻的佣人举着煤油灯向他这边走过来。 格雷诺耶连忙将身子卷成一团,滚到了灌木丛里,他捂住嘴,大气都不敢出。 煤油灯在黑夜中十分晃眼,格雷诺耶看着它离自己越来越近,一只不知名的大虫在他的腿上蠕动,盯紧了他小腿上的一块肉,大口咬了下去。 他没有动,大虫因饱食而安逸。 “那里能有什么东西,别照了!” 在煤油灯快要照到格雷诺耶藏身的那片灌木丛时,被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制止了,他夺走了煤油灯,指向截然相反的方向:“我们去那边看看。” -- 第55页 那道光亮移去了别的地方。 “你看起来很面生,我以前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达西先生离开西弗斯花园了,他走之前新雇佣了一批人,我是新来的。” 他们的声音逐渐越来越小,等到他们的味道完全飘远,格雷诺耶才从灌木丛里出来,一巴掌拍死了留在他小腿上的虫子。 每个人的身上都会有他的专属味道,味道就像一个人的印记,不会轻易消散。 他从刚才巡逻的人的身上都闻到了皮革味和烟草味,可是右边那个身上的烟草味显然没有那么呛鼻,他的身上还有一阵木香和墨香,光从嗅觉上而论,他比他的同伴的日子要富裕很多。 但这不是格雷诺耶所关心的,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幢豪华贵气的大宅,里面封着两道香气,一道像从果园里新摘下来的梨,风漫不经心从林间穿过; 另一道是月光下的紫罗兰被采摘了下来,做成了标本,存储下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味道。 它们诱惑着格雷诺耶不断向前。 他今晚进行得异常顺利,若是经验丰富的窃贼会意识到进程如此顺利,恐怕其中有诈。 可是格雷诺耶没有停下脚步,尽管他所犯下的罪案一点儿都不比窃贼少,伦敦周边的乡村都出现过他犯案的踪迹,那股味道诱惑着他,他已经很久没有闻到如此单纯的香味了,纯粹到抹掉了他脑海中所有的思想。 格雷诺耶的鼻子就是一个定位器,他能闻到那两抹香味在大宅里的哪个房间。 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溜进了大宅,走到了一间房前,房门上了锁。 这样一把小小的锁对他而言不算复杂,他没用多少功夫就拆掉了门上的锁。 味道就在门后,黑夜隐藏掉了一切,周围静悄悄的。 他推开门,一阵的铃声大响。 与此同时,伦敦的另一头,一间贫寒的、充斥着恶心味道的小木屋里,传出了一声尖锐的叫喊,叫喊声里满是惊恐。 作者有话要说: 第34章 他身上有其他武器吗 克洛莉丝舒了一口气,她站在靠近床边的一个角落里,玛丽站在她的身侧,手里握着一根大棒子,铃声惊响的那一刻,她挥动着棒子砸向了门口站着的格雷诺耶,可被他敏捷地躲过去,反手去夺玛丽手里的棒子,棒子落到了地上,不知滚去了哪里。 强尼一直守在隔壁房间里,铃声一响,他便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来,从背后上前锁住了闯入来人的喉咙,强尼的力气极大,他的一身蛮劲像一道铁笼,被他禁锢的人拼命挣扎。 尽管支走了两条大黑狗、锐减了巡逻的班次。可是这间房子却受到了更加严格的守护,灯虽然熄灭了,但是屋子里的人却更加警醒。 格雷诺耶全力挣扎,他如同一只迅猛的兽,他明白自己不能倒在这个地方,倒在这里的后果就是他会被送到监狱里去,那里仅有腐烂发臭的味道。 那两道少女的体味像一抹白光,在漆黑的夜里从他的眼前闪过。 窗户没有上锁,留了一条缝隙,夜晚的凉风吹了进来。 他的力气比平常更大,指甲在强尼的手臂上留下几道红痕。 可是后者也不会因为这么一点疼痛就轻易放手,他像一只狼狗一般张大嘴巴,咬上了强尼的手指。 “哎唷,哎唷!”强尼吃痛地喊到。 “强尼,松手吧。”克洛莉丝说,强尼如果再不松开手,这个小子很有可能把他的大拇指咬下来。 强尼终于松手,他的手指上出现了一排沾了血迹的牙齿印,这使他疼得直甩手。 “你不要过来!”玛丽挡在了克洛莉丝身前,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尽管鼓起了勇气挡在克洛莉丝身前,可是心里依旧发怵。 克洛莉丝比玛丽镇静一些,她盯着格雷诺耶,心里盘算他的下一步行动。 格雷诺耶在夜色里看向了这两抹味道,然后快步爬上了窗户,由窗户口溜到了外面。 “我马上去追!”强尼握着大拇指,忍痛道。 “不用去追了。”克洛莉丝舒了一口气。 玛丽点亮了灯,屋子里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乱糟糟一片,那一根大棒子滚落在床脚。 强尼手指的伤口上渗出了血,触目惊心。 “我们先处理你的伤口。”克洛莉丝说,她去翻找出了自己一块干净的手绢,包在了强尼的手指头上打了个结。 强尼能感觉到包在他手指上的手帕的贵重,心里有些感动,同时又有些自责:“真是抱歉,达西小姐。” “为什么感到抱歉啊?” “让那个坏家伙给跑了!”强尼咬着牙,忿忿不平,“要是我刚才不松开他就好了!” “如果你没松开他,你这根手指头就没有了,那就得不偿失了。而且说起来也是我不好,我应该再多喊两个人跟你一起的。” 她实在没有想到格雷诺耶的力气会这么大,还以为强尼就足可以对付他了。 “还是被他跑掉了。”玛丽叹了一口气,十分遗憾。 这时,楼下传出了一阵喧闹声,房间内的三人的视线都整齐地朝向窗户的方向,窗子大开着。 “出什么事情了?”玛丽的心情刚刚才平复下来,现在又是波浪阵阵。 克洛莉丝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成了。” -- 第56页 什么成了? “我们到楼下去看看。” 强尼和玛丽疑惑地对视一眼,这两个人原以为他们知道达西小姐的全部计划—— 今天下午,噢,不,现在应该是昨天下午了,强尼听说达西小姐撤走了看护院子的两条大黑狗,又缩减夜间巡逻的人数,目的只是为了夜间能睡个好觉,直道了一声「胡闹」,便要去劝阻,结果达西小姐告诉他一个名为「请君入瓮」的计划—— 现在看来,达西小姐的计划里还有一部分是他们不知情的。 三人一道来到楼下,走去克洛莉丝的窗户下方的那片地域,没隔多远就看到了另一盏与之遥遥呼应的煤油灯。 正在巡逻的佣人站在了窗户下,他们的身旁有一张大渔网,网内装着刚才从窗户逃跑的格雷诺耶。 强尼和玛丽明白了克洛莉丝所说的「成了」所指何事。 “诶,你是……福尔摩斯先生!” 玛丽觉得其中一个佣人有些眼生,走近了才发现他根本不是佣人。而是一直都与克洛莉丝有联系的福尔摩斯先生。 “什么福尔摩斯先生,你不是说你是新来的吗?” 站在福尔摩斯身侧的真正巡逻的佣人侧过身子,不停地打量着福尔摩斯,明明他刚才自称为新来的佣人,怎么又成为了福尔摩斯先生。 “这是福尔摩斯先生。”强尼也认出来了,向巡逻的人介绍。 巡逻的佣人意识到自己受骗了,恍然大悟地喊道:“噢!原来你骗我!” “十个巡逻人也比不上一颗警惕的心。”福尔摩斯说。 煤油灯照亮了格雷诺耶的脸,他的眼睛在黑暗里晶莹湿润。 克洛莉丝认得他的眼睛,那天在剧院门口见到她就再也没有忘记过,如同幽暗丛林当中的小兽,在黑夜里潜伏。 他紧紧地盯着她,她身上那股紫罗兰的味道和着凉凉的夜风,像冰封住了花蕊,穿越过了漫长的时光而来。 格雷诺耶朝着克洛莉丝伸出了手,很快,他的手被一旁的佣人拍了下去。 “我们该把他送到警探那里去。” “我的同伴已经去苏格兰场了,很快就会有人来处理他。” 福尔摩斯口中的同伴指的是最近与他合租在一块儿的退伍军医约翰·华生。 苏格兰场的警探今夜格外忙碌,他们不仅接到了来自西弗斯花园的报案,也接到了来自伦敦西区一位名叫维姬的肉贩的报案,两拨警察同时出动,像一阵穿堂风奔往两个方向。 但是等到了白天,才是他们真正应该感到惊奇的时刻。因为这两桩案件嫌疑人竟是同一个人。 这个人既是生活贫苦、性格木讷的鱼贩,也是心狠手辣的天才调香师。 在见到格雷诺耶被苏格兰场的警探押走以后,克洛莉丝舒了一口气,吐出了一句:“终于。”语气里有说不出的舒畅。 福尔摩斯看着她的侧脸,阖了阖眼:“克洛莉丝。”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他的声音伴着晚风一起吹到了她的耳朵里。 “嗯?” “生活就是一阵不断翻涌的波浪,不要轻易放下风帆。” 说罢,他抬头望向了天空,天空里浓雾翻滚着,像大海的深处。 福尔摩斯口中的「同伴」出现了,中等的身材,穿一件长外套,显得他的身材有些迷你,脸有些方,看上去忠厚善良,头戴一顶黑色呢子帽。 他见到了福尔摩斯,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你在看什么?”他问福尔摩斯,同时仰起头和他一道看着天空。 “没什么……” 福尔摩斯收回目光,当起中间人给二人介绍:“这是我的同伴约翰·华生,华生,这是达西小姐。” 其实不用他的介绍,克洛莉丝心里也猜中了,能出现在他口里的同伴除了眼前这位从阿富汗战场回来的军医,还能有别人吗? 他们两个都快成为了「同伴」这个词的详细注解,克洛莉丝小时候学习词汇时就背到过一句例句:福尔摩斯和华生是一对有默契的同伴。 华生取下帽子,向克洛莉丝打招呼:“约翰·华生,第一次见面,很高兴认识您,达西小姐。” “同样也很高兴认识您,华生先生。” “我想他更习惯于别人称呼他为华生医生……”福尔摩斯微笑,“而且这也不是你们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嗯?” 华生尴尬地咳嗽一声:“之前不能叫做见面。” “华生医生之前来给您诊治过,在您昏迷的时候。”玛丽及时解答了克洛莉丝的疑惑,从刚才华生出现开始,她的头一直微微低着。 克洛莉丝恍然大悟,原来之前报纸上所说的全伦敦的医生都出现在她家还真不是胡说八道,连华生这样的退伍军医都来为她诊治过。 “摩斯坦小姐,你没有受到惊吓吧?”华生见到了她,忍不住问。 玛丽脸上的小梨涡又出现了:“没有,医生。” “你的全名叫玛丽·摩斯坦?”克洛莉丝第一次听到玛丽的全名。 “我的全名是玛丽·朵芙·摩斯坦……”玛丽看着她的女主人似乎陷入到了思索中,问,“我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只是觉得耳熟,像在哪里听说过。 在哪里听说过呢?克洛莉丝过了很久也没有想起来,直到后来玛丽收到了六颗洁白剔透的珍珠,她才意识到玛丽的真实身份,不过,这都已经是后话了。 -- 第57页 强尼手上的伤口经过了华生的处理,血已经止住了,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安心下来,而忙碌了一整夜的大家终于在凌晨一点时坐在西弗斯花园的会客厅里,喝上了一杯热茶,听福尔摩斯和克洛莉丝讲述罪犯的故事。 “什么?他居然是谋杀犯!”强尼瞪大了眼睛。 瞧见强尼如此惊讶的模样,福尔摩斯心里明了克洛莉丝没有向他们交代实情,他道:“你的女主人向你描述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窃贼,一直觊觎西弗斯花园里的财产?” “您说得一点儿也没错,先生。” 正是如此,强尼才会同意配合克洛莉丝的计划,如果是一个谋杀犯,他可绝对不会赞同小姐如此冒险,而且一定会写信告知达西先生。 窃贼只是想要金钱,谋杀犯盯紧的可是人的脖颈啊。 “若是如此,达西小姐,这次的计划有些冒险了……”华生喝了一口茶,“您应该多叫两个人的。” “是的,我这次的确没有考虑得周到……”克洛莉丝她原本只想到多一个人知道,计划就多暴露一分,才没有叫其他佣人帮忙,没想到因为这个疏忽倒让强尼受伤了,这使她感到十分愧疚,“不好意思,强尼,因为我的纰漏,让你受伤了。” “我这是小伤,没什么影响的,不过要是他刚才掏出了刀,那才真的危险了。” 福尔摩斯抓到关键:“他没有带刀?” “没有……” “他身上有其他武器吗?” “好像没有。” 福尔摩斯靠在沙发上,双手合十,架在鼻梁上,华生知道,这是他陷入思考的标志。 第35章 谋杀犯被毒害 从「繁花」香水诞生以来,它就一直深受广大女士的喜爱,一度拯救了濒临破产的华斯特尔香水商店,商店老板马伦·克里曼斯曾今声称「繁花」香水是他倾心研究了三年才配制出来的一款香水,是他的得意之作,可在昨夜,他的言语悉数化为谎言,「繁花」香水背后跟着的是是骇人听闻的命案。 昨夜,伦敦苏格兰场接到了两起报案,一起案件来自于伦敦东区的皮河地带,一位名为维姬的肉贩在鱼贩格雷诺耶的家里发现了一缕少女的红发,她颇感奇怪,进而搜寻后又发现几具少女的尸体,每一具尸体皆被割去了头发,皮肤上有残留的油脂,经过核实,皆是此前失踪的少女。 据维姬称,鱼贩格雷诺耶是一个冷淡的人,在皮河地带没有一个朋友,他以卖鱼为生却不求上进,还包藏色心,曾经轻薄过她。维姬至今为这样一个杀人犯隐藏在自己身边而感到害怕。 巧合的是,另一起报案也与鱼贩格雷诺耶相关。在昨夜凌晨一点,西区西弗斯花园传来了格雷诺耶落网这一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 西弗斯花园的主人达西小姐在敏锐地发觉夜间的异常后,立即采取了行动,以巧妙的方式将其抓捕。 达西小姐没有独自揽下所有功劳,她声称能够抓捕到嫌疑犯是共同的努力,她还特意提到了私人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一直都在调查此案,掌握了嫌疑人的行动轨迹。 经过一番调查,确认「繁花」香水的真正制造者正是鱼贩格雷诺耶,他杀害了伦敦东区皮河区域一位名为杜莉的卖花少女,从她的身上提取味道成为香水的原料之一,目前华斯特尔香水商店已经关闭,老板不知去向。 格雷诺耶的涉案踪迹由伦敦延伸至哈福德郡、坎布里亚、兰开夏郡等,他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除了杜莉以外,被格雷诺耶杀害的女性还包括: 艾德琳·卡丽,24岁,家庭教师。 布伦达·温莎,22岁,纺织厂女工。 特蕾西·赫特,19岁,无工作。 …… 这是近年来最骇人听闻的一起案件,格雷诺耶目前正在监狱进行反省,等待着他的是公正严厉的判决。 以上新闻摘自《伦敦晨报:繁花入梦,血流成河》; 华生读完报纸上的新闻,端起桌子上的茶杯,茶水还冒着热气,暖暖地喝了一口。 坐在他对面扶手椅上的福尔摩斯十指相对,掌心却不相贴,两手抵在下巴上,视线漫无焦点。 “你已经沉思了一夜,得出结论了吗?” 昨夜抓捕到谋杀犯格雷诺耶,笼罩在英格兰上空的迷雾被击散,真相已经大白,可是福尔摩斯却陷入了一片迷茫之中。 福尔摩斯没有回答,跟他同住了一段时间的华生知道他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思维世界里,不说话是正常现象。 华生摇了摇头,喝了一口茶,继续看报。 “华生……”福尔摩斯说,“请再念一遍受害者的名单和信息。” “艾德琳·卡丽,24岁,家庭教师;布伦达·温莎,22岁,纺织厂女工;特蕾西·赫特,19岁,无工作……还要算上皮河的卖花女,她今年23岁。”华生照舍友的要求,再念了一遍受害者名单。 “华生,你发现问题了吗?” “什么问题?” “他谋杀的规律。” “噢!”华生反应过来,“他谋杀的都是年轻女性。” 福尔摩斯:“不光是这么简单。他谋杀的都是年轻的处(女),这些女性大多容貌姣好,而且无一例外,出生贫穷,照这样看来,克洛莉丝并不是他的目标。” “克洛莉丝?啊,你说的是达西小姐。西弗斯花园又不只有达西小姐一位女士。” -- 第58页 华生记起了西弗斯花园的女佣玛丽,不由得心下一动,连忙喝了口茶,抹平心内的涟漪。 “可是他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他进西弗斯花园并不是为了谋杀……”福尔摩斯抬眸看了一眼打算反驳的华生,“我知道你接下来的话,你想说他尚未做好准备。可是他已经在西弗斯花园花园外徘徊了多夜,这么长久的时光可不是白白流逝的。” “他进西弗斯花园不是为了谋杀,我们应该为西弗斯花园的女性感到庆幸,她们不是这个疯子的目标,这又有什么值得你深思的呢?” “你刚才指出了非常关键的一点,他是一个疯子,一个以未出阁的女人为原料制作香水的疯子,在气味这一方面,他又绝对称得上是天才。 我绝无任何偏见,若论起味道,富家小姐的味道比女工的味道稀有难得,他在西弗斯花园外徘徊了这么久,若说他对花园里的味道没有任何企图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华生笑了一声,福尔摩斯看向他,他像已经知道答案一样,胸有成竹。 这个问题对福尔摩斯而言难以理解。可是对华生来说却是一个比幼儿算数还要简单的问题。 “Elementary,My dear Friend.(显而易见,我亲爱的朋友。)达西小姐是一位富裕的小姐,她生病的那段日子,全伦敦的医生都排队上门为她诊治,这又足以说明她兄长对她的爱护,这样的小姐一旦出事,她的兄长必定是要追责到底,那对凶手而言可是一桩麻烦事。而其余被凶手谋杀的女性……唉,她们的亲人连追责到底都很难。” “十分有道理……”眼瞧着福尔摩斯就要接受华生的说法了,他却突然话题一转,“西弗斯花园不止一位女性,那位名为玛丽的女佣倒符合凶手的条件,为何她也没事呢?” 华生不觉,问题绕了一圈,回到了他那里,他之前才以「西弗斯花园又不止达西小姐一位女士」解释凶手闯入西弗斯花园的动机,可福尔摩斯以此来提问为何符合谋杀条件的玛丽也一点事情没有? “这也不是什么太难解答的事情,越是富裕的人家越将佣人视作是财产的一部分。如果家里的女佣出事,主人也一定会追责到底的。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狡猾的凶手,他知道怎样不给自己惹麻烦。” 听到华生如此说,福尔摩斯立刻站了起来,他眼睛里的迷茫尚未褪去,他道:“正是如此,才令我不解。华生,我比你要了解这一类凶手,他是个疯子,在某方面来说又是个天才,害怕招惹麻烦绝对不是他这一类人的特点,能够为了自己所追求的东西不惜一切代价才是深植于这一类人血液里的基因,越难得到的东西越是能引起他们的兴趣,所以……” “所以?” 福尔摩斯在房间里快走了几步,他边走边说:“一定有某种东西让他抑制了自己的渴望,那会是什么呢?不是金钱,也不是名誉,不然他不会放弃香水的巨额利润,甘心当一个鱼贩。 他也绝对不是一个好色之人,报纸上那个女人的话完全是胡说八道,他不会去轻薄一个女人,他只想得到女人的味道,那么他究竟想要什么?一个人想要的,必定是他最缺失的,那么他缺失了什么?” 华生看着福尔摩斯走来走去,觉得有些晃眼,干脆说了一句:“不如直接去问他吧!” 这只是他的一句玩笑话,却不想福尔摩斯停下了脚步,眼中的迷茫退散,略带兴奋地望着她:“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我只是说一说而已……” “指望苏格兰场那帮人注意到案件里的小异常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们的脑神经环路比伦敦的街道还要直,只能我们自己去跑一趟。” “呃,可是苏格兰场的警探不会让你见犯人的吧?” “那又有什么关系……”福尔摩斯轻松地说,他从架子上拿过帽子,“伪装成一个警探只需要一身制服和一副目中无人的神情便足够了。” 在福尔摩斯探长和华生探长奔赴苏格兰场之时,监狱里已经发生了一些使他们意想不到的变故。 因性质恶劣被单独关押格雷诺耶招认了所有罪行后,一句话也不说,他坐在床板上,就像长在黑暗中一样。 “诶,你!吃饭了!” 一个狱卒手里端着一碗混沌的食物。 格雷诺耶看也不看一眼。 “要吃就自己过来拿!”狱卒吼道。 格雷诺耶一动也不动,他早已习惯了饥饿,他曾经有过一段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日子。 “二十六号。”狱卒喊到。 这时,格雷诺耶站了起来,这个数字对他有特殊的意义。 “过来拿走你的食物,然后吃下去。”狱卒说。 格雷诺耶顺从地走过去,接过那碗像粥又像汤、面上浮着几片油腻腻的菜叶一样的食物,没有任何犹豫,一骨碌灌了下去。 然后他走回床边,不再坐着,而是躺了下去,不多久他就闭上了眼睛。 等福尔摩斯探长和华生探长赶到时,只有一个消息传出来:谋杀犯格雷诺耶在狱中被人毒害,下毒者已经自尽。 第36章 疑惑丛生 「勇敢少女智捕香水谋杀犯」的消息登上了许多家报纸的头版头条,克洛莉丝又一次成为了伦敦人民交口热议的人物。 “又有一位记者想要约见您,谈一谈案件的细节。” -- 第59页 这已经是第三个表达类似想法的记者。 克洛莉丝撑着脑袋,有些无奈道:“让他们直接联系福尔摩斯先生吧,我真不知道多少案件细节。” 如果想知道案件细节应该去找侦探先生。可是一位侦探破获命案哪里有一位富家少女抓到谋杀犯夺人眼球啊。 可克洛莉丝自己知道她实在无法向记者提供更多的消息,她所能设局抓捕道格雷诺耶的关键在于福尔摩斯告诉她哈福德郡出现过的香水谋杀犯已经到了伦敦。而且他已经盯上了她,才让她注意到西弗斯花园最近的异常。 “福尔摩斯先生真是一个神奇的人……”玛丽说,“居然解决了警探都束手无策的案子。” 克洛莉丝听到玛丽这么说,心里很高兴,她此时的感觉就像是别人夸赞了自己的偶像一样,忍不住说起他更多好话:“他可比苏格兰场的探长们厉害多了,他们有什么案件解决不了都要去问福尔摩斯先生。这次能抓到谋杀犯主要是他出力最多,可是名声都落到了我的头上。” 玛丽默默地点了点头,克洛莉丝的这番称赞显然在她的心目中扎了根,她看着克洛莉丝的神情,后者的脸庞像被春风吹拂过的花蕊,透出粉嫩的光泽。 一位女士提到一位男士时露出这样的神情,其中的滋味自然不言而喻。 “达西先生也与福尔摩斯先生相识……这真好……”玛丽道,她想到了克洛莉丝披上白纱,达西先生将妹妹的手交托到福尔摩斯先生手里的场景,不由得笑起来,两个小梨涡尤其可爱。 “对呀,这真好。”克洛莉丝也笑盈盈的,她总觉得达西先生和福尔摩斯先生性格应该很合得来,两本不同名著里的人物能够相识,简直不能再奇妙。 总之,今天的克洛莉丝格外高兴,不光在于香水谋杀犯被抓住了,还在于她的戏剧终于写完了。 当写下最后的结局时,克洛莉丝像是长跑了一阵,出了一身汗,然后舒舒服服泡了一个热水澡,睡足整整八个小时,身体上和心灵上都是说不出来的舒畅。 当然,玛丽也很舒畅,因为这么多日过去,她终于能够收拾克洛莉丝的桌子,等清理完全部的废纸团,把书本都排列好,笔放回笔架上,一张凌乱的桌子重归整洁,她的心里也被满足感所充斥。 克洛莉丝将所有的稿纸按照顺序整理好,找了一个大牛皮纸袋,将所有的稿纸装了进去。 “是要送去给达西先生和小达西小姐吗?” 玛丽记得达西先生说过他很期待看到妹妹最新的杰作。 “不是的……”克洛莉丝神神秘秘地摇了摇头,哥哥和乔治安娜当然会看到她的作品,只不过不是看这一份手稿。 “那是要送去给福尔摩斯先生吗?”玛丽想了想,又问。 “福尔摩斯先生应该对戏剧没有任何兴趣,这一份作品送到他那里恐怕相当于废纸一堆。” 克洛莉丝在说话间已经换上了要出门的装束,她对着疑惑的玛丽眨了眨眼睛:“是要送去出版社。” 玛丽恍然大悟:“是的,这部戏剧该被更多的女士看到。” “所以去收拾一下,然后喊上强尼……噢,他受伤了可能不方便出去,他的伤怎么样?” “没那么快痊愈,不过强尼今天早晨说过那点伤对他而言算不了什么,你说过他可以休养几天,可是他今天还是照常工作了。” 玛丽回答,她深知她的老乡有使不完的力气,是个闲不下来的人,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根本不会因为伤而耽误工作。 “那就喊上强尼,他在我也更放心一些……”克洛莉丝道,“我们一起出去一趟。” 可还没有等到玛丽去叫强尼,强尼已经拿着一份报纸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模样焦急地很,一见到克洛莉丝就嚷:“我们抓到的那个谋杀犯,他死了。” 强尼晃动着手中的报纸,上面是最新的消息。 克洛莉丝接过报纸,念出了报纸上的文字:“今日上午十时,发现谋杀了多名女性的嫌疑人格雷诺耶死于监狱内,死因为食物中毒,下毒者范·伦丁已经畏罪自杀,警方怀疑这是一场纯粹的复仇行为。” 玛丽在一旁听着,等克洛莉丝念完以后,开口道:“这也难怪,他杀害了那么多女孩,总是有人的父母要为女儿报仇的。” 克洛莉丝将报纸还给强尼,问:“已经证实他真的死亡了吗?” “当然呀,报纸这不都写了嘛……”强尼并不认得几个字,他从小出来做工,没有接受教育的机会,他指着报纸上的新闻,挠了挠头,无法像克洛莉丝刚才那样念出原文,只好说,“发现他吃了有毒的饭,死在了监狱里。” 克洛莉丝觉得不对劲,她的两道弯弯的眉毛皱了起来。 “怎么了吗?”玛丽问。 “格雷诺耶……” “格雷诺耶是谁?” “就是那位谋杀犯。” “格雷诺耶他是一个嗅觉方面的天才……”克洛莉丝盯着强尼手上的报纸,目光锁在标题上,标题以方正的黑体大字写明香水谋杀犯因食物中毒死于监狱之中,她抿了抿唇,接着说,“他能够辨别出世界上一切味道,应该能够闻得出食物里掺了毒药。” “嗐,哪里能有一个人闻得出世界上所有的味道呢!”强尼不以为然。 -- 第60页 玛丽挠了挠头:“他谋害了这么多人,肯定会被判死刑。所以即使他知道食物里有毒,也吃下去了吧。” 强尼连忙附和:“这么说来也十分有道理。” 如果照玛丽所说,格雷诺耶明明知道食物里有毒却依旧吃了下去,这就相当于变相自(杀)。 格雷诺耶会自杀吗? 会,他会在制成一瓶绝世香水,望着所有人在他的香水下展露最原始的欲望,然后再以香水结束自己的生命。 克洛莉丝拿过报纸,点了点受害者人数,总共14个,尚未满足格雷诺耶制造香水的条件。 若香水尚未制造成功,他还会自(杀)吗? 他真的是自(杀)的吗? 在去出版社的路上,克洛莉丝一直在思考与格雷诺耶相关的问题,玛丽和强尼见她在思考,都没有跟她说话。 走出西弗斯花园,来到街道上,铺天盖地的香水味掩盖了街道惯常的臭味,流离在外的儿童在香味里愉快的奔跑,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天真纯洁的笑容。 “为什么会这么香?” “自从人们得知「繁花」这种香水是由一个谋杀犯制造出来后,都觉得这是一种莫大的耻辱,所以把香水全倒了。” 那几日的伦敦被香气所笼盖、被香味所腌制,后来的历史学家描述这一现象为「恶之花盛开」,在漫天飘香的背后是死去女子的痛嚎。 伦敦的「繁花」香水越来越稀少,这件事成为了历史的记载。 不过人们的正义感没有持续多久,把香水倾倒出来的人又后悔了,她们又要去追求那些上不了档次的香水了。 第37章 戏剧出版 克洛莉丝一路上都心不在焉,走过出版社了她也没有注意到,玛丽把她拉了回来,她一脸疑惑地看向玛丽,玛丽指着标牌道:“你要去的地方已经到了。” 眼前这座楼是出版社的集合地,古铜色的标牌上标注各个出版商的名字,从下往上分别是《星期六晨报》、《火山杂志》、《风潮杂志》、《明星报》、《周末评论》。 克洛莉丝的心里生出一股紧张,这份紧张抹掉了她刚才的疑惑,她攥紧了手中的牛皮纸袋。 “你们能不能在外头等我?”克洛莉丝想一个人去接受别人对她作品的评定。 “当然可以。”玛丽和强尼答应在外面等候,强尼紧紧地盯着克洛莉丝,如果有什么意外,他就第一时间冲进去。 在踏入出版社的大门时,克洛莉丝深呼吸一口气。 这没什么的,她告诉自己,只需要把作品递给出版商,然后等待着他们给出的结果就行。 出版社里有不少隔间,那就是一个办公室,办公室坐了各大日报、杂志的编辑,他们大多神情倨傲,身旁摞了一沓厚厚的稿纸,以挑剔的目光看向投递作品的作者,他们自认为是很有资格傲慢的,如果没有一位好编辑,狄更斯也只是一个小记者,成不了大作家。 克洛莉丝在找《周末评论》的编辑,这一本杂志刊登的都是关于书籍和戏剧的专业评论,还设有小说和戏剧作专栏,每期都会分别刊登一部小说和戏剧作品。 《周末评论》编辑的办公室前排了好长的队,都是有意向投递作品的作家,青年、老年皆有。但是队伍里只有克洛莉丝一个女性。 排在克洛莉丝前头的青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头,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上还出现了一道裂缝,他注意到自己身后排了另外的人,转过身,想与之交流两句,却没想到排在自己身后的是一个女人。 他打量了她一会儿,是一个模样美丽、打扮精致的女人,她的手上连一个茧子也没有,手指头修长,像削葱尖一样,指甲也修剪得很整齐,绝对是富裕人家的小姐。 这样富裕人家的小姐如果要投稿,找自己家的佣人来就是,实在不必自己亲自跑一趟,她华贵的裙子出现在这个充斥着墨水味道的地方,实在有些突兀。 “恐怕你走错地方了……”他主动开口,对身后的女人说,“这里是《周末评论》,《风潮杂志》在那边。” 青年口中的《风潮杂志》是一本妇女阅读刊物,上面刊登的都是一些花艺心得、时装潮流、生活感悟等方面的内容。 在青年的眼里,克洛莉丝走错了办公室,她应该去《风潮杂志》的办公室,那里可欢迎富裕小姐的稿子了。 克洛莉丝抬头看了看标牌,确定是《周末评论》的办公室以后,对排在她前头的青年说:“我没有走错地方。” “这么说来,你也是来投稿的?”青年的语气里透露出暗暗的轻蔑。 克洛莉丝不满于他的态度,笑了笑:“不然我排在这里干嘛呢?” 她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儿笑意。 青年意识到自己踩到了波斯猫的尾巴,「呵」了一声:“这是你第一次投稿吗?” “先生,我建议你每天早晨刷牙的时间能久一点。” 你的话真的很臭。 克洛莉丝不想跟他再交流下去,青年也觉得跟一只不食肉糜的波斯猫聊天没什么意思,克洛莉丝的身后排了另外的人,他便越过了她,跟她身后一位衣着朴素的老人攀谈起来。 克洛莉丝暗暗翻了个白眼。 “我们换一个位置吧,您排我前头……”克洛莉丝对身后的老人说,“这样你跟他聊天也比较方便。” -- 第61页 她干脆与身后的老人换了位置,免得青年的唾沫落到了她的头上。 克洛莉丝虽然没说话,可是前头的交流声还是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您是第一次来稿吗?”青年问老人。 老人叹了一口气:“这是我第七次投稿到《周末评论》了,我的稿子他们一次都没有要过。” “他们之前收过我的一篇短篇小说……”青年面露得意,“除此以外我还在其他杂志上也有刊登过小说。” “那你真是了不起。” 怪不得青年如此傲慢,原来他是有一些底气在的。 可就算是一个被收录过稿子的青年在正式向编辑投递出作品前心里也十分忐忑,马上就到他了,他的心跳加快,用手理了理头发,摘掉了眼镜,把眼镜放在口袋里。然后毕恭毕敬地双手向编辑递出了自己的作品。 克洛莉丝和老人在门口等着,过了一会儿,青年出来了,他的神情显然比进去前沮丧了不少,接收到了克洛莉丝和老人问询的目光,忙又理了理头发,神情不自然地说:“我还是更喜欢之前那位编辑,这位编辑什么都不懂。” 说完,红着脸走出去了。 轮到老人了,他往里一看,不一直是原来的编辑嘛,怎么刚才那个小伙子说着像换了编辑一样? 他也递出了自己的作品,过了一会儿也出来了,他的心情显然比刚才那个年轻人要好了不少,和颜悦色的。 队伍又长了一些,后面的人见他如此高兴,以为他的稿子被录用了,忙问:“他们决定刊登你的稿子吗?” “没有……”老人说,“这可是他们头一次收下我的作品,这说明我还有机会。” 实际上,编辑也收下了青年的作品,只是他没有得到肯定回复,知道自己的作品被录用的概率很低。 终于到克洛莉丝了,她走进去,编辑正在看另一份作品,没有抬头看她,只是敲了敲桌面,让她把稿子放下。 克洛莉丝将她的稿子放在桌子上,编辑随手拿起了最上头两页,浏览了一会儿,扶了扶眼镜,再拿第三页之前抬头看了她一眼。 出乎他的意料,作者是一个女人。 他没有再去拿第三页,把头两页也放了回去:“可以了。” 他一个问题也没有问。 “可以了?” “留下你的地址,如果合适的话,我们会联系你。”编辑道。 克洛莉丝的第一次投稿在她心内的紧张还没有消逝前就结束了。 她走了出去,没有任何一个人询问她结果。 “女人嘛,她们的作品哪里能登上《周末评论》呢?” 克洛莉丝听到了有人如此说,她回过头,在一排或是年轻或是年老的男人里寻找声音的来源,她没有找到声音的主人,只是恍惚间觉得,这个声音像这一队伍的男人集体发出来的。 等到了出版社门口,玛丽和强尼见她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怎么样?”玛丽期待着一个好消息。 克洛莉丝摇了摇头,笑了笑。 “他们不满意你的作品?” “他们没有说不满意……”克洛莉丝回答,“可是也没有说满意。他们收下了我的稿子,但没有给出任何回复。” “那就是还有希望。” 玛丽喜欢将事情往乐观的方向想,这份乐观也感染到了克洛莉丝,明明没有正式退稿,只是尚待思考,这已经超过了不少人了。 克洛莉丝:“对,还有希望。” 她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那我们现在要回去吗?”强尼问。 “不,我有一个问题,想去找福尔摩斯先生解答。” 把稿子投递出去以后,那个疑惑又占据了克洛莉丝的大脑,她无法解决,只能求助另一个更加智慧的大脑。 “我们去贝克街221号。”克洛莉丝说。 贝克街221号,这已经成为了一个世界性的地标,每年都吸引着无数游客,他们坚定地相信一个名为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大侦探和他忠实的朋友、拍档约翰·华生在这里居住过,这里是一切伟大冒险的开端。 克洛莉丝走到了开端门口,她一直盯着门牌,迟迟没有进去,这使强尼和玛丽感到疑惑。 玛丽甚至葱克洛莉丝的身上看出了一份不知从何而起的仪式感,她的目光里欣喜和庄重交织再一块儿,汇成一条河涌了出来。 隔了一会儿,她终于敲了敲门,房东哈德森太太给她开门。 哈德森太太留了一头棕红色的头发,脸上已经泛起了皱纹。但是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美丽模样。 克洛莉丝向她说明来意,她略有些遗憾地表示:“福尔摩斯和华生上午就出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呢!你有什么事情吗?我可以帮忙转告。” 她心里的疑惑不能直接告诉哈德森太太。 “我留一个字条,麻烦您等福尔摩斯先生回来交给他吧。” 福尔摩斯和华生在克洛莉丝离开的一个小时后回到了贝克街,他和华生像是起了争执,福尔摩斯的双唇紧紧的抿着,华生也没开口说话,两个人一直沉默,谁也不搭理谁。 “年轻人,出门前还好好的,出门后就吵架。”哈德森太太唠叨着将字条交给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接过字条一看,神情和悦了不少:“哈——看来,不止我一个人怀疑格雷诺耶的死有蹊跷!” -- 第62页 格雷诺耶的死是二人争执产生的根源。 “还有谁?”华生问。 “克洛莉丝。” “达西小姐?倒也难怪,也只能是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章 猎鹿帽 福尔摩斯和华生刚回到贝克街不久就又要离开,华生甚至连屁股都没有坐热、连一口茶都没有喝上,可是福尔摩斯已经将门打开,冲他歪了歪头。 “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又要去哪里啊?”华生不知道一个人的体力极限是多少,那个数字肯定比他想的还要大上许多,而福尔摩斯的体力约等于这个数字,他的身体像一口深井,源源不断的力气从里面冒出来。 “华生,你并不信教,不要把上帝挂在嘴边……”福尔摩斯说,“我们要去一趟西弗斯花园。” “西弗斯花园?你要去找达西小姐……呃,为了跟达西小姐说你怀疑谋杀犯在监狱里的死亡有蹊跷?”华生皱起了眉头。 “你的神情告诉我,你并不认同我的决定。” 华生摊开手:“你确定一位淑女会乐意听你讲这些事情?” “当然……”福尔摩斯吐出简单的音节,语气轻快。 华生表示怀疑。 “别的淑女可能不乐意,这位名叫克洛莉丝·达西的淑女肯定是乐意的。” 福尔摩斯手心里攥着克洛莉丝留下的字条,他十分肯定克洛莉丝会乐意和他讨论案件的发展。 沙发上的华生直起了身子,但是没有站起来。 “你为什么还不起身?” “因为我认为我的缺席会更利于你们二人的讨论。”华生的脸上泛起打趣的笑。 福尔摩斯认真地想了想:“你的认知是正确的。” 华生满意地点了点头。 “毕竟你不具备敏锐的察觉能力和推理能力。”福尔摩斯留下这一句话给华生,自己出了门。 格雷诺耶死亡有蹊跷这么易于推理出来的事情,对于华生来说居然如此难以理解。 华生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还想回两句,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从贝克街到西弗斯花园的距离不算太远,福尔摩斯到的时候接近黄昏,他隔着铁门望见近日频繁出现在报纸上的达西小姐正坐在自家的走廊上,没两手的食指和大拇指相抵在一起,合成一个不规则的四边形,放在面前约一臂院的距离,直朝着落日的方向。 她在做什么? 西弗斯花园里的佣人没一个人知道达西小姐在做什么,他们的手里都有活儿要干,在路过时惊诧于她为何会坐在地上,任由柔软干净的裙子沾上污垢。 “您快起来吧,地上脏,而且这样不合礼节。” 克洛莉丝摆了摆手:“不妨事。” 衣服沾上了尘土,拍干净就是,至于礼节,那是会见客人时才会搬出来的东西,现在哪里有客人呢—— 有时候话还是不要说得太肯定,老天似乎很爱跟人开玩笑,克洛莉丝认为没有客人就不用在乎礼节,可是客人在她未防备间出现了。 克洛莉丝的双手比了个取景框对准太阳和它周边的云彩,没有注意天空下的景致,她的左手大拇指又不偏不倚挡住了铁门左侧,加之来人脚步又极轻,她自然是没有注意客人已经来到了自己面前。 黄昏时候的太阳像一个流黄蛋,勺子戳破了蛋白,蛋黄就溢了出来,连带着周围的云彩也变成了橘色。 克洛莉丝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空镜,她的取景框缓缓向下移,包览了太阳、云彩、远方的群山、铁门的尖端,最后落到了站在她面前几米远的人身上。 还真有客人来了啊!克洛莉丝心里说道。 那么这样她该拾起被她丢到一旁的「礼节」。自从来到这个时代,「礼节」就像一个无法丢弃的包袱一样挂在她的身上,可是就算看到客人头上那一顶黑色的高檐帽了,她也没有从地上站起来。 黄昏时候的阳光懒洋洋的,被它照拂的人也变得懒洋洋的。 “你来了呀。”克洛莉丝放下了「取景框」,她此时希望能有一台真的相机在手里,能够为这位先生拍摄一张黄昏里的照片,他静立在不远处,穿越过悠久漫长的时光。 她的语气里没有一点儿惊讶,反倒透露出亲切。 来寻她的客人摘下帽子,用手揽着,走近了。 “我也认为格雷诺耶的死有蹊跷。”这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 克洛莉丝低头笑了笑,她坐着他站立,再说话时得抬头仰视着他:“是的,他在嗅觉方面天赋异禀,怎么可能闻不出食物里下了毒呢!” 两个人连半分寒暄都没有,甚至连引入语都没有,直接就相互道出了彼此的想法。 “他闻出了食物里毒药的气味,但他吃下了食物,这就是蹊跷所在。” “这很值得调查。” “是……” “先生……”克洛莉丝手放在裙摆两侧,向后一仰,把「礼节」从英国扔到了新西兰,“你不会感到无聊了。” “自然如此,我会继续跟进调查。” “希望你能跟我分享你的调查成果。” “当然……”他不从来不吝啬像乐于追逐真相的人分享调查成果,“不过,自己发掘真相比从他人的口中听到结果要更有意义。” 福尔摩斯鼓励克洛莉丝主动追寻事件真相。 -- 第63页 “我也乐意这么做,只不过……或许我的身份不便。”克洛莉丝的笑容里带上了些许遗憾。 西弗斯花园里的达西小姐智擒谋杀犯这一条新闻由伦敦传到了周边其他郡,这对于旁人来说是一条喜闻乐见地好消息。可是对她的至亲而言却实在是一桩冒险的行为。 克洛莉丝在享受过称赞后也预见到她的兄长在见到这条消息后两道眉毛紧拧的模样。 别说达西先生,就连西弗斯花园的佣人也跟她说:“您不该如此冒险,这种事情交给警探管就行了,与您的身份不合。” 似乎也有人认为出版戏剧作品与她的身份不合,作品刊登在专业的杂志上也与她的身份不合。 她的身份么?英俊富有的单身汉达西先生的妹妹,除此以外,便没有别的了吗? 克洛莉丝的心里突然闪过了一阵烦闷。 福尔摩斯注意到她捏着自己的裙角。 “世界上的事从来就不是只有特定的身份才能做的。”他说。 福尔摩斯那双如鹰一般锐利的双眼此刻也充满了柔和的光。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言语能够矫饰,也能够传达真心。我刚才所说的正是我内心的想法。” 世界上的事从来就不是只有特定的身份才能做的。 否则的话,苏格兰场已经有那么多的警探了,又为何还会有福尔摩斯这样追求真相的人呢? “你实在无需拘泥于身份之流的问题……”福尔摩斯继续说,“而且像你这样的人,更加不应该在这样的问题上浪费时间。” “像我这样的人?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克洛莉丝好奇她在这位侦探先生的眼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 她满怀期待。 “一个不应该在身份问题上浪费时间、自怨自艾的人。” 福尔摩斯努了努嘴,他心里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可是他并未一字一句全然道出,而是给出了一个这样的答案,将道理又绕了一遍说给克洛莉丝听。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克洛莉丝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回答。但是她的内心舒畅了不少,至少在这个许多人恶女要劝她注意身份、谈吐、礼节的时代,还会有一个人告诉她不用拘泥于这些。 福尔摩斯:“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大侦探居然还有问题要问她? 那岂不是说明她超级厉害嘛! “你问吧……”克洛莉丝按捺住心里的喜悦,假装平和。 “你刚才的手势是什么意思?” 福尔摩斯摆出了刚才克洛莉丝的手势,两手食指和大拇指的指尖相对,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四边形,他从未见过那样的手势,却认为那个手势一定有代表意义。 “你说这个吗?这是仿照照相机而来的一个景色,你把手放到眼前,世界是不是只有两手间的这个框这么大了,是不是能够锁定住你最想看到的景色?” “嗯……” 原来如此…… 福尔摩斯的取景框里还留有落日的余晖,天际像打翻了的葡萄酒,晕染出一道红。 克洛莉丝的取景框里不再是落日的景象,她的取景框里装着的是福尔摩斯先生的背影,他的身姿尤其挺拔,晚风吹动着他的衣角。 克洛莉丝看着被他夹在腰间的黑色高檐帽,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先生……”她在他的身后喊,“我回头送一顶帽子给你吧。” “为什么?” 福尔摩斯转过身,他的取景框里此时也有了她。 “我总觉得有一种帽子和你的气质尤其搭。” 克洛莉丝言笑晏晏。 —— 不久以后,福尔摩斯果真收到了一顶的帽子,商店送货上门,但没有说明买主是谁。 “谁送了你一顶猎鹿帽?” 福尔摩斯拿着帽子端详了一会儿,戴在头上,问华生:“跟我的气质搭吗?” 华生总觉得福尔摩斯对这顶帽子格外满意的样子。 “还行吧……” “看来你既不了解我的气质,也不了解这顶帽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39章 风潮杂志 达西先生去了罗辛斯庄园,西弗斯花园里复活节的氛围烘托得再热闹,也只有克洛莉丝一个人过。 “小姐,我们来玩一个「滚蛋」的游戏吧。”西弗斯花园的佣人向克洛莉丝提议。 克洛莉丝从来没有玩过这个游戏。但是她听着游戏的名字新奇,似乎很有意思。 「滚蛋」游戏的玩法是这样的:随意在一个煮熟的鸡蛋上作画,绘画时必须全神贯注,将自己的烦恼通过涂鸦的方式发泄出来,然后让绘画后的鸡蛋由高处滚落,这也就代表着烦恼「滚蛋」。 寓意很好…… “小姐,你还有什么烦恼呢?”玛丽也参与到这个游戏当中,她同克洛莉丝一起在鸡蛋上作画,随意瞥了一眼,发现克洛莉丝的笔触极快,不成章法,鸡蛋上大块大块的线条和颜色都代表着克洛莉丝内心的烦恼。 可是这样一位小姐,家境殷实、模样美丽、接受过好的教育,又有兄长关爱。在玛丽看来,已经是令人奢望的人生了,她还有什么烦恼呢? “我的烦恼么……不太好说,也很难解决。” 21世纪与维多利亚时代思想、科技、生活方式的差距就是她烦恼的来源,相差百余年,时代的鸿沟摆在那,她跨不过去。 -- 第64页 克洛莉丝看到玛丽的蛋,也是被一大片乱糟糟的油彩包裹,没有半分美感。 “那么玛丽,你的烦恼又是什么呢?” 玛丽迟疑了一会儿,心有顾虑。 “也不太好说吗?” 玛丽苦笑了一下:“说到底我是你家的佣人,有些事情纵然是我心里所想。而你一贯又是宽和之人,却也不能完全告诉你。”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你的烦恼应该与你的工作相关,是因为薪水太低了吗?”克洛莉丝猜测。 “不是,达西先生是一个很慷慨的雇主,只怕其他女佣的薪水连我的三分之二都没有……”玛丽坦白,“只是女佣的薪水再多,我心里也是不愿意当女佣的。” “这很正常,你完全可以尝试其他工作。” 玛丽摇摇头:“我认不了多少字,平常读个报纸都会出现许多不认识的字,力气也不是特别大,除了女佣,没有我能干的职业了。” 玛丽平静地说出这番话,面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可是她越是平静,克洛莉丝越能感觉到她的遗憾。 克洛莉丝在蛋上画了两笔,脑子里冒出了一个主意:“玛丽,每天晚上你就不要干活了。” “啊?”玛丽没有领会她的用意。 “你每天晚上就读书、学习……”克洛莉丝说,“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子,只要勤奋,一定能学有所成的。” 听到克洛莉丝这么说,玛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奋,可是正如流星一般,很快就消失了。 “可是我是一名女佣,总是得工作的,不然达西先生会不高兴的。” 玛丽面露迟疑,雇主给她发薪水是因为她在好好工作。如果她晚上不干活,恐怕会失去这份工作。 “那你就把这当成是你的工作吧,至于哥哥那边,我去帮你说。” “可是……”玛丽仍有顾虑。 “你想要学习吗?”克洛莉丝望着她。 “想……” “机会只有一次,它就摆在你面前。” “那真是太感谢了。”玛丽的双目晶莹,里面噙了一汪水,此刻的她觉得世界上再没有比自己更加幸运的人了,如果能学习更多的知识,以后或许可以去当一名家庭教师,或许还可以当一名编辑。 总之她的前途开阔了不少,如同天空里遮蔽太阳的乌云飘走了一般。 她抬头望天花板,擦了擦眼角,带着两个甜甜的小梨涡:“那我可以帮你做些什么吗?” 玛丽的心里充满了对克洛莉丝的感激,她也想帮忙解决克洛莉丝的烦恼。 “我不是想让你帮忙才解决你的烦恼的……”克洛莉丝在她的鸡蛋上描了两点,使之像两只眼睛,她盯着那两只眼睛,想了想,“如果你想为我做什么的话,那你就好好读书习字,让我知道在这个时代除了嫁人以外,还有女性愿意用双手去打开自己的未来。” 鸡蛋画好了,她们在西弗斯花园门口玩这个游戏的,西弗斯花园门口的路倾斜,它由高处滚落,滚到地上,划过几米,克洛莉丝的鸡蛋只是表皮磕破了。 但是玛丽的鸡蛋的壳已经碎成了片,露出蛋白,染到了地上的灰尘。 克洛莉丝和玛丽刚要去拾回鸡蛋,可是有一个穿着破烂的小孩走到了坡上。 鸡蛋在他的脚边停下,他弯下腰,将两个鸡蛋捡起来,用衣服兜着,见到克洛莉丝和玛丽,迈着飞快的步子跑上来。 他的手中捏着两封信。 “这里有达西小姐的两封信。”他气喘吁吁地说。 “是我的信。”克洛莉丝从他的手里接过信,看了看,一封来自《周末评论》,一封来自《风潮杂志》。 《周末评论》给她寄信应该是说明用稿情况,可《风潮杂志》给她寄信又是为何呢? “谢谢你,你可以回去了。”克洛莉丝向小孩表达感谢。 可是小孩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的脚尖在地上摩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 他将衣服兜里的两个彩蛋露出来。 “这里有一个鸡蛋的壳已经碎了……”他的声音很稚嫩,“能给我吗?” 即便是沾了灰尘的鸡蛋对他而言也是奢侈的美味,他以恳求的目光看向克洛莉丝,他的瞳孔颜色是蓝色的,像无云的天空。 克洛莉丝见到这样的目光,内心柔软成了一团棉花:“当然可以,你两个都可以拿走的。” 那双蓝色的眼睛里装满了喜悦。 “真的吗?” 这样看来今天一定是他的幸运日,不但找到了送信的活,还得到了两个鸡蛋。 “当然是真的。”克洛莉丝说,面前的小孩实在是面黄肌瘦,能够联想饥饿一定在他生活里占据了多数的时光。 克洛莉丝让玛丽给小孩再多拿几个鸡蛋,他顿时觉得面前这位小姐一定是天使下凡,他像克洛莉丝道谢:“谢谢你,天使姐姐。” 小孩捧着鸡蛋满面春风地往回走。 这个小朋友的嘴比蜂蜜还要甜。 克洛莉丝笑着摇了摇头,拆开手里的两封信。 她迫切想要知道《周末评论》的答复。所以第一封拆开来自《周末评论》编辑部的信。 一张白色的纸,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 尊敬的女士,我们十分遗憾地通知您,您的作品不满足我方的要求,希望您加以改进,期待您的再次来稿。 -- 第65页 《周末评论》编辑部敬上。 这是一封退稿信。 “是好消息吧?”玛丽看到了《周末评论》这几个字,猜到了信件的性质。 克洛莉丝摇了摇头。 玛丽「噢」了一声,说着安慰的话:“每一个伟大的剧作家都是经过了多次投稿多次被拒的,就算是莎士比亚也不是一次成功的……” 说着说着,她的嘴巴里就没词了,只能认真地告诉克洛莉丝,“我真的十分喜欢这部戏剧。” 最后一句话便是克洛莉丝最大的宽慰。 “谢谢你,玛丽。”克洛莉丝说。 “不客气……”玛丽听到克洛莉丝的感谢,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她只是说出内心的真实所想罢了,她真心认为这是一部好戏剧。 “另一封信是达西先生寄来的吗?” “是《风潮杂志》。” 《风潮杂志》寄信给她做什么呢? 克洛莉丝拆开信,与《周末评论》不同,《风潮杂志》给她寄来了一封用稿信: 尊敬的女士,我们对您的作品《歇斯底里》十分喜爱,想在我方平台进行刊登,若您也有意向在《风潮杂志》刊登作品,请您尽快与我方联系。 《风潮杂志》编辑部敬上。 玛丽见到克洛莉丝的眉毛拧了起来,面露疑惑,于是问:“《风潮杂志》怎么说?” “《风潮杂志》打算刊登我的戏剧。” 玛丽就知道一定会有生了慧眼的编辑的。而且那可是《风潮杂志》,谁家小姐夫人的床头不摆一本《风潮杂志》呀,别说小姐夫人了,她们都愿意省钱下来买一本《风潮杂志》来阅读,《风潮杂志》可比《周末评论》受欢迎多了。 玛丽十分兴奋,这可是一件十分值得庆祝的消息,可是为什么达西小姐的眉头还拧着呢? “这不是好消息吗?” “是,是好消息……”克洛莉丝说,“可是《风潮杂志》从哪里看到了我的戏剧呢?” “你没有投稿给《风潮杂志》吗?” “没有,因为《风潮杂志》从来都不刊登文学作品。” 玛丽想了想,好像也是。她从来没有在《风潮杂志》上看到过小说和戏剧。 “不管怎么样,我先跟《风潮杂志》的编辑联系一下。” 克洛莉丝回房,给《风潮杂志》编辑部写了一封信,信在复活节后的第二天寄出,《风潮杂志》的回信也很快,对方的总编辑希望能与《歇斯底里》的作者面谈。 第40章 你的真名是什么 克洛莉丝决定去见《风潮杂志》的主编,主编在最后给她的信里塞了一张音乐厅的票,约定在那里见面。 音乐厅十分热闹,一走到门口,便有一股热涌而出,克洛莉丝在那里见到了整个伦敦最有生气的女孩,她们都很年轻,脸上带着欢愉的笑容,跟台上的歌手一起合唱时下的流行歌曲。 克洛莉丝向侍者递上了票,侍者看了她一眼,问了一句:“您是女爵的朋友?” 他提了问题却没有等克洛莉丝回答,便领着克洛莉丝到了一个包厢里。 虽说是包厢,可是也只是在第二层设了一个个小隔间,将左右的酒桌分割开来,里头的人还是能看到一层的表演。 包厢里摆着两个绿色的真皮沙发,沙发上垫了米色的软垫,还有一张像高脚杯一般的酒桌。 二层可以看到一层的风景,也可从一层探视二层。克洛莉丝一进门,就在喧闹的人声中寻找邀她而来的《风潮杂志》的主编。 她在二楼发现了一双褐绿色的眼睛,就像幽暗当中的一抹绿光,一直追寻着她。 克洛莉丝与那双眼睛对视,她直觉那就是《风潮杂志》的主编。 虽然说主编的名字是林埃德·艾勒,听起来是一位男士的名字。 可是也有一些家长会给自己的女儿起一个男性化的名字,他们认为这能为女儿赋予坚强的品格。 可是《风潮杂志》本身就是一本面向女性的读物,世界上最懂女人的当然是女人自己。所以《风潮杂志》的主编是一位女性这一点恶女不奇怪。 褐绿色眼睛的主人冲克洛莉丝微微一笑,克洛莉丝更确定她就是《风潮杂志》的主编了。 音乐厅的侍者领着她往二楼的包厢走。果不其然将她领到了刚才那位女士所在的位置。 “女爵在里面等您。”侍者道,他为克洛莉丝打开门。 包厢比克洛莉丝在一层看到的要狭窄,门一打开,包厢内等候的人就站了起来,她穿着的也是一身翠绿色的衣裙,裙角挂了一层蝴蝶节,从同是绿色的沙发上站起来时简直就像是一株君子兰从森林里生长起来。 她的肩部线条很好看,脖颈修长,她向克洛莉丝伸出了手:“你好,达西小姐。我是林埃德·艾勒。” “我是克洛莉丝·达西。”克洛莉丝握住她的手,自我介绍。 林埃德微微一笑,邀请她坐下,然后道:“我知道,您最近是伦敦最红火的小姐了。” 林埃德说话时的尾音总是往上扬的,就像唱歌一样。 克洛莉丝被她说得不好意思:“都不是什么正事上的新闻。” 她其实对于占用报纸板面是十分羞愧的,她一直都希望上报纸是因为她创作了一部出色的作品。 可是来伦敦没多久就上了两次报纸——第一次上报纸是因为她身上的怪病,第二次上报纸是因为捉到了谋杀犯—— -- 第66页 没有一次与她的作品相关,她感觉像21世纪没有什么作品却靠兴风作浪博版面的明星一样。 “第一次的确只能被当成奇闻……”林埃德淡淡道,“可是第二次……那简直是一桩幸事,您接受再多的称赞都不为过。” 林埃德的称赞全然发自真心,无半点虚与委蛇的恭维。 她们刚刚闲聊没几句,侍者就送上了两个酒盅和两个酒杯,洁白的瓷器上只有两片花瓣。 林埃德冲他微微致意。 “需要帮您倒上酒吗?” “不用了……” 侍者退了出去。 “为达西小姐倒酒这样的事情,还是让我来做吧。” 林埃德拿起了酒盅,往两个小口酒杯里倒酒。 “这种酒是从日本来的,和葡萄酒的味道不一样,您尝一尝。” 克洛莉丝端起酒杯,小口杯里只装了一口的量,喝下去,喉咙里没有火辣辣的感觉,反而有一种竹子的清新感。 “味道怎么样?” “很甘醇,有一丝丝甜。” 两杯酒下肚,她们两人开始谈正事了。 克洛莉丝:“我有一个疑问,你们是怎么看到我写的戏剧的呢?” “出版社内所有的编辑会在一起用午餐,午餐时当然会闲聊,《周末评论》的编辑说起了有一位小姐递来了戏剧作品。请问当时是您亲自投递还是由佣人代劳的呢?” “是我去投递的……”克洛莉丝回忆那天的情景,“我把稿子递给编辑,编辑放到了一边,应该是后来统一看的吧。” 林埃德笑着摇了摇头,她那个神情似乎是在说克洛莉丝太单纯了。 “他后来都没有再看过了,我敢肯定这一点。” “嗯?” “《周末评论》从来不刊登女性的作品,不论是小说还是戏剧。我认识他们的主编,《周末评论》认为女人写出来的东西只有鸡毛蒜皮,全无深度,这个思维已经像烙印一样刻在了他们所有的编辑心里。不论你写得再好,他们也不会用你的稿子的。” “这简直是刻板印象。” “谁说不是呢?”林埃德又喝了一杯酒,笑了笑,她笑起来时眼睛里有一层朦胧的雾,“幸好我们的编辑看到了你的作品,不然好作品就被埋没了。” “可是《风潮杂志》从来都没有文学作品专栏啊。” “会有的,以前的《风潮杂志》没有,现在由我接手了,它一定会变得不一样。” 可能是几杯酒下肚,在酒精的催化下,林埃德比原来还要健谈。 “马上就要一百期了,第一百期的《风潮杂志》内就会设一个文学作品专栏,上面会专门刊登女性作家的作品,我们打算将《歇斯底里》作为第一稿。”林埃德如此说。 克洛莉丝心里感到很惊讶,她没有想到自己的作品会成为一个「开天辟地」的证明。 “我希望你能够考虑《风潮杂志》,凭心而论,这已经是你最好的选择了。” “是的,这是我最好的选择。” 克洛莉丝在收到《风潮杂志》寄来的用稿信时就已经思考过,《风潮杂志》是伦敦乃至英国销量最高的杂志之一,几乎每一个女人都翻过它,她的《歇斯底里》又是面向女性、以解放女性为目的的一部戏剧,那么《风潮杂志》是一个最好的平台,某种程度而言,它甚至比《周末评论》还要更好。 林埃德:“所以我们是达成共识了吗?” “是……”克洛莉丝爽快地回答。 本来进行到这一步,下一步就是讨论稿酬,可是被楼下一件事给打乱了。 楼下有一位衣着算不上华贵、也绝对不朴素、戴一顶考究的帽子的小姐,一看就是中产阶级的女孩儿,一直在有一杯没一杯地喝酒,等最后站起来时整个人已经站不稳了。 她扶着桌角,勉强走了两步,步子都不稳,然后有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来到了她的身边,扶着她往外走。 男人的衣服布料很如同,属于那种结实耐穿的布料,缝缝补补穿五年没有一点儿问题,他和那位小姐绝对不是一个阶层。 克洛莉丝见到那位喝多了的小姐推搡了男人两下,两人完全不熟,男人在小姐耳旁说了几句话,小姐被不再抗拒了。 克洛莉丝见到了,觉得情况不太对劲。于是摇了摇桌子上的铃铛喊来了侍者。 “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 “你去拦住那位小姐,给她送杯水,等她稍微清醒一点儿,我让我的马车送她回去。” 克洛莉丝当心那位小姐因为醉酒意识不清,轻信了男人的话,被男人趁机占了便宜。 从她那个座位的角度,男人的动作确实太亲昵,女孩像被占了便宜。 侍者看向了克洛莉丝对面的人。 林埃德道:“这也不用出动你家的马车了。喏,那个男人,他就是这里的车夫,他会负责将醉酒的小姐安全送回家中的。” “他不是……”想妄图非礼醉酒的小姐吗? “不是,他是这里的马车夫。这里所有的小姐喝醉酒了,都有马车夫会送她们回家,他刚才应该是在跟那位小姐说让她等一等,多了几位小姐一块儿走。” 林埃德了解得可真清楚。 “那可真是太贴心了!”克洛莉丝感慨。 “谢谢夸奖。” -- 第67页 林埃德握着酒杯,她的双颊已经飘上了一抹绯红,除了之前两杯酒让克洛莉丝尝一尝味道外,她没有再劝克洛莉丝喝酒,反而自己一直在不停地喝。 噢,克洛莉丝反应过来,原来林埃德就是这里的老板。 “这里的侍者都叫你女爵。” “我自己给自己起的称呼,你也可以给自己起个称呼,比如……莎士比亚?” 林埃德认为克洛莉丝是写戏剧的,以这位古往今来最出色的戏剧家为名一定是个好兆头。 克洛莉丝摆了摆手,她才不敢称呼自己为莎士比亚,如果要起称呼的话,那么…… “那叫我骑士吧。”她说。 一个守护心里执念的骑士。 “骑士……”林埃德喃喃,转而一笑,“向你问安,骑士。” “向你致意,女爵。” 两个人笑开了。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克洛莉丝道。 “问吧……” “你的真名是什么?” 林埃德挑了挑眉。 克洛莉丝望着她。 “艾琳·艾德勒。”她道。 作者有话要说: 十九世纪六十年代,许多便士屋被更高雅舒适的音乐厅和戏院取代了。 这些场所提供各种各样的娱乐选择,观众可以一起合唱自己最喜欢的流行歌曲,观看如高空秋千等花样杂技及「歌剧精选」,或欣赏来自黑人流浪歌手以及「康康舞」舞者们的表演。 (以上资料来自于《英国维多利亚时代大众娱乐简史》) 大家的留言我都有看到,但是因为我最近太忙了。所以就没有回复了,希望大家不要介意。 第41章 你有一种洞察人心的本领 克洛莉丝一言不发。 她这种状态是从音乐厅回来以后开始的,玛丽颇有一些担忧地看着她,迟疑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将心里的疑问道出:“是和《风潮杂志》的主编聊的不愉快吗?” “愉快,非常愉快。”克洛莉丝回答。 可是她却看起来并不高兴,眉宇间一直弥漫一股淡淡的愁意。 她心里有一段不可说的情绪,不光不可说,她也不知如何描绘。 克洛莉丝很早就上床睡觉了,睡的太早的后果就是半夜醒来,她看着墙壁上绿色花纹的纹路,出神。 “艾琳·艾德勒……” 她肯定是知道这个名字的,在《福尔摩斯探案集》里一个闪着光的名字,智慧、美丽、五个曾经打败过福尔摩斯的人当中唯一的一位女性,以及,不少人——包括克洛莉丝自己——都认为艾琳·艾德勒与福尔摩斯之间有爱情。 一想到这一点,克洛莉丝的心里突然就产生了一种恍然若失的异样情绪。 她十分清楚这份情绪来自于何处,出于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妒忌。 没错,就是这种情感。伟大戏剧家莎士比亚将「嫉妒」描述成了绿眼怪,如果做了它的猎物,就要受它摆布。 她现在正在不受控制地将自己与艾琳·艾德勒比较,从头到脚,从外表到内涵都比较了个遍,最后也没有得出结论。 她来到这里,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一个读者,她见到、结识、交往的这些人都是书中的人物,她知道他们的性格、故事、情感归属,也十分积极地参与到故事中,尽量撮合故事中的爱侣们。 她读小说时,尤其喜欢爱情线,像福尔摩斯先生这样智慧卓绝的男人就应该配艾琳·艾德勒这样聪慧过人的女性。 按照惯例,她应该会撮合他们,当一个助攻,就像撮合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一样。可是她现在并不想撮合福尔摩斯先生和艾琳·艾德勒小姐。 可是,太多的故事出人意料,这已经不是冷冰冰地刻在纸上的一段文字,她已经参与到了这段生活里,她无法以对待一个纸片人的方式去对待参与她生活中的人了。 回想昨夜,在《风潮杂志》的主编报出她的真名,在她还以为对面做的那个人是林埃德·艾勒之时,克洛莉丝对面前那位生着一双美丽的绿眼睛的女士充满了敬佩与欣赏。 “艾琳·艾德勒。” 当林埃德·艾勒报出她的真名,成为艾琳·艾德勒之后,敬佩与欣赏依旧在,只是心里涌起了一阵浪涛。 这阵浪涛在她心内翻天搅地,她无法安睡,最后眼皮实在支撑不住,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得太迟的导致的后果是第二天起不来,其实往常第二天起不来也没什么,反正达西先生去了罗辛斯庄园,也没有人能管得了她。 所以当玛丽来她的床前叫她时,她没有答应; 玛丽去掀她的被子,她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条毛毛虫;玛丽摇动她的身子,喊了一声:“福尔摩斯先生来了,正在会客厅等你。” 克洛莉丝一下就清醒了,刚才还像被五零二胶水黏住的眼皮瞬间一下就睁开了:“你说谁在等我?” “福尔摩斯先生呀。” 玛丽今天刚起床没多久就见到了福尔摩斯先生,这位先生戴着一顶奇怪的猎鹿帽,穿着一件深色外套,裤脚上沾了泥土,额头上有汗珠,他刚刚才从伦敦的城郊过来,还没回贝克街,倒是先往西弗斯花园跑了。 而且,家里的佣人一见到他就悄悄捂住了鼻子,这位先生的身上带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臭味。 -- 第68页 克洛莉丝马上从床上下来,拿外套披上,拍了拍脸问玛丽:“我的脸肿吗?我有黑眼圈吗?” 得到的结论是:她的脸很肿,她有黑眼圈。 克洛莉丝捋了两缕头发挡住了脸,本来想修饰一下黑眼圈,可是又担心福尔摩斯等太久,所以先下楼了。 她刚刚走下楼梯,只见福尔摩斯迎了上来,眼睛里神采飞扬:“没有在停尸间和乱葬岗发现格雷诺耶的尸体!” 依旧没有任何寒暄,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案件,这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他兴奋的事之一,他认为她肯定也喜欢极了。 果然,克洛莉丝的脸上也带上了笑容。 “你刚刚从那边回来?”克洛莉丝问。 “是的……”福尔摩斯说,“伦敦监狱的尸体一般五天清送一次,我都仔细查了一次,没有见到格雷诺耶的尸体。” 上帝,玛丽默默画了一个十字架,她总算知道福尔摩斯先生身上那股臭味是从哪里来的了。 “屋子里暖和,您把外套给我吧。”玛丽搞不明白克洛莉丝是如何闻到那样的臭味还面带微笑的,她总之是受不了,想了个办法让福尔摩斯脱下外套,那些味道主要粘在外套上,外套一拿走,房间里的空气也好闻不少。 克洛莉丝:“那么他假死脱身了,是谁在背后帮助他呢?” “你为什么推断是有人帮助他假死脱身,而不是他自己的本事呢?” “我认为他没有那么周密的准备。” 如果格雷诺耶能假死脱身,之前一定料到了自己会被捕入狱。可是从他之前的行为来看,他并没有这种意识。 他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犯罪,只是想捕捉味道。 福尔摩斯点了点头:“有一件事情我想你必须知道,格雷诺耶,他没有想过要杀害你。希望这不会影响你对他的判断。” “他没有想过要杀我?这不应该呀。” “他所杀害的都是贫苦的女性,而且我已经做过调查,受害者的亲眷关系都十分淡薄,不少还是孤女,所以苏格兰场给出的复仇论根本不成立……” 他盯着茶几上的烟灰缸:“而你不符合受害者条件,而你的女佣,她虽然清贫,但是为人热情,又和主人家的关系极好,主人家的小姐甚至送了她一条漂亮的丝绸做裙子,她也不符合受害者条件。” “原来他还做了那么多的调查。” 格雷诺耶所挑选的谋杀犯可帮他省掉了不少麻烦。 “不一定是他的调查,我倾向于他的背后有一双手在操控着他。” 福尔摩斯的鼻子抽动了一下,将目光从烟灰缸上移开:“他已经逃了,但逃去了哪里,这是一个正待破解的谜题。” “巴黎……”克洛莉丝脱口而出,格雷诺耶正是在那里出生的。 “香水之都。”福尔摩斯的大脑告诉他,这是一个合理的答案,他也十分赞同这个答案,巴黎是这个谋杀犯的天堂。 “先生,你刚才说格雷诺耶的背后有一只手在操控着他,这一点我不太明白?” “正如你认为有人帮助他假死脱身,我也认为他的背后还有一股力量,那股力量保护了这个气味天才,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它也操纵这个天才的行动,它没有阻止他杀人,却也让他知道哪些死亡不会让他招惹麻烦。他落网,是一个意外。” “我明白了。”克洛莉丝阖了阖眼。 “那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福尔摩斯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提议,“把你和我认为能操纵他的东西写下来,再揭开,我们两个的想法是否一致。” “好的……” 玛丽拿来了笔和纸,在写下答案时,克洛莉丝问福尔摩斯:“你和华生医生也会玩这个游戏吗?” “Yep!” 这一定是这位侦探先生平日里爱玩的游戏。 他们两人都写好了答案。 “我数三下,我们一起揭开答案。” “一……” “二……” “三……” 答案揭晓,两张白纸上出现了娟秀和刚劲的字迹,都是同一个词:气味。 “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福尔摩斯觉得今天的阳光无比明媚,尽管今天是一个阴天。 能操纵一个气味天才的必然是他最珍视的东西,即气味。 “那你觉得什么气味能使他如此听话?” 又一轮游戏开始。 同样的两张纸,同样的三声。 娟秀和刚劲的字迹都没有出现。 “我暂时还没有想到哪一种味道可以操纵人心,这么巧,你也是?”福尔摩斯说。 “我这张纸空白的原因是……”克洛莉丝将纸摊开,指着空白一处,“没有气味……一个气味天才如此近乎疯狂地捕捉一种味道,会不会是因为他自己没有气味。” 听到克洛莉丝这么说,福尔摩斯顿时有一种拨开云雾的感觉,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就是这样!” 他比刚来时还要兴奋。 “你有一种洞察人心的本领。”福尔摩斯眉间的小痣都透露出了欢欣。 “我应该是没有这种本领的。”克洛莉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侦探先生谬赞了,她只是说出了书里的设定。 “不,你有的……”侦探先生不允许她谦逊,“比如你洞察到了我对帽子的喜好,我很喜欢你送我的帽子。” -- 第69页 克洛莉丝后知后觉,侦探先生今天带了她之前送给他的帽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42章 谁走在美的光影里? 克洛莉丝修改了一些细节,把最终稿交给《风潮杂志》,杂志方给她寄来了八英镑的稿酬。 八英镑在二十一世纪只是一笔小钱,可是在维多利亚时代,八英镑能干的事情可多了,她的戏剧字数不过一万字,这已经是一笔可观的收入了。 克洛莉丝将这八英镑从信封里拿出来时,激动地都快跳了起来,整个西弗斯花园的人都不明白达西小姐为何如此兴奋,不过八英镑而已,达西先生给她一个星期的零花钱都不止八英镑吧。 他们不懂…… 这是克洛莉丝来这个时代后挣到的第一笔钱,她格外珍惜。 克洛莉丝将装有八英镑的信封放到了枕头下面。从这八英镑开始,她还会依靠自己的本事挣到许许多多个八英镑,不需要靠达西先生,她也能自己养活自己。 随着八英镑的稿酬到来的,还有《风潮杂志》的第一百期。 伦敦绝大部分的女性都是这本杂志的读者,这本杂志最新的一期出版,她们总是会买来翻阅的。 而在第一百期里,她们会发现多了一个新的专栏在最中间那几页页码中。 新专栏的名字为「mousike」, 是一句古希腊语,意为属于缪斯女神的东西。 缪斯是九位文艺女神的统称,这九位女神分别是雄辩与叙事诗女神卡拉培、历史女神克利欧、天文女神乌拉尼亚、悲剧女神梅耳珀弥妮、喜剧女神塔利亚、舞蹈女神斯歌利、爱情诗女神依蕾托、颂歌女神波利海妮娅、抒情诗女神优忒毗。 主编林埃德·艾勒在专栏最前方写了一段话:从第一百期开始,《风潮杂志》将刊登一系列作品,这一系列作品可以是女性作家的创作,也可以是以女性为主题的男性作家作品,内容、体裁无特殊要求,我们将以开放的视角、发展的观念欢迎每一位作家的来稿。 「mousike」专栏的第一个分支属于喜剧女神塔利亚,刊登的是作家诺利·斯克的作品《歇斯底里》。 那一个午后,云朵飘过来遮住太阳盛光。无数的小姐、夫人、女佣、女工手捧着一本杂志,将自己的心绪投入进了一部喜剧之中。 “女孩子们,无论多大的年龄的女人总是可以被称作是女孩子的,她们就像月亮一样,流动、易变,有阴晴圆缺、琢磨不定。”女主人公芙洛拉对着清晨的阳光,清亮地朗诵出这一段话。 她与古希腊神话中花神同名,却在最光洁的岁月中被诊断患有「歇斯底里症」,她大部分的时光都是在家中的阁楼上安静休养,每个月的最后一天会去诊所诊断病情。 芙洛拉被安排在休息室等候,跟她同在休息室的都是一些「歇斯底里的女人」,她询问周围的女人:“这位华贵的夫人,你是病情症状是什么?” “我撞见了我丈夫和女仆偷(情),愤怒之下打碎了一个花瓶,我的丈夫说我这样暴躁,肯定是患上了歇斯底里症。”一号病患怒目圆睁。 “那么,这位美丽的小姐,你呢?” “我关节疼痛,每日抽泣不止,我的母亲认为这是歇斯底里症。”二号病患满面愁容。 “想必这位女士的病因是因为太过嗜睡,这也是歇斯底里症的症状之一。”芙洛拉将头偏向三号病患,三号病患精神萎靡,一直昏睡。 一号病患:“你一直在提问,是因为好奇心旺盛被诊断为歇斯底里症的吗?” 芙洛拉摇摇头。 二号病患捂住嘴:“莫非你夜里无法安睡,每夜醒来夜行千步,故而患上歇斯底里症?” “并非如此。” 三号病患突然从睡梦中醒来:“嘿,一定是因为……”她的话还没说完便又睡了过去。 一号病患、二号病患、芙洛拉:…… “我的病因比你们想象的都要严重……”芙洛拉轻快地说,“我在舞会上……” “怎么了?” “邀请了一位男士共舞。” “他邀请的你?” “我邀请的他。” “你主动的?” “正是如此。” 一号病患揉着太阳穴,二号病患在胸前画十字:“圣父啊,请你保佑这一个被邪灵侵蚀的小姐,赐予她清心吧。” 医生又诊断出了几位女士患上了「歇斯底里症」,有一位患病的女士甚至止不住泪水,抽泣着走出了诊所。 轮到芙洛拉,她走到门口,尚未进去,就拿起了门口的一个花瓶摔在地上,泥土、瓷片碰了满地,第一幕以她复诊结束,康复失败结束。 第二幕的开始便是正式故事的开端,芙洛拉的父亲为女儿的终身大事操心不已,没有人会迎娶一个被诊断患有顽固性「歇斯底里症」的女人。尽管他的女儿面如娇花,聪慧过人。 一把年纪的老先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愿意用全部的财产换得女儿病情好转,又或是一个称心如意的女婿。 而就在此时,落魄贵族爱德华已经在赌场中败光了家中的最后一份财产,家中大宅被抵押,他在一堆古旧之物中发觉了过世的父亲与一位富有的男爵的通信,男爵在信上提到自己有一个患上「歇斯底里症」的女儿,愿意用一切的财产换得一个称心如意的女婿。 -- 第70页 爱德华计上心来,他决定去迎娶这位男爵的女儿,换得大量财产。在去之前,他写了一封信给男爵,表明自己的诚心。 “亲爱的男爵先生,我从亡父的信中感觉到了您的悲伤,我十分明白您作为一位父亲的良苦用心。依照我的拙见,能治疗贵千金的病症的并非药物,而是一颗赤诚的、属于爱情的心。如您不弃,我愿意分担您的忧愁,愿意凭己之力换得令媛的爱情,治疗她的病症。” 男爵收到信后欣喜若狂,邀请爱德华前来相聚。而芙洛拉也从家中的佣人口中套出这个消息。 第三幕便是讲述爱德华应邀而来,他入住在旅馆的低等房里,却趾高气扬看不上与他同住一个档次房间的人。 “大家都是上帝的孩子,谁都不比谁高贵。”一个贫苦的医学生说,他的面容清俊脱俗,名叫罗里。 “这番话你留着骗小孩,三岁以下才有可能会相信你。”爱德华十分不屑。 “既然你自诩尊贵,又为何与我们住同一档次的房间呢?”罗里反唇相讥,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鄙夷。 “骏马总有一时之困,你们应当与我在同一个屋中感到荣幸,不久以后,我将成为这个镇上最富贵的人。” 爱德华的话音刚落,一个小个子、穿着考究,自称名为乔治的人对他的这番话表示了由衷的欣赏,并将爱德华的房间升至上等。 爱德华喜笑颜开,立刻与乔治相交。 乔治同时也邀请了罗里一起去上层房的酒吧中同座,罗里严肃拒绝,夹着一本《医学宝典》熬夜苦读。 第四幕则是爱德华日间去拜访男爵,他不但竭尽奉承之能,讨得男爵的欢心。 而且在通往阁楼的楼梯上对着紧闭的门朗诵了一首拜伦的《她走在美的光影里》。 男爵十分感动,他诚心认为有一位好女婿到了门前,决定等女儿「病情好转」一些,安排两个年轻人见面。 但是到了第五幕,爱德华向乔治坦诚他并不想迎娶男爵的女儿,乔治于是向他推介自己的孪生妹妹,爱德华见到皮肤白嫩的乔治,想象他是女儿身的模样,不由得想入非非、心潮澎湃。 他们这番对话被路过的罗里听到,罗里大声斥责爱德华与乔治,爱德华辱骂罗里,但是乔治却对罗里青眼相待。 第六幕中,乔治去寻罗里,罗里正在熬夜苦读。 乔治见了,称:“嘿,现在当医生不必像你如此熬夜苦读。” “当一个医生如果没有坚实的知识基础,怎么对他的患者负责。” “可是对于女性疾病,你只要说一声你得了歇斯底里症就行,这是一个万能的病症,镇上一半的女人都患有这个病,剩下一半的女人马上也要患上这个病。” “希望你听过一个词叫做对症下药。” 罗里对乔治的态度十分冷淡,但是乔治没有生气,他在最后,十分真诚地对罗里说了一句:“罗里,你会成为一名好医生。” 在第七幕中,乔治邀请爱德华到了一座豪华的房间里,安排他与自己的妹妹相见,乔治的妹妹果然美丽动人。 爱德华向乔治的妹妹倾吐心意,又将那一首《她走在美的光影》里朗诵了一遍。 他去握住乔治妹妹的手,被乔治的妹妹推开。 “听闻你已经是一个有婚约在身的人,我们应当保持距离,请你离我远些。” “噢,那个婚约不过是一个幻影。” “幻影……怎么说?你不是诚心向男爵家的小姐求婚?” “自然不是,我不会真心爱慕她,我的心里只有如云彩般的你。若她不是男爵的女儿,若她没有如此的财富,她便如同脚下污泥,我连触碰都不愿。” “那么你便是因为财产而迎娶她?” “我不是因为财产而迎娶她,我是为了我们二人有更好的明天,金钱只是一个石砖,铸就的是我们的城堡。” 乔治的妹妹忽然后退几步:“若她的父亲听到此番话,你猜他会有什么样的举动?” “他不会知道的。”爱德华说。 “他已经知道了。”男爵从门后走出来,第七幕戛然而止。 没有乔治,也没有乔治的妹妹,这一切都是「病人」芙洛拉,没有一位得了「歇斯底里症」的病人能够头脑清醒地拆穿一个骗子的骗局,所以最后一幕是一场舞会。 “父亲,我想我可能需要出去一下。” 芙洛拉提着裙摆穿过热闹的大街小巷,风将她一头秀发向后吹,她奔跑到了一家旅馆里,敲开一间房门。 开门的罗里满脸惊愕。 他看到了穿着女装的乔治? 罗里揉了揉眼睛。 女装的乔治居然还挺漂亮! 芙洛拉冲他伸出手:“这位先生,我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43章 芙洛拉和她的歇斯底里(这章算番外) 根据诺利·斯克的戏剧《歇斯底里》改编的电影《芙洛拉与她的歇斯底里》于近日登上了大银幕。迄今为止,这已经是这一部戏剧作品第四次登上大银幕。 《歇斯底里》讲述了一个乐趣横生的故事。男爵小姐芙洛拉被诊断患上了顽固性「歇斯底里症」。 而全小镇有一半的女人患上了这个疾病,另外一半女人马上也要患上这个疾病。 -- 第71页 有一个伪君子式的落魄贵族爱德华妄图利用芙洛拉的「歇斯底里症」迎娶她为妻,可是芙洛拉却女扮男装考验了爱德华,并勇敢追求自己的爱情。 新版的《歇斯底里》没有改变故事的内核,而是加入了更为丰富的元素,不但增添了生动的人物形象。 而且首次将《歇斯底里》以歌舞片的形式呈现在观众眼前,这也是作者诺利·斯克最希望看到的一种戏剧呈现形式。 众所周知,诺利·斯克是电影家克洛莉丝的化名,在她所生活的维多利亚时代,女作家不用真名发表作品是一件十分常见的现象。 她曾经在回忆录中书写到她希望有朝一日《歇斯底里》能够被拍摄成一部歌舞电影。 因为她在写作《歇斯底里》时脑海中浮现了人物载歌载舞的场景,《芙洛拉和她的歇斯底里》在点映期便受到了评论家的青睐,有人认为这会成为近十年来最好的歌舞片。 在电影上映前期,我们有必要来分析和讨论一下被四次搬上荧幕的戏剧《歇斯底里》背后的故事。 《歇斯底里》的片名来源于维多利亚时代一种常见的病症「歇斯底里症」。 当时,人们理想中的女性形象是家中的天使。如果她们做出了任何不符合这一形象的行为,便会被认为是患上了「歇斯底里症」。 当时的女性随身携带嗅盐,一旦她们感觉到身体或者情绪上出现了异常便会闻一闻嗅盐。 在现代看来,「歇斯底里症」是一个十分荒唐的病症,可这一点在当时很少被人意识到。 戏剧的作者克洛莉丝在一次偶然的情况下发现了这种病症的荒唐。 她在回忆录中所写,她当时向一位男士发出了共舞邀请,而周围人在得知这一消息以后都异常震惊,她这样的行为极有可能被解读成患有「歇斯底里症」的证明。 从此事起,克洛莉丝阅读了大量医学资料。然后便开始了《歇斯底里》的写作。 《歇斯底里》第一次投稿到了当时最有名、最权威的文学杂志《周末评论》,被拒稿,但由于当时候的出版商共用一个办公厅,所有的编辑会在一起共进午餐。 所以《风潮杂志》的编辑阅读到了这部作品,这部戏剧作品最终也由《风潮杂志》最先刊登出来,作为第一百期的纪念,也是它的最新专栏「mosike」的第一篇作品,后来在杂志第一千期时这部作品又再版刊登。 《风潮杂志》是当时最知名的女性读物,在《歇斯底里》尚未刊登出来时,它只是女性床头柜上随手翻阅的一本杂志。 虽然它指导女性的妆容、衣着、生活情趣,可是从未有人将它当做一本严肃的读物。 但自从「mosike」专栏开启以后,它成为了女性创作、女性书写的主要阵地。 而《歇斯底里》无疑起着一个开天辟地的作用。后来,克洛莉丝成为《风潮杂志》的主创人员之一,她的绝大多数作品也通过《风潮杂志》的平台与读者见面。 《歇斯底里》与读者的第一次会面,情形说不上太好。在它刊登出来的第二天,晨报、日报上便出现了不少评论它的文章,有一位严苛的剧情家指出这一部作品大有哗众取宠之嫌,他认为“诺利·斯克以一种跪在女人的裙角边的姿态写出了这一部作品,他以「歇斯底里」这一个病症博人眼球,他认为的芙洛拉是一个若阿弗洛狄忒一般美丽又智慧的女人。 可是这典型是一个失心疯、无可救药的女人,剧中的最后一幕也正好表明她的歇斯底里症并未痊愈,也无法痊愈。” 也有剧评家认为《歇斯底里》表露出一种讳疾忌医的态度,更尖锐的剧情家猜测诺利·斯克是一个女性作家。 而且是一个自怨自艾、蓬头垢面的老处(女),他们的言辞更加尖锐「戏剧是一种高尚的文学形式,它让女人走开」。 尽管也有剧评家从剧作本身入手,分析它的剧情,探讨戏剧的人物介绍。 可是对这部戏剧的议论更多在于它带来的社会效益上。在《风潮杂志》当期出版之后,至少有一半的伦敦女性开始认真检查自己的身体,据当时一名名为莉莲·庞德的淑女日记记载,她也曾经被诊断患上「歇斯底里症」,可是在看完《歇斯底里》这部戏剧以后,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正患有「歇斯底里症」。 戏剧刊登的第二天,伦敦的诊所中排起了长队。不过她们不是来诊断治疗的,小姐夫人的手上拿着同一本《风潮杂志》,她们问了医生一个大同小异的问题:“到底歇斯底里症究竟指的是什么?” 因为戏剧中的男主人公罗里有一句台词是——如果有一种病能够囊括世界上所有病症,那么这种病也就不算病了。 克洛莉丝本人在看到对戏剧的指责以后,同样以诺利·斯克这一笔名进行了回击,针对那一句「戏剧是一种高尚的文学形式,它让女人走开」,她从古希腊的九位文艺女神开始论述,文艺从未让女人走开,戏剧也从未让女人走开。而如果那位剧评家的母亲看到剧评家的言论,可能会让他走开。 抓住了商机的剧院经理将《歇斯底里》搬上了戏剧舞台,出现了一票难求的盛况。 不仅仅是伦敦,巴黎、柏林的戏剧舞台上也开始演绎这部戏剧,争议也一直持续着。 但这又是克洛莉丝乐于看到的,她认为有争议的作品越能引起人们的关注,便会有更多的人去探讨她所想要解答的问题。 -- 第72页 她所想要解答的问题是什么呢? “女孩子们,无论是多大年龄的女人总是可以被称作是女孩子的,她就像月亮一样流动、易变,有阴晴圆缺,捉摸不定。” 月生百相,女性也是,正视自己的欲望,接纳自己的本性,有病治病,歇斯底里只是一种荒唐的烙印。 在文章的最后,该说一点八卦、一点巧合。 克洛莉丝写作《歇斯底里》的缘由是因为她邀请了一位男士共舞,这被视作是不合礼仪的举动。 当时她邀请的那位男士是大名鼎鼎的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这位侦探先生在后来成为了她的丈夫,达西小姐也拥有了「福尔摩斯夫人」这一身份。 但是在戏剧的写作和刊登之际,两人尚未确定彼此的心意,也尚未许定终身。 侦探先生从不看文学作品,他也是很久以后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夫人在很早之前就对自己有过隐晦的告白。 还值得一提的是,《歇斯底里》刊登的一个月后,有另一篇论文出现在了医学报上,作者是夏洛克·福尔摩斯的终生挚友约翰·H·华生,他记录了好友和自己非凡的冒险。 但他的本职工作是一名医生,他从一个较为科学的角度探讨了「歇斯底里」这一个病症,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在文章中广泛引用了《歇斯底里》原文的台词。 另外,将《歇斯底里》第四次搬上电影银幕的主创团队中,编剧的名字也为克洛莉丝,她为大众所熟知的身份是一个奇幻、历史小说家,对维多利亚时代有着深刻的认知和了解,此次由她担任《芙洛拉和她的歇斯底里》的编剧,相信会更加还原维多利亚时代的风貌,并且她在接受采访时也声称自己一直和原著作者克洛莉丝有一种更深、更加亲密的关系,有人曾经猜测她是原剧作者克洛莉丝·达西的曾外孙女。 (以上报道来自于《电影评介》9月12日刊……) —— “所以你真的如大众所猜测,是克洛莉丝·达西的曾外孙女吗?你的名字来源于你的曾外祖母?”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人问这个问题的人了。 克洛莉丝揉了揉太阳穴,莞尔:“真的不是,我有自己的曾外祖母。” “那你为什么一直说你和她有一种更深、更加亲密的关系,难道只是为了电影宣传制造出来的噱头?” “这也不是,但是我和她的亲密,我对她的熟悉绝对超出了你的认知,她应该是我,我应该是她。” “哈哈哈,你们搞文艺的人是不是喜欢把所有事情都说得那么玄乎。” “或许是吧。” 克洛莉丝已经懒得争论,她坐在深蓝色的沙发上,像整个人混进了海里,她依旧维持着应有的坐姿礼仪,只有这些还记忆着她的来路。 窗外,车水马龙,那些古老的记忆似乎像一张纸页,被记录到了书本中,像今天黄昏的阳光一样变得很旧很旧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4章 达西先生生气啦 由诺利·斯克戏剧引发的「歇斯底里效应」占据了伦敦报纸的头版头条,几乎是每一天都会有新的评论冒出来。 每当新的热点出现时,旧的热点就会被人遗忘,富家小姐智擒谋杀犯似乎已经成为了上个世纪的故事,没有人再提起,那位谋杀了多名少女的凶手也随着倾倒于街道的香水被淡忘。 不过,整个伦敦还有一个人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达西先生在罗辛斯庄园过了感恩节,本来想过完感恩节马上回伦敦。 可是因为生意上的事多耽误了几天,就是在那几天,他收到了来自伦敦的报纸,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熟悉的地点和陌生的谋杀案。 达西先生在回伦敦的路上一直沉着脸,本来他的马车会直达西弗斯花园。 可是与他同车的佳人非要在伦敦的街道上走一走,达西先生也下车陪伴同行。 见到有先生小姐从四驾大马车上走下来,街边乞讨的小孩想要围上来。 可是在见到苦大仇深的先生压着又黑又粗的眉毛,嘴唇紧闭的模样,一看就是不太好说话的模样,去找他要零钱没准还会被粗暴的赶走,于是一溜烟跑到别处去了。 达西先生扶着伊丽莎白从马车上走下来,伊丽莎白正好看到小孩子们跑走的背影。 伊丽莎白看了看达西先生的脸,他整个人像一个不好招惹的英文字母,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先生,你今天要去收债吗?” “嗯?” 他们走过一家帽店,达西先生从玻璃橱窗反光面看到了自己的神情,瞧了瞧身旁的伊丽莎白,她的表情愉快得如今天的阳光,温暖却不灼眼。 达西先生稍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神情,和缓了不少。 “我今天不去收债……”他说,“但是我今天要找你朋友的麻烦。” “你可以直接说你要去找你妹妹的麻烦,说成是我的朋友,好像是我做了什么事惹得你不高兴一样。”伊丽莎白道。 达西先生望了伊丽莎白一眼,十分恳切地说:“当然不是你做了什么事惹得我不高兴。” 他其实想要说得更加直白一点,例如说一下你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我的愉悦源泉,可是达西先生不是一个满嘴甜言蜜语的男人,他心里想的什么,言语却表露不出来,只能轻轻一笑。 -- 第73页 伊丽莎白被他恳切的目光注视着,颇有一些不好意思,低头避开他的目光。 她不是来街道上散步的,而是为了购买一本杂志。 当《风潮杂志》握在伊丽莎白的手上时,她的心中有说不出的激动,她翻到了《歇斯底里》,指着上头的「诺利·斯克」,对达西先生说:“这是我最喜欢的作家。” 她的双眸如耀夜中的星辰一般,复杂的情绪如闪烁的星星一样,骄傲、羡慕、快乐和赞赏都被她的眼睛流诉。 “诺利·斯克?我从未听说过这位作家……”达西先生顿了顿,“不过,我会去拜读他的作品的。” 通过名字,达西先生已经自然而然将诺利·斯克当成了一位男作家。 伊丽莎白自然是知道诺利·斯克所谓何人,她没有将诺利·斯克的真实身份告诉达西先生,而是狡黠一笑:“你的确应该拜读这位作家的作品,会给你带来很大惊喜的。” 在诺利·斯克给达西先生带来惊喜之前,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先为克洛莉丝带来了一个惊喜。 她早晨起床便从玛丽那里得知哥哥已经回到了西弗斯花园,而且还有一位淑女与他同行。 “那是伊丽莎白!”克洛莉丝兴奋地嚷道,她飞快地穿好了衣服,拢了拢头发,便急匆匆地下楼。 她本来是想飞奔过去给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一个大大的、热情的拥抱,来抒发她对他们的想念,可是一走到楼梯口,就收到了伊丽莎白递来的讯号。 伊丽莎白的眼睛朝达西先生的方向偏了偏,然后摆了摆手。 达西先生和缓的神情已经消失,他又恢复到正经严肃的模样,端着一只细瓷杯,杯里盛着红茶,热气腾腾,他喝了一口,缓缓放下杯子,朝着克洛莉丝的方向望了过来。 达西先生平常的目光便如同寒冬一般,就算是裹得再温暖也能从他的目光里感受到寒意。 不过他平日里对待自己的妹妹自然与别人不同,克洛莉丝和乔治安娜看到的都是冰雪消融的世界。但是这一次,克洛莉丝体会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冰天雪地。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放缓了欢快的步子,人一旦意识到有不对劲时总会变得格外机敏乖巧。 玛丽发现走在她前头的克洛莉丝突然变得端庄,走出了一位公爵小姐的端庄优雅,她恨不得一步停三下,慢慢悠悠去往会客厅。 克洛莉丝收起内心的兴奋,她尚不知哥哥为何板着脸,望向伊丽莎白,伊丽莎白的双眼再灵动,也无法表明所有的信息。 “哥哥,你回来了。” 这绝对是克洛莉丝最唬人的一个表情,像一只身处闺中的小猫咪猛然见到外面世界,高兴快活,却也带着一股子怯生生的拘谨。 “你是和伊丽莎白小姐一块儿回来的。”克洛莉丝将目光偏向了伊丽莎白,后者就差把「你自求多福」刻在脸上了。 她究竟做了什么事惹得达西先生不痛快了? 克洛莉丝近期都忙着以诺利·斯克的身份与各大评论家打纸上战役,她现在是一个战士,早把过往「光辉」抛诸脑后,跟健忘的伦敦人民一样,智擒香水谋杀犯的事迹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又好像不是发生在她的身上,她丝毫没有意识到报纸是通行的媒介,她的兄长已经知晓了她的冒险行为。 克洛莉丝:“我在家里的这些日子过得挺好的。” 身体倍棒,吃嘛嘛香,睡得也好,还大小混成了个名人,简直是成就满满。 “嗯,过得挺好的。” 达西先生有许多座工厂,工厂里有许多位工人,曾经有一位工厂负责人尚未意识到产品中出现了错误,向达西先生汇报工作时称:“我们的产品还是一如既往优质。” 当时的达西先生脸上摆的也是像克洛莉丝今日见到的神情,目含冰霜,沉声道:“嗯,一如既往的优质。” 他没有反驳,神情令人琢磨不透。 后来那位负责人被工厂开除。 所以工厂的人都知道,见到达西先生这副神情时最好赶紧认错或许还有自救的余地。 可是克洛莉丝不是工厂的员工。 但这也没关系,她十分敏锐地察觉到达西先生绝不是怀着肯定她的成果的语气说出刚才的话,加之伊丽莎白的辅助,于是立刻低头认错:“对不起,我错了!” “你说你会安心在家写戏剧……”达西先生站了起来,手背在身后,开始数落她。 克洛莉丝抬起头,想说,她已经写完了戏剧,现在全伦敦最火的就是她的戏剧。 她略微一抬眼,便看到伊丽莎白又冲她摆了摆手。 达西先生回身,伊丽莎白的手顺势捋了捋裙角,克洛莉丝的头不上不下地抬着,跟达西先生有了一个对视。 “你的戏剧呢?” “呃……” “你的戏剧内容难道是讲述你是如何将一个谋杀犯引进自己家,然后又设局将他擒获吗?” 克洛莉丝终于明白达西先生为何会生气了,知道了原因,她便好为自己辩解了。 “那个谋杀犯已经在西弗斯花园门口徘徊了很多夜了。” “如果不是你放他进来,他连西弗斯花园的大门都踏不进来。” “他是一个手上有很多条人命的谋杀犯。” “自然有警探去抓捕他。” -- 第74页 “可是最终是我抓到他的,不是吗?” “你太过冒险,将自己的生命至于危险中。” “我做了应对的准备。” 玛丽和伊丽莎白拼命冲克洛莉丝使眼色,达西先生正在气头上,不要和他起正面冲突。 眼瞧着兄妹俩的气氛越来越僵,伊丽莎白端起了茶杯,又「失手」将茶杯打碎,茶水溅了她一身。 随着细瓷片与地面碰撞的声响,兄妹两齐齐看向伊丽莎白。 “真是抱歉。”伊丽莎白道。 “不妨事,收拾一下就好了。只是你的裙子也被弄湿了,要不然克洛莉丝小姐您带伊丽莎白小姐上去换一身吧!”玛丽见状,连忙道。 玛丽走过去,悄悄扯了扯克洛莉丝的衣角。 “不用了,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我也应该回去了,我的舅舅舅妈还在等我呢!” 伊丽莎白这次来伦敦,住在她的舅舅家。 “达西先生……”伊丽莎白用手帕拭去裙子上的茶水,“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希望您能送我一程。” 刚刚还僵持不下的兄妹两听到伊丽莎白的话,颇有默契地对视一眼。 达西先生:伊丽莎白是什么意思? 克洛莉丝:还能有什么意思?让你送她一程,你就去送呀! “好的……”达西先生又要出门,不过在出门前,他回身叮嘱克洛莉丝,“你这几天都不能出门,好好在家反省。” 他可是会盯着她的。 —— 伊丽莎白的舅舅家在另一条街上,距离不长不短,正好够伊丽莎白开解达西先生。 伊丽莎白宛若兄妹两人间的和平鸽,她劝解达西先生:“克洛莉丝已经是一位成年小姐,她有自己的判断,不会贸然将自己的生命至于危险之中的。” “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她能珍视她的生命,她的生命不单单属于她自己。” 达西先生想起了老达西先生临终前告诉他的那个故事。 在克洛莉丝这条鲜活生命的背后,还有许多道淋漓鲜血。 他叹了一口气。 伊丽莎白突然感觉到达西先生的身上承担着一个难以想象的重担,她希望替他分担,这句话憋了一路,终于在舅舅家门口说出:“你如果心内有烦恼,可以来跟我说。” 她说完以后,便急匆匆跑进了舅舅家,留着达西先生独立晚霞中。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小宝贝说上一章有一点突兀,其实我是想插入一个现代视角来看克洛莉丝戏剧的影响,如果觉得突兀的话,就把它当番外看吧。 另外再小小地提一下,克洛莉丝的灵魂到了维多利亚时代的克洛莉丝·达西身上,那么维多利亚时代的克洛莉丝·达西的灵魂自然也会来到二十一世纪的克洛莉丝身上,她们在不同的时代都有各自的功课要完成。所以我才说了不起的达西小姐指的不只是一个人。 第45章 情感大师克洛莉丝随时为您服务 克洛莉丝和达西先生这几天一直都处于冷战状态,他们两人谁都不肯先服软,吃饭时也互不说话,各吃各的。 但事实上,兄妹两人心里早就憋不住了,一直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寻觅一个台阶,想赶紧下了。 克洛莉丝不想一整天一整天待在屋子里,伦敦这几天阴雨连绵,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发霉。而达西先生一直在回想那天伊丽莎白跟他说的那番话—— 你如果心内有烦恼,可以来跟我说。 这句话让他那天在伊丽莎白舅舅的楼下足足站立了半个小时。 那天的晚霞格外红,风神像喝了几大桶葡萄酒,吹的人心神荡漾。 达西先生在罗辛斯庄园那一块地方碰到了伊丽莎白。上次,他因为克洛莉丝的病情匆匆离开哈福德郡,连正式告别都没有,没想到两人居然能够在罗辛斯庄园重逢。 伊丽莎白跟着她的朋友以及她朋友的新婚丈夫柯林斯先生前来旅游,柯林斯先生受到了凯瑟琳夫人的恩惠,结婚以后自然是要带着新妇来拜会凯瑟琳夫人的。 在晚宴上,柯林斯喋喋不休,一直在恭维他和凯瑟琳夫人。 可是柯林斯先生偏是一位不太擅长说好听话的先生,在罗辛斯庄园豪华的餐厅里又有些局促不安,导致他说话时就像一只青蛙在呱呱叫。 本来达西先生应该感到厌烦的,可是当他见到伊丽莎白那双晶莹的、狡黠的、带着笑意的眼睛时,觉得柯林斯先生那种过分聒噪的声音都变得可爱起来,至少柯林斯先生带来了伊丽莎白。 在罗辛斯庄园那几天,他每天都去找伊丽莎白,这使得凯瑟琳夫人大为光火,凭借女人的直觉,她已经看到有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儿要像凌霄花一样攀上她侄儿这棵参天大树。 凯瑟琳夫人讥讽过伊丽莎白很多次,她挑剔地伸着小拇指点出伊丽莎白的行为举止都不像一位真正的淑女那样端庄高贵,她的钢琴也弹得不好,更别说还只会最简单的几句法语了。 可是这一切缺点都在达西先生的眼中都变得十分可爱。例如她的不端庄高贵,被达西先生理解为了在小姐淑女里少见的活泼可爱,她的钢琴技艺不佳,那也没什么关系,他已经有了一个足以媲美任何音乐家的妹妹,除了乔治安娜悦耳的琴音,其余所有人的琴声在他耳朵里都是泛泛之音。至于不会法语,这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 第75页 达西先生每为伊丽莎白辩解一次,心里就更加肯定一分:他的确是爱上伊丽莎白了。不然怎么可能她的每一份缺点都能成为可爱之处呢? 可他不知道伊丽莎白能否感知他的心意,他要不要向她求婚? 如果达西先生没有和克洛莉丝冷战,他这个妹妹是最好的军师,她虽然在自己的情感问题上不太靠谱——不然怎么会看上韦翰那个家伙—— 但是在别人的情感问题上,简直称得上情感大师,更别说她还是伊丽莎白的好友,两个人颇有些惺惺相惜的知己之感。 达西先生拉不下面子先服软,他恍惚间记起伊丽莎白提到过一名作家,名字叫诺利·斯克,想了想,或许能从他那得到一点儿启示。 达西先生写了一封信给作家诺利·斯克,他不知道诺利·斯克的地址,信被寄往刊登了诺利·斯克作品的《风潮杂志》编辑部,希望由他们转达给诺利·斯克。 艾琳看到了来自西弗斯花园的信,挑了挑眉,没有拆开信件,又寄去了西弗斯花园。 玛丽每天清晨会去收取信件,十封有八封是由《风潮杂志》转来的读者来信,达西先生的信被混在读者来信中交给诺利·斯克。 玛丽最近一直在读书,她的功课近期变成了朗读读者信件,当她拆到第七封信时,看到了一封来自西弗斯花园的信。 “这封信来自西弗斯花园。”玛丽说。 “噢,原来这个花园里也有我的读者,你快将信件内容念给我听。” 克洛莉丝原本以为是家中某一位佣人写给她的,可是玛丽才刚刚念了个开头,她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亲爱的斯克先生……” “果然也由这个的名字自然而然认为我是一个男人。”克洛莉丝道。 “我已经拜读了您的大作《歇斯底里》……”玛丽的声音像林间的流水,“但是这次给您写信并不是想与您探讨戏剧,而是另外一个话题。我是一个生意人,也称得上富裕,我爱上了乡间的一位小姐,她有着最美丽、善良的一双眼睛,笑起来像四月的春风,她和您笔下的女主角芙洛拉一样聪慧过人……” 听到「生意人」时,克洛莉丝喝了一口水缓了缓心神。 西弗斯花园就只有一个生意人,「称得上富裕」绝对是太谦虚的说法。 这封信的主人不是家中的佣人,而是她的兄长,达西先生。 克洛莉丝是认得出达西先生的字迹的,她向玛丽要信纸。果然看到了苍劲如松柏的英文书写,没有让玛丽继续念了,克洛莉丝自己看完信件余下的内容: 我不知如何向她表达心意,我是有向她求婚的意愿的。尽管我的姨妈认为她讨好我是看中了我的收入和财产。 不过我可以十分肯定地认为她绝对不是一个这样的人,我愿意和她共度一生。 但是不知道现在向她求婚是否太过武断,我能够确定在她的心目中,我不只是一个点头之交,却尚未明了她究竟将我视作普通朋友还是爱慕之人。 克洛莉丝莞尔。 “信件接下来的内容是什么?”玛丽好奇地问,她只看到了开头,也立刻猜出了写信的人是达西先生,这封信里藏着一个爱情故事,可是信件还没念完便被克洛莉丝要去了,不知道爱情故事的发展到了哪个地方。 “秘密……”克洛莉丝神神秘秘。 她决定以诺利·斯克的身份给达西先生写信,信件写好以后直接塞在邮箱之中,中午时分被佣人交到达西先生手中。 当时正值饭点,兄妹两人分别坐在桌子的两端,和前几天一样,互不说话。 佣人拿着一叠信过来,克洛莉丝亲眼目睹达西先生从一叠信里挑出了诺利·斯克的棕色信封。 克洛莉丝舀了一勺汤,没有放进口里,假装漫不经心地往达西先生那个方向看。 达西先生拆开了信封,看到信上的内容,愣住了。 要的就是这样的反应。 克洛莉丝见到达西先生这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怎么了?”达西先生抬眼。 “没什么……” 没什么才怪。 克洛莉丝清楚地知道信件上的内容——毕竟是她回复的。 信上除了称谓之外,就只有一行加粗的大字:扭扭捏捏不像话。 落款是诺利·斯克。 达西先生神情复杂。 “你也在看诺利·斯克的作品?”克洛莉丝找到了一个缓解兄妹关系的切入点。 “是……”达西先生干巴巴地回答,他把信收起来,看向克洛莉丝,“你也在看他的作品吗?” “是的,纠正一点,这是一位女作家。” “你很熟悉她?” 克洛莉丝还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于是:说:“玛丽是她的书迷会会长。” “是吗?” 玛丽同时疑惑,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诺利·斯克的书迷会会长。 “她是……” 诺利·斯克本人肯定了。 “我是……”玛丽对着达西先生微笑道。 达西先生阖了阖眼。 “你给诺利·斯克写信了?” “嗯……” “聊了聊她的作品吗?”克洛莉丝明知故问。 “是的……” 骗人…… “你怎么看待她的作品呢?” -- 第76页 克洛莉丝有些忐忑地等待着达西先生的回答。 “幽默诙谐,一针见血,虽然尚且够不上大师的标准,但是算是近年来的佳作。” 克洛莉丝舒了一口气。 “既然说到了戏剧,我倒是想起来了。你的戏剧写好了吗?” “快了……” “我希望能够尽早看到你的作品。” “我保证一定会的……”克洛莉丝微微一笑,“哥哥,你信里的内容其实不是戏剧内容吧。” 达西先生沉默。 “因为我给她写信,信里全是探讨戏剧内容的,她一封也没有回。” 达西先生舒了一口气。 “伊丽莎白应该也很喜欢诺利·斯克。” 伊丽莎白在得知戏剧出版的第一刻就知道诺利·斯克是谁。 “你的信该不会是替伊丽莎白写的吧?” “不是……” “那么与伊丽莎白相关吗?” 克洛莉丝在达西先生心悸边缘疯狂试探。 “克洛莉丝。” “没什么,随便问问罢了,今天的蛋挞超好吃。” 克洛莉丝舀了一勺蛋挞放入口中,甜甜一笑。 “与伊丽莎白相关。” 隔了一会儿,达西先生坦然承认。 “需要帮忙吗?” “你难道不想帮忙吗?” “情感大师克洛莉丝随时为您服务。” 兄妹俩人对视一笑,僵持了几天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46章 莉迪亚私奔了 一切正如诺利·斯克所说:扭扭捏捏不像话。 达西先生决定去向伊丽莎白表明心意,得到她的肯定回复后,就立刻动身前往哈福德郡向她的父亲说明求婚的想法。 这样的话,不出意外,克洛莉丝在来年春天就会拥有一个嫂子。 克洛莉丝没有吵着闹着要跟着一起去,她最近有新的事情要忙活,伦敦西区有剧院要将《歇斯底里》搬上戏剧舞台,一部戏剧只有在舞台上才能展现它的真实生命力,克洛莉丝希望正在将整部戏修改得更加适合舞台演出。 不过既然顶了情感大师的名头,克洛莉丝还是尽到了自己的职责,比如在达西先生的服装选择上,她绝对会亲自把关。 她一脸无奈地拿下了达西先生头顶上的帽子。 “这个颜色的兆头不是很好。” 克洛莉丝的手里拿着达西先生一顶墨绿色的丝绒帽。 “怎么不好了?”达西先生不解,明明那个帽子做工精致,和他今天身上这件深色的外套搭配很是和谐。 “跟你今天服装的颜色不太搭。”克洛莉丝胡诌了一句。 “那这条领带可以吗?” “蛮好的……”克洛莉丝往身后的椅子上一躺,叹了一口气,达西先生正在调整领带,听到她的声音,向后一望,克洛莉丝幽幽地说,“以后帮你挑领带的人就不会是你的妹妹了。” 克洛莉丝一根手指撑着帽口,转了转,帽子像一个陀螺一样旋转起来。 达西先生收回目光,不理会她的调侃,耐心整理领带,但是克洛莉丝透过穿衣镜看到了他瞥起的右嘴角。 在达西先生出门之前,克洛莉丝特意嘱咐:“记得带一束花给伊丽莎白,你知道她最喜欢的花是什么吧?” “白色的郁金香。” 噢,看来达西先生的确是很了解伊丽莎白了。 送走了达西先生,克洛莉丝静静在家修改剧本,等待达西先生带回好消息。 书中的一切已经成为了日常,她已经身处于生活之中,忘记了《傲慢与偏见》的剧情会继续发展下去。 尽管伊丽莎白与达西先生两人之间的误已经会消磨。可是隐形的不安因子一直如一个重磅炸(弹),冷不丁就给人一个措手不及。 达西先生回来时并不像他离开时那么喜悦,他的马车在西弗斯花园停下,隔了很久才走了进来,他的面色沉着,像伦敦阴雨天气时布在天空的乌云。 玛丽透过窗户看到了达西先生,对着克洛莉丝说:“先生回来了!” 本来在修改剧本的克洛莉丝忙放下笔,飞奔了出去。 达西先生冲她挤出了一个笑。 他带出去的白色郁金香还握在他的手中。 克洛莉丝预感到事情不妙。 伊丽莎白莫非拒绝了达西先生的求婚? 她拍了拍脑袋,恍惚间记忆起原著中伊丽莎白似乎是拒绝过达西先生一次。 嗐,好事多磨。 克洛莉丝刚想安慰达西先生,达西先生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道:“莉迪亚和韦翰私奔了。” 克洛莉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剧情原来进展到了这里,在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终成眷属之前,这是跨在两人中间的一道考验。 “伊丽莎白现在肯定特别着急。” “她的确很着急,宾格利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宾格利小姐因此事正极力劝说查尔斯重新考虑和班府大小姐的婚事,现在流言四起,她的姐姐已经崩溃了,她的母亲得知消息以后晕了过去,父亲也为这件事发愁,她决定返回朗博恩照看妹妹们。”达西先生道。 在维多利亚时代,一个女儿家私奔不但会毁坏自己的名声,而且会影响她姐妹们的声誉。如果找不回莉迪亚,班内特家的小姐们都会沾染道德的污名。 -- 第77页 达西先生一直望着克洛莉丝:“你能想象她有多着急吗?” 克洛莉丝肯定地点点头:“她一定感觉天都要崩塌了。” “如果你能想象你朋友现在的感觉,那么你应该也能体会到当时你兄长的焦急和你妹妹的无助。” 克洛莉丝哑口无言。 她多多少少感受得出来达西先生在得知韦翰带着莉迪亚私奔时的心情,不光有震惊,而且还有愤怒和确切的感同身受。 因为他的妹妹,克洛莉丝·达西,曾经也被韦翰这个无赖哄骗,差一点儿私奔。 幸好这件事情没有发生。 尽管现在的克洛莉丝连话都不愿意和韦翰多说一句。可是她顶了别人的身体,这笔帐自然是会算在她的头上的。 “对不起……” 达西先生摇了摇头,他没有责怪克洛莉丝的意思。更何况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道:“你知道韦翰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就行,别的我也不再多说。” 当下最紧要的事情是找出莉迪亚和韦翰。 “你去看看你的朋友吧。”达西先生对克洛莉丝说,他相信伊丽莎白需要朋友陪伴在身边。 “我正想赶过去。” 在马车上,克洛莉丝一直盯着一个点,时不时拍一拍脑袋。 玛丽担心克洛莉丝魔怔了,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你没事吗?” “没事……” 可是她看起来真不像没事的样子。 “我在想一个事情。”克洛莉丝解释。 克洛莉丝努力回忆着《傲慢与偏见》的剧情,莉迪亚和韦翰私奔的地方究竟是哪? 她如果能够想起来,就告诉达西先生,这样他就能尽快找到这两个人。 可是这么细节的东西,她看书的时候自然而然忽略掉了,现在就算是拍破了脑袋,脑袋里也是一派混沌,早知道当时候看书就仔细一些好了。 马车驶向伊丽莎白的舅舅家,那是一幢小庄园。虽然没有西弗斯花园气派,但庄园里有一片别致的花圃,今天连花圃都带着一片阴沉的氛围。 佣人领着克洛莉丝去见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马上要回朗博恩了,她慌张又匆忙地收拾行李,拿起一条丝巾要装在包袱里。因为心里装着事情,很快忘记了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伊丽莎白。”克洛莉丝站在门口唤她的名字。 见到克洛莉丝,伊丽莎白的眼睛马上就湿润了,她的所有脆弱在朋友的面前都展现了出来,她捂住脸,为家丑感到羞涩:“我真是不好意思面对你。” “这与你无关,是你妹妹犯下的错。” “是啊,任性的莉迪亚,她怎么不替她的姐姐想一想,她这么做别人都会认为我们家的家教不严格,我们家都是一些水性杨花的女孩子。” “不会的,我就不会因为莉迪亚而否定班府所有小姐的品格,我和其余的小姐没有深入的接触。可是你,还有简,我都是了解的,你们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 朋友的话稍稍给了伊丽莎白一点儿安慰,她找了许久的包袱就在她的右手边,她将丝巾塞了进去。 “因为你是一位难得开明的人,可是世界上不全是你这样的人。简……她和宾格利先生马上都要订婚了。可因为这件事,婚事很有可能成为一抹幻影。” “不会的……”克洛莉丝握住了伊丽莎白微微发颤的手,她的手指冰凉,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宾格利先生也是一位开明的绅士,他虽然容易被说服。可是你要相信他对简的爱情,他与简已经相处了这么久,一定知道简的为人。” “那么你的兄长呢,他又会怎样看待班内特家的女儿们?”伊丽莎白双目晶莹。 今天达西先生进门时,带了一束白色的郁金香,是伊丽莎白最喜欢的花。 一位绅士特意为一位淑女带来她最喜欢的花,其中的暧昧就像隔了一层纱纸望烛光。 伊丽莎白能感受到达西先生此次前来的用意。可是错误的时机无法让他表明用意,在他进门的前十分钟,伊丽莎白读到了简写来的信,知晓了莉迪亚与韦翰私奔的消息。 达西先生知晓了这件事,一句话也未多说,匆匆告别,那束被他带来的白色郁金香都还未到伊丽莎白的手里,如一缕白色的轻烟,飞一样飘走了,芳香短暂,从来没有来过似的。 “你很在意我哥哥的想法吗?”克洛莉丝问。 “是的……” 达西先生离开的那一刻,伊丽莎白整个人像落入了冰窖里。 “这你不用担心,即便关于班内特家小姐们的流言传得漫天风雨。但是我的哥哥,他比流言蜚语更先认识你。” 达西先生不会误解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离开伦敦,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因为她的舅舅在一天以后带回了消息,有人见到过韦翰和莉迪亚,他们两个人最后出现的地点正是伦敦。 达西先生一心扑在找人上,每日早出晚归,比工厂里的生意还要上心。 克洛莉丝在收到韦翰和莉迪亚在伦敦出现过的消息以后便乘上了马车。 “去哪里?”马车夫问。 “贝克街221号。” 如果真要找人,整个伦敦没有人能够比得上贝克街221号里的那位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 第78页 第47章 小搜查兵 马车在贝克街221号门口停下,克洛莉丝和玛丽还未下车,就听到楼上传来一阵枪响。 玛丽连忙护住了头,惊呼出声:“噢,我的上帝啊!” 这里该不会是在遭遇一场枪战吧,伦敦总是不太平。 克洛莉丝虽然也因为突如其来的枪声而受惊。可是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所在的这个地方是贝克街221号,这栋小楼上住着一位无聊会在墙壁上用子弹画出女王姓名缩写的先生。 “我们回去吧……”克洛莉丝正要下车,被玛丽制止,好心而又不明真相的女佣劝说道,“这里不安全。” “这大概是伦敦最安全的地方了。” 克洛莉丝还是下了马车,尽管楼上传来了枪响,周边的行人也没惊慌,他们已经习惯了这件事,依旧坦然自若在街上行走。 不过,幸亏楼房的隔音很好,否则站在门口的克洛莉丝和玛丽便会听到房东哈德森太太第一万零一次不满地抱怨:“先生,那是墙壁,不是你的射击场。” 哈德森太太不满地揉了揉太阳穴,天呐,她怎么会碰上一个这样的房客。 可是那位房客并不在乎这种抱怨,反正房东太太又不会把他赶出去,他慵懒地坐在沙发上,又冲着墙壁开了枪。 这实在是无聊的一天。 他的手上并非没有消磨时光的案子,可那些小案子不值得他浪费精力,一直在探查的香水谋杀犯失踪事件查到了最终,没有了新的进展,依据他的推测,香水谋杀犯格雷诺耶应该是去了法国,法国那边的朋友在帮忙追寻。 总之,他暂时没有可以忙活的事情,华生出去了,今天就是无聊的一天。 楼下的敲门声就是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有客人来了,你不要再射击墙壁了!”哈德森太太大声嘱咐着,急匆匆跑下去开门。 哈德森太太应该去检查一下它的足关节了。听到哈德森太太脚步声的福尔摩斯如是想。 他希望站在贝克街221号门口敲门的人是来寻他的,给他带来一个足以打发时光的案件。 福尔摩斯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窗边向下望,看到了一辆熟悉又气派的马车。 他知道是谁来了。 哈德森太太却愣了一会儿才认出敲门的美丽小姐是谁,这位小姐之前来找过她的房客。而小姐身后跟着的女佣更是之前多次来送过信。 “你们还是来找福尔摩斯的吗?” 克洛莉丝点了点头。 哈德森太太带她们上楼。 玛丽担心地问:“楼上没有出事吧?” 哈德森太太知道玛丽担心什么,她如同一艘见惯了风浪的船,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没事的,习惯就好。” 只是她有一点担忧,福尔摩斯现在方不方便见客人,家里应该不是一团糟吧? 哈德森太太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你们进去吧。”哈德森太太道。 克洛莉丝和玛丽向哈德森太太道谢,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那位刚才还瘫在沙发上的大侦探已经坐得笔直,他的手里拿着今日份的报纸,报纸上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新闻,在内页有一篇关于戏剧家诺利·斯克的报道。 哈德森太太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大侦探的房间里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东西,沙发上铺了一块深蓝色的丝绒布料,摸上去柔软轻薄,他坐在那里,像陷入了海里。 “上午好……”福尔摩斯放下报纸,含着微笑望着克洛莉丝。 如果哈德森太太在场,她一定会抱住头的。因为现在彬彬有礼的福尔摩斯先生和刚才那个那枪射击的房客简直不是同一个人。 “上午好,先生。” 往常的接客之道应当是主人为客人斟茶,两人互说一段客套话才会切入正题。 不过福尔摩斯从来不在乎这些礼节,面对克洛莉丝,他的行为更加自在。 克洛莉丝也直接说出来意:“先生,我想请你帮我找一个人。” 克洛莉丝用最简单的话将莉迪亚和韦翰私奔的事情描述出来,福尔摩斯安静地听着,抓取关键信息。 “我知道了,他们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伦敦,藏住一棵树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森林中,伦敦的确是森林,但是鸟雀也多。” 克洛莉丝知道福尔摩斯有办法,她回过头,冲着玛丽笑了笑。 福尔摩斯起身,站到了窗边,他俯瞰街道,人群熙熙攘攘,卖花卖报的都有,街道口还有几个穿着破烂的流浪儿围城一团。 福尔摩斯大拇指和食指围成一个圈,放在嘴唇上,吹了一个嘹亮的口哨,然后又坐回了沙发上。 他指着挂钟,道:“等五分钟十一秒。” 时针一分一秒走着,五分钟里,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多谈。 克洛莉丝的目光被铺在桌面上的报纸吸引,报道诺利·斯克的那一页正巧面朝上方。 克洛莉丝将报纸移到了自己的前方,阅读那篇报道,那是抨击诺利·斯克的一篇文章,说诺利·斯克将「歇斯底里症」这个病看得太重,这只是一种十分常见的妇科病,几乎每个女人都会得一次。 看来忙完这一阵得再写一篇文章反击。 福尔摩斯注意到了克洛莉丝的举动,发现了她目光所向。 “你喜欢诺利·斯克这个剧作家。” -- 第79页 诶?她有告诉过他吗?似乎没有吧,那么福尔摩斯怎么知道她喜欢诺利·斯克呢?他的语气是那么肯定。 “是……” “你在想我是怎么看出来的?” “对的……”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推理小游戏。 “因为这是一篇抨击诺利·斯克的文章……”福尔摩斯阖了阖眼,解释道,“而你在看这篇文章的时候眉毛皱了起来,由此可以推定你喜欢诺利·斯克。” “你说的一点儿都没错。” 她的戏剧确实还不错。 克洛莉丝惊讶:“你看过她的剧本吗?” “没有,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觉得她的剧本不错,我同样可以做出解释。因为我认为歇斯底里症归根结底,十分荒谬。” 克洛莉丝的眼睛像湖水一样,一颗小石子扔了过来,湖面上泛起大片涟漪。 楼下又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哈德森太太嘀咕了一句:“怎么今天来敲门的人那么多?” 门口的是一群小孩子。 “上帝啊,怎么又是你们?”哈德森太太揉了揉太阳穴。 几个头一次上门、年龄偏小的孩子眼中透着一股怯生生的情绪,哈德森太太虽然嘴上抱怨,可是心地最柔软不过,她让出了一条道,让孩子们上楼。 “你们的手不要去碰墙壁。”哈德森太太嘱托道。 “知道了——”孩子们欢快地喊着,像一阵烟一样溜上了楼。 “福尔摩斯先生!” 孩子们喊着福尔摩斯的名字,这是克洛莉丝近来听到的最欢快的声音。 这阵烟从门口涌进来,见到福尔摩斯先生家的沙发上还坐了一位带着女佣、穿着讲究的小姐时,不由得噤声。 这群孩子都是流浪儿,从小就无家可归,靠着乞讨和好心人的接济过日子,他们已经见过了人情冷暖,也受够了他人的白眼,像克洛莉丝这样的小姐,是他们最恐惧的一类人。 其中有一位小孩前几天跑上去像一位富家千金乞讨,不但没有要到食物和钱财。反而被她的男佣打掉了手,那一瞬间,手上起了一道鲜明的红痕。 他躲到了人群的最后面,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不住地往外望。 福尔摩斯一眼望过来,为首的领队特别机灵,他对同伴们说:“快站好,福尔摩斯先生有任务要分给我们。” 他在这群小朋友中的权威性特别高,大家都听他的,按照个头高矮顺序站好。 克洛莉丝认出来了,为首的领队是上次给她送过信的小朋友,她还给了他鸡蛋。 “这是我的一支搜索部队。”福尔摩斯在流浪儿们排列站好以后,向克洛莉丝介绍。 “你们好……” “你们需要去找一个人……”福尔摩斯说,“这是达西小姐拜托你们帮忙的事。” 顺着福尔摩斯的目光,流浪儿们看向了克洛莉丝。 克洛莉丝起身:“拜托你们了。” 她的态度和缓诚恳,很快就赢得了流浪儿们的好感,这群一直被当做「小耗子」一样的孩童心中极其渴望得到别人的尊重。 克洛莉丝描述了韦翰和莉迪亚的样貌特征,她在描述的时候,福尔摩斯从书页中抽了一张纸出来。 “他们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孩子们一脸懵懂,互相交头接耳:“那个小姐是什么颜色的头发?” “金色的……” “不对,是棕色的。” 克洛莉丝打算再重复一遍,可是福尔摩斯走到她身边,亮出了刚才抽出的纸:“照着这个去找。” 纸上描绘着一男一女,和韦翰和莉迪亚的模样相差无几。 这张纸传到了领队的手上。 “交给你们了。”福尔摩斯说。 “保证完成任务。” 孩子们像一阵烟一样涌进来,又像一阵烟一样涌出去。 “出门的时候声音小一点,不然楼下房东太太会不高兴的。” “对,她可能会把福尔摩斯先生赶出去。” “那我们就找不到福尔摩斯先生家了。” 他们的声音消散到了街道远方。 房间里又恢复了宁静。 “放心吧,论起找人,苏格兰的警探都不如他们厉害。” 福尔摩斯的话,克洛莉丝绝对是相信的。 她想起了刚才那一张肖像:“原来你画画也这么好。” “我画真人更好。”福尔摩斯毫不谦虚。 作者有话要说: 第48章 侦探与绅士 小搜寻队很快带来了消息,韦翰和莉迪亚在伦敦东区的一条小巷里,两个人租到了一间便宜的旅馆,除了用餐时间都不出门。 一旦出门必定穿的十分讲派头,要找到他们根本不用花费什么力气。 “出门的时候不要碰到墙壁,哈德森太太已经抱怨过很多次了,这是给你们的报酬。” 福尔摩斯拿出了一个钱袋,里面装着满满一袋铜板,晃一晃便传来了清脆的声音,他把里面的钱分给孩子们。 福尔摩斯先生向来慷慨,孩子们收到了报酬一个个高高兴兴,他们将钱币紧紧攥在手上,有了主意的孩子决定去路口的熟食店买下一只大鸡腿,他们已经因为那个鸡腿流了很多次口水。 领队的孩子名叫奥德微,他生了一双纯净的蓝色眼睛,他打算把钱存下来,再多攒一点点就能买下一本新书。 -- 第80页 奥德微之所以能够成为领队,在于他比其他的孩子们都要敏锐,他走在所有孩子的身后,盯着他们不要碰墙壁,他们虽然领的是福尔摩斯先生的报酬,却万万不能惹得房东太太不高兴。 福尔摩斯目送他们走下楼,奥德微突然回过头,问了一句:“您应该待会儿也要出门吧?” 福尔摩斯安静地看着他。 “您要把消息带给达西小姐,而且已经换好了鞋子。如果我的推测没错的话,您应该带一把雨伞,马上就要下雨了。” 奥德微蓝色的眼睛在阴暗的楼梯间显得格外明亮。 福尔摩斯点了点头,招呼他上来,往他的手里多塞了几个钱币,数额正好足够买下奥德微心心念念的那本书。 他对待聪明的孩子更加慷慨。 奥德微的推测没错,福尔摩斯的确要去西弗斯花园,他在大雨倾盆之前到达了那里。 西弗斯花园里传来了一阵钢琴曲,十分轻快的曲子,很轻易就让人联想到了早秋的稻田,水稻尚未成熟,还是一片青色,风吹过来的时候,像一阵绿色的波纹。 西弗斯花园里的佣人已经熟悉了福尔摩斯的面容和身形,他俨然成为这里的常客,流言也渐渐传来,几个女佣在工作闲暇总会猜测那个总是身着一袭长外套,目光如炬的先生跟自家小姐是什么关系。 说是情人,两人连一点儿亲密的动作都没有。没有拉过手,也没有头靠在一块儿过,可如果只是普通朋友也说不过去,交往未免过密了些。 而且福尔摩斯先生每次来都不是为了寻找达西先生——尽管达西先生才是一家之主,两位绅士更容易建筑友谊。 女佣们想着,她们探不出个究竟是因为和小姐不亲密。于是拉来了玛丽一起八卦,毕竟她天天都跟在小姐身后,小姐去哪里几乎都带着她。 “玛丽,福尔摩斯先生是不是爱慕克洛莉丝小姐呀?”八卦兮兮的一个问题就这样毫无遮掩地问了出来。 “我不知道。” 她们没有泄气:“那克洛莉丝小姐是不是心悦于福尔摩斯先生呢?” “聊主人家的闲话不是好行为。”玛丽像一阵风一样地跑了,这群八哥鸟什么也没探听到却仍不放弃,努力想从蛛丝马迹中得到信息。 这不,福尔摩斯先生来了嘛。 女佣们相视一笑,有一个走上前去告诉福尔摩斯:“达西小姐正在弹琴呢。” 另一个紧接着说:“多么美妙的琴音呀。” “达西先生最近心情不佳,克洛莉丝小姐弹奏这一首欢快的曲子为他排遣忧愁,真是体贴。” 这三位女佣像戏剧上演一样,一个接着一个登场,她们并不是好演员,说台词时带着一股不自然。 她们一起盯着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面无表情。 “要去叫克洛莉丝小姐下来吗?” “不用……”福尔摩斯道,“我是来找达西先生的。” 别打断这悦耳的琴声了,他此次前来并非是找克洛莉丝。 三个女佣的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失落。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她们领着福尔摩斯去达西先生的书房,轻快的琴音一直在西弗斯花园里流淌。 达西先生在书房里见到福尔摩斯,琴音被厚重的红木门阻挡,声音弱了不少。 “我想客套的话不必多说了,在客套话外,您肯定最想知道韦翰和莉迪亚的消息。”福尔摩斯开门见山。 “是的,您已经找到他们了?” “是,他们就在伦敦东区的一条不起眼的街里。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您。” “您请问……” “为什么不让克洛莉丝知道韦翰和莉迪亚的下落?我的委托人是她。” 那日克洛莉丝拜托福尔摩斯寻找韦翰和莉迪亚,她离开以后,马车夫送来了达西先生的信,信件内容简短,达西先生以诚恳的态度请他在找到韦翰两人的消息后不要告知克洛莉丝,直接将消息传达给他。 达西先生望向站在他对面的男人,他们的个头差不多,四只眼睛平视,他没有从福尔摩斯的眼睛里读到一丝一毫的疑问。 “克洛莉丝一直认为你是整个伦敦最聪慧的先生,如果真如她所说那样,您应该已经有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妨说出您的答案。” “您不想让克洛莉丝与韦翰的事情再产生纠葛,最有可能的原因是韦翰和克洛莉丝之间有过一段情缘。” 达西先生未对他的答案做出任何回应,他阖了阖眼,带过这个话题,让福尔摩斯带他去韦翰和莉迪亚暂居的那条街道里。 红木门打开,琴声已经没有了。 “克洛莉丝希望用一首欢快的钢琴曲让我的心情放松。”达西先生说,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福尔摩斯转身回望着克洛莉丝房间的方向,风吹动米色的窗帘,他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纤瘦的人影。 房间里,刚刚弹完一首曲子的克洛莉丝远远地望着福尔摩斯和达西先生乘坐同一辆马车离去。 “玛丽,你说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玛丽摇了摇头,“但是他们回来一定能带来好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第49章 莉迪亚的幸福 伦敦东区的街道狭窄,房屋稠密,黑云压着中世纪风格的建筑,风吹过来都戴着一股子压抑感。 -- 第81页 变天了,福尔摩斯和达西先生撑着两把长柄雨伞走下了马车。 韦翰和莉迪亚所居住的旅馆就在这条狭长的街道里,街道口站着一个只穿了一条薄长裙的女人,脸上抹着艳俗的妆,牙齿上还蹭上了口红,见到两位先生从马车上下来,忙多解开了领口的一粒扣子,迎了上去。 “先生,有需要帮助的吗?”她带着轻挑的笑容,语气黏腻,双眼皮上的粉没有抹匀,白白的一块搁在那里,突兀且毫无美感。 达西先生和福尔摩斯的穿着使这个在风尘场内摸爬滚打的女人明白,他们绝对慷慨大方。 尽管这里破败衰颓,可是这个女人自认为也是见过世面的,她接待过不少贵族和有钱人,这绝对不是谎言,总有些有钱人憋坏了,喜欢玩一点另类的把戏,她总能够咬着牙一一满足。 这两位先生的行为举止都十分正经,可又怎样呢?扒开他们的衣服看,指不定存着什么古怪龌龊的心思。 她对着他们,露出了妩媚的笑容,双眼在二人之间游走,这两个人的模样外貌皆不俗,从他们口袋里掏出一张钞票,能够她过上一阵好日子了。 不过这两位先生没有多看她一眼,直直地朝着巷子深处走去。 雨水落在地上,混杂着下水道的污水、地上的泥垢,散发出一阵恶臭。 达西先生皱了皱眉,他名下最不干净的工厂也比这里整洁上千倍。 福尔摩斯捕捉到了达西先生的神情,他轻轻一笑,道了一句:“欢迎来到伦敦。” 达西先生的嘴唇紧抿,他从未想过来这个地方寻找韦翰,他对于伦敦的印象不包括这个地方。 伦敦不光有五光十色的聚会、香粉扑鼻的华服,还有肮脏的下水道、恶臭的泥巴路以及在低矮的房屋里努力寻求生存的人群。 福尔摩斯他们要寻的那间旅馆就在巷子的尽头,他们走过去时,皮鞋和裤腿已经被雨水沾湿,染上了污水。 “我们到了。”福尔摩斯说。 旅馆里点了两盏昏暗的煤油灯,外面的风雨很大。但是旅馆里却十分温暖,房间里有一股工人的汗水味,住在这里的大多都是从乡下来务工的人,没有活干的时候,就呜呜泱泱挤在旅馆的大厅里,点上一杯最便宜的啤酒,三个五个聚在一起说着大话,也是难得的享受。 福尔摩斯和达西先生一走进去,立刻感受到了周边的敌意,他们的服装和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更像是一支侵犯领土的军队。 尽管在外面,他们或许要叫这两位先生「老爷」,可是当这两位穿着考究的先生走进这里,他们的神经格外敏感,立刻想要守护不多的自在空间。 这份阵仗是吓不倒福尔摩斯和达西先生的,他们的身上装了一道隐形的盾牌,隔开敌意的目光,径直走向了旅馆老板。 旅馆老板:“你们要找哪位?”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两位先生一定不是来住店的,伦敦比这里好的旅馆多的是。 “你这里有一位韦翰先生,我们找他。” “韦翰先生?”老板的印象里似乎没有这个人。 “就是很少出门,一出门必定神气活现,他的身边还跟了一位女士,两个人的眼睛都长在了天花板上,从来都不正眼看人。” 福尔摩斯飞快地说着,达西先生瞧了他一眼,心里认同他的话。 老板想起来了,是那对像芦花鸡一样的夫妻俩。 “他们住在3楼,311房间。” “谢谢……” 福尔摩斯和达西先生要去找他们两个人了。 “诶,请等一等……”老板叫住了他们两人,“如果方便的话,请让他们下来缴纳一下砸坏了的花瓶的费用。” 就在昨天,公芦花鸡和别人发生了争执,摔坏了这里的一只花瓶。 “一定转告。”福尔摩斯招了招手,走上楼梯。 马上就要找到韦翰和莉迪亚了,福尔摩斯的心情不错,可是走在他身边的达西先生却和他截然不同,他摆出那一副沉默严肃的模样,踏在楼梯上的每一步都是沉重的。 这一类破旧旅馆的隔音都不是很好,走到走廊里,仔细听能听到里头房间里传出的各类声音,311房间里传来了嬉戏声,想来房间里的两人很是欢愉。 达西先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福尔摩斯敲了敲门。 “谁啊?”应声的是莉迪亚。 “送餐……”福尔摩斯回答。 然后是一阵快速轻巧的脚步声。 “现在不是送餐的时候啊——”门打开了,露出莉迪亚的半张脸,她见到了福尔摩斯,愣了一会儿,想起他是在宾格利先生家出现过的客人,脸色「唰」地一下变了,立刻把门关上。 可是福尔摩斯已经抵住了门,她的挣扎于事无补。随后,她看到了达西先生铁青的一张脸。 实在是太吓人了。 恐惧在这个时候摄住了莉迪亚的心脏,她和韦翰私奔出来,只留下了一封信,这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女孩子做着跟爱恋之人一起浪迹天涯的美梦,现在福尔摩斯先生和达西先生出现在了旅馆里,她的梦被骤然打断。 “亲爱的,有人来找我们了!”莉迪亚的声音发抖。 “是谁啊?”韦翰从一张小床上起身,走到了门口,瞧见了来人。 -- 第82页 他比莉迪亚镇定不少,没有因为被人找到而惊慌,反而他期盼的事情正要发生。 韦翰弯唇一笑,朝着老熟人伸出手:“达西先生,好久不见。” 没有人跟他握手。 “你也太不讲理了。”这些日子,莉迪亚俨然将自己的身份替换成了韦翰的妻子,她见不得达西先生对她的丈夫如此无理,想要和傲慢的达西先生理论。 韦翰拦在莉迪亚面前:“不妨事。” 他让出了一条道,让福尔摩斯和达西先生进屋,又对莉迪亚说:“亲爱的,你先出去一趟,我有一点话要跟这两位先生说。” “我不下去……”莉迪亚说,她以为韦翰要支开她,自己面对这一切,不由得心神澎湃,更加坚定了要与爱人一起面对风雨的心,“我要和你在一起。” “这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交流……”韦翰高声宣称,随即又附在莉迪亚的耳边轻声说,“相信我,我会解决好这一切。” 莉迪亚被他说服了,临走前还用担忧的目光望着韦翰,韦翰递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笑容。 迪莉娅一颗心惴惴不安,她认为她的爱人在那两个男人面前一定会受很多委屈,世俗无法容忍他们的爱情,每一个人都试图让他们分开。 天呐,韦翰不会在哀求他们吧。 这位少女站在走廊上胡思乱想。 可是韦翰的态度比她想象的要傲慢不少,莉迪亚走以后,韦翰招呼福尔摩斯和达西先生坐下,问:“你们想怎么办?” “你涉嫌诱拐少女。”福尔摩斯说。 “她是自愿跟我走的……”韦翰得意地轻笑一声,“就算警探来了,去问那个小姑娘,她也会这么回答,她是自愿和我走的。而且……” 韦翰将头偏向了达西先生,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自愿和我走的不只有莉迪亚这一个少女。 “你们得结婚。”达西先生沉着脸,道。 既然私奔已成事实,为了保全班内特家其余女儿的名声,只能如此做。 “我不愿意娶她。”韦翰说,他的话语冰凉,如果让门外的莉迪亚听见,足以让她的整个世界都被寒冰冰封。 “娶她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吗?” “她们家有五个女儿,分给她的嫁妆会有多少呢?” “她能给我带来前途吗?” 韦翰问出了一连串问题,他每提出一个问题,达西先生的面色更加严峻几分。 “她有一个年收入上万英镑的哥哥吗?” 最后一个问题问出来的时候,达西先生实在忍不住了,他抛弃了自己的绅士风度,一拳打在了韦翰的左脸颊上,他的嘴角瞬间青了一片。 “你还有一千英镑的欠款,你打算怎么偿还?”福尔摩斯在韦翰尝了一拳以后,道出他的命门关键,“你不用回答,我知道你的打算,你打算以婚姻为威胁,获得更高的报酬,好让你自己不但能偿还掉这笔欠款,而且还能再逍遥快活几天。” 韦翰揉了揉嘴角,歪唇,福尔摩斯所说的正是他所想的。 “我的要求不高,帮我偿还掉这笔借款,再给我五百英镑。” 他看向了达西先生。 “你又何以认为我们会答应你的条件呢?” “你们可以不答应,这是你们的自由,只是我们不会娶莉迪亚,她永远是一个和别人私奔的女人。而且,达西先生,我结婚对你是有好处的,我想你明白这一点。” —— 隔了一会儿,311的门开了,莉迪亚赶紧转过身。 福尔摩斯和达西先生走了出来,他们走下了楼,韦翰随后也走了出来。 莉迪亚看到他的嘴角有一块青紫,心疼得不能行,手抚摸上韦翰的嘴角:“他们打你了?” “是的……”韦翰点点头,露出一个英俊的笑容,“不过,他们同意我们结婚了。” 他说得那样真诚,莉迪亚立刻忘记之前他对婚姻的百般推辞。 “真的吗?”她拥住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50章 克洛莉丝·盖曼 福尔摩斯和达西先生并排走着,雨水从他们的伞面上落下,很长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刚才韦翰的一席话让达西先生怒火中烧,像他这样一位体面的先生本不该为了韦翰这样一个低劣的人动气。可是人的理智有时候总能被情绪感到一边。 “刚才我失态了。”达西先生说。 福尔摩斯满不在意:“失态没什么要紧的,要紧的是您的气并没有消。其实您已经打了他一拳,不如再打一拳,让心里的怒气完全发出来。” 他提了一个好办法,达西先生听了他的话以后笑了出来,心情愉快了一些,看身旁的福尔摩斯也顺眼了许多。 “韦翰拿克洛莉丝威胁我。”达西先生道。 “那他的确不能只挨一拳。” 达西先生侧目。 “克洛莉丝在少不更事的时候也受到过韦翰的蛊惑。” 达西先生觉得福尔摩斯应该要知道这一点,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比起从别人口里听到这段往事,不如他这个做哥哥的亲口将这件事说出来,免得日后成为福尔摩斯和克洛莉丝两人的误解。 “我原本以为像她这样聪明的小姐,不会被韦翰欺骗。” -- 第83页 韦翰能骗到莉迪亚这样的姑娘,完全是因为莉迪亚天真,还有一些自命不凡,总以为自己是花丛中最娇艳的一朵鲜花,每只飞过来的蝴蝶都会为她倾倒。 “韦翰很会伪装,在我的父亲没有去世之前,他一直都是温和谦逊的模样,不光是克洛莉丝,我的父亲和我都被他伪装的模样欺骗了。” 两个人没有走上马车,而是撑着伞走在伦敦东区的道路上。 “一个伪装的人不会轻易摘下面具……”福尔摩斯沉声道,他的声音像雨中的一阵低沉的大提琴曲,“在令尊过世以后,韦翰一定提出了令你无法接受的要求。” “是的。我的父亲希望他成为一位牧师,遵照遗嘱,我也给他安排好了这个职位。” “可是他没有满足,反而提出了更加过分的要求。” 达西先生望着落在眼前的雨水,密密麻麻,如同椭圆形水晶串起来的帘幕。 往事浮现在达西先生眼前。 距离老达西先生过世已经很久了,老达西先生是一位仁慈又能干的先生,他的美名传遍了整个德比郡。 不过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再提起老达西先生,人们的记忆里只有严肃认真的达西先生,他很少笑,总是板着一张脸,很难跟人亲近起来,遇到什么事情都能镇定自若地面对。 可是小达西先生也不是一日长成达西先生的。 在父亲刚刚去世的那段日子,是达西先生最难熬的一段时光。 “他在我父亲过世之后,向我提出要我每年收入的三分之一。” 福尔摩斯的瞳孔微微放大。 达西先生收入的三分之一,那实在是一笔太可观的数字。即便韦翰一年到头都不工作,这笔钱也足够他积攒下十分丰厚的财富。 “这种行为一般被描述成狮子大张口。”福尔摩斯说。 达西先生当然不会答应韦翰,他知道自己和父亲看错了人,冲着韦翰发了一通火,将他赶出门去。 福尔摩斯已经能够推测出接下来的事情:没有收到钱的韦翰自然将目光移到了克洛莉丝身上,尚值天真的克洛莉丝还未看出韦翰的狼子野心,依旧认为他是那个谦逊温柔的少年。所以落入到了他编织好的圈套之中。 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两个人开始往回走,马车在雨水中成了一个黑色的模糊影子。 达西先生:“其实他也不算狮子大开口,我的妹妹自然是比我每年收入的三分之一要宝贵的,只是我不可能将克洛莉丝的婚姻交到这样一个败类手中。” 福尔摩斯没有回答。 “莉丝是一个心思很敏感的姑娘,她很少有真正快乐的时候,当初的韦翰能够带给她一些欢愉。” 福尔摩斯回头看达西先生,他的目光里充满质疑。 克洛莉丝很少有真正快乐的时候? “你不相信我的话也很正常,你在哈福德郡见到的克洛莉丝的确比原来开朗了不少,可能是不用生活在家里沉闷的氛围中,心境变化了吧。” “一个人的性情不会无缘无故改变,一般程度而言,一些足够重要的大事才能让一个人的性格大变。” “在来哈福德郡之前,克洛莉丝晕倒过一次,隔了很久才醒过来。” 福尔摩斯的话语有一种魔力,慢条斯理,总是能够让人不由自主吐露心声。 “她经常晕倒吗?” 之前克洛莉丝的晕厥惊动了整个伦敦的医生,原来在去哈福德郡之前,她也晕倒过一次。 “倒也不是经常晕倒。” “超过三天没有醒来的晕厥,克洛莉丝的生命里有过几次?” 距离马车还有一段距离。 达西先生反应了过来:“福尔摩斯先生,恕我冒昧,你是在向我打探我妹妹的消息吗?” 他停住了脚步,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是。” “你很在意克洛莉丝吗?” “是……”福尔摩斯回答,他的脸色沉着,达西先生的一双眼睛如同火焰一般,他也没有任何慌乱。 这个回答使达西先生沉默了一会儿。 福尔摩斯在意克洛莉丝这件事他并不意外,像他妹妹这种美丽善良的姑娘,令人动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他的沉默另有原因。 虽然他对韦翰很不满意,韦翰实在是虚伪、无赖至极。但是他对福尔摩斯的好感也没有高到哪里去。 毕竟将谋杀犯引进西弗斯花园这件事,眼前这个看似稳重的先生也没少参与。 “请您不要多想……”福尔摩斯打断达西先生的沉默,“我对您妹妹的在意另有原因,她是一位聪慧的女士,也是我珍视的朋友。” “没有别的原因吗?”达西先生问。 “有……” 达西先生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对她身上的秘密十分好奇。” 达西先生停住了脚步,他眼前的天空特别暗,像一块黑布压沉沉地压着。 “福尔摩斯先生……”达西先生握紧伞柄,他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她的身上没有秘密。” “秘密只有在公开的时候才算没有秘密。” 马车夫一直在等待着两位先生回来,他看着两个人慢慢走远,化成了雨帘中的两个点,又慢慢走回来,由点成为了线,在接近的时候又停下了。 -- 第84页 “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又是从哪里知道的,你打算怎么办?” 之前,韦翰也是站在他的面前,厚颜无耻地说出他的要求,他挑眉看着达西先生,撕下他的全部伪装,这条表面温顺的绵羊的口里生着恶狼的牙齿。 外表最不可信,如果福尔摩斯也披了一层伪装,恐怕比韦翰更加麻烦。 他聪明、敏锐、心思细腻,而且极有手段,更要紧的是,克洛莉丝信任他。 年少的克洛莉丝对韦翰只是单纯的爱慕,像一段纱,虽然美妙,但是现实如同一把利刃,只要轻轻一碰,这段纱便会断成碎片,可是克洛莉丝对福尔摩斯绝对不仅仅是爱慕,她极其信任福尔摩斯,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去找福尔摩斯帮忙,她的心房里筑起了一幢城堡,让福尔摩斯住了进去。 福尔摩斯会提什么要求? 福尔摩斯没有提出任何要求。 “达西先生,你不用紧张,我已经说过了,克洛莉丝是我看重的朋友,我不会以她的秘密来威胁你。” 福尔摩斯的眼神一片清明,他的心思如他的眼神一样,没有任何阴暗。 达西先生盯着他的眼睛,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心里舒了一口气。 “你知道了多少?” “克洛莉丝不姓达西,她真正的姓氏应该是盖曼,她叫克洛莉丝·盖曼。” 一道雷在天空中闪现,声音随后才出现,雷声炸裂,像一排马齐刷刷奔涌而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达西先生闭上眼睛,他的世界落入黑暗。 秘密只有在公开后才不是秘密,达西先生和福尔摩斯之间已经没有秘密了。 “我一直在查二十年前盖曼家族的灭门惨案。” 二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雨天,盖曼家族的城堡里血流成河,血水混杂着雨水染红了整片土地,就连栽种的白玫瑰的花瓣也变成了暗红色。 有人根据家谱仔细清点过,杀手没有放过盖曼家族的任何一个人,包括她们家才刚刚出生七天的小女儿。 福尔摩斯经过多番查探,注意到了这场血案之中并非没有「漏网之鱼」,在命案发生的五天前,盖曼家族的老管家因为年迈辞去了职位,卸下了身上的所有重担,然后没有人再找到他。 那么这位老管家去了哪里呢? “老达西先生曾经和盖曼先生做过一次生意,双方每年都互送新年礼物。如果我没有推测错,盖曼家族的老管家辞职以后应该是去了德比郡。” 达西先生睁开了眼睛。 达西家族守护的秘密也由此揭开。 —— 加一个小番外 如果维多利亚时期的克洛莉丝·达西要拍传记电影,由21世纪的克洛莉丝·达西来选择演员。 导演告诉她:“尽量选择在外形上接近克洛莉丝·达西的演员。” “没有谁比我更清楚她的模样。” 一个又一个演员走进了试镜的房间,克洛莉丝让她们转了个身,然后摇了摇头,若光是从模样上来看,这群演员当中没有一个长得像克洛莉丝·达西的。 到最后,一个演员也没有剩下。 导演有点儿不开心,这把演员全都赶跑了,电影还怎么拍啊?于是,导演把克洛莉丝喊了过去,狠狠训斥了一顿。 “那么挑选演员的标准是什么?” “演技过关外,外形上要尽量贴合克洛莉丝·达西。” “那么你认为克洛莉丝·达西究竟长什么模样?” “她应当是纤瘦的。” “她确实瘦,但也没有那么瘦。” “而且应该有一双忧郁的双眼,不太爱笑。” “我想她后来应该挺爱笑的。” “身体不太好,经常咳嗽,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 “呃……” “风都能吹得动她,永远愤世嫉俗,永远对现实不满。” “你描述的不是克洛莉丝·达西。” “那是谁?” “我也不知道是谁,总之不是克洛莉丝·达西。克洛莉丝·达西不是这样的,她或许有过一段不爱笑的岁月。 可是她后来的人生一定是快乐偏多,她并不忧郁,虽然身体不好,可是一定也不是风一吹就晕过去,她在后期一直都有锻炼身体,所以才会长寿。而且永远愤世嫉俗,永远对现实不满的不是克洛莉丝·达西。” “她写了那么多讽刺社会现象的戏剧。” “可是她依然热爱着她的生活,她能够看到这个世界的丑恶一面却不会抱怨,比起没用的抱怨,她更愿意用双手去打开另一番局面。而且如果单从外形上而言,这些演员真的没有一个像她。” “这也只是你的臆想,你又没有真正见过她。”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没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 第51章 盖曼家族灭门案 “盖曼家族的老管家辞职以后应该是去了德比郡,更准确地来说,他是到了德比郡的达西先生家。” 福尔摩斯的话落在达西先生的耳朵里,混合着雨水和惊雷,像一团细小的珠子滚落,散在了泥土里。 达西先生目光炯炯,站在他对面的福尔摩斯丝毫不避讳他的目光。 之前宾格利说他的这位朋友料事如神,一点儿小心思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达西先生只当是宾格利人好,毕竟宾格利对着一朵枯萎的花都能赞美它的芳香。 -- 第85页 可是如今看来实在是他低估眼前这一位福尔摩斯先生了,他撑着一把黑伞,挺拔地站立在雨中,像一座沉稳的黑山。 “你不信任我,达西先生……”福尔摩斯道,“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是我的家人身上背负这么大的一个秘密,我也不会将其随意告诉一个陌生人。” 福尔摩斯似乎是放弃了要探寻克洛莉斯的秘密。 “走吧……” 两位先生坐上了马车,车夫驾驶着马车离开这一条臭气熏天的街道。 福尔摩斯和达西两个人没有话题,并肩坐着,两个人的目光都投向前方,深沉如海。 “先送福尔摩斯先生回贝克街。”达西向马车夫吩咐。 “诶……”马车夫应了下来。 马车在贝克街停下,因为落雨,街上很安静,没有什么人经过。 “达西先生,这种事我平常不会做,所以有一些不习惯。” 达西先生疑惑地看着他。 福尔摩斯:“您想要上去喝一杯茶吗?” 福尔摩斯的室友,那位好心的军医,有一句至理名言——如果你想要获得别人的帮助,首先你就应该向那个人展现你能对他起到什么帮助。 福尔摩斯已经探查到了一些消息,他需要更关键性的信息。 达西先生品味了一下福尔摩斯的话,点了点头,跟着他上了楼。 “噢!你回来了……”华生听到了钥匙转动的声音,但目光仍然停留在书桌上的文件中,“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华生是不知道莉迪亚私奔这件事的。尽管这几天小侦察兵们在家里出出入入。 但是福尔摩斯守口如瓶,没有向他透露分毫,今天出门时也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要出去办事。 嗐,这没什么奇怪的,他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出去办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可是,如果是有案子的话,福尔摩斯没有叫上他,那就是值得好奇了。 “十分顺利。” 华生抬起头,想询问是何事值得他冒着这么大的雨跑一趟,看到了站在福尔摩斯身后的达西先生。 福尔摩斯和达西的伞都收好立在了门口,雨水顺着伞槟往下落,晕湿了地面一圈,而福尔摩斯和达西两个人,肩膀和裤腿上也都有雨水的痕迹。 华生站了起来:“达西先生,你好。” 这其实不是达西先生和华生的第一次见面,之前克洛莉斯晕睡的时候,整个伦敦的医生都拜访了西弗斯花园,华生也去了,但是他觉得达西先生没有记住他,毕竟到访的医生太多。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达西叫出了他的名讳,向他打招呼:“你好,华生医生。” “嗯?”华生对达西先生喊出了他的名字而感到些许惊讶。 达西:“您曾经去西弗斯花园给舍妹诊断过。” 达西以为华生忘了这件事,特意重提了一遍,两个人都认为彼此将诊断这件事忘记了。 达西和华生寒暄了几句,他们都没想到能在这里再碰面,趁着说话的功夫,福尔摩斯去倒了一杯茶。 不论是在西弗斯花园还是德比郡,都是有专门的女仆负责茶水,福尔摩斯倒的这杯茶相较起来有些太敷衍,他只是将茶水从茶壶里倒出来,完成了倒茶这个动作而已。 华生看着茶杯咳嗽了两声,随即他微笑着说:“我去准备茶水吧。” 他在心里暗叹一口气,福尔摩斯着实有些不通人情世故了,客人来家里至少应该泡一壶新茶。 “不用了……”达西和福尔摩斯同时开口,他们默契地对视一眼,双方都知道喝茶只是一个借口,福尔摩斯并非如此不通人情世故,只是不愿在这些俗套的礼节上浪费时间。 他的举动落到别人眼里,对方可能会皱眉,可是达西先生却没有半分不满。毕竟他上楼也不是为了喝一口茶。 福尔摩斯微微偏头,望向华生:“刚刚我上楼的时候,哈德森太太说找你有点事。” “什么事?” “她的身体有点不舒服,希望你去看一看。” “噢,好的。” 没有任何防备,华生轻而易举就被支走了,屋子里只剩下福尔摩斯和达西两个人。 在华生下楼后,达西反锁上了门,凡事都求一个谨慎保险是他向来的作风。 “茶已经喝了。”达西说,他等待着福尔摩斯接下来的行动。 福尔摩斯转身进了房,再出来时,他的手中拿了几本书,书里夹了一些纸张,他将这堆文件递给达西先生。 如果按照福尔摩斯以往跟苏格兰场一起办案的形式来算的话,他这样的行为叫做「共享线索」。 苏格兰场总是拿一些棘手的案件来找他,可是有时也会隐蔽掉一些关键线索。 除了关键线索不外透给普通市民这一个理由之外,还有就是那群警探故意藏起了线索给他破案增加难度。 「共享线索」是福尔摩斯遇到如此情况采取的措施,线索交换,互相帮助。 福尔摩斯想要从达西先生那得到更多的信息,可是达西先生口风严密,如果想要获得他的帮助,首先得展现自己的作用。 达西先生快速地浏览手里头的文件,多年的从商经验培育出他既能快速看文件又能准确捕捉关键字眼的技能。 达西先生捕捉的关键字眼在他的脑海里串联,这一堆文件揭露了二十年前的一段血腥往事——同时,这也是达西先生一家守护了多年的秘密。 -- 第86页 达西先生合上最后一份文件,将其交还给福尔摩斯。 “你调查了多久?”达西先生问。 “十六年……”福尔摩斯回答。 这个数字经福尔摩斯的口报出来,一贯冷静自持的达西先生也不由得感到吃惊。 十六年…… 足够一个幼儿成长为一个少年,足够抹平一切往事。 达西看着福尔摩斯,他的神情凛然。 达西知道,福尔摩斯没有说谎。十六年,他对这件事的执着超乎常人。 “我六岁的时候听我的父母提起了盖曼家族的灭门案,一夜之间,一个富裕的家族如大厦一样倒塌。” 达西叹了一口气:“这确实值得好奇。” 老达西先生收藏了许多报道盖曼家族灭门案的报纸,新闻连续刊登了一个月,原本占据整个板面的案件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好奇心的减淡逐步变得只占据一个角落,后来报纸上甚少出现这桩惨案,偶尔出现时也只是作为一桩没有由头的悬案,一笔带过。 时间会使一切好奇失色——当然,这已经是达西先生原本的想法了——时间没有掩埋福尔摩斯的好奇。 “案件本身不值得好奇,让我好奇的是,它何以成为一桩悬案。” 六岁的福尔摩斯从父母的口中听到了盖曼家族灭门案,其实类似的案件他听得多了,本没什么新鲜的,令他感到好奇的是,这桩案件是一桩悬案。 福尔摩斯自小就喜欢解这些别人破不了的谜题,他原本以为能很快得出结论。 就像他破解其他被视作怪异难解的谜题一样。可是这个谜题不一样,他每前进一步,更大的一团迷雾就飘了过来,这才使他陆续调查了十六年。 听福尔摩斯如此说,达西的神情变得肃穆,他的嘴唇紧抿着。 “我调查过,参与这桩案件的警探无一例外全部意外死亡,致使没有人再去查这桩案件,当地人传言盖曼家族灭门案是恶魔的复仇,这才导致每一个想探寻真相的警探都没有好下场,这样的说法未免太滑稽了些。” 福尔摩斯轻笑一声。 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时就直言:“如若恶魔这么在意自己背负杀人狂的名号,他早就上了天堂。” 当然不是恶魔犯案,一个警探的死亡还可以说是意外,意外多了便不是巧合。 有一股势力在制止人们去探寻事件的真相,那,这就更令福尔摩斯感兴趣了。 “的确滑稽。您查到警探为何都「意外」身亡的真相了吗?” “目前没有……”福尔摩斯道,“想要进一步的探索,需要您的帮忙。” 达西看着他:“我能为你提供什么帮助?” “如果盖曼家族的老管家真的去了您的府上,那么至少还有一个知情人。” 福尔摩斯眨了一下眼睛,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先生,请您原谅……”达西说,“这件事关系重大,我不能为您提供这个帮助。” “我的做法不会对克洛莉斯造成伤害。” 福尔摩斯一语道出达西的担忧,达西口中的「关系重大」自然是偏向他的妹妹克洛莉斯。 “她姓盖曼,是盖曼家族唯一存活下来的女婴。管家用自己的外孙女替换了刚刚出世的她,对吗?” 一道惊雷划过天际。 作者有话要说: 第52章 弗拉德·则别斯·德古拉 达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里面的茶,然后道:“她叫克洛莉斯·达西,是达西家的人。” 他的目光无比坚定。 尽管福尔摩斯已经察觉到了克洛莉斯和盖曼家族的关系。但是这一切都只是猜测,只要达西先生不承认,猜测永远都只是猜测。 “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查到的吗?” 达西握紧茶杯的杯把,他还真对此感到好奇,他的父亲老达西先生已经抹掉了盖曼家族管家的行程,不会有人知道他逃来了德比郡,福尔摩斯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 “盖曼家族的老管家辞职的理由是身体欠佳,他在辞职后的几天家里就举办了一场丧事,他们的邻居称全家都十分悲伤,老管家的儿媳曾经一度晕厥,您不觉得很奇怪吗? 儿媳一度晕厥,可是他的邻居称管家平日里都在盖曼家做工,甚少回家,与儿媳的关系并不亲厚……” 达西放下了茶杯:“这是你听谁说的?” “管家的邻居亲口告诉我的……”福尔摩斯回忆,“不过他们已经不是邻居了,盖曼一家在丧事后就搬去了偏远的乡下。” 为了这桩谜案,福尔摩斯曾经远赴罗马尼亚——盖曼家族谋杀案的发生地——实地调查了所有他能探查到的跟案件相关的对象。 福尔摩斯:“然后我就到了他们搬去的那个村庄……”他省略掉了中间寻觅村庄的步骤。 尽管这花费了他一段时间,可是在这次谈话中,这些步骤无关紧要。 达西先生垂下了眼睛,他仔细听着福尔摩斯话里的信息,他此刻心里是有些紧张的,他不知道福尔摩斯究竟找到了多少破绽,这每一个破绽都可能又带来一次血案。 “我见到了老管家的家人……”福尔摩斯绕着达西走了一圈,他注意到了达西紧握杯把。 但杯子里的茶水还是像荡漾起微波的湖面,倏地,他坐了下来,叹了一口气,“他们声称老管家确实去世了,家里还摆放着他的骨灰盒。” -- 第87页 达西先生松了一口气,将茶杯放到了桌上。 老管家那边的线索彻底中断,无人能够再从中推测克洛莉斯与盖曼家的关系。 “我对二十年前的疑案不感兴趣,总之我的妹妹,克洛莉斯,她和什么盖曼家族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达西道。 此刻令达西先生轻松的,正是当时令福尔摩斯苦恼的,他正像一个走在漆黑山洞里的人,寻到了一丝亮光,可是亮光立刻熄灭。 “没有人会将英国的达西小姐和法国盖曼家族联系起来,但是……”福尔摩斯话锋一转,“达西先生,你还记得尼日斐花园里那个一见到克洛莉斯就恐惧害怕的外来客吗?” 达西先生当时不在场,后来也从仆人口中听说了当时的情况,外来客当时见到克洛莉斯的那一刻,整张脸变得惨白,口里说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这和那个外来客又有什么关系? “他说他在罗马尼亚见过克洛莉斯。” “不可能,我的妹妹从来都没有去过罗马尼亚。” 达西先生万分肯定,不光是从前没有去过罗马尼亚,以后克洛莉斯都不会去到那里。 “克洛莉斯也说她没有去过,可是我去问过外来客,他坚称他在罗马尼亚见过克洛莉斯,更准确一点儿来说,他在罗马尼亚见过和克洛莉斯模样一样的人。” “想必是认错了,我的妹妹从未去过罗马尼亚。” “外来客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相像的面容,简直就是同一个人。” “他在哪里见到的?” “一座古堡里。” “古堡?” “是的,一座废弃荒凉的古堡里。” 福尔摩斯从书页中拿出一张报纸,达西先生在翻看材料时,只是匆匆扫了一眼,没有在报纸上找到任何关键信息,亦或者说,关键信息被他遗漏掉了,福尔摩斯指着报纸上的一个角落,那是一则招工广告。 达西看清楚了,广告上写着:特聘三十名工人去往罗马尼亚特兰西瓦尼亚镇修缮城堡,待遇丰厚,体格强壮者优先考虑,需面试。 “外来客就是在这里的古堡见到了跟克洛莉斯模样一样的人。” 招工广告是七个月前的。 达西:“福尔摩斯先生,我知道你是一个严谨的人,希望你已经调查过,七个月前我的妹妹就待在德比郡,她的确不在罗马尼亚,也从未去过罗马尼亚。天色不早了,我想我该回去了,谢谢你的茶。” “他说他是在古堡里的一幅画上见到的克洛莉斯,古堡的主人称那是他早就过世的妻子。” 达西先生打算出门了。 “古堡的主人说他在一次出远门时被小人所害,世人都说他已经死了,他的妻子听信了谣言,自杀殉情了。” 这个故事没能留住达西先生,他已经握住了门把手。 “古堡的主人名字叫弗拉德·则别斯·德古拉,曾经罗马尼亚的名将,被册封为伯爵,他受命征讨土耳其大胜,在他归来前夕,他的妻子听信他已经战死的谣言,自杀殉情,后来德古拉离奇失踪,他的城堡也就成了一座废弃的古堡。实际上,他没有失踪,只是一直被封印在了那座古堡里,以某种「东西」的形式存在着。” “真是一个好故事。”达西先生略带嘲讽。 “噢,谢谢。德古拉算是个好领袖,他有一群忠心耿耿的下属一直想要使其复生,方法有很多种,比如一直给他供以新鲜的血液等他慢慢成长为人形,亦或者是向他贡献一位新娘。” 达西停住了向外走的步伐。 一楼的华生已经不想再陪哈德森太太织毛衣了,他望了望天花板,叹了一口气,想着楼上的谈话究竟还要持续多久。 哈德森太太根本没有不舒服,她甚至可以称得上生龙活虎,当华生见到哈德森太太那一刻,他就知道福尔摩斯是故意支走他。 “小伙子,织毛衣要专心。”哈德森太太道。 而楼上,本来就快要结束的对话随着达西先生向外走的步伐突然调转方向而得以继续。 “我突然对这个故事感兴趣了……”达西说,“后来呢?” “据说,这位新娘的出生时间要与德古拉伯爵的妻子逝世那天一样,天空中出现血色月食……” 福尔摩斯道,“这一切都玄之又玄,拿出去骗一骗三四岁的小孩子也就罢了,稍微年岁大一些都会认为这是一个谎言。 但是我在离开罗马尼亚时听当地人说盖曼小姐命带不详,她出生时天空里的月亮正好被咬掉一半,另一半月亮像注满了深色的鲜血。七天之后,盖曼家族就惨遭灭门。” 福尔摩斯已经说出了他所得知的一切讯息,他调查盖曼家族灭门案十六年,在罗马尼亚时是他最接近真相的时候,可是却被一堆莫名其妙的传说所包围,事隔经年,一桩疑案裹上了魑魅魍魉的谣言。 福尔摩斯带着失望返回英国,却依旧没有放弃寻找更多的线索,哪怕真如谣言所说是恶魔犯案,那么也得找出恶魔犯案的缘由吧。 如今,缘由似乎摆在他面前了,仅一步之遥,他就能踏出一直黑暗的山洞。 达西一言不发。 “您早就已经知道真相了。克洛莉斯就是那位德古拉伯爵的新娘,她被选中,老管家的孙女替代了她,那位伯爵没有复生,讲实话,我也不认为奉献了她,那位伯爵就一定能复生。但这为她的家族带来了灭顶之灾,老管家带着她逃到了德比郡,老达西先生收养了她。” -- 第88页 天空中又闪过一道惊雷,紧接着是要震徹云霄的巨响。 “福尔摩斯先生,您真是让我感到惊讶。”达西的这句话颇有深意,他不能再小瞧面前这个年轻人,他的眼睛如雄鹰尖锐的利爪,已经划开了他的父亲和他发誓一定要守护的秘密。 达西留下来不是为了证实福尔摩斯的推测。而是想从他的推测中探听出还有多少要弥补的漏洞。 “我想,正如您所说,年龄超过四岁的孩子都不会相信这样的故事了。” 达西绝不会验证福尔摩斯的猜测。尽管福尔摩斯看上去正气十足,可是他已经在韦翰那上过一次课了,正派和善的皮囊下跳动的可能是狼子野心。 如果福尔摩斯包藏祸心,他会是最难缠的敌人。 “看来您还是不打算告诉我真相,这也正如我所想的……”福尔摩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封信,他没有将这封信塞在材料里。 但是信封令达西觉得无比熟悉,“我第一次听说盖曼家族灭门案是从我的父母口中。但是他们并未对我多言,甚至是有意隐瞒这桩案件。 所以我所有的调查也都是秘密进行,直到我从外来客的口里得到了一些关键的信息后我回了一趟家,他们给了我一封信。” 福尔摩斯将信递给了达西先生。 达西先生接过信,信纸已经泛黄,墨迹也算得上古旧。 他无比熟悉这个字迹。 信件上第一句话是:福尔摩斯先生,展信安,有件事希望寻求您的帮助。 第53章 往生会 在德比郡达西先生的府上,某一个秘密的地方,也有一封信上写着:达西先生,展信安,有一件事情希望寻得您的帮助。 两封信件接下来的内容一模一样:我也很想继续在往生会探听到更多的消息,可是没有办法了。 罗伯特预言我的妻子会诞下一个女婴,他想要用我即将出世的女儿的生命来换取那位大人的复生,他声称如果我的女儿出生当日,天空中会出现异象,月亮由皎洁变为赤色,那么她就是那位大人选定的妻子。 尽管这只是罗伯特的猜测,但是他是那位大人最忠实的追随者,他的话在往生会里向来具有威慑力,成员们都认为如果牺牲我女儿能够换来那位大人恢复,那是一桩至高无上的光荣。 但是,那是我的女儿,她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已经为她刻画完命运,那对她而言是极其不公平的事。 若是以她的生命来换取那位大人的复生,则更是罪恶。我的祖辈曾经追随那位大人,受过他的恩赐,分享过他的荣光,却也为了他的复生犯下了不少过错,我情愿用生命去弥补这些过错。 我知道,从我的女儿被选中的那一刻起,我的家族就已经走到了末路。 如若将她奉献给那位大人,却没有换得他的复生,我们全家会面临生命危险。 但一旦罗伯特的预言成真,那位大人因此复生,则我的家族永远都要带着罪孽。 当然事情不是全然没有转机,只要我的女儿她不在血色月食那日出生,又或者我妻子诞下了一个男孩…… 但如果,一切真如罗伯特预料那般,我希望您能为我的女儿提供帮助。 如果事态已经不可挽回,那么我的朋友,请不要为我的离去而悲伤。 爱德华·盖曼。 达西看完信后,将信又塞回了信封之中,递回给福尔摩斯,他看了看福尔摩斯,叹了一口气,下了好大决心似的,道:“盖曼家族的老管家确实来到了我家。” 那位一直陪伴在克洛莉斯身旁、期盼她能够觅得勋爵权贵为夫的管家艾德在二十年前由罗马尼亚逃到了德比郡,带来了一个软糯的婴儿。自此,达西先生也就有了一个妹妹。 “我不希望这件事情还有另外的人知道……”达西瞥了一眼福尔摩斯的那堆材料,“希望你的室友没有看过这些文件。” “他没有……” “那个外来客在哪里?”达西想到外来客还带着一个这么大的秘密,他心里有些着急。 如果他一不小心说漏嘴,又被有心人听了去,牵扯出了二十年前的秘密,那就糟糕了。 “目前,他应该还在哈福德郡。” 福尔摩斯给了外来客一笔钱,仔细叮嘱过,不论到哪一个地方都要告知他。 外来客起初是不答应这个条件的,他的双眼之中充满了恐惧,直到福尔摩斯握住他的肩膀,对他说:“听着,你现在没有退路,只能选择相信我,我不会把你的行踪透露给任何会伤害你的人。” 福尔摩斯的声音低沉,话语里却充满了力量,外来客盯着福尔摩斯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答应了他这个要求。 福尔摩斯没有规定他的行踪,他目前还留在哈福德郡做工,一方面是这里的人家提供的报酬比别的地方要更丰厚,另一方面也是他觉得自己已经跑的够远,古堡里那个怪物不会追过来了。 福尔摩斯保证过不会将外来客的行踪告诉任何会伤害他的人。 福尔摩斯料定达西先生不会伤害外来客。尽管外来客的身上怀揣着会威胁到他的秘密,可是达西先生是一个正派的绅士,他不会为了掩埋秘密就去伤害他人的生命。 “我会让宾格利先生给外来客一个工作,然后再派人看着他。”达西先生道。 -- 第89页 “他已经在尼日斐花园做工了。”福尔摩斯道,他早就拜托了老朋友看着外来客。 “您安排的?” “是,而且我告诉他,如果将古堡和克洛莉斯的事说给别人听,他会招来杀身之祸。外来客很胆小,也很谨慎,他不会乱说,我想古堡里的事一定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福尔摩斯的眼睛像装了一道海,据外来客说,古堡里住了一个披着鲜红色长袍,留着花白的头发,皮肤苍老的男人,不光如此,还有一个少女,少女有着一头红发,皮肤散发着诡异的白光。 送去修缮古堡的三十个工人,被分成五批,每次去六个人,其余的人统一住在旅馆里,每天吃着好酒好饭,他们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好的工作,呆在那里都有些乐不思蜀。 外来客是最后一批去古堡修缮的,那个时候,原本热闹的旅馆只剩下了六个人,其余的人做完工后,说是已经送回了故乡。 “您在想什么?”达西打断福尔摩斯的回忆。 “没什么,您刚才说不希望罗马尼亚的往事还有另外的人知道,我推测,这也包括了克洛莉斯。” “您说得对,希望您不要向她透露分毫消息,她本来身体就不好,听了这样的消息对她毫无益处。” “提起克洛莉斯的健康,您有没有想过也与古堡,与预言中的德拉科伯爵有关。” “我想过……大概是有联系的。” “如果事情不从根源上解决,克洛莉斯的健康可能永远无法好转。” 达西没有回答他。 “她以后可能还会像之前那样昏迷不醒,万一……” “您也说了是可能,这可能只是克洛莉斯出生没多久就经历了颠簸,途中受到了风寒又营养不足,留下来的病。现在的医疗技术进步很快……我还认识德国那边的医生,情况不会再糟糕了。” 达西先生的语速很快,他不顾绅士的礼节打断福尔摩斯的话,并且否认福尔摩斯所说的可能。 情况不可能再糟糕了。 真的不可能吗? 达西也说不准。 “福尔摩斯先生,我敬佩您的好奇心和探索力。但是我的父亲,您的父母以及整个盖曼家族瞒了二十年,尘封的秘密就让它继续尘封下去。如果您想把秘密告知克洛莉斯,请您原谅,我会立刻带她回到德比郡,并且制止她与您来往。” 福尔摩斯陷入了思考,他的眼睛里暗潮汹涌,达西先生有充足的耐心等待,屋子里静悄悄的,连续几个雷过后,雨似乎小了一些,落雨声像溪水潺潺。 福尔摩斯的思索向来很快。 “我答应您……”达西听到福尔摩斯说,“我不会把这个秘密告知克洛莉斯。” 达西放心了,福尔摩斯不是韦翰,他承诺过的事至少是值得信任的。 像每一次达成商业共识那样,他朝福尔摩斯伸出了手。 福尔摩斯看了一眼达西的手掌,然后望着他的眼睛:“我不会告知克洛莉斯她的身世之谜,但是我会继续调查。” 这个谜题尚未完全解开,他不可能放弃。 “只要你的调查不会伤害到克洛莉斯,就继续吧,有需要帮助的,也可以跟我提。” 福尔摩斯握住了达西打断手,两个男人于这个阴雨天达成了共识。 在哈德森太太那织毛衣的华生听到了关门声,连忙放下毛衣,走了出去。 哈德森太太拿起华生织的毛衣,嘴巴上念叨:“现在的年轻人总是急急忙忙,这个样子能织出什么好毛衣……” 她仔细一看,华生织出来的那一段要比她织出来的那一段针脚细致许多,把剩下的话吞进肚子里,悄悄收起来华生的成果。 华生出门,达西和福尔摩斯正好走下来。 “你们又要出去吗?” “是的……”达西向他微微致意。 后面的福尔摩斯则看出了华生心里的疑问,直接告诉他:“我们要去西弗斯花园。” 雨终于是慢慢的小了。 马车停在了西弗斯花园的门口,玛丽一眼就望到雨帘中两个身材修长的男人,连忙对写作的克洛莉斯说:“他们回来了。” 克洛莉斯愣了一会儿,惊喜地往窗外望,笑意顿时就飘到了脸上,马上就往楼下跑。 到了门口,达西和福尔摩斯收起了伞,仆人们端上来两杯热红茶。 “事情顺利吗?”克洛莉斯的声音先她的脚步而到。 “顺利……” 克洛莉斯从楼道转角走了下来,其实不用达西先生回答,她也相信哥哥和福尔摩斯会将事情处理好的。 韦翰在他们面前就是一根未成熟的小蒜苗。 克洛莉斯的语气欢快:“那我明天出去告诉伊丽莎白这件事。”说着,她还冲自己的哥哥眨了眨眼。 达西咳嗽了一声:“你应该好好感谢福尔摩斯先生。” 那是当然的。 克洛莉斯知道福尔摩斯和他的小侦查队可是出了不少力。 她走到了他的面前,想了想,直接说谢谢显得太干巴了。于是双手拎起了裙子的一边,笑意盈盈,微微弯腰:“谢谢你,侦探先生。” 她做这个动作时,像极了要跳一支圆舞曲。 福尔摩斯微微欠身,他的嘴角也含着一抹笑。 作者有话要说: -- 第90页 第54章 重返哈福德郡 韦翰已经同意和莉迪亚结婚,家里面打算给莉迪亚和韦翰办一场婚礼,将之前莉迪亚和韦翰的出逃解释成去伦敦看望伊丽莎白,好挽回班府的一点儿颜面。 在那场大雨过后的第二天,莉迪亚就跑去了舅舅家,兴奋地向舅舅舅妈说出她要结婚的消息,舅舅舅妈对视一眼,客套地说了几句恭喜的话。 伊丽莎白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她还在为伊丽莎白的胡作非为而感到生气,并且打从心眼里认为莉迪亚和韦翰的结合肯定不会是一桩好婚姻。可是为了名声和家里其他姐妹的婚姻只能让她们结婚。 莉迪亚瞥了伊丽莎白一眼,自从她进门后,伊丽莎白都没有正眼看她一眼。 她心里有些不服气,又难掩得意,特意晃到了伊丽莎白面前:“亲爱的伊丽莎白,我马上要结婚了,我将是班纳特家第一个结婚的女人,还是和我亲爱的韦翰。” 伊丽莎白抬眼看了莉迪亚一眼,只当她这个妹妹是一个花枝招展的草包。 “噢,你自然不用羡慕,没准姻缘什么时候也能找上你,只要你收一收你的傲气。” 莉迪亚像一只花孔雀一般得意,她的脸上兴奋地飘了两团红晕,完全沉浸在幸福的幻想里。 伊丽莎白虽然不满妹妹的行为,但骨肉亲情又让她不忍心妹妹被幻想所耽,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拉着莉迪亚坐下,黑色的眼睛里写满了真诚,她问:“你有想过你未来的生活吗?” 莉迪亚和韦翰是一起逃到伦敦的,她们家可以包容莉迪亚,可是军队有组织有纪律,不可能再收编一个逃跑的士兵,那么她们接下来怎么生活? “噢,这个你不用担心……”莉迪亚坐直身子,尖巧的下巴微微抬起,神气极了,“父亲会给我一笔嫁妆……” 伊丽莎白的笑意卡在嘴角,想翻白眼的冲动被修养克制住。 “你们总不能一直靠着父亲给的嫁妆过日子。” “那当然了……”莉迪亚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捂住嘴,“韦翰会有自己的事业,就算他没有,达西先生也会每年给他一笔钱,那足够我们生活了。” 莉迪亚觉得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姑娘,她亲爱的韦翰都不用出去工作就有钱拿,这样他还可以一直陪伴她。 伊丽莎白两条弯月般的眉毛微蹙:“达西先生?” 她还记得上次见到达西先生是得知莉迪亚逃跑那一天,达西匆匆离开,留下了一个背影,两个人自那天起再也没有见过面,甚至没有传过消息。 那时,伊丽莎白在为莉迪亚担忧的同时也在想,达西先生会不会因此而轻视她? “是啊,就是那位你一直讨厌的达西先生。他和在哈福德郡破案的福尔摩斯先生一起找到了我和韦翰,我们的行踪已经够隐蔽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找到的。 不过,他们找到我们了,我们也一点儿都不慌,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韦翰说了,他们总会找到我们。但是我不用担心,因为他们奈何不了我们。 你猜怎么着?韦翰全都说准了,他可真了不起,我们不光可以结婚,还可以每年都得到达西先生的一笔钱。这也算替你出了一口气,毕竟你可讨厌达西先生了!” 伊丽莎白眨了眨眼睛,从莉迪亚的话里挑出重点,低声喃喃:“我没有讨厌达西先生……” “是吗?你好几次从尼日斐花园回来都在说达西先生的坏话。” 被说中的伊丽莎白有些脸红,她抿了一下嘴,她之前的确是很讨厌达西先生高高在上的神情……可是…… “你很热吗?” “没有……”伊丽莎白下意识摸了摸脸颊,使自己恢复镇定,“达西先生为什么要给一笔钱给韦翰?” 这实在说不过去。 “韦翰说,达西先生曾经很对不起他,而且有一个秘密掌握在他手里……” 莉迪亚看向舅舅、舅妈的方向,两个长辈正在商量生意上的事情,压低了声音,悄悄跟伊丽莎白说,“达西先生的父亲,老达西先生,曾经允诺给韦翰一个牧师的职位,可是达西先生嫉妒老达西先生对韦翰的宠爱,噢,你也知道,他又一向那么高高在上。 所以就没有履行老达西先生的承诺……至于秘密,韦翰说事关整个达西家族,为了老达西先生,秘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我的未婚夫,他就是太善良了。” 莉迪亚的脸上露出怜悯可亲的神情。 听到莉迪亚这么说,伊丽莎白感到困惑,以她对达西先生的了解,他绝对不是一个能轻易被秘密威胁的人,究竟是什么事情令他不得不受韦翰这种道貌岸然的小人威胁? 在冒出疑问的同时,伊丽莎白也敏锐地意识到,她对达西先生的事越来越关心,这令她整个人都乱糟糟的。 因为莉迪亚和韦翰的婚礼,伊丽莎白和舅舅、舅妈一家要返回哈福德郡,时间赶得很急,因为舅舅认为莉迪亚和韦翰的婚礼越快完成越好,两个年轻人都是一腔热血往脑袋上涌,没准隔几天又变卦了,班内特太太十分赞成自己兄长的提议,她已经在家里准备婚礼的事宜了,完全忘记前几天还躺在床上殃殃地抱怨自己的命运。 克洛莉斯没有来得及送别伊丽莎白。因为她被《风潮杂志》催稿了,编辑反映,大家否很期待诺利·斯克的新作品。 -- 第91页 要说新作品,谈何容易。 艾琳坐在她的对面,神情悠悠:“大火的戏剧家都是一个礼拜写完一部新戏剧的。” 戏剧家也追求效益。 克洛莉斯叹了一口气:“没有灵感。” “难道你在等灵感吗?” 克洛莉斯点了点头。 “灵感不是等出来的,而是找出来的,多看看你的生活,生活在哪里,灵感就在那里。” 艾琳说完,从口袋里掏了一封信出来,递给克洛莉斯:“热心读者写给你的信。” 克洛莉斯搞不懂艾琳干嘛要挑眉。但是看到熟悉的地址西弗斯花园以及熟悉的苍劲有力的字迹后,她明白热心读者达西先生又给她寄来了一封信。 “是我哥哥的信。” “你没有告诉你哥哥,你就是诺利·斯克?” “没有……” “为什么,你哥哥不支持你创作戏剧?” “倒也不是……”克洛莉斯的眼珠转了转,“你知道「马甲」吗?不是指衣服的款式,是为了保持一种神秘感,不让亲近的人知道,这样反而更能收到真实的反馈。” 达西先生会客观评价陌生人的作品。如果是对自己的妹妹,就是一水儿的夸奖了。 “明白,就像我叫林埃德,我丈夫也不知道一样。” 克洛莉斯十分吃惊:“你有丈夫?” “当然,他现在不在英国,有机会介绍给你们认识。” 艾琳端起茶杯,优雅地抿了一口,没有多提她丈夫的事,却令克洛莉斯十分好奇,究竟她的丈夫是一位怎样的人? 以及……艾琳既然已经结婚了,那么她和福尔摩斯先生是不是…… · 收到催稿消息回来,克洛莉斯在马车上看完了热心读者达西先生写来的信,信件内容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我要不要向我心爱的姑娘表白? 当然要了…… 于是,一天后,达西先生收到了诺利·斯克的回信,信件内容和上次那封一模一样,简简单单一行字:扭扭捏捏不像话。 达西先生沉默了,沉默之余,他还有些怀疑诺利·斯克有没有认真阅读他的信? 他转眼就看到自家妹妹期待的目光。 克洛莉斯如清泉一般的眼睛一直跟随着他,像是在期盼什么讯息。 “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启程去哈福德郡。” 克洛莉斯笑得像一朵风中招摇的迎春花:“好耶!” “你怎么那么高兴?” “因为我感觉我即将见证一段美满的姻缘。” 达西先生没有反驳,这是令克洛莉斯更高兴的了,连达西先生这样的闷葫芦都不否定了,那么他和伊丽莎白的美事就近在眼前。 “福尔摩斯先生会跟我们一起去。” “好……”这倒是出乎克洛莉斯的意料,“不过,为什么?” 克洛莉斯承认,她在知道福尔摩斯先生也要去的时候,有说不出的愉快。 “宾格利马上就要和班府的大小姐结婚了,作为好友,福尔摩斯先生自然是要过去庆祝的。” “所以,我们这次去哈福德郡是去参加宾格利先生和班内特小姐的婚礼的?” “你不是预感到即将见证一桩美好的姻缘吗?” 达西先生也不知道,克洛莉斯的直觉怎么会那么准,想了想,又觉得可能是伊丽莎白跟她说过这件事。 达西先生准备去书房。 “等一等……” “还有什么事?” “我们这次回哈福德郡只是为了参加婚礼吗?” “当然啊……”达西先生直视克洛莉斯的眼睛,十分确定。 可是……克洛莉斯注意到,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头——这是说谎的表现。 作者有话要说: 第55章 没有正经工作的福尔摩斯先生 福尔摩斯、华生和达西兄妹两一起前往哈福德郡,乘两辆不同的马车。 在出发前,达西先生说他有话要跟福尔摩斯单独聊,两个人走到了一棵香樟树下。 “克洛莉斯可能猜到了我们这次回去不光是为了参加查尔斯的婚礼……”达西望着不远处正在跟华生交谈的克洛莉斯,对福尔摩斯说,“我们要更加谨慎一些。” 克洛莉斯那天在听说返回哈福德郡以后,冲他神神秘秘笑了一下,眼睛里充满狡黠的光,她对着自己的兄长说:“那我就当只是为了去参加宾格利先生的婚礼吧。” 话说完,留着达西先生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达西先生将这个情况说给福尔摩斯听,微微一偏头,看到了福尔摩斯的嘴角也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克洛莉斯不是猜出来的,她是推理出来的。”福尔摩斯说。 达西疑惑:“噢?” “可能是你表露出了什么,被她观察到了,世界上没有毫无根据的猜测……” 福尔摩斯顿了顿,“不过,我觉得更可能的一点是,她推测的不是我们这次回去还要去探问外来客,而是另外的事情。” “什么事情?” “我还不知道。不过,最快的办法就是你直接去问她。” 福尔摩斯从达西先生的脸上看到了一抹犹豫,他干脆地戴上帽子,留下一句:“那么由我代劳好了。” 福尔摩斯朝着克洛莉斯和华生的方向走去,华生正在打听玛丽的事,见到福尔摩斯来了,侧身,让出一个位置给他。 -- 第92页 福尔摩斯过来,却没有开口说话,本来热络的话题突然一下就便安静了。 华生看了看福尔摩斯,福尔摩斯也看了看他,目光又随即跳到了身后不远的马车上,这时华生明白了,福尔摩斯希望他上马车。 华生招呼了一句:“我去马车上收拾一下东西,你们单独聊。” 华生和福尔摩斯已经同住了一阵子,两个人逐步培养出了难得的默契。 等华生走了,福尔摩斯才开口:“你的兄长想问你,那句「就当是去参加宾格利先生的婚礼」所指为何?” 他单刀直入,丝毫不拖泥带水。 “因为我知道这次去不光是为了参加宾格利先生的婚礼,还有一些别的事。” 福尔摩斯直视着她:“比如?” 克洛莉斯微微欠身,向着福尔摩斯的方向贴近一点,压低声音:“还有他的终身大事。”说罢,她递了个「你知道了吧」的眼神给福尔摩斯。 达西先生一直都盯着克洛莉斯这边,他眼瞧着华生走上马车,留下克洛莉斯和福尔摩斯独处,又眼瞧着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达西先生两条又浓又黑的眉毛微微皱起,福尔摩斯不是去打探情报的,两个人的距离怎么变近了? 福尔摩斯了然,克洛莉斯压根就没往外来客的方向想。 福尔摩斯转身,看到了达西先生严肃的神情,达西先生板正的表情与克洛莉斯的想法构成了巨大的反差。 “原来是这样……” 克洛莉斯心情愉快:“你不要告诉他,我已经看透了事情的本质。” 要是达西先生知道她发觉了这一切,又该鸭子嘴硬不承认了。 福尔摩斯微笑:“好。” “嗯,我有一个东西要给你……”犹豫着,克洛莉斯还是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白色的布包,塞到了福尔摩斯手里。 达西先生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发现妹妹往福尔摩斯手里递了个东西,两个人有了短暂的肢体接触。 福尔摩斯的手掌中摊着的白色布包只有二分之一大,里面散发着隐约的花朵与药草香气。 他望着克洛莉斯。 克洛莉斯有些不好意思:“马车上可能会比较闷,如果你觉得沉闷的话就闻一闻这个,可能会舒服一些。” 她说完以后,面容倒是仍旧白皙,但是耳朵却烫烫的。 福尔摩斯把它收了起来,道谢。 “不过,你不要告诉华生医生,因为我没有给他准备。” 她之前根本就不知道华生也会来。 “明白……” 但是,克洛莉斯没有给华生准备,却有别的人给这位医生备了一份。 马车离开伦敦,往哈福德郡赶,尽管外面风光大好。可是马车却隔绝了新鲜的气息,空气不流通,像暴风雨前阴云压着一般沉闷。 华生受不了这股闷闷的劲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香包,放到了鼻子前,一股芬芳的气味令他的神思舒缓了不少。 福尔摩斯抬眼:“你那是什么东西?” “一个小香包。” 说起这个香包,华生的心里像被蜂蜜淋过一样甜,他抓着香包在福尔摩斯面前晃了晃,炫耀说:“这是有人怕我在马车上感觉太闷了,特意给我做的。” “西弗斯花园的女仆,玛丽,特意给你做的。” “你怎么知道?好的,又是推理。” 福尔摩斯不置可否地笑了。 “如果你也感觉闷得慌的话,我可以把它借给你。”华生大方道。 福尔摩斯弯唇一笑:“不必了,我也有。”他掏出了刚才克洛莉斯递给他的香包,低哼了一声。 华生看到了这个香包,有些着急,伸手想要去拿:“你怎么也有?” 他还以为只有他有呢! 那他的至少应该跟福尔摩斯的不一样吧? 福尔摩斯手掌一合,把香包收了起来。 “你想要看这个香包……”福尔摩斯微笑着看着他,“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每次福尔摩斯这样笑,华生总有一种招惹麻烦的预感。 “你先说是什么条件。” 华生已经有了经验,上次福尔摩斯让他帮一个忙,他没有问清楚,结果陪着这个人去城西乱葬岗待了一晚上。 福尔摩斯:“不难,到了哈福德郡我和达西先生要去见一个人,我们出去的时候你拖住达西小姐,不要让她起疑心。” “你们要去见哪个人?” 还不能让达西小姐知道他们去见了这个人? 这大大勾起了华生的好奇心。 “一个在别人看来满口胡言,会被当成疯子的人。” “新的案子吗?” “不是,很早之前的旧案了,等我处理完这桩案件,会详细告诉你,好让你写成故事。”福尔摩斯已经知道华生把他们的探险写成了小说。 华生同意:“成交。” 福尔摩斯摊开了手掌,华生拿起两个香包比较了一番。 单一眼,华生就看出了差别。 他们两个的香包上都绣上了姓名首字母,可是很明显,J.W可比「S.H」的绣工要精巧得多,这一看就不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华生万分高兴,憨憨地笑了两声。 “你笑什么?” “你看看你这个,上面的字母绣得歪七扭八。” -- 第93页 这位医生平日里是一个极和善的人,从来都维持着英国男士的谦逊和低调。 但是人难免会在高兴的时候忘却无意义的风度,华生可得意自己的香包比福尔摩斯的精美了。 福尔摩斯将自己的香包从华生手里抽出来,瞥了他一眼,将香包放回口袋里,道:“没什么关系,我喜欢就行。” 他合上了双眼,离哈福德郡还有一段路程,开始闭目养神。 另一辆马车上,达西先生也收到了妹妹送的香包。 “你真是有心了。” 达西先生并不是一个在乎香包样式的人,只是看到香包的颜色时记起了克洛莉斯和福尔摩斯单独待在一起时,往他的手里递了一个同色的小物件。 香包底下自然也绣了达西先生姓名首字母。 达西先生阖了阖眼:“是不是福尔摩斯先生也有一个?” “是的……” 克洛莉斯也没有要瞒着达西先生的意思,她对上兄长意味深长的目光,有一种自己的小女儿心思被看透的感觉。 “你倾心于福尔摩斯先生吗?” “哥,你不能说得婉转一点吗?” 达西先生就这么直白地问出来了,丝毫不考虑她还是一个年轻面皮薄的小姑娘。 达西先生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句话,他也直接将这句话说了出来:“扭扭捏捏不像话。” 诺利·斯克的名言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克洛莉斯:“……” “那就是了。” 达西先生把克洛莉斯的沉默当成是默认,他这些日子一直在考察福尔摩斯的品行,也派了一些人去他的老家探听了消息,综合下来,觉得这位侦探是一个正派的人,只是,还没有一份正当的工作。 侦探本来也算一份工作,可是这位先生是什么咨询侦探,查案子只挑自己感兴趣的查。这样的话,养家糊口都成问题吧。 想到这里,达西先生叹了一口气。 克洛莉斯听到叹气声,立刻坐直了身子,试探地问:“如果我倾心于福尔摩斯先生,你不满意吗?” “没有……” 如果克洛莉斯真的和福尔摩斯缔结婚姻,那福尔摩斯就算家人,他知道克洛莉斯的身世之谜反而是一件好事,至少能保证这个秘密不再外传。 “那你刚才叹气?” “福尔摩斯先生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工作?” 尽管克洛莉斯出嫁会得到一笔巨额嫁妆。可是达西先生还是觉得妹夫应该有一份正经工作。 第56章 那肯定是婚礼现场发生了案件 马车在夕阳西下时分到达哈福德郡,橙红色的天空为尼日斐花园做了背景,整个建筑宛若长在了油画里,远远便看到了宾格利先生一家热情洋溢的笑脸。 宾格利先生要胖了一些,这也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他万分高兴地迎接老朋友的到来。 “祝贺你,我的老朋友。” 大家都衷心跟宾格利先生道喜,他马上就要迎娶一位美丽贤惠的妻子,整个人都沉浸在忙碌又幸福的生活里。 宾格利先生先与达西兄妹俩打过招呼,然后在福尔摩斯的引见下跟华生握了手,随后他张开臂膀抱住了福尔摩斯。 宾格利语气愉快:“我没有想到你会来参加我的婚礼。” 宾格利先生给福尔摩斯先生送去了邀请函。可是他也了解这位老朋友的脾气。 除了案件以外,其他活动喊他过来实在是一件难事,尤其是福尔摩斯惯来不喜这一类聚会。 因此他也没有强制福尔摩斯一定要参加他的婚礼,正是因为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在见到福尔摩斯时才会格外惊喜。 “你的到来差一点儿让我觉得这里发生了一桩案件……”宾格利先生拥抱完福尔摩斯后,开起了玩笑,“在大学的时候,我们有一位教授结婚,给夏洛克说了好几次他都不去。要知道,他可是这位教授的得意弟子,后来我们为了不让教授感到遗憾,便问了他,要怎样才会愿意参加教授的婚礼,你们猜猜他是怎么回答的?” 宾格利先生欢快的语气带动了大家,洗去了客人们一路上的风尘。 “那肯定是婚礼现场发生了案件。” “一点儿错也没有,当时他就是这么说的,后来我们就知道,要请动福尔摩斯先生最好弄出一桩案件。” 不知情的人听完这一番调侃,脸上都带上了笑容。唯有达西先生和福尔摩斯本人知道,宾格利先生的玩笑话无意中点明了他来的真实目的。 “然后大家的婚礼再也没有邀请过我。”福尔摩斯拍了拍宾格利的肩膀,将这番话圆了过去。 玩笑话说完,一行人走进了尼日斐花园。宾格利小姐挽着克洛莉斯的手,抱怨着她上次走得太急了。 “这次您和达西先生可得多留一阵子,我呀,自从您离开尼日斐花园,可久都没有找到一个合意的伙伴呢!” 克洛莉斯微挑眉,想留她住一阵子恐怕是个幌子,宾格利小姐真正的心思恐怕还是在达西先生身上。 果然,下一秒宾格利小姐马上就去问达西先生:“您说好不好?达西先生。” 皮球滚到了达西先生的脚边,他面无神情地回答:“我在这边要办一些事,可能会多打扰几天。” 宾格利小姐心满意足。 -- 第94页 “这可算不上打扰……”宾格利先生道,“你需要办什么事,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生意上的事,需要找一批可靠的工人,现在伦敦的工人已经不好找了。” 福尔摩斯听言,嘴角上扬。 “伦敦现在招工也那么困难了吗?果然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不过这里的工人还是不错的,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些。” 宾格利先生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听了达西先生的话,立刻就要给他推荐工人。 达西先生:“感谢你,不过也需要福尔摩斯先生帮忙,查尔斯说您向来识人精准,麻烦您跟着我去考察一下工人的品行。” “乐意效劳。” 出乎克洛莉斯的预料,福尔摩斯应下了达西先生的请求,她还以为他不会喜欢这类和生意挂钩的事情呢。 两个人就此达成一致。 客人们在走廊尽头分道而行,宾格利先生领着男士们去左边的房间,宾格利小姐领着克洛莉斯去右边的房间。 克洛莉斯还是住在她上次来的房间里,到了房间门口,她向宾格利小姐道谢,她实在感到疲倦,想好好休息一下。 可是宾格利小姐却似乎没有感受到克洛莉斯的疲倦,她转身跟着克洛莉斯进了屋,还锁上了门。 克洛莉斯讶异:“还有什么事吗?” “还真有一些事要问你……”宾格利小姐搓了搓手,“你可不许笑话我。” 她拉着克洛莉斯坐下。 “您的兄长,达西先生,在伦敦时有没有碰到合心意的淑女?” 这个问题已经困在宾格利小姐心里好久了,她本来也不想问克洛莉斯,知道两人也不是闺中密友的关系,可是一看到达西先生,她的心里就像被猫爪子挠过一样,终于下定决心问个清楚。 “有的……”克洛莉斯没有隐瞒宾格利小姐。 宾格利小姐的脸上显而易见的失落:“是哪位小姐?” 其实她早有猜测,伦敦是一个万花筒一样的城市,那里的名门淑女何其多,一块砖掉下来都能砸到一个贵族小姐,达西先生恋慕上伦敦的小姐再正常不过。 可是就算有了这个心理预期,在从克洛莉斯口红听到也会感到难过,达西小姐的语气低落,平日里高不可攀的劲头降了不少。 “我恐怕不太方便说出她的名讳,哥哥和那位小姐还未互通心意,说出来不太合适。” “原来是这样……”宾格利小姐听到达西先生还未和那位小姐互通心意时,情绪又振作了一些,至少她还有机会,“那么那位小姐是怎么样的?” 克洛莉斯没有说话。 “这也不能告诉我吗?” 克洛莉斯摇了摇头:“不是不能告诉你,只是,如果我告诉你了,你打算怎么办呢?效仿那位小姐的行为举止来博得我哥哥的好感吗?” “你……你怎么知道。”宾格利小姐的脸瞬间变红了,她的确打算了效仿达西先生心仪的小姐,被克洛莉斯点破这个小心思,她感到羞愧。 “我写戏剧,我观察人性。你不用感到不好意思,你的想法是陷入恋情迷雾的女孩子普遍的想法。可是,我必须得告诉你,就算你模仿得再像也终究成为不了另一个人。 而我哥哥,他喜欢的是那位小姐的思想、性情、经历,是她整个人,而光非行为举止。这会为你带来更大的痛苦。” 克洛莉斯希望宾格利小姐能明白,感情这件事不是靠模仿就能成的。 宾格利小姐的脸憋得更红了,她的心思被点破,本来就带了七分羞,又交杂了失恋的难过,脑海里本身就没有什么理性可言,从克洛莉斯的话里听出来了三分羞辱,似乎是克洛莉斯在说她永远也比不上达西先生的意中人那样。 宾格利小姐站了起来,气呼呼地说了一句:“不告诉就不告诉嘛,干嘛跟人家说这样的话!” 第57章 莉迪亚与韦翰 宾格利先生和简的婚礼在五天后举行。但是在他们的婚礼之前,班府要先举行韦翰和莉迪亚的婚礼,距离莉迪亚回家还没几天,整个婚礼弄得很匆忙,好在韦翰那边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婚礼比较小,要是像宾格利先生和简的婚礼规格那样,班府的人就算每个人有三头六臂也是忙不过来的。 小的婚礼对班府的其他人来说是减负,可是莉迪亚却并不这么觉得,她已经看过了姐姐婚礼的邀请名单和菜肴,再拿自己的婚礼来做比较,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尚未出嫁的准新娘感到格外不高兴,她抱怨父母偏心。 “凭什么简的婚礼这么风光,我的婚礼却如此寒酸!”她气愤地坐到沙发上,坐到了猫咪的尾巴,猫咪「喵」地嘶叫一声,等莉迪亚挪了位置后,迅速跑了出去。 班内特太太正在做手工活,她的膝盖上面放着一件白色的婚纱,裙边有一处小开口,她正往上面绣花纹,听到莉迪亚的话,抬头看了她一眼,却没有答复。 莉迪亚使着小性子:“凭什么简可以穿新的婚纱,而我却只能穿母亲的旧婚纱。” 简那条婚纱说是伦敦五个最好的裁缝亲手缝制的,相较起来,她却要穿一条旧婚纱。 “因为你没有一个年收入五千英镑的丈夫……”若是往日班内特太太听到莉迪亚的抱怨早都不耐烦了。 可是她最近心情很好,一周内家里有两个女儿要出嫁,这在哈福德郡是独一份,可令她骄傲了,所以对莉迪亚也格外有耐心,“但是相信我,你穿上这条裙子也不会输给简太多的,我年轻时穿这条婚纱,好几个青年劝说我逃婚呢!” -- 第95页 班内特先生正好走下楼,听到太太的话,挑了挑眉:“你的母亲说的没错,确实有好几个眼睛不太好的青年劝说她逃婚。” “你又开我的玩笑,我的好先生,我正在劝说莉迪亚穿着我这条婚纱步入婚姻的殿堂呢!” 班内特先生早就看到了莉迪亚嘟起的嘴巴,他可不会好好哄这个女儿,于是道:“莉迪亚不想穿这条婚纱?既然不想穿,那就不穿吧。” 莉迪亚以为有了转机,眼睛都亮了。 “我看你身上那件衣服就很好,你如果愿意,也可以穿着这件衣服结婚,不用考虑我们的面子,本来差一点儿也被你给弄没了。” “父亲!”莉迪亚有些生气,她搞不懂事情都已经圆满解决,也有了糊弄邻里的说辞,父亲干嘛还紧揪着私奔的事不放,他着实对她太苛刻了。 想到这里,莉迪亚一阵委屈涌上心来。 “简的婚纱是宾格利先生在伦敦定制的,我们没有花一分钱。如果你想要一条新的婚纱,也可以跟你的未婚夫去说。” 说这番话的是伊丽莎白,她刚刚从外面回来,见其他两个妹妹在客厅外偷听,便打听了屋里的情况,知道莉迪亚在向父母要新婚纱。 莉迪亚把即将涌出的泪水咽了下去,她捋了一下额角的碎发,调整好情绪,可不想让伊丽莎白看笑话,这个姐姐可一直都不看好她和韦翰的婚姻。 “韦翰早就说要给我买新的婚纱了,只是我不要罢了。” “那你既然不要丈夫的新婚纱,那么也别缠着父亲母亲给你买。”伊丽莎白说得毫不客气。 “好了好了,你们都少说几句,要是我说,我们莉迪亚模样这般好看,穿什么都像是弗洛拉临世。丽兹,你的妹妹马上就要嫁人了,不要这么得理不饶人,等你也嫁人就会怀念和姐妹相处的时光的。”班内特太太出来打圆场。 伊丽莎白:“好的,妈妈。” “就是,不过还不知道要多久伊丽莎白才能嫁出去呢!”莉迪亚挖苦了伊丽莎白一句,气哼哼地走了。 等到了深夜,班府的人都上床以后,莉迪亚的卧室下传出了夜莺的叫声,跟莉迪亚同住的玛丽和凯蒂都已经睡熟了,只有莉迪亚还精神奕奕,她一听到夜莺啼叫,立刻就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打开窗户,夜雾浓重,一个身形俊美的男人正立在楼下。 那是她的韦翰! 韦翰见到她了,张开双手,等待着她。 莉迪亚翻身一跃,摔在韦翰怀里,两个人一起滚在了楼下的草坪里。 “怎么样,亲爱的,今天过的还好吗?” 按道理说,新婚夫妇在婚礼前不应该见面,可是莉迪亚和韦翰但凡是顾及规矩的人,也就办不出私奔那样的事儿,两个人正是情谊最浓的时候,一个下午不见就受不了,刚一见面就立刻抱在一块儿亲昵。 莉迪亚的头贴着韦翰的胸膛,哼哼唧唧向他抱怨:“一点儿也不好。” “怎么了,我的小美人,谁惹你不高兴了?” “我的家人,嘿,她们居然说你买不起新婚纱。” 韦翰从来没有说过要帮莉迪亚买婚纱,今天莉迪亚回复伊丽莎白的话,是她为了面子上好看故意撒了个谎,不过经过伊丽莎白的提醒莉迪亚才后知后觉,她可以让韦翰买新婚纱。 “婚纱,我自然是买的起的……” 莉迪亚的嘴角扬得像月牙儿一样,她就知道韦翰会给她买婚纱的,她也要穿新婚纱出嫁。 可没想到韦翰突然话锋一转:“可是我还是觉得你穿你母亲的婚纱更好,这代表了家人对我们的祝福,你知道我的父亲母亲早就已经去世了,我太需要家人的祝福了。”说到后面,韦翰的眼睛看上去甚至冒出晶莹的光。 莉迪亚的心顿时软了,她伸出胳膊抱住韦翰的头,埋怨自己为什么只顾着要漂亮的婚纱,勾起了韦翰的伤心事,她连忙道歉:“对不起,亲爱的,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 莉迪亚拿出了她一生中最善解人意的语气,好言好语哄着韦翰:“尽管你的父母家人都不在身边了。但是你还有我,你马上就会有一个家了,婚后我们马上就生孩子,生的越多越好。” 韦翰听到莉迪亚这么说,也就放下心来,他可不想多花一笔钱给这个小祖宗买婚纱。 “不过……”莉迪亚的头埋在韦翰的胸口,声音闷闷的,“我看到你要邀请达西先生和达西小姐来参加婚礼,你是认真的吗?” 莉迪亚在宾客邀请名单里看到了达西先生和达西小姐的名字,她仔细看了一遍才确认手里拿着的确实是自己的婚礼宾客名单,而不是简的。 她问过班内特太太,班内特太太说是韦翰执意要加的。 班内特太太还嘀咕了一句:“平日里也没见到韦翰和达西先生有交往过,怎么就邀请了他呢!” 班内特太太还不知道是达西先生与韦翰进行了一番交易,韦翰才同意迎娶莉迪亚,她对达西先生的印象还停留于舞会上那个目中无人的高大男子上,可不愿意他再来参加一个女儿的婚礼。 莉迪亚对达西先生的讨厌比起班内特太太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韦翰歪曲了达西先生的形象,她真不明白未婚夫干嘛还要邀请他。 “得让他来做个见证……”韦翰拖长语调,“他一定很想见到我结婚的样子,我的父亲去世了,达西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与我父亲有关的人了。” -- 第96页 得让达西先生看到,他已经履行了承诺,跟这个美丽的小傻瓜结婚了,也希望他能兑现诺言,毕竟他还有一笔欠款没有还清。 “噢,你总是这么宽宏大量。” “我们都得当一个宽容的人,莉迪亚,哪怕达西先生厌我入骨,我也不会在意他对我的恶意的。” 两个人耳鬓厮磨了许久,等到了浓云彻底盖住了月亮才依依不舍地道别,莉迪亚爬上了楼,韦翰则百无聊赖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在哈福德郡的郊区有了一间小屋子,距班府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每次他来找莉迪亚,莉迪亚都会心疼他走了长远的路。 路上静悄悄的,韦翰的心情却很澎湃,他觉得自己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他马上就要迎娶一个漂亮却没什么脑子的女人,她会在家里洗衣做饭,达西那个小子每年还会给他一笔钱,他可以继续去赌博,没准哪一天就会发大财。 而且他的身体还很好,多年的军队生涯给了他一副比寻常人更健康的身躯。 韦翰刚好路过了一条河,水面如同一块黑色的镜子,他挽起袖子,露出了胳膊,对着那面黑镜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肌肉,可是黑夜吞噬了湖面,只能呈现一个黑色的影子。 没劲透了…… 韦翰打算接着往前走,却在转身时,感到后背拂过一阵凉意。 他紧张兮兮地左右张望,拳头握紧。 四周只是一片黑,不远处的树林显得无比鬼魅,一只蝙蝠从他的头上飞过。 韦翰有些恐惧,不再想之前那般悠闲,加快了回家的步伐,他的拳头一直握着,以防有人偷袭。 可是那阵阴凉的风一直都跟着他,韦翰的心越跳越快,他开始奔跑起来,希望赶紧回到家中。 第58章 韦翰逃婚了 莉迪亚和韦翰的婚礼到了,达西先生握着韦翰送来的邀请函,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赴约。 宾格利先生马上就要和简结婚,韦翰以后和他就是亲戚,他自然是要去参加婚礼的,在他出门前,达西先生叫住了他:“我跟你一起去。” 宾格利先生看到了达西先生手里那一张邀请函,他多少知道一些达西和韦翰的过往,没有多问,两个人同行。 达西先生出门时,克洛莉斯还没有醒,克洛莉斯这几天身子格外累,十分嗜睡,华生帮她看了一下,没有发现她的身体有异样,解释为水土不服。 “除了格外嗜睡外,你还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吗?”福尔摩斯觉得水土不服这个解释说明不了什么,于是问。 克洛莉斯摇了摇头:“只是很想睡觉,而且我感觉我做了很多梦。” “什么梦?” “我记不起梦里的内容,但是觉得自己应该在一直做梦。” 福尔摩斯陷入一阵沉思,他点了点头,披了一件长外套匆匆出门,给克洛莉斯留了一句「别出门」,给华生留了一句「注意达西小姐的身体,隔一个小时量一下她的体温」。 华生问:“为什么?” 福尔摩斯压低声音,凑近他的耳边道:“她可能像上次那样昏睡。” 华生听了这句话,心里立刻警惕,连忙点点头。 他们两个人的对话没有让克洛莉斯听到。但是举止神情落到克洛莉斯眼里,一切都显得无比亲昵。 现场嗑cp的克洛莉斯嘴巴上不说,心里却在想:福华诚不欺我。 尼日斐花园里,仆人们都在忙工作,宾格利小姐已经几天没有跟克洛莉斯说一句话了,今天她早早地就去了镇上,华生按照福尔摩斯的嘱咐,每隔一个小时就给克洛莉斯量体温,其余的时间他都在写自己和福尔摩斯的探险故事,而克洛莉斯被量体温之余,也在写自己的第二个剧本。 第二次体温量完。 “一切正常……”华生道,他瞥到了克洛莉斯写满字的纸张,好奇地多看了一眼,上面充满了各种形容词,“你也在写小说吗?” “我在写戏剧。” “那真是有意思极了,不知道你写完以后能不能让我拜读一下,我听夏洛克说过你是一个戏剧家,但是还从未阅读过你的作品呢!” “当然好……”克洛莉斯顿了顿,“你刚才说,夏洛克说我是一个戏剧家?” 克洛莉斯自认为自己的剧本质量并不差。但是距离戏剧家绝对还有一段很大的距离。 “夏洛克绝对是这么说的,你知道诺利·斯克吗?我觉得他已经是顶好的编剧了,我把他的作品《歇斯底里》,想必你也看过吧,我把那出戏给夏洛克看……” 克洛莉斯连忙问:“他看了?觉得很不错?” “夏洛克没有看,他不喜欢戏剧,但是我跟他说诺利·斯克绝对跟伦敦那些满口情爱的编剧不一样。 夏洛克说他认为整个伦敦没有满口情情爱爱的编剧就是你,在揭示人性本质这一点上你称得上深刻。” “没有那么厉害。”克洛莉斯听到福尔摩斯对她的称赞,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他得出如此结论应该是基于她改编的那部欧洲版《罗生门》。 可是那是人家芥川龙之介大佬目光犀利,她绝对不敢揽下这个评价。 华生只当克洛莉斯谦虚,他问克洛莉斯:“你这一部在写什么呀?” 克洛莉斯笑了笑:“在写一个风花雪月的爱情故事。” -- 第97页 跟第一个剧本讽刺「歇斯底里症」不同,她第二个剧本显得格外温和,写得正是所有小姐夫人都喜爱的爱情故事。 华生:“……” 这夏洛克之前还说克洛莉斯绝不是一个满口情爱的编剧,怎么转眼她就在写爱情故事了。 华生不喜欢爱情故事,戏剧里有太多俗套的爱情故事了,太多才子佳人,太多甜言蜜语了。 但是华生没有直接表露他对于克洛莉斯剧本的不赞同,而是委婉地换了个说法:“爱情故事也是很好的,《歇斯底里》里也是有爱情故事的。但爱情故事里得有更深层次的内容去承托,这样才不会落入俗套。” 这也是华生的创作基点,他写自己和福尔摩斯的冒险故事,这绝对不同于市面上以离奇诡异为卖点的探险小说,他都是挑选那些有社会意义的写下来。 “我会记得的……”克洛莉斯说,“但是你好像很喜欢《歇斯底里》这一部戏剧?” 提起这部戏剧,华生来劲了,他简直是这部戏剧的忠实粉丝,他那一双和善的蓝眼睛充满了愉悦:“我还为它写了几篇论文,当然我还没有高深到讨论戏剧艺术。而是从医学上面出发讨论「歇斯底里」这个病症是多么不遵循医理。” “我也觉得,简直就是滑稽。”克洛莉斯找到了知音。 “是,很高兴戏剧注意到了这一点,在这一点上面,诺利·斯克简直是个人才,他把一个社会现象融入到了轻松有趣的戏剧里,既寓意深刻又轻松极了。” 华生一直都希望自己的故事也能这样,以最简单地形式诉说深刻的道理,让大家在满足审美趣味之余又有所收获。 “纠正你一点,不是「他」而是「她」,诺利·斯克为什么不能是一个女性呢?” “噢,我没有歧视女性的意思,只是诺利·斯克的确听起来更像是男人的名字。原来她是一个智慧的女性……” 华生看到克洛莉斯坐直了身子,唇边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你这个样子,该不会是认识她本人吧?” 克洛莉斯伸出一根指头摇了摇:“不是,其实我就是她本人。” 其实,我就是她本人。 在享受了热血粉丝华生的多番称赞后,克洛莉斯决定自脱马甲。 华生愣了好一会儿,半天吐出了一个字:“啊?” “我是说,我就是诺利·斯克。诺利·斯克就是克洛莉斯的字母颠倒了顺序。” “你写的《歇斯底里》?” “第一稿还在西弗斯花园呢!” 华生盯着克洛莉斯看了一会儿,眼前的少女双眼明亮,周身冒着自信,他又想起福尔摩斯说的那句话——整个伦敦没有满口情情爱爱的只有西弗斯花园的达西小姐。 他们两个人的形象渐渐重叠在一块儿。 华生相信诺利·斯克就是克洛莉斯。 “你就是诺利·斯克……那你为什么要写一个风花雪月的爱情故事呀,你应该继续《歇斯底里》的道路呀!” 华生的模样令克洛莉斯想起了21世纪对偶像不满的事业粉。 “你刚才不是也说了,《歇斯底里》里也是有爱情故事的嘛。” 华生明白了,爱情故事是一个依托:“那这个爱情故事具体是怎样的?” “还没有完全构思好。” 她现在只是有了一个想法,由之前艾琳提点她,在生活中寻找素材,她身边可是有名流世界的爱情故事的。 但是克洛莉斯并没有打算按着《傲慢与偏见》的原著写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的爱情故事,她打算在这个故事里加入一些更新奇的东西。 克洛莉斯对华生说:“等写完了再给你看。” “噢,夏洛克知道你就是诺利·斯克吗?” “他应该不知道吧。” “那你介意我告诉他吗?” “倒是不介意,可是他应该也对戏剧不太感兴趣。” 华生思索了一会儿,想起他每次跟福尔摩斯聊戏剧,福尔摩斯总是兴趣缺缺,居然真有人生活在莎士比亚的国家却不喜欢戏剧。 “好的,那就不告诉他了。” 随后,华生和克洛莉斯就创作问题又进行了一番交流,这一天等克洛莉斯共量了七次体温,七次体温测量过后达西先生和宾格利先生回来了。 他们两个人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尤其是达西先生,他的脸比锅底还黑。 克洛莉斯凑过去问:“你怎么了?” 达西先生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默不作声走回房间,每一步都显示出沉重与愤怒。 他异常的举动搅乱了克洛莉斯的心思,她将问题转给宾格利先生:“出什么事情了吗?” 宾格利先生只是笑一笑,告诉克洛莉斯:“没事。” “可是哥哥和您都看上去不太高兴。” “我们很好,这件事和我们无关,你不要担心了。” 其余的,宾格利先生不再透露。 整个夜晚都是在一股沉默压抑的氛围中度过的,达西先生没有出来用饭,他唯一一次从房间里出来是询问福尔摩斯的所在。 “他出去了。”华生回答。 “去哪儿了?”达西先生皱着眉头。 “不知道……” 福尔摩斯出门前并没有告知他的去处。 克洛莉斯实在觉得不对劲,在达西先生把门关上前,她飞速走过去,用身体抵住门,她的个子到达西先生的肩膀,像一只柔弱的白鸽。 -- 第98页 她抬起头,问:“究竟出什么事了?” 克洛莉斯执着于知晓今天的状况,兄妹两人目光相交,各自有各自的坚持,过了一会儿达西先生叹了一口气,道:“韦翰没有出现在婚礼上。” 韦翰没有兑现承诺。 不知道他又要耍什么花招? 幸好之前在福尔摩斯的见证下,达西先生和韦翰签订了合同,他们可以用韦翰违反合同规定的理由让当局发追捕令,只是见证人福尔摩斯也知踪迹。 “他逃婚了?” 达西先生拍了拍克洛莉斯的肩膀,示意她放宽心:“你会没事的。” 第59章 我做了一个梦 克洛莉斯一直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她的手里捧着一本书,借着书中的故事打发无聊的时光。 她在等待福尔摩斯。 华生和宾格利先生本来是陪伴着克洛莉斯一起等的。但是一个因为太困回了房间,另外一个端着厨子做的开胃点心去了达西先生的房间。 宾格利小姐来过客厅一次,她见到克洛莉斯依旧不说话。 “你打算一直都不肯跟我说话吗?”克洛莉斯主动跟宾格利小姐打招呼,可是对方昂着头,直直地走过去,没有与她搭话。 宾格利小姐向来都自视甚高,克洛莉斯那天的话伤害了她的自尊心,她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克洛莉斯的话消失在了夜晚里。 福尔摩斯出去的时候没有说他会什么时候回来,随着夜色加深,周围的一切都渐渐地安静了,克洛莉斯书本上的字逐渐模糊,她的一只胳膊撑着脑袋,在单人沙发上打起了盹。 克洛莉斯最近很容易感到困倦,睡了以后,奇怪的梦境一直包裹着她。 她又一次走到了那座古堡的门口。但是这一次她本能地想要逃跑,古堡里传来隐约的钟声,像是哨铃,哨铃一响,克洛莉斯就拿出了中学体测的力量开始向外奔跑。 她跑在一团迷雾当中,看不见前方的路,只能听到双脚踩在枯枝败叶上发出的沙沙声。 她感觉到古堡的门开了,有一阵风吹了过来,后方似乎有人来追她了。 克洛莉斯的心被一阵巨大的恐慌摄住,呼吸也变得急促,加快了步伐,可是她没有方向,看不清前路,每一步向外跑都化成徒劳,后方伸出一只手要抓住她的衣裙…… 克洛莉斯的身体一阵摇晃,她醒了过来,一口气憋在胸中,在睁眼那一刻才吐了出来。 她醒了过来,若非如此,可能会被困在那一座庄园之中。 克洛莉斯的双眼带着刚刚苏醒的疲倦,喊出眼前人的名字:“夏洛克……” 福尔摩斯半蹲在她的身旁。 福尔摩斯回来之时,尼日斐花园的管家告诉他:“达西小姐一直在等您回来。” 管家的语调、音量都很平静,但是福尔摩斯从他说话的节奏中听出了一丝责怪之意,管家在指责他不该这么晚才回来,然后让一位小姐等待这么久。 他从管家那读到了这一切,然后第一反应是:她为什么要等他? 毕竟他出门之时可从未说过让别人等他回来。 他走到了客厅里,烛光将整个屋子照得很亮,早晨的鲜花到了晚上已经失去了不少水分,每一朵花的颜色都变得更深,花瓣拂动,仍是热热闹闹一大簇。 克洛莉斯在沙发上打瞌睡,本来在双膝上的书滚落到了脚边,书页和裙摆也像花瓣一样拂动。 福尔摩斯走过去,将客厅里的窗子关上。尽管天气已经逐渐转暖,但是夜里的风还是很凉。 然后,他走到了克洛莉斯的身旁,准备叫她起来回房间里睡,却见她的额角上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克洛莉斯的身体蜷缩,她不是感觉到热才出汗的。 福尔摩斯两个手指贴上了克洛莉斯的额头,温度正常,没有发烧的迹象。 “克洛莉斯……” 他尝试过叫她的名字,也没有将她从梦境中带出来,只得晃了晃她的胳膊,她的双眼睁开,目光混沌。 “我回来了。” “我做了一个梦。”两个人同时道。 福尔摩斯:“噩梦?” 克洛莉斯醒来以后,眼睛里第一刻流露出来的情绪是紧张,当她判定周围的环境后,才慢慢舒缓下来。 这一切都落到了福尔摩斯的眼睛里,是典型的噩梦醒来的反应。 克洛莉斯点了点头:“是的,我做了一个噩梦。” “还是记不起梦里面的内容?” “这次我记得……”她才刚刚从惊魂中跑了出来,还没有忘记梦中的一切,“我梦见我在一座有古堡的庄园当中,庄园里有很浓的雾,我想要跑出去却无法辨认方向,身后有一个人一直在追我。” 福尔摩斯依旧维持着半蹲在克洛莉斯身边的姿势,两个人隔得很近。因而有一些细微的反应,也会被放大捕捉。 “有什么问题吗?” 福尔摩斯的目光晦暗不明。 “你梦到了一座古堡,是你自己判断出这是一座古堡,还是梦里你就知道你在一个有古堡的庄园里?” 福尔摩斯的话很绕,但是克洛莉斯知道他要问什么,人的梦境很奇特,有时一些信息是梦中感觉得出的,有时一些信息又是人醒来以后回忆梦境时再判断得出的。 “在梦里我就知道那是一座古堡。” -- 第99页 “你说你的梦里有很浓的迷雾,迷雾让你无法辨别方向,你又是怎么知道那有一座古堡?” “因为我听到了古堡里熟悉的钟声,我知道我到了哪里,这不是我第一次梦到那座古堡。” “那你记得那座古堡或者那座庄园的具体外观吗?” “那里有一扇布满锈迹的铁门,还有很多树,树干光秃秃的,叶子全部都落光了,关于它的外观我只记得那么多了。 但是里面我记得很清楚,里面有一座长廊,很昏暗,一支蜡烛的光摇摇晃晃,长廊里有很多名画,其中有一幅……” 克洛莉斯停顿了一下。 “其中一幅怎么了?” “其中一幅是我——其实这么说也不对——画像上的女人跟我长着一样的脸。” 福尔摩斯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的目光变得更加深沉,像夜里的一片海,海面平静,但是海底已经卷起了一阵风暴。 “还有吗?” “这幅画出自一个叫弗拉德·则别斯·德的画家之手。” “弗拉德·则别斯·德……”福尔摩斯重复着克洛莉斯口中画家的名字。 弗拉德·则别斯·德古拉。 他补全了剩下的字母。 海底里那阵风暴大有席卷一切的气势,哪怕是福尔摩斯有意管理情绪,他也被克洛莉斯梦里的信息给冲击到了。 她的梦太准确了。 “你知道这位名叫弗拉德·则别斯·德的画家吗?”克洛莉斯翻遍了美术史都没有找到这位画家的任何信息。 “美术史上没有这位画家……”福尔摩斯道,他有意压制情绪上的震惊。 因此语气也变得格外柔和,连说起道理来都像是朗诵夜歌,“梦是你睡眠时大脑皮层尚未完全停止工作,我想要告诉你的是,梦不能代表过去也不能预示将来,不要将梦中的东西当成现实。” 福尔摩斯认真地告诉她,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希望眼前人能信任自己的言语。 福尔摩斯突然能够通晓达西先生的感觉了,他在听到克洛莉斯的梦境时,也会感觉到紧张,浑身有一种微弱的无力感,这使得他不得不握紧拳头。 不知怎么的,克洛莉斯觉得福尔摩斯像喝醉了一样,亦或者是她喝醉了,空气里温温热热的,看眼前人的双眼都像是一层雾,她刚刚从一片雾里跑了出来,又跑进了另一层雾里。 “克洛莉斯?” “在……”她从思绪里跑了出来。 福尔摩斯道:“不要因为梦境就胡思乱想。” “我知道的。” 她不会沉耽于梦境的。 “先生,你不会需要我起誓吧?” 福尔摩斯过分安静了,克洛莉斯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 “不需要了……”福尔摩斯还真的认真思考了她的提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梦到古堡的?” “可以说很早之前就开始了。” 算上原身的日记,这样的梦一直都伴随着她。 “下次再梦到那座古堡要告诉我……”福尔摩斯随口编了一个理由,“我正在做人的梦境方面的研究。” 反正他研究的东西向来都奇奇怪怪,再奇怪到了他那里也变得不奇怪了。 “好的……”克洛莉斯应了下来。 福尔摩斯还没有起身,他像一座守护雕像,海一般的眼睛,能反映出一切的深邃的瞳孔。 鬼使神差般,克洛莉斯伸出手碰了碰他两道又直又黑的眉毛。 但是当她真的这么做了以后,才后知后觉这个举动唐突了。 克洛莉斯:“……” 福尔摩斯盯着她,脸上未露出反感的神情。 “你的眉毛上沾了个东西。”克洛莉斯飞速编了个谎。 福尔摩斯还在盯着她。 撒谎…… 她这个谎言太容易被看穿了。 “是吗?”福尔摩斯摸了摸自己的眉毛,“现在没有了吧?” “已经……没有了……” “谢谢……”他没有拆穿她的谎言。 “不客气……” 空气温热,克洛莉斯的脸红红的。 她转移话题:“我哥哥之前一直也在等着你回来,但是不知道现在睡了没有。” 福尔摩斯往楼上望了一眼:“我推测达西先生没有睡。” 依照达西先生的个性,不等到他回来是绝对不会睡觉的。恰好,他也有一些事情要告诉达西先生。 福尔摩斯起身,对一直等待他回来的女孩说:“夜深了,晚安。” “等一等……”克洛莉斯叫住上楼的福尔摩斯,“我希望你不要把我的梦告诉我哥哥。” 福尔摩斯转过身:“为什么?” “因为他很可能会小题大做,如果这真的只是普通的梦,他知不知道也无所谓对吗?” 克洛莉斯答应福尔摩斯不去胡思乱想。但是她同样认为一个持续了这么久的梦、一个发生在两个人身上的梦不会是一个普通的梦。 达西先生肩负的担子已经很多了,他总是一个人去承担一切,还是不要让他操心了。 福尔摩斯没有答应她好或者是不好,只是说:“夜深了,快去睡吧。” 第60章 外来客生病了 福尔摩斯敲了敲达西先生的房门,开门的是宾格利先生,他看到福尔摩斯以后舒了一口气,道:“你回来了。” -- 第100页 达西先生坐在书桌边,仰头看着福尔摩斯走进来。 门合上…… “韦翰没有出现在婚礼上。”达西先生开门见山。 今天达西先生和宾格利先生一齐出现在韦翰和莉迪亚的婚礼上,原本婚礼只有班纳特一家的亲戚来参加,韦翰父母双亡,在军队里也没有什么好人缘,多少有些门客稀落,两位富裕绅士的到来着实给这场婚礼增添了华彩。 眼瞧着婚礼要开始了,只见到班纳特家的女佣匆匆跑过来,在主人家的耳边说了几句话,班内特一家欢笑的容颜立刻变得无比严肃,班内特太太甚至捂住了心脏,眼泪马上就要落下,体贴的简立刻给她递上手帕,侧身遮挡,不让客人看到母亲的模样。 随后本该挽着莉迪亚的手,将她交托给韦翰的班内特先生提前出现了,他要求牧师拖延一下婚礼的时间,牧师还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局面,有些手足无措,婚礼的时间一拖再拖,后来实在瞒不住了,只得坦诚告知宾客。 新郎没有出现在婚礼上,这样的新闻是隐瞒不的,等他们走出礼堂,整个哈福德郡会把这件事当成接下来好几年的谈资。 新娘已经崩溃了,她哭花了妆容,身子瘫倒在姐妹的身上,寻死觅活。 宾格利先生把简叫了出来,给了她一个准未婚夫的拥抱,两人也没有多余的谈话时间,身为长女,她得安抚父母和姐妹的情绪。 迎来送往的事情交给了伊丽莎白,她颇有礼仪的跟每一位客人说感谢和抱歉的话。 因为她谦和有礼的态度,不少人都对这一家姑娘抱有同情心,过来安慰她。 达西先生是最后一个离开的,有一团乌云笼着他的面容,他走到伊丽莎白的面前。 伊丽莎白挤出一个笑:“感谢您的到来,达西先生,也抱歉让您白跑了一趟。” 伊丽莎白眼下有淡淡青黑,这两天她都在帮忙处理韦翰和莉迪亚的婚事,没有多少休息时间,韦翰逃婚更是让她所有的功夫都白费,还得打起精神向客人们陪笑脸。 达西看到她这个模样,心里像被一颗小石子击中,他有满肚子安慰的话要对她说,可是话全卡在了喉咙里,出口的就只有一句:“我会找到韦翰的。” 伊丽莎白笑得真诚又疲惫:“我相信您。” 她当然会相信他,上次也是他和那位福尔摩斯先生找到韦翰和莉迪亚的,福尔摩斯先生现在也在哈福德郡,哈福德郡还比不上伦敦,一定能找到韦翰那个家伙的。 达西实在搞不懂韦翰那个花花肠子里到底装着什么歪心思,他已经答应了韦翰的条件,那么作为交换,韦翰就应该准时出现在婚礼上,今后若遵守诺言,就能每年白得一千英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达西先生带着怒气,找了韦翰一整天,每一个赌坊都找遍了也没有看到他的踪迹。 “韦翰没有出现在赌坊里,那酒馆、暗门有没有他的踪迹?” 福尔摩斯第一次见到韦翰就知道在此人看似正派潇洒的外表下吃喝女票赌无一不沾。 “都已经派人去找过了,还没有消息。” “他之前跟你签订了契约,见证人也在这,要不要联系当地的警探?”宾格利先生问。 达西先生早已经准备好契约书,他说:“我的确是这么想的,如果明天中午还没有他的踪迹,就联系警探。” “明天中午之前……”福尔摩斯听到达西最后中止的时间,“你不把时间定在明天一大早,是希望我也加入寻找韦翰的队伍中。” “是的,还是要麻烦你帮忙寻找。” 达西先生望着福尔摩斯,不知从何开始,他已经对面前这位年轻人报以十足的信任。 福尔摩斯:“我不能帮你这个忙。” 他这个回答令达西和宾格利有些震惊。尽管这两位先生都知道福尔摩斯没有义务一定要帮助他们寻找韦翰,可是依照福尔摩斯的个性,他应该会乐意帮忙寻找失踪人口,这对他自身是一种乐趣。 达西和韦翰对视一眼,没有强迫福尔摩斯:“好的,万一警探来找你,希望你做个见证。” 万一没有韦翰的踪迹,达西需要福尔摩斯向警探说明契约的真实性。 宾格利先生忍不住好奇,问:“你是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忙吗?” “是的……”福尔摩斯将目光移到达西先生脸上,“外来客生病了。” “你是说之前在尼日斐花园当工匠的外来客布克斯,他生病了吗?” 宾格利先生尚不知晓外来客与克洛莉斯的渊源,他之前相继收到了福尔摩斯和达西的信,两封信都是让他给外来客安排工作并密切注意外来客的行踪,他搞不明白一个工匠为什么让福尔摩斯和达西这么上心。 “是的,他生病了。”福尔摩斯的话很简短,有时候越是简短的话越能挑明事态的重要性。 达西先生明白了缘由,他总觉得韦翰失踪和外来客生病的消息有些联系,这两个人怎么会同时出茬子? 宾格利先生回忆布克斯的工作状态:“怪不得他之前做什么工作都怏怏的,提不起精神。” 要不是布克斯是他的两个好友写信推荐的,他压根都不会雇佣一个外来工人,倒也不是他有偏见,只是哈福德郡没有人知晓布克斯的来历与底细。 “我正要问你这件事,布克斯是什么时候出现身体不适的状况的?时间尽量具体。” -- 第101页 “嗯……我记得一个半月前,他在做工的时候晕了过去,过了七个小时才醒过来,第二天没事了,正常做工。 但是一个星期以后,这样的情况又出现了,这一次休养的时间比上次要长。但是他自己说没事,是工作太累了。”宾格利先生仔细回忆着。 “他平日的工作量大吗?” “我给他安排的都是很正常的工作。但是有工人向我反应,布克斯会接其他工人的活,然后收取他们工钱的一半,他接了三个工人的活来做,他晕过去的那两次都是忙不过来,熬夜工作导致的。” 福尔摩斯听了宾格利先生的话,若有所思。 “他的病情加重了吗?”宾格利先生问。 达西先生一直看着福尔摩斯。 “哈福德郡的医生瞧不好他的病,明天我带约翰去看一看……”福尔摩斯希望老伙计华生能使外来客的病有所好转,“至于不守承诺的韦翰先生……” “你只顾忙布克斯那边的事,我会找到韦翰。” 福尔摩斯点头:“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联系我的兄长。” 黑夜盖住了一切,宾格利和福尔摩斯出去以后,达西先生才长长地叹一口气,松了松领结,看着窗外面一片纯净的黑色,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往他的肩膀上增加重量。 福尔摩斯离开达西的房间以后先去了一趟华生的房间,他这位老伙计是整个尼日斐花园最轻松闲适的人,既不用操心婚事,也没有什么烦心事,只当这次来尼日斐花园是出来游玩,如果达西小姐的贴身女仆也来,那这次旅行简直是他人生中最好的经历之一。 从呼吸来看,华生的睡眠甜美。 “约翰——”福尔摩斯拉长了语调。 华生还在睡眠之中。 福尔摩斯拿了墙角立着的一把伞,用伞槟去勾华生的被子,把他的被子勾到一边以后,又用伞槟戳了戳他的肚子。 华生感觉到腹部很痒,醒来,睡眼惺忪。 “明天跟我去见一个病人。”华生听到了同居室友像天鹅绒一般质感的声音。 然后,门一关,华生继续睡眠。 福尔摩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已经忙活了一天,却还没有准备睡觉,他坐到书桌前,从行李箱里拿出了一本厚厚的书,书的纸张已经旧得像被水浸湿过的秋叶。 他翻动了几页,在书上空白的地方记录下一个词:托梦。 事态远比他所想的还要复杂。 克洛莉斯所说的那幢古堡,他曾经远远地看过一眼,阴沉如八月暴雨前的天空。 尽管是再晴朗的天气,那里也阴郁得很,像是屋子里装了一团黑雾。 福尔摩斯从未踏入那幢古堡,一幢废弃的古堡本无任何可研究的价值,可似乎那才是一切谜题的根源。 福尔摩斯合上书,无意中看到了书封页上的签名,大学时候的一位教授将此书赠送给他,当时年轻得很的福尔摩斯翻动了两下书页,看到了一堆全无科学道理的古文字。 “收下,你会用得着它的。” 那位教授神神秘秘,他上课时风趣幽默,可是对待考试和课程作业无比严苛,全校除了福尔摩斯没有人能在他的课上得高分,宾格利先生开玩笑说两个人心灵契合。 心灵契不契合福尔摩斯不知道,只是这本书的确派上了大用场,就像是提前为他预备好的那样。 作者有话要说: 第61章 克洛莉斯的心上人 天一亮,福尔摩斯就去敲了华生的房门,军医嘟嘟囔囔,极不情愿,他们两正打算出门,连仆人端上来的早饭都没有来得及吃。 “我昨天晚上已经告诉过你,今天要去给一个人看病。” 昨天晚上华生睡得迷迷糊糊,早把福尔摩斯的话忘到了梦乡里。 华生理了理头发,抱怨道:“跟你同住了这么多天,我的推理能力也有了长进,我猜想那个人的病情说不上严重。如果严重的话,你昨天晚上就会把我从床上拖起来。如果是普通的病,我们为什么不能吃完早饭再去,饿着肚子我的精神无法集中。” “你推测能力是有了长进,但是你说错了一点……”福尔摩斯走在华生前头,他向后扔了一个熟鸡蛋,被华生稳稳地接住,“病人的病情说不上乐观,但也绝不是不乐观,这里的医生检测不出他的毛病,昨天没有把你从床上拖起来是不想让你以疲惫的状态去诊治。” 鸡蛋还有些烫手,华生用衣角裹住,边剥鸡蛋壳边打听病人的情况:“他有什么症状?” “昏迷,身上发红疹,双眼焕然。” 华生听言一愣,这个病症…… “跟克洛莉斯的症状很像,但是不完全一样,克洛莉斯昏迷时完全没有意识,很久都不醒来,但是他有一段时间会恢复神智,暂时苏醒,我不是专业的医生,所以需要你去进一步诊断。”福尔摩斯道。 “诊治没什么问题,但这样听起来,他的症状实在跟达西小姐的太像了,可能是病情的轻重不同。”说话间,华生已经剥好了一个鸡蛋。 福尔摩斯突然停下了脚步,华生没留神,差一点就撞了上去。 “嘿!”华生弄不明白,福尔摩斯干嘛要突然停下脚步。 “她的身体状况怎么样?” 福尔摩斯口中的「她」不用点明,华生也知道他指的是克洛莉斯。 -- 第102页 “她的身体状况很好,没什么异常,没有头疼发热,也没有感冒受凉。” “那就好……” 福尔摩斯转身,顺走了华生刚刚剥好了壳的鸡蛋,往他的手里重新塞了一个鸡蛋,华生感受到鸡蛋壳的硬度,反应过来时,只当福尔摩斯实在不知羞。 军医开始剥另一个鸡蛋,两个人早晨时分偶有拌嘴的情况出现。 但是他总是说不过福尔摩斯,还会被福尔摩斯带偏,认为福尔摩斯才是正确的一方,后来又会被福尔摩斯反过来取笑。 “我知道达西小姐的一个秘密,我不打算告诉你。”华生想起昨天和克洛莉斯的交谈,想借此报复室友。 福尔摩斯肯定想不到闻名伦敦的戏剧家诺利·斯克就是克洛莉斯! “我知道她很多个秘密……”福尔摩斯不以为然,“我也不打算让你知道。” 他知道华生要玩什么把戏,可是据他对两个人关系的了解,克洛莉斯又不是把自己的秘密到处宣扬的人,华生能知晓的秘密,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华生的打算落了空,还听到前头的人道:“她才不会把重大的秘密说给你听。” 不知怎的,华生从福尔摩斯的背影里看出了几分得意。 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福尔摩斯和华生走了很久,两个人在路上吃了早饭。没有片刻耽误地赶路,还没有走到外来客布克斯的家里。 华生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看了看天空中的太阳:“老天,我从来都不知道哈福德郡有这么大,你确定我们还在哈福德郡?” 他觉得再走不远,应该就到了伦敦。 “事实上,你看到前头那片树林了吗?那是一个标志,走过那里就不是哈福德郡了,我们要去的地方就离那片树林不远了。” 福尔摩斯指着路尽头的一棵大树给华生看,华生踮着脚望了望,树林还只是一条绿色的细线,这说明他们还有一段路程才能到达那里。 “这么远的路,为什么不让尼日斐花园的马车送我们过来?” “尼日斐花园今天的马车都要去寻找一个叫韦翰的人。” “噢,那个逃婚的新郎?” “人言的传播比我速度果然一如既往地快速。” “坐不了马车的话,就没有什么近道可以走吗?你知道这种乡镇里七绕八绕,不只一条路可以走的,我在部队里的时候就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抄近道帮助我们占据了有利形式。”华生搬出自己行军打战的经验。 前头的福尔摩斯告诉他:“我带你走的已经是近道了。” “是吗?”他怎么一点儿都不觉得这是条近道。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走我昨天回来的路,比较一下两条路的路程。” “不必了……” 华生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停下来,抓起水壶,猛灌了一口水,想要继续赶路时,却发现前头的福尔摩斯又停了下来。 “噢,你不会在等我吧?真贴心。” 福尔摩斯没有理会华生的话,他的目光停留在草丛堆里,在触及到一小片灰色以后,蹲下了身子。 “你在找什么?”华生也跟着蹲了下来。 福尔摩斯扒开一垛草,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这是谁?” “介绍一下,这是昨天那位在婚礼上逃跑的新郎。” 他没有在赌场、酒馆,也没有和女人厮混在一起,而是出现在了这个少有人烟的地方,他的双眼紧闭,福尔摩斯掀开他的眼皮,看到一双浑浊的瞳孔。 福尔摩斯的手指下移,感受到了他微弱的鼻息,人还没死,但是身子肯定是极为虚弱的,韦翰的嘴唇已经干裂了,而且没有半点血色,像一块缺水的盐碱地。 华生也在帮着检查韦翰的身体,很快,他得出了结论:“他失血过多。” 可是韦翰的衣着都好好的,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 “帮个忙……” 华生在福尔摩斯的授意下托起了韦翰的头,福尔摩斯掀开韦翰的衣服,在他的脖颈处看到了一排尖利的牙印。 牙印处的血迹已经凝固,结了两片深黑色的痂。 “他的身上还有其他外伤吗?”福尔摩斯问。 “没有……” “那我们只能先把他背到布克斯家里去。” “布克斯是那个病人的名字?” “没错……” 华生抹了一把汗,路似乎变得更远了。 · 达西先生和班内特一家接到了福尔摩斯派人送来的消息,立刻就往布克斯的家里赶,两拨人正巧同时赶到,达西先生在简和伊丽莎白这两位班内特姐妹中看到了克洛莉斯。 “你怎么会在这里?”达西先生皱着眉头问。 克洛莉斯从伊丽莎白身边挪到了达西先生身边,低声告诉他:“我本来是在班府劝慰伊丽莎白和她的姐妹们的,收到了消息以后就陪着一起过来了。” “人已经找到了,你可以先回去了。”说罢,达西先生欲招手喊来马车夫送克洛莉斯回尼日斐花园。 “我现在还不能回去……”克洛莉斯从达西先生身边又跑到了离她几步远的伊丽莎白身边,悄无声息地将两个人凑在一块儿,“我还得跟伊丽莎白说一件事。” “什么事?” “秘密……” -- 第103页 达西先生望向伊丽莎白,那双漂亮的黑眼睛的主人告诉他:“的确是秘密。” 收到韦翰的消息后,莉迪亚终于没有再哭天喊地,伊丽莎白的耳根清净了不少,心情也变得轻快了。 其实她和克洛莉斯之间并没有什么秘密,只是在来之前这个聪慧的姑娘就有过预测,她的兄长一定会让她马上回尼日斐花园。 “我的兄长恐怕还一直担心我对韦翰余情未了,我得证明给他看,我对那个家伙早就没有什么情愫了。”被兄长揪住黑历史不放的克洛莉斯如是说。 达西先生听了伊丽莎白的话,沉思了一会儿,道:“那你就在外头等一会儿。” 克洛莉斯:“……” “女性最好都不要进入……”达西的话并非针对克洛莉斯一个人,“屋子里有两个男性病人在接受治疗,女性最好避开,有什么秘密正好也可以在等待的时候说一说。” 伊丽莎白:“……” 达西先生进了屋子,宾格利先生拉着简去屋子后的小树林里说悄悄话去了,留下伊丽莎白和克洛莉斯两个人站在屋檐底下聊天。 “我哥哥这个人真是……”克洛莉斯苦笑。 “颇有原则。”伊丽莎白接下了克洛莉斯的话。 克洛莉斯的脑袋凑到了伊丽莎白身边,调笑着望着她:“我可不会说一句这样赞扬他的话,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Beauty is the eyes of the beholder)。” 伊丽莎白突然就红了脸。 “你在说什么呀?” 克洛莉斯搅着鬓角垂下来的一缕头发,以最天真烂漫的神情道:“也对,达西先生应该是古板、傲慢、没有一点儿绅士礼仪的。” “才不是这样呢!” 伊丽莎白就像一只兔子,落到了猎人设好的圈套里。 猎物落网,猎人笑得可欢快了。 “达西小姐,等你以后有了心仪的男士,你也会有把柄落到我的手上的。” 软绵绵的兔子伊丽莎白无奈地挤出了一句威胁的话。 “噢,这么说来,你的确是心仪我的兄长,才有把柄落到了我的手上。”克洛莉斯挑了挑眉。 “你……别乱说呀!”伊丽莎白的耳朵越来越红,达西家的人真是烦死了。 “怎么能说是乱说呢?”克洛莉斯望了望天空,天空一片湛蓝,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里,像一个娇羞的小姑娘,她缓缓道,“爱情有些时候是要直白地表达出来,这样你爱的人才会知道。” 伊丽莎白手心手背贴贴脸,想把脸上的温度降下去,听到克洛莉斯这一番情感大师般的发言,不由道:“你恐怕连一个心仪的人都没有,哪来这么多感悟。” “心仪的人?我有啊……”克洛莉斯大拇指指向身后的屋子,“就在里面。” 她一脸坦然。 伊丽莎白回头望了望屋子,眼睛里充斥着莫名的情绪,欲言又止。 克洛莉斯:“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伊丽莎白叹了一口气:“我没想到你对韦翰还有感情。” 她黑色的眼睛里装满着同情、惊讶又悲哀的情绪。 “什么?”这番话正好落到了走出门的达西先生耳朵里。 他深呼吸一口,原来这就是克洛莉斯和伊丽莎白的秘密。 达西先生的身后,露出福尔摩斯的一片衣角。 克洛莉斯:“……” 作者有话要说: 第62章 误会澄清 如果现在有一台联网的电脑,克洛莉斯一定会求助万能的网友:哥哥误会我和渣男藕断丝连,爱慕对象误听表白该怎么办? 但是她不在21世纪,没有联网的电脑,也没有万能的网友,要解决这个问题只能靠她自己。 克洛莉斯杵在那儿,伊丽莎白的脸上依旧挂着同情、惊讶和怜悯交织的复杂神情,达西先生脸上的表情就简单许多,光用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短语就可以概括。 至于他身后的那一片衣角露出了一小会儿,又很快消失,福尔摩斯重新走回了屋子里。 克洛莉斯:“……” 达西先生揉了揉太阳穴,他本以为克洛莉斯已经看清了韦翰的真面目,她这段时间比原本成熟开朗了许多,却没想到还是对韦翰留有余情,那个男人还想过用她身上最大的秘密当作威胁,何其卑劣的一个人! 达西甚至想找个医生给克洛莉斯看一看眼睛。 达西先生:“克洛莉斯……” 克洛莉斯敏锐地察觉到达西先生有一番长篇大论要告诉她,无非就是让她认清韦翰的为人。 可是她已经把韦翰这个人看得很透彻了,或许原身克洛莉斯受他迷惑。可是她恨不得用一鞋跟砸晕韦翰,再骂一声「无耻」。 她伸出手,制止达西先生接下来的说教,吐出两个字:“误会。” 这本来就是个误会。 “什么误会?”达西先生已经琢磨不透克洛莉斯的想法,他本来认为克洛莉斯的心思已经跑到福尔摩斯身上去了,还打算劝着福尔摩斯找一份正经稳当的工作,没成想让他听到了克洛莉斯对韦翰还有余情这番话。 克洛莉斯瞧了瞧屋内,华生和福尔摩斯还在为外来客和韦翰诊治,华生在给韦翰上药膏,福尔摩斯坐在外来客的床前,弯下腰,留给她半个英挺的侧面。 他像是察觉到他人的目光,一眼望过来,眼睛在光线昏暗的屋子里显得更加蔚蓝,克洛莉斯的心跳漏了一拍,急急忙忙收回目光。 -- 第104页 那才是她的心仪之人呀。 “我回去再跟你解释,这里不太方便。” 达西先生没有反对她的提议,道:“你得保证会对我说真话。” “我以我的忠诚和真挚起誓……”克洛莉斯举起了手掌,迎接达西先生检验的目光,随即道,“他们都还好吗?” 她特意加重了「他们」这个词的语气,她说的是「他们」,可不是指韦翰一个人。再说了,她其实更关心外来客的健康。 外来客见到她那副疯狂又恐惧的模样还留在克洛莉斯的记忆中。 而且她也十分好奇,为什么福尔摩斯会对他的事情如此上心,韦翰又为何会出现在他的家中? “布克斯,外来客的名字叫布克斯,他受了风寒,至于韦翰……”达西先生想了想,还是告诉了克洛莉斯实情,“他被蝙蝠咬了。” 伊丽莎白讶异:“蝙蝠?” 达西先生手指了指这一片树林:“这里有蝙蝠出没,没什么奇怪的。” 伊丽莎白也总算知道韦翰逃婚的缘由了,她问:“那他的伤势如何?” “华生医生说他没有中毒,但是失血过多,得好好调养。” 为了不使伊丽莎白感到害怕,达西已经将华生诊断的病症程度降低了许多,华生的原话是:“蝙蝠几乎吸干了韦翰的血,好在还给他留了一条命。” 总之,好好养一养,韦翰就能缓过来,只是身体受损,不会像以前那样生龙活虎,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至少会少跑几趟赌场和酒馆。 真正要操心的,是外来客的病情,达西先生对克洛莉斯说了一半真话,一半假话—— 布克斯的病情并非风寒那么简单,他几乎是昏厥的克洛莉斯的翻版,浑身布满了点点红疹,额头烫得能煮鸡蛋,四肢却极其冰凉——联系布克斯之前的遭遇,这不是个好征兆。 但是布克斯的病症比克洛莉斯要轻,他尚能听见他人的呼唤,偶尔也会应声,艰难地讨要水喝,还没有完全晕厥,华生已经想办法为他减少了身体上的痛苦。但是这里没有为他根治的条件,必须让他去伦敦才行。 马车很快就备好,片刻都不会耽搁。 福尔摩斯本来打算陪着布克斯一起回伦敦。但是被宾格利先生劝下了,即将新婚的准新郎说:“你可不准走,你是来参加我的婚礼的,而且婚礼一定会让你感到惊喜的。” 宾格利先生只当好友这次是专程来参加他的婚礼,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就此离开的。 华生也帮忙劝说:“是啊,我带着他去伦敦就行。” 福尔摩斯说话,他的眉头微微皱着,与达西先生交换了一个眼神。 “嘿,我可是医生,我带着他去就行,你留下来参加婚礼。”华生误以为福尔摩斯不信任他的能力。 “把他送到西弗斯花园去吧。”达西先生说完这句话后,福尔摩斯才同意留下来,继续参加宾格利先生的婚礼。 达西先生将马车让了出来,由华生带布克斯返回伦敦,班内特姐妹坐着自家的马车先行离开,留下要返回尼日斐花园的四个人。 “那我们走回去吧。”宾格利先生提议,他认为今天天气很好,走回去也无妨。 “这里有不同的路吗?”克洛莉斯问,她得抓紧时间向达西先生解释那个误会才行。 “左右两边的路都能返回尼日斐花园,昨天我走的左边,今天早晨和华生走的右边,查尔斯,我们走左边吧。”福尔摩斯双手插在口袋中,看着地上一簇簇的草丛,道。 宾格利先生:“怎么,大家不一起走吗?” 他刚才和简在另一端说话,不处于误会之中。 “克洛莉斯有话要跟我说。”达西先生道。 “走吧……”福尔摩斯走在了前头,他先行一步,宾格利先生很快跟上。 等他们走后,达西兄妹两也从右边出发了。 “克洛莉斯……” “我可以解释。” 克洛莉斯在达西先生苦口婆心的教育开始前,抢先将误会解释清楚,她将自己和伊丽莎白的对话和盘托出,包括两个人关于达西先生的讨论,她全程只顾着解释误会,暂时忘记了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间雾里看花的暧昧,也没有注意到达西先生的神情变得不自然了。 “我告诉伊丽莎白我的心上人就在屋内,她以为就是韦翰,其实不是韦翰,我解释清楚了吗?” 克洛莉斯以最快的速度说完,达西先生一言不发,没有任何表示。 “哥哥?” “嗯?嗯。我明白了。”达西先生手贴了贴耳朵,刚才克洛莉斯那段话里可是包含了两个意思:一是这个小丫头对韦翰确实已经没有余情,二是伊丽莎白……似乎对他有意。 这两重意思都足够令达西先生感到开心,他近日来被多件愁心的事所扰,克洛莉斯刚才的话足以一扫阴霾。 “那这么说,你的心仪之人究竟是谁?”其实达西先生心中已经有了对象。 但是他想听克洛莉斯自己说出来,之前他也打听过,可是克洛莉斯没有明确表露。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就是福尔摩斯先生啊,你还想带着人家做生意,我劝你不要抱这个想法,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个杰出的生意人,可是咨询侦探恐怕就这么一位。” 阳光洒在树林中,在兄妹两的身上投下斑驳的树叶影子。 -- 第105页 “可是咨询侦探的收入极其不稳定,你跟着他可能要过苦日子哦——” 尽管他会给克洛莉斯一笔丰厚的嫁妆。但是还是得劝她考虑清楚,如果没有稳定的收入,嫁妆也总会有用完的一天。 “我可以自己养活我自己的……”克洛莉斯突然停下来,对着达西先生一笑,“而且你说到哪里去了,我喜欢福尔摩斯先生,福尔摩斯先生未必就对我有意。” 她的语气轻松,可是眼睛里却不是轻松的情绪,阳光落到她眼睛里的时候,如同一片荡漾的清泉,折射出晨光。 “那位侦探先生恐怕对案件更感兴趣一些。”克洛莉斯佯装无所谓,双臂晃动着,大步往前走,一点儿都不像一个名门淑女。不过,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名门淑女。 达西先生没有批评她举止不当,他挤了半天也只说出一句:“我看未必这样。” 在达西先生的眼中,福尔摩斯对克洛莉斯的事情还是挺上心的。 “哥哥,你在别的事情上称得上睿智非凡,可是在爱情这件事情上,你的话对我没有多少指导意义。”克洛莉斯看了他一眼。 一个会给素未谋面的戏剧家写信诉说爱情烦恼的人想当情感大师还是算了吧。 达西先生:“我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细数一下你看走眼了多少段感情,你怀疑我对韦翰还有余情,还误以为我对宾格利先生有意。” 达西先生默不作声,经克洛莉斯这么一提,他好像的确看走眼过很多次。 “就不说我了吧,就说一说您自个儿。宾格利先生已经要结婚了,您和伊丽莎白的事儿也得抓紧啊!” 第63章 我是福尔摩斯先生的舞伴 全英格兰最开心的人莫过于宾格利先生了。因为他马上就要携心爱之人步入婚姻殿堂,新婚之人心里都会冒紧张的小泡泡,宾格利先生也不例外。 所以这几天他的话格外多,要不停拉着人交谈才可以从婚事上分心,尼日斐花园的客人们听了好几次他的心灵感悟。 “噢,我是说实话,如果韦翰逃婚影响到了我结婚的日子,我会派出全英国最好的狗去寻找他,还好他不是逃婚。”在找回韦翰以后,宾格利先生诉说对韦翰的不满。 “就算他逃婚也不会影响你结婚的。”福尔摩斯认为宾格利先生比华生还要唠叨上几分,跟大婚前夕的宾格利先生比起来,他的同居室友简直可以称得上含蓄少言。 “那可不一定,韦翰逃婚了,班府的人可能会因为失望难过,而推迟我和简的婚礼。” “不会……”福尔摩斯十分笃定道,“他们肯定会把简嫁给你的,已经有一个新郎出逃了,他们肯定不想第二桩婚礼再出现什么意外。” 福尔摩斯的话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赞同,依照班内特太太的性情,她恨不得一个星期内将女儿们都嫁出去,最好每天都举办婚礼,只是没有这个机会罢了,韦翰的事是前车之鉴,她可心里一直在祈求上帝,不要再让宾格利出什么岔子,她的宝贝简的婚礼可得顺顺利利进行。 宾格利先生想了想,也觉得颇有道理,他的话题从韦翰逃婚转到了婚礼宾客,他高兴地向福尔摩斯诉说客人的名单—— 福尔摩斯现在成为了宾格利先生的最佳倾诉对象。因为其他的人一开始还热情,后来感受到宾格利先生的话唠以后,只是应付和安抚似地回应宾格利先生的话题,而福尔摩斯就不同了,他会毫不犹豫戳破宾格利先生无意义的幻想和恐惧。 在心情紧张又激动的时刻,宾格利先生正需要一个像福尔摩斯这般的人。 “我们许多大学校友要来参加我的婚礼,克鲁要来,伊凡也要来……” 宾格利先生像报菜名一样说着客人的名字,都是他和福尔摩斯在大学时候认识的人。 当然,他们都称得上是宾格利先生的好友。但是跟福尔摩斯的关系仅仅在于认识而已,福尔摩斯完全不会因为同学相聚而感到快乐,想让他兴奋,还不如给他一桩案件来得实在。 福尔摩斯兴致缺缺的模样映在宾格利先生的眼睛里,再不说一点有意思的内容,他明白自己就要失去这唯一的听众了。 宾格利先生语气一扬:“还有一个人要来,你绝对猜不到他是谁。但是他的到来一定会让你感到惊喜。” 宾格利先生快乐得像一只戴着项圈的贵宾犬,虽高兴却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姿态。 “我期待……”福尔摩斯淡淡道。 宾格利先生已经失去了他唯一一个听众。 宾格利先生坐回椅子上,捧着一本书读了一会儿,屋子里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忙各自的事情,达西先生在看生意上的文件,福尔摩斯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抵在额前,开始思考,克洛莉斯的手里也捧着一本书,书上有一些纸张,她时而看看书,时而写写字,宾格利小姐在另一侧插花。 一时间,屋子里只有修剪花枝的声音。 一安静下来,宾格利先生又开始紧张,他手里那本书一个字也跑不进他的眼睛里,他的脑海中时而会出现简那张美丽温婉的脸庞,时而又出现班府家吵闹的画面。 宾格利先生的心情就是如此,他欣喜于自己即将迎娶心爱的女子。 可是妻子的家人也着实令他感到苦恼。毕竟妻子的家人不是每一位都可爱的。 -- 第106页 他叹了一口气,开始找人搭话。 “克洛莉斯,你在看什么书啊?” “《尤道弗的奥秘》……”克洛莉斯压根没有在看书,她只是盯着书页,沉思新戏剧的情节,“你要看吗?” “哥特小说啊……你在写读书心得?” “不是,我在写我的新戏剧。”克洛莉斯有些不好意思。 福尔摩斯睁开眼睛,从沉思中短暂抽离。 “新戏剧呀,我很乐意看到你新的杰作,你的第一部戏剧在这里上演的情形我还记得格外清楚!” 宾格利先生总算找到了新的话题,“这次的戏剧与什么相关,还是谎言吗?” “应该不是……我还没有想好具体的情节,只是记录灵感。” 说起这个她就头疼,艾琳上次见面时跟她说,一个月以后见初稿,可是灵感一溜烟跑进她的脑子里,天马行空,全扔到一个戏剧本子里又有些杂,创作者就是矛盾,灵感不来会痛苦,灵感太多也苦恼。 克洛莉斯只能记录下来,从中挑选出最精彩的编织情节。 福尔摩斯重新闭上了眼睛。 修剪花枝的宾格利小姐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声音很小,只有她一个人听到。 宾格利先生跟克洛莉斯也没聊多久,她见到福尔摩斯闭眼沉思以后,刻意压低了说话的声音,回答也极尽简洁,避免打扰到他的思考。 待宾客陆续到来以后,宾格利先生才找到了新的倾诉对象,他要招呼那么多宾客,就算是每个寒暄几句也够忙的。于是尼日斐花园的旧客人终于轻松下来。 婚礼当天,最紧张的不是宾格利先生,而是班内特太太,她一直在祈祷上帝,请求上帝保佑婚礼顺利进行。 上帝似乎也听到了她的祈祷,婚礼进行得很顺利,从开始到结束一个乱子都没出,直到牧师宣布两人结为夫妇,这位母亲的心才安定下来,当天的晚宴她也是最快活的。 “上帝还是怜悯我的,我的简果然是我们家福气最好的人。” 班内特太太已经成为了宾格利先生的岳母,在晚宴上的地位有了显著的提升,她的周围汇集了一群好心的晚辈,她抱怨着莉迪亚的婚事,跟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说起小女儿的悲惨,来衬托大女儿的福气,弄得莉迪亚跑到了一边生闷气,可这没有影响班内特太太的好兴致,她不厌其烦地诉说女儿的婚事。 “我此时真羡慕简,今天晚上她可以不用感受莉迪亚与妈妈的战争。” 伊丽莎白脸上带着笑,平时前方,却默默说着吐槽班内特太太的话,她已经看出来晚上回家会有一场争执。 克洛莉斯笑笑,班内特太太的话她已经反复听了三遍。 “您刚才说哈福德郡很少见到蝙蝠?”跟班内特太太搭话的是福尔摩斯,他原本在宴会边缘,无意中听到了宾客转述班内特太太的言语。 班内特太太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年轻人,她觉得面熟,但是叫不出名字,这没什么要紧的,英俊的年轻人总能带给人熟悉感。 班内特太太很愿意跟这样的年轻人再说一次女儿的遭遇:“我们这个地方很少出现蝙蝠,以前也有人去那片树林伐木,从来没有被蝙蝠咬伤过,我的准女婿韦翰还是头一个,可怜我的女儿莉迪亚,本来她也应该像简一样被大家祝贺……噢,我的心肝宝贝。” 福尔摩斯仔细品味班内特太太的话语,她已经在这里住了几十年,只要记性不出错,那么韦翰就是头一个被蝙蝠咬伤的人。 “先生,你叫什么名字?”班内特太太的眼睛里冒出好奇的光。 跟在班内特太太身边的伊丽莎白替母亲介绍:“这是福尔摩斯先生。” 班内特太太眼睛里的光芒更亮了:“原来您就是福尔摩斯先生,感谢您帮我追回了女儿,又找到了我的女婿。” 班内特太太从伊丽莎白和莉迪亚那听说了追回莉迪亚和找到韦翰的经过,她原本只当福尔摩斯先生能干,可没想到福尔摩斯先生是个英俊的青年。 伊丽莎白介绍完福尔摩斯的身份以后,没想到被母亲握住了手掌。 班内特太太:“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班内特一家的谢意,请让我的女儿伊丽莎白当您今天晚上的舞伴吧,让她再次传达我们全家的谢意,先生,她的舞跳的可好了。” 克洛莉斯看出来了,班内特太太想要撮合伊丽莎白和福尔摩斯。 在福尔摩斯说明他不喜欢跳舞之前,克洛莉斯抢先声明:“不好意思,班内特太太,福尔摩斯先生今天晚上已经有舞伴了。” 她很自然地走到福尔摩斯的身边,冲福尔摩斯点头微笑:“我一直在找你呢,我们去那边吧。” 得到了有用的讯息,福尔摩斯也不用听班内特太太的喋喋不休了,他和克洛莉斯非常有默契的一并向班内特太太致意,从她的眼前走开。 伊丽莎白望着克洛莉斯和福尔摩斯离开的背影,偷偷一笑,却落到了班内特太太眼里,她看着不知道在傻乐什么的女儿:“你怎么那么高兴?” “简结婚嘛,我自然高兴。”伊丽莎白找了个合情合理的缘由。可是这却没有打发过班内特太太。 “简结婚你自然应该感到高兴,马上莉迪亚也要结婚了,你应该抓紧了……” 伊丽莎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果然她的母亲在催促结婚这件事上片刻都不消停。 -- 第107页 “我看福尔摩斯先生就挺好的,挺拔又英俊,你可打听过他有没有心上人?你要把母亲的话放在心上,你的姐姐妹妹都结婚了,你恐怕会是我们家里最晚嫁出去的……噢,达西先生来了,我不想跟他说话,我们快避一避。” 班内特太太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达西先生,她可讨厌这位先生了。 可是这位先生既帮忙追回了莉迪亚,又找到了韦翰……这么说来,班内特一家欠了他不少人情。可是她又实在讨厌达西先生,如此,避开攀谈是最好的办法。 “母亲——” 伊丽莎白可没有要走的意思,她看着达西先生慢慢走近她们。 她很确定,达西先生是来找自己的,她将手从班内特太太那抽回来,不动声色理了理裙摆。 达西先生已经走到她们面前了,班内特太太如果再走,就实在不合礼数了。 丽兹这是怎么回事? “班内特太太……”达西先生向她问好,“请问我能邀请伊丽莎白跳一支舞吗?” 班内特太太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就说了「好」,直到伊丽莎白与达西先生已经在舞池里了,她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尤道弗的秘密》是一本哥特小说,作者是安·阿德克利夫,不少学者认为简·奥斯汀的《诺桑觉寺》受其影响。 下章有重要人物出场,撒花。 第64章 爱情与冷静思考的矛盾 克洛莉斯和福尔摩斯走到了远离舞池的另一个角落里,跃过一盏烛火,能看到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共舞的身影。 福尔摩斯比她高了将近一个头,微微垂头就可以看到克洛莉斯欣喜的神情,真心的愉悦和虚假的笑容福尔摩斯自然能够分辨,克洛莉斯上扬的眼角表露出她真心实意的高兴。 “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今天晚上是没有舞伴的。”福尔摩斯道。 他当然不会记错,舞伴只是克洛莉斯硬诌出来的。 “你原本是没有的,先生……”克洛莉斯转过身,面对他,“不过请您原谅我的冒昧和自作主张,你现在有了。” 她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双眼里像盖了一片雾的湖,像月牙蒙了一块薄纱,非但没有遮住其光芒,反而添了朦胧的意味。 福尔摩斯顿了一顿:“你想要跳舞吗?” 他还记得上次,眼前这位小姐没有丝毫顾忌地向他耀舞,完全不在乎这一举动会落人口实,「出格」的举动被她做的自在十足。 克洛莉斯反问:“你想要跳舞吗?” 福尔摩斯不喜欢跳舞,他一点儿都不想像被人围观的孔雀那样展现自己的姿态,于是他回答:“不想。” “那就不跳了。”克洛莉斯没有觉得扫兴,只要和这位先生在一起,她做什么都觉得兴致十足,不是一定要跳舞。 “但是如果你想要跳舞的话,我可以陪你跳一曲。” “不必了先生,我不想难为你。” 话虽这么说,克洛莉斯的目光却更加璀璨。 “倒也……”倒也不算难为,福尔摩斯觉得说出这句话有些不自在。 “倒也什么?” “没什么……”福尔摩斯说,“我应该感谢你将我从班内特太太身边「解救」出来。” “不客气,就算我不解救,你肯定也有办法回绝班内特太太的热情。” 此时的班内特太太已经端了一杯酒,站在了人群里,跟大家一块儿和乐融融欣赏伊丽莎白与达西先生的舞蹈,他们两个人简直是画像上的人跑了出来,班内特太太头一次觉得达西先生没有那么讨厌,和自己的女儿还有些登对,她把这归为酒精造成的错觉。 “你这么相信我?”福尔摩斯平静地望着克洛莉斯。 他问的太直白了。 克洛莉斯低下头,笑了笑:“说起来,你可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之一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别人听到这种无条件的信任通常会感动或欣喜,可是福尔摩斯不一样,他脸上轻松的神色在克洛莉斯回答后收敛了,换上了一副平日断案时的严肃神情,苏格兰场的人称之为「福尔摩斯式扑克脸」。 “达西小姐……”他也不称呼她为克洛莉斯了,“信任是一种绝对感性的情感,或许我应该感谢你的信任。但是你应该要知道,这是与理智相悖的,如果真要提无条件信任,你应该信任的是自己的知识结构和精确观察。” “福尔摩斯先生,我正是基于我的知识结构和精确观察,才选择信任你的,无条件不代表没有充分理由。” 一个「信任」的问题,这两个人聊的像辩论赛一样。可是在旁人看来达西小姐和福尔摩斯先生相谈甚欢,一定谈论的是风花雪月之事。 “您肯定是值得我信任的,否则我也不会让您替我保守秘密。而且我的兄长也的确不知道我的梦境。” 喏,克洛莉斯还举了个例子佐证,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那好吧……”福尔摩斯不再执着于缘由,他这几天一直有件事情想要告诉克洛莉斯,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时机,现在这个时机应该正好,如果克洛莉斯真的信任他,他的话会是一番忠告,福尔摩斯说,“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你说……”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韦翰这个人的。” -- 第108页 又是韦翰! 克洛莉斯就知道福尔摩斯听到了那句招人误会的话,她一直都想跟他解释,可是不知如何开口,他这几天都很少跟她说话,也没有任何表示,仿佛像没有听到那句话一样。 才不是没听到呢。 福尔摩斯的话语很快,快到克洛莉斯没法插入解释,他的话就像连环珠一样滚过来:“韦翰常年酗酒,他的烟瘾也非常重,而且说谎成性,伪善,且有暴力倾向。你可能会认为我的判断十分武断。但是我是经过观察和资料收集得出的结论。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一一解释我的判断来源。” “不用了,我认为你说得非常对。” 克洛莉斯十分赞同福尔摩斯对韦翰的判断,原本《傲慢与偏见》原著中的韦翰就是一个空有一副皮囊的撒谎精。 但是书中的角色也只是一个纸片人,克洛莉斯只把他当做达西先生和克洛莉斯情感的磨合剂,遇上了本人才真的实打实地体会到他的卑劣。 福尔摩斯扬眉:“既然你相信我的判断,那么应该知道,从品行上而言,韦翰不是一个值得你倾心的人。” “你错了,先生,我没有倾心于韦翰。” “从来没有。” 举头三尺有神明。 “从来没有。”克洛莉斯十分确定。 福尔摩斯阖了阖眼,然后望着克洛莉斯的眼睛,像是在辨认她瞳孔的颜色,随即道:“可是你的兄长说早几年你曾经想要跟着他私奔,被他抓回来以后还一直闹绝食,也曾经给他写过情书,抄过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 克洛莉斯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刚刚忘记了那一段黑历史。 “呃……你知道的可真详细……”克洛莉斯带着尴尬的笑,琢磨着怎么找补。 “你刚才的神情却又不是说谎的神情。” 嘿,这位先生的心理素质这么强大,不如直接将实情跟他说了好了。 “现在的我和之前的我不是同一个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思想上的成熟和眼力上的增长是成长带来的财富。”福尔摩斯道。 克洛莉斯:你还真是个做阅读理解的小天才。 “韦翰确实不是一个值得我倾心的人,我倾心的人另有其人。” 克洛莉斯绷紧神经,耳朵边充斥着钢琴舞曲,琴弦像她的心跳一样飞速跃动。 “爱情是从属于感情的类别,跟冷静思考是有矛盾的,这是少数我不怎么擅长的领域,我不能给你任何建议……” 福尔摩斯的目光拂过克洛莉斯的脸庞,“但是我希望你心仪之人是一个正直善良,他有必不可缺的聪慧和担当。” “他有的……” “我要给你今天晚上第二个忠告,不要如此迅速做出判断,人的品行需要经历时间的考验。” “我知道……”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好一阵没有说话。 宾格利先生正在接待宾客,他的身边围绕着祝贺的人,其中许多都是大学时期熟识的朋友,他们都瞥到了这一幕。 “那是福尔摩斯的未婚妻?”其中一个问。 宾格利先生否定:“还不是。” “噢,那么是某一位他心仪的淑女咯。” 落在旁人的眼里,这完全就是舞会一侧,避开吵闹的一对爱侣,在饱含深情的凝视中传达心意。 到底是误会了呀。 打破沉默的是克洛莉斯,她的心仍然如同钢琴曲一般流动。 “你在想什么?”克洛莉斯问。 “在推测你心仪之人的姓名。” 克洛莉斯打量面前人的神情:“你可以直接问我。” “那并不是一种礼貌的行为。” 这位先生什么时候顾上了礼节了。 克洛莉斯的拳头微微握紧,她此刻感觉手里和身体都空空的,马上就要飘到天花板顶,需要一个东西做她的着落点。 “那你推断出来了吗?” 福尔摩斯没有回答,其实他已经回答了。 陷入感情里的姑娘每一个都是福尔摩斯,她能从他的神态。甚至是他眨眼睛的频率读出他推断出来了。 “他如你所希望的那样,正直善良,有必要的聪慧和担当,我全心全意信任他。感情是与冷静思考相违背的东西,我没有强求和强迫,也不会感到失落,能碰到他我就觉得是世界上最奇妙的事情了。” “克洛莉斯啊……” 他念她的名字时,带着叹息。 “你放心吧,我只会喜欢他喜欢到二十五岁。” 克洛莉斯早就知道喜欢福尔摩斯是一件撞南墙的事,也许任凭她怎么努力都没有结果,可是有些事情,她想执着一把。 她给自己划定了一个二十五岁的期限,如果二十五岁她还留在这个世界,那么就任性到此为止,她该将目光投向别的地方了。 其实克洛莉斯相当于变相告白了,感情果然是一个与理智相悖的东西,她一股脑说完心意以后,理智马上跑了回来。于是刚才的勇猛劲一下子没有了。 眼前的心上人眼睛里带着疑惑。 她一触到他的眼睛就不好意思了,急急忙忙说了一句:“我去喝杯东西。” 立刻就捂着耳朵走了,完全不理会旁边的仆人端了饮品路过,五颜六色的液体在烛光下亮闪闪的。 -- 第109页 宾格利先生携同窗一直在默默看戏,本以为两人深情凝视后会上演热情一吻的戏剧情节,可是女主角却提前下场了。 “怎么回事?” “会不会是福尔摩斯不解风情,把那位小姐气走了。” 这种可能性极大。 宾格利先生决定去看看,他穿越过祝贺的人群走向福尔摩斯,同窗好友们跟在他身后。 宾格利先生走到福尔摩斯面前时,十分罕见的从他的眼睛里读到了一种茫然的神情,这种茫然更多如同一个孩童对未知的好奇与疑惑。 福尔摩斯的目光还跟着克洛莉斯,她根本没有去喝东西,而是走到另一边,不停地轻拍胸口。 她抬头,立刻碰上他的目光,又很快转过头,假装跟身旁人说话。 “嘿,今天晚上开心吗?”宾格利先生喜气洋洋问。 “查尔斯,你引起注意的方式实在是需要改进。” 福尔摩斯的话一出,其余的同学立刻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啊,还是熟悉的福尔摩斯,他的毒舌属性丝毫没有减少半分。 “我是说你怎么一个人?”宾格利先生才不放在心上,他平日就宽和,否则不会跟福尔摩斯保持那么久的联系,今天喜事临门,比平日更加大方。 福尔摩斯的目光一一从宾格利先生身后的人扫过,然后收回目光:“你指的惊喜似乎没有来?” “他本来是要来的,可是在伦敦有事耽搁了……”宾格利先生意识到不对头,“你知道惊喜是什么?” “从你第一次提惊喜就知道了……”福尔摩斯道,“但,莫里亚蒂教授的到来也不会令我感到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第65章 告白后遗症 表白时的勇气永远是一瞬间的,第二天克洛莉丝睁开眼睛的第一刻就为自己的勇气感到些许后悔。 她已经把心里的话全部说开了,福尔摩斯先生也知道了她的心意,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福尔摩斯没有答应她的告白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是他会不会因为感情与理智相悖就故意远离她? 晨光从屋子外面经由纱帘的筛选,投进来最柔和的一抹光,斜斜地洒在床上,少女一大早就开始胡思乱想。 打断她胡思乱想的是达西先生,他催促着克洛莉丝赶紧换好衣服,他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说。因此,克洛莉丝才从越搅越乱的思绪中抽身。 打开门,达西先生站在门口。 他今日格外不同,不单单是换了一身新衣服,又理了胡须,这些外貌上的改变尚不能说明达西先生的变化,他由精神上跃然起来,原本的达西先生是一面沉静的湖,如今有鱼跃出了水面。 其实困扰他的事情还有许多,昏迷的韦翰、布克斯的病还有大大小小的生意,这都需要他费心。 但是他的心情就这样好了起来,像今天早晨的阳光那样,柔和又明媚。 达西先生的手里拿着一个蓝色和墨绿色的领结。 “哥哥,有什么事呀?” 达西先生摊开手:“哪一个领结跟我的衣服更配?” 达西先生不惜打扰克洛莉丝好梦就是为了让她挑选合适的领结。 “左手那个。” 达西先生左手上放的是蓝色的领结,能为他深色的衣服点缀。 达西先生相信妹妹的眼光,他选用蓝色的领结,把墨绿色收回了口袋里。 “我帮你戴。” 克洛莉丝仰起头,为达西先生戴领结,她的视线被达西先生挡住,听到一阵脚步声,自然而然以为管家来叫他们下去用早餐,便道了一句:「马上就好」。 脚步声也就在达西先生身后止住。 克洛莉丝给达西先生打了一个菱形领结,看起来高雅别致。 与普通领结相较,它更能显出一个人的气质,也更能说明眼前这位先生有在好好搭配今日的着装,克洛莉丝相信达西先生要赴约之人明白这一点会高兴的。 “谢谢……”达西先生说。 领结打完了,「管家」还在等着,他们该下去用早饭了。 达西先生侧身,克洛莉丝的视线开阔了些,才发现站在他们身后的不是管家,而是福尔摩斯。 事情总是发生的猝不及防,她还没有想好怎样面对福尔摩斯先生,他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 克洛莉丝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又将目光转移到达西先生的领结上,假装思考领结打得如何。 “福尔摩斯先生。”达西向他打招呼。 福尔摩斯的手里头拿着一封信,他递给达西先生,道:“华生从西弗斯花园寄来的。” 信件已经开启过了,显然福尔摩斯已经看过了信件内容。但是他一贯沉着镇定,达西先生无法从福尔摩斯的神情判断信件里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他接过信件,开始阅读。 达西先生看信的过程中,福尔摩斯和克洛莉丝在他身旁,两个年轻人一句话也不说,十分安静。 领结也打量够了,克洛莉丝微微一抬眼,福尔摩斯正看着她,她又想要把视线移开。 “克洛莉丝。”在她将目光移向别处之际,福尔摩斯叫住了她。 躲不掉了…… 克洛莉丝真害怕福尔摩斯会提起昨晚的事情,她真不知道作何反应。 “早上好啊。”福尔摩斯道。 -- 第110页 “嗯?” 他在向她问候早安,这确实是克洛莉丝万万没有想到的。 福尔摩斯是故意捕捉她的视线的,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晨,克洛莉丝一直在躲避他,像一只奔跑在丛林中的鹿发现了猎枪的瞄准点。 她肯定是有意回避他的。福尔摩斯心里暗暗推测,要不平日里她都会向他问好,刚刚见了他却一句话也没有,还在那里假装打量领结。 他本来想直接点明她的躲避,可是却预测出他一旦说明这一点,克洛莉丝大概率会满口否认,随后躲避得更加厉害。 算了,既然她没有问好,那么就由他来问好。 “早上好,先生。”克洛莉丝回答。 她冲他微笑。 接下来的话还是福尔摩斯先抛出来的:“今天天气很好。” “是挺好的。” 阳光明媚,万物可爱。 “一起出去走走吧。” 福尔摩斯的话很自然就转到了这里,克洛莉丝被他直白的邀约打了个措手不及,抬头看了看达西先生。 达西先生正专心看着信件,没有注意到妹妹的目光,但是他听到了福尔摩斯的话。 “今天天气的确不错,那就劳烦福尔摩斯先生照顾你了。”达西先生觉得克洛莉丝一直没有答话是在征求他的同意,他的妹妹此刻一定以一种期盼的目光望着他,于是直接替她答应下来。 克洛莉丝:“……” 克洛莉丝的确以期盼的目光看着达西先生。但是她不是希望达西先生同意,而是希望达西先生能够婉拒,她实在还没有想好怎么跟福尔摩斯相处。 达西先生的信看完了,信上的内容说不上好。但也绝对不坏,伦敦的医生正在西弗斯花园有条不紊地给布克斯治疗,他出现了一些好转的迹象,只是神思迷糊时更迷糊了,夜里还出现了发抖的症状,在这一点上华生跟伦敦其他医生的看法不同,其他医生认为这是正常反应,只需把门窗关好,再多给病人盖一床被子,让病人把身上的虚汗流出来就好了,可是华生认为这是新的症状。 达西先生将信件塞回信封里:“你是怎么看的?” “我赞同约翰的看法。” 达西先生点了点头:“但是我还是希望不要有疏漏,两种方法都用上吧。” 达西先生的回复一如福尔摩斯所预料那般,他已经提前将信件寄了回去。 福尔摩斯:“我认为我们应该尽快赶回伦敦。” “你说的没错,我们明天就出发。” 宾格利先生的婚礼已经结束,他们该返程了,但是在此之前,达西先生还得去完成一件重要的事情。 这件事情是什么?克洛莉丝不用问也知道,昨天晚上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的共舞可是很多人都看在眼里,人为悦己者容,达西先生今天特意好好打扮,肯定是为了去找伊丽莎白的。 可是…… 克洛莉丝感觉到茫然,她第一次来到哈福德郡,来到尼日斐花园,见证一段故事的开始,现在这段故事似乎马上就要走到结局了。 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结婚以后,《傲慢与偏见》的故事也就写到了最终章,往后的故事该怎么走,克洛莉丝并不知道,就算是她知道原著的故事情节,她所经历的与书本上原有的也经历了许多的偏差。 达西先生用过早饭,马上就出门了。 克洛莉丝还在慢吞吞地剥一个鸡蛋,福尔摩斯坐在她的斜对面,将她的动作和神情尽收眼底。但这位讲究效率的先生没有催促她,由着她这么慢吞吞地行动。 反正早饭总有吃完的时候。 等克洛莉丝放下刀叉后,就该是他们两趁着天气好,出门走走的时候了。 “等一等……”宾格利小姐叫住她,她们两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了,宾格利小姐昂着头走到她的面前,对她身边的福尔摩斯说,“请您出去等一下,我想单独跟克洛莉丝聊一会。” 基因是个很强大的东西,但是更强大的是后天的养成。宾格利先生和宾格利小姐模样很像。但是一个谦和有礼,一个却自视甚高。 “你有什么事吗?”等福尔摩斯出去以后,克洛莉丝问。 宾格利小姐来找克洛莉丝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只问:“你要和福尔摩斯先生出去吗?” 这是很显然的事情。 宾格利小姐的眼睛眯了起来:“你经过了达西先生允许吗?” “当然……” 正是达西先生爽快同意的。 宾格利小姐的双眼依旧眯着,她认为这样可以表达疑惑和不赞同,听她哥哥说,福尔摩斯先生只是普通乡绅之子,达西先生居然会同意自己的妹妹和他约会。 这于宾格利小姐而言是不敢想象的。 宾格利小姐不知道,她这副神情让克洛莉丝看了心生厌恶,她的神情出卖了她只是用礼仪装作表面的修饰,并不是真正的内在涵养。 “我知道您在想什么,只是我们家并没有那么重视门第,相较于门第,我们更注重于内在的品格和涵养。如果您没有什么事的话,请让一让,福尔摩斯先生还在等我。” 克洛莉丝客套而疏离地说完这番话,正要从宾格利小姐身边过去。 宾格利小姐的心思被戳破了,她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之前心里憋着的那口气还没有出,现在又来了另外一口气。 -- 第111页 “注重内在的品格和涵养吗?”她在克洛莉丝走出门前,冷笑了一声,“你可别被那位先生的表面给骗了,他可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反正有女仆向她报告了,福尔摩斯的房间里有与撒旦相关的邪门的书籍。 克洛莉丝往外走的脚步停顿。 我可从来没觉得他是个简单的人。 她想要这么回复宾格利小姐,可是跟宾格利小姐说这么多有什么意义呢? 克洛莉丝回头瞥了她一眼,对她的「忠告」一语不发,十分执着地往前走去,福尔摩斯先生站在阳光下,光为他描了整个轮廓。 作者有话要说: 第66章 我为什么要拒绝 福尔摩斯和克洛莉丝两个人并排走在尼日斐花园的路上,花圃里的花苗冒出了新的叶子,日光洒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 福尔摩斯说他们出来走一走,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真的单纯只是走一走。 克洛莉丝不知道该向福尔摩斯说什么,让他别把昨晚的事情放在心上吗? 尼日斐花园是哈福德郡最壮阔的庄园,脚下的路还有很长,他们两默默地走,克洛莉丝恍惚间觉得这条路是不是没有尽头。 “先生……”克洛莉丝终于开口了,她觉得自己是干涸的滩上被一捧水灌养的鱼儿,离干涸只一步之遥,她不想总是顾左顾右的,于是主动问,“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她能明显感受到福尔摩斯的脚步停了一下,很短暂的一下,他继续往前走。 “我是有话要对你说的……”福尔摩斯回答她的问题,他转过身望着身边人,“你有思考过你的未来吗?” 这是克洛莉丝来到这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未来」这一个词汇。 她的未来是什么? 在很多人的眼中,达西小姐的出身已经足够富裕,她会得到上万英镑的嫁妆,这是许多人一辈子都不敢想的财富,她会在兄长的操持下寻得一门好婚事,丈夫是一位身份显赫的贵族,她会风光大嫁,婚后会生下一个可爱的孩子,不出意外,她的一生是极富贵舒适的,用现代的话来说,她一出生就在罗马了。 阳光晃眼,福尔摩斯未从克洛莉丝的眼睛里、神情上读懂她的思想。 她可能在思考吧,福尔摩斯如是想,一个年轻的淑女对「未来」能有什么概念? 但至少她在思考比脱口而出「我的未来就是嫁得一位好夫婿,安享富贵荣华」让福尔摩斯来得满意。 他并不急,也没有催促,关于未来的抉择不是那么好理清的,他当初也是思考了许久才决定要做咨询侦探这一行。尽管这一行在他之前从来都没有人从事过。 “你怎么会想到要问我未来的事情呢?”克洛莉丝其实早就对自己的未来有清晰的定位,在告诉福尔摩斯答案之前,她倒想问一问他,为什么突然聊起了「未来」这个话题。 福尔摩斯望着前方的路。 “你可以推测一下,然后给我一个结果。”他说的很正经,像是在做一场推理案,他也喜欢让身边的人进行推理,华生就经常遇到突如其来的推理题检测,在福尔摩斯的心目中,世界上的一切事情都有因有果,是相互联系的,只要足够细心,便能够发现其中的关联。 他提出这个问题是基于思量的,比起直白地告诉她答案,他更希望她能自己推断出来,他一直认为她有一种洞察人心的本事。 “那我想一想……大概是昨天晚上我对你说了一番与理智不相干的话,你可能认为我被感情冲昏了头脑,世界上可还有比感情更重要的事值得做,想让我不要沉溺于感情中,认清出以后要走的路。” 克洛莉丝发现福尔摩斯微微笑了一下。 哈,还真被她说中了。 “我知道我说对了。” “那你有思考过你的未来是什么吗?” “我在等一个时机。” “什么时机?” “一个科学技术进步到光影可以成为艺术的时机。”克洛莉丝道。 她现在所处的年代,科学技术尚未进步到让电影出现。但是她离那个时机也不远了,只要她没有病灾,真能见证电影的诞生。 想到这里,克洛莉丝都觉得有一束阳光从她的天灵盖照了进来,她的整个身体都是滚烫的。 他们两没有走多久,便停下了脚步。 福尔摩斯背过身子看了看蓝天,天上干净得一片云都没有,他低下头,盯着路面,路面如同一块画布,上头两个漆黑的影子便有阳光参与创作。 克洛莉丝顺着他,跟他一起看地面上的影子。 这一段影子就足可以表达很多的关系,只要她倾斜一点儿,配上话外音,这就是一对沐浴在爱河中的情侣,她如果和福尔摩斯一样背过身,两个人可以是剑拔弩张的敌人。 但是克洛莉丝一动也不动,她跟他一起站着,时而看看他的行动,影子一片漆黑,这块画布无法描述出她眼睛里可能比阳光还明媚炙热的光芒。 尼日斐花园的仆人远远的看到福尔摩斯先生和达西小姐的举动,感到好奇,却又不敢走上前问,在一边议论纷纷。 “他们在做什么?” “不知道,感觉奇奇怪怪。” “对呀,他们为什么一动也不动呀?” “嗬!” -- 第112页 “吓死我了,你干嘛大惊小怪?” “我听收拾房间的温蒂说福尔摩斯先生的房间里有一本跟撒旦有关的书,福尔摩斯先生又那么奇怪,是不是在进行什么仪式啊?” “很有可能,那达西小姐是不是被他控制住了……” 尼日斐花园的仆人将事情说得越来越邪门。但是他们也只敢默默讨论,然后多画几个十字架请求上帝庇佑,将此事作为一时的谈资。但是对克洛莉丝来说,福尔摩斯这个举动在她看来真挚极了。 在很多年以后,克洛莉丝写了一本自传,记载这么些年的时光,她还特意提及到了这一幕: 福尔摩斯先生站在我的身边,我们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他望着天,天空格外蓝,蓝得如同鸾尾花花瓣被雨水打湿了,又凝视着地面,地面上我们两个人的影子和周围的一切都被抽干了色彩,成了一片单纯的阴影。 于是我们和周边的树木花草都结成了同盟,风吹过来,我们也不说话。我知道他在做什么,他在找我所说的「光影艺术」。 福尔摩斯在亲身寻找克洛莉丝所说的光影艺术,他对着影子有了许多的思索,这艺术究竟在什么地方,和科学技术又有什么关系? “我恐怕需要你进一步解释科学技术使光影成为艺术这一句话。” “相较于言语解释,可能我演示出来会更具有说服力。” “那么现在演示?” “不要这么着急,我需要做一些准备,而且尼日斐花园恐怕也有些不太方便,明天我们就要回伦敦了,等到了伦敦我再演示吧。” 克洛莉丝觉得,宾格利先生虽然热情,但是他们只是来尼日斐花园做客,已经够麻烦宾格利先生了,她还得准备一些东西才能演示,客人不好向主人家提太多要求。 “好,我会耐心等待。” 他希望克洛莉丝所指的「光影艺术」能带来惊喜。 “我已经把我对未来的期盼告诉给您了,我会做好充分的准备等候这个时机的到来。” “既然是时机,那么就充满了偶然性,如果你一直等不到那个时机呢?” “会来的……”她说的太笃定了,以至于福尔摩斯想追问她何以如此确定。 但是在福尔摩斯追问之前,她接了一句,“如果时机不到,我也会主动创造这个时机的。” “这是你一直想要做的事吗?” “是的,先生。你不必担心我会耽于情感,就算你要拒绝我的心意也没有关系,说不伤心肯定是假的,我可能会耽误一点儿功夫。但是我的脚步不会停下来的,跟爱情一样重要的事情多了去了。” 克洛莉丝像更年轻一点儿的时候跟老师保证不会沉溺于恋爱耽误学习一样,她信誓旦旦说着保证,向福尔摩斯表明世界之大,爱情只在她的心里占据了一间房间,她还有梦想要去追逐。 福尔摩斯阖了阖眼。 真像老师在判断她刚才那段保证是不是真实的。 “为什么是二十五岁?”福尔摩斯冷不丁又抛出一个问题。 克洛莉丝愣了一下才明白她昨天勇气可嘉,不光告白了,还把心里话全给说了。 但是由于告白的冲击更大,她的脑海里只记得告白的事,完全忘记了她还跟福尔摩斯实话实说,她只会等他到二十五岁。 “那就是我给自己的一个期限。”克洛莉丝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 “为什么是二十五岁?” 福尔摩斯重复了一下他的问题,将话语的重心放在了「二十五」这个数字上。 “不能是……二十五岁吗?” “这个年龄对你有什么意义?” “没什么意义,只是我的一个期限,算一算还有五年……我总不可能一直追寻着一件永远得不到回应的事情去做吧。” 说通俗一点,这叫及时止损? 福尔摩斯没有问题了,由于不想再进行沉默的散步之行,克洛莉丝深呼吸一口气,喊住福尔摩斯:“先生,你可以拒绝我了。” 她说出这句话时,心里头流过一阵很微妙的情绪,她这恐怕是古今独一份吧,主动告白就算了。 毕竟新时代女性勇敢表达也没什么好羞耻的,她这还主动叫人家赶紧给出拒绝的回答,还带着笑容,丝毫不让身旁人产生歉疚之情。 当然,福尔摩斯先生不一定会产生歉疚之情,他觉得拒绝心意是拉她回归理智的可能性更大。 “我为什么要拒绝?”福尔摩斯的眼睛里流露出为数不多的疑惑之意。 第67章 福尔摩斯的难题 克洛莉丝原以为从福尔摩斯的口中听完拒绝的话,她也算得到了一个确切的答复,伤心在所难免,可是至少睡得能安稳一些。 但是她现在仍然在床上翻来覆去。 “你可以拒绝我了。” “我为什么要拒绝?” 福尔摩斯这句反问的话一出来,克洛莉丝心里有一束烟花点燃了,它们升入天空中,炸成了一朵朵。 她发誓她当时的神情一定很呆滞,两只眼睛里盛满了惊讶与慌张。 福尔摩斯接下来告诉她:“感情是与理智相悖的事情,但是它已经干扰了我的理智,昨天晚上我应该是要看资料的。但是你的话语总是会干扰我的思绪,像潜行的窃贼一样,我尚未将它们捕获,它们就已经干扰了我。 -- 第113页 这是我第一次直白地面对与爱情这一件我不熟悉的事物相关的思索。 如果我要避开必然是向未知投降,达西小姐,克洛莉丝,坦白而言,我从前一直都将你当做一位可以分享观点的伙伴,我没有很多伙伴,这一点你也清楚,是由于我的个性,你从来不会指责我的行为。如果这份包容出自于爱情的话,我会正视这份感情的。” 福尔摩斯说了一长串话,每一个字符都在克洛莉丝的脑海中跑上好几圈。 福尔摩斯说他会正视她的感情。 “先生,那你对我的感情是否如同我对你的感情一样呢?”她从那个字符圈里跑出来,提问相当直白。 “没有……” 这个回答倒是挺符合克洛莉丝的想象的。但这个「没有」所包含的意味与克洛莉丝所想象的又大有不同。 福尔摩斯接着说:“我此前从未意识到你的感情,故而我也没有思考过我对你的感情,直到昨天夜晚,我才开始思索。” 这番话比之前那番明白晓畅许多,人家福尔摩斯先生之前根本就没有感受到她的喜欢,所以从来都没有想过这回事。 “那么,你的思考有结果了吗?”克洛莉丝问。 那么复杂的谜题他都能很快解出来,经过了一夜的思考,他应该得出结果了吧。 “还没有结果,这件事情比你想象得要复杂很多。” 福尔摩斯知道他从不厌烦克洛莉丝,有些事情比起和华生说,和克洛莉丝谈一谈会更加畅快。 更加难得的是,他对她感到好奇,按照常理,他对一切好奇的事物都心生好感。 从这一点上而言,他应该是喜欢她的。可是他又无法真正确定这份好奇是否来源于她身上那综迷案。 所以他尚未理清头绪。 “嗐,爱情本来就是一个十分复杂的东西。”克洛莉丝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其实她也算得到了结果,她见到他,什么理智都克制不住感情喷涌,那叫做喜欢,可是他还能够思考感情,至少尚未到达喜欢那一步。 福尔摩斯得承认,在感情那个方面,他还不如华生通透,此前他一直认为人的大脑空间是有一定界限的,有限的空间里应当储存更多实用的知识,爱情从来都没有被他纳入过实用知识当中。 但是从昨晚开始,他的知识体系里出现这个词了,而且是一种十分强势的姿态,挤占了他的大脑空间。 “我不会拒绝你的感情……”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福尔摩斯十分敏锐地察觉到自己有些不对劲,他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一定要去看克洛莉丝的眼睛,去向她表达自己的真诚。 于是他仔细辨认她瞳孔的色彩,道,“我会在有这种认知的前提下和你相处,再判断自己的思维反应。” 她的瞳孔颜色是浅褐色,装满日光时,像一汪发亮的泉水。 这句话的前半句是福尔摩斯的直白之言,是下意识的回复,是今天听到她的话后不经思考就跑出来的话语,后半句则是他思索自己为何会有如此下意识的举动的结果。 其实实际结果比克洛莉丝所想象的要好很多了,有些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你想到一个糟糕的结果,做好了心理准备,事态却不似你想的如此糟糕,反而打了你一个措手不及。 福尔摩斯没有拒绝她,当然也没有答应她,但是他说会尝试……所以这到底算怎么回事? “不过,我有一件事情可以十分明确地告诉你。听闻你不属意于韦翰这件事……” “嗯?”克洛莉丝再一次听到了韦翰的名字。 “我心里面觉得很高兴。”福尔摩斯道。 日光比出门之前更加灿烂,他的眼神明媚无垢。 从散步回来以后,克洛莉丝一直都呆呆的,她的这种呆滞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晚上,陷入思绪里不但让她忽视了宾格利小姐阴阳怪气的神色,也忽略了达西先生愉悦的心情。 她忘记了哥哥今天去见伊丽莎白了。 达西先生原以为他一回来,克洛莉丝就会像一只猫一样缠上来,围着他聊个不停。可是她并没有,那股聪明伶俐劲也像融在了今日的阳光里。 尼日斐花园的仆人们在克洛莉丝回来以后也一直好奇地观察她,瞅见她这副模样,更觉得是福尔摩斯先生所致,达西小姐今天就只和他单独相处过,出门前还好好的,怎么出门后就好像魂不着调一般。 有一个热情的小女仆觉得达西小姐平日里对待她们都跟和善,比自家小姐要宽厚很多,不忍心看她如此沉溺。 于是偷偷放了一根小柳树枝在她的床底下,希望能为她驱除邪灵。 当然,这些克洛莉丝是不知情的,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行为在他人眼中已经变得如此不正常了。 睡不着觉的克洛莉丝翻身而起,找出了她记录灵感的纸张,一条一条看下去,原本一片模糊的故事,逐渐在这个夜晚变得清晰起来。 第二天一早,克洛莉丝顶着多少香粉也遮不住的黑眼圈出现了,晚上熬夜,她一上那车就犯困,马车颠簸,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闭眼前看见了达西先生探寻的脸。 达西先生的肚子里其实有一大堆话要跟自家妹妹说。 兄妹俩在宾格利先生的婚礼晚宴上做了同一件事,他也像伊丽莎白诉说了自己的心意。 -- 第114页 只不过没有克洛莉丝直白,他昨天戴着那个蓝色的领结去见了伊丽莎白,意外发现和她的裙子颜色是一致的,她的手里捧了一束淡黄色的花,站在日光下对着他笑。 就是在那个瞬间,达西先生无比确定这是他所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班内特太太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一直担心嫁不出去的伊丽莎白收到了比宾格利先生更富裕的绅士的求婚。 同样,兄妹俩的遭遇也出奇一致,达西先生收到的回复甚至还不如克洛莉丝。 面对达西先生的求婚,伊丽莎白的笑容定格在了脸上,她再三问达西先生:“您是真的考虑好了吗?” 伊丽莎白心里是极欢喜的,但欢喜之余也有担忧。 “我考虑好了,我怀着真诚的情感,向你求婚。伊丽莎白,我的家里人口很简单,只有两个尚年轻的妹妹,亲戚里只有姨妈联系密切一些,每一年能收入一万英镑以上,我没有任何古怪的癖好,不酗酒,抽烟,但一天不会超过三支。” “那么先生,你思考过我家里的情况吗?我的姐姐嫁给了宾格利先生,她自然会过的顺遂。可是我还有三个妹妹,如果我们结婚了,她们少不得让你帮衬,还有韦翰,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是个大麻烦,他一定会和莉迪亚结婚,到时候他也会成为你的亲戚…… 娶了我的话,你必须要考虑这些状况。如果你不经思考就跟我结婚,到时候为这些事烦心,可能会为这桩婚姻感到后悔。” 在伊丽莎白的概念里,婚姻不光是两个人的爱情,还关乎两个家庭。 她希望达西先生能够再好好考虑清楚。 克洛莉丝睡着,达西先生无人沟通。在中途休息的时候,他去了福尔摩斯的马车里。 “克洛莉丝睡着了,我有一件事想听一听你的看法。” 达西先生已经开始对福尔摩斯信任。 “跟她相关吗?” “没有,我……有一个朋友,他想要跟一位女士共度一生。可是那位女士的家庭有点复杂,她也担心会给他带来麻烦,他该如何说服她?” “我认为不用说服,只要您自己思索好了,认为比起跟那位女士相伴一生比起来,那些麻烦压根不算什么,再次向她表明心意就可以了。” 福尔摩斯一听就知道,根本没有所谓的朋友,那个人就是达西先生自己。 被拆穿的达西先生有一些窘迫,但是在最后也轻松了。 不过,他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 “其实比起我们家的情况而言,谁家还能说复杂呢?” 达西先生说完这句话就摇头走了。 福尔摩斯也明白,达西先生这番话是说给他听的。 达西先生也希望他能想清楚吧。 复杂吗? 可是福尔摩斯最喜欢的就是复杂的东西了。 第68章 那位先生 跟哈福德郡的明媚阳光不同,伦敦是一座雾里的城市,马车行驶进伦敦,天已经暗了,克洛莉丝像是受到了什么感应一样,一到伦敦,她就醒了过来。 马车先到达西弗斯花园,外来客布克斯正在这里养病,华生和另一群伦敦的医生们一直在为他诊治。 在仆人们准备晚餐的时候,他们先去看了布克斯的现状,福尔摩斯和达西先生走进了布克斯的房间,克洛莉丝本来也想要跟进去,可是被达西先生制止了。 “你不方便进去。”达西先生道。 她被隔到了房间外,玛丽见她回来了,给她端了一杯牛奶过来。 虽然不能进房间,但是克洛莉丝还是有办法打听病人的情况。 她喊住了玛丽,问:“他的病情怎么样?” 西弗斯花园目前就只有布克斯一个病人,玛丽当然知道克洛莉丝所指何人。 华生这一段时间都在西弗斯花园里,他跟玛丽说了布克斯的病情,玛丽不懂病理,但多少了解一些情况,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小女仆,很快就告诉了克洛莉丝关键信息。 玛丽:“他长时间昏迷,偶尔会醒来一次,跟您当初的病症非常像。” 玛丽的话很简洁,她手里头还有一堆工作没做,她得赶紧做完才能有时间学习。 原来联系在这里,克洛莉丝明白过来,她其实一直都猜测外来客跟她应该是存在某些联系的,否则达西先生不会对他的病情如此上心。 现在看来一切都说得通了,可能是她身上的病症太奇怪。所以需要多一个病人进行病情分析,可供分析的样本越多,对症治疗的几率约精准。 可是,为什么外来客一见到她就如此恐慌呢? 这个问题一直都萦绕于克洛莉丝的心中。 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门的另一头,治疗布克斯的屋子里,福尔摩斯、达西先生、华生和伦敦的医生们围着布克斯的床而站,床铺上的人昏睡过去了,华生说他昨晚上的时候醒来过一次,还走动了几步,主动向一位小女仆要了水喝,生生地将小女仆吓了一大跳,她虽然知道西弗斯花园里有这么一号病人,但是从未见过,猛然见到一个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一点儿血色的人,说话气若游丝,可是惊着了。 “他能下地走路了……”达西先生喃喃,这和克洛莉丝的病症又不一样。 床上昏迷那人已经极瘦,完全看不出曾经是一个十分健壮的工人。 -- 第115页 “他的面色好了一些,身体有了好转的症状,他喝完水以后没多久又昏了过去。” “准备一碗牛乳茶或者一杯牛奶放在桌子上……”福尔摩斯道,“他如果继续醒来,可以自己先喝这些东西维持体内能量,有很大的概率延长他的清醒时间。” 他的这个建议得到了认可。 外来客醒来以后,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了,依着达西先生的救命之恩,他们希望从布克斯的口中听到更多与古堡相关的信息。 一想到这里,福尔摩斯就感到激动,他比达西先生知道更多关于那座古堡的秘密,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他实在太想知道了。 所有的医生和客人都在西弗斯花园用了晚餐,大家坐了一会儿才离去,达西兄妹俩送他们到门口。 华生先上了马车,福尔摩斯本来是走在他后面的。可是他突然止住了脚步,往回走,有话要对克洛莉丝说。 达西先生轻轻咳嗽了两句,留了一个眼神给他们两人,走进了房间。 “你们有话先聊,外头凉,别聊太久。”达西先生说。 月亮拉了一片雾当盖头。 克洛莉丝有些局促:“你有话要跟我说吗?” “嗯……” “什么呀?”克洛莉丝问。 “嘿!你怎么还不上来呀?”华生上了马车,发现室友还没跟上来,探出脑袋冲福尔摩斯招呼。 「等一等」,福尔摩斯转过头看了华生一眼,克洛莉丝不知道他是以各种眼神望着华生的,随后华生像吃瘪了一般又缩回了马车里,福尔摩斯转过头又面对着克洛莉丝,缓缓道,“我等着你的演示。” 那个与光影艺术相关的演示,已经成为了他们两个人的约定。 “我记得的。” 福尔摩斯在月色的拥抱下走向了马车,克洛莉丝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看着它消失在夜幕中,马蹄的「哒哒」声也逐渐隐没,才走回房间。 于此同时,在英国的另一处地方,凯瑟琳老夫人收到了一封信,上头说到了哈福德郡一个不入流的乡下丫头企图攀附她的好侄子达西先生,两个人举止亲昵,老夫人生气极了,连夜动身前往哈福德郡,要阻止这一段感情,让那个乡下丫头认清自己的条件。 夜色里,马车奔驰,将《傲慢与偏见》的故事逐渐拉向了终章,可是故事归故事,生活在最后一页写完以后依旧要继续,以后的故事,克洛莉丝已经不知其貌了,世界有太多的偏差,许多事件也是她所料未及的。 夜里总是易生惆怅,克洛莉丝躺在床上思考人生的时候,福尔摩斯和华生也到达了贝克街。 “两位好先生,真是有一段日子没有见到你们一同回来了。”哈德森太太迎接着他们的归来,她今天心情格外好。 福尔摩斯看着她:“你收到了花。” 哈德森太太的指甲里和袖口处都粘上了花粉。 “你说得对极了。” 哈德森太太今天的确从一个儒雅的先生那里收到了一束花,那位先生彬彬有礼,而且说话也很合人心意。 他自我介绍说是福尔摩斯先生的朋友。 哈德森太太掏出一个信封递给福尔摩斯,是那位先生拜托她转交的:“你不在家,有一位先生让我转交给你。” 哈德森太太觉得那位先生也很神奇,她告诉过那位先生,福尔摩斯这一阵子都不在家,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可能要过很久才会收到这个信封,不如直接寄给他,她可以给地址。 可是那位先生请求她今天一定要转交,他认定福尔摩斯今夜一定会回来。 还真被他说对了。 噢,哈德森太太转而想到,他是福尔摩斯的朋友,有这个能力也不奇怪了。 福尔摩斯接过信封,信封里是一张邀请函:鄙人明日生日,诚邀您的光临。 在地址下是邀请人的名字:詹姆斯莫里亚蒂。 第69章 莫里亚蒂教授 福尔摩斯是莫里亚蒂教授最喜欢的学生,整个牛津大学没有任何一个学生会对这一点提出异议,只有他能在莫里亚蒂教授的课程中取得高分,在其他同学看来两个人亦师亦友,都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只是天才的脾气不一样,莫里亚蒂温文尔雅,福尔摩斯清高冷俊。 不过同学们的心目中一直都有一个困扰:福尔摩斯为何百般推辞参加莫里亚蒂教授的婚礼?明明教授对他如此和善关切,即使他不热爱参加宴会,可这是悉心教导过他的教授的人生大事,克服一下总是可以的吧。 可是婚礼那一天,莫里亚蒂的学生除了福尔摩斯之外都参加了婚礼,那天大家都很快活,新娘美丽高贵,看上去和教授很般配。 婚礼当天,教授的眼睛一一扫过学生们的面庞,稍微机灵一点儿的学生都知道他在找谁。 “教授,福尔摩斯的身体不舒服,所以才不方便过来。”宾格利先生扯了一个谎,他劝了福尔摩斯很久。无论怎么说,福尔摩斯都不愿意参加婚礼,甚至不愿意给出理由。 莫里亚蒂教授的目光如同锃亮的镜片在宾格利的脸庞上滑过,从他的目光里看到了心虚,这个孩子实在不适合撒谎,谎言的本质就是撒谎之人相信它的真实,否则谎言很难蒙骗他人。 即便他看穿了宾格利先生的谎言,也没有说什么,唇边带着微笑,点了点头。 -- 第116页 婚礼结束以后,宾格利先生发现福尔摩斯捧着一本书在阅读,听到脚步声后,他问了一句:“婚礼上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吧?” “意外情况?当然没有。教授和他的夫人佳偶天成,两个人一定会过上美满幸福的生活。但是我实在弄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肯参加教授的婚礼呢?你今天肯定又看了一天的书,明明你没有事啊!” 福尔摩斯没有回答宾格利先生的话,他继续看着手里的书,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成了那一届牛津学子心中的谜题。 后来,莫里亚蒂教授就没有再在牛津任教了,这也挺令学生感到遗憾的,他离开了英国,在其他国家游历,很少主动给学生写信,最近才回到英国,宾格利先生是一直和他保持联系的学生之一,邀请了他参加自己的婚礼,邀请函写得情真意切,大约是当年参加您婚礼的人如今也要步入婚姻的殿堂云云,莫里亚蒂给他回了信,声称不出意外的话会参加他的婚礼,谁能想到还是被意外绊住了。 如今,莫里亚蒂教授递了邀请函过来,邀请福尔摩斯参加他的生日宴会。 福尔摩斯接到邀请函以后,很快地看了一眼,邀请函上的文字不能激起他半分波澜,但是邀请函的味道……却使他的心像海浪一样翻涌。 福尔摩斯仔细嗅了嗅邀请函,是一股分外熟悉的味道,它应该是很早就染了上去,到了现在只留有一些极淡的余味。 福尔摩斯的心头跃出这抹味道的名字。但是为了防止纰漏,他仍需进一步确认。 “哈德森太太,借一瓶你的香水给我。” “什么香水?” “繁花……” 繁花如梦,馥郁芬芳。 哈德森太太松弛的神情立刻变得严肃了,她问这个一向不按规矩出牌的年轻人,目光里充满了警惕:“你要做什么?” 「繁花」香水的背后跟着一桩桩血腥的命案,当局早就禁止这款香水的研制与通行。 尽管除了那个残忍的谋杀犯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造出这一款香水。 但当局不可能冲进女士们的闺房搜查。所以还是有一些香水珍藏在女士们的梳妆盒里,哈德森太太就有一瓶。 “不做什么,只是闻一闻。” 哈德森太太半信半疑,她害怕福尔摩斯对那瓶香水做什么。 于是拿来一条喷过「繁花」香水的丝巾给了他,福尔摩斯闻了闻丝巾的味道,仔细比对一番,邀请函上的确有「繁花」香水的原味。 香水谋杀案虽然侦破,但是谋杀犯却已经跑掉了,他去了哪儿,福尔摩斯还在侦查。 这封邀请函是带着讯息来的,莫里亚蒂教授十分了解福尔摩斯,要请动他,非得用一些他感兴趣的东西才行。 福尔摩斯决定要出席莫里亚蒂教授的生日宴会,他让华生陪同一起前去,华生犹疑:“我跟主人素不相识,我去参加他的生日宴会不太礼貌吧?” “不打紧,你去才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于是华生就跟着福尔摩斯去赴约了,莫里亚蒂教授的生日宴会是他的妻子操办的,来了许多宾客,他们夫妇两站在门口迎接客人。 福尔摩斯到的时候,莫里亚蒂的眼睛里写满了了然,他早就知道福尔摩斯一定会来,那封邀请函一出,福尔摩斯不可能不来。 他让管家领着其余的宾客进场,理了理领结,等待着福尔摩斯向他走过来。 莫里亚蒂:“好久不见,夏洛克。” “好久不见,教授。” 莫里亚蒂将目光移向福尔摩斯身边的华生,含着微笑注视他。 华生本来想自己主动自我介绍,他向主人家伸出手:“你好,我是福尔摩斯的朋友……” “华生医生,久仰大名。”莫里亚蒂对华生并不感到陌生,直接叫出了华生的名字。 “欢迎你们的到来。”站在莫里亚蒂旁边的女士冲他们微微致意,这是福尔摩斯第一次见到莫里亚蒂的妻子,他听许多人说过教授的妻子是一个美丽的女人,身上还有一股潇洒的气派,她长了一双褐绿色的眼睛,像一只极瘦的猫。 莫里亚蒂教授的妻子显然是听说过福尔摩斯的名字的,她打量着这一位丈夫最喜爱的学生,点了点头。 华生低下头,悄悄问福尔摩斯:“你跟教授提起过我?” 福尔摩斯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教授的脸庞上,教授在各国游历,风采却丝毫未减。 “你是最后一个客人……”莫里亚蒂道,“都到齐了。” 直到进了宴会厅,福尔摩斯才回答华生的问题:“没有。” 自从莫里亚蒂教授离开牛津大学以后,他们就一直没有过联系,福尔摩斯连一封信都没有写给过他。 “那他怎么会知道我是谁?” 福尔摩斯默不作声,华生当他也不知道,其实福尔摩斯想告知华生,莫里亚蒂所掌握的信息,恐怕不只是他的名字。 宴会厅里高朋满座,在华生看来,这位莫里亚蒂教授的人肯定极好,每一个来参加宴会的人都是好好装扮过一番,衣着都十分讲究,在这些宾客的衬托下,他和福尔摩斯打扮的就太过随意了。 宾客里有一张十分熟悉的脸。 一位穿着湖蓝色丝绒裙的淑女正在和女主人说话,她们两个看起来十分投缘,淑女端了一杯酒。但她只是将酒杯握在手里,一口也没有喝。 -- 第117页 “达西小姐也是莫里亚蒂教授的朋友吗?”华生还真有些惊喜,自从他得知克洛莉丝就是他崇拜的那位戏剧家以后,自动为克洛莉丝加了一层光环滤镜。 福尔摩斯抿着唇,走了上去,华生赶紧跟在他的身边。 “似乎有人来找你。”女主人注意到两抹靠近的身影。 克洛莉丝经过提醒,顺着女主人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了福尔摩斯和华生两个人。 她高兴地冲两个人招手,原来她在这里还有其余认识的人。要不然就只能缠着女主人说话了。 “先生们,你们也来啦。” “是啊,真没想到在这里能碰见你。”华生热情地回应。 福尔摩斯相较而言就冷静许多:“你为什么会在这?” 他无法推断克洛莉丝和莫里亚蒂教授也有牵扯。 女主人替克洛莉丝作答了:“我邀请达西小姐过来的,我们是故交,我的先生很喜欢她的戏剧,认为她是一个相当杰出的戏剧家。” “谢谢……”克洛莉丝礼貌地回应,但是她的目光一直在福尔摩斯和女主人之间游走。 这算是历史性的会晤了吧,毕竟是福尔摩斯先生和「那位女士」的初见,应该算是初见,克洛莉丝推测,因为福尔摩斯表现得像是完全不认识艾琳阿德勒一般。 克洛莉丝是今天早晨才收到的请柬,送请柬的是俱乐部的领班,艾琳说她的丈夫前不久回来了,今天是他的生日,想为二人引荐一下。 带着对「那位女士」丈夫的好奇,克洛莉丝答应了邀约,她之前在门口时也见到了艾琳的丈夫,两个人站在一起果真是般配,那位先生一见到她就开始夸赞,极尽溢美之词,还说迫不及待要看到她的下一部作品了。 克洛莉丝认为他是一个客气又亲善的人,却也敏锐的发觉他的姿态也有一些上层人士固有的高高在上。 “既然几位认识的话,你们先聊,宴会马上就开始了。”艾琳告退。 艾琳将谈话空间留给了克洛莉丝、福尔摩斯和华生三人。 “你们是和男主人认识吗?” “你和今天过生日的男主人认识吗?” 两句话是一同说出来的,华生看了看克洛莉丝和福尔摩斯两人,偷偷笑了一下。 “我不认识男主人……”克洛莉丝先回答,“我只认识刚才那位女主人。” “我收到了男主人的邀请……”福尔摩斯顿了顿,“他是我大学时期的教授。” “噢,宾格利先生曾经邀请过的那位教授吗?” 克洛莉丝记得,宾格利先生一直为教授没有来参加他的婚礼感到惋惜,宾格利先生还说:如果是福尔摩斯的婚礼,教授一定会过来。 克洛莉丝觉得今天过生日的和宾格利先生提及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是,莫里亚蒂教授是我们大学时的数学教授。” “你说那位教授是谁?” 莫里亚蒂? 克洛莉丝觉得自己该喝一口酒压压惊了。 第70章 莫里亚蒂和格雷诺耶 克洛莉丝喝了一口酒,猛烈的酒精味道充斥她的口腔。 她差一点儿都要忘记还有莫里亚蒂教授这么一号人物,艾琳说她的丈夫是一名教授,她还真以为只是一名普通的教授。 “你认识莫里亚蒂教授。” 福尔摩斯用的是陈述句,克洛莉丝的神情告诉她,她起码了解莫里亚蒂,只是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 克洛莉丝知道谎言不会骗过福尔摩斯。但是她实在没有合适的理由,突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于是答到:“认识的,我看过他的一本书,《小行星力学》。” “有什么样的感悟?” “随手翻到的,没怎么看懂,但是觉得很厉害。” 克洛莉丝的心快速地跳动着,为了圆一个谎言,必须用另一个谎言来补。 这一点福尔摩斯倒是没什么怀疑,《小行星力学》是物理学领悟专业书籍,克洛莉丝看不懂也很正常。 他告诉克洛莉丝:“看懂这本书需要打好基础,先从入门的书籍读起。” 克洛莉丝点点头,但其实她想要提醒这位先生,莫里亚蒂教授可是他的终身宿敌,他可千万得当心。 知道莫里亚蒂的真实身份以后,原本欢快的宴会厅在克洛莉丝看来成为了一个巨大的犯罪现场,而且有一件更加棘手的事情摆在眼前,艾琳阿德勒,那位女士,和莫里亚蒂是夫妻,打败福尔摩斯的四个人里,这两位结成了同盟。 克洛莉丝倒吸一口凉气。 正在这时,莫里亚蒂出现在了二楼的走廊上,他端了一杯酒,俯瞰底下的宾客,以一种优雅沉着的声音向宾客招呼:“欢迎大家赏脸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希望大家度过美妙的一天。” 莫里亚蒂的目光最后停留在福尔摩斯身上。 福尔摩斯也凝视着他。 “大家好好享受欢愉的时刻吧,不必拘束,相聚的日子不知何日才再有其时。” 莫里亚蒂的话说完,底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他像一位闪耀的明星一般登场,又如同戏剧舞台上的演员一样在掌声中挥手落幕。 “你去跟在那位先生的身边。”福尔摩斯对着鼓掌的华生说道。 “啊,哪一位?”华生差一点儿忘记,福尔摩斯喊他来是帮忙的。可是这宴会场上热热闹闹的,有什么忙让他帮的? -- 第118页 “那一位,个子比你高半个头,身形圆润,正在和一位女士说话,衣服的口袋里叠着一块墨蓝色的方巾。” 华生依着福尔摩斯的描述,找到了那一位先生。 “他的肚子鼓胀,我觉得他常年便秘。” 福尔摩斯很满意:“嗯,很好,那么你可以就此和他展开话题,记住,不要让任何人接近他,也不要让他吃任何宴会上的食物。” “为什么?” “回去我再向你解释。” 华生答应了,他朝着肚子鼓胀的那位先生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来些什么,转过身,问:“你怎么不自己去盯着呀,或者跟我一块儿去?” 福尔摩斯当然不能去,他还有一些事情要问莫里亚蒂。 莫里亚蒂穿过向他祝贺的人群,一一说了几句客套话后,走向了福尔摩斯。 “你来真是让我感到惊讶……”虽说是惊讶,他的脸上却很平静,莫里亚蒂的目光移向福尔摩斯身边的克洛莉丝,“二位是认识的。” 克洛莉丝对莫里亚蒂已经没有了原本那种亲善的感觉,她记起了自己曾经看过的犯罪电影,最大的反派总是那些表面和气的人,他们以此为面具,骗过了很多人。 “你知道我一定会来,我想知道格雷诺耶去了哪?” 格雷诺耶? 克洛莉丝又一次听到了这个名字。 莫里亚蒂的嘴边露出一抹微妙的笑,他偏了偏头:“达西小姐,请你回避一下。” “不用回避,我认识格雷诺耶,甚至差一点儿就成为他的谋杀对象。”克洛莉丝道。 “你不会是他的谋杀对象,他向来只杀贫穷的孤女。” 这样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就算是这样吧,那么他去了哪里呢?” “他吗?他现在在法国,香水之都。” “你救了他?” “是……”莫里亚蒂倒是毫不避讳,他没有任何一点儿隐瞒,“像他这种制香天才,死了未免太可惜了。” 可他是一个谋杀犯! 克洛莉丝差一点儿低吼出这句话。可是她意识到莫里亚蒂是犯罪届的拿破仑,他如果真在乎人命,哪里会气焰如此旺盛。 “你和我的妻子所描述的一样,很聪明,没有对我的话进行反驳。反驳对我而言没有任何作用,他是一个谋杀犯,那又如何呢?他所杀的人加起来也抵不过他的作用大……” 莫里亚蒂的话锋一转:“不过,他如果杀了你,我会感到十分遗憾的,达西小姐。” 他说话的语气还是很温和,但是内容却十分不友好。但克洛莉丝不得不承认一点就是,他很坦诚,极致的坦诚,坦诚到了一种嚣张的地步。 “是你让格雷诺耶只谋害贫苦人家的孤女,而且流动作案,这样可以为他减少被逮捕的可能性。” 福尔摩斯早就推断出格雷诺耶的背后站着另一个操纵者,格雷诺耶是一个为气味疯癫的人,没有多余的绸缪,只是他未曾料到站在格雷诺耶身后的人是莫里亚蒂教授。 “嗯,但是他辜负了我的一片良苦用心,不过也没关系,进一趟监狱而已,这份体验也很难得,他在闻到了监狱内的气味以后可听话多了。” 这对莫里亚蒂来说是一件好事,他有办法将格雷诺耶从监狱里弄出来,就有更多的办法将他再弄进去。 克洛莉丝:“伦敦的监狱里有你的人?” “整个欧洲都有我的人。”莫里亚蒂用自己的酒杯碰了一下克洛莉丝的酒杯。 主人不会一直陪在同一位客人的身边而忽视了其他客人,莫里亚蒂教授还有一堆的应酬。 “那么,希望你们能有愉快的一天。” 莫里亚蒂跟福尔摩斯双目交锋,两把利刃同时出鞘,刀光剑影都在无言之中。 华生收到福尔摩斯的指令,看着那一位肚子鼓鼓的先生,苦口婆心地跟他说了饮食的诸般不妥,这也不准他吃,那也不让他碰,一位年过四十的先生像一个孩子一样被管束,还真有一点儿委屈起来了。 肚子鼓鼓先生想吃一块蛋糕,被华生叫住,将蛋糕从他手里移开:“这个吃多了会引起肠胃堵塞,会造成不好的后果的。” 肚子鼓鼓先生皱着眉头,问:“会有什么后果呢?”只是吃一块蛋糕而已呀。 “呃,会发胖。” “呃……”总之,有华生在他的身边,今天晚上他不要想吃下任何一个东西。 肚子鼓鼓先生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想着这位医生也是好心,便没有计较,只是想着回去以后再饱餐一顿,不过真是可惜了,听说莫里亚蒂先生请来了全伦敦最好的点心师傅。 一晚上过去,肚子鼓鼓先生的肚子也没有那么鼓了,华生也产生了成就感。 就在华生跟肚子没那么鼓的鼓鼓先生谈论肠胃问题时,鼓鼓先生感到身体有些不对劲,他眼前的华生医生由一个分裂成了两个,然后变成很多个。 他眨了眨眼睛。 华生:“怎么了?” “我的感觉很不好。” 说完这句话以后,鼓鼓先生就倒了下去,华生连忙扶住他,可是体量不及他,连带着一齐倒了下去,两个人倒在地上,发出了一声强大的响动声,周围的人连忙围过来看。 福尔摩斯发现了华生那边的异常,连忙跑了过去,他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克洛莉丝也跟了上去。 -- 第119页 他挤过人群,看到鼓鼓先生倒在华生的怀里,华生倒在地上,艰难地支撑着鼓鼓先生。 “约翰,发生什么事了?”福尔摩斯问。 “我也不知道……”在旁人的帮助下,鼓鼓先生被抬了起来,华生终于可以畅快的呼吸,“我发誓没有人接近过他,他也没有吃任何东西。” 福尔摩斯去探鼓鼓先生的鼻息,所幸,他还尚在人世。 莫里亚蒂也走了过来,他带来了家庭医生和仆人,宾客们自动让出了一条道给他。 “带这位先生去房间里检查。”莫里亚蒂吩咐道。 “就在这里检查……”福尔摩斯说,“约翰,你也是医生,一起检查吧。” 家庭医生和仆人看向莫里亚蒂,他们只听从他的命令。 “好的,那就听福尔摩斯先生的,就在这里检查。” 华生和家庭医生一起替鼓鼓先生检查,得出的结论是,鼓鼓先生并没有大碍,他只是饿晕过去而已,听到这个结果,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唯有福尔摩斯的眉头还卷着。 虚惊一场,宴会继续。 克洛莉丝一直站在福尔摩斯的身边,他的脸像一座冬日里的山峰,透露出寒意。 “我不会在自己的生日宴会上开始游戏……”莫里亚蒂教授的语气像是指出学生答题的错误,“毕竟是我的生日。” 莫里亚蒂的上衣口袋里装着一块和鼓鼓先生一模一样的蓝色方巾。 第71章 她可能会成为我的敌人 宴会结束之前,克洛莉丝又一次收到了艾琳的催稿,当那位女士笑容满面跟她说话时,她的神思已经跑到了另一边。 “专心一点,你要拖稿也不是这样的呀!”艾琳提醒克洛莉丝,其实她早就发觉克洛莉丝的心情已经不似她初到宴会时候愉快了,只是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她不得而知。 「女爵」的身姿挺拔,她像一棵美丽的木兰树。 “我没有要拖稿……”克洛莉丝道。 “那这样说的话,我是可以如期见到你的稿子的。”艾琳立刻说,不给克洛莉丝任何拖稿的理由。 克洛莉丝无奈地笑:“好的。” 克洛莉丝眉头不展,她担心的是另一件事,艾琳是莫里亚蒂的妻子,有朝一日两个人是不是要站在敌对的一方? 初识那天,在俱乐部里,她们曾经共同畅想过「风潮」杂志能为这个时代的女性带来的转变,是否会散在风里? 这些事情都令她感到忧心。 “艾琳……” 克洛莉丝很少叫艾琳的名字,她一般称呼艾琳为「女爵」,她认为这个绰号和艾琳很是般配,少见的称呼让艾琳的心头流过一阵微妙的感觉。 艾琳看着眼前的女孩,她的眉宇之间透露出一股愁意,眼神清明,正灼灼地望着她,像一束花开在了夜里。 “我们是朋友吧?” 艾琳笑了一下:“当然是了。” “嗯……” 不管后来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各自人生走向如何,起码她们此刻是朋友的。 宴会结束了,欢愉过后留下了满室狼藉,仆人们尽心打扫,主人家站在了门廊口,男主人和女主人终于能好好说上一番话。 “你能说服你的戏剧家加入我吗?” “论起说服人,你比我更加拿手,何不自己去呢?” “那么提前跟你说一声,她可能会成为我的敌人。” 说罢,男主人转身走上楼。 自从结婚以来都是这样,两个人说的话也不知道有没有一部长戏剧的台词多。 “这几天晚上你不要出去了,免得碰上麻烦。”莫里亚蒂头也不回,在这句话说完以后,他就走到了拐角,消失在艾琳的视线里。 艾琳笑了一下,眼中潇洒的成分暗淡了几分,看着满室洒扫的仆人,突然觉得人生无趣极了。 今夜最欢快的恐怕是华生,他不但和鼓鼓先生成为了朋友,还吃到了伦敦最好吃的甜点,在回去的途中,他津津有味地向身旁两人描述一块红丝绒蛋糕的美味。 可是,快乐似乎只是他自己的,身旁人的身上都散发着些苦闷的味道。 “嘿,你们怎么了?” 得到的是两个人敷衍的回答,谁都不肯告诉他,自己为什么苦闷? 福尔摩斯觉得自己是知道克洛莉丝为何苦闷的,他伸出手,打算拍一拍克洛莉丝的肩膀,华生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经常这样做。 可是手在离克洛莉丝的肩膀大概十公分的位置时,他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他似乎无法坦然地做这一个动作。 这种感觉十分奇怪。 福尔摩斯用余光瞥了一眼克洛莉丝,她低着头,眉毛温和而舒展,在眉尾处有一颗不易被发现的痣。 福尔摩斯的心里像被蒲公英的花草挠了一下。 他的手也在那一刻拍了下去。 克洛莉丝感受到肩膀上的温度,转头看向他。 “没事的……”福尔摩斯有些不自然。 克洛莉丝对他笑了一下,又恢复了刚才的神色,眉宇间的愁意没有减淡分毫。 克洛莉丝有一个习惯,看电影看到反派出场时就会直接跳到最后一集,看一看主角有没有事,知道结果是好的,再回头看情节,这样她能安心体验。 现在反派出来了,结局她也知道,福尔摩斯会和莫里亚蒂决战假死,他会平安回来,但是心里还是惴惴不安。 -- 第120页 她大概是被莫里亚蒂的话吓到了,福尔摩斯猜测。 他的手还搭在克洛莉丝的肩膀上,大拇指轻轻拂了抚,带着抚慰。 “呃,你们别闷了,给你们说点好玩的事情,那位肚子鼓鼓先生他不是晕过去了嘛,后来他醒了以后,拿了一块小蛋糕,见到了过去道歉的我,马上又把蛋糕给藏了起来,这可真是太有意思啦!” 华生努力调节两个人的情绪,“对了,你之前干嘛让我一直盯着他,还不准任何人靠近他,也不准他吃任何东西?” 这样真是奇奇怪怪的,肚子鼓鼓先生是因为太饿了晕过去,华生还特别不好意思。 福尔摩斯放下手,为了照顾克洛莉丝的情绪,他没有作答。 华生用胳膊肘戳了戳福尔摩斯,让他赶紧回答自己。 华生的本意是想让气氛变得活跃一点,可没想到福尔摩斯的脸色更沉了。 “夏洛克,你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吧。”华生跟着福尔摩斯一起办案也有一阵子了,知道他这个人虽然时常提一些古古怪怪的要求,可是总有他的用意。 华生的话也勾起了克洛莉丝的好奇心,她也想知道里头的原因了。 “为了保护他,如果不看着他的话,明年今天或许就是他的忌日。” 华生十分惊讶:“不是吧,有谁要杀他呀?” 肚子鼓鼓先生明明那么可爱善良,不像是能和人结仇的人呀。 福尔摩斯给了一个令华生更惊讶的回答:“莫里亚蒂。” 惊讶的只有华生一个人,克洛莉丝觉得莫里亚蒂多出阁的事情都做的出来。 “也就是说莫里亚蒂邀请他来参加宴会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原因是想要杀了他。” “这么多天过去了,你的推理能力也有了一些进步。” 福尔摩斯难得夸赞华生,华生有些得意,正当他打算谦虚两句的时候,福尔摩斯话锋一转:“不是的,莫里亚蒂随机挑选的作案对象。” 福尔摩斯在见到莫里亚蒂的第一眼就开始观察他,后来莫里亚蒂出现在二楼的走廊上时,衣束没有发生大的改变。 但是细节处却有了增添,他的领口里也放了一块肚子鼓鼓先生那样的方巾,这预示着莫里亚蒂已经选好了下手目标。 “噢,我的上帝啊,随机挑选对象杀害,这可真是不可思议,你是怎么发现这一点的?” “他自己告诉我的。” 华生:“……” “莫里亚蒂告诉我,他喜欢在一个热闹的场合突然制造一桩命案,看着周围的人由欢快变得恐慌。” “疯子……”华生咬着牙吐出一个词。 “所以你没有参加他的婚礼?”克洛莉丝一直在默默地听着,即使她已经知道莫里亚蒂的本性。 但听说他的这个「癖好」时还是倒吸一口凉气,转而又想到,福尔摩斯不愿意参加莫里亚蒂的婚礼也就有了说法。 只怕以后艾琳无论怎么邀请,她也不会再参加有莫里亚蒂的聚会了吧。 “是的,他说婚礼那天也让我体验一下见证人群情绪转变带来的快感。” “幸好你错过了,不对,不是错过了,你应该去,然后制止他,让他受到法律的惩罚!”华生义愤填膺。 “我尝试过一次……”福尔摩斯回忆起了一桩往事,“他用食物中毒的方式害死了一个人。如果那个人想要不死,不吃那道食物就行,怎么也怪不到他的头上去。” 莫里亚蒂总有办法令自己脱身。 “那我们拿这样的人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吗?” “有办法,我正在做。” 福尔摩斯的话很简洁,却有一种力量感。 “嗯,我相信你一定能做成的。”克洛莉丝接话很快,完全不经思考就说了出来,就算经过了思考,她也还会这样说。 “我也相信。” 他怎么可能不相信福尔摩斯,他可是福尔摩斯神通广大的见证者呢。 福尔摩斯终于露出了今天晚上的第一个笑容。 “我还有一个问题,先生,宾格利先生的婚礼上莫里亚蒂教授没有来,是不是你做的?” 福尔摩斯的笑意加深了。 “宾格利的婚礼不应该成为他的一盘游戏。” 从福尔摩斯得知宾格利先生婚礼上会出现「惊喜」那一刻起,他就在想方设法不让「惊喜」出现了,只是事情的复杂程度比他想的要低一些。 克洛莉丝了然,在宾格利先生的遗憾之后隐藏着福尔摩斯先生对他婚礼的祝愿,他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行动已经表达出了真意。 完了,知道这个背后的故事以后,克洛莉丝的心一阵猛跳,她对福尔摩斯的崇拜与爱意又加深了一分,这等到二十五岁如果要放弃这段感情,只怕会更加辛苦。 克洛莉丝心里暗暗叹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它已经变成了一个圆形,像一枚发着光的铜币,但很快月亮又缺了一角。 “诶,好像有月食。” 身旁两位先生的头也抬了起来。 月亮缺的那一块又重新变得完整了。 “不是月食,我看错了,是有云飘过去,遮了月亮的一角。”克洛莉丝有些不好意思,她还以为能看到月食呢。 没有人嘲笑她,三个人都看着远方的那轮明月,云飘过来又飘过去,月亮一会儿圆一会儿又缺,彼此的眼里心里都装着今夜月亮的清辉。 -- 第121页 第72章 伦敦蝙蝠伤人案 出事情了…… 今天早晨,满街的报纸都登着同一件新闻:伦敦出现伤人蝙蝠,受伤者已达9人。 这件事情令苏格兰场的警探十分头疼,也不知道伦敦什么时候冒出了伤人的蝙蝠,每次受伤者都被吸干了血,整个人奄奄一息。但万幸还有一丝气息尚存,伤不致死。 当局只得下令宵禁,但是总有一些从事夜间工作的人为了利益,不顾禁令,伤损案仍有发生。 这对苏格兰场而言只是一桩蝙蝠伤人案。但是对于贝克街的侦探来说,不只是蝙蝠伤人案如此简单,他说他在哈福德郡见过一模一样的症状。 没有任何一个警探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警长雷斯垂德还跟他收下的警探说:“福尔摩斯太自以为是,他最近没有接到新的案件看什么都是一桩大案。” 警探听了,哈哈大笑。 他们早就不满贝克街侦探,在侦探的室友几篇小说发表出来以后,整个伦敦的人似乎不知道还有他们这些正儿八经的人民守卫者存在,全都把福尔摩斯奉为正义使者,这算怎么回事? 总之,这桩案件绝对不允许贝克街侦探插手。与此同时,他们也登报,宣布苏格兰场将展开轰轰烈烈的「猎蝠行动」。 伦敦人民看到这条新闻,心里头舒了一口气,他们相信不久以后,至多三五天,伦敦又会回归安宁,反正报纸上是这么说的。 “伦敦从来就没有安宁过。”说这番话的是莫里亚蒂教授,他向来是最讨厌安宁的。 如果他生活在二十一世纪,见到诸如「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一类的话绝对会嗤之以鼻,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岁月静好,时代的风浪总在汹涌,他也总会成为掀起惊涛骇浪的人。 他的妻子,艾琳阿德勒,坐在他的对面,手里拿着一份跟他一模一样的报纸,他们两看到的是同一条新闻。 “是你做的吗?”艾琳问。 莫里亚蒂挑了挑眉:“夫人,当局已经决定了,这些事情是蝙蝠做的。” 当局决定是当局的事,艾琳知道自己嫁给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她的丈夫从来不会对自己没有参与的新闻做出评论。 “但是,实际呢?” “实际也是蝙蝠做的……”莫里亚蒂合上报纸,“不论找多少个法医来问,伤人的事情也绝对是蝙蝠做的。” “你没有参与?” “参与了……”莫里亚蒂没有隐瞒艾琳,他对她微笑,继续说,“我让蝙蝠不要这么做,你相信吗?” 他的笑容森森的,像一条碧蛇藏在了绿林中。 莫里亚蒂从来不撒谎,但是对于他的妻子,他也从来不多说,他只说:“你不用担心,他不会伤害你的。” “跟你放在阁楼里的东西相关吗?” 从国外旅行回来以后,莫里亚蒂带回了一车东西。除了各个地方的珍宝美物,还有地方特产以外,还有一箱土。 他还将这车土送进了阁楼,不允许任何人踏足阁楼半步,包括这个家的女主人。 这算怎么回事。 “这不是你该问的。”莫里亚蒂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凉意,他看着外头的天空,阴云缭绕,好像有一场雨将下未下。 同样望着天空的,还有贝克街的小说家,他正将福尔摩斯和他的另一件冒险事迹记录下来,看到阴云密布的天空,叹了一口气。 “如果你是因为我霸占了整张桌子而叹气的话,这声叹气实在没有任何意义。” 是的,小说家被赶到沙发上写作,他原本的工作地点被侦探给占用了。 侦探在桌子上摊开了一堆报纸,都是关于蝙蝠伤人案的,当局不听他的意见,不代表他会放弃对这桩案件的调查。 “我叹气是因为已经很久没有过晴天了……”华生可不会因为工作地点被霸占了而叹气。 如果这样就叹气了的话,他得叹气多少回,他回头看到老伙计的工作,突然冒出一个问题,“你对达西小姐也这样说话吗?” 侦探抬起头:“什么?” “没什么……”华生觉得自己刚才那个问题特别傻。 “我对达西小姐怎样说话了?” “嗯……就是像对我这样说话,毫不客气,偶尔还会嘲讽我的智商。嘿,华生,如果你的老师知道你如此浪费学识,恐怕会伤心的,就是这样说话,你总是这样。” “你觉得我对达西小姐说过这样的话吗?” 华生回忆了一下:“没有。” “嗯……” 华生注意到福尔摩斯将受害者的名字一一圈了出来。 “你依旧不相信是蝙蝠伤人?” “不可能单纯是蝙蝠伤人,你看到的这九个人,每一个都是被吸干了血,但是又尚存一线生机。蝙蝠是动物,它们不像人一样,有自控力,它们怎么能刚刚好把控住吸血量?” “噢,这些蝙蝠可能经过了训练。”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华生放下笔,他今天反正也没有任何灵感,走到了福尔摩斯身边,打算跟着侦探一起讨论这桩案件。 “这些受害者有什么关联吗?” 如果受害者之间有联系,那么就可以顺着受害者找到操纵蝙蝠的人。 可是很遗憾,福尔摩斯告诉他,没有。 -- 第122页 “会不会是你没有发现?” “不是,受害者之间的确没有必然的联系。”这才是案件最让人头疼的一点,如果是有人有意识寻仇,反而会让案情明晰很多,像这种受害者身份、年龄、职业都不同的人,才是最难找到线索的。 华生注意到。在这九个人的名字下面,有一个小小的红字:韦翰。 “你怀疑伦敦的伤人蝙蝠和伤害韦翰的蝙蝠有关联?” 福尔摩斯点了点头。 华生是看过韦翰和其他受害者的伤口的,皆是蝙蝠咬伤,咬合的位置,伤口的大小也相差无几。 从这些证据来看,伦敦的伤人蝙蝠和哈福德郡郊外的伤人蝙蝠应该是同一只。 福尔摩斯将工作台还给了华生,他说要出去一趟。 华生已经没有写作的欲望了,他现在对蝙蝠伤人案更有兴趣,他抓起帽子,跟在福尔摩斯身后:“你要去哪?” 福尔摩斯:“去弄一套苏格兰场的制服,不对,两套。” 第73章 猎蝠行动 夜深了,夜雾缭绕。 苏格兰场的警探扛着步枪,一个个昏昏欲睡,他们是承载着整个伦敦希望的「猎蝠小队」。 可是蝙蝠的影子都没见着一个,队长在出发前已经保证,绝对在这一个晚上取得质的突破。 突破在哪? 他们总得找到一两只蝙蝠交差,蝙蝠没有出现,那么自然是不能收工回家的,警探们一肚子怨言,但是无人敢于表达。 他们走了一段路,完全没有注意到队伍后头又加进来两个人,在一个偏僻的小树林没有任何收获以后,队长下令休息一会儿。 队伍立刻垮了,「猎蝠小队」的队员们互相倚靠,就地休整。 “这什么时候能是个头啊,连蝙蝠的影子都没看见一只!”其中一个队员打着哈欠,口吃不清,太困了,他的眼睛里冒着晶莹的光。 在队伍的最末端,有两个看起来最精神的队员,他们低声窃窃私语:“我们为什么要加入这支队伍,我们大可以自己找蝙蝠?” “苏格兰场虽然平庸,但是他们掌握着一些没有透露给报纸的信息。” 他的声音如同低音大提琴声。 「猎蝠小队」寻觅的地方都是有依据的,这些依据点他们没有透露给新闻媒体,害怕引起伦敦民众恐慌,也没有透露给贝克街的侦探。如果他再惩戒了一些蝙蝠,那么伦敦人民真会将他供若神祗。 夜风吹着,他们手上的煤油灯像黑夜中的一只只萤火虫。 “他们精神可真好。”一个队员看了一眼队伍末端的两位队员,由衷慨叹。 那两个人笔直得如同两棵风中的梧桐树。 “嗐,新来的吧……”坐在他身边的人闻言也瞥了一眼,发现都是生面孔,迷迷糊糊,也没看得太清楚,“等过一阵子就不这样了!” 谁不是精神满振的过来的呢,还不是被岁月磨平了棱角。 那两棵梧桐树静静地等待着,有时候,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心想的事物就会在猝不及防的时候出现的。 风吹得更加猛烈了,还伴随着一阵雨,树上的叶子落了下来,合着雨声,激起了一阵抱怨。 “都下雨了,蝙蝠也不会出来了,收队吧。” 这样的声音层出不穷。 队长看了看天气,暗暗念了一句「该死」,这群没有脑子的蠢货,一天交不了差,这样夜里出来加班的日子就多一天,怎么就只顾短暂的安宁! 但是他抵挡不住殷切的目光,终于下定决心,说了一句:“集合,立正,收队。” 一片欢欣之声。 蝙蝠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在大家都觉得它不会出现在风雨中时,它如同一把黑色的利刃,直朝着这支队伍扑来。 当惊呼声响起时,大家措手不及,对着它的方向连开几枪。 但是都没有中,它格外灵活,速度极快,没有人见过速度这么快的生物,它扑腾几下翅膀,躲开了子弹,以更猛烈的姿态发起进攻。 它朝着队伍末端进攻,在队长下令收队的时候,队伍前端成了最末端,队员们举起煤油灯照亮眼前,企图以更光明的视线加大击中它的概率。 可是它实在太快了,在灯举起的时候,它已经跃到了大家的上空。 那两个如同梧桐树一般的队员一个举起了灯,一个举起了枪,他们比其余队员更加沉着冷静一些。 “你的准头比我更好,你来。” 「猎蝠小队」的队员们不知道,他们其中隐藏着一个到达过真正意义上的前线战场的士兵,这种突然袭击,他早就见惯不惯。至于另一个,他的人生中似乎随时在为各种「突发事件」准备着。 灯准确无误照在了蝙蝠身上,它处于他们的左上方,最靠近视觉盲区的位置。 它的速度很快,但是身体却很大,对于一只蝙蝠的体型而言,它堪称巨型。 本来应该很好命中才是,可是它太灵活了。 一颗弹壳落在地上,未中。 两颗弹壳落在地上,未中。 七颗弹壳落在地上,未中。 …… 前线老兵心里想着,不至于吧,尽管很久没有训练了,准头也不至于那么差吧,回头还不知道怎么被身旁人取笑呢! 他的身边人倒是没想着取笑他,更多是在思考着巨型蝙蝠的来历,伦敦的伤人蝙蝠不是一群,而是只有这一只,仅此一只,而且它似乎很通人性,想要避开如此多的攻击。除了灵巧以外,还需要判断攻击的来源和攻势。 -- 第123页 又一颗弹壳落在地上,这次挨着蝙蝠的翅膀而过,只差一点点了。 前线老兵心里充满了信心,他相信下一次一定能命中蝙蝠。 可是他的攻击似乎惹毛了这只蝙蝠,它发怒了,扑动翅膀,直冲冲地朝着他们这边飞来。 “小心!”周围的队员出言提醒。 前线老兵眼瞧着危险靠近,也丝毫不慌,连开几枪,终于击中了蝙蝠的翅膀。 “好耶!” 周边传出了一阵喝彩声。 蝙蝠没有因此倒下去,它的生命力十分顽强。但毕竟受了伤,它打消了攻击人群的念头,想要回去了。 可是尝到甜头的「猎蝠小队」哪里就肯轻易罢休,局势颠倒过来,他们直逼着它。 队长下令队员们一起开枪,非要抓到这只兴风作浪的蝙蝠不可,枪声淹没了一句「不行」,没有人将这句话放在心里,包括前线老兵,混杂的枪声,别无准头,反而给了蝙蝠一个绝佳的隐蔽。 它重新开始反击,它没有那么容易倒下。 它反朝着队长扑过去,猛地一下窜到了队长的身上。此时,没有人敢开枪,毕竟很有可能没有击中蝙蝠,反倒击中了队长。 可是这个队长又是个小心眼,如果一直没有行动,事情过去,他一定会记仇。 有几个队员朝着天空放了几枪,努力给队长营造出他们在行动的讯息。 蝙蝠黏在了队长身上,队长极力挣扎。此时弥漫在他心里头的,除了恐惧以外,还有后悔。 他当初实在以为这是一桩美差,还花费了一笔钱买了一些礼物,贿赂了长官才揽下这桩差事。毕竟抓畜牲,他们可是有武器配备的人类。 这哪里是美差,分明是死神在拖着他往地狱里走。 他的救命恩人脱下了外套,任由雨水击打,穿过人群而来,他想要用外套将蝙蝠扑住。 可是就在他揪着外套靠近时,蝙蝠撕咬的动作突然停止了,它调转了方向,放弃了进攻,低飞而去。 它和他打了一个照面。 雨水中,四只眼睛相交,一半如海水,一半似火焰。 队长挣扎着爬了起来,他已经被咬得浑身是血,雨水冲刷他的伤口,队员们围了上来,刚才那一幕简直是触目惊心。 队长捂着自己的伤口,他的心里激起了强烈的报复心态,他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直接指着前方,吼了一句:“追!” 这一声真是雄浑有力。 追不追? 队长已经下令了,当然追,冲在最牵头的是那个如同梧桐树一样举起煤油灯、脱下制服想要捕捉蝙蝠的队员,他跑起来像一只猎豹一样,前线老兵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比起其他队员的职业而言,他们更像是奔赴一场盛大的冒险。 其余的队员陆陆续续跟在后头。 他们追随着血迹而去,暴雨如注。 奔跑在最前头的队员眼前除了路以外,还能浮现出他刚才看到的那一双眼睛,那实在太不像动物的眼睛了,那一双鲜红色的眼睛里装满了情绪。 逐渐的,他发现眼前的路越来越熟悉,再穿过一个花圃……没错,再穿过一个花圃,就到达了西弗斯花园。 流淌在地面的鲜红的雨水并没有终结,他只得向前奔跑。 已经穿过了花圃,前头就是西弗斯花园。 鲜红的雨水还在流淌。 一座铁门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的心头突然被一双大手给摄住,笼罩着一片恐慌,没有丝毫犹疑,他已经在攀越铁门。 “嘿,你说他们是不是想要功劳想要疯了!”后头的队员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抹已经穿越进花园内的身影和一抹正在攀爬铁门的身影。 “谁知道呢?” “嘿!我们不能随意闯入居民家中,得等队长来跟居民商议!” 队长受伤了,正慢慢悠悠往这边赶,他是伤员,不该再参与危险活动了。 队员的声音没有制止他们前行的步伐。 当第一个队员冲进西弗斯花园的时候,见到的,正是屋外长廊里,一个穿着粉色丝质长袍睡衣的少女,她的面前停顿着一只蝙蝠,在她的身边倒了一个男人,男人不停抽搐着。 少女的脸上写满了惊愕。 她不敢乱动,生怕动了以后,面前的蝙蝠会对她发起攻击,就这么静止的瞬间,她感觉时间都停止了。 眼前的蝙蝠,简直是她有生以来见过最可怖的东西。 她屏住呼吸。 今天晚上的怪事已经足够多了。 旁边的男人不停抽搐,他最害怕的事情已经到来了。 一声枪响,直接命中。 蝙蝠没有倒下,它飞向了另一个方向,「猎蝠小队」的队员们只觉得倒霉,他们只能朝着另一个方向跑过去。可是那两个一直跑在队伍最前端的人却不见了。 少女落入一个潮湿却温暖的拥抱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74章 她已经在探究真相了 克洛莉丝觉得自己被一阵热潮拥住了,她一双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眼前雨水连绵,不远处站着华生,当目睹华生眼睛里的讶异时,终于敢相信,此时拥住她的的的确确是福尔摩斯。 今夜奇怪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 福尔摩斯怀里拥着克洛莉丝,怀抱到她温热的身体,她衣着的丝绸像一条缠绕的河流,他能感觉到她急切的心跳和呼吸,终于确定她安然无恙。 -- 第124页 松开手后,两个人都有一些尴尬。 福尔摩斯尤其不好意思,他的行动在理智之前,他抱住了克洛莉丝,却忘记了自己身上是潮湿的,她现在也被雨水弄湿了。 福尔摩斯的理智很快就回来了,他推着还在发愣的克洛莉丝进屋:“赶紧去换一件衣服。” 天气冷,她又穿得这样单薄,被雨水沾湿的丝绸贴在了她的身上,少女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 福尔摩斯挡住了她,催促着她赶紧进屋。 “你们也要换一件衣服才行。”克洛莉丝说,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福尔摩斯和华生两个人都穿着苏格兰场的制服,浑身湿漉漉的。 华生跟了过来,他看清楚了地上抽搐的人是在西弗斯花园休养的布克斯,布克斯浑身发抖。 华生想要去拉他起来,手刚一伸出去,还没有碰到布克斯的身体,布克斯立刻避开了,他的双眼中写满了畏惧。 “他怎么办?”华生问。 “带着他进去。”福尔摩斯架起布克斯的一只胳膊,华生见状架起了另一只,两个人强行将布克斯拖进了房间,布克斯一进房间,就立刻钻到了一个低矮的桌子底下,死活不肯出来。 福尔摩斯和华生两个人都淋湿了,为了让他们换上干衣服,克洛莉丝不得不叫醒达西先生,达西先生不清楚为何深更半夜这两位先生会出现在他的家里。 但秉持绅士作风,他还是拿了两套衣服给福尔摩斯和华生,自己也换上外套,来到了客厅。 布克斯一听到脚步声,都会探出脑袋怯生生地看一眼。但是他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尤其是克洛莉丝的,每次他察觉到克洛莉丝的目光时,都会把身子卷成一团,往里头缩得更加厉害。 所有人都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西弗斯花园的佣人强忍着困意给客人和主人上了热茶。 达西先生坐在主位,他看着眼前的三人,又瞥了一眼桌角里的布克斯,问:“这是怎么回事?” 实在需要有一个人来向他解释一下今晚的情况。 “由克洛莉丝开始说吧,布克斯出了什么状况?”福尔摩斯提议。 “啊?”克洛莉丝像是课堂上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学生,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布克斯会变成现在这样,于是老老实实回答,“我也不知道他身上出了什么状况。” 她说的千真万确,尽管在别人看来,肯定是她对布克斯做了什么,才会令布克斯出现如此过激的反应。 但事实就是她熬夜写剧本,写到一半想走走散散心,却突然发现了走廊上有一个人影,那个人就是布克斯,哈福德郡的外来客,此时正在她家里头休养。 听说是一直昏迷不醒的,现在能下床走动,她以为是他的身体好转了,还想去问他,为什么第一次见到她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谁成想,布克斯一看到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目光开始变得深邃,外来客的眼睛里甚至涌现出泪花,在那一刻,她感觉不是布克斯在看她。而是另一双眼睛透过了布克斯在注视着她。 可是马上,这种目光就不见了,布克斯开始变得疯狂胆怯,他在地上不停抽搐。 “跟他第一次见到你的情况一样吗?”福尔摩斯问。 华生已经离开了位置,他是布克斯的医生,布克斯对他的味道熟悉,感到亲近安心,又探出了脑袋。 “不太一样,他更加害怕我了,而且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 即使当时布克斯和她的距离不超过一臂长,她也感觉那份目光不是布克斯的,那双眼睛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对她倾诉,布克斯看她总是畏惧。 “盯着你看了一会儿……”福尔摩斯回过头,布克斯压根不敢注视克洛莉丝,他的目光怯生生的,如同要躲避猛兽捕食的小兽,福尔摩斯道,“他现在根本不敢看你。” “是这样的。” “那你们二位先生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西弗斯花园?”见布克斯那里是一团迷雾以后,达西先生换了个问题。 “我们参与了苏格兰场的猎蝠行动……”福尔摩斯回答,“蝙蝠飞到了西弗斯花园……” 他停顿了一下,望向克洛莉丝,“蝙蝠真的没有伤害到你吗?” 刚才,福尔摩斯亲眼所见,蝙蝠离克洛莉丝的距离不超过一只胳膊长。 达西先生的神情也变得紧张,他完全没有想到蝙蝠可能袭击了克洛莉丝。 “没有,它没有伤害我,只是在我面前停住了,我也不知道它为何停住了。” 今晚的怪事实在太多了。 “达西先生,我和约翰都怀疑伦敦的蝙蝠伤人事件和哈福德郡的蝙蝠伤人事件有关联。” “韦翰已经醒了……”达西先生看了克洛莉丝一眼,她听到韦翰的名字时转头看向了福尔摩斯,“不久以后,他会结婚。” 在达西先生的资助下结婚。 这句暗语大家都清楚。 “我想以你的名义问一下韦翰,伤他的那只蝙蝠,眼睛颜色是红色吗?” “红色的眼睛?” 克洛莉丝作为一个和那只蝙蝠对视时间最长的人,她见到蝙蝠的眼睛可不是红色的。 “我见到的蝙蝠眼睛是昏黄色的。”就像很古老旷野之地的晚霞。 那只蝙蝠也就眼睛让她不感到恐惧了。 -- 第125页 克洛莉丝说完以后,桌子下方突然剧烈抖动,布克斯的情绪异常激动。 华生拍了拍桌面,想让他冷静下来:“老伙计,你究竟怎么了啊?” “他来了!” “谁来了?”华生不解。 “那个怪物!他来找我了!他说过会来找我的,他果然来了……我得跑,我不能再在这里了!”布克斯念叨着,他从桌子下钻了出来,想要朝着外面奔去。 “拦住他!” 华生已经抱住了布克斯的腰,达西先生和福尔摩斯交换了一个眼神,达西先生站了起来,对克洛莉丝说:“你该去睡觉了,这里的事情就不用管了,没事的。” 福尔摩斯则走到了布克斯身边,布克斯像发了狂一样要往外头跑,福尔摩斯不得已往他脖颈处拍了一下,准头正好,布克斯倒了下去。 “谢谢你,老兄。”华生舒了一口气,他得给布克斯打镇定剂才行。 “哥哥……”克洛莉丝明白,达西先生、福尔摩斯还有华生一定有事情在瞒着她。 “快去睡吧。” 他们绝对不会告诉她这桩事件。 “那我去睡了。” 克洛莉丝明白自己问不出任何情况,她也不再追问,看了福尔摩斯一眼,福尔摩斯冲她微笑,道了一句「晚安」。 尽管马上就要天亮了。 克洛莉丝走后,只剩下三个男人。 “华生医生,麻烦你照看一下布克斯。” 华生也被支走了,福尔摩斯和达西先生坐了下来,茶还温热。 “你不打算告诉克洛莉丝一丁点儿实情吗?”福尔摩斯问。 “她承受不住,一个年龄不大的淑女,任何挫折都没有受过,突然间就承担一个这么大的事情,换作是你,你能承受吗?” “可以……” “先生,她和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呢?因为她是个女性吗,这恐怕和性别无关。” “跟性别无关,主要是她没有受过挫折。” “达西先生,恕我直言,你恐怕不了解你的妹妹。” 达西先生沉默了,沉默以后,他反问:“难道你了解她吗?” “比你要了解的。” “我看护了她二十年。” “是的,但是你不了解你的妹妹,至少不了解现在的她,你曾经说过,自从她上上次昏迷醒来以后,整个人的性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如果你还是用以往的方式对待现在的她,这种不发展的眼光或许不能使你更了解她。而我认识的克洛莉丝,就是现在的克洛莉丝。”福尔摩斯道。 达西先生紧抿着唇,他端起茶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使他感到舒服了些。 “你打算告诉她实情?” “我迟早会告诉她的。” “出了意外……如果克洛莉丝崩溃了,你能承担这些后果吗?” “那么,你能保证她一辈子都不去探究真相吗?” 两个问题撞击在一块儿。 福尔摩斯抬眸一望,在楼梯里有一个细长的影子不小心露了出来。 影子处在达西先生后头,他看不到,但是福尔摩斯能见到,影子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主人的行踪。 偷听实在不是一个好行为。 “克洛莉丝,她会自己主动探究真相的。”福尔摩斯盯着那个影子,一字一句地说。 没有事先做过功课的判断都是胡乱猜测,他是了解她以后,才会问达西先生那个问题的。 她已经在探究真相了。 第75章 凯瑟琳夫人突然到访 达西先生有要和福尔摩斯彻夜长谈的打算。但是有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他们的谈话,雨差不多停的时候,一辆华贵的马车驶来了西弗斯花园。 门外传来了一阵叫门声,仆人们给马车上的人开了门,达西先生在晨光熹微中看到了一袭湖蓝色装扮的妇人,他不知道她为何会在此时赶来伦敦。 妇人如同一只高贵优雅的波斯猫,有些妇人上了年纪,岁月没有增添她们的和蔼,却加重了她们的派头,这位妇人显然属于这一类。 马车行驶了一路,她也着实疲惫,但是走路仍然昂首挺胸,在路过西弗斯花园的长廊时,她看到了地上一滩暗色的血迹。 “噢,我的上帝!”她捧住胸口,受了一番惊吓。 达西先生和福尔摩斯站在门口等待她。 “您好,姨妈。”达西先生向妇人打招呼,来的人正是他的姨妈凯瑟琳夫人,她拥有一般富太太都有的财富、气质、挑剔的目光和坏脾气。 凯瑟琳夫人接受了侄子的问候,也向他问好,随后目光跑向达西先生旁边的福尔摩斯,她微微昂起下巴打量这个年轻人,在看到他修剪得很好的胡须,挺拔的身姿和考究的衣饰以后,便相信他是一个家世可以跟侄子匹配的先生。 面对着家世不错的年轻绅士,她的态度好了一些,问道:“这位先生是?” “这位先生是福尔摩斯先生,我的朋友。” 福尔摩斯先生?听到了这一个姓氏以后,凯瑟琳夫人挑了挑眉:“冒昧一问,吉尔伯特福尔摩斯与阁下有什么亲眷关系吗?” “正是祖父,夫人。” 凯瑟琳夫人脸上的傲慢淡去了很多,她的神情中甚至出现了热情这一个甚少出现在她脸上的词汇。 -- 第126页 凯瑟琳夫人:“你好,小福尔摩斯先生。” 达西先生暗暗记下姨妈的变化,他从未听闻过吉尔伯特福尔摩斯的名讳。 但是能够让姨妈如此对待,想必福尔摩斯先生的家世不仅是乡绅那么简单。 外头凉,三个人到屋子里头说话。 福尔摩斯望着楼梯转角,那一个影子不见了。 他隐隐约约听克洛莉丝提起过,她有一个不喜欢她的姨妈,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她也不喜欢那个姨妈。 大约是见到了姨妈的到来,所以回屋睡觉去了。 福尔摩斯低头笑了一下。 仆人给凯瑟琳夫人上茶,凯瑟琳夫人有一肚子话要跟侄儿说。 但是在此之前,她先对着西弗斯花园的仆人挑剔了一番:“看守大门的仆人睡得太死,端茶的仆人反应太慢,长廊上的污秽没有及时清理。” 凯瑟琳夫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随即道:“茶叶放得太多了,你这里的仆人普遍都没什么精神,实在是你对他们太宽容了。” 凯瑟琳夫人完全不顾现在天还没亮。哪怕农庄里最勤劳的公鸡也要再过一个小时才打鸣,而人需要休息。 福尔摩斯清楚克洛莉丝为什么不喜欢这个姨妈了。 「太过宽容」的达西先生是不会为了凯瑟琳夫人的意见就追究仆人的责任的,他自动略过了姨妈的挑剔,问:“您匆匆赶来伦敦是有什么要事吗?” “当然有。我是来跟你讨论你的终身大事的……”凯瑟琳夫人放下了茶杯,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克洛莉丝呢?” “这个时间,达西小姐在休息。”福尔摩斯预感到了一些事情,他看到凯瑟琳夫人的眼睛在往二楼看,知道她在明知顾问。于是特意加重了「这个时间」的语气。 “是啊,这个时间,我们的好小姐当然躺在床上休息。而不必像她操心的姨妈那样为了她哥哥的婚事奔波。”凯瑟琳夫人语带讥讽。 “姨妈,您辛苦了,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达西先生不想让凯瑟琳夫人在福尔摩斯面前挑克洛莉丝的刺儿。 “好的,麻烦福尔摩斯先生回避一下。”凯瑟琳夫人觉得家丑不可外扬,让福尔摩斯听到她接下来的话不合礼仪。 “福尔摩斯先生,你和华生医生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福尔摩斯没有推脱,达西先生正要喊仆人带他去客房。但福尔摩斯表示这点儿小事不用外特意喊起来一个仆人了,今夜西弗斯花园的仆人已经被折腾得够累了。 凯瑟琳夫人不同意他的说法:“他们领薪水,就该为主人服务。” 凯瑟琳夫人没有听懂福尔摩斯的言外之意,福尔摩斯则不想和她再多交谈,在达西先生报出客房的位置以后,自己上了楼。 客厅里只剩下凯瑟琳夫人和达西先生两个人了,凯瑟琳夫人终于能将她在班内特家二女儿那受的气好好儿跟侄子说道说道了。 “班府的二女儿,伊丽莎白,实在是一个太无礼的姑娘了……”凯瑟琳夫人以此为开场白。 达西先生怎么说也折腾了一晚上,在看到凯瑟琳夫人到来时,他已经感觉到十分疲倦了,每次跟姨妈相处完,他都像批复了一晚上公文一样累。 但是凯瑟琳夫人提到了伊丽莎白,达西先生的疲倦被冲刷了不少,他还不知道凯瑟琳夫人接下来的话将直接促成他和伊丽莎白的美好结局。 但是此时,达西先生不知道凯瑟琳夫人会怎样评论伊丽莎白,凯瑟琳夫人也不知道自己的话会起到怎样的反作用。 但是,有一个人,她从听到凯瑟琳夫人口中冒出「伊丽莎白」这个名字以后,便知道了以后的走向。 走廊尽头多了一个人影。 昏暗里,两盏煤油灯像夜幕中的两颗星星。 “先生,达西小姐没有在休息。”克洛莉丝听到了福尔摩斯和凯瑟琳夫人的对话,她压低了音量,对拎着另一盏煤油灯的那位先生道。 “我知道……” 福尔摩斯看到了克洛莉丝偷听的影子,知道她没有听达西先生的话回房休息。而且他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没有让仆人跟上来。 “我知道你知道。” 煤油灯的光芒给克洛莉丝的笑容蒙了一层荧光色的纱。 福尔摩斯提着煤油灯走近了。 “你是故意露出影子给我看到的?”福尔摩斯一语点破。 “是的,先生。” 两盏灯碰在了一块儿。 “我有问题想要问你……”克洛莉丝看着福尔摩斯,又记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股感觉又出现了,他如同一只年轻的、俯瞰大地的鹰,她深呼吸一口气,说,“你说过迟早会坦诚告诉我的。” 她刚才听到了全部的对话。 “是,我不会隐瞒你,我会告诉你我知道的所有事情。但是在此之前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克洛莉丝点点头。 “你做噩梦了吗,今天晚上或者最近有没有重新梦到那一座古堡?” “没有……” “今晚出来散步只是偶然?” “只是偶然。” 在克洛莉丝回答完这个问题以后,福尔摩斯告诉她:“你可以开始问你的问题了。” 克洛莉丝所有的问题其实可以归于简单的一个问题:“我的身上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 第127页 楼下传来了凯瑟琳夫人的斥喝声,她刚刚跟侄子说到了班内特那个小门小户家的女儿居然妄图攀高枝,伊丽莎白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居然想要攀附她的侄子达西先生。 更可恶的是,克洛莉丝没有制止,反而在帮助伊丽莎白,这成何体统! 达西先生沉声问:“您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些羞耻的行为早就有人看不过去,写了一封信告知给我,班内特家的女儿还有克洛莉丝都太出格了…… 尤其是克洛莉丝,她可不是正儿八经的达西小姐,她是个麻烦,她也带来了麻烦,她没资格插手你的婚事!” “凯瑟琳夫人!”达西先生强制打断她的话,往楼上看了一眼。 楼上的福尔摩斯还没回答克洛莉丝的问题,有一个秘密已经被揭开了。 凯瑟琳夫人的话在克洛莉丝心头跑了一圈,她自言自语:“噢,所以我应该不是老达西先生的女儿。” “可以把「应该」去掉了。” “我是被领养的。” 达西先生的判断果然是错误的,福尔摩斯心想,因为克洛莉丝听到这个消息一点儿也不激动。 克洛莉丝当然不激动,不过也仅限如今这具身体里的克洛莉丝不激动,因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达西先生一家的确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她是灵魂来到这个世界的。 “更精准而言,你不是被领养的……”福尔摩斯从克洛莉丝的眼睛里看到了好奇,仅仅是好奇,没有悲伤,没有幽怨,他示意两个人再走远一些,“到窗户那边去。” 雨后的空气无比清新,天还没有亮。但也快了,他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了。 “你还记得你梦里有过一幅画吗?” “记得,画上的女人有着跟我一样的面容。” “你问过画家的名字,你看到的画家名字其实是不完整的,画家的名字叫弗拉德则别斯德古拉。” 作者有话要说: 第76章 德古拉的新娘 在得知兄长是达西先生的时候,克洛莉丝知道自己进入了《傲慢与偏见》的故事里,她以为自己拿的是爱情剧本。 在遇见福尔摩斯的时候,克洛莉丝的手里除了爱情剧本外,还多了一个《福尔摩斯探案集》,格雷诺耶也在里面,她以为自己拿的是犯罪探案剧本。 在福尔摩斯告诉她那位画家的名字是德古拉的时候,克洛莉丝只想把手上所有的剧本都扔掉,包括刚刚才接到手的魔幻剧本,大喊一声:“我命由我不由天!” 为什么这里头还有德古拉的故事?难道刚才她碰到的那只蝙蝠是吸血鬼的化身? 想到这里,克洛莉丝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她脖颈处的皮肤细腻柔滑,咬一口上去应该跟啃一个软梨一样。 “你的神情告诉我,在震惊以外,你还流露出来一股……调弄……”福尔摩斯观察克洛莉丝的面部神情,道。 “没错,先生。你听到这样的故事,难道不会感到奇妙吗?我现在只觉得没有任何比我和德古拉有关联更奇妙的事情存在了。” 如果德古拉的名字不是经由福尔摩斯之口,克洛莉丝只会觉得在听一个故事,而说故事的人魔怔了。 “我曾经只当德古拉,那位伯爵的故事是往生会敛财敛权的一个幌子……” “往生会又是什么?” “是由德古拉伯爵从前最衷心的下属组成的一支队伍,他们为复活伯爵而做出了许多努力,不惜以鲜血和生命为代价…… 这支队伍已经存在了很久,你的家族曾经也属于这个组织。 但是到了你的父母那一辈,情况发生了改变,他们不想再参与往生会血腥的勾当了。 因此秘密传递往生会的情报,以求得能减轻家族的罪恶,克洛莉丝,其实你的姓氏不是达西,你真实的姓氏是盖曼。” 这一个晚上,克洛莉丝接受了过多的信息,以至于她脑海里有一片海浪再不停翻滚,海水涛涛。 “我的父母被发现了,他们被往生会的人杀害,所以我成了孤儿?” 克洛莉丝大胆推测,按照一般剧情而言,在这种邪恶组织当卧底总会造成可怕的后果。 可是福尔摩斯摇了摇头:“你的父母行事谨慎,而且他们的情报是以商品买卖的方式传递的,我的祖父就是买家之一,我查看过记录,极难暴露。造成你的家族惨案的,其实是一个预言。” “那个预言不会是说……呃,我是德古拉的妻子转世吧。” 克洛莉丝将她的梦境,盖曼家族惨案,古堡里和她面容一样的画像,以及刚才蝙蝠的停顿串联在一起,脑海里描绘出了一个答案。 福尔摩斯的眼睛告诉她,她的推断是正确的。 好的,克洛莉丝在一堆描写德古拉的故事里找到了一个最贴近的,她大概率是接到了一个「惊情四百年」之类的剧本,可是又跟那个剧本有不小的出入,比如往生会、盖曼家族什么的,那个故事里可从没出现过这些元素。 “你认为德古拉真的存在吗?”克洛莉丝问福尔摩斯。 “我想只要外来客苏醒,就可以确证他的存在了。他去过德古拉的古堡,在那里看到过你的画像。除此以外,他还在那里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事物,他的同乡没有一个返回英国。” -- 第128页 不用外来客苏醒,克洛莉丝几乎可以认为,德古拉真实存在。如果她真是德古拉妻子的转世,那么德古拉一定会来找她。 好的,那么她就可以见到吸血鬼鼻祖的真正模样,看一看他的皮肤是不是真那么白,泛着一层光芒,是不是真的见不得阳光,是不是长了两颗长长的牙齿…… 克洛莉丝只能提醒自己往好的一面去想,否则被告知随时有一个吸血鬼要来找你,这听起来跟恐怖故事一样。 克洛莉丝一直都不说话,福尔摩斯以为她受到了惊吓,他的手指动了动。 随即拂上了克洛莉丝柔软的头发,他像揉一只猫咪一样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别害怕,克洛莉丝。” 其实他在做这个举动时,有一些别扭,他没办法真的像安抚一个朋友那样坦然,如果站在他面前的是华生,他就会大方许多。不过他倒也不会像摸猫咪一样摸华生的头,那样更奇怪。 克洛莉丝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凝视福尔摩斯的眼睛,天已经快亮了,他的眼角也跑出来一些疲倦,她合上双眼,觉得刚才听到的一切像一个梦。 克洛莉丝深呼吸,然后握住了福尔摩斯的手腕,像一只真正的猫咪一样蹭了蹭。 雨已经停了一阵了,福尔摩斯却像被一道蔷薇色的闪电击中了一般,一阵清风吹进了他的心里头。 “我没事的,先生。” 不就是多加了一个剧本在身上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天已经渐渐亮了,在哈福德郡班内特先生家的农场里的公鸡第一声啼叫没多久,凯瑟琳夫人便怒气冲冲离开了西弗斯花园,这位贵妇人奔波了几天,却得到了一个两头受气的结局。 两个人的谈话最终还是发展成了争执。 在马车上,凯瑟琳夫人愤愤地想,她的侄子达西到底还是中了班内特家二女儿的圈套,又加上家里头不省心的克洛莉丝的挑唆,他肯定不久以后就会迎娶那个叫伊丽莎白的姑娘。 但是,凯瑟琳夫人还是足够幸运的,本来伦敦城已经明令宵禁,蝙蝠伤人案不时就会发生,她很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可是她赶来伦敦城的那一时刻不会了。 「猎蝠小队」追寻着路上的血迹找到了作案元凶,它隐藏在了一座浪漫典雅的庄园后,在「猎蝠小队」有所行动之前,庄园的主人已经解决了蝙蝠,尸体正落在庄园门口。 一夜的辛劳终于得到了回报,「猎蝠小队」捡着蝙蝠的尸体高高兴兴回去交差。 “这家人的枪法倒是准,我们打了那么多枪都没命中,他居然射死了这只蝙蝠。”队伍后头的成员慨叹。 “唉,也有可能是运气好……”他旁边的人往身后望了望,“跟在我们后面的那两个人呢?” “对啊,不过我记得我们好像本来就是末排吧……” 两个人心头浮起一阵凉意。 伦敦蝙蝠伤人案告一段落,再也没有蝙蝠伤人事件,苏格兰场终于在没有贝克街侦探的帮助下破获了一桩案件,报纸上大肆宣扬这桩案件。但是在不起眼处,有一行小小的「特别鸣谢」。 特别鸣谢:这次行动感谢莫里亚蒂先生的协助,他英勇开枪射死了作案元凶。 蝙蝠伤人案以后,伦敦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人们脸上洋溢着笑容,街头巷尾议论的焦点转移到了诺利斯克的新戏剧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77章 伊丽莎白,伊丽莎白 克洛莉丝准时给《风潮杂志》交了稿子,不像第一篇那样直戳许多保守派的痛点,这一篇倒是和缓了许多,是大众喜闻乐见的爱情故事,而且还带上了哥特遗风,加了一些奇幻因素,在这些表层因素之下探讨的是婚姻门第和男女差异的问题。 剧本的名字直接以女主角的名字命名《伊丽莎白》,本来这部戏剧也是以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的爱情故事为原型创作的。 故事发生在英国的一所大学里,学校里冒出了一条震撼性新闻,它们招收了一个女人入学,这个女人将会成为学校历史上的第一个女学生,甚至可能是英国大学历史上第一个女学生。 几乎所有人都在等待这个女学生的到来,自然了,也几乎所有人都不认为这个女学生能够学有所成。 “念大学可能已经成为了一种潮流,她大概是将这里当成了渔场,她自己就是鱼饵。” 说这一句话的是本剧的男主角科林,他是学校里成绩最好的学生,也是学校里最贫穷的学生之一。 科林的家境贫寒,父亲早逝,母亲是家庭教师,本来家里头是无法供他上大学的,奈何雇主家的少爷奥斯蒙实在顽劣。 所以雇主多花了一笔钱让科林陪伴奥斯蒙一起上学。一方面能让科林督促奥斯蒙,另一方面也算作是一场人才投资。 科林是有一些恃才凌傲的,他听同学们说过新来的女学生家境富裕。 但是家里没有爵位,便以为女学生只是想来混一张文凭,更有可能是在这里钓一个金龟婿。毕竟大学里头像奥斯蒙一样的富贵子弟不在少数。 这句话不偏不倚落到了伊丽莎白的弟弟查尔斯的耳朵里,查尔斯原封不动将这句话转告给了姐姐。 伊丽莎白听了弟弟的复述,感到十分滑稽:“我平生还真未见过如此无礼之人。” “那么父亲将你送来大学开阔眼界实在是明智之举,在这里,你能够看到丛林的另一面。” -- 第129页 “我们学校建在平原上,你的丛林是有何寓意?” “羚羊奔跑,猎豹追逐,这都不是新鲜事情。但是羚羊、猎豹、飞虫、毒蛇、苍鹰混迹在一起,这应该能让你大开眼界。”查尔斯一脸高深莫测。 “那倒是有意思,那位科林先生,他属于丛林中的哪一类?” “他属于苍鹰,眼睛里从来都只有天空。” “那便是有些傲慢长在身上了。” 伊丽莎白记住了学校里有科林这么一个傲慢的学生,在还没有入学前,她便决定要与这个科林在学业上一较高下。 戏剧的开头部分结束,女主角伊丽莎白和男主角科林都从他人的口中对彼此有了了解。在未熟悉的情况下,便作出了第一判断。 戏剧的第二场开幕,那个活在大家口中的女学生迟迟没有出现,原本的新闻也就成为了一桩旧事。 在很多学生惋惜的时候,科林又说话了:“渔场里没有鱼饵,鱼儿才能自由竞技。” 科林说这番话时,从树上蹦下了一个轻巧的人影,和着阳光和树叶一起落在了科林面前。 身旁的同学赶紧拉住了科林,免得他摔倒。 他们看清了从树上落下来的人。 “查尔斯,小心一点儿。” 查尔斯摘了一个青柚,笑得大方,走到科林面前,盯着他看。 科林被他盯得有一些别扭,大大咧咧地问:“你干什么?” “你的眉毛长得很奇怪。”查尔斯缓缓道出一句。 他将青柚扔到了科林手里:“我们来打个赌。” “你说什么?” “有人会在下一次的数学测验中超越你……”查尔斯充满信心,“敢不敢跟我打这个赌。” 查尔斯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周围的人笑成一团,谁都知道在这个学校里科林的数学成绩一骑绝尘,不说查尔斯的成绩只在中游偏上,就算是仅次于科林的约翰也不敢说这句话呀。 科林转动手里的青柚:“你是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 科林认下了这个赌约:“你输了的话,打算怎么做呢?” “你凭什么认定我一定会输呢?” 青柚的带着涩涩的味道,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如果你输了,你得给我洗一个月的衣服……”科林代替查尔斯许下了堵住,“不准你的佣人帮忙。” “一言也定,你如果输了,得答应我的一个要求。” “我不可能输。” 查尔斯和科林打赌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学校,这个约定由一只青柚开启,所以也被称为「青柚之约」。 但奇怪的是,有不少人碰到查尔斯,向他投去关怀又调笑的神情时,查尔斯都一脸懵懂。 “查尔斯,加油啊!” 查尔斯举起拳头,应声:“诶……”他自言自语,“有什么要加油的呢?” 第三幕开场的时候,已经是考试成绩放榜的时候了,所有的同学都围在公告栏旁,成了一道人形背景墙,而查尔斯和科林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 查尔斯:“你紧张吗?” 科林胸有成竹,不理会查尔斯的话,他一定会拿到第一名,他总是第一名的。 突然,他们身后传出了一阵哗然声,成绩已经公布了。 同学们齐齐回过头来,继而一个个走到两人中间。 科林和查尔斯像两个力量场,同学们看看这位,又瞅瞅那位,最终列成一排队伍,站到了查尔斯的身后。 查尔斯扬起笑容:“看来结果已经出来了。” 科林此时回过头去,瞥到成绩一栏,第一名赫然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伊丽莎白……这是谁?”科林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伊丽莎白,显然是一个女性的名字。”查尔斯提醒他。 同学一号:“噢!得到数学测验第一名的是一个女生。” 同学二号:“噢!我们学校收了一个女学生!” 同学三号:“噢!科林输给了一个女学生!” 科林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无法接受自己输给了一个女生的事实。 查尔斯拍了拍他的肩膀:“记得我们的赌约。” 第四幕开场,科林一直在缠着数学老师,要看成绩详情,不过老师不在,他在这里又碰到了查尔斯,查尔斯正担任着数学老师的助教。 查尔斯捧着一堆作业册,挑眉:“看来,有些人还是不能接受输给女生的事实啊?” “你是米切尔老师的助教?” “如你所见,正是这样。” “那你有这次考试的试卷吗?” “我想我是有的……”查尔斯道,“但我并不打算给你看。” “为什么?” “我想让你思考清楚一个问题,你是无法接受有人超越了你,还是无法接受有女性超越了你?” 查尔斯这个问题一问出来,科林沉默了,他从未思考过奥斯本说的这个问题。 他到底是不想输给别人,还是仅仅不想输给一个女生呢? 教研室无比安静,最后,查尔斯把试卷放在了科林面前,一左一右,这一幕在科林对两张试卷的打量之中结束。 尽管克洛莉丝已经交了全稿,但是《风潮杂志》仅放出四幕,在这四幕之下,加了一出特别预告,向读者稍稍剧透了接下来的内容,科林一直没有对奥斯本的问题做出回答。 -- 第130页 但是奥斯本没有忘记赌约,他对科林提出了一个极大的难题。与此同时,富家少爷奥斯本发现了查尔斯的秘密。 戏剧勾起了许多人的兴趣,整个伦敦都在期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很快,戏剧的第一批评价已经出来了,任然是毁誉参半,在鲜花的同时也有一批人认为这出戏剧平平无奇。 有一个剧评家毫不客气地指出:“这是诺利斯克一贯的套路,那个叫查尔斯的少年一定是由其姐姐伊丽莎白女扮男装,故事一定会导向科林向伊丽莎白道歉的美满结局,在这个故事后面,还是《风潮杂志》想要宣扬的谁说女子不如男的思想。” 这个评论引导了一大批舆论,有许多的评论写诺利斯克只会老一套。 对此,诺利斯克表示:“敬请期待。” 她并不着急反驳。 —— 在伦敦的某个庄园的阁楼上,一个身披血色长袍的人也读到了这一部戏剧。 “这真的是她写的吗?”他的指甲非常长,指甲却是纯白色,连一片月牙也没有。 刚刚为伦敦人民解决完伤人蝙蝠的英雄莫里亚蒂教授立在一旁,他的神情十分恭敬:“是的,这的确出自于西弗斯花园那位小姐之手。” 他抚摸着戏剧那几页,像是抚摸一块珍宝,透过这几页,往事像重新染上了色彩,逐一在他眼前展开。 他们也曾经一起看过戏剧,她总是会发表一番有趣的看法。 现在,她成为了一名戏剧家。 “伊丽莎白……”他念着这出戏剧的名字,其实,这也是她的名字,是他曾经的妻子的名字。 “伊丽莎白,伊丽莎白……”这个名字像一首美丽的歌谣。 她给这出戏剧起这样一个名字,是否还代表着她仍然记得他们的故事。 “您想要见达西小姐吗?”莫里亚蒂问他。 “我想要见她……”他对与她见面充满了憧憬,但是又十分畏惧,“可是我现在的模样还不能够与她见面。” 在血红色的长袍下,是一张苍老而又年轻的脸,他的脸分裂成了两半,皮肤在烛光下冒着微微的光芒。 “我的主人,您还是仁慈,如果您需要鲜血的供养,大可以吩咐给我,我来替您解决,不必您亲自出门。” “我不想再染上生命之罪。” 他已经犯过太多的过错,这双手上掌握着无数人的生命,他的眼睛见证了太多死亡。 “为您服务,哪里能是罪过呢,他们不过是蝼蚁一般的生命。因为您,他们的生命才有了意义。” 他并不乐意听到这样的言语,他打断了莫里亚蒂的话。 “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你没有被生命惩罚过,不会明白生命的惩戒会伴随着岁月为你烙印……”他的金褐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些疲倦,“我已经承受了很多年了。” 而且,他亲自出去觅食虽然受到了人类的攻击,但是他见到了她,她穿越了时光,仍然如一朵花儿一样招摇。 这个时候,仆人敲响了门。 莫里亚蒂先退了出去,从又老又哑又聋的仆人手中接过了他的食物,白瓷碗里装满了鲜红的液体。 他的身体里喷涌出一阵渴望又恶心的感觉。 “您的晚餐,先生。” “是的……”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先退下了。” “等一等,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将这出戏剧搬上舞台,我想要一个合适的身份,能够体面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为您效劳,先生。” 莫里亚蒂离开了,他看着那一碗液体,忍住恶心的冲动,将它灌下。 他好像又年轻了一点,正在变回画像里的德古拉。 作者有话要说: 第78章 剧本拍卖会 艾琳约克洛莉丝喝茶,地点就定在了俱乐部。 “戏剧的效果还不错……”艾琳开门见山,“怎么会想到写这么一个爱情故事?” “你跟我说的,戏剧来源于生活。”克洛莉丝回答。 “所以……伊丽莎白是你自己吗?”艾琳看着克洛莉丝的眼睛,充满了好奇,但是在好奇之外,有一股明晃晃的担忧。 “不是,是我的一个朋友,不过,很快她应该就会成为我的嫂子吧。” 本来《傲慢与偏见》的故事应该在英国的某个乡镇上演,可是克洛莉丝在写作的时候想起伊丽莎白说过,她有一个上大学的心愿。虽然暂时她还不能上大学,至少能够在戏剧里满足她的心愿。 “我听说,有一些学校已经考虑开始招收女学生了。是你的功劳。”艾琳道。 “并不是我的功劳,这只是一股趋势,等到未来,大部分学校都会招收女学生的。” 克洛莉丝并不敢居功,她相信戏剧能够突破既有观念。但是在此之下,是一场长期的酝酿,时机一到,才会导致变革,她的戏剧就是这个酝酿期埋下的种子而已。 艾琳的视线滑向了克洛莉丝的手,克洛莉丝的手腕纤细,皮肤白皙,在右手的手腕上有一颗小痣,颜色是很深的青黛色。 这一点青黛色让艾琳心跳加速。 克洛莉丝发觉了艾琳在凝视着她的手腕,目光就像凝视一片深渊。 克洛莉丝转动了一下手腕,问:“怎么了?” “我看到……你的手腕上有一颗痣。” -- 第131页 “是啊,你有吗?” 艾琳的手腕微微泛粉,拨弄她镯子上去,没有出现一颗小痣。 “我听说世界上百分之七十的人这里都会有一颗痣,这个数据可能不准确啦,但是这里长痣的人应该不少。”克洛莉丝弄不清楚艾琳目光的来源。 艾琳微微垂眸,她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太外露了。 不怪她的,她昨夜才见到震人心魄的一个场景。 “我听你刚才说伊丽莎白是你朋友的名字,这段故事来自于你的生活?” “来自于我哥哥和我朋友的爱情故事。” 说起来,在戏剧刊登出来以后诺利斯克又收到了一封来自西弗斯花园的信,来信者不用说,自然是她的忠实读者达西先生。 达西先生在信里诉说了科林的傲慢——他大概还不知道,科林是以他为原型而创作的,连名字都是来自于他的影视化扮演者科林费斯—— 达西先生还表示,他身边也有一个伊丽莎白,她跟女主角一样聪慧灵巧,大眼睛里闪动着华彩。 克洛莉丝看完了信,摇着头轻叹一口气,这整等信除了开头部分,其余的文字斗充满了恋爱的酸臭味,一看就是来秀恩爱的。 艾琳点了点头:“我有一个朋友……更准确一点说,是我丈夫的朋友,他投资了一个剧团,想要买下这出剧,想要搬上戏剧舞台。” 类似的话,艾琳在《歇斯底里》大火以后也说过,可完全不像今天这样艰难。 艾琳丈夫的朋友,莫里亚蒂的朋友……克洛莉丝本能想要回避这个名字,她可不想跟犯罪届的「拿破仑」有任何牵扯,哪怕莫里亚蒂的朋友是真心喜欢这出戏。 “呃……” 可是克洛莉丝想不到什么拒绝的说辞,之前有剧团要买下《歇斯底里》的时候,她可是想都没想,一口就答应了,现在怎么不卖《伊丽莎白》了呢? 艾琳再加一注:“他出价慷慨。” 克洛莉丝在跟《风潮杂志》签订协议的时候,合同上注明,她将以诺利斯克的笔名为《风潮杂志》创作5部戏剧,这5部戏剧的版权由《风潮杂志》所有。 《风潮杂志》已经买断了诺利斯克5部作品的版权,会给她相应的分红,艾琳要把《伊丽莎白》卖给什么剧团是《风潮杂志》的自由。 “那就卖吧……”克洛莉丝说,“但是我不太想和剧团投资人见面。你知道,这些人总会为了更高的收益而提出一大堆修改意见,我不想随意改我的剧本。” 克洛莉丝在这里挖了一个坑,如果她这样明确提及不见剧团投资人,剧团投资人还是想方设法要和她见面的话,那么只能说明剧团投资人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你不改,总有人会改的。”艾琳说。 “所以眼不见,心不烦,改多了,我不看就是了。” 艾琳笑了一下:“他出价真的很慷慨……这倒让我有一个想法。” 出价慷慨到不像是一个剧本的卖价,更像是买卖一幅艺术品,一件王室收藏的珠宝。 “什么想法?” “我要办一个拍卖会。” “拍卖我的戏剧?” “是的,既然有人愿意对你的戏剧出价慷慨到让我震惊,这实在是一件值得让全伦敦人民知道的大事,有些富豪天生就有竞争意识,可能能出现一个更让人意想不到的价格。” “说得倒是。” 克洛莉丝听了这句话,心里也冒出了一个主意。 “既然你同意的话,那我就好好筹备一下。”艾琳道。 两个人的会面就此而止,艾琳和克洛莉丝都带着稍微松快一点儿的心情离开了俱乐部,到这个时候,两个人还觉得事情走向的把控权还掌握在她们自己手中。 走到岔路口,她们一南一北而行。 克洛莉丝看到两棵树一深一浅,并不明亮的阳光洒在了树顶,漏下来一片疏影。 “不带仆从,一个人在伦敦街头乱逛可不是什么好事。” 克洛莉丝一偏头,福尔摩斯和华生已经一左一右站在了她的两侧。 “你们怎么在这?” “我们跟……” 华生刚一开口,他的话就被福尔摩斯打断:“我们路过。” “那真巧啊。” 华生把他的话咽下去,附和道:“的确挺巧的。” 巧到跟了人家一路。 “替华生问一句,玛丽怎么不在你的身边?” “她最近几天身体不舒服,我让她休息了。” 华生一听说这句话,心急地追问:“她身体出什么问题了?” “应该只是风寒……”克洛莉丝的眼珠转了一转,“但这是玛丽自己说的,还没有经过诊断。我觉得她需要找一个专业的医生去给她瞧瞧身体,你们觉得呢?” “她的确需要。” 而且现在就有现成的医生在这里。 华生带着两个人就往西弗斯花园走,快到了西弗斯花园门口时,福尔摩斯停下来,给了路口流浪汉一个硬币。 “谢谢你,好心的先生。” “不用,这是你应得的。” 克洛莉丝知道全伦敦的流浪汉都为福尔摩斯服务,可能西弗斯花园门口这一位也替这位先生办过事。 这一天,福尔摩斯仔仔细细叮嘱了克洛莉丝许多次,让她出门无论如何都要带着仆从去身边。 -- 第132页 “一个就在你身边,一个离你大概三个人的距离。”福尔摩斯道。 “好的,先生。” “伦敦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海洋,你需要谨慎行船。” “好的,船长。” 克洛莉丝觉得福尔摩斯像一个身经无数海浪翻滚的航海者,在海浪翻滚之中,告诉她远方天空星星的方向。 —— 艾琳只希望回家的马车行驶得再慢一些,她心里装着很多事,甚至觉得马车通往的地方不止是家,而是一个囚禁着她的笼子。 这个笼子精致华丽,任谁看了都会赞叹它的美丽。而她是被困其中的一只金丝雀,表面风光,翅膀张开却无法飞翔。 或许时间再久一点,她都快要无法飞翔了吧。 “乔治,慢一点。”艾琳对着车夫说,她希望能够延长回家的时间。 那个地方,现在恐怕已经成为了莫里亚蒂的实验室。尽管里面没有任何的仪器工具,但是她的丈夫,莫里亚蒂,在那里,那里就是犯罪的发源地。 莫里亚蒂这几天都待在家里面,他已经酝酿出了一个大计划。 可是她却不知道他计划了什么内容,但是那个计划一定与阁楼相关。 莫里亚蒂找了一个又聋又哑的仆人,每天往阁楼里送食物。 “哪里是食物呢……”艾琳冷笑一声。 装牛奶的碗里装着的,分明是人的鲜血,在他们的阁楼里,有一个食人血的妖怪。 艾琳心里一阵发寒,她的丈夫出去了一趟,带了一个食人血的妖怪回来! 她根本不想回到那个犯罪研究室。 但是,路只有这么长,马车行驶得再慢,她也还是会回来的。更何况车夫根本不会给她任何逃跑的机会。 这只金丝雀哪怕会飞又能怎样呢,她的双脚也一定被绑住了呀。 “夫人,到了。” 她回到了她的笼子里。 家里的仆人在等她,她其实能从仆人的眼里、口中感受到对她的羡慕,一个优雅美丽的女人,嫁了一个如此宠爱她的丈夫,家境富裕,每天出去看看花,吃吃下午茶,闲暇时间准备舞会。 多么令人羡慕的生活。 艾琳迈着猫一般优雅的步子走进了客厅,她的丈夫正在等待她。 “你回来了啊。”莫里亚蒂拖长了尾音,每次他这样一说话,艾琳都感觉浑身乏力,像是已经看到了夕阳西下,夜晚将至。 “我回来了。”艾琳的语气干脆。 “她答应卖了吗?”莫里亚蒂问。 “她同意卖,但是她不同意和剧团投资人见面。” 艾琳觉得克洛莉丝还是警觉的,她也不知道莫里亚蒂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剧团投资人的朋友,莫里亚蒂的朋友满世界都是,有个什么朋友也不稀奇,只是显然这个剧团投资人是冲着克洛莉丝来的。 她不想把她的朋友推入火坑,但是又不能违抗莫里亚蒂的命令。 莫里亚蒂早料到了这个结果,福尔摩斯如果真的珍视这个女孩儿的话,应该会告知她关于他的一切。 “你没有想一点儿办法吗?” “想了,我大概会弄一个拍卖会,拍卖《伊丽莎白》这个剧本,你的朋友能出这么高的价格,不会再有高过这个价格的了。” 莫里亚蒂对于艾琳的灵活应变十分满意,他点了点头,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发,像是赞扬一只宠物。 艾琳任由他抚摸,她不能动。 “好好筹备这一场拍卖会,这很有可能是戏剧历史上的一桩美谈。”莫里亚蒂用柔和的语气吩咐她。 “安妮,给夫人上一杯热茶。”莫里亚蒂用柔和的语气吩咐女仆安妮。 语气一模一样,看,她和他的仆人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我给你带回来的珠宝,你不喜欢吗?”莫里亚蒂问。 他从法国给她带了一条项链回来,名字叫做「夜莺」,专门送给她,那条项链最奇妙之处在于在夜里也能发出耀眼的光泽。 “喜欢,但是出门带太隆重了。” 艾琳在听到「夜莺」这一个名字之前,的确是喜欢这条项链的。可是她已经知道了项链的名字,再也不会喜欢它了。 “没什么隆重的,下次带上。” “好的……” 女仆端着茶上来,看到这对夫妻恩爱的场面。 这是多么般配的一对璧人啊。女仆心里想。 “乖……”莫里亚蒂揉了揉她的发丝,手指顺着头发而下,感受到了艾琳头发打结了。 但是他的「步伐」是不会因为头发打结而制止的,他继续往下,以一种十分强硬的态度。 “嘶——”艾琳吃痛。 她的头发已经顺了。 莫里亚蒂的手掌上缠了几根头发。 “现在好了。”他说。 艾琳:“谢谢。” “你想要见一见那位剧团投资人吗?” 莫里亚蒂的问句就是,你必须去见一见剧团投资人,不管你想不想。 艾琳抬起头。 “他就在我们家的阁楼上,我带你去。” 莫里亚蒂牵起了艾琳的手,领着她往阁楼上走。 艾琳知道,莫里亚蒂一定能感觉到,她在发抖。 可是他没有停下来。 到了阁楼,莫里亚蒂敲了敲门。 “伯爵,方便进来吗?” -- 第133页 “什么事呢?”一个沉稳有力的男音。 她从来都不知道家里头还住了一个男人。 “您嘱托给我的事,办好了。” 第79章 你就是诺利斯克本人 拍卖会定在「女爵」的俱乐部里,艾琳筹备好以后,就在新闻上刊登了这一则消息:《伊丽莎白》将被拍卖! 从来没有一出剧本被拍卖过,这引起了全伦敦人民的兴趣。 “不知道诺利斯克会不会出现在拍卖会上?”达西先生对他的情感导师十分好奇。 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见过《歇斯底里》和《伊丽莎白》的作家诺利斯克呢! 克洛莉丝挑了挑眉:“我想……会出现的,只不过她如果不想露面的话,可能会在一个隐蔽的角落。” “她?”达西先生偏过头,“你依旧认为诺利斯克是一位女性?” 尽管达西先生已经知道玛丽是诺利斯克书迷会会长这个消息。 可是他私下里问过玛丽,玛丽也只是给诺利斯克写写信,没有更近的交流。 达西先生做出判定,玛丽也没有很了解这位剧作家,她的情报很有可能并不可靠。 为此玛丽只能摊开手,耸耸肩表示:我几乎每天都陪在她身边,你说我的情报靠不靠谱? “她不能是一位女性吗?就像《伊丽莎白》里一样,女性不能得数学测验第一?” “我没有这么觉得。” 达西先生可不会像一些人那样,挂出洋洋洒洒一篇剧评,就是为了说明女性得数学测验第一是一件多么荒谬的事情。 克洛莉丝还记得,其中一篇剧评上写明了:数学是一门绝对理性的学科,它让女人走开! 达西先生认为诺利斯克之所以不是一位女性的原因无比纯粹。因为诺利斯克就是一个男孩子的名字。 这当然是另一种偏见,有许多女作家为了让自己的作品得到公平的对待,都会化身为一个男性。 “哥哥,你会借我多少钱来买下《伊丽莎白》这个剧本?” 得到艾琳要举办剧本拍卖会这个消息以后,克洛莉丝就拿着报纸跑去找达西先生了,达西先生读完那则短消息以后,在自家妹妹的眼里读到了期待的目光。 达西先生知道克洛莉丝和他一样,是这出戏剧的爱好者,他喜欢《伊丽莎白》甚至超过了《歇斯底里》,这个故事似乎就发生在他身边一样,或许换句话说更准确一点儿,这似乎就是他的故事。 他和伊丽莎白的故事。 克洛莉丝是有排练戏剧的天赋的,达西先生知道,从在家里头排练《仲夏夜之梦》到尼日斐花园排练那出关于谎言的戏剧,克洛莉丝已经展示过她对排演戏剧的兴趣了。 一个剧本要在舞台上完成它的生命,对于一出如此特别的剧本,达西先生认为,让克洛莉丝排演这部剧总比把它交到一个陌生剧团手里要好。 不过,他是一个生意人,他知道弄这么一出拍卖会的目的就是要抬高这个剧本的价钱。 “我心里面的价格大概是500到700英镑。” 达西先生比克洛莉丝更清楚拍卖会上的规则,像这种私人拍卖会,一定有人提前知会了拍卖方底价,拍卖方觉得价格合适,不过还可以往上抬一抬才会举办拍卖会。 拍卖方一定得到了一个丰厚的价格,达西先生出的价已经足够买下一块漂亮的宝石了,他觉得这样的价格是他可以接受的。 克洛莉丝点了点头,其实此刻她的面前有两个选择,一是接受达西先生这个价格,用这笔钱去参与竞拍。 但是很有可能会成为被拍死在沙滩上的炮灰,艾琳既然说了莫里亚蒂的朋友出了一个绝对慷慨的价格,那么金额应该是比市面上宝石的价钱更高; 第二则是她向达西先生坦白,她就是剧作家本人,那么达西先生会出一个更慷慨的价格来买下这个剧本。 在两者之间,克洛莉丝还是选择了前者。 她迟早会和达西先生坦白她的身份。但是这个拍卖会的后面浪潮汹涌,达西先生已经为她足够担忧了,还是别告诉他实情,他如果知道又冒出了一个对她生命安全造成威胁的人,又会紧张兮兮了。 达西先生愿意出到700英镑,这已经足够了,克洛莉丝这几天都在想办法筹钱,她卖掉了自己一部分衣服和珠宝首饰,凑到了一些钱,加上达西先生的那一部分,她可以出到1250英镑左右。 这1250英镑里,还有50英镑是玛丽给她的。 当玛丽把这笔钱塞到她的手里的时候,克洛莉丝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虽然达西先生是一个慷慨的雇主,但是玛丽要攒下一笔钱来实在不容易。 克洛莉丝已经推脱过好几次了,但是玛丽一定要把钱给她,还说是当作是她的投资。 小天才投资大师玛丽觉得,不论《伊丽莎白》最终以什么价格成交都没关系,这已经是戏剧史上的大事了,等它搬上舞台,观众一定会特别多,可能还会世界巡演,她在这里占了一头,现在的50英镑将来会变成许多50英镑的。 可是…… 玛丽十分乐观地说,就算是小姐没有拍卖成功,那肯定还会把50英镑还给她的,她怎么样都是不亏的。 于是,克洛莉丝接受了玛丽沾满了汗水的50英镑,她心里头默默祈祷,一定要让自己买下这出剧本。 -- 第134页 拍卖的地点定在了伦敦十分有名的一家拍卖交易所,艾琳发出了许多邀请函,当日有许多名流到场,甚至有小报传出了消息,维多利亚女王可能都会秘密到场。 这当然是夸张的消息,大概率也是为了提高这一场拍卖会的吸引力才传出来的。 但是到了现场以后,克洛莉丝听到了更夸张的传言。 传闻,写作《歇斯底里》和《伊丽莎白》的诺利斯克就是女王本人。 幸好克洛莉丝此时没有在喝东西,否则肯定会于有损达西小姐的淑女形象。 关键是这一条消息穿得有鼻子有眼的,她前头坐了一对富家千金,姐姐正在和妹妹说:“你看到诺利斯克了吗?” 妹妹说:“没有见着。” “那就是了,女王身份高贵,所以一定藏在某个地方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呢。” 默默注视这一切的克洛莉丝在她们身后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笑容。 “你的朋友。”达西先生比克洛莉丝更先注意到艾琳的靠近,他不知道她就是《风潮杂志》的主编,只看到她面上挂笑,朝着克洛莉丝的方向走过来。 克洛莉丝转过头,艾琳穿了一件翠绿色的裙子,上头编了更深一些绿色的点缀,她此时的身份不是「女爵」。而是数学家莫里亚蒂教授的妻子。 艾琳冲着达西先生致意:“你们也要参加拍卖吗?” “是的,我们会参加。”达西先生回答。 “我想和达西小姐单独说几句话。” 经过达西先生的允许后,艾琳拉着克洛莉丝走到一边,压低声音问她:“你能出到多少钱?” “1250英镑。” 这远远不够……艾琳已经知道莫里亚蒂那边的价格,1250英镑还是太少了。 “我打算……” “亲爱的,原来你在这里。” 莫里亚蒂走过来了,不光是他,他的身边还有另一个人,那个人有一双好看的褐色眼眸,带着疏离又礼貌的笑容,穿着考究的西服,克洛莉丝见到他,心里头就浮现出了一个词语「芝兰玉树」。 他周身的气派不凡,不是平常子弟。 艾琳的话止住了。 莫里亚蒂朝克洛莉丝问好:“你好,达西小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莫里亚蒂教授。” “这是我的朋友,克劳德先生。”莫里亚蒂教授将他身边的先生引荐给克洛莉丝认识。 “你好,克劳德先生。” “你好,达西小姐。” 两个人简单打了个招呼,克劳德的唇边一直都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克洛莉丝觉得这个人实在就是小说里、电影里那些贵族的真实写照,表面的亲切、骨子里的疏离。 “亲爱的,你们刚才在聊什么?”莫里亚蒂以一种温暖而又深情地目光看向了她的妻子。 艾琳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我们刚才在聊竞拍的事情,我也要参与竞拍。”克洛莉丝替艾琳回答。 “噢,那不真是巧了吗?克劳德先生也要参加这次拍卖……” 莫里亚蒂的眼睛里流露出惊讶,而克洛莉丝觉得他的惊讶并非装出来的,至少她判定出来这不是一个虚伪的神情,莫里亚蒂的语调上扬,“可是,你不是这出戏剧的作者吗,为什么还要参加竞拍呢?” 好的,克洛莉丝判定,这一句话是莫里亚蒂故意说出来的。 幸好周边没有太多人,要不然她的马甲就要当众掉落了。 他是艾琳的丈夫,而且又是犯罪届的拿破仑,知道她就是诺利斯克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但是他现在故意说出来,在他的朋友克劳德先生面前,就很有意思了。 克劳德的瞳孔微张,他脸上的笑意真诚了一些:“原来你就是诺利斯克本人。” 第80章 拍卖会 克洛莉丝表面在微笑,心里在骂人。 “是的,我就是诺利斯克,我不太希望自己的身份公开,请大家帮我保守秘密。”事到如今,克洛莉丝也只能坦然承认自己的身份。 只是,不知道莫里亚蒂打的什么主意。 莫里亚蒂接着道歉:“是我唐突了,只不过我实在是惊讶,原来你打算要自己买下这出戏呀!” “我是有这个打算。” “那我们就是竞争对手了……”克劳德说,“希望我买下了这出戏以后,能够得到原作的指导。” 他已经在找机会接近克洛莉丝了。 克洛莉丝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真诚的因子,但是她没有应下他的邀约:“如果是克劳德先生买下了《伊丽莎白》,那这出戏就归于您了,我就不参与了。” 克洛莉丝要直接拒绝,她不想跟莫里亚蒂身边的人有任何接触。 克洛莉丝回到了达西先生旁边,她的心里头打着鼓,一个侍者端着盘子从她身边走过去的时候,盘子的光返照在她的眼睛里,她无意间暼到,再看周围人时觉得很恍惚。 “你怎么了?”达西先生察觉到她有一点儿不对劲。 “没事……”克洛莉丝揉了揉太阳穴。 “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 她只是感觉有人一直在盯着她,克洛莉丝朝着莫里亚蒂的方向看。 虽然莫里亚蒂一直神情专注地跟艾琳讲话,但是他身边的那位克劳德先生的确一直在盯着她。 -- 第135页 那道让她感到不适应的目光应该就是来源于他。 两个人的视线碰撞,克劳德冲她微笑,点了点头。 拍卖已经开始了,大家都各自回到了位置上,在拍卖师桌前的有一个小玻璃盒,玻璃盒里装的,就是一份《伊丽莎白》的稿子和一份合同。 《伊丽莎白》在《风潮杂志》上的第二次连载刚放出来没多久,科林没有在伊丽莎白的试卷上找到任何一处批阅错误的痕迹,他只能愿赌服输,他去找到了查尔斯,表明自己愿意答应查尔斯的任何要求。 查尔斯盯着他,调笑道:“你说的任何要求噢——” 科林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太武断了,他不应该让查尔斯提任何要求的,他应该自己框定一个范围,让查尔斯在这个范围里选择。 于是,查尔斯提出了一个对科林来说,难于上青天的要求,他要让科林扮女装,出演《第十二夜》。 之前也不是没有过男生反串女角。毕竟学校里在伊丽莎白之前,从来没有过女生,大多数女性角色都是由娇小的男生来扮演的,身形高大的科林可从未反串过女角。 科林着实为难。 每每看到他为难的神情,查尔斯就会提醒他:“愿赌服输。” 于是科林就真的参加了《第十二夜》的排演。不过他在排演的时候从来都没有穿过女主角薇奥拉的衣服。可是他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 在最后催促上场时,科林心一横,决意穿上女装出场。 他提着女装去的时候,查尔斯叫住了他:“你忘了一样东西。” “什么?” 查尔斯扔给了他一个束腰。 科林:…… “嘿,如果你不穿这个的话,大家就会认为你得了歇斯底里症的。” 科林无奈,只得带着束腰去换衣服。 科林边换衣服边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输给一个女性,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女人的衣服会这么难穿……我已经无法呼吸……踏出这扇门比世界上任何一道数学题都要难……” 没有人催促科林上场,在科林终于磨磨蹭蹭以后,他发现舞台上已经有一个薇奥拉了。 他认得那张脸,那不是别人,就是查尔斯,又或者说……“他”是伊丽莎白。 第二期连载到此为止。 接下来的剧情并未放出,拍卖师在介绍拍卖品的时候说道:“这个世界上,除了诺利斯克本人,《风潮杂志》的编辑以外,能知道《伊丽莎白》接下来剧情的,就只有接下来我们的买家了。” 拍卖马上就要开始了,拍卖师叫出了价格:“底价是400英镑,每次加价金额为100英镑。” 拍卖师的话音刚落,就已经有人出了400英镑。 可是400英镑是远远不够的。 已经有另一个人叫价了,价格渐渐涨了上去。 克洛莉丝望向克劳德的方向,他还没有叫价。 她有一种预感,他在等待她的声音。 “你不是想拍下这一出戏剧吗?”达西先生问,怎么自家妹妹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克洛莉丝笑了笑,终于参加到了这一次竞拍之中。 然后克劳德也开始叫价了。 果然,他在等她。 莫里亚蒂笑眯眯的,他往后看了克洛莉丝一眼,这一眼如同潜伏在森林里的碧蛇,冰凉凉的。 价格很快就到了达西先生的最高预估价位,他看到克洛莉丝还在举牌,于是道:“克洛莉丝,这个价格已经足够高了。” 七百英镑,可以买一块上好的玉,一块美丽的宝石。 达西一家从来没有插手过戏剧行业的生意,出太昂贵的价格买下一出戏剧,这笔买卖不太划算。 饶是如此,达西先生自己也觉得挺可惜的。 “没关系,哥哥,我自己还有一些钱。”克洛莉丝此刻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卷到一个漩涡里了,漩涡只会让人越陷越深,最终像一只庞大的巨兽,吞没掉人的身体。 达西先生盯着克洛莉丝的侧脸,看到她的目光无比坚定,心里骤然柔软了一下,视线移到了她的手上,发现她平日最喜欢的手镯都没有戴,明白了她指的有一些钱是什么意思了。 剧本的价格已经涨到了1000英镑,这已经是一个令人吃惊的价格了,可是克洛莉丝知道,这一出争夺之战才刚刚开始。 她不知道对方到底愿意为了她花费多少钱。 场面上竞争的人逐渐少了,一开始参与的那几户人家有几个都是剧院代表,等到了他们心中的预想价格以后,就退出了竞争。 在等到1200英镑以后,克洛莉丝心里彻底慌了,如果克劳德有意加价,或者是别人有意加价,她已经出不起更高的价格了。 “小姐,这是给你的。” 玛丽悄悄给克洛莉丝递来了一张纸条:克洛莉丝,我这里有1500英镑,希望能够帮助到你。另外,我打听到克劳德的理想价位是2500英镑左右,最高不会超过2800英镑。 落款是你的伙伴:林埃徳 艾勒。 「女爵」出手帮忙了。 克洛莉丝的目光扫到了莫里亚蒂身边的艾琳身上,「女爵」的背影如同一棵树一样姿态昂然。 克洛莉丝心里头有了底,继续举牌。 等价位到了1500英镑的时候,场面上参与竞争的,只剩下了四个人。 -- 第136页 克洛莉丝的目光放在克劳德身上,这是她最大的竞争对手,她顾不上旁人。 等价位到达1800英镑的时候,只有三个人愿意角逐这场竞争。 达西先生一直没有出声,不过,等拍卖结束以后,他一定会好好问问玛丽,克洛莉丝到底卖掉了多少珠宝首饰? 卖掉那么多东西来参与这场争夺,她心里究竟是对这份剧本有多深的感情? 1900英镑了,三个人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马上就要到2000英镑了。 达西先生再次出言提醒:“克洛莉丝。” 他开始怀疑这是一个陷阱,极有可能是有人恶意炒高剧本的价格。而他的妹妹已经钻入到了圈套里。 他得帮助她抽身才是。 “不准往上加了。”达西先生压低声音,制止她,语气严肃。 可是克洛莉丝哪里会听呢,她刚刚才收到「女爵」的资助,有了放手一搏的资本。 “2000英镑了。” 这个数字一出来的时候,在场所有人已经到达了一种兴奋状态,这一定会成为历史。 而他们就是见证历史的人,见证历史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奢侈品。 第三个拍卖者犹豫了一会儿,退出了竞争,竞争者只剩下了克劳德和克洛莉丝了。 克劳德做了一个致意的手势,随后直接叫价:“2500英镑。” 这让周围响起了一阵低呼。 历史正在被创造。 他喊到了他的理想价格。 克洛莉丝像一匹脱了僵的野马,她听到的数字已经不再是数字了。 她感觉自己好像飘在了湖底,她是一条鱼,鱼竿垂了下来,鱼钩上连饵料都没有。 她要不要上钩? 当然不要…… 可是这是她能够选择的吗? 克劳德已经知道了她就是诺利斯克。 在那片湖里,她的身后还跟着一条大鱼。 “达西小姐,再次举起了手。” 达西先生,已经脸色铁青,他要强制性制止克洛莉丝再出价了。 克劳德再一抬手,直接把价格抬到了2800英镑。 克洛莉丝的手里头只有2750英镑。 艾琳说克劳德最高不会超过2800英镑。 克洛莉丝望向达西先生:“哥哥,你能再借我150英镑吗?” 她只差这150英镑了。 达西先生拒绝得十分干脆:“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看了很多资料,也不太清楚维多利亚时代的具体购买力以及如果一个剧团要买下一个剧本到底多少英镑比较合适。 所以先按照自己查到的资料写,如果有更清楚这一点的小伙伴,可以留言告诉我,然后我再调整修改。 第81章 未曾出现的先生 一群人围坐在一个圆桌旁,圆桌上摊开了大大小小的资料。 “那么达西先生有没有出借150英镑给克洛莉丝呢?” “应该是没有的……”一个梳着长辫子的女孩快速浏览手上的资料以后得出结论,“在这一本传记里头有写,达西先生没有借给克洛莉丝那150英镑。” “那么克洛莉丝是如何用2900英镑买下了自己的剧本呢,是不是福尔摩斯给了她一笔钱?” 做出这个猜想的人是克洛莉丝和福尔摩斯的CP粉。既然达西先生不肯借,那么肯定是有另外一个人借了钱给克洛莉丝,这个人怎么就不可能是福尔摩斯了。 “福尔摩斯当时候正在调查另一桩案子,他没有出现在拍卖会现场,又怎么会知道克洛莉丝缺150英镑,你呀,做猜想也得合情合理。” CP粉的大胆猜测像一层薄纱,被很快戳破,她撅着嘴,为没有吃到这颗糖而郁闷,哎呀,要是福尔摩斯在,帮助克洛莉丝解决这个燃眉之急,两个人的爱情进程可能就更快了呢! “既不是福尔摩斯,又不是达西先生。难道空降一个财神帮助克洛莉丝买下了《伊丽莎白》吗?” “会不会是女爵又多出了150英镑,她已经出了1500英镑了,再多出150英镑也很合情合理啊。” 这个猜测一出来,大家都认为很有道理。 长辫子女孩没有反驳这种猜测,只是问:“有没有确切的实证啊?” “我来找一找。” 在桌子上一堆摊开的资料里,她们从回忆录、传记和他人口述之中,都没有找到任何一条「女爵」又多赠送了150英镑给克洛莉丝的记载。 “那应该就是女爵了,虽然没有实证。” “不对,如果没有实证,就不能说明是女爵,如果女爵多出了150英镑,你觉得克洛莉丝不会写下是1650英镑吗?” 长辫子女孩反驳,她摊开了现存的,最权威的传记,传记作家是乔治安娜达西,克洛莉丝的妹妹,她虽然没有亲身参与姐姐年轻时候一系列疯狂却勇敢的冒险中,但是替姐姐记录下了这一切。 长辫子女孩开始念传记内容:“加上哥哥借给我的,克洛莉丝拥有1250英镑,这已经是很慷慨一笔钱了。但是她称这远远不够,另外一位竞争者打算花2500英镑到2800英镑买下《伊丽莎白》,那位矜贵的先生是克洛莉丝最大的竞争者,这条消息是克洛莉丝的好朋友艾琳告知她的,对于艾琳,大众更加熟悉她「女爵」这一个称号,维多利亚时代的植物女神,也是时任《风潮杂志》的主编,她给克洛莉丝带来了对手的消息,并提供了1500英镑的资助。” -- 第137页 仅此而已…… “如果不是艾琳,那么又会是谁,这里难道还有克洛莉丝别的熟人吗,宾格利先生莫非在场?” “宾格利先生应该这个时候带着简在度蜜月,别提他了,自从他和简结婚以后,他在记载中就甚少露面了。” “那我还是要感谢他,让福尔摩斯和克洛莉丝碰面了,他们就是在尼日斐花园见面的,尼日斐花园现在都已经成为了情侣必备打卡点了。”CP粉头不放过任何一个磕糖的机会。 “你说乔治安娜也不把这一点写清楚,只说《伊丽莎白》的最终成交价是2900英镑,其余的什么也不说,克洛莉丝只有2750英镑,她从哪变成150英镑来的?” “如果这一点记载清楚了的话,那么还需要我们考证史料干嘛呢?” 这是专门研究克洛莉丝达西的一帮学生,她们有一个课题组,主要研究克洛莉丝的生平,她的作品,她的人际关系,由她去看整个时代,在克洛莉丝的生命中,有几个未解之谜,其中一个未解之谜就是克洛莉丝曾经花费2900英镑买下了自己的剧作《伊丽莎白》的所有权—— 这也成为许多律师提醒创作人不要乱签版权所有的合同的经典案例—— 可事实上,在最准确的传记和回忆录中,克洛莉丝达西只有2750英镑。 所以这最后的150英镑究竟是谁提供的,也没有任何准确记载。 “不如我们别盯着克洛莉丝的资料了,看一看其他人的资料吧,没准别人那里有相关记载。”另外一个戴着黑框眼镜,脸上有几颗小雀斑的女孩提议。 “那我来看福尔摩斯的。”CP粉立刻应下。 “那我来看达西先生的。” “那我来看女爵的。” “那我看看玛丽的。” 好几个人分成了几堆,开始在不同的资料里寻找蛛丝马迹。 时间在探寻里过得很快,黑夜更迭了白昼,看守资料室的管理员提醒学生们这里该关门了。 “我这里还有一堆没有看完呢。” 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看完手里头的资料,长辫子女孩走过去跟管理员说:“要不,您让我们把资料借出去,我们回去看。” “那不行,这些都是文物,不能出借,你们只能在这里看。” “那我们就在这里看,您别关门了,我们绝对不会偷拿和破坏任何一本书的,而且这里也有监控。” 这样的情况之前也出现过,不少没看完,又不想离开,就会提议在资料室彻夜研究。 “那好吧,你们把你们的学生卡都交给我,如果出了问题,是要找你们负责的。”管理员说。 “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送走了管理员,他们又重新投入到了研究之中,突然那个戴黑框眼镜的女孩惊呼了一声:“我找到了。” 她在华生的回忆录里看到了相关记载。 “克洛莉丝手上的钱原本是不够买下《伊丽莎白》的所有权的,这个时候我在想福尔摩斯怎么不在场,他刚刚解决完一个案子,得到了5000英镑的报酬,帮一帮克洛莉丝完全是小事一桩……”女孩开始念华生的回忆录。 “噢,最大CP粉头华生。” “不过,这桩好事后来被另外一个先生抢了去,他原本是跟克洛莉丝一起竞争的人,后来退出了。” 关于那150英镑,华生没有再多做介绍。 “同期竞争者借了150英镑给克洛莉丝?” “噢,他要么就是爱慕克洛莉丝,要么就是和另一个竞争者有仇。” “我觉得前者的可能性要更大一点。” 从克洛莉丝自己留下来的影像来看,她着实是个美人。虽然除了福尔摩斯以外没有其他情缘的记录。可是说不准她的生命中还出现了其他的情缘呢。 “没有那个先生的记载吗?” “目前没有找到。” 没有任何关于借给克洛莉丝150英镑的这位先生的记载,乔治安娜写的回忆录里头提都没提。 “那就是我们的工作了。” 一个疑问解决了,另一个又接踵而至。 作者有话要说: 第82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拍卖场上,已经叫出了2800英镑的高价,艾琳为克洛莉丝捏了一把汗,她知道这是克劳德能给出的最高价格,目前克洛莉丝有1250英镑,加上她给的1500英镑,总共2750英镑,只需要150英镑,就足够了。 克洛莉丝有一个富裕的兄长,出150英镑,应该不成问题。 可是,克洛莉丝似乎迟疑了。 艾琳回头看,克洛莉丝和达西先生好像在争执。可是拍卖的时间只有这么长,留给克洛莉丝的时间有限,她没有多少考虑的机会。 莫里亚蒂没有参加拍卖,他整个人神情悠哉,艾琳回过头来时,莫里亚蒂附在她耳边,轻轻问:“在担心你的朋友啊?” 艾琳点了点头,她已经不满莫里亚蒂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语气里带着七分怒意,压低声线:“你究竟要对她做什么呢?” “我不会对她做什么……”莫里亚蒂说,“拍卖会这个主意不是你想出来的吗?克劳德走正规流程买剧本,价高者得有什么不对吗?” 他这番话说出来,艾琳无法反驳,她觉得自己提了一个坏主意,到最后克洛莉丝可能什么都得不到。 莫里亚蒂已经挖好了一个圈套,就等待着她自己往里钻。 -- 第138页 克洛莉丝该如何破局呢? 艾琳脑子飞快地转动,她想不出办法,只好举手,请求拍卖暂停。 她是《风潮杂志》的主编,拍卖会又是她筹办的,在座许多人都是她的熟人。自然有请求拍卖暂停的权利。 艾琳要求中场休息一会儿:“拍卖的氛围太激烈了,我想大家需要喝一杯茶舒缓一下,我们也给报社的记者一个拟新闻的时间。” 她的这一番话逗笑了许多人。 莫里亚蒂:“亲爱的,你只能暂停拍卖,不能停止拍卖。” 可是,艾琳目前的主意是,能拖一时是一时。 她要去找达西先生,尽她所能说服达西先生出那150英镑。 “你还是不要过去了,达西小姐缺的不是150英镑……”莫里亚蒂看出了她的心思,悠悠然告诉她,“她缺的是1650英镑。” 艾琳瞪大眼睛,望着莫里亚蒂。 “你那1500英镑,已经成了冻结资金,取不出来的……” 莫里亚蒂微笑,他瞥了克洛莉丝一眼,目光流转,轻声问他的妻子,语气柔和到像在念一首情诗,“你要告诉她这个消息吗?” 克洛莉丝眉头紧锁,她还在为150英镑发愁,她并不知道,自己此刻差的不止是150英镑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艾琳搞不清楚莫里亚蒂对克洛莉丝下手的目的。 是阁楼上的那位先生安排的吗? 艾琳不清楚阁楼上究竟住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只看到莫里亚蒂对他很恭敬,可是眼见并不一定为实,艾琳跟莫里亚蒂生活了那么久。 尽管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不像夫妻,可她也知道,莫里亚蒂不会对别人臣服,他所臣服的永远是他自己。 恭敬只是表面现象。 那天莫里亚蒂带她去见那位先生,她到门口,心里有一面鼓在敲,鼓面甚至都快敲破了。 不过那位先生拒绝和她见面,她也就没有看到那位先生的真实模样。 但是,她偷听到了,那位先生要买下《伊丽莎白》的所有权,他还想要见到克洛莉丝,要和克洛莉丝有更深的联系。 那位先生是为着克洛莉丝而来的。 转而,莫里亚蒂就出现了一个叫克劳德的朋友,是某个剧团的投资人,对《伊丽莎白》志在必得。 艾琳闭上眼睛,陷入一片黑暗里,睁开眼睛,眼前还泛着黑晕。 拍卖重新开始,艾琳心有余悸,她整个人都不在状态。 拍卖师道:“刚才的价格是2800英镑,还有哪一位能出到比2800英镑更高的价格吗?” “2800英镑第一次。” 艾琳的心逐渐凉了。 莫里亚蒂微笑着安慰她:“她没买到也是好事,至少你不用再解释那1500英镑的事了。” 艾琳硬挤出一个笑回应他。 “2800英镑第二次。” 《伊丽莎白》看来是属于克劳德的了,报纸马上就会出一则报道——神秘富商一掷千金,《伊丽莎白》拍出天价。 莫里亚蒂已经在跟克劳德说恭喜的话了。 艾琳揪住了裙摆。 可是,在拍卖师一锤落下去之前,一切都未成定局。 克洛莉丝重新举起了手,她出到了2900英镑。 “达西小姐再次出价,2900英镑。” 达西先生没有拦住克洛莉丝,她已经举起了手。 艾琳讶异地往回看。 克洛莉丝像一艘海上的孤船,带着一往无前的勇猛。 她的手高高举起,像扬起的风帆。 克劳德没有料到这个变故,他也很惊讶。 “不要着急。”莫里亚蒂安抚克劳德。 “你要不要跟你的朋友说一说,你没办法资助她1500英镑呢?”莫里亚蒂对艾琳道。 她没有办法拿出1500英镑了。 这也就意味着克洛莉丝给不出2900英镑。如果克洛莉丝拍卖下这个剧本却给不出足够的钱,这会让她受尽嘲笑……她的兄长是个富豪,可能得帮她补上1500英镑的亏空。 这是个局中局,无论如何,克洛莉丝都会落进去的。 2900英镑,没有人再往上加价了。 拍卖师宣布,《伊丽莎白》归属于达西小姐。 “噢,达西小姐马上就可以知道《伊丽莎白》的结局了。” 克洛莉丝的脸上带着笑,嗐,她已经知道《伊丽莎白》的结局了,结局的缔造者就是她本人呢。 克洛莉丝上去拿走《伊丽莎白》的剧本时,看到了艾琳,艾琳面如土灰。 拍卖会结束了,一切都只差克洛莉丝支付这2900英镑了。 “你去跟你的朋友说一声吧,我等着你。”莫里亚蒂扮演着贴心丈夫的角色。 艾琳心事重重走到了克洛莉丝面前。 克洛莉丝正在被达西先生教育,见到了她的朋友,还是认为该给妹妹一个面子。 “你们先聊。” 艾琳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艾琳,感谢你的情报……”克洛莉丝张开艾琳给她的纸,“我真心感谢你,不过,我不需要你的1500英镑了。” 艾琳没有预设到事情的走向是这样的。 “我找到了一个合伙人。” 就在刚才,中场休息的时候,克洛莉丝去找到了第三个竞争者。 克洛莉丝告诉第三个竞争者,2900英镑会成为最终成交价格,她愿意和他一起买下这个剧本。 -- 第139页 第三个竞争者告诉克洛莉丝,他愿意出到1800英镑的价格,划分利益时,他需要占到大头。 克洛莉丝表示,她需要保留对剧本的修改权。 两个人达成了合作。 于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克洛莉丝给艾琳指了指她的合伙人的方向:“他就在那儿。” 艾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了一个清俊优雅的背影。 —— 柳暗花明又一村。 艾琳回家的时候,心情显然好了不少。 “你跟你的朋友讲了实话?” “没有,不过她不需要我的1500英镑了,她是一个懂得变通的人。” 莫里亚蒂设置的圈套,成为了一个摆设。 莫里亚蒂轻笑了一声。 “你生气了吗?” “没有……”莫里亚蒂盯着前方,神色未变,“静待发展吧。” 夜里,云层涌动。 第83章 那我们在同一条船上了 达西小姐花高价买下了《伊丽莎白》的版权这件事,福尔摩斯是从自己的哥哥麦克罗夫特那里知道的。 麦克罗夫特从福尔摩斯那里知道了一则消息,即克洛莉丝就是盖曼家族遗留下来的唯一血脉,且她是德古拉伯爵的新娘。 麦克罗夫特揉了揉下巴:“真有那种说法?” 一个本来应该早已经死去的伯爵的妻子投胎转世,还给她托梦,这个也就是在哥特小说里能够出现才不会被读者骂了。但凡一部写实小说里出现这样的情节都会被说是异想天开。 噢,故事里还有个古堡。 所以,这就是哥特小说吧。 可是跑来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是自己的弟弟,严苛一点说,是整个大英帝国最不相信神魔鬼怪的人。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位小姐,应该学习如何低调行事。” 麦克罗夫特递给福尔摩斯一张刚刚发行的报纸,头条就是《伊丽莎白》这个剧本被高价售出的消息。 福尔摩斯瞥了一眼,就发现关键信息点「达西小姐」这个称呼。 “售出2900英镑……”麦克罗夫特歪了歪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钱呢。” 他每年的薪资都只有450英镑,这位小姐大手一挥就给出了他六年多的薪资。 福尔摩斯知道克洛莉丝喜欢戏剧,他的记忆力还保留着克洛莉丝在尼日斐花园中排演戏剧的画面。 “这是她的兴趣爱好。”福尔摩斯不自觉替克洛莉丝说话。 在他看来,只要是真正的兴趣爱好,花费多少金额都是没问题的,他常年也为了一出案件一掷千金来着。 麦克罗夫特站的立场和弟弟不一样,太多的金钱不但会引起关注,还会引起嫉妒。 这一点,夏洛克不可能不知道。 但他偏离了中心。 敏锐察觉到这一点的麦克罗夫特不打算再聊这一件事情:“你探究了多年的谜题进行到这一步了,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我会探究德古拉伯爵的秘密。” 华生这几天一直都在安抚外来客布克斯的情绪,他的心态已经稳定了许多,他陆陆续续透露了一些信息,古堡里住了一个苍老的人和一位年轻的少女。 在夜里的时候,那位少女总会唱着轻灵婉转的歌谣,以此来诱哄修建古堡的工人,残害他们的健康。 布克斯是见过古堡里的老人的,他留着长长的花白的辫子,总是穿着一身红袍,从来不在白天出去,说话却和善。 他极爱古堡里的画,长廊里的白衣少女图,据称是他为他的妻子所做,是他的最爱。 这位老人就是弗拉德则别斯 德古拉。 外来客见过他的。 他为什么会活如此久,这难道不是一个值得思考的谜题吗? “那就继续。”麦克罗夫特道。 福尔摩斯注视着他。 老套路了…… “你需要我帮忙吗?” “当然……” “我不一定会答应你,但是你可以先提出你的请求。”麦克罗夫特微微昂起下巴。 “莫里亚蒂回来了。” “伦敦的风雨更加猛烈了。” 莫里亚蒂回英国的那一天,麦克罗夫特就收到了消息,他知道自己又该为这个不好好教数学、搞研究,偏偏满脑子犯罪计划的中年男人头疼一阵了。 “你的请求和他有关?” “是的。在我的推断里,伦敦蝙蝠伤人案与莫里亚蒂有关……” 麦克罗夫特随意地听着,如果夏洛克的推理只能将蝙蝠伤人案和莫里亚蒂挂钩,他一定会狠狠嘲笑他。 这实在太明显了,那么多人都无法击中的蝙蝠偏偏死在了莫里亚蒂的家门口,政府颁发的英勇市民称号也只能骗一骗单细胞生物。 “也与德古拉有关,我推断,莫里亚蒂、德古拉和伦敦蝙蝠伤人事件存在着关联。” 这样才像话,麦克罗夫特心里想,他坐直了身子,尽管相信夏洛克的判断。但还是以懒懒散散的语气问了句:“你推断的依据是什么?” “猎蝠行动那一天,我也在现场,那只蝙蝠本来在攻击人,突然之间就停了下来,朝着另一个方向飞过去,它到的地方正好是西弗斯花园,布克斯在见到那只蝙蝠以后癔症犯了,而且它没有攻击克洛莉丝。” -- 第140页 福尔摩斯回忆起那天,他清楚地看见了蝙蝠的眼睛,是鲜血一样的红色,瞳孔藏在深红之中,看得人触目惊心。 但是克洛莉丝说,那双眼睛是金褐色的。 瞳色变化又代表了什么呢? 他还没有搞明白这一点,但是有一点却是可以推断的:蝙蝠、德古拉、莫里亚蒂之间一定存在联系。 “你能找到证据吗?” “在找到证据以前先将受害者保护起来。” “你如何确定达西小姐就是受害者呢?” 这显而易见。 麦克罗夫特后仰:“这并不显而易见,我的弟弟。如果德古拉是怪物,他又和莫里亚蒂有联系,那么整个伦敦的人民都是受害者,可不单指达西小姐一个。” “但是浮在水面上的只有她一个。” “还有你……”麦克罗夫特望着自家弟弟,微笑道,“你该不会忘记,莫里亚蒂一直的最大目标就是你吧。” 福尔摩斯抓起自己的帽子,起身:“那我跟她正好站在了同一条船上了。” 麦克罗夫特目光转到那顶帽子上头,一顶软皮猎捕帽,配福尔摩斯今天的大衣倒是搭配。 不过,这顶猎鹿帽绝对不是福尔摩斯自己买的。 “帽子不错。” 麦克罗夫特在福尔摩斯走出门前,说出了这句称赞的话。 福尔摩斯唇角勾起,回了一句:“谢谢。” 他出了门…… 麦克罗夫特没有明确答应他的要求。但是他知道,这只是麦克罗夫特在摆谱罢了。 福尔摩斯喊了一辆马车,车夫问他去哪里。 “西弗斯花园。” 最近去西弗斯花园的人可太多了,一堆记者想要访问一掷千金的达西小姐,福尔摩斯也是带着疑问去西弗斯花园的。不过他倒不想问她买下剧本的感受。 他只想问,那个关于光影的承诺,她打算何时兑现。 第84章 克洛莉丝“美丽”的字迹 克洛莉丝成功买下了《伊丽莎白》的剧本。但是她也没有很高兴,想来西弗斯花园采访的记者排成了长队,都被拒之门外,达西先生罚她抄书惩罚她在拍卖会上的鲁莽,顺带说了一嘴,书抄不完不能出门。 抄的书是什么,就是她自己那一本《伊丽莎白》。 克洛莉丝边抄边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少写一点字,写一出这么长的戏剧做什么。 但她买下《伊丽莎白》并不是全无好处,达西先生已经提前知道了戏剧的大结局,还写了一封信,打算将这个结局告知伊丽莎白。 克洛莉丝边抄书边哼了一声:“男人!” 这个消息是克洛莉丝从玛丽那里听来的,这几天因为她自己要忙着抄书,连打听八卦的时间都没有。 其实原本可以不必那么着急,抄书嘛,抄一抄停一停,就当练字好了,可是达西先生偏偏告诉她,他打算去向伊丽莎白再次求婚。 剩下的话都在时间里留白。 克洛莉丝明白,如果她想为她的兄长及好友庆祝,应该在达西先生去哈福德郡之前把书抄完。 哼,那就快点抄书吧。 克洛莉丝抄好的第一份《伊丽莎白》被达西先生拿去阅读了,第二份被玛丽送去了伦敦西区的另一座庄园,巴泽尔庄园,那里住着她的合伙人科林先生。 事情就是如此巧合,跟她一起买下《伊丽莎白》剧本的这位先生,名字叫做科林博格,跟剧本里的男主角同一个名字。 科林说,他来英国不久,没想到看到了《伊丽莎白》这个剧本,剧本里的男主角和他同名,他就想要买下这个剧本了。 除了在拍卖会上与科林见过一次之后,克洛莉丝和科林一直靠书信来往,时常会通过玛丽送一些东西。 玛丽将《伊丽莎白》这个剧本送去巴泽尔庄园,回来以后,她特别兴奋地跟克洛莉丝描述,那是一个多么漂亮的庄园。 “西弗斯花园已经足够气派华丽了。但是巴泽尔庄园是跟它不一样的,它的房子看起来更古老一些,可是却不显得破败,那里的花园也修建得很漂亮,看起来是有精心打理过的。最奇妙的是,房子上垂下来的紫藤花,远远看上去像一片紫色的云彩一样……” 玛丽对巴泽尔庄园赞不绝口。 克洛莉丝边抄书边在脑海里想象着那一个画面,光听玛丽的描述,她都已经能感觉到庄园主人的情调。 不过,庄园的美丽在于其次,更重要的是,克洛莉丝发现玛丽的谈吐有了进步。 “玛丽,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的表达已经十分有文采了。” 克洛莉丝不提玛丽还没有发觉,自己的谈吐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她以前见到那一片紫藤花大概只会说「真漂亮」这一类的话吧。 “真的诶!”玛丽很高兴。 “因为,读书使人进步。” 玛丽一直都在坚持阅读,除了阅读书本以外,她还帮克洛莉丝读一些读者来信,这些都让她的认字能力和语言表达有了显著提升。 克洛莉丝又抄完了一遍《伊丽莎白》,她让玛丽给达西先生送过去,自己活动了一下筋骨,准备抄下一遍。 玛丽回来了,她的唇边带着隐约的笑意。 克洛莉丝没有太在意,以为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学识有了进步的喜悦中。 -- 第141页 她继续抄她的书,争取马上抄好下一本,克洛莉丝已经「熟能生巧」,一遍很快就能抄写完成。 玛丽在一旁,对她说:“先生对你抄的很不满意。” 她把克洛莉丝抄好的书送过去的时候,正碰到了跟人谈话的达西先生,达西先生也惊讶于克洛莉丝的速度,接过去翻了几页,就开始批评克洛莉丝的这个字,像是鸡爪爬过雪地一样。 玛丽将这番话转述给克洛莉丝,克洛莉丝看了看自己的笔法。 嘿,别说,达西先生形容得还真准确。 “先生还将你抄写的,给客人看了看。客人看完也摇了摇头。” 玛丽自觉隐掉了客人看到克洛莉丝的字以后掩面而笑的神情,她怕小姐不好意思。 “别在意那么多,抄书是一项重复的机械工程,最重要的就是它的速度。” 可克洛莉丝哪里会因为这个不好意思,她十分理直气壮。如果她不写潦草一点,怎么写得快?不写得快,怎么能够赶上跟达西先生一块儿回哈福德郡的机会? 克洛莉丝并不在意客人怎么看她的字。 “先生说了,让客人来教你写字……”玛丽说,“客人现在就在门外等候。” “哥哥怎么这么……” 「麻烦」这个词被克洛莉丝吞在了喉咙里,玛丽打开门,门口站着的,是福尔摩斯。 他戴着克洛莉丝送给她的那顶帽子。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取了下来,露出蓬松却略有些凌乱的头发,但是看上去格外潇洒。 他的右手抓着帽子,左手里,是克洛莉丝刚才抄写的《伊丽莎白》。 达西先生正在会面的那位客人,就是他。 玛丽是受到了福尔摩斯的嘱托才没有直接告诉克洛莉丝这一点的,福尔摩斯玩心大起,想要跟她开个小玩笑。 “像鸡爪爬过雪地一样。”这一句评价如同一阵魔音,在克洛莉丝的脑海里循环。 她的脸瞬间红了。 福尔摩斯含笑看着她,她的表情神态是他意料之中的,也是他想要看到的。 他总觉得她窘迫害羞的时候像风中一朵摇摆的紫罗兰。 “我写字不是那个水平。”克洛莉丝赶紧解释。 福尔摩斯听着。 “我写字虽然不能说是很好看吧,但是为还不错的。” 福尔摩斯翻了几页《伊丽莎白》,点了点头:“是还不错。” 他的语气里,有明晃晃的调笑。 这一本《伊丽莎白》能看出「不错」,那才真是奇了怪了。 玛丽在一旁,低着头,憋着笑。 克洛莉丝极力想要证明她自己,她提笔在纸上重新写了一个字,拿起纸,盖住自己通红的脸,问:“是不是还可以?” 这才是她正常的水平……不对,这还不是她正常的水平,她刚才为了要证明自己,心里太急了,那个「j」的勾,没有勾好。 “不错……” 这次没有调笑了,克洛莉丝舒了一口气。 刚才想的,不在乎客人的评价都是假的,在不在乎的,得看客人是谁? “先生,你是来找我哥哥谈事情的吗?” “不是……”福尔摩斯回答,“我是来找你的。” 克洛莉丝有些惊喜,玛丽能够看出来,她正在竭力抑制,不将喜悦太过外露。 “来找我干嘛呀?” “来询问你向我承诺的实验,什么时候可以呈现?” 呃…… 克洛莉丝其实一直都记得这个事,只是她当时候脑海里冒出了一个想法以后就直接从第一步跳到了结果,完全没有预料到中间会如此复杂。 福尔摩斯的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看到她书桌上的纸,自顾自说道:“看来你还是挺忙的吼。” 他这句话语气不对头,克洛莉丝觉得。 “先生,我没有忘记实验,只是实验的过程比我想的要复杂。”克洛莉丝解释。 她的神情是很认真的,像小学生跟老师做保证那样。 “跟你开玩笑的,不过,我等着。” 福尔摩斯翻了翻她桌面上的纸,看到了比上一个版本更潦草的《伊丽莎白》,如果达西先生收到这一份,应该会认为是熊掌爬过了雪地。 克洛莉丝连忙收起了这一份,用新的纸张盖了过去,然后把手背在身后,对他笑。 他什么都没看到,刚才全是错觉。 “你还要抄多少份?” “七份……” 克洛莉丝报出这个数字的时候,自己都在哀嚎,达西先生让她抄的也太多了吧,她的手都要起茧子了。 “这么多?” 实在是太多了。 “先生,你要帮我抄吗?” 福尔摩斯摇了摇头:“我们两个字迹不一样。” “你肯定可以模仿我的字迹,而且,我每一份的字迹都不一样。” 如果福尔摩斯愿意帮她抄,她就只要抄三份或者四份就足够了。 克洛莉丝嘿嘿地笑。 “我可不打算帮你抄。” “为什么?” “我听达西先生说了,你在拍卖场上鲁莽出价的事情……”他说,“如果这是惩罚,你应该要接受的。” 噢…… 克洛莉丝垂下眼眸。 “但是,我认为你不是一个不听劝告的人,其中有隐情,对吗?” -- 第142页 福尔摩斯的目光清明,带着询问。 的确,瞒不过他。 玛丽还在一旁,她对这件事也有些好奇。当时,小姐太过反常和偏执了,她自称买下戏剧的理由是不想让别人随意篡改,可是戏剧反正也是她写的,大多数剧团都会尊重作者的意见,她的担忧有一些太杞人忧天。 克洛莉丝无法明说。 “没有什么隐情啦,只是我自己太喜欢这部戏剧了——” 克洛莉丝扯了一张纸,在纸上写下了莫里亚蒂的名字。 她和福尔摩斯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 “明白了……”福尔摩斯拿起笔,“我帮你抄。” 第85章 科林·博格与伊丽莎白 达西先生很快收到了克洛莉丝抄完的《伊丽莎白》,当她抱着一摞纸笑嘻嘻出现的时候,背后还站了一个带着微笑的福尔摩斯。 他愿意将他们两人称之为「同谋」。 字迹还是一如既往的烂,派过去的老师没有好好教导学生写字,反而被她那一手字带飞,分不清哪份是她写的,哪份是他仿的。 克洛莉丝的抄书任务就此完成,她赶上了去哈福德郡的末班车。 其实,不论克洛莉丝有没有抄完《伊丽莎白》,达西先生都带她去哈福德郡,她现在风头太盛,离开伦敦一阵对她而言或许是好事。 在去哈福德郡之前,克洛莉丝得先去见她的合伙人科林博格一趟,她带上了拍卖到的《伊丽莎白》原稿。 马车在巴泽尔庄园停下,克洛莉丝已经听玛丽描述过庄园里的紫藤花有多么美丽。可是当她亲眼见到的时候,还是为此而震撼。 走到这里,像是走进了一座中世纪的古堡,清幽、独立、精致,她之前都不知道伦敦还有这么一座庄园,像是凭空长出来一样,连空气里都带着紫藤花暗暗的芳香。 科林穿了一套考究的白色西装,站在门口迎接他,在克洛莉丝拜访巴泽尔庄园之前,他们预约过时间,科林是来伦敦做生意的,他有严密的日程安排,得提前预约,他才能留出会客空档。 他一身白衣站在紫藤花下,像一出精心描绘的油画,人只占画面的一点儿,却不可忽视。 克洛莉丝走近才发现他的白色西装上有细细的暗纹。至于是什么花样,她却看不出来。 “你好,博格先生。” “你好,达西小姐。” 算起来,这才是两个人正式打招呼,上次在拍卖会上,克洛莉丝太着急了,都没有和科林好好介绍自己,拍卖会结束以后,她又被生气的达西先生关在西弗斯花园里,两个人只通过书信交流。 科林居然不觉得她是个骗子,也真是很神奇。 克洛莉丝将《伊丽莎白》递给科林:“我已经拥有了它一阵了,剩下的时间都归您了。” “剩下的时间?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这个剧本,会一直存放在我这里?” 克洛莉丝点头:“您理解得没有错,它会一直存放在你这里。” 克洛莉丝将剧本往科林那里递了递,让他收下来。 科林没有接过去,而是问:“这是《伊丽莎白》的原稿吗?” “手稿应该在作者自己手里,除了那一份以外,这一份就是原稿了。” “我不明白……”科林道,“剧本如果一直存放在我这里,那么你购买下它的意义和价值在哪里呢?” “它虽然存放在你这里,但是我也拥有所有权。剧本的价值不在于它的存在形态。而在于其呈现出来的舞台价值和文学价值。” 科林听完克洛莉丝这番话,才接过了剧本:“达西小姐,我是一个生意人,生意人只注重利益。至于你所说的什么文学价值和舞台价值,那不是我所看中的,《伊丽莎白》的存在形态对于我而言十分重要,它以后可能会成为文物流传,有价无市,这才是重要的。” 克洛莉丝惊讶于科林的坦诚,他倒是一点儿都不附庸风雅。 “不过,我的妻子应该和您十分聊得来……”科林提到妻子的时候,眼眸中流露出了温情,连他看克洛莉丝的目光都不再冷冰冰的了,“她和您的观念是类似的。” “有机会希望能和您的妻子见面。” 科林这一次是自己独身来伦敦的,他的妻子没有陪伴他。 “她要是知道我买下《伊丽莎白》,一定会十分高兴的,她也叫伊丽莎白。” 原来比科林和剧中男主角更巧合的是,他的妻子,和剧中女主角同名。 “真的吗?”克洛莉丝为这份巧合感到惊讶。 叫伊丽莎白的不少,与科林同名的很多,可是要是两个人正好贴在一部戏剧里,那就十分难得了。 “本来我是打算买下这个剧本,编排出来,作为她的生日礼物。可是拍卖的价格高出了我的预想值。不过,我也没想到你会和我来商量共同买下这个剧本。” “我也是临时才有的主意。” 她是听坐在她前头的两姐妹说的,两姐妹也想买下剧本。但是金额不够,她们打算找一个熟悉的人共买,本来都商量好了,最后还是因为价格过高而放弃。 这给了克洛莉丝启发,她可以找第三个竞争者共买剧本。 “按照我们当时的商量,剧团如果上演这出戏剧,我会收到更高的利益。但是现在剧本存放在我这里,我需要调整比例。” -- 第143页 科林本来已经拟好了一份合同,他是一个生意人,所有的口头承诺都是空头支票,只有体现在合同上才具有效益。 因为刚才的变化,他要找律师来重新调整合同,最终合同的比例调节为了两个人各占利益的百分之五十。 一切都落实到合同上,法律会保护他们的权益。 一切都忙完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了,克洛莉丝也该回去了。 在夕阳下,科林送她登上马车。 “三天以后,我就会排演这出戏剧。” “这么快?” “趁着余热未散,这样才可以保证利益的最大化。” “那可能需要拜托您,写信将剧团排演的情况告知我。” “写信?您不在伦敦吗?” “我会去乡下一阵。” 科林沉默了好一会儿。 “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倒是没有不方便的,我以为您会亲自盯着剧团排演,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如果方便的话,我也想跟着剧团排演,但这件事对我而言实在很重要。” 她哥马上就要结婚了,她要见证《傲慢与偏见》的大结局了,这能不重要吗? “是很棘手的事情吗?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忙。” “不棘手,不是麻烦事。”克洛莉丝冲他一笑,感激他的好意。 她发现,他的瞳孔颜色和夕阳的余光是一样的。 第86章 明亮的星 凡是有钱的单身汉总要娶一位太太,这已经成为了举世公认的真理。 书上从这里开始的一段话,总算要走到结局了。 克洛莉丝闭着眼睛,不知不觉,她已经快走完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心情很是奇妙,她来到这已经过了如此久了呀。 达西先生发现她唇边的笑意,忍不住问:“你这么高兴吗?” “当然高兴。” 她的兄长要迎娶她的好朋友,两个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婚姻一定会美满,佳话不单单是在故事里流传,在生活中也能延续。 克洛莉丝:“你不高兴吗?” “自然是高兴的。” 他整颗心都浸在了蜜糖里。 话说回来,克洛莉丝睁开眼睛,问:“你打算怎么求婚?” “去她家,把她约出来。”达西先生道。 “然后呢?” “然后就像她表明我的心意。” 达西先生的话到此为止,克洛莉丝却还在等着。 “还有呢?”克洛莉丝没有等来下文,忍不住问。 “还有什么?” 在达西先生的心里,他的计划就只有这么两步。 克洛莉丝忍不住扶额,一生只有一次的求婚,他能不能给伊丽莎白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这样老年想起来,也是一段美妙的纪念呀。 “哥哥,你按照我说的做吧。” 达西先生和克洛莉丝到了哈福德郡,还是暂住在尼日斐花园,宾格利先生依旧十分热情地招待了兄妹俩,他已经和简结婚了,整个人通身的气质也发生了一些改变。 “希望你和伊丽莎白结婚以后……”克洛莉丝悄悄跟达西先生说,“不要发福。” 宾格利先生明显脸颊和肚腩都肥润了不少,这种改变用一个更通俗一点儿的说法叫做「幸福肥」。 达西先生笑而不语。 宾格利小姐已经从兄长那里知道达西兄妹俩此次来的目的了,她极力想装作满不在乎,克洛莉丝却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掩盖不住的不甘。 但是没有办法,一切已经成了定局。 在尼日斐花园居住只是暂时的,达西先生已经有意在哈福德郡购置一处庄园,这样伊丽莎白想要回家探亲时他们也有地方居住。 克洛莉丝眯眯笑,虽然她的哥哥不会说甜言蜜语,但又实在是世界上最懂浪漫的人之一。 简已经有了女主人的模样,她为人待事都很宽厚,从来都没有和人急过脸,面对再不想见到的人也是带着和善的笑容——哪怕这个人是韦翰。 韦翰是在傍晚的时候来到尼日斐花园的,他娶了莉迪亚以后,和宾格利先生就是亲戚了,他这次登门拜访美其名曰「探望亲戚」。 噢,就几步远的路,有什么可探望的呢? 仆人通报韦翰来的时候,宾格利先生和简对视一眼,夫妻两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无奈,宾格利小姐则是神色敛住。 “又来了……” 达西先生:“他经常来吗?” 不问自知…… 尽管达西先生每年给韦翰一笔钱。但凡他能有个长进,这笔钱足够他做点小生意,再不济也能维持他和莉迪亚的生活。 可是他们夫妻两哪里是有规划的人,钱总是很快就用光,用光了怎么办,找娘家、亲戚救助。 宾格利先生和简的脾气一贯是最好的,他们又偏是目前为止最富裕的亲戚,自然而然就被韦翰盯上了。 “他们就是一群吸血的瓢虫。”进来通报的门房抱怨了一句,他们也快受不了韦翰了,明明是来乞讨的,却做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主人做派,对着他们颐指气使,真让人受不了。 克洛莉丝神经很敏锐,听到「吸血」这个词时,心跳快了几拍。 没办法,她现在可是被吸血鬼盯上的人啊。 宾格利小姐站起来:“实在不好意思,我的身体有点不舒服。” -- 第144页 她回房休息了。 “让韦翰进来吧。” 韦翰尚不知道达西先生也回哈福德郡了,他走进来,身姿笔挺,带着笑容,跟一个积极向上的青年没什么两样。 走到会客厅,眼神突然一下就变了,他面对达西先生,神态怵了不少,但他很快稳住,跟达西先生打招呼:“没想到达西先生也在这里。” 他同样看到了克洛莉丝,笑意绵绵:“还有达西小姐。” “你这次是来做什么的呢?” “来告诉各位一个好消息……”韦翰说,“莉迪亚可能怀孕了。” 其实他不知道莉迪亚有没有怀孕,只是他看到了达西先生在这里,灵活地改变了策略。 他没有再提借钱的事情,所以这个晚上过得也还算平稳。 但是平稳不属于达西先生,他打算明天就去班内特府上向伊丽莎白求婚,一直在心里默默练习自己要对伊丽莎白所说的话语。 “不要紧张。”克洛莉丝说。 “我不紧张。” 显然,达西先生在骗人。 第二天早晨,一辆马车从尼日斐花园出发,到了班内特府上。 班内特一家未出阁的女孩儿们都在客厅里,一个个都有自己的事情做。 “我真羡慕莉迪亚,她这么早就结婚了。”凯蒂对莉迪亚无比羡慕,她还不知道韦翰的本性,只当莉迪亚嫁了一个温柔又英俊的丈夫。 她的话落在房子里,无人回应,玛丽捧着自己的书,听闻凯蒂的话抬头看了一眼,觉得婚姻并不如书本有意思,伊丽莎白就更加不会附和了。 婚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你说,下一个步入婚姻殿堂的会是谁呀?”凯蒂问了一句。 无人应答…… 凯蒂看了看玛丽,又看了看伊丽莎白,玛丽太闷,伊丽莎白太傲,将白纱往头上一蒙,怎么看家里面下一个结婚的非她莫属。 班内特府上下一桩婚姻的使者已经来到了她们家门口。 女佣已经眼熟了她,立刻进门通报。 “克洛莉丝来了!”伊丽莎白高兴了起来,连忙出门迎接她。 玛丽也是高兴的,但是她一贯的思维告诉她,不要因为对方身份贵重就太过热情,所以她起了身,没有出去。 凯蒂则不明白,这位大小姐不在伦敦这么一个风花雪月的好地方待着,怎么老往乡下跑。 “你回来了呀。”伊丽莎白很高兴,其实哈福德郡不是克洛莉丝的家乡,也不是她常住的地方。但是伊丽莎白就是愿意用「回来」这个词。 “是的……”克洛莉丝说,“我身体不舒服,可能要在哈福德郡调养一阵。” 伊丽莎白担忧地问:“还是头晕那个毛病吗?” “不是,一点儿小毛病,只要静养就好。” 听克洛莉丝这么说,伊丽莎白才放心下来。 凯蒂跟了出来,她对这位嫁妆丰厚的大小姐充满了好奇,她问:“你还是住在尼日斐花园吗?” “是的,和你们的姐姐、姐夫住在一起……”克洛莉丝莞尔,“哥哥有拜托宾格利先生好好照顾我。” 她这句话是特意说给伊丽莎白听的,伊丽莎白看了看她的眼睛,微微一笑。 距离凯瑟琳夫人到来已经有一阵子了,那位夫人深夜对伊丽莎白说了一些毫不客气的话,她让伊丽莎白发誓不会再跟达西先生来往,这个蛮横的要求被伊丽莎白拒绝了,后来听说凯瑟琳夫人连夜赶去了伦敦西弗斯花园。 她跟达西先生说了什么? 她会告诉达西先生,伊丽莎白是一个没有教养、不通礼仪的姑娘吗? 她会教导达西先生,他不应该娶一个乡下姑娘吗? 这些伊丽莎白都只能在心里默默猜测。 “伊丽莎白,你愿意和我出去走一走吗?”克洛莉丝问。 伊丽莎白点了点头。 两个人在班内特府上附近打转,野草长了起来,已经淹没了两位女士的脚踝,四处都弥漫着泥土、草地和野花的暗香。 “我看了你的新戏剧……”伊丽莎白说,“恭喜你呀。” “不怪我借用了你的名字吗?” “这有什么好责怪的,全英国叫伊丽莎白的人多了去了,你用我的名字还是我的荣幸呢,我在你的戏剧里不但念了大学,而且还收获了一段美好的婚姻。” “看来你已经知道结局了,我哥哥把我的手抄剧本送了一份给你,对吗?” “是的……”伊丽莎白犹豫,“他还好吗?” “特别好,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伊丽莎白噗嗤一声笑了。 克洛莉丝:“你肯定不止想问这个对吗?” “是的,我想知道,凯瑟琳夫人跟你的兄长说了什么,他……又是如何看待我的?” 伊丽莎白的眼睛充满了华彩,她穿了一条浅色的裙子,在野草地里如同一朵坚韧的小花。 “我的那个姨妈,向来是天底下第一讲究人和挑剔人,她对着我哥哥好好说道了你一番,说你粗鲁、不识好歹、一点儿礼貌都不懂……” 伊丽莎白眸色暗淡。 上述说的都是实话,下面克洛莉丝就开始胡说八道了:“我的兄长,你知道,一向尊重长辈,姨妈的话使他陷入了沉思……” 伊丽莎白忙追问:“他在意了?” -- 第145页 “我也不知道,但是他应该想了想你们之间以前的相处方式吧。” 她和达西先生以前的相处方式,伊丽莎白心里头冒出不好的预感,她对达西先生充满了偏见,对他说话毫不客气…… 伊丽莎白沉默了。她任由克洛莉丝牵着,来到了一棵大树下,大树如同一个巨大的盖子,笼罩着她们。 克洛莉丝抬头一看,时机差不多了。 “那里有一朵花特别好看,我去给你摘回来。” 她该下场了。 伊丽莎白应了一声好,她心不在焉,整个人又慌张又难过。 那么达西先生这一次没有和克洛莉丝一起返回哈福德郡,是不是因为听了凯瑟琳夫人的话,厌恶她了? 伊丽莎白在树下静静待着,她的视线朝向远方,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个说着要去采花的女孩儿已经不知踪影。 有几个微小的东西落在了伊丽莎白身上。 她以为是叶子,正要拿开,捏在手里才发觉是细腻柔软的花瓣。 一片片粉色的花瓣从树上落了下来。 她的周身下起了花瓣雨,不,不光是花瓣雨。 还有一条条纸条。 她的手上落了一条,上头写着:明亮的星星,但愿我能如你坚定——但并非孤独地在夜空闪烁高悬,睁着一双永不合拢的眼睛。犹如苦修的隐士彻夜无眠。 伊丽莎白想叫克洛莉丝过来看看。可是那个姑娘现在早已经在返回尼日斐花园的路上了,现在她视线之中的,只有身着一袭深色衣裳,像沉静的琥珀一般的,立在野草中的,达西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的诗歌,来自济慈《明亮的星》 第87章 达西先生的婚礼 凯蒂的美梦落空了,班内特家第三个出嫁的不是她,而是伊丽莎白—— 她曾经甚至觉得伊丽莎白会孤独终老——伊丽莎白马上要嫁给达西先生了。 这个消息震惊了班府的亲戚们,也包括班内特先生和班内特太太两个人。 班内特先生不无忧心地看着女儿:“你比简嫁了一个更加富裕的丈夫。” “不是的,父亲,我嫁给达西先生,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富裕,也不是他有多英俊,而是因为我爱他,而是因为他是一个正派善良的人,你不知道他为我做了多少。” 伊丽莎白将达西先生为她找回莉迪亚和给韦翰钱的事情都告知了父亲,班内特先生听了以后,惊讶了许久,最后给了女儿一个祝福的拥抱,他相信这会是一桩美满的婚姻。 至于班内特太太,她得知达西先生向伊丽莎白求婚以后,对达西先生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逆转,她觉得自己一定要好好感谢上帝,五个女儿之中的三个女儿都有了如此美好的姻缘。 这几天,上班府道贺的人络绎不绝,大家都来恭喜伊丽莎白这一位准新娘。 求婚以后,便是结婚,不论是班内特府上还是达西先生这边都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宾格利先生和简作为过来人一直尽心帮忙,尤其是简,她在得知伊丽莎白要嫁给心爱之人以后,落下了欣喜的泪水。 婚礼会在哈福德郡举办,这就意味着达西先生这边的亲戚都需要赶来哈福德郡,婚礼邀请函发往四面,这第一封自然是寄去了德比郡,达西先生自己家里。 乔治安娜收到了兄长的信,捧着信连转了好几圈,没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事情了,她恨不得立刻就赶去哈福德郡。 几封去往伦敦的邀请函里,有两封寄去了贝克街,由房东太太转交给她的两位房客。 两个信封,厚度不一,华生只收到了一个邀请函。而福尔摩斯手上那个信封的厚度显然是不止一张邀请函的。 华生:“你那里还有什么?” 他怀疑他的邀请函里是不是漏放了什么? “信封里当然只包含一封婚礼邀请函。”福尔摩斯不给华生看他的信封。 华生心里想:骗人,你那里就不止一封邀请函,神神秘秘。 福尔摩斯的信封里,还包括了一封信: 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 展信安 我的哥哥已经和他心爱的人求婚了。而且他心爱的人已经答应了他的求婚,他们马上就要举办婚礼了,这件事情相信你在看到婚礼邀请函的时候已经知道了,衷心地希望你能来参加他的婚礼。 (这一行第一个字出来时开头有一个小墨点,福尔摩斯看出来克洛莉丝在写第二段的时候一定思考、纠结了许久。) 哈福德郡最近的天气一直都很好,每天都出太阳,尼日斐花园的老仆人告诉我,这一阵子都会是大晴天,哥哥选在这一段日子结婚是最好的了,不会像伦敦一样,一年有很长一段日子都雾蒙蒙的,就算是晴天也如同被一阵纱笼罩着,我在闲暇的时候都会出门去走一走,看一看周围的野花,它们肆意地生长着,就在一片宽阔的平原里,我想找一个绘画很好的人给我和这一片野花画一幅画像。 可是那个过程太长了,我不可能一直站在草坪里,飞蚁蚊虫也太多了。 我才知道哥哥也是会一门乐器的,他会拉大提琴,最近一直在为他的新娘练习他最爱的曲子,想要在婚礼当天演奏给她听,我的妹妹的钢琴弹得很好,我的技艺完全比不上她。 尼日斐花园的小猫下了一窝崽子,浑身雪白,每一只都像一块块软软的云朵,韦翰说莉迪亚怀孕了。 -- 第146页 但是宾格利先生派医生过去看过,莉迪亚除了饭量见涨,一点儿都没有怀孕的迹象……玛丽没有跟我一起回哈福德郡,我有点儿想念她做的小奶方糕…… (克洛莉丝讲了一堆零零散散的琐事……) 我好像写了太多了,其实我也挺忙的,哥哥和伊丽莎白要结婚,他们两个人都十分紧张。 而且他们两个人不能见面,每次有消息都是要我来传递,我每天都在尼日斐花园和班内特府上奔波,其实我就是…… 嗯,不说了,伦敦怎么样,最近没有让你感到棘手的案件吧,不过如果有案件能让你感到棘手,其实也挺难得的,你应该会快活的。 我哥哥的婚礼,你会来吗? (这一句被克洛莉丝划掉了,替换上了另一句……) 衷心地希望你能来参加我兄长的婚礼。 克洛莉丝达西敬上 福尔摩斯把信叠好,塞在了抽屉最下方,抬头望了望窗外的天气,今天伦敦没下雨,倒是个晴天,也如同克洛莉丝所说,即使是晴天也像被一层纱笼罩着。 他扫开桌子上的东西,腾出了一片地方,找出了一沓白纸,在上面写了两行字: 伦敦最近没有下雨,天气晴好,有雾。 华生从房间里出来,瞥了一眼,忍不住问:“你在给谁做天气报道吗?” 福尔摩斯的语气实在太干巴巴的了。 “我在写信。” “噢,你这可一点儿都看不出是一封信,更像是……” “更像是什么?” “新闻报道,可能还称不上新闻报道,新闻报道有时候还要加上文学性修饰。你接下来打算写什么?” “最近发生的事情,把我们破获的那一桩案件讲一下。” “你打算怎么写?「最近我与我的搭档约翰华生破获了一桩案件,这是一桩谋杀案伪装成的自然死亡案件,谋杀者将毒药藏在冰块里,放入酒水中,冰块溶解,毒性挥发」,你不会真打算这么写吧?” 看福尔摩斯的样子,福尔摩斯好像真的打算如此写出来,他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 “不会……” 华生点点头,的确不能这么写,要是他来写,这又是一出传奇的冒险故事。 福尔摩斯:“我不会说是搭档约翰·华生……” 克洛莉丝认识华生,不需要称呼他的全名,“而且我在最后会谦虚一下,这不过就是一桩小案件,不值得花费大量笔墨。” 华生:“……” “你这封信要寄给谁?” “克洛莉丝。” “达西小姐……恕我直言,你还是不要写这样一封信给她比较好。” 福尔摩斯不解:“为什么?” “因为你的语气太生硬了,你该学着柔软一点。” “怎么柔软?” “你不如去看一看莎士比亚写给他妻子的信,可以参考一下人家是怎么写的。” 福尔摩斯沉默不语。 虽然他很少读莎士比亚的作品,但莎士比亚作为全世界最盛名的文学家,他知晓莎士比亚的风格。 他的心里头有点儿变扭,那样的文字出自于他之手,克洛莉丝看了会不会觉得收到了假的书信。 “知道你写不出来莎士比亚的风格,这样,你不如不写了。” “不写了?” 华生怎么一个劲地出馊主意,福尔摩斯心想。 “你打算去达西先生的婚礼吗?”华生问。 “嗯……” “那你就别写信了,你的信里肯定会说自己一定会去婚礼。既然这样你不如到时候给达西小姐一个惊喜,直接出现在达西小姐面前。” “这样太戏剧化了。” “可是你喜欢戏剧化……”华生坐在了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如同一个看破世事的哲人,“达西小姐也喜欢戏剧化。” “你怎么知道她喜欢戏剧化?”福尔摩斯皱起了眉头。 “呃……因为她喜欢戏剧,肯定就喜欢戏剧化的东西。” 因为她是戏剧家,当然喜欢戏剧化的东西。 福尔摩斯觉得华生说的有道理,他被说服了,决定不给克洛莉丝回信,到时候直接出现在婚礼上。 华生别过头去,隐藏笑意。 嗐,陷入感情的人,总是可爱而不自知。 华生决定写信给玛丽分享这一件事情。 这时候,突然响起了一阵猛烈地敲门声。 “谁呀?”华生从沙发上起来,走过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人,气宇轩昂,身形高大,头发稀疏,神情严肃,一脸沉重地望着屋子里的福尔摩斯和华生。 “请进……” 他走了进来,华生把门关上。 来人走进来还没有几步路,他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整个人像一块黏皮糖。 “怎么回事?” 福尔摩斯拿了一个坐垫垫着他的脑袋,华生掰过他的脸,他的脸上苍白阴沉,双眼禁闭,眼窝发黑,嘴唇泛白。 福尔摩斯注意到,来人的衣服上沾满了灰尘,是长途旅行留下的痕迹,他从来人的口袋里找出了一张名片和一张车票。 名片上写着桑尔尼克夫特贺克斯塔布尔。 这是他的名字,名片上还有一长串的学术头衔。 车票上则标着从英格兰北部迈克尔顿至伦敦。 -- 第147页 “他动身很早。” 华生诊断出来人并无大恙,只是劳累过度,最好的治疗就是让他在这好好休息。 于是,贺克斯塔布尔先生就在贝克街221号的软呢毛毯上睡了一个小觉。 作者有话要说: 第88章 修道院公学 过了一会儿,贺克斯塔布尔先生醒来了,他的脸上还残留着倦意,双眼里透露些呆滞,但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福尔摩斯先生……”他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尘,“刚才实在是失礼了。” 福尔摩斯:“没有什么失礼的,你的精神并没有打算失礼,只是你的身体不允许。” “我想你跟我走一趟,事情太过紧急了,我亲自到这儿来就是害怕电报或者书信无法使您相信这个案件多么棘手。” 贺克斯塔布尔先生搓了搓手。 华生建议:“别这么着急,你先吃一点东西,然后再好好休息一下,你再把案件内容慢慢告诉我们。” “不行,实在是来不及了,二位得立刻跟我出发才行,我不需要休息。” “我的手上还有很多工作……”福尔摩斯顿了顿,“我马上要去一趟哈福德郡,除非十分急迫的案件。否则我无法答应你离开伦敦的要求,你不妨按照这位先生所说,把案件内容告诉我,我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贺克斯塔布尔从他的西装内衬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条蓝色的丝带,把它交到福尔摩斯的手里。 福尔摩斯仔细端详着丝带,这不是普通的丝带,是以十分名贵的布料制成,柔软得如同一片玫瑰花瓣,放在手上时,轻薄得如同春天晨曦的雾气,在丝带的底端绣着主人家的姓氏。 “案件跟霍德尔瑞思公爵有关?” “就是那位前任内阁大臣吗?” “没错,就是他……”贺克斯塔布尔先生回答,“公爵和福尔摩斯家也有些交情,尊兄在仕途上也接受过他的帮助,公爵承诺,如果福尔摩斯先生能帮助公爵的话,他愿意付出昂贵的金额或是答应您的其他要求。” 福尔摩斯把蓝丝带塞进口袋里,华生知道,他打算要接下这桩案子了。 “公爵的独生子被劫走了。我们正尽力不让新闻媒体知道这些事情。但是昨天在环球戏院已经有了些流言,公爵十分担心这件事会造成不好的影响,搞得人民心里不安。” 贺克斯塔布尔先生将霍德尔瑞思公爵描述成一位忧国忧民的大政治家。 “他是英国最伟大的臣民……”福尔摩斯言语中带着奚落,他可是了解这位公爵的本性,能爬上如此高的位置可不是他的政治才能有多出色,而是他一向胆小甚微。 “称不上最伟大的,但也许是最富有的,福尔摩斯先生,我不妨告诉你,公爵亲自对我说了。如果你能查出他的儿子被劫去了哪儿,他会给你五千英镑,如果还能查出被劫走之人的姓名,还会得到一千英镑。” 六千英镑! 华生觉得接下这个案子是福尔摩斯此生做过的最正确的事情之一,这个先生之前办案从不看报酬。 因此也就没有固定的收入,若是能赚到这六千英镑,他们有好长一段时间不用为生活担忧。 “我愿意和你去英格兰北部走一趟。但是我有点赶时间,请你先喝牛奶,然后告诉我案件的时间、地点和经过。 还有,你作为一位修道院的博士为什么会掺合到公爵的家务事当中,为什么在出事后的第三天——您的未修剪的胡须说明是过了三天——您才来到这里,要求我们献出微薄的力量。” 贺克斯塔布尔先生边喝牛奶,边告知福尔摩斯和华生案件的经过,出于他哲学系的学术背景,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说得十分清楚:他是一所修道院公学的校长,他创建的这所公学是全英格兰最好的公学,许多公爵会将自己的儿子送来学习,霍德尔瑞思公爵的独子、继承人年仅十岁的萨尔特尔勋爵也是这所公学的学生之一,他是三个星期以前入学的,也就是五月一号,萨尔特尔一来到学校就十分高兴。 因为学校的氛围比家里要快活很多,他在家里总是能听到父亲和母亲的争吵,最终他的母亲定居在了法国南部。 贺克斯塔布尔先生最后一次见到萨尔特尔是五月十三号夜晚,他查寝的时候还见到了这个可怜又可爱的孩子,然后他就失踪了。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是从门口出去的。因为他的房间在二楼,是个里间,要穿过另一间有两个孩子住的较大的房间才能走到。 这两个孩子丝毫没有察觉有什么动静。不过他的窗户是开着的,窗上有一棵茁壮的常春藤连到地面,在地面上没有找到足迹,只有这个窗户是出走的唯一途径。 “然后呢?”福尔摩斯的脑海里已经在推演这次案件了。但是贺克斯塔布尔先生却停止了诉说,他注意到贺克斯塔布尔的脸上出现了犹豫的神色,这位哲学博士有一些难言之隐,“越详细的回顾可以让案件更快侦破。” “那您可得千万为我保密,这些事情传出去对学校的名声不太好。在萨尔布尔失踪以后,我立刻召集大家在操场上点名。可是我发现失踪的,不仅仅是萨尔布尔,还有我们学校的德语老师黑底格。” “公爵一定不知道这件事。”福尔摩斯做出判断,这或许才是贺克斯塔布尔先生最担心的事,学校的老师和学生一起失踪。如此看来,对学校的名声很不好。 -- 第148页 “是的,公爵还不知道……”贺克斯塔布尔忧心忡忡,“黑底格在学校已经任教两年了,所有的介绍信里都说他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就是沉默寡言,在教师和学生们中间都不受欢迎。” 贺克斯塔布尔先生真担心是黑底格绑走了萨尔塔尔,可是福尔摩斯却劝他放宽心,凶手不是黑底格。 “您为何如此肯定?” “他已经任教两年了,但凡有一点儿不正经的心思,很早就可以下手,也可以在得知萨尔塔尔入学的当天就下手,没必要等到他和大家熟识了才绑架他,那样会带来很大的风险。” 听福尔摩斯这么说,贺克斯塔布尔也就松了一口气。 福尔摩斯问:“当地官方有做一些什么调查?” “您知道的,公爵不想将这件事情闹大。所以当地官方不能浩浩荡荡去查,有一个十分明显的线索。但是后来被证实是虚假的,这里我就不给您多赘述了。” “三天没有查出任何东西,果然苏格兰场那一帮警探会认为自己是全英国最厉害的。” 三天的时间白白浪费掉了,这对于侦查而言,是十分不利的,三天可以改变太多东西了,而再过一个三天,他们应该出现在哈福德郡达西先生的婚礼上,给达西小姐一个惊喜…… “当地官方的调查已经没有推进很久了。” 当地官方耽误了太多时间,这可能不是一桩太过于棘手的案件,可是有时候案件就是打一场时间信息的仗。因为当地官方的疏漏,再不棘手的案件也变得棘手了。 福尔摩斯神色凛然,他如鹰一般的眼眸注视窗外,华生看出他有一些烦闷,于是想了个办法劝他:“至少你没有答应达西小姐一定要去赴宴。所以她也不至于太失落,去参加婚礼本来也不像是你会做的事情。” 现在那封信没有寄出去,反而成了帮助福尔摩斯遵守诺言的武器。 可是,听了华生的安慰,福尔摩斯的脸色更加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案改编自《福尔摩斯探案集》中的《修道院公学》 第89章 老仆人艾德 克洛莉斯的这几天的心情十分复杂,她既为达西先生要和伊丽莎白步入婚姻的殿堂而高兴,又有些郁闷,因为乔治安娜的到来—— 妹妹到来本来应该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可是她带来了老仆人艾德,准确地说,是艾德一定要跟着乔治安娜过来的,这几天里艾德天天在克洛莉斯的耳边念叨,让她抓住机会,达西先生的婚宴会来一些青年才俊,她得尽快跟他们熟识,以求得一段好姻缘。 达西先生的确邀请了一堆青年才俊。但不是为了给克洛莉斯相亲,是因为他结识的朋友普遍以青年才俊居多,提起青年才俊,克洛莉斯还有一点儿失落,因为…… 她最期盼见到的青年才俊福尔摩斯先生一直没有给她回信,也迟迟没有重返哈福德郡。 “小姐,你现在这个时候应该要练习你的舞步了。”艾德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 克洛莉斯心想自己已经躲得够隐蔽了,他怎么还能找到她呀? “好的……” 面对艾德,克洛莉斯已经学会了不抱怨,而是遵照他所说的行动。 因为她已经知道艾德的内心里藏了多少苦楚,他想让她寻觅到一个有财有势的丈夫,如此才能有足够的力量来报盖曼家族的血仇——艾德也是这桩惨案里的受害者。 克洛莉斯起身,朝着另一间房子走去,艾德看着她的背影,感慨小姐已经成为了一个亭亭玉立的淑女,而自己的孙女……算了,就算是没有替代小姐,她也是长不到这么大的…… 艾德想起了自己的孙女,又回忆起多年前的故事,眼睛里流淌出泪水,被路过的仆人看见,他们忙问:“您怎么了呀?” 艾德揉了揉眼睛,笑道:“眼睛里进东西了。” 突然,他开始剧烈咳嗽,整个人像一棵被风吹弯的老树,那位路过的仆人赶紧过去搀扶他。 艾德扶着墙边,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从怀里掏出了一瓶药,倒出了两颗药丸,生吞下去,大口呼吸,终于好了。 仆人担忧地看着他。 “老毛病了,不妨事,你去忙你的吧。” 仆人手里的确还有一堆活儿没有干完。但是他又不放心艾德,尽管起身去做活了,仍然时不时回头看看他,艾德冲他招招手,示意他安心去忙。 屋子里只剩下艾德一个人了,他转动手上的药瓶,计算着自己剩下的的时间,不充足了呀…… 艾德决心去找一趟达西先生,虽然达西先生因为婚事忙得焦头烂额,但是他仍然给艾德留出了一段相当充裕的交谈时间。 “先生,我来这里,是为了要感谢您以及您全家对克洛莉斯的养育之恩。” “不要这么说,克洛莉斯是我的妹妹。” 达西先生知道,在艾德心里,克洛莉斯的姓氏始终是盖曼,而不是达西,他认为她与他们没有血脉关系,便不是达西家的人。 “如今,您要成婚了,想必会将一部分心思放在了自己的家庭里。恕我直言,我知道这样很无理,请您尽快替她找到一位合适的夫婿,二十年前的血仇,该到了恶人偿还的时候了。” 他们已经为了这个问题争论过许多次,达西先生还是坚持自己的主张:“她不应该找一个看起来,或者是你认为合适的丈夫,她应该找一位她心爱的丈夫。” -- 第149页 “像韦翰那样的吗?”艾德冷哼一声。 克洛莉斯曾经妄图跟韦翰私奔这件事,是她这一辈子也抹不掉的黑历史。 “那是她不懂事的时候才会被韦翰所蒙骗。” 达西先生已经竭力克制住不要说实话的冲动,他其实想直白地告诉艾德。 如果不是他一直硬逼迫克洛莉斯学这学那,忽视了对其心灵的关照,她也不会被韦翰的甜言蜜语所欺骗,跟着他去追寻所谓自由的生活。 “那何以判断她现在能有足够成熟的眼光来选择一个夫婿呢?” “她成长了许多,她现在选择的人强于韦翰百倍不止。” 艾德敏锐地抓到了关键,原来克洛莉斯已经又有了一个心悦对象,他忙问:“他出生于什么样的家庭,一年收入多少,家族有多大的权势?” “恐怕会让你失望,他只出生于一个乡绅家庭,一年的年收入也不固定,他没有固定的工作,至于家族有多大的权势嘛……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他有一个在政府工作的哥哥。” 艾德的眉头紧锁,克洛莉斯选择这样一个人,是将盖曼家族的血仇抛到了大海深处,捞都捞不上来。 “这就是她成长以后的眼光?” “我倒认为,克洛莉斯的眼光要比你成熟,你只注重了男方的身家背景。” “这有什么不对吗?她只有找到了一个有权有势的夫婿才能报家族的血仇。” “可你想过没有,会有多少人相信她身上血仇的真实性?更别提有多少人有勇气面对、帮她报仇呢? 她现在选择的这位先生,他叫福尔摩斯,你可以去查一查,他破获了多少桩匪夷所思的案件,他是一个有勇气的人。而且他已经追查盖曼家族灭门案很多年了,他甚至去过你家,他知道所有的真相。” “什么?”艾德十分吃惊,“他知道真相,他会出去胡说吗?” “不会……”达西先生坚定地回答,“他保守着这个秘密,而且他不像韦翰,不会因为知道了秘密就以此为要挟,他是一个正派的人。” “他没有权势。”这是艾德最遗憾的,他知道盖曼家族灭门案的背后有一个多大的组织,若非力量悬殊,他又何苦逼迫克洛莉斯一定要找一个富贵显赫的丈夫呢? “相较于权势,能力、智慧和勇气都更为重要。” 艾德没有反驳这句话,他问:“他有收到您婚宴的邀请函吗?” “送过去了,但是他不一定会来。” “他有写信说明不来吗?” “那倒是没有。” “那就会来的,等婚礼那天,我要考验一下他的人品。” 作者有话要说: 第90章 怼人虽幼稚却有用 婚礼当天,整个教堂里都摆满了百合花和玫瑰,而新娘,是比花朵更加娇艳的存在,她穿着一袭从法国定制的婚纱,手里捧着蓝色、白色交织的花朵,在父亲的陪伴下步入了教堂。 新郎还有些羞涩,但是新娘的出现令他眼前一亮,他的心头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包裹,就像儿时被父亲赞扬那样,他想到了父母,他们此刻一定也为他的幸福而庆贺,他也想到了今后的生活,他和他的妻子一定会成为风雨同舟的一对儿。 客人当中,班内特太太已经流下了眼泪,很是奇怪,简结婚的时候,她没有哭,莉迪亚结婚的时候,她也没有哭,班内特先生瞥了他一眼,道:“如果凯蒂或者玛丽结婚的时候,你没有流下眼泪的话,那么就有一点儿说不过去了。” 在一片欢欣的氛围里,不太高兴的客人就格外显眼,凯瑟琳夫人一直板着脸,她自然是不高兴的,她的侄儿娶了一位顶撞过她的太太,即使参加了婚礼,她也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快,另一个就是宾格利小姐,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低着头。 新郎和新娘已经交换了誓言,在牧师和亲朋好友的见证下,他们已经决意今生相守,成为彼此最好的伙伴,风雨同舟。 这一天都是被泡在甜蜜当中的,克洛莉斯还意外抢到了伊丽莎白的捧花。尽管她并没有参与到捧花的争抢之中。 在婚礼上抢到新娘的捧花就会成为下一个步入婚姻殿堂的人,这个说法一直被大家深信不疑。 毕竟在简的婚礼上,她直接将捧花丢给了伊丽莎白,伊丽莎白果然有了一个高贵富裕的丈夫,这说明捧花的祝福颇有作用。 所以在场许多未出嫁又想要出嫁的女性就将伊丽莎白围成了一个圈,她们随着伊丽莎白的旋转而旋转,都挤着跑到她的身边去,想要拿到她手里的捧花。 班内特太太冲伊丽莎白喊了一句:“把你的捧花丢给你的妹妹。” 凯蒂早就拉着玛丽守在了伊丽莎白周围。 班内特太太暗自祈祷,两个女儿之中能有一个抢到捧花,最好是玛丽,玛丽只顾着读书,性子闷闷的,能尽快找到丈夫是最好不过了,凯蒂没有玛丽那样急迫。 班内特太太认为,捧花只能被丢到自己女儿手里。 伊丽莎白作势要扔捧花了,围在她周边的女孩都屏住了呼吸,可没想到伊丽莎白只是做了个假动作,和大家开了个玩笑。 “你不过去吗?”乔治安娜问克洛莉斯。 “你也不过去吗?”克洛莉斯反问。 “我呀,心里没有喜欢的人,自然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你也一样吗?” -- 第150页 乔治安娜还不知道克洛莉斯心有所属了,还以为姐姐和自己一样,可是克洛莉斯的确有了心悦之人。所以妹妹的疑问反而变成了对她内心的扣问。 “我也不喜欢凑热闹。” 乔治安娜从克洛莉斯的回答中看出了些许失落,她误解了,她在婚礼的现场还看到了韦翰,是作为新娘的妹夫出现的,她便以为克洛莉斯在为韦翰而遗憾。 乔治安娜贴心地揉了揉克洛莉斯的手,拉着她背对韦翰,韦翰的脸最好永远不要再出现在她们面前。 而且,韦翰这个人一直都鬼鬼祟祟的,行事一点儿都不大方,他一直在巴着宾格利先生一家攀谈,估计又是借钱的事情。但今天是婚礼,没有人给韦翰教训。 伊丽莎白真的要抛捧花了,她举起捧花,举过头顶,往外抛去。 她的力度不小,花跃出了圈,围在伊丽莎白周围的姑娘们连忙追逐着捧花的方向。可是她们转身的时候,捧花就已经有了归宿。 克洛莉斯是懵的,这一小簇花给她的冲击不轻,倒不是心理上的冲击,而是来源于物理上的重力加速度。 她的手被砸得有一点儿疼。 然后周围就响起了一阵叹气声,克洛莉斯心里想着,她这个被砸的人还没有叹气,别人倒先替她疼了? “恭喜你呀!”乔治安娜给了克洛莉斯一个拥抱。 恭喜什么? 克洛莉斯一看自己怀里的东西,终于明白了过来,伊丽莎白的手捧花被她给接住了。 再看看周围,都是姑娘们羡慕又遗憾的目光,而伊丽莎白的脸上则带着明朗的笑意,仿佛这个捧花是她特意要往克洛莉斯这里扔过来的。 应该就是伊丽莎白有意为之吧,她扔完捧花以后还和达西先生击了个掌呢! 可是捧花给她有什么用呢? 克洛莉斯拿着捧花,左瞧瞧又看看,在蓝色和白色的花朵里头,还加入了几颗大蒜,干嘛要加大蒜啊? 班内特太太感到遗憾,这束捧花应该要被玛丽和凯蒂接住的呀!她捧住了心,祈祷上帝听到自己的祷告。 班内特先生扶着她:“上帝已经够忙了,女儿的婚事还是得靠她们自己的努力。” “你说的倒是轻巧,没有我的祈祷,咱们家的三个女儿哪里能有这么好的婚姻?” 班内特太太已经将女儿觅得良缘的功劳算在了自己的祷告上。 班内特先生去看他的三个女婿,其中两个都跟自己的妻子在一块儿,另一个……正在和宾格利小姐说话。 宾格利小姐很为难的模样。 “什么时候宾格利小姐成为了你的女儿?”班内特先生拍了拍太太,让她看韦翰和宾格利小姐。 班内特太太白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奇怪的吗?因为咱们女儿的关系,姑爷已经和宾格利小姐成为了亲戚,亲戚之间走动很正常。” 那就……正常吧…… 没有抢到捧花的小姐们,已经走过去跟克洛莉斯表示祝贺了。 “恭喜你呀,达西小姐,你马上就要结婚了。” “呃……谢谢……” 克洛莉斯突然之间有些窘迫,她被这么多人围着祝福,似乎她马上就要结婚了一样。 凯瑟琳夫人的女儿,安娜·德布尔小姐,迈着她优雅的步伐过来了,她和凯瑟琳夫人一样,眼神中总是带着一股傲慢,伊丽莎白也是在见了凯瑟琳夫人和其女儿以后,才明白,初见时达西先生实在不算傲慢了。 “恭喜你……”安娜·德布尔瞥了一眼克洛莉斯手上的捧花。 “谢谢……” 乔治安娜见到安娜·德布尔走过来就想拉着克洛莉斯离开,安娜·德布尔从小和克洛莉斯过不去,她过来哪还会跟克洛莉斯好好交流。 可是此克洛莉斯非彼克洛莉斯,她从来没有见过安娜,对安娜的印象也只停留在日记里的「真讨厌安娜」这样的聊聊几句,眼前高傲的小姐就只是一个陌生人。 “我们过去吧。”乔治安娜拉起了克洛莉斯的手,要带她离开,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克洛莉斯有点儿害怕姨妈的女儿,她不敢反抗,向来都是由乔治安娜担任护花使者。 “等一等……”安娜·德布尔喊住她们。 她才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挤兑克洛莉斯的机会呢。 “有什么事吗?” “有一点事,接到捧花,你应该很高兴吧。” 高兴? 更多是意外吧。 还没等克洛莉斯回答,安娜·德布尔小姐的下一句话就跟了过来:“我听说捧花上都带着新娘的祝福。但是你从一个出身家室都配不上你的兄长的新娘那里接过捧花,意图却并不好,可能你也会找到一个家室门第不如达西家的丈夫低嫁。” 克洛莉斯:“……” 感情眼前这个白孔雀是来找事的。 “你太过分了。”乔治安娜既不满安娜·德布尔诋毁嫂子,也为她讽刺克洛莉斯而生气,乔治安娜的一张小粉脸挂上了怒意。 “我说的只是可能而已。” 可能只是一种假设。 “你喜欢郁金香吗?”克洛莉斯没头没脑地问。 “喜欢啊,怎么了?”安娜·德布尔没明白克洛莉斯的意思,被她问了个措手不及。 克洛莉斯笑了笑。 “剑兰呢?听说寓意是高洁。” -- 第151页 “我自然喜欢高洁的花。” “那么你肯定不讨厌鸢尾吧。” “嗯……”安娜·德布尔没好声气,“你问这些问题干嘛?” 克洛莉斯笑意盈盈:“看来你是喜欢我手里的捧花咯。” 她手里的捧花,正是由郁金香、剑兰和鸢尾组成的。 “花是好花,可是得看是谁的捧花了——” “你这种行为,可以被理解成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 “怎么可能!” 安娜·德布尔小姐着急了。 她着急了,克洛莉斯可不急。 “我一向都很大方的,既然你喜欢……”克洛莉斯将捧花送到了安娜·德布尔小姐的怀里,“那就送给你好了。” 捧花由克洛莉斯转到了安娜·德布尔那儿。 “我不要!” 安娜·德布尔这句话被另一句话盖过,克洛莉斯手放在嘴边,大声喊了一句:“恭喜安娜·德布尔小姐拿到了新娘捧花。” 这一句呼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可是捧花刚刚不是还在克洛莉斯手里吗? “达西小姐,刚才是你接到了捧花呀?” “哎呀,我的表姐安娜·德布尔小姐喜欢我手里的花。所以我就把花送给她了,也把新人的祝福送给她!” “我不喜欢!” 乔治安娜连忙接上:“安娜姐姐说她喜欢捧花里的每一种花。” “她喜欢的,现在有点害羞!” 克洛莉斯和乔治安娜两姐妹默契对视。 安娜·德布尔已经完全解释不清了,她瞪着两姐妹。 “让我们把祝福送给她!”克洛莉斯抓住了安娜·德布尔的手,“我觉得,这束捧花能让你找到一个如意郎君。” 以己之道,还施彼身。 安娜·德布尔怒气冲冲地走了,她不能把捧花扔掉,那是最没有礼仪的行为,乔治安娜很高兴看到安娜·德布尔吃亏,她暗暗和克洛莉斯击掌,决定跟着安娜·德布尔,盯着她不扔掉捧花。 克洛莉斯这里又恢复了安静,想一想刚才自己的行为,觉得也挺幼稚的,但…… 幼稚却有用,安娜·德布尔要是成熟也不会说出那番无脑的言论。 “你不喜欢那几种花吗?” 克洛莉斯听到这句话,心下怅然若失,马上心跳到了嗓子眼。 她转过头,呆愣愣的。 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那一顶猎鹿帽。 第91章 福尔摩斯回来啦 猎鹿帽下是一张克洛莉斯熟悉的、亲切的脸,脸上还有些疲倦,他的眼下有一圈淡青色的痕迹。 克洛莉斯惊喜地捂住了嘴,她还以为这位先生不会来参加达西先生的婚宴。 福尔摩斯的脸上带着淡然的微笑,阳光落在他的眼睛里,他认为眼前的女孩一点儿都没说错,哈福德郡的天气的确要比伦敦出色很多,他的眼睛下缘有一些细细的红血丝,他已经很疲倦了。 但是人却依然如同一棵树一样挺立着,他总是站得很笔直,他没有换参加婚礼的礼服,而是穿着一件浅色的长外套,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华生站在距离福尔摩斯一个拳头远的距离,他早就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克洛莉斯的视线从福尔摩斯身上跳到了华生身上,又很快跳回来,好奇地问:“你们看着十分疲倦,匆忙赶来的吗?” “是的……”福尔摩斯道,“我们恐怕需要睡一觉才能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克洛莉斯连忙喊来一个仆人,领着福尔摩斯和华生下去休息,她目送他们离去,还能听到两个人的拌嘴声。 华生实在是提不起精力,声音也软绵绵的:“托你的福,我一定能睡个三天三夜。” “你现在还有精力说话,好像也没有那么劳累。” 一高一矮的身影在克洛莉斯的视线中消失,她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突然感觉心情格外好,简直比这哈福德郡的阳光还要灿烂。 仆人将福尔摩斯和华生带着去休息后,立刻就跑了回来,他的手上还拿着一个鼓鼓厚厚的牛皮纸袋。 “小姐,福尔摩斯先生说要把这个给你。” 仆人将牛皮纸袋递给克洛莉斯。 克洛莉斯接过来,问:“这是什么东西呀?” “我也不知道,但是福尔摩斯先生说。如果它们坏掉了的话,你就直接丢掉吧。” “好的,谢谢你,你先去忙吧。” 克洛莉斯打开牛皮纸袋的那一刹那,她整个人都愣住了,跟她收到捧花和见到福尔摩斯时的意外和惊喜都不一样,比意外和惊喜的冲击更大。 纸袋里装着一个个小小的、乳白色的小方块糕,满满的牛奶味,原本被封在牛皮纸袋里,现在全都溢了出来,香气轻飘飘地流到了克洛莉斯的心里,像一阵羽毛。 这肯定是玛丽做的小奶方糕,克洛莉斯一看到它的模样就知道。 因为玛丽在做这道食物的时候总爱调一些花蕊汁兑上。尽管花蕊汁的味道被牛奶的味道盖了过去,可是偶尔会留那么一两片细蕊在糕点上。 那细细、柔柔、嫩嫩的一小片仿佛女孩的心意,隐秘却清甜。 “玛丽没有和我一起回哈福德郡,我有点儿想念她给我做的小奶方糕……” 克洛莉斯曾经当做闲琐之事写在信里的,他却把玛丽的小奶方糕从伦敦带到了哈福德郡。 -- 第152页 克洛莉斯拿起一块儿尝了尝,没有坏掉,牛奶的醇香里有丝丝玫瑰的甜味,她感觉到整个英格兰的花儿都开了,都像是为她而开的。 克洛莉斯抱着牛皮纸袋,找了个地方坐着,她不想任何人来找她谈话,也不想把这种美味分享给任何人,她小气地打算把这一袋子小奶方糕全吃完。 可是,老仆人艾德似乎总能找到她的藏身地。 “小姐,你在吃什么?” “没什么。”克洛莉斯把袋子合了起来,“你有什么事吗?” 克洛莉斯预估艾德来找她左不过是让她去跟达西先生的权贵朋友多交往。 “听说你的朋友,福尔摩斯先生,也来参加先生的婚礼了?” 刚才艾德找了一圈也没发现福尔摩斯的身影。 “你怎么会知道他?” “先生跟我说的,他说福尔摩斯先生是你的至交。” 这话也没有说错,听起来却有点儿奇怪。但哥哥没有直说她一心爱慕福尔摩斯先生已经算好的了。 “福尔摩斯先生现在应该在休息。” 克洛莉斯想起刚刚福尔摩斯的模样,实在是太疲倦了,他一个那样精神奕奕的人都流露出了疲惫,可知一定有一件事消磨了他的精力。 在休息? 艾德的眉头皱了起来,福尔摩斯先生是来参加婚礼的,这婚宴还没有完全结束,怎么就自顾自地去休息了呢! “小姐,听先生说,你很是信任福尔摩斯先生?” 克洛莉斯看着艾德。 艾德继续问:“他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吗?” “当然是了。” “在与人交往时要慎重,不要再次轻易落入圈套。”艾德尽管是达西家的仆人,可是他的身份特殊,更多是以长辈的姿态在教育克洛莉斯。 克洛莉斯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究竟知道了吗? 艾德也说不准,他叹了一口气,突然预感自己马上会有一阵剧烈的咳嗽,再想多说什么,也只得先行离开。 克洛莉斯又清静下来,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安心吃小奶方糕了,可宾格利小姐又冒冒失失跑了过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 她们两个人不是仇人,但是因为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的婚事,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宾格利小姐的神情有些慌张,看得出来她在躲避什么人。 “你为什么在这里?” 宾格利小姐倒真是和凯瑟琳夫人像一家人,她丝毫没有宾格利先生的亲和有礼,又或者说,她也是有亲和有礼的一面的,只会展现在特定的人面前。 原先的克洛莉斯是属于这一部分特定人群的,她能为宾格利小姐的婚事美言几句。 可是如今却不属于了,她直接成了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情感的助推器,如果伊丽莎白是宾格利小姐的情敌,克洛莉斯就是情敌的军师,宾格利小姐早就对克洛莉斯冷冷淡淡了。 “这里安静、人少。”克洛莉斯回答。 这样才能一个人吃小奶方糕。 宾格利小姐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了。 宾格利小姐:“我搞不明白兄长的婚礼,妹妹一个人坐在这里是什么状况?” 宾格利小姐也希望一个人待在这个僻静的地方。 “我也搞不明白,您一直躲着韦翰做什么?” 克洛莉斯不爱和人斗嘴,可总有人要招惹她。 克洛莉斯的话如同按到了一个机关,宾格利小姐一听到立刻就像弹簧一样弹了起来:“你胡说!” 她的脸由白转红。 “你胡说!”宾格利小姐重复了一句。 “那你就当我胡说好了。”克洛莉斯道,她察觉到了宾格利小姐的异样,韦翰总是有意无意要接近宾格利小姐,而宾格利小接总是刻意回避,用自视高贵宾格利小姐不想和韦翰这样的人搭亲戚也说得过去。 但是宾格利小姐在碰到韦翰时总流露出为难和慌张,克洛莉斯便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宾格利小姐又重新坐下了,可是她坐立不安,这个地方让她感觉浑身不自在。 “你不要乱说。” 宾格利小姐留下一句话,急匆匆地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92章 费纳奇镜 晚上的婚宴上,达西先生为正式成为达西夫人的伊丽莎白演奏了那一首他最爱的歌曲,一向严肃的人在今天神态也柔和了下来,伊丽莎白在众人的围簇下,闭上眼睛欣赏着。 一曲完毕,由宾格利先生为首的好友们起哄让达西先生说点儿什么,这个环节是突然来的,他一点儿准备也没有。 但是内心的话只要真诚地说出来都是感人的,他望着伊丽莎白的眼睛,那一双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温柔的光,里头倒映着爱人的模样。 “我会成为一位好的父亲、好的丈夫,我会守护好我们的家庭,爱护你、尊重你,感谢你选择我成为你的丈夫。” 达西先生的话语很朴实,再甜言蜜语的话他也说不出来,而且也不是他的风格,这样踏实朴素的话听起来反而让人感到安心。 达西先生的演奏完毕以后,该轮到克洛莉斯和乔治安娜这两个小姑娘上场了,为了表示对嫂子的欢迎和喜爱,她们两个也准备了一份小惊喜。 两姐妹手挽手走到了台上,朝着到场的宾客鞠躬,在台上有一台钢琴,乔治安娜走到钢琴旁坐下,大家都知道她要演奏钢琴,早听说了达西先生的小妹妹是一个出色的钢琴演奏家,而克洛莉斯一个人站在了台中央,大家都安静而充满期待地看向她,不知道她要表演什么。 -- 第153页 “大家好,我叫克洛莉斯·达西,是达西先生的妹妹,也是今天这一对璧人爱情的见证者,我见证我的兄长与嫂子从初见默然到如今相伴的全部故事,可能在坐有许多人都想象不到他们会步入婚姻的殿堂……” 的确,达西先生迎娶伊丽莎白这个消息给了许多人冲击,不少人听到这个消息还以为是一场集体恶作剧,伊丽莎白的朋友还特意跑过来问这是不是谣言。 这并不是谣言。 “因为出现在舞会上的达西先生与班内特府上的二小姐他们对彼此都不太满意。” 达西先生在演奏完毕后就坐到了新婚妻子的旁边,他握着伊丽莎白的手,听到克洛莉斯的话后,与妻子对视一眼,当初的别扭此刻都化成了一个个粉红色的泡泡。 “我想要将我所见证的,与大家一块儿分享。” 克洛莉斯拍了两下手,两个仆人提着一个被绒布蒙着的巨大圆筒走上了台,这激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克洛莉斯从达西先生的口型判断出他在说:“你想要做什么?” “给你们送一份礼物。”克洛莉斯说。 圆筒里装着什么?这个谜题一会儿就会揭晓,在谜题揭晓之前,克洛莉斯还有一件大事要做。 “先跟大家说明一下,待会儿这里的烛火和煤油灯会全部熄灭,整间屋子会落入到黑暗之中。但是这个过程不会很长,请大家尽量坐在椅子上,不要移动,也不要感到惊讶。” 大家不知道她的葫芦里装了什么药,又对圆筒里的东西十分好奇,有几个声音询问:“这是要做什么呀?” 克洛莉斯没有回答,她说:“大家准备好了吗?我数三下,屋子里的烛火和灯就会熄灭。” “三……” “二……” “一……”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黑暗,黑暗里有一阵音符流出,伴随着音符的,是克洛莉斯的声音:“这是一个与傲慢、与偏见相关的爱情故事。” 这句话刚落,台上闪出了一阵光亮,一片黑暗中,那道光捕捉了所有人的视线,巨型圆筒上的绒布被掀开了,那道光就在巨型圆筒的中下方。 大家明白巨型圆筒是什么了,是一架大的立体环形费纳奇境。 费纳奇镜是维多利亚时代人们都爱的一个小玩意儿,克洛莉斯也是偶然在街上看到了才发现这个时代就有这么一个神奇的东西了,这可是无声电影的前身呀! 她十分惊喜,自己偷偷买了一个回来,又对它进行了一番改造,在费纳奇镜的底部有一个装置,克洛莉斯一拉,在窄缝里就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身影,男的戴着一顶高帽子,女的有一双漆黑美丽的大眼睛,不用说,这一定就是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两个人了。 窄缝里的画面首先是很慢的,由两个人相遇互相看不顺眼,两个小人背对着,到逐渐明白彼此心意,两个人逐步靠近,到最终牵手,然后画面迅速转快,两个小人儿的相恋过程飞速划过,此时的音乐也由舒缓变成了更加活泼,在女小人儿和男小人儿披上婚纱、穿上礼服步入婚姻以后,画面又慢了下来,音乐也随之变化,接下来是什么呢? 是他们有了一个孩子,夫妻俩变为了父母,两个人的小天地也转为了三口之家,日子就像窄缝里的图像一天一天过去,他们两个人也由年轻时的模样变为了白发苍苍…… 最后一个音符过去,画面定格在两个人年老的模样上,他已经不戴年轻时的高帽了,她的眼睛仍华彩满然。 房间里的烛光重新点燃,克洛莉斯给这一段画面取名为「一往情深的恋人」,她该说一段祝福的话,把这个寓意送给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 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的手牵在一起,刚才在黑暗里,她们看着那一处光亮,极短的时间内像是过了一辈子。 黑暗和音乐掩盖了新到的客人的步伐,重新恢复光亮的时候,克洛莉斯在人群中看到了一抹浅色的身影。 福尔摩斯醒来了,他醒来以后就朝着这边走过来,他面容上的疲倦已经消失了,站在人群里,观赏到了她的作品,没有晚来一步,他的目光不在光芒最闪耀处,而在于光芒掠过的她的侧颜。 她的手里牵引着一个动力装置,窄门处的光从她脸上划过,一会儿暗一会儿明,暗的时候如同遮蔽伦敦的朵朵夜云,明的时候是阳光普照下的花蕊。 他突然明白了她所说的「光影艺术」是什么。尽管他认为的「光影艺术」和她所说的「光影艺术」并不是同一种东西。但她们还是存在共通之处,她们都是美的。 她像一宗错综复杂的案件一样美丽,福尔摩斯心想。 “这是我们送给兄嫂的生日礼物,它的名字叫做‘一往情深的恋人',歌曲也叫这个名字,我们希望在你们相恋以后的岁月都是你们生命中最美好的年华,婚姻远远不是爱情故事的结局,你们以后还有更遥远的岁月,希望你们能一起迎接生命中最绚烂的冒险。”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克洛莉斯有些激动,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感觉有一束光落在了她的前头。 以前她还笑话过那些在婚礼上为别人的婚姻感动得泪流满面的人,现在她极力将眼泪憋在眼眶里。 克洛莉斯和乔治安娜的礼物送完了,两姐妹手牵手走下去,两位达西小姐今天晚上创造了令人永生难忘的画面,她们的聪明伶俐和美丽大方印在了客人的脑海之中。 -- 第154页 所以在宣布舞会开始以后,她们的邀请者挤都挤不过来,像一只只围绕着花朵的蜜蜂。 若是这个时候,艾德一定会劝克洛莉斯选择一个家室门第最高的人共舞,可是艾德没有出现在婚宴上。 自从跟克洛莉斯沟通过以后,他一直没有露面,他只是个仆人—— 尽管达西先生和达西小姐们敬重他、厚待他——可是又有几个人会在欢欣的舞会上注意到他的缺席呢? 克洛莉斯注意到了,这几天艾德恨不得日夜跟在她的身边,嘱咐她做这个、动那个的,在今天这一个名流富贵满堂的场合,他不应该缺席。 他看到她的舞会邀约者排成了长队,应该会很高兴的,他也绝对会为她拒绝了那么多位好先生而感到遗憾。 想到艾德,克洛莉斯有些心不在焉。 “达西小姐,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不好意思,我的身体有一点不舒服。”克洛莉斯一直以这样的理由拒绝邀请,她的心里突然非常不安,艾德为什么会没有出现呢? 她揪着自己的裙边,低着头仔细思索。 “达西小姐……” “不好意思,我的身体有一点不舒服。” “可以告诉我你在担忧什么吗?” 克洛莉斯抬起头,问她这个问题的是福尔摩斯,他用了两种不同的语调跟她说话,他排在了邀请她共舞的队伍之中。 “一直陪伴着我的老仆人艾德不在这,他应该在这的。” 福尔摩斯是她最信任的人,她没有什么话不能跟他说的。 “跟我描述一下他。” “他的个子不高,大概到你的腋下,佝偻着背,很瘦,眼窝深陷,瞳孔的正下方有一颗棕色的痣,两片厚厚的嘴唇,他今天穿的是一件蓝色的衣服。” “我见过他……”福尔摩斯说,“我醒来往这边走的时候,他正好走了另一个方向。” “他应该出现在这里。”而不是去另一个方向。 艾德去做什么了? “你想要跳舞吗?”福尔摩斯问。 “不是很想。” “那你要跟我一起去找他吗?” “我跟你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93章 理智与情感 克洛莉斯和福尔摩斯打算一起去找艾德,他们从人群里穿过,走向了黑夜,那群围着克洛莉斯的邀舞者都十分诧异:达西小姐要跟这位先生去哪里? 凯瑟琳夫人和她的女儿也看到了这一幕,两个人低语:“随意跟一个男人离开舞会,真是不成体统。” 一个未出阁的小姐与一个男子共同离开舞会,这已然成为了一桩谈资,无数绯色的念头在人们的心头里、脑海中冒了出来,不消多时这就会成为一桩酒足饭饱以后被议论的绯闻,达西小姐和福尔摩斯先生秘密幽会,这可足够劲爆,可是当事人没把这当成一回事,她们共赴黑夜并不是为了幽会。 而且哪里有这样就幽会的呢,公然离开,要幽会也得是两个人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溜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所以后来克洛莉斯听到流言的时候,只觉得滑稽可笑、不通逻辑。 流言蜚语被她们甩在了身后。 离开舞会,周边的路就越来越黑了,这又不是二十一世纪,没有照亮黑夜的路灯和宽阔平坦的高速公路,乡下的路没有那么平坦,福尔摩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火柴,微弱的光芒照亮了脚下的路。 “小心一点。”福尔摩斯嘱咐克洛莉斯。 “好……” 福尔摩斯微微走在克洛莉斯的前侧,为她领路,他们对艾德的去向一无所知,两个人先回了一趟尼日斐花园,门房说艾德自从出去以后就没有回来过,也就是说,福尔摩斯见到艾德往婚宴舞会的反方向离去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他会去哪里,他要去做什么? 福尔摩斯和克洛莉斯要朝着艾德离去的方向找,那里是一片小树林,小树林的路更加难走,而且树林里的荆棘会勾住人的衣服。 福尔摩斯建议克洛莉斯留在尼日斐花园:“我去找艾德,找到以后立刻将他带回来,你在这里等待。” 克洛莉斯极其不安,她说:“先生,我跟你一块儿去吧,我的心里很不安定。” 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她感觉艾德出事了,如果让她一个人待在尼日斐花园里,只怕会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 “好……” 福尔摩斯能够感受到克洛莉斯的不安,他不会说一些安抚她的话,类似于「你不要担心,没事的」。 当然,他完全可以这么做,这一类话或许能抵一时的安定。 可是事态的发展不是几句安抚人心的话就能决定的,他决心带着她出发。 尽管夜晚去小树林会有诸多的不方便。不过人在行动时,心里的不安会减少很多。 “麻烦你告诉我的兄长……”克洛莉斯对着门房嘱托,“我和福尔摩斯先生去找艾德了。” 她才想起来刚才离开得太过匆忙,忘记跟达西先生打声招呼,他如果找不到她,也会着急的吧。 福尔摩斯拿了一盏煤油灯,煤油灯的光芒可比那根小火柴亮多了,克洛莉斯的裙子很繁琐,她把拖地裙摆别在了腰间,方便行走。 小树林里,夜莺啼叫,风刮过植物的声音听起来都像某种不知名的动物在潜行,克洛莉斯的心快速地跳动着,眼前幽暗的小树林就如同恐怖电影里的场景,可能马上两棵树之间就飘出一个白衣女鬼。 -- 第155页 一只鸟从他们头上飞过,猝不及防吓到了克洛莉斯,她下意识抓住了福尔摩斯的衣袖,福尔摩斯回头看了看她,他的手臂一直在离她不远的位置,给她引着路。 那只鸟已经不见了踪迹,黑夜里动物的移动速度总是要更快一些。 克洛莉斯在福尔摩斯的注视下有些不好意思。黑暗里,他的眼神更加深邃,她又记起他们初遇的时候,他也是以这样的目光看过她,带着些许诧异,诧异以后就是侦破人心的了然。 克洛莉斯刚要松开他的衣袖,可是在她松开他衣袖的那一刹那,他的手腕一转,牵住了她的手。 克洛莉斯的心跳的更快了。 她的手被他握着,两个人手上的温度互相传递。 “你冷吗?”福尔摩斯问。 “不冷……” 比起言语,手可要诚实许多,它可不会说谎,克洛莉斯的手着实是有一点儿凉的,她该多穿一件衣服出来。 “先生,不需要把衣服给我……”克洛莉斯察觉到了福尔摩斯的下一步动作,“我真的不冷,我只是心里紧张,心脏管血液流通,可能紧张了,血液流通得就没有那么顺畅了,就手冷,而且手冷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我的裙子没有口袋,手一直都放在外面。” 克洛莉斯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什么,福尔摩斯牵着她走,他的手指上有一层薄薄的茧子。 “先生,你和约翰今天为什么看上去那么疲倦啊?” 福尔摩斯休息了一阵醒过来参加婚礼晚宴,华生到现在还在睡着,说是来参加婚礼,可是却避过了所有婚礼环节。 “我们刚刚经历了一个长途旅行。” “你们去哪儿了?” “英格兰北部。” “是为了案件吧?” “是你的推理,还是你的猜测?” “一半推理,一半猜测。我说的对吗?” “如果全是推理会更好一些,你说得完全正确,不有时候预感、猜测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它能为推理打开另一扇窗。” “那也就是说我还是有推理的天赋的?” 温度是可以传递的,物理学上解释,这是温度差引起的热能传递现象。 克洛莉斯的手已经暖和了起来。 福尔摩斯笑笑:“你善于观察,敢于推测,是推理的天赋,但是你不适合从事推理的工作。因为你太过于感性,感情会干扰你的判断……” 克洛莉斯倒是没因为他否定自己的推理能力而生气,他说得一点儿也没错,推理这项艺术还是交给他们这种理性至上的人来创造吧。 克洛莉斯道:“毕竟也不是人人都能像你一样,以绝对的理性来把控自己的行为。” 她可是诚心诚意地夸他。 福尔摩斯没有做声,他应该马上说一句「谢谢」或者来夸赞她一下表达礼貌的。可是他停了一下,手握紧了一些。 “我的理性不是每次都能把控我的行为的。” 例如,我不喜欢婚礼,它既无趣也耽误时间; 我也不应该由英格兰北部来哈福德郡时再特意去一趟伦敦的西弗斯花园,等着玛丽做一份小奶方糕,赶最早的车来哈福德郡,这样的路程繁琐且漫长; 我也不应该排在邀舞的队伍之中,我一点儿都不喜欢跳舞,它完全与我的兴趣喜好相悖…… 我的理智制止着我去做这一切,可是它无法每次都把控我的决定。 不过,理智还是强大的,在这次斗争里它占据了上风,福尔摩斯没有把他内心的想法悉数倾吐出来,他认为这会让对方徒生压力。 所以他把上述一长串话简化成了一句:“否则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否则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风吹着这句话,让它钻到了克洛莉斯的脑海之中,不消多想,她能够明白这句话的含义,这带来的触动丝毫不亚于福尔摩斯将他内心的想法全都倾吐给她。 “先生……你带给我的小奶方糕很好吃,是我想念的味道,你是特意去西弗斯花园找玛丽做的吗?” “你本来想要邀请我跳舞的对不对?” “你是不是为了见我才来参加我哥哥的婚礼的?” 他都没有回答,可是她都知道答案了。 克洛莉斯晃了晃她的手,他牵着她的那只手也随之晃动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些异常都是什么造成的?” 他当然知道,就像这盏煤油灯能照亮脚下的路,他的异常也可以照见他的心。 “如果你不知道,那我可以告诉你的。”克洛莉斯顿生勇气,在荆棘丛里过去的时候,她什么都不害怕。 “我知道……”福尔摩斯说。 “嗯,那是因为什么?” 他们的步伐始终没有停下。 福尔摩斯没有回答。 噢,他大概是害羞吧。 “我要引用一位戏剧家的话……”克洛莉斯说,“她说过,面对自己真实的想法,扭扭捏捏像啥样?” “那位戏剧家,我推测是你自己。” “你的推测完全正确。” 所以呀,克洛莉斯觉得自己引导得够明显了,扭扭捏捏像啥样,达西先生就是因为相信这句至理名言,如今才抱得美人归。 “现在不合适,克洛莉斯……”福尔摩斯道,“我现在的思绪很混乱,我的大脑还在思考艾德失踪的方向和原因……我需要在一个更加合适的环境里,专心地向你谈论与你相关的事。” -- 第156页 说罢,他蹲了下来,煤油灯照亮了一个荆棘丛。 克洛莉斯看不到他在观察什么。 “有什么线索吗?” 福尔摩斯捡到了一块布条,明显是荆棘丛勾破了人的衣服,留下了这块布条。 “这来源于一位富裕人家女士。” 布条上还有密织绣花,男士的衣服没有这么精致,这样的柔软的布料极易被勾破,也不是一般人家能用得起的。 克洛莉斯接过布料,她觉得眼熟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94章 韦翰之死 克洛莉斯和福尔摩斯是在小树林的尽头找到艾德的。除了艾德以外,还有一个人也出现在那里,那个人就是韦翰。 他们两个人都倒在地上,怎么摇晃也醒不来。 克洛莉斯深呼吸,她把手指放到艾德的鼻子下,还能感受到微弱的气息,她舒了一口气。 艾德的手里头握着一块石头,石头上还沾有血迹。 可是福尔摩斯在探测过韦翰的鼻息后,却说了一句:“韦翰已经死了。” 他照着煤油灯查验韦翰的身体,他的额头后面有一处极大的创伤,血染红了一片,他的脉搏已经停止跳动。 韦翰已经死了。 他的死因很大概率是受伤失血过多而死,福尔摩斯还无法做确证的判定,但是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是如此。 “你认为是艾德做的吗?” “不一定,又不是只有艾德来过这片小树林。” 倒也不是克洛莉斯有意要包庇艾德,只是实在有铁证证明不只有艾德一人来过这片小树林。 她手里紧紧攥着福尔摩斯刚刚捡到的布条,这个人出现在小树林才更奇怪。 克洛莉斯想要拿走艾德手里的石头,留存作为证据,被福尔摩斯喊住:“不要碰到那块石头,用布条包住它。” 克洛莉斯照做了。 他们喊了艾德几声,可是无法喊醒他,只好由福尔摩斯搀扶着他,将他带离小树林,等出了小树林,婚宴已经结束了,新婚的达西先生和达西夫人都没有安眠,全家人都在等着她们回来。 等看到克洛莉斯、福尔摩斯和艾德的身影时,所有人心头的石头都落了下来,可是克洛莉斯和福尔摩斯的神情凛然。 “把华生医生喊起来。” 此刻必须有一个医生对艾德进行救治,华生从睡梦里醒来,拖着疲惫的身子为艾德诊治。 “他的身体很虚弱,我要给他打一针。”华生立刻为艾德注射药剂,万幸是从死神手里抢回了艾德的生命。 “艾德没事了,去休息吧。”达西先生道,他和伊丽莎白都坚持要等着福尔摩斯和克洛莉斯两个人回来才肯回房,现在两个人平安地带回了艾德,该好好休息一晚了,今夜都快要过去了。 “恐怕得告知班内特府上一个噩耗,韦翰已经过世了。” “什么!” “我们找到艾德的时候,也找到了韦翰,他就倒在艾德的身旁,艾德尚有一丝气息,可是韦翰已经死了。” “艾德杀害的韦翰?” 达西先生今天已经笑了一整天,此刻的神情又严肃了起来,他猜测艾德杀害了韦翰,这实在是太可能发生的事情了。 “不一定。”在未查明真相之前,福尔摩斯不会直接认定谁是杀人凶手,“韦翰的尸体还在小树林里,我还需要去一趟,华生,你跟我一起。” 每次遇到案件,福尔摩斯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他的老伙计,老伙计已经够累了,但还是会跟随他一同前往。 “你在这里等待艾德醒来……”福尔摩斯将那个装着石头的布条放到克洛莉斯的手里,“保管好它。” “好的……” 福尔摩斯和华生朝着小树林走去,克洛莉斯环顾四周,问道:“宾格利先生和宾格利小姐他们呢?” 这里只有达西先生一家人。 “他们已经睡下了。” 克洛莉斯点了点头。 她还不能打草惊蛇,她要在这里等着福尔摩斯回来以后再进行下一步计划。 “派人将韦翰的死讯告知警察局、班内特先生府上以及韦翰夫人吧。”达西先生做出决定。 “先告知警察局吧……”伊丽莎白说,“等明天再告知我的父母和姐妹。” 如果她们家人知道了韦翰去世的消息,指不定会闹成什么样子,尤其是莉迪亚,她很有可能拆了尼日斐花园。 福尔摩斯和华生带回韦翰的尸体时,警探们也都到了,他们共同进行检查,确定下来,韦翰的死因,就是被重物暴击失血过多而亡。 夜已经深了,警探们有些懈怠,他们想快点处理完这桩案子,快点结束回家睡觉。 “你们最后看到死者是什么时间?” “死者和谁有过什么恩怨吗?” “谁最先发现死者的?” 福尔摩斯盯着这一圈神色倦怠的警察,冷淡地说了一句:“如果我说是我最先发现死者的,你们是打算把我当凶手抓捕吧。” 警探回望他,他说出了他们内心的想法,语气里还带着分明的轻视,其中一个警探掏出了配枪,走到了福尔摩斯面前。 警探比福尔摩斯矮了半个头,但是他的气焰仍然很嚣张:“是你最先发现死者的?” “我跟他一起发现死者的。”克洛莉斯道。 -- 第157页 还有一位女性?那么事情就更好办了。警探的眼珠子转了转:“你们二位是什么关系?” “你想说我们两个人互相包庇,共同给韦翰下了死手,建议你在冤枉人之前先学习一下词典上对合情合理这个词语的解释,你这样只会耽误案件的进程。” 福尔摩斯没有赠送这个气焰嚣张的警探两枚大白眼,已经是十分有修养了,他已经意识到苏格兰场的警探还真没说大话,他们还真是整个英格兰最能干的一群人,不过仅仅限于警探内部。 警探的枪已经快要抵在福尔摩斯的胸膛上,他不会开枪,只是想吓唬吓唬福尔摩斯。 可是后者显然不是一个会吃下威胁的人,他极快地念出了警探的信息:“杰夫·本,年龄应该在45岁到48岁之间,更有可能是48岁,在这个行当起码工作了二十年。 但是晋升缓慢,酗酒严重,在收到这个案件的消息前,你肯定打算去酒馆喝酒,你抱怨案件打乱了你的计划,不用担心,很快你就不会有这种困扰了。” 他说的居然都对,这位名叫杰夫·本的警探放下了枪,咽了咽口水,问:“你打算要做什么?” “我想要告诉你,我会协助这桩案件的调查。如果你要阻挠的话,明天就会有一封辞退书寄去你的家里……” 福尔摩斯言尽于此,不想和警探再多废话,查案要紧,他看向克洛莉斯,“宾格利小姐呢?” “在休息……” “那只能打扰她的好眠了。” 第95章 宾格利小姐的礼服 仆人去喊醒宾格利小姐,她穿着丝质的睡袍,披了一脸外套出来,头发松散,揉着眼睛,问:“什么事啊?” “宾格利小姐,请坐……”福尔摩斯道,“不用再演戏了,你不是一个演技出众的演员,你根本没有睡着,应该是出现了让你彻夜难眠的事情吧。” 宾格利小姐的脸色骤变,她说话时心虚,但是扩大了音量:“能有什么事情让我彻夜难眠,不要胡说八道。” 有时候,声音越大,越能被看出破绽。 “韦翰死了。” 福尔摩斯将这个消息告知宾格利小姐,他一直观察宾格利小姐的神情,她的面部神情出现迟缓,大约是三秒以后,才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她用手捂住嘴,双眼瞪大。 都说了她是一个没天赋的演员。 “宾格利小姐,你的惊讶来得太慢。而且你其实无需表现出如此显而易见的惊讶,一个远房亲戚的死不至于让你如此惊讶。”福尔摩斯点明她的破绽。 “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宾格利小姐捏紧了自己的裙子,她望着福尔摩斯,眼带愤怒,心里想着自家兄长这个朋友凭什么像审问犯人一样审问她,她将目光移到一边疲惫的警探身上,问,“现在警探的工作任何人都可以做了吗?” 宾格利小姐故意激起警探们对福尔摩斯的不满,其实警探们对这个果敢的年轻人已经颇有抱怨,只是碍于他之前所说的话,众人心里都有顾虑。 “如果人民的钱是用来供养警探的话,我看根本无需支付这一笔费用。” 那位叫本卫·肖的警探受不住激,冲福尔摩斯嚷道:“盘问嫌疑人是我们的工作,无关人员都赶紧离开。”他故意亮了亮揣在腰间的枪。 “刚刚还怀疑我们就是嫌疑人,如今怎么又变成了无关人员。” 克洛莉斯翻了个白眼,伊丽莎白看着她的模样,暗自拉了拉她的衣袖。 警探虽然没什么用,但也得给他们几分薄面,伊丽莎白在哈福德郡生活了这么久,她知道这群警探的脾性,越是乡下地方越将一点儿小的权利看得比天还大。对于他们而言,任何有拂他们面子的行为都是踏了雷区。 本卫·肖面子上挂不住,今天他的面子是被彻底拂了,明天指不定被谁传了出去,说他在这里丢了脸,整个警察局都会拿这件事当笑柄传三个月。 “这位女士,你说话注意一点,你目前为止还是嫌疑人……”本卫·肖扬手,警告克洛莉斯,又走近福尔摩斯,“你也是。” 福尔摩斯瞥他一眼,没有搭理。 宾格利小姐往火上浇了一把油:“凭什么我要被嫌疑人审问,这到底是什么规矩?” 以本卫·肖为首的警探们也觉得不能让一个外来人员代替审讯。不管他是不是嫌疑人,这都不合规矩。 “激起愤怒并不能让你免于审讯。”克洛莉斯对宾格利小姐说。 “警探们,你们该去问一下这位小姐跟死者是什么关系,我可是曾经听说他们的交情颇深。而后来这位小姐跟我面前这位先生……我的话点到为止,留给你们自己判断吧。” 宾格利小姐想要将犯罪的苗头引向克洛莉斯和福尔摩斯身上,「一不小心」将达西先生一直保守的秘密吐了出来,她本来想要说得更直白一些。 可是无意中看到达西先生的目光如冰冷的刀片一般朝她射过来。 这毕竟曾经是宾格利小姐曾经爱慕过的人,触及到他的目光时,刚才还振振有词的宾格利小姐如同一个纸偶被放了气,声音逐渐变小。 自从警探来了以后,达西先生一直保持沉默,他是有意为之的,哈福德郡这一帮子警探简直就是嚣张跋扈和欺软怕硬的代名词,他在英格兰当局有说得上话的朋友,只要他稍稍亮一下身份,他们的态度绝对就会发生大逆转。 -- 第158页 可是他不想那样做,他想要在这样的局面下看一下福尔摩斯和克洛莉斯的应对能力。 所以哪怕伊丽莎白已经暗暗提醒他许多次了,他也只是拍拍新婚妻子的手背,示意她放宽心,就算福尔摩斯和克洛莉斯无法处理这样的局面,他也会像一张大网一般兜住他们的。 可是他忽略了宾格利小姐,韦翰和克洛莉斯的事情是一个大秘密,他甚少对外人提起,连宾格利先生都没有说过,她又怎么会知道? 达西先生如同一座沉在海水里的山,宾格利小姐怯生生地看他一眼,就低下头去了。 宾格利小姐这番话让警探们抓到了福尔摩斯和克洛莉斯的把柄,本卫·肖终于能光明正大露出他的枪了,他拿枪虚指向福尔摩斯:“你们俩也逃不开干系。” 福尔摩斯实在懒得跟他废话,跟苏格兰场的警探说话好歹还能把话说清,跟他说话,简直是浪费时间,他转头向华生:“去把我皮箱里最底层的东西拿来。” 至少华生不是犯罪嫌疑人,他的行动是自由的。但是本卫·肖也示意一个小警探跟着他一块儿去。 皮箱里最底层的东西是一个牛皮纸袋,华生也不知道这个纸袋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反正他们上次修道院公学案件的报酬被这位先生摊在了纸袋上方,莫非这里头的东西比一万英镑还要重要?那可是一张一万英镑的支票啊! 福尔摩斯接过纸袋,拿出了里面的两个东西,一是一条蓝色的丝带,亮在了本卫·肖面前—— 看起来这个嚣张跋扈的蚂蚱还是这群警探里的头——对他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切,不就是一条破丝带……”福尔摩斯亮出了丝带上的绣着的姓氏,本卫·肖看到了,念了出来,“霍德尔瑞思……” 霍德尔瑞思公爵,前任内阁大臣。尽管退休了,但是仍然在英格兰有无穷的势力,这条丝带是他们家族的象征。 本卫·肖吞咽了一下口水,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一条丝带算不得什么的,有可能是面前这人「不小心」得到的。 “如果你觉得这不能说明什么或者怀疑它的真实性……”福尔摩斯戳破他的心思,拿出了另一个东西,“那这个呢?” 这个东西是一张小小的证件,证件虽小,但是该有的印章却无比齐全,它来自于福尔摩斯家里某一位在政(府)任职的人,在某种意义上,他就是英格兰。 这个证件是福尔摩斯偷过来的,他觉得这个东西总能派的上用场。 福尔摩斯的想法是正确的,因为它的确在这个场合派上了用场,这个证件亮在本卫·肖的眼前,他整个人都在颤抖,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人之前对他所说会让他接到辞退信并不是说说而已。 本卫·肖的额头上渗出汗水,他在想着是立刻认错比较诚恳还是倒一杯热茶再认错比较诚恳。 “听着,我不想干预你们的内部事宜,我的目的是要破案,已经耽误了够多的时间,我希望不要再浪费时间。” 福尔摩斯一般不会亮出他偷来的这张证件,有一些稍微聪明一点的警探可能会拿去查验。 虽然查验出来只会证明证件的真实性,但是时间会很长,而且层层报告上去,被偷证件的人就会得知他的证件被偷了。 当然这也没什么要紧的,只是他或许会没收证件,下次再想偷出来就没那么简单了。 而且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也不想用权力去压制另一方的权力,这实在没什么意思。 “好的,先生……”本卫·肖连忙应下,大家都为他的转变而感到讶异。本卫·肖凑近问,“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你们退远一点,不要说话。” “是的……” 本卫·肖挥了挥手,所有警探跟他一起后退到墙角站好,他屏息凝神,知道福尔摩斯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了。 而他也着实丢了大脸,可是面子上过不去没什么要紧的,别把饭碗丢了就行。 排除了这群聒噪的乌鸦,审讯终于可以正常进行。 宾格利小姐问:“你给他们看了什么?”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宾格利小姐,你是什么时候去尼日斐花园后方小树林的?” “不要说谎……”克洛莉斯道,“之所以问你这个问题一定是有凭证的。” “有什么凭证?” 克洛莉斯拿出了他们在小树林里捡到的那块布条。 “你今天穿来参加婚宴的礼服上的图案跟这块布条上的一模一样。” 大家都记得宾格利小姐礼服上的图案,看到这块布条,立刻就确认了下来。 “这块布条是我们在小树林里捡到的。” 这就说明宾格利小姐一定去过小树林。 “噢,那么你肯定是凶手。”本卫·肖站了出来,指认宾格利小姐,他心里还有点抱怨,捡到了这么关键的证据就应该早一点儿拿出来,这样他就不会犯蠢冤枉福尔摩斯是犯罪嫌疑人了。 “可是我的礼服裙是完好的。”宾格利小姐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96章 贩卖秘密 宾格利小姐说她的礼服裙是完好的,她叫女仆拿来了她的礼服裙,上面没有缺少任何一块布料,剪裁完美,但是克洛莉斯一直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劲,她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是这条裙子没错。可是跟她白日见到时又有些不一样了。 -- 第159页 “这块布料不是出自于我的礼服裙上的。”宾格利小姐在女仆拿着礼服出来时就有了底气。 福尔摩斯的眼神在询问克洛莉斯:她今天穿的是这条礼服吗? 是倒是……只是…… 今天大家的目光全在新娘的装束上了,谁还顾得上细看别人的礼服呀,只记得大致的花纹图样,细节处全然一片模糊。 “给我检查一下。”福尔摩斯要检查宾格利小姐的礼服。 “这块布条是宾格利小姐身上的……”拿着礼服出来的女仆冷不丁冒出一句话,“她今天回来的时候裙子已经破掉了,就让我把她的裙边拆掉,全部镶上蝴蝶结。” 不对劲的地方就在裙边那一排蝴蝶结,这种细微之处一般没有人会察觉到。 宾格利小姐的脸色惨白,她没有想到女仆会把这件事说出来,这简直是坐实了她的罪名。 宾格利小姐怒目圆睁:“玛莎!” 玛莎低着头,继续说:“小姐说直到做完才能睡,她明天一大早就会检查,我一直补到刚才,才终于补好。” 玛莎是宾格利小姐的贴身女仆,她的刺绣功夫很好,宾格利小姐十分信任她。 “劳烦你去将那截拆下来的裙边拿过来。” “好的,先生。” 玛莎拿来了被拆下来的裙边,那块被荆棘丛挂下来的布条正好能够补上裙边上残缺的那一块。 “案件结束了,你就是杀人凶手。”本卫·肖走上前来,要逮捕宾格利小姐。 “等一等……”宾格利小姐忙道,“你是一名出色的侦探,你不会冤枉人的,我没有杀韦翰,我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你在狡辩。”本卫·肖冲宾格利小姐吼了一声,把宾格利小姐吓得一哆嗦。 “我没有撒谎,我到的时候他和达西小姐的老仆人艾德都倒在了地上,艾德的手里握着一块大石头,晕了过去,而韦翰后脑勺那一块有一滩血,我去探了他的鼻息,他已经死了。” 宾格利小姐的语速极快,她收敛了刚才的神色,目光里满是惊恐,充满期待地看着福尔摩斯,只有他能够救她了。 “你什么时候去的小树林?”福尔摩斯问。 “天黑以后,舞会开始以前。” “为什么要去见韦翰?” 问到这里的时候,宾格利小姐的脸上露出犹疑。不过她很快明白过来,如果不说出实情,面对她的将是牢狱之灾。 “韦翰让我去的,他约在了那一片小树林里,我有把柄在他的手里,他要我在那个时候过去给他一百英镑。” “你有什么把柄在韦翰手里?” 宾格利小姐下意识看了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一眼,支支吾吾:“我写了一封信给……给凯瑟琳夫人……信上面……上面……” “信上面说了伊丽莎白的坏话?”克洛莉斯替她补全了剩下的内容,原来给凯瑟琳夫人写信的是宾格利小姐,她还一直以为是原著里那个律师表哥呢,她今天见到人家,人家来跟她打招呼都是敷衍的。 宾格利小姐点点头,她心里愤怒也没有了,只有后悔和委屈,就是因为写了给凯瑟琳夫人的信才会有后头这么多事情发生。 宾格利小姐头低了下来,她的脸已经红得像抹了三层胭脂,她根本没有脸面对这间屋子里的人。 “就因为这件事你就受韦翰的威胁了?” 宾格利小姐点点头,她把优雅的形象看得比天还要不要重要,韦翰一直威胁她要将这件事情宣扬出去,到时候她就成了追求达西先生而不得的妒妇了,名声会大大受损的,肯定会影响她在名门淑女一代的口碑。 “我不会杀韦翰的,尽管他每次来找我要钱我都很烦,不想见到他,可是他每次要的钱数也不多,我都能给得起,我干嘛要杀他呢?”宾格利小姐辩驳。 “你白日穿的鞋子在哪里?” “被我脱下来藏在了花园里。”宾格利小姐换了一双鞋去参加舞会。 华生收到福尔摩斯的眼神指令,他明白又有新活了,他得去把宾格利小姐的鞋子找出来,真是辛苦,他上一个案子带来的长途奔波的疲劳还没有缓过去,就又接到了新的案子。 “你们应该查一查艾德,他才是真正的凶手吧,不能因为他是达西小姐的仆人就这样放过他呀,那块砸死韦翰的石头可是在他的手上啊。” 宾格利小姐相信兄长所言,她没有杀害韦翰,福尔摩斯会还她清白。 福尔摩斯没有理会她的话,等着华生将宾格利小姐的鞋子拿回来,他摸了摸宾格利小姐鞋子上的泥土,道:“她没有说谎。” 那么谁会是杀害韦翰的真凶呢? 福尔摩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绕着屋子走了一圈,没人说得出他要做什么,也没有人打搅他,大家都静静地等待着。 福尔摩斯走到克洛莉斯身旁,低声告诉她:“我已经找到真凶了。” “是谁呀?” “你看大家的鞋子。” 克洛莉斯低头,目光绕着屋子里众人的鞋子看了一圈,她也明白谁是凶手了,只不过不知道推测得是否正确。 是她吗? 福尔摩斯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克洛莉斯有了信心,她扬声问:“玛莎,你去小树林做什么?” 玛莎冷不丁地被点名,连忙摆手:“我没有去过小树林。” -- 第160页 面对克洛莉斯的提问,谁都会狡辩的,重要的是要说出推测原因,让真凶明白她已经被看穿了。 “你的鞋子和你的裙子已经暴露了,你的鞋子上沾了泥,裙子上也有泥点,小树林比较潮湿,泥土也要深一些,跟尼日斐花园附近路上的泥土是不一样的,这个房间里只有我、福尔摩斯先生、宾格利小姐和你的鞋上有这样的泥土,结合刚刚你所说的,宾格利小姐让你一直做活,你还没有来得及去处理你的鞋子。而且你不可能像宾格利小姐那样直接把鞋子扔掉。所以,你还要选择隐瞒吗?” 洗刷掉犯罪嫌疑的宾格利小姐今夜的心情如同在云上不停地飘,她站起来,指着玛莎道:“原来你是要冤枉我好让自己脱罪!”亏她还如此信任玛莎。 “我……我是去过小树林,可是我是跟着小姐去的,我想看一看小姐要做什么。”玛莎换了种说法。 可是她的错误太明显了。 福尔摩斯问:“照你的意思,你是跟在宾格利小姐之后去的,那你鞋上的泥土的湿度应该跟她鞋子上的差不多才是。可是你鞋子上的泥土显然要比她鞋子上干燥。” “我……我……”玛莎捏着手指,不知如何回应。 “韦翰大约在三小时前死亡,按照泥土的干燥速度,你最有可能在那段时间到过小树林。” “如果你还是不想承认的话,那块行凶的石头也在我们手里,可以去验石头上的指纹。” 他们不可能去验石头上的指纹的,这个技术层面太难操作了,这只是一个诱饵。 玛莎的脸已经红透了,她一直盯着鞋子,这个让她完全暴露出来的缺漏,她一只手掐着另一只手,突然间失声痛哭:“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要杀了他的。” “还真是你!”宾格利小姐起身,她差一点儿被玛莎冤枉成了杀人真凶,气不打一处来。 “你为什么要杀韦翰?” 玛莎不停抽泣,她的话语很难听清。 “好好说话!”本卫·肖对她嚷了一句,克洛莉斯回头,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她觉得玛莎有苦衷。 “是,是……”玛莎哆嗦着,声音小小的,“因为韦翰……他一直侵辱我的身体,我实在受不了,才会……” “韦翰如此无理,你本可以告诉宾格利先生和宾格利夫人。”伊丽莎白道,她相信姐姐姐夫不会对韦翰的胡作非为放任不管。 宾格利小姐接了一句:“你也可以告诉我——”她忘记了,她也是受着韦翰的威胁。 “你有把柄在韦翰手上。” 玛莎点点头,她不敢说,尤其是宾格利小姐在这里。 “宾格利小姐,你已经没有犯罪嫌疑,可以回房间休息了。”福尔摩斯会意。 “我想要留在这里听她说完犯罪缘由。” “闲杂人等,请离开这里。” 宾格利小姐属于闲杂人等。 “等一等……”达西先生发话,“我有问题要问宾格利小姐。” 达西先生起身,走到宾格利小姐身边,压低声音,只有宾格利小姐和在她身后的福尔摩斯能听到他说话,他问:“你是如何得知韦翰和克洛莉斯的事情的?” 宾格利小姐愣了一下,手指着玛莎,连忙道:“是她告诉我的,都是她告诉我的。” 玛莎听不到他们的对话,看到了宾格利小姐的动作神情,吓了一大跳。 “韦翰一向胡言乱语,谣言不可信,宾格利小姐,你明白吗?” 达西先生面带愠色。 “我明白的。” 宾格利小姐回了房,她需要好好睡一觉,把之前的事情全部都忘掉。可是她一颗心悬着,在床上翻来覆去。 “宾格利小姐回房间了,你现在可以说了,你有什么把柄在韦翰手上?” “他知道小姐写信给凯瑟琳夫人的事情是通过我。” 难怪玛莎不敢让宾格利小姐在这里,宾格利小姐后来所受韦翰的威胁正是由此而起。 “你和韦翰是情人关系?” 克洛莉斯心想,这不会又是一个受韦翰皮囊蒙骗的无知少女吧? 玛莎摇了摇头,她说:“韦翰是想让我当他的情人,可是我不乐意。” “那他如何通过你知道宾格利小姐给凯瑟琳夫人写信的事?” “我想要出卖这个秘密,换一笔钱,我去找了买秘密的商人,韦翰也在那里,我们两碰到了,他就以此威胁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个复杂案件,是为了引出接下来的情节…… 第97章 克洛莉斯的秘密 若不是从玛莎这里听来,在这间屋子里的人怎么也想不到世界上还会有买卖秘密这样一桩生意,韦翰之死已经结案,凶手伏法认罪,她被带出去的时候,脸上写满了懊悔和无奈。 玛莎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步入河边那间小屋的时候,她当时把工钱花光了,又想要做一件漂亮的衣裳,所以去了那里—— 一起做工的姐妹将那里称之为「补给地」——借口要买蜂蜜,却出卖了宾格利先生生意上的一个秘密,那一个月宾格利先生的生意不顺,他不知道对家为何能以微妙的价格差拿下他想要的那座工厂,他思考了很久也没有将之与家里女仆的新裙子联系在一起。 事情做了一次就总会有第二次,有时候一个秘密的价格可是要高过辛辛苦苦工作一个月的工钱。 -- 第161页 在有捷径的时候,很少有人能抵制诱惑的,可是捷径也不会一直平顺,上面布满了污泥,玛莎踩到了一块,整个人都陷了下去。 哈福德郡的警探带走了满面泪水的玛莎,他们终于可以回去睡觉,本卫·肖想要走上去夸赞福尔摩斯几声,赞扬他断案如神,可是福尔摩斯根本不想听这一类虚伪的称赞,这于他而言不是一个复杂的案件。 况且若没有那条蓝丝带和那张证件,他此刻就会被列入嫌疑人名单。 等到明天清晨,整个哈福德郡的人都会知道韦翰被杀。 “不要隐瞒他的所作所为。”韦翰不是无辜的受害者,克洛莉斯认为整个哈福德郡的人,包括一直受他蒙骗的班内特府上都应该知道他的真实面目。 案子了结,黑夜却没有结束,客厅里只留下了福尔摩斯、克洛莉斯、新婚的达西夫妇和华生五个人,谁也没有要去睡觉的打算。 达西先生的面色沉得如同海面最深的颜色:“贩卖秘密,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买卖?” 这是一桩多么恐怖的生意,你所想要隐藏的东西,不知何时已经被周围人出卖成为了他人可以利用的把柄。 达西先生决意去拜访玛莎所说的那个买家。可是他很快明白,别人能出卖秘密,他却不能将秘密买回来,这实在棘手,而且他还不知道自己家族的秘密有没有成为可供买卖的商品。 “达西先生,如果你明天要去玛莎所说的补给地,还是换一身行头……”福尔摩斯道,“你应该穿一件质朴的衣服,而不是像法兰西王储一样出现。” 达西先生点点头:“你说得对。” 华生却不解:“为什么呀?” “玛莎刚才所说,她是从一同做工的女仆那里听来这个地方的,被她们称之为补给地,也就是说这个地方只在她们这些在富裕人家工作的佣人之中流传,极为隐蔽,哥哥去了的话,这个隐蔽的地方就被揭穿了。”克洛莉斯道。 “揭穿不好吗?”华生不明白,揭穿这个秘密,挽救更多的秘密,可不是大好事一桩吗? “由你说这番话,可以得知你实在是一位正直极了的人,而且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但是医生,一些小秘密可能无伤大雅。 但是秘密一旦关联到财富、权利这些东西,可能会把整个世界都搅成一滩浑水,玛莎、韦翰、宾格利小姐的例子就摆在眼前呐。” 玛莎出卖了宾格利小姐给凯瑟琳夫人写信这个秘密,韦翰就像毒蛇一样缠住了他们两个人,若非如此,就不会出现今晚的命案。 “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去那里一趟的。” 韦翰死了,他所知道的事情本该是与他一同埋进土里,可是达西先生在听到「贩卖秘密」时心有余惊,他担心的是,韦翰会不会把克洛莉斯身世的秘密卖出去? 他要去找一套朴素的衣服,伪装成佣人的模样,去一趟河边的小屋。 “如果要去的话,还是由约翰走一趟吧。” “为什么,难道因为我穿得很穷酸?”华生看了看自己周身的装扮,的确不算富贵,尤其是和达西先生比起来。 但是这不是福尔摩斯推荐华生的理由,他的理由是:“哈福德郡一定有许多人认识达西先生,如果从事秘密买卖的商人认识他,就会打草惊蛇了。” “那你自己为什么不去呢?” 毕竟搞伪装这样的事,还是福尔摩斯最为擅长。 “我会跟你一起去的,不用担心。” 克洛莉斯提醒他们:“你们去的话,还得带上一个秘密。” “这正是我推荐华生的原因。” “这又是作何解释?” “因为你有一个秘密……”福尔摩斯拍了拍老伙计的肩膀,“那天你十分得意地跟我说,你有一个秘密,但是不会告诉我。” 有吗? 华生仔细在脑海里回忆,他什么时候有过秘密还不肯告诉福尔摩斯过了? 福尔摩斯帮助他回忆:“上次你来尼日斐花园的时候,我出去找布克斯,回来你就洋洋得意跟我说,你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华生记了起来。 原来是那个秘密…… “我清楚你的性格,如果真是惊天秘密,你又不肯告诉我,你肯定会守口如瓶,一句话也不提,可是你那天在我的面前反复提及,是想引起我的追问,这应该不是你所言的「天大的秘密」,从你语气里炫耀的成分来看,这个秘密就算公开,也不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福尔摩斯说得都对,但是华生却像一根焉了的黄瓜。 他的心思被福尔摩斯看得一清二楚。 “但是你要考虑到,告诉我这个秘密的人,可能并不想要公开这个秘密,好歹这是个秘密呀!” 秘密就算再小,这也是个秘密。 “是的,所以克洛莉斯,你愿意公开这个秘密吗?”福尔摩斯一句话,屋子里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到了她的身上。 达西先生:“你的秘密?” 伊丽莎白:“不能告诉我们吗?” 华生连忙澄清:“我绝对没有告诉他,我知道的是你的秘密。” 福尔摩斯由华生的对面坐到了克洛莉斯的对面,克洛莉斯已经忘记她告诉了个什么秘密给华生,她满脸写着疑惑,眼神询问华生。 -- 第162页 华生咳嗽了两声,提醒她:“歇斯底里。” 克洛莉斯明白了,伊丽莎白也明白了,屋子里不明白的只有达西先生和福尔摩斯,他们两个人不明白的程度还不一样,达西先生不明白华生干嘛要对克洛莉斯提一部戏剧,福尔摩斯不明白华生干嘛要对克洛莉斯提一种病症。 克洛莉斯将自己就是《歇斯底里》和《伊丽莎白》这两部正在英格兰当红戏剧的作者诺利·斯克的秘密告诉了华生。 这还真不是什么大秘密,迟早有一天她要自揭马甲的。 福尔摩斯看到克洛莉斯眼里了然的情绪,问她:“这个秘密,我也是可以知道的吧?” 她愣了一下:“先生,你是如何推断出华生知道的是我的秘密?” “凭借他炫耀的神情,他知道我对无关紧要的事情没有兴趣。” 华生才不愚笨,能激起他好奇心的,一定是他在意的人。 福尔摩斯当时几乎是立刻就判断出华生知道了克洛莉斯的一个秘密,他认为华生能知道克洛莉斯的秘密是因为他们俩待了一天,华生能知道的秘密,他也一定会知道。可是克洛莉斯一直都没有把她告诉华生的那件事告诉他。 华生听到福尔摩斯这么说,瘪了瘪嘴。 “你太容易暴露了呀。”克洛莉斯揉了揉太阳穴。 “是的,他太容易了暴露了,这提醒你以后该把秘密告诉一个更为可靠的对象。” 克洛莉斯发誓,福尔摩斯说的这句话一定有很强的暗示意味。 “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福尔摩斯听了这句话,有点儿高兴,他又不想表露得太过明显。于是避开了克洛莉斯的目光,去看地毯上的花纹。 达西先生没有耐心了,他问:“究竟是什么秘密,克洛莉斯,你连我们也瞒着吗?” “只有你……”伊丽莎白纠正,“我应该是知道那是什么秘密的?” “你们要再说秘密秘密的,我都不知道秘密这个词要怎么拼写了。” 福尔摩斯摊开手:“原来这间屋子里,只有我和达西先生不知道你的秘密。” 这屋子里最不好惹的两个人的目光像两阵风一样。 “我是诺利·斯克。” 没什么不能说的,克洛莉斯极快地说出了她的秘密。 “什么?” 达西先生的心情复杂,在为克洛莉斯的才华感到欣喜之前,他想起来的是自己写了那么多封信给这位剧作家的事,这层灯笼纸戳破,灯光晃眼,达西先生倒难为情了,他居然让她的妹妹当了那么久的情感大师! 噢,难怪他读《伊丽莎白》会那么有代入感,这个故事就是来源于他和伊丽莎白的真实经历吧…… “还真是意想不到。” 达西先生的话让克洛莉斯起了一阵微微的寒意。 “如果没有我,你们哪能进展得如此顺利,扭扭捏捏不像样。” 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她绝对是居首功的。 福尔摩斯却静止了。 华生帮他解释:“他不看戏剧,不知道诺利·斯克是谁。” 福尔摩斯绝对听说过「诺利·斯克」这个名字,不是从华生的口里,他走入了自己的记忆宫殿,在层层楼道中寻找这个名字的所在。 他找到了…… 在第欧根尼俱乐部的一张报纸上——富家小姐重金购买诺利·斯克的戏剧《伊丽莎白》。 他原本认为那只是她的兴趣,她既然是诺利·斯克,那么为何又要自己买下自己的戏剧。 “你为何要花重金购买下自己的戏剧?”福尔摩斯凝视克洛莉斯的瞳孔,她已经有了疲惫,眼睛里水光潋滟。 达西先生这才想起这一茬。 他也很好奇,不对,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好奇。 “因为害怕别人会对我的剧本随意改动。” 这是最冠冕堂皇的理由了,可是福尔摩斯从她的眼睛里看出来了,这件事情另有隐情。 第98章 七天之后,生日 夜深了,大家该去睡觉了,今天折腾了一天,所有人都无比疲惫,明天大家都是有事情要忙碌的人——除了克洛莉斯以外—— 福尔摩斯和华生要去河边小木屋拜访贩卖秘密的商人。而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该为韦翰之死安慰他们的家人,宾格利小姐躺在床上,没有人来找她,她也就渐渐地睡着了,一切都被黑夜盖了起来。 在深夜行动的物种不多,克洛莉斯躺在床上,意识渐渐涣散,陷入睡眠之中时,她透过窗帘的缝隐约看到了一层雾气,迷迷糊糊,有一阵风似乎吹了过来,可是窗户明明关的很严实。 克洛莉斯又做梦了,她又一次走到了那座庄园,走到了那个挂满画的走廊里,那幅白衣女人像上的女人笑得温柔,面容恬静,底下那一条残缺的字也补全了,画家的名字叫弗拉德·则别斯·德古拉。 梦里的人也是会恐惧的,她清楚前方有危险,可是双腿不听大脑的劝阻,直直地朝着走廊尽头走去,那个地方有什么,她心里头十分明白,恐惧弥漫了她的心,她一步一步走过去,尽头处,房间的门却紧锁着。 但是她能听到房间里的声音。 那个声音倒是温柔,柔情里带着浓浓的无奈,一声轻笑,倒是在嘲讽天意弄人:“你不该怕我的。” -- 第163页 她的心下一失,觉得自己犯了很大的一个错误,拳头紧握,下意识想要解释,可是又从何解释呢?她就是害怕呀。 梦里的克洛莉斯一言不发,门一直没有开,她也没有主动去握门把手开门,就这么耗着,一直耗到了天亮。 她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到了一分凉意,窗子紧闭着,她揉了揉太阳穴,坐在床上回想梦里的情节。 她应该要把这个梦记下来,突然之间,脑海中蹦出了一个戏剧灵感,她可以写一个与梦相关的故事,一段梦里的爱情,永远在虚幻之中,男女主角将梦境过成了现实。可是哪边是现实,哪边是梦境还真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乔治安娜打搅了她的思路,小妹妹小心翼翼走进她的房间,靠近她,颇有些担忧地说:“韦翰去世了。” 班内特府上如今一片愁云惨淡,昨日的欢愉皆为泡沫,莉迪亚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晕了过去,哭天喊地自己没有韦翰该怎么过活。但是伊丽莎白知道,没有韦翰,妹妹可能过得更好。 “我知道,我发现的尸体。”克洛莉斯说。 “啊?”乔治安娜的嘴张的能吞下一个鸡蛋。 “我和福尔摩斯先生一起发现的。” 克洛莉斯看向窗外,依照福尔摩斯的习惯,他和华生应该一大清早就去拜访贩卖秘密的商人了吧。 “福尔摩斯先生……”乔治安娜老听克洛莉斯提起这位先生,在她的口中,这位先生比太阳还要耀眼。 当一个女孩不停地提及一位男士的时候,这其中的意味已经十分明显了。 “你爱慕这位先生,对吗?” 克洛莉斯看着妹妹的眼睛,含着微笑,点了点头,她如同一块晨间柔柔软软的白云,朝霞将她的脸染成了绯色。 乔治安娜继续问:“那福尔摩斯先生,肯定也是爱慕你的,对吧?” 没有人会不习惯她的姐姐的,乔治安娜心想。 如果没有昨天晚上的事,没有她和福尔摩斯先生一块儿去找失踪的艾德,她或许还无法确定,但是今天她心里有了底:“他应该是喜欢我的。” “为什么是「应该」?” 喜欢就喜欢,为什么是「应该喜欢」?乔治安娜不解。 “因为他还没有直接告诉我,他喜欢我,想要跟我在一起。” “他可能像哥哥一样,把感情都藏在心里面,轻易不肯说出口的。” “但是他还是应该要告诉我的,哥哥纵然再爱在心头口难开,他也向伊丽莎白,现在该改口叫嫂子了,表明了心意,我喜欢的那个人。如果真的喜欢我的话,也应该要跨过心里的那道坎。” 乔治安娜还一知半解,但是等她到了再长大一点儿的年纪,她就会明白,感情这件事情不能只靠一方的努力,得双方共通心意,共同做出承诺才行。 “艾德醒了吗?”克洛莉斯没有指望乔治安娜立刻明白她话里的道理,妹妹还小,这些事情等她真正遇到心意相通的人自然就明白了,她现在更关心艾德的问题。 “还没有……” 艾德已经昏迷了一夜,还未醒来。 宾格利先生和达西先生一家都去了班内特府上安慰他们的亲人,宾格利小姐这一段日子不想再待在哈福德郡。 所以选择出去散心,加上福尔摩斯和华生去了河边小木屋。所以用早餐的只有克洛莉斯和乔治安娜两姐妹。 今日的报纸已经送来了尼日斐花园,克洛莉斯精神放空,她的神思跟着昨夜的梦跑了,乔治安娜一边看报纸,一边喝玉米浓汤,她不喜欢玉米的味道,报纸上有趣的新闻或许能减少她对玉米的反感。 “你看这个……”乔治安娜指着报纸上的一则新闻,兴奋地说,“我们一块儿去看好不好?” 克洛莉斯接过报纸,乔治安娜指着的那块地方是一条短讯,上头说明《伊丽莎白》这一部剧将于七日后在伦敦上演。 这么快? 克洛莉斯和科林通信,知道他正在紧锣密鼓排练这一出戏剧,他说要在他妻子生日的时候上演。 对于这一出戏,克洛莉斯和科林签完合同,他们两各自分得百分之五十的利润,科林保管《伊丽莎白》的原稿,他会写信告知克洛莉斯排练的进度。 但是克洛莉斯一直在当甩手掌柜,她都在忙活达西先生婚礼的事,没有料到戏剧如此之快就在伦敦上演了。 “七天以后,不就是你的生日吗?” 七天以后是她的生日吗?好像还真是,只是她一直都没有庆祝生日的习惯,也不知道原身克洛莉斯究竟是什么时候的生日,经过乔治安娜这么觉得一点拨,原来她们两个连生日都是同一天吗? 那么……如果她和原身克洛莉斯是同一天的生日,科林又说他要在自己妻子生日那天排演这出戏剧的话,她们三个的生日正巧碰在了同一天,这是不是太凑巧了一点? 克洛莉斯的眉头紧锁。 “你不想去吗?”不应该呀,克洛莉斯应该最喜欢戏剧了才是。 “想去……” 克洛莉斯的心里有些发怵,昨天晚上那一个梦飞速在她心里飘过,那样一个声音又在她的耳边回响: 你不该怕我的。 可是她还是恐惧。 但是,恐惧的事情总是要面对的。 “你待会儿有事情吗?”克洛莉斯问乔治安娜。 -- 第164页 “没有别的安排,可能会画画吧,怎么啦?” “我们来做香包吧。”克洛莉斯说。 乔治安娜应了下来,两个姐妹去花园里采了许多漂亮的鲜花,尼日斐花园的花朵娇嫩,乔治安娜给自己做了一个又漂亮又香气扑鼻的小香包,里面有她最喜欢的花朵,都能招来蝴蝶,香包不就是应该这样嘛,可是克洛莉斯的香包用的材料,却古古怪怪。 —— 克洛莉斯过生日了,大家笑着跟她开玩笑,说她可真是和大剧作家克洛莉斯·达西有缘分,不光是名字相同,连生日都是同一天,只是人家比她早出生了一百多年罢了。 克洛莉斯听了,打了个哈哈:“或许是我妈太喜欢克洛莉斯·达西了,才让我和她同一个名字吧。” “真有可能,你应该回去问问阿姨。” 其实克洛莉斯这个名字,不是她妈妈取的,自然也不是她的爸爸取的,这个名字是她自己要来的,她一开始是不叫这个名字的,妈妈给她取名叫弗洛拉,花神的寓意,是她刚说的第一句话,含糊不清念了「克洛莉斯」这个名字,她才叫克洛莉斯的。 因为她之前就叫克洛莉斯,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她的姓氏也是达西的时候,那段记忆如同一本藏在老图书馆里再也没有人翻阅过的书某张泛黄的纸页上。 淑女初长成时她晕了过去,醒来成为了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婴儿,想要表达却只化成哭声,连她的母亲都在说:“怎么生了一个爱哭鬼哟!” 爱哭鬼逐渐长大了,长到了二十五岁,亭亭玉立的模样,她跟家里人庆祝完还跟朋友有一波聚会,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疯闹,名门淑女的规矩早就成了书页上模糊不清的字,她拥有了自由,是她一直渴望的。 “如果有遇到合适的对象,就要抓住机会。”妈妈只担心她的终身大事。 “好的好的,您别操心啦。” 克洛莉斯换上了一条白色的裙子,高高兴兴去了她们约定聚会的地点,郊外的一个天台,那里不仅有一场天台电影,还有一个露天派对。 克洛莉斯租下了这一片地方,在这里也能看到最好的月光,她在网络上预定的地方,房主等着把钥匙交给她。 噢,她发誓,在预定之前,她从未想过房主会这么英俊,他有一双很好看的浅色瞳孔,目光清冷又深邃,她看到他第一眼,就想到了紫藤花下的落日。 他自我介绍,他叫科林。 第99章 你还是中了圈套 福尔摩斯和华生向尼日斐花园的仆人借了两套衣服,两个人乔装打扮了一番,前往玛莎所说的河边小屋。 “这衣服穿得我浑身不自在。”华生抱怨,福尔摩斯给他借了一套比他身形小的仆人的衣服。 “这样才正常嘛,你没有足够的钱去买一件合适的衣服。”光是穿得朴素还不够,如果河边小屋的商贩是一个精明老练之人,他们还得更进一步伪装。 “待会儿我就过去说,我要给心爱的女孩买一匹布做衣裳,想让她变成整个哈福德郡最漂亮的姑娘……” 华生编撰了一个理由,作为出卖秘密的动机,他看向福尔摩斯,“那么你呢?” “我作为你的引见人,这次不需要出卖秘密。”福尔摩斯把自己和华生的身份安排得明明白白。 到了河边小屋,他们两不再是侦探和医生。而是变成了哈福德郡尼日斐花园的两个再简单不过的仆人。 福尔摩斯叩响了小屋的门,现在天色尚早,华生不由得担心,商贩有没有起床,如果没有起床,他们会不会惹恼他,福尔摩斯认为,他们就是要在绝大多数人还没有起床的时候来这里才更有说服力,若是在正常的时间,他们身为仆人,应该手里头有一堆的工作。反而是这种天刚亮的早晨,一切工作还没有开始更有信服力。 商贩显然也是如此认为的,他已经习惯了被早晨打扰,他的睡眠很浅,听到敲门声的第一下就起身披上衣服开了门。 他看到了两张并不熟悉的面庞。 商贩的名字叫做米歇尔滨,明面上他是从事蜂蜜买卖的生意,将英格兰最好的蜂蜜运输到这里,卖给一些富裕的乡绅。但实际上,卖蜂蜜只是一个幌子。 门口的两个人看上去不像是来买蜂蜜的。 “你们是?” “我是艾德……”福尔摩斯直接把艾德的名字拿来自己用了,省得还要编撰一个名字,“你忘记我了吗,我之前来过这里呀?” 他作为一个引见人,肯定事先见过这位商贩,言语间自然要亲切许多。 华生很是佩服福尔摩斯这种蒙混的本领,他在说他认识商贩的时候,目光无比真诚,笑容极其自然,再没有不信他真的认识眼前这个商贩的了。 米歇尔滨看脸实在是认不出来「艾德」,他问了一句:“你不常来吧?” 常来的顾客,他都是记得脸的。 “是的,我来的次数不多,上次来还是冬天呢。” “那的确是有一段日子了……”米歇尔滨看向华生,“那么你呢?” “这是我的朋友,约翰,他在尼日斐花园做工的,他是第一次来这里。” 米歇尔滨看了华生一眼,让他们进了屋,屋子里的设施很简单。除了简单的家具以外,还有一台电报机以及成箱的蜂蜜。 -- 第165页 福尔摩斯盯着那台电报机,它在这里很是突兀。 “你们今天是都要买蜂蜜吗?” “我们今天……” 福尔摩斯拦住华生,道:“只有他一个人要买蜂蜜,我是介绍他来的。” “那么请你先出去。” 没想到贩卖秘密的人居然注重秘密的隐私性。 福尔摩斯走到屋子外面等待华生,他希望华生能够记清楚细节,细节越多越能辅助他的判断。 没有了福尔摩斯,屋子里只有华生一个人的演出。 “你的朋友有跟你说过买蜂蜜的步骤吗?” 华生在被福尔摩斯打断的那一刻就明白,买蜂蜜是一个代号,并不是真正买蜂蜜,他差一点儿暴露出来。 “他没有,他一向是个粗心大意的人。”华生替朋友解释。 “那我跟你说一遍,你把所想要告诉我的都说出来,一天后我会给你一笔报酬。” “呃……”华生的心里有许多疑问,“不能由我决定多少钱嘛,我要给心爱的女孩买一块好的布料,给她做一条漂亮的裙子。” “当然不能由你决定报酬,金额得由我们决定。”米歇尔滨没有嘲笑华生的计较报酬的行为,新来的人都这样,生怕自己吃亏。 实际上,他们的报酬一直都很大方,“而且你不用担心,你来买蜂蜜,可不会吃亏。” 实际上,贩卖的是别人的秘密,卖秘密的人只是跑过来随意说了几句话就能拿到一笔钱,他们倒真把别人的秘密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了。 “好吧……” “你要告诉我什么事?” “我要告诉你的是,达西先生一家近日住在了尼日斐花园,我听他们聊天的时候说,年长的那位达西小姐是伦敦有名的戏剧家诺利·斯克。” 华生观察着米歇尔滨的神情,他的神色无异,一点儿都不惊讶,达西小姐和诺利·斯克这两个名字看起来对他没有冲击,他听了以后,点点头,拿了一支笔记了下来,然后搬出了一罐蜂蜜,拿给了华生,他是来「买蜂蜜」的,自然不能空手而归。 华生出来了,把刚才屋子里发生的一切都转述给福尔摩斯听。 “他还不是秘密的最高买家。” 华生也看出来了,真正买卖秘密的人哪里会这么不严谨,米歇尔滨就如同他的外貌一样憨厚。但是他自己肯定认为自己是一个精明的人。 那一台突兀的电报机应该是联通他与真正的买家的桥梁,那边为秘密估价,再由这边给报酬。 除此以外,福尔摩斯和华生还去找了一趟玛莎,本卫·肖毕恭毕敬地接待了他们,玛莎出卖宾格利先生生意上的秘密,获得了五十英镑,出卖宾格利小姐给凯瑟琳夫人写信的秘密,获得了八英镑。 “这可算是暴利了,出卖一个宾格利先生生意上秘密赚来的钱可是许多人一年的工钱呢,连宾格利小姐给凯瑟琳夫人写信这样无关紧要的秘密都能收获八英镑。” 还得到了一罐蜂蜜,怪不得玛莎他们将河边小屋称为「补给站」,去一趟的确能带来不少好处。 华生转动着手里头的蜂蜜。 “给我看一看。” 蜂蜜罐头上标着厂家的名字,这罐蜂蜜来自于伦敦的一家工厂,只要顺着这里查下去,找到源头不是难事。 今天对于福尔摩斯和华生而言,是奔波的一天,但是对于克洛莉斯而言,今天就是悠闲的一天,她带着克洛莉斯做了一天的小香包,给每个人都送了一个。 “达西小姐,你这个香包怎么闻着不是很香啊?”华生把香包拿到鼻前嗅了嗅,闻到了一阵辛辣刺激的味道。 “你已经有了玛丽送的香包了,那个就足够香了,这个是给你提神用的。”克洛莉斯解释。 华生羞红了脸,把香包收进了怀里。 福尔摩斯拿着香包闻了闻,对着克洛莉斯点了点头,回了房间。 除了克洛莉斯和乔治安娜以外,大家都很疲倦,达西夫妇和宾格利夫妇好不容易安抚了家人的情绪,他们本来沉浸在悲伤里,后来听说了韦翰的真实死亡原因以后,对他破口大骂,班府的几个女儿尽管不是个个都像简和伊丽莎白那样出挑。 可在父亲的教导下,也都是明白事理的,班内特太太更是对韦翰破口大骂,还沉浸在不可自拔得悲伤之中的只有莉迪亚了,她搂着几个姐姐,挨个哭了一场,伊丽莎白和简的耳边至今都是她的哭声。 今天大家都睡得很早,克洛莉斯走过去,将窗户紧闭着,她看着窗外的夜色,朦胧一片,像是夜光穿了一层衣服,偶尔能听到几声夜莺啼叫。 她将今天做好的香包挂在了床头,躺在床上的时候,梦里那句话又出现了,“你不该怕我的……”可是她害怕呀,那可是吸血伯爵呀。 等夜彻底深了,她就走出了房间,直奔着书房而去。 她推开门,不出意外,那里果然有一盏幽黄色的烛光,被玻璃罩罩着,安静地待在地上。 跟第一次见面一样,福尔摩斯坐在了一堆书中,各种书摊开在他的周围。 他没有让她过来,两个人没有约定在书房碰面。可是她有一种很强的预感,他今夜会在这里。 “你在查什么?” 尼日斐花园有许多藏书,福尔摩斯翻看的是什么,她并不知道。 -- 第166页 “大蒜可以驱魔,这没有科学依据的。” 福尔摩斯看的是一本民俗考据学的书,大蒜在中世纪时期被「神话」,成为一种可以驱魔的植物,在罗马尼亚甚至是神圣的象征。 他在克洛莉斯的香包里闻到了,她往里面加了许许多多的大蒜香料。 “你又做了跟德古拉有关的梦?” “是的,我昨天晚上又梦到他了,有些事情可能真的无法用科学来解释。” 比如她会像连续剧一样梦到跟德古拉古堡相关的事情。比如她来到这个世界,她今夜出现在这里。不仅仅是预感的推动,而且还有时光和岁月的跨越。 至少暂时她没有找到科学的解释。 “那说一点可以用科学来解释的吧……”福尔摩斯合上书本,“你为什么要花重金买下自己的剧本?” 她骗不过福尔摩斯,哪怕她的理由合情合理,但是骗不过他。 “艾琳告诉我的,她的丈夫,也就是莫里亚蒂和一位剧院投资人有意要买下我的这个剧本,我担心其中有诈,所以才会自己买下剧本。” “跟我说一说这件事吧。” 克洛莉斯没有隐瞒福尔摩斯,她把事件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他,她也发现,福尔摩斯的神情逐渐凝重。 “怎么了吗?”她弯下身子,盘腿坐到了福尔摩斯的对面。 灯光耀在他的瞳孔里,像海水中的火焰。 他的眼睛可真好看,克洛莉斯打从心里这样觉得。 “你还是中了圈套。”福尔摩斯说。 第100章 秘密与赤诚 “你还是中了圈套。”福尔摩斯道。 克洛莉斯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眉毛微扬,这使她看上去带着三分狡黠。 福尔摩斯读着她面部的神情,突然间感到有一丝捉摸不透,她没有惊慌,也没有恐惧,于是问:“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我中了圈套。但也不是一开始就明白了。” 她经过仔细的探寻才反应过来,所有的一切都是莫里亚蒂埋好的坑,她已经跳了进去,她购买了剧本,尽管是和科林一块儿购买,可是所有权还是到了她的手里,莫里亚蒂没有捣乱,剧本排练得异常顺利,这种顺利本身就反常了,她差一点儿被安逸带进了笼子。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设计好的。莫里亚蒂故意将他要购买剧本的消息告诉艾琳,其中包含着想要对她不利的讯号。 所以艾琳才会让她极力买下剧本,她以为只要超过价格就能买下剧本,可是钱数不够,偏偏此时听到了坐在前方那对姐妹的对话,想到了去找科林凑的办法,劝科林的时候还花费了一点儿功夫,这使得她觉得事情办成并不是一帆风顺,最后结束,她还是落到了圈套里。 至少此刻,站在福尔摩斯面前,她明白了。 科林才是那个放下来的诱饵,况且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她的剧本《伊丽莎白》的男主角叫科林,女主角叫伊丽莎白,与她一起购买剧本的先生也叫科林,他的妻子就叫伊丽莎白,还跟她的生日也撞在了一起,这么多巧合相互碰撞,那也不是巧合了。 福尔摩斯合上书本,手撑着头,看着她:“你有什么应对的办法吗?” “这未尝不是好事,先生,以前都是我在明处,他们在暗处,暗箭伤人,防不胜防,至少我中了圈套,在门关上之前发现了笼子,换成了他们在明处,我在暗处,一切都可以提前防备了。” “我有一点想不明白,尽管我心里有一个推断,但仍旧无法完全确定一件事,那就是莫里亚蒂为什么要接近你,他的目的肯定是为了接近你。” “跟我谈一谈你的推断吧,先生,我看看我们有没有想到一块儿去。” 克洛莉斯的目光落到了福尔摩斯旁边的那盏灯上,它冒着幽暗的光,克洛莉斯突然想起了现代社会灯火通明的电灯,可是电灯一照,这种诉说秘密的幽微的明亮就消失了,白晃晃的亮在两个人之间,丝毫不会像此刻这样。此刻,克洛莉斯觉得,两个人隔得很近。 “你是诺利·斯克,一位有名的戏剧家,莫里亚蒂应该是想要招揽你的,他应该要给你好处,而不是将你至于敌对。如果他这样做了,很可能是认定你会站在我这一边。” “我肯定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先生。” 如果此刻需要克洛莉斯发誓,她就会举起手指头发誓。但是不需要了,她的眼睛里诉说着她的真诚。 克洛莉斯一动不动地盯着福尔摩斯。 “嗯,我知道。”福尔摩斯低下头,又抬头看她,这就是他能给到的推断。 “但是不光如此,先生,他接近我还有别的目的,跟我一起合买剧本的人叫科林,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他不叫科林。” “那他叫什么?” “弗拉德·则别斯·德古拉。” 如果电影里拍这一幕,应该在她说出德古拉的名字的时候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 可是这不是拍电影,她念出名字时连灯火都没闪一下,天空平静无风。 她都说了,这是她大胆的猜测,那便是没有什么实证依据。 “你要如何去判别,依靠你做的这个香包吗?” 克洛莉斯的腰间揣着她做的香包。虽然是香包,里头可装着许多规避吸血鬼的香料呢! -- 第167页 克洛莉斯点点头。 “我认为不妥,没有任何实证证明大蒜或者其他香料能辟邪。” 既然没有实证,克洛莉斯的行为就是在冒险,热爱冒险的福尔摩斯先生头一次在冒险面前喊了停下,他认为克洛莉斯不能拿自己的安全去做实验。尽管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可是一旦失败了呢? 万一失败了? 他的脑海里构想出了许多种可能性,任何一种,他都认为不妥。 “其实,如果科林真是德古拉,他不会伤害我的……”克洛莉斯想起了德古拉的故事,“因为我是他的妻子。” “你不是……”福尔摩斯立刻否定了她的说法。 她从他的眼睛里,读到了坚决。 “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我是他妻子的转世。” 她也的确是他妻子的转世,如果科林真是德古拉,德古拉不会伤害他的妻子。 “那你又怎么认为呢?” “关于我是他妻子这件事,我也说不清楚,这似乎是我的命数……我,不对,这具身体从一出生就做各种奇异的梦,像是被选定了一样,可能德古拉找的不是我,只是这具身体,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克洛莉斯边说边顺自己的思路,她在说话期间才想到,她才不可能是德古拉的新娘。 因为她是来到这具身体以后才开始做与德古拉相关的梦的,是这具身体一直在做与德古拉相关的梦,又不是她。 福尔摩斯的脸上甚少出现如此疑惑的神情,他也在仔细思考克洛莉斯所说的话。 “这具身体在做梦——”福尔摩斯喃喃,“梦是人基于人的记忆基础……” “先生,我要告诉你个秘密,这才是我人生中最大的秘密。” 这回换成了福尔摩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我们首先判断一下这间屋子里除了我们两个没有别人了吧。” 她的这个秘密,可千万不能被别人知道。一旦知道了,别人大概率认为是她疯了,不过眼前人,不能用概率来论述。 “没有别人了。” 克洛莉斯又回过头,望了望门外,确保门外也没有人偷听。 她压低了声音:“我不是克洛莉斯·达西,也不是克洛莉斯·盖曼,我不属于这具身体,也不属于这个时代。” 这个秘密,克洛莉斯本以为她会一直带到坟墓里去。 她在等着福尔摩斯的反应,可是福尔摩斯没有反应,他格外平静,平静得就像今天无风的夜空,夜尽就是天明。 “先生,你好歹给点反应。” “我在推断你话语里的真实性。” “结果呢?” “你的话很荒诞,但是真实,你没有说谎,如果你没有臆想症或者身体内住了两个人这样的精神病的话。” “我没有臆想症,也没有精神分裂,我说得就是真实的,以后这里会装满电灯,一摁下就会灯火通明……”克洛莉斯的目光又跑到了灯上,拿灯打了个比方。 她还能举出好多例子,电话、电脑、网络、无线技术…… 福尔摩斯也给她举了个例子:“你说的光影艺术也在以后吧。” 他想起了在达西先生婚宴上见到的那一幕。 “是的,叫电影,一切都会在那上面上演的,你的故事也会,那是非凡的冒险。” 克洛莉斯的眼睛里充满了华彩,将来会有无数伟大的演员以扮演福尔摩斯这一个角色为荣的。 如果说谜题,将来才是谜题,瞬息万变,无法操控。 福尔摩斯笑了,点点头,他对她的称赞很受用。 “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跟你有关吗?” “我最大的秘密。” 克洛莉斯坐直了身体,洗耳恭听。 “我杀过人。” 福尔摩斯悠悠一句话跑出来,往深水湖里扔了个。 克洛莉斯的瞳孔微张,但是很快恢复平静,他是大侦探嘛,破获了那么多桩案件,抓了那么多个坏人,可能某一次的时候…… “跟你想的那种杀人不一样,与你相似,我的身体里也不止有我一个人。” “你的灵魂也穿越了?” 如果上天真的安排如此狗血的事,克洛莉斯就选择相信科林真的叫科林,科林的老婆就叫伊丽莎白,她只是碰巧和伊丽莎白同一天生日。 “「跟你相似」只是字面的意思,我的身体里还有另一个人,即你说的精神分裂,那个人极其脆弱、不堪一击、胆怯。” 这还真是个大秘密。 克洛莉斯的第一反应还是向周围看了看,的确除了他们两个人以外,再没有第三个人。 “这件事情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了。”克洛莉斯不自觉去握住了他的手。 最勇敢的大侦探还拥有一个胆怯的灵魂,这可是他的致命伤害。 “世界上应该只有四个人知道,你,我,我的兄长,还有……” “华生……”克洛莉斯脱口而出。 “莫里亚蒂。” 克洛莉斯倒吸一口凉气。 “他见过他。” 在莫里亚蒂还是福尔摩斯最信任、最值得敬重的老师时,他见过「他」。 克洛莉斯现在感觉到恐惧了,她的身子微微发抖。 福尔摩斯感受到了,他抓紧了她的手,摩挲了一下她的手指,像划过一块柔软的绸缎,安抚道:“别担心,我把身体内的另一个人给杀了。” -- 第168页 这才是他说的杀人最大的意义。 他的本意不是想要吓唬她。 她把她最大的秘密告诉了他,他也告诉了她最大的秘密,秘密即软肋,他们交换了软肋,他们赤诚相待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1章 五英镑 克洛莉斯的秘密报价出来了,华生得到了五英镑,他拿着五英镑,眉头皱在一块儿。 凭什么宾格利小姐给凯瑟琳夫人写信那样的秘密都能拿到八英镑,达西家的小姐就是知名戏剧家这个秘密只值五英镑。 “别有不满了,这是基础价,下次有更好的秘密一定能卖到更高的价钱。”米歇尔滨开解他。 华生执意要争执这五英镑的事情:“这个秘密为什么只能拿到基础价,你是不是从来不看戏剧,她的戏剧在伦敦可火爆了,伦敦有许多家报纸都猜测过诺利·斯克的真实身份呢?”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米歇尔滨问,他一个在尼日斐花园做工的人,不应该知道如此多伦敦的事情。 华生面不改色——跟福尔摩斯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他瞎编胡造的能力有了质的飞跃—— 他说:“当然是听主人一家谈论的,如果达西小姐的秘密不值钱,我干嘛要来你这里啊。” 说的倒是有道理,米歇尔滨想了想,回答他:“可能是你这个秘密早就被其他人知道了,所以才只能拿到基础价。” “不可能,这是我偷听达西小姐和达西先生的对话得知的,达西小姐说她从来都没有跟别人说过。” 米歇尔滨有些不耐烦,直接摆了摆手:“反正就是知道了,你走吧,有五英镑已经很好了,你出卖了秘密,但秘密是别人的,你只是来一趟,还白得了五英镑和一罐蜂蜜。” 米歇尔滨只是中间商,他负责收取秘密,向更高层方传输,那方报价,他才会拨钱给卖秘密的人,每一笔金额都是固定的,他从来不知道秘密的价格如何标定。 华生攥着五英镑走了,福尔摩斯在距离河边小屋一百米的一棵松树旁等他。 “只卖了五英镑。”华生把这张钱币抖给福尔摩斯看。 福尔摩斯也觉得不合理,华生将米歇尔滨的原话转达给福尔摩斯,福尔摩斯心里头有了一个推断,米歇尔滨猜测克洛莉斯的秘密可能被其他人知道了,所以才只值五英镑。 这个「其他人」的含义就微妙了,如果真如米歇尔滨所说,克洛莉斯是诺利·斯克这件事应该早就被米歇尔滨的上层知道了。 所以才没有卖得更高的价格,一个已然知晓的秘密就没有那么大的价值了。 还有谁知道克洛莉斯就是诺利·斯克,这个问题恐怕得问克洛莉斯,她将自己的真实身份透露给哪些人过。 “我数一数啊,你知道,华生知道……” “如果不是华生说,我兴许还不知道,多亏了华生。”福尔摩斯的语气听不出来半分感谢,一旁的华生明显感觉不对劲。 “伊丽莎白知道,我哥哥也知道,玛丽知道,还有艾琳也知道,莫里亚蒂也知道,还有莫里亚蒂的那个朋友克劳德先生,他也知道。” “除此以外,没有别人了吗?” “如果他们都没有跟别人讲的话,应该没有别人了。”目前为止,克洛莉斯就只告诉这么些人诺利·斯克就是她,其中莫里亚蒂和克劳德还不是她自愿告知的。 “会不会是莫里亚蒂?” “很有可能,但是有待查验。”福尔摩斯道,他很快就能查出来,他的手里头还有那个标了厂家的蜂蜜罐头,这还可以提供一些线索,如果要查验,他得离开哈福德郡,“我们得返回伦敦。” 如果克洛莉斯没有意会错的话,福尔摩斯指的要返回伦敦的「我们」是他和华生,没有包括她。 “噢,我也回去。” “你的兄长刚刚新婚,应该会去各地跟他的妻子一块儿度蜜月,他应该会带上他的两个妹妹。” “我知道,可是我和乔治安娜都不想吃柠檬。所以她会回德比郡,我就回伦敦。” “你的兄长会同意吗?” “他会的,因为他会让艾德看着我。” 只要艾德在,根本不需要达西先生的管教,艾德一个人就能将克洛莉斯看得严严实实。 艾德醒了过来,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韦翰的去处,当他得知韦翰已死的时候,流露出由衷的安心之情,若不是福尔摩斯已经洗清了艾德的杀人嫌疑,单凭这个安心的神情,艾德一定会被认为是杀害韦翰的真凶。 可是事实上,艾德的确有杀韦翰的动机,他也的确被逼到了绝路,想要对韦翰动手。可是他已经年老体衰,还没有对韦翰下手,自己先被韦翰敲晕了。 艾德不怕担上杀人坐牢的罪名,如果他真杀害了韦翰,他自己会去找警探自首。 可是人不是他杀害的,他得为自己辩解,刚一开口,照顾他的人就把那晚福尔摩斯探案的故事都告诉了他,让他不用担心。 “福尔摩斯先生已经找到了杀人真凶。所以你不会被抓到牢里去,就安心养病吧。” 艾德躺在床上,陷入深思,他的身体已经一天不如一天,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盖曼家族的血仇得报的那日,他感到十分无力,有一口气憋在了心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被子上和枕巾上沾上了鲜红的血迹。 -- 第169页 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的蜜月定在了法国,达西先生果真有意带两个妹妹前往,两个妹妹也都果断拒绝了他。 没听过度蜜月还要带上电灯泡的,一个不够,还带两个,让她们两用爱发电吗? “我去伦敦。” “我去伦敦给克洛莉斯过完生日就回德比郡。”乔治安娜说完这句话就回房间收拾行李了,她根本不给达西先生反对的机会。 克洛莉斯和乔治安娜说出了各自的去向,乔治安娜回德比郡这很好。可是克洛莉斯去伦敦这个决定就不那么美妙了。 克洛莉斯意志坚决。 达西先生试图说服她:“你从来都没有长途旅行过,这样的机会对你而言,应该是万分难得的。” “我才不要看着你们在前面恩爱非常,然后自己一个人跟在后头。” 达西先生向夫人求助,伊丽莎白,曾经克洛莉斯的知心好友,现在克洛莉斯的嫂子,身份转变以后,她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她站在嫂子的立场上,帮着劝说克洛莉斯:“你也可能在这段旅途中有别的收获。” “我不去法国,我要回伦敦,伦敦有爱我的人,比起法国,我更属意伦敦。” 伦敦有爱我的人? “你和福尔摩斯互通心意了?”伊丽莎白顿时由长嫂如母的神情切换到了小姐妹之间八卦的神情。 “没有,伦敦有爱我的人是指,我是诺利·斯克,伦敦有大批热爱我的读者。而且我的戏剧《伊丽莎白》的首场马上就要在伦敦大剧院上演了。” 克洛莉斯拿来了刊登新闻的报纸,指给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看。 “那我们可以先回一趟伦敦,等戏剧结束以后,再一道去法国,正好也可以在伦敦替你过完生日。” “替我过生日没问题,但是我不去法国。” “为什么你执意不去法国?”达西先生有些起疑。 “因为我要留在伦敦追求福尔摩斯先生。” 达西先生:“……” “如果你们非要听我的真心话,这就是我的真心话。” 再没有比这更合理的理由了。 伊丽莎白悄悄给克洛莉斯比了个大拇指,她早知道克洛莉斯勇敢,却也不知道她勇敢得如此直白。 伊丽莎白选择帮自己的朋友一把:“那我认为还是让克洛莉斯留在伦敦吧。” “我会让艾德看着你的。” 达西先生企图搬出艾德让克洛莉斯改变心意,可是克洛莉斯心意已决,她这份坚决不禁让达西先生觉得,福尔摩斯给克洛莉斯下了蛊。 回伦敦的途中,新婚的达西夫妇乘坐同一辆马车,克洛莉斯和乔治安娜乘坐同一辆马车,艾德和福尔摩斯及华生坐在了另一辆,可是在中途,克洛莉斯跑来了福尔摩斯他们那辆马车上。 “华生医生,乔治安娜的身体不舒服,请你去看一看吧。” 热心肠的军医跟克洛莉斯换了马车。尽管他过去见到的小达西小姐神采焕发。 华生走了,福尔摩斯和克洛莉斯一左一右坐在了艾德身边。 “你们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的确有……” “艾德,我已经知道我是盖曼家族唯一的后代,肩负着血海深仇,这份仇我会让他们偿还的。”克洛莉斯的语气和缓,她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的力量不够,加上达西家族的力量也不够……”艾德已经没有气力再去探寻克洛莉斯是如何得知自己的身世了,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浓浓的暮色,他转头看向福尔摩斯,“我很感激你帮助了我,先生,可是你和你家族的力量也无法抵抗那么庞大的一个组织。” “那可说不准。” 福尔摩斯不愿向艾德表露太多。 “你已经生病了,与其在这里陪着我,看着我,教我嫁一个如意贵婿,不如……回罗马尼亚跟家人团圆吧,我该做的事,我要做的事,我会完成它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2章 那位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首演,票很早就卖了出去。但是有留几张赠送给克洛莉斯和她的家人朋友们。 给克洛莉斯过完生日,达西一家就陪着克洛莉斯赶去伦敦大剧院。在出发之前,克洛莉斯提醒每一个人要戴好她做的香包。 “不如戴我做的吧,味道更加好闻。”乔治安娜不明白克洛莉斯为何对香包有那么大的执念,克洛莉斯做的那个香包有一种奇怪的、辛辣的味道,一点儿都不香。 “不可以,戴上我做的香包。”克洛莉斯无法向乔治安娜解释细由。 “噢……”乔治安娜咂咂嘴,她答应是答应了,可是小姑娘还是在乎香包的味道。 所以啊,她偷偷地拿了一个跟克洛莉斯所做的香包图案颜色相近的香包来,她带来的那个香包里装上的就是满满一包蔷薇花料。 乔治安娜把香包挂在腰间,用以掩盖她身上粘腻的味道。 在马车上的时候,克洛莉斯一直很紧张,她攥着自己的裙摆。 如果科林就是吸血伯爵德古拉,而她这具身体是德古拉妻子的转世,那么德古拉不会伤害她。 尽管如此,克洛莉斯还是心里发怵的,电影里那些高贵优雅深情的吸血鬼形象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可是那只是影视形象,真实的吸血鬼是如何的,她头脑中一片空白。 -- 第170页 再者,如果科林不是德古拉,那么他接近她的目的又是如何? 真是头疼…… 克洛莉斯揉了揉太阳穴,无意间一瞥,发现乔治安娜坐得扭捏,便问她:“你怎么了?” “小腹有一点胀,没事。” 这个小姑娘,大概是吃多了吧。 马车在夜雾中前行。 达西一家手上的票是贵宾票,由侍者领着他们去往贵宾包厢,贵宾包厢设在剧院二楼,能避开吵闹的人群。 他们刚坐下不久,侍者就进来报告,科林想要过来拜访他们。 由侍者通告是一种传统而得体的礼仪,达西先生应下了,不多一会儿,包厢的帘子再次被掀开。 科林穿了一身藏蓝色的丝绒西装,头发梳得整齐,皮肤干净,看起来精神很好,眼睛还是像那日傍晚一样的昏黄色。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身后,站着他的妻子,没错,科林的确有一位妻子。 “这是我的妻子,伊丽莎白。”科林介绍她。 这位伊丽莎白有一头瀑布似的长发,皮肤白皙,跟刚刚洗过牛奶浴一样,白得脸上连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但是嘴唇上染了如玫瑰一般的口脂,她的瞳孔颜色很深,像沉在松林间的一块黑玉。 克洛莉斯的目光一直随着她,她在走进屋子里的第一步起,就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那可真是太巧了,我妻子也叫伊丽莎白。” “博格先生正是因为自己的妻子名为伊丽莎白才买下的这个剧本。” 克洛莉斯的目光一直在科林夫妇身上,她这样的目光完全可以被解读为好奇和八卦。 科林的妻子伊丽莎白从进门起一句话也没有说。 乔治安娜听到科林买下剧本的原因,立刻道:“那可真是太浪漫了。”这就像戏剧里的情节一样。 那位伊丽莎白看向乔治安娜,冲她微微一笑,这是她进门后的第一个表情,之前她都是面无神情,就像一块泛着寒光的玉。 科林一直握着妻子的手。 “博格夫人,你看上去有一点儿不太舒服。” 那位伊丽莎白像是在强忍着什么一样,克洛莉斯注意到她紧捏着科林的手掌。 “嗯?” “她到伦敦不久,还不适应伦敦的气候,所以身体有些不舒服。”科林替妻子解释。 “既然这样的话,就赶紧带着尊夫人回去休息吧。” “我也正有此意。” 科林牵着妻子的手,要离开达西一家的包厢,突然被克洛莉斯叫住。 “等一等……”克洛莉斯走上前一步,给了那位伊丽莎白一个拥抱,道,“不管怎么说,感谢你的丈夫为你买下了这个剧本,还让它如期上演。” 那位伊丽莎白紧闭着双眼,等克洛莉斯结束拥抱,她的眼睛才睁开。 “为我的妻子买下剧本,并搬上戏剧舞台,这实在是微不足道的事了。” 科林在克洛莉斯结束拥抱以后,缓缓道。 科林牵着妻子离开了包厢,克洛莉斯坐回了位置上。 她刚刚感受到了,在她抱向那位伊丽莎白时,那位的身体像被电流击中一样,出现微微的颤动,细微得像蝉振动翅膀一般,但是她感受到了。 戏剧开演了,在第一幕之前,剧院经理上台说了一通冠冕堂皇的话:“感谢大家来观赏《伊丽莎白》这一出戏剧,听闻诺利·斯克本人也来到了现场。” 克洛莉斯听到了这句话,心里一惊,她可从来没有说过她会来观看戏剧。 “就算他没有到来,今天晚上的盛况也会让他倍感欣慰的,这出戏剧能够上演尤其要感谢两个人。一位是克洛莉斯·达西小姐,另一位是科林·博格先生,大家都知道,两位联合以二千九百英镑的高价买下了这出剧本,另外还值得一提的是,科林先生要以这出戏剧作为他的妻子伊丽莎白的生日贺礼,在这里,我提议大家以掌声作为对夫人的祝福。” 掌声雷动,包厢里,乔治安娜鼓得格外起劲。 戏剧开始了,克洛莉斯和科林有交流过戏剧排演的一些事项。 可是她没有亲眼见过彩排,而且在交流的信件里,两个人的戏剧观念还有些不合,说不上谁对谁错,只是双方理念的差距。 克洛莉斯建议科林采用打破「第四面墙」的演出方式。但是科林不能接受克洛莉斯的理念,他想让观众完全沉浸在这个故事之中,而克洛莉斯则希望摆脱沉浸式体验,启发观众理性思考。 科林没有采用克洛莉斯的建议,看得出来,他花了大价钱在这出戏剧上,所有道具都精心制作。 而演员也完全动情演出,克洛莉斯看了看周围人,已经全然被故事里的浪漫氛围感动了。 这恰恰不是克洛莉斯想要的效果,以至于后来的历史书上记载今晚的《伊丽莎白》首秀取得了极佳的成绩,走出剧院的观众嘴角带着笑。 但是眼睛红红,欢笑和泪水都给了剧中的科林和伊丽莎白。但是克洛莉斯却一点儿都不满意。 研究克洛莉斯的学生们从她妹妹写的传记里发现了原因,爱情故事本就容易使人沉浸于甜蜜之中。 可是她在科林和伊丽莎白的爱情故事里包含了许多关于门当户对以及女性主义的思考。 可是这一场演出太着重于表现爱情因素,削弱了她思考的含义。所以克洛莉斯在戏剧结束以后,叹了一口气。 -- 第171页 这都是后话了。 舞台上的演出继续,克洛莉斯发觉了乔治安娜的不对劲。 “你怎么了?”克洛莉斯贴近她的耳朵,轻声问。 “我的肚子有一点儿不舒服。”乔治安娜的脸红红的。 “你的女性时刻到了?” 乔治安娜的「女性时刻」指的就是她的生理期。 乔治安娜点了点头,她扶着椅子起来:“我得去处理一下。” “我跟你一起。” “不用了,你留在这里看戏剧,我一会儿就好了。” 乔治安娜觉得这种事情怪不好意思的,只想自己一个人解决,她让克洛莉斯留在包厢里,自己一个人离开了。 克洛莉斯盯着舞台,心不在焉,她有种猜测,科林的夫人,那位伊丽莎白极其不对头。 她的身上携带着分量极重的大蒜、马鞭草香料,都是吸血鬼厌恶、甚至害怕的植物。 而那位伊丽莎白,身体微颤。 她的瞳孔如此黑。 她一定有问题。 突然,克洛莉斯站了起来,她猛然的动作令沉浸于戏剧中的伊丽莎白感到吃惊,伊丽莎白问:“你怎么了?” 乔治安娜还没有回来。 今天是她的「女性时刻」。 那位伊丽莎白的目光在乔治安娜的身上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她进门后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注视着乔治安娜。 克洛莉斯咽了咽口水,口齿不清:“我出去找一下乔治安娜。” 她出了包厢,心里一面鼓敲个不停。 上帝保佑,乔治安娜千万不要出事情。 克洛莉斯前去寻找乔治安娜,在转角的地方,乔治安娜和那位伊丽莎白一同回来,迎面跟她撞上。 那位伊丽莎白的瞳孔仍旧很黑,她端庄持重地走着,乔治安娜在她的身边,步伐神态就轻盈了许多。 她们瞧见了克洛莉斯余惊未了的模样。 “你怎么出来了?”乔治安娜问。 “你一个人出来的太久了,我来找你。”克洛莉斯看了看乔治安娜,又看了看那位伊丽莎白。 那位伊丽莎白避开了她的目光。 “我碰到了博格夫人。” 那位伊丽莎白冲她们两致意,先返回了自己的包厢。 克洛莉斯握紧了乔治安娜的手,问她:“你怎么碰上的博格夫人?” “就是一回头发现身后不远处站着她。” “然后呢?” “然后她跟我打了个招呼,夸我的香包很好看。” 克洛莉斯的目光转向乔治安娜的香包,觉得有些不对劲,扯下来一闻,满鼻间都是蔷薇花香。 她把自己的香包扯下来,塞到了乔治安娜的手里,嘱托道:“一定要戴好它。” 乔治安娜从克洛莉斯的眼睛里看到了认真,姐姐甚少出现如此严肃的神情,便乖乖答应下来:“知道了。” “你先回去吧,我去一趟博格先生的包厢。”克洛莉斯道。 第103章 春逝 科林·博格先生的门口站着一位侍者,克洛莉斯对他说:“我想要见博格先生。” 侍者进门,出来以后告诉她:“博格先生请您进去。” 科林和他的夫人分坐在两边,两个人之前的亲密已经荡然无存,科林抬起头来,看着克洛莉斯:“你有事找我?”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克洛莉斯瞥了一眼那位伊丽莎白,她的面色好了许多,“还是特意来感谢你以及你的夫人。” 那位伊丽莎白抬眸,她的瞳孔颜色还是黑色,只是不再像森林中的沉玉,颜色浅了许多,如同躺在黑色绒布上的一块通透的宝石。 那位伊丽莎白在察觉到克洛莉斯目光中的探究以后,便低下了头。 “不必感谢,你喜欢这场演出就好。” 短短一瞬间,人的瞳孔怎么会改变如此之大。 “献给你的妻子的,当然要她满意才是。你应该喜欢吧,博格夫人?” 克洛莉斯的目光悄无声息地在这个并不宽敞的包厢里游走。 “喜欢的……” “你也有这个剧本的一半所有权,你的满意也同样重要。所以,达西小姐,你对今晚的演出满意吗?” 克洛莉斯微笑,没有作答,她的目光锁定在了桌上的红酒上,红酒杯中还残留着枣红色的液体。 “我应该要敬博格先生和博格夫人一杯的,看得出来为了这场演出,博格先生很是用心,所以才会有如此好的效果。” 克洛莉斯没有直说满意或者不满意,她喊了侍者进来倒酒。 那不一定是酒,关于酒瓶里的液体,克洛莉斯有她自己的猜想,如果真如她所猜测的一般…… 她的胃里泛起一阵恶心。 “女士夜晚还是不要饮酒……”侍者进来了,博格挥了挥手让他退回去,把酒瓶挪到了靠近他椅子的一边,他举起酒瓶,慢条斯理地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小半杯,开口道,“还是由我来敬你吧。” “敬伊丽莎白,敬戏剧,敬合作,敬爱情。”语毕,科林闭上眼睛,一饮而尽,他掏出绣帕擦了擦唇边的液体。 科林的目光晶莹。 他的眼神像一记拳击打在了克洛莉斯的心上,她探究的心像一块棉花一样软了下来,他看向她的目光里,透着些无言的恳求。 -- 第172页 科林转了转酒杯,残留在杯壁的液体像雨水一样滚落。 他的眼睛在告诉她,不要再探究红酒瓶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了? “如果我再次见到你的时候,不再以这身装束,你会认出我吗?” 戏剧舞台上,查尔斯对着科林问道。 科林不明白查尔斯为何要问这个问题,他大大咧咧地回答:“当然了。” “那么下次见。” 那么下次见。 科林以为暑假结束,他就能再见到这个小个子男生,两个人会有一个新的赌约。 可是下次再见,已经事隔经年,赌约在时光里已经染变成了黄色,戏剧在这一句话结束以后,氛围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查尔斯再也没有回到大学里,他的家族突然破落,全家搬迁到了英格兰北部,科林再次见到他,是在他的婚礼上,他要迎娶当地牧师的女儿,到场的同学们都议论,这要是搁在很早以前,查尔斯家道未中落的时候,这段婚姻一定会被说是女方高攀,如今却不这样了。 科林没有理会他们,他给查尔斯带去了祝福,同样还有突然离别的遗憾。 科林始终记得,曾经有过一个少年,转动着未熟的青柚,在初夏的阳光下跟他定下赌约; 科林始终记得,曾经有一个少年赢了他的赌约,让他穿上裹胸扮演《第十二夜》的女主角,在他终于把自己塞到了裙子里的时候,他已经换上了戏服,宛若一个美丽可人的姑娘,替他站在了舞台上; 科林始终记得,曾经有一个少年,跟他挥手告别,约定「下次再见」。 事隔经年,查尔斯和他都沾染了岁月的风霜,他再也不是科林记忆里的那一位风采斐然的少年。 查尔斯像是忘记了他们之间的全部故事,仿佛过去的岁月只是科林一个人的记忆,他对他所提及的事情一派茫然。 科林宛若小丑一样再现他们过去的故事。但一切都像竹篮打水一般,尽是空妄。 直到科林发现了住在阁楼上的,查尔斯阴郁的长姐伊丽莎白…… 查尔斯的长姐伊丽莎白为了挽救家族,被迫嫁给了另一户显赫人家,在男人尚可以通过拼搏改变家族命运的时代,女人想改变家族命运的唯一方法只有嫁人,她嫁给了一个比她年长二十岁的男人,没过几年,男人去世,家族财产纷争,落得了一地鸡毛。 岁月蹉跎了伊丽莎白的心志,她也已经不是那个在数学上能够赢过全校最优异的学生的女孩,她的手变得粗糙,头发像樟木条一样毛糙。 不过,她仍然保留着读诗的习惯,在没有阳光的日子里,诗歌成为了她的生命寄托。 伊丽莎白再次见到科林的时候,单单抬头看了她一眼,光是这一眼,便是万般柔情涌上心头。 这一眼像流星划过一样快。 她垂下头去,开始念一首诗:“假若他日相逢,我将何以贺你?以眼泪,以沉默。” 她念拜伦的《春逝》给他听。 “假若他日相逢,我将何以贺你?以眼泪,以沉默。”科林将这句台词原封不动念了出来。 那位伊丽莎白一动不动,她是一个局外人,台上的戏剧在上演,台下也有一出戏剧,她自觉两出戏剧都与她无关。 克洛莉斯低下了头,她不敢去看科林的眼睛,也许不需要闻到红酒杯里的气味,她也已经知道科林的身份了,他以一种更加温柔的方式告知了她。 “我该回去了。”克洛莉斯说。 她走出去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身后跟着一串又一串的叹息。 她回到了自己的包厢里,达西先生、伊丽莎白还有乔治安娜都沉浸在剧情之中,克洛莉斯坐到了椅子上,安心地、尽力不让自己带上作者的想法,像一个最普通的观众那样,去欣赏这一出「科林」为他的妻子准备的戏剧。 克洛莉斯和科林买下了《伊丽莎白》的剧本,科林决定不让《伊丽莎白》继续在《风潮杂志》连载了,最后的结局只有买票到现场来观看这出戏剧的人才知道。 一切的谜题解开了,伊丽莎白才是跟科林定下赌约的查尔斯。 科林再次走到了伊丽莎白面前,问她:“你是查尔斯吗?” 他们都知道这个查尔斯所指何为。 伊丽莎白凝视了他很久,道:“不是。” 出乎许多剧评家的意料,诺利·斯克的第二部戏剧《伊丽莎白》并没有遵从第一部《歇斯底里》的套路,以大团圆的喜剧结局结尾,它是一个悲剧,在伊丽莎白的那句「不是」那里结尾。 一大半观众出门的时候都眼眶湿润,就连早已经看过结局的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都很难受。 达西先生看着妻子眼眶红红的模样,不由得责备克洛莉斯:“你结局为什么非得定成那样?” 唉,不知道是谁之前给诺利·斯克写信说悲剧才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克洛莉斯攀着伊丽莎白的肩膀安慰她。 出了剧院,一大窝蜂乞讨的流浪儿、流浪汉就围了上来,他们就等着戏剧谢幕,这些好先生好小姐们的情绪激动,出手也会格外大方一些。 克洛莉斯被围了起来,她好脾气地给每一个小孩子都发了几个铜板,领到了铜板的小孩子又像流水一样散去。 只有一个小孩还站在克洛莉斯面前,克洛莉斯瞧着他眼熟,似乎是福尔摩斯的小侦察兵中的一员。 -- 第173页 “是不是还要几个铜板?”克洛莉斯问他。 他摇了摇头,又摆了摆手,把自己身上的包给取了下来,塞到了克洛莉斯的手里,对她说:“这是福尔摩斯先生让我给您的,是他的任务,祝福您生日快乐。” 说完这句话后,他也像流水一般涌入了流浪汉的人群,向另一个小姐伸出了手。 他取下来的碎布包已经破旧得打了好几个补丁,但是沉甸甸的。 “你收到了什么?”乔治安娜凑过来问。 “我也不知道。” 回到伦敦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福尔摩斯,这几天他整个人都不见了踪影。哪怕她去贝克街找他,见到的也只有哈德森太太。 至于华生? 听玛丽说,华生和福尔摩斯大吵了一架,暂时搬离了贝克街,暂住到了另一个朋友家去。 那个小流浪儿跑的太快了,要不然她该抓着他问一下福尔摩斯的去向。 “大概是我的生日礼物吧。” “怎么可能,一个小流浪儿为什么要给你送生日礼物啊?” “给我送生日礼物的不是他。”另有其人。 克洛莉斯掀开布包,里头的东西让她在原地呆愣一会儿。 “这是……”乔治安娜凑过来一看,也有些吃惊,“照相机。” 一张字条掉了出来,上头有「生日快乐」几个字,没有落款,送礼物的人知道收礼物的人会明白他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4章 米尔沃顿 送礼物的人一直在不远处注视着这一切,小菠萝头已经把他的礼物送给了黑夜里那颗明亮的星,他已然放心了。 礼物本来应该是他亲手交给她的。可是他现在的身份不是十分方便,他现在不是住在贝克街的侦探,而是米尔沃顿府上的一名马车夫,得毕恭毕敬地陪伴在主人身边。 他回伦敦这几天已经查到了,哈福德郡河边小屋住的蜂蜜商的最高层级就是一名姓米尔沃顿的商人,他通过秘密买卖掌握着整个英格兰,这可绝对不是一句夸张的话。 于是,他潜入米尔沃顿家里,当了他庄园上的马车夫,也兼职修水管。 《伊丽莎白》这出戏剧上演,整个伦敦的富裕人家都买了票来观看,米尔沃顿也赶上了这个时髦,福尔摩斯把马车停在了剧院门口,等着戏剧散场。 第一批客人走出来的时候,福尔摩斯看到了她们脸上的泪痕,他回忆起在尼日斐花园第一次看完克洛莉斯的戏剧,她把「谎言」和「人性」搬到了舞台上,那么这次,在伦敦大剧院的舞台上,她讲了一个怎样的故事? 尽管英国人生来就爱戏剧,天生就爱莎士比亚,可是福尔摩斯在这一点上,可能跟大部分英国人的兴趣爱好有些出入,他对戏剧没有那么感冒。 他听观众谈论着剧情。 “我还以为这会像《第十二夜》一样,是一个团圆美满的爱情故事。” “我也以为是,为什么诺利·斯克要冒险写这样一个故事,跟《歇斯底里》的欢乐风趣风格相差有点远啊?” 米尔沃顿走在这两位观众的身旁,他很自然的接上她们的话:“编辑也劝说过诺利·斯克修改结局,建议她创作一系列如同《歇斯底里》一般的戏剧,打造出个人专属的戏剧风格,但是她回信拒绝了编辑的建议。” 米尔沃顿脱帽向这两位观众致意。 两位观众瞧着米尔沃顿神气活现的模样,又听了他说的话,明白他多少知道些内情,戏剧开演,观众沉浸于故事,戏剧散幕,观众更关心八卦,她们问:“诺利·斯克为什么要拒绝?” 一个创作者最想要的难道不就是鲜明的风格吗? “因为她认为悲剧结尾更能让人思考伊丽莎白结局的意义。” 米尔沃顿说完,加快了步伐,将这两位观众甩到了身后。 福尔摩斯扶着他上了马车,驱使着马车往回赶。 米尔沃顿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刚才一番对话让他的心里感到很得意,他总是能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他知道诺利·斯克本人今天的确来到了剧院,坐在第二层的包厢里,观赏完了一整出戏剧。 如果那两位女士眼里的疑问和崇拜再浓烈一些,他完全不会介意将这个秘密告诉她们。 马车到了米尔沃顿所居的庄园,福尔摩斯扶着他下马车,他的脸上堆着假笑,拍了拍福尔摩斯的手背:“今天晚上我不会出去,你早一点休息吧。” “好的,晚安。” 马车夫福尔摩斯今天的工作结束了。但是侦探福尔摩斯的工作还没有结束。 等米尔沃顿的灯熄灭以后,福尔摩斯听到了一声呼唤:“艾德,你方便吗?” 如果克洛莉斯家的老仆人艾德知道福尔摩斯一直用他的名字冒充各种身份,不知道会有何感想。 他可能会憋着一口气,胡子翘到眉毛底下去。福尔摩斯合理猜测。 从树林中探出了一个娇小的身影,她的精神已经很疲惫了。 但是脸上仍然挂着笑容,她的名字叫米莉娅,是米尔沃顿府上的女仆,她特意来寻福尔摩斯。 对于福尔摩斯而言,应付米莉娅并从她的口里套出信息比待在米尔沃顿本人身边还要耗费心思。 “你来了啊。” “你总是这样,见到人家都爱搭不理的。”米莉娅实在是个热情的姑娘,她一见到福尔摩斯就贴了过去,诉说她对他的思念,说完以后,还是不满足,急于得到回应,“你都不说想我。” -- 第174页 福尔摩斯往右移动了两步,拉开了他和米莉娅的距离。 “今天你的工作辛苦吗?” 米莉娅的工作就是整理米尔沃顿的书房,这可是最接近秘密案卷的地方。 遗憾的是,米莉娅不识字,不然可以从她的口中套出更细致的信息。 米莉娅把这句话当做是她的关心,她的左手拍了拍自己的右肩膀,活动了一下筋骨:“可累了,今天米尔沃顿先生要看一份文件,都是很早以前的文件了,翻了我老半天,我的胳膊酸得要命,你帮我按一按吧。” 福尔摩斯抿了抿唇,没有动作。 “你呀,总是嘴巴上说的好听。” “你可以给案卷分类,这样下次找会方便很多。” “那可不行,米尔沃顿先生特意吩咐过把他的文件随意摆放,在我之前的那个女仆就是因为偷懒给文件分类才被赶出了这里。” 福尔摩斯暗暗记下,米尔沃顿的秘密文件是随意分布的,没有任何排列章法。 如果是这样,米尔沃顿的书房那么大,他要找到一些文件也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这群文件之中肯定有克洛莉斯的一份。 米莉娅戳了戳福尔摩斯的胳膊:“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 当然不可能没什么,当天晚上,华生见到了他失踪多日的室友,不对,准确的说是前室友,他已经搬离贝克街好几天了。 华生和福尔摩斯起了一些争执,他在心里起誓,如果福尔摩斯再不来跟他道歉,他就毅然决然将福尔摩斯变成前室友。 他认真的…… 福尔摩斯嘻嘻笑出现在他的面前,胡子拉碴,衣着凌乱,身上还有一股马的气味,这却是米莉娅喜欢的男子气概。 华生故意没有理会他。 福尔摩斯可不把他们几日前的小争执放在心上了,他向华生说了这几天的发现,华生一开始还能假装不感兴趣,后面随着福尔摩斯的诉说,伪装出来的冷漠一击即碎。 “然后呢?”华生问。 “然后我需要你明天去西弗斯花园一趟。” “找达西小姐?” “也要找一趟玛丽,让她告诉玛丽一个真实的。但是又无关紧要的秘密,然后让玛丽去一趟米尔沃顿府上将这个秘密卖掉。” 华生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问:“如何定义无关紧要?” 这个秘密可要被坏人当做商品买卖啊,他得谨慎一些才好。 “她认为告诉你、玛丽都没什么关系的秘密。” “那么你呢?” “能告诉你们的秘密一定能告诉我。”毕竟,他连她最大的秘密都知道。 华生每次看到福尔摩斯这么自信的模样,总是想有一件事情给他泼一盆凉水才好。 第二天一早,华生就去了西弗斯花园,下午,玛丽就神色紧张地出现在了米尔沃顿府上。 克洛莉斯特意培训了一下玛丽,告诉她,她是第一次出卖主人的秘密,记得要表露出心里的紧张与愧疚。 玛丽表现得很好,至少福尔摩斯看到她就差把「紧张」和「愧疚」刻在脸上了。 玛丽的愧疚是装出来的,可是她的紧张是真的。 门口那个马车夫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看? 难道是露馅了? 玛丽提心吊胆卖掉了克洛莉斯的秘密,这个秘密为她换来了一百英镑。 第105章 如月之恒,似日之升 克洛莉斯给玛丽说了个什么秘密换来了一百英镑,华生十分好奇,价值一百英镑的秘密不是福尔摩斯所指的那种「无关紧要」的秘密吧。 “不要着急,今天晚上就知道了。” 福尔摩斯已然决定今天晚上就去夜探米尔沃顿的书房,华生得跟着他一起去。 谢天谢地,他终于在米莉娅抱着他亲上狠狠一大口之前能结束这个任务。 到了夜里,福尔摩斯在门口接应华生,顺手给他塞了一个面具,说是面具,其实就是一块黑布,能遮住他们的脸,眼睛和嘴巴的地方被挖空了。 华生晃了晃这块面具,戴上以后,福尔摩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了吗?” “没什么,如果真不幸被别人抓了个现行,看到我们这个样子也会被吓到。” 福尔摩斯也戴上了面具。 “老天,你可真丑。”华生由衷感叹。 “彼此彼此。” 福尔摩斯已经摸清了庄园的地形,就连米尔沃顿庄园的狗见了他,从他身上嗅到了熟悉的气味,连叫都不叫一声,支楞起的身子又缩了回去。 福尔摩斯屏息凝神,带着华生避开女仆和仆人幽会的地方,七弯八拐,终于从后院的窗户绕进了米尔沃顿的书房。 书房里一片黑暗,一面墙立着一个又大又高的书柜,书柜里有一线明亮的荧光,那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俗话说得好: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今天,福尔摩斯忍受了米莉娅对他的上下其手,在她的身上洒上了磷粉,今天玛丽来找米尔沃顿出卖克洛莉斯的秘密,必定会有新的文件,米莉娅收拾书房极有可能将磷粉洒到文件上。 福尔摩斯轻松拿到了那一份文件,打开一看,是克洛莉斯写的一封信,信要寄往伦敦的贝克街221号,写明是福尔摩斯先生收。 -- 第175页 哈,是给他的信。 福尔摩斯将信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除了这封信以外,他在同一个柜子里还找到了与克洛莉斯相关的其他文件。 “好了吗?”华生催促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来不及细看文件内容,先将所有的文件取了出来。 大功告成,他们该离开这里了。 可是书房外响起了脚步声和说话声,米尔沃顿殷勤地跟一个人谈话。 但那人没有应声,只能听到米尔沃顿尖细的、像指甲划过皮革的声音。 福尔摩斯和华生对视一眼,两个人飞速跑到窗帘后面,躲藏了起来。 书房的门被推开。 “这么晚还拜托您跑一趟,实在太麻烦了,打一声招呼,我给他送过去就是了。” “是我自己要来的。” 是一个女人在说话,她的声音很沉,像是一架木风琴。 福尔摩斯很熟悉这一个声音。 “您还是这样跟我说话,其实也不是我自夸,如果没有我的话,也成就不了您和您先生的姻缘。”米尔沃顿的语气并不恭敬,透出张狂。 他这句话一出来,像是按下了女人过往的开关。 女人森然一笑,她随即的话使米尔沃顿心里发寒:“你不会像毁坏我的一生一样再去毁坏更多人的生活了,你也不会像绞杀我的心一样再去绞杀更多人的心了。” 一声枪响,弹壳落在了地上。 华生咬紧牙关,抓紧了福尔摩斯的衣袖。 女人办事很果决,她举起枪的那一刻半分犹豫都没有,已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在原地站着,没有动,福尔摩斯悄悄在窗帘缝里看到了她的笑容,笑容里有几分凄凉,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了下来。 她轻松了,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再可以威胁到她。 突如其来的一声枪响让整个庄园震惊,幽会的仆人齐齐探寻声响来源,守夜的仆人匆匆忙忙赶过来,他不敢进书房,因为米尔沃顿老爷吩咐过,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能进入书房,他站在门外问:“老爷,您没事吧?” 守夜的仆人提心吊胆。 “我没有事,擦枪的时候不小心走火了。”仆人听到了米尔沃顿尖锐而又疲惫的声音,放心地离开了。 米尔沃顿当然不可能死而复生。 书房内,女人看着从窗帘后缓步走出来的福尔摩斯。 “我没想到你会在这里。”女人的危机暂时解除了,某种程度上而言,福尔摩斯是她的救命恩人。 “事实上,还有一个人……”华生从窗帘后冒出了头,他起先还不明白福尔摩斯为何要帮女人隐瞒。 等他出来以后,看到女人黑袍下未施粉黛苍白的脸时,不由惊讶,“莫里亚蒂夫人?” “还是直呼我的名字艾琳·阿德勒吧。” 米尔沃顿趴在了书桌上,他的双眼惊恐。 “我知道你们不会把我杀害米尔沃顿的事情告知当局。” “的确……” “你的眼睛在询问我原因,很简单,这个以别人秘密为食的寄生虫几乎毁掉了我的一生。” 福尔摩斯眨了眨眼睛,刚才米尔沃顿将艾琳和莫里亚蒂的婚姻归结为他的功劳,这恐怕就是艾琳为何动怒杀人的原因。 艾琳望着福尔摩斯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嘴唇动了动,她知道他已然洞悉她的杀人动机,她的肚子里有满腔怨恨,可是她忍住了自己发泄的欲望。 她和福尔摩斯并不相熟,尽管克洛莉斯信任他,可是交浅不言深。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福尔摩斯问她。 “烧了这间屋子。” 让所有的秘密归于灰烬。 “然后呢?” “然后用杀了米尔沃顿的这把枪,杀了我自己……”艾琳冷笑一声,“不然呢,先生们,这个寄生虫是莫里亚蒂的心腹,他替他掌握着整个英格兰的情报,莫里亚蒂迟早知道我今晚出门了。如果他知道是我杀了米尔沃顿,我还有活路吗?” 又是莫里亚蒂搞的鬼,华生在心里念叨这个名字:难怪福尔摩斯称他是「犯罪界的拿破仑」! “米尔沃顿没有死,阿德勒小姐,你回到家里去,当做今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只是来见了他一面。” “怎么可能当做今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我们来打一个赌吧。” 福尔摩斯的目光像在远处搜寻一艘海里的船。当没有光的时候,风会为他引航。 —— 艾琳乘坐着马车回到了家里,她走回卧室,安静地褪去衣服。在换上睡袍之前,她对着镜子凝视自己的身体。 黑暗里,她的身体像一块温热的羊脂玉一样。 艾琳抚摸着自己的脸,她想,她还年轻,过往的已经成了过往,比起死亡,她不如听福尔摩斯的话,跟这错中复杂的命运进行一场豪赌。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艾琳换上睡袍,躺在床上,盖好被子,闭上了眼睛,感觉到人生轻松了很多。 她身旁的人动了动,他知道她回来了,却没有睁开眼睛。 第二天,报纸一早就送过来了,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艾琳不动声色地翻阅,没有一点关于米尔沃顿的新闻。 “先别看报了,用早餐吧。”莫里亚蒂对她说。 他们两夫妻分坐在长桌的两端,两个人一顿早餐下来,也说不了几句话。 -- 第176页 “昨天晚上你出去了,去哪里了?” “去了米尔沃顿的庄园。”艾琳如实回答。 莫里亚蒂知道她没有说谎,他招了招手,吩咐仆人去拿来他昨天收到的电报,电报上的信息破译出来:已收到克洛莉斯·达西的新秘密。 他昨天有事出去了一趟,艾琳比他先看到这封电报。 “你想要替你的好朋友隐藏秘密吗?”莫里亚蒂饶有兴趣地看着艾琳,像森林间一条吐着信子的蛇,目光森森。 艾琳起身,回房,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信封。 她将信封递给莫里亚蒂。 莫里亚蒂的手碰到信封,却向前抓住了艾琳的手腕,对她轻轻说:“不要向你的丈夫隐瞒任何事。” 艾琳深呼吸,咬紧牙关,点了头。 莫里亚蒂抽出信封里的信,笑道:“哈——是达西小姐写给福尔摩斯的,还是一封情书。你有看过这封情书吗?” 艾琳摇头,她强咽下一口牛奶。 “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展信安,最近我养了一盆睡莲在水里,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能够开花,如果开花了的话,你会来看它吗? 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我十分思念你,我们已经有一段时间都没有见过面了。于我而言,像是度过了沧海桑田。 为什么给你写这封信呢,是因为我想起了一句话,我想用它形容你。 但是害怕这句话的作者不高兴,那是她用来形容她的爱人的。 所以我给改了改,送给你:这个世界疯狂,人心叵测、迷雾丛生,您却一直清醒独立,如月之恒,似日之升。我写的没有人家好,但你是最好的。” “我十分思念你……”莫里亚蒂念完了最后一句,“这么真诚的信,福尔摩斯收不到真是太可惜了。” “你要寄给他吗?” “当然,我还要誊抄一份,原件寄去贝克街,另一份……会有它的好去处。” 作者有话要说: 本案改编自《福尔摩斯探案集》归来记中的米尔沃顿一案,克洛莉斯写给福尔摩斯那封信里的话改编自萨冈写给萨特的情书。 第106章 我也会保护你的 “我从来都没有预料过我的身边会出现两位大文豪。” 福尔摩斯指的是华生和克洛莉斯,这两个人里,一个的戏剧在大剧院上演,收割了无数观众的眼泪与欢笑,另一个的小说正风靡伦敦。 华生将福尔摩斯和他的冒险故事写成了小说。既然是文学作品,难免有虚构的成分存在。 福尔摩斯看完了华生写的他们破解尼日斐花园中韦翰被杀案的故事,合上书页,点了根烟:“约翰,原本的案件可不像你这个故事一样曲折。” “我当然知道,跟你一起找到尸体的也是达西小姐。而不是我,但是这是文学作品,肯定有很大一部分虚构的成分在。” “那么你大可以天马行空虚构冒险故事,你的故事主人公是我和你,你如何去界定作品里的真实呢?” “这个案件是切实发生过的,也是经由你的手破解的,自然是有真实的成分。只不过我加了一些情节,让它整体更有故事性。” “虚构性更强吧,你创作出来的这个主人公,夏洛克·福尔摩斯,他像一个无所不能的英雄一样,华生,那可不是我,而且我的脾气也不像他那样古怪吧。” 华生笑眯眯的,要提起福尔摩斯的脾气,没有人比他更有发言权,他道:“就算我其他方面大有虚构,但是关于你的脾气这一点,我可是一点儿都没有虚构。” 兄弟,你得承认,你的脾气本来就古古怪怪。 福尔摩斯不打算理华生了,华生却来了兴趣,他看到福尔摩斯的手边还有几本杂志,仔细一瞧,是《风尚杂志》。 噢——原来是《风尚杂志》,诺利·斯克的戏剧可都刊登在这本杂志上,上面可还有她的专栏呢。 “你看完诺利·斯克的戏剧了?” 福尔摩斯没有理会他。 “你期待她的第三部戏剧吗?” 福尔摩斯没有回答他,但是点了点头。 华生唇角含笑:“那你可能要等上一阵了,她暂时不打算写戏剧,而是要写一部小说。” 福尔摩斯终于肯跟他搭话了,他决定中途休战:“你怎么知道。” “你上次叫我去尼日斐花园,让达西小姐出卖一个秘密,她本来是打算把这个事当秘密的。” 光这个秘密,肯定不值得一百英镑。 所以华生猜想,克洛莉斯一定是另外告知了玛丽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是什么?华生还不知道,福尔摩斯倒是知道,但是他不肯说。 这个秘密让福尔摩斯心情很好,光是提到它,福尔摩斯就决定中止和华生的战争。尽管只有他一个人觉得这是「战争」。 “为什么米尔沃顿庄园的事一点儿风声也没有?” 明明米尔沃顿已经死了,那天福尔摩斯带着华生清理了犯罪现场,第二天却风平浪静,一点儿事都没有。 “谁说我已经死了呢?” 从福尔摩斯的口中出现了米尔沃顿的声音,他偏头看向华生,微微一笑。 “上帝啊……”华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你在扮演米尔沃顿?” “之前没有合适的人,所以只能暂时由我顶上。” -- 第177页 “现在有合适的人了,他能扮演好米尔沃顿,不会被发现吗,他靠谱吗?” 华生有一连串问题,扮演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可是一件冒险的事啊。 如果是福尔摩斯,那么华生也会放心一些。可是别的人,如果没有福尔摩斯那般浑然天成的伪装技巧,那可太容易穿帮了。 “他会比我做的更出色的,米尔沃顿庄园上还有许多秘密,也只有交到他的手上才能叫人放心。” 福尔摩斯之前去了一趟第欧根尼俱乐部。然后,比他更出色的演员就出现了。 总之,他也能暂时放个假,看完诺利·斯克的戏剧和华生的小说。 “但愿他能够扮演好米尔沃顿。”华生心里还是不安。 “你在第一案当中,把我的知识构成全说了出来,我的敌人现在对我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不过幸好他们还不曾知道我畏惧什么。” “你畏惧什么呢?”华生还不知道福尔摩斯怕什么呢。 “你会告诉你的读者吗?” “当然不会了。” “其实你可以告诉你的读者,加一桩福尔摩斯必须同他的心魔做斗争的案件,一定会更加精彩。” “出现过这桩案件吗?” “当然出现过,我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见到恐水症患者,可是有一桩案件必须让我面对恐水症患者。” “我对这桩案子很有兴趣,不过,你为什么会害怕恐水患者?” “下次再跟你细说吧,华生,我得出去一趟。”福尔摩斯起身,穿上外衣,打算出门。 “我可以跟你一块儿去,在路上,你把这桩案子的详情跟我说一说。” “倒也不是不行。” 华生立刻准备出门,他问福尔摩斯:“我们要去哪儿啊?” “去看睡莲。” 华生推测睡莲长在西弗斯花园,依着福尔摩斯的性子,他哪里会真的去看睡莲,只是去看养睡莲的人罢了。恰好,他也要去西弗斯花园,他也有想见的人。 他们到的时候,看到玛丽正坐在树下读书,这是她自由学习的时光,在花园的中央,摆着一个水缸,那几朵睡莲就养在里面,紫色、蓝色、粉色,清清丽丽几朵,将开未开,倒映在水面,晕出一片颜色。 华生对着福尔摩斯比了个「嘘」的手势,他悄悄走进玛丽,玛丽感到有一阵微风吹过,抬头一看,看到了华生温柔的眼睛,不由娇羞一笑。 这派好风景,福尔摩斯知道他不便打搅。 他走进西弗斯花园里面,里头的人说要写小说,真的在一本正经写小说,根本没有注意有人进门,直到她要寻找灵感,往屋外的探,才探到有一个狭长的身影。 克洛莉斯的眼睛里满是惊喜。 “你怎么来了?” 她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 “某人邀请我来看她养的睡莲。” 某人反应过来了:“你要看睡莲吗,我带你去。” 福尔摩斯努了努嘴:“我建议我们两个还是不要出去好了。” 屋外的华生和玛丽正聊的热络。 “噢,那待会儿再看。” 福尔摩斯没有说自己已经看过她养的睡莲了,她养护得很好。不过,看睡莲就是一个幌子而已,不必这样计较。 福尔摩斯的目光扫过她的桌面,摆满了文稿和书籍,他一眼认出了华生写的小说,她也在看华生写的故事,跟他有关的故事。 福尔摩斯走了过去,抄起了那本书,看到了她读的那页。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会不会觉得太夸张了?” 华生的故事里,他太神通广大了。 “为什么这么说?”克洛莉斯问。 “在华生的故事里,我简直是化学家、生物学家、音乐家和最杰出的警探的结合,他的故事里对我的美化程度太高了。” “这有什么不好吗?” 艺术来源于生活,但是高于生活呀。 “他描写了一个近乎神的形象,而我只是一个人。”人都是会有弱点的。 “其实没什么问题的,这是小说,小说里是虚构的福尔摩斯……” 克洛莉斯明白他的意思了,她想了想自己读到的福尔摩斯和接触的福尔摩斯,他从一个纸上人物变成了现实中的人,她也慢慢能明白其中的变化,于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对于读者,你是他们的心灵寄托,在虚伪复杂的世界里有你这样一个守护正义、追求真相的人,这对他们而言是心灵安慰。 但是对于你的伙伴而言,书上的内容并不是夸张,你在我们心里就是一个这样形象,你不用觉得那个形象太好,在我们心里,你只会比他更好。” 克洛莉斯一番真情实感让福尔摩斯陷入了沉默。 那句话一点儿都没错,至少她看他,真是如月之恒,似日之升。 屋里很安静,屋外传来了华生和玛丽的笑声。 “我也觉得华生在里头把我的脾气描写得太古怪了。”福尔摩斯沉默以后,得出这个结论。 克洛莉斯:“……” 她还以为他太感动了,说不出话。 “但是,我是一个有弱点的人。” “我知道,我也会保护你的,你放心。” 人都是有弱点的。 他已经不是一个纸片人了,他所面对的危险,书上可能只是一句话、一段话概括,他总是能够化险为夷,就算是和死对头决斗都能安然无恙,可是书本是书本,现实是现实。 -- 第178页 福尔摩斯听了她的话,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惊愕,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类似的话,他的耳根微红,甚至都不敢直视克洛莉斯的目光,他颇不自然地转移话题。 “华生说你在写小说。” “是的,一个跟睡莲有关的故事。” “我会读它的。” “你恐怕不会喜欢,是一个爱情故事。” 单纯就是一个爱情故事,她要写给一位固定的读者。 如果文字有力量,她希望能够减少他的固执。 “我会读的。”福尔摩斯坚持。 第107章 艾琳的投降 莫里亚蒂出门的时候,发现他的妻子正在审核《风尚杂志》新一期的稿件,他走过去,随手翻了两页,随意评论了一句:“都是平庸之作。” “不是每一期都能收到合适的稿子的。” “那可真是可惜……”莫里亚蒂说,“我喜欢文学,某些作家的文字有蛊惑人心的力量,一篇小说的影响有时候能大过一场运动,可惜这样的作家知有少数。” 艾琳翻动纸页,找出了一篇。 “这是这一期的主推。”她点了点稿纸,这几张刚才没有被莫里亚蒂看到。 莫里亚蒂随意瞥了一眼,就看到了「福尔摩斯」的名字。除了福尔摩斯以外,故事里的另一个人,一个凶案的始作俑者也是他的老朋友。 这篇小说的作者署名是约翰·华生。 哈,福尔摩斯的搭档,一位军医。 莫里亚蒂读过华生写的故事,他对自己曾经学生的才干表示欣赏,这样杰出的才干与天赋简直是精美绝伦的艺术品,如果无法收藏,不如毁掉。 “他什么时候给《风尚杂志》投稿了?” “也就是这一期才刚刚开始,我们有一个编辑是他的老朋友,说动了他,他把一个故事给了我们。” 莫里亚蒂整了整领结:“非常好,有空的话,我希望见一见那个编辑,你来安排。” 艾琳的沉默,通常在莫里亚蒂那里就表示答应。 莫里亚蒂准备出门了。 艾琳叫住了他:“你要去哪里?” 莫里亚蒂回头看她,轻声道:“你从前从来不问这样的问题。” 艾琳噤声…… 莫里亚蒂的目光直直地望着她。 艾琳倏然一笑,再望上他的目光时,眼睛里充满了勇敢,她道:“我想我应该要放过自己了。” 伦敦天空像一块放在油里沉浸了许久的铜币。 “你这句话的意思是?” “我打算投降了。” 虽然他们是夫妻,但他们的婚姻从本质上而言就是一场战争,硝烟弥漫在日常的生活里,艾琳——这一位曾经征服过国王的女人——如同一只困兽,被莫里亚蒂驯服。 “真的吗?” “嗯,我投降了。” 在莫里亚蒂用艾琳的秘密换来他们的婚姻时,这个如树一般的女人脊背挺直,目光炯炯:“我不会屈服于你。” 可是,现在她说,她投降了。 莫里亚蒂站在门口,他的身后是伦敦的阴云压着整座城市。 艾琳走了过去,蹲下身子,以一个极其谦卑的姿势握住了他的右手,在手背上献上了一个恭敬的吻。 这个吻里,丝毫没有妻子的爱意。 但是莫里亚蒂不在乎这个,他不需要那么多的爱意,爱情会扰乱人的理智。 艾琳抬起了头,她的目光湿润。 莫里亚蒂食指和中指合拢,在她的额头上点了一下,他对他的下属也这样做。 艾琳看着地面,地面的缝隙里有一线尘土,打扫的仆人把它给遗忘了,她像这一线尘土一样。 “不该打听的事情不要打听……”莫里亚蒂把她扶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尽快安排我和那个编辑见面。” 他恢复了好丈夫的模样,在她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然后便出了门。 伦敦的阴云滚滚,艾琳坐回了位置上,喊来了仆人:“重新打扫这个房间。” 那一线尘土必须清除出去。 她安安静静的,内心却有一片海浪涌动,华生的稿子,她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 莫里亚蒂在出门的时候,碰到了庄园外头的乞丐,他们冲他伸出了手,以绝对谦卑的姿势,每一双眼睛里都写满了渴望。 他喜欢这样的表情,但是不代表他会为这样的神情付几个铜板,他对着他们说:“想要铜板得自己挣。” 他戴上帽子,上了马车。 “先生,那群小乞丐追在了身后。”马车夫往后望,一群没有要到钱的小乞丐赤着脚死跟着马车。 “不用管他们。” 几个没要到钱的小乞丐,跑累了自然就不会跑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伦敦的乞丐精力确实比其他地方要好很多。 伦敦的乞丐到处都是,莫里亚蒂觉得他们就像蚂蚁,不起眼,风雨来的时候一窝而散。 他到了目的地,一个长满了紫藤花的庄园,他之前寄了一封信给庄园的主人。 “博格先生。” 庄园的主人放弃了他的罗马尼亚名字,希望别人称呼他为「博格先生」。 博格先生的身边站了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她漂亮得像画作里的神话女妖。 但是眼神里却没有半分妖媚气息,更多的是对世界的好奇和探究。 -- 第179页 “我知道不应该称呼这位小姐为博格夫人或是伊丽莎白小姐,请问我该如何称呼您呢,尊贵的女士?” 女人看了看博格,轻声道:“摩黛丝提。”这才是她真正的名字。 “您好,摩黛丝提小姐……”莫里亚蒂向她致意,恭维道,“您的英语说的非常好。” “谢谢……”摩黛丝提的脸上露出与她妖冶的外表截然不同的拘谨,她得到了称赞,十分高兴。 她从世界各地的工人那里,学会了不少语言。 “二位,用过饭了吗?” “已经用过了……”科林走在前头,领着莫里亚蒂,“你跟我来。” 摩黛丝提站在走廊下面,看着并不明朗的日光落在紫藤花上,悄悄伸出手,指尖就传来了一阵灼伤感,她连忙把手缩了回去,捂着被灼伤的指头,小心吹了吹。 莫里亚蒂跟着科林·博格来到了二楼的书房,在穿过长长的走廊时,看到了一张白衣女人像,在亲眼目睹到画上女子的面容时,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科林领着莫里亚蒂到了书房里,书桌上摆着一张皱皱巴巴的信纸,一看就知道揉成团又张开许多次。 “你从哪里得到的这封信?” “我在伦敦有一个情报网,这封信上是达西小姐的字迹,您应该认得出来。” “是她的字迹。” 科林手上有克洛莉斯的手稿,跟信上的字迹如出一辙。 “她背叛了我。”科林从牙齿根里挤出一句话,他的瞳色很浅,眯着眼睛的时候就像一汪冰凉的泉水。 “您要惩罚她吗?” 惩罚? 他的胸口起伏,一拳砸在了桌面上:“我自然是不会惩罚她的,你会惩罚你的妻子吗?” “如果我的妻子背叛了我,她会受到比普通人更残酷的惩罚。” “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原本以为克洛莉斯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能认出他来,就会像以前一样深爱他。 可是她没有,那也没有关系,他可以慢慢来,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在钟摆无意义的游走里,他熬过了许多乏味、恶心又荒唐的岁月,好不容易到了她的面前,却看到了她写给另一个人的情书。 “可是您还坚守着对她的情义,又好不容易恢复您的容貌,终于来到了她的面前。” “她可能以为我已经有妻子了,她认为摩黛丝提是我的妻子,她高贵善良的品格不允许她插足别人的婚姻。” 科林转念一想,想到了自己现在已经为人夫了,他本来想装作一个单身汉接近克洛莉斯。 可是莫里亚蒂偏让他编撰出各种巧合、以一个已婚男士的身份为伪装,企图用巧合唤醒她的记忆。 “我要不要告诉她,摩黛丝提并不是我的妻子?” 莫里亚蒂从科林的话语里读到了他的真实心意,科林虽然生气,可是他还在为克洛莉斯辩驳,找着各种理由,根本不想因为她的背叛而惩罚她。 “可能问题不出在达西小姐身上。”莫里亚蒂话锋一转。 “什么意思?” “问题不出在达西小姐身上,而是出在她写信的这个人身上,他才是您和达西小姐旧情复燃的阻挠。” “那能怎么办,杀了他吗?” “杀了他只会让达西小姐心里留下永恒的遗憾,与其杀了他,不如摧毁他。” “摧毁他?” “对,实话跟您说,达西小姐写信的这位福尔摩斯先生,曾经是我的学生,的确是一位非常有才干的人。 但是他不是全然没有弱点,只要让达西小姐见到他最狼狈的一面,我想,不管怎么说,她都很难再爱上他了。” “他曾经是你的学生,你对自己的学生都下得去手吗?”科林的指关节敲了敲桌面。 “他是我的学生,也是一个极善伪装的人……”莫里亚蒂道,“我的家族世代为您服务,我的舅舅为了您的复生还献出了生命,您应该要信任我的家族的忠心。” 莫里亚蒂提到了他的舅舅。 那是一位相当具有智慧的先生,在德古拉本该重返世间的那一日自刎谢罪。 “你的舅舅没有错。” 任谁也没有料到,盖曼家族会用另一个女婴换走他的新娘。 古堡的大门不开,没有走出一位英勇无畏的将军,他的信仰破碎,又觉得愧对「骑士团」诸人,自刎谢罪于家中。 “您也不必为他的逝世而难过,他应该分辨出两个女婴的不同的。” “那是婴儿,大多数刚出生的婴儿面容都看起来相似,难免难以辨别,这不怪他。” 莫里亚蒂心里冷哼了一声。 “看起来相似,终是不同。” 科林不想再沉浸于回忆的悲伤里,他称赞莫里亚蒂:“你的舅舅去世后,我又无法踏出古堡,骑士团的人一度分崩离析,多亏了有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 “你能找到福尔摩斯的弱点吗?” “我一直在找……”莫里亚蒂说,“总会找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8章 福尔摩斯与华生的争吵 克洛莉斯一直都待在西弗斯花园里写她的小说,每天与外界的沟通也就是读读报纸,听玛丽说一说外边的事。 “小姐,听说伦敦来了一个马戏团,他们马上就要演出了。” -- 第180页 克洛莉斯天天待在庄园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埋头写作,再这样下去,她都快和外界脱节了。 玛丽知道克洛莉斯在写一部小说,难道是杂志社那边要得急,克洛莉斯才会加急赶稿的吗? “如果我能在他们的剧目上演之前把前三分之一写完,可能就会考虑去看马戏团演出。”克洛莉斯说。 如果没有写完,那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头赶稿吧。 “是杂志社那边催稿很急吗?” “没有,这一部小说我要送给一个人,不打算投稿给任何杂志社。” 玛丽追问:“是给福尔摩斯先生吗?” “玛丽,尽管我爱慕福尔摩斯先生……”克洛莉斯坦然承认她的感情,“但是我的生活里不仅只有福尔摩斯先生的。” 克洛莉斯笑了笑,她的生活不可能仅围着一个男人转。 听到克洛莉斯这样说,玛丽就放心许多了:“您能这么想,那可真是太好了,福尔摩斯先生的脾气实在说不上好。” “亲爱的玛丽,不要在我的面前说我心上人的坏话,我想你一定也不愿意听到我说华生医生的坏话吧。” “不是我故意要说福尔摩斯先生的不是,实在是有件事他做的太伤人了。” 玛丽长叹一口气,她从军医那听过来一件事,福尔摩斯先生实在太过分了。 克洛莉斯放下了笔,她要听一听这件事是什么。 玛丽坐得离克洛莉斯近了些:“事情是这样的,华生医生一直在写他和福尔摩斯先生的冒险故事嘛,然后福尔摩斯先生对华生医生发了脾气。 因为他认为华生医生的故事全来自于他,没有他,华生医生根本就没有写故事的才能,这实在太过分了。” 这番话确实伤人。不过克洛莉斯不太相信这番话是福尔摩斯说出来的,她疑惑地问:“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我也希望是误会,但是华生医生已经搬离出贝克街,住到了他的一个朋友家里去。” 玛丽回忆起华生跟她说这个事情的表情,军医的眼睛里装满了悲伤,她能够切生感觉到华生的难过。 “华生医生已经不打算回贝克街了。”玛丽道。 华生,那可是福尔摩斯最好的朋友,文学史上的黄金搭档,她都不敢想象没有华生的福尔摩斯,就像人失去了左膀右臂一样。 为什么福尔摩斯突然会对华生说这样的话呢? 她这小说是暂时写不下去了,她叫上玛丽:“我得去一趟贝克街才行。” 然而,克洛莉斯到了贝克街,房东太太却告诉她,福尔摩斯根本不在家里面。 “那位先生一年四季行踪飘忽不定,几天前和室友大吵了一架以后就更不着家。” 房东太太都有点儿担心福尔摩斯以后的太太能不能忍受他的脾性,没有一个女人会喜欢不着家的丈夫吧。 “福尔摩斯和华生吵得厉害吗?” “那可太厉害了,这两位先生平常只是拌拌嘴,顶多有个小打小闹也是生活情趣。可是这一次,吼得整个楼道都能听见,还摔了不少东西。” 那的的确确是太严重了。 克洛莉斯回去的时候一直忧心忡忡,《福尔摩斯探案集》里头根本没有提到过华生和福尔摩斯有过如此大的争执。 不过,这么多日子以来,她也明白,凡事不能一味依从书里面的情节,这两个人不会真的会一拍两散吧。 克洛莉斯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把这个念头从自己的脑海里清除出去。 不要胡思乱想,她提醒自己,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 “我决定和夏洛克·福尔摩斯一拍两散,以后不要在我耳边提起这个人。” 华生喝的最熏熏的,两颊被酒熏得发红,半天才说出这句话。然后他一拳重重地锤在了桌面上。 “这真的不至于,等他来跟你道个歉就没问题了。”坐在华生对面的是他的一位朋友,华生这几天,包括前面一次吵架都暂时借住在他的家里。 “有必要,十分有必要,高贵的福尔摩斯先生如果能向我低头承认错误……算了,不要做无谓的猜测,这根本不可能。” 华生手掩面,低下头去。 他的朋友也长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慨叹他们的友谊。 “所以我们以后再也读不到福尔摩斯和华生的冒险故事了吗?你知道的,作为一个编辑,这件事着实让我心痛。” “上一个故事可能就是完结篇了,可惜那个故事并不算好。” “或者你再写一个,或者想一想有没有别的故事……” “没有了,我跟福尔摩斯闹掰了,怎么还会去写他的故事,只是可惜了,他之前还告诉了我一件事,那可真是精彩绝伦。” 朋友来了兴趣,他给华生再倒上一杯酒,华生一饮而尽,打了个长长的酒嗝。 “你告诉我吧,说出来心里也好受一些,我也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 华生醉眼迷蒙,他揉了揉眼睛,单手指着眼前的晃影,问:“你该不会是来套情报的吧?” “怎么会呢?”朋友摆手,一再强调,“怎么会呢?” 华生盯着眼前的晃影,目光严肃,转而又笑了:“跟你开玩笑呢,嘻嘻嘻,这可是福尔摩斯的惯用套路。但凡谁问的多了一点儿,他就怀疑人家是不是居心叵测。” -- 第181页 朋友可出了一身虚汗:“是嘛……” “当然了,不过我不是他,人的求知欲本来就是旺盛的,他可能不太希望我把那个故事讲出去。但是,嗐,他又不是我的朋友了,我跟你讲哦……” 朋友竖起了耳朵:“好的,你说,我认真听。”他不但会认真听,还想拿支笔做笔记。 “噢,酒没有了。”华生拍了拍空空的酒瓶,里头倒出了最后两滴酒。 “你等着,我去拿。” 朋友虽然心急,但仍然要顾全事情的周全,他去拿了一瓶新的酒,等他回来时,华生已经趴在了桌子上,任谁都叫不起来了。 第109章 米尔沃顿庄园 克洛莉斯收到了艾德的信,他已经返回了家乡,跟半生都没有见过面的家人们待在了一起,他很感激这一个机会,重归故里让他放下了很多。 他的儿子替他去了一趟旧主人盖曼家族居住的庄园,那里没有破败,反而比之前要更加辉煌。 经过打听,艾德知道了这个庄园已经有了新的主人,本来这也是很常见的房屋买卖,可是邻居多提了一嘴,买下这座庄园的是罗伯特·波斯威尔的外甥。 罗伯特·波斯威尔是当地的名人,也是当年盖曼家族灭门案的始作俑者,他的外甥,名字叫做詹姆斯·莫里亚蒂。 克洛莉斯收到这封信,心情复杂。信的前半段,她还在为艾德与家人团聚而感到高兴,信的后半段又将她拉回到了魔幻、奇怪、危险的现实里。 詹姆斯·莫里亚蒂与盖曼家族灭门案也有关系? 克洛莉斯的小说写作任务总是会被突如其来的事情打断,她换上了一身松快便捷的衣服出门,去的地方,自然还是贝克街221号。 这一次,依旧没有见到福尔摩斯,见到的只有房东太太,房东太太耸耸肩,她还是不知道福尔摩斯这个小伙子跑去了哪里。 贝克街的街道上有一批小流浪汉,有几个克洛莉斯是眼熟的,他们一见到她,也立刻围了上来。 几双沾满了灰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你们得告诉我,福尔摩斯先生在哪里?” 伦敦的流浪汉哪条街都有,他们是这个城市最不易被察觉的情报机构,在他们的口中,克洛莉斯知道了福尔摩斯先生的所在。 “福尔摩斯先生去了河边小屋。”那群小侦察兵告诉她。 马车行驶回了西弗斯庄园,等到了傍晚的时候,一个身着灰褐色外衣、戴着面纱的女仆拜访了米尔沃顿的庄园。 在米尔沃顿的庄园,外来的仆人总会受到格外的优待。 “我要找米尔沃顿先生。” “来这里的人都是来找米尔沃顿先生的,没有人会泄露你的行踪,你不必遮得如此严实。”接待他的管家话语中带着三分调笑。 女仆没有再说话了,直到管家领着她到了米尔沃顿先生的书房。 “先生就在里面,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跟他说好了。” 管家敲了敲门,向屋子里喊:“先生,有人找您。” “进来……”屋子里传来了一个尖细的声音。 “进去吧……” 女仆进了书房,米尔沃顿先生正背对着她翻找文件,文件乱七八糟堆了满地都是,收拾书房的米莉娅一定会偷偷在心里头抱怨。 “有事情就直接说。”米尔沃顿先生转都没转过来,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我想要告知您,一个与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有关的秘密。”女仆说话时带上了法国口音,语气也刻意放得比原本低沉一些。 米尔沃顿先生转过身。 “你是莫里亚蒂教授府上的女仆?” “并不是……”女仆摘下来面纱,露出了一张清丽的脸,“我是西弗斯花园的女仆。” 哪里有西弗斯花园的女仆,站在这个书房里的,只有那一位几次登上伦敦新闻头条的达西小姐。 达西小姐挑了挑眉,眉眼之间尽是得意之色,她的神情似乎是在说:没有猜到会是我吧! “坐吧……”米尔沃顿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惊喜,他给她拉了一把椅子,“你有什么关于詹姆斯·莫里亚蒂的秘密要告诉我?” “他是罗伯特·波斯威尔的外甥……”达西小姐顿了顿,“如果您知道罗伯特·波斯威尔是谁的话。” “我知道……”米尔沃顿先生说。 “那太好了……”达西小姐的身子向前倾,靠近了他,“麻烦您告诉我,他是谁?” 艾德来的信里只写罗伯特·波斯威尔是盖曼家族灭门案的始作俑者,可一点儿其他信息都没提到。 出卖秘密的人现在反而要空手套情报。 米尔沃顿先生会告诉她吗? 米尔沃顿先生会告诉他。 “他曾经被认为是罗马尼亚最聪慧的人……” “就像现在大家都认为福尔摩斯先生是英格兰最聪慧的人一样。”达西小姐立刻跟上一句。 米尔沃顿先生咳嗽了两声。 “福尔摩斯的聪慧和波斯威尔的聪慧不一样,波斯威尔的独到之处在于他在神秘学方面有杰出的天赋,他一度是骑士团的精神领袖。” 在米尔沃顿庄园里有关于他的详细情报。 “他是盖曼家族灭门案的始作俑者。”达西小姐道。 “这么说倒也没错,应该是他主张以盖曼家族的女婴献祭换取一位伯爵的归来。” -- 第182页 “可是伯爵没有如期归来。” “所以他自刎谢罪了。” “詹姆斯·莫里亚蒂是他的外甥……”达西小姐问,“这个秘密有用吗?” “十分有用,这解释了很多事情。莫里亚蒂教授有许多的势力、情报都来自于古老的骑士团,原本我并不知道这群人为何要为他服务,在欧洲犯下大案,如果有了这一层关系,则好解释许多。” “那么我会得到怎样的报酬?”达西小姐歪着脑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听我的朋友玛丽说,她上次出卖达西小姐的秘密,可卖了一百英镑。” 一百英镑,可让华生羡慕了好久。 “你想要多少?” “想要多少,你都会给吗?” 米尔沃顿先生点了点头,他等着眼前的姑娘报出天价。 达西小姐起身,绕着这间书房转,四处走走看看,这里装满了秘密,秘密之下是复杂的人心,这个地方,简直是伦敦最恐怖的地方,她走在这里,像走在烈火燃烧木头留下一堆滥残的灰烬里。 她走回到了米尔沃顿先生身边。 “我想到了。”她说。 他点点头,等待着她所想要的报酬。 “就是这个。” 达西小姐踮起脚尖,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她离开得也很快,留下了一股飘忽的酸涩的味道。 这股味道的辨识度很深,她一直都带着自己做的香包。 亲的时候根大胆,亲完以后勇气就消失了。 “这就是我想要的报酬,我已经收到了。” 达西小姐的脸红扑扑的,她用手背贴着两边脸,像两片叶子捧住花朵。 黄昏像一颗流蛋黄。 “我走了……” 她在这里待不下去了。 傍晚像一片浸过水的玫瑰花瓣。 “对了,你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好看。” 月亮出来的时候,像蓝布上沾了奶油。 “那下次换个样子。”米尔沃顿先生的声音不再是指甲划过布匹的尖细,他说话的时候,压低了音量,像小提琴的最低音。 下次换个样子做什么? “一言为定。” 晚风路过,把树吹得像裙摆飘动。 米尔沃顿庄园的仆人一直都搞不明白,今天来的女仆怎么跑得那么轻快,也一直搞不明白,他们的主人今夜为何格外高兴,甚至还拉了一首美妙的小提琴曲。 “真想恋爱啊——”米莉娅做完了一天的活,坐在树下,听到了主人拉的小提琴,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喜欢过的马车夫。 他可真是扭扭捏捏,明明都喜欢自己,可是一句好听的话都说不出来。 可是话又说回来,甜言蜜语的男人并不可靠。 米莉娅锤了锤腿。 她已经想不起艾德的面容了,只记得他宽广的胸膛和使不完的力气。 嗐,米莉娅决意不再想艾德了,在这首曲子的推动下,她去找新来的水管工,讨论一下今天的苹果甜不甜。 第110章 马戏团演出 克洛莉斯收到了两张马戏团演出的赠票,一张给她,一张给乔治安娜,赠票人写的是科:林·博格和伊丽莎白·博格。 克洛莉斯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科林了,他这么久不找她,她还觉得奇怪,他是德古拉—— 尽管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但是克洛莉斯已经确定了他的真实身份——如果要和妻子重温往日故梦,应该多制造与她共处的机会才是。 自从上次戏剧演出以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见过,这次倒如同后知后觉突然想起来有她这么一个人一样。 乔治安娜早就已经返回德比郡,看来这个消息没有传去科林的耳朵里,否则他也不会再送一张票过来。 其实克洛莉斯这里已经有了几张票,不用科林的赠票,她也会去看马戏表演的。 小说如期赶到进度是一回事,另外她让玛丽送了一张票给华生,华生感激她的好意,表示自己一定会过去。 还有一张票左弯右绕送去了米尔沃顿庄园。 贝克街221号的两位住户里,一位还住在他的那一位编辑朋友家,另一位又始终不回贝克街,也不肯低头,两个人连面都见不着,更不用说谈和好了。 但是克洛莉斯认为,只要两个人能够见面,再说上那么几句话准会和好的,她决定在中间当一个牵线人。 不过,包括玛丽和她自己都觉得,比起牵线人,她更像是劝丈夫和妻子和好的中介。 这种奇奇怪怪但又莫名契合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总之你们看马戏的时候要把我做的香包戴上,然后不要单独行动,不要乱跑。” 克洛莉斯的一再叮嘱让玛丽察觉到了异样,这位细心聪慧的女仆问:“是会有危险吗?” 玛丽仔细检查过克洛莉斯香包里的香料,跟一般放满花瓣的有所不同,达西小姐加在香包里的,都是不怎么用作香料的东西。 “玛丽,整个伦敦,总有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在注视着我们。” “也包括我吗?”玛丽想着,自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对谁也造不成威胁,总不会有人要故意害她。 “一位先生可能布了一个局,把整个伦敦、整个英格兰,更有甚者是整个欧洲,整个世界当成了他的棋盘,说不准包括了谁。 -- 第183页 可能有你,也可能是这个家里的牛奶工、水管工,风从来没有停止过,想必它也不会停止,我们得做好应局准备。” 玛丽听得一知半解,她挠了挠头,从克洛莉斯的神情上可以明白,达西小姐不是耸人听闻。 莫里亚蒂、德古拉、罗伯特·波斯威尔、盖曼家族惨案……一桩桩事件串联了起来,组成了一张大蜘蛛网朝她扑了过来。 但是没有关系,复杂的事情都是由没那么复杂的事件连环组成的,她找到最核心的那条线,逐步解决,这张网也就罩不住她了。 伦敦人民热爱新鲜事物,那个从法国来的马戏团来到伦敦的第一天,就引发了报纸的连环报道。 在这个没有互联网、电视剧、电影的年代,去观看马戏团的表演可是一件稀奇又有趣得不得了的事情,到了二十一世纪,这样的马戏表演反而少了。 所以,这也是克洛莉斯第一次去看马戏表演,如果没有潜在的危险,她一定是整个人群中玩的最尽兴的一位。 克洛莉斯买的是连票,华生和福尔摩斯的票特意在一起,她希望看到他们两个人和好。 可是出现在观众坐席上的不是夏洛克·福尔摩斯。而是他的兄长迈克洛夫特·福尔摩斯。 从西弗斯花园送过去的票,米尔沃顿那一方倒是收到了。但是那一天待在庄园里的不是夏洛克。 “达西小姐,你见到我的时候,似乎透露出失望的神色。”迈克洛夫特坐在克洛莉斯的身边,他比夏洛克·福尔摩斯年长七岁,皮肤却细腻一些,大概是长久地待在室内,跟夏洛克成日在外头奔波不同,这也导致了他比夏洛克看上去要胖上一些,两个人的五官却是像的,如果站在一块儿,没有人会看不出他们两个人是亲兄弟的。 有这么明显吗? “我以为小福尔摩斯先生会来。”她可特意将华生的位置排在了福尔摩斯的旁边,为的就是方便他们两沟通。 “他去乡下了,最近出现了一种新型的致幻剂,闹出了一出案子,他去查案了。”迈克洛夫特说出福尔摩斯的行踪。 华生一直默不作声,尽管周围人声喧哗。但是他一直留心着克洛莉斯和迈克洛夫特的对话。 华生心里有点儿失落,没有了他,福尔摩斯的冒险之旅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福尔摩斯还是像遨游在天际的鹰一般。 玛丽是看出来华生的失落的,她轻轻捏了捏华生的手指,两个人最亲密的动作,也就止步于此了。 依照迈克洛夫特所言,夏洛克·福尔摩斯这一阵子都不在伦敦。 “那么你来看马戏了,米尔沃顿怎么办呢?” “他依旧在庄园里待着。”反正他是有办法出来的。 科林和他的夫人是在马戏表演将近开始的时候才到达的,仆人为夫人撑着一把小黑伞,到门口时才收起了伞,克洛莉斯一直都紧紧地盯着门口,正好目睹仆人收伞的一幕。 幸亏今天的阳光还算明媚,若是阴沉沉的天气,打一把伞还是有些奇怪。 科林在走进来的那一刻,目光就和克洛莉斯对上了,他迎着她的目光,走到了座位上。 剧院是按圆形分布的,中间是表演的地方,观众席呈一个环形包裹着它,科林的位置,正好与克洛莉斯的座位隔了一个表演场。 科林和伊丽莎白这对夫妻出现时,实在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他们是如此俊朗美丽,伊丽莎白的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在别人看来尽是郎情妾意。 “他们真恩爱。”某一位观众说出了心里话。 可是要克洛莉斯说,他们不是恩爱,而是和谐,两个人不论着装、礼仪、举止都透出惊人的相似,像是刻意训练过似的,为的就是要在外人的面前保持一致,好伪装成夫妻之间的恩爱。 他们两人之间没有爱情,从她上次去到剧院包厢,伊丽莎白眼睛里空洞的情绪便可以看出来。 迈克洛夫特偏头,在马戏团的小丑出来,以滑稽的动作招来一番笑声和喝彩声时,问克洛莉斯:“对面那个人就是德古拉伯爵?” 迈克洛夫特知道也不奇怪,他的弟弟应该把一切都告诉他了。 “我想是的。” “你想?如果只是猜想,而没有证据的话,是要通过验证才能作数的。” “不需要验证了,他就是德古拉伯爵。” “你打算怎么办?” 克洛莉斯还没有回答迈克洛夫特的问题,她难道要告诉他,她打算写一本小说,企图感化德古拉,好让他相信自己也不是他转世的新娘。 听起来像天方夜谭,除了她自己,没有一个人不会觉得这个想法异想天开,其实她自己也觉得这个办法不靠谱。 但是德古拉还没有做出伤害她的事情。如果两个人能坦诚地把话给说开,那是最好不过的办法。 幸亏小丑下场,收割走了一波笑声、掌声以后,进入到了稍加平静的动物表演环节,迈克洛夫特再问克洛莉斯问题,可就没有笑闹声做掩护了。 科林·博格一直都看着克洛莉斯,即使他们两个人隔着一个表演场的距离。 但是克洛莉斯能感觉到,有一道黄昏的光照在她的身上,和着暮色,马上就要将她拉入黑暗。 他将位置选在她的对面,难道是特意为了盯着她的吗? -- 第184页 克洛莉斯整场马戏表演都魂不守舍,直到冒出了一阵蝙蝠。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有蝙蝠!” 克洛莉斯顺着诸人的目光一齐看过去,在马戏团的右侧突然冒出了一个蝙蝠群。 “这是我们驯养的蝙蝠,它们会为大家带来精彩的演出。”马戏团的主理人大声招呼着。 他这么说就让大家放心了许多,本来马戏团就以猎奇为卖点,这个马戏团驯养了一群蝙蝠做惊悚的表演能够最大程度刺激观众的心理。 这群蝙蝠绕着马戏团飞了一圈。 “我有一个不太好的预感。”克洛莉斯喃喃。 没有人听到她的话。 坐在她对面的科林·博格不见了。 一阵一阵的鼓声,蝙蝠群还在有序地飞行着,它们飞着摆着各种姿势,引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喝彩声,在马戏团的正中央有一个空空的笼子。 驯兽师一扬手,打开了笼子的门。 “回来……”他喊了一声。 可是,没有一只蝙蝠听他的话。 “回来……” 没有一只蝙蝠往笼子里飞。 “回来!”驯兽师有一点着急了,他驯养的蝙蝠一直很听话,今天也不知道出什么问题了,观众见到了驯兽师出丑的一面,更加高兴了。 鼓声越激烈,克洛莉斯心跳得越快。 不好了…… 那一群蝙蝠突然不听使唤了,开始满世界乱飞…… 第111章 魔鬼之足 法国的「一起快乐」马戏团在伦敦的首演可谓是灾难连连,据悉,该马戏团驯养了一群蝙蝠做马戏表演,可是在该节目的最后,蝙蝠不听驯兽师的指挥,开始攻击人群,已有18人受到了蝙蝠的攻击,目前有7人伤势严重,目前当局已经取消了「一起快乐」马戏团在伦敦的演出资格。 以上报道来自于《伦敦晨报》; 虽然说马戏表演总会出现意外,可没有哪次意外比「一起快乐」马戏团在伦敦演出的这一次更加严重,他们大胆采用蝙蝠群做表演,本来是为了让观众更有新鲜感,没想到酿成大祸,蝙蝠伤了人,他们不但要承担所有的医疗费用,而且还面临着吃官司的境遇,马戏团里所有人都像霜打了的茄子。 大家把责任都推到了驯养蝙蝠的驯兽师身上,抱怨着:“没有金刚钻就别拦瓷器活,把蝙蝠训练成这个样子,害惨了大家。” “就是,大家这个样子全都是被他给害的。” “听说受伤的人里头还有几个贵族小姐,这下子可是把天都给捅破了,光是赔钱,取消演出资格都算仁慈,没把我们抓去坐牢已经很好了。” 在一通抱怨声里,驯兽师默默地坐在最角落,他是整个时间里最疑惑的人,明明之前都好好的,一次差错也没有出过,怎么这次蝙蝠群就这么不听指挥呢? 这个问题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但是整个伦敦还是有明白其中缘由的人。 夜色浓重,一辆马车行驶到了莫里亚蒂的庄园,马车上走下来的科林·博格怒气冲冲,连走路的步伐都带着不可逼近的气势,他是来找莫里亚蒂追究责任的。 莫里亚蒂屏蔽了左右,在客厅里迎接了科林·博格的到来,他的太太艾琳亲自给他们倒茶,抬眼看科林·博格,想到他的真实身份,心中有些发怵,但表面上还是镇定自若的。 倒完茶以后,莫里亚蒂就对她说:“你先回卧房吧。” 莫里亚蒂显然是要支走她。 艾琳已经「学会」了顺从,她点了点头,拎着裙摆就回到了卧房,卧房在二楼,她在穿过长廊时,躲在了拐角,听客厅里的动静。 科林·博格瞪着莫里亚蒂,他的眼睛里还保留着当年征战沙场的气焰,岁月的流逝让这份气焰封存。可是莫里亚蒂的行为让他重新露出了暴戾的一面。 他还以为这么多年,他已经被磨成了一个温和的人,原来内心的本质还是没变。 “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莫里亚蒂明白科林·博格指的是马戏团的蝙蝠群伤人一事,这群伤人的蝙蝠里有一只凶猛地扑到了达西小姐身上,这是科林·博格动怒的原因。 “您得相信我的决定……”莫里亚蒂丝毫不慌,“我如此做,并不是为了替您惩罚达西小姐,她受到的只是惊吓,身体上完全没有任何损伤。”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其余的蝙蝠是随机伤人,可是扑向克洛莉斯那一只,是有意朝向她的。要不是我止住了,你能保证她完全不受伤吗?” 被科林·博格说中了,蝙蝠确实是有意向那位达西小姐扑过去的,那只蝙蝠之前闻到过类似于她身上的气味,又被下了点药,所以再次嗅到熟悉的味道便会发狂。 莫里亚蒂没有否认,他微微一笑:“我这是在帮您。” 科林·博格挑起眉头。 “您要挽回达西小姐的心,这个方式或许值得一试。” 科林闻言冷笑一声:“去告诉她,缠住那只攻击她的蝙蝠的另外一只蝙蝠是我吗?然后再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你确定她还会爱上我,而不是害怕我吗?” 科林的语气里尽是讥讽和自嘲,他现在的模样,表面还盖着一层人的皮囊,可是内里已经人不人、鬼不鬼了。 “倒不是这个意思,总之,让她忘记福尔摩斯,对他感到失望,我已经有办法了。” -- 第185页 这才是他设计让蝙蝠攻击克洛莉斯的目的。 “你仔细说一说。”科林眼瞧着莫里亚蒂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的怒火暂时压了下来,他挥一挥长袍,动作优雅得如同神话。 “我已经找到了福尔摩斯的弱点。” 一提起这件事情,莫里亚蒂的眼睛里头就冒出了精明的光,他好像得到了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宝物,连说话的尾音都轻飘飘的,要飘到云层上去。 福尔摩斯终究为人情所绊倒。 莫里亚蒂记得自己早就告诉过福尔摩斯:“不要把世界上其他人的生命当做一回事。否则,他人就会变成你的地狱,你的情感会成为你最致命的缺憾。” 那是他作为福尔摩斯的老师,给学生上的最有价值的一课。可是他的学生,在这门课上的成绩不及格。 莫里亚蒂的目光让科林·博格起了一阵寒意——尽管科林早就没有了身体知觉,但是如果他有的话,他看到莫里亚蒂的目光,一定会泛起寒意,莫里亚蒂实在太像一壶沸腾的水,无法把控。 “等达西小姐对福尔摩斯彻底失望,这就会成为您和她崭新的开始。”面对科林,莫里亚蒂又戴上了忠诚的面具。 “你想要什么?”科林在看到莫里亚蒂疯狂的神情之时,心里头油然而生一种不信任感,他不相信莫里亚蒂真的不求回报、衷心耿耿替他办事。 莫里亚蒂跟他的舅舅罗伯特·波斯威尔不一样,他继承了家族聪慧的基因。 但是更加疯狂、偏执,他似一阵要掠夺一切的风暴,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这样的人,不会效忠,只能跟他做交易。 莫里亚蒂想要什么? 又或者,他能给莫里亚蒂什么? 躲在楼梯转角的艾琳也在思考和科林同样的问题,科林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莫里亚蒂如此诚心地为他办事? “我为您效忠,先生。”莫里亚蒂微微躬身,做出了一副最忠诚的模样。 —— 魔鬼之足,一种吸入以后能让人产生幻觉,回忆起最恐怖之事的迷药。 福尔摩斯办完了案子,在他的信息库里多收录了这一个信息,他应该要返回伦敦了,在火车上,有一个报童冲他招招手,问他:“先生,要报纸不要?” “要的……”他买下了一份报纸。 伦敦的风永远不停。 报纸的头版头条是马戏团蝙蝠伤人一事,为了追求新鲜感而带来的猎奇体验终究会造成极坏的后果。 除了蝙蝠伤人一事,再新鲜的事情也没有了。 福尔摩斯的头有一点晕,他已经连续忙了好几天,之前又亲自实验,吸入了一些「魔鬼之足」的药粉,此刻很是疲惫,在火车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他所在的地方已经不是火车上,他的手脚被束缚住,口里塞了一块大布条,他使劲挣扎,但徒劳无用。 在尝试过自救以后,福尔摩斯便放弃了挣扎,他要保留体力,以应对接下来未知的境况。 不过,可以判定的是,他现在在一辆移动的马车上,这匹马一定好长时间没有洗过澡了,所以味道才这么大。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马车停了下来。 福尔摩斯感受到,有人架住了他,带着他往一个地方走。 盖在福尔摩斯头上的头套被取了下来,他重回光明,骤然的光线使他感到刺眼,等看清周围的环境时,他才发现自己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 他在医院的一间病房内,鼻息间还能嗅到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这不是普通的病房,他来过这里,就是在这里,他见证了人生中最恐怖的一幕。 他的面前,摆放着好几份报纸,都是有关于伦敦蝙蝠伤人一事。 把报纸放在他的面前,肯定是别有用意,福尔摩斯一张一张看过去,看到了一些人被蝙蝠咬伤,出现了恐水症的症状,还有一些被蝙蝠咬伤的人。虽然未出现症状,但是都在接受医学观察。 被蝙蝠袭击的人的名单列在了下方,人的眼睛总是能捕捉他最熟悉的事物,福尔摩斯第一眼看到了克洛莉斯·达西这个名字,她也在接受医学观察。 人总是会有弱点,其中一个弱点叫做关心则乱。 福尔摩斯挣扎着,在病房里四处寻找尖锐的器物割断了束缚他的绳索,病房的门和窗户紧闭着,没有出去的路。 但是,福尔摩斯明白,他得出去才行。 病房里有一个突出来的钉子,一般用来挂衣服,福尔摩斯倚靠着墙壁,在手背磨破,渗出鲜血之际,绳索解开了。 他摸了摸门把手,门被锁死了,而且锁得很牢固,从门口出去的成功率只占到了百分之三十。 相较而言,从窗户出去的成功率要更高一些。 福尔摩斯一脚踹在了窗户玻璃上,玻璃碴子碎了一地。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阵白色的烟雾飘了进来。与此同时伴随着的,还有一股他熟悉的味道。 他屏住呼吸已经来不及了,那阵烟雾直直地往他的鼻子里钻,而且越来越浓。 窗户外头是极细的,如同发丝一般的银线织成的密密麻麻的网,布在那里,他逃不掉了。 跟烟雾一块儿进来的那阵味道并不是什么诡异的味道。而是一阵轻柔的、藏在衣袖之中的、轻易闻不着的味道,是克洛莉斯身上的味道。 -- 第186页 那位逃出伦敦的制香大师又回来了,这是他新的杰作,那个夜晚,他在西弗斯花园被捕,却也将花园女主人的味道印刻在了脑海里。 他配制了无数次,他的主人说,为的就是这一刻。 这一刻,那个抓捕他的男人陷入了幻觉之中,他看到了最恐怖的一幕,他看到了他爱的女孩失去了意识,像一只母狗一样狂躁,浑身抽搐着,四处撕咬。 这个幻觉击碎了他的所有防备,他该躲到柜子里去了。 可是这里没有柜子,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还是一个柜子都没有。 房间里充满了浓烟,她的味道却慢慢消散了。 第112章 她不会伤害我的 克洛莉斯被蝙蝠袭击,尽管没有受伤,但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一种黑不溜秋、跟地下通道的老鼠有百分之八十相似度的生物从天空里直直地飞来,扑在她的身上,她可着实是留下了心理阴影,每天闭上眼睛就是她被蝙蝠袭击的那一幕。 不过,她也察觉到了事情的古怪,在那只袭击她的蝙蝠后面又跟了另一只蝙蝠,她在挣扎中无法看清全部的事貌。 但是后来的那一只蝙蝠似乎跟前一只不太一样,它不是来袭击她的。 这件事情有些蹊跷,还有蝙蝠出现的时候,科林·博格为何离开了他的座位? 来到这个世界的每一天都有新的谜题出现,等着她去思考和解决。 本来克洛莉斯是要冒险再去一次科林·博格的庄园,借着感谢他的邀请的名义,去探究马戏团突发意外之谜,她认为蝙蝠袭击人群跟科林逃不开干系。可是在她出门之前,收到了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用一个信封装好,随意地扔在了西弗斯花园门口,仆人起初还以为是邮递员不小心落在了地上,捡起以后,发现信封的正面写着克洛莉斯·达西收。 仆人将信封交给了克洛莉斯,信封的厚度告诉她,这里面或许又是一张邀请函。 可是她的猜测是错误的,信封里面只有一张黑白照片,对于一个见惯了彩色图像的现代人来说,黑白的照片往往传递出深邃、幽静的感觉。 在看到照片的第一眼,克洛莉斯的心就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捏住了。 照片里是福尔摩斯,那个总是意气风发的福尔摩斯,她借了一句「如月之恒,似日之升」来形容他,都觉得这句话才勉强配上的福尔摩斯,整个身子缩在了病床底下,露出了一双空洞的眼睛。 他抱住了自己,他在害怕。 这一幕击碎了克洛莉斯心里头所有的防线,她知道他出事情了,这种紧张的感觉充斥在她的内心之中,她的思想里,都是他如同神祗一样,在她徘徊、失望、焦虑的时候出现,像黑夜里的一盏灯,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也会有脆弱的时候。 他强调过,人都是会有弱点的,他也不例外。 她当时是如何作答的来着,她说她也会保护他的,该到了她去守护他的时候。 这间病房在哪里? 伦敦有那么多家医院,医院里有那么多间病房,单靠她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克洛莉斯找了小侦察兵,让他们去各个医院转一圈,又再次化妆潜入米尔沃顿庄园,找到了轮班的迈克洛夫特。 迈克洛夫特叼着烟斗,模仿米尔沃顿的声音:“这里可不是你随意想来就来的地方。” 米尔沃顿尖细的声音让克洛莉斯的心更乱了。 “我是为了夏洛克·福尔摩斯来的,我要出卖福尔摩斯的秘密……”克洛莉斯把照片亮在桌面上,直白地盯着眼前人,“他出事了。” 万幸,迈克洛夫特知道这间病房在哪里,他在看到那间病房的第一眼就认了出来,给克洛莉斯指明了方向。 这个病房对夏洛克有特殊的意义,他就是在这间病房目睹自己童年时期的好友去世的。 “我的弟弟夏洛克·福尔摩斯,一直以来想错了一件事情,他坚定地相信他已经杀死了他内心当中最怯懦的那一个人,其实那一个人只是藏得更深了,他很难找到他的影子,所以认为他已经死了。” “福尔摩斯说,他最畏惧的是恐水症患者,他告诉过我,他曾经亲眼目睹他幼时的朋友感染恐水症,好比一条撕咬的狗,这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隔着一扇窗子,看着他的朋友咬坏了病房里的所有东西,最后浑身抽搐、痛苦而死。福尔摩斯说,他在那一刻看到了太阳西沉,他很长时间没有过朋友。” “人都是有弱点的,我也不例外。” “那个人极其脆弱、不堪一击、胆怯,我杀死了他。” 克洛莉斯的脑海里有很多个声音。不论是迈克洛夫特·福尔摩斯、花生还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他们都在共同传递着一个信息,那一位华生故事里的、被全体英格兰人民崇拜的英雄不像故事里那么完美无缺,虚构的故事把他捧上了神坛,勇敢聪慧、无所不能,其实他也只是一个凡人,人都是有弱点的,他也不例外。 克洛莉斯找到了那一间病房,她进去得很顺利,没有任何一个人阻拦她,她走到病房前,握住门把手,在推开门的时候,心里却有一点犹豫。 《福尔摩斯探案集》里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故事,她现在是在真正的生活里。 她要去见福尔摩斯的另一面了。 克洛莉斯最终推开了门,房间里的浓烟和气味已经散去,就连这一个声响,都让病房里的福尔摩斯吓了一跳,他将身子抱得更紧,那一双装着天空、大海、沙砾的眼睛现在只有恐惧、不安,他不再像一只年轻的鹰,那股如鹰的锐利消散了。 -- 第187页 克洛莉斯的心里头泛起一阵酸楚。 福尔摩斯曾经跟她说过,他的身体里有另外一个人,他说他杀死了那一个人,现在那个人又复生了。 克洛莉斯走到他的身边,蹲下身子,他完全将克洛莉斯当成了陌生人,他连忙往更远的方向缩。 “你还记得我吗?”克洛莉斯声音轻柔,生怕吓到了他。 他猛烈地摇了摇头,拒绝她的靠近。 “我是克洛莉斯,克洛莉斯·达西,你认识我的,你一定能记起来我的。”克洛莉斯慢慢朝他靠近。 克洛莉斯·达西这个名字在他的脑袋里过了一遍,他确认自己真的没有任何印象了,他抗拒她的接近,在她的手碰到他的胳膊时条件反射地弹开了。 “别过来!” “我不会伤害你的。” 可是她的保证没有一点儿作用,他迅速逃开床下,唯一一点儿藏身的地方没有了,他站在这间病房里,心情就好比站在了悬崖上,空气里都是让他不安的因子。 他要离开这里,他该到柜子里去。 克洛莉斯眼见着福尔摩斯从病房里跑了出去,她连忙跟上,猛地一起身,撞到了头,额头上顿时红了一片,可是克洛莉斯呢顾不上喊疼了,追到福尔摩斯才是要紧事。 福尔摩斯四处冲撞着人群,他的头发凌乱,神情慌张,莽莽撞撞,有些医护人员直接认为他是从精神病科跑出来的,正要喊人把他抓回去。 这里有太多的人了,他得躲到柜子里去。 福尔摩斯一路穿过人群,往外跑,这个地方不能给他带来任何的安全感,所以他得离开这里。 克洛莉斯跟在他的后面,维多利亚时代的裙子和鞋子都太不方便了,限制着她的行动,她追福尔摩斯的时候,裙子的一角被勾住了,她狠心将裙摆扯开,努力地追上去。 他的体力倒是一点儿都没变,还是精力充沛,克洛莉斯在后面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福尔摩斯跑到了外头,人来人往,人声鼎沸,他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外头有一群克洛莉斯派过去找他的小侦察兵,见到了福尔摩斯可高兴了,连忙迎上去,想要告诉福尔摩斯,达西小姐在找他,可是往后一瞧,达西小姐也跟在他的身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个人看上去都狼狈极了。 克洛莉斯气喘吁吁,说话的声音也断断续续:“跟上……福尔摩斯先生……” 她肯定是跑不过他的,得借助一点儿外力才行。 “您说什么?” “谁追上了福尔摩斯先生……我给他五十英镑……” 小侦察兵们对数字格外敏感,听到了五十英镑这个数字,立刻反应过来,齐齐跟着福尔摩斯,福尔摩斯跑得更快了。 克洛莉斯拦了一辆马车,告诉他,一定要跟紧前头的人。 福尔摩斯像是上了马达一般往前飞奔,他的身后跟着一群小流浪儿,流浪儿后面又有一辆马车,引起了街道上人们的注意,他们不知缘由,跑了一段,跟着看热闹。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福尔摩斯的体力已经很不错了。但是他长久地没吃东西,跑了一阵已经体力不支,终于在穿过一条巷子时,跑不动了,扶着墙壁,停了下来。 跑到最后的小侦察兵还剩四个,他们几个一拥而上,将福尔摩斯围了起来。 “达西小姐,我们抓到福尔摩斯先生了!” 马车无法穿过狭长的巷子,克洛莉斯让马车夫在外头等,千万不要离开。 她自己走过巷子,来到了福尔摩斯面前,看着福尔摩斯被四个孩童围了起来,手足无措。 他抱住了头,蹲了下去。 “我们抓住福尔摩斯先生了!”孩子们不明真相,十分欢快地喊出了这句话。 孩子的快乐和福尔摩斯的无助在这个傍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如同天边一线云,割裂了白天与黑夜。 “好的,福尔摩斯先生这是在和你们玩游戏呢……”克洛莉斯自然不会告诉这群孩子实话,在他们的心里,福尔摩斯的地位更加尊崇,他给了他们一份工作,不让他们饿肚子。 对于流浪儿来说,这就是最大的恩赐,“你们几个赢了,明天来西弗斯花园找我领你们的奖品吧。” “好诶!”他们完全不担心克洛莉斯骗他们,达西小姐怎么会骗人呢?四个小孩子挣到了一笔钱,还想着怎么用才好呢。 “你们走吧,接下来的游戏,福尔摩斯先生要和我一起玩。” 克洛莉斯让小侦察兵们离开,他们走开以后,她蹲下来,握住了福尔摩斯抱住头的手,他的身体还在颤抖。 “别过来……”他说。 “那可不行。”她靠得更近了。 “你是谁?”他闷闷地问。 “你的朋友。”克洛莉斯回答。 “我的朋友得恐水症去世了。”福尔摩斯还记得他的朋友死时候的情景。 “那么,我是要保护你的人。” 福尔摩斯抬起了头,看到了一双含着笑的、温柔的眼睛。 “跟我走吧。”克洛莉斯说,她握着他的手,让他站起来。 福尔摩斯看着她的眼睛,她像春风一样和缓。 她不会伤害我的,福尔摩斯想。 第113章 去他的名声 克洛莉斯带着福尔摩斯回了西弗斯花园,那是最适合照顾他的地方,西弗斯花园的仆人们对福尔摩斯的到来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位先生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就是虽然看上去不好亲近,但是如果你愿意主动和他打招呼,他还是会愉快地回应,而且总能说出你刚刚在从事什么工作。 -- 第188页 “福尔摩斯先生,你好啊。”门房的哈利正在喂他的两条大黑狗,这两条大黑狗福尔摩斯也是熟悉的,见到福尔摩斯以后,它们走过来,凑近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急忙往克洛莉斯的身后躲。 克洛莉斯将福尔摩斯拉到了另一边,用自己纤弱的身子护住他,大狗没有要伤害福尔摩斯的意思,它们过来只是想表示亲近,可是克洛莉斯还是让哈利将他们拉远了。 西弗斯花园的仆人今天看到的福尔摩斯先生十分局促、十分不安,他看他们的眼睛都写满了惧怕。 “没事的……”克洛莉斯带着福尔摩斯走向客厅,路过花园时,他看到了一个棕色的大水缸,水缸中原本是养了几朵睡莲的,花期过了,这几朵已经处于濒临死亡的状态了。 福尔摩斯在路过水缸的时候,停住了,愣愣地待在那里,望着水缸里的花朵。 原本说等花开的最盛的时候,让他来欣赏的,现在花都快败了。 “没关系的,我拍了照片。”影像技术留住了花朵盛开的时候。 福尔摩斯跟着克洛莉斯走到客厅,面露茫然,这不是他熟悉的环境,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更让他感觉到恐惧。 而且,这里也没有柜子。 福尔摩斯想往茶几下钻,克洛莉斯一眼看出了福尔摩斯的想法,牵住了他的手。 她才不会让福尔摩斯钻到茶几下面去。 “你需要洗澡……”他的衣服上沾满了灰尘,头发也乱蓬蓬的。 “还有吃一点东西……”他刚刚跑了那么久,恐怕消耗了大量的体力,背都佝偻起来了。 “然后好好睡一觉。”好好睡一觉,这里没有要伤害他的人。 或许他只是偶然受到了惊吓,这几件事情做完,他又会回到原本的福尔摩斯的样子,会在她醒来以后说:“很显然,你昨天做了一个噩梦。” 她希望这是一个梦。 福尔摩斯的脸上露出了抗拒的神情,这几件事情听起来都让他感到不安: 洗澡,洗澡的过程中会不会有人趁他不注意袭击他? 进食,会不会有人在食物中下毒? 睡觉,这是更不可能的了,世界上有多少人是在睡梦中死去的了? 福尔摩斯的智力没有下降,他不是变成了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而是变成了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大人,这使他不愿意去做以上任何一件事,他只想有一个柜子,不需要很大,关上门以后四方都封闭,狭小的、幽闭的空间能让他感到安心。 克洛莉斯还握着他的手,在他不安的目光里,向他保证:“你不会有事的,我会陪着你。” 对于福尔摩斯而言,她总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所以,这就直接导致福尔摩斯洗澡的时候,他的澡盆放在房间里,克洛莉斯摆了张椅子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她背对着他而坐,确保他的视线范围内有她。 克洛莉斯低着头看书,让自己竭力忽视自己身后有个大男人在洗澡。 “小姐,这件事传出去是不是不太好啊?”玛丽忧心忡忡走到克洛莉斯身边,在维多利亚时代这样保守的风气里,她和福尔摩斯这样的行为传出去落到别人的耳朵里,对她的名声终是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我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克洛莉斯,她的目光直视壁纸上的花纹,现在她除了福尔摩斯,什么都顾不上了。 既然她做好了决定,玛丽也没有多说什么,她十分贴心地为克洛莉斯拿来一盏煤油灯和一杯茶,就放在她的旁边。 房间昏暗,在这么暗的地方看书,恐怕会伤害眼睛。 玛丽真是贴心,克洛莉斯也感谢她的贴心,可是……一盏灯放在她的旁边,照亮了视线,也照到了后面洗澡的福尔摩斯,他的影子投到了墙壁细碎典雅的壁纸上。 克洛莉斯能清晰地看到福尔摩斯褪去衣服,他的身体以影子的方式呈现在了墙壁上…… 她面红耳赤地低下头,捂着脸。 福尔摩斯看着前方低头的女孩,她的耳朵已经红得像夏天的苹果了。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劲,问了一句:“你的耳朵为什么这么红?” 这个问题怎么那么难回答。 克洛莉斯抬起头望着墙壁,他的影子笼罩着她。 “因为太热了。” 幸亏现在的福尔摩斯没有那么强的察觉人说谎的本领,他没有看穿克洛莉斯的谎言,好心道:“我会洗快一点的。” 克洛莉斯:“好的……” 结果,他洗好起身时,克洛莉斯已经像一个熟透滚落到地上的苹果了。 福尔摩斯穿着达西先生的衣服,他们两个人的身形很像,达西先生的衣服给他穿正合适。 他走过去戳了戳克洛莉斯的背:“我好了。” 他真的已经尽量洗快了。 “哦哦,好的。”克洛莉斯起身,她的书掉落在了地上。 福尔摩斯帮她捡起来,看了看书皮,念出书的名字:“《埃涅阿斯记》。” 克洛莉斯的神情已经缓过来了:“是的,我正在看这本书。” “讲什么的?” “呃,我其实是主要看里面的一段爱情故事。” “好的,等你看完能借我看一看吗?” 福尔摩斯在问她借一本文学书籍,这是以前,他可能会觉得这个故事冗长,可能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 第189页 “我已经看过了,你想看就看吧。” “谢谢……”他把书合上,夹到了腋下,跟着克洛莉斯一块儿出去。 已经有一桌子饭在等着他们了,福尔摩斯已经很饿了,但是他没有立刻开动。 “福尔摩斯先生,可以开动了。”玛丽提醒他。 他没有动,眼睛扫过桌子上的食物以后,又落到了克洛莉斯身上,刚刚安抚下去的不安又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克洛莉斯把所有的食物都试吃了一遍,用行动告诉他,这里的食物没有毒,他大可以放心享用。 可是福尔摩斯还是没有动,吃过了又怎么样呢,这只能保证她不知道食物里下了毒,时效这么短,能检测出来什么呢? “能把筷子,换成银质吗?”他提议。 福尔摩斯十分想要换一套更安全的餐具,银质的餐具能检验食物里的毒性,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渴望。 那么换吧,只要他能够安心地吃下东西。 当握住银勺子的时候,克洛莉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银器,不止可以验毒。 福尔摩斯终于安心地吃完了一顿饭,克洛莉斯给他安排的「三部曲」,只剩下睡觉一条了。 “你对睡眠环境有什么要求吗?”克洛莉斯问。 毕竟现在的福尔摩斯十分敏感,就算他像个豌豆公主一样要垫十个软垫她也会满足他的。 出乎意料,福尔摩斯只提了一个简单的条件:“房间里要有柜子。” 西弗斯花园每一个卧房里都有柜子,这个要求简直是太容易满足了。 克洛莉斯将福尔摩斯的房间安排在了她的隔壁,那是离她最近的房间,告诉他,如果他害怕了,可以随时来敲她的门。 “我知道了。”福尔摩斯十分乖巧地点了头,像个小朋友,克洛莉斯突然想去揉他的头发。 “晚安……” 福尔摩斯忐忑地走进了房间,然后找到了这个房间、这个庄园里最安全的地方,打开它的门,把整个身子装了进去。 这个柜子不大,但是让他感到无比安全,他把自己缩成一团,手环抱住膝盖,然后终于安心地睡了过去。 可这并不是不安的终结,他一闭上眼睛,困意来袭,他就被睡魔给捕捉住了—— 如果神话里真有这么一位神祗存在,他肯定是睡眠之王不喜欢的臣民,他的梦中有大量他害怕的事物。 他被困在了一个迷林之中,转不出去,他的身后有一群生物在追着他,一堆疯狂的、没有理智的生物在他的身后,排在最前头的是克洛莉斯和他儿时的朋友,他们要撕碎他。 他害怕极了。 —— 第二天,福尔摩斯上了报纸,那张他躲在病床下模样狼狈的照片被刊登在了报纸上。 伦敦的人民都知道在他们身边有一个英勇聪慧的私家侦探,在某种程度上,他像一个保护神,人们喜欢神化一个人,也喜欢让神从高空坠落。 照片里的福尔摩斯神态怯懦,人们无法接受他也会害怕。 这成为了伦敦最热门的新闻。 苏格兰场的警探交换着这张报纸,不少警探脸上露出了揶揄的笑容,他们说:“没想到还能见到他这一面呢!” 而幕后的始作俑者对这张照片十分满意,这是他这一生中的光荣时刻,他终于见到了这一幕,那个学生的弱点终于被他找了出来,他对他的折磨和报复,从此刻拉开了帷幕。 挂满紫藤花的庄园的主人对这张照片的刊登也感到很愉悦,跟他一块儿生活了二十年的女人很久都没有见到他发出如此愉悦的叹息,他对着她说:“我相信很快我们就能一块儿返回罗马尼亚了。” 女人很想告诉他,她很喜欢伦敦这个城市。 跟新闻主人公闹了很久别扭的军医也看到了这张报纸,他心里暗道不好,早就把他们的争执忘到了另一个国家,忙不迭赶回贝克街,可是贝克街里没有他的室友。 如果室友不在贝克街,那么还有人愿意把他带回去的话,他所在的第二个地方,极有可能是西弗斯花园。 华生去了西弗斯花园,室友果然在那里。当然,他没有见到室友,据说室友还在休息。 花生看到了克洛莉斯的黑眼圈,她肯定一夜都没有睡好。 “你打算怎么办?达西小姐。”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带他回贝克街吧,我会照顾他的。”华生觉得福尔摩斯一直住在西弗斯花园不是个办法。 可是克洛莉斯说:“让他留在这里吧,我想守着他,不光是为了让他安心,也为了我自己安心,你也可以留在这里。” “您一个单身的女士,兄长外出,留两个单身的男人在家里恐怕对你的名声不好。” “去他的名声吧,我不在乎名声。” 华生努努嘴,没有再反驳。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4章 暗中观察,主动出击 算一算时间,福尔摩斯也该醒来了,华生想看一看他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那张刊登在报纸上的照片像他心口一块烫红的烙印。 他敲了敲门,房间内无人应答。 不会还在睡吧,华生想,如果是以前的福尔摩斯,现在这个时候还有人没起来,他会说:人之所以在很多事情上无法取得成功,是因为人把太多的时间浪费在了睡眠上。 -- 第190页 “夏洛克,你该醒了!”华生在门外喊,屋子里还是无人应答。 华生和福尔摩斯当了这么久的室友,彼此间形成了一种默契,那就是他们两个人可以随时进入对方的房间,华生眼见福尔摩斯不开门,所以打算自己开门进去。 可是,门却被锁了起来,华生又敲了敲门:“开门让我进去,是我啊,你的老伙计华生。” 反正无论怎么喊门,福尔摩斯也是不开的,华生感觉到心情燥闷,从来没有遭遇过福尔摩斯这样对待的他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得亏玛丽给他送来了房门钥匙。 “谢谢……”拿着钥匙,华生终于打开了门,进入到了房间里。 但是,房间里空荡荡的,床上一个人都没有。 “不可能啊,昨天晚上福尔摩斯先生就是在这间房间休息的,还是小姐陪着他进去的。” “不要着急。”华生反过来安慰玛丽,他走到了窗户前,窗户也是紧闭的。 克洛莉斯见他们这么久都没有下来。于是自己上楼来看是不是有意外情况发生。 “怎么了吗?”她走进房间。 “福尔摩斯先生不见了。”玛丽回答她。 华生的脑海里闪过自己和福尔摩斯破获的一桩桩案件,之前有好几个案子都出现过关键人物离奇失踪的现象。 克洛莉斯也转了一圈,想到了什么,于是走到了柜子前头,敲了敲柜门:“福尔摩斯先生,你在这个里面吗?” 他昨天晚上都房间的要求只有一条,房间里有柜子就行。 无人应答…… “他应该不可能在柜子里……”华生比划了一下,“这个柜子对他那样的大个子来说太狭小了。而且谁会无缘无故跑到柜子里去。” 克洛莉斯打开了柜子的门,华生噤声,他为自己刚才说的话感到后悔,福尔摩斯真的在柜子里。 他浑身缩成一个团,一件衣服落在了他的头上,他丝毫不在意,双眼紧闭着,但是眼珠子在不停地转。 他还沉陷在噩梦里。 噩梦中,那一个撕咬着的女人马上就要追上他了,她再没有白日温柔耐心的模样,她像一只怪物,她会伤害他。 柜门打开,看到睡梦中的福尔摩斯后,克洛莉斯和华生对视了一眼,克洛莉斯拿下了他落在他头上的衣服,他猛然睁开了眼睛。 梦里的女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与梦里的形象重合在了一块儿。 “你不要过来!”福尔摩斯几乎是对着克洛莉斯吼出了一句话,他眼里的恐惧如同一把冒着寒光的匕首,直插在克洛莉斯的心里面。 昨天他还愿意相信她,今天怎么会如此惧怕她呢。 华生也被福尔摩斯的反应给吓到了。但是他很快缓了过来,瞥见了克洛莉斯眼神中的受伤,连忙道:“没事的,谁突然醒来看到有几个人围着他都会这样的。” 华生又对福尔摩斯打招呼:“你这一觉睡得可够久的,现在才醒过来。” 福尔摩斯看华生的眼神茫然又恐惧。 “不是吧,老兄,你把我给忘了?” 显然,福尔摩斯就是把华生给忘了。 克洛莉斯苦笑道:“他不单把你忘了,他忘了所有人……他甚至很害怕我。” 克洛莉斯的最后一句话像一片花瓣落在了地上,被人狠狠地一脚踩到了泥土里。 福尔摩斯听了她的话,被其中很重的叹息所感染,突然感到很后悔,他不是疯子,也知道梦境和现实并不相通。因为一个噩梦来怀疑眼前的克洛莉斯十分没有道理。 福尔摩斯懊悔地低下头去,他想跟克洛莉斯说一句对不起,可是张不了口。 “噢,你忘记了我,那你还记得你还欠我五百英镑没还吗?” 有这回事? 福尔摩斯摇了摇头。 华生笑着说:“你的确还欠我五百英镑,等会儿我就去把欠条拿过来,我是你的债主,你得听我的话才行。” 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这笔债。但是华生的心态要比克洛莉斯好上很多,他担忧的情绪已经一扫而光,他决定在西弗斯花园住下来,和克洛莉斯一起照顾福尔摩斯。 华生把欠条拿了过来,福尔摩斯仔仔细细查看了很久,终于确定这张欠条的真实性,他沮丧地耷拉着头,只能接受自己已经欠了五百英镑这个事实。 “记得快点把钱还给我。” “我会出去找一份工作的。”福尔摩斯说,可是他又很担心,说句心里话,他并不想要去找工作。一旦工作、跟人接触,他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就越来越大。 “你就不用出去找工作了,你就留在达西小姐家帮工吧。”华生提议。 “可以吗?”如果一定要找工作,留在这个庄园里工作比他出去另找一份工作,那要安全许多。 达西小姐家不缺帮工,但是达西小姐说:“可以呀,我们家最近可需要人帮忙了。” 华生和克洛莉斯达成共识,有了合适的理由,福尔摩斯只能留在西弗斯花园了,华生可真有办法。 “有您的一封信。”玛丽从外面走过来。 克洛莉斯现在有一点儿害怕收到信了,她接过信,信封上什么都没有,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白纸。 “这是谁寄过来的?”送来一张白纸,有一点诡异。 -- 第191页 “这个我不清楚,是一个小流浪儿给我的,说一定要交给达西小姐。” 达西小姐收到这张白纸,唯有疑惑。 “福尔摩斯之前也收到过类似的信,他一般都会拿它在火上烤一下。然后上面的字就会印出来,你可以试一试。”华生提议。 这个建议未尝不可,克洛莉斯拿着这张纸在壁炉前烤了烤。 果然,字迹慢慢浮现,信上还是没有署名,可是克洛莉斯认得这是谁写过来的: 克洛莉斯,我十分艰难地送出这封信,请你相信我的诚意。 今天早晨,我已看到有关福尔摩斯的新闻,导致他这样转变的幕后操纵者唯有莫里亚蒂。 但你仍需注意和科林·博格此人,他并非常人,切记不要信任他,他与莫里亚蒂是同盟关系,这件事情也有他的授意,他对你似乎有一种另外的情愫,这是他们对福尔摩斯下手的主要原因。望你珍重,有新的情况我会再写信过来。 这封信的作者是艾琳。 “信上说什么了?”华生眼见克洛莉斯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信上说,福尔摩斯变成这样,是莫里亚蒂搞得鬼。”华生是可信任的人,克洛莉斯对他没有隐瞒。 华生挠了挠头:“是的,我知道,福尔摩斯也知道。” 可是,除了他,还有另一个人掺合到了这件事当中。 马戏团那一天,科林·博格消失了。 艾琳的这封信,直接让克洛莉斯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她还妄图通过什么文字的力量,写一本小说来打消科林·博格对她的执念,这可真是浪漫到天真的做法,科林·博格已经朝她在乎的人下手了。 真让人心累。 克洛莉斯揉了揉太阳穴,华生以为她是因为福尔摩斯的事情心累,于是好言安慰她:“没事的,福尔摩斯总会好过来的,这些事情都是他预料到的。” “什么意思?”克洛莉斯的动作停了下来。 华生左右看了看,把门窗后面都检查了一遍,确认不会有人偷听,才敢把原委告知克洛莉斯:“我之前不是和福尔摩斯吵架了嘛……” “对呀……”如果福尔摩斯身边还有华生的话,可能也不会中了莫里亚蒂和科林·博格的圈套。 “嗯……实话告诉你,我们两个是故意吵架的,他说他有一个弱点,敌人得知道他的弱点才行。” 华生还记得,那天他和福尔摩斯办完一桩案子走到了贝克街口,福尔摩斯没有往里走,目光向前,他的眼睛里不止是那一段路,还有更远的远方,他对他说:“起风了,华生。” “是啊,我们赶快回去吧。”华生没有听懂福尔摩斯话里的深意。 “伦敦的风从来没有停止过,这阵风刮过来,我们许多人都会凋谢。但是风暴过去以后,世界会更加纯洁、更加美好。” 克洛莉斯反应了好一会儿:“是他故意让敌人知道的?” “对……”华生说,“他还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做,他说如果他不敢面对一切的话,就用债务逼他不得不面对,那张欠条就是他手写给我的。” 克洛莉斯急忙问:“那么他说接下来怎么做?” “他只说了,不要干等着他回来,暗中观察,主动出击,他迟早会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5章 伊丽莎白花园 福尔摩斯似乎是为了赶紧还钱,他每天工作都很认真,克洛莉斯每天刚醒就可以看到他在浇院子里的花。 他穿着他平日里不常穿的华贵的衣服,立在花丛中,阳光投过来的时候,克洛莉斯用相机记录下了这一幕。 他发现她在拍照了,连忙紧张兮兮地问:“你要干什么?” 他对她还是不能完全放心,但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克洛莉斯提醒自己,不要着急,凡事慢慢来吧。 “不干什么,纪念一下。”克洛莉斯回答。 她放下相机,开始面对今天的工作,那个故事在她的笔下进行不下去了,她原本列下了全文的大纲。但是由于她的私人情绪,故事的走向可能会发生改变。 克洛莉斯检查她之前写的稿子,想了一会儿,终于决定带着这一份稿子去见科林·博格一面。 “不行……”华生知道她的主意以后,立刻表示了十分明确的反对,“你明明知道他是一个危险人物,还过去,那不是自找危险吗?” “就算是自找危险,我也要去一趟。”克洛莉斯的态度坚决。 华生知道自己劝不住她,只能问:“你去找他做什么呢?” “去让他看看我的稿子,然后再问他一些问题。” 华生叹了一口气,克洛莉斯和福尔摩斯两个人还真是配的很,都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华生和克洛莉斯的对话落在了在外头浇花的福尔摩斯的耳朵里,他已经完成了工作。 但是没有进门,客厅里出现了争执的氛围,不进去掺和是最保险的做法。 克洛莉斯收拾收拾就要出发,她把她的稿子用一个牛皮纸袋封好,带上了玛丽和强尼。 克洛莉斯觉得现在的福尔摩斯是不会想去那个开满紫藤花的庄园的。所以没有带上他,只跟他打了个招呼:“我要走了。” “等一下……”福尔摩斯叫住了她。 “什么事?” -- 第192页 莫非福尔摩斯要跟她一块儿去? “我刚才听华生说,你要去的那个地方很危险……” 危险绝对是危险的。 福尔摩斯继续道:“那么你为什么还要去呢?”在现在的福尔摩斯心里面,如果有危险就要竭尽全力躲避危险。 可是克洛莉斯不这么想,她笑了笑,目光温柔又坚定:“因为这是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尽管它很危险,有时候我们得克服惧怕危险的恐惧。” 她走了,但是这句话在福尔摩斯的心里头转了很多遍。 克洛莉斯前往那个开满紫藤花的庄园,她第一次去的时候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严肃却认真的合作伙伴,要把她的戏剧搬上舞台,这是一件多值得高兴的事情呀,她第一次去那个庄园,满目紫藤花,以为这是童话故事里才会出现的画面。然而只不过是一个恐怖故事蒙上了一层虚伪的假面。 等到了科林·博格的庄园,克洛莉斯对玛丽和强尼说:“你们就这里等我吧。” 那里太危险了,克洛莉斯无法保证会不会又有意外发生。 玛丽多少知道些什么,她对克洛莉斯说:“我们陪你去吧。” “不用了,如果正午之前,我还没有回来,你们就赶紧离开这里,去找……” 她下意识想说去找福尔摩斯先生,可是福尔摩斯先生不能给他们出主意了。 “找米尔沃顿先生,告诉他,我来了科林·博格这里。”把这件事当成一个秘密卖掉吧。 玛丽见克洛莉斯走进庄园时,带着一股凌然与决绝,她像要披甲上阵,唯独不像要去赴好友之约。 玛丽忧心忡忡。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强尼问。 玛丽摇了摇头,她在心里祈求上帝,让克洛莉斯平安无恙归来。 克洛莉斯走进庄园,远远地就看见科林·博格站在紫藤花下,玉身挺立,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外套,看上去很有复古的风味,不像维多利亚时代的打扮,他的目光一直都留在克洛莉斯的身上。 他的妻子,那位伊丽莎白,坐在门廊下的椅子上,外披一条长长的斗篷,她低头在读一本杂志。 紫藤花庄园还是有仆人的,但是他们似乎都不太爱说话,见到克洛莉斯这个客人,只是鞠躬示意,然后恭敬地领着她往庄园里走,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交流过。 “嘿……”克洛莉斯在他的身后喊了一句,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确定了,这个庄园的仆人听不见,很有可能根本不会说话,又聋又哑。 克洛莉斯的身上泛起了一阵寒意,伦敦的阳光本就不温暖,她走在这里,四处无依,更要竭力保全自己。 她和科林的距离越来越近。 “好久不见,达西小姐。”科林在离她只有两臂远的距离时,和她打招呼。 他的目光还是昏黄色,有着落日、黄昏、无尽的秋风般萧瑟的意味,他的眼神里太陈旧了,像一张落了灰的纸,又似一朵枯萎了的玫瑰,克洛莉斯不想在这样的目光里停留。 “好久不见,博格先生。” 科林的目光移到了她手上的牛皮纸袋上,问:“这是什么?” “这是我的拙作。” “噢?” “一本小说,还没有写完,想带过来给你们看看。” 克洛莉斯和科林边说边走,那位伊丽莎白知道她来了,抬头一看,看到了紫藤花下并肩缓缓而来的两个人,以为有什么好事发生,脸上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 “我是读到你小说的第一个人吗?”科林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他其实心里头有数,依照他和克洛莉斯现在的关系,他跟她还只算普通朋友,这句话只是一句调侃罢了。 可是克洛莉斯回答他:“是的,你是第一个。” 科林诧异…… “这本书是写给你的。” 这简简单单一句话,让科林差一点儿颧骨升天。可是他看克洛莉斯的神情,她的神情告诉他,这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 “那我就十分期待了。”科林接了一句。 他们走到了门廊下,那位伊丽莎白的娇媚的眼睛里露出柔和的光。 “博格夫人,你好。” “达西小姐,你好。” “她带了一本小说过来,给我读。”科林低着头,看地上的灰尘。 “真的吗?”博格夫人看上去很高兴,“我也想要读你的作品。” 这位如同希腊神话中女妖一般的女人面上的神情却总是如此天真。 他们三个人一起进了客厅,庄园里的布置都不是维多利亚时代时新的装潢,一派古典华丽的模样,连地毯都绣着精美华贵的花纹,壁纸上一朵一朵血色的花盛开着。 克洛莉斯将牛皮纸袋交给科林,故事是写给他的,他必须认真看。 “故事虽然还没有写完,但是读起来也是需要一段时间的,不如夫人带我参观一下庄园吧,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华美的装潢呢!”克洛莉斯提议。 博格夫人看向她名义上的丈夫,科林点了点头。 “那么请跟我来吧。” 科林坐在沙发上,开始阅读克洛莉斯写的故事,他的心情是十分激动的,她特意写了一个故事给他,这个故事会是什么样的?他充满了期待。 博格夫人带着她参观庄园内部,她们看过了客厅、厨房,在走过厨房时,克洛莉斯留心里一下灶台,发现一点灰尘、一点油烟都没有沾上,厨具只是一个掩饰。 -- 第193页 然后,她们来到了二楼。 克洛莉斯走进了日记里和梦境中的那座城堡,那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上挂满了画像,她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一幅画,它在一幅画之中,像丛林里的一棵树。但是她太熟悉那片丛林了,她第一眼就看到了。 那一幅白衣女人像呈现在了她的眼前,笔触清晰,带着岁月的痕迹。 “这里为什么会有一幅这样的画像?”克洛莉斯停在了那幅画之前。 博格夫人愣住了,对啊,她之前可没有预想过克洛莉斯会看到那幅画,这该怎么解释呢,科林·博格的庄园里为什么会出现达西小姐的画像? “这……” 克洛莉斯倏然一笑:“没关系,这画的也不是我。” 这幅画是德古拉画的,画给他当时的妻子伊丽莎白,关她克洛莉斯什么事呢? 这只是碰巧是同一张脸而已。 博格夫人面露茫然,她想要解释画的事情。可是除非她说出实情,否则实在无法解释。 “我们走吧。” 博格夫人张要去告诉底下的男人,克洛莉斯已经发现了那张白衣女人的画像,要不要跟她坦白一切。 博格夫人走在了克洛莉斯身后,到了第二楼,克洛莉斯已经轻车熟路了,倒更像她是这个庄园的女主人,其实博格夫人想要告诉克洛莉斯,她就是这个庄园的女主人,这个庄园的名字都叫「伊丽莎白花园」。 而她,有自己的名字,她叫摩黛丝提,而不叫伊丽莎白。 “这里不要进去。” 克洛莉斯走到了另一间房,在推开门之前,摩黛丝提赶紧制止,可是已经晚了一步,门已经打开了。 第116章 我不是你的妻子 克洛莉斯站在门口,只看了一眼,门就很快被摩黛丝提合上。 摩黛丝提对她说:“这里不方便给客人参观。” 克洛莉斯说了一句「抱歉」,可是只一眼,她已经看的很清楚了,这间屋子里摆满了酒架,酒架上整整齐齐摆放着酒瓶,酒瓶当中装着猩红色的液体,那当然不是红酒,克洛莉斯知道,那些液体肯定不会是红酒。 摩黛丝提面上的神情紧张,她赶忙领着克洛莉斯离开,带着她去到书房。 克洛莉斯在梦中走到过这间书房无数次,摩黛丝提推开房门的时候,她甚至产生了一种梦境和现实不分的幻觉,似乎一推开房门,在书桌后就有一个披着红色长袍的男人,对她低语:“回到我的身边来。” 不过,那个男人还在底下读她的小说,书房里只有满满的藏书,有许多还是珍贵的绝版。 “博格夫人,你的英语里有很重的罗马尼亚口音,你是罗马尼亚人吗?”克洛莉斯装作无心提了一嘴。 其实摩黛丝提的英语很好,一口伦敦腔模仿得已经很纯正了,克洛莉斯显然是说谎骗她,而摩黛丝提没有经历过多少世事,她连出门露面的机会都不多,自然听不懂克洛莉斯的谎言。 “啊,我是罗马尼亚人。”摩黛丝提只好实话实说。 “那你们为什么要远赴英国这边做古董收藏的生意呢?” 摩黛丝提想了想,回答:“我们喜欢伦敦这个城市,这里有吸引我们的人。” 她的话语中干巴巴的,要编撰谎言的借口很多,可是这都是她不擅长的。 “可是博格夫人……”克洛莉斯笑了笑,“你们并不是做古董收藏的生意的。” 那只兔子已经落到了圈套里。 “不要为难她了。”科林·博格出现在了书房中,克洛莉斯连他走过来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他走到了两个人中间,以非常快的速度,只消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我已经看完了你的小说……”他说,“尽管你并没有把它写完,我能知道接下来的走向吗?” 克洛莉斯写的这部小说暂定名为《恍梦》,她讲述了一对新婚夫妻迁居乡下买下了一座庄园,庄园里有一片破落的睡莲池,很奇怪的是,自从他们搬进来以后,池中的睡莲有苏醒的迹象。 而且女主角每天晚上都会梦到有一个英俊的男人来到了她的庄园里,与她交谈,陪她赏花,她还梦到了一个面容与她一样的女子和男人有过一段感情,但是她可以确定那不是她。 与此同时,庄园里也出现了一些怪事,不但有一些物品离奇失踪,原本身体健壮的男主角也离奇般患上了怪病,医生检测不出病因。但是池中的睡莲却开得格外妖冶…… 克洛莉斯正好写到男主角患病,就停笔了。 “接下来的走向本来是女主角发觉到了是不是跟睡莲有关,她每天晚上睡觉时,睡莲都会发出异香,那股香气温柔轻盈,能让她很快入睡。 可是一池子早已经破败了二十年的花怎么可能重新开放。而且她的睡梦是如此清晰,就像她的亲身经历,她尝试过几次,夜晚把门窗关紧,让其他气味充斥卧室,这些方法她都用过。然后她果然在梦里与男人相处的时间变少了许多。而她丈夫的身体也有了好转的迹象。”克洛莉斯把接下来的故事告诉他。 摩黛丝提没有看过小说,她听得云里雾里。但没有出声打断,在这个故事里,她一直都是一个旁观者,一个看戏的人,她没机会看到开头。但是她希望这出戏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 第194页 “她发现了自己丈夫身体受害打算怎么做呢?”科林·博格用他那一双昏黄色的瞳孔望着她,眼睛里装满了难言的怅然,这让他年轻的面庞看上去也是十分苍老的。 “她听说过一些传说,花朵里有花神,那个英俊的男人或许就是花神吧,她打算在梦里向花神祈求,换得丈夫的平安。可是那不是花神,只是花中的幽灵,他以香气引她入梦,因为她是他前世的妻子。” 听到这里,科林叹了一口气,她已经知道了,他在读第一页的时候就有预感,她送过来这本小说绝对不是偶然,慢慢读着读着才发现这个故事和他们之间的故事实在太像了。 科林突然感觉十分渴,他的心里被一种强烈的喜悦和不安包裹着,一半似冰凉的海水,一半似炙热的烈火,这两种强烈的情绪让他无所适从,他实在太渴了。 也不知道怎么了,近来只要一感到渴,他的浑身就会像蚂蚁爬过,有一种从脚底到头颅的痛痒,这让他十分不好受。 他竭力抵抗着,他不能在她的面前进食,这样绝对会吓跑她。 摩黛丝提察觉到了科林的异样,她跟他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知道这是一种什么预兆。 “别干聊了,我去准备一些喝的东西。”摩黛丝提说。 科林从心底里感激摩黛丝提。 她离开的速度很快,也是没有任何声响的。 “如果女主角得知自己是幽灵前世的妻子,她会怎么样呢?”科林有些撑不住了,他扶着书桌,忍住心里的渴望。 他已然暴露了,克洛莉斯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他的那一双如同黄昏一般的眼睛,逐渐被红色给吞没。 上天,她看过那么多的吸血鬼电影、小说,自然知道这预示着什么,在那些电影当中,吸血鬼一旦要吸人血,眼睛的颜色就会发生变化。 跑!克洛莉斯头脑中飞速闪过这个念头,她的身体比头脑更快,在看到那一抹张扬的红色时,双腿已经行动了。 她向着外边跑去,科林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整张书桌轰然倒塌。 摩黛丝提听到了声响,她泡茶的手艺还不算熟练。但总是能有个交代,她端着「喝的东西」走了出来,只看到了克洛莉斯今日紫色的裙摆晃在了楼梯角。 她连忙端着饮品过去,书桌下倒着一个抽搐的男人,他的身体里有一群小虫在撕咬,面色比平时更白。 摩黛丝提赶忙递过饮品,他双手颤抖着接下,口中挤出了两个字:“快追。” 摩黛丝提没有耽误,她行动的速度可比克洛莉斯快多了,她可以跟上克洛莉斯。 但是来不及了,克洛莉斯跑到了阳光下,正午快到了,正是阳光最灿烂的时候。 尽管摩黛丝提披着长黑袍,她稍稍暴露在阳光下,亦有一阵灼烧感包裹着她的身体。 “你别跑了!” 满院侍奉花草的仆人,他们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响,都低头做自己的工作,没有一个人抬起头。 科林·博格已经缓了过来,他迅速破窗而下,直落在克洛莉斯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的眼睛又变成了昏黄色,他的皮肤在正午的阳光底下熠熠生辉。 只几步之遥,克洛莉斯就能逃出伊丽莎白花园,玛丽和强尼还在等着她,强尼百无聊赖地抱怨:“这里连一只鸟儿都没有,也太安静了。” 玛丽看着天色,问:“是不是快到正午了?” 强尼有一块破怀表,他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十分钟到十二点。” “那就再等十分钟。”玛丽紧张地盯着伊丽莎白花园的大门。 这十分钟对于克洛莉斯而言格外漫长,她离科林·博格只有一拳的距离,他是那么近,她能看到他的皮肤上都闪着光。 “你要到哪里去?”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 “我要离开这里。” “我等了你很多年……”科林道,“可是等到的却是你的背叛和逃离。” 他冲着摩黛丝提挥了挥袖子,摩黛丝提会意,她无法在阳光下久待,于是进屋去了。 “没有人背叛你。” 克洛莉斯真想把他的脑袋撬开,告诉他,就算她是他妻子的转世,她也有选择新生活的权利,更何况她并不是他的妻子。 克洛莉斯深呼吸一口气,科林攥住她的衣袖,将她拉得更近了。 “你背叛了我们的爱情。” “没有人背叛你的爱情,我不是你的妻子,我不叫伊丽莎白。” 他的压迫性太强了,克洛莉斯想要离开他。可是他的力气太大了,她无法挣脱。 然后,克洛莉斯像只小鸡仔一样,被他拎着进了屋子里,他将她甩在了沙发上,可是克洛莉斯没站稳,从沙发上滑了下去,摔在了地上。 科林·博格的眼睛里又流露出一丝痛惜。 “我想好了我小说的结局,女主人公最终清除了池子里的所有睡莲。因为她不会想要跟伤害她心爱之人再续前缘,这样的爱情令她感觉到恐惧。” 科林·博格低下头去。 摩黛丝提在离克洛莉斯不远处,她估算了一下距离,起身一跃,绕到摩黛丝提的身后:“不要动!” 一把锋利的小刀抵在了摩黛丝提的脖颈。 “你应该也是吸血鬼吧,最好不要乱动,这是银质的小刀。” -- 第195页 克洛莉斯刚才在面对科林的时候就妄图偷袭他。可是他对她有绝对的力量压制,偷袭摩黛丝提的胜算要更大一些。 科林看着她的动作,沉声道:“你变了。” 以往的她柔柔弱弱,哪里会做这样的事呢! “我没变,我不是你的妻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7章 赌局 十分钟过去了,阳光最盛的时刻到了,玛丽由于紧张和焦虑,她的额头上渗出了汗水,强尼说:“达西小姐怎么还没回来?” 达西小姐说,如果她在正午的时刻没有回来,就让他们去米尔沃顿庄园。 玛丽等不了,她对强尼说:“你去米尔沃顿庄园,找米尔沃顿先生,就告诉他,达西小姐来了科林·博格的庄园。” “那么你呢?”强尼见玛丽没有和他一起离开的意思。 “我不放心,我要进去找达西小姐。” 玛丽心里已经慌了神,她在克洛莉斯进这座开满紫藤花的庄园时,见到的是一种凌然,再加上克洛莉斯说的话,她可以判定,达西小姐一定不是单纯去赴约的,她此去一定凶多吉少。 玛丽急忙跑到了庄园门口,庄园的门房见到她,面露疑惑,玛丽跟他说:“我要进去找达西小姐,我是西弗斯花园的女佣。” 可是在门房的眼中,只有一张嘴张开又闭合,他是听不见任何声音的。 所幸,之前玛丽来过这里给科林·博格送过东西,门房对她还有印象,所以便开门让她进来了。 玛丽冲门房匆匆道谢,急忙就往庄园里跑,一路上的仆人看到她,也都面露困惑,但是没有一个人拦住她,他们在这里做工,之前就被教导了:做好手头上的工作,不管与自己工作无关的事情。 玛丽跑到了花园里,她远远地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克洛莉斯挟持了博格夫人,她手上的银色匕首在阳光底下冒着森森的亮光,博格夫人无力挣扎,整个人瘫在克洛莉斯的身上,而博格先生满脸怒意,一步一步靠近她们,而地上玻璃碴子一片,向上看二楼的窗户已经破坏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走到了这一步。 科林的听觉十分敏锐,他听到了玛丽的到来,那双昏黄色的眼眸扫到玛丽身上,没有任何犹豫,他来到了玛丽的身边。 玛丽没有丝毫防备,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科林揪住了衣领,他的力气太大了,她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科林揪着玛丽,一跃到克洛莉斯面前。 玛丽一脸懵,这个人原来是会飞的吗? “玛丽,你怎么来了?”克洛莉斯问,一滴汗水从她的额头滑落,她不是说了,如果她在正午之前赶不回去,就让她们去米尔沃顿庄园吗? “我……我不放心,所以就过来了。” 正午的阳光让摩黛丝提十分虚弱,她已经无法站立了,身上的皮肤越发白皙,冒出如同钻石一般的光芒,而玛丽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科林,他简直就像一颗璀璨的宝石,太阳就悬在他的头上,像一阵光圈包裹着他。 “放了她……”科林的语气带着命令与威慑。 “你先放了玛丽。” 摩黛丝提的身体轻轻颤动,如同一只扇动羽翼的蝴蝶,她闭着眼睛,好看的眉毛拧着,嘴唇紧抿。 “我数三下,我们一起放。”克洛莉斯也不想见到这个女人死去。 尽管她是吸血鬼,可是克洛莉斯记得她的眼睛,那样干净,像没有被污染过的红杉林。况且上次,她没有伤害乔治安娜。 科林表示同意。 “三!” “二!” “一!” 克洛莉斯松开了桎梏摩黛丝提的手,科林那一边也松开了玛丽。 但是玛丽的自由很短暂,她很快又被科林桎梏住,而摩黛丝提已经飞快地跑到了阴暗之地。 克洛莉斯差一点骂出一句:“你不讲武德!” 科林的嘴角勾起,那个笑容里带着轻蔑,似乎是在嘲笑她的大意与天真。 “你现在没有筹码和我赌了,回到我的身边来。”科林道。 “那可未必……”在越危急的时刻,克洛莉斯的脑子转的越快,“放开玛丽。” 她把匕首抵在了自己的喉咙上。 克洛莉斯心里头做了一个大胆的推断。既然德古拉找了她这么久,抛开所谓的深情,那么她一定有值得利用的价值。既然有价值,这就会是翻盘的资本。 “达西小姐!” 这是一把银质的匕首,如果是其他材质,摩黛丝提大可一把将其夺下。可是她不敢靠近任何银质物品,那让她感到心慌。 在克洛莉斯·达西、科林·博格、摩黛丝提和玛丽四个人之间形成了一个圈,他们这边的气氛已经如同沸水一般滚烫到极致,伊丽莎白花园其他的仆人倒是像没事人一样,自做自的活,温温吞吞,圈里圈外形成了荒诞可笑的对比。 一个仆人要给紫藤花浇水,他路过时,看到了克洛莉斯把匕首抵在喉咙上。 但凡他多看自家主人一眼,就能看到主人眼中的愤怒与交集,再夺过克洛莉斯的匕首,他是个粗壮的男人,她的力量完全不如他,夺走她手里的匕首完全是轻而易举的事,那么他就会得到丰厚的奖赏,比他十年的工钱都多。 可是他只是看了克洛莉斯一眼,虽然感到奇怪,可是这座庄园里奇怪的事情多了去了,越奇怪越正常,于是他低着头,拎着水桶,不慌不忙去给紫藤树浇水了。 -- 第196页 克洛莉斯以自己为筹码,这是她出生以来做过的最危险的豪赌,如果德古拉不把她的生命当一回事,他完全可以用更加轻蔑的笑容,嘲讽她的自以为是。 但是她的筹码显然对对方是有价值的,科林做出了让步:“你可以离开这里,克洛莉斯·达西。” “我要让玛丽跟我一起走。” “不行,她得留下来……”科林捏住了玛丽的脖子,“我给你两个选择,你自己走,她留下来,又或者是,你心甘情愿换她走。” 克洛莉斯的刀抵在她的脖子上,在她要做出选择之前,科林补充:“你不用着急,天黑之前,都是你的考虑时间。” —— 克洛莉斯走回西弗斯花园,强尼正从米尔沃顿庄园驾着马车回来,见到了她,可高兴了,他就说,达西小姐去朋友家能出什么坏事啊,玛丽怎么紧张兮兮的。 可是玛丽呢? 强尼驾着马车上前去,喊她,好几声克洛莉斯才回过神。 强尼:“您回来了,应该坐马车回来呀,玛丽呢?” 克洛莉斯没有回答他,一路上她都没有说话,等到了西弗斯花园,福尔摩斯已经在进行他的下一项工作了,为了尽快还上钱,他什么都肯干。 克洛莉斯招呼他过来,问他:“华生医生呢?” “在他的房间里。”福尔摩斯见到克洛莉斯的眼睛里装满了惆怅,他想问问她发生了什么,可是又心生胆怯,他不敢随意去探究别人的心思。 “替我去叫他一声吧。” 福尔摩斯应下了,他去叫华生医生,一步三回头地看看达西小姐,克洛莉斯坐在楼梯口等福尔摩斯把华生叫过来,她看着天空上的云,陷入思绪中。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华生过来了,其实他本来对福尔摩斯说的是:待会儿我过去,可是福尔摩斯固执地让他现在就去见达西小姐。呵,虽然变了个性子,但是起码固执这一点还是一如既往。 “玛丽被扣在了科林·博格那里。” “什么?这怎么可以呢,这得喊警探来吧,福尔摩斯,你说怎么办?”华生下意识问福尔摩斯的看法。 可是福尔摩斯没有看法,他一脸茫然。 “不顶用的,玛丽会没事的,我会过去,然后她就能出来了。我已经跟科林·博格说好了,我回来收拾一点东西,然后就去把玛丽换出来。” 跟科林·博格赌,她尽力想要争取一个平局的结果,在两个选择之中,她选择了后者,用她的自由来换玛丽的安全。 “你也不能过去,他这个人简直是糟糕透了,肯定还有更好的办法,我们为什么不能报警呢?” 华生不赞同一人换一人的做法,尽管他十分担忧玛丽的安危。 可是用达西小姐换玛丽等于是救了玛丽却把她往火坑里推,这样怎么都是不合算的。 “他们不怕警探,而且他们和莫里亚蒂是一伙的,如果报警,很有可能警探把他家翻了个遍也找不到玛丽。” 华生急了,面红耳赤的,好脾气医生很少出现如此愤怒的时刻:“那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吗?” “那倒也未必,有时候千里之堤,也会溃于蚁穴。” 有时候需要铤而走险。 克洛莉斯收拾了几件衣服,就要前往伊丽莎白花园,趁着天还没黑,她往盆栽里撒了一把种子。 “这是我种下的花,在我没回来之前,你的工作就是好好照顾它们。”克洛莉斯给福尔摩斯安排了新的任务。 福尔摩斯看着她,一个人的变化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来,他的目光已经失去了锐利,像一只极顺从的羊羔。 他点了点头,问她:“你什么时候回来?” “少的话就两三天,多的话,可能几个星期。” 他显然是有问题要问她的,可是他没有问出口。 克洛莉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乘上了去伊丽莎白花园的马车。 在她走了以后,福尔摩斯问华生:“她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华生的话堵在了喉咙里,也只是拍了拍福尔摩斯的肩膀。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8章 入住伊丽莎白花园 克洛莉斯发誓,她要写一个关于吸血鬼的故事,事实上她后来也的确那么做了,她的那个故事里头关于吸血鬼的衣食住行描写的十分精细,以至于后来有人怀疑克洛莉斯·达西是不是真的见过吸血鬼,面对这个疑问,克洛莉斯一点儿都没有否认,她不但见过吸血鬼,还和两只吸血鬼一起生活过。 作为一个人类,跟吸血鬼一块儿住,最大的不方便就是:他们的饮食不通。 克洛莉斯到伊丽莎白花园的时候,正正巧赶上晚饭的时间,科林·博格和摩黛丝提两个人按照人类的作息标准正打算要吃晚饭,他们两个人吃晚饭不需要仆人伺候。 所以这里的仆人只工作到太阳落山,太阳一落山他们就自己回自己的家,偌大的庄园只有德古拉和摩黛丝提两个人。 吸血鬼的晚餐除了血液还能是什么,当科林妄图让克洛莉斯也回避的时候,克洛莉斯两手一摊:“我们今天下午都已经坦诚布公了,我不是你的妻子,你也不是到伦敦来做生意的商人,我也不会称呼你为博格先生了,还是称呼你的原名吧,你说怎么样,德古拉先生?” -- 第197页 “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名字,你又怎么会知道?” “二楼那一幅白衣女人画像上面写了你的名字。” “那是我出征前为你画的。” “再声明一次……”克洛莉斯打断他的回忆,“我不是你的妻子,关于这个,我可以和你解释。” “大人,夫人,我们先用晚餐吧。”摩黛丝提真害怕两个人说着说着又吵起来,下午那件事可真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 在克洛莉斯来的时候,他们特意检查过她的行李,再没发现任何银质物器才放心让玛丽离开。 摩黛丝提的手上端着两个极其精美的透明玻璃瓶,玻璃瓶的瓶口和底座镶了一圈金边,在烛光下熠熠生辉,玻璃瓶里装着猩红色的液体,味道从瓶口散出来,却没有一点儿血腥味,反倒带着一股清香,这两瓶血液让人想起了夏日的果园,满满都是苹果、梨、葡萄柚的香气。 这两个瓶子一个放在德古拉的面前,另一个放在摩黛丝提的面前。 说是三个人的晚餐,其实是两个人的狂欢。 克洛莉斯默默地看着这两个人没有任何犹豫地喝下了那两瓶血液,脸上露出靥足的神情,那个东西似乎成了他们的快乐之源。 她敲了敲桌面:“先生女士,请问我吃什么?” 她可是人,不是吸血鬼,得吃饭的。 这可给屋子里的两只吸血鬼提了个好问题。 “我今天参观的时候已经看出来了,你们家的厨房吧,就是个摆设,应该从来都没有启用过。而且你们家雇佣的仆人里,也没有厨子这一类别吧。” “是的……” “可是我都要在这里住下来了,请问我每天吃什么,你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吗?”克洛莉斯眨巴眨巴眼睛。 她从德古拉的神情中读出来了,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可是她早就想到了。 克洛莉斯的手撑着脑袋,越说越委屈,时不时看德古拉一眼:“我可以今天晚上不吃饭,可是我总不能一直不吃饭吧……还是你们本来就打算让我过来饿着,饿瘦,好达到你们这样的身材标准,然后再吸我的血,把我变得和你们一样?” 德古拉听到她的话,立刻说:“我们不会吸你的血。” “噢,你们是素食吸血鬼吗?” 克洛莉斯想起了《暮光之城》当中的卡伦一家,他们就是素食吸血鬼,从不喝人血,都是吸食动物的血为生。 “什么是素食吸血鬼?” 一个人类给吸血鬼解释什么叫素食吸血鬼:“就是你们不喝人血,喝动物血为生。” “我们不是素食吸血鬼。” 他们玻璃瓶中的猩红色液体就是人类的血液。 尽管早就猜到了这回事,但是真正听到眼前两个漂亮的人喝的是真正的人血的时候,克洛莉斯的心里还是有点儿发毛。 “你现在害怕了?” “有点儿吧……”克洛莉斯坦白承认,“我一个人在这座庄园里,就相当于往鱼塘里撒了一把鱼食吧。” 她不自觉摸上了自己的脖颈,似乎电影里吸血鬼都爱朝这里下口。 “我们不会用你的血。”德古拉再次强调。 他不会吸食他妻子的血液。 德古拉的目光坚定,像金色的合欢树。 “万一你们饿极了又没有存粮呢?” “不会出现这种状况,莫里亚蒂每隔三天给我们送一次新鲜补给,他送过来的足够我们日常饮食了。” 克洛莉斯吸一口气,隐约还能闻到空气中残余的瓜果芳香,这想必也是莫里亚蒂的杰作。 “你就这么信任莫里亚蒂,他万一断了你们的饮食,那岂不是会很被动?” 德古拉眼中的合欢树开了花,一朵一朵金灿灿的:“你是在担心我们吗?” 克洛莉斯挤出一个笑,她是在担心她自己。 “他的家族世代为我服务,他不敢这么做的。” 克洛莉斯真想提醒他:大哥,你会不会太过自信了一些,那可是莫里亚蒂。除了他自己,莫里亚蒂不会为任何人服务! “他给你们的血液是从哪里来的?” “如果我告诉你是无辜人的血液,那么你肯定会觉得我是一个活该下地狱的坏蛋。所以我必须告诉你,莫里亚蒂提供给我的是监狱里面十恶不赦的死刑犯的血液。我的手上已经沾满了太多的鲜血,我不想再加重我的罪恶。” “那么……” “你的问题有一点太多了……”德古拉挥了挥他的长袍,“你从前可没有那么多的问题。” “都说了很多遍,我不是你的妻子,你难道真的喜欢现在的我吗?” 这个疑问堵在克洛莉斯心里面很久了,德古拉一直这么固执,他固执的到底是他妻子的灵魂,还是这张和他妻子一模一样的脸庞? 德古拉沉默不语,克洛莉斯看到摩黛丝提把手指放在了嘴唇上,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这位好心的姑娘知道,克洛莉斯已经触碰了德古拉的逆鳞。 可是这个问题很重要,不但对克洛莉斯来说很重要,对于德古拉本人来说也很重要。 克洛莉斯上前一步,望着他的眼睛:“请你好好看看我,除了面容以外,我和你的妻子真的一样吗?” 是同一张脸没有错,德古拉在看到这张脸的第一眼就已经认了出来,这是他的妻子,伊丽莎白的面容,她的笑容是他长久岁月里的宽慰,她着白裙子时,如同一朵风中飘摇的白色紫罗兰。 -- 第198页 但是除了面容呢…… 克洛莉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她的眼神在寻求一个答案,她的瞳孔十分澄澈,在她的瞳孔里是德古拉迟迟不回答的沉默,他们相隔不过一臂远,却似乎隔了几个世纪,德古拉觉得她离他记忆中的模样真的好远。 她真的是伊丽莎白吗? 如果不是,那么她为何又会认出他呢? “你今天应该很累了……”德古拉别过脸去,断开和克洛莉斯的目光接触,“你可以去睡觉了。” “我觉得我还不累,不需要睡觉。”可以一直在这里等答案。 “你的房间在楼上左手边第二间,我不会锁你的门窗,但是你跑不出去的。” 夜里的伊丽莎白花园被迷雾笼罩着,没人可以走出去。 看来德古拉是彻底拒绝和克洛莉斯交流这个问题,他的逃避让克洛莉斯有些挫败。 但挫败只是一时的,她很快意识到,他的逃避说明他已经开始怀疑这个问题了,这成为新的进展。 克洛莉斯走到楼梯上时,德古拉在底下道了一句:“我会为你找个厨师的。” 她回身望他,她的影子自楼梯而下,落到离他几步远的距离,他立在那里,黑色的袍子铺在地毯上,像一朵夜色的花朵,可是地面上,连他的影子都没有。 克洛莉斯第一晚在伊丽莎白花园住下,如果说一点儿恐惧都没有,那肯定是谎言,她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夜色,一片浓雾罩着另一片浓雾,层层叠叠。 在西弗斯花园里,也是今夜无人入眠。 “我们得去把达西小姐救回来。”这是众人一致同意的结果。 可是用什么办法才能救回克洛莉斯呢?没人能回答。 玛丽回来,把她今天的所见所闻全说了一遍,大家得出的消息就是科林·博格和她的夫人并非常人。 “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不进去,她可能就能回来了。”玛丽很懊恼,她进去根本没帮到什么忙。 华生揉了揉头发:“这不能怪你。”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有什么办法吗?福尔摩斯先生。”玛丽相信福尔摩斯会有办法的,她总是会忘记福尔摩斯先生生病了,他受到了伤害,无法像之前那样迅速给出解决的办法。 福尔摩斯一脸茫然,茫然是近期他接收问题后最常出现的神情。 “没事了……” 第119章 招募厨师,收获书籍 招厨师这样的工作,德古拉依然把它交给莫里亚蒂去办,效率很高,克洛莉斯一醒来就看到了有三个厨子做来的食物,整整齐齐摆在餐桌上,等着她来品鉴。 第一个厨师做的是一份鳕鱼鸡蛋奶油烩饭,旁边摆了一道浓汤和一块像一束玫瑰花一样的蛋糕。 第二个厨师做的是一份培根双煎饭,旁边摆了一道浓汤,浓汤旁边是一块拿破仑蛋糕。 第三个厨师做的是鳜鱼配蔬菜沙拉,旁边也是一道浓汤,旁边有四块小的姜饼蛋糕。 看上去每一道食物都精致可口,这几个厨师可以在王公贵族的府上当主厨的。 克洛莉斯的目光扫过这几道食物,又扫过这三位厨师,问:“你们是哪里来的厨师?” 没有一个人回答她,他们只是恭敬地站在一边。 “他们听不见,而且也不能说话吗?” 回答克洛莉斯的,是德古拉显而易见的神情,伊丽莎白花园不允许任何一个仆人能张口说话,而且听得见声音,他们绝大多数人是文盲,连字都不认识,这群人是莫里亚蒂雇来的,他认为这样的仆人更加可靠。 “我选中哪盘菜,哪盘菜的厨师就留下来吗?” “是的……” 选择权在她,这个庄园里除了她以外,没有人再会用饭。 克洛莉斯在每位厨师的蛋糕上都舀下一小勺,尝完以后用清水漱口再尝下一位厨师的,她每一口都细细咀嚼。 但其实都是蛋糕,没有多大的差别,不过她的心里头已经有了定数。 “第二位厨师显然做的没有其余两位好……”克洛莉斯给出了她的评价,“第一位厨师和第三位厨师的手艺倒是不相上下。但是我更倾向于第一位厨师的,像我之前就熟悉的味道。” 她选择了第一位厨师。 可是到后面,给克洛莉斯做饭的不是第一位厨师,而是没有被她选择的第三位厨师,德古拉雇佣了他,他的一只眼睛是全盲的,戴着一个假眼球,似乎是对自己的外貌很不自信,他的头比剩下两个厨师的头低得更厉害,这让莫里亚蒂和德古拉都十分满意,知道了自己被雇佣的消息,他的脸上有藏不住的喜悦。但是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明目张胆,连高兴都怯生生的。 “我记得我更偏向于第一位厨师。”克洛莉斯望着德古拉道。 “我没有记错。” 德古拉是故意选择第三位厨师的,他不是不能遂克洛莉斯的心意,只是在听到克洛莉斯说味道熟悉的时候留了一个心眼。 尽管是莫里亚蒂挑过来的人,但凡事也需要谨慎,那个做蛋糕的没准儿是克洛莉斯以前就认识的人,可能帮助她逃跑。 “你自己也说了,第三位厨师的手艺和第一位厨师的不相上下。既然不相上下,第三位厨师和第一位厨师就是一样的。” “不一样,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克洛莉斯很固执。 -- 第199页 德古拉的脸阴沉着,他更加坚定地认为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而克洛莉斯也没有很高兴,他让她自己选择厨师,可是选择权最后还不是在她的手里。 这两个人像一触即燃的火药桶,摩黛丝提就可为难了,这跟她听说的一点儿都不一样,她可是听说大人和夫人的关系可好了,两个人像两只春日里的蝴蝶一样,都是你伴随着我,我跟随着你的,相依相伴的,这哪里是春日里的蝴蝶,倒像是两只互相争斗的雀儿。 不过,最先放下姿态的是克洛莉斯,她坐在了餐桌上,铺开餐巾,道了一句:“感谢德古拉先生替我找了一位厨师。” 她也不是刚刚才明白,自己在这里是笼中雀,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这个概念从她再次踏入伊丽莎白花园里,就已经像一棵种在她心里的参天大树。 她坐在了第三位厨师做好的食物前。 “还有两份,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和二位一块儿用早餐?” 虽然她尝了一口蛋糕,但是汤和饭都是没有动过的,现代人朴实的思想没有在奢华的维多利亚时代消磨,秉承着别浪费的思想,克洛莉斯邀请摩黛丝提和德古拉一块儿用早餐。 当然,他们吸血鬼的早餐当然不吃人类的食物。 这对摩黛丝提是一件稀罕事,她还从来没有吃过人类的东西。 所以对用人类的早餐充满了好奇,她答应了,坐在了第二位厨师做好的食物的位置上。 摩黛丝提是一个思想十分单纯的姑娘,她听克洛莉斯说第二位厨师的手艺不如第一位厨师和第三位厨师的,自然就想着把好的让给德古拉大人。 可是这位德古拉大人,明明都坐下了,餐巾也铺开了,拿起了刀叉,突然又站起了身来:“你不要耍小聪明了,别以为让我尝过第一位厨师做的食物,认可了他的手艺就能够让我回心转意,转而选择他。” 德古拉拿刀叉的手刚才微微颤抖,克洛莉斯注意到了。不过面对德古拉的质疑,克洛莉斯真的很想问他一句:大哥,你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 她真的只是邀请他用个早餐罢了。 “既然这样,你也可以选择用第二位厨师这一份。” “不用了,我不吃这些已经很久了。” 德古拉每一次挥袖子离开的时候,克洛莉斯总会想起希腊神话里的女神,摆一摆衣袖,带走许多的尘埃,给伊丽莎白花园打扫的仆人应该还挺轻松的。 德古拉走了以后,还剩下克洛莉斯和摩黛丝提两个人,她们两个昨天还是挟持与被挟持的关系,今天用早饭还是挺和谐的,摩黛丝提对克洛莉斯碗里的蔬菜沙拉很感兴趣,她问:“我能尝一口你的这道菜吗?” 克洛莉斯没有贯彻分享是美德的优良传统,她婉拒:“让别人吃自己盘子里的东西是很不符合礼仪的。” 摩黛丝提没有执着,她第一次真正用人类的早饭,心里的惊奇感大过了食物的美味,她没有发现,身边这位从昨天就没有吃晚饭的小姐对食物也是兴致缺缺,一点儿都不像饿了这么久的人的模样。 厨师招到了,克洛莉斯的吃食问题得以解决。可是一个问题的解决总是会伴随着另一个新问题的产生。 克洛莉斯有了能量补充后,马上又跑去找德古拉了。 “德古拉先生,我昨天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没有回答我呢?” 摩黛丝提跟在她的身后。 德古拉现在只感觉头疼,他开始厌烦吸血鬼为什么不需要睡觉,睡眠是一种很重要的东西,这在他成为吸血鬼之后才会意识到,如果一件事让人觉得很累、很疲倦,一般睡一觉再去做,就会神思清明许多。 可是他现在已经被剥夺了睡眠的权利,他不需要睡觉,这也就代表了他没有一个恢复期,克洛莉斯昨天问的那个问题一直在他的脑袋里跑,从天黑跑到天亮,伊丽莎白花园的雾散掉了,他都没有想出来。 “德古拉先生,其实你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你不愿意承认吧?”克洛莉斯意图戳破德古拉和真相之间的那一层纱。 摩黛丝提拉了拉她的衣袖,不让她再继续说下去,这是摩黛丝提见到德古拉大人皱眉最多的一段时间。 克洛莉斯接受了摩黛丝提的好意:“如果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那么我能问下一个问题吗?” “你从前没有这么好奇。” 德古拉脱口而出,说出这句话他就有些后悔,这又为克洛莉斯的问题提供一条作证。 “你需要我做什么吗?我知道,本来是要用我,名义上你选中的新娘,来迎接你的归来。其实你此刻已经回来了,我对你还有任何用处吗?” 她无礼的事情已经做的挺多了,德古拉还能忍受她。如果这位大人不是恋爱上头的话,那么肯定她对于他而言还有别的用处。 “你的确对我还有别的用处……”德古拉坦白,“你说的「回来」是对我最荒谬的评判,我的身上有鲜血的诅咒,唯有我的妻子能破除我的诅咒。” “那么你的妻子要如何破除你的诅咒?” “我身上的诅咒唯有用我妻子的鲜血才能破除。” 德古拉发现克洛莉斯的脸上是带着微笑的,这个微笑里全无半分高兴的情绪,只是她对于他说法的无奈反应。 “你能不能说得再具体一点?比如说你的诅咒是什么,需要你妻子的多少血液才能破除你的诅咒,你的诅咒破除完以后你们两个人会怎么样?” -- 第200页 德古拉的神情再次告诉她:你的好奇心太重了。 他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给她,让她自己找答案,克洛莉斯翻了两页,然后发现她根本看不懂书上的文字,上头全是古语。 “看不懂的地方让摩黛丝提解释给你听。” 好的,她知道了这个可爱的女吸血鬼的名字,她万分有礼貌,把书本递到了摩黛丝提的手里:“拜托了。” “有不懂的地方尽管问我好了。” “我全部都,看不懂。”克洛莉斯露出了学渣的笑容。 第120章 灵魂画手克洛莉斯 摩黛丝提找了一张纸,把书籍上的目录翻译了一遍,目录分别为: 第一篇不死之身的源起 第二篇外典或原典 第三篇血月与蔷薇 第四篇祭祀与祭祀所需的祭文、仪具。 第五篇两条道路 第六篇关于世俗的生活 第七篇应该规避的事项 第八篇永生的审判 第九篇恩赐 光从目录所列的章节名来看,似乎是第四篇要与她感兴趣的内容最接近,她按照目录翻到了第四篇所在的目录,一堆繁复的文字于她而言如同天书。 “你有看过这一本书吗?”克洛莉斯想知道每一个章节都大概是什么内容。 摩黛丝提摇了摇头,她说:“书架上那一层的书是大人的藏书,没有经过他的允许,我不能翻阅。” 所以,和克洛莉斯一样,摩黛丝提也是第一次看这本书,无法为她概括章节内容。 “那麻烦你看一下第四篇的内容,然后解释给我听吧。” “好的……”摩黛丝提从克洛莉斯的手里接过书,开始看第四篇的内容,她看的很认真,这是德古拉大人交待下来的任务,她会好好完成。 摩黛丝提的侧脸像一朵白中带红的芍药花一样,在房间里安静地盛开着。 “对于之前的事情,我得向你道歉,实在是情势所逼,我主观上没有想要伤害你的意思。” 克洛莉斯对昨天她拿着一把银质小刀抵在摩黛丝提的脖子上,又把她带到阳光下而感到愧疚。 其实,她不光是昨天伤害了摩黛丝提,在之前想要确证摩黛丝提和德古拉身份的时候,也用了香包故意试探,这些东西能够损害吸血鬼。 正在看书的摩黛丝提抬起了头,听到她道歉了,反而有一点不好意思,这是她第一次听到道歉,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德古拉大人没有教导过她这一点。 摩黛丝提微笑,继续看书。这几页的内容很生涩,就算是她懂上面的文字。 但是没有前后文照应,读起来的速度就不会很快,在看到某一行内容时,需要翻到前面去找一找有没有对应的内容。 克洛莉斯没有催她,在摩黛丝提阅读的时候,她在思考伊丽莎白花园以外的事情。 她抽了一张纸,不敢在上面写任何具体的文字,就画了几个符号来做替代,她用一个圆来指代德古拉,用一个三角形来指代莫里亚蒂,用一个四方形来指代福尔摩斯,用自己姓名的首字母来指代自己,把这些符号串联起来,再勾上几把对勾来代表各自手里的筹码、同盟,就串现在的局势。 对于她和她的伙伴而言,目前的局势当然是十分不利的。但是也并非没有突破点,至少对方此刻在最盛处,也是最容易得意忘形,最易从内突击的时刻。 “这一篇主要讲的是一个祭祀仪式,和祭祀仪式所需要准备的一些事项。” 摩黛丝提要给克洛莉斯讲第四篇的内容了,克洛莉斯默默地将手里的纸移到了另一边。 “恕我冒昧,你能一段一段念给我听吗?” “可以的……” 摩黛丝提一段一段给克洛莉斯念书上的文字,中间加入了一些前面提到的情况,第四篇念完克洛莉斯大致明白了,化身为吸血鬼的德古拉身上的血液已经凝固了,如果需要解除他身上的诅咒,则需要在血月之夜的七夜后将一位曾经与他血肉交融之人的鲜血重新注入他的体内。 “他身上的诅咒就是他变成不死之身吗?” “并不是……”摩黛丝提回答她,“光是永恒的生命,当然不会是诅咒。在午夜十二点以后,大人会变成另外一个模样,那才是诅咒。” “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无法描述,但是他一定不想再让别人看到他那个样子,所以晚上才会布起一阵迷雾。” 伊丽莎白花园的迷雾如同一块白色、灰色的布,在夜里遮盖他真实的面目。 “其实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之前大人可能一整天都保持着那个样子,现在只有午夜十二点以后才会变成那个样子了。” “照你这么说的话,也就是他之前不是现在的模样,可能之前的模样十分骇人……” 克洛莉斯看到摩黛丝提点头了,她继续推测,“既然他现在可以维持这个模样的话,也就是说,不一定需要与他血肉交融之人,也可以破除他的诅咒的。” “你说对了前面一部分,但是对这个诅咒的理解有偏差。如果要破除大人身上的诅咒一定需要与他血肉交融的人的鲜血才行。 因为现在你看到的这个样子,是大人消耗他自身的精力刻意变化的,必须得诅咒解除,他才能保持现在的模样。” -- 第201页 “他用自己的精力刻意变化成这个样子,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不吓到你,也为了不吓到其他人……”摩黛丝提用她那蔷薇色的眼睛注视克洛莉斯,“要维持这个模样全身会感受到烈火的灼烧,大人他,其实挺辛苦的。” 摩黛丝提想说,所以你不要再气大人了,你们两个人本来是最亲近的人,有什么话就好好说吧。 “原来如此,所以他的脾气才会这么暴躁吧……”克洛莉斯嘀咕。 吸血鬼的听力十分敏锐,尽管摩黛丝提是吸血鬼中偏弱的一个。 但是她听得很清楚,摩黛丝提马上告诉她:“你千万不要说大人脾气暴躁,他之前不是这样的。” “难不成是因为他感受到烈火的灼烧才压抑不住自己的脾气?” “可能有一部分原因是这样子的,不过我觉得更可能是和别的有关,我近段时间也十分容易疲惫、易怒,有时候会向家中的工人发没道理的脾气,我想大人也是这样的。” 性情改变?克洛莉斯在心里头默默记住这个关键信息。 “老听你说之前、之前,你跟着他很久了吗?” 摩黛丝提的容颜很年轻,她很可能早在这个世间活了上百岁。 “有一段时间了吧,二十年左右。” 二十年对于一个吸血鬼而言不过是漫长岁月中的一瞬。 “你跟我也许是同一年出生的?” “你们两个就是同一年出生的……”德古拉突然出现在她们的身后,他披了一件金色的袍子,袍子下是一套丝绒绿西装,他的手背在身后,朝她们走过来,拿起了桌上的书,一眼瞥见了克洛莉斯的涂鸦,“这是什么?” 又是圆圈、又是三角形的,德古拉挑起纸,正反面翻看了一下。 “为了帮助理解的随手涂鸦。” “画的真难看。”德古拉没有怀疑,把纸放下了。 克洛莉斯微笑。 德古拉继续刚才的话题:“你们两个就是同一年出生的,当年盖曼家族用她来代替你。” 婴儿总是一天一个模样,当年正是摩黛丝提代替克洛莉斯进入了德古拉的庄园。 “你还活着!” 克洛莉斯大受震惊。 “不然你以为我会杀了自己的妻子吗?” 当这个女婴被送到庄园里的时候,娇小又安静,连哭都不哭一声,他当是他妻子的转世,天真的以为自己的惩罚将被这个娇弱的女婴终结。 可是,在女婴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他便知道,这不是他的妻子,他的妻子不是绿色的瞳孔。 “没有,没有。”克洛莉斯连忙否认,这却没让德古拉和缓分毫,他皱着眉头,脑海中的记忆被勾了出来,他的诅咒除了生理上会变成一个可怖的、恶心的怪物外,还有心理上一次次希望的落空、长时间的孤寂和永生的懊悔,这些都像一把把利刃,直插入他的心脏,他的心已经千疮百孔。 克洛莉斯望向摩黛丝提,忍不住想要摸摸她的头发,想要确认摩黛丝提是不是真实的。 摩黛丝提则发现,克洛莉斯看她的目光满是惊喜,这是克洛莉斯入住伊丽莎白花园以来,最愉悦的一个表情。 克洛莉斯简直是太高兴了,等她出去以后一定要写封信告诉艾德,他的孙女并没有死去。 在艾德离开英国的时候,克洛莉斯向他告别,老人家的心里充满了感激,他放不下仇恨,但岁月和疾病正在威胁着他的健康,他终于决心要返回故乡了。 老人家看克洛莉斯的眼神充满了慈爱,他对她说,如果他的孙女还在世上,也会跟她一样健康美丽吧,可惜他是看不到了。 克洛莉斯一定要告诉他,他的孙女甚至比她要更加美丽。 “你治好了她身上的病?” 艾德当初提出用自己的亲生孙女来替代克洛莉斯正是因为他的孙女染上了病,医生诊断活不过一个半月,哪怕一个风寒都能随时要走她的生命。 “我不是医生,不会治病,而且她的病就算整个罗马尼亚最好的医生来也治不了,她遇上了一个以血液为生的怪物,是天意要保存她的生命。” 余下的,不用多说,克洛莉斯也明白了。但无论如何,艾德的孙女还活着,这是对老人家最大的宽慰。 “我已经知道破除诅咒的祭祀,我想要跟你做一出交易。” “你不是一个在生意上有天赋的人,你应该要清楚这一点。” “所以你应该听一听我的建议,至少不会让你亏本。如果你们没有估算错误,你给我的这本书里的内容也不是胡诌的话,这具身体应该是你妻子的转世之身,那么我帮你破除诅咒。但是我得事先声明,我不是你的妻子。这很难说清楚,我还是给你画个图来解释一下。” 图像总是比文字更直观的方法。 克洛莉斯拿了一张新的纸,开始在纸上画了个小人头。然后在人脑袋里画了一个小圆圈:“你看,这是一个人,人以肉(体)和灵魂组成,这你是没有异议的吧。” 德古拉的脸上十分直白地写着对她这幅画的嫌弃。 摩黛丝提……虽然也觉得克洛莉斯画的不是很美观,但是没有很明显地表露出来。 “刚才这一个小人代表伊丽莎白的转世。如果她的灵魂由另一个灵魂替代了,那她就是另一个人了,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你明白了吗?” -- 第202页 克洛莉斯画了一个更大一点的圆和同一个小人的身体,边说边演示给德古拉和摩黛丝提看。 她已经尽力把目前的状况说得简洁明了,只要德古拉相信,那么事情很快就会发生转机的。 “达西家族没有将绘画列入到你的日常课程之中吗?” 过了半天,德古拉给出了这样一句回答。 “重点不在这个……等一等,好的,我们就以绘画为例,达西家族应该是有绘画课的,乔治安娜就是个不错的画家,没道理妹妹学了却不给姐姐开绘画课。 可是因为我是突然来到这个身体里的,我所接受的教育和原身完全不一样,我没有掌握画画的技巧。所以画出来的画还是这个模样,这也就作证说明我的灵魂和原身的灵魂并不是同一个。” 她都说得这样清楚了,还附带上了事例分析,德古拉应该明白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1章 莫里亚蒂的忠诚 德古拉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是他不信,除非在书本中找到记载,证明之前就有先例。 “如果没有呢?”毕竟这样的事情也说不准,可能之前有人就在她之前也遇到了这样的情况,有可能这样的情况也就是仅被她碰上了,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就算别人碰上了这样的情况,也没写一本书记下来。 如果没有,德古拉是不是就不相信她说的话了? “如果没有,你需要用其他的方式向我证明你的说法是真实的……”德古拉道,“而不是像你的心上人那样,我是指他的体内也有另一个灵魂,说不准你的身体内也有两个灵魂,现在是你自己,也可以让伊丽莎白出来。” 不提福尔摩斯还好,一提到福尔摩斯,克洛莉斯心里头就冒火。 “你知道他的身体里有另一个灵魂……”克洛莉斯瞪着德古拉,“这也不奇怪,莫里亚蒂绝对会将他的情况告知给你。但你不觉得你们这样的手法十分卑劣吗?” “在双方的作战中,若能寻到对方的致命弱点,必得给予猛烈一击。” 克洛莉斯和德古拉两个人不在同一立场上,在这件事情上两个人无法达成共识。 “在马戏团表演那日,蝙蝠群突然失控,有蝙蝠朝我飞来,这是你控制的吗?”克洛莉斯换了个问题。 “不是……” 德古拉没有告诉她,在那只袭击她的蝙蝠后头还跟了一只蝙蝠,第二只蝙蝠拉走了第一只,护住了她。 这种事情没什么好说,他也不想用这件事情来邀功,以获得她的感激。 “那么是莫里亚蒂做的吗?” “你怎么有那么多问题?” 由德古拉这句话,克洛莉斯得到了答案,她继续问:“你都没有一点儿的质疑精神吗,他为什么要操控一堆蝙蝠让它们来攻击我,就算我跟你承认并非你妻子的转世。可是他不知道啊,你就眼睁睁看着你的下属做出攻击你妻子的事情?” 克洛莉斯一段话说完,一口气都不带喘的。 她等待着德古拉的回答,哪怕他不回答,她也会一直问下去。 “他那么做是有别的用意的。” “为了他的别有用意,所以你不惜伤害你妻子的生命咯?” “当然不是。”德古拉立刻道。 克洛莉斯目光如炬:“那么他做这件事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私自这样做了,你真觉得这样一个私自做主的下属会真心效忠于你?” 德古拉真的应该好好思考这个问题了,克洛莉斯已经怀疑很久了,她不认为像莫里亚蒂这样的人会心甘情愿诚服于另一个人。 眼瞧着气氛到了僵点,离争吵的爆发只有一步之遥,摩黛丝提直觉此刻自己应该站出来了,她向前一步,走到两个人中间,拉开两个人的距离,微笑着说:“该到了用餐的时候了。” 她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德古拉就感觉到一股饥渴涌入他的心头,他的浑身像有成群结队的蚂蚁在爬,爬过他僵死的血管,用力啃食着。 于是,克洛莉斯和德古拉的争吵就搬到了餐桌上。 “食不言,寝不语。”摩黛丝提提醒克洛莉斯遵守用餐礼仪。 可是去他的用餐礼仪,克洛莉斯非在饭桌上和德古拉杠上了:“先生,你真的得好好思考一下你和莫里亚蒂的关系,福尔摩斯先生曾经视他为良师,将自己最致命的弱点告知了他。然后它就成为了莫里亚蒂伤害福尔摩斯先生的武器。他此刻对你的效忠,或许只是一出戏。” 一个盛满猩红色血液的金色瓶子放在德古拉的面前,瓶子里的颜色如同火焰一般在德古拉的瞳孔里舞蹈,他捏开了瓶盖,这一瓶血液之中带着酒味,能让人想起希腊的酒神节,迷醉狂野,闭上眼睛,内心已经浸满愉悦。 莫里亚蒂是用心为他做事的,人类的血液口感单调。可是他总会用上一点小心思,把血液也当做佳肴一样制作。 “他的家族世代效忠于我。” “世代的效忠无法证明个人的忠诚,我言尽于此。” “感谢你的好心……”德古拉饮下了那一杯象征着狂欢的饮品,他的心情愉悦了许多,体内的饥渴也被缓解,“如果是背叛我的人,我必然让他付出代价。” 厨师已经做好了她的饭,仆人将饭菜送了上来,克洛莉斯看着小半桌子的菜,跟德古拉和摩黛丝提两杯饮品相比,她的菜色实在是丰富无比。 -- 第203页 可克洛莉斯还是不满足。 “以后厨师能不能做我爱吃的食物……”她道,“而且我对青豆过敏,不能碰任何跟青豆相关的东西。” 一小盘青豆作为辅材,摆在蒸好的鲑鱼旁。 “以后我想吃什么,可以自己告诉他吗?”克洛莉斯目光幽怨,征求德古拉的意见。 “可以……” “那你打算怎么跟他交流呢,他既不会说话,也听不到你说话?”摩黛丝提好奇地问。 “你们是怎么跟你们的仆人交流的,我也这么照做就是了。” “可是我们不跟他们交流,在住进这里以前,他们就被训练好了,我们什么都不用管。” 克洛莉斯无奈扶额:“又是莫里亚蒂训练的仆人?” “不是……” 还好,还好,德古拉的生活里还有一部分不是莫里亚蒂的杰作。 “仆人由他的妻子负责训练。” “艾琳?” “据我所知,他只有这一位妻子。” 若是艾琳的话,有些事情便不是偶然。 “我可以写给他。” “他不识字。” “那我可以画给他。” “你的那个画画技术?”德古拉挑眉。 “你画画倒是不错……”克洛莉斯回嘴,“要不我告诉你,你来画给他好了。” “可以……”德古拉竟然答应了下来。 他如此爽快,倒让克洛莉斯不知如何反应,德古拉也是看到了克洛莉斯眼中的惊愕的,他倒不想受她的感激,又偏过头去。 “就不用说感谢的话了。” “我认为是你把我囚禁在这里的……”本来克洛莉斯的确有感激的话要说,听到德古拉这样讲,就换了话头,“有责任对我的饮食负责任。” “我没有囚禁你,是你自愿过来的。”德古拉纠正她的话。 “我要在这里待到下一个血月之夜,在此之前我的行动范围就只能是伊丽莎白花园吗?” “三天后会有《伊丽莎白》的另一场演出,你可以去看自己的戏剧。” 第122章 花与春天 克洛莉斯还是决定写完《恍梦》这个故事,她拿来了干净的纸,伏案写作,摩黛丝提坐在她的旁边,看她之前写完的内容,德古拉似乎已经放弃了跟她谈情说爱的想法,看到她在写作,「哼」了两声,在一边看自己的书。 《恍梦》前面的故事不长,摩黛丝提看书的速度又很快,她很快就看完了,等待着克洛莉斯写完接下来的故事,她被克洛莉斯的故事吸引住了,又想着那天听到的小说结局,心里泛起一阵悲伤。 摩黛丝提纠结了许久,还是问了出口:“你还是打算按照之前的结局写接下来的故事吗?” 作为读着的她想举手投反对票。 德古拉不动声色地的等待克洛莉斯的回答,将他的好奇用眼前的书本遮盖住。 “我大概会写两个结局吧。”克洛莉斯说。 这两个结局关乎《恍梦》是一出爱情故事,还是一出哥特式惊悚故事。 但是流传到后来,《恍梦》只留下了一个结局,原本的另一个结局,在岁月中不知道去了哪里,《恍梦》的另一个结局也引起了许多猜测。 “那就好……”摩黛丝提轻轻道,“不然对康格里夫也太不公平了。” 康格里夫就是《恍梦》中那一位进入女主角赛西莉娅梦中的英俊男人,所有的风波由他而起。 德古拉的书页翻了一页。 克洛莉斯先写的第一个版本是她之前定下的结局,院中池子里的睡莲不是女主角清除的。 而是它们自己选择了枯萎,相较于第二个结局,她其实更喜欢这一个结局。 克洛莉斯的身边坐了两个永生之体,时间在伊丽莎白花园被消灭了它的意义,时钟上的数字也只是数字,她由一日三餐来感知时间的流逝。 在伊丽莎白花园之外,所有的人都在担心她的安危,伊丽莎白花园在他们的心里成为了牢笼的代名词,他们已经尝试过许多次,都止步于伊丽莎白花园的铁栅栏前,那里加强了管束,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克洛莉斯撒下了一把种子在花盆里,她嘱托福尔摩斯要好好照顾她的花,现在花快要开了,一朵一朵冒出了花苞。 福尔摩斯记得克洛莉斯的嘱托,他有在尽心照顾它们,他几乎用一整天的时间跟它们待在一起,他眼中如鹰般的凌厉消失以后,目光变得如花瓣一样柔和脆弱。 福尔摩斯还是睡在衣柜里,那里能让他感觉到安全,克洛莉斯离开的第三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雨,天空里闪过一道惊雷,带着要开天辟地的气魄,震得如同一个炸弹在身边爆炸。 本来安眠中的华生从梦里惊醒,在梦里差一点儿他就医治好了福尔摩斯,可是好梦落空,他的老伙计现在的胆魄还不如一个三岁小孩,雷声不断,他起身披上外衣,打算去看看他。 从楼梯到福尔摩斯住的房间,有一片水渍,他推开福尔摩斯的房门,床上没有躺人,床铺被褥摆得很整齐。 尽管他和福尔摩斯提了许多次,福尔摩斯还是无法克服心中的恐慌睡到床上去。 衣柜旁有一滩水渍。 华生打开衣柜门,福尔摩斯整个人缩着身子在衣柜的一角,在他的身边,摆放着几个湿漉漉的花盆,花还没有开,清新潮湿的泥土气味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 第204页 华生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他想叫醒福尔摩斯,可又见他睡得很好,只能把这几个花盆往外挪了挪,把自己的外衣盖在了他的身上。 暴雨过后便是大晴,伦敦难得的天气,克洛莉斯就在花园里晒太阳了,晒过太阳,身子也舒服了很多,再在伊丽莎白花园那阴冷的房子里待着,她或许会像一根藤蔓一样慢慢腐烂。 德古拉在书房里找相关的书,证明克洛莉斯「灵魂说」的真实性,摩黛丝提不能晒太阳,她坐在阴凉的长廊下看阳光下的克洛莉斯。 摩黛丝提的体质太虚了,她不但无法晒太阳,在这样太阳光强烈的天气,还得披上厚厚的袍子。 她是渴望阳光的,从她记事起,就没有像克洛莉斯一样悠闲的在阳光下待过,她望着克洛莉斯的目光,带着羡慕。 “你有想过做什么吗?” 克洛莉斯和摩黛丝提这几天接触下来,两人不能算投缘。但也能聊得上几句,摩黛丝提自幼就跟在德古拉身边,被他养育、受他教育,来到伦敦也是为了完成德古拉的夙愿,似乎没有自己的生活。 摩黛丝提不解:“你是指什么做什么?” “你有想要完成的事情吗,比如说你的梦想?” “帮助大人解除诅咒,这算不算我的梦想?” “也算吧……”毕竟德古拉也养育了摩黛丝提这么久,她将解除他的诅咒当成梦想也是很合理的,克洛莉斯没有否定她的梦想。 毕竟被人家否定梦想是件让人顶难过的事,克洛莉斯继续引导她,“当你们大人的诅咒解除以后,你想过做什么吗?” 这倒真把摩黛丝提问住了,她好像没有想过自己究竟要做什么,也从来没有人问过她以后要做什么,她的生命里甚至没有「以后」这个概念。 “你有想过去找你的家人吗?” 摩黛丝提的家人还在罗马尼亚,她可以回去看望他们。 “大人说,我本来是已死之人,我的家人们见到我还活着,可能会把我当成一个怪物。” 摩黛丝提垂下眼眸,她自己是认同怪物这个说法的,她连太阳都不能晒,每天还以人血为食。 “嘿,别这么想……”在摩黛丝提陷入情绪低谷时,克洛莉斯及时把她拉上来,“真正爱你的人是能够接受和包容你的。” 克洛莉斯由摩黛丝提的说法想明白了。所以这也是德古拉要伪装成另一个人,用假名字、假身份来接近她的原因吧。 “可是我吸食人血诶。” “这倒是个问题,你们要不要考虑我之前说的素食?” 说起「人血」,给德古拉和摩黛丝提的补给就到了。 克洛莉斯看到一辆精致豪华的马车开进了伊丽莎白花园,门房已经眼熟了这辆马车,他见到车夫是熟人,双方眼神一交换,便让他直接进来了。 马车停了下来,便有佣人十分熟练地把一箱箱红酒瓶从马车上卸下来。 “你们需要喝这么多吗?” 三天补充一次,这几箱子未免也太多了。 “之前不用喝这么多,但是对它们的渴望越来越强烈。” 摩黛丝提记得,他们在罗马尼亚的古堡时候,有时候几天才能吃得饱一点,他们也都习惯了,来了伦敦以后,每一顿都有人提供,不用过饥饿的日子。所以也不用再抑制对鲜血的欲望了吧。 “那里面各种口味都有吗?” “是的,我最喜欢一款香草樱桃混合在一块儿的味道,闻起来很像春。”摩黛丝提高兴地说。 “下次给我也闻一闻。” “好呀,他每次都会送过来的……”在佣人把红酒箱搬进门的时候,摩黛丝提过去看了一眼,里面有她喜欢的口味,“今天晚上你就能够闻到了。” 克洛莉斯笑了笑,她的目光随着搬箱子的佣人延伸到了屋内。 屋内的书房里,德古拉沉浸在一堆古籍当中,他听了克洛莉斯的说法,信与不信只在他的一念之间,所谓的书籍证明只不过是他为了更加确切地验证她的说法的借口。 但是,在一个安静的午后,德古拉审问了自己的内心,他究竟愿不愿意相信克洛莉斯的说法。 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德古拉陷入到了一阵黑暗之中。黑暗中,只有他一个人在一片深渊之中徘徊,他曾经长久地待在那一片深渊里,翻滚的波浪快要吞没他了,唯一能够救济他的,是伊丽莎白,他的妻子。 伊丽莎白的音容笑貌像深渊里的一叶扁舟,她能够载他离开深渊。 所以他愿不愿意相信克洛莉斯的说法呢? 他是愿意相信的,因为……如果真的是克洛莉斯的灵魂来到了转世的伊丽莎白的身体里,转世后伊丽莎白的灵魂又去了哪里呢? 那么,伊丽莎白是不是还没有背叛他,他们的爱情还有希望,那是曾经支撑着他不在深渊中沉沦的唯一希望。 手头的这本书没有相关的记载,德古拉把它关上了,开始在另一套丛书里寻找答案,他告诉自己要看得更快一些,他的伊丽莎白可能一直都在等着他。 想到这里,德古拉的心里又松快了不少,那天看克洛莉斯也觉得顺眼了很多,还耐心地帮她画完了她今天想吃的东西。 “我也想喝一个香草和樱桃混合的饮料,能让我想起春天。”克洛莉斯如是说。 -- 第205页 德古拉给她画了一个杯子,里面既有香草,又有樱桃,栩栩如生,一眼就能看明白。 克洛莉斯摇了摇头:“你这幅画没有灵魂。” 她背着手,如同一个品鉴大师。 头一次有人说德古拉的画没有灵魂。 她倒是说一说哪里没有灵魂。 “没有春天。” 重点在春天呢! 德古拉无言,晚上的时候,克洛莉斯的面前摆了一瓶猩红色的液体,就是摩黛丝提最喜欢的口味。 “这就是你所要的春天。” 当天晚上,克洛莉斯对着这一瓶液体坐了许久,第二天杯子是空的。 德古拉悠悠地说:“你把它倒了,摩黛丝提可是会很伤心的。” 克洛莉斯是人,总不会喝人血,她除了倒了还能放哪里去呢。 克洛莉斯对他笑一笑,难得带上了歉意。 第123章 大剧院骚乱 今天晚上就是《伊丽莎白》的演出。 “我跟你们两乘同一辆马车出现,不会招惹非议吗?”克洛莉斯换上了一条绿色的丝绒裙,佩戴上了一串珍珠项链,头发绾了上去,这使她整个人看上去优雅矜贵。 “哪里会招惹来什么非议呢?” “那可不一定,伦敦已经很久没有出现爆炸性新闻了。所以一点儿小事情也会捕风捉影,我和你们一起出现,没准会被解读为我介入了你们的婚姻。 本来你们两个人看上去就不太像夫妻。虽然挺登对,可是一点儿夫妻间的爱意都没有,也不知道让你们假扮夫妻是谁的主意。” 还能是谁的主意,是那位名誉伦敦的莫里亚蒂教授的主意呗,这件事还真是他自作聪明了。 德古拉闭上了眼睛:“本来的打算是让你见到我和摩黛丝提的相处,慢慢想起我们曾经的时光,伊丽莎白,多么明显的暗示呀。而且女人的天性是嫉妒,你会因为嫉妒心而想要追逐我。” 德古拉说完,就感觉自己的帽子被拍了一下,他不满地看向克洛莉斯,克洛莉斯的神情比他更不满。 “女人的天性是嫉妒,这种混账想法不会真的出自你的脑子里吧?” 如果是德古拉的思想,克洛莉斯还得把他这个观念好好纠正一番才行。 “莫里亚蒂说的。”德古拉回答,当初莫里亚蒂到他的面前,像念莎士比亚戏剧中的台词那般说出了这句话,他的言行不知为何具有极强的鼓动性,只眨了两下眼睛,德古拉便觉得这句没有什么道理的话像蛇溜进洞穴一样溜进了他的心里。 “不要相信那个混账的话。” 到了剧院,有专门的侍者领着他们进包厢,在满场的观众里,克洛莉斯看到了几张熟脸,伦敦的几个流浪汉穿上了干净的衣服混进了观众群里。 “你在找你的朋友?”摩黛丝提发觉了克洛莉斯的眼神,她没有声张,凑到了克洛莉斯的耳边,压低声音问。 她的声音控制得刚刚好,没被德古拉听到。 “我在找我的朋友。” 在观众群里面没有发现她的朋友。 “但是他们好像都没有来。” “他们也不知道你要来这里呀。”摩黛丝提道。 在戏剧正式开始之前,侍者给他们上了一些小零嘴,一碟一碟摆起来,看上去就美味可口。除了小零嘴以外,还有一瓶红酒。 “这是莫里亚蒂夫人得知三位到来后,特意送来的。” 德古拉不死之身的身份唯有莫里亚蒂知晓。因此莫里亚蒂夫人送来的红酒就只是红酒。 侍者给三位客人斟酒。 克洛莉斯端起酒杯,轻轻摇晃:“感谢博格先生和博格夫人带我来看戏剧,我来敬二位一杯。” 受了她的邀,德古拉和摩黛丝提都相当给面子地喝完了杯子里的酒,倒是对于盘子里的菜,他们两都一动未动,那都是人类吃的东西,再美味对他们来说是无味的辅料。 所以全程只有克洛莉斯在吃,而且她吃得特别快,不一会儿一个小碟已经空了。 德古拉瞥了她一眼,在侍者去端新零嘴的时候,慢吞吞地说了一句:“你这样会让别人以为富贵人家的小姐也吃不饱饭。” “因为我晚饭本来就没吃饱,而且这里的分量也的确不多。” 刚刚空盘的那一小碟就只是几块芥末青瓜而已。 克洛莉斯晚餐的确没有吃多少,因为厨师给她做了一盘青豆烩牛腩,她昨天说了第二天晚上想要吃牛腩,可是没想到厨师是青豆烩制,上次她提到了对青豆过敏,可是厨师没听到。 在看着厨师将那一盘菜端上来的时候,克洛莉斯还给厨师摆了个不高兴的脸子,吓得人家厨师以为自己犯了过错,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也连连给这位大小姐鞠躬道歉。 克洛莉斯生气,看上去就如同一只抿着嘴的白猫,目光里带着几分怒意,跟她平日和颜悦色的模样孑然不同,连德古拉都说:“他又不知道你对青豆过敏,你跟他生气又是何必呢。” 他觉得克洛莉斯这个时候像一个脾气刁蛮的大小姐。 也不知道今天的克洛莉斯是不是格外倒霉,侍者新端上来的零嘴正好是一盘糖蘸青豆。 这就连德古拉都没有忍住,冷得像冰块一样的脸也露出了笑意,她脸上的表情可比戏剧要精彩。 -- 第206页 “很好笑噢?”克洛莉斯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十分,有意思。” 戏剧开场了,很明显上一场名誉伦敦的《伊丽莎白》相比,这一场的表演要粗糙不少,戏剧得从细处看,例如那个扮演查尔斯和科林大学同学的演员。 尽管他不是重要角色,也只有一句台词。但是他上场以后,还在微微发抖,幸亏他的脸上扮着浓重的戏妆。否则他面上的惊恐可能会抢走所有男演员的戏。 德古拉的眉头微皱,点评道:“这个演员不行。” “可能状态不好。” “我记得上回不是他扮演这个角色。”上次《伊丽莎白》的演出是德古拉亲自盯着排练的,每一个演员都经过了他的筛选,台上这个演员他从来都没有见过。 “可能他有事,临时找了别的人替,这也是常有的事。” 这个演员一看就是第一次上台。 德古拉发现克洛莉斯的嘴角带着几分笑意,不由得嫌弃道:“没想到你喜欢看人家笑话啊。” 克洛莉斯:…… 如果他管这个欣喜的笑容叫做看笑话的话,那么就随他去吧。 “没想到你对表演还有那么高的领悟力。” 她这句话显然不是夸赞,德古拉敲了敲桌面,把侍者喊了进来,对他说:“把这几盘都换成青豆吧。” “是的,先生。” 随即,看起来美味可口的小零嘴变成了清一色糖蘸青豆,克洛莉斯的脸色和青豆的颜色一样了。 德古拉高兴了,一幕结束,他满意地鼓掌。 这少说也几百岁的人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看到一半的时候,德古拉问克洛莉斯:“你写这出戏的灵感是什么?” “来自于我的兄长达西先生和他的妻子,现在的达西夫人伊丽莎白。” 达西先生此刻在普罗旺斯,他已经给妹妹写了好几封信了,妹妹最近却一封信都没有回给他,这可让他有一点儿不高兴。 底下正演到《第十二夜》的戏中戏,观众正为男主角换上女装而鼓掌呢,大家伙儿都笑着闹着,德古拉也笑了,他的笑里有三分释然,他喃喃细语:“原来是这个伊丽莎白。” 他当初还以为克洛莉斯至少对这个名字是有感应的,在念起这个名字时,都能在他的心里激起一阵波浪,可这也是英国最普遍的名字了,每十户人家里就有六个女孩儿叫伊丽莎白。伊丽莎白只是他心里的执念。 德古拉又喝了一杯红酒,酒的滋味在他的口中像一咕噜白茶一样,没有什么滋味。 第二场落幕的时候,台下发生了喧闹,有人大叫了一声:“我的钱包不见了!”这一声喊完全压过了台上演员说台词的声音。 一声结束,立刻有另一声跟上:“我的钱包也不见了!” “上帝啊,我的钱包也不见了踪影!” 这几声下来,底下彻底乱掉了,比起戏剧演出,人们显然更关心自己钱财的丢失。 除了起初喊话的几个人以外,没有人丢失钱财,他们心里刚要舒一口气,便有一个穿着灰蓝色衣服的人鬼祟地穿过人群里。 “抓住他,就是他在偷钱包!” 显然是被发觉了,偷钱包的小偷干脆跳上了舞台,他蒙着面,没人看清他的模样,他敞开钱包,往上撒下几把硬币,台下就更喧闹了,人们演出也不看了,相互推搡着去抢硬币。 戏剧演出是看不下去了,众生百态却是最好的戏剧,吸血鬼的听力比普通人要灵敏得多,嘈杂的人声传入他们的耳朵里,直吵得头疼。 德古拉揉了揉太阳穴,他感觉头很沉,看眼前的人出现了晃影。 他的眼中,摩黛丝提捂住了胸口,克洛莉斯瘫在了椅子上,两个人都不是十分舒服的样子。 “你们还好吗?” “我的头很晕。” “我也是……” 在德古拉闭上眼睛之前,最后见到的画面就是克洛莉斯抓了一把青豆,直往嘴里塞。 “你可别慌了神,你对青豆过敏。”德古拉还没有说出这句话,他就已经昏了过去。 摩黛丝提倒在德古拉之后。 同样头晕的克洛莉斯比他们两要稍微好一点,她闭着眼睛大口地往嘴巴里塞青豆,几口下去,居然没有晕倒。 克洛莉斯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往外走,刚走出包厢,刚才的侍者就扶住了她的手,递给了她一个会意的眼神。 “女爵已经安排好一切了。”他对克洛莉斯说。 克洛莉斯的心像一艘航行在海上见到了彼岸灯光的大船。 一点儿错也没有。 从那三个厨师开始,她的朋友们就已经行动起来了:在那三个厨师所做的食物中。唯有第三个厨师的手艺与众不同,格外难吃,也正是因此才让克洛莉斯有所怀疑,她故意让德古拉以为她与第一个厨师是旧识,依照德古拉多疑的性格,才更有可能留下第三位厨师。 而后克洛莉斯得知了伊丽莎白花园所有的佣人由艾琳·阿德勒培训,更加让她确定故意做出难吃菜色的第三位厨师并非失手,本就是故意为之,他可以替她传递消息,也就才有了今日剧院的一出闹剧。 第三位厨师并非真正的聋哑人,自然听到了克洛莉斯对青豆过敏的话,他故意做错菜色能让德古拉更加放心,也能向克洛莉斯传递消息,消息是什么,克洛莉斯暂时不明。 -- 第207页 但是青豆肯定是关键,所以她才会在晕倒之前大口吃下一把青豆。 侍者扶着她穿过人群,台上撒钱的行动没有停止,一派嘈乱之中,她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克洛莉斯已经缓了过来,在奔向后台时,她见到了她的朋友们:华生、玛丽、福尔摩斯都在,福尔摩斯穿着戏装,脸上贴了假胡子和假鼻子,他正是刚才扮演男主角大学同学的演员,他已经完全不像他自己了,可克洛莉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太熟悉他了。 “小姐!”玛丽已经热泪盈眶了,她奔上去,给了克洛莉斯一个大大的拥抱。 “玛丽,能再见到你可真好!” 华生在他们两个人结束拥抱后,递给克洛莉斯一个小瓶子,小瓶子里装着两颗绿色的药丸:“这是治疗过敏的药。” 克洛莉斯:“谢谢你,华生。”她也给了华生一个拥抱。 最后到了福尔摩斯这里。 他不知道跟克洛莉斯说些什么,是不是应该和她说:达西小姐,能再次见到你真好。 这句话他在心里已经排演过许多次了,可实在是说不出口,最后说出口的话变成了:“达西小姐,你的花快开了。” 说完以后,他狠狠地咬住了下嘴唇。 “谢谢你帮我照顾他们。” 终于,克洛莉斯有了可以抱福尔摩斯的理由,她感觉到他的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两个人结束拥抱以后,福尔摩斯的耳朵红得更厉害了。 他的耳朵一直都红着,从上台的那一刻起就红得像樱桃一样,她在二楼看着,都能感受到他的紧张,说台词的时候,声音都是发颤的。 “你很害怕……”克洛莉斯看他的目光充满了华彩,“为什么还要上台呢?” “他自己愿意上去的。”华生抢先道。 玛丽附和:“是呀,本来这个角色是属于华生的。” 克洛莉斯微笑地看着福尔摩斯。 “因为他们告诉我,我在台上,你可能会更高兴些。” “他们说得没错,但还有一个原因是,只有你在台上,我才能认得出来。” 戴上这样的假鼻子、假胡子,如果是华生的话,她可不一定认得出来。可是如果她认不出来就不会知道她的朋友们过来接她了。 在看到福尔摩斯的那一刹那,克洛莉斯心里的那一艘船就冲破了迷雾。 第124章 大剧院骚乱之后续 克洛莉斯这句话一说出来,剩下的三双眼睛都往别处瞟。唯有与她对视的福尔摩斯呆愣愣的。 他只是体内的另一个人跑了出来,又不是傻了,怎么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还傻乎乎地笑了一声。 侍者想起了正事:“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赶紧走吧。” 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他在红酒里下药的剂量可最多只能让人昏迷四十五分钟,现在场子这么乱,可正是她逃跑的好时候。 “去哪里?”克洛莉斯问。 “去法国,你可以去找达西先生。”玛丽回答,她满心以为,只要克洛莉斯顺利到达法国,她就可以去寻找达西先生,有了兄长的庇佑,她会安全的。 可是克洛莉斯说:“我不走。” 华生瞪大眼睛,确认:“什么?” “等一会儿我就回到包厢里去,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而我从未离开过。” 克洛莉斯看到了四双震惊的眼睛。 “达西小姐……克洛莉斯,我会跟你一起离开。”没有华生使眼色,福尔摩斯主动对克洛莉斯说。 克洛莉斯舒了一口气,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你知道跟我一起离开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呢? 克洛莉斯笑了一下:“躺在包厢里的那个人,找了我许久了,就算我现在跑掉了,他掘地三尺也会把我给找出来,而且他还有莫里亚蒂帮忙……” 克洛莉斯的目光移向了侍者,他是艾琳的人,对莫里亚蒂的所作所为也不陌生,侍者的目光惆怅,克洛莉斯收回目光,“整个欧洲都是不安全的,可能整个世界都是不安全的,你跟我在一起,可能永远都要生活在胆战心惊当中。” 哪怕这样,你还要跟我一起离开吗? “那我们也应该走……”福尔摩斯的目光赤诚,“这是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尽管它很危险,有些时候我们得克服惧怕危险的恐惧。” “你说的真有道理。” 福尔摩斯看着她:“这是你说的,我一直记得。” 是吗?克洛莉斯随口说出的话,她自己已经忘记了,他居然还记得,看来尽管他的身体里另一个灵魂跑出来了,属于福尔摩斯的好记性却一直存在。 “我都忘了。” “所以,我们一起去法国。” 福尔摩斯收获到了今天晚上的第二个拥抱,这个拥抱比第一次的时间长一些,克洛莉斯的下巴抵住了他的肩膀。 福尔摩斯听见克洛莉斯在他耳边轻轻道:“那么,尝试睡在床上吧。” 第二个拥抱结束,克洛莉斯是打定主意不逃跑,她逃不开这个笼子的,逃离笼子只有两个方法,一是德古拉主动把她放出去,二是她把笼子啄破。 华生的眉头拧在一块儿:“科林是不是给你下什么蛊了?”一个大好的逃跑机会就摆在她面前,她居然不抓住,还要主动回去。 -- 第208页 “他没有下蛊,我有自己的打算。” 华生问:“你的打算是什么?” “明天我会给厨师一瓶东西,你们帮忙验一下瓶子里是什么,验出来以后想个办法告诉他,我就会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克洛莉斯已经知道厨师的确是艾琳的人,她可以放心地交待他做一些事情了。 “好的……” 克洛莉斯打开华生递给她的药品,她刚才抓了一把青豆吃下去,德古拉肯定是看到了,如果一点儿过敏症状都没有,他肯定不会信,所以克洛莉斯只能吞下一颗药丸压一压反应。 她强硬地拔下自己头上的发夹和脖子上的珍珠项链,交到福尔摩斯的手里:“好好替我保管。” “这又是做什么?” “这么大的骚乱,又是有人偷钱包的。如果我不丢失一些财物,我们莫名其妙晕过去算怎么回事呢?待会儿,你把他们的戒指什么的都拿走。”克洛莉斯为剧院骚乱和他们的晕眩找到了合适的理由。 她这么谋划布局的模样,华生真的想起了从前的福尔摩斯。 克洛莉斯交待了一切,也该走了,她冲朋友们挥手:“再见。” “再见……”他们再见得不情不愿。 有一个人甚至没有跟她说「再见」。 “福尔摩斯先生……”她叫他,“记得我说的,好好照顾我的花,还有,跟我说再见。” 福尔摩斯点了点头,大声道:“再见。” 这可是他最近说的最大声的一句话,华生和玛丽都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可是克洛莉斯满意了。 骚乱还在继续,她又溜回了包厢里,药效未过,德古拉和摩黛丝提没有醒来,她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瘫着。 克洛莉斯一直闭着眼睛,她听着外边的动静,外面渐渐安静了,那场骚乱逐步平复下来,只是这么一闹,戏剧肯定是演不下去了,她也快睡着了。 估摸着时间,侍者又重新进来,克洛莉斯睁开了一只眼睛,侍者正小心翼翼地抽走摩黛丝提的发饰。 “他的钱袋在他右边的口袋里。”克洛莉斯没有张口,说话嗡嗡的,但是侍者听清楚了,他按照她的指教,拿走了德古拉的钱袋。 成功了,克洛莉斯给他比了个大拇指,侍者偷笑着离开,回去把拿到的东西重新收好。 再过了一会儿,侍者又匆匆忙忙进来了,他开始了他的表演,大力摇晃着德古拉的肩膀:“先生!先生!快醒醒!天呐,这里发生了什么?” 德古拉还没有醒,克洛莉斯继续嗡嗡:“戏过了。” “先生,快醒醒!”侍者调整了表演模式,由咆哮式转成了表情外现式。尽管还是过了,但是比上次好了许多。 德古拉睁开了眼睛,他的瞳孔由昏黄色变得浑浊,带着一点儿微微的红光,他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侍者感受到了恐惧,他的声音也弱了。 “先生……” 德古拉的身体里那股难受的、被蚂蚁啃咬的感觉又出现了,他看向了包厢里唯一的一瓶猩红色液体,可那不是血液。 有一团火焰在德古拉的喉咙里烧。 侍者找回了表演的状态:“谢天谢地,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的表演还在继续,在他碰到摩黛丝提之前,德古拉叫住了他:“别碰她!” 他醒来充满了对鲜血的渴望,摩黛丝提恐怕一样,她的控制力可没有他这么强,饥渴到了极点或许会做出伤人的事。 侍者转向克洛莉斯,把戏份交托给她,德古拉也是一句:“别碰她。” 克洛莉斯的台词都准备好了,没有说出口的机会了。 德古拉记得克洛莉斯在晕过去之前吃了一把青豆,估计是神志不清了,他瞥到她白皙的手上冒出了红疹,低低地道了一句:“愚蠢。” “您说什么?”侍者问德古拉。 “不是说你。” 克洛莉斯闭着眼睛,握紧了拳头。 哼,不理他,他才不知道自己是有真正大智慧的人。 “先生,有一窝流浪汉装作观众混了进来,偷走了不少财物,您快看一看有没有丢失什么东西吧?” 这句台词倒是说得不错。 可是德古拉不在乎财物,他吩咐侍者:“你把这瓶酒送到莫里亚蒂教授的庄园里,让他验一下里面有什么东西。” 德古拉察觉到使他晕眩的肯定是这一瓶红酒。 “好的……”侍者毕恭毕敬,他马上就会把红酒倒得一滴不剩,“您需要我帮你把两位女士扶到马车上吗?” “不用……” 德古拉像抓着两把鲜花一样,两只手提起了摩黛丝提和克洛莉斯两个人,他揪着克洛莉斯的衣领,克洛莉斯直咳嗽。 “咳咳咳——”克洛莉斯顺势醒来,开始了表演,“发生了什么?” 有时候好的编剧并不是好的演员,术业有专攻,克洛莉斯的迷茫落在德古拉的眼里,尽是愚钝。 德古拉提醒她:“看一看你的手。” “我怎么会长红疹!” “我难道吃青豆了?” “你被迷晕了,神志不受控制,晕倒之前正在吃青豆。”德古拉递给了她一个眼神。 “原来是这样。” “你还好吗?” “还可以……” “跟我走……” -- 第209页 然后,克洛莉斯乖乖地跟着德古拉,德古拉横抱着摩黛丝提,三个人上了马车。 剧院里的戏彻底结束了。 “需要叫医生吗?” “不需要了。” “你确定?” “真的不需要了,这次不严重,跟我小时候一次发红疹的程度也差不多,睡一觉就会好了。” 克洛莉斯在说谎,睡一觉当然不会好,只是她还藏着华生给她的一粒过敏药罢了。 “嗯……”德古拉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你还好吧?” 德古拉看她,她在他的眼睛里读到了十分鲜明的渴望。 她这次不会跑了。 “你看上去不是很好。”她替他回答了。 “我的确不是很好,但是我不好,你的处境恐怕也不会很好,在这辆马车里可是有现成的食物。”德古拉身体不舒服,还不忘吓唬克洛莉斯。 克洛莉斯默默地离他坐远了些。 德古拉闭上了眼睛:“你觉得这样有用吗?” 没有用…… “你哼首歌来听一听吧。” 德古拉想要听家长的小曲儿,他很累,想要回到罗马尼亚的老房子里,那里开满了紫藤花。 “好的……”求生欲促使克洛莉斯答应他的要求。 德古拉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他的妻子哼过小曲了,他的心里充满了期待。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falling down(伦敦大桥垮下来,垮下来)……” “别唱了……” 德古拉真切地感受到了,旁边的女人尽管和她妻子长得一模一样,但不是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不会在这个时候给他唱童谣。 他宁可听夜莺啼叫。的确有夜莺啼叫。 “你扶着她一会儿。”德古拉把摩黛丝提交托给克洛莉斯。 摩黛丝提顺势靠在克洛莉斯的身上。 “你要去哪儿?” 她话还没有说出口,德古拉已经化成了一道黑影,飞出了马车。 夜莺不再啼叫了。 德古拉又坐了回来,他眼中的赤色慢慢散去,又回到了黄昏的颜色。 克洛莉斯是知道发生了什么的。 “你想要说什么?”德古拉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比之前要有力量,还能听清克洛莉斯的心跳。 “我想说,素食还是不错的吧。” 第125章 伦敦迷情 第二天早晨,克洛莉斯醒得比平常更早一些,她穿过花园走向厨房,厨房这个地方,除了伊丽莎白花园的佣人,平常不会有人进去。 但是她们都不是多管闲事的人,见克洛莉斯去了厨房也不会声张,只要安心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能获得工钱,对于他们来说,没有比这更重要的。 克洛莉斯把瓶子放在锅子的后面,很隐秘的地方,但是只要厨师把锅子拿起来就能看到,把一切事情办好以后,她悄悄离开了厨房。 走到花园里,好巧不巧,正碰上来拜访的莫里亚蒂。 “达西小姐。”莫里亚蒂在她的身后喊她的名字。 克洛莉斯回身:“教授。” 他来这里做什么? 莫里亚蒂摘下了脑子,向她道晨安,他的手上拿了一份报纸。 “你是来找德古拉先生的?” 莫里亚蒂面露微笑:“看来你已经知晓大人的身份了,那么我是不是该称呼你为夫人了?” 克洛莉斯摆摆手:“别了,还是称呼我为达西小姐比较好。” “看来大人还没有完全得到你的心。不过这也只是时间的问题,时间于他而言是最微不足道的。” 克洛莉斯不理会莫里亚蒂的恭维,她跟着莫里亚蒂一起走到了屋子内,在二楼的走廊上,两个人分开,克洛莉斯回房间,莫里亚蒂去书房。 莫里亚蒂完全不担心德古拉醒没醒,他知道德古拉不需要睡眠,在书房内见到了披着红色长袍的德古拉,清晨刚到,他将将褪去深夜的皮囊。 “你来了啊。”昨天他让剧院里的侍者给莫里亚蒂送去了一瓶酒,德古拉猜测莫里亚蒂是为了这件事来找他的。 昨天的事实在太奇怪了,又或者说那瓶酒太奇怪了,他没有道理喝了一杯酒就晕过去。 “是的……”莫里亚蒂双手递上了一份报纸。 报纸最引人注目的版面放着一张照片,是昨天德古拉、摩黛丝提还有克洛莉斯一齐到达剧院的时候被拍下来的。 莫里亚蒂不是为了那瓶酒而来。 德古拉读新闻标题,标题是「达西小姐不甘闺中寂寞,甘愿二女侍一夫」。 德古拉看着莫里亚蒂,眼神询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事情已经完成了。这样的新闻对一位闺中小姐而言绝对是丑闻,不但会影响她的名声,还会令她的家族蒙羞,很快,她的兄长也会收到这个消息。” “你想要做什么?” 德古拉已经看完了新闻报道,上面将这张照片解读为了克洛莉斯对他的痴心追求,称自从两人合买下剧本之后,克洛莉斯就对他芳心暗许,丝毫不顾他已然成婚。 “追求一个已婚男士是多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而达西家族在整个英国也算得上体面,她的兄长为了保全体面,会跟她断绝兄妹关系,这样,她只得依附您了。” “所以……你一开始让我谎称已婚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一步。” -- 第210页 “当然,唯有让她落入无人之境,才能将您当做救命的藤蔓。” 德古拉翻了一下报纸:“这说明不了什么。”这张照片大可以解释成他们夫妻二人邀请了达西小姐一块儿看戏剧。 更有说服力的照片莫里亚蒂手上当然也有,只是德古拉的这个表现不对劲,他道:“看起来您对我的这个安排并不满意。” 当然不满意,德古拉把报纸合上,新闻标题让他感到十分刺眼:“我没有想过要破坏她的名声。” “您还是仁慈……”莫里亚蒂抬眉,“可是伦敦已经在议论这件事了,达西小姐的名声在这条新闻登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跟着伦敦的风吹散了。” 德古拉愠怒:“你做这件事为什么不提前问我的意见?” “因为我知道您不会答应。”莫里亚蒂笑了笑。 他没有半点做错事情的慌张。 德古拉瞪着他。 “您想一想,我所做的哪件事情最后没有成功呢?她的心上人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模样,福尔摩斯不是英雄,她不可能再向他寻求帮助,她住进了这个庄园,跟外界断了联系,马上她的兄长会和她断绝兄妹关系,她唯一的依靠不就只有您了,您想让她留在您身边,这不是都实现了吗?”莫里亚蒂的嘴角轻挑,为自己的杰作而得意。 “莫里亚蒂!”德古拉捏紧了拳头。 “如果您要惩罚一个忠诚的属下,我也别无办法。” 莫里亚蒂看似低头了,实际上并未向德古拉承认错误。相反,他在德古拉的怒火边缘反复试探。 他悄悄观察德古拉的变化。 “罢了,你以后这些事情在做出决定之前都应该先跟我汇报……”德古拉的手压着报纸,控制自己的怒火,“你再登一则澄清的新闻,就说是我的夫人邀请达西小姐去剧院,我们三人才一块儿同行的。” 德古拉认为名声对一位女士十分重要,他不想毁了克洛莉斯的名声,未婚的小姐跟已婚的男子传出桃色新闻,人们的唾沫都能汇成海。 莫里亚蒂应下了,他注视德古拉的瞳孔,倒让他的承诺显得真诚,德古拉的眼睛颜色没有改变。 “你查出了那瓶酒的来历了吗?” “什么酒?” “昨天晚上在剧院里,我喝了一杯酒,然后就晕了过去,这种事情不应该发生在我的身上,我叫剧院的侍者把酒送到你的府上,你去查酒的来历。” “想来是侍者还没有把酒送过来……”莫里亚蒂道,“昨天的骚乱我已经查清楚了,几个流浪汉溜进了剧院里偷人钱财,您有丢失什么贵重物品吗?” “钱财都是俗物,不要紧,那瓶酒里有什么东西,你一定要给我查清楚了。” “是的……” “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了……” 莫里亚蒂不打算在伊丽莎白花园长留,德古拉在他离开之前,特意再叮嘱了一次:“回去立刻登澄清的新闻。” 莫里亚蒂离开了伊丽莎白花园,德古拉去敲了敲克洛莉斯的房门。 “进来……” 德古拉没有进门,站在了克洛莉斯门口。 “你有什么事吗?”克洛莉斯觉得德古拉的目光比之前都要温和,他以前的目光像即将迎接狂风骤雨的傍晚,今天的目光感觉今夜的傍晚会有薄云和月光。 “有一件事情得跟你道一声抱歉。” 克洛莉斯睁大了眼睛,她没听错吧,德古拉来跟她说抱歉了。 今天的太阳是打东边出来的没错啊。 “什么事噢?” “已经解决了,你不用担心。” 德古拉过来说了一番没来由的话,又走开了。 —— 莫里亚蒂坐上了马车,他全程一言不发,等回到了自己家里,艾琳让佣人拿上来一瓶酒:“剧院里有一个侍者送过来一瓶酒。” 莫里亚蒂拿过酒瓶,在他拔开酒塞,闻酒瓶里的气味时,艾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是她的神情仍十分冷静。 这瓶酒不是昨天晚上剧院的那瓶,艾琳悄悄换了一瓶,里面就只是普通的迷(药)。 “去回了伊丽莎白花园那位的话,就说是新型的,药力惊人,里面有来自非洲的一种草,昨天晚上酒中的剂量足以迷倒三头牛。”莫里亚蒂满口谎言。 他没有把酒的事情放在心上,德古拉被一杯下了普通迷(药)的酒迷晕,这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去把给伊丽莎白花园采购补给的人喊过来。” 不一会儿,德古拉的面前站了一个精瘦的老医生,他的目光里放着犀利算计的光。 “可以加大剂量了。” 唯此一句,老医生就如同得到了女王的指令一般,叩谢恩德才离开。 “亲爱的……”莫里亚蒂突然喊艾琳的名字,吓了艾琳一跳,他觉得好笑,“你为什么那么紧张?” “没什么……” “你在想别的事情,告诉我,亲爱的,是什么事情?”莫里亚蒂走过去,挑起艾琳的下巴,逼迫艾琳看着他。 艾琳如同被他握在手中的雀儿,无法挣扎,她道:“我看到了伦敦晨报的新闻,克洛莉斯她……那件事情成功了吗?” “我讨厌含糊其辞,哪件事情?” “她爱上了科林先生吗?” “未必。我正要说这件事,我们两真是心有灵犀,你写一封信给伦敦晨报的主编,以《风尚杂志》主编的名义。” -- 第211页 “要做什么?”艾琳面露警惕。 “告诉他,克洛莉斯·达西就是戏剧家诺利·斯克,剩下的你不用管,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德古拉压根没有打算登澄清的新闻,当诺利·斯克的真实身份揭晓,被巨额买下的《伊丽莎白》剧本就会变成作者本人与英俊富商的一笔交易,这其中能诞生太多的绯闻故事,伦敦晨报只需要阐述事实,完成舆论的第一步。剩下的,由人们充分的想象力完成。 绯闻即将在伦敦发酵,而伊丽莎白花园的当事人还全然不知情,她蜷缩着躺在床上,小腹传来了阵痛,如一道雷在她的小腹中炸开。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6章 重返西弗斯花园 德古拉的好脾气没有持续多久,在克洛莉斯第三次拒绝下楼吃饭以后,他的脾气爆炸了。 “你的过敏已经好了。”德古拉如同一个影子一般飘到门口,目光森森。 克洛莉斯整个人缩在了杯子里,如同一只可怜的毛毛虫:“这不是过敏。” 她的嘴唇苍白,额上有汗,连说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那你怎么了?” “女孩子……的事……”克洛莉斯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可是德古拉压根没有听明白,他还以为是克洛莉斯故意不肯告诉他,于是甩一甩袖子:“不想说就算了。” 克洛莉斯:…… 她实在无法跟一块木头交流。 克洛莉斯说了是女孩子的事,所以摩黛丝提很快就上来了,她穿了一件绿色的外套,如同极快晃过的森林。 摩黛丝提看到克洛莉斯难受的模样,十分关切,问:“你怎么了?” “生理期……” 「生理期」这个概念从未在摩黛丝提的脑海中出现过,她出生没多久,浑身的血液便已经停止流动。 “生理期是什么?” 克洛莉斯决定给摩黛丝提上一节生理课。但是绝对不是现在,她现在没有精力解释生理期的概念。 “以后再说吧,我每个月都这样的,生理期之前肚子都会很疼。” “那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缓解吗?” “找医生来,或者去告诉医生,我的生理期到了,医生知道怎么办的。”克洛莉斯攥紧了床单。 摩黛丝提忙去把克洛莉斯的话转述给德古拉,德古拉的目光虚盯着楼上,自言自语:“她不会是要跟医生联系吧?” 虽然德古拉怀疑克洛莉斯想要跟医生联系,但是他还是走到伊丽莎白花园所在的街道口,找了一个在门口徘徊的流浪儿,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坐着马车去找医生过来。 伊丽莎白花园的仆人都不能说话,有时候有要紧事的时候,街道口的流浪汉会派上大用场。 医生很快就来了,他给克洛莉斯诊治,开好了药,并且嘱咐克洛莉斯多喝热水。 当天,伊丽莎白花园的厨房里烧了好几大壶滚烫的水,克洛莉斯喝了热水,吃了药,面上痛苦的神情逐步变得安适,隔了一会儿,便睡着了,被她紧握的床单留下了一道皱巴巴的印子。 克洛莉斯这一觉睡得很沉,到了晚上也没有醒来。 这天晚上,一轮月亮如同白玉盘挂在天上,伊丽莎白花园被浓雾笼罩。 但是没有遮盖满月,德古拉褪去了白日绅士的皮囊,变回了他最真的模样。 如果有仆人路过,就算不能言语,也一定因为德古拉的模样内心惊叫了数次,这是一副多么骇人的场面。 绅士的外表下,德古拉真实的模样比野兽还要可怖,他的皮肤皱巴巴的,如同蛇褪下来的皮,一节一节,他的头发也是苍白,月光照在他的皮肤上,冒着寒光,他张开嘴,两颗又尖又细的牙齿如同蝙蝠的獠牙,而德古拉整张面庞如同一只白色的蜥蜴,任谁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的。 站在德古拉旁边的摩黛丝提没有被他的模样吓到,她已经习惯了,如此骇人的模样,她已经看了二十年。对她而言,德古拉是救命恩人,她不会被他的真实模样所吓跑。 可是,这一次,她也感到害怕了。 “大人,你的皮肤……长出了绒毛。”摩黛丝提道。 正如摩黛丝提所言,凑近看,德古拉苍白的皮肤上长出了细细的绒毛,也是白色,跟他的皮肤颜色融合到了一块儿。 德古拉的声音比白日沉了很多,他已经活了几百年,语气早已经不再年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返祖的情况。” 他不应该长出绒毛的。这应该是一种病,可是没有医生能为他诊治,也没有任何药物能够治好他,这是诅咒,唯一能解开他诅咒的人在楼上睡着。 “等下一个血月之日就好了。” 等到了那一天,德古拉的诅咒就会解除,他就不同再顶着这副皮囊过日子了。 德古拉也在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他实在等了太久了。 月光被一片薄云遮住,从德古拉的心里、腹中、喉道钻出了一种火焰灼烧之感,成千上万只蚂蚁噬咬他的皮肉,德古拉支撑不住,如同一只野兽一般嘶吼。 这一吼直接让克洛莉斯从睡梦中惊醒,她恍惚间以为自己到了哪个密林之中,摸了摸床板,才确定自己还在伊丽莎白花园,德古拉还没有气到把她丢出去喂狼。 窗外的月光照了进来,克洛莉斯的肚子已经不痛了,她掀开被子,果然发现床单上有一块深色的印记。 -- 第212页 呼——她的生理期来了。 克洛莉斯还没有意识到,生理期会为她带来什么样的危险。 肚子是不疼了,她现在有一点饿,也不知道德古拉和摩黛丝提有没有把她的晚餐留下来,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已经凉掉了,她端起来喝了一口。 等放下杯子的时候,克洛莉斯房间里的月光已经被遮挡住了,一个……怪物映入了克洛莉斯的眼帘。 “它”大口喘着粗气,一步一步朝克洛莉斯走过来,他的影子盖住了克洛莉斯的身影,克洛莉斯的目光中充满了惊恐,她的神智还在,还没有被怪物的可怖模样吓呆,她的脑海中闪过了摩黛丝提说过的话。 “你是……德古拉……” 肯定是他了,克洛莉斯瞬间明白了,这就是摩黛丝提所说的,德古拉身上的诅咒。 “你想要做什么?”克洛莉斯很快就站了起来。 这里有新鲜的血液,它像罂粟一样引诱着她。 德古拉的眼睛已经变红了,这代表着他有嗜血的渴望了。 克洛莉斯回过神来,嚷了一句:“我去!” 她立刻打开门往外跑,但是她肯定跑不过一只吸血鬼。在她跑出房间的瞬间,德古拉一跃降落在了她的面前。 “控制你自己,你是人,不是野兽。”克洛莉斯抵靠着墙。 这句话对德古拉似乎起了些作用,他的神智回来了些,克洛莉斯趁他的神智动摇的时候,从他的胳膊下一钻,向前跑,跑出了她平生最快的速度。 德古拉按耐不住自己的渴望,挣扎着在后方追。 克洛莉斯往前跑,摩黛丝提在她前方出现,克洛莉斯本来以为摩黛丝提是来拦她的,没想到摩黛丝提抓住了她的手,以自己的力量带着她往前跑。 她们两个人出了屋子,跑到了花园里,花园里是德古拉撒下的一片浓雾,克洛莉斯辨认不清方向,摩黛丝提比她要好些,但是也需要辨认方向。 德古拉紧跟在她们身后。 “往前跑吧。” 摩黛丝提拉住克洛莉斯的手,带着她往前跑,可是她们的速度比不上德古拉,很快就被追上了。 德古拉眼中的红色加重。 月光灿烂…… “他要追的是我,你赶紧去拿一杯血液,浇到他的头上。”克洛莉斯对摩黛丝提说。 摩黛丝提跑开,德古拉瞥了她一眼,没有追上去。 他一步一步靠近克洛莉斯,没有真的如同野兽一般扑上来,克洛莉斯看清了他眼底的挣扎,他的认知并未被吞没。 谁也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一遭。 “你是人……”克洛莉斯说。 这句话钻进了德古拉的脑子里,令他头疼欲裂。 他是人吗? 他像个怪物一样很久了。 他眼中的颜色如同晃动的火焰。 “不管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克洛莉斯一步一步向后退,她咽了咽口水,遏制住心里的恐惧,“只要你还保留着人性,你就是人,跟我无异。” 一杯血液从德古拉头顶倒下。 德古拉尝到了腥甜的味道,混杂着烂樱桃的气味。 德古拉眼中的红色消退了一些,他捏紧拳头,从口中挤出来一句话:“你走吧。” “什么?” 德古拉撤去了伊丽莎白花园的浓雾,他整个人暴露在月光下,地面上呈现出他的影子。 “赶紧走……”德古拉低吼。 —— 克洛莉斯给的那一个小瓶子转到了华生手中,所含物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出来,他走到花园中。 福尔摩斯的面前摆放着几个花盆,他的手撑着脸庞,坐在月光下,面庞安静。 华生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 “你在给它们晒月光?” “恩……” 他总认为阳光和月光都能帮助花朵生长。尽管他也不知道这有没有科学依据。 “你对待达西小姐的花真用心……”华生看着月光,“上次这么好的月亮时,我们三个还一起回来的呢。” “我和达西小姐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华生眨了眨眼睛:“她没有跟你说过吗?你是她的未婚夫啊!” 现在的福尔摩斯简直是最好骗的时候,华生抓住每一个逗他的机会。 福尔摩斯的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惊讶,不过也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情:“难怪了。” “难怪什么?” “难怪她会愿意照顾我这个无用之人。” 他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做什么都害怕,克洛莉斯把他留在西弗斯花园跟做慈善没什么区别。 华生怔住,他慌乱地说:“你千万不要这么想。” 福尔摩斯无奈地笑笑,他不说话了,抬头望了望天空,月亮是那么皎洁。 “你在想什么?”华生特别担心福尔摩斯会胡思乱想。 “如果我再勇敢一点,应该冲进那个地方,把我的未婚妻给抢回来……”福尔摩斯轻叹一口气,“可是我却很害怕……她说让我睡在床上,我昨晚试了一下,可是还是很害怕。” 现在让福尔摩斯害怕的事情特别多,庄园里传出来的狗叫都吓了他一大跳。 “怎么了?” 西弗斯花园的狗训练有素,不会如此狂乱地叫。 华生要出去检查一下,福尔摩斯跟在他的身后。 -- 第213页 门口有两个流浪儿。 但是,在流浪儿身后,跟着狼狈的克洛莉斯,她目光晶莹。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7章 午夜密聊 克洛莉斯跑出了伊丽莎白花园,夜色茫茫,她看着前方的道路,心里头涌现一阵茫然。 她知道自己在伊丽莎白花园,也明白自己要回西弗斯花园。 可是她平时往返这两个地方都坐在马车里,只知道西弗斯花园在伊丽莎白花园的西南方,具体怎么走,她却不是很清楚。 离开这里。这是克洛莉斯心里唯一的念头,她一路前行走到了街道口,听到了一声小小的:“达西小姐——” 克洛莉斯顺着声音看,两个并不算十分整洁的流浪儿就站在街口,他们浅颜色的瞳孔在暗处显得更加明亮,这给了克洛莉斯希望。 克洛莉斯是由这两个流浪儿送回西弗斯花园的,玛丽对着这两个流浪儿说了一遍又一遍的感谢,两个孩子从来没有受过如此多的谢意,倒有些羞涩。可是玛丽觉得,说再多遍感谢的话也是不够的。 “对了,你们为什么会在街道口呢?”玛丽给这两个孩子拿来了牛奶、奶酪和面包。 两个流浪儿满嘴都是食物,含糊不清:“是……福尔摩斯先生……让我们守在那里的,我们已经守了好久了。”他们咽下口中的食物,最后一句话是清楚的。 他们看到福尔摩斯先生坐在达西小姐的身旁,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达西小姐的身上盖了一床粉色的毯子,手里捧着一杯热牛奶,福尔摩斯先生坐在她的旁边,安静地陪伴着她。 玛丽会意,想来,福尔摩斯在未出事之前就已经布置了流浪儿守在伊丽莎白花园之外。 两个流浪儿被留在伊丽莎白花园休息,克洛莉斯慢慢地喝完了杯中的牛奶,从进门到回房间一言不发。 “达西小姐。”华生在她回房间之前叫住她。 克洛莉斯的步伐停住。 “明天就可以拿到血液的化验结果了。” 克洛莉斯点了点头,人在遭受了突如其来的惊吓,又从突如其来的惊吓里逃离的时候,总是会陷入一种难得的沉默,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强烈的情绪碰撞使她们感到无比疲倦。 福尔摩斯想敲克洛莉斯的房门,华生已经说过了,她是他的未婚妻,那么他理应安慰她的。 福尔摩斯在她的卧室门口站了很久,想起她回来时候的目光,像一颗拖着长尾巴的流星从天边划过、坠落,她的头发被夜里的凉风吹得很乱,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脆弱。 他敲了敲她的房门,没有人应答。 “克洛莉斯……”他之前都是叫她达西小姐的,可是在这里改了口,“你睡了吗?” 这句话也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福尔摩斯想,她应该是睡了。他不方便去她的卧室,所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了柜门,踌躇了一下,又重新合上柜门,睡到了床上,身子缩了起来。 他得在床上睡觉才行,他答应过的。 夜里比克洛莉斯想的还要漫长,她经过了一阵奔波,很快就入睡了,可是梦境之主并不放过她,在伊丽莎白花园里上演的那出恐怖剧目以更加触目惊心的方式在她的梦中呈现,克洛莉斯感觉有一阵寒意从她的脚底直钻她的天灵盖,她醒来了。 醒来以后,发觉是在西弗斯花园,舒了很长一口气,终于从惊吓中缓了过来。 睡意的再度来袭恐怕是要等上一段时间了,她举着煤油灯,来到了福尔摩斯的房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进去看看他,进屋子的时候,刻意放轻了脚步。 克洛莉斯以为他还睡在柜子里,手摸到柜门,刚要打开。 “克洛莉斯。”他的声音很沉。 克洛莉斯将煤油灯举到正前方,才发现他其实是躺在床上的。 克洛莉斯有一些尴尬:“你还没有睡噢。” “你也没有睡。” 克洛莉斯走了过去,站在了他的床头,一盏小小的煤油灯的光被他们的身影拥住。 “我刚才做了个噩梦。” “什么噩梦?” “就是我今天晚上碰到的事情。” 不知怎的,她从福尔摩斯的脸上看出了一丝愧疚。 “那么你呢,你又是为什么睡不着?” 福尔摩斯没有立即回答,克洛莉斯等了一会儿,他才说:“因为我自己吧……你们是不是更加喜欢以前的我或者说以前的他?” “嗯?” “你们希望他赶紧回来。我之前无意听到了华生和玛丽的话,华生说如果他能够回来,他一定会有办法去把你给救出来,你也不会害怕。”他说着说着,语气越来越低落。 “呃……你看,我这不是也出来了吗?有些事情有朋友帮忙固然很好,但是有些时候我得学着自己处理事情。你已经是一个勇敢的人了。”克洛莉斯把煤油灯放在了地上,坐到了福尔摩斯旁边。 屋里的光和外头的月光一样皎洁。 “我……勇敢吗?” “勇敢的,你已经睡在了床上,还有上次你明明害怕还是来救我了。勇敢不是一个人什么都不畏惧,那不可能,人都有害怕的事情,只是要看这个人能为了做成一件事克服畏惧几分。” 克洛莉斯的声音轻轻的,带着温柔的力量,像风琴。 -- 第214页 福尔摩斯点了点头,他的心情舒畅了许多,但还是和克洛莉斯保证道:“我会尽快让他回来的。” 毕竟大家都想让他回来。 “没关系,不用强求,你做你自己就好。” 克洛莉斯当然也希望,明天早晨一醒来,就是福尔摩斯先生站在她的面前,如同初见时一样,他是一只年轻的鹰,可是凡事不能强求,她要接受此刻的福尔摩斯,他也同样有珍贵的一面,他们共同构成了一个他。 “那你会跟这样的我结婚吗?” 克洛莉斯愣住。 所以,他是在求婚吗? “华生说,你是我的未婚妻……”福尔摩斯眨了眨眼睛,“应该是之前他和你求婚的,我是没有勇气向你这样一个富裕美丽的小姐求婚的。” “那是华生在逗你玩吧,他之前也从来没有跟我求婚过。不对,应该说,你从来没有向我求婚过,不要把他当成跟你对立的一面,你们是同一体。” “原来没有吗……”福尔摩斯喃喃。 “没有的,已经很晚了,明天如果不想晚起,现在必须得睡才行了。不过,明天不要让任何人叫醒我,我要睡个大大的懒觉。” 克洛莉斯去提起灯,正要离开。 “你让我养的花,已经开了,你想要见一见吗?” 福尔摩斯的目光里有一片无名的海洋。 克洛莉斯的内心涌现了一股冲动,在夜里混合着她的倦意一起赶走了她的理智,她一手举着煤油灯,另一只手拥抱住了福尔摩斯。 她能明显感受到福尔摩斯的身体僵直,他很难放松下来接受这一个拥抱,更别提去伸出双手去拥抱她了,这些他都不敢,他小心地感受着自己的心跳,真害怕一会儿他就会失礼于她了,她刚才已经说过,她不是他的未婚妻,那是华生骗他的。 煤油灯的光笼罩着克洛莉斯和福尔摩斯的半个身子,他们两个人的情感悄然无声地也合到这束光里去了。 克洛莉斯结束这个拥抱的时候,对福尔摩斯说了一句:“我当然要见见它们了。晚安……” 她举着煤油灯、带着光一块儿离开了。 “晚安……” 福尔摩斯现在才长舒一口气,身子也放松下来,他躺到床上,对床的恐惧已经少了很多,他一定能克服心里的恐惧的,他骤然生出如此信心。 第二天华生起了个大早,他看见福尔摩斯把花盆往阳光下搬。 “早上好……”华生跟福尔摩斯打招呼。 “早上好……”福尔摩斯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闷闷的。 从这个早上开始,华生感觉福尔摩斯好几天看他的目光里都带着不满,他也不知道这种不满是从何处来。 早上的报纸送到了,华生以为这会是他长久以来安心地边喝早茶边读报纸,却没有想到报纸打开就是一桩大新闻。 报纸曝光了诺利·斯克的身份,揭秘这位戏剧家就是西弗斯花园的达西小姐,还不止于此,整篇文章都充斥了达西小姐和科林先生的桃色新闻,两人合伙买下《伊丽莎白》剧本一事被说成了暗送秋波。 文章最后还出现了一名知情人士的爆料,知情人士称达西小姐趁其兄长不在,行为放荡大胆,已经入住了伊丽莎白花园。 华生合上报纸,他叫玛丽上楼去把克洛莉斯喊醒来,针对这个虚假新闻,她得有个应对的方法才行。 “等一等,不要去。”福尔摩斯喊住了玛丽。 克洛莉斯在昨天晚上说过,她今天要睡一个大大的懒觉,谁都不要去打扰她。 华生把报纸递给了福尔摩斯,让他看今天的新闻。 “玛丽,去把她叫起来吧。”华生见福尔摩斯拧起了眉头,让玛丽去克洛莉斯房间,喊醒睡梦中的克洛莉斯。 “不要去……”福尔摩斯读完了报纸,放到了一边,“让她好好休息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8章 重金悬赏 克洛莉斯睡了一个好觉,一觉睡到了中午,等她醒来,下楼就收到了两份纸质材料。 一份是化学化验单,另一份是今早的报纸。 克洛莉斯把报纸压在化验单下,她浏览了一下化验单,眉头拧了起来。 “的确是十分严重的问题。”华生今天早晨收到化验的结果时,也眉头紧锁。事实上,他今天眉头紧锁了一个上午。 华生本来以为克洛莉斯回来,他能过一阵安心的日子,可是就如福尔摩斯所说,伦敦的风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我主要是……看不明白。”克洛莉斯看着化验单上的术语和数字,每一个字她都认识,组合在一块儿,她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华生给她解释:“你递给我的血液样品里有一种迷幻药品,我和福尔摩斯之前在探查一桩案子的时候见过这种药品,吸食塔以后能够让人产生上瘾的欲望,逐步丧失理智,慢慢变得狂暴。” 摩黛丝提之前说过,德古拉的脾气在来伦敦以后变得狂躁了不少,这绝对不是地理条件改变造成的,真正的根源在于莫里亚蒂提供给他们的食物里含有迷幻药品。 哈,她就说了,莫里亚蒂没含好心,德古拉还不信。 不过,既然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那么她就更有把握拆散他们的联盟。 “那么吃饭吧,我已经很饿了。”克洛莉斯没有看报纸,催促着大家赶紧用餐。 -- 第215页 可是玛丽和华生都支支吾吾的模样,话又说起来,这两个人支支吾吾的模样都如出一辙,都是有话想说,眉头处呈现一股子愁意,又不知如何表达。 “怎么了?” 玛丽走过去,将克洛莉斯手里的报纸压在了化验单上:“您先看一看今天的新闻吧。” 华生突然反应过来,抽走了克洛莉斯手上的报纸:“还是先吃饭吧,剩下的事情吃完饭再说。” 如果克洛莉斯看到报纸上的新闻,可能会吃不下饭,反正消息她迟早都要知道,不如先吃饭再知道。 “你们怎么了?”一个个奇奇怪怪的。 “没什么……” 一般回答「没什么」就代表着「一定有什么」,趁着花生不注意,克洛莉斯将报纸从他的腋下抽了出来。 “这……” 克洛莉斯看到了报纸上杜撰她和德古拉的爱情轶事,心里想着说,比起记者,这群人显然更适合去当小说家,一个让她陷入危险的局在记者的编排下变成了一个婚外恋爱情故事。 “吃饭吧……”克洛莉斯说。 众人明显感觉克洛莉斯的语气沉重了一些。 在满桌丰盛的食物面前,克洛莉斯敛住了笑意,大家都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情。 突然间,克洛莉斯放下了刀叉,大家也跟着她一块儿放下了刀叉,她捂住了脸庞。 “怎么了?”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克洛莉斯的语气沉重。 就说了不要让她看到报纸上的消息。 大家对视一眼。 “没有关系的,这也不是大事,我们出一个澄清的新闻就行。” “是啊是啊,你不要着急,如果这是虚假新闻,我们可以澄清,相信不会有大事的。” 华生和玛丽绞尽脑汁,还给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福尔摩斯使眼色。 “夏洛克,你倒是说两句啊!”华生低声道,这个时候福尔摩斯的话应该能安慰到克洛莉斯。 福尔摩斯也放下了刀叉,他把报纸拿过来,瞥了一眼,然后道:“她没事。” 克洛莉斯只是看着氛围太严肃了,想开一个玩笑,就这么一个虚假新闻还不能左右她的心情,只是没想到这个恶作剧被福尔摩斯给看穿了。 她放下手,抬起头,脸上满是笑意,华生和玛丽关切而又焦急的模样可实在是太有趣了。 “谢天谢地。” “可吓坏我了。”玛丽轻轻拍了克洛莉斯一下。 “这根本就不算什么事……”克洛莉斯说,“你们也都知道有解决的办法,干嘛刚才怕我要自寻短见一样?” “尽管有解决的办法,可是这还是有损你的名声。你还未出嫁,就与有妇之夫传出这样的桃色新闻,只怕会招来诸多非议。” “名声嘛,就是很虚无的东西……” “而且更要紧的是会有损达西家族的名誉。” 这一句话倒不能让克洛莉斯把名声当做无所谓的小事了,原来这一则虚假新闻在这里等着她呢。 “看来我真的得严肃对待这则消息才行。” 等到下午的时候,克洛莉斯写了一封信给伦敦晨报的主编,澄清虚假传言。 玛丽替她传信:“只要澄清,应该就没事了。” 克洛莉斯摇了摇头:“恐怕没那么简单,这封澄清书应该是登不上报纸的。” “怎么会?” 玛丽认为,新闻应该传递真相,当她把这句话说给克洛莉斯听时,克洛莉斯道:“恐怕这条新闻传递的只是他们所想要的真相。” “他们……”究竟是谁,克洛莉斯没有点明。 “那为什么还要写这一封澄清书呢?” “澄清书不是写给他们看的,是写给伦敦想知道真相的人们看的。” 玛丽不太明白克洛莉斯的意思,克洛莉斯转而问她:“送我回来的那两个流浪儿现在在哪里呢?” “让他们住在了一间客房里。”昨天实在太晚了,两个流浪儿送克洛莉斯回来的时候直打哈欠,玛丽就让他们直接睡在了西弗斯花园里,两个流浪儿从来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床,一觉睡到现在,本来佣人要去叫醒他们,赶他们离开的,可是被玛丽叫住了,他们是达西小姐的恩人,实在该对他们礼貌一些。所以给他们留了食物在房间里,让两个孩子睡个好觉。 玛丽知道克洛莉斯不会责怪她的。 “好极了,等他们醒了以后让他们来我这里一趟,我要好好感谢他们,然后再把我写的这封澄清信送出去。” “好的……” 两个孩子在柔软舒适的床上醒来,而且在桌子上看到了食物,万分感动之余又有些惶恐。等他们吃完东西以后,就被玛丽带到了书房里。 两个小孩以为自己把小姐家的房间弄脏了,战战兢兢地进去,在房间里待了不到十分钟,又欢天喜地出来了。 西弗斯花园送出去的信本来可以投递给邮差,可是达西小姐着急啊,等不及邮差了,便派了家里的佣人特意送去伦敦晨报的编辑部去。 克洛莉斯坐在窗边,那张化验单夹在她的书页之中,她在写另一封信,另一封信是要寄给远在伦敦的达西先生,她之前被关在伊丽莎白花园之中,已经很久没有给兄嫂去过家书了。 玛丽刚才在房间里听完了克洛莉斯说给两个流浪儿的话,不无担忧地问:“这样能行吗?” -- 第216页 “我想不到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了,行不行的都得试一试。”她得想一个方法让澄清书面世才行。 “小姐,我觉得你……”玛丽顿了顿。 “觉得我什么?” 克洛莉斯等着玛丽把话说完。 “我觉得你越来越像福尔摩斯先生了,当然是之前的福尔摩斯先生。” 克洛莉斯写信的笔停住了:“为什么这么说?” “就是有一种事情落到了你的手上,你总有办法将它解决。” “怎么,你对福尔摩斯先生的看法是这样吗?” 玛丽点了点头,她看过华生的小说,也知道福尔摩斯办过的案子,她觉得无论多棘手的案件到了福尔摩斯手里,他都有办法解决。 如今克洛莉斯也是一样的,棘手的事情到了她的手上,她也有办法去化解危机。 “那我就把你这句话当成是对我的夸赞吧。”克洛莉斯对着玛丽甜笑了一下,继续写信。 “说真的小姐,你想念福尔摩斯先生吗?” “他就在西弗斯花园里,我有什么可想念的呢?” “可是那不是福尔摩斯先生呀!” “怎么不是呢,以前的他和现在的他都是他呀。你和华生以后也不要说期盼以前的他回来这样的话了,多给他一些时间,少给他一些压力吧,一个恐惧这个世界的人,在面对新的环境时,需要更多的鼓励。” 玛丽叹了一口气。 花园里,福尔摩斯在给花儿浇水,克洛莉斯已经看过那些花了,她说那些花很漂亮,还给每一朵都起了名字,福尔摩斯很高兴,风吹过来,花朵在轻轻的摇摆。 西弗斯花园的佣人两根手指夹着信封,快步走在街上,被一群流浪汉给围住了。 “求求您,好心施舍几个铜板吧!”几只脏兮兮的手伸到了他的跟前。 “去去去,没有钱给你们。”他强行要冲出乞丐的包围,一不小心推到了其中一个年龄很小的流浪儿。 这个流浪汉摔在了地上,嚎啕大哭,吸引了周边人的注意。 “你怎么这样?”周围的其他流浪儿十分气愤。 “去去去,我要办事,别围着我!” 周围已经有人在指指点点了。 一个小流浪儿快速从他身边钻过,取下了佣人两指间的信封,然后跑远了几步,大声念着信封上的字:“达西小姐致函。” 「达西小姐」这个名称可是今天伦敦的热点,全城的人都知道这位小姐就是有名的剧作家诺利·斯克,还和一个有万贯家财的有妇之夫搅和在了一起。 人人都八卦,听到达西小姐的名讳,更来精神了。 “快把信还给我!” 佣人在后头追,流浪儿一路高举着信封,跑在他的前头,其余的流浪儿像墙一样围着送信的佣人。 “伦敦晨报的主编大人亲启,关于今日您方在报纸上刊登的新闻,实在是与事实有出入,我想为我和伊丽莎白花园的科林·博格先生做出澄清。 在我将事实的真相告知您,我与科林·博格先生全无私情,您可能会认为这一封澄清信不够具有价值,无法带来人们的关注。但是我敢保证,真相的内容比您报纸上报道的更要令人激动,接下来请听我慢慢道来……” 流浪儿举着信,边跑边念,一路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一路上的流浪汉适时地告诉周边人这是达西小姐的信,它像一个鱼饵吸引着周围的鱼儿。 “你给我,站住!”佣人跑得气喘吁吁,实在是追不上了。 而这个流浪儿一会儿也没有了身影,那封信就像沉入了大海一般。 这第二天啊,达西小姐就通过当局发出了一个寻物启事,她在这封信上面附上了很重要的东西,希望有人能够替她找到这封信,她将用一千英镑来酬谢捡到这封信的热心人士。 一瞬间,大半伦敦人民的关注点被这封信吸引了,不少人亲自登门拜访,询问线索。 达西小姐能给出的线索就是一张照片和信封样式的描述,照片上是她手写的信件内容。 但信件内容显然只出现了一半,这一半是对自己与科林·博格绯闻的澄清,另一半被隐藏了下来,即她信中所称的更令人激动的真相。 窥查真相的欲望以及丰厚的奖励吸引着人们去寻找达西小姐丢失的信件,短短的一个下午,人们已经不再关心达西小姐为什么和博格小姐混迹在一块儿了。 因为这藏在接下来的真相里,越是隐藏下来的东西,越让人怀疑里头别有洞天。 而真正的信件,它又兜兜转转回到了达西小姐的手中,所谓隐藏的另一半,只是她胡诌了几句话。 虽然费了一番周折,但是达西小姐的目的达到了,她躺在床上,正要进入梦乡之时,听到了一阵悠扬的小提琴曲。 克洛莉斯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曲声来自楼下,她推开窗户,果然是福尔摩斯立在庭院之中。 他听到了开窗户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 克洛莉斯正望着他。 “怎么了?”福尔摩斯的口型是这句话。 “你回来了吗?”她问。 楼下的福尔摩斯摆了摆手,继续拉他的小提琴。 —— 远在法国的达西先生终于收到了妹妹的家书,用他妻子的话来说,叫做:“终于等到信,还好没放弃。” -- 第217页 家书很厚,克洛莉斯在信里头提到了很多事情,达西先生读完以后,面露疑惑。 “怎么了?”伊丽莎白问他。 “克洛莉斯问我是不是在法国有生意或是有什么重要的合作伙伴。” “有什么问题吗?” “她之前从来都不过问我生意上的事情啊。” “会不会是我们在法国待的太久了,她以为你是有生意才待这么久的,告诉她,我们忙完这边的事情就会回去的。” 伊丽莎白在心里佩服自己好友的猜测能力,达西先生的确在法国有一笔重要的生意。如果成功的话,达西家族会成为整个英国最富裕的家族之一。 “她说,如果我在法国有生意的话,就一定要待在法国……” “她还是挺善解人意的呀。” “可是她又说,但是得让所有人都以为我回伦敦了。” 第129章 所谓朋友 达西小姐寻找丢失的信件的消息已经传得满伦敦都是,她那一封澄清信不需要送到伦敦晨报,伦敦晨报在中间从始至终都只充当了一个工具。 艾琳心里是很欢喜的,她的《风尚杂志》已经被莫里亚蒂掌控了,在她向他「投降」的那一刻,她的所有物都不属于她自己了。所以《风尚杂志》无法为克洛莉斯多说一句话。 艾琳的欢喜不能表现在脸上,她只能内心隐隐地为克洛莉斯高兴。 “你的朋友,达西小姐,已经不住在伊丽莎白花园了。”莫里亚蒂没有为绯闻攻破而生气,他的情绪一贯很稳定,这就让别人无法从他的情绪神情捕捉到任何蛛丝马迹。 克洛莉斯从伊丽莎白花园归来这一件事,是另一桩好事。 “真是可惜,她住在那里会见识许多奇妙的东西呢。” “她不住在那里,会影响你的计划吗?”艾琳端起茶杯,面无表情地抿了一口杯中的茶。 “你希望她影响我的计划吗?” “我认为,仅仅凭借她的能力,还无法影响你的计划。” 莫里亚蒂满意艾琳的回答:“整个伦敦,有能力影响我的计划的那个人已经成不了气候了。但是达西小姐这样一个小花招倒令我刮目相看。” 艾琳将茶杯推得远了些。 “雕虫小技罢了。” “你也无需为了保全你的朋友而贬低她的能力……”艾琳的小心思瞒不过莫里亚蒂,“她的「雕虫小技」保全了她的名声,也让我的计划有所拖延。” 艾琳不知道莫里亚蒂的计划是什么,他从来都不与她多说,她如果多问,又会引起莫里亚蒂的疑心,这样反而会打乱原有的安排。 艾琳望向莫里亚蒂,对他笑了笑:“在我向你投诚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我和达西小姐无法再当朋友。” “那让你为我做出如此大的牺牲,我真是过意不去。” 莫里亚蒂的脸上带着虚情假意的笑。 “甘之如饴。” 艾琳的脸上换上了同样虚情假意的笑容。 “达西小姐知道你们的友谊决裂了吗?” “她……” “看来是不知道的,不如正式跟她划清界限吧。” 莫里亚蒂瞳孔里那条阴暗的毒蛇,已经吐出了信子,艾琳的心跳很快,不知道莫里亚蒂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她带着笑容,点了点头。 此刻,达西小姐以为自己已经处理好了她的绯闻,心情愉悦,人在心情愉悦的情况下很容易做出一些让他人觉得匪夷所思的决定。 例如,她决定重返伊丽莎白花园。 当然,她这个决定,得到了所有人的反对。 “你是吃了什么迷魂药吗?” 华生和玛丽一致认为,克洛莉斯一定在博格先生那里吃了迷魂药。不然她怎么会好不容易逃出那里,又要回去呢! 福尔摩斯也不同意,但是他又觉得,自己和克洛莉斯没有什么要紧的关系,凭什么就投反对票呢,轮到他说反对理由的时候,他只能说:“那里太危险了。” 克洛莉斯打着哈哈:“怎么危险了,难道有喝人血的鬼怪吗?” 还真有…… 克洛莉斯纯粹说了一句真话,吓唬吓唬他们。 她的面前呈现出三张苦大仇深的脸。 “别开玩笑了。” “又没有喝人血的鬼怪,那么你们这么凝重做什么。” “可是你上一次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还没有几天,怎么就又要回去?”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不是我逃出来的,是他放我回来的。” 如果伊丽莎白花园的浓雾不被撤去,德古拉不对她说一声「跑」,她是无法离开伊丽莎白花园的。 “这……” “所以,我有把握能够顺利回来。” 这一次送克洛莉斯去伊丽莎白花园的有华生、玛丽和福尔摩斯,他们三个人决定了,如果克洛莉斯没有在太阳落山前回来,他们就派玛丽进入伊丽莎白花园,剩余两个人悄悄潜入。无论如何都会想个办法顺利将她营救。 克洛莉斯递给他们一个信任的眼神,带着一个木质密封的盒子进入了伊丽莎白花园。 还是那幅景象,太阳出来的时候,摩黛丝提就坐在屋檐下,穿着厚厚的丝绒袍子,安静地感受阳光,其余的仆人忙活自己手里头的工作,没有看见德古拉的身影,想必,他是在书房里的。 -- 第218页 克洛莉斯这次重返伊丽莎白花园,心里有了很大的底气,摩黛丝提一眼就看到了她,心里很高兴,想要去迎接她,却因阳光止步,望着她一步一步走近。 “你回来了!”她的语气里都充满了欢喜。 “是的,我回来了……”克洛莉斯给了摩黛丝提一个拥抱,“谢谢你上次救我。” 如果没有摩黛丝提的关注,克洛莉斯的血液很可能成为德古拉的食物。 “不客气……”摩黛丝提拉着克洛莉斯的手,她一直都没有过朋友,克洛莉斯是她生命里最亲近的女性。 “我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请你务必回答我,而且不要说谎,这关乎到你们的身体健康。” 摩黛丝提应下了,她带着克洛莉斯去屋里,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细谈。 克洛莉斯握住摩黛丝提的手,让她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和真诚:“在没有来伦敦之前,你们的食物是从何而来的?” “我们住在古堡里,常年都会有来修缮古堡的工人,我唱歌吸引他们,然后和大人一起吸食他们的血液。” “那些工人的血液和目前你们的食物有什么区别吗?” “有很大的区别,那些人的血液很熏,味道算不上美妙,我们为了抵抗饥饿,才不得不吸食他们的血液。 可是现在的血液是经过了加工的,有一股迷人的味道,还有不同的口味,听大人说,就像糖一样,我只尝过一次糖,是你的妹妹给我的,我没有尝出什么味道。但是她觉得很甜,我现在的食物就像糖一样吧。” 上次摩黛丝提与乔治安娜的初会,乔治安娜随手递给了摩黛丝提一颗糖,这就是摩黛丝提生命中收到的第一颗、也是唯一一颗糖果,她尝不出味道,人类的食物对于一个吸血鬼来说,如同白纸一般索然无味。 但是那个笑容清甜的少女问她甜不甜的时候,她还是鬼使神差地回答了一句:“很甜。” 摩黛丝提发现克洛莉斯的面色沉了下来,本来明媚的脸上像蒙上了阴云。 摩黛丝提连忙道:“我没有想要吸食你妹妹的血液。” 她害怕克洛莉斯误会了,她连克洛莉斯妹妹的全名都不知道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问,你会不会感觉饿的越来越快,或者说是越来越难打起精神,或者出现了其他的症状。” “有的,之前一个人的血液足够我和大人用很久。但是现在我几乎每天都要用一个人的血液才行。” “这是你身体给出的反应,你之前说大人的脾气越来越狂躁,你来伦敦以后,有发现自己有类似的变化吗?” “我……”摩黛丝提仔细思考一番,“我越来越害怕阳光,这算不算变化。” 当然算变化了。 克洛莉斯抱着自己带来的木盒子,对摩黛丝提说:“我想要见那位大人。” 那位大人完全没有预料到,克洛莉斯还会回来。所以当克洛莉斯出现在他的书房门口时,他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番,确认了她是本人以及她没有带任何明显的银质器物才允许她走进书房。 “你还回来做什么?” 明明好不容易才跑出去,他又没有另行追捕她,她还跑回这一个牢笼做什么呢。 “哎呀呀,大人啊,你不知道外头已经把我们两的事传成什么样子了吗?” 德古拉挑眉等着克洛莉斯说下去。 克洛莉斯声情并茂地将伦敦晨报是如何编排她和德古拉绯闻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总结:“在这个故事里,我变成了一个水性杨花的浪性,你变成了一个红杏出墙的风流人夫,我们两个的名声快要臭了。” 德古拉挑起的眉头在克洛莉斯叙述的时候慢慢放平,又慢慢拧到了一块儿:“没有澄清?” “我做出了澄清。” 德古拉无言。 克洛莉斯:“看你的神情,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早就知道了这则消息,也早就让人做出了澄清,可是澄清一直都没有刊登出来,是吗?” 德古拉阖了阖眼。 “你应该是让莫里亚蒂做出了澄清。可是我想要告诉你,刊登我们二人绯闻的伦敦晨报正是受莫里亚蒂掌控的,那是他的重要舆论刊发地。” 伦敦晨报,莫里亚蒂。 德古拉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这几个名字,突然之间一条线贯穿了。 从一开始,莫里亚蒂告诉他,以伊丽莎白的丈夫的身份出现在克洛莉斯面前,能够帮助她回忆起过往两人的生活,也能打消克洛莉斯对他刻意接近的疑虑,看起来一举两得的举动目的就是为了引出两个人的桃色绯闻。这桩桃色绯闻对他不会有什么影响,伤害的是克洛莉斯的名声。 “伤害你的名声,对莫里亚蒂有什么好处?” “我的兄长在法国有重要的生意,他和他的新婚妻子去法国。为了欢度蜜月,也为了亲自去处理生意。如果我在伦敦出事了,他肯定会放下生意返回伦敦,这或许才是莫里亚蒂的最终目的。” 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谈成这笔生意的关键时刻,如果克洛莉斯在此时出事,绯闻没有及时澄清,达西先生肯定会放弃生意,返回伦敦。 “他是为了生意。” “他设了一个局,从一开始,我们都在这个局里面了。” 包括轰轰烈烈的剧本拍卖,拍卖价格越高,新闻越引人关注,诺利·斯克的真实身份暴露之时才会越引人遐想。 -- 第219页 “我会惩罚他的。”德古拉的心头涌上了一阵怒意,可是他的身子疲软,动一下都觉得困难。 “恐怕你已经无法惩罚他了。” 克洛莉斯打开她带来的木盒子,把那张化验单交给了德古拉。 “他给你提供的血液,里面含有大量的品。你如果不相信我,可以找另外的医生查验。但我劝你最好不要,你的一举一动,他应该全部都知道。” 德古拉将化验单揉碎在手心里,他支着身子,问:“那么我又如何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 “你只能相信我了……”克洛莉斯把木盒摆上桌面,“我给你带来了食物。” 木盒里装着一排小瓶子,里面装满了血液。 “瓶子里装的兔子和雉鸡的血液,你可以当一个素食主义者。你在做人的时候也吃动物的肉,没道理现在不喝动物的血吧。如果你的身体状态比之前要好,那么你就会相信我的话。” 德古拉思索了一会儿,收下了那个木盒。 “有一个问题,既然你知道我的一举一动都被莫里亚蒂监视着,那么也应该要知道你过来给我送血液的事情也会传到莫里亚蒂的耳朵里,肯定会暴露。” “不会暴露。” “你凭什么如此肯定?” “监视你的人是伊丽莎白花园的仆人,他们全部由艾琳训练,而艾琳,她是我的朋友。” 莫里亚蒂笑着提醒对面的年轻女孩:“她也是莫里亚蒂的妻子。” “这并不矛盾,只要她没有给我写绝交书,她就还是我的朋友。” 那么,艾琳就一定会帮助她。 克洛莉斯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她在日落之前走出了伊丽莎白花园,这让在马车上等待的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在她进去的那一阵子,华生可制定了诸多不靠谱的潜伏计划。 “好了,我们可以安心地吃一顿晚餐了。” 马车行驶回西弗斯花园,有佣人告诉克洛莉斯,有邮差来过,送来了一封信。 “上天可得保佑我,让我安心地吃一顿晚餐。”华生开始向上帝祈祷。 克洛莉斯笑着瞥了华生一眼,拆开信封。 “信上写什么啦?” “艾琳约我明天一块儿用下午茶。” 第130章 下午茶之约 艾琳约克洛莉斯喝下午茶,地方就约在两人第一次见面的俱乐部。除了克洛莉斯以外,艾琳还约了一个人。 克洛莉斯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艾琳,艾琳穿了一件墨绿色的丝绒套装,涂着暗色的口红,眼下布着暗色,她见到克洛莉斯的时候,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像红色的杜鹃静悄悄地开了。 人在进入一间房子里,首先注意到的是自己熟悉的人。在见到艾琳以后,克洛莉斯才打量屋子里的另一个人。 屋子里的第三个人是个男人,尽管他坐着,克洛莉斯也能看出来他的个子很高,穿着白棕色的西装,脑子放在了桌面上,没有镜框的眼镜片被压在他的眉骨下,他的鼻梁很细很直,嘴唇也薄,说不上多么英俊,第一眼看上去就像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艾琳没有告诉克洛莉斯,她还邀请了另一个人。克洛莉斯来了,他站起身和克洛莉斯打招呼,艾琳在中间介绍:“这是劳伦先生,劳伦先生是《伦敦晨报》的主编。” 克洛莉斯面前的劳伦先生就是编排她和德古拉绯闻的幕后之人,瞧他的模样,可看不出来是一个喜欢搬弄是非的人,克洛莉斯还以为他可能是一个作家或者一名学者。 “你好,劳伦先生。” “你好,斯克小姐。”劳伦以诺利·斯克这一个名字来称呼克洛莉斯。 克洛莉斯入座,她对艾琳说:“我没有想到你还邀请了《伦敦晨报》的主编。” 艾琳将椅子移得离克洛莉斯近了一些,对她笑了笑。 “请斯克小姐不要责怪夫人,是我特意嘱咐夫人不要将此事告知你的,我想要与你见一面,可是又担心你不肯见我。毕竟我们的报纸报道了一些关于你的不实传言,希望斯克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侍者端上来一杯红茶,是克洛莉斯喜欢的口味,俱乐部的人记得她最喜欢的味道,克洛莉斯没有动那杯茶。 克洛莉斯:“我当然会放在心上,这可对我和博格先生的名声造成了极大的损害呢。不过,你不必耗费周张拜托女爵邀请我,我很乐意见到《伦敦晨报》的主编,我还希望贵报能够刊登我的澄清信。” “很遗憾澄清信被那群不识相的流浪儿抢走了。不然我方一定会刊登出你的澄清信,我们是有良知的报纸。” 劳伦一本正经说出这番话时,克洛莉斯皮笑肉不笑。 “是呀,不刊登虚假新闻应该是每一家有良知的报的职业操守。”克洛莉斯随声附和。 “我方并不介意再刊登一封澄清信,只是在你写给鄙人的澄清信里包含两个部分,前一部分澄清你与博格先生的关系,那么你打算告诉我的后一部分是什么呢?” 劳伦对后一部分实在感兴趣,这不是装出来的,他等待克洛莉斯给出一个如信上所言「令人激动」的回答。 没有后一部分,后一部分是克洛莉斯瞎编的。 克洛莉斯盯着茶杯,她在这里是有专门的一套茶具的,这次用的不是她专属的那套,而是一套用细金线勾了鸢尾花的茶具。 -- 第220页 艾琳一直都没有说话,但是她一直在不停喝茶。 在劳伦期待的目光下,克洛莉斯开始瞎说八道:“我和博格先生的关系呀……它十分复杂,简单一点来说就是,我是博格先生的私人医生。” “噢,原来斯克小姐除了是有名的剧作家之外,还是一名医生?” 劳伦把不信刻在了脸上。 艾琳也奇奇怪怪地看了克洛莉斯一眼,在劳伦看不到的地方,艾琳悄悄碰了碰克洛莉斯的脚。 “我倒不是什么医生,当然了,我也不懂什么医学知识。但是博格先生的病只能由我来医治,这是他自己说的,不信你可以去问博格先生,他买下我的剧本的初衷就是为了让我给他治病。” 劳伦盯着克洛莉斯:“果真如此?” “当然如此,还是莫里亚蒂教授给博格先生出的主意,不信的话,你也可以去咨询莫里亚蒂教授。” 莫里亚蒂教授可从来没有向劳伦说过这回事,可是劳伦也不会贸然去问莫里亚蒂这件事,这不是他应该接触的。 劳伦看向了莫里亚蒂的夫人,艾琳全程宛若一个局外人,对于克洛莉斯的说法她既不赞同也不反驳。 劳伦压下心中的怀疑,顺着克洛莉斯的话头问:“那么博格先生得的究竟是什么病,为什么只有你能医治?” 劳伦还是不信的,伦敦有那么多好的医生,一个不懂医学知识的人哪里懂治病啊。 “他得的病,叫做「读者综合症」。”克洛莉斯的脑子转得很快,“这个病倒是不少见,很多人都有的,只是博格先生格外严重,他一天看不到我的新作品,他就浑身不舒服,少则厌食头晕,重则恶心发烧,博格夫人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把我接到他们家,每天盯着我写作。” 克洛莉斯说得很坦然,她完全不管劳伦信不信她的说辞。反正她的桃色新闻已经澄清了,不需要借助《伦敦晨报》的力量。 克洛莉斯坦然的神情以及她瞎说八道的本领使艾琳忍俊不禁,这是她今天露出的最轻松的神情,可是轻松不过一秒,艾琳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神情又凝重了。 “既然如此,您有写出什么新的作品吗?” “我写完了一部小说,名字叫《恍梦》,已经交给博格先生和博格夫人了,博格先生的症状有所好转,所以我先回家了。” 艾琳插话:“《恍梦》能让其他读者也读到吗?” “可以的,今天回去我就能把稿子整合出来,明天送去你那里。” 《恍梦》是真实存在的,本来它的存在也是因为德古拉。 完全是虚假的谎言像一层纸,很容易就被戳破,真正难以辨别的,是那些夹杂了真实成分的谎言。 克洛莉斯的目光坦然,神态轻松,她慢慢悠悠说出所谓「隐情」时,还真能唬人,劳伦差一点儿都信了。 不过,他信不信,没什么重要的。 “原来是这样,这其实也不失为一桩美谈,人民应该都要知道诺利·斯克撰文治病的故事呀。斯克小姐,怎么不喝茶呀?” 红茶冒着热气。 “有点儿烫,等一会儿再喝……”克洛莉斯端起茶杯晃了晃,又重新放下,“不过,这一件事情是我为了使贵报相信我与博格先生全无私情才额外透露的,你已经知晓了,为了保护患者隐私,还是不要让大家都知道为好。” 德古拉有没有看报纸的习惯,克洛莉斯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克洛莉斯编排他的新闻而发怒,克洛莉斯也不知道。 但是他老人家的脾气目前不太好。为了以防万一,也为了不再让虚假新闻见报唬人,《伦敦晨报》还是不要刊登「诺利·斯克撰文救人」这一则新闻为好。 可是不知怎的,劳伦突然就激动了起来,他站起来,对着克洛莉斯大声喊:“这怎么可以呢?这么好的新闻一定得让它见报才行!” 他突如其来的高声嚷叫使克洛莉斯吓了一跳。 “你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达西小姐——”劳伦喝出她的名字,“我无法尊重你的意愿,这样的事情,应当让人民知晓!” “不必了吧,这是我与博格先生的私事……”克洛莉斯也站了起来,提高了声量,如果非要比谁嗓门大谁就有理的话,她总得占一部分理,“作为医生,我有权保护博格先生的隐私!” 劳伦一拳锤在了桌面上,将茶具锤得叮当响。 “劳伦先生,我不知道你为何会有如此大的火气,莫名其妙的。” “并非我莫名其妙,而是人民有知晓真相的权,而你亵渎了人民的知情权。” “噢——博格先生现在来跟我谈论知人民的情权,贵报在编排我与博格先生的绯闻轶事时可一点儿都没有考虑过人民的知情权呢!” “达西小姐!” “博格先生!” 艾琳也站了起来,她开始打圆场:“二位不要吵了,都喝口茶冷静一下吧。” 两个人在艾琳的劝说下坐下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局面和缓了一些。 “两位有什么话就好好说,我去给二位弄一些点心过来。” 艾琳走出门,扶着墙,抵住门板,将右手的手指咬在了口中,她的心里难受极了。 但是她不能呼喊,接下来的事情,是她不愿意看到,也不愿意发生的。 -- 第221页 可是艾琳深知,自己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她没有别的选择了。 “你已经完成了一半的任务,做得很好。” 艾琳憋着眼泪,蹲在墙边。 屋子里,克洛莉斯喝了茶,她看到劳伦舒了一口气。 她明白了,自己不应该喝那杯茶。 或许已经晚了。 她的意识变得十分模糊,迷迷糊糊间,她的杯子摔在了地上,热茶洒了一地,有人在她的手里塞了个东西,在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她的身体仿佛不由她的意识支配了。 —— 克洛莉斯醒了过来,她感觉身体很轻盈,心里始终有一口气提着。 人醒来后的第一反应是观察周边的环境,周边的环境安静。 但是弥漫着一股隐约的臭味,她无意间瞥见了自己的裙角,鹅黄色的裙面上沾到了灰尘与泥土,几点几点,没有连成片,像是奔跑中留下来的痕迹。 她到过这里,这是一条偏僻的小巷,上次福尔摩斯也是跑到了这条小巷之中,被她带回去的。 克洛莉斯很疑惑,她为什么又会来到这条小巷? 克洛莉斯揉了揉太阳穴,很快回忆起了劳伦先生的那一眼,那一眼之后就是破碎的茶杯,散落一地的茶杯碎片,被金线雕着的花朵裂成许多片。 那杯茶里一定有东西。 克洛莉斯起来,她要回到俱乐部,只有回去才明白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走出小巷的时候,步子轻飘飘的,穿过小巷,走到大街上,迎面走来一个人,两人一对视,那个人脸上浮现了畏惧之色,刚刚擦身而过,就听到奔跑的声音,克洛莉斯回头一看,与她擦身而过的那个人像一个短跑选手。 她伸手去拦马车,马车夫停下了,但是在看到她的面容的那一刻,马上又驾驶着马车很快离开。 路人的奔跑和车夫的离开使克洛莉斯的心里充满了不好的预感,她加快步子,奔跑着向俱乐部的方向。 没过多久,有两个人从后方跃上来,将她扑到了地上,掰住她的手,给她戴上了一副手铐。 “不准动!”来人喝道,克洛莉斯顺着他们的鞋子向上看,擒住她的人是两名警探,还有两名警探举着枪对着她。 警探们确认了一下,是通缉令上的克洛莉斯·达西,一点儿错都没有。 如果苏格兰场的警探没有闲到乱抓人的地步,那么她一定是犯了什么事才会被警探追捕。克洛莉斯深呼吸一口气,问:“我犯了什么错?” 回答她问题的警探中气十足:“故意杀人,你涉嫌杀害了《伦敦晨报》的主编麦克斯·劳伦先生后畏罪潜逃。” 克洛莉斯闭上了眼睛,在被警探带走的这一段时间里她一言不发,她被冤枉了,但对着这堆警探喊冤一点儿用都没有,只是浪费精力。 在克洛莉斯没有正式认罪之前,她还只是嫌疑犯,还得接受审讯。 “我没有杀害劳伦先生。”克洛莉斯见到审讯官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审讯官听多了这样的话,有哪个杀人犯一上来就会认罪呢,要都是这么简单,他的工作又有什么意义? 审讯官是认识克洛莉斯的,从她到达伦敦那一刻起,可是实实在在闹出了好几桩大新闻,她与博格先生的桃色绯闻刚过去没多久,又给伦敦的市民们送来了一桩新闻,也不知道该说她是为伦敦市民考虑还是为伦敦的新闻着想。 对待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绝对不能好言好语,审讯官料定克洛莉斯经不住吓,语气凶狠:“证据确凿,你不要狡辩!” “怎么就证据确凿了?” “据艾琳·莫里亚蒂称,她亲眼看到你杀人逃跑。”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1章 另外半封信 据艾琳·莫里亚蒂称,她在看到达西小姐和劳伦先生争吵以后,为了缓和二人的气氛。 所以出去给二人准备点心,回来的时候,见到劳伦先生倒在了地上,达西小姐衣着凌乱,见到了她就一把推开,慌张地跑了出去。 这是艾琳的证词,克洛莉斯从审讯官那里得知的时候,提出了几个疑点:“您说是莫里亚蒂夫人亲眼看到我杀人逃跑的,按照她的证词,我只是跑出去了,她并没有看到是谁行凶了。你确定莫里亚蒂夫人说的是她亲眼看到我杀人逃跑了吗?” “经过法医的查验,劳伦先生血管被割裂了,而凶器上只有你的指纹,这你又做何解释?” “呃……”劳伦先生的血管被割裂了,克洛莉斯的脑海中完全没有这个印象。 审讯官盯着她:“证据确凿,你无从抵赖了吧。” “凶器是什么?” “怎么,你杀的人,你不知道凶器是什么吗?”审讯官觉得很好笑。 “我再重申一遍,我没有杀人。既然我没有杀人,那么当然,我不知道凶器是什么。” 克洛莉斯的目光一动不动,她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像是在说谎。 审讯官「嘁」了一声,他工作也有了一些年份,绝对不会因为这几句辩解就相信嫌疑人,对她的审讯继续进行。 他没有告诉克洛莉斯凶器是什么,凶器已经被保存了下来,上面的确只有克洛莉斯的指纹,绝不是为了让她认罪所说的谎言。 “有不少人听到了你与劳伦先生的争执,争执得很凶,这会不会是你杀害劳伦先生的原因?” -- 第222页 克洛莉斯的手脚都被拷住了,如果没有的话,她真想敲一敲桌面,让审讯官不要使用这种诱导的审讯话术,她道:“我不介意再重申一次,我没有杀害劳伦先生。而你刚才说的话已经设定我就是杀害劳伦先生的凶手了,这样的说法,有失公允。” “我道歉……”审讯官脸上全无歉意,“那么你和劳伦先生的确发生了争执,这不假吧?” 克洛莉斯点头:“不假,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的本意不是为了和劳伦先生争吵,我没有想要和他争吵,是他有意要与我争执。” 克洛莉斯回忆了一下劳伦先生与她的争吵,劳伦先生的怒意来得莫名其妙,而且之前都是称呼她为「斯克小姐」,在高声争执时,称呼变为了「达西小姐」,似乎是有意让别人知道与他争执的是「达西小姐」。 “你们为何争吵?” “为了一封信上的内容,我曾经写过一封信给劳伦先生,望他能够在报纸上澄清我与伊丽莎白花园的博格先生的不实传闻。” 审讯官知道那封令大半个伦敦人民都寻找的信,他将克洛莉斯的供词记录下来。 “他希望我能够公开信件的全部内容。而我只希望澄清自己与博格先生的绯闻,我们因此起了争执。” 艾琳·莫里亚蒂夫人也是这么解释二人之间争执的由来的,审讯官对了一下两个人的说法,知道克洛莉斯没有说谎。 “就这样一桩事,难道我会因此杀了劳伦先生不成?”克洛莉斯反问。 一个小小的争执,完全无法成为她杀害劳伦先生的动机。这一点儿也不假,但是克洛莉斯并没有提到争执的关键,审讯官追问:“除了澄清你与博格先生的不实传闻以外,信件剩余的内容是什么?” 信件剩余的内容全是我瞎编的,根本没有剩余的内容——克洛莉斯当然无法坦白,她把那天编的瞎话又搬了一遍:“我告诉劳伦先生,我之所以住进伊丽莎白花园是因为博格先生得了一种怪病……” 克洛莉斯看到审讯官的眉毛皱了起来,她没有说谎,继续道,“这种怪病只有我才能治,博格夫人就邀请我去了伊丽莎白花园居住。因为他得的是「读者综合症」,我写出了一本小说给劳伦先生,他的症状就减轻了,于是放了我回来。” “放了你回来?” 审讯官揪住了这一个词眼,克洛莉斯浑然不觉。 如果达西小姐是被邀请去伊丽莎白花园居住给博格先生治病,博格先生的症状有所减轻,万万不应该用「放」这一个词,应该是恭敬地「送」回来才对。 审讯官笑了一下,克洛莉斯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审讯官的脸上露出了正义的、电影里常出现的那种戳破坏人谎言的神情,他说话底气十足:“女士,你们并不是为这件事争吵的。” 克洛莉斯的供词和艾琳的证词对不上。尽管她们都提到了信件的另一部分。可是另一部分的内容完全不一样。 就在两个小时之前,艾琳·莫里亚蒂说达西小姐在信件另一部分曝光了博格先生的一个秘密。 艾琳·莫里亚蒂夫人的原话是这样的:“ 达西小姐说,博格先生并不是一个如你我一般真正意义上的人类,他是一个怪物,他只是披着一层人皮,到了夜晚的时候就会褪去人皮,变回怪物的模样,正是因为她偶然发觉了这个秘密,才会被博格先生囚禁在伊丽莎白花园之中,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达西小姐还说了,这个怪物是以人血为食的,在伊丽莎白花园里,有一间屋子里,专门储藏了人血。 也正是因为如此,劳伦先生才与达西小姐发生了争执,劳伦先生希望在报纸上公布这件事情,提醒人民注意,并且上报给警局,可是达西小姐担心博格先生的报复,她不愿意公开此事,才会耗费大量金钱去寻找那一封遗失的信件。” 达西小姐去寻找一封已经丢失的信件这件事情在当局一些自视甚高的人眼中本身就十分奇怪,使人不禁思考她究竟是在信的后半部分透露了什么隐情才会耗费一千英镑也要找到一封信? 如果照莫里亚蒂夫人的说法,达西小姐寻找信件、与劳伦先生争执、杀人灭口就都能够得到合理的解释了。 审讯官将艾琳的证词转告了克洛莉斯,克洛莉斯听完以后,整个人都是懵的,她的目光依旧一动不动。 可是却并非此前那种笃定自己没有杀人的坚定了,她是茫然的,而审讯官自然将这种茫然解读为真相揭露后不得不认罪的悔意。 可是艾琳·莫里亚蒂夫人的茫然又作何解释呢? 甚少有人会再次关注证人的神情了。所以莫里亚蒂夫人的茫然除了她的丈夫再加以「抚慰」以外,根本无其他人再注意了。 莫里亚蒂教授是搂着他夫人走出警局的,一路上都对她关怀备至,这让一路上的人都认为莫里亚蒂夫妇真是一对恩爱夫妻。 马车在等待他们,上了马车以后,莫里亚蒂教授提醒他的妻子:“亲爱的,你还需要注重神态管理呀。” 他拖长了尾音,整句话飘进了艾琳的耳朵,刺激她的神经。 艾琳捏紧了裙摆,道:“对不起。” 对不起,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情。 -- 第223页 莫里亚蒂教授大度地说:“不碍事,事情已经办成了。” 他的心情很好,不会跟自己的妻子计较这一点儿小事。 “恭喜你……” “亲爱的,我知道你很难过,如果是我,也不会以这样的方式去对待自己的朋友……” 莫里亚蒂去抓住了艾琳捏裙摆的手,“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我本来只是想让达西小姐传一个小丑闻。可是她非得把事情闹成这般模样。” 莫里亚蒂甚至也感到很难过。 “嗯……”艾琳艰难地应了一声,她没有忘记自己的立场。 “但是你可以放心,达西小姐不会怎么样的,毕竟人不是她杀的嘛。” 艾琳脸上的茫然一扫而光,她目光炯炯:“你还会还她清白吗?” 可是莫里亚蒂接下来的话浇灭她眼中的光芒:“人是警探抓的,要还给她清白,也轮不到我的。” “那么……” “是要耗费一番功夫,证据确凿嘛,毕竟是苏格兰场办事,如果福尔摩斯还在的话,可能会简单许多。” 可是福尔摩斯如今的状况,艾琳也清楚得很,她低下头去,不再做声。 “还难过吗?” “我不难过……”艾琳说,“我很感激你用这么决绝的方式让我与我的朋友告别。”她知道,克洛莉斯迟早会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她的证词。 “你能这么想,倒是让我很意外。” “生活还是要继续。”艾琳笑了一下。 对于莫里亚蒂来说,艾琳已经做到了她应该要做的事情,他的手上还有她的把柄,他会继续信任他的忠诚。 “不过,对伊丽莎白花园那位,你打算怎么交代?”艾琳问。 “他们有什么变化吗?” 伊丽莎白花园里又聋又哑的佣人,艾琳有办法和他们交流,他们是莫里亚蒂长在伊丽莎白花园里的眼睛。 “越来越虚弱了,伯爵已经躺在了床上,每日对食物的需求越来越大。” 莫里亚蒂抚摸着艾琳的手背,饶有兴趣地赞叹道:“原来效果这样神奇。” 第132章 达西小姐拒不认罪 法国,巴黎。 达西先生收到了一张崭新的报纸,收信人是他,寄信人没有留名,报纸纸张是新的,还没有被翻看过的痕迹,但是日期却不是当日的。 达西先生还没有把报纸摊开,就看到了引人注目的「达西小姐」一词,他抖落开报纸,看到了自己的妹妹因为杀人被关进监狱,等待判决的新闻。 新闻最后称「达西小姐拒不认罪,提出上诉,等待法庭判决」。 达西先生将报纸反压在桌面上,过了一会儿再翻开一看,仔细看每一行字,终了,他对伊丽莎白说:“我们得赶回伦敦。” 伊丽莎白正在读书,她看到一部小说的关键情节,小说当中有一句话,她一直在心里回味,“有时候面对突然而来的变故,按兵不动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伊丽莎白一直都没有明白这句话的含义,面对变故当然要第一时间就有所反应,干嘛要按兵不动,可是在看完令达西先生手中的报纸以后,她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伊丽莎白劝慰达西先生,她将报纸上的头条新闻读了一遍,知道克洛莉斯惹上了大麻烦,又拿起信封观察,然后道:“这封信不是邮差寄过来的。” “是佣人递给我的。” 没有标明寄信人的信当然不是从邮局寄来的。 “这封信是有人故意让你看到的。”伊丽莎白道。 达西先生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可是不管是谁有意让他看到这封信,克洛莉斯都出事了,这是事实。 伊丽莎白沉思了一会儿,她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却又不能对丈夫明说,她喊来第一时间收到这封信的佣人,问:“是谁把信给你的?” 佣人说:“没有人把信给我,是我在门口捡到,看到收信人是达西先生所以就交给先生了。” “大概在什么时候发现的?” “在早晨的时候,大概是早餐的时候。” 问明情况,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对视一眼,房间里除了夫妻二人外没有其他人,达西先生高声道:“克洛莉斯出事了。” 他提起笔,抽出了一张纸,在纸上写:他在说谎。 “他”指的就是第一时间发现信的佣人。在早餐的时候,他应该在后院里帮忙,如果没那么多活就应该会去厨房吃早餐,绝对不应该出现在门口,还正巧发现这封信。 如果佣人有意说谎,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就应该思考目前的处境了。 伊丽莎白很聪慧,她也相信丈夫的判断,所以她顺着丈夫的话,问道:“我们应该怎么办?” 这也的确是她所想要问的。 “回德比郡吧。” “那你的生意怎么办?” “我的妹妹可比我的生意重要。” “那么,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回伦敦,而是要回德比郡呢?” “我在德比郡认识很好的律师,我想让他在克洛莉斯这件事情上帮帮忙,所以得先回德比郡。” “明白了,我马上让人收拾东西。” 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给了对方一个拥抱,伊丽莎白出去张罗着收拾行李离开法国,达西先生留在屋内,点燃那张他写满了字的纸条,看着它在烟灰缸内化为灰烬。 -- 第224页 达西先生和达西夫人要返回英国的消息很快就被想要知道这个消息的人知道了,他们居住的庄园很快就空空荡荡。 这一切都在莫里亚蒂的计划之中,只要达西先生返回英国,管他回伦敦还是回德比郡,只要他本人不在法国,合约马上就要签订,时间如果来不及他手上的那桩生意就只能暂时放弃。 莫里亚蒂已经交代给他的下属,搜集德比郡律师的名单,去米尔沃顿找到他们的相关情报,以此为威胁,确保德比郡的律师都不会接下克洛莉斯小姐的案子,照此,达西先生只能待在英国寻找律师,为案件奔波,无暇顾及他的生意,也没有机会再返回法国。 每一步都计算得刚刚好,莫里亚蒂在看到克洛莉斯第一眼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她会帮自己一个如此大的忙。 “卑鄙!” 莫里亚蒂的身后传出一声低吼。 莫里亚蒂转身,他的身后有一个大笼子,笼子冒着闪闪的银光,透出寒意,笼子里坐着裹着厚厚长袍的德古拉,他如同一只笼中鸟,被关了起来。 德古拉的身体很虚弱,他的低吼费了些力气。 莫里亚蒂挑了挑眉毛,靠近了笼子,蹲了下来,像逗雀儿一样,跟他说:“你还是顾好自己吧。” 莫里亚蒂已经不再称呼德古拉「伯爵」或是「大人」,忠心份个高贵的、需要付出代价的情感他只愿意给他自己,他忠心于自己的野心,绝不会真心向第二个人低头弯腰,更何况,德古拉已经不是人了。 德古拉后知后觉,莫里亚蒂给他提供的食物中掺杂了令他上瘾的东西,就像罂粟花一样,长在他的身体里。 等他发觉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他不但对莫里亚蒂提供的血液产生了依赖性,那些血液也使他的身体变得无比虚弱,他没有精力再反抗莫里亚蒂了。所以被关在了这个银制的笼子当中。 “我信任你的家族,你的家族世代效忠于我,可达西小姐告诉过我,你不会忠诚于我。” 莫里亚蒂点点头:“她说得倒是一点儿错都没有。” “你的目的是什么?”德古拉自嘲一笑,“我已经被你关了起来,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也无法逃离,在这种处境下,要求得知你虚假效忠的真相并不是过分的要求。” 莫里亚蒂站了起来,他俯视德古拉,这样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此刻在他的眼中如同蝼蚁,他的眼神中带着轻蔑。 “为了什么呢?”莫里亚蒂说着说着背过了身,他拉开了窗帘,并不明媚的阳光照进了屋子。 德古拉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闪闪发亮的宝石。 此刻如果有音乐就更好了,这简直是一出戏剧的开幕。 “为了什么?”德古拉在莫里亚蒂的身后又问了一句。 如果是电影当中的反派,莫里亚蒂会在这一个时刻,把他所有的计划都说出来,他已经达到了人生中的光辉时刻,所有的荣耀都聚集在他的身上,马上整个欧洲都会匍匐在他的脚下,然后不仅仅是欧洲,还有整个世界。 可是,莫里亚蒂只有一种大功告成的疲倦,那份心满意足的慵懒爬上了他的脸庞,他懒得跟莫里亚蒂解释了,所有的布局筹谋如果都要说出来,那么也太没有意思了。 “你自己,慢慢看吧。” 莫里亚蒂不会把他的计划告诉别人的,越多人知道,自以为聪明的人就越多,破坏他计划的可能性越大,在这个世界上,达成一个目标最关键的一步就是让目标只为自己所知。 “那么,摩黛丝提呢,你会把摩黛丝提怎么样?” 德古拉被关在了这里,摩黛丝提却还在伊丽莎白花园。 关于这一个问题,德古拉没有吝啬给出答案:“她对我没有什么用处,她会好好地待在伊丽莎白花园,你想要和她见面吗?” 如果德古拉想和摩黛丝提见面,莫里亚蒂会考虑将摩黛丝提接过来,让两个人团聚。 看吧,他到底还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 德古拉没有作声,他不知道是让摩黛丝提继续在伊丽莎白花园比较安全还是待在他的身边比较安全。 “对了,提起摩黛丝提,我想起了一桩事情。” 莫里亚蒂本来要离开了,可是他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他都快将它遗忘了。 “你知道克洛莉斯·达西的右手手腕上有一颗痣吗?” 德古拉不知何意,怒视莫里亚蒂,只是他的怒意一上来,便会出现小虫撕咬血管的痛苦。 莫里亚蒂的眼中充满了傲慢之色,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一手捂着心脏,一手艰难地撑着身子的德古拉,轻蔑地哼了一声:“摩黛丝提的右手手腕上可没有这颗痣,我发现这个秘密的时候,是十一岁,我当时正跟我的舅舅在一块儿。” 莫里亚蒂的舅舅,一贯以来都被当做整个家族最聪慧的人。 可是在莫里亚蒂看来也不过是个蠢货。这个蠢货忽视了两个婴儿身上细小的不同,在最后自杀时甚至盘查不出原因,还可笑地以为是他的做法出了错。 莫里亚蒂在当时就发觉了这个秘密,只是一直都没有替他的蠢货舅舅解开谜团。 在目睹舅舅跪在雨中,崩溃怒吼的时候,他都觉得一切是无比滑稽:噢,这就是家族最聪慧之人的模样! “成败往往是由细节决定的。” -- 第225页 莫里亚蒂扔出了这一句话,踱步离开。 在这间屋子以外,是伦敦最繁华的街道,这几天街头热议的话题又变成了达西小姐杀害劳伦先生的原因。 “听说啊,是劳伦先生知道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达西小姐才会杀人灭口。” “我认为这是一桩冤假错案,达西小姐再怎么憎恶劳伦先生也不至于就要杀了他。” “是啊,我听我在苏格兰场工作的亲戚说,达西小姐没有认罪,一直提出上诉。” “可是,证据确凿了。” “感觉扑朔迷离的,得有人去替达西小姐查明真相才行啊,诶,最近怎么没有听到福尔摩斯先生的消息啊,这应该归他管啊。” “对啊,福尔摩斯先生呢?” 有人提到了名誉伦敦的大侦探,可是那位大侦探…… 莫里亚蒂戴上了帽子,穿过人群,他混着讨论声而行,由衷觉得有时候能够听一听人民的声音,也是一件不错得到事情呀。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3章 恨铁不成钢 传闻达西先生和达西夫人回到了德比郡,所有德比郡的律师都被邀请到了他们家,受到了热情的款待。但是没有一位律师愿意接下达西小姐的案子。 有记者去拜访其中一位律师,询问他缘由,律师摆了摆手,十分为难:“达西小姐这桩案子已经证据确凿,没有任何人能够为她翻案。” 事实上,实情远不止于此。 达西先生的财富虽然能购买下半个德比郡,可是在面对达西小姐谋杀劳伦先生一案,他拥有再多的财富也找不到一个愿意接下此案的律师,听说在德比郡碰壁以后,达西先生的目光不再局限于德比郡,而是放到了整个国家,只要能够接下此桩案件,必有重谢。 新闻媒体持续跟踪这桩案件,认为克洛莉斯·达西是杀人凶手和认为克洛莉斯·达西不是杀人凶手的各占一半,前者有艾琳的供词和凶器上的指纹为证。而后者认为克洛莉斯·达西没有杀害劳伦先生的动机。 直到《伦敦晨报》披露了克洛莉斯·达西杀害劳伦先生是因为她写给劳伦先生信件的另一部分,信的另一部分隐藏着一个惊天秘密,艾琳·莫里亚蒂已经确认这个说法属实。 达西小姐那封丢失的信件还没有被找到,《伦敦晨报》的消息一出,金钱、绯闻、杀人动机这些事物如同裹上了金光闪闪的外衣,它诱惑着人们,吸引着人们。 信件是被一个流浪儿给弄丢的,所以有许多人认为那封信还在流浪儿的手里,伦敦的流浪儿比蚂蚁还要多,他们又是居无定所的一群人,寻找一个流浪儿无异于大浪淘沙,不过依旧有人在执着地寻找着。 除此以外,伦敦有不少人希望福尔摩斯先生能够接下这桩案件,如果克洛莉斯·达西小姐真的没有犯罪,那么在证据确凿、又有目击证人的情况下,只有住在贝克街221号的侦探先生能够帮助她洗清冤屈了。 可是,贝克街221号的门紧闭,诺利·斯克的忠实粉丝特意上门请求大侦探接下这桩奇妙的杀人案件,得到的只有房东太太一句:“他们已经出门有一阵子了。” 房东太太也不知道两位房客去了哪里,诺利·斯克的忠实粉丝满怀希望而来,满怀失望而去。 福尔摩斯的不回应也让人渐渐记起一条旧闻,大侦探蹲在床底下,目光空洞,神情瑟缩,侦探的神话看来已经成为了过去。 知道福尔摩斯去处的人同样知道他这一阵子着实不好过。对于一个天才而言,丧失天分已经是一件悲剧。更悲剧的是,没有天分的庸人还要承担所有人的希冀。 “要是福尔摩斯在就好了。”这句话成为了西弗斯花园人最近说起最多的话。 “福尔摩斯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句话成为了西弗斯花园人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福尔摩斯受不了灼热的目光,开始一天天把自己关在柜子里,不愿意出来。 这种种都被西弗斯花园的佣人记录下来,传递给米尔沃顿那边,米尔沃顿又一字不漏地将消息传达给莫里亚蒂。 莫里亚蒂看着这些消息,突然觉得没有福尔摩斯捣乱坏事,日子顺利是顺利了,但是却没有那么有意思了。 福尔摩斯是莫里亚蒂最得意的学生,可是他也是一个脆弱的年轻人。 学生还是不如老师的,青出于蓝,可是青毕竟不是蓝。 莫里亚蒂的手里还有一件大事未了。如果这件事情了了,他就要把他的事业拓展到美洲、东方,征服世界的渴望刺激着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达西小姐身上,甚少有人发现,有几批远道而来的客人陆续来到了伦敦,他们受到了莫里亚蒂教授的邀请,来伦敦共商大事。 大事就在伦敦最繁华的街道上,无人知晓在这里关着一个不死之身,他颓废、衰老,如同热带雨林中一滩腐烂了的泥水,他的头发披散着,和流浪汉也没什么两样,莫里亚蒂像驯养马匹一样驯养他,饿他几顿又让他饱餐一顿,当一碗新鲜的血液端到了他的面前时,他的表现全无骨气可言,哪里还有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模样。在饥饿面前,一切美好的品德都如风消散。 他已经完全诚服于莫里亚蒂,他的身体诚实地表达了他的忠诚,他没有力气再为自己修饰皮囊,露出了曾经耗费苦心隐藏的模样,莫里亚蒂「嘁」了一声,饶有兴趣地给他拍了几张照片,递去米尔沃顿封存。 -- 第226页 对于莫里亚蒂教授而言,日子无聊,每一天他都觉得时光漫长,跟他有同样感觉的还有一个人,就是被关押起来的达西小姐。 达西小姐觉得日子太难熬了,毕竟,她是在坐牢啊。 但是,她每天吃得好睡得好,倒是没看见什么烦恼,狱卒们暗地里将她评为「心最宽的犯人」。 如果达西小姐知道了他们对她的称呼,一定会铿锵有力地指出来:“我还只是嫌疑犯,可没有成罪犯。” 对她的审判在三天以后,她被关在监狱里,却知道她的家人朋友一定在想办法营救她。 不过,这个营救一定不包括带她越狱——克洛莉斯·达西碰上了一个自称是她的忠实读者,偷偷溜进了监狱之中,要带她逃离监狱的这么一个人。 “大哥,我十分感激你,越狱这件事还是没必要,别弄了吧。” 克洛莉斯实在认为越狱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而且,她能越狱到哪里去,她没跑还能等着洗清冤屈,要是跑了,怕真会成了畏罪潜逃。 忠实读者告知她,没有律师愿意接她这桩案子,苏格兰场也没有再去探查真相,没有新的对她有利的证据证词出现,她如果不逃,真的会在监狱里度过一生。 “到时候,你就没有办法给读者带来好的戏剧了呀。” 德古拉没有什么「读者综合症」,她面前这位可能真的得了「读者综合症」。 “那我也不能越狱啊,我的名声会臭的。” 克洛莉斯看到忠实读者一副要哭的模样,只得好声好气安慰他:“生活远比戏剧更精彩。” 忠实读者不解。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词是好词,话是好话,克洛莉斯没办法给他解释得更明白,把这两句话掰开了、揉碎了、翻来覆去说来就来好几次,终于把这位读者送走了。 克洛莉斯舒了一口气,她可不会越狱。 在狱卒给她送饭的时候,克洛莉斯还特意提醒了他们:“监狱里关押着这么多人,你们的安保工作能不能搞好一点,万一碰上劫狱的、越狱的、逃狱的怎么办?” 克洛莉斯恨铁不成钢。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4章 暗潮风涌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听说达西先生还是为他妹妹的案件找到了一位律师,他肯接下这一桩案件完全是因为高额的报酬。 这位律师的名字叫做朗·费罗,他的确是一名执业律师。只不过官司的胜率极其低,可以约等于没有。 朗·费罗不光官司胜率低,而且已经有十年的时间没有接到过新的案子,这个时间长到足以使米尔沃顿那边都忘记给他也递上一封威胁书。 顺带一提,其他收到威胁书的律师们心里头都憋着一口气,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把柄落到了别人的手上,只能看着朗·费罗这个废物将几千英镑收入囊中。 “真不知道达西先生是要将达西小姐救出监狱还是想让她在监狱里度过一辈子。”知情人士不由慨叹。 而达西小姐是知道监狱外发生的一切的,这都仰仗她的忠实读者,他似乎就是监狱里的工作人员,隔一段时间就来告诉她外面的动向。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找到了律师不对吗?” 找到肯接下这桩案件的律师是好事,可是忠实读者愁眉苦脸。 “朗·费罗已经十年没有打过官司了!” “噢,那我这一场还算是他重出江湖之作……”克洛莉斯压低声音,她是犯人,不可以高声说话,“这多么像一出戏剧的转折点啊,一位律师久不接案件,时隔多年又重新出山,写进剧本里都会让人激动的。” “他没几场官司赢过。”也不是忠实读者要给她泼冷水,只是提前让她认清现实总比她耽于戏剧情节要好。 “可能他这一场就会赢呢!” “他是个结巴。” 结巴怎么替人辩护,也难怪这人要转行了,朗·费罗转行去当了一个鞋匠。 “监狱的防卫还是太松懈了!” 每次克洛莉斯说出这句话,忠实读者就知道她不想再与他继续聊天,等到开庭的前一天忠实读者终于跟克洛莉斯说了,他是来监狱体验生活的。 “我迟早也会写出一部惊天动地的作品。”他是如此壮志昂扬。 克洛莉斯高兴地说:“那我等着看你的作品。” 忠实读者是摇着头离开的,他也希望诺利·斯克还有机会能读到他的作品。 被关在监狱里少有的一个好处就是——克洛莉斯·达西和科林·博格的绯闻得到了彻彻底底的澄清。 因为自从她入狱以来,各方都在为她洗刷罪名而奔波。唯独伊丽莎白花园安静得很,连人都没有出来过。 不过,克洛莉斯·达西杀害劳伦先生一案还有一个重大的收获,即她写给劳伦先生另外半封信上的秘密。 这个秘密可不得了。 伦敦藏着一个吸食人血的怪物啊,他所居住的地方还有一个房子都装满了人血,花园里的成片的紫藤花下尽是人的尸骸—— 其实后半部分谁都没有提到过,纯粹是当局根据证人艾琳·莫里亚蒂的口供添油加醋。 要不然伊丽莎白花园种成片紫藤花做什么呢,难道纯粹为了观赏吗? 所以要不要行动,趁着伊丽莎白花园里的不死怪物不注意就把他们抓捕回来?这实在是一个问题。 -- 第227页 苏格兰场讨论了半天也没有讨论出一个结果,没有结果的事情如何决策呢?那就请教上级。 消息一层一层传上去,到了某位被称为「掌握大英帝国命脉」的官员手里,他实在懒得看厚厚的材料,大致听秘书说了一下事件原委,大手一挥:“那就去办吧,不要扰民。” 他从办公椅上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他的秘书认为长官实在是公务操劳,整日办公,他的腰都整整粗了一圈,他应该要出去走动走动。 于是:“长官,城北有一个畸形秀,您想不想去看一看?” 报纸上已经贴出了广告,伦敦最近有两场表演令人瞩目,一场就是这个畸形秀。 而另一场则是达西小姐杀人案的庭审——这当然也是一场演出,辩护律师、证人、犯人的联合秀,而且嫌疑犯是风云人物,受关注程度着实不亚于一个有名剧团上演戏剧表演——但遗憾的是,畸形秀和庭审是同一时间。 “畸形秀?” 秘书把海报递给了长官,长官的手指划过海报,落到了标得最大的那一行字:最震撼人心的怪物,《启示录》中最不可饶恕的妖魔? “我倒是有兴趣了。”长官点了点海报。 “是呀,最近有不少人都是为了这一出畸形秀来到了伦敦,朗格酒店入住的客人里不少公文包里都塞着这张海报。” “我对畸形秀没有任何兴趣,而且这其中的怪物,我肯定已经见过了。年轻人,容貌的恐怖并不让人感到害怕,最令人恐惧的,是文质彬彬外表下一颗浸在泥潭里的心。” 秘书受到教诲,卷起了那张海报。 长官让他过一会儿再进来,把他的信寄出去,而且一定不要通过公共路途,确保这一封信通过可靠的人交到收件人的手里头。 秘书点了点头。 长官开始写信,写一封信用不了多少功夫,他把信叠好放在信封中,同时在信封里加入了一条蓝色的丝带。 不出意外,这封信当天晚上就会被送到收信人的手中。 写完信件,秘书将信件通过当局的秘密渠道输送,长官站了起来,背着手,看着窗外的天空,像是有一场暴雨要下,又像是会遇上难得的晴天。 跟伦敦潮水暗涌相较,法国巴黎则是要平静许多,人们还是一如既往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丝毫还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生活中有一些暗戳戳的眼睛在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在法国最大的交易所中,有一笔大生意即将谈成,久富盛名的一条街道的拥有权即将被拍卖出去,不出意外,这会成为全欧洲最富裕、最繁华的街道,参与竞标的商人带来了各自的方案与诚意。 各家媒体报社已经在赶制第二天的新闻,他们收到了最有可能竞标的商人退出竞争、赶回英国的消息。 尽管,拍卖还没有正式开始,也没有宣告结束,但是结果已经出来了,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5章 朗·费罗 达西小姐的案件开庭了,她的忠实读者在庭审前,特意跑过来祝她好运。 克洛莉斯叫住了他:“你认为我会被判多少年啊?” 忠实读者看着她那一脸轻松愉快的表情,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甚至差一点儿相信,这达西小姐,不会真是个变态杀人狂吧? 毕竟许多变态杀人狂都是衣冠楚楚、从外表上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他不想听到不太好的消息,如果当场见到诺利·斯克真的被判刑,他或许会当堂崩溃,作家的情绪总是比常人更不稳定,权衡之下,他选择了去看畸形秀,他倒要看一看《启示录》中最不可饶恕的恶魔长成什么样子? 忠实读者赶到了举办畸形秀的地方,一个红色的大棚像宝塔一样立在了宽敞的空地上,周围果真是热闹非凡,还有街头艺人的助兴表演,大家的手中拿着花花绿绿的海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从口袋里掏出门票,经过检验,进入棚内。 忠实读者是没有票的,他不舍得花两顿饭和一本书的价钱来买一张畸形秀的票,他甚至暗暗抱怨过,这场畸形秀究竟是有多么古怪才有胆量将价格定的如此之高,他也不屑于去偷,偷那是贼才做的事情,他虽然在监狱中体验生活,可不想真的被关到监狱里头去。 忠实读者打算避开前门,从后头偷偷溜进去。他装作迷失方向的样子来到了后门,正巧碰上畸形秀的工作人员在搬运「展品」,工作人员看到了他。 “你在做什么?” 忠实读者丝毫不慌:“我在等你们啊,老板说,你们怎么这么慢,特意派我过来看看。” 会写故事的人,他天生就是一个演员。 工作人员「噢」了一声,骂骂咧咧:“这几个铁笼子都太重了,你快一点过来帮忙!” 土鳖,忠实读者在心里头暗自嘲笑这一堆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工人,这可不是什么铁笼子,这是货真价实的银笼子。 他跟着工人们一起扛着笼子,心里却在想着,究竟是什么珍惜的物种才会让银笼子给关着。但是这一个笼子被一块大黑布遮得严严实实,他什么也看不到。 忠实读者冒充工人混进了畸形秀的后台,天知道,他长了多大的见识,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多古怪的人,有长着象嘴的、生着河马脸的、双腿长在一块儿的……可他听人说了,这些跟最后那一个「展品」相比,都算不上什么。 -- 第228页 他竖起耳朵,安静地听着描述。 “我没有看到他的模样,但是听说浑身长满了毛,长满了毛倒也不算是太罕见。但是他啊,活生生就是书里头的怪物走了出来,他可能长了三个头也不一定!” 这个人也只是听见了一些说法,在场没有人见过《启示录》中怪物的模样,大家都是听说,那个银笼子里装着的,就是他,谁都想看他本来的模样,又没有人真的敢靠近他。 如果他情绪稳定的话,也不会被笼子关起来了,可见是个凶恶的主儿。 忠实读者偏不信这个邪,一个好的作家就应该对生活充满好奇,并且不屈服于恐惧,他趁着不注意,溜到了银笼子旁,侧身倚着,没有人发觉他这个姿势有什么异样。 “嗨……”他和银笼子里的人打了个招呼。 里头的人睁开了紧闭的眼睛,听到了这一声「嗨」,也回了一句:“嗨。” 这种感觉真神奇,忠实读者可从来都没有体验过呢。 畸形秀已经开始了,一些面目奇怪的人正是因此谋生的。所以他们在外面可能会因为古怪的模样备受歧视,可是在畸形秀的棚内,他们应该被称之为「艺人」,他们依靠古怪谋生,有许多报纸都抨击畸形秀是一种不人道的演出形式。 有一些艺人已经登场表演,观众席中传出了一阵阵的惊呼和喝彩。今天的演出格外精彩,有许多看不到这场演出的,都深表遗憾。 “我这个时间点应该坐在观众席上,看那个长了象鼻子的男孩表演喷水,而不是要趴在这里!”这个声音里充满了不情愿。 “往好点儿想,你今天可能会见到比畸形秀里更古怪的东西呢!” “噢,我也可能因此丧命。” 抱怨的话、调侃的话以及对上天的祈祷都已经说完了,这一群匍匐在伊丽莎白花园外的警探可以开始行动了。 带队的是雷斯垂徳探长,他再次跟下属们强调行动规划:“第一小组两个人跟我从正门进入,以探访的名由接近目标人物,第二小组趁机潜伏进入,直奔庄园内部搜寻,第三小组接应,明白了吗?” “明白了……” 压抑的气声,紧张的氛围。 “行动……” 雷斯垂徳探长从前门进入,他对着门房说:“我是雷斯垂徳探长,我们有重要的事情咨询博格先生和博格夫人。” 然而,他所有的话,在门房的眼中就是嘴巴一张一合,门房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摆了摆手。 雷斯垂徳探长叹了一口气,掏出了自己的警官证,然后进入了伊丽莎白花园,他自己认为是危险重重的伊丽莎白花园。 雷斯垂徳探长见到博格夫人的那一刻,第二小组也溜进了伊丽莎白花园,他们从后门而入,通过窗户潜入进了伊丽莎白花园的内部。 根据证人艾琳·莫里亚蒂的证词,在伊丽莎白花园里有一间专门的房子存放人的血液,光是想到这里他们都心惊胆战。 伊丽莎白花园的屋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书房里尽是一些珍藏的书籍,像一个图书馆一样,卧室里的家具一看就价格不菲,如果真要说有什么特别的,一定是价格高昂。 二楼长廊上有一走廊的画,可是这群警探又不是来看画的,匆匆瞥了一眼就再也没有把目光投到画上,丝毫没有注意,最中间的位置其实缺了一幅画,这里曾经挂着一个白衣女人的画像。 他们来到了又一个房间,是酒室。 “这是最有可能藏血液的地方。” 酒室当中熏着香,香味沉重,透着一股欲盖弥彰的意味。 “就是这里了。” 这股香味给了他们指引。 门外的雷斯垂徳探长在和博格夫人交流,他扯着谎,博格夫人却在认真听他的话,弄得他不好意思起来。 “呃……博格先生呢?”雷斯垂徳的谎言实在无法进行下去了。 博格夫人的神情落寞:“我不知道,他已经好一阵子没有回来了。探长,你们能替我寻找他吗?” 当然要接受博格夫人这个请求,他们警探就是要为人民服务的嘛。 “既然博格先生有一阵子没有回来了,你为什么不早点儿报案呢?” 看博格夫人的神情,她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今天还是出太阳了,阳光温柔,博格夫人看了看阳光,对着雷斯垂徳探长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了一句:“拜托了。” 今天的阳光被克洛莉斯·达西反复提及,人生在世三万天,不一定每个日子都会被记住,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瞬,回忆起来就像是沙漏中的一粒沙。 而那些特殊的日子,每一个细节都如同贝壳里的珍珠,被拿出来细细品味。 克洛莉斯认为那天的阳光温柔、风也温柔,就连她身上穿的衣服都格外衬得她气色好,别人走上法庭都一脸严肃,就她高高兴兴的,她还想提醒她的亲戚朋友们,别愁眉苦脸,她还没有真的坐牢呢! 其实要说克洛莉斯为何如此轻松,她给出的缘由也很简单: 第一,她没有杀害劳伦先生; 第二,她相信她的朋友与家人。她相信他们在为她奔走,她没有什么好畏惧的。 她的律师,朗·费罗先生,正在等着她。 克洛莉斯已经见过朗·费罗先生了,他就着案情,问了她一些问题,最后得出结论:“达西小姐,达西小姐,你你这个案件着实着实有点麻麻烦。” -- 第229页 “所以拜托您了!” “我我尽力吧。” 这可是她哥哥高价请来的律师呢,她得相信她哥哥才行。 朗·费罗先生身上那件西装一看就不合身,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当法官宣布开庭的那一刻他就开始紧张,第一句话就说不利索。 克洛莉斯的目光倒不在于他的身上,而在于她的朋友那。如果她们还是朋友的话,艾琳·莫里亚蒂夫人站在证人的位置上。 克洛莉斯和艾琳的目光交汇了。 在那一刻,她们记起了初会的那一天。 艾琳那一双褐绿色的眼睛,如同幽暗中的一抹绿光,一直追寻着克洛莉斯。 第一次见面时,艾琳的目光就十分和善,这一次也没有改变。 艾琳对着克洛莉斯微笑了一下,这份微笑充满了力量,她如同一棵挺拔的树,树的根已经牢牢地根植于地面了,她或许会被风雨暂时压弯了树枝,可是树不会倒的,她会一直向着阳光生长。 作者有话要说: 维多利亚时代的观众对于观看身体残疾或畸形者的表演不会感到丝毫不安。 而对于这些表演者而言,被人观赏是其唯一的经济来源。著名的面部畸形者「象人」后来被伦敦医院收留,结束了悲惨的畸形秀生活,在那里生活了四年后于1890年去世。 来源于公众号大英图书馆「维多利亚时代的娱乐简史」 第136章 该结束了 忠实读者还想和银笼子里的人有进一步的交流,他拍了拍笼子,问道:“你是无法见到阳光吗?” 不然的话,为什么要拿一块黑布遮住银笼子呢。 “我可以……” 既然他可以见到阳光,那么黑色的布便不是为了保护他,而是为了让他人无法见到他的模样。 一直在这里保持一个姿势不动就太引人注目了,忠实读者装作检查笼子,继续问道:“那么,你的模样真的有那么吓人吗?” 忠实读者这句话未免有些冒犯,可是单听笼子里传来的声音,他认为笼子里的人不应该是吓人的长相。 笼子里传来一声轻笑:“待会儿你不就知道了吗?” 待会儿就是该展出他的时候了,他可跟其他的畸形秀艺人不一样,其他的畸形秀艺人还会学两个动作或者乐器当做才艺展示,对得起他们「艺人」的身份,长相奇特的人比常人更加敏感,他们不希望单单凭借奇特的模样谋生,而笼子里这个人单是一件展品。 今天的观众都是为了他而来的,其余的节目都是他的陪衬,大家都想见识《启示录》中最不可饶恕的怪物究竟是什么模样,猎奇的心态驱使着他们。 忠实读者心里头也很好奇,笼子里的人究竟是怎么被捕获的呢?他没有机会问出这个问题了,因为马上就轮到他上场了。 “你还愣着做什么?”忠实读者从后面被人拍了一下,“准备把笼子抬上去啊!” 忠实读者点了头,在最后问了他一句:“你希望我把笼子打开吗?” 万众期待的一场秀,如果主角跑掉了,会闹出什么样的动静呢,比起秀,作家更期待看到人的反应。 克洛莉斯·达西在庭审的现场观察着周边人的反应,如果用镜头记录下来,真会是不错的影像资料,来听庭审的人,他们或是期待、或是紧张、或是害怕,或是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轻松,他们的面部神态随着律师、证人和嫌疑犯所说出来的话而慢慢变化。 “证人,请你再确认一遍你的证词。” 艾琳已经同样的话说过很多次了,别说是她,就连旁听的人都能将当天的经过说得差不多了:嫌疑犯克洛莉斯·达西和劳伦先生发生了一些争执,然后艾琳不在的时候,两人又起口角,然后她砸晕了劳伦先生,用碎瓷片杀害了劳伦先生,趁乱奔逃出去,还撞伤了艾琳。 “那那么,我有有两个问问题要问证人?”朗·费罗先生说话结巴,他一句话出来直让听得心情紧张的众人希望捋顺他的舌头。 “请问……” “嫌疑人是是为何要与与死者争争争吵,你知道缘由由由吗?” 克洛莉斯看到朗·费罗说最后一句话时,庭下的华生提了一口气,在朗·费罗「由由由」的时候,他憋住了气,等朗·费罗一句话说完,他这口气才吐出来。 “上帝啊,这是你们从哪里找来的律师啊?”他小声询问伊丽莎白。 “唯一的律师了,我丈夫说他能行。” 朗·费罗找上门来的时候,伊丽莎白就觉得他不行,可是达西先生坚持要用他,这能有什么办法呢? 华生心里直犯嘀咕:达西先生也不在这,福尔摩斯也不来……他们莫非是还有后招? 证人应该要回答律师的问题了。 “他们两争执的原因,是因为一个秘密……”艾琳看了看法官,又将目光移到克洛莉斯身上,“这个秘密原本是写在一封信上的。因为那一封信丢失了,所以由达西小姐告诉了劳伦先生,两个人因为秘密是否应该公开产生了争执。” 庭审上没有莫里亚蒂,他对庭审这出戏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他今天有另一场秀要上演,得赶去城北,但在出发前还是叮嘱了主要演员:“你只要将之前所说的话再复述一遍就行了。” 艾琳点了点头。 “证证人,你还是没没有指明嫌疑人和死死者是为何争吵,不不过,你所指指的那一一封遗失的信已经被找了回来。” -- 第230页 这可是关键物证,律师向法官呈上了信,又附带上了曾经达西小姐拍摄的信的前半部分的照片。 信件一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这可是价值一千英镑的信呀。 找到信件的人也坐在旁听席中,他得意洋洋,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人:“信是我找到的。” “真的啊!你怎么找到的?” 这可是价值一千英镑的信呢。 “我花费了一些功夫找到了那个抢信的流浪儿,你猜怎么着,信还真的就在他的手上,我给了他一百英镑,哄着他把信给了我。” “他自己为什么不把信还回去?” “哎呀,你想想,他是抢信的人,他把信还回去会被达西小姐家的佣人轰出来吧!” 他们嘀嘀咕咕的声音不算大,但是也被玛丽给听到了,玛丽很想告诉他们,达西小姐家的佣人才不会干轰人这样没礼貌的事。 同时,玛丽也知道,信的后半部分,是达西小姐胡诌的,根本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 可是,这信应该还在达西小姐的书桌上,怎么就被人又找到了呢? 法官先生正在确认信的真实,玛丽的一颗心都吊到嗓子眼了,她捏紧了自己的裙摆,终于法官先生点了点头,确定了信件的真实度。 “证人,请你说一下你所知道的信件中的秘密。” “信件中的秘密是关于博格先生的,嫌疑人无意中发现博格先生其实并非一个正常的人类,他吸食人血,所以被博格先生囚禁在自己家中,在那里,嫌疑人发现了一个装满人血的房间。”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这是嫌疑人和死者争吵的原因吗?” 艾琳点了点头。 “嫌疑人,证人所说是否属实?”法官皱起了眉头。 “不属实……” 法官微微点头:“证人,信件上的内容与你所言并不一致,请你确认你的证词。” “我确定……” “法法官大人,请允许我继续向向证人提提提问。” 朗·费罗的小结巴又将紧张的氛围拉得很松弛,就像一出突然变换曲调的钢琴曲。 同样从紧张的氛围脱身出来的,还有雷斯垂徳探长,埋伏好的第三小组没有出动,第二小组也悄悄撤回,雷斯垂徳探长也接下了替博格夫人寻夫的任务,向博格夫人告别。 三支小队伍在门口集合。 “第二小组,你们搜寻到什么东西没有?” “嘿,我们还真的搜寻到了一间装满红色液体的房间……”报告的小队长说得眉飞色舞,“那可真是宝贝啊!” “那是什么?”雷斯垂徳握紧了腰间的枪,如果是人血,他立刻就要冲进庄园内。 “都是陈年好酒,我还偷偷尝了几口。” 雷斯垂徳探长:“……” 他拍低了小队长的帽檐。 “我这也是亲身实践,万一是什么障眼法呢。酒的确是好酒,不过您是从哪听来了这个庄园里藏有满屋子人血的消息啊!” 雷斯垂徳冷着一张脸,让他不要多问,现在的关键是去找到博格先生。 雷斯垂徳总觉得这件事情十分奇怪。 博格先生在哪儿呢? 博格先生正在畸形秀上被当成展品一样展出。 当盖着黑布的银笼子被推到了台上,一个声音如同黑熊咆哮的畸形秀艺人大吼着介绍:“这就是我们今日最令人瞩目的表演。” 欢呼声如同沸腾的开水。 莫里亚蒂是坐在台下的,在他的身边,跟着复生会的核心成员,他们一个个皆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其中包括了前内阁大臣霍德尔瑞思公爵。 霍德尔瑞思公爵近年来已经很少参与复生会的事宜,每年就是交一笔丰厚的「会费」,这就是他最大的贡献,公爵有一点儿胖,很爱出汗,让他坐在这里看畸形秀,他已经出了一身汗,不停用蓝丝绢抹脸上的汗。 复生会最核心的事业都交给了莫里亚蒂教授,他是边缘人物,本来接到莫里亚蒂的邀请他不打算过来的。可是他收到了福尔摩斯小友的一封信和一条蓝丝带。 他告诉过福尔摩斯小友,只要出示这一条蓝丝带,无论什么请求,他都会答应。 福尔摩斯小友让他接受莫里亚蒂教授的邀请。 “各位先生,大人的杰作马上就要登场了。” 莫里亚蒂告诉复生会的先生们,即将展出的、《启示录》中的怪物是德古拉伯爵制造的,他要以德古拉的名义掌控这一群呼吸之间都能使世界风云变幻的人物:他们会臣服于德古拉的力量,最终会服务于他的事业。 “《启示录》中最不可饶恕的恶魔,现在登场!” 观众屏住呼吸,霍德尔瑞思公爵掏出手帕擦掉额头上新冒出来的汗水,然后起身,往台下走,他的行动没有招人注目,甚至莫里亚蒂也没有发觉,大家的关注点都在那一块盖住银笼子的黑布上。 霍德尔瑞思公爵接到的信上写:请您在黑布揭开的时候,去打开笼子。 莫里亚蒂的心跳的很快,他很久没有尝到如此兴奋的味道了,上一次还是亲眼见到福尔摩斯躲到病床下瑟瑟发抖的时候呢。 好戏开场…… 黑布揭开的那一瞬间,莫里亚蒂的心跳如同停止了一般,观众席上出现了死一般的静寂。 -- 第231页 这就是所谓的恶魔? 恶魔如果长成这个模样,那么天使应该长成什么模样呢? 没有人想到《启示录》中的恶魔长了一副清俊的模样,他被裹在一个斗篷里,面色苍白,可是嘴唇却是鲜红的。 霍德尔瑞思公爵已经走到了笼子旁边,他能够清晰地看见他眼中的嘲讽。 “怎么回事?” “这就是那个怪物?” 议论声如浪潮一般袭来,莫里亚蒂怔住了。 霍德尔瑞思公爵已经打开了笼子,笼子只是被扣住了,根本没有上锁,也不知道是疏忽还是轻视,笼子里的人缓缓走了出来,对着霍德尔瑞思公爵微微点头。 霍德尔瑞思公爵自己已经极有权势,也见过不少王公贵族。 但是如他一般自带风度的倒是少见,他走过来,聊聊几步,就如同夕阳下一位征战沙场的将军带着沙砾、鲜血和伤痕归来,霍德尔瑞思公爵不由得起了敬意。 然后霍德尔瑞思公爵真正看清了他的面庞,才想起来,这就是画像中的那位伯爵,他们这个复生会正是因他而建。 “是,博格先生!”观众席中已经有人认出了他。 “我已经当够科林·博格了……”霍德尔瑞思公爵听见他说,“该结束了。” 是该结束了。 艾琳心里头也是如此想的,面对朗·费罗的质疑,她干脆了当地承认:“我是说谎了。” 第137章 眼看他楼塌了 证人在庭审上公然承认自己说谎,这对于案件而言是一个重大的转折。 “证证人,请你说说明案案发当日的实情。” “嫌疑人和死者当初的确发生了争执。但是他们争执的内容不是博格先生的秘密。”艾琳道。 在艾琳承认说谎的那一刻,法庭上出现了一阵骚动。 “那么嫌疑人和死者为何起争执?” 艾琳不答…… 朗·费罗向法官致意,获得了提问的机会,他对着艾琳问:“嫌疑人和死者争执的关键还是因为信件中隐藏的秘密。但秘密与你的丈夫莫里亚蒂教授有关,是吗?” 艾琳没有作答,她紧闭双唇。 “达西小姐和博格先生透过剧本的交易无意间得知你的丈夫莫里亚蒂教授拥有一个秘密的情报组织,情报组织内搜集了涵盖整片英国土地的秘密,达西小姐和博格先生希望能借助传媒的力量将这个秘密公开,他们也是因此一直在筹谋此事,可是却遭到了《伦敦晨报》的诬陷,请问此事属实吗?” 艾琳依旧沉默,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朗·费罗。 “达西小姐和博格先生不知道《伦敦晨报》受莫里亚蒂教授的掌控。因此想在澄清误会时借助该报纸的力量公开莫里亚蒂教授的所作所为,却不想落入了另一个圈套之中,博格先生被诬陷为吸食人血的怪物,达西小姐被卷入一桩命案之中,我可不可以推断,这都是莫里亚蒂教授一手布置的局中局?” 艾琳低下了头。 没有人注意到朗·费罗的语气无比流畅,他说话不是之前的结结巴巴,大家的关注点都随着他的阐述跑到了另一个地方。 就像奔涌的海浪推着一叶扁舟,他们都快有一点儿跟不上剧情的发展了。 “证人,请你回答辩方律师的问题。” “是……” 扁舟被一阵漩涡搅了进去。 “证人,法庭上不允许伪证,有意作伪会依法追究法律责任,请你诚实叙述当日实情。” 艾琳在承认说谎那一刻起,心里面的负担已经全部放下了,她开始有条不紊地叙述:“尊敬的法官阁下,请允许我重新叙述案发当日的情况。如对方律师所言,嫌疑人与死者争吵的缘由的确是因为我丈夫莫里亚蒂教授的情报机构,嫌疑人和她的朋友博格先生知晓了我丈夫的秘密,我丈夫蓄意报复。” 艾琳安静地说完这一段话,整个旁听席议论纷纷。 “天呐,真没有想到案件会发生这样的逆转!” “所以,达西小姐没有杀人,我就说像她这样一位面善的小姐怎么可能会杀人呢。” “噢,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克洛莉斯的亲友——华生、玛丽还有伊丽莎白——终于露出了这么多日以来的第一个笑容,阳光冲破了阴沉厚重的云层,光照到了大地上,春暖花开。 “请保持法庭安静。” “是否也如在下所言,莫里亚蒂教授报复的缘由是因为嫌疑人想要公开他的情报组织?” “是……” “那么之前为何要做伪证?” “这个案件与我的丈夫有关,作为妻子,我不能向警方提供对我丈夫不利的证词。”艾琳道。 控方律师本以为自己接到了一桩必胜的案子,唯一的证据、关键的证人、不入流的对手、名声在外的嫌疑犯,这应该是最轻松的案件,可是出现了如此大的反转,他此刻有一点儿心慌了,他可不甘心输给一个已经十年不出现的半桶水律师。 “辩方律师正在将案件导向非正常轨道,让我们把关注点重新放在案件本身上……” 控方律师发言,“哪怕莫里亚蒂夫人之前提供的证词是虚假的。可是她指明的关键点没有错误,嫌疑人和死者发生了争执。而且争执的内容与他们自己的利益密切相关。” -- 第232页 不论如何,克洛莉斯和劳伦先生是起了争执的,争执的关键点并不重要。 “反对,嫌疑人与死者发生了争执,争执的内容与控方证人的丈夫密切相关,那么是否可以说明控方证人的证词并不可信,她无法站在客观公正的角度阐明案发当日的情况。” 法官裁定,反对有效。 华生认可地点了点头,他的心已经落到了大地上,朗·费罗已经让艾琳·莫里亚蒂承认做伪证了,她的证词变得不可信,这对克洛莉斯而言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华生改口:“达西先生真有眼光,这个律师还算不错,干嘛之前不打算当律师了呢?” 参与达西小姐谋杀案庭审的人也觉得来听这场审判很值得,这就像不停反转的戏剧一样,不光如此,还捕获了达西小姐信件上的大秘密。 虽然信件不是他们找到的,拿不到一千英镑,但是大家一块儿共享了信件上的信息,的确是不虚此行,可比去看畸形秀值当多了。 畸形秀内的观众也是如此认为的,畸形秀简直是浪费门票,当那场「压轴大戏」上演之时,全场就没有几个人不失望,其中一个在后台看热闹的忠实读者,比起面目奇特的怪物,他更喜欢看到观众们的神情。 观众们的神情没有一成不变,他们的期待到了巅峰,年龄幼小的观众还被父母捂住了眼睛。 但是在黑布揭开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呼吸暂停,脸上震惊的表情持续了短暂的几秒,随后而来的是疑惑,疑惑为何铁笼子里装的是一个正常的、一点儿都不奇特的人,哪里有什么怪物?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是失落与谩骂,观众的神情变化如同风筝升到顶点,又从高空里快速坠了下来。 风筝的线断了。 握住风筝线的人是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风筝不会听他的使唤了,它要飘向何处,已经不再他的掌控范围之内。 莫里亚蒂深呼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那些谩骂钻进他的耳朵里,在他的耳朵里炸开。 “那是……是伯爵大人!” 复生会的成员十分惊喜,这也是少数几个在一片失落之中保持兴奋的人了。 莫里亚蒂曾经给这几位核心成员送去过德古拉的照片,并且告知他们,德古拉伯爵已经复活,只是还不愿意召见他们。 复生会内有十分鲜明的等级制度,今天观看畸形秀的这几位已经是核心成员。 但他们的成就还远远不够能见到德古拉伯爵的等级,最中心的位置上只有莫里亚蒂一个人。 德古拉伯爵公然现身,这就证明伯爵已经接纳了他们。 每一个人都欣喜若狂,德古拉伯爵于他们而言,代表着一股力量、一种信仰,他们朝着信仰奔去。 莫里亚蒂坐在位置上,一动也不动,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停止流动了,身上感觉到十分冰凉。 他不是应该虚弱到无法变换皮囊了吗,怎么还会好好地站在这里? 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错? 莫里亚蒂在脑海中思索着,他身边的观众一个个破口大骂地往上走,他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应了中国的一句古话「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楼塌了」。 莫里亚蒂闭上了眼睛。 他的一个局破了,紧接着,另一个局也紧随着破了。 艾琳的证词不作数,紧接着朗·费罗又证明了她没有作案,她是被人构陷的。 朗·费罗找到了一批关键的证人,克洛莉斯、艾琳和劳伦一起喝下午茶的地方的街道上,只有人见到他们走进去,没有人见到他们走出来。 为克洛莉斯·达西作证的是街道口的一群流浪儿。 “请你们确认,只见到嫌疑人进入俱乐部,但是并未见到她走出来。” “是的……” “法庭上不能做伪证,否则会受到处罚。”控方律师道。 流浪儿被他的气势震到,有些发抖,但还是坚持:“我只见到她走进去。”他指着克洛莉斯。 朗·费罗想要证明,克洛莉斯没有逃离犯罪现场,以此说明他问心无愧。 可是控方律师说:“嫌疑人或许从另一个地方逃走了。” 克洛莉斯没有从正门离开不代表她没有作案,这一点无法直接证明克洛莉斯·达西没有杀人。 朗·费罗带来了第二批关键证人,他们是一群搬运工,在当日接到了一个工作,搬运俱乐部的货物。 “当日你搬运了什么?” “一袋子木材、几箱酒,还有她。” 克洛莉斯也在当日被搬运的「货物」列表之中。 “你是怎么发现的?” “因为她那一袋和另外几袋的重量和感觉都不一样,我们觉得很奇怪,就打开看了一下。” “当时嫌疑人是什么样的状态?” “她昏迷过去了,怎么都喊不醒,我们心里都很害怕,所以就把她丢在了路边。” “嫌疑人也称她是在路边醒来的,她不记得她是如何到了那里,她的确是昏迷过去了。” “辩方律师,你想说明什么?” “我来为大家捋一下事件的经过,事情是这样的,嫌疑人知晓了证人的丈夫莫里亚蒂教授的秘密,想在死者的报纸上刊登出来,却被莫里亚蒂设计,在嫌疑人的茶水或者食物之中有烈性迷魂药,她昏迷过去,死者死亡,有人将凶器放在了嫌疑人的手中。” -- 第233页 克洛莉斯点了点头。 事情就是这样。 “反对,这只是辩方律师的猜测。” “是推断……”朗·费罗纠正他,“我自有办法证明我的说法。” “证人曾经说过她被嫌疑人撞伤,可是当时嫌疑人已经晕过去,这二者矛盾。” “证人身上的确有撞伤。” “证人的伤口并非嫌疑人撞伤,撞伤通常呈较圆润的一片,多有瘀血,我请求重验证人伤口。” 在法官未做出表决之前,艾琳开口:“不用重验了,我身上的并非撞伤,而是……被我的丈夫打伤的……” “天呐,怎么会这样?” “这也太可怕了,怎么能打自己的妻子呢?” 法庭上的每一句话都牵动人的心弦。 “法官大人,我全部坦诚。我的丈夫威胁、恐吓、殴打我,让我以好友的身份将嫌疑人约出来共用下午茶,然后再伪造出一个杀人现场,制造她畏罪潜逃的假象,诚如辩方律师所言,嫌疑人的茶水中有烈性迷魂药,她喝了茶毫无意识,是我丈夫杀害了死者,然后抹除了指纹,将其又放入嫌疑人手中。” 这是艾琳的独角戏,她一字一句地说着,她握紧了拳头,越说越快,情绪越来越激动。 在别人眼中,艾琳是无法忍受良心的谴责而忏悔。但是距离她不远的克洛莉斯知道,那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马上就要飞出去了。 这出戏落下帷幕,嫌疑人不再是嫌疑人,她恢复了名誉,也因为这桩杀人事件挖掘了一个足以震撼英格兰的秘密。 法官宣布结束以后,苏格兰场的警探立刻过来,带走了艾琳,他们要对「米尔沃顿事件」和「博格先生失踪案」进行进一步调查,艾琳作为嫌疑人莫里亚蒂的妻子,是第一个被调查的对象。 艾琳在从克洛莉斯身边走过去的时候,给了她一个微笑,鸟儿终于飞向了天空。 克洛莉斯·达西无罪释放了,她的亲友团跑了上来,把她围了起来。 “上帝啊,这个结果可真是太好了。” “我真想念你。” “达西小姐都饿瘦了!” 他们的脸上挂着真情实感的喜悦,玛丽的眼眶中还渗出了泪水,克洛莉斯为她抹去泪水。 “这要是达西先生和福尔摩斯在就更好了……”华生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立刻捂住嘴,改口,“这里陌生人太多了,而且你也知道福尔摩斯不太能接受这样的场合……” 华生看到了朗·费罗走了过来,立刻赞扬他,转移话题,“先生,刚才你的表现真是精彩,果然还是达西先生慧眼识珠,他在说你说话结巴的时候,我可太担心了……对啊,你刚才说话怎么不结巴啊?” 克洛莉斯与朗·费罗对视一眼,两个人都笑了。 克洛莉斯告诉华生:“医生,你的老伙计可没有错过这个大场合。”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8章 小团圆 “医生,你的老伙计可没有错过这个重大场合。” 华生是在克洛莉斯说了以后才意识过来,他面前的朗·费罗瞳孔颜色与他的老伙计福尔摩斯出奇的一致,他惊讶地看着朗·费罗。 “是你?” 朗·费罗的声音经过了有意的处理,当福尔摩斯用他自己的声音说出一句「你好,约翰」的时候,那种熟悉之感又回到了华生医生的心理,他没好声气地锤了福尔摩斯的肩膀一下,紧接着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温暖的拥抱,也不忘抱怨说:“我还以为你会躲在衣柜里永远也不出来了。” “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福尔摩斯不可能躲进衣柜之中一辈子,他曾经就说过他会回来,他就一定会回来。 不过,他是怎么回来的? 在回西弗斯花园的路上,华生和福尔摩斯两个人一辆车。从生理上来说,华生和福尔摩斯还是天天见面。 可是从心理上来说,华生和福尔摩斯已经好久没见了——福尔摩斯如同一个去参加战争的士兵,他像所有的士兵一样,在临行前做出承诺,可是战争结束之日遥遥无期,像远方一般延伸,谁又会知道那是不是只是一句空口承诺? 不过如今好了,他回来了,所有久别归来的士兵都历经了长长的征途,华生最懂这种感觉——华生一直黏着福尔摩斯问:“你是怎么把自己治疗好的?” 其实华生是医生,他也请教过其他的医生,医生们认为单靠药物,无法使福尔摩斯痊愈,唯一能够治愈他的,只有他自己的信念,什么时候他愿意摆脱掉黑暗、往光明奔跑,什么时候就会好的。 “我去找了一趟我的兄长。”福尔摩斯回答他。 华生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好了。” “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 早知道大福尔摩斯先生能够这么快治疗好福尔摩斯的病,就应该求助于他,何必多叹那么多气呢。 华生拉着福尔摩斯抱怨,他可是担心坏了。 福尔摩斯垂眸微笑,相较于之前的凌厉,归来之后的他多了些温和。但是身上的锐利并未褪去,只是花朵对着亲近的人收起了刺儿。 福尔摩斯将他被治愈的过程一带而过。除了他的兄长,谁都不会知道治愈的过程是多么残酷。 -- 第234页 这是兄弟之间的秘密。 另一辆马车上可就更加热闹了,玛丽和伊丽莎白一左一右围着克洛莉斯,要她说明白达西先生为何会信任朗·费罗,朗·费罗又为什么成为了福尔摩斯,福尔摩斯为何会指出证人如此多的漏洞,那封信为什么会从西弗斯花园跑到了福尔摩斯的手中。 这一件件事如同一个连环套,她们解不开,克洛莉斯必须把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这件事情得从哪里说起好呢……”这么多事情堆在一块儿,克洛莉斯也不知道从何处开始理。 玛丽提醒她:“从那封信开始说吧。” 玛丽感觉一切的纠纷都是因那封信而起。 “好的,那就从那封信开始说。我和博格先生传了绯闻,我后来才明白绯闻想让我的名声变臭,目的是让我哥哥回来管教我,达西家族大小也算是有一定声望的人家,出了这样的事情,一家之主是有责任的。” “是这样……”伊丽莎白的妹妹莉迪亚曾经跟韦翰私奔都差一点儿害得家族名声扫地,其余的姑娘出嫁都成问题。 更何况是未婚的小姐与已婚人士有染。纵使绯闻无法坐实,光人们议论的唾沫星子都会将达西家族贬入尘埃,伊丽莎白很明白这种事情,她道,“可是你写信过来,让你哥哥无论如何都不要离开法国。” “我的兄长,达西先生,将法国选做你们两的蜜月旅行地除了那是一个浪漫的国度外,他还说了要去做生意。 然后我查了一下家里零散的材料发现他在法国的确是有一笔大生意,就在我出事的这段日子里,而且涉及到的文件、合同都很重要,他无法交托给别人,那样风险很大,他只能自己处理。 如果他要赶回来处理我的事情,这笔生意一定谈不成。所以我写信给他,让他一定不要回来。我可以自己处理我的事情,我已经这么大了,哪能什么事情都靠着兄长啊。” 伊丽莎白从来不过问达西先生生意上的事情,她不太明白,不过达西先生的确为这桩生意花费了不少心血。 伊丽莎白拉着克洛莉斯的袖子:“你自强是特别好的品德,可是你兄长不会放任你出事的,家人永远比生意重要。” “我有办法解决。” 伊丽莎白回来以后知道克洛莉斯是如何解决她的绯闻的,那样的方法也的确只有她才能想出来,小姑娘还有些许得意,伊丽莎白不由得点她的额头:“可是你还是掉到了人家的陷阱里去,人家没那么轻易放过你。” “确实,他对我太执着了。” 谁能想到莫里亚蒂会出这么个阴招,直接构陷她杀人,杀人罪名一旦坐实,她不但没了好名声,还会坐牢。他的目的还是让达西先生回来。 “还好,我哥没回来,真是明智。” 生意都快谈成了,这个时候回来,不仅是到嘴边的鸭子飞了,还帮忙把鸭子送到了对手的袋子里:最具有竞争力的一方退出,他已经逼退了许多竞争对手,最终留下来的另一方没有竞争对手,便能以低廉的价格购买到原本高价的商品。莫里亚蒂打得就是这个算盘。 玛丽一直在专心的听着,到这里时,她倒疑惑了:“达西先生是知道了什么,才会选择不回来的吗?” 这要是依着达西先生的性格,一听到达西小姐出事,肯定当天就回来了。 “我们发现了一些异样,我们是在报纸上发现你被捕了,可是捡报纸的仆人当时不应该出现在那里,我和你哥哥怀疑这是个圈套。” “这的确是个圈套。” “而且是在如此关键的时候,我们最终决定,我和一个化妆成你哥哥的戏剧演员回来,你哥哥继续留在巴黎。” 德比郡的律师后来仔细回忆,没有一个人见到达西先生的脸,他一直都拿着手绢捂着鼻子,说是感冒了,没人怀疑。 “这么看来,我哥真有瞒天过海的天分。” “我想的主意。”伊丽莎白指着自己。 “真不赖……” 果然伊丽莎白能跟她成为好朋友。 “那朗·费罗的事又怎么解释?” 伊丽莎白见到朗·费罗第一面就皱起了眉头,他们是找不到合适的律师,可不是什么律师都接受的。 可是当她有礼貌地请走了朗·费罗,第二天下午达西先生就拍来了紧急电报,让她无论如何都要雇佣朗·费罗。 庭审结束,朗·费罗就成为了福尔摩斯,这个转折实在是出乎所有人意料。 “早知道那是福尔摩斯先生,华生医生就不用如此紧张了……” 玛丽说着说着,发现克洛莉斯和伊丽莎白两个人都用八卦兮兮的目光看着她,脸立刻就红得像被春天亲吻过的苹果。 “怎么了嘛?” “没什么,你干嘛那么担心华生医生,华生医生是个小说家,情绪多一点对他写小说有帮助的。” “所以朗·费罗就是福尔摩斯这件事情你也早就知道了?” “上天作证,我并不知道,我也以为我要坐牢了。当他来找我的时候,我才知道的,不然我就越狱了。” 克洛莉斯不想坐牢,如果那天她没有看出朗·费罗是福尔摩斯伪装的,她一定就跟着忠实读者越狱了。 不过,话说回来,监狱里的那一批狱卒不知道有没有听她的话加强监狱里的安保,这样子下去,监狱里八成的犯人都会跑光的。 -- 第235页 马车突然震了一下,三位女士的身子向前倾倒。 “怎么回事呀?” “被一个小石子绊了一下。” 马车继续前行,姐妹三人的谈话也继续进行。 “福尔摩斯先生伪装得可真好。” “那是……”克洛莉斯跟自己被夸了一样得意。 “他跟你说了他是福尔摩斯吗?” “当然不可能了,旁边有人盯着我两呢……”克洛莉斯挑眉,“是我看出来的,厉害吧?” 看到那双眼睛的第一刻,克洛莉斯就知道他回来了。无论他再怎么伪装,眼睛里的锋芒骗不了人,他回来了。 克洛莉斯得意的时候,脸像一块棉花糖,让人直想戳一戳。 “噢,既然福尔摩斯先生已经恢复了……” 伊丽莎白接下了玛丽的话头:“既然福尔摩斯先生已经恢复了,他就应该告诉华生医生,免得华生医生这么担心,你是不是想说这个?” 玛丽确实想这么说,她又不好意思了。 伊丽莎白:“我猜想啊,如果陷害克洛莉斯的人知道福尔摩斯先生已经恢复了,那么这个案件就会变得更复杂,他们可能就会想起来要藏起今天出现的关键证人和证物,福尔摩斯先生借一个不被看好的律师的身份,能够让他们降低警惕,反而更加方便行事。” 伊丽莎白说得一点儿错都没有。一个惨兮兮的律师可比福尔摩斯要让莫里亚蒂放松,他从来都没有把浪·费罗这号人放在眼里。 实际上,他也不在乎克洛莉斯是不是会坐牢,只要她的兄长能够回来,法国那边的生意能成,她侥幸释放或者一辈子坐牢这都不是他在意的。可他的老对手在,他的警惕会如同长明的灯火,一直照耀着。 可是福尔摩斯在,达西先生也没有返回英国,很快莫里亚蒂就会得知达西先生将法国那条商业街道命名为「胜利」的消息。 莫里亚蒂得感谢苏格兰场的警探。否则复生会的成员会在德古拉的授意下把他生吞活剥了也说不准。 在那群核心成员跪在德古拉的脚边,以虔诚的姿态跪在他的面前时,莫里亚蒂冷笑了一声:一群因利益而汇聚的人,终将因利益而散。 畸形秀已经散场,得到了所有观众的唾骂,被带走的一路上莫里亚蒂还能听到观众的骂声,他的宏图伟业在骂声中落下帷幕。 莫里亚蒂被逮捕的理由是囚禁博格先生。 一路上,和着谩骂声,莫里亚蒂还在思考他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错,他没有想明白。 德古拉和一群路过的流浪儿打了个照片,流浪儿们欢欣地往前跑,他从他们口中听到了一个名字:福尔摩斯。 他再仔细听。 没有错,那群小孩子念叨了福尔摩斯的名字。 “福尔摩斯先生会给我们丰厚的奖励吧!” 那个吸入大量「魔鬼脚跟」、陷入恐怖幻象之中、躲在床下瑟瑟发抖的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他的宿敌。 莫里亚蒂直视太阳,阳光晃眼,他再看脚下的路已经是一片黑暗。 —— 马车在西弗斯花园停下,这一次缺达西先生一人,算不得大团圆,但福尔摩斯和克洛莉斯的平安归来,这也是一次小团圆。 大家都很高兴,举杯之间尽是欢声笑语。 莫里亚蒂输了,他一败涂地,世界的平和似乎少了一位劲敌。 但克洛莉斯的眉宇之间仍然有一股愁意,她隐藏得很好,但仍然是被福尔摩斯看了出来。 夜深人静,午夜梦回,书房重聚。 “先生,我们总是在这个时候见面。” “那是因为某位小姐经常晚上睡不着。” 克洛莉斯微笑,天上的月亮也微笑。 某位小姐经常晚上睡不着,某位先生要当她的知心人。 “看起来一切都结束了,可是一切又都没有结束。” “比如……” “比如我的朋友艾琳。” 艾琳是莫里亚蒂的夫人,还不知道这件事会对艾琳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克洛莉斯和福尔摩斯共同看天上微笑的月亮。 “我写的信不是这样的,你模仿了我的笔记,然后捅出了米尔沃顿的事情。” 曾经克洛莉斯被罚抄写的时候,福尔摩斯就模仿过她的笔记,替她抄了好几遍《伊丽莎白》。 “我的兄长实在不想再冒充米尔沃顿了,这是个时机,不光莫里亚蒂会将计就计。” “那艾琳……” “她知道的。” “什么?” “没有她的配合,光凭我一个人,完成不了这些事情。她曾经深入米尔沃顿的庄园,杀了米尔沃顿,米尔沃顿那里掌握着她的秘密,她对莫里亚蒂恨之入骨,她从来都没有真正效忠过莫里亚蒂。” 在福尔摩斯帮艾琳隐瞒下她杀害米尔沃顿一事后,两个人的合作就此开始。 “不愧是她。” “等她回来,让她自己跟你聊吧。” 克洛莉斯的心情好了不少。 “先生,算起来你又帮了我一次,按照道理我应该要报答你的……”克洛莉斯有了闲心跟福尔摩斯开玩笑了,“你需不需要我以身相许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9章 伦敦的风从未停止 事情没那么简单就结束。 -- 第236页 不是每一个故事都能写下「大家都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的结局,生活远比故事复杂,伦敦的风从不停止。 首先还是应该说一说好的事情: 达西先生从法国回来了,西弗斯花园里迎来了团圆,他从妻子的口中听到了精彩的法庭翻转,实在是遗憾自己没有亲临现场。 “没事,下次还有机会。”克洛莉斯随口安慰。 达西先生板着脸:“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有下次了。” 他在得知克洛莉斯这次的境况以后,都想拿个框给她框起来。 可是他也知道,对于克洛莉斯来说,这是不公平的。他不去框住危险邪恶,却要去框住她,没有这样的道理。 华生已经打算向玛丽求婚了,这是第二件好事,他听闻达西先生向伊丽莎白求婚的主意是克洛莉斯出的,便特意过来拜托克洛莉斯给他也出一个求婚的主意。 克洛莉斯听说他打算求婚的那一刻是皱着眉头的,这害得华生还憋住一口气,心里格外紧张。 “有什么不好的吗?” 在华生出门前,福尔摩斯曾说过:达西小姐不一定会乐意你娶玛丽。 福尔摩斯和达西小姐一向心灵相通,不会又被他说中了吧。 华生紧张地搓手手。 “你不应该在这个时间点求婚啊……”克洛莉斯喃喃。 华生向玛丽求婚是「四签名案」之后,两人的感情经历了金钱的考验,在案子以后华生顺理成章向玛丽求婚。 华生听了克洛莉斯的话,有些疑惑:“那我应该在哪个时间点求婚,是有什么传统吗,还是今年不应该向她求婚?” “都不是,你如果爱她,什么时间都合适……”克洛莉斯不打算纠结原著的问题了,这是她的生活,又不是一本写好了的书,哪里有那么多设定好的时间节点,她认真地问了华生一个问题,“我不是以玛丽·摩斯坦雇主的身份、而是以玛丽朋友的身份问你一个问题,你愿意爱护她、保护她、尊重她所做的决定,没有欺骗、没有背叛吗?” “我愿意……”华生没有半分犹豫。 “那你求婚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了。” 华生高高兴兴地离开,在遇到玛丽的时候,目光既期待又兴奋。 欢声笑语似乎都是发生在西弗斯花园里,其他的地方就没有那么快乐了。 米尔沃顿的庄园在某天晚上着了一场大火,火光照耀了伦敦的半边天,无数的纸屑在火花之中化为灰烬。 奇怪的是,这场大火仅造成了一人伤亡,庄园里其他人在大火发生的前几天被米尔沃顿先生一一辞退,当时大家伙都因为工作没了伤心极了,可大火发生以后就改变了想法,这冥冥之中,有神在庇护他们。 大火造成了米尔沃顿先生的死亡,这是官方的权威通知,没有人敢质疑。 而相隔不远的街道上的伊丽莎白花园,博格先生和博格夫人的日子也过得不是很太平。 博格夫人——摩黛丝提——等到了她的丈夫——德古拉伯爵——归来,可是德古拉伯爵身后还跟着一堆人。 德古拉伯爵很头大,他知道有一个复生会的组织,这个组织的成员原本都是他的家臣和部下。 可是他在世界上存在了几百年,这些家臣和部下可不会活这么久。 于是一代传一代,这复生会的目的从帮助他复生、摆脱诅咒慢慢就演变成为了重新掌控世界。 他可不想要重新掌控世界,那些杀戮的日子应该要远离他了,他想过一段平静的日子。 在银笼子里「卧薪尝胆」的那段日子里,他每天都可以听到外面喧闹的声音,那是人世繁华,他想要人世繁华,不想重新掌控世界,内心的不安宁才是对他最大的诅咒。 可是复生会的核心成员不这么想,他们刚刚迎回了德古拉伯爵,永生的秘密就掌握在他们的手里,自认为在德古拉伯爵的引领下能够重返世界之巅。 这相当于,两方的思想如同刀剑撞到了一块儿。 核心成员每天都催着德古拉开大会,每人每天想出新的提案交给他,原本这些事情都是由莫里亚蒂组织的,可是莫里亚蒂已经是复生会的叛徒,他们现在由德古拉伯爵直接领导。 在每天晚上,这几个核心成员呼呼大睡的时候,德古拉就得看他们提交的议案,看得他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个说要深入各国政权内部,那个说要建立一支军队,还有说要掌控世界的力量必须先掌控世界的经济。 德古拉伯爵不想搞这些。 他在听核心成员报告的时候,才意识到莫里亚蒂借助复生会的力量干了多少坏事,这个组织已经发展成了一个秘密的权利组织。 这令德古拉伯爵相当头大。 摩黛丝提也很头大,复生会的核心成员称呼德古拉伯爵为大人,称呼她为「夫人」,她解释过自己并非德古拉伯爵的夫人,他们就改了称呼,称呼她为「圣女」,还将她与希腊神话中的阿弗罗狄特相提并论。 摩黛丝提不能晒太阳,因为她在转化的时候是一个生病的婴儿,体质本来就比较弱。 所以变成吸血鬼之后,身体也格外弱,德古拉伯爵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如同神祗下凡,她却忍受不了阳光的灼烧。 德古拉伯爵让她隐瞒弱点,不要被别人知道。所以核心成员们不知道她不能晒太阳。 -- 第237页 核心成员们在见到她坐在长廊上看阳光时,都会十分辛勤地将椅子抬到阳光下,弄得摩黛丝提哭笑不得。 这一群在世人面前高贵如群星的人,在伊丽莎白花园之中,将自己当做了恭顺的蒲草。 这一群核心成员倒是不住在伊丽莎白花园里。可是他们每天都来伊丽莎白花园高谈阔论,吵得德古拉和摩黛丝提连书都不能好好儿看。 摩黛丝提还好一点,她在伦敦有了克洛莉斯这一个朋友,还能去西弗斯花园躲一躲,等到核心成员离开后再回去。可是德古拉伯爵就得一直听他们的「真知灼见」。 两个人已经不接受任何人的血液供给,他们决定当一名「素食主义者」。尽管动物的血带着很浓的腥味,但的确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德古拉的精力在慢慢的恢复,这也使得他的脾气变好了许多。 要不然这一群复生会成员早就被他骂出去了,哪里会有那么多话说个没完没了,还非要他给意见,他的意见只有一条:烦死了。 “达西是不是在取笑我?” 摩黛丝提说她把最近的事都告诉了克洛莉斯,德古拉由此问。 摩黛丝提没有回答,便是默认了。 “她每天过得倒是逍遥。” “没有那么逍遥,庭审结束以后,有许多读者写信给她,她看都看不过来。而且她还要处理《风潮杂志》的事情,艾德勒小姐现在还在接受调查,将杂志社交给了她暂管,所以她其实挺忙碌的。” “艾德勒小姐,我应该要感谢她。” 德古拉不称呼艾琳为莫里亚蒂夫人,她和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不能混为一谈,她是一位有胆识的女士,是他的恩人。 他被关在银笼子里的时候,如果不是艾德勒小姐偷将莫里亚蒂送来的血液换成健康的动物血液,他恐怕真的只能以那副怪物的皮囊面见世人,也无法当众指出莫里亚蒂的卑劣行径,她冒着风险促成了这件事,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女士。 “艾德勒小姐还未洗清嫌疑吗?”德古拉问,他想要帮助这位有胆识、有魄力的女士。 “克洛莉斯说,有一些困难,艾德勒小姐与莫里亚蒂的联系太紧了,莫里亚蒂所犯之罪无法完全证明与艾德勒小姐无关,她也在想办法。” “复生会现在由我领导着,你告诉达西,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一定要开口。” 摩黛丝提应下。 复生会核心成员也没有很高兴,除了公爵已经返回了英格兰北部,其余的成员还留在伦敦,每日都向德古拉伯爵进言,可是德古拉伯爵没有采纳任何一条意见。 他们对德古拉伯爵的新鲜劲头已经过去了,成员们私底下称呼他为「老古董」,德古拉伯爵已经是好几个世纪前的人了,早就过时了。 成员们开完大会,回到酒店里,还会开一个小会,会议的内容也无他,就是批判德古拉伯爵,说他思想古板、不思进取、不识人才。 “这个样子,还不如莫里亚蒂呢。” “可千万别这么说,他是叛徒。” 话虽是如此,可是说这话的人又默默认同了此观点,还真不如莫里亚蒂在的时候,可是又畏惧不死之身的力量。 于是只能寄希望于再出现一个莫里亚蒂这般的风流人物,带领复生会重返世界之巅。 除了伊丽莎白花园之外,另一处繁忙的、人来人往的地方就是贝克街221号。 福尔摩斯先生回来了,大大小小的案件又重新找上了他。但无非就是家里丢了钱一类繁琐的事情,整体上来看,莫里亚蒂被捕之后,伦敦迎来了平静与安宁。 送走了一位让福尔摩斯帮忙寻找丢弃的钥匙的客人,终于今天再没有人找上门了。 华生可以琢磨着写小说的事情了,他打算将克洛莉斯被陷害谋杀一案写进小说里,福尔摩斯则站在窗前开始拉小提琴。 福尔摩斯这一回拉曲子断断续续,拉到一段旋律还会停下来记录,他在创作一首曲子。 “福尔摩斯,真是好时节啊。”华生听到这一段音乐,心情更加好了。犯罪届的拿破仑已经被捕,日子越来越舒心。 福尔摩斯闭着眼睛,说出那句重复过许多次的话:“华生,伦敦的风从未停止。” “知道了,知道了。可是伦敦是雾都,又不是风城,这风也不是二十四小时都在刮的,而且也不一定都是狂风乱作,也有和缓的微风、温暖的春风……” “我明天打算去苏格兰场一趟。” 福尔摩斯总归是不放心的,依照他对莫里亚蒂的了解,他没有那么容易认输,也绝对不会安心在监狱里头待着。 “那明天我陪你去。” 今夜的伦敦至少是无风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0章 莫里亚蒂的秘密 福尔摩斯一大早就去了苏格兰场,他出门的时候华生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他不打算叫华生了,理好了衣服就出了门。 到了苏格兰场,见到了值夜班的雷斯垂徳探长,探长听说他是来见莫里亚蒂的,便想要拍他的肩膀:“来见自己的手下败将啊!” 福尔摩斯躲开他的动作,让雷斯垂徳探长行一个方便,带他去见莫里亚蒂。 “让你去见一下他倒也没什么,他在牢记一直好好的,苏格兰场的安保一向十分可靠。”雷斯垂徳探长不忘借机夸赞苏格兰场的工作。 -- 第238页 上头给了指令,莫里亚蒂一定要特别关押,他那里设了比平常牢房多两倍的警探看守。 “你看看,连蚊子都飞不出去的。” 福尔摩斯的目光掠过警探们。 “蚊子是飞不出去,莫里亚蒂不是蚊子。”福尔摩斯道。 雷斯垂徳探长以为这是一句恭维,他乐呵呵地接下了,没想到福尔摩斯还有夸赞他的一天。 关押莫里亚蒂的牢房是全封闭的,只有一扇门和一个小窗,小窗在门的左边,窗户上有一排铁栏,平常门都是紧闭的,通过窗户给莫里亚蒂送上一日的食物。 雷斯垂徳不会给福尔摩斯开门,他让人打开小窗,让福尔摩斯透过小窗看莫里亚蒂。 打开的小窗所能提供的视域范围受限,福尔摩斯只能看到黑暗之中,一个低垂的身影,那应该就是莫里亚蒂。 “你看到犯人了吗……”雷斯垂徳在福尔摩斯观察牢房内情况的时候,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借了旁边人的火,点燃,抽了一口,吐出烟圈,“难道你还担心他会跑吗?” 福尔摩斯所见到的莫里亚蒂,与其说是莫里亚蒂,不如说是一头动物园中的兽,他全无一点儿反抗的情绪,模样就像被关久了的老虎,没了脾气,每天就等着送活鸡活鸭的那一刻,他可以是任何一个意志不坚定的人,不应该是莫里亚蒂。 只要了结莫里亚蒂的案子,苏格兰场的工作日后也能清闲许多,雷斯垂徳琢磨莫里亚蒂还得在他们这关上一阵子。 福尔摩斯伸手拿走了雷斯垂徳的烟。 “你做什么?”雷斯垂徳差一点被烟头烫到嘴。 做一个实验。 福尔摩斯将烟往牢房中一扔,烟落到了莫里亚蒂的脚边,烟头冒着微弱的火光。 雷斯垂徳不解:“你要烧死他?” 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是死对头,福尔摩斯纵然恨莫里亚蒂入骨,也没有使用私刑的权利。 福尔摩斯在观察:烟头落到了莫里亚蒂的脚边,莫里亚蒂一动也不动,他看了看烟头,又将目光投到窗户外站立的福尔摩斯身上,目光中尽是愤怒。 “这不是莫里亚蒂。”福尔摩斯做出判断。 雷斯垂徳探长吓了一跳,他凑到窗口,将福尔摩斯挤开,将头拼命往前伸,看得真真切切:“这就是莫里亚蒂,你在骗谁呢?” “这一定不是莫里亚蒂……”福尔摩斯说出了他的判断依据,“莫里亚蒂从来不抽烟,我在当他学生的时候,他告诉我是因为尼古丁会让人上瘾。” “他也没有把烟捡起来就抽嘛。” 雷斯垂徳探长的关注点显然和福尔摩斯不在一个频率上,他贸然插入福尔摩斯的话,这莫里亚蒂就是莫里亚蒂,模样一点儿都没变,世界上还能有两个莫里亚蒂不成。 “后来我在米尔沃顿那里知道,他不抽烟、不碰尼古丁不是因为这会让人上瘾。而是他对尼古丁过敏,他只要一碰尼古丁就会浑身起红疹。” 米尔沃顿的庄园里不仅有别人的秘密,其中也隐藏着许多莫里亚蒂的情报。 尼古丁是让莫里亚蒂抗拒的东西,可是关在牢房里的人不怕尼古丁。 那个烟头还在莫里亚蒂的脚边呢。 雷斯垂徳探长慌张了,他可承担不起丢失重犯的责任,他高声冲着牢房里的人吼了一句:“你,把那个烟头捡起来!” 牢房里的莫里亚蒂照做了。 只有上帝知道雷斯垂徳探长多么希望里头的人长一身红疹啊! 可是牢房里的人一点儿异样都没有。 雷斯垂徳探长彻底慌了:“把牢房给我打开。” 守卫的警探没有一个人行动。 “把牢房给我打开!” “报告长官,只有您有钥匙。” 雷斯垂徳心里焦急,他忘了这种关押重大犯人牢房的钥匙只有他有,他慌张地掏出钥匙,打开监狱的门冲进去,福尔摩斯跟在他的身后。 莫里亚蒂手里的烟被拍落到地上,雷斯垂徳捏住莫里亚蒂的下巴,仔细辨认,的确是同一个模样。可是福尔摩斯不会说谎,他的身上没有起疹子。 “你是谁?” 莫里亚蒂抬起头,对这个问题感到茫然。 “你是谁?” “终于有人来问我这个问题了……”他气若游丝,盯着烟头的光,“很多人都叫我莫里亚蒂教授,我应该就是莫里亚蒂教授吧。” 他承认自己是莫里亚蒂。 雷斯垂徳看向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在他面前蹲下来,平视着他:“你知道我是谁吗,不要说谎。” “你是福尔摩斯,他告诉我的。” “他是谁?” “莫里亚蒂教授。” 雷斯垂徳探长被弄混了:“他疯了?” 要不然怎么他呀我呀都是同一个人呢。 “他没有疯。” “也不是疯了,就是他会不会受刺激了,人格分裂了,就是一个人的身体里有两个灵魂,你们家华生医生的小说里还提了你办过一个这样的案子呢,你应该比我清楚啊!” 福尔摩斯当然清楚,可是莫里亚蒂应该不是人格分裂。不管人格如何分裂,身体的反应应该是无法作假的,眼前的莫里亚蒂就是没有起红疹。 “莫里亚蒂教授是你的什么人?” 雷斯垂徳探长认为福尔摩斯问了个相当愚蠢的问题。 -- 第239页 “是不是你的弟弟?” “是的……” 米尔沃顿庄园里有莫里亚蒂一系列的情报,其中就包括莫里亚蒂教授有一个双胞胎兄长。但是双胞胎弟弟在他十六岁那年就去世了。 如果双胞胎弟弟没有去世,而是被莫里亚蒂隐藏起来了…… 福尔摩斯突然被回忆击中。当年,他还是莫里亚蒂最喜爱的学生,莫里亚蒂在教导他学业的同时,也很关心他的生活,问起过他在政府工作的兄长。 “我也是有过一位兄长的,我们还是一对双胞胎,我比他晚三分钟出生,他在我们十六岁的时候去世了。” 当时的教师办公室不止福尔摩斯一位学生,同校的宾格利先生也在的,听到教授如此说,深表遗憾:“实在是太可惜了,如果他在,也许也是一位学术成就巨大的教授。” “他没有天分,可以说是家族里最无用的一个人了,长辈们为他的前途无比操心……” 莫里亚蒂当时如此说,“但是他如果在,一定会帮我忙的。起码能做我的分身,替我处理一些烦心的事情。比如我不想吃酒席,他就能替我去了。” 当时,谁都以为这是一句玩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1章 莫里亚蒂的去处 莫里亚蒂教授不见了,那么他会去哪里?问监狱里头的那一位莫里亚蒂是没有结果的,他一直被囚禁着,只有莫里亚蒂教授知道他的行踪的份,没有他知道莫里亚蒂教授行踪的份。 但是福尔摩斯嘱咐过了,尽管他是无罪的,也是受害者,可以给他好的待遇,但是不能将他释放。 “这样做太不人道了,如果被报社记者知道了,我们将会遭到口诛笔伐。” “没有什么不人道的,他被莫里亚蒂关了这么久,没有基本的生存能力。而且你现在把他放出去,告诉全伦敦人民,你抓错了人,真正的莫里亚蒂还逍遥法外,就不会遭到口诛笔伐了吗?” 福尔摩斯一番话让苏格兰场的人闭嘴,他说的实在有道理,把一个假的莫里亚蒂教授关在监狱里,总比直接告诉人们,莫里亚蒂跑了要好得多。 “我们要找到莫里亚蒂。”雷斯垂徳探长心头的慌张劲已经过了,他接受了犯罪界的拿破仑逃跑的事实,查清缺漏过后,就是要尽力弥补。 当然要找到莫里亚蒂,如果他不待在监狱之中。不论是克洛莉斯、艾琳、伊丽莎白花园里的德古拉都会面临危险。一旦给了莫里亚蒂可乘之机,他必会发了疯一般地报复。 眼下之急,是要将莫里亚蒂教授逃跑的消息告诉她们,让她们有一个应对的准备。 福尔摩斯走出苏格兰场的时候,心情无比沉重,对面当铺的金属牌子晃了他的眼睛,他揉了揉眼,继续前行。 来到西弗斯花园,已经不用门房通报,他就被请了进去,福尔摩斯先生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西弗斯花园最受欢迎的客人。 “达西小姐正和夫人、博格夫人在一块儿呢。”佣人告诉福尔摩斯。 《风尚杂志》交给克洛莉斯代管,这是艾琳的决定,克洛莉斯写过剧本、写过小说,却从来没有主编过杂志,下一期《风尚杂志》的主题没有定,她把伊丽莎白和摩黛丝提汇聚在一块儿,正是为了讨论下一期《风尚杂志》的主题的。 福尔摩斯听到了笑声,笑声藏在绿意后头。绕过一个花坛,克洛莉斯、伊丽莎白、摩黛丝提三位女士围坐在一块儿,桌上摆了一堆茶点和几本花花绿绿的书。尽管是讨论公事,可是姐妹们在一块儿总是有许多欢快的话题。 “依我看呀,下期的杂志封面,我们不如用喀耳刻。”克洛莉斯在翻遍了《风尚杂志》的封面以后,发现《风尚杂志》多用神话中或历史上有名的女性图画为封面,最常出现的是月神和美神。 “喀耳刻?”伊丽莎白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更多是陌生。 摩黛丝提:“她是太阳神和大洋神的女儿,也是巫术女神,用她做什么?” 喀耳刻在神话中,与月神、美神相较不算是一位起眼的女神,在史诗《奥德修斯》里,她还用巫术将返程的奥德修斯一群人变成猪猡。 “我觉得这是一个十分有意思的形象,她是美丽的、而且是有能力的,会魔法、也能制作魔药。” “但是她善妒又残忍。” “这也没错,她还因为她的能力遭到了打压。” “总的来说,这是一个十分丰满的人物,可能在许多的故事里她都是一个反面的形象,这或许是叙事对女性的一种打压,我们可以从这样有争议的、丰满的女性角色之中发掘出另一面。 从某一个角度来看,喀耳刻她就是一个有能力的女性,她的故事也十分值得探索。 我想好我们接下来几期的主题了。从喀耳刻开始,到美狄亚、美杜莎这一些有争议的女性角色,我们都去关注她们身上的另一面,不要仅局限于叙事对她们的判断。” “那样会带来许多争议吧?” “相信我,再大的争议也没有它的作者曾经是谋杀犯,它的主编做伪证带来的争议大了,《风尚杂志》注定是风雨中成长的杂志。” 克洛莉斯定好了主题,从那些颇受争议的女士身上寻找新的灵感。 玛丽端着茶上来,她从福尔摩斯身边绕过去,向他问好,三位女士才注意到花坛前头站着福尔摩斯。 -- 第240页 “他来得这么早啊……” 伊丽莎白了然,福尔摩斯来这里肯定不是寻她的,便要拉着摩黛丝提离开。 “博格夫人,我们走吧。” “走去哪里?” 伊丽莎白真觉得摩黛丝提是一个无比单纯的人,她不知道博格夫人只是一个空名号,克洛莉斯也不会告诉她,博格夫人其实是一只吸血鬼,那样可太吓人了。 所以伊丽莎白一点儿都不觉得博格夫人是一个已婚的女人,她比乔治安娜还要不通世事。 “人家的心上人来寻人家来了……”伊丽莎白的声音刚刚好只让她们三个人听到,“我们两就不要在这里了。” 摩黛丝提看了看福尔摩斯,又看了看克洛莉斯,看出了爱情戏剧的苗头,她再不通人情,也明白男主角来寻女主角了,自己应该下场。 “他未必是来找我的。”克洛莉斯可不认为福尔摩斯一定是来找她的,他那个风尘仆仆的模样一看就是有要事。 还真被克洛莉斯说准了,她们两一起身,福尔摩斯就来了一句:“达西夫人、博格夫人请留步。” 福尔摩斯带来了莫里亚蒂的消息,这个消息得她们一块儿听。 “什么事情?” “莫里亚蒂不在监狱里,监狱里关押的是他的孪生弟弟。” “那他去了哪里?” 福尔摩斯的话引起了恐慌,在场四位女士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沉重了。 “尚不清楚,但他逃跑总有蛛丝马迹留下。这件事情,大家每一个人都要明晰,做好他随时会反扑的准备。” “是应该做好准备,我们在坐的,都是他黑名单上的人。” “这件事还得告知艾琳才行,莫里亚蒂会将她当成叛徒,他报复叛徒比报复敌人的手段只怕会更加残忍。” 艾琳倒是没有被关在苏格兰场,她受到了当局的重度监视,每天都有巡逻的队伍守着她的房子,而且失去了行动自由,送信给她都要经过重重审核。 摩黛丝提主动请缨:“她那边就交给我们吧。” “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进去?” “博格先生有办法的。” 博格先生可以变成一只大蝙蝠飞进去。 “先生,你觉得他最有可能去哪里?”克洛莉斯问。 “伦敦……” “伦敦是他最不应该在的城市吧。” “既然这里能够有人替他顶命,那么他在这里还有一股势力。依照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轻易认输,也不会离开伦敦。” “我同意福尔摩斯先生的观点……”克洛莉斯道,“藏木于林是最好的方式。” 伊丽莎白:“你总是同意福尔摩斯先生的观点。” “因为福尔摩斯先生说得总是对的。” 福尔摩斯先生微微一愣。 福尔摩斯先生搓了搓耳朵。 福尔摩斯先生面对着伊丽莎白打趣的目光。 “大家要注意防备。” 福尔摩斯先生告辞了。 回去的时候,福尔摩斯先生在思考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坦荡了。 等回到贝克街的时候,华生已经起来了,他看到福尔摩斯不在,就知道他肯定一大早就去了苏格兰场。 福尔摩斯一进门,华生正翘着脚看报纸。 “你有遇到什么新的案子吗?” “有的,大案子。”福尔摩斯脱下了外套,挂在衣架上。 “什么案子可以被你称作大案子啊?” “莫里亚蒂。” “噢,你去看莫里亚蒂了,他怎么样?” “他跑了……” “什么!” 华生的腿放了下来。 “监狱里关着的不是莫里亚蒂,而是莫里亚蒂的孪生兄弟,他们两长得一模一样。” “不可能,世界上没有完全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你真看清楚了,他不是莫里亚蒂?” “这不重要。” “这怎么能说不重要呢?莫里亚蒂如果真的不在监狱里头了,他一定会报复你的。”华生很为朋友的安全担心。 这叫个什么事嘛,好不容易把莫里亚蒂抓住了,还抓住的不是他。 “我知道莫里亚蒂在哪。” 华生稍稍宽心了些许:“那就好,重新把他抓回来,好好看着他,绝对不让他再跑了。” “嗯……” 华生发现福尔摩斯今天惜字如金。 “他在哪儿啊?” “伦敦……” “伦敦那么大!” 华生的情绪随着福尔摩斯的言语来回转换,他都被整崩溃了。 “伦敦哪里?” “伦敦的某一个地方。” “呃……”福尔摩斯不会将莫里亚蒂所在的地方告知华生的。 但是他也意识到,如果他不透露一点儿有效信息,华生一定会采取措施。 “我跟你保证,不出两个月,他一定会露面的。” “只怕等他露面就晚了……”华生可着急了,“你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莫里亚蒂跑了啊! “如果我能为社会除掉莫里亚蒂这个祸害。那么,我情愿结束我的侦探生涯。我可以说,我完全没有虚度此生。如果我生命的旅程到今夜为止,我也可以问心无愧地视死如归。”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2章 红发会 -- 第241页 两个月过去了,莫里亚蒂的报复还没有到。而且他也一直没有被找到,伦敦看似迎来了最太平的时候,其实底下隐藏着一股暗潮。 雷斯垂徳探长几乎日日来贝克街,每次他得到的回复都是:正在找,密切留意港口、火车站等地方。 福尔摩斯的案子变少了许多,每一次敲门,华生都拿着手枪躲在门后头,他让福尔摩斯站在隐蔽的地方,这样如果有人冲进来,他们会更有利。 “不可能是莫里亚蒂的人。”在又一次有人敲门以后,福尔摩斯对着紧张的华生无奈地笑道。 两个月过去,福尔摩斯一直在查莫里亚蒂的行踪,也经常去拜访跟莫里亚蒂有纠葛的人,他四处查探,没有结果,却越来越认定心里头的答案,他知道莫里亚蒂确切的位置,而且也知道,莫里亚蒂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 华生依旧拿着枪,躲在门口,他伸出右手开了门,进来的是一个红头发的男人,身材矮胖,看上去如同一只憨憨的熊。 “福尔摩斯先生,请您帮我一个忙。”红头发男人一进来,就立刻对福尔摩斯说出了他的请求。 福尔摩斯挑眉,示意他看后头,红头发男人向后看去,华生举着枪对准了他,红头发男人立刻举起了手:“噢,怎么了?” “我的朋友以为你会伤害我……”福尔摩斯微笑,“你会伤害我吗?” 红发男人的手高举过头顶:“当然不会了,我是来请求您的帮助的。”他看向华生,目光真诚。 “把枪收起来,我们听一听这位先生遇到了什么困难。”福尔摩斯眨了眨眼,华生将枪收到了口袋里,但是他仍然十分警惕。 “我叫杰贝茨·威尔逊,我是伦敦一家当铺的老板。” “我知道,就是苏格兰场对面的那家当铺。” “是的是的,您怎么知道?” “你的袖子上沾到了烟粉,这种烟粉只有苏格兰场附近有卖。” “噢,是的是的。”杰贝茨·威尔逊连连点头,福尔摩斯一眼就能看出他来自哪里,一定也能够解决他的问题。 “说一说你遇到什么难题了,我希望,它真的是一个难题。” 杰贝茨·威尔逊从他身上那件破旧的燕尾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报纸,他递给福尔摩斯,华生抢先一步接过来,抖落了两下,确定没有沾什么粉末以后,再递给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看了华生一眼,华生这两个月都十分严肃和严格。 “红发会……”福尔摩斯照着报纸上的内容念。 报纸上是一则招聘广告,广告的内容也跟奇怪:由于原住美国宾夕法尼亚洲已故黎巴嫩人伊齐基亚·霍普金斯之遗赠,现留有另一空职,凡红发会会员皆有资格申请,每周四英镑,凡红发男性,年满二十一岁,身体健康,智力健全者即属符合条件。 应聘者请于星期一上午十一时亲至舰队街、教皇院7号红发会办公室邓肯·罗斯处提出申请为荷。 “这还真是一桩有意思的案件。” 华生知道福尔摩斯要接下这个案件。 “报纸上广告的落款是两个月之前的,你去应聘了这个职位吗?” “是的,我去了,我的伙计告诉我这是一个为我量身打造的工作,他是一个话不多的小伙子。但是特意让我注意这份工作,多亏他让我看到这则广告,我才能得到这一份工作。” “跟你竞争这一份工作的人不在少数吧。” “说得没错,我去应聘的时候,发现应聘的队伍排了老长,都快排到街上去了,这可是个肥差……” 杰贝茨·威尔逊有些洋洋得意,“不过他们最终招了我,因为我的头发最符合他们的要求,我头发的颜色最好看。而且他们测试过了,我的头发不是假的,他们十分谨慎小心,之前他们被戴假发的人骗了两次了。” 福尔摩斯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他特意对华生说:“这一个故事绝对值得你写进小说之中,它太有意思了。” “的确是……”华生还没有遇到过因为头发求职成功的呢。 “威尔逊先生,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呢?” “他问我是不是已经结婚了,我告诉他我还是单身,能全身心投入工作之中,他脸色就变了,他说他设立基金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红发的基因,而我竟然是一个未婚的单身汉。我在那一刻差一点儿就失去了这份工作。幸好,我的头发太好了,它为我留下了这一份工作。” “真是……神奇的头发。”福尔摩斯盯着杰贝茨·威尔逊的头发道。 “这可真是多亏了我的头发!” “你上班的时间是几点到几点?” “不耽误我的生意,是上午十点到下午两点。” “你上班的时候,店铺是关闭的吗?” “由我的伙计照看,他是一个顶能干的小伙子。” “你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抄写《大英百科全书》,他们给我规定了要抄写的内容,四个小时我要抄写十页,要求字迹工整,不能有错字、漏字。这不算是一件难事,但是规定了我那四个小时不能离开办公室。” “你就这样接下了那一份工作?” “我一开始担心是不是圈套,可是我的伙计鼓励我,告诉我无论如何我也应该去看一看。于是第二天我备好材料去了那里以后发现我的担心真是多余的了。 -- 第242页 第一周过去,我就顺利领到了四个英镑,接下来几周也是这样,两个月过去了,我十分顺利地抄写完了A字母打头的条目,要抄写B字母的时候,这份工作突然就结束了。” “为什么结束了?” “我也不清楚,我今早去的时候,就发现办公室的门口贴着一张小纸条,宣告红发会解散了。我十分震惊,我向周围的街坊邻居打听,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个什么红发会,而且租下7号办公室的人也不叫罗斯·邓肯,街坊给了我他新办公室的地址,我以为我能找到他,可是什么都没发现,我的伙计让我安心等待。 可是我不想就这么放弃,所以我来找你了,福尔摩斯先生,听说你是一位顶聪明又乐于帮助别人的先生。” 杰贝茨·威尔逊给福尔摩斯戴了一顶高帽,华生饶有兴趣地看福尔摩斯的反应。 福尔摩斯答应接下这一桩案子。 “我要接下这一桩案子绝不是因为你刚才对我的恭维……”福尔摩斯接收到了华生调侃的眼神,他为自己澄清并解释,“而是因为它牵扯的事情绝对不止表面这么简单。” “我每周要损失四个英镑呢!” “不止这四个英镑,其实你也白得了三十二个英镑了。” “我失去了一份工作。”杰贝茨·威尔逊一直觉得自己亏了。 “好吧,那为了你的那一份工作,回答我几个问题吧,你的那一位伙计,他在你那里工作多久了?” “在发生这件事的大约一个星期前。” “你是怎么选中他的?” “他要的工资很便宜,只需要付给他别人工资的一半。而且他十分肯干,虽然话不多,但是他很可靠。” “他叫什么名字?” “文森特·斯波尔丁。” “他长的什么模样?” “他并不强壮,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说的面目特征……噢,我还真的无法描述他。” “他是不是对女顾客要格外关注一些?” “你不说我没有发现,他对待女顾客似乎是不同一些,他总喜欢在女顾客离开以后说一些奇怪的话,有一次我听清楚了,是什么青柠、玫瑰、胡椒粉的。” 福尔摩斯点了点头,华生很奇怪他为什么会看出伙计对女顾客更关注一些,在送走杰贝茨·威尔逊以后,华生就问了福尔摩斯这个问题。 “你看出这桩案件有什么蹊跷了吗?” “你怎么知道他对女顾客更关注,他是一个采花贼?” “倒也不是,只是我之前认识他。” 福尔摩斯起身,华生立刻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要跟我一起出去吗?” “你要去哪?” 福尔摩斯真觉得华生有一点儿紧张过头了。 福尔摩斯笑了一下:“我要去买花。” “买花……这桩案件需要花吗?” “谁告诉你买花是为了这桩案件的?” 福尔摩斯买花只可能是为了办案,不然还能干嘛呢?华生问:“不然呢?” “送人啊,你不经常给玛丽送花吗?” “那你要送给谁?” “再见……” 福尔摩斯没有回答华生的问题,他出门了,华生连忙拿起外套跟上去,他边穿外套边问:“到底是要去哪?” 买花绝对是福尔摩斯要支开他的理由。 “买花啊……” “那我带你去我常去的花店。” 华生就带着福尔摩斯去了他常去的花店,看着福尔摩斯挑了一束黄色和白色为主的花束,又明艳又温柔。 花已经买好了,那么福尔摩斯要去送给谁呢。 华生也买了一束花,他要去送给玛丽,等到了西弗斯花园,华生瞥福尔摩斯:“我可是到了。” “我也到了。” “噢!” 华生明白了,福尔摩斯还真的没有骗他。 《风尚杂志》下一期的主题是「美杜莎」,克洛莉斯可有太多想要表达的东西了,她要以美杜莎来写一部短剧,正在构思。 华生先碰到了玛丽,他将手里头的花递给玛丽,玛丽的脸上闪过一抹羞涩。然后她看到了站在福尔摩斯旁边,手里握着一束花的福尔摩斯。 “先生,你这是?” “达西小姐在哪里呢?” 华生一问,玛丽就明白了,她给福尔摩斯指明了方向。 “谢谢……” 福尔摩斯去找克洛莉斯了。 玛丽拉住了想要跟上去的华生。 “让福尔摩斯先生单独去。”玛丽道。 福尔摩斯先生单独去了。他看到克洛莉斯穿了一条紫色的裙子,安静地坐在绿丛里看书写字,背微微地勾着,她的周边弥漫着花草的幽香。 这应该是一幅安谧的画面,可是他突然想到了她的死亡,这个念头是突然冒出来的,它冒出来的时候没有一点儿征兆,然后在福尔摩斯的脑海里一发不可收拾,他甚至有些遏制不住。 福尔摩斯握紧了手里的花,花枝与包装纸相撞,碰出了声音。 克洛莉斯抬头。她看到了福尔摩斯握着一束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他的眼睛里有风暴在涌动。 “先生……”她先招呼的他,“花是送给我的吗?” 福尔摩斯透过她那一双充满华彩的眼睛,看到了她的气味装在罐子里、飘到风里面。 -- 第243页 克洛莉斯放下了书,等着他把花送给她。可是福尔摩斯实在应该和华生学一学如何给女士送花,他送花,就是十分干脆利落地把花放到克洛莉斯的手里面。 “谢谢,我很喜欢。” 花是会谢的,她要制成干花标本。 “为什么会给我送花?” “因为华生经常给玛丽送花,你每次都很羡慕的模样。” “我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嗯……” “先生,你是不是觉得没有人送花给我?”克洛莉斯嗅了嗅手里的鲜花,“其实我经常会收到许多花。” 克洛莉斯倒也没有夸张,自从读者知道她是诺利·斯克以后,时不时会有读者仰慕而来、送花上门。 “可是啊,收到了你送的,我才不会羡慕玛丽。” 她对着福尔摩斯笑。 福尔摩斯盯着花枝,花枝长在了他的心里,一直伸展。 “我来,是来向你告别的。”福尔摩斯说。 “你要去哪儿?” “办一点事情,可能需要一阵子才能回来。” “你找到莫里亚蒂了?”克洛莉斯很敏锐。 福尔摩斯知道自己骗不过她,于是承认:“是的,我找到他了。” “他在哪里?” 福尔摩斯没有去看克洛莉斯的眼睛,他不回答她这个问题。 “你要一个人去追捕他?” 福尔摩斯不回答她这个问题。 克洛莉斯伸出手,捧住福尔摩斯的双颊,用了点力气,强迫他对上她的目光,然后不用他回答,她就明白了一切。 福尔摩斯要一个人去找莫里亚蒂,他明知危险,却依然前行。 “你还记得我问你的那个问题吗?” “哪一个?” “你分明知道哪一个。如果你非要再听我说一遍,那我就再说一遍,你帮了我这么多忙,需不需要我以身相许?你没有回答。” “你在我回答之前给出了回答。你想要听我的答案了?” 那天,克洛莉斯自己马上给出了回答:尽管你帮了我许多忙,我很感激你,可是我是不会以身相许的,所以你不用回答这个问题。 “你依旧不需要给我回复。但我想要告诉你原因,以身相许如果是要把一切都交给另一个人,这在我看来是很不现实。因为我有我的理念、我的梦想、我的自由和我坚持的东西,我只属于我自己。” 福尔摩斯安静地听着,克洛莉斯这段话有许多逻辑上的漏洞。 但是他没有去指明,他能明白她想要表达的:克洛莉斯,她,不会完全依附于另一个人的,以身相许这样的戏码在她的戏剧里不会出现。 克洛莉斯的大拇指拂过福尔摩斯的双颊。 “但是你拥有我的爱情。” 这必定是克洛莉斯人生中的高光时刻,她该为自己此刻的勇气举杯。 她闭上眼睛,贴了上去,在福尔摩斯的额头印上了一个吻。 “同样,你也有你的理念、你的梦想、你的自由和你坚持的东西。如果我们心意相通的话,你要平安回来,然后走到我的面前告诉我,我也拥有你的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3章 最后一案 我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写下这最后一案,记录下我的朋友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天才,我必须告诉全体伦敦的市民、甚至全世界关注着我弄贝克街221号的人民,我的朋友,夏洛克·福尔摩斯他已经去世了。 从「血字的研究」一案我们结合在一起,直到这最后一案,许多人把我们的冒险当成故事看。那么,请大家好好听我讲完这最后一个故事。 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去世是我没有预料到的,那天他回来,对着月亮拉了一晚上的小提琴,然后给我泡了一杯咖啡,这是他很离奇的举动,福尔摩斯不会轻易主动给我倒咖啡的,加上我最近一直对他的行动密切关注。 所以我悄悄倒掉了咖啡,又装作我喝了咖啡,等过了一会儿,在他看向我第三眼的时候,佯装睡着了。 福尔摩斯果然要出门,他换上衣服,拿上枪就出门了,我注意到他拿了枪,所以我也带上了枪。 众所周知,从「血字的研究」一案起,我和福尔摩斯就是搭档了,他有事情不会瞒我,只要是瞒着我的事情都充满了危险,我绝对不能让他一个人冒险。 于是我悄悄跟在了他的身后,他可能是太专注了,没有注意到我的跟踪。 大家还记不记得杰贝茨·威尔逊,那个红头发的矮胖男人,福尔摩斯不久前接下了他的案子,接下来的事情跟他的案子密切相关,大家耐心听我说下去。 福尔摩斯之前去了一趟杰贝茨·威尔逊的当铺。但是他是乔装去的,而且化妆成了一个女人,放我看到他裹着一张皮草、戴着假发、涂着香粉的时候简直要疯了。 但是他看起来不违和,就像一个大个子女人,他去了一趟杰贝茨·威尔逊的店铺,杰贝茨·威尔逊没有认出来他。但是福尔摩斯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我敢说威尔逊的伙计是伦敦数一数二的精明能干的小伙子,但是他不应该在伦敦。” 他回来以后告诉我,我没有跟他去当铺,因为我当时要写一个东西。 “那他应该在哪?”我问福尔摩斯。 “他更属于巴黎。” -- 第244页 朋友们,我应该要在这个时候意识到我朋友话中的意味的。可是我只当他看出了那个小伙子是法国人。 好的,聊完那个小伙子我应该要说回来了,我跟着福尔摩斯出了门,他倒也没有去哪个奇怪的地方,他先到了杰贝茨·威尔逊先生的店铺,我以为他是来查案的。 可是他也不进去,等当铺熄灯以后,他又去了火车站,到火车站的时候我跟丢了他,人群里哪个是他,我根本找不出来,他像鱼涌进了海里。 “先生,你已经在这里很久了,请迅速离开。”车站的保卫过来了。 我告诉保卫我是来找人的,他告诉我他会帮我找的,让我快速离开。 我离开火车站才意识到,他不知道我要找谁,又一直催促着我离开,保卫只能是福尔摩斯。 所以我又返回了,找到保卫,告诉他:“我要与我的朋友福尔摩斯共进退。” 他叹了一口气,劝说无果,让我随意找一辆火车坐上去,等到火车快出发的时候再下来,他会一直在我的视线范围内的。 就这样,又过了三个小时,我乘坐的、前往欧洲大陆的列车就要出发了,我正要下车,我的朋友立刻上车,他拉住了我,带了两张票上来。 “你必须给我把事情说清楚。”我才不愿意突然去欧洲大陆呢。 “华生,这件事情说起来有一点儿复杂。但是我们已经在车上了,我丝毫不介意用这个事件打发车上无聊的时光。” 朋友们,接下来的事件,既让我佩服我朋友的深谋远虑和无比的天才,又让我感到十分恐惧。 他告诉我,杰贝茨·威尔逊当铺里的伙计我也认识,是格雷诺耶,大家还记得他吗? 大名鼎鼎的香水谋杀犯,可能许多人还买过他制作的「繁花」香水。 是的,大家应该会提出疑问: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大家,他没有死去,莫里亚蒂将这个香水天才救了出来,而我在火车上也见到了他。 格雷诺耶在杰贝茨·威尔逊的店铺之中当伙计当然别有所图,杰贝茨·威尔逊加入的红发会是一个莫须有的组织,是一场骗局,而格雷诺耶就是这场骗局的营造者之一,他的任务就是保证杰贝茨·威尔逊要看到红发会的应征广告,说服他参加招聘,在杰贝茨·威尔逊不在店铺内的四个小时里,组织他的同伙挖地道,挖地道到哪里去? 杰贝茨·威尔逊的当铺在苏格兰场的监狱,大家明白地道直通哪里了吧。 福尔摩斯告诉我,格雷诺耶要去救莫里亚蒂。 我不以为然:“那就让他去救好了,监狱里的根本不是莫里亚蒂。” 我的朋友陷入了一阵沉默,他在思考如何用简单的语言解释复杂的情况,等他思考好以后,他告诉我:“监狱里的就是莫里亚蒂本人。” “可是你不是说监狱里关着的是莫里亚蒂的孪生兄长吗?” “那是为了欺骗莫里亚蒂的。”福尔摩斯道。 我已经搞不清楚状况了,我的朋友给我解释说,他在跟莫里亚蒂决裂以后彻底调查过莫里亚蒂一段时间,莫里亚蒂的确有一个孪生兄长。但是他的孪生兄长的确已经死去了。 “我推断是莫里亚蒂害死他的兄长的。”我的朋友如此说。 至于米尔沃顿那里为什么会出现莫里亚蒂一堆虚假的秘密呢,福尔摩斯的推断是:米尔沃顿的情报是为莫里亚蒂服务的,莫里亚蒂暴露自己的秘密目的是为了让米尔沃顿安心,表明自己也有小辫子握在米尔沃顿手中,双方都掌握着对方的把柄,交易才能安心,不会出现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情况。 可是,做这笔交易的可是莫里亚蒂啊,他所暴露出来的缺陷根本不可能是缺陷,他故意制造虚假的秘密以便日后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时更加方便。 人总是要有缺点,这样才不会让人心生防备。 所以莫里亚蒂对尼古丁也不过敏,当一个燃着火星的烟头扔到莫里亚蒂面前,他压根不躲避,莫里亚蒂要让福尔摩斯知道自己已经不在监狱里了。 可是在那一刻他的不躲避反而让我的朋友确定,监狱里的就是莫里亚蒂。 在莫里亚蒂以为我的朋友上当时,他也掉入了我朋友埋好的圈套里。 所以福尔摩斯一直都告诉我,他知道莫里亚蒂在哪里。 “那你还装作寻找莫里亚蒂踪迹?” “只有我装作寻找他的踪迹,他们才会以为我的心思跑了,才会放心营救莫里亚蒂。” “既然这样,通知警探,把他们一起抓起来不就好了。”我的想法总是很直接。 “华生,你要通过有人营救莫里亚蒂这件事看到背后的牵扯。莫里亚蒂的处境可以说是落到了寒冰之中,他的情报组织、他的收入来源、他的传媒机构都垮台了。 但是仍然有一股力量如此耗费心力地营救他,这股力量应该被重视。而且他们去的地方,肯定有莫里亚蒂更大的势力。” 朋友们,大家都知道了,跟福尔摩斯比起来,我简直是头脑简单。幸亏我四肢也比较发达,还能和他互相有个照应。 我们两个人一路都默默跟着他们,他们在坎特伯雷站下车,我们也在坎特伯雷站下车,可是就在坎特伯雷站,我和格雷诺耶打了个照面,他迎面朝我走过来,我低下头,他肯定没有认出我的脸。 -- 第245页 可是他闻到了我身上的气味,他的鼻子比狗还要灵敏,他认出来我和福尔摩斯,这给我们种下了危险的种子。 可是我一点儿都没有意识到。接下来的旅程,便不是我和福尔摩斯在跟踪他们了。 而是他们在耍着我和福尔摩斯转了,我们一路漫游,到了隆河峡谷、吉米山脉、迈林根……福尔摩斯看出来了,莫里亚蒂一行人在耍着我们玩。 “你最好还是回英国去……”福尔摩斯又来劝我了,“狡兔三窟,莫里亚蒂不光是一只狡猾的兔子,他更是一只残暴的饿狼,他对我早已恨之入骨,可能你也会受牵连。” 我再次强调,我要和我的朋友在一起。 他拗不过我。 我继续跟着他。接下来的事情,我实在不愿意多说,回忆起来令我痛苦万分,等到了迈林根的一个小村庄时,福尔摩斯突然告诉我,莫里亚蒂的事情解决了。 我很好奇地问他:“为什么解决了,我们不是还在追着莫里亚蒂吗?” “他们的总部还在伦敦,我的兄长已经攻入了他们的总部,可以不用追莫里亚蒂了,他一个人成不了什么气候。我们大可以在这边游览一番。”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福尔摩斯兄弟做不到的,而且福尔摩斯的演技太精湛了,他甚至可以去当一名出色的演员。 所以我相信了他,打算在这里好好放松几天就回去。我们到的这个地方风光秀美,气候宜人,我们住的地方叫「大英旅馆」,那里的人也很热情,热烈地向我们推荐了莱辛巴赫瀑布,那里可以见到壮美的景色,是冒险者的天堂。 我和福尔摩斯打算去游玩一番的。既然是冒险者的天堂,我们两个大冒险家怎么会错过。 可是等快到了半山坡上,「大英旅馆」里的一位少年突然送信过来,旅馆里有一位妇女咯血不止,听说我是医生,想让我回去诊治。 这种要求,我是不会置之不理的。而我的朋友却不打算和我一起原路返回,他要去瀑布那里看一看,请那个少年做他的向导,他说他在那里等着和我一块儿冒险。 他真是个骗子。 我在下山的时候,见到了一个人影匆匆向山上而去,可是我没有多加理会。 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我回到了「大英旅馆」。可是那里哪里有什么咯血不止的女人呢? 我把我收到的信给旅馆里的人看。 “哈,这一定是那位高个子的英国人写的,他是在你们走后来这里的……” 我向他们打听了一下高个子英国人的模样。顿时不寒而栗,我立刻向着莱辛巴赫瀑布而去,在路上,我见到了福尔摩斯的登山杖和猎鹿帽——他很喜欢那一顶帽子,它不会离开他的。 我向着莱辛巴赫瀑布的方向过去,我希望他在那里等我。可是等待着我的只有瀑布高溅的水花和水击岩石宛如怒吼的声音。 没有福尔摩斯。 但是我找到了我的朋友的临终遗言: 亲爱的华生。承蒙莫里亚蒂先生的好意,我写下这几封信,马上我和他就要对我们之间的问题做最终的讨论了。 我已经向你解释过,我的生命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能够为民除害,我很高兴,我已经对薄产做了处理,会由我的兄长替我执行它的用处,请将剩下的一封信转交给达西小姐,请代我向她问好,我的朋友。 你忠诚的朋友夏洛克·福尔摩斯 另一封信是交给达西小姐的,我没有拆开看,希望达西小姐在看到信的时候不要悲伤过度,如当时的我一样。 余下的事情很简单,专家来勘察过现场,他们根据现场的痕迹判断出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搏斗,而且有药物使用的痕迹,只是瀑布的水流太快冲走了药粉,他们无法判定是什么药物。但是他们两人肯定落下了烈沟,毫无找到尸体的希望。 我看着向下的水流,它落入深渊,深渊又在凝视着我,我恐惧极了,也悲伤极了,实在没有想到,这烈沟是当代最勇敢的侦探的葬身之地,他会永远留在那片漩涡激荡的深渊之中了。 我将这个故事写出来作为终结,希望大家能够铭记和怀念福尔摩斯先生。 另外,也要借此告知我其他的朋友们,我搬离了贝克街221号。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4章 旧日岁月 对克洛莉斯·达西传记电影的剧本筹备工作还有十分重要的一项,在这一项上,剧作家、导演和制片人的看法都不一样,那就是对于福尔摩斯这一个角色的刻画。 “克洛莉斯·达西终身未嫁,我不认为在那样的一个时代里,有了合适的伴侣,她会终身不嫁。” 导演提出了意见,他认为在剧本上应该削弱福尔摩斯这一个角色。 在原本的故事里,福尔摩斯占据着男主角的位置,他的戏份极其吃重,按照克洛莉斯·达西的官方传记记载,福尔摩斯是克洛莉斯·达西唯一表露出爱意的男士。 “福尔摩斯的戏份绝对不能削弱,大家要清楚,很多观众未必对克洛莉斯·达西这个人感兴趣,她和福尔摩斯的爱情才是吸引观众买票的关键。” “那干脆这部片不要叫《克洛莉斯》,叫《克洛莉斯与福尔摩斯》好了。” 导演想将女性的成长摆在关键位置,可是制片人一心想以爱情故事为主线。 -- 第246页 “克洛莉斯·达西本来有很大一部分就是福尔摩斯成就的,你想一想,她其实是一个孤儿,被寄养在达西家族,她全家被莫里亚蒂灭门了,这桩灭门案是福尔摩斯破的,以这个为主线不好吗?” 如果按照制片人的意思,这一部电影就会被改成福尔摩斯占主头,挂着克洛莉斯·达西传记电影的名头变成福尔摩斯拯救克洛莉斯的戏码,简直是挂羊头卖狗肉。 导演和制片人各执一词,这个时候,他们就想到了剧作家。 “你们来说一说。” 几个剧作家面面相觑,最终将表情木然的克洛莉斯拱了上去:“克洛莉斯的问题就交给克洛莉斯来解决吧。” 问题抛给了另一位克洛莉斯。 导演和制片人都盯着她。 “我在想,福尔摩斯在她的后半生,真的存在吗?” 这一位更加过分了,导演只是想削弱福尔摩斯的戏份,可一点儿都没有质疑过福尔摩斯在克洛莉斯生命中的地位,可她直接怀疑福尔摩斯在克洛莉斯生命里的位置。 制片人以为克洛莉斯和导演站到了统一战线,他有点儿生气:“你凭什么这么说?” “克洛莉斯·达西终身未嫁,在她的传记里,多提到福尔摩斯都是以回忆性的口吻。” 克洛莉斯觉得,福尔摩斯应该是死于莱辛巴赫瀑布的决战之中了。 “诶,你有没有看华生的小说,《最后一案》后面还有《归来记》,福尔摩斯在莱辛巴赫瀑布是假死。” 克洛莉斯的观点不光遭到了制片人的不满,就连其他人也站起来反对她了。 好好的一个侦探,历史上闪着光的人物,就这样死去了,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福尔摩斯的死讯刊登在报纸上了。可是《归来记》是小说,既然小说,它就一定有虚构的成分。” “你是说华生虚构了福尔摩斯的复生。” “不光是华生,还有克洛莉斯·达西本人,可能还有其他人,他们一起虚构了福尔摩斯的复生。” 克洛莉斯的观点就像往平静的湖面中扔下了一颗炸弹,她得不到认同,但是她保留自己的观点。 争论的结果就是导演和制片人各让一步,福尔摩斯的戏份不变。 但是克洛莉斯也并非一味被福尔摩斯拯救,她也协助福尔摩斯完成了许多桩案件。 剧组最后和和美美去聚餐了,克洛莉斯没有参与聚餐,她说自己身体有一点儿不舒服。 如果一群人的聚会里,一个人没有参加,那么这个人必定会成为众人议论的对象。在酒足饭饱的时候,不知道谁提了一嘴,大家就打开了话匣子。 “哎呀,到底是名字相同,心意相通,克洛莉斯可一直将自己当做是研究克洛莉斯·达西的专家呢。” 同批剧作家早就不满克洛莉斯在这部电影当中的权威地位了。 除了两个人的名字一样,他们还真看不出来克洛莉斯凭什么被当做权威呢! “不止是专家吧,她简直把自己当成了克洛莉斯转世。在选女演员的时候,她还对着女演员挑三拣四,还说什么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克洛莉斯的样子。” 大家笑做一团,在这个时候,曾经横眉冷对的人心里从来没有这么一致过。 被他们嘲笑的克洛莉斯待在家里面,躺在床上,她的手边放着几大本摊开的克洛莉斯·达西的传记。 尽管她的意见没有被采纳,但是她也没有太郁闷,至少她说出了心里的疑团与猜测。 至于不参加聚会,道不同不相为谋,都聊不到一块儿去,聚会就是浪费生命。 门铃响了…… 克洛莉斯去开门,她看到科林带着一瓶酒站在门口。 “我得到了一瓶好酒,一起喝一杯吧。”科林晃了晃他手里头的酒瓶。 科林已经成为了克洛莉斯的朋友,两个人之间有许多话题聊,她在看到科林的第一眼就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他们两个人的身上都有一个与现代都市不相融的「老灵魂」。 克洛莉斯甚至觉得,她是不是之前就认识科林,在那个没有电灯、电话和电脑的年代,在某场舞会上,她们至少有过一面之缘,可是就算她在那个时代和科林打过照面,那也不应该在这里碰到熟人,都过去多少年了。 克洛莉斯迎着科林进门,他们在阳台上喝酒,克洛莉斯家的阳台可以看到很好的月光。 “你应该提前来一个电话,我还可以准备一点食物。” 克洛莉斯家里面一点儿食物都没有,她和科林只是干喝酒。 “以前相约喝酒可是要专门写信的。” 克洛莉斯认为科林的灵魂比她更老,她的灵魂或许是在维多利亚时代,科林的灵魂应该比她还要老上许多,他生着一张年轻的面庞,可是克洛莉斯总能够在他的身上看到夕阳。 当克洛莉斯这么向他描述的时候,科林的神情难以捉摸,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许久,然后道:“你不是第一个这么描述的人,我曾经一位老朋友也这么说过。” 克洛莉斯还想问,多老的朋友? 她没有问出来。 克洛莉斯和科林看着天空,天边有一抹月亮。 “你最近在忙什么?” “还是老样子,处理一些不算大也不算小的事物,然后去看一看画,看一看书。” -- 第247页 科林没有固定工作,但是他很富裕,他衣服上的一粒纽扣都是由几百年老店手工制作的。 他只需要凭借自己的喜好做事情,完全不需要考虑金钱,这样的日子克洛莉斯也曾经拥有过,对她而言已经是旧日了。 “你呢?”科林问。 “我也是老样子,还在改剧本。”克洛莉斯忍不住跟他说起了今天的事,“你认为福尔摩斯这个人真的存在吗?” “存在……” 科林在克洛莉斯的脸上看出了一些失落,问:“你希望他不存在吗?” “不是我希不希望的问题,是……我认为克洛莉斯·达西的生命里最后没有他,他死在了莱辛巴赫瀑布的决斗中,他没有回来。”克洛莉斯很执拗。 “你对克洛莉斯·达西的事情总是别有见解。” “我没有打算说服你,因为我也只是从一些蛛丝马迹之中推测,福尔摩斯到底是不是死于莱辛巴赫瀑布,都过去这么久了,也无从证实。” “你不需要说服我,而且这些东西也不是无从查证,我认识一个人,她的祖辈与乔治安娜·达西有很深的交情,她也帮忙搭理着克洛莉斯·达西的版权。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去那里打听一下。” 克洛莉斯·达西一辈子没有结婚,也没有儿女,她去世以后,将所有的遗产和版权都留给了妹妹乔治安娜·达西。 “真的吗?” 就算有一点儿希望,克洛莉斯也想去尝试一番。 “当然是真的,如果你要去见她,我就跟她约时间,她在德比郡的达西纪念馆工作。” 克洛莉斯一点犹豫都没有,她要去探究真相:“明天出发可以吗?” “我来问一问她。” 克洛莉斯要返回德比郡了,她之前一直想再回去看一看,现在的交通如此便利。可是她再没有回去过,她的心中存在着一种近乡情怯的恐惧。 科林和克洛莉斯喝了一瓶酒的一半,另一半留在了克洛莉斯的家里面,说着下次来喝。 “不要自己开车回去。”克洛莉斯叮嘱他。 “好的……” 有车在克洛莉斯家里楼下等着,等他坐上车以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另一方,德比郡的一座红色的电话铃响了。 “喂?”接电话的是一个头发如海藻般的女人,夜已经深了,但是她的精神还是很好,说话时还是神采奕奕。 “是我,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一下,她要回来了。” “好的……” 电话挂断,接电话的人心头涌上了一阵欣喜,她推开门,赤着脚跑了出去,看着外面的一抹月亮,仿佛回到了从前,又好像新的故事才要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5章 重返德比郡 列车开入德比郡,当播报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克洛莉斯的泪水突然往上涌,她看了看窗外的景色,景色似乎没有大变,青山如故,岁月变迁。 科林坐在她的对面,他的眼神停留在手里头的书上面,心思停留在对面强忍住泪水的克洛莉斯身上。 “你知道吗?”科林合上书,他一出声,克洛莉斯就看向他,她的目光晶莹,“人是存在一个前世故乡的。可能有时候到了一个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也会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那德比郡,可能就是我的前世故乡吧。” 没有可能,德比郡就是她的前世故乡。 克洛莉斯问:“那你的前世故乡是哪里呢?” “我没有前世故乡,我唯一的故乡就在罗马尼亚。来到你的前世故乡,你有什么样的想法?” “我想去很多地方看看,想去达西博物馆。除了那个大庄园,我还想在周围逛逛,庄园后面应该有一条小河,河旁边应该开着野花。”她记得的,她和乔治安娜在那一片写生、散步。 “你真的之前没有来过德比郡吗?因为庄园后面真的有一条小河,河边开着野花。” 克洛莉斯笑了一下:“向我介绍一下今天要见的那位女士吧,我昨天查了一下,她的信息不多,但是她的家族一直以来都和达西家族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正如你所说,她的家族一直和克洛莉斯保持着联系。据我所知,她的祖辈是盖曼家族老仆人的孙女,她跟她的一位先祖同名,名叫摩黛丝提。” “我在克洛莉斯的传记里读到过她的名字。” 克洛莉斯见到了摩黛丝提,她对摩黛丝提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维多利亚时代的摩黛丝提作为她的替身,差一点儿做了她的替死鬼。 尽管过了一百多年,她已经不姓达西、也不姓盖曼。但是这家人依旧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打从心里感激他们。 在克洛莉斯看来,摩黛丝提生得极美,比电影明星还要美,她生着一头红发,皮肤极白,穿一身墨绿色的长袍,如同油画里的女妖,行动的时候像海藻飘摇。 克洛莉斯给摩黛丝提带了礼物,是一条真丝丝巾,她把礼物递给摩黛丝提,道:“有一些事情要请教您,真是麻烦您了。” “没什么麻烦的,博格先生的朋友就一定也是我的朋友。” 摩黛丝提在看到克洛莉斯的第一眼便递了一个眼神给科林,他们有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她也叫克洛莉斯。” “克洛莉斯来咨询克洛莉斯的问题,这可能就是缘分吧。” -- 第248页 摩黛丝提领着克洛莉斯参观达西博物馆,达西博物馆是根据达西家族的庄园改过来的,另一种程度上,这里就是克洛莉斯·达西的故居。 庄园里的大致装潢没有变化,克洛莉斯一走进庄园里,仿佛自己又回到了曾经的维多利亚时代,而沙发上坐着她的兄长,他回过头问自己:你喝完药了吗? “这里一直都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一直有一个机构支付维护庄园的费用。”摩黛丝提适时介绍。 “那还真是需要感谢他们了。” 为她保留了家的模样。 摩黛丝提微微一笑:“是啊,感谢博格先生了。” “嗯?” “正是博格先生名下的慈善机构一直在支付庄园的维修费用。” 克洛莉斯看向身边人,这是她万万没料到的,而且科林没有因此吹嘘,她认为他真是一个慷慨、谦逊的绅士。 “这里有典型的维多利亚时代的装潢,将这个地方保护起来是应该的。也算是保护历史吧。” “谢谢你……”克洛莉斯的心头炙热,她的目光也被点燃了,再次道,“真的谢谢。”说再多的感谢也无法表达她内心的感激之情。 “应该的……” 到了二楼,二楼的长廊里挂着许多画,有许多达西先生收藏的古董画,有乔治安娜·达西和克洛莉斯·达西的写生,也有达西家族的人物画。 克洛莉斯在一幅画前停住了,画下面有一行文字介绍:克洛莉斯·达西所绘的小河。 小河静静流淌,流过了百年岁月。 “你很喜欢这一幅画吗?”摩黛丝提问。 “喜欢的……” 尽管跟其余的古画相比,这幅画没有艺术价值,可是这幅画是她画的。 这要是说出来,旁边的科林和摩黛丝提肯定会当她开玩笑吧。 “我也很喜欢这幅画,我能感受到绘画之人的快乐。”科林也走到了画前。 在长廊的尽头,有一个明显空出来的位置。 “这里怎么空了一幅画?”克洛莉斯想不起来原本这个地方放的是什么东西了。 但是它的周围都是达西家族的人物画像,她在这里见到了她的兄长、妹妹、嫂子,还有她自己的模样。 摩黛丝提站出来解释:“这个地方原本也是有一幅画的……” 科林咳嗽了两声。 “可是它有一点儿掉颜色了,所以拿到研究所去修复了。” “原来是这样。” 摩黛丝提领着克洛莉斯一路参观,克洛莉斯的步子很慢。但是她一点儿都没有催促,领着她慢慢走,甚至有时候都不是摩黛丝提领着克洛莉斯,是克洛莉斯领着摩黛丝提。 达西博物馆最大程度上保留了达西故居的原貌。但也有一些不同,例如将一间最大的卧房改成了影像房,投影出克洛莉斯·达西所拍摄的影片。 在这间影像房之中还有许多克洛莉斯·达西拍摄的照片,有达西先生、乔治安娜、凯瑟琳姨妈…… 这些都是克洛莉斯认识的人,还有一些人,如伊丽莎白、华生、玛丽…… 这些人克洛莉斯没有见过,这些照片是黑白的,但是被涂上了颜色,颜色鲜亮。 在这一群照片之中,也有几张福尔摩斯的照片。但是角度都不是特别好,没有一张他的正脸,都是侧颜或背影,文字如此介绍:克洛莉斯·达西偷拍的福尔摩斯。 还有一组照片,是克洛莉斯·达西的自拍,她穿着同样一件衣服,维持同样一个微笑的表情,像是完成一个仪式一般,拍下了一组照片,照片的画质越来越高清,这组照片见证了她青春的逝去。 克洛莉斯见到了自己老去的模样,她伸出手去触摸照片上的皱纹,心里想:原来我老去是这个样子吗? 在照片的尽头是一柜子设备,克洛莉斯·达西就是用这些设备记录岁月,在最中间的格子里摆放着一个照相机,它占据着最核心的位置,却看起来最笨重。 “这是福尔摩斯先生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不管怎么说,福尔摩斯先生都应该是克洛莉斯·达西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连此刻克洛莉斯心里面都有一个声音在质疑:你为什么要怀疑福尔摩斯没有在她生命的后半段存在呢? 可是这里没有任何一张福尔摩斯的正脸照呀,那些所谓的偷拍照从清晰度上来看也是初期作品,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不会连一张福尔摩斯的正面照都没有吧。 克洛莉斯深呼吸一口气,对着摩黛丝提问出了一个问题:“请问,有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福尔摩斯先生在莱辛巴赫瀑布决斗后回到了伦敦?” 克洛莉斯多么希望摩黛丝提肯定地答复她,可是摩黛丝提没有,她走到另一个房间,拿出了一个厚厚的本子,本子的纸页黄得如同一枚古铜币。 “克洛莉斯·达西有一本日记,你可以在她的日记里找一找。”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6章 去享受岁月,去享受爱情 克洛莉斯·达西的这本日记从来都没有对外公布过,这是摩黛丝提的私人藏物,它不属于达西博物馆。 在翻开日记的第一页,摸着泛黄古旧的纸张,克洛莉斯心潮澎湃。 这前半部分是她的日记,她的抱怨、她的琐碎和她的梦境—— 在这个身体里,她再也没有梦到过那幢古堡,古堡是属于那个身体的记忆。 -- 第249页 等翻到后半部分才属于历史上的克洛莉斯·达西,她写日记的次数不多,记录下的也只是人生中的一些重要的时刻,这个日记本如同一扇窗户,拨开窗户,她见到了真实的克洛莉斯·达西。 日记上有她第一次尝试自己担任导演的戏剧《美杜莎》的排演过程,光是演员就选了好几波,为了还原神话感,还特意在舞台上放烟雾、用不同颜色的灯火营造气氛。 但是这次尝试没有收获观众的好评,在《美杜莎》这个剧本出来的时候,就有不少戏剧家批判她对邪恶女妖的重塑,由她选题的女性故事重写是那个年代最大争议的事件之一。但是在后来这也成为了正视女性的重大标志。 还有她为华生策划求婚以及华生的婚礼。克洛莉斯尝试办了一场沉浸式戏剧,在一个房间里,所有的人都是戏剧演员,戏剧开始前每个人都拿到了自己的角色卡,华生的戏剧目标就是要向玛丽求婚…… 戏剧是戏剧,生活是生活,戏剧里的玛丽千方百计拒绝华生的求婚,生活里的玛丽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华生的求婚。 他们走入婚礼殿堂的当天,克洛莉斯是伴娘,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当伴娘了。 克洛莉斯在日记里写:在我的家乡,如果当过三次伴娘以上,那么她自己就无法走入婚姻殿堂了,封建迷信要不得。 从这一点看来,克洛莉斯·达西并不讨厌婚姻。 不过,她真的当了不止三次伴娘,乔治安娜结婚、艾琳再婚,她都是伴娘,而且这两位女士不约而同地都将捧花递给了她。 一语成谶,克洛莉斯·达西真的一辈子都没有走入婚礼的殿堂。 但这不是什么封建迷信,而是她自己的选择,这本日记中记载了她拒绝许多人的求婚,有富裕的商人、才华横溢的剧作家——这一位剧作家据说差一点儿带她逃狱——甚至还有王族公爵。 克洛莉斯·达西拒绝他们的理由很简单:我要嫁给我的爱情。 她在日记里还是很少提到福尔摩斯先生。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从蛛丝马迹里还是能找到福尔摩斯先生的踪影。 她提到了莱辛巴赫瀑布决战两年以后,她去找到华生,要求华生写《福尔摩斯归来记》,她写到: 华生对我这个要求感到十分诧异,他甚至要玛丽带我去看看医生,我一再告诉他,我好得很。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他写《福尔摩斯归来记》,我的理由很简单,两年过去了,莫里亚蒂的暗线也除得差不多了。 但是伦敦的风一直在吹,福尔摩斯也得迎风归来,伦敦需要福尔摩斯。 不光如此,她还写了福尔摩斯办的几桩案件,都是一笔带过,可是时间上却有一些矛盾的地方,福尔摩斯有一阵子同时在巴黎和布鲁塞尔,不知道是不是克洛莉斯·达西记错了。 在日记里,克洛莉斯·达西记录下了一个地点,她告知翻到日记的有缘人:在我经常藏药的地方,放着一个小惊喜。 她所有的日记都没有提到她藏匿药品的地方,可是克洛莉斯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 她合上日记,出门。今天是达西博物馆的闭馆日,不接待游客,除了摩黛丝提,也没有其他工作人员,而摩黛丝提和科林在另一个房间聊天,这给克洛莉斯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她走进克洛莉斯·达西的卧房,挪开了窗边的小木柜,小木柜的下方有一个向下凹陷的方格,里面果然有一个小木匣,小木匣上有一个密码锁,密码只有叫克洛莉斯的人才知道。 卧房正下方会客室里的两个人耳朵特别尖。尽管克洛莉斯已经小心翼翼了,可是他们还是能听到卧房里的动静。 “她应该拿走小木匣了……”摩黛丝提听到克洛莉斯向外走的脚步声,“但愿她别发现那个木匣是故意做旧的。” “她没有那一位克洛莉斯那样敏感多疑。” “是,可能那一位克洛莉斯看到那里空了一幅画可能会脑补出一桩杀人案。” 科林笑了一下。 “所以你真的不打算告诉她,你的真实身份吗?” 在二楼的走廊里空出来一幅画,是一幅白衣女人图。科林特意嘱咐过将这幅画收起来。 “在她去世之前给了我一个忠告,她说假如我能够找到伊丽莎白,就给她一个选择的权利,不要将什么因果宿命轮回加在她的身上,让她自然选择是否爱上我。这也是给我自己的一个选择。” 在克洛莉斯病重的那一段时间,他一再强调,为了报答她解除诅咒的好意,他可以延长她的生命。 当时的克洛莉斯摇了摇头,她道:“永生对我而言是一个诅咒。如果真要报答我,就给伊丽莎白一个机会。如果你能再找到她,给她一个自由选择的机会,看她会不会爱上你。” 科林一直记得这番话。 这也是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他身上的诅咒已经没有了,不需要再寻找所谓的新娘,他可以再次选择爱情。 “那你的选择是什么?”摩黛丝提问。 科林:“我是个一根筋的人。” “那么祝你好运。” 楼上的克洛莉斯偷到小木匣以后心惊胆战,怎么说她手里头握着的也是个古董,她解开密码,当初她藏好的药丸已经不在小木匣里,大概是被另一位克洛莉斯清理了,小木匣里只有一卷录影带和一张古旧的字条。 -- 第250页 最近的放映设备就在她的身边。 克洛莉斯去把门反锁好,以防科林和摩黛丝提突然进来,她可解释不清为何多了一卷胶带。 影片放映了。 克洛莉斯·达西的脸出现,她在一个空荡的房间里,探了探头,确定已经开始拍摄了,才开口说话:“你好,克洛莉斯。” 她这一句话是说给屏幕外的人听的。 “你已经看到了这个影片,我们以这样的方式见面,这真是一种奇特的体验。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从事怎样的工作?我现在在拍摄一部电影,讲的是福尔摩斯先生的故事……” 克洛莉斯拍摄的那一部影片是根据约翰·华生的《福尔摩斯探案集》中的某一个案件改编的,这部电影的母带最终被销毁,只有零散的几个片段。 母带销毁的最重要原因是克洛莉斯·达西对演员的表演不满意,听说是没有表演出精髓。 现在播放的影片里,克洛莉斯·达西正在《福尔摩斯探案集》的片场。 “待会儿你可以见到许多人的,哥哥、嫂嫂还有乔治安娜,他们都在片场里,你一定想要见到他们。” 克洛莉斯·达西跑开了,等过了一会儿,乔治安娜进来了。 “对着镜头说一两句话。”克洛莉斯·达西说。 乔治安娜有一些拘谨:“说什么呀?” “随意说什么都行,你就说一说你在剧组的工作吧。” “我负责影片的配乐,这是我第一次做这样的工作,之前也没有经验……” 接下来是影片的投资人达西先生,他对着镜头还是一如既往地严肃,镜头里他那条原本就古怪的眉毛更加古怪了,他正儿八经地介绍了自己投资影片用了多少英镑,英镑都花在了哪些地方。 “哥哥,你的神态自然一点儿,这里没有人欠你钱啦。” 唯有跟伊丽莎白交接时,他的目光才变得柔和。 克洛莉斯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嫂子,是一个聪慧、美丽、幽默的女人,《伊丽莎白》这部戏剧还是以她为原型。 所有人走了一遍以后,克洛莉斯·达西本人又冒出来了:“只能让你用这样的方式和他们见面了,这就是我的生活,不对,也不是我全部的生活,我的生活里还有福尔摩斯先生。 福尔摩斯先生替我、也是替你解决了家族灭门惨案,他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之一。 我猜你也想见一见他,可是他不在片场,我还在等他回来,他可能明天就回来了。 尽管不知道你现在过着怎样的生活。但是因着我们这一段非凡的际遇和缘分,我希望你能够诸事顺意、得偿所愿。” 影片放映结束,最后一个镜头卡在了克洛莉斯·达西的微笑上。 克洛莉斯长长地呼一口气,她像是一个经过了长途跋涉回到家中的旅人。 她捧着小木匣,木匣之中还有一张字条。 字条上的字十分简单: 克洛莉斯,见信如晤。 切记世界就在你的手中,你是未来的一部分,去享受岁月,去享受爱情。 勿念…… 夏洛克·福尔摩斯于莱辛巴赫瀑布…… 第147章 好久不见,达西小姐 克洛莉斯无法住在达西博物馆里,晚上的时候,她和科林住在了离达西博物馆最近的旅店,住在这里的游客都是为了参观达西博物馆而来。 克洛莉斯住的房间正面对着达西博物馆,她在阳台上能够见到达西博物馆发出来的绿光,就如同《了不起的盖茨比》里一样,她就是盖茨比,远处是她午夜梦回都想去的地方,她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一抹绿光。但是她与那道绿光相隔的,不止几百米的距离。 回来的路上,科林问她:“找到答案了吗?” 她的回答是,找到了。 答案就握在她的手里头。 “那就好,如果再有什么想要寻找的,都可以告诉我。” 科林实在是一个太好的人,面对他的这一句话,克洛莉斯只是笑笑,科林的财富可能比她想象得还要多,他可能就是达西先生在世,可是他给不了所有的答案。 旅馆里放着克洛莉斯·达西的传记,那些在历史中鲜活的岁月最后化成了书上的几行字。 在克洛莉斯重新翻看传记时,住在她隔壁的科林也盘腿坐在地上,翻开了老朋友的传记。 人的生命是有限度的,但是再厚的传记也无法记录人的生命,传记挑选重要事件,总会遗漏一些细节。每看到一段文字,科林也尝试重拾他的回忆。 传记里提到了艾琳·艾德勒,一个以「女爵」自称的女人,她在破釜沉舟以后迎来了春天和自由,《风尚杂志》成为了最具影响力的女性读物,在空暇的时间里,她喜欢上了摆弄花草和调制酒水,最后兜兜转转,和年少相爱的男人走到了一块儿。 科林感激艾琳给他的帮助,婚礼的时候,他也在。扔捧花的时候,他看到艾琳想尽办法将捧花扔给后一排的克洛莉斯·达西。 克洛莉斯·达西接到捧花以后,开玩笑道:“我不知道接到捧花是不是给伴娘的报酬?” 克洛莉斯·达西当了许多次伴娘,接到了许多次捧花,她有一部短剧的女主角也是这样,最后克洛莉斯让她第九次接到捧花的时候接受了男主角的求婚。这都是传记里一笔带过的。 -- 第251页 传记里许多的名字都是当时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可是时代久远,对于传记上的名字,许多人就只当它是一个代号,并不知道他们在当时是怎样的意气风发,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看到传记的人大多以为他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政府高官,并不知道他的手段有多么强硬,也不知道他有一个古怪的俱乐部。 科林很爱去那个俱乐部,克洛莉斯·达西也是,他们两个人在那里打过照面。 但是依照俱乐部的规定,谁都没有出言打招呼,克洛莉斯·达西来这里是为了清静,家里头的几个小孩子吵得她头疼。 达西先生和达西夫人很快达成了三年抱两的成就,小孩子就是世界上让人又爱又恨的物种,有时候克洛莉斯·达西恨不得将他们搂在怀里亲一下午,有时候克洛莉斯·达西只想逃离,她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创作,第欧根尼俱乐部就成为了她最好的去处。 有一些人物在传记里从来都没有提到过。例如科林·博格和摩黛丝提。 因为某些方面的原因,克洛莉斯·达西不希望传记里出现这一些名字,帮她写传记的乔治安娜·达西还很疑惑,为什么不让这些名字出现在传记中,这都是在她的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痕迹的人呀,尽管这两个人古怪得要命。 可是当乔治安娜垂垂老矣,行动不便,依旧年轻的摩黛丝提出现在她的面前时,乔治安娜明白了姐姐的用意,她没有多问,默契地和姐姐站在了同一个战线。 科林还记得他接到摩黛丝提电话的那一天,她泣不成声,告诉他乔治安娜已经离开了人世。 “她说她想听我弹一首她喜欢的曲子,我老是弹错其中一段,这次我没有弹错,我回头想要跟她炫耀,可是一回头,她已经闭上了眼睛,离开了人世。” 摩黛丝提和他都不能在一个地方久待,他们不会老去,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要亲眼见证自己熟悉的人一个个离开人世,起初摩黛丝提的世界里只有他,他不会老去,所以她对离别没有任何概念,摩黛丝提说:“我们总会认识不同的人,熟人总会有的。” 但是她已经无法再轻松地说出如此的话了,一个人死去了,就如同一滴水落到了一杯水里,你再也找不到它了。 “所以正如克洛莉斯所说吧,永生真的是对我们的诅咒。” 谁说不是呢? 提到诅咒,德古拉身上的诅咒在某一个难得的血月被他的命定之人解除了。 “上帝啊,我可再也不要见到你这个样子了。”克洛莉斯闭上眼睛,不想看到血月下浑身怪异的德古拉。 德古拉想告诉她,这么说话很不礼貌。 “我可不敢保证这个方法能不能成功……”书上说想要解除诅咒,必须让德古拉与他的命定之人血液交融,克洛莉斯可不答应让德古拉吸她的血。 所以她想了一个别的办法,她抽了一管血注入到了德古拉的身体里,这样也算血液交融,书上又没说具体用哪种方法,“如果不能成功,就说明我不是你的命定之人,不是方法不管用,我不会被你咬一口的。” 这个方法最终成功了,德古拉再也不用耗费心力去变化皮相。 “就算这个方法成功了,这也不能说明我是你的命定之人,不要那么相信命运,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克洛莉斯·达西成为了德古拉的恩人,她想要的报酬就是德古拉以后只能做一个「素食主义者」,德古拉答应了,然后他成为了科林。 世界上再也没有德古拉了,德古拉伯爵只是恐怖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人物。 科林在伦敦只住了五年,剩下的日子他都在各地处理事情,他的身上背负了生命之罪,有许多无辜的人因他而死,他需要去不断地赎罪。 除了补偿这些人的亲属以外,他也想做一些对这个世界好的事情,这个世界上不应该有那么多的罪孽。 在克洛莉斯生命的最后,科林回到了伦敦,他还是很年轻,她已经是一个老太太了,连苹果都咬不动。 在看到温柔的珠光下那张温柔的脸时,科林仿佛看到了他的伊丽莎白年老的模样,克洛莉斯·达西不是伊丽莎白,但伊丽莎白永远在他的心里。 “哇,看到你这个样子,真的让人很不高兴。” 伦敦变了许多,岁月都写在了日新月异、迅速发展的科技上。 “拜托你一个事情……”克洛莉斯交了一张字条给科林,“到时候给我立一块墓碑,墓碑上就写这几句话。但是把我的骨灰洒在山河海洋之中。” 这都是传记里没有提到的事情,所以科林一再告诉克洛莉斯了:不要迷信传记。 写传记的不是克洛莉斯·达西本人,就算是本人也很有可能在她写的东西里说谎。 克洛莉斯·达西这个人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还酷爱出谜题解谜题,谁又能够想到繁花盛开之地、她的墓碑下是一具空空如也的棺材,她大概就等着有人能够发现这一切,然后去探究她的尸体去了何处吧。跟这比起来,在日记里、传记里说谎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事。 她的骨灰早就长伴着世界的壮丽河山了。 科林合上了传记,在黑夜里,他感受到了安宁。 其实如果科林知道福尔摩斯的去向,克洛莉斯便不必来这一趟,他也不是故意引导克洛莉斯回到故居,实在是科林也不知道福尔摩斯的去向,他只在伦敦待了五年。 -- 第252页 尽管克洛莉斯最后的岁月里也没有见到福尔摩斯,可那不是极其正常的一件事嘛,克洛莉斯的生命都走到了尽头,她还是个长寿的老太太,福尔摩斯先她一步也合情合理。 而且华生有那么多个根据福尔摩斯的冒险经历写成的小说,伦敦常有大案发生又平息,总是福尔摩斯的功劳吧。 科林学会了睡觉——其实就是合上眼睛,放空自己——在睡觉前,他在思考如果当初细心一点问清楚了,那么在克洛莉斯有疑惑时,他便可以立刻解决了。 也不知道克洛莉斯到底发觉了什么? 另一个房间里的克洛莉斯在合上传记以后,目光还在追寻那一道绿光。 她通宵未睡,从德比郡回去之后,便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之中,德比郡的旅行带给了她新的灵感。 克洛莉斯的工作顺利了许多,制片人和导演没有再对她的工作指指点点,她所提出的意见一律都是通过,这是克洛莉斯努力的结果,也是某位财大气粗的先生一掷千金:“按照她的想法来,没有人比她更想拍好克洛莉斯·达西的故事。” 这位先生也很想知道自己这一位拍了半辈子电影的朋友的生活被搬上荧幕是一个什么样的景象。 首映的当天,科林去了一趟贝克街221号,他在这里留下了克洛莉斯·达西的一小部分骨灰,这也是个秘密,克洛莉斯想要留在这里的。 他去看一看自己的老朋友,告知她,另一位克洛莉斯要将她的故事搬上荧幕了。 “我也是第一次看,希望你对她的故事满意吧。” 贝克街游人如梭,伦敦的风永不停止。 夜晚,花林中。 克洛莉斯·达西的传记电影在一家可容纳五百人的影厅播放,所进来的每一个人手里都握着她喜欢的花,作为对她的尊敬。 科林和克洛莉斯的位置在最上层的最中间。 影片开始前的两分钟,科林问克洛莉斯:“你紧张吗?” “有一点儿。” “紧张的话就握紧我的手。”科林把手递给了克洛莉斯。 他的内心很紧张。 影片快开始了,在灯完全黑下去之前,克洛莉斯握住了科林的手。 克洛莉斯发觉科林的手很凉,她不介意,而且努力想让科林的手温暖起来。 影片开始了。 荧幕上,一个穿着素白裙的女人走到了画面中坐下,跟着镜头外的观众打招呼:“嗨,想必大家都已经熟悉我了,我是克洛莉斯·达西,接下来由我来告诉大家我的故事。” 画面逐渐暗去,出现影片的题目:《了不起的达西小姐》。 “我出生于德比郡的一个富裕之家。但我的故事正式开始要从一次晕倒开始说起……” 克洛莉斯·达西留了一部分影像资料在世。所以影片中时常会加入一些真实的影像,增加其真实性。 拍摄克洛莉斯·达西的生平是一次不怎么愉快的体验,她实在有太多非凡的经历,写戏剧、探案件、进监狱、拍电影、游世界、反战争…… 她的作风大胆、人生精彩,但这么多事情拍起来可不简单,这也不可避免地导致了影片实在很长,差不多有四个小时。但她的经历非凡,故事拍出来也不乏味。 “我知道大家对于我的爱人十分感兴趣,跟我一样,他也是一个名人,他就是福尔摩斯先生。大家见到福尔摩斯先生多数都是在凶案现场。但是我第一次见到福尔摩斯先生是在尼日斐花园的书房里……” 克洛莉斯·达西在那里碰到了一日未归的福尔摩斯,她像是早就与他相识一般。 克洛莉斯·达西像一株白色的紫罗兰一般悄悄探寻着。 他坐在煤油灯后,灯光包裹着他,他突然抬眼,精准无误地朝她这边看过来,带着一种不可逼视的光,对上了克洛莉斯的眼睛。 这就是克洛莉斯和福尔摩斯的初遇。 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科林对演员的选择不是很满意,作为一个真正见过福尔摩斯模样的人,他敢确定这个演员没有演出福尔摩斯的精髓。福尔摩斯生着如鹰隼一般的眼睛,演员的目光太柔和了。 克洛莉斯人生中的大事一件件铺开,她写《歇斯底里》、卷入香水谋杀案、戏剧刊登在《风尚杂志》,结识艾琳·艾德勒、盖曼家族灭门案与往生会、《伊丽莎白》的剧本拍卖会、莫里亚蒂的阴谋…… 福尔摩斯掉入莱辛巴赫瀑布以后,全场只有克洛莉斯一个人屏住了呼吸,拍摄这出戏的时候她不在现场,在影片中只是一瞬而过的画面听说导演重拍了十几次,瀑布水流湍急,叠影中是克洛莉斯翻开了福尔摩斯留给她的字条。 克洛莉斯看着屏幕,科林看着克洛莉斯,她攥紧了她的手。 屏幕外的人是无法理解克洛莉斯·达西的心情的。因为他们都知道,福尔摩斯会回来。 可是克洛莉斯·达西并不知道福尔摩斯会不会回来……就算福尔摩斯不回来了,她的生活也还是在继续,她没有怨天尤人、也没有一蹶不振,达西小姐像是知道她的爱人迟早有一天会回来那样,一直都热爱生活,努力地生活着。 影片的最后,克洛莉斯·达西正在拍摄《福尔摩斯探案集》,这一部她废掉底片的电影,大家一致的看法是演福尔摩斯的演员不得克洛莉斯之心,他演不好福尔摩斯。 -- 第253页 福尔摩斯这一个角色在影片的后半段缺席。 克洛莉斯·达西坐在了椅子上,面对着镜头,眼中有盈盈笑意,突然之间画面一转,真实的克洛莉斯·达西代替演员,出现在了屏幕上:“待会儿你可以见到许多人的,你一定想要见到他们。” 克洛莉斯贡献了那一段真实的影像,乔治安娜、达西先生、伊丽莎白都出现在了荧幕里,这是人们第一次见到她们的影像,珍贵至极,不由得发出了低呼。 影像经过了克洛莉斯的剪辑,由两个克洛莉斯的对话变为了克洛莉斯·达西对所有观众交流。 “只能让你用这样的方式和他们见面了,这就是我的生活,不对,这不是我全部的生活,我的生活里还有福尔摩斯先生,我猜你想见一见他……” 大家可太想看到福尔摩斯先生了。 “可是他不在片场,我还在等他回来,他可能明天就回来了……” 没有见到福尔摩斯先生,观众难免有些失落。 科林看着半个世纪未见的老友,不由得揉了揉眼角,他看着她的模样,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事隔经年,他们三个命运被绑紧在一起的人居然以此种方式再相见了,这也不知道该不该算光影的魔力呢? 叹息声落到了克洛莉斯的耳朵里,以为科林也是没有见到福尔摩斯而遗憾。 她捏了捏他的指头。 “尽管不知道你现在过着怎样的生活。但因着我们这一段非凡的际遇和缘分。我希望你能够诸事顺意、得偿所愿。” 影片在这里正式宣告进入尾声,达西小姐这一声写了十一部戏剧、三部小说,后投身至电影工业,为早期电影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她是首批拍摄长篇电影的导演之一,也是最早拍摄彩色电影和有声电影的导演之一,一生拍摄十二部电影,在战争爆发后,积极地投入至反战队伍中,以文艺激发人们的斗志,一度被载入暗杀名单。 但都化险为夷,有人猜测是其爱人福尔摩斯与他领导的组织「骑士团」在庇护她。 克洛莉斯·达西享年八十九岁,临终前她将所有的资产都捐给了名下的电影基金会,以鼓励电影行业发展,她去世于晚春初夏交接的时节,天气温暖,走得安详。在克洛莉斯·达西的墓碑上,刻着几行字: 世界就在你手中,你是未来的一部分,去享受岁月,去享受爱情。 这是她给后世的忠告与祝福。 荧幕上,画面定格在了克洛莉斯·达西的墓碑上,镜头缓缓拉远,慢慢俯瞰整个伦敦大地,伦敦的大雾转场。 克洛莉斯·达西小姐走出了《福尔摩斯探案集》的片场,她戴上了一顶系着黄丝带的帽子,穿着时下最摩登的衣裳走在伦敦的大街上。 街上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一群影迷认出了她,递出照片,要她的签名。 “感谢你的喜欢。” 克洛莉斯·达西十分大方地在照片上签了名字。 离开影迷,她继续往前走。 正如福尔摩斯先生所言,伦敦的风永不停止,这不一阵风吹过来,吹飞了她头上的帽子。 帽子落到了一位先生脚下。 她回过身,想让那位先生把帽子还给她。 可是在见到那双眼睛的一刻,整个人就不知做何反应了。 “好久不见,达西小姐。” 画面就格于此,影片终了。 片尾字幕打完,所有的观众都站起来鼓掌,影片的质量绝对可以说得上优质。 更何况影片之中还有如此珍贵的历史纪实视频。纵然有一些小瑕疵,也是瑕不掩瑜。 作为主创人员,克洛莉斯本该要去接受喝彩。可是她站在位置上,没有动,和观众在一起,把自己当成观众,她才能创作出人们真正喜闻乐见的作品。 记者们有许多的问题想要问。 “影片中出现了真实的克洛莉斯·达西的影像,这在此之前从未出现过,请问剧组是如何找到这一截影像的呢?”这位记者问出了许多人都疑惑的问题。 话筒递给了制片人。 “这主要是我们剧组共同呕心沥血的成果……”制片人的眼睛瞥到了克洛莉斯以及克洛莉斯旁边的投资人,立刻改口,“主要是我们编剧的努力,她就在那边。” 制片人的一席话将观众与记者的目光移向了克洛莉斯。 “我不想接受采访。”克洛莉斯低声抗议,她编不出合适的理由,总不可能实话实说。 她的手和科林的还牵在一块儿。 “那么,跑。”科林牵着她的手,在话筒递过来之前,推开了后面的门。 克洛莉斯跟着他,甩掉了身后的惊呼。 外头的风有一些热,汽车鸣笛声、说话声、笑闹声、蝉鸣声都从他们的耳旁经过。 前方是被灯光染了色的天,看着如同绚烂的晚霞。 科林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克洛莉斯不知道他要往哪个方向去,目的地又是哪里,她现在好自由,就像无休止的风一样,也根本不想要停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