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同人]锦鲤七阿哥是团宠》 第1页 [ＢＧ同人] 《（清穿同人）[清穿]锦鲤七阿哥是团宠》作者：年糕粉丝汤【完结】 文案： 鲤小胖曾经是一只贪吃好睡的小懒鱼。 直到锦鲤仙人告诉鲤鱼宝宝们，只要跃上龙门成为仙人以后它们就可以长命不老！变身为仙人之后更不用担忧坏人把它们抓去当宠物啦！ 等等——可以变成仙人？ 鲤小胖想起小溪边王小二手里的糖葫芦、糖画人、糯米糕……口水都从眼角流出来了呢！ 它奋起了。 努力了一百年，锦鲤天才鲤小胖跃过了龙门，偏偏在落入换仙池的瞬间被仙二代撞飞了呢：） 眼看成仙暂且没了指望，鲤小胖不得不选择先去人间历练，当然心虚的仙一代热情地询问了他的期望。 “你想投胎到什么人家？” “我想当一条龙……唔不对，当龙就没办法吃好吃的了，那我还是想当能吃饱喝足当米虫的人吧：）” 锦鲤，你知道什么是米虫吗？ 仙一代大手一挥，决定满足小锦鲤的愿望。 等睁开眼，锦鲤就成了康熙第七子胤佑。 真龙之子，天生残疾不用继承皇位，完美的米虫人选。 原鲤小胖现胤佑：………… 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觉得都挺对的？？ *** 康熙：自打有了胤佑，朕就像是被老天爷眷顾上一样幸运——特别是抱着小胤佑的那一天，做事顺风顺水爽歪歪！ 胤礽胤禔胤禛……：自打有了七弟，这日子一天比一天舒坦——尤其是牵着七弟/七哥的时候，运气指数直线上升！ 太皇太后皇太后皇贵妃：……自打有了胤佑，吃嘛嘛香身体倍棒——如果能抱着小胤佑一起睡，那就一个字：绝！ 男主是真锦鲤。 能和动物沟通，幸运指数爆棚。 【预警】：本文架空，大部分内容均为本人观点或设定，请勿考究。 内容标签： 清穿 历史衍生 系统 基建 搜索关键字：主角：胤佑 ┃ 配角：康熙,胤礽,胤禛 ┃ 其它：预收：《清穿嫡皇子的躺赢日常》 一句话简介：信小七，得好运。 立意：学会放弃才能真的长大 作品简评： 鲤小胖在化身为龙的前夕被仙人撞飞，不得不入凡间历练，吸收龙气化身为龙后再回天庭。问题明明天帝说是好吃好玩好睡的一辈子，下凡之后胤祐却碰到了认错锦鲤的糊涂老爹，盯着他求上进的黑脸哥哥，还有形形色色不同的兄弟朋友……凭借自己的天赋带飞所有人的同时，胤祐也一步步成长通过历练。本文行文流畅，描写生动，故事积极向上，人物鲜活萌态十足。以不通世事的锦鲤胤祐的成长为主线，描绘诸多皇子在胤祐影响下的改变和事业发展，令人充分体验云养崽的快乐。 第1章 “鲤小胖，你是为我们锦鲤一族等待了千年的骄子！去吧！跃过这最后一道龙门，化身为龙，让天庭乃至人间都见识见识咱们的力量！” 鲤小胖金红色的尾巴一甩，雄赳赳气昂昂的应是：“你放心，一切都交到我的尾巴上！” 鲤鱼仙人激动万分：“去吧！鲤小胖！” 他目光炯炯注视着鲤小胖的身影，只见它用力一拍尾巴，圆胖的身躯腾空而起，身姿轻盈跃过龙门朝着另一边的化仙池落去。 刚刚接触到水面，它的身躯就开始向龙转变，速度乃是鲤鱼仙人千百年来看到的最快者，没有之一！就在鲤鱼仙人热泪盈眶，激动不已的时候，偏偏意外在此刻发生。 只见一道光影从远处飞来，直接将尚未完全变幻成功的鲤小胖撞飞出去。两个身影像是滚地球般在地上骨碌碌地滚了一大圈才停下，随即一名仙人匆匆赶来：“糟了！” 可不就是糟了吗？ 化仙池一仙只能进一回，要想再进一回那就得去人间走一遭。鲤鱼大仙望着来者的眼神都冒着杀气，要不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非得冲上去打个你死我活。 更重要的是鲤小胖还没彻底化形！ 没有前例，鲤鱼大仙唯有将尚且带着鱼尾的鲤小胖送到仙帝跟前求助。仙帝视线落在鲤小胖身上片刻，随即摇头道：“此番乃是他的劫难，唯一的办法便是让它下凡十日。” 天上一日，凡间十年。 天上十日，便是百年。 人间百年，竟是一世。 鲤鱼大仙对此大有疑问。 他怒目看向撞伤鲤小胖的仙二代：“将仙缘撞散，你可知道这中间多少生灵命运因你而改变？” 仙帝阻止鲤鱼大仙的问题：“此是他们两人的命中劫难，朕也早已看到今日这一幕。”他视线一转落在鲤小胖的身上：“你可有怨言？” 鲤小胖对此倒是不在意。 他唯有一个问题：“能有好吃好玩的吗？” 鲤鱼大仙忧心忡忡：“落入人间历练乃是渡劫，要吃苦努力回到天庭才是，哪里能光想着享受的？” “那鲤鱼大叔以前是骗我的？” 鲤小胖这下急了，他的脸颊气鼓鼓：“大叔你明明说变成仙人以后就可以有许许多多的好吃的好玩的——“ “你这不还没变成仙人吗？” “……？”鲤小胖震惊，他登时没了先前的泰然自若：“仙帝爷爷，那现在可怎么办呀？” -- 第2页 成仙竟是比吃食还重要吗？ 鲤鱼大仙老脸皱成一团，两者的对话倒是将仙帝给逗笑了：“放心吧，你历练的时候保准有好吃好玩的。” “真的吗？” “当然，唯一能让你化身为龙的也只有一个去处——那便是人间帝王家。”仙帝沉声道。 人家帝王家……那是什么？ 鲤小胖是条没见识的小锦鲤，他表示对这些自己一点也不懂。鲤小胖软乎乎的重复一遍：“有好吃，好玩的吗？” 仙帝难掩笑意。 他轻轻摸着鲤小胖尚未完全冒出来的龙角，温声道：“当然有，只是你一定要记住，想要回来的话——” 仙帝后面说的话鲤小胖已经记不得了。 睁开双眼的他茫然地看向前方——眼前的男孩看着圆润可爱的，表情却狰狞犹如恶鬼，他的双手重重的推在自己的身上。 鲤小胖一个没站稳，往后倒去。 剧烈的水花在瞬间惊起，与此同时是一声爆喝：“胤祚！你在做什么？” 鲤小胖落入水中。 冰冷的湖水瞬间裹住他的身体将鲤小胖往下扯去——可是身为锦鲤的鲤小胖会怕水吗？当然是不可能啊！ 他下意识扭动尾巴……啊，双腿。 鲤小胖疑惑的看着自己两条小短腿，瞬间回忆起自己的情况。 他是修炼百年的锦鲤。 他也是人间帝王的第七子胤祐。 普通人类想要孕育一个半仙之体是不可能的，为了不让鲤小胖从一开始便失去人间母亲，仙帝施法封印了他的记忆要等到自己十岁才能回想起。 只是或许连仙帝都没有预料到，投胎至帝王家的他会在三岁就遭到生与死的威胁，也因此提前打开了封印。 生与死的威胁。 鲤小胖……不，胤祐一脸古怪。 对于锦鲤来说落水居然是生死大劫？ 将笼罩在身体上那虚薄的龙气散去，胤祐轻盈的在水里翻了个滚，悠然自得地在湖水里畅游起来。 他是悠闲自在，岸上则是一片大乱。 康熙万万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他的面色黑如锅底，头一回没有去理会平日疼宠非常的六阿哥，而是厉声喝道：“还不赶紧下去救人！？” 太皇太后也出现在御花园中。 她目光含冰扫视着有些手足无措的六阿哥，眸底厌恶一闪而过。 德妃所出的六阿哥一经出生便被皇上视为珍宝，当日其名为胤祚不说，更是娇宠溺爱，堪称是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口中怕化了。 借着六阿哥，德妃的地位在宫中也是水涨船高。昨日皇上更是下旨将德妃之父提为总管内务府大臣，这道圣旨非但引起前朝的轩然大波，更是触碰到太皇太后敏感的神经。 福临和孝献！ 为了此事太皇太后和皇帝今日还在慈宁宫内争执许久，前面太皇太后怀疑皇帝对德妃动了真情，而皇帝非得说六阿哥是锦鲤转世，甚至还救了自己和文武百官过。 太皇太后当然不相信。 就六阿哥这上蹿下跳，将整个后宫都霍霍得怨声载道的熊孩子还神仙投胎，还锦鲤在世？呵呵，不如说是个讨债鬼才对呢！就这个问题，皇帝和太皇太后争执许久，直到宫人传消息称六阿哥和七阿哥吵起来才停歇。 瞧瞧。 才几岁的人就敢将兄弟推入池水，那等再大一些呢？太子还能有活路吗？太皇太后按捺住满腹怒意，她焦虑的盯着久久没有寻到七阿哥踪迹的太监们，开口命令侍卫们也一同下去搜索。 七阿哥只比六阿哥小了半年。 这孩子自幼身子骨就差，又天生带疾，要是落水时间太长只怕即便正值盛夏也难保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侍卫们扑通扑通的落水。 问题是搜寻了一大圈也依然没有找到七阿哥的踪迹。 不祥的预感如同阴霾笼罩在众人的头顶。 康熙手脚冰冷，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即使七阿哥身有残疾也是自己的儿子，如今不过三岁罢了。 六阿哥满脸慌乱。 他紧攥着康熙的袍角：“汗阿玛，儿臣不是故意的，是七弟，是七弟先推我的，你看儿臣的手心都磨破了——” 磨破了？ 你知不知道你害死的会是你的亲弟弟？康熙不可置信地盯着六阿哥，仿佛头一回认识这个被自己疼宠了三年的儿子。 康熙的怒火在眼底翻滚着。 就在此刻一个声音如同暴雨甘霖直接将他的怒火浇灭：“你们在干嘛？” 声音是从湖水中央传来的。 康熙抬头朝着声音来源看去，只见湖中央露出一个小脑袋。头顶荷叶的胤祐一脸天真懵懂，好奇的望着岸上诸人。 现场一片寂静。 头一个回过神的康熙指着胤祐方向咆哮出声：“快！快去！把七阿哥给朕捞上来！” 侍卫们扑腾着水往七阿哥的方向奔去。 问题在于胤祐如同游鱼般悠闲的穿梭在水中，没等侍卫们追到他反倒自己游回了岸边，如鱼得水的模样让人瞠目结舌。 不过回到岸边容易，想爬上岸就难了。 胤祐靠着小短腿扑腾了两下都没上岸，正当他再接再厉决心要一鼓作气的时候，康熙伸手拎着他的后脖颈和拎猫崽一般把他提了起来。 -- 第3页 入手轻飘飘的。 再细细一看，若说六阿哥圆润的如同发面馒头，胤祐便瘦得棱角尖尖，越发衬的一双眼睛又圆又大。 没有对比便没有伤害。 往日从来不把这个残疾儿子放在眼里，甚至隐隐有些嫌弃的康熙，头一回小心翼翼的将他抱入怀中。 抱起来更加能有感受。 胤祐瘦削得厉害，一点都没有肉嘟嘟的感受，加上泡水之后更显单薄贴身的衣物，将胤祐的瘦削展露无遗。 康熙心头隐隐有些刺痛。 胤祐如黑葡萄般的眼睛注视着康熙，里面没有诚惶诚恐，也没有恐惧退缩，而是疑问和好奇：“你是谁啊？” 康熙关怀的话语停在舌尖。 他的脸庞扭曲，表情看着分外滑稽，甚至有些惊愕和不可思议。 康熙呼吸一滞。 此刻他才发现，七阿哥胤祐根本认不得自己！ 康熙愣在原地。 胤祐疑惑且茫然的表情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更是没由来的从心底升起失落感。 康熙沉默不语，且在胤祐的挣扎中将他放在地上。胤祐三步并两步的朝着太皇太后走去：“乌库玛嬷！” 太皇太后伸手揉了揉胤祐的头顶。 她看了看略有些沮丧颓废的康熙，再看看眼底有着怨怼的六阿哥胤祚，心中闪过一个想法。比起娇纵任性的胤祚，出身不显，身有残疾，天真活泼的胤祐，可要好得太多太多。 太皇太后的心思只浮动了一瞬。 紧接着她伸手拍拍胤祐的背脊，将他往康熙那推了一推：“小七，这是你汗阿玛。” “汗阿玛？”胤祐眨眨眼。 “……”康熙被太皇太后提到，重新打起精神来，略有些期待的看向胤祐。 或许胤祐会欢欣喜悦的跑过来…… 只是看到一脸陌生且迷茫的胤祐，康熙沉默下来，忽然不知道他应该如何开口。 胤祐歪着小脑袋思考。 自己的汗阿玛，就是鲤鱼大仙说的人间帝王……吧？想到这里他立马撅起嘴，哒哒哒的跑回康熙身边，半点不见怀的抱住康熙的大腿，同时委屈巴巴的提问：“汗阿玛，汗阿玛！汗阿玛为什么都不来看儿臣？” 明明自己投胎之前，鲤鱼大仙还带自己去人间帝王的梦境里转了一圈，他还答应自己以后会照顾自己的呢！ 结果居然是撒谎精！ 想到这里胤祐又不高兴了，他松开小手选择背着康熙。 康熙一怔。 忽然想起胤祐要比胤祚小上半岁，比起三天两头可以看到自己的胤祚，自己看到胤祐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 甚至—— 康熙还曾有心将胤祐过继给纯亲王隆禧为嗣，只是最后不了了之，至于胤祐自然被他遗忘在后宫…… 这些话要如何说出口？ 康熙目光低垂，恰好注意到胤祐略显陈旧的衣服上，衣服的样式已是前两年的，边角还有缝补过的痕迹。 康熙的眉心猛地拧紧。 怒火在他的胸膛熊熊燃烧，康熙不想吓到胤祐，尽可能压抑着怒火，轻声道：“汗阿玛日后……日后会去看你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汗阿玛是皇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康熙笃定的回答。 “真的真的吗？”胤祐还有点点怀疑。 “真的真的会。”康熙又重复了一遍。 这孩子还真会怀疑。 康熙无奈的思考着，只要半蹲着身体和胤祐说话的他，目光突然停滞在一点上。 康熙的视线死死落在胤祐的手腕上。 这是一块红色的胎记，这分明是一条鲤鱼的模样。 康熙心中大骇。 第2章 康熙有一个秘密。 胤祐手腕上的这锦鲤胎记，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心口一阵翻搅。他身形一晃，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幸亏梁九功眼明手快，迅速上前扶住皇上才没酿成大祸。 胤祐惊呼：“汗阿玛！” 慢了一步的太皇太后更是被眼前景象所惊呆。继位这么多年以来，皇帝何尝这般失态过？太皇太后看看精神烁烁的胤祐，着实不明白其中缘由，最后将一切归咎于害人精胤祚身上。 看看还傻愣在原地的胤祚，太皇太后眼底闪过一丝厌恶。现在还有更重要的是，倒是不必在此刻处置胤祚，太皇太后定了定心，赶紧伸手虚扶康熙的同时连声急道：“快，快！快宣太医！梁九功？还不赶紧抱上七阿哥？你们赶紧送皇帝到殿内休息。” 宫人们登时乱作一团。 梁九功告了声罪，紧接着抱起湿漉漉的七阿哥。胤祐还探出脖子，盯着脸色不好看的康熙出神，落在太皇太后和宫人眼里，便是年幼的七阿哥极为担忧皇上。 真真是有孝心的孩子。 梁九功低头看看七阿哥可爱的脸蛋，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惜，可惜了。 偏偏七阿哥是个残疾的。 他的目光在胤祐右腿上一滑而过，很快抬步向前走去。 胤祐揉着咕噜咕噜叫的肚子有点遗憾。 早知道，刚才抱着皇帝的大腿时应该多薅点龙气尝尝，瞧自己瘦的，怕是这些年都没啃过几口龙气吧？ 梁九功也听到七阿哥的咕噜声。 他笑道：“等七阿哥更衣洗漱以后，有小点心吃哦。” -- 第4页 胤祐眼前一亮。 他乐呵呵的拍拍梁九功：“梁公公是个大好人，一定会有好运发生的！” 梁九功笑了：“奴才谢七阿哥。” 后头跟着的小太监看着心里直纳闷，平日里的梁公公素来不假颜色，怎么对着无权无势也无地位的七阿哥这般客气？ 梁九功也不知道。 他就将这归咎于——七阿哥脸好。 另一边康熙闭目斜靠在软榻内。 太皇太后亲手搅了块帕子搁在他的额顶，又使御医把脉。确定皇帝只是一时怒急攻心并无大碍以后，太皇太后的心才重新落了回去。 放下心的她又免不了开始念叨：“皇帝，这回你可要好好管束六阿哥才是。如今堪堪三岁就胆敢把兄弟推下水，等到再大一些呢？他的胆子得有多大？皇帝，哀家知道你疼宠六阿哥，可是现在再不管教以后就不来及了……” 康熙的脸色很糟糕。 他扶着额头，脑海里思绪万千宛如一团乱麻纠结在了一起。 皇帝这反应是还想护着六阿哥？ 太皇太后实在搞不懂皇帝为何对六阿哥另眼相待，示意宫人退下以后她沉声说道：“皇帝，你难不成是真——爱上了德妃？” 否则太皇太后实在想不出，其他会让康熙对六阿哥另眼相待的原因。 康熙愕然一瞬：“怎么可能！？” 眼看太皇太后面色严肃，盯着他非要得到一个答案的模样，康熙又陷入沉默之中。 在太皇太后的注视下，又或许心里如同毛线团一般的思绪希望有人能帮自己解开，他最终不再犹豫。 康熙示意宫人退下。 紧接着他深吸口气，慎重的说出一个秘密：“皇玛嬷，这一切都要从十八年七月二十五日说起。” 四年前的七月二十五日，康熙曾做了一个无比清晰的梦。梦境里他化身为一条金龙却不怎么会操纵身体，路过一个山崖口时他的尾巴被东西咬住停顿一瞬。就这么一瞬眼前的山崖断裂坍塌，救了他一命的是一条胖乎乎的小锦鲤。 接下来康熙与小锦鲤结伴同行。 他们时而在山崖上飞舞，时而在水底玩耍，梦境里的他玩得淋漓畅快，饶有兴致问小锦鲤是谁。震惊的是小锦鲤叫他爹爹，还说很快就会成为他的孩子，要他三日后已时定要注意安全。 康熙徐徐道来。 太皇太后扶额，皇帝对六阿哥胤祚娇宠的原因只是以为这孩子是梦中锦鲤转世？她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正当想要反驳时太皇太后忽然变了脸色：“等等！？皇帝？你说的四年前……说的是十八年的七月二十五日？” 康熙重重点头：“没错。” 梦境结束的三天后，也就是康熙十八年的七月二十八日。明明尚在大朝会上，明明激烈争论的是三藩之乱等朝中大事，明明外面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端坐在龙椅上的康熙心头却是闪过锦鲤的谆谆嘱咐，心底涌起一阵阵的不祥预感。 康熙腾身而起。 他不顾满朝文武的劝说，硬是带着文武百官来到太和殿广场上。正当所有人迷惑不解的时候，天空变色大地声动，地动赫然来袭！ 这一天太和殿塌了小半。 康熙至今还记得当时的震惊，以及随后涌上来的后怕。他低低叹道：“若是孙儿在里面，只怕不死也是重伤。” 太皇太后冷汗从额角沁出。 康熙十八年的这一场地动谁能忘记？意外的是由于皇帝的提前撤离，在那一场地动之后朝堂后宫便传出皇上得天保佑的消息，倒是遮盖了不少皇上发罪己诏引发的危机。 太皇太后也是感叹的其中一人。 只是她没有想到在其中竟是还有这般的内情！这样想来，也难怪皇帝会对六阿哥胤祚视为珍宝，几年以来一直娇宠疼爱。 太皇太后即使不喜欢六阿哥，对于神佛仙人也有着非同寻常的敬畏，只是……她沉着脸念叨：“就算胤祚是锦鲤仙人下凡，那也是到人间渡劫，你这般娇宠溺爱让胤祚的性子越发糟糕，这劫难怎么度？” “不……” 康熙面对太皇太后艰难的吐出一句话：“孙儿觉得，孙儿怀疑……孙儿可能、似乎，也许是弄错了人！” 皇帝的梦境在刚才已是让太皇太后惊得一愣一愣，如今这番话更是让她瞠目结舌。怔愣片刻，太皇太后眉心紧锁：“皇帝，你这又是什么话？你觉得六阿哥不是锦鲤……等等，你怀疑是胤祐？” 忽然她意识到了什么。 太皇太后沉吟片刻，轻声低语：“胤祐是七月二十五日所生？” “他的手上还有锦鲤的胎记。” 康熙低低说道：“天生会水，最重要的是约定，天上一日地上十年，只怕锦鲤所说的一会便是一年之后……皇玛嬷，您说这么多巧合在一起能是巧合吗？” 说是巧合也太过不可思议。 太皇太后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瞬间明白皇帝这般郁卒的原因。 若是皇帝真弄错了人…… 那他这几年以来对胤祚的疼爱，对胤祐的忽视…… 太皇太后扶额叹气。 只是想想惹人心烦的六阿哥，和越发张狂的乌雅氏，再想想瘦削乖顺天生有疾，对太子地位造不成任何影响的七阿哥，太皇太后心头那杆秤没二话，Duang的一下直接偏到七阿哥身上。 -- 第5页 是胤祐总比胤祚来得好。 太皇太后轻轻拍了拍皇帝的手背，她笑得宛如寻常人家的老太太：“皇帝，是你糊涂了。” 康熙目露迷茫：“……” 太皇太后温声说道：“仙人下凡乃是渡劫，许是认错人也是老天爷给你们父子设下的关卡。” 康熙若有所思。 太皇太后没给他更多思考的时间，推着他念叨着：“胤祐这回受了这般大难，皇帝过去看看吧！” 原本还想说说关于胤祚的事情，只是听闻此事以后太皇太后也宽了心。只要没了那一层锦鲤仙人的滤镜，太皇太后就不信康熙还能宠胤祚多久！没了皇上对胤祚的另眼相待，德妃又能跳多久？ 康熙掀起帘子走入暖阁。 四五名御医脸色古怪，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见皇上到来，他们齐刷刷一弹袖子，跪地请安。 “周御医，七阿哥的情况如何？” “回禀皇上，七阿哥体虚贫弱，脉弱无力，又因落水有些寒气入体，需好生修养多加进补才是。“周御医措辞再是小心，康熙也立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体虚贫弱。 好一个体虚贫弱。 合着在朕的皇宫里，朕的皇子还吃不饱？康熙身上的冷气四溢，让几名御医深深弯腰不敢抬头。 “汗阿玛！汗阿玛！汗阿玛！” 没等康熙发怒，发现他到来的胤祐立马欢呼着，伸出手就要他的抱抱。 这张手要抱的习惯是哪来的？ 清宫素来是抱孙不抱子的，按理说康熙应该斥责胤祐的动作才是。只是望着胤祐眼眸里的期待，别说是训斥，康熙甚至下意识伸出手。 等回过神时他已经抱着胤祐。 不过康熙来不及注意这点，已经被轻飘飘的份量吸引住注意力，不用颠一颠康熙都可以确定胤祐的体重是绝对不合格的。 康熙眸底闪过心疼和愧疚。 抱了抱他便又想将胤祐放回床铺上，可是这小家伙用小手勾住康熙的肩膀，小脑袋努力蹭着康熙的脸颊：“汗阿玛，汗阿玛！” 软乎乎的声音里满满都是濡慕。 康熙哪里经受得住这般暴击，刚想松开的手再次紧了紧。他装作没发现周遭御医和宫人们震惊的视线，托着胤祐的小屁股温声道：“胤祐，你今日吃了点什么？” 说起吃的…… 胤祐贴着康熙的第一件事就是吸了一大口龙气。 这个身体也太惨了。 明明是为了吸收龙气努力化龙才转世到人间帝王家，却是一连三年连一口纯正龙气都没吸到，只勉勉强强从关系最好的五阿哥身上蹭到一些。 胤祐垂泪。 有机会吸一定要多吸点。他心满意足的蹭完康熙，这才想起问题：“吃……的东西？胤祐早上吃了猪肉饽饽，刚才梁公公还给了蛋奶酥，好好吃！” 康熙等了好一会儿。 他扬起眉梢：“其他呢？早上就只吃这么一点的吗？” 胤祐摇摇头，板着手指头说着：“今天早上是猪肉饽饽，明天早上是羊肉饽饽，后天早上是鸡肉饽饽，大后天早上是猪肉饽饽！” 康熙一阵沉默。 就是梁九功也听得一阵心酸，小小声将刚才七阿哥吃到蛋奶酥时那惊喜的模样禀告给皇上。 说句不好听的，好像没吃过！ 哇哇称赞的模样，回想起来梁九功都难掩痛色。 不说皇上和太子殿下的早膳，诸位皇子例如六阿哥平素从点心、米膳、粥品，足有十余二十余道菜点。七阿哥的早膳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寒酸！ 康熙心中怒气上涌。 这些该死的奴才，竟是这般踩低捧高？再回想胤祐先前穿着的那套格外陈旧的衣服，康熙眼底满是怒意。 梁九功打了个哆嗦。 望着恼火的皇上，他禁不住幸灾乐祸起来：如今的御膳房总管？好像就是乌雅氏的人来着？ 第3章 胤祐看着龙气的颜色变化，眨眨眼。 他有些不懂这位汗阿玛的想法，见他一直不说话就将目光转向梁九功：“梁公公，本阿哥还能再吃一块蛋奶酥吗？” 胤祐眼睛水汪汪的。 明明鲤鱼大仙说到了人世间可以吃好多好多好吃的，结果自己这几年都没吃到多少。 蛋奶酥是他吃到过的，最好吃的点心！ 想起刚才奶香浓郁的味道，胤祐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紧接着用更加可怜兮兮的眼神注视着梁公公。 梁九功的心像是被无数箭矢戳中一般。 他险些想说“老奴这就给您去拿一下——”，可是刚开口梁九功又闭紧了嘴巴。 注意到胤祐说起想吃蛋奶酥时渴望的眼神，康熙的心头仿佛被针狠狠刺了一下。 他不由自主的开始怀疑自己。 在自己没注意到的地方，胤祐吃了多少苦？不止是可能愧对锦鲤的原因，更多的是康熙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忽视剩余的皇子？ 就在此刻康熙耳边响起一阵咕噜声。 他低头看去只见胤祐郁闷的捂住小肚子，一脸委屈吧唧的模样。 康熙哑然失笑。 他收敛心神，转身看向周御医：“七阿哥可否有什么忌口？” 胤祐眼前一亮。 他似乎发现周御医是最后的关卡，赶紧眼巴巴的瞅着周御医。 -- 第6页 左脸写着期待，右脸写着想吃。 周御医的指尖颤了颤，只恨不得能上手揉七阿哥一把。 当然看了眼皇上以后，他的胆量登时消失得干干净净。周御医埋着头，老老实实地回答：“回禀皇上，并无忌口，只需照着平日用即可。” 康熙满意的颔首。 紧接着他看向胤祐：“胤祐想吃什么？” 胤祐眨眨眼：“……？” 康熙耐心的解释：“只要胤祐想吃的都可以。” 胤祐这下乐了。 他回想着自己吃过的菜色，努力说明：“儿臣想吃萝卜炖肉！还想吃烧鹅！想吃烤鸭！想吃大蹄髈，想吃狮子头……” 一连报出几十道，道道是荤腥。 康熙这下真的忍不住，他朗声大笑，伴随着皇上的笑声原本笼罩在殿内的阴云也彻底散去。康熙揉揉胤祐的脑袋：“今日吃几道，明日吃几道，胤祐日后想吃什么都可以！” 胤祐欢呼一声。 在皇上的旨意下，很快一行宫人便鱼贯而入。他们动作麻利地将各种膳食摆放在桌上，光是闻到诱人的香味，胤祐的小肚子便开始咕咕直叫。 胤祐小跑到桌边，满脸惊叹的看着满桌子的菜色：从凉菜到热菜，从粥点面饼到鸡鸭鱼肉那是样样俱全。 康熙抬步走到胤祐身边，光是看着胤祐略显兴奋的表情就是一阵心酸。他抬眸扫视着圆桌，桌上的吃食算不上丰盛，甚至因为还没有到用膳的时间，御膳房里也只是准备了些最为简单普通的。 康熙摸摸胤祐的小脑袋。 他伸手将胤祐抱到椅子上，示意宫女盛膳。 “汗阿玛也吃——” “好好好，朕也一起吃。”康熙也坐下。尚未到他平日用膳的时辰，他也不觉得饿，将饭碗挪到一边只盛了一碗萝卜炖鸡汤慢慢抿着。鸡汤不冷不热，温度刚好合适，萝卜煮至透明，鸡肉口感酥软。清淡可口的汤汁入腹，康熙整个人都精神不少。 只是一抬头，康熙便皱了眉。 明明是胤祐点的萝卜炖鸡汤，这孩子却是含着汤匙发呆，眼前的青竹小碗里盛着的鸡汤几乎没有动过。 康熙心中纳闷。 他放下汤匙：“怎么了？味道不喜欢？” “这个萝卜炖鸡怪怪的。” “……哪里怪了？”康熙看了看面前的萝卜炖鸡，并未看出其中有什么问题。 胤祐勺起一块鸡肉。 他板着脸，很是严肃的批评：“汗阿玛，御膳房的厨子肯定没有用心做！” 立在一旁伺候的宫人们大惊失色。 御厨更是双膝直直落地：“皇上，皇上冤枉啊！” 康熙没搭理他。 他看了看那块鸡肉还是没看出哪里有问题，禁不住细细问道：“胤祐说来听听，这些刁奴是怎么欺骗汗阿玛的？” 胤祐振振有词：“汗阿玛！额娘和胤祐说过的，萝卜炖小鸡里的鸡块都要切的细细碎碎的，这样熬煮出来的汤汁才能好喝。” 御厨脸色刷地苍白。 他原本还想反驳，此刻却是浑身战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胤祐在说什么呢，这是鸡块又不是……”康熙哈哈一笑，紧接着他的表情僵住了。 戴佳庶妃说要切得细细碎碎的？ 康熙气极反笑，只怕是膳房里怠慢，拿着剩余的边角料充作份量。宫里的捧高踩低康熙知道，却没有想到竟是胆大包天到连宫妃的膳食都敢克扣。 他指尖用力，一双筷子生生被折成了两半。皇上这般动怒的模样梁九功已是多年未见，筷子折断的声音宛如惊雷在耳边打响，梁九功的心猛地哆嗦，将脑袋深深埋低。 康熙算是明白了。 难怪胤祐会被养得体虚贫弱，合着根源是在这里！他故作轻松的哈哈一笑：“许是胤祐院子的做法不一样，胤祐尝尝看是汗阿玛这里做的好吃还是你院子里做的好吃？” 胤祐恍然大悟。 他拿起羹匙舀起一勺鸡块缓缓放入口中，用心咀嚼片刻以后胤祐眼前一亮，忍不住哇了一声：“汗阿玛这边的厨子好厉害！做的完全不一样！鸡肉香香的滑滑的，口感软乎乎的超好吃！” “胤祐喜欢吗？” “嗯！胤祐超级喜欢的，胤祐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胤祐咕咚咕咚将一整碗萝卜炖鸡汤喝完，推着小碗到盛放鸡汤的白瓷青竹盅子边，期待地看向宫女：“再来一碗！” 宫女的心都软了。 她连连应是，又给七阿哥盛上满满的一碗：当然鸡肉多多，满满当当的都在小碗里冒了个尖尖角。 胤祐双手捧着小碗，朝着宫女甜甜一笑：“谢谢。” 宫女捂住胸口。 七阿哥的笑容像是一道利箭，直直插在她的心口。宫女难掩眉眼间的欢喜，慈爱的端详着瘦瘦小小的七阿哥，只要七阿哥的目光扫到哪里，她就立马夹哪里的菜，不多时便在碗里叠得高高一摞。 康熙哑然失笑，却不知道在旁人的眼里他的目光有多温柔。康熙专注地看着胤祐用膳，他坐的端端正正，拿着汤匙认认真真吃饭，连最后一粒米都吃掉才放下碗筷。 他记得前些日子去永和宫，胤祚还要嬷嬷追着喂饭，直到自己到了才老老实实坐下，就这样还弄得乱七八糟。相比较起来，胤祐明明要小半岁，看着却要懂事得多。康熙伸手揉揉胤祐的脑袋：“胤祐真乖，把饭吃得干干净净。” -- 第7页 胤祐骄傲地挺胸。 他一本正经：“额娘说天下还有很多人吃不饱饭，而且每一粒米都是老爷爷们在田地里努力种出来的，因此我们不能浪费，还教了我一首诗哦！” “哦？胤祐已经会背诗了？”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见康熙一脸不信，胤祐一字一句的背诵着：“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不仅仅是额娘的教育，胤祐还记得自己尚且是条寻常锦鲤时，眼看着两岸百姓流离失所，别说吃饭就连泥土都往肚子里塞。胤祐注视着康熙，满脸认真：“这两首诗都是唐朝宰相李绅所著，描写的是农民老爷爷们辛苦劳作的场景。”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望着胤祐分外明亮的双眸，康熙的心越发柔软。 “胤祐背得好不好？” “背得好！背得很好！”康熙伸手揉揉胤祐的小脑袋，眉眼里皆是浅浅的笑意。 “那汗阿玛……您放在一边的饭？” “汗阿玛现在就吃，现在就吃。”康熙满脸笑容，就算肚子不饿吃得也是心满意足。 确定康熙的饭碗也是干干净净的，胤祐终于满意了。用完膳的他在宫人服侍下漱口洗手，紧接着抬眸望向康熙：“汗阿玛，胤祐要回宫了……在回宫前，能不能……唔能不能……” “嗯？” “汗阿玛能不能再抱抱胤祐啊？” “……当然可以。”康熙哑然失笑。他伸手把小胤祐放在膝盖上，好奇的问道：“为什么要朕抱抱你？” “因为这回见面以后，下一回胤祐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汗阿玛了。既然不知道下一回要什么时候，那就现在多抱几下吧！”胤祐几乎没有思考，立马给出答案。 康熙的表情猛地僵住。 不过胤祐完全没有在意，他双手抱着康熙的脖颈用力吸了两口龙气当存货。 胤祐的眸底满满都是念念不舍。 下回要什么时候才能再吸到这么纯净的龙气？要不要再吸两口？ 胤祐很苦恼。 胤祐的小脑袋在康熙脖颈处蹭来蹭去。 康熙的身体僵硬如石。 胤祐的话语让他很不是滋味，康熙低头看向胤祐，他眸子里的遗憾像是一把利刃将自己的心脏缓缓割开，一种剧烈的酸楚从心头涌出。 康熙不是滋味。 眼前的胤祐应该被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爱，露出快乐幸福的笑容，而不是对着萝卜炖鸡里的鸡块震惊，亦或是对朕的出现和拥抱毫无期待。 康熙满心酸涩。 良久之后他伸出小拇指，示意胤祐和自己拉钩钩：“汗阿玛和胤祐约定好不好？” “……约定？” “嗯，汗阿玛和胤祐约定，以后每一天都会去看看你抱抱你的！”康熙勾上胤祐的小拇指轻轻晃了晃，满脸认真的承诺着。 胤祐吓了一跳。 他的小脸皱成一团，非常严肃的提出问题：“汗阿玛，不履行承诺的人会倒霉的哦。” 康熙笑着点头：“嗯。” 胤祐叹气，他觉得汗阿玛一点都不知道情况的严重性。现在龙气严重不足的自己，根本无法控制身上的锦鲤气运，现在欺骗自己的话恐怕会倒霉得很惨哦！ 秉着自己是条好锦鲤的原则，他又提醒康熙一遍：“儿臣说的是真的，不履行承诺的人会倒霉的！” 胤祐说的非常认真。 越是认真，就越是让康熙心中懊恼和心疼。在他的眼里，这是胤祐还在怀疑呢！康熙郑重的回答：“汗阿玛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绝对不会不作数的。” 胤祐叉着腰：“真是没办法。” 他圆圆的眼睛注视着康熙：“咱们就约定一个月吧，一个月内汗阿玛每天来看儿臣好不好？” 还没等康熙应下。 胤祐小脸皱成一团，苦恼的嘀咕着：“要不还是改成半个月吧？唔……要不十天……哎，我看就五天吧！？”否则倒霉太久也太可怜了吧？ 喂喂喂。 你这小子是多看不起朕？康熙简直要被胤祐的怀疑给气笑了，他摁住胤祐震声道：“一个月，朕保证一个月肯定能做到！” 望着眼底燃烧着斗志的康熙，胤祐懵了一瞬。很快他的小脸蛋上露出两个可爱的笑窝，大声鼓励：“胤祐相信汗阿玛！” 康熙被哄开怀了。 他嘴角上扬，心情美滋滋的。等到朕一个月完成约定，胤佑一定会超喜欢朕的吧？一边想着美好的前景，康熙一边牵起胤祐的小手：“那现在汗阿玛送你回宫好不好？” 就在此刻殿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很快一名小太监推门而入，恭声禀报：“皇上，德妃娘娘携六阿哥求见。” 第4章 时间转回半个时辰前。 永和宫里德妃享受着宫妃们的吹捧，面上带着自得之色。她俨然是宫里的赢家组，膝下有个备受恩宠的六阿哥，肚子里还怀着一个，族人兄弟又有本事。几名小宫妃连番吹捧，说的口干舌燥。 说多也有点腻味。 一名小常在灵机一动，又说起德妃膝下另外一位阿哥：“婢妾听说四阿哥学业出色，和太子交好，日后也定然会有大出息。德妃娘娘前有四阿哥后有六阿哥，肚子还揣着……额？” -- 第8页 周遭的寂静让小常在不明所以。 她下意识闭紧嘴巴，慌慌张张的看向德妃，才发现德妃非但没有露出笑容甚至嘴角还微微向下。 住在永和宫的章佳答应笑着道：“有六阿哥在，德主子未来的福分大得很呢！” 宫妃们齐齐应声：“是啊是啊。” 所有人像是忘记这名小常在的存在，再次吹捧起六阿哥的优秀。 德妃下垂的嘴角也再次勾起。 她伸手轻轻抚着肚子，眉眼间皆是母性的温柔，时不时说上一两句话。 殿内的气氛融洽，直至殿外的嘈杂声打破了这片祥和。德妃微皱眉角，只需眼角余光划一下，一名宫女便已退后几步走向门口，只是她的指尖还未碰到殿门，殿门就从外面被狠狠推开。 冲进来的是六阿哥。 他没了平日矜持娇贵的傲慢模样，头顶着莫名其妙而来的鸟屎，一只脚穿着鞋子，另一脚却是连鞋子都没有，更不用说六阿哥的身上是一滩黑一滩黄的痕迹，同时伴有的恶臭更是让宫妃们齐齐屏息，几欲呕吐。 这是在永和宫。 所有小宫妃的脑海里都浮现出这句话，她们脸上都挂着恰到好处的担忧，或是震惊捂嘴或是惊恐捂嘴，或是……好吧所有人都捂住口鼻，然后用尽自己浑身的力气憋出一句话：“天哪！六阿哥，六阿哥您怎么变成这样子？宫人！宫人？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德主子这要——” 所有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嚎啕大哭的六阿哥扑入德妃的怀中！ 所有人瞳孔地震！ 德妃头晕目眩，身怀六甲的她身体本就不太舒服。这平生头一回感受到的屎尿恶臭扑在自己身上，德妃只觉得眼前一阵黑一阵黑，胃里更是翻江倒海，她控制不住哇的一声。 直接吐在六阿哥的脑门上。 顶着一头呕吐物的六阿哥傻眼了，紧随六阿哥进来的宫人们也惊呆了。 至于满宫室的小宫妃们。 她们脑子里嗡的一声，全数变成空白。 六阿哥的哭声尖锐刺耳。 德妃头晕脑胀，险些晕厥过去。一群小宫妃们不敢久留，匆匆退出永和宫，等到走出一大截路她们才暗暗好奇，也不知道六阿哥是遭遇怎样的经历，怎么会落的这般模样？ 知道的宫人还真不少。 毕竟倒霉的人见过，像六阿哥这般倒霉还偏偏就只有他自己倒霉的人，满宫里也是头一回见着。 六阿哥从未见过大发雷霆的康熙。 心慌意乱的他第一反应就是往永和宫跑，先是几只飞鸟浇他一头鸟粪，随后他又是平地摔跤，一只鞋子飞到树上打中蜂巢，随后被一群蜜蜂追得撞上处理腌臜物的宫人…… 六阿哥的倒霉程度让人目瞪口呆。 宫人们回想起来，也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绝！ 叹为观止的宫人们也将消息传回各宫。 比如翊坤宫的宜妃很快收到宫人的报信，同样有孕的她摁着肚子都是乐得前仰后合，与此同时也示意宫人将此事转告给景阳宫的戴佳庶妃：“可怜她与七阿哥熬了这几年，总算能出头了。” “主子何必帮戴佳庶妃……” “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再说七阿哥到底是有残缺的孩子，造成不了多大麻烦。”宜妃摆摆手，难掩眉眼间的幸灾乐祸：“最重要的是——也应该让皇上看看他的好儿子，好宫妃，好臣子做的好事！” 宫人们恭敬应是。 不管其他宫室的反应，反正永和宫里已经乱成一团。听闻六阿哥将七阿哥推入水中德妃还只是微皱眉角，等听闻被皇上发现并且皇上带走七阿哥以后，德妃终于变了脸色。 她顾不得恶臭味急声问道：“七阿哥如何？” 胤祚抽抽噎噎着。 奶嬷嬷颤巍巍的回答：“七阿哥天生会水，没，没受伤。” 没受伤那就好…… 德妃松了口气，她赶紧喊着人送水同时推着胤祚：“胤祚，你快点更衣洗漱，然后跟着额娘去乾清宫道歉！” 当然在此之前…… 德妃厌恶的扫了这群宫人一眼：“将这些伺候不力，胆敢将皇子推入水中的宫人押送到慎刑司处置。” 竟是直接将黑锅丢在他们的头顶。 奶嬷嬷并宫女太监们面露绝望——背上个谋害皇子的罪名，怕不是轻则要命重则要全家的命吗？她们齐齐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六阿哥，只求小主子能为他们说些话。 这可能吗？ 这当然不可能，甚至她们被拖出去之前还听到六阿哥奶声奶气的附和声：“对，对，都是她们让我推的！” 这心也直接落入谷底。 德妃洗漱后还改了改妆容，扑完薄薄一层宫粉之后，她在眼角和鼻头点了一点红色的胭脂细细晕染开，一眼望去甚是楚楚可怜。 德妃伸手摸了摸肚子。 自己的脸，乖巧可爱的六阿哥，还有自己的肚子的孩子，三把利器在手她确信绝对可以将皇上的心思拉回来。 德妃信心满满…… 她的信心很快就没了。 明明更换成干净衣裳的六阿哥胤祚，不过是从永和宫到乾清宫的这一段路，竟又重新变回脏兮兮的模样。 难不成再回去换一身？ 再拖下去原本皇上会原谅胤祚，那再迟也不会了。顶着宫人们诧异的目光，德妃一咬牙还是选择牵着胤祚走入乾清宫。 -- 第9页 这一切都是七阿哥的错。 德妃狠狠给七阿哥记上一笔。 得到报信的康熙很是不悦。 都过去半个时辰才知道来道歉！？康熙现在没见她们母子的心情，略显不悦的斥道：“在乾清宫吵吵闹闹算什么？让她们给朕回宫闭门思——” 话没有落下，外面一阵雷鸣。 明明刚才还是艳阳天，如今却是暴雨倾盆而下。 胤祐从记忆里翻了半天，才想起推他入睡的胤祚还有他的额娘……德妃？ 胤祐眨眨眼，偷偷哎呀一声。 前头就说了身为锦鲤，胤祐自带祥瑞之力，与他亲近者好运连连，与他作恶者倒霉不断。 当然这能力是可控的。 只是如今龙气稀少，胤祐想控制都困难得很，而没有受控制的锦鲤之力就霸道了那么点。 能让自己身受性命之忧…… 想来六阿哥胤祚在来路时，估摸应该已经受到过一些教训吧？看着外头的瓢泼大雨，胤祐拉了拉康熙的袍角：“汗阿玛，下雨了，还是让他们进来吧？” 康熙慈爱的看着胤祐。 这傻憨憨的小家伙！知不知道德妃带着胤祚是来道歉，是来夺朕的宠爱的？还傻乎乎的让朕放他们进来，真真是…… 康熙全然没有发现。 他直接将德妃和六阿哥摆在他和胤祐的对立面，立场还挺坚定的。 胤祐提了就给胤祐一个面子吧。 康熙心思一转，吩咐宫人让德妃和六阿哥进来。 德妃面容憔悴。 她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淋得湿透，身上的旗装紧紧贴身身躯，将本就明显的肚子衬托得越发圆润。 德妃珠泪涟涟扑倒在地。 她声音哽咽：“臣妾有罪！臣妾有罪！都是臣妾没管束好六阿哥，才让他犯下如此大错。” 康熙对德妃还是有些情谊的。 他声音微微平复，吩咐周遭宫人：“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将德妃扶起来。” 宫人们纷纷应是。 胤祐有些奇怪，他探头打量着德妃。 德妃头顶缭绕着一团晦气。 明明被晦气裹挟着，却看上去……没什么问题？胤祐越发疑惑，目不转睛的看着德妃。 宫人们扶起德妃。 只是看到德妃容颜的时候，她们瞳孔猛地一缩，险些控制不住的浮现出笑容。 德妃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她微微抬起头，选择了最美丽的角度，泫然欲泣的望着康熙：“皇上——“ 剩下的话康熙都没听见。 他盯着德妃的妆容，表情略微有些扭曲——德妃知不知道自己的妆掉了？ 德妃没有察觉到皇帝的分心。 她垂泪说着自己的不容易，说着六阿哥胤祚的苦衷。紧接着德妃转身看向胤祐：“七阿哥，母妃给你道歉，胤祚年纪还小不懂事……” 胤祐也被德妃的脸吓了一跳。 听到德妃的话语之后他更是睁大了眼睛，胤祐不知所措的掰着手指头。 他疑惑片刻，最后选择伸手扯扯康熙的袍角。胤祐抬起小脑袋认真提问：“汗阿玛，儿臣是五阿哥吗？还是四阿哥？还是三阿哥？还是……” 康熙差点没笑出声。 他摁了摁胤祐的脑袋瓜：“你当然是七阿哥，小笨蛋。” 话说完康熙的脸色越发难看。 他回忆起往日胤祚也没少和其余皇子吵架，康熙总是以胤祚年龄尚幼，吩咐其余皇子谦让一二。 可是胤祚自己呢？ 康熙抬眸看向德妃：“胤祚小，可他是胤祐的哥哥！他推胤祐入水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胤祚是他的弟弟？嗯？” 最重要的是。 他抬眸扫视四周，康熙眉宇间的怒意越发旺盛：“你说是带着胤祚来道歉？他人呢？朕看他一点悔改之心都没有！” 胤祐重重点头：“对呀，六哥呢？” 他朝着德妃露出笑容：“我还想向六哥道谢呢！” 要不是六哥的话，只怕自己熬不到十岁就要变成锦鲤干了！ 第5章 德妃打了个寒颤。 她可不觉得七阿哥的笑是真心实意，只觉得这小子阴险狡诈，只怕是胤祚上了他的当，成了他的踏脚石！ 可恶至极！ 德妃望着胤祐的眼睛都在喷火。 至于康熙更是懵了一瞬。 他的视线直直下落在胤祐身上，下意识伸手摸摸他的脑门：“果然还是落水发热了吧？都开始说起胡话来了。” 胤祐噘着嘴：“我说的是真的！” 康熙心生好奇：“为什么要向胤祚道谢？他可是欺负你，把你推到水里，差点让你再也看不到汗阿玛和额娘了！” 这小傻蛋居然还想道谢？ 难怪会被欺负成小可怜！ 胤祐想了想也不能说出实情吧？ 他灵光一闪，登时带着点心虚回答：“如果不是六哥把儿臣推到水里去的话，胤祐，胤祐也不能和汗阿玛一起用膳，而且汗阿玛也不会和胤祐许下约定的呀……” 头一回说谎的胤祐脸颊泛红。 他抬起头偷偷看了康熙一眼，又迅速垂下头，只剩下已经变得红通通的耳朵还暴露在外。 康熙心头微震。 胤祐一系列的动作在他眼里却拥有着截然不同的含义。 -- 第10页 濡慕的眼神，期待的话语。 康熙仿佛沉入盛满蜜糖的深潭之中，又像是被一根红心利箭直接正中心口。他嘴角上扬，刚才对德妃升起的怒火消散一空，康熙眉开眼笑的将胤祐一把捞起。 与此相反的是德妃。 望着皇上前所未有的温柔眼神，她的心仿佛落入千年不化的冰窟之中，整颗心都冷了下去。 康熙没注意德妃神色变化。 他抱着软乎乎的胤祐，没忍住轻轻笑道：“就这么喜欢汗阿玛吗？” 胤祐松了口气，连忙应声：“嗯！” 这声音可真甜，康熙乐得险些笑出声。父子两个彻底将德妃抛到脑后，亲亲密密，黏黏糊糊的说着话语，就在此刻一个黑乎乎的炮弹从远处袭来，将所有人吓了一跳。 康熙定睛一看。 这黑煤球竟是胤祚，他像是在泥坑里打了三个圈，脸上除了白眼珠子啥都看不见。胤祚委屈的大哭：“汗阿玛，汗阿玛是我的！” 六阿哥的声音又尖又刺。 康熙的眉心立马皱起，他将胤祐放在地上不悦的转身看向胤祚：“不准哭，身为男子汉怎么能哭成这样？” 胤祐也点点头：“咱们已经是大人了，不能哭的。” 若说康熙面对胤祚时表情犹如冬日寒风般冷酷，那他面对胤祐时则是露出如同春日微风般柔和的笑脸，不假思索的夸赞出声：“胤祐真棒！” 这简直是火上浇油嘛！ 胤祚的确止住眼泪不哭了，可他瞪着胤祐的眼睛都要喷火了。 都是七阿哥的错！ 胤祚愤恨的望着胤佑：都是他的错！才会让我被额娘骂，才会让嬷嬷被抓走，才会让汗阿玛骂自己！ 胤祚眼底的恶意翻滚。 德妃太知道儿子的性格了，她赶紧伸手拉住胤祚：“胤祚，这回的确是你做错了。来，快！快给你七弟道歉！” 现在不是宠溺胤祚的时候。 德妃面色肃穆，摁住胤祚就要让他和七阿哥道歉。 越是如此胤祚越是愤怒。 他的眼睛睁得溜圆，声音里满满都是震惊和委屈：“额娘！是他先推我的，我才……” “胤祚！” “我不要——额娘，你明明说要为我做主的！”胤祚脸蛋涨得通红，愤怒的斥道：“我才不要向一个瘸子——” “够了！”打断胤祚话语的是康熙。 他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既然不想要道歉的话，胤祚你就给朕滚出去。” 胤祚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惊愕的看着康熙，想不通为何平时宠溺自己的汗阿玛会变成现在这样。 都是七弟的错！ 怒火中烧的他猛地朝着胤祐冲去，德妃面色大变。她试图拦住胤祚，却因笨重的身体而迟了一步，晃晃悠悠没踩稳。 胤祐早就发现六阿哥的举动。 他动作敏捷，抱着康熙的腿一个转弯躲在后面。 胤祚没停住身体。 他的脑袋直直撞在康熙的身上，高大的康熙又岂是一个三岁孩童可以撞倒的？六阿哥身形一晃，直直往后退去。 这一退可就出大问题了。 要知道德妃为了拦住胤祚，人就在他的后面。突如其来的撞击让德妃身体也往后倒去，重重摔在地上！德妃额角登时溢出冷汗，咬住唇瓣痛呼出声：“孩子……我的孩子……！” 一缕红色在裙摆上迅速晕染开来。 康熙面色铁青，抬声厉喝道：“来人！来人，快请太医来。” 胤祚惊慌失措的爬起来。 眼前的一切让他很是无措，正当宫人试图把六阿哥拉开时他猛地高声喊道：“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都是胤祐，都是胤祐躲开我才撞到……” 殿内一片寂静。 梁九功目瞪口呆，难以相信六阿哥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德妃可是为了六阿哥才来这里，才试图阻止他的。 更别说康熙了。 他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使人将德妃抬起暂且将她安置在暖阁后的围房中，随后又吩咐宫人将六阿哥送去承乾宫。 承乾宫！？德妃满脸惊愕。 佟皇贵妃已经抢走自己一个孩子，难道又要抢走自己另外一个孩子？偏偏肚子的抽痛让她连抗议都无法说出口，只留下一团怒火在胸口熊熊燃烧。 “承乾宫是……佟母妃对不对？”胤祐拉拉康熙的袖口。 “胤祐知道？”康熙有些惊讶。 “佟母妃那边有甜甜的栗子糕。” 胤祐兴致勃勃的说着，脸上带着遗憾：“不过后来佟母妃生病了，就没有人给胤祐吃了。” 康熙忽然想起。 佟皇贵妃怀孕艰难，幼女刚刚诞下一月夭折。此后一直病倒现在，要是将胤祚这个小魔头送去承乾宫？康熙不用细想直接打了个寒颤。 等等等等！ 他赶紧叫住宫人，同时也琢磨起胤祚的去处。 如今宫里除去德妃以外，还有贵妃、宜妃和郭贵人三名孕妇，这意味着除去承乾宫，景仁宫和翊坤宫也不能代为照顾六阿哥。 剩下的延禧宫和钟粹宫嘛…… 延禧宫的惠妃尚在抚养年幼的八阿哥胤禩，这样一想康熙很快下令：“将六阿哥送到钟粹宫，由荣妃照顾。” 而且……康熙乐观的想着。 -- 第11页 三阿哥胤祉知礼懂事，指不定能够带个好头将六阿哥的性子扳回来呢？想到这里康熙加重音：“令荣妃要严加管教，明白了吗？” 梁九功恭声应是。 不管收到这么大一份‘礼物’的荣妃是怎么想，也不管多出一个’好弟弟‘的胤祉怎么想，更不管保住孩子却必须休养至生产的德妃怎么想，反正康熙觉得自己的安排特别好。 嗯，堪称完美！ 康熙将两件事抛在脑后，抱起打瞌睡的胤祐准备去景阳宫瞧瞧。 皇上抱着的是……七阿哥！？ 来往宫人皆为这不可思议的一幕震惊，忘记看前方而直直撞在墙上的比比皆是，甚至还有砰砰砰一连串撞到在一起。 胤祐的瞌睡都被逗没了。 他乐得笑出声，同时也发现似乎每一个人都在偷偷观察自己。胤佑脸颊泛起一起红晕，红着脸请汗阿玛放自己下来：“儿臣已经三岁了，儿臣是大人了，可以自己走！” 刚才要抱抱的可是你！ 胤祐死鸭子嘴硬的模样让康熙难掩笑意，不过在他的坚持下康熙还是很遗憾的将胤祐放在地上，笑眯眯地看着他一蹦一蹦往前跑。 胤祐迈着轻快的步伐。 没走两步，他指着青石板边缘冒出来的野花让康熙看：“汗阿玛，这是小坚强！别看它的花骨朵小小的很可爱，这里被宫人清理掉，然后又开出新的花朵，特别特别厉害！” 其实就是普普通通小雏菊。 康熙眉眼含笑看着胤祐继续往前走，小孩子眼里的世界或许和大人截然不同。一块颜色不同的砖纹，一只从天而降的小鸟亦或是长得不一样的云朵，都能逗得他停驻脚步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笑闹声一直持续到御花园门口。 等到了这里康熙只见胤祐收敛笑容，警惕万分的探头探脑，东张西望片刻以后才试探着往里走。 “胤祐，你这是在做什么？” “嘘——！汗阿玛，小心点。”胤祐紧张兮兮的竖起手指比划一下。确定周遭安全，他才压低了声音非常严肃的告诉康熙：“汗阿玛，在这里有坏蛋出没。” 康熙眼神眯了一眯。 他冷冷环视周遭，决定今日要为胤祐出头——谁敢欺负胤祐那就是和朕作对。 梁九功也是提高一百分的警惕。 他和宫人们审视着每一个路过的宫人，坚决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嫌疑人，吓得宫人们一个个恨不得双脚飞起，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现场。 一直深入御花园也没有发现类似坏蛋的存在。康熙疑惑的发问：“这些坏蛋平时在哪里？” 胤祐心不在焉的回答：“有时候在草丛那边睡觉，有时候在池子旁边盯着水面……” 康熙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些形容听起来怎么有点儿奇怪？有这么肆无忌惮偷懒，还敢期待胤祐的宫人吗？ 康熙四下观察，许久也没有看到异常。 就在此刻只见胤祐一溜烟躲到康熙的腿后，他双手紧紧攥着袍角，紧张兮兮的探头出来指向前方：“汗阿玛，就在那边！现在能保护儿臣的只有您了！” 康熙抬眸往前看去。 没有看到人，唯有一只胖乎乎的猫咪悠然自得的伸了个懒腰，朝着一行人发出软绵绵的：“喵~” 第6章 从耳朵到尾巴尖都在叙述它的可爱。 偏偏这软绵绵，甜蜜蜜的声音却让胤祐险些炸开毛，他嗖地收回脑袋，紧紧埋在康熙的背上。 康熙万万没有想到胤祐口中的敌人，最可怕的存在居然是……一只猫？他哭笑不得：“猫有什么可怕的？” 哪里知道胤祐震惊了。 他眼睛睁得溜圆，难以置信的看着汗阿玛：“猫，有什么可怕的？” 康熙：“……嗯？” 胤祐小脸皱成一团，倒退一步瑟瑟发抖：“猫猫超级可怕的！” 康熙：………… 难道胤祐被猫咬过？正当他疑惑思考的时候，之间那只圆滚滚胖嘟嘟的大猫咪猛地站起身，目光炯炯朝着一行人扫来。 明明长得圆滚肥胖，可是猫咪的动作是那般迅捷。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猫猫已经冲到了胤祐的身边，长长的卷卷的尾巴绕着胤祐的小腿，发出娇软的喵声：[你看起来好好吃喵~] 当然在旁人眼里只是可爱猫猫在朝着胤祐卖萌，至于惨遭’威胁‘的胤祐捂住胸口，整个人石化在原地，一缕锦鲤魂都从口中飞出去了。 猫猫疑惑的绕着胤祐打转。 明明是人类身上却带有独特的香气，让人恨不得舔一舔。 猫猫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 它后脚一蹬，前脚搭在胤祐的小腿上，伸出舌头顺势那么一舔。 胤祐：……(ΩДΩ)！ 胤祐在线表演原地起飞，他啪叽一下扑在康熙的胳膊上，展现了超乎寻常的弹跳力。 猫猫还以为胤祐是在和自己玩耍。 它热情的追上前来，不怕人的攀上康熙的胳膊。 胤祐逃，猫猫追。 康熙的胳膊一时间承担了本不应该有的重量。 这种情况还是他头回看到。 眼看自己变成了攀爬架，他哭笑不得的想要阻止。只是还未开口，康熙惊疑不定的发现四周草丛树梢上冒出一个个脑袋瓜，很快无数猫猫从四面八法涌出，朝着自己奔来。 -- 第12页 嗯……康熙还是头一回发现宫里居然有这么多的猫，而且花色多样颜色更异，一个个长得圆头圆脑甚是可爱。 它们高高竖起胖乎乎的粗尾巴，目标统一直直朝着胤祐——也就是康熙的方向奔来。猫猫们围着康熙转圈圈，时不时拿出爪子扒拉一下他的裤脚，当然附赠热情洋溢的喵喵叫声。 意思大约是：人类，赶紧交出胤祐来！ 胤祐这猫缘还真是…… 康熙啧啧称奇，看着猫猫们热情的朝着自己喵喵叫，只觉得每只猫猫都很可爱。 在康熙眼里是幸福天国，在胤祐眼里便是人间炼狱。喵喵声落入他的耳中时，都化作了各式各样的声音，比如： [小七你来了~喵] [今天轮到我舔了喵！] [应该是我才对吧喵！！] 猫猫们喵叫声不断。 随着它们的叫声，胤祐也是越来越缩小成一团——他才不要被猫猫舔类！ 说到底还是汗阿玛不好。 没有汗阿玛-gt;自己吸不到龙气-gt;吸不到龙气就无法控制锦鲤气韵-gt;以至于被猫猫们缠上。 胤祐抱着康熙的脑袋瑟瑟发抖。 康熙一时间顾不得胤祐，他惊讶的发现猫猫们龇牙咧嘴，俨然开始内讧。 就连追逐胤祐的猫猫也一跃而下，弓起背朝着来猫龇牙咧嘴，圆圆的猫脸上写满了愤怒。 [是我的喵嗷！] [我的喵嗷！！] [混蛋你想打架是不是喵！？] [你才是，怕了吧喵嗷嗷！？] 喵嗷声此起彼伏。 猫猫圆眼怒睁，杀气四溢，让康熙看得一愣一愣。它们步步逼近，最后大打出手，为争斗胤祐的独占权，猫猫们豁出性命！ 一只威风凛凛的大黑猫率先出击。 它使出猫猫拳痛殴占据优势的胖猫，再飞起一脚踹飞两只狸花猫，最后弓起背龇牙咧嘴试图吓开其余敌手。 大黑猫傲视群雄！ 但它不是最后的胜利者，就在眨眼的功夫一只圆滚滚的橘猫从远处冲来，快稳准以压塌炕的姿态给予它重重一击。 大黑猫瞬间被压成猫饼。 在一群猫猫们委屈可怜的目光中，胜利的大橘猫朝着战利品胤祐快步奔来。 胤祐捂住耳朵拒绝听猫猫们的吵闹声。 当他尚且还是条普普通通小锦鲤时，总有几只不死心的野猫在池边游荡，总想把它抓走大快朵颐。而且在胤祐的记忆里，头一回到御花园的时候，他就看到一只大橘猫把湖里的锦鲤捞出来玩耍。 猫猫，是锦鲤的敌人！ 而橘猫，更是其中最可怕的存在。 胤祐身后都要冒出火焰了，问题是他一看到橘猫登时怂了，胤祐抱着康熙的脑袋，把小脑袋藏在康熙脖颈处。 敌不动我不动……额。 只要看不到猫猫就不会害怕。 康熙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遗憾的是养猫是宫里必须的事，否则鼠灾横行的话那会衍生出更大的问题。对此康熙只得将胤祐从头顶“摘”下来，哄着他看看猫猫们：“猫猫不可怕，宫里的猫猫不伤人。” 伤人的猫早就被猫狗房处理了。 在宫里散养着的猫猫脾气温顺，没有猫会伤人，尤其是宫里的小主子。 胤祐才不相信类。 他认真的表示：“猫猫要吃掉我QAQ” “不会的，猫猫这么小哪里能吃掉你？猫猫只想和我们可爱的小胤祐亲亲贴贴。”康熙哄劝着胤祐，眼色劲十足的梁九功顺势递上一袋子猫薄荷球：“七阿哥试试看这个，猫儿们最喜欢这个了。” 宫里养猫的主子不少。 猫薄荷球也是其中最受欢迎的玩具之一。从来没见过这玩意的胤祐将信将疑，他满脸紧张，小心翼翼的将猫薄荷球丢了出去。 猫薄荷球的效果十足。 不一会儿，蹲着的猫猫们兴奋的朝着球球追去。 胤祐眼睛闪闪发光。 他热情地看向梁九功：“梁公公，好厉害！” 梁九功骄傲的挺了挺胸膛。 就是康熙似笑非笑的眼神一扫，他登时肩膀一耷拉：“奴才谢七阿哥夸奖，这其实是皇上的主意。” “汗阿玛好聪明……额？”话还没说完呢，那一群溜走的猫猫又回来了。 胤祐垂泪。 康熙乐得笑出声，他摸摸胤祐的小脑瓜：“汗阿玛教你一个办法。” 胤祐睁大了双眼。 康熙不怀好意的盯着最耀武扬威的胖橘猫，伸手一把将它揪住：“就是你吧。” 胖橘猫眼睛圆滚滚的。 它被捏着脖子，变得分外温柔和乖巧：“喵？” 康熙一手托着胤祐的小屁股，一手将猫提到他的面前：“看，有汗阿玛保护你，无论再凶的猫也只有投降的份。” 胖橘猫：………… 它无力的喵喵喵：[要不是那些个铲屎官说搔了你就要被送去喂狗，我早就刷刷刷刷刷刷给你几条了喵。] 胤祐：………… 他觉得这些话还是不要告诉汗阿玛，不然眼前的胖橘猫只怕真的会被愤怒的汗阿玛送去给狗狗们做点心…… 对了！ 胤祐眼前一亮。 猫猫怕狗-gt;锦鲤寻狗做保镖-gt;猫猫再也无法靠近锦鲤啦！ 计划通。 而且去过承乾宫的胤祐知道，在承乾宫里就有一只胖嘟嘟的小狗狗！ -- 第13页 胤祐双眼亮晶晶…… 嗯，再是亮晶晶也是在走神，康熙敲了敲胤祐的脑袋：“汗阿玛才说到一半。” 胤祐歪歪小脑袋。 康熙也不卖关子，他拉开胖橘猫的腿看了看性别，然后非常满意的将它塞进梁九功怀里。 他大手一挥。 康熙冷酷无情的下发命令：“将它送去猫狗房，割了。” 梁九功的脸青了。 胖橘猫的脸青了……不，因为是猫猫还长着浓密的毛发所以没人看出它的表情。 不过胤祐觉得它听懂了，毕竟下一秒胖橘猫就浑身炸开毛，喵喵惨叫：[放开我！放开我！我还有好多老婆没有泡，我还没有一群小猫猫！喵嗷——！] 至于刚才还围在康熙脚下的猫猫们。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它们便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胖橘猫拼尽全力挣扎。 梁九功脸上冒汗死死摁住它，短短几息时间手背上已经被搔出了好几条，他两腿迈得飞快直直朝着猫狗房奔去。 凄凉的猫叫声回荡在整个御花园的上空。 望着梁九功离开的身影，再看看周遭没有猫猫存在的美好世界，胤祐双手抱在一起，双眼闪闪发光看向康熙：“汗阿玛，好厉害！” “是吧？” “汗阿玛是大英雄，救了胤祐！”胤祐兴奋的脸蛋红扑扑，一叠声的夸赞着：“是巴图鲁！大将军！汗阿玛一定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哈哈！”康熙摸了摸鼻子，就是把猫抓走倒也不必如此。他笑眯眯的说着：“胤祐以后要和汗阿玛一样变成巴图鲁，大将军大英雄的话，就不能怕猫猫的哦。” “嗯嗯，我以后不会怕猫了！” “嗯？为什么这么说？”康熙有点惊讶，同时也有点高兴。许是胤祐从刚才朕的动作里面已经发现根本不用害怕猫猫？他期待的看向胤祐，想听听他的答案。 胤祐双手叉腰。 他自信满满：“儿臣要养狗，让狗狗做儿臣的保镖。” 康熙：………… 他沉思片刻，最终伸手揉揉胤祐的脑袋：“胤祐真聪明，这么小就知道寻找外援的道理。”至于怕猫的弱点，时间长的很就慢慢来吧。 胤祐很得意的微抬下巴，兴奋的一步一步往前蹦去。没了猫猫们的威胁，他再次恢复到刚才的怡然自得，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直到跑到一棵大树下胤祐才再次停住脚步。 他抬头望着树梢。 康熙还以为有新猫出现，正准备上去抓猫的时候，忽然发现胤祐脚下用力直接攀爬上树。 康熙：……？？？ 他揉了揉眼睛，觉得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差错——否则朕怎么会看到胤祐在往树上爬？ 梁九功擦了擦冷汗。 他小声提醒：“皇上，皇上！七阿哥，七阿哥爬，爬上树了。” 康熙面无表情的往上看。 只见胤祐如同一只小猴子，蹭蹭蹭几下就爬到了树梢上。瞧他矫健的身姿很难想象这孩子出生脚上便有残缺，灵活的简直不可思议。 乾清宫的宫人们也没见过。 他们的眼睛睁大到极致，呆愣在了原地。直到皇上的斥责声才让他们如梦初醒，赶紧跑到树下惊恐的打转：“七阿哥！七阿哥！” 康熙唯恐吓着胤祐。 他压低声音，好言劝说：“胤祐，你爬到树上去做什么？还不快点下来？” 等下来就揍扁你的小屁股。 胤祐在树上窜来窜去：“儿臣马上就下来。” 马上是多久？ 一息两息三息时间？康熙看着胤祐晃晃悠悠的模样是心肝肺都搅在一起。他一挥手，两名侍卫上前一步，俨然做好上树抓人的准备。 就在他们准备腾身而起的时候，七阿哥顺着树干哧溜一下滑了下来。康熙眼疾手快拎着他的后脖颈，黑着脸便是一通训：“要是从树上摔下来怎么办？汗阿玛会担心的！” 他将胤祐转过身对准自己。 康熙决定要好好教育这不着调的小家伙，可是还没往下说就愣住了。 “汗阿玛，这个给你！”胤祐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还欢欢喜喜选出一个大桃子送给康熙。 圆圆的桃子出现在康熙的面前。 足有拳头大小，粉粉嫩嫩的看着就很好吃，最主要的是在桃子后面胤祐闪闪发光的双眼。 康熙沉默一瞬。 桃子……吗？他抬眸看看这棵高大的桃树，只在顶端还依稀可以看见几个桃子的踪迹。 是为了给朕才爬树的？ 虽然知道现在应该是批评的时候，但是康熙的嘴角还是控制不住的向上扬起，心田里绽放开一朵朵小花，他咳嗽一声：“就算这样，也不能……” “前面六哥问我要桃子，我没有给他哦！”胤祐脸蛋红扑扑的。 他抱住康熙蹭蹭，一双清澈无暇的眼眸注视着康熙：“这是儿臣最喜欢的桃子，胤祐过去只给过最喜欢的额娘，现在给最喜欢的汗阿玛您哦！” 最喜欢的。 最喜欢的。 最喜欢的！ 康熙在糖衣炮弹下彻底沦陷了。 他乐得心花怒放，非但忘记了还要继续教育胤祐的事情，甚至在他叽叽喳喳的话语声中吩咐宫人们上树将桃子薅了个干干净净。 -- 第14页 第7章 胤祐双手抱着好几颗大桃子。 他走路都变得小心翼翼，唯恐一不小心就将怀里的桃子落下了，笨拙的小模样无论是谁看了以后都会融化的吧？ 康熙自然也是如此。 他笑得分外温柔，一脸无奈的哄劝：“将桃子交给小太监们，好不好？胤祐不想和汗阿玛牵手吗？” 胤祐歪着脑袋想了想。 他还是很坚定的摇摇头：“这几个大桃子儿臣要送给额娘！” 胤祐的额娘是……戴佳氏吧？ 康熙微微一怔，倒也不再阻拦胤祐，而是跟着他一直走进景阳宫。 景阳宫位于六宫最僻静的角落里。 这里在前朝曾是戴罪宫妃所居住的冷宫，清兵入关以来也未曾修缮，居所年久失修，俨然有些破败。 墙壁上有明显的裂缝。 胤祐顺着康熙的视线看去，登时兴冲冲的说道：“这道裂缝是地震时候来的，说起来要比儿臣还要大哦。” 康熙：“是……吗？” 偏偏望着胤祐天真可爱的脸庞，他却是说不出任何话来，心里头的愧疚化作一根根尖刺，缓慢又坚定的扎入心房。 顺着墙角往里走，胤祐眼前一亮，脚步猛地加快。他一边喊着额娘一边往里跑，捧在怀里左晃右晃的桃子骨碌碌地滚下来，一直滚至一名妇人的脚边。 这是名长相清丽的美妇人。 她没有将头发盘在脑后，而是用红绳绑成一根麻花辫，随意的搁在肩头。脸颊瘦削，身体单薄，陈旧的已经褪去颜色的裙袍瞧着异常空荡，竟有些飘然而去的味道。 她放下手上的针线活，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桃子。戴佳庶妃露出无奈的笑容：“胤祐，你又去爬树……你怎么换了衣服？” 一抹杏黄色在此刻落入她的眼中。 戴佳庶妃不假思索的站起身，深深蹲福请安。就算康熙叫起她也未曾抬起头，只是默默地垂首望着脚背。 康熙对戴佳庶妃也没多大记忆。 他环视周遭，在连陈旧都说不上的器物上一滑而过，心底对管理宫务的佟皇贵妃都升起一丝怒意。 这宫室，哪里像是在皇宫里？ 就算身有残疾，胤祐也是自己的幼子，怎么能这般随意的生活？ 胤祐却没觉得这样的生活哪里奇怪。 他围着戴佳庶妃打转，圆圆的脸蛋上写满了对额娘的亲昵和欢喜，胤祐握住额娘的手掌心，却发现额娘手心里湿漉漉的。 胤祐疑惑的歪了歪头：“额娘？” 康熙抬眸看来，不用多想都知道戴佳庶妃紧张的缘故。他伸手拉过胤祐：“胤祐，你的屋子在哪里？” “在这里哦！” 胤祐欢欢喜喜的拉着汗阿玛踏入室内。 景阳宫里只有戴佳庶妃和胤祐居住，因此胤祐一个人就占了整个东厢房。只是大也没有什么用，甚至看上去显得格外空旷。 陈旧归陈旧。 里面的陈设，摆件都擦得干干净净。在墙角还有一个小小的玩具箱，胤祐哒哒哒的跑过去，捧着玩具箱送到康熙面前，带着点炫耀展示着自己的玩具：“这是五哥给我的。” “这个玩具是佟母妃给的！” “还有这个可以走路的是四哥给的！”胤祐如数家珍的说着自己的小玩具，小小的木马，已经露出线头的布老虎，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石子小树枝，康熙看在眼里，痛在心上。 这些玩具放在别的儿女手上。 怕是他们看也不会看一眼吧？勉勉强强还算得上新一些的都是旁人给的或者赏的，再看看宫里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的宫人，康熙心头像是积蓄了一把怒火。 尤其是看到胤祐还满脸炫耀，很是得意的时候，康熙再也不忍心看下去。他一边哑着声音吩咐身边人更替景阳宫诸物，一边朝着胤祐道：“汗阿玛还有点事，明天再来看胤祐，好不好？” 胤祐欢喜很快褪去。 他眼巴巴的瞅着康熙，偷偷扯下一缕龙气才眼巴巴地问道：“真的吗？” 康熙郑重回答：“真的。” 胤祐黝黑的眼睛盯着他看了许久，到最后才哼哼唧唧的送着康熙离去。 回转身他就被额娘黑沉沉的脸吓了一跳，胤祐露出讨好的笑容：“额娘~” 这孩子居然还撒娇！ 就在刚才，皇上身边的小太监已经将七阿哥的事告诉她。想到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胤祐出了意外，甚至险些丢了孩子的命，戴佳庶妃鼻尖一酸，眼眶也红了。 胤祐忐忑不安，有点怯生生的抿住嘴唇。 人类的母子要怎么相处来着……？他有点茫然又害怕眼前的额娘发现他是只小锦鲤。 只是和胤祐想的不一样，红着眼的戴佳庶妃将他拥入怀中：“有没有受伤？御医给你看过没？有没有伤寒？在水里有没有磕到？有没有喝到脏水？” 声音里满满都是惶恐和担忧。 戴佳庶妃的问题数不甚数，抱着胤祐念叨了足有一刻钟，直到宫女书画上前劝阻才勉强停止。 胤祐一点都不嫌弃额娘唠叨。 他心里暖呼呼的，上辈子的自己是一条锦鲤，生下来的时候只不过是一颗小小的鱼卵。 寻常锦鲤有食亲的习惯，要不是胤祐天生存有慧根，第一时间驱动鱼卵逃离，只怕早已和兄弟姐妹一样成为母亲的肚中美餐，哪里体验过一丝一毫的亲情。这辈子融合所有记忆的胤祐，超爱额娘的有没有！ -- 第15页 他窝在戴佳庶妃怀里。 毛绒绒的脑袋在额娘脖颈处蹭一蹭，胤祐欢欢喜喜说着：“儿子一点事情都没有哦！额娘您听我说，汗阿玛不但帮我教训了坏六哥，而且还答应以后每天都会来陪胤祐用膳哦，而且而且还帮胤祐抓走坏猫猫，坏猫猫被汗阿玛吓得喵嗷大叫——” 胤祐说的眉飞色舞。 说起胖橘猫被梁公公抓走，喵嗷惨叫的场景，他乐得眉眼弯弯，张牙舞爪，指手画脚的向额娘描述着坏猫猫的形象。就是在胤祐的表演下，这不像是遇见一只寻常猫猫，倒让人以为他和皇帝遇见一只大老虎。 戴佳庶妃眉眼间的担忧逐渐褪去。 她嘴角噙着温柔的笑容，专注的听着儿子念叨声。戴佳庶妃高兴之余，心里也有许许多多的忐忑，其中最关键的是：皇上是不是一时兴起？ 她以前也有过期盼的。 比如在胤祐牙牙学语的时候，戴佳庶妃也曾让奶嬷嬷教导胤祐说些万寿无疆的恭贺话，期盼能到新年年节时露个面，让皇上记起他还有一个孩子。 结果呢？别说是出席新年宫宴，皇上甚至只用了一句话打发他们母子：七阿哥年幼体弱，便不用出席宴席，赏赐一桌宴席与戴佳庶妃在景阳宫用便是。 起初她以为是皇上怜惜。 而后的圣寿节、万寿节、端午节乃至中秋节也是一模一样的待遇，戴佳庶妃也终于彻底绝望。她全幅心思都用在照顾胤祐，只求他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长大。 只可惜世事难料。 过去景阳宫还有佟皇贵妃看顾，内务府的宫人们也不敢过于苛待。只是随着皇贵妃病重，贵妃手段稚嫩，宫权逐渐旁落在四妃手中以后，本身家世不显，傍身银两不够的戴佳庶妃，日子自然也是一日比一日过得艰难。 她原本想熬到胤祐入书房读书，搬去阿哥所便好，却没有想到今日的一场意外竟会让胤佑得蒙皇上青睐。 只是这青睐能维持多久？ 戴佳庶妃眉眼中带着隐隐的担忧，略显紧张的环抱住胤祐。 胤祐现在如此期待，万一，万一皇上只是一时兴趣？万一胤祐再次失望怎么办？察觉到额娘的担忧，胤祐啾啾额娘的脸颊：“放心吧额娘，我已经和汗阿玛约定好了的！汗阿玛一定不会违背约定的。” 我的傻儿子哟。 戴佳庶妃不忍心打破儿子的期待，脸上带笑连声应好。 胤祐微微嘟起嘴唇。 现在额娘还不相信，等以后额娘就会相信了！胤祐哼唧一声，又重新把话题转移到猫猫身上，噼里啪啦说了一会他又想狗的事情，赶紧嚷嚷着：“额娘，明天我想去承乾宫。” “……去承乾宫做什么？” “我怕猫猫，想问四哥哥借一下狗狗。”胤祐嘿嘿一笑，眼睛闪闪发光：“可不可以呀？” 戴佳庶妃欲言又止。 我的好儿子，你知道你刚让皇上关了四阿哥的亲娘，教训了四阿哥的亲弟弟吗？哦，你还真不知道。 胤祐期待的看着戴佳庶妃。 他的双眼圆滚滚的，里面晃动的期待和希望，还有随着戴佳庶妃久久没有回复而涌现出来的一丝一缕失落。 这一切如同利箭一根又一根的扎在戴佳庶妃的心头，明明知道应该婉拒，到最后戴佳庶妃脱口而出的却是：“好好好，额娘这就使人去安排。” 第8章 承乾宫。 佟皇贵妃本就体弱，自打诞下的小公主一月夭折以后，她的身体更是一日复一日的虚弱。 整个殿内充斥着无法遮掩的药味，四阿哥胤禛一下课便匆匆回到承乾宫，半大的孩子老成得很，他将宫女嬷嬷逐一问了个遍，确定额娘乖乖喝药并好好休息以后才松了口气。 胤禛掀帘而入。 佟皇贵妃正倚靠在床榻上，笑着和眼前的嬷嬷说着话。眼看四阿哥回来，她赶紧坐直身体，朝着四阿哥招招手：“胤禛快过来！” “额娘。”四阿哥应了是。 近处看佟皇贵妃更是能看到她憔悴内陷的脸颊，苍白而没有血丝的唇瓣，瘦弱的青筋暴起的胳膊。四阿哥鼻尖一酸，眼眶就微微泛红，他赶紧侧过脸不敢再看，干巴巴的问道：“额娘感觉如何？” “今日还不错。” 佟皇贵妃笑着点头，拉着四阿哥的手问了一会学业以后她还不忘记叮嘱：“最近天气越发热了，额娘用不来冰，胤禛你热了就叫冰用，千万不要熬着知道吗？” 四阿哥笑着点头：“儿子知道。” 紧接着他状似无意的问道：“额娘刚才和周嬷嬷说什么呢？” “明天你七弟要过来，本宫让周嬷嬷准备栗子糕，那孩子最是喜欢不过的了。”佟贵妃含笑道。 “七弟要过来？” “没错，胤禛明日下课以后早点回来，额娘听说是你七弟吵着想要看小狗。“佟贵妃笑眯眯的解释。 四阿哥点点头。 当然回头他还是有些疑惑的。在上辈子，七弟胤祐自幼不受人关注，长大以后更是谨慎小心，除去与十二弟胤裪还算关系不错以外，兄弟们之间与之亲密者接近为……零。 七弟小时候有到承乾宫来吗？ 四阿哥心里隐隐有些困惑，不过转头他便也不在意此事。或许是记忆太久他已经记不清了，就像他也不记得汗阿玛原来有这般娇宠溺爱过六弟。 -- 第16页 没错，四阿哥胤禛是重生的。 他含辛茹苦几十年，刚刚开始在皇位上一展身手便猝死在御案上，本以为精心教养长大的弘历会继承自己的意志，却没想到他来了个急刹车，直接往胤禛从未预想过的方向狂奔而去。 眼看弘历美其名曰学习皇祖，实则连下六次江南将他辛辛苦苦攒下的内库挥霍一空……胤禛已经怒火中烧，只恨自己竟是没看透弘历的本性，否则就算给弘昼也比给他好吧？ 好歹后者霍霍的都是官员。 前者霍霍的是全天下的黎民百姓，朕的孙儿们！眼看弘历将异国人送来的武器造物丢入库房不闻不问，眼看弘历任由贪官污吏横行霸道，眼看将好好的孙子骂死，将好好的孙子过继给其他兄弟，最后只得矮子里拔高个勉强选了个继承皇位…… 胤禛已经磨刀霍霍，做好等这小，不！老混蛋死了就将他当场剁了泄愤的准备。 意外的是就在弘历死去的瞬间，不知从何而来的灵光又将胤禛卷走，等他再次醒来时竟然回到康熙二十二年七月十六日。 皇八女死的那一天。 要是提早一年归来！不！提前一个月归来也好。任凭胤禛如何努力，失去幼女的额娘也如同记忆里那般一日复一日的憔悴下去。 他哪里有空挂念无足轻重的七弟？ 四阿哥的心已被病重的佟皇贵妃所占满。他一次又一次疑惑，难道老天爷让自己回来，竟是为了让他再一次目睹额娘的去世吗？四阿哥沉默的枯立在窗边许久，只觉得自己整颗心被搅成了一团。 当然等到第二天。 出现在佟皇贵妃眼前的四阿哥，依然扬起浅浅的笑容，仿佛无事人一般。 四阿哥前脚离开承乾宫，后脚胤祐就兴冲冲的跑来了。早得到消息的小太监笑容可掬的迎上前，请七阿哥入殿说话，就是没想到扑面而来的药味便让七阿哥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胤祐揉揉鼻尖，小脸皱成一团。 他请了安，站起身以后胤祐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跑到病榻边：“佟母妃，您还在喝药呀？” “是哦，胤祐是不是觉得太难闻了？”佟皇贵妃歉意的看了胤祐一眼，转头吩咐宫女将熏香点起来。 很快淡而缥缈的香气在熏香炉里升起，掩住了殿内浓重的药味。同时宫女还端上了冰冰凉凉的解暑茶和一碟子栗子糕：“七阿哥请用，这些是主子昨日特意吩咐厨房准备的。” 胤祐欢呼一声。 他登时把狗狗抛到脑后，爬上凳子，双手捧着栗子糕就是啊呜一口。 香甜柔软的栗子糕在口中柔滑，甜蜜的味道让胤祐的心田里绽开一朵朵小花花。他用力咀嚼，脸颊鼓鼓囊囊的宛如小松鼠，两条够不着地的小短腿一甩一甩的，别提有多可爱。 佟皇贵妃托着脸颊含笑看着。 胤祐看看佟母妃，又瞅瞅茶几子，紧接着他恍然大悟。胤祐又从椅子上蹦了下来，他端着碟子小跑到床榻边，将碟子递上前：“佟母妃，你也一起吃嘛！栗子糕超级好吃的！香香的甜甜的软软的，一吃感觉心里都像是开了花一样。” 这小嘴还特别会说。 佟皇贵妃被胤佑说的都心动了，她抬手要取一块尝尝，只是立马被周嬷嬷给拦住。 周嬷嬷半蹲着身子，温声道歉：“对不起七阿哥，贵主子的身体不好现在吃不来这些。” “哎？不能吃吗！？”胤祐震惊。 “的确不能吃，不过胤祐都说了母妃就吃一块吧？一块……总没事的。”佟皇贵妃其实也有点馋了。 栗子糕的香味在鼻尖飘荡，最重要的是胤祐刚才吃得香甜的景象还在脑海里回荡，佟皇贵妃都喝了不知多久的粥点早已腻烦得很。乍一看到栗子糕……她也抵抗不了诱惑。 周嬷嬷：“主子！” 她使出杀手锏：“老奴等会便告诉四阿哥！” 自打幼女夭折以后，原本性格活泼，三句话不离妹妹的胤禛也瞬间变得老成稳重，更是联合承乾宫的宫人对自己的身体进行十二个时辰连环监督。 心里明白胤禛是害怕没了妹妹之后又失去自己，佟皇贵妃一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里能想到周嬷嬷竟是直接将此事说出口。她俏脸腾地涨红，气恼的喊着：“嬷嬷！” 胤祐双眼大睁。 他对四哥立马升起无限的崇拜：“四哥，好厉害！” 佟皇贵妃撅了噘嘴，哀怨的瞅瞅胤祐。 她叹了口气：“明明贵母妃为胤祐准备了好吃的，结果某个没有良心的小坏蛋哟——” 胤祐立马表情一变。 他狗腿的凑了过来不说，还拍了拍胸膛：“贵母妃放心，儿臣等会就替贵母妃教育坏四哥。” 登时整个承乾宫都笑做一团。 远在尚书房的胤禛狠狠打了个喷嚏，大阿哥胤禔朝他看了一眼，紧接着戳戳他的背脊：“喂，四弟！” 胤禛有些惊讶。 胤禔可不是爱搭理人的性子，怎么今日自己凑过来了？胤禛不动声色，平静的点头：“大哥。” “你往那边看看。”胤禔朝他笑了笑，然后示意胤禛往旁边看。 往旁边？三哥？ 胤禛眼角余光朝一旁撇去，只见三阿哥胤祉面目呆滞的端坐在位置上，眼睛下挂着疲乏的眼袋，浓重的青黑色看着甚是惊悚。 -- 第17页 等上课以后情况更严重。 三阿哥听课的时候脑袋一点一点，写字的时候脑袋还是一点一点，呆滞放空的眼神和旁人的聚精会神呈现鲜明的对比。 授课师傅的脸色很难看。 几名哈哈珠子已经吓得瑟瑟发抖，顶着授课师傅冰冷的目光他们哭丧着脸轻轻推动三阿哥：“三爷……？三爷！？” 三阿哥身体一歪。 好家伙，非但没有叫起不说甚至他的身体往前一扑，枕着胳膊睡得香甜甚至还打起小呼噜。 授课师傅彻底怒了。 愤怒的咆哮声瞬间响彻整个尚书府，别说是胤禔和胤禛脑子里嗡嗡一片，就连隔壁的太子胤礽都听见。 胤祉更不用说了。 在授课师傅的怒吼声中他瑟瑟发抖，如同饱受摧残的小白菜。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他立马瘫在课桌上，魂魄仿佛已经飞出去了大半。 这样子的胤祉还是头回见着。 胤禔和胤禛心生疑问，一等到下课两人便齐齐上前：“三弟/三哥，你今天是怎么了？” 胤祉扶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他没有回答两人的问题，唯有将期盼的视线投向胤禔：“大哥，我今儿个能跟你住一晚吗？” “哈？” “大哥！现在能救我的只有你了！” “哎……”胤禔不乐。 “太子二哥！您救救弟弟吧！”胤祉求胤禔无用，登时把目标转向闻讯而来的太子胤礽。 没等胤礽回答胤禔的脸就黑了。 他一把揪住三阿哥，没好气的怒道：“你说说看，你为何要住在我这里？难不成是怕师傅给汗阿玛告状，汗阿玛给荣母妃告状不成？要是为了这个那我不同意，要是别的咱们还能商量商量。” 胤礽难得同意胤禔的说法。 他也郑重点头：“是啊，三弟。平日师傅都是夸你为主，孤还是头一回看授课师傅这般大发雷霆，上课不专心，学业不努力，被汗阿玛和荣母妃批评也是理所应当的。” 胤禛也点点头。 他刚想附和两者的话语，只见三阿哥抽噎两声，然后哇的哭了。 三人：………… 三阿哥这一哭那让三人登时愣了神。 胤禔这下傻眼了 他全然没有想到胤祉会真的哭出来啊！ 胤禔立马慌了，他急忙安慰胤祉：“三弟？你别哭啊？别哭！真，真要是你害怕荣母妃教训你，大哥陪着你去！偶尔一次，没，没事的。” “三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反正钟粹宫里……我是住不下去了！”三阿哥越想越伤心，非但没有停止哭泣反倒是越哭越大声。 这下三人真懵了。 胤祉抽抽噎噎：“不是我想白天打瞌睡呜呜，是，是汗阿玛昨天将六弟放到钟粹宫来，六弟，六弟他足足嗷了一晚上啊一晚上啊！我昨天夜里顶多睡了一个时辰，脑子就和浆糊一般……呜！” 胤祉悲从心来，他呜呜咽咽：“这苦本来应该四弟……额应该是旁人吃的才是。” 胤禔表情紧了紧。 太子眼神飘了飘。 胤禛表情丝毫未动，他仿佛没看出其中含义，依旧在为胤祉打抱不平：“三哥，好好的六弟怎么住到钟粹宫去了？” 第9章 胤祉还未说话，倒是太子胤礽想起点事。 他脸色微沉：“昨日六弟犯了大错。他将七弟推入水中，还推倒德妃以至于让德妃动了胎气。” 大阿哥胤禔看看胤禛。 三阿哥胤祉重重点头，哭丧着脸抱怨个没完：“到了钟粹宫以后他一直吵着要回永和宫，随后又不肯吃饭还嫌弃房间太小太吵太乱……一直闹到后半夜，不止是臣弟就连额娘也一晚上没有睡！” 光听描述就让人心生怜悯。 更何况胤礽还知道，昨日汗阿玛去了景阳宫一趟以后，回头直接将御膳房总管给拿下了。 想到这里，他也看了看胤禛。 御膳房总管也是德妃的族人，也是四弟的亲眷。 胤祉可怜巴巴的看向胤礽：“太子二哥，您就让我寄宿一晚上吧！等阿哥所的房间整理好我就马上搬过去。” 胤礽神情自若的颔首，同时也不忘刺胤禔一句：“孤可不像大哥那般小气，三弟想在毓庆宫住多久就住多久……” 顿了顿，他又笑道：“要孤看三弟就直接跟孤一起回去，反正穿的用的孤那边都有，孤让人给荣母妃报个信就是了。” 胤祉大喜过望。 胤禔的脸就彻底黑了，他没了八卦的心思一甩手气呼呼的走人。 很快尚书房里只剩下胤禛一人。 他微微皱眉，其余记不清胤禛这个可以确定——他从未听说过六弟胤祚曾被交由荣妃抚养的事情。胤禛沉吟片刻，敏锐察觉到这一切或许和七弟有关…… 七弟吗？ 胤禛深思片刻：“苏培盛，额娘说今日七阿哥回到承乾宫来？” “是的，主子。” “走！回承乾宫看看！”胤禛果断下令，一行人匆匆朝着承乾宫走去。 只是胤禛想过很多和七阿哥见面的方式，却压根没想过会有这么一种。他刚刚跨进承乾宫的大门，一只小包子便扑在自己的身上，胤祐抱着胤禛，用力挥舞小拳头：“大坏蛋四哥，还不立马投降！” -- 第18页 胤禛：………… 他对七弟的好感度直接跌到谷底。 没等胤禛对胤祐进行黑脸恐吓，承乾宫里便传来一阵爆笑声。 笑声的主人，胤禛自然认识。 他眼前一亮，越过还在挥舞小拳头的七弟，疾步往里走去：“额娘！” 佟皇贵妃乐得前仰后合。 她笑眯眯将胤禛叫起，又将哒哒哒跑回来的胤祐揽入怀中：“我们胤禟真棒！帮佟母妃报仇雪恨啦！” 胤祐骄傲的抬起胸膛。 他像是小大人般拍拍佟皇贵妃的肩膀：“没关系的佟母妃，儿臣以后会保护您！再也不会让您收到四哥的迫害哦。” 佟皇贵妃笑得合不拢嘴。 至于胤禛，也终于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了。他转身看向憋笑的宫人，等大宫女云裳交代缘由以后胤禛也有些无语了。 他低头看向胤祐。 胤祐冲着他龇牙咧嘴的，活像是误以为自己是老虎而努力挥爪子的小猫崽。 就差发出斯哈斯哈的威胁声。 胤禛恶趣味的扬起眉梢，伸手摁住胤祐的脑袋瓜。胤祐身体瘦弱，加之比胤禛要矮小不少，除去伸手短胳膊挣扎以外，竟是被揉得左摇右晃。 胤禛也发现了这点。 他又掐掐胤祐的脸颊，感觉几乎掐不到多少肉：“七弟瘦了点，要好好吃饭不能挑食知道了吗？” “我才没”挑食呢。 “对了。”还未等胤祐说完话，胤禛又问道：“你来找四哥是做什么？” 胤祐登时沉默了。 他绞着手指头，结结巴巴的回答：“是——是想问四哥借狗狗。” 胤禛刚要拒绝。 可是看着七弟可怜巴巴的模样，他的话语在舌尖一转又吞了回去。胤禛双手抱胸哦了一声，紧接着脸上露出点无奈：“四哥是很想借你啦，可是你一直站在额娘那边。” “胤祐……是正义的一方。” “小狗。” “胤祐……呜。”胤祐眼泪汪汪。 “……”眼看自己要把胤祐逗哭了，眼看额娘的目光如刀子般落在自己身上，胤禛也有点心虚了。他赶紧拦住胤祐，不敢再逗他而是仔仔细细说明额娘的身体情况。 胤祐似懂非懂。 看看周遭宫人认同的表情，再看看佟皇贵妃有点心虚的模样，胤祐登时明白错的人真的是佟母妃。 那自己是助纣为虐？ 胤祐登时气得脸颊气鼓鼓，转身走到佟皇贵妃跟前：“佟母妃，身体不好就得好好吃药，等您身体好了胤祐过来陪您一起吃栗子糕好不好？您现在就得乖乖喝药，争取早日治好身体呀。” “胤祐啊胤祐，佟母妃还给你吃了栗子糕你就站在你四哥那边了？”佟贵妃唱作俱佳，捂住帕子那是一个嘤嘤嘤：“就母妃这身子，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吃上一块栗子糕了。” 这话说得也太夸张了吧？ 胤禛表情一肃，准备要好好唠叨唠叨额娘——这话说的太不吉利了。 刚要开口，他就被周嬷嬷给拉住了。周嬷嬷眉眼含笑，示意小主子往前看，胤禛顺着周嬷嬷示意的方向看去，紧接着他微微一怔。 额娘看着是发脾气，其实宫里熟悉佟皇贵妃的人都能看出来她如今的心情很是不错。 更重要的是。 此时此刻胤祐迈着小短腿跑到佟皇贵妃跟前，一脸为难的他踮起脚尖趴在皇贵妃膝盖上，郑重的伸出小手手拍拍皇贵妃：“痛痛，飞走了呼呼！” 佟皇贵妃强忍着笑。 胤祐还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念叨：“痛痛已经飞掉了，佟母妃的身体马上就会好了！” 佟皇贵妃再也忍不住了。 她搂着胤祐忍不住亲亲他的脸颊，心田里绽开一朵朵的小红花：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宝贝？ 顺带佟皇贵妃还哀怨的瞅瞅胤禛。 自家养的胤禛过去还会撒娇卖萌，在……去世以后整个人都沉默了许多。想到逝去的女儿，佟皇贵妃的眉眼间多了一丝愁绪，心情也不由自主的低落下去。 宫人们心里一咯噔。 如锦和云裳相视一眼，正当她们想要上前劝说的时候就见七阿哥先凑了上去。他两只小手捏着佟皇贵妃的唇角向前：“佟母妃，笑一笑寿命才会变长的。” 顺便把她身上的晦气吸掉一点点。 胤祐看着栗子糕的份上，非常大方的帮佟皇贵妃去掉一点——反正这点龙气也是从四哥身上蹭到的。 宫女们的心吊在半空中。 她们想要上前阻止，却见佟皇贵妃噗嗤笑了出来：“是，是，是。” 胤禛抿了抿嘴，暗暗下定决心。 只要能让额娘高兴的话，他很乐意让七弟多来承乾宫几回。 不过这目光落在佟皇贵妃眼里就不是一回事。她眉眼弯弯，朝着胤禛招招手：“胤禛是不是也想要亲亲？” 胤禛：…………才没有！ 可是看着额娘期待的模样，他哼唧了一声还是乖乖上前。当然胤禛嘴巴里还是念叨着：“儿臣，才没有。” 佟皇贵妃乐呵呵的。 她抱着胤禛亲了一口，胤祐歪着头看了一会。紧接着他恍然大悟也凑过去亲了一口，不止如此胤祐还指着自己的脸颊：“轮到四哥亲亲我了。” 胤禛：…………？？？ -- 第19页 他哪里被兄弟这般亲近过？胤禛身体一歪，啪叽一声直接摔在地上。 坐在地上的胤禛一脸震惊。 他一双眼睛睁得溜圆，脸颊上的红晕一直泛到了耳朵根。胤禛黑着脸，他抬头刚想要训斥胤祐，余光却瞥见一簇跳跃的蓝光。 等等……这是？ 胤禛呆坐在地上，面上渐渐泛起寒意。 冷意止不住在殿内扩散开来。 胤祐被胤禛的反应吓了一跳，小小的奶团子一脸忐忑的从皇贵妃膝盖上爬下来，他蹲着身体试探着戳戳胤禛：“四，四哥？你是不是摔痛了？胤祐也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痛啦！” 或许胤祐的吹吹真的很有用。 这个念头在胤禛心底一闪而过，他微微低头调整自己的表情，以免让某个人发现情况有异——能在熏香炉上做手脚的人定然都在殿内。 冷静冷静—— 胤禛努力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愤怒，恰好胤祐的呼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道灵光闪过胤禛的脑海。 扫了一眼满脸担忧的七弟，他含笑说道：“对了，胤祐想看小狗是吗？” 胤祐想起今天的正事。 他点头如捣蒜：“没错，弟弟就想来看小狗的。” 胤禛牵起胤祐的手告退。 顺带他还非常贴心的吩咐：“周嬷嬷，等会送果汁和点心到后院来。” “是，奴婢知道了。” “果然平日在承乾宫里还是寂寞了点。”等胤禛跑出去以后，佟皇贵妃抚着脸颊叹道。 就和他性格改变一样。 在幼女夭折之前？不，或许是在自己怀孕之后吧……佟皇贵妃再是疼爱胤禛，在怀孕以后也将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身上，多多少少有些忽视胤禛。 佟皇贵妃也知道。 偏偏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好不容易生出的幼女更是夭折。这大半年以来，即便佟皇贵妃想拉着胤禛好好说话，让他放宽心却也无从下口。 倒是今天她依稀间仿佛看到过去爱笑爱闹的胤禛重新回来，眉眼间的欢喜是遮也遮不住的。 周嬷嬷也堆满笑容。 她和声道：“四阿哥担心主子，因此才摆出小大人的架势呢！主子要好好养身子，日后还有的是好日子呢！” 佟皇贵妃点点头。 只是说到身体她脸上的笑容也黯淡一瞬，勉强打起精神吩咐周嬷嬷：“嬷嬷去吩咐小厨房一句，多做点点心去后院，两个孩子都没用过午膳，现在还玩得起劲没一会怕是要肚子饿了。” 周嬷嬷哎了一声。 她赶紧退出寝殿去办，可刚走出殿门没多久便被四阿哥拦住。 “小主子可是有什么要奴婢去办的？”周嬷嬷恭声问道。抬眸看了眼已经和小奶狗玩闹做一团，在院子里跑跑跳跳的七阿哥，她面露恍然，周嬷嬷乐呵呵的补充：“猫狗房里送来不少小狗的玩具，奴婢这就给您取出来？” 四阿哥尤其喜欢小狗。 猫狗房里为了讨好佟皇贵妃和四阿哥，早早备齐了一系列逗弄小狗的玩具不说，一旦有新奇物件也会第一时间送来。 胤禛摇摇头。 周嬷嬷这下有点奇怪了：“小主子这是……” 胤禛打断周嬷嬷的话语。 他面色严肃，压低声音说出一句话：“周嬷嬷，额娘的熏香有问题！” 第10章 佟皇贵妃点点头。 只是说到身体她脸上的笑容也黯淡一瞬，勉强打起精神吩咐周嬷嬷：“嬷嬷去吩咐小厨房一句，多做点点心去后院，两个孩子都没用过午膳，现在还玩得起劲没一会怕是要肚子饿了。” 周嬷嬷哎了一声。 她赶紧退出寝殿去办，可刚走出殿门没多久便被四阿哥拦住。 “小主子可是有什么要奴婢去办的？”周嬷嬷恭声问道。抬眸看了眼已经和小奶狗玩闹做一团，在院子里跑跑跳跳的七阿哥，她面露恍然，周嬷嬷乐呵呵的补充：“猫狗房里送来不少小狗的玩具，奴婢这就给您取出来？” 四阿哥尤其喜欢小狗。 猫狗房里为了讨好佟皇贵妃和四阿哥，早早备齐了一系列逗弄小狗的玩具不说，一旦有新奇物件也会第一时间送来。 胤禛摇摇头。 周嬷嬷这下有点奇怪了：“小主子这是……” 胤禛打断周嬷嬷的话语。 他面色严肃，压低声音说出一句话：“周嬷嬷，额娘的熏香有问题！” 这一句话犹如石破天惊。 换做旁人或许会怀疑年幼的四阿哥所说是真是假，唯独周嬷嬷不一样。 当八公主夭折，皇贵妃倒下，承乾宫人心大乱时，站出来的是四阿哥。从那时候起，周嬷嬷就再也没有把四阿哥看做寻常孩童，应该说她打从心底里觉得四阿哥是天才！ 听到四阿哥的一席话，周嬷嬷面色大变。许久她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周嬷嬷冷静发问：“小主子，有问题的是哪里？” “是熏香……”胤禛低声道。 “熏香！？”周嬷嬷细细回想，却并未发现有何异常之处。 “熏香炉子里有蓝色的光晕一闪一闪。本阿哥细细观察过，唯有本阿哥跌坐在地时的角度才能看见。”胤禛声音低沉，诉说的话语让周嬷嬷身后冷汗涔涔而下。 四阿哥摔坐在地上的高度才能发现，那成年人更不可能发现。周嬷嬷还未说话胤禛又沉声道：“本阿哥站起又坐下，这一道蓝光绝非本阿哥的错觉。”他抱着胤祐玩耍好一会，就是为了确定此事。 -- 第20页 熏香炉子有问题。 胤禛深深注视着周嬷嬷：“能对承乾宫库房做手脚的人，恐怕都在殿内，这个时候还请周嬷嬷去查访下她们的房间，本阿哥想要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狗胆竟然敢对额娘下手。“ 周嬷嬷面色肃穆。 她不假思索，立刻回答：“小主子放心，此事就包在奴婢身上。” 说完话周嬷嬷立刻去办。 胤禛抬眸望着正殿许久，落在身侧的双手忍不住紧握成拳：老天开眼终于让我寻到问题，我必然会竭尽所能找出凶手，保护好额娘！ “四哥，四哥！” “什么事？”思绪被拉回来的胤禛转身看去，只见胤祐怀里抱着小狗正笑嘻嘻的看着他。 胤祐满脸得意的将狗狗放在地上。 然后他伸出手：“立正！坐下！躺倒！打滚！握爪！钻进来~” 狗狗的反应很快。 奶胖奶胖的身体摆的像模像样，尤其最后还会将嘴巴尖放进胤祐双手并起比划出来的圆。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自己的有福什么不会？还是捡球回来呢！胤禛很是淡定的拍拍手：“胤祐真棒，这么块就能让有福……等等？” 胤禛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未来的有福的确会各种才艺，可眼前的小胖狗有福才带回来没一个月，还是一只正在努力长大的小奶狗。上辈子有福正式开始训练，已是自己搬去阿哥所以后的事情。 胤禛满脸孤疑。 他朝着有福伸出手：“握手。” 奶狗有福躺在地上打了个滚。 胤禛沉默片刻，不死心的又喊了一声：“有福，来，立正！“ 奶狗有福用后爪搔搔下巴。 胤禛面无表情的立在原地，可以确定有福还是上辈子那只笨狗。 看来问题是出在七弟身上。 尤其是下一刻没注意胤禛打量的胤祐，他半蹲身体，揉揉奶狗有福的小脑袋以后伸出手：“握爪。” 奶狗有福汪的一声。 它伸出胖乎乎的小爪子非常标准的搭在胤祐手心里，堪称是完美！ 很好，胤禛确定奇怪的就是胤祐。 他微微弯腰看着胤祐，胤禛冷不丁的开口：“你是怎么让有福听话的？” 胤祐拿着一根狗尾巴草逗有福，很随意的回答着：“我和有福约定好，一会儿给它吃大骨头。” “……大骨头？” “嗯啊，有福说它都长出牙齿想磨磨牙，可是小太监还在给它吃糊糊，它很想咬东西磨磨牙来着。”胤祐欢快的回答。 胤禛：…… 他盯着面色如常，天真活泼的七弟缓缓陷入沉思。 不是……七弟。 你就直接说出来的吗？这不是秘密吗？胤禛还想挣扎下：“七弟难道听得懂它们的话语？” 快说听不懂。 胤祐一转身，他重重点头：“嗯！” 胤禛：…………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然间有种自己不是胤祐他哥，而是胤祐他爹的疲惫感。胤禛扶额叹气：“胤祐，你能和动物说话？” “是啊。” “……这种事不能乱说出去！” “可是……” “没有可是！等等。”胤禛怀疑的看向胤祐：“你不会已经告诉过别人了吧？” 胤祐摇摇头。 他抬起头，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胤禛，胤祐大声道：“我只告诉四哥你了。” 七弟的眼眸是多么清澈无邪。 孩童的信任毫无保留的放在胤禛面前，宛若一股热流直接撞进胤禛冰冻的内心，骤然间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胤祐的亲昵坦荡而直接，勇敢而直白，一记直球直接让胤禛手足无措，愣是呐呐半响也没说出话。良久他才哼唧着说道：“……这件事不要说出去了。” “哦。”胤祐虽然不懂为什么，但还是乖乖点头。毕竟四哥连佟母妃都能管理，那一定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吧？记忆里都是些溪流边的熊孩子被家长用扫帚暴抽屁股等景象的胤祐，对四哥有着深深的敬意。 四哥一定是孩子王！ 胤祐坚定的认为四哥说的一定是对的，他认认真真点头：“不说出去，那能和四哥您说嘛？” “……”其实也不能说。可是看着胤祐星星眼的模样，胤禛没忍住的心软了——弘晖小的时候也总是这般期盼的看着自己，只是随着夺嫡形势严重，他与弘晖的相处也日益稀少，到最后只剩下干巴巴的问好。 胤禛沉默一瞬。 望着胤祐满是期待的眼眸，他的心骤然一软。会不会上辈子的胤祐就有这般的奇能异技，却因没有能够交托出信任的人才步步小心，谨慎寡言，逐渐消失在兄弟们之中？ 自认为品性正直，秉性高洁的胤禛深深注视着胤祐：既然七弟愿意相信自己，他自然也不会辜负七弟。下定决心的他重重点头：“想说的话可以和四哥说。” 胤祐乖乖点头。 他指了指墙角的树苗：“有福说有人在花盆里埋了东西。” 胤禛陷入沉思。 胤禛陷入迷茫。 胤禛觉得自己刚才的忐忑和焦虑都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让人感觉到无比空虚。 有人将东西埋在树底。 胤禛低低笑了一声，良久才在胤祐疑惑的目光中醒过神来。他沉声问道：“那有福知不知道那人是谁？” -- 第21页 胤祐点点头。 他拉着胤禛哒哒哒跑到拐角处，探出小脑袋观察片刻，然后指着不远处的一名宫女小小声说道：“就是她！” 顺着胤祐示意的方向看去，一名模样普通勉强算的上清秀的宫女落入他的眼中。 胤禛的心重重跳了两下。 这名宫女并不起眼，但胤禛却也记得一二。她名为竹茹，是承乾宫的二等宫女，算不上是额娘的心腹之人。上辈子在额娘去世不久她也急病去世，念在她的忠诚胤禛还让佟佳府上给予她家人不少抚恤。 忠诚？现在想来或是有人暗中将她清理干净？胤禛眸底冒着火，恨不得立刻上前将她拉出来立刻处置掉。 胤祐瞅瞅胤禛，又看看那名宫女。 他抬起步子就朝那边走，吓得胤禛赶紧一把拉住他：“你走过去做什么？” “咱们问问她为什么要把东西埋树底？” “你是不是傻？”胤禛扶额叹气，又在胤祐委屈的眼神里揉揉他的脑袋瓜：“这是个坏蛋，到时候会把你抓起来，一不小心你就以后看不到四哥了。” 胤祐眨巴眨巴眼。 他刚想说出自己是锦鲤，旁人根本无法伤害到自己。可是转头胤祐便想起刚才四哥的嘱咐，不能将秘密说出口。 他脸颊鼓了鼓，很快又想到另一个办法。 胤祐拽住胤禛的袖角，轻轻摇了摇：“那咱们赶紧告诉汗阿玛？让汗阿玛来把她抓走。汗阿玛昨天和我说的，他会帮我打掉一切坏蛋，保护胤祐的。” 胤禛沉思片刻。 告状也是个好办法？他在胤祐耳边嘀嘀咕咕两句，胤祐小脸登时皱成了一团。他小小声反问：“说谎不好吧？锦……额娘说说谎的孩子会被狱卒拔掉舌头，很可怕的！” “谎言有善意也有恶意的，想必老天爷知道一切是为了额娘的健康，也一定会原谅我们的。”胤禛仔细解释，同时他期待且鼓励的看向胤祐：“七弟愿不愿意帮四哥一次呢？咱们必须要把这些坏人统统抓出来才行。” 胤祐摇摇头。 胤禛的心猛地往下沉去，脸色也略显难看。他抿抿嘴，如果不能从胤祐这边下手的话，那就只能想其他的办法…… 胤祐伸手拉拉胤禛。 他踮起脚尖，趴在胤禛耳边嘀咕：“不用那么难呀，咱们只要冲进去，找到他们藏私的地方然后再冲出来就可以啦！超简单的！” 胤禛满脸愕然。 呆愣一瞬，下一刻他就看着胤祐哒哒哒的跑到周嬷嬷身边，大声喊着：“周嬷嬷，本阿哥想到这里看一看。” 周嬷嬷愣了愣神。 回头看了眼四阿哥，随即她恍然大悟。定然是四阿哥出的主意，想借由七阿哥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借机开始搜查宫人的房间。 周嬷嬷暗暗给四阿哥比了个大拇指，拍拍胸口表示一切都包在自己身上，然后屁颠屁颠的跟着七阿哥从第一间后罩房查起。 胤禛：…… 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第11章 问题已经无法阻拦了。 只见胤祐领着一只奶狗有福，大摇大摆的闯进后罩房。 宫人们自然不会拦着七阿哥的动作，一个个脸上还带着慈爱的笑容。当然也有几个脸色不太好看的，躲在后头心急如焚，暗暗乞求七阿哥只是进去转一转，不会…… 胤祐溜进第一间屋子。 太监的屋子十分简陋，一眼望去便是一长条的大通铺以及折叠整齐的被褥，一名小太监试图拦着胤祐：“小主子，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胤祐不理他。 他哒哒哒的跑过去，然后在宫人惊恐的目光中拿起一个枕头甩了甩。陈旧的荞麦枕头发出扑簌扑簌的声响，正当周嬷嬷要阻止时就件三五张银两落了下来，同时这名小太监的膝盖也啪叽落在地上。 接着是一件挂在墙上的衣物。 然后是棉被的里层，甚至还有人把墙角掏空愣是挖了个藏东西的壁龛……形形色色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最重要的是七阿哥统统找出来了！ 宫人们来不及多想，已是一个个吓得心惊胆战，求饶磕头的声响更是引来前殿佟皇贵妃的注意。 周嬷嬷对于四阿哥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她觉得今日发现的熏炉秘密恐怕是最后一击，或许宫人们一直以来的举动怕是全部都落在小主子的眼中。 真不愧是小主子！ 周嬷嬷无脑吹嘘，望向四阿哥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胤禛：………… 每逢周嬷嬷满脸激动的看向自己时，他脑海里便浮起一堆乱码，只恨不得上前摇晃着周嬷嬷，告诉她自己非常普通，非常普通，就真的是很普通的小阿哥！ 奇怪的不是自己而是胤祐。 胤祐全然把寻找财物变成了藏宝游戏，带着小奶狗有福那叫一个三进三出，将后罩房闹了个人仰马翻。 与此同时佟皇贵妃也来到后院。 望着眼前乱糟糟的一幕，她满脸皆是茫然望着跪了一地的宫人：“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难不成说是胤祐得蒙神犬给予的信息，在承乾宫里开展创清廉树新风活动吗？胤禛面无表情，闭了闭眼他决定也豁出去了。 胤禛面上笼上一层阴影。 他哒哒哒的上前，紧紧抓住佟皇贵妃的手：“额娘！” -- 第22页 胤禛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胤禛的眼睛里含着泪水。 最重要的是当佟皇贵妃握住胤禛小手的时候，可以察觉到他隐隐的颤抖，感受到潮湿黏腻的手掌心。 许久没看到胤禛这般的模样。 佟皇贵妃心中一痛，赶紧把胤禛搂入怀里：“胤禛？这是怎么了？是谁敢欺负我们胤禛？说出来，额娘为你做主！” 胤禛抽泣一声。 紧接着他抬手指向身后那人：“就是她！” 所有人的视线刷的挪了过去。 被所有人目光聚焦的宫女竹茹怔愣一瞬，随即脸色煞白。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泣声道：“奴婢冤枉！奴婢素来忠心耿耿，怎么会欺负小主子？更何况奴婢是在贵主子跟前行走的，并没有伺候小主啊！贵主子，奴婢冤枉啊！” 听起来的确有道理。 但有用吗？佟皇贵妃深深看了竹茹一眼，淡淡道：“来人，将她遣送回内务府……” 光送回内务府？当然不够！ 没等佟皇贵妃说完，胤禛又拽了拽她的袍角哽咽道：“儿臣说的不是自己而是额娘，竹茹一直在欺负额娘！” 这话石破天惊却更人困惑不已。 竹茹的心跳猛地停滞一瞬，又强笑着：“小主子，这都是无稽之谈。奴婢是什么人？又怎么能欺负得了贵主子？” “我亲眼看到的。” “……”竹茹瞳孔微微一缩，呐呐着：“这怎么会……奴婢，奴婢怎么不知道……？” 胤禛双手搂着佟皇贵妃。 他的一双眼睛红通通，直直看着竹茹：“你不知道？” 竹茹的心紧紧揪成一团。 只要那东西不被发现就好……她心里思绪还没落下，耳边便响起四阿哥的声音：“熏香炉是你负责的吧？” 竹茹脑子里嗡的一声。 她面上血色尽褪，强忍着惶恐低声回答：“的确是奴婢，可是里面的熏香是木槿所负责……并非奴婢所……负责。“ 宫女木槿有些紧张。 她从队伍里走出，跪倒在地重重磕头：“回禀贵主子，回禀四阿哥，熏香乃是从库房里取出，取出时足有三人在场，奴婢绝无更替的可能！” “你起来吧。” 胤禛将木槿叫起：“有问题的只有熏香炉。” 竹茹的呼吸瞬间停滞。 她大惊失色：“这，这，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呢？ 周嬷嬷气势汹汹的将熏香炉从室内取出，奇怪的是拆开以后里面并看不到四阿哥所说的蓝色东西，竹茹眼底闪过一丝庆幸和兴奋，捂住脸庞痛哭流泪：“贵主子，贵主子，奴婢冤枉啊！” 佟皇贵妃眼眸冷意一闪而过。 她自然不会相信竹茹的无辜，只是无证据的情况下……要不索性将她送去慎刑司处置？ 胤禛的脸色发黑。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熏香炉，无论是外面还是里面，拆开或者合拢，刚才的蓝色光点仿佛是自己的梦境，竟是再也看不到了。 竹茹眼底闪过一丝庆幸。 她跪倒在地，重重磕头：“贵主子！四阿哥！七阿哥！奴婢愿意发誓——！” 甚至还没等竹茹说完话，只见一道闪电划破天空，随即轰隆一声炸响，一道惊雷气势惊人的劈开天空。 院子里一片寂静。 夏日天气就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刚刚还是闷热的艳阳天，如今乌云密布，滴答滴答的下起雨来。 佟皇贵妃暂且顾不上竹茹这个背主的奴婢，喊着胤禛和胤祐回殿内的同时，吩咐宫人将竹茹押送到慎刑司严加审讯。 到那边就不是她想不想说的问题。 原本还维持着冷静的竹茹这下子彻底惊慌了，她呐呐的喊着：“不能……不能……你们，没有证据！” 胤祐跳起来：“咱们有证据！” 他喊着小狗有福，一人一狗冒着雨冲了出去。惊慌的周嬷嬷赶紧撑着伞追上前，两人一狗跑到墙角。 竹茹轻轻颤抖起来。 顺着小狗有福的叫声，周嬷嬷半蹲着身体看向地面。墙角有一块土地像是被挖掘翻过一样，小狗有福用力刨了两下，然后发出清脆的叫声。 周嬷嬷伸手翻了两下，很快取出一个陶土罐子，而里面赫然塞着十余张金叶子！ 院子里一片哗然。 竹茹辩驳的声音已经变得很小很轻：“不是……奴婢……没有。” 胤禛向前一步走。 他抬眸深深注视着竹茹，声音没有半点起伏：“竹茹，你还想要狡辩？前天夜里本阿哥亲眼见到你乘着值夜溜出去，去的地方也正是这里。” 竹茹彻底没有抵抗之力。 她脸色灰败瘫软在地上，四阿哥的证词那是致命一击。见竹茹没有再反抗，佟皇贵妃一挥手五大三粗的嬷嬷们便一涌而上，将她的嘴巴堵了个严严实实，直接拖了出去。 接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熏香炉上，熏香炉定然是有问题的，可是……这问题到底在哪里？ 一行人百思不得其解。 这般的证物佟皇贵妃还真不敢送到内务府去，万一转头被人掉包怕是有理说不清。她索性使人将熏香炉放置在一旁，使人先去将正殿窗户打开挥发香气，末了在宫女提醒下才想起：“对，对，对，这件事还得禀告给皇上。” -- 第23页 宫女急急忙忙去报信。 佟皇贵妃则转身看向捧着泥罐子一蹦一蹦走回来的七阿哥：“胤祐肚子饿不饿？” 不提还不饿。 一提……胤祐的肚子开始发出咕噜咕噜的抗议声。他揉揉小肚子，然后乖乖点头：“饿了，胤祐肚子饿了。” “那就换一身衣服，然后去用膳吧？”佟皇贵妃笑着道。冒雨跑出去的胤祐从头发到身上都是湿漉漉的，水滴滑落在他的眼皮上，胤祐眯着眼睛用力抖动着头发，和小狗有福抖毛的动作不能说非常相似，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佟皇贵妃笑弯了眼睛。 倒是周嬷嬷忽然瞪圆了一双眼，她的声音骤然拔高：“变蓝了！主子，变蓝了！” 所有人同时看向熏香炉。 胤祐和小狗有福抖动的水滴四散开来，恰好有一些落在熏香炉上。 之间灰白色的石纹，在落水的瞬间闪过一丝丝幽蓝色，似有若无，美的惊人同时也奇异得让人汗毛倒竖。 居然是水？ 所有人会没有想到沾到水的石纹居然可以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不用佟皇贵妃吩咐，周嬷嬷就亲自捧着一汪水重重洒在熏香炉上，拉着皇贵妃退到远处，仔细观察着熏香炉的变化。 幽蓝色的光芒闪烁不定。 在水迹逐渐消失以后，幽蓝色的光芒也骤然消散。 佟皇贵妃的熏香炉是难得的珍品，水雾层叠又回落渗入夹层，又通过灰白色的奇怪物质化作幽蓝色的液体，然后再次化作雾气缭绕在整个宫室之中。 光是想想所有人都是一阵胆寒。 周嬷嬷喉结滚动，良久才吐出一句话：“好狠的心呐……” 更让人胆寒的是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长久以来会造成如何的后果？周嬷嬷不敢往下想，只能厉声喊着宫人们去请御医。 还是佟皇贵妃冷静非常。 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她有条不紊的将胤祐送入澡间，顺带乐呵呵的提问：“咱们小七想吃什么？” 胤祐没有犹豫：“肉！” 然后他又补充道：“要酱大骨！”给有福吃。 奶狗有福汪呜汪呜叫着。 这还不说，等洗漱完毕换上一身干爽衣服的胤祐走进花厅以后，奶狗有福更是一跃上胤祐的膝盖，毛绒绒的脑袋在他手掌里蹭来蹭去，尾巴更是犹如风火轮般迅速摇摆。 撒娇卖萌的模样让佟皇贵妃看着都吃惊，难掩好奇的询问胤禛：“有福还真喜欢粘着小七，之前不是天天粘着胤禛你的吗？” 胤禛呵呵冷笑。 可不是嘛？为了酱骨头出卖了自己的灵魂，这等小狗不要也罢。 他不置可否的看了奶狗有福一眼，淡定发言：“七弟喜欢便把有福给他吧，儿臣回头要再选一只更聪明，更不会被外物所吸引目光的小狗。” 佟皇贵妃强忍着没笑出声。 第12章 胤禛微微抬头，冷哼的模样瞧着冷峻。 实际上在佟皇贵妃眼里却满满都是喜感，还说自己不在意，要自己说胤禛分明心里是醋着了，有福可是胤禛在猫狗房里选了许久才挑到的。 佟皇贵妃越想越是肯定，看着胤禛的眼眸里都是暖意：我家的胤禛真是太可爱了！ 胤禛一阵恶寒。 顺着炙热的视线看去，他惊疑不定的对上佟皇贵妃泪眼汪汪的双眼：“……额娘？”这是怎么了？ “你是不是吃醋啦？” “才不是呢！额娘您可别瞎说。”和小狗吃醋还是和胤祐吃小狗的醋？胤禛把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佟皇贵妃不以为然。 不过看到儿子惊得都要蹦起来的模样，她决定为儿子的自尊心蒙上一层遮羞布。她笑眯眯的看向胤祐，话题再次转向午膳：“今天咱们中午就吃酱大骨，再配个栗子烧肉如何？王厨子的手艺可是一绝，唔还有豌豆炒虾仁、蘑菇炖小鸡、锅烧鸭肉……” 胤祐吞了吞唾沫。 佟皇贵妃报的越发起劲，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 胤祐有点忐忑：“都可以吗？会不会太多了？” 只是这么点东西算得上什么？ 佟皇贵妃豪气的一挥手：“放心吧！胤祐想要吃什么母妃就给你做什么！” “就是就是，七阿哥放心说，奴婢这就安排人去准备。”周嬷嬷也笑着应是。要她说今日是个值得庆祝的好日子，就应该操办一番好好庆祝，同时也保佑主子日后能够一帆风顺，平平安安呐。 这么想周嬷嬷也是这么做的。 她亲自赶到膳房里督促宫人备膳，立志要让三位主子吃得舒舒服服，慰慰贴贴。 膳食很快就送到花厅里。 等康熙得信匆匆赶到承乾宫时，便看到一大两小吃得香甜的场景。 还别说康熙的肚子也饿了。 处理朝务政事之后便开始处理内务府，安排妥当又使人细细探查德妃和六阿哥的相关信息，好不容易有了空闲刚打算用膳又得到佟皇贵妃疑似中毒的消息。 康熙像是被人一记重锤砸得头晕目眩，几乎是得信的同时他便丢下所有事情第一时间赶到承乾宫来。 可是瞧瞧朕看见什么？ 康熙狂跳的心脏逐渐变得平缓宁静，尚未走入花厅便可以听到一阵阵清脆的说话声，嗓门最响的是胤祐：“呜哇！四哥哥，你吃吃看这个也好好吃。” -- 第24页 “嗯……好吃，胤祐不要说话。” “哇！这个也好好吃，软乎乎的……” “胤祐，边说话边吃小心呛到。” “可是很好吃嘛，哇——这块也咳咳咳！” “你看看你，都和你说了吃东西的时候不准说话。”胤禛黑着脸唠叨个没完。看着凶神恶煞，他的手上却拿着帕子和清水，眼眸里的担忧也是分外明显。 这一切都被康熙纳入眼中。 刚才的担忧和疲倦如春雪般消融，莫名感觉自己的脚步都轻松不少。 虽然有胤祚这般不友善兄弟的，但也有像胤禛这般关爱弟弟的，而且胤禛和胤祚还是一母所生，这说明什么？说明德妃不会教养孩子！瞧瞧胤禛多好多棒！？ 康熙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他心情不错抬步走入室内。 闻声三人齐齐抬头看来，比起佟皇贵妃和胤禛的行止有度，胤祐就是直接蹦下凳子，欢欢喜喜的朝着康熙奔去：“汗阿玛！” 胤禛瞪圆了眼，目瞪口呆的看着胤祐朝着康熙伸出两只手，理直气壮的要抱抱。 重点是汗阿玛还抱了。 康熙一脸无奈的伸手将胤祐抱在怀里，任由着他的小脑袋在自己脖颈处蹭来蹭去：“汗阿玛，汗阿玛，汗阿玛！” 真真是娇气！ 就算是公主都没这样子的吧？胤禛难掩眼中的震惊，自己还好要是其他兄弟看到这一幕，非得心生嫉妒和怨念吧？ 胤禛想来想去，记忆里顶多就是点汗阿玛疼宠太子的场景。至于旁人是得不到多少注意，倒是等到自己几个已经长大成人以后，十八弟、十九弟等出身不显的弟弟们才得到汗阿玛的疼宠。当然再是疼宠，汗阿玛也不会将他们抱在怀里逗弄。 胤禛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稳重有礼的请安。起身之后，他还伸手拉拉胤祐，板着脸颇为严肃：“胤祐，你的规矩呢？还下来给汗阿玛请安行礼。” 胤祐乖乖的应是。 他落在地上请安行礼，站起身又啪叽像个糯米团子般黏在康熙身上，嚷嚷着要汗阿玛抱。 也不知道是不是该佩服胤祐。 胤禛上辈子就没看到哪个兄弟敢这般朝着汗阿玛撒娇卖萌黏糊的。 他心里有些复杂，想了想胤禛还是满脸严肃的走上前，他双手托着胤祐腋下，像是拔萝卜一般试图将胤祐从康熙腿上撕下来。偏偏胤祐坚决不肯从上面下来，双手双脚粘着不肯放。 却不知胤祐粘着康熙是有原因的。 肚子饱了不代表他真的饱了，对于胤祐来说最需要的是龙气。 也不是四哥没有，就是四哥的龙气纯净归纯净，偏偏是以浓重的苦味为主，直到最后才会泛起一丝丝甘甜。 比较起来康熙身上的龙气可要好吃多了。 明明纯度差不多，味道却大有区别，更喜欢康熙身上龙气味道，更在乎口腹之欲的胤祐像是小狗狗般，在康熙腿边蹭来蹭去，试图多薅两缕龙气尝尝。 胤禛嫌弃的盯着胤祐。 他觉得不能这样纵容七弟，因此上前揪住胤祐：“下来。” 汗阿玛的宠爱就像是阴晴不定的天气，说是晴说是雨，就连宠爱几十年的太子能够翻脸，就连十三弟也能视若无睹十数年，胤祐现在的无法无天或许到未来也会变成众多罪名中的一条。 只可惜胤禛想得很好，操作起来却立马碰上了滑铁卢。胤祐抱着康熙的大腿死活不挪窝：“不下来。” 胤禛黑着脸：“下来。” 胤祐坚决摇头：“不下来。” “下来！” “不下来！”胤祐紧紧抓住康熙，脸上还带着点委屈。 他不懂四哥为什么要拦着自己。 胤祐思考了半响，然后伸手拽拽汗阿玛的袍角：：“汗阿玛，是不是四哥也想被您抱抱？” 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胤祐越想越肯定，他重重点头：“没错，我刚才听佟母妃说四哥是个醋罐子！刚才还吃儿臣和有福的醋，现在肯定又又又吃醋了！” “我没……” “汗阿玛，您也抱抱四哥吧！”胤祐打断胤禛的话语，欢快的举起双手：“这样四哥就不会吃醋了。” 胤禛浑身一震。 这话立马让他瞪圆了一双眼睛——开什么玩笑？ 偏偏看热闹的康熙非但没有反驳而且还哈哈一笑，他稳稳将胤祐放在自己怀里以后，又伸手将胤禛也一把拎起同样放入怀中。康熙朝着儿子眨眨眼：“这下胤禛不吃醋了？” 胤禛浑身僵硬。 一旁的胤祐伸手戳戳他：“四哥，这下你也有份就不要吃醋了。” 胤禛：………… 我不吃醋，就是挺想杀人的。 他的表情成功逗乐康熙。 谁让胤禛明明是个六岁孩童，最近却是越发端正老沉，看着活像是十六岁……不对！像是六十岁老学究的架势，就连康熙也能忍住，顺着胤祐的话语便逗弄一二。 还别说，别有一番趣味！ 佟皇贵妃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别了眼康熙，再看看耳朵根都红透的胤禛，还是决定拯救拯救这孩子。佟皇贵妃笑着转移话题：“皇上，您可用了午膳？” 那当然是没有。 康熙知情知趣，他笑眯眯的将两个孩子放在地上，伸手牵住皇贵妃：“自然是没有用过的，皇贵妃可要邀朕一起用膳？” -- 第25页 佟皇贵妃抿唇一笑。 帝妃两人含情脉脉交换眼神，牵着手一直走回桌边。 胤祐的小脸皱成一团，明明龙气入口味道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偏偏莫名吃起来有种怪怪的味道。 唔……这是什么味道呢？ 要是后世有人得知胤祐此时情愫，只怕得告诉他此物味道名曰：狗粮。 已用过的吃食被迅速撤走，不用半盏茶功夫宫人们便送上一桌全新的。偏偏胤祐刚才便已经吃得肚子溜圆，现在唯有望着新上的餐点垂涎三尺，后悔莫及。 胤祐猫猫垂泪。 康熙夹起一块鲜虾饼在胤祐鼻尖转了一圈，然后嗷呜一口放入嘴中：“这炸虾饼口感酥脆，配合爽脆的莴笋丁更能尝出虾肉鲜甜的味道，赏！” 胤祐的小脸气鼓鼓的。 佟皇贵妃一脸黑线，赶紧安慰泪眼汪汪的胤祐：“胤祐乖，回头母妃再让人给你做一份！好不好？保准比皇上手上这份更大虾肉更多更好吃！” 同时她也伸腿踹了踹皇上。 真是的，堂堂皇帝和三岁孩子置气也不嫌弃丢人？ 康熙咳嗽一声。 他一脸严肃：“朕这也是为胤祐尝一尝味道，毕竟胤祐年纪还小吃多万一生病怎么办？汗阿玛一心一意都是为了胤祐。” 胤祐表示不相信。 他连康熙身上的龙气也不要了，挪着小屁股就要跑路：“汗阿玛坏！汗阿玛欺负胤祐。” 康熙眼疾手快。 小包子胤祐还没逃远就被他揪回到膝盖上，康熙夹起一块炸虾饼掐开，一半放在胤祐面前：“吃一块多了，就给你吃半块吧！” 刚才还气呼呼呢。 转眼间胤祐乐得眉开眼笑，在康熙脸颊上亲亲：“胤祐最喜欢汗阿玛了！” 刚才还是坏蛋现在又成最喜欢了。 康熙掐了掐胤祐没多少肉的脸颊叹气：“就你这油嘴滑舌的模样，也不知道是像了谁。” 胤祐歪歪头，看着康熙。 康熙趁着他没开口赶紧伸手捂住：“就吃你的吧！”可别说话了！ 第13章 佟皇贵妃噗嗤笑出声。 胤禛只觉得没眼看，选了两筷子青菜慢慢啃着。 四人温馨满满的用完膳。 撤掉膳食的时候，康熙也想起一件事。他低头看看胤祐：“胤祐想不想搬到承乾宫里来住？这里有你的四哥，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哦！” 康熙原本以为胤祐会立马点头，意外的是胤祐居然直接摇头了。康熙这下奇怪了：“胤祐不喜欢你四哥吗？不喜欢皇贵妃吗？不喜欢有福吗？” “喜欢啊！” “那为什么不想搬到承乾宫来住？” “是因为戴佳庶妃吧。” “因为胤祐要陪着额娘呀。” 佟皇贵妃和胤祐异口同声说道。 默契十足的回答让胤祐越发鄙视康熙，他摆出一幅搞不懂汗阿玛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的疑惑模样，胤祐小小声的嘀咕：“胤祐是男子汉大丈夫，要保护额娘！” 就你还男子汉大丈夫呢！ 康熙哑然失笑的同时，想想自己将戴佳庶妃给忘记的事情又觉得有些尴尬。 佟皇贵妃难掩笑意。 她将早就想撸一把的小包子从康熙怀里挪到自己怀里，笑眯眯的说着：“要不胤祐和额娘一起搬到承乾宫来如何？” 景阳宫破败陈旧。 以往她久病不愈倒也不好和旁的宫妃同住，而其他宫妃多少看不上戴佳氏，如今既然有好的趋势佟皇贵妃也乐得安排。再说戴佳庶妃沉稳内敛，胤祐又是招人疼的，入承乾宫里一起照顾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康熙惊讶一瞬。 紧接着他也笑道：“朕已经下令让人修缮景阳宫，在景阳宫修缮好之前，胤祐和戴佳庶妃一起搬到承乾宫来，好不好？” 这回胤祐不反对了。 他乖乖应了声好，拉着胤禛的手发问：“那胤祐晚上能和四哥一起睡吗？胤祐听说关系好的兄弟就应该夜雨对床，抵足谈心……？” “年纪小小知道的倒是不少。” 康熙无语的点点头：“朕允了，胤禛要好好照顾弟弟知道了吗？” 胤禛：…… 他其实挺想拒绝的，夜雨对床，抵足谈心什么的以前和十三弟都没有过。只是等看到胤祐闪闪发光的双眼以后，拒绝的话语在舌尖转了一圈又被胤禛吞了回去，他慢吞吞的开口：“儿臣会好好照顾弟弟。” 康熙满意颔首。 他揉揉胤祐的脑袋：“胤祐也要好好听四哥的话，知道了吗？” 胤祐欢呼一声。 康熙唇角微微上扬，和声吩咐：“胤禛，先带着胤祐去玩一会吧。” 接下来就是做正事的时候。 意外的是率先抗议的竟是胤禛，他一脸严肃：“汗阿玛，此事儿臣乃是当事人，理应在场才对。” 胤祐瞅瞅胤禛，再看看康熙。 他连忙点点头：“儿臣是证据发现人，也应该在场。” 想了想，胤祐又把奶狗有福也举了起来：“有福乃是有功之犬也应该在场。” 康熙哭笑不得。 两个孩子也就罢了连奶狗也算？他顺手摸摸奶狗有福：“行，就赐有福为御犬，令其御前行走，胤祐觉得如何？” 胤祐点点头，摇头晃脑：“儿臣觉得此事妥。” -- 第26页 康熙哑然失笑。 眼看两个孩子定要留在现场，他也没有再阻止。康熙转身面朝梁九功，他笑容瞬间收敛沉声说道：“将东西呈上来。” 宫人将熏香炉子呈送上前。 很难想象，这么个半点不起眼的熏香炉竟然被人做了这样的手脚，无论从外观甚至点燃以后都看不出任何问题，唯独要以几乎趴伏在地的角度往上才能看到过略闪过的蓝色光晕。 最神奇的在于干燥的时候打开也只是普普通通的白色质地，唯独遇水才能变成蓝色。 与宫人一起进来的还有太医院院使与诸位御医，所有人皆是面色严肃，对这种蓝色液体讳莫如深，细细交谈许久也没给出个具体的问题。 “陈御医，你们可明白此物是什么？” “回禀皇上。”太医院院使陈御医跪在地上：“微臣觉得此物乃是石胆，石胆虽然为常用的药物但是其本身有大毒，书中有记载其加热之形如石膏，常被人拿来错用，不过因其遇水则又变于蓝色也算得上容易识别的毒物……微臣还是头一回见到用石胆做手脚的。” 康熙冷哼一声：“是不曾有过，还是你们没有看到之前便中毒身亡？” “这……”陈御医不断擦着额角汗珠，嘴里喃喃片刻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偏偏中毒的是佟皇贵妃。 最糟糕的是御医们尚不知道佟皇贵妃用此物用了多久，而早夭的小公主是否也是因此……丧命的？其实御医们几乎可以肯定是，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将结论说出口。 康熙细细观察熏香炉。 佟皇贵妃所用皆为珍品，眼前的熏香炉自然也是珍宝中的珍宝，其通体镂空鎏金，四面皆是石榴花图案，寓意为多子多福。 只可惜好好的寓意却沾染上此等恶物，别说是多子多福长命百岁，怕是长久吸闻只会落个短命夭折的命运。 最让康熙愤怒和后怕的是这等腌臜物竟是会存在宫中，而这种般防不胜防的东西宫里还有多少呢？康熙越想越是严肃，越想越是愤怒，他吩咐梁九功：“传朕的旨意，彻查到底！” 其次便是佟皇贵妃的身体。 御医们逐一上前为佟皇贵妃把脉，佟皇贵妃病足有一年有余其中有生子，身体亏损严重。未曾寻到病因，御医们也一直都是以疗养为主，如今知道病因以后御医们心下一松，当即便开出几幅降肝火的药物。 “皇贵妃的身体如何？” “回禀皇上，如今已经找到病因，现在排除异物并好生用药，想来……三个月内定能够痊愈。”太医院院使陈御医小心谨慎的措辞。 能够痊愈就好！ 康熙重重松了口气，同样松了口气的还有胤禛，压在他心头的无数阴霾，在此刻终于散开，阳光直入心田中最隐秘的角落，将那些纷乱的思绪一扫而空。 胤禛嘴角上扬，露出真心实意的快乐笑容。 胤祐咦了一声，他惊讶的看向胤禛。围绕在四哥身上那九分苦涩一分甜的龙气，在短短几息时间以内甜味便猛地上升一些，变成七分苦三分甜的香醇口味。虽然质量尚且比不上汗阿玛的，但是比起刚才那也是美味了不知道多少。 偶尔换个口味也不错。 前面还和康熙黏黏糊糊的胤祐登时朝着胤禛扑去，像是小猫般在他的怀里拱来拱去。 七弟是想要出去玩耍吗？ 想想坐在殿内都是说些枯燥乏味的事情，想想查找出幕后凶手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心情大好的胤禛也升起兄长之心。他站起身来：“汗阿玛，额娘，儿臣带七弟去玩一会。” 胤祐眼前一亮。 他挥舞着小手嚷嚷着：“带有福一起去！” 现在已到了和猫猫对决的时刻！ 胤祐信心满满，决定要带着有福与猫猫一战到底！ 为了和猫猫打仗，就连香甜可口的龙气胤祐也可以暂时放一边。当然，胤祐不会说反正晚上要和四哥一起睡，到时候还不是自己爱薅几缕就薅几缕？ 而猫猫们则是现在最大的敌人！ 胤祐眼底冒着熊熊烈焰，握紧拳头发誓要将曾经遭受过的屈辱从猫猫们的身上逐一讨回来！ 胤禛脑门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跟着气势汹汹的胤佑往外奔去，还以为他要回景阳宫告诉戴佳庶妃迁宫的喜讯，却没想到胤祐目标一转直直朝着御花园奔去。 去御花园做什么？ 一路被拉着飞疯奔跑，胤禛脑海里最后剩下的念头就是：胤祐跑得还挺快。 他进了御花园已是气喘吁吁，胤禛双手摁在膝盖上，擦了擦额头汗珠：“胤祐，到御花园来是做什么？” “和猫猫打仗。” “……哈？”胤禛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紧接着就看到胤祐蹲在有福面前念念有词：“只要打败猫猫就给你酱大骨。” “汪呜汪呜呜呜。” “哎……要五根？汗阿玛说的多吃对身体不好，要不三根吧？”胤祐小脸皱成一团。 “汪呜。” “好，那就一言为定。” 胤禛：…………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胤祐和有福的一系列交易，缓缓陷入沉思。胤禛脑海里瞬间出现十几种可以利用胤祐达成的，比如粘杆处，哪里还需要那么多暗卫？调查贪官污吏只要派遣一只野猫一只野犬进入即可…… -- 第27页 停停停停停，打住，打住！ 胤禛闭上双眼，将眸中各种情绪统统压下去。上辈子累死胤祥累死自己，死后还不得安宁的日子还没过够吗？这辈子还要再当一回皇帝，再把自己当老牛一般活活累死？当年拼死拼活得到的皇位权利，现在看来也就这样。 好不容易救回额娘，自己难道还要再看着汗阿玛郁郁而终，太子绝望而死，兄弟们或是浑浑噩噩或是反目为仇吗？光是想想胤禛就打从心里觉得无比倦怠。 就算不说这些。 胤禛自觉还算个不错的皇帝，可是他的后代却是……想起弘历这混球，胤禛脑门上青筋立马暴起一片。 这辈子还是做个普通王爷得了。 年少时的太子虽然骄横跋扈了些，但才华过人风华正茂，处事手段更得到汗阿玛的真传，在当年也是兄弟们向风慕义之人。或许只要加以协助让汗阿玛与太子之间的关系不再如此紧绷，或许…… 一时间胤禛想入非非，直到一阵乱糟糟的猫叫声才将他的思绪重新拉回来。 胤禛抬眸看向四周。 紧接着他脑海里浮出一个问题：原来胤祐还真是打算和猫打仗吗？ 等等？就凭借有福？ 胤禛目瞪口呆，满眼呆滞的看着胤祐和有福向眼前的猫猫们发出冲锋的号角。 一个敢说一个还真敢做。 明明有福只是一只小奶狗，此刻却猖狂的宛如自己是头狼，它大摇大摆的走到最前方，前脚掌用力一拍地面：“嗷呜——！嗷嗷嗷嗷！” 威武的叫声瞬间变得凄惨无比。 胤祐震惊的睁大了双眸，不敢相信自己会看到眼前这一幕。 有福！你怎么如此没有用！？ 刚才还表示自己可以左拳□□猫，右脚踹橘猫，头顶撞三花的有福，可如今竟是一个当面直接被一只黑猫踩在脚下，直接宣布阵亡。 胤祐瞳孔地震。 望着战胜野犬的猫猫们朝着自己步步逼近，胤祐瑟瑟发抖。 胤禛越发迷茫了。 眼前的猫猫们一看心情就很好，它们的尾巴弯成快乐的感叹号，踏着优雅的猫步缓缓走来，同时也发出柔软娇气的叫声：“喵嗷~” 第14章 胤祐惊恐的躲到胤禛身后。 不对！在后方也有猫猫正在逼近中，现在的局势对胤祐非常不利。 最后的求救对象只有四哥了！ 胤祐宛如树袋熊般紧紧缠在胤禛的身上，坚决不打算从四哥身上下去！ 胤禛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架势。 问题是他也不过是六岁多的幼崽罢了，哪里经受得住胤祐牌泰山压顶的份量，只支撑了两息时间，胤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随即他的耳边响起惊恐的尖叫声。 胤禛赶紧抬头看去：只见胤祐已经被猫猫们团团包围，他的身上扑着七□□只猫，每一只猫都仿佛是猫遇见了猫薄荷，一个个抱着胤祐的胳膊脸蛋舔舔啃啃，甚至于肚子朝天发出咕噜咕噜声，从尾巴尖到耳朵都在表达着它们的舒适。 至于胤祐嘛…… 胤禛看了眼就忍不住挪开目光：胤祐摊在地上，双眼无神直视天空，整个人已灰化成石头，眼看只要一阵风就能把他给吹走了。 胤禛动了动身体。 温柔的猫猫们登时警惕起来，朝着胤禛露出爪爪。 胤禛：………… 要不还是回去得了？正当胤禛心生退意的时候，胤祐也注意到他的存在：“四哥——救命！” 胤禛不得不收回脚。 他立在原地琢磨着如何下手，就在此刻胤禛耳边响起一阵禁鞭声，紧接着一名穿着杏黄色朝袍，容貌俊秀的少年由远至近。 来者正是太子胤礽。 胤禛见状微微一愣，恭声请安：“臣弟给太子二哥请安。” 远远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而走近的胤礽杏眼圆睁，他惊疑不定的看着胤禛：“四，四弟，刚才的惨叫声是你发出的？” 换做胤禔惨叫，他都没这么震惊。 这个养在佟皇贵妃膝下的四弟，自打皇贵妃病后是一天比一天沉默寡言，气势更是反常的威严，以至于胤礽有时候看到他还有点心虚。真是因为如此，所以胤礽也完全没想到四弟还会发出这样的怪声，真是……挺好玩的：） 心生好奇的太子，抬步走近。 胤禛看向还难掩稚嫩的太子，眼眸里的无奈一闪而过。他恭声解释：“惨叫的是七弟。” 胤礽微微一愣：“……七弟？” 他好像未曾见过？又好像见过的？胤礽努力搜索记忆，也记不得七弟的模样，只记得七弟好像腿脚有疾，被认为不祥来着。 胤禛没把胤礽的迟疑放在心上。 他无奈的看向身后：“七弟怕猫，结果被猫给围住了……” 太子胤礽登时惊了：“哈？被猫围住？” 他还是头一回听说有人怕猫，将信将疑地探头向前看去。 太子胤礽：………… 不得不说眼前一幕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太子双眼微睁，惊奇的向前走了两步。 面对陌生人的出现，猫猫们充满了敌意，一个个背脊弓起发出短促的威胁音。 跟在后头的小太监们赶紧上前，他们拿出拂尘朝着猫猫们用力挥舞，嘴里大声喊着：“去，去！滚一边去！” -- 第28页 太子胤礽的视线落在眼泪汪汪的胤佑身上。 还别说胤祐长得好皮囊，虽然有点瘦但也同样显得眼睛大大的，噙着泪珠的模样瞧着软萌好欺负，让胤礽有点手痒痒，想要戳一下…… 咳咳…… 太子胤礽勉强收回心神，他倨傲的微抬下巴，不屑的扬起唇角：“七弟？你也太没用了吧？堂堂皇子居然害怕几只野猫？” 嫌弃之余胤礽大手一挥。 他示意宫人们上前：“还不干净将这些试图攻击七阿哥的野猫都抓起来。” 四周侍卫宫人齐齐应是。 堪堪是眨眼的功夫，满地的野猫皆被抓捕归案，侍卫首领恭谨发问：“太子爷，这些野猫如何处理？” “这还用得着孤说？” 太子胤礽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直接送去猫狗房，让猫狗房的人处理。” 胤禛眉心重重一跳。 更别说胤祐，他一双杏眼瞪得溜圆。 看着被捕的猫猫们惊恐大叫，胤祐登时慌了。他赶紧从地上爬起，哒哒哒的跑到太子身边：“不，不是的！猫猫们是在和胤祐玩耍，没有，没有欺负胤祐。” 猫猫虽然很坏但也没做坏事。 胤祐怂怂的缩成一个小团子，虽然害怕的瑟瑟发抖，但是他还是很努力的从侍卫手里抱过一只橘猫。 胤祐僵着身体揉揉猫头：“太子哥哥你看，胤祐，胤祐是在和猫猫玩耍，真，真的。” 瞧着哆嗦的短胳膊短腿。 听听这结结巴巴的话语。 恐怕也就眼前的小傻瓜七弟以为能骗过孤。 太子似笑非笑的盯着胤佑。 胤祐睫毛颤抖的速度越来越快，眼泪也开始打转：“猫猫都是好猫，不要杀猫猫呜……” “孤什么时候说要杀猫了？你们说是不是？”太子哭笑不得。他又不是虐待狂没事杀这么多猫做什么？ 可是下一刻太子却是一愣，周遭宫人侍卫的表情都隐隐有些古怪，顿了顿才接二连三的接话：“是，是的，太子爷并没有想杀猫，是七阿哥误会了。” 太子眉心紧紧锁住。 一丝懊恼在他眼底一闪而过。他强装无事，伸手拍了拍胤祐：“孤的意思是这些猫脾气不好，得关在笼子里好好教育。” 胤祐恍然大悟。 眼泪珠子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乖乖抬头问：“是把猫猫都阉掉吗？” 太子：……倒也不必。 不过听七弟这么一说还真挺有趣的，他摩挲下巴朗笑道：“那就吩咐猫狗房，把这批野猫统统阉了吧。” 猫猫们沉寂一瞬，它们再次喵嗷惨叫起来。胤祐这回一点都不伤心了，甚至还欢欢喜喜的挥手与猫猫们告别。 望着空荡无猫的御花园，胤祐得意洋洋的背着手在御花园里饶了一圈，心满意足的抬头挺胸：这一场战役终究是我赢了！ 太子胤礽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指指莫名得意的胤祐，侧首问胤禛：“七弟这是在干嘛？” 胤禛沉默一瞬，他选择实话实说：“七弟是带着有福来和猫猫们打架的。” “和猫打架？”太子一脸愕然。 他转头看向胤祐，没忍住小声嘀咕：“明明七弟长得挺可爱的，怎么脑子这么笨啊？” 而旁边的胤禛望着太子也在发愣。 太子刚才的意思是将野猫送到猫狗房教育一二，落在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耳中却是要将这些野猫赶尽杀绝。 这样的误会不可谓不大。 现在想来上辈子毓庆宫里也送不少太监宫女回内务府，大多三五天或是十天半个月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当然这些事迹到最后都变成太子暴戾的罪证之一。 固然太子有管教无方的缘故，可是这些恶事到底是太子的意思还是旁人的意思？胤禛面色怔愣，猛然发觉其实自己根本不了解上辈子太子逐渐改变的内幕。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胤禛眸色复杂，暗暗看了太子胤礽一眼。 果然自己应该多了解一下太子……才对吧？借机也好和太子联络联络感情，争取将他与汗阿玛的关系搞好…… 太子嘀嘀咕咕半响却是没得到四弟的回答，他满脸不乐的看向他，然后被胤禛‘温柔’的目光看得一身恶寒：“胤禛，你……没事吧？” 看着让人有种撒腿就跑的冲动。 胤禛回过神来。 瞧着太子一副要上前探探自己有没有发热的架势，他眸底微光一闪而过——年幼时的太子还尚存着兄弟友爱之情，果然还有培养的潜力。胤禛思考的同时含笑朝着太子说道：“太子二哥，臣弟无事。” “……是吗？”太子将信将疑。 可是四弟一会儿老成如同六十岁老学究，一会儿慈爱的宛若皇玛嬷，总让自己有种怪怪的感受。 太子思来想去片刻。 最终他决定回头使御医来询问询问：四弟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只可惜太子问了一圈都没问出个所以然，正当他一脸郁闷的溜达回毓庆宫时，恰好在门口遇见熟人：索额图。 索额图远远看到太子便笑了。 他长相本就算不上俊秀，整张脸沟壑遍布，即便露出灿烂的笑容也瞧着着实有点丑。 太子胤礽皱皱鼻子。 不过他是个好太子，不会嫌弃舅公长得太丑的，更不会因为嫌弃舅公长得太丑还想看看七弟洗洗眼睛的。 -- 第29页 胤礽矜持的露出一个笑容。 他冲着索额图点点头：“舅公，孤正巧有事想要问问您。” 太子有事要问自己？ 索额图眼前一亮，脸上的笑容也是越发灿烂。他昂首挺胸一路跟随着太子走入毓庆宫，暗暗决定定要为太子殿下好好出主意，让自家小太子更加信任自己！ “舅公，您喝茶。” “好好好。”索额图乐得眉开眼笑，端着茶盏抿了口。他定定神，紧接着期盼的看向太子：“太子殿下，您的问题是……” 难得索额图看到太子脸红。 太子胤礽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眉心紧锁在原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索额图心里一咯噔。 这模样……怎么像是自己当年情窦初开的时候？少年郎的初恋那都是酸酸涩涩的，就是索额图也没能和初恋的姑娘走到最后，回想过去他望着太子也多了三分惆怅——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等等？ 索额图悚然一惊。 太子如今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岁。这岁数便情窦初开？那对方是谁家的姑娘？索额图越想越是忧心忡忡，目露担忧之色。 “太子殿下……” “舅公……” 两人竟是异口同声。 索额图和太子胤礽相视一眼，又齐齐笑道：“您/你先说吧？” 这般默契让两人再次一愣。 有默契好啊！说明太子的心和自己在一块儿呢！索额图心中欢喜，他拱拱手率先开口：“太子殿下年龄尚幼，如今尚且是读书的时候，这等爱爱情情之事还得等……” “什么情情爱爱之事？”胤礽一脸懵的看着索额图，狭长的凤眼愣是睁得溜圆，宛若受惊的猫咪般整个儿炸开。 第15章 太子胤礽一脸震惊的看着舅公。 舅公啊舅公，孤寻你问的是正事——你倒好！脑子竟是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索额图一脸尴尬。 两者面面相觑，良久他才咳嗽一声：“太子殿下，请说。” 舅公真的靠谱吗？ 胤礽心底头一回对索额图升起强烈的怀疑，犹豫片刻以后他勉勉强强说出自己的疑问。 一听和四阿哥有关，索额图登时紧张起来。 德妃被训斥禁闭一事，暂且还没有传到朝堂上。在外人眼中德妃只是孕期不适暂且修养，无法照顾年幼的六阿哥才暂且交给荣妃代管的。 因此索额图对于四阿哥的态度也很是模棱两可，要知道四阿哥虽然在佟皇贵妃膝下照看，可他毕竟是德妃的亲子。 想想佟佳氏的嚣张跋扈，再想想逐渐冒尖的乌雅氏，索额图眉心紧紧锁在一起。他沉思半响，这才郑重发言：“太子殿下，四阿哥心思多虑，加上佟佳氏和乌雅氏势力渐大，怕不是在想些不利于太子殿下的事情，要奴才所见还是远离一些比较好。” “……是吗？” “当然是！”索额图信誓旦旦的保证。 要往日太子还真的相信，偏偏今日索额图出了这么个乌龙，再加上还有四弟纵容的七弟和猫猫打架之事在前，太子胤礽怎么想都想不出四弟哪里像是居心不良。 他眼神闪动，心中便有些怀疑。 并不知道太子胤礽所想的索额图，他还在继续往下说：“与四阿哥比起来，太子殿下可以尝试尝试亲近七阿哥。” 胤礽的表情凝固了。 索额图细细解释：“七阿哥身有残疾，加上一贯以来不受皇上重视，若是太子殿下愿意照看一二，定然能得到他的感恩，收为己用也轻而易举。” 七阿哥天生没有夺嫡的资本。 既然如此，定然也会为了将来做打算，索额图的算盘敲得啪啪作响。 胤礽心里郁闷得很。 他僵着脸送走索额图，心事重重以至于一晚上辗转反侧没有睡好。到了第二天，顶着黑眼圈走进尚书房，太子立马引来授业师傅张英惊讶的目光。 张英合拢书籍。 他仔细观察太子片刻，随即和声询问：“太子殿下可是有什么心事？” 胤礽刚要摇头。 忽然间他眼前一亮，面前不正巧还有一人可以问？ 时年四十余岁的张英风度翩翩，博学多才，是康熙精心挑选而出的帝师。在太子胤礽眼中张英的才华更是仅次于汗阿玛，求证问题问张英，不比问索额图来得更好吗？ 胤礽赶紧将四弟和七弟身上的问题逐一说了个遍，随后期待地看向张英，希望能从他的口中得到答案。 张英抚着胡须略略思考片刻。 望着一脸苦恼的太子，他不疾不徐的回答：“太子殿下，第一个问题很简单。” “简单？” “四阿哥并不是病了，只是在面临皇八女不幸夭折，皇贵妃重病缠身的局势下，四阿哥一下子长大了。”张英温声道。 太子胤礽微微愣神。 这个答案可比索额图的答案来的让他更能接受，可是更能接受的同时胤礽心里又有些发堵。他张了张嘴却又抿紧，眉眼间流露出一抹浅浅的懊恼。 张英笑得和善。 在他看来太子愿意为兄弟着想才是好事：“太子殿下是不是有些后悔？觉得要是之前自己能够注意到就好了？” 胤礽蔫头蔫脑的。 张英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太子既然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何不去关心关心两位阿哥呢？要微臣所说无论什么时候开始做，总比犹豫不决要来得好！” -- 第30页 胤礽握了握拳头。 他长舒一口气，郑重的点点头：“孤知道了。” 张英笑着颔首。 他话题一转：“那这回，太子殿下可要收回心思，好好读书才是。” 正当胤礽忙于读书时，胤祐则在慈宁宫后院。他高高兴兴的冲着五阿哥胤祺挥舞小手：“五哥！五哥！” 胤祺看到他就露出大大的笑脸。 他长得圆润白胖，胖乎乎的身体一颠一颠的往前跑，瞧着足有胤祐两个那么大：“七弟，七弟！” 旁边的宫人看着心惊肉跳。 唯恐一不注意，五阿哥就会摔个屁股蹲。 胤祐都急了：“五哥你慢点。” 胤祺一点都没慢下来，他一直跑到胤祐面前才停下。停下脚的第一件事，气喘吁吁的胤祺便摊开小手，冲着胤祐笑得高兴：“给，七弟吃！” 胤祺手掌心里握着一把琥珀核桃仁。 撒着白芝麻，裹着蜂蜜的琥珀核桃又香又甜又脆，是宫里嫔主子以上才有的点心。在慈宁宫里跟着皇太后居住的胤祺，他一贯享受着最好的待遇，琥珀核桃这些也是常见的零嘴。 但对于前身的胤祐就不一样。 景阳宫里常见的点心就是老三样：糖糕、豌豆黄还有沙琪玛，至于其他的点心想吃就得花钱到御膳房定，穷得叮当响的戴佳贵人订不起，胤祐几乎也没能吃到机会。 性格温柔的胤祺也知道。 他每回偷偷攒下一点点心，等到七弟和自己玩耍的时候一起分享，唯独不知道的是…… 宫人们无奈的相视一眼。 皇太后早就发现了五阿哥的小心思，最近的点心都是双份的。最重要的是，宫人们也有点儿担心，若是七阿哥嫌弃……若是七阿哥觉得五阿哥是看不起自己要怎么办？ 众人提心吊胆的注意着。 只见七阿哥高高兴兴的接过琥珀核桃，毫不犹豫的往嘴里塞：“呜哇！好好吃！” 胤祺乐得眉眼弯弯。 他喜滋滋的牵着胤祐的小手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念叨：“今天咱们玩什么好呢？” “对了对了，昨天我打败猫猫了。” “哎……？怪不得今天我去御花园，一只猫猫都没见着。” “嘿嘿，他们都被送去猫狗房啦！” “送去猫狗房做什么？” “听说唔……好像是要做猫公公？” “哎？猫公公！？”胤祺瞪圆了眼睛。 一旁听着话语的小太监脚下一滑。 他们下意识的夹紧双腿，目露惊恐之色，忍不住朝着远在猫狗房的猫猫们投去一丝怜惜。 胤祐笑着点头：“要不咱们过一会去看？” 胤祺也点点头：“等吃完点心咱们再去看。” 吃点心之前先是玩耍。 胤祐将一堆木棍丢在地上堆成小山，磨掌擦拳：“今天点心的归宿是我的肚子！” 胤祺握紧拳头：“是我的肚子才是！” 两人身后冒出熊熊烈焰，蹲在树枝边就开始今天的比赛。 树枝形状不一，大小不一。 要取出来还不会碰到其他树枝，那简直比登天还难！胤祺屏住呼吸缓缓抽出，而胤祐则仗着自己运气好，瞧着哪根顺眼就抽哪根。 “胤祐，你的运气真好。” “那是。”胤祐得意的昂首挺胸，端着赢来的点心洋洋得意：“我的运气是超棒的有没有。” 说是比赛，最后还是两人平分着吃了。 远处的皇太后瞧着和谐的两个孩子，难得露出满意的笑容：“皇额娘，您看？儿臣就说胤祺喜欢的也定然是个好的。” 太皇太后也点了点头。 她平日鲜少注意，唯有昨天提及七阿哥落水的事才听皇太后说起一二。 皇太后原本也有抱养胤祐的心思。 只是她膝下能抚养胤祺，便已是皇帝的孝心，再开口要一个孩子，就算是个身有残疾又颇不受重视的，也似乎有打脸皇帝的意思。 皇太后迟迟未说。 到如今她抚着胸口也终于松了口气：“这孩子，也总算是熬出了头。”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带着皇太后回去了。 胤祐和胤祺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又手牵手往外走去。 这回他们决定去猫狗房，探（chao）望（feng）探（chao）望（feng）那群笨蛋猫猫~ 胤礽先去景阳宫，扑了个空。 紧接着他再去慈宁宫，也扑了个空。 等到了猫狗房外，听着险些要掀翻屋顶的喵喵叫声，胤礽觉得这回不会扑空了。 他好奇的推门而入。 只见在殿内两侧皆是猫笼，中间的则是叉腰喵喵叫个没完的……胤祐？ 胤祐扬眉吐气。 胤祐得意非常。 面对群猫愤怒的喵喵声，某只胤祐以更加凶残的模样喵喵叫了回去：“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胤礽：………… 也不知道胤祐喵了什么，反正两侧的笼子里的猫猫们都快炸毛了，一个个尾巴高高竖起，炸得蓬松，冲着胤祐就是：“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还是听不懂。 胤祐却是双手抱胸轻哼一声，将他的高傲表现得淋漓尽致。 周遭猫猫们再次愤怒。 喵嗷喵嗷的叫声让胤祺都有点怕怕的，他拉着胤祐往回走：“不要再和猫猫吵架了啦……” -- 第31页 结果他一撞，就撞在胤礽腿上。 胤祺被吓了一跳，胤祐更吓得直接起跳，哇哇惨叫的样子逗乐了胤礽。 还好意思威胁猫呢。 胤祐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才发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他露出大大的笑脸：“太子哥哥。” 胤祺就不像胤祐那么大胆。 他要拘谨一些，绞着手弱弱的喊道：“臣弟给太子二哥请安。” 胤祺还想喊胤祐呢。 结果一抬头，发现胤祐已经抱着太子二哥的腿，冲着猫猫们又是一通喵。 胤礽和胤祺：………… 虽然不知道胤祐到底在说什么猫言猫语，但是光看表情就知道一定是在炫耀。 眼看笼子里的猫猫都要暴动了，胤礽赶紧拎起胤祐，喊上胤祺就往外走，将安抚猫猫们的大难题交给猫狗房的宫人们。 走出猫狗房以后，胤祐也没从太子胤礽的怀里下来。难得的贴贴机会，他也绝不会有丝毫错过，努力又认真的薅着龙气，呜呼呼太子哥哥的龙气也很醇厚好吃。 在胤礽眼里就是胤祐对自己的亲密。 胤祐亲密无间的凑在自己身边，还扎着蓄发的脑袋在自个儿的脖颈处蹭来蹭去。 太子胤礽对胤祐的未来很是担心。 对着猫猫们发表猫言猫语可不是好皇子的表现，他不想和索额图说的一样用所谓的糖果去吸引胤祐，而是琢磨着胤祐的未来。 胤礽沉吟片刻，随即提问：“胤祐，你现在开蒙了吗？” 胤祐茫然：“开蒙是什么？” 胤礽沉默一瞬：“就是认字读书什么的？” 胤祐摇摇头。 还未等胤礽说话，旁边的胤祺也开始皱脸蛋了：“不好不好，看着课本都要睡着了的。” 胤祐看向胤祺，目露好奇。 胤祺赶紧向七弟述说着读书的可怕：“之前额娘有送书到慈宁宫来让我读，我光看着都要晕过去了，居然还要把那么多字都背下来。” 通常一个孩子很难产出厌学心理。 可是一旦有一个孩子提出以后，厌学心理就会迅速从一个感染成两个，从两个感染到四个…… 比如现在。 听完胤祺绘声绘色的描述以后，原本还有好奇的胤祐只剩下了嫌弃。他面露警惕，把小脑袋摇成拨浪鼓：“我不要，我不要读书！” 第16章 太子胤礽还是头一回碰到这等情况。 自幼被养在汗阿玛身边的他，从小耳闻的便是学习的重要性。汗阿玛对自己的功课更是非常重视，两岁便为自己开蒙，三岁已能熟背唐诗三百首，等到六岁入学以后，课业更是从早到晚没有片刻停歇。 身为太子的胤礽更是明白学习的重要性。 他勤奋努力，刻苦好学，哪里有丝毫懒惰懈怠的时间，更是不明白胤祐和胤祺怎么会大刺刺的说出不想读书的话。 胤礽非常苦恼，却又无话可说。 毕竟在他心里，其实也有个小小的声音，觉得读书太苦太累了点。 胤祐不想听读书有关的内容，他高高兴兴的拉了拉太子哥哥的袖角：“太子哥哥，咱们去玩耍吧！” 胤礽只好跟着去。 他抿着嘴细细思考如何让弟弟们升起学习的心思，却被胤祐和胤祺翻出来的玩具惊得愣了一愣。 这是用纸折出来的老鼠、小鸡小鸭、老鹰、兔子、狐狸和竹熊等动物，还有各种鱼类，琳琅满目模样俏皮。 胤礽啧啧称奇。 他拿起一个端详，甚至拆开来细细观察。仅仅用一张纸就可以折出这样栩栩如生的造型，让胤礽难掩面上惊讶：“这是谁的手艺？孤还是头一回见呢。” 胤祺昂首挺胸，很是骄傲。 紧接着胤祐指指自己，轻哼一声：“是弟弟我做哒！” 胤礽这下真的惊讶了。 这些惟妙惟肖的折纸居然出自胤祐之手？两个小的坐在一起，兴致勃勃的又折起小螃蟹。 胤礽上手打算自己也试试看。 可是在胤祐手中乖巧的纸张在自己手里就显得那样桀骜不驯，很快从一张整齐的纸变成了废纸。 胤礽：………… 浸润在两个弟弟鄙夷目光中的他涨红了脸，还非得就和这折纸较上劲了。 就连天色渐晚，回毓庆宫的路上胤礽还在琢磨折纸，直到第二天上课才醒过神来。 等会……自己昨天一天在做什么？ 张英未曾想到太子是玩物丧志，还以为他考虑两位小阿哥的事情而难以入眠，非但没有计较太子未交作业的过错，而且在下课时分顺口提醒：“微臣听闻四阿哥今年刚刚入尚书房读书，许是课业还不尽了解，太子殿下可以为其补习一二，顺带还可以温故而知新。” 胤礽红着脸应是。 在胤祐之事上惨遭挫败的他，决定换个心情，先去寻四弟。正巧胤礽听说七弟暂且搬去了承乾宫，若是好好培养四弟的话，指不定七弟也会对读书起兴趣，从而开始好好学习？ 胤礽眼前一亮，高高兴兴的去寻胤禛了。 胤禛起初还挺高兴的，毕竟他正想着如何接触太子二哥，只是他没有高兴多久就开始感觉到头疼。 上辈子的太子对自己有这么好吗？ 一连三五日，一到下课太子便噙着热情洋溢的笑脸直奔自己的面前，态度和熙热情的给，自，己，补，课！？ -- 第32页 胤禛脑袋上顶了不知道多少个问号。 同样满脸疑惑和茫然的还有大阿哥胤禔和三阿哥胤祉。眼前的景象着实让人毛骨悚然，一连忍了好几天的胤禔也吃不消了：“太子最近这是抽了风？” 胤禔勾住胤祉的脖子：“你小子最近不是住在毓庆宫吗？难道就没点内部消息？” 胤祉连连摇头：“我也不知道啊！要是我知道的话，我早就把这件事说出来，还用得着大哥您问。” “那你就没听说点什么？” “真的真的没有？要是没有的话太子为什么突然对四弟这么好？”胤禔不相信，双目直直盯着三弟。 “真没有，哦对了——” 说到这里胤祉眼前一亮，他还真听说过一些。不过还没等他往下说，两人中间就多了一个小脑袋：“太子哥哥和四哥怎么了吗？” “咦——！？”胤禔和胤祉同时被吓了一跳。他们齐齐低下头，落入眼中的是圆滚滚的一张小脸，胤祐正好奇的看着两人。 胤禔和胤祉对眼前这张脸都挺陌生的。 胤祉刚想呵斥，却是被胤禔拦住。他细细一打量，犹豫着发问：“你就是胤祐？” “这是七弟？” “对，除了他宫里还有谁你没见过？”胤禔朝着胤祉翻个白眼。 “我听说——咳咳。”胤祉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先头想说七弟是个瘸子，对上这对明亮眸子却没好意思说出口，胤祉赶紧扯开话题：“七弟怎么跑到尚书房来了？” “胤祐是来接四哥回宫的。”胤祐脆生生的回答。声音清脆响亮，长相乖巧可爱，这样的弟弟居然是来接四弟的？ 胤祉心里酸溜溜的。 要是到钟粹宫里的六弟是眼前的小可爱一样就好了，这四弟怎么就这么好运气？他心里胡乱琢磨着，等胤禔一叠声咳嗽拉回他心神时，发现自己已经上手揉搓了。 胤祉讪讪然收回手。 刚想说道歉就看着胤禔的手也暗搓搓的摸了上去，掐着胖乎乎的脸颊捏了捏：“胤祐的脸颊比胤禩的还要软……对了，胤祐知道我是谁吗？” 在场两个都是有‘新弟弟’的人，却是没忍住围着胤祐啧啧称奇。胤祐也不胆怯，看看胤禔又看看胤祉：“大哥，三哥！” 胤禔立马夸奖：“胤祐真聪明！” 胤祉欲言又止，没等他说话就见胤禔半蹲下身体对胤祐说道：“胤祐要不要跟大哥出去玩？” “胤祐是来接四哥回宫的。” “唔，你看看。”胤禔指了指身后，太子胤礽斜坐在椅子上细细给胤禛讲解着功课，两兄弟瞧着气氛融洽，绝非一时半会可以结束的。 胤禔笑着道：“要本阿哥说，起码还有两盏茶功夫呢，到延禧宫去不但有好吃的还有好玩的，比如——” 胤禔拉长了调。 看胤祐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之后，心满意足的他才笑着往下说：“胤祐的弟弟，胤祐见过没？” 胤祐看看胤禛，又看看胤禔。 他的良心左右横跳，最后胤祐下定决心，他脆生生的回答：“胤祐要先和四哥说一声，才能和大哥去玩。” 这也太乖了点吧！？ 胤禔恨不得把眼前的小家伙骗回自家宫里，而一旁的胤祉眼睛也快要红了。 他恨不得抱起七弟一个冲刺，将软萌可爱的七弟偷回钟粹宫，顺带把熊孩子六弟送给四弟。 太子胤礽和胤禛都没有发现胤祐的到来，两人隔着桌子面对面坐着。要说刚开始胤礽存的是些补偿安慰的心思，等一连给四弟讲了几天书他也尝到了甜头。 当人师傅的感觉真棒！ 胤礽精神满满，揣着一本《孟子》讲解的分外认真仔细，相比他的快乐，胤禛便如同落入人间炼狱中一般。 这些东西他上辈子就经历过一遍，这辈子还得再来一遍？胤禛面无表情，双眼放空，太子的念叨声如同唐僧念经让他脑袋里一片空白。 今天还要讲多久？ 胤禛的脑袋瓜一点一点，逐渐和桌面接近中，或许是上辈子太过于操劳，这辈子的胤禛更想要悠闲一点……哈……呼zzzZZ。 太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黑着脸怒目看向胤禛，尤其发现四弟居然还打起小呼噜以后更是不悦，太子操起一支狼毫反手打在胤禛手背上。 胤禛倒抽了口凉气。 他揉搓着手背，不得不打起精神看向太子。 太子胤礽对于这个愚蠢弟弟依然充满不满，怒其不争的他肃着脸批评：“胤禛啊胤禛，你的学习态度呢？听课的时候怎么能够偷懒？刚才和你说的内容记下来了没有？明日你要是背不出来孤便要告诉汗阿玛的。” 胤礽其他没想到。 告家长的技术那是无师自通。 胤禛一张脸都快黑了。 因为不好好学习而被告家长，他的脸面还要不要了？现在住在承乾宫的不是一人，还有七弟胤祐呢！这告状告到汗阿玛那边，万一传入额娘耳中，万一传入七弟耳中……胤禛喉结滚了滚。 为了不被告家长他只有老实认错，紧接着努力支棱起自己的双眼皮，摆出乖巧听讲的模样。 偏偏就在此刻一道目光引起了他的注意，胤禛下意识回转头看了一眼，瞬间陷入沉默之中。 为什么……七弟会出现在这里？ -- 第33页 胤禛脸色不好看，脑袋里所有思绪尽数褪去就只剩下这一句话在打转。 胤礽察觉到胤禛的分心。 他眉毛倒竖，刚要发火，顺着胤禛的目光看去却和胤祐对上了目光。 胤礽心里一喜。 只是还未开口就见胤祐吓得原地蹦起，揪住大阿哥胤禔的衣角，怯生生的躲在胤禔身后。 胤礽：…………？？？ 他大受打击，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对比之下胤禔大为得意。 他挑衅的看了太子二弟一眼，牵起胤祐的小手：“不怕不怕，胤祐不怕哦。” 胤礽恨不得当场剁了某人。 偏偏胤祐还在旁边观察，他连忙收敛严肃的表情：“胤祐啊……二哥，二哥这是在教育你四哥要好好学习。” 胤祐不说话。 胤祐想到那天太子二哥还想哄骗自己读书就吓得瑟瑟发抖。他哇的一声哭出来：“太子二哥是骗子，骗胤祐去读书，想打胤祐的手心！” 胤禔、胤祉和胤禛齐齐沉默。 三人下意识看向胤礽，眼眸里满是震惊和疑惑。 胤礽：………… 孤不是，孤没有，你别瞎说！！！ 第17章 胤礽头大如牛。 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胤祐，自己是真没有哄骗他开蒙，更没有试图揍他手心的意思。 胤祐将信将疑：“那为什么要打四哥？” 胤礽和声解释：“二哥正在给四弟讲课，结果他却不专心听讲，二哥一时气急才下的手，这是为了防止四弟他学坏！” 反正不会无缘无故揍你就是了。 胤祐侧首看向胤禛，胤禛就是觉得自己丢脸也只好硬着头皮应是，免得胤祐又吐出什么惊人之语。 胤祐稍稍松了口气。 放宽心的同时他也偷笑着捂住嘴，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瞧着分外狡黠。 胤禛心里微动，紧接着暗道不妙。 他赶紧拉住偷笑的胤祐：“不准告诉额娘！” 胤祐左看右看，就是不看胤禛。 他噘着嘴咕哝着：“我才没有打算告诉佟母妃。” 还说没有！ 胤禛闭着眼都能猜出胤祐的想法：“那你是打算告诉汗阿玛，还是打算告诉成母妃？” 胤禛说的成母妃便是戴佳庶妃。 前两日戴佳庶妃搬入承乾宫时，份例从过去的常在被破格提升到嫔。虽然依然是庶妃，不高，但皇帝也明确表示：等景阳宫修缮完成，会让戴佳庶妃成为一宫之主。 一宫之主便是嫔位。 虽然尚且是庶妃，但是胤禛出于尊重还是用了母妃的称号。 被戳中打算的胤祐登时浑身一僵。 看出胤祐打算的胤禛更是气极反笑，伸手就去掐胤祐的脸颊肉：“我就知道你这个小坏蛋打算做的事！” 胤祐左闪右躲。 他不服气的嚷嚷着：“是太子哥哥说的，四哥会学坏，胤祐不是坏蛋四哥你才是！” 胤禛：……不是。 他不就打了个瞌睡怎么就会变成大坏蛋？怎么就学坏了？他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了？ 胤禛额角青筋都要暴起了。 他赶紧伸手把扭头就要跑的胤祐抓住——瞧这小子说风就是雨的架势，指不定就直接窜去告状了。因此胤禛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安抚着他：“现在是下课时间，四哥上课的时候一贯来是认真听讲，从来没有偷懒的！” 问题是这话一出太子胤礽不高兴了。 他双手抱胸，怒目看着胤禛：“喂，四弟？你这意思是嫌弃孤讲得不好？因此你才会开始打瞌睡，想睡觉嗯？” 胤祐点头如捣蒜。 他附和着太子的话语，满脸愤慨与失望：“四哥，你居然还说谎！” 胤禛：………… 为什么自己有种落入修罗场，左右为难的感觉？低头看看一脸四哥说谎还不认真听讲，我要告家长的胤祐，抬头看看你不给个解释就没完的太子胤礽。 胤禛缓缓陷入沉思。 好痛苦，为什么我要承受这样的折磨？他僵着脸庞不得已的解释：“太子二哥，事实上这本书臣弟已经会了。” “学完了？” “没错。” “孤考考你？” “太子二哥请出题。”胤禛胸有成竹，泰然自若。 这样的反应让胤礽有些惊讶。 他微微睁大双眼，扬扬眉：“胤禛，那你说说交朋友的原则是？” 胤禛侃侃而述：“孟子曰：“‘不挟长，不挟贵，不挟兄弟而友。友也者，友其德也，不可以有挟也。‘[1]，意思便是交友不看年龄，不看地位，不看权势，只看品德。臣弟希望自己的朋友都是品性正直，端正良善，才德兼备之人。“ 胤禛的回答当然没有任何问题。 看胤禛对答流利，反应迅速，显然就和他所说的一般早已熟通此书。高兴之余胤礽也有些郁闷：“……那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孤就换一本书了。” 胤祐完全听不懂。 不过这也不妨碍他朝着四哥投去肃然起敬的目光，另一个让胤祐肃然起敬的便是厚厚的书籍。 果然和五哥说的一样：读书超可怕的！ 胤祐警惕的盯着这些书籍，总觉得他们下一秒就会和张牙舞爪的猫猫们一样，裂开大嘴朝自己扑来。 -- 第34页 胤祐吞了吞口水。 他望着胤禛的目光越发崇拜：“四哥，好厉害！” “这下你放心了吧？” “嗯嗯，四哥好厉害，对了太子哥哥也好厉害——”胤祐觉得自己崇拜的人又多出一个。 四哥能管住佟母妃。 太子哥哥能管住四哥——意味着太子哥哥比四哥更厉害！ 小小的等式在胤祐心头完成。 他伸手揪住胤祐的袍角，黑溜溜的眼睛里带着无限濡慕注视着太子胤礽。 直白的钦佩眼神是胤礽初次体验到的，胤礽受宠若惊的同时，感觉自己身为兄长的成就感更是瞬间爆棚。 他脸颊不着痕迹的泛起一丝红晕。 胤礽咳嗽一声，变扭的哼唧：“也，也就那样吧。” 他和胤佑目光对视。 太子胤礽下意识伸手摸摸胤祐的小脑袋——至于对此习以为常的胤祐，更是自如的蹭蹭他。轻如蝉翼的接触让胤礽脸上忍不住咧开笑容：哎嘿！弟弟果然很棒哎！ 一旁的胤祉毫无眼色劲。 他全然没有没注意到里面的气氛，胤祉一脸严肃的大步上前。他的目光直直盯着胤禛，眼底燃烧着一簇火：“等等，四弟。你真的把整本《孟子》都学完了？” 不会吧不会吧？ 要是如此四弟的进度岂不是比自己还要快！？胤祉面色严肃，双眸眨都不眨的看着胤禛。 胤禛：………… 好不容易解决掉太子和七弟，三哥你又来凑什么热闹？这局面堪称是前有狼后有虎，是表示说谎被告家长好还是重重打击三弟的自信心？ 那还要选择？肯定是后者。 胤禛在心底暗暗给胤祉说了一句对不起，紧接着他泰然自若的说道：“我的确已经背完了，整本。” 胤祉如遭雷击。 太子胤礽怜惜的看了眼大受打击的三弟，没朝着胤禛严肃的嘱咐：“下回学会的就和孤说一句，知道了没有？” 胤禛谨慎的颔首。 要不是胤祐忽然出现，他还是打算扮演一个天赋一般的小阿哥，以期早日让太子为师之心熄灭的同时也能在兄弟们之间装低调。 现在倒好。 胤禛无可奈何之下，唯有表现得更加羞涩内向，沉默寡言，纯粹就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形象——效果还不错……甚至好像还太好了点。 比如刚还在抱怨的太子胤礽，抱怨的话语戛然而止的同时也面露懊恼，四弟果然是在察言观色吧？要是自己多问一句会不会好点呢？ 胤礽觉得是自己不够体贴。 他态度温和的让胤禛都打了个寒战：“那下回咱们换本书怎么样？你诗经学到哪里？可否读完了？” 当然读完了。 只是现在说出来怕不得被三阿哥胤祉给打死。胤禛脑后冷汗滴落，顶着胤祉杀人的视线迅速思考起来。 现在应该怎么办？ 首先绝对不能承认自己已经学完的事实，其次便是要转移话题…… “四弟？” “咳咳三哥，您也太夸张了。”胤禛搔搔脸颊，用出上辈子和这辈子加在一起的演技笑道：“学完《孟子》已经是最多的了，《诗经》我还没有看过。” 三阿哥胤祉表情孤疑。 他上下打量胤禛片刻，勉为其难的选择相信。 太子胤礽也表示满意：“既然如此明天孤便帮你补习……” 胤祉的眼神又又又开始冒火了。 胤禛赶紧打断太子的话语：“太子二哥您看，现在三哥的进度还不如弟弟我，等他追上臣弟了太子二哥就给咱们兄弟一起补课，你说是不是三哥？” 三阿哥胤祉正瞅着胤禛冒火呢。 听着这一番话他点头如捣蒜：“对，太子二哥您可不能拉下臣弟我！” 胤祉全然忘记，自己刚才还窝在一边害怕呢！一想到自己或许会落后四弟一步，他身后便冒出熊熊烈焰，恨不得现在就跑去寻授课师傅加班加点的学习。 太子胤礽看看三弟。 身为兄长他必然要公平公允，想到这里胤礽转念一想：“既然如此明日孤便帮你们两个一起补习如何？” 胤祉头一个点头：“好。” 他拽了拽胤禛：“四弟，你也愿意的吧？” 胤祉决定要紧盯胤禛，以防他在自己没注意的时候偷偷努力。 胤禛：………… 他还能咋办呢？胤禛也只能有气无力的回答：“……好。” 胤祐小脸皱成一团。 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三哥还是争着去……补习？ 别说他不懂，就连大阿哥胤禔也受不了了。 他觉得自己被兄弟排斥。 不对，应该是胤禔觉得自己和眼前的兄弟们都格格不入！不对，是眼前这群兄弟都疯了！ 上课被授课师傅烦的要死不说，现在就连下课也自情自愿的进入读书地狱之中？还要加快节奏超越进度？胤禔只恨不得揪住他们的脖颈将这帮傻瓜兄弟们拎起来晃一晃，看看他们脑子装的到底是不是水。 你们傻不傻啊？啊？ 愉快的玩耍他不香吗？胤禔上前一步：“这件事——” 胤祐也想起原本的事情。 他哒哒哒的跑回胤禔身边，拉住袍角晃了晃：“大哥，别管什么学习了，咱们去看弟弟吧？” -- 第35页 胤禔登时一乐：“胤祐说得没错。” 胤礽微皱眉角，仿佛不在意的补充一句：“上回汗阿玛又表扬孤了。” 胤祉哇的一声。 胤禛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非常配合的流露出欣羡之意：“臣弟也要向太子二哥学习，努力得到汗阿玛的奖赏。” 胤禔耳朵微动。 他天赋其实不错，只是耐不下学习的性子，念诵释意的时候别说表扬，总会被汗阿玛批评两句。 胤礽如此也就罢了。 若是以后胤祉和胤禔也受汗阿玛表扬赏赐，自己这张大哥的脸放哪里？ 胤礽暗笑一声。 同时他笑着对胤祉和胤禛说道：“走吧，咱们去补习。胤祐交给大哥，孤放心。” 胤禔：………… 等他醒过神来，自己已是大义凛然的说道：“有什么事能比读书更重要的呢？大哥当然也要和你们一起读书！” 不对啊，我的嘴，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被背刺的胤祐睁大了眼睛：“大哥？您说了要带弟弟我去玩弟弟呀！ 胤禔有点点心虚。 他摸摸胤祐的小脑袋瓜：“啊……要不咱们先去看会书？看会……看会再去看弟弟？” 第18章 乾清宫里气氛沉重。 沉重的源头来自端坐在御案之后的皇帝，经过五日的调查关于承乾宫熏香炉一案眉目也大体出现。 只是让康熙难以置信的是三份由不同人呈递上来的折子，里面所写的调查内容和结果，竟是大相迥异！？他直视摆在面前的三份折子，眉眼里积蓄着一触即发的怒火。 第一组前往调查的是内务府。 顺着背主的宫女竹茹往下挖，他们一路寻觅到一名老嬷嬷身上，遗憾的是这名嬷嬷已然暴死家中，只从邻居口中得到只言片语，听闻此前还有一户满洲大姓人家的管事上门来寻过她。 至于这户满洲大姓人家…… 即便内务府遮遮掩掩不敢多写，矛头依然指向孝昭皇后，钮祜禄贵妃之亲弟法喀，据悉其管事曾多次出入这名嬷嬷府邸。 意思是指贵妃？ 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毕竟钮祜禄贵妃只在佟佳氏之下，只要皇贵妃去世，整个后宫便会成为她的一言堂。 可是钮祜禄氏真的会吗？ 钮祜禄贵妃出身名门，性格傲慢自矜，满宫里也就有宜妃还能和她说上两句话。这么个将自己的出身视为最大荣耀的人会对皇贵妃出手？康熙摇摇头。 他伸手细细翻看下一本折子。 第二组前往调查的乃是佟皇贵妃之父佟国维，与内务府一般他们同样寻到这名嬷嬷身上，也问出与某家满洲大户有关。 只是不同于内务府所指的是钮钴禄氏，佟佳氏查访之后发现仁孝皇后的叔叔，头等侍卫领班柯尔坤家的管事，频频出入于此地。 当然佟国维也不是傻的，怀疑赫舍里氏不就是怀疑太子吗？深知太子在皇帝心中地位的佟国维态度慎重，直接点出自己的怀疑并申明求皇上彻查。 第三组则是康熙的亲信所查。 前面也是大同小异，而后者则又与前两者完全不同。 据侍卫所说这名嬷嬷来往者众多，除去近期来往的赫舍里氏和钮祜禄氏，远一些还有连那拉氏和瓜尔佳氏，甚至于佟佳氏也有旁支与其颇为暧昧。 缘由是这名嬷嬷手上的一份孕方。 侍卫罗列出一份客户名单，名单囊括了大半后宫宫妃所在的娘家不说，就连剩下几家王府宗室后院也有她的客户。 光是人际关系就可以铺成一张大网。 康熙细细看着这张名单，凌乱的氏族和名字被乱七八糟的联络在一起，难怪负责调查的侍卫都坦言，恐怕也只有这名暴毙而亡的嬷嬷才知道她到底与何人私下勾结。 康熙按了按眉心。 甚至他都开始有些怀疑，这名嬷嬷恰好此刻暴毙而亡，是不是幕后凶手为了转移视线？要知道法喀之妻也是赫舍里氏，也有可能由她出面。 赫舍里氏、钮祜禄氏还有佟佳氏。 好家伙！一口气竟是将三大族全部囊括在内。 康熙眉心紧紧锁住。 法不责众，康熙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能大肆出手。只是望着上面密密麻麻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名字氏族，想着那隐隐存在的幕后黑手，康熙心中的恼怒却是越来越重，被列在名单上所有人都被他重重记上一笔。 等等……？ 康熙眯了眯眼睛，他敏锐察觉到两份名单隐隐透出的微妙诡异感。康熙细细查看半响，随后指尖在德妃名字上轻轻敲了一下。 乌雅氏与这名嬷嬷也有过联系。 而在往承乾宫放探子一事上，明明惠妃、宜妃、荣妃乃至于储秀宫的赫舍里妃都榜上有名，偏偏德妃……没有？ 四阿哥可是从乌雅氏肚子里出来的。 养在承乾宫她就这么放心？连一个人都不塞？别说其他人能塞，偏偏德妃出淤泥而不染，就连一个人也塞不进去！ 更何况康熙也知道在佟皇贵妃怀孕时宫里的一些流言蜚语——好吧，是关于四阿哥身世的真事。其中说没有德妃的手脚他可不信，流言蜚语能传，这塞人照顾儿子便不会了？ 有两种可能性。 一是德妃便是幕后凶手。 二是德妃对四阿哥毫无母子亲情。 -- 第36页 前者暂且不说，后者若是没有为何要传流言蜚语？若是有又回到第一个问题。 康熙越想越不对劲。 他眸色微沉，下令斥责被抓到探子的宫妃以外，更是使人再次盯住德妃。 后宫里乱做一团。 康熙如同睡醒的雄狮，骤然大张的獠牙让宫妃们心惊胆战，狂风骤雨席卷各宫，被逮住尾巴的惠妃、宜妃、荣妃和赫舍里妃被罚禁闭思过不说，东西六宫的宫人更是被严格审查，直接带走下狱的便有数十人。 比如宜妃便是又惊又怕。 惊的是自己动手藏的钉子竟是被拔得一干二净，怕的是……自己定好的产婆里居然有一人是别人的钉子。她吓得冷汗直冒，肚子隐隐抽痛，心里的惶恐无限：“倒是本宫糊涂，本宫糊涂……” 郭贵人使人喊御医的同时也搂着她安慰：“妹妹也是自保，定然……定然能够得到皇上谅解的。” 惊喜的有慌乱的更多。 整个后宫掀起的惊涛骇浪岂止是一句话可以描述的。 康熙狠狠出了口恶气。 他视线一转，心思也重新回到等候批阅的奏折上。批阅大半个时辰的折子以后，他伸了个懒腰，抬眸看了看西洋钟：“太子人呢？怎么这个点还没来乾清宫？” 虽然太子已搬到毓庆宫去住，但是每日晚膳还是和康熙一起用的多，用膳的同时顺带考核，以用来促进父子感情——起码康熙是这么觉得的。 这个点没来还真有点稀奇。 康熙略略思考片刻：“难不成还在给胤禛讲课？” 明明太子也只有十岁，却非得拉着胤禛给他讲课，康熙想想都觉得好笑。吩咐宫人赶紧去看看，康熙提起狼毫再次开始工作。 等他批阅完最后一本折子，小太监也回来了。他脸色还挺古怪：“回禀皇上，太子殿下带着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和七阿哥回了毓庆宫，奴才听毓庆宫管事刘太监说太子殿下正在读书呢！” 康熙含笑点头：“太子读书认真，就像朕以前一样。” 梁九功伺候皇上多年。 此刻他也忍不住回想起皇上当年读书时的奋发努力，废寝忘食。梁九功唏嘘一声，他满脸感动微微弯下腰背：“太子殿下兄友弟恭，乃是国之盛事，民之喜事。” 夸奖太子总是没错的。 康熙面露欣慰之色，免不了又要在原地吹嘘太子半响。 比起对于胤祚的宠爱，对于未来要继承大业的太子，康熙宠爱的同时更加严格。所幸的是太子也一直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康熙说起太子时面色也逐渐温和：“太子从小便让朕放心，一心向学勤勉努力，诸位谙达皆说其天赋绝佳，而如今又学会带弟弟……“ 康熙的声音越来越轻。 同时他的表情也越来越古怪，康熙回想刚才小太监说的话语，总觉得里面是不是混杂了什么不对劲的人物。 康熙抬眸看向那名小太监。 他面色严肃，又重新问了一遍：“你再说一遍，太子是带着谁读书来着？” 小太监又重复一遍：“回禀皇上，太子殿下带着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和七阿哥回毓庆宫读书了。” 这还真不是朕听错了？ 康熙双眼微微大睁，眉眼间露出一抹惊愕之色：“胤禔也去了毓庆宫？” 太子和胤禔素来不和。 这事康熙自然知道，不过对比顺风顺水一路上有个对手岂不是更好？更何况考虑到前朝平衡，对此康熙对于两者的竞争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男孩子嘛，打打闹闹正常。 可是今日的太阳是从西边升起的吗？平时斗鸡眼一般的两小子居然凑在一起读书？ 尤其是胤禔！ 他怎么会跑去毓庆宫，还是去读书？这小子没逃课已算得上忍耐力好了。 康熙百思不得其解。 除去这个问题还有另外个问题：胤祐这小子怎么会混在其中？他还没到读书的年纪吧？ 越想越是疑惑的康熙索性站起身：“走，去毓庆宫看一看。” 毓庆宫里安安静静的。 康熙走到门口脚步一顿，心底越发好奇起来。止住想要请安的宫人，康熙蹑手蹑脚的往里走去，立在窗户后往里打量。 原本预料中吵架的场景并没有出现，不过里面的气氛也着实让人有些困惑。 康熙细细打量片刻也没看清楚儿子们聚在一起做什么，他索性推门而入——嗯，儿子们聚精会神还是没有发现自己。 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康熙立在后头好奇往里看，只见胤礽、胤禔、胤祉和胤禛皆是聚精会神，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课本之上，时不时还提出一二问题互相探讨，学习气氛浓烈，别提有多认真了…… 嗯？ 康熙眨了眨眼，又认认真真点了一遍。 胤礽、胤禔、胤祉和胤禛。 他微微皱眉，侧首低声询问：“不是说胤祐也来了吗？他的人呢？” 毓庆宫的大管事高虎上前一步。 他不失尴尬的微笑：“皇上，七阿哥没在书房里，如今正在后院。” 高虎乃是毓庆宫总管。 他素来沉稳冷静，表情淡然，这般纠结古怪的反应还是康熙初见。 康熙微微一愣。 升起好奇的他走向后院，倒要看看胤祐这小子是在做什么。 -- 第37页 第19章 毓庆宫乃是三进的院子。 如今太子尚未大婚，后院也尚未有妻妾，加上太子终日忙于学习也不太注意其他，因此整个后院都是空旷寂静，分外萧索。 直到今日位置。 康熙抬步走入殿内，便看到两根梁柱之间吊着一张吊床，胤祐正躺在其中悠闲晃动着身体，宫女一人摇扇，一人端着果盘，另一人则亲手褪去葡萄外皮，将果肉放入胤祐嘴中。 不止如此另外还有一名宫女端着书籍念诵，细细一听正是《西游记》。 也难怪高虎无言以对。 就是梁九功看到这一幕也是瞠目结舌，不知作何反应是好。 康熙：………… 想想在前院埋首苦读的胤礽几人，再看看眼前这个眯着眼睛听着故事，浑身写满享受的胤祐，康熙整个人摇摇欲坠，铁青着脸：“胤祐！！！” 怒吼声响彻了毓庆宫。 伺候七阿哥休憩的宫女们吓得双膝直直落地，浑身瑟瑟发抖，胤祐一骨碌从吊床里坐起，好奇的转身看来。 他双眼猛地放光。 胤祐翻身蹦下了吊床，像是小兔子般飞扑入康熙的怀抱：“汗阿玛，汗阿玛！您可算来救儿臣了。” 康熙：…………？？？ 就你这享受的模样还要人救？康熙不可置信的盯着胤祐，心里是担心非常。 眼看胤祚被德妃宠得无法无天，娇纵任性，若是胤祐也变成那样……康熙打了个激灵，登时觉得不能对胤祐再行放纵。 康熙挥退宫女。 他拎着胤祐走到前院书房，被康熙怒吼声惊醒的一群阿哥上前规矩请安。 康熙摆摆手叫起。 同时将胤祐往前一摆：“你们几个，怎么也不知道带着弟弟一起读书？还任由他在后院胡闹？” 胤礽几人面面相觑。 偏生胤祐还蹬着小短腿嚷嚷：“我不要开蒙，我不要读书。” 康熙不轻不重拍了拍胤祐的屁股蛋。 他虎着脸恐吓胤祐：“不学习，以后没人喜欢你。” 胤祐才不相信呢。 他凑上前亲亲康熙的侧脸：“汗阿玛说谎！汗阿玛先前还说会喜欢胤祐的。” 这小子才两天就这么大胆。 康熙哭笑不得，刚才板着的脸又下意识放松：“别乱动。” 声音温温柔柔的。 甚至让人不敢相信，刚才怒吼的就是皇上。 短短瞬间就让胤祉睁大了眼。 他微微张开嘴，佩服的看向七弟，眼底有点点欣羡。 胤祐到底年幼，康熙也没对他的厌学论产生多大的反应。既然来了毓庆宫，又恰好看到几个儿子学习的场景，劲道上来的康熙便顺势考教一番。 阿哥们排成一排。 胤祐不懂，却也走过去昂首挺胸的排在最后一个。 康熙先翻看他们的功课，随即开始提问。 太子胤礽对答如流，释意和理解处处都很得康熙满意，两者讨论的内容越发深入，胤祐早已完全听不懂，只觉得一个个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的字符在脑海里打圈圈。 他目露敬畏，越发有些惶恐。 尤其是看到大哥和三哥都因回答不够完整而遭到汗阿玛的批评以后，胤祐更加害怕了。 他默默地挪开小脚丫，觉得自己应该从被考察的队伍里退出去，他一步一步挪到桌边，确定无人看自己以后踮起脚尖拿了一块点心，心满意足的将嘴巴塞得满满当当。 却不知胤祐所有的反应都落入众人眼中。 康熙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至于胤礽和胤禛是觉得很可爱不想说，胤禔和胤祉则就剩下羡慕了。 康熙咳嗽一声：“胤祐？” 胤祐被吓得一激灵，险些被点心给呛着。他用力拍着胸膛咽下点心：“汗，汗阿玛。” 康熙翻出一本《声律启蒙》。 他往前推了推：“胤祐可曾读过。” 胤祐一脸懵的捧着课本。 他鼻尖冒出一滴汗，弱弱的摇摇头。 康熙微微皱眉。 皇室的孩子早熟，像是胤礽胤禔，说是六岁入学实际上两三岁就开始读书，等到入尚书房的时候，四书五经也差不多可以通读了。 胤祐……怎么连《声律启蒙》都不会？ 这点主要是成贵人无甚经验，戴佳氏本就不是名门，就连琴棋书画都是入宫以后才学的，自然不懂皇子们的进程。 其次因胤祐有疾，宫中颇为忌讳。 除去生病之前的佟皇贵妃还多有照料，也无旁人来往。偏偏恰好应该开始开蒙时，佟皇贵妃重病，加上和胤祐来往最多的胤祺也是个被娇宠到天上去，至今尚未启蒙的。 因此这读书事，一拖两拖就拖到现在了。 这些康熙并不知情，看着垂头丧气的胤祐，他忽然心中一动：“罢了，就由朕来给你开蒙。” 被康熙启蒙的胤礽吃惊一瞬，胤禛也是微微惊讶。至于胤禔和胤祉就有些不是滋味，瞧着胤祐的眼神都怪异了些。 胤祐半点没有高兴。 他小脸皱成一团，不情不愿的拉长调子：“哎……？” 胤祐越是如此，康熙越是来劲了。 他拎起胤祐，回到乾清宫让他跟着一同念书：“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 胤祐可怜巴巴。 -- 第38页 他他双手捧着书，磕磕巴巴的念着：“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 康熙颔首：“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 胤祐软软跟着读：“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汗阿玛，宿鸟是什么鸟？鹦鹉吗？还是八哥？还是麻雀？” “这是睡着的鸟和鸣叫的虫子。” “睡着的鸟？鸟怎么睡觉的？为什么睡觉的鸟要和鸣叫的虫子放在一起？睡着的鸟也能抓虫子吗？毛毛虫怎么叫的呢？儿臣从来没听到毛毛虫叫哎？”胤祐的问题多如牛毛，嘴巴开开合合没个停歇。 康熙额头蹦出一根青筋。 胤祐还在滔滔不绝，喋喋不休，他将无穷无尽的问题丢向康熙。 康熙勉强打住，试图往下教去。 只是胤祐说一句就要问一堆问题，重点是还没心没肺的，背了后面就忘了前面，说了前面又忘了后面。 一个时辰过去，进度为零。 康熙盯着胤祐，强烈怀疑这小子是故意装出来的！他取来狼毫在宣纸上写下胤祐两字：“胤祐知道这两个字读什么吗？” 胤祐摇摇头。 康熙轻抚着他的小脑袋瓜，温声道：“这两个字念做笨蛋。” “笨……蛋？” “对，就是你这个小笨蛋！”康熙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反手敲了敲胤祐的脑袋。 胤祐抱着头，满眼都是无辜。 他迈着小短腿风风火火踏出门，一边跑还一边嚷嚷着：“儿臣要告诉额娘！告诉佟母妃，汗阿玛欺负人！” 康熙哼了一声。 他背着手跟在后头，正巧他也要去承乾宫里，好好与佟皇贵妃和戴佳庶妃说说这件事。 承乾宫里。 佟皇贵妃拉着戴佳庶妃细细说着话。 戴佳庶妃的份例从过去的常在被破格提升到嫔，新一月的俸例刚到，佟皇贵妃便琢磨着要给她多做几件新衣：“妹妹也是才二十出头的人儿，还是得多穿鲜妍亮色点的才是。这是南边进贡来的新料子，颜色好看不说料子也是透凉舒适，要本宫说做出来一定很适合妹妹。” 戴佳庶妃谨慎小心惯了。 她心里高兴的同时，又担忧自己的动作会惹怒皇贵妃连累到胤祐。她咬着唇瓣，左看看皇贵妃推荐的鲜妍料子，又看看过去穿的素色料子，左右为难。 在后世这个毛病统称为选择困难症，碰到这种情况最好的解决方法便是——佟皇贵妃大手一挥：“那就统统都做一件。” 戴佳庶妃赶紧伸手劝阻：“皇贵妃娘娘，嫔妾哪里能有这么多好穿？” 佟皇贵妃拍拍她的手背，意味深长的说道：“怎么不会有？日后你的好日子还多的是呢！” 胤祐如今入了皇上的眼。 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和差错，日后一个郡王总会有的，日后戴佳庶妃母凭子贵日子只要往好的走，再差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戴佳庶妃怔愣一瞬。 还未等她回话两人便听到外面的吵闹声，先小跑着进来的是气呼呼的胤祐，紧随其后噙着笑的皇上也带着胤禛大踏步而入。 胤祐气鼓鼓的，他哒哒哒的小跑到佟皇贵妃和戴佳庶妃的身边，左右手分别拉着摇晃摇晃：“额娘！佟母妃！你们要帮我评评理，汗阿玛欺负我！” 皇上！？ 戴佳庶妃吓了一跳，她赶紧虎起脸想要训斥胤祐不准他胡说八道。 佟皇贵妃却是止住她的动作。 皇上面上是肉眼可见的笑容，这个时候呵斥七阿哥岂不是扫了他的兴致？ 再说胤祐多可爱啊？ 这些日子的好吃好睡好生看护下，胤祐瘦削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便白变胖，粉雕玉琢的小脸如同仙童般可爱，当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自己又哪里能逃过他的魅力？佟皇贵妃母爱大发，只想搂着胤祐亲亲抱抱。 戴佳庶妃也是心痒痒。 尤其是看到佟皇贵妃把胤祐揽入怀中时，眉眼间皆是渴望。同时她也心生懊恼和豪气——自家的胤祐小宝贝最是贴心懂事不过，又怎么会坏事呢？ 定然是皇上欺负了胤祐才对！ 佟皇贵妃和戴佳庶妃的心思达成共识，两人齐刷刷的看向皇上。 戴佳庶妃护着自家小宝贝，而佟皇贵妃气势汹汹的朝着皇上发出号角：“皇上，您说说，您到底为什么要欺负胤祐！？” 康熙愕然。 康熙委屈。 康熙连连叹气：“分明是胤祐笨，怎么能说是朕欺负他？你们两个宠溺过度，小心让胤祐日后变成个混世魔王！” 第20章 佟皇贵妃的回复就两字：呵呵。 宫里谁不知道？说起混世魔王排名第一的就是六阿哥胤祚？想想这两日来请安的荣妃，那一脸的憔悴苍老，三五日便像是老了十岁的架势…… 胤祐变成那样？ 佟皇贵妃才不相信类！她横眉竖眼怒瞪康熙：“皇上，您怎么能说胤祐笨？咱们胤祐聪明又懂事，乖巧又听话……” 康熙：…… 他不可置信看着滔滔不绝俨然化身胤祐吹的佟皇贵妃，再看看明明上回看到他连头都不敢抬气都不敢喘一口，现在却是为佟皇贵妃加油呐喊的戴佳庶妃，最后看看一脸懵却乐呵呵傻笑的胤祐。 康熙陷入沉思。 同样反应的还有胤禛，他和汗阿玛视线微微接触，紧接着看到汗阿玛眸光中居然多了一分感动。 -- 第39页 胤禛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康熙拍了拍胤禛的肩膀：“胤禛啊，朕瞧着回头你就带着弟弟学学字，这件事朕看也只有交给你了。” 亏得承乾宫还有个清醒的。 要是交给皇贵妃或者戴佳氏，朕看指不定胤祐三年后都大字不识呢！ 康熙摇头叹气。 胤禛就整个人都麻了。 别说这辈子上辈子他也没给幼子们开蒙过，等开始考教儿子们的时候他们也都入学，在师傅们的严格教导下启蒙课业都是相当不错的，就是汗阿玛您先前在毓庆宫还不是这么说的啊？ 您不是说会亲自给胤祐开蒙吗？ 这才多久您就放弃了？还打算把责任推卸给自己？ 胤禛满脸愕然。 他的眼底写着一句话：没想到您居然是这样的汗阿玛！ 偏偏康熙还要拍拍他的肩膀，半点不觉得自己把压力投递给幼崽是多么过分的事情，康熙嘱咐：“朕下回来考教之前……好歹让胤祐认得你们兄弟名字还有基本的大字吧。” 简单吧？ 胤禛深吸一口气，黑眸里闪现出一道势在必得。 一来胤禛觉得把弘历养歪肯定不是自己的责任，一定是汗阿玛的责任——比如反面对象：胤祚。 二来要是连七弟都管不住，他何来将太子胤礽拉回正途？与其让胤祐被宠坏，倒不如让自己来教导胤祐！ 胤禛思考片刻，随即郑重应下此事：“儿臣遵旨！” 胤祐噘着嘴。 他才不想努力学习！自己要和上辈子一样，做一条无忧无虑的快乐锦鲤。 胤禛觉得难度不大……才怪。 一连几日进展为零的胤禛脸色难看，他端着《声律启蒙》，试图将其塞进胤祐的脑瓜子里。 胤祐猫猫瘫倒，完全不想学习。 胤禛苦恼，胤禛纠结，胤禛决定尝试看看其他的，勾引出胤祐的学习欲望。 比如读书不行可以算术嘛！ 胤禛摩挲着下巴，眼前一亮：指不定胤祐在算术上天赋过人呢？当然看着厌学情绪强烈的胤祐，胤禛郑重思考以后，他觉得直接说肯定不行。 因此胤禛吩咐宫人去取一碟子糕点送到胤祐的面前，然后发出第一个提问：“胤祐，六减二等于几？” “……？” “这里六块糕点，两块给四哥我，那胤祐还有几块？”胤禛耐着性子，他一边说一边从碟子里取出两块放到自己手边。 “为什么只给四哥两块？” 胤祐歪了歪头，然后又取出一块给胤禛：“额娘说好孩子都要会分享零食，所以我们一人三块好不好？” 感动胤禛的确挺感动的，同时他也有些哭笑不得。胤禛揉揉胤祐的小脑袋，声音越发柔和：“那好吧，四哥拿走了三块，那六减去三胤祐还剩下几块。” “唔……剩下零？” “……怎么只有零呢？”胤禛嘴角抽搐了下，他伸手指向碟子里的糕点，下一秒便陷入沉默之中。 只见胤祐一口一个。 他小脸鼓起，咀嚼的同时还在努力回答：“因为除去给四哥的，剩下都被胤祐吃掉啦！” 可爱是很可爱。 胤禛扶额叹气，而来看看教学进程的佟皇贵妃和戴佳庶妃恰好听到这一句话，两人没忍住齐齐笑出声。 胤禛和胤祐齐齐抬头看来。 眼看两个小家伙被自己打搅到，佟皇贵妃也就站了出来：“都到用晚膳的时间了，咱们先用晚膳这读书的事情晚上再说好不好？” 胤祐登时把读书抛到脑后去。 他乐颠颠的起身往佟皇贵妃身边跑：“佟母妃，今天咱们吃什么呀？” “今天宫里有新送来的香螺，佟母妃让人准备了炉子等会在后院里一起烤好不好？”佟皇贵妃含笑说道：“除去香螺以外，还有虾蟹和其他的小菜点心，佟母妃保证胤祐都会喜欢的。” 其他不知道一听是吃虾蟹螺胤祐登时来劲了，他一手拉着佟皇贵妃，一手拉着额娘急急迈开短腿跨出大门。 同时只恨自己没有再多长一只手的胤祐扯着嗓门喊：“四哥，快点快点呀！” 胤禛：………… 他一脸无奈的附和，顺手还将被胤祐丢在桌上的书本拿上。 毕竟胤祐岁数还小，不能用上读一百遍抄一百遍背一百遍的方法，可是胤禛还记得汗阿玛说的话语。 过两天汗阿玛还要过来抽查的！ 现在背不出日后倒大霉，胤禛即刻决定，打从现在起要随时随刻冒出来，朝着胤祐提问，帮助他牢牢记住书籍。 片刻以后。 胤佑蔫巴巴的放下筷子，整个人瑟缩成一团躲在阴影处：“读书……读书好可怕QAQ” 佟皇贵妃心疼的将胤祐揽入怀中。 她别了胤禛一眼：“要念书也可以用别的方法，哪里能这样子的？在你小时候额娘也没让你吃饭的时候也背书！” “主要是胤祐……”胤禛原本想说笨，这话在舌尖上转了一圈又改成：“吸收能力差，需要无时无刻提醒才是。汗阿玛都说后头要来抽查的，儿臣这也是无奈之举。” 戴佳庶妃支持四阿哥的说法。 她柔声说道：“是啊，贵主子，四阿哥说的对。” 胤祐埋在皇贵妃怀里，越发伤心了。 佟皇贵妃心疼的揽着胤祐，同时没好气的怒瞪胤禛：“小孩子忘性大，学过就忘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周嬷嬷！你去本宫屋子里把那个箱子拿来，让咱们四阿哥瞧瞧。” -- 第40页 “主子说的难不成是……” “除了这个箱子还能有哪个箱子的？快去拿来吧！”佟皇贵妃郑重说道。 周嬷嬷倒吸口凉气。 她偷偷摸摸给了四阿哥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然后匆匆往寝殿去了。 胤禛一脸懵。 同时他的心底隐隐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等到周嬷嬷揣着一个眼熟的小箱子过来时胤禛更是一跃而起，小脸通红：“额娘！！！” 佟皇贵妃冷酷无情。 她揽着胤祐，大手一挥：“现在求饶已经来不及了！周嬷嬷，开箱！” 胤禛快要窒息了。 这个箱子上辈子这辈子自己都看到过很多回，只是真真正正知道内容物，是在上辈子额娘去世之后的事情。 周嬷嬷亲自将其交到自己手中。 箱子里承载着他与额娘相处的记忆，略略翻看便让上辈子的自己泪洒长襟。当然这辈子佟皇贵妃还活得好好的，胤禛没了上辈子的悲伤，多的是上辈子没有的羞耻和惊恐。 这玩意里面装的是自己与额娘相处的点点滴滴——顾名思义，里面都是他小时候做的蠢事。 胤禛质壁分离。 他恨不得第一时间冲上前摁住周嬷嬷的手，可是周嬷嬷的动作比胤禛要快得多。 箱子上的锁咔嚓一声被打开。 随着胤禛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胤祐的好奇心也是越发高涨。他伸长脖子往巷子里看，登时发现了几幅画、几张歪歪扭扭的大字，还有一本不薄不厚的小册子。 字画也就算了。 佟皇贵妃先将册子拿出来，并且招呼着胤祐和戴佳庶妃一起来看。末了她才睨了胤禛一眼：“胤禛，你要不要也看看？” 胤禛僵立在原地。 佟皇贵妃掩唇偷笑：“是额娘错了，胤禛怕是不愿意看上面的内容，还是额娘读出来给胤禛听听吧？” 这样不就更社死了吗？ 胤禛双眼圆睁，急声呼喊：“额娘！” 佟皇贵妃假装没听见。 她翻看了几眼册子，很快就寻到第一个例子。佟皇贵妃笑眯眯的对着胤祐说道：“刚才你四哥是不是说你连最简单的算术都不会？” 胤祐点点头。 佟皇贵妃登时乐了：“那胤祐会数数吗？” 胤祐重重点头：“当然会啦！” 不止嘴上这么说他更是扮着胖乎乎的手指头，奶声奶气的念给佟皇贵妃听：“一二三四……十。” 佟皇贵妃不吝夸赞：“胤祐真聪明。” 随即她目光扫向胤禛：“可是你四哥那时候念数字总是把三和四丢下不念，还非得说什么差三错四，因此三和四都是不能念的。” 胤禛：…… 他额头落下一滴冷汗，强自嘴硬：“儿臣不记得有这种事，额娘口，口说无凭……” 佟皇贵妃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口说无凭是吧？那她就让胤禛看看证据！佟皇贵妃看似随意的抽出一张宣纸：“胤禛你看看这个你有没有记忆？这是陆游的诗：野蔌山蔬次第尝，超然气压太官羊，人家称赞野菜的美味，你倒好非得写完还要说肉比菜好吃，还非吵着闹着要将写诗的人找来让他改一改……你汗阿玛险些乐得滚到地上去！” 第21章 胤禛小脸忽青忽白的。 偏偏为了防止他抵赖，佟皇贵妃还侧首询问周嬷嬷：“嬷嬷还记得这件事不？” 周嬷嬷笑着颔首：“奴婢当然记得！小主子，皇上说了您当时也不肯信，赖在地上打滚非说要吃了才能确定。偏偏那时候是冬天哪里来的野菜？等开春了内务府送来野菜，小主子您又早忘了这件事，吃了一回还说顿顿都要吃野菜，为了后头没得吃又是一顿闹！” 胤禛：………… 他小时候是那么熊的吗？胤禛整个人都木了。他捂住冒热气的脸颊，决定只要自己看不见额娘几个就能装作这件事情没有发生。 乌龟可不是这么好装的。 比如旁边的胤祐已经乐得直打跌，嚷嚷着：“四哥以前好笨哦。” 这下子可真是里子面子全没了！ 胤祐看着愚蠢的哥哥，刚才消失的胃口也很快归来，他揣着小碗吃了个肚滚腰圆，又笑嘻嘻的黏在胤禛身上薅龙气，一边薅一边说着：“额娘说吃什么补什么，明天开始咱们就吃……麻辣猪脑？” 胤禛想想就抖落一片鸡皮疙瘩。 他盯着幸灾乐祸的胤祐，轻哼一声：“本阿哥觉得要吃猪脑补脑子的是胤祐你才对。” “胤祐很聪明的。” “那你明天把书背完。” “……”胤祐刚刚张开嘴，就警惕的看向胤禛：“我才不会上四哥的当呢！” 想让我读书，那还早着呢！ 胤禛一计不成，不甘心的啧了一声，回头还思考要如何办。 倒是佟皇贵妃乐呵呵的。 她拉着软乎乎的胤祐表示：“胤祐还小呢，等去尚书房以后就知道读书的重要性了。” 戴佳庶妃也附和着颔首。 光是看到胤祐健健康康，活泼快乐的模样，她就打从心底高兴。 至于未来？ 身为皇子再不济也有个郡王亲王位的，就像现在的恭亲王爷一般快快乐乐度过，好像也不错呢！ 胤禛重重摇头。 他总算明白汗阿玛为何会如此担忧，若是让额娘和戴佳母妃照看胤祐，只怕胤祐要往纨绔一道走到黑了。 -- 第41页 胤祐打了个寒颤。 这手里薅来的龙气莫名也不香了呢，他滚了滚喉咙，悄悄松开抱着四哥的手，胤祐觉得还是回到佟母妃身边更安全一些。 胤禛眼疾手快的揪住胤祐。 他‘热情’的看着胤祐，声音分外‘温柔’：“七弟，别跑啊？明日要不要和四哥一起去尚书房？” 虽然有心要给胤祐一个教训，但是给他补习的痛苦不能自己一个人承担。胤禛觉得有必要多抓几个小伙伴一起来，比如太子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还没等胤禛的算盘打完，佟皇贵妃先打断他的话：“明日不行，明日胤祐得跟额娘和戴佳庶妃一起，去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 第二天一早。 不用宫人催着起床，胤祐便起了个大早。他脖子上系着小围兜，抱着小碗吃着早点。 承乾宫里做的鱼片粥可谓一绝。 新鲜宰杀的鲥鱼切成略厚的鱼片，用海盐微微腌制，放入姜丝熬制片刻，最后放上切成碎碎的青菜，鱼片滑嫩入味，粥底香浓鲜甜，光是这碗粥胤祐一早上就可以吃上两碗。 他埋头用膳的时候听见一阵嘈杂声。 紧接着一行宫妃出现在他的眼前，为首的钮钴禄贵妃惊愕的望着面前的小包子，瞧着他一脸懵的模样登时乐了。 紧接着走进来的是惠宜荣三妃。 她们的目光齐齐落在七阿哥身上，这些日子的调理加上充足龙气的吸收，胤祐早就摆脱昔日那干瘪瘦猴子的模样，长得圆润可爱，一双如黑葡萄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便让一群宫妃升起母爱。 尤其是宜妃。 与年岁稍长，膝下阿哥都已入上书房读书的惠妃和荣妃不同。宜妃和德妃皆是极为得宠，又频频在怀孕这件事上撞车，以至于两人之间的关系素来不好。 加上胤祐还是胤祺的好朋友。 宜妃对于胤祐的好感度若是能有数字，必定是biubiubiu的往上升。她上前揉揉胤祐：“七阿哥可真可爱。” 护食胤祐将碗挪到一边。 这暗搓搓的小动作更是把一干宫妃逗乐了，跟在惠宜荣三妃身后进来的嫔妃们，更是望着年幼的七阿哥，眼底露出点点渴望。 就是个残疾也是个孩子啊…… 胤祐感觉这些眼神怪怪的，更讨厌莫名其妙凑过来揉揉捏捏自己的宫妃们。第一个宜妃也就算了，胤祐能感受出她纯粹就是喜欢，其余的就味道奇奇怪怪，着实让人受不了。 胤祐端起碗，跑了。 佟皇贵妃掀帘而入，她纳闷的看了眼哒哒哒跑掉的胤祐，招招手示意诸人起身。 一行人说了两三句便起身前往慈宁宫。 胤祐蹦蹦跳跳的跟在佟皇贵妃的身边，他童言无忌，叽叽喳喳说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事儿，比如兔子的尾巴一点都不短反而很长之类的，后面的宫妃们听得一愣一愣，完全不知道七阿哥的小脑袋瓜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神奇的知识。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早就等着她们。 望着气色红润，瞧着精神烁烁的皇贵妃，太皇太后脸上露出肉眼可见的欢喜：“好好好，身体好了就是最好的！” 紧接着她的目光也落在胤祐身上。 胤祐当然不会胆怯，他迈着小短腿给两位太后请安，声音软乎乎的，动作起来也是软绵绵的。 可爱乖巧的小包子谁能不喜欢呢？ 尤其对比的是六阿哥胤祚那般的，荣妃望着胤祐的眼睛都在发光，心里头暗暗后悔——早知道的话应该让戴佳庶妃住到钟粹宫来。 这么难管的胤祚应该交给皇贵妃。 只可惜世上没有早知道，世上也没有后悔药，荣妃只能摁住隐隐抽痛的额角，努力不要去想闹腾的六阿哥。 胤祐则冲着胤祺眨眨眼。 胤祺也露出甜甜的笑，冲着七弟招招手。 两只小的明明天天见面。 偏偏没多少时间，又重新黏糊在了一起，头碰头叽叽喳喳说着话。 宜妃有点点心酸，又有点点好奇。 她看看儿子，又看看七阿哥：“胤祺和胤祐……很熟悉？” 胤祺重重点头。 他叽叽喳喳说着自己和胤祐熟悉起来的原因。 猫，猫，还是猫。 说起猫猫，宫妃们也觉得近来宫里少见了不少猫。惠妃叹气：“原本常来延禧宫的两只猫儿最近都不知去哪里了。” 胤祺张大了嘴。 胤祐有些害羞：“许是……也是被抓去处理了？” “处理？” “好……办法？” 和胤佑一样，包括胤祺在内的所有人心底都浮起一个念头。正当不少人眉心紧锁的时候，胤祐公布正确答案：“嘿嘿！就是把这些猫全部送去猫狗房给阉了！我问过猫狗房的管事，猫猫们起码要七八天才能出来。” 所有人：………… 惠妃刚抿了口茶水，止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她擦了擦嘴角，试探着询问：“七阿哥……怕猫？” “嗯嗯，猫猫好可怕。” “可是……”惠妃欲言又止，半响她才小声说道：“母妃曾在家里的时候听过，这阉猫之前得演戏，表现出主人的悲伤欲绝，表现出绝育人的凶残才行。” 胤祐歪歪头，一脸迷茫。 惠妃一脸同情的看着胤祐，摇头叹气道：“否则猫猫就会记恨上主人的！” -- 第42页 胤祐，目瞪口呆。 他呆立在原地，算算时间第一只被抓捕入猫狗房的猫猫似乎就要出狱以后，胤祐整个人呆若木鸡，吞了吞唾沫。 这，这怎么办？ 思考片刻，胤祐忽然眼前一亮：“可是我不是猫猫的主人哎？也不是我抓的猫猫，因此猫猫不会报复我的！” 宫妃们：…… 这个逻辑还真让人说不出不对，却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起码胤祐拍拍胸口，长舒口气。 他同情的嘀咕了一句：“回头我要提醒汗阿玛和太子哥哥，小心被猫猫们攻击。” 胤祺没忍住吐槽：“猫猫哪里算得上是攻击？要它们对你的态度是攻击，我倒是希望猫猫们把目标转向我更好类。” 比如初次见面胤祐身上堆着猫猫山的场景，胤祺双眼闪闪发光，托着脸颊一阵叹气：“我也想被猫猫亲亲贴贴蹭蹭呀。” “哎……？五哥真的想吗？” “当然想！”胤祺怨念的看了胤祐一眼，只怕全世界只有胤祐不喜欢猫猫世界吧？ 胤祐小脸皱成一团。 他苦思冥想片刻，右手握拳敲在左手心里：“那我有一个办法！” 胤祺眼前一亮。 紧接着他眼眸里又泛起一丝怀疑：“七弟不会让我抱着鱼干去吸引猫猫的注意力吧？这个办法没用不说，还会弄得一身洗都洗不掉的鱼腥味。” 胤祺说的非常认真。 这话里的含义让胤祐微微一怔，脸上便泛起一丝古怪，双目微微睁大，直直盯着五哥。 周遭逐渐安静。 胤祺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以为胤祐不相信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真的，这招没用！” 下面的宫妃已经憋笑的不要不要了，尤其是宜妃没忍住撑着额头直叹气，恨不得把这小子直接从儿子名单里驱逐出去：“傻小子，真真是个傻小子。”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乐得前仰后合，胤祐伸手拍拍五哥胤祺：“五哥，弟弟我是不会嫌弃你笨的。” “你才笨！” “五哥你才笨啦，还抱着鱼干去找猫猫，好傻哦。”胤祐叹气。 胤祺惊得睁大了一双眼睛。 他盯着胤祐直发愣：“你怎么知道我抱着鱼干去找猫的？明明我偷偷摸摸进御膳房偷了鱼……可恶！定然是御膳房的小太监出卖的我！” 第22章 好家伙, 居然还去偷鱼了！ 这下子宫妃们是再也忍不住了，她们乐得前仰后合。一脸郁色的荣妃也难得敞开笑容, 捂住嘴肩膀耸动：“宜妹妹，五阿哥还真是个活宝！” 宜妃已经羞红了脸。 她恨不得脚趾扣地，立马原地挖个坑跳进去得了！ 偷鱼抱鱼去寻猫？ 这招数不得呼一声天才？宜妃抚着肚子忧心忡忡——要是肚子里这个也和胤祺一样可咋办？ 皇太后搂着胤祺直喊心肝。 太皇太后也扬起笑脸，挥手将胤祐召到面前来。比起上回见到，这一回见到的胤祐脸颊肉多了不少，一双眼睛灵动有神，活泼可爱的模样颇为讨喜。 太皇太后心里满意, 面上的表情也越发和善。她揽着胤祐揉了两把，又朝着皇贵妃笑道：“皇贵妃养的很好，不止是四阿哥养得懂事听话, 就是七阿哥瞧着也是胖了一大圈。” 比起被德妃养得无法无天的胤祚, 胤禛沉稳懂事，而胤祐也是胖了一圈。要太皇太后说, 这些功劳无疑都要归属于佟皇贵妃。 佟皇贵妃笑着起身：“回禀太皇太后, 胤祐爱吃爱玩也爱睡, 和臣妾并无多少关系。” “皇贵妃娘娘太过自谦。” “就是就是, 七阿哥肉眼可见变健康多了呢。” 宫妃们接二连三笑道。 在场大部分宫妃还都是初次见到七阿哥，只是看说话的架势让人还以为她们都曾在过去见过七阿哥。 太皇太后扫了全场一眼，没在意的低头看胤祐：“胤祐喜欢佟母妃吗？” “喜欢！”胤祐重重点头。 他扳着手指头认真思考：“喜欢额娘、喜欢汗阿玛、喜欢四哥……还有五哥我也喜欢。” 这回胤祐表示没把胤祺忘了。 胤祺还不乐意：“刚还说最喜欢我呢，现在又将我和四哥放一起。” 胤祐摇摇头：“因为胤祐的心像大海一样非常广阔,所以能容纳下许许多多喜欢的人。” 这放后世不得叫海王宣言吗？ 把胤祺震了个目瞪口呆的同时，也让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笑开怀。 戴佳庶妃满眼温柔的看着胤祐，心里头是一阵阵的欢喜和高兴。 正当气氛热烈, 坐在下首的储秀宫妃赫舍里氏忽然蹦出一句话：“那佟皇贵妃和戴佳庶妃，七阿哥觉得谁最好最厉害？” 佟皇贵妃地位高。 要是七阿哥胤祐短短相处几日便说喜欢佟皇贵妃, 多少显得有些唯利是图，自私自利。 若是说喜欢戴佳庶妃，恐怕又会在背后被人说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凭空在佟皇贵妃心底扎上一根尖锐的利刺。 只一句话殿内的欢乐气氛一扫而空，所有人的表情都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戴佳庶妃的心更是紧紧揪成一团，紧张的注视着胤祐，努力朝着他眨眼。 说喜欢佟皇贵妃！ 戴佳庶妃眸底含着一抹忧色。自打搬入承乾宫以后，无论是自己还是胤祐的生活都得到翻天覆地的变化。戴佳庶妃身为母亲，自然希望胤祐能获得最好的一切——就算是只能在旁默默地看着胤祐也好。 -- 第43页 她在心底拼命保佑着。 只是胤祐不假思索的回答：“当然是额娘啦！” 戴佳庶妃：…… 佟皇贵妃故作失落地捧心：“这是为什么？佟母妃哪里做的哪里不好？” 胤祐摇摇头：“佟母妃做的都很好！儿臣很喜欢佟母妃！但是！”他得意叉腰：“额娘超厉害的。” “厉害？”这大家就不懂了。 “嗯嗯。”胤祐伸手指着自己，一脸的洋洋得意：“能生出像胤祐这么可爱，又这么厉害的宝宝，额娘肯定是全世界最厉害的！” 啐！ 这么小的小家伙竟是这般厚颜无耻的？竖起耳朵坐等答案的宫妃们全然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么一番话，一个个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乐得东歪西倒。 太皇太后难得朝着戴佳庶妃露出个笑容：“好好好，咱们戴佳庶妃真厉害！为皇上生了个顶顶厉害的胤祐！” 可不是嘛？ 这么厚脸皮的怕是宫里独一份！给胤祐第二名，保准没人赶要第一！ 胤祐小嘴翘得老高：：“真的超厉害的呀！” 太皇太后搂着，脸上的笑容是怎么都抚不平。她擦着眼角溢出的泪珠，朝着胤祐是一箩筐的称赞：“咱们胤祐当然又可爱又聪明，简直就和你汗阿玛小时候一模一样！” 胤祐更加得意了。 倒是胤祺不服气了，他趴在太皇太后膝上撒娇，指着自己嚷嚷：“那孙儿呢？孙儿呢？” “你啊？小笨蛋吧。” “哎？乌库玛嬷欺负人——！”伴随着五阿哥胤祺响起的是满屋子的哄堂大笑。 笑声之响亮就连掀帘而入的康熙都听见了，他惊讶的扬眉，随即大踏步而入：“孙儿给皇玛嬷请安，皇玛嬷今日怎么笑得这般开心？” 看到皇上驾到，满屋子的宫妃也赶紧起身行礼。胤祐哒哒哒的蹦到康熙身边，欢欢喜喜请了安，就指着自己嚷嚷：“汗阿玛，我们在说能生出像胤祐这般聪明又可爱的宝宝，额娘是超级厉害的，您说对不对？” 康熙一阵愕然。 紧接着他伸手摁摁眼前这个厚颜无耻的小家伙，康熙哭笑不得：“就你还聪明？朕可是刚刚还听见你四哥求着太子帮忙，说要太子来给你补习。” 胤祐不想听到读书、补习的内容。 他捂住胖乎乎的小耳朵装傻，冲着康熙露出甜甜的笑容。 康熙：………… 他扶额叹气：“就会用这招来忽悠朕，真真是个小笨蛋。” 胤祐眨眨眼。 康熙心底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下一秒就听见胤祐嘀咕：“汗阿玛，乌库玛嬷说儿臣和汗阿玛小时候一模一样，要是儿臣笨那汗阿玛是……” 胤祐欲言又止，忍不住摇摇头：“胤祐也不想和汗阿玛一样笨的……可惜……” 他重重叹了口气。 胤祐完美表达出自己遗憾的同时，叹气声犹如利箭刷刷刷的扎在康熙心头。 为什么最后受伤的成了朕？ 康熙难免哀怨的看向太皇太后，可是太皇太后也很无奈。 谁让皇上就这么恰好的在她们聊完以后才冒了出来？她无辜的眨眨眼，试图给康熙挽回面子：“胤祐没关系，你汗阿玛小的时候也笨后来好好读书才变聪明的！” 胤祐恍然大悟。 他拍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那小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救回来一条命。 康熙气极反笑。 他掐着胤祐的脸颊就是一阵揉搓，直把这臭小子拧得嗷嗷乱叫才撒手。紧接着康熙又看向胤祺，再次打起开蒙的主意：“皇玛嬷，皇额娘，胤祺已经四岁了，也应该开蒙了。” 宜妃严肃的挺直背脊。 这件事她还是颇为在意的，要知道不说德妃吧，惠妃膝下的大阿哥胤禔天赋卓越，骑射出众，颇得皇上的喜爱，荣妃膝下的三阿哥胤祉才藻富赡，年纪尚幼其书写的文章便颇受大儒赞扬。 比起两者…… 如今四岁的胤祺甚至还没有开蒙，别说汉语连满语都说得磕磕绊绊。 皇太后乐呵呵的表示：“还早还早。” 康熙摇摇头，难得坚定：“不早了，恰好……朕觉得可以让胤祺、胤祐和……胤祚结伴。” 听到胤祚二字，荣妃打起精神。 不止是荣妃，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是齐齐表情一肃。 这段时间康熙想了许多。 自己之前的确做错了，以至于让胤祚犯下大错。 子不教父之过。 胤祚的任性妄为又何尝不是自己的问题？应该庆幸的是如今发现问题所在，胤祚又尚且年幼，只要好生教导定然还有将他性子压回来的可能。 他看了看胤祺和胤祐。 指不定三人在一起学习，能得到不一样的结果呢？ 结果不一定有—— 反正胤祐已经撅起嘴，气得直跳脚了。还没等他开口拒绝，身边的胤祺拉拉他的胳膊：“胤祐……开蒙是什么？” 好家伙，这里居然还有个不知开蒙为何物的小阿哥？ 胤祺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是架不住殿内本就没什么声音。别说胤祐和胤祚齐齐震惊，就连康熙和宜妃都瞪圆了眼，不可思议的看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率先心虚的是皇太后。 -- 第44页 她目光游离，半响才忍不住咳嗽一声：“胤祺还小……” 康熙皱眉：“胤祺明年也要入尚书房读书了。” 再说比弟弟还差那就糟了。 康熙想了想，随即拍板：“这样，刚好胤祉负责胤祚，胤禛负责胤祐，至于胤祺的话便让他大哥胤禔来负责吧。” 人手一个，分配均匀。 惠妃和宜妃的关系可算不上好，两人大眼瞪小眼，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眼，心里纷纷担忧起自家儿子来。 这已经不是开蒙的事情。 而是皇子们之间的战争！惠妃、荣妃和宜妃皆是下定决心，定要让自家儿子好好出一出风头。 七阿哥能出头。 自家的为何就不能也出一出头风头呢？ 唯独佟皇贵妃老神在在，她将胤祐喊到身边来：“读书这件事要的是循序渐进，日月积累，胤祐不要累着自己，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皇贵妃说的对。”太皇太后这回站在佟皇贵妃这边。 她扫了眼面上笑呵呵，心里头铆足劲要让皇子们拼劲的宫妃们，忍不住微微皱眉：“皇子们尚且年幼，学业也不过才学了个牛毛才是，哪里能给弟弟们开蒙？只怕会拉下他们的课业。再者胤祺、胤祚和胤祐年幼，操之过急岂不是容易拔苗助长？” “小儿开蒙也不过是读两本书……” “既然如此就由皇帝每日给他们布置点课业吧。”太皇太后睨了他一眼：“哀家听说这件事一开始就是皇帝的责任，是皇帝推给小四的。” 康熙：………… 同时惠妃等人也醒过神来，是皇子们的学业重要还是在皇上跟前出风头重要？想到这里的惠妃和荣妃立马放平心态，齐齐应是：“太皇太后高见。” 太皇太后是高见，那朕呢？ 康熙正郁闷的时候便看到胤祐和胤祺咬耳朵：“汗阿玛果然很笨哎！” 这胆大包天的臭小子！ 康熙揪住胆敢碎嘴的胤祐，伸手就在他的屁股蛋上重重揍了一下。 偏偏太皇太后话已说不出口，加上胤祐还不断蹦跶，康熙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至于胤祐读不进？ 他就不信等胤祺和胤祚开始学习以后，胤祐还能不好好学习！康熙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明日小五小七就到乾清宫来吧，荣妃你回头也和胤祚说一说。” --- 第二日一早。 胤禛牵着胤祐的手，两人告别佟皇贵妃和戴佳庶妃，缓缓走上前往书房……乾清宫的道路。一直目送胤祐进了乾清宫，胤禛才收回目光，不疾不徐的朝着尚书房走去。 胤祐到达东暖阁的时候，五阿哥胤祺和六阿哥胤祚都还没有到。梁九功乐呵呵的迎上前，半弯着腰恭声道：“七阿哥，奴才带您去隔殿用点点心好不好？” “好。”胤祐乖乖点头，伸手牵住梁九功。乖巧可爱的模样让梁九功乐得掩不住笑容，赶紧牵着七阿哥走入偏殿内。 他亲自将七阿哥抱到临窗的软榻上，又吩咐宫女送来点心。八角食盒被分割成九个格子，每一个格子里都放着三枚精致又小巧的点心：从做成小鱼模样的蜜豆馒头、做成小猪模样的芋泥奶酪包、晶莹剔透看得到虾肉的水晶虾饺，奶香浓郁的椰奶酥、清香扑鼻的火腿丝牛肉烧麦以及蜜糖酥酪、枣泥山药糕、雪花玉米烙，红糖糯米藕，每一道都是胤祐最喜欢不过的点心。 就算在承乾宫里已经用过早餐，胤祐也是眼前一亮，拿起其中一个便是啊呜一口，有点腻味就喝一口茶水。等胤祐用了大半碟子的点心，他总算看到姗姗来迟的胤祺和胤祚。 “你们来得好慢。” “我不小心睡过头了嘛！”胤祺搔搔脸，吐吐舌头。他看向胤祚：“我在路上遇见六弟的，他都没有带宫人就乱跑。” “万一迷路怎么办？” “就是就是，六弟你迷路怎么办？” 胤祚冷哼一声。 他把头撇到一边，没好气的回答：“怎么可能？在宫里谁会迷路？”当然胤祚心虚的隐瞒自己早上的确险些迷路了，当然自己立在路中央…… 心思还没落下。 胤祚耳边便听到胤祺的嘀咕声：“可是明明我刚才看到六弟你立在路中央东张西望，衣服不知所措的模样。”而且看着好像还哭过。 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胤祚便跳了起来，他脸蛋涨得通红：“谁不知所错？” “就是你啊！”胤祺理直气壮，直言不畏。 胤祚气了个仰倒。 他怒瞪着胤祺这个愣头青，哼唧一声别过头。 胤祐眉心皱在一起。 他盯着胤祚，满腹怀疑：“六哥，你不会是偷偷摸摸溜出来的吧？” 胤祺瞪圆了眼。 话音刚刚落下，外面也响起一阵嘈杂声。一名宫女疾步而入，看到六阿哥她才长舒口气：“六阿哥，您下回可不能乱跑了！您私自跑出去，奴婢怎么和主子交代？” 私自。 交代。 这名宫女话里话外都是六阿哥自己的错，半点没有自认为有错的模样让胤祐和胤祺都不高兴了。 胤祐瞪着胤祚。 你不是很嚣张，你不是很跋扈的吗？怎么这名宫女在那边喋喋不休，你却是连个话都不会说？ 胤祚垂着眼眸。 胤祐胖乎乎的手掌啪地拍在桌上：“来人！把这坏丫头给拖下去，打板子！” -- 第45页 宫女声音戛然而止。 片刻以后她又强笑着：“七阿哥何处此言？奴婢的话都是为了六阿哥好。” 胤祐双手抱胸，他冷哼一声：“我最讨厌的就是为了你们好这句话！你要是真为了六哥好，他就一个桌子高的萝卜头难不成还能翻山越岭跑出去啊？我出个承乾宫一道门就四宫人把我拦着了，要想再往外走一步，哎嘿那就是十多个宫人一起来拦着了！你说你是怎么让六哥一路跑到外头最后被五哥发现的？” 胤祐嘴皮子开开合合。 这速度，绝了！ 胤祺嘴巴张成了O字型，没忍住啪叽啪叽拍起手来。至于胤祚也有些茫然失措，直愣愣的看向为自己说话的胤祐——明明最讨厌自己的不就是他吗？ 胤祚在钟粹宫里闹过。 闹腾了三五天发现也没有回永和宫的可能性，更发现身边人的态度越来越冷漠以后，胤祚也不敢闹了。 可是…… 钟粹宫里哪里哪里都没有永和宫好。荣母妃见到他便皱眉，三哥看到自己就绕道走，宫人太监们也不会陪着自己玩耍，东一个不允许西一个不可以，早上又是喋喋不休的念叨，胤祚一股用劲就冲出钟粹宫，躲在角落里哭了半响才走到路上。 宫女白了脸支支吾吾。 她视线游离：“奴婢，奴婢只是一时没注意……不是不是故意让六阿哥离开奴婢的视线的。” 早有眼色劲的宫人将此事禀告给皇帝，康熙大踏步走到偏殿，看也没看那名宫女一眼：“没听见小阿哥的吩咐？把这名宫女压下去。” 梁九功使了个眼色，宫人们便心知肚明——这是打了十板子还得送去慎刑司。这宫女也是，明明皇上才刚刚处置过一茬宫人，怎么就有胆子送上门来？ 胤祐不管讨人厌的宫女。 他赶紧蹦蹦跳跳过来请安，起身就得意的指指自己：“儿臣厉不厉害？汗阿玛！” 康熙扶额叹气：“厉害。” 就怕是这小子被人当枪使了——康熙眼眸里闪过一丝冷意，或者说对方的心思并不是让七阿哥出头，而是让朕看到六阿哥胤祚的委屈。 胤祚若有所思的立在原地。 他咬咬唇瓣，呐呐着凑到胤祐身边：“……谢谢。” 胤祐一脸受到惊吓的看着他。 胤祚的脸涨得通红，说一句谢谢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多了。 再多没有！ 胤祐双手抱胸：“我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是看对方不顺眼，别以为我已经原谅你了。” 胤祚哼唧一声：“我也没想你原谅……” 他偷偷看向汗阿玛，落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若是自己表现出色的话，汗阿玛，汗阿玛是不是就会变回以前的样子？ 康熙自然也察觉到胤祚的视线。 康熙是真心疼爱过胤祚的，看着胤祚比往日要略略小心的视线也是心头微颤。他张张嘴原本想问问胤祚近来的情况，可是细细一想康熙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长舒了一口气。 康熙面上带笑，吩咐三人在自己面前坐下。他拿起书卷：“来，朕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你们都要好好听讲知道没？” 说是这么说。 康熙倒也没有立马开始上课，而是先叙说起读书的重要性。比如从礼记的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说起，一直说到明代倪元璐所说的当以读书通世事，滔滔不绝足有小半个时辰。 胤祚全神贯注。 他手持狼毫细细撰写着笔记，一看就是标准的好好学生。 胤祺和胤祐就痛苦了。 比如胤祺，他支棱着身体，偷偷打着哈欠，努力撑开眼皮，试图不让自己倒下。 至于胤祐的身体已经歪来歪去。 咕咚一声，他的脑门就和桌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声音清脆响亮，告诉众人胤祐的脑袋是个好脑袋。康熙拿起书卷敲了敲他：“朕刚才说了什么？” 胤祐揉揉眼睛：“汗阿玛说……读书好。” 康熙摇头：“竖子不可教也！你们太子二哥当年听朕说的时候可是聚精会神，连个哈欠都没有打过的。瞧瞧你们哪里有他好学努力的模样？倒是一个个都和懒虫似的……” 胤祐和胤祺同时陷入沉思。 他们望着念念叨叨没完没了的汗阿玛，心里同时浮现出一个念头：谁来救救我们？ 救兵立马就到。 一名小太监急切的推门而入：“皇上，有八百里急信送到。” 康熙的声音忽然停止。 军机大事当然比教书重要，不过康熙早有准备。待他离开以后一名高大英俊的年轻侍卫走入殿内，他弹了弹袖子单膝跪地：“奴才纳兰性德，给五阿哥、六阿哥，七阿哥请安。” 纳兰性德长得俊秀无比。 人对于美都有趋向性，就算是脾气最差的六阿哥胤祚见着纳兰性德声音都软了三分，更不用说胤祐和五阿哥胤祺，已经兴致勃勃的凑上前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胤祐问纳兰性德是几品侍卫，胤祺便问纳兰性德年收多少，胤祐问纳兰性德今年几岁，胤祺便问纳兰性德家里可有婚配……明明是两个小阿哥却愣是表达出七大姑八大姨的架势。 总将问题变得奇奇怪怪的胤祺表示：来慈宁宫的老福晋们最喜欢说的就是这些，满宫里的优秀侍卫，宗室阿哥都被翻过来翻过去念叨一回又一回。 -- 第46页 纳兰性德脸皮薄。 闻言他重重咳嗽两声，好不容易才把三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课本上。纳兰性德清了清嗓子，笑着翻开书籍：“三位阿哥，今日咱们来读《三字经》。” 胤祐脸颊鼓起。 他已经想起之前学习时候的痛苦经历，胤祺瞅瞅胤祐，赶紧摆出一模一样的姿势来。 至于胤祚则是嗤之以鼻。 他轻哼一声：“本阿哥已经都会了，纳兰侍卫换一个难度更高一些的吧。” 胤祐和胤祺的双眼睁得溜圆。 胤祐忽然明白了三哥胤祉听闻四哥读完《孟子》时的感受。 他会了。 他居然会了！ 胤祐想起自己尚且还在背三分之一……不，五分之一的进度，登时冷汗冒了出来。 输给谁都行。 输给胤祚怎么可以！？ 康熙的打算成真了。 和胤祚非常不对付的胤祐脸颊气鼓鼓，而胤祚则是挑衅的看着他，视线交接之处似有电闪雷鸣。 倒是纳兰性德早有预料，毕竟皇上之前便已经说明。五阿哥尚未开蒙，七阿哥略有笨拙，至于六阿哥倒是已经开蒙了。 德妃娇宠归娇宠。 她并没有拉下六阿哥胤祚的课业，更重要的是德妃也明白要想常年得宠也必须要塑造出六阿哥的优秀。胤祚颇为得意的表示：“别说是《三字经》，《千字文》《声律启蒙》我也已经背得滚瓜烂熟，本阿哥和你们可不一样——喂，你们在听我说话没？” 胤祐和胤祺假装没听见。 胤祐憋屈，他可不想让胤祚知道自己只背了那么一点点三字经。要是让他知道怕不得嘲讽自己一盏茶？ 胤祺则是头疼。 为了今日的课业昨日额娘还特意取来一些书籍让他温习。光是看看上面的大字胤祺便是满头问号，这汉字、满字和蒙古字差别也太大了吧？在慈宁宫里连汉文都没接触过几个的胤祺表示怕怕。 胤祚说自己背的越多，胤祺越是苦恼——自己可是哥哥哎！要是身为哥哥的自己比不上弟弟们，这也太丢脸了吧？ 因此胤祐和胤祺默契十足。 他们同时摆出求知若渴的模样，期待地看向纳兰性德：“纳兰侍卫，您快点说呀！” 胤祚气了个仰倒。 他脸颊鼓起，憋屈的怒瞪着两人，良久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胤祚恶狠狠的怒瞪着纳兰性德，大有纳兰性德等会无论说什么他都要吹毛求疵的架势。 纳兰性德泰然自若。 光是这一会儿功夫，他便有些摸清楚三人的性格和关系。纳兰性德面带微笑，率先朝着六阿哥提出问题：“六阿哥会背诵三字经，那知不知道其中的典故？” 胤祚露出一丝迷茫。 背书还能有什么典故的吗？ 纳兰性德暗道果然如此，接着他含笑说道：“今日容若便不说课本，来给三位阿哥讲讲故事吧！” 说故事三人同时眼前一亮。 纳兰性德将书本放在桌上，先将三字经背诵一遍。他的声音富有磁性，语调悠扬，不疾不徐，胤祐和胤祺捧着课本没忍住也磕磕绊绊的跟随着朗读。 随后才是重点。 纳兰性德又一句一句开始讲解，明明是枯燥乏味的课本，在他的口中却是变成了一个动人心弦的小故事，让人津津有味，欲罢不能。 到最后连一开始无甚兴趣的胤祚也逐渐安静下来，竖着耳朵全神贯注的听着故事。 纳兰性德讲完十个故事。 他笑着询问三位阿哥：“故事可听清楚了？” 三人重重点头。 纳兰性德目光转向胤祐：“七阿哥要不要试着背背看？刚才咱们说的这一些。” 胤祐眨巴眨巴眼。 刚才纳兰师傅可是说了好多呢……自己能不能记住？胤祐抿着嘴有些胆怯，倒是纳兰性德鼓励着：“背不出的话，说出意思也可以哦。” 胤祚：“哼——” 胤祐登时深呼吸，随后朗声背了起来——越背他越是震惊，每逢自己记不清的时候纳兰性德所说的故事便浮现在心头，要说前面胤祐还有些胆怯，越是背到后面他越是欢喜，大声的背着：“……融四岁，能让梨。弟于长，宜先知！” 纳兰性德用力鼓掌。 他伸手摸摸胤祐的脑袋，大声赞扬：“七阿哥真厉害！” 胤祐身后冒出小花花。 他捧着脸兴奋不已，只差原地转圈圈了。 见胤祐成功胤祺也迫不及待的上前，兴奋的嚷嚷着：“我也要来！” 胤祺背得要更磕绊一些。 虽然速度慢了一点，但是他也完美的背了以来，纳兰性德也不例外将胤祺的脑袋揉了揉：“五阿哥也很厉害哦！” 胤祺的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 剩下的胤祚苦于自己夸口已经背下一整册，反倒有些郁闷起来。纳兰性德目光一转，又落在他的身上：“六阿哥，首孝悌所说的是孝敬父母同时也要兄弟友爱，奴才刚才听说七阿哥帮助了您，您现在是不是应该帮助五阿哥和七阿哥呢？” 胤祚乖乖点头。 他本就不想欠人情，此刻抱着书籍哒哒哒的跑到胤祺和胤祐跟前：“来，本阿哥教你们认字。” 胤祺和胤祐相视一眼。 虽然不大喜欢胤祚这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但是追上去以后不就可以打击回来了吗？两人还真凑上前，三人头碰头在一起，别提有多聚精会神了。 -- 第47页 倒是忙完政务朝事，预想纳兰性德控制不住三小的场景而匆匆赶回来的康熙，倒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睁大了双眼。 “容若……还挺有一套的吗？” “许是容若兄家里有子的关系？”跟随在康熙身后的曹寅难掩笑意：“这场景还真是难得一见。” “可不是嘛？”康熙啧啧称奇。他笑着推门而入，抬眸看向三个兴奋的小家伙：“今日的课程怎么样？” “纳兰师傅好厉害！” “纳兰师傅太厉害了！” “对对对！汗阿玛，儿臣会背前面的了。” 三人争先恐后。 反正都同一个意思——纳兰性德厉害，很厉害，特别厉害！ 区区这点时间纳兰性德就荣获了所有人的心？康熙心里难免泛起一丝酸涩，他低头看向三人：“那明天你们要汗阿玛还是要纳兰师傅为你们讲课啊？” 胤祐三人眨眨眼。 康熙隐隐升起一丝期待，紧接着耳边响起三个儿子异口同声的回答：“要纳兰师傅！” 康熙的心犹如瓷器，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他整个身体僵硬石化，仿佛一阵风都能将他吹走，纳兰性德假装没看到皇上满是怨念的目光，半撑着膝盖注视着三位小阿哥：“奴才谢三位小阿哥赏识，回去以后记得要温故而知新，知道了吗？” 胤祐重重点头。 三人和僵硬的康熙擦肩而过，蹦蹦跳跳的往外走。 第23章 良久康熙才回过神来。 他看看三个小阿哥欢欢喜喜的模样, 目光冷嗖嗖的扫了纳兰性德一眼，脸上的表情堪称是皮笑肉不笑：“容若, 朕还真是小看你了。” 纳兰性德哑然失笑。 他拱拱手，面色肃穆：“微臣谢皇上夸奖。” 朕可没夸奖你！ 虽然心里酸酸的，但是看在纳兰性德能让三人和谐相处，康熙自然也没有打算挪动的心思。他转身走出偏殿，回到东暖阁内继续办事。 朝务办了一半。 慎刑司的掌事太监李玉匆匆而知：“奴才给皇上请安。” “查得如何？” “此名宫女并未有私通外链的迹象，据她所说只是觉得荣妃娘娘对六阿哥不太关注照看，便有些偷懒怠慢。至于寻到乾清宫是在路上有宫人告诉她的, 奴才共查证与其相关六人，发现其中一人这个时间本应在御膳房里做事，却因永和宫提前点膳而离开。” 其中含义李玉不用再往下说。 康熙呵呵一声冷笑, 他重重一掌拍在桌上：“乌雅氏还真是好大的威风！” 苦肉计都敢演到乾清宫来。 偏偏德妃肚子里还怀着一个, 康熙沉声吩咐：“德妃坐胎不稳，为让其好生养胎, 暂且将永和宫封了吧, 来往宫人皆有定数, 严禁不相关的人进入, 知道了吗？” 梁九功恭声应是。 他悄然退下，走的时候还暗暗摇头：好好的在永和宫里养胎不好吗？非得折腾这些事。 得闻消息的德妃傻眼了。 她哪里是这么没有眼色劲的人？又怎么会在皇上还没有消气的时候擅自动手？这，这定然是有人在背后生事！ 德妃面容憔悴，声音哽咽：“梁公公, 这件事您要为本宫和皇上说一说，本宫冤枉啊……” 这您还冤枉啊？ 梁九功腹诽不已的同时，面上还揣着弧度恰到好处的笑容：“德妃娘娘放心, 皇上定然会彻查到底，还德妃娘娘一个公道。” 好一个得意小人！ 德妃遥望梁九功离去的身影, 险些将贝齿咬碎。回到殿内她没忍住，胡乱地砸了一地花瓶瓷器，眉眼里皆是掩饰不住的怒意。 可恶！可恶！ 让本宫知道是谁做的好事，非要……德妃坐在软榻之中，将心里怀疑的对象一个个罗列出来。 是佟皇贵妃？ 还是钮钴禄贵妃？亦或是惠妃、宜妃，荣妃？要她说定然是荣妃搞的鬼，定然是她想要抢走本宫的胤祚。 天降黑锅砸了个准的荣妃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得信的她脸色如乌云盖顶，说有多黑就有多黑。 荣妃立马使人将钟粹宫的宫女太监全数汇聚到后院之中，她端坐在高背椅上，厉目扫视场中所有人：“说！是谁敢在六阿哥跟前胡说八道？” 宫女太监们战战兢兢。 他们齐刷刷的跪倒在地：“奴婢不敢，奴婢未曾做过啊！” 荣妃端茶抿了一口。 管事嬷嬷上前一步，挨个报名字：“菖蒲、莲心、海芋、营石……” 被点名的宫女瑟瑟发抖。 剩下的宫人们脸色也不好看，荣妃在宫妃之中最为年长，甚至比皇帝都要年长三岁。 早丧多子的她存着为孩子积福的心思，御下宽和，待宫人们都很不错，却没想到过于宽和的对待却让不少人生起松懈懒惰的念头。 更没有想到他们会闹出这般的大祸。 一想到六阿哥溜出钟粹宫，万一遭遇点什么意外的情况，荣妃的心便狂跳不止。 那不止是害了六阿哥 还会害了自己，更会害了胤祉，荣妃越想越怒，四溢的冷意让宫人们瑟瑟发抖。 这一边荣妃狠狠处置宫人，而另一边胤祐三个无所事事的闲逛着。 三人都很无聊。 时间还早回宫里的话也没事做，可是在宫里打转……好像也没事做？胤祚不想回钟粹宫，提议回乾清宫继续看书。 -- 第48页 胤祐和胤祺齐齐表情嫌弃。 胤祚涨红了脸：“那你们说到底去哪里？” 胤祺提议去慈宁宫花园玩秋千。 胤祐却是眼前一亮：“昨日我听四哥说他们今日还要去跑马场练习骑射，咱们要不也去看看？指不定可以去跑马场骑马！” 说起马儿胤祐双眼闪闪放光。 胤祚冷笑一声：“我们都还没有马高，怎么可能能让我们骑马。” 胤祐登时泄了气。 他趴在石桌上甩动着小腿：“那咱们去哪里？真去慈宁宫花园玩秋千？那东西我都玩腻了。” 胤祺和胤祚也想不出什么可玩的。 胤祐托着下巴苦思冥想，忽然他眼前一亮：“对了！咱们去玩弟弟！” “……玩弟弟？” “上回大哥邀请我去延禧宫玩弟弟的，不过后来拉着大哥一起读书，结果就没去。”胤祐吐吐舌头，眼睛里泛着光芒：“咱们要不去看弟弟，好不好？” “看弟弟不就看胤祐你吗？” “……应该会更小，更可爱吧？”胤祐想了想，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糯米团子的造型。 胤祺倒是点点头：“刚见到胤祐的时候，胤祐就小小的和一颗球一样，给乌库玛嬷请安就直接一骨碌倒在地上。” 那时候很多人都说是七弟瘸腿的关系，可是胤祺却觉得是胤祐穿的太多长得太胖，就像是竹球滚在地上。 胤祺的形容让胤祚偷笑一声。 胤祐脸颊涨了起来，他这下也不要看弟弟了，免得五哥又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来。胤祐哼唧一声，指着远处的小太监：“咱们要不去抓知了？” “这不是小太监的活吗？” “咱们试试看也没事？”起码总比去玩秋千要来的妙。胤祐蹭得蹦起来，拉着胤祚和胤祺就往树下跑。 盛夏阳光炙烈，蝉声噪鸣声不断。 若是鸣蝉聒噪声过高，会让主子们心烦意乱，若是鸣蝉数量过少，又会没了夏日的气氛。因此宫内值班的小太监会隔三差五清理鸣蝉，而今日也是如此。 他们用着长长的粘杆将在树梢鸣叫不断的知了一个接着一个粘下来，若是再高大的树木那就得攀爬梯子站到高处去处理，忙忙碌碌之中一名太监偶然低头看去，恰好看见不知何时立在树边的三位小阿哥。 小太监惊呼一声。 他手上一松，刚刚从粘杆上取下的鸣蝉从天而降，啪叽落在七阿哥的额头上。 现场一片寂静。 管事太监的眼珠子险些弹了出去，五阿哥胤祐和六阿哥胤祚也忍不住惊呼一声，他们齐齐后退一步，目光惊恐的看着落在胤祐额头上的鸣蝉。 逃出一劫的鸣蝉双翅一震。 它想要迅速逃逸，偏偏一只小手稳稳将它抓住。 胤祐揪住鸣蝉。 他看上去比在场所有人都要淡定得多，胤祐伸手将鸣蝉提到面前，细细观察着它的身体。鸣蝉的躯体圆圆滚滚，被揪住之后还试图挣扎，扭动的姿态让旁边的胤祺和胤祚看着都有点嫌弃。 也就在这一刻似乎时间才开始流动，立在梯子顶端的小太监脚下一软，直直从梯子顶端摔落下来，连带着扶梯子的小太监一起，两人滚作一团。 两名小太监狼狈的同时又疼痛难忍，尤其是将虫子落在七阿哥脸上的那名小太监，更是支棱着疼痛的身体，伏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的重重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求饶的同时他的内心里已满是绝望：将虫子丢在皇子脸上，自己这一回怕是没救了！ 周遭宫人们别说是帮着说话，一个个都是战若寒蝉。他们大多数是刚入宫不久的小太监，哪里见过这场面？ 为首的管事太监偷偷看了眼还无甚反应的七阿哥，脚上用力狠狠踹着那名小太监，嘴里骂骂咧咧：“狗东西，下贱胚子，害人精！谁给你的胆子啊？胆敢把虫子丢在七阿哥的身上？” 鸣蝉还在胤祐的指尖挣扎。 察觉到太监的呵斥声，他微微皱起眉角。胤祐顺势将努力扭动的鸣蝉塞进网兜，抬眸看向被踹了好几脚的小太监：“住手！” 管事太监讪讪然的退后一步。 胤祐不高兴的皱紧眉尖，上前两步看向那名小太监：“你从梯子上摔下来可曾受伤了？” “奴才……没有受伤。” 小太监噙着泪，又偷偷看向被自己压着的同伴，尽管那名小太监尽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却又控制不住的小声抽气，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伤势不轻。 胤祐板着小脸。 他指着那名管事太监：“你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管事太监背脊一弯。 他腆着脸笑道：“奴才李顺……” “谁问你名字了？” 胤祐瞪了他一眼，低头看两名小太监：“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摔下来的小太监颤声回答：“回禀七阿哥，奴才名为赵兴旺，他名为高志明。” 胤祐点点头。 他指着管事太监李顺道：“李管事将高志明送去养伤吧。” 高志明登时白了脸。 太监哪里来的好地方养伤？怀恩堂说着是给人养伤的地，进去十个能有一个两个活着出来都是幸事。高志明被老乡带入宫里，第一件事就是告诉他：“在宫里，自己这些当奴才当太监的，是万万不能得病的。” -- 第49页 要是蒙主子看重，那还能得个去处养伤，若是三等无等太监得了病？那就得去怀恩堂自生自灭，拿了银钱都买不回命的。 更何况自己才刚入宫，口袋里空空如也？高志明面露绝望，同时一旁的赵兴旺也傻眼了。他惊恐的看着七阿哥，眉眼间皆是恐惧和后悔——是自己害苦了兄弟。 赵兴旺和高志明是同个地方出来的，进了宫住在一屋又一起办事，感情自然不错。眼看着自己的过错竟是连累了他，赵兴旺的双眼已经红了，他鼓起勇气：“七阿哥……” 李太监踹了他一脚。 无辜的高志明都得送去怀恩堂要了命，至于你还有闲心给他求饶？倒是想想你自己的小命要怎么保住吧！ 李太监暗暗摇头。 面上他依然揣着献媚的笑容，连声应是的同时揪住高志明的后脖颈，瞧着是要亲自将他给拖出去。 高志明眸底的光芒熄灭了。 他无力挣扎，任由着李管事拖拽着自己往外走，整个人都麻木无力。自己还没攒到银子给家里人就得没命了吗？想着想着，泪水便在眼眶里打转。 赵兴旺再也忍不住了。 他扑上前去刚要说话，耳边又响起了七阿哥的声音。 胤祐一脸莫名：“站住。” 他看着李太监：“我话都没说完呢！李管事，等高志明的病治好了你带着他到承乾宫来说话，多少银钱我到时候再给你。” 说到最后胤祐还有点脸红。 上辈子身为锦鲤的时候，胤祐也看到过人们一起去医馆——后来也有人称为医院的地方里看病。 人治病是要寻大夫，是要钱的，可惜自己现在囊中羞涩，只有回头将此事告诉佟母妃和额娘要点零用钱来补偿。毕竟是自己几个忽然出现才吓得两名小太监惊着的，胤祐觉得这个责任还是得负责到底。 这事峰回路转。 李太监愣在原地半响，满脸疑虑的注视着七阿哥的表情——这话是真话还是假话？ 五阿哥胤祺皱眉：“七弟，你这话说的不对。” “哪里不对？” “我额娘说的，咱们身为主子只要发号施令就行了。”胤祺背着手，昂首挺胸：“李管事，本阿哥命你定要将这名小太监治好，听明白了吗？” 李太监赶紧应了是。 他暗道高志明的运气，啧啧两声赶紧拉着走人。剩下的一批小太监不知道是应该走还是应该留，皆是一脸惶恐的看着三位小阿哥。 唯独赵兴旺眼圈红通通的，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只记得要重重给三位阿哥磕头：“奴才谢主子恩典，谢主子恩典。” 胤祐摆摆手：“起来吧。” 刚好其余小太监都是战战兢兢的，也说不出个话，他索性喊着赵兴旺：“来，正好本阿哥有问题想问你们。” “七阿哥您说？” “如何用粘杆抓蝉的？”胤祐垫着脚尖往上看。 赵兴旺入宫已经抓了半个月的蝉。 现在的他堪称是抓蝉小能手，其他问题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有人说赵兴旺不会他都得和人急。 一听三位小阿哥是想要抓蝉，他登时细细说起办法：“回禀七阿哥这抓蝉主要就要三点。” “你说说？” “那就是眼明，手快，动作稳。”赵兴旺指着树梢恭敬说明：“鸣蝉通常都在树木最高处，眼明者能看见位置，同样鸣蝉反应也很快，若是手慢就黏不到。最重要的是粘杆难操作，必须得手稳才是。” “看着还行？” “七阿哥要不要试试看？”赵兴旺取来长杆，笑着送到胤祐手中。 试试就试试。 胤祐上手拿着长杆，还别说越长的竹竿分量越重，下面好使劲上面却是不听指挥。 胤祐抱着挥动两下——好家伙，树上的鸣蝉鸟雀惊起一片，除去沾了两片叶子外啥都没沾到。 胤祚看着着急。 他撩起袖子拉开胤祐：“七弟你好笨！换我来试试！” 胤祚上手前自信满满。 上手后……嗯他冷汗也直接冒了出来，长长的粘杆可不管你是谁，上手以后那全看自己的操作能力。 粘杆到处摇摆吧唧拍这棵树上，一会儿啪叽拍在另一棵树上，漫天飞舞的落叶让宫人们心里都开始落泪。 这还不管。 紧接着一样东西从天而降，啪叽落在六阿哥胤祚的头顶。 难不成是落下来的鸣蝉？ 胤祺和胤祐齐齐看去，紧接着同时惊叫出声。 胤祚被吓得炸毛：“这是怎么了？” 下一秒不用胤祺和胤祐说他也知道了，望着从天而降的某些东西胤祚也开始惊声尖叫。 尖叫声此起彼伏。 声音甚至传入刚从尚书房下课的一行阿哥耳中，他们纷纷抬眸看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嘈杂的惊呼声中还夹杂着一个他们耳熟的声音。 “胤祐！？” “七弟！？” 所有人齐齐一声惊呼。 紧接着太子胤礽赶紧带着兄弟们抬步往声音来源处跑，随着声音越来越响亮，在拐角处气喘吁吁的一行人停住脚步：“这是”怎么了？ 胤礽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抬起头，只见场中央不止是胤祐一个还有五阿哥胤祺和六阿哥胤祚。 三人惊恐的挥舞着粘杆。 -- 第50页 天空中正在下着毛毛雨——真毛毛虫组成的那种，噼里啪啦落下的毛毛虫让三人嗷嗷直叫，凄惨的模样堪称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个鬼类！ 刚才还满腹担心的太子胤礽和皇子们看到这一幕，一个个没忍住直接笑出声。眼看三个弟弟投来哀怨目光，胤礽才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大手一挥示意侍卫们赶紧上前救下这三个笨蛋。 见过笨的还真没见过这么笨的。 看看挥舞粘杆也只能三个弟弟许是在粘鸣蝉，至于粘鸣蝉为何最后会粘一通毛毛虫？那许是只有三个小阿哥自己知道了。 侍卫们的动作迅速。 三两下诸人便将三位小阿哥从中拯救出来。三人惊魂未定，还没从侍卫手里落地胤祐便大声嚷嚷：“太子哥哥，又是您救了我！” 从猫猫之中将他救出。 这一回又从毛毛虫手中将自己救出，胤祐晃荡着小手小脚，惊喜的扑入太子胤礽的怀中，软软糯糯的喊着：“太子哥哥，谢谢您！” 奇怪的是你吧？ 为什么孤总会在奇奇怪怪的地方救了你？ 太子胤礽槽多无口，看着笑容满满活力充沛的胤祐还能说什么？只能一边叹气一边给他整理凌乱的衣裳，末了再问上一句：“今日你们不是去乾清宫读书了吗？怎么在这里玩闹？”还是和六阿哥胤祚在一起？ 太子眼眸里带着一抹诧异和嫌弃，他不喜欢六弟胤祚。自打他出生以后，要不是德妃那时候已经晋升为德嫔，又有太皇太后在旁劝阻，只怕汗阿玛都想将胤祚抱回乾清宫抚养。 得知这件事的太子当然是何滋味？只怕也只有胤礽自己知道，即便汗阿玛表示胤祚是福祉，是运道的象征，胤礽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对胤祚升起任何亲近的感受，唯有在汗阿玛面前对着六弟笑一笑，算是最大的努力了。 等到后来六阿哥取名胤祚，宫内宫外流言猖獗，甚至有宫人对自己态度逐渐变化之后，胤礽对他的不喜更是达到极致。 当然汗阿玛在此刻也发现不对。 他立马处置不少宫人，同时又频频带着自己出席，力证自己才是汗阿玛最重视的孩子。 只是唯有胤礽自己清楚，受过伤害，已经裂开的心想要再变回原来的模样，实在太难太难了。 当然作为太子，胤礽有着自己的骄傲。他讨厌六阿哥却也不会直白说出自己的不喜，只是越发努力读书，用自己的优秀完美来告诉汗阿玛——能继承大清的只有孤。 想是这么想，当今天看着胤祐居然和胤祚在一起玩耍，胤礽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就那种：臭胤祐，没看出你居然先当叛徒……的感觉？ 第24章 太子胤礽决定要给七弟一点颜色看看, 让他知道在宫里应该亲近谁！ 没错！就要这样干！ 醒过神的胤礽握紧拳头，他决定要把赖在怀里的胤祐包子丢下去，严格申斥他的不良行径。 想法已经决定, 剩下的就是行动起来。只是胤礽一低头恰好和胤祐满是疑惑的双眸来了个对视, 胤祐甜甜一笑：“太子哥哥！” 仿佛喊一声他都很开心。 瞧着胤祐傻乎乎的笑容, 胤礽的心瞬间化了。什么要严厉对待胤祐，什么要让胤祐明白错误？胤祐哪里犯错了？胤祐只是性格单纯，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当然要好好保护他啦！ 不对不对！ 胤礽努力把自己思绪扯回来，板着脸用力咳嗽两声：“胤祐……” 一低头他再来陷入沉默。 自己的手不知何时拿着帕子给胤祐的小脸擦得干干净净, 连先前皱巴巴的衣服都整理得笔挺。 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别说是好好训斥胤祐, 竟是还把他抱在怀里亲昵逗乐。胤礽脸色都黑了又黑, 胤祐歪着脑袋看看他，然后又看到后面的胤禛，他登时激动：“四哥, 四哥！” 胤祐扑通着小手短腿想要落地，明明刚才还认定要把这臭弟弟丢在地上好好训斥, 眼看他竟然想弃孤而去，胤礽登时不乐。非但没有松开还抱得更紧一些：“你有什么事情要和四弟说，却不跟二哥说的？” “太子二哥都不知道，四哥说我笨, 居然说我笨！”胤祐噘着嘴述说着四哥的恶行，并且大嘴巴的想要将胤禛过去的糗事也说出来：“而且佟母妃都说了，四哥他呜呜呜呜！” 胤禛赶紧上前一步。 他面无表情的捂住这小家伙的嘴，试图用眼神杀死他。 太子胤礽哈哈一笑。 他朝着胤禛和胤祐挤挤眼：“是不是一个箱子。” 胤禛如遭雷击, 整个人都呆若木鸡。 胤祐眼前一亮, 他挣脱四哥的束缚, 圆滚滚的眼睛注视着胤礽：“太子哥哥也知道？” 这回他的声音比较响亮, 以至于大阿哥胤禔、三阿哥胤祉、五阿哥胤祺和六阿哥胤祚齐齐看来。他们纷纷竖起耳朵，不着痕迹伸长脖子，一个个宛若瓜田里的猹，唯恐错失半点关于四阿哥胤禛的八卦。 谁让四阿哥年纪小小，却老是摆出老成姿态。由于其稳重老成，刚入尚书房便得到不少授业师傅的夸赞。 即使胤禛个人觉得自己挺低调，实则他的低调和真的低调依然有着不小的差别，起码在兄弟之间已经隐隐有了‘别人家的娃’之称号。 因此对于他的八卦兄弟们都很好奇，三阿哥胤祉还催促着：“太子哥哥，快说呀！” -- 第51页 太子胤礽咳嗽一声。 醒过神来的胤禛登时炸毛了，一想到儿时的羞耻事会曝光在兄弟们面前，他难得红了眼可怜巴巴的瞅着太子。 胤礽：………… 胤祐拍拍太子二哥的肩膀，一派摇头晃脑，老气横秋的架势：“看在四哥可怜的份上，咱们就饶恕他这一回吧。” 胤祉点点头：“对，对……噗。” 胤禔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良久还是没憋住笑。他勾住胤禛的肩膀，闷头大笑：“胤禛啊胤禛，你这撒娇的模样不是挺可爱的吗？” 胤禛：…… 信不信我打死你……很好，我打不过。 起码儿时的糗事没有被抖出来。 胤禛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却忘记了他这难得一见撒娇卖萌的姿态却深深印刻在兄弟们的脑海之中——没事就得拿出来回味一二。 兄弟们像是偷得蜂蜜的蜜獾，同时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心情畅快的胤礽也勉强装作没注意到六阿哥胤祚，他使人清理掉那堆蠕动的毛毛虫，伸手弹了弹胤祐的脑门：“刚才孤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你们不是应该在乾清宫读书的吗？” “现在下课啦。”胤祐又想起说了一半的话题，他转头冲着胤禛喊：“四哥，我已经会背十句三字经了！厉害不厉害？” 胤禛扶额：“……哈？” 就十句，就你得意的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的架势，我还以为你是把四书五经都学完了。 以上都是胤禛内心的吐槽。 表面上他依然冷静自持，摆出好哥哥的架势，准备捧读式夸赞。 只是还未等胤禛说话，太子胤礽已经满脸欢喜：“哦？咱们胤祐真聪明！” 胤禛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一时间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是不是胤祐其实说的是背完了整本三字经？否则太子二哥怎么会这般激动？ 胤禛有点点撑不住表情。 他悄声询问一旁的胤祉：“三哥？胤祐说他背的是……十句吧？” 三阿哥胤祉重重点头。 顺带他还鄙视的扫了胤禛一眼：“胤禛啊，你怎么不认真听胤祐说话，亏得他第一时间就要把这个喜讯告诉你呢！” 胤禛：“……喜讯？” 他的念头和六阿哥胤祚的念头在此刻合二为一：这是哪门子的喜讯？ 在太子胤礽眼中就不一样了。 想想之前补习的时候花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让胤祐背下那么一丁点，那胤祐此刻的进步哪里是小小一步，简直是从爬行变成了跑步！ 身为兄长胤礽无比激动。 同时他也对康熙产生了无限的敬意：“不愧是汗阿玛，简直太厉害了！” 胤礽即刻做好准备。 身为汗阿玛的他蓄势待发，正要开始吹嘘吹嘘康熙，却不料胤祐打断了他的话语：“不是汗阿玛啦。” “就是。”五阿哥胤祺双手抱着后脑勺，没忍住吐槽：“说真的汗阿玛说的时候我差点睡着了，汗阿玛真的有点啰嗦。” “我也觉得。” “你们看我当时都直接睡着了。”胤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三个小的叽叽呱呱一通指责。 太子胤礽和兄弟们相视一眼，眼眸里还真的露出点疑惑。 不是汗阿玛又是谁？ 胤礽好奇发问：“难道是朝堂上的某位大臣给你们讲课的？还是尚书房的师傅？” 胤祐举起双手：“是纳兰师傅！” 太子胤礽微微色变——纳兰？难不成是纳兰明珠？思绪刚刚落下他的耳边便响起胤祚和胤祺的说话声：“纳兰师傅超厉害的，而且长得英俊又帅气。” 长得英俊又帅气？ 脑海里浮现出纳兰明珠的发面脸，胤礽的脸色好了一些。 大阿哥胤禔却是立马反应过来。 他眼前一亮：“你们说的是纳兰容若对不对？” “容若？他叫性德啦……” “笨蛋五哥，汗阿玛不是叫纳兰师傅容若的嘛！” “哦哦，为什么他有两个名字？” “这是字，还有什么号？之类的。” 小家伙们叽叽喳喳个没完。 听了半响大家也总算能分辨出来，比如讲课的是纳兰容若，他给三人讲了一堆故事，等讲完以后他们就把三字经背下来了。 胤祐总结：“超厉害的！” 胤禔也重重点头：“容若的确超厉害的，而且我告诉你们容若他文武双全，骑射绝佳！” 三个小阿哥又哇的一声。 胤祺兴奋：“那明天咱们是不是和纳兰师傅说说看，指不定会带咱们去骑马！” “对对！” “我也想骑马！” “你们就别想了，这么小的豆丁就想骑马，小心惊吓到马匹被踩踏成肉泥。”胤礽恐吓了一声，看着三个小阿哥面色发白才满意的颔首。 纳兰性德太子自然是知道的。 只是对方是明珠之子，胤礽和他的交际只限于偶尔的交谈罢了。他也不愿弟弟们多说纳兰性德，胤礽话题一转，指着被三人丢弃的粘杆：“你们粘个鸣蝉怎么能弄下这么毛毛虫的？这也是本事。” “太子哥哥也会吗？” “当然会，小时候……咳咳。”胤礽下意识想说，又觉得小时候闹出来的事情太羞耻，赶紧闭上嘴。 -- 第52页 要说他的小时候那可是熊多了。 胤禔和胤祉都养在宫外，胤礽自幼根本没有同伴，指使着太监宫女前拥后簇在宫里整日闹腾，什么抓蛐蛐，什么烤锦鲤，什么炸知了…… 胤祐打了个喷嚏。 胤礽想到这里眼前一亮：“对了，你们知道吗？” “嗯？” “鸣蝉可以吃哦。”胤礽神秘兮兮的低语。 别说胤祺和胤祚瞪圆了眼，就是胤禔和胤祉也变了脸色。小太监收集的鸣蝉还在麻袋里蠕动，这些虫子可以吃？？？所有人的眼色都变了，望着胤礽的眼眸里都透着一个问题：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太子！？ 就连太子身后的小太监也都忍不住惊呼一声，一脸震惊和惶恐，他们居然不知道太子殿下何时做过这等事。 唯一没有反应的是胤禛和胤祐。 胤禛上辈子体察民情，又走过不少穷山恶水之地，别说是炸知了，还有炸竹虫，炸蟋蟀，炸蝗虫、炸蝎子等吃食，而他也品尝过其中几种。 炸知了在其中还真算不上什么。 入口有炸酥肉的气味，口感也酥脆，还有人喜欢爆浆的口感。胤禛泰然自若之余也故作惊讶，只是他用眼角余光扫视全场时竟然发现胤祐也是一脸淡定。 胤禛扬眉。 他难掩面上诧异，心里隐隐泛起嘀咕：自己也就算了胤祐是怎么回事？ 却不知道在胤祐眼里也觉得四哥分外奇怪，明明就知道却要装作不知道？这是为何？两个同样藏着秘密的人孤疑的看着对方——同样都用着余光偷偷瞥着。 胤礽没注意到两个弟弟的眼神交锋，他被周遭震惊的视线刺得有些尴尬，摸摸鼻子：“这不是那时候年纪小嘛……哎呀反正不是啥事而且还挺好吃的，你们要不要试试看？” 阿哥们陷入沉思。 大阿哥胤禔决不允许自己输给太子，平日被他认为娇气矜贵的太子都能吃，自己怎么就吃不得了？他立马出声：“吃就吃。” 要是胤禔没眼角抽搐，一脸嫌弃离装鸣蝉的袋子远一点，看上面会更威风八面勇气十足的。 胤禔开了头。 胤禛也适时淡定点头：“那便加我一个。” 原本还在犹豫的胤祉赶紧点头。 输谁也不能输给四弟，他用力握紧拳头：“我，我，我也要尝尝……太子二哥，真的不难吃的吧？” 胤祐伸手：“那我也要！” 油炸的虫虫肯定很好吃！ 胤祚和胤祺也不甘示弱，很快所有阿哥就一致通过吃虫之事，一脸严肃的拎起一袋子鸣蝉朝着御膳房奔去。 清扫鸣蝉的宫人们立在原地。 他们面面相觑，良久赵兴旺弱弱的开口：“咱们……这件事……咱们是不是得禀告给皇上啊？” 第25章 御膳房里。 威风堂堂的御厨们如今如同鹌鹑一般在家里瑟瑟发抖, 双目直直盯着地面一声不吭，知觉压力山大。 他们的脸色一个个都是发青发黑。 至于御膳房管事王进宝？他都要……不！他已经给眼前的主子们跪下了，王管事哭丧着脸：“太子爷, 诸位阿哥, 这事儿再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做，真不敢做啊！” 给太子殿下和诸位阿哥吃炸知了？ 怕不是传到皇上面前, 他们整个御膳房都得被皇上投进油锅里给炸了！ 王管事扑上前抱着太子的大腿，哭得涕泪横流：“太子爷, 太子爷！” 阿哥们纷纷露出嫌弃的表情。 他们齐刷刷往后退散, 用胤祐的话来说他们现在宁可面对毛毛虫地狱，也不想被一个身材矮胖, 贼眉鼠眼, 腮帮子上还上了一颗肉痣，肉痣上还长着三根长毛的男人抱着大腿哭嚎。 胤礽也不愿意啊！ 他嫌弃的甩甩腿，满脸不悦：“孤让你做你就做！万一汗阿玛问起, 孤自然会告诉汗阿玛这件事与你无关。” 太子爷觉得自己无辜也没用。 就皇上那脾气, 到时候太子爷越是劝只怕皇上越发恼火，说不得自己的屁股……不不不, 说不定自己的脑袋都得和自己说再见。 御膳房总管赖在地上。 他已经决定了——自己今天是死也一定要阻拦在这里, 绝不能让太子爷吃那等食物。 胤礽气极反笑。 他还真不知道御膳房总管竟是这般大义无畏，胆敢和自己作对的存在。 胤礽原本想要发火, 倒是胤祐伸手戳戳他：“太子哥哥，咱们可以自己去小厨房折腾，承乾宫里就有哦。” 胤礽眼前一亮。 倒也不必去承乾宫, 他大手一挥：“那就去毓庆宫。”御膳房总管敢拒绝, 胤礽不信毓庆宫的宫人还敢拒绝。 好不容易目送着太子殿下一行人离去, 旁边的御厨们是如释重负。原本他们对于贪财又碎嘴的王管事那是有诸多不满，没少在背后诅咒他赶紧滚蛋，而如今则是御厨们一个个眼中含泪，面带感动：“王管事！王管事！您救了咱们大家啊！您是咱们御膳房的大英雄！” 只差抱头痛哭了。 王管事如烂泥般瘫倒在地上，他感觉自个儿衣服都是汗水渗透，擦了擦脸颊上的汗珠才勉强恢复镇定。王管事虎着脸：“平日里我怎么说的？就算再是伺候主子，不能做的就不能做，听着了没？” -- 第53页 所有人点头如捣蒜。 王管事满意的颔首，吩咐诸人赶紧办事以后他拿起帕子抹了把脸，又急匆匆的往外走。 就和先头的小太监赵兴旺一般，王管事的心里也浮起一模一样的想法：这件事必须得禀告给皇上才行！ 离开的太子胤礽脸上还挂着不高兴：“不过是做点炸知了的小事，王管事居然也这般磨磨唧唧拖拖拉拉……” 跟在太子身后的小太监赶紧附和着：“主子别往心里去，这等狗奴才回头……哎呦！” 他脚下一个踉跄。 太监刚想回头斥责，就发现将自己挤开的是四阿哥。胤禛淡淡扫了他，眸底的冷意让小太监一个哆嗦，登时耸拉着肩膀往后退去。 胤禛满意的收回视线，顺口转移太子的话题：“说起来太子二哥，您知道这炸知了怎么做的吗？” 胤礽没注意到小太监的去处。 听闻胤禛的问题，他眉心微微皱起：“唔……我记得吧？整个炸一炸？还是要拔掉翅膀来着？有点时间孤也记不清了。” “整个儿炸一遍？” “呜哇，看着造型很难入口哎……” 虫子真的能吃吗？ 三阿哥胤祉、五阿哥胤祺和六阿哥胤祚经过御膳房这一茬，心里再度浮起担忧，一直走进毓庆宫都没有恢复。 就像是太子胤礽所说的一样。 御膳房里的王管事尚且还有胆量拒绝，那毓庆宫小厨房里的管事就是明知道眼前是油锅，他也只能往里面蹦了。 炸虫子就炸虫子……QAQ 问题是能在宫里伺候，尤其能被选入毓庆宫伺候的厨子都是世家出身。他们的出身或者比不上一些八旗世家，却也都过的是富贵生活。 至于炸虫子？ 这等不上台面的东西他们……也不会啊！御厨们瞪着一脸盆的鸣蝉发愣，竟是一个个汗毛直竖，不知应该从何下手。 真真是没用！ 胤礽都怀疑这些御厨是不是借此想要装作不会然后就可以把自己忽悠过去？从未吃过亏，今日却撞了壁的胤礽不高兴了，他细细回想，然后询问太监们：“你们有谁知道炸知了的做法？” 太监们都是贫苦人家出身，不用问几个就有一名老实巴交的小太监：“回禀太子爷，奴才知道。” “你说说。” “要将知了放在沸水锅里烫死，捞出之后去虫头虫肢再浸泡盐水两个时辰，沥干水就能够下油锅了。” “泡盐水两个时辰？”阿哥们齐齐惊呼，那得等两个多时辰以后才能吃上？三阿哥胤祉脸上隐隐露出一丝笑意，他故作淡定：“这做法有些耗时，要不咱们就算了……” “奴才还有更简单的方法！” 小太监连忙说道：“先将知了清洗干净，然后去头去翅膀去虫肢，再撒上粗盐和胡椒粉稍作腌制后串成一起，在火炉上微微烧烤至焦黄酥脆，虽然和油炸的稍有区别但也有七八分相似，最重要的是速度快，奴才以前还在老家里经常拿这个当零嘴。” 胤祐提出问题：“好吃吗？” 小太监点点头：“酥脆好吃，比肉还香呢！”虽然他入宫前也没吃过几块肉，但是在他的心里炸知了真的很好吃！ 小太监的一番话让所有人松了口气。 心惊胆战至今的五阿哥胤祺，还有一直强撑着胆子，装的镇定自若的六阿哥胤祚脸颊上齐齐泛起一丝笑意。 唯独胤祉还试图挣扎。 他双手抱胸：“那也不是咱们要吃的油炸，要不……” 没等胤祉说完，大阿哥胤禔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三弟，你胆子也太小了吧？瞧瞧四弟？看看七弟？你不吃可得丢人了！” 胤禛皱眉：“这也是个人喜好。” 他朝着胤祉说道：“虫子这玩意吧，不是说喜欢就能喜欢的。三哥实在受不了就别吃了。” 胤祉：…… 胤禔嘴巴开开合合，嘴巴冲着胤禛努了努。 胤祉：………… 他一咬牙：“我要吃。” 既然胤祉确定，胤禛也不劝说了。他点点头，然后将视线转向处理鸣蝉的宫人身上，而胤祉眼看小太监们麻利的动作，他只能把忧愁吞回肚子里——应该会好吃的吧？对吧？ 另一边，乾清宫。 前脚御花园的无等太监来禀告太子和诸位皇子有意炸知了吃，后脚御膳房管事便来了。前面还觉得荒诞无稽，将胡说八道的小太监狠狠训斥一通的梁九功眼皮子重重跳了一下。 他瞪圆了眼，险些以为他们是联手起来耍弄自己，梁九功又重复了遍：“太子殿下和诸位阿哥，真的……打算炸知了？” 赵兴旺和御膳房主管王进宝同时重重点头，梁九功这回是清楚了，他一个转身，急急忙忙往殿内走去。 东暖阁里康熙正召见大臣，谈论西北罗刹国进犯之事。历经三藩之乱，台湾战事，朝堂之上对于战事已经熟门熟路，官员们之间连争执都极少见到——偶尔也有，主要是索额图和纳兰明珠看对方不顺眼，总想插点自己的人手进去。 两者皆是重臣，党羽众多。 康熙为了朝堂平衡，除去偶尔敲打以外对于他们这种你刺我一句，我回你一嘴的状态，权装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就算他们吵了一大通，送上来一堆人选，最后敲定的还是康熙自己，因此他泰然自若，一脸平静看着台下两人争执不休。 -- 第54页 就在此刻，梁九功顺着墙根儿进来了。梁九功打小便开始伺候康熙，深知康熙的习惯，非大事绝不会在康熙处理朝务政事的时候进来，一看到他的出现康熙便微微皱起眉心，打断索额图和纳兰明珠的斗嘴：“出了什么事？” “太子殿下和诸位阿哥……” 梁九功一张脸忽青忽白忽红忽紫的，竟是不知道如何说才对。 太子和阿哥们？ 难不成是吵架了？争执了？打架了？索额图面色严肃，纳兰明珠心里也是忐忑。 康熙也是紧张万分。 在他催促的目光中，梁九功一咬牙：“回禀皇上，太子殿下说要，说要吃炸，炸，炸知了！” 索额图瞪圆了眼。 他心里骄矜奢贵，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着的小太子怎么会要吃虫子！？索额图心里头的滤镜在这一瞬间噼里啪啦碎了一地，整个人都是摇摇欲坠，捧着心险些厥过去。 后面的官员赶紧扶住索额图。 纳兰明珠眼前一亮——亏索额图还好意思说太子风度翩翩，丰神飘逸，仙人之姿，谁家仙人吃虫子的啊？还好意思说大阿哥是一介武夫，粗狂肆意？瞧瞧现在肆意妄为的是谁？ 纳兰明珠抚着胡须，心情好的不得了。当然他的好心情只维持了三息时间，紧接着梁九功又补充道：“太子殿下带着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和七阿哥一起去毓庆宫，准备炸知了吃！” 纳兰明珠手一个用力。 撕拉一声，他的美须便少了大半。 索额图和纳兰明珠怒目相视。 他们同时认定：定然是大阿哥/太子带坏了我们家的太子/大阿哥！ 要是康熙知道他们的心思，他非得啐上两口——什么你们家的？太子和大阿哥都是朕的，好不好？ 当然现在的康熙没这个心情，他迅速将事情吩咐给诸人，然后带着宫人们匆匆往毓庆宫走，走在路上又细细询问赵兴旺和王进宝。 什么七阿哥三人抓蝉引得毛毛虫雨，什么太子光顾御膳房做炸知了未果……康熙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带着最后一线希望：“这主意是不是胤禔和胤祉出的？朕看许是养在外面的时候被人带坏了。” 赵兴旺欲言又止。 沉默片刻以后他才小声道：“回禀皇上，这事是太子爷先提起得……而且而且据说好像，以前就吃过。” 康熙：…… 他不说话了，康熙匆匆走向毓庆宫， 一进毓庆宫，康熙便闻到一股肉香。顺着香味走到后厢灶房处，远远便看见太子胤礽和阿哥们的身影。他们手捧着碟子一脸的肃穆，至于最为馋嘴的胤祐已经操起筷子，他夹起一只新鲜出炉的知了往嘴里放。 金黄酥脆，油脂的味道瞬间在嘴里爆炸开来，越是用力咀嚼香味越是浓郁，胤祐捧着脸颊，双眼亮晶晶的：“好吃！” 端着碟子打哆嗦的胤祉：“……真，真的吗？” 胤禛也取了一个：“的确不错。” 胤祉闭了闭眼，也将一个塞进嘴里：“……”很快他缓缓淌下眼泪：我觉得不好吃。 “三哥，你觉得好吃吗？” “……好吃。”看着胤祺和胤祚期待的目光，胤祉恶从胆中生，用力咀嚼几下然后面带微笑：“真的很不错呢：）” 胤祚：…… 傻子才信你的话。思绪落下，他便听到胤祺的声音：“那我也试试看。” 胤祺张大嘴，嗷呜一口吃进去。 在胤祉期待的目光中，胤祺哇的一声：“好吃！真的好好吃！” 胤祉：……？？？ 他满脸困惑的看着胤祺，然后和胤祚面面相觑，两人同时夹起一个放入嘴中。 呸！难吃！ 第26章 胤祉和胤祚震惊非常。 他们难以置信的盯着眯着眼睛吃得香甜的胤祐和胤祺, 脑海里缓缓浮现出一个念头。难不成傻的不是他们而是我？ 难道我们被骗了？ 难道这两个小子装猪吃老虎？ 难道他们看着是软糯小丸子实则是黑心芝麻丸？自认为是聪明人的胤祉无法接受自己败给两个小笨蛋，而胤祚的表情也是分外严肃。 胤祐捧着脸吃完。 他打算伸手拿第二个，抬头时察觉到兄弟两人古怪的视线。胤祐停下手, 歪着脑袋看着他们：“你们不吃吗？” 胤祉：“……啊。” 胤祚皱着眉：“这个不好吃！” “我觉得很好吃哎。” “我也觉得很好吃？”胤祺咔嚓咔嚓吃完, 也和胤祐摆出一模一样的姿态困惑的看胤祉和胤祚。 “许是口味不同。”胤禛尝了一个，淡淡的开口：“或许还有些心理阴影，心里总想着是虫子自然就吃不下去了。” 胤祉不信邪。 四弟能吃、五弟能吃, 七弟能吃，就自己不能吃？他换了个谨慎的放进嘴里, 然后松了口气：“这个就要好些, 看来要炸得更久一些，里面没有那种爆浆般的感觉才行。” 只是也不符合自己的胃口。 胤祉叹气, 他目光转向胤祚——身为钟粹宫抚养的阿哥, 就算不太喜欢六弟他还是会担负起应尽的责任：“六弟，你要不要再试试看？其实味道还可以。” “不要！”吃虫子本就稀奇古怪的，胤祚啪叽将盘子丢在一边, 任由盘子里的炸知了散落在桌上。 -- 第55页 他双手抱胸, 愤愤不平：“说到底咱们干嘛非吃这个不可？古里古怪的……” 胤禛细嚼慢咽。 还能为什么？太子提起大家便试试看呗。 胤禛正想随口说上两句，眼角余光忽然发现门口一闪而过的杏黄色长袍。他心中微动, 双眼闪闪发光看向太子胤礽：“太子二哥自然是为了让咱们体恤民间疾苦, 如今战乱虽然告一段落，但是百姓们依然过得困苦不堪, 在你看来是食之无味，难以下咽的吃食，在百姓们口中却是能让他们存活下来的宝贝食物。” 胤祐和胤祺恍然大悟。 至于胤祉更是肃然起敬, 他敬佩的看了看太子二哥, 望着油炸知了也没刚才的嫌弃感觉, 而是多了一分慎重和小心。 胤祉再次夹起一个。 就算炸知了不和他的胃口，就算自己的脸蛋皱成一团，胤祉也要硬着头皮往下咽。 他的脑海里回想起小太监说的话语，在小太监口中炸知了甚至比肉还好吃，想到这里嘴里刚才让人毛骨悚然的味道似乎也变好了那么一些？ 至于忽然被戴高帽的太子胤礽就是一脸茫然了，他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回转身正想要和胤禛说说话，抬起头他就看到了康熙。 胤礽眼前一亮：“汗阿玛！” 胤禛立马装作好奇往后看去，随即立刻起身：“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康熙大踏步的走入。 他似笑非笑的扫视全场，目光最后落在胤礽身上：“你怎么带着兄弟跑来吃炸知了，嗯？” 胤礽这时尴尬了。 他握拳咳嗽一声：“儿臣以前玩耍时意外听闻粘蝉的小太监谈及，家中贫困掀不开锅的时候，常有人用炸知了来填饱肚子。儿臣见此状忍不住想起那时候的情景，故此也想弟弟们一起尝试下。” 朕听到的可不是这样。 有心问问太子小时候哪里尝到的炸知了，只是想想胤禛说的那番话，康熙到底对胤礽还是和颜悦色了三分。 胤祐踮起脚尖。 他持着筷子夹着新鲜出炉的炸知了送到康熙面前：“汗阿玛，您也来尝尝看？” 胤祐眼珠子滴溜溜的打转。 也不知道汗阿玛有没有吃过炸知了，是喜欢还是讨厌来着？ 康熙微微弯腰。 他一口叼住知了，摁住胤祐的脑袋不说还伸手弹了弹他的脑门：“还以为朕不敢吃嗯？汗阿玛吃过的东西可比你吃过的多多了。” “其他还有什么？” “还有的东西多得很呢，就是野菜野果，就是炸虫子也不止这一种。” 康熙扫视一圈在场阿哥们，他倒是心中一动：“既然你们说是想要体验民间疾苦？那朕后头就带你们到农庄里去，让你们好好感受下。” 康熙说做就做。 只过了几天，他便带着太子几人出了宫——当然出宫归出宫，该带的师傅谙达们也要带来，比如胤祐现在就与纳兰性德和胤禛坐在一个车子里。 他盘着腿试图往外张望。 纳兰性德揪住七阿哥的衣袍将他摁住，哭笑不得的喊着：“七阿哥您坐好了，行车的时候不要把身体探出去好不好？” “为什么这个车这么慢？” “为什么车子前面有匹马？” “为什么摇摇晃晃的，而且车厢这么小？” 胤祐坐是坐回位置上，就是他的小嘴没有停下过。他嘟嘟嚷嚷说着没完，不止是说还要用满是好奇的双眸望着纳兰性德，试图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纳兰性德能文能武，平素什么难题都没能难倒他。偏偏此刻他被七阿哥提出的问题难倒，最重要的是如果一个回答不上，那接下来的问题便会越来越多，直接将自己淹没！ 纳兰性德很是苦恼。 望着求知欲爆表的七阿哥，只好尽量用简单的语言解释给他听：“这是马车，因此有马匹拉着前进，马匹速度太快的话车辆无法保持稳定，坐在里面的人更会感受到恶心难受，因此只能保持恒定的速度，至于车厢大小也是一个道理……” “尺寸是谁规定的？” “是过去的人琢磨出来的。” “过去的人是指谁？” “额……” “如果两匹马，四匹马，六匹马，十匹马来拉呢？速度会有变化吗？拉的货能更多吗？哪种效率更高呢？”胤祐像是连珠炮一般发出问题，纳兰性德只能看到他的嘴巴开开合合，接踵而至的问题让他头大如牛。 纳兰性德无法招架。 整个人像是宕机一般，在原地沉思不已。 倒是一直在翻阅书籍的胤禛哂笑一声，将书籍合上：“既然如此，咱们到了庄子上以后，就来研究看看如何？不过是拆一辆马车，再使人来问问，想来汗阿玛定然会允许的。” 胤禛记得在弘历登基以后，欧罗巴人曾千里迢迢送来全然不同的马车，只是车夫位置高于车厢，弘历非但没有使用更是令人训斥并将马车退了回去。 那马车好大宽敞，行驶速度运输效率要提高不少。若是自己尚且在世，即便自己不用也定然会让人研究加以改进，作为军需粮食乃至货物人力运输都是大好的方子。 不提弘历。 一想到这败家玩意他就一肚子恼火。 胤禛身上逸散而出的冷气让胤祐和纳兰性德齐齐打了个寒战。胤祐的问题在舌尖转了一圈，最后化作：“好~” -- 第56页 同时他还用胳膊肘撞撞纳兰性德：“纳兰师傅，您也要来。” 纳兰性德不懂。 纳兰性德不明白。 所有人眼中器宇轩昂，似山涧明月朝露清风的自己现在要蹲在马车边卸轮子。 曹寅乐得东倒西歪。 他捂住肚子笑弯了腰：“我还真想把你这模样给画下来，送到京城各大书院去让他们看看，纳兰词人的风采。” 纳兰性德想杀人。 他面无表情的拆下一个轮子摆在一边，瞪着里面的结构出神——摔！自己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偏偏七阿哥胤佑双眸闪闪发光：“纳兰师傅，您知道为什么吗？” 纳兰性德：…… 耳边还环绕着曹寅猖狂的笑声，纳兰性德恶从胆中来，他一脸沮丧：“恕奴才无知，不过曹寅，曹子清兄家住江南许是见过不一样的，或许可以问问他。” 曹寅的笑声戛然而止。 胤祐对曹寅不熟，尚在犹豫之中纳兰性德又笑着补充：“七阿哥可是忘了，论语之中可有一句话：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胤祐恍然大悟。 他指指纳兰性德，指指自己，再指指曹寅：“我们刚好三个人！” 胤祐期待的看向曹寅：“曹侍卫，你知道吗？” 曹寅：…… 纳兰性德似笑非笑：“子清兄何必站得那么远？要不过来看一看？” 一旁的胤禛也点点头。 他努努嘴：“曹侍卫，本阿哥觉得纳兰师傅和七弟说的不错，你也去看看吧。” 曹寅再无推脱可能。 他面无表情的上前，和纳兰性德一般趴在地上。曹寅压低声音：“混蛋，你完了。” 纳兰性德淡定：“谁怕谁？” 两人双目交错之间，仿佛有雷电闪过的痕迹，眼瞅着还没开始研究，纳兰性德便要和曹寅干上一仗。 就在此刻胤祐蹲下来。 他眨巴眨巴眼：“纳兰师傅，曹师傅，你们开始研究了吗？” 忘了这里还有个小监工！ 纳兰性德和曹寅同时叹了口气，重重点头：“是，是，是，奴才这就开始研究。” 区区一辆马车，谁怕谁？ 胤禛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眼前的纳兰性德和曹寅才华和能力都很是出众，只可惜前者上辈子早早去世，其余两子远不如他的纳兰氏也黯然落幕。 至于后者……曹家的确贪污受贿，同时胤禛也明白其中大部分的欠款来自汗阿玛，同时也是因为曹寅早年去世，而后的继承人心思不纯，且能力不足。 胤禛看着两人如今还精力十足，边干活还偷偷摸摸掐架的模样倒是满意。自己得好好教育教育，绝不能让两人浪费了才华和能力。 纳兰性德和曹寅齐齐打了个喷嚏。 两人怒目而视，同时觉得定然是身旁这个混蛋在说自己的坏话。 胤祐蹲在中间。 他左手戳戳纳兰性德，右手戳戳曹寅：“两位师傅，不能偷懒。” 纳兰性德和曹寅一起叹气。 干架吵架这件事只能荣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研究出来。 可恶！到底怎么看？ 就在两者绞尽脑汁的时候，远在书房里的康熙也伸了个懒腰。就算到庄子上来，奏折也是要批阅的。处理完朝务政事的康熙面上露出一抹倦容，伸手按着鼻梁末端。 梁九功赶紧上前，替皇上轻轻捏着肩膀，松松筋骨。 康熙闭目养神。 随即他抬眸笑道：“将容若和子清去唤来，朕带着他们去后山走走。” 梁九功面露尴尬：“皇上，纳兰大人和曹大人都不在。” 康熙面露疑问。 梁九功讪笑一声：“皇上您忘了？纳兰大人和曹大人都被四阿哥和七阿哥要去了。” 康熙惊讶的扬眉：“他们都去了好两天了吧？怎么到现在都没回来？” “这……奴才也不知道。” “走，去看看。”康熙忍不住心生好奇，倒是要去看看胤祐和胤禛两个在捣什么鬼。 第27章 康熙一边往外走, 一边还真的升起一些疑问。明明到庄子上是来体察民情，到田地里尝试尝试，谁想到的到一进庄子胤祐就没了踪影, 非但把胤禛拉走不说还带走纳兰性德。 至于曹寅是怎么搭进去的？ 哦，好像是前两天自己疑惑他们天天不见踪影影, 因此派出去看看的。 哪里知道仿佛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打从此后连带着曹寅也直接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康熙越想越是好奇, 随口询问梁九功：“胤禛和胤祐这几天是在哪里, 做什么？” 梁九功回答的很快：“皇上, 四阿哥和七阿哥这几天都在马厩。” “……马厩！？”康熙愣了愣。紧接着他眉心紧紧锁在一起，声音严肃：“他们不会是缠着容若和子清要骑马吧？”只是容若和子清都不是胆大妄为之徒……？ 梁九功的答案也证实康熙的想法。 他恭声回答：“回禀皇上, 四阿哥和七阿哥并不是为了骑马而去。说是在马厩，倒不如说是在停放马车的院落里捣鼓，奴才听说还寻了几名木匠来着。” “……木匠？” 康熙越听越是糊涂, 心里的疑问也是越来越大。他迈开长腿，抬步朝着马厩的方向走去，今日还非得搞清楚他们几人在那边做什么。 -- 第57页 马厩位于庄子西南角。 这里远离正院, 旁边连着的是若大的跑马场, 在过去一直处于半废弃的状态。毕竟皇上千载难逢才会到庄子上落脚, 而跑到庄子上又跑到到处可见的跑马场做什么？概率简直是微乎其微。 被派遣到这里的仆役或是有门路却不求上进的, 要不就是求上进却没有门路的, 反正总归是随意清扫两下就可以聚在一起说话聊天赌钱喝酒的闲人。 像是这一回，虽然皇上带着皇子们驾到, 但是仆役们也没觉得会到这里来。 偏偏四阿哥和七阿哥来了。 两位小阿哥一大一小，皆是稚嫩年幼。略大一些的四阿哥一派老沉稳重, 指挥马厩上下仆役的架势堪称是有模有样, 只能说让人觉得不愧是皇子, 这通体的气派哟！ 还有年纪小一些的七阿哥。 比起四阿哥来，这位小阿哥就要来的天真活泼多了，就是有一点不太好。七阿哥是个好奇宝宝，他无时无刻都有无数个问题要询问，总是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被他折腾两三天以后，仆役们都学会了——看到七阿哥，跑就得了！ 所有仆役们都想不通——就这个岁数的时候，咱们不是留着鼻涕撵鸡赶狗，天天玩耍惹事的时候吗？为什么两位皇子就能有这么多新奇的想法？最后一切都归咎于这两位是皇子，因此自然是与众不同的。 更让仆役们好奇的是两位皇子做的事。尤其等得知那两位帮忙的皆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以后，他们也是越发好奇和疑惑。 好好的怎么就和马车较上劲了呢？ 忙完手上活计的仆役们躲在阴凉处，抬头看向马厩旁的院子。里面聚集了不少人，皆是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看上去非常忙碌的模样。 院子中央则是被五马分尸的马车。 其中一名仆役啧啧称奇，怎么都想不通：“真是奇怪，马车这玩意从古至今不都这样子吗？” “就是说啊。” “要我说估摸着阿哥们闲的没事干，拆马车玩耍吧？” 仆役们摇头晃脑的直叹气。 要问问谁知道马车的起源，这些人也是说不上来。反正打从他们爷爷的爷爷，又或是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又或是……反正几百年前就这样子的。 画像上的，壁画上的，书籍里的马车不都是两轮、一辕、一衡、两轭、一个长方形的舆和十八到二十根的辐条所组成的吗？顶多是战车、货车和载人用的轩辎盖车之类的区别，。 仆役们对七阿哥等人的研究半点没有任何的期待——要有改变早就改了，还能轮到现在吗？他们摇摇头，一个个指天发誓：“要是真能改进马车，我一人一天能种两块地！” “那我一人一天种四块地！” “我一人一天能种六块地！” 仆役们嘻嘻哈哈笑着。 胤祐耳朵尖，随风已经听见他们的闲言碎语，至于纳兰性德和曹寅更是习武之人，面色上带着点点怒意。 唯独四阿哥胤禛什么都没发现。 只是他没有察觉仆役的闲言碎语，却发觉三人的态度不对。胤禛看看噘着嘴的胤祐，再看看身后冒起一团火的纳兰性德和曹寅，面露迷茫：“你们……这是怎么了？” 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胤禛心底刚刚浮起这个念头，就听见身后一声爆喝：“大胆奴才！竟是背地里说些闲言碎语，该当何罪？” 几人齐齐回转身去看。 呵斥出声的是梁九功，他脸色黑沉如锅底，目光犀利盯着几名仆役，全然不敢去看皇上的表情。 仆役们浑身一僵。 等回转身看到那一抹杏黄色长袍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已经吓得浑身战战，双膝抖动。除去哭丧着脸啪叽跪在地上拼命磕头以外，这些仆役连求饶都不敢。 梁九功偷偷看皇上一眼。 皇上身上溢散而出的冷气让他毛骨悚然，梁九功打了个哆嗦，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大声斥道：“来人！立马把这几个混账东西拖下去！” 见状胤祐赶紧跳起来。 他哒哒哒的窜出院门，直直朝着梁九功奔去：“梁公公，住手住手！” 梁九功吓了一跳。 他以为七阿哥没听到他们的碎嘴，连忙弯下腰，堆着笑脸细细解释：“小主子，奴才这是在教训这群碎嘴的奴才，为小主子出气呢。” 胤祐点点头。 他踮起脚尖，伸手拍拍梁九功的肩膀：“本阿哥知道梁公公的好意，不过——” 胤祐圆溜溜的眼睛注视着几名仆役，他轻轻哼一声，随即伸手指向一人：“做出改进你就一个人一天耕两块地？” 那人冷汗直冒，呐呐应是。 胤祐手指又指向另外一人：“你是耕四块地？” 这人眼睛乱飘，比较都快冒汗了。眼看着七阿哥的手指没有挪开的打算，他哭丧着脸点点头：“是，是，都是奴才的错，奴才再也不敢了！求七阿哥饶奴才一回吧！” 胤祐没搭理他。 他的手指又指向另外一人：“还有你……” 这人哪里不知道他们的话语竟是全被七阿哥听见，用力磕了几个头：“奴才有罪，奴才说……说能耕六块地。” 康熙一脸好奇的看着胤祐。 只见他哼唧一声，随即胤祐双手叉腰：“本阿哥就和你们赌了！要是咱们改进了方子，你们就必须去耕地，要是本阿哥输了唔……本阿哥四个一起去耕地！一人耕一块的那种。” -- 第58页 走过来的纳兰性德脚下一滑。 后面跟着的曹寅咬住了舌头，倒抽了口凉气。 唯独胤禛面色不改。 他小小的圆脸依然是端正肃穆，伸手将呱呱呱的胤祐揪住，拉着他给康熙请安。 你可就闭嘴吧。 就你这三头身的大小，还去耕地？只怕牛先把你给拉飞了。上辈子耕地无数次的胤禛暗暗摇头，并且慈爱的摸摸胤祐：“乖。” 胤祐一点都不乖。 他完全没有打算闭嘴，并且期待的看向康熙：“汗阿玛来当主持人？公证人？嗯……那叫什么人？” 康熙：………… 他无奈的叹气：“当裁判？” 胤祐眼前一亮，随后重重点头：“没错，汗阿玛，儿臣要您来当裁判。” 胤禛终于忍不住了。 他瞪着胤祐：“就你想怎么耕地？怕不是连耙子都拿不起来。” 胤祐想了想。 他微微抬头，圆滚滚黑溜溜的双眼盯着纳兰性德和曹寅。两人心底齐齐升起不祥的预感，下一秒就见七阿哥嚷嚷：“要是输了咱们四个一起耕四块地，怎么样？” 纳兰性德和曹寅嘴角抽搐。 那言下之意不就是让他们干活吗？还未等两人回答，一脸严肃的胤祐接着说道：“还是纳兰师傅和曹师傅都觉得咱们做不到，嗯？” 做……不到？ 纳兰性德和曹寅表情一正。 是男人就不能说做不到！ 想起刚才听到的闲言碎语，两人的脸色也逐渐凝重。紧接着胤祐义愤填膺，语音抑扬顿挫：“更何况咱们定然能想出办法，要耕地的只会是眼前这些人！” 瞧着七阿哥信心满满的模样，纳兰性德和曹寅的心底也无端端升起一丝雄心壮志。再说了不就是四亩田地吗？他们相视一眼，齐齐生出一个念头：做就做。 立在一旁的胤禛陷入沉默。 他总觉得自己被小群体排除在外，莫名觉得很是心累。思绪刚刚浮起，只见胤祐便转身拉住自己的手晃了晃：“四哥，你也得一起呀！” 胤禛叹气：“……是是是。” 康熙心底升起一丝兴味，他爽快的点点头：“朕允了。要是你们输了，你们四人就耕地四块，要是他们输了就按各自说的话去办。” 仆役们难掩面上的喜色。 正当他们以为自己逃出一劫的时候，牵着七阿哥往院子里走的康熙轻描淡写的吩咐：“梁九功，给他们各自记上三十大板，等赌约结束再行惩治。” 仆役们的脸色又一次灰败。 这吊在半空中的惩罚，那简直就是折磨，几人宁可现在直接惩罚，也不愿意再熬着。 康熙带着胤祐往里走。 刚走进院子他就看到了被拆开的马车尸首，里面还有几名木匠，他们全神贯注的看着图纸，竟是连康熙到来都没有发现。 等到梁九功提示一行人才赶紧跪下请安。康熙只看了一眼木匠在制作的东西，就没忍住挑挑眉：“容若，子清，你们这是在给胤祐做玩具？” 胤祐不乐意了：“这些才不是玩具。” “那这些木头马车是怎么回事？” “这些是试验品啦试验品！” “实验品？” “对！”胤祐歪着小脑袋询问康熙：“汗阿玛您说马车为什么只能两轮、一辕、一衡、两轭、一个长方形的舆和十八到二十根的辐条？” “为什么……？” 康熙面露尴尬：“这是老祖宗留下的……” “那老祖宗们又是向谁学的？” “唔……”康熙也答不上来。应该说从来没有人想过要去改良马车的吧？两轮的马车很实用也很方便，只是胤祐这么提起时康熙心里又觉得有些奇怪。他话题一转，反问胤祐：“那胤祐是怎么想的？” 胤祐觉得汗阿玛真的很笨。 他连连摇头：“就是不知道所以才要比较嘛！” 胤祐挥舞着双手：“既然可以从一轮变成两轮，那为什么不能有四轮、两辕、两衡甚至有多节的车舆部分呢？” 康熙微微一怔。 纳兰性德恭声补充：“奴才两人觉得七阿哥所说也颇有道理，为了节约时间，因此使木匠临时制作出比例一致的小型马车进行测试，想要看看更改以后会不会有所区别。” 原来还可以这样办？ 康熙茅塞顿开，思绪打开以后他也面露期待。 千百年来马车的确没有发生大的改变，规格这种东西更没有定论可言，所有人都在一个框架之内，从没有想过或许有另外的方法和模式会更有效率更快捷。 听到纳兰性德和曹寅还为此罗列出各种对比的样本，康熙心里的好奇也是越来越浓厚，他非常期待这场测试后的结果，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胤禛也很期待。 只可惜他跟着弘历时也只是远远看到异国人的马车，没有仔细观察过，并不确定到底是在哪里经过改良。胤禛只好在讨论之中尽可能将自己的想法也加入进去，期待能有开花结果的那一刻会尽快到来。 马车的结构并不难。 木匠们的制作速度也很快，不多时各种尺寸款式的木质马车都出现在面前。胤祐给它们全部都拴上一根绳子，牵在一起慢慢走。 康熙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 第59页 胤祐牵着的时候，这些小马车越发像是玩具了。看着牵着玩具马车，模样看着非常可爱的胤祐，康熙忽然觉得这些迷你马车或许可以当玩具出售。 胤祐不知道康熙所想。 在他的眼里自己现在可是正在非常严肃且认真的研究呢！ 纳兰性德和曹寅一脸严肃的盯着胤祐的动作，胤祐迈开短腿，他一会儿慢吞吞的走、一会儿快步走、一会儿小跑一会儿飞奔、一会儿慢慢转弯一会加速转弯等等等等。 没过一盏茶功夫胤祐就累得直喘气。他的小脸红通通的，汗珠如雨一般从额头淌下，胤祐啪叽坐倒在地，彻底没了力气：“下面……轮到，四哥你了呼……” 胤禛淡定颔首。 随后他喊道：“苏培盛，你上吧。” 胤祐的双眼睁得溜圆。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四哥，气得鼓起脸颊：“四哥！你怎么能自己不亲自上？我都亲自上了！” 胤禛故作震惊。 他眼底含着一汪笑意：“抱歉抱歉，看你急急忙忙上前亲自拉马车，四哥还以为你只是想玩木头马车呢！” 胤祐：………… 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明明就是故意的QAQ 自己居然在所有人跟前，像是一头小牛犊般嘿咻嘿咻拉马车？光是想想，胤祐就羞得想要钻进地里，以至于没有发现自己将话语说出口。 胤禛摇摇头，他随口安慰：“没有，你拉马车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小牛犊，小牛犊力气比你大多了。” 胤祐：……？？？ 虽然但是，四哥你真的是在安慰我吗？ 第28章 站在一旁的康熙原本还在严肃的观看测试, 听闻两个活宝的对话，他没忍住开怀大笑起来。 梁九功想笑又不敢笑。 他和身后一干宫人齐齐垂首盯着脚背，试图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一个个憋得嘴角抽搐，肚子抽痛, 更有甚者肩膀抖动，还发出嗤嗤的声响。 胤祐简直要炸毛了。 羞恼至极的他, 直接涨红成一只虾子。 胤祐噘着嘴, 哒哒哒的跑到纳兰性德和曹寅中间, 欣慰的看到师傅们不愧是师傅们，居然依然保持着巍然不动的姿态和肃穆认真的表情, 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测试场地中央。 胤祐心满意足的挤在中间。 他也有模学样，专注的看向中央不断跑动翻倒的马车，没有注意到纳兰性德和曹寅同时瞅瞅自己, 然后无奈地相互交换眼神。 他们眼底也浮出一缕浅浅的笑意，这是这一抹笑意转瞬即逝，很快纳兰性德和曹寅收敛笑容, 再次将精神集中在眼前的测试上。 反反复复的测试很快结束, 结果则有些不太乐观。纳兰性德和曹寅翻看着登记下来的数据, 眉心渐渐皱起, 头碰头低低讨论几句。 胤祐也没时间自怨自艾了。 他抬起头往上看：“纳兰师傅, 曹师傅，你们这是怎么了？” 康熙和胤禛也抬步走过来。 曹寅恭声回答：“回禀七阿哥, 这一批马车测试下来……似乎还是原版最佳。它的速度，承重不占优势, 但是稳定性却要比其余马车要来得好。” “可是我看四个轮子的开的比他稳当多了。”胤祐满脸疑惑, 他伸手指向场中央的小太监。 与两轮车肉眼可见的左右晃动相比, 沙土路上行驶的四轮车要平稳得多。 康熙和胤禛也点点头。 曹寅苦笑一声：“直行的确如此，可是一到转弯……” 他招招手。 场内的小太监赶紧小跑到弯道处，拉起四轮车顺着弯道小跑起来。只见一上弯道四轮车的稳定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堪称是只要拐弯就即刻翻车，就算将速度调整到最慢情况，也依然还没过两个弯道又翻车了。 反倒是最简单的双轮马车在弯道里平稳度过，除了照旧有些摇摇晃晃外竟是和平路上无甚区别。 曹寅摇摇头：“从稳定性上来看，无论是加宽或是增加轮轴，又或是增加车厢数量，都会在拐弯时增加发生侧翻的概率。” 而大清地域辽阔，山峦起伏之地众多，运输粮草翻山越岭那是常有的事情。路遇弯道就翻车，这车还能用吗？上路翻车那是要人命的事！ 或许千百年来马车的传统是正确的。 这个念头从曹寅心底升起，他看着七阿哥欲言又止，很难忍心打破七阿哥的奇思妙想。 康熙也有些失望。 胤祐脸颊微微鼓起，不服输的瞪着马车：“或许是哪里做的不好呢？纳兰师傅不是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的吗？万一木匠伯伯们也知道什么小诀窍，万一大家一起看能发现哪里不对呢？” 胤禛点点头。 异国人能改良，我们就……不能吗？他眼底闪烁着点点星光，皆是说着心头的不服输。胤禛重重点头：“《旧唐书·裴度传》里曾说一胜一负，兵家常势。偶尔失败一次又如何，历经失败咱们也要勇往直前才对，不是吗？咱们再试试看吧！” 康熙惊奇的看着胤禛，紧接着他朗笑一声看向曹寅：“就连小孩子都知道都知道不能轻易放弃，更何况现在才刚开始实验？再来试试吧！” 正巧自己也完成朝务政事了。 康熙也加入进去，琢磨琢磨眼前的木头马车。 胤祐欢呼一声。 他哒哒哒的跑到其中一名木匠的身边，非要自己也搭一个木头车出来。 -- 第60页 这名木匠已是白发苍苍。 瞧着稚气可爱的七阿哥，他难免想到家里的小孙孙。木匠眉眼弯弯，手上的动作也逐渐变慢，细致的让七阿哥能看到自己的一举一动。 为了增加木匠们的效率，也为了这些木头车可以反复利用，木头车的每一个部件都被做成榫卯结构，可以拆分开来又可以很快组成不一样的模样。 木匠再是放慢速度，在胤祐眼里也是神速。他瞪圆了一双眼睛，看的眼花缭乱。 乱七八糟的木材在木匠的手中自由变化，刚刚还是这个模样瞬间又化作另外一个模样。胤祐一时间忘记本来的目的，光顾着看木匠的动作了。 木匠瞧着好笑。 他忍不住细细介绍起来：“这个叫楔钉榫，瞧瞧只要塞进这一根小木条进去就完全无法拆开了。还有这个叫做方材丁字结合，木头车的车厢和定做就是用它组合在一起……” 木匠念叨了不少。 胤祐似懂非懂的点着脑袋瓜，他抱着一堆新鲜出炉的零部件，欢欢喜喜抱着到一边。也不嫌弃地面脏，胤祐一屁股坐在沙地里，兴致勃勃的开始拼接玩耍。 还真是当玩具了。 康熙看了眼，忍不住又露出一个笑容。他低声吩咐梁九功：“回头将朕东暖阁里放的那艘船送到承乾宫去，赏给七阿哥玩吧。” 梁九功笑着应是。 只是他心里难免也是一阵感叹。 宫里榫卯玩具众多。 要说最为惊人的当属东暖阁里放置的巨型帆船。这艘船只乃是一比一仿制鸟船制作而成，上面的炮筒缰绳非但精致而且也能和现实中的一样使用。 呈送入宫中之后，这艘船只也立马成为皇上的心头好，摆在东暖阁里装饰。最重要的是，六阿哥曾经十分喜欢这艘船只，几次嚷嚷着想要，可是皇上却没有舍得赏赐，只是吩咐内务府另外准备了些。 而如今……七阿哥还没提出想要呢，皇上却笑眯眯的让自己送过去了。 胤祐并不知道梁九功的腹诽，他还沉浸于手上的零件。只是小小的脑瓜子里实在是记不清木匠师傅刚才的长篇大论，琢磨片刻以后胤祐就彻底放弃了，窝在地上随意组装起来。 很快一辆木头车就新鲜出炉了。 就是怎么说呢？胤祐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他双手捧着木头车发呆，看着奇怪可真要说哪里奇怪，胤祐又看不大出来额…… 他歪着小脑袋看了半响。 胤祐最后决定——不是有句话叫什么是驴子是马跑起来就知道的对不对？他爬起来，抱着木头车乐颠颠的奔向纳兰性德：“纳兰师傅，我的做好了。” “好好好。”纳兰性德无奈的应声。刚才七阿哥独自窝着玩玩具的架势所有人都看到了，只是所有人的想法都出奇一致。 软萌萌的小包子就尽管玩耍吧。 至于难度大的事情还是交给他们这帮大人去办！ 就是纳兰性德也没想到七阿哥还会交出成果一枚，他接过胤祐的玩具木头车，笑眯眯的也放进等待测试的队伍之中——那就测试看看吧。 曹寅还在忙碌中。 在第一轮测试之后，他又测试了不少款，甚至满院子的木匠仆役都被动员起来思考。 只可惜测试的结果依然不容乐观。 曹寅皱着眉，盯着测试的单子，能突出合格线的顶多是增加轮子大小和宽度，或者增加了一小部分的承载量，勉强说有进步那的确是有，可是为了这点可以忽略不计的进步去更改整个马车行业？ 开玩笑，百姓们都会造反的好不好？重新制作马车的成本是多少？延续使用的成本是多少？曹寅按了按太阳穴，觉得或许应该禀告皇上，让诸多大臣们也一起来思考思考。 想归想，曹寅的工作还在继续：“下一个。” 小太监赶紧将木头车呈送上来。 曹寅入手就惊咦一声，低头盯着这个长相古怪的四轮车。车厢没有盖子？车厢底部都多了一条？他一边看一边皱眉：“这谁做的？怎么连半成品也送上来？给本官退回去，让他好好做——” 还未说完话，小太监赶紧提醒：“曹大人，这是七阿哥做的。” “额……你怎么不早说？”曹寅的动作一停，倒是没了检查的心思。他面上露出一丝无奈，顺手将木头车放在小太监的手心里：“让测试的人注意些，别做的太过火了。” 小太监哎了一声。 他端着木头车往场内跑，至于另一边的胤祐已经一脸兴奋的拉着胤禛：“四哥，四哥！轮到我的车上场了。” “是是是。” “汗阿玛，您快来看啊！” “朕知道了。”康熙无奈。他迈开腿也走到场边，眼神扫了曹寅一眼。 曹寅点点头。 康熙做好准备，木头车要是能顺畅行驶就大声表扬用力鼓掌，万一翻车也要认真鼓励胤祐不能气馁再接再厉！ 胤禛哪里不知道他们的套路。 他看看得意洋洋的胤祐，话语在舌尖上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吞入腹中。 罢了罢了。 先让他高兴高兴，回头再告诉胤祐真实情况……吧？胤禛想了想，抬眸也朝着场中看去。 这一看他就忍不住皱眉了。 胤禛的表情很是古怪，他眼角余光不断扫视曹寅：不是，你这就做的有些过分了吧？ -- 第61页 眼看在弯道上稳稳当当，一个翻车都没有发生，胤禛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胤祐的小脑袋已经越抬越高，胸膛高高挺起，声音清脆响亮：“汗阿玛，胤祐好厉害的！” 自夸的模样让人只想掐脸。 康熙胡乱点着头，厉目却是扫向曹寅。 曹寅也是压力山大。 他则是怒目瞪着小太监，遭受两道厉目扫视的小太监一脸惶恐和委屈，他噗通跪倒在地：“奴，奴才吩咐过的……”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啊……”小太监哭丧着脸。 纳兰性德死死盯着场中央。 他的眼神逐渐发生改变：“等等，子清！让场内的人加快速度，再转一圈看看！” 曹寅：………… 不是吧？容若，都这时候你还□□一刀？ 纳兰性德扫了他一眼：“你看看，场内的太监跑的速度可不慢！” 场内小太监的压力也大啊。 就算是作弊咱们也得让车子翻两回对不对？刚开始的流畅他还没有在意，到后来小太监已经有些急了，速度早就加快了不知多少。 在纳兰性德的提醒下几人也终于发现，场内的情况似乎和他们想的截然不同 曹寅瞪圆了眼。 康熙和胤禛也是微微张大双眼，看着那辆稀奇古怪的木头车在沙土上飞奔。 喂喂喂！这不对劲吧？ 所有人都大张着嘴，一脸的不可思议。 不会吧？ 院子里一片寂静，唯有胤祐的欢呼声一阵响过一阵。 第29章 所有人目瞪口呆。 就连场地上的小太监也是傻眼了, 见过那么多次的四轮马车侧翻案，小太监刚才也没少在肚子里腹诽这事——就是吃的撑没事干！ 可是谁能想到呢…… 这车还就这么畅快的奔跑着，直到小太监停下奔跑, 这辆木头马车也完全没有要侧翻的迹象。小太监大口大口喘着气，整个人都已经傻了。 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康熙深深吸气，回过神的他深深地看了胤祐一眼。 胤祐懂马车吗？ 他当然不懂, 偏偏就是最年幼最不懂的他却是意外发现了这个奇迹。 不不不这真的是奇迹吗？ 还是……运？康熙眸底泛起轻轻浅浅的波澜，他按捺住骤然狂跳的心脏, 迈开腿朝着场中央走去。 紧接着回过神的胤禛、纳兰性德和曹寅也急急忙忙跟上皇上的脚步。 胤禛怔怔的看着胤祐。 他忽然觉得胤祐或许不是上辈子的七弟，毕竟上辈子的七弟可没这等的运道……那他是谁？又为何会在胤祐的身上？ 胤禛的脑海里波澜万丈。 无数的思绪冲击在一起，让他想到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到最后胤禛肩膀一松，回想起戴佳庶妃和胤祐的亲密, 回想起胤祐的发现拯救了额娘, 回想起胤祐对自己的信任。 想其他做什么呢？ 胤禛哑然失笑, 他收回心神，加快脚步小跑到康熙身边，好奇的看向汗阿玛手中的木头车。 康熙亲手捡起这个木头车。 一冲眼看去他们并未发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随后纳兰性德眼前一亮：“等等？这个木头车怎么会有两个车架？” 康熙屏息将木头车翻转。 普通的四轮车四个轮子是固定在一根车架上的, 而胤祐却将两根车架连接在一起, 两个车架分离，前后轮便可以不同程度的转弯, 自然而然在弯道行驶时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胤祐踮起脚尖看了看。 他脸蛋微微泛红：“原来是这里多了一个零件，怪不得我刚才看了半天都没有发现……” 七阿哥居然是做错了？ 纳兰性德一阵难以置信, 细细想一想又很是正常。成人对于马车有一定结构上的了解, 很难跳出脑子里的框架。 至于孩童就完全不一样了。 像七阿哥见到马车的次数不多, 对完全形状模样也完全没有概念, 这样的他才会在拼接木头车时犯下大人们绝不会犯下的错误。突破成人思维的死角, 意外发现这个明明在所有人面前却千百年来没有人发现的简单答案。 纳兰性德陷入思考。 同样沉思的还有康熙，只看了一眼他立刻明白其中的奇妙。康熙心中百味横杂，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说才对。这种简单的改动似乎感觉谁都能想出来。 偏偏千百年来没有人发现？ 只要稍稍改动一下，马车的舒适度可以提升无数倍。 比纳兰性德想得更深入，康熙觉得除去从未有人想到这个问题以外，还有可能是曾有人发现却没能将这项改动传播出去，上达天听。 胤祐看看正在发呆的纳兰性德，看看右边正在出神的四哥，最后看看端着木头车脸上表情古怪的汗阿玛。他的小嘴撅得老高，用力戳着康熙：“汗阿玛，儿臣厉害不厉害？” 康熙猛地回过神。 瞧着手舞足蹈，满脸不高兴的胤祐，他伸手托住胤祐腋下一把将其高高举起：“嗯，胤祐真厉害！” 胤祐登时心满意足。 他咯咯笑着，要汗阿玛把自己举得高高的。三五下举高高以后胤祐才心满意，他双手揽住康熙的脖颈，用胖乎乎的脸颊蹭蹭：“等到大马车做出来，儿臣就可以和汗阿玛巡游天下啦！” -- 第62页 巡游天下？就你这个小豆丁？ 康熙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他捏捏胤祐的鼻子：“起码得到胤祐读书认字，再过个五六七八年吧。” 胤祐立马没劲了。 他整个人都变得蔫巴巴，要是有耳朵尾巴现在怕是都垂下来了。 康熙忍不住朗声大笑。 他亲亲胤祐奶香味十足的小脸：“虽然巡游天下去不得，但是等马车造好以后汗阿玛带你去蒙古，好不好？至于现在嘛，明天要不要去地里看看？明明到庄子上来是带你们体察民情，结果到现在是一回没去，胤礽和胤禔几个都要抱怨了。” 胤祐没注意后半句话。 前半句的蒙古就让他眼前一亮，这个地方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哎？胤祐举起双手，欢呼一声：“好！” 然后他才注意到后半句话。 胤祐右手握拳敲在左手心里：“怪不得儿臣觉得忘了什么，原来是把哥哥们忘记了。” 康熙嘴角抽搐：…… 到最后他只能按着额头：“……你啊。” 康熙将胤祐放下。 随后他郑重地将木头车放入纳兰性德的手中：“这件事，朕就交给你们去办。” 曹寅尚且平静。 至于纳兰性德眸底一亮，他面色微肃重重点头：“奴才遵旨。” 胤祐也期待的看着他：“纳兰师傅，曹师傅，这个事关胤祐去蒙古的事儿哦！你一定要好好努力！” 纳兰性德的笑意更浓。 他半蹲下身体，伸出手指和七阿哥的小拇指勾了勾：“奴才和七阿哥约定好了，一定会努力的！” 胤祐重重点头。 被康熙牵着往外走的他还不忘回转身朝着纳兰性德和曹寅挥舞：“纳兰师傅，曹师傅，还有木匠叔叔伯伯爷爷们，要加油鸭！” 软乎乎的七阿哥，真可爱！ 院子里所有人脑海里都蹦出了这句话。 目送皇上带着两位小阿哥离去，纳兰性德也收敛心思。他风风火火聚集在场所有人，要求两天内完成五座马车主体开始测试，定要在半个月以内交给让皇上满意的答卷。 曹寅大为吃惊。 在他的眼中纳兰性德做事慢条斯理，不疾不徐，何尝有这般火急火燎的架势？曹寅微微皱眉：“容若，皇上并未规定时间，这件事还是慢慢来，稳妥点才是。” 纳兰性德摇摇头：“子清，你不懂。” 虽然旁人都称自己才华横溢，但是在纳兰性德自己眼中他不过是被才华两字束缚之人罢了。 纳兰性德的心里总有一把火在燃烧。 在旁人眼中他是忧郁多情，才华横溢的词人，只有纳兰性德自己明白，他不过是一介向往登上官场，成为能为黎民百姓做事的俗人。 至于注定会前往江南，继承其父职务帮助皇上监督江南官员的曹寅，根本不可能了解自己的想法。 纳兰性德没有解释。 他只是自嘲一笑：“这份任务可是皇上难得交给我的，我绝对会做到最快最好。” 曹寅的确不懂。 不过不懂没关系，他只要能帮忙就行了。曹寅双手叉腰叹了口气：“真是服了你了，帮忙就帮忙，我会盯着你不会让你出错的。” “……明明平日发现你犯错的都是我吧？” “是吗？我可不记得。”曹寅哈哈一笑，两人的气氛很是轻松。当然相比较他们面上的平静，木匠们就暗暗叫苦并匆匆忙忙开始工作。 一忙就是从早上忙到夜晚。 等回纳兰府上，纳兰性德也依然在琢磨着图纸。 明珠之妻觉罗氏担忧非常。 等明珠从衙门归来就拉着老爷一通唠叨，倒是让明珠听得一愣一愣。 啥？自家儿子专注工作？ 天哪！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吗？大为感动的明珠那是匆匆赶往书房，定要观察观察儿子是在做什么。 只是一进去明珠就皱了眉。 书房到处丢着被揉成一团团的纸球，明珠走进去的瞬间一颗纸球刚好抛到他的脚边。 这是在做什么？ 纳兰性德的路明珠早有决断。御前侍卫最好的路线就是得蒙皇上恩宠，然后被安排到各省直隶为官，然后回京入六部……其中以吏部礼部最佳。 至于接触图纸的工部…… 纳兰明珠并不觉得容若适合那边，他抬步走至桌边：“你这是在看什么图纸？” “阿玛？这是马车的图纸。” “马车？看这东西做什么？这不是内务府和工部的活计吗？”纳兰明珠扫了一眼，又是语重心长的劝告：“容若，你是我们叶赫那拉氏一族的继承人，不要把心思放到乱七八糟的东西上面。” “阿玛，这是皇上吩咐儿子做的。” “皇上？”纳兰明珠一愣，纳兰性德将图纸放在他的手中：“阿玛可曾看到不同之处？” “不过是华而不实之物。” 光看到四个轮子的设计，明珠便嗤笑一声：“四轮车只能用以装饰祭典使用，其余时刻半点用处都无。” “呵呵。”纳兰性德看到明珠不屑一顾，甚至看也不愿意看的反应登时心凉。他拿回图纸，懒得理会阿玛而是再次沉浸入思考之中。 除去轮轴的变化……那其余还能做什么改动呢？如何才能将效率再加大，再舒适，再方便呢？纳兰性德想着下午那一幕，只觉得捆绑住四肢身体的桎梏似乎在瞬间碎裂。 -- 第63页 自己被困在围城之中。 他总是想着自己是叶赫那拉氏的一员，需要从每个方面来维护家族的荣耀和体面，却忘记自己当年捧起第一本书籍时心生的念头。 纳兰性德，想做能臣干吏。 而不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大学士明珠之子，所谓才华横溢品貌风流之人。 他想要所有人提起自己，都会说：那是百姓们热切期盼的清官，是皇上的股肱之臣。 明珠着实不明白儿子态度的变化。 他盯着那一摞图纸心里泛着嘀咕，偏偏却无人可问，只能干瞪着眼回到正院里歇息。觉罗氏翘首以盼，却只看到黑着脸的老爷：“容若呢？” 明珠恼火着呢：“他眼里哪有我这个阿玛？都是你教出来的，瞧瞧他什么脾气？” 觉罗氏这下恼火了：“他什么脾气？什么什么我教出来的啊？纳兰明珠你给我说说清楚，我到底怎么了啊？” 像是一盆冷水倒在自个儿的头顶。纳兰明珠一激灵登时讪笑着：“我说的哪里是……” 正院里的骚动没有打搅到纳兰性德的研究，倒是在第二天让索额图看了个笑话。 瞧纳兰明珠遮遮掩掩的模样，还用得着说？定然是被家里的母老虎给揍了一顿！ 明珠黑着脸。 他眼眸里杀气横溢，偏偏这还真是实话。明珠摸了摸尚有清淤的眼角，在肚子里将容若那混账痛骂了一顿。 亏自己今天还想和他好好谈谈。 结果倒好，容若那混小子居然一大清早就跟曹寅跑了！？该死的曹寅，定然是他带坏了自家儿子！ 曹寅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被唾沫星子喷了一脸的纳兰性德眉梢上挑，眼眸里冒出星星点点的杀气。 第30章 纳兰明珠脸上的淤青也让康熙暗笑一声, 别看明珠被其妻管束得服服帖帖，就看其一把年纪也只有两个通房，膝下三个嫡子, 也算得上是权贵人家之中极为少见的了。 修身齐家治国。 齐家这一条做的不错，就是另两者做的不太好。幸亏容若的性子瞧着不错，等到明年后年也应该派出去好好练习练习。 康熙心里琢磨着。 紧接着他喊上一帮朝臣开始商讨国事。 康熙忙忙碌碌。 总算清闲下来的胤佑也想起了亲爱的兄弟们, 他开开心心的抱着书籍，像是只小兔子蹦蹦跳跳的去寻五阿哥胤祺。 虽然纳兰师傅不能给他们讲课, 但是认真好学的胤祐觉得他们可以偷偷进步，然后给汗阿玛和纳兰师傅一个惊喜。 哎嘿！ 主意不错，胤祐也是这么打算去办的。他乐呵呵的跑进胤祺下榻的院子里，决定找和自己一样的学渣五哥来学习：“五哥, 五哥！咱们来背三字经吧~” 胤祺看着胤祐正左右不顺眼呢。 他双手抱胸, 冷哼一声：“你去找你的好四哥背书去, 可别来找我了。” 胤祐疑惑：“四哥是四哥，五哥是五哥，我怎么能跑去找四哥呢？” 胤祺瞪圆了眼：“明明前两天你天天和四哥在一起——”还想装不知道！ 胤祐摇摇头：“不是啊。” 他认认真真的解释：“除了四哥以外，还有纳兰师傅和曹师傅, 还有很多木匠叔叔伯伯和老爷爷们, 还知道了嗯……榫卯？五哥您知道不知道？还有楔钉榫，只要打进去两个木头就不能动了。” 听到玩具胤祺就来兴致了。 他兴致勃勃的提问：“是鲁班锁吗？可以拼接成很多模样, 我这里有能做成小猫小狗小兔子的，你要不要看看？” 胤祐瞬间心动。 不过他还记得自己的事：“玩具的事情咱们迟点再玩也来得及, 现在的话还是先背书吧！” “又不在宫里背什么书啊！”胤祺光是想想课本就觉得脑勺疼, 他连连摇头拉着胤祐就往里走：“走走走, 咱们先去玩玩具。” 还别说那些个小猫小狗小兔子之类的榫卯玩具可让胤祐大开眼界, 不仅做工精细而且非常有趣, 甚至还有安装完只要扳动一下，就可以一步一步往前或走或跳的。 什么三字经？ 胤祐表示自己已经忘记啦！ 他趴在书桌上，忙忙碌碌的将一堆鲁班锁拆开，然后挨个再拼接回去。等全部折腾完以后，还别说真是成就感满满，胤祐叉着腰觉得自己今天特别棒！ 倒是胤祺无聊的打哈哈。 毕竟眼前这些鲁班锁早就被他翻来覆去玩了好几回，已经彻底玩腻了。眼看七弟已经满意胤祺拉着他就跑：“走，咱们到庄子上去玩呀！” “去庄子上玩什么？” “我昨天看到有很多小鸡呢！”胤祺兴奋的嚷嚷着：“指不定有斗鸡，我听说斗鸡还会打架呢！” 胤祐对鸡没啥兴趣。 不过听着还有会打架的斗鸡，他也勉强打起精神，决定去看看斗鸡们是怎么打架的？ 胤祐和胤祺在庄子上绕了三圈都没找到小鸡，倒是找到了……猪圈？ 胤祺捏着鼻子看着大肥猪。 围栏里的猪猪们可能有一天时间没有吃饭了，他们的双眼绿油油的望着胤祐和胤祺。巨大的身躯压迫力十足，让两者喉结同时滚了滚。 胤祐赶紧喊着仆役们给他们喂食：“猪猪太可怜了，居然没有饭吃！” -- 第64页 端着猪饲料过来的仆役沉默片刻，忍不住小声回答：“小主子，这些猪一盏茶前刚吃过……” 胤祐：…… 胤祺：…… 两人对猪猪们肃然起敬。 仆役走到食槽边，原本还在打量胤祺和胤祐的猪猪们察觉到食物的到来，它们不约而同的转过身，撒开蹄子狂奔到食槽边。 大肥猪们前呼后拥。 倒饲料的仆役被用力一撅，整个人都摔进了食槽里，浑身上下的气味……嘶！等他从食槽里爬出来，连带着胤祺和胤祐在内的所有人，都是齐齐往后倒退一步。 至于另一边的大肥猪们。 它们所有的心思都落在吃饭上，胖嘟嘟的身体拼命拥挤在食槽前，着实让人害怕。 胤祺看了看大肥猪。 他偷偷摸摸往后退了几步，才悄无声息的松了口气。 只是胤祺一转身，就对上了胤祐黑溜溜的双眸。胤祐捂住嘴窃笑不已：“五哥你怕猪？” “……才不是呢！” “那你干嘛退后？” “……你这个怕猫的家伙不准说我拉！”胤祺愤愤不平的嚷嚷着。 “我才没有怕猫！” 胤祐一叉腰，很是愤愤不平：“明明我上回抱了猫猫了！” 胤祺翻了个大白眼：“哈？你抱着一只猫直接都僵硬成石头，险些晕过去了好不好？” 两人大眼瞪小眼。 好半响胤祐和胤祺又同时哼了一声，把小脑袋别到一边。 大肥猪们的战斗力很强。 只在他们争吵的段段时间内，先前还满当当的食槽已经大半变空，大肥猪们迈着一摇二晃的身躯，或是躺平，或是在泥坑里打起滚，还有的则开始慢慢溜达。 “不管了，咱们赶紧去找小□□？”胤祺畏惧的看了看走到他们旁边的大肥猪，拉着胤祐指向左边：“咱们这回往这边走吧。” “……哎应该去那边吧？” “我说去这边，快走快走。” “翻过田埂就可以看到？” “那边咱们不是已经走过了吗？”胤祺不高兴的叉腰，他回头想要教育胤祐要听哥哥的话，一转身却对上了大肥猪的黑豆眼。 胤祺瞳孔地震。 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手足如坠冰窖不说脑袋里更是空白一片，呆滞木讷地站在原地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胤祺的神志才被一阵呼喊声拉了回来。胤祐的声音清脆悦耳：“五哥，快来呀！”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声音的来源是在……上方？胤祺的脑袋咔哒咔哒的往上抬，然后两眼骤然大睁。 瞧他看见什么？ 一只胤祐居然坐在大肥猪的背上！ 胤祐双手揪住猪耳朵，高高兴兴的呼喊着：“快来呀！咱们骑猪去找斗鸡！” “……哎？” “来来来！骑猪也！上吧！小猪猪！”看着五哥呆呼呼的模样，胤祐大手一挥。只见大肥猪鼻子一拱，胤祺的身体不自觉的起飞，骨碌碌地滚在大肥猪的背脊上。 胤祺惊叫一声。 他眼明手快的抱住胤祐的腰身，只感觉身上一阵晃动，周遭一闪而过的是仆役们惊恐扭曲的脸庞，以及迅速变化的风景。 得到自由的猪猪开始冲刺。 它用浑身上下的肉来表示自己可是一只充满了力量的帅气猪猪，猪猪撒开蹄子，向前方发起冲锋的号角，身后带起了浓浓黑烟。 胤祺：………… 啊……我居然在骑猪呢！ 至于后头的仆役们：…… 他们全部都傻了啊！眼看着五阿哥和七阿哥被猪带，甚至变得无影无踪以后，他们是汗毛倒立。 他们摆出一模一样的惊恐姿势。 光是想想主子们要是落下来的后果，仆役们已是背后冒汗，手脚发软……个鬼啊！他们一咬牙，撒开腿奋力开始猪猪追击战。 追！追！必须追上去！ 仆役们连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脸蛋涨得通红，鼻翼开至最大，所有人都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追着猪猪而去。 当然不止是追，同时他们也要发出怒吼声：“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养猪场的猪跑了！” 前头的仆役还挺疑惑。 他们搔搔头：“跑了就跑了，有必要叫这么大声吗？” 话音刚落滚滚浓烟经过他们身侧。 说话的仆役瞪圆了双眼，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大肥猪与他们擦肩而过。一人惊得松开手，一人惊得脚下一滑……嗬！那镰刀擦着脸颊直直扎入地里，险些将他的脖子切成两段。 仆役们面色恍惚。 其中一人忍不住喃喃道：“……我，这，不是，咱们没看错吧？” “我看到一头猪跑过……” “猪上还坐着五阿哥和七阿哥！？” 两名仆役面面相觑。 紧接着他们一跃而起，撒开腿追在后面的同时惊声尖叫：“救命！救命！大肥猪把五阿哥和七阿哥抓走了！” 与惊慌的仆役、宫人和侍卫们不同，享受着狂风洗礼的胤祐咯咯笑着。惊慌之后发现猪肉弹力十足，坐着非但没有磕屁股还挺舒坦的胤祺也逐渐恢复冷静，还有余力欣赏起四周风景的同时，他还张开嘴巴让风灌进嘴里，发出一连串的怪声：“呜呜呜呜呜啊呜呜呜~”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追在大肥猪的身后，场景之震撼让人侧目，惊呼声不绝于耳。听到骚动声的太子胤礽将书卷放下，蹙眉侧目：“去问问，这外头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 第65页 太监应声而出。 甚至半盏茶功夫还不到，他又惊慌而归。太监的脸上皆是震惊，茫然，他结结巴巴：“太子爷！太子殿下，出，出，出，出事了！” “出什么事这般大惊小怪？” “……养猪场的猪跑了！” 胤礽的头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眯着眼睛盯着眼前的太监，琢磨着是不是自己应该换个伺候的奴才才是——的确得老实点的，但也不能是蠢笨如猪的吧？ 不就是养猪场的猪跑了吗？ 胤礽黑着脸，没好气的斥了一句：“不过是养猪场的猪跑了，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要是喜欢的话，孤就让你去养猪场喂猪吧。” 太监一脸懵。 回过神的他赶紧补充：“太子爷，不止是猪跑了！这头跑了的猪还带着五阿哥和七阿哥一起跑了！” “……哈？”胤礽的脸色变了。 他瞪着太监：“你说胤祺和胤祐……和猪跑了？” 太监重重点头。 胤礽一拍桌子：“胡说八道。” 太监吓得跪倒在地：“奴才所说是真的！太子爷，五阿哥和七阿哥骑在猪背上，一路往远处跑！现在满庄子的侍卫和宫人们都在追呢！” 胤礽目怔口呆。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选择离家出走，等想要回来时却发现怎么都找不到自家。 哦，这是为什么呢？ 许是自己已经裂开的缘故吧？胤礽俊秀的脸庞扭曲狰狞，脸色更是犹如调色盘一般忽青忽白忽红忽紫。醒过神的胤礽腾身而起，咬牙切齿：“走！孤要去看看这两个小笨蛋到底在搞什么鬼！！！” 同样收到这个消息的还有其余阿哥。 比如胤禛眼前一黑，双手用力直接将手中的狼毫给扳断。他的脸色黑如锅底，整个人宛若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狰狞恐怖。 怒吼声响彻了整个院落。 胤禛咆哮：“胤祐！！！” 第31章 说来也奇怪。 胤祺好几回都感觉自己要被飞速的大肥猪给甩出去, 偏偏却险而又险的安全着落。大肥猪似乎能提前知道自己落下的位置，总能在关键时刻将自己稳稳接住。 想来这头大肥猪定然有灵！ 胤祺圆圆的眼睛里写满了惊叹，尤其是眼前出现一片又陌生又熟悉的院落时这个想法化作现实。胤祺兴奋的指向前方, 大声欢呼着：“就是那！那边就是我发现养鸡场的地方！” 只是还未等他们冲过去，一声厉喝在两人耳边响起：“立刻拦住那头猪！快点！” 发话的是太子胤礽。 远远赶来的他看到这一幕堪称是眼前一黑，三魂六魄都直接被吓了出去。 瞧瞧胤祺被高高抛起，又重重落在大肥猪背脊上的模样，瞧瞧胤祐双手紧紧抓住猪耳朵，身体微微颤抖的可怜模样，胤礽的心搅成一团。他哪里还来得及再观察观察, 立刻让侍卫上前，立刻马上将两个弟弟救下来。 就连养鸡场的仆役也狂奔而出。 他们组成方队拦住大肥猪的去处, 却在猪突猛进中惨遭撞飞。当然他们还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其中一道绊马索将大肥猪拦了下来。 大肥猪重重落地。 胤祐和胤祺两个像是皮球般被抛出，骨碌碌地滚下来，直直撞进了干草垛里，惊起一片干草。 两人灰头土脸的钻出草堆。 胤祐和胤祺拍拍身上的干草, 除去脸上身上沾染的灰尘以外, 他们连一丝一毫受伤的痕迹都没有。 两人的注意力被一阵啾啾声所吸引。 胤祐和胤祺同时期待的看向前方,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无数金黄色的毛球。毛绒绒幼崽聚拢在一起，像是一团又一团棉花球，清澈无辜的黑眼睛注视着忽然出现的胤祐和胤祺。 蓬松柔软的天堂就在正前方。 胤祐和胤祺欢呼着跑进鸡崽崽天堂，各自捧起一只哇哇尖叫：“毛绒绒的好可爱！” “啾啾啾的好可爱！” “胖乎乎的翅膀也可爱！” “还有脚蹼也非常可爱~！” “七弟你别乱说啦, 小鸡哪里来的脚蹼？”胤祺吐槽, 顺带拎起小鸡要给胤祐看个清楚。 可是出现在他眼前的还真是脚蹼。 胤祺眼睛圆睁, 整个人都木在原地, 脑袋上飞着无数的问号。 脚蹼？脚蹼！？ 身后有人轻轻戳了他一下, 胤祺一脸严肃：“胤祐，不要戳我，说话就说话。” 哒哒哒。 胤祺不高兴了：“胤祐——咦咦咦咦咦！？” 一回头胤祺人麻了。 后面敲他的哪里是胤祐，而是一只气势汹汹的大白鹅。大白鹅张大嘴：“嘎——！” 明明是一只大白鹅罢了，胤祺却是感受到它声音里的威胁和愤怒。他下意识倒退一步，然后发现大白鹅气势汹汹的朝他逼近一步，最重要的是大白鹅还不止是一只。 “五哥。” “嗯……？” “咱们是不是来错地了？” “或是……是吧？”胤祺哆嗦着腿往后退去，圆圆的脸颊上写满了惊恐二字。 “而且。” “而且？” “我听说大白鹅超凶的！”胤祐丢下手中的小崽崽，撒开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着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对不起他怕猫也怕鹅！ -- 第66页 这些大白鹅可坏了，一嘴巴就能吃掉一窝鱼崽呢！ 胤祺慢了一拍。 等他肉嘟嘟的小屁股被大白鹅这么一咬一拧一转以后，他登时嗷的一声直接窜了起来。 胤祺撒开腿。 然后胤祐就发现——自己的腿比五哥短！胤祺跑一步他得跑两步，在这追逐战中他迅速落败以至于落入窘境。 胤祐被大白鹅们团团围住。 就算他试图沟通，这些气势汹汹的大白鹅却是压根没有打算放过他：“小偷！” “打小偷！” “打小偷！” 愤怒的呼喝声响彻天空，嘎嘎声不断的大白鹅们朝着胤祐步步逼近。 胤祐眼泪汪汪。 下一秒，他被淹没在大白鹅的海洋之中。 鹅黄色的嘴巴在他的身边晃动，仿佛每一只鹅的黑豆眼都在评估要从哪一个肉下口。就在这绝望之时，一双大手将胤祐从鹅海中救出，并且夹着他撒腿就跑。 大白鹅们愤怒不已。 它们试图随后追逐，偏偏被一群仆役们团团围住。仆役们被啄被咬被拧也只能含泪干活，硬生生将这群大白鹅们堵在里头。 大白鹅啊大白鹅。 我们这也是为了救你们的卿卿性命呐！ 至于逃出一劫的胤祐，他两手两脚挂在来者的胳膊上，圆滚滚的眼睛看着面前之人，总觉得他还有点点眼熟：“你是谁？为什么看着好生眼熟呀？” 来者露出笑容。 清隽男子将胤祐搁在地上：“奴才戴佳英善，乃是司库卓奇之子。” 胤祐的眼睛越睁越大。 他好歹还是认识自己的外祖父的，胤祐惊奇的看着眼前男子，哇的一声：“你是我舅舅？” 戴佳英善摇头：“奴才不敢当。” 皇子私下称呼母妃娘家兄弟为舅舅倒是无碍，只可惜这里人员众多，只怕传出去倒是惹人非议。戴佳英善望着初次见面的小侄儿，看着他圆润的脸颊和灵动的双眸，整颗心都已经融化了。 而且被大白鹅追得瑟瑟发抖的模样，也很可爱呢？白里透着点黑的舅舅乐呵呵的笑着，决定回头就要把七阿哥可爱的模样转告给全家。 胤祐打了个喷嚏。 他还没来得及和自家舅舅聊聊天，就被舅舅亲手送去大魔王跟前。 胤祐：…… 你可真是我亲舅。 胤礽和胤禛冷着脸盯着他。 要是眼刀子是真刀子的话，胤祐现在或许已经被做成生鱼片。他浑身抖了抖，下意识朝着两位兄长露出讨好的笑容。 呵呵。 你以为笑一笑就能逃过了？太子胤礽和四阿哥胤禛黑着脸，一个揪脸颊一个揪耳朵，暴怒的吼声划破天际。 胤祐和胤祺：乖巧.jpg 回头这事也被禀告到康熙跟前，看着两个孩子好歹没有受伤，康熙的焦急去了大半，涌上前来的就剩下愤怒。 刚被太子和四哥教训的蔫头蔫脑的两小子，还没等他们打起精神又惨遭汗阿玛的愤怒洗礼，同时康熙还威胁两人：“下回再犯错，朕就把你们送回紫禁城去！” 难道他们的闯荡庄子大记，只走出第一步就宣告破产吗？胤祐和胤祺一左一右抱着康熙的大腿嗷嗷认错：“都是儿臣的错，儿臣日后定然会听话，不会乱跑不会犯错的——” 康熙孤疑的盯着两人。 良久他才冷哼一声：“朕就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胤祐和胤祺在宫里也算是乖巧。 或许今日只是偶尔之行？心里犯嘀咕的康熙想了想，又多挪了几个侍卫专门负责盯梢两人。 胤祐和胤祺齐齐松了口气。 放心下来的同时他们也感受到了肚子的饥饿，又是满庄子寻找斗鸡，又是坐在猪猪身上跑路，又是被大白鹅追击，今天一天的活动量足够抵过去好多天了。 两人捧着肚子眼泪汪汪。 不用康熙再行吩咐，梁九功赶紧出去催促宫人上膳。 在等待膳食的现在，化身为猪猪爱好者的胤祺，坐在位置上朝着兄弟们描述着猪猪的厉害。他兴奋的手舞足蹈：“猪猪很有灵性，我和七弟说要看鸡崽，它就带着咱们一起到养鸡的院子里，实在太厉害了！” 胤禛挑了挑眉。 他刚才就怀疑大肥猪载人背后的问题，闻言更是眼含杀意扫向胤祐。 胤祐心虚。 在敏锐察觉真相的胤禛冷眼扫视之中，他不得不露出讨好的笑容：我没有说出秘密哦。 胤禛：呵呵。 亏得一起玩的胤祺，换一个人？只怕胤祐的能力当场就被掀开。 因此胤禛的眼神依然是冷飕飕的。 至于胤祐，他假装不知道低头盯着送上来的菜。 第一道上的是酥炸小排骨，一看到上菜以后胤祺也来不及说话了。他赶紧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啊呜一口咬下去。 酥脆的口感咬下去就能听见声音，用力咀嚼之后内里柔嫩外面焦脆的口感让人无法忘怀，要是能配上恰到好处的咸香酱汁的话…… 哇！胤祐一脸幸福。 下凡历练超棒的！可以吃到这么好吃的肉肉。 第二道上的是芋头炖猪蹄。 猪蹄光看颜色就是一绝，等一口咬下去脆脆的猪皮和柔软的肥肉，劲道的瘦肉完美融合，肉质咬起来紧致却又不老不柴，更重要的是芋泥吸收了其中的油腻，让芋泥的味道大增的同时也让猪蹄越发好吃了。 -- 第67页 接下来的数道菜每道都很好吃！ 唯独下一秒胤祐和胤祺才得知，那位好心送他们一程的大肥猪竟然在押送回养猪场之后被就地宰杀，做成了今日这丰盛的猪肉宴。 胤祐和胤祺齐齐生出同情。 悲伤的眼泪从他们的嘴角流淌下来，忍不住吃了一碗还打算再来一碗的两人泪目不已：“呜呜呜呜呜，猪猪好可怜，明明它这么有灵性QAQ” 可是猪猪好好吃哦。 大阿哥胤禔嗤笑一声，他双手抱胸，连连摇头：“两个笨蛋，你们两个真是没了伤疤就忘了痛！那些大白鹅干什么追你们？那头猪带你们去的养鹅场，根本不是养斗鸡的地方。” 胤祐和胤祺表情僵住了。 太子胤礽和其他阿哥没忍住，噗的笑出了声。 胤祐和胤祺泪目不已。 他们觉得定然是大肥猪一时认不清鸡崽和鹅崽的区别罢了。只是望着筷子上晃晃荡荡的东坡肉，胤祐和胤祺只能悲伤的想着：猪猪死得太馋人了，因此咱们不能辜负了它。 化悲愤为动力。 胤祐和胤祺一人吃了三大碗饭。 第32章 戴佳府坐落在菜市口胡同北头路口, 说是府邸其实就三进的院落，还是祖上传下来的那种。仆役也总共只有两个婆子，四个仆役, 日子过得算不上窘迫却也不阔绰。 戴佳英善一走进府里，迎上前的便是妻子完颜氏。她一边接过英善的外袍一边笑着道：“阿玛额娘都在正屋内等着爷。” 英善哑然失笑。 这也不是头一回了，自打他跟着皇上去了庄子以后, 家里人天天盼着他得个好消息。 只是一连几日他也没得到什么消息就是了。英善脸上噙着笑，瞧到这一幕的完颜氏有些惊讶：“爷是有好消息？” “没错。”英善哈哈一笑，抬步往正屋里走。不出所料刚刚踏入大门他就被阿玛和额娘给围住了。 两者皆是期待地看着他：“今儿个有没有见到七阿哥？” 嫁入宫中的女儿见不着。 要是能见到小孙孙也是不错的, 自打知道自家孙儿是个有残缺的，女儿和孙儿接连三年没有出现在新年宴上，戴佳卓奇心里头说是多不是滋味就有多不是滋味。 连新年宴都不能出席，可想而知女儿和小孙儿在宫内日子的艰难, 偏偏自己不过是个正七品司库。在京城这个落块砖头都指不定能砸到三五名一品二品大员的地方, 七品的司库那是说出去别人眼皮子都不翻一下的人物。 再是想为女儿做点事, 卓奇也是无能为力。只是这一切，在一个月前事情突然发生转机。 先是宫里传来消息女儿和七阿哥搬进宫中，随后连自己的生辰，佟佳氏还特意送来礼物。虽然佟国维没有出面, 但是其长子銮仪使叶克书竟是带着嫡子舜安颜前来参加, 给足了卓奇面子。 女儿没有晋升。 转机自然是出自小外孙身上。等身为蓝翎侍卫的长子英善得到这跟随前往庄子的机会, 戴佳卓奇和福晋就是翘首以盼，每日都要问上一轮。 可惜英善骑射不错, 只是在精挑细选而出的随行侍卫之中也不算显眼。加上其跟随名额也是銮仪使叶克书特意加的, 在同僚之中多多少少名声不太好听。 在主子跟前伺候的好事是轮不上的, 这些天一直被吩咐安排轮值, 愣是一回也没有遇上过七阿哥。 问归问, 其实戴佳卓奇和福晋都没有觉得英善能碰上他。比如问完的卓奇就往里走，一边念叨着：“你大伯噶鲁送来……“ “阿玛，额娘，今日儿子见到七阿哥了。”英善含笑说道。 此话一出。 戴佳卓奇和福晋的脚步登时一停，两人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一丝希翼，急急拉着他往里走：“七阿哥长得如何？你们说上话了没有？” 想起软乎乎的小包子，英善脸上也露出浅浅的笑容：“儿子和七阿哥说了一句话，倒也没有多说。不过七阿哥长得俊俏，像极了妹妹小时候。” “脚上如何？”卓奇郑重询问。 “虽然说七阿哥脚上有疾，但是跑跳皆是无事，儿子瞧着十分健康活泼。”英善笑着回答。 戴佳卓奇松了口气。 一直牵挂的事情有了答案，他的心情也骤然大好，脸上也露出笑靥。卓奇和福晋拉着英善东问西问，七阿哥的眉毛稀疏，眼睛大小，嘴唇脸颊都得问个遍，到最后还是扼腕不已：“要是能见到七阿哥一面，我这一辈子也就值了。” 英善沉声道：“儿子会加倍努力。” 过去没有机会，而如今有了机会他也想要拼一拼，努努力。 卓奇笑眯眯的颔首。 顿了顿他又谨慎发问：“对了，英善你看佟佳氏咱们能不能……接触下？” 佟佳氏可与名不见经传的戴佳氏不同，身为皇上的表亲外戚，佟佳氏上下都是顺风顺水，尤其是以佟国维这一支混的风生水起。 靠上佟佳氏这棵大树卓奇自然是心动。可是作为小官多年来的谨慎他又觉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倒不如谨慎小心，安稳为上才是最佳。 英善想想七阿哥和四阿哥的相处，迟疑着回答：“七阿哥和四阿哥关系不错，只是现在毕竟年幼……” 未来如何还不得而知。 卓奇想想：“那也是。等七阿哥长大要是和四阿哥关系好，咱们和佟佳氏亲近也理所应当。若是不好……那又是另外码事，叶克书大人那你就普通来往便是，至于其余佟佳氏的族人咱们就当不认识。” -- 第68页 英善笑着点头。 倒是福晋完颜氏脸上露出一些异色，只是看着丈夫、公婆和乐融融的模样，她将这些心思按捺在心底，打算回头再和丈夫好好说说。 被谈及的胤祐接下来日子也过的不错。他和胤祺将目标投向真正的鸡崽——就普通的那种。至于斗鸡，庄子上的仆役表示并没有豢养，当然若是小主子想看他们也可以去寻来。 暂且被凶残大白鹅吓到的两人对此没兴趣，大白鹅都这么凶残了，斗鸡会凶残成什么样？他们使人取来鸡崽，在院子里玩耍起来。 一群毛绒绒在院子里啾啾啾的叫着，昨天享受了片刻的毛绒天堂似乎再次出现。胤祐头顶两只小崽崽，怀里抱着一窝小崽崽，沉思片刻以后忽然提出一个问题：“它们长得一模一样，怎么分辨出公母呢？” 小太监陷入沉思。 他抓起两只鸡崽左看看右看看，说实话自己也看不出这公鸡崽和母鸡崽之间到底有何区别。面对五阿哥和七阿哥的问题，他不得不请来庄子上负责养鸡的老仆役。 老仆役三言两语便说清楚区别，还手把手教导两位小阿哥挑选起小鸡崽，方法也很简单：只要倒拎起小鸡，会把脖子往上伸的就是小公鸡。 胤祺将信将疑。 他鼓着脸颊：“那得养多大才能确定呢？” 老仆役连忙回答：“一月即可，等这些雏鸡开始换毛，母鸡换羽毛的速度要比公鸡快多了。” “那咱们要不养□□？” “可是我们在庄子上待不了一个月吧？”胤祐迟疑不定。胤祺却觉得没事，放在院子里也有仆役会帮忙养的：“到时候确定公母再让他们来通报一声就是了。” 胤祐随意点头。 他期待的目光又转向老仆役，询问起其他的问题：什么母鸡妈妈如何分辨自家的小鸡崽？小鸡崽会找妈妈吗？小鸡崽要多久长大？吃多少米？ 接踵而至的问题让老仆役两眼发直。 有些他知道，有些他还真不知道，老仆役的脸上冷汗直冒，忽然明白了前些日子庄子上所流传的一则话语。 看到七阿哥，跑！ 老仆役惊恐的视线没让胤祐升起任何同情的念头，甚至他还有些意犹未尽。他使人在小院子里围了一圈栏杆，然后将小鸡崽放回在里头，撒了一些米粒暂且养着。 还别说啾啾啾的叫声回荡在耳边，终于有些是在农家玩乐的感觉。 紧接着嘛…… 胤祐大手一挥：“走走走，咱们再去逛逛。” 这一回倒是胤祺端着书。 他想想骑猪的刺激味道，心里难免发虚。上回运气好不代表能此次运气好，胤祺郑重表示：“咱们要不还是留在屋子里背背三字经……吧？” 胤祐震惊的看着五哥。 他拉着胤祺往外跑：“又不是在宫里背什么书嘛！走走走咱们出去玩吧！” 胤祺：…………？ 为什么这一席话似乎在哪里听过啊？被强行拖出去的胤祺陷入沉思，很快他又醒过神来。 好家伙！ 上一回这么说的人不就是自己吗？！ 五阿哥和七阿哥一走出院门，后头就呼啦啦的跟上一串侍卫。昨日的事件吓到不少人，君不见今日昨日轮值侍卫都不见踪影？轻则十板子重则被罚归家反省，凄惨的下场让今日轮值的侍卫步步谨慎，仔细小心，唯恐又一次走上先辈的道路。 他们目光灼灼，直直落在胤祐和胤祺的背脊上。两个小阿哥倒是无所谓，一会儿摘一根野花吹吹，一会儿追着蝴蝶到处跑，一会儿又听到蛙鸣声非得把青蛙抓住，不多时众多侍卫就看到蹦得老高的青蛙从草丛里窜了出来！ “胤祐！快拦住它！” “呜哇！五哥，它往你那边跑了！！！” 明明是两个孩子的玩耍，闹腾的声音却是像有三四五六人一般。清脆的笑声在院落里回荡，跟随在后的侍卫们脸上也浮起浅浅的笑容。 路过的六阿哥胤祚停住脚步。 他盯着田地里的两人直发愣，旁边的宫女半蹲着身体：“小主子要不要也过去一起玩？” 胤祚毫不犹豫地摇头：“不要！” 他哒哒哒的跑远，很快走过另一边草丛的胤祚也听到咕呱的声音。他赶紧跑过去扒开草丛，脸上满满都是得意：“本阿哥才不像他们那样笨，连一只青蛙都抓不住——啊！！” 只是还没有得意一瞬，胤祚又忍不住惊叫出声。他惊恐的倒退一步，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出现在草丛里的是一只丑陋的癞□□，它咕呱一声，直直蹦在胤祚的脑袋上，吓得他浑身僵硬。 癞□□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家，稳稳当当的在胤祚头顶停留。宫人们的惊叫声一阵高过一阵，同时也让胤祚的脸色变得忽青忽白。 偏偏在此刻胤祺和胤祐齐齐欢呼起来：“抓到啦！抓到啦！” “我好厉害！” “五哥太厉害了！” “嘿嘿，也是有胤祐帮忙！” 欢快的庆贺声，落在胤祚的耳中却像是一柄柄尖锐的利刃，狠狠扎在他的心头。 胤祚不怕癞□□了。 他伸出手用力抓住癞□□，将它狠狠甩在地上不说还一脚踢飞，揉着红通通的眼角，气呼呼的跑了。 胤祐和胤祺这边气氛欢快的多。 -- 第69页 庄子里有说不清的好玩的，他们手里捏着花草，提着装有青蛙的小木桶蹦蹦跳跳往前走。 就在此刻一阵哞哞声吸引了两人的主意，他们哒哒哒的跑去，然后同时哇的一声：“有好多牛牛！”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好些头牛。其中有皮毛棕黑，头顶双角的水牛，也有黑白相间的乳牛，它们或是在草地上闲逛又或是浸泡在水中，发现诸人的出现也是不慌不忙，随意的甩着尾巴啃食着鲜草。 牧牛的仆役听到响动就吓了一跳，等看到两个小豆丁从草堆里探出头来，他的心更是重重跳了两下。 隔壁养猪场昨日可是倒大霉了！ 想想那些个仆役，牧牛人的脸色都隐隐泛起青色，急急忙忙上前：“奴才给五阿哥请安，给七阿哥请安！” 第33章 胤祐和胤祺应了一声, 绕过牧牛人往牛牛身边走。介于牛牛高大魁梧的身材，两者倒是没有升起什么直接凑上前的狗胆，只是好奇的在一旁探头探脑，对牛牛们进行评头论足。 牧牛人的心呐都要从胸口蹦出去了。他一步一步小心地跟在后头, 唯恐一个不注意两位小阿哥就凑了过去。 一边走他也一边努力地朝着后面的侍卫使眼色。侍卫们面面相觑, 目光齐刷刷的落在戴佳英善身上。 戴佳英善：…… 侍卫头领胳膊肘一撞将他推出队伍：“你好歹是七阿哥的舅舅，此刻不出面何时出面呐？” 前两天你支使我的时间也没少吧？ 戴佳英善一脸无语, 不过侍卫头领或许也觉得过分了些, 笑着朝他比划了个手势——搞定请你喝酒。 戴佳英善上前两步：“五阿哥, 七阿哥，这牛没有什么好吃的，咱们去放风筝好不好？” 胤祺直接摇头：“不好。” 放风筝那种事在宫里就玩得够多了，干嘛跑到庄子上也来放风筝？胤祺觉得牛更厉害, 更值得多看两眼。 胤祐也摇摇头。 不仅如此，他微微抬头看着戴佳英善：“舅舅，我想要骑牛。” 戴佳英善：…… 胤祐双眼亮晶晶的盯着他，里面含着一抹期待一抹向往：“我想要骑牛！” 侍卫头领大叫不妙。 他急急忙忙上前：“七阿哥, 皇上吩咐过——” 胤祐伸出手，轻轻拉了拉戴佳英善的衣袍。他声音软绵绵的：“汗阿玛说只有有人带着就可以的嘛！而且，而且胤祐从来没有和舅舅一起骑牛！” 胤祺：……？ 你也没和你舅舅一起骑过别的东西吧？ 戴佳英善陷入沉思。 是啊, 自己也没有和七阿哥亲密互动过。反正有自己保护着，七阿哥定然不会有事的！想到这里戴佳英善用力一拍胸口：“七阿哥，奴才呜呜呜呜呜！” 侍卫头领一个挥手。 三五名侍卫冲上去，堵住戴佳英善这个不中用的家伙，直接将他拖了下去。亏他还以为戴佳英善是个有用的, 却没有想到竟然在七阿哥的视线攻击下, 如此轻易的放弃了自己的原则。 真真是！ 侍卫头领去除掉不良因素, 满脸堆笑的半蹲着身体：“七阿哥，这可使不得。” 胤祐一屁股坐在草堆上。 他哼唧一声，表示自己不走了。 胤祺有模学样。 他也哼唧一声，坐在草堆上表示自己不走了。 牛牛的脾气的确还不错。 眼看这里的草堆围满了人，它们便悠闲自在的换了个地方，根本不理会诸人的对话。 侍卫头领给牧牛人使眼色。 想想有什么办法啊，说啊！别忘了昨天两位阿哥骑猪之后所有人的下场！ 牧牛人冷汗涔涔而下。 他绞尽脑汁，忽然一道灵光从他的脑海之中滑过。牧牛人眼前一亮，紧接着他急急说道：“五阿哥，七阿哥，要不要去试下挤牛奶？” 养牛场里也只有这件事还有趣点。 对于挤奶胤祐和胤祺都是兴趣缺缺，但是架不住侍卫头领和牧牛人的轮番推销，最后两人还是不情不愿的往牛棚里走。 产奶水的母牛都被精心照料着。 几名仆役正忙忙碌碌的将装满牛奶的大桶搬出去，看到走进来的皇子一时间是束手无措，不知是应该将牛奶桶放下，还是应该先把东西送出去。 牧牛人呵斥两声才让这些人醒过神。 他领着两位皇子一直往里走，挑了一头相对脾气温顺的黑白花母牛：“小主子们，请进来看一看吧？” 庄子上养育的奶牛都是专供宫里使用的，环境打扫的干干净净不说，空气中也没有任何的异味。进去之前牧牛人还给了胤祐和胤祺一把紫苜蓿：“这是奶牛们最喜欢吃的草，小主子们可以给奶牛尝尝，和他们拉拢拉拢关系！” 还别说，这紫苜蓿送上前奶牛便毫不犹豫张口咀嚼起来。奶牛们早已习惯周遭人来人往，对于两个小豆丁的出现也是见怪不怪，自顾自的咬着草叶。 胤祐和胤祺瞪圆了眼。 两人半蹲着身体，颇有些手足无措。 这挤奶？要怎么办？ 胤祺自认为自己是哥哥，他鼓起勇气伸出手。 只是入手的感觉就让胤祺打了个激灵，他下意识想要松开手。可是转头看到七弟闪闪发光的双眼，听着七弟哇哇的惊呼声，胤祺滚了滚喉咙，还是没有撒手。 -- 第70页 他低头看了看。 温热的感觉，起起伏伏的小疙瘩，奇异的手感让胤祺汗毛倒竖。他闭上眼睛，一咬牙，手上用力一握。 呲的一声细细的一道牛奶飚了出来。胤祺被吓了一跳，胤祐何尝不是，两人吓得跳起来又险些把牛给吓到，惊得牧牛人捂住心口差点晕过去，一帮侍卫冷汗更是直接冒了出来。 胤祐沾了点舔舔。 他眼前一亮：“真的有奶香味，不过没什么味道就是了。” 胤祺这下来劲了。 他挤牛奶的架势简直像是在打水枪，biubiubiu的到处发射，至于胤祐则端着水桶左右横移，愣是把普普通通的挤牛奶变成了大型游乐项目。 不过这也是个耗费力气的活计。 胤祐啪叽坐倒在地，嚷嚷着要互相换一换。 虽然胤祺尚且玩得意犹未尽，但是此刻还是应了声好。他拿过木桶，没忍住先将脑袋伸进去用力闻了闻：“哇好香！” “五哥，准备好了没？” “好了好了！”胤祺连忙伸出脑袋，却没有注意到自己鼻尖与桶壁擦过，鼻尖沾着一抹白色。 胤祐偷笑一声。 在胤祺的疑问声中他摇晃着小脑袋，将注意力集中在挤奶上。 至于胤祺什么时候发现的？ 哦，那得等他们兴高采烈抱着牛奶桶回院子，被黑脸四哥再次逮住的时候。胤禛扬扬眉：“胤祺，你鼻子上怎么沾着奶？” 胤祺：……？ 下一瞬他一双眼睛立马瞪圆了，胤祺气恼的扑向胤祐：“七弟！你居然不告诉我！” “五哥你笨嘛！” “可恶，你给我站住！” “这个时候站住的才是笨蛋吧？”胤祐撒开腿就是跑。两人嘻嘻哈哈在院子里打闹成一团，到最后又被胤禛一同拎了进去。 胤禛疲倦。 以往只要管一个，一个也就够累了！现在换成要管两个，胤禛那心哟……瞬间累极了。 可是让他放着不管？ 眼看两个小家伙连吃饭都要打打闹闹，胤禛能不管吗？再不管他们就要上天了！他黑着脸上手就是两个爆栗，喝令胤祺和胤佑老实坐好，乖巧吃饭。 两人乖乖应是。 胤佑捧着小碗筷子扒拉着饭，别看他年纪小吃饭却很认真。反倒是胤祺的奶嬷嬷，笑着端着碗上来，打算伺候着用膳。 胤祺瞅瞅胤祐。 胤祐瞅瞅胤祺，侧头噗的一声。 胤祺登时大怒。 想起昨日自己和汗阿玛用膳的时候也是自己吃的，他哼唧一声：“我要自己用！” 说完胤祺拿过小碗筷子，铆足劲要和胤祐挣个高低——你吃一块我吃两块，你吃一碗我吃两碗。 好家伙。 又是一人吃了三大碗！ 到最后，胤祺和胤祐再次肚滚腰圆，瘫在椅子里。 胤禛：……？ 这两小子怕是小猪……吧？胡思乱想的同时他总觉得那里有点奇怪，却又无法确定到底是什么问题。尤其是等到收拾完碗筷，胤祐和胤祺再次头碰头，凑在一起玩耍时胤禛的异常感也越发强烈。 等等？ 胤禛微微皱眉，先前他以为是天气炎热，两个弟弟又打打闹闹的缘故，可直到现在两人的脸颊怎么都有点泛红。 难不成是……？胤禛心中一紧，他三步并两步的走上前随后伸手摸了摸胤祐的脑门。 微微烫手的温度让胤禛心里一咯噔。他毫不犹豫，反手摸上胤祺的脑门，同样微热的温度让胤禛大惊失色：“苏培盛！快，快去请御医！” 苏培盛吓了一跳。 察觉到主子的反应不对，他立马匆匆狂奔而出。至于今日负责照顾五阿哥和七阿哥的宫人已吓得面色发白，满脸惶恐的立在原地，神色不安。 “四哥？”胤祐疑惑。 “四哥？这是怎么了？”胤祺同样也很疑惑。 两个小包子同时抬起头，用着一模一样的表情和动作看向胤禛，眼眸里写着同样的困惑。 胤禛面无表情。 随后他伸手狠狠弹了弹两个弟弟的脑门，沉声斥道：“笨蛋！连自己发热了都不知道。” 胤祐和胤祺齐齐捂住脑门。 他们的眼睛睁得溜圆，相视一眼颇有些目瞪口呆。两人呆愣片刻齐齐惊呼一声：“哎？怎么会？” “怎么不会？”胤禛又好气又好笑。 在他看来定然是两个弟弟在外面玩耍打闹以至于闹过了头，胤禛黑着脸盘问宫人，越听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两个儿子都生病了？ 这消息一出康熙也顾不得欣赏一下新制的马车，而是匆匆赶来探望两个幼崽。 康熙刚推门而入。 他只来得及扫上眼被塞在被窝里，瞧着脸颊泛红，精神却很不错的两个儿子，紧接着就被御医给挡下。 每一位御医都沉着脸。 他们的表情非常严肃，请安过后为首的御医便立刻禀告：“皇上，微臣等人以为……五阿哥和七阿哥疑似天花！” 康熙的脑子瞬间嗡的一声。 他言蓦地瞪大了眸子，恐惧油然从心底升起，身形一晃仿佛再也无法稳住。康熙深吸气，良久才稳住心神，哑着声音道：“什么！？天花？” 屋子里外的宫人们全部白了脸。 御医们刚才的惶恐与震惊便让他们心有不祥的预感，等这个预感化作现实以后，所有人面上都浮现出恐惧。 -- 第71页 御医不得不将自己的猜测再说了一遍，同时他也试图安抚皇上：“微臣尚不能决断，五阿哥和七阿哥隐有症状却未出痘，或许，或许是微臣几个诊断有误。” 说是这么说。 可是没有七八分的确信御医们又怎么敢这样说？更何况是在场御医们都怀疑！康熙心痛到颤抖，浑浑噩噩间他吩咐宫人封锁院子，安置照顾五阿哥和七阿哥。 偏偏就在此刻，一名小太监狂奔而入：“皇上！皇上！六阿哥出事了！” 康熙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 难不成胤祚也得了天花？包括胤禛在内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要是六阿哥胤祚也得了天花，那定然是有人在针对小阿哥出手！ 事关前朝后宫争斗，御医和宫人们齐齐陷入沉默之中。 康熙心神巨震。 他用力掐住胳膊，靠着疼痛醒过神来：“胤祚出了什么事？” 小太监擦着额角的冷汗。 他哭丧着脸：“回禀皇上，六阿哥的左眼，左眼看不到了！” 第34章 康熙瞳孔猛地一缩。 在屋内的胤禛也变了脸色, 上辈子的胤祚的确是早夭，只是在此之前并未发生过眼睛失明的问题。 更何况…… 胤祚怎么会忽然看不到的？康熙和胤禛的脑海里同时冒出了几十种阴谋论。 是何人？ 居然敢一下子对三位阿哥下手！？ 康熙面色阴沉，他吩咐御医照顾好胤祺和胤佑，抬步匆匆朝着六阿哥所住的院子赶去。 胤祺和胤祐像是小猫猫般打了个哈欠。他们睡眼惺忪, 揉着眼睛哼唧着：“六弟/六哥怎么了？” 胤禛沉默片刻。 他温和的给两个弟弟捻了捻被角：“胤祚没事, 你们睡吧。” 六阿哥胤祚哪里没事。 他的事可大了！等康熙匆匆赶至六阿哥所在的院子里，太子胤礽、大阿哥胤禔和三阿哥胤祉满脸焦灼的等候着。 与胤祚住一起的是胤祉。 他和胤祚关系淡淡, 回院子以后也没去过问六弟的事情。至于胤祚起初的哭闹声胤祉也压根没放在心上, 直到哭声越来越响, 宫人乱作一团他才过去看个究竟。 哪里知道六弟竟说自己看不见了。 胤祉越想越是害怕，越想越是恐惧，看到康熙带来以后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哇的一声也哭了出来。 胤礽和胤禔面色严肃。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大体说了现在的情况，来龙去脉和胤祉说的差不多。不过胤礽最后还补充了一句：“儿臣已使人将院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封存, 等候御医们前来检查核实。” 康熙表情凝重。 他伸手拍拍胤礽的肩膀：“你做得很好。”顿了顿康熙又吩咐三个儿子早些回去休息, 随即他匆匆走入室内。 胤礽不着痕迹皱了皱眉。 汗阿玛的表情有些奇怪——而答案等他回到院子里也得知了。胤礽脸色大变：“什么？五弟和七弟出痘了？” 太监恭声道：“主子, 五阿哥和七阿哥尚未出痘, 只是御医们下的诊断说是还得再等等才知道。听说是四阿哥发觉两位小阿哥发热才喊的御医，皇上刚刚就是从那边赶来的。” 同样得到消息的还有胤禔。 所有人的思维同时达成一致：一人是巧合, 是意外，一口气三个？那定然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在从中作梗！ 几人前面还有一丝期盼。 指不定是御医们误诊了呢？或许胤祺和胤祐得的根本不是天花？ 只可惜五阿哥和七阿哥低烧两日之后, 在第三日的夜里两人还是发痘了。疱疹一路从指尖长到手背, 疼倒是不疼问题在于奇痒无比。 胤祺和胤祐哼哼唧唧个没完。 胤禛瞪着眼盯着两人, 到最后索性使人用布料就胤祺和胤祐的手掌包成熊掌。别说瘙痒了, 除去挥舞爪子这个动作他们什么都干不了。 两人蔫巴巴的。 在立在屋外观察的康熙眼中, 胤祺和胤佑那就是病况加重。眼看前两天还健健康康, 活蹦乱跳的孩子如今变成蔫巴巴的小白菜, 一个比一个可怜凄惨，康熙的心都要碎了。 眼盲好歹能留下一条命。 康熙从太医院里调来数名名医为六阿哥诊治以后，大部分的注意还是挪到了胤祐和胤祺的身上。 天花可是不治之症，得了那就只有听天由命，看谁能熬过去。御医们能做的就是准备一些清凉解毒的药剂，尽量让得了天花的小主子们轻松一些。 怎么就会得了天花呢？ 雷霆震怒的康熙，派遣亲信将庄子上下几百号人全面监控轮番审讯，势必要将幕后黑手给抓出来。 偏偏细细梳理了一遍又一遍，反复审讯有嫌疑者却也发现任何和此事有关之人。 不过也有意外之喜。 虽然没有查到天花的来源，但是六阿哥胤祚意外失明的事情被查出。交代的是伺候六阿哥的宫女，她起先没有说起六阿哥抓青蛙的事情，却经不住反反复复的盘问，终于有一次说漏嘴。 细细盘问以后御医也终于确定了毒素的来源——这一切竟是巧合，六阿哥中的乃是蟾蜍毒。 可是御医还有问题。 他深深皱眉：“皇上，蟾蜍粘液虽然毒性强，但是只要立刻清洗，致盲的可能性很低，到六阿哥这般严重的程度非常罕见。” -- 第72页 康熙听懂御医的怀疑。 他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这件事是个巧合，六阿哥胤祚怎么会跑去抓癞□□？康熙索性使人提来这名宫女，决定要亲自审讯。 宫女闻言瘫软在地。 她花容失色，重重磕头：“奴婢……奴婢……奴婢不是故意隐瞒，只是，只是……” “说。” “六阿哥路过五阿哥和七阿哥在抓青蛙……”宫女细致说着诸事。 她满脸绝望和害怕。 为了五阿哥和七阿哥在抓青蛙，结果六阿哥没抓着还被癞□□吓到的事情说出来总有些……宫女哭喊着：“六阿哥回了院子就发了脾气，不准奴婢们进去，等哭的时间长了奴婢们才察觉不对……” 巧合。 巧合。 这真的是巧合？ 康熙眉心紧锁在一起，良久以后醒过神的他又是冷笑一声。 是不是巧合又如何？ 使人将这几名宫人拉下去之后，康熙唯有吩咐御医照顾好六阿哥，尽力挽回他的眼睛。 只是蟾蜍之毒又哪里这么简单？ 紫草煎水冲洗数日，六阿哥胤祚的左眼虽然没有失明但却视力大减，视物模糊，只要一见阳光更是流泪不止，只能暂且用纱布包裹。 胤祚枯坐在屋子里。 院子里的宫人们面色沉重，来去匆匆。明明是阳光灿烂的晴天，所有人心里却是绵绵阴雨，整个院子看起来都是分外凄凉。 比起六阿哥院子的沉寂，五阿哥和七阿哥那又是另一番景象。倒不是两位阿哥的情况非常严重，而是好的太快了！ 要知道天花之症来势汹汹，发展迅速，病程长达半个月甚至一个月。发病三五天之后出现皮疹然后变成含脓疱疹，然后运气好则会逐渐干缩愈合，运气不好则会大肆扩张，引发各种症状。 本应如此才对。 第一步五阿哥和七阿哥也对上了，至于后头就让御医们看得一愣一愣。 疱疹只发在指尖和手背，其余部位却是几乎没有出现不说，高热乏力，四肢酸痛之类的症状也压根没有出现。 瞧瞧五阿哥和七阿哥精神烁烁，手掌被包成熊掌还咯咯笑闹的模样，哪里像是天花病症？这简直比御医们接触到的轻症更要轻百倍。 更离谱的是只有七日，五阿哥和七阿哥的疱疹便全部干缩形成痘痂，把脉查案也再也查不到天花的蛛丝马迹。 这奇迹般的天花让所有御医直呼不可思议，至于胤禛也是面露疑惑，着实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七弟、五弟和六弟理应是在两年以后一同前往避痘所接种痘苗，谁料那一批痘苗竟然有问题，以至于六弟不幸夭折，五弟和七弟也是在病榻上足足躺了一月有余才勉强捡回一条性命。 为了那件事后宫之中更是掀起惊涛骇浪，彻底消失在后宫的宫妃都有两三人。 而如今天花却变成这么轻易简单的一件事？倒不是说胤禛不高兴，就是他和所有御医都一样，实在被这脸轻症都算不上的天花给惊呆了。 同时御医们也齐齐升起一个念头——要是破解其中的痘苗原因，是不是就可以解决天花？御医们相视一眼，难掩眼眸中的兴奋。 当然也有人咳嗽一声：“或许这不是天花，而是另外一种类似天花的痘症呢？” 这……也没听说过啊？ 没听说过也不代表不存在，所有人的心中一紧。最重要的是五阿哥和七阿哥身为皇子，又不能这个时候就去种个痘苗瞧瞧会不会得天花，御医们想得再多也只能将这个念头压在心底。 或许等上两三年……就行？ 御医们心里叹息，身为学医人的好奇心在心底熊熊燃烧。 胤祐和胤祺齐齐打了个寒颤。 他们警觉地躲在四哥身上，总觉得这群御医像是数日没有吃饭的饿狼，瞧着自己眼睛都是绿油油的。 胤禛自然明白御医们的心思。 上辈子的太医院历经数年艰辛，成功将人痘苗的死亡率降低一半以上。即便如此也已成为朝廷大肆宣传的目标，在汗阿玛头顶戴上桂冠，全天下不知有多少百姓为此感恩戴德。 那如果能让天花变成五弟和七弟得的这种无关紧要的轻症呢？胤禛明白御医们的心思。 但是不可能。 他目光如电，犀利的目光在诸多御医脸上一烧，登时让他们收敛表情。 御医们扼腕不已。 同时他们也厚着脸皮，表示五阿哥和七阿哥的病情尚未完全愈合，还要再行多观察几日为借口，硬着拖着不放人。 胤祐和胤祺足足被拘束十天。 等到自由的时候，两人欢呼着跑到院子里，感觉呼吸的味道都完全不一样了呢。 康熙松口气的同时也不敢在庄子上久留，即便还带着满腹心事，他还是匆匆捎上所有人回了宫，同时他隐瞒两名小阿哥疑似出过天花之事，试图揪出幕后之人。 所有人的视线落在了一只眼睛几近失明的胤祚身上。宫妃们眼中的同情，可怜，或是掩藏不住的幸灾乐祸让胤祚锋芒在背，只是病中的数日就让他整个人瘦削了一大圈，过去合适的衣服也变得松松垮垮。 康熙扫视宫室。 所有人的表情皆被他纳入眼中，康熙不悦的沉了脸，直接挥退诸人。 太皇太后原本还疑惑皇上召集太医的事情，等看到眉眼间全然没有过去的跳脱欢快，变得阴沉晦涩的胤祚以后，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 -- 第73页 这事……怎么会变成这样？ 偏偏来龙去脉之间愣是没找到什么疑点，一切竟是六阿哥自己造作出来的问题……可是看着六阿哥变成这样，又难免升起一丝丝同情。 太皇太后头疼欲裂。 她摁了摁太阳穴：“皇帝现在打算怎么办？要不六阿哥还是让德妃照顾？” 意思是让康熙接触禁足令。 康熙摇摇头：“德妃尚且怀孕之中，倒是受不得刺激。朕瞧着还是等她生下孩子再慢慢告诉她，再说了胤祚毕竟还年幼，好好治疗想来还有回转余地。” 虽说只有一线希望，可是康熙也不想放弃。再者这不是今日的重点，他话题一转又说起胤祺和胤祐得天花之事。 要说皇太后刚才还是有些遗憾。 现在的她腾地变了脸色：“胤祺，胤祐？” 要不是刚刚已经看到活蹦乱跳的胤祺过，太皇太后都险些要晕过去了。 一口气三个？ 太皇太后也瞬间和康熙等人想法一致：“其中定然有阴谋。” 查，查，查！ 看谁到底在后头做了手脚！ 第35章 因着三位小阿哥的事情, 宫中可谓是风声鹤鸣，每天都不知道有多少宫人会被带出去审讯, 运气好的很快回来或者被调到别处，运气差一些的可能就此消失在紫禁城内，再也没有人能寻到他们的踪迹。 宫室里正在大清理。 胤祐和胤祺作为飓风中心，自然也被喝令不准到处乱跑。 以前在景阳宫是没东西可玩。 如今在承乾宫里，无论是佟皇贵妃和戴佳庶妃，又或是认定七阿哥给皇贵妃带来一干好运的宫人们，都是打从心底里疼爱着胤祐, 自然而然，过去胤祐见过或者听说过却没见过的，又或者是听也没听说过的玩具, 都挨个儿的进了承乾宫。 后院的秋千也改造一番。 另外还加上滑滑梯, 跷跷板，各种投掷类的小玩具, 别说胤祐玩得乐不思蜀, 就连跑来的胤祺也玩得高高兴兴, 吵着也要在慈宁宫里也造上一个。 玩累了还有点心。 松软的奶酪蛋饼, 甜蜜的红豆汤团，好看还好吃的水晶饺子，酥软香甜的红糖枣泥糕…… 胤祐和胤祺吃得肚子溜圆，又是新一轮的玩耍, 通常这一轮他们会转换阵地，选择去慈宁宫里玩耍。 哎？乾清宫里的学业？ 毕竟两个孩子都还是几岁的人，受到这样的惊吓当然要好好休息休息。就算康熙嘀嘀咕咕唠叨, 可是在太皇太后、皇太后和佟皇贵妃的施压下，最终还是放弃了。 玩就玩吧…… 反正现在还是在开蒙呢？玩玩也没事吧？至于宜妃的郁闷, 则完全没被康熙放在心上。 慈宁宫里有着心疼两个孩子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一看到两个孩子走进慈宁宫，那慈宁宫上下可谓是一起来玩耍。 比如老鹰抓小鸡啦。 比如丢手绢啦，比如小兵打仗游戏啦……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在旁笑呵呵的给两个孩子鼓劲，等玩累了就给孩子们擦擦汗珠，喊着几个孩子一同去里间休息休息，吃吃点心。 比如现在的胤祐。 他一手捧着小碟子，一手拿着汤匙，美滋滋的品尝着软糯香甜的桂花糕。 胤祐的脸颊一鼓一鼓的。 他眯着眼睛，一看就知道点心很符合他的胃口，吃完一块还意犹未尽，胤祐可怜巴巴的看向苏麻喇：“再来一块！” 太皇太后都有点好奇了。 自打上了岁数以后，她的胃口也是一年不如一年。到如今别说是点心了，就连正餐也是浅尝两口的事儿。 而如今看着胤祐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太皇太后竟是隐隐有些馋嘴，她吞了吞口水，有些好奇：“胤祐，这个……很好吃吗？” 胤祐重重点头。 他将碟子和勺子放在桌上，双手捧着脸颊，细细和乌库玛嬷描述着点心的美味：“真的真的，超级好吃的哦！入口就有浓郁的桂花香味，就好像置身在桂花林之中一样。” 胤祐眯着眼睛。 他砸吧砸吧嘴：“还有糕点本身就非常软糯，可谓是入口即化，吃的时候简直停不下来，感觉胤祐可以再吃三块……不！五块！不不不！我可以再吃十块。” 皇太后乐得笑出声。 她掐了掐胤祐逐渐圆润的脸颊：“十块的话怕是你的小肚子都要撑炸了！” 胤祐吐吐舌头：“反正就特别好吃。” 太皇太后原本还是有一点点好奇，这下子她是真的忍不出了。她吩咐宫人也给自己送一盏上来，倒是苏麻喇面露担忧：“主子，桂花糕不易消化，许是……”并不适合主子食用。 太皇太后很想吃。 通常别人阻拦吃什么的时候，那什么就会在脑海里反反复复出现，让你根本无法逃脱它的魅力。 太皇太后也是如此。 偏偏她又是意志力非常强的人，想起自己不适合吃桂花糕以后太皇太后也就不再要求，只是她的目光止不住往胤祐那边飘去。 唔……看着好像很好吃？ 胤祐察觉到乌库玛嬷的目光，他抬眸看看乌库玛嬷，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桂花糕。胤祐心疼的咬了咬唇瓣，到最后还是从凳子上蹦了下来，端着碟子哒哒哒的跑到太皇太后跟前，他勺了一小块，往太皇太后的嘴边送了一送：“来——乌库玛嬷，啊——” -- 第74页 太皇太后愕然一瞬。 皇太后、苏麻喇和一干宫人也是瞪圆了眼睛。 胤祐又往前送了一送。 他一脸可惜：“虽然乌库玛嬷不能吃很多，但是想来这点还是没问题的……对吧？” 苏麻喇呆呆的点了点头。 太皇太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张开嘴，啊呜一口将胤祐勺子上的桂花糕吃了下去。 味道就和胤祐说的一样。 芬芳的香气缭绕在身边，让人不自觉的发出悠然叹息，仿佛回到无忧无虑的孩童时间，揣着小篮子在桂花树下摘桂花。 胤祐：“好吃吗？” 太皇太后：“……好吃。” 慈宁宫里颇为安静。 太皇太后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回头咱们去南苑里看桂花如何？” 胤祐眼前一亮：“好~” 随后他抬眸询问：“南苑是哪里呀？” 太皇太后哭笑不得：“你这孩子答应得那么快，结果还不知道南苑在哪里，南苑离紫禁城很近，里面有湖，有桃树，有桂花树，还有很多小动物。” 胤祐谨慎询问：“有猫吗？” 太皇太后噗嗤笑出了声：“不但有野猫，而且还有大猫咪——老虎。” 原本大家以为会看见胤祐受惊的模样，没想到胤祐淡定得很：“大老虎哎？大老虎是不是黑黄条纹，还好嗷呜嗷呜叫的？” 还别说嗷呜嗷呜学得还挺像。 太皇太后笑着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的大老虎。” 胤祐登时欢呼起来。 胤祺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好欢呼的，但是看着七弟高兴的他也高兴的举起双手一起欢呼：“嗷呜——！” 康熙走进慈宁宫就听到闹腾声音。 诸人未见人影先听见他的笑声：“咦？朕几天没来慈宁宫，慈宁宫里居然养了小老虎？” 康熙掀帘而入。 他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了安，起身以后他难掩笑意的看向胤祺和胤祐：“这又是怎么了？” 太皇太后乐呵呵的说了一句。 她眼里含着笑，同时也有些担心：“紫禁城里最近乱糟糟的，倒不如带孩子们去西苑散散心。” 康熙微微收敛笑容。 胤祺和胤祐还好一些，就钟粹宫里宫人禀告来看胤祚却是…… 康熙想到胤祚的状态便有些心烦。 他点了点头：“皇玛嬷所说也有道理。” 比起皇庄，南苑就要管理严格许多。 到那边散散心……也好。 康熙下了决定也不再多想。 他目光一转看向胤祐，这孩子根本没搭理自己的心思，他甩着两条小短腿，高高兴兴的一口一口吃着点心，看胤祐脸上的笑容，可以看出这孩子如今是全身心都沉浸在美食之中。 看着……还挺好吃的？ 太皇太后注意到康熙的表情登时一乐，她高高兴兴的唠叨着：“刚才胤祐还亲手喂了哀家呢！” 声音里带着炫耀。 康熙扬了扬眉，抬步走到胤祐身边：“胤祐？汗阿玛也想尝一尝。” 胤祐回过神来。 他哦了一声，只是没有像康熙期待的那样盛一勺，而是侧首看向苏麻喇：“苏麻喇姑姑，汗阿玛也想吃桂花糕。” 苏麻喇强忍住笑。 她努力，又努力，非常努力才没让自己当场笑出声，强撑着表情应了声是。 胤祐得了满意的回复。 他点了点头，然后又侧首安抚康熙：“汗阿玛您再等等，一会儿您的那份就来啦。” 说完，胤祐毫不客气，啊呜一口将剩下的桂花糕都吃了。 康熙：………… 太皇太后这下可是真忍不住了，她半点不给康熙面子的笑出了声，眉眼间皆是幸灾乐祸。 康熙无可奈何。 不过此刻他也有了新发现，康熙掐了掐胤祐圆润的脸颊，颇有些惊奇：“胤祐……你看着好像胖了不少？” 原本就已经有点圆润趋向的胤祐，在太皇太后、皇太后、佟皇贵妃和戴佳庶妃的轮流填鸭式补充之下，脸颊肉嘟嘟的，一晃就会颤抖两下，瞧着十分可爱。 胤祐挣脱康熙的手，哼唧一声。 康熙继续打量，顺势捏捏胤祐的小肚腩：“连肚子肉都有了，最近不会甜点吃太多了吧？” 想想入口即化的绿豆糕、清甜不腻的茉莉清茶酪、酸甜开胃的野酸枣糕、甜香入味的葡萄奶酥、甘甜可口的玫瑰荳蓉酥…… 好像是有那么多了一点点？ 胤祐心虚归心虚，面上却是理直气壮：“……才没有呢。” 康熙哼笑一声：“是吗？” 他似笑非笑的：“你可得小心点，万一牙疼的话——” 胤祐吞了吞口水。 他舔了舔牙齿：“儿臣刷牙很仔细的……” 康熙笑得平静：“朕可没说你。” 太皇太后白了康熙一眼，拉过胤祐细细观察一圈：“胤祐的牙齿都白白的，很健康！” 胤祐这下才松了口气。 他白了康熙一眼，决定背对汗阿玛。 康熙不以为然的将胤祐拉回来。 他拉长声音：“说起来，你们玩了好些天了吧？是不是应该回乾清宫继续开蒙了？” 一听到读书，胤祐登时变成了无声的小鹌鹑，和胤祺一起可怜巴巴的看着太皇太后。 -- 第75页 太皇太后当即就心软了。 她瞪了康熙一眼，揽着自己两个小宝贝：“不怕不怕，皇帝你看看两个孩子都被你吓到了！” 康熙：………… 他无奈叹气：“都回宫十来天了，其他不说前面读的内容胤祐你还记得吗？” 胤祐心虚。 康熙看向胤祺：“胤祺你呢？” 胤祺比胤祐更心虚。 康熙叹气：“宜妃都要生孩子了，胤祺日后如何当弟弟妹妹们的榜样？等弟弟妹妹们长大，胤祺你好意思说自己四岁多还没开蒙吗？不说你太子二哥，你大哥、三哥和四哥都是两岁半开蒙，三岁都能背下好些本书了，你呢？” 对比胤祐，康熙对胤祺更严厉些。 不止是宜妃已经怀孕九个月，不日就即将生下孩子的缘故，更有……康熙朝着太皇太后吐槽：“四公主比胤祺就大了半岁，如今可是写了一手好字，更是将四书都能背完了。” 四公主是郭贵人之女，也是宜妃的侄女，更是宜妃和郭贵人亲手养大的。养在翊坤宫的四公主如此出色，岂不是更加说明胤祺的天分？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微微肃容。 这样一想岂不是她们耽搁了孙孙们？两人一个激灵，登时松了口：“皇帝说得对。” 胤祺这下傻眼啦！ 他连忙抱住蹑手蹑脚想要开溜的胤祐：“七弟！！！咱们兄弟一定要在一起啊……” 胤祐：………… 胤祐还能怎么办？他只能回头泪眼汪汪的和自己的秋千，自己的跷跷板，自己的滑滑梯，自己的玩具们，还有可可爱爱的小有福告别，悲伤的再次踏上读书之路。 第36章 德妃预产期要比宜妃迟一点。 也没迟多久, 大体也就一个月的时间。为了严防德妃听闻胤祚之事出现意外，因此康熙特意令人遮掩消息, 严禁传入德妃耳中。 康熙是好意。 只可惜突然戒备的皇庄，被紧急召见的御医，都说明皇庄上定然是发生了大事。即使一开始遮掩得很好，可是知道这件事的人何其多？就算在严查后宫的当下，也有人动了心思。 很快永和宫里便听闻了一些风声。 忠心耿耿的宫人们将这件事隐藏得极好，可架不住总有些多嘴多舌的宫人，闲暇时间说起了此事。 然后又传入德妃的耳中。 她起初不敢相信, 却发现崔嬷嬷和大宫女菘蓝的表情很是奇怪，目光闪烁不定，最重要的是等自己回到殿内, 德妃就发现两人竟是背着自己打算处理掉那名宫女。 为什么……？ 她们这样做的理由只有一个！ 德妃只觉得身体很冷, 脑袋更是嗡的一声，她叫住崔嬷嬷和菘蓝等人, 又在众人的劝阻下将洒扫宫女喊了进来：“你说六阿哥……怎么了？” 答案让德妃眼前一黑。 手捧的瓷碗直坠于地, 噼里啪啦的破碎声响彻了整个室内。她如遭雷殛, 面无血色, 目光直直盯着宫女：“你说什么……？六阿哥，六阿哥怎么了？” 洒扫宫女瑟瑟发抖。 她咬紧唇瓣，颤声回答：“回，回禀德妃娘娘, 六阿哥，六阿哥一只眼，一只眼瞎了——啊！” 话还没说完, 宫女就发出一声惨叫。 杯盏被砸在她的面前，破碎的瓷片划破宫女雪白的指尖, 鲜红的血液瞬间涌出。 更让宫女恐惧的是耳边响起的话语。 德妃声音冷冽：“将这么胆敢咒魇皇子的贱奴，押送到内务府处置！” 宫女瘫软在地。 咒魇皇子？这可是重罪啊！她跪趴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奴婢说的句句属实，绝无欺骗主子——呜呜！” 大宫女菘蓝都要晕过去了。 她急急使人堵住洒扫宫女的嘴，将她立刻押送下去，紧接着又回转身安抚脸色青白的德妃：“主子，小主子有天福佑，定然会平安无事的！” 崔嬷嬷也赶紧附和着：“主子，主子，胤祚还是肚子里的小阿哥都等着您呢！” 对——对。 她还有肚子里的孩子！ 德妃脸色惨白，她捂住自己的肚子，感受到里面尤为激动的动作，心里的酸涩是一阵又一阵。她紧紧攥住诸人：“她是胡说的对不对？胤祚，胤祚不可能失明的，对不对？” 殿内宫人齐刷刷的点头。 他们异口同声的说道：“主子放心，小主子定然不知有事的！” 只是安抚了主子躺下休息以后，菘蓝几人的脸色就不太好了。走到寝殿外面，宫女琥珀迎上前来，她面色发愁“崔嬷嬷，菘蓝姐姐，这事要怎么办啊？主子还不知道六阿哥失明的原因，若是知道是三位阿哥一起玩耍，结果六阿哥误抓到蟾蜍所致，只怕主子会……” 菘蓝脸色不好。 至于崔嬷嬷冷着脸，愤愤不平：“要我说明明就是五阿哥和七阿哥的错！” 菘蓝瞪了崔嬷嬷一眼。 她沉声说道：“这件事……只是一场意外。如今主子宠爱已经大不如前，若是为了此事再与皇上置气，只怕只会引来皇上不悦。” 崔嬷嬷立马不说话了。 菘蓝环视周遭宫人，将所有人的表情都纳入眼中：“最重要的是，咱们要有信心，相信皇上定然会有办法的。” 永和宫里的骚动很快止住。 -- 第76页 康熙满意于宫女菘蓝的反应，同时也恼火于竟然还有宫人敢违背自己的旨意。刚刚安静下来的后宫又被狠狠清理了一通，连不少宫妃也遭到了申斥。 只是最让康熙烦恼的还是胤祚。 他身体往后，微微抬头靠在椅子里，康熙揉了揉太阳穴：“这几日，胤祚都没有来乾清宫上课？” 梁九功应了是。 犹豫了下他又补充道：“奴才先前看到五阿哥和七阿哥往外走，说是要去钟粹宫找六阿哥来着。” 康熙微微一愣。 紧接着他坐直身体：“他们去钟粹宫了？” 的确如此。 胤祐和胤祺如今正站在钟粹宫外，探头探脑的往里张望着。 守门太监很是不自在。 他胆战心惊的迎上前来：“奴才给五阿哥请安，给七阿哥请安。” 胤祐和胤祺叫了起。 胤祐咳嗽一声：“我们是来给荣母妃请安的。” 小太监：“……啊？” 要不是眼前说话的是七阿哥，小太监非得抠抠耳朵以为自己生病了。他面色古怪的看看七阿哥，半响才结结巴巴的回答：“奴才，奴才这就，这就通报……” 不过不用小太监回去通报了。 门口的骚动早就被眼尖的宫人发现，几乎在小太监话音落下的时候，一位满脸堆笑的嬷嬷疾步迎了出来：“奴婢给五阿哥请安，给七阿哥请安，五阿哥，七阿哥请往里走，主子和三阿哥正在前殿等着两位。” 胤祐和胤祺本来还有点拘谨。 听着三哥胤祉在，两人登时表情一松，脚步也变得轻快不少。他们一路走了进去，给荣妃请安以后两人就将目光转向胤祉，同时高高兴兴的喊着：“三哥！三哥！” 他们围着三阿哥胤祉团团转。 难得一见的场景让一旁的荣妃都有些惊讶，好奇的眨巴着眼睛。 胤祉闻言轻哼一声。 他双手环胸，傲娇的扭开脸：“别装了，你们两个是来找六弟的吧。” 聪明人这个时候肯定会摇头。 只可惜胤祐和胤祺都不是聪明的性格，发现三哥居然知道他们来的原因，两人登时一乐：“是啊三哥，您赶紧带我们去看看吧。” 胤祉：………… 荣妃没忍住，捂住嘴唇偷偷笑了一声。 胤祉的脸都红成了猴屁股。 他气了个仰倒，偏偏荣妃还要期待的看着自己：“胤祉就带弟弟们去看看六阿哥吧。” 胤祉：“……哦。” 这不是为了六弟，更不是为了五弟和七弟，而是为了额娘。 虽然六阿哥是在皇庄上出的事情，但也是暂且养在额娘膝下的孩子。自打胤祚回宫以后，流言蜚语就止也止不住，额娘也是寝食不安，瞧着憔悴了许多。 胤祉打起精神，带着弟弟们往后院走去。 荣妃笑眯眯的看着，待一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她眼底的温柔也消失得一干二净，淡淡的吩咐一句：“使人看顾着，别让阿哥们……打闹起来。” 宫女应了是。 起初将五阿哥和七阿哥带进来的嬷嬷上前一步，她目露担忧：“主子您说，这五阿哥和七阿哥过来……是不是得了那一位的提点？” 荣妃摇了摇头。 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七阿哥也就罢了，五阿哥可是宜妃膝下的。” 嬷嬷眉心紧锁，又提出另一个假设：“那……是两位小阿哥看到六阿哥受伤，因此同情六阿哥？毕竟小主子回宫以后，对六阿哥的态度也好了许多呢！” “胤祉就是心善。” “小主子宽厚随和，都是随了主子您。”宫女笑道。 “就你会贫嘴。”荣妃难掩笑容。 只是想到六阿哥她微微上挑的嘴角又再次收敛。 荣妃心里郁闷得很。 这好好的健康阿哥，出了一趟门就瞎了一只眼？虽然皇上说还有可能救回来，但是荣妃心里却觉得皇上只不过是在安抚六阿哥，能救回来的可能性是微乎及微。 而倒霉的则是自己。 毕竟六阿哥养在自己膝下，等德妃知道这件事岂不是会恨上自己？荣妃懒得再想，随口叹气：“指不定就是小阿哥们……一时起了善心罢了。” 胤祉带着胤祐和胤祺来到后院。 他指了指前面大门紧闭的厢房，满脸无奈：“打从回宫起，胤祚就呆在里面不肯出来。” 胤祐撩起袖子。 他上前就是用力推门：“六哥——！” 在里面的胤祚浑身一激灵。 他不假思索，毫不犹豫的将大门死死堵上：“我知道你们是同情我，但我不需要！你们赶紧走吧！” “我们没有同情你。” “开什么玩笑？你们不就是看我瞎了一只眼睛就觉得我好可怜吗？”胤祚红了眼睛，他愤愤不平的喊着：“我才不需要你们这样的同情，你们给我走！” 这些天他受够了这些莫名其妙的可怜眼神，无论是汗阿玛、荣妃、太子到诸位兄弟，甚至连宫女太监们都是怜悯的看着自己。 胤祚用背脊紧紧抵着大门。 胤祐叉着腰很生气，他索性脱下自己的鞋子，又把自己的袜套给甩了下来。 胤祐单脚在原地一蹦一蹦的。 他露出小脚丫：“我可是打小就有残疾，按你的说法我还出门做什么？也和你现在一样一直躲在屋里？” -- 第77页 就是因为知道你是残疾，所以我才无法接受啊！胤祚很想呐喊出声，最终却没有说出口。他顺着门滑坐在地上，紧紧靠着门发呆，脑海里浮现出初次见到胤祐的场景。 那是在一个午后。 自己路过景阳宫时看到里面高叠的草垛，还有正在里面蹦跳玩耍的胤祐。 愉快的笑声响彻整个景阳宫。 胤祚登时挪不动脚，他吵着闹着也想进去玩耍。只是德妃嫌弃的扫了眼景阳宫，拽着胤祚匆匆离去的同时还认真叮嘱：“胤祚未来要做一番大事业，绝对不能和这等没出息的脏东西一起玩，知道了吗？要好好读书才能被皇上看重……” 为什么要说七弟是脏东西？ 后来胤祚才从嬷嬷口中得知：七阿哥是有残缺的，险些被汗阿玛过继给旁人，他天生便与其他人……不一样。 那自己现在…… 是不是，是不是也会变成额娘口中的‘脏东西’？ 额娘是不是不会再要看到自己了？ 胤祚越想越是恐惧，越想越是无法接受现在的自己。甚至他心底还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告诉他，要不是胤祺和胤禟在一起玩耍，却不喊上自己，自己怎么会跑去抓到一只癞□□以至于导致自己眼睛失明了呢？ 或许，错误，本身，就是他们的缘故？ 胤祚脑子里像是炸开烟花，等他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将话说出口：“都是你们的错！都是你们的错！都是你们才害我失明的，你们现在还来同情我，我才不需要你们的同情，你们给我走！” 不是——我不是这么想的。 胤祚僵硬的坐在原地，外面静寂无声，随即响起的是由近变远的脚步声。 胤祚眼眸逐渐暗了下来。 他抱着膝盖抽噎着，果然五哥和七弟都走了。 胤祚心里萌生出巨大的惶恐。 他双手紧紧抓住自己衣袍下摆，趴在膝盖上哭泣着：“我也想和你们玩，我，我也想和你们玩，要是我能说我想和你们玩就好了……” 要是能说出来就好了。 就在此刻，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既然这么想的话，为什么不说出来啊？” “这怎么说得出口？三哥、五哥和七弟一定都很讨厌我……而且我把七弟还推进水里过，其实我想道歉却也说不出口……其实要我做什么都好……” “真的什么都可以？” “嗯……哎？”胤祚抹了抹眼泪，又忽然觉得声音来源有些奇怪。 他抬起头往前看，忽然发现在窗口露出了三个小脑袋，胤祉、胤祐和胤祺双手趴在窗台上，这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说话的正是胤祐。 胤祚陷入沉默之中。 胤祐正忙着和胤祺说话：“瞧，我就说了胤祚一定在偷偷哭。” “我没有哭。” “你眼睛都是红的，还说自己没哭，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胤祐立马指出疑点。 “我就是没哭。” “你明明哭了。” 胤祐和胤祚你一句我一句的争执着，倒是胤祉有些累了：“六弟赶紧开门吧，在屋子里闷着对身体不好。” 胤祚：“……我不开！” 他们的话题再一次，又回到最开始。 “我不去乾清宫。” “你不去咱们还怎么在一起玩啊？” “我可没说要和你一起玩……” “某人刚才说我说什么都可以……”胤祐一说到这个，胤祚推门的力气都小了不少。 借此机会。 胤祐大喝一声：“冲进去！” 胤祚还没回过神。 身后一股大力直直将他推开，不仅如此涌入的小太监还齐齐举起六阿哥的手脚，嘿咻嘿咻抬着往外走。 钟粹宫上下目瞪口呆。 胤祐哼唧一声，顺带还得意的和胤祺嘀咕：“瞧瞧，这种时候就不应该讲什么道理，直接进去把六哥抬出来快得多！” 胤祚：…… 察觉到周遭宫人们惊异不定的眼神时，他从脸颊红到耳朵根，胤祚宛如出水的鱼儿上下扑腾：“快快，你们快把我放下来！” “不要。” 胤祐叉着腰，很是得意：“是你说的，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可没有答应你这件事。” “那你也没说不能这样啊！”胤祐吐吐舌头，洋洋得意的一挥手：“小的们！走！乾清宫！” 胤祚瞳孔地震。 去乾清宫？就这样？他口中吐出一抹魂魄，整个人都僵硬成石。 胤祉和胤祺：…… 他们两人同情的看了眼六弟，又默默的转身。 嗯，反正社死的不是我：） 胤祉目送弟弟们走到门口，他乐呵呵的挥了挥手：“六弟要好好上课哦！五弟，七弟，六弟就交给你们啦！” 胤祚：………… 另一边，乾清宫里的康熙依然心事重重。他无心批阅奏折，半盏茶功夫就要询问梁九功一回外面的情况如何。 此刻康熙又停下了手。 他刚刚抬头打算询问一二，只见一名小太监顺着墙角走入殿内。 康熙眼前一亮。 他就手上狼毫搁在笔架上：“钟粹宫里情况如何？” “回，回禀皇上。” 小太监脸色古怪的，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 第78页 lt; “那你吞吞吐吐的是做什么？” “额……皇上。”小太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自己看到的场面。 康熙微微皱眉，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他看向小太监的眼神略有些不耐，在这般的视线注视下，小太监硬着头皮将话说出口：“回禀皇上，五阿哥和七阿哥的确是普普通通的走进来，可是……可是……可是六阿哥，六阿哥他，他是被人抬进来的！” “什么？”康熙霍然而立。 瞠目结舌的他抬步往外走：“去看看，朕倒要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这一看康熙还真愣了神。 只见胤祺和胤祐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跟在他们的后面则是则是一队小太监。小太监们高举双手，手里扛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六阿哥。 别说沿途而来有多少宫人被这冲击性极强的场面惊得头晕眼花，就算是乾清宫里这些经过严格训练，堪称是泰山压顶也面不改色的宫人也变了脸色。 他们或是呆立在原地或是一头撞在柱子上，反正每一个人都无法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一切。 康熙：………… 他竟是来不及喊住三人，直愣愣地目送他们走入偏殿。 梁九功勉强打起精神。 他在旁小声询问：“皇上这件事……？” 康熙也无法组织语言了。 恰好此刻一个人影匆匆而来，康熙眼前一亮赶紧喊住了他：“胤祉？” 来者正是胤祉。 他脚步一顿，方向一转赶紧走到康熙跟前请安。 康熙刚要问问胤祐三人。 只是他目光一转就落在胤祉手上，康熙表情古怪：“等等，胤祉……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胤祐讪笑一声：“汗阿玛。” 他举了举手上的鞋子：“这不是六弟被……走得太快以至于鞋子都没穿嘛……” 康熙扬了扬眉：“走？” 胤祉笑得更尴尬了，他赶紧将来龙去脉交代了个遍。 康熙越听越是无语。 眼看胤祉还眼巴巴的瞅着自己，康熙大手一挥：“去吧去吧，胤祚还等着你送鞋子呢。” 就是他看着胤祚那性子也不会高兴。 胤祉应了一声，然后高高兴兴的走了。至于康熙也冲着梁九功摇头：“不管他们了，朕看就随他们去吧。” 康熙的心情还不错。 胤祐和胤祺都是天真活泼的性子，或许有他们两人带着，胤祚也会向好的一面发生改变呢？当然剩下的还要看纳兰性德，希望他能够不负朕的希望，好好让六阿哥打起精神来才是。 一直走到偏殿门口，小太监们才把扛在肩膀上的六阿哥放在地上。此时的胤祚已经双眼无神，一缕魂魄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任凭胤祺和胤祐将他推入殿内。 纳兰性德笑脸都裂开一瞬。 几乎用尽浑身力气，他才压抑住喉间的笑声涌出。 胤祐和胤祺很是得意。 他们拉开凳子坐下，又同时看向六阿哥：“六哥/六弟？快坐下来吧。 胤祚：………… 他呆呆的看看纳兰性德，又呆呆的低头看看脚上沾染灰尘袜套。 纳兰性德笑意越发浓了。 恰好此刻三阿哥胤祉敲了敲门：“胤祚……你的鞋子……” 胤祚的脸都垮了。 纳兰性德险些笑出声，谁让六阿哥吃瘪的日子可是难得一见，他笑着请三阿哥进来。 胤祉起先还有点不好意思。 只是他都拿着鞋子走了一路了，真要丢脸路上也已经丢过了，因此胤祉索性也淡定了。 胤祚杀人的目光？没问题！ 胤祉大摇大摆的走上前，将鞋子放在地上的同时念叨着：“六弟，你也太不小心了，连鞋子都忘了！” 这是我想忘的吗？ 胤祚的眼睛都要冒火了，他咬牙切齿的回答：“还真是谢谢您了啊。” 胤祉愉悦的应了声：“不用谢不用谢。” 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胤祚自己了。只要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胤祚就恨不得直接用脚趾头抠个地挖个洞钻进去。 不不不！光是钻进去哪里够。 他应该直接挖一个四合院出来，然后一辈子住在挖出来的四合院里里得了。 胤祚又羞又窘。 好半响他才走到最后坐下，胤祚全然没了过去的自信满满，他选择低垂着头，尽可能避免与纳兰性德的视线接触。 纳兰性德收敛了笑容。 他端详着有些畏畏缩缩的六阿哥，心里免不了有了一些叹息。 而胤祚仿佛感觉到了。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面色越来越苍白，大脑里更是一片空白。 不要……看我。 就在此刻，他感觉有人在戳自己的胳膊。 是谁？胤祚侧目看了眼果然是胤祐，明明胤祐有自己的座位，却偏偏要挤到自己的身边，还想……让自己走开？ 果然……是来嘲讽自己对吧？ 胤祚双眸里冒着怒火，冷声说道：“干嘛！” 胤祐茫然的眨巴眨巴眼睛。 他有点委屈的挥挥课本：“六哥……您没等课本吧？” 胤祚：………… 还没走出门的三阿哥胤祉：“……啊，我忘了。” 眼看胤祚没反应，胤祐也不强求。 -- 第79页 毕竟自己也是有脾气的！胤祐一个转身就要回自己座位上坐下，只是刚抬脚就感觉到身后的衣服被轻轻拽住。 胤祚没说话：“……” 胤祐叹气：“那你……到底要我们怎么办啊？” 胤祚憋着不吱声。 胤祐求救的看向纳兰性德，纳兰性德反应很是淡定。他吩咐胤祐回到自己座位坐下：“今日不用课本，咱们先来考核下之前学过的内容。” 胤祐：………… 胤祺：………… 两人登时蔫吧了。 胤祚看看他们，嗤笑一声：“呵呵。” 胤祐：“……你可别高兴得太早。” 胤祺也点了点头：“就是就是，你连着好几天都没来上课，进度肯定比咱们都慢啦！” 指不定会考得最差呢。 想到有这个可能性，胤祺登时捂住嘴偷笑起来。 胤祚用实际行动打破了胤祺的幻想。 这也是没办法的，毕竟相对于宠溺孩子的太皇太后、皇太后、佟皇贵妃和戴佳庶妃，德妃对胤祚有着截然不同的期待，自幼严格，也是兄弟三人之中唯一一个两岁多就启蒙的。 胤祺和胤祐：………… 他们气鼓鼓的同时，胤祚的精神气总算比刚才好了不少。 当然这还不够。 纳兰性德话题一转：“今日考试大家累了就松快一下，师傅给你们讲讲其他的故事好不好？” 只要是故事三小当然都乐意。 纳兰性德招呼三人坐在自己的身边，然后开始讲起了今日的故事：“今日纳兰师傅要讲的是师旷，你们有人知道他是谁吗？” 胤祺和胤祚面面相觑。 他们齐齐摇头，反倒是胤祐竖起手：“我知道！他可以听到天庭之音，精通鸟兽语言，抚琴时还能让凤凰来仪。”在他尚且是锦鲤的时候，就听过师旷的大名！ 后半句话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纳兰性德便笑着接上课：“这是传说的一部分，你们可知师旷不仅仅在音律上造诣颇深，而且他满腹经纶，口才出众，在《淮南子》内更是认为师旷譬而为太宰，他大治晋国，晋始无乱政。” 提了一句以后纳兰性德开始说起师旷的故事，曾经晋平公感叹年已七十读书实在太晚，而师旷却告诉晋平公无论什么时候读书都不算迟，少年读书如初生朝阳，中年读书则如正午烈日，晚年读书则如捧着蜡烛在黑夜中前进，比摸黑走路要来得好。 再者则是师旷在政治上的行为。他秉性刚正不阿，擅于口才却不借此趋炎附势，更是倡导仁政，以一介乐师而后几乎参与晋国所有的内政。 最重要的是…… 纳兰性德温声说道：“师旷自称暝臣、盲臣，而他并不是天生目盲，而是因为双眼能看见的东西太多太多，反而让他无法专注做一件事，因此熏瞎了自己的双眼让自己变得清净下来。” 胤祐滚了滚喉咙。 胤祺瞪圆了眼：“……好，好狠。” 胤祚低垂着的头也微微抬起，震惊的看向纳兰性德。纳兰性德也笑着看向他：“不仅仅师旷，写下名著左氏春秋的左丘明，三国名将夏侯惇，三国名士丁仪……历史上有无数人或是失明，或是缺眼也依然做出一番大事业。” 纳兰性德伸手拍了拍六阿哥。 他声音温和：“更何况六阿哥并未失明呢！皇上已经派遣宫人四处寻觅名医，到以后六阿哥定然会没事的。” 胤祚鼻尖酸酸的。 他小小声的嗯了声，心头的害怕和恐惧在此刻退去许多。 破涕为笑的胤祚打起精神。 他双手捧起书籍，催促着纳兰性德：“纳兰师傅，现在开始讲课吧！要想变成和师旷一般出色的人，那本阿哥得现在开始努力学习！” 学渣胤祐和胤祺面色一僵。 他们齐齐讪笑一声：“六弟/六哥，您身体不好还是好好先休息休息吧！” 读书也不用卷成这样。 胤祐和胤祺心里泛着嘀咕，同时他们面色严肃，眼巴巴的看向纳兰性德。 就……再放一天假吧？ 能明天入地狱，就明天入地狱吧QAQ 纳兰性德被逗笑了。 他摇摇头：“刚才说了，今日不讲课就随便说说话吧。” 胤祐和胤祺长长舒了口气。 他们赶紧转移话题，说起因为太急而没来得及带回宫的小鸡，也不知道他们挑选的办法正不正确，长大以后是不是变成小母鸡。 胤祚也起了好奇心。 他们头碰头说的起劲，就在此刻胤祐也想起马车的事。他连忙转移话题：“纳兰师傅，咱们的马车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纳兰性德精神十足。 他嘴角上扬：“皇上已经下旨，吩咐内务府置办数辆进行测试，若是好的话后头便会大力推广！” 胤祐眼前一亮。 欢呼一声的他摇头晃脑：“还有那几名仆役呢？” 胤祐可是很记仇的。 纳兰性德不知道多少次被七阿哥逗笑，他点点头：“他们都去种地了，只可惜七阿哥您当时正在生病因此并没有看到。” 胤祚愣了愣。 他没有被绷带包裹的眼睛也睁得溜圆：“等等？胤祐，你也生病了？” 胤祺点点头。 他惆怅的叹气：“我们手上发了很多很多水痘，手都被包得和熊掌一样。” -- 第80页 “不会也是碰到蟾蜍吧？” “嗯？我们抓到的是青蛙。”胤祺一愣，然后摇摇头。 两位阿哥皆年幼。 宫人几乎没有提及过天花，御医们也通常是在外讨论。至于耳聪目明的胤祐倒是听过这两个字，问题是他也不知道天花为何物。 三个小的在那边鸡同鸭讲。 唯一知道的是纳兰性德，不过他早得了皇上的封口，除去含笑看着三位阿哥叽叽呱呱的说话却也没有插嘴。 得知胤祺和胤祐居然和自己一起生病，甚至也被关在屋子里十天的胤祚彻底放松了。他搔搔头，脸上又泛起一片红晕，他咕哝一声：“什么嘛……原来咱们都挺倒霉的。” 发现大家都是倒霉蛋以后，胤祚登时乐了。 加上刚才纳兰性德说的故事，他也终于不那么在意自己的眼睛，脸上露出一整天头一个微笑。 康熙批阅完所有的奏折。 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紧接着吩咐小太监出去看看三个小阿哥的情况如何？ 小太监去得快，回来也快。 他脸上带笑，报回来的消息也是让他长舒口气。三人能脸上带笑一起走，想到定然是没事了吧？ 荣妃前头看了一场戏。 就六阿哥的狗脾气，想来一定会闹上许久的吧？只是荣妃万万没想到，仅仅一个半时辰以后她居然会看到三位小阿哥又和乐融融的回……来了？ 荣妃像是惊掉了瓜的猹。 她杏眼圆睁，吩咐宫人将点心瓜果送去的同时还使人去外面打听打听，甚至还把胤祉拎过来细细问上一二。 胤祚回来第一件事就是上药。 绷带取掉，一只略显黯淡的眼眸出现在胤祐和胤祺面前。眼角有点微红，眼睛里的血丝很是明显，宫女小心翼翼的用清水为六阿哥冲洗着眼部，又涂上带着淡淡中药味的药膏。 处理完成以后宫女原本想再给六阿哥蒙上绷带，意外的是胤祚摇摇头：“暂且算了吧。” 他眨眨眼睛。 胤祚脸颊微微泛红：“其实现在对着光也不是很酸痛，只是会看着就会掉眼泪，而且看东西都模模糊糊的……” 他比划着手上的动作。 比如闭上另一只健康的眼睛以后，胤祚得差不多脸贴脸才能看清楚胤祺的五官。 胤祺往后仰着身体。 忽然凑得那么近的六弟看着好恐怖额……倒是胤祐忽然蹦出一句话：“那拿一个放大镜是不是就好了？” “放大镜？” “啊！我知道了！”胤祺兴奋地一跃而起：“走走走！咱们回慈宁宫去，我在皇玛嬷那见过，皇玛嬷那就有放大镜！” 第37章 三位小阿哥来也匆匆, 去也匆匆。 得到报信的荣妃抬步走出正殿就已经看不到三人的踪影了，她一脸茫然：“知道三位阿哥这是去哪里吗？” 宫女有些为难：“奴婢刚刚进去, 三位小阿哥便急匆匆的走了。奴婢也没来得及听三位小主子到底是去哪里。” “伺候的人跟上去没有？” “……”后面的嬷嬷宫人赶紧追着跑了出去，荣妃扶额心烦。 一个个都蠢到家了。 只是荣妃不曾想过，钟粹宫的宫人这般怠慢自然也是因为她打从心底并不待见六阿哥的缘故。 荣妃施施然的回到殿内。 她满脸慈爱的拉着胤祉：“今儿个你留下用膳？额娘让膳房里准备了你最喜欢的海蛎闷豆腐、瑶柱虾仁炒青豆、蟹酿橙、黄金鸡……” 另一边，胤祐和胤祺拉着胤祚往慈宁宫跑。 起初胤祚还有些担心周遭人的视线，察觉在自己撤掉绷带以后看自己的人似乎还少了一些以后，他登时心里轻松不少。 胤祚的脚步逐渐变大。 忽然间胤祐一把拉住他：“小心！你差点踩错台阶。” 出了这个小意外，三人的动作登时慢了下来。他们哒哒哒的走入慈宁宫, 意外的是不仅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在，而且康熙也在。 三人赶紧请了安。 康熙笑着叫起：“你们三个怎么一起到慈宁宫来了？” “我们是来找放大镜的。” “放大镜？”皇太后有些疑惑，随后笑着道：“是皇上给的那个？那个就放在后殿里的柜子里, 胤祺应该知道地方, 你就过去拿吧。” 胤祺乖巧应了是。 他带着两个弟弟直奔后殿，目标明确的翻起柜子。不过三息时间胤祺便欢呼一声, 单手高高举起一个杏黄色的小盒子：“找到啦！” “五哥你好快。” “嘿嘿, 这是汗阿玛送给皇玛嬷的, 我见过一回就记住啦！” 胤祺和胤祚凑了过来。 他们小心翼翼的打开锦盒, 紧接着一枚小巧精致的放大镜出现三人的眼前。 放大镜乃是欧罗巴人进贡的。繁杂华美的骨雕，外侧鎏金的铜制放大镜造型独特，入手分量也颇为沉重。 胤祚稳稳拿起放大镜。 他小心翼翼放到眼前，只见眼前的一切都变成扭曲波浪, 感觉身形都晃晃悠悠了。胤祚光是看了两眼就觉得头晕，赶紧将放大镜放回柜子上：“不行，看不清……” “哎？不行吗？”胤祐有些失望的凑上前去。他拿过放大镜也看了一眼, 登时觉得眼前一切都变得古里古怪，最重要的是放大镜的份量比胤祐想得要重得多, 一个没注意以至于放大镜从他的手心里滑落，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 第81页 胤祺瞪圆了眼。 胤祐张大了嘴，胤祚也是愣在了原地。 镜子的碎裂声登时引起前殿诸人的注意，康熙第一时间起身走到殿内，一眼就看到了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光芒的碎片。 他面色微变。 康熙拦住太皇太后等人，而是吩咐宫人上前清理碎瓷片的同时自己抬脚走了进去。 三个孩子蔫巴巴的低着头。 他们无措的看着地上的碎片，然后又偷偷抬头看向康熙，脸上都写满了心虚。 其实康熙更担忧的是三个孩子有没有被琉璃碎片所划伤，他细细观察三个小阿哥的手掌心，却不知道自己的动作落在胤祐三人眼里却是汗阿玛非常生气的征兆。 胤祚看了看胤祐。 他垂下眉眼，声音微乎其微：“汗阿玛，是儿臣不小心掉落的。” 胤祚的话语让胤祺怔了怔。 至于胤祐更是瞪圆了眼，他一跃而起急急回答：“不是的！是我，是我不小心将放大镜摔在地上的。” 康熙微微一愣。 紧接着他哭笑不得：“不过是个放大镜罢了，难不成朕还为了这个打你们屁股？” “五哥说这是汗阿玛送给皇玛嬷的，非常珍贵的礼物。”胤祐抿着嘴小声说。 皇太后难掩笑意。 太皇太后同样眉眼舒展，过去娇纵任性的六阿哥胤祚，如今竟是能为弟弟站出来说话？虽然是撒谎，但是太皇太后隐隐也看到了好的一面。她想了想皇上的话语，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不过是个放大镜而已，有什么关系？摔了这个，乌库玛嬷还有其他的！” 胤祐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戳戳胤祚的腰身：“六哥~” 胤祚梗着脖子，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嘻嘻哈哈闹腾的三个孩子，倒是让康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笑容更盛。 不过说起放大镜，康熙笑着询问：“你们是打算让胤祚试试？” “对！就是好奇怪哦，看上去东西都忽大忽小的古里古怪的。”刚才的体验让胤祐很不喜欢，他扁着嘴巴念叨着。 “若是这样的话应该用眼镜才对。” “眼镜？那是什么？” 太皇太后取出一枚匣子。 打开匣子里面使用绸布包裹着的一副东西，它与放大镜长得相似却又完全不一样。镜片框架由牛角制成，镜臂鎏金雕花，最重要的是镜片非常薄，和沉重的放大镜不同看着就很是轻巧简单。 “这个就是镜子。” 太皇太后笑道：“不过哀家用的是老花镜，要是胤祚用的话大体得用另外一种才对。” 康熙也点点头。 胤祚小心翼翼拿起眼镜，圆圆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欢喜和渴望。他期待的看向康熙：“汗阿玛……” 这点小要求康熙当然不会拒绝。 他立马点头，吩咐梁九功：“宣南怀仁觐见。” 虽然南怀仁不太明白皇上为何忽然需要眼镜，但是他还是装备齐全的带入宫中。高耸的鼻梁，深凹的眼窝，异与其他人的长相让他普一出现就吸引了三名小阿哥的注意。 南怀仁给皇上请安以后，又转向三位小阿哥，康熙乐得向他介绍一番，随即又询问道：“朕让你带来的眼镜你可带来了？” 南怀仁恭敬应是。 他将随身携带的箱子小心打开，里面精致的镜片便是十数副。只是令南怀仁惊讶的是取出镜片的皇上居然不是给自己试用，而是交给其中一名小阿哥。 胤祐和胤祺好奇的围在一起。 比起刚才的老花镜这个镜片更是让人头疼，两人面露敬畏。唯独胤祚却是眼前一亮，他眯着健康的眼睛，受伤的单眼透过镜片看向骤然清楚的世界：“好，好厉害……” 顿了顿他又说道：“就是还有一只眼睛不能睁开。” 南怀仁惊讶极了。 他取了一名单片眼镜交到胤祚的手上：“六阿哥试试看？” 胤祚刚刚戴上，胤祐就哇的叫出了声。他鼓着脸颊：“这样，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是，是吗？” “嗯，很好看！”胤祐重重点头，用胳膊肘推推胤祺：“五哥你说对不对？” 胤祺也忍不住点头。 单框眼镜让人很想试试看呢？只是对于胤祚来说，好不好看是一回事最重要的还是实用不实用。 他睁开眼，却忍不住皱了皱眉。 胤祚摇摇头：“这个镜片不大舒服。” 这个框架不合适。 这个镜片不舒服。 这个尺寸太大了。 这个感觉头晕了。 折腾了一圈胤祚还是没挑出合适的，南怀仁对此也早有预料：“微臣这里的都是来清国之前准备的，到底不如定制的。” “那要如何定制？” “这……”南怀仁一脸为难：“需要送回微臣的家乡，只怕来回也要三四年。” 三四年！？？？ 胤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下意识咕哝：“等三四年的话指不定六哥你的眼睛都治好了。” 康熙也觉得没错。 他遗憾的让南怀仁退下，倒是拍了拍胤祚的肩膀：“等江南的名医一到，指不定你的眼睛立马就治好了。” 胤祚勉勉强强的点头。 胤祐噘着嘴，哼唧一声：“汗阿玛，为什么我们大清不能做眼镜啊？” -- 第82页 说起琉璃制造技术康熙就有些尴尬。 毕竟此前眼镜在大清就是一种装饰物，像是宫里就有各种宝石做的眼镜，因此像是这些有度数的镜片，大清根本无法制作出来。 面对胤祐的问题康熙居然说不出口，他心里隐隐也有一团火气。 对啊。 为什么传教士故土的人能做，大清却是做不出来？这个心思一旦浮出水面，康熙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同样不满意的还有胤祐。 他拉着胤禛一通抱怨不说，又将此事念叨给戴佳英善听。 其实戴佳英善对六阿哥是一百个不满意——要知道六阿哥之前可是将七阿哥推入水中，要不是自家小侄儿天赋异禀，指不定就直接没了这条命。 只是看着七阿哥苦恼的模样，戴佳英善咬了咬牙，回头还是将此事告诉给了叶克书。 叶克书是佟国维的嫡长子。 他面容刚毅，性格果敢，看似粗犷实则心细如针，在佟佳氏的威名甚重，是佟佳氏名副其实的下一代接班人。 听闻戴佳英善提及此事，叶克书立刻明白他的想法，沉吟片刻便应承下此事。不仅如此他还罗列出一本折子，获得皇上允许后置办琉璃厂广招人手开始研究。 想法容易做起来难。 胤祐几个拍拍屁股把事情交给叶克书等人，他们则高高兴兴，快快乐乐的跟着太皇太后、皇太后、佟皇贵妃和戴佳庶妃一起去了西苑。 他们去西苑的时间刚好。 胤祐、胤祚和胤祺头挨着头，惊喜的望着远处那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阳光透过金灿灿的树叶，斑斑驳驳，闪闪发亮。黄色的、绿色的和红色的叶子交相辉映，比起庄重威严的紫禁城，西苑里更显温柔和治愈。 太皇太后看了看远处也露出了笑。 待马车停下，她就在三个孙儿的欢笑声中，带着皇太后三人往远处走去。 胤祚从地上捡起一片金灿灿的叶子。 他高高举起手来：“你们看！我手上的这片叶子好漂亮！” 胤祺不服气的找出一片红色。 胤祐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他抱着一堆陷入思考之中：“我觉得这些都好好看哦……” 没多少时间他们面前就堆了一堆树叶。 只是枯叶也没什么用处，很快三人又失去了兴趣。倒是戴佳庶妃想了想，紧接着眼前一亮：“咱们用枯叶来做画好不好？” “用枯叶……来做画？”胤祺和胤祚将信将疑，只是戴佳庶妃毕竟是他们的母妃，两个孩子心里怀疑，表面却是很给面子，忽闪着大眼睛看着戴佳庶妃。 佟皇贵妃也好奇的凑了过来。 只见戴佳庶妃拿起两片红色的叶子，交叉黏在树枝上，再涂上大块白色的区域和黑色点点，随着她的动作，胤祚和胤祺从刚才的漫不经心到后来的聚精会神，到最后哇的一声喊了出来：“是小狐狸！” 那如果是大片的叶子就更有趣了。 戴佳庶妃在上面涂上斑点，挖出眼睛的位置，好家伙！这不就是面具了吗？胤祐、胤祺和胤祚眼睛都要发光了，他们蹦蹦跳跳选着自己心仪的树叶，嘻嘻哈哈凑在一起折腾起来。 不止是面具，还有树叶做的皇冠。 除去用树叶做出孔雀鹦鹉金钱豹等动物以外，三人还捣鼓出来一堆蜻蜓蝴蝶，随后他们连这个都嫌弃上了，用树叶拼贴画作不说甚至还开始在树叶上绘画。 佟皇贵妃万万想不到。 到西苑之前她还担忧三个孩子会不会太过闹腾，如今却又觉得有点儿寂寞了。 她侍奉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在摇椅里坐下，自己也坐在一旁的摇椅里，望着戴佳庶妃和三个小阿哥在远处笑闹的同时，她掰开手上的石榴。 石榴又大又圆。 掰开一个，如宝石般的石榴籽儿便落在掌心里，捏一个放在嘴里…… 唔。 长得好看不代表也好吃。 略有些酸涩的味道让佟皇贵妃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尖。 她顺手将石榴搁在桌子上。 佟皇贵妃的目光转向一旁的蜜橘，剥开橙色的外皮，撕掉一丝一缕的橘络，然后掰下一小瓣放入嘴中。 橘子酸酸甜甜的。 佟皇贵妃眉眼舒展，满足的点了点头。结果一转身她就发现剥开的石榴失了踪，环视四周一圈才在胤祐手里发现。 戴佳庶妃、胤祺和胤祚的手都脏脏的。 胤祐当仁不让的剥出一大把石榴籽儿，一股脑的倒入他们嘴里。 佟皇贵妃想拦都来不及了。 刚才一粒都让她酸得皱眉，更不用说戴佳庶妃、胤祚和胤祐一人是吃了一大把。 他们手上的动作一停，紧接着是惊天动地的咳嗽声。戴佳庶妃平日对付一个胤祐都觉得累了，更何况今日她对付的是三个和自家儿子不相上下的熊崽，早已是累得偷偷打了两个哈欠。 而如今……她精神抖擞了呢：） 至于胤祺和胤祚直接跳了起来，他们追在胤祐的身后：“可恶——七弟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胤祐哇哇跑着。 他一边跑一边还觉得委屈：“我才不知道，我也是从佟母妃这里拿的呀QAQ“ 佟皇贵妃才不背这个锅。 她手上合拢在嘴边，大声的喊着：“明明是胤祐你偷偷拿的缘故！” -- 第83页 胤祐哎哎叫着：“怎么这样！” 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委屈二字，他两条小短腿迈得飞快，在草地上跑来又跑去。 直到跑不动以后，三人才摔在草地里。 他们望着蔚蓝色的天空，很快又嘻嘻哈哈打闹成一团，彻底将那些琐事抛到了脑后。 太阳西落。 如今已是秋冬交际之时，太阳西斜温度也骤然往下落去。佟皇贵妃连忙喊住还在嬉戏的胤祐、胤祺和胤祚，让三个孩子早些回去。 胤祐还有点念念不舍呢。 佟皇贵妃淡定得很，她抬高了声音：“今日晚上咱们吃什么呢？唔……听说厨房里刚捞了鲜鱼，要不煮汤如何？还是用刚采回来的板栗烧鸡呢？哎算了算了还是简单一些，芹菜茭白芥菜羹，或者茄子扁豆冻豆腐吧？” 胤祐登时急了。 他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围着佟皇贵妃直打转：“不要不要蔬菜嘛！还是板栗烧鸡好吃，要不荔枝肉，还有鲢鱼炖豆腐好不好——” 胤祺：………… 胤祚没忍住吐槽：“别人是见钱眼开，怎么轮到你就成了见吃眼开了？” 胤祐怒目而视：“你全吃素的？” 胤祚假装没听到，倒是胤祺乐了：“要说咱们里面谁最挑食，胤祚第一没人敢第二吧？” 有了五哥支持，胤祐更骄傲了。 他伸手画了个大大的圈，斜着眼睛瞄胤祚：“既然六哥你觉得没事，那等会蔬菜全~归你吃，弟弟我够大方了吧！” “才不要！” “明明是你刚刚说我见食眼开——” “我说是说了，也没说只吃蔬菜。” “你明明就是这个意思啦！” 两人瞬间吵作一团。 哭笑不得的倒是成了佟皇贵妃，她赶紧分开闹腾的两人：“赶紧回去吃饭吧，再不去菜都要凉了。” 就这样，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惊奇的发现胤祚和胤祐好像又较上劲了。 不过这一回似乎是好事。 只要一句激将的话语，胤祐就会夹起一块他原本不喜欢吃的茄子，啊呜一口吃下去，而胤祚也会毫不示弱，夹起一块他原本不喜欢吃的芹菜，嗷呜一口吞下去。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莫名居然还有种欣慰的感觉呢？她们坏心眼的加入其中，分别给两个孩子夹上一堆这个岁数的孩子最讨厌的蔬菜，然后再偷笑着看他们的反应。 胤祐和胤祚的手微微颤抖。 两人瞪着碗里的蔬菜，明明全身心都在抗拒，却在抬眸和胤祚/胤祐对视的瞬间放弃。 输给谁都可以。 可是绝对不能输给胤祚/胤祐！！！ 唯独胤祺。 他看看奋斗的胤祚和胤祐，一时间觉得自己的存在可谓是格格不入。 生活不易，胤祺叹气。 第38章 等胤祐、胤祺和胤祚从西苑回来时, 宜妃已顺利诞下了一个健康的小阿哥。 宫里喜气洋洋。 前些日子的动荡仿佛消失得一干二净，每个宫人脸上都对着笑容。 当然胤祺也是。 一连几日, 他每天都在乾清宫里炫耀自己的新弟弟，别说胤祐和胤祚头大，就连康熙都觉得脑瓜子嗡嗡嗡的响，恨不得这小子可以早点滚蛋。 终于胤祐揭竿而起。 他决定要去看看，这蛊惑了五哥的狐狸精……呸！新弟弟到底是什么模样？ 难得能比自己还可爱？胤祐酸溜溜的思考。 对于胤祐的提议，胤祺可是双手双脚同意，当天就高高兴兴的带着两人去了翊坤宫。 就是在门口被拦了下来。 嬷嬷哭笑不得：“三位阿哥, 小阿哥还没有满月吹不得风，不能见人的。” 胤祐瞬间遗憾。 胤祺也撅起小嘴，很是不满意——他还想炫耀下长得超级可爱的弟弟呢！ 忽然一道灵光闪过胤祐脑海。 他眼前一亮：“对了！咱们还有一个弟弟, 大哥上回让我去看我一直没有去……咱们现在去吧！” 身为礼貌的好宝宝, 胤祐觉得想去延禧宫看弟弟得提前通报一声才对。三只小的想了想，决定请大哥做个带头人, 胤祐三人熟门熟路一转弯, 哒哒哒的跑向尚书房。 说起来这个操作有点熟悉？ 胤祐走到半路忽然恍然大悟, 上一回自个儿不就是这样去的尚书房, 结果一个不小心就被汗阿玛抓去开蒙读书了。 胤祐的心咯噔一下。 踏入尚书房时他偷偷摸摸的环视一圈，确认没有看到汗阿玛的身影后，他才长舒了一口气。胤祐重新昂首挺胸，一蹦一蹦往里走。 殿内众人都没在意。 包括胤禛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是来寻他的, 胤禛放下手上的狼毫，不由自主地琢磨起胤祐三人又是做了什么。 意外的是三人脚步一转，越过胤禛直直朝着胤禔走去。他们的声音干脆响亮：“大哥！” 胤禔微微一愣。 他抬起头, 惊疑不定的看向立在面前的三个弟弟。胤禔看了看胤禛，郑重的开口：“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吗？” “嘿嘿, 小事小事。” “我们就是想去看看八弟！” 原本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结果居然是这么小的一回事，胤禔爽朗一笑：“不过就这点小事罢了，你们直接去也没事的。” -- 第84页 胤祐一脸正义凛然：“弟弟都没有去过延禧宫，第一次去肯定得带点礼物，所以大哥你知不知道惠母妃和弟弟喜欢什么呀？” 胤禔张了张嘴：“额……” 自家额娘喜欢什么来着？八弟喜欢什么来着？他犹犹豫豫：“在宫里能缺点什么？不过是个布料花样什么的吧？至于八弟……嗯……” 胤禔也不太看见八弟。 他如今都住在阿哥所，回延禧宫请安的时候总是和额娘一起用膳，养在后院里的八弟也就看到过个……一二三次面吧？胤禔细细思考，才从脑海里隐隐约约翻出个身影。 大体就是走路摇摇晃晃的模样，看着就是用手一戳立马就会倒下的类型。胤禔远远看着都害怕，更别说凑近去看了。他摇摇头，抬眸看向三个弟弟：“八弟的话……玩具吧？” 过去胤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只是现在……眼看面前三人眸底隐隐冒出的鄙夷之色，胤禔的声音也是越说越轻。 胤祐和胤祺咬耳根：“大哥看来……”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悠然长叹之后还得握住四哥胤禛的手：“四哥，你真好。” 胤禛：“……啊。” 胤禔这下脸撑不住了：“胤祐，你这是什么意思？” 胤祐吐舌头：“就算是不知道八弟的喜好，连惠母妃的喜好都不知道。” 小小的脸上是大大的鄙夷。 胤禔心虚的左看右看，他搔了搔脸颊：“额娘每回都是只要你好好读书就是对额娘最好的礼物了……我哪知道额娘喜欢什么嘛。再说了三弟你知道吗？” 胤祉一脸懵。 这还真是无妄之灾。 光是看看胤祉就知道他定然也不知情，胤禔的底气足了一些，他的目光在胤禛身上停留一瞬还是决定挪开。 天知道四弟会不会拆台哦。 胤禔视线一转，目光落在胤祺身上——呆呼呼的五弟成了他的下一个目标。胤禔提出问题：“胤祺，你知道吗？” 想也知道胤祺的答案肯定是没有…… 踌躇满志的胤禔腰板都挺直了，却不料此刻胤祺高高举起手：“我知道！额娘最喜欢汗阿玛了！” 现场一片寂静。 就连低垂着头假装不存在的胤禛被口水呛住，没忍住用力咳嗽起来。 胤祺满脸都是兴奋。 他双手叉腰，洋洋得意：“每回额娘见到汗阿玛来，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明明见着我都是扯着嗓门，见到汗阿玛就变得额……小鸟依人？说话也是细声细气，我都感觉憋得慌。” 所有人齐齐陷入沉思。 这是他们能听的话语吗？ 所有阿哥都用看勇士的眼神看向胤祺，唯独胤祐的想法不一样。他还满脸好奇的询问：“真的吗？” “真的真的，你抱着我胳膊。”胤祺重重点头，似乎还打算示范示范。 胤祐跃跃欲试。 暗道不妙的胤禛还没来得及上前阻止，只见胤祐已经一脸兴奋的抱上胤祺的胳膊：“皇上，臣妾真的好想您。” 刚走进门的太子胤礽脸裂开了。 刚走进门的康熙脚下一滑，险些摔了个大马趴。 背对着两人的胤祐和胤祺没有发现这件事，两人认认真真的表演中。胤祺板着脸，他伸手微微托起胤祺的下巴：“我当然也很想你。” “有多想？” “满脑子里都是你——” 胤祺和胤祐呱呱呱。 胤禔几个已经瞳孔地震了，抽搐着脸的胤祚伸出胳膊肘轻轻撞了撞两人，还得到不满的抱怨：“等等啦！” 胤祚：…… 康熙上前一步，他两只手分别搭在胤祐和胤祺的肩膀上。 明明汗阿玛脸上带着笑，可是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头皮一紧，心惊胆战，双脚发软，额头的汗都冒出来了。 胤祐和胤祺皱着脸。 他们回过头，准备好好教育教育六哥/六弟，却不料刚好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康熙的笑意不达眼底。 他温声询问：“你们在说什么？接下去继续说呐？” 胤祺这下知道麻烦了。 他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放肆，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像是可怜的小鹌鹑一般缩成一团。 胤祐眨巴眨巴眼睛。 他下意识抱住康熙的大手：“汗阿玛，不止宜母妃很想您，儿臣也天天想着汗阿玛！不！胤祐超爱汗阿玛的，比宜母妃还爱！” 这下胤祺不乐意了。 他哼唧一声：“肯定是我额娘最爱汗阿玛！” 太子胤礽和阿哥们憋得肚子疼。 至于康熙已经扶额叹气了，他先是一爆栗打在胤祺脑袋上：“回头让宜妃好好教训你。” 然后康熙似笑非笑的看着胤祐：“什么爱不爱的，就你们这几个小豆丁也知道？还有，尚书房乃是读书的地方，哪里是你们说情啊爱啊的地方？也不害臊？” 胤祐这就不乐意了。 他昂首挺胸：“儿臣爱汗阿玛，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为什么要害臊啊？” 不止如此胤祐还要问胤禛：“四哥你爱汗阿玛吗？” 胤禛：………… 他的脸忽青忽白忽红忽紫，半响才憋出话：“七弟说的对……儿臣们爱汗阿玛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说完以后胤禛眼圈都红了红。 -- 第85页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脸皮和上辈子的脸皮一起都被用光了，在兄弟们怜悯的目光中垂泪不已。 就连康熙都对胤禛心生同情。 可怜见的，居然被逼着说出这般不和风格的话语来——至于其他儿子都是满脸惊恐，唯恐胤祐下一个目标指向自己。 康熙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偏偏胤祐还一脸的天真无邪，一脸的憧憬向往的看着自己，康熙想要训斥都不知道如何说起。 大体是读书读少了。 康熙脑海里忽然浮现起这句话，紧接着他眸底划过一道光。 胤祐莫名一个激灵。 他感觉气氛不太对，默默地松开手试图逃跑。不过还没等他跑出两步路，康熙的大手便落在胤祐的后脖颈上，直接将他提溜到面前：“既然你来了尚书房那就一起背书吧，来，朕来考考你。” 胤祐的小脸僵住了。 他试图挣扎：“胤祐想去看弟弟。” 康熙淡定：“要是你考试成绩不错，朕就亲自带你们去看弟弟。” 胤祐弱弱发声：“那……要是考砸了呢？” 康熙笑着越发温柔。 这是他的视线从胤祐的小屁屁上一滑而过，其中含义那是不言而喻。 胤祐吞了吞口水。 他捂住自己的小屁股，摆出百分百严肃的表情。胤祐握住拳头：“儿臣绝对会背出来的。”要是背不出来他今天就不吃龙气了！ 望着他身后冒出一团火的架势，康熙也满意的颔首：“先把训蒙骈句六鱼篇背一遍。” 胤祐终归是逃过一劫。 只可惜他逃过了，胤祺却是没能逃过。胤祺本就不擅汉文，背完声律启蒙那就要了他大半的小命，至于训蒙骈句更是记得前面忘了后面，愣是背出一句人间清暑殿，皓月照书窗来。 听着还挺登对。 康熙合拢书籍，瞧着磕磕巴巴的胤祺就是一通教育：“朕看要你折腾那些情情爱爱的心思弄到读书上来，你也不会背成这样。” 胤祺瞬间蔫巴巴的了。 这还不提，考完一干儿子最后又将心爱的太子好好在诸多阿哥们面前吹嘘一通以后，康熙也决定带着几个儿子一起去看弟弟：“你们九弟年幼不能见风，到时候看一眼不准闹腾知道没？” 阿哥们同时一愣。 胤祐眨眨眼，他戳戳康熙的腰身：“汗阿玛，咱们是打算去延禧宫看八弟。” 康熙一愣：“……啊？” 胤祐和胤祺的一番表演让他以为是去翊坤宫呢。 康熙脸上多少有些尴尬。 胤祐摇头晃脑叹着气：“胤祐都想去看八弟三回啦，都没去成。” 康熙扶额：“去，去。” 所以问题又回到最开始，胤祐清澈的眼眸微微抬起：“汗阿玛，您觉得惠母妃和八弟喜欢什么？” 康熙：……朕哪里知道！ 可是也不能直接这么说吧？正当康熙沉思之时，忽然他注意到儿子们的眼底缓缓浮出一缕鄙夷，尤其是胤禔甚至还长舒了口气！ 康熙沉默良久。 无论说是惠妃喜爱珠宝首饰、或是绫罗绸缎，又或是文房四宝似乎都不太合适。康熙思来想去，最终他决定自夸：“朕觉得惠妃和胤禩，最喜欢的一定是朕。” 胤禔欲言又止。 瞧着汗阿玛自得的模样，他没好意思说汗阿玛的答案和五弟一模一样。 大约也就三岁半的程度。 第39章 说是这么说, 自认为是惠妃心中最想见的康熙却冷酷拒绝胤祐的邀请，并直接打发胤禔带着兄弟们去看看八阿哥。、 不过要是能几句话打发，那还是胤祐吗？他胡搅蛮缠, 死缠烂打，坚决表示没有送礼物怎么能上门呢？康熙被他烦的额角突突直跳, 急中生智使人送去一堆木头马车——对，就是胤祐在庄子上做的那些。…… 美其名曰送给八阿哥的礼物。 至于惠妃？康熙赏了一株红珊瑚和两副宝石头面。 胤祐还想继续念叨。 眼看汗阿玛的脸色都要发青了, 胤禔赶紧堵住他的嘴，将他往外一拎：“七弟, 大哥向你保证额娘和八弟定然会满意这些礼物的，走走走，咱们走吧, 再不走就赶不及用膳了。” 阿哥们呼啦啦地一涌而出。 逃离尚书房以后, 胤禔才把胤祐放了下来。 原本还担忧胤祐会继续吵闹，让众人意外的是等走出尚书房他又一蹦一蹦，很快就先前的事情抛在脑后, 围着胤禔团团转询问着八弟的模样：“弟弟可爱吗？” “可爱……吧？”胤禔心虚。 “那是我可爱还是八弟可爱？”胤祐目光灼灼的盯着胤禔。 “当然是胤祐可爱。” “……”胤祐老气横秋的摇摇头：“大哥您这个当哥哥的不对。” “……哈？” “像是四哥, 会夸弟弟可爱。”胤祐双手抱胸, 叹着气：“虽然我知道我肯定比弟弟可爱，但是身为大哥好歹也应该犹豫下嘛。” “……那八弟更可爱？” “大哥，您也不能骗人, 万一弟弟骄傲自满了怎么办？” “……”胤禔觉得自己好难。 这边一行人还在嘀嘀咕咕，另一边延禧宫的惠妃也是陷入沉思之中。这株红珊瑚惠妃颇有印象, 皇上之前获得以后宫妃们就私下讨论过不少时间，大体认为应该是会落入德妃的手中。 -- 第86页 只是万万没想到, 这物居然会送到自己这里？惠妃愣了神, 端详红珊瑚片刻以后也还是疑惑不解：“皇上这是抽了哪门子的风？” 宫女佩兰沉吟片刻。 她恭声说道：“主子, 奴婢觉得许是大阿哥得了皇上的称赞？不说赏给主子的珊瑚和头面，赏给八阿哥的玩具那可是宫里独一份的，奴婢也是初次所见呢！” 珊瑚和头面模样精巧不说，这些个可以拆卸组装的小马车也是独一份。细致独特的模样让惠妃刚才都啧啧称奇许久，佩兰的想法似乎很有道理。 旁边的宫女也纷纷认同。 打从没了宠爱，位份又到达妃位以后，惠妃也没有别的所求。如今她最大的期待就是胤禔学业优秀，健康长大。 佩兰的说法立马得了惠妃的欢心。 她喜笑颜开，眉眼婉转，欢喜之余又喊着宫人：“将礼物送到卫庶妃那，让她也高兴高兴。” 宫女笑着应是。 卫庶妃得了这份礼物也很是诧异，赶紧领着年幼的胤禩到前院给惠妃道谢。她的想法和佩兰几个差不多，定然是大阿哥得了皇上的称赞。 当然卫庶妃也有疑惑。 大阿哥和胤禩不算亲厚，说真的也就请安时见上一两面。要是真是大阿哥得了皇上的称赞，怎么赏赐怎么不是文房四宝而是给胤禩的呢？当然这样的问题，卫庶妃也不会说出口，她坐在下首，嘴里述说着胤禩的不是，顺带称赞大阿哥的优秀。 惠妃脸上扬着笑。 她招手示意胤禩过来，搂着胖嘟嘟的幼崽直摇头：“咱们胤禩还小呢！胤禔小的时候调皮捣蛋，刚回宫的头一天就把本宫屋子里的鹦鹉给薅秃了毛……哪有胤禩乖巧听话。” 卫庶妃连连摇头。 她柔声道：“正所谓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大阿哥素来直爽大气，日后定然是个孝顺孩子。” 你吹捧一句我吹捧一句。 唯独胤禩木在原地，他垂着眼眸盯着手上的玩具，心里面无波无痕。胤禩将木头车全部拆开，又一个一个拼装起来。 宫女佩兰见着这一幕，倒是有些惊讶。刚刚木头车送到，众人还琢磨了片刻才开始折腾，没有想到年幼的八阿哥却是一上手就将其拆的散落一地。 更重要的是又立刻合在了一起。 这样看来……瞧着木讷蠢笨的八阿哥或许并不愚笨？佩兰的思绪刚刚落地，便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声，她收回思绪，抬步匆匆往外走去。 惠妃没多在意。 她继续与卫庶妃说着话，意想不到的是喧哗声非但没有变轻反而越发响了。 惠妃停下话茬。 她刚想要使嬷嬷出去看一看，就看到一行人大踏步而入。为首的正是大阿哥胤禔，而在他后面的则是…… 惠妃睁大了双眼。 她险些没有控制住手，想要揉一揉眼睛。 这不是在做梦吧？ 否则自己怎么会看到太子殿下……到延禧宫来？胤禔可没少在延禧宫用膳时念叨起太子，一个长子一个嫡子，胤禔和太子胤礽的关系算不上水火不相容，且也绝非相处融洽之势。 惠妃乐得纵容，让胤禔更偏于研习兵法，热爱骑射也是不想与太子出现直接的冲突。可是无论是哪一条路，都没有太子跑到延禧宫来这一条选项来着。 惠妃眨眨眼又眨眨眼。 她伸手偷偷掐了把手腕，剧烈的疼痛让惠妃清楚明白这并不是一场面。可不是梦那就越发离谱了。 她心里波澜万千，面上却是努力维持住平静无波。惠妃赶紧迎上前：“臣妾给太子殿下请安。” 太子胤礽侧身避开惠妃的请安。 当然这一侧身也把他身后一串人给暴露出来。 惠妃没撑住自己的表情。 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六阿哥胤祚、七阿哥胤祐。 好家伙！ 竟是所有阿哥都过来了。 惠妃目瞪口呆，满脸皆是愕然之色。良久她才醒过神来，控制不住的看向胤禔：“胤禔，这是……？”怎么回事！ 要不是要维持住自己的气质，惠妃大概会揪住胤禔的衣襟，怒吼几声——就是你把阿哥们引来的？ 即便如此惠妃的眼刀子也全部落入胤禔眼中，胤禔下意识站直身体，背脊挺直。他讪笑一声：“额娘，兄弟们是来看胤禩的。” “……哈？” “……？”提到自己，坐在地上玩玩具，一直对进来的人视若无睹的胤禩缓缓抬起头来。 胤禔看到胤禩有些惊讶。 他三步并两步走上前，指着地上的木头车：“胤禩喜欢木头车吗？这是你哥哥们给你的礼物哦。” 立在角落里的卫庶妃眉心一跳。 大阿哥的话语无疑让她心中升起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卫庶妃咬了咬唇瓣，下意识垂首敛容看着脚背。 惠妃的笑容也僵了一瞬。 她有些迟疑：“胤禔，你的意思是……” 胤祐上前一步，指了指自己。 他非常得意的表示：“儿臣几个初次到延禧宫来，因此送给惠母妃和八弟几份礼物，刚才汗阿玛都应该让人送过来了吧？惠母妃您喜欢吗？” 惠妃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用力攥紧。 刚才的得意和欢喜仿佛都变成一下下耳光，噼里啪啦的打在自己脸上。惠妃感觉自个儿的胃里翻江倒海，仿佛下一秒就要直接呕吐出来。她哆嗦着唇瓣，盯着满脸笑容的七阿哥许久，僵着脸笑道：“……母妃很喜欢。” -- 第87页 胤祐满意的重重点头。 他乐颠颠的跑到胤禩跟前，蹲着身体看向八阿哥：“弟弟，这是哥哥做的马车哦，你喜欢吗？” “马车……哥哥做？” “对啊。”胤祐重重点头，颇为得意的指着其中一个没有棚顶的木头车：“这是我在庄子上拼凑出来的，汗阿玛还让纳兰师傅和曹师傅去造了一个大大的马车，下一回哥哥我带弟弟你一起坐！” 胤禩呆呆的点点头。 胤禛却是微微皱了眉，虽然上辈子年幼时的记忆不多，但是胤禩绝不是这么愚笨的模样。 自打入学前他便露出天资卓越的一面，别说是胤祐，胤祺也是深受其害，甚至有时候自己也会成为其对比的对象。 也正凭借出色的天分，胤禩立马得到汗阿玛的主意，在遭到厌弃之前他可比自己受宠多了。 胤禛深深皱眉。 他细细观察着呆呆的胤禩，而胤祉、胤祺胤祚乃至太子胤礽则泛起了嘀咕。 八弟好呆啊！ 也难怪胤禔对他没什么印象，瞧瞧胤祐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胤禩的回答居然是一个字：“嗯。” 胤祐凑近胤禩。 离得越近他越觉得八弟有点奇怪——汗阿玛的龙气醇厚香甜，大哥的龙气带点麻辣味、二哥的甜甜的、四哥是苦甜味、五阿哥是苹果清香味的、而六阿哥则是以前是酸的要命的柑橘味，而如今……唔是恰到好处的酸甜味。 问题在于八弟。 他的龙气很是古怪，仿佛外面被抱着厚厚一层壳的花生，根本尝不到本来的味道。 你不给我吃，我还就想吃了。 胤祐试图把裹在龙气外的壳给拆开，偏偏这壳坚硬无比，他可是用出吃奶的劲道。 在旁人眼里就是七阿哥和八阿哥大眼瞪小眼，对视上了。 卫庶妃有些慌张。 胤禩自幼目无情，反应迟缓呆滞……唯独尚且还算听自己的话语，在卫庶妃反复教育之下还未在惠妃面前走漏马脚。 如今这模样…… 要是传出去胤禩是无慧之人，他未来……卫庶妃的心紧紧揪成一团。 花费了不少攒下来的龙气，胤祐在此刻也终于将花生壳给撬开了一点点缝隙。他隐隐期待着，不知道八弟的龙气是什么味道的？最好是桃子味？要不葡萄味？要不哈密瓜…… 胤祐用力。 冥冥中仿佛有撕拉一声将这一层花生壳猛地拆开，扑面而来的味道让胤祐瞳孔地震。 救，救命！ 第40章 打从有意识以来, 胤禩的五感便被笼罩在一层浓雾之中，无论做什么事都是困难重重。 他看不清人脸。 他听不清声音。 他只能尝出淡淡的味道，就连四肢都像是没有上油的玩偶那般不听指挥。 明明知道一切却无法回应是什么感受？胤禩就像是被困在这小小身躯之中, 更可怕的是他的脑海里还在不断放映着一个与自己同名同姓之人的悲惨人生：少年聪慧，青年得志, 中年悲苦而英年早逝。他的父亲厌恶他，他的母亲喜爱他却也早早离他而去, 他的妻子爱他却终遭挫骨扬灰，他的幼子幼女明明是天潢贵胄出生却过得无比窘迫。 太惨了。 胤禩看不懂里面的机锋, 只看到少年时意气风发的脸庞，逐渐染上他看不懂却能感受到的熊熊野心，最后变成中年绝望时的孤独一掷疯狂绝望…… 过于强大的情绪像是无数只大手, 死死抓住他的身体, 试图将胤禩也一同拖入水底。 唯有穿透浓雾，时不时传入耳中的低低呼唤才拉住他，没有让他沉溺入噩梦之中再也无法自拔。 胤禩偶尔能听见。 额娘担忧的哭泣声, 与惠母妃偶尔的叹气和忧愁, 以及宫女们的闲言碎语。 只是他无论挣扎多少回, 却依然无法从封锁住自己的浓雾中逃出。 在什么都没有的世界里，胤禩日复一日抱着膝盖坐着。他努力的睁大双眼望着浓雾外的世界，尽力操控身体去折腾手上的木头车。 这样的木头玩具是他初次见到的, 就像是后来来的兄弟们……胤禩有些害怕的看看他们，像一只鹌鹑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玩具上。 只是胤禩没有想到有一个人会走到自己的面前, 眼前稀奇古怪的木头车是他送给自己的礼物。 礼物……？ 小小的胤禩双眼逐渐放光，他抬头看着胤祐却是无法操控身体说出话语, 最终还是失落地垂下头。 就像是大哥一样。 要是自己不理会的话过一会儿……他, 也会走的吧？ 胤禩连玩具也不想玩了。 他重新用双手抱着膝盖, 胤禩默默将头埋在臂弯中，告诉自己——只要不去看就可以不知道。 就在此刻胤禩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笨重的身体好像松快了许多，他疑惑的抬起头，惊讶的发现身边缭绕的雾气也在不知不觉中退散许多。 不止如此还有一条胖头鱼在里面窜来窜去，追逐嘶咬着那些雾气。胤禩的小嘴张成O字型，震惊的看着这一幕，然后发觉自己看得越发清楚，声音也全数落入耳中。 最后那条胖头鱼游到他的身边，一口从他的身上咬下一缕……雾气？然后明明是鱼的脸却露出了人性化的表情，比如鱼脸皱成了一团。 -- 第88页 胤禩张了张嘴。 他喃喃着：“胖，头，鱼……？” 周遭阿哥全数愕然。 卫庶妃和惠妃也同时睁大双眼，两者皆是震惊。卫庶妃惊讶之余还有些惊喜，而惠妃更是喜上眉梢。 养在延禧宫里，说惠妃一点都不知道八阿哥的情况那是不可能的。几乎不会说话，反应迟缓呆滞，惠妃早有怀疑八阿哥是个痴儿。 偏偏前有七阿哥是个残疾，若是八阿哥是痴儿的事情传出去，前朝后宫会造成如何的影响？光是想一想，惠妃便冷汗淋淋。只怕不止是卫庶妃，就连自己也讨不了好，甚至还会牵连胤禔。 加上八阿哥迟缓归迟缓，笨拙归笨拙，独自玩耍时反应慢却也不算蠢笨。惠妃一咬牙便将这事按了下来，日常用药，好生养着以求让八阿哥早早恢复健康。 不过一直以来成效并不大，像是这样无端端的说话也是头一回。 阿哥们面色古怪。 他们的目光止不住落在胤祐身上：养胖以后的胤祐圆头圆脑很是可爱，只是再圆也和胖头鱼关系不大吧？尤其是太子胤礽几个知道胤祐脾气的人眼中，只怕他下一秒就要跳起来说道说道。 唉……有的说了。 让人意外的是胤祐居然没有一跃而起，而是蹲在原地没有动弹。 胤祐脑子里一片放空。 什么胖头鱼不胖头鱼的，他根本没空注意！胤祐脸色发青，身体摇摇晃晃，被满脑子里旋转的苦瓜味给惊得头晕眼花，手脚发软。 救，救命！ 胤祐浑身僵硬，只希望身后的兄弟们能发现自己的窘境。 偏偏谁都没有发现。 毕竟与此同时胤禩也发出一声闷哼，他脸色煞白，忽的身体重重软倒在地，引来一片惊呼。 众目睽睽之下，胤祐可什么都没做，阿哥们表情古怪盯着胤禩——这就是碰瓷吧？ 唯独卫庶妃面露惊慌。 她发出一声惊呼，满脸急切的扑上前去。入手滚烫的温度让卫庶妃面色煞白，明明刚才还健健康康的胤禩，怎么会忽然发起高热！ 卫庶妃素来规矩有礼。 她方寸大乱的模样也让惠妃心里一咯噔，佩兰赶紧上前查看，面色也猛地一变：“主子！八阿哥发热了。” 惠妃立马变了脸色。 她急声吩咐宫人去寻太医来，又是喊人将八阿哥送回屋子里。 意外的是虚弱无力的胤禩伸手拽住胤祐，湿润润的眼睛深深注视着他，声音低低弱弱的：“不要走……” 胤祐双眼发黑。 浓烈的苦瓜味在脑子里无限制的放大，他想逃却对上了一双满是希望的黑眸。 弟弟VS苦瓜…… 胤祐僵在原地，最后哽咽着应声：“……好。” 得到这个答案的胤禩心满意足。 他双手环抱着胤祐的胳膊，沉沉的昏睡过去。 待胤禩再次苏醒，就感觉自己的胳膊麻了……这种感觉很新奇，胤禩歪着脑袋看了半响才确定：唔，是七哥的脑袋搁在自己手上的缘故。 他伸出小手推推胤祐的脑袋。 胤祐流着口水睡得香甜，梦里还要皱眉砸吧嘴：“不要苦瓜，不要苦瓜，苦瓜呜呜呜……” 胤禩戳着胤祐的脸颊。 忽然他的身后传来一声低呼：“胤，胤禩……？” 胤禩转过身。 望着满脸担忧的额娘，胤禩的眼圈逐渐红了。幽闭在小小世界里的他，全靠着额娘们的呼喊声才能保留住自己，他哽咽着喊了一声额娘。 灵活的动作，灵动的眼神，还有那清脆响亮的呼喊声。胤禩话音落下的瞬间，卫庶妃便眼圈红了。 她鼻尖酸楚，上前一把将胤禩纳入怀中，尚未说话眼泪率先落了下来。卫庶妃有无数话语想说，到最后却只剩下了一句：“太好了。” 宫女佩兰也是满脸惊喜。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有另外一件事，她如同一阵风似的急急跑出寝殿：“八阿哥醒了，八阿哥醒了！” 随后响起的是纷乱的脚步声。 卫庶妃赶紧退开，眼巴巴的瞅着34名御医上前为八阿哥轮流诊脉。再然后康熙也带着惠妃匆匆而入，将担忧的目光投向床铺上的两个小阿哥。 对周遭嘈杂的声音毫无反应，胤祐甚至还翻了个身滚到里边，摊开小肚皮睡得越发香甜，嘴里咕哝声不断：“救命……苦瓜……苦瓜怪物呜呜呜……” 康熙哭笑不得的收回目光。 他的视线和胤禩恰好撞在一起，察觉到他双目明亮，全然没了过去的呆滞木讷以后，康熙忽然一怔：“胤禩？胤禩！你，有反应了？” 惠妃和卫庶妃同时变了脸色。 两人面面相觑，确定彼此都没有将此事告诉给皇上。 惠妃内心巨震。 她下意识跪倒在地，一五一十将胤禩之事禀告给皇上。 康熙似笑非笑。 他深深看了惠妃一眼：“起来吧。” 要不是看着惠妃并未怠慢卫庶妃和胤禩，并且使人一直在为胤禩治疗，否则康熙上回就把这件事给翻出来了。 康熙此前为胤祐之事整顿后宫，像是关于八阿哥似乎是个清狂无慧，视无情之人的流言蜚语，早已在宫中流传甚久。仔细一查，惠妃所作所为自然暴露无遗。 惠妃声音侥幸心思挥之一空。 -- 第89页 她不得不庆幸自己没有起别的心思，而是选择将胤禩交由卫庶妃好好抚养，惠妃深深将头埋低，声音发颤：“臣妾谢……皇上恩典。” 康熙注意力落在八阿哥身上。 御医们对此也是万分惊喜，轮番又是询问又是把脉。最后他们给出一个让所有人惊喜若狂的消息：“八阿哥的高热许是身体的反应，如今已经彻底好了。” 康熙目光落在睡在里头的胤祐。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事定然和这小子有关系。 只是看着胤祐睡得香甜，而胤禩也频频打着哈欠，康熙还是笑着带人离去，决定让两个孩子好好休息再说。 等人一走胤禩就趴在胤祐的身边。 他新奇的戳戳胤祐的脸蛋，扯扯胤祐的辫子，拉拉胤祐的衣服，活脱脱的一个好奇宝宝的模样。 胤祐小脸皱成一团。 睡得再香也架不住旁边有个人盯着，还戳来戳去，最重要的是这可是一根行走的苦瓜啊！ 胤祐不情不愿的睁开双眼。 他还没有发话让胤禩别打搅自己，胤禩就率先开口：“你，就是，胖头鱼，对不对？” 或许是说话太少。 胤禩要很努力，才能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听起来呆呼呼的。 胤祐：…… 什么胖头鱼啊！他不满意的鼓起脸颊，伸手捏着胤禩的脸颊：“我是锦鲤，才不是胖头鱼。” 胤禩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被捏着脸他也很高兴，胤禩抱住胤祐的胳膊：“吃掉薄雾的人，是你！你从我手上揪了一缕，尝尝，那是什么？好吃吗？” 胤祐没想到会当场被抓包。 自己薅龙气这么多回可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胤祐面上缓缓浮出一丝心虚，紧接着他又想起自己被苦瓜味龙气险些熏死过去的惨案，小脸整个儿皱成一团：“是苦瓜味的。” 就算是四哥的龙气都没给过他这么大的痛苦，四哥的顶多是苦了点，而且现在苦中带甜味道一日比一日好吃。 说起苦瓜味龙气胤祐便瑟瑟发抖。 问题是怎么说出口？看看满脸期待的胤禩，胤祐犹豫了下没敢说好吃不好吃。 万一八弟哭了怎么办？ 立志要成为一位好哥哥的胤祐，觉得自己不能让弟弟哭泣。 可是说好吃？ 胤祐觉得好孩子是不能说谎的。 谎言or好哥哥。 胤祐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 胤禩歪歪头：“苦瓜……？” 虽然他不懂苦瓜是什么，但胤禩知道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待宫女进来的时候，他认认真真的表示：“晚膳，想吃，苦瓜。” 胤祐：……？？？ 第41章 宫女一脸懵。 苦瓜虽然好, 但是味如其名实在算不上好吃，就连大阿哥胤禔也是一样兴致缺缺。偶尔遇见不得不吃的情况，大阿哥也顶多夹一筷子便算完事。 而现在…… 年幼的八阿哥居然说要吃苦瓜？宫女难掩面上的震惊, 惊疑不定的看看八阿哥，又看看七阿哥。 胤祐讪笑一声。 他赶紧捂住胤禩的嘴巴，试图让他收回不该说出来的话。 谁要吃苦瓜啊？ 明明是好吃的鸡蛋，和苦瓜在一起也会变成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之一, 就连香喷喷的肉肉和苦瓜在一起都让人惊恐, 更不用凉拌苦瓜……啧，那简直是让人不敢相信的存在。 最让人痛心疾首的是——胤禩你都已经被苦瓜腌入味了, 你还要吃苦瓜啊？ 不行，不行，不行！ 胤祐双手在胸前比出一个大大的叉，然后吩咐宫女：“去端点心来。” “苦瓜……” “点心！” “苦瓜。” “点心！！”胤祐绝不退后。 七阿哥和八阿哥的争斗进入白热化。立在一旁的宫女左右为难, 一时间竟是不知道应该听谁的吩咐。 胤禩微微垂首。 他泪眼汪汪：“果然……苦瓜，很难吃。” 胤禩微微抬起头, 满是委屈的看着胤祐。他圆滚滚的眼眸里写着两个大字：骗子！胤禩抽了抽鼻子, 他提出质疑：“七哥骗我。苦瓜，一定很难吃，和我, 一样讨人厌……”说到最后, 胤禩嘴巴一扁, 俨然就要哭出来。 胤祐：…… 面对八弟突如其来的问题, 他冷汗刷刷刷直冒，下意识说道：“苦瓜怎么会难吃呢？苦瓜超好吃的！！！” 胤祐：…… 我的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胤禩瞬间破涕为笑。 他欢欢喜喜的看向宫女：“要吃, 苦瓜！” 宫女看着脸色灰败的七阿哥, 暗暗窃笑不已。她笑眯眯的应了是, 回头就将此事告诉惠妃和卫庶妃。 “本宫看胤禩恢复的很好，都有精神和七阿哥吵架了。”惠妃哑然失笑。 卫庶妃想到这里又红了眼。 惠妃难得温柔：“如今胤禩病愈，身为额娘你应该高兴才是，哭哭啼啼的做什么？” 卫庶妃知道是知道，却也忍不住。她擦了擦眼角，赶紧起身蹲福告退：“婢妾还有做苦瓜的小技巧，现在就去小厨房瞧瞧。” 惠妃笑着点头。 等卫庶妃退下她没忍住将胤禔拉了过来，将他好好唠叨了一通。 瞧瞧七阿哥和胤禩说了一番话就把他神志来了回来，惠妃多少有些遗憾。你说要是胤禔这么做该有多好？天大的人情就被七阿哥给占了去。 -- 第90页 胤禔也很无辜。 他表示自己以前没少和胤禩说话，只是胤禩反应慢吞吞的，而自己又性子急躁，一来二去也就接触的越发少了。 惠妃气极反笑。 她伸手戳着胤禔的脑门：“你也知道你性子急躁？知道的话不如从今天开始修身养性，改改脾气？正巧苦瓜就不错，本宫看今日就让你吃清炒苦瓜、苦瓜炒蛋、苦瓜酿肉和苦瓜丸子汤就是了。” 胤禔：……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冷酷无情的惠妃，忍不住一声惨叫：“额娘，您可是儿臣的亲额娘！” 惠妃呵呵一声。 她冷飕飕的目光像是刀子划拉在胤禔的身上，惠妃残忍无情的补充：“要能让你长长记性的话，吃上三五日，十天半个月本宫瞧着也不错。” 胤禔人都傻了。 他震惊的看着惠妃，不明白这个世界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无理取闹，匪夷所思。 至于屋子里的胤禩倒是开开心心的，因为送餐过来的居然还有额娘！ 胤禩双眼亮晶晶的喊着卫庶妃，喊一声卫庶妃脸上的笑容就大了一圈，黏黏糊糊的模样让胤祐也忍不住想起自家额娘了。 刚好！ 只要下床以后说自己想念额娘，想要回承乾宫里用膳，自己不就可以跑路了吗？ 胤祐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胖乎乎的小短腿一动一动挪到床边，胤祐离胜利越来越近。望着床边缘的他暗暗握住双手，只差一点点就可以跳下去然后逃跑啦！ 偏偏就在胤祐只差最后一步的时候，一双手抱住他的腰。胤禩带着哭腔喊道：“七哥，七哥要跑了。” 胤祐：…… 他小脸皱成一团，讪笑着回答：“哥哥不会嫌弃弟弟，吃饭不能在床上，咱们得坐到椅子上才能吃饭的哦？” 绝对不是讨厌胤禩！ 胤禩将信将疑，他勉勉强强的将小手伸向卫庶妃：“额娘抱，吃，吃饭饭！” 即便如此，他的双眼是眨也不眨的盯着胤祐，唯恐一不注意胤祐就跑了。 卫庶妃笑得花枝乱颤。 她先将胤禩放在小椅子上，然后转身又小心翼翼抱起一脸郁卒的七阿哥。卫庶妃低语：“七阿哥放心，苦瓜很好吃的！” 胤祐小脸通红。 看看这下子连卫庶妃都知道这件事了。胤祐的脚趾都蜷缩在了一起，羞耻心让他抿紧嘴巴，坚决不肯应是。 卫庶妃也没强求。 她笑眯眯的将七阿哥也放在位置上，然后给他们分别盛了饭。 胤祐拿着筷子吃的开心。 假装没有看到苦瓜那道菜……就是了。 胤禩看看自己手里的勺子，再看看七哥手里的筷子。他板着小脸：“要筷子，不要勺子。” “可是八阿哥……” “要筷子，筷子！” “是。”宫女只好换上了小巧的筷子。 胤禩小手胖乎乎的，抓着筷子再夹肉丸……？那就是做梦，他夹一下肉丸哧溜一下，夹一下肉丸又哧溜一下……愣是好半响都没有夹到一颗肉丸。 宫女看着心疼，刚要上前帮忙却被八阿哥拦了下来。胤禩一鼓作气，坚决要自己把肉丸夹到碗里来。 问题他胖乎乎的小手，实在无法好好的操控筷子。眼看尝试了一回两回三四回，五回六回七八回，还是没有成功，八阿哥垂头丧气的收回自己的手。 下一刻他看到自己的碗里多了一颗圆滚滚的肉丸，抬起头的胤禩恰好和胤祐来了一个对视。 胤祐歪歪头：“快点吃吧！” 胤禩双眼亮晶晶的，他重重点头：“嗯！” 然后胤禩又提出要求：“七哥，我要吃苦瓜。” 胤祐的表情一僵。 自己才刚刚忘记苦瓜这个话题，八弟怎么又想起来了？他黑着脸盯着满桌子的菜，这么多大鱼大肉，就填不饱你的嘴巴吗？胤祐试图用其他的菜色来堵住胤禩的嘴，只可惜半点用处都没。 最后还是胤祐不得不将筷子伸向苦瓜，默默的夹了一筷子放在八弟的碗里。 “七哥不吃吗？” “……吃。”胤祐泪流满面，默默的也夹了一筷子苦瓜放在自己碗里。他苦大仇深的盯着那一块苦瓜，心里暗暗期盼卫庶妃说的是实话。 只是苦瓜怎么能不苦呢？ 胤祐不太抱期望，他硬着头皮夹起这一块苦瓜，然后慢慢的放入嘴中。 用力一口咬下去，就可以感觉到苦瓜的汁水瞬间在嘴里爆开。青涩的苦味涌上，让胤祐意外的是并不像平日吃到的苦瓜那般苦涩的让人想掉眼泪，而后甚至还泛起了浅浅的甘甜。 胤禩也吃了一口。 先前泛起的苦意让他微微皱起了脸颊，随后涌上来的甘甜让他眉开眼笑。胤禩若有所思：“这就是嗯……先苦后甜？” 卫庶妃笑着点头：“后面有一点点甜味，是不是感觉特别甜？就像是胤禩你一样，你日后啊也一定会过得越来越开心，越来越快乐的！” 胤禩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倒是胤祐陷入沉思之中。他还记得四哥的龙气一开始也是苦涩的让人难以下咽。直到佟母妃的事情发生以后，苦涩的龙气才逐渐发生改变，带上了一点点隐隐约约的甜味。 或许八弟也会是一样？ 想到这里胤祐倒是松了一口气，他重重点头。若是如此的话，自己一定要想办法把八弟的龙气变得好吃点才好。 -- 第91页 用完膳也到了该回去的时间，问题在于胤禩。胤禩吵着闹着都不愿意跟胤祐分开，非但要跟他在一起睡不可，嘴里还蹦出一个抵足而眠的成语来。 撒娇的小包子原本就特别可爱，加上八阿哥毕竟吃了这么大的苦头。惠妃和卫庶妃都是一脸心疼和无奈。 他们齐齐将目光放在胤祐的身上：“七阿哥今日要不留宿一晚上？就一晚！” 胤禩双眼放光。 他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抓着胤祐的袍角，眼眸里满满都是期待：“七哥！七哥！七哥！” 奶呼呼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到最后胤祐还是束手投降了。他深深长叹一口气：“是，是，是。不过我们约定好了，就一晚上，明天就不行了哦。” 胤禩乖乖点头。 甚至他还伸出手指勾勾胤祐的小拇指：“约定好了的！” 半夜时分。 睡得香甜的胤祐，再一次感受到视线。他精神大振，猛的一个翻身恰好对上了胤禩惊慌的眼睛。 胤禩的双眼炯炯有神，甚至在黑夜里还反着光。瞧他那精神十足的模样，显然一开始就没有睡着。 胤祐：…… 他觉得弟弟很欠揍，大半夜不睡觉居然还在这里精神满满的看着自己。 胤祐板起脸。 他坐起身来，双手抱胸严肃的盯着胤禩，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育他：“八弟，不好好睡觉的话，可是无法长大的！” 胤禩心虚极了。 他赶紧躺下来，然后用力扯住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小小声应是。 胤祐的怀疑没有解除。 他选择躺在旁边盯着胤禩看，决定这一回自己要等到八弟睡着再睡觉。 显然胤祐的决定是正确的。 只见胤禩左翻翻右翻翻，半响还是没有睡着，甚至还试图偷偷看看胤祐有没有睡着。 然后被抓包啦！ 胤祐也发现不对劲，仔细观察以后，他发现胤禩的恐惧和不安。胤祐学着额娘的模样，轻轻拍着八弟的脊背：“睡吧，七哥陪着你哦！” 胤禩像是一颗球裹在被窝里，他声音软绵绵的：“七哥，今天我玩的好开心。” “有我陪着，你当然会开心。” “嗯！”胤禩点点头，只是他湿漉漉的眼睛里都是不安。良久胤禩小小声问道：“七哥，你说我会不会又被关回那个世界里呀？” 现在的一切就像是梦境一般。 胤禩睁着圆滚滚的眼睛，怎么都不敢入睡，生怕等他再一次苏醒的时候，又回到那个孤零零的世界，然后再也出不来了。 胤祐板着脸，他握紧拳头：“怕什么？能把你拉出来一回，七哥就能把你拉出来无数回！” 第42章 胤禩眼圈红通通的。 他也不过是个幼童罢了, 又从有记忆起就被锁在那出不去的世界里，再是因那些影像而早熟些，这一切也早已超过他能承受的极限。 胤禩的心一直吊在半空中。 能和额娘说话, 能和兄长接触，都宛若是一场梦境，让他欢喜又让他惶恐。 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无望，而是获得希望之后再彻底绝望。胤祐的保证让胤禩鼻尖一酸, 无数后怕、恐惧和无助的情绪瞬间涌上前来, 胤禩抓住胤祐的衣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比起在额娘面前的控制。 这一回胤禩的哭泣声嘶力竭，像是要把一直以来受到的委屈尽数哭个干干净净。 值夜的宫人被惊动了。 辗转反侧, 一直担忧胤禩的卫庶妃也被惊动了。她披着长袍匆匆而出，听见里面声响的时候竖起手指嘘了一声。 “小主……” “就让两个孩子好好说说话吧。”卫庶妃柔声道。她不知道七阿哥是处于什么位置，却也知道或许哭出来才是对胤禩最好的事情。 再说就给孩子一点面子吧。 乌泱泱的一群人涌进去，嚎啕大哭的胤禩岂不是面子里子都丢个干干净净？卫庶妃伫立在屋外, 静静倾听着屋内的声音。 直到胤禩的哭声逐渐变轻，然后变成几乎听不清的奶嗝声, 卫庶妃才长长舒了口气, 蹑手蹑脚的又重新回屋里。 屋子里的胤禩闹了个大红脸。 他试图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小脑袋，免得让七哥看到自己满是泪痕的脸蛋。胤祐伸手戳戳被团：“刚才七哥都看到了，胤禩满是鼻涕和眼泪——” “没有, 胤禩没有哭嗝！” “……”胤祐觉得要和胤禩说明下说谎话的下场, 他咳嗽一声绘声绘色说起：“胤禩知道为什么兔子的尾巴特别短？” “……为什么？” “因为兔子说谎话, 所以尾巴被嗷呜咬断, 然后就变短了！”胤祐振振有词，张牙舞爪摆出大老虎的架势。他自信满满, 却不知道看起来其实算是只装模作样的小猫崽。 胤禩所在的被团抖了抖。 紧接着他给出一个答案：“……胤禩, 没有尾巴。” 胤祐：…… 你还真是个小机灵鬼！ 胤祐双手抱胸, 决定要再说一个故事。不过还没等他再次开口，胤祐就看到胤禩像是小乌龟一般，犹犹豫豫的伸出小脑袋。他的脸颊上浮着两朵红晕，声音软软的：“我哭了，是秘密。” 犹豫一下。 胤禩又补充：“是，第二个秘密。” -- 第92页 胤祐笑得眉眼弯弯：“那我是锦鲤的事情也是秘密哦！” 胤禩重重点头。 两人滚在一起，头碰头凑在一起呱呱呱的说着话。胤祐自得的说着自己身为锦鲤的威风，顺带好奇询问胤禩为何会在里面。 胤禩摇摇头。 他也记不清是怎么一回事，反正有记忆起自己就困守在里面。想到看得那些影像，胤禩打了个寒颤，小小声的嘀咕起来：“里面有一个和我同名同姓的人……然后还有七哥！但是里面的七哥沉默寡言，根本不和我说话，总是独自一人。” 胤禩叭叭叭说个没完。 观看影像这么久，他还和人说过。此刻一说起来，胤禩说话断断续续的毛病也被治好了，他叭叭叭个没完没了。 比如里面的太子。 刚开始器宇轩昂，才华横溢，结果后头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性格古怪还爱用鞭子抽人，最后被汗阿玛呱唧关了禁闭。 胤祐眼皮跳了跳。 胤禩继续往下——又比如里面的大哥。 刚开始也是英武帅气，威风凛凛，结果后头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从直爽大方之人变成阴险狡诈之徒，甚至还镇魇太子直接被汗阿玛也呱唧关了禁闭。 胤祐嘴角抽了抽。 胤禩紧接着又说起四阿哥，这位四阿哥前期还是比较受胤禩怜惜的。毕竟他爹不疼娘不爱，养母佟皇贵妃去世以后就成了宫里的小可怜…… 胤祐眼睛睁大到极致。 他猛地惊呼一声，又迅速捂住嘴：“等等，养母？” 胤禩点点头。 他认真回忆，确定自己没说错：“这位四阿哥胤禛，他的生母是德妃来着。” 胤祐的下巴咣当，直接张到最大。要不是隐隐的疼痛提醒了他，指不定胤祐的下巴会直接脱臼。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 四哥的生母是德妃，德妃，德妃不是六哥的生母吗？那等于四哥和六哥是亲兄弟！ 四哥知道吗？六哥知道吗？ 胤祐深深思考两者之间的关系和态度以后，觉得应该是不知道的……吧？而且德妃被关在永和宫，也没听说四哥想去探望来着？ 胤禩还在叭叭叭个没完。 要说前面对四阿哥充满怜惜，后头想想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主角悲惨的结局，他对这四阿哥也多出一抹怨气，话题一转开始说起四阿哥的坏话：“四阿哥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冷酷无情，心如铁石，翻脸比翻书还快……” 胤祐打断了胤禩的话语。 他一脸骄傲和认真：“胤禩，梦境都是相反的。事实上四哥不但不是那样的人，而且他贴心温柔，端正良善，通情达理，待人诚挚……” 身为四哥吹，胤祐满脸骄傲。 至于胤禩，此刻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看向胤祐的眸底都带上了三分嫌弃。 胤禩噘着嘴。 他不服气：“和我同名的却是悲惨无比，四哥在梦里还当上皇帝了呢。” 胤祐面无表情。 就算他年纪小也知道——太子等于下一任的皇帝。 太子被圈禁。 大哥被圈禁。 四哥当皇帝……？ 胤祐揉揉胤禩的小脑袋。 他越发肯定胤禩的梦境是相反的：“胤禩的未来才不会那么悲惨，而是会快快乐乐的一辈子！太子哥哥会继承皇位，大哥会变成他的好助手，至于三哥四哥和其余兄弟都会做成自己的目标，对不对？” 胤禩睁大眼睛。 听起来好像真的有几分道理？他犹犹豫豫的点点头：“真的吗？” 胤祐重重点头。 胤禩若有所思，他继续念叨着其余梦境里发生的事情，同时这些日子的倦意逐渐涌上心头。胤禩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到最后他在被窝里蜷缩成一小团，甜甜的陷入睡梦之中。 睡不着的倒是成了胤祐。 说是这么说，胤祐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安的。 要是胤禩梦到的是真的…… 胤祐在床上辗转反侧，对兄弟们凄惨的未来沉痛不已。等到第二天睡得精神饱满的胤禩刚起床，他一抬头就语胤祐来了个对视。 胤祐眼底一片青黑。 他幽怨的盯着胤禩，随即沉痛的表示：“八弟，梦见的那些事情不能说出去知道吗？” 要是得知太子和大阿哥圈禁，四哥登基的事情，汗阿玛非得原地爆炸。 胤禩乖乖点头。 他很认真的回答：“我知道，这是我和七哥的秘密，对不对？” 胤祐重重点头。 回头他也不自觉开始观察四哥。 后面跟了个胤禩萝卜头。 再后头是胤祺和六阿哥胤祚，四人躲在宫墙后面偷偷摸摸看胤禛…… 再是无知无觉的人也发现了好吧？更何况这不是一天两天，而是足足十天了！ 被观察的胤禛面无表情。 他手上用力，险些将狼毫直接扮断，至于同样发现这一幕胤禔很是酸溜溜，冷哼一声嘀咕着：“四弟，想不到你还真受欢迎，啧。” 别以为我没听见啧！ 这种欢迎我可不需要！ 胤禛无能狂怒。 一心一意想要贯彻低调的他就搞不懂了，明明上辈子他也是这样闷头读书，努力练习，在兄弟们之间只算得上是平平无奇，几位兄弟也不太注意自己。 -- 第93页 而如今这是怎么了？ 胤禛装作没有注意到四个弟弟，依然‘认真’书籍，抄写大字。 胤禩也盯着胤禛。 比起其他三兄弟都是好奇，他的视线更犀利甚至还带上了评估的意味。 真的梦境是梦境吗？ 真的结果会是相反的吗？胤禩认真观察，心里仿佛有个小本本在努力记录。 根据他这些天的观察，四哥也就普普通通的阿哥，学业比不上太子哥哥不说，勉强就和三哥打个平手……好吧，勉强要比三哥好上一点点（胤祉：我的面子不要的吗？） 至于还没开始的骑射课。 唔，看不出，但是胤禩在影像里见过关于那个自己对四阿哥的描述：骑射平平无奇甚至还有点弱鸡，这一点到时候再去确定就是了。 总体来说也就普普通通一四哥。 当然胤禩还有一些疑问没有得到解决，比如自己看到四哥胤禛的脸就莫名想挥出拳头，直接打到他两眼发黑，求饶不已……咳咳。 光是想到那样的场景胤禩便嘿嘿直笑，傻乎乎的模样让胤祺和胤祚都是侧目不已。 在去延禧宫探望八弟以后，他们才知道原来宫里一直有说八阿哥是个傻子的传闻。如今看来，虽然似乎没有宫人们说的那么傻，但是恐怕也是有点傻的。 胤祺和胤祚升起一丝怜悯。 对待脑瓜子不好的胤禩咱们要温柔一点。尤其是胤祺他心事重重：“胤禩这么笨，要是去了尚书房读书跟不上怎么办？要不也和咱们一起去开蒙吧。” 路过的太子胤礽嗤笑一声。 他伸手摁住胤祺的小脑瓜：“就你还关心八弟的学业？来来来，把声律启蒙的第三篇背一遍。” 胤祺当场裂开。 胤祐见状不妙，心中立马升起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话语，他拉着胤禩，带着胤祚立马跑路。 至于胤祺？ 被当场逮捕的他自然被三人毫不留情的抛弃了。哒哒哒跑出好远，听着背后胤祺痛不欲生的背书声，三人乐得笑出声。 和六阿哥胤祚告别，胤祐牵着胤禩准备将他送回延禧宫。半路胤禩拉了拉胤祐，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七哥，我才不要输给四哥。” “……？” “我看到四哥就想打他。”胤禩握紧了拳头，眼底冒着熊熊烈火：“我要和大哥好好学习，以后痛揍四哥。” 胤祐：…… 他恨不得摁住胤禩的肩膀摇晃两下：错的是你梦里的四哥，而不是现实里的四哥哇！ 惨，四哥，惨！ 胤祐想为四哥鞠一把泪。 最重要的是两人身后响起一阵脚步，紧接着是太监们略带惊恐的请安声：“奴才，奴才给四阿哥请安。” 胤祐：……啊这。 他僵着脸回转身，和四哥面面相觑。 追上来想问问胤祐带着兄弟偷窥是为什么的胤禛：……？？？ 胤禛满脸疑问。 他的脑海里缓缓浮出一句话：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第43章 要知道这辈子, 在此之前胤禛甚至还没有见过胤禩，更不用说和他产生任何的冲突。 突闻这一番话的胤禛愣在原地，全然不知道胤禩的针对来自何处。 胤禛对于胤禩的情感很是复杂。 他认同胤禩的才华, 认同胤禩的能力，更任何他在很多事上能做的比自己更好。同样胤禛也不认同胤禩的许多地方，比如他狡狯如狐，心术险诈, 比如他为人圆滑, 结交百官…… 胤禩，是自己上辈子的一生之敌。 问题是上辈子, 而不是这辈子！胤禛这辈子的打算也很简单，没了上辈子的远大志向，这辈子他自然也没把八弟视为对手，而如今的局势让他实在有些琢磨不透。 胤禛困惑的盯着胤禩。 而背后说坏话被抓包的胤禩也有点心虚，抓住七哥的衣角就往他身后躲。 当然躲归躲, 胤禩还要偷偷探出一双眼睛瞪着胤禛，只差拉个下眼皮吐舌头做鬼脸了。 胤禛额头青筋暴起。 胤祐讪笑着：“四哥，胤禩刚才说的是要跟大哥好好学习, 以后争做一个巴图鲁，绝对没有说要暴打四哥一顿！” 胤禛：……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自爆的胤祐：“本阿哥还没问。” 胤祐：…… 他努力支棱：“我这就是解释解释？” 解释个大头鬼。 胤禛双手抱胸，怀疑的盯着胤祐。他的心底隐隐有一丝怀疑, 是不是这小子在背后说自己的坏话？毕竟这些天以来, 胤禩就像是一根小尾巴追在七弟的身后，指不定就是被七弟给忽悠了。 胤祐：…… 不知为何，他忽然感到从天而降一个大黑锅, 直直的砸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认定七弟教坏八弟的胤禛面色严肃, 他将胤祐拉了过来, 打算好好教育教育。意外的是胤禛还没有开口，便察觉到胤禩的目光越发犀利，如电般扎在自己的背上。 这小子…… 等等！？胤禛眼睛一凝，他的视线落在胤禩紧紧攥着胤祐衣角的小手上。 胤禛恍然大悟。 除去七弟带坏八弟这个可能以外，他忘记了还有另外一个可能。 或许胤禩是吃醋了？ 毕竟他现在大病初愈，多少有些雏鸟效应，对于唤醒自己的胤祐更是黏糊得很，也许就是因为如此，所以看自己不顺眼？胤禛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脸上隐隐浮现出一丝无奈。 -- 第94页 和这样的八弟计较？ 胤禛自持身为兄长，自然是不愿意的。加上这辈子也没想和胤禩再起纷争，他摁住心底发寒的感受，将大手落在胤禩的脑袋上：“胤祐是你的哥哥，也是本阿哥的弟弟，本阿哥不会和你抢的。” 胤禩睁大了双眼。 他没由来的一阵恶寒，胃里是一阵阵的翻滚。胤禩满脸嫌弃的看着胤禛，恨不得立刻吐出来得了，他下意识伸出手，啪叽一下直接把胤禛的手打掉。 胤禛一脸惊讶。 胤禩满脸的嫌弃全数落在他的眼中，胤禛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原本大度原谅八弟的心思那是一扫而空。 这辈子的自己也还是个孩子呢！ 一点没打算委屈自己的胤禛冷笑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胤祐提到自己的身后，话题一转：“当然这是骗你的。” 胤祐：……？？？ 胤禩眼里都要冒火了，他暂且忘记心里对胤禛的排斥，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抓住胤祐的手腕：“七哥，和我一起。” 呵呵。 胤禛挥挥手：“苏培盛，你亲自将八阿哥送回延禧宫，本阿哥带七弟先回承乾宫。” “唉？” “等等！”胤禩不乐意。 只可惜下定决心的胤禛，并不打算听他们的话语。他残忍无情的拉着胤祐，顺口提醒：“今年御膳房里刚送来两条新鲜桂鱼，额娘说要做成松鼠鱼吃，胤祐想不想吃？” 胤祐眼前一亮。 他犹犹豫豫的看向胤禩：“要不叫八弟也一起？松鼠鱼酸酸甜甜的胤禩也一定会喜欢吃的……” 胤禩眼前一亮。 他挑衅的瞪了胤禛一眼，立马升起手：“七哥，我要去！” 却不料话音刚落，一旁的胤禛便断然拒绝：“不行。” “哎？为什么？” “胤祐，八弟刚刚病愈，这些日子都还在疗养之中。松鼠桂鱼味道重，如今他还吃不了。”胤禛认真解释，到最后还要笑着道：“咱们胤祐是个关心弟弟的好孩子，想来定然会协助惠母妃和卫庶妃一起照料八弟的身体吧？” 胤祐重重点头。 想到胤禩梦境里吃的那些苦头，他怜惜的揉揉胤禩：“八弟要努力啊，这已经是最后的难关，度过以后胤禩就能和七哥一起无忧无虑的玩耍……额，读书。” 察觉到胤禛善意的笑容。 胤祐不情不愿的把玩耍换成读书。 胤禩满口小白牙都得咬碎了。 他嘴翘鼻子高，扭身跑回延禧宫就嚷嚷着：“胤禩，要读书！” 惠妃正和卫庶妃说话呢。 闻言她登时乐了：“咱们胤禩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回头就让你大哥给你开蒙好不好？” 胤禩重重点头。 他握紧胖乎乎的小手，挥舞得虎虎生威：“还要大哥教我打拳头！” 惠妃一愣。 她的脸颊上泛起浅浅的笑意，还未来得及问问胤禩为何要习武的时候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朗笑，下一瞬刚下课的胤禔大步踏入殿内。 他麻利的给惠妃请安，又朝卫庶妃叫了一声好，最后才将目光转向胤禩。 胤禔看着圆润的团子胤禩，眸中满满都是满意和欢喜，他伸手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好样的！不愧是大哥我的弟弟，大哥定然会教你如何打拳的。” 胤禩乐得一跃而起。 他抱着胤禔的胳膊直嚷嚷：“大哥，你真好！” 胤禔哈哈一笑。 天天瞧着四弟和七弟被一群弟弟围着，他心里的滋味也是不好受。 胤禔满眼欢喜的看着胤禩，打定主意要努力努力，争取将眼前的小包子转化成自己的迷弟。 他牵起胤禩的手往后院走，一大一小边走边聊，瞧着那是分外和乐融融。惠妃望着两人的背影，乐得合不拢嘴，甚至鼻尖都隐隐泛酸：“胤禔这是长大了，懂事了！” 身为皇上的长子又在宫外被人娇宠长大，胤禔多多少少被养得性格娇纵了些。虽然回宫以后头铁与太子起了几回冲突，性格稍稍收敛，但是性格这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扭转的？瞧瞧胤禔的人缘还不如太子就知道了。 而如今胤禔居然也知道友爱兄弟了？ 惠妃哽咽又激动。 倒是卫庶妃哭笑不得：“惠主子说得也太过了，大阿哥性子直了些，却对人诚挚待人热情……” “卫妹妹你才说得过了。” 惠妃哑然失笑：“要本宫说胤禩醒智以后瞧着就是个聪慧的，日后你的好日子还多的是呢！” 商业互夸一阵。 惠妃和卫庶妃自觉两人之前的情谊都上升不少。 至于后院里胤禔也从胤禩口中得知他的目标，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什么！？你说你想要痛打胤禛？” 胤禩重重点头。 胤禔有些犹豫：“这……不太好吧？兄弟之间打架的话汗阿玛会不高兴的。” 更何况胤禔看看只有自己腿高的弟弟，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他半弯下腰：“胤禩为什么想打你四哥？” 胤禩歪着头：“大哥不想打太子哥哥吗？” 胤禔：……想是想的。 胤禩叉腰，他的尾巴都险些翘起来了：“就和大哥想打太子哥哥一样，我想打四哥也是正常的嘛！” 胤禔缓缓陷入沉思之中。 -- 第95页 好像……听起来，也挺有道理的？ 院子里的太监宫女欲言又止。 不管怎么说打太子或是打四阿哥都不像是什么好选项吧？只是看着尚在考虑大阿哥和八阿哥，话语在舌尖上转了转又咽了下去。 只是考虑……不会行动的吧？ 宫人们却是不知还有一句话叫做心动不如行动，胤禔和胤禩嘀嘀咕咕之中竟还真琢磨出一个办法。 打架的确不好，但比赛就没有问题了。一大一小眼睛滴溜溜的转，兄弟间的情谊似乎也在此刻提升不少。 另一边胤祐开开心心，蹦蹦跳跳的跟着胤禛回了承乾宫。 等离开八弟之后，胤禛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幼稚了，好好的和尚且年幼的胤禩较什么劲？ 他全然不知某人以痛殴自己为目标，发奋向上已经开始向大哥胤禔学习，胤禛心里一软，顺口嘱咐起胤祐：“胤祐是当哥哥的人，要懂事，带着弟弟读书不要乱跑知道了吗？” 胤祐小嘴撅起。 他哼唧蹦在前面：“我还是个宝宝呢！” 殿内的佟皇贵妃听到胤祐的自称，乐得笑了一声。她揽着胤祐揉揉：“就是，咱们胤祐还是宝宝呢！” 胤祐有了佟皇贵妃的撑腰，越发得意。在佟母妃怀里滚来滚去的同时，他还大声嚷嚷：“就是就是！” 戴佳庶妃满脸无奈。 她一边喊着宫人上膳，一边喊着四阿哥入座，瞧戴佳庶妃对胤禛温柔贴心的模样，乍一看还以为她才是胤禛的额娘呢。 胤祐登时不乐意了：“额娘——” 他赶紧从佟皇贵妃的膝盖上爬下来，小跑到戴佳庶妃跟前撒娇：“我也是额娘的宝宝呀！” 戴佳庶妃哭笑不得。 她将胤祐抱起放在膝盖上，认真说明：“胤祐当然是额娘的小宝贝！只是四阿哥一直在外面照顾小宝贝很辛苦很累的，因此额娘要感谢四阿哥哦！” “照顾胤祐一点都不累！” 胤祐哼哼唧唧不乐意，努力扳着手指头说着自己的优点：“胤祐可爱，懂事，听话……” 戴佳庶妃被逗乐了。 她捏捏胤祐的小鼻子：“你可真是个厚脸皮！” 胤禛呵呵冷笑一声。 等用膳的时候，没等胤祐拿起筷子吃饭，胤禛便吩咐宫人将他的碗筷给撤下去。 在胤祐震惊的目光，他拿起汤匙盛了一勺，吹吹气：“来，胤祐宝宝，四哥喂你饭饭吃。” 胤祐瞪圆了眼。 佟皇贵妃和戴佳庶妃险些被呛着，面容惊悚的看着胤祐吹吹气，然后乘着胤祐发呆的时候一勺子塞进他的嘴里。 胤祐惊呆了！ 他吃了好两口才回过神，羞耻得连手指头和脚趾头都蜷缩在一起。面对胤祐难以置信的目光，胤禛却是泰然自若，他扬了扬眉：“还是宝宝的话，喂饭也是理所应当的不是吗？” 胤禛露出和（mo）善（gui）的笑容，温柔地拍拍胤祐的肩膀：“放心，身为哥哥的我，会好好照顾胤祐你的。” 好好两字。 声音都特别重一点呢：） 胤祐打了个寒战。 第44章 胤禛心情很不错。 发觉这招管用的他难得得意, 半点没有发觉佟皇贵妃和戴佳庶妃的眼里蕴满了笑意，也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的行为说有多幼稚就有多幼稚，简直让人看着都要直摇头。 他心情倍儿棒。 胤禛再接再厉, 他手持汤匙，舀起一勺嫩嫩的蒸鸡蛋，上面还点缀着一粒粒虾米。胤禛吹了吹气，和颜悦色慢条斯理的朝着胤祐递去：“来——啊。” 胤祐大惊失色。 胤禛泰然自若, 顺便还要笑盈盈的补充：“没事的, 毕竟胤祐还是个宝宝。下回等八弟来了，四哥也要示范给八弟看看, 对不对？” 等等？什么！？ 胤祐高速运转的脑子瞬间凝滞，他的双眸逐渐惊恐。 自己可是当哥哥的人。 要是被胤禩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他的面子和里子就全部完蛋了！ 胤祐冷汗涔涔而下。 尤其是等他回过神的时候，眼看四哥的脸庞在眼前越变越大，汤匙也离自己的嘴巴越来越近, 胤祐终于忍不住了。他哇哇大叫：“我，我，我不要当宝宝了QAQ” 胤禛的手一停。 他似笑非笑的盯着胤祐：“不当宝宝了？” 胤祐哽咽。 胤禛的手再次往前一送, 从来不知道四哥居然如此卑鄙无耻的胤祐垂泪不已，偏偏看着是一汤匙，实际上被四哥抓在手心里的人质却是胤禩。 面对这般的情况, 胤祐唯有含泪：“我知道错了, 我不当宝宝了呜呜呜。” 胤禛心情舒畅。 他忽然觉得八弟看着也眉清目秀，全然没了过去那种讨厌的感觉。 这辈子还是有点好处的嘛！ 胤祐果真变得老实了，接下来的用膳时间他老老实实扒拉着饭菜, 就连平日里不喜欢的苦瓜茄子也吃了好几块。 莫名让人觉得可怜巴巴的。 佟皇贵妃和戴佳庶妃满腹柔情, 没忍住给胤禛一个谴责的眼神, 围着胤祐嘘寒问暖，纷纷给他夹着最好吃的菜色。 胤禛老成的叹气。 也难怪汗阿玛一脸心事重重，将胤祐交付给自己。要是让额娘和戴佳庶妃管理，怕是胤祐就会被养歪的吧？ -- 第96页 经过这一场战役，胤禛镇压了不服管教的胤祐，以及试图掀杆而起的胤禩，成功捍卫了自己身为兄长的宝座。 时间从夏日挪到了初秋。 虽然叶克书和戴佳英善关于琉璃的研究尚未有成果出现，但是寻觅的名医已从大江南北赶至紫禁城。 一等下课。 胤祐便拉着胤祺，匆匆赶去钟粹宫一探究竟。六阿哥胤祚居住的屋子里散发着浓浓的药味，他的眼睛上蒙着一块黑布，精神瞧着还算不错。 胤祚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他的眼里闪着期待：“来了这么多名医，想来一定会有办法的。” 虽然纳兰师傅说了不少关于名人的故事，但是能治好总比不治好来得好吧？胤祚的开心也渲染给胤祐和胤祺，三人笑着拿出棋子玩闹起来，直到胤祚打起哈欠胤祐才拉着胤祺离开：“我们明天再来哦！” 胤祚重重点头。 只是胤祐和胤祺的好心情，在走到正殿时就被打破了。忙完政事朝务的康熙也匆匆赶来，细细询问几位名医。 只可惜答案不太好。 来自各地的名医齐刷刷的摇头，其中一人面带遗憾：“六阿哥的眼睛已经拖了太久，草民无能为力。” 胤祐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 胤祺的脸色也瞬间黯然不少，两人小手相握，蔫巴巴的往外走。 康熙眼角余光注意到两人。 他心头堵着，抬声喊道：“胤祺，胤祐，进来吧。” 胤祐和胤祺垂头丧气的进来了。 他们请了安，闷闷地立在一旁，康熙使人将这些个名医送走之后柔声问道：“你们刚刚是去过胤祚那了吗？” 两人点点头。 胤祐没忍住，他小声喃喃着：“汗阿玛，胤祚的眼睛……真的没办法了吗？” 康熙笑容一僵。 紧接着他搂过胤祐，揉揉他的小脑袋：“朕已经让人去寻更多的名医，就算不行咱们也会研究出更方便的眼镜，然后让胤祚变好的。” 康熙温柔的盯着胤祐。 他声音柔和：“一切就交给汗阿玛好了。” 胤祐轻轻点头。 他默默和胤祺告别，回到承乾宫里也是打不起精神。看到这一幕的胤禛有些疑惑，他跟着胤祐回答寝殿，沉声询问：“胤祐，你是怎么了？” “四哥？”看到进来的是胤禛，胤祐闷闷的回答：“六哥的眼睛，名医看了也说没有办法。” 想到明天还要去探望六哥，胤祐心底都升起一丝怯意。他趴在桌上唉声叹气，倒是胤禛的表情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 对于胤祚，胤禛没什么好感。 上辈子他夭折的时候，胤禛甚至尚不知道德妃是自己的生母，也压根没有多大的悲伤，甚至在此后还因为这件事被德妃怨恨，说出死的为什么不是你而是胤祚的话来。 至于这辈子。 在胤祚做出将胤祐推入水中的事情之前，他骄横跋扈的性子也早已远扬，做的烦心事多如牛毛。 这辈子的胤禛对他也没有半点好感，以至于面对胤祚一只眼盲的情况，胤禛甚至可以冷静的发表自己的感想。 要是能活下来，就算丢一只眼睛又如何？更何况，光是将胤禵拿捏在手上就能闹得鸡犬不宁，要是有胤祚胤禵两个？ 胤禛不得不说。 他觉得以盲眼将胤祚踢出这个行列来得更让人松口气。 当然以上也只是胤禛自己的想法。 就比如自己眼前的胤祐，正在为此烦恼不已。 自己起码还没有被胤祚伤害过，而眼前的胤祐明明被伤害过，却还是忍不住心软。胤禛伸出手摸摸胤祐，安慰着：“佟佳氏和戴佳氏的人不是在努力研究琉璃了吗？指不定到时候有了眼镜，胤祚就能够和普通人一样了。” 戴眼镜和本身好那能一样嘛。 胤祐白了四哥一样，愤愤不平：“而且那眼镜什么时候能做出来都不知道……” “欧罗巴人能做出来，咱们定然可以。”胤禛掷地有声。不说在弘历时期，单片眼镜已经逐渐流行，再过十几年时尚华丽的琉璃器便逐渐繁茂，甚至还反超异国人进口数量开始出口。 “……四哥竟是会说大话。” 胤祐小声嘀咕着，最重要的是……胤祐深深看了胤禛一眼，老气横秋的长叹一声。 胤祚可是四哥你的亲弟弟哎！ 胤祐摇头叹息：等日后你知道的时候，定然会后悔自己说出的话！ 这态度落在胤禛眼里就是另外一个说法，他扬了扬眉：“你不相信？” 胤禛哼了一声。 第二天他打了报告，由纳兰性德带领两人一同去了郊外琉璃厂查访进度。 刚好心情不佳的康熙也有这个打算，见胤禛和胤祐提及，他索性让纳兰性德带着太子胤礽、大阿哥胤禔、四阿哥胤禛和胤祐一同去琉璃厂看看。 至于五阿哥胤祺也想去。 只可惜他昨日的背诵又没及格，被康熙摁下要求跟着三阿哥胤祉去读书了。 胤祐挥挥手。 他的声音清脆响亮：“五哥放心，我会连你的份一起看的。” 胤祺：……呵呵。 至于他什么反应胤祐就当不知道了，他们一行人一路行至顺贞门，纳兰性德与一行侍卫早已等候多时。 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一辆分外眼熟的马车。胤祐眼前一亮，登时像小兔子般蹦跳起来。他高高抬起下巴，炫耀的朝着太子胤礽等人介绍：“这就是我上回做的哦！” -- 第97页 大家都看过木头模型。 真真正正的四轮马车倒是头一回见着，车厢加宽加大，原本两轮车里坐两人还算舒适，坐四五人就相当狭窄了，而这一辆马车坐下所有人还有些不小的空间。 胤礽不吝夸奖：“胤祐真棒！” 虽然装潢尚且简单朴素，但也足以让所有人明白它日后的价值。继胤礽之后，胤禔几个也轮番将胤祐夸赞了一遍，要是胤祐有尾巴的话只怕现在是高高竖起，疯狂甩动了。 琉璃厂在京城郊外。 马车行驶过去也不过半个多时辰，叶克书和戴佳英善早早等候在门口。 琉璃厂的规模不算大。 从外观看这里仅仅像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庄子，绿树成荫，铃木葱茏，繁花似锦，隐约可以听见鸟儿的啾鸣声。 要不是马车停在这里，要不是上前迎接的正是负责此事的叶克书和戴佳英善，只怕一行阿哥还以为再次回到皇庄上了。 他们四下观察。 一行人直直往里走去，等走到里头就能看到这种器物材料堆砌在院内，同时还有步履匆匆的工匠们，他们一个个面色沉郁，眉心紧锁。 不需要多问。 胤祐一行人心下明白，八成是并没有什么进展。 再往里走乃是庄子的中心位置。 意外的是除去几名官员和匠人以外，里头还立着三四名传教士……？只是他们身着的衣服和传教士略有些不同，更奢侈华贵一些。比如为首的矮胖男子，活像是个小型太阳，身上都是各色晃眼的珠宝。 最让人不悦的是他们的态度，这些人指手画脚说个没完，态度是肉眼可见的傲慢。 胤祐撅了噘嘴。 传教士他只见过南怀仁，是个乐呵呵的老爷爷。只是没想到其余的传教士居然是这个模样，让人一阵阵看不顺眼。他拉拉戴佳英善的袖袍：“舅舅，这些传教士怎么这般得意？” 戴佳英善也是无奈。 他低声道：“七阿哥，他们不是传教士。” “不是传教士？”胤礽惊讶。 “是的，这是专职在大清贩卖琉璃器的欧罗巴商人。”戴佳英善小声回答太子的问题。 “为何要寻这些商人来？” “要制作眼镜必须要先制作出纯澈透明的琉璃片才可以，工坊里的匠人尝试许久总会出现杂色的情况，不得已才请来商人们想要讨教一二。”叶克书脸色不好看。 只是没想到这些商人不如传教士好沟通，好吃好用以及大把银钱供着，却是半点用场都没有。在他们身上耗费的时间远超预期，叶克书冷着脸：“奴才打算今日要将他们统统赶走。” 太子胤礽皱了皱眉。 他上前两步，细细听着欧罗巴人的对话。他们大多有一口流利的汉语，偶尔也会有英格兰语私下沟通两句。 胤礽曾听南怀仁讲过一些课，并因此翻阅过不少英格兰人和葡萄牙人的书籍，虽然听不懂全部的内容，但是几个熟悉的字眼就足以让他皱眉了。 胤祐皱起了眉尖。 他若有所思的抬起头，然后拉拉胤禛。 胤禛：“怎么了？” 胤祐压低声音：“四哥，那些欧罗巴人是骗子。” 胤禛的心脏重重跳了两下。 他谨慎的观察四周，确认兄弟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面几名商人身上以后，胤禛才长舒口气。 他拉着胤祐退后两步，紧接着压低声音询问：“你……怎么知道的？” 第45章 胤祐招了招手。 麻雀们啪啦啪啦地落在他的肩膀头顶, 叽叽喳喳的跳跃着：“是它们说的。” “……鸟能听懂异国人的话？” “当然不能！”胤祐一脸无语。就连自己都听不懂异国人的话语，还要求麻雀也听得懂？这也太强鸟所难了吧？胤祐圆滚滚的眼睛里满满都是震惊,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四哥。 没想到您竟然是这样的四哥！ 胤禛尴尬的咳嗽一声——他这不也是被震惊到，因此下意识问出口的嘛？胤禛低语：“那它们是怎么知道的？” “它们是听那个蜡烛头养的鹦鹉说的。”胤祐小声回答。 蜡烛头说得就是那名欧罗巴商人。 他把全身打扮的亮晶晶，在夜里简直如同一株蜡烛那般吸睛。 胤禛觉得这些麻雀形容的不错。 胤祐又说道：“鹦鹉说清国人很好骗，他们还要靠琉璃赚大钱，怎么能轻易让咱们知道如何制造？只要到最后把责任都推给这些工匠，反正管事的人也分辨不出进度。” 胤禛的脸，黑了。 另一边胤礽的脸色也阴沉下来, 他目光盯着其中一人。 “这些人都是蠢驴。”商人轻藐的和同伴们说道，他们面色肃穆，说话的声音却是轻快无比, 眼眸里不加掩饰的嘲讽让人看着恼火。 直到他们注意到一行人的进来, 才稍稍收敛了他们的表情和动作。为首的欧罗巴商人一脸严肃的上前：“叶克书大人，这些工匠真是太愚蠢了, 完全达不到我们的预计。” 这话一出, 不远处的工匠们登时勃然大怒。他们被这些该死的异国混蛋折腾这么久, 他们再也无法忍耐了。 工匠们大踏步的上前。 其中一名工匠拱拱手：“叶克书大人, 小的觉得分明是这些欧罗巴人在从中作梗！他们什么都不会，只知道指手画脚说个没完，在您面前一副咱们做错事的架势，后头就用那些听不懂的语言大加嘲讽咱们！” -- 第98页 “就是啊, 叶克书大人！” “没错！这些混蛋根本什么都不懂。” 工匠们憋屈坏了。 他们再也无法忍耐，群情激奋地冲上前来，撩起袖子就是想暴打对方。 侍卫们大惊失色。 他们赶紧上前拦住工匠, 唯恐这些人冲撞到太子和几位阿哥。 只是在欧罗巴商人眼里，这表明叶克书等人站在他们这一边。他们越发得意, 满脸轻藐：“开什么玩笑？我们明明告诉你们各种要求，是你们无法达到！” “这些人都是些蠢驴。” “没错，你们这群白痴——”欧罗巴商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前面那句话用的是英格兰语 虽然调子不够标准，咬字也不算清晰，但是是英格兰语。而说出话来的人，当然不会是自己的同伴…… 这名商人的冷汗涔涔而下。 他的脸色忽青忽白，脖子咔哒咔哒响着，他难掩惊恐的转过身，惊疑不定的看向说话的人，胤礽。 背后说坏话和当面被人发现，那可是两码事。欧罗巴商人的异常也让工匠们的怒火降低了不少，他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怀疑的目光频频扫视在这些人身上。 叶克书和戴佳英善的脸色也变了。 叶克书上前一步，他冷冷的盯着这名欧罗巴商人。 商人察觉到气氛的异常。 他恼羞成怒：“你是哪里来的臭小子，居然敢——！” 叶克书打断了他的话。 他面色阴沉：“弗兰克先生，这位是皇太子殿下。” 佛兰克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谁会不懂皇太子殿下这五个字的意思呢？别说他面色扭曲惊恐，鼻尖沁出了汗珠，就是其余欧罗巴商人也是齐齐变了脸色。 至于那些个工匠，他们纷纷跪倒在地，一个个暗自庆幸，刚才他们没有被怒火冲破头脑，要是冲上前去，落得一个攻击太子殿下和诸位皇子的罪名，那他们的命恐怕也要不保。 佛兰克倒退一步，讪笑着表示：“您好，您好……尊贵，尊贵的皇太子殿下，您，您，您大约是听错了，我只是在说这些工匠们愚蠢罢了，是，是，是为了他们好！” “您的意思是……你们是好意？” “是，是这样没错，这一切都是误会，误会。” “英格兰语的愚蠢和蠢驴，普通的用法和贬低骂人的脏话可完全不同。”胤礽打断了他的话，嘴角扬起冷冽的弧度：“更何况，您的汉语如此流利，既然是为了他们好又为何不愿意直接说话呢？” 他不想再听这些人的解释。 胤礽吩咐叶克书将他们押走，让刑部和大理寺好好审讯他们的来意。 而注意到这一点的胤禛也开口提醒：“太子二哥，既然这些人心怀恶意，指不定在此之前就有过恶行。” 胤祐加上一句：“比如明明有进展却说没有。” 工匠们一片哗然。 很快就有人提出来：“指不定……之前赵四的想法是正确的？” “对，对，赵四家做得就很好。” “还有阿达做的，其实也很不错！” 工匠们七嘴八舌。 至于叶克书和戴佳英善脸色微变，两者抿紧唇瓣，倒是心生懊恼。他们齐齐跪倒在地：“都是奴才的错，奴才该死！” 太子胤礽叫了起。 他面色肃穆，郑重摇头：“你们也是被他们所蒙蔽，最重要的是居然无人精通异国语言，以至于被他们骗得团团转。” 如今海贸生意兴旺，胤礽免不得想起叶克书和戴佳英善会被蒙蔽，那其余人呢？会不会被异国人玩弄在手掌心中却全然不知？ 他吩咐叶克书和戴佳英善加快研究速度，将此前被欧罗巴商人否决掉的方案再重新测试以后，带着一行兄弟匆匆回宫。 纳兰性德若有所思。 他回头就将这件事禀告给阿玛，提出也要学习异国语言的打算。 纳兰明珠虽然自傲，但是能身为权臣身为皇上跟前的宠臣，他的能力自然不容小觑。在四轮马车打了自己无数个耳光以后，明珠对长子也多了不少关注。 闻言他没有像往日那般给予否定，而是给予赞同，甚至还建议他撰写奏折上交给皇上。 前朝有纳兰性德上奏，叶克书和戴佳英善上奏自省，后有太子等人轮番说明此事。本就因六阿哥之事窝火不已的康熙，这一回是真的摁不住怒火了。 他发令严查的不止是欧罗巴商贩，还有一些官窑官员。要知道康熙当时的吩咐是要求官窑尽力协助此事，可是光从太子、纳兰性德和叶克书等人的奏折上就可以看出，这哪里是官窑？分明是临时搭起来的班子！ 细细查下去就能发现。 琉璃官窑肥水丰厚，产出的琉璃制品价格高昂，产出一半以上就算是超额完成，剩下的就可以做损耗处理……实则转身卖出，大部分的钱都进了管事们的口袋。 至于那些上好的工匠，管事们哪里舍得放手？随意弄些学徒之类的人给叶克书和戴佳英善就得了，学徒们磕磕绊绊，叶克书和戴佳英善两个不懂内情的急得险些上吊，最后寻了一帮骗子商人。 这一连串的‘巧合’让康熙额角青筋暴起，最让他恼火的是几经查证，居然发现幕后黑手居然是乌雅白齐，而他正是德妃的堂弟！ -- 第99页 康熙勃然大怒。 乌雅白齐当即就被摘去顶戴花翎，押入刑部大牢待审。 消息一经传出，登时整个乌雅府都乱作一团。乌雅威武脸色铁青，他一脚将乌雅白齐之父，也就是自己的亲弟弟乌雅祥泰踹倒在地：“蠢货，蠢货！我们乌雅氏怎么会有你们这等的蠢货！” 他万万没有想到乌雅白齐会有这般的能耐，琉璃官窑可是乌雅氏重中之重，每年借由琉璃官窑收入可以多达十万两白银，却在换他上台管理不过两月，就被皇上撤职永不述用不说，更是要求乌雅氏将漏洞全部填上。 乌雅威武气得浑身发抖。 一来他心疼的是损失的银钱，二来就是因为乌雅白齐的自作主张。 乌雅祥泰狠狠撞在门板上。 他痛苦的哀嚎一声，却又立刻将自己的痛呼声给吞了回去。乌雅祥泰哽咽一声：“大哥！白齐，白齐他也是为了娘娘啊……” 乌雅威武冷笑一声：“为了娘娘？” 他黑着脸庞厉声斥道：“你可知道皇上忽然授命佟佳叶克书和戴佳英善研究琉璃器的原因吗？” 这谁会知道…… 乌雅白齐还未说话，乌雅威武就厉声说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六阿哥！” “六阿哥？” “这是怎么回事？” 别说是乌雅祥泰张大了嘴，就是旁边其他的族人们也开始骚动。很快就有人变了脸色：“威武，难道那个传闻是真的？六阿哥，六阿哥是真的……”瞎了眼？ 要是真的话，那乌雅氏的谋划……？ 乌雅族人一片骚动，他们的脸色看着非常糟糕。 乌雅祥泰更是傻了眼。 他身体摇摇欲坠：“那怎么就不是以讹传讹……再说咱们乌雅氏都在内务府办事，为什么偏偏，为什么偏偏寻了佟佳氏和戴佳氏的人办事……” 佟佳氏不说，戴佳庶妃所出的七阿哥还和六阿哥有仇呢。这消息传到乌雅祥泰父子面前，他们根本不信，只觉得是谣言，别说是帮忙了甚至还故意给叶克书和戴佳英善挖了几个坑。 比如那几名欧罗巴商人，也是乌雅祥泰使人走漏风声。他就是为了让叶克书和戴佳英善狠狠失败，丢人一场……却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是真的。 乌雅祥泰越想越是郁闷，越想越是恐惧。 若是大哥不出手，自己的儿子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他连连摇头：“这一定是佟佳氏和戴佳氏的阴谋诡计，故意引咱们上当的嗷——！” 他被乌雅威武直接甩了个巴掌。 乌雅威武的眸里闪着一簇火，女儿好不容易登上妃位，膝下更握有两子。 不提被佟皇贵妃抱养的四阿哥，六阿哥聪慧机敏，自幼深受皇上宠爱，更是以祚为名，早已将他心头的欲望所点燃。 为此乌雅威武为官谨慎，对子侄教养慎重，唯恐拖了女儿的后腿。如今六阿哥重伤，族里正是应该齐心协力的时候，乌雅祥泰和白齐居然闹出这般的幺蛾子。 想想皇上和自己说的话语，乌雅威武望着弟弟的眼神越发冷冽：“白齐必须放弃，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主意，和我们乌雅氏无关！” 其他族人也纷纷点头。 唯独乌雅祥泰不肯接受这个事实，被族人们拉下去也依然在大声悲呼着：“大哥，不过是驳了佟佳氏和戴佳氏的面子，六阿哥的事也没有被耽搁啊……” 乌雅威武冷笑一声：“你们驳的是佟佳氏和戴佳氏的面子？你们驳的是皇上的面子，你们害的是咱们乌雅氏的未来！” 第46章 乌雅威武第二天便乾清宫请罪。 乾清宫里落针可闻, 寂静的气氛让他屏住呼吸，原本十成十的肯定逐渐褪去, 慌张和恐惧尽数用上心头。 康熙冷眼盯着乌雅威武。 昨日乌雅府内的骚动情况早已被人即刻送到御前，再看看他今日的反应，康熙难掩眉眼间的厌恶。 乌雅氏的……未来啊？ 一抹郁色在康熙眸底升起又迅速退去，很快他又如同平时般淡定自若。他和颜悦色的将乌雅威武叫起，安抚两句后便让他退下，乌雅威武感激涕零，唯有梁九功偷偷打了个哆嗦, 深深埋低了头。 康熙端坐在上首许久。 半响他才站起身来：“走，去承乾宫看看。” 进了承乾宫，康熙便看到他从未预想到的一幕。只见佟皇贵妃、戴佳庶妃和儿子们正围坐在院子里, 嘴里哼着…… 嗯？康熙面露疑惑：“你们唱的是……” 佟皇贵妃忙带着诸人起身请安：“皇上, 这是字母歌来着。” 康熙恍然大悟。 除去乌雅白齐以外，让康熙恼火的还有那些仗着语言不通, 欺诈百姓们的欧罗巴商人。不但将他们抓入大牢审讯, 而且还令理藩院增加精通异国语言人才数量, 加强培训官员, 短期内竟是在京城里掀起一场外语热。 当然阿哥们之间也是。 太子胤礽尝到了甜头，寻几名传教士学得越发高兴。 看太子学得那么高兴，不服输的胤禔也咬牙给自己加了一课跟着学习起来。 看太子二哥和大哥学得这么努力，三阿哥胤祉当然也不能落后。 而看太子、大哥和三哥都这般努力, 胤禛也觉得应该加强点。他又觉得应该提早培训胤祐，然后再让胤祐培养鸟雀走兽，因此也就胤祐给拉上一起学习。 -- 第100页 胤祐：……？？？ 自己学习汉语满语和蒙语就很吃力了, 他一点都不想多一份课业QAQ 偏偏面对四哥，胤祐没有反抗的勇气。他沉思片刻, 然后把五哥和六哥也拉上，正所谓：要死一起死，死也要拉一个垫背？唉……反正大约就是这些意思。 就卷，特别卷，死命卷的状态。 八阿哥胤禩注意到兄长们的异常，他满脸好奇的跑来凑热闹。 年长的皇子们也就罢了。 面对一群求知若渴的年幼皇子，传教士们也是头大如牛。他们思来想去最后决定从儿歌教起，比如由二十六个英文字母所组成的：“ABCDEFG~HIJKLMN~！ 满宫里都是这个调子。 到如今就连宫妃们也被这歌词押韵，节奏明快还简单易学的儿歌也洗脑，动不动也会哼上一两句。 比如佟皇贵妃。 康熙对于后妃子女都热爱学习的态度很满意，大力支持的同时还将佟皇贵妃和戴佳庶妃两人好好夸赞一通。 佟皇贵妃没好意思说是胤祐在自己面前念叨的关系，而是笑着转移话题：“皇上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朕来——”总不能说听了乌雅氏的事情不高兴，因此到表妹这里来散散心。 康熙犹豫一瞬目光落在胤祐四个身上：“朕许久没有抽考了，倒是想来问问他们的学业。” 胤祐浑身一僵。 胤祺瞳孔地震。 就连原学霸，最近越来越颓废的胤祚也是莫名心虚，唯独胤禩还傻乐着，完全不知道面临是什么情况。 胤祐三人默契十足。 他们同时抬步往外跑去，只可惜还没走出承乾宫的大门就被一行宫人给拦了下来。 康熙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抽查的结果不用多说，三个尽数没有及格，没有逃跑的胤禛则是轻轻松松度过难关。 不过他的脸色却不好看，胤禛面容肃穆认真思考。虽然多学习一门语言那的确是件好事，但是前提是不能拖累胤祐等人的学业才是。 至于刚才还满脸好奇的胤禩，望着蔫巴巴的三位兄长，对威严恐怖的汗阿玛升起浓浓的畏惧感 他抱住胤祐。 胤禩在他的左脸颊亲亲，又在右脸颊亲亲，拼尽努力安慰胤祐：“七哥不怕，弟弟保护七哥。” “胤禩——！”吸一吸软绵绵的弟弟，胤祐又觉得自己满血复活。他鼓起勇气，含泪哭诉康熙的霸权：“汗阿玛，儿臣几个尚在开蒙，又没有正式去尚书房读书呢！” 这个进度已经很棒啦！ 放在过去康熙的确觉得不错，谁让现在他发现一个两个小阿哥都能完成呢？都能完成，是不是意味着太过于简单了？康熙觉得自己的儿子们都很聪明，完全可以现在就开始正式学习嘛！ 他面带笑容，郑重点头：“朕瞧着你们这个岁数就很不错，待明年过了生辰，就正式到上书房来上课吧，日后八阿哥九阿哥等也是如此。” 胤祺和胤祚尚还能接受。 毕竟他们本就明年入学，可是胤祐就不乐意了。要是按生辰算的话他还有快两年的玩乐时间呢！胤祐泪眼汪汪，觉得自己这是亏本了！ 重点还有个笨蛋胤禩。 他看着欲哭无泪的七哥，然后举起小手手抗议：“汗阿玛，儿臣想要提前入学，和七哥一起呜呜呜！” 胤祐一把捂住他的嘴。 我的八弟，就算哥哥求求你了，你可就别再卷了吧！ 康熙朗声大笑。 他原本还想继续逗弄两人，只是就在此刻一名太监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不好了！” 这人康熙认识。 他是太子身边的太监之一，太监的忽然出现让康熙心生一丝不祥的预感，原本轻松的心情的瞬间一扫而空。他脸色微沉：“慌慌张张的，这是出了什么事？” “太子殿下和大阿哥吵起来了，说，说，说要打架！”小太监惊慌失措的回答着。 这个答案让满院子的人都变了脸色。 康熙更是腾身而起，难掩面上怒容。正当他大踏步准备离去时，正巧听到胤禩和胤祐嚼耳根：“七哥，七哥！” “怎么了？” “这是我给大哥出的主意哦！”胤禩兴奋的话语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也让所有人的动作在瞬间凝固。 胤祐：……？ 胤禛：……？？ 康熙：……？？？ 所有人的目光刷的一下落在胤禩身上。 偏偏这小子半点没有遮掩，甚至还朝着胤禛挥舞小拳头：“等我长大了，也一定会和大哥一起打倒四哥，把七哥从四哥手里救出来了的。” 我真是谢谢你了！ 胤祐面露绝望，他忽然感觉自己身上的负担多了许许多多，瞬间有长大了……不不不，是变老了的感觉。胤祐垂泪：难道自己尚未长大就要变成老头子了吗？ 康熙给了胤祐一个爆栗。 他没好气的低斥一声：“瞎说什么呢？” 胤祐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他眨巴眨巴眼睛，无辜的看着汗阿玛。眼看康熙的目光要向着胤禩而去，胤祐讪笑一声：“汗阿玛，八弟还是个宝宝呢！大哥再怎么笨蛋……额，单纯也不会听胤禩说什么就做什么的吧？” 别以为朕没听见你说胤禔是笨蛋。 -- 第101页 康熙凉凉地看了胤禩一眼——最重要的是瞧胤禩脸上的不服气，显然他想的和胤祐想的完全不一样呢。 康熙笑了笑。 他示意梁九功抱上八阿哥，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赶去跑马场，倒要看看太子和大阿哥是如何斗殴的。 太子和大阿哥打架。 这场景怕是这辈子都会印刻在现场所有人的脑海深处，永生都不会忘记。他们面色麻木的看向正前方，康熙心里一咯噔，立马吩咐众人将他们全数拉开。 康熙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只是当他看到眼前这一幕时，也忍不住陷入沉默。明明天气依然炎热无比，而康熙却犹如坠入冰窖般冷得刺骨。 良久康熙才回过神。 他黑着脸怒吼一声：“胤礽！胤禔！” 胤礽和胤禔停下加油打气的动作。 他们一脸懵的回首看来，颇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向康熙：“汗阿玛，这，这，这是怎么了？” 还问朕这是怎么了？ 康熙环视乱糟糟的场中央，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他深深凝视太子胤礽和大阿哥胤禔：“你们给朕说说，你们现在是在做什么？” 胤礽和胤禔相视一眼。 两人小心翼翼的回答：“汗阿玛，就如您所见……儿臣们是在……斗鸡？” 这是斗鸡没错吧？ 场中央两只健壮的大斗鸡尚在酣斗之中，宽阔的翅膀用力拍打。斗鸡腾空而起的同时鸡爪飞舞，鸡喙乱啄，两只斗鸡打作一团，到处都是飞舞的鸡毛，战况异常激烈。 “朕问的是你们为何会在斗鸡？” “汗阿玛，儿臣正在和大哥比赛。”胤礽面色肃穆，认真解释。 比起他来胤禔就更兴奋一些。 他还兴奋的朝着汗阿玛介绍：“这只毛色黝黑，占了上峰的是儿臣的。” 斗鸡的胜负已经初具雏形。 黑色的斗鸡两爪狠狠按住另外一只，发出高亢的鸡鸣声。 胤礽扬了扬眉，颇为不悦：“现在局势还没到最后，还有翻盘的机会！” 被压在下面的那只斗鸡，恰好在此刻翻身逃出，冲出另外一只斗鸡的桎梏。 “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胤禔冷哼一声。果然，下一秒这只逃出的斗鸡再次重重摔在地上，这一次它似乎没有反抗的力气了，只能发出哀哀的凄鸣声。 “切。这回只是没有经验罢了，下一回剩的定然是孤！” “下一回赢的人也会是我。” “是孤！” “是我！” “是孤！” 在身后鸡鸣声的伴奏下，胤礽和胤禔目光交汇，活像是两只杀气凌厉的斗鸡，让人瞧着又是好笑，又是无语。 一路担忧的康熙陷入沉默，太阳穴也是一阵突突直跳。 目瞪口呆的还有报信的小太监。 看到大阿哥气势汹汹的给太子殿下下战书以后，他第一时间赶去承乾宫报信，打定主意要为太子殿下出气，让皇上看看大阿哥的真实面目。 只是没想到此打架非彼打架，太子殿下居然是在和大阿哥比斗鸡！？小太监哭丧着脸，原本想要借此飞升腾达的心思一扫而空，甚至开始忐忑不安。 康熙回头瞥了小太监一眼。 这一眼冷得让小太监冷汗直冒，两条腿都开始打颤。 虽然斗鸡不是一件好事，但是比起太子与大阿哥斗殴之事，那就是再小不过的一件事了。 当然这胡乱告状的小太监，康熙没打算放过。他只是淡淡的扫了梁九功一眼，梁九功便立刻恭谨垂首。 在一干阿哥都没有发现的时候，他手一挥几名五大三粗的侍卫上前，直接堵住小太监的嘴，将他拖拉下去处置了。 至于康熙。 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盯着胤礽和胤禔。两人的争执非但没有停歇，甚至还越演越凶，短短时间内就开始约定下一回比赛的日期。 偶尔玩玩也就得了，若是玩物丧志就糟糕了。康熙深深拧紧眉角，同样表情不愉的还有胤禛。 唐代还有人赋诗一首《神鸡童谣》来嘲讽当时吏治败坏，世风奢靡，不务正业的景象。 斗鸡虽然流传时间长远，但是从古至今都与纨绔子弟挂上钩。太子和大阿哥居然在宫里斗鸡玩耍，这可不是一个好迹象——汗阿玛也一定是这样想的， 果然很快康熙很快发声止住两人的争执，他黑着脸沉声斥道：“跑马场乃是让你们学习骑射之地，哪里是用来斗鸡玩耍的？胤禔，你八弟提议你也敢听？胤禩几岁你几岁？你就没有点辩驳的能力？” 胤禔吓了一跳。 闻言他大感委屈：“汗阿玛，儿臣原本是想和太子殿下拳对拳肉对肉进行一场男人之间畅快淋漓的斗殴……不是，比赛。” 胤礽：………… 胤禔欲盖拟彰的咳嗽一声，干巴巴的接着往下说：“只是毕竟不够兄友弟恭……” 第47章 你还知道兄友弟恭？ 周遭所有人的眼眸里都冒出欲言又止这四个大字, 吐槽的话语在舌尖上转了又转，转了又转。 胤禔讪讪然的。 他强装作没有察觉周遭人的视线, 义正辞严：“至于胤禩提议让儿臣和太子……石头剪刀布或者捉迷藏，这也太过幼稚了。” 胤禩噘着嘴：“明明很好的。” -- 第102页 这点康熙也难得认同胤禔的打算，真要让他过来看见正在石头剪刀布或者捉迷藏的两个儿子，嗯……康熙估计会怀疑要么是在梦中，要么是两个儿子得了什么大病。 这也不是他们玩斗鸡的理由。 他双手抱胸：“为此你就挑了个不怎么幼稚的玩法？胤禔啊胤禔，胤礽啊胤礽，你们如今正在学习读书的岁数, 怎么能被外物所吸引，还做出驯养斗鸡比赛之事？” 胤礽和胤禔眨眨眼。 两人同时摇头：“汗阿玛，儿臣没有。” “事实摆在眼前你们还要狡辩？” “汗阿玛, 儿臣和大哥没有去训练斗鸡, 这两只斗鸡也是儿臣两人靠自己的眼力选出，然后用来比赛的。”真要是能自己培养, 孤又怎么可能会在下风。 后半句话胤礽没有说。 只是他没忍住扫了胤禔一眼, 眸底满是不服输的斗志。 胤禔也重重点头：“对, 咱们比的是眼力。”某些人眼力差, 输了可不能怪自己。 后半句话胤禔也没有说。 只是他同样忍不住扫了胤礽一眼，眸底里满满都是胜利的决心。 康熙：………… 康熙总觉得两个儿子是在糊弄自己。他懒得理会两人的狡辩，康熙觉得最好的办法还是进行抽考，好好将两人的心思重新拉回到学业上。 康熙一连抽考两者数个问题。 前面还不错, 到最近学习的课业，胤禔已经有些支棱不住。他绞尽脑汁，磕磕巴巴的才通过考核。 至于胤礽尚且还是绰绰有余, 谈吐清晰，有条有理的模样让弟弟们皆是目露憧憬, 同时也让胤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斗鸡虽然胜利了，但是学业比拼却又输了，胤禔一阵不是滋味，立在原地颇有些垂头丧气。 胤祐瞅瞅大哥，又戳戳康熙：“汗阿玛，既然来到跑马场，能不能给儿臣也表演一下骑射呀？” 康熙微微一愣。 紧接着顺着胤祐的视线，他注意到憋气的胤禔。胤禔微微垂着头，哪里有平日的精神开朗？俨然是自尊心被打击的架势。 想想胤禔想和太子打架，最后却琢磨出这么个哭笑不得的比赛，康熙的心里一软。 他伸手揉揉胤祐的脑袋瓜。 康熙抬声说道：“朕看也是，不止是文课，武课也得好好考教一二才是。” 话音落下胤禔就抬起头来。 康熙瞧着他眼底昂扬的斗志，眉眼里也含着一汪笑意。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进跑马场内，拿起弓箭的胤禔像是变了一个人，他打足鸡血一脸兴奋，发发十环，引来兄弟们的阵阵惊呼。 还不止如此，等到布库的时候胤禔更是一咬牙，愣是将武学谙达也给绊倒翻出去！ 这一幕别说是阿哥们惊叫连连，就是康熙也有想到。他难掩面容上的惊讶，抚掌大赞：“好，好，好！” 三个好字足见康熙的满意。 胤禔的脸蛋红通通的，刚才的颓废失落早已消散一空，心里头是满满的欢喜和得意。他骄傲的扫了胤礽一眼，要不是汗阿玛在场，胤禔非得挑衅一二才是。 胤礽也是面色微肃。 身为太子，胤礽一直要求自己做到最好。就比如在文课上他狠狠碾压胤禔一样，在武课上胤礽也从来没有后退一步，铆足了劲要和胤禔较量。 只是此刻看到胤禔的战绩以后，胤礽也不得不承认胤禔在武学课上的确要比自己略胜一筹，两者打起来的话怕是胜负五五分？ 不……有可能只有四六分。 胤礽目光严肃，抿住嘴唇细细思考若是谙达的位置换成自己，自己要如何做。 眼看着被摔倒在地的武学谙达一瘸一拐的爬起来以后，另一边的胤祐长长舒了口气。他伸手摇摇胤礽的袍角，满脸写着庆幸二字：“还好和大哥打的不是二哥，万一太子二哥受伤就糟了。” 这话听着不好听。 胤禛瞪了胤祐一眼，倒是胤礽心里暗暗思考起来。 若是胤禔使出激将法要和自己打一场呢？就像是今天胤禔提议要斗鸡比赛一样，自己忍不住就加入进去。 胤礽看了看那名武学谙达。 他脸色发白，疼得龇牙咧嘴的同时还得配合汗阿玛夸赞胤禔……要是换做自己？怕不是自己的面子里子，都要被挥霍的干干净净。 这样一想，胤禔似乎还挺给自己面子？ 胤礽表情古怪，细细回想又想起先前胤禔的确说要布库比赛，而后才改成的斗鸡。 难道这是如此？ 越是肯定胤礽越是内心复杂，甚至在内心深处还泛起了一丝愧疚。他下意识地抬眸朝着胤禔看去，恰好此刻一脸兴奋的胤禔也朝着胤礽看来。 两人相视一眼。 胤禔的眼眸里带着挑衅，这回勉勉强强放过你，至于下一回那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想到自己可以一拳撂倒太子胤礽，胤禔登时咧嘴一笑，越发兴奋起来，同时也越发肆无忌惮的盯着胤礽。 就是有一点让胤禔有点疑惑。 平日的胤礽定然会毫不犹豫的瞪回来，而今天眼神却是分外平静？ 胤礽面色复杂。 他深深望着大阿哥胤禔，只觉得自己平日定然是误会胤禔了。 胤礽决定也要夸奖一下胤禔。 他笑得眉眼弯弯，用力鼓掌：“大哥，你真的是太厉害了！” -- 第103页 话音一出满场的声音都消失一瞬，紧接着哗然一片。周遭的武学谙达、侍卫和宫人们同时双目大争，不可思议的看向太子胤礽。 他们没有听错吧？ 太子殿下这是在夸奖大阿哥？别说宫人们满脸不可置信，康熙和诸多阿哥们也是微微一震。 至于满心满眼都是想向胤礽挑衅的胤禔？他已是嘴巴大张，僵立在原地，只觉得浑身恶寒不止，鸡皮疙瘩冒出了一片又一片。 回过神的胤禔倒退一大步。 他惊疑不定的看着太子，脑海里浮现出无数问题：这谁？是谁假扮的太子？亦或是太子今日生病？ 总归一句话。 胤禔不相信。 眼前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胤礽！ 胤禔下意识捂住嘴，几欲呕吐。 嫌弃的表情从脸上到四肢都表现的非常明确，原本还有心和大哥谈和的胤礽登时黑了脸。他目光一转看向胤禛：“四弟，你也试试看？” 胤禛面临大危机！！！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弓箭，眼角余光已经看到了兴奋的胤祐。 胤禛：…… 他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只可惜还没来得及阻拦，胤禛耳边就响起胤祐骄傲且兴奋的声音：“四哥告诉我的，他可以用四力半的弓箭！” 胤祺、胤祚和胤禩同时哇了一声。 四双闪闪发光的眼睛注视着胤禛，就连康熙、胤禔和胤礽也心生期待。 胤禛压力山大。 武学谙达惊奇的注视着四阿哥，要知道四阿哥年龄尚幼，射箭课上也就拉过几次弓，大多数时间都只是摆个架势罢了。 小小年纪居然就能四力半？ 武学谙达也面露惊讶，要是真这样的话或许四阿哥未来也将是在骑射上的一把好手呢！ 万众期待下胤禛默默地拿起一把弓箭，他咬住牙齿憋红了脸颊，用尽浑身力气将弓扯开……只扯开了一点点。 康熙眼皮子直跳。 胤礽欲言又止，感受到了四弟被迫害的痛苦。胤禔瞅瞅兴奋鼓掌的四个弟弟，将吐槽的话语吞回肚子里。 罢了罢了，还是给四弟一个面子吧！ 只是胤禛还未放弃，他额头青筋暴起，双手微微颤抖竟是要与那弓箭斗争到底。 弓箭的弧度逐渐变宽，似乎还真的有了点模样出来。尤其是胤禛姿势标准，倒是重新让康熙等人点起了丝丝好奇。 或许真的会有奇迹？ 胤禛咬牙坚持到了最后，他瞄准箭靶手猛地松开，弓箭如电般急射而出，一头扎进地里。 大约离胤禛出发的位置有三步远？ 胤禛沉默片刻，察觉到弟弟们惊讶的目光他选择再来一支箭。 这一回又又又扎进了地里。 而且更离谱的是竟然扎在上一根箭矢的尾巴上，愣是将箭羽变成了两半。 胤祐、胤祺和胤祚一片哗然。 这可比扎在箭靶上要来得厉害得多！胤祐睁大双眼，哇哇惊叹：“太厉害了！四哥的箭术实在是太厉害了！” 就问你们见过吗？ 胤祐脸颊红扑扑的，满脸都是骄傲：“我回头要告诉佟母妃和额娘，告诉乌库玛嬷和皇玛嬷！” 胤祺也连连点头：“对对对。” 天真浪漫的话语让康熙、胤礽和胤禔险些憋不住笑，更别说周遭的谙达、侍卫和宫人们，他们忍得不但肚子疼，就连肩膀也是无法控制的抖动着，眼泪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唯一表情不同的是胤禩。 他非常严肃的盯着那两支箭矢，圆圆的眼睛里满是震惊。 要知道四哥在梦境里可是个武学废材！难道这也是梦里和现实的区别吗？那他要如何打败四哥拯救七哥？ 胤禩深吸一口气。 他瞬间觉得前途艰辛且困苦。胤禩握紧拳头，望着胤禛沉声道：“四哥，我定然会打败你，我要将箭羽变成四份！”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 声音里透露出的坚定信念，声音里透露出的宏伟目标，都让人闻者落泪听者爆笑。 周遭谙达、侍卫和宫人们冷汗都从额头冒了出来，他们快要忍不下去了！ 至于胤禛。 他面目麻木且绝望的看着胤祐和胤禩——就算本阿哥求求你们了，请你们赶紧立刻马上给我闭嘴！ 要是上辈子的胤禩看到这个胤禩，大概会感动到流泪吧？毕竟小小的自己就有能耐能让四哥求饶了。 胤祐无辜的眨巴着眼睛。 胤禩还不忘拉拉胤祐的袍角，声音软绵绵的：“弟弟一定会打败四哥的，七哥您就放心吧！” 康熙没忍住大笑起来。 随着他的笑声，胤礽和胤禔也控制不住大笑起来。两人一左一右拍上胤禛的肩膀：“四弟，你可要继续努力，千万不要让弟弟们追上你哦！” 胤禛：…… 他身上携带着忧郁的气场，他抿着嘴唇觉得自己的脚步无比沉重。 为什么，这个世界。 最后受伤的会是自己？ 偏偏望着四个弟弟满是崇拜的眼神，胤禛唯有痛苦的咽下苦果。 他默默想着——再忍忍，再忍忍，等这群小傻瓜也上骑射课，到时候他们大约就能知道我的心酸了吧？ 胤禛垂泪，胤禛忧愁。 胤禛只想回到温暖的承乾宫，窝在自己的寝殿里装作一只什么都不知道的鸵鸟。 -- 第104页 第48章 只可惜康熙没打算轻易放过他们。 对待斗鸡玩耍的太子和大阿哥, 康熙有了充足的折腾心思，文课好了, 武课好了，那是不是得回书房里再写写字？ 光是太子和大阿哥就太直白了，康熙贴心的将一连串的小阿哥也提到书房里查看他们写字。 写字胤禛不怕。 倒是胤祐几个小脸皱成一团，软乎乎的小手连狼毫都握不住，胤祐写出来的字那是谁都看不懂。 康熙皱眉看了半响。 他敲了敲上面的大字，怀疑的发问：“胤禩你写的是什么？” 胤祐瞅了一眼。 然后他一脸鄙夷的看向康熙：“这是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汗阿玛您好笨哦！” 这是呦呦鹿鸣？ 朕看着怎么是蚯蚓乱爬？康熙眯着眼睛, 强烈怀疑胤祐是在忽悠自己，就是胤祐眨巴着大眼睛，瞧着单纯又无辜。等胤祐写完了好几张, 康熙笑眯眯的收拢放到一边, 暂且决定去翻看其他人的。 到最后康熙才把胤祐拉过来。 他乐呵呵的抽出一张：“你说说这是什么？”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 “可是你刚才和朕说这是呦呦鹿鸣, 食野之苹。”康熙似笑非笑的看着胤祐, 温柔且体贴的抽出另外一张：“这张才是呦呦鹿鸣, 食野之芩。” 胤祐：…… 康熙掐住胤祐肉嘟嘟的脸颊：“好大的胆子, 居然连汗阿玛都敢忽悠了？” “……儿臣不小心记错了！这张是呦呦鹿鸣，食野之苹！”胤祐呜呜呀呀哇哇的乱叫着。 康熙冷笑一声。 他再次抽出一张：“刚才朕是骗你的，这张才是！” 好家伙！竟然是连环套中套。 被套了个正着的胤祐彻底蔫巴了，康熙冷笑一声, 伸手就是重重一个爆栗：“现在就敢摸鱼耍滑，等你读书了还得了？” 康熙轮番赏了一堆物件。 唯独胤祐这里赏的是文房四宝和百张宣纸，喝令他要每日抄写两张, 抄完之后都送到乾清宫来审查。 原本蔫吧的只有胤禛。 现在倒好，送出去两个活蹦乱跳的小阿哥, 回来就成了两个憔悴瑟缩的小家伙，佟皇贵妃和戴佳庶妃瞧着都是心疼无比。两人赶紧上前嘘寒问暖，搂在怀里那是亲亲摸摸又抱抱。 “咱们的小胤祐怎么了呀？” “汗阿玛罚我抄字，一天要抄两张呢。”胤祐委屈巴巴的表示。倒是对于四哥的低情绪他很是疑惑不解：“四哥明明还得了赏赐，却是这般受了委屈的模样，真真让人不明白。” “哎？得了赏赐？”佟皇贵妃看看缩成一团，面上写满低沉二字的胤禛，有点迷惑不解。 “对啊——呜呜呜！” 还没等胤祐说出胤禛的丰功伟绩，胤禛就如狼似虎的扑上前来。胤禛一把将胤祐摁住，眸底杀气四溢，大有胤祐再说一个字，他就要现场表演如何弑弟。 越是这样越是引人好奇。 佟皇贵妃和戴佳庶妃齐齐眼前一亮，她们配合默契，一个抱走胤禛一个揽住胤祐：“胤祐呀，说说你四哥做了什么大事？” 胤禛：(个_个)！ 胤祐抓抓脑袋，他觉得四哥非常厉害非常牛逼，完全不懂四哥遮遮掩掩的原因。 对了对了！ 定然是四哥害羞，不愿意自己说出来。胤祐下定决心，立马欢欢喜喜的将四哥的事一五一十全说出来，顺带还有举起弓箭炫耀：“这就是汗阿玛赏赐的哦！”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佟皇贵妃和戴佳庶妃垂首屏息，用尽浑身力气才忍住放声大笑的冲动。良久以后佟皇贵妃才撑住自己的表情，温柔地望着胤禛：“咱们胤禛真厉害……噗！” 佟皇贵妃咳嗽一声。 她装模作样的表示自己喉咙有些不适，吩咐宫人将两位小阿哥送回屋里。 只是胤禛才走出大门，身后的笑声就险些将屋顶都掀翻了。唯独胤祐还一脸困惑：“佟母妃和额娘为什么笑得这么欢呀？” 原本胤禛以为自己的社死征程已经结束，没想到这社死居然还在持续中，甚至随着几位小阿哥的嘴一路传入钟粹宫、延禧宫乃至慈宁宫。 一时间满宫里都传遍了四阿哥的神技，宫人们传的有鼻子有眼。有些说四阿哥的天赋绝佳，也有人说四阿哥的天赋奇差，各种流言蜚语交织在一起，唯独让所有人确定的是：四阿哥的表现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在场所有人无一不为四阿哥的天赋咋舌不已。 最为愤怒的是三阿哥胤祉。 这一场考教唯有他不在场，并没有看到这一切的他急坏了！学业上好不容易才追上四弟，想不到四弟在背地里又偷偷进步了！ 可恶的胤禛！ 胤祉在脑门上绑上带子，眼底冒出了熊熊烈火。除去每日学习，他还给自己增加了锻炼骑射的时间，决心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追上四弟的进程！ 他，胤祉，是绝不认输的男人！ 至于流言蜚语的主人胤禛。 在苏培盛结结巴巴的告诉他外面流传的消息以后，胤禛已经在试图用脚抠出一个四合院，准备打包打包行李搬出去住吧。 胤禛目露绝望。 这个让人窒息的世界，他连一息时间也待不下去了！ 胤禛的忧愁完全没有被胤祐所察觉，这两天的胤祐非常开心——架不住他的死缠烂打，汗阿玛终于同意带着他去探望九弟啦！ -- 第105页 胤祺作为哥哥，非常得意且炫耀的称赞着自家弟弟：“九弟出生的时候还和个皱皮猴子一样，现在却是脸圆了一大圈，活像是个发面馒头了。” 康熙一脸黑线。 他伸手敲敲胤祺的脑袋：“瞎说话，胤禟哪里像皱皮猴子？哪里像发面馒头？小心你额娘听到揍你。” “是真的嘛！” “发面馒头啊……”胤祐想想脸颊圆润的八弟，心生好奇：“比八弟还要软吗？” 胤祺重重点头：“当然啦！” 胤祐万分期待，等进入翊坤宫看到九弟时更是眼前一亮。 在襁褓里的九弟看着乖乖的。 他长得又白又软，和胤祺说的一样胤禟的脸蛋就和面皮一般非常柔软舒适，一双眼睛和黑葡萄一般长得黑黝黝的，不怕人甚至还露出甜甜的笑容——前提你得顺他的心意，不然那就是一阵笑一阵哭。 刚才脸上带笑看着像小福娃，一个转头九阿哥立马嚎啕大哭。要说笑得有多甜，哭起来就有多可怕。胤祺捂住耳朵，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康熙也被这哭声惊了一跳。 唯独胤祐根本不怕，他拿了一个毛绒球儿在胤禟面前一晃，胤禟哭声立马止住，等拿开胤禟立马又开始哭了。 胤祐乐得眉开眼笑。 瞧瞧九弟弟一惊一乍的小模样，就两个字可以形容：好玩！ 多可爱的玩具……弟弟。 胤祐乐得咯咯笑，身后仿佛冒出一根小恶魔尾巴在一摇一晃。 康熙：…… 刚才还觉得魔音穿脑，现在又觉得惨遭蹂/躏的胤禟更可怜。他赶紧示意奶嬷嬷将九阿哥抱进里屋，顺口点赞：“瞧他嚎的劲道，日后定然是个健康的。” 胤祐撅着小嘴。 遥望九弟弟逐渐远去的身影，他像是小麻花般缠在康熙身上，嘟嚷着：“还要看九弟弟，要看九弟弟嘛！” 康熙随口敷衍：“等胤禟再大点，能说话的时候你想玩多久都可以！哦？” 翊坤宫的宫人们面露尴尬。 皇上这话说的好像九阿哥就是七阿哥的玩具一样。简直让人不知应该如何回应才对。 “那还要很久呢！” “没办法，小宝宝现在还要多休息才是。至于胤祐，你和胤祺一起去外面玩耍吧！” 胤祐噘着嘴。 胤祺倒是乐呵呵的，他喜欢归喜欢，也觉得九弟有些吵了。 比起只会哭哭啼啼的九弟，胤祺更喜欢和七弟玩耍。他拉着胤祐，一蹦一蹦往外走：“咱们去慈宁宫好不好？去玩滑滑梯！” 康熙笑盈盈的看着。 闻言他也点点头：“正巧，朕也去慈宁宫——” 话还没有说完。 远远一名小太监匆匆而至，他的脸色写满了喜色：“皇上，皇上！” “这是怎么了？” “琉璃官窑传来好消息。”小太监气喘吁吁的同时却难掩欢喜，满是兴奋的回答。 这一句话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琉璃官窑！？他们哪里还顾得上去慈宁宫，就算康熙想独自走，胤祺和胤祐也一左一右抱住他的腿，嚷嚷着一定要去。 康熙来不及阻拦。 他脸上带着无奈的笑容，只好吩咐梁九功等人抱起胤祺和胤祐，匆匆朝着乾清宫奔去。 一行人离去以后。 离翊坤宫不远的一座宫室，大门吱呀一声推开了。身着浅绿色宫装，眉眼淡淡的平妃赫舍里氏出现在门后，她的脸庞大半被笼罩在阴影之中，唯独露出的眼眸注视着皇上离去的身影。 康熙一行人全然没有发现。 他们走入乾清宫，等候已久的是戴佳英善。他眉飞色舞，兴奋非常的上前请安：“奴才给皇上请安！” 康熙赶紧叫起：“快说。” 戴佳英善深吸一口气，迅速回答：“回禀皇上，官窑里已经制作出几乎没有杂质的琉璃！” 紧接着他微微抬头挺胸。 戴佳英善难掩骄傲，信心满满的往下说：“不仅如此，而且琉璃的厚度和尺寸都非常稳固，不比欧罗巴人运送来的要差。” 康熙双眼放光。 他难掩眸中的惊喜和兴奋：“真的，做到了？可有样品？” 戴佳英善重重点头。 这当然是有的，很快他便小心翼翼将一物放在托盘之中，由太监双手奉送到皇上跟前。 放置在锦盒里的是一枚放大镜，做工要简单旁边也没有包裹鎏金装饰。戴佳英善恭声道：“这是匠人临时赶制出来的。” 康熙小心翼翼的拿起这一枚放大镜，仔细观察片刻以后更让人从盒子里取出欧罗巴人进贡的放大镜对比。 差别极小。 顶多是磨损之中的技术问题，让琉璃官窑所产的放大镜更显得粗糙不够均匀。 无论如何。 这都意味着琉璃的成功制造，意味着眼镜很快也将会出现。康熙长舒一口气，使人将六阿哥胤祚唤来。 胤祚是有些疑惑的。 等戴佳英善告诉他要开始定制眼镜时，胤祚怔怔愣在原地，半响都没说出话来。 胤祐戳戳他：“六哥不高兴吗？” 胤祚落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眼泪在眼眶里滚动。半响他没有忍住，哇的一声抱住胤祐：“高兴，我……当然高兴啊！” -- 第106页 要说被带离德妃之前胤祚仅仅是表面改变，装作自己变得乖巧懂事，却偶尔抵挡不住内心的焦灼，甚至隐隐有些怨恨七弟等人。 而在一只眼睛几乎全盲以后，胤祚才真正懂得什么是人情冷暖，才明白七弟胤祐曾经被多大的恶意所裹挟着。 而自己， 过去便是对七弟散发恶意的人之一。时至今日，胤祚不明白为什么七弟被人这样对待还能笑嘻嘻的，换做自己肯定会怨天尤人吧？亦或是蜷缩在角落里，装作不存在。 胤祚紧紧抱住胤祐。 豆大的眼泪从眼眶里落下，他没说出口却在心底一遍遍念着对不起。 胤祐惊奇的发现胤祚的龙气再次发生改变，从最初的酸掉牙到之前的酸甜味，再到如今变成了甜美如蜜。 胤祐弯了弯眼睛。 他老成的拍着胤祚的后背：“乖哦，乖哦！” 胤祚打了个嗝。 他没好气的捏了胤祐一把：“我才是哥哥。” “可是你哭了。” “我没哭。” “你哭了！” “我没哭。” “眼泪都还在脸上……” “那不是眼泪，是眼角留下的口水。”胤祚厚着脸皮振振有词。 行吧。 你咋说就咋说。 第49章 胤祐叹气。 至于康熙眉眼间也露出一抹笑意, 他心情很是不错，是饶有兴致的观察着戴佳英善的动作。 接下来是测试镜片的时间。 要找到恰到好处的眼镜, 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势必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路要走。 无论如何，光是想想未来的自己可以戴上眼镜恢复正常，胤祚也压不住上扬的嘴角，乖巧认真的再次尝试着各种镜片，选出大概的范围。 接下去的几日，琉璃官窑的师傅们送来许多镜片让六阿哥尝试。 虽然没有达到完美贴合, 但是也可以将就用着，为此匠人们还特制作一枚可以更替镜片的金属框架，放置上目前最合适的单片眼镜, 让六阿哥率先适应适应。 还别说戴上单片眼镜还很帅气。 胤祚被兄弟们的夸赞闹得脸蛋红扑扑, 起初的羞涩与惶恐褪去以后，就剩下了欢喜和高兴。 胤祐也很开心。 康熙也非常高兴, 处理此事的叶克书和戴佳英善两个管事人也得到了赏赐。 叶克书乃是佟佳氏下一代的接班人。 这点赏赐对于他来说自然算不上什么, 可是对于家小庙小的戴佳氏来说, 那已经是一件颇为轰动的大事。 要不是戴佳英善赶紧拦住自己阿玛, 戴佳卓奇都恨不得开下祀堂，将这件大喜事告诉列祖列宗。 即便被儿子拦下，戴佳卓奇也使人在门口放了鞭炮好好庆祝一下。 消息一路传入佟佳府里。 佟国维听闻此事，面上止不住露出一丝轻藐之色：“小门小户, 只是这点事情就这般得意，也不想想主事人是你，而不是他。” 叶克书哑然失笑。 他止住阿玛的话语, 同时还温声解释：“英善弟为人直率，心思敏捷, 此番事情上出力甚多。” 佟国维诧异的看了看长子。 他扬了扬眉：“你的意思是个可造之材？” 叶克书点点头。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想来皇上是有意抬举英善弟的。” 佟国维若有所思。 毕竟七阿哥逐渐受宠已是肉眼可见的事情了，他也不再多说，只要长子自己心中有数便是。 叶克书松了口气。 转头他带着儿子高高兴兴的登门拜访，畅聊了一番。 同样的吐槽也在其他八旗人家中流过，就连康熙也知道了戴佳府上发生的事情。他哑然失笑，回想戴佳庶妃独住景阳宫也能过得乐观向上，将胤祐教养得活泼可爱，忽觉得或许这就是戴佳氏的本事？ 倒也不错。 康熙对戴佳氏的印象一下子好了不少，顺带也想起了戴佳庶妃，决定去承乾宫里瞧瞧。 踏入承乾宫大门，康熙便听见里头的嬉笑声。 佟皇贵妃戳着胤祐肉嘟嘟的脸颊：“你啊说的和故事一样。” “就和故事一样，大家都是超厉害的！”胤祐手舞足蹈，兴奋非常。甚至他握紧了拳头：“对了！要不就写成一个故事吧，到时候等胤禟长大了，身为好哥哥的我就念给他听，嘿嘿！” 康熙掀帘而入：“什么故事？” 诸人连忙起身应是，佟皇贵妃笑着解释：“皇上刚才没听见，胤祐说的就是琉璃工坊的事情，说的和说书的一样。” 胤祐哎嘿一声。 他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又说了一遍——大体就是叶克书、戴佳英善还有一干琉璃官窑的工匠，历经千辛万苦打倒从中作梗的坏人们，最后得到成果。 康熙听得津津有味。 其实这件事情他早已知晓，理应听着无趣乏味才是，偏偏胤祐就有这等能耐将故事说的曲折跌宕，别有一番趣味。 等胤祐说完，康熙抚掌大笑：“说的好。” 胤祐乐得眉眼弯弯，扒拉着康熙的裤腿直撒娇：“汗阿玛也觉得儿臣说得很好吗？” 康熙撸撸儿子脑门。 他慎重其事的点了点头：“说得非常好！朕觉得胤祐写成故事的话一定很好玩。” -- 第107页 胤祐笑得牙龈都录出来了。 他双眼亮晶晶的，原本只是突发奇想此刻也成了真。他握紧了拳头说干就干，哒哒哒的飞奔回厢房里琢磨起故事来。 康熙看着他的背影都发笑。 只是对于现在刚刚启蒙没多久的胤祐来说，写一个故事那可比登天还要难。明明讲述的时候挺简单，写起来却是如此的困难，胤祐咬着笔杆半响，愣是一个时辰只在纸上留下一行字：大家齐心协力打跑坏蛋。 胤祐：………… 怎么看这也不能算是故事的……吧？到最后，苦恼的他还是决定向纳兰性德倾诉问题：“纳兰师傅，要如何才能写出一个故事呢？” 胤祐信赖的望着纳兰性德。 比起会上异国人当的笨蛋舅舅和叶克书大人，能自己一起研究马车，并且能做出规划对比和研究的纳兰性德和曹寅就要来的聪明多了。 比起不常见到的后者。 纳兰性德身为小阿哥的启蒙师傅，就要来得熟悉多了。 更何况胤禔也没少给胤祐他们吹嘘纳兰性德的优秀，纳兰师傅文武双全，武学不用多说在学识上被誉为京城第一词人，更是年仅二十一岁时便主持编纂了一部儒学汇编《通志堂经解》。 他不但对儒学了解深入，而且对天文、地理、算术和文学等知道也有广博的了解好认识，写故事这种小事对于纳兰性德来说更是信手拈来，轻而易举。 胤祐的确没有求错对象。 纳兰性德略有些惊讶，他合上手上的书卷，温声询问：“七阿哥想写什么故事？” 胤祐立马兴奋了 坐在椅子上的他吧嗒吧嗒晃荡着两条小短腿，一五一十就叶克书、戴佳英善和工匠们拆穿坏蛋异国商人的阴谋，然后成功制造出琉璃的故事讲给纳兰性德听。 胤祐说的非常认真。 他圆润的脸颊泛着红晕，兴奋的时候忍不住一阵手舞足蹈。纳兰性德眸里含着一汪笑意，瞧到七阿哥摆出想被夸姿势的模样以后，他的笑意越发浓了。 “七阿哥的故事很棒。” “可是我写不出来。”胤祐又垂头丧气了。他手指头对着手指头，羞得脸颊红通通：“我就写出了一行字。” 纳兰性德露出浅浅的笑意。 他笑着鼓励胤祐：“就和读书认字一样，写故事也是要一步一步来的。只要七阿哥阅读的书籍越来越多，学习的知识越来越广阔，就可以写出满意的故事了。” “那得要多久以后呀？” “唔……”纳兰性德略有些为难的看着七阿哥。 胤祐蒲扇蒲扇着长长的睫毛，满脸皆是期待。纳兰性德心中微动，原本在口中的安慰一转，眉心紧锁叹了口气：“若是普通的文章许是一两年就可以完成？若是要能拿出手刊载的文章那恐怕得要十年……不！甚至要二三十年以后了。这些都要看七阿哥你的想法哦！” 胤祐惊呆了。 他一双眼睛睁得溜圆，就连旁边的胤祺和胤祚也被这时间给吓到。两人忍不住插话：“为什么差别这么大呀？十年，二三十年……也太久了吧？” 纳兰性德却是摇摇头。 他细细朝着三位小阿哥解释：“学习诗文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除去少见的天才以外，能够十几二十余岁写出一片好文章已算得上优秀，比如每年的进士常有老翁却难见少年，就是这个道理。” “……哎？” “不信的话要不要奴才带阿哥们去看看册子？” 三年一考。 进士的数量不多，又有三分之一都年老体迈，这些人直接会送去地方上当县令知事。能留在翰林院或者京城直隶等地的，都已是精挑细选出来，严加培养成材的。 朝廷缺人吗？不缺。 朝廷缺能人吗？非常缺。 翻看着登记进士名字籍贯的名册，胤祐不服气的鼓起脸颊：“那历史上还有神童呢！本阿哥也是，也是神童。” 胤祐的脸颊微微泛红。 紧接着想到自己是锦鲤家族千年一出的天才，他又不由自主的挺起胸膛。胤祐握紧了小拳拳，觉得自己在学业上也是天才……真的。 胤祺和胤祚没忍住。 两人噗嗤一声，直接笑了出来。 纳兰性德眸底闪过一丝笑意。 他指着一页：“这位是如今的户部员外郎刘必显。听说他六岁便能通读春秋，九岁文章颇为闻名，年幼被称为神童也不为过。” 胤祐眼前一亮。 然后纳兰性德话语一转：“这位刘大人二十五岁乡试中举，五十三岁得了进士。” 胤祐：…… 纳兰性德又笑着道：“其子才思敏捷，聪颖过人，也是人尽皆知的才子，如今正在备考进士，也不知道明年能不能一举入仕。” 对于刘弢子，纳兰性德的好感还挺高。他巴拉巴拉的一通说，简单来说刘家风气好，品德高，子侄管教皆为严格。 纳兰性德忍不住感叹一声：“谁能想其父身为户部员外郎，竟是在家开荒种地，全家上下数月不闻肉味，仅为将钱财买米煮粥，用于救济饥民。” 别说是数月不闻肉味。 只要一天没有香喷喷的肉肉吃，胤祐都有些吃不消呢。闻言他面露震惊，暗暗将这位户部员外郎记在心头。 这样的人物，还真想见一见呢！ -- 第108页 听着被誉为天才神童，年幼写出好文章却也历经多年才能得进士入仕途，胤祐倒也没有最初的忧愁。他握紧拳头，双眼明亮：“那我也要好好读书，然后将他们的故事都写下来。” 纳兰性德哈哈一笑。 他认真鼓励：“七阿哥可以试试看，先用自己认识的字尽可能写出来，然后一边学习一边扩展修改，怎么样？” 第50章 原来还有这样的办法？胤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趴在书桌上, 挥舞着狼毫在纸上写起故事的轮廓，碰到不认识的字就询问纳兰性德。 量变引起质变。 自打撰写故事起, 胤祐原本进展缓慢的汉文有了显著的长进，一连两三回的抽背胤祐都能朗朗上口，完全没了过去磕磕绊绊的架势！ 这下子胤祺急了。 勤奋苦学的七弟不对劲！他先前还没将七弟写作的事情放在心上，如今却是忧心忡忡。 尤其是学渣胤祺。 原本胤祚的学业进度排名最前，他和七弟那就是所谓的菜鸡互啄。可是等七弟的学业突飞猛进之后，胤祺就成了拖后腿的。 原本还能说是胤祚读书天份高。 好家伙，如今只差摆明了说是胤祺笨了嘛！ 胤祺当然不乐意。 他寻来八弟胤禩, 试图用八弟勾引七弟，将他从读书大业上吸引开。 纳兰性德笑眯眯的看着。 努力上进是好事，只是七阿哥尚且年幼, 过度上进损了身子的话, 岂不是从好事变成了坏事？因此他非但没有阻止，甚至还对于八阿哥的到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可惜胤禩没有成功。 写故事的乐趣暂时比玩弟弟的乐趣高, 胤祐安抚两句就埋头继续琢磨了。 “八弟, 换上九弟试试！” “唉……”胤禩勉勉强强将麻球当做礼物, 他其实是不太乐意的。毕竟胤禟靠着软乎乎的脸颊肉, 奶萌奶萌的气质在短短时间内打倒胤禩，彻底成了胤禛的心尖宠。 只是如今形势逼人。 胤禩不得不按捺下醋意，热情的述说着麻球的可爱。如果没有两只小手捏得紧紧的话，那看起来是真心实意的。 面对一个除了吃就是睡, 要不就是拉的小包子，他能怎么办？胤禩顶多就是扁着嘴，偷偷摸摸对胤禟进行戳戳戳攻击, 直闹得他嚎啕大哭为止。 旁人不知道他的小心机。 比如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还在念叨着：“胤禩还真喜欢弟弟啊。” 呿，谁喜欢他了？ 绿茶胤禩心里哼唧一声, 面上依然是害羞羞涩的小模样。他重重点头：“胤禟圆圆胖胖的，像个麻球一样。” 康熙也哈哈一笑。 他点点头：“朕也觉得像是，软乎乎的一团。” “嗯，以后就叫麻球弟弟吧。” “麻球啊？哀家觉得也很可爱呢！”皇太后乐呵呵的点点头。谁让胤祺是在皇太后膝下养大的，瞧着宜妃出的九阿哥她也是稀罕的很。 她越想越觉得不错。 皇太后重重点头：“哀家看给胤禟的小名就叫麻球吧！” 胤禩露出纯洁天真的笑容。 低下头盯着胤禟时，他却翘起了小小的狐狸尾巴。等你长大了，区区一个麻球如何和本阿哥比赛？弟弟永远都是弟弟！ 只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又要让区区一个麻球来帮忙……胤禩想想就是郁闷得很。 至于宜妃也大大不乐意。 她背地里没少唠叨七阿哥，总觉得七阿哥给自家胤祺灌了什么迷魂药，胤祺怎么就天天天的和他黏糊在一起呢？ 宫女也是无奈。 好歹她们现在还有一个可以劝解的：“皇上和太皇太后都夸奖五阿哥是真情真意，实诚仁厚之人呢！” 宜妃：………… 她叹了口气，没说出口这个评价怎么都不像是帝王家的孩子应该有的。 最重要的是胤祺的学业。 她惆怅的又叹了口气：“胤禟既然养在本宫身边，开蒙的时候绝不能落后了。” 小小的胤禟瑟缩了下。 他咂咂嘴睡得更香甜了，胤祐托着脸颊盯着九弟，只觉得胤禟奶呼呼的脸颊肉实在是太可爱了点。 胤祚看着酸溜溜的。 他很想说自己也马上要有弟弟妹妹，只是想起自己额娘和七弟的不愉，又默默地闭上嘴，选择试图用眼神杀死胤禟。 胤禟不安的挪动挪动。 他肉乎乎的小脸皱巴巴的，让胤祐忍不住有些手痒痒。他伸手戳了一下又一下，直到胤禟不耐的瘪着嘴巴，哇哇大哭起来。 登时胤祐手忙脚乱。 胤禟嗷的声音险些掀翻了乾清宫，就连在东暖阁里和朝臣们商量事务的康熙都被惊住了。 下面的朝臣们面面相觑。 婴儿的哭声？最近宫里的孩子不是宜妃的九阿哥吗？怎么会在乾清宫里？ 索额图的眼神都犀利了三分。 康熙摆摆手去问，很快就发现那哭声不轻反重……等等？似乎还从远至近？ 奶嬷嬷战战兢兢的。 胤祐迈着短腿跨过门槛，抱着襁褓摇摇晃晃的模样不知吓坏了多少人。他身体一个晃动，眼见着都要把手中的襁褓给丢出去，在两旁伺候的小太监赶紧飞身扑上前去，结果胤祐身体又猛地站住，只剩下两名小太监一脸懵的扑在地上。 -- 第109页 康熙的心也狂跳数下。 看着襁褓稳稳当当在胤祐的怀里，他感觉自己的双腿都有点发软了。康熙黑着脸呵斥：“还不赶紧抱住九阿哥？” 奶嬷嬷呐呐应是。 康熙松了口气，他不愿意苛责自家儿子只横眉竖眼的看向宫人：“是谁把九阿哥抱出来的？若是冻着怎么办？” 胤祺竖起手：“是儿臣。” 康熙剩下想训斥宫人的话语也卡在喉咙里，要吐不吐的怒瞪着胤祺。好半响他才摆了摆手，将闹哄哄的阿哥们轰了出去，顺带让梁九功没收了胤禟，使人将他送回翊坤宫里去。 宜妃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哭。 胤祐失去九弟也没都伤心，他拍了拍胤禩的肩膀：“八弟不要急，哥哥当然知道九弟很可爱。等我的故事完成以后，七哥一定会第一时间去念给九弟听的。” 说完胤祐还竖起一个大拇指。 他真心实意的夸赞：“胤禩真不愧是个好哥哥。” 胤禩：……￥#@*！！ 他小小的心灵遭受了沉重打击，居然第一时间去给九弟听！？可恶！不过是区区一只麻团罢了，怎么能够得到这么非同寻常的待遇？ 胤禩一脸不乐盯着七哥写的内容，倒要看看七哥写的是什么？只是这一看，他忽然发觉自己似乎看得懂，又似乎看不懂。 自己似乎认识对方。 对方似乎认识自己。 要全部联系在一起……好像又有点困难？从后世来说其实自带外挂的胤禩，他原本应该将这些记忆吸为己用，然后从束缚自己的世界里脱困而出，从而进化为龙傲天，来一场翻天覆地的革新才是。 只是未曾想到在一只胖头鱼……哦不，是锦鲤插手之后，这未来就如同是没了缰绳的哈士奇，愣是不走寻常路，在墙上拆了个洞钻了进去。 比如胤禩把那些记忆统统当成梦境，加上它们造成自己头疼难受的缘故，谁会有事没事再去自己的记忆里面寻出来翻看翻看？因此就有了如今看着这些字眼挺熟悉，实际真要单独拿出来让胤禩认识认识的话…… 嗯，不认识呢：） 胤禩这个时候也急了。他板着脸看向胤祺和胤祚：“五哥，六哥，我也要和你们一起读书！” 胤祐这回停了笔。 他还没有说话，一旁的胤祺先把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模一样。他圆润的脸蛋皱成一团，大气横秋的摇着脑袋：“八弟啊……急不得啊急不得，进了这书房后悔就来不及了QAQ” 打从三人一起开蒙以后，这日子说有多苦就有多苦。胤祺想到过去想睡到中午就睡到中午，想抓青蛙就抓青蛙，想放风筝就放风筝的好日子，眼泪就不自觉的掉下来。 他哽咽着握住胤禩的小手。 胤祺抽抽搭搭：“八弟啊八弟，你一定会后悔的！” 越是拒绝，胤禩反而越发有兴趣了。 看看尚且沉迷于书本之中的七哥，他哼了一声转头就走：“我要去找大哥，让大哥教我认字读书！” 打定主意的胤禩扭头走了。 尤其是走到门口，偷偷往回看的他发现七哥还是没反应之后，脚步越发快了。 胤祺胳膊肘撞了撞胤祐。 胤祐收起笔，合上书，如梦初醒的往四周看了圈：“胤禩呢？” “跑了，说要去寻大哥。” “七弟，我瞧着八弟这一回可是生气了。”胤祚忧心忡忡的看着胤祐。 胤祐还一脸懵呢。 怎么就惹八弟生气了？他想了想也没想出个理由，倒是大大实实追上前去再说。 胤祺和胤祚相视一眼。 两人也齐齐追着胤祐的身影而去，半路上康熙就看到一个风风火火的团子小八通过，后头又跟着胤祐、胤祺和胤祚。 他脚步一顿。 康熙微妙的扫视着这一条队伍：“走，跟上去瞧瞧。” 这可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队伍再一次拉长，而在最前方的胤禩越想越生气，哒哒哒的跑去寻胤禔了。别看胤禩小，嗓门却是震耳欲聋：“大哥！大哥！大哥！” 胤禔最近还忙着和胤礽打架，不是字面上的那种。康熙不轻不重的训斥两句，看两人学业没有落下也就对斗鸡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太子和大阿哥胡闹。 可是皇上不在意，不代表毓庆宫和阿哥所的宫人不在意。 第一回 惨败以后，毓庆宫人转而向索额图大人求助。索额图虽说觉得斗鸡什么的不太好，但一听是输给大阿哥以后他登时急了，立刻马上就寻来几名养斗鸡的太监过来，专门为太子讲解如何挑选斗鸡。 效果是显而易见。 第二回 比赛的时候太子胤礽反手拿下胜利！ 眼见战局竟是变成一胜一负，太子更是气势汹汹的逼近。胤禔心中难免紧张，而注意到的宫人也是有模学样，将此事告诉明珠大人。 得到消息的纳兰明珠更是不悦。 明明是太子和大阿哥的竞争，索额图你插手是几个意思？ 明珠更狠。 他觉得小太监说那是纸上谈兵，确定是皇上允许的疑惑明珠直接送了十几只品相绝佳，教育得当的斗鸡给大阿哥，打算实践谈真章。 斗鸡都养在大阿哥院子里。 其他不说，光是鸡叫声就让胤禔头大如牛。他哪里见过这般的阵势，正目瞪口呆的看着斗鸡们发愣。就在胤禔沉思的时候，胤禩犹如一颗炮弹狠狠撞在他的身上，胤禔一屁股坐倒在地，疼得是龇牙咧嘴：“胤禩，你这是在做什么！？” -- 第110页 “大哥，教我认字啦！” “认字？好好好，等一会。”胤禔随口安抚一句。 “大哥——” “等会啦……呜哇！”胤禔小心翼翼打开笼子，只见一只斗鸡直接从笼子里窜了出来，满院子的狂奔！ 胤禩吓得抱头鼠窜，哇哇惨叫。 而紧随其后的胤祐三人听到八弟的惨叫以后，他们也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匆匆跑入院子里。 结果他们正面遇上了斗鸡。 胤祺和胤祚吓白了脸，倒是胤祐无所畏惧。 这个时候只要和鸡沟通一下……呜哇！ 胤祐惊恐的收回手，要不是他反应迅速，只怕斗鸡已经狠狠啄到自己的手背。 [咬死你——] [胜利是属于本大爷的！] 胤祐：………… 显然这是一只说不通的中二鸡。 面对这样的中二鸡，胤祐能做的就是转头就跑。登时间三人六条小短腿迈得虎虎生风，被斗鸡追着在院子里飞奔。 至于迟来一步的康熙，一进门他就被这鸡飞人跳，人仰马翻的场景给惊呆了。 斗鸡武威霸气。 它不但追着人打，而且还升起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想法，扬天喔喔大叫不说，更是拍打着翅膀朝着大门而去！ 气势之张扬让人变色。 尤其发现皇上立在门外时，所有人都是面露惊恐。 康熙脸色黑如锅底。 他的手如闪电般迅捷，狠狠的抓住斗鸡的脖子，咔哒一下就将斗鸡的脖子拧断。 胤祐打了个寒颤。 他和兄弟们抱作一团，瑟瑟发抖。 紧接着康熙的目光扫向灰头土脸，可怜兮兮的四名小阿哥，再看看堆在院子里的笼子，还有那一只只品相绝佳的斗鸡…… 康熙嘴角上扬，忽然笑了。 他露出一个看上去很愉快的笑容，笑容宛若春风拂面般叫人通体舒泰，只是他的眼底却是冰冷非常。 尤其是康熙手上还拎着一只被处死的鸡。 胤禔头皮发麻，目光左右移动就不敢和汗阿玛对视上。 “胤禔，你和朕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嗯？”他的声音分外温柔，只是落在胤禔耳中，却让他像是回到了冬天，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院子里静寂无声。 胤禔的鼻尖已经冒出汗珠，他磕磕巴巴的回答：“汗，汗，汗阿玛，这件事儿臣可以解释的！” 康熙咧嘴一笑：“说吧。” 他大踏步走入院子：“朕多的是时间好好听你解释。” 第51章 康熙这一回是真的发火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 索额图和纳兰明珠两个混账会插手此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怂恿太子和大阿哥竞争。 普通正经的竞争也就算了。 在斗鸡比赛里面拼个你死我活算什么？好好的公平竞争，愣是上升为军需对抗。原本想借由斗鸡让两个儿子发泄发泄, 缓和两者之间的关系。 被他们这样一搅局, 别说好转眼看两者朝着关系恶化狂奔而去。 康熙说有多愤怒就有多愤怒。 他将大阿哥劈头盖耳的训斥一通，又将太子拎过来也训斥一通。两名难兄难弟立在墙角，面对弟弟们同情怜悯的目光，只恨不得当场挖个洞，直接蹦进去得了！ 不仅如此康熙还没有打算放过他们, 他先是下旨令大阿哥胤禔做五十篇文章, 做不完就不用再去上骑射课了。 胤禔：…… 五十篇文章！？就算一篇文章，他都要绞尽脑汁，抓耳搔腮好几天才能写出来，五十篇文章他要写到猴年马月？他面如死灰, 摇摇欲坠。 至于胤礽？ 没等他松一口气, 康熙锐利的目光便落在他的身上：“明日起你的文课暂停，每日给朕好好练习骑射布库。” 胤礽：………… 文课暂停！？他满脸的不可置信, 要知道汗阿玛对自己的学业是非常关注，从开蒙入学以后每日考教, 就连难得的休沐日也不会错过。而如今竟是说出了文课暂停这句话, 胤礽满脸无措, 抬眸的瞬间, 他刚好和胤禔来了个对视。 胤礽忽然明白汗阿玛的意思。 你们都想打败对方对不对？那就从对方拿手的地方做起。拿对方的弱项来比拼算什么英雄, 要比就比对方的强项。 胤礽和胤禔相视一眼。 他们眼底冒出一簇火, 同时下定决心要努力奋斗, 打败胤禔/胤礽。却不知道两人这样的反应落在康熙眼里, 让他哭笑不得的同时也是越发恼怒。 错的不是太子和大阿哥。 错的是怂恿他们的索额图和纳兰明珠！ 他们这么喜欢斗鸡的话, 康熙转头让两人停职，赶去庄子上驯养斗鸡。从鸡蛋产出开始到长大成鸡，没养出一百只成鸡就别回来了！ 索额图和纳兰明珠的遭遇给惊掉不少人的眼睛，一时间两派系的官员风声鹤鸣，瞬时间老实了不知多多少。 他们四处打听着索额图和纳兰明珠被贬的原因，等听说斗鸡传闻后，所有人都是哭笑不得，面面相觑。 当然也不是人人都觉得这件事很好笑。比如太子的授业师傅王掞便是勃然大怒，他连上数封奏折痛斥索额图带坏太子的不良行径不说，更是在大朝会上弹劾索额图，跪请皇上重罚索额图。 汉臣大多数都站在王掞这一边。 -- 第111页 一时间翰林院的弹劾折子多如牛毛，在康熙的案头堆成一座高高的小山。 康熙翻看两本以后。 他使人撰写一遍，隐去弹劾人的姓名官职之后，统统送去庄子上给索额图欣赏。 索额图原本还心有不甘。 在庄子上他也没少和纳兰明珠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可是等这些折子送到索额图的跟前，只是翻看了其中几页，他便冷汗涔涔而下。 自己糊涂！糊涂啊！ 索额图捶胸顿足，只觉得先前因大阿哥胜过太子而不悦，纵容太监为太子讲解斗鸡谱的自己是蠢到家！ 太子性格尚未稳定。 万一受了这玩乐的影响，沉迷外物不可自拔……万一坏了赫舍里家的大事，自己如何去见地府里的阿玛？如何去见兄长？又如何去见侄女？ 索额图重重给了自己两巴掌，瞬间没了和明珠斗气的心思。他乖顺老实，真心实意的开始照顾鸡蛋，谨慎老实的模样让纳兰明珠都吓了一跳。 一整天他都盯着索额图出神。 等使人打听以后，得知皇上送给索额图一堆朝臣弹劾，纳兰明珠心里一咯噔，登时暗道不妙。 比起恨不得群殴索额图的太子党，康熙却将目光放到大阿哥党上。 对于明珠带坏大阿哥胤禔的事情，大阿哥党的官员散散慢慢的上了几份弹劾折子以后，就摆出这件事已经过去的态度，甚至偷偷摸摸将压力放到索额图这边，大有直接将索额图摁掉的心思。 与其说他们是大阿哥党，不如说他们是明珠党。只是借由大阿哥的名义上下蹦跶，没了大阿哥也会有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 康熙眸底冷意微浓。 他的确有意让索额图和纳兰明珠平衡朝堂势力，却没有打算让大阿哥变成朝臣的傀儡，成为争权夺利的靶子。 对于纳兰明珠。 康熙隐隐有了旁的想法，过了两三天他就吩咐人唤来纳兰性德。同僚们见着纳兰性德一脸平静的进去，出来时却是面色严肃，沉吟深思不已。 更让人惊讶的是很快传出一到消息，纳兰性德被授予正五品守备，即日前往福建水师上任。 此消息一出一片哗然。 纳兰性德才华横溢，又有修书过往，如今还一直为三位小阿哥启蒙。 宗室朝臣早有讨论，大多数人都认为纳兰性德定然是要走文臣一路，比如进翰林院为官或者直接进入六部才是。可是如今纳兰性德竟然成为外派武官，而且是与一等侍卫平级的武官，这免不得让人大吃一惊。 如果纳兰性德回来，那纳兰明珠是任职还是……致仕？ 朝堂上纷纷扰扰没完。 而乾清宫书房里，胤祐、胤祺和胤祚也在惆怅纳兰师傅的离去。他们像是小鸡崽般围绕在纳兰性德的身边，叽叽喳喳的喊着：“纳兰师傅，你可不能忘了咱们。” 纳兰性德哑然失笑。 他挨个揉揉三位小阿哥，认认真真的保证：“奴才定然不会忘记三位阿哥的。” “纳兰师傅，您去了福建要给我们带礼物！”胤祺笑嘻嘻的补充。 胤祐眼前一亮。 他抓住纳兰性德的袖角轻轻摇晃着：“我会把我写的故事寄给纳兰师傅，纳兰师傅您也要把路上见到的东西写给我们！” “是是是，奴才也和七阿哥约好了！”纳兰性德轻笑着点点头。 “纳兰师傅要一路保重。”胤祚反而是三人中最稳重的。纳兰性德瞧着他一板一眼的模样也觉得好玩，伸手揉了揉六阿哥的脑袋：“六阿哥也要保重身体。” 胤祚笑着点头。 遗憾的是三人的年龄都太小也没办法送别纳兰性德，他们目送纳兰性德离开乾清宫，心里头第一次对离别有了概念——也不知道下一次再见到纳兰师傅会在多久以后？大家又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时间不会因人而停留。 在纳兰性德离去以后，康熙又重新选择了为三人上启蒙课的官员。这人说熟悉也熟悉，说陌生也陌生，竟是曾经提到过的刘必显之子刘果。 听说还是纳兰性德举荐的。 在听闻刘必显举家数月不食荤腥，只为节俭银钱施粥于灾民之事以后，康熙还真是升起一些好奇。 待派遣侍卫细细调查，康熙发现刘家上下皆是端方严谨，严于律己，自觉老练，可谓是家风严谨。 正巧索额图和纳兰明珠两个混账在前，康熙也深深明白才华虽然重要，但是品性才是首位。 只可惜刘必显年逾八十，人老体迈，倒是其子刘果曾参与修缮大清律例，时任直隶提学道，作为三位阿哥的开蒙师傅更是绰绰有余。 刘果为人端方严谨，最重要的是他博学多才，曾在多地为官见多识广。虽然三位小阿哥起初还有些不熟悉，但是很快就被刘果描述的各地事物吸引了注意力，听得津津有味。 宫内宫外也逐渐恢复平静。 没过几日，戴佳英善也再次带来了好消息——定制的眼镜完成了。 三位小阿哥都凑在锦盒前。 胤祚双手微微颤抖，他缓缓端起锦盒，小心翼翼的打开。 锦盒之中是一枚古铜色的眼镜。 它的造型简洁，没有多余的花纹，一端是架在耳朵上的镜架，还有一边则是单独的弯钩，可以完美的搭在六阿哥的鼻梁上。 -- 第112页 胤祚轻轻戴上。 他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唯恐眼前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梦境罢了。 周遭众人都没有催促他。 良久以后胤祚才轻轻眨眨眼，缓缓睁了开来。他长长的睫毛轻轻蒲扇着，怔愣片刻后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胤祐急了：“不合适吗？” 胤祚摇摇头：“很合适，眼前，眼前变清楚了。” 他就是有点点控制不住。 胤祚皱皱鼻子，圆圆的脸蛋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 胤祐重重舒了口气。 他双手抱着后脑勺上，没好气的朝着胤祚吐槽：“真是的，都快被你吓死了啦！” 胤祚不好意思的笑了。 即使戴眼镜不适合骑射，起码也不会影响文课，眼看胤祚反应不错，适应良好的模样，康熙提在半空中的心也骤然落下。他心情不错的开口：“走，去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看看。” “皇玛嬷一定会喜欢的！” “对了，还可以问问乌库玛嬷要不要先订做一副。”胤祐兴冲冲的说着：“上回乌库玛嬷不是还说定制麻烦，其实多少有点不适合的吗？” 如今大清能自制眼镜了，乌库玛嬷的麻烦事也变成了一件小事。 胤祺眼前一亮。 他点头如捣蒜：“对，对，对！” 正当一行人有说有笑往外走的时候，殿外传来阵阵嘈杂声。一名宫女急声呼喊着：“皇上！皇上！奴婢要求见皇上！” “乱糟糟的这是做什么？” “皇上！皇上！”见到康熙的身影以后，宫女越发激动：“德主子发动了！” 第52章 “发动了？” “额娘要生孩子了！？”比起六阿哥胤祚脸上骤然浮现的欢喜, 康熙表情便显得冷淡许多：“德妃是什么时候发动的？” “回禀皇上，刚刚发动的。” “刚刚发动就来报信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去伺候着？”康熙黑了脸。 他伸手摁住想要跑的胤祚：“德妃生子起码也要好几个时辰，你这个时候过去岂不是纯属添乱？先跟着朕去慈宁宫, 等到夜里再去永和宫也来得及。” 宫女愣了愣神。 这是没有预想到的发展，她偷偷看了眼一脸兴奋的六阿哥, 急急说道：“皇上，主子惦记六阿哥，一直喊着六阿哥，想要见六阿哥！” 胤祚双眼闪闪发亮。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额娘了, 额娘知不知道他的眼睛受伤，知不知道他已经有了眼镜呢？还有五哥七弟的事情，胤祚有好多好多想说的事情想要告诉额娘。 想到额娘正在等着自己，胤祚的脸上瞬间绽放笑容, 他想也不想就要往永和宫跑, 恨不得能立刻走到额娘面前。 康熙微皱眉角。 虽然他并不愿意胤祚去永和宫见德妃, 但是想到他们母子两人已经数月没有见面以后，康熙还是决定松口。只是话还没有说出口, 他便看到胤祐上前拉住胤祚：“六哥您忘了？上回宜母妃生九弟以后，还把跑去的五哥训了一顿？” 胤祺重重点头：“对！对！” 他撅着嘴巴：“额娘真是的, 居然还说我碍事, 让她分心！” 康熙心中微动, 他笑着颔首：“胤祚, 现在先去慈宁宫吃饭睡觉好不好？等晚上你额娘生完了孩子, 汗阿玛带着你一起去看她！” 胤祚犹豫了下。 大哥曾说过：母妃们最喜欢的礼物就是汗阿玛！要是能够等额娘生出弟弟或者妹妹以后，自己带着汗阿玛过去, 额娘一定会更加高兴的。 想到这里他也点点头。 胤祚叮嘱宫女：“檀香, 你回头告诉额娘, 本阿哥迟点就带着汗阿玛一起去探望额娘！” 说完以后他开开心心，高高兴兴的跟着康熙往慈宁宫走去。 宫女檀香愣在原地。 乾清宫太监魏珠上前一步：“檀香姑娘，还请回去吧？” 檀香狠狠一跺脚，她匆匆忙忙的离去，横眉竖眼的模样倒是让魏珠嗤笑一声：德妃娘娘啊，还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一路上胤祐还在提问：“汗阿玛，额娘生胤祐的时候也要这么久的吗？从白天生到晚上？” “戴佳氏生你的时候还是头胎，朕记得……”康熙有些心虚，支吾半天也没想起。戴佳庶妃性子冷清，相貌才情也算不上出众，在胤祐出生之前的宠爱就不多。对于寻常的宫妃怀孕与否，康熙自然是不太关心的…… 梁九功竖起了一根手指。 康熙微微睁大了眼睛，眼神交换瞬间他又垂首看向胤祐：“戴佳氏当时吃了很大的苦头，足足花了一整天才把胤祐你生下来。” 这回轮到梁九功瞪圆了眼。 皇上——错了啊！他想要提醒，可惜已经来不及了。梁九功只能暗暗保佑，希望七阿哥别去问戴佳庶妃……应该不会问的吧？ 胤祐圆脸皱成一团。 他眼泪汪汪：“那额娘岂不是很疼很疼？” 康熙点点头：“自然是疼的。” 胤祐似懂非懂，他喃喃着：“那我的生日，岂不是额娘最痛苦的一天？” 康熙哑然失笑。 他摁住胤祐的小脑袋：“朕想，戴佳氏一定会认为那天不是她最痛苦的日子，而是最高兴最开心的日子。”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康熙笑着说道。 -- 第113页 慈宁宫里太皇太后早已得信。 眼看着康熙带着三个小家伙出现，太皇太后乐得笑弯了眉眼。她揉揉胤祐，抱抱胤祺，最后将目光落在戴着眼镜的胤祚身上。太皇太后招了招手：“胤祚，过来让乌库玛嬷看看？” 胤祚呆立在原地没动弹。 太皇太后愣了愣，紧接着又喊了一声：“胤祚？” 这一回胤祚才回过神。 他乖乖上前任由着太皇太后打量着自己，至于胤祐和胤祺七嘴八舌的说着眼镜，并强烈推荐太皇太后也定做一副。 太皇太后笑着点头：“好好好，哀家服了你们了，就听你们说的也定做一副吧。” 胤祐和胤祺齐齐欢呼一声。 至于胤祚的反应又是慢了半拍，太皇太后忍不住问道：“胤祚这是怎么了？” “皇玛嬷，是德妃发动了。” “哀家怎么——”不知？ 太皇太后眉心紧紧拧住。 她的话还未说话，门口便有佟皇贵妃派遣的宫人来报信了，说的正是德妃发动这件事。 太皇太后微微皱眉。 她下意识扫了皇帝一眼，觉得定然是皇帝一直派遣人注意的缘故。哪里知道下一刻康熙便摇摇头，将刚才宫女赶来报信的事情说出口。 太皇太后脸色微沉。 产子的时候都不忘争宠？她心里隐隐有些不悦，脸色也是沉郁不少。 “乌库玛嬷不知道吗？” “啊……”太皇太后面色微沉。只是看到提问的是胤祐，而胤祺和胤祚也是满脸好奇的看着自己，太皇太后的脸上又重新扬起笑容。 不希望让小阿哥们这么早就知道后宫争宠之事的她，勉勉强强选择为德妃掩饰：“哀家当然知道。” 没想到话音刚落，胤祐的圆圆的脸蛋皱得如同包子皮，满脸焦急：“汗阿玛！大事不好了！” 康熙被他吓了一跳。 太皇太后也经不住皱眉：“怎么大事不好了？” “那名宫女是永和宫一直跑到乾清宫来报信的，汗阿玛，会不会德母妃的情况很严重？” “为什么？”胤祺有些疑惑。 “因为永和宫就在承乾宫的后头，离这里好远的。” 胤祐掰着手指算了下：“那宫女到咱们这里来报信，肯定也有人到慈宁宫来，咱们然后再从乾清宫到慈宁宫，现在又来了第二名宫女，定然是德母妃的情况不太好，佟母妃才会派人来了两回吧？” 不不不不不。 康熙和太皇太后连连摇头。康熙一脸哭笑不得：“头一回出来的是德妃的宫人，不是你佟母妃的。” “可是……”胤祐眨巴着眼睛，越发疑惑了：“德母妃不是在疗养吗？儿臣记得他的宫人没有允许的话是不能出门的。” 慈宁宫里瞬间一片寂静。 康熙心底浮现一丝疑问：德妃被禁锢宫中，真有能力让宫女提前赶出来报信吗？还是这之中又有其他人的动作？ 至于胤祚他也慌了。 他眼巴巴的瞅着康熙，而康熙也立刻拍板：“朕立马吩咐御医到永和宫去看看，你们几个就在这里知道吗？” 胤祚乖乖的应好。 他知道自己去永和宫根本没用，胤祚揣着满肚子的心事，跟着胤祺胤祐两个玩耍起来。 他们一会儿用狼毫涂鸦，一会儿摘一朵笑话择花瓣，眼看着慈宁宫都要被霍霍得不成样子，皇太后赶紧拉着三人去后院投壶。 虽然不是骑射但也类似射箭。 三个还没能摸上弓箭的小阿哥欢呼一声，专心致志的投壶起来。玩累了，吃饱了，三人窝在一起酣然入睡。 皇太后捧着脸颊，眼里满满都是温柔：“瞧着和三只小花猫一般。” 她捻起被子给三人盖好。 皇太后蹑手蹑脚的走出屋子，回到前殿和太皇太后说道：“三个孩子都睡下了。” 太皇太后点点头。 她的目光转向康熙：“那名宫女如何？” 康熙脸色分外阴沉。 他摇了摇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人影。” 一名宫女。 忽然消失在所有人的眼前？康熙面色铁青，吩咐宫人们细细搜查寻觅宫女踪迹，哪里还顾得上正在生产的德妃。 德妃这一胎很不顺利。 直到夕阳西落，产房里也没有任何的动静。坐在外面的佟皇贵妃眉心紧锁，吩咐嬷嬷上前再去问一问情况。 产房里的德妃还在咬牙坚持。 她双手紧紧攥住床垫，凄楚的目光往外看去：“皇上……皇上来了吗？” 宫女们不敢说话。 那就意味着皇上没有来，等嬷嬷掀帘而入询问情况时德妃更是满眼绝望。 来的居然只有佟皇贵妃！ 永和宫里上下也是异常慌乱，宫人们心里满是堂皇。皇上一直在慈宁宫和两位太后说话用膳，为何会不到永和宫来？ 还是德主子真的失宠了？ 永和宫上下满心惶恐，窃窃私语不绝于耳。大宫女锦雯黑着脸狠狠训斥几名多嘴多舌的宫女，正在恼怒时一名小宫女小跑上前：“锦雯姐姐，檀香不见了！” 这是什么话？ 锦雯心里一咯噔：“什么叫檀香不见了？她何时不见的？” “下午的时候奴婢发现的……” 小宫女一脸惶恐：“可是那时候宫里乱糟糟的，奴婢还以为檀香是得了令办事去了。可是，可是一直到现在……檀香，檀香也没有回屋。” -- 第114页 若大的永和宫里居然少了一名宫女？这事儿说出去谁能信？锦雯指挥着宫人们将永和宫翻了一遍又一遍，随后又朝着宫人询问。 不询问不知道。 一询问锦雯的脸都发白了，一名守门太监告诉她：“德主子发动的时候，檀香说要去请御医，早早就走了。至于回来……” 守门太监问了轮值的几人，竟是发现檀香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 锦雯的心像是被一把大手捏住。 檀香居然是个背主的！？她会做出什么事？锦雯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要是，要是，要是六阿哥出事怎么办？她冷汗直冒，急声喊着：“快，快，快去通知皇上——！” 第53章 德妃这一胎很是艰难。 她多思多虑, 性情暴躁，这两个月更是夜不成寐，只要有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惊醒。在这种情况下, 德妃虽然顺利诞下孩子，但是刚出生的小公主身体孱弱，哭声都没猫儿大。 佟皇贵妃失去过一个女儿。 她看着襁褓里哭声细弱的小公主，连抱的勇气都没有, 只看了一眼心里就抽疼得厉害。 周嬷嬷哪里不懂主子的心思。 她赶紧扶住自家主子，也不忍心再去看小公主：“主子，您没事吧？” “……没事，本宫没事。”佟皇贵妃好半响才恢复精神。今日是德妃的好日子，她不希望自己露出异态徒增旁人的猜测和抱怨。 佟皇贵妃定了定神。 她细细端详襁褓里的孩子, 小公主虽然瘦弱，但是眉眼间依稀带着德妃的模样，想必长大以后定然是个美人胚子。 佟皇贵妃含笑赏赐了产婆宫人，随后又吩咐身边人去慈宁宫和乾清宫报信。 意外的是就在此刻, 殿外竟是响起一阵又一阵的嘈杂声, 喧闹的简直不像是后宫而像是菜市场！ 剧烈的争执吵闹声不但让佟皇贵妃倍感头疼，而且也让小公主抽噎不止，嘴唇都哭得发青。 佟皇贵妃让奶嬷嬷抱走小公主，紧接着她 厉声吩咐身边人将外面喧闹的宫人拖进来。 只是人刚进来，佟皇贵妃便皱紧眉角，面露疑问。 在外吵闹的居然是锦雯？ 锦雯是德妃的亲信宫女, 先前也一直稳妥认真的帮忙操持永和宫诸事, 怎么会忽然在这时候吵闹？ 难掩疑问的佟皇贵妃沉下脸。 她厉声喝问：“锦雯, 你这是在做什么？难道你想要抗旨不遵？” 皇上的禁足令还没有撤销。 在此之前, 永和宫的工人没有允许前, 是不能离开永和宫的。 锦雯急得嘴角都长出了泡。 她六神无主，此刻直接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皇贵妃，求皇贵妃，救救六阿哥吧！” “六阿哥！？” 佟皇贵妃心里一咯噔。她看了眼产房，带着锦雯走到外间再次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忽然提到六阿哥？” 锦雯感激的看了眼皇贵妃。 她急急将宫女檀香失踪之事说出口，顺带连自己的猜测和怀疑也尽数说出。 佟皇贵妃心头大震。 还未等她派遣宫人去通报皇上，产房里头的德妃也闹腾了起来。锦雯先前过于激动，以至于声音多多少少的传入产房，事关胤祚之事，德妃登时情绪不稳。 她竟是顾不得自己产后虚弱的身体，也要冲出来问个究竟。 佟皇贵妃焦头烂额。 她一边使嬷嬷过去拦住安抚德妃，另一边使着 宫人赶去通知皇上以及荣妃。只是宫人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一阵通报声：“皇上驾到——！” 锦雯眼前一亮。 她满脸焦灼和惶恐，急急朝着皇上扑去：“皇上，皇上！还请皇上救救六阿哥——” “……锦雯，你在说什么呢？” “六阿哥？六阿哥！”锦雯呆呆的抬头，惊讶的发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正是六阿哥胤祚。 胤祚一脸迷惑的看着锦雯。 紧接着他抬眸看向产房，三步并两步朝着那边奔去：“额娘，额娘！” 四五名嬷嬷也拖不住德妃。 面色苍白，只凭借一口气冲到产房门口的德妃掀起帘子，闻声急急抬眸看向胤祚。 入眼的是单幅眼镜。 德妃脑子里嗡的一声，失血过多的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后仰直接晕厥过去。 最后留在德妃脑海里的是一句话：我的胤祚，怎么会变成这般的模样？ “德主子！？德主子！” “娘娘！娘娘！” “额娘！额娘！？” 惊呼声再次响起。 六阿哥胤祚的身体僵在原地，手足无措的看着前方。 佟皇贵妃赶紧拉住胤祚。 她温声叮嘱：“胤祚，德妃刚刚生产好，正是虚弱的时候。咱们去看看小公主，好不好？” 胤祚沉默不语。 良久以后他才默默点了点头：“……嗯。” 胤祚被牵着离开。 走了两步，他又下意识停下脚步，呆呆的看向被宫人们扶着离去的额娘。胤祚的心空荡荡的，像是被抛弃的幼兽，又像是心脏被挖空的一个洞，无助又茫然的立在原地。 刚才额娘看的是眼镜……？ 胤祚伸手摸上单片眼镜，心里头莫名觉得堵得慌。 -- 第115页 永和宫之事很快传遍了后宫。 只是让不少宫妃遗憾的是，大出血的德妃也被救了回来。除去接下来要好生修养一段时间，似乎并没有影响多少。禁闭被解除不说，连六阿哥胤祚也重新回到永和宫居住。 宫妃们心里齐齐冒出一抹遗憾。 怎么德妃就能如此好运？遗憾转瞬即逝，紧接着宫妃们又将目光转向那名失踪的宫女身上。 半个月后宫女檀香的尸首被人发现。 这里乃是前朝的仁寿殿，已经被废弃了许久许久。这里鲜少有人来往，即便康熙反复让人核查，也难以找到更多的线索。 愣是变成了一桩无头公案。 问题在于若是六阿哥胤祚被她带走会如何？是不是也会和宫女檀香一般，悄无声息的死在角落里？光是想想就让人心惊胆战。 德妃情绪激动。 她如同惊弓之鸟，认定了有人要对六阿哥不利。到最后就连御医都表示德妃情绪不稳，或将对身体有碍，为此康熙还是松了口。 胤祚回永和宫有一段时间了。 一下课胤祐就凑上前：“六哥，现在能不能去看看小妹妹啊？” 胤祐表示他是一个如大海般辽阔的男人，因此每一个弟弟妹妹都是他的宝物——简单来说就是最近逗弄胤禟有点点腻味了，想换一个妹妹来玩！ 就像胤祺之前一口应下，胤祐和胤祺都没有觉得胤祚会拒绝——毕竟事情已经过去大半个月，还有没几天就是小妹妹的满月礼，让哥哥们提前看看也是常事吧？ 可是胤祚拒绝了。 还不止是拒绝一次两次，甚至连胤祐和胤祺表示想去永和宫玩耍都被他拒绝。 眼看今日胤祚还是跑了，胤祐终于忍不住了。他气呼呼的看向胤祺：“五哥，你有没有觉得六哥最近怪怪的？” “啊……啊，当然了。” 胤祺托着脸颊，望着胤祚匆匆离开的身影：“别说和咱们一起玩了，除了上课连找到他的机会都少。” 两人的脸颊都忍不住鼓起。 他们相视一眼，决定要上永和宫去看看。难不成永和宫是什么深潭虎穴，进不得的地方？胤祐和胤祺斗志高昂，整理整理书籍也匆匆离开乾清宫。 胤祚一路小跑离开乾清宫。 直到快到永和宫，他的脚步才缓缓变慢。望着永和宫的大门，胤祚落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握成拳头，他喃喃低语着：“现在这样的……怎么让他们来永和宫呀……” 胤祚垂头丧气的走入永和宫。 宫女们的脚步来去匆匆，所有人的脸上难掩愁绪。胤祚推门而入，望向瘦削了一圈的德妃：“额娘。” 德妃低低喊着：“胤祚回来了？” 她依靠在床榻上，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落在胤祚的眼镜上。德妃的声音猛地上扬：“胤祚！胤祚！你怎么还戴着那东西？那东西是害你的！快拿掉！” “额娘，不是的。” “都是五阿哥和七阿哥害的你对不对？都是他们害得你！额娘知道，额娘都知道——”德妃双手紧紧抓住胤祚的肩膀，声音尖锐又刺耳。 胤祚觉得自己的肩膀很疼。 他苍白着脸，小手用力扶住德妃：“额娘，不是五哥和七弟的错，是我的错。” 只是无论说多少遍，德妃都不会信的。 她用力抱着胤祚，大声哭泣着：“胤祚，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呢？那些人都是在嫉妒你，想要毁了你啊！我的儿啊，你怎么还在为他们说话？还有你四哥呢！他为什么站在七阿哥那边？他明明是你嫡亲的哥哥啊！” 德妃大声哭嚎着。 胤祚面无表情的立在原地，他抿了抿唇，半点惊讶都没有。 德妃的声音很快引来宫人。 憔悴的锦雯匆匆而入，她使着两三名嬷嬷扶住德妃，声音沙哑的劝慰胤祚：“六阿哥要不先回去休息吧？等主子睡下了，再来？” 胤祚闷闷的点头。 他扭头看了眼还在抱怨着四阿哥，抱怨着佟皇贵妃的额娘，默默地离开寝殿。 胤祚枯坐在寝殿内。 他啪叽摔在柔软的床铺里，明明过去在被窝里打滚，额娘给自己念书的日子近在眼前，可现在却好像隔了千重山万重水一般。 胤祚翻来滚去好一会儿。 随后他趁着宫人们没有注意的时候，偷偷溜出永和宫。胤祚躲在树丛里发呆，秋日微凉的寒风让他打了个寒颤，胤祚双手抱住膝盖，默默的将脑袋埋在里面。 夜幕逐渐降临。 御花园里也越发寂静无声，明明平日总有宫人出没，偏偏今日却是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躲在草丛里的胤祚也有些害怕。 他忽然想起那个凶手还没抓住，心里无端端的升起一丝恐惧。胤祚下意识加快脚步，匆匆朝着永和宫奔去。 月光照耀在他的脚尖上。 忽然胤祚感受到身后轻轻的呼吸声，以及尤为细弱的脚步声。他脸色微微泛白，脚下的步伐也是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胤祚来不及观察自己的脚下，被石头绊倒在地。 一只手按上了他的肩膀。 正当胤祚惊恐交加，想要尖叫出声的瞬间，他的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六哥，你没事吧？” 胤祚浑身僵硬。 紧接着他颤巍巍的往后看：出现在眼前的是胤祐……后头还有胤祺，还有胤禛。 -- 第116页 第54章 先前的紧张瞬间一扫而空。 胤祚大口大口的喘气, 感受胸膛里狂跳的心脏逐渐变得缓和平静。他没好气的瞪了三人一眼：“你们突然从后面冒出了做什么？都快，都快把我给吓死了。” 自己还以为自己要没命了呢！ 胤祐鼓起脸颊，满脸委屈：“我们一直都跟着六哥你啊！怕你偷偷哭泣的模样被别的宫人看到，我们还特意让人拦着, 不让他们走进来呢！” 胤祚：………… 合着是你们的缘故啊？他又好气又好笑的同时, 心底又升起了一丝暖意, 哼哼唧唧的选择道谢。 胤祚慢吞吞的走在前面。 胤祐三个慢条斯理的跟在后面。 走了好一会，胤祚没忍住选择停下脚步，他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我已经打算回去了……你们不用跟着我。” 胤禛打断胤祚的话语。 他面色冷淡, 声音平静：“你宫人都没有带，独自回去多危险？走吧, 我们送你回永和宫。” 胤祚就是不想理会胤禛。 他低垂着头，盯着脚底, 刚想偷跑就被胤祐抓了个正着。 胤祐拍拍他的肩膀：“六哥, 你别理会四哥, 四哥那就是……嗯……茅厕里的石头……嗷！！！” 胤禛直接给胤祐一拳头。 胤祚倒是乐得笑出了声，瞧瞧被制裁得垂头丧气的胤祐, 他忽然觉得不用四哥来管自己也挺好的？胤祚这样一想，他的脚步都变得轻松不少, 胤祚放弃反抗, 选择老老实实的往前走。 一行人走至永和宫。 宫人们发现六阿哥失踪以后，整个永和宫就像是炸开了锅。使人去通知皇上的, 派遣人到处寻找的，也有人拉住尚应该在床榻上休息的德妃……直到四名阿哥走入，鸡飞狗跳, 乱作一团的永和宫才重新安静下来。 德妃扑上前来。 她死死抱住胤祚, 用力之大仿佛是要将胤祚融入自己的身体之中。德妃上下扫视着胤祚, 喃喃着：“额娘的胤祚，你这是去哪里了？是不是有坏蛋要伤害你？是谁要伤害胤祚你？是不是你——？” 德妃忽然注意到胤禛、胤祐和胤祺。她温柔似水的声音瞬间变得高亢又刺耳，一双黑眸恶狠狠的瞪着胤禛：“吃里扒外的东西，竟是帮着外人欺负弟弟！” 胤祺被吓了一跳。 他拉了拉胤祐：“德母妃是不是……”疯了啊？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胤祚才不让他们到永和宫来的吗？胤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德妃的枪炮又转向了他和胤祐。 满是怨愤的话语让人心惊胆战。 胤祚连拖带拉，试图止住德妃的哭诉和念叨声未果，眼圈都泛起了一圈红。 胤禛面无表情。 他朝着胤祚点点头：“既然把你送到永和宫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胤祚僵着脸点点头。 而胤祐觑眼望向德妃，此刻的她正死死盯着胤禛，眼中的怨恨如潮水般汹涌。胤祐心中惊骇，或许是他的动作太过明显，德妃的目光又迅速转向他。 胤祐下意识的低头。 德妃阴恻恻的目光深刻烙印在他的脑海中，胤祐从未想过德妃会对自己，会对四哥抱有如此大的恶意。 额头上背脊上的冷汗齐齐往外冒，直接将他身上的衣衫都浸透了，湿漉漉的贴在脊背上。等一行人浑浑噩噩离开永和宫，再被那初秋的冷风吹了一吹，胤祐立马打了个寒颤。 胤禛赶紧带着胤祐回了承乾宫。 就连闭上眼，胤祐的眼前都会浮现出德妃狰狞恐怖的脸庞。他用被子裹住脑袋，辗转反侧好半响也没睡着，到最后推开门哒哒哒的跑了出去。 胤禛躺在床榻上。 明明周遭是一片漆黑，他却双眼大睁直视头顶的横梁。胤禛眼前也浮现出德妃的脸庞，阴冷的目光，扎心的话语，难以让胤禛的心情平复。 时间不早。 明日还有课业呢。 胤禛安慰着自己。 他闭上双眼，试图让自己沉沉睡去，却在这个时候听到小小的骚动声。值夜的小太监不知和谁说着话，很快就发现轻轻的吱呀声。 窸窸窣窣的声响从远至近。 一只手扯开胤禛的被子，伴随着冷风一起进来的是一只软乎乎的小包子。 胤禛：…… 他哭笑不得的掀开被子，撑起身体看向窝在怀里的胤祐：“你怎么跑过来了？” “四哥，冷。” “……真是。”胤禛叹了口气。他想要严厉的将乱钻被窝的七弟轰出去，自己的手却异常温柔的拉下被子，将胤祐包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他的小脑袋。 胤祐哼唧一声。 他迷迷糊糊的想要睡觉，就是睡着前忍不住拉拉胤禛的手：“四哥……要小心德妃。德妃像是想要吃掉四哥，好可怕……” 胤禛愣了愣神。 他嘴角微微上扬，将胤祐包子又搂紧了一些。胤禛压低了声音：“要我说，你才是。” 内心由愤怒、郁闷和怀疑组成的沟壑仿佛在一瞬间被填平，刚才还睡不着觉的胤禛登时感受到周公的召唤。 很快寝殿内响起小小的呼噜声。 得到消息的佟皇贵妃和戴佳庶妃披着外衫匆匆赶来，两人望着窝成一团的胤禛和胤祐，脸上齐齐露出柔和的笑意。 -- 第117页 胤祐和胤禛都对德妃很警惕。 很长时间内他们都是风声鹤鸣的状态，一直到天气渐寒，德妃痊愈的消息传开，同时胤祚的笑脸逐渐变多以后，众人才逐渐放下警惕。 偶尔，他们会在承乾宫或者慈宁宫遇见德妃。她脸上也扬着轻轻浅浅的笑容，瞧着再无之前的恶劣。甚至德妃还送了礼物到承乾宫，表示自己先前是受了刺激，钻了牛角尖，才做出那般的举动。 胤祐警惕的心思逐渐下落，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书写故事上。师傅刘果提了一个建议，既然写叶克书、戴佳英善和工匠们大战异国商人的故事这么难写的话，要不要试试看先写简单的？ 胤祐眼前一亮。 很快他就写出一则：兄弟斗鸡。 来源自然是比赛斗鸡反被汗阿玛抓包的太子二哥和大哥，两人足足被惩罚了一个月，皆是面容憔悴疲惫不堪，堪称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刘果当然也知道。 可是事实归事实，故事却是要经过修缮和美化的。刘果慎重的表示：“七阿哥，要是有人写七阿哥和五阿哥爬树偷鸟蛋，然后被皇上打屁股会如何？” 胤祐小脸猛地涨红。 他的爬树技巧堪称是一绝，夏季爬树摘桃，秋季爬树抓鸟蛋。康熙头一回是好声好气，第二回 就黑了脸，等第三回抓包时就痛揍胤祐和胤祺的屁股蛋。 要是谁把这写成故事…… 胤祐打了个寒颤，他盯着眼前的小故事半响，郑重点头：“本阿哥知道了，回头本阿哥就改一改。” 唔…… 就改成一只小猫和一只小狗抢……抢……嗯……胤祐咬着笔杆，回头好奇的去观察小狗有福。 小狗有福已经不是过去的奶狗了！ 在承乾宫里作为御犬，作为拯救佟皇贵妃的大英雄，它得到了最高的待遇。光是伺候的小太监都有两人，另外吃食用处都是非同寻常，让宫人们不得不暗叹一声：狗比主人命还要好呐！ 当然小狗有福也是有心事的。 他和御花园的野猫们接下了深厚的……仇。见面就打，见面就追，瞧！胤祐很快就发现它与一只橘猫对阵，目标是为了不知道从哪里抢来的鸡肉。 小狗有福胜利了吗？ 不不不不不！虽然它已经不是过去的奶狗，但是依然是小小的一团。加上在承乾宫里的日子格外舒坦，小狗有福简直圆的就像是一颗球！ 别说扑倒野猫。 它甚至被当做一颗球滚来滚去，唯有用惨字才能形容！ 但是有福是不会屈服的。 趁橘猫大快朵颐的时候，有福逃出橘猫的控制。它翻身将压倒在地，将鸡肉一口咬住。 胤祐眼睛圆睁。 他万万没有想到小狗和小猫之间的斗争都有如此激烈，一时间脑洞大开。胤祐急急回到承乾宫，洋洋洒洒写下一篇猫狗大战。 猫为猫派，狗为狗党。 猫派奸猾，狗党勇猛，猫派谨慎小心，狗派一往直前，猫派狗党同时为了争夺人类的宠爱进行大肆斗争。比起桎梏于大哥和二哥的斗鸡，猫派狗党之间的竞争博弈更让人兴奋不已。 原本苦苦思考很久都没有成型的文章，竟是在短短三五日内便初具雏形。胤祐得意万分，自然要将第一版送给胤禛。 胤禛面露惊讶。 乍一看还以为胤祐是将索额图和纳兰明珠写进去一通嘲讽，随后胤禛倒是哑然失笑。胤祐天真懵懂，压根没有发现两者机锋，又何尝来嘲讽一说？纯粹当故事看，倒是别有稚气逗乐之处。 什么猫猫争宠狗子一屁股坐在它头顶，什么猫猫试图抓老鼠，狗子抢夺老鼠并丢在主人床上…… 转头乘着狗子管门，猫猫上蹿下跳造反嫁祸于狗，又或是要挟老鼠们在门后挖个洞，引得狗子一头栽进雪地里。 还别说，就胤禛也看得津津有味。 除去一些写错的字，又或是描述用的稀奇古怪，过于平淡直白以外，作为故事来说毫无疑问是合格的！ 胤禛的夸赞让胤祐得意极了。 他喊来五哥胤祺，将故事翻成蒙文以后送给了皇太后。 皇太后乐得眉眼弯弯。 她对满文一知半解，对汉文更是一窍不通。在后宫里闲暇无事的时候，挺多是抄抄佛经放松心情，偶尔看看戏文算得上是最好的享受了。 像是用蒙语写成的故事书，还是皇太后头一次得到的礼物。她眼前一亮，顾不得是在晨昏定省上就翻看起来。 能逗笑胤禛，自然也能逗乐皇太后。太皇太后惊讶的看着她乐得肩膀颤抖的模样，也好奇的拿来翻看一二。 就连康熙也拿来赏阅一番。 很快他便明白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高兴的原因：年幼的胤祐笔风和成熟没有半点关系，偏偏稚嫩的笔触书写的文章，有着不同寻常的温暖感觉，让人看了以后忍不住嘴角上扬，露出浅浅的柔和笑意。 康熙揉揉胤祐的小脑袋。 他忍不住笑弯了双眼：“胤祐写得好厉害！” 哎嘿！ 胤祐叉着腰，别提有多得意了。他胸膛高高挺起，洋洋得意的模样让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看笑了，抱过来就是一阵亲亲蹭蹭贴贴。 皇上、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说好，下面的宫妃又有谁能说一句不是？即便心里头是百味横杂，她们也都揣着温柔的笑脸，频频表示自己的期待。 -- 第118页 胤祐一拍胸膛。 他大包大揽：“这些都包在本阿哥身上！回头我就给诸位母妃送去！” 第55章 宫妃们迭声称赞。 康熙心情大好, 不仅将胤祐和胤祺从头到脚夸了一遍，而且还大手一挥赏赐了不少好东西。 写文章获得皇上、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赞许，这在宫里还是头一回呢！别说胤祐骄傲，就是帮忙一起翻译给蒙语的胤祺也很自豪。 因为没有学过汉文, 所以课业一直要比六弟七弟慢一些的他, 鲜少能得到汗阿玛的夸赞, 更别说是赏赐。 胤祺双眼发光。 离开慈宁宫以后他还依然兴奋无比：“你们说，要不咱们试试看，把其他的书也拿来翻成蒙文给皇玛嬷看？” “这个主意挺好的。” “的确不错, 咱们选什么书好呢？对了对了，还有欧罗巴语的书籍呢！”胤祚也颇有兴致。上一回因着额娘生病他没有参加, 这一回他也打算加入进去。 欧罗巴语言的！？ 胤祺吓得一激灵，脖子也缩了缩：“……那还是算了吧。我连汉文都学得磕磕绊绊, 至于欧罗巴语言……那就勉强认清楚了二十三个字母！” 胤祐沉默一瞬。 他小小声提醒：“五哥, 是二十六个字母！” 胤祺陷入沉思。 他掰着手指头数了一遍, 然后选择转移话题：“说起来，八弟人呢？刚才我看到他还在这里来着？” 胤禩苦大仇深。 身为七哥头号迷弟的自己, 居然看不懂故事书！！！ 胤禩心态崩了。 瞧着五哥和六哥围着七哥团团转，他恨不得咬手绢哭泣了。胤禩迈开小短腿, 闷头就冲进延禧宫里, 他泪眼汪汪的扑入惠妃怀抱：“惠额娘，给胤禩念故事书好不好？” 卫庶妃刚要虎着脸批评胤禩。 惠妃却是止住她的动作, 被胤禩可怜的模样逗得花枝乱颤。她笑容满面，一把将胤禩抱起放在膝盖上：“胤禩拿的是七阿哥给的故事书吗？” “嗯，七哥给胤禩的。” 胤禩重重点头, 然后又失落的表示：“胤禩只看得懂一点点。” “那也很厉害啦！” 惠妃赶紧安慰失落的胤禩。要知道胤禩之前生病, 好了以后她和卫庶妃都琢磨着要让胤禩好好调养, 开蒙之事也就比较随意。 胤禩能认一些字，那纯粹就是天赋出众！惠妃安慰完小包子，顺手也翻看起故事书。她只听皇上、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夸赞过，书……还是头一回看到。 细细一观看，却是品出不一样的味道。猫派狗党为了争夺主人的宠爱，争先恐后的表现，互相拖后腿…… 这不就是索额图和纳兰明珠吗？ 惠妃翻到最后，却惊讶的发现没有结局，而是四个大字：。 惠妃：“……这个，没有结局吗？” 胤禩点点头：“七哥说还没看到结果，所以暂时还无法写。” 这是什么意思？ 忽然一道灵光闪过惠妃的脑海，她难掩内心的震惊。难不成七阿哥天资聪颖，别有想法？借由猫派狗党之事嘲讽纳兰明珠和索额图…… 等等不可能，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瞧瞧纳兰性德和索额图都暂且被打发到庄子上没回来，指不定这就是的原因……？连一个孩子都知道索额图和纳兰明珠斗争激烈，只怕皇上心里也早有揣测。 或许这是皇贵妃给出的信号？ 惠妃越想越是严肃，呆愣在原地陷入思考之中。 胤禩满脸迷茫的看着惠妃。 他拉着惠妃的袖角摇晃着：“惠额娘，惠额娘，快帮儿臣读故事书啦……” 回过神的惠妃点头：“好好好。” 她将脑海里那些乱糟糟的思绪压下，端起故事书，笑着念了起来：“在一座美丽的庄园里……” 另一边胤祐三人确定八弟是回延禧宫以后也松了口气，他们聚在一起翻着书籍，很快就选出了两三本话本。 倒不是说宫里没有蒙语的话本。 只是内务府选的话本，大多是比较常见的，中规中矩的，绝对不会触犯了规矩的。至于新鲜的，这些年写的或者涉及什么前朝之事的话本，那是断然不会送入宫中的，毕竟要是审查上出了任何问题，那可是抄家杀头的重罪。 至于胤祐几个就无所谓了。 他们扎入书房内，翻看着一摞摞的话本，然后……沉迷进去。 话本可比读书好玩多了！ 特别是书房里还有一些带着画像的话本，看着越发有趣了。胤祐抱着一本三国演义看得高兴，就是全书对于胤祐来说实在难度太高，他磕磕绊绊看着，从午后一直看到点灯，也舍不得放下手里的这套书。 胤祚和胤祺也各选了一份小人书，连带着胤祐热情提供的故事书，三人兴冲冲的往回走。 胤祚一路蹦蹦跳跳走进永和宫。 他叽叽喳喳说着今天的事情，顺手还把故事书也送给德妃：“额娘，这是七弟给你的。” 德妃笑得温柔。 只是在胤祚看不到的角落，她紧紧攥住了帕子，绸缎制的帕子被她揉得皱巴巴的，到最后撕拉一下变成两半。 胤祚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东张西望：“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破了？” -- 第119页 “……大约是胤祚你听错了吧？” “哎？是吗？”胤祚脸蛋皱成一团，可还没等他再提出疑问。德妃推了推他：“你今日怎么不去看看妹妹？这个时候她估摸着刚刚睡醒呢！” 胤祚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 等他风风火火的离开正殿，强撑着笑脸的德妃也终于忍不住了。 她重重将故事书扫落在地，狠狠一脚踩了上去：“胤祚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明明是五阿哥和七阿哥将他害成这样，他怎么，他怎么就还觉得他们是好人？瞧瞧这得了皇上夸奖的好事，他们两个就把胤祚抛到脑后，哪里将他当做兄弟了？” 正殿内寂静无声。 锦雯眉心一跳，赶紧示意一帮垂首屏息，吓得战战兢兢的宫女退下去。 德妃捂住脸颊痛哭出声。 大颗大颗的泪珠滚出眼眶，顺着脸颊落在衣衫上，德妃难掩痛苦和绝望：“七阿哥定然是和佟皇贵妃一伙的！定然是她，不然，不然，不然本宫怎么会……“ “主子，您要好好保重身体……” “保重还有什么用？本宫，本宫已经无法再怀孕了啊……”德妃满脸仓皇和绝望。 这一场孕事并不像宫妃那般，没有对德妃造成任何的损失。虽然御医并没有多提，但是察觉异常的德妃使人收买了其中一人，得到了一个让她坠入冰窖的消息。 自己无法再孕了。 偏偏最后诞下的是个无用的格格，而胤祚的眼睛也注定他绝了前途…… 德妃整个人都木在原地。 她过往的心思有飞得多高，此刻便有摔得多重多惨。 这个消息被紧紧封锁着。 要是被后宫众人知晓，德妃简直无法想象自己会迎来如何的嘲讽声。 永和宫里寂静无声。 宫人们面面相觑，良久一名嬷嬷上前劝道：“主子，还有……四阿哥呢。” 德妃说起四阿哥就一肚子火气。 她黑着脸：“路嬷嬷，您也看到了。四阿哥他早就被佟皇贵妃给收了心！呵，好一个皇上亲口夸的孝顺孩子，好一个体贴孩子，谁能知道却是认贼作母……” 路嬷嬷赶紧打断主子的话语。 主子再是不喜佟皇贵妃，身为副后的皇贵妃地位也远在主子之上，更何况皇贵妃乃是皇上嫡亲的表妹。要路嬷嬷说四阿哥抱养给皇贵妃，那是别的宫妃想求都求不来的大好事。 瞧瞧戴佳庶妃！ 说说等景阳宫修缮完成就要搬回景阳宫的，如今愣是没有搬迁的动静。 当然路嬷嬷也明白主子耿耿于怀的原因——四阿哥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德妃就是其亲生额娘，更重要的是知道以后四阿哥的态度也没有发生多大改变。 路嬷嬷想了想四阿哥。 四阿哥老成稳重，行事稳妥端方……或许他的心里早有想法，却是没有表现出来？ 路嬷嬷的心里泛着嘀咕。 良久以后她还是选择安抚德妃：“主子，四阿哥尚且年幼，定然是被身边人煽惑的。等主子带回身边好生教养，定然能和六阿哥亲近起来。” 锦雯也跟着劝道：“奴婢觉得路嬷嬷所说有理。” 德妃冷静下来。 为了胤祚，也为了乌雅氏的将来，自己就试试看吧。她咬了咬牙，缓缓点头：“本宫知道了，试试就试试吧。” 说做就做。 反正自己已经在四阿哥面前说出事实，过了两日德妃便提醒胤祚，让他有空拉四阿哥回永和宫坐坐。 胤祚：“……哎？” 想想目光冷淡，面无表情的四哥，胤祚不太乐意。就算知道他是自己的亲哥，胤祚觉得……要是四哥的话，他宁可要三哥来当得了。 起码比起几乎不会注意自己的四哥，三哥除了偶尔冷嘲热讽，偶尔阴阳怪气，在钟粹宫的时候还是挺关心自己的。 三阿哥胤祉打了个喷嚏。 他拉着胤禛感叹着：“其他不说，打从胤祚回了永和宫以后，额娘的气色都是肉眼可见的变好了，昨日我去请安的时候，额娘还和后宫的几位母妃一起打牌呢！” 可不是嘛？ 前面闹腾，后头的确不闹腾了又出受伤的事情，荣妃之前别说消遣了，堪称是天天的提心吊胆，日日夜夜没睡个安稳觉，愣是几个月时间看着老了十岁。 胤禛同意归同意，就是觉得胤祉有点烦人。他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师傅留下的作业：“我快做完了，你呢？” 胤祉表情猛地僵住。 他脑门咣当一下砸在桌上，唉声叹气起来：“四弟你可管管胤祐吧！瞧瞧这些作业都是他闹出来的。” 甭管七阿哥写的故事稚嫩不稚嫩，起码也是写出了一片颇为生动有趣的文章。七阿哥刚开始开蒙的时候还有点背不进书呢，现在都可以写点小文章，或许阿哥们的潜力也没有逼迫到极致？ 尚书房的师傅们一合计。 他们纷纷下发作业，请诸位皇子们五日写一篇文章上交。 胤祉的确擅长文课。 可是他也没能力五天就憋出一篇文章啊？前面那篇已经耗费了自己全数精力，才隔了两天又要写下一篇了，胤祉抓耳搔腮，都不知道应该写什么是好。 他憋屈的趴在书桌上。 凭什么自己怎么都想不出，而四弟却是轻轻松松的，这么点时间就完成了作业？看着悠闲自在的胤禛，胤祉心头纳闷不已。 -- 第120页 他眼珠子一转。 乘着胤禛没注意，胤祉将他的作业抢到手，打算瞅瞅他是怎么写的，顺便……咳咳参考下！ 胤祉满脸期待。 就是刚扫了两眼，他的表情就凝固了：“十二月，丙午，天气晴朗。三哥喜好念叨，如夏日蝉鸣齐奏，又似春秋百鸟齐鸣，只让学生昏昏欲睡。百姓俗语三女子如唱一台戏，学生却觉得一个三哥便能抵三台戏……“ 胤祉的脸色忽青忽白的。 别说脸蛋涨得通红，他的耳朵根也红透了。胤祉气得直跳脚，抬起头就要和胤禛‘讨论讨论’这文章的意思。 偏偏他一抬头，胤祉立刻发现刚还在面前的胤禛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他登时气得干瞪眼，大声怒吼着：“胤禛——！” 胤禛脚步轻快。 远远传来的怒吼声没让他脚步有任何停顿，胤禛悠闲自在的朝着承乾宫走去。 刚走到承乾宫大门口，胤禛遇见了有说有笑走出来的胤祚和胤祐。 这不算奇怪，奇怪的是…… 胤祚看到自己脸色还变了变，大有为什么四哥您这是时候蹦出来的模样。 胤禛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胤祐欢欢喜喜的喊着：“四哥你来的正好，六哥说带咱们去永和宫看妹妹呢！” 第56章 胤祚拉都没拉住。 眼看七弟已经把事情说出口, 不得已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提问：“四哥要去永和宫看妹妹吗？” 问是这么问。 胤祚眼底仿佛冒出几个大字：赶紧走！赶紧走！赶紧走！！！ 不情愿堪称是溢于言表。 胤祚越是这样胤禛越是心生好奇——怎么了？你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看不得的？他郑重点头：“好啊。” “四哥您不想去的话……嗯？” 胤祚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睁圆了双眼：“四哥……你要去？” 胤禛点点头。 他微微扬起眉梢，似笑非笑的：“难不成六弟不欢迎四哥？” 胤祚垂泪。 他僵笑着：“怎, 怎么会呢？我当然是非常欢迎四哥去的。” 说是这么说, 胤祚的脚步却变得沉重不少。缘由当然是先前, 额娘对自己的一番叮嘱——对于额娘要求自己邀请四哥到永和宫来的要求, 胤祚是抗议不断，根本不乐意。 偏偏额娘却是打定了主意。 德妃虎着脸：“胤祚, 你四哥乃是你的嫡亲兄长, 你们理所应当应该要促进促进感情才是。” 胤祚眨眨眼, 撇撇嘴。 额娘以前从来没有说过这等话的！应该说额娘, 她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提过，原来四哥是自己的嫡亲兄长, 唯独上一回失控的时候才脱口而出的。 就这还促进感情？ 瞧瞧四哥装作没有这回事儿的模样, 就应该知道了。 四哥也不愿意。 那凭什么要自己热脸贴冷屁股呢？胤祚过去的脾气不算好，现在的脾气也没好到哪里去。顶多是看着额娘一直身体不适，因此胤祚摆出乖宝宝的架势, 看着远远没有过去的骄纵跋扈。 他这牛脾气倔起来说不乐意，还真就不乐意。胤祚噘着嘴，德妃板着脸, 眼看殿内的气氛越来越凝重，立在一旁的路嬷嬷赶紧劝慰道：“小主子，德主子都是为了小主子的将来着想。” 胤祚脸黑了。 尤其是察觉到路嬷嬷的视线从眼镜上滑过以后，他也越发不满了。被刺痛的胤祚板着脸：“本阿哥的前程, 本阿哥自然自己会拼搏得到, 又和四哥有什么关系？” “胤祚——” 德妃声音颤抖, 哽咽着喊：“你连额娘的话语也不听了吗？” “额娘你别哭啊……”刚才还气烟嚣张的胤祚, 他瞬间萎靡不振。再是不高兴，眼看额娘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胤祚也只有捏着鼻子应下来。 临走出门他还嘀咕着：“要是四哥不在……那就不是我的错。” 眼看四哥不在承乾宫，胤祚欢欢喜喜的打算拉着七弟去凑个数，顺带表示下：瞧！不是我不肯带四哥，是四哥他不在！ 谁会想到四哥会刚好这时候回来？ 胤祚扁了扁嘴，他拉着胤祐一路埋头往前走。 永和宫就在承乾宫的后头。 两座宫殿走过去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就算胤祚再是不情不愿，也是硬着头皮踏进了永和宫。 德妃翘首以盼。 头一个走进来的胤祐险些让她稳不住笑容，亏得眼尖的德妃注意到后头的胤祚和胤禛，才好险稳住自己的表情。 德妃一个示意。 宫女们笑着送点茶水点心，胤禛扫了眼三份点心都略有些差异，自己跟前的道道都是自己喜欢的。 锦雯笑道：“四阿哥，这些点心都是德主子，按着四阿哥的口味准备的。” 胤祐好奇探头，哇的一声：“德母妃真厉害，四哥爱吃什么都知道。” 他抓抓后脑勺。 胤祐圆圆的脸颊上泛起一丝红晕：“不像我，其实到现在除了知道四哥喜欢吃素菜鱼肉多点外，其余都不知道。” 德妃嘴角微微上扬。 她笑容和熙，温情款款：“德母妃自然是不同的……”毕竟本宫可是四阿哥的生母！ 德妃嫌弃的扫了眼七阿哥，然后抬眸细细打量着胤禛。胤禛尚未长开的脸蛋还带着婴儿肥，按理说现在应该是他长得最为可爱的时候，偏偏胤禛眉眼深邃，嘴角向下，别说是可爱了看着更是分外端方严肃。 -- 第121页 当然在康熙和佟皇贵妃等人眼里，像是小老头般严肃的胤禛瞧着也是很可爱，只恨不得就他严肃的脸蛋蹂|躏揉搓，让他露出不一样的表情来。 而在德妃看来，这实在是一点都不讨人喜欢！她眼底闪过一丝烦闷，只是心思刚刚落下，就见胤禛猛地抬头看来，与她的视线撞在一起。 胤禛一双眸子黑沉沉的。 他的目光如剑般犀利，直接了当的插|入德妃眸中。在她来不及躲避的瞬间，强行撕开德妃身上的伪装，似乎瞬间就将她那些阴谋诡计全数暴露出来。 德妃的心猛地一缩。 她下意识转开自己的目光，只觉得心脏狂跳不止。 胤禛目光下落在点心上。 若是前世到永和宫里来请安时，德妃给予自己的是与十四不同的，精心准备的各色点心……的话…… 也许只有那么一丁点，让他能够告诉自己，德妃对自己是真心实意的话……或许上辈子的他早已前嫌尽释，任由德妃指使挥舞。 只是到最后。 上辈子的自己也彻底明白，他与德妃的之间的沟壑早已无法抚平。他们有着血缘关系，却是最熟悉不过的陌生人。 德妃不会原谅自己。 就像自己不会原谅德妃，甚至于不会原谅十四。 胤祐和胤祚都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异常，两人哥俩好的凑在一起，尝尝你那份尝尝我这份。胤祐双眼亮晶晶的，惊讶的看向德妃：“没想到，德母妃连儿臣喜欢吃什么都知道呢！四哥您快尝尝，真的很好吃。” 笨蛋！ 胤禛刚刚收回的目光，又朝着胤祐发射而去。 和你说了好几回不要在外面乱吃。 可是就算德母妃真的有坏心眼，也不会在永和宫吧？ 胤祐和胤禛交换个目光。 虽然看不懂胤禛和七阿哥眼神交换中的内容，但是光看他们两人默契十足，再看旁边胤祚一脸茫然，德妃的一口白牙都险些咬碎了。 七阿哥真真是让人厌烦。 当然现在的目标是四阿哥，是胤禛！德妃定了定神，掩去自己眼中的厌恶和不耐以后，她给身边人打了个眼色。 路嬷嬷笑着上前。 她面上堆笑：“小公主醒了，七阿哥要不要去看一看？” 想到后院还有小妹妹逗弄，胤祐也迫不及待的起身。他蹦蹦跳跳的往后院走，胤祚倒是一步三回头，好半响才念念不舍的离开正殿殿。 殿内只剩下四阿哥还纹风不动。 德妃深吸一口气，随即柔声劝道：“胤禛……四阿哥要不要也尝尝看？” 德妃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她眼眸里满是期待，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表演分可以打个八分吧。 要是换做年幼的自己，怕是一下子就会被德妃的态度所蒙蔽，再等自己无意中听到那些过去的事情，或许整颗心在不知不觉中就微微偏向德妃。 胤禛淡定的打了个分。 他面色严肃的颔首，手持一块糕点放入嘴中。细细品味片刻，胤禛颔首点评：“的确是儿臣最喜欢的味道。” 德妃嘴角上扬。 她仿佛是长舒了口气，眉眼间露出欢喜的笑意。德妃双手合一，刚想要说话却没想到胤禛比他快了一步：“就是儿臣没想到，永和宫能做出和承乾宫一样的味道。” 德妃的脸猛地僵住。 殿内鸦雀无声，而胤禛仿佛什么都没有说一般。他慢条斯理的起身，朝着胤祐和胤祚离去的方向走去：“儿臣去看看六弟和七弟。” 德妃表情久久未变。 她任然带着一丝侥幸，直到第二日锦雯传来消息：“德主子，昨日四阿哥大发脾气，听说御膳房的厨子也被撤了。” 锦雯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德主子。 意外的是德妃面上没有丝毫的愤怒，反倒嘴角扬起轻轻浅浅的笑意。她笑着反问：“你确定，是四阿哥大发脾气？” 锦雯郑重的应是。 御膳房里刚传来消息，她就第一时间送回永和宫中，绝无出错的可能。 难道主子这是气糊涂了？ 锦雯吓得一激灵，她试探着：“主子，您怎么……看着还挺高兴？” “本宫当然高兴。” 德妃眼眸里闪过一丝兴奋：“你说四阿哥为何自己处置了那两名厨子？” “奴婢，奴婢不知。”锦雯想了一会，还是摇摇头。 “那是因为四阿哥不想让佟皇贵妃知道。”德妃轻笑一声：“倒是本宫糊涂了，怎么能先选择拉拢四阿哥呢？得先离间四阿哥和皇贵妃的关系，之后拉拢才对嘛！” 最后，等佟皇贵妃死了。 德妃眼底露出一丝遗憾——要不是那熏香炉竟是被皇上发现，指不定佟皇贵妃如今都已病入膏肓，哪里会变得如此麻烦？ 重新拿回理智的德妃嘴角上扬，笑得志在必得：“使人去传点话，务必要传入佟皇贵妃的耳中。” 就是德妃没想到。 其实这件事，佟皇贵妃已经知道了。 谁让除去嘴巴严的胤禛以外，队伍里还有一个胤祐呢！ 这小家伙满心满眼的都是那些点心，回头在佟皇贵妃怀里滚来滚去不说，还念念叨叨说着德妃的偏心眼：“德母妃给四哥做的小点心都不一样，就算因为德母妃是四哥的生母，四哥很少去永和宫，所以德母妃对他特别好……可是我也是客人，我也很少去的呀！” -- 第122页 居然没自己的点心。 差评，胤祐给德母妃一个大大的差评。 戴佳庶妃瞳孔地震。 她简直不敢去看佟皇贵妃的表情，满宫室都是一片寂静。 这是承乾宫的秘密。 不希望四阿哥与佟皇贵妃离心的承乾宫宫人们，一直小心谨慎的守护着这个秘密，以至于听闻七阿哥脱口而出的话语，所有人都惊呆在原地。 佟皇贵妃同样也愣住了。 良久她才寻回自己的声音，声音微微颤抖，飘忽如同在云巅之上。佟皇贵妃口干舌燥：“胤祐……你从哪里知道德妃是你四哥生母的？” 还是说……胤禛早就知道了？ 佟皇贵妃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目光灼灼的看着胤祐。 忽然发觉自己说错话的胤祐有些心虚。最早说出来的是胤禩？胤祐想起自己与八弟的约定，选择保密的同时他毫不犹豫就锅丢在德妃头上：“上回我们送六哥回永和宫的时候，德母妃自己说的。” 自己可没有说谎哦！ 起码四哥就是从德母妃口中得知的。 胤祐刚开始还有点心虚。 到后头他越想越是肯定，高高抬起小胸膛：“就是这样！” 第57章 佟皇贵妃现在没有心思夸奖胤祐。 她焦虑不安, 尤其是听见外面响起宫人的通报声以后更是心慌意乱。佟皇贵妃咬住唇瓣抬头往前，推门而入的正是胤禛。 “儿臣给额娘请安，给戴佳母妃请安。”胤禛一板一眼的回答。平日的规矩有礼现在格外刺眼, 让佟皇贵妃的心底涌现出阵阵慌张。 德妃胆敢在胤祐面前说出口, 是不是早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就和胤禛说了？胤禛……又是怎么想的？佟皇贵妃绞着帕子, 将繁杂的心绪压在心底。她强撑着笑脸：“胤禛，这么多礼做什么？还不赶紧起来？” 胤禛敏锐察觉到一丝异常。 他微微皱眉，抬眸看向佟皇贵妃。只需一眼胤禛便明白, 佟皇贵妃知道了那件事——额娘眼眸里的情绪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戴佳庶妃的眼皮跳动不已。 她试图揪住胤祐，没想到他就像是一条鱼儿那般灵活。胤祐跃下佟皇贵妃的膝盖, 哒哒哒的跑到胤禛面前：“四哥你说对不对，德母妃好过分！” 原来叛徒就是你。 胤禛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揪住胤祐, 并且塞进戴佳庶妃的怀抱。 戴佳庶妃与胤禛配合默契。 她伸手捂住胤祐呜呜呜的小嘴，直接将这个笨蛋儿子拎出去。 殿内的宫人们也鱼贯退下，给佟皇贵妃和四阿哥留下一份谈心的空间。 想必两位主子定然不会有事的。 周嬷嬷最后一个退出, 她深深看了眼佟皇贵妃和四阿哥，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大门轻轻合上。 殿内留下的只有佟皇贵妃和胤禛, 他们面面相觑。两者张口欲言, 又在看到对方动作时停住，来来回回好两次，佟皇贵妃和胤禛没忍住同时笑了，与此同时殿内凝滞的气氛也稍稍变得缓和下来。 佟皇贵妃擦了擦眼角。 她自嘲的一笑：“对不起胤禛，额娘一直都骗了你。你是德妃的……” 还未等佟皇贵妃说完话，胤禛就打断了她的话语。他咳嗽一声, 随后低声说道：“额娘, 只有您才是儿臣的额娘。” 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上辈子的自己沉默寡言, 没来得及回绝额娘的心意。当然其中也有流言蜚语的关系，上辈子的自己失魂落魄，自以为是的选择沉默接受，并在佟皇贵妃的坚持下开始到永和宫给德妃请安，说话，甚至开始选择疏远额娘。 直到额娘去世，自己悔之已晚。 想到上辈子的遗憾，重来一次胤禛根本不想再让后悔一次！ 佟皇贵妃怔愣地看着胤禛。 她眼圈微红刚想说话，就再一次听到胤禛的声音：“额娘，儿臣说的是真的。” 胤禛圆圆的脸蛋上满满都是认真。 他斩钉截铁的说道：“只要德母妃不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儿臣也会照顾她，照顾六弟，但是再多的儿臣无法给她。” 佟皇贵妃鼻尖酸酸的。 理智告诉她应该否定胤禛的说法，告诉他亲近德妃是件好事，只是情感上佟皇贵妃……她选择抱住胤禛，千言百语最终化作一个字：“嗯。” 母子两人依存半响。 胤禛才想起今日的正事：“额娘，儿臣处置了两名御膳房的宫人。” 佟皇贵妃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回复过来，她擦着眼角，揽着胤禛念叨着：“你啊！何必一下子就出手，过些日子再处置也来得及，你刚刚从永和宫出来就处置那些宫人，要是旁人知晓反倒是对你的名声不利。” 胤禛轻哼了一声。 他鼓了鼓脸颊，不高兴的嘟嚷着：“这两人将儿臣喜好尽数告诉给了德妃，他们今日能告诉德妃，明日也能告诉旁人，哪里能留着他们？” 胤禛最恨这种背叛之人。 至今没有抓住熏香炉的幕后凶手，这件事他牢牢印刻在心中。 佟皇贵妃眉眼弯弯的。 原则这种东西立马被她抛到脑后，佟皇贵妃揽着胤禛，一脸严肃的点头：“对对对，咱们胤禛做的真棒！” -- 第123页 胤禛本身还挺满意自己的操作。 只是听着额娘的夸奖，就有那么一点点怪怪的感觉，他脸颊微微泛红：“额娘，儿臣明明是在和您说正经事。” “是是是。” “额娘……儿臣不要和你说话了！”胤禛气呼呼的拉开门。他大踏步往外走，让门口的周嬷嬷等人心惊胆战的。 他们担忧的目光紧紧随着胤禛。 直到看到他绕了一圈往后院走去，所有人这才长舒了口气。 两位主子这事已经谈成了吧？ 带着满心的担忧，宫人们匆匆而入，尤其是周嬷嬷的心更是七上八下。 一走入殿内，她便抬眸看向佟皇贵妃。直到看到皇贵妃柔和的眉眼，如往日般没有差别的笑容以后，周嬷嬷的心终于重重落地。 另一边，回到后院的戴佳庶妃双手掐住胤祐的脸蛋，用力将这肉嘟嘟的脸颊往两边扯：“你这个小笨蛋，说这些做什么？” “唔啊啊呜啊！”胤祐疼得嗷嗷叫。好不容易从戴佳庶妃的毒手中逃过，他警惕的逃到远处，用力揉搓着发疼的脸颊，哼哼唧唧的嚷嚷着：“儿臣才不笨，笨的是额娘您！” “你还敢胡说？” “真的啦。”胤祐心虚了一会会，又很快理直气壮了：“儿臣就是为了四哥才说的啦。” 戴佳庶妃还不懂胤祐？ 这小子刚才在皇贵妃面前是真觉得委屈，在为自己叫苦呢！现在倒好，倒是变成有理由了？她倒要看看胤祐还有什么歪理好说！ 戴佳庶妃双手抱胸。 她眉毛上扬，杀气凌厉，顺带还磨掌擦拳：“你说，额娘倒要听一听。”大有解释不出来就痛揍儿子的架势。 胤祐噘着嘴：“德母妃偏心眼。” 戴佳庶妃伸手锤锤他的脑袋瓜：“你这孩子？还在惦记永和宫的糕点？承乾宫里少了你的点心不成？” 她戳戳胤祐的青蛙肚。 圆滚滚的肚子肉乎乎的，还有脸颊肉，胖乎乎的小胳膊小腿。戴佳庶妃哼了一声：“要额娘说，你都应该减肥了。” “儿臣才不胖！” “你瞧瞧你的小肚子！” 胤祐用力一吸气。 他支棱着身体昂首挺胸：“儿臣有六块腹肌。” 戴佳庶妃似笑非笑。 她哈哈两只手掌，上手就搔胤祐痒痒。胤祐前面还撑着，眼看着憋气憋得脸颊通红，他最后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左摇右晃试图逃出戴佳庶妃的魔掌：“额娘坏——！” “就你还六块腹肌？” 戴佳庶妃瞅瞅他圆滚滚的肚子，顺势还拍了拍。 还别说，这肉弹性极佳。 戴佳庶妃一拍还咣咣作响呢！她忍不住笑出了声：“要额娘说就一块，还都是肥肉！熬成猪油呐都得有三斤！” “额娘才是猪——” 胤祐气得脸颊圆滚滚：“儿臣说的是实话！“ “那你说，哪里不对？” “您看儿臣带五哥和八弟到咱们承乾宫次数也不少吧？佟母妃哪有给每人不同的份？倒是大家一起分享才对。” 戴佳庶妃颔首。 胤祐盘腿坐在地上，昂起头看着她：“永和宫就不一样了。一人一份点心送上来，额娘您不觉得很奇怪吗？” 戴佳庶妃微皱眉角。 起初胤祐还没觉得哪里不对，越说他越是振振有词。眼看额娘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个答案，胤祐长长叹了口气。 戴佳庶妃涨红了脸。 眼看额娘磨掌擦拳又有上手攻击的架势，胤祐面色惊恐。 他也不藏着捏着。 胤祐赶紧竖起一根手指，直接将猜测说出口：“额娘您看，像不像诸位母妃来承乾宫晨昏定省时……的场景？” 戴佳庶妃微微一怔。 晨昏定省的时候，自然是宫妃们一人一器，茶水点心都是分别送上，不会与人共享。 你还别说。 这么一说，戴佳庶妃也觉得有些古怪了。 德妃的确是招待，就像是招待客人般招待四阿哥和胤祐，还是那种招待客人，还得将客人亲疏远近都分个明明白白的。 比如晨昏定省上，宫人送给自己的吃食都是自己喜欢的，对于其余宫妃那就是中规中矩的，以表示亲疏远近。 这样一对比，就显得德妃的手段格外好笑。四阿哥是德妃的亲子，却在德妃眼里比胤祐要亲近一点，又比不得六阿哥…… 戴佳庶妃忍不住也皱起眉尖。 她想不通：“德妃这是做什么呢？难不成是……”急了？可是身为四妃之一，德妃急成这样做什么？好好养着六阿哥不好吗？ 忽然戴佳庶妃表情古怪起来。 四妃的位置对于自己来说那是高不可攀的地方，而对于已经爬到四妃位置上的德妃来说。 她或许又更想前往的地方。 这样一想，戴佳庶妃没忍住打了个寒颤。她轻轻揽着胤祐：“日后离德妃远一些，少去永和宫，知道没？还有你四哥……要是四阿哥想去你就缠着不让他去，好不好？” 胤祐点点头。 他拍拍胸口，握紧了小拳头：“额娘放心，四哥就包在儿臣身上！” 立在门外的胤禛沉默不语。 良久他轻嘲一笑——就连七弟和戴佳庶妃都看出不对劲。上辈子的自己，也不知道被多少人认作是蠢货了吧？ -- 第124页 懊恼的同时胤禛心底又涌现出一股暖意，戴佳庶妃担忧的话语，胤祐童稚的声音，如春风般拂过他的心田。 曾经受过暴风摧残，又受过寒风吹拂，沉寂冰封的心田逐渐长出郁郁葱葱的青草，将伤痕累累的心田尽数覆盖。 胤禛嘴角上扬。 他假装自己刚走到，伸手敲了敲门：“胤祐？” 第58章 流言蜚语很快在宫内流传开来。 佟皇贵妃和德妃之间的恩怨情仇, 本就是宫妃乃至宫人们之间津津乐道的剧目，如今有了新版本新消息，更是在短短时间内迅速传开。 钮祜禄贵妃面露嘲讽。 她令人管束延禧宫, 严禁宫人在宫内讨论此事。惠妃、荣妃和宜妃反应也差不多, 皆是对此冷眼旁观。 讨论得最厉害的，反而是年岁不大的小宫妃以及宫人们。 有说四阿哥心向生母的。 比如很多人都能举出例子：四阿哥和六阿哥一起去永和宫，至于队伍里还有个七阿哥这种事, 不说不就没人知道了嘛！ 又有人说四阿哥心向养母的。 上回佟皇贵妃病重的时候, 四阿哥是日渐消瘦, 每日侍奉在床边, 得了皇上和太皇太后的夸奖呢！ 有人同情德妃，觉得佟皇贵妃不让养子与生母亲近才是最大的问题；也有人觉得一切是德妃的阴谋, 否则怎么会在六阿哥受伤之后才传出这样的消息, 要知道过去德妃受宠的时候, 可从来没有提起过四阿哥。 宫内议论纷纷, 而各色各样的流言蜚语也层出不穷。忽然间一个消息也在其中渲染开来——四阿哥处置御膳房宫人，而这两人恰好正是乌雅氏的族人。他们在此之前都是听从德妃的旨意, 小心伺候于四阿哥，足见过去德妃对四阿哥的上心。 而在这个节骨眼处置？ 宫人们相互交换着眼神, 都是意味深长的感觉。四阿哥年岁尚小，后头只怕是佟皇贵妃忍不住了吧？这么一想，谁对谁错？宫人们心中的天平一点点朝着德妃方向倾斜。 同时也让胤禛这两天的心情也越发糟糕, 太子胤礽、大阿哥胤禔和三阿哥胤祉都没经历这些，而五阿哥胤祺，抚养他的皇太后自然不会拦着他与宜妃见面, 也根本没有像胤禛这般的苦恼。 几人面面相觑。 他们只有安慰胤禛的同时呵斥宫人, 禁止在宫内提起这些话语, 却无法彻底止住流言蜚语的扩散。 至于六阿哥胤祚…… 他心烦的要命，强烈怀疑里面有额娘的动作，最近都不敢看四哥，整个人都沉闷不少。 胤祐气呼呼的。 尤其是拉着胤禛回承乾宫的路上，他们又听见了宫人的讨论声。 这回遇见的宫人站在德妃这边。 他们觉得德妃娘娘真受了不少委屈，如今宫里传得沸沸扬扬，皇贵妃不说四阿哥也当做不知道…… “我觉得是因为佟皇贵妃的地位高！” “俗话说生恩不如养恩，四阿哥的选择也情有可原。”有宫人摇摇头。 “总归最可怜的不就是少了一个孩子的德妃娘娘吗？”另一名宫人感叹着。 挤眉弄眼，欲言又止。 宫人们的窃窃私语成功让胤禛脸色黑如锅底。积蓄了数日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了，他深吸一口气，决定要狠狠将这帮碎嘴的宫人教训一通。 他刚刚踏出一步就被胤祐就给拉住。 胤祐板着小脸：“四哥，您想怎么做？直接处置了他们吗？回头更多人要说四哥你不好了。” “立刻处理掉才是最好的。” “四哥您就是太古板，太固执了。”胤祐摇摇头，拉起胤禛撒开蹄子就跑：“这个时候，咱们就得寻汗阿玛！” 这不就是打小报告吗？ 胤禛想要拉住胤祐，偏偏这小子这时候力气却是大得很，拽着胤禛就跑出一大段路。 胤禛唯一能做的，就是示意宫人记住那几名闲言碎语之徒，等回头再狠狠处置。 一直来到乾清宫他还板着脸。 为了这些事寻汗阿玛，指不定汗阿玛等会还要发火……呢？ 胤禛猛的睁大双眼。 进了乾清宫胤祐就迅速变脸了。他眼圈红通通的，喊着汗阿玛的声音里带上哭腔，揉着眼睛可怜兮兮的模样别说康熙心疼，就是屋子里的裕亲王福全也柔和了面庞，拿着帕子给七阿哥擦脸：“是谁敢欺负咱们七阿哥？说出来皇伯父为七阿哥出气好不好？” 这话应该是朕说的。 康熙瞪了眼裕亲王福全，又将胤祐拉到自己身边：“胤祐怎么了？” 胤祐双手紧紧攥着康熙的袍角。 他眼圈红通通，胤祐抽了抽鼻子：“宫里人说四哥不孝顺，说四哥是坏孩子，四哥才不是坏孩子对不对，明明四哥很好的呜……四哥这么好，为什么大家要这样说他？” 孩童嚎啕大哭或许会让人怜惜，若是孩童乖巧立着，眼眶里含着泪珠要掉不掉，抿着嘴努力颤声一个一个字说话的话…… 那看着就更让人心生怜爱。 起码康熙深受震动，他抬眸看向抿着嘴的胤禛。还未等康熙发问，胤祐又抽噎着说道：“还有佟母妃，明明佟母妃对四哥和儿臣这么好，他们，他们却说佟母妃是装的！” 这话可让康熙微微变了脸色。 这两日户部统计清算时发现不少地方送上的账册问题良多，正在研究清算核查之际，康熙倒是忽略了后宫。 -- 第125页 能让胤祐为胤禛出头。 胤禛这沉默寡言的小子不会已经吃了不少苦头吧？至于裕亲王福全，听到事关佟皇贵妃以后他登时垂首敛容，只能在心里暗暗泛着嘀咕。 康熙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他将胤祐塞给裕亲王福全，示意他带着胤祐到书房里说话，随后又拉过胤禛决定要问个清楚。 裕亲王福全抱着抽抽噎噎的胤祐到隔壁，书房里不像往日般整洁清爽，各式各样的账册堆得足有人高。官员们在其中忙忙碌碌，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是分外严肃。 胤祐眼泪止住了。 他双脚落地就凑到官员身边探头探脑，很是好奇他们忙碌的事务。 一大片一大片的汉字让人眼花，噼里啪啦的算盘声更让人头晕。望着眼前热烈的场景，胤祐那叫一个肃然起敬。片刻后他回转身，哒哒哒的跑到裕亲王福全的身边：“皇伯伯，他们是在做什么呀？” 裕亲王福全将七阿哥抱在膝盖上。 他取出一本账册，很是严肃的说道：“他们是在忙一件大事！” “……大事？” “没错。”裕亲王福全慎重点头，他伸手指向面前所有的账册：“在新年以前，需要将这些账册全部重新清算一遍。” “哇——”胤祐惊叹。 下一瞬他反问着：“为什么要清算？” 裕亲王福全面色严肃：“因为有些蛀虫，借着朝廷鲜少查询账册，挪用银钱不归甚至做假账，将这些债务全部归于民众，各种加以赋税，闹得民不聊生。” “他们好坏！” “没错，在场的所有官员都是在努力抓住这些大蛀虫，为民除害。”裕亲王福全重重点头，他笑着摸摸七阿哥：“七阿哥乖乖的，让皇伯伯也一起努力好不好？” 胤祐乖乖应是。 他乖乖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随手拿起一本账册翻看。上面的数字让胤祐看得眼花缭乱，根本记不清楚。 脸颊气鼓鼓的他拿过一张白纸，挥舞着狼毫一边念一边写：“壹仟玖佰捌拾贰加上叁仟伍佰玖拾玖……嗯？” 胤祐歪着头看了半天。 他伸手戳戳裕亲王福全：“皇伯伯，壹仟玖佰捌拾贰加上叁仟伍佰玖拾玖等于多少？” 裕亲王福全停下手上的笔。 他略想了想：“伍仟伍佰捌拾壹。” “再加伍佰捌拾贰呢？” “等于陆仟壹佰陆拾叁。” “那再加贰仟伍佰肆拾叁呢？” “等于捌仟柒佰零陆。”裕亲王福全不假思索的回答，紧接着他微微皱眉，无奈叹气：“七阿哥，要听皇伯伯的话，不要再吵了哦。” 胤祐眨巴眨巴眼：“我没有吵。” 他指着账册：“是这里写错了，写成捌仟贰佰零陆了，这记账册的人水平也太差了，还没有胤祐我厉害！” 裕亲王福全定睛一看。 这本账册的封面上画着两个圈，意思是已经经过两次审核的。可是顺着七阿哥手指的位置看去，的确就和七阿哥所说的一样，这两回审阅的人竟是都没有看到问题所在。 负责清算审查的官员涨红了脸。 能有一个错误，只怕这里还有千千万万的错误没有发现。 还未等裕亲王福全斥责这两名官员，一旁垮着小脸的胤祐先开口抱怨了：“皇伯伯，为什么不能用阿拉伯数字呀？阿拉伯数字的话就很清爽，一看就能全部弄懂了呀？” 胤祐骄傲的举起纸。 刚刚自己就是用阿拉伯数字计算了一遍，才发现里面的问题的。 裕亲王福全笑着摇头，他细细给七阿哥解释：“阿拉伯数字的确容易计算，问题是它太简单了，如果拿来做账册的话就很容易被篡改。” “那可以要求册子一边写阿拉伯数字，一边写大字数字嘛！这样重新核查的时候只要看一边就可以了。”胤祐迅速提出问题。 裕亲王福全微微一愣。 他若有所思的盯着账册，只能说七阿哥的想法很简单，却又很实用。 每日记录账册的话，多填写几个阿拉伯数字根本不是什么大难事，在核查、清算官员造假时，却能够大大减少工作量。 裕亲王福全豁然开朗，同时他也对小小的七阿哥刮目相看。福全乐呵呵的将一摞账册放在胤祐跟前：“七阿哥，来，你也一起算一算？不懂的可以问问皇伯父哦。” 兴趣是兴趣。 看一页是乐趣，看一本那就加功课了！刚才还因为夸奖而得意洋洋的胤祐，现在整张脸都垮下来了。 他被淹没在一堆账册里。 看到四哥过来的时候，胤祐一双眼睛都闪闪发光，只差大声喊救命了。 第59章 胤禛脚步一顿。 眼前的景象超乎他的想象, 迟一步到来的康熙更是哭笑不得。 福全啊福全。 朕是让你管理管理胤祐，你倒好怎么还开始剥削劳役这小子了呢？再说让这小家伙干活，也太早了吧？康熙没忍住摇摇头：“二哥, 胤祐才这么小，你让他看账册能看出什么？” 看账册胤祐有些不乐意。 可是被汗阿玛这么嫌弃的一说以后他越发不乐意了。胤祐很是不服气, 他双手叉腰, 胸膛挺直, 板着小脸沉声道：“汗阿玛，儿臣是在帮忙哦。” 康熙怀疑脸：“……帮忙？”不是捣乱？ -- 第126页 “皇伯伯，您说刚才本阿哥做了什么？”胤祐的脸颊都鼓起来了, 愤愤不平的要求裕亲王福全当证人。 裕亲王福全满脸含笑：“皇上, 七阿哥所说句句属实, 七阿哥可是帮了咱们好大一个忙呢！” 这下康熙来了好奇。 他捏捏胤祐肉嘟嘟的脸颊, 好笑问道：“咱们胤祐怎么帮的忙？帮裕亲王伯伯送折子？递笔了吗？咱们胤祐真乖！” 胤祐：…… 他小脸都腾地红了，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儿臣的帮忙才不是说这个呢！” “那是……？” “七阿哥出了一个好主意, 奴才以为或许可以减少账册计算错误, 减少做假账的概率。”裕亲王福全忍不住瞅了皇上一眼，眼底堆满不满意。 瞧瞧七阿哥多聪明啊！ 要是在裕亲王府里，福全觉得自己肯定会将七阿哥捧上天, 也就皇上儿子多嫌弃这个又嫌弃那个。 康熙没有察觉到他的唏嘘, 闻言他惊讶非常：“还有这等事？” 胤祐高高抬起下巴, 骄傲的小模样让人看着更想逗弄。等从裕亲王福全这里问来大概, 对胤祐刮目相看的同时, 康熙难掩惊奇：“刘果还教了你们算术？他这些天教你们什么来着？” 胤祐兴高采烈地说起来：“刘师傅好厉害的, 还和我们说在京城里买宅子要花费多少银钱, 普通百姓生活要多少银钱, 不止如此他还会种菜养小鸡, 就连明珠大人之前孵不出鸡蛋的问题，儿臣一问刘师傅也立马说出问题所在。” 康熙笑开了声。 索额图和纳兰明珠出身勋贵，又哪里接触过养鸡这类的活计。刚去庄子上就闹得鸡飞狗跳，别说是孵鸡蛋了，健健康康的公鸡母鸡愣是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好不容易度过第一关。 等养熟种鸡以后开始取蛋孵化，索额图和明珠又碰上了其他难题。 怎么选鸡蛋？ 怎么孵鸡蛋？ 冬天这群鸡都抱窝不生蛋了怎么办？索额图和纳兰明珠不得不硬着头皮造火坑。 先是温度没弄好，鸡蛋愣是变成了熟鸡蛋，随后又估计错温度时间，闹得鸡蛋变成了臭鸡蛋，还有时间温度刚刚好，却愣是见不到雏鸡孵化，后头才知道竟是没有受精的鸡蛋。 原本康熙只是小小的惩戒，到后头连他都觉得怕是今年过完年，索额图和纳兰明珠也回不来，还琢磨着要不要松松口，让人帮帮忙。意外的是前两天却传来两者进度猛然提升，现在看来…… 康熙嘴角上扬。 他摇摇头，无可奈何的摁了摁胤祐的脑袋瓜：“原来是你们几个在后头捣鬼。” “这是互帮互助。” 胤祐背着手长叹一口气，老气横秋的架势让康熙哭笑不得：“纳兰师傅去了外地，只留下老父亲在京城里，在没人照料的话明珠大人也太可怜了。” 别说康熙放声大笑，就是裕亲王福全也是肩膀耸动，胤禛更是一巴掌拍在脸上，恨不得当即把这个胡说八道的胤祐揪住痛揍一遍。 康熙来了精神。 他索性将胤祐抱在膝上，也跟着翻看起账册。至于刚来的胤禛当然也是不能放过的，毕竟年幼的胤祐都‘帮忙’上了，你也应该帮帮忙对不对？ 胤禛眼前一亮。 要说胤祐是被迫帮忙，从脸蛋到脚丫子都写满了不乐意。那胤禛帮忙……他的身后仿佛冒出一朵朵小花花，开心的模样让人侧目。 裕亲王福全陷入沉思。 难道这就是皇子和普通阿哥的区别？自家的保泰天天上蹿下跳没个消停，摁住能读上半个时辰的书籍都算是阖府上下共庆的大喜事。 再看看眼前的四阿哥和七阿哥。 不说聪明伶俐的七阿哥，就是四阿哥……也很是奇特？裕亲王福全瞧着双眼发亮，全幅精神集中在账册上的胤禛，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尤其是对上眼以后，裕亲王福全被四阿哥的眼神给吓了一跳。瞧着老成稳重，行事规矩的四阿哥，眼神怎么看起来竟是如此热烈？ 胤禛全神贯注的看向账册。 在旁人眼里这些账册是工作，是负担，而在胤禛眼里，这些账册散发油墨的香味，散发着金钱的光芒，仿佛舒展着身体向自己招招手：来呀！快来打开我！ 胤禛双眼放光，兴奋地扑上前去。 他一头扎入算账的天下，在账册们所组成的海洋中飘荡，这感觉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裕亲王福全看得目瞪口呆。 另一边，康熙和胤祐其乐融融。得知刘果教了不少加减法以后，康熙顺势教胤祐背起九九口诀，还提出了让人闻风丧胆的鸡兔同笼题。 鸡兔同笼问题一出，胤祐用上手指脚趾一起计算也算不过来了。瞧这傻儿子要脱去鞋子，连脚趾头也算上的架势，康熙放声大笑。 直到胤祐气的脸蛋通红，康熙才勉为其难的止住笑声。他满脸含笑，又说起四则运算，几何和方程式，直说得胤祐眼睛都开始转圈圈，康熙才意犹未尽的停下话头。 说起来他是为了别的事来的…… 想起原本的打算，康熙顺势抬头往前看去。这一看他的表情也凝固在了脸上，胤祐疑惑的看看汗阿玛，也顺着康熙的目光往前看去。 胤禛坐在一张桌子后头。 明明豆丁大的身躯，却莫名有种让人仰望的威慑力。 -- 第127页 他的脸色非常严肃，嘴巴张张合合说个没完，同时手上动作也非同寻常，在康熙和胤祐停止说话以后，满殿内就只剩下翻页和书写的声音。 裕亲王福全立在一旁，时不时说上几句话画上几个圈，脸色也是一模一样的肃穆。 至于这群被派遣来计算统计的官员，他们噤若寒蝉，一个个被训得老老实实，乖顺服帖，宛若被老师批改作业的小学鸡，聚拢在一起瑟瑟发抖中。 每一本账册都有问题。 或大或小，或多或少的问题，没有一个能够逃脱四阿哥犀利的目光。裕亲王福全满脸震撼，小小的四阿哥竟是有这般的威力，他全然忘记自己才是负责此事的人，光顾着在旁边呐喊助威。 康熙也忘记正事。 他摒弃凝神观察着胤禛的一举一动，片刻以后又示意梁九功取来几本已经处理完的账册。 康熙细细翻看着账册。 账册圈圈叉叉众多，其中还有不少地方贴着字条，字条上备注页数内容，清晰明了，用词犀利。康熙一路翻看，竟是连最细致的地方都没有漏过，愣是连他也没有找出任何漏洞。 康熙倒吸了口凉气。 胤禛对细节的注重，研读的仔细，足以看出他性格固执，刚硬如石，眼里是容不得一颗沙砾的一面。这样的人你对他好，他会铭记在心，你对他不好，他也会睚眦必报。 康熙面容复杂。 也难怪德妃的手段非但没有拉拢胤禛一些，反倒越发把他推开了。他深深看了胤禛一眼，目光再次落在胤祐身上：“胤祐在这里陪胤禛好不好？” 胤祐小脸皱成一团。 他瞧瞧分外恐怖的四哥，勉为其难的点头：“好吧……” 可是四哥，看着好可怕哦…… 胤祐战战兢兢，乖巧老实的在旁边搭把手，闭上嘴巴唯恐引祸上身。 至于康熙，他刚走出书房脸色便阴沉下去。他扫了眼身边人：“朕让你们查的东西呢？” 太监魏珠上前一步，双手奉上贴有火漆的密信。 康熙边走边看。 只是短短的几步路，他的身上骤然溢散出一股冰冷的杀意，宫人们大气也不敢出，一个个弯下了腰直视脚背，冷汗顺着脸颊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康熙的脚步忽然停住。 下一瞬他将密信重重摔在地上，气极反笑：“好，好，好！好一个德妃！” 从一开始的四阿哥非佟皇贵妃亲子，到后来四阿哥为讨好佟皇贵妃弃德妃，打杀宫人，到如今甚至隐隐有传四阿哥利益熏心，不忠不孝…… 始作俑者竟是德妃！？ 她还真是‘慈母心肠’啊！ --- 永和宫里，其乐融融。 德妃的心情不错，难得喊来后院里的小宫妃们说说闲话，打打叶子牌消遣一二。 小宫妃们也不提流言蜚语。 不是说小公主可爱活泼，像极了德妃，就是说德妃气色好皮肤好，莺莺燕燕的笑声此起彼伏，倒是难得显得永和宫热闹得很。 好气氛也就到此为止。 传旨太监的到来，起初也没让德妃有多在意，直到全指太监开始说话为止。 她的表情越来越僵硬。 德妃的身体摇摇欲坠，周遭的宫人们僵在原地，宫内一片寂静。 至于跟在后头的小宫妃们更是宛如鹌鹑，她们面容扭曲惊恐，眼眸里是满满的不可置信。宫妃们面面相觑，偷偷抬眸看向德妃的背影。 传旨太监面色冷静。 他合拢手上的圣旨：“德嫔娘娘，接旨吧。” 德妃……不！德嫔眼前一黑。 她脑海里嗡的一声，整个人猛地往后栽去。 第60章 永和宫里寂静非常。 小宫妃们面露茫然, 回过神以后更是哗然一片。她们原本是想占点便宜，在德妃娘娘得旨以后上前奉承讨好几句，许是能得到一些赏赐, 一些看重。 可是现在…… 别说是得到赏赐，只怕还会狠狠得罪德妃……不是，德嫔娘娘！光想想明日起在晨昏定省上得念出这两个字, 小宫妃们都脸色发青, 面露惊慌，死死咬住唇瓣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问题事情还未结束。 德嫔想用晕过去逃避一切？还不行！宣旨太监一个示意，两名小太监上前用力掐人中, 生生让德嫔又醒过神来。 宣旨太监笑容满面：“德嫔娘娘，请接旨吧？” 德嫔气得浑身颤抖。 她恨恨的将眼前几人的面庞深深印刻在心底，唇瓣开合半响，最后德嫔一咬牙：“嫔妾, 接旨……” 宣旨太监笑容可掬。 问题是他还没打算走，又笑着吩咐宫人将小公主抱出来。 德嫔这下彻底急了。 她三步并两步的上前，死死抓住小公主的手。德嫔抬声喊道：“你们, 你们这是做什么？” “皇上有旨，五公主由咸福宫妃娘娘抚养，还请德嫔娘娘不要抗旨不遵。” 德嫔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之前就抢走了胤禛，现在又要将小公主带走？那，那，那自己的胤祚呢？德嫔摇摇欲坠, 死死攥住奶嬷嬷不让他们离去。 再是担忧再是惶恐, 锦雯也不得不站出来。她伸手搀扶着德嫔：“主子, 主子, 小公主不会有事的……” “胤祚呢？本宫的胤祚呢！？”德妃打开锦雯的手, 打断了她的话语，高声呼喊着。 -- 第128页 “皇上有旨，令四阿哥、五阿哥和六阿哥即日起搬入阿哥所。”宣旨太监到底还是回答了一句。乘着德嫔松口气的瞬间，他大手一挥使着一行人急急离开。 德嫔失魂落魄的僵在原地。 她的眼前模糊不清，身形一晃又再次软倒在地。 “主子！”锦雯声音里满是惶恐与不安，同时院子里也乱作一团，宫人们或是伸手去扶或是狂奔朝着外面而去。 锦雯悚然一惊，她立刻抬声喊着：“站住！不能寻御医！” 宣旨太监刚走，此刻去寻御医的话不是摆明说主子对皇上不满吗？路嬷嬷呵斥着一群乱糟糟的宫人，使人赶紧将晕厥的德嫔扶了进去。 留在外间的宫人们面带仓皇。 同样惶恐不已的还有躲在角落里的小宫妃们，她们相视一眼，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往后院走去。 别说是幸灾乐祸，反而是人人自危。 德妃是永和宫上下所有人的一面旗帜，虽然在永和宫讨好乞怜的日子并不好过，但是瞧瞧过去作为宠妃的僖嫔等人如今的沉默，瞧瞧她们宫室里那些争破头，也难以在皇上面前出现的小宫妃们，谁愿意也变成那样？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害怕自己的未来。 当然也有人心思浮动。 眼看永和宫这艘大船即将沉没，她们是不是也得…… 一时间众人心思浮动。 永和宫的嘈杂声也无法逃过其余宫人的眼睛，很快德妃降位为德嫔的消息便迅速传开，第一时间被送往各宫各室。 钟粹宫的荣妃也接到消息。 她杏眼圆睁，不可置信的反问：“你再说一遍？” 宫女脸上难掩喜色：“主子，宫里传来消息……永和宫那位从今日起便要叫做德嫔了！” 荣妃乐得前仰后合。 德妃降位为德嫔——哈！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转瞬荣妃又满脸遗憾：“要是早些知道，应该请惠妃和宜妃过来，一起畅饮一番才是！” 荣妃的幸灾乐祸是溢于言表。 宫女哭笑不得，也只好板着一张脸任由自家主子爆笑。乘着主子笑声落下，宫女又继续往下说道：“不仅如此，皇上又还将五公主也交给咸福宫妃抚养了！” 荣妃乐得眉眼弯弯。 她抚着心口，觉得这几个月以来的疲倦全数扫去。自打六阿哥受伤以后，荣妃也是提心吊胆的，唯恐德妃心思不端朝着三阿哥和二公主下手。 等等，提到六阿哥？ 荣妃眼前一亮，她似笑非笑的看向宫女：“那六阿哥呢？” 主位可以养子。 就算降位却也不至于将孩子抱走，能到这一步说明皇上只怕是真恼了德妃。既然连年幼的小公主都不打算让德嫔抚养，那年岁大一些的六阿哥？ “皇上下了口谕，命四阿哥、五阿哥和六阿哥即刻搬去阿哥所。” 荣妃眼前一亮。 她眉眼弯弯，笑得分外温柔：“本宫也养过六阿哥一段时间，如今德妹妹宫中混乱，倒是理应帮衬帮衬。” “主子所说甚是有理。” “去吧，对了对了，使人去将三阿哥请过来。” 甭管撬不撬得动，试试总没错。 对六阿哥没啥兴趣的三阿哥胤祉，被荣妃提着耳朵一通念叨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去帮忙了。 宫里头乱作一团。 皇上忽然下发的旨意让整个后宫都乱做一团。从承乾宫到翊坤宫，从慈宁宫到内务府，蜂拥而至的宫人愣是将阿哥所给堵住。 胤祐也跟着跑来了阿哥所。 四哥、五哥和六哥统统搬到阿哥所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变成这样？那以后兄弟们一起玩，岂不是把自己丢开了？ 胤祐从六哥的院子晃到五哥院子，又从五哥院子里溜达到四哥院子里，满满都是郁闷。他蹲在地上，捧着脸唉声叹气：“为什么我还没能搬到阿哥所来？” 这么大一个胤祐在路中间蹲着，宫人们的效率都下降了不少。完美主义的胤禛看着很不顺眼，他上前一脚踹在胤祐的屁股上：“去去去！到一边去！乔乔你在中间多碍事！都挡住别人的道了。” “四哥——你帮我去和汗阿玛说说话嘛！我也想搬到阿哥所来。”胤祐眼巴巴的瞅着胤禛，露出讨好的笑容。 “就你？怕是今天搬过来，晚上就哭着闹着要回去了”胤禛摇摇头。 “才不会！自己住好！” “宫里好。” “自己住好！” “宫里好。”眼看胤祐还要反抗，胤禛双手抱胸：“你确定你觉得住阿哥所比住宫里好？哎……也不知道额娘和戴佳母妃知道，会不会伤心呢？” 话语里满满都是威胁。 胤祐登时不说话了，良久以后他才扁着嘴嘀咕着：“六哥也没比我大多少……” 胤祐的声音戛然而止。 愤愤不平的同时，他也隐隐有些忧愁：也不知道六哥准备的如何？ 胤祐想了想，决定过去看看。 他哒哒哒的跑到六阿哥院子外，探头往里看。让人惊讶的是三哥胤祉正在指挥着宫人忙里忙外，至于六哥…… 胤祚表情淡淡的。 他立在暗处，整个人笼罩着一层阴影。 给四哥出了气，可是…… 胤祐脸上出现一丝茫然，原本想要踏入院子的脚丫也偷偷收了回来，垂头丧气往回走。 -- 第129页 胤祚眼角余光看到这一幕。 他下意识想要抬步往门口走，只是下一瞬他的胳膊就被胤祉扯住：“胤祚，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还要改一改的？现在改起来还方便，回头等东西越来越多折腾一回都要好半天的时间。” 胤祚脚步一停。 他默默点了点头：“嗯。” 胤祐脚步一转。 他哒哒哒的走入胤祺的院子里。胤祺这里也是忙忙碌碌的，不过来的都是翊坤宫和慈宁的熟人，他们熟门熟路的忙碌着，甚至还觉得五阿哥有点碍事。 比如宜妃身边的宫女就笑道：“五阿哥和七阿哥去玩吧，这里奴婢们来整理就是了。” 玩耍可以摆脱一切烦恼。 搬家结束后的后宫也重新回到宁静之中，只是胤祐敏锐的发觉原本与六哥变好的关系，又逐渐逐渐变得疏远起来。 原本他还想去找胤祚。 只是天公不作美，接下来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鹅毛大雪从早下到晚上没有一刻停歇。虽然尚书房的课业还在继续，但是三位小阿哥的课业却是宣告停止。 两者竟是连遇见的机会都没了。 胤祐年龄还小尚且还是玩心重的时候，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其他东西给吸引走了。 冬日的紫禁城里有许多好玩的。 堆雪人，滑雪堆，打雪仗，嘻嘻哈哈的笑，闹声响彻了慈宁宫的上空。太皇太后坐在窗边，遥望着两个孩子打闹的身影，嘴角上扬笑的柔和。 裕亲王福全难得进来给太皇太后请安，刚刚走进慈宁宫的大门，他就被一个雪球打中脑门。 福全满脸愕然。 他转身看一下雪地里，胤祐前面还有些心虚，看发现打到的是皇伯伯以后，他乐得双手插腰，得意扬扬，大声喊着：“皇伯伯，你也太逊了！” 裕亲王福全又好气又好笑。 他撩起袖子，转身就冲入了雪地，弯着腰手搓出数个雪球，迅速朝着两人攻击。 纷飞的雪球从天而降，四面八方仿佛都是敌人胤祐和胤祺抱头鼠窜，哇哇尖叫。 太皇太后嘴角抽搐。 刚才的宁静时光仿佛被彻底打成了碎片，她没好气的喊着：“苏麻喇！快去把福全那个混账给哀家叫进来！多大的人了，居然在这里欺负小侄子，也不觉得丢人！” 苏麻喇眼眸里浮出浅浅的笑意。 她笑着应是，去的快回来也快，很快她就带着裕亲王福全和两位小阿哥走回殿内。 胤祐和胤祺头顶堆着雪，衣服上也全是雪，走入殿内就如同两只小兔子般在原地蹦蹦跳跳，将身上的所有的雪花抖落之后，才朝着太皇太后小跑而来：“乌库玛嬷！乌库玛嬷！皇伯伯欺负我们！” 第61章 裕亲王笑着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打了个千, 起身以后笑道：“本王可没有欺负两位小阿哥，分明是小阿哥们的动作太慢了。” “明明就是皇伯伯太坏了！” “就是就是！”胤祐和胤祺气的直跳脚，两张小脸上都写满了愤慨。 太皇太后左手揽着胤祐，右手搂着胤祺, 她满脸好奇：“裕亲王是怎么欺负你们的？” “乌库玛嬷, 皇伯伯刚才骗咱们两个过去, 然后他一脚蹬在树上。” 胤祐双手叉腰, 怒目瞪着裕亲王福全, 咬牙切齿的将他的恶行全数说出口：“那堆在树顶的雪哗的一下全部落在我和五哥身上不说，最重要的是皇伯伯他居然自己跑了！” 裕亲王福全脸上带笑。 他半点没有羞耻可言, 甚至还上前掐了把胤祐的脸蛋, 模样是分外嚣张跋扈。裕亲王福全得意洋洋：“明明是五阿哥和七阿哥笨！” “我们才不笨呢！” “就是, 就是！本阿哥一点都不笨！”眼看裕亲王伯半点没有愧疚，两个小阿哥委屈的扎在太皇太后的怀里，嚷嚷着要太皇太后为他们做主。 裕亲王福全强忍着笑。 他故意继续逗弄两人：“那……要是本王不道歉呢？” 胤祺小嘴张成O字型。 长到这个岁数，他就还没有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徒！ 胤祐瞪着胤祺。 半响他双手抱胸，嚷嚷着：“那本阿哥以后就不叫裕亲王伯为皇伯伯了。” 这是威胁吗？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哭笑不得，正要上前拆劝就听见胤祐掷地有声的嚷嚷：“以后本阿哥就叫皇伯伯为熊伯伯！” 裕亲王福全：……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愣了愣神, 紧接着两人笑得东倒西歪，捂住肚子哎哎叫痛。 胤祐还自鸣得意。 他捂嘴偷笑，兴奋的询问胤祺：“五哥，要不咱们去问问汗阿玛, 能不能给熊伯伯送一块牌匾？” “上面些什么？”胤祺很配合。 “上面就写天下第一熊吧！”胤祐觉得自己的创意很不错：“看看裕亲王伯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熊，说他是天下第一熊没人能说不是吧？” 太皇太后浑身颤抖。 她眸底的笑意都快淌出来, 盯着裕亲王福全笑道：“哀家, 觉得不错噗哈哈哈！熊亲王也不错？” 裕亲王福全本就一脸懵了。 就皇上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 指不定明日那牌匾就到自家门口了。 想到这里裕亲王福全冷汗涔涔而下, 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他赶紧上前讨饶不已：“都是皇伯伯的错，还请五阿哥和七阿哥大人有大量，饶小的这一回吧！” -- 第130页 又是鞠躬又是讨好，最后还不得不贡献出自己，背着两人在慈宁宫里转了一大圈，裕亲王福全热得濡湿了衣衫以后，才最终得到两人的原谅。 太皇太后非但没有劝说，反而全程看了个欢。直到看着一大两小都和从水里出来般湿漉漉的，她才叫住三人，使着身边人带他们给更衣洗漱。 玩了这些时间的胤祐和胤祺，在浴室内就累得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洗漱完了以后索性就爬到床榻里窝成一团。 等迟一步走出的裕亲王福全去看，只见七阿哥和五阿哥已经睡得香甜。小肚子一起一伏，小手握成拳头，脸颊上还带着粉粉的红晕，瞧着别提有多可爱了。 裕亲王福全夸张的抹了把汗：“小阿哥们果然还是睡熟更可爱呢！” 太皇太后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你欺负他们两个，能这样？” 裕亲王福全摸了摸鼻子：“常宁前两天到孙儿府上，就是这样逗弄保泰的。孙儿这不是没忍住，下意识也学着常宁来这么一招吗？还别说一骗就上了个当！” 太皇太后这下算是明白了。 她扶额叹气：“这常宁，天天就没个正经。” 康熙如今还在世的兄弟只有福全和常宁两人，比起勤勉认真，兢兢业业的福全，常宁那就只差提着鸟笼去街头溜达，跑到斗鸡赌场里玩上一整天，要不就是剧院茶馆玩乐一下午。 什么脚蹬大树落雪撒一头，放在裕亲王福全身上那是让人哭笑不得，放恭亲王常宁身上……嗯，再是正常不过的了。 太皇太后无奈地直摇头。 裕亲王福全扶着太皇太后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还问道：“皇玛嬷近来身体如何？这些天越发冷了，皇玛嬷和皇额娘都要保重身体。” 太皇太后年龄大了。 每逢冬日总有些不舒服，她也习以为常，只是笑着颔首：“福全你就放心吧！有苏麻喇照顾着，哪里会有不周到的？更何况皇帝他恨不得每日都让御医轮番守着咱们两，能出什么事？” 裕亲王福全无奈：“那也得注意点。” 太皇太后笑着应是，顺口转移话题：“说起来，哀家瞧你和胤祐有几分熟悉？” 裕亲王福全笑着点头。 他三言两语就把之前的事情说了遍，这事太皇太后也知道却没有想到，其中居然还有四阿哥和七阿哥的参与。 说起这个太皇太后也禁不住想起之前宫里传遍的流言蜚语，和告病请假数日没有出门的德嫔，心里头对于胤祐的好感那是上扬了不少。 四阿哥胤禛再是早熟，只怕在面对生母掀起的风浪时也唯有选择隐忍一路。唯有胤祐这个傻乎乎的小家伙，再是一鼓作气拉着他跑去皇帝跟前告御状。 太皇太后眉眼柔和了不少。 等胤祐睡饱出来，他忽然发现乌库玛嬷身上的气味道也发生了些许变化。 这些变化应该是好的吧？ 胤祐摇晃着小脑袋，遗憾的瞅了瞅乌库玛嬷。遗憾的是乌库玛嬷的气不能用，除去干瞪眼看看顶多从五哥身上薅一缕砸吧砸吧。 一觉睡醒，胤祐已是尽释前嫌。 他贴着裕亲王福全坐下，晃荡着两条小短腿：“皇伯伯，你们提前结束工作了吗？” 上回见着裕亲王伯，可以看到他眼底的疲倦和青色。这一回却是精神饱满，瞧着许是睡了好觉的？ 裕亲王伯笑着点头：“还要多亏太子殿下、大阿哥、三阿哥和四阿哥呢。” “哎？太子哥哥他们也去帮忙了吗？” “是的。”裕亲王点点头。他没说的是，皇上以让帮忙为由，将太子殿下、大阿哥和三阿哥也提溜过去。 结果到最后却借此来了一场考试，从帮忙变成考试，太子殿下和几位阿哥的凄惨遭遇让人心疼……才怪！。 福全甚至还感叹要是小阿哥们也能长得快一些，早些帮上皇上的忙，自己也可以早些放松悠闲下来。 胤祐完全不知道兄弟们被折磨的痛苦，他捧着脸颊又想起大家搬到阿哥所，只有自己没有搬的可怜境界，拉着太皇太后就撒娇：“乌库玛嬷，胤祐好寂寞的。” “寂寞啥啊……” 胤祺忍不住吐槽：“八弟不是天天缠着你吗？” 胤祐脸颊气鼓鼓的。 玩弟弟的确快乐，可是玩弟弟的时候得摆出哥哥的架势也很累的！目前只想当一个弟弟的胤祐，假装没听到胤祺的话语，缠着太皇太后撒娇，期盼乌库玛嬷能帮自己说说话，让自己也能提早搬到阿哥所去。 那是不可能的。 太皇太后眯着眼睛，心里别有一番感叹。她伸手抚摸着胤祺的脑袋瓜：“乌库玛嬷和皇玛嬷又何尝不是？自打胤祺去了阿哥所，慈宁宫里的欢声笑语都少了许多，乌库玛嬷和你皇玛嬷都像是心里少了一块，空落落的。” 皇太后的眼圈红了红。 同样的还有胤祺，他呐呐喊着：“乌库玛嬷，皇玛嬷……” 就在此刻胤祺的脑海中灵光闪现，他眼前一亮。胤祺兴奋看向胤祐：“胤祐你很寂寞？” 胤祐愣了愣。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点了点头：“是，是啊……” 紧接着胤祺看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乌库玛嬷和皇玛嬷也很寂寞？”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表情略有些古怪。果然下一秒就听到胤祺兴奋的呼喊声：“这不就巧了吗？既然乌库玛嬷、皇玛嬷和七弟你们都觉得寂寞，孙儿觉得就让胤祐搬到慈宁宫来吧！” -- 第131页 众人都是一脸懵。 唯独裕亲王福全抚掌大笑：“本王觉得可。” 胤祺得到支持，登时喜气洋洋。 他一脸骄傲且期待：“乌库玛嬷、皇玛嬷还有七弟，你们觉得怎么样啊？” 三人面面相觑。 胤祐和太皇太后都有些犹豫，还是皇太后反应最快。她乐得合不拢嘴：“好，好，好。咱们胤祺真聪明！” 皇太后都说好了。 胤祐看了看乌库玛嬷，再看看皇玛嬷，最后看看眼眶微红的五哥。 他重重点头：“好！” 胤祐小手重重拍着胸膛：“五哥放心，我一定会替你好好孝敬乌库玛嬷和皇玛嬷的！” 胤祺忧心忡忡。 他一脸严肃：“七弟，你确定你能做好这件事吗？” 胤祐重重点头。 两个小家伙在面前一板一眼的交谈，这架势让刚才还板着脸的太皇太后再也忍不住了，她乐得前仰后合。 胤祐很是得意，他满是骄傲朝着胤祺炫耀：“笑一笑十年少，瞧瞧乌库玛嬷和皇玛嬷现在笑的次数，指不定就返老还童了！” 这小嘴怎么能有这么甜？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乐得合不拢嘴，忽然觉得后头的日子或许有的逗趣了。 小孩子吃饱睡饱，剩下的当然是玩。 前脚还吹嘘自己要如何孝顺乌库玛嬷和皇玛嬷，后脚两个小的已经再次乐颠颠的跑去院落里玩耍。 “今年的雪也太大了。” “是啊，希望明日能停下来。”裕亲王福全陪着太皇太后走至殿门处，他抬眸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心里难掩上一丝愁绪。 恰好此刻，裕亲王福全的眼角余光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恭亲王常宁从外头走了进来。 和裕亲王福全一样，注意到两位小阿哥在雪堆里玩耍的他，也没忍住凑上前去。 裕亲王福全嘴角抽搐了下。 只见恭亲王眼珠子一转，招手唤来两名小阿哥，随后一脚踹在树上。 胤祐和胤祺面无表情。 他们同时露出天真可爱的笑容，下一瞬间两人齐齐伸出jiojio，又狠又重的踹在恭亲王支撑身体的脚上以后，胤祐和胤祺转身就跑！ 雪地湿滑无比。 恭亲王的脚受力往后滑去，另一脚则稳稳的踩在树上，摆出一个可以打满分的劈叉——除去他憋成酱紫的脸色外。 还未等恭亲王常宁叫痛，下一秒从天而降的雪块又将他埋了个严严实实，愣是原地造就雪人一尊。 完美！ 第62章 好家伙！ 别说胤祐和胤祺咯咯笑了起来, 就是太皇太后也没忍住，直接笑弯了腰！周遭宫人起先还想忍耐, 随着皇太后和裕亲王的笑声也响起以后，再也没有宫人能忍住了！ 响亮的笑声险些掀翻了屋顶。 至于倒霉蛋常宁则是又痛又窘，只恨不得当场抠个雪屋，直接钻进去就不出来得了。 他龇牙咧嘴的将自己的腿挪下来，一瘸一拐的往五阿哥胤祺和六阿哥胤祐走来。 胤祐和胤祺先前是得意，等到看到皇叔异常狰狞的脸庞以后，两人立马吓得抱成一团, 眼泪都快被吓出来了。 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哭笑不得。 恭亲王常宁就是其中一人，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强行扬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五阿哥，七阿哥, 你们不用怕，皇叔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 这话不说还好。 一说……恭亲王叔瞧着就像是心怀不轨的大灰狼！ 胤祐和胤祺齐齐打了个寒颤, 面容越发惊恐。恰好此刻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慈宁宫大门处, 胤祐和胤祺撒开小短腿，哭着朝来人扑去：“汗阿玛！汗阿玛！救命！救命！” 康熙刚在外头就听见了嘈杂的笑闹声, 进来却又被两个哇哇哭嚎的小包子缠上。 他细细一看，却发现两个儿子光是嗷, 至于眼泪珠子那是一滴都没有落下。 康熙再抬头看看头顶身上都是雪花, 一脸痛楚, 一步一步朝着自己挪过来的恭亲王常宁, 脑海里禁不住浮现起一个疑问：到底谁才是受害者？ 思绪刚落。 只见常宁脚下一滑，一个没站稳便双膝直直落地, 非常顺畅的滑跪至康熙面前, 顺势磕了个大大的响头。 要是刚才还有原因, 那现在旁边可没有人！恭亲王常宁竟是来了个平地摔？ 常宁趴在地上不想起来。 康熙眉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还没等他发话胤祐探过头。他擦去眼角并没有的眼泪，满是怜惜的的长叹一声：“看在皇叔知错就改，知道以大礼来道歉，侄儿就勉为其难原谅您吧！” 别说康熙惊了个目瞪口呆，就是太皇太后几人也再次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直到回殿内坐下，恭亲王常宁身上还笼罩着一层阴影，瞧着分外凄凉萧索。 只可惜满殿没有同情他的人。 甚至康熙还要表示：“朕瞧着你就是长年不锻炼，下盘不稳，瞧瞧胤祐和胤祺在雪地里跑来跳去都没事，你居然来个平地摔？” 恭亲王常宁分外委屈。 他委委屈屈，扭扭捏捏：“臣弟是受了伤……” 康熙嘲讽的目光在某个位置滑过，只留下欲语还休的呵呵两字。这两字如同一把尖锐的刺刀，刷地扎入常宁的心头。 -- 第132页 常宁心里那叫一个委屈呐！ 偏生还没等他再说上两句，心里有些不好意思的胤祐凑上前：“皇叔是哪里受伤了吗？要寻御医来看看嘛？” 谢邀，这就不必了。 恭亲王常宁冷汗淋漓，完全不希望自己这个名声也传到宫外去，倒是康熙面露笑容：“朕看也是？梁九功——” 常宁吓得一蹦而起。 他强忍着疼，在原地又蹦又跳：“皇兄，皇兄，臣弟身体健康得很！现在就是来一头老虎臣弟也能一拳打死！” 康熙：…… 你看看你哆嗦成什么样的腿再吹牛吧！康熙冷笑一声：“朕也不期待你打死一头老虎了，明年景山狩猎给朕打入前三名吧！” 恭亲王常宁双膝跪地。 他的声音慷锵有力，滑跪的非常迅速：“臣弟做不到！” 常宁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好，只有一点他做的特别好——那就是他超有自知之明的！ 景山狩猎得到前三名？ 这种事，倒不如做梦来的更快些呢！ 瞧瞧那义正词严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恭亲王常宁做出了什么光伟正之事。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又好气又好笑，简直不知道该拿这家伙怎么办？ 同样被逗乐的还有胤祐。 他努力和胤祺嚼耳根：“皇叔好厉害！” “就是，脸皮好厚。” “对吧？这脸皮大概可以和猪皮相提并论了！亏我原本以为皇叔要一哭二闹三上吊，没想到光是这样拒绝也行？！”胤祐兴致勃勃，认真努力观察着恭亲王常宁的一举一动，并且跃跃欲试。 下次我也试试看.jpg 跃跃欲试！？ 康熙心中一咯噔。想到胤祐、胤祺或者其他几个阿哥在自己面前大哭大闹，或者啥啥事做不好就直接滑跪的一幕，他觉得自己大约会被活活气死。 康熙盯着常宁的眼神冷飕飕的。 他飞起一脚踹在常宁的屁股上：“滚滚滚滚滚！” 恭亲王常宁的脸皮得有多厚。 他居然还真就在地上滚了好几下，甚至还想借此逃跑！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眼看恭亲王常宁在一路滚到殿门口，裕亲王福全三步并两步的上前，一把揪住常宁的后脖颈。 被最害怕的兄长提住命运的脖颈，恭亲王常宁登时不敢动了。皇兄最多是踹他屁股一脚，可是二哥……指不定回头就上门跟他较量较量，练习练习，然后把他打的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常宁可怜巴巴的求救。 别说康熙乐见其成就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全当做没看到这件事。 “皇上，这前三名对于常宁来说的确是难了点。”意外的是福全先给常宁说了好话。 就是就是！ 恭亲王常宁连连点头，并对兄长投去称赞的目光。 谁料到下一瞬裕亲王福全话题一转。 他拱手笑道：“依奴才所见，倒不如略放宽一些，来个前十名如何？” 恭亲王常宁的脸僵住了。 他眼睛圆睁，不可置信的看向冷酷无情背刺自己的兄长。这和将自己从谷底拉起，结果悬在悬崖边上，要死不死离死只差一口气，甚至比死来的更折磨有啥区别吗？ 景山狩猎的人数不多。 主要参与的都是在京城的朝臣宗室，总共人数也不过百余号人…… 看着是不是还挺简单的？ 这些人都是皇上身边的好手，又各个都想在皇上跟前展示一下，能排进前十的哪有普通人？恭亲王常宁只要想想，就恨不得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康熙微微一愣，紧接着便赞许的点头：“二哥所说甚是有理。” 他目光一转看向恭亲王常宁。 康熙笑容和蔼：“前三名的确有些高看你了，朕想前十名总没……问题了吧？” 哪里没问题？问题大着呢！ 恭亲王常宁都快要哭了，他还想用出滑跪招数，抱着康熙哭嚎上一刻。只是对上康熙双目的时候，常宁心里一激灵。 糟了！皇兄这回是来真的了！ 康熙黑着脸，这一回决定要下下狠手，定然要将恭亲王常宁的性子掰回来，绝对不能让他带坏了一群小阿哥。 他似笑非笑的盯着常宁：“没问题……吧？” 大约就是有问题就宰了自己。 恭亲王常宁泪流满面，哽咽着应声：“臣弟，臣弟遵旨。” 康熙这才满意。 满意也不代表放心，他转身吩咐裕亲王福全：“皇兄，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朕允许你用任何的办法，只要让常宁排在前十就是。” 裕亲王福全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在恭亲王常宁惊恐的目光中，他踌躇满志，沉声应是。 康熙才懒得管求救无门的常宁。 他目光一转，落在胤祐和胤祺身上，伸手戳着他们胖乎乎的脸颊：“你们两个，不准学你们皇叔知不知道？” 胤祐嘻嘻哈哈躲着康熙的手。 他软乎乎的应是：“好好好，儿臣都知道的啦~” 你知道个什么？ 康熙叹气：“你们啊，长大后能别让朕生气，朕就心满意足了。” 甚至于他都开始忧心忡忡。 自己就常宁一个混账弟弟，就三天两头被气得跳脚。 胤礽未来呢？ -- 第133页 想想前有老喜欢和胤礽作对的胤禔，后头还是胤祉、胤禛……到胤俄为止一群弟弟。 康熙有些许的心虚。 这样一想，光是有一个常宁似乎还是件不错的事情？ 越想康熙越忍不住泛起嘀咕。 后头还是让太子好好和弟弟们相处相处，联络联络感情？ 等等！还是要好好教育！ 想想一个常宁，两个常宁，三个常宁在胤礽身边打转，康熙便是一阵恶寒。 比如胤祐。 这个以前畏缩谨慎，随着自己宠爱一天比一天跳得起劲的小家伙，无疑就是关注的重点对象。 康熙打定主意，他抬眸看向胤祐。发现自己还没有板起脸严肃呢，胤祐居然还噘着嘴一脸不高兴：“儿臣这么孝顺的人，怎么会让汗阿玛不高兴？” 康熙乐了。 刚才的念头登时一扫而空，他戳着胤祐圆滚滚的脸蛋：“可是刚才胤祐就惹汗阿玛生气了。” “汗阿玛没有生气。” “汗阿玛生气了。” “没有啦~！” “明明生气了。” 一大一小在那边重复着。 太皇太后无语，看看皇上那堆满笑的脸庞，也知道他压根没有生气嘛！她也不说，只笑着拿起红豆饼：“胤祐，咱们不和皇帝吵了好不好？来，乌库玛嬷这里来吃红豆饼吧！” 慈宁宫的点心，胤祐尝的不多。 其中红豆饼便是他的最爱，填充的满满当当的红豆馅，焦脆的外皮，清甜的香味。明明简单却很难被复制，和平日吃到的红豆饼完全不一样。 闻言他眼前一亮，胤祐欢欢喜喜的上前取了一个。大大的红豆饼要两只小手才能捧住，他双眼亮晶晶的，拿着红豆饼跑回康熙身边，用力掰开：“汗阿玛，吃了甜甜的红豆饼就不要生气啦！” 第63章 康熙再也撑不住脸上的怒色了。 这么可爱的小甜甜在眼前, 哪里还能向他发火的？康熙眉眼弯弯，嘴角上扬，伸手接过半个红豆饼：“朕就勉为其难, 原谅你。” 胤祐啊呜一口咬在红豆饼上。 酥脆的外皮发出啪嚓的声响, 加入砂糖炒至细腻的豆沙香甜无比, 胤祐像是一只小松鼠直接将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眉眼间满满都是欢喜。不止如此, 他还催促着康熙：“汗阿玛, 快点吃呀，这个很好吃哦！” 吃的香甜的模样谁能不喜欢呢？ 康熙并不太喜欢吃甜食, 却也忍不住将红豆饼放入口中, 认认真真咀嚼着。半响他竖起大拇指：“果然和胤祐说的一样呢！” “是吧？”胤祐特别得意。 他蹦蹦跳跳的跑回太皇太后身边：“乌库玛嬷，孙儿明天也想要吃红豆饼！” “当然没问题！胤祐还想吃什么？” “唔……胤祐想吃小馄饨、想吃粘豆包、想吃糖葫芦、还想吃牛肉馅饼, 还有烤鸭……”听到这个问题，胤祐登时双眼放光，掰着手指头思考自己想要的吃食。 “好，那等会儿晚膳咱们就吃烤鸭。”太皇太后笑着点头：“至于明天早上咱们吃小馄饨，好不好？” 胤祐兴奋的欢呼起来。 倒是胤祺面露哀愁, 明明这些在以前都是自己的呀！ 康熙有些惊讶：“胤祐要留宿？” 胤祐点点头：“儿臣要替代五哥，好好陪伴乌库玛嬷和皇玛嬷。” “哦？竟有这事？” “明明是胤祐刚才说自己太寂寞, 儿臣才提议的。”胤祺鄙夷的看着大言不惭的七弟，没好气的直接掀底。 胤祐吐吐舌头。 就算被掀底他也没感觉不好意思, 笑嘻嘻的扑上前和胤祺滚作一团。 康熙哈哈一笑。 他摇着头，朝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笑道：“皇玛嬷，皇额娘, 朕看以后你们想安静都难了。” 太皇太后瞅瞅滚作一团的胤祐和胤祺, 哪里有嫌弃反而满满都是高兴：“就是要孩子们在咱们面前吵吵嚷嚷, 慈宁宫里热热闹闹的才叫好呢。” 皇太后也笑着点头：“听着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就感觉自己也好像年轻了许多。” 康熙想想也是。 他抬眸注视着两个孩子，刚才还打打闹闹呢，现在就嘻嘻哈哈黏糊在一起，翻出一摞积木开始玩耍，排着队要把积木搭到最高。 先是坐着搭，后是站着搭，后来直接搬来板凳爬上去搭，到末了都得人抱着才能搭。 高高的积木塔在慈宁宫殿内巍峨成型，一缕微风都会让它轻轻摇晃。胤祺和胤祐也到了最警惕的时刻。他们小心翼翼，屏息凝神，试图摆上最后一块。 只是这高度有点让人为难。 胤祐嚷嚷着：“再高点，再高点！” 偏偏奶嬷嬷们哪里敢将小阿哥们再举高，踮起脚尖感觉身体有些晃悠的瞬间，她们就吓得冷汗直冒。 万一摔着五阿哥或者七阿哥怎么办？宫人们露出讨好的笑容：“小主子们，现在已经搭的很高了。” 就差一块！ 强迫症外加完美主义的人都忍不了！ 坐在旁边，好不容易痛楚消散的恭亲王常宁看着也不爽。他索性站起来，拿过胤祐手中的积木块：“来，看本王的，本王给你们放上去——” 胤祐和胤祺瞪圆了眼。 还没有等他们说话呢，恭亲王常宁啪叽将积木块摆在上头，回头冲着两孩子炫耀：“看，皇叔给你们摆上去——” -- 第134页 “……”胤祐和胤祺面无表情，眼底酝酿着风暴。 “你们，你们盯着皇叔做什么？”常宁登时手忙脚乱，顺带还点委屈。他朝着怒目瞪着他的康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解释：“皇兄，您也看到的？臣弟明明是帮了五阿哥和七阿哥，怎么，怎么就……” “哇——！” “皇叔是笨蛋！是傻瓜！” “哎？？？皇叔是在帮你们啊！” “哀家看常宁你就赶紧走吧！”太皇太后都上手轰了。 就差最后一块了。 常宁非得自己摆上去，难怪把两孩子给气成这样。 裕亲王福全原本还想留下用膳。 看到这一幕，他除去扶额叹气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福全狠狠揪住常宁的后脖颈，黑着脸告退，打算在路上要好好和常宁探讨下孩子应该如何养成的。 就这样，也难怪永绶和满都护几个看到自己比看到常宁还高兴，恐怕是打小就惨遭常宁的毒手。 罪魁祸首走了以后，康熙上前安抚胤祐和胤祺：“汗阿玛给你们拿下来，你们再放一遍好不好？” 一边说他顺手取走最顶上那块。 只是刚动作康熙就察觉到一丝不对，果然下一瞬只见高高的积木塔轰然倒塌。 康熙：…… 刚刚止住眼泪的胤祐和胤祺：…… 慈宁宫里寂静无声。 紧接着爆发出的哭喊声，险些将整个屋顶都险些掀翻。 康熙灰溜溜的跑了。 他恼羞成怒，并且认为自己是不会有错的，自家的小阿哥们也不会有错。 那有错的是谁？ 肯定就是刚才摆上去没放稳的恭亲王常宁。瞧瞧他粗枝大叶的模样，就连放个积木都会出差错！康熙越想越是恼火，打定主意明日定要吩咐裕亲王福全，让他好好教训教训常宁。 被裕亲王福全训得头晕眼花的常宁，刚走进正院就大大打了个喷嚏：“哈啾——！！” 福晋马氏抹去脸颊上的唾沫。 她黑着脸，分外冷酷无情：“妾身今日身体不适，还请王爷到别处歇息吧。” 说完福晋马氏一甩帕子，领着人进了屋。大门砰的一声被关上，竟是半点情面也不打算留。 惨，常宁，惨。 更惨的是在接下来的数日之中，在裕亲王福全反反复复的操练之中，甚至他觉得能回王府里，回书房里睡觉都是无比幸福的一件事。 当然以上是后话。 气呼呼的胤祐和胤祺望着积木都快产生心理阴影了，没了玩耍的兴趣，他们索性端着书籍又开始磕磕绊绊的学习。 胤祺目前蒙语中级，汉语初级，至于满语嘛……大约就会早上好，吃饭了吗这种程度。 胤祐目前汉语中级，满语初级，至于蒙语嘛……大约就是胤祺满语的程度。 两傻小子凑在一起，完美表现了什么叫鸡同鸭讲，与牛弹琴，你说的我好像懂了，想想又好像没懂，再想想也说不清是懂了还是没懂。 甚至于说到最后两孩子自己都说晕了，嘴里一会儿是叽咕叽咕，一会儿是咕噜咕噜，一会又变成呱唧呱唧。 太皇太后听着都觉得好笑。 她哭笑不得的拉开两人，难得叹气：“你们之前写故事不是写的挺好的吗？” 胤祐还挺理直气壮：“那是写，和说不一样啦。” 太皇太后扬了扬眉。 她掐掐胤祐的小脸：“既然如此，从明日起乌库玛嬷这里就不用汉语，全用蒙语和满语，争取将胤祐的哑巴满语和哑巴蒙语也用熟练好不好？” 胤祐的小脸登时皱成一团。 只是想想等再过两年也是要学的……胤祐蔫巴巴的，但还是强打起精神点点头：“好！” 第二日晨昏定省的时候，众人对忽然出现的七阿哥很是惊讶。 宜妃一听是自家傻儿子让胤祐代替自己，登时一阵无语，心里也没少偷偷骂胤祺是个笨蛋。亏得胤祐也熟悉这位宜母妃，兴冲冲的朝着宜妃笑道：“宜母妃，九弟弟。” 用的是蒙语。 宜妃微微一怔，因五阿哥胤祺自幼抚养在慈宁宫里，宜妃因此也学了一口的好蒙语。 闻言她有些惊讶却也没在意，用蒙语叽里呱啦的就是一串：“九阿哥年幼吹不得风，回头七阿哥要不要到翊坤宫去看看？胤禟如今胖了好两圈，圆滚滚肉嘟嘟的，很是可爱呢！” 说起九阿哥的可爱，宜妃的脸上像是放了光。她叽叽喳喳说了好一会儿，这才意犹未尽的看向七阿哥，却发现七阿哥的眼睛都开始转圈圈了，愣是吓得宜妃赶紧伸手去扶。 皇太后乐得笑出声。 佟皇贵妃一脸惊讶：“胤祐怎么忽然说起蒙语来了？” “是哀家出的主意。” 太皇太后笑着说道：“这孩子光会写，结果一说起来就和满语汉语混在一起，现在让他熟悉熟悉，咱们慈宁宫今日只准用蒙语。” “太皇太后所言极是。”佟皇贵妃也同意了这个看法。满殿内登时响起一片蒙语声，这下可就苦了惠妃、荣妃和平妃，两个对蒙语也是磕磕绊绊，慢一些的对话还听得懂，快一些的脸上也没忍住浮现出一丝茫然。 宫妃的日子也不好过呐。 眼看着佟皇贵妃、宜妃和咸福宫妃说的起劲的架势，惠妃和荣妃也是面露担忧。 -- 第135页 咱们回头要不也去练习练习？ 惠妃和荣妃不约而同寻上自家儿子，胤禔原本还以为额娘喊来自己，神秘兮兮的是要做什么，结果一听险些没跳起来。 “额娘您要读书！？” “怎么了？”原本也就想想，看到儿子一脸震惊，惠妃倒是不乐意了。她柳眉倒竖，怒目瞪着胤禔：“难不成在你心里，额娘就是读不了书的人？” 胤禔登时讪讪然的笑了起来。 他摸摸鼻子：“儿臣什么都没说……” “本宫瞧你的意思就是这样。” “……”胤禔觉得这个时候自己还是不要说话为妙。 “你不说话果然是心虚了！” “……”救命！ 胤禔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他莫名觉得，这个时候无论自己说什么怕不得都被冠上一个心虚的名头。 第64章 胤禔还能怎么办？ 胤禔只能老老实实当个工具人, 陪着惠妃开始读书说话。他本身就不是个性子耐得住的人，被关在尚书房读书就挺心烦意乱的，如今还加了个陪额娘读书的事, 整个人瞧着都憔悴三分。 等纳兰明珠和索额图回京一事传出, 他的精神才好了不少。 明珠和索额图回京都快落泪了。 再在这农庄上呆下去，他们都得以为自己要在那待一辈子养鸡人了。 明珠想想被雏鸡包围的日子就打了个激灵, 和索额图一样他也得空拉着大阿哥好好说了番话。 两人回来也意味着一件事。 胤禔可以重新去上骑射课了, 他激动之余眉眼间也带上一抹担心：“舅公，您说本阿哥不会骑射退步吧？” 其实学业有进步也不错。 纳兰明珠很想如是说，可想想大阿哥的牛脾气, 他还是笑道：“大阿哥放心, 您在骑射武学上的天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算是略有退步，也只要稍加练习便能够追回去的。” 就算明珠这样说过, 胤禔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瞧着他郁闷的模样, 明珠笑道：“两日奴才送大阿哥一份礼物？” 上一回的斗鸡可把自己折腾惨了。 一听纳兰明珠说要送礼物, 胤禔瞬间打起精神, 他内心的警惕心拉到了最高点，试图委婉的拒绝：“舅公, 您有这份心思……本阿哥就满足了。”至于礼物就算了吧。 纳兰明珠：…… 要是看不出大阿哥心里所想才有个鬼！啼笑皆非的同时他面无表情，加速说道：“奴才得了一批品相上佳的小马驹……” 胤禔双眼放光。 他话锋一转, 迅速答道：“本阿哥期待礼物到来的一天。” 纳兰明珠呵呵一笑。 他悠然长叹一声：“倒是奴才忘了皇上的吩咐，这给阿哥送礼还是得通报皇上一声, 问问皇上愿不愿意才是。” 说完话明珠径自走了！ 剩下的胤禔傻眼了，他一脸震惊的看着难得硬气的明珠, 一溜小跑追在后头：“舅公？舅公！您可不能这样做啊？” 纳兰明珠在前, 大阿哥胤禔在后。 这神奇的一幕让不少人侧目不已, 苦熬了几天蒙语集训，实在熬不住，偷偷溜出来寻五哥玩耍的胤祐也发现了。他面带好奇，一蹦一蹦的跟在后头。 胤祐披着一身白兔毛斗篷，带上帽子的时候就像是没入了雪地里一样。他偷偷摸摸跟在两人后头，竟是一路走到乾清宫外也没被人发现。 当然到最后还是被侍卫注意到了。 雪白的圆滚滚的小毛球出现在眼前，几名侍卫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唯独为首的侍卫有些嫌弃，伸出一条大长腿将胤祐拦住：“七阿哥，皇上正在处置朝务政事，您还是回去玩耍吧。” “大哥也进去了。” “……大阿哥许是有正事。” “那本阿哥也是有正事。” “您这么小的人儿哪里来的正事？”为首侍卫不耐的反问。 胤祐是一个颜控。 眼前这名侍卫眉眼深邃，五官轮廓优美如雕塑，身形挺拔俊朗过人，容貌不亚于纳兰师傅。只是他和温文儒雅的纳兰性德不同，眼底那一抹无法掩去的傲慢自矜，以及隐隐约约的嫌弃，让胤祐根本生不出一丁点的好感。 胤祐才不想求这人。 他皱了皱鼻子，扯开嗓门大声喊：“大哥——大哥——！” 别看胤祐身体长得小小的一团，他的嗓门却是不小。扯开嗓门那么一喊，尖锐的声音登时穿破云层，直接吸引了前面胤禔和纳兰明珠的注意。 胤禔往后招招手。 胤祐得意的睨了那名侍卫一眼，如同一条滑溜的小鱼儿，哧溜一下就从他的臂弯下溜走了。 胤禔奇道：“这是怎么了？” 胤祐摇头晃脑：“弟弟我想求见皇上，可是这名坏侍卫不让！” 胤禔脸色古怪。 他扫了眼那立在原地，脸色忽青忽白的侍卫。片刻以后胤禔伸手摁住胤祐的小脑瓜子：“你这小笨蛋，可上点心吧。” “……哈？” “这人是佟佳隆科多，是佟皇贵妃的亲弟弟！”胤禔叹了口气。 佟佳氏和戴佳氏关系暧昧得很。 比如佟佳叶克书和戴佳英善携手研究琉璃，如今正忙得如火如荼，大有推向江南等地的趋势。至于隆科多，更是佟国维和其福晋最宠爱的幼子，虽然性格有些高傲，能力却很是出众，一入宫就得到皇上的青睐。 -- 第136页 “咦咦咦咦咦！？” 胤祐震惊，他回头扫了眼隆科多又压低了声音：“可是叶克书大叔……看着挺和善的？” 叶克书是嫡长子。 一出生他就注定要继承家业，自然在教育上完全和幼子不同。 当然这话和年幼的胤祐也说不通。 胤禔想了想，就解释道：“大哥我还和你不一样呢。” “哦哦哦，对对对，我可比大哥和善多——嗷！”胤祐抱着脑袋，眼泪都快要冒出来了。 胤禔面无表情的收回拳头。 他觉得自己和胤祐说一堆那都是自作多情，加快脚步追着前面的明珠而去。 现在最重要的是…… 好像也来不及了吧？踏入东暖阁的瞬间，胤禔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 康熙饶有兴趣的等着一行人。 落在最后的胤祐让他有一丝丝疑惑，不过重点不是这个。康熙饶有兴致的看着胤禔和纳兰明珠这一对组合。 等听到来意之后，他更是难掩笑意。康熙难得逗弄胤禔：“明珠所说有理。胤禔，朕可没有说等索额图和明珠回来，你就可以上骑射课了，这马驹给了你就是浪费。” 胤禔这下跳起来了。 他急道：“汗阿玛，儿臣这……这还不能上骑射课？” 旁边的胤祐也打起精神。 他双眼闪闪发光：“汗阿玛，儿臣也想要小马驹。” 胤禔脚下一滑。 他难以置信的看向胤祐——叛徒！这是叛徒啊！ 康熙也被胤祐逗乐了。 就你还小马驹？他摁住胤祐的小脑袋：“你现在还太小，要朕说再等上十年吧！” 十年也太久了吧！ 胤祐不服气，他双手叉腰：“区区一匹马怎么不能骑了？儿臣，可是骑过猪的男人！” 康熙：“哦，是吗？” 他嘴角扬起笑容：“朕记得当时没来得及揍你们，今天补上好不好？” 胤祐：………… 他捂住屁股，脸色惊恐，眼眸里哪里还有刚才的得意和自豪。胤祐警惕的往后挪了几步，半响才结结巴巴的补充：“汗阿玛，五哥，五哥不在场……” 胤禔翻了个大白眼。 他发出嘲讽的笑声：“本阿哥回头定要把你这叛徒举动告诉给胤祺！” 胤祐心虚。 康熙也没忍住笑，他顺带伸手揪过胤祐，在胤祐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打了两下：“还要把你五哥牵扯进来，你这小没良心的！” 胤祐蔫头蔫脑。 康熙的目光也在此刻转向胤禔：“关于这骑射课的事情……胤禔你最近的学业。” “汗阿玛，儿臣每日都是努力读书，没有丝毫懈怠！”胤禔握紧了拳头，这些日子的艰辛酸痛似乎一幕幕浮现在自己的眼前，他不相信还有任何事情可以难倒自己。 就算汗阿玛的抽考也一样。 康熙扬起眉梢，对胤禔的反应颇为期待。瞧着这小子，这些日子是好好反省过了？他本来也就逗弄逗弄胤禔，如今倒是有些好奇心起，准备提些问题看看。 康熙刚想要开口，一旁的胤祐也凑了过来：“汗阿玛，汗阿玛！” “嗯？” “大哥是不是也得考了文课，再考武课呀？”胤祐兴冲冲的出馊主意，压低声音嘀嘀咕咕：“儿臣觉得应该抽前面的。” “嗯……？” “最新的大哥肯定背出了，现在是不是应该考验大哥有没有复习了呢？”胤祐嘿嘿嘿偷笑，一双眼睛滴溜溜转。大有大哥伤害我，我也要讨回去的架势。 康熙沉默许久。 他揉了揉胤祐的小脑袋：“真不知道该说你是个聪明孩子还是个笨蛋孩子了。” 说笨脑袋瓜里总是冒出新鲜事。 说聪明，胤祐怎么就不会选个更好的时间呢？瞧瞧胤禔，身后的火焰都窜得有人高了。 康熙怜惜胤祐一瞬。 他板着脸咳嗽一声：“胤禔，你今日回去好好复习，过两日朕出张试卷让你做做。” 胤禔面如死灰。 康熙慢条斯理的补充：“若是成绩不错，朕就允你开年后上骑射课，要是……” 后头的话也不用多说了。 胤禔整个人都麻了，想到要从头到尾都复习一遍，他整个人都是眼前一黑。 胤禔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他的身体转向胤祐，眼睛里闪烁着杀意。 至于旁边的明珠已进入吃瓜模式。 反正考试的又不是自己对不对？还别说甚至明珠还蠢蠢欲动，觉得也应该给自己的儿子孙子们来上一套。 巩固复习多完美？ 一查就查出不懂不了解的地方。明珠恨不得拍案叫绝，和皇上两目对视之间，无数思绪浮想联翩。 就是收回目光康熙难掩心头无奈。 他慈爱的看向胤祐，尚且天真不知愁的他还用单纯的大眼睛望着自己，浑然不觉自己给胤禔挖坑的同时，也给自己挖了好大一个坑。 瞧这孩子还美滋滋。 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哭出来？康熙免不得心生担忧。 最重要的是…… 他伸手摸摸胤祐，态度和熙又温柔：“胤祐啊，日后你要中午出门知道吗？” 胤祐歪歪头，眼眸里满是疑问。 康熙揉揉这不太聪明的脑袋瓜，眼眸里满是怜惜：“否则早晚你都得挨打。” -- 第137页 第65章 甚至不用早晚。 胤祐刚刚出门, 就被守株待兔的胤禔抓了个正着。他揉捏着胤祐肉嘟嘟的脸颊，咬牙切齿：“你这个小混蛋，居然敢出这等馊主意！” “呜呜呜哇呜哇！” “叫破天都没人来救你！”胤禔愤愤不平的喊着。亏得他还以为七弟亲近自己, 平日里有好吃好玩的总惦记着他, 没想到啊没想到。 竟是这般的叛徒。 还主动送上门让汗阿玛考察？想到这里胤禔反而不生气了，他冷笑着盯着胤祐：“本阿哥等着你后悔的时候！” 胤祐一脸懵。 他溜达溜达回了慈宁宫，小脸还皱巴巴成一团呢。 慈宁宫正殿里颇为热闹。 不提没事做就过来说话的胤祺，佟皇贵妃也难得带着戴佳庶妃和胤禛一起过来说话。眼看胤祐愁眉苦脸的踏入正殿, 皇贵妃顺手将发愣的小团子拉到身边：“咱们胤祐愁眉苦脸的做什么？” 胤祐将事情重复了一遍。 他圆圆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疑惑，歪着小脑袋看着佟皇贵妃：“佟母妃，您说这是怎么回事呀？” 佟皇贵妃陷入沉默。 良久她才小心翼翼的询问：“胤祐，你和皇上说要抽查考核过去学过的……东西？” 胤祐点点头。 还未等佟皇贵妃说话呢，胤祺已经跳起来了。他难以置信的瞪着七弟, 声音直接穿破整个慈宁宫：“考核以前学过的东西？？？” “对呀！” “这……这怎么做得到呢？”胤祺抓狂的搔着脑袋，他算是明白大哥愤怒的原因，现在他瞪着胤祐那就是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 胤祐一脸懵。 他非常好心的解释：“五哥不要担心啦，弟弟我是让汗阿玛抽查大哥, 又不是抽查你。” 坐在一旁的胤禛已经没脸看了。 至于太皇太后、皇太后和佟皇贵妃？三人已是乐不可支, 竭尽全力避免自己笑出声来。 唯独绝望的胤祺在殿内呐喊：“七弟——汗阿玛能用在大哥身上, 日后咱们还能逃得掉吗？” 胤祐呆了呆。 圆圆的脸蛋看着格外傻里傻气, 前面还沉浸在坑到大哥的欢喜中，那如今他就是被大锤子用力一砸, 脑子登时灵清了。 不仅仅是大哥。 以后太子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六哥乃至自己都逃不过考试这道关卡了！想到这里胤祐眼前一黑, 一脸崩溃。他小脸煞白, 滚了滚喉咙：“汗, 汗, 汗阿玛应该就偶尔吧？” 偶尔个屁！ 康熙和诸位师傅协商以后，觉得考试制度可以在尚书房内推广试行，甚至太子胤礽的师傅王掞也是拍案叫绝：“皇上高瞻远瞩，微臣佩服不已。此法不仅能用于太子和诸位皇子，或也可以推广至国子监，宗学府学，利于天下学子。” 没过两日尚书房内传来噩耗。 就连刘果也通知三位阿哥，在年前要来个期末考试，考考三位小阿哥这几个月来的学业情况。 胤祐人都傻了。 他双目呆滞，小脸苍白，泪珠在眼眶里滚动。胤祺气得想要拿笔打他，脸颊上带着气恼的粉色：“瞧瞧，瞧瞧，这下完蛋了！” 刘果还挺疑惑。 等知道这个好主意是从七阿哥嘴里蹦出去，他也难掩笑意。刘果昧着良心表扬胤祐：“七阿哥出的主意非常好，全天下的学子日后都会感谢七阿哥的。” 胤祐一点都不想要这样的安慰。 他哇的一声扑在桌上，脸蛋上写满了绝望二字。胤祐抽噎着：“刘师傅，你倒不如说本阿哥，呜呜，本阿哥有可能被人套麻袋痛打呢！” 胤祺呵呵冷笑：“你也知道的啊？” 这一句话那就一个扎心哟！胤祐如同被暗礁撞了一个大洞的船只，直接沉底了。 刘果没忍住还是笑出声。 他安抚胤祐三人：“起码现在的考试还不难，只要回头稍稍复习复习，想必定然会轻松通过的。” 胤祺也没空和胤祐较劲了。 想想考试的日子即将来临，他脸颊上也浮现出一丝丝绝望。 大阿哥当然不会放过胤祐。 他在兄弟们之间先宣扬了一遍，原本想要同仇敌忾，吸引所有人的火气，一起对胤祐进行□□。 意外的是情绪激动的只有他自己？……勉强还要算上一干愁眉苦脸的伴读。 至于太子胤礽、三阿哥胤祉和四阿哥胤禛都是表情淡然。 这下子胤禔反而奇怪了。 他眉心紧锁，试探着发问：“喂，你们几个难道都不担心考试吗？” 胤礽满脸诧异：“为何要担心？” 胤禔心中憋屈，偏生胤礽还未放过他。胤礽声音平稳，隐带笑意：“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胤禔咽下一口鲜血。 他愤愤然的将目光转向胤祉：“三弟你……” 胤祉正在和胤禛说话。 他目光灼灼，眼底燃烧着熊熊烈焰：“四弟，这一回考试本阿哥绝对不会输给你。” 这些日子以来他认真研读，好好学习，花费了无数精力和时间。胤祉之前还愁，光是汗阿玛的抽背根本没有体现出自己的优秀，而如今—— 考试简直是天降的甘露，简直是为自己而生的！胤祉握紧了拳头：“四弟，这一回咱们定要分出一个胜负。” -- 第138页 胤禛沉默不语。 他并不想加入到这样的大比拼中，只是看着胤祉分外精神的模样……胤禛点点头：“胜的人是本阿哥。” 胤祉气了个仰倒。 他根本没功夫回应胤禔…… 胤禔一脸怀疑世界的坐回位子。 他双手支棱在桌面上，手指交叉抵住额头，大片的阴影掩盖了自己的表情。 胤禔陷入沉思。 他开始怀疑自己和兄弟们哪里不一样？难道自己比兄弟们要笨！？ 胤禔瞳孔地震，胤禔面无血色。 还有什么找七弟去寻仇的心思？胤禔一头扎进书本了，要是考砸……不！要是考得比三弟四弟差，他何来的脸面见汗阿玛？何来的脸面见额娘？ 胤祐提心吊胆好几天都没等到气势汹汹的大哥等人，好奇心起的他，决定偷偷溜到尚书房里去看一看。 来往的伴读们脸色不好看，眼神也格外幽怨。胤祐略有些心虚，他埋着脑袋往里走，踮起脚尖探头往里看去。 诸人正潜心研读。 瞧着好像挺好的……？胤祐这下没了心理负担，像是快乐的小兔叽，蹦蹦跳跳的往外走。 快乐只有一瞬间。 担忧的心刚刚落下，紧接着胤祐对考试的担忧也随之浮上心头。 不知考前焦虑症为何物的他，头一回体验这种坐立不安，心神不宁的感受，盯着书看了半响却觉得自己什么都没看进去。 至于复习成果？那更是别提了。 眼看第二天就要考试了，还没复习完的胤祐只能使出最后一招。 古有吸收天地之灵气，今有吸收书本之知识。胤祐躺在软榻上，将书本慎重的摆在自己脸上，盼望书上的知识能涌入自己的脑海。 这样就可以考满分了……吧？ 抱着只有一丝丝的期待，胤祐闭上双眼，下一秒他迅速的沉入香甜的梦乡之中。 宫婢们的眼皮跳了跳。 她们面面相觑，无言以对，奶嬷嬷索性拿来一条毯子为自家小主子盖上。 至于考试那种事。 这也不能急在一时的对不对？毕竟咱们小主子还这么年幼，好好长大才是正事呢。 太皇太后听到宫婢的禀报，还是忍不住笑了笑。她摇了摇头：“这孩子，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是好，怎么就连自己都坑进去了？” 苏麻喇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等到第二天一早，一道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从后院响起。 胤祐万万没想到。 再睁开双眼的时候，居然已经到了第二天。 考试就在眼前。 一夜好睡却彻底没背书的胤祐和一夜没有睡着的胤祺，两人在考场外遇见了。 他们相视一眼，同时哽咽出声。 胤祐眼中含泪，认真反省：“五哥，这一切都是弟弟的错。” 大阿哥胤禔黑着脸。 他眼底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青色，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入尚书房。 而后是一个比一个阴沉的伴读们。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要说过往还记不清荆轲刺秦王的故事，而如今这一句话油然浮现在胤祐脑海之中。 呸呸呸！ 就……就考个试，也不至于这样吧？胤祐胆战心惊的进去考试，出考场脸色就好看了不少。 师傅刘果没骗他们。 对于开蒙的三位小阿哥，谙达们出的试卷半身难度不高，而且三人读书也就这点时间也没有多少难题。 至于大阿哥等人嘛…… 原本自信满满的胤祉眼神里也带起了幽怨，就算临时抱佛脚复习了一遍，却难以想象师傅们的刁钻。 更别提一干伴读。 尤其听到师傅们宣布等考试成绩出来会送一份排名到各自府上，他们眼底的怨念已经能够流淌出来。 今年还能过一个好年吗？ 不能！等新年时分见到入宫的几名伴读，他们犹如霜打的茄子般，一个比一个凄凉。 更忧愁的还有胤禔。 考试成绩出来以后，太子胤礽当仁不让位列第一，其次是三阿哥胤祉，再然后是一分之差的四阿哥胤禛。 可怜大阿哥明明年纪最长，排名却是最后。即便知道他与太子的试卷一致，两名弟弟的试卷一致，难度也有所差别，可这排名一出胤禔也彻底蔫巴了。 惠妃埋头苦读蒙语，进展颇为明显。她自觉最近在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面前也多了份脸面，却没有想到回头自家的笨蛋儿子竟是出了个大糗。 惠妃起初还有些不满。 等看着儿子蔫巴巴的打不起精神，她又心疼了。惠妃安抚着大阿哥：“等会考武学骑射课的时候，咱们勇得第一好不好？” 谁料胤禔委屈万分。 他眼圈一红：“额娘，汗阿玛说风雪太大考不得骑射，说要明年开春再考。” 惠妃的声音戛然而止。 胤禔垂头丧气的往外走，想想新年里要见宗室朝臣，他就恨不得钻到地洞里得了！ 紫禁城被大雪覆盖。 胤禔慢吞吞的走在甬道中，觉得自个儿的心也和这天气一般寒冷。他独自一人走进慈宁宫花园，只想找个寂静无人的地方发发呆，却远远看着两个小团子凑在一起。 胤禔一眼就认出其中一只就是罪魁祸首胤祐，下意识转身就想要走。 -- 第139页 忽然他停下脚步。 等等？似乎有哪里不对？胤禔回身细细观察，随即发现胤祐没有穿斗篷？斗篷呢？ 胤祐特别喜欢那件白兔毛做的斗篷，还撒娇在上面缝了两根毛绒兔耳朵，跑起路来就像是只小白兔在雪地里乱窜。 而今天大雪纷飞的日子，他居然没穿斗篷？再仔细一看，胤禔赫然发现旁边的团子居然不是人，而是白兔毛斗篷裹成的球？ 胤禔惊愕的睁大眼。 他上前一步，将胤祐从地上拎起来：“你在做什么呢？不穿斗篷是想生病吗？” 手脚都冷冰冰的。 脸颊耳朵都冻得红通通的，鼻尖还垂着一滴鼻涕。 真是傻死了！ 胤禔抿着唇角分外不满。他拉开斗篷外套，将冰凉凉的胤祐塞在怀里，热气上涌倒是让手指脚趾有种酥麻的感觉。 胤祐下意识动来动去。 他的脑袋被胤禔摁住，耳边是大哥没好气的叮嘱：“不准乱动。” 胤祐还在挣扎。 他从领口探出一个小脑袋：“大哥，好热哦！” “哼。”胤禔冷哼一声：“本阿哥是怕你本来就够傻了，万一冻得更傻就完蛋了，绝对不是怕你生病。” 胤祐拉长调：“哦——阿嚏！” 胤禔心里一急，抬步就要往外走。 第66章 “大哥等等！”胤祐扯扯胤禔的辫子。 胤禔吃痛连头都往后抬了抬, 身体后仰，险些栽在雪地里。他双腿用力，下盘稳定, 稳稳立在原地，胤禔没好气的敲敲胤祐的脑袋：“你就是这样报答大哥的？” “嘿嘿, 还有我的斗篷！” “好好好——”胤禔一边弯腰去捡斗篷，一边询问胤祐：“这么大的风雪你把斗篷脱掉是做什么……哎？” 拎了拎斗篷, 胤禔便察觉到一阵不对劲。沾着雪花已经有些湿漉漉的斗篷直往下坠，最重要的是里面似乎有东西在动？胤禔惊得睁大双眼，嫌弃的把斗篷拿到面前。 斗篷的角被打成了蝴蝶结，拉开围兜一看里面居然是……幼猫！？ 胤禔有些吃惊：“小猫？” 胤祐点点头：“是我在树丛下面捡到的, 都冻得瑟瑟发抖，也没有看到猫妈妈。” “你就用斗篷裹起来了？为什么不带回宫里？”胤禔反问道。 “……因为额……”胤祐支支吾吾的。 “对了，你怕猫来着。”胤禔也想起这件事。当初知道七弟怕猫，他还私底下好生嘲讽了一通, 就没想到连这么几只小奶猫也怕？ “等等？”胤禔微微皱眉：“我记得上回你还说你不怕猫了呢？” “我本来就不怕猫！” “……那你出来抱着。”胤禔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盯着这只嘴硬的小包子。 “是这里的猫也太多了！” “就三只小奶猫！”胤禔仔细数了一遍，以防自己数错他还抖了抖斗篷, 重新又数了一遍，最后胤禔还是没忍住, 朝着胤祐露出鄙夷的目光。 就三只小奶猫你也怕？！ 胤祐脸颊微微泛红, 他哧溜一下把脸蛋缩回斗篷里，只露出小脑门在外头。胤祐闷声闷气的嚷嚷：“三只小奶猫很多了！要是一只我就会抱回去的。” 就是因为有三只。 也不能每次就抱一只回慈宁宫去, 然而他又不敢同时抱三只, 这不在原地蹲着半天, 胤祐也没想到一个好办法。 胤禔无语。 他揪也无法将胤祐揪出来, 只好自食其力将三只奶猫裹得严严实实, 匆匆忙忙往慈宁宫走。 怀里揣着斗篷猫，斗篷里还窝着一只胤祐，胤禔小小的身躯莫名承担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份量，一摇一摆的往慈宁宫走。 宫人们目光有点诡异。 尤其是大阿哥的肚子还会一动一动，甚至大阿哥有时候还停下脚步，板着脸低头训斥：“不准乱动！” 这是唱的哪出戏？ 赶到慈宁宫请安，现在正在与太皇太后聊天的太子胤礽和胤禛也惊讶的抬头，这副令人想要爆笑的场面同样也被他们纳入眼中。 胤礽眼中蕴满了笑意。 他乐不可支：“胤禔，你这是在做……胤祐！？” 话还没说完。 只见胤禔斗篷一张，从里面骨碌碌的滚出一只胤祐。 “胤祐？”太皇太后捂嘴惊呼。 “七阿哥！”苏麻喇和一行宫人也发出一阵呼声。 胤禔将裹成一团的斗篷放在一边，然后又褪去自己的斗篷。他麻溜地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起身后才笑着说道：“七弟在外头没穿斗篷，孙儿见着就将他带回来了。” “胤祐！”太皇太后虎着脸。 “嘿嘿，乌库玛嬷你看我发现了小猫猫。”胤祐讨好的露出笑脸，他赶紧转移话题，拉着太皇太后去看被裹在里面的幼猫。 小奶猫们瑟瑟发抖。 似乎感觉到外界的温暖，它们从斗篷里一拱一拱的出来。三只小奶猫都还是蓝眼睛，走起路来东倒西歪，细弱的叫声听着格外可怜。 胤祐看着可爱却也不敢接近，只立在一旁探头探脑的看着。偏偏熟悉的味道似乎引起了猫猫的注意，奶猫即便年纪尚小，走路走不稳当，也依然摇摇晃晃朝着胤祐奔来。 胤祐后退一步。 小奶猫们要狂奔好几步，在地上摔一跤打着滚儿都得寻到他身边。 -- 第140页 瞧着小猫崽可怜兮兮的模样，胤祐犹犹豫豫，要躲不躲，却不知道这就是失败的第一步。 很快他就被三只小奶猫包围。 胤祐僵在原地，其中一只奶猫更是碰到他小腿以后，便顺势躺在他的脚背上，露出雪白娇嫩的小肚皮，整个儿就是碰瓷。 胤祐除了用眼神求救，已经僵硬的如同一块雕像石头。 胤禛上前，将三只小奶猫拎起放入怀中。他低着头看了看：“这三只还都只有两个月左右大，眼睛里的蓝膜还没有褪去，本阿哥看让猫狗房带去……” 胤祐哎了一声。 他又怕又喜欢，念念不舍又犹犹豫豫的。太皇太后瞧着这一幕倒是笑了：“那咱们留一只来养好不好？胤祐想看就可以看一看，想摸的时候也能摸一摸。” 胤祐双眼一亮。 他在三只小奶猫里犹犹豫豫，一只身体雪白，尾巴有橘色的虎斑纹；一只通体雪白，一根杂毛也没有；一只则是橘色纹路，率先碰瓷自己的就是它。 胤祐决定选择橘色的那一只。 太皇太后也不嫌弃脏，她乐呵呵的将它拎在膝盖上，轻轻撸着它的背脊毛。 小奶猫立马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这模样也太可爱了！胤祐害怕的是大猫，光是一只小奶猫他还是乐得凑上前瞧瞧的。他兴奋的凑在一边，伸出手指试探的戳戳小奶猫。 “胤祐要不要给小猫取名字？” “……嗯，那叫小橘子好不好？” “当然可以。” “小猫好可爱！” “是吧？指不定胤祐从小看着猫猫长大，以后就不会怕了哦。” “真的吗？” “真的！”太皇太后确有其事的郑重点头。 而在一旁的太子胤礽也有些心动。 他看看剩下两只幼猫，琢磨着要不要也抱养一只？一来小猫的确可爱，二来下回是不是可以用小猫来吸引胤祐？ 胤礽没有注意到胤禔向他看来。 看出太子心思的他双手抱胸，咳嗽一声：“既然是本阿哥救了你和猫猫们，那本阿哥也有份的吧？” 胤祐点点头：“那肯定的。” 一转身他还认真教育两只小奶猫：“这是大哥，是你们的救命恩人知道吗？以后到了大哥身边一定要做一只给撸给抱给亲亲的好猫，知道了没有？” 两只小奶猫懵懵懂懂的。 它们发出细弱的喵喵声，眼神里写满了乖巧。 胤祐很满意的点头。 他拍拍双手看向胤禔：“大哥，弟弟我都好好教育过他们了，他们竟然都会变成乖猫猫的。” 和猫讲道理能讲懂吗？ 胤禔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转瞬他也没放在心上。 毕竟隔壁的太子胤礽，脸色可是骤然一沉，胤禔光是看到这一幕，对猫猫们的好感度也上了一个层楼，暗地里险些笑出声来。 当然胤禔阻止胤祐想两只一起塞给他的打算，想想胤祐怕猫，自己养两只猫胤祐以后看到自己还不得绕道走？ 胤禔哪里会犯这等错误？ 他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最后点了尾巴有虎斑纹的这一只：“那行，这只就归我吧。” “这只叫做猫尾巴。” “猫尾巴……”胤禔嘴角抽搐一下，勉为其难给出评价：“倒也挺贴切的。” 可怜纯白的小猫咪。 它瞅瞅被太皇太后抱在怀里，抚摸的昏昏欲睡的小橘子，又看看被胤禔揣在怀里的猫尾巴，一双蓝色的眼睛泫然欲泣，发出可怜的喵喵声。 那我呢？ 胤祐看出其中意思，他自己是不可能养猫咪的，因此胤祐的目光自然而然转到了胤礽和胤禛身上。 胤礽是想要养的。 问题是还有胤禛呢？身为兄长抢弟弟的猫猫算什么事？ 胤礽暗暗叹息。 回头再去猫狗房选一只吧。下定决心的他嘴角上扬，温声说道：“剩下一只就交给”胤禛吧。 “太子二哥吧。”胤禛打断胤礽的话。他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弟弟院子里已经养了有福，若是看到猫猫，有福非得拆了整个院子。” 胤祐张了张嘴。 倒是胤礽和胤禔恍然大悟，猫狗大战在宫人们口中流传过许久，尤其是经由胤祐书写的故事书之后更是风靡京城。 而故事的原型，小狗有福和满紫禁城的猫咪们之间的爱恨情仇也深入人心。送一只小奶猫到他院子里，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为了奶猫的安危，胤禛迅速被排出领养队列。太子胤礽心中欢喜，偏偏还矜持的咳嗽一声：“那孤……勉为其难，就养一养它吧。对了，胤祐要不要给它起名字？” 橘猫叫做小橘子。 橘色尾巴猫叫做猫尾巴。 白猫的话就叫做……胤礽想了想，大约是雪球，小白之类的吧？ 虽然普通但也贴切，不失为一个好名字……但是下一秒他就听见胤祐大声回答：“就叫做小黑！” 胤礽腰一折，险些扭到。 慈宁宫里一片寂静，包括太皇太后、胤禔和胤禛在内的所有人同时将目光落在胤祐身上。 胤礽一脸震惊。 他瞪着雪白雪白的小猫猫，声音有些飘忽：“就这，叫小黑……？” 胤祐点点头。 他双手叉腰直叹气：“太子二哥您不知道，刚才在雪地里弟弟我先看到了小橘子，然后看到了猫尾巴，最后都没有发现小黑。要不是小橘子喵喵叫，只怕小黑都不会被发现呢，这么大的雪指不定就冻死了。” -- 第141页 胤祐戳戳小黑雪白的脑门。 他一脸得意自豪，话语里还有些沾沾自喜：“给小白猫取名为小黑以后，所有人肯定都会特别注意它，那它就不会找不到啦！” 的确不会…… 就是带出去，怕不是有人要怀疑孤的品味。 胤礽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瞧着胤祐一脸自信的模样，他最终只能昧着良心笑道：“孤也觉得，这是个好名字呢。” 胤禔肩膀耸动。 他慈爱的看着猫尾巴，刚刚还觉得这个名字过于直白，现在他觉得是又顺耳又好听。 总比一只叫做小黑的小白猫来得好。 胤礽和胤禔一前一后的离去，倒是胤禛还留在慈宁宫里说话。 胤祐远远看着小奶猫被喂了羊奶，又被放入软乎乎的褥子里睡去，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他回转身戳戳四哥的腰。 胤祐小小声嘀咕：“有福才不会欺负奶猫。”只要自己说一句，有福一定会乖乖听话的，指不定还会把小奶猫教育成猫猫中的细作猫。 胤禛睨了他一眼，但笑不语。 胤祐怕猫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扭回来的，再者看猫难不成不能在慈宁宫看吗？太子二哥和大哥的决定注定是失败的，只怕胤祐短期内根本不会到他们那边去。 这一局。 唯有他胜了。 第67章 三阿哥胤祉和五阿哥胤祺也很快听说了此事, 只是前者正处于沉浸式学习，什么猫不猫的，胤祉表示全数不在自己的考虑之中。 而后者, 胤祺乐得天天蹦到慈宁宫来撸猫，至于要自己养？他老实的表示：“嬷嬷宫女们照顾孙儿就挺难的，就别为难她们了。” 胤祐深以为然的点头。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笑得歪倒，捂住肚子哎呦哎呦叫疼，就是宫女嬷嬷们脸上也绽放笑容, 一个个乐得合不拢嘴。 唯独八阿哥胤禩对此嗤之以鼻。 想要借助猫来吸引七哥？那就是在做梦！比起猫恐怕还是狗要来得好。 可是四哥已经养狗了。 可恶，不愧是自己的一生之敌，居然早早就发现狗是最佳的助手。 若是自己再养狗, 岂不是拾人牙慧？小小的胤禩板着圆脸, 瞧着分外严肃认真。胤禩抱着七哥写的书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在里头坏猫猫们逼迫老鼠当他们的小助手, 而小狗则带来鸟雀们当助手……胤禩趴在窗台上往外看，漫天的飞雪中很难寻觅到鸟雀的踪迹。 似乎想要抓一只小鸟很难。 惠额娘倒是有养着一只鹦鹉，可是上回小丫鬟不小心翻开脚链让它飞出去，可是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找回来，那名丫鬟还被狠狠教训了一通。 胤禩遗憾的收回征用鹦鹉的心思。 他将书本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双手重重一拍桌子：“对了！” 旁边伺候的小太监被吓得一激灵。他一脸懵的看着八阿哥双手搭在自己身上，大声问道：“宫里哪里老鼠最多？” “……啊？” “快想想！” “……那, 那肯定得御膳房？或者，或者……额，或者米库粮仓？”小太监结结巴巴的回答道。 胤禩眼前一亮。 他穿上斗篷, 埋着头撒开短腿就往前殿跑：“惠额娘！惠额娘！” 惠妃乐呵呵的接住冲过来的胤禩。 看到八阿哥这般和自己亲近, 她心里也是美滋滋的：“咱们胤禩想做什么呀？” “胤禩想去御膳房！” “御膳房？”惠妃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她也没放在心上只笑着吩咐宫人们领着八阿哥去：“外头天气凉得很, 将那件狐狸毛的斗篷取来, 给咱们八阿哥裹上。” 宫女笑着应是。 将八阿哥裹成一个小球球，再给他塞一个暖呼呼的手炉，宫女春雪牵着八阿哥就往御膳房走。 御膳房里对八阿哥的到来也颇有些疑惑，尤其是听闻到要求，管事的脸都空白一瞬。他茫然的和春雪交换一个视线，声音禁不住提高了一个调：“八阿哥……说要找……耗子！？” 胤禩重重点头。 他决定要将小老鼠们驯化成狗狗们的好助手，给猫猫们一个迎头痛击，让它们知道何为众叛亲离。 等到猫猫们受到致命一击以后，拥有功勋且有独一无二宠物的自己，顺理成章就可以抢过七哥啦！ 胤禩越想越满意。 他握紧了拳头，双眼闪闪发光：“本阿哥说的就是老鼠。” 管事脸裂开来了。 前有太子和大阿哥玩斗鸡，后有八阿哥决心养耗子……？这皇子们各个都是非同寻常，特立独行的……对吧？ 宫女春雪都快要晕厥过去了。 她花容失色，欲哭无泪：“主子，您想养宠物的话咱们去猫狗房好不好？那边有可爱的猫猫狗狗，好不好？” 胤禩断然回答：“本阿哥不要。” 他要做，就要做这紫禁城最独一无二的存在！ 可惜在第一步就出现了不少问题。 胤禩不知道老鼠居然这么丑！这么大！难怪在诗经里叫做硕鼠！ 眼看着老鼠吱吱乱叫，肥胖的身躯疯狂扭动的架势，春雪就捂住心口要晕厥过去了。 等看到八阿哥伸手想去抓，她花容失色，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小主子，这，这，这可使不得啊！” -- 第142页 胤禩没碰到就有些嫌弃。 灰褐色的大老鼠不仅长相丑陋，甚至还散发着一股怪味。 就这？就这！ 七哥虽然不喜欢猫，但是更不喜欢丑东西。把这耗子拎过去的话？胤禩觉得自己非但会得个闭门羹，指不定从此之后就要被七哥嫌弃，别说和四哥一争高下，日后那小小的麻球都得爬到自己的头顶。 胤祺收回手指。 别说宫女春雪长舒口气，就是御膳房管事也是面色一松。他赶紧示意身边人，立刻马上将这好不容易抓来的大耗子给处理掉，随即又摩挲着双手：“八阿哥，八爷，八祖宗！这耗子您也瞧见了，一个比一个丑，绝非拿来当宠物的料啊……” “就没小点可爱点的吗？” “耗子哪里来的……”管事还没说话，旁边一名小太监小声提醒：“管事，或许那个？” “……哪个？” “就是那个长得和松鼠似的，仓鼠！”小太监比划了下。 “仓鼠？”胤禩好奇。 他想了想又问道：“就是那官仓老鼠大如斗的仓鼠？那岂不是很大……” 唐代诗人曹邺曾写过一首诗，名为《官仓鼠》，里面提到：官仓老鼠大如斗，见人开仓亦不走，可见这仓鼠的尺寸不会小。 管事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略有些迟疑：“仓鼠长得比耗子要好看点，而且也没这么大，最大的也不过一掌大小。” 听着可比刚才的灰毛耗子要来得好得多，胤禩眼前一亮：“赶紧把它抓来让本阿哥看看！” 管事应了是。 想抓到这物就得去米仓，一行人从御膳房离开，又往米仓粮仓处走去，路上还遇见了蹦蹦跳跳的胤祐。 胤祐见到胤禩也挺高兴的。 他亲亲热热的喊着：“八弟！七哥正要去找你呢！” 瞎说！ 胤禩瞅瞅近在咫尺的乾清宫，禁不住用谴责的目光看看胤祐。 胤祐吐吐舌头。 他搔搔脸颊：“我这不是打算去汗阿玛那办点事，回头就去找你了吗？” “办点事？” “对啊，吃点心，玩游戏，撒撒娇。”胤祐美滋滋的掰着手指头，他有好两天没有蹭蹭汗阿玛的龙气，打算今天要蹭个够。他顺带邀请胤禩：“八弟要不要也一起去？” 胤禩对汗阿玛没啥感觉。 虽然不及像是讨厌四哥般想揍的那种感觉，但是让他亲近也没什么想的。胤禩选择转移话题：“七哥，七哥，你见过仓鼠吗？” “当然……没见过。”这可不是说谎，胤祐上辈子见过，这辈子还真没见过。 要说他作为锦鲤时觉得总在旁边不怀好意的大猫们很讨厌，那仓鼠们简直就是惨绝人寰，让鱼看到都想为他们鞠一把泪。 被猫爪子当皮球到处乱拍的。 被猫叼着当大风车到处甩的。 比起肉多肥厚的大耗子，个子娇小只能给猫塞牙缝的仓鼠，在猫的眼里大体是玩具般的存在。 这样一想，胤祐还有点思念呢。 就是胤禩提到这个做什么？他抬眸看看胤禩，再看看诚惶诚恐的御膳房管事，最后看看只差扑上来求救的宫女春雪。 宫女春雪双眼闪闪发光。 里面的求救信息都快脱出眶来，只求七阿哥能将八阿哥带走——比如去见一见皇上，不是很好嘛？ 胤祐疑惑的歪歪头。 他瞅瞅春雪，又看看期待的胤禩，有些迟疑有些试探着发问：“胤禩想要仓鼠？” “知我者非七哥莫属！”胤禩眼前一亮的同时，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瞧瞧！瞧瞧！ 自己还没有说出口，七哥就知道了自己的想法。胤禩开开心心的拉着胤祐：“咱们一起去米仓抓仓鼠好不好？” “……好吧。”胤祐想了想，立刻决定将汗阿玛抛之脑后，准备去看看这些仓鼠们如今的生活。 康熙早早得到胤祐要来的消息。 原本他打算空出一点时间陪胤祐玩耍，只可惜临时有奏折送至面前。这是刑部员外郎宋荦和主事刘果所奏，宋荦家眷在街头购物时听闻有百姓提起朝廷施粥，说是一碗粥水里大半都是沙土，话语之间没有半点感恩倒全数都是愤懑。 宋荦和刘果乃是朋友。 两人一合计，竟是使门下小厮装扮成乞丐上街取粥，发现粥水里沙多米少，汤水浑浊，以至于领粥人寥寥无几。 宋荦和刘果两人自然察觉到不对。 或许一开始加了泥土是为了免于让寻常人也来领取施粥，但是这等程度会不会过了？其中会不会有贪污赈灾银钱问题？两人一纸奏折，直接将此事禀告到康熙跟前。 今年雪灾严重。 从京城到直隶等地，朝廷都安排了施粥铺子。百姓得了好却还有不满？米粥里的沙土又是从何而来，只有京城如此亦或是别处都是？ 康熙忙碌了大半个早上，结果到现在都还没批阅完奏折。因此他使人准备了点心瓜果，打算让胤祐在旁玩耍等会。 意外的是左等右等，康熙也没等到胤祐。直到奏折批阅完，康熙也忍不住寻人去问问胤祐的去向，这才知道七阿哥半路被八阿哥拐走了。 至于去哪里？ 被询问的小太监也挺茫然：“奴才倒是听到一点，说是……好像说是要去，米库，去米库抓，抓耗子？” -- 第143页 说到最后连小太监都有些困惑了。 抓耗子？两位皇子抓耗子？梁九功瞪圆了眼，至于康熙搁下狼毫，鲜少掀起波澜的眸底流淌出一缕困惑。 他下意识联想到面前的奏折。 紧接着康熙哑然失笑——哪里来这么巧的事情？ 可是不是这件事那就是真的抓耗子？ 抓耗子？康熙越想越好笑，越想越是无语。他腾地起身，领着一行人就往外走：“朕倒要看看他们两个是如何抓鼠的？嗯？胤祐不是说自己怕猫吗？怎么今日还要学那猫儿抓鼠了？” 一行人匆匆赶至米库。 外面围着不少内务府的宫人，正在窃窃私语，讨论不休。 至于米库里头则发出阵阵呼喊声“小主子！小主子们！小心伤到呐！” 康熙大踏步的往里走。 只见米库米粮堆积之处，胤祐和胤禩正追着几只小老鼠到处跑。他们大声呼喊着，指使着宫人左右包抄，自己则拿着网兜挥舞得虎虎生风。 “胤禩，它从你脚边跑过去了！” “春雪春雪！你后头也有！” “唔啊啊啊啊——！”宫女春雪的尖叫声穿破屋顶。 鸡飞狗跳的场景。 叽叽喳喳的吵闹。 康熙重重踏入其中，沉声发问：“胤祐，胤禩，你们在米库里做什么？” 胤祐的脚步猛地一停。 他心虚的转身去看，手也下意识落了下来。恰好此刻，一只慌不择路的小老鼠一头撞进了胤祐手持的网兜里，吱吱叫得异常凄凉。 胤祐和胤禩没来得及高兴，便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他们同时讪讪然一笑，呐呐的喊着：“汗，汗，汗阿玛！” “你们两个在米库里抓耗子呢？” “……儿臣们是在抓仓鼠。”胤祐小小声的反驳，他举起网兜要看康熙看，这一看登时变了脸色。 在网兜里的哪里是他和八弟念念不忘的仓鼠？分明是只耗子！ 这耗子半点也不怕人。 被拎起来以后更是叫得凶狠无比，朝着胤祐张牙舞爪。 胤祐哇的一声。 他下意识将网兜丢开，小老鼠发出吱的一声敏锐窜出。它在半空中打了好几个圈，最终两只小脚丫稳稳踩在康熙脸上，顺着龙袍落到地上，随即跑得无影无踪。 这动作，这速度。 谁看到不得打个满分……不是！米库里一片寂静，被老鼠踩了的康熙额头青筋暴起，磨掌霍霍向胤祐。 胤祐弱小、无助且可怜。 他倒退一步，弱弱发声：“汗阿玛，咱们一起捕鼠，把这些胆大包天竟然胆敢脚踏龙颜的老鼠一网打尽好不好？” 第68章 还抓别的老鼠？ 康熙长腿一迈, 磨掌擦拳冷笑道：“朕瞧其他的不用说，先将面前这两只硕鼠抓捕归案吧！” 硕鼠一号胤祐抖了抖。 眼看汗阿玛大步逼近, 他拉着胤禩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胤祐还要哭诉：“胤祐才不是硕鼠，汗阿玛冤枉人——！” 胤禩一脸懵被拖着跑。 本来一双小短腿就跑不快，现在还又加了一双小短腿，眼看汗阿玛闲庭散步状都要追上来，胤祐急得鼻尖都冒汗了。 “七哥，放开我！” “八弟，我怎么能把你抛下？”胤祐抓住不肯放手。 前面两兄弟在述说真情。 跟着后面的康熙面无表情，这两小子演戏还演上劲了？原本刚刚只是想逗弄两个儿子, 而如今他决定抓住他们。 尤其是胤祐。 朕要让他明白何为父爱如山体滑坡：） 胤祐浑身一激灵。 不祥的预感让他瑟瑟发抖, 他四下观察周遭环境，发现自己处于一个极其不利的情况下。 宽阔的米库。 四条小短腿往哪里跑都会被汗阿玛追上！更何况宫人们也有意无意的缩小了包围圈，再下去很快他们就会被汗阿玛逮捕归案。 而如今唯一的突破口就是上方！ 米库有许许多多的木架, 上面摆放着一堆又一堆的米袋。 胤祐抬头观察片刻。 选中一个最合适的位置以后, 随即两人仗着身材娇小轻盈, 一路敏捷的爬到货架上方, 躲在米袋的后头探头往下看。 康熙：…… 他露出温和的笑容，和蔼的呼唤着孩子们：“胤祐, 胤禩？汗阿玛不生气了, 你们赶紧下来吧！” 胤祐朝着胤禩嘀咕：“汗阿玛说不生气通常就是最生气的时候。” 胤禩恍然大悟。 胤祐探头往下看, 身体半点没有挪动的打算，甚至还选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住，大好要和康熙比谁能坚持的更久。 康熙额头暴起青筋。 他大手一挥, 示意身后侍卫们上前。侍卫们纵身而上, 试图逮住七阿哥和八阿哥。偏偏两人拼接自己灵活娇小的身躯, 在米袋之间窜来窜去。 康熙脸都麻了。 还说自己不是硕鼠？要朕说分明就是两只大硕鼠！ 当然再会逃窜也是无法躲过侍卫们的重重包围, 胤祐还是被抓了个正着。他小手小脚乱挥，扯着一根绳索也没有发现。 康熙盯着胤祐发出阵阵冷笑。 他伸出双手揪住胤祐的胖脸颊往两边扯：“这不就抓住了吗？瞧瞧！好大一只硕鼠！嗯？还在上面乱窜！” -- 第144页 胤祐的脸颊肉嘟嘟的。 还别说扯起来的手感也好极了，康熙兴致上来，伸手揉捏揉捏的劲道也更强了。 胤祐理亏加心虚。 他任由康熙揉搓着，好半响才弱弱发声：“汗阿玛，脸蛋疼。” 康熙收回手，目光顺势扫向胤祐的屁股蛋，那眼神说有多不怀好意那就有多不怀好意。 胤祐一激灵，下意识伸手将康熙的手再次拉回到自己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汗阿玛，你捏捏？儿臣的脸蛋说是第二，绝对没人敢排第一！” 康熙被他的话语逗笑了。 刚想说话，一阵沙沙声引起康熙的注意，他抬眸望去只见一只米袋的绳索松开，袋口微张，里面倾倒而出的米洒落在地，扬起一片……尘土？ 康熙瞳孔微缩。 逗弄胤祐的心思瞬间一扫而空，他将手上的胤祐搁置到一旁，抬步朝着米袋走去。 胤祐好奇的回头看。 只见康熙拎起麻袋的一角，将米袋全数到了出来，本应该雪白的米粒染着一层灰色，沙石泥土随之一起落了下来。 米库的管事先前还在看热闹。 看到这一幕他登时变了脸色，双膝直直跪倒在地：“皇上，奴才冤枉呐！” 康熙没空搭理米库管事。 他脸色阴沉，示意侍卫们上前随意抽出米袋查看。 米库米箱米袋成百上千。 平日里鲜少有人进出，唯有每年更替粮食，每月取新米的时候才有官员仆役进出处理。 就连米库管事都很难记清。 侍卫们先在最近的米袋中选了两袋，里面皆是雪白无暇的新米，品质上乘。紧接着又在货架下方取出米袋，里面依然是雪白无暇，品质上佳的新米。 而等搭上梯子，取下放置在中上层的米袋以后，里面的内容物就一个比一个糟糕。像胤祐不小心拉出来的三分土七分米的还算是不错的，更多的是五分土五分米，甚至还有五分土五分陈米。 米库管事几欲昏厥过去。 就算他说自己没有插手，现在还有人相信吗？他拼了命的磕头，额头脸上都是鲜血淋漓：“皇上，皇上，奴才冤枉！” 冤枉？何来冤枉？ 即便没有贪污，一个失察之罪也绝对逃不过。 康熙脸色黑如锅底，立刻吩咐身边人将米库官员包衣全数抓捕，进行关押审讯。 裕亲王福全之前才做完清算账册的活计，都还没有在家休息两日，好好折腾折腾恭亲王常宁，就又又又被喊入宫中。 这一回是统计清点米库。 望着康熙牵着两小离去的身影，裕亲王福全嘴角抽搐，生无可恋。 这好好的大过年。 这些混蛋就不让本王过点好日子了是吧？裕亲王福全黑着脸，领着一帮人如狼似虎的冲了进去。 至于康熙。 他心情不爽归不爽，对于有功之臣的胤祐和胤禩的态度倒是好了不少。瞧着胤祐和胤禩两个也没有嫌弃，而是笑着问起两人抓老鼠的用意。 难不成宫里有什么风声？ 康熙求知欲爆棚，满脸好奇的看着两个孩子。 唯独他没有想到，原因竟然是胤禩想要养耗子！？康熙双眼大睁，满脸震惊，眉眼里甚至透露出隐隐的嫌弃。 这孩子，果然还是有些呆症。 康熙深深看了看病才好了没多久的胤禩，决定要稍微宽容那么一丁点。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和胤禩说说道理：“胤禩啊……老鼠非常脏，天天在臭水沟粪坑里钻来钻来，你要是抱着老鼠浑身也会变得臭烘烘的，知道吗？” 胤禩：…… 皇帝怜惜的眼神让他一阵不自在，更让他不知道应该如何说话才好。 嘴挫的让人侧目，全然不像平时机敏的他。要是旁人看到定然会心生疑问，而胤祐非但没有多想，甚至看着脸蛋通红，眼神飘忽的胤禩那是一阵恨铁不成钢。 喜欢汗阿玛就要大声说出来嘛！ 胤禩：……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看着如此害羞的八弟，胤祐一阵叹气。暂且不管此事，他上前拉拉康熙的袍角，大声道：“汗阿玛，咱们要养的是长着小耳朵圆脑袋，毛绒绒的那种仓鼠！” 紧接着他又露出嫌弃脸：“才不是脏兮兮的大老鼠！” 康熙见多识广，闻言迅速恍然大悟：“原来你们说的是搬仓鼠？那些个虽然米库里偶尔能见到，但是最常见还是在田地里。既然你们要，朕就让猫狗房的人去抓一些，培育干净听话的品种再给你们。” “……那不得很久。” “这些仓鼠一个月就生一大窝，多的是，想要温顺的多养几窝很快就能选出来。”康熙随口答道，完全没把这个当一回事。 皇帝放下话。 猫狗房里自然也是尽心尽力，新年刚过胖乎乎的仓鼠就送入了宫内。 它们只有手掌大小，圆滚滚的耳朵，黑豆豆般的小眼睛，粉嫩嫩的鼻子和小脚爪，脊背上是黄黑相间的绒毛，长得很可爱不说，而且柔软蓬松，抱在手心里暖呼呼的。 胤祐和胤禩各得了一只。 刚听说皇上赏给八阿哥一只老鼠时，惠妃可是吓得不轻。直到发现此鼠非彼鼠，长得分外可爱软萌以后，惠妃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改变。 -- 第145页 谁让这小家伙如此可爱？ 仓鼠吃的少，又乖巧，还可以随身携带，很快摇身一变成了惠妃的掌中宝。沉迷撸仓鼠的她甚至还特意置办了一只大箱子专门安放仓鼠，里面跑轮玩具水盆食盆样样俱全，四面还是用琉璃制作，外人可以看到小仓鼠的一举一动。 仓鼠手感绵软，听话乖巧。 大部分时间惠妃都是抱在手心里逗弄，就连胤禩玩弄的机会都没有惠妃多。 原本还想带出去炫耀，现在不用带出去也足够炫耀了。因为延禧宫里养了仓鼠，所以惠妃严禁胤禔将奶猫黑尾巴带回来。 万一伤着胖嘟嘟的小仓鼠怎么办？ 万一猫猫把仓库当小心点，啊呜一口吃了怎么办？胤禔的幼猫黑尾巴才得了一个月的宠，就惨遭失宠！ 更郁闷的是他转头邀请胤祐去看黑尾巴，却没有想到七弟也毫不犹豫的严词拒绝，表示万一自家的小仓鼠被猫味吓到怎么办？ 胤禔：…… 别说他的心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就是胤禛也逐渐不爽了。 胤禩以其高超的话术，逗得佟皇贵妃、惠妃和戴佳庶妃开怀不已。 这也就罢了！ 随后，他甚至还说动额娘和惠妃一起为两人制作小背包。小小的背包可以斜跨在身上，刚好可以将毛绒绒的小仓鼠和一把瓜子放在里面随身携带。 斜挂包一经出现登时成为胤祐的最爱。他每天都要背着小包包不说，还和胤禩一起到处炫耀。萌哒哒的造型也不负众望，迅速成为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赞不绝口的对象。 尝到甜头的几人也再接再厉。 佟皇贵妃、惠妃和戴佳庶妃顺势给一大一小做了几套小衣服，索性将胤祐和胤禩打扮得一模一样，逗得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乐得合不拢嘴，老福晋们更是抱着两人不肯撒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胤禩强忍住献出‘美色’的忧愁，握紧了小拳头：这一局，是他胤禩赢了！ 第69章 新年刚过, 康熙便下了一道圣旨。 这道圣旨传入后宫，很多人的脑海里竟是浮现起同一句话：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沉寂数年的戴佳庶妃被一纸圣旨单独晋封为嫔, 赏妃份例。 相比较这几个月七阿哥的受宠, 后宫宫妃们并未生出多大的疑问, 甚至还松了口气。起码皇上没有直接晋升成嫔为妃不是吗？ 成嫔对此也是心满意足。 她没顾得上打包行李搬迁回修缮一新的景阳宫，倒是握住佟皇贵妃的手念念不舍：“这大半年来受贵主子的照顾, 嫔妾, 嫔妾都舍不得走了。” 别说是成嫔伤感，就连皇贵妃也红了眼圈。她反握住成嫔的手叹道：“本宫又哪里舍得了你？” 皇贵妃想来也觉得稀奇。 自己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自诩清高，入宫多年都看不上大部分的宫妃。要比拼才华，也唯有当年的仁孝皇后才能得她的敬佩, 却可惜两人岁数相差,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如今的储秀宫妃赫舍里氏也没少和自己亲近，就是佟皇贵妃总觉得她心思不正, 懒得搭理。 而眼前的戴佳氏那就完全是两个类型, 她不解文墨, 不通诗词, 更不懂踏雪寻梅，感风吟月, 却有好脾气好性格, 不懂的乐意去学, 乐意去做, 疼爱胤祐的同时, 对胤禛也是呵护备至。 这大半年的相处下来, 佟皇贵妃也是动了真心。一想到成嫔要从承乾宫里搬出去，她眼圈一红拉着成嫔便泣不成声。 康熙带着胤禛和胤祐立在门外，望着这一幕倒是颇有些无措，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这边成嫔下定决心。 她擦了擦眼角：“嫔妾去寻皇上，嫔妾留在承乾宫里陪贵主子。” 佟皇贵妃破涕为笑。 她又好气又好笑的戳了戳成嫔的脑门：“胡说八道，就是为了胤祐你也要支棱起来。” 德妃降为德嫔。 戴佳氏被封为成嫔，用妃位份例，这里头的含义还有谁不知？只要成嫔和胤祐后面没出什么事，成嫔未来定然有一个妃的位置，佟皇贵妃哪里愿意为了一己之欲留下成嫔？ 不为主位者哪里能担当妃位？ 成嫔也自知失言，两人抽抽搭搭片刻竟又是抱成一团。 宫人们垂手敛容。 也不是他们不想提醒，主要是两位主子哭得太过沉浸式，任由他们如何提示也没发现。 半响康熙才推门而入。 他满脸无语的盯着抱头痛哭的两妃：“你们用得着这样吗？难不成朕还规定了不允许你们串门来着？” “皇上！？”佟皇贵妃和成嫔猛地抬头，齐齐惊呼出声。两人眼圈红通通的，长长的睫毛上还悬着泪珠，瞧着分外可怜。 佟皇贵妃和成嫔一眼就注意到儿子们的存在，她们一脸尴尬，恨不得当即挖个洞钻进去。 佟皇贵妃胡乱擦擦脸，拉着成嫔给皇上请安以后她低着声音抱怨：“皇上，您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这也能怪自己？ 康熙面无表情的背上锅——反正背锅也不是头一回，他习惯了。 戴佳氏封嫔的消息自然也传入永和宫。女儿被咸福宫妃抱走之后了无音讯，就连胤祚除去早上请安以后也难见踪迹，德嫔呆坐在位子上，心里的惶恐是一阵多过一阵。 -- 第146页 自己连新年宴都没有出席，天知道外面是如何形容自己的。这一切的不安在戴佳庶妃晋升消息一出后达到了巅峰，等胤祚来请安时，德嫔上来拉住他便是一阵吵闹。 胤祚对此习以为常，甚至可以冷静的吩咐宫女嬷嬷将额娘拉开，同时安抚：“额娘，您冷静一些。” “你也和胤禛一样嫌弃额娘，对不对？”胸口翻滚着无限的怒意，德嫔盯着胤祚就是一通诉苦：“额娘做的不都是为了你吗？如果不是为了你额娘又何苦……” 德嫔滔滔不绝。 偏偏胤祚表情平静，半点波澜也没有。良久他吩咐宫人两句又匆匆离去。 永和宫的嘈杂声响了一阵，又骤然褪去。院子里洒扫的宫人麻木的干着活，很难想象就在半年之前，这座宫殿的主人还是宫里最炙手可热的存在，而如今就连后院的小宫妃们也是各寻门路，纷纷离去。 在外头甚至无人谈起永和宫。 最惨的不是别人的闲言碎语，而是连闲言碎语的精神都懒得给永和宫，整个永和宫彻底没了存在感。 新年转瞬即逝。 仿佛还没过上几天，新年假期就宣告清零。被小太监唤醒的胤祐懵了许久，才记起今日起自己又得去乾清宫偏殿开蒙。 这还是延迟了的。 比如在上书房读书的阿哥们，他们连带着过年一共就休息了三天，早早就开始苦读。 想想明年自己也要过上这样的日子，胤祐瞬间就不想起床了呢。他拿着被子裹住脑袋，想要偷懒耍滑再赖床多一会也好。 不过这也就是想想，裹住被子发了会呆，最后胤祐还是老老实实起来了。 七阿哥一坐起，早端着盆子毛巾衣物在旁等候的宫人们便一拥而上。仿佛没有听见七阿哥抱怨着我自己可以穿的话语，她们七手八脚给胤祐更衣擦脸。 等这一套伺候结束，胤祐原本的瞌睡也彻底跑得无影无踪。他抬眸看了眼西洋钟上的时间，随即小手一挥：“走，给乌库玛嬷和皇玛嬷请安去。” 两位太后起得很早。 等胤祐蹦蹦跳跳进了花厅，两人都已坐在上首聊了好一会儿天。见着胤祐过来，太皇太后嘴角上扬，露出温和的笑容，冲着胤祐招招手：“小七今日起得这么早？有没有睡饱？小孩子啊得多睡睡才会长大。” “孙儿已经睡饱啦！” “好好好，睡饱就好。那小七就和乌库玛嬷一起用膳吧？”太皇太后笑着询问：“今儿个早膳有肉糜粥，另外还有香菇咸蛋黄烧麦、小豆凉糕、栗子糕、蛋黄南瓜……” 小馋猫胤祐眼前一亮。 他滚了滚喉咙，自然是没有任由犹豫的应下声来。 不吃那才是傻瓜呢！ 太皇太后笑弯了眼，冲着身边人吩咐：“去传膳吧。” 就算在同一桌上用膳，其实胤祐和两位太后用的也有所不同。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牙口不好，菜色做得更软烂一些，胤祐的菜色就要丰富许多，不过糕点数量就不多了，主要是七阿哥还没换牙，万一烂牙可是件大事。 胤祐挥舞着小勺子认真用膳。 肉糜粥熬得细腻柔顺，胤祐一口气吃了两大碗，另外再加一碟子烧麦和一碟子小豆凉糕，打了个饱嗝瘫在椅子里不愿动弹。 和胃口好的胤祐一起吃，两位太后也免不得多吃了些。太皇太后笑眯眯的放下筷子，拿帕子擦擦嘴，又端起茶盏抿了口：“小七，要不要和乌库玛嬷一起去散步？” “孙儿也想，可是时间——” 胤祐看了看西洋钟上的时间，遗憾的叹了口气：“孙儿今日还要去乾清宫读书。” “这有什么？” 太皇太后不以为然：“乌库玛嬷带你往乾清宫走就是了。” 胤祐欢欢喜喜的应是。 披上厚实的斗篷，他一手拉着太皇太后，另一手拉着皇太后往外走。 祖孙三人走得很慢，胤祐清脆的声音没个停歇，一直在两位太后的耳边打转：“乌库玛嬷，皇玛嬷，你们看那边的树，这是要长出花骨朵了吗？” “墙角下的霜还是冻得那么硬。” “嘻嘻，乌库玛嬷您看这是我偷偷画的！” 望着东张西望，脚步却依然缓慢的胤祐，太皇太后笑得分外慈祥，时不时附和两句。到最后她和皇太后选择松开手，任由胤祐到处乱跑，发泄着他无处可去的精力。 小孩子还真是有着无限活力。 皇太后心情不错：“这孩子刚才还顾及着咱们呢！” 太皇太后笑着点头，眼眸里满是慈爱：“没错，可见是个纯良的孩子。” 祖孙三人气氛融洽万分。 同样准备去乾清宫尚书房读书的胤祚，远远便听到了七弟的笑声。他小跑着上前，刚想打招呼的时候，就注意到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存在。 胤祚脚步一停。 他远远躲在墙角，静静注视着眼前这一幕。 随侍的小太监看看前方，下意识提醒自家主子：“主子，咱们是不是也得上前打个招呼？” 胤祚摇摇头：“咱们绕道走吧。” 告别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胤祐一蹦一蹦的走去乾清宫。推开偏殿书房的大门，胤祐大声喊道：“六哥！” 许久没见着六阿哥胤祚，他还怪想念的。不像是在新年宴上还有让胤祚溜号的机会，如今五哥胤祺也被提溜去尚书房读书，在乾清宫偏殿里开蒙的只有自己和胤祚两个。 -- 第147页 他兴冲冲的凑上前去：“六哥，今年只有我们两个了。” 不像新年时间沉默内敛，也不像是新年之前那般任性活泼，胤祚抬眸冲着胤祐点点头，瞧着分外稳重：“七弟。” 一板一眼的模样竟然肖似四哥！ 胤祐眼前恍惚一瞬，整个人吓得险些炸了毛。他满脸惊恐，张口结舌的言语不出，好半响才挤出一句话：“六哥，您这是怎么了？” 胤祚放下手上的书卷。 他心平气和，眉眼平静：“我只是想通了。过去的我是子凭母贵，如今我要好好努力日后让额娘母凭子贵。” 胤祐：……哈？ 胤祚说到做到，接下来几天他都是分外认真的学习，刻苦得胤祐冷汗都快冒出来了。 偏偏这一回就是刘师傅上前劝说也没用，胤祐算是知道胤祚和四哥相似的另外一点。 他们倔起来就和牛似的！ 胤祐又是给玩具，又是给故事书，可是都没能拉回胤祚的娱乐心。 苦思冥想也没想出好办法以后，他不得已只得去寻胤禛求问：“四哥，您说这可怎么办？” 倔脾气的四哥或许有办法呢？ 完全不知道胤祐在腹诽自己的胤禛嘴角上扬。要知道自打胤祐沉迷撸鼠以后，与八弟黏在一起的日子日渐变多，寻自己的日子也日渐减少。 不过八弟毕竟只有个小毛头，瞧瞧现在需要帮忙的时候，胤祐果然来寻的还是自己。 胤禛精神十足，摆出好哥哥的架势，细心倾听着胤祐的苦恼。就是听完以后胤禛也有些苦恼。 六弟废寝忘食读书？ 如何阻止他这种行为……额？努力读书是件好事吧？比起像是过去那样娇纵任性，胤禛还是很支持胤祚努力读书的想法。 可是七弟…… 胤禛看了看满脸期待的胤祐，沉吟片刻：“要不然胤祐拉着他出来玩耍？” 能拉得动就用不着问四哥啦！ 胤祐翻了个大白眼，决定要去寻太子二哥帮忙。只是还未来得及去寻人，宫里就传来一个消息。 六阿哥病倒了。 第70章 胤祐刚开始还要念叨许是定然是六哥读书读得太起劲, 拔苗助长以至于伤身，而后的消息却是越来越严峻。 到最后就连阿哥所也被封锁起来。 胤祐还在慈宁宫里扒拉晚饭的时候，便看见汗阿玛带着御医匆匆而至。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吴御医, 赶紧给七阿哥看看。”康熙眉眼间的焦虑难以遮掩, 他拉过胤祐沉声吩咐御医。 御医应了是。 胤祐简直是一脸茫然的被拉过去把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微微色变, 沉声问道：“皇帝，这是出了什么事？” 康熙：“胤祚, 得的是天花。” 瞬间殿内陷入沉寂,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震惊愕然的同时, 也迅速将目光转向御医。 御医认真仔细的把脉, 又细细与同僚商量片刻。他肉眼可见的褪去紧张，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容：“回禀皇上，七阿哥脉象极好。” 这就是没有大碍了。 康熙紧绷的脸庞松了一松，就连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松了口气。紧接着皇太后想到被封禁的阿哥所, 心里重重一咯噔：“那胤祺呢！？” “小五怎么样！？”太皇太后的心也高高吊起。太子胤礽、大阿哥胤禔、三阿哥胤祉和四阿哥胤禛都已经种过痘，唯独五阿哥胤祺当时年龄太小，因此被延后了。 更何况胤祺和胤祚乃是隔壁邻居，三天两头都要撞上。要说最容易染上的那定然是胤祐，其次便是胤祺。 康熙安抚两位太后：“皇玛嬷, 皇额娘，你们放心。朕来这里之前已经让御医们为胤祺检查过，他也健康得很。” 这下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总算放心了。听到三人对话的胤祐哒哒哒的跑了过来, 圆滚滚的眼睛里满是担忧：“汗阿玛，六哥得了天花？他没事吧？” 康熙点点头：“放心。” 紧接着他又摸了摸胤祐：“接下来几日你就呆在慈宁宫里, 哪里都不要去, 知道了吗？” 胤祐不情不愿的应是。 他被人带回后院屋子里, 连着五天都只能在慈宁宫里打打陀螺，玩玩积木，逗逗仓鼠和猫猫，要不就是翻翻书籍用来打发时间。 胤祐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 他憋屈的踢踢小脚丫：“无聊死了——！” 同时胤祐也满是担忧。 足足五天了，乌库玛嬷和皇玛嬷也没有松口让他出去玩耍的打算。最重要的是骤然失踪不知下落的宫人，以及提及六哥时宫人们躲躲闪闪的眼神，还有那日渐沉重的气氛，着实让胤祐心慌意乱。 六哥不会出事吧？ 就在胤祐滚来滚去发呆的时候，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太子胤礽和大阿哥胤禔一前一后踏入殿内。 胤祐眼前一亮。 他一骨碌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难掩兴奋的喊道：“太子二哥！大哥！” “胤祐。”胤礽和胤禔也好久没见到七弟了。两人上前左端详右端详，也忍不住长长舒了口气：“你和五弟的运气不错，真是太好了。” “……哎？” “六弟天花以后，阿哥所里爆出好些宫人也得了天花，整个阿哥所都被封了。”胤礽轻声解释。 -- 第148页 就连胤祺屋子里，伺候胤祐这里的宫人中也有人中枪。忽如其来的疫情可是让整个紫禁城里乱作一团，唯一让所有人庆幸的是五阿哥胤祺和七阿哥胤祐竟是齐齐逃出这一劫。 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胤祐的心脏跳得无比剧烈，他颤声问道：“六哥……病得很重吗？” 胤礽和胤禔相视一眼。 良久以后两人才谨慎地说出答案：“是的，六弟病得有些重。” 甚至不能说有些，而是非常严重。 起初表现得还是轻症，只有低烧和小小的疱疹，就连康熙也觉得问题不大。谁能想到不过一夜过后，胤祚的病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规则的疱疹猛然爆发，针灸用药齐上也无济于事，胤祚高烧不止甚至于从前日起便已昏迷不醒，院子里也陆陆续续倒下数名宫人，每个人的症状都非常类似，可见天花来势汹汹。 胤祐脑袋里嗡的一声。 他下意识的跳起，想要跑去见一见胤祚，却是被胤礽死死拉住。 “我得去看看胤祚！” “胤祐！不可以任性！” 争吵声险些掀翻屋顶。 康熙匆匆而至，胤祐见到他就扑了过来：“汗阿玛！我要看看六哥……” 康熙眼圈红了红。 他的手轻轻落在胤祐的头顶，康熙的掌心湿润且冰凉……冰凉的刺骨。 不祥的预感从心底油然升起。 胤祐声音止不住颤抖：“汗……阿玛？” 康熙没有回答。 只是胤祐抬起头时，恰好看到了汗阿玛眼角一闪而过的泪光。 在大地复苏，春雪消融，树梢的桃花即将绽放的前夕，六阿哥胤祚永远闭上了双眼。 甚至因为他生前患有疫病，所以没有直接安葬而是焚烧殆尽，只留下用小小的骨灰盒组成的衣冠冢。 明明桃花已开，三月春风轻拂大地，只是所有人的心都是分外沉重。别说胤祐、胤祺等人无法走出悲伤，远在永和宫的德嫔更是彻底麻木了。 德嫔满是恐慌。 她不可置信的拉着报信的宫人：“胤祚呢？胤祚呢？本宫的胤祚呢？” 是那孩子不孝顺不来看自己对不对？绝对不是那孩子死了……绝对不会是的！ 德嫔眼眸里的绝望灼灼逼人，报信的小太监不忍的侧首。他压低了声音：“德嫔娘娘，六阿哥的金棺已经挪出宫外……请您，节哀顺变……” 这一句话像是一记重锤重重打在德嫔头上，她双目无神整个人呆滞在了原地，传信的小太监连滚带爬的退出宫室，只剩下一室寂静。 “我的胤祚……没了？”良久，德嫔呆呆的反问道。她麻木呆滞的表情让所有宫人呼吸一滞，良久才哭泣着涌上前：“主子，您要振作些啊主子！” 可是绝望颓废的德嫔一动不动。 没了胤祚，支撑她的最后一根支柱也轰然倒塌。宫人一咬牙：“主子，主子，小主子是意外还是被人谋害还不一定，还要主子您为小主子寻回公道啊！” 德嫔的眼睛忽然亮了。 她呆呆的点点头：“没错……没错。” 胤祚的死让整个紫禁城的气氛沉寂不少，康熙不认为这是一场意外。他使着御医将六阿哥院子上上下下翻了个遍，定要找到源头。 而后源头也找到了。 来源竟然是一本书，而这本书……康熙目光一凝。 这书竟是胤祐之前分送的故事书！ 康熙怒急，来者竟是想祸水东引？还是说对方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胤祚、胤祐和胤祺三人！？ 佟皇贵妃面色如冰。 她盯着书册看了半响，随后稍稍松了口气：“皇上，这不是胤祚送出的书籍，应该是有人偷偷调包的！” 胤祚送出的书籍皆是内务府特制。 每本册子上都标有标签记号，而这本则像是送给朝臣宗室阅览的，并无应有的标签记号。 那胤祚的那本呢？ 是谁私底下调换了这本书籍？康熙雷霆震怒，严查之下却有了意外的发现。胤祚身边的小太监交代：“六阿哥将书籍送给了德嫔娘娘……可是，可是……” 小太监颤声答道：“等主子年前想取回来的时候，才知道德嫔娘娘在，在，在故事书上踩了几脚不说，后头还让宫人撕烂了丢了……不得已，奴才们只能求了人私下又多做一本送来。” 康熙怒急。 谁能想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又是德嫔！？再顺着这道线往外搜查，却是查不到再多，经手的人数不少，更是牵连出各家势力。 偏偏康熙焦头烂额的时候，听闻消息的德嫔也来求皇帝做主：“皇上，您要胤祚做主，要为嫔妾做主啊！” “你要朕如何为你做主？” “此事定然是七阿哥！定然是戴佳氏为了谋害我的胤祚所为，否则，否则明明同在乾清宫偏殿读书，为何只有胤祚得了天花，而七阿哥，五阿哥都没有得？皇上，此中定有阴谋啊！” 德嫔不相信没有问题。 因这回天花倒下的宫人足有十余人，唯有五阿哥胤祺和七阿哥胤祐侥幸逃脱。 德嫔声音嘶哑：“皇上，您说难道这只有五阿哥和七阿哥是幸运吗？臣妾不信！这分明是他们在其中做了手脚，或者他们本就是同谋！” -- 第149页 康熙厉声呵斥:“够了！” 两个孩子的痛苦与眼泪，他知道的清清楚楚，甚至为此备受煎熬。康熙明白德嫔丧子的绝望，却不允许她如此污蔑另外两个孩子，更何况这其中还有德嫔自己的推使。 康熙还留有最后一丝温情。 他吩咐身边人：“将德嫔送回永和宫，让御医为她好生诊治。” 顿了顿康熙又道：“吩咐咸福宫妃带七公主给德嫔看看，也好让她缓解缓解心情。” 只是康熙的好意根本没有被德嫔心领，望着根本不记得自己的女儿，面色紧张唯恐自己抢走七公主的咸福宫妃，德嫔越发思念逝去的孩子，也越发钻了牛角尖。 这个世上只有我会为胤祚复仇。 德嫔低语着，并且也去做了——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寻找凶手的康熙，早已在皇子们的身边添加了不少人手。 德嫔的动作立刻被人发现。 试图做手脚的宫人更是被当场逮住。 康熙使人拆开替换的抱枕，被缝制在其中的一小块红黄色布料让所有人的心重重往下一沉。 不用说都知道这是什么。 太皇太后黑了脸，难以置信的低呼：“德嫔……她这是疯了吗？” 第71章 冬尽春来, 群花初醒。 慈宁宫里桃花杏花争相怒放，灿若霞锦，恣意燃烧, 瞧着分外喜庆热闹。要说往年, 此刻必定是宫妃们赏阅花朵的时间，只是如今进出后殿的宫人们却是面色严肃，蹑手蹑脚，时不时用担忧的目光扫向厢房。 那是七阿哥所住的地方。 小太监上前敲了敲门：“主子，去乾清宫的时辰到了……” 殿内一片寂静。 小太监只得硬着头皮推开门, 小心翼翼的探头进去：“主子……？主……子？” 两侧帷幕都拉拢着。 殿内黑漆漆的一片, 全然无法寻到七阿哥的踪迹。小太监额头沁出点汗珠，刚想要喊人来寻七阿哥, 耳边便响起了胤祐低沉的声音：“本阿哥不去。” 乾清宫偏殿里, 开蒙读书的人只剩下他一个。胤祐去了两天, 坐在那格外空旷的安静宫室中，只觉得孤寂寒冷, 心头更是茫然无比。 就像是德嫔，虽然是被宣布思念六阿哥过度以至于伤身去世, 但是胤祐还是从宫人的片言碎语中得知了真相。 起因是自己的……故事书。 望着窗外油绿欲滴的嫩竹，望着团团簇簇盛放的桃花，胤祐心头却像是依旧在冬日, 冰冷刺骨。他不理会小太监的劝说, 胤祐抱着膝盖, 埋着脑袋躲在角落里。 他不想去乾清宫。 小太监急得焦头烂额，唯有将求救的目光转向他人。很快大门关了又开, 脚步声从远至近, 胤祐没抬头看, 更没有注意到这一回进来的是四阿哥胤禛。 胤禛停在胤祐面前。 他看向窝在墙角里的胤祐，心里头一阵阵的不是滋味。 他是不太喜欢胤祚的。 无论是上辈子德妃为了胤祚厌恶自己，亦或是这辈子娇宠溺爱以至于胤祚自小跋扈，胤禛对待胤祚除了厌恶并无多大感觉。 只是看着他由坏变好，看着他逐渐长大，直到冰冷的消息到来为止，胤禛才赫然明白他的心里早早就开始动摇，早已对六弟心生别样的期待。 只是这一切都戛然而止了。 他看着沮丧的胤祐——自己如此，更何况一直相处的七弟呢？胤禛鼻尖酸了酸，伸手轻轻摸上胤祐的脑袋：“七弟……” “四哥。”胤祐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没有抬头看胤禛，低低说着：“都是我……” “这和你没有关系。” “如果不是我写了故事书……如果不是六哥想找回来的话……”又哪里会给旁人有机可乘？胤祐眼圈红通通的，泪珠在眼眶里滚动，他抽抽搭搭个不停，将一切罪责都往自己身上堆。 “……这些都是意外。” “不是的。要是我知道六哥的病这么严重，要是早一点，再早一点知道就好了。”胤祐低低的抽噎着。 龙气可以撕开围拢在八弟身上的恶念，也可以保护别人不受侵害。若是他早一些知道，再早一点知道的话，要是他能过去的话…… 胤祐忍不住哽咽出声。 已经是第二次了，为什么又……来迟了呢？ 胤禛的手紧了紧，他伸手抱住胤祐：“这些不是胤祐的错，是四哥的错。” 是我，自觉额娘健康便心安理得的享受一切，却从未将那些个隐藏在其后的恶人挖掘出来。是我，连自己年幼的弟弟也保不住，任由他们被人伤害。 他太骄傲，太狂妄，也太颓废了。 不想当皇帝难不成意味着自己可以放手吗？难道要等上辈子的错误再次发生，他再来后悔吗？ 胤祚的死给了胤禛重重一耳光。 胤祐哇的哭出声：“不是四哥的错，是我的——” 两兄弟抱头痛哭。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立在门外，原本想要进去的脚停在了原地。 她们齐齐叹了口气。 皇太后勉强打起精神：“皇额娘，儿臣瞧着是该带他们出去松快松开，放松放松心情才是。” 太皇太后点点头。 只是紧接着她便皱起了眉尖，深深吸了口气：“在此之前还得让小五和小七种痘才是。” -- 第150页 康熙也是这个打算。 已经出现过一次意外，他不想见到也不想看到第二次意外发生。 康熙派遣御医慎而又慎的选择痘苗，经过反复核查以后送往避痘所，准备给胤祺和胤祐种痘。 这一回的种痘非常谨慎。 康熙先令钦天监选择一个黄道吉日，又令御医为两位小阿哥的身体调养至最佳，避痘所更是选了自己当年避痘之地，以期将好运过渡给两个孩子。 等到黄道吉日当天，康熙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带佟皇贵妃、宜妃和成嫔一行人赶至避痘所，在避痘所上香行礼后，目送两个孩子进入其中。 佟皇贵妃、宜妃和成嫔紧紧握着手，坐在马车里也频频望向后方，六阿哥不幸夭折的消息在心头回荡，让宜妃和成嫔阵阵不安。 唯有知道一些内情的佟皇贵妃没有多说话，她拉着宜妃和成嫔的手腕，低低说道：“放心吧，皇上定然早有准备的。” 回宫之后她们也无法静下心来。 宫里早早的摆上三尊正神，佟皇贵妃、宜妃和成嫔每日都要上香行礼，保佑两位小阿哥出痘顺利。 康熙心中也是担忧得很。 他特意吩咐身边人，若是避痘所里传来消息都要第一时间送到自己的面前。 而到了第三天，正当康熙与朝臣们谈论对三藩之乱下投诚留民安排的时候，一名太监顺着墙根走入殿内。 他在梁九功耳边低语几句，成功让梁九功的脸色微微一变。梁九功呼吸一滞，乘着皇上和诸位大人交谈声停顿的时候说道：“皇上，是避痘所里传来的消息。” 康熙心头一跳。 他抬眸看向梁九功，毫不犹豫的发话：“说。” 裕亲王福全和恭亲王常宁，想到年前看到的活泼可爱的五阿哥和七阿哥，眉眼间也闪过一丝担忧。 索额图目光冷淡。 反倒是纳兰明珠，因着长子容若寄信总要问上两三句，此刻也免不了有些担忧。他也抬眸看向梁九功，竖起耳朵倾听答案。 其余宗室朝臣也都打起精神。 若是五阿哥和七阿哥……呸呸呸！怎么能有这等乌鸦嘴？ 梁九功小声回答：“避痘所里传话，说是两位阿哥至今没有反应——奴才说的是发热出痘这些。” 康熙满脸愕然。 朝臣宗室们之间也惊起一片哗然。 避痘所里人来人往。 连着三日没有反应的胤祐和胤祺宛若观赏动物，被一批又一批的御医们查看。御医们或是惊疑不定，或是满脸迷茫，或是沉思不住，当然也有人怀疑是痘痂粉出现问题。 在康熙一道圣旨下，很快两名岁数相似，未得过痘症的小太监被送入避痘所来测试痘痂粉的用处。 好家伙，他们则是一用就倒下了。 别说三天没反应，甚至当天晚上两名小太监便起了反应。 就是这样，五阿哥和七阿哥还是没有反应，甚至两人还都有些懵。 别说胤祐和胤祺面面相觑，就连御医们也都快疯了。他们在院子里疯狂争吵着，望着五阿哥和七阿哥的眼睛里都冒出来火焰，兴奋疯狂的模样让胤祐和胤祺都心生怯意。 连续几日都没有等到消息，到最后就连康熙也不顾众人劝阻，亲自赶到避痘所来：“你说小五和小七都没有任何反应？” 御医纷纷应是。 其中有一名御医小声说道：“微臣等人怀疑——五阿哥和七阿哥早已得了免疫！”否则根本无法说明，为何两人会完全没有反应。 可是是何时？在何处？ 又为何无人知晓？明明皇子们的一举一动，任何病况都应该会被上报才对。 更何况是天花出痘？ 御医们面带困惑，为了这件事来来回回吵了两日。 如今离种痘起已足足过去五日。 别说发热发痘，五阿哥和七阿哥健康的如同小牛犊，半点生病的迹象都没有。 御医们吵了好几日都没个结果。 忽然有人想到：“等等——” 这位御医表情古怪：“我想起来了！” 院子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名御医的身上。 这名御医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就在众人等不及的时候，他一跃而起：“等等！等等！去年，去年的时候，五阿哥和七阿哥不是不是得过一次疱疹吗？” 很多御医也不清楚。 当然也有几人惊呼出声，他们瞪圆了眼，脸庞涨得通红，呼吸仿佛都在瞬间停止。 也有人下意识反驳：“不会吧？那回，那回五阿哥和七阿哥也只是低烧了三日罢了，这和种痘后长达半个月的治疗期，相差的也太远了！” “可是那回咱们也诊断怀疑是天花！” “当时不是说是误诊吗？而且才几天功夫？有三天吗？” 一群人又再次争吵起来。 可是如果不是去年这一回，那又是何时何地发生的呢？御医们各抒己见，送回去的折子在康熙御案上堆起高高的小山，到最后就连朝臣们也纷纷放下其他事情，争先恐后开始讨论此事。 毕竟事关天花！ 天花，是笼罩在所有八旗勋贵头顶的阴影。不！应该是笼罩在所有人心头上的阴霾。 自康熙二十一年起，皇帝便大力推广人痘法。即便如此也有十中一二的死亡率，而不接种染病的话，死亡率则超过一半以上，甚至可以达到九成。 -- 第151页 再往前更可怕。 不止是先皇折于天花之手，就连清初定鼎中原的八大铁帽子王中，岳托和多铎先后也是因罹患天花而薨。 而太皇太后当年选中皇上，也正是因为其已出过天花，拥有终身免疫力的关系。 如何避痘，如何种痘事关所有人的子嗣后代，宗室朝臣又哪个胆敢懈怠？更何况堪堪痛失幼子的康熙，他翻看着御医们讨论的奏折，心头又是辛酸又是苦涩。 若真是去年庄子上…… 他为何没有使人细细研究琢磨呢？康熙心头震颤。他强忍住涌上鼻尖的酸涩，闭了闭眼吩咐御医们取出去年诊断的病案核查，同时使人盘问胤祺和胤祐，以及当时负责看顾的侍卫仆役，确定两位阿哥那几日的行事，力求尽快寻出答案。 胤祐也得知此事。 他陷入沉默之中，良久却分外努力的回想起在去年在庄子上的日子，认认真真地将每一条写在小本子上。 胤祺很是意外，他戳了戳胤祐：“七弟，你怎么突然这么认真起来？” 胤祐停下手上的动作。 他眼眸里噙着泪花，忍不住抽了抽鼻子。胤祐用力握紧狼毫，他垂眸看着本子，眼泪一点一滴落在纸上，在纸上渲染出一片又一片。 良久胤祐抽了抽气，用力抹去眼泪。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却还是努力说出口：“五哥……如果，如果六哥是最后一个因天花而死的人，所有人，所有人，都会记住他的吧？” 第72章 胤祐和胤祺最后上交了厚厚一摞说明, 几乎将两者能记得的所有事都写了一遍，太医院院使领着一帮御医急急忙忙赶往庄子，险些将庄子上的人全数翻了个遍, 轮番论证着自己的想法。 只是似乎哪哪都不对。 从一开始的兴奋到随后的困惑、不解、郁闷、烦躁、抓狂…… 御医们到庄子上时, 尚是初春，而如今微风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一缕湿热的味道。 眨眼已是春末夏初。 御医们开始反省，他们是不是一开始就搞错方向？御医们如同一群彻底失去力气，根本不想展翅高飞只想和鸡一般在地上啄米吃的胖鸽子，发出忧愁的咕咕声。 就在御医们陷入困境的时候, 康熙也带着胤祐几个到庄子来了。 胤祐和胤祺打起精神。 沉浸在悲伤中是不行的，两人如今能做的事情便是寻找出解决办法, 不让九弟还有未来的弟弟妹妹们, 以及各种宗室阿哥乃至百姓们也遭遇同样的劫难。 踏入庄子的时候，两人都有些惆怅。 庄子和一年前来的时候, 似乎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就连池塘里的蛙鸣声也是一模一样。 胤祐停下脚步。 他半蹲着身体拨开草丛,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只癞□□。它的肚子一鼓一鼓，懒洋洋的扫了胤祐一眼, 用力往后一蹦，很快就消失在他的眼前。 胤祐愣了神。 就在此刻他听到一阵呼唤声, 回头一看原来是太子胤礽。 胤礽站在不远处，他神情忐忑，又难掩担忧的望着胤祐：“七弟，你没事吧？” 胤祐跳了起来。 他三步并两步的跑上去, 拉着胤礽的袖袍晃了晃：“二哥, 胤祐没事。” 胤礽盯着胤祐的小脸看。 就这么点时间, 眼睛又红红的了, 还说自己没事。他没有拆装胤祐的伪装，而是贴心的牵起胤祐：“那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胤祐乖乖应了是。 他不想让太子二哥担心自己，胤祐选择转移话题，他叽叽呱呱说起田地里的事儿，难得打起精神说出一连串的问题。 太子胤礽忍不住笑了：“上回你到庄子上，说说是来学习种地的，最后连泥土都没有碰上一下吧？” 胤祐脸红了。 他心虚的挪开目光，脚尖在地上打转：“我有碰过。” “没有。” “有——” “没有！” “真的就有。” “明明就有。” “没有啦——”胤祐哼唧一声，说出口才发现自己是被太子二哥给套路了。在胤礽嘲讽的笑脸中，他脸蛋红到耳朵根，追着胤礽要打他。 太子胤礽放声大笑。 他的腿可比胤祐的小短腿迈的长得多，三两下就和胤祐拉开一大段距离。胤祐气得直跳脚，倔脾气上头还非得追到太子二哥不可。 兄弟倆个追追打打的模样也让康熙松了口气，嘴角微微上扬。眼看胤祐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他才上前叫停了两人，带着阿哥们走入下榻的院子里。 胤祐去更衣洗漱了。 康熙则扫了太子胤礽一眼，和声夸赞：“你今日精神倒是不错。” 胤礽红了脸颊。 他揉了揉鼻尖，还是没把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胤礽咳嗽一声：“既然大哥、四弟和八弟关照了，儿臣总要看着点。” 还未出宫时，胤礽便得了胤禔、胤禛和胤禩的轮番念叨，他哭笑不得的同时也颇有压力，一直盯着胤祐不放。 康熙意味深长的看了太子一眼。 自家儿子什么性格他哪里不知道，真看不上眼的人是多一眼都不会去看的。不过他也不打破太子冠冕堂皇的掩饰，笑眯眯的附和着称赞：“你们几个都很好。” 胤祐更了一身常服走出来。 -- 第152页 他精神抖擞，一扫之前的沉静，胤祐期待地看向康熙：“汗阿玛，我们什么时候去寻御医们？” 这小子精神也太好了。 半是办正事，半是打算让儿子们散散心，闻言康熙伸手摁住他的小脑袋：“唔——咱们先来用个膳？” “还是先去办事——”胤祐不乐意的反驳。风风火火的架势和他平日大有差异，康熙也不着急，随口说起今日的菜色：“听说庄子膳房的人，凑巧刚刚在塘子里捞了一条大鱼——” 太子胤礽眼底笑意一闪而过。 这哪里是凑巧，分明是汗阿玛来时吩咐庄子上准备的。当然胤礽没有揭穿这一点，而是郑重地补充：“七弟，这个时辰御医们也要用膳了，吃饱饭才有精神做事，对不对？” 胤祐想了想，犹犹豫豫的点点头。 康熙笑着扫了身边人一眼，不到半个时辰，一盘盘香气浓郁的热菜就端上了圆桌，道道颜色鲜艳，热气缭绕，让人食指大开。 胤祐乖巧坐在凳子上。 刚才还摆出打工人的架势，而如今又是标准的干饭人了。 就连仓鼠也是。 拢在袖子里的小家伙探出小脑袋，慢吞吞的往外挪出来。圆滚滚肉嘟嘟的身体在桌上慢悠悠的挪动着，瞧着分外可爱。 这当然是在胤祐的眼中。 比如端菜上来的仆役那是大惊失色，惊呼一声：“老鼠——！” 登时屋子里乱作一团。 康熙喝止住一群仆役，没忍住伸手弹了弹胖嘟嘟的仓鼠。被猫狗房培育出来的仓鼠早已熟悉人的声音和气味，就算被弹了弹也就晃了晃身体，然后慢吞吞的爬起来，抱着一颗瓜子慢吞吞的咬起来。 “这瓜子是哪里来的？” “许是早上在寝殿里捞的吧？”胤祐见怪不怪了。从胖乎乎的仓鼠嘴里总能捞出无数吃食，比它个儿大的花生都见过，更不用说瓜子了。 果然没多久吃完一粒瓜子的它又掏出第二颗，慢条斯理的咬了起来。 太子胤礽睨着这只小老鼠。 就是它，害得自家养的白猫小黑这么久愣是没有将胤祐引去毓庆宫一回。他伸出手揪起仓鼠，入手的柔软感觉让胤礽微微愣神。他大为吃惊：“这也太软乎乎了吧？” 一只手就可以捏住。 每天经过打理的绒毛非但没有任何粗糙的感觉，更是蓬松细软，加上鼠鼠本身柔软的身体，捏起来的手感好到爆棚！ 胤礽没忍住左捏捏右捏捏。 忽然此刻一颗瓜子落在他的手背上，紧接着胤礽看到让他难忘的一幕：只见不堪重负的仓鼠无奈的吐出一颗瓜子，并在蹂|躏下交出一颗又一颗，一颗又一颗，一颗还一颗的瓜子和花生。 胤礽：………… 他难以置信且大惊失色：“它到底怎么能偷这么多？” 胤祐见怪不怪，甚至隐隐有些鄙夷太子二哥：“当然可以啦，不然为什么叫仓鼠。” 胤礽饶有兴致。 甚至觉得小仓鼠颇有乐趣。他兴致勃勃的捏着仓鼠，学着胤祐的模样将它收入袖笼中，末了还询问胤祐：“这两日能不能借太子二哥逗一逗？” 胤祐点点头。 他还是慎重的吩咐：“回宫之前一定要还给我哦，万一去了毓庆宫，指不定就被小黑当小点心吃了！” 太子胤礽笑着应是。 胤祐的心思则全落在了面前的菜色上，他端着筷子和小碗，目标明确对准的是放置在中间的酸菜鱼片。 庄子上的自制酸菜咸淡合适，鱼片切得薄厚均匀，连一点点刺也没有，滑嫩的口感让人吃了一口还想再来一口。 胤祐埋头苦吃。 吃饱饱才有精神干活！ 颓废的御医们也再次打起精神。 说句不中听的，七阿哥宛如牧羊人，而他们这些御医就是那些被牧羊人到处驱赶的小绵羊。 胤祐和胤祺带着一行御医到处走。 听御医们说一直没有发现问题所在，两名小二哥觉得是他们没有进行体验的缘故。 “没有体验？” “对呀！要和我们当时做一模一样的事才可以找出问题所在！” 御医们：…… 听着……好像……还真的有点道理？ 比起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倒不如像七阿哥和五阿哥说的那样去尝试体验看看？想来小阿哥们也不会做什么的吧？御医们没有犹豫多少时间，便爽快的应下此事。 寻找出原因才是最大的目标！ 胤祐首先带着他们去抓青蛙——御医们的腿上挂上了几条水蛭不说，还被蚊子叮得满头包，就这样他们还捧着青蛙琢磨半响，试图找出其中问题。 还别说，很快真的有一名御医还发了皮疹。 这下子所有人都打起精神。 只是等了两日，众人遗憾的发现他只是忽然得了风病，和天花痘症半点关系也没。 不是青蛙那便是猪圈鸡场？ 胤祐和胤祺细细描述两者骑于猪背纵横于市，摔落猪背滚入草堆，终而被群鸭攻击的一系列事件，然后用期待的目光看向御医们。 御医：…… 胤祐眨巴眨巴眼，和胤祺一起让开身体，露出身后刚刚被小太监牵来的两头大白猪。 大白猪长得膘肥体壮。 它们身上的污泥被搓洗的干干净净，在阳光下泛着明亮的光泽。胤祐期待的看向御医们：“谁先来？” -- 第153页 御医们：…… 下一瞬，在场所有人都表现出良好的素养。比如有人笑着伸手：“陈院使，请！” “此事当然应该年轻人上。” 陈院使咳嗽一声，目光转向末端一人：“赵御医，请！” 赵御医冷汗直冒。 他恭敬谨慎的弯腰低头：“学生怎么敢比师傅先行一步？还是徐大人请！” 御医们面面相觑。 谁都不乐意爬上猪背来感受下猪行者的滋味。 御医们交换着眼神。 他们的视线剧烈碰撞，站在一旁的胤祐和胤祺冥冥中仿佛看到了电闪雷鸣。等了好半响，眼看御医们还是沉默无言，胤祐上前一步：“本阿哥知道诸位大人定然都想上去试试看——” 胤祺嘴角抽搐了下。 眼看着御医们破裂面具下隐隐露出的惶恐，他觉得御医们不像是高兴这件事？ 御医们面色惊恐。 胤祐话题一转：“可是太多猪猪也不好控制，两头已经是最多的了。” 御医们松了口气。 下一秒他们又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因为七阿哥欢欢喜喜的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猜拳来决定吧！” “好，猜拳就猜拳！” “嗯，谁赢就可以骑猪哦！”胤祐笑嘻嘻的补充：“一局定胜负。” 话音落下，他发现眼前御医们身上的气势一震，所有人精神抖擞，唯恐一个眨眼就失去良机。 康熙远远看到一群人聚拢着。 不提板着小脸嘀嘀咕咕的胤祐和胤祺，就是那几名或是古板执着，或是勤勉认真，或是孤冷出尘的御医也是面色严肃，背着手端立在原地。 康熙心中一动。 难不成是有了什么新发现？想到这里他疾步上前，恰好听见几人出手的同时怒吼：“石头——剪刀——布！” 康熙：……？？？？？ 第73章 康熙陷入沉思。 康熙揉了揉眼睛, 目光灼灼再次看向前方。 眼前的一切没有任何变化。 甚至有几名御医因惨遭淘汰而欢欣鼓舞，险些抱成一团泣不成声。 至于剩下的四名御医。 他们表情则越发严肃，气氛凝滞仿佛一触即发。 没有人发现康熙的到来。 包括周遭所有的宫人在内,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剧烈竞争的四人身上。 胜者究竟是谁？ 头一回没有任何御医想当这个头名，他们屏息凝神, 攥紧拳头, 再次暴喝一声：“石头——剪刀——布！！！” 下一息四人的表情呈现出鲜明的对比。 其中两人双眼含泪, 激动无比, 难以压住心头的喜悦，握紧拳头大声呼道：“太好了！” 至于剩下两人嘛…… 幸运儿一号太医院院使陈御医, 和幸运儿二号——年纪最轻, 刚刚进入太医院不久的小赵御医，两者相识一眼, 齐齐面露苦色。 事到如今, 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选出了参与选手以后, 胤祐也吩咐宫人们开始准备。现场乱作一团，下意识躲在一旁观察的康熙愣是没有被人发现？他面色古怪的看着眼前一切，无语凝噎的同时还有些期待起来, 倒是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很快眼前的一切都超乎了康熙的想象, 他双眼逐渐睁大，表情扭曲诡异, 满脸震撼的看着眼前一切。 康熙对新进太医院的小赵御医颇为偏爱，这也是因为爱美之心人人皆有。 毕竟小赵御医有才华的同时，他身姿挺拔, 面容俊朗, 眼落星辰, 行止间淡然不迫, 一派谪仙风姿。 而如今…… 别说是谪仙姿态，骑着大白猪背上的小赵御医堪称是狼狈不堪。平日冷静的表情早已无法寻到，他紧锁牙根，用尽浑身力气死死攥住缰绳，唯恐自己被甩出去。 至于另外一头大白猪上，年纪偏大的陈院使已然彻底吐魂。他犹如一片落叶，晃晃荡荡，起起伏伏，仿佛下一秒就会……等等！不用下一秒了，他现在就忽然消失在猪背上。 一群御医惊恐的冲上前去。 只见落下的陈院使一头栽在水田里，两眼呆滞无神，浑身虚软的如同面条一般。 宫人们匆匆上前，七手八脚的将陈院使扶起来，可怜陈院使刚刚坐起，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他晕车，更晕猪！陈院使觉得自己日后连猪肉都不想碰了。 剩下的稻草只有小赵御医了！ 其余御医们纷纷看向小赵御医——小赵御医咬牙坚持……坚持。 他非常想要放弃。 或许像陈院使那样，落在泥坑里才是最好的结局。想到这里小赵御医的手微微松了松，目光四下扫量着，想选择一个最佳的位置滑落下去。 只是他还没有动作，耳边就传来了七阿哥疑惑的话语：“五哥，陈御医不行，赵御医瞧着也不行哎。” 胤祺双手抱胸，他重重点头：“就是，上回咱们都在猪背上跑出老远呢！” 两个小豆丁，眼里满是鄙夷。 他们眼底只有一个问题：你们行不行啊？ 御医们陷入沉默。 他们迅速将唯一的希望放在小赵御医身上，至于小赵御医他清冷的脸庞……哦不，略显狰狞的脸庞上泛起薄薄的红晕。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 第154页 看似谪仙，实际性子和谪仙半点关系都没有的小赵御医双手用力扯住猪耳朵，两腿愣是直接掐住猪腰。 大白猪发出一声嘶鸣。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小赵御医坐稳身体，驾驭着大白猪往养鸡……哦不，养鸭场奔去。 胤祐小手一挥。 侍卫顺势将小主子抱入怀中，纵身跟着大白猪离去的方向奔去。 康熙陷入沉思。 良久他满脸迷惑的看向梁九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不是来查痘症的来源吗？为何陈御医和小赵御医都要骑猪？” 梁九功也是张口结舌。 他的大脑到现在还没转过弯来，根本想不通为什么御医们要爬上猪背？就不能牵着猪去鸭场吗？ 康熙似乎也没想从他口中得到什么答案，几乎话语落下的下一瞬康熙立马吩咐侍卫跟上，他倒要看看御医们这是在搞什么鬼。 养鸭场前一名小太监翘首以盼。 远远看到扬起的尘土时他持起旗帜用力往下一挥，小赵御医含泪翻身而下，唯独尴尬的是他身长腿长，当然无法完美的变成和小阿哥那样的圆球，也更不可能透过窄小的栅栏撞入草堆。 小赵御医，卡住了。 旁观的宫人们，窒息了。 匆匆赶来的御医们，掩住眉目为同僚鞠上一把泪。 胤祐急得直跳脚：“这样就不同——啊！”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了熟悉的大白鹅们，它们气势汹汹一涌而上，对着被卡住的小赵御医便是一通操作。 小赵御医惨叫声连绵不断。 所有人下意识侧首，闭上眼睛不忍再看这过于悲惨的景象。 小赵御医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清白。 被救下来的他面无人色，只有裹着宫人们送上的外披，凄凉的蜷缩在角落之中，就连胤祐也不好意思再让他再次尝试。 陈御医颤巍巍的追了上来。 他拍了拍小赵御医的肩膀：“为了天下人，这点牺牲算不上什么~！” 即便陈御医灰头土脸，他的身上也仿佛绽放出万丈光芒。宫人们目露崇敬，御医们也目露憧憬，唯独小赵御医叹道：“下一回还请陈大人带头……” 陈御医的背瞬间弓了下去。 他有气无力的咳嗽两声，双腿微颤，仿佛连站都站不稳了：“老朽的身体不经用了，日后还得看年轻人啦！” 小赵御医：……呵呵。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老头子可坏得很！ 小赵御医强打起精神。 他期待的看向同僚，希望自己的牺牲换回来是有希望的答案。 只可惜他们并没有寻到答案。 无论是骑猪，无论是滚进草堆，又或是被鸡鸭鹅群殴，都没有寻出哪里有不同的地方。 御医们满脸苦恼。 倒是胤祐丝毫没有气馁，他用力挥舞着拳头：“走！后头还有一个地方了。” 那就是养牛场。 养牛场里宫人不多，为首的管事甚至还记得两位小阿哥。眼看浩浩荡荡一群人赶来，管事的心是重重跳了两下，他三步并两步的迎上前，毕恭毕敬的询问：“奴才给皇上请安，给五阿哥请安，给七阿哥请安……” 胤祐和胤祺脸上齐齐浮出一丝疑惑。 他们回头看去，忍不住惊呼一声：“咦？汗阿玛，您是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的？” 御医们也是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康熙额头蹦出一根青筋——好家伙！合着自己一行人在旁边，压根就没有被他们发现？他黑着脸瞪着胤祐和胤祺：“朕从御医们石头剪刀布开始，就跟着你们了。” 被抢救下来的小赵御医眼前一黑。 他嘴唇哆嗦：“皇上，难不成……” 康熙朝着他和善一笑。 随即他笑眯眯的点头：“没错，连你骑猪，摔猪，卡在围栏里的全过程朕都看到了。” 小赵御医：………… 养牛场管事瞪圆了眼，惊疑不定的看了眼小赵御医——还真想不到，这位大人玩得这么开？这人啊，果然是不能光看长相的。 “赶紧办事。” “哦……”胤祐点了点头，板着脸认认真真的说起：“上回我们在这里参观了牛群，还给奶牛们挤奶了，所以……” 御医们经过骑猪之题，对挤奶工作竟是万分淡定。他们平静的点点头：“不就是给奶牛挤奶吗？” 牛乳可入药，也是相当不错的滋补品。 京城内外，便有好几家奶场，加上满人都有喝奶茶的习惯，作为御医的他们大多也都有这个习惯。 这回不用七阿哥再提，御医们非常自觉的开始石头剪刀布，决定选出一名幸运儿亲自体验。 胤祐歪了歪头。 等被选中的御医大踏步而出，他才补充道：“里面的奶牛挺多的啦，诸位大人可以一个个来尝试下，没关系的哦。” 御医们：………… 面对他们震惊且愤怒的眼神，胤祐眨巴眨巴眼：“因为看诸位大人好像很想玩石头剪刀布，所以我就没有提醒。” 谁会想玩这个呢？ 御医们面无表情，一天的疲倦下来他们现在已经无心和七阿哥争论，唯一的想法就只有速战速决。 一行人走入牛棚里。 上前接待的是两名女工——挤牛乳这项工作没什么技术含量，更不需要什么文化素养，在外头是贫户女子最喜欢的职业，而在包衣里也是妇人们很不容易才能拿到手的好工作。 -- 第155页 女工有些紧张。 她们低眉顺眼的的看着地面，脸颊上带着难以遮掩的惶恐。 皇上、皇子、御医、侍卫、宫人……普通女工们哪里见过这般的阵势，已吓得双腿战战，结结巴巴的介绍起操作手法。 她们伸出手…… 还未等女工介绍，站在最前方的御医虎躯一震。他两只眼睛宛如太阳般炯炯有神，三步并两步的冲上前去，竟是一把抓住了女工的手。 女工下意识的发出尖叫！ 而御医们也呼啦啦的用上前，目光灼灼地盯着女工指尖的疤痕。 “这是——” “看着像，看着真像啊！” “这疤痕是怎么来的！？” 女工双目呆滞，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女工抽出自己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随即才小小声答道：“奴婢也不知道……就，就上班了一段时间出现的。” “怎么就不知道呢？”御医们团团转。 “我知道！”胤祐高高举起手：“我想起来了！那回我和五哥挤完奶回去没多久，四哥就发现咱们发热了！” 胤祺点头如捣蒜：“对，对！对！” 第74章 御医们面无表情。 尤其是受害者一号陈院使和受害者二号小赵御医更是嘴角抽搐。 七阿哥啊七阿哥。 五阿哥啊五阿哥。 你们为何就不能提早点想出来？ 非得行程都结束了, 才想起这最重要的事情？想想先前他们经历过的苦难日子，受害者们皆是垂泪不已。 当然现在不是和阿哥们算账的时候…… 好吧，他们当御医的哪里能和小阿哥们算账？除去暗暗咬牙切齿以外, 一干御医居然什么都不能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御医们幽幽看了要两位小阿哥，先将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 挤牛奶？奶牛！？ 御医们齐齐看向黑白花奶牛。 它站在食槽前, 悠闲自在的咀嚼着干草料, 轻松惬意的甩着尾巴, 对这些两脚兽的异样目光浑然不觉。或者说奶牛察觉了也不在意, 这些两脚兽们殷勤照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的不就是自己的那些牛乳吗？随他们去吧！ 御医们双眼放光。 在他们眼前的哪里是一头普普通通的黑白花乳牛？在御医们的眼里, 这就是一块会行走的黄金呐！ 他们呼啦啦的涌上前去。 御医们满脸兴奋的查看着黑白花乳牛, 伸手细细抚摸的，或是探头仔细观察的。 养牛场管事吓了一跳。 他急急喊道：“小心！小心——！” 话音还未落下, 只见黑白花奶牛已经发脾气了。这头奶牛还头一回碰到这般的景象, 惊得哞哞直叫, 察觉到有两脚兽居然胆敢掀自己的尾巴以后，更是直接一撅蹄子。 一名御医嗷的一声被踹飞了出去。 看到同僚被踹飞以后，御医们这才冷静下来。请女工上前安抚奶牛以后, 陈院使才亲自半蹲着身体, 观察着女工的一举一动。 御医们早有猜测。 等看到女工熟练的动作以后，太医院院使脸上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们一反刚才被七阿哥和五阿哥折磨得沙雕凄惨的模样, 而是摇身一变重回专业模样。 御医们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很快他们又请养牛场管事将养牛场所有的挤奶工和其家眷唤来。只要略略统计一番，就可以得出一个惊人的数字。 除去两名幼年得过天花的挤奶工外，其余二十人中均未曾得过天花。而在这二十人之中, 有四五户家中有人染上天花疫病, 甚至有人家里死了四五口唯独挤奶工逃过一劫。 名单分类之后, 这个数据就有些惊人了。别说御医们涨红了脸, 大声讨论个没完，就是赶来的家眷们也是面面相觑。 这些人大多一辈子都住在庄子上。 女人在养牛场养蚕场里干活，而男丁当农户做杂事的，无甚文化地位低下。 当然再没有文化，事关生死的天花他们还是知道。因此听御医报出的数据之后，这些人也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这样说起来，咱们庄子上好像的确不太有女人得天花。” “隔壁老七家不是？” “他们家女人活着的时候是在养蚕场干活的吧？没来过奶场！” “可是赵三他老婆。” “对对，她就是在奶场干活的，还不是染病没了吗？” 讨论声阵阵。 有赞同的也有质疑的，大多数人不愿相信，能够打败天花的存在居然一直默默存在他们的身边。 而小部分相信的人，则是用火辣辣的眼神注视着乳牛，恨不得当场推开挤奶工让自己，让家里人上前干活。照这样下去，想必挤奶工的工作很快就会变成一个香馍馍。 至于御医们讨论更为激烈。 数据有微妙的差异，翻开名册就会发现在此之前也有挤奶工因天花而去世，而且从名册上来看，也没有发现这些人与其他挤奶工有何区别。 这其中的问题到底是出自哪里？ 陈院使立在原地沉思不已，片刻后他将目光转向胤祐和胤祺：“两位阿哥，还有其他记得的吗？” 胤祐和胤祺深深皱起眉头。 他们没什么不记得的地方……了吧？胤祐左思右想片刻，决定还是实操上手，指不定就能想起了呢？ -- 第156页 胤祐上前伸手挤了挤牛乳。 陈院使的表情僵在了脸上，头顶缓缓飘出一个问号：这是在做什么？ 更让他迷惑的是，七阿哥的表情忽然变得格外奇怪。胤祐回转身拉了拉胤祺，示意他也上前去挤挤牛乳。 “上回不是弄过吗？”胤祺不情不愿。踏入养牛场的同时，去年挤牛乳时那古怪的手感也浮现在脑海中，光是想想都让他寒毛直竖。 “我觉得有点怪怪的。” “怪怪的？这能不怪吗？那凹凹凸凸的感觉，反正我想想都感觉有点……” “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哈……？” “五哥您试试看就知道了。” “……好吧。”看在七弟这副严肃的模样，胤祺还是硬着头皮上去摸了摸。等到入手的瞬间，他也微微睁大了双眼：“咦？” “五哥？你有没有觉得……？” “嘶……”胤祺小脸皱成一团，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是啊，完全不一样。” 陈院使都要急死了。 他半蹲着身体，双目紧紧盯着五阿哥和七阿哥，竖起耳朵生怕自己错过一点。 小赵御医也凑了过来。 自己都豁出脸面，不做出点成果可对不起自己！ 两人期待许久，终于听到七阿哥的回答。 胤祐板着小脸：“手感不对。” 等了好半响居然等了这么个答案，陈院使和小赵御医都有些懵了。小赵御医脸颊微微泛红，至于陈院使的目光带着了一抹震惊，痛心疾首的盯着七阿哥——想不到七阿哥小小年纪，居然……？ 胤祐：………… 他感受到阵阵恶寒，抬眸恰好对上陈院使的视线——眼神特别诡异的那种。胤祐莫名其妙的看了眼古古怪怪的陈院使，接着往下说：“去年咱们摸到的特别疙疙瘩瘩，而这回的很顺滑，根本摸不出疙瘩的存在。” 胤祺也重重点头：“对，对！” 两种手感差异太大了，以至于入手的瞬间他也明白七弟的疑惑。 陈院使微微一怔。 忽然有一个想法从他的脑海之中浮现出来。 陈院使脸颊微微泛红，与此同时小赵御医也反应过来。两人相视一眼，顾不得嘀嘀咕咕的五阿哥和七阿哥，他们迅速吩咐养牛场管事，一行人跟着管事在养牛场围栏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很快陈院使和小赵御医寻到了他们想要找的，在另外一头黑白花母牛的身上，他们发现了形似痘疱的存在。 这无疑是一个大发现！ 御医们忙忙碌碌，胤祐和胤祺这下子是真的无法插手了。离开嘈杂热闹的养牛场，两人跟着康熙一直走到外面的小道上，心头热乎乎的。 或许是被炙热的太阳晒的，又或许是别的什么？胤祐又回转身看了看养牛场，心里高兴的同时，就连脚步都轻快起来。 太子胤礽到庄子上也没闲着。 早上背诵诗书，学习批阅一些基础浅显的奏折，下午骑射，到了傍晚则要被汗阿玛抽考，忙忙碌碌的和陀螺一般。 和胤祐见面已是晚膳的时候。 胤祐快乐的说着今日的经历，叽叽呱呱，手舞足蹈，旁边的胤祺也不忘添油加醋，两人一唱一和，让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听到最后胤礽也笑了。 他扶额叹气：“那些御医们可是被你折腾坏了，你也不怕被报复？” “报复？” “对啊，要是孤是御医的话——”胤礽拉长了声音，似笑非笑的盯着胤祐：“等你生病的时候，就让你喝黄连汤。” “黄连汤！？”胤祐和胤祺同时惊呼。他们一个寒颤连连，另一个目露惊恐，两人下意识抱成一团。 胤祐心虚的左看右看，仿佛下一秒就会蹦出一个托着眼镜，冷光四射的御医，然后他残忍无情的……光是想想就让人瑟瑟发抖。 康熙轻笑一声。 他抚掌笑道：“胤礽说的没错，朕瞧你们两个精神旺盛许是有些上火，要不要让御医们来为” 话还没说话，胤祐赶紧打断了汗阿玛的企图：“哪有——体验才是最好的学习嘛！儿臣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御医们！” 没等康熙继续说话，胤祐赶紧转移话题。他伸手指向眼前的奶豆腐鱼：“哇！豆腐鱼好好吃。” “是吗？那就多吃点。” “来，太子二哥您也吃——”胤祐手持羹匙舀起一片嫩嫩的鱼肉，吹了吹，然后笑嘻嘻的往胤礽嘴里送。 胤礽心里高兴。 还未等他张开嘴接住胤祐的孝敬，耳边便传来汗阿玛的咳嗽声。 胤祐目标一转。 他立马献媚讨好的凑到康熙身边，将汤匙往康熙嘴边送：“汗阿玛先吃~” 康熙笑眯眯的接了。 太子胤礽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乘着第二天早上无课，他一大清早就将胤祐和胤祺从被窝里拎起。 胤祐和胤祺都还打着瞌睡，小脑袋都是一点一点的，就连穿衣，洗漱，用早膳都没醒过神。 等他们清醒的时候，两人面前是一片绿色。胤祐和胤祺同时瞪圆了眼：“我们……这是在哪里啊！？” 周遭一片绿油油。 放眼望去皆是无穷无尽的田地，炊烟袅袅的农屋遥远得如同米粒一般…… -- 第157页 太子胤礽笑得温和，将手套分发到弟弟们的手中：“来，咱们胤祐和胤祺体验不了种田，不过可以体验一下如何拔草。” 胤祐：…… 胤祺：…… 两人望着足有人高的稻田，满脸都是茫然。 拔草！？ 他们无助弱小，又可怜的看着太子二哥。 太子胤礽抗起锄头：“要不你们来？” 锄头都快有他们人高了！胤祐和胤祺含泪摇头，选择默默蹲下开始拔草。 第75章 太子胤礽的一举一动都牵动人心。 康熙尚且还在与朝臣商量诸事, 听闻小太监禀告的内容，登时面露惊讶。 索额图老怀宽慰。 自家的太子长大了，来到庄子上也不忘关心民生之事, 更是乐得亲自上手体验。他抚着胡须，恭敬且不失得意的拍马屁：“太子殿下深入学习农事，感受民间疾苦, 为民担忧，乃是大清之福！” 只想着打仗连武的大阿哥……呵！ 索额图洋洋得意的扫了纳兰明珠一眼。 纳兰明珠黑着脸。 他心中憋屈得很, 偏偏跟着皇上到庄子上只有太子殿下、五阿哥和七阿哥, 自己想为大阿哥说话都没办法说。 康熙没注意两人的机锋。 他颇有兴趣的起身，准备去瞧瞧太子是怎么带弟弟们耕地的？ 不是康熙不相信, 而是胤礽自小是自己看顾着长大，性子有点娇纵，多少还有点洁癖，种田之类的事情也就装模作样一下, 真要深入去做？那是绝无可能的。 康熙一直以来都有心改改太子的习惯，只是一直没能成功。而如今他竟是带着弟弟们跑去种田？越想越是好奇的康熙，脚下的步伐都止不住快了许多。 他一路走至田地间，远远就看到忙忙碌碌的三人。 先前的猜测一扫而空。 胤礽头顶着草帽, 袖子高高卷起不说, 一下一下用力挥舞着锄头。虽然看不到表情，但是凭借康熙对胤礽的了解可以确定, 这孩子定然是抿着嘴唇，认认真真做事。 还真是在好好做呢！ 康熙眉眼间露出了点点笑意, 停在原地注视胤礽：要做的话还是能做到的嘛, 这小子。 紧接着他的目光又转向其他两个。 胤祐和胤祺像是两个小圆球, 嘿咻嘿咻的挪来挪去, 拔草拔的翻个肚皮朝天也是正常。 不过看着也非常认真。 康熙心满意足，或许让太子带着阿哥们会更好些？他心里琢磨着，同时没有打搅三个儿子而是选择悄悄离去。 就让三个孩子自己玩吧！ 只是康熙不知道远观尚可，近看…… 太子胤礽戴着草帽纯粹就是为了遮掩自己的表情。他龇牙咧嘴，面目狰狞的挥舞着锄头，心中难免生起一丝悔意。 顶着这么大的太阳跑到田地里劳作……自己是不是傻？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水润湿，连衣服也都粘在身上，黏哒哒湿漉漉的感受让胤礽紧紧皱着眉，心头郁闷不已。 原本是想欺负欺负两个弟弟。 而现在，太子胤礽忽然发现他是给自己也挖了一个坑啊！胤礽很想叫停，可是想想自己刚才威胁两个弟弟的话语，还能怎么办？他只能含着泪努力干活。 胤礽用眼角余光扫了扫两个弟弟。 他安慰自己：要是这两个小家伙选择求饶，那自己就勉为其难放过他们吧。 胤祐和胤祺蔫巴巴的蹲在田地里。 他们人小个子矮，双手紧紧抓住杂草，要用尽浑身力气才能将野草□□，而拼尽全力的下场就是频频摔坐在地上，最后连自个儿的屁股蛋都疼得厉害。 胤祐和胤祺咬牙坚持。 他们可是小男子汉，怎么能为了拔草而投降？两人恶狠狠的瞪了太子二哥一眼，同时握紧拳头，咬牙决定要与恶势力拼斗到底。 胤祐和胤祺绝不屈服。 太子二哥能做到的，他们也能做到。 胤礽埋头苦干。 胤祐和胤祺不甘示弱，勤勤勉勉。 现场气氛异常焦灼。 旁边的宫人们则是看得战战兢兢，他们面面相觑，不断交换着眼神，唯独没人敢上前阻拦。 眼看着时间已到晌午，日光越发毒辣，光是站着都浑身上下直冒汗。 宫人们心中不安。 按捺不住担忧的他们上前：“太子殿下，五阿哥，七阿哥，还是停下来休息休息吧？” 再下去怕是三位主子都得中暑了。 憋着一口气，从早上忙碌到现在的胤礽直起身来，他刚想说话就被腰身涌上头的酸意闹得龇牙咧嘴。 不仅如此，胤礽只要动动身体便仿佛能听到咔哒声，甚至就连双腿也是异常酥麻，所有感官在瞬间放大，同时涌上前来的酸痛感险些令胤礽流出眼泪。 他微微抬起头，让眼泪在眼眶里不要流出去，同时胤礽还深深洗了一口气。他强撑着风度，沉声说道：“孤沉浸于田地之事，竟是没有发现时间已迟。五弟，七弟，停下吧，下午再继续。” 胤祐和胤祺的笑脸僵住了。 下午还继续！？两人双腿发软，直接累得瘫坐在地，连愤怒反问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还有什么活路啊？ 别说坐着了，满腹委屈的胤祐身体往后，顾不得身下是泥泞的土地，自顾自的躺平。 -- 第158页 舒服，舒适！ 胤祐像是小猫一般打着滚，鼻子里哼哼唧唧的发声——让他一辈子这样躺着好了。 他不要起来了。 要是下午还要干农活的话，他就一辈子躺在地上好了。 胤祐半点不介意身下的污泥。 他在泥巴堆里滚来滚去，脏的让太子胤礽都面露嫌弃。他踹踹胤祐的屁股蛋：“赖在地上像什么样子？还有没有皇子的形象了？快点起来吧。” 胤祐打了个滚。 他幽幽的盯着太子：“我动不了了——” 胤祺刚刚还张口结舌，现在也是心中一动。他别的不会，有模学样却是一点就通。胤祺也和胤祐一样躺倒在地，耍赖的滚来滚去：“我脚酸，我腿疼，我动不了，下午不能拔草了嘤嘤嘤！” 两人捂住脸蛋滚来滚去。 要是两个小家伙没有偷偷张开指缝，窥视胤礽的表情，那还算得上是装得很成功。 胤礽哭笑不得。 别说弟弟们不想来拔草，要是下午再耕地他自己也得瘫倒了。胤礽换了个姿势都得紧绷身体，小声抽气，他叹了口气，用手挡在眼前往天空看去。 烈日肆无忌惮的炙烤大地。 蓝色的天空清澈无比，连一缕微风也没有，蒸腾而上的暑气让人憋闷不已，在场所有人都是汗如雨下。 别说继续在田地里劳作，就连躺在地上耍赖皮的胤祐和胤祺，一边嚷嚷，一边身体却偷偷往树荫里滚了滚。 这一幕被胤礽全数纳入眼中。 他眼底浮起一丝笑意，紧接着装模作样：“原本孤还准备了冰冰凉凉的甜点，看来这下都得归孤自己吃了。” 胤祐和胤祺一激灵。 一早上的忙碌早已让两人口干舌燥，听到有冰点等候，两人的眼中都齐齐露出一抹渴望之色。 可是就这样，投降？ 下午再来的话可是要自己的小命也！胤祐和胤祺挣扎许久，依然满是抗拒的赖在地上。 他们交换眼神，决定要抵抗到底。 冰点这东西，回去也会有的——还未等胤祐率先发表决定，耳边便响起了太子胤礽的笑声：“哎？连冰点都不吃的话，想必下午你们也不想去摘葡萄了吧？罢了罢了，你们就留在这里，下午孤自己去——” 下午是摘葡萄不是拔草？ 胤祐愣了一瞬，紧接着他蹦了起来。胤祐黏黏糊糊的抱着太子二哥的胳膊：“太子哥哥，弟弟也想去！” “啊！胤祐你抢跑！”胤祺登时也不乐了。他翻身而起，也黏黏糊糊的凑上前：“我也要！” 别说是精神不佳，两人现在可谓是神采奕奕，精神百倍，精神抖擞的往小路上跑。 当然沿途看到还在忙忙碌碌的农户们，胤祐和胤祺的眼底齐齐露出敬意——只有干过一早上的农活，才能深刻明白这些农户们的辛苦。 他们还只有拔草耕地呢。 农户们要做的事情可比他们多多了！ 除去还在田里忙碌的农户，另外一些则或是挑着担子，或是扛着筐子麻袋，在田埂上忙忙碌碌来来回回，一副热火朝天的架势。 就连偶尔几个休憩的，也是脖子上挂着一块灰褐色的毛巾，坐在田埂边就着茶水啃着馒头大饼。 孩童们也是一样。 他们赤着上身，裸着脚丫到处乱跑，全然不把烈日和蚊虫放在心头。 胤祐忽然响起刘师傅曾说起的童谣：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1] 加上最后一句听起来像是在说这样的日子有何不自在，谁还回去羡慕皇帝的权力？可真是如此吗？胤祐的脚步停了下来，心里隐隐有些不是滋味。 他看看自己白白胖胖的小手，再看看这些农户孩子枯瘦的模样。明明在同一片阳光照耀下，他们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模样。 明明他们要花费这么多的努力…… 太子胤礽走至胤祐的身边：“怎么了？” 胤祐踢了一颗小石子。 他闷闷不乐：“明明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干活，结果农户们还这么瘦，他们吃得饱饭吗？” “在庄子上的能吃饱……吧？” “那外面的呢？”胤祐执着的看着胤礽。 胤礽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庄子上的是隶属皇庄的包衣或者辛者库罪奴，好歹还有几分银钱。至于外头的百姓，他记得还得交租金和赋税，能不能吃饱…… 胤礽抬眸看向不远处。 看到在皇庄里工作也依然瘦削的农户，他实在说不出肯定的答案。 同时胤礽脸颊微微泛起红晕。 他过去忙于学业骑射，又有多少心思在民生之上？在他的身边永远是鲜花锦簇，而如今胤礽忽然发觉，原来一些东西明明近在咫尺，只是自己从未睁开眼注意到。 胤礽从脸颊到耳朵根都红透了。 懊恼和郁闷在胸口翻腾，他伸手揉了揉胤祐的小脑袋：“这些事就交给大人吧。” 胤祐眨眨眼。 他左看右看，疑惑的反问：“大人在哪里？” 胤礽：…… 他重重给胤祐脑袋上来了一拳，黑着脸往前走。 第76章 胤祐吃过酸酸甜甜的葡萄, 却从没来过葡萄园，包括上辈子。因此用午膳的时候他依然是精神十足，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一副恨不得能立刻去葡萄园逛一圈的架势。 -- 第159页 他就不累的吗？ 不休息还好, 一休息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快散架的胤礽, 盯着活力四射的弟弟, 他此刻有些怀疑人生。 幸好胤祐的兴奋状态没维持一盏茶功夫，很快他便无力的趴在桌上, 拿着筷子虚空夹菜往嘴里塞, 小脑袋一点一点，眼睛半眯不眯，即将入睡的架势和先前呈现出鲜明的对比。 同样的还有胤祺。 胤礽有点好笑又有点心虚，他吩咐宫人们撤下碗筷，带着两个挣扎着睁开眼的弟弟往里走——先去午睡休息下吧？ “去葡萄园——”胤祐还没忘记。 “你现在瞌睡，咱们先去睡觉好不好？”胤礽安抚着。瞧瞧他！走路都快撞在墙上了, 居然还想着葡萄园。 “不瞌睡。”胤祐努力睁大眼，可坚持不了三息时间, 眼皮子又缓缓往下垂。 胤礽停住脚步。 他盯着呆萌的胤祐，心中微动：“胤祐，现在瞌睡了吗？” 胤祐立马大睁着眼。 他眼眶里还泛着点泪珠, 就这样还坚持不懈的摇摇头：“不瞌睡！” 胤礽走了两步。 胤祐跌跌撞撞的跟在后头, 隐隐约约地传出了小呼噜的声音。 胤礽再次停止脚步。 他又一次问向胤祐：“瞌睡了吗？” 胤祐瞬间精神！ 他用力睁大双眼, 声音铿锵有力：“不瞌睡！” 胤礽憋着笑。 不止他如此, 周遭的宫人们也快要笑疯了。他们捂住嘴巴，竭尽全力按捺住笑出声, 只是肩膀频频晃动的小动作却无法掩饰。 胤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明明连走路都走不安稳了, 他还坚持不懈的表示自己不瞌睡。胤祐揉了揉眼睛：“去……葡萄园。” 算得上是坚持不懈第一人了。 胤礽乐呵呵的点头：“好好好, 孤让嬷嬷抱着你过去？” 平日里不喜欢嬷嬷抱，更喜欢自己走的胤祐发了会呆。似乎他也察觉到，想要靠自己走到葡萄园是一项几乎无法完成的任务。紧接着胤祐伸出两只小手手，发出软乎乎的小奶音：“嬷嬷抱。” 伸出的手朝向的是胤礽。 合着他连人都已经认不清了。 胤礽嘴角微微上扬，吩咐嬷嬷抱起两个弟弟后，他抬步往门口走去。很快后头就传来嬷嬷的轻笑声：“太子殿下，五阿哥和七阿哥睡着了。” 在奶嬷嬷温暖的怀抱里，两个小阿哥再也控制不住睡意。等胤礽回头的时候，只见胤祐和胤祺已经挤在一起，胸膛微微起伏，小嘴微微张开，说睡得有多香甜就有多香甜。 胤礽眼底蕴满了笑意。 他竖起手指嘘了一声，示意宫人将两个睡着的小包子送回里间里。 至于胤礽，他抿了口清茶，倚靠在椅中翻看起书籍，今日陪弟弟们去田地里干活，不代表自己的课业可以拖延。 胤礽认真翻看着书籍。 一时间屋子里逐渐安静了下来，来往宫人们的动作也轻了许多。 这里岁月静好，别处却是忙忙碌碌，没得片刻清净。母牛身上的疱疹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发现，太医院上下集体忙碌起来。 采集各种疱疹，寻觅曾经接触过乳牛的挤奶工，还有各种未种痘且自愿参加实验的人员——多是宫里的小太监、京城周遭的贫户。光是登记检查身体情况，安排住宿和一日三餐，就是个巨大无比的工程。 光靠太医院显然是不行的。 解决天花无疑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康熙大手一挥，令暂且无事的索额图和纳兰明珠一同协助太医院办事。 索额图精神大振。 他投入所有精力，势必要将此事做的完善尽美。要说唯一遗憾的就是：此事的发现和太子无甚关系，当然也有高兴的：太子跟着皇上到庄子上那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或许还能沾上点光？ 纳兰明珠精神抖擞。 他同样也投入全部精力，务必要将这等大事做好。要知道光是自家就有好几个适龄的孩子，这件事对于他本身也是重中之重。 要说唯一遗憾的就是：大阿哥胤禔没能跟着皇上出来，当然也有高兴的：这件事的源头竟是五阿哥和七阿哥？太子在其中竟是无甚存在感，传出去太子岂不是还不如幼弟？ 索额图和纳兰明珠的心情都很棒。 恰好此刻两人狭路相逢，忽然发现对方嘴角上扬，眉飞色舞，得意非常。 索额图和纳兰明珠齐齐啐了一口。 在过段时间，让我看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 两人拂袖而去。 他们同时转身，席卷着长袍如黑云般褪去，剩下一干宗室朝臣大眼瞪小眼。 路过的刘果随口说了句：“索额图大人和明珠大人真有默契啊，乍一看还以为是挚友呢。” 挚友？索额图和明珠？ 在场的官员们瞳孔地震，惊恐的看向刘果。 刘果啊刘果。 你这，你这难不成是不要你的顶戴花翎了？众多同僚齐齐的注视没能给刘果一丝压力，他泰然自若，还拉住一名路过小太监询问报名的地点在哪里。 “报，报名？” “就是实验痘症的地方。” “……哎？哎！那在前院。” “能劳烦公公带本官走一趟吗？” 刘果匆匆而去。 -- 第160页 唯独一干朝臣宗室面带茫然，僵立在原地，良久才轻一脚重一脚的离开。 还别说。 等众人回过味来，脸色都有些隐隐约约的古怪，他们三三两两离去，嘴里还禁不住说起这挚友论。 你还别说，越说越有这个味呢！ 宗室朝臣们目光乱飘，欲语还休，互相之间交换的眼神里都可以述说起一段故事了。 索额图和纳兰明珠同时感到一阵恶寒，重重打了好几个喷嚏。他们脸色阴沉，思来想去敢在背后说自己坏话的人都只有一个：“可恶的纳兰明珠/索额图！” 等胤祐再次苏醒，已经是晚间了。鼻尖缭绕的芬芳气味让他下意识吞了吞口水，挣扎着睁开双眼，落入眼眸的是……一块红烧肉？ 太子胤礽端着碗筷。 他半弯着腰，手持筷子上夹着一块肥嘟嘟的红烧肉。红烧肉得做的皮酥肉烂，肥瘦得宜才好吃，而眼前的红烧肉恰好就做到了这一点。砂糖的甜香和烧制后的肉香充分融合在一起，光是闻着都让胤祐流口水。 他刷的一下坐起身来。 如同上钩的鱼儿吧，胤祐张大嘴嗷呜一口将肉吞入嘴中——不管三七二十一，吃了总没错！ 咀嚼下去的瞬间，肉汁在嘴中迸发开来。同时肉的香气也瞬间占领整个口腔，看着肥腻入口却没有半点腻味的感觉，配合还有一丝丝嚼劲的瘦肉，如同爽口的果冻般在口中散开。 而最重要的酥皮也很是完美。 带着一点点肉皮的胶冻质感，在一次次的咀嚼中都能将美味更向前提升一步。 最重要的是胤祐现在非常饥饿，这一口下去那是满满的幸福感！ 胤祐捧着脸颊，身后都泛起了小花花。同样被香味勾引醒来的胤祺迟了一步，尤其是还受到胤祐表情的重击，整个人都蔫吧了。 太子胤礽收回筷子：“好了，好了，赶紧起来去用晚膳吧！” 胤祐欢呼一声：“好——” 他高高举起双手，就是兴奋雀跃还没有一息时间，胤祐再次瞪圆了双眼：“晚膳！？那葡萄园呢？” 胤礽疑惑的看着他：“你在说什么啊？咱们下午不是去过了吗？” 胤祐：……？ 震惊的表情仿佛是天塌了一般。 胤礽憋着笑：“骗你的，午膳后你们两个都睡着了。二哥还以为你们马上会醒来，哪里知道一直睡到现在……” 胤祐：………… 他的葡萄园……没了？别说这辈子没去过葡萄园，就是上辈子的自己也没有去过，胤祐可是满满的期待。 结果现在居然去不了了？ 胤祐呆若木鸡，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原地，一缕幽魂从他的口中而出，面容安详的摆摆手。 胤礽敲了敲胤祐的脑门。 将笨蛋弟弟的魂拉回来的同时，他没好气的吐槽：“明天再去，不就行了吗？那些葡萄都长在藤上，不会长脚跑了的。” 胤祐愣了愣。 他的双眼睁得溜圆，不可置信的反问着：“葡萄藤？葡萄不是长在树上的吗？” “长在藤上。” “哎？太子二哥骗人！” “谁用这个骗你？不信的话明天去看看！”太子胤礽扶额叹气。 只是第二天，三人都面临一个巨大的问题。康熙还未走入室内，就听到了胤祐的哭嚎声：“好痛啊——QAQ！” 还有御医们乐呵呵的嘱咐：“七阿哥，一定要这样按一按，您才能赶紧好起来。” 走进屋里，康熙便看到胤祐如同出水的鱼儿般拼命挣扎蹦跶，摁住他的是两名药童，另外还有两名御医手掌用力正在给七阿哥按摩。 “这是做什么呢？” “回禀皇上——”御医们一边死命摁住七阿哥，一边艰难回答：“七阿哥的肌肉拉伤，得好好活络筋骨才是。” 简单来说就是按摩。 御医们戳按揉推摩揪逐一上手，手法异常娴熟，只是耳边的伴奏声分外响亮，皆是胤祐的叫痛：“嗷——嗷——嗷！汗阿玛救命，御医们一定是在打击报复。” 御医们笑容满面。 他们手上动作不停，同时和蔼的说道：“怎么会，七阿哥？微臣几个都是专业的，过一会儿您就不疼了。” 胤祐：………… 信你们才有鬼类！救命——救命啊！ 第77章 旁边同样也是浑身酸痛的胤祺被吓得魂飞魄散, 轮到上手时他是浑身僵硬，直到感受到身后恰到好处的按摩以后，他才幸福的眯上双眼。 胤祺幸福的眯着眼睛。 他发出小猫般咪呜咪呜的叫声：“明明超舒服的……好舒服呼呼……” 胤祐：……！？ 虽然浑身轻松, 但是想想刚才的经历也忍不住打寒颤的他目瞪口呆。胤祐一蹦三尺高, 气得直跳脚：“汗阿玛, 您看看, 定然是御医们故意欺负我QAQ” 御医们依然笑呵呵的。 他们纷纷摇头：“回禀七阿哥，您的身体要比五阿哥差一些, 这按摩起来当然会要稍微疼一些，这都是体质差异，和手法无关。” 我信你们才有个鬼类！ 胤祐气得半死，偏偏康熙也板着脸点头，顺带还吩咐胤祐：“御医们说的对, 胤祐要好好锻炼才是。” 胤祐险些要窜到天上去了。 他脸颊气鼓鼓的，气呼呼的想寻太子二哥为自己做主。只是胤祐目光一转，这才发现来的只有汗阿玛一个, 他眨眨眼：“汗阿玛, 太子二哥呢？” -- 第161页 康熙：…… 嗯, 要不要将胤礽昨日农活做太多, 今天伤了腰肌被喝令卧床休息的事……说出来呢？ 他低头看了看胤祐期待的目光，再想想胤礽痛不欲生试图下床, 结果腰扭得更疼的场景，康熙‘非常好心’的帮忙解释：“你们二哥扭伤了腰，今日由汗阿玛带你们去葡萄园。” “扭伤了……腰！？”胤祐和胤祺双目同时大睁。他们齐齐面露震惊，紧接着捂住嘴噗嗤笑出声。 胤祐和胤祺相视一眼。 他们半点也感受不到身体的酸痛, 纷纷催促着汗阿玛赶紧出发, 要立刻马上一起去葡萄园。 现在摘葡萄不是最重要的了。 最重要的是等摘完葡萄, 他们要一起去探望太子二哥！ 然后……嘿嘿嘿嘿嘿嘿！ 躺在榻上休息的胤礽喷嚏一个接着一个，最惨的是打一个喷嚏他疼得浑身哆嗦一下，险些连眼泪珠子都掉下来了。 宫人们担忧的围绕在一旁。 唯独胤礽郁闷得很，他双眼无神望着上方的纱帘，仿佛看到胤祐和胤祺两个嘲讽自己的景象。 他长长叹了口气。 太子胤礽把被子拉至脸上，忧愁的缩在被子里，全当做听不见宫人们的呼喊声。他端着从袖笼里溜出来的小仓鼠：“你说……你主人会……哎。” 仓鼠捧着瓜子仁认真咬着。 黑溜溜的眼珠子盯着他，发出疑惑的吱吱声。 另一边，康熙带着胤祐和胤祺走进葡萄园。葡萄园是胤祐这辈子连带上辈子都没有来过得地方，他仰着头大张着嘴，震惊的看着垂在架子下的串串葡萄，圆圆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惊：“汗阿玛，汗阿玛，葡萄为什么是长在架子上的？” “是葡萄藤爬的。” “那如果没有架子呢？” “就不会长了。” “其他水果也会长在架子上嘛？” “不是。” “那个青的也是吗？” “那是没有成熟的葡萄。” “汗阿玛，汗阿玛……”胤祐望着眼前陌生的东西，嘴里的问题那是无穷无尽，永无止境。 康熙刚开始还有耐心解释。 到现在他的额角青筋也开始突突直跳，最后康熙随手摘了颗葡萄放进胤祐的手里，试图用投喂葡萄来止住胤祐的话语：“来，尝尝看有没有熟透？” 这一招的效果堪称是立竿见影。 胤祐的注意力迅速被葡萄吸引走了，他拿手绢擦了擦，然后啊呜一口放入口中。 胤祐双眼亮晶晶的。 他的腮帮子一鼓一鼓，要是胤礽看到非得发现鼠似主人形，瞧瞧小仓鼠不就是这样偷吃的吗？ 胤祐的确不忙着提问了。 他开始拽着康熙的袍角，喊着还要再来一颗。 康熙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等走到管事早已准备好的桌椅跟前，他将其中一个竹篮放在胤祐的手中：“想吃的话就自己去摘，吃多少摘多少，不要浪费知道吗？” 还要自己摘的吗？ 胤祐震惊一瞬，就在康熙以为他想要撒娇抗拒的时候，只见胤祐拉着胤祺兴冲冲的跑掉了。 康熙：……？ 他也懒得去看，吩咐宫人们跟上以后，自顾自坐在摇椅上，躲在葡萄藤下的阴影里，悠闲自在的翻看书籍，抿着茶水。 倒也是难得的惬意。 康熙完一章书籍，又有些疑惑胤祐和胤祺一去不复返的架势。他合拢书籍又站起身来，顺着宫人的指引一路来到胤祐和胤祺摘葡萄的地方。 两人忙忙碌碌。 胤祐和胤祺甚至没有发现康熙的到来，他们背着小箩筐，稳稳当当的踩着梯子走到上面，将一串串的大葡萄采摘下来。 勤勤恳恳的模样简直就是像囤冬粮的小松鼠，这就是昨天学农活所引发的吗？康熙心中欣慰，立在原地看了好半响。 时间长了，他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胤祐和胤祺吃也在吃，摘也在摘，只是摘下来的葡萄数量已经远超两人可以吃得下的数量，更没有放入放大竹筐里，而是放在小竹篮中。 宫人们也不敢劝阻，只好看着两位小主子在上头挑挑拣拣。 康熙上前一步：“胤祐，胤祺！朕不是交代过你们，吃多少摘多少，这样浪费食物成何体统！” 昨日还做过农活，这么今日就把昨日做的事情给忘了？这吃教训不长记性的模样让康熙心生担忧，虎着脸就要好好教育他们两个。 胤祐手上动作一停。 他三步并两步的蹦了下来，先小心翼翼的将小竹筐放到一边，随即严肃回答：“儿臣和五哥才没有浪费粮食呢！” “那你们现在是在做什么？” ”儿臣们亲手摘葡萄，是为了要送回宫里——”胤祐掰着手指头开始念叨：“乌库玛嬷、皇玛嬷、额娘、佟母妃、大哥、三哥、四哥、八弟……” 他小脸皱成一团。 看看周遭为数不多的竹筐，数量还远远不够呢。胤祐双手叉腰，觉得现在不是和汗阿玛说话的时候，赶紧吧嗒吧嗒站在小梯子上，努力采摘葡萄。 胤祺念叨着补充：“还有额娘的！还有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四姐姐……” “哎？我们有那么多姐姐吗？” “是啊！胤祐你也太不仔细了吧……大姐姐和二姐姐经常去慈宁宫的。”胤祺无语，两个小的挤在一起忙忙碌碌个没完没了。 -- 第162页 康熙面露惊讶。 听闻是送回宫里孝敬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等人的，他刚才的不悦一扫而空，眼底瞬间蕴满笑意。 康熙无奈的说着：“还用得着你们自己摘吗？这里采收的也是要送回宫里的。” “儿臣摘的肯定更好吃。” “就是就是！”胤祺重重点头。 “等等？朕和太子的么呢？”康熙忽然发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刚才胤祐和胤祺洋洋洒洒说了一大群人，可是其中居然没有自己和太子？ 胤祐和胤祺同时一怔。 紧接着他们脸上就出现了一抹心虚——谁让汗阿玛和太子二哥是在庄子上的……因此忘记了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康熙扬起眉梢。 他似笑非笑的盯着两个儿子：“你们不会——” 话还没说话，胤祐哒哒哒跑去一边也拿了一份围裙和竹篮给康熙：“汗阿玛，您也快摘吧。乌库玛嬷、皇玛嬷还有母妃们都没来葡萄园里摘葡萄，要是母妃们最喜欢的汗阿玛为她们摘，母妃们一定会高兴的。” 康熙：…… 没有朕的份还要朕干活？他眯着双眼，眸中肃杀之意一闪而过。 胤祐心虚的笑了声：“因为儿臣和五哥为了将最新鲜的葡萄给汗阿玛您和太子二哥用，所以才慢一步！您看现在咱们就要开始准备了，对不对五哥？” “对对对！” 胤祺点头如捣蒜：“儿臣两人怎么可能会忘记掉汗阿玛您的呢？” 话语声铿锵有力，斩钉截铁。 康熙冷哼一声，倒也没有拒绝胤祐的提议，抬步上前也采摘起葡萄。 葡萄已经熟透，剥去紫色的外皮可见里面的果肉汁水丰盈，一口下去就在嘴里爆开，酸甜的果汁迅速侵袭口腔，一个接着一个简直停不下来。 平日里康熙顶多也就拿几颗尝鲜便是，这一回吃到的葡萄却是分外甘甜，让他也忍不住吃了好多。 别说是胤祐和胤祺吃得肚滚腰圆，就是康熙也是打了好两个饱嗝，吃得心满意足。 吃葡萄吃到饱，这也太爽不过了吧？胤祐大手大脚的躺在草地上，望着仿佛没有变少的葡萄园又一次叹息：“要是大家能一起来就好了~！” 送回去品尝是一回事，全家人一起采摘葡萄又是别样的乐趣。胤祐仿佛能看到满载而归时众人的欢声笑语，期待的看向康熙：“汗阿玛，后面咱们再来摘葡萄吧！” 再来一次？只怕要等明年了。 庄子上乱糟糟的，别说是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带宫妃阿哥们过去一起玩耍，康熙更是想要这几天就带一行人先行回宫。 平躺在草地上的康熙摇摇头。 不过眼看胤祐眼神里的期待逐渐黯淡，他又是哈哈一笑：“今年来不及，还有明年呢！不止是葡萄园，等明年朕带你们一起出去走走，包括胤禔、胤祉、胤禛几个一起出去，怎么样？” 胤祐眼前一亮：“南巡？” 康熙不轻不重的敲了敲他的脑门：“就你想的美，朕说的是木兰围场。” 胤祐双手双脚赞同。 他欢呼一声，兴奋的和兔子一样在原地蹦跶了好久。 康熙心情不错。 半响胤祐又停下动作，哒哒哒的跑来提问：“汗阿玛，木兰围场是在哪里？做什么用的呀？” 那你刚才在高兴什么？ 康熙无语片刻，摁住胤祐的脑袋晃了晃：“木兰围场是一片大草原，咱们到那边狩猎加避暑，知道了没？” 胤祐想了想，想不出来。 他干脆响亮，理直气壮的回答：“不知道！” 康熙：………… 他扶额叹气：“回宫里以后，你就去问问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好了。” “为什么？” “……因为乌库玛嬷和皇玛嬷都是来自大草原的啊！”在旁边憋笑好半天的胤祺终于忍不住了。 他噗的笑出声。 不仅如此，胤祺还抱着肚子在草地上滚了滚去：“木兰围场就在蒙古大草原上，那里就是乌库玛嬷和皇玛嬷的家乡！七弟你太笨了吧？！我要把这件事告诉乌库玛嬷和皇玛嬷！” 胤祐愣了愣。 紧接着他脸蛋红到脖子根，急得扑上前去和胤祺打作一团。一个嚷嚷着不准说，一个嚷嚷着就要说，两人和扭麻花似的缠在一团，嘈杂的模样活像是一百只麻雀在耳边叽叽喳喳。 第78章 孩子闹得厉害, 和好也快。 还没等康熙上前拆开两个儿子，刚才还打打闹闹的他们已经重新和好了。他们恢复到黏黏糊糊的状态，脑袋碰脑袋凑在一起, 嘀嘀咕咕不知说着什么。 很快康熙就知道答案了。 两人孩子一转头, 兴冲冲的说道：“汗阿玛, 等这边整理好咱们就去看太子二哥吧！” 原来是霍霍对象转移了。 康熙暗暗为太子胤礽鞠一把泪，半点也不嫌弃热闹多的点点头：“当然没问题，不过你们还要做什么事？” 胤祐和胤祺相视一眼。 他们异口同声的回答：“还有好多事呢！” 比如他们将采摘来的葡萄分别放好，还在每一个竹篮上扎上漂漂亮亮的蝴蝶结。这还不止，紧接着他们使人拿来文房四宝，趴在桌子上写起书信, 在每一个篮子里放上一份，堪称仪式感十足。 -- 第163页 在旁边看的康熙都一愣一愣。 只是下一瞬, 他的手里也被塞进一支狼毫。 “汗阿玛，您也要写！” “……过两天就回宫了, 写这个做什么？”康熙咳嗽一声, 老大不情愿的。 孩子们写信撒撒娇, 自己写信…… 要是南巡或者去木兰围场什么的，他当然也会写信，可是不过半天就能回宫的路程……康熙有些不好意思。 胤祐失落。 胤祺沮丧。 刚刚还兴高采烈的两个小家伙，瞬间变得无精打采，同时用这狗狗眼看着汗阿玛。 星光闪闪。 两个孩子的视线宛如一道道利剑, 直直扎在康熙的心头。 康熙：…… 胤祐握紧了狼毫，仿佛已经失去期待。他一边念一边书写：“乌库玛嬷, 汗阿玛羞涩不愿写信——” 还未等胤祐说完, 康熙上前拦住了他——让胤祐乱写一通送回去, 自己的里子面子还能留下多少？他接过狼毫, 无奈选择投降：“写信，朕写信总行了吧？” 他挑挑拣拣。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要写……至于其他人，康熙就有点犹豫了。 两个儿子在跟前，那总得写给宜妃和成嫔吧？可是写给了成嫔，那皇贵妃、贵妃、惠妃和荣妃还写不写了？康熙想了想还是索性就写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了，写完以后他还问了句：“你们太子哥哥那一份——” 胤祐把胸膛拍得梆梆作响。 他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声音干脆响亮：“汗阿玛放心，儿臣已经为太子哥哥好好解释了！” 康熙：…… 听了你的解释以后，朕怎么更担心了呢？康熙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还没等他说话胤祐和胤祺已经将书信全部写好，还认认真真的加上火漆，最后才放入竹篮中。 两人心满意足的看了一圈。 紧接着胤祐伸手摇摇康熙的袍角：“汗阿玛，咱们去二哥那吧！” 太子胤礽还躺在榻上忧愁。 等听到皇上、五阿哥和七阿哥到来的消息时他的心是瞬间坠入冰窖之中，脸上大写着抗拒两字。 即便如此他还是挣扎着起身请安，还没坐起便闷哼一声，整个人石化在当场。 康熙微微色变。 宫人们更是惊呼一声，如潮水般涌下不多时又簇拥着两名御医匆匆而入。 胤礽本就腰扭伤。 这下子似乎扭伤得更厉害了！原本还想保留一丝脸面的他绝望了，在汗阿玛和两个弟弟面前丢脸的胤礽放弃挣扎，平静且安详的选择躺平，双目直直望着上方纱帘，整个人书写着几个大字：自闭中，请勿扰。 胤祐原本是想嘲讽太子二哥的。 可是看着他饱受打击的模样，也禁不住心生怜惜。胤祐端着一个小竹篮，哒哒哒的跑到床边，撕掉葡萄皮把一颗葡萄塞进胤礽的嘴中：“太子二哥，尝尝看，葡萄特别甜。” 青涩的味道在嘴中炸开。 胤礽表情瞬间扭曲，前所未有的酸味让他瞳孔地震，颤抖着手挣扎着：“……酸！” “不酸啊？”胤祐塞了一颗在自己嘴里，沁甜的味道在嘴里扩散开来，好吃的不得了。 胤祺也拿了一颗。 酸酸甜甜的口感百吃不腻，他也重重点头：“好吃。” 胤礽：……？ 他不信邪的再吃一颗，强烈的酸味让胤礽脸都快皱成一团了。 偏偏胤礽一抬头，就看到康熙、胤祐和胤祺吃得津津有味，并且还在讨论今年葡萄收成好，不知道乌库玛嬷和皇玛嬷等人收到会不会开心。 胤礽：……？？ 难不成是孤味觉失灵了吗？ 当天下午宫里也获得了满满当当的葡萄，这数量可是把太皇太后、皇太后和佟皇贵妃都吓了一跳，听闻其中还有其余宫妃、阿哥和公主们的份，她们赶紧使人去唤来。 太皇太后取起一颗葡萄。 熟透的紫葡萄宛若水晶，圆润饱满色泽鲜艳，犹豫新鲜采摘的缘故还带着水滴呢。 新鲜采摘的葡萄还带着水滴。 将葡萄从庄子里送到宫中的宫人们面露讨好的笑容：“回禀太皇太后，这些葡萄是皇上、五阿哥和七阿哥亲手采摘，特意送回给太皇太后、皇太后、诸位娘娘和小主子们品尝的！”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乐得合不拢嘴。 佟皇贵妃、宜妃和成嫔也是喜上眉梢，忍不住抬头挺胸。 瞧瞧，瞧瞧！ 自家的小宝贝可真争气！ 惠妃没份，可是大阿哥和八阿哥也有，荣妃没份，可是三阿哥和二公主也有。看来看去，最为尴尬的成了钮钴禄贵妃，她笑容有些僵硬，半响才挤出一句话：“说起来，太子殿下不也是去了庄子上，怎么没有一起参加？” 话音落下的同时，钮钴禄贵妃也后悔了。 太皇太后手上动作一顿。 她笑容收敛了些，却也没有作答，而是自顾自打开摆在竹篮里的信件。 “哎呦？臣妾也有？” “臣妾也有呢！”看出字迹是五阿哥写的宜妃，眉眼里满是欢喜。 “嫔妾也有。”成嫔有些激动。 “哎……臣妾就没，这两封是给胤禔和胤禩的。”惠妃翻看了眼，倒也无甚惊讶。 太皇太后撕开一看。 她眉眼弯弯，忍不住笑出了声：“太子这孩子，怕是受了不少折腾！” -- 第164页 皇太后凑过去看了一眼。 她噗嗤笑出了声：“保成怕是被小五和小七折腾得够呛，这两孩子加在一起那威力，怕是翻倍都不止。” 胤祐住在慈宁宫的这些日子，可是把众人折腾得够呛！更何况胤礽一人还要带胤祺和胤祐两个。 佟皇贵妃也面露好奇。 太皇太后也不遮遮掩掩，笑眯眯的让苏麻喇将信送下去给诸人看看。 谁看都是哭笑不得。 什么太子种田扭伤腰，两小来替兄长尽孝？去庄子上不是琢磨天花痘症的吗？怎么会跑去种田，还愣是累得扭伤身体。 最重要的是看胤祐所写他们也是一起去的，这，这两个弟弟都没事，怎么太子反而……？ 宫妃们皆是哭笑不得。 要不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还在场，怕不得全体笑出声。 远在庄子上的胤礽又打了好几个喷嚏，龇牙咧嘴可怜极了。胤祐端着小碗，手持汤匙舀了一勺饭往胤礽嘴里送：“啊——” 虎落平阳被犬欺。 太子病倒……也只能被喂饭。 忧愁的胤礽尚且不知道，这还不是自己经历的最后一道社死。 等他好不容易恢复，一行人也打道回宫。回宫里的第一件事，当然是要到慈宁宫里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神采奕奕，望着一行人进来便乐得合不拢嘴，招手将太子胤礽唤到身边。 胤礽刚开始还有些疑惑，等耳边响起太皇太后慈爱的问话，整张脸登时红得犹如猴屁股。 太皇太后揽着胤礽，关爱的扫视孙子全身上下：“保成身体恢复健康了没有？腰还疼吗？腿还酸吗？日后可不准这样一个劲儿的折腾，知道了没有？” 胤礽瞳孔地震。 他犀利的目光扫向胤祐和胤祺，眼睛里是难掩震惊——你们这两个混蛋！！！ 胤祐和胤祺心虚的挪开视线。 胤礽气了个仰倒，更让人无语的是没两息时间胤祐便重新回转视线，伸出手指头偷偷指向胤祺——都是五哥干的，不关我的事！ 胤礽：……呵呵。 他努努嘴，示意胤祐看一看胤祺。 胤祐转头看去。 只见胤祺也摆着一脸无辜的姿态，暗戳戳的伸出手指指向自己。 好你个胤祺！ 好你个胤祐！ 两人登时又又又掐做一团。 明明是在慈宁宫里，明明中间还隔着一个皇太后，胤祺和胤祐也你掐我抓，打了个不亦乐乎。 皇太后笑得满脸温柔。 佟皇贵妃、宜妃和成嫔的视线也被两人给吸引。在她们的眼里这大约便是小猫打架，奶凶奶凶的那种，非但没有劝阻而且还兴味十足，只差加油打气了。 至于听着太皇太后剩余话语的宫妃们，也难掩笑容。 其中最为严肃的怕是大阿哥胤禔。 他越听越是震惊，胤禔难掩目光中的惊讶，细细打量着太子胤礽。 胤礽的武学功课差吗？当然不差！ 就算是心里头对太子不服气，并铆足了劲要和他拼个高下的胤禔也不能否认胤礽在这上面的天赋和能力。 大阿哥可以确定自己在骑射方面没有输过任何人，却也不能否认自己和胤礽的差距并没有多大。 而如今，胤礽竟是种了半天的田地就倒下了？正当胤禔心中震惊的时候，一旁的康熙也是朗笑出声：“待明年开春，朕看所有阿哥一起去耕地种田，了解民生，似乎也不错。” 胤禔心里一咯噔。 自己也就挥舞锄头摆摆架势过，要真的去种田的话……不会和太子一样丢脸吧？ 太子胤礽表情严肃。 这一回丢脸丢到宫里，要是下回还没有进步，只怕会让汗阿玛失望。 光是想想胤礽就压力暴增。 他暗暗握紧拳头，在此刻胤礽和胤禔的心思化作一致：回头咱们得偷偷摸摸，试着种田看看！ 毓庆宫不算大。 在胤礽没有娶妻生子的如今，还算得上是颇为宽敞。胤礽和索额图提了一嘴，很快索额图就借着内务府的渠道运进来不少东西，光是肥沃的土地都有许许多多，铺设完成后供太子殿下认真琢磨农事。 胤禔则将此事托付给纳兰明珠。 纳兰明珠原本也没怎么上心，可谁让太子那边上心了呢？从内务府里打听到消息的他颇为严肃，当即也使人送了不少东西进宫。 一袋又一袋的泥土送入宫中。 内务府宫人和侍卫们也难免吐槽起宫中这难得一见的稀奇事。 当然更有人阴谋论起来。 有上一回索额图和明珠带坏太子和大阿哥的前车之鉴，这次御史们警惕心暴涨，第一时间将此事告发到皇上跟前。 索额图/明珠又又又带坏太子/大阿哥了，求皇上做主哇！ 第79章 弹劾谁？ 索额图和纳兰明珠目瞪口呆, 两人不顾正在朝堂之上，竟是动作一致，齐刷刷的抠了抠耳朵。 郭琇他在弹劾谁！？ 监察御史郭琇乃是汉臣, 他出身青州贫苦人家, 是难得的清官。 这点索额图和纳兰明珠也肯定。 只是和同时一心一意为百姓做事的刘氏一族不同，郭琇的做事多少一板一眼，锋芒毕露, 只想将天下处置得干干净净，却忘了水至清则无鱼这句话。 -- 第165页 他想成为言官, 在史上留名。 这是往好的说, 那往不好的说，郭琇就是标准的脑子固执转不过弯。 索额图和纳兰明珠能对刘氏赞一句佩服，对郭琇却是避而远之。至于将他拉上船？那怕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反倒被鸡啄一路。 即便如此, 两人也想不到郭琇竟然有这等本事……一口气弹劾两个？？？别说是索额图和纳兰明珠惊呆了, 就连满朝文武都面面相觑，目露愕然。 本就私下商讨, 有意弹劾的官员此刻也是面目扭曲，震惊不已。没有一个人会想到郭琇居然会做出这般……脑子进水的操作？要知道他们原本是打算提出其中一人，随后引发狗咬狗。 可是现在一致对外…… 不少官员暗暗叫糟, 果然下一秒索额图和纳兰明珠齐齐蹦了起来，同时痛呼一声：“奴才冤枉啊，皇上！” 郭琇如同战斗鸡。 他抖开浑身羽毛, 盯着索额图和纳兰明珠便是一通啄啄啄。 索额图和纳兰明珠也不堪示弱，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同时扑棱着翅膀, 回转身对着郭琇也是一通啄。 两人往日为宿敌。 何谓宿敌？他们是长期的敌人, 天生的对手, 命中注定的竞争者，是将会纠缠数年甚至终生的夙敌。 他们同样也是同道中人。 当一致对外的时候，索额图和纳兰明珠猛然间发现他们竟是最了解对方的人。 联起手来那叫一个心有灵犀，竟是隐隐有着知音知己之感。两人越说越是投机，索额图上一句刚落，纳兰明珠便接下下一句，竟有志同道合，心领神会之感。 索额图和纳兰明珠心中感叹。 同时在康熙和一干宗室朝臣眼里，这就变成了让人莫名有些恶寒的一幕。 忽然有官员想起刘果的话语。 他们一个后仰，只觉得牙根凉飕飕的，望向索额图和纳兰明珠的眸色里多了一丝意味深长。 这样想来。 索额图和纳兰明珠皆是皇上亲手挑选而出的股肱之臣，打从皇上亲政以前就颇为亲近，联手做了不少大事。 难不成他们真的是假宿敌，真挚友！？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挥之不去，所有人的表情都分外古怪，殿内一片沉寂，不同的是所有人都在飞快交换着眼神。 索额图！纳兰明珠！ 你们把我们骗得好惨呐！所有朝臣痛心疾首，就连太子党和大阿哥党的官员都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心灵上更是遭受到巨大冲击。 康熙也察觉到气氛的古怪。 他止住三人的争吵，将其余宫事交代以后便匆匆离去，决定亲自去看一看胤礽和胤禔又在闹什么事。 索额图和纳兰明珠像是战胜的公鸡，他们昂首挺胸，抖擞着明亮的羽毛，难得看对方挺顺眼的。 康熙先去了毓庆宫。 皇上的忽然驾到，将毓庆宫上下吓得心惊胆战。宫人们屏息凝神，偷偷望着龙靴在屋里转了一圈，很快又退了出来。 毓庆宫前殿尚好。 走入后殿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其中隐隐带着点别样的味道。 康熙凝视面前的土地片刻。 奶嬷嬷宁氏战战兢兢的跟随在皇上身后，额头冷汗都冒了出来。她不是没有阻拦过太子爷，偏偏太子爷是被猪油蒙了心，非得和这地过不去呐。 瞧瞧现在！ 宁嬷嬷心惊胆战的垂首腹诽，全然没有注意到皇上脸上哪里来的愤慨？反而是满满的满意。他扬起嘴角，心里非常高兴，唯一遗憾的是不能当场表扬胤礽。康熙和声问道：“太子人呢？” 宁嬷嬷颤声回答：“回禀皇上，太子殿下刚去阿哥所。” 康熙扬了扬眉。 刚好他也要去阿哥所，既然如此康熙也没细问太子最近做的事，而是带着人离开毓庆宫匆匆朝着阿哥所而去。 一直到皇上一行人的背影再也不见，跪在地上的宫人们才逐一站了起来。 他们面面相觑片刻，宁嬷嬷一巴掌拍在腿上，擦抹着脸上的泪痕：“瞧瞧，瞧瞧！定然是那些狗东西带坏主子，种那劳什子的田地……咱们金娇玉贵的小主子哪里是能做那等粗活的？” 毓庆宫宫人们面面相觑。 好半响一名小太监才弱弱发声：“嬷嬷，太子爷种田也是为了体察民间疾苦呢。” 宁嬷嬷动作一停。 她扫了一眼说话小太监，随即瞬间沉下脸来：“本嬷嬷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天天种田的丁大太监吗？” 宁嬷嬷阴阳怪气的喊着。 紧接着她厉声喝道：“要不是有人怂恿太子爷开始种田，你小子能有现在的好日子？等等？你不会是哪里派来的细作吧？” 丁太监登时吓白了脸。 他哪里见到宁嬷嬷这般发怒的模样，登时吓得手足无措，连连摆手：“小的不是这种人，不是的！” 其余小太监们眼前一亮。 丁太监借着种田讨了太子爷的喜欢，这些天一直一直带在身边，早已引起不少人的不满。闻言他们七嘴八舌，纷纷嚷嚷着：“回禀宁嬷嬷，小的见过丁一二在御花园里和人窃窃私语！” “小的也见过！” “在御膳房里也是，贼眉鼠眼的！” “对，对，这丁太监就是个装模作样的东西！” 丁太监瞪圆了眼。 -- 第166页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身边这些同吃同住的小伙伴，还来不及解释就被堵住嘴巴，拖去柴房里压着。 宁嬷嬷厉声呵斥着宫人：“你们这些东西给本嬷嬷听着！再是再有人敢带坏小主子，想想你们宫外的家人，想想你们自个儿的下场！本嬷嬷绝对不会饶过任何人！” 宫人们慌慌张张的应是。 康熙一路来到阿哥所，初入阿哥所他便发现大阿哥院子门口围着不少人，最重要的是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味弥漫在空气中。 康熙走上前去。 凑近他才发现胤禛、胤祺和胤祐都围在门口。胤禛脸色严肃，胤祺愁眉苦脸，至于胤祐更是捂住口鼻，面带惊恐的往里看去。 越是靠近院子异味越是重。 同时还有一阵争吵声从里头传来——康熙下意识以为是胤礽和胤禔，细细一看才发现特别大声的是三阿哥胤祉。 胤祉，斯斯文文的一孩子，怎么会在大阿哥的院子里嚷嚷？康熙一掌拍在胤祐肩膀上，险些没把胤祐吓得跳起来：“汗阿——呜呜呜” 周遭众人也是同时一惊。 胤禛、胤祺和宫人们下意识想要请安，却被康熙拦住。他挥退众人，饶有兴致的凑上前打算看看里头在发生什么。 第一眼康熙就陷入沉思。 斯文安静的胤祉暴跳如雷，他眼里已经要喷火了。胤祉指着满院子的东西，愤怒异常：“大哥，这些东西你必须撤了！” “不撤。” “必须撤了。” “不撤！” “你不撤我，我就告汗阿玛去！”胤祉气得直跳脚。 胤禔拍了拍胤祉的肩膀。 他很是语重心长：“三弟啊，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就知道告家长呢？那是连八弟都不会做的事了！” 胤祉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他都要抓狂了：“反正不管如何，大哥你一定要把这些鸡屎给我挪出去！！！” 胤祉的声音之嘹亮，竟是连余音也久久不绝，震耳欲聋，尤其是鸡屎两字，反复出现在众人的脑海中。 康熙睁大双眼。 此时此刻他的目光才转向别处，登时被眼前景象惊得一愣一愣。 好好的院子，竟是被糟蹋成田地？ 原本广阔大气的青石板地砖被掘起，乱糟糟的堆放在角落里。直到正殿之前为止，除去中间留出一条小道供人行走以外，竟是被挖掘开垦。 至于怪味的来源：鸡屎。 如今正堆在木桶中等待发酵，气味久久无法在空气中散开。 太子胤礽双手抱住胤祉的腋下。 他奋力拦住胤祉扑上去和胤禔拼个你死我活的动作，就连站在门口的胤祐都没忍住嚷嚷：“三哥！三哥！你打不过大哥的！” “对对——”胤礽还点头呢，回过神赶紧高声怒斥一句：“胤祐你可别瞎说了！胤祉啊，咱们大人有大量，不和胤禔一般见识。” 哪里知道这可将炮火引错方向了。 胤祉怒目看向太子胤礽，声音中满满都是痛心疾首：“臣弟知道，太子二哥您才是罪魁祸首！” 胤礽一脸懵。 他万万没想到胤祉的枪炮竟是对准自己，心里一阵委屈：“孤可是三弟你的友军啊！” 偏偏暴怒的胤祉早已没了理智。 他现在处于看到谁就喷谁的状态，愣是将胤礽也□□了个遍。 康熙：………… 他低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胤祉……怎么就被逼成这样了？” 胤禛嘴角抽搐了下。 他压低了声音：“回禀汗阿玛，大哥拆院子、耕地什么的……也没什么影响，可是自打折腾起这些鸡屎什么的，苍蝇就多了不少不说气味更是难闻，恰好三哥前两日晾晒书籍……“ 原本是想给书籍去潮去虫，顺带加上点阳光的香味……却没想到收回来的书籍却是一股子鸡屎味不说，胤祉一翻开发现心爱的书籍上还多了几只死苍蝇。 胤祉：…… 书籍受损宛若自己受伤，胤祉捧着书籍痛哭流涕不说，更是铆足劲决定要和大哥决战到底！ 胤禔露出一张恶霸脸。 他双手抱胸，冷哼一声：“太子在毓庆宫里都种上了，难不成本阿哥就种不来？” 万一落后太子一步？ 想想这一点，胤禔便是忍无可忍，至于那么点鸡屎味——这算得上什么？胤禔冷哼一声：“要本阿哥说，分明是胤祉你太过娇气！一点都不懂民生之苦！” 胤祉直接炸了。 太子胤礽一边怒目瞪胤禔让他别扯犊子，惹怒胤祉，一边又要好说歹说拉扯住胤祉。他面露疲倦，整个人瞧着都是精神不振，痛不欲生。 这日子还咋过啊！？ 正当他焦头烂额之际，胤礽眼角余光划到一片金黄色。他微微一怔，瞬间激动起来：“汗阿玛！！！” 在胤礽眼中，康熙仿佛是席卷着金光从天而降，让他一眼便心生欢喜，感动的眼泪都快落了下来。 第80章 胤礽是惊喜。 落在胤禔和胤祉耳朵里这就叫做惊吓了, 两人的动作戛然而止，表情和见鬼似的。 汗阿玛几乎不来阿哥所的！ 这回过来的理由——两人目光齐齐扫向欣喜若狂的胤礽。 罪魁祸首就是你！ -- 第167页 汗阿玛定然是胤礽引来的！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互相指责了，下一息他们耳边响起康熙冷冷的声音：“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胤禔和胤祉列队站好。 两人垂首竖手, 心虚低头，温顺老实的模样和先前是派若两人。 康熙冷着脸盯着胤禔和胤祉：“都几岁的人了？当着弟弟们的面打架嗯？觉得自己很厉害, 嗯？” 平日在兄弟们面前有多威风, 那在汗阿玛跟前就有多乖巧的胤禔, 他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而目标是成为名士大家，素来温文儒雅的胤祉，想起自己刚才武夫般的架势就一阵懊恼，脸蛋涨得通红。 胤礽双手抱胸。 他的脑袋随着汗阿玛的话语一点一点：“汗阿玛说的没错！” 胤禔和胤祉：…… 两人目光冷飕飕的, 像是刀片般往胤礽身上丢去。 最重要的是——康熙一掌拍在胤礽的后脑勺上：“你给朕也站好。” “……哎？” “毓庆宫里是怎么回事？你和胤禔又在比什么？” 要他说胤祉才是被牵连的倒霉蛋。 康熙黑着脸，指使着胤礽也加入队伍之中, 给他一字排好。 胤祐和胤祺瑟瑟发抖。 两人如同小鸡崽，同时躲在鸡妈妈胤禛的身后，惊恐的看向高大威猛的汗阿玛。 胤祺拽拽胤祐。 他用眼神暗示：咱们溜吧？ 胤祐犹豫着摇摇头。 他鼓足勇气上前一步：“汗阿玛，二哥和大哥也不是故意的,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 康熙凉凉接话：“有意的。” 胤祐想说的话语被打断, 呆呆的眨巴着眼睛。好半响以后, 他才在兄弟们意味深长的目光中一跃而起，不可思议看向康熙：“不是！才不是汗阿玛说的那样！儿臣的意思是太子二哥和大哥种田是为了天下百姓, 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一边说胤祐一边示意二哥、大哥、三哥和四哥帮忙说话, 那眼皮子眨巴的速度哦，康熙都怕一个不注意，答案还未出来胤祐先抽筋了。 康熙摁住胤祐的脑袋瓜。 他使出绝技：禁止使眼色！康熙睨着送上门的胤祐：“你说说能有什么好事？” 胤祐：………… 他掰着手指头细细说明：“现在这个时候可以种豆角、萝卜、丝瓜、还有番茄呢！” 胤祐越说越开心。 想到田地里种出来的瓜果, 他眉飞色舞, 双眼放光：“等到开春的时候就更多啦, 蔬菜有小白菜、毛豆、黄瓜，还有枇杷、桃子……” 康熙：这些都是你想吃的吧？ 还没等他将吐槽的话语说出口，胤祐兴冲冲的补充道：而且还有一个特别特别大的好处！” “什么好处？” “太子二哥和大哥再也不会做噩梦啦！”胤祐双手张开，兴奋极了。 周遭人面露迷茫。 这种地怎么和做噩梦联系上了？最快回过神的胤禛，他试探着：“胤祐说的是肚子饿的饿梦？” 胤祐重重点头。 众人满脸的哭笑不得，可不是吗？饿梦和噩梦，一时间竟是不知道哪个更恐怖！ 问题不在这里。 康熙伸手弹了下胤祐的脑门：“那你三哥怎么办？” “额……”胤祐看看三哥酱瓜般的脸色，心里登时发虚了：“要不大哥院子里的地填上，大哥去二哥院子里种？” “才不要！”胤禔怒吼。 “绝对不行！”胤礽怒斥。 两人满脸嫌弃的互看一眼。 想想让胤禔登堂入室，胤礽汗毛倒立。想想自己送上门给胤礽当苦力？胤禔几欲呕吐。 你还别说。 看胤礽和胤禔险些跳起来的架势，康熙甚至还起了心思。 只是…… 康熙没好气的瞪了胤祐一眼：“毓庆宫乃是太子居所，更有接待詹事府官员事务之地，哪里是拿来种田娱乐玩耍的？再说，等几年你嫂子她们入住，也让她们被鸡屎味道围绕着？” “嫂子？” “就是你太子哥哥的福晋。” “福晋？” “……回头问你额娘去。”康熙扶额叹气，不想和问题宝宝胤祐多说了。他将话题重新转回来，孤疑的扫视着胤祐：“说起来，朕怎么觉得你还挺高兴的？” “儿臣，儿臣没有高兴，儿臣是在替二哥，大哥和三哥担忧QAQ——”胤祐咕哝着，就是眼神东飘西飘的模样，看上去就是心虚满分。 康熙眯起双眼。 他双手捧着胤祐胖乎乎的小脸蛋，沉声问道：“胤祐是不是瞒着汗阿玛……什么事？” “……胤祐没，没有。” “胤祐怎么知道这些蔬菜水果是什么时候种的？”康熙忽然发现了盲点。 上回在庄子上只是耕地。 胤礽自己都搞不清瓜果蔬菜的时间，又哪里会告诉胤祐？果然康熙这么一提问，胤祐登时吭哧吭哧说不出了，额角的冷汗沁出，左脸写着心虚，右脸写着救命。 “儿臣……额。” “胤祐不会怂恿你的乌库玛嬷和皇玛嬷，给你在慈宁宫里也种了东西吧？”康熙冷不丁的发话。 胤祐偷偷松了口气。 他的手指头搅在一起，软乎乎的说道：“才没有呢！” 康熙恍然大悟。 -- 第168页 他双手掐住胤祐的胖脸颊往两边扯，怒声道：“你这臭小子，在景阳宫里种东西了是不是？” 胤祐呜哩哇啦乱叫。 到最后他也只好心虚的应是：“呜呜呜……儿臣是为了学习。” 康熙呵呵哒。 他残忍无情的戳穿胤祐的行为：“朕看你就是为了吃！”瞧他刚才报菜名的架势，指不定还没种出来就规划好这些菜的未来了。 康熙哼了一声：“朕看你恨不得连鸡鸭鱼肉都可以从地里种出来。” 胤祐抗议：“儿臣又不是傻瓜——” 康熙凉飕飕的目光扫了他一眼，又指了指胤礽三人立着的位置。 胤祐垂泪。 明明为了拯救三位兄长，为什么最后自己也沦落到此？他双手揉着自己肉嘟嘟的脸颊，眼泪汪汪的走入犯错人员队伍中。 康熙目光转向胤禛和胤祺。 他心底有着隐隐的怀疑：“你们——” 胤禛低垂下头。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走到队伍里站好，瞧着分外弱小可怜。 不用说直接坦白了。 最受冲击的不是康熙，而是三阿哥胤祉。他双眼大睁，难以置信的望着四弟，遭受的打击竟是比之前还要重。 胤祉万万没有想到。 要知道他的左手边是胤禛的院子，右手边是大哥的院子。因着这些日子以来胤禔院子的大肆动静，所以出事以后他直接冲入大哥院子里查看。 却没有想到。 却没有想到！ 原来胤禛也偷偷摸摸做了这等事！甚至他屋子里的鸡屎味，或许有三分之一也是出自胤禛那边！！ 胤禛默默的将脸挪开。 这也怪不得他的吧？毕竟兄弟们左一句种田，右一句耕地，让他心底总有些活络，没忍住偷偷摸摸也扒拉了一小块田地折腾。 再说自己也没种多少，就沿着围墙种了那么小小的一片罢了。 犯人太多。 以至于连带康熙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最后一人身上。 全场只剩下了无辜的胤祺。 什么种田？种田的事情在庄子上还不够吗？难道七弟你忘了被御医按摩的嗷嗷叫的日子了吗？ 从刚刚开始，他就震惊的看着太子和大阿哥，后来又不可置信的看着胤祐和四阿哥。 这个世界太可怕。 自己已经不懂了啦QAQ 胤祺蒲扇着睫毛。 他圆滚滚的眼睛里满是疑问，只是到现在被所有人的视线给盯住的时候，并不是一个思考的良机。 胤祺沉思片刻，很快做出选择。 他默默走入队伍之中，在众目睽睽之下双手抱住胤祐的臂弯：“儿臣和七弟一起种的。” 胤祐：……？ 胤祺：(个_个) 胤祐：………… 他点点头：“对，五哥和我一起。” 队伍从一开始的两个变成三个，到现在竟是变成了六个。要说康熙前头还有怒火，此刻也变成哭笑不得，就连胸口积蓄的那团火气也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一空。 消散归消散。 训斥还是要训斥的。 康熙喋喋不休说了大半刻钟，让众人感受了下孙悟空的待遇。末了他也喝令胤礽胤禔胤禛等人将毓庆宫和阿哥所恢复原样，在儿子们满是失落的目光又松了口，允许众人下课以后可以去景山种田休憩一二，或是在院子里拿盆栽种点瓜果。 反正像是胤禔这般大动干戈的是不行的，康熙扫了眼胤禔的院子：“就这鸡屎味，别说是胤祉不乐意，朕怕你以后的福晋也不愿意住进来。” 胤禔不服气。 他下巴一抬，冷哼一声：“不就是有点味道而已，儿臣的福晋哪里能吃不了苦的？要和儿臣一般能文能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说，更要管得了后院上得了烈马，当然最重要的是得听儿臣的，儿臣说往东她就不能往西，儿臣站着她就不能坐着，儿臣——” 胤禔说的掷地有声。 胤禛嘴角抽了下，眼色有些复杂的看了看胤禔。上辈子大嫂还真是个样样都附和胤禔心思的人，只可惜……太听话了吧。 胤祐睁大了双眼。 他大张着嘴，发出哇的一声。其他没听懂，胤祐听懂了其中一点，他拉了拉康熙的袍角，满脸兴奋：“汗阿玛，儿臣也想要福晋！能带着儿臣骑大马的那种！” 康熙：噗！ 第81章 滔滔不绝的胤禔面色古怪。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挪到胤祐身上, 这孩子还没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正双眼闪闪发光，蒲扇着长长的睫毛期待呢。 康熙扶额叹气。 他拍了拍胤祐的肩膀, 很是语重心长：“胤祐啊，男子汉大丈夫, 你带着福晋骑马也就得了，怎么让福晋带着你？” 还好意思说出口。 胤祐歪着小脑袋，认认真真反驳：“汗阿玛, 福晋会带着儿臣骑大马放风筝，儿臣也会带着福晋去吃好吃的！那叫做……嗯？互惠互利？” 互惠互利你个头！ 康熙槽多无口，睨着他顺势问道：“万一你福晋和你喜欢吃的不一样呢？” 胤祐瞳孔地震。 他这下急了：“那儿臣要找个喜欢吃的！” “你要求还挺多？” “是大哥说的呀！”胤祐掰着手指头, 表情很是严肃：“大哥说福晋要能文能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还得听自己的话……嗯……胤祐就再加上一个，嘻嘻！要和儿臣口味一样的！” -- 第169页 康熙扫了眼胤祐, 似笑非笑的：“说得一套一套, 好像说的你已经有目标一样。” “当然有！” “那你说说是谁？”康熙盯着嘴硬的胤祐, 倒要看看这小子最后能给出一个什么答案。 胤祐面色严肃。 胤祐苦思冥想。 良久他忽然眼前一亮, 眉开眼笑的欢呼一声：“就像纳兰师傅那样的！” 康熙：噗！ 全场笑作了一团，胤禔更是乐得滚在地上。 胤祐这下老大不乐意了。 他气得直跳脚, 掷地有声：“纳兰师傅文武双全,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而且人又温柔, 脾气也好, 肯定样样都会听儿臣的！” 胤礽绝望的捂住脸。 胤禛转身不敢细看, 至于康熙则是似笑非笑：“那你怎么不说刘果呢？他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 文武双全, 做事妥帖……” 胤祐欲言又止。 沉默好半响以后，他才支支吾吾着回答：“纳兰师傅……长得好看。” 言下之意，就是嫌刘果丑。 别说康熙无语，胤禔更是笑得肚子直抽。眼看着胤祐还振振有词，他擦着眼角的泪珠：“胤祐啊……大哥得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 “嗯？” “容若他早就有福晋了！” 胤祐瞳孔地震。 他后退一步，满脸都是不可置信：“……这么厉害的纳兰师傅也要有福晋的吗？福晋得这么能干的吗？那也太可怕了吧？” 胤禔蜷缩成大虾，还是煮熟的那种，浑身轻轻抽搐着。 也不想想是谁闹出来的事？ 康熙一脚踹在胤禔的屁股上，将这个混蛋儿子踹远一些以后，他抬眸环视周遭。 别说阿哥们了。 就是旁边的宫人们，虽然他们垂首竖手摆出一本正经的架势，可是只要细细看去就能发现他们肩膀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胤祐这孩子—— 他是把自己的面子丢在地上不说，还得再上面蹦跶两下，只差直接埋进土里。康熙已经无法想象，等到胤祐长大以后要如何面对自己做的窘事。 康熙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到最后他只剩下叹气：“胤祐，福晋是女的，是以后要嫁给你的。” 胤祐：“女的——呜呜呜呜！” 眼看着胤祐还要再说，康熙也顾不得其他。他上前捂住胤祐那张叭叭叭，还净是将黑历史往外吐的嘴巴，匆匆忙忙往外走：“回头还有问题的话，你就去问太皇太后、皇太后或者你额娘吧。” 胤祐圆滚滚的眼睛里满是困惑。 他将自己一肚子的问题抛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只是非但没有得到解答，倒是看到乌库玛嬷和皇玛嬷笑作一团的身影。 两人乐得花枝乱颤。 佟皇贵妃和成嫔则是一脸无语，瞧着这天真无邪，一口气把自己里子面子全砸出去的小笨蛋……两人除了叹气只有叹气。 成嫔更是后悔不迭。 早知如此，出门之前就得问问清楚这小子到底是为何苦大仇深。亏她还觉得是皇上昨日拔苗之故，以为胤祐是要来朝两位太后告状。 两位太后搂着胤祐直喊心肝。 笑够了她们也细细说起这福晋的重要性——就是和这么个小家伙说福晋，说生崽崽，他能懂吗？ 太皇太后想了想，决定用最简单的话解释：“福晋啊，应该是胤祐保护她，而福晋帮衬着胤祐，夫妻两人一起前进后退的存在。” 胤祐似懂非懂。 太皇太后也没多加解释，只补了一句：“等十年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那能找会骑大马的吗？” “……”果然都是白说！太皇太后一扶额，也懒得说其他了。倒是皇太后眼前一亮：“回头给你娶个蒙古福晋，她定然会骑大马的！” 成嫔眼神微动，也没说话。 胤祐还小呢，现在想那么远的事情做什么？ “蒙古福晋会骑大马吗？” “对啊！皇玛嬷年纪很小的时候就会骑马在大草原上散步——”皇太后想起远方，眼角都有些潮湿了。 说起这个胤祐也想起另外件事。 他拉着太皇太后的袍角摇晃：“对了，对了！木兰围场就在大草原上对不对？” “哟，咱们胤祐还知道木兰围场？” “是汗阿玛告诉胤祐的！”胤祐很得意的抬高小脑袋，瞬间想起康熙在庄子上说的话：“汗阿玛说，等明年要带大家去木兰围场避暑和狩猎。乌库玛嬷，皇玛嬷，木兰围场那里很凉爽吗？狩猎是怎么狩猎的？大家都会骑马射箭吗？” 说起这个两位太后精神一振。 太皇太后将胤祐抱起放在膝盖上，满是怀念的说起记忆里的大草原：“蔚蓝的天空，雪白的云朵仿佛近在咫尺，到了晚间躺在草地上可以仰望星空，繁星点点仿佛伸手就可以取到。至于草原就更美了，像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绿色毛毯，绿草如茵间还可以看到牧人赶着成群结队的牛羊……” 几十年前的记忆逐一浮现在眼前。 太皇太后恍然发现一切都和自己离开家乡时记住的那般，清晰得仿佛只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 胤祐双眼亮晶晶的。 他抱着太皇太后的胳膊撒娇：“乌库玛嬷，去了木兰围场您能带着孙儿到处逛一逛吗？” -- 第170页 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成嫔刚想要摁住胤祐脑袋的时候，太皇太后倒是忍不住感叹了：“这可不行。” “为什么呀？” “乌库玛嬷知道的是几十年前的大草原，至于现在到底是什么模样，哀家也记不清呢。”太皇太后表情平静，只是握着胤祐的手微微紧了紧。 胤祐抬起头来。 只见无数思绪在太皇太后眸中一闪而过，有悲伤、有惆怅、有思念……还有许许多多胤祐看不见的东西。 胤祐懵懵懂懂的。 他下意识伸出手，紧紧握住乌库玛嬷的手掌。 苍老的，满是沟壑的大手。 娇嫩的，柔软光滑的小手。 一大一小的两只手窝在一起。 太皇太后繁杂的思绪被搅拌在一起，然后被一簇小小的火苗点燃，心房里那些个腐朽陈旧的气味逐渐消退，换做让心房温暖起来的火焰。 热乎乎的，温暖无比。 太皇太后眉眼舒展，她伸手揉了揉胤祐的头顶：“乌库玛嬷老了，长途奔袭恐怕是吃不消喽，等到了蒙古想必皇帝一定会带你到处走走的。” 思念又如何？ 太皇太后可以清晰感受到身体的苍老和脆弱，她的精力越发糟糕，疾病反反复复，一切都在告诉自己一年比一年老去。 等到明年……？ 天知道又会是何等模样。 虽然夏日身体情况要比秋冬好些，但是长途跋涉对自己来说也太难了。太皇太后觉得还是不要给皇帝增添麻烦，待在宫里好生疗养便是。 只是太皇太后说是这么说，却也遮掩不住话语里的遗憾。 胤祐心里闷闷的。 他咬紧牙关，下定决心，他想要和乌库玛嬷和皇玛嬷一起去草原。 胤祐紧紧握住太皇太后的手：“不会的，乌库玛嬷的身体一定能够好起来，然后和咱们一起去大草原！” 声音铿锵有力，话语坚定无比。 太皇太后惊愕的睁大双眼，紧接着朗声大笑：“好，好，好。那就借咱们胤祐吉言啦！” 胤祐重重拍了拍胸膛。 他大声回答：“一切都包在胤祐身上。” 太皇太后乐呵呵的应着好。 胤祐双手叉腰，表情很严肃：“乌库玛嬷光说好还不行，要一起加油哦！” 太皇太后笑眯眯的点头：“是是是。” 原本还以为这孩子只是临时起意，结果第二天倒是真让她有些惊讶。 明明胤祐是个住在慈宁宫时还要人催好几回才肯爬起来，喜欢赖床的孩子，而今天居然一大清早便精神饱满的出现在慈宁宫。 陪着两位太后去慈宁宫花园散个步，打个五禽戏太极拳不说，还陪着两人回宫里用早膳，一直到宫妃们要过来请安，他才一路小跑去了乾清宫上课。 勤劳的令人瞠目结舌。 还不止一天，在接下去的日子里，胤祐每天都准时准点出现在慈宁宫。他的胃口本就不错，锻炼之后更是胃口大开，一顿早膳就要用好多。比如今天，他足足用了三碗粥、两个红糖馒头、一大盘烧卖。 原本胃口不佳，一顿只能吃小半碗粳米饭的太皇太后，面对着胤祐吃得香甜无比的模样，愣是也吃了一整碗。 吃饱之后是不是要多走两圈消消食？刚开始走一盏茶便觉得累得慌，等到一个月那是可以足足走上半个时辰了，加上锻炼的时间妥妥一个时辰便耗费过去。 运动量上升胃口也上升。 胃口上升，身体自然而然也开始变得健壮，等到入冬的时候往年都会得风寒病上几日的皇太后竟是没有生病，甚至瞧着还脸色红润，精神烁烁。 康熙也一扫脸上的郁闷。 他翻看着御医呈递上来的脉案，眉眼间皆是欢喜：“皇玛嬷近来身体好了不少，朕瞧着脸色好了许多！” 太皇太后心里高兴。 她抚着平添几分红润的脸颊，冲着康熙笑道：“这一切都得多亏了胤祐！” 康熙重重点头。 他难掩惊奇：“这孩子，偶尔也有坚持的时候呢！想来一定是很想和皇玛嬷一起去草原吧？” 太皇太后笑着点头。 还有一件事她没有告诉皇帝。 一起走路，每逢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的掌心总会变得格外滚烫。而与此同时，自己也会感受到一丝丝热力在双脚之中诞生，推动着自己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若说三分是自己的坚持，三分是胤祐的陪伴，那最后这四分许是这神秘的力量。 第82章 太皇太后当然高兴得很。 只是她抬眸看了看皇帝, 还是决定将这事藏了下来。太皇太后过去不相信锦鲤一说，可是如今的经历让她有了七八分，乃至□□分的相信。 胤祐就算不是锦鲤, 也定然不是普通的存在。 只是如今应该告诉皇帝吗？ 皇帝因救命之情的偏爱随着时间消逝逐渐消散，如今对胤祐的爱护大半是两者相处之间日积月累而成的。 更何况胤祐的情况…… 那股子力量是对疾病有用，还是对寿命有助？皇帝是知道好还是不知道好？太皇太后升起隐隐的担忧，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语在舌尖一转, 又被她重新咽了回去。 太皇太后选择岔开话题。 -- 第171页 她略显好奇的询问：“皇帝先前瞧着心情不好？这是出了什么事？” 说起这个康熙的脸又黑了。 他脸色阴沉：“这事还得从去年说起。” “……？”太皇太后满脸迷惑。 “皇玛嬷还记得吗？胤祐说考试有助于温故而知新这件事。”康熙说道。 太皇太后当然记得。 说起这个她脸上立刻露出笑容, 太皇太后难掩笑意：“这孩子啊，就会给自己挖坑，等明年他也要入学了吧？皇帝可要好好给他长长教训。” 康熙扶额：“朕还真不担心胤祐。” 虽然一开始记得磕磕巴巴，但是等上手以后胤祐的学业不能算特别优秀，却也能算是颇为出色, 比起兄长们也不逊色多少。 愣是要担心考试的话…… 康熙沉痛道：“还是胤祺的功课……” 太皇太后嘴角一抽。 她偷偷睨了皇太后一眼, 心里油然升起点后悔。胤祺这孩子不算愚笨，只是架不住有皇太后宠着, 别说汉语就是满语也一塌糊涂, 课业上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到现在还常常是前面叽叽呱呱，后面咕噜咕噜, 再然后就连自己也搞不懂自己的话语了, 只得用上最笨的办法，一点一点的纠正回来。 康熙摇摇头。 先将胤祺那让人头疼的课业成绩抛到脑后, 他沉声说道：“朕觉得这办法不错, 便打算拿到朝堂上试一试。朕此前下旨对六部官员进行一番考核, 比如刑部官员考核大清律例, 着实例让他们进行判断, 又比如户部官员考核历年核算，工部官员考核各地工程费用，度量衡火耗计算等……” 太皇太后赞同：“这想法很好。” 康熙脸色一沉：“朕的想法是想从中挑选一些做事认真仔细的官员，没想到的是……” 别说挑选出一些精英，愣是成了矮子里挑高个，能回答出三分之一的就算不错，要是能做出三分之二的简直是优秀，至于能完成百分百的，堪称是凤毛麟角也不为过。 至于做不出乃至交白卷，或者乱写一通的官员竟然足有三分之一，等负责考核的官员颤巍巍的将结果禀告上来时，康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使人端来试卷细细翻看。 最终康熙不得不承认——他的官员就这水平！！！ 康熙憋了一肚子气。 也难怪朝廷一系列的政策发放下去，中间总能出现个各种问题。 就这样能不没有猫腻吗？ 康熙越想越是好笑，越觉得好笑越是愤怒。他一掌拍在桌上，朝着太皇太后诉苦：“皇玛嬷不知道各部混乱到什么程度！” 不等太皇太后询问，康熙就接着往下说：“刑部不少官员判刑如同儿戏，不管事实依据全按喜好判定，甚至同一个案子，三人同时给出三种完全不同的判决！” 太皇太后瞠目结舌。 康熙咬牙切齿：“这还不算，最离谱的问题是。这个案子是真实发生过的，而当时的判决却又是截然不同。” 这简直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这份答卷直接让康熙气笑了。 他在太皇太后跟前叭叭叭的说了一通，言词激烈，声音恼火，足见康熙的愤怒之情。 “皇帝打算怎么办？” “朕让那几名刑部官员到大牢里面坐一坐，何时能背完大清律例，何时再出来。”康熙沉声道。 这可真够损的。 太皇太后眉眼弯弯，险些没有乐得笑出声——就算背完大清律例，这几名官员的里子面子怕也是被扒得干干净净喽！ 更何况能做出这样的判定，以前在他们手里到底有没有冤假错案？太皇太后觉得只怕还没等这些官员背完大清律例，估计就要被严惩了。 就和太皇太后说的一样。 说没有冤假错案康熙都不信，如今的刑部正在进行一番轰轰烈烈的自查自纠之中，闹得堪称是鸡飞狗跳。 和刑部一样的还有其他几部。 看着最平静的或许是吏部——可他们也是被康熙骂的最凶的。谁让吏部掌管官员考核，调动，这些年却没查出那些个酒囊饭袋？他们要还能算个东西，那吏部官员就是连东西都不如！ 新年也别过了。 一轮一轮的官员被抓去考试，一轮又一轮的官员被康熙怒斥。官员们皆是眼下青黑，眼袋怂拉，双眼空茫茫，步子也摇摇晃晃。 在官员考核中获得甜头的康熙，大刀阔斧的在旗学、官学和府学里也进行改革。要说此前的考试只是口头上的安排，并没有规整的制度以及强硬的措施，那开年以后的考试已经有了相对应的规章制度，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开始落实下去。 比如旗学、官学和府学之中，按不同年纪和学业进度分为甲乙丙三级，每年夏初和冬至前后各有一次考核机会，考核通过可以上升，考核失败，或是在联考中不及格，将维持甚至降等学习。 当然康熙也另辟蹊径，在旗学和官学中增加月考次数，加强学子们对学业的了解。 林林总总，只让官员们暗叹…… 起码咱们不是现在才读书的？他们纷纷上书皇上英明！ 只是前脚对学子，后脚康熙也没放过官员。他严令六部乃至各地每年需对隶属官员进行考核，不能达良以上的当年吏部考核不得为优，直接砍了晋升之途。 -- 第172页 一时间朝廷上也是一片痛呼。 在这一片喧闹声中，胤祐也开始忙忙碌碌的准备搬家。他先将照顾太皇太后锻炼一事委托给额娘，随后开始高高兴兴的准备搬家，畅想未来和四哥五哥一起玩耍的日子。 等到搬家当天，景阳宫里热闹非常，人进人出，嘈杂的声响引来不少侧目。 有过搬家经验的佟皇贵妃也亲自过来帮忙，等到阿哥们下了课以后更是前呼后拥一起过来帮忙。 内务府来帮忙收拾的宫人都是惊了一跳，手上的动作也越发利落，问起七阿哥的要求都是小心了不少。 胤祐满意的在自己和兄弟们的院子里窜进窜出，非得找点区别出来。除去太子居住的毓庆宫，每位阿哥的院子都相差不大，家具陈设也都差不多，唯一有区别的就是里面的物件了。 这点上胤祐还真不算多。 虽然成嫔成了嫔位，但是她家境不行，宠爱又少，手上也越发紧巴。胤祐带到阿哥所的东西，大多都是皇帝或是两位太后赏赐的，贵重归贵重，却也只能摆在博古架上看看了。 反正落在太子眼里是不够看的。 胤礽转了一圈，除去特意准备的礼物以外还招来宫人嘀嘀咕咕一通说，回头送来不少好物件给添上。 太子送了礼物其余阿哥自然也没有落后，光是琳琅满目的礼物就足足堆了三箱子，用胤祐的话来说他也算是大赚了一票？ 搬家是搬家。 最让胤祐期待的当然还有上学这件事。 入学日一天一天接近。 等到前一晚，胤祐是翻来覆去也没有睡着，直到快天亮的时候，他才迷迷糊糊的眯了一会儿又很快醒了过来。 他腾地爬起床，草草洗漱完成以后，连早膳都等不及用，胤祐急急忙忙跑到四哥院子门口：“四哥！快起床！咱们要去上书房啦！” 嗓门之大惊起一片鸟雀。 别说是胤禛喷出一口茶水，就连还盖着被子赖床的胤祺都跳了起来，还以为自己是迟到了呢。 胤禛：………… 他还能怎么办，只有吩咐宫人们将胤祐喊了进来，用完早膳擦擦手，再牵着他喊上胤祺一起往上书房走。 胤祐一蹦一蹦。 他左手牵着胤禛，右手牵着胤祺，快乐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迎上前的熊赐履嘴角微微上扬，又很快往下拉。他一脸严肃的给三位小阿哥请安，又亲自带着胤祐走进书房……然后让胤祐单独坐到一边。 胤祐：……？ 他看看离自己很远的四哥五哥，再用无辜且迷茫的眼睛看向熊赐履：“熊师傅，为什么本阿哥只能单独坐在这里？本阿哥也想和四哥五哥坐在一起！” 熊赐履笑得温柔：“因为七阿哥您的课业和其余阿哥不同，所以现在要单独坐开才是，等七阿哥能追上四阿哥和五阿哥的课业，就等过去一同学习了。” 胤祐：……？ 他歪了歪脑袋：“可是去年——五哥还是和四哥他们一起上课的呀？”他应该没有记错吧？ “去年的确是那样的。” 熊赐履遗憾的摇头：“只是今年开年，皇上已经下了新的旨意，七阿哥想要和四阿哥五阿哥一起读书的话得先通过考试才行。” 考试这两个字有点熟悉。 胤祐缓缓陷入沉思，片刻以后他双眼睁得溜圆，冷汗从额头淌下。 熊师傅脸上刚才看着还温和慈祥的笑容，如今看着却和恶犬野狼大黑熊似的。 熊赐履笑得和善。 他对于七阿哥的第一印象还挺好的。不得不说考试制度的出现，可是大大降低了无识之徒的官宦前途，也让官员乃至天下学子的精神气为之一震。 七阿哥是个好孩子呐！ 既然七阿哥喜欢，他也定然要支持到底。想到这里的熊赐履眼神越发慈爱，他抽出一摞试卷放在胤祐面前：“七阿哥，今天是您第一日入学，因此不上课咱们来做一个小小的测试。” 小小的……测试？ 胤祐端着厚厚一摞试卷，伸手清点着：一张、两张、三张、四张……十张！？ 这叫小小的测试吗？ 胤祐瞳孔地震，双手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他抬眸看向离自己老远的四哥五哥，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当时提出考试时五哥愤怒的谴责声。 你定然会后悔的—— 胤祐忽然觉得五哥说的没错——自己现在已经后悔了QAQ 熊赐履：“七阿哥？七阿哥！” 胤祐泪目不已，他的手颤巍巍的拿起狼毫，麻木的开始撰写卷子。 我错了，真的。 第83章 胤祐埋头苦写试卷。 隔壁兄弟几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们也忙着在写……试卷？开学的第一天，尚书房的师傅们也联合开始测评阿哥和伴读们的学业进度。 胤禔表情平静, 一边思考一边书写。 唯独微微颤抖的双手，和逐渐锁紧的眉心让人可以看出他的焦虑和不安。 胤祉面色激动，挥舞狼毫努力书写。 他一目十行，从灼灼发亮的双眸便看得出胤祉的自信满满。 胤禛泰然自若，不疾不徐缓缓书写。 眼前卷子上的知识他全数都知道答案，唯一的麻烦许是控制好自己的进度，低调做人。 -- 第173页 胤祺面露绝望, 抓耳搔腮东张西望。 眼前卷子上的知识他或是完全陌生，又或者堪堪算得上有些眼熟, 想要写出答案那叫一个难上加难。 阿哥们便神色各异，更不用说伴读们的表情了。这些伴读大多出身于八旗世家, 少数也有出身汉臣人家的孩子，他们学业通常不差还各有千秋, 唯独考试也是大家伙经历的头一回。 要说拿到试卷的时候他们还在琢磨如何考，考试成绩得拿第几名，那现在他们的心思便是——救命！这些题目为什么看着第一眼熟悉，第二眼又不太熟悉, 第三眼又又又有点熟悉？ 从课本上的内容到天文地理相关的课外知识, 再到各种稀奇古怪的计算题, 甚至在最后还附加了两道英文题。 伴读们的脑袋直接砸在桌上。 宫中曾掀起外语热，伴读们多多少少也学过一段时间, 只是这风潮来的快去的也快，没等大半年时间, 除非是真的对外语很有兴趣的人, 剩下的人早就将其抛之脑后。 对于伴读们来说也是如此。 忽然在试卷里看到了英文字母, 他们都是两眼发直，甚至大部分人都掰着手指头开始细细回想。 二十三个……不？ 是二十六个……吧？ 等等？或是二十八个吧？ 伴读们努力回想。 越是回想他们的脑海越像是一团浆糊一团毛线，想啥想不出，最终一个个面无人色，坐在位置上呆呆盯着试卷。 殿内一片寂静。 除去书写的刷刷声外就只有呼吸声，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分外纠结。 胤祐埋头苦苦撰写。 一张、两张、三张、四张……等写到第十张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手已经不是自己的手了。等到在试卷上写下最后一行字以后，胤祐更是热泪盈眶。 十张卷子啊十张卷子啊！ 他终于完成试卷了！胤祐险些感动到落泪。他揉了揉泛酸的鼻尖，高兴一会以后又再次翻看起试卷，改个错别字，重新做下算术题确定答案…… 胤祐认真仔细的检查一遍。 他昂首挺胸，双手将试卷送上前：“熊师傅！本阿哥要交卷！” 这一声瞬间把殿内所有人的视线给吸引过来，熊赐履惊讶抬眸，好心提醒：“七阿哥检查过了吗？” “已经检查过了。” “都做出来了吗？”熊赐履有些吃惊。他们针对七阿哥设定的试卷是与开蒙师傅刘果一起研究的，按道理七阿哥不应该全部都能做出来……的吧？ 思绪刚刚落下。 熊赐履耳边便响起七阿哥干脆利落的回答：“当然没有！” 竖耳偷听的阿哥和伴读们：…… 熊赐履沉默一瞬，选择委婉的劝说：“七阿哥，要不要再对着试卷思考下？万一还能想出来呢？” 胤祐摇摇头：“我已经检查过了。” 在熊赐履略显惊讶的目光中，他回答道：“能检查出来的错误我都修改了，不会的地方我也思考了确定我的确忘记了，与其坐着浪费时间倒不如交了试卷对照看看问题。” “七阿哥把问题都记下来了？” “嗯啊。”胤祐点点头，抽出一张纸给熊赐履看。 只见纸上清清楚楚列举着几道题目，熊赐履一眼看去便发现这些正是和刘果商讨时，他表示还没有讲解过的内容。 其他的……七阿哥都会？ 熊赐履有些吃惊，很快他接过试卷：“既然七阿哥已经完成试卷，今天就可以走了哦。” “不用上课吗？” “不用。” “那本阿哥没做出来的题目呢？” “七阿哥可以回头翻书看一看，过两日微臣也会为七阿哥讲解的。”熊赐履和蔼的解释。 胤祐兴奋的欢呼一声。 他抱着错题纸一跃而起，以最快速度急急走出尚书房。胤祐毫不犹豫将兄弟们抛在脑后，哪里还记得来时自己亲亲蜜蜜的牵着四哥和四哥上书房的事，宛如一阵风瞬间消失。 胤禛和胤祺：…… 没良心，真真就是个小没良心的。 没良心的胤祐蹦蹦跳跳的往外走。 只是路过门口的时候，偏殿内的景象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平日里无人的偏殿里也坐满了孩童，还尽是些胤祐不认识的人，他们大多数面色紧张，甚至有几人噙着泪珠……在写试卷？ 写试卷也不至于哭吧？ 不对！这些人是什么人？胤祐满心好奇的凑了过去，他探头往里扫了一眼，监考的人胤祐很熟悉，正是胤祐的开蒙师傅刘果……？ 胤祐睁大了眼：“刘师傅！？” 刘果闻声看来，发现七阿哥的他嘴角上扬，严肃的面庞瞬间绽开了花：“微臣给七阿哥请安。” 下面忙着考试，愁眉苦脸的孩童们动作齐齐一停。大部分人偷偷抬眸，好奇打量着胤祐，甚至还有人站起身来想要请安，却被刘果一个眼刀给压了下去。 “这些人是……？” “七阿哥，这些都是在旗学和官学里选□□的，皇上有意择优作为七阿哥的伴读。”刘果和声道。 虽然这件事是皇上提出，同时满朝文武并无反对，但是刘果作为七阿哥的开蒙师傅，关系到底要亲近一些，对此他心中还是隐隐有些担忧的。 皇子伴读自先皇时期起，便是以王公大臣家的子弟为主，成为皇家收拢满汉朝臣，也是满汉朝臣心中的嘉赏。 -- 第174页 而七阿哥身边伴读竟是不拘出身，在旗学乃至官学之中择优录取，则是本朝以来开天辟地的头一回。 朝堂上早有传闻，许是为了推广考试之故。可这样的区别待遇，会不会让七阿哥不太舒服呢？刘果略有点担忧。 幸运的是七阿哥显然没有在意，胤祐饶有兴致的东张西望，瞧着对每一个人都颇有兴趣的模样。 在场的孩童们也红了脸。 他们兴奋的同时也越发谨慎小心，背脊挺得笔直，认认真真书写着。有些人还希望能给七阿哥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故意微微抬起头，只恨不得能让七阿哥一眼就看到自己。 胤祐环视一圈。 那几个脸抬得老高的孩童的确引起了他的注意，看了两眼胤祐便乐得噗嗤笑出声：“你们这样看还能写字的吗？墨汁都写到衣服上了。” 他们低头一看，登时间发出阵阵惊呼。现在的纸张只要沾有墨汁停留一会，很快就会淹到下一张。 而这些孩童为了摆出架势，自然顾不得手上的狼毫。他们的确给七阿哥留下了不小的印象，同时也彻底将自己的卷子毁了个一干二净，至于想重新抄写一遍？只可惜考核时间想来是不够的。 胤祐没搭理如丧考妣的几人，而是将目光扫向别处。有试图给自己加深印象的，也有沉浸于试卷不可自拔的，他们没有受自己出现的影响，如今正忙忙碌碌的写着答卷。 他好奇地想要凑上前看看。 不过没来得及走过去，胤祐就被刘果推出门外：“考场乃是严肃之地，七阿哥怎么能在这里逛来逛去？还是早些回去吧。” 胤祐：………… 他脸颊鼓起，压低声音：“可是刘师傅特意请安的时候嗓门可大了。” 分明是想将一些比起学习，更想‘上进’的人挑出来。 胤祐眼里满满都是谴责。 刘师傅您这是利用完了就丢吧？ 刘果哭笑不得。 他压低声音回答：“皇上早有吩咐，稍后会亲自前来查看。”就算没有这一茬，这些人也注定会被皇上选出来。 胤祐恍然大悟。 合着是汗阿玛出的主意——啧啧啧啧啧！ 既然如此，胤祐也不再停留。 毕竟他也不想被汗阿玛逮个正着，指不定又被抓去一通念叨……还有可能再做十张卷子。 想想卷子，胤祐登时一激灵。 他和刘师傅告了别，兴冲冲的往慈宁宫奔去。 一进慈宁宫，苏麻喇便笑着迎上前：“七阿哥来了？主子从早上起就一直念叨着小主子呢！” “真的吗？” “当然啦！” 这一个多月以来七阿哥天天来报道，慈宁宫里也满是欢声笑语，今天七阿哥去尚书房以后，宫里也瞬间变得安静许多。 虽然有成嫔陪着散步锻炼，但是她到底要拘束许多，即便太皇太后没说，苏麻喇也看出了她的寂寞。她牵起七阿哥的手：“小主子，咱们赶紧进去吧！” “好！”胤祐高兴的点头。 果然踏入花厅以后，胤祐抬眸就看到了满是惊喜的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吃惊的看着他。 两人相识片刻，同时发出惊呼：“乌库玛嬷/胤祐！” 祖孙两人紧紧相拥。 知道的才知道两者天天见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隔着几年未见了呢！ 皇太后和成嫔没眼看。 她们坐在殿内，莫名觉得身边秋风萧瑟，分外凄凉，和春暖花开，热情洋溢的两人呈现出鲜明的对比。 “哀家不引人注意呐……” “皇太后，还有嫔妾陪您！” 皇太后和成嫔相视一眼，眼眶含泪。 一唱一和的架势瞬间也让胤祐投来注视，他哭笑不得又只好凑上前，抱抱皇太后又亲亲成嫔，逗得苏麻喇都偷偷掩唇笑了出来。 闹腾了一会几人才重新落座。 太皇太后这下才想起正事：“胤祐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你三哥四哥五哥几个人呢？” 平日下课阿哥们都是一起来请安的，眼看胤祐第一回 上课居然自己回来的，太皇太后满脸担忧：“胤祐是……吵架了？” “不是啦……今天是考试。” 胤祐细细描述一通，然后骄傲的抬头挺胸：“胤祐把所有会做的都做完了。” “那还有没做的？”成嫔发言犀利。 “那些刘师傅也没有讲过啦……”胤祐脸颊气鼓鼓的，握紧小拳头：“要是讲过的话，我肯定可以得满分的！” “就是就是。” 太皇太后重重点头，宛如普普通通的老太太那般乐呵呵的：“成嫔可不准这么说胤祐，乌库玛嬷知道咱们胤祐可聪明啦！” 第84章 胤祐：“乌库玛嬷！” 他飞扑在太皇太后的怀里, 撒娇的蹭蹭脸颊：“果然乌库玛嬷最了解胤祐了！” 太皇太后乐呵呵的。 祖孙两人又又又抱成一团，黏黏糊糊的凑在一起。 成嫔好生无奈，晋升为嫔以后她也有了一些想法, 有自己琢磨的, 也有佟皇贵妃提点的。为了胤祐的未来，是应该要严厉一些……吧？成嫔苦恼的看着在太皇太后怀里扑腾撒娇的胤祐, 觉得自己好难。 尤其是——瞧瞧！瞧瞧！ 这小坏蛋窝在太皇太后的怀里, 还偷偷朝着自己吐舌头。 -- 第175页 成嫔气急。 要是在景阳宫里, 她非得拎起胤祐好好教训一顿不可。偏偏在慈宁宫里, 成嫔只能用眼刀子剐着胤祐, 眼眸里藏着话：回去以后你等着瞧！ 胤祐一激灵。 他赶紧将小脑袋瓜扎入乌库玛嬷的怀里，纯装作没有看到成嫔的威胁。 康熙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 他将胤祐从太皇太后的怀里拎出来：“都已经长大了，是去尚书房上课的人了, 怎么还腻在太皇太后怀里撒娇？” 成嫔重重点头。 胤祐挣扎着，嘴里还嚷嚷：“胤祐还没有娶福晋，才不是大人！” 康熙：…… 他没好气的拍了拍胤祐的屁股，总算让这个嘴里净会瞎扯淡的小家伙消停下来。胤祐从脸蛋红到了脖子根, 直接扎在康熙怀里：“汗阿玛不能打儿臣屁股。” 康熙非但没有安慰, 反而嘲笑起来：“这个时候知道羞耻了？不是说自己是孩子不是大人的吗？不是大人的话打屁股也无所谓的吧？” 父子两人你来我往, 最后还是技高一筹的康熙斩获胜利。蔫巴巴的胤祐立在一旁，垂头丧气的模样堪称是我见犹怜，比如太皇太后又想上去安慰了。 康熙赶紧拦着皇玛嬷。 过去皇太后娇宠胤祺的时候太皇太后也没少唠叨。而如今，若是太皇太后再劝皇太后, 只怕也就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闹腾片刻也要说正事了。 康熙所说的正是挑伴读之事, 其实去年就挑了一拨, 其中还有佟国维嫡次子德克新之子慧德, 另外还有富察氏的、董鄂氏的, 都算是名门出身，钟灵敏秀之材。 只是因朝堂官员考核闹出这等事，康熙有意大力推广考试制度，给七阿哥挑选伴读之事刚好是打响的第一炮。 就是多少感觉有些委屈了胤祐。 康熙伸手抚摸胤祐：“朕听刘果说你刚才看了他们的考试？有没有特别喜欢的？朕留一个给你。” 胤祐眼神古怪。 康熙脸上露出一丝疑问，紧接着便听到胤祐语重心长的声音：“汗阿玛，作弊是不好的事。” 康熙的笑脸僵住了。 见状成嫔噗的笑出声，她后知后觉的捂住嘴，在皇上犀利目光扫来的瞬间选择低头看膝盖……唔，今年这件宫装绣工真不错，回头要好好赏赐针线房的宫人才是。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乐得花枝乱颤。 两人笑得前仰后合，好半响率先止住笑声的太皇太后擦着眼角叹气：“胤祐说的没错，皇帝，你怎么能想着作弊呢？” 胤祐重重点头。 他一点都不觉得这件事有多好笑，板着小脸认真指责：“刚才儿臣也看到了，大部分人都是努力认真的完成试卷，试卷上的成绩将会是他们努力学习的成果之一，要是汗阿玛因为儿臣的一己之欲将排名在后的人提到前面，那被排除的那个人他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正经了没三息时间，胤祐紧接着咕哝起来：“比如我费劲努力拼出玩具，结果汗阿玛拿去告诉乌库玛嬷是自己做的，那儿臣一定会生气的。” “朕什么时候抢你的玩具了。” “哼！”胤祐睨了康熙一眼，圆圆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怀疑：“汗阿玛会这样提，指不定偷偷摸摸已经做过了。” 康熙：………… 他憋屈的选择转移话题：“那你确定你会对选出来的伴读都满意？” 胤祐：“相处以后才知道嘛！” 紧接着他小小声：“要是相处得不好辞退，或者调开那是后面的事……反正前面作弊就是不对。” 康熙：“朕知道了，绝不作弊，挑到谁就是谁。” 成嫔嘴角上扬，露出浅浅的笑容。 她忽然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用说，胤祐自己就明白得很！未来是很重要，只是一切的前提都得是胤祐自己愿意，并乐于努力去办到才是。 成嫔慈爱的望着胤祐。 而康熙与胤祐的对方也还在继续。 胤祐对伴读出身普通或者出身高贵都无所谓，毕竟用他的话来说：“儿臣都是皇子了，难道哪个伴读还能比儿臣出身高贵的？” 康熙哈哈一笑。 他摁了摁胤祐的脑袋瓜：“胤祐说的没错！也就朝臣们还在担心东担心西的。” 好像刚才担心的人不是皇上一样！ 殿内众人心里吐槽。 反正伴读还没有选出来，胤祐也迅速将此事抛到脑后，他话题一转提起另外一件事：“汗阿玛，儿臣想要四哥想和五哥一起上课！” 康熙皱了皱眉：“你们三个年纪不同，学习的课程进度也不一样。他们上的课程胤祐如今可听不懂，胤祐今年好好学习，争取明年考核一举通过，和你四哥五哥一起读书好不好？” 胤祐失落。 失去六哥以后，在乾清宫开蒙时只剩下胤祐孤零零一个，好不容易到上书房又只能一个人吗？ 胤祐蔫头蔫脑看着尤为可怜，太皇太后看着心疼随口提醒：“上午的课不行，不是还有下午的课业吗？小四的课业或许跟不上，不过小五的课业……” 上午是文课，下午是武课。 阿哥们年幼，武课课程量不大，顶多是蹲蹲马步打打拳，偶尔练习练习射箭罢了。更何况四阿哥胤禛文课出色，武课就是大难题了，勉勉强强和五阿哥胤祺的进度打成平手。 -- 第176页 似乎下午摆在一起也的确无事？ 康熙细细一琢磨，也就不再拒绝。他答应胤祐下午的武课可以和哥哥们一起上：“不过，不准打搅你大哥二哥的课程，知道了没有？” 胤祐欢呼一声。 他现在就开始期待第二天了。 胤祐告别汗阿玛、乌库玛嬷和皇玛嬷，又假装没看到额娘的呼唤，一溜小跑回了阿哥所。等他回来的时候大阿哥胤禔等人的考试也已结束，每个人都蔫巴巴的打不起精神。 精神百倍，活力十足的胤祐别提有多扎眼。最重要的是这小子还快快乐乐的凑过来，嘴里嚷嚷着：“好消息，好消息，好消息！” 胤禔等人打起精神。 还能有什么好消息？胤祐笑嘻嘻的背着手：“汗阿玛允了，弟弟明日下午的武课可是和四哥五哥一起上，还可以观摩观摩大哥和三哥的课程呢！” 这是哪门子的好消息？ 胤禔等人连哦都懒得哦一声，偏偏胤祐还不满足。他在几日面前转来转去，叽叽喳喳个没完，最后还发出致命一击：“大哥、三哥、四哥，五哥，你们干嘛这么无精打采的？” “考试……” “书背完就可以了嘛！”胤祐不觉得困难，他骄傲地挺起胸膛：“虽然背起来挺慢，但是胤祐只要背出了就不会忘记了，厉害吧！” 胤禔四人脑门上蹦出个青筋。 尤其是学业最糟糕的胤祺，望着胤祐的目光特别冷。 胤祐洋洋得意。 他一手叉腰，一手握紧拳头：“汗阿玛还说了，只要我明年能通过考试，以后就能和五哥你一起读书。” 胤禔、胤祉和胤禛瞳孔地震。 他们齐齐看向胤祺，眼眸里是无限同情和怜惜。 此刻的胤祺已是双目呆滞，他的身体微微摇晃，嘴巴大张隐隐有吐魂之势。 胤祺目露惊恐。 要是胤祐和自己一个年级读书的话……要是胤祐的学业进度比自己更快的话……只是想象一样，胤祺便是眼前一黑，直接打了个寒颤！ 胤祐还在叽叽呱呱。 甚至他还开始畅想自己追上四哥，追上三哥，哎嘿和大家一起读书的未来。 这就得了吧！ 胤禔四人在心头怒吼，他们相识一眼，迅速决定要狠狠教训这个得意忘形的臭弟弟。 率先上前的是胤禔。 只用一招他就止住胤祐叽叽呱呱的小嘴。 胤禔双手揪住胤祐两侧脸颊。 肉嘟嘟的脸颊很好捏，也很容易捏，胤禔一边往两边扯，一边含笑问道：“七弟，大哥也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告诉你，你想听好消息呢？还是坏消息呢？” 胤祐试图挣扎。 只是胤禔却没有打算如此轻松的放过他，就是因为这个小混蛋的提议，所以才让他们陷入这般悲惨的境遇，这小子居然还想再接再厉？呵呵。 胤祐挣扎无果。 他委委屈屈的目光扫视着周遭，良久才犹犹豫豫，含糊不清的给出答案：“先，先听好消息？” 胤禔咧开嘴笑了。 明明是笑容，胤祐却直接打了个寒颤。只见胤禔面带微笑，声音更是分外温柔：“好消息是大哥准备要打你。” 胤祐：………… 这是哪门子的好消息啊？等等？好消息都是如此，那坏消息的话…… 他双眼大睁，惊恐环视周遭人。 只见三哥和五哥不知何时已经凑到自己身边……等等！就连四哥也走了过来。他们居高临下的看着胤祐，将手指掰得咔哒作响。 “坏消息是——” 胤禔沉声道：“咱们兄弟决定一起揍你！” 胤祐：………… 他反应非常迅速，几乎是胤禔话音落下的瞬间，胤祐撒腿就跑！ “胤祐！大哥是骗你的。” “要是假的话，五哥你就别咬牙切齿说话呀——！” “啧。”胤祺低语。 “你切了对不对？呜呜呜！”胤祐决定不会相信任何人，两条小短腿挥舞到极致。 “站住——！” “站住的人才是傻瓜好不好？” 嘈杂的闹腾声响在阿哥所此起彼伏，让一众路过的宫人都目露疑惑，等到了下午以后武课谙达们更是大皱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 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和五阿哥的测试成绩，怎么下降了这么多？回头他们要如何向皇上交代？ 一众谙达面色严肃。 他们商量片刻还是决定加大强大，尽快恢复阿哥们的体能，确定方法以后他们也迅速发令：“诸位阿哥今日成绩不佳，接下来的十天还请加倍练习，现在开始跑圈吧！” 胤禔、胤祉、胤禛和胤祺：…… 他们沉默片刻，又缓缓应是，拖着沉重的脚步开始跑圈大业。 远在阿哥所的胤祐抱着枕头委屈，他圆滚滚的眼睛里写满了疑问：“明明我都是为了大家好呀！” 居然一起追自己。 胤祐摸了摸挨了汗阿玛揍，又被大哥几个拍了个遍的屁股蛋，心里委屈极了。 所有人都很忧愁。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之中，或许唯一的获胜者是太子胤礽。 他擦了擦汗。 眼看兄弟们跑了一圈就开始喘气，胤礽面露疑惑，忍不住小声嘀咕：“这是怎么回事？” -- 第177页 第85章 阿哥们硬着头皮去跑圈了。 胤禔还好, 稍微喝了两口水歇息一会的他重新打起精神。想到自己居然在武学课测试上输给胤礽，胤禔便气红了脸，黑着脸决定要给自己加餐。 原本武学谙达只是想让阿哥们热身一下, 然后开始接下来的课程, 可是看着大阿哥带着队自发的加班加点，他们有些困惑的同时还有点欣慰。 对于其他阿哥们来说就不是那回事了，要说三阿哥胤祉还勉强能跟前, 只是额头冒出一层薄汗，那么四阿哥胤禛和五阿哥胤祺，就纯粹是坚持了。 太子胤礽擦了擦汗。 他端起杯盏，喝了口水, 抬眸打量场内的时候眼角余光发现了个小小的身影。胤礽抬了抬手：“七弟, 这里！” 胤祐哒哒哒的跑过来。 他原本今天下午是不用来练武场的, 只是觉得自己很委屈的胤祐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终他还是起身, 选择来看看兄长的武学课。 我才不是委屈呢！ 我只是觉得心里不服气, 要把这件事好好掰开来说个清楚。 噘着嘴的胤祐如是说。 遇见唯一没有追捕自己的太子二哥，他很开心。胤祐欢欢喜喜跑到胤礽的身边，声音甜甜的：“太子二哥！” “胤祐怎么过来了？” “……弟弟在阿哥所没事做。”胤祐迟疑一瞬，还是选择乖乖回答，唯独他的眼珠子往一边飘去，偷偷窥视着练武场上的众人。 胤礽一眼就看出这小子在闹别扭。 难不成是和兄弟们累成这样有关吗？他有些好奇：“胤祐要不要过去看看？” “不要！”胤祐这回的回答可比刚才干脆多了，他的小脑袋摇得和铜锣鼓似的。 遮遮掩掩其中必有问题。 胤礽心中了然, 像是随意的问道：“今天考试考得好不好？” 胤祐骄傲的挺挺胸膛。 不用回答都知道这孩子定然考得很不错——当然答案也和胤礽想得一样, 下一秒胤祐得意洋洋的回答：“当然考得很不错。” 紧接着胤祐又蔫吧了。 他迟疑一瞬, 变得越发委屈。胤祐伸手拉住胤礽的袍角, 眼睛湿漉漉的：“太子二哥, 您有没有觉得考试有点难……？” “不觉得啊？” 胤礽歪了歪头，没觉得考试有什么问题：“要说唯一的问题——” 学霸的自信在此刻显露无疑。 胤礽笑着道：“就是太简单了，要是能提升点难度就好了。” 胤祐双眼大睁。 他望着泰然自若的太子二哥，身后仿佛飘出了一朵两朵的小花花。 这个世上果然还是有明白我的人！ 胤祐欢呼一声，扑上前紧紧抱住胤礽：“就是说嘛！” 终于有人站在自己这边。 胤祐没了先前的沮丧和郁闷，整个人都变得斗志昂扬起来。他将肉乎乎的脸颊鼓起，抱着太子二哥叽叽喳喳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你说对不对，太子二哥？大哥他们都不高兴，说是弟弟我想出考试的错，是不是很过分？” 太子胤礽皱了皱眉。 的确和胤祐说的一样，他完全不懂兄弟们为何会大发雷霆的原因。 当然胤礽忽略了一点。 和兄弟们不同的是他每日都要到汗阿玛跟前读书，讲学，几乎每日都在被反反复复的考察，这一份试卷对于旁人来说或许有一些难度，对于太子胤礽来说只是日常的一部分。 因此他非但没觉得有任何问题，甚至非常适应，自然也没觉得胤祐的提议有任何的问题。胤礽附和着点点头：“没错，考试挺简单的。” “就是说嘛！” “定然是他们不好好学习的关系，胤祐做的没有错，错的是他们。”胤礽冷酷无情的下了定义，成功的将胤祐和自己拉到同一阵线。 胤祐心里平衡了。 他没了先前的沮丧，而是精神烁烁的看向练武场，打定主意准备要舌战兄长们，让他们知道错的到底是谁！ 居然还打我屁股！ 胤祐抬眸往练武场里看，这一看他就被吓了一跳：“太子二哥，这……这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啊？” 在太子和胤祐交流感情的时候，练武场上的胤禔也带着弟弟们拔足狂奔。 跑到第三圈，阿哥们感觉自己的脚都快抬不起来了。 跑到第五圈，落在最后的胤禛和胤祺已是双腿发虚，双眼无神。 等胤祐发现不对劲时，他们已开始跑第七圈。太子胤礽闻声扫了一眼场内，登时脸色一沉，他皱着眉上前叫停，使人扶住落在最后的胤禛和胤祺。 胤禛和胤祺累极了。 两人噗通坐在地上，又被胤祐连拖带拉的拔起来，慢慢走两步来平息气息。 武学谙达们小跑着上前。 没等他们请安，太子便端着严肃的脸，狠狠将他们训斥了一通。 涨红脸的还有大阿哥胤禔。 他埋头狂奔，完全没有注意到弟弟们跟不上自己的速度，瞧着四弟和五弟脸色苍白的架势，他心里也是发虚。胤禔下意识嘀咕：“知道自己跟不上，就停下来歇息还跟着做什么？” 胤礽冷冷扫了他一眼。 胤禔原本就心虚，被胤礽一扫更是窘迫。偏偏他最讨厌的就是在太子胤礽跟前丢脸，只能干瞪着眼，默默看着宫人们将阿哥送到最近的毓庆宫休息。 -- 第178页 胤礽懒得理会胤禔。 他的目光聚焦着兄弟们的身上，眉眼间难掩担忧：“你们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像是已经锻炼过度了？” 胤祐高高举起手：“我知道~” 胤礽脸上露出一丝疑问：“这事怎么又和七弟有关系？” 胤祐摸摸鼻子：“哎嘿。” 他吐吐舌头：“就是因为考试这件事嘛！刚才大哥他们追了胤祐好久好久……” 胤祐掰着手指头计算。 良久他才皱着脸回答：“许是绕着阿哥所总有个五六七八圈吧？” 胤礽：…… 胤祐摇头叹气，还原地蹦跳了好几下：“明明弟弟我一点儿都没有觉得难受，没想到啊没想到——” 四哥五哥，你们好虚哦。 他的眼睛里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大字，胤祐的表情映照在两人眼中，登时让胤禛和胤祺额头蹦起青筋。 胤礽倒是明白了。 他哭笑不得的摁住拉仇恨的胤祐，难得也为兄弟们说句公道话：“这回也不能算他们身体差，毕竟咱们下午刚刚武学课测试过。” 跑了那么多圈还测试。 测试完了又跑那么多圈。 胤禛和胤祺能撑到现在，说实话胤礽都觉得已是毅力强大的缘故。 只是…… 他表情一肃：“这等影响考试的事情，为什么不提前说明？要是伤到身体，你们可想过汗阿玛会怎么想？太皇太后、皇太后、皇贵妃和宜妃会如何想？” 胤禛没想到自己居然还会被太子教训，他一时沉默，胤祺倒是呐呐的开口：“为了和七弟追追打打，忘了考试……汗阿玛知道肯定会生气的。” “所以你们隐瞒？” “……嗯。”胤祺弱弱的点头。 “朕的确会不高兴。”康熙黑着脸踏入室内，后面还跟着一群御医们。他不会说自己听到报信时差点被吓得跳起来的反应，基于此康熙看着几个完全不知道照顾自己身体，反而在担心自己会不会发火的笨蛋……生气也是正常的吧？ 康熙凉飕飕的目光席卷室内。 使人报信的胤礽露出和善的笑容，带着胤祐偷偷的溜了出去，并且蹑手蹑脚的将大门合拢。 咆哮声被掩盖在室内。 胤礽低着头看胤祐：“七弟，咱们一起去吃小点心吧？今天有很稀奇的点心。” 胤祐瞅瞅后面。 他快乐的点点头：“好呀！” 这的确是非常稀奇的点心。 胤祐是头一回见到，他盯着放置在托盘上的……有开口的包子？不对更像是饼吧？夹肉饼？ 胤祐陷入沉思。 胤礽笑着：“二哥保证，是很好吃的点心。” “那怎么吃……？”胤祐看了看四周，桌子上没有筷子，只有一柄勺子，一柄小刀和一柄……叉子？ “直接拿住一口咬下去就是了。” “好吧。”胤祐在二哥鼓励的目光中决定尝试一下，他拿起一块，然后啊呜一口咬下去。 夹杂着坚果的饼皮酥脆，里面则是柔软无比，味道寡淡，等到了最里面则是腌制过的牛肉片，味道香软…… 胤祐细细咀嚼着。 他眉尖皱巴巴的：“这个饼的味道好奇怪……太奇怪了，牛肉有点咸味，而面饼则有点酸酸的味道。” 胤礽：“这不是饼，是夹心面包。” 胤祐眨巴着眼，犹豫着反问：“……面包？” 胤礽点点头：“就是那些个传教士和商人们的，他们有吃下午茶的习惯，上面有牛角面包，还会制作长棍面包，以及我们现在吃的这种。” 胤祐哇了一声。 他肃然起敬的捧着面包，忽然觉得这看着小小的东西似乎大有来头。 胤祐的反应逗乐了胤礽。 他笑眯眯的指着桌上的器物：“这是刀叉——听传教士说要用刀叉切开取食的。” 胤礽拉长调子。 胤祐愣了愣神，紧接着就气得跳脚了。他圆圆的脸颊上泛着红晕，气急败坏的瞪着胤礽：“太子二哥！！！” 怪不得太子二哥一直没有用面包，还忽悠自己拿起来吃。胤祐气得脸颊红扑扑的，跳着脚要把剩下的面包也塞进胤礽的嘴里。 “不过太子二哥怎么会在吃这个？” 胤祐用力咀嚼着面包，一边疑惑的看着胤礽，全然没有发现自己把问题说出了口。 胤礽又笑了。 他伸手揉了揉胤祐，盯着他和仓鼠一般将脸颊塞得鼓鼓囊囊的模样就想笑。胤礽想了想还是认真告诉胤祐：“七弟，你知道汗阿玛打算派遣人出海的事情吗？” 胤祐睁大了眼睛。 他呆呆的摇摇头，胤礽对此很淡定。毕竟这只是汗阿玛刚刚提出的一个想法，要落实下去或许还有些许时间，只是看着从广东、福建以及云南等地搜罗到的信息，胤礽自觉自己的心脏也是轻轻跳动。 胤祐过了一会回过神。 他哇的一声：“怪不得，怪不得试卷上也会有外语题。” 胤礽笑着点头。 制作眼镜时那些别有用心的异国商人给康熙等人带来深刻印象，如今海关，进出口贸易以及出海人员都必须熟练应用一门以上的外语才可以，甚至在康熙获得更多海外消息以后，更是起了出海的念头。 这些事掀起不少风浪。 -- 第179页 意外的是在京城里倒是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对于在马背上打天下的满人来说，能□□已是非常了不得的大事，至于再往外去？那茫茫大海，那些个小岛有什么好探索的？ 大多数人觉得这只是皇上的一时兴起，却不知道皇上早已别有想法，并且已经开始施行。 最重要的是胤礽还告诉胤祐一件事：“如果没有错的话，想必胤祐的舅舅戴佳英善会成为第一批远航去欧罗巴的人员之一。” 这下子胤祐嘴巴真的大张成O型了。 他双手交叉在后脑勺，闷闷的往后一靠：“呜哇……弟弟我也想出去看看。” 胤礽：“孤都没轮到呢。” 最重要的是自己真有能出去的一天吗？胤礽目露遗憾，他勉强拉回心神朝着胤祐介绍起屋子里的欧罗巴器物。 这些都是从各地搜罗，或是被摆放在库房里许久的东西。或是精致或是独特，或是让人看得目瞪口呆的雕塑装饰品，以及被称为蒸馏器或是温度计的古怪道具。 不看还好，越看越让人向往了。 不知道欧罗巴大陆和大清有什么区别呢？胤祐托着脸颊，津津有味的听着太子二哥介绍。 第86章 隔壁屋子里康熙狠狠批评了一通胤禔、胤祉、胤禛和胤祺四人, 对他们不顾身体的行为表示严重的不满。 到最后康熙更是下旨令四人书写悔过书，上交给自己不说更要念诵给贵妃、惠妃、宜妃和荣妃听。 前面写悔过书四人还无甚反应，等听到还要念给各自额娘以后, 胤禔、胤祉、胤禛和胤祺这下子是彻底傻眼了。 “汗阿玛！儿臣知道错了！”第一个求饶的就是胤禔。这件事要是传到额娘耳根里，只怕自己接下一两个月耳边都没点安宁。 其次求饶的是胤禛。 他根本不怕考试, 只是觉得挺好玩然后凑在里头。想到要念给额娘听自己所写的悔过书, 胤禛恨不得当场挖个坑跳进去，这辈子别再出来了。 胤祉和胤祺也没好到哪里去。 面皮薄的胤祉眼前一黑，只觉得已经看到嘲讽力满点的二姐姐冲自己毒舌的场景。至于胤祺, 他泪眼汪汪, 这等丢脸的事情被记录下来，自己日后还如何在弟弟面前抬起头来？ 四人同时悲泣：“汗阿玛, 儿臣知错, 求汗阿玛收回成令。” 残忍、冷酷且无情的康熙表示拒绝。 他决定要看四个儿子一个教训看看, 非但没有收回成令不说，而且还加了一条：“每人五百字, 再说朕就让你们先去慈宁宫念一遍。” 胤禔、胤祉、胤禛和胤祺：…… 四人眼前一黑, 求饶的话语在舌尖转了一圈又一圈, 却没有人敢再说出口了。 康熙心满意足。 发出一通戾气的他转身而去, 走进胤礽和胤祐所在的书房, 想要看看两个小的正在做什么事。 胤礽和胤祐立在数副画像前。 这是异国使臣进贡的画像，和清新典雅, 空灵清旷的水墨画不同, 异国画像用色大胆, 粗犷豪放, 具有强烈的光影效果让人深受震撼。 胤礽细细讲解着画像的来历, 眼眸里烁烁发光。画像上人物的穿着, 举止，以及身后的建筑装饰都完全不同，就连乐器也截然不同。 一个讲得认真，一个听得仔细。 康熙轻手轻脚的走到他们身后，紧接着咳咳两声。 沉迷讲故事的，沉迷听故事的两人同时一激灵。他们睁圆了眼睛，吓得险些跳起来，同时怒目看向康熙：“汗阿玛——！” “汗阿玛，儿臣都被您吓到了！” “就是说啊！”胤祐气呼呼的嘟嚷着。 随后两人又乖巧的行了礼。 康熙抬眸扫视着诸多画像，面容中闪过一丝恍然：“是关于出海的事情？” 胤礽有点害羞。 胤祐却是兴奋的嗯嗯嗯，他用力点头，一双闪闪发亮看着康熙：“儿臣也想去看看！” 这一句话也是胤礽的心声。 只是身为太子，他清楚的明白汗阿玛根本不会允许自己做出这般的选择，只能怔怔的望着提出问题的胤祐。 康熙没注意到太子的神情变化。 他哭笑不得的摁住活像是跳蚤一般，压根没有消停两字的胤祐，没好气的敲了敲胤祐的小脑瓜：“净想得美。” “哎……” “虽然不能出海，但是朕可以让你看看大船。”康熙指向摆在博古架上的船模，笑着说道：“还记得朕以前赏赐给你的那种吗？就类似这个样子的。” 胤祐当然记得。 那还是在建造出四轮马车以后，汗阿玛特别赏给自己的。他花了许久才拼成功，到如今还摆在阿哥所的架子上呢！胤祐的心跳逐渐加快，他吞了吞唾沫：“可以看到真的大船？” 小脸通红，声音颤抖。 胤祐兴奋的模样被康熙全数纳入眼中，他哈哈一笑：“当然可以，朕下个月就要出发前往福建水师，胤祐想不想一起去？” “当然想！！！” “汗阿玛，那儿臣呢？”这下着急的成胤礽了，他指着自己唯恐被汗阿玛留下。 康熙：“朕哪里会落下你？” 没等胤礽兴奋，他转身又吩咐胤祐：“当然，如果胤祐下个月的月考成绩不佳，那就得留在宫里补习。” 胤祐小脸严肃。 -- 第180页 他紧握拳头，大声回答：“放心吧，汗阿玛！” 不说胤禔四人念诵悔过书差点没被各自额娘笑死，等听说能出宫南巡的消息四人也是精神一震，同时燃烧起熊熊斗志。 考试算什么？ 能比得上出宫，能比得上南巡吗？一时间尚书房里皆是分外努力刻苦的身影。 尚书房里学业忙，前朝也忙碌非常。 身为时间管理大师的康熙，前往福建哪里只能单独走福建一趟？那当然得连着黄河沿岸巡访一片，再沿河而下前往江宁杭州等地，最后再抵达福建安排水师出行之事。还未出行，御案上已经堆满了之后要做的各项工作。 更忙碌的还有后宫。 南巡！这可是南巡！南巡途中竞争力会大幅下降，意味着怀孕的几率会大幅提升，和皇上的感情更会提高…… 宫妃们群情激动。 她们难掩面上喜悦，各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只求能得到皇上的注意，又或是赶往慈宁宫和承乾宫，立求在太皇太后、皇太后和佟皇贵妃跟前刷刷存在感。 只可惜存在感不是刷刷就有的。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第一个被敲定的人选竟是成嫔。一时间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比起宫中威势甚重的佟皇贵妃、出身高的钮钴禄贵妃、还有地位稳固的惠宜荣三妃，成嫔算得上是后起之秀。 身为头一个被列入名单的宫妃，成嫔在宫里掀起不小的风浪。直到烦不胜烦的佟皇贵妃传出话来——出海的人员之中，成嫔之兄戴佳英善名列位首。 一时间别说羡慕了。 上一秒还宛若冬风般凌厉的目光，下一秒瞬间化作春风般温熙。等晨昏定省结束以后，不少和成嫔有过交情的宫妃都纷纷送来礼物安抚成嫔。 出海呢！这可是出海呢！ 只要稍稍打听，就能知道渔民出海的风险有多大，一年出海行商的货船，一百艘船能回到七八十都值得庆幸，更不用说据传教士所言他们从欧罗巴到京城足足花了四五年时间。 那求问：来回需要多久。 停停走走，怕不是得有十年左右？不说十年之内成嫔兄长能不能保住一条命，就说十年之后京城到底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等于成嫔为数不多的助力又被砍掉一大部分，思来想去的宫妃们越发同情怜惜，哪里有把成嫔视为敌人的劲道？倒是轮番儿赶到景阳宫来安慰成嫔。 成嫔起初是有些伤心的。 只是事到如今却是变成了哭笑不得，担忧的心思早已一扫而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宫妃们……姐妹情深？ 反正就离谱。 要出门成嫔也要做好各种准备，首先就是太皇太后的锻炼习惯。她深深思考许久，和苏麻喇商量以后决定将此事托付给咸福宫妃、大公主和二公主， 紧接着成嫔开始整理宫室。 她收拾出不少料子银钱，打算赏赐给嫂子完颜氏，还吩咐胤祐将伴读——也就是自己的小侄子巴海带回景阳宫说说话。 不过这一点却被胤祐拒绝啦。 他摇摇头：“巴海本就是最后一名入选伴读的，分数和后一名也就差了2分，正是努力学习的时候，断不能因为他是儿臣的表弟就对他网开一面。” 皇子的伴读足有十人，不是每日入读而是每日五人轮值。排名最末的巴海和另一名鄂卓德尔敏，要是换做在别的皇子伴读中，他们就只是做些打杂跑腿之事。 前头安排的官员还有意将戴佳巴海的位置提一提，想借此来讨好胤祐。胤祐一口回绝不说，对巴海的要求反倒越发严格了。 成嫔：………… 她听着儿子叽里呱啦的一通念叨，心里明白儿子严厉是对侄儿好也忍不住叹气：“你舅舅要出海，巴海多少有点不舍吧？还是好好体谅……” 胤祐点点头。 他重重拍拍胸膛：“儿臣保准让巴海没空想舅舅！” 成嫔欣慰的点点头。 远在尚书房里努力补课的巴海重重打了个喷嚏，他将衣服裹紧了些，冲着同命相怜的德尔敏道：“不知为何，我心里总有点发虚。” “……？”德尔敏疑惑。 “感觉好像七阿哥要对咱们做什么……”巴海哆嗦了下。 “……还能做什么？最多多布置点功课吧，也是好事。”德尔敏很乐观。他出身不高，就没想过能有皇子伴读这般的好事，多读书也是开心事！ 巴海却是脸都皱在一起，总觉得不会像德尔敏说的那么简单。也的确如此，等一摞又一摞的作业落在面前，两者的脸也发青了。 巴海的确没工夫想阿玛了。 他在宫里做作业，回家还是做作业，早上做作业下午做作业，晚上还是做作业。 最可悲的是他的额娘，玛法和玛嬷非但没有任何同情甚至还感动不已。 为皇子们授课的师傅皆是千里挑一的文人，哪里是他们在外能寻得到的？七阿哥的严厉，对巴海的未来有着无限的帮助。 别说阻止了，戴佳氏甚至全家出动将可能打搅巴海读书的诸人诸事都解决了。 巴海：…………救命啊！ 他叫救命也没用了，唯一能联系上的其他伴读也没好到哪里去。毕竟最糟糕的事发生了，七阿哥表示会和他们一起努力——自己再多背点。 -- 第181页 不是！别啊！ 伴读们一个个捧脸惊恐尖叫，伴读伴读，跟不上皇子学业的那还能叫伴读吗？为了不掉队，他们不得不努力奋斗。 至于五阿哥胤祺本就心有担忧，见胤祐奋发也硬着头皮开始加力。 万一被弟弟追上，自己的脸…… 胤祺开始努力，同理他的伴读也开始努力。再然后胤禛、胤祉乃至到胤禔，尚书房再次引发了读书热潮！ 不管怎么说，起码一个月后翻看成绩的康熙表示很满意，因此他大手一挥，带上儿子们一起出门了。 第87章 这一趟是南巡。 因着要一路行驶到福建福州, 因此出巡队伍比往年要来得浩浩荡荡。胤祐坐在车内，听着外头百姓夹道欢呼声，兴奋的恨不得掀开帘子看看。 亏得胤禛及时阻止胤祐。 这世道可不是胤祐想的那般太平——上辈子直到他登基多年, 各地叛乱山匪也颇为猖獗，更不用说天地会白莲教等蛊惑民心的□□之徒, 即便一禁再禁，也如同野草般锄之不尽。 若是胤祐不小心露出真容, 万一在外面被人盯上……胤禛可不想看见那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将警惕心提到最高点。 当然偷偷在纱帘后瞄瞄还是可以的。 胤祐躲在纱帘后偷偷张望着,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老百姓们都被面色严肃的官兵层层挡在外头, 就这个距离连脸都看不清, 唯有看到他们远远跪着, 一声接一声喊着皇上万岁。 胤祐很快失去兴趣，又对屁股下厚实的坐垫起了好奇心。 经过反复改良的四轮马车乘坐舒适感远超第一代, 不止如此在两侧的木质悬窗被用琉璃窗所替代, 挡风温暖且稳定性更好，一经量产以后已成宗室朝臣最青睐之物。 上行下效。 达官贵人的青睐也迅速让底层官员、皇商富户也学习起来。定制各式各样的四轮马车一时间成为京城直隶等地最时新的活计, 至于淘汰下来的二轮马车也不浪费, 或是经过改制再次上市，或是廉价卖给平民百姓。 宗室朝臣们用的便那样奢华, 更何况皇室所用？比如胤祐现在乘坐的一辆非但宽敞舒适，而且可以抽出可以固定住的长桌，现场抄写大字也无碍。 研究了软绵绵的坐垫一会，胤祐从抽屉来翻出一本史记看了起来。书籍非常厚实，放眼望去那都是字字字字字…… 胤祺扫了一眼就痛苦的捂住双眼, 第一时间从柜子里抽出一盒围棋：“七弟, 别看书了, 咱们来玩回五子棋吧？赢的人可以在输的人脸上画画，怎么样？” 好不容易能出宫，胤祺才不想再次被各种书籍课本给淹没呢。 至于皇子的车厢各个很大，再加一个师傅也不再话下……这些细思极恐的事情，胤祺也暂时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 胤祐也不反抗。 他合拢书籍，操起棋子就和胤祺大战三百回合——然后输了个彻头彻尾。 胤祐：…… 胤祺持起狼毫刷刷刷刷，毫不留情在胤祐的脸上画下一个大大的乌龟，他叉腰猖狂大笑：“原来七弟你还有今天！来来来，今天你输定了！” 胤祐：………… 他背后冒出熊熊烈焰，撩起袖子就再战一回。 然后又输了个彻底。 他圆滚滚的脸颊上写满了不服——不服也没用，胤祺兴奋的又给胤祐写上笨蛋两个字。 胤禛双手抱胸在旁看着。 他看着气得直跳脚的胤祐，嘴角微微上扬：“都玩了两局黑白棋，改成投骰子如何？” 投骰子就全靠运气了。 至于运气嘛，胤祐自然是不怕任何人的。而赢得很高兴的胤祺也不在意，他大大方方的选择同意：“投骰子就投骰子吧！” “来——！这回我定然会赢的！” “嘿嘿，做梦吧七弟，这回赢的也一定是我！”胤祺也不怕胤祐——再说了要说黑白棋还有点实力，投骰子那不就是全靠运气了吗？ 胤祺下巴微抬。 他不觉得自己的运气会比七弟差，因此胤祺没有任何犹豫，他大声回答：“第一局先比大！” 胤祺的运气不差。 五颗骰子愣是投出个二十八，他摸了摸鼻尖，目光在胤祐快变成黑色的脸上扫来扫去的，琢磨应该接着怎么弄。 胤祐如临大敌。 他小脸板的认真，屏息投出骰子。下一秒胤祐欢呼一声：“是我赢了！” “怎么可能？”胤祺睁大了双眼，只见面前居然是五个六。 而这样的遭遇还在继续。 五个六，五个六，还是五个六！胤祺连输三局，黑色墨汁将眉毛连在一起，还给他的鬓角到下巴处画满了胡须，当然嘴唇上面的也不能漏了。 他黑了脸。 胤祺决定苦一个不如苦多个，将目光转向在一旁看戏的四哥：“四哥，您也一起来吧？人多更好玩。” 胤祐也点点头。 毕竟五哥的脸蛋都快画满了，似乎看着还是四哥白净的脸蛋更好一些。 胤禛笑着颔首。 他泰然自若：“可以，不过这回咱们再换个换如何？” “……？” “咱们比小。”胤禛微微一笑。 胤祐：…… 胤祺：…… 沉默片刻以后胤祺噗的笑出声：“四哥不会觉得七弟还能投出五个六吧……不，还真不一定。” -- 第182页 胤祺兴奋了。 要是这样的话……不止是胤祐，或许自己还能在四哥脸上画一个乌龟？胤祺嘿嘿偷笑两声，跃跃欲试：“我同意。” 胤祐不怕不怕。 他双手抱胸，也选择点头。 胤禛笑了。 胤祺先来，他将骰子放在杯子里用力摇晃，然后稳稳摆在桌上。 打开的瞬间胤祺欢呼一声。 他的运气的确不错，在五颗骰子最小数字只有五的情况下愣是投出一个五！ 这简直是提前掌握了胜局！ 胤祺握住拳头，得意洋洋的看向胤禛：“唔……让我看看等下给四哥怎么画？先画一对黑眼圈怎么样？” 胤禛似笑非笑的睨了胤祺一眼。 紧接着他垂首敛容，竖耳倾听杯子里的声音。胤禛双手用巧劲摇晃片刻，随即稳稳当当的放下杯子，伸手轻轻掀开杯盖。只见两颗骰子竟是叠在一起，愣是丢出一个四。 胤祺眼睛都快蹦出眼眶了。 他嘴巴张得老大，呆若木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好半响胤祺一跃而起：“不，不会吧？” 这也太牛——！ 胤禛却是不动声色，甚至遗憾的微微皱眉。果然是时隔太久初次玩耍，倒是没有掌握好力气？他反手收回杯子，饶有兴致的看向胤祐。 胤祐压力山大。 投骰子不就是光凭着运气玩耍的吗？为何还得叠起来？他呆呆的看着骰子半响，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胤祐学着四哥刚才的模样，小心翼翼的抖着骰子，然后稳稳当当的放在桌上。 胤祐屏住呼吸缓缓拿起杯盖。 胤祺扫了一眼，紧接着浑身一震：“只有一颗……” 最下面露出的只有一颗。 胤祺和胤禛同时变了脸色——难不成胤祐？随着杯子上移，两人的呼吸也是越发迟缓沉重，而胤祐也是越发兴奋。 指不定能出个一呢！ 他刷的拿开杯子，满脸期待的看向顶部，一个明晃晃的六出现在三人眼前。 胤祐兴奋的笑脸凝滞在脸上。 胤祺沉默片刻，捂住肚子在车厢里滚做一团：“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胤祐，胤祐你的运气可真好！噗，太好了哈哈哈哈！” 胤禛也难掩笑意。 这还不说，等每颗骰子挪开时下面每一颗露出的都是六。 六六六六六。 胤祺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本事，绝了！” 胤祐：………… 他鼓起脸颊，双手抱胸气呼呼的：“这本事我才不要呢……” 两人闹成一团。 就在此刻他们身后传来胤禛的咳嗽声：“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胤祺和胤祐表情一僵。 他们的身体咔哒咔哒，缓缓地缓缓地回转身体，惊恐的目光凝视着胤禛。只见他端着砚台，让狼毫饱蘸墨汁，甚至提起来的时候还会一滴两滴往下落。 车队已然行驶出京城。 队伍加速的同时，太阳也悠然升起。 今日恰好是万里无云的好日子，阳光透过琉璃窗和纱帘洒入车厢，模糊了胤禛的脸庞，胤祐和胤祺看不清胤禛的表情，却也从那狼毫上看出了杀机。他们同时向后退了一步，哇哇惨叫：“四哥——四哥就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车厢只有这么点大。 哪里有空间再让两人逃跑呢？很快，在外面的宫人侍卫们就发现车厢剧烈的摇晃，偶尔还会从晃荡的纱帘中发现两个小脑袋不停晃动，笑闹争执的声音更是不绝于耳。 等到达今日停驻的驿站，胤祐和胤祺都选择等人散去，再用头巾把脸全部包上才敢偷偷溜下车。 就是刚下来就被人逮了个正着。 康熙早就奇怪为何胤祐和胤祺一直躲躲闪闪，遮遮掩掩，死活不肯下马车的原因。他守株待兔，在两个儿子偷偷摸摸下车的瞬间将他们逮捕归案。 扯掉头巾以后康熙还没笑，后头跟着的佟皇贵妃就忍不住笑出了声，宜妃更是乐得花枝乱颤，要不是成嫔在后头顺手扶了把怕是要歪到地上去了。 这两个小黑猫是谁呢？ 哦哦……只有胤祐是被涂得乌黑，只留下眼白和红润的嘴唇。至于胤祺吗？他顶着连在一起的眉毛，从唇上到下巴的乌黑胡须，另外还有两个黑黑的眼圈。 说真的就胤祺这样…… 还不如和胤祐一般被涂得纯黑来得好呢！可是紧接着康熙等人又觉得似乎还是胤祺的妆容更好些？ 毕竟…… 胤祐羞耻得眼泪汪汪，就连鼻子里也冒出了个鼻涕泡泡。他用力眨眨眼，抽抽气，也没抵挡住地心引力，泪珠子和鼻涕直往下淌。 然后在墨汁形成的面具上，留下了四道鲜明的白色印记。 康熙努力板着脸。 他握住在唇边咳嗽两声，试图克制住自己的闷笑。只是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康熙朗声大笑。 皇上笑了，一直憋着的佟皇贵妃几人也终于忍不住了。身为额娘的成嫔还带着最后一丝怜惜，她伸手推着胤祐往里走：“小祖宗，赶紧去洗把脸吧！” “我也知道我黑乎乎的……” “现在不是黑乎乎的问题。”成嫔打断儿子的话。 “哈……？”胤祐一脸懵，直到看到镜子的瞬间他吓得原地起飞。 哪里来的鬼啊！？ -- 第183页 再静下来仔仔细细一看，胤祐这才发现镜子里的鬼居然是他自己。 胤祐：…… 第88章 胤祐和胤祺都是灰溜溜的。 走到哪里都会迎来一阵爆笑声, 就连戴佳英善也偷偷揉搓了小侄子一顿，气得胤祐躲在屋子里不想出门，尤其是不想看到四哥。 因此第二天出发时, 他躲去了太子二哥的马车。胤礽在外，师傅也是陪同出行，今日轮到讲课的是大学士张英，他笑眯眯的朝着七阿哥行了一礼, 紧接着就将目光转回到太子身上。 太子二哥的课业还真繁重。 胤祐敬畏的看着两人你说我讲，你来我往，分外认真的讲课。相比较之下自己、四哥和五哥还能休息两天再开始读书，好像已是分外宽容了？ 胤祐双手托着脸颊, 竖耳倾听着太子二哥和张英的对话。他起初还有些好奇, 可是听着听着胤祐困意上升，他的眼睛里仿佛出现了一阵阵的圈圈。 这些内容过于深奥, 是胤祐远远尚未接触过的, 简单来说他根本听不懂, 因此到最后基本上就和唐僧念经一般, 成了最好的催眠曲。 胤祐的身体逐渐下滑。 不多时正在上课的胤礽听到了一阵呼噜声——还特别有节奏的那种。 张英的声音戛然而止。 两人齐齐向一旁看去, 只见七阿哥已经瘫在座位上睡得四仰八叉, 嘴角还淌着口水。 张英理应板着脸训斥两声。 只是瞧着七阿哥睡得香甜的模样，他与太子殿下的对话声都轻了不少。 讲课完毕便是抄写书卷，书写心得的时间。马车里只剩下了太子胤礽和胤祐两个, 除去书写时的沙沙声只有车轮的轱辘声，偶尔还会有胤祐的咕哝声：“……好吃！” 胤礽抬眸看去。 眼看七弟笑得呼呼呼，身体和麻花糖般扭作一团, 禁不住让他开始好奇到底七弟是在做如何的美梦？胤礽想了想倒是推开窗, 吩咐在旁的侍从准备茶点。 胤祐是被一阵香气吸引苏醒的。 甜咸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让胤祐肚子里的馋虫乱叫起来。他挣扎着坐起身来，伸展伸展僵硬的脊背，感受着腹中阵阵的饥饿，将期待的目光看向桌上摆放着的茶点。 热气缭绕的奶茶散发着柔和的咸香。 宫里最爱的便是这一道咸奶茶，配上细腻柔软的芋泥酥点、内里夹杂着橙香味道的芸豆糕、以及洒满糖粉，口感软糯的茉莉花糯米团子，咸味与甜味同时在口中绽放，让人难以忘记其中的味道。 “啊——胤祐你居然在偷吃！”车厢外传来五阿哥胤祺不忿的呼声。乘着马车停歇的片刻，胤祺和胤禛一前一后蹦上马车，当场抓捕偷吃茶点的胤祐一枚。 胤祐的糕点卡在喉间。 他用力拍了胸口好几下，又狼狈的端起茶盏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最后才怒目瞪向胤祺：“五哥！我都被你吓到了。” 胤祺哦了一声。 然后他一屁股坐在胤祐身旁，挤挤挨挨凑在一起不说，更是伸手搔胤祐痒痒：“你还敢怪我？我都还没找你算账呢！吃我无敌搔痒痒大法——！” “噗哈哈，我什么都没做哈哈！” “你这个小坏蛋，把我丢在车厢里……你尴尬我就不尴尬的吗？看着四哥的脸我都恨不得变成那炮仗，直接飞上天砰地一声炸飞得了！” 胤礽刚喝了一口茶，就被胤祺独特的形容给呛到了。他睨了眼胤禛，看到四弟声色不动，泰然自若的模样，只能说一句：佩服佩服！ 胤祐也乐得直打跌。 好吧……或许是被胤祺搔痒痒闹得。他挣扎无果，赶紧试图转移话题：“五哥，您去尝尝小点心！太子哥哥这里的小点心超级好吃的！” “……是吗？” “对呀对呀！”胤祐趁机逃出五哥的魔掌，并在胤祺回过神以前将一个橙香芸豆糕塞进他的嘴里：“怎么样？” 橙子的酸甜芬芳和芸豆完美结合在一起，外皮软糯，内里Q弹的口感让胤祺惊叹不已。他兴致勃勃的尝尝这个，尝尝那个，车厢里也迅速安静下来。 吃饱喝足，困意上升。 胤祐对‘狭窄’的座位很不满意，伸手摁摁的同时还唠叨着：“要是能抽出来然后变成床铺就好了。” 胤礽：…… 他睨了要求越来越高的弟弟，原本想要批评的话语在舌尖转了一圈，吐出来的时候变成了其他：“胤祐的提议不错，回头吩咐内务府的人琢磨琢磨，看看能不能改善一二。” 改成床铺也可以更适合休息吧？ 自己偶尔也会想要午休一下呢？胤礽乐呵呵的想着，全然忘记自己平时努力学习，认真读书，用膳时去汗阿玛这边还要考教，回头又开始上课，根本没有午睡时间的问题。 胤祐满意的点点头。 他抽了一张纸摆在面前，用狼毫画出各种模样不说，嘴里还嘀咕个没完：“要能抽出来，旁边要有固定的小桌，可以靠在上面看书吃饭休息……” 胤祺也凑了过来。 他边看边提意见：“桌子也要可以移动吧？不然躺在床上会磕着脑袋。” “对，对，对。” “这里再做一个架子，可以把书卡住。”胤祺兴致盎然：“这样一来，咱们就可以躺着看书了。” “哇，五哥你太厉害了。” -- 第184页 “……”胤礽眼皮子直跳。把桌椅拖出来变成床这种也就得了，躺在床上看书专用的架子？你们敢折腾出来，呵呵汗阿玛就敢揍你们两个的屁股！ 毕竟南巡哪里是拿来休憩悠闲的？ 他们这回南巡可是办正事，好逸恶劳这种行为绝对不能赞成。 胤礽好说歹说才让胤祐和胤祺放弃。 他们在纸上刷刷刷刷画着——画出来的东西堪称是鬼斧神工。 简单来说就是胤礽也看不懂。 胤礽扶额叹气，反正倒霉的是内务府又不是孤，没错，嗯，就随他们去吧。 只可惜胤礽不知道的是，心满意足的两人接下来的目标就是他了：“太子二哥，咱们接下来要去黄河对不对？” 胤礽打起精神：“没错。” 他沉声说道：“汗阿玛每回南巡必然都要考察河工，为的是治理河道，防止水患。胤祐知道水患是什么样的吗？” 胤祐点点头，面上露出些可怜：“弟弟知道！大水漫过去以后老百姓的房子就被淹没了，等大水退下了，原本在河道里的鱼儿们也回不了家了。” 上辈子的时候胤祐有不少小伙伴就在大水中失去踪迹，或者活活窒息而死，或者被灾后的百姓带走吃掉。 当然胤祐并不会责怪那些老百姓——物竞天择，无论是人还是鱼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不然他现在怎么还说吃鲤鱼呢？ 像是糖醋鲤鱼，锅烧鲤鱼什么的都很好吃的~胤祐下意识吞吞口水。 胤礽扫了眼七弟。 他完全不懂胤祐为什么会吞口水，或许是被吓到了？胤礽揉揉胤祐，细细解释黄河泛滥会造成的问题，同时也叹道：“黄河每年都会积累淤泥，每年朝廷都要支出大笔银钱以清除淤泥，建造堤坝，只可惜懂得治水的官员实在不多。” “那可以广纳贤才？” “呀？胤祐还知道广纳贤才了？”胤礽笑着反问，随后又慎重的摇摇头：“官员选拔又谈何容易？科举取士者多读书多年，懂水利者少之又少，难以挑出几人。至于百姓之中倒也偶有能人，只是未经科举没有官职，又难以服众……” 胤禛听得细心认真。 太子胤礽所说的极有道理，事情也是如此。他慢吞吞的补充：“更何况众口难调，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治河想法，会有极大的差别。” 比如靳辅明朝潘季驯方法，对黄河水患进行了全面勘察和实施，进展顺利。却不料遭到御史郭琇诬告以至于郁郁而终，直到死后才被平反，更是近二十年后他的功德才被世人所承认，入祀贤良祠。 他也是胤禛最为推崇的治河名士。 可耽误的多年时间又有谁能挽回？那些年间又遭到水灾流离失所的百姓，他们所受的苦难又归咎于谁？说起靳辅，胤禛又想起另外一人：陈潢。 陈潢不就是太子所说，在百姓之中的能人？他自幼不喜八股文章，别说是进士就连秀才也不是，被靳辅举荐以后更是频频遭到弹劾…… 而最近的一次似乎就是在今年？ 胤禛细细搜索脑海中的记忆，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而胤礽还在惊讶。 胤禛一番话虽然简单，但是细细去想可不就是这个道理。治理河道上众口难调，和朝堂之上的争论又有何不同？想起出门之前索额图等人曾举荐江苏巡抚王新命负责黄河水道治理，避免集权于靳辅之事，胤礽的脸色微微肃穆。 他之前是支持这个想法的。 可是现在想来，多一个主意，多一个上司……王新命的想法和靳辅是否一致？两人能达到1 1=2？还是1-1=0？ 太子胤礽和胤禛一样陷入沉思之中，胤祐看看太子二哥，又看看四哥。他想了一会，右手握拳敲在左手心里：“那……让汗阿玛将科举改变一下，然后招收更多有识之士？” 胤礽和胤禛同时笑了。 这件事哪有胤祐说的那么简单？胤禛伸手敲了敲胤祐的脑瓜子：“不准胡说八道，这话传出去全天下的文人都能撕了你的嘴。” 胤祐捂住嘴巴，一脸惊恐。 正当胤禛打算好好和胤祐谈一谈的时候，却听到身后的胤礽说道：“胤祐说得也挺有道理的。” 胤禛：……？？？ 他不可置信的回转身看胤礽：“太子……二哥？” 您瞎说什么呢？ 宠胤祐也不能这样宠！ 眼看胤祐兴奋的要朝着太子冲过去，胤禛掐住他的后脖颈，利索的动作，仿佛是一头大黑猫叼着想发癫的黑白猫幼崽一样。 胤礽没有注意到胤祐的动作。 他双眼放光，指尖在桌上轻轻敲击着。笃笃笃的敲击声，每一下都仿佛落在胤禛的心头。 胤禛稳了稳心神。 他提醒太子胤礽：“太子二哥，八股取士乃是数百年来的传统——” “孤知道，四弟不用急。” “可是——”哪里不用急？胤禛话说了一半却卡在喉间，他抬眸看向太子胤礽，胤礽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斗志，眼眸里的火焰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气。 还可以看到落在胤礽眼中的自己。 明明还是个孩童模样，却是暮气沉沉，随波逐流。 胤禛沉默不语。 胤礽难得伸手摁住四弟，像是摇晃不倒翁一般。他眼前闪着明亮的光彩：“创办八股取士的宋人或许是为了方便选取平民人才，减少世家外戚对朝堂的影响力，却没有想到在数百年之后却会化作只以八股取士，不再过问其他。” -- 第185页 想想汗阿玛之前为官员考核成绩恼火的模样，胤礽莫名有种想法。 或许可以试试看？ 他沉声道：“孤打算上奏提议，请汗阿玛开设特科，专门选取不喜八股，但别有特长之士。” 第89章 胤祐和胤祺哇的一声。 他们双目里满满都是崇拜, 胖乎乎的小手掌拍得用力。 唯一被震惊到的只有胤禛。 胤祐和胤祺年龄尚小，根本不懂太子话语传出去会造成的惊涛骇浪。太子身为嫡子，是尊崇嫡长子继承制的汉臣们心目中最为重要的继承人, 而在满族人眼里，嫡子和庶子之间的区别却没有这么大。 天然包揽文人这一派系力量的太子，若是在此刻提出开设特科，无疑会是摇晃军心的操作。胤禛下意识开口：“不可以。” 三人齐齐看向胤禛。 胤禛定了定神, 他板着小脸述说起废除八股制度的弊端，以及太子提出问题所造成的影响。其中一些太子胤礽自己也提过，胤禛瓮声瓮气的表示：“太子二哥……您不怕吗？” 胤礽乐了：“孤不怕。” 他摇摇头：“再说了这才是第一步，开设特科与寻常的科举无关。” 哪里无关？ 官位是一个坑一个官, 多一个特科就多出无数的竞争者。 胤禛眉心紧紧锁着, 觉得太子胤礽根本不明白其中的风险。他还想再说，偏偏此刻胤礽又摁住他的脑袋瓜摇晃了下：“孤知道, 这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完成的事情, 不过嘛开个头也好？只是试一下看看而已, 胤禛你就放心吧！” 胤禛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上辈子的太子分明是个谨慎小心之人，怎么这辈子看着倒像是大哥那般鲁莽？他苦口婆心的劝说半响，愣是没有将太子胤礽的心拉回来，气得心肝肺隐隐作疼。 回头让汗阿玛好好说说您吧！ 胤禛气得拂袖而去，却不知在他的身后胤礽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四弟素来沉默寡言，唯一的美名大体便是对佟皇贵妃的孝顺，甚至以往胤礽总觉得四弟不像是个年幼的孩童, 倒像是个暮气沉沉的老人, 冷漠的旁观一切。 冷清冷意, 端方沉稳。 可是胤礽今日发觉在胤禛看似冷漠的外表之下, 或许藏着一颗炙热的心脏, 否则怎么会立马指出问题所在，还认认真真说道其中问题呢？ 更重要的是，胤禛很聪明。 年幼的他对朝堂情况信手捻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胤禛已上朝多年。 还真真是低调不为人知。 胤礽越发兴起，觉得胤禛或许是个藏拙的。毕竟瞧瞧傻乎乎的胤祐和胤祺，已经听得彻底不耐烦，躲在一边再次吃起糕点来。 糕点奶味浓郁，香醇可口。 比那劳什子的科举不科举要好多了。胤祐和胤祺吃了个半饱，连午膳都吃不下了，打了个饱嗝蹦下马车，乘着驻扎时间去寻了管事。 内务府管事们压力山大。 很快五阿哥和七阿哥想要改造马车，打算在马车上设置一张床的消息传入康熙耳中。康熙用了两口点心，目光不离自己撰写了一半的奏折，从早到晚没有一刻停歇。 闻声他简直是气笑了。 朕忙得要命，这两个小混球还想改造马车？还想将座椅换成折叠床铺？呸！康熙没好气的发话：“传朕的旨意，令五阿哥和七阿哥明天开始上课。” 上课了以后看你们还有没有精神乱折腾！等梁九功应了是，刚要退下又被皇上喊住，康熙想了想吩咐：“让内务府去做吧，做完了朕也可以休憩休憩。” 皇上休憩？ 梁九功一般应是，退下去的时候还在暗暗犯嘀咕。皇上忙忙碌碌，早起批阅奏折，中午宣召朝臣宗室，到了驻扎地又要宣见当地官员，好不容易结束紧接着又是宣太子觐见考核用膳，旅途这几天那是比在紫禁城里都要忙。 梁九功摇摇头。 只怕皇上说是为了自己，其实还是为了五阿哥和七阿哥吧？ 至于胤祐和胤祺嘛…… 听闻明天开始上课以后，两人立马捧着脸面露惊恐。万万没有想到，他们悠闲的时间居然就真的是两天？等第二天看到熊师傅，两人的力气也瞬间没了。 熊赐履笑得乐呵呵的。 他深刻明白如何让马儿加速跑的办法，比如在马匹眼前吊一根胡萝卜。 而此刻五阿哥和七阿哥就是互相之间的胡萝卜，给五阿哥上课，表示七阿哥在场五阿哥是不是应该带个好头？ 给七阿哥上课，那就得表示五阿哥和七阿哥读的书不同，七阿哥想和五阿哥一起读书吗？那就得努力了！ 熊赐履笑得和善。 左手操皮鞭，右手拿糖果，愣是把胤祺和胤祐这两匹小马忽悠得团团转。胤祺和胤祐埋头苦读，端的是认真非常，偶尔休憩时间也拉着熊赐履提问，还了太子胤礽一片清净。 就是哪里怪怪的？ 胤祐和胤祺上了三四五天课，才琢磨起车里少了个四哥。 “四阿哥在大阿哥和三阿哥的马车内。”熊赐履笑着回答：“顾师傅正在给三位阿哥上课。” 那显然是胤祺和胤祐暂时无法靠近的高山……不对啊！胤祺不乐。 他在尚书房里是跟四哥一起上课的。 怎么到外面反倒降级了？就和胤祐一起上课了？ -- 第186页 胤祐也不乐。 他嘴巴撅得高高的：“就是什么意思？回宫以后我定然会通过考核，然后和四哥一起上课。” 熊赐履笑眯眯的抚着胡须。 他朝五阿哥笑了笑，然后又对胤祐说道：“七阿哥那就得更加努力才是！” 胤祐握住小拳头：“好嘞！” 胤祺一个激灵，七弟和四哥一起读书？那自己呢？他瞬间埋头苦读，争取要赶紧拿一个好成绩，争取赶上四哥……好吧，还是先努力，争取不要被胤祐追上。 至于另一边的太子胤礽。 他细细琢磨着开设特科这个念头，却苦于没有人可以商讨。 师傅？张英和李光地都是汉臣，会不会对开设特科一事有强烈的抵触？那么索额图？太子胤礽思考许久，最终在当天晚上将其唤来，细细将自己的想法述说一通。 索额图断然回绝。 开设特科就两字：离谱。天下文人数量众多，说句不好听的光用笔杆子都能骂的狗血喷头，更有一群又一群的御史想在史上留名。 太子想干这件事？ 那就等着被天下人唾弃吧！ 索额图脸色肃穆。 他细细朝着太子说明此事的困难之处，又沉声道：“太子殿下，民心所向，就算您这件事是好事，可是当下又有多少人能支持您？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是天下人心皆不在太子这里，太子……您的太子之位又如何能保得住？” 胤禛断然否决。 索额图断然否决。 两者同样的反应让胤礽陷入深思之中，一连几天脸色都不好看。太子心情不佳，周遭宫人也是一个个战战兢兢的，到最后就连胤祐也听到了一些传闻。 胤祐溜进了太子胤礽落脚的院子里，院子里静悄悄的，宫人们被突然出现的七阿哥吓了一跳，胤祐也被这些动作麻利，轻盈无声的宫人们给吓了一跳。 众人面面相觑。 小太监赶紧压低声音：“奴才给七阿哥请安。” “本阿哥想见太子二哥。” “……七阿哥，太子爷这两日功课忙碌，实在抽不出空接待七阿哥。”小太监讪笑一声。 谁不知道七阿哥如今是皇上的心头宝，万一进去和太子爷起了争执，太子爷和七阿哥不会有事，只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怕就要倒大霉了。 胤祐嘴角撅起。 眼看宫人们反应紧张，他长叹一声，选择垂头丧气的往外走。 宫人们偷偷松了口气，可是他们眉眼间的戒备刚刚松散，便发现七阿哥脚下发力犹如一条鱼儿般迅速窜了进去。 宫人们惊呼声不绝于耳。 他们试图上前拦住七阿哥，却根本逮不到身材娇小且异常灵活的七阿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冲向正屋。 嘈杂的声音也惊动了胤礽。 心下不悦的他眉心紧锁，正当胤礽打开门想要训斥的时候，在所有宫人的惊呼声中他的肚子被狠狠撞到。 下一秒扑通一声巨响。 胤礽倒抽了口凉气，自臀部席卷而上的疼痛感让他汗毛倒立。要不是周遭尚且立着数名宫人，只怕胤礽当即就要捂住臀部……咳咳。 他强撑着表情。 胤礽凉飕飕的目光扫向一头撞在自己肚子上的胤祐，他笑得分外和善：“胤祐，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胤祐打了个寒颤。 落在胤礽怀里的他自然是活蹦乱跳，哪里哪里都没有受伤。胤祐麻溜的爬起来，看着脸色格外苍白的胤礽有些担忧：“弟弟我是来找太子二哥玩的……太子二哥？你是哪里受伤了吗？” 胤祐视线下滑。 他张口说道：“难不成是屁——呜呜呜！” 胤礽伸手捂住胤祐的嘴，并且以最快速度跳起来合上门，将一帮面带担忧的宫人拦在外头。 宫人们：…… 他们面面相觑，目光漂移，不久他们四散而去，院落里响起几不可闻的对话。 “是伤到哪里了吧？” “应该是吧？” “那要不要送点伤药呢？” “想死的话你可以去送——” 至于室内的胤礽和胤祐。 两兄弟目前正在大眼瞪小眼，胤祐乖乖举起手：“胤祐不会说出去的。” 胤礽：………… 他终究是放开了手，盯着胤祐好一会儿才说话：“你跑来做什么？二哥现在没时间陪你玩……” “因为大家都说太子二哥心情不好，所以我来陪二哥。”胤祐抱着胤礽的胳膊，像是一只毛毛虫般往他身上爬，亲昵撒娇的模样让胤礽原本想责备的话语都说不出口。 “二哥心情不好，可以和我说呀。” “和你说了也没用。” “哪里会，胤祐很聪明哒！”胤祐不乐。 胤礽摇摇头，他拎着胤祐往里走的同时抬声吩咐宫人送点点心茶水进来。 很快宫人便送上茶水点心。 因为时间紧急，所以茶点款式也不算多——当然太子这里的吃食依然是最好的。除去常见的桂花糕、芸豆卷、豌豆黄、乌龙茶冻以及果脯坚果之类，另外还有胤祐很少见到的栗子仁百宝福袋、柿子模样的山楂锅盔糕以及乳白晶莹，还撒着紫米的杏仁酪…… 胤祐双眼放光。 他下意识往桌边靠了靠，视线更是情不自禁的落在了点心上。 -- 第187页 胤礽托着下巴，似笑非笑的拉长调子：“要孤说——胤祐你是盯上二哥这里的点心，对不对？” “哪有！”胤祐一激灵。 他赶紧板着小脸，双手抱胸，争取看也不看点心们——偏偏点心的香气缭绕在鼻尖，像是一柄羽毛刷子，轻轻扫动着胤祐的内心。 胤祐：…… 呜呜，好想吃QAQ 胤祐的睫毛微微颤抖。 胤礽眼底含着一抹笑意：许是胤祐有耳朵尾巴的话，此刻应该都会委屈的垂下吧？面上，胤礽还是一派淡定，他伸手将胤祐拎到桌前：“还愣着做什么？吃吧。” 第90章 胤祐吃得肚滚腰圆。 吃饱以后通常会出现一个问题：想睡觉。比如胤祐现在就很瞌睡,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眼睛，小脑袋也忍不住一点一点起来。 等没听到动静的胤礽再来寻人, 发现胤祐竟是已经躺在床榻上, 用小被几盖着肚皮打起了小呼噜。 这真是来安慰孤？ 胤礽哭笑不得——要他说，胤祐分明是来骗吃骗喝的。胤礽走上前去, 弯下腰伸手戳戳胤祐柔软的如同面皮般的脸蛋。 胤祐咂咂嘴, 小脑袋左晃右晃逃避手指头, 可爱的模样让胤礽眉宇间的阴霾都褪去不少。 他摇摇胤祐：“七弟？七弟。” 睡得如同小猪的胤祐没有给予任何回应，甚至身体还往被窝里缩了缩，发出猫咪的咕哝声。 胤礽无奈叹气。 他站起身来, 走至门口吩咐守在门外的宫人进来, 胤礽压低声音：“把七阿哥抱回去, 动作小点, 别惊动了他。” 宫人们小声应是。 他们蹑手蹑脚的上前，小心翼翼试图让七阿哥和被子分离。偏偏七阿哥双手双脚缠着被子, 想要拆出来俨然是困难重重。 到最后宫人们决定还是抬起被子往外走吧, 只可惜他们刚刚抬起就惊醒了七阿哥。 胤祐目标准确, 骨碌碌的滚进胤礽怀里不说, 更是如同麻花糖般缠了上去：“胤祐要和二哥一起睡唔……” 说了一半胤祐又开始打瞌睡了。 这可咋办？宫人们上前想将七阿哥从太子爷的身上解下来，却发现这难度比在被子上操作更要高得多。 一时间室内鸦雀无声, 进入更为严峻古怪的僵局之中。太子胤礽瞪着胤祐半响, 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望着打着小呼噜的七弟，到最后胤礽也只有咬咬牙，吩咐宫人传话给成嫔等人：“……就说七阿哥留宿在孤这里, 让他们别担心了。” 宫人们应了声, 匆匆而去。 胤礽回转身, 又吩咐宫人们端水进去伺候七阿哥洗漱。 洗漱也不是容易事。 缠在胤礽身上的胤祐拆不下来，胤礽只好也一起进去洗漱了。温水浸润的帕子拍在脸上，嘴巴里散发着薄荷叶的清香味道，本来还瞌睡的胤祐此刻也清醒了。 他眨巴着双眼观察四周。 此刻的自己已经被洗得香喷喷，甚至换上柔软的全新衣物，被塞进温暖的被窝里。 胤祐精神十足的东张西望，直到看到端着书翻看的太子二哥，他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没错。 胤祐是为了安慰心情不好的太子二哥而来！ 他蹭得从床上蹦起来。 正在翻看书籍的胤礽敏锐发现着极其细微的动静，他下意识合上书籍，抬眸看向胤祐：“七弟，怎么了？” 胤祐拍拍身下柔软的被褥。 他努力呼唤胤礽上床睡觉：“二哥你还不睡吗？” 胤礽摇摇头：“孤再看会儿书。” 反正睡在床上自己也一时半会睡不着觉。这已经是好两天了，自打索额图也断然否决自己的想法以后，胤礽的心情便没有好转过。 就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时脑海里也是乱糟糟的一团，到如今胤礽觉得与其躺着浪费时间，倒不如多看看书得了。 胤礽：“七弟先睡吧。” 瞧他刚才被送去洗漱还能睡着的架势，分明已经瞌睡到了极致？ “今天我想和太子哥哥一起睡。” “……好好好。”太子胤礽拗不过他，只好带着书籍准备到床榻上去。 “不能带书，哪里睡觉还抱着书的。” “是是是。”小家伙要求还挺高。胤礽躺在床榻外侧，决定先将不省心的小包子哄睡，然后再偷偷…… “等胤祐睡着了，太子哥哥就能起来看书了？” “对，就是这样——额。”胤礽下意识回答，紧接着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略有些心虚的看向胤祐。 胤祐小脸皱巴巴的。 他努力思考了下四哥教育自己时的模样，板着小脸将床铺拍得啪啪作响：“太子哥哥躺下！今天你不睡着胤祐绝对不会睡着。” “……”胤礽好脾气的躺下。 胤祐这才满意的呱唧躺倒。 就是一躺下吧，他的眼皮子也开始打架，上眼皮和下眼皮就像是久别重逢的夫妻，恨不得下一秒就能粘在一起。 胤礽饶有兴趣的盯着胤祐。 他甚至在心底暗暗计数，想思考思考胤祐到底需要多少时间会睡着？ 虽然胤祐眼皮打架，但是他还记得自己的目标。为了让自己不被周公召唤，因此胤祐选择翻了个身，他趴在枕头上不说，还偷偷摸摸掐了自己一下。 -- 第188页 呜呜好痛。 就算用最轻的力气掐一下也好疼的。胤祐眼睛红了红，打起精神问话：“太子哥哥为什么不高兴？” “孤没有不高兴。” “明明就有！宫人们都不敢说话了。”胤祐咕哝着，然后又压低了声音：“啊……我知道了！是不是四哥欺负太子哥哥的缘故？” “孤看着是能被胤禛欺负的吗？” “说不定呢，上回三哥还被四哥一通念叨。”胤祐嘀嘀咕咕，愤愤不平：“而且四哥特别坏，上次把我和五哥的脸都涂黑了！” 这事胤礽当然知道。 毕竟汗阿玛还笑谈要给胤祐胤祺画幅画像，送回京城给两位太后看看。为了不沦落到那般凄惨的结局，胤祐和胤祺上演了一哭二闹三……好吧，光到第二步就被汗阿玛揪起一人赏了屁股一掌。 也难怪胤祐对胤禛的怨念如此强了。 胤礽心里发笑，面上却是蒙上一层阴影，状似失落的叹了口气：“你四哥说的也是实话，只是二哥听着多少有些不好受罢了。” 胤祐翻过身和胤礽面对面。 他的眼睛红红的，眼眶里聚满了泪水……胤礽心里一咯噔。 这也不至于吧？ 他话锋一转：“只是四弟这般反对，就连索额图也反对……总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胤祐不乐意：“哪里孤立无援。” 他握住胤礽的手掌，两人手掌心对着手掌心，炙热的温度仿佛温暖到心口，胤祐哼了一声：“太子哥哥还是弟弟我、还有五哥、还有三哥……咱们可以组成一个反抗四哥大联盟！” 前面胤礽还在高兴。 到后头他就哭笑不得了，什么反抗胤禛大联盟。 胤禛你到底做什么了啊？ 胤礽槽多无口，偏偏胤祐还在念叨个没完：“咱们要联合起来，再联合上唔……额娘，佟母妃，再说服汗阿玛，嘿嘿……看四哥以后还怎么欺负我们。” 联合？说服？ 胤礽眼神有些恍惚，一道灵光从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忽然发现，自己提出的想法有一个致命性的错误。 历史上的改革不在少数，例如王安石变法，其引导者发起者王安石当时已有四十余岁，历经官场二十余年，才断然出手。 王安石变法是无用的吗？ 当然不是，他的目的是想要改变宋神宗时期国家积贫积弱的现状，增加对外防御，对内巩固统治的能力，而且效果也非常明显，在此后国库充裕，抑制了贪官污吏，豪强地主的势力，光是变法时期所攒下的国库积蓄，便可以支出超过二十年的朝廷财政。 可是结果呢？ 尽管王安石变法的优点不计其数，但是他的结局依然是新法皆废，惨淡落幕。 那如果换做自己？ 只怕呈送折子到汗阿玛跟前，汗阿玛只会选择压住。而如果传出去，在朝堂历练短短时期的自己，又有何等能力去压制住朝臣们的不满？就算汗阿玛能够支持自己，只怕也很难抵过百姓们的怨愤声。 入关以来满汉关系至今紧张，如何安抚汉臣百姓都是朝廷的重中之重。胤礽闭上双眼细细思考，脑海里迅速更替出各种结局。 废太子，是其中大部分的结局。 细思极恐的同时，胤礽却觉得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想要改变谈何容易？ 科举考试是底层百姓改变阶层的唯一办法，想要强行改变俨然是难上加难。 如何让百姓相信自己？ 如何让百姓明白增加特科不会干扰到科举的利益，反而会增加出路？ 如何让汗阿玛同意？如何让朝臣们支持？如何让百姓们认可，并且信任自己所做出的决断？ 这一切绝不容易。 可是他喜欢这个挑战。 太子胤礽的心脏砰砰直跳，他双眼深深注视着头顶的纱帘，在黑夜中握紧了拳头。他哑着声音：“七弟，谢谢你——” 身边半响也没有声音。 胤礽困惑的往身边看去，只见刚才还喋喋不休的胤祐脑袋埋在柔软的抱枕里……难不成是害羞？ 胤礽推推胤祐。 只见胤祐翻身朝上，双眼合拢，小嘴微张，不知何时已是睡得香甜无比。 胤礽：………… 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伸手掐了把胤祐的脸颊肉以后，胤礽才不甘心的选择睡觉。只是他还没沉入梦乡之中，就被身边的小包子一脚踹在脚上。 胤祐睡得四仰八叉。 在梦里他不知道是在和谁打架？小手和小脚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胤礽的腿上腰上被踹了好几下。 他黑着脸坐起身，拿着被子就胤祐裹成一个毛毛虫骨碌碌送进最角落里。 胤礽这才得已睡了个好觉。 等第二天醒来，他一抬头便发现胤祐的小脸皱成一团，睡得很不安稳的模样。胤礽心虚的解开被子，将胤祐从梦乡中摇醒：“七弟，起床了。” 胤祐挣扎着醒来。 他迷迷瞪瞪的时候，还不忘告状：“唔……二哥，有人欺负我。” “……嗯？” “有一个大坏蛋，把弟弟我绑成一个粽子，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有挣脱出来……”胤祐咕哝着：“等我抓到他……一定要把他也捆起来！” 说到最后胤祐神采奕奕，且目光孤疑的扫视着依然大半还维持着桶状的被褥。他眉尖一皱，旁边的胤礽心头一跳，声音干巴巴的：“时间不早了，胤祐赶紧起来吧！再不起来就赶不上出发的马车了。” -- 第189页 第91章 胤礽目送着胤祐上马车。 回到自己的马车以后他露出几日以来第一个放松的笑容。前来授课的大学士张英微微一愣, 紧接着脸上也浮起笑容：“太子殿下的疑惑似乎已经得到解答了？” 胤礽笑着点头。 张英并没有深入询问，而是笑眯眯的端起书籍：“那今日的课程微臣要加速了。” 前几日照料太子的心情，张英也特意将课程讲解的速度变慢许多。胤礽回过神来, 自然明白张师傅的用意，慎重的点点头。 胤礽很是庆幸。 幸好胤祐来寻自己说了这番话, 否则自己不知道要钻牛角尖多久多久，才会明白自己躁动的心思是如何不可取, 才会明白自己如今最需要的是脚踏实地，稳扎稳打, 一步一步去学习, 去思考并且去执行。 此后的一段时间, 无论是康熙亦或是索额图, 又或是大学士张英都发现了太子胤礽隐隐有了些变化。 这些变化很难表述。 比如读书的时候太子越发‘用心’了，经常会联系到实际的朝政施行, 以及百姓们对此的感受反应等等。 这显然是个好的变化。 太子勤勉好学, 天资聪慧, 唯一遗憾便是有些高高在上, 如空中楼阁般可远观却无法接触。 这也是正常的。 自幼便是太子，从小被娇宠着长大的太子殿下就算想要平易近人, 态度上却总是有种摆架子的味道。 至于感同身受，知晓民间疾苦？ 要说上回在庄子在宫中种田已让康熙颇为惊奇，那如今跟随自己身后，走入河岸淤泥, 深入询问百姓情况, 甚至钻入工地草棚里查访……一系列行为让康熙讶异的同时也倍感欢喜。 皇上吃惊, 更不用说其余官员。 索额图目露欣慰, 乐得解答太子殿下的各种疑问。 而纳兰明珠没少和旁人吐槽太子殿下净是会装模作样。可是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 当高悬空中的明月愿意褪去云雾织造的面纱，落入凡人眼中，引发凡人们的各种赞扬也不为过了。 比如靳辅就是其中之一。 他对太子殿下行为堪称是大为震撼，满心感动，仅仅是初次见到太子殿下，好感度便一路提升至最高点。 再比如在工地上忙碌的工人。 得知来慰问的贵人居然是太子殿下，工人们感动得涕泪横流。其中一名头发胡须花白的老汉紧紧握住太子的手，还不忘为靳辅说话：“太子殿下，靳大人是好官呐！为了让咱们的家回来，为了咱们一辈子都耗在这地里……” “老人家，您都这么大年纪……” “草民得做……草民也只能这么做了。”老汉哽咽着道：“草民的全家人都没了，要是能治理好黄河，草民归天以后见着家里人也能说得出话……” 胤礽劝慰的话语卡在喉间。 他踏出工棚以后也是沉默不语，只是怔愣的打量着四周。 糟糕破败的环境。 汹涌奔腾的河流。 自己在宫中锦衣玉食的时候，这些工人却不得不在如此糟糕恶劣的条件下劳役。 大学士张英将一切都纳入眼中。 回到下榻宅院以后，张英便告诉了太子殿下一些事。比如十几年前黄河泛滥，这位老汉的全家人都被冲走了，又比如和他一样的人在这里比比皆是。 只是有些人娶妻生子后终归又有了新家，而有些人就像着一名老汉，一辈子都难已忘记被冲走的妻儿们，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未来都投入到治理黄河这件事上，拼尽全力给自己，给逝去的家人一个交代。 太子胤礽鼻尖酸涩，眼眶微红。 他的心头仿佛被压上一块巨石，沉甸甸得很，直到晚间望着桌上精致的膳食颇有些食不知味。 太子胤礽感受到了肩上的责任。 他越发努力，同时也开始思考要如何能改变现状。增加贴补银钱？增加衣物吃食？增加劳务工具？又或者轮休安排？ 一些容易达成，而另一些在紧迫的时间下却很难达成。胤礽望着高耸的堤岸，望着工人们青筋暴起，或是托着或是抬着将一捆捆稻草和石块搬送下去，再用独轮车拉上去一桶桶的淤泥…… 来回循环，没有一丝空闲。 更糟糕的是很多堤岸即便建造完成，可是水浪的冲击导致的损伤一年又一年的累积，常常这边修完那边又出现问题，工程自然而然进展缓慢。 胤礽怔愣在原地。 他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工人们，良久忍不住低语：“要是有办法，能让石块凝固住就好了……“ 索额图欲言又止。 这怕不是天方夜谭吧？ 胤礽的改变同时还让兄弟们啧啧称奇，胤祐得意洋洋的指着自己，满脸骄傲：“是我哦，是我安慰太子二哥哦！” “真，真的吗？”胤祺震惊。 “不会吧？你有这本事？”胤祉却是不信。 “真的！而且太子二哥还说会加入咱们打败四哥联盟之中。”胤祐重声说道。 说完以后他有一点点的心虚。 虽然太子二哥没有确切说，但是那天的反应定然是这个打算吧？对！肯定如此。 胤祉将信将疑。 而胤祐则是眉飞色舞，仿佛他已经看到四哥被打倒，跪倒在地请求原谅的场景。胤祐叽里呱啦说个没完，却没有发现胤祉和胤祺的表情越发越古怪。 -- 第190页 胤祺滚了滚喉结。 他抬头看看面无表情的四阿哥胤禛，到最后忍不住捂住了脸：“胤祐——” “嗯？” “你往后面看看？” “往后面看？看什么？”胤祐咕哝一句，漫不经心的转身往后看去。只是看了一眼，他登时浑身僵硬，结结巴巴半响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胤禛嘴角上扬，难得露出一个明显的弧度。他似笑非笑的盯着胤祐：“七弟，你说说，这个打败四哥，反抗四哥压迫联盟的成员有谁啊？” 胤祐呆滞：………… 更让他不可置信的是三哥胤祉迅速走到胤禛身边，他双手抱胸：“七弟，三哥刚才就想说了。咱们兄弟之间要兄友弟恭才是，怎么能联合欺负四弟呢，对吧四弟？” 胤祐人都傻了。 胤祺也想学胤祉，却是被胤祐一把抓住：“五哥你也想当叛徒？” 胤祺连连摆手：“我才不是叛徒，这是”形势所迫呀！ 就在胤禛用眼刀剐胤祉的时候，就发现另一边的胤祐和胤祺已经打成一团。他们气呼呼的在地上滚做一团，全然忘记了大魔王胤禛的存在。 胤禛：…… 他拎住互相绊腿以至于双双无法逃脱的胤祐和胤祺，又狠又重的赏了两人屁股一掌，冷酷无情的走人。 胤祉还想留下。 只可惜胤禛杀气四溢，直接将他这个没有起带头作用，还试图带坏弟弟的罪人拖走。 胤祉：……？？？ 我也罪不至此啊……救命！救命！ 胤祐和胤祺目送两者离去。 抱着被殴打的屁股，两人板着小脸冷气嗖嗖，决定去太子二哥屋子里尝尝点心，并以此来安慰自己受伤的内心。 只是一走到院子，静悄悄的气氛就让两人心里一咯噔。 这不就是前几天的翻版吗？ 胤祐眼睛睁得溜圆，完全不懂这才几日太子二哥的心情怎么就又又又变差了？ 胤祐茫然，胤祐迷惑？ 倒是太子院子里的宫人只差放鞭炮了，他们欢天喜地，没等五阿哥和七阿哥说话就贴心的将他们送入其中，甚至热情的合上门。 五阿哥加油！七阿哥加油！ 胤祐叹了口气，背着手一路走入其中，左看右看才发现被淹没在书籍之后的太子二哥。 胤礽沉浸于书籍之中。 数不清的书籍堆在桌上，也有不少随意的堆积在椅子上，地面上。大多数书籍都已经被翻阅过，斜插着数不清的书签，而他伏在案上，还在努力中。 这架势简直像入了魔！ 除去翻书的刷刷声外，室内寂静无声。胤祐和胤祺相视一眼，两人也禁不住屏住呼吸，偷偷凑到太子二哥的身边。 “太子哥哥？” “……呜哇！”太子胤礽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他没好气的看向胤祐和胤祺，将手上的书籍再次合上：“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就现在呀……” 胤祐咕哝了一声，伸手拉拉他的袍角：“说起来太子二哥您的心情怎么又变差了？” 太子胤礽藏了一肚子的郁闷。 看到两个小的送上门，他也不嫌弃。倒不期待能给自己出什么主意，能倒到苦水述说下心中的苦恼也不错？胤礽很快就将自己在堤岸上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紧接着又提及自己的想法。 “太子二哥，好厉害！” “……这只是个想法，还没有实现。”胤礽脸红了红。和胤祐说话就这点好，乐观天真的胤祐总会给予热情的支持。 “能想出来就很棒，像臣弟就想不到。”胤祺也添加一句。 胤礽眉眼间的愁色褪去一些，嘴角弧度上扬片刻有迅速往下抿紧：“只是想要实行就太难了，孤翻了很多书籍也没有找到有类似想法的内容。” 卡在这里很难受。 胤礽更苦恼的是不知道应该如何下手。 这个问题对于胤祐还挺简单的？ 他眨眨眼睛，指指自己：“咳咳，太子哥哥，您应该要学习我们哦。” 胤礽：…………？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满脸震惊的看向胤祐：“你让孤……学习你们？” 小厚脸皮，真真是不要脸。 让孤学习你调皮捣蛋不成吗？精力旺盛，刚刚还被四弟狠狠教训了一通，现在又活力充沛。学习五弟更不现实，谁都知道这孩子脑瓜子笨拙，读书得耗费旁人更多的时间。 胤礽目光里的质疑登时让胤祐垮下小脸，他嘴巴撅起，双手叉腰：“太子二哥，你这个眼神很不对劲哦？古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瞧瞧咱们三个，怎么就不能有二哥的师傅了。” 胤祺有点点脸红。 可是太子二哥的眼神也让他有些不满，因此他选择附和七弟，重重点头：“就是，就是。” 胤礽明白自己戳痛了弟弟们的自尊心，他咳嗽一声：“那你们说说，应该怎么办？” 胤祐：“有想法就去试试看？” 他握住了小拳头：“还记得弟弟送给八弟的玩具车吗？那就是在琢磨如何让马车转弯的时候，大家一起研究尝试出来的，一开始咱们只是想让马车更宽敞一些，坐起来更舒服一些。” 谁能想到这一个小小的思考会变成滚轮，非但在皇族、宗室朝臣们之间掀起波浪，就连百姓们也逐渐更替，更有嗅觉灵敏的商户研究改良出可以供多人使用，在城镇之间穿梭用的运人马车？ -- 第191页 胤礽若有所思。 说到这个，胤祺也打起精神来：“对了，还有眼镜！” 胤祺说起这个也兴奋了。 胤礽心神恍惚，眼镜的出现更是让人震撼。一开始只是为了安慰去世的六弟，而后发现琉璃镜片的价格高昂、耗费时间以及异国人的傲慢，再然后发现琉璃方子……竟是简单得异常。 而如今琉璃眼镜早已代替前朝的宝石镜片，迅速在民间推广开来，每年内务府因此而能多拥有……这个数。 胤礽抿了抿唇瓣。 这样算下来，胤祐和胤祺的确能算得上自己的前辈。毕竟他们未入朝堂，却已是功勋满满，想到这里的胤礽也收敛表情，拱手握拳：“两位师傅，请教孤一些办法吧。” 胤祐和胤祺：…… 他们齐齐倒吸了口凉气，眼睛都闪闪发光了。 就算太子二哥是哄他们两个的，听到这话两人也翘起了尾巴，得意的眉飞色舞，更是将胸膛拍得梆梆作响：“一切就包在我们身上！” 第92章 狗头军师一号胤祐率先发表意见：“弟弟我觉得, 应该先将任务发布下去，最好能够悬赏一二，促进大家研究的想法！” 狗头军师二号胤祺呱唧呱唧鼓掌：“七弟说的是, 五哥同意。” 徒弟胤礽看看两名狗头军师，没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 胤祐不满的将桌子拍得梆梆作响：“太子哥哥，您有何意见？” “没有没有。” “那就好！”胤祐满意的点头，他摩挲着下巴：“既然石头可以砸碎变成泥沙, 那泥沙也定然有办法重新变回坚硬的石头。” 理是这个理没错。 胤礽这一点不能否认, 可是要是简简单单能从泥沙变成石块，他也没必要担心这么久了吧？ “会不会是用火烧的？就和瓷器一样？”胤祺好奇提问。 “指不定里面用了黏土，晒干以后就会变得硬邦邦的。”胤祐则提出另外一个可能性。 还别说两者听着都有那么点道理。 胤礽：“可是……真这么容易，那早就有人研究出来了吧？” “指不定是……嗯, 灯下黑？” 胤祐摇摇头：“上回咱们在研究马车的时候, 就是无意间做到的，其实就是多增加了一个零件, 指不定早就有人发现只是没有尝试去做罢了。” 无意间？巧合吗？ 胤礽眉尖紧锁，止不住想到已经进入最后实验阶段，据说效果比预期还要好的多的牛痘上。要不是巧合，谁能想到能解决天花的神物居然就存在于身边呢？ 指不定这一回也能阴差阳错？ 虽然知道不应该把希望寄托于渺茫的概率上，但是胤礽还是升起了一丝期待和希望。 他召来工部和内务府的官员, 慎重将这个任务发布下去，要求官员寻觅打听关于能将沙泥重新变回石头的办法。 官员们脸上满满都是惊愕。 他们试图回绝太子殿下颁发的这个任务，却又被太子三言两语打发出去。 一行人走至外面，脸色都不太好看。最为难看的便是工部左侍郎陈一炳，他低斥一句：“胡闹！胡闹！太子殿下怎么会听两位小阿哥这般胡言乱语？把泥巴化作石头, 这等无稽之谈居然太子也会相信？” 陈一炳资历深厚, 叠声怒斥之下周遭官员也不敢多说。他们脸上闪过尴尬, 有些人连声附和，也有人面带尴尬匆匆离开，当然也有人停在原地苦思冥想，或将目光看向同属工部的右侍郎孙在丰。 孙在丰和陈一炳的反应截然不同。 他非但没有不屑一顾，而且还颇有兴趣，抚着胡须当众说道：“若真有这样的良方，岂不是能让百姓们少受些苦？本官倒觉得颇为有趣。” 陈一炳冷冷扫了孙在丰一眼。 他拂袖而去，倒是懒得与他多说一句话，陈一炳疾步朝着皇上下榻的院落奔去，在南巡途中搞这些东西，不务正业，必须请皇上劝诫太子才是！ 陈一炳决心要狠狠告上一状。 孙在丰嗤笑一声，他没将陈一炳放在眼中。两者同在工部为官，比起年老体迈，眼瞅着就要辞官养老的陈一炳，自己如今四十出头，正是为官最好的年纪，想来一举成为尚书也并不是梦想。 想再上一层楼就必须有功绩。 孙在丰倒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想法，更何况此事还能让自己在太子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给太子留下深刻印象又等于给皇上留下……孙在丰越想越是满意，回头便迅速召见一干部属，令他们联络工匠开始琢磨此事。 与此同时，康熙正召见靳辅等人细细询问黄河水患的问题，听闻工部左侍郎陈一炳求见登时好奇：“朕记得他不是去太子那了吗？怎么这么快来求见朕了？” 纳兰明珠笑眯眯接话：“许是太子殿下给陈大人出了什么难题？” 索额图冷冷扫了明珠一眼。 他偷偷呸了一声，接着说道：“太子殿下哪里是这般的人？许是有什么好主意，因此陈大人特意来禀告皇上？” 想的还挺美。 纳兰明珠偷偷翻了个白眼，还未等他再说话，偏偏靳辅率先开口：“索额图大人所说有理。” 纳兰明珠一口血憋在喉间。 看着刚正不阿，面对奉承讨好收买都堪称油盐不进的靳辅，如今竟是满脸笑容，和索额图一口一口称赞太子殿下优秀，太子殿下乃是国之重器，热情的连他都没眼看。 -- 第192页 纳兰明珠心里烦躁。 他禁不住在想——大阿哥，您最近在干什么呢？ 大阿哥胤禔还真没干什么。 就是出宫时的考试险些没合格，还从师傅这里得到一个噩耗——在这个速度下去，许是等到明年，太子的进度就要比他快了。 胤禔都快傻了。 光是想想来年的景象，他就浑身发抖。胤禔绝对不想被太子胤礽追上，到时候自己读的课要比小两岁的弟弟还要慢……那自己还怎么活？只怕到时候他的脸皮得被丢在地上，还得再踩上两三脚的那种？ 因此自打出宫以后，胤禔堪称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全心全意全程都在努力学习——说实话，别说沿途接待官员心里疑惑，就是朝堂上下随行官员也是满腹疑问。 不是说大阿哥好武吗？ 别说比拼比拼什么的了，就连沿途骑马都没见大阿哥出来一下，倒是天天抱着书本诵读个没完。 不会是传闻有问题？ 还是自己听错了？误把书呆子大阿哥听成了书呆子三阿哥？ 当然这就是另外事了。 话题转回来，康熙心情不错的将陈一炳唤了进来。可没说两句话，康熙的好心情就彻底烟消云散，至于索额图更是嘴巴大张，双眼放空，唯有纳兰明珠嘴角上扬，眉眼间浮现出一丝嘲讽。 靳辅的脸拉得老长。 前面对于太子的好感一扫而空，夸夸其谈，大而无物，哪里是端正研究，脚踏实地之人？难不成在工地上的一切都是表演出来的？ 靳辅前面对太子殿下的好感度有多高，那现在他对于太子殿下的好感度就有多低。 皇帝也不太高兴。 就是和靳辅不一样，他的不悦是指向陈一炳的。 陈一炳深知太子殿下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因此他没有说太子殿下的故事，而是将矛头对准了五阿哥和七阿哥。 只可惜陈一炳一开始就估错小阿哥们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康熙疼爱太子，但是五阿哥和七阿哥也是他的儿子，康熙同样疼爱。 太子和兄弟们感情和睦是好事。 陈一炳这么一说，只让康熙感受到他的离间心思。 再者胤祐和胤祺也不是胡闹的性子。 两人玩归玩，做的事情也不少，相比较下来陈一炳又做过什么？眼看陈一炳言词激烈，康熙的脸色也逐渐阴沉。 等等？ 难道是他们有什么新想法？忽然想到这一点的康熙心中一喜，他给室内数人指派任务以后，决定带着陈一炳去太子院子里一探究竟，到时候再狠狠训斥他一通。 靳辅一脸不悦，他袖手而去。 等回到下榻的院落，他忍不住朝着幕僚陈潢抱怨：“为兄还以为太子爷乃是稳扎稳打之人，想不到竟是夸夸其谈，大而无物之徒。” “紫垣兄前日不是还在夸奖太子殿下？”陈潢面露疑惑。等细细听靳辅说道以后，他面上露出一丝惊容。 可是面对不悦的靳辅，陈潢欲言又止，他眉心紧紧锁着，附和两句以后心事重重的离开。 陈潢没有和靳辅说起过一件事。 他实际上的确有一回，误打误撞琢磨出一个可以将泥土凝聚为石块的东西。 可就只有那么一回。 后头无论他如何折腾，都没能再还原到那般坚硬的程度，顶多只能接受一两锤之力便会开裂，也根本无法用在坚固堤岸上。 陈潢很不甘心。 他反反复复测试数次，直到身上的银钱用尽，才不得已选择放下此事。 要不是那块石头如今依然伫立在自家宅院里，要不是反复测试时偶尔也会出现一块颇为坚硬的石头，陈潢都会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只是一场梦？ 而如今听闻靳辅提起此事，陈潢的心又再次加快速度，他舔了舔干燥的唇瓣，翻箱倒柜将自己那一份研究笔记找了出来，反反复复摩挲着泛黄的书页，原来的梦想有一点一滴的涌现出来。 要不要呈现上……去？ 陈潢心里是有不甘的，有愤怒的。他自持能力不亚于所有治河官员，偏偏他厌恶八股文章，明明年幼时曾是闻名遐迩，颇具美名的神童，到最后连个秀才也没能考上。 这也让他无颜在家乡，选择西行前往宁夏等地研究农田水利……而陈潢万万没想到，学习和爱好想要转变为为百姓谋利时又遭到了身份这一重创。 辗转多地，也唯有靳大人赏识他的才华，让他当了幕僚借此介入黄河治理之中。只可惜区区一个幕僚又能有何用场？百姓怀疑，官员冷视，陈潢这几年的日子也不好过，也试图重新去读八股文，可是一看到这些东西他又头痛欲裂。 唯一的办法就是被保举。 可是被保举就必须要有可以看见的功劳。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呢？ 陈潢眼里有着不甘，手指紧紧捏着这份册子。他思来想去，终究还是决定再去与靳辅商量一番，拿起册子往门外奔去。 靳辅也察觉到陈潢的异常。 等陈潢离去没多久，心神不宁的靳辅也打算去看看他。只是没想到靳辅刚刚踏出大门，就和急急赶来的陈潢撞了个满怀。 “天一？” “紫垣兄？” 两人大眼瞪小眼。 陈潢拱手道：“紫垣兄，弟有件事想要和你说明。” -- 第193页 他表情严肃，让靳辅也是心中一动。 紧接着陈潢便将此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到最后他苦笑一声：“这些年来弟也曾着手数次，只是次次都没有结果，反倒是将浑身的银钱用得干干净净，到最后也不过是空欢喜一场罢了……” 靳辅面露震惊。 他或许不知道太子爷的秉性，可是陈潢的秉性他却是再明白不过。 两人相差四岁，常年下来早已将彼此当做亲兄弟，靳辅非常了解陈潢。陈潢性格果敢坚毅，绝非欺瞒诈骗之人，更不可能在水利之事上骗人。 也就是说…… 陈潢说的是真的，太子殿下和两位小阿哥的猜测或许真的存在？也许还真有这能将泥水化作石块的可怕幻术存在？ 靳辅狠狠掐了一把大腿。 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阵发黑，同时也清楚的告诉自己，他没有在做梦。 靳辅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在发现或许这个笑话会变成事实以后，他无法掩饰自己的激动。 “这是弟这些年做下的笔记。” “……”接过笔记的双手微微颤抖，靳辅细细翻看。 笔记上写着不少配方和评论，从墨迹的深浅程度，纸张的颜色变化都可以看出来，这绝非欺骗人的，而是真真正正存在的。 靳辅目光复杂。 他深深注视着陈潢片刻，伸手重重拍拍他的肩膀：“走，为兄带你去寻一人。” 陈潢如今只是靳辅的幕僚，并非官身，因此直接面见皇上或者太子殿下都不太可能。陈一炳年老固执，加上刚才那一茬也让靳辅不太放心，去寻索额图等同于站队，靳辅自然也不会选择。 因此他选择的对象是孙在丰。 听闻靳辅来寻自己，孙在丰是一脸愕然。毕竟他和靳辅的关系别说好……更因为彼此对水利观点截然不同的缘故，互相之间弹劾过那么一二三四回。 不算死敌都算给面子了。 孙在丰着实不明白靳辅跑来的理由？他使人请靳辅进来，整了整官袍，摆出上刑场的架势。 别以为在你的地盘我就怕了你！ 等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来，孙在丰就懵了。只见靳辅一反平日那油盐不进的架势，难得脸上带笑，上前握住孙在丰的手：“屺瞻兄——” 孙在丰浑身一哆嗦。 他忙开口打断靳辅：“你可别，有什么事赶紧说吧。”就这张满是沟壑的脸还冲自己笑，怕不是嫌自个儿晚上不会做噩梦吧？ 靳辅啧了一声。 他摆回本来的架势，将陈潢拉到跟前。 来龙去脉这一说，孙在丰也变了脸色。他深深看了陈潢一眼，紧接着又看向靳辅：“你不怕功劳都被本官抢走？” 同样孙在丰也没问靳辅说的是真是假，这些年下来靳辅一心一意扑在黄河上，虽然不认同他的一些治河理念，但是孙在丰却从未怀疑过靳辅对黄河治理的雄心与真挚。 在这等事上，靳辅不会骗人。 靳辅沉默片刻，只抬眸看向孙在丰：“本官相信，你不会。” 理由和孙在丰一致。 孙在丰哑然失笑，他抬眸看向陈潢：“行吧。只是你得知道，得先实验出个大概，本官才能推举。” 陈潢一阵激动。 他双手一拱：“草民谢孙大人。” “倒也不用谢本官。”孙在丰摇摇头，他也是信任靳辅的缘故。不过等孙在丰翻看笔记片刻以后，他的脸色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孙在丰难掩激动，重重一掌拍在桌上：“走！本官现在带你去求见太子殿下。” “……现在？” “没错，就是现在，现在可是个好时机。”孙在丰严肃回答。 一来他本就是雷厉风行的性子，二来孙在丰从笔记上看到了许多可能。 笔记很难造假。 太子本就想寻觅能人进行实验，既然陈潢曾经做到过，那参与实验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至于三来…… 陈一炳刚才到皇上跟前告状，想来皇上回头也会询问一二。此刻拿出解决方案，无疑是对陈一炳狠狠的打脸。 当然自己出的是举荐之力。 能不能给出结果，能不能借此机会扶摇而上，孙在丰深深看了陈潢一眼：“本官只有帮你帮到这里，剩下的就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你愿不愿意去拼一拼这个机会？” 靳辅目露担忧。 只是他更明白陈潢一直以来的心魔，遇到这般的机会只怕陈潢根本不会放弃。 陈潢鼻尖冒汗。 他牙关紧锁，半响深深吸了一口气：“草民愿意。” 机遇和危险一起到来。 可是错过这一回，自己能够实现梦想的机会还能有下一次吗？陈潢赌不起，更不敢赌。 另一边，踏入太子院落的康熙发现院子里安静非常。宫人们跪了一地唯独不见太子、五阿哥和七阿哥的踪迹，他沉声道：“太子呢？” “回禀皇上，太子殿下带着五阿哥和七阿哥去河边了。”宫人小声回答。 去河边了？ 康熙皱了皱眉，带着人也匆匆而去。驻扎的营地离视察之地不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康熙便看到了太子三人的身影。 还未走近就听见胤祐的提问声：“太子哥哥，黄河从哪里来的？” “河出星宿海，讲的便是黄河。” -- 第194页 太子胤礽笑着介绍：“在唐朝时期，宗赞干布便是在那里迎娶了文成公主。” “那星宿海的源头又是哪里？” “这个嘛……”胤礽想了想，好像再往前就没有人知道了吧？那里深入藏地，是寻常人不会踏足的旷野，谁也不知道在星宿海的前方，会有什么在等待着所有人。 胤祐的问题没有停止。 没有得到星宿海的答案，他就开始询问黄河的问题：“黄河总共有多少长？黄河一年能有多少淤泥？黄河为什么会有这么淤泥？这些泥沙是一路冲下来的吗？能不能不让泥沙冲下来呢？这些淤泥能拿来做什么？……” 胤祐牌十万个为什么再次新鲜出炉，他小嘴开开合合，愣是没有停歇的时间。胤礽没坚持半盏茶时间，已经双眼无神，整个人都有点发蒙了。 康熙没忍住笑出了声。 发现汗阿玛到来的胤礽长舒了口气，而胤祐也一跃而起，蹦蹦跳跳的往康熙身边凑：“汗阿玛，汗阿玛，汗阿玛！” 声音奶呼呼的。 他双眼闪闪发光：“汗阿玛知不知道呀？” 当然……不知道。 要是能够具现化的话，或许就可以在康熙的脑后看到一滴大大的冷汗吧。 因此康熙选择转移话题。 他目光转向胤礽：“陈一炳向朕告了状，说你们要琢磨什么将泥水化为石头的仙人之术？” “汗阿玛，这并不是什么仙人之术。” 太子胤礽目光平静，将三人聊天时的话语重复一遍：“就像是泥土能化作晶莹剔透的琉璃，也可以化作千奇百怪的陶瓷器物，那为何不能变回他们最开始模样？一块坚硬的石头？” 胤祐和胤祺的想法，胤礽觉得没有错。既然泥土能够变成以上这些，那也定然有其他变回去的办法。 “瓷器也不是任何的泥土都可以烧制出来的，和琉璃所用的泥土更是两码事。”康熙哭笑不得。 “这不就说明了泥土里有很多不一样的东西？如果分辨出他们的区别，是不是就有能够变成坚硬石头的那种？”胤祐眼前一亮，兴奋的反问。 胤礽恍然大悟。 他双眼灼灼发光扫视全场，大有把看见的长得不同的石头都拿回去琢磨一二的架势。 康熙：………… 还别说，这听起来真的有点道理？ 眼看皇上若有所思，着急的就变成了陈一炳。他面色黑沉：“瓷器琉璃器等皆是玩乐之物，太子殿下岂能玩物丧志，将心思用到这等东西上？” 太子胤礽一脸莫名其妙。 他沉吟片刻，随即说道：“孤就是为了不玩物丧志，因此才将此事托付给诸位大人的。” 太子胤礽目光澄澈，声音委屈。 康熙何曾见过太子这般委屈的模样，目光一沉，冷飕飕的瞥了一眼陈一炳。 只那一眼，便让陈一炳脸色大变，背后冷汗涔涔而下。他知道要反驳，可是嘴巴上下开合片刻，竟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正当陈一炳斟酌再三，打算好好辩白的时候，耳边响起一阵呼声：“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微臣有关于泥水化石的事情禀……皇上？微臣给皇上请安！” 这个声音竟是孙在丰！ 陈一炳眼前一黑，只觉得自己的脸被又狠又重的打了十余下，喉间一股子血腥味。 第93章 一行人顾不得陈一炳的表情有多奇怪, 胤礽、胤禟和胤祺双目放光，炯炯有神的看向赶来的孙在丰，就是康熙也是微微一怔，面上涌现出一丝惊讶。 这……也来得太过巧合了吧？ 康熙支持胤礽几人, 也是无论如何这种想法就是极好不过的。从中还可以锻炼胤礽的责任心, 让他更有动力去学习，去了解, 可谓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至于泥沙化石？ 这等仙人之术, 哪里是随意可以完成的？就算是胤礽三人说的挺有道理，康熙也未曾将希望寄托在这上面。 可是如今…… 才刚刚提出就有进展？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孙在丰身上, 孙在丰双手呈递上陈潢所著作的笔记：“皇上，这是……实验用的笔记。” “实验用的笔记？”胤礽面露疑问。 “这不是刚刚开始，哪里来的笔记？”同样疑惑的还有康熙，他惊讶的扬了扬眉。 孙在丰将来龙去脉细细道来。 巧合来得猝不及防, 别说康熙惊疑不定，就连胤礽、胤祐和胤祺都听得一愣一愣。 “这是你的？”康熙看向陈潢。 “正是草民。”陈潢沉声回答，他竭力维持住自己的表情, 只是有点颤抖的低哑声音却抖露出他的恐惧和害怕。 康熙接过笔记。 他扫了陈潢一眼，似乎有点点印象：“你见过朕？你叫什么名字？可曾有什么功名？” “草民陈潢, 曾跟随在靳大人身边, 有幸曾给皇上请安过。”陈潢恭声回答。 顿了顿，他才难堪的低语：“草民不曾有功名……” 冷静下来的陈一炳打量着陈潢。 连功名都没有的人？他的视线若有所思的落在陈潢身上，眸底隐隐带着不屑和怀疑。 这本笔记真的是他所写？ 会不会是夺了别人的功劳？会不会是借此来邀功？或者根本是胡扯一通？被怒意笼罩理智的陈一炳上前一步，如同毒蛇一般将自己的怀疑皆说出口。 -- 第195页 康熙不悦的皱眉。 孙在丰更是黑了脸：“陈大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本官为陈潢打点？” “本官只是说了一些可能罢了。” “……”什么可能？只差是戳着自己的眉心骂自己了！孙在丰眼含怒意, 不过还未等他说话, 早有准备的陈潢上前一步。 他冷静地按捺住在心中翻腾不休的不平和懊恼, 努力用平稳且清晰的声调回答陈侍郎的问题：“这本笔记皆是草民多年来记录下来，草民窘迫贫穷，这项研究历经多年偶有成功却很难重复，每一回的试验草民都在里面标记了年月日……最重要的是。”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陈潢微微抬头，声音不疾不徐，不轻不重：“草民有曾偶尔制作成功的实证！” “……指不定是你随便选了块……” “陈爱卿。”康熙打断了陈一炳的质疑，微微抬高声音。 陈一炳再是不满也只能闭上嘴。 皇帝翻阅着笔记，眉眼间的情绪变化很快，从一开始的九分严肃逐渐变得七分好奇，随后又多出了三分惊喜。 陈一炳的脸色有些难看，目光宛若尖锐的小刀死死盯着陈潢，阴冷刺痛，仿佛像野兽正在寻觅应该从哪里下口一样。 陈潢打了个寒颤。 只是此刻他顾不得注意陈侍郎，而是屏息凝神，竖耳倾听那翻页的刷刷声。 皇上在翻阅笔记。 每一下都让陈潢的心脏微微颤抖，甚至因为屏息的时间太长而眼前一阵黑一阵黑。 康熙满意的合上笔记。 实际上他对陈潢是有些印象的，毕竟能让靳辅带在身边，并在奏折中提起的人是少数中的少数，而陈潢是唯一一个能让他提出几次的。 康熙也曾考虑过要不要给其一个官职，只是考虑再三还是暂且搁置，却没有想到今日他居然会给自己这样的惊喜。 唯一让康熙疑惑的是： 此前靳辅提及，都是说到他在水利治河上的能力，从未提及过还有研究的才能？康熙细细回想着笔记上的内容，心里的好奇也越发多了。 太子胤礽眼巴巴的看着汗阿玛。 胤祐和胤祺也凑在一边，尤其是胤祐，他愣是像是小兔子一蹦一蹦，想要看看笔记里的内容：“汗阿玛！汗阿玛！给我们看看嘛！” 康熙看着都觉得这小子好笑。 他将笔记放入太子胤礽的手中，任由儿子们翻阅，另一边抬眸观察陈潢的同时，也顺口提起几个问题。 陈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而一旁的胤礽刚打开笔记，胤祐和胤祺就立马凑上前去。细细一翻看三人的眼前通通一亮，里面关于泥土材质的研究琳琅满目，甚至还有些前所未见的。 胤祐还眼尖的发现：就连曾让佟皇贵妃病弱的胆矾，也在陈潢所写的笔记上。与太医院认定有毒性之类的想法不同，陈潢却认为此物经过配置以后是极好的杀虫剂，还细细表述了应该如何调配使用的方子，甚至还有实验的记录。 笔记上的许多内容堪称是天马行空。 大体都是几人从未想过或者见识过的，他们相视一眼，倒是有种跃跃欲试的想法。 康熙也是一般。 他止住陈一炳的碎烦，将此事全权交给孙在丰处理以后，令陈一炳为监督，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陈一炳勉勉强强应了是。 只是他盯着陈潢，却是下定主意要抓出他的把柄，将这个骗子赶出去！ 比如转头第一件事。 陈一炳提出：为了验证陈潢的说法，应当取其中他曾做过实验之物，进行测试。 比如这胆矾为杀虫剂？ 陈潢忙忙碌碌操作，而胤祐也回头去寻了胤禛。他细细说了来龙去脉，尤其着重说明陈潢认为胆矾是杀虫剂之事。 胤禛的惊讶更甚。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之前还想起陈潢，正考虑要想个办法将此人拉出来时，倒率先听说了他因一本笔记而率先出现在汗阿玛跟前的事。 而且陈潢……他擅长水利治河吧？ 胤禛上辈子可没听说他还擅长弄这些奇门淫巧，幻妙之术？他眉心紧锁：“胆矾此物毒性甚烈，作为杀虫剂岂不是到最后也要入手入口……百姓不会有事吗？” “四哥，您忘了？” “嗯？”胤禛有些莫名。 “□□吃多了是毒，可是咱们咳嗽病的时候还会用上□□一钱呢！” 胤祐笑着说道：“天下之物不谈剂量光说毒性的，都有问题！” 胤禛想要反驳。 只是细细一想天下诸物的确如此，中药之中有毒性者成百上千，可另一面他们又可以成为治病之良方。 胤禛感叹一声：“只是难啊……” 胤祐点点头，双眼亮晶晶的：“也不晓得老祖宗们，得经历过多少次生死较量，才能寻出恰到好处的分量。” 要如何分辨呢？ 其中又有多少人会因此踏上死路？出人头地的只有寥寥几人，更多的人则默默无闻的消逝在历史之中。想到这里，对于这些经年累月沉浸于研究者，胤禛和胤祐皆是肃然起敬。 说归说看还是要去看的。 胤祐一路叽里呱啦和胤禛说着，顺着小路走进陈潢所住的院落。 刚好太子胤礽也在。 -- 第196页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被堆放在地上的各式材料，几名工匠麻利的将其分类区分开，并按着陈潢提供的方子按照不同比例的配方堆放在一起。 “四弟，你也来了？” “臣弟给太子二哥请安。”比起扑上前去撒娇的胤祐，胤禛就规矩许多。起身以后他抬眸扫视室内，尤其在满脸潮红的陈潢身上停留片刻。 陈潢精神抖擞。 得到重视的他精神百倍，噼里啪啦的将自己的想法全数吐出。什么为了更加坚固他觉得应该增加铁粉，什么为了搅拌更均匀觉得应该用质感更绵密细腻的火山石灰，什么觉得瓷器和陶器经过烧制后变得更容易脆裂而放弃烧制，改用黏着成型后晾干等等等等…… 工部官员被支棱得团团转。 各种各样的材料从四面八方送来，肚子里是将陈潢骂了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 可是架不住他现在是太子的心头宝，胤礽告诉胤祐和胤禛：“杀虫剂的测试很成功，唯一要注意的是使用的时候得蒙上纱布，戴上口罩和手套，避免药剂接触到身体。” 胤禛和胤祐相视一眼。 他们心里头越发感慨，也对于泥沙化石之术更为期待。 唯独提出此事的陈一炳差点没被气死。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提出，想要掀开陈潢伪装的办法，非但没有成功反而让众人对陈潢增添了不少信心。 瞧瞧！瞧瞧！ 太子殿下也被蒙骗，如今是对他青睐有加。 耳边皆是太子殿下不断的夸奖声，陈一炳脸色黑如锅底的同时，更感受到骑虎难下。如今让他向陈潢低头，陈一炳做不到，只得憋着气立在一旁闷闷不乐。 胤祐感受到陈一炳身上溢散而出的不悦气韵，浓重的气韵甚至纠缠成一团，隐约化作一团厄运。他眨了眨眼，抬眸看向陈一炳：“陈大人，您不高兴吗？心情郁闷会影响身体的，小心生病哦。” 陈一炳嘴角抽了抽。 在他看来这分明是七阿哥意有所指，指不定是为了之前自己在皇上跟前告状的缘故嘲弄自己。陈一炳咬着牙，冷声说道：“有劳七阿哥关心，本官身体健康并无不适。” 胤祐瞅瞅厄运气团。 它非但没有消散，甚至还凝实了三分。这玩意很是难吃，加上陈一炳这样的嘴脸，胤祐也没有关心的打算，他哦了一声，兴趣缺缺的别过脸。 陈一炳再是不满也抵挡不住太子的支持，等到材料准备完善，院子里也开始第一批测试，这一批测试的是陈潢笔记上的内容。 十日之后第一批成果新鲜出炉，就像陈潢自己所说的一般，就算侥幸晒干凝固，可是一击就碎，或者上面可以掉下来粉末，根本无法完全粘合。 当然也不可能达到坚硬如石的效果。 心里打鼓，同时心情一直很不爽的陈一炳长舒了口气，阴阳怪气达人再次新鲜出炉，跃跃欲试，对着陈潢就是一通输出。 陈潢还挺淡定。 要真那么容易出来，自己就不是自荐来参加实验而是直接掏出成果了好不好？因此陈潢只当陈侍郎的话语为耳边风，兴致勃勃的翻出自己因为囊中羞涩而从未实施过的一些法子。 只是效果依然不够好。 眼看着南巡队伍就要启航，研究非但没有一丁点进步，制作出来的成品反而是一日不如一日。 问题更是与日俱增，协助研究的工匠也逐渐失去信心，开始怀疑是不是应该从别的地方入手。 紧接着就是争吵。 陈潢更想要静下心来慢慢研究，而工匠们则不希望耗费太久的时间。毕竟没有进展，就没有贴补，眼看陈潢固执己见，院子里的气氛也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直到某一天。 再次争执的时候，一名隶属工部的匠人终于忍不住了，他将满腔不满全数发泄出来：“你连个秀才都不是，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就是啊——” “咱们也可以研究！” “对，咱们也能研究！” “我按着自己的想法做。”工匠们越说越是群情激奋，三五成群另起炉灶，决定从别的地方开始研究。 陈一炳非但没有阻拦，甚至还假惺惺的拦住孙在丰：“孙大人，皇上要的只有结果，多分组多出力多讨论才好嘛！” 不仅如此，他还朗声吩咐道：“谁能先得出答案，本官就替谁上奏皇上，求得封赏！” 原本没有浮动心思的人也动心了。 陈潢颇有些绝望，难道自己普一出头就又得倒下了吗？他彻夜不眠的研究，却是抓破头皮都没有找出问题所在，等胤祐等人再来探望时，他已经是眼袋耸拉，面色憔悴，一幅魂不守舍的模样。 陈一炳倒是挺得意的。 他抚着胡须，盯着胤祐笑道：“七阿哥要不为孙大人瞧瞧？看看他如今情况如何？本官看他这些日子心神不宁，许是心里不快的很。” 孙在丰冷冷的盯着陈一炳。 两人目光交错之时，仿佛有电闪雷鸣骤然炸开。 胤祐忍不住撅起嘴。 他好心好意提醒陈一炳，怎么反倒要说自己？胤祐心里不满，气呼呼的走出小院，将小石子踢飞出去。 小石子恰好落在一人的头上。 胤祐刚要道歉，便发现捂住头的这人居然是舅舅戴佳英善。 -- 第197页 因着戴佳英善此去福建是要出海，康熙将他带在身边，胤祐见是见着却也没说上几句话。如今看到，他登时高高兴兴的迎上前：“舅舅！” 戴佳英善的火气瞬间消散一空。 他麻利的请了安，起身以后便抱起胤祐，伸手戳戳他气鼓鼓肉嘟嘟的脸颊：“是谁欺负了咱们七阿哥？奴才帮七阿哥出气好不好？” 胤祐愤愤不平：“就是陈侍郎！” 戴佳英善想了想：“陈侍郎？是工部的那位？” 胤祐重重点头。 他挥舞着小手，愤慨的说着对陈一炳的不满，同时还握紧小拳头表示：“明明本阿哥是为了他好，才好言相劝，而他却说的好像是本阿哥诅咒他似的——舅舅，你可得帮本阿哥出气！” “嗯嗯。” “那咱们给臭侍郎套个麻袋，打他？”胤祐兴奋。 戴佳英善欲言又止。 周遭侍卫宫人已快憋不住笑了，另一名侍卫温声道：“若是皇上知道，七阿哥的屁股怕是——” 胤祐打了个激灵。 他下意识捂住屁股，闷闷不乐的撅起嘴：“那要怎么办嘛……” 戴佳英善想了想。 他沉吟片刻：“奴才曾在琉璃工坊里操持许久，对矿石组合反应都有所了解，不如奴才也去看看？” 戴佳英善乐呵呵的：“只要这位陈潢，陈先生快一步完成，陈侍郎定然——” 胤祐兴奋：“会气到的！” 他捂住嘴唇偷笑：“到时候再告诉他，就是因为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嘿嘿。” 嘿嘿两字抑扬顿挫，很有节奏。 戴佳英善也没有阻止七阿哥的想象，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寻出问题所在，但是试试看也好？他抱着七阿哥走进小院，转了一圈就笑了：“奴才知道原因了。” 胤祐：……？ 昏昏欲睡的陈潢呆愣片刻，紧接着蹭得一下跳了起来，更别说太子胤礽、胤禛和胤祺了，三人不可思议的睁大双眼，满脸好奇的望向戴佳英善。 戴佳英善瞧着胸有成竹。 陈潢反而是最为忐忑的那个，他的视线紧紧钉在戴佳英善的身上，颤声道：“这位大人，您说您知道原因了？” “没错。”戴佳英善点点头，并且迅速给出解决办法。办法只有四个字，戴佳英善笑道：“加水，烧制。” “加水？烧制……？” “和陶瓷，琉璃那般烧制？”陈潢深深皱眉：“我早就说了，这两者都容易破碎，哪里可以达到坚硬的效果……” “你认为瓷器和琉璃器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可是特性上” “瓷器和琉璃器完全不一样。” 对琉璃器了解透彻的戴佳英善笑着摇头：“烧制后的材料性能和烧制前的截然不同，说实话有时候奴才都以为烧制前后的材料，仿佛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其他不说陈先生可否看过生石灰和熟石灰？” “不，不曾？” “生石灰不可溶于水，而熟石灰可以。生石灰比熟石灰硬度高，同样也塑造低，无法和其他材质融合，生石灰可以做肥料，而熟石灰有着眼中的腐蚀性……”戴佳英善滔滔不绝，一连说出数种区别，让陈潢面露惊愕，眉心紧锁。 “最重要的是——生石灰变成熟石灰只要加水。”戴佳英善弹了弹笔记，意味深长的看着陈潢：“你确定你实验的时候用的都是生石灰吗？” 陈潢脸色微变。 他居无定所，做实验时的条件更是窘迫。狭小的房屋内根本堆积不下这么多东西……唯有将一些材料堆放在院落之中。 被雨水浸润的也是常有的事。 难不成……灵感是说来就来的，陈潢精神抖擞，第一时间赶回去，又陷入了第二个困境——如何烧制？ 是全烧？半烧？先温炉再烧？材料要研磨吗？如何烧制？烧制多少时间？……光是选项就洋洋洒洒几十条。 戴佳英善也帮了不少忙。 身为琉璃工坊的主持人之一，对于烧制的时期温度把握他了熟于心，顺带还为陈潢和工匠们上了门课。 烧制也是一门大手艺。 烧水泥的窑洞也要反复选定，先选了一批进去烧制，确定最合适的温度和时间，不同温度不同时长烧制出来的成品也截然不同，需要反反复复测温把控才是。 这一回出现的成品让陈潢动容。 他紧紧抓住戴佳英善的手，激动的嘴唇哆嗦不已：“像，太像了！” 无论颜色，无论凝固的速度。 这一批质地都太像了——唯独还是很脆，容易掉渣，彻底凝固以后还会开裂。 起码也有了雏形不是？ 想来烧制出真正成功的完成品似乎已经近在咫尺。 面对忽然加速进度，眼看就要结出成果的泥沙化石技术，陈一炳便一脸懵了。 前脚他还在和部属吐槽陈潢的异想天开，太子殿下的纵容和小阿哥们的任性，而此刻他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打打肿了。 陈一炳脸色忽青忽白忽红忽紫。 他死死盯着属下送来的信件，竟是喷出一口血直接栽倒在地。 仆役部属们惊叫连连。 请来的御医一看就皱了眉：“陈大人急怒攻心，这是中风的模样啊！” 果然等陈一炳醒来，他竟是半身不遂，口眼歪斜，语言不利。 -- 第198页 康熙本来还有些恼怒陈一炳教唆匠人分头行动的事情，如今又是怒急攻心病倒，难不成是对太子等人不满？ 只是听闻他居然中风倒地之事以后，他的怒意也是消散一空，康熙摇了摇头：“陈爱卿病重，使人将其好生安顿送回京城家中疗养，调内阁学士葛思泰为右侍郎，转孙在丰为左侍郎。” 第94章 胤祐听到这个消息也没奇怪。 这么大一团厄气云, 要是不出点事那才是奇怪！他随口朝着四哥抱怨着：“我都好心好意提醒陈大人了，结果——” 陈一炳还觉得自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怀好意！这下明白了吧？他胤祐的厉害！ 胤祐双手叉腰。 非但不同情，他还有点幸灾乐祸。 胤禛也知道此事。 只是对方落了个中风瘫痪的下场, 此刻出言嘲讽哪里是君子所为？他摇摇头, 顺势提问：“不提他了，听说陈潢的方子成功了？” “成功了！”胤祐重重点头。 紧接着他没忍住感叹：“四哥您不知道, 方子远比咱们想得要简单得多！” 应该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简单。 将石灰石和粘土磨出细腻的沙泥, 再煅烧成熟料, 随后用熟料和其他的矿渣混合就能诞生出一种全新的材料。 有人称其为灰土, 又有人称其为石灰泥, 强度高，凝固速度快, 除去烧制这一个过程以外可以说是方便又简单。 初步的成品出现以后也证实了泥沙化石的可能性, 接下去需要研究的就是烧制温度, 烧制时间, 和不同比例, 不同材质混合后的强度，耐久度等。 这些就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 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得到初步答案的康熙已经非常满意，他将陈潢加封佥事道一职，同时令他在此地继续操持此事，并确定泥沙化石在堤坝和在建筑物上使用的可能性。 佥事道乃是正五品官职。 陈潢一朝梦想在此刻达成，也算是一件幸事。唯独太子胤礽还有点郁闷，朝着胤祐、胤禛和胤祺三人抱怨：“孤本举荐陈先生为詹事府庶子，只可惜汗阿玛却驳回了孤的举荐。” 詹事府庶子也是正五品。 只是比起外官的佥事道, 詹事府作为京官, 同时也作为专门辅佐皇上、太子和皇子们的衙门, 堪称是清贵中的清贵。 原因自然还是出自于陈潢的出身。 连秀才都不是的陈潢注定不会被大部分的主流读书人接受，而身为汉人的身份又难已被满臣所接纳，想要稳稳当当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后面的难题还有的是！ 陈潢自己也清楚。 就算再是对太子、诸位皇子和戴佳侍卫感激涕零，他也仅仅是借孙在丰的路子给太子送来感谢信一封，倒是七阿哥和戴佳侍卫得到一包他亲自制作的粽子。 糯米油润软糯。 里面的肉质咸香肥厚，虽不及宫中御厨的手艺但也算得上精巧。小巧的粽子吃起来也方便，比如大家现在聚在马车上的时候，胤祐和胤祺的嘴巴都没有停歇过。 太子胤礽感叹一番后又不高兴了。 他盯着热气腾腾的粽子：“亏孤为他想了这么多，又是保举又是为他请功，结果瞧瞧！就连粽子都没有孤的份。” 胤祐嚼嚼嚼。 他眨巴眨巴眼睛：“太子哥哥，您尝尝很好吃的。” 胤礽哼了一声。 胤禛慢吞吞的补充：“毕竟陈潢也是怕人说闲话吧？” 搭上太子的高枝什么的。 再加上他与刚正不阿，树敌良多，身为汗阿玛纯臣的靳辅不但是多年好友，而且也是幕僚，陈潢的顾忌自然也就越发多了。 太子胤礽知道归知道，可是不爽还是不爽。想到这里他双手肘撑在桌上，手指交叉托住下巴：“说到底……要想办法提拔更多的有才之人。” 胤礽眉眼间蒙着一抹郁色。 不是因为陈潢的小心谨慎，而是因为陈潢的不得已。有学识有能力，却因为无法通过科举考试而只有选择从幕僚做起，这还是陈潢幸运之故。 若是他没有碰上靳辅这般的伯乐呢？ 能像陈潢般幸运的有几人，清国人口众多，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多多少？又或许只有像陈潢这样的人越来越多，才能扭曲唯有八股文出色才能入官为职的看法，真正让他想施行特科的想法成真。 胤礽一口气将肺腑之言说了个干干净净，不过到最后他也挺郁闷：“不过说是这么说，人才可遇不可求，也不知道何时能完成孤的梦想呢？” 胤祐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声音干脆响亮：“太子哥哥的想法一定会实现，就连老天爷都在支持您呢！” 胤礽哈哈大笑。 胤祐脸颊气鼓鼓的：“是真的啦！” 胤礽抱着胤祐一通蹭蹭：“那太子二哥就承胤祐吉言啦！” 香喷喷的龙气簇拥在胤祐的身边，他不自觉的眯起了双眼，觉得肚子都饱了三分，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胤礽倒是挺期待的。 离开济南以后，一行人乘车继续往下行驶，随着接近江浙一带，天气也越发温暖，到处皆是春意融融的模样，粉白的桃花杏花争相绽放，树梢枝头皆是新芽朵朵，北方的粗犷逐渐被江南的柔美所替代，就连风儿都显得格外温柔。 胤祐趴在车窗边哼着小调。 -- 第199页 温柔的阳光抚照大地，透过琉璃窗落在身上，倒是暖洋洋的。胤祐眯着眼睛，身体随着马车的晃动也轻轻摇摆着。 忽然间，他的鼻尖嗅到了一缕异样的味道，涩涩的，像是河水又像是…… 海水？胤祐疑惑的往前看去。 可是他矮小的个子哪里看得到远处？倒是一摇二晃险些撞在琉璃窗上。 坐在看书的胤禛吓了一跳。 他伸手将笨蛋七弟给拉回位置上，没好气的敲了敲七弟的脑门：“胤祐，你在做什么呢？万一摔出去怎么办？” “……我好像闻到了海水的味道。” “……”胤禛沉默一瞬，随后提问：“胤祐你见过海吗？”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是海水的味道？”胤禛摁住他的脑袋，漫不经心的说道：“接下来咱们应该去到水城，再往下走到淮安，一路朝着杭州的方向走。” 汗阿玛几次南巡的路线，胤禛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他笃定的话语刚刚落下，就感觉身下马车微微一晃，随即停了下来。 苏培盛很快推门而入：“主子，七阿哥，前头就要到海州了。” 胤禛微微大睁双眼：“……海州？” 胤祐兴奋的蹦出马车：“海州？海州！四哥！我就说闻到了大海的味道。” 跑出侍卫们的包围圈，来到前方的悬崖边缘。胤祐放眼望去，只见无边无际的大海出现在自己眼前，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声响，脚下是前仆后继拍打岸边的海浪，碎浪如雪，潮起潮落，汹涌澎湃！ 胤祐往远去看去。 蔚蓝色的天空，深蓝色的大海，星星点点的船只行驶在海天之间，白色的海鸟追随着船只，一切皆是美如画卷。 紧随而来的是胤禛。 他目露震撼扫视全场，这里是海州，隶属于江苏省淮安府。上辈子南巡期间，他们并未抵达到这里过……这一回？许是因为是要去福建的缘故？特意提前让大家看看海？ 胤禛不太清楚。 不过他们没有停留多久，车队就再次往前行去。海州知州一脸紧张的带人守在城门口，翘首以盼皇上的大驾光临。 谁也没想到皇上居然会绕过淮安。 海州知州一边迎接，一边指使着人再去检查一二，免得城内出现毛蛾子惹出事端。 只是左等右等都没等到皇上入城的消息，再过一会便听说皇上在城外一村落落脚，海州知州的心又高高吊起，赶紧匆匆前去请安。 胤祐心心念念的就是那一片汪洋大海，只恨不得可以立刻过去看个究竟。倒是胤祺对大海没啥兴趣，拉着他在村子里乱逛起来。 村子的名字很简单，就叫海边村。这里大多数是盐碱地，根本种不来田，因此村子里的人大多都是渔夫。 这个点男丁们都在海上拼搏，村子里留下的只有老弱妇孺。光是看到官兵入村众人便有些心慌慌，等到听说是皇上到来，村里的老百姓们更是吓得眼珠子差点蹦出来。 皇上入驻，这里的房舍自然都要被征用。 当然不是白征用的，侍卫们分发了不少银两供他们暂时在城里居住。 如今一个男丁月能有一千文钱，就可以养活全家四五口人，而侍卫分发的红包里大体都有近十两银子，等于一户人家大半年的收入。 手里攥着钱，村民们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就连脚步都变得轻松多了。 唯独一对母女表情怪怪的。 接过侍卫分发的银钱以后，两者的脸色也没有好转，倒是越发焦虑起来。女孩伸手攥着母亲的袖角：“娘……纺车，纺车还在屋里头呢。” “别提纺车了……快走吧。” “可是……可是……”抽泣的小女孩被娘亲连拖带拉的带走，目光还依恋的落在村落最边缘的一栋小屋上。 走过来的胤祐和胤祺恰好看到。 老百姓们正在有条不紊的撤离，此刻叫住好像也不太好。胤祐召来一名侍卫记下母女两人，然后又往那座小屋走去。 征用的房屋都还维持着原状。 就是因为维持原状，胤祐和胤祺才被眼前窘迫的模样所惊呆了。 说是屋子都是夸奖。 大门散发着腐朽发霉的气味，除去能合上以外已经破了好几个大洞。推门往里走，里面倒是整理得很干净……主要是没什么东西。 院子里一角摆着个水缸。 洗得干干净净的锅碗瓢盆堆在角落里，胤祐和胤祺还记得住的是一对母女，只往里面扫了眼就没再进去，使人去喊两名宫女过来帮忙。 宫女们来了。 紧接着成嫔也来了，待宫女们稍稍清理了下以后成嫔带着两人走了进去。 这是间简单的小屋。 床铺上的枕头被褥是用各种颜色的布料缝在一起做成的，看得出居住人的手艺不错，以及家境的窘迫。床边只有一个几子，一张圆桌和两张板凳，除去之外再无别的家具。 至于寥寥无几的衣服则是挂在一根绳子上，这些衣服已经洗得泛白，几乎看不出原来颜色的模样。 再往里走就是小女孩说的纺车。 两座模样不同却同样高大的纺车占了屋子里大片的面积，上头还有织到一半的布料，脚边的筐子里还有做了一半的刺绣织物，倒是手艺精湛，细致精巧得很。 -- 第200页 成嫔拿起一件啧啧称奇。 宫女也忍不住笑道：“这可比奴婢的手艺都要好了，若在宫里也能在针线房里有一足之地。” 在外头却是这般窘迫。 这可不像是个手艺人的生活……成嫔摇摇头，紧接着她微微皱起眉尖：“说起来这屋子里是不是缺了什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成嫔这么一说，宫人们也开始打转了。很快一名宫女就低低咦了一声：“这户人家……没有男主人？” 第95章 成嫔眉尖紧锁。 胤祐惊咦了一声：“额娘怎么知道？儿臣刚才看到的, 只有母女两个人。” 胤祺歪歪头：“对啊” 他接着提出问题：“这个村的人不都是渔夫吗？指不定是出海还没回来而已。” 成嫔摇摇头。 她指了指室内的衣服和用具：“你们两个瞧瞧这里，渔民出海十天半个月总要回家的，可是这家里却是半件男式衣服也没, 器物是两份, 床铺却只是一张。” 要是一家三口总得有两张床铺。 再是回来稀少，屋子里也不可能看不见男式的用具。 成嫔走到前院：“这里放置着锅碗瓢盆, 却没有是鱼竿渔网, 斗笠蓑衣, 更没有应该进行晾晒保存的鱼干。”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只在角落里发现了两根小小的鱼干。这个程度根本不可能是出海渔夫的量, 大约是这家母女从集市旁人手中买回来的菜肴。 成嫔细细道来。 没有鱼竿渔网，斗笠蓑衣可以, 作为渔民没有鱼获就太过奇怪了吧？ 细致入微, 抽丝剥茧。 成嫔细细解释一番以后, 胤祐和胤祺也面露恍然。原来看着普普通通的器物上居然还能看出这么多的细节？两人饶有兴趣, 绕着破屋走来走去, 很快就发现了更多的细节。 当然这些并不是重点。 胤祐的目光最后还是落在纺车上，他搔搔脑袋觉得有些奇怪：“这么大纺车她们母子肯定带不走的, 那女孩干嘛这么担心？” 他们征用了屋子又不是不归还。 顶多也就是个三五天，难不成是纺织活要上交了？胤祐哒哒哒的走出小屋，刚想开口问问额娘便发现众人的表情有些奇怪，她们面容肃穆中带着点怜悯同情，甚至还有人叹息了两声：“真是可怜人啊……” “这母女两也是命苦。” “临走前使人多赏赐点银两，让她们母女好好度过难关。”成嫔低声嘱咐着宫女。 胤祐疑惑：“额娘又发现什么了？” 成嫔揉了揉儿子的脑袋：“额娘没发现什么。” “那为什么要说她们命苦？” “七阿哥。”宫女犹豫了下，见成嫔没有阻拦以后她小声回答：“在这个时代, 一户人家只有孤儿寡母的日子便不好过, 更何况是带了一个女儿的寡母, 也难怪这屋子破旧不堪还在村子的最外侧，只怕……” 胤祐眨巴着双眼。 宫女咬了咬唇瓣：“许是被宗族人赶到外围的。” “……赶到？这里不是她们的家吗？” “这也是成主子和奴婢几个的猜测。”宫女轻声道，她的目光落在那台纺织机上。 胤祐觉得自己好笨。 他看来看去也没有发现额娘和宫人们又发现了什么。 “奴婢家中也有缫丝纺纱织布的机器，也不过是用旱柳榉木所做。” 宫女柔声解答：“而眼前这座纺纱车却不是，木材上等制作精细，价格不菲，寻常人家是用不上的。加上其绣工出色，奴婢觉得或许这对母女出身不差，至少不至于如此贫困潦倒。” “加上其家中无男丁，因此成主子和奴婢们觉得许是因为……” 宫女长叹一声，低低念诵着：“家中无子，兄终弟及，无兄弟者，近亲接收。要是宗族里不允许女儿招赘婿，那也不算本宗，家里的财产都是归兄弟侄子，再不济就归属宗族。” 若是如此，便说得通为何母女两人会沦落在此，屋内也唯有这两座格格不入的纺纱机格外显眼。 胤祐惊愣在了原地。 眼看他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成嫔也有些懊恼。 这些话哪里是对孩子说的？ 她上前刚要安慰，却见胤祐一跃而起，小小的脸上分明有着大大的疑惑。他惊得目瞪口呆：“……财产不给妻子女儿的吗？这些不是才是财产主人的至亲吗？” 哪有妻女还在就把父亲的财产交给旁人的？胤祐再想想沿途看到的那些个虽然瞧着简朴但也和荒芜破败搭不上边的屋子，整个人都惊呆了。 听起来离奇，可这就是现在的情况。 胤祐回头再看纺车和织布机就有了别样的感受，也难怪女孩对这两物念念不忘，或许对她们来说这是她们赖以生存的宝物，同时也是她对逝去父亲唯一的纪念品。 胤祐心里像是堵了个大石。 他闷闷不乐：“这种事……怎么会有这种事呢？” “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话……” “那老祖宗就是错的！”胤祐大声回答。 “要是儿臣有女儿的话定然是当掌上明珠一般抚养长大，不会让他们受任何委屈。儿臣觉得所有当爹爹的人肯定都是这样想的……可是等自己死后，自己妻女却被旁人欺负，甚至连温饱都做不到……” -- 第201页 胤祐越想越伤感。 他眼圈一红，竟是立在原地吧嗒吧嗒掉下眼泪。 成嫔想到儿子会感慨生气，却没有想到他会伤心落泪。她一时惊得手足无措，赶紧上前哄着：“这也是额娘的猜测罢了，指不定是别的原因——就特别穷所以变卖了家当……” 成嫔绞尽脑汁思考着。 胤祐抽抽噎噎的，眨巴着泪眼朦胧的双眼：“真，真的吗？” 可是很快他就从额娘的表情上看出来——这大体只是想安慰自己吧？胤祐重重的吸了吸鼻子，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吧嗒吧嗒掉下来。 胤祐掉了眼泪，一旁的胤祺也忍不住了。他也愤愤不平，眼圈红得像兔子一样，胤祺紧紧握住胤祐的手：“咱们去寻汗阿玛去——这种事，哪有这样的事！” 这回成嫔也拦不住两人了。 她带着人追在后头，很快就看到两个小家伙变成越来越小的黑点，头疼的跺了跺脚：“这孩子，真真是……” “小主子有善心是好事。” “小主子就是招人疼！”宫女们七嘴八舌的安慰着，能为素不相逢的百姓们出头，宫女们除了钦佩敬重外，哪里有别的念头。 成嫔欲言又止。 正当她决定使人带队向前走去时，一名留在屋里整理的小宫女跑了出来，嘴里还喊着：“主子，主子！” 另一边，胤祐和胤祺迈着风火轮般的小短腿，直直闯入海边村最为宽敞的村长家。 这里也是康熙暂居的地方。 侍卫们惊疑不定的看着两位小阿哥从远至近，红通通的脸颊，还未消失的泪痕，俨然是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在这里谁能欺负两位小阿哥？ 侍卫们交换着眼神，心里暗暗腹诽这位勇士，同时也尽心尽责的上前试图拦住两位小主子。 正在气头上的两人不会罢休。 一时间前院里皆是吵闹的声音——再好的村长家，也只是在一群破旧村房里瞧着最好的一户。 单薄的墙壁根本无法遮蔽从外面传来的声音，听见动静的康熙带着佟皇贵妃一同走出大门，看看外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看帝妃两人都皱眉了。 胤祐和胤祺素来是快快乐乐的小开心，今儿个就是眼里含泪，分外可怜？两人脑海里浮现的想法和侍卫们的一模一样。 谁？是谁敢欺负胤祐和胤祺？ 康熙吩咐两人过来，侍卫普一退下胤祐和胤祺就像是炮弹般撞进了康熙怀中。还好他早有准备，否则指不定得摔个屁股蹲。 就算如此康熙也有些龇牙咧嘴。 他安抚住两人：“这是怎么了？谁敢欺负你们？说出来汗阿玛帮你们出气！” 摆足了熊家长的气势。 胤祐和胤祺想想又生气了，哽咽的同时还冒出了个鼻涕泡，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话。 康熙眉眼含笑。 他揽着两个孩子一通安慰：“成嫔想想的，汗阿玛这就使人去查好不好？真要有这种事的话，朕定然会狠狠处置。” “真的吗？” “当然。虽说是家中无子，兄终弟及，无兄弟者，近亲接收，但是若是家中有女也理应先让女招赘婿，哪里将母女两个逐出家门之行的？”康熙含笑解释，安慰两个孩子的同时也吩咐人去查一查这对母女的来历。 胤祐将信将疑。 听到康熙吩咐侍卫去办的时候，他赶紧举起手：“儿臣先头以为织布机器很小，还想给他们送去，还特意吩咐侍卫护送的时候记下她们落脚的地方……” 这还刚好撞上了。 康熙笑着吩咐人去查——只用了一天时间，侍卫们就将查实了。 这还真是误会。 胤祐睁大了眼睛：“误，误会？” 侍卫恭声回道：“这对母子是海边村人，其丈夫赵保三以前是个渔民，可是不愿出门干活，就喜欢赌钱喝酒，逼着媳妇做工养家。去年喝酒之后打死一名农户，被海州知州判了斩监候，如今还关在大牢里等候秋后问斩呢。” “那……那两台纺纱织布机呢？” “这对母女也有良心，男的住了大牢，她们两个就把家当都给卖了充作赔偿给了那名农户家人。而海边村人怕母女两人没办法过日子，特意一起筹了钱，亲自上山选了木料做的。” 别说是恶事。 除去那被判了斩监候，赌钱喝酒逼母女做工的男人以外，这件事其余的都是善良的人儿。 侍卫仔仔细细说了来龙去脉以后，还带来了不少证人。其中有海边村的村长村民，也有那户被打死了丈夫，得了赔偿的农户妻子，还有此案之中发现尸体的证人。 百姓们屏息凝神立在外头的等候。 高大威武的侍卫官兵，镶嵌金玉的器物用具，所有的一切都让他们眼花缭乱，目露贪婪。 走进室内他们更是不敢抬头。 听见皇上的提问，第一个站出来的是那名农户妻子。她麻溜的磕了个头：“民妇给皇上请安，给小皇子请安。” 农户妻子擦着眼角：“咱们也是善心人，她们母女难过咱们也看着心疼。原先就让母女两个别赔钱了，她们还非得赔……” 这下其余百姓骚动起来。 村民之中的一名妇人忍不住反驳：“还不是你要女娃到你家做事？” -- 第202页 “我这是好意……” “好意？想生米煮成熟饭吧。” “你们这话什么意思？” “保三是个混账，你家阿酒也不是个好东西，天天说些见不得人的糟心话。赵家母女两个好不容易靠着织布刺绣能稳定日子了，你们又嫌赔的钱不够多，看向人家的手艺，连让寡妇去你大伯家当小的都说出口？我呸！”村民攒了一肚子怨愤，此刻按捺不住噼里啪啦的全说出了口。 妇人涨红了脸。 胤祐活像是吃到了瓜的猹，竖起耳朵好奇的听着——寡妇当小的？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侍卫的表情都这么古怪？ 康熙伸手捂住胤祐的耳朵。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不能让他听了。梁九功见状咳嗽一声，登时让年纪最大的村长心生担忧。 瞧见上面贵人的表情不对，村长赶紧用拐杖敲了敲地：“安静些！保三杀了人做错了事，偿命赔钱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阿酒家的，要是你再借口此事来骚扰保三家的，那也休怪咱们告到衙门去了！” 那妇人还想再说。 只是一来自己没理，二来又畏惧四周侍卫官兵，她支支吾吾两声，到最后还是气呼呼的应了下来。 看来其中也有不少争论。 康熙眼神微闪，吩咐侍卫带他们下去。或是赏赐也好，或是在衙门的监督签订契约也好，将这件事圆圆满满的处理一通。 末了，康熙侧首看向胤祐：“这下放心了吧？” 胤祐雀跃的点点头。 想到自己还曾怀疑这海边村人的好心，他的脸颊也红扑扑的，怪不好意思的。 得了开心的事的胤祐缠着康熙身上叽叽喳喳个没完，反倒得了康熙的掐脸蛋待遇一下：“上回朕还听说，某个小笨蛋还说陈侍郎做事要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怎么这回自己就犯错了？” 胤祐耳朵根都红了。 他蔫头蔫脑的承认错误，蒲扇着长长的睫毛偷看着汗阿玛的表情。 康熙憋着笑，板着脸。 他伸手指了指梁九功手上的东西：“知道那是什么吗？” 胤祐瞅了眼：“……拂尘？” 他用汗阿玛好笨笨的眼神瞅着康熙，甚至担忧的伸出小手探向康熙的额头：“汗阿玛不会生病了吧？否则怎么会连拂尘都认不得了呢？” 康熙额头蹦起个青筋。 他似笑非笑的盯着胤祐，语重心长：“朕让你的意思是，事不过三，下回再犯错朕就用它抽你屁股。” 胤祐：…… 他倒退一步，小手登时背在身后，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这表情看着也太可爱了吧？ 康熙眉眼弯弯，还不等他再逗弄两句就见胤祐眼前忽然一亮。 刚才还胆怯的小家伙再次变得精神抖擞，并且昂首挺胸：“汗阿玛，儿臣这才是第一回 ！” “……嗯？” “上一回是儿臣劝诫陈侍郎要眼见为实，不是儿臣犯的错！”胤祐越说越觉得理直气壮，双手叉腰大声回答。 骄傲得犹如小孔雀一样。 康熙陷入沉思，他摇了摇头。在胤祐疑惑不解的眼神中，康熙表示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朕觉得还是犯一次错，就打一次比较好，这样犯错的人就一定会记住了。”康熙露出和善的笑容，颇有些不怀好意的朝着梁九功伸手。 梁九功憋着笑。 他板着脸，仿佛下一秒就要双手将拂尘交给皇上。 胤祐：………… 他觉得小屁股一凉，仿佛已经感受到拂尘落在小屁股上的感受。 胤祐浑身一激灵。 他扑上前去，一把抱住康熙的手：“汗阿玛，儿臣错了！” 第96章 康熙似笑非笑的盯着胤祐。 他声音柔和, 顺势还掐掐胤祐肉嘟嘟的脸颊：“你也知道自己犯错了？” 胤祐和小鸡啄米般拼命点头。 唯恐小屁股不保的他，只差用全身动作来表达自己知错了的事。 康熙懒得和他计较。 他伸手又掐了把笨蛋儿子的脸蛋：“朕这一回就饶过你，要是有下一回的话——” 康熙还没有说完, 胤祐就抢先一步。他拍着胸膛保证：“儿臣保准亲手把拂尘送到汗阿玛手里。” 梁九功没忍住笑出了声。 康熙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还没有想到呢！可是看看这小子的狗腿样, 康熙也就顺势附和：“这可是你说的话！” 胤祐重重点头。 处理完这件事, 又和胤祐许下一个约定，难得悠闲的康熙决定领着阿哥去海边耍耍。 从在马车上起就惦记上海的胤祐登时欢呼起来, 他亲自跑去喊上四哥和五哥，再三人一起去喊上大哥和三哥，等一圈回来太子也神采奕奕的等着他们了。 海边，还是所有人头一回去的地方呢！阿哥们叽叽喳喳说笑着, 排成一长串往海边走去，胤祐伸出小脑袋看了看队伍，捂住嘴偷偷笑了起来。 “胤祐你笑什么？” “五哥你看看，汗阿玛像不像只带着小鸡崽的大母鸡？”胤祐低声回答。 竖耳倾听的胤禛险些被口水呛到。 他觉得要是汗阿玛听到胤祐的胡说八道，定然会想揍他的屁股——指不定就是很久没揍的关系，却不知胤祐的屁股昨天才逃出一劫。 -- 第203页 胤祺捂住嘴偷笑。 他想了想：“我觉得更像是鸭子，毕竟咱们等下还要下海呢！” 胤禛嘴角抽搐。 他和周边的侍卫一样，都得拼尽所有的努力才能勉强按捺住嘴边的笑容。唯一让众人庆幸的是, 汗阿玛离他们很远，好歹听不见他们的讨论声。 不然胤祐今天的屁股怕是保不住了。 走在最前方的康熙重重打了两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尖，嗅了嗅湿润的海风，伸手遮住眼前眺望远处：“海边, 快到了。” 细腻的沙滩踩在上面软乎乎的。 第一次的触感让胤祐睁大了眼睛, 他褪去鞋袜, 赤足在上面踩了起来，春季的海风吹在身上有些微凉，落在沙地上的脚丫却觉得分外温暖。 胤祐哒哒哒的向前跑着。 胤礽也学着弟弟的模样脱去鞋袜，紧接着大家伙们都这么做，连跑带跳的往里走去，在细腻的沙滩上留下无数个脚印。 走到前方沙滩就有点湿润了。 胤祐眼尖得很，忽的发出一声惊呼，然后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螺壳：“里面有东西！” 胤祺赶紧跑过来。 小小的螺壳放在手掌心里，许久都没有动静。正当胤祺提出疑问的时候，螺壳悄悄动弹了一下，紧接着一只小爪子探出螺壳。 胤祐和胤祺双眼亮晶晶的。 他们齐齐哇呜一声，然后又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可这已经来不及了，警觉的小家伙迅速将爪子再次缩回螺壳里，只留下胤祐和胤祺失落的立在原地。 “又缩进去了……” “快出来啦！”两人头碰头嘀咕着。 “这是螺蛳吗？” “……不对吧？螺蛳没有爪子的，我看着虽然小但是和螃蟹一样！” “螃蟹为什么会在这里面？” “那我也不知道……” 两个小阿哥的童言童语稚嫩非常，将戴佳英善逗得笑出了声。他上前一步，笑着给两位小阿哥介绍：“这是寄居蟹，老百姓们又喜欢叫它白住房。” “白住房？” “因为他们会在长大以后更换掉自己的后壳，这些都不是他自己造的，是从别人那抢来的，所以叫做白住房。” “它好坏！” “明明长得这么可爱却做坏蛋，真是蟹不可貌相！”胤祐点评。 什么蟹不可貌相。 戴佳英善噗嗤笑出声，要看两位小阿哥看来他赶紧转移话题。戴佳英善带着两人沿着海边走，一边走一边介绍着看得到的东西，稀奇古怪，五颜六色的贝壳，可以听见海浪声的大海螺，还有偶尔搁浅的鱼，甚至顺着海边行走的时候还发现了一只团成一团的八爪鱼。 胤祐和胤祺激动的一蹦一蹦。 他们望着戴佳英善的背影，只觉得莫名高大。胤祺甚至还发出羡慕的声音：“好棒啊！七弟的舅舅好厉害！” “五哥的舅舅也会很厉害的！”胤祐骄傲之余还不忘安慰安慰。 “……我的啊……”胤祺叹气。用额娘的话来说郭络罗氏这一代的优点全集中在脸上了，兄妹七人各有各的美，至于其余嘛…… 比如额娘曾说：“除了额娘和你姨娘以外，都……能老老实实干活，不出差错吃得上饭就不错了。” 就这，就这。 胤祺发出想要的悲鸣：“我用五个舅舅跟你换一个吧！” 别说戴佳英善脚下一滑，就连走过来的康熙和太子胤礽都乐得笑出声：“朕回头要告诉宜妃，说说某人居然把自己舅舅给卖了的行为。” 胤祺这下怂了。 他赶紧跑到汗阿玛身边，撒娇卖萌唯恐汗阿玛将自己出卖。 偏偏还有个胤祐在掰着手指头计算，戴佳英善没忍住露出哀怨的面容：“七阿哥，您就这么想丢了奴才？” 胤祐掰着手指头计算，回答的特别理直气壮：“毕竟五哥说他有五个舅舅呢！而且和宜母妃一样都是大——美人！戴佳侍卫此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回来怕是这张俊脸也没了，还不如换五个呢！” 这小算盘还打得挺精的。 戴佳英善难掩面上哀怨，两人的对话将康熙和阿哥们逗得憋笑不已，就连肚子也隐隐抽痛，偏偏胤祺还要来凑热闹：“不对啊！戴佳侍卫到了福建就得留下？那我亏了！不换了不换了！” “换嘛换嘛！” “不换不换！” 胤祐和胤祺吵作一团。 康熙几人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如今全场唯一的受害人，就只有戴佳英善了。 笑了一通以后康熙也重新打起精神。 他饶有兴趣的看看戴佳侍卫的收获，大手一挥：“索性中午就来一个烧烤吧？大家抓到多少就吃多少？” 皇上一声令下。 阿哥、侍卫和宫人们瞬间四散开来。这一片海域很广，两侧还有礁石带，想要寻找点鱼获并不困难。 戴佳英善刚想走，他的袖角就被紧紧拽住。戴佳英善低下头，却被胤祐的表情惊得微微一愣：“七阿哥？” 胤祐看了看戴佳英善。 是自己的错觉吗？刚才好像看到舅舅头顶也冒出了点厄运气团？不像是陈侍郎那种纠结成清晰可见的，拉过来时又好像看不清了。 胤祐紧紧抓住舅舅的手。 想了想他大声吩咐：“小心点，不要落水了哦。” -- 第204页 戴佳英善微微一怔。 紧接着他握拳笑出了声：“七阿哥放心吧！” 再说他可是会游泳的。 戴佳英善摆摆手，匆匆也加入寻觅海货的踪迹。胤祐和胤祺当然也很想去，只可惜两人年纪太小，因此被喝令留在沙滩上挖沙…… 为什么他们不能参加啊！？ 坐在沙滩上的两人心里是一阵一阵不服气，尤其是远处时不时传来兄长们惊呼声的时候，胤祐和胤祺嘴翘鼻子高。 两人都没有心思玩沙子了。 胤祐百无聊赖，随意地拿着耙子扒拉着沙地，忽然间他发现了个大拇指大的洞：“五哥，这里好像有东西！” 胤祺一跃而起。 他蹦蹦跳跳跑到一边捡起一根树叶，很快就从里面钓出一只胖乎乎的小螃蟹。灰褐色的皮肤，只有小半个手掌大小，可是也架不住它是螃蟹啊！ 一时间两人兴奋异常，哪里还顾得上玩沙，他们开始满沙滩寻觅小螃蟹的踪迹。 胤祐一看一个准。 到最后他负责寻觅，胤祺负责抓，小螃蟹的数量多的惊人，不多时他们居然就抓了整整一篮子，数量可谓是惊人！ 等寻觅鱼获的众人回来，胤祐和胤祺得意洋洋的将他们的收获摆出来：“看！我们抓到了好多好多小螃蟹。” “好厉害！” “五弟，七弟，你们可太厉害了……额，这个是不是有点小？”说话的是大阿哥胤禔，他下意识嘀咕了一句，紧接着又迅速闭上嘴。 可真是小螃蟹。 最小的只有一个指节大，最大的也只有半个手掌大，数量众多看着却不是一锅能吃的量。 “这……也太小了。” “这些是蟹宝宝了，要不放了吧？” 最重要的是还有人小声道：“这个好像是沙蟹！直接煮的话里面会有很多沙子，一般没人拿来吃的。” 胤祐：…… 胤祺：…… 刚才的喜悦瞬间消失。 两人表情同步，皆是眼泪汪汪的看向众人。 康熙：………… 现场一片寂静，胤祐和胤祺同时失落的垂下眼眸，抽了抽鼻子，眼看就要哭出声。 戴佳英善赶紧上前一步。 他接过那一篮子的沙蟹笑道：“其实沙蟹可以吃，不仅可以炸着吃，奴才还听说过一种沙蟹酱的做法，可以拿来做蘸料哦！”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戴佳英善可是为了出海做了不少的准备，翻阅了数不清的书籍，各种海货的吃法更是如数家珍。 就是还没有实践过。 咳咳！虽然他还没有吃过，但是戴佳英善觉得拿来安慰五阿哥和七阿哥已经足够了。 戴佳侍卫使人盛来清澈的海水，将沙蟹放在其中反复清洗，然后去掉小小的脐盖，一部分沥干以后就可以下油锅去炸了，另一部分则被戴佳侍卫放在陶罐里捣成泥，加上适量去腥调味用的辅料，加上白酒放在阳光下晒。 “要多久……？” “这个要放半个时辰才行？等咱们回去的时候就可以了吧。”戴佳英善细细回想着。 暂且不管沙蟹酱如何，起码炸沙蟹的味道很棒。前面还有些怀疑的阿哥们吃到炸得酥脆的炸沙蟹，也不得不高高竖起大拇指。 胤祐和胤祺一扫先前的颓废，再一次骄傲的昂首挺胸。胤祐当然不忘记表扬戴佳侍卫：“舅舅好厉害！！！” “呜哇——胤祐，果然还是和我的舅舅换一下吧？”胤祺兴奋的嚷嚷着。 “我不要！” “很英俊，特别英俊，额娘说就算是纳兰师傅都比不上他们呢！” 胤祐：………… 他又有点犹豫了——五倍的纳兰师傅也！胤祐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心疼的回答：“罢了，我还是想要戴佳侍卫做我的舅舅。” 戴佳英善：………… 虽然但是，七阿哥您犹豫太长时间了吧？ 第97章 戴佳英善幽怨无比。 回过神的胤祐有些心虚, 他吐了吐舌头赶紧转移话题：“说起来好久都没有见到纳兰师傅了。” 胤祺也点点头：“是啊。” 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他们也只有在偶尔空闲的时候才能送信出去。 说到就会想到，胤祐捧着脸畅想着纳兰师傅：“也不知道纳兰师傅如今怎么样？” 戴佳英善：…… 明明自己获胜了, 可是听着两位小阿哥思念未来同僚的模样，又觉得自己好像输掉了？他现在甚至有种想法, 等自己出海多年，回来以后七阿哥不会忘记自己这个当舅舅的人吧？ 戴佳英善：…… 应该不至于吧？ 等胤祐和胤祺的换舅舅言论告一段落, 沙滩上也已摆上了炭火炉子。 宫人们手脚麻利的将采摘到的海螺贝壳放到上面, 最简单的做法就是加一点点酱油和醋, 再撒上一些青红椒之类的调味品在海螺肉上, 然后等到汁水冒泡，蛤蜊张嘴就大功告成了。 胤祐哒哒哒的跑了过去。 新鲜出炉的海螺滚烫滚烫的，用细针勾住螺肉，一转一拉就可以完整的出来, 掰掉尾巴, 然后将整块螺肉放入嘴里。 汁水瞬间在唇齿间绽开，比起常吃的烤肉, 新鲜捕获的海货肉质肥厚有嚼劲，味道也更鲜美醇厚，且清淡不油腻。 -- 第205页 胤祐眯着眼睛享受着。 他兴奋的举起手：“汗阿玛, 留一些回去给佟母妃和额娘好不好？” 胤礽讪笑：“七弟……这里就是抓到的所有了。” “唉？不会吧？” “你二哥说的没错。” 随行的侍卫都是京城来的八旗子弟，就连伺候的宫人大多数也是打小住在京城里的。别说抓捕海货，不少人还是头一回看到沙滩呢。 能抓到都算得上很有本事。 捕获的海货数量很少, 别说留给佟皇贵妃和成嫔等人，放在烤炉上的数量, 顶多也就给在场所有人尝个鲜。 胤祐惊呆了。 同时他失落地垂下脑袋：“那额娘们的份没有了——” 康熙微微一笑：“不急。等用完以后, 咱们再去找一圈如何？这回叫上本地的官兵, 想必他们的本事肯定比我们好！” 对哦！ 胤祐眼前一亮，他重重点头。 汗阿玛都这样说了，阿哥们也不再犹豫，甚至还开始抓紧时间。他们纷纷动手，三两下将桌上存留的海鲜一扫而空以后还意犹未尽。 正好开启第二轮。 正当所有人精神抖擞的准备出发，准备往礁石区走，过来本地官兵登时急了。他们赶紧小跑着上前：“皇上，万万不可啊皇上！这个时辰已经快要涨潮了，礁石区很快就会被淹没。” 不懂涨潮落潮的时间，但是诸人也明白涨潮的危险性。果然等到一行人走到先前捡到八爪鱼的地方，就看到远处的礁石区大半已经被潮水淹没，阵阵波浪正在击打他们的脚下，海水冷的刺骨。 再走至来时的阶梯处，往回再看礁石区已经彻底被淹在水中。除去海浪拍打岸边的浪花以外，早已看不清其他的东西，若是有人此刻在礁石上，恐怕早就被这致命的海浪卷走了吧？ 这还怎么捡海货？ 一行人立在海边观赏片刻，齐齐苦恼的皱起眉尖。康熙打起精神安慰失落的胤祐：“等咱们到了福建以后，还多的是去沙滩的机会。不止可以在沙滩上寻觅，咱们还可以坐大船出海钓鱼下捞网。” “皇上说的没错，到时候只怕七阿哥会吃腻海鲜哦。”戴佳英善笑着附和。 “好吧……”胤祐勉强打起精神。他抬眸看看戴佳英善，发觉之前看不清的厄运气团稍稍凝实了那么一点。 胤祐：……？ 这个时候都不打算下海了，为什么还会有这个？一行人打道回府，在途中他们忽然发现了先前制作的沙蟹酱，看了看时间已经超过半个时辰了。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沙蟹酱上。 炸沙蟹很好吃，想必沙蟹酱也会很好吃的吧？戴佳英善端起沙蟹酱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灰褐色的外表，闻着没有腥味反倒是白酒的酒香更加重一些。无论从颜色和气味都和自己所看的书籍里描写的一致。 戴佳英善越发肯定了。 他信心十足，用筷子夹起一些放入口中。 胤祐还等着他说说味道呢，可是半响都没有发现戴佳英善的回应。他略有些疑惑的抬起头，紧接着目露惊恐：“舅舅？舅舅！戴佳侍卫！！？？” 只见戴佳英善浑身僵直在原地。 他双眼发直，脸色发青，眼看着就要吐魂了。 罪魁祸首似乎是眼前那一小罐……？ 胤祐踮起脚尖，蘸了点尝尝——康熙看到这一幕心脏都加快了速度。 就戴佳侍卫这模样你也敢吃？ 胤祐咂咂嘴，疑惑不解：“挺好吃的呀？” 他面色如常，看不出任何的变化。 别说众人惊疑不定，就是呆立在原地的戴佳英善都惊得醒过神来，不可置信的看着七阿哥，又看看呆若木鸡的戴佳英善。 两人之中到底谁在骗人？ 所有人心里同时浮现出这个念头。 胤祐脸颊气鼓鼓的。 这种反应一看就看得出来吧？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手持筷子再次夹起一撮放入口中：“唔真的好吃嘛！要我说唯一的问题就是有点咸了，要是有米饭的话肯定会很下饭的吧？！” 戴佳英善眼底浮现愕然。 他陷入沉思，然后缓缓用勺子盛起一点放入嘴中。 全场逐渐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好奇二字，而戴佳英善也不负众望。他双手微松，下落的罐子被胤祐接了正着。 至于戴佳英善本人。 他缓缓往后倒去，要不是眼疾手快的两名侍卫急急上前接住，只怕戴佳英善会直接摔倒在地。即便如此，他也是面色惨白，竟是直接晕厥过去。 全场一片寂静。 康熙都难掩面上惊恐，望着那一小罐沙蟹酱如临大敌。 这哪里是食物？ 看着分明是攻击武器吧？ 大阿哥胤禔起了好奇心，他凑上前来蘸了一点放入嘴中，捂住嘴巴倒退一步，半响才嘴角上扬挣扎着露出一个笑容：“和七弟说的一样，味道真的很不错！” 谁会信啊？你这分明就是在骗人吧？ 太子胤礽几人同时露出鄙夷的眼神，偏偏下一秒胤祐双手合一：“只有大哥懂我，明明挺好吃的嘛！” 胤礽：“……” 胤禔：“……啊嗯，对，没错，就是这样。” 你这反应看起来更心虚了！ -- 第206页 胤礽黑着脸也决定来尝尝看，他蘸了一点放入口中，淡淡的咸味迅速散开，隐隐有点点腥味但也没有很多，尚且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呢？ 三阿哥胤祉紧张的看着胤礽。 胤祺也是一样，眼看胤礽许久没有反应，他还忍不住催促了两下：“太子哥哥，这个味道到底？” 胤礽咂咂嘴。 在兄弟们震惊的目光中又弄了一些放入嘴中：“怎么说呢，孤觉得味道还行？并不难吃……吧？” 一直强撑着表情的胤禔都惊呆了。 剩下的阿哥们也纷纷上前尝试，有人尝了一口就直接眼前一黑，也有人和胤祐胤礽一样，压根没有觉得这股味道有什么奇特之处。 到最后就连康熙也试了试。 他想了想：“大体就是京城里的豆汁，长沙府的臭豆腐，有人喜欢也有人厌恶，倒也独特。” 就是倒霉的戴佳英善。 显然提出这个做法的他，恰恰是最接受不了的那个人。 胤祐哎了一声。 他瞧着被憋着笑的同僚背在背上送回村子里的戴佳英善，偷偷双手合十为他保佑。 希望舅舅不会留下阴影？ 这边戴佳英善悠悠醒转后恨不得再死一遍，至于另一边康熙则带着儿子们有说有笑的踏入最中间的房屋。 迎上前来的是佟皇贵妃和成嫔。 两人神情严肃，深深蹲福一礼：“臣妾/嫔妾给皇上请安！” 背着皇贵妃和成嫔偷吃的康熙一行人心虚不已，以为露馅了的康熙顺手将沙蟹酱塞进皇贵妃手中，强自镇定：“皇贵妃，成嫔可要尝尝，这是戴佳侍卫折腾出来的，胤祐很喜欢呢。” “哎？”成嫔迅速被转移注意力。 不过在佟皇贵妃的咳嗽声后她又迅速醒过神来，摆出和佟皇贵妃一模一样的肃穆表情，佟皇贵妃说道：“皇上，臣妾和成嫔有急事要禀报。” 不是吃独食的事？ 康熙收敛表情，带着两人走入室内：“出了什么事？难道是京城里出事了？皇玛嬷生病了？” 说到最后康熙变了脸色。 佟皇贵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待康熙松了口气，她才接着往下说道：“皇上，那辆纺车不一般。” “纺车？” “就是今早上处理的那件事，海边村的村民为那对母女做了一架纺车。”佟皇贵妃回答道。 “纺车有什么问题？” “这辆纺车的效率特别高。” “这是什么意思？”康熙越发糊涂了。 回答的是成嫔，她抬眸看了胤祐一眼：“纺车上的纱锭有几个躺着有几个立着，原本嫔妾还以为是五阿哥和七阿哥调皮，特意把纱锭的方向更改了。想着是母子两个赖以生存的东西，嫔妾特意让人搬回来想重新修理一下……” 修理之前要摘掉制作到一半的纱料，同时也要看下问题所在。可是等纺纱开始的时候，成嫔等人忽然发现直立的纱锭居然也可以旋转，甚至速度还非常快。 而其中唯一的区别只有纱锭。 成嫔心里怀疑，加上她过去在景阳宫里也动手制作过不少东西，成嫔索性就重新使人直接造了一架一模一样的纺车出来，只是这回是按以前的做法，纱锭没有变化。 康熙脸色古怪。 他反问道：“就这样？” “就这样。” “效率就增加了？” “没有变化的纱锭，纺车的效率和普通的一样，而改变后的则足有以前的好几倍。”成嫔面上有些复杂，更复杂的是佟皇贵妃：“臣妾本还奇怪母女两人怎么能这么短时间还完欠款债务……这样一想到也有可能了。” 也难怪前后不过几个月时间，这对母子光靠纺纱织布刺绣就能还的起债务，也让那户人家心生贪念，竟是想要她们母女两人上门做工。 就是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 又或者是是这对母女想到的？等观看过佟皇贵妃亲自示范，又听取了宫女们的反馈以后，康熙立刻吩咐人将这对母女喊来问话。 胤礽立在一旁。 他不懂纺织，却懂了一点——又是这么小的一个改动。胤礽看着上面的纱锭怔怔的出神，良久若有所思的问道：“汗阿玛，那如果多装几个纺轮，纺轮上的纱锭都是直立的话……效率是不是还能翻倍？” 康熙手上动作一停。 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良久佟皇贵妃率先醒过神来：“对，对啊！” 第98章 佟皇贵妃和成嫔满脸惊喜。 从织布机本身的框架中跳出来, 既然单独的纱锭可以更改，那要是整个纱轮都进行替换呢？两人脱离桎梏，各种想法像是喷泉一般涌出, 望着太子胤礽更是热情百倍，拉着他念念叨叨询问个不停。 胤礽和后宫母妃关系都不算亲密, 就连生母的妹妹储秀宫平妃也几乎没有来往。佟皇贵妃和成嫔的靠近，还有频频追问让他有些不适应, 手忙脚乱好半响以后他才醒过神来, 细细说着自己的想法。 佟皇贵妃和成嫔双眼亮晶晶的, 脸上更带着异常兴奋的红晕, 要不是还惦记着那对母女，只怕恨不得立刻出去再使人折腾一通。 这让她们这么高兴吗？ 康熙也禁不住露出一丝诧异，他看向太子胤礽。正想夸奖的时候发现胤祐和胤祺已经快上一步，凑到他的身边。 -- 第207页 “太子哥哥好厉害！” “太子哥哥您出师了！”胤祐踮起脚尖拍拍胤礽的肩膀, 说出来的话让胤礽恨不得掐掐他的脸蛋, 看他还敢再胡说八道？ 康熙扬了扬眉。 大阿哥胤禔忍不住好奇心：“出师是怎么回事？太子？你不会把胤祺和胤祐当师傅了吧？” 太子胤礽：…… 他的脸一点点泛起红晕，一直一直红到耳朵根。 胤祺洋洋得意：“没——呜呜！” 胤礽赶紧捂住胤祺的嘴, 可惜他拦住了胤祺却拦不住胤祐。在一旁的胤祐大声回答：“没错哦！太子哥哥在路上就拜咱们为师啦！我们厉害吧！？” 刚才一点点酸涩转瞬即逝。 胤禔惊愣一瞬以后，噗嗤笑出了声。 胤祉和胤禛也没忍住。 他们捂住嘴，低低的笑出了声。至于康熙和佟皇贵妃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饶有兴致的听着几人闹腾，而成嫔却是哭笑不得，盯着儿子恨不得狠狠抽他的小屁股！ 净是瞎胡闹！ 居然让太子殿下拜他为师……不对？这样想来最为胡闹的好像就是太子殿下吧？成嫔槽多无口, 表情都有点古怪起来。 胤禔：“还真是看不出——太子你可真是厉害！” 要他肯定做不到这一步。 能做到这一步，就算对方是太子他也得说上一句佩服佩服！ 胤礽涨红了脸。 倒是胤祐不服气：“三人行必有我师, 因此咱们可以给太子哥哥当师傅, 也没错吧？” 胤禔指了指自己：“那我也行。” 胤礽额头青筋暴起, 双手掰得啪啪作响。他黑黝黝的眼睛盯着胤禔：“大哥，咱们好久没有来比赛了——” 胤禔哈哈一笑：“比就比！” 他才不怕胤礽呢！他扬了扬眉：“谁输了就叫谁师傅！” 康熙哈哈一笑。 非但没有拒绝反而开始看热闹。 而佟皇贵妃和成嫔的心思一转，再次全部飘到那一架纺纱机上。渴望，好奇，这样的情绪还是她们头一回感受到的。 两人的喜悦感染了胤禛。 他怔怔的望着额娘脸上的笑容，没有继续聆听兄弟们的争吵，而是思考起纺纱机进步的意义。 纺纱机的效率可以翻倍？甚至更多？要知道手摇一锭纺车，每五个时辰大约只能纺出四两纱布，即便最熟练的女工每天也只能做出宽一尺十码左右的布匹，因此布料的价格居高不下。 胤禛沉吟片刻。 他缓缓提出一个问题：“如果纺纱机的效率提高太多，织布机的效率却无法提升，会不会造成纱料大量堆积，形成浪费？” 这是所有人没有想到的。 佟皇贵妃惊讶的揽过胤禛，揉搓着他的小脑袋瓜：“胤禛怎么知道这些的？额娘可从来没和你说过！” 胤禛瞬间醒过神来。 他赶紧打了个哈哈，笑着说道：“儿臣也是上回跟着裕亲王伯算账的时候，翻看到从江宁织造府送来的清单……” “原来如此。” “不过四弟你想得可真早，孤都还没想着要大量推广之后的事。”胤礽忍不住笑出了声：“还真是个贪心鬼。” 室内响起一阵揶揄的笑声。 被认定为贪心鬼的胤禛涨红了脸，脑袋直直埋在额娘的怀里，将佟皇贵妃逗得花枝乱颤。 康熙同意了胤禛的看法。 当然还要确定纺纱机的效率真能提升那么多……他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笃定的话语一字一字吐出：“只怕纺织业会开始一番大变革！” 恰好此刻，外面的小太监通报这对母女也已经抵达门口。两人皆是怯懦模样，对问题更是一问三不知，别提改良纺纱机更是连纱锭更改方向也不知道。 妇人思考许久。 紧接着她小声答道：“回禀皇上，纺纱机刚开始速度一直和普通的一样，大体是一个月前才变得厉害起来……小的，小的还以为是有神仙所助，才得了此等好事。” 妇人抹了把眼泪，断断续续说了下去。 正当母女两个窘迫不已，甚至妇人还起了要不再行改嫁，只要能养活女儿的时候，忽然这纺纱机就变了。 “可是你推动了？” “民女没有！”小女孩连连摇头：“纺纱机织布机都是咱家里的宝贝，民女平日再是小心不过。” 一切似乎是场意外？ 没有问出缘由的康熙皱了皱眉，他赏赐了母女两人以后便使人将她们送了出去。 意外就没有办法了。 康熙感叹了一声或是天意，佟皇贵妃和成嫔也略有些失望，不过很快便携手匆匆离去。 胤禔和胤礽怒目相对。 两兄弟一声告退匆匆而下，胤祉、胤禛、胤祐和胤祺也跟着一起出去，期间还笑闹着说着两人谁输谁赢的问题。 胤禔和胤礽打得起劲。 两兄弟好久没有较量，这一较量也就上了瘾。胤礽再是厉害出色，但在武学这条路上的天赋还是差了些，惜败于大阿哥胤禔。 胤禔得意洋洋。 他指着自己笑了笑：“等明儿个练习的时候，太子可别忘了叫本阿哥一声师傅啊！” 说完胤禔哼着调走了。 光是想想太子胤礽喊自己师傅的场景，他觉得自己就可以吃三大碗饭！ -- 第208页 什么叫身心舒爽，大体就是这样子。 胤禔得意洋洋的离开，剩下的胤礽就整个人被笼罩在阴影之中了。 他居然输掉了！ 还是在弟弟们面前输掉的！ 胤礽整个人都不好了。 胤禔是爽了，他却觉得天都要塌了，胤禛想了想，上前安慰一句：“太子二哥，人无完人，失败乃人之常情，不用放在心上。” 胤礽不想听。 他长叹一声：“四弟你怎么懂孤的感受？” 臣弟懂啊。 胤禛欲言又止——只要想象一下，自己输给胤禩，还必须喊他师傅…… 那这个世界还是毁灭好了呢：） 感受到四哥身上猛地炸开的冷气，胤祐和胤祺齐齐打了个冷战。两人相视一眼，迅速决定逃跑为上，只可惜刚走他们就被胤禛强行抓回来。 你们做的事你们解决！ 胤禛凉飕飕的目光刮在两个弟弟身上，一手一个毫不留情的将他们直接拖了回来。 胤祐和胤祺暗暗叫苦。 等看向太子二哥的时候，两人更是被他的冷气吓得一个激灵。 作为罪魁祸首的他们…… 劝说太子二哥？不会被太子二哥抓去痛揍一顿的吧？胤祐冷汗淋漓，下意识伸手捂住自己的屁股。 胤祺垂头丧气。 实心眼的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至胤礽跟前：“太子二哥，这件事都是我和七弟的呜呜呜！” 胤祐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气。 他捂住胤祺的嘴，用力将他拉至身后，禁止胤祺继续往下说话。两人眼神交换，紧接着齐齐上前：“太子哥哥，咱们出去逛一圈……吃吃这里的特产如何？” 逛什么……？ 胤礽没心思逛，可是看着胤祐和胤祺逐渐失望的眼神以后，他还是勉强打起精神：“让戴佳侍卫带你们去吧。” “额……舅舅啊……”胤祐有些心虚。打从从沙滩回来以后，戴佳英善就没什么精神气，如今听到吃的就想到沙蟹酱，想到沙蟹酱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打从心底里抗拒不说更是捂住嘴要吐不吐，艰难吐声：“奴才先行告退……” 胤祐抱住胤礽的胳膊。 胤礽继续寻找借口：“此事还得汗阿玛允许……” 胤祐咚咚咚的跑去寻汗阿玛。 听闻太子输给大阿哥心情有些差，怜惜儿子的康熙大手一挥：“落日前回来，记得多带三五名侍卫，知道了没有？” 汗阿玛发话胤礽必须去。 更惨的还是戴佳英善，他是被钦点的侍卫之一。胤祐踮起脚尖拍拍戴佳英善的肩膀：“舅舅不要怕，您必须要适应呀！不然去了海上您怎么办？不吃海鲜会活活饿死的！” 其余侍卫：………… 你还别说，七阿哥说的有些道理呢！在他们怜惜的目光中，戴佳英善硬着头皮，迈着沉重的步伐带着太子一行人去了城里。 海州城不大。 虽然城里只有横竖两条大街，其余都是狭窄的巷子，比起热闹非凡的京城，那简直是云泥之别，但是这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小贩铺子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倒也颇为热闹。 胤祐左看看新鲜出炉的豆沙糕，右看看香味四溢的梅干菜酥饼，还有这里特有的烤鱼片、鱿鱼串、鱼片粥……还有糖葫芦，糖面人、炸糖糕…… 胤祐咽了咽口水。 肚子里的饥鸣声是一阵高于一阵，胤祐握紧小拳头决定要从街头吃到结尾。他一边犹豫要从哪里开始，一边还嘀嘀咕咕的算计着：“每种都要打包一些，回头送给汗阿玛、佟母妃和额娘，还有大哥三哥四哥一起吃。” 至于太子二哥。 哎……太子二哥多大一人了还用得着自己照顾吗？ 胤禛看着忘乎所以的胤祐，脑门上蹦起一根青筋。他冷着脸揪住胤祐，指向海州城里看着最为耀眼奢华的一幢楼：“街上的东西怎么能乱吃，去酒楼点菜吧。” “哎……” “酒楼。”胤禛冷着脸，压着不情不愿的胤祐往前走。胤祐再不乐意也只能噘着嘴往前走，可是都走到门口了胤禛脚步一停。 胤祐疑惑的回身：“不进去了吗？” 还未等胤禛回来，周遭就是一片哄堂大笑：“哪里来的孩子？快点回家去吧！这里可不是你们来的地方。” 胤祐微微抬头，看向酒楼的门匾。 上面大书三个字：百花楼。胤祐双手叉腰不服气得很：“不就是赏花的地方，为何我不能进去！？” 胤禛脸裂开了。 侍卫们上前拎起诸位小主子，以最快的速度远离，同时还登上另一间酒楼里。 嗯，这回他们检查了。 这里的的确确真的是酒楼，特别普通的那种。 第99章 这座酒楼就在百花楼的斜对面。 胤祐被侍卫拎着还不老实, 进门的时候还大声嚷嚷着：“这座酒楼没对面的好看！我要去对面那家，对面那家啦！” 一楼的客人哄堂大笑。 海州城本就不大，热闹的街道也就这两条。再加上百花楼就在斜对面, 刚才这小家伙铆足劲要往里闯的模样谁没看见？ 发现小家伙到现在还没有搞清状态，甚至还在闹腾，客人们是笑作一团，就连迎上来的小二也乐了：“小少爷可是初次出门？那地方得等小少爷十年以后才能进去呢！” -- 第209页 十年后？ 胤祐睁大双眼, 满脸不可思议。胤祺更是脱口而出：“赏花的地方为什么要十年后才能进去？你们都去过？” “对对, 长大了就能去！”客人们笑得前仰后合, 一个个挤眉弄眼的，觉得逗弄小孩子可真好玩！ 胤祐和胤祺满脸孤疑的盯着他们, 总觉得这些人的表情都有点怪怪的。 “小少爷们，此花非……额。”一名客人还想再逗弄逗弄小家伙们, 只是他刚说了一半就被旁边侍卫们凌厉的目光给惊得咬住舌头，一张脸扭曲的同时也醒酒了。 这名客人心里一惊。 细细打量这一行人的穿着, 他的脸色都快发青了。海州城里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诸人皆知, 那自然是皇上驾到, 入驻海边村之事！ 眼前这几位未曾见过的小少爷, 还有那一个个虎背熊腰的侍卫，他们会是什么人？这名客人直接打了个机灵, 索性假装自己喝醉了, 咣当一下倒在桌上。 眼色好的还有不少人。 他们也没了看热闹的心情, 瞧着还大着舌头说话的几人，心里暗暗打鼓。 胤禛暂且没心思管这些百姓。 他的脸色黑如锅底, 还没等胤祐再次提问, 胤禛夹带一阵冷风, 声音铿锵有力：“别说十年以后, 二十年三十年以后你也别想进去！” 就绝了这个念头吧！ 要是汗阿玛知道，怕不是要把他们两个的腿都打断为止。 客人们面面相觑。 小二讪笑一声，刚想说一句这也不必，可是嘴巴刚张开就被掌柜拦住。 掌柜直接给小二一巴掌，紧接着他亲自出马领着一行人上楼。直到将贵客们送入包厢，他才稍稍放了心，又琢磨着使人传信给主人家。 能在海州城里占了这么大一块地盘，掌柜所说的后台当然就是海州知州了。 至于包间里，一路憋着笑的太子胤礽再也忍不住，他大笑出声，捂着肚子直叫痛。 胤祐和胤祺一脸疑问，到现在还不明白，求知欲满满的看向周遭所有人：“到底为什么呀？” 他们非要搞清楚不可！ 侍卫们冷汗淋漓。谁敢回答五阿哥和七阿哥的问题，回头只怕就要被以带坏皇子为罪名……砍脑袋了吧？ 想到那悲惨的结局，侍卫们垂首敛容，没一个人敢对视上两位小阿哥的目光。 胤祐和胤祺将视线转向胤礽。 想来太子二哥一定会知道的吧？两人双眼闪闪发光，满是期待的视线让胤礽的笑声戛然而止，露出一些心虚。 再是知道又怎么能告诉他们？ 面对胤祐和胤祺求知欲满满的眼睛，胤礽众人冷汗淋漓，绞尽脑汁琢磨着要如何回答。 胤祐步步逼近。 就在此刻隔壁包间里迸发出一阵怒吼：“你不是说简简单单，轻轻松松就搞定了吗？那保三家的怎么还得了皇帝的赏钱？听说连海州知州都邀请了她去家里给小姐授课！这不是反倒一步登天了嘛！？” “大哥，您轻点声！” “对，对啊……万一让别人听见了可怎么办？” 胤祐竖起耳朵。 他登时没有继续提问的心思，而是指着隔壁间压低声音：“四哥，他们说的保三家就是那对母女吧？” 胤禛点了点头。 他心里暗暗奇怪，又伸手示意室内安静。听见外面传来轻微的一声吱呀声后，胤禛声音微抬：“七弟，你要是再不听话咱们现在就回家！在外面闹成这样，四哥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胤祐：…… 这话是装模作样的吗？怎么他觉得四哥就是指桑骂魁说自己呢？ 胤祐脸颊微微鼓起，圆圆的脸蛋上是大写的不满，半响他才憋屈的咕哝着：“我知道了，不去那百花楼不就得了嘛？不过四哥得答应我等会儿满街的零食都得买一遍，好不好？” 胤禛：………… 你这是得寸进尺！胤禛冷酷无情的回答：“不行。” “为什么啊？” “这么多乱糟糟的东西吃下去，你明天一定会拉肚子的吧？” “我才不会呢，我又不笨。” “呵。”胤禛完全不相信。 两人吵得厉害。 故作走去楼下的男人听了一通，长长舒了一口气。他蹑手蹑脚走回自家的包间，待彻底安静下来胤禛也止住和胤祐的争吵：“好了，他们回去了。” 胤祐没决定停下。 他还抱着一线希望：“四哥，你刚才是为了和我吵架才不准的对不对？” 胤禛斜了他一眼，给出的答案却是伤透了胤祐的心：“当然不是。你年纪还小，加上宫里吃□□细，要真从头到尾都吃一遍，明天你定然会拉肚子的。” “……”胤祐决定不理会讨人厌的四哥，而是将渴望的视线投向太子二哥。他圆滚滚的眼睛里水光涟漪，渴望的攥紧了胤礽的袍角：“太子哥哥……” 胤礽瞬间想要投降。 胤禛冷不丁的在旁开口：“太子二哥，您现在松口了，回头胤祐生病了怎么办？” “太子哥哥——” “……全部的确太多了。”知道触底反弹，物极必反，因此胤礽给出了另外一种解决方案：“太子哥哥给你吃三种，其余的让御厨们过些日子做给你吃好不好？” 胤祐登时心思微动。 -- 第210页 他略有些苦恼的，掰着手指头犹豫起来。 到底要选哪三样吃食？ 太子胤礽和胤禛此刻就没胤祐这般悠闲了，两人竖着耳朵还在注意隔壁的对话。 问题是发现隔壁包间有人以后，隔壁的声音也变小了许多，连侍卫也很难分辨出他们对话的内容，只是隐约听到一二对话，也大多是劝酒之类的。 一行人皱起了眉尖。 正当胤礽考虑要不要让侍卫先扣下这些人的时候，门外传来笃笃笃三下敲门声。 一打开门，出现在外的是掌柜。 掌柜后头立着一人，瞧着分外眼熟，再看了一眼发现居然是海州知州。 海州知州倒吸了口凉气。 比起室内诸人的冷淡，他的心脏可是狂跳不止。海州知州毕恭毕敬，上前一步：“微——” 胤礽睨了他一眼。 海州知州的身体也僵在原地，外面的动静也惊动了隔壁人。两名汉子探头而出，略显惊讶的看向他们：“周大人？” 胤礽眨眨眼。 认识就好——认识就好！他打了个响指，侍卫们不假思索的冲入隔壁包间，将坐在一起用膳的几人统统按住。 海州知州目瞪口呆。 他连连摆手，撇清和他们几人的关系：“微臣，微臣和他们素不相逢啊——“ 侍卫们纷纷投来怀疑的视线。 这店——海州知州家的，这地——海州知州管的，这人——你海州知州说不认识？ 海州知州一口血都快喷出来了。 他还希望这回能得个评优，早日升官呢！海州知州黑着脸，盯着那几人就是咬牙切齿：“你们犯了什么事？还不一五一十交待出来？” 前面几人还想反抗。 他们连连摇头：“草民都是好人，都是好人呐！从未做过坏事的啊！” 胤祐眨眨眼。 你们说自己是好人？别说周遭侍卫们了，就连外面的鸟儿都叽叽喳喳笑成一片啦！ 胤祐摇摇头：“我不信。” 太子胤礽和胤禛眼神更冷了，胤祐都不信他们能信？两人双手抱胸，冷飕飕的目光上下扫视着诸人。 戴佳英善心情不爽。 这几人也恰好撞在他的枪口上，他掰了掰手指头：“哎？好人吗？那你们和保三家的是什么关系？简简单单，轻轻松松就能搞定的是什么事？” 海州知州也想起这几人来。 他黑着脸扫视诸人：“你们几个本就是地痞混混，最近是在做什么活计？哪里来的银钱到酒楼里来的？还有你——你是哪里人？和这些地痞又是何等关系？” 被问话的男人白了脸。 就连掌柜也上前细细打量一番：“这几人也没见他们做什么工作，近来手上却格外宽松，之前来酒楼就喝了好几次酒。” 地痞混混们也变了脸色。 等知道在场的那几位小公子是皇太子和诸位皇子以后，他们的心理防线也宣告破溃。 没等那人拦阻，他们当场就将事情交代了个遍。也难怪那对母女不知情，这一切说到底还真就运气二字。 赵保三杀人之事的确是意外，可后头就不是意外了。先传出流言蜚语，再让自家弟妹上母女家里吵闹，最后再接收对方家里的财产……要是能人财两得那就最好不过了。 没想到，最后一步居然卡在海边村民的好心——或者好管闲事上。海边村民出钱给母女两个做了纺车织布机以后，这对母女顺顺利利的还上了钱。 眼见着就要把欠债全部都还清，几人哪里罢休。因此乘着母女出门的时候，他们偷偷溜进屋子，怕惹人怀疑只暂时在纺车上做了点手脚…… 接下来的事情众人也知道了。 胤礽几个面面相觑，紧接着他们毫不犹豫将一行人全部扭送去衙门了。 来了一趟海州城，居然处理了一桩案子，太子胤礽原本的糟糕心情也瞬间转好，他眉眼间满是欢喜，走起路来都意气风发了不少。 就连胤祐偷着从尝三种吃食变成五种吃食，他都是笑眯眯的看着，顺带还劝阻念叨的胤禛：“四弟，你啊怎么和小老头似的？要不尝尝看？这个炸糖糕的味道可真不错。” 胤禛：………… 他咬了一口外脆里软，甜味适宜的炸糖糕，再看看将嘴巴塞得像小仓鼠，还可怜兮兮瞅着自己的胤祐，胤禛最后也只剩下摇头：“就这一次，知道没？” 胤祐欢呼一声。 他拉着胤祺哒哒哒的穿梭在街头，突然脚步一停指着酥饼询问：“那能不能再吃一个这个？” 这小子有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胤禛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没好气的怒吼：“当然不行！” “哎……就这一次嘛！” “一次也不行！” 胤礽笑眯眯的跟着后头。 他心情很不错，直到回到海边村以前。毕竟刚踏入下榻的院落，迎面而来的胤禔兴奋的挥挥手：“太子徒儿？” 周遭侍卫宫人的眼睛差点没蹦出眼眶。 胤礽的脸又又又彻底黑了：“胤禔——！” 而胤祐一路蹦蹦跳跳进去。 他将带回来的各种小吃堆在桌上，炫耀的展示给汗阿玛、佟母妃和额娘看，顺带还钻在佟母妃怀里吐槽吐槽坏四哥。 康熙听着逗趣，同时也对可怜的胤禛投去爱怜的一眼。 -- 第211页 这可怜娃糟了多少罪哦？ 他思绪还未落下，紧接着耳边响起的声音让康熙的笑容一僵：“对了对了，汗阿玛，咱们还看到一个非常漂亮的酒楼，叫百花楼！咱们明天一起去吧？太子哥哥和四哥他们都不肯带我进去，非得说十年以后才能进去！” 汗阿玛是大人了。 应该能和酒楼的客人们一样带自己进去吧？胤祐满脸期待的看着康熙，双眼闪闪发光。 胤祺眼前一亮。 他赶紧凑过来：“还有儿臣，儿臣也想去。” 第100章 佟皇贵妃脸色古怪。 她抱着胤祐的手微微一紧, 开始思考要不要索性给胤祐翻个身，直接屁股朝上更好一些？ 反正要挨打了吧：） 成嫔愕然不已，察觉到身边一阵阵冷气, 她默默捂住双眼，不敢看皇上如今的表情了。 至于康熙嘛…… 他的眼底已经席卷起一阵风暴，身上溢散而出的冷气更是让室内宫人们噤若寒蝉。康熙脸上扬起和善的笑容，慈爱地望着两个儿子，伸手先将傻乎乎的胤祺招过来。 胤祺天真懵懂的往前走。 他如同一只小羊羔，直接蹦跳着走入大灰狼的手掌心, 迎面而来的是一通暴揍。 啪啪啪啪啪啪——！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室内，暴怒的康熙手掌高高扬起重重落下，亲手将胤祺制裁。 胤祐眼睛吓得溜圆。 五哥的惨状让他心生逃跑的反应, 只可惜胤祐下一秒忽然发现，佟母妃的手紧紧摁住了自己…… 他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颤颤巍巍问道：“佟……佟……佟母妃？您的手……能不能放开呀？” 佟皇贵妃微微一笑。 只是她的手没有任何松动，甚至还冷酷无情的用力三分：“不可以哦。” 佟皇贵妃笑得温柔：“坏孩子要好好教育才是——！” 温柔的笑容看起来犹如恶鬼。 不止如此，就连成嫔也点点头。她伸手摸摸胤祐光滑圆润的脑袋瓜：“皇贵妃说的没错，胤祐, 你也是该被教育教育了。” 丢下破布娃娃般的胤祺, 康熙凉飕飕的视线转向胤祐。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天际。 尚在争吵中的胤礽和胤禔身体一僵, 两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们面面相觑，随即带着胤祉和胤禛, 急急抬步往室内奔去。 破布娃娃X2。 被痛揍一顿的胤祐和胤祺瑟瑟发抖，躲在角落里噙着泪珠，可怜兮兮的看向来人。 胤礽、胤禔、胤祉和胤禛同时心虚。 他们脚步一停, 甚至心里浮起一丝是不是应该直接告退的想法。 揍完两个儿子康熙抚了抚手。 他冷眼扫视走进来的四人, 目光在太子胤礽身上停留的格外长。待儿子们请安以后, 他慢条斯理提问：“你们说说，百花楼到底是怎么回事？” 胤礽：…… 胤禛：…… 两人瞳孔地震，呐呐无声。 胤祉面露茫然，呆呼呼的看看汗阿玛——他是真不懂。 胤禔一脸懵。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回答：“这百花楼听着像是……额” 康熙盯着胤禔，微微一笑：“胤禔你说像什么？” 胤禔滚了滚喉结，讪笑着：“像，像酒楼。” 康熙信他才有个鬼。 他算是明白了，这群混账小子得挨个教训一顿才是！ 真·什么都不知道的胤祉：……？ 怒火中烧的康熙大喷口水，狠狠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斥责了一通。 至于胤祐带回来的小点心，全部都成了佟皇贵妃和成嫔的解馋小零食。两人一边吃还一边附和着，完美表现出一个吃瓜群众应有的素养。 胤祐和胤祺反倒被晾在一边。 毕竟他们年纪尚小，以后还有时间慢慢教育。至于太子胤礽和大阿哥胤禔？康熙一颗老父亲的心吊在半空中，强烈怀疑有人在背后带坏自家的崽。 纳兰明珠和索额图齐齐打了个喷嚏。 这些带坏儿子的家伙，康熙打算待会再去找他们算账，而如今他满满的慈父心都落在儿子们身上，斥责完以后则是深入谈心。 胤祐和胤祺则被佟皇贵妃和成嫔拉到一边说话。小孩子皮实，刚打了一顿听着响亮，康熙心里还是有数，打的不算重。 这不这点时间两小的又生龙活虎，凑在两人之间眉飞色舞说起他们一行人勇抓地痞，惩恶扬善之事。 成嫔难掩笑意。 她笑着说道：“细细琢磨只是件小事，只是经过胤祐这张嘴说出来，却让人觉得像是做了什么大事一样！” 佟皇贵妃重重点头。 她若有所思：“胤祐去年就能写出故事书，要本宫说指不定长大些还能写出更多好文章呢！” 胤祐眼前一亮。 说起来他就是心血来潮写那么一回，而如今听到佟母妃和额娘的对话以后胤祐忽然有了个想法。他兴奋的嚷嚷着：“儿臣要把这个写给乌库玛嬷和皇玛嬷看，再改成故事说给八弟听~！” 不止是这件事，还有南巡途中的故事呢！胤祐越想越高兴，而胤祺也有了兴致：“那我就来给七弟配几幅画吧？” “就五哥的水平……” “怎么了？我的水平怎么了？”胤祺不乐。 -- 第212页 胤祐哪里还敢嫌弃。 他连连摇头，拍着胸膛保证：“五哥的画，画的再好不过。” 两兄弟说干就干。 他们残忍无情的抛弃还在被训话的兄弟们，牵着手哒哒哒的跑了出去。 海州城本就是落脚的地方。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会拖拖拉拉这些天，乘车返回宿迁，更换船只沿河之下一路往扬州府行驶而去。 天气逐渐变暖。 两岸景色甚美，绿柳如荫，繁花似锦，随风摇摆带着一阵阵芬芳香气，河面上鸟儿追逐着船只，发出叽喳的叫声。 南巡船队浩浩荡荡。 锦帆楼船，首尾相接，前后左右都簇拥着不知多少船只，颇为壮观。唯一的问题大体是在中心船只上的诸人很难看清两岸的景色。 胤祐一路等到楼船之顶。 他双手撑在栏杆上，感受着一阵阵的暖风。 比起刚出发时，现在的温度已经足以褪下袄衣，只披一件单薄的披风即可。据呆在福建的纳兰师傅说起，等过了杭州以后，天气就会越发炎热，到时候穿一件单衣都会大汗淋漓。 那岂不是酷暑了？ 胤祐心里好奇，对遥远的南方更有期待。 眼看小主子在楼船顶不下来，宫人们不仅很快将躺椅几子送上来，而且还顺带送来一罐子暖呼呼的奶茶，一匣子模样精致的点心。唯独没想到的是……七阿哥还让他们上了一碟子馒头？ 宫人们心里疑惑。 等上来一看倒是笑出了声。 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大野鸭，它落在船尾，立在栏杆边缘，黑豆豆眼里闪着渴望二字。 馒头来得正是时候。 胤祐伸手掰了一块馒头片递了过去，只见野鸭啾鸣一声，叼着馒头片迅速离去。 瞧着动作分外利落。 你以为打发了？并不是！这才是刚刚开始呢，先头盘旋在船队四周的鸟雀像是得了信号，呼啦啦的涌下来一群。 它们或是啾鸣，或是咕呱，各种稀奇古怪的叫声在船尾奏响。像胤祐这种听得懂的人，就能听到里面的话：[快快快！本大爷都饿死了！你这两脚兽还不赶紧弄吃的！] [快点快点！] [不然我就在你头上拉屎！] 这是威胁吧？ 这是威胁吧！？ 胤祐瞪着这帮流氓鸟雀，气呼呼的将馒头掰成一小块一小块。 宫人们捂住心口望着这一幕。 漫天飞舞的羽毛，在其中眉眼柔和的七阿哥简直如同画像里的童子般仁慈和蔼，让人捂住心口说不出其他话语来。 所有人的心弦都是微微一颤。 这大体就是不知道鸟雀心理话而导致的误差吧？起码胤祐噘着嘴咕哝半响，等到一碟子馒头清空，才好说歹说将这些鸟雀统统轰走。 什么？你们明天还要来？ 胤祐面无表情，决定这等好风景还是别欣赏了。 鸟雀们呼啦啦的散去。 胤祐也总算有了个休憩时刻，他趴在栏杆上感受着习习暖风，又窝在躺椅上睡了个午觉，最后才高高兴兴的离开。 康熙没有在扬州停留多久。 毕竟在济南查访黄河治理，而后又有水泥发现而停留数日，紧接着在海州也耽搁了好几天，因此接下来的路程那就得加紧速度了。 比如原本打算去江宁府的规划也被取消，康熙也只是令人送去诸物赏赐于保母孙氏，又令曹寅赶来伴驾。 胤禛对此冷眼旁观。 曹寅面容上一闪而过的失望没有漏过他的眼睛。上辈子曹家的发迹正是从这一场南巡开始，汗阿玛不但将曹寅之母孙氏称为吾家老人，而且还止跸于江宁织造臣曹寅之府。 这一切禁不住让江宁众多官员商人趋之若鹜，在汗阿玛归京以后各种人便寻觅上前。要说曹寅在时曹家还能谨慎小心，步步为谋，真心实意在为皇帝办事，那等到曹寅去世，孙氏去世以后，曹家贪污受贿，奢靡程度竟是不下皇家…… 待上辈子自己登基时已是惊心怵目。 而如今汗阿玛因行程紧迫之故未能下榻，或许能将这等情况拉回来一些？ 康熙不知道胤禛想法。 他喊来曹寅当然是为了纺纱机——江宁织造府乃是内务府设立在此，专门为宫中供应织品绸缎的衙门。这里拥有纺纱织布机近万架，男女工人更是不计其数，改良后的纺纱机自然也应当交给他们管理。 曹寅对此事也非常上心。 他细细听着皇上的介绍，更是难掩面上惊容，结结巴巴的反问：“能让纺纱机有三五倍的增幅？” 康熙摇头：“不止。” 望着曹寅疑惑的视线，他沉声说道：“皇贵妃和成嫔折腾了几种，至今已能够提升六倍效率，而这恐怕只是开始。” 曹寅脑子里嗡嗡直响。 他喃喃自语，整个人都僵立在原地：“……六倍！” 这个数字太疯狂了，要不是说出口的人是皇上，恐怕曹寅都不敢相信。只要想象一下提升六倍的产量，曹寅的心都狂跳不止。 当然康熙话题一转。 他也将胤禛提出的顾虑细细告诉曹寅：“纺纱机效率的提升，若是缺乏足够的纺织机以及销售途径，那就有可能导致纱料大量堆积。” “奴才会安排加大织布机的数量。” -- 第213页 “还有销售途径，价格调整，这些都需要曹寅你认真思考。子清，关于织布机的改良一事朕就委托于你，希望你早日集天下之广义，早些想出办法来。” 曹寅面色一肃。 要知道江宁一带不少百姓是靠纺纱织布行业生存，堪称是供不应求。若能提升纺纱的数量，提高织布数量，一来能够提升销量，二来也能让百姓的收入也增高一些。 他难掩面上的兴奋和激动，重重应是：“奴才遵旨。” 待曹寅退下之前，康熙忽然想起一事。 他取来一份手抄的书籍交给曹寅：“这是皇贵妃和成嫔在海州城和来时路上研究的内容，特别委托朕交付于你。子清，不要辜负了她们的期望哦！” 曹寅面色越发严肃。 他重重应是，双手小心翼翼的接过这本书籍贴身保存，同时也连连承诺：“奴才一有消息，会立即上报！” 第101章 曹寅火速回到江宁府。 得知他回了衙门, 老太太孙氏赶紧将他喊到后院里一问究竟。坐在屋子里的还有曹寅的妻子，以及他的弟弟曹荃一家, 待曹寅走进屋子，孙氏就拄了拄拐杖：“子清，皇上为何不来江宁府的原因……你可知道了？” 要知道为了皇上下榻，孙氏可是不顾曹寅的反对，使着次子曹荃花费了好大一笔银钱准备，为的就是好好在皇上跟前展示展示，顺带在江宁各大世族面前摆摆谱。 而如今皇上居然临时改了主意…… 孙氏心里犯愁，倒不是为了浪费银钱而是担心, 会不会是长子曹寅在不知情的时候做错了什么事？ 至于曹荃, 他心里又是别的想法。 比起打小和皇上一起长大，一路从侍卫走到江宁织造这等位置的大哥，自己就什么都没有。就是在江宁府，别人也只知曹寅之名，却不知自己的名字。 曹荃自然是不甘心的。 不过是比自己大了三岁, 全天下的好事都像是归了他一样。偏偏自己没什么读书天赋，武学天赋也实在看不过眼，就连监生资格还是靠捐钱得来的，想要靠科举入仕可能性太低太低。 曹荃最后选择将宝压在南巡上。 这回他是铆足了劲拼了命的干活, 只求能用这精细打造的宅邸来得到皇上的注意，从而一举登上仕途。 却哪里知道, 皇上居然没有到江宁府来！想到自己精心准备的一切都将付之东流，想到自己和一帮好友吹嘘的话语都要化为乌有, 曹荃便是一阵郁闷, 要不是知道大哥绝非是那等人, 否则曹荃非得怀疑是不是大哥从中作梗了。 他眼巴巴的瞅着大哥。 曹荃只求能知道个大概——死也得让自己死得明白点？ 曹寅哭笑不得。 顶着众人灼灼视线, 他直接回答：“皇上这回要到福州为止，路途遥远自是不能耽搁。偏偏前头黄河水患和海州城里都耽搁了不少时间，因此暂且略过了江宁府。” 真真就是一场巧合。 越知道是巧合越让旁人郁闷，一群人面色复杂，良久也唯有留下长叹一声。 只是曹寅话锋一转。 他乐呵呵的冲着母亲说道：“皇上给了一件任务。尤其是你——” 曹寅视线落在曹荃身上。 他语重心长：“若是二弟能做好此事，想必升官加爵定然不会少。” 曹荃瞬间激动了。 大哥素来不是说大话之人，想到这里他分外激动，屏住呼吸，细细听着曹寅介绍。 越听曹荃越是双眼发光。 他掰着手指头细细盘算，不用片刻便乐得偷笑。纱料织布要是能够提升六倍？不不不只要提升一倍，就能赚大发了！ 而自己能从中…… 曹荃想想那高昂的利润，禁不住滚了滚喉结。只是接下来曹寅的话语就让曹荃皱起眉心，他有些不情不愿：“还要广招能人？这等功劳当然要留给咱们自家人。” 他的话音刚落，曹寅就皱眉了。 见长子脸色不佳，孙氏立刻打断次子的话语。她满是沟壑的脸庞无比严肃：“子猷，你要切记皇上交代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绝不能因一己私欲怠慢了皇上的事务！” 紧接着孙氏更是重重一敲拐杖。 她狠狠敲打自家次子：“若是你存了私心被额娘发现，额娘定然用家法伺候！” 曹荃爱财，收受点小钱之事孙氏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偷偷帮忙遮掩。 毕竟打小自己就亏待了他，可是就算是孙氏一个妇人也知道织造业对整个江宁，整个江南的重要性，要是曹荃敢在这里动手，那就是断了曹家的根，毁了曹家未来的前程！ 孙氏严厉的斥责登时让曹荃浑身一颤。 他呐呐应是，登时把自己原本的小心思挥舞一空。 曹寅眉眼舒展。 他含笑解围：“额娘放心，有儿子在二弟定然不会有事的。” 改良纺纱织布机器的通告登时张贴到江宁府的城门上，又很快贴在江南各地城门口，引发起一阵阵的争论。 纺纱车效率能得到这般的提升？ 百姓们从未想过这么多，可是当脑海里的桎梏一朝被打开，加上那明晃晃的超大额悬赏，禁不住让百姓们心动不已。 纺纱车，织布机是不少百姓家中就有的东西，一时间江南各地百姓都是绞尽脑汁，琢磨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办法，试图一举将悬赏拿下。 -- 第214页 同时江宁织造府里的匠人们也努力琢磨着，谁都不想把那高额的赏金给了旁人。 曹寅本以为会需要很久很久才会有个答案，却没想到就在他和兄弟忙着筹备新式纺纱车的时候，有一名穿着洗得发白的破褂子，看上去二十多岁的穷书生拿着张贴的榜单敲响了江宁织造府的大门。 离张贴之时也不过二十日。 另一边，沿河而下又换马车，南巡队伍足足走了一个月有余才赶到福州府。 刚入福州府，就有三百里急信送达。康熙还以为是京城中出了什么事，再一看却是被上面的消息惊得愣在原地。 太子胤礽面露担忧。 不过还未等他询问，就见汗阿玛居然是朗声大笑，顺势还将书信塞入自己手中。 看来不是坏事而是大喜事。 胤禔几个也纷纷凑过来看，这一看大家都统统也露出震撼之色。 一名书生想出了织布机的改良方法，而且经过测试的确有效。这一样改变织布效率的器物同样也不算起眼，却能让本来需要两个人织布机变成只需要一人操作就可以使用的机器。 也就是说……释放了一倍的人工。 还不止如此，曹寅在奏折中说明使用这样器物以后，纺织布料的面积可以扩大一倍，也就是说这样器物可以让效率提升四倍！ 纺纱机的产量可以以最快速度消化。 其中的潜力以及美好的前景让所有人激动不已，太子胤礽也是心潮澎湃！ 只是…… 冷静下来以后胤礽又心生顾虑。 这种办法在短短一个月内就发现？这着实让人不敢置信。胤礽面色严肃：“汗阿玛，此事还要进行仔细确认才是。” 虽然不觉得曹寅是这般好大喜功之徒，但是康熙也是重重点头。他立刻吩咐工部侍郎孙在丰、携带内务府官员，以及亲信侍卫一同赶回江宁府核查。 若是真的话…… 要知道海外诸国对丝绸布料的需求年年增加，只是赖于产量不高实在不能对外销售，不少官员为此扼腕不已，而如今……要是这产量增高的话…… 想想会丰满多少的国库？ 康熙呼吸略显急促，眼神闪烁不定，至于胤礽的目光落在奏折上许久，心里头也是兴奋雀跃不已。 这名书生比陈潢好点，好歹考上了秀才。只是再后头也考不上了，如今在一些店面里帮忙算账做些研究，还是听人提及这悬赏才动了心。 哪里知道一做就成功。 而后曹寅也提到，这人不想要钱只想要些东西，让他继续做研究。 这可越发让人好奇了不是？ 曹寅当然很支持，毕竟这人的小小发明或将带来每年千万两级别的收入呐！曹寅不止支持，甚至还在江宁府里购置了一座小院子，专供他研究。 至于这人的研究嘛…… 也是让人兴奋的东西——钟表。 福州府尹、福建水师提督等人左等右等都没见到皇上一行人的踪迹，正当疑惑不解的时候才发现皇上一行人迟迟进来。 接风宴得了。 皇上还匆匆忙忙要将这件大喜事告诉佟皇贵妃和成嫔，两人眼巴巴的等着呢！ 至于胤祐，他则是想要找纳兰性德。胤祐急急忙忙来到迎接的官员队伍之中，抬着头寻觅纳兰性德的踪迹……只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愣是没找到。 胤祐眨巴着眼睛。 他疑惑的歪了歪脑袋，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奇怪了……明明汗阿玛说纳兰师傅会来迎接的呀？” 纳兰性德：…… 他面无表情盯着脚边的小包子，又冷冰冰的扫视偷笑出声的同僚们，很好奇七阿哥会什么时候才发现自己一直跟在他身边？ 胤祐找啊找，找啊找。 直到官员侍卫们散开，他也没有找到英俊帅气的纳兰师傅。胤祐圆滚滚的脸蛋皱成一团，他双手抱胸，对这件事打从心底里感到疑惑不解。 就奇怪了？ 纳兰师傅呢？ 大阿哥胤禔推门而出。 他扬了扬眉：“胤祐，你愁眉苦脸做什么呢？” “大哥——” 胤祐闷闷不乐：“明明汗阿玛说纳兰师傅会来的。” 胤禔看看纳兰性德。 这个应该是纳兰性德吧？不是别人吧？自己应该没认错人？他揉了揉眼睛，慢吞吞的嗯了一声。 胤祐垂头丧气。 他揉搓着衣角，闷闷不乐：“可是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胤禔盯着纳兰性德出神。 纳兰性德乐呵呵的笑着，伸手拍了拍胤祐的肩膀：“七阿哥。” 这个声音很耳熟。 胤祐心里纳闷，他抬头朝着身后的侍卫看去。这名侍卫长得很是英俊，轮廓深邃，剑眉星目，眉眼还和纳兰师傅有七□□分的相似，遗憾的是他长得好黑哦。 胤祐收回视线。 他眨巴眨巴眼，再次看向胤禔。只是此刻胤祐忽然心里一咯噔，他表情有些古怪，犹豫再三还是再一次回转头盯着后面的黑脸侍卫，沉吟片刻后胤祐试探着开口：“纳兰……师傅？” 纳兰性德单膝跪地。 他弹了弹袖袍，轻声道：“奴才给七阿哥请安。” 纳兰性德举止行云流水，动作间宛若一副画卷……除了画卷上的人物不会那么黑以外。 -- 第215页 胤祐有些些心虚。 他眼睛左飘飘右飘飘，良久才憋出一句话：“纳兰师傅，你好黑哦。” 胤禔偷笑出声。 胤祐咂咂嘴，多少有点遗憾：“要知道……就和五哥换了。” 纳兰性德：“……换了？” 胤祐连忙摇头，瞧着越发心虚了。倒是胤禔想起这事，捂住嘴噗嗤笑出声来：“五弟说愿意用五个舅舅换胤祐一个舅舅，据说五人极为俊朗，就外貌而言不亚于……过去的纳兰侍卫。” 过去的……纳兰侍卫。 纳兰性德都忍不住摸了摸脸：“真有差别这么多？可是这里的同僚说奴才这两年瞧着英气不少，更有男子气概了。” 胤祐欲言又止。 可不是嘛？要说以前的纳兰师傅是清隽优雅的书生款，而现在……就算宽大的朝袍也无法遮掩的肌肉，黝黑到几乎分辨不清五官的面容…… 胤祐幽幽长叹，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102章 七阿哥的幽幽长叹, 如同一柄柄利剑狠狠扎在纳兰性德的心口。 偏偏这还只有个开始。 紧接着被震撼到的人是五阿哥胤祺，又或者说还是纳兰性德。 毕竟听闻纳兰师傅来了以后，胤祺急急从室内蹦了出来, 结果愣是没看到和影子般的纳兰性德, 在院子里转了三圈还一脸纳闷：“胤祐，纳兰师傅呢？” 纳兰性德：………… 胤禔乐得浑身打颤，要不是手扶着树木怕不是就要笑倒在地上，他努力压制溢出的笑声, 只是偶尔还会漏出一两下扑哧扑哧的声响。 胤祐惆怅的摇摇头。 他长叹一声：“纳兰师傅您懂了吧？这真的不是本阿哥认不出来您, 而是您真的太黑了！” 胤祺：……？ 他顺着胤祐的视线看去, 目光落在黑黝黝的人影上。 胤祺死死盯着纳兰性德。 他呆若木鸡，原本就圆滚滚的眼睛此刻睁大到极致, 几乎要弹出眼眶外，小嘴更是张得溜圆, 让人禁不住担心起会不会下巴脱臼。 纳兰性德面无表情。 胤祺观察片刻似乎才敢确定，紧接着他一蹦而起, 面色惊恐, 声音更是尖锐仿佛能穿破苍穹：“纳兰师傅！？？？” 有必要激动成这样吗？ 刺猬牌纳兰性德艰难的撑起嘴角，将这些痛楚埋在心底的同时, 他也给五阿哥请了安：“久疏问候, 五阿哥近来如何？” “挺, 挺好的？”胤祺呆呆的, 俨然还没能从冲击中回过神来。 纳兰性德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话题, 他顺势问起五阿哥近来读的书，学业成绩, 顺带还提了几个问题。 重新得到老师关注的胤祺瑟瑟发抖。 他老实乖巧的回答几个问题, 等察觉到大哥七弟鄙夷的视线时才猛地回过神来。 纳兰师傅现在不是他的师傅了呀！ 只是这句话胤祺也不敢朝着纳兰性德说, 毕竟他偷偷看了一看，愣是从纳兰性德乌漆嘛黑的脸上看到了杀气…… 呜呜，纳兰师傅好可怕！ 胤祺打了个激灵。他选择转移话题，冲着胤祐扬了扬眉：“哈哈！七弟！上回让你换，你还不换，这下后悔了吧？” 换什么？ 纳兰性德怔愣一瞬，表情疑惑，等看到七阿哥忧愁的模样以后他越发纳闷了，无数的问号仿佛都能将他淹没。 幸灾乐祸的胤祐笼罩上阴影。 他垂头丧气，无精打采，满腹失落：“是啊，早知道就换一换了。” 胤祐忧愁的看看纳兰性德。 谁能想到纳兰师傅就变成了这样呢？他哽咽一声，回转身握住戴佳英善的手：“舅舅啊舅舅，您这一去若是变成如此要怎么办啊？您长的本来就没有纳兰师傅好看，要是晒黑了……要是晒黑了的话……” 胤祐汪的一声哭出来。 胤祺也在旁边唉声叹气，至于大阿哥胤禔已经笑的背过气去，捂住肚子哀哀叫痛。 戴佳英善：………… 他皮笑肉不笑，半响才憋出话来：“奴才会……努力的。” 胤祐看看戴佳英善，再看看纳兰性德，觉得怕是没有希望了。 胤祺伸手拍拍胤祐的肩膀。 他叹息着摇摇头，圆润的脸蛋上露出一抹世事难料的悲叹。 谁能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 胤祐和胤祺齐齐看向纳兰性德的脸，同时心疼的不能自拔。 纳兰性德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除去手感略略粗糙了些，稍微晒黑了那么一点点，自己和过去并无什么区别……吧？想到阿哥们痛心疾首的表情，他略略有亿点点心虚。 打击次数多了，纳兰性德也索性自暴自弃。不就黑了点吗？瞧瞧大阿哥就认出自己，他觉得这一切还是五阿哥和七阿哥的问题。 室内康熙处理完政务，自然也不会忘记久未逢面的纳兰性德。 听闻召见，纳兰性德踏入室内。 只是他又又又一次受伤了，来一位阿哥震惊一位阿哥也就得了——亲爹您这是什么意思？ 立在室内的纳兰明珠殷切看来。 他的目光望向自己，然后直接越过落在后面。 纳兰性德：…… 这个世界毁灭吧！他的脸色黑如锅底（看不出），弹了弹袖子单膝落地：“奴才纳兰性德给皇上请安。” -- 第216页 纳兰明珠的身体一僵。 他回转身，带着一丝不信一丝震惊：“容若？” 康熙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 他忍住心中震惊，细细打量面前男子：“……容若？” “……正是奴才。” “……”室内安静得仿佛没有人存在一般，良久才响起阵阵抽气声。 先一步走进来的胤祐几个摇摇头。 他们背着手叹着气，眼神里的意思仿佛是——错的不是我们，错的就是您啊！ 纳兰性德想打人。 康熙算是明白刚才胤祐几个走进来那种古古怪怪的表情是为何了，就他看到纳兰性德也是面露惊愕，欲语还休。 纳兰性德晒得…… 比本地人都黑多了，露出的部分漆黑无比，裹上一块黑布躲在阴影里怕是都没人能发现。 当然说笑归说笑，正事还是要好好说一说。康熙面色一正，纳兰性德也抽出一摞厚厚的奏折，双手呈送至梁九功手中。 梁九功端至皇上面前。 康熙细细翻看，室内的气氛瞬间安静下来。纳兰性德在福建福州不是白呆的，从文弱书生摇身为军中壮汉，期间受过多少苦难不说。 最重要的是纳兰性德所承担的职责。 他来到福州，并不单单只要参军而已，更有观察军务，访察民情之任。他上交的奏折之中，不但有对海面天气、遭遇海盗、异国船只的详细记录，而且还有纳兰性德在台湾等岛屿上的游记。 不少内容都是康熙初次见到。 比如台湾岛上有从大陆移居的百姓，还有依然过着原始生活，话语不通的土著人，这些土著人肆无忌惮，嗜杀人猎头，常有百姓商贩无辜遭难。 水师提督施琅四子施世骥也遭到袭击，纳兰性德当时随行。一行人与土著周旋，又寻觅当地通土著语百姓协（dou）商（ou），如今才堪堪敲定土著不得随意袭击手带红巾者，同理当地官员应每年赠送一部分米粮调料。 又比如台湾岛降水丰沛、气候湿润，各色水果蔬菜鱼类资源丰富，稻谷产量也不亚于大陆各地，可谓丰饶之地。 不止是一句赞叹。 纳兰性德还给出这两年以来他统计的详尽数据，后头甚至还有不少亲手描绘的画作。 康熙一边听着纳兰性德的介绍，一边饶有兴致的翻看，胤祐双眼亮晶晶的，忍不住拉着康熙的袍角一通撒娇：“汗阿玛，儿臣也想去看看。” 康熙也禁不住心生向往。 同时他也有些遗憾：“乘船过去要好些天，这次是来不及了。” 福建离京城已是遥远。 再往前走或是逗留，只怕回京就得到下半年了。康熙再是向往，也记得自己作为皇帝的责任，将纳兰性德上交的奏折塞在胤祐手里：“给你看看容若的笔记和画册，下回再说。” 下回得到什么时候啊？ 胤祐不满意的撅起嘴巴，他怀里抱着奏折，胤禔和胤祺也忍不住凑上前来，闹得立在一旁的太子胤礽都有点心不在焉了。 纳兰性德的记录太多太多。 光是水果作物便是四五十页，后面关于各种水产更是琳琅满目。 胤祐的目光先落在水果上。 横梗如拳，叶多刺，去皮后口感酸甜，汁水丰润，又名山波罗，也叫菠萝。纳兰性德还在旁登记一句：逛粤中发现山居民房后已多见，还有商贩去皮沿街叫卖。 又比如还有芒果、莲雾、杨桃等水果，有些在大陆也同样多见，有些却比较少见。纳兰性德也提到乘船再往南走便可到琼州府，在琼州府上水果更是眼花缭乱，各色水产享用不尽。 胤祐双眼放光。 紧接着他就看到下一句：遗憾的是路途遥远，水果易腐，很难运送至京城供主子们享用。 胤祐：………… 那你写出来还做什么啊！胤祐摸着咕咕乱叫的小肚子，心底的怨念无穷无尽，瞅着纳兰性德的眼神都有点不好了。 就在此刻旁边传来一阵咕噜声。 顺着声音看去，胤祐发现大哥胤禔的表情也不太好。初到福州城，都还没有用膳就先遭到美食暴击，所有人的心态都要崩了。 胤祐甚至觉得汗阿玛将奏折交给他们……是不是也是看着美食饿得慌啊？他看向泰然自若的汗阿玛，眼底写满了怀疑。 康熙笑而不语。 他和纳兰性德的对话还在继续，只是略过这些让人觉得啼笑皆非的内容，后面的内容就逐渐严肃起来。 比如纳兰性德出海时遭遇的海盗。 纳兰性德心里有着怀疑：“奴才觉得这些海盗使用的枪械炮塔力量不亚于海师所用，而且训练有素，着实不像是……” 康熙深深皱眉。 他面色严肃，细细讨论片刻，又使人吩咐水师提督施琅等人明日觐见，决定就此事要细细讨论一番。 足足畅聊了一个时辰有余，康熙才意犹未尽的让纳兰性德退下。 纳兰明珠也同时告退。 想来父子两人许久不见，怕是多有谈心话，康熙一摆手自然是允了。 踏出院门，纳兰明珠便是一阵感叹。 他泪眼婆娑，难掩眉眼间的担忧和惆怅：“我儿……受苦了。” 纳兰性德鼻尖一酸。 他抽了抽鼻子，平静的心湖泛起波澜。还未让纳兰性德好好问问阿玛家中情况，耳边就响起了纳兰明珠的叹息声：“在你开口之前阿玛都没有认出你来……容若啊，不是阿玛说你这样子……富格和富尔敦还认得出你来吗？” -- 第217页 纳兰明珠重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他担忧极了：“这还不管，出海又起码要五六年时间……等回来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纳兰明珠愁眉苦脸，望着儿子一阵叹气。 两年时间让纳兰性德从清隽书生款变成了黑山汉子款，再过四五六年的话……纳兰明珠脑海里慢慢浮现出一个身高八尺，满脸横肉，虬髯戟张，脚一踩大地晃动的形象出来。 纳兰明珠无语凝噎。 整个人身上都染上了一抹悲色，纳兰性德青筋暴起，咬牙切齿：“按阿玛您这么说下去，儿子怕不是要变成关公了。” 纳兰明珠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是说出了口，他讪讪然一笑：“阿玛这不也是担心吗？” 这担心还是省省吧！ 纳兰性德槽多无口，整个人都有点佛了。 而在父子两人离开以后，胤祐还盯着那奏折出神！上面的东西都看着好好吃哦？他吞了吞口水，双手托着下巴幻想着。 康熙哭笑不得。 他伸手弹了胤祐脑门一下：“小馋猫！宴席上保准让你吃个够！” 嗯……对哦？ 回京吃不到，可是现在可以啊！想通了的胤祐一跃而起：“汗阿玛，儿臣想要吃波罗，想要吃芒果，想要吃山竹……” 第103章 康熙直接拎起胤祐。 就算提在手上, 这小子还是喋喋不休个没完。当地官员/仆役们一个个或是忍俊不禁，又或是啼笑皆非，又或是瞠目结舌, 不同的表情带着同样不可思议的视线，反正康熙恨不得将手上这个小笨蛋丢出去得了。 戴佳英善提供小吃，才勉强堵住了胤祐的嘴巴。福建的小吃很多，比如手上这一份, 吃起来和油条有些接近，酥酥脆脆的, 只是里面加了红糖制作的馅料, 吃起来还有甜甜的香味。 胤祐双手捧着, 啊呜啊呜吃的快乐。 盛装打扮的佟皇贵妃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笑了, 她掐掐胤祐鼓鼓囊囊的脸颊肉：“吃这么多, 等会儿晚膳还能吃下去吗？” 胤祐的手微微一停。 很快他又再次动作起来，努力把剩下的炸马耳塞进嘴里的同时，他还大声咕哝着：“当然能够吃下，毕竟点心和正餐是两个肚子的。” 成嫔也被逗笑了。 她叹了口气：“要是让旁人看到非得以为咱们怎么饿着你了，贵主子您说是不是？” 佟皇贵妃点点头。 当然她又舍不得说胤祐，顺带还有点小得意：“不过就是因为吃得多, 所以胤祐现在才能长得壮壮的，本宫还记得他那时候刚搬到承乾宫, 瘦瘦小小的模样看着就让人心疼。” 回想起过去那段颇为艰难的岁月, 成嫔也难免唏嘘一二。 佟皇贵妃和成嫔的目光越发柔和。 两人围着‘可怜’的小宝贝，别说是让他停止了, 还吩咐宫人再送杯水果茶来, 免得胤祐噎着。 康熙：………… 原本还指望两人能教育教育这只小馋猫, 如今看来……他摇了摇头, 还是亲自管教来的好一些。 康熙拎着吃完炸马耳还有点意犹未尽的胤祐走入书房，堵住他叭叭叭的小嘴，除去用美食以外还有另外一种办法。 比如…… 笑容慈和的康熙，翻出一本课本：“来——这段时间朕也没有抽查，让朕看看你最近学业如何？” 胤祐当然僵住了。 同样僵住的还有傻乎乎跟进来的胤祺等人，他们见状不妙纷纷想要后退。只可惜来得容易去就难了，康熙一抬眸立马喝令众人停下，阿哥们一个个排成队站到康熙面前，总觉得腿肚子都开始打哆嗦了。 一通考试结束以后，胤祐也痛失胃口。他整个人都瘫在桌案上，两眼无神，一缕白色的幽魂从口中吐出，安详的往天空飞去。 康熙睨了胤祐一眼。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起来也是到用晚膳的时间了，朕听说福州府尹准备了福建特色膳食，不知道味道如……何？” 胤祐的灵魂瞬间合体。 他双眼炯炯有神，精神十足的一跃而起。胤祐高高举起手：“儿臣，儿臣，儿臣要吃！” 怎么可以逃过这第一顿大餐呢？ 来到福州吃的当然是地道海鲜。前脚胤祐还惦记着各色水果，等看到送上来的各色鱼虾蟹以后，他立马将水果抛到脑后。 先是各色炸物。 比如一道是炸鲨鱼肉，外皮酥脆，里面的鱼肉Q弹有嚼劲，软糯不柴，一口咬下去鲜美的汁水喷溅而出，特制的调味更让人百吃不腻。 紧接着上来的是炸鳗鱼，这种鳗鱼只有手指粗细，炸完以后可以当零嘴一般。除此之外还有炸当地的鲜蔬和蘑菇，道道味道都不错。 紧接着上来的是红目鲢鱼汤。 金红色的鱼肉，煮至宛如牛乳般的浓汤，唯一让胤祐几个无法下手的是那无神的大眼睛。 重点是这个时候佟皇贵妃还来了一句：“吃眼睛补眼睛，来，胤祺胤祐，这个你们一人一块？” 胤祐和胤祺：………… 望着放置在碗里，无神的盯着自己的大眼睛，他缓缓陷入沉思。 感觉吃了以后会做噩梦…… 胤祐心中一动，紧接着他操起筷子将半个鱼头夹到康熙的碗里，露出甜甜的笑容：“汗阿玛批阅奏折辛苦了，这个鱼眼睛应该给汗阿玛才对。” -- 第218页 康熙乐得眉眼弯弯。 至于胤祺望着背信弃义的胤祐，唯有在背后怒骂：卑鄙、无耻、居然率先跑路！ 胤祐乐呵呵的落座。 胤祺眼睛一转，盯上了认真用膳的太子二哥。他摆出一模一样的姿态，试图将半个鱼头送去胤礽的碗里，只可惜胤礽早就看破了他们的阴谋诡计，挡了回去不说还很爱怜：“胤祺吃吧，不够再让他们上一份。” 胤祺：………… 他哀愁幽怨的看向胤祐，偏生胤祐早已将目光投向下一道菜。 各色贝壳、虾蟹做法让人惊叹，最后再来一碗鲜味浓郁的蚝仔粥，那这一顿可谓是大大的满足。 胤祐吃得肚滚腰圆，心满意足的瘫在椅子里。虽然说在京城里也能吃到各色鱼虾蟹，但是因路途遥远保存困难，康熙又喜勤俭不喜奢侈浪费，其中不少还真是胤祐头回吃到。 他打着饱嗝，转头又想起别的事。 胤祐期待的看向康熙：“汗阿玛，儿臣可以出去走走吗？” “你想去哪里？” “就去街上，然后去码头看看大船！”胤祐脸蛋红扑扑的，今天入城之前他们就看到了码头停着的大船。和海州的渔船不同，这些船只足有渔船的十几倍大，远观就非常壮观。 “胤礽，胤禔，你们要去吗？” “儿臣想跟在汗阿玛身边学习。”胤礽想了想，选择了拒绝。和年幼的胤祐不同，自己身为太子要努力为汗阿玛分忧，认真学习了解民生，更何况如今有了目标以后，胤礽有更多想要做的。 他眼眸里闪过一丝歉意。 胤禔有点想出门走走，可是看到太子胤礽的选择以后他也选择改口。胤禔摸了摸鼻子：“儿臣也想跟着汗阿玛学习，玩乐的事情容后再说吧。” 康熙对两个儿子的回答很满意。 他板着脸盯着胤祐：“听到你二哥和大哥的回答没有？怎么能天天想着玩乐？你觉得刚才的考试成绩很好吗？朕瞧着你还是呆在院子里好好读书，好好学习才对。” 胤祐脸颊鼓起。 他垂下头，瞧着有些可怜巴巴的，用哀愁的目光扫视着太子胤礽。 胤礽想了想，试图安慰：“胤祐想要看大船的话也不用急，只要再等几天就可以了哦，汗阿玛您说是不是？” “没错，过几日就能上船。” “可是……这也说明儿臣和戴佳侍卫只能相处最后几天了。”胤祐垂下头，眼泪汪汪的。 康熙微微一愣。 戴佳英善是要随行出海的，过几日登船离去以后再见面也不知道几年以后。 更何况康熙也是知道的。 出海前往欧罗巴等国不但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而且还有极大的风险。 初次提出远洋计划，朝堂上是一片反对之声。即便康熙强行敲定下来，报名前往的也是寥寥无几，戴佳英善更是头一人。 康熙下意识看向成嫔。 听到儿子的话语，成嫔原本悬在脸上的笑容悄然褪去，眉眼间露出淡淡的愁绪。她轻轻眨着眼睛，长长的弯弯的睫毛上有一滴水光闪过。 康熙叹了口气。 拒绝的话语在舌尖上转了一圈，最后他还是松了口：“朕允了。不过你出去的时候一定要听话，不准乱跑，知道了没有？” “是——！” “……”康熙还是有点不放心。 戴佳侍卫真的能管住他胤祐吗？ 想了想康熙还是决定增加一人，他环视四周很快下定决心：“胤禛，你也一起去吧？盯着这小子。” 胤禛擦了擦嘴，应了声是。 胤祐一阵欢呼，他一跃而起，蹦蹦跳跳的就向往外跑。只是刚走到门口就被胤禛拉住：“都什么时辰了？要出门也要明天。” “哎？晚上才更好啦！” “……”胤禛凉飕飕的目光盯着他，声音冷冽：“明天。” 胤祐瞬间蔫吧了。 他选择老老实实投降，并且乖巧听话的跟在胤禛身后回屋睡觉，并在第二天清晨早早起来，以最快速度冲刺到胤禛门外，双手用力敲门：“四哥，四哥，起床了！！！” 苏培盛都惊呆了。 他可以对天发誓，无论是在承乾宫里或者是在阿哥所里，七阿哥从未这么早起床过。 天都还蒙蒙亮呢！ 身后一阵响动将苏培盛拉得回过神来，他急急上前扶着自家主子起身。 胤禛坐起身来，睡眠不足让他的脸黑沉沉的：“还不赶紧将七阿哥拉进来！” 胤祐精神烁烁，神采奕奕。 他完全没有提早起床的瞌睡，而是像是叽叽喳喳的小麻雀般，又或像是小狗有福般跟在胤禛的身边打转，叽里呱啦个不停。 胤禛面无表情。 他挥手不用宫人端上来的热水，而是用凉水拍了拍脸颊，好歹让自己清醒了些以后开始更衣洗漱，在胤祐的催促声下，胤禛连早膳都还没吃就被拖了出去。 福州城的街头分外热闹。 明明太阳才刚刚升起，街头巷尾却早已是人声鼎沸。街上满满都是从城外赶来早市卖菜的农户渔民，城里的老百姓们当然也不能错过这等买菜的好时机，人群熙熙攘攘，男女老幼摩肩接踵，或是半蹲着身体挑挑拣拣的，或是大声讨价还价的，还有和胤祐年岁差不多的小孩嘻嘻哈哈的跑跳着。 -- 第219页 胤祐哪里见过这般的场景。 他满脸好奇的看着这个，看看那个，尤其对售卖鲜鱼的摊贩特别感兴趣。胤祐半蹲着身体，指着各种鱼询问胤禛：“四哥，这是什么？” “四哥，这又是什么？” “四哥，四哥，四哥——” 胤禛觉得他最大的错误，就是为何要接下带胤祐出门这个任务。他的脑子里嗡嗡嗡直响，耳边就只剩下四哥和为什么五个字在盘旋，堪称是一场折磨。 他强打起精神，将这个问题抛给戴佳侍卫：“听闻戴佳先生即将远航，想必一定认识这些鱼的吧？” 戴佳侍卫：……？ 他低头看看摊子上各种死不瞑目的鱼……戴佳侍卫胳膊上冒起了一片鸡皮疙瘩，甚至怀疑自己再看下去会不会得上某种鱼类恐惧症之类的毛病？ 摊贩原本还对不买鱼蹲着的几人有点不满，听到这里倒是乐了：“两位小少爷，海里的鱼那是数不甚数，哪里都能记着的？记得几种有毒的那就成了。” “有些鱼还有毒？” “当然了，比如有种叫河豚的鱼，只要一吃就铁定没命。”摊贩绘声绘色的描述着。 “……明明叫河豚，海里也有吗？” “对哦，都在河口一带浅海边上多见。”摊贩乐呵呵的介绍着：“不过很容易发现，会变成气鼓鼓的，圆滚滚的就是。” 胤祐若有所思。 戴佳英善则是来了精神，认认真真询问了摊贩许久，甚至心里头还出现了别的想法。 想想昨日看到纳兰性德所写的游记，戴佳英善觉得也应当做图一本用于细细观察？《闽中海错疏》虽好，但文字描写到底没有图画来得直观。 戴佳英善还在兴致勃勃的询问。 另一边对鱼类失去兴趣的胤祐四下张望着，周遭有卖鱼卖菜的商贩，也有卖水果米粮的，还有卖杂物玩具的，除此之外当然还有摆着摊子售卖早点吃食的。 昨日吃过的炸马耳、热气腾腾的肉包子、香味扑鼻的生煎包、加了海蛎虾米的炒米粉、金黄酥脆的炸芋粿，另外还有海蛎煎、抄手、油条、豆腐脑…… 胤祐没吃早膳就出门了。 他的目光落在一堆早膳上就挪不开，滚了滚喉咙咽了咽口水。 还未等胤祐说话，他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阵饥鸣。胤祐回头一看，肚子咕咕叫的正是胤禛。 同样没吃早膳的他望着早点出神。 察觉到胤祐视线的胤禛咳嗽一声：“要不，咱们先用个早膳？” 第104章 胤祐眼前一亮。 这还用二话, 当然是立马来个百米冲刺喽！ 随行侍卫们登时急了。 这街边小摊做的东西哪里能给主子们吃的？偏生往日矜持沉稳，谨慎小心的四阿哥今日也是脚步匆匆，兴高采烈的坐在木桌边缘不说, 他更是高高举起手：“老板，来两碗……这个叫什么？” “这是锅边糊，小少爷两碗够不？” “嗯嗯，再来一份这个煎蛋饼？” “这是海蛎煎……小少爷葱末要不要？” “当然要！”胤祐重重点头。 侍卫们：………… 他们看看还忙着和鱼摊商贩聊天的戴佳侍卫, 再看看双手支棱在桌面上，捧脸等待吃饭的小主子们，一行人陷入沉思。 一名侍卫挣扎着发问：“小少爷, 这，这在外面吃饭……不太干净。” 胤禛摆摆手。 他一脸严肃：“你们不懂, 有句俗语就叫不干不净，吃着没病。” 别说侍卫沉默一片, 就连胤祐都诧异的扫了四哥一眼，欲言又止。瞧着四哥道貌岸然的样子，谁能想得出他之前在海州城还表示街上的东西不能乱吃呢？ 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 腹中饥饿，谁还管干不干净呢。 对于胤祐异样的目光胤禛视若无睹，面色平静, 他沉浸于扑鼻而来, 强烈刺激味蕾的香气，只觉得自己的食欲蠢蠢欲动, 同时腹中也配合的响起阵阵饥鸣声。 到最后连几名侍卫也开始有些焦躁不安了, 他们揉揉翻腾不休的肚子，望着热气腾腾的餐点吞了吞口水。 胤祐招招手：“你们也别立着了, 一起坐下来吃点吧？大家出来早应该都还没吃早膳呢。” 这是实话。 毕竟一行人是天蒙蒙亮就出了府邸的, 侍卫们能喝两口凉水的都算不错。他们相视一眼, 没有扭扭捏捏的拒绝而是选择纷纷落座，举手喊着：“老板，我们也要——” 等戴佳英善畅聊结束，想起两位小主子时，两人早已坐在板凳上，操着筷子扒拉着一块海蛎煎，顺便喝口锅边糊，吃得哧溜哧溜别提有多开心了。 戴佳英善肚子咕噜一声叫。 再环视周遭，只见随行侍卫们也是坐在板凳上，呼噜噜的喝着粥，惬意的不得了。 戴佳英善：………… 他的眼神禁不住带上了那一点点幽怨。 忧愁的视线让胤祐如芒在背。 他略显茫然的抬头，落入戴佳英善眼里的是一圈白白的奶胡子。 可爱是可爱。 只是……还没等戴佳英善发声，只见胤祐露出了软乎乎的笑容，胖乎乎的小手招了招：“舅舅快过来呀，我们还准备了您的那一份。” 不愧是七阿哥！ 简直就是佛祖身边的小童子！ -- 第220页 戴佳英善瞬间感动的眼泪汪汪。 等坐在板凳上，也扒拉完一碗软乎乎的粥点下去以后，他更是倍感舒适。 戴佳英善吃的是蚝仔粥。 比起府邸里精心熬制的当然差距甚远，不过铺子老板在里头加了不少贝壳肉和菜叶，一碗下去热乎乎的暖洋洋的，再啃上两个煎包或者油条，算得上是一顿非常不错的早饭了。 吃饱肚子以后，戴佳英善也想起了正事。他笑着朝胤禛和胤祐说道：“奴……舅舅和鱼摊老板聊了会天，答应给对方五两银子让他带我们去看看渔船，小七要不要去？他说可以给咱们咱们介绍介绍鱼的种类。” 胤祐眼前一亮。 他欢欢喜喜的应了声，眉眼间流露出一丝好奇出来。 这铺子上的鱼，胤祐还真的是陌生。 等到阳光普照大地，早市也宣告结束，刚才还热热闹闹的街头转眼间空旷了许多。答应接待戴佳英善一行人的鱼摊老板将剩下的鱼丢上板车，然后拉着板车往外走。 侍卫们也上去帮了把手。 摊贩老板乐呵呵的：“今天有了你们帮忙，我可轻松多喽。” “老板，你没有牛或者马……或者骡子吗？”胤祐吃惊的很。 回去也就罢了，过来的时候那分量…… 鱼摊老板咧嘴一笑：“小少爷，养牛、养马或者骡子得好多银钱呢……那些钱还不如自己搬得了。” 瞧着出城的人或是挑着扁担，又或是和他一样拉着板车，胤祐也逐渐变得沉默。 在京城直隶周遭已经流行不少时间的四轮马车，在这里依然异常罕见。没有四轮马车的竞争，两轮车的价格自然也是居高不下，至于再贫穷点的，那只有乘坐牛车，或者像是鱼摊老板这样全靠两条腿走路。 他平日不喜欢动用龙气。 可是看着嘴里念叨着要多攒点钱供儿子读书的鱼摊老板，胤祐伸出手轻轻抚去上面的一缕恶气不说还留了一点，又在鱼摊老板疑惑回首的时候笑道：“老板放心，你一定能赚大钱的。” “那就谢小少爷的话啦！” 鱼摊老板乐得合不拢嘴，摸着放在心口的银两笑呵呵的：“五两银子已是好大一笔钱了，足够了足够了！” 他脚步轻松领着一行人往前走去。 胤祐一行人原本以为距离很近，可是他们一直走，一直走。 走到胤祐脚底都有点酸酸的，肚子又再次咕咕叫的时候，他们这才看到远处那波光粼粼的大海。 就和海边村一样，鱼摊老板的家也在海边的一个村落里。他将板车一丢，热络的引着一行人往码头走。 这个码头不大，码头外面还守着两名穿着青色袍子的衙役。见着鱼摊老板过来，还笑着打了两声招呼，对于鱼摊老板带着的人也只是看了两眼并未多问。 戴佳侍卫有些好奇。 他走到摊贩老板身边问道：“这衙役是做什么的？” “防止闲杂人上下船的。” “……那咱们呢？”戴佳侍卫下意识的指指自己这么一行人。 他们不算是闲杂人等吗？ 老板笑了笑：“许是看两位小少爷年幼，因此才没有多管的吧？” 这话听着就怪怪的。 那不怀好意之人带着孩子也可以做坏事了？胤禛皱了皱眉，看在鱼摊老板好心的份上到底也没有多说，想着回头要提点福州知府一二才是。 走到渔船边可以看到的东西就多了。 鱼摊老板的船只很小，陈旧到踩上去木板都吱吱呀呀直响，放眼望去算得上是码头上最为破旧的一艘了。 至于最崭新的话…… 胤祐的目光直直落在远处。那是一艘刚靠近岸边的大船，高耸的白布船帆，看看就知道要结实许多的外表，忙忙碌碌的渔民，以及那堆成小山般的渔获，和鱼摊老板比起来那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胤祐瞅瞅鱼摊老板。 鱼摊老板的表情也僵住了，他搔抓着脑门尴尬不已：“人家那本事……厉害啊，才几年功夫就翻身了，我可不行，哈哈。” 比起这个，鱼摊老板赶紧带着他们过去瞧瞧。大船里面的渔民正半蹲着身子分拣着刚刚捕捞上岸的海鲜，正巧是介绍的好机会。 鱼摊老板扫视一圈。 他指着一种笑道：“这是剥皮鱼，只要一扯外皮那鲜嫩的肉立马就出来了，能切片做鱼汤，要是卖不光做成烤鱼干那味道也是不错，刚才市场里就有人在卖的。” 戴佳英善精神大振，细细铭记在心，决定回头就要好好记录下来。 鱼摊老板继续指着其他鱼：“还有这是带鱼，只是捞上来就基本死了，得赶紧吃才行.这个是黄翅鱼，做面汤再好不过，还有这个叫龙头鱼，太多了卖不出价，基本上来就是咱们自己吃了……” 戴佳侍卫细细记录。 他只恨自己怎么没有随身携带文房四宝，应该立马将这些东西都记录下来才是。 胤祐和胤禛也津津有味的听着。 捕捞船里还有附带捞上来的小河豚，放在手心里就可以胀得如同一个小皮球，飘在海面上晃晃荡荡的神奇模样，也是让人爆笑不已。 另外还有自己会钻进小罐子的八爪鱼，长得张牙舞爪的大螃蟹，最后还在船上看到了好几只没有爪子的大神虾。 -- 第221页 独特的造型让人惊讶。 就连渔船老板啧啧称奇：“奇了怪了，神虾罕见，更何况还是这么多只一起被捕捞上来，你们还真是运气好！” 既然这么少见，胤祐几个也登时兴奋了，他们没多大犹豫，临走前还高价买走了这几只神虾，兴高采烈的带回了府邸。 几只神虾被搁置在木桶里。 康熙听说这件事，脸上也露出淡淡的喜色。神虾本就罕见，恰好自己抵达此地渔船就能捕捞到，还是被自己两个儿子发现，岂不是一场祥瑞之象？康熙一时间对于这次的出海充满了信心，更是带着水师提督施琅等人，打算好好观赏一番这几只神虾。 只是一看，康熙就微皱眉角。 曾有书籍记载过神虾前二钳二寸许，末有红须丈余，首如数升器，若绘画状，五彩奇异…… 而眼前的神虾色若胭脂，表皮凸起带着淡淡的绿色……不能说丑陋，但却和好看绝对搭不上边。 一只也就算了，却是只只如此。 水师提督施琅笑脸收敛，眉心紧锁，他越看越是怀疑，索性使人喊了四子询问。 “施爱卿可是觉得哪里不对？” “微臣……有些奇怪，只是不太清楚，臣之四子素喜研究海错图册，或许他会知道。” 康熙点了点头，背着手等着。 胤祐倒是蹲在木桶边，望着大神虾流口水：“汗阿玛，神虾好吃吗？” 康熙：………… 他沉吟片刻：“朕也未曾吃过。”既为神虾，捕捞以后也是仔细照看，哪里有直接吃掉的？ 显然在胤祐眼里不同。 是好吃的那才是好的，不好吃的就不是好的。他还在畅谈如何应该如何烹饪来品尝神虾味道，胤禛却是发现场内气氛越发奇怪。 施琅四子施世骥匆匆而至。 只看了两眼他便脸色微变，沉声说道：“回禀皇上，这并非神虾。” “那这是什么？” “这是倭国近处常见之龙虾，虽然偶有捕捞到，但是……根本不会这么多。”施世骥毫不犹豫，迅速解答。 胤祐还没反应过来。 胤禛已是微微变色，下意识说道：“在清国停驻的渔船上怎么会有倭国的鱼获？” “是渔船打劫？” “不不不，区区渔船打劫别国渔船做什么？” “那就是渔船自己打捞的？” “渔船千里迢迢跑去倭国周遭打捞又是为何？” 一时间现场声音纷杂。 怎么想都不对劲吧？康熙眉心紧锁，表情凝重，当即派遣人去码头查访，决定要将渔船老板问个究竟。 意外的是派遣的侍卫没有寻到渔船老板，倒是先送回一个消息。 码头有人报了案，说是被人袭击。 被人袭击的正是就是那位带着胤祐一行人去码头参观的鱼摊老板，他腰部腿上中剑，血流不止，被两名守卫衙役扶住才没一命呜呼，现在刚被送去城里的郎中馆诊治。 第105章 胤祐和胤禛齐齐变了脸色。 戴佳英善更是心跳如擂鼓般剧烈, 面上更是遮掩不住的露出一丝担忧。 胤祐一跃而起。 他像是颗小炮弹直直撞在康熙怀里：“汗阿玛，汗阿玛！儿臣，儿臣想去看看鱼摊老板。” 只是一个鱼摊老板罢了…… 康熙微微皱眉, 下意识选择拒绝：“鱼摊老板受伤之事交给衙门办理便是, 你去凑什么热闹？” 胤祐肩膀一抖一抖的。 他眼泪汪汪：“明明刚才走的时候还好的……万一, 万一是知道什么内幕？” 康熙依然不同意。 胤禛叹了口气, 他稳了稳心神上前一步：“汗阿玛，神虾便是这位鱼摊老板所发现，或许……鱼摊老板知道什么。” 现在想来也有些奇怪。 难道鱼摊老板不知道神虾的模样吗？对于这么多神虾一起出现难道就没有点怀疑吗？胤禛越往下想，竟是升起一丝怀疑。 这样一说倒是将鱼摊老板和此事联系上了, 眼看胤祐扒拉着自己不肯撒手，康熙最终还是心软：“那就去看看吧。” 鱼摊老板被送到街头的一家医馆。 这家医馆外观狭小，招牌破旧，水师提督施琅不着痕迹皱了皱眉, 更别提福州府尹了。 他怒目瞪着立在门口的衙役。 衙役们暗暗叫苦，硬着头皮解释：“受伤的……就是那鱼摊老板家里没什么钱，贵点的地方去不得。这家虽然看着破旧, 但是在福州城里的名声很不错……” 一行人掀帘而入。 看着端坐着的郎中白面无须, 瞧着只有二十余岁，那种不信任感立马涌上心头。瞧瞧宫里的御医就知道, 能够三四十岁岁独当一面的已经称得上天纵之才，至于二十岁就独当一面的郎中……说句不好听的不会是草菅人命吧？ 福州府尹的眼神越发凉飕飕了。 他扫了两名衙役一眼, 心下怀疑他们是不是收了什么好处, 真要是如此丢了自己的脸面，看他回头怎么教训他们！ 郎中也是满脸愕然。 他虽然认不得皇帝, 但是大名鼎鼎的水师提督施大人和福州府尹钱大人还是认得的。郎中急急起身, 双手抱拳：“……大人们？” “大胆！见到皇上还不跪下？” “……皇, 皇上？”听到皇上两字，郎中整个人都傻了，回过神的第一时间他噗通跪地，冷汗涔涔而下。 -- 第222页 胤祐急得直跳脚，只差上前摇晃摇晃郎中让他醒过神来。幸好郎中很快回过神，听闻是前来探望鱼摊老板，他又是震惊又是疑惑，连忙回答道：“人，人，人就在里头。” 胤祐闻言急急往里走去。 再往里走就是医馆里唯一的病房，里面浓重的药气和血腥味熏得人喘不过气来，鱼摊老板面无血色的躺在病榻上，双眼紧紧闭着。他的身上绑着许多绷带，绷带隐隐泛着血色，而在地上有一个小桶，血腥味便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戴佳英善上前看了一眼。 血腥味的来源是一堆衣物，从款式来看就是鱼摊老板先前穿着的，至于颜色已经完成看不出来，□□涸的血液彻底印染成暗红色。 光是看看衣服就知道鱼摊老板出了多少血……胤祐的眼圈红通通的，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同时他还想起衙役的话语。 胤礽担忧的看着胤祐的表情，伸手将胤祐抱在怀里，轻轻拍着胤祐的背脊，不让他去看那桶内的血衣：“没事了，肯定没事的……” 康熙更是心生懊恼。 要知道这般惨烈，他定然不会允许胤祐一起过来。康熙朝着胤礽使了个眼色，决定让胤礽先将胤祐带回去，可是还没有等胤礽说话，他们耳边就响起了胤祐抽抽噎噎的声音：“老板努力赚钱，都是想供孩子读书。” “……”胤礽手上紧了紧。 “刚才舅舅给了他五两银子，他还很高兴……可是，可是现在就受了伤……”胤祐落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养伤，治病。 天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好转，而且还出了这么多血，以后还真的能像以前那样干活吗？还能去海上捕捞养家吗？胤祐止不住想到海州城那对母女，大力抽噎了一声。他用力抹掉眼泪，声音哽咽：“老百姓……他们好苦。” 太子胤礽的心像是被尖锐的针扎了一下又一下，他紧紧握住胤祐的手，声音虽小但很坚定：“不会一直苦下去的，太子哥哥跟你保证。” 康熙眼神有点点复杂。 哪里能像胤礽说的那么简单？他打起精神询问郎中，打听起孙老板的病况。 郎中从一开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事关自己的专业，他立马变得精神抖擞，认认真真回答起来：“孙老板受的伤挺重，下手的人用力极狠。不过运气却是很好，最重的腰腹伤口从脏器旁擦了过去，只要能熬过这两日想来就没有大碍了。” “腰腹伤？”御医讶异反问。 “是的。”郎中面对气势更重的御医，腰板都挺直了一些。 “那你是怎么止的血？” “学生给他缝合包扎后上了药，后头只要好生修养就不会有大碍的。”郎中仔细回答。 御医还想再问，康熙却是止住他的话语，示意郎中继续往下说。郎中细细交代了鱼摊老板的病情以后，他还有些感叹：“说起孙老板的运气可真不错，胸口那一刀原本应该会砍中心口，结果他刚好揣着一块碎银子，刀又刚好从银子上划过，除了划破了点皮以外根本没受伤……若是心口中刀，只怕早就没命了。” 意思是下手的人根本没想让他活着？ 这件事变得更加奇怪了，偏偏鱼摊老板还在昏迷不醒，竟是无从知道哪里出的问题。 胤禛细细观察看鱼摊老板。 很快他提出一个疑问：“他的指甲缝里……这是金屑？” 戴佳英善惊咦一声。 他上前看了看，随即使人取来刷子小心翼翼的扫了几下，鱼摊老板的指甲缝里满是污垢尘土，夹杂在其中的几粒金砾分外显眼。 哪里来的金砾？ 戴佳英善目光凝重：“奴才记得……老板曾说他连牛马骡子都养不起。” 胤禛神情冷肃：“没错。那么一个贫穷困苦，连牛马骡子都买不起的老板……怎么会碰到金子？” 除非看到了别人的金子。 甚至他不仅看到金子还与人争执，最后被人袭击？联想到那不应该出现的大神虾，胤禛急声问道：“那艘停靠的船只呢？” “停靠的船只？” “就是咱们购买神虾的船只！”胤禛重复了一遍。 前往码头的侍卫摇摇头。 他沉声回答：“奴才赶到码头的时候，那艘船已经离开了。” 这回胤祐比胤禛速度都要快。 他猛地抬头，伸手扯住康熙的袍角：“汗阿玛，时间不对！儿臣和四哥离开之前他们捕获的海货很多很多，根本不应该这么快就能离开！” 胤禛同样也重重点头。 他毫不犹豫作答：“汗阿玛，那艘船只起码还有一半以上的海货没有处理，绝不应该这个时候离开。” 康熙没有犹豫。 他迅速吩咐水师提督施琅：“立刻派遣人员将这艘船只拦下来。” 随后康熙又使人唤来御医：“务必要保住此人的性命。” 鱼摊老板是这件事唯一的证人，也只有他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胤祐一边往外走，一边有些不是滋味。 他蔫头蔫脑的跟在后头：“鱼摊老板这么好一个人，怎么就……” 胤禛握住胤祐的手。 他温声劝慰着：“指不定胤祐已经给了鱼摊老板运气了哦。” -- 第223页 “……真的吗？” “你看连郎中都说鱼摊老板这一剑没有伤中要害，实属运气好了呢。”胤禛一脸认真的解释。 果然听了四哥的这番话，胤祐的脸色都好看了许多。他抿了抿嘴唇，重重应是，握住小小的拳头：“这些坏蛋一定会被马上抓到的！” “没错。” “胤祐放心吧，朕定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区区一个鱼摊老板当然不被康熙放在眼中，可是眼看崽崽伤心，康熙一颗老父亲之心登时悸动起来。 皇上措辞严厉，施琅也不敢怠慢。 更何况海面诸事本就在他的掌握之中，原本颇为自得的施琅经过此事，只觉得脸上是火辣辣的疼。 他再次吩咐身边人，要求他们以最快速度将这艘渔船逮捕归来。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却没有想到很快他们迎来了更大的反转。这艘看似普通的渔船竟然在水师战船靠近时取出了火炮，剧烈的轰鸣声就连福州城里都能听见，自信满满的施琅再次被狠狠打脸。 一艘没有防备的战船居然被炸沉了！ 听到报信的水师提督施琅瞬间黑了脸，他再也撑不住表情，几乎是以最快速度告退，匆匆离去。 康熙的脸色阴沉。 万万没想到这一回来到福州城，居然会给予他这般的惊喜。他大手一挥带着人回去，走了两步忽然发现：“太子……人呢？” 胤礽还在医馆内。 他若有所思的盯着鱼摊老板许久，紧接着转身看向郎中：“这伤口……是怎么处理的？” 刚才胤礽就有些奇怪。 明明出血量大得惊人，可是郎中仅仅凭借绷带就止住了出血？御医的欲言又止落在他的眼中，胤礽特意迟了一步又重新进到病房。 拆开绷带以后，展露出来的情况可让胤礽和御医们都大吃一惊。 只见狰狞的伤口上不但敷着厚厚一层草药，更加要的是伤口居然被当做衣服般，用线缝合在了一起。 缝合伤口很少见。 除去在战场紧急情况下，正常治疗中极少有人选择这般做。 郎中有些不安。 他小心翼翼的回答：“学生也是从书上读来，后来发现用羊肠线，猪肠线缝合的伤口不但愈合速度要快，而且也不容易腐烂生虫，连发热的几率都少了很多……” 胤礽和御医面面相觑。 他们来了兴致，逐一细细问了下去。几人越问越是惊讶，越发越是惊奇，御医上下打量着年轻郎中：“你师从何人？是哪位名医？” 年轻郎中连连摆手：“不——不，这些都是学生好奇，翻书时候看到的。原本也就给乡里邻居包扎伤口而已，后来也不知怎么就有了点名声……” 郎中说话磕磕绊绊的。 胤礽心里却是异常兴奋——这可不就是他寻觅的人才之一吗？更不用说御医了，御医目放异彩，惊喜交加：“你有没有想法在医学之道精进一些？” 第106章 这不就是天降的馅饼？ 年轻郎中脸上带着难以遮掩的兴奋, 同时胤礽也是若有所思：“说起来御医……好像也是世职。” 御医笑着点头。 眼前的是太子殿下，他也不好多说。御医的名头听着好听，可是伴随着的风险也是大到无敌,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唯一能说的也只有其他。 御医想了想感叹着：“微臣说句实话，太医院里也想吸收点人才, 可是难啊。别说微臣这些御医，在民间郎中大夫数量也不多，这个行当需要长久的经验, 等教出头那也起码得三四十岁了，除去家里人又有几人能用这般的心思？更何况有天赋者少, 而喜爱这门技术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还有御医得查看出身数代, 以防有恶贼潜伏, 这也断了收徒的心思，起码得……退了以后。” 可是御医这行当，退了的还是少数。出事那是掉脑袋，不出事那大体要在这职业上一干一辈子…… 御医光是想想，整张脸都皱成一团。 像是眼前这个又对这方面感兴趣，还有天赋的年轻郎中，那简直就是老天爷送上门的呀！ 想到这里, 御医望着他的眼神也是越发慈爱, 宛若一头大灰狼好不容易看到一头小羊羔, 还是蹦蹦跳跳不带任何挣扎往窝里跳的那种。 胤礽虽然不能看透人的心思，但是瞧着御医对这名郎中越发慈和的眼神, 也难免看得出来如今太医院人手匮乏。 尤其是牛痘的试验还在敲锣打鼓的进行中, 本就少之又少的御医们都被派遣到各处, 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像是眼前这位跟着一起南巡的御医, 已经算得上获得长假的那种了。 胤礽若有所思。 他忽然来了一句：“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开个专门学堂，用来招收专注学习医学的学生？” 这哪成呐？ 御医们靠的还不是祖上传下来的本事，哪里有把饭碗给旁人的？ 御医下意识想要否决。 只是先前自己的抱怨在此刻浮现在眼前，他面露尴尬和犹豫，拒绝的话语在舌尖上转了一转也没说出口，可是要他同意的话又好像哪里不对？ 御医迟疑片刻。 最终他还是呐呐着回应：“这……也不太好弄啊……” 没有思考过吗？ -- 第224页 胤礽目光闪烁片刻，还想再问却被身后人的声音所打断：“太子殿下，皇上正在寻您呢！” 胤礽只好暂且把想法压在心底。 他匆匆而出，急急跟着康熙走回府衙，海面上的炮鸣声越发嘈杂，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戴佳英善眼神闪烁不定。 他落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掌心的汗水黏答答的。等自己出海以后，这些事或许就会成了司空见惯的事情，戴佳英善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浑身微微颤抖。 这不是惧怕。 而是一个男人从骨子里迸发出来的兴奋。 胤祐也没心情玩耍了。 他竖耳倾听着远方传来的声响，面上笼罩着担忧。 “放心，咱们可不会输。”康熙看着好笑，伸手拍了拍胤祐的肩膀。 哪里知道胤祐摇了摇头。 他郑重的回答：“儿臣知道咱们一定会胜利的，儿臣担忧的是其他。” 康熙微微低头看向胤祐。 平时欢喜快乐的脸庞上挂着一丝愁绪，胤祐抱住膝盖，心里头有点闷闷的：“就是汗阿玛……这样炮响肯定会有士兵受伤的吧？” “……战争怎么可能会没人受伤？” “那……他们会不会有残疾呀？” “……也许会吧。” “他们以后呢？” “受伤的士兵会有抚恤金的。” “抚恤金能够他们一辈子生活吗？不当兵了以后他们能做什么？日子过得好不好？全家穷不穷困？会不会没有劳动力……就吃不上饭。”胤祐巴拉巴拉巴拉，一口气吐出了一大串的问题。 康熙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闹得都有点头晕了，回过神来倒是心里高兴，索性逐一给胤祐介绍起来。 “有人统计吗？” “有人知道他们的近况吗？”胤祐继续抛出更多的问题。 康熙眉头舒展，嘴角上扬：“当然有的，等这件事结束朕亲自给你介绍介绍，好不好？” “真的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康熙哈哈一笑。 胤祐长舒了口气。 得到汗阿玛肯定的回答，他终于能露出点笑容来了，同时胤祐的心思也回到远处的炮火声上。他托着下巴，眼巴巴的看着远处：“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呀？” 话音刚落，炮火声戛然而止。 再是准备充足，那艘渔船本就不是为了打仗而存在的。除去一开始乘人不备的袭击成功以后，在训练有素的水师围攻之下，这艘渔船根本无法抵抗。 炮火用尽的它唯有挂上白旗，选择投降。待水师提督施琅回话以后，康熙带着太子胤礽、大阿哥胤禔等人匆匆赶去，准备亲自审讯。 至于胤祐和胤祺两个小的，他们当然被留在府邸里。 倒不是他们不想挣扎一二。 而是因为挣扎无效啊——胤祐刚想表演个一哭二闹三……甚至汗阿玛还没反应，就被黑着脸的四哥一把拎起，丢进戴佳侍卫的怀里，干脆利落两字：“带走。” 胤祺的待遇也基本一样。 胤祐气恼的看着一行人远去的身影，伸手揪住戴佳侍卫的袖角，嘴里还愤愤不平的：“四哥平时力气这么小，为什么每次拎本阿哥的时候力气那么大呢？” 戴佳英善：…… 他想了想，试探着给出答案：“许是愤怒使人爆发？” 胤祐：………… 他脸颊登时鼓起来了，回到后院里还踢着小石子偷偷发脾气呢。 后院里分外寂静。 忽如其来的炮火声让所有人心生担忧。比如佟皇贵妃和成嫔都聚在一起，心神不宁的注视着外头，希望能够尽早得到消息。 听闻宫人通报五阿哥和七阿哥一起来了，佟皇贵妃赶紧让他们两个进来。 确认两个孩子神采奕奕，完全没有担惊受怕的样子，佟皇贵妃和成嫔吊在半空中的心这才彻底落地。 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水，定了定神的佟皇贵妃开口问道：“胤祺，胤祐，前面是发生了什么事？哪里来的炮火声？” “是海上……”胤祺老老实实回答。不过具体的事情知道的只有七弟，随着他的视线佟皇贵妃和成嫔也将目光转向了胤祐。 胤祐没有遮遮掩掩。 他叽叽喳喳的说着今天发生的事情，从早上出门在福州城里看到的烟火气，到前往码头认识乱七八糟的鱼儿，当然还有一心一意为儿子筹备银钱读书的鱼塘老板。 可是这些又和炮火声有什么关系？ 成嫔有意催促，却是被佟皇贵妃给拦了下来：“慢慢来吧，反正咱们也不急。” 这也是。 成嫔无奈地叹了口气：“贵主子，你啊总是宠着他！” 佟皇贵妃颇有兴致的听着。 街头百姓们的生活是她从未见过，就连听也难得听见的。打小佟皇贵妃便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细细叮嘱她的未来——要在她初次见到姑母的时候，自己的未来就已经注定了。 身为皇妃，她哪里能接触贫民们的事物？佟皇贵妃打小被指导着各种规矩礼数，至于这些东西说小也大也大，比如日常生活中的所有，包括走路说话，接人待物，乃至于一颦一笑都有不同的区别。 对皇上如此，对旁人又是别的模样。几十年下来，佟皇贵妃自己都腻味了，而这一回南巡也是她最自由的时光。 -- 第225页 想研究就研究，像是木工一般弄得全身脏兮兮也无所谓。 佟皇贵妃眉眼弯弯，细细听着胤祐的念叨。轻松的，让人愉悦的内容逐渐消失，等听闻鱼摊老板受伤险些丧命，佟皇贵妃和成嫔齐齐惊呼出声。 两人担忧的看着胤祐。 成嫔将胤祐抱在怀里，细细询问：“那岂不是你们要是迟一点走也会遭难？” 想到胤祐或许会倒在地上，生死不知，成嫔的心便嘭嘭直跳。 佟皇贵妃也重重点头。 一起去的还有胤禛，这两孩子要是出点事，岂不是割了她们的心？ 胤祐连连摇头。 他赶紧加快速度将这件事的后续说完，然后胤祐拍拍胸口，亲亲成嫔和佟皇贵妃的脸颊：“放心吧！现在都已经解决啦！” 佟皇贵妃和成嫔面上是松口气，心里却依然是提心吊胆的。 刚才的炮火声为的就是这件事？会不会是想要针对皇上？想到这里佟皇贵妃和成嫔哪里能够放心？ 她们勉强按耐住心中的担忧，目光重新落回胤祐和胤祺的身上：“说起来你们两个，用过午膳了吗？” 当然是没有的。 佟皇贵妃不提也好，一提起这件事胤祐就觉得自己的肚子开始咕咕直叫。他滚了滚喉结，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几只神虾可以吃吗？” “皇上不是说不是神虾吗？不是的话应该就可以吃吧？”佟皇贵妃想了想：“听说可以炭火烧烤，还可以做成海鲜锅子，还可以做成面条汤，胤祐想吃哪一个。” 胤祐登时陷入选择困难症之中。 他左右为难，又觉得哪哪都想吃，思考半盏茶时间以后胤祐表示：“既然有好几只神虾，要不咱们每种味道都尝尝看？现在吃炭烤的，等汗阿玛他们回来了再吃海鲜锅子，吃完再下点面条~” 几只神虾妥妥都安排了。 佟皇贵妃眉眼弯弯，伸手戳了戳胤祐：“你这个小馋猫！就按你说的去办吧！” 第107章 府邸内院的气氛逐渐轻松起来, 佟皇贵妃心情不错的指挥起宫人筹备准备，一边折腾还一边细细问着胤祐更多的：“渔船长什么模样？出海一会能捕捞到多少鱼儿？海里有多少种鱼？和你们上回去海州城沙滩相比一样吗？……” 佟皇贵妃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胤祐向来是用无数问题将别人问倒，还是头一回体验到被别人用问题击倒的感受。他整张小脸都皱成一团，苦哈哈的看着佟皇贵妃, 后面还有什么他也不知道啊？ 佟皇贵妃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胤祐。 胤祐冷汗涔涔而下, 半响他搔着自己脸颊：“佟母妃, 咱们等汗阿玛回来以后, 请汗阿玛带我们一起去逛一圈好不好？” 佟皇贵妃这才惊觉自己的失言。 她脸颊泛起一丝绯红, 眼神乱飘，许久才轻轻咳嗽一声：“是, 是啊……等皇上回来再说。” 胤祐眨巴眨巴眼。 佟母妃身为皇贵妃，实际上的后宫之主, 除去自己住在承乾宫时能见到她灿烂笑靥以外, 平日尤其是出宫以后，为了接待诸多外臣福晋命妇时候彰显出皇家气韵, 她都是一派高贵端雅, 矜持稳重的样子, 哪有现在的可爱模样？ 胤祐咂咂嘴, 叹了口气。 在额娘和佟母妃疑惑的视线中，他晃动着小脑袋：“还是儿臣运气好，能看到佟母妃这么可爱！” 佟皇贵妃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点评，连耳朵根都红了。至于成嫔则被惊得睁大双眼，上前揪住儿子耳朵那么一转：“臭小子, 瞎说什么呢！” “儿臣说的都是实话——嗷嗷嗷！” “再瞎说, 额娘就揍你屁股！”成嫔上手威胁。 胤祐：……QAQ 他捂住耳朵, 叫屈的声音险些穿破天际：“儿臣说的是实话哇——没见到佟母妃这般的模样, 对汗阿玛和四哥来说多可惜！” 原本就在憋笑的宫人们齐齐垂下头。 他们双目直视脚背, 瞳孔地震，竭尽全力控制住肩膀的颤抖，更死死咬住唇瓣唯恐流出不该出现的笑声。 成嫔：………… 这个儿子还是打死算了！ 远远的码头上，康熙和胤禛齐齐打了个喷嚏。两人齐刷刷的揉了揉鼻子，皱了皱眉角，环视周遭一圈以后又将视线落在眼前的渔船上。 渔船已经伤痕累累，早已不是早上胤禛看到的模样。船上的人员死伤不少，抓捕伤员搜查船只的时候，居然还从船舱里寻觅出一批活着的百姓。 为什么要说活着？ 当然是在船舱的角落里还有几具腐败肿胀的尸体，尚且活着的百姓，其中不少人都已经变得骨瘦如柴，一见到官兵们的身影，他们先是不可置信，后是欢喜激动，到最后更是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几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有欢喜的自然也有脸色灰败的。 这几人和前面那些人明明呆在一个船舱里，却是坐的分开在两头，他们瞧着气色就有好许多，不但没有前者那么瘦弱，而且连穿着的衣服都瞧着干净许多。 当然在前者欢欣鼓舞，庆祝自己得救的时候，这些人也是面露绝望，呆若木鸡的任由士兵将他们捆绑在绳索上。 康熙使人将他们带了下去。 审讯交给福州府衙门的官员和侍卫进行，其余人的目光则齐齐落在渔船上的那尊大炮上。 -- 第226页 这尊大炮被安装在一个可移动支架上，想要使用的时候可以从下方推出来，而在平时上方堆积着满满当当的渔获，很难发现其中居然还有暗格的存在，更难以发现在下面居然是个隐秘的炮台。 这种精湛的技术让人大吃一惊。 更让人上头的是施世骥的话语，作为现场的第一指挥官他面色凝重，给出一个惊掉所有人下巴的答案：“回禀皇上，奴才觉得这尊大炮的威力……怕是与中型大炮接近！”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一艘民用渔船上装载的大炮威力，接近甚至不亚于中型大炮？ 官员们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至于水师提督施琅也变了脸色：“世骥，你在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福州府尹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他担忧的盯着施世骥：“……世骥是不是在船中的缘故，许是看差了？” 也难怪他们这般想。 要知道中型大炮神功将军型，乃是已过世的传教士南怀仁亲自设计，被皇上赞叹不已的同时还与轻型大炮神威将军型，重型大炮武成永固大将军型一起载入会典之中，如今已在各地军营内使用，其设计图和制作工艺都是朝廷机密，被严加看管，根本不可能走漏。 福州府尹看了看渔船上装载的大炮，又小声说道：“这尺寸都比中型大炮要略微小上不少。要是真和世骥你说的那样……岂不是……岂不是……” 岂不是比中型大炮还厉害？ 这还是一艘渔船上的？福州府尹连连摇头，怎么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纳兰性德却想到了另外。 他面上浮起一丝寒意，喃喃低语：“要是真是如此，能在渔船上就做到这般接近的炮程和效率，要是换做真正的军船，换做几十艘，上百艘……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只怕福建水师都会遭到巨大的损失！” 水师提督施琅喉结滚了滚。 现场的气氛分外紧张，康熙不假思索：“立刻使人准备开始测试，朕要立刻马上知道这座大炮的威力！” 官员们齐齐应是。 所有人以最快的效率运转起来，一时间码头上是人来人往，分外忙碌。 比起码头的忙碌，府邸里却是一派悠闲自在。在准备烹饪之前，厨子提出了个新鲜吃法：鱼脍。 “岭南人常用这个方法品尝新鲜鱼虾蟹的味道，想来神虾的味道会更美吧？” “那就试试看？” 学有所长，术有专攻。 在吃上面当然要听专业人士的，几乎不带犹豫诸人便应了下来。 府邸的厨子精神抖擞。 他撩起袖子，选择了其中一只活力最强的神虾下手。先用刷子细细清洗上面的污泥，直至颜色彻底显露，这才将其头尾分开，其他不说光是橘红色的虾膏就诱人无比，只是暂且被厨子一股脑儿的放到另外一个碗里，准备过一会儿再进行烤制。 厨子的手艺非常好。 只是眨眨眼的功夫，胤祐眼前一道白光划过，随后他便看到粉红色的虾肉直接从壳内脱出，落在砧板上。 虾肉被搁置在冰块上。 据说新鲜的鱼脍也是如此，放置以后口感会更加鲜美，再稍候片刻，就可以取出吸干水分，切片摆盘。 一只神虾的虾肉真的不多，也就堪堪每个人一口的分量罢了。 第一个下手的当然是胤祐。 如同果冻般的虾肉颤颤巍巍的，淡淡的粉色非常好看，视觉没问题。 胤祐鼻尖耸耸，扑鼻而来的是淡淡的咸味，也没有任何奇怪的腥气。做好心理准备以后，胤祐沾了沾特别配置的酱汁，随即缓缓将虾肉放入口中。 弹牙的虾肉狠狠重击着他的口腔，酱汁带着淡淡的柑橘香气，将虾肉的鲜美再次提升，更别有任何的腥气了。 鲜味之后是甘甜。 甜美的虾肉让人欲罢不能，胤祐双眼亮晶晶的，甚至身后都要冒出一朵两朵的小花花来。 好吃！真的好吃！ 佟皇贵妃、成嫔和胤祺也不再犹豫。他们纷纷将虾肉放入口中，紧接着捂住嘴低呼一声。 越是简单的做法越是品味出食材的品质，而神虾的品质自然是不同凡响，好吃到可以竖起大拇指。 同时众人也禁不住想到同一个念头。 光是鱼脍做法就如此好吃，那烧烤呢？ 正在诸人品尝鱼脍的同时，院子里也架起了小烤炉。 烤制就有些粗暴且直接了。 比如被洗刷干净的一只大神虾直接仰躺在铁架子上，用小火慢慢的炙烤着。 很快神虾就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神虾的表面冒起汁水，缝隙间还有胖嘟嘟的虾肉试图往外挤出来，还有一个变化就是…… 实在是太香了！ 先前的鱼脍口味淡雅，更是几乎没有气味，而眼前的烧烤神虾就简直是个香味炸|弹，具有致命诱惑力的香气肆无忌惮的向四周溢散而出。 宫人们饱受折磨，只觉得肚子绞做一团，视线都无法从烤神虾上离开。至于刚刚吃了鱼脍，尚且在回味味道的胤祐几人更是抓心搔肝，眼巴巴的盯着烤炉。 等啊等，等啊等。 待表面的壳变得有些焦黑，烤制才彻底结束。整只大神虾外壳酥脆，用手都可以掰开，胤祐也等不及厨子处理虾肉，拿起一片就用勺子刮下一点往嘴里放。 -- 第227页 鱼脍的虾肉是弹力惊人，而烤制之后的虾肉则鲜嫩柔软，入口即化。比鱼脍更鲜甜的味道在嘴里扩散开来，美味在嘴里久久难以逝去，不用任何酱料味道都好吃得不得了， 胤祐捧着脸颊。 回过神以后他将盘子推到佟皇贵妃和成嫔的面前：“佟母妃，额娘，胤祺！你们快试试！” 三人也没有犹豫的。 脑海里大体就只剩下好吃两个大字了。 康熙疲倦的返回府邸。 一路上他的眉心都紧紧锁着，测试后的接过让诸人大吃一惊。这台在渔船上拆卸下来的不知名大炮，威力就如施世骥所说的一致，竟是接近于中型大炮。 这就离谱！ 别说康熙阴沉着脸，同时前往码头的所有人都是脸色阴沉。 尤其是胤禛。 这座大炮是不是上辈子也有，而他们根本从未发现过？这些人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从民用码头进进出出？无数问题纠缠在一起，让他的脸色分外难看。 马车里的气氛凝滞。 康熙脚步沉重的走入府邸，只是刚踏入后院，他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同时错过午膳这一餐的肚子，此刻也毫不客气的开始大声咕噜。 康熙还想忍耐。 毕竟身后还跟着儿子们呢，可未曾想到身后儿子们的肚子那也是一个接着一个开始咕咕乱叫。 可不是吗？ 所有人今天午膳都没有吃。 康熙没什么心思用膳。 他满腹都是如何处理这件大事，只是听到儿子们的饥鸣声以后，还是决定先让他们填饱肚子。 康熙脚步一转。 带着一行人，他往香味来源的方向走去。刚走进院落康熙就看到蹲在木桶边的胤祐和胤祺，两人意犹未尽的舔着嘴唇，垂涎欲滴的望着剩下的大神虾们。 胤祐长长叹了口气。 他托着脸颊，撅起嘴巴：“汗阿玛，怎么还没有回来啊？” 第108章 “皇上不就在你的身后吗？”佟皇贵妃瞧着他就发笑, 同时带着成嫔冲着皇帝蹲福请安。 胤祐赶紧转过身来。 他动作太急，竟是左脚绊着右脚险些摔跤，身体往前一扑, 刚好撞进了康熙的怀里。 康熙眼疾手快。 他一把抓住胤祐, 让他稳稳当当站住脚。 胤祐吓了一跳。 眼看汗阿玛板着脸又要训话, 他赶紧站直身体，踮起脚尖环抱住康熙的脖颈：“汗阿玛, 我好担心你哦！” 声音软乎乎的, 满是撒娇的味道。 康熙被胤祐一通抢白，训斥的话语在嘴边转了一圈又被重新咽了回去。他掐了掐胤祐的脸颊, 没好气的抱怨：“你真的是在想念朕？朕看你是在惦记如何将这几只神虾吃到肚子里。” 还未散去的香味, 尚未撤下的烤炉，数量变少的神虾还有那堆积在桶内的虾壳, 最重要的是胤祐垂涎三尺的模样，显然在自己回来之前, 胤祐几个都享受过一波了。 胤祐的企图被扒了个干干净净。 他脸蛋红了红, 努力板着小脸：“汗阿玛，才不是这样的。我和额娘还有佟母妃一直在担心汗阿玛哦, 也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如何，一直一直期待汗阿玛赶紧回来呢。” 提到码头的事情, 康熙脸色又沉了沉。 只是胤祐越说声音越小, 到最后他手指碰手指：“当然儿臣也是稍微稍微尝了点。” 胤祐拉拉康熙的袍角。 他微微抬起头，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担忧：“汗阿玛是不是心情不好呀？” “……还行吧。” “哦, 汗阿玛心情不好。”胤祐手掌一拍, 然后推着康熙往圆桌边走。 他殷勤的拉开椅子请汗阿玛落座, 同时还招招手让兄弟几人也一起过来坐下：“等会就有好吃的啦, 吃了以后一定就会心情好的！” 腹中饥饿, 加上缭绕在众人身边的香味，所有人都满怀期待。康熙好奇的看向弯唇微笑的佟皇贵妃和成嫔：“到底是什么？” “刚才胤祐特意吩咐厨子们提前准备的，皇上还是等等吧！”佟皇贵妃笑着说道。 听闻是胤祐的安排，康熙也越发好奇了。 很快厨子端了一大锅子上来，站在一边的胤祐拿着一块湿毛巾，亲自将盖子用力掀开。 要说刚才溢散在周遭的香味就让人垂涎三尺，当锅盖掀开迎面而来的香味更是让人胃口大开，颇有些坐立不安。 胤礽还能摆出矜持的架势，胤禔却是毫不遮掩的往前探了探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整只煮至橘红熟透的神虾，肥厚的鲍鱼、张开嘴的隔离、切成细丝的胡萝卜，嫩绿嫩绿的蔬菜还有煮制浓稠的粥米，无论是香味或是外表，都是在水准以上的菜品。 胤祐亲手拿了大勺子给每人盛了一碗。 他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康熙：“汗阿玛，快来尝尝看吧，吃了美食以后所有的心事都会飞掉哒！” 康熙哈哈一笑。 他刮了刮胤祐的鼻尖：“胤祐说得没错。” 可不是吗？ 他现在就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多了。 佟皇贵妃和成嫔相识一眼。 两人悄悄舒了口气——她们和半点没有眼色劲的胤祐不同，早在皇上进来的时候就心里一咯噔，发现皇上的心情看起来非常糟糕。 而如今瞧着总算是平和下来。 -- 第228页 龙虾粥不仅颜色和香味都很完美，而且连味道也是一绝。熬制细腻柔滑的米粥吸收了海鲜的鲜美，入口即化，好吃的让人恨不得能将舌头也吞下去。 这样暖洋洋的一碗粥落肚。 刚才在码头上的郁闷之情也迅速消散，康熙精神气也高涨许多。他喊上太子胤礽、大阿哥胤禔、三阿哥……嗯？ 好像有哪里不对。 康熙眨了眨眼：“胤祉……人呢？” 几兄弟脸上都是一懵。 大家面面相觑，这才发现胤祉打从一开始就没出来过。 康熙赶紧使人去问。 哪里知道这孩子请了安就回屋读书，中午转了一圈发现汗阿玛不在又叫了膳。别说没发现胤祐等人在偷吃神虾的事儿，就连外面炮火声都没听见。 康熙：………… 佟皇贵妃扶额：“臣妾，臣妾还以为三阿哥和皇上一起出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 别说是胤礽胤禔等人，就是康熙也有些心虚。他咳嗽一声：“胤祉好读书，是一件好事……好事。” 他话题一转：“那胤禛，你也跟着去。” 胤祐也凑上前：“儿臣也想去！” 胤祺也不肯罢休：“儿臣也就比四哥小了半岁，四哥能去儿臣也能去！” “乖乖在旁边听，不许捣乱。” “知道啦！我们本来就很乖呀。”胤祐欢呼一声。他迫不及待想知道码头之事的后续，急急跟上康熙的脚步。 等他们抵达书房，负责审讯的官员和侍卫们也已等候多时。即便换过衣物，胤祐也在他们的身上闻到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而迅速改变的气氛也让他有些紧张。 太子胤礽察觉到胤祐的紧张。 他伸出手握住胤祐的小手，冲着他笑了笑。 胤祐脸蛋微微红了红。 他抿了抿嘴唇，紧接着又牵住胤祺的手，等康熙目光落在儿子们身上时，他惊讶的发现儿子们居然手牵手立成一长条。 唯一被排除的是胤禔。 胤祐倒是想让太子二哥和大哥牵手，只是两人一听到他的提议，只差没有原地蹦起来。 牵手？那就是在做梦！ 康熙有些疑惑的扫了他们一眼，紧接着吩咐官员们上前逐一禀报。 答复让所有人都大为震惊。 这艘渔船上被抓到的有几批人：一批是海上行商。这是比较好听的一种说法，若是说的不好听点，他们就是走私商——和海盗联手的那种。 一批则是收买的渔民。 比如渔船的原主人，就是借由抽成，贩卖人口来赚钱银钱的。 最后一批则是奴隶。 说是奴隶，他们不少人也都是沿海周遭的渔民、流民乞丐、甚至还有人是被海盗劫掠的船只上抓捕到的普通百姓。他们会被送去爪哇鹿儿岛挖掘金矿，或是充当渔船上的船夫。 私产的金矿会在海上进行交易，随后换成大量的货物再送往别处贩卖，一个来回就可以将不能出手的银钱变成堂堂正正的钱财，赚得盆满钵满。 而这艘渔船上的大炮嘛…… 渔船的原主人交代是从别的海盗手里买来的，毕竟做的就是见不得人的事，黑吃黑也是很正常的。 禀报的侍卫面色凝重。 他沉声说道：“这人说……像是这样的大炮在海外多的是，只要愿意花钱总有西洋人会愿意卖给他们。” 室内一片哗然。 被放入大清会典之中，被诸人视为骄傲的三大炮居然在海外想要买就可以买到？就连产量巨大的金矿都无法引起众人的注意，齐齐讨论着这件事。 室内争论不休，声音越发嘈杂。 不懂三大炮重要性的胤祐一脸迷惑，他偷偷拉了拉太子胤礽的袍角：“为什么大家这么吃惊啊？” “三大炮现在在诸军中列装。”回答的人是胤禔，他从未有如此严肃的神情，目光凝视场中的同时胤禔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而海盗……居然就能拥有这样的大炮，也就是说……” “很有可能，欧罗巴或者其他国家有更强大的炮火。”胤礽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面色严峻。 武力落后会有什么结果？ 那必然是会导致国家被入侵，当年满族铁骑是如何攻破防线抢占中原，那日后也许就会有别的国家同样做到。 康熙不由自主想到年年进犯的罗刹国，忽然心中升起一丝怀疑：不会罗刹国这些年都是在试探大清军队的兵力吧？ 他双手紧攥成拳。 康熙内心满是警惕，刚才休闲时的轻松也迅速挥之一空。 胤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很快他又回答：“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继续研究新大炮不就好了嘛！” 胤禔哑然失笑。 他伸手弹了弹胤祐的脑门：“哪里有这么容易？更何况南怀仁——也就是三大炮的研发者，在年初刚刚去世。” “南怀仁……？” “他是来自欧罗巴的传教士，是汗阿玛的老师。”胤礽解释。 “哎？”胤祐眨了眨眼。 他细细回想一下：“那既然如此，南怀仁大人会不会知道欧罗巴的大炮呢？” 胤禔和胤礽齐齐一愣。 室内一直默默观察这边的官员也是同时一怔，他们不约而同止住话语，让室内的气氛在瞬间凝滞。 -- 第229页 南怀仁……会不会知道？ 说不知道好像有点不现实吧？可是说知道的话，岂不是在怀疑皇上的眼光吗？别说胤礽胤禔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官员朝臣们也纷纷低下头不敢去看皇上的表情。 “不过南怀仁大人已经去世了。” 胤祐有些遗憾的捧着脸颊：“还是好好想一想，能不能再找个熟悉研究的人吧？南怀仁大人除去汗阿玛以外没有学生吗？” “没有……吧？” “哎……不会连一个懂的人都没有吧？” “……笨蛋！这种人才很少的。” “……哎？为什么？” 胤禔都快抓狂了。 他一掌拍在桌上：“武器这种东西普通人哪里会去研究？要不是工部压根没有进展，要不是宗室之中都挑不出一个能人，最后怎么会让南怀仁主持？” 这话就有点重了。 胤禔说完就懊恼的扶额，纳兰明珠更是觉得太阳穴也开始突突直跳。更不用说在场的诸位工部官员，他们的脸色糟糕透顶，仿佛无形之中似乎有无数巴掌落在自己的脸上。 忽然间一个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纳兰性德托着下巴，眉心紧紧锁着：“……不，是有的。”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他。 胤禔微微睁大双眼：“……哎？那是谁？” 纳兰性德沉默一瞬，紧接着缓缓说道：“戴梓。” 这又是谁？ 胤祐脸上写满了问号。 和他不同的是室内却是一阵骚动。 纳兰明珠第一个回忆起：“戴梓？本官记得去年红毛番使臣前来时，他曾仿造出蟠肠鸟枪狠狠打了对方的脸。” 这么一说朝臣们也有了印象。 高士奇补充道：“随后他还仿造佛郎机，据说大吕宋研究了数年才制造出来，戴梓却只花了五天时间。” 索额图眉心紧锁：“只是本官记得……他是因私通南洋之罪被南怀仁举发，最后被流放至盛京。” 原本倒是不会联想在一起。 而如今朝臣们心里头暗暗泛起了嘀咕——既然戴梓能力出众，南怀仁的私通南洋又是哪里来的？与其说戴梓私通南洋，现在看来南怀仁的可能性不是更大吗？ 越往下想，朝臣们的阴谋论也就越来越大，话语中的质疑也是越来越多，完全忘记了戴梓性格古怪，又为人刚正，当年南怀仁弹劾他的时候在场不少人也是出了力的。 胤祐听得半懂不懂。 就一点他还是听出来了：汗阿玛把有能力的人给赶走了。 胤祐鄙夷的瞅着康熙。 康熙哪里会察觉不到这明晃晃的目光？他额头青筋暴起，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良久都没有出声。 胤祐越发鄙夷，他捏捏胤礽的手心：“太子哥哥，汗阿玛明明做错事也不反省——” 胤礽：………… 他捂住胤祐的嘴，把胤祐摁在怀里，假装胤祐什么话都没有说。 胤礽的目光直视前方。 他假装自己没察觉到汗阿玛犀利的视线。 康熙扶额叹气。 驱逐戴梓的原因复杂得很，并不是单单听信南怀仁的原因。 只是胤祐说的也对。 如今情况紧急，怎么能将一个能人丢在一旁？想到这里康熙面色一肃，使人传话回去：“立即派人前往盛京，令戴梓即刻回京！” 第109章 医馆。 看到已经退了烧还能坐起身来的鱼摊老板, 胤祐终于能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太好了！大叔！” 鱼摊老板可被吓了一跳。 他连连摆手：“七皇子殿下，草民可当不起啊……” 更何况在场的还有太子殿下、四皇子殿下……瞧着眼前这些想都没想没能见上一面的大人物们，鱼摊老板拼命的摇着头。 “这种事别管啦！” “哪里能不能管……” “对了, 大叔还要多少天能康复？” “回禀七阿哥, 此人身有内伤, 想要完全康复的话起码还需要休息三个月左右。”御医恭声回答。 “三个月！？” “没错，捕鱼可是剧烈运动, 毕竟您也不想伤势复发吧？必须要完全养好才是。” “三个月无法打渔呢……” “关于这点倒是无所谓。”鱼摊老板苦笑一声：“听家里人说码头也被关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指不定日后都不能捕鱼了。” “……哎！？”胤祐惊呼一声，就连胤禛也变了脸色：“这是谁说的？本阿哥怎么没有听说过？” 鱼摊老板愣了愣。 紧接着他老实回答：“是家里人过来时说的, 村里人心惶惶得很, 都在说日后的出路，毕竟咱们……除了捕鱼什么都不会呐。” 兄弟们相视一眼。 他们告别鱼摊老板以后急急离开医馆, 胤礽使人去周遭询问此事，很快就得知禁渔令是最近颁布的, 闹得最为沸沸扬扬的不是这件事, 而是有人表示皇上有意暂停开关，再次开始实施海禁。 “那纳兰师傅和舅舅出海的事？” “本阿哥也没听说。”胤禛眉心紧锁。没等他再说, 一旁的胤礽冷冷发声：“孤可没听说有这件事，走！咱们回去再去查一查！” 几人气势汹汹, 席卷着一阵冷气奔回府邸。细细打听以后才得知, 非但纳兰性德和戴佳英善等人的出海事宜被延后，就连开关之事也有朝臣再次提出反对。 -- 第230页 毕竟这回出事的就是民用码头, 不少大臣上书表示如果关闭民用码头, 自然就能避免百姓私通南洋, 联络海盗之事。 太子胤礽差点要被气笑了。 他重重一掌拍在桌上：“这帮人的脑子都是被浆糊灌的吗？禁止海贸, 为了防止海盗滋扰, 百姓与海盗勾结，就禁止百姓出海，甚至连捕捞业也停止？” “堂堂大清，就怕那些个海盗吗？” “还是说这些官员光是听到海盗可以购买到大炮，就吓得魂飞魄散？” “这件事咱们得去汗阿玛跟前说说。” “没错——” 一行人匆匆奔入康熙的书房。 儿子们激动愤怒的模样难得一见，尤其是平日总是泰然自若的胤礽。难得这么激动愤慨的模样让康熙一脸的稀罕震惊，他左瞅瞅儿子，右瞅瞅儿子，最后来了一句：“胤礽也长大了。” 胤礽原本直往上窜的火气啪叽一下消失得一干二净，尤其在弟弟们似笑非笑的目光中他更是涨红了脸，气得直跳脚：“汗阿玛，儿臣正在说正经事。” 康熙哈哈一笑。 随即他笑容收敛，语重心长：“既然是正经事，那就不应该是这个流程吧？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再给朕一个完整的想法。” 胤礽面色肃穆，沉声应是。 只是兄弟几个凑在一起商量的时候，才发觉这件事也没那么简单。 要怎么说？ 胤礽抱着软乎乎的胤祐，把下巴搁在胤祐的脑袋上，几兄弟凑在一起盯着资料翻看。不但要从过去的后果提起，而且还得让官员们明白百姓的处境。 胤祐艰难的阅读着资料。 他看了好半响，还是有些不明白情况的重要性。 太子胤礽想了想。 他索性挑了个例子说明：“前朝洪武期间也曾为防止海盗而选择禁止海运，你们猜猜结果如何？” 看表情的话…… 胤祐小声回答：“失败了吗？” 一旁的胤禛点点头：“没错，甚至连结果都和预期完全相反，可谓是彻彻底底的失败。” “为什么……？” “他们以为禁止海运就能避免百姓受到伤害，避免海贼侵犯中原，却不想这一切非但没有帮助上海防，更是在沿海地区激化矛盾，让原本靠海吃海的百姓没有谋生之路，大多最后沦为流民贼寇。” 原本只是想抵御海贼。 结果却是造成内陆流民贼寇肆意，以至于百姓生活更加困苦，堪称是失败中的大失败。 胤祺打了个寒颤。 胤祐小脸更是皱成一团：“这样也太傻了吧？等于我和五哥打架了，然后我打输额娘就不让我出门，美其名曰是害怕我受伤？” “不可能！汗阿玛肯定不会让成母妃这样做的啦。”胤祺连连摇头。 “对啊！可是这些大臣就是额娘的角色，把百姓们当做需要保护起来的小宝宝？可是小宝宝总会长大的，外面的危险也会越来越多……” 胤祐哼了一声：“要是有一天他们的大炮更加厉害了怎么办？直接打进来吗？这不是连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吗？咱们得变得强大起来，然后在对方再来欺负咱们的时候给予重重一击！” 胤礽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蹭蹭胤祐的脸颊：“咱们胤祐说的对！就是这样！胆敢来欺负咱们的人，咱们就要狠狠给予重击！什么再次开启海禁？分明应该加大对水师的支持，扩充战备……等等。” 说到这里胤礽也醒过神来。 若是汗阿玛没有打算这般做的话，又何苦将戴梓重新从盛京召回京城？汗阿玛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的话，那说明…… 胤礽喃喃低语：“汗阿玛对这些提出建议的官员本就不满？难不成背后还有什么问题？” 胤禛思绪更快。 他低低回答：“与海盗勾结，走私的……还有官员！？” 康熙推门而入：“你发现了？” 在外面听了许久儿子们的讨论，眼看儿子们自己分析出问题以后，康熙心情很不错。他朗笑一声，一边往里走一边解释：“船只走私又岂止是一艘船，能经手这么多货物的又岂是普通百姓所为？” “为了防止查下去？” “这些人也太坏了吧！？” “倒不是上奏折的所有人。” 康熙哈哈一笑：“也有些人是真的蠢货。” “汗阿玛想要暂时拦住他们，等调查清楚再说？”一道灵光闪过胤礽的脑海，他双手一撑兴奋的回答。 “的确如此。” “那这样的话——”胤礽细细思考着。 “儿臣，有办法。” 胤祐举起小手手：“汗阿玛，太子哥哥，咱们让他们去体验一下吧？” “……体验？” “一个渔民是如何养家糊口的。” “这是什么意思？”康熙一愣。 “胤祐。”胤礽表情古怪：“你不会想让他们去捕鱼吧？” 胤祐摇摇头。 他背着手笑得很是灿烂：“想必觉得百姓们禁止渔业，也可以轻轻松松活下去的大臣们，一定会想到活下去的方法吧？” 康熙：…… 胤礽：………… 这种事其实不应该做。 只是看着胤祐星星眼，冒花花的可爱模样，想着要给这些人一个教训的康熙，没经过多久的挣扎就应了下来。 -- 第231页 反正他们不是说很简单的嘛？ 那就让他们试试看吧？ 一干反对派的朝臣们被蒙上了眼镜布，在惶恐中被送上马车。耳边只听得到吱吱呀呀的马车晃动的声音，却完全无法分辨出他们前进的方向，更不用说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这到底是。” “要带我们去哪里？” “皇上也是，太子殿下也是……怎么能纵容七阿哥这样无法无天呢？” “喂喂喂，别说了。” “万一……七阿哥就在我们身边呢？” 想到一肚子坏水的七阿哥或许就在自己身边，刚才还喋喋不休的朝臣们登时不敢说话了。他们屏息凝神，感受着身边的动静……很快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而后鼻尖也闻到了点……香味？ 众人有些骚动。 坐在他们对面的胤祐眨巴眨巴眼，双手抱着一块红糖米糕慢慢咬着。 软糯的米糕香香甜甜的。 柔软细腻的味道让人百吃不腻，这已经是胤祐在路上吃的第三个啦！当然他是非常小心，非常小心，避免被眼前的大臣们发现。 唯独胤祐不知道的是—— 在双眼被蒙上，只能用鼻子和耳朵感受世界的大臣们心里，这简直就是针对他们的折磨。 就一个问题。 眼前这人到底在吃什么啊？ 只可惜到下马车也不知道。 等拿掉蒙在眼前的白布，大臣们惊愕的看向眼前。他们所在的地方居然是这件事的源头，那座码头？ 出事以后这座码头就被暂时关闭了。 如今码头上只停靠着鱼摊老板自己的那艘破旧渔船。 到这里来做什么？ 还没有提问，胤祐背着手走到大臣们的面前：“大人们，还请上船吧。” “……？” “胤祐想了下，还是希望大人们能先体验下渔民的生活。”胤祐搔了搔脸颊，露出甜甜的笑容。 要是平日看到这样的笑容，朝臣们定然会要夸奖一番，只恨不得也能养一个和七阿哥一样软萌可爱的孩子。 可是现在…… 七阿哥甜甜的笑容在所有人眼里就宛若恶鬼一般。 所有人脸色都苍白如纸。 一人止不住惊叫：“开什么玩笑，我们，我们根本不会打渔啊？” 太子胤礽笑了笑：“没关系，诸位大人不是说渔民日后不用捕鱼也可以养活自己的吗？住房，村落里的田地都可以使用，当时如果你们实在没办法也可以使用这艘船只。” “为此，我们还特意请了两位渔夫协助，当然他们的工作是指点诸位，并不会帮忙捕捞，同时你们不用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孤已经请施大人准备好军船远程观察，要是有人落水也会及时将你们送回岸上的。” “总之——” 胤礽微微一笑：“还请你们多多享受这段时间吧。” 第110章 开什么玩笑啊！？ 被送到这里的大半官员脑海里浮现出同样的话语, 惊恐的扫视着四周。 前方是空无人烟的码头，陈旧破败的渔船随着波涛轻轻晃动。左侧的小路往前走，就是十几幢简陋的房屋, 砖块屋子已算得上极好, 还有几户用稻草堆砌而成，不用进去也能知道里面会是如何的景象。 在这里居住？还要好好享受？ 这种地方别说享受，就连正常居住都不可能的吧？官员们眼中带着惊愕与绝望，同理也有人沉默的接受这一切。 总兵官王万祥就是其中一人。 这几人已经察觉到隐隐的不对劲，他们没有停留在原地, 而是默默走入村庄，四下张望着。 胤礽不耐烦的催促着剩余人：“要是再不过去的话, 指不定就得住露天了。” 官员们面露惊恐：“……！” 他们硬着头皮跟着上前, 胤礽一行人原本应该离去，此刻却忍不住跟上前去看看, 对这些人接下来的反应颇为好奇。 村庄本就破败, 无人以后听着海风呜呜的吹声，莫名多了点阴森感。黄泥土的道路迅速给鞋袜染上一层脏污, 从村头走到村尾以后连鞋子里多了一层泥沙。 走在最前面的王万祥等人停下了脚步。 他们微微抬头看着前方的半山腰，众人随着目光看去发现那里是一块耕地。 “为什么耕地在那种地方？” “村庄靠海，根本无法耕种。”王万祥的脚搓了搓地面，随口解释一句后又四下张望, 确定了水井的位置：“水井却在下面吗……？” 水井在最下面。 想要灌溉土地，种植作物也是个超级大的难题。后面的官员擦了擦汗，看都不敢看这边一眼：“看耕地做什么？再快的蔬菜也要几个月时间……总不见得能把我们关在这里几个月吧？” 胤祐：“这可不一定。” 官员们：“…………” 胤礽捏捏胤祐的脸颊。 他笑了笑, 又毫不犹豫的将官员们的期待残酷打破：“七弟说的没错。” 官员们的脸色瞬间灰败。 他们跪倒在地, 抱头惊叫：“这——这怎么可能！？” 胤禛叹了口气。 他压低声音：“太子二哥, 你说的太过了。” 胤礽微微一笑。 他笑得灿烂：“还好吧？指不定被带走的时候他们宁可在这里待得更久一些呢。” -- 第232页 毕竟被送到这里的, 大部分都是尚有嫌疑者，若是被确定罪证他们就会被送去监狱，至于罪名和结果嘛…… 想必到时候他们会思念这片土地，或许还会感谢在这片土地上所学会的东西呢：） 胤禛打了个寒颤。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呵呵低笑的太子胤礽，总觉得对方和上辈子的性格差别很大。 唔……似乎是更腹黑了点？ 胤禛眯着眼睛想了想，又感觉这应该算是件好事？起码太子的腹黑全对向了贪官污吏呢。 一行人不管犹自绝望颓废的官员，转身朝着入口处走去。正巧此刻，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迟来的一行人驾驭马匹停在马车周遭，四下张望着。 官员们打起精神。 他们迈开腿急急追上太子一行人，目光中带着希望看向新来的一行人。 这定然是皇上来阻止太子殿下的人吧？ 其中参领杜荣眼神尖锐，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人：“明珠大人！明珠大人！求求您为下官伸冤呐——这，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副都统胡启元的目标则是索额图：“索额图大人，请您务必要劝阻太子殿下——” “只不过让你们在这生活个把时间而已，有什么好吵的？” “哎？”这些人的表情僵住了。 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的两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剩余的官员也是目瞪口呆。 索额图非但没有任何反应，甚至他还满脸欢喜的看着太子，一脸想要喝彩叫好的模样。至于纳兰明珠也是闭着眼睛，双手背在身后，完全没有介入此事的模样。 官员们：…… 果然索额图和纳兰明珠是挚友的传闻是真的！ 他们不知道的是。 两人只是同时想起他们当年被皇上驱逐到院落里，足足待了两三个月时间孵蛋，养鸡成功以后才得已回到京城。 自己受过的罪。 自己遭受过的耻辱。 自己可以接受，凭什么他们就不可以？因此纳兰明珠和索额图别说求情了，甚至在太子等人提出方案以后，他们齐刷刷的认可了。 副都统胡启元倒退一步。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索额图的反应，双膝扑通跪倒在地：“下官，下官可是付给您——咦！？” 索额图凌厉杀气直直落在那名官员的身上，他下意识止住话语。只可惜身后已经响起了太子胤礽冰冷的声音：“索额图，你能解释一下吗？” “……太子殿下？” “如果不交代的话，看来只能请索额图大人也在这里待几天了。”胤礽目光冷峻，全然没想到索额图死性不改，到福州城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做起手脚。 纳兰明珠眼前一亮。 他满怀期待，恨不得能立马抓到索额图的把柄将他也送进去。可索额图又哪里能放过他，立马指着纳兰明珠说道：“太子殿下，明珠他也……” 狗咬狗，一嘴毛。 等回到府邸以后，索额图和纳兰明珠直接坦白了，他们只是心怀愧疚，绝对不是害怕被丢去求生的缘故：） 同理还有其他官员。 剩下的原本还带着点异议的官员全数倒戈，认真表达了自己对皇上开放海禁的支持。 废话，不支持就得去体验求生了！ 只要去渔村瞧一瞧那些个捕鱼捕不到，挖野菜险些中毒，打猎被野猪拱直接送医馆，就连打桶水都会把水桶掉在水井…… 堪堪数日就瘦了一大圈的同僚们以后，谁还有这个胆子说句不？说不的就得去医馆里看看如何治脑子了好吧？ 更何况等这些官员艰难求生一段时间，除去王万祥等被康熙批为蠢而不自知，降职待用的几人以外，接近三分之二的官员被直接逮捕下狱。 整个福州府更是存活数量寥寥无几，就连福州知府也直接入狱，可谓是从头到脚全数坏了个透。胤祐听闻这件事很是震惊：“亏我以前还以为钱大人是个好官！” 胤礽：“知人知面不知心。” 胤禛：“必须要私下仔细核查才是。” 福州府官员糟糕透顶，康熙的目光也转向了福州水师。施琅素来带子女居住在军中，军纪森严，并无查出什么异常，当然也不是说什么问题都没有。 比如施琅之弟，之侄名下都发现大量台湾土地凭证，其数量居然占台湾田地接近三分之一的数量，要说其中没有施琅的认可绝无可能。 当然被发现以后…… 施琅之弟，其侄子将罪名都应了下来。康熙从重处置以后，并未对施琅下手不说反而安抚其亲眷子侄。 胤祐托着脸颊。 他伸出手摇摇胤禛的胳膊：“四哥，为什么明明施琅大人犯错，汗阿玛却没有惩处他呢？” 胤禛笑了笑。 他摸摸胤祐的脑袋：“等你长大就知道了，现在的你不用多想。” 长大就知道了？ 胤祐滚来滚去，脸颊气鼓鼓的：“我已经是大人了！” 别说胤禛，就连胤礽也被逗笑了。 胤礽也伸手揉揉胤祐：“胤禛说的没错，等以后胤祐就会知道了。” 胤祐长叹口气。 他啪叽趴在圆桌上，哼哼唧唧直撒娇。 胤礽嘴角微微上扬。 没有惩罚施琅，一来其弟其侄子将所有过错揽于自身，二来其功勋大于其的过错，三来施琅几子都颇具才华是能臣…… -- 第233页 只是所有理由都没最后一个重要。 如今大清的水师军队并不多，而其中最为训练有素，颇具规模和战斗力的当属福建水师。面对海盗危机，汗阿玛不仅不会处理施琅，而且还会重用。 这些事情不用和胤祐说。 胤礽抬眸和胤禛交换眼神，两人的心思是那么相同有一致。 要是可以的话。 他们希望胤祐能够一直一直无忧无虑，当一个快快乐乐的小团子。 室内气氛莫名温馨。 胤祐看看太子哥哥，又看看四哥，脑门上缓缓飘出一个问号。 算了，懒得多想了。 胤祐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就如同他最讨厌的猫猫一般，一边喵喵叫着不满，另一边又翻出柔软的白肚皮任人揉搓。 就在此刻，大门被咣当一声推开。 冲进来的人是胤祺：“胤祐——哎？太子二哥，四哥？你们也在？” “急急忙忙的做什么？” “啊……弟弟听说要启程回京了。”胤祺搔搔脸颊。 啊，这也是必须的。 胤礽和胤禛都挺平静，出了这么多事也无法目送船只出海远洋，戴佳英善如今已经正式加入福建水师，待诸事处理完毕后再行出海。 这也意味着要回京城了。 胤礽双手抱胸：“就这点事用得着那么大惊小怪的吗？” “对于太子二哥是小事……对于我们就不是了啊！”胤祺眼泪汪汪，他大踏步的上前双手搭在胤祐的肩膀上。 看到胤祐还是一脸懵，胤祺急的直跺脚：“七弟，你说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是什么意思？” “哎？就是说君子没有什么可以和别人争斗的事情，要说有就是比射箭……”胤祐下意识回答。 “……” “胤祺？” “……胤祐为什么你还记得？” “我不是说过的嘛？”胤祐双手叉腰歪了歪头：“读过的书我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胤祺：………… 他整个人身上都笼罩上一层阴霾，险些躲到角落里画圈圈：“可恶……居然只有我吗？我……我不要留级啊QAQ” 第111章 啊啊……原来胤祺焦急的是这个啊。 太子胤礽和胤禛一阵恍然, 想来也是毕竟一行人外出那么久。海州城骚动，福州城又是大骚动，事情一样接着一样简直没有停歇。 至于读书的时间嘛…… 这样一想还是还是乘船和马车上的时候读的多？太子胤礽的目光禁不住落在胤禛身上——说起来不止是五弟, 四弟和七弟也没怎么读书吧？ 目前来看胤祐是安全的。 那胤禛呢……？他的学业进度快要接近胤祉了吧？胤祉整个南巡途中都在疯狂读书学习, 至于胤禛？ 正当他想开口问问胤禛最近的学业情况，耳边恰好响起了胤祐轻快的声音。胤祐开心的拍着胤祺的后背, 兴高采烈, 眉飞色舞：“没事的五哥！这样以后咱们就可以一起读书了呀？” 胤祺：………… 想象一下自己留级等于和胤祐同级，然后一起读书, 快乐的一起进出。 开心吗？开心……个鬼啊！ 胤祺趴在桌上哇的一声哭出来：“可恶！可恶！可恶！那我的面子怎么办？我一定会被九弟嫌弃的！要是要是九弟以后不肯叫我哥哥了怎么办？” 胤祐：“应该不会吧？” 胤祺：“肯定会的！一定会的！绝对会的！” 胤祐：“我觉得不会的啦……太子哥哥, 四哥你们说对不对？” 胤礽和胤禛同时陷入沉思。 要是自己很弱……胤祐的反应？ 胤礽和胤禛的脑海里瞬间浮出画面：胤祐围着胤禔团团转, 奶声奶气喊着大哥的场景，要不就是胤祐对两人爱答不理, 直接扭头就走…… 至于甜甜的哥哥！？ 那根本就是水月镜花, 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两人瞳孔地震。 胤礽和胤禛同时怒吼出声：“当然有可能！” 胤祐吓一跳：“哎？哎？” 他看看眉心紧锁的太子二哥，又看看难得冰山脸融化，眉眼间露出点怒意的四哥，虽然不明白二哥和四哥在愤怒什么, 但是胤祐还是很认真的想了想。 紧接着他笑道：“既然如此, 要不回去的路上给五哥补习吧？” 这办法可行啊！ 胤祺眼泪汪汪的坐起身来：“这样, 真的来得及吗？” 胤礽：“肯定来得及。” 胤禛：“只要胤祺你努力的话。” 胤祺猛地一个激灵。 他微微抬起头看向两位兄长, 心里头闪过不祥的预感。 就和胤祺所说，当天晚上胤祐等人就收到了来自康熙的通知。 三日后启程回京。 仅仅三天的时间用来整顿军容, 安排路程事宜，整个南巡队伍瞬间忙碌起来。就连佟皇贵妃和成嫔这两日也是忙忙碌碌, 连和胤祐说话的功夫都没有。 “真是的, 汗阿玛也太急了。” “没办法, 毕竟已经出来快半年了。”胤禛摇摇头。 “原本还想和额娘一起出去走走。” 胤祐咕哝着：“佟母妃也很期待的。” “以后还有机会的。” “嗯。”胤祐点点头，然后收敛心情去和戴佳英善告别。 -- 第234页 戴佳英善如今被编入水师队伍之中。 在出海以前，他将和未来的同僚在军船上进行一段时间的训练。 胤祐到达的时候，戴佳英善刚结束其中一段训练。他拿着毛巾擦着湿漉漉的黑发，裸着上身，微褐色的肌肤泛着油亮的光泽，戴佳英善侧着头和同僚说话，经人提醒才朝着前方看来。 一行人齐刷刷单膝跪地请安。 起身以后戴佳英善疾步走路，半蹲着身体看向微低着头不吱声的胤祐：“七阿哥怎么了？” 胤祐面无人色。 他绝望的看着才半个月时间就变成褐色的舅舅，哇的一声哭出来：“舅舅啊舅舅，你本来就比纳兰师傅丑了，这要是再黑下去……” 戴佳英善：………… 身后不时传出噗嗤噗嗤的笑声，想也知道自己这帮同僚怕是要滚到地上狂笑了。 戴佳英善心里头那些忧伤差不多也消散一空了，就在此刻一双小手环上他的脖颈，闷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舅舅，要平安的回来啊。” 戴佳英善弯腰抱起了胤祐。 他蹭蹭七阿哥软乎乎的脸颊：“奴才会的，七阿哥也是哦，要和娘娘一起健康平安。” 胤祐脸色肃穆。 他勾住戴佳英善的手指，轻轻晃了晃：“这是约定哦。” 戴佳英善低低笑了。 他眉眼弯弯，重重许下承诺：“放心吧。” 仿佛有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从指尖涌入心口，戴佳英善感觉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正当他还想和七阿哥多说几句话，身后传来一声呼喊：“集合！集合！都休息了这么久还懒懒散散的，都给本官爬起来！” 戴佳英善赶紧将胤祐放在地上。 他转身急急而去，唯独听到胤祐说还会帮忙照顾巴海的时候，停下脚步回头摆摆手。 胤祐立在原地看了许久。 他转身走上马车，末了轻轻低语：“一路平安。” 不止去寻了戴佳英善，回头胤祐又去寻了纳兰性德。两边都好好告别一番以后，他才急急忙忙赶回府邸。 等回到府邸胤祐就发了热。 听到消息的胤禛当即匆匆赶来，七阿哥的病况来势汹汹，炽烈滚烫的温度让御医们面色凝重，唯恐是不知名的疾病骤发。 幸亏不是。 御医表示：“七阿哥年幼，许是疲累过度引发的高热。” 胤祐的脸颊烧得红通通的。 胤禛给他换了个毛巾，又听宫人回复七阿哥今日的行程，心里着实有些疑惑。 胤祐的体质不错，更何况这两天的确忙碌但对于胤祐来说忙碌应该不比之前吧？许是疲累都聚集在一起，一下子爆发出来了？ 胤禛一边思考，指尖却是忍不住搓上胤祐柔软如同面团的脸蛋。 唔……手感真的很好呢：） 就在此刻手下的面团……哦不是，胤祐动了动，哼哼唧唧的晃动着脑袋，蒙着一层薄雾的眼睛无神的看着四周。 “胤祐？” “唔……” 双眼无神，好像还没醒过神来？ 胤禛叹了口气，他伸手拉过被子，将胤祐裹成蚕宝宝：“怎么会一下子这么严重？” 他也没想得到答案，却没有想到胤祐紧紧抓住自己的手，小小声咕哝着：“只要平安就好……” 胤禛微微一愣：“平安？” 只是这一回的问题，胤祐没有再回答。他小嘴微微张开，哼唧了声：“呼……” 睡着了。 胤禛扶额叹气，只好暂且把这个疑问放在心底。 等胤祐的烧退下以后，一行人也踏上了启程回京的道路。 佟皇贵妃望着一望无际的森林，幽幽叹了口气：“可惜了，结果还是没能出去逛一圈。” 成嫔微微一笑。 她合拢书籍：“贵主子不要在意，嫔妾想后头定然还会有机会的。” 佟皇贵妃笑着点头。 此刻的她听到影影绰绰的声音，推开车窗往外倾听许久：“说起来……胤祐的马车这几天吵闹的厉害？” “听说是太子殿下和胤禛，在给胤祺和胤祐补课呢。”成嫔笑道。 “哎……听着好像很严肃啊？” “可能吧？听胤祐说回去就要考试的。” 就如佟皇贵妃所说的一样，马车上的气氛是分外严峻。太子胤礽和胤禛双手交叉抵住额前，两双眼睛难掩震惊的看着课本。 胤礽叹气：“胤祺你的成绩……” 胤禛抖了抖手上的卷子：“别说留级和胤祐一起读书，只怕后面就要沦为和胤禩一起读书了。” 胤祺目光呆滞。 他整个人僵直坐在位置上，整个人瞧着都已经彻底石化了。 胤祐：………… 有些于心不忍的他弱弱发声：“四哥您说的也太夸张了。” 胤禛痛苦的捂住脸。 胤礽更是长长叹气：“胤祐，你四哥说的一点都不过分。” 他抬眸看向胤祺，难得出现绝望的表情。 胤礽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就这样的成绩，要是摆到汗阿玛跟前，怕是五弟就要被送回去重新启蒙。” 这个比四哥还要狠呢。 胤祐面无表情，他双手接过卷子倒要看看为何两者能变成这般模样。 胤祐：…… 胤祐：………… -- 第235页 胤祐：……………… 他回转身，拍了拍胤祺的背。 胤祐摇摇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不起，许是没救了吧。 胤祺，眼泪都掉下来了呢：） 胤祺哇的一声哭出来。 他抱住胤祐，泪眼汪汪的看向胤礽和胤禛：“太子二哥，四哥！你们一定要帮我啊！” 这个程度……要帮忙？ 胤礽和胤禛扶额叹气，两人窃窃私语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胤礽盯着胤祺，他面色肃穆：“胤祺啊……那你可得吃得了苦，千万别说不干了啊。” 胤祺：“嗯，嗯。” 胤祐打了个寒颤，默默的抱起另外本书：“要不我还是来预习下后面的课程……” 胤祺赶紧抓住他。 傻啊！自己留级是和胤祐一起，要是胤祐升级的……话？丢脸的还是自己QAQ 看着五哥目露绝望，胤祐决定温故而知新。他重新将书籍翻了一遍，又琢磨着在福州城吃到的好吃的，趴在桌上描绘起各种鱼虾蟹的模样。 下回吃到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既然如此现在就努力的将它们画下来吧？ 胤礽侧首：“胤祐你在画什么？” 胤祐笑着道：“我想把福州城看到的鱼虾蟹都画下来，记住他们的模样，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它们的存在。” 胤祐想了想，第一个决定画的就是大神虾……哦，因为不是神虾，因此应该叫做大龙虾才对。 画完龙虾以后，胤祐想了想又补充了点内容：比如肉质肥美鲜嫩，生食、水煮、熏烤皆佳…… 胤祐洋洋洒洒写了一通品鉴。 胤禛探头过来看了一眼，紧接着忍不住微微一笑。眼前的画像记录，与其说是海货品种大全，倒不如说是海洋美食大全吧？ 不过提醒吗？ 看着胤祐兴致盎然，努力涂涂写写的模样，胤禛也不想去提醒了。 美食大全，也挺不错的？ 更何况离开福州城的时候，戴佳侍卫好像也提起过想要制作这么一本书籍的事……来着？ 胤禛想了想，再次将目光转回面前。 毕竟他的眼前还有件非常严峻的事务，那就是胤祺的学业啊。 胤禛看了看一个时辰任然没有丝毫进展的情况，只好拿出最后的法宝。 抄一百二十遍。 读一百二十遍。 背一百二十遍。 胤祺再次想起刚启蒙时的噩梦。 他头往仰，真的很想晕厥过去——只可惜下一秒身边两股致命冷气就朝着他涌来，大有你敢晕过去你就完了。 胤祺：………… 我干，我干还不成吗QAQ 第112章 冷血残酷且无情的训练还是非常有用处的, 起码在回宫第二天的测试里，胤祺以低分通过及格线。 虽然得了汗阿玛的眼刀，但是能够低分通过胤祺也就心满意足了。他身后绽放出朵朵小红花, 拉着胤禛的手哽咽不已：“四哥，这一回多亏了您和二哥！” 胤禛泰然自若。 他淡定，一旁的三阿哥胤祉可就不淡定了,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胤祺：“你说胤禛还帮你补课了？” “是啊, 回程的时候一直在补课。” 胤祺摊开小手给三哥看, 瞧着上头几个瘪掉的水泡就痛心不已：“三哥你看，这些水泡都是抄写抄出来的, 努, 这里还长了老茧呢！” 胤祉才没心思看什么水泡老茧！ 他低下头盯着试卷, 捏着卷子的双手微微颤抖：“明明，明明这一路上我一直在努力学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的成绩比四弟低啊？” 胤禛：………… 他心虚的侧过头，这不受了点点刺激，下意识就铆足劲参加考试了。 胤祐则冲着诸人嘘了一声。 他偷偷看了看外头：“汗阿玛还没走。” “不会吧，汗阿玛还在训大哥？” “谁让大哥这次考的这么糟糕。” “呜哇……看样子好像还要训一会儿。” “大哥的脸色都看上去发白了。” 众人呼啦啦的涌过来。 兄弟们趴在门边，偷偷摸摸往外看的同时也小声嘀咕着。 比胤祺更惨的就有大阿哥胤禔。 他的成绩之惨淡让康熙不忍细看, 从刚才开始一直训斥到现在都没有停歇。 兄弟们目露同情。 更让诸人泪目的是汗阿玛接下来的发言：“若是下回你的成绩还这么糟糕, 朕就把你的卷子贴在东暖阁的门口。” 胤禔：………… 已知太子每日都要到东暖阁旁听政务, 已知朝臣们每日都要到东暖阁禀报诸事, 已知下回成绩不好就将卷子贴在东暖阁外…… 答案：自己将成为全京城的笑话。 胤禔打了个寒颤, 目送汗阿玛离去以后, 他垂头丧气的往殿内走来, 惊得胤祐等人抱头鼠窜。 要是被大哥发现他们在偷听？ 四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就大哥那性子，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怕是去跑马场跑步都是最轻的教训。 胤祐迅速回到座位上。 他顺势拿起伴读们的卷子，挨个翻看起来。尤其是看到伴读，也就是表弟章佳巴海，他的成绩从倒竖第二上升至倒数第四以后，胤祐难掩喜气：“巴海，这次考得很不错哦。” -- 第236页 巴海欢喜的应了声：“是！” 就是除了有进步明显的，也有退步的。从正数第三跌落至倒数第一，胤祐微微皱眉：“伊通阿，要是你的成绩再这样下去，怕是要被清退了。” 伊通阿低低应是。 胤祐眉尖紧锁，孤疑的打量着他。 伴读可不是简单的工作，身为皇子的伴读考核甚多，要是成绩品性不过关，被清退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只是常见的同时对被清退人员来说，他们的前途也被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而胤祐身边的伴读皆是旗学挑选而出，大部分人的出身，包括伊通阿都是轮不到伴读一职的。 理应会抓住这次机会努力学习吧？ 可是从排名第二落到倒数第一？难道是出了什么事？眼看伊通阿认错态度不错，胤祐勉强按耐下心中疑问，决定再过几次考试看看。 胤禔走入室内。 眼看他落座看书，胤祐几个也赶紧收拾书籍匆匆离开。 胤祉没走。 他将错误的知识点撰写在纸上，决定回头好好询问授课师傅。 至于胤祐、胤禛和胤祺则是目标统一，决定去慈宁宫里好好说说话。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期盼已久。 听闻宫人的通报以后，就伸长脖子等着三小过来。等胤祐三人请安起身，太皇太后赶紧招招手，示意他们到自己身边来。 比起胤禛的矜持，胤祐和胤祺是三步并两步的奔上前去。胤祺一头扎进皇太后的怀里，而胤祐则是坐在太皇太后身边，他没有撒娇而是选择先捏着太皇太后的手：“乌库玛嬷，您的身体最近如何？” 太皇太后摸摸胤祐的脸颊：“好得很！” 紧接着她又念叨起来：“要哀家说，胤祐倒是看上去瘦了不少。” 坐在下首的成嫔忍不住笑了。 在老太太眼里谁出门那都是瘦了一大圈，明明胤祐一路吃吃喝喝，愣是胖了不少。 “孙儿没有瘦。” “哀家听说你路上还生病了？” “额……”这个也有原因的啦。胤祐心虚的搔搔脸颊，原本板着的小脸登时浮现出一丝讨好，他蹭来蹭去，企图用撒娇来结束这个话题。 皇太后乐得眉开眼笑。 她笑容满面，细细和胤祐说着：“你们乌库玛嬷的身体不错，这几个月以来连咳嗽的次数也少了许多，每天还能在慈宁宫花园里逛上两三圈，就在你们回来之前还和皇玛嬷一起玩了投壶！” 皇太后素来实诚。 她这么一说，别说胤祐喜笑颜开，就连佟皇贵妃和成嫔也是惊喜交加。 太皇太后近几年身体一直不太如意，就连皇帝偶尔和佟皇贵妃提及时，话语里也带着点悲观，总觉得…… 佟皇贵妃赶紧摇摇头，将脑海里那些不吉利的事儿甩出去：“皇上一路上都惦记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身体，定然会万分欢喜的。” 就是打从昨日回归紫禁城，皇上忙着朝务连后宫都没踏入，到慈宁宫也只说了几句话便匆匆而去。 朝堂上的事情太皇太后也不多问，只是听到这里她还是皱眉念叨起来：“皇贵妃还是要看顾皇帝，不要让皇帝累着，这从外面回来又忙成这样，皇帝啊都不知道保重自己。” 话音落下，外面响起康熙爽朗的笑声：“皇玛嬷放心。” 宫妃们呼啦啦的起身请安。 跟随着康熙进来的还有惠妃、荣妃和宜妃，另外还有…… 小团子眼泪汪汪。 他从惠妃身后探出头来，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睁到最大。 “胤禩？”胤祐惊喜的低呼一声。 半年未见的胤禩长大了不少，就是看着反而没有半年前圆润了？正当胤祐疑惑的时候，被喊了名字的胤禩抽抽鼻子，他往前小跑几步，紧接着朝着胤祐飞扑而来：“七哥——！” “胤禩！” “七哥！！” “胤禩！！” 两只小团子兴奋的凑成一团。 快乐的气氛渲染了全场，太皇太后将注意力暂且从皇上身上拉回来，瞧着这一幕乐得合不拢嘴。 胤禩是真的想极了七哥。 说句不中听的，没了七哥的紫禁城那就像是失去了颜色，空洞沉重，甚至就连被褪去的噩梦又再次涌现上前。 要是再久一些的话，胤禩都觉得自己又要被拉进那见不到一切的世界里。他一头扎在胤祐的怀里，连拖带扯都拉不下来。 惠妃也被胤祐的动作吓了一跳。 她苦笑一声，冲着成嫔叹道：“胤禩打从胤祐出发以后就天天念叨个没完，和他一比，姐姐似乎都属于没良心的，想都没想起过胤禔。” 自嘲式的话语可把众人逗乐了。 亏得大阿哥不在场，不然本就被皇上威胁打击，处于整颗心裂开成两半的他，此刻怕不是得裂成四瓣。 刚才胤祐缠在太皇太后的身上，现在胤禩照模照样的也缠在他的身上。胤祐双腿战战，小脸憋得通红才往前挪出一步，险些要当场倒下。 胤禛上前一步。 他伸手顶住胤祐，又试图将胤禩从胤祐身上拔下来：“胤禩，下来。” “不要！”胤禩紧紧抱着，同时他还晃着胤祐的袍角：“七哥，今天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胤祐还没回答，胤禛就直接回绝了。 -- 第237页 胤禩脸颊气鼓鼓。 他双手紧紧缠着胤祐，怒目瞪着四哥：“我是要和七哥一起睡，又不是要和四哥一起，四哥凭什么替七哥拒绝？” “你七哥住在阿哥所。” “那我也可以去阿哥所。” “你还太小了。” “……”胤禩一阵沉默。 就在胤禛以为这一局是自己胜利的时候，只见胤禩转头就朝着惠妃扑去：“惠额娘，儿臣能不能去阿哥所……就一晚上，就住一晚上。” “要是七阿哥没有意见的话……” “我是无所谓啦？”胤祐也不知道四哥为什么特别抵触，下意识回答。 “那我今天就住七哥那。” “嗯，好啊。”胤祐笑着点头。 还没等胤禩发出欢呼，他们身旁就响起胤禛冷飕飕的声音：“……我也住。” 胤禩：“……四哥你很讨厌哎？” 胤祐：“四哥也一起来，八弟不能这样和四哥说话。” 满宫室的人面面相觑。 瞧着四阿哥和八阿哥大眼瞪小眼，两人电闪雷鸣的状态只觉得好玩。 惠妃就算心里觉得好笑。 在面上她还是恭谨小心的给佟皇贵妃赔不是：“胤禩年幼，还望……” 佟皇贵妃哈哈一笑。 她摆了摆手：“胤禛素来沉稳，有胤禩这么逗弄他本宫还觉得挺好玩……咳咳，挺合适的。” 惠妃难掩惊愕。 倒是成嫔忍不住又偷偷笑出了声，总觉得从南巡起，皇贵妃的性子都活泼不少。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有些侧目。 不过嘛，再想想就和皇贵妃说的一样，几个孩子凑在一起就像是挥舞喵喵拳打架的小猫崽，瞧着分外可爱。 唯独不高兴的就是胤禩。 难得和七哥一起睡，居然还来了个第三者……不对，第四者。 胤禩盘腿坐在床铺上。 他怒目环视悠闲自在，宛若在七哥家就是在自家的四哥，再看看跟在七哥身后，和跟屁虫一样的五哥，胤禩整个人说有多郁闷，就有多郁闷。他双手用力拍着床铺，大声述说着自己的不满：“为什么五哥您也过来了啊？” 胤祺哈哈一笑：“因为看上去很热闹嘛！” 这一点都不好笑。 胤祺瞧着胤禩不高兴的模样，乐呵呵的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五哥不是像四哥一样来拆散你们，而是来加入你们的哦！” 胤禩嫌弃脸。 这我也根本不需要。 胤禛懒得胡扯的胤祺，一脸平静的翻看书籍。倒是胤祐看看在场诸人，想了想：“要不咱们来玩游戏吧？” “什么游戏？” “……唔，升官图？”胤祐在抽屉里翻来翻去，很快将其中一个盒子取了出来：“虽然一般是六个人玩的，但是四个人也可以一起玩。” 胤禛、胤祺和胤禩也一同走了过来。 这个游戏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几乎所有人都在闲暇时间玩过，包括年幼的胤禩也和宫人一起用此玩耍，并以此来消磨时间。 眼看是升官图，胤禩信心满满。 他握住小拳头冷哼一声：“四哥，我定然会比你先荣归故里。” 胤禛呵呵。 他冷冷睨了胤禩一眼，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中。 四人凑在一起。 第一局胤祐解甲归田，胤祺荣归故里，至于胤禩和胤禛嘛……两人齐齐被革退。 第二局胤祐荣归故里，胤祺解甲归田，至于胤禩和胤禛嘛……两人还是双双被革退。 第三局…… 第四局…… 第五局…… 胤祐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他盯着胤禛和胤禩两个，忍不住小声嘀咕：“说起来四哥和八弟真有默契。” 胤祺点点头。 他面露感叹：“就好像他们都知道对方下一步想做什么一样。”然后在此之前先把对方弄死。 胤祐点点头：“这等默契我们实在比不上。” 胤禛和胤禩：………… 他们齐齐怒吼：“我们才没有任何默契呢！” 还说没有，现在不就是？ 胤祐和胤祺抬眸盯着两人，又同时重重的叹了口气。 第113章 胤禛和胤禩的脸都黑了。 偏偏细细回想一番, 他心里的警惕心更是提到最高。小小年纪的胤禩居然能够跟上自己的思维，那等到长大还得了？ 胤禛的警惕心达到最高点。 此刻他又有另一个念头浮上心头，胤禩对自己敌意非常深厚, 而这辈子胤禛绝对没有对胤禩做过任何事。 胤禩的敌意从哪里来？ 为何会有这般强烈的敌意？胤禛心有怀疑，对着胤禩的目光中也多了点观察。 胤禩也很不高兴。 他根本不希望和四哥有什么默契好不好？胤禩小嘴撅得老高，把升官图推到一边：“不玩了, 不玩了！” “那胤禩你想想打算玩什么？”胤祐笑着说道。 恰好一连玩了好几局大家也都有些累了, 胤祐顺势收起升官图，任由胤禩思考的同时，他走到书桌旁，开始整理那一堆堆的画像资料。 胤禩左想右想。 他想要寻找一个可以赢过四哥的游戏，可是又想不出来。 四哥比自己大, 可真不公平。 -- 第238页 胤禩脸颊气鼓鼓的, 而他的脑海深处有个声音悄然响起。 想要赢过胤禛很容易。 只要看看我，看看我，看看我…… 胤禩冷酷无情的关上窗户, 甚至连缝隙都给塞满。之前让你出来溜达溜达, 那是七哥不在, 而现在嘛……还是赶紧滚蛋回去吧。 胤禩托着脸颊想了半天。 没想出个所以然的他目光转向七哥, 胤祐专注的动作立刻吸引了胤禩。他哒哒哒的跑过去，探头细细看着七哥正在整理的画像, 长相古怪的大鱼, 相貌奇特的虾蟹, 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是什么？ 胤禩问出了口。 胤祐乐得与胤禩分享, 他分出一半的凳子给胤禩, 两兄弟头碰头凑在一起观看着画册。 温馨的景象让胤禛侧目不已。 很快胤祺也凑了过去：“这些我也知道, 八弟也可以问我。” “不要, 我问七哥就好。” “哎？怎么这样啊！”胤祺惨遭打击。 胤禛抽出书籍。 他心不在焉的翻看着，实际上耳朵竖起倾听着胤祐、胤祺和胤禩的对话，试图在其中找到胤禩的漏洞。 “这是大黄鱼……味道鲜美很好吃。” “这是大龙虾……肉质Q弹特别好吃。” “这是小鳗鱼……炸成条状脆脆的很好吃。” 胤禛：………… 不是，胤祐，你所有内容后头都加好吃这是个什么意思？ 胤禛槽多无口，胤禩却是捧场得很。 他听得直吞口水，一连喝了两大杯茶才将翻腾的食欲压了下去。就这样胤禩还面露向往：“弟弟我也想尝尝看。” “等下回南巡的时候一起去。” “嗯一起去，到时候七哥带我吃好不好？” 胤祐拍了拍胸膛：“当然没问题。” 就是此刻他的肚子也发出咕噜噜的声音，胤祐不好意思的搔搔脸颊：“要不咱们叫些点心来吃吧？” 吃饱喝足，再研究一会画册，也到了该入睡的时间。胤禩当然是要跟着胤祐一起睡的，他挥挥手试图驱赶四哥和五哥：“你们的院子就在旁边吧？赶紧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 胤禛：“本阿哥也许久没有和七弟抵足而眠，谈论诸事，今日便留下吧。” 胤祺其实无所谓。 不过看看四哥打算留下，再看看八弟跳脚的模样，他咧开嘴哈哈一笑：“那本阿哥也留下吧。” 胤禩脸颊气鼓鼓的。 胤祐伸手戳了戳：“对了，胤祐这个样子就是另外一种鱼了。” “哎？” “河豚哦！” “河豚……？” “因为有毒，所以七哥没有画在画册上，果然还是应该也画出来吧？” “噗，河豚。” “说真的还真的，噗挺像的哈哈！” 胤禛和胤祺在旁窃笑不已。 胤禩的脸颊涨得通红，他气得直跳脚追着两人在屋子里直打转。 幸亏皇子的床榻足够大，加上四人都还尚且年幼，凑在一起倒也依然宽敞得很。睡下去之前胤禩和胤禛还在斗嘴，等躺下以后胤禩立马打起了哈欠，一双眼睛雾蒙蒙的。 “睡吧。” “我要七哥……一起。” “好好，我和胤祐睡一起，五哥你睡最里面，四哥睡最外面？” 胤禩砸吧砸吧嘴。 他抱着胤祐的胳膊，脑袋一点一点还要挣扎着咕哝：“一脚踹下去，四哥。” 胤禛：……信不信我现在就踹你？ 胤祺赶紧抱住愤怒的胤禛，连拖带拉的将他摁住。 胤禩砸吧砸吧嘴。 他很快就闭上双眼，熟熟睡去。睡着的胤禩很可爱，就是胤祐凑近时发现他眼底那淡淡的青黑。 胤禩不会又噩梦了吧？ 想到这里，胤祐又升起些担忧。他给胤禩捻了捻被角，然后又大大的打了个哈欠。 胤禛和胤祺相视一眼。 很快寝殿安静下来，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宫人蹑手蹑脚的熄了灯。 除了值夜的小太监外，另外人都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胤祐的睡眠很好。 通常他可以一觉睡到大天亮，可是今天胤祐却觉得有点不舒服。等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更是发现外面一片漆黑，还是半夜。 胤祐打了个哈欠。 他翻了个身，想要再睡，却发现自己身下一片湿漉漉？ 下一秒胤祐睁大双眼。 他再次伸手摸了摸床单，入手的感觉让他直接坐起，低头凝视着中央的水迹。 这个不会是…… 胤祐默默抬眸看向睡得四仰八叉的胤禩，胤禩小脸皱成一团，显然也觉得有些不舒服却又不想从香甜的梦里醒过来，整个人若睡若醒的。 湿漉漉的床单可不能睡下去。 胤祐爬起身，翻过睡在最外面的胤禛，打算先去如厕，回头再更衣洗漱。他的动作惊扰到胤禛，胤禛咕哝了一声，身体一滚恰好滚在那片水渍旁。 胤祐：…… 罢了，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吧？他蹑手蹑脚的下了床铺，带着值夜太监往一旁走去。 只是胤祐不知道，他刚刚走开胤禩就睁开了眼。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胤禩往旁边滚了滚，软乎乎的喊了声：“七哥。” 可是落入他眼中的，不是七哥胤祐而是胤禩最不想看到的脸：胤禛。 -- 第239页 咿——！ 这感受就像是见鬼了一般。 胤禩吧唧一掌拍在胤禛脸上。 被四哥吓得，自己的瞌睡都要没了。胤禩翻了个身，决定要离四哥越远越好，就是入手的湿润让他皱了眉。 而睡梦之中被掌击的胤禛也醒了过来。 他盯着床铺上的水渍，啧了一声：“胤禩，你……尿床了？” 胤禛似笑非笑。 他努力忍住，避免自己笑场，可是越想他越肚子疼：噗……这可是价值千万两的景色。 胤禛在心里捶胸顿足。 若是能有办法将这一幕记录下来就好了！ 胤禩呆若木鸡。 自己尿床了？不，这不可能！他蹭得一下坐起，怒目盯着胤禛：“明明是四哥你尿床了。” 胤禛：……？ 这孩子在说啥傻话呢？ 胤禛昨晚上刚起的疑心瞬间消失了。 会尿床，还试图诬陷给自己的胤禩，就是活脱脱的熊孩子？重生个鬼啊！就算再是看上辈子的胤禩不顺眼，胤禛也相信——他绝对不会做出这般破廉耻的事。 正当胤禛思考的时候，胤禩还嚷嚷着：“四哥尿床了！羞羞脸！” 胤禛：………… 他脑门上肉眼可见的，蹦出一根青筋。 胤祐远远就听到嘈杂声。 等走近发现胤禩冲着胤禛吐舌头，并且将他认定为是尿床凶手以后，胤祐眼角抽搐。 等发现四哥青筋跳动，脸色发黑的时候，他更是绝望的捂住脸。 胤禩，你完了。 思绪落下的瞬间，胤禛的怒吼声同时响起：“胤禩——！你还敢狡辩！” 值夜的小太监敲了敲门又低声问了两句，胤禛强忍住怒火，沉声令人进来。一行宫人见着床上的惨状就明白事态，眼对鼻专心致志更换着床单，纯当做没听见四阿哥和八阿哥的争吵。 胤祐叹气。 他拦住撩袖子准备暴揍八弟的四哥，又阻止难掩心虚又试图昂首挺胸的八弟：“胤禩，做错了事情可不能抵赖。” “……我，我没抵赖。” “尿裤子的是谁？” 胤禩泪眼汪汪：“唔……” 胤祐指着胤禛的裤子：“你看四哥的裤子，只有外侧湿了，再看看你自己的？” 湿漉漉，黏糊糊的。 最重要的是，胤祐叹气：“刚才睡在胤禩身边的是七哥我，不是你四哥。” 胤禩：…… 他眼前一亮，伸出手指指向胤祐：“原来凶手就是你——七哥！” 胤祐：……？ 胤禩看着胤祐更换好的干爽衣服，以及刚才的突然失踪行为，他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七哥心虚！还去换了裤子！” 胤祐明白了四哥刚才的感受。 他露出和善的笑容，一把揪住胤禩。 胤禩后知后觉的发现好像大事不妙？他转身想跑就被胤禛和胤祐团团围住，两人掰着手指头露出不怀好意的冷酷表情。 “呜哇哇——！” “唔……？”听见惨叫声的胤祺睁开了眼，他太瞌睡了以至于宫人将他翻来覆去，挪来挪去都没苏醒，此刻他也只是打着哈欠看了眼，又闭上眼陷入梦乡。 胤祺：zzzzZZZ~ 第二天清早他乐呵呵的冲胤祐说道：“昨日我做了个梦可真稀奇。” 胤祐：“嗯？” 胤祺：“梦见你和四哥对着胤禩一通联合双打。” 说到这里他也乐得笑出声。 胤祐想了想：“那你大约没在做梦。” 胤祺：“哎？” 他呆呆的看向笼罩着一层阴霾，瞧着分外可怜的胤禩，吞了吞口水：“不，不，不是梦？” 胤祐点点头。 第114章 在胤禛面前尿床。 堪称奇耻大辱的重重一拳直接将胤禩击沉。他勉强用完早膳, 垂头丧气，脚步沉重的离开，再也没了先前的嚣张得意。 胤禛得意非常。 倒是胤祐心有愧疚, 担忧是不是自己昨天下手有些狠了。他一边和胤禛胤祺往外走, 一边小声念叨：“回头还是去安慰安慰胤禩吧。” 胤禛心情很不错。 闻言他拉长调, 腔调慵懒：“胤禩天天骄傲得如同小公鸡, 这点教训也是为了他好。” 胤禛话语顿了顿, 随即他又低笑一声：“否则指不定等明年搬进阿哥所，他还会呢。” “……” “到时候——”胤禛话说到一半, 只见胤禔立在阿哥所门口, 表情看着很是古怪。最奇怪的是, 在听到身后响动而转过身来的他，第一时间将视线落在胤祐身上。 “大哥？”胤祐歪歪头。 “胤祐啊……你还会尿床？”胤禔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良久他摇摇头, 又伸手拍拍胤祐的肩膀：“这也是人之常情, 胤祐不用放在心上。” 不用放在心上那你说出来干嘛？ 再说……胤祐脸颊泛红, 气得直跳脚：“尿床的不是我, 是胤禩啦！” 回转头胤祐朝着胤禛重重点头。 他沉声道：“四哥说的没错，就应该狠狠教训胤禩才对。”瞧瞧胤禩，居然还拖累了自己，生气的胤祐大踏步的向前, 瞧着气势逼人。 胤禛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和胤祺匆匆跟上飞奔的胤祐，倒将胤禔甩在了最后面。 -- 第240页 胤禔摸摸鼻子。 他望着三小结伴而去的身影, 再看看孤苦伶仃的自己, 登时心生惆怅。 恰好此刻, 胤禔见到三弟胤祉出来。 他心下一乐, 咳嗽一声正要出言邀请胤祉和自己一同去上书房。只是还未说话, 就听到胤祉气急败坏的嗓门：“胤禛——！你给我站住！” 远处的胤禛脚步未停，甚至更快了。 上辈子胤禛不太喜欢胤祉是因为他读书读过头，总有点酸儒味，那这辈子……就是因为胤祉太烦人了。 胤祉看到胤禛走得越快。 他登时气急，压根都没扫胤禔一眼，撒开腿就直直往前跑去：“可恶！昨天你吵吵闹闹害我没睡好，今日居然还比我早走。啊哈我知道了！胤禛你定然是想背着我偷偷学习。” 胤禛：……没人会做这种事。 他扶额叹气：“明明是三哥睡过头。” 胤祉涨红脸：“明明是你昨晚吵闹的缘故，你——” “三哥四哥别吵啦。” “就是就是……” “我这是在解释。” 四人叽叽喳喳的吵闹成一团。 他们越是热闹，也显得胤禔越发凄凉安静。他立在不远处，明明如今是酷暑夏日，吹拂身上的热风却没有丝毫温度，宛如冬日凉风那般凌厉逼人。 宫人们：………… 他们感受着主子身上弥散而出的冷气，硬着头皮提醒：“主子，再不走……就来不及给惠主子请安了。” 胤禔：“……走。” 他决定了，回头要和年幼的弟弟们去联络联络感情。 比如八弟啦，九弟啦还有十弟啦。 至于眼前这四个，瞧着就知道铁定是废了，废了，废了！ 饱受伤害的胤禔脚步沉重。 他心里细细思考着：刚好胤祐几个和八弟好像产生了点纠葛？决定了！今天就去宽慰宽慰八弟吧？ 胤禩：阿啾！ 他揉了揉鼻尖，越发委屈了，索性将脑袋埋在被子里不想见人。 惠妃和卫庶妃立在门外，面面相觑。 卫庶妃着实有些疑惑：“昨日胤禩出门，瞧着心情还是好好的呢……怎么今天一回来就钻进屋里不肯见人了？” 惠妃也是不明白。 两人的视线齐齐落在随行太监的身上。随行太监讪笑一声，刚想说话就被里头的胤禩打断：“不准说！额娘也不准问哇呜……” “好好好，额娘不问。” “胤禩别哭了，让额娘们进去好不好？” 惠妃和卫庶妃说了一通。 恰好此刻胤禔也来了，他哈哈一笑：“八弟何必如此害羞？不过是尿床了而已。” 屋子里外一片寂静。 卫庶妃一愣：“尿床了？” 胤禔一脸淡定：“对啊。” 他继续大着嗓门朝屋里喊：“不就是被胤祐他们三个看见了吗？有啥好害羞的？大哥以前也尿床过。” 惠妃：………… 她掐住胤禔的耳朵那么一转：“你能别这么骄傲吗？还有能别这么大嗓门吗？” 胤禔小声：“尿床真的很普通。” 惠妃忍无可忍，怒声斥道：“那你尿床的时候就你一人，还是一群人围观的啊？多丢人啊？” 胤禔：“……额娘，您小声点。” 惠妃后知后觉的捂住嘴，可这还有什么用呢？延禧宫里寂静非常，良久胤禩的哭声穿破了整个延禧宫的屋顶：“大哥是笨蛋——额娘是笨蛋，呜啊啊啊啊啊啊！” 完了。 胤禩上回大哭还是从那木呆呆的情况回过神来的时候呢？这下子可怎么办？ 闯了大祸的惠妃和胤禔冷汗涔涔。 卫庶妃更是面无表情，她还以为胤禩在七阿哥那受了什么委屈，偏偏未曾想到居然是这般的委屈。 怎么说呢…… 卫庶妃肩膀耸动，捂住嘴努力忍住笑。 惠妃焦急得团团转。 结果回头她却看到卫庶妃憋笑的模样，登时气了个仰倒：“你还笑呢？这下可怎么办？” 胤禔非但没能和胤禩打好关系，反而被闹得脑袋都是嗡嗡直响，回上书房读书还以为不专心被拎起来好一通训斥。 胤祉难得关爱大哥。 乘着下课他一脸担忧的走到胤禔身边：“大哥，您得好好听讲才是。” 要不然…… 等您的卷子贴在东暖阁门口，咱们兄弟几个就没活路了。 想到这里胤祉越发忧心忡忡。 现在苦也比未来苦好，胤祉握紧拳头，在胤祐等人注视英雄般的目光中大声说道：“不行的话，弟弟愿意帮大哥您补习。” 胤禔：……？？？ 上书房里一片寂静，良久他面无表情的一拳头。 三弟难不成是傻子？ 胤禔摇摇头，希望自己的一拳头能将他脑海里的水晃出来。 尚书房里热闹非常。 而同样热闹的还有朝堂上，太医院陈院使的奏折让满朝文武一片欢腾，人人脸上都满是欢喜之色。 经过长达一年的研究和反复实验，太医院终于送上一份关于牛痘的答卷。其实满朝文武早已得到风声，比如近一年直隶周遭天花发病率直线下降，只是未得到最后的答复总让人提心吊胆。 而如今终于得到了答案。 康熙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向送上前来的奏折。 -- 第241页 陈院使上交的奏折除去总结以外，另外还有三十余本，本本皆有百余页的记录单，内有种痘人员的家住地址、痊愈时间、病程记录乃至后续查访，罗缕纪存，仔细详尽，总数量居然超过万例。 一开始是死刑犯。 随后是付费加入的百姓，再然后是太医以及周遭人员的亲眷家属，到最后是慕名而来的官员和百姓们。 牛痘的优势远超于其他任何方法。 陈院使声音激动，掷地有声：“皇上，微臣可以说威胁黎民百姓百年的天花至此将会被彻底消灭。” 同时他也与太医院全数御医们一起，联名上书奏请皇上以最快速度对外推广牛痘。 事关江山社稷，事关黎民百姓。 康熙毫不犹豫的同意，并令礼部以最快速度筹办准备，以最快速度开始支持牛痘的普及。 而后上奏的是太子胤礽。 胤礽提交的奏折则是事关太医院的扩张，提议开办医学馆，招收对医学有志向的学生。 也是巧合。 这是胤礽在南巡途中想到的事，在那位御医的大力宣传下，的确有不少御医感到心动。尤其是那名从福州城赶至京城学习的郎中，更让御医们的爱才之心蠢蠢欲动。 在不少太医感叹学生难求的如今，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些渴求学习的人？其中或许就有他们需要的栋梁之材。 前有牛痘，后有医学馆。 他们这一代御医，必当被写入史书之中。再有提出反对意见，只是在流芳百世的诱惑实在太让人难以抵抗，很快就选择了投降。 至于朝堂上更没人反对了。 谁都知道此刻是太医院的高光时刻，这个时候反对岂不是那撞上烛火的飞虫？因此无人反对不说，更是不少官员出列大声称赞。 唯一的担忧就是入选御医之事。 不过等听闻培养出来的学生还需要进行严格的考核和审查，最终才能入选太医院之后，最后的担忧也被一扫而空。 朝堂无人有意见，康熙也乐得看到太子的进步。他心中高兴，大手一挥吩咐索额图以及詹事府督促此事，尽快办理。 接下来满朝文武都是忙忙碌碌。 南巡积累的事务多如牛毛，每一名官员都被康熙用上，整个朝廷都在疯狂运转之中。 而尚书房的阿哥们也没的空闲。 他们的日子说平淡也的确平淡，反正就是读书考试，读书考试，读书读书读书，考试考试考试。 对了对了，还不能忘记。 除去读书和考试以外，还有数不清的作业。 经过南巡的悠闲日子，尚书房的师傅们也有意给皇子们拉拉筋骨，繁重的课业让胤祐等人都是头晕脑胀，好不容易等到下课就一头撞在桌上。 恨不得立马入睡。 就在此刻，尚书房外传来一阵嘈杂声。一个奶呼呼却难掩傲慢的声音在其间响起：“你们统统给本阿哥让开，本阿哥要进去！” 阿哥们齐齐有些好奇。 胤祐歪了歪头：“这个声音有点陌生，好像不是胤禩哎？” 紧接着胤禩和另外一个小团子出现在众人眼前。圆滚滚的小团子蹦在前方，大踏步的闯入尚书房不说，更是大着嗓门喊：“谁是胤祐！？” 胤祺惊呼一声：“九弟！？” 紧接着他板起脸：“没规矩，怎么能直呼七弟的名字？还不赶紧叫七哥。” 胤祐根本不理胤祺。 他一个接着一个扫视，最后落在身材最矮小的胤祐身上，哒哒哒的冲到胤祐面前：“你就是胤祐对不对？” 胤禟的脸颊肉乎乎的。 看上去就很好捏？胤祐手指揉搓几下，同时饶有兴致的点点头：“没错，我是你的七哥胤祐哦。” 胤禟满意的哼了一声。 他上下扫视一通胤祐，越看越是得意，越看越是骄傲。 也就那样嘛！ 他微微抬头，昂首挺胸，指着胤祐大声道：“我要和你决斗！” 胤祐：“……哈？” 胤禟大声：“谁赢了，八哥就归谁！” 第115章 这是哪里来的小傻瓜？ 尚书房的阿哥们纷纷交换眼神, 望向嚣张跋扈的胤禟的目光里满满都是好奇。 被要求决斗的胤祐眨眨眼。 他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跟着后头左看右看就不看自己的胤禩：“和我？决斗？” 胤禟重重点头。 他双手叉腰挺着小肚腩，小小脸上写着桀（xiang）骜（yao）不（ai）驯（da）四个大字。胤禟掷地有声：“你输了, 八哥我的。” “这件事也要问胤禩才对吧？” 胤祐下意识朝着胤禩看去。只可惜这小子还在记恨前两天的事,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不看胤祐。 胤禟哼了一声：“这是我们之间的斗争，和八哥无关！” 胤祐：…… 和胤禩无关？他……好歹也是奖品吧？ 不过还没等胤祐提问，胤禟已是不耐烦。他扬起眉梢, 圆圆的猫眼瞪着胤祐：“你，是不是怕了？” 我怕了？ 胤祐脑门上蹦出一个青筋。 他微微一笑, 乐得成全。 胤祐打算狠狠给胤禟来一个社会毒打：“你想和七哥比什么？比背书？比写字？比画画？还是比下棋？” -- 第242页 胤禟骄傲的表情瞬间僵硬。 他露出嫌弃的表情, 把小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不说, 脸蛋更是皱成一团：“别说这些无聊的东西啦, 好讨厌的。” 阿哥们面面相觑，意味深长。 这模样怕不是又是个迷你胤祺？也就是……咳咳。 不愧是五哥的弟弟。 胤祐更是没忍住，偷偷瞄了胤祺一眼。 暴躁胤祺面无表情的回瞪胤祐。 咋滴，他们兄弟就是不爱读书，学渣咋滴啦？这又不是他们愿意的！ 又没说你们不好, 你急什么？ 胤祐用眼神安抚暴躁的胤祺, 低头看向胤禟：“那你说你想比什么？” 胤禟表情一僵。 他光想着要过来决斗，还没想好决斗的内容。 胤禟一脸严肃的开始思考。 为了胜利, 就一定要比自己拿手的！他略略想了片刻便有了主意, 信心满满：“我知道了！” “嗯嗯。” “等等，不能在这里说。”胤禟刚想说又赶紧捂住嘴，满是警惕的环视周遭。 他尤其看了看胤祺。 胤禟压低声音, 伸手拽拽胤祐的胳膊：“走, 咱们去外面悄悄说。” 还是秘密呢。 胤禟心里越发好奇, 抬步跟着胤禟往外走。 胤禩自然也要跟上去。 剩下几兄弟相视一眼, 磨磨蹭蹭，挤挤挨挨的也跟着往外走，不过还没跨出门槛就被胤祺拦了下来：“先停停。” “……？” “胤禟这小子，定然还会回转来看。”胤祺笃定的回答，他脸色严肃，光看胤祺的表情就知道他定然是吃过亏的。 几兄弟相视一眼。 他们躲在门后，不出几息时间就看到大门口探出一个小脑袋——正是刚才离开的胤禟。 要是兄弟们刚才跟上去，只怕这个时候就是被逮了个正着吧？ 胤禟很是警惕。 他左看右看，确定无人这才心满意足的跑路。 众人对胤祺佩服不已。 而胤祺却是摇摇头，面露苦涩：“你们要是有弟弟，就知道了。” 这话说的…… 胤禔胳膊直接放在胤祺脑袋上，他似笑非笑：“合着你不是本阿哥的弟弟？还想做本阿哥的哥哥不成？” 胤祺赶紧闭上嘴。 他迅速转移话题：“快快快，咱们赶紧追上去，否则就怕来不及了。” 这倒也是。 胤禔轻哼一声，他不轻不重的敲了敲胤祺：“别以为这件事能轻易过去。” 说完以后一行人匆匆跟上前。 他们远远坠在胤祐、胤禩和胤禟的身后，一路穿过整个后宫，来到宫室中最为僻静的北五所。 北五所如今闲置着。 听说等阿哥们办差成亲以后，为了方便他们进出宫就会把住所挪到这边。不过如今这里是人烟稀少，除去几名扫洒宫人以外，很难看见踪迹。 就连胤禔等人也几乎没走进过。 可是看看前面的胤禟，却是熟门熟路。他带着胤祐和胤禩一路走进其中一间院子前，将几名小太监留在外头守门才往里走。 这是到地方了？ 胤祐目露好奇，跟着胤禟往里走去。 这是间破败的院落。 青石板上已是杂草丛生，许久无人用的水缸斜倒在地上，底部已经破了个大洞，不知名的野花从里面冒出来，迎风摇曳着身姿。 刚往里走了几步，一只蚱蜢就猛地跳了起来。胤祐一把抓住，摇了摇：“是比赛抓蚱蜢？还是蝴蝶？” 胤禟不满：“我又不是小孩子！” 胤祐困惑——你不就是小孩子嘛？ 他瞅瞅胤禩。 刚才还不愿意看自己的胤禩也在看他，两人的眼神撞了一下。 胤禩微微一愣，赶紧挪开视线。 胤祐半点不放弃，盯着他不放，决定打起持久战。 胤禟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眼神变化。 自认为不是孩子的他才看不上比赛抓虫子，而是指着那棵大大的桃树说道：“咱们比爬树。” 闻言胤祐和胤禩同时皱眉。 胤祐抬眸看了眼桃树，脸色登时有点不好看了。 这棵桃树长得高大茂密，早已比旁边的宫殿也要高出一大截。 要是从上面摔落的话？ 就连胤禩也出声反对：“九弟你不准胡闹，爬树太危险了。” 胤禟就当没听见。 他挑衅的看向胤祐：“比谁爬得快，比谁爬得高，怎么样？” 胤祐微微抬头。 他眉心紧紧锁着：“胤禟你还太小了，不能爬树。” 胤禟双手抱胸。 他冷哼一声：“别看不起我，我告诉你我可以一口气爬到那根树杈上！” “好厉害！” “怕了吧？”胤禟要是有尾巴的话，此刻肯定是高高翘起。他摇摆着尾巴，洋洋得意的看向胤祐：“怕的话现在就投降吧，本阿哥大人有大谅，就收你做个小弟。” 胤祐：………… 他叹了口气：“对了，刚才说你赢了胤禩归你，那你输了呢？” “输了的话……” “就听七哥的话，七哥让你写字你就写字怎么样？” 胤禟：………… 写，写字？他面露嫌弃，可是在七哥挑衅的目光中又说不出拒绝的话语，表情纠结。 -- 第243页 胤禩这下急了。 他伸手扯扯胤祐的袍角：“七哥，您怎么还和胤禩较上劲了？您不能陪着他一起胡闹呀……” 胤禟这下不乐意了：“怎么是胡闹？” 他双手叉腰，一口应下胤祐的要求：“就这样！要是我输了，我就今天都听七哥的吩咐。” “就一天？” “就一天！” “那我输了也只能一天不接近胤禩？” “唔……唔……那，那，那就三天吧。”胤禟不情不愿，犹豫好半天才给出增加的选项。 胤祐笑着同意。 胤禟见此信心满满，他大踏步的向前走去：“看好了！” 胤禩急得直跳脚。 胤祐不着痕迹走近两步，看着是观察胤禟的动向，实则伸出手准备时刻把胤禟摘下来。 胤禟嘿咻一声。 他像是一只刚刚从地底孵化的蝉，挪动着笨拙圆滚的身体啪叽贴在树根上，并且涨红了小脸用力往上挪动。 胤禩：………… 胤祐：………… 胤禟还觉得自己的姿势很威武。 他犹如毛毛虫般努力往上拱，小半盏茶的时间就往上拱了人高的距离，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这孩子还说能到树枝？ 胤祐用眼神询问胤禩，而胤禩的回答则是个茫然的表情。 他也不知道啊—— 胤祐伸手把蝉宝宝胤禟从树上摘下来，顺势塞进胤禩的手心里。紧接着在胤禟的抗议声中，胤祐卷起袖子裤脚，冲着胤禟抬了抬下巴：“你看好了。” 胤禟：……？ 下一秒他张大了嘴，眼睛也睁得溜圆溜圆的。只见胤祐双手双脚用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松一跃而上，稳稳当当的落在树枝上。 轻盈的动作让人震惊。 起码胤禟已经瞳孔地震了。 胤禩也被这一幕惊呆了。 他微微抬头看着七哥轻松的落在树枝上，晃荡着两条腿往下看。 胤禩嘴巴张大到极限，甚至感受到下颚骨隐隐生痛，提醒自己再下去下巴都得落地了。就这样胤禩也没忍住震惊，止不住高声问道：“七哥？七哥！？你，你，你——” 胤禩震惊，更别提胤禟了。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胤禟两眼发直，目光呆滞，原本的自信心被打得支离破碎。 胤禟怎么都不敢相信。 圆圆的眼睛里除去委屈，就是怨念：明明额娘说宫里没人会爬树，也不准他爬树的！瞧瞧七哥这技术，哪里是一朝一夕爬树得出来的？ 门外偷看的胤禔嗤笑一声。 他推门而入：“就这点你们就看傻眼了？” 胤祐从树上一跃而下。 他眨巴眨巴眼，非常谦虚礼让：“大哥您请？” 胤禔双脚用力。 用力一蹬，他就直直落在树枝上，双手抓住树干再一用力，胤禔身形腾空又稳稳落在更上方，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已一路蹬上树顶，甚至还摘到了一个大柿子。 胤禔洋洋得意的看向下方。 他轻哼一声：“怎么样，厉害吧？” 还未等胤祐几个说话，在他们身后传来温和的声音：“挺厉害的，朕不知道胤禔爬树爬得这么快，简直就和猴子一样呢。” 胤禔：………… 这声音分外耳熟，就是不应该在这里出现才对。 胤祐、胤禩和胤禟身体一僵。 他们慢慢回转身，落入眼中的杏黄色长袍让三人心里咯噔一声。 出现在诸人眼前的当然是康熙。 在他的身后则是冲着三小使眼色的胤祉、胤禛和胤祺。 胤祐讪笑一声：“汗，汗阿玛？” 康熙扫了眼胤祐，随即微抬下巴冷目盯着上空的胤禔。 胤禔双腿发软。 他哪里还有刚才上树的英姿，下树的时候那叫一个灰头土脸，垂头丧气。 康熙的脸色阴沉沉的。 他将手指掰得咔咔作响：“嗯？爬树？” 胤禔冷汗直冒。 紧接着他的耳边响起康熙的怒吼声：“当着弟弟们的面爬树嗯？胤禔你可真是他们的好大哥！” 康熙止不住回想起胤祐再小的时候，险些从树上摔下来的惨事。在御花园里爬树，好歹周遭还有侍卫们在场，这回这空旷寂静的小院里，却只有几个小的在，万一出事怎么办？ 等等—— 康熙的眼神越发犀利：“你不会打算教弟弟们爬树吧？” 胤禔：…………冤，冤枉啊！ 他刚想指出罪魁祸首胤祐和胤禟，可是刚刚转头就对上两个泫然欲泣的小眼神。 大哥，想要背叛我们吗？ 胤禔双手微微颤抖，半响之后哽咽着应下：“都是儿臣的错。” 第116章 康熙呵呵冷笑。 他狠狠教育了一通胤禔不说, 胤祉、胤禛和胤祺三个帮凶也被喷了个彻头彻底。三人很是无辜，却在康熙狂风暴雨的摧残下败下阵来，望着胤禔胤祐等人的眼神里满是痛诉。 胤祐几人还来不及心虚。 他们也迎来了最后一个问题——挥退几个被训得蔫巴巴的混账儿子以后, 康熙目光又重新回到胤祐、胤禩和胤禟三人身上。 胤禔刚才那震惊，懊恼，随后垂头丧气承认错误的动作全部被康熙纳入眼中。 -- 第244页 这说明什么？ 只怕胤禔只是介于兄长缘故背下黑锅, 而真正的罪魁祸首…… 康熙冷目扫向三人。 胤祐、胤禩和胤禟瞳孔地震，齐齐屏住呼吸, 就算刚才最嚣张跋扈的胤禟此刻也蔫头蔫脑, 表现的甚是乖巧。 康熙目光落在胤祐身上。 他眯着眼睛, 和声询问：“胤祐, 你应该记得朕以前和你说过的话吧？关于爬树的事。” 胤祐眨巴眨巴眼。 他表情无辜，眼神单纯，从头到脚都在述说着自己是个乖宝宝。 康熙信你……个头啊！ 他残忍的揪住胤祐：“朕之前和你说过，不准爬树的吧？” “嗷嗷嗷……”胤祐龇牙咧嘴。 “再让朕发现，朕定然重重罚你们一顿。”康熙沉着脸, 盯着胤祐、胤禩和胤禟三人，掷地有声的说道。 胤禩身体一僵。 至于心虚的胤禟更是浑身一哆嗦, 小心翼翼的往胤禩身后躲了躲。 康熙：“听懂了没？” 瞧着康熙冷冰冰的脸色, 凡是有点眼色劲的人，比如胤禩和胤禟，这时候都是紧绷着身子, 小脑袋用力点着：“知，知道了。” 唯独胤祐不一样。 他努力挣脱康熙的铁手以后，揉着耳朵尖的同时还小声嘀咕：“没有爬树过的童年是不完整的！” 声音虽小, 但周遭几人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胤禟睁大了双眼。 他脸蛋红扑扑的, 望着胤祐的眼神里有些不可思议。就算是最胆大的自己, 也不敢在汗阿玛的理智线上左右横跳。 七哥——他好厉害！ 胤禟脸颊泛起一丝微红，隐隐有些兴奋，至于康熙的脸色黑如锅底。 他的额头上跳动着青筋，声音里带着点危险。康熙手指交叉，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目光慈爱的盯着胤祐：“说的也对，没有怕过树的童年是不完整的，没有挨过揍的童年朕看也是不完整的。” 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胤祐身体一僵，喉结滚了滚，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屁股。 发现胤祐的小动作以后康熙嘴角上扬，他脚步轻松，步步紧逼：“要不试试看？嗯？朕肯定能把你的屁股打成漂亮的四瓣：）” 胤禩和胤禟吞了吞口水。 他们屏息凝神望着眼前这一幕，想象不出七哥接下来要如何逃脱汗阿玛残忍无情的重击。 胤祐无所畏惧。 他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康熙身上溢散而出的冷气，大胆的拉住康熙的袍角晃了晃：“汗阿玛是不是比大哥还要厉害？” 这是什么傻问题？ 康熙皱了皱眉：“那是自然的。” 胤祐眉开眼笑：“汗阿玛，您能教儿臣们爬树吗？” 这孩子说啥傻话呢？ 康熙慈爱的盯着他，然后伸手掐住他的脸：“朕刚才说的话你都听清楚没？还让朕来教你们爬树，这小厚脸皮到底像谁的？” 当然是像汗阿玛。 胤祐眨巴眨巴眼，理直气壮：“汗阿玛说不能在没有侍卫的时候爬树——” 他指了指周遭的侍卫。 紧接着胤祐再次黏在康熙身上软磨硬泡，不停撒娇：“侍卫有了，树有了，汗阿玛又在场当然可以教咱们的嘛。” 康熙：“……” 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反驳。 “而且大哥爬树的姿势和儿臣不一样，特别矫健，特别帅气——汗阿玛，您一定爬得比大哥还好，对不对？” 这不是废话？ 康熙没多大犹豫的点点头：“当然如此。” 胤祐哇的一声。 他双眼亮晶晶的，双手双脚都缠在康熙身上：“儿臣就知道汗阿玛超级厉害的！汗阿玛教教我们嘛——！” 胤禩和胤祐肃然起敬的同时，也不由思考起来。两者同时想到，每逢自己冲着额娘撒娇的时候，额娘的反应？比如一连串的亲亲和尖叫，又比如立马投降，自己要什么给什么的模样。 两人相视一眼。 随即他们同时望向康熙，两人眼中满是渴望。 不用胤祐提醒，两小就像是喵呜喵呜的小奶猫，殷切的凑在康熙腿边，发出黏腻唤声的同时，还不忘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注视着康熙，蹭着康熙。 至于胤祐。 他更是拿出撒娇大法的最后一招，借助康熙捏着自己脸颊的手而上，凑在康熙脸颊上来了个啾啾。 胤禩和胤禟斗志昂扬。 两人也同时凑上前，对着康熙使出亲亲蹭蹭贴贴三大法。 一只胤祐崽的威力就很强。 而如今更是乘以三倍，这等威力就算是康熙也无法承受。在糖衣炮弹的袭击之下，康熙溃不成军，把自己的底线降了又降，低调的又领着三小回了北五所的院子，展示了一番猴子上树的技术。 灵活的动作就连胤禔看到，都得甘拜下风。尤其是在三小崇拜的目光，得意忘形的康熙嘴巴一骨碌：“当年朕和福全撵鸡逗狗，爬树抓鱼，还拔了皇额娘的鹦鹉羽毛做毽子，玩得可比现在多的多。” 就是回过神以后，康熙整个人就要裂开了。他僵立在道路中央，回头已经三小的身影，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康熙：………… 他的目光落在身后人的身上：“梁九功。” 梁九功：“……皇上，奴才在。” -- 第245页 康熙目光放空：“朕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梁九功求生欲超强。 他回答迅速且谨慎：“奴才都不记得了。” 梁九功一本正经。 他绝对不记得皇上前脚训斥大阿哥带坏七阿哥、八阿哥和九阿哥，后脚就亲自上树表演了一番爬树技巧。 康熙盯着梁九功。 许久他咧嘴一笑——信你，就有鬼了啊！ 另一边胤祐、胤禩和胤禟则是精神饱满。确定已经远离汗阿玛以后，胤祐眉梢微挑，目光落在胤禟身上：“别忘了咱们的约定。” 胤禟：………… 心里其实挺佩服七哥了，却不愿意直接认识的他哼了一声：“我当然记得。” “那这三天都得听我的。” “等等，本阿哥还没用认输呢！” 闻言胤祐脚步一顿。 他歪了歪头，露出和善的笑容：“在说什么呢胤禟，这明显是我赢了哦。” “我还没使出全部力气。” “我刚已经爬了，你爬的比我低。” “那是汗阿玛在，我没能表现出自己真正的力量。”胤禟厚着脸皮，握住拳头，说出来的话语别说让胤禩侧目不已，就连自己说完都脸颊红了。 这小厚脸皮的。 胤祐扬了扬眉梢，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你再去，瞧！前面就有棵大树，只要——” 胤祐压低声音：“不怕挨揍。” 胤禟吞了吞口水，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唯恐汗阿玛就像刚才一样，忽然从自己的身后蹦出来。 确定汗阿玛没有出现的他松了口气。 胤禟小脸忽青忽白的，觉得放在自己面前的问题非常严峻。 他不想被打成四瓣屁股，也不想就此投降。胤禟哼了一声：“这一局就算是你赢了。” “这一局？” “没错。”胤禟厚着脸皮，状若无事的回答：“我刚才又没有说只比赛一局。” 胤祐：(个_个) 胤禟别扭：“三局两胜制，我都让你了一局了。” 说到最后他双手叉腰还挺骄傲。 胤祐气极反笑，他倒是要看看胤禟还能如何挣扎：“行，你说接着咱们比什么？” 胤禟的得意僵在脸上。 他小脸皱成一团，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好点子。胤禟决定回头去寻觅寻觅办法，他微微抬头：“今日就暂且放过你，过两日再来。” 胤禩捂住脸。 胤祐叹气：“刚才你还说打赌打的就是今天？” 胤禟眼神飘忽不定。 良久他才干巴巴的憋出一句话：“那就容后再说。”随后，胤禟脚下生风迅速在胤祐和胤祺的面前消失。 “胤禟的厚脸皮啊……” 胤祐叹气，顺手揪住蹑手蹑脚想要跑的胤禩：“还有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胤禩还想跑。 只可惜胤祐没打算再给胤禩逃跑的机会，伸手就将他逮捕归案。 胤禩不吱声：“……” 胤祐叹气：“你故意逗胤禟过来寻七哥的？” 在此之前他和胤禟几乎没有接触，加上又有胤祺在，胤禟哪里会突然蹦出这么大敌意，还跑来要和自己决斗的？ 胤祐眯着眼睛。 他伸手戳着胤禩的脸颊：“说吧，是不是你？” 胤禩：“……” 胤祐抓抓后脑勺，有些困惑：“你怎么不理七哥？明明刚才缠着汗阿玛的时候很可爱的呀？来，也亲亲七哥好不好？” 胤祐凑上前，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胤禩怔了怔，神色登时古怪起来，他嫌弃的推开，丢出硬邦邦的三字：“才不要。” 胤祐垂头丧气，无比伤心。 他捂住心口，忧愁长叹：“这大体就是弟弟长大不由人的心酸吧？” 胤禩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些。 他很快又压了下来，伸手握住七哥的手。 主动的样子让胤祐的感慨一停。 他低头看向胤禩，胤禩红着脸：“就我和七哥在一起，说话。” “当然可以。”说到这里胤祐若有所思：“难道胤禩还在顾虑先前的事？那天大哥也说了，他小时候也——好好好，七哥不说了。” 眼看胤禩瞪着自己的模样，胤祐连连摆手。他牵起胤禩的小手，一路往阿哥所的方向走去：“今日咱们就两个一起好不好？没有五哥，也没有四哥。” 胤禩这下满意了。 他脚步轻快，蹦蹦跳跳的一起往阿哥所而去。 另一边，开溜的胤禟此刻正呆立在路中间。 醒过神的他忽然发现一些问题，明明比赛是为了八哥的归属权，可是现在自己居然将八哥丢在七哥那了！ 胤祐和胤禟一路走入阿哥所。 兄弟两个难得独处，倒是有说不完的话语，有些四哥和五哥在场说不出来的话，胤禩也终于能说了。 正当他寻思如何开口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大门咣当一声被打开，如同炮弹一般的胤禟直直撞在胤禩肚子上：“八哥——是我的！！！” 胤祐：……！？ 下一秒他高高举起胤禟，盯着倒地的胤禩大惊失色：“胤禩？胤禩！” 胤禟：…………？！？ 他低头一看，登时也大惊失色：“八哥？八哥？” 胤禩，卒。 -- 第246页 第117章 胤禩的眼前一片漆黑。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像是浮在半空中一样, 身侧周遭都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上回如此的时候，还是自己躲在其中，期待有人来救自己的时候, 而这一回呢……？ 胤禩盘腿坐着。 他想要思考, 目光却总是被一处吸引而去, 明明全部都是黑色, 这里却黑得尤其吸睛。 胤禛往那走了两步。 无数曾被他塞到最深处的画面又涌了出来, 这一回却是关于另外两个人的。一个清隽瘦削, 一旁圆润肥胖，圆润的这人看着尤为眼熟…… 隐隐有点像胤禟？ 果然对话也验证了胤禩的猜测，名为胤禟的男人眉眼愤怒，重重一拳砸在桌上：“胤禛这个混蛋！” 胤禩感同身受。 他重重点头：没错，四哥他就是个混蛋！ 另一个清隽瘦削之人的名字很快也呼之欲出, 正是十阿哥胤俄。 胤俄一把拦住胤禟。 他眉心紧锁：“八哥, 您说句话呀？” 胤禩眨眨眼。 他发现自己居然能够发声：“唉……？” 这还是头一回的感受。 胤禩有些新奇的低头看看, 又左右环顾。面前的胤禟和胤俄满脸诧异, 紧接着目露担忧：“八哥，您没事吧？” “不，没事。” “八哥, 打起精神来啊！” “八哥, 咱们现在得赶紧想出办法，必须将胤禛他们的诡计一举……“胖子胤禟一开口，那就是滔滔不绝，没完没了。 胤禩：………… 虽然不知道十弟是怎么样的性子, 但是梦里的胤禟居然和现实里的胤禟一样呱嘈, 像是夏日的蚊虫一般嗡嗡嗡个没完没了。 他按了按太阳穴。 胤禩沉吟片刻：“要不找七哥问问？” 面前胤禟和胤俄声音戛然而止。 他们的眼眸里满是困惑, 盯着胤禩看的眼神莫名让他心生寒意：“为什么要找七哥？七哥和咱们又没有关系。” 胤禩：“……唉？” 面前两人再次呼喊起来：“八哥——八哥——八哥。” 与此同时他还听到了隐藏在其中的呼喊。 “八哥！” “八弟！” “八哥！” “八弟！” 呼唤声逐渐响亮。 顺着声音, 胤禩终于脱离了梦境，他挣扎着睁开双眼，抬眸向前方看去。 一定是七哥！ 不巧，出现在眼前的是胤禟。 至于胤祐则被他堵在后头。 发现胤禩睁开眼以后，胤禟眼泪鼻涕一起冒出来：“呜哇哇哇哇——八哥醒来了！” 凑在自己耳边真是吵死啦！ 胤禩想也不想，伸出手就将胤禟推开。胤禟的脸蛋被推到一边，即便胤禟的脸颊都被推得变形，他也半点都不介意，两只胖乎乎的小手努力往胤禩身边伸：“八哥嗷呜呜——” 胤禩：“……噗。” 这模样可比梦里的胖子胤禟要可爱多了！ 至于坐在床边的胤祐却是直叹气。 他拎住胤禟的后脖颈往外拖，觉得光光一天时间，自己就苍老了许多许多。 这大约就是熊孩子的威力吧？ 胤祐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安慰胤禟：“七哥不都和你说了吗？八弟不会有事的。” 胤禟一点都不感激。 他努力挣扎，挥舞着小手小脚想要下来：“快点放开我！我要和八哥在一起！” “笨蛋！”胤祐摁住胤禟，没好气的斥了一句：“你忘了刚才是你撞晕胤禩的吗？” “唔呜——” “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 “那我不当男子汉，当小人好了。”胤禟迅速且认真的回答。 胤祐：“……” 他捏了捏拳头，声音平和：“想屁股变成四瓣吗？七哥虽然做不到汗阿玛那样完美的四瓣，但是分成四瓣还是能做到的！” “你这是恐吓！” “没错，你能怎么办？” 胤禟哇哇大叫。 他挣脱胤祐的束缚，回过头朝着胤禩求救却又再次被抓住，吵闹的模样让躺在床上的胤禩看着都发笑。 果然那些梦境都是虚假的。 像这样的七哥，怎么会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呢？胤禩嘴角上扬，止不住眉眼弯弯，露出灿烂笑容。 胤祐完全不觉得开心。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那怕是说出这句俗话的人没见过胤禟的缘故，毕竟要是见过胤禟，只怕这句俗话就得改成：一个胤禟三台戏。 等注意到胤禩还在偷笑，胤祐没好气的将胤禟塞进他的怀里：“得了得了，你们两兄弟去好好谈谈感情吧，本阿哥去外面透透气。” 写作业都比和胤禟玩来得好。 胤禟是开开心心，高高兴兴的拉住胤禩，而胤禩也是收敛笑容，想起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 “胤禟。” “嗯？” “你是不是该回翊坤宫了？” “弟弟已经使人回去报信，说住在阿哥所哦。”胤禟拍了拍胸膛，很是自得。 因为有五哥在，所以宜母妃很放心吗？胤禩嘴角抽搐一下，又循循善诱：“那你是不是应该去五哥那了？” 胤禟摇摇头：“我和五哥说过啦！” 胤禩双眼微微大睁：“五哥让你过来的？” -- 第247页 帮凶居然还有五哥吗？ 胤禩捏紧拳头，紧张的等待胤禟回答。只是还未等胤禟说出答案，远处就传来一阵声响，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七弟，我来啦！” “五哥你怎么来了？” “嘿嘿，胤禟说他和胤禩要到你这里过夜，我就一起过来了。” “……胤禟？过夜？” “对啊。” “……？？？”胤祐挺迷惑。 为什么胤禟要留宿的事情他这个主人反而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只是多一个留宿和多两个留宿好像也没区别？要是不让胤禟留宿的话……想想刚才的魔音穿脑要再次出现，胤祐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他点点头：“好吧。” 室内的胤禩陷入沉思，倒是胤禟欢呼一声：“我和八哥一起睡~” 胤禩：………… 这和我预计的一点都不一样啊！还给我和七哥独处的时间啊！ 外面听说胤禩惨案的胤祺掀帘而入，看着坐起身的胤禩还是略略松了口气：“还好没事，真是的，胤禟！你瞧瞧你做的好事。” “略略略！” “……你求我就五哥，不求了就略略略了吗？”胤祺捏住拳头，在屋子里追着胤禟没完，胤禟人小却灵活，在小小的屋子里拍着屁股跑来跳去，甚至还觉得地方不够宽敞去了院子里。 阿哥所里阵阵欢笑。 很快听到响动的胤禛也出现在门口，他推门而入：“怎么这么吵闹？” 胤禩：……糟糕！ 还未阻止，就听到胤祺大大咧咧的笑声：“四哥，咱们今天也要留宿。” “……唉？”胤禛环视四周，目光尤其在胤禩和胤禟身上停留许久。很快他迅速下了决定：“今日本阿哥也留宿吧。” 胤禩脸色黑如锅底。 胤禛似笑非笑看了胤禩一眼：“希望某人今天不要犯同样的错……”那件乐事可以说上许久：） 胤禟：“……错？” 胤禩小脸瞬间通红，急得鼻尖冒汗，唯恐诸人将此事说给胤禟。 幸亏胤禛没打算向外扩散，而是选择轻描淡写的将胤禟打发。 何谓轻描淡写的打发？ 胤禛冷冷睨了胤禟一眼，还想耍赖皮的胤禟登时汗毛倒立，同手同脚的走了。 胤祺：……？ 胤祺：…………！ 他泪眼汪汪的握住胤禛的手：“四哥，你可得教教弟弟我，这招是怎么办到的？” 而后吵闹的声音又引来了胤祉，听闻众人留宿的他推门而入：“那我也来看看吧。” “哎？三哥您也要来？” “三哥我是为了防止四弟偷偷学习，特意过来观察的。”胤祉理直气壮的回答。 多一个留宿也无所谓。 多两个留宿也无所谓。 可是……现在的人数会不会有点太多了啊？胤祐望着乌泱泱的兄弟们有点头疼：“那……要不要问问大哥？” 众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胤祉想了想：“这个点大哥应该去练武场上骑射课了吧？” 虽然阿哥们入学尚书房后，也同步开始武学课，但是骑射课却是要等稍大一些，才能正式进行，像是他们的话只需三天上一回即可，如今也只有太子胤礽和大阿哥胤禔需要每天上课。 这就没办法了。 胤祐遗憾放弃邀约，转头询问兄弟们的打算。 玩什么游戏？ 胤祉笑道：“刚好六人，不正好可以玩玩升官图了吗？” 前两天受过毒害的胤祐嘴角抽搐。 他和胤祺相视一眼，看看胤禟又看看胤祉，多了两人许是能有不同的变化？ 更不用说胤禛和胤禩了？ 前者是轻轻呵了一声，后者则是下定决心这回报定了仇恨。 胤祉：……？ 他有些迷茫的看看四周，全然不明白只是小小的升官图，为何会让场内的气氛变得如此奇怪？颇有龙争虎斗之相？ 等游戏开始他就明白了。 屋子里满是吵闹声，时不时响起胤祺的怒声：“胤禟，你这损人不利己的做什么呢？” “只要八哥能赢就好！” “我会带着八弟的份一起努力。” “别做梦了，输的注定就是你。” “啊……胤禟，您这样偏帮忙属于作弊了哦？” 胤祉：………… 他很想吐槽：“……这只是个游戏啊。” 光是一局结束，胤祉就觉得好累好累。 同归于尽的胤禛和胤禩盯着棋盘，脸色都不太好看：“再来一次。” 胤祐长长叹了口气。 同时叹气的还有胤祺，两个脑海里浮出同样的一个念头：果然还是变成这样了。 今日这一战又不知道要何时才能结束。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四小挤在一起睡还算宽敞，六兄弟挤在一起睡，胤祐这辈子就没睡过这么挤的床铺…… 这哪里是舒适的休憩安眠。 分明是彻头彻尾的折磨嘛？ 另一边，睡了个好觉的胤禔推门而出。他立在七弟院子门口，思考着不要也等胤祐一起出发。 毕竟昨天自己可是帮七弟背了黑锅……七弟理应也要和我关系变好一些吧？抱着这样的期待，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胤禔在外头磨磨蹭蹭，犹犹豫豫，一直到身后响起胤祐的声音为止。 -- 第248页 胤禔摆出架势。 他回转身去，刚要打招呼就被眼前一幕给惊呆了。 昨天的队伍：胤祐、胤禛、胤祺，胤禩。 今日的队伍：胤祐、胤祉、胤禛、胤祺，胤禩和胤禟。 甚至比昨天还多了两个。 胤禔揉了揉眼睛，又不可思议的数了一遍。确认人数没错以后，他陷入沉思之中：等等，看这样的队伍，被排除在外的不就只有我一个吗？ 胤禔：………… 胤禔惨遭击沉，他脚步漂浮，甚至没心思和弟弟们打招呼，悲伤的往外走去。 如今只有学习能安抚他的心。 刚想打招呼的胤祐：“……大哥？” 第118章 康熙对儿子们的学业十分关注。 自打有了考试, 定时公布成绩以后，他更是要求儿子们必须严以律己，温故知新, 以免考试成绩糟糕, 丢了皇家脸面。 当然即便有了考试，隔三差五康熙也会抽空将儿子们叫到面前，细细考教一番。 比如今日也是如此。 一排阿哥从高到矮在他面前站好, 连刚开始启蒙的胤禩和胤禟也被康熙叫来一起排进队伍, 美其名曰让他们提前感受学习的氛围。 胤禩和胤禟敬谢不敏。 尤其是后者，胤禟原本应该要明年节后才正式入学，结果刚回翊坤宫都还没和额娘说上一句话, 就被额娘使人送去乾清宫上课, 只差含泪挥帕子说句一路顺风了。 快乐的生活就这样没有了。 胤禟听着太子胤礽背诵课本, 脸上就是空白一片。明明每个字都能听懂, 连在一起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呢：） 胤禩则是若有所思。 他总觉得太子在背诵解读的课文……似乎在哪里听过？ 胤祐则是双眼亮晶晶的。 不愧是太子哥哥，就连背诵的时候都看起来特别自信从容，特别英姿飒爽。 康熙对太子的答案很满意。 他称赞一句以后, 目光转向大阿哥胤禔。 康熙扬了扬眉梢。 平日胤禔总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当然他以为自己装得挺好的。 怎么今天转性了？ 细细看了看胤禔的表情，康熙莫名觉得有点点奇怪？他试探着喊道：“胤禔？胤禔？” 太子胤礽疑惑侧目。 眼看胤禔双眼放空, 他沉吟片刻，随即手肘用力往胤禔身上一撞。 胤禔脸色发青。 他迅速的醒过神来，死死将痛呼声吞回肚子里。胤禔下意识站直身体：“儿臣在。” 康熙盯着胤禔似笑非笑的。 半响他才提问：“胤禔昨日学到哪里？” 胤禔老实回答：“昨日学到《礼记·学记》篇。” 康熙颔首：“你背一遍。” 胤禔：“虽有嘉肴，弗食，不知其旨也……” 背诵流利果断, 倒是让康熙表情和缓许多, 他点点头又吩咐背诵完的胤禔解释其中含义。 胤禔说的认真, 倒也无缺憾遗漏之处, 的确如康熙之前所言努力学习，没有丝毫懈怠。 康熙满意，自然也不计较他刚才走神的缘由，将目光又转向其余阿哥。 胤祉和胤禛顺利通过。 最大问题就在于胤祺，等察觉到汗阿玛的视线，他已开始瑟瑟发抖。 弱小、可怜又无助。 康熙睨了眼学渣胤祺，提问道：“《论语雍也篇》：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后面的内容，胤祺背一遍吧。” 胤祺硬着头皮：“何事于仁……夫仁者，己欲立而……而……” 胤祐压低声音提醒：“立人。” 康熙凉飕飕的目光落在胤祐身上，胤祐连忙低下小脑袋。 幸亏有胤祐提醒，胤祺好歹记得下面的内容，他连忙将最后两句也补上，紧接着用狗狗眼望着汗阿玛。 就算儿臣过了吧QAQ 康熙睨了胤祺一眼，他暂且没有说处罚，而是目光一挪落在胤祐身上：“胤祐，胤祺刚才背的地方你知道？” 胤祐：“……啊，嗯。” 康熙露出和善的笑容：“既然如此，你就把雍也篇从头背一遍。” 这么爱提醒，看朕怎么教训你。 康熙的意思毫无遮掩，胤祐除了面无表情就只剩下面无表情了。 还能怎么办，不就是背诵吗？ 就是这个背诵也要有点尺度，不能太顺畅流利，以免被汗阿玛抓住把柄增加课业，也不能太过磕磕巴巴，以免被汗阿玛抓住把柄罚抄书籍。 好家伙！原来背诵考试，竟是如此艰难的考验吗？胤祐脑筋急转弯的同时，嘴里还不忘开始背诵。 嗯前面流利一些…… 看看五哥表情有点惊讶了，赶紧调整成磕磕绊绊，再沉思片刻又一点点往下背。 康熙盯着胤祐，甚至还想给他鼓掌一下。 这小子净是想糊弄他，刚才胤祺背的一段是雍也篇的最后，他倒是能点出问题，到前面又一会流利顺畅，一会磕磕绊绊的？ 待胤祐背诵到一半，康熙抬手止住他的背诵。康熙笑呵呵的：“胤祐学业速度不错，没有师傅指导也背诵了大半了，朕看课业速度可以提前些了。” 胤祐：“……” 他连忙把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样：“汗阿玛，儿臣只是刚好看了看这一页，其实前面还有好多篇都不会呢！” -- 第249页 康熙和善：“没事，只要抄个一百二十遍，胤祐你就能记住了。” 胤祐：………… 康熙也没忘了胤祺：“你也要将雍也篇抄写背诵，过两日朕再抽考，若还是如此的话……” 后面不用说，胤祺已是心惊胆战。 待汗阿玛离去以后，吓得瑟瑟发抖的胤禟难得同情五哥，他泪眼汪汪：“五哥，原来您一直过着这般的日子。” 胤祺泪目。 他伸手重重拍在九弟的肩膀上，声音沉痛：“九弟，这是你最后的一段快乐时光，你……一定要珍惜呐！” 胤祺哽咽不已。 想当年那么一段快乐岁月他没有珍惜，而如今时间已是一去不复返。 另一边胤礽也在询问胤禔。 胤礽声音冷淡：“在汗阿玛考核的时候居然还走神，胤禔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出啥事你能走神成这样？ 胤禔额头青筋蹦跳。 他冷冷睨了胤礽一眼，片刻以后竟是呵呵笑出了声。 亏胤礽如此平静啊…… 要是知道那个消息的话？胤禔眸光一闪而过，半是怜悯半是嘲讽的盯着胤礽：“你知道吗？胤禛几个前几天住在胤祐那。” “就是胤禩……咳咳，孤当然知道。” “那你还知道……”胤禔想到今天早上看到的就一肚子气，正要和胤礽说个清楚。 只是刚开口就被胤祐打断了。 他拽着胤禔的袖角，连连解释：“大哥！不是的，我们昨天也想喊您过来一起玩，结果您不是还在上骑射课吗？” 胤禔微微一怔。 胤祉也上前一步：“是的，大哥，这件事还是我告诉七弟的。” 胤禛难得也点点头。 胤禔眨了眨眼，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上：“也就是说你们不是故意把大哥我给忘了……？” “怎么可能。” “就是说啊，不可能的。” “要是大哥想的话，不如——” “好好好，今日本阿哥就到七弟这留宿。” “那我也要。” “我也要。” “今天再来一场聚会吧~”胤禔乐呵呵。 “……别天天到我这里来啊。”胤祐忍不住抗议。 兄弟们吵闹声在胤礽耳边回荡。 胤礽双眼逐渐失去光芒，一个个字眼在脑海里打转：聚会？留宿？三弟？大哥？八弟？九弟？ 这样的事？ 他为什么也不知道？ 太子胤礽瞳孔地震。 他满脸惊愕的质问：“你们在七弟这里留宿？甚至三弟、四弟、五弟、八弟和九弟都去了？” 阿哥们：………… 胤禔满面春风，志得意满，难得觉得自己比胤礽要更得弟弟们的喜爱。他挑衅的看着败北的胤礽：“是啊，就是这样。” 胤礽：………… 他黑黝黝的眼睛盯着胤祐，里面大写着几个字：孤呢？ 满殿阿哥们全部僵立在原地。 这件事说来也是巧合，倒不是特意把太子二哥给抛下。只是本来就一人的留宿变成两人，而后又变成三人四人五人，请大哥也是因为大哥住在阿哥所的关系。 至于太子二哥。 一来他住在毓庆宫，二来尚书房也不是一起读书，三来最近事务繁忙也难以见到太子的身影…… 因此大家都忘了。 包括胤祐也是，此刻他微微愣神，小嘴张得溜圆，脸蛋更是涨红到耳朵根，心底又是懊恼又是后悔。 自己怎么就把太子二哥给忘了。 诸人的表情都有些尴尬，原本喧闹的殿内逐渐安静下来，到最后落针可闻。 太子胤礽面色复杂。 到最后他自嘲一笑，只怕是自己以为的兄弟情，在兄弟们眼里根本不是一回事。胤礽摆摆手：“祝你们……玩得愉快？” 随即胤礽转身离开。 翻滚的龙气越变越黑，就连原本甘甜的味道里也开始泛起各种古怪涩味，不祥的预感让胤祐白了脸庞，依稀间仿佛明了要是这一回不说清楚，怕是再也回不到过去。 他连忙冲上前去。 胤祐一把紧紧拽住胤礽的袖角：“二哥——！” 胤礽板着脸。 他弯下腰，掰开胤祐的手指头。 这下子胤祐真的慌了。 他双手双脚齐齐用力，一起死死缠住胤礽的腿不说还身体往后，努力想要把胤礽拖回来：“太子二哥，你听我解释——” 胤礽只觉得一股大力由脚下而来，他双手紧紧拽住裤子，脸色都快发青了：“孤听你解释，听你解释！胤祐！别再拉孤的裤子了！” 只听见撕拉一声。 破布在空中飞扬，同时胤祐的身体也往后倒去。 胤礽气红了脸。 可是下一秒他的脸色又瞬间煞白。 胤祐身后是门槛。 要是砸到后脑的话……胤礽心中一惊，赶紧弯腰伸手去抓倒下去的胤祐。 却没想到下一秒胤祐被袍子绊了一下，没倒下去而是咣当坐倒在地。 胤礽：“……哎？” 他也脚下一绊，面朝下重重摔在门槛上。 殿内安静瞬间。 紧接着所有人涌上前来：“胤礽！？” “太子殿下——” “太子二哥！” 惊呼声不绝于耳。 -- 第250页 胤祐伸手抓住胤礽，刚想要把胤礽从地上扶起来，就听到他幽幽的叹息声：“别碰……孤。” 胤祐真的急了。 他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哇的扑在胤礽身上：“太子二哥，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QAQ” 胤礽：………… 他伸出手努力推开胤祐，抽着气咬牙切齿：“别碰孤，快去叫御医来，孤……孤扭到腰了。” 胤祐的眼泪含在眼眶里。 他眨眨眼，哎了一声。 殿内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直到大半个时辰以后，摔伤了腰的太子被担架送回毓庆宫才总算安静下来。 跟着一起来的当然还有胤祐等人。 胤祐拍着胸膛：“太子二哥，今日弟弟我留在毓庆宫里陪你。” “胤祐粗手粗脚的，臣弟也留下。”一旁的胤禛接着说道。 “那弟弟我也留下。” “我也要！” “我也可以！” 到最后就连胤禔也是咳嗽一声：“他们力气太小，本阿哥也勉为其难留下帮忙吧。” “这么说等于咱们是在毓庆宫留宿？” “对啊对啊，在毓庆宫留宿！嘿嘿还是头一回！” 阿哥们欢欣鼓舞。 唯有趴在床上，将脸埋在枕头里的太子无比郁闷。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你们，赶紧，给孤走啊——！ 第119章 刚开始太子胤礽挺郁闷的。 郁闷到后头他索性自暴自弃, 病都病了，躺都躺了，还能怎么办？因此胤礽恶从胆中来, 索性将兄弟们指挥的团团转。 热了？胤禔摇扇子。 渴了？胤祉和胤禛送水来。 饿了？胤祺和胤祐端着点心投喂。 尿……啊呸！ 看着万分热情想要送自己去小解的众人，胤礽随手一个枕头丢他们头顶：“你们都给孤滚出去！”别以为孤没看出你们脸上大写的看好戏。 一群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往外走。 给太子摇扇子？这可是胤禔平生第一回 , 走到外间他一手揉着肩膀，另一手搭在胤祐的脑袋上：“七弟，大哥可是为了你才忍辱负重的。” 胤祐也不害羞。 他热乎乎的小脑袋在胤禔手心里蹭了蹭，紧接着露出甜甜的笑容：“谢谢大哥。” 胤禔轻哼一声。 他用力撸着胤祐的小脑袋瓜，感觉浑身的郁气都消散不少。 等宫人们退出内室, 阿哥们又再次回到里头。几人还要埋怨太子，比如胤禔理直气壮：“都是男人，有什么不能看的？” 太子：呵呵。 他闭上双眼，懒得搭理胤禔几人。 几人坐在床边也觉得无聊。 他们或是翻出棋子玩耍，或是说起近来的趣事，热热闹闹的同时也让胤礽根本无法入睡。 胤礽：………… 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偏偏躺着又不能参与到兄弟们的游戏之中，听着声响却看不到, 闹得心痒痒的胤礽决定做些其他事：“来人。” 伺候的小太监赶紧上前。 不过比他快一步的是胤祐：“太子哥哥你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他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 眼看胤祐只差开口说让他去做，胤礽也没有回绝：“书桌上有一叠孤处理到一半的折子，胤祐替孤拿过来吧。” 胤祐哦了一声。 胤礽所住的寝殿是内室，外室右侧偏厢就是他们刚才等候的地方，而左侧偏厢就是胤礽的书房。 屋内摆设清雅精致。 胤祐环视一圈, 目光很快就被堆满了奏折的书案给吸引。他哒哒哒的跑上前去，看着堆得满满当当的书籍颇有些无从下手, 左看看右看看, 良久胤祐没忍住又哒哒哒的跑了回去：“太子二哥, 您桌上有好多, 到底是那一摞？” 胤礽想了想：“应该是右侧的折子，你打开看看关于太医院的就是了。” 胤祐：“太医院？” 他伸手翻了一本两本三四本，五本六本七八本……两只小手端的满满当当的造型让胤禔几人也是目瞪口呆。 “这么多？” “还没完呢！”胤祐苦着小脸。 胤禔几人觉得许是胤祐弄错了。 他们也过去瞧瞧，这一看就被书案上壮观的一幕给惊到。 别说胤禔胤祉叹为观止，就是胤禛也目露惊讶，按理说太子此时尚未上朝旁听，处理的也应该只是些请安折子，怎么会有这么多奏折在这里？ 而且他随意一扫就能发现。 这些奏折看着不像是奏安折，倒像是奏事折。 这就更奇怪了。 将疑问压在心底，胤禛几个帮着将一摞奏折送进内室。 当然光是抱过来工作还没结束，胤礽还指挥着他开始诵读——毕竟自己趴着也好翻看。 “至于答复——” 胤礽想了想：“就请三弟帮忙吧。” 胤祉板着脸应是。 殿内伺候的小太监们赶紧上前，他们七手八脚的挪来桌椅和文房四宝，开始要研墨的时候才被胤祺拦了下来：“本阿哥来。” 一个朗诵，一个抄写。 胤祐翻开奏折细细念着，朝廷同意开办医学馆，筹办工作被交予胤礽、索额图以及詹事府办理。 筹办医馆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负责教学的师傅，如何招生，以及学习材料从哪里获取都是需要进行反复研讨，很多内容还必须呈送奏折逐一说明。 -- 第251页 因此虽然回京以后就开始处理此事，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有正式启动。 这事阿哥们也听说过。 其中胤禔是最为清楚的，毕竟明珠为此颇为紧张，在自己面前也嘀咕了好几回。 胤祐念到一半就有些激动。 他望着胤礽的双眼闪闪发光：“太子哥哥，您真的好厉害！” 胤禔眸色复杂。 他怔怔的看着胤礽，只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胤礽咳嗽一声：“这也不算什么？” 胤祐在旁边拆台：“太子哥哥的耳朵都红了。” 躺在病榻上的问题之一，胤礽很难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变化。他脸色一僵，脸上多少露出点恼羞成怒。 同样还有另一个问题。 躺在病榻上的他很难拦住别人的观察，比如凑过来观察的胤禟也咧嘴笑了：“真的也！” 胤礽：………… 想打人了有没有。 他咳嗽一声，勉强将暴走的欲望压回心底，轻哼一声转移话题：“这是孤在福州城的时候想到的，真要感谢的话还要谢谢那位郎中。” 这完全是两码事啦！ 还未等胤祐吐槽，胤礽又叹了口气：“不过说起来容易，等要真正开办的时候问题就多如牛毛了。就比如太医院想要推广的手术缝合，它的实用价值如何？缝合伤口愈合情况，会不会影响后面的生活，都需要逐一评判，更重要的是哪里来这么多伤员做实验？这些事都需要太医们去落实，而孤只是在纸上提出建议，根本算不上什么。” “已经很了不起了。” “就是，像臣弟都没想到这个问题呢。” 胤礽哑然失笑。 他摇摇头，刚想说话却被胤禛打断：“若是要实验的话……臣弟倒是有个想法，有一处地方应该伤员很多。” 胤礽愣了愣：“哪里？” 胤禛面色平静：“刑部大牢。” 缝合手术需要伤员。 太子胤礽和太医院一直苦恼于除去战场以外很难有大量的伤员，总不见得让人划伤手脚缝合吧？别说太医下不了手，正常人都没有办法做出这种事吧？就算给予银钱作为报酬也离谱。 胤礽一时间愣住了。 胤禛细细说道：“刑部大牢里受刑的罪人数不甚数，找个受伤的更是轻而易举的事，最重要的是……臣弟觉得太医院或许还需要一些了解人体的人。” 胤礽嘴角抽搐：“了解人体……” 还别说刑部大牢里还真有那么一些了解人体的人，也就是负责刑讯的官员，还有负责解剖身体的仵作。 胤禛的话语让殿内瞬间一片寂静。 阿哥们的表情都怪怪的，至于胤禟已经吓得躲到胤禩身上，惊恐的望向四哥。 胤禛在他心底，从不太起眼的兄长，一下子进阶为地狱恶鬼。 别说胤礽震惊，就是胤禔也被四弟的铁血无情给惊得炸毛了。倒是胤禛对于这些视线视若无睹，而是冷漠无情的解释道：“这也是给这些罪人一个恕罪的机会，想来能为百姓士兵们贡献，他们应该会高兴才是吧。” 最后胤禛还笑了笑。 所有阿哥齐齐打了个冷战，不约而同的瑟缩了下。 四哥/四弟好可怕！ 不过很快胤礽回过神来：“……四弟说的不无道理。” 胤禔也点了点头。 想到若是有效果就能帮上战士军人们，减少他们或是残疾或是死亡的命运，他觉得也能接受？ 胤祺却觉得有点不舒服。 他弱弱的开口：“就算是罪人，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牺牲是必须的。 胤礽、胤禔和胤禛齐齐想到，可是瞧着胤祺天真的脸庞他们又有点说不出口。胤祐想了想，提出一个折中的主意：“太子哥哥，既然是缝合伤口的方法，是不是刚开始可以用尸体，等熟练以后再用活人呢？” “尸体和活人的感觉不一样吧？” “……或者小动物？”胤禟弱弱发声，伸手指向在笼子里疯狂跑圈的小仓鼠。 这只小仓鼠就是胤祐给胤礽玩的那只。 给了以后，新鲜劲过了的胤祐就忘记了它的存在，倒是太子胤礽布置了笼子跑轮，将它照顾的妥妥帖帖。 就是过于妥帖了。 随着胤禟的话语，所有人的眼神都刷的挪到仓鼠身上。不止是仓鼠，还有野兔猪牛羊之类的是不是也可以？思路打开以后，众人想法倒没有聚集在罪人身上，胤祉刷刷刷的记录下一连串想法，打算随后再逐一统计，制定出一个计划出来。 明明自己已经苦恼了好些天。 结果却这么轻松简单吗？胤礽趴在床上，一边听着胤祐继续往下念，一边情不自禁的思考着。 没人注意到的地方。 他的脸颊又泛起浅浅的红晕，心底悄悄冒出一个念头：和兄弟们一起讨论，似乎也挺有趣的嘛……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读到后面就是关于医学馆招生的内容，胤祐声音顿了顿，面上露出欣慰，然后不带迟疑的往下念。 胤礽：“等等，你们不觉得这个提议奇怪吗？” “不觉得。” “挺好的。” “臣弟觉得也不错。” “弟弟觉得很棒哦。” “嘿嘿，就应该让所有人都经历考试，考试，考试！” -- 第252页 胤礽：………… 最后说话的是胤祺，只是不用看兄弟们的表情他就明白了。 合着你们觉得有像你们一样要天天考试的人，就很开心吗？胤礽要是问出口的话，估计就听到一片是呀是呀的答复。 胤祺咳嗽一声。 回过神他就觉得自己的回答略微夸张了点，因此胤祺握紧拳头，掷地有声：“臣弟深知太子二哥的想法，太子二哥定然是明白大夫们的重要性，想要为全天下的黎民百姓选拔出最优秀的人才。” 胤礽：……这倒不是。 而且你这拍马屁的套路是不是学七弟的？ 第120章 半夜, 胤礽睁开双眼。 他忍无可忍的撑起身体，环视四仰八叉摔得乱七八糟的兄弟，冷笑一声。 胤礽推开半个身体压在自己身上的胤禟，让他骨碌碌的滚到一边和胤禩挤成一团。紧接着又暴躁的拎起挂在自己身上的胤祺脚丫, 将他往旁边甩出, 瞧着窝成一团才心满意足。 就连胤祐也被他不怀好意的搁在胤禔胸膛上, 看着胤禔眉心忽然皱起的模样, 胤礽露出和善的笑容。 昨天的自己真是太不应该了。 嫉妒？嫉妒个屁！要睡觉都得那么累的话，你们爱睡就睡一块去吧。果然看来是自己错怪胤祐，胤祐分明是贴心，怕孤累着才不来找自己的。 胤礽抖了抖被子。 确认没有问题以后，他打了个哈欠，再次闭上眼, 瞬间陷入温暖舒适的梦乡。 第二天清晨。 胤禔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只觉得自己像是那西游记里的孙悟空，被压在石头山下无力反抗，好不容易挣扎着睁开双眼，结果发现胸口处躺着一只胤祐。 更郁闷的是, 自己想叫起这小子的时候, 胤祐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梦，别说睁开眼更是将拳头挥舞的虎虎生风, 直接给自己来了一个掏心拳, 让胤禔眼前一黑, 险些没直接晕过去。 胤禩也没睡好, 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他被胤祺和胤禟团团包围, 醒来也只能望着屋顶发呆的他感觉整个人比一天一夜没睡觉还要累。 胤祉和胤禛也脸色发青。 醒来时面对面的近距离让他们两个都恶寒不已, 嫌弃的看看对方麻溜的起床洗漱。 毓庆宫里头一回那么热闹。 八位主子，伺候的宫人加在一起少说也有二三十名，宫人们将室内塞了个满满当当，再是规矩森严，进退有度，都免不得有些肢体碰撞。 加上里面还有捣蛋鬼。 胤禟洗个脸蛋也不安分，非得缠着胤禩玩耍，等他洗漱完成，胤礽的床铺也宣告完蛋。 胤礽掐住自己的胳膊。 他按捺出将这群兄弟轰出去的念头，皮笑肉不笑的吩咐宫人准备早膳。 用完早膳赶紧滚——！ 康熙也听闻阿哥们留宿之事，他心情不错，到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这还大肆表扬一通太子，回到东暖阁又收到了太子上交的奏折。 里面是关于医学馆之事。 这件事虽说交给索额图和詹事府去办，但实际上康熙叮嘱索额图，不要擅作主张，皆听太子去做，想看看太子如何使用詹事府的。 只是从詹事府里的人禀报来看，太子也没有多问过他们，大多时候都是自己独自思考。 这让康熙又是高兴又是担忧。 高兴在于太子的确是将此事放在心上，而不是一时兴起，担忧的是太子日后是要继承自己的大业，哪里能所有事情皆由自己办的？因此康熙令詹事府也商讨之后提交了奏折，打算等胤礽上奏时好好与他说说。 看到是关于医学馆的奏折，康熙打起精神，查看的同时做好挑刺的准备。 先表扬再批评，大体就是这个顺序。 只是看了片刻，康熙便目露惊讶，他有些惊喜，同时也有点尴尬和不悦。 前者是对太子奏折的质量，而后者主要是针对詹事府的。康熙有点不高兴，怪不得太子不找你们商量，瞧瞧你们做的内容还没太子做得好呢。 想是这么想，可是教育还是要教育。 康熙合拢奏折，他和颜悦色，先使出第一步投递胡萝卜：“太子做得不错。” 胤礽脸颊微微泛红。 他慎重的摇摇头：“汗阿玛，这不是儿臣一个人做的。” 第一步被打断。 康熙扬了扬眉，心底里窜起一丝怒意：“是……索额图？”连朕说的话他都敢不听？ 胤礽愣了愣，紧接着摇摇头。 他脑海里浮现起兄弟们一起闲聊时的场景，忍不住笑了：“昨日兄弟们留宿的时候，一起研究的。” 康熙心底的怒意如春雪般消融。 他面上露出一抹笑意，难掩眉眼间的喜悦：“还有此事？” 胤礽娓娓道来。 康熙越听越是惊喜，他自是希望太子能与诸多兄弟和睦相处，而非箭弩拔张。听闻连大阿哥胤禔都参合一脚以后康熙抚掌大笑，眸底的喜色几乎要满溢而出：“要朕看来，这样的聚会多弄几次也不错。” 只是他没有想到，下一秒胤礽露出嫌弃脸：“那就算了吧。” 康熙：“……？” 胤礽疯狂倒苦水：“汗阿玛您不知道昨日儿臣糟了多大的罪！一张床上压了七人，儿臣险些就被压成饼了，尤其是胤祐睡觉还不老实。” -- 第253页 胤礽的埋怨无穷无尽。 康熙托着下巴听着，他抬眸看看胤礽眉飞色舞的表情，止不住哑然失笑。 这孩子也不知道照照镜子。 真要是他说的这样，他自己还能摆着这么一张脸？康熙懒得点破这傻儿子的心思，回想起投递了无数胡萝卜却忘记大棒的事，他咳嗽一声，打断了胤礽的话语：“这件事办得不错，只是” 胤礽收敛表情，背脊挺直。 康熙敲了敲桌子：“朕令你、索额图和詹事府处理此事，朕记得你去问了索额图吧？” 胤礽点点头。 康熙抬眸盯着他：“那詹事府呢。” 胤礽迟疑片刻，摇摇头。 康熙声音沉重：“胤礽，你未来要继承的是朕的大位，继承的是整个江山，你想你几十岁的时候还听索额图给你出主意么？” 这话说的诛心了。 胤礽落在身侧的双手抽动了下，轻声应了是。他记不清汗阿玛接下来的念叨还有什么，只记得自己脚步匆匆往毓庆宫走，炙热的太阳晒得他头晕眼花。 走进毓庆宫，胤礽的脸色也依然不好看。他坐在椅子上，双目没有焦距的望着穹顶，就在此刻一块湿漉漉的毛巾拍在他的额头，毛巾没有搅干，啪叽一下之后还会水珠往下淌。 胤礽本就恼火，此刻更像是被点燃的炮仗般勃然大怒。他撤下湿漉漉的毛巾，厉声喝道：“放——胤祐？” 胤祐无辜的睁大双眼。 紧接着他眼眶里的泪珠一晃一晃的，胤祐抽噎了下：“我看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不舒服……” 胤祐眨巴眨巴眼。 晶莹的泪珠挂在长长的睫毛上，要落不落的微微颤抖。 无数利箭瞬间将胤礽刺穿。 他手忙脚乱的拿着帕子给胤祐擦，另一边还试图努力解释：“孤不知道是胤祐来了，说起来胤祐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太监苦哈哈的回答：“七阿哥是跟着太子爷您一起进来的。” 胤礽：………… 胤祐越发委屈了：“弟弟，路上看太子哥哥好像不舒服，特意跟过来看看的。” 结果太子二哥居然这种态度。 面对胤祐的谴责，太子胤礽那叫一个心虚，他连连安抚胤祐，急声说着自己的错误，用力拍着胸口表达自己的愧疚，还许下了一连串不平等条约，才勉勉强强让胤祐露出笑靥。 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 下一秒胤祐又好奇心满满，他扒拉着胤礽的袖角：“太子哥哥，你为什么不高兴啊？” 早上去尚书房之前太子二哥心情还不错，转头又变成这般不高兴的样子，机智的胤祐觉得其中定然发生了什么事。 胤祐小脸皱成一团。 他掰着手指细细思考：“太子哥哥难道没背出书被汗阿玛批评了？” 胤礽哑然失笑。 他将胤祐的脑袋瓜揉的乱糟糟的：“这怎么可能。” “那是为什么？” “的确是被汗阿玛批评了，但不是为了这件事。”胤礽轻描淡写的略过。 胤祐越发不理解。 他一脸严肃的摇晃着胤礽的袖角，非得太子说个清楚明白才可以：“太子哥哥没做错的话，汗阿玛为什么要批评太子哥哥？咱们去找乌库玛嬷和皇玛嬷，让她们为太子哥哥做主，打汗阿玛的屁股！” 胤礽笑弯了腰。 他掐了把胤祐的脸颊：“还打汗阿玛的屁股，只怕你的屁股先变成四瓣了。” 笑出了声胤礽的精神气也好了不少。 他回想汗阿玛说的话语，一边轻轻揉着胤祐的脑门，一边低低说着来龙去脉。 胤礽还想得到胤祐的安慰。 没想到一低头却是对上胤祐鄙夷的目光：“太子哥哥好笨哦。” “……哈？” “弟弟我啊，只恨不得有人能够代替我去尚书房读书。”胤祐一脸严肃，握紧拳头说出自己的心愿。 胤礽：……？ 话题为什么转到胤祐不想读书上？微微愣了愣以后他又扶额叹气：“这话不准乱说，要是汗阿玛知道的话你的屁股估计就真的完蛋了。” 堂堂皇子居然不想读书。 就算汗阿玛再宠溺胤祐，也非得狠狠教训他一顿。 胤祐长叹一声。 他脸颊鼓起，闷闷不乐：“我也知道呀……我可是很努力压制着这么个念头。” 胤礽嘴角抽搐了下。 算你还知道不能说出口，自己是不是应该夸奖下？他摁了摁额头，试图转移话题：“这件事和孤的事没关系……吧？” 胤祐摇摇头。 他重重叹气，他双手张开画了个大大的圆圈：“太子哥哥，您有这么多人帮您做事，您还不要？等于原本十人份的事情您都一个人做了。” “……这说的也太夸张了。” “就是这样啊！太子哥哥您要学会咸鱼，手上的事情交给别人，然后自己盯着看就可以了。” “可是……” “太子哥哥，您再这样下去大臣们会失业的！” 什么都干还要大臣做什么？ 胤礽无言以对的同时，也略略有些出神。汗阿玛的工作有多少？大江南北，上至蒙古下至云南，乃至海外诸国，若是每件事情都要过问，一天十二个时辰还够用吗？ 胤礽：“……的确如此。” -- 第254页 胤祐昂首挺胸，洋洋得意：“对吧？” 胤礽眉眼弯弯。 就在此刻，一道灵光闪过他的脑海。想到汗阿玛听到兄弟合作时的满意，胤礽忽然提出一个假设：“除去大臣们以外，其实还可以让胤禔干活嘛。” 想到胤禔心不甘情不愿干活的模样，胤礽忍不住微微一笑。 胤祐捂住嘴：“对，对。” 胤礽继续往下想：“又比如胤祉和胤禛。” “没错，没错。” “比如胤祺、胤祐还有胤禩。”胤礽意味深长。 “就是，就……不对啊！” 胤祐冷汗险些冒了出来，他眼睛睁得溜圆，一蹦三米高。胤祐警惕的盯着胤礽，脸颊气鼓鼓的：“胤祐不干。” 胤礽笑了笑，只是伸手又揉揉胤祐。 胤祐一阵恶寒，盯着胤礽总觉得自己放出了什么大怪兽。他盯着胤礽直嚷嚷：“太子哥哥，您得保证，您得保证！” 不准打我的坏主意哦？ 第121章 即便胤祐如何追问, 胤礽也都是哈哈一笑，避而不答。 越是如此胤祐越是担心。 因此回阿哥所的一路上，他一张小脸板得分外严肃, 让人瞧着便升起些许担忧。 比如阿哥们。 一行人停下脚步, 率先追上前去的是胤禛。他拉住胤祐, 目露担心：“七弟，你这是怎么了？” 紧接着胤禔等人也不疾不徐的走了过来。 还未等他们说话, 只见胤祐先是立在原地发呆, 紧接着眨巴眨巴眼回过神来，再然后他如同乳燕归林，直直扑入胤禛的怀抱，声音更是凄凄惨惨戚戚：“四哥——！” 诸人的心瞬间被吊到最高。 胤禛凉飕飕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后头伺候的太监，瞧他们一个个摇头摇得和拨浪鼓，只差立马跪地磕头表示自己的无辜以后，又重新将目光挪回胤祐的身上。胤禛声音温和：“是谁敢欺负咱们胤祐？说出来四哥帮你报仇！” 胤祐抽抽噎噎。 他越想越是委屈，嗓门大破天际：“太子哥哥欺负我！” 胤禛傻眼了。 胤禔脚下一滑, 他虽然看太子不顺眼, 但是却也相信太子不会欺负七弟——毕竟瞧胤礽平时的模样，只差把胤祐捧在手心里怕磕着, 含在嘴里怕化了！ 眼看胤禛吃瘪, 胤祐还抽抽噎噎伤感不已，胤禔上前揉揉他胖乎乎的脸颊：“胤祐，太子是如何欺负你？” 胤祐抽抽鼻子。 环视周遭的兄弟们，他登时眼前一亮。 胤祐决定了！ 他握紧小拳头打算将太子哥哥预谋不轨的事情告诉大家, 让大家一起去谴责太子哥哥！想到这里胤祐掷地有声：“太子哥哥想自己偷懒, 让我们干活。” 所有阿哥们脑门上飘出一个问号。 胤禛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慢慢浮起, 他目光如炬盯着胤祐：“这是什么意思？” 胤祐添油加醋，胤祐委委屈屈。 眼看兄弟们的表情越发严肃，他也越发感觉胜券在握。 没错，没错，没错！ 就是这样，然后咱们一起去找坏蛋太子哥哥算账！只可惜下一秒胤禔和胤祺齐齐怒吼：“说到底，这都不是胤祐你搞的鬼吗？” 胤禔黑着脸。 他捏着胤祐的脸颊直往两边扯：“上回考试，这回闹事，胤祐你就不能管管你这张嘴！” 让他帮太子做事？ 呸！太子想的太美了！ 胤祺则是眼泪汪汪。 光是读书就要了他大半条命，现在倒好就连未来的日子也被七哥打包给卖出去了！ 这剩下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越想越是悲从心来，胤祺圆滚滚的眼睛里蓄满了眼泪，望着胤祐眼神像是看见了叛徒一般：“七弟……七弟……你太过分了呜呜呜！” 就连胤禛也是额头突突直跳，想起自己猝死在御案前的上辈子就一阵头晕，扶额叹气：“胤祐你……” 简直无话可说。 唯一在状况外的大概只有三阿哥胤祉。 他有点不明白，不！是很不明白。 胤祉看看胤禔，又看看胤祺，最后看看胤禛，对于兄弟们躁狂的模样只觉得摸不着头脑，他搔了搔后脑勺：“没必要这么不高兴吧？这不是件好事吗？” 可以大展身手呢！ 胤祉想想就激动得脸色潮红。 所有人动作一僵。 他们同时看了胤祉一眼，眼里的情绪复杂万千，大体有震惊，有怜悯，也有支持……然后所有人回转身，再次吵闹成一团。 胤祉：………… 他气恼的凑上前去：“不要忽视我啊！” 被兄弟们一通修理，别说达成打倒太子哥哥夙愿更是连自己也搭进去的胤祐垂头丧气，他不想回到那冷酷无情的阿哥所，决定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请两位玛嬷帮自己出气！ 自打胤祺和胤祐读书以后，慈宁宫里又再次恢复了安静的模样。不过和过去不同的是，除去每日的焚香拜佛以外，散步运动也成了两位太后的习惯。 待胤祐到来时，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刚从慈宁宫花园里回来，两者脸色红润额头还带着汗珠，瞧着便是精神烁烁。 在场的还有佟皇贵妃和成嫔。 四人看到胤祐，皆是微微一愣，眸底闪过一丝讶色。 -- 第255页 “乌库玛嬷。”胤祐欢欢喜喜的扑上前去，宛如小奶猫喵喵叫的架势让太皇太后乐弯了眉眼，顺势将他抱在怀里：“咱们小七受了什么委屈？” “哎？”胤祐惊奇的抬眸。 “瞧你这模样，哀家就知道了。”太皇太后戳着胤祐，没告诉他每逢他生闷气的时候总会鼓着脸颊，眉毛皱巴巴的，和平日那种蹦蹦跳跳的模样大有区别。 不只是她，在场诸人都知道。 胤祐满足的蹭来蹭去，他嘀嘀咕咕的说着话，着重在于太子哥哥的坏心眼，还有其余兄弟惨无人寰的操作，更有好心好意却惨遭恶报的可怜自己。 胤祐越想越委屈。 乍一听，还以为胤祐是天下第一小可怜呢，只是细细想来又哪里哪里都不对。细细琢磨一番以后，太皇太后哭笑不得，她掐了掐胤祐的小鼻子：“太子说的是好事。” 太子未来总归要继承大位。 再是疼爱胤祐，有能力能帮得上忙的兄弟还是纨绔类型的兄弟更值得重视？看现在的裕亲王和恭亲王就知道了。 胤祐登时不高兴了。 他委委屈屈的挪开身体，觉得就连太皇太后都背叛了自己。 太皇太后瞧着无奈。 她抚摸着胤祐的背脊，思考片刻忽然问道：“小七，要不要玩投壶？” 就算发脾气，胤祐也没有拒绝。 他跟着太皇太后来到长廊上，望着诸多宫人开始准备。 投壶是宫里的一项游戏。 不过主要还是宫妃玩耍，胤祐还真没有玩过。太皇太后笑着和胤祐解释着规则，总体来说投壶是一项看着非常简单的游戏，将一只长颈瓷瓶放置在长廊尾端，站在原处将箭矢丢入瓷瓶内就算成功，投入最多分数最高者为胜利。 当然为了乐趣更多。 宫里头会摆好几只远近距离不一，瓶口大小不同的瓷瓶用以比赛，要知道瓶口宽度有限制，分数越发的瓷瓶越到后面越难投入，增加瓶子也意味着参赛者还要计算，如何能够成功投入最多，达成最终的胜利。 首先出场的是太皇太后。 她手指微动，只见箭矢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随即箭矢稳稳落入瓷瓶，在瓷瓶里轻轻晃了一晃。 足足是十分！ 胤祐哇的一声，崇拜的看向太皇太后：“乌库玛嬷好厉害！” 皇太后不服气的上场。 几乎是胤祐眨眼的瞬间她就将箭矢抛了出去，同太皇太后一般正中瓷瓶，利索的模样让胤祐嘴巴大张，手掌都要拍红了。 佟皇贵妃力气略小。 她没有选择投入最后的瓷瓶，而是选了近一些的，中了五分。 成嫔更逊色一些，只有三分。 最后登场的就是胤祐，他磨掌擦拳，专心致志的看向眼前的这些瓷瓶。 “胤祐想选哪个？” “想要乌库玛嬷的那个！” “第一次还是选近一些的。”成嫔劝道。 “不要——”胤祐哼唧了一声：“儿臣可是男子汉，要保护大家的，肯定要比乌库玛嬷和皇玛嬷厉害才对！” 成嫔还要再说却是被佟皇贵妃劝住。 胤祐深吸一口气，随即投出箭矢。他人小力气更小，箭矢晃晃悠悠，半途吧唧撞在瓶子上弹入后面的宽口瓶子。 苏麻喇屏住笑声：“一分。” 胤祐呆如木鸡，倒是成嫔觉得还是儿子运气好的缘故，要她说就应该是个零鸭蛋才对！ 可是对于胤祐来说这已是奇耻大辱。 他面色严峻，仔细观察乌库玛嬷、皇玛嬷、佟母妃和额娘的动作，并且试图在第二轮第三轮第四轮追上去。 偏偏想得再好姿势再好也依然没折。 最后一箭胤祐倒是中了细颈瓷瓶，偏偏瓶子本就窄小，胤祐的箭矢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插在箭矢中，却大半根都露在外面。 算是得分还是没有得分？ 众人半响都研究不出来，只是就算得分胤祐也是倒数第一，离他的目标还有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胤祐小嘴撅起，脸颊鼓得像是个肉包子。 他的心情别说变好，简直更跌到了谷底，一路回到前殿也没吱声，就连原本最爱的点心吃食也根本无法让他打起一丝一毫的精神。 成嫔见状有些担忧。 佟皇贵妃看出了太皇太后的心思，伸手拉住成嫔：“稍安勿躁。” “可是……” “看着吧，太皇太后定然是有想法的。”佟皇贵妃柔声安慰。 两人的讨论刚告一段落，另一边太皇太后也将气呼呼的胤祐抱上了膝盖：“小七，你说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要保护大家的？” 想到自己刚开始夸口的话语，胤祐身体都快僵住了。他的目光飘忽不定，就是不敢对上太皇太后：“……嗯，嗯。” “可是你输了。” “……”胤祐再一次炸毛了。 太皇太后赶紧摁住开始在膝盖上乱蹦跶的胤祐。她伸手揉着胤祐的脑袋，柔声安抚着：“小七，你看到了吗？” “……？” “就算是投壶这样的小游戏，也不是胤祐一次就能成功的。”太皇太后轻声道：“想要以后保护乌库玛嬷，保护所有人，胤祐就得从现在开始努力学习，精练自己，日后才能变得强大起来，真真正正的成为能够保护大家的人。” -- 第256页 胤祐闷闷的抓住太皇太后。 他摇着脑袋瓜，双眼亮晶晶的：“那……胤祐能不能不长大，永远当孩子呢？” 自己刚才那番话白说了？ 太皇太后有些苦恼：“哪有人会不长大的？” 胤祐嘟着嘴唇：“可是……如果我长大了，乌库玛嬷、皇玛嬷、还有汗阿玛、额娘、太子哥哥、大哥……大家都会变大变老的，然后……胤祐不想再没有谁了。” 众人皆是微微一愣。 随即她们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柔情，良久太皇太后将胤祐拥入怀中，她低低笑着：“那乌库玛嬷就特许，允许胤祐可以不长大。” 胤祐垂落的眼眸微微睁大。 他闷在乌库玛嬷的怀抱里，欢欢喜喜的大声应是：“嗯！” 胤祐有了精神气。 他陪着两位太后叽叽喳喳说话，直到太皇太后打了个哈欠胤祐才意犹未尽的停下嘴：“乌库玛嬷，皇玛嬷，你们赶紧去休息吧？孙儿明日再来看你们。” 太皇太后笑着点点头。 同时退下的还有佟皇贵妃和成嫔，两人瞅着胤祐的背影皆是无奈。 成嫔忍不住笑了。 佟皇贵妃低低笑着：“瞧这孩子一蹦一蹦，无忧无虑的模样，想要他长大还要好些时间呢。” 第122章 胤祐难得回到承乾宫里。 他趴在石桌上, 在炎热的夏日里用脸颊贴着冰凉凉的大理石，冰冰爽爽的感觉让人惬意得很。 佟皇贵妃和成嫔坐在廊下摇着扇子。 两人抬眸看看懒懒散散的胤祐，越发有些担心。皇贵妃招了招手：“胤祐, 要不要喝一盏绿豆汤？” 胤祐哼哼唧唧的点点头。 表示是这么表示, 不过动也不愿意动。 不待宫女将绿豆汤送上前去，成嫔索性亲自将绿豆汤捧了过来：“怎么这么无精打采的？” “读书好累哦。”胤祐抿了口绿豆汤。 绿豆汤是冰镇过的，凉爽的口感让胤祐幸福的眯了眯眼睛，入口即化的绿豆沙, 还有那淡淡的甘甜，将夏日的暑气从身体里一扫而空。 “想要做好任何事都是要努力的。” “成嫔说的没错, 而且胤祐！你四哥从来没有喊过苦哦？”佟皇贵妃笑着帮腔。 “四哥不一样啦——” 胤祐哼唧了一声, 他托着脸颊气呼呼的：“真的好累的。尚书房的师傅和负责开蒙的纳兰师傅, 刘师傅不一样。瞧着儿臣能记住以后，只恨不得填鸭一般往儿臣脑子里塞呢。” 一开始抱怨就没完没了。 最让胤祐觉得困扰的不是读书，而是师傅们总把他和五哥比较，用他来督促五哥。 胤祐闷闷的：“不是说儿臣觉得不好……” 他撅着小嘴：“就是五哥都瘦了一大圈了, 把眼睛都熬红了, 本来那速度也不慢了——而且, 而且和伴读们比五哥的成绩其实很不错的。” 胤祺是兄弟们之间的倒霉蛋。 除去大阿哥胤禔文课略微逊色一些不说，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到胤祐, 文课成绩都很不错，更不用说太子胤礽了。在这种情况下落后的胤祺, 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胤祐也不好受。 佟皇贵妃和成嫔相识一眼, 这下她们算是明白胤祐苦恼的缘故。 胤祺脾气再好, 性格再好, 可他也是顶顶骄傲的皇子, 常年累月被师傅们说不如七阿哥优秀, 只怕后头…… 想想大阿哥胤禔和太子胤礽的不对付，两人面色一肃，到那时候想要挽回感情可就难了。佟皇贵妃和成嫔彻夜难眠，连着两三天都聚在一起认真思考办法。 倒是将肚子的牢骚吐给佟母妃和额娘以后，胤祐又再次恢复精力满满的状态，趁着下午无事的时候，他拉着兄弟们一起去慈宁宫花园玩耍。 宽阔的慈宁宫花园是阿哥们玩耍的天堂。 内务府宫人还特意开辟了块空地，贴了砖块连接活水，专门用来给阿哥们玩耍。 这水深只到膝盖以上一些，连池塘都算不上。就算如此，这里也瞬间成为阿哥们的最爱，他们赤着脚丫踩在水上，将酷暑的热气通通挥去，感觉缠绕在心头的烦恼都散开了。 康熙带着皇贵妃和成嫔而来。 听到笑闹声的他驻足在远处，康熙抬眸看向打闹成一团的儿子们，嘴角微微上扬。 儿子们脸上灿烂的笑容让康熙禁不住升起一丝念头：若是真能将时刻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当然这也不过是说笑罢了，时间哪里会驻足不前的？康熙感叹一瞬，紧接着他抬步上前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了安。 太皇太后笑眯眯的叫起。 她喊着三人坐下，特意叮嘱康熙：“几个孩子好不容易放开了玩，皇帝就先别出来了。” 康熙：………… 这里头嫌弃的味道也太足了些！他摸了摸鼻子，稍稍有些郁卒的同时还是按着太皇太后的吩咐坐了下来。 一边看着孙儿们玩耍，一边几人闲聊着。聊着聊着太皇太后也禁不住说起胤祐异想天开之事，这事康熙当然知道，毕竟半个时辰之前佟皇贵妃和成嫔就在他面前轮番说了个遍，而康熙也正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太皇太后言语轻快，一脸纵容。 至于康熙则皱着眉头表示，应该就此事好好教育胤祐，让他认真学习努力向前。 -- 第257页 “皇上。”佟皇贵妃提醒。 “咳咳。”康熙看着皇贵妃和成嫔严肃的脸庞，重重咳嗽一声：“朕记得。” 要稍稍打击胤祐，然后再夸奖夸奖胤祺。 最好的办法是选出胤祺擅长的……他扫视戏水的阿哥们，刚想要提议学游泳的瞬间又戛然而止。 等等，学游泳？ 回想起胤祐在水池里游得畅快，宛如一条鱼儿般的模样，到时候别说胤祺的自尊心，只怕连太子的自尊心都得被胤祐给打得稀巴烂。 这可不行，这可不行。 康熙将这个念头甩出脑海，紧接着眼前一亮。望着打闹成一团的阿哥们，他胜券在握：“朕明日带他们一起去练习练习布库。” “练习布库？”阿哥们双眼闪闪发光。 “朕明年要前往木兰围场，到时候也要带你们去见识见识。”康熙笑眯眯的抛出饵料。 阿哥们越发兴奋。 比起在上书房里读书，本来运动更惹人喜爱。加上昨日在水池里的比赛没分出个胜负，现在还有了新的期盼，阿哥们眼神交换间都出现了些不服气的意味，磨掌擦拳要将对方打倒。 胜者一定是我。 确定挑起儿子们斗志的康熙很是满意，带着一行阿哥和伴读们往习武殿而去。 习武殿顾名思义，乃是专门用于室内练习的殿宇。同时这里也是诸多皇子、伴读和八旗子弟们眼前的圣地，初次走进来的胤祐兴奋的东张西望，摆在架子上的各种武器都让他双眼放光，动辄就是哇哇的惊呼声。 伴读们也激动非常。 他们忍住心中的悸动，不敢像七阿哥表现得那般夸张的同时，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偷扫视着四周。 率先上场的当然是太子胤礽和大阿哥胤禔。 至于其余阿哥则是盘腿坐在一边观看，康熙正聚精会神的观看着两人的比赛，忽然间察觉到一股热烈的视线。他低下头，康熙立刻发现心思不在场内而是在自己身上的胤祐：“你盯着朕做什么？” 胤祐扬着小脑袋。 他拉了拉康熙的裤脚：“汗阿玛，这里就是您练习布库的地方吗？” “没错。” “汗阿玛就是在这里精进技术，一举抓获大坏蛋鳌拜的？”胤祐越发兴奋，他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缠着康熙要他说说来龙去脉。 听到鳌拜两字，刚才还装不在意，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场内的阿哥和伴读们登时也忍不住了，他们偷偷竖起耳朵，屏息凝神听着汗阿玛/皇上的话语。 康熙哈哈一笑。 他伸出手指弹了弹胤祐的脑门：“朕开始学习布库的时候恰好就是你现在的岁数，每日学习，直至十四五岁才又遣伴读侍卫一同练习，最终才抓捕住鳌拜，学习足有七八年的时间。” 胤祐又是哇的一声。 他小脸皱成了一团：“七八年……” 康熙揉了揉掌心光滑的脑门，还未等他再说话一旁的胤祺先忍不住了。他脸颊泛着潮红，声音更是慷锵有力：“儿臣……儿臣要学习汗阿玛，努力精进，日后，日后也要成为巴图鲁！” 胤祉也不甘示弱。 他跟着胤禔说道：“儿臣也要成为巴图鲁！” 康熙朗声大笑：“朕等着你们。” 场内的大阿哥胤禔都快急死了，他也想和弟弟们一样在汗阿玛面前吐露心声，偏偏太子步步紧逼，战局异常艰辛。 只是想让自己认输，没门！ 胤禔两腿稳住，双手用力爆喝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给了胤礽一个抱摔，胤礽重重摔在垫子上，甚至力道太大以至于微微弹起一下。 周遭一片寂静。 伴读们纷纷张大了嘴，不知道应不应该鼓掌。 胤禔抹了一把汗。 他难掩激动，满脸期待的抬步往康熙身边走去，只是左脚刚刚抬起胤禔心里一咯噔。只见摔在地上的胤礽双手抱住自己的腿，狠狠将他重摔在地，只是眨眼的功夫，胜负居然颠倒改变。 胤禔脸庞瞬间涨得通红。 两人登时又缠成一团，从左滚到右，又从右滚到左，只让众人连转移视线的功夫都没有。 康熙哭笑不得的拆开两人。 胤禔的马虎需要狠狠要批评，康熙笑容收敛：“若是像你这般，朕哪里还能抓住鳌拜的？” 胤禔的脸涨得通红。 紧接着康熙又转头看向胤礽：“力气太小要加强锻炼，还有把胤禔掀翻的时候为何不将他的胳膊反扭？” 康熙滔滔不绝。 胤禔和胤礽两人被训得蔫头蔫脑，精神气都没了大半，等坐下的时候身上都笼罩着厚厚的气压，别说周遭的伴读们皆是不动声色的退后一些，就是阿哥们也有些心惊胆战：这气氛，有点点可怕啊？ 唯独胤祐凑上前去。 他挤在两人中间：“太子二哥，大哥，你们好厉害！” 胤礽和胤禔都很扎心。 都被汗阿玛批评成这样子，他们真的厉害吗？偏偏胤祐还双眼一眨一眨，满脸兴奋：“你们快教教我嘛！等会儿我打败汗阿玛来给你们报仇。” 就你还想打败汗阿玛？ 胤礽和胤禔槽多无口，最重要的是康熙，气笑了的他原本还在指挥胤祉和胤禛上场，此刻却是揪住胤祐的后脖颈，提着他往台上走：“打败朕？朕就给你这个机会，让朕看看你是怎么打败朕的？” -- 第258页 “呜哇哇哇——要先学习下。” “哼哼哼哼哼，朕先从某人的屁股下手。”康熙冷笑着卷起袖子，追着胤祐在台上团团转。 胤祐不想挨打。 他动作敏捷的窜来窜去，试图倚仗自己机灵的身姿逃过一劫。 问题是这是布库，不分出个胜负不会结束。 胤祐跑得气喘吁吁，而康熙则是闲庭漫步，连汗珠都没冒出一颗。 眼看胤祐跑不动了，康熙嘴角上扬：“跑，你再跑？” 胤祐：“嘤——” 他恶从胆中来，正所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胤祐决定拼了！ 台下的阿哥和伴读们屏气凝神。 他们聚精会神，想要看看在绝境的胤祐要如何翻盘。 下一秒只见胤祐双膝跪地，啪叽趴在地上，跪得非常标准：“汗阿玛，您打儿臣吧QAQ” 康熙一脸愕然。 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走上前去刚要说话，耳边就响起胤祐暴起的声音：“有破绽！” 胤祐一把抱住康熙的腿，试图学□□哥哥的架势将汗阿玛掀翻。 只是他用力，再用力。 胤祐恍然大悟：糟糕，自己居然忘记自己和太子哥哥的身材差异了。 康熙金鸡独立，面无表情的盯着悬挂在自己腿上，冲着自己露出讨好笑容的胤祐。 现在求饶？迟了！ 康熙拎住胤祐，毫不客气的完成了胤祐的心愿。 痛打他的屁股蛋。 第123章 打完以后的康熙神清气爽。 他睨了眼趴在垫子上状若尸体的胤祐, 嘴角上扬露出慈爱的笑容。康熙环视众人，将某人作为反面榜样：“记住，切忌自不量力。” 阿哥们无论大小, 皆是慎重点头。 他们怜悯的看着倒地不起的胤祐，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自己绝对不像沦落到七弟的下场，惨遭在众人面前社死！ 伴读们也是连连点头。 怜惜的目光从七阿哥身上一闪而过, 他们表情肃穆，抬头挺胸, 势必将最完美的一面展露在皇上跟前。 紧接着是胤祉和胤禛。 康熙本以为会是势均力敌的一战, 没想到只是一个当面胤禛就啪叽倒地，和胤祐一个姿势扑在地上。 康熙：………… 他眉心紧锁，犹豫不定的盯着胤禛。 这小子不会是在做戏吧？ 显然胤祉也是这般认为的，他脸颊气得泛红, 眼睛睁得溜圆，难掩恼怒的瞪着胤禛：“四弟，你, 你, 这是放水！” 胤禛郁闷：“……我没有。” 胤祉不信，他憋着气要求胤禛再来一次。 可是第二次也是一般。 甚至胤祉看到胤禛憋红了脸颊, 也愣是没能将自己掀翻, 而自己只需伸腿一绊，胤禛就啪叽一下，再次扑街。 胤祉：………… 从未想象过的胜利方式出现了！ 周遭也是一片哗然。 太子胤礽和大阿哥胤禔刚才还在生闷气, 如今却是低声讨论起来。 胤禛这到底是做戏还是真实？ 两人都这般疑惑，更别说康熙了。他欲言又止, 止言又欲, 表扬了胤祉之后, 康熙难得盯着平日处处优秀认真的胤禛沉默无语。 胤禛弱小、可怜且无助。 良久以后康熙咳嗽一声：“胤禛，要努力锻炼，明白了吗？” 胤禛：“……嗯。” 低头望着手掌的胤祉精神大振，他眉飞色舞，得意洋洋的看向胤禛，用力拍打着胸膛：“四弟，三哥会陪你练习的。” 胤禛：“…………谢谢，倒也不必。” 胤祉满脸热情的抓住胤禛的双手：“四弟不用客气，咱们兄弟就是要互帮互助！” 胤禛面无表情。 他扫了胤祉一眼，呵呵冷笑一声：分明就是想借此机会来打击自己。 再然后是…… 康熙动作一僵，发现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他本是打算借此机会，让胤祺打起精神的同时，也让他和胤祐的关系磨合一番。 而如今…… 瞧着至今趴着也不吱声，屁股受伤暂且是不能参赛的胤祐，康熙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他目光在伴读们之间转了一圈，随手一点：“就你吧？出来和五阿哥练一练。” 被指到的人正是戴佳巴海。 他浑身一僵，几乎是同手同脚的出来，圆圆的脸颊盛满了不安：“奴才……” “你的名字是？” “奴才戴佳巴海，给皇上请安。”巴海按捺住惊慌，收敛表情尽量冷静。 “戴佳巴海？朕记得你就是英善之子？” 康熙对这个名字还是很熟悉的，他笑着点点头：“你阿玛乃是朕跟前一等侍卫出身，布库之术更是出众。” 戴佳巴海双手紧握成拳：“是！” 他还记得阿玛出发时的叮嘱，还记得玛法玛嬷和额娘的嘱咐，成为七阿哥伴读是难得的机会，若是表现太差被退回…… 戴佳巴海吞了吞唾沫。 他面色严肃向前一步，回想刚才大阿哥的姿势摆出个像模像样的姿态。 胤祺也窜了上去。 他还顺便踢了胤祐屁股一脚，让胤祐嗷的一声窜了起来。胤祺笑得狡黠：“七弟看着本阿哥怎么获胜！” 胤祐脸颊都鼓起来了。 他怒目瞪了胤祺一眼，随即冷哼一声：“巴海加油！打败五阿哥，本阿哥重重有赏！” -- 第259页 康熙气笑了。 原本还想鼓励胤祐给胤祺加油，好家伙现在两人再次杠在一起，瞧着眼神噼里啪啦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冒火了一般。 场内气氛越发严峻。 就在胤祐眨眼的瞬间，胤祺和巴海同时扑上前去，他们互相抓紧对方的身体，咬牙试图将对方摁在地上，一时间竟是难分胜负。 胤祺不想丢脸。 他憋红了脸颊，咬紧牙根，乘着巴海喘气的瞬间狠狠一推。 巴海退了一步。 退后就有机可乘，胤祺狠狠将巴海掀翻不说还按着汗阿玛先前提示的话语，将巴海狠狠压制在地上，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我，我赢了！” 就算为巴海加油的胤祐也止不住哇了一声，双眼闪闪发光的看着胤祺：“五哥，你好厉害！” 胤祺咧开嘴笑了。 他昂首挺胸，下巴都险些窜到天上去了，用眼神示意胤祐再来几句。 胤祐也不介意。 他好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往胤祺身上丢，眼看胤祺乐得下巴都快落地，康熙也算是松了口气。 看样子今日的目标还是圆满达成的？ 他顺势夸赞胤祺两句，紧接着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眼眶含泪，情绪低落的戴佳巴海：“你今日是头一回练习布库？” “……是。” “很不错，回头可以开始练习马步，加强体力了。”康熙对戴佳巴海颇为满意，初次练习布库架势就摆得有模有样，想来只要好生培养眼前的戴佳巴海定然也能成为佼佼者。 戴佳巴海激动的脸庞潮红。 他大大的应了声是，在周遭伴读们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的目光中，巴海难得脚步轻松，情绪分外愉快。 经过这一场比赛，胤祉和胤祺两人的精神气瞬间高涨，无论是钟粹宫、翊坤宫又或是慈宁宫，都充斥着两人的笑声，堪称是将自己胜利的战绩好好宣扬了个够本！ 这也意味着胤祐的黑历史被大肆传播。 要说前些日子是胤祺有些闹别扭，最近胤祐也不高兴和五哥在一起玩了。他气得跑到太皇太后这里寻求安慰，哪里知道刚进来还没说话就被恭亲王常宁给盯上了。 常宁还记得七阿哥呢。 瞧着胤祐这气鼓鼓的模样，他登时乐了。常宁似笑非笑：“哟！这不就是传说中敢挑战皇上的小勇士吗？” 阴阳大师本人了。 胤祐的事儿宫里谁不知道？闻言裕亲王福全险些茶水都喷了出来，咳嗽两声的同时还瞪了弟弟一眼。 欠抽的家伙。 胤祐小脸涨得通红，倒是太皇太后赶紧将他喊了过来。太皇太后白了常宁一眼，接着安抚胤祐：“好歹咱们胤祐有勇气，日后好好努力就能成为巴图鲁了，比某个连和皇帝挑战的勇气都没有的人厉害多了！” 常宁不乐意了。 他抱怨着：“皇玛嬷，孙儿哪里不敢挑战了？只是不会像七阿哥般做些蚍蜉憾树，以卵击石之事罢了。” “说到底，就是皇叔太弱了！”胤祐哼了一声。没等恭亲王常宁反驳他就拿出上回的事情：“上回在雪地里，您还想要捉弄我和五哥，结果呵呵。” 常宁的脸都要青了。 至今回想起，他都记得那裆下的痛楚还有皇兄两人嘲讽的面庞。 胤祐不理恭亲王常宁。 他扑在太皇太后怀里，仰起头看向太皇太后：“乌库玛嬷，没关系的。就算皇叔无法保护您，等孙儿长大以后孙儿也会保护您！” 胤祐脸上散发着自信。 他用力拍着胸膛，给出大声的回答：“孙儿一定会变得很厉害，很强壮，比皇叔厉害千百倍。” 太皇太后乐得合不拢嘴。 她搂着胤祐就是一通心肝宝贝，闹得旁边的皇太后都有些嫉妒了。皇太后指着自己，望着胤祐：“那皇玛嬷呢？” 胤祐滚进皇太后的怀里。 他亲亲皇太后的脸颊：“当然也会保护皇玛嬷的啦！” 裕亲王福全没眼看。 他端着茶盏抿了口，只是目光扎在七阿哥的身上怎么也挪不开。自家的孩子就是年纪比七阿哥小的都没这么放得开，更不用说撒娇了，越想越是沮丧，裕亲王福全恨不得将七阿哥偷偷抱回家…… 恭亲王常宁就是另一番感受了。 他气得直跳脚，咬牙切齿：“谁说本王弱的？” 胤祐斜着眼睨着他。 那表情简直可以用两字来形容——欠抽！恭亲王常宁的脸色都发青了，他一拍扶手冷声道：“谁说本王没有勇气向皇兄提出挑战的？本王过去只是让着皇兄罢了，要是本王用出真本事，定然能把皇兄打得落花流水——“ 胤祐眨眨眼：“真的吗？” 说出口恭亲王常宁又有点心虚，只是看到七阿哥怀疑的表情他立马又恼羞成怒了，哼了一声：“当然是真的。” 他尚且有些发虚。 回头就求求裕亲王兄，让他别在皇兄……跟前提起，就是了。 只是恭亲王常宁的思绪刚刚落下，只见上头的胤祐收敛表情，认认真真的鼓了鼓掌：“皇叔，侄儿会帮你鼓劲的！” 常宁：“……？” 就在此刻，他的身后传来现在他根本不想听见的声音。 康熙肃立在门口。 他似笑非笑的望着恭亲王常宁：“哦？朕？落花流水？” -- 第260页 康熙轻笑一声。 他一边慢条斯理的撩起袖子，一边抬步走至常宁的身边。康熙轻轻拍了拍常宁的肩膀，声音平和：“朕也好久没有和你一同练练了，没想到你居然有了这么大的进步？那今儿个就好好练习练习吧。” 不等恭亲王常宁反驳，欢欢喜喜跑过来的胤祐也举起小手：“汗阿玛，儿臣可以来参观吗？” 康熙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甚至他还摸摸胤祐的小脑瓜：“朕瞧着让你的哥哥们也一起来吧。” 恭亲王常宁眼前一黑。 他通体发寒，刚才嘲讽胤祐的话语在脑海里打转。一个绝望的念头从心底浮起：只怕从明日起，宫中笑话的主角就要变成自己了！ 第124章 不行不行, 绝对不行。 恭亲王常宁的双脚像是沾在地上，他收敛表情试图转移话题：“皇兄, 臣弟今日来还有要事需要禀报。” 康熙想了想，随即恍然大悟：“你说的是天津港建造之事？” 不等常宁说话，他笑眯眯的补充一句：“这件事朕已经看过福全呈上的奏折了，剩余的你明日再禀报也可。” 恭亲王常宁：………… 他侧首怒目瞪向裕亲王福全，眼里满满都是被背叛的痛心。 裕亲王福全：………… 无辜受牵连的他沉默片刻，紧接着默默扭过头。 这事，和自己无关。 谁让常宁嘴巴没把门，落到这等境界也只能自认倒霉了吧？ 没了借口的常宁被康熙拖走。 裕亲王福全还没松口气, 就察觉自己的袖口晃了晃。他低头看去, 只见满脸兴奋的七阿哥拉着自己，催促着：“裕亲王伯您别愣着呀！赶紧走走走！咱们一起去看热闹嘻嘻嘻。” 说到最后胤祐没憋住笑。 他赶紧捂住嘴，乐得像是一只刚刚偷到坚果的小老鼠。 福全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他顺势站起身：“好，咱们一起去看看热闹。” 胤祐心满意足。 他转身又看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乌库玛嬷，皇玛嬷, 你们也一起去吗？” 两人噗嗤笑出了声。 太皇太后擦了擦眼角，想到刚才恭亲王常宁那绝望的脸庞就又忍不住笑：“哀家, 哀家哈哈, 哀家还是给常宁留点面子吧。” 皇太后也乐得花枝乱颤。 她掩去面上的遗憾，笑着叮嘱：“小七看了以后再来告诉哀家，好不好？” 胤祐登时觉得自己背负艰巨任务。 他重重点头，拉着裕亲王福全的手兴高采烈的往外奔去。 奔走之间他还不忘呼朋唤友。 最近用怜悯表情看自己的九弟，拎上；偷偷暗地里来安慰自己的八弟，拎上；鼻子翘到天上去让人不太爽的五哥, 喊上；还有自尊心受挫瞧着分外可怜的四哥, 喊上。 太子二哥、大哥和三哥, 另外还有熟悉的侍卫伴读们，也统统不能放过，将能叫上能喊上的都全部带上，胤祐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规模让路上遇见的宫人官员们纷纷侧目不已。 更别说恭亲王常宁，他直接眼前一黑。 原本他还有侥幸心理，想着顶多是阿哥们。可如今看着那些憋笑的侍卫和伴读们，哪里还不明白自己会比自己预计的下场还要惨烈…… 只怕自己的丑闻即将传遍整个京城，成为八旗勋贵们茶余饭后的焦点。 恭亲王常宁：………… 光是想想他都打了个冷战，就连素来偷闲，能躺着绝不站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他也难得打起精神，在台上摆出架子。 就算要输，也得输得体面点。 对，常宁的想法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康熙精神气不错。 想到上回自己只是指点一二，除去和胤祐玩耍般的比赛以外也没有好好上场演练一番，他也精神大振。 康熙叮嘱儿子们：“你们看好了。” 恭亲王常宁这下腿都软了，刚才想要拼一拼的精神气，瞬间烟消云散：“皇兄，皇兄！咱们就是练练，别那么认真哇QAQ” 康熙：“呵呵。” 紧接着的内容就由某位不知名阿哥进行播报。 恭亲王常宁被打得很惨。 传统布库其实是两人一组进行比赛，以摔倒在地判断胜负。而康熙教导阿哥们玩的布库更像是前朝和汉人之间流行的角力，既除双脚落地以外的各种姿势落地都算对方得分。 “除去最简单的抱摔以外，汗阿玛还用一脚插入恭亲王叔两腿之间，向外旋转的同时将恭亲王叔推倒在地，还有用脚踢恭亲王叔腿内侧，将他绊倒在地，还有还有……”胤祐说的眉飞色舞，手舞足蹈，非常细致的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介绍着。 布库在满族蒙族之间都非常流行，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不例外，两者光是听着介绍都能想象出常宁的惨状，笑得肚子都一抽一抽生疼了。 胤祐双眼发光：“汗阿玛用实践比赛来指导咱们，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来解决敌人的技巧和方式，让孙儿们真的是大开眼界！下回去草原咱们也要努力比一比！” “草原？” “汗阿玛说明年去。”胤祐回答了一句，随后又将话题转回恭亲王常宁身上，他离开时那一瘸一拐，鼻青脸肿的可怜模样只让人想为他掬一把眼泪。 -- 第261页 太皇太后乐得前仰后合。 她捏了捏胤祐的脸颊肉，拉长了调子：“这下你可满意了？” 胤祐吐吐舌头。 他无辜的眨巴眨巴眼，抱着后脑勺直哼唧：“孙儿也没有想到，谁让皇叔的运气这么差，恰好汗阿玛来了。” 太皇太后似笑非笑的盯着胤祐。 这孩子睁眼说瞎话，明明小太监过来禀报的时候胤祐止住他说话。 分明就是将常宁记在小本本上了。 当然看着胤祐无辜的脸蛋，当然只有原谅他喽。 到此为止还不是常宁最凄凉的时候。 第二天才是，毕竟在第二天他还顶着满是淤青的脸庞，在宗室朝臣们窃笑的目光中走进东暖阁，哽咽着汇报天津港的建造进程。 福州港口发生的事情，以及福州水师提督施琅一族所为让康熙警惕不已，越发坚定军权要牢牢把握在手中的打算。 而天津港就是第一步。 将民用港口进行扩大，部分作为军舰停留码头，整理安置新的水师，唯一麻烦的就是满族人打从几百年前起便是在马背上打天下，至于海上嘛…… 那可就触及到所有人的知识盲点了。 康熙都有些后悔将好苗子送出海的事情，不得已还可以重新选拔官员。施琅几子之中对海事颇有天赋者自然也很多，康熙扒拉几个，能立刻用上的同时还能安抚施琅。 还有和施琅在台湾上争斗数年的姚启圣，他虽然已经去世，其子却曾得康亲王杰书称赞，说颇有其父之貌，另外还有姚启圣的妹夫，也就是因病暂居家疗养的武英殿大学士黄锡衮…… 要扒拉还是能扒拉出点人的嘛！ 康熙心情不错，列出长长的名单以后再次将此事交由恭亲王常宁负责。 常宁微微一愣。 他下意识看向王兄裕亲王。 康熙：“朕还有别的事让福全去办。” 常宁倒吸了一口凉气，眉眼间闪过一丝兴奋。 这也就意味着…… 要是别人看到恭亲王常宁的表情，定然以为他是斗志满满，想着可以一展所长。只可惜常宁眼前的是康熙，熟知常宁本性的他冷笑一声：“康亲王。” “奴才在。” “常宁就交给你了。”康熙沉声道。 康亲王杰书苦笑一声。 他双手握拳，无视恭亲王常宁绝望的目光随即慎重应是：“奴才遵旨。” 恭亲王常宁：“嘤——” 康亲王杰书的话，倒还不如皇兄呢！ 打发他们继续去办事后，康熙又叮嘱吩咐起其余事情。准噶尔部频频进犯，隐有和罗刹国联手的消息，另外还有京中今年六部考核的结果，也有官员举报徇私舞弊…… 忙忙碌碌忙完一圈，最后康熙又将太子等人喊来。医学馆造是造好了，师资‘材料’也全部到位，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出现了一个大问题。 招不到学生。 倒不是说招不到，而是刚开始招到的学生很快就被吓跑了。枯燥乏味的理论书籍之后，还要认识各种繁杂药材，另外还新增查验解剖尸首，缝制伤口等等等等…… 第一批慕名而来的学子很快就被吓跑。 吓跑不说，还在京城里传开了不少消息，光是解剖尸体这一项就足以让百姓们排斥了，就连朝堂上的反对声也逐渐响起。 御医们垂头丧气，太子胤礽气红了脸。 加上医学馆之事多少与阿哥们有关，胤礽回头拉着兄弟们就是一通吐槽。 胤禔：………… 为什么我也要来毓庆宫啊？端着茶盏，两眼放空的他长叹一声，勉勉强强打起精神。 听闻医学馆招不到学生，眼看就得关门大吉的惨案以后，胤禔搔搔头：“招不到学生的话……医学馆的作用也没必要了吧？再说本阿哥也觉得他们说的没错，缝合伤口之类的稍稍在军中宣传一下就行了，看着也不是很难……？” 胤礽盯着胤禔：“不是很难？” 他冷笑一声，侧首就要吩咐宫人取东西来，就在此刻只见胤祐突然冒了出来。他端出一块猪肉摆在胤禔面前，同时送上的还有针线：“请。” 胤禔：…… 持着针的手微微颤抖，他硬着头皮上手试试，扎进去的瞬间就听见咔叽一声。 胤祐在身前比了个叉：“咘咘——大哥，你把针断在伤口里，伤员的伤势更惨烈了哎！” 胤禔：………… 他怒将断了一半的针丢在地上，提出一个重要的问题：“说起来，胤祐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胤祐哼唧一声：“我刚才就在这里啊。” 他和胤祺围在肉前面，折腾半天才将断在里面的针拔出来。胤祐高高举起肉，双眼闪闪发光：“今天来毓庆宫里烤肉吃！” 胤祺也欢呼着：“烤肉，烤肉~” 胤禔疑惑：“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要吃烤肉？” “因为去草原的时候就会烤肉，所以我们想提前练习下烤肉的技巧！”胤祐漫不经心的回答：“反正阿哥所里可以，毓庆宫也可以的嘛。” “……草原？我怎么不知道要出宫？” “汗阿玛之前说的是明年，他们就非要提前开始准备。”胤礽扶额叹气。 懒得去管正在兴奋雀跃，蹦蹦跳跳往外跑要求诸多宫人开始准备的胤祐几人，紧接着胤礽的目光再次落在胤禔身上：“现在你明白了吧。” -- 第262页 胤禔痛苦：“……不，我不明白。” 胤礽不满：“你这人怎么说不通。” 胤禔抓狂：“他们为什么要在毓庆宫烤肉！” 胤礽心烦：“他们为什么就不懂医学馆的重要性？” 两人同时沉默。 紧接着胤礽鄙夷的看着胤禔，胤禔也直接闹了个大红脸。他咳嗽一声，难得弱势：“要不咱们先用烤肉，然后一起商量商量？” 胤礽听着外面的嘈杂声，鼻尖更是隐隐闻到烤肉的鲜香味道。再看看心不在焉的胤禔，早已被外头吸引注意力的胤祉，还有面色肃穆的胤禛，他点点头：“行吧。” 指不定吃烤肉的时候，可以意外发现什么信息呢。胤礽表示，自己绝不是被烤肉吸引的，真的。 毕竟…… 刚走出门的胤礽就被吓出一身冷汗，他将胤祐高高举起，惊恐万状的看着铁盆里窜得足有人高的火焰：“笨蛋！！！哪有人这样烤肉的！！！” 第125章 “篝火晚会……” “那是搭建在中央的, 是围绕着载歌载舞的，而不是让你直接在篝火上烤肉。”胤礽听出胤祐的意思，他没好气的回答一句：“再说这么大一堆篝火, 万一让人以为毓庆宫着火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胤祐眨眨眼, 噘着嘴哼唧一声：“谁会那么笨哦。” 胤礽睨了胤祐一眼。 他摆摆手示意宫人拆掉篝火，可是看到宫人开拆胤祐就急了。他一蹦一蹦：“不能拆, 不能拆，太子哥哥不要拆嘛！” 胤祐双手双脚黏在胤礽身上。 胤礽被他缠的没办法，只能吩咐宫人将原本打算拆除的篝火弄得小一些，随后又使人在院子里搭了个砖块灶台，又取了一锅盖摆在上头：“就这样, 将就着用用吧。” 锅盖？ 胤祐盯着锅盖眨眨眼, 脸上是大写的疑问。 胤禛看着好笑, 特意上前拿着刷子沾了沾油, 再刷了刷锅盖，随后将剪好的肉片一块块摆了上去，只见锅盖上的肉片发出滋滋的响声, 很快从鲜红变成了熟透的棕色, 同时散发出馋人的香味。 胤祺喉结滚了滚。 他迫不及待的夹起熟透的肉片，蘸了蘸秘制酱料，啊呜一口塞在嘴里。胤祺捧着脸颊直呼好吃, 高高兴兴的学着胤禛的模样将肉片夹上去。 比起胤祺的好对付，胤祐就不是这么好对付的了。他盯着锅盖板着小脸：“不对！” 胤禛：“嗯？哪里不对？” 胤祐气愤极了：“用锅盖烤肉根本不叫烤肉，烤肉应该是串在一起架在火堆上的才对！” 这样说也的确没错。 只是……胤禛提出问题：“那这个不叫烤肉，又叫什么呢？” 胤祐这下傻眼了。 他盯着锅盖好半响都没吱声, 瞧着他一心一意琢磨的模样, 胤禛也不管他而是悠闲自在的将蔬菜剪开, 慢悠悠的往锅盖上摆。 胤祺啊呜一口，啊呜两口。 太子胤礽和大阿哥胤禔也坐下了，恰好刚才被胤禔扎了几针眼的猪肉也被切成厚片送上前来。 胤礽也阻止上前伺候的太监。 难得兄弟们一起悠闲用餐，那当然得自己动手才是。 他取出一块纹理清晰的肉片放置在锅盖上，用夹子轻轻按压肉片，随着高温烤制，多余的脂肪变成焦脆，放入口中软嫩多汁，焦香四溢，嚼劲和软嫩两种口感同时在嘴里爆发开来，让人心旷神怡，一片接着一片根本停不了手。 原味的固然好吃。 要是配上干碟蘸料的话又是另外一种味道了。 就连胤禔都冲着胤礽竖起大拇指。 胤礽心中得意，觉得自己亲手烤的似乎比御膳房大厨做的都要好许多。他转身夹起一块肉送到胤祐嘴边：“别想了，快过来一起吃吧。” 胤祐在美食诱惑下挣扎。 半响他还是哼唧一声扭头拒绝：“这个叫锅盖烤肉，弟弟想要的是串成一串串，在火上满满烘烤的那种。” 这小子要求还挺多。 胤礽一阵头痛，可是瞅瞅胤祐望着烤肉发会呆，吞吞口水又努力扭过头，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盯着烤肉，然后逐渐把脑袋转过来直勾勾的盯着烤肉发呆……循环重复。 胤礽看笑了。 他扶额叹气：“行了，孤知道了。” 胤祐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 想要烤串也很容易，只需太子一声令下，毓庆宫的宫人们瞬间忙碌起来。烤串要用的材料都被逐一送上前来，最为担忧的反而是制作烤串本身。 胤祐笨手笨脚的串着烤串。 长长的铁签在他手上宛如凶器，挥舞之间让诸人冷汗淋漓。胤礽不得不停下烤肉的手，将这个危险分子送进四弟的怀抱：“孤来吧。” 胤禔难得支援：“本阿哥也来帮忙。” 至于胤祉负责烤肉，胤禛负责控制胤祐，而胤祺则负责吃烤肉。 胤礽和胤禔苦哈哈的干活。 毓庆宫的宫人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眼刀子刷刷刷的朝七阿哥扫去。 同样的还是大阿哥的宫人。 自家金贵的主子居然串烤肉，这事说出去谁能相信呢？偏偏两人还一脸乐在其中，甚至胤禔还做了个什锦烤串，香菇、青椒、番茄加上切成小块的肉，颜色独特一经完成就让胤祐喜爱不已。 -- 第263页 忙忙碌碌好半天烤串也总算完成大半，而烤肉用的火堆也准备就绪。胤祐端着两串烤肉坐在火堆边，非常大胆的直接将烤串放进火堆之中。 “呜哇——！”油脂遇到高温融化，滴落的瞬间变回炸开一簇火花。胤祐睁大了双眼，兴奋的瞬间头上被太子胤礽敲了下：“小心点！” 胤祐噢噢应着声。 胤礽观察片刻，确定胤祐的确有听自己的话以后才松了口气，又开始刚才的烤肉大业。不止是猪肉，羊肉，还有各种蔬菜点心也被摆在锅盖上，一口一个吃得不亦乐乎。 正当诸人忙忙碌碌的时候，后面传来胤祐的欢呼声：“好啦！” 胤礽抬眸看去，想要看看胤祐的成品。 只是看了一眼，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甚至隐隐多了点惊恐。反应相似的还有大阿哥胤禔、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唯有胤祺头也不抬啊呜啊呜继续吃了个欢。 胤祐热情的将烤串一号和二号放入胤礽胤禔的手中，同时还不忘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和胤禛说道：“我只烤好了两串，下一轮再给三哥、四哥和五哥。” 胤禛：………… 这玩意还是不要了吧？只是他还没有回答就看到胤祐又重新坐回篝火前，卖力的开始烘烤下一串。 胤禛默默将视线转向胤礽和胤禔。 两人瞳孔地震，表情惊悚，目光直直落在手上的烤串……嗯，要是还能称得上是烤串的话。 胤礽和胤禔的手微微颤抖。 要将这样的烤肉放入嘴里？两人都陷入良久的沉思，最后胤禔率先鼓起勇气：“指不定外表长得不好看，其实味道很好吃呢？” 他很随意的放入口中。 胤礽期待的看着胤禔，只见胤禔的脸庞在瞬间僵住，双目放空没有焦距，一张脸更是忽青忽白忽红忽紫，最后呈现出灰白色。 胤礽咽了咽口水。 胤禔努力的滚动喉结，将这块烤肉吞入肚中。他浑身微微颤抖，随即朝着胤礽竖起大拇指：“味道，真的，真的很不错。” “你这是骗鬼呢！” “……切。” “你切了是不是？还想忽悠孤！” “知道忽悠了你就赶紧吃，否则本阿哥就告诉七弟你浪费！” “你先吃完再说这句话。” “我起码吃了一口了！” 胤礽和胤禔为肉串争斗。 至于胤祉和胤禛已经不敢去想肉串的味道了，两人相视一眼，不得不开始苦思冥想要如何才能逃过这一劫。 就在此刻，他们身后传来诧异的呼声：“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来者是康熙。 他抬步走入毓庆宫，看着院子里的篝火和炉灶难掩面上的惊色。 胤礽和胤禔的争吵告一段落。 他们齐齐上前请安，起身以后胤礽好奇问道：“汗阿玛怎么来了？” “朕听说毓庆宫都要烧着了，还能不过来看看？”康熙没好气的回答。 当然半路上他已经知道儿子们是在烤肉。 在毓庆宫里烤肉？要是换在阿哥所康熙还相信一些，因此他过来瞧个究竟。 先头和胤祐的吐槽从脑海里一闪而过，胤礽差点没笑出声。他咳嗽一声，憋着笑解释：“是胤祐，想要提前学习下烤肉。” “突如其来的练什么烤肉。”康熙无语。 “回禀汗阿玛，胤祐说是以后去木兰围场的时候能用上。” “那还有一年呢。”康熙更无语了。 不过来都来了也不能错过的吧？他一屁股坐下，努努嘴示意胤祐：“让朕来尝尝。” 胤礽嘴角抽了抽。 胤禔假装没看到。 胤禛泰然自若，想来汗阿玛定然无甚问题。 胤祺埋头苦吃，就连康熙的话语也没勾起他的一丝兴趣。 唯独老实的胤祉张了张嘴。 只是还未等他把劝说的话语说出口，胤祐已经把他的最新力作放入康熙手中：“原本这一份是要给三哥的，这回就先给汗阿玛吧！” 胤祉打了个寒战。 原本劝诫的话语在舌尖打了个转，随后被他毫不犹豫的吞回肚子里。 死道友，不死贫道。 大题也不过如此吧。 康熙陷入沉思。 这是……烤肉串吧？真的是烤肉串吗？不能怪康熙疑惑，瞧它那乌黑油亮的色泽，只怕放在炭里面也浑然一体，可以向众人表现何为隐身术的。 越看越让人怀疑真身。 康熙眼角抽了抽，孤疑的看向胤祐——这小子不会是故意折腾朕吧？只是瞧瞧胤祐半蹲着身子，重回篝火前努力烤肉的架势，康熙又觉得不像。 或许是把握不好火力，以至于外皮烤得黑了点？抱着这种心态，康熙张开嘴缓缓将烤肉往嘴里放去。 只是他的手刚刚一动，就发现最前端的烤肉如粉末般落下……这哪里是烤肉，分明是炭吧炭吧炭吧！？ 康熙将烤肉串放下。 他觉得吃了这玩意，只怕他就要有生命危险了。 胤礽松了口气。 乘着胤祐目光灼灼对着烤串，他低声说道：“汗阿玛，胤祐这烤肉技术……” “只怕能当毒药了。” “可不是吗？”一旁的胤禔也是重重点头，想起刚才嘴里尝到的味道，他忍不住抖了抖身体。 -- 第264页 “……等等。”康熙眯了眯眼睛。 他似笑非笑的盯着两个儿子：“你们尝过了，还让朕尝？” 胤礽：…… 胤禔：………… 两人眼底闪过一丝心虚。 胤礽愧疚点头：“儿臣错了，儿臣居然忘了这回事。” 胤禔搔搔后脑勺。 他咧嘴一笑：“汗阿玛，这不得同甘共苦，记忆犹新吗？” 笨蛋——！ 胤礽怒目瞪着胤禔，而胤禔也后知后觉的捂住嘴，露出不失讨好的笑容。 康熙笑得分外和善。 他揪住两个还想坑爹的儿子，眼含杀气，威胁的话语在舌尖打转。 就在此刻，胤祐转头看来。 他手上高高举着两串烤肉，别提有多得意了：“汗阿玛，太子哥哥，大哥、三哥、四哥，五哥！你们快看呀！” 什锦烤肉串看着非常美味。 无论是猪肉还是青椒、都烤得油光光的，看着就比刚才的黑炭完美了不知多少倍。 胤礽和胤禔瞬间激动。 他们立马取过：“胤祐这回大有进步。” 胤祐得意叉腰：“嗯哼。” 紧接着他又看向康熙：“汗阿玛刚才尝了吗？味道好不好？” 康熙冷汗涔涔而下。 他哪里还有空威胁胤礽和胤禔，不得不琢磨起如何毁尸灭迹。 胤祐目光往下滑。 眼看就要看到自己遮掩的肉串，康熙心里直打鼓。 就在此刻他们耳边传来咕咚一声。 康熙惊愕抬眸，胤祐迷茫转身，两人怔怔的立在原地。只见胤礽和胤禔双双跪倒在地，脸色发青，身体微微颤抖，而在他们面前的则是咬了大半的肉串。 胤礽无力倒地。 手指颤巍巍的指向胤祐——凶手就是你。 康熙脸都僵了。 胤祉和胤禛已是第二回 见到，泰然自若的送上茶水，胤礽和胤禔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盏，这才勉勉强强支棱着身体坐了起来。 胤祐：“太子哥哥，大哥，你们是怎么了？” 只见胤礽和胤禔同时怒吼：“你还好意思问我们。”他们怒指着烤肉串：“这外面熟了，里面都还是生的啊！！！” 这烤肉技术。 胤礽和胤禔也顾不得汗阿玛了，他们黑着脸将胤祐提到一边。 从今日起禁止胤祐靠近烤炉。 第126章 康熙重重点头。 对于胤礽和胤禔的提议, 他表示非常认可。 胤祐犹豫不决：“可是……” 康熙目光慈和：“胤祐啊，你保证你不烤肉朕就带你去木兰围场。” 胤祐原本还不情不愿呢。 一听汗阿玛的话语他登时乐了，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康熙：“汗阿玛, 一言既出——” 康熙接道：“驷马难追。” 登时胤祐欢呼一声，本来烤肉就是为了去木兰围场而准备的, 现在得了汗阿玛的肯定他当即就是心满意足, 至于烤肉。 烤肉哪有吃肉香！ 胤祐毫不犹豫的将一堆东西给丢下，欢天喜地的挪到锅盖旁。现在他一点都不嫌弃这个被他认定为不像烤肉的锅盖, 并且眼巴巴的挨个瞅着胤礽、胤禔、胤祉、胤禛…… 胤祐肚肚饿！ 一直埋头苦吃, 在线表演干饭王的胤祺终于抬起头, 他将刚烤完的肉夹到胤祐碗里：“七弟快尝尝！” 胤祐啊呜一口塞进嘴里。 新鲜烤好的肉块汁水丰盈，鲜香麻辣的酱料腌制入味, 入口的瞬间就猛烈刺激着味蕾，胤祐被烫得眼睛湿润，可是嘴巴却依然不肯放开烤肉，呼哈呼哈半响才用力咀嚼起来。 胤祐脸颊泛起浅浅的红晕。 他扒拉着肉块吃得欢喜, 同时也让胤礽等人发现烤盘上肉肉失踪。胤禔疾呼：“五弟——！你吃了多少？” 光吃不烤的胤祺假装没听到。 众人这下也来不及说其他的了, 他们纷纷落座，持筷指向桌面上的诸物。 吃, 吃, 吃！ 饱食一顿以后，康熙心满意足的离开。而诸人也重新回到室内, 望着或是靠在软塌上打瞌睡, 或是嘟嚷着要更衣洗漱的, 胤礽咳嗽一声：“等等。” 众人疑惑脸。 胤礽黑着脸：“别忘了咱们刚才讨论的事情。” 众人恍然大悟。 他们这才想起今日的重点, 胤禔讪笑一声：“我都以为是要来留宿……来着。” 做啥梦呢！ 胤礽凌厉的目光扫了眼胤禔, 偏生他话语还没说出口胤祉也笑道：“大哥说的是, 我也以为是留宿。” 胤祐更是一脸震惊。 他本就圆溜溜的眼睛睁得更大了：“难道不是吗？” 胤礽：………… 他强行把话题掰回来，顺便还将嘀嘀咕咕的胤祐抱在膝上。偏生胤祐浑身上下都油腻腻的，从内到外散发着浓烈的烤肉……味。 胤礽捂住鼻子。 这事儿看来是讨论不了了，他面目表情的站起，提着一脸懵的胤祐吩咐宫人：“备水，孤几个要更衣洗漱。” 等洗漱完毕也已日落西山。 眼看都到了锁宫门的时刻，胤礽嘴角抽了抽。最终在一干兄弟期待的目光，他决定还是让人留宿了——这不是他想，可是要不留宿的话接着还怎么讨论？不讨论的话他们今天到底干了啥？ -- 第265页 来毓庆宫聚餐吗？ 坐在寝殿内，怀抱着香喷喷热乎乎的胤祐，胤礽的心终于宽了许多。他将脑袋搁在胤祐的头顶，开始与兄弟们琢磨起刚才商讨到一半的事情。 胤禛眉心紧紧锁着。 他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百姓之间流传的谣言很难彻底阻断，甚至会因阻断而更加深入人心，以至于招生越发困难。” “就像汗阿玛刚才一样？” “汗阿玛？”胤禛疑惑的看向胤祐：“这是什么意思？” “刚才汗阿玛说以为毓庆宫着火了。” “啊啊，的确有这么回事。”胤禛也想了起来，同时他没好气的瞪了胤祐一眼：“说到底还不是你最开始搞的鬼？那熊熊燃烧的篝火，我们出来的时候都被吓到了。” 从远处看那就更像了。 浓浓升起的黑烟，窜起的火苗，还有太子二哥的惊呼声。 ……等等？ 胤禛忽然愣了愣，紧接着他和胤礽交换眼神。 这件事不就和医学馆一模一样吗？ 汗阿玛和远处的宫人们如同被蒙蔽的百姓，而解决的唯一办法是让百姓们看到真相。胤礽陷入沉思：“得想办法将真实的一幕放到百姓们的面前？” 可是要怎么做？ 这可真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所有人同时陷入沉思之中。 胤祉笑道：“要不制作成书籍？胤祐以前不是还做过故事书吗？咱们要不一起写些关于医生们的小故事，如何？” 胤祐觉得很不错。 胤禛却是下意识反驳：“书写就需要一定的时间，然后还要印刷，送至到远处，只怕完成已是几个月以后的事情。” 胤祉哑口无言。 也是，这样的话要求又多了不少。 得价格低，速度快，容易做到的宣传方式……这也太难了吧？众人抓耳搔腮，好半响胤禔眼前一亮：“要我说不如使人路上吆喝，或者拿着幌子沿途说说就是了，价格便宜速度又快。” 胤祐露出嫌弃的表情：“那岂不是和街头小贩一样？哪里还有朝廷的气魄，倒像是不入流的骗子团队了。” 胤禔涨红了脸。 他双手抱胸：“那你们说说怎么办？” 胤祐厚着脸皮摇摇头：“不知道。” 还未等胤禔说话，他又补充道：“人多力量大，咱们要不要再问问其他人？” “问其他人。” “说起来，上回汗阿玛还请二哥要多问问詹事府的人？”胤禛想起这件事。 说起来好像还真有那么回事。 胤礽恍然大悟，倒是不光忙着薅面前几头羊了，回头就将詹事府上下召来询问。 詹事府的人喜得热泪盈眶。 要知道詹事府这个部门，专门就是为皇帝、太子和诸位皇子服务。 其中又主要是为了太子。 詹事府里官员大多数属于年纪比较轻的，哪个心里没点雄心壮志，不想要努力往上爬一爬的？听闻太子召唤还提出问题，不少人是熬夜通宵提交答卷，各种稀奇古怪的打算都逐一展露。 其中有些办法比较新奇独特。 什么请御医巡回治病以宣传此事，什么编演戏剧在各地表演……零零散散之下，相比之下少詹事张廷瓒提出的办法就显得分外直接：给钱。 胤礽：…… 还别说，给钱好像是个法子？他再次将兄弟们喊来，细细探讨其中思路。 给钱无疑是其中看着最为简单的方法。 只是在这上面，无论是詹事府官员亦或是皇子们都有些疑虑：给钱。如何给？怎么给？给多少？若是多了只怕会有些刁钻奸猾之徒，而若是给的太少只怕难已吸引来人，并无多大效果。 张廷瓒倒是提供了不少资料。 当今世上，除去官学以外还有不少私学，官学免费但入学要求严格，私学却是收费，只是特优生才免费就读甚至还会发些生活费来维持学子的日常开销。 如果医学馆想要招生，那就得在待遇上超过前两者。只是超过多少呢？医学馆毕竟为朝廷开设，费用支出也需要同户部国子监协商才是…… 胤祐托着脸颊。 他忽然提道：“若是如此，咱们就来个激励法怎么样？” “激励法？” “其实我一直在想，咱们在尚书房读书的时候无论考第几，汗阿玛都几乎没有奖励。”胤祐叹了口气：“弟弟我一直很想要奖励，比如考第一可以休一天什么的，我觉得来读书的学子肯定也是一样。” 众人齐刷刷的摇头：“不会，不会。” 读书上进的学子哪里愿意丢到一分一毫上进的时间和机会？给他们放假？倒不如直接给钱呢！ 说到这里胤礽眼前一亮。 他登时乐了：“既然如此，便除去免食宿读书费用以外，另行每月给予零用，月考季考年考之中凡是能得前十名者另加厚赏，便称之为奖学金？” “膏火费吗？”张廷瓒若有所思。 “张大人，什么叫做膏火费呀？”胤祐满脸好奇。 “七阿哥可知宋朝诗人苏轼？”张廷瓒笑着反问。 “本阿哥当然知道！”胤祐脸颊鼓起，愤愤不平。 “是微臣愚钝。” 张廷瓒咳嗽一声，紧接着细细往下说道：“苏轼曾在诗作里《上元夜》中写道“亦复举膏火，松间见层层”，说的就是晚上读书需要凭借灯火。而膏火钱说的就是灯火钱，是一般平民百姓无法承担起的，因此若是在书院里读书的学子，书院会资助学生一部分膏火费，按着考试成绩的不同，膏火费也有有所区别。” -- 第266页 胤礽还是头一回听说：“原来如此。” 张廷瓒：“至于膏火费，也是由国子监上报经由户部认同拨出的，若是医学馆按此例安排也有律例可徇。” 胤礽若有所思：“除去膏火钱以外，另外再许诺一份奖学金，想来百姓们定然能欢喜的吧？” 胤禛沉思：“那剩下的就是宣传问题了。” 胤禔又说道：“还是用幌子在京城里宣传吧？” 除去幌子你还知道什么？ 胤礽白了胤禔一眼，按住吐槽欲思量片刻：“学子可不止是在京城，得往外宣传才是，或许詹事府其余人的想法也可以借鉴一下。” 说到这里胤礽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脸上微微泛红，倒是想起汗阿玛叮嘱的话语。果然做一件事光靠自己是无法完成的，还不如广纳想法，再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来的好！ 詹事府官员们精神大振。 有少詹事张廷瓒的提议被采纳在前，他们登时精神大振，纷纷给出不同的想法。 当然御医巡回诊治的事情被推开，毕竟御医们擅长的科目不同，加上未开化的百姓居多，比如妇科小儿科的御医恰好碰上骨科病人，天知道会传出如何的流言蜚语。 那办法就剩下其二。 印刷文章书卷进行宣传，胤礽搔搔后脑勺：“可是书卷售价很高，比如《朱子全书》就要四千文钱，哪里是普通百姓可以承担的？” 要知道车夫仆役，一月也不过一千文的收入罢了，若是价格昂贵如何让旁人购买？ 胤祐：“可是不用那么多张？” 胤礽：“这是什么意思？” 胤祐拿起书桌上的一本书。 他指着上面的字：“咱们要宣传的内容也不多，要弟弟我说根本不需要贩卖这么大一册书的。” 胤祺眼前一亮。 他高高举起手：“我知道了！七弟你的意思是咱们只要印一张纸？” 胤祐重重点头。 他捧着手上的书籍：“我们可以寻一张大一点的纸张，或者把字印刷得稍微小一点，尽量在一张纸上就写满所有内容，这样不就能便宜一点吗？” 胤礽陷入沉思。 胤禛细细盘算：“若是印刷一张纸的话……成本的确会下降许多，甚至可以降低到一两文钱的价格吧？” 胤禔不吝夸奖：“五弟七弟真聪明！” 胤祐和胤祺昂首挺胸，小脸上写满了得意两字，骄傲的模样看着还挺可爱。 就在此刻一旁沉思的张廷瓒忽然开口了：“这……好像就是邸报？” 众人齐齐一愣。 胤禛右手握拳敲在左手心里，瞬间恍然大悟：“的确如此。” 胤祐就面露迷茫了。 他和胤祺看看众人，提出疑问：“什么是邸报啊？” 胤禛耐心的解释一通。 听完以后的胤祐和胤祺噘着嘴，亏他们还以为自己是想出了什么好办法，结果原来是已经有了的。 胤祐泄了气。 他啪叽贴在桌案上，瞧着垂头丧气委屈巴巴的。 胤礽哭笑不得。 他上前揉了揉胤祐：“没有胤祐提起的话，咱们也不会想到这个的呀！胤祐很聪明哦！” 胤祐这才重新支棱起来。 他瞬间再次得意洋洋，昂首挺胸：“没错，胤祐就是那么聪明。” 这小子，还是那么好哄。 胤礽扫了眼兄弟们，忍不住轻笑一声。别说阿哥们目露无奈，就连张廷瓒等詹事府的官员眼底也纷纷闪过一丝笑意。 第127章 送走兄弟们和詹事府官员以后, 太子胤礽当即开始撰写奏折，第二天一早略有些忐忑不安的送到康熙御前。 毕竟奏折里不但有诸人的想法以外，而且还有另外更重要的内容：请诉拨款。无论是想要用钱吸引学生, 又亦或是开办印刷厂子制作官报，都需要一笔不小的银钱，而这份银钱嘛…… 昨日才发现自己很穷的太子陷入沉思。 虽然他的待遇非常高，但是太子真的很穷，甚至赏人的银钱还是索额图送的。 胤礽：…… 胤禔乐了：“还有咱们呢。” 可他也忘了, 自己也不过是个光头阿哥。 胤禔数来数去, 银钱也少得可怜，所有兄弟不得不开始掰着手指算着私房钱，最后承认就他们这点钱真不够, 绝对不够。 更何况官报上的文章还需人撰写, 总不见得也不给钱吧？各种费用加在一起唔……贫穷的太子和阿哥们, 唯一的希望便是汗阿玛了。 胤礽心里还在犯愁。 偏偏他现在还得去上课，也不知道汗阿玛看到奏折后会是如何的打算。遗憾一瞬以后, 胤礽转身疾步朝着尚书房而去，脚步分外沉重。 同样心思重重的还有胤祐等人。 听闻太子已经将奏折上交以后,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隐隐的忧虑之色, 就连课堂内容都听得有些心不在焉。 一等到上午的课业结束, 众人便齐刷刷的起身。在师傅们惊疑不定的目光中, 他们与太子汇合, 脚步匆匆往乾清宫而去。 走至乾清宫外, 远远看到一行人的当值侍卫上前请安, 起身后他领着其余侍卫让开：“皇上有旨, 请太子殿下和诸位阿哥入东暖阁回话。” 起码看来折子上的内容, 汗阿玛还是满意的。 -- 第267页 太子胤礽七上八下的心终于稳了稳。 康熙看着高矮一串排在自己跟前的儿子们, 态度也是颇为和熙。折子他已经看过了，还将詹事府的人唤来询问一二，如今面对忐忑不安的儿子们康熙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原本打算同意的话语，在舌尖上一转又被他吞了回去，康熙准备逗弄逗弄儿子们。 他轻轻敲击着桌面。 笃笃笃的敲击声像是敲在所有阿哥们的心尖，每一个人都是屏息凝神，等着汗阿玛接下来的话语，或者说宣判。 当然康熙也没打算逗弄多久。 只是他还未开口说话，性子急躁，抓心骚肝的胤祐率先忍不住了：“我们又没有做坏事——这个钱儿臣出！” 康熙身上的冷气瞬间散去。 他哭笑不得的看着胤祐，没好气的掐了把胤祐的脸颊：“你哪里来的钱？” 胤祐年幼，顶多也就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那拿来的金瓜子，其余一概没有。至于成嫔和戴佳氏，不是康熙说他们是真的没钱。 胤祐摊开手。 他理直气壮：“儿臣和五哥，研究琉璃的工钱，汗阿玛您给儿臣！” “琉璃工坊分明是朕的。” “您在说什么傻话啊……”胤祐眼神古怪：“虽然得了汗阿玛的允许开始研究，但是工坊铺子都是叶克书和舅……戴佳英善自费购置的，加上儿臣、四哥和五哥还在里头放了私房钱，怎么算都是咱们的吧？” 胤禛和胤祺虎躯一震。 尤其是胤祺，他双眼都要冒星星了。自己当年随手出的零用钱，而如今似乎翻了不知多少倍！ 康熙陷入沉思。 琉璃工坊的银钱一贯来是由内务府直接入账，康熙还从未想过，原来第一座琉璃工坊居然用的是胤祐、胤禛、胤祺、叶克书和戴佳英善的本钱？ 内务府是帮傻子吗？ 就连这个也不懂？康熙气极反笑，使人将内务府大臣唤来询问。 内务府大臣也是一脸懵。 琉璃这些年是赚了多少钱？那可是个天文数字，而如今居然曝光第一家铺子不是归属于朝廷所有，而是…… 他冷汗涔涔而下。 内务府大臣哭丧着脸：“奴才，奴才这就查……这就查！” 他迅速使人送来账册帖子细细查看，越看越是绝望。到最后内务府大臣也不得不承认他们闹了个大乌龙，他满头大汗，跪倒在地：“皇上，皇上，这，这，这……奴才有罪！”虽然不是在他的任上办的事，但是他也有不查之罪！ 委屈，想哭。 胤祐微微抬起下巴，别提有多得意了。至于胤祺也是欢呼雀跃，捧着脸念叨着自己能有多少多少钱，唯独胤禛扶额，一时间不知道为自己脱贫高兴还是忧愁来得好，毕竟…… 他斜眼看着身旁的胤礽。 胤礽眉飞色舞，他也无心求小气鬼汗阿玛，而是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胤禛：“四弟……” 胤禛：………… 他躲开胤礽的星星眼，长吐出一口气：“要用就用吧。”反正这辈子的胤礽，看着不像是会用在旁处的。 胤礽欢欢喜喜的看向康熙。 胤祐得意洋洋的看着康熙。 胤祺满眼金钱的望着康熙。 三人眼中的情绪不同，意思却很统一，那就是：汗阿玛，打钱！ 康熙：…… 康熙不想打钱，更想打人。他那个憋屈啊，那个肉痛啊，看着内务府大臣算出来的数字更是眼前一黑，这么大一笔给儿子们？？？ 康熙：………… 肉痛的他试图和儿子们谈谈感情，只是谁让他刚才小气巴拉的，阿哥们表情都是大写的将信将疑，只差将怀疑二字刻在脸上。 指不定这钱就有去无回呢？ 几人细细商讨一番，才勉强同意暂存三分之二，取出三分之一使用。 康熙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他点了点头，侧首吩咐内务府大臣：“提一千万两——” 话还没说完，诸人就惊呆了。 胤礽被汗阿玛的大手笔所惊到，他目瞪口呆：“一千万两？这也太多了。汗阿玛，这才刚刚开始，哪里需要这么多银钱？就算加上开办印刷厂子的钱，也没有这么多啊……” 康熙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他故作疑惑，略显好奇的反问：“不是你们非要提三分之一的吗？” 胤礽：……？ 阿哥们同时愣住了，整个殿内瞬间安静的落针可闻。片刻以后他们纷纷捂住额头，胤礽更是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三分之一？一千万两？” 更不用说胤祐、胤禛和胤祺了。 三人灰化成石，凝固在了原地，久久都无法回过神来。 一千万两…… 一千万…… 一千…… 那得有多少银子啊？ 胤祐结结巴巴：“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康熙眉眼舒展。 瞧到儿子们惊得目瞪口呆，他登时觉得心满意足。他指尖再次敲击着扶手，慢悠悠的提问：“你们可知如今琉璃的产量？” 众人面面相觑。 谁会在意这些啊？胤祐和胤祺更是除去一开始去了几趟查看以后，更没有去过，老实说琉璃工坊的位置都早已不知。 康熙慢慢解释：“配方和工艺几经更替，到如今只要有材料，足有两人高的大型琉璃一日也可以造几百块，而成本更是低得让人咋舌。” -- 第268页 阿哥们张口结舌。 倒是胤祐眼前一亮，他举起手：“汗阿玛，那能造个暖房吗？” 康熙豪迈挥手：“当然可以。” 别说一间了，就是几十间都没有问题。 胤禛还是疑惑：“琉璃的销售又是如何？” 康熙轻笑一声：“琉璃器产出更是惊人，大多销售至欧罗巴各国，如今足有瓷器贩售的五分之一。” 比起还有私窑的瓷器。 全是官窑产的琉璃器，收入也全部属于朝廷……好吧，现在有一部分归属给胤祐几人了。 康熙心疼的厉害。 完全不懂汗阿玛心疼内容的阿哥们就不一样了，比如胤祐就知道一件事。他一跃而起，直接扑在胤礽的身上：“太子哥哥，这下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做，不会缺钱啦！” 这倒也是……？ 胤礽咧嘴一笑，拿着钱也开始准备大展身手，铆足劲要将这件事好好办妥，不让弟弟们的银钱浪费。 对了，在此之前还得筹备点人手。 胤礽提起这件事，略有些期待的看着康熙。 康熙：“你可是有了人选？” 胤礽红着脸点点头：“儿臣觉得少詹事张廷瓒不错。” 这答案和康熙预期的不同。 康熙眉眼间露出一丝惊讶，紧接着笑着同意。 倒是胤禛，高兴之余也隐隐有些复杂起来。太子一心一意专注在医学馆之事，却阴差阳错没有注意到汗阿玛刚才眼神内的深意。 略微一想便知道是朝堂上近来索额图和纳兰明珠又又又开始闹了。只是这一回嚣张跋扈的纳兰明珠未曾想到，小于成龙的奏折已经将他推到山巅。 贪污受贿，贩卖官职。 只怕汗阿玛已打定主意，即将狠狠出手。只是纳兰明珠是制衡索额图的存在，若是太子在此事上选了索额图，只怕索额图接下来也没好果子吃。 只怕就连索额图也不会想到吧？ 曾经尊敬他敬重他的太子，独自踏出了自己的步伐。 不，或许索额图应该庆幸才是。 胤禛轻轻一笑。正当诸人忙忙碌碌的时候，时间也来到了康熙二十七年初。 刚过新年便是一桩大事。 御史郭琇上疏弹劾纳兰明珠结党营私、排斥异己，贩卖官职，罪证确凿。随后康熙罢黜纳兰明珠和余国柱等人，湖广巡抚张汧等被革职查办。 年前还分外喧嚣，树大根深的明珠党在顷刻间消失，索额图得意之余免不得还想去寻太子好好商讨商讨接下来的事，只是此刻他忽然发现有点儿不对劲。 太子呢？ 他这么大的一个太子呢？ 第128章 第一回求见被委婉拒绝, 索额图没放在心上。 毕竟太子殿下不仅学业繁重，而且大多时候都被皇上带在身旁细心教导，像是这样没有时间接待自己, 也是常有的事情。 加上忙于痛打落水狗, 顺便去落水狗面前炫耀炫耀, 隔了大半个月索额图才第二次求见太子。 只是第二回 求见也被拒绝了。 这一次索额图心里有些犯嘀咕，要知道太子殿下过往虽然也有偶尔不接见自己的情况，但连着两回都拒绝却是第一次。 他询问传达消息的小太监, 可惜对方也不知情，迟疑半响才给予答复：“索额图大人, 许是太子殿下近来忙碌……” 那行吧。 索额图也不强求，只好悻悻然离去，并再隔了半个月提出求见。 结果第三回 求见还是被拒绝。 索额图这下急了，细细回想以后，他更是发现打从去年南巡归来以后，自己见到太子的次数那是直线下降, 最近的一次好像还是去年秋季…… 然后朝堂上便发生了一系列事情。 上蹿下跳, 忙着打压政敌的索额图如今赫然发现，自己和太子竟是处于失联状态。 索额图这下慌了神！ 他在朝堂上兢兢业业的理由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太子殿下吗？焦急的索额图试图联系上太子, 偏生太子没有召唤的时候, 索额图想见到太子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写信。 索额图写了很多信, 要说前两回好歹还有回信, 如今送入宫里的信件宛如石沉大海, 连点波澜都未惊起。 越是如此索额图也越发焦虑。 他使人去查太子殿下的行踪，惊讶的发现对方最近与詹事府官员来往亲近, 频频走动。至于詹事府嘛, 与国子监联合置办了个全新的印刷厂, 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索额图一狠心，蹲守在詹事府外。 说是蹲守便是坐在马车上，等候在府衙外头。即便如此，这分外眼熟的马车也让大半官员都知道里面坐着的是谁，就算是不知道的也在同僚提点下恍然大悟，禁不住露出满满的疑惑。 索额图到这里来做什么？ 太子胤礽也是如此。眼角余光瞥到一闪而过的马车，他愕然回首，心生疑问，下一秒赶紧叫停了马车。 索额图也注意到这辆驶过的马车。 眼看着马车窗户被推开，熟悉的脸庞探出来以后，他颇有些老泪纵横，强忍着情绪登上马车以后才嗷的一声：“太子殿下！” “嘘嘘——！”胤礽被吓了一跳。马车的隔音可不太好，索额图也不怕被人发现！ -- 第269页 被提醒的索额图面露尴尬。 他眼巴巴的瞅着胤礽，活像是头被抛弃的小狗。偏偏他满是沟壑的苍老脸庞，别说瞧着可怜兮兮，反倒让人觉得……嗯，有点辣眼睛。 胤礽有点点嫌弃。 他推开索额图凑近的大脸，勉强打起精神：“索额图，你没事在詹事府门口做什么？” 索额图越发委屈了。 他噼里啪啦的一通诉苦，对此胤礽是一脸迷茫。 有这回事吗？ 他疑惑的看向身旁的随侍太监，至于索额图顺着太子的视线也将目光扎在小太监的身上。 好你个混蛋，就是你做的好事。 偏心眼索额图不觉得太子会做错任何事，如何做错事那就是别人带坏的，而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 随侍太监：………… 他连连叫屈：“太子殿下，奴才是按着您的吩咐回绝的。” 太子胤礽：……有吗？ 他细细回想，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忙得头晕眼花的自己的确是看到索额图的信件，只是没空的他暂且放到一边，谁料到后头竟是一封信两封信三封四封五封信，胤礽就随手丢抽屉里了。 胤礽：………… 望着索额图震惊的脸庞，他难得心虚。胤礽咳嗽一声，欲盖拟彰转移话题：“说起来，索额图寻孤是有何事？” 索额图细细一想。 他是为了什么来着？为了什么联系太子来着？这么一想索额图的表情倒是凝固了，此刻离纳兰明珠倒台已有近一个月的时间，再提倒显得自己有些过了。 可是不说这件事，他又能说何事？ 索额图望着太子胤礽期待的目光，冷汗涔涔而下，全然说不出自己是因太子久未回信，随后心生担忧，忍不住蹲守到这里，唯恐太子出事。 他一张脸忽红忽白，忽青忽紫，还别说让胤礽越发担忧。胤礽伸手探向索额图的额头，面带焦急：“舅公？你可是生病了？” 随后他立即要仆役改向，匆匆朝着赫舍里府奔去不说，还令人立即回宫将此事禀告给汗阿玛，并请太医院院使为索额图查看。 “索额图生病了？”康熙不相信。早上上朝时还活蹦乱跳，一张嘴叭叭叭个没完的索额图，现在就生病了？ 康熙心里正烦呢。 打从纳兰明珠被自己贬斥回家，索额图大有一家独大的趋势。这种情况当时康熙不愿意看到的，他一边大力扶持南北两党，另一边则三番两次提点索额图，却不料得意忘形的索额图仿佛被猪油蒙了心，竟是使人弹劾徐乾学、高士奇乃至陈廷敬。 几名汉臣文官关系原本不佳，被索额图这么攻击以后倒是联合在一起，以至于满汉大臣之间的关系越发僵持，朝堂局势越演越烈也让康熙头痛不已。 想到这里康熙冷笑一声：“病了？” 他索性喊来太医院陈院使，吩咐他亲自前往赫舍里府为索额图诊治——无论如何都要让索额图在休息两个月。 陈御医表情古怪。 他恭声应是，紧接着匆匆退下。康熙刚垂首低头批阅片刻奏折，外面就传来一阵嘈杂声。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按了按太阳穴：“外面又是怎么了？” 梁九功面露无奈：“回禀皇上，想来又是七阿哥。” 胤祐叉着腰立在乾清宫外。 当值侍卫们已经学会了眼对鼻，鼻对口，口对心，全程面无表情，双目直视前方，没有聚焦点的看向远处，假装眼前不存在七阿哥。 当然不存在不代表七阿哥就可以偷溜进去，只要胤祐蠢蠢欲动，侍卫们就会齐刷刷的上前一步，将乾清宫的大门挡了个严严实实，保准没有任何缝隙能让七阿哥逃进去。 这是无数次惨烈后果造成的反应。 毕竟只要让七阿哥溜进去一次，当值侍卫就会惨遭训练一次，结果之凄凉让人回想便是冷战不已，眼泪情不自禁的落下。 因此为了避免再被抓去训练。 侍卫们紧绷肌肉，虎视眈眈的望着眼睛滴溜溜直转，机灵活泼的七阿哥。 眼看侍卫们紧张的模样，胤祐小嘴都快撅到天上去了。他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说道：“你们通报汗阿玛，今日本阿哥不能见到汗阿玛，就坐在地上不起来了！” 侍卫们：………… 胤祐双手抱胸：“这里人来人往，想必等下大臣们都会看到本阿哥坐着的模样，嗯哼！” 侍卫们表情古怪。 侍卫扎尔图一脸无语，半响没忍住吐槽：“七阿哥……您的事迹早已传出宫外了。” 要知道七阿哥可不是头一天，而是连着好几日都大刺刺的在乾清宫门口耍赖皮，轮班侍卫们谁不是回到家里要说上一句？ 侍卫扎尔图说的是实话。 周遭侍卫们也忍不住纷纷点头，京城里八旗人家不能说人人皆知，知道的人也足有大半。 胤祐：………… 既然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摆烂了！胤祐啪叽一下就和糯米丸子般瘫在地上，坚决不起来了。 远处躲在树后头的胤祺擦擦冷汗。 他偷偷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我没跟着一起去。”想想要是自己也在乾清宫前耍赖，然后事情还传遍八旗人家，胤祺一个寒颤，仿佛已经能感受到那种令人脚趾抠地的尴尬。 救，救命——！ -- 第270页 瞧着无所畏惧，甚至躺平的胤祐，胤祺只剩下了深深的佩服。 至于胤祉和胤禛则是沉默不已。 后者是早已劝说胤祐这招是没用的，至于前者嘛……原本还抱着一线希望，此刻也只有郁闷的开口：“看来这下是没戏了。” 不止是没戏。 得知胤祐在外耍赖的康熙也是皱起眉尖，胤祐耍赖的目的当然是想出去看看医学馆的进展，甚至还提出：“要是汗阿玛没空的话，让太子哥哥或者大哥带自己出去也可以。” 做梦呢！ 康熙自然是不会同意的。 只是没想到…… 康熙沉着脸：“确定是胤祉、胤禛和胤祺在旁窥视？” 侍卫恭声应道：“是的，皇上。” 康熙脸色越发不好看。 胤祐闹腾也就算了，身为兄长，三人居然不上前劝说甚至还任由胤祐闹腾……等等？他们不会是故意让胤祐在乾清宫外闹腾的吧？ 想到这里，康熙脸色黑如锅底。 他非但没有宣召几人入殿，反而将尚书房的师傅们全数喊来。 第二天胤祐就察觉有些不对。 他的功课一下子多了好多，除去一直以来的满文课和汉文课，蒙文课也被提上前来——美其名曰明年要去木兰围场，难不成胤祐不想和蒙古王公家的小阿哥们玩耍吗？ 听着好像也有点道理？ 胤禛嘴角抽了抽：他记得蒙古王公们虽然汉文不咋滴，但是满文的程度还是很不错的，更不用说交流了，汗阿玛怎么会提出这么个理由？ 问题是胤祐信了。 因此他兢兢业业，认真研读，唯恐因自己蒙语太差而无法前往木兰围场。 两位太后同样哭笑不得。 太皇太后摇了摇头：“依哀家看，皇上这分明是故意给胤祐增点课业，免得他再去乾清宫吵闹呢！” 皇太后哑然失笑。 只是学习蒙语对胤祐不外乎是件好事，两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纯当不知道了。 添加蒙文课以后，最高兴的要属胤祺。 打小在慈宁宫长大的他进步飞快，除去布库以外又多了一种可以在七弟跟前耀武扬威的东西。 前提是增加的只有蒙文课。 只可惜除去蒙文课以外，新加的还有算法课、武艺课、礼乐课、骑射课…… 所有阿哥都惊呆了。 增加的课程如一座座大山从天而降，又狠又重的砸在他们身上，从早到晚一整天的时间都快塞满了！ 胤祐再也没有时间瞎跑，再也没有时间烦恼，如今的他整天都沉浸在读书之中，在各个科目之中连轴转，别说去乾清宫吵着出门，每日回到阿哥所便累得倒头就睡。 康熙终于过上了轻松的生活。 他悠闲自在的端着一盏茶，感受着舒适的春风，心情异常美妙。 第129章 胤祐感觉自己头晕脑胀。 不止是他, 整个尚书房情况都差不多。 毕竟胤祐是在尚书房里读书的，总不能光是他一人的课目多一些，其他几人的课业又少一些, 那岂不是一眼就被看出其中有问题？因此康熙颇为贴心, 索性给所有人的课业都增加了不少。 平均平衡, 每人都没闲, 多棒！ 立马发现问题的便是胤禛, 就连他都是好一阵手忙脚乱以后, 才习惯如今的课业进度。可是等略微松口气的时候, 胤禛再细细一琢磨就发现，如今尚书府课业的进度和上辈子的大有区别！ 偏偏如今还是个光头阿哥的胤禛无能无力，只能瞧着胤祐天天埋在书堆里，读书读得呆呼呼, 就连用膳睡觉嘴里还咕哝着之乎者也。 课业翻倍，作业自然也是翻倍。 作业翻倍, 考试自然也是翻倍。 一时间整个尚书房的节奏被调度到最高, 别说皇子们有些吃不消, 就连尚书房的师傅们也大感吃力。 要知道尚书房里的师傅们都是康熙精挑细选出来的，能在文这一行走到极限的, 掰着手指头算也就那么几位, 像是熊赐履这般五十岁出头的都算是年轻人。 可想而知在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下，不仅阿哥们大感疲惫, 这些师傅们的身体也亏损得厉害，几日之后便发生了负责讲学的少詹事耿介晕厥之事。 幸亏救助及时，耿介并无大碍。 可再无大碍, 也得休息上半个月, 少了一位同僚以后, 尚书房其他师傅们的压力也随之倍增，气氛也越发压抑。 原本看戏的太皇太后也有些担忧了。 来请安的胤祐没了往常的活泼，蔫巴巴的拄着小脑袋打瞌睡，就连往日他最爱的点心也无法让他露出笑靥，甚至打了个哈欠就放在一边！？ 太皇太后忧心忡忡。 她将胤祐招了过来左看右看，而另一边的皇太后也察觉到胤祺的不对劲，也使着胤祺上前让她看看。 胤祺的日子也不好过。 大部分课业的成绩要比胤祐差些的他如同油锅上的蚂蚁，没得一刻清闲，要说胤祐还能准点睡觉，那胤祺便是回到阿哥所都还得不停的做作业，直到半夜才能休息。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同时皱眉。 紧接着两人不约而同的问道：“胤祐/胤祺，你们怎么胖了这么多！？” 足足胖了一个号呢！ 为何会胖？胤祐这下打起精神来了，他揉揉自己的脸颊，目露困惑：“孙儿没有胖。” -- 第271页 还没有胖呢？那脸颊肉都可以晃动了。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哭笑不得，刚使人去取镜子来，便听闻宫人通报，皇贵妃与一干宫妃和阿哥们过来请安了。 今日不用请安的吧？ 太皇太后疑惑一瞬，又使人将她们请进来。 等看到皇贵妃时，她心里却是一咯噔。 佟皇贵妃素来端庄优雅，而今日的她却是眼角殷红，发鬓微乱，瞧着许是哭过一茬？皇贵妃将胤禛往前一推：“太皇太后，您看看！” 愤怒的家长还不止佟皇贵妃一个。 荣妃、惠妃、宜妃和成嫔联袂而来，将自家娃往前一推。 阿哥们的变化都很大。 瘦了一圈的胤禛、瘦了一圈的胤祉，还有胖了一圈的胤禩。胤禛和胤祉那就脸颊瘦削，颧骨突出，原本圆润的脸颊瞧着干瘪瘪的，分外可怜。 至于刚入学没多久的胤禩就不一样了。 他和胤祉胤祺两人一样，胖了一大圈，愣是有从小汤圆向大汤圆转变的趋势，肉嘟嘟到有点过分的程度。 太皇太后这下奇了。 她看看胤祐和胤祺，再看看胤祉、胤禛和胤禩，满脸迷惑。皇太后更是忍不住直接问出口：“若是一同瘦一同胖也就罢了，这一半儿胖一半儿瘦是怎么回事？” 佟皇贵妃早已和诸人商量了遍。 闻言她立刻给出了答案：“太皇太后，皇太后！几位阿哥年纪有区别，课业也略有差异，胤祉和胤禛两个除了文课还有大量的武课，自然瘦得厉害，而胤祺、胤祐和胤禩武课少，光吃不动天天坐着读书学习，也不出去玩耍，不胖才奇怪了呢！”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瞬间醒过神来。 瞧瞧五个孩子蔫巴巴的模样，所有人都恼怒了！ 远在乾清宫里康熙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立在他跟前的太子胤礽目露担忧：“近来春夏交际之时，汗阿玛要好生照料身体才是。” 康熙心里暖呼呼的，面上也不禁露出笑容。他拍了拍太子的肩膀：“这件事你做得很好。” 得了汗阿玛夸奖的胤礽脸颊微红。 他搔搔脸颊，不好意思的提出几个问题，乾清宫里一派和熙景象。 只是康熙偶尔会感觉后背一阵冷意。 他颇有些摸不着头脑，直到苏麻喇前来乾清宫请他到慈宁宫，说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有要事要与他商量。 恰好胤礽也许久没给两位太后请安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慈宁宫，一路上有说有笑，和谐有爱的景象让苏麻喇都露出会心的笑容。 就是越靠近慈宁宫，康熙的眼皮子跳得越厉害。尤其是推门而入的瞬间，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满屋子的母老虎……啊不是，两位太后和宫妃们冷冷的盯着自己，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就算了，皇帝何时看到过宫妃们如此？ 雍容端庄的佟皇贵妃？没了！ 体贴温柔的惠妃？没了！沉稳内敛的荣妃？也没了？娇气任性的宜妃，和善宽和的成嫔……统统都没了！ 不止是她们。 还有一帮委委屈屈的小阿哥，像是胤祐揪着太皇太后的衣角，正在朝自己吐舌头。 康熙：………… 他后退一步，姿态优雅的转身就走：情况不妙，立刻撤退！ 恰好此刻大门轰的合上。 险些撞到脸的康熙：………… 关上门的是苏麻喇。 她朝着目瞪口呆的太子胤礽微微一笑：“太子殿下，请先跟奴婢去偏殿坐一坐，太皇太后和皇上有些事情要谈。” 胤礽：………… 他有很多的问题想说，只是统统在舌尖转了一圈以后又被他吞回肚子里。 反正乌库玛嬷和皇玛嬷也不会对汗阿玛……怎么样的吧？对吧？胤礽想到这里，淡定的点头应了声好。 留在殿内的康熙陷入沉思。 最终他不得不转过身来，大踏步向前走去：“儿臣给皇玛嬷，皇额娘请安。” 诸人皆是起身行了礼。 刚刚落座，太皇太后便发难了：“几个孩子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哪里有皇帝您这般折腾的？一下子居然增加了那么多的课业？” 什么啊，原来是几个小的告状。 前面还在暗暗嘀咕，琢磨自己到底是犯了什么错的康熙笑了。他泰然自若：“皇玛嬷，朕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太皇太后呵呵冷笑。 她睨着康熙没好气：“皇帝这话在阿哥们跟前说说也就罢了，还在哀家跟前说？你忘了你当年读书读到呕血，还是哀家把你摁在床铺上休息的吗？” 胤祐一双眼睛睁得溜圆。 他下意识呐呐发言：“乌库玛嬷，汗阿玛读书读到吐，吐血？” 太皇太后回想过去。 她颇为惆怅，轻轻拍着胤祐的背脊：“是啊……你汗阿玛刚刚继位的时候，国库空虚，朝堂权臣横行，百姓流离失所，就连乌库玛嬷还有其他人将金银首饰变卖，勤俭节约为的便是充盈国库，支持朝廷发展……更何况你汗阿玛呢？” 说到过去悲苦的日子，太皇太后难掩悲伤，同时康熙也浑身一震。正当祖孙两人泪眼婆娑之时，太皇太后话题一转：“当年你们汗阿玛日日夜夜背书，闹得咳血，不得不在床上修养两月，闹坏了身体还错过了学业……如今你还打算将几个孩子身上也来一遍？” -- 第272页 康熙有些许心虚。 胤祐却是站了出来，拉了拉太皇太后的袖角：“乌库玛嬷，汗阿玛没有错。” 他脸颊微微泛红，握紧小拳头。 胤祐声音软糯糯的：“汗阿玛是为了让儿臣们变优秀，为了日后能让大清变得富饶强大，因此孙儿会努力的！虽然现在感觉累了点，但是还能坚持，习惯成自然以后就好了！” 汗阿玛能做到的自己也能做到！ 胤祐眼底冒着火焰，冲着胤祺几个说道：“对不对！” 胤禩重重点头：“七哥说得没错！” 胤祉脸颊微红：“儿臣也想帮一点忙。” 胤禛扶额叹气：“儿臣……也不在乎。” 唯独剩下的就是胤祺。 他看着一个个叛变的兄弟，整个人都傻了。偏生胤祐一把抓住他的手：“五哥！咱们也会一起帮你补习的！” 胤祺流下宽面条般的眼泪。 他哽咽着：“好……好吧。” 康熙又是高兴又是酸涩。 他伸手揉揉这个，又抱抱那个，哪里还狠下心让他们像自己过去那样费尽心血读书？几个孩子能茁壮成长，成为太子未来的好助手，他便是心满意足了。 再想想自己为了打发胤祐几个，自己才特意增加课业量的理由，康熙更是觉得脸烧得厉害。 康熙良心发现。 虽然没有当即减少课业，但是回头他还是美名其曰繁忙的课业之后也应该有休息日，大笔一挥允许阿哥们每十日休息一日不说，甚至康熙还允诺，等到下一个休息日就带诸人出宫看看医学馆的进展。 回头听说此事的胤礽：…… 等等？读书一月还能休三天？还能有这么好的事？等他搞清楚来龙去脉，胤礽嘴角抽搐，喃喃自语：“这不就是以退为进吗？” 胤祐几个还没能耐耍汗阿玛吧？ 也就是说……这纯粹是运气？ 第130章 胤礽还特意抽空去尚书房转了一圈。 还别说弟弟们皆是认真专研, 努力学习，新入学的八阿哥胤禩也没有偷懒, 捧着书籍认真朗读。 更不用说胤祐了。 他专注的盯着课本，认真的撰写着作业，认真学习的架势让胤礽越看越是骄傲，油然升起一种吾家有子初成长的感叹。 汗阿玛也一定是这样想的吧？ 回头胤礽向康熙说出自己的感受，却是被康熙直接敲了敲脑门。 还吾家有子初长成呢？ 康熙琢磨着是时候应该看看当年为太子留下的福晋人选，他意味深长：“等你有了孩子，再好好教养吧，至于现在的感受——是朕的。” 胤礽脸颊泛起一丝绯红。 胤祐还不知道自己学习态度转变, 竟让父子间的话题直接转向成亲养娃之事。 他难得精神百倍的读书。 而当不是带着嫌弃阅读书籍，而是带着乐趣和期待阅读书籍时，胤祐居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他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中，不但快速跟上了师傅们的节奏, 而且还学会给自己加课。 甚至这还不够。 被知识海洋迷得七晕八素的他还决定要带动兄弟, 三哥四哥也就算了, 必须要让五哥知道学习的美妙，还有八弟、九弟和十弟，则要提前培养下他们对学习的热情。 胤祐想得美滋滋。 盘算一番以后他决定先从胤祺开始, 一大清早胤祐精神满满, 抱着书籍踏入胤祺院子里：“五哥，咱们来一起看算术题吧？” “胤祐你在说什么傻话呢？” 胤祺莫名其妙，拉着胤祐就兴冲冲的往外跑：“你忘了？汗阿玛说今日要带咱们出宫玩！” 好像的确有那么回事？ 等胤祐回过神来, 他已经更换上一身便衣, 坐在出宫的马车上。胤祐眨巴眨巴眼, 瞅瞅自己的衣服, 再瞅瞅兄弟们的衣服，最后看看汗阿玛的：“咱们的衣服一模一样！” 康熙点了点头：“胤祐喜欢吗？” 胤祐重重点头：“能和汗阿玛穿一模一样，儿臣当然开心！” 紧接着一道灵光在胤祐脑海中闪过。 往车窗外看了一眼的他眼前一亮，笑着提议：“汗阿玛，咱们下车逛一逛如何？” “……” “对啊！去逛一逛吧？”胤祺也瞬间精神抖擞。 “不是要去看医学馆吗？” “咱们走过去也可以的嘛！”胤祐看出康熙的犹豫，登时和一根□□花般缠在他的胳膊上，胤祺有模学样不说还冲着胤禩示意。 胤禩看看五哥，又看看七哥。 既然七哥想要逛街的话——他微微抬起头，圆圆的眼睛里含着泪花：“汗阿玛，可以吗？” 康熙被缠的不要不要的。 反正本来就是带儿子们出来散散心，没犹豫过半盏茶功夫，他便开口吩咐车夫将马车停到角落里，打算下车随意逛一圈，顺便体察民情？给了自己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以后，康熙轻松不少。 一起逛街！ 胤祐和胤祺齐齐欢呼。他们连蹦带跳的走下马车，胤祐更是要求汗阿玛牵着他们的手，一大五小连成一串走在街头，别提有多引人瞩目！ 路人们眼里满是惊讶和好奇。 康熙如今三十四岁，岁月在他的眼角眉尖留下淡淡痕迹，给他增添了一个男人的气度和魅力。他五官深邃，气度雍容，举手投足间自有一派潇洒风度，引来路上频频的注视。 -- 第273页 不止是康熙还有五位阿哥。 从带着青涩感的少年胤祉，年少老成的少年胤禛，笑容灿烂的胤祺，活泼好动的胤祐，还有软糯圆润的胤禩。五个孩子从大到小，长相虽说不是一模一样却有五六分相似，同样长相俊秀，同样行止间颇有风致，让旁人一望便知他们定然是血脉相连的兄弟。 最重要的是父子六人穿着打扮，就连发梢上系的绳结都是一模一样，让人惊叹之余又忍不住浮起笑容，暗赞一家人的关系亲密。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老爷？” “孩子俊秀可爱，真真是好福气！” “若是日后我的孩子能有这样就好了……” 就是精致可爱的滤镜没多久便破碎了。 胤祐拉着胤禩东看看西看看，上回还是在海州城里这样左看右看呢，胤祐如数家珍的介绍着：“这是捏糖人，这是绿豆糕，这是……” 胤祺捏着鼻子：“这是什么啊？” 胤禩也皱着眉，明明应该觉得很臭而自己居然有种这玩意会很好吃的感受？他眨了眨眼露出点点迷茫，略有些好奇的注视着眼前的铺子。 胤祐苦思冥想。 片刻以后他才想起来：“我记得……这是嗯……是臭豆腐？” 卖臭豆腐的小摊贩擦了擦手。 他看看衣冠鲜亮的一行人，一时间说不出要不要来一串的话语。听闻胤祐的说明，摊贩连连点头：“是的，这是炸的臭豆腐……小少爷们要不要来一份？别看这么臭，吃在嘴里可是香得很！” 胤祺不相信的退后一步。 他拉拉胤祐：“要不咱们还是去吃糖葫芦吧。” 胤祺指向不远处扛着糖葫芦棒子的摊贩，热情洋溢的推荐：“胤禩快看呐！那就是糖葫芦！” 胤祐嫌弃脸。 尤其是路人目露诧异，憋笑看来的时候他的脸颊更是红通通的：“五哥……你别这样子，看起来太没见识了啦！再说糖葫芦咱们不是吃过的嘛？” “八弟没有——” “怎么没有？”胤祐翻了个大白眼。 紫禁城里当然也有糖葫芦。 胤祐掰着手指头细细描述：“你忘了前段时间咱们不刚刚吃过吗？不仅有普普通通的山楂糖葫芦，还有苹果的、金桔的、荔枝的、葡萄的……就算是最基础的山楂糖葫芦，还有做成带流心的、带蘸料的，带夹心的等多种口味。” 就是数量比较少。 每串只有三颗，寓意三阳开泰，每盒六串，寓意六六大顺。 胤祐双手抱胸怒瞪胤祺。 更何况——胤祐瞅瞅安安静静的胤禩，更是为五哥脸红：“八弟都没说，你急什么？” 胤祺伸出手指晃了晃。 他一脸严肃：“七弟你错了！此糖葫芦非彼糖葫芦，和平时吃的的完全不一样！”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平民糖葫芦哎！？ 胤祺双手捧着脸，双目直直望向远处的糖葫芦，眼眸里是满满的好奇：“这可是插在杆子上的哎？而且上回在海州城我就见着了，可是都没能买来尝一尝。” 罪魁祸首是胤禛。 胤祺偷偷睨了后面的四哥，眼神哀怨。 “你刚才不是说是想让八弟尝尝吗？” “……额，八弟也想吃，对吧？”胤祺冷汗都要冒出来了，连忙扭头看向胤禩。 胤禩：………… 他想了想，点点头，也颇为好奇民间和宫中美食的区别：“弟弟，也想吃。” 那就没办法了。 好哥哥胤祐回转身，冲着康熙伸出手：“阿玛——给钱！” 理直气壮。 康熙都快看笑了，倒是胤禛想要上前拦着三个笨蛋弟弟。一到外头就想胡吃海喝，回去拉肚子有他们受的！只是还未开口胤禛就被康熙拉住，还顺势吩咐梁九功上去付钱。 “阿玛！” “没事，偶尔尝尝罢了。”康熙哈哈一笑。 胤祺尝了一口糖葫芦就皱紧了眉。 宫里的糖葫芦裹着一层轻薄的糖衣，只要一咬下去就会听见清脆的声音，里面或是夹着软糯有嚼劲的糯米，或是夹着甘甜的红豆沙，有些还会放上大大的坚果……加上酸甜的水果，味道别提有多好吃！ 可是眼前的糖葫芦就不一样了。 或薄或厚的糖衣不均匀还粘牙，甜味也淡淡的，里面的果子酸得胤祺将脸蛋都皱成一团，牙根都有种发酸的感受。 就这？就这！？ 胤祺吃了一颗就不想吃了，他回头刚想让七弟八弟帮自己解决一下，却没有想到两人正在分赃一串臭豆腐。 还别说炸完的臭豆腐一点也闻不到臭味。 在空气里弥漫的是专属于炸物的油香，胤祐大着胆子往嘴里放了一串。炸到焦黄的臭豆腐里面几乎变成了空心，咬下去先是沙沙的脆响，然后是柔软的豆腐，要是配上或是酸甜或是麻辣的酱汁，味道简直让人无法抵抗。 胤祐谨慎的尝了一个，登时眼前一亮。 他和胤禩你一个我一个，迅速消灭了一串不说还又买了两串，分别给汗阿玛、三哥和四哥尝尝。 抱着汗阿玛说不想吃就归我们的心态。 只可惜看出他们心思的康熙只是轻笑一声，他拿起臭豆腐蘸了点辣酱往嘴里放，两三口就吃了个精光。 胤祐傻眼了。 -- 第274页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康熙：“阿，阿玛你都吃完了？” “炸臭豆腐的味道很不错的。” “……”胤祉也谨慎的尝了一口，上辈子吃过许多回的胤禛也很快和胤祉分吃了一根。 唯独胤祺没吃到。 胤祺含泪拿着糖葫芦，垂头丧气的跟在后头，直到他第二次闻到臭味。胤祺眼前一亮，登时跑到最前头：“给我来一碗。” 胤禩停住脚步。 他盯着那碗说不上来颜色的豆浆，有种不祥的预感。胤禩拉住胤祐：“七哥，别喝。” 胤祐面色严肃：“我懂。” 上辈子的时候有个孩子将没喝完的这玩意倒在小河中，险些熏死他一帮子兄弟姐妹。 这特别有存在感的东西。 这闻着不算臭，喝起来却能让人眼冒金星的东西。 它有一个名字：豆汁。 胤祺看着这碗豆浆，高高兴兴的一口饮尽。 接着？还有什么接着？ 双眼放空，石化在原地的胤祺是被侍卫抗回马车上的。 至于逛街？ 唉，一家六口只能含泪变成一家五口继续逛了。 第131章 远离可怕的豆汁, 一行人又接着往医学馆的方向走去。沿途是越发热闹的大街集市，挑着担子叫卖的摊贩，吆喝声此起彼伏, 闲逛的百姓们人头簇拥, 挤挤挨挨, 康熙低头吩咐几个儿子靠近自己, 皱眉往前走着。 如今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 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和小姐们都会乘着这个时候去郊外踏青, 尤其是闺中闲着无聊的小姐们, 打发时间不外乎是赏花绘画编织之类的。 至于百姓们, 虽然不能入郊外踏青，但是在铺子上买点花朵织布回去欣赏也是一种趣事，也因此广阔的大街上多了好多卖花的摊贩, 让诸人的鼻尖缭绕着各种花朵的芬芳不说, 眼里满是红的、粉的、白的、黄的……从杏花到牡丹花，从栀子花到百合花，只要说的上来的花朵在这里都能见着。 不止是真的鲜花，胤祐还瞧见在角落里有名盘腿坐在地上的男孩, 他的手指异常灵活，几乎眨眼的功夫便做出了一朵逼真的假花。 胤祐哇的一声。 回过神来他牵着胤禩站在男孩的跟前, 目不转睛的盯着男孩。 男孩瞧着和他岁数差不多。 他忙忙碌碌, 一口气编织了好几朵花，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入竹篮内。胤祐刚想提问，便见周遭有两名仆妇打扮的妇人走上前来，点了点绸花又笑着将半块银锭子丢在男孩怀里。 男孩吓了一跳：“这个数太多了！” 仆妇却是摆摆手：“咱们家格格说了, 多出来的就算赏你的！” 银锭子足有两三两, 甚至更多。 要知道闲散宗室觉罗一个月的俸禄也就这点, 算得上是相当大方了。男孩还想婉拒, 又不知道想到什么，到最后朝着远处的马车鞠了个躬。 胤祐也朝着那边看去。 这是一辆官家马车，想来也是八旗人家的千金小姐，纱帘之后一个人影闪过，看不清长相五官什么的。他兴趣缺缺的收回目光，对眼前的绸花兴趣更多一些：“这个绸花多少钱？” “对不起……小少爷。” 男孩这才注意到胤祐和胤禩，他慌慌张张的摇摇头：“我还有事，现在，现在就得回去了。” 男孩将剩余的绸布往竹篮里一放，他站起身就想走。只是或许坐着的时间有些长，起身的时候他脚下一踉跄，险些跪倒在地。 扶住他的正是胤祐。 这样一来，男孩也不好意思不卖给胤祐了。他抿着嘴唇：“一朵……就一朵。” “哎？我要送给乌库玛嬷、玛嬷、还有额娘、佟额娘……还有姐姐们……”胤祐掰着手指头数了一遍，然后哼唧一声：“一朵不够啦。” “可是这么多……我也来不及做啊！” “那我就先预定吧？明天再来取。” “……啊。”男孩搔搔头：“这倒是没问题，一朵十文钱，你真的要这么多吗？” “不过是十文钱而已……”胤祐哼唧一声。 他回转身想喊梁九功付钱，在人山人海之中却是眨巴眨巴眼：“……人呢？” 只剩下和自己手牵手的胤禩。 胤祐懵在原地，后知后觉的发现：“难道我们这是……走丢了？” 胤禩睁大了眼睛。 他紧紧抓住胤祐的胳膊，小脸吓得煞白：“走，走丢？” 男孩：………… 他看着兴致盎然的胤祐，再看看有些害怕的胤禩，无奈叹气：“不用怕，我就先带你们去官府吧。” “我一点都没有害怕呀？” “对，对，不过是……走丢了而已。”胤禩揪住胤祐的手，板着小脸大声回答。 男孩：………… 罢了，像他们这样的大少爷，应该去官府马上能找到人家的。 他拿起小竹篮，带着胤祐和胤禩往衙门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胤祐便察觉到周遭的异常，他满腹孤疑的扫视四周，总觉得有些不怀好意的眼神在盯着这边。 说是不怕，明明看着就挺害怕的嘛！ 察觉到胤祐东张西望的小动作，男孩晒笑一声。他回转身安抚两人：“不要怕，再转个弯，走到底就到。” 胤祐表情一肃：“等等！” -- 第275页 他抓紧男孩的胳膊猛地往回一拽，男孩惊呼时便听到后头咣的一声巨响。 一根棍子打在墙上。 紧接着一个阴阳怪气的粗声在他们耳边响起：“二蛋，咋连个孩子都打不准咧？” 胤祐屏息看向四周。 胤禩的小手用了点力，满是惶恐的看着周遭。还有男孩，他变了脸色：“胡大哥……你们，这是做什么？” “刚才赚的钱拿出来！”为首的汉子一口唾沫吐在男孩脚边，带着几个兄弟肆无忌惮的步步逼近。 男孩脸色苍白。 他伸手紧紧拽住袋子，紧张的回答：“胡大哥……我的钱，我的钱要拿去买药的，要去救我娘的……” 姓胡的汉子才不管呢。 他冷笑的拽住男孩的衣襟，大声斥道：“啧，姓张的臭小子，你娘死了关老子屁事？别忘了你还欠着我钱，这些钱都是我的！” 汉子将他一把提起，用力摇晃。 直至银锭子和几枚铜板落在地上，另一名地痞赶紧上前去捡：“哟！还真是有银锭子哎？小子不错啊，连大家小姐都能骗到。” 见着自己的钱被男人的同伴拿走，男孩这下急了。他疯狂挣扎起来，两脚用力踹着男人的肚子，撕心裂肺的喊叫着：“放开！我欠你们的钱早就还清了，还我钱！” 男人吃痛。 他嗷的一声叫了起来，一把将男孩摔在地上。男人将自个儿的手指掰得咔咔作响不说，一脚直接踩在男孩的身上，呸了一声：“张元皓，你小子懂不懂规矩？啊？老子的利息是按每天计算的懂不懂？借了老子五十文钱，第二天就得还一百文！第三天就得还两百文——你想想你欠了多久啊？没把你卖了已经是老子开恩！” 男人说的洋洋得意。 名叫张元皓的男孩涨红了脸，疯狂挣扎起来。 男人见状也是勃然大怒。 他抬起脚想多踩几下，看这小鬼还敢反抗。 一旁的胤祐黑了脸。 这哪里是利息？分明是敲诈勒索好吧？乘着男人高高抬起腿，有空隙的瞬间，他带着胤禩一同向前冲刺。 上回的布库训练之中，胤祐明白年幼的自己和成人相比并没有太大优势，想要把人压倒并不现实。 但这不代表没有其他办法。 胤祐双手紧紧抓住男人的腿向前冲，而胖乎乎的胤禩高高跳起，用力坐在男人的大腿上。 重力向下！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天空。 周遭的地痞流氓们齐齐后退一步，惊恐的看着双腿被强行拉成一字型，眼泪都被疼得飚出来的老大。男人的脸已经彻底发青，浑身颤抖，过度的扭曲让他浑身僵硬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老大……” “老大！！！”地痞们回过神，刚想要上前就发现事情还未结束。 被踩了几脚的张元皓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双腿用力狠狠一头撞在男人裆部。 原本还是脸色发青，浑身颤抖的男人，这下子真的开始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老大——！”哭喊声响彻天空。 “呜哇……”近距离观察的胤祐露出怜悯的表情，他忧愁的摇摇头：“看来这下子，去宫里当太监都不用去势了。” 一鸡命中！鸡飞蛋打！ 胤祐冲着张元皓竖起大拇指：“厉害了！” 厉害个鬼啊！ 趴在地上的男人气息奄奄，他哆嗦着手指向胤祐三人：“抓，抓，抓住他们！” “对！抓住他们为老大报仇！” “对！那细皮嫩肉的定然能敲一笔！” “没一百两银子可不会放过你！” “……”我才不止一百两银子好吧？胤祐怒目瞪着一帮流氓地痞，不屑一顾的轻哼一声：“就你们还想抓到我？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啦！” 地痞流氓：………… 他们怒了：“你这是看不起我们的职业道德！” 地痞流氓们义愤填膺，磨掌擦拳要让眼前三人好看。他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想着要如何对付这三个小鬼，唯独躺在地上的男人气得胸膛起伏，刚想开口就被刺鼻的臭气熏得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胤祐擦了擦冷汗。 他嫌弃的倒退半步：“好臭！” 眼看男人还想说话，胤祐便偷偷脱去他的鞋子，使着张元皓将男人不知多少日没洗的足袋（袜子）脱下，然后塞在他的嘴里。 只是没想到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男人的足袋臭的来……yue!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胤祐回头确定几名地痞还在讨论，带着胤禩和张元皓蹑手蹑脚的往外走。一直走到远处，几名地痞才确定好方法。 “要我说就把他们卖了！” “卖了？这……会不会不太好啊？” “怎么不太好，老大都还没有娶老婆呢！” “就是就是！老大啊老大……那咱们怎么分钱？” “还没卖你就想着分钱？” “啧！别管了，先抓住他们再说——喂，小鬼，要不要和大哥哥们去喝茶……小鬼呢？” 这下所有地痞流氓都急了。 他们四下张望，却只看到口吐白沫的老大，好半响才有人指着远处：“他们在那边！” 三人蹑手蹑脚的动作一停。 胤祐回头朝他们吐舌头：“来抓我啊！笨蛋！” -- 第276页 紧接着他一手拉起张元皓，一手牵着胤禩：“冲鸭！” 张元皓不假思索的跟上。 只是跑了两步他就忍不住了：“你为什么还要刺激他们呀！” 胤祐摇了摇手指。 他轻哼一声：“告诉你，只要对我恶念越重，他们也就会越倒霉的。” 张元皓：“哦。” 谁会信啊！要他说就是这个小少爷撑得慌！ 眼看后面的地痞流氓靠近，他急得冷汗连连，几乎用出吃奶的力气逃跑。可是矮小的孩童哪里能跑得过几名大人？ 地痞的嘴角上扬，似乎只要再一步就可以追上三名小鬼。 “哗——！”从天而降的水将他们淋了个湿透，楼上传来女人和男人的争吵尖叫声，紧接着一个痰盂落在其中一名地痞的身上。 他闷哼一声。 身体咣当一下摔在地上，竟是生生被砸倒在地。 重点是…… 他的同伴们停下脚步，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扶还是去追。 扶吧……痰盂落下旁边的能是什么？ 不扶吧……他们还能算得上是兄弟吗？ 被砸到的地痞气得直哆嗦。 他龇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瞧着远去的三人怒吼：“追！追！追上去！” 张元皓看了看后面，陷入沉思。 他脚步不停，只觉得刚才那大概只是个意外而已。 地痞们再次追上前来。 这回他们非常谨慎小心，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比如旁边的踢球孩童脚下使力，皮球直直飞向他们这边。为首的地痞一把抓住球，冷笑着往一边用力一丢，却没想到那皮球竟是撞在柱子上，然后又重重弹飞，又砸回地痞脸上。 这名地痞咕咚倒地。 爬起来的时候门牙没了，鼻血更是淌到衣服上。 张元皓：………… 他吞了吞口水，望着胤祐的眼神莫名多了丝崇拜。 这还没完。 比如什么牵着牛的农夫在买菜，被味道熏到的大水牛脑袋一晃，长长的牛角直接将两名地痞撞飞出去。 又比如吃了亏以后谨慎再谨慎，避让车马行人的时候却一头撞在柱子上的地痞，还有跑得太快一头扎进鱼摊老板铺子里的，踩着野狗尾巴被野狗咬住屁股的…… 路人侧目不已。 地痞流氓们也是搞不懂了，不就是平平常常的一条道路吗？他们怎么就和去龙潭虎穴，刀山火海走了一遭似的？ 第132章 顺天府衙门乱做一团。 府尹许三礼更是心如乱麻, 遇见微服私访的皇帝时他又是惊喜又是惶恐，等听说七阿哥和八阿哥失踪以后，对不起他就只剩下惶恐了。 两位阿哥在京城里失踪？ 是走丢了？还是……还是有人拐子？许三礼分外严肃, 皇城脚下看着光鲜亮丽, 太平安全，实际上贫民流民的数量却不少, 偶尔失踪个人都是常事。 许三礼有不祥的预感。 府丞表情也很诡异，颤声道：“大人, 难不成，会不会是最近那件……” 康熙凌厉的目光立马扫向两人：“你们可知道什么？” 许三礼苦笑一声：“回禀皇上……最近京城里走丢了不少孩子。” 别说康熙变了脸色, 胤祉和胤禛也面色大变。 许三礼沉声回答：“有不少百姓上报称有邻居或是街道上常见的孩童失踪, 却因这些孩童多为失孤之人，报官之人也多为邻居街坊, 很难说清最后一回见到孩童的时间, 最近接触的人和行踪，想要在茫茫人海之中查明他们的踪迹更是难上加难。” 这种案子通常会被丢到角落里。 反正这些孩子无父无母也无亲眷，丢了也没有人会查到，就连衙门里的部属都连连摇头，劝许三礼不要再在此事上撞头了。 在京城脚下拐卖孩童？ 要知道顺天府内居住着大量的旗人, 有亲缘关系者不计其数。网罗这些失孤孩童的可能是一般的地痞流氓, 后头主使者就指不定是什么人了。 许三礼却不想放弃。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会和两位皇子联系在一起，更庆幸的是自己没有放弃。许三礼慎重回答：“微臣使人调查以后，已有了几个怀疑对象。”有几名地痞流氓被百姓指认, 在孩童们失踪之前常常被他们勒索。 “那还不立刻去办！” “是！”许三礼令人去封锁京城出入城门, 搜查所有车辆, 同时还命令衙门上下所有衙役出去寻觅那些地痞流氓和两位小主子, 务必将人以最快速度找到。 康熙脸色黑如锅底。 胤祉和胤禛难掩焦虑, 尤其是胤禛心里悔恨交加。只是眨眼的功夫，就看不到胤祐，要是自己多注意点就好。 胤祉看看脸色黑沉的汗阿玛，看看抿唇无声的四弟，他搔搔后脑勺，试图安慰：“胤祐运气向来不错，要儿臣说指不定只是迷路，一会儿就会找到顺天府衙门来的吧？” 想来七弟八弟应该会知道，走丢应该找衙门吧？康熙和胤禛眼前一亮，两人无心在衙门内等候，而是脚步一抬便往门外走去，在门口处转来转去没个停歇，时不时抬头往远处扫视。 就在此刻，几人齐齐听到远处的骚动声。 康熙眯着眼睛向远处看去，只见远处烟尘滚滚，随后两个眼熟的小身影隐约出现。 -- 第277页 康熙揉了揉眼睛。 他睁大眼睛看去，果然是胤祐和胤禩！两个孩子撒开腿跑得飞快，他们身旁还跟着另外一个年岁差不多的男孩，而身后曾是…… 十几个大汉？ 为什么要用疑问句？主要是他们虽然面色狰狞，身材魁梧，但是一个个浑身脏污，恶臭连绵，与衣着干净的胤祐三人呈现出极端的差别。 康熙深深皱紧眉尖。 不过现在不是管这个的时候，他高声喊道：“胤祐！胤禩！” 胤祐闻声精神抖擞。 他直直朝着康熙的方向扑来，宛若归巢小鸟般嗷嗷叫着：“阿玛！阿玛~！” 后面的地痞无赖们还红着眼追。 直到他们被一群杀气十足的官兵侍卫包围后，地痞流氓们才发现大事不妙。他们登时吓得瑟瑟发抖，为首的地痞讪笑着：“咱们就是玩玩，玩……玩。” 胤祐眼泪汪汪。 他揪住康熙的衣角，打出暴击：“阿玛，他们说要把胤祐卖掉。” 胤祐哽咽着，抽抽噎噎的揉了揉眼睛：“胤祐险些，险些，再也看不到阿玛了！” 康熙：………… 明明他没有说一句话，那些地痞无赖们却是齐齐打了个哆嗦，只觉得落入了冰窖之中。 府尹许三礼更是眼前一黑。 回过神来他又是庆幸又是后怕，盯着那群地痞流氓便是怒吼：“还不赶紧把这些人贩子抓起来！” 蓄势待发的官兵侍卫们齐齐怒吼。 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地痞流氓们这下都变成了软脚虾，只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嗷嗷着：“小的，小的，真不是人贩子呐！” 是不是人贩子，也要查了才知道！ 一群官兵面带杀气，将流氓地痞们统统拉了进去，至于男孩张元皓此刻便有些不知所措，再是他年幼无知也能知道，眼前的两位小少爷绝非寻常大户出身。 能让顺天府尹听话的人…… 张元皓双膝隐隐颤抖，强忍着没有跪下去。 康熙无心在意多出来的男孩。 他怒目看着胤祐和胤禩，将手指掰得啪嗒啪嗒直作响。 这意思是什么？ 胤祐心里一哆嗦，总觉得自打自己略略长大以后，汗阿玛对自己的态度也是越发凶残。他眼泪汪汪，一把搂住汗阿玛的腰身，哽咽着：“阿玛，我好怕。” 不想挨打的胤禩有模学样。 七哥抱腰他抱腿，扑上前去像是八爪鱼般缠在汗阿玛的腿上：“阿玛，我好怕！” 康熙手一顿。 明明知道两个儿子的害怕怕是有七八分……不，大约有三四分是真，剩下全是装的，可是看看那些个大汉，他又忍不住心中一软。 若是运气差些，眼前两个孩子不知道会受到何等的苦难。他内心酸楚，哪里还会再发火？将两个孩子抱起来亲亲贴贴才是最重要的。 黏黏糊糊完毕，胤祐和胤禩也松了口气。 在宫里挨训也就算了，若是在顺天府衙里闹上一通，他们的名声还要不要啦？ 长大的胤祐表示自己是很要脸面的人。 对付完两个孩子，康熙的目光一转也落在张元皓的身上：“你是——” “小的……草民……” “他很厉害哦，能将绸缎做得很真花一样，而且一个人照顾母亲呢。”胤祐热情推荐。 说到母亲，张元皓也想起要回家的事。 他急急忙忙提出告别，胤祐却是拽着康熙的袖角想要一起去看看。 康熙原本想拎着一群小的赶紧回宫，此刻又在胤祐的哀求下败下阵来。他使人喊来马车，打算将张元皓送回家，只是张元皓目露尴尬：“这车……大约是到不了我家的。” 众人面露迷惑。 张元皓脸庞越发红了：“要去我家的话，你们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才行，那地方……那地方，真的，不适合你们去。” 你越是这么说，大家越发好奇了。 等走在泥泞肮脏的小道中，几人才算明白张元皓的意思。 狭小的，就连白日都很难见到阳光的道路弥漫着恶臭，街角墙壁上都是一些应该打上马赛克的脏污东西，两侧的房屋若是能用砖石块搭建的房子已算得上上佳，更多的是用稻草或是木板搭建的住所 。 除去那些脏污之物以外，眼尖的康熙甚至还看到污泥中露出的手指——这是一具尸体？身上的衣服东西都被扒得干干净净，被利用到了极限。 走在巷子里的百姓很少。 就算偶尔出现，也是宛如行尸走肉，双眼浑浊暗沉。 胤祐见过很多很多恶气。 可是像是这样一团一团，肆无忌惮扩散开来的却是头一回见到，居住在这种地方的人每个人都在受恶气的影响，眼前的张元皓也不例外。 胤祐打了个寒颤。 走进巷子深处的他下意识往回看，光鲜明亮的道路也只是几步之遥，就像是他们从来不知道京城脚下居然还有这般的地方。 康熙的脸色也逐渐变得严肃。 眼前一切就连他也未曾想到，一行人的队伍逐渐变得安静下来。张元皓领着一行人在巷子里东转西转，略带歉意的说道：“这里地方有点脏……你们走的时候要小心点。” “啊……没事。” “嗯，走吧。”康熙淡淡开口，他凉飕飕的蕴含杀气的目光扫视周遭，似乎发现眼前一行人是他们无法处理的对象，民居里窥视的视线最终悄然退去。 -- 第278页 直至走了小半盏茶功夫，张元皓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在他们眼前出现的是一间用歪七扭八的木板和稻草，搭在破败砖块上的房子，张元皓推开草帘走了进去。 里面的空间很小。 光是掀帘子所有人就能将里面的空间一览无余。最里面的草席上躺着人影，张元皓直奔过去：“娘，我带了银子回来！” “客人……？” “是他们帮了我，要不然我的钱就要被人抢走了。”张元皓的声音轻快明亮，和刚才在外头时大有区别。 胤祐跟着走了进去。 等看到病榻上已是瘦削无比，却依然目光明澈的女子以后，胤祐一眼便明白张元皓能在恶气中保持良好心态，没有坠入污泥的原因——他的母亲便是他的指明灯。 女子强撑着身子坐起来。 她满是歉意的看着胤祐：“小公子，妾身家中窘迫无力招待，还望见谅。” 胤祐连连摆手。 对于一个病人他哪里还好意思让对方招待自己，还有点懊恼应该多带点东西，起码带个御医……等等？胤祐忽然想到什么，然后小声问道：“……伯母得的是什么病？” “不知道……”张元皓摇摇头。 他又是窘迫又是为难：“我也没钱，也没有郎中愿意到咱们这里来看病……我只是看着额娘的病况，然后去药馆里告诉郎中配点药……罢了。” 瞧瞧周遭的环境便知道了。 只怕哪个郎中敢踏入这里，都会被剥削到空荡荡的离开。 就连门外的康熙也陷入沉默。 环视周遭的环境，他心里头沉重无比。亏他还自傲于在数年的重建之下，整个大清欣欣向荣，可是就连自己的皇城脚下都有这般的地方，更何况别处？ 张元皓是在自责。 可是他自责的话语又何尝不是一个又一个巴掌，又狠又重的甩在自己的脸上。 康熙落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胤祉脸红如烧，胤禛却是若有所思——从第一眼见到张元皓，他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胤祐若有所思。 紧接着他一脸严肃，慎重的开口：“张元皓，你听说过医学馆吗？” 张元皓一脸茫然。 半响他摇了摇头：“不知道。” “你不知道吗？太医院名下开办的那个。” “我……不知道。”张元皓摇了摇头。 胤祐回头怒目瞪着汗阿玛。 他哒哒哒的跑回来，压低声音：“汗阿玛！你还说宣传效果很好呢，瞧瞧皇城脚下的老百姓都不知道！” 康熙摸了摸鼻子。 他也压低声音：“报纸针对的也是认字的百姓，像是在这等环境下长大的……想来认不得几个字。” 胤祐回转身：“你认字吗？” 张元皓点点头：“认得几个。” 张元皓的母亲似乎察觉到什么。 她隐隐有些激动：“元皓的父亲是名秀才，妾身和他都曾教过元皓不少字……他认得字的，认得字咳咳咳咳！” “娘——” “认得字就好！那么我们一起过去吧！那边聚集了大清最好的御医们，他们绝对有办法救你母亲的。” 胤祐掷地有声。 若是旁人说起，张元皓定然晒笑一声。可是看过先前那神奇的景象，他说不出拒绝的话语，更何况还有娘亲激动的模样。 张元皓抿着嘴。 仿佛冥冥中有声音告诉自己——这是他改变命运的回答。张元皓没有犹豫，他重重点头：“我，我跟你们去。” 第133章 胤祐松了口气。 他拉着张元皓退出屋子, 使着几名衙役用木板拼凑出一个担架，将张氏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抬了出来。至于其余的家当，最值钱的除去张元皓怀里的一锭银子, 应该就是一小包药材和几本翻得页面泛黄，墨渍褪色的书籍，张元皓拿着小破布一包就走了出来。 一行人匆匆赶至医学馆。 早已等候多时的太子胤礽迎上前来，他都要忍不住使人到大街上瞧瞧, 怎么出门这么久还没有人来？眼看康熙一行人走到，他连忙带着一干御医上前迎接：“儿臣给汗阿玛请安……咦？” 后头的担架瞬间暴露在诸人的眼前。 紧紧抓住母亲被褥的张元皓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康熙。他刚才就隐隐有些猜测了，毕竟能让顺天府尹小心谨慎的人能有几位，只是当眼前少年一句汗阿玛, 张元皓的眼睛也在瞬间一缩。 这是……皇帝。 那旁边的人又是谁？诸人呼喊阿玛的模样回荡在脑海里，张元皓双膝也随之落在地上。 咚的一声。 胤祐被吓了一跳, 倒不是为了张元皓突然下跪的事情, 而是张元皓的手本来一直扶着担架，他突如其来的跪下, 以至于担架向着一侧倾斜，让被覆盖在破布下的张氏的身躯微微露出一些。 瘦削到只剩下骨头般的腿…… 在后头的御医们微微变了脸色，众人没了闲聊的心思, 一拥而上将担架送了进去。 至于康熙扶起张元皓。 他拍了拍张元皓的肩膀，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是朕……的错。” 像是这个年岁的孩童, 本应在父母膝下无忧无虑, 而不是为了生计而奔波, 险些被勒索, 被拐卖, 差点走向未知的, 却显然不是好的方向走的人生。 -- 第279页 朕之祈愿：海晏河清，国泰民安。 到如今却是连皇城脚下都没有做到，康熙望着只和胤祐岁数差不多的少年，受到的震撼远比在场的所有人都多。 张元皓禁不住鼻尖一酸。 他低头哽咽一声，落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爹爹去世以后，逐渐贫困潦倒的家境，娘亲重病以后，独自一人支撑的绝望在瞬间涌上心头。 张元皓也曾想变成小偷什么的，日子会不会更好过一些……还好，他坚持到了现在。 胤祐拉住他往里跑：“这里有大清最好的大夫，他们定然有办法救救你的额娘。” 御医们忙忙碌碌。 他们将张氏安顿在房间内，立马开始轮流查脉。御医们的表情略有些奇怪，让进来的胤祐和张元皓都有点心惊胆战。 刚夸下海口的胤祐有点担心。 他小心翼翼：“周御医、鲁御医、唐御医……她没事吧？” 更别提张元皓了。 他的心已经提到半空中，双眼直直看着御医们，眼底满是哀求。 周御医抚着胡须。 几人相视一眼后，同时看向张元皓：“小元皓啊……旁的郎中是怎么和你说的？” 张元皓想起这点就忍不住红了眼。 他摇摇头：“他们什么都没说，有两位大夫和我说……不必治了，还有一位大夫没说，只给我配了点药草，让我煮给娘亲喝……说，剩下的只能看老天爷的心意……” 至于药草，他也随手带着。 几名太医看了两眼，面色有些许复杂。 胤祐都急了：“御医们，这到底是什么病？有没有的治？你们给句话啊……” 周御医面色肃穆。 他看了看张元皓，给出斩钉截铁的答案：“可以治，而且说简单也很简单。” 张元皓茫然了。 周御医：“只要好吃好喝养着，半年一年就可以了。” 胤祐面露疑惑。 张元皓更是震惊：“可是，可是大夫们说我娘没，没治了。” 周御医轻叹一声：“他们没有说错。” 他深吸一口气：“脾胃虚弱，气血不足，大骨枯槁，大肉陷下……说到底这就是穷病，吃的少又东西过于单一的缘故。” 周御医点了点药材：“这些都是补身的药材，想来……只怕那名郎中，他也无法对你说出多买鱼肉蔬菜给你母亲补身的话语，唯有用自己的一份善心体谅一二。” 张元皓微微睁大眼睛。 紧接着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泪珠在眼眶里晃动，一滴一滴落在脏污的袍角上，化作斑驳的痕迹。 张元皓曾怨恨过治不好母亲的庸医，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在其他大夫口中得到这般的答案。 原来认为被所有人抛弃的自己，其实一直有一份温暖被自己无视。张元皓的脸红得和猴屁股一般，他转头就往外冲去，只想寻郎中好好说说话，御医和仆役想拦，却被胤祐喊住。 胤祐没有阻拦张元皓，相反他还派人跟着张元皓一起去寻这名郎中。 “寻这位郎中是为何？ “医学馆里需要的，不正是这些有着济世心肠的好大夫吗？”胤祐背着手，清澈明亮的眼睛看向提问的御医们。 太子胤礽赞同的点点头。 和康熙兄弟们略略交谈，才知道短短出门小半天，胤祐和胤禩就闹了个走丢事件出来。他摁着胤祐的脑袋一通揉：“真可惜，孤都没有看到，迷路的胤祐哭啼啼……” “我才没有哭啼啼！” “真的吗？”胤礽哈哈一笑，还有些遗憾：“要是能看到就好了。” 结果一巴掌就挥他后脑勺上。 胤礽龇牙咧嘴的一回头，后头出现的正是黑着脸的康熙，康熙怒目瞪着儿子：“瞎说什么呢？还想胤祐和胤禩再给你表演下他们是如何走丢的？” “儿臣可没这么说。” “朕瞧你就是这个意思。”康熙冷笑一声。 不管汗阿玛和太子哥哥的拌嘴，胤祐好奇打量着整个医学馆。医学馆的面积不算太大，看着却很宽敞，比如学生每人都有一间单人间，洗漱器物齐全，唯独遗憾的是学生的数量实在有些少，而且大多数都有三十余岁…… 最年轻的还是从福州城来的那个。 胤祐面色古怪：“四哥，这宣传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我还以为包吃包住还有奖学金，应该会把门槛都踏平呢。” 胤禛比较淡定：“新政实施，刚开始的确会有些问题，百姓很难相信和接受也是正常的。” “……唔。话是这么说啦……” 胤祐鼓起脸颊：“可是这样，让张元皓和他娘亲在这里住，好像就有点不合适了。” 胤禛也陷入沉思。 几人将医学馆从内到外逛了一圈以后，张元皓也带着郎中回来了。郎中年纪不大，在官兵挟持下的他有些战战兢兢的，等听闻眼前是皇上和诸位皇子后，更是惊得眼珠子都快弹出来了。 听闻邀请他就读医学馆，这位郎中二话没说便应了下来。谁都知道有皇上的支持，是头猪也可以在风口上起飞的嘛！ 郎中入学，张元皓高兴的同时也想起七阿哥先前说的话。他鼓起勇气，颤声询问：“那我，我也可以入学吗？” 胤祐也期待的看向太子胤礽和诸位御医：“可以吗？” -- 第280页 胤礽难得皱眉。 他有些为难的看着张元皓：“孤和诸位御医目前打算先培养出一部分具有医学基础的学生，从中挑出更适合教书的一部分人，再行培养其余人。” 胤礽顿了顿，面色越发犹豫：“像是孩童的话，光是他认得的这些字还不够，还必须学习些其他的才行。” 张元皓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 他整个人都有些蔫巴巴的，对于贫苦出身的他们来说能认得三两字就算不错的，想要学习医理基础知识从何谈起？ 胤祐眨巴眨巴眼。 他拽了拽太子二哥的袖角：“太子哥哥，你们一直是这么招人，要认字还要会医理的吗？” “……对啊。” “怪不得招不到人。”就连一旁的胤禛也止不住吐槽了：“太子二哥，郎中大夫们本就不私下招生，哪里有地方可以学习基础药理知识？” 太子胤礽笑脸一僵。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后知后觉才醒过神来。他们最初商量的好像是从贫户人家选取……只是……胤礽搔了搔脸颊：“医学学习并非像其他科目，要求的时间长，药理知识繁杂……只认识一二三个字根本不够。要是从头培养的话……只怕得十来年以后才有成果。” “就算时间长也要的嘛。” “眼光必须放长远才是。” 胤祐和胤禛异口同声。 前者不觉得时间长有何不好，而后者在上辈子的改革中更是耗费了无数精神，他相信很多当时人们无法承认的改革方案，一定会在后世得到更大的发展。 就连康熙也是颔首。 他盯着胤礽：“朕明白你想要尽快做好这件事，只是图一时之利，只会后患无穷。” 既然是学习过医理的，那凭什么还要在医学馆里学习？成年人好教育还是孩童好教育？只要细细一想便知。 胤礽的脸颊微微泛红。 他原本觉得自己做这件事做得极好，甚至还抱着点炫耀的心思，只是此刻却是无地自容，只恨不得钻进地里去。胤礽定了定神：“可是总不见得还配套开设个启蒙馆？学堂？万一孩童说不想学医……那不就白搭了吗？” 闻言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很快胤祐脑海里又浮出一个想法：“咱们可以开设学堂，前三年为基础启蒙，后三年再让孩童选择要不要学医，若是不想学的话还可以学算数什么的……” 胤禛若有所思：“又或者学习船政？” 胤祐眼前一亮：“学习外语也不错。” 两人一唱一和，配合的十分默契。 康熙和太子胤礽也是越听越惊喜，尤其是船政这一点让康熙心中微动，天津港建造的同时对船政人员的需求也是瞬间暴增，偏偏骑在马背上发家的旗人，没几个愿意去船上干活，至今人才尚且窘迫。 若是有间学堂就此选拔人才，倒也的确是个好想法。想到这里康熙抚掌大笑：“朕倒是小瞧你们，胤禛，胤祐，你们两个还真是天才！” 胤祐登时乐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趁着康熙心情不错，他笑嘻嘻地凑了过来：“汗阿玛~” 康熙瞬间提高警惕。 他凉飕飕的目光扫视胤祐：“你又想做什么？” “汗阿玛……儿臣和胤禩迷路的事，就一笔勾销好不好？”胤祐讪笑一声，狗狗眼可怜兮兮的看着康熙。 “……朕早就不生气了。”康熙笑呵呵的说道。 信汗阿玛才有鬼类！ 要不是自己这么一通说，回宫以后汗阿玛定然会找茬，然后禁止自己和胤禩再出宫。胤祐咳嗽一声：“汗阿玛确定？” 康熙深深睨了胤祐一眼。 他微微一笑：“朕确定，这件事一笔勾销。” 康熙嘴角含笑。 看在胤祐出了个好主意的份上，朕回头就不找他算账了。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等回宫以后就将胤祐和胤禩迷路的事情告诉太皇太后、皇太后、佟皇贵妃、惠妃、成嫔和卫贵人吧。 单纯的胤祐完全不知道康熙的险恶心思，当即欢呼一声。他高高兴兴的回转身，拍了拍张元皓的肩膀：“你先和你娘住在这里吧，等学堂筹办好了再挪过去也行。” 张元皓重重点头。 他送着胤祐一行人到医学馆门口，就在胤祐要登上马车离开的时候，张元皓上前一步，伸手揪住胤祐的衣角。他面色分外严肃，声音微颤却也听得出里面饱含的坚定：“我，我一定会成为最好的大夫，拯救天下百姓的。” 胤祐乐了：“做你喜欢的事就可以啦。” 张元皓摇摇头：“我会做到的。”从今日起，这就是我最爱的行业。 胤祐笑着摆摆手。 他转身踏上马车，却忽然感到一阵心悸。为数不多的龙气在此刻猛地暴涨，冥冥中仿佛有很多人在朝着自己道谢。 奇了怪了？ 胤祐面露疑惑，而坐在马车里的胤禛也总算记起张元皓。如今的他还只是个孝顺的孩子，而在上辈子他却是一名悍匪，最后又成了十三弟的刀下亡魂。 他怨愤的目光让胤禛记忆犹新。 胤禛回头和十三弟细细调查，才得知张元皓父母早亡，幼年被拐，解救他们的清官却被诬陷致死，不得已只能上山为寇。 而这被当地官员称为叛逆悍匪的窝点里，其实大多数都是被贪官恶绅逼得无处可去，却被张元皓等人收留的流民百姓。 -- 第281页 近两千人，在漏洞百出的证据前成了牺牲品。任凭胤禛和胤祥后头再是将那些贪官恶绅处理干净，也无法掩去对无辜百姓的愧疚。 胤禛目露复杂。 谁能想到，这个如今在面前斩钉截铁说要成为一代名医的张元皓，只要一步之差就会变成手上沾满血腥的盗匪。 这一切都多亏了一个人。 胤禛侧身看去——把整张脸都贴在琉璃窗上，努力和张元皓挥手告别的胤祐。 就像是拯救了自己一样。 胤祐，也拯救了张元皓，还有数不清的百姓。 第134章 “汗阿玛是叛徒——” 抱怨的怒吼声响彻了紫禁城的上空。 胤祐怒目看着康熙。 至于康熙, 他垂首忙于批阅奏折，手上动作不停不说更是抬也没抬起头，更别提看一眼胤祐了。 胤祐委屈极了。 他愤愤不平的嘟嚷着：“亏儿臣还这么相信汗阿玛, 结果，结果汗阿玛您就这样出卖儿臣！” 康熙慢条斯理的合上奏折。 他抬眸扫向胤祐：“朕何时出卖过你了？” 胤祐气得直跺脚，望着康熙的眼睛冒着火：“汗阿玛明明说一笔勾销的！结果, 结果, 结果——” 胤祐越想越郁闷。 他脸颊气鼓鼓的：“现在乌库玛嬷、皇玛嬷、佟母妃和额娘都知道了！” 胤祐好说歹说才安抚了佟母妃和额娘。 问题是现在还有乌库玛嬷和皇玛嬷两座大山，心虚的胤祐不敢去慈宁宫, 气呼呼的先到乾清宫来要和汗阿玛说个明明白白。 胤祐控诉的怒瞪康熙。 他万万没有想到，嘴上说的好好的，会将自己和八弟迷路之事一笔勾销的汗阿玛，居然回宫以后就开始告状。 胤祐鼻尖一酸：“这可怎么办？” 康熙轻笑一声：“朕只是实话实说, 哪里来的出卖可言？胤祐你只要老实交代, 坦白从宽，想来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是不会责怪你的。” 胤祐白了汗阿玛一眼。 他垂头丧气的低下头, 脚尖在地面打着转：“乌库玛嬷和皇玛嬷不会生气，但是会担心的。乌库玛嬷和皇玛嬷会忧愁的看着儿臣，唔……比生气还让人感觉怪怪的。” 康熙忍不住板起脸：“朕也会担心的。” 他站起身来，走到胤祐身边的同时还顺手掐了把胤祐的脸颊肉：“朕回头的时候, 发现你和胤禩失踪，冷汗都被吓出来了。” 胤祐脸颊红了：“哎……” 他隐隐有些心虚，现在想起来自己找到汗阿玛以后, 好像也没有道过歉……吧？胤祐有些懊恼，他乖乖低头：“对不起。” 康熙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揉揉胤祐的脑袋瓜, 又推了推他：“现在撒娇也没用了, 快去慈宁宫吧。” “儿臣没……在撒娇。” “朕知道了, 快去吧。” 胤祐的脸又僵住了。 等他不情不愿的挪到慈宁宫外，苏麻喇也早已等候多时：“七阿哥，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正在里面等您。” 胤祐：“……嗯。” 走到这里还能怎么办……也只能往里走了。 走到门口便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如今说话的是五阿哥胤祺，他正述说着豆汁的可怕，时不时夹杂着两位太后的笑声。 情况似乎比自己预计的要好些？ 想到这里胤祐大着胆子跨入正殿，谁料到就在他走进去的一瞬间，胤祺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殿内只剩下胤祐的脚步声。 胤祐：………… 他硬着头皮请安，直到起身也没听见旁的声音。胤祐用眼角余光扫视着四周，吃了豆汁亏的胤祺双眼闪闪发光，脸上写满了‘看好戏’这三个大字。 除了胤祺以外，剩下的还有胤禩。 只是让胤祐奇怪的是胤禩整个人瞧着都蔫巴巴的不说，瞅着自己的眼神也分外哀怨。 胤祐：……？ 他收回目光，又暗暗叫苦。 现在的气氛他要怎么办才好？ 胤祐抓心搔肝，憋了半响才干巴巴的提问：“乌库玛嬷，皇玛嬷，你们……额，近来身体如何？有没有天天去花园里散步？”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本来是一肚子火。 只是看到忐忑不安，小心翼翼的胤祐以后，又忍不住心软了下来。太皇太后眼珠子一转，咳嗽两声：“咳咳……哎呦……” 胤祐登时急了。 他三步并两步蹦到太皇太后的身边，面露担忧的伸手去探乌库玛嬷的额头。只是还没等他碰到，胤祐便被太皇太后抱入怀中：“只要胤祐被乌库玛嬷抱抱的话，乌库玛嬷的身体就立马好了呢！” 说着太皇太后还蹭着胤祐的脸颊。 一旁的皇太后也没忍住上前，伸手揉捏着胤祐圆润的脸蛋：“咱们胤祐真可爱！肉嘟嘟的。” “而且明明长大了，脸颊也软乎乎的。” “就是，比胤祺的手感好多了！”皇太后附和着，两人乐得眉眼弯弯，逗趣的话语是一串接着一串。 胤祐：………… 他满脸空白，任由着两位太后将自己脸颊揉搓得红扑扑的，到最后他也终于恼羞成怒：“乌库玛嬷！皇玛嬷！孙儿不是玩具呀！”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才不管呢。 尤其是皇太后，她轻哼一声：“这是胤祐你犯错的惩罚！” -- 第282页 “那——”八弟呢？胤祐试图拖弟弟下水，还未说完就对上了胤禩忧愁的眼眸。 啊……他懂了。 也难怪自己进来时胤禩会是那般的无精打采，想来在此之前胤禩已经遭到一轮辣手摧花…… 胤祐含泪，默默投降。 不过是被揉搓揉搓，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吧？ 当然没过半个时辰，胤祐就后悔了。 另一边，虽然张元皓的事情告一段落，但是对于康熙来说这一切仅仅是个开始。首先审讯那些个地痞流氓以后，潜伏于京城地底的拐卖孩童团体被他们所揭发，等抓捕几人再次审讯以后，顺天府尹许三礼发现事情比自己预计的还要严重得多。 府尹许三礼立马将此事上奏。 康熙召来太子胤礽和诸位大臣，细细商讨此事。 许三礼细细禀报此事：“拐卖孩童的窝点便是在南城的贫民窟。里面三道九流，游手好闲的人有不少，为了钱走上绝路的人……数不甚数。” “据审讯的结果来看，这个团伙一开始针对的只是南城的贫民窟。因这里百姓贫困，每年冬天冻死饿死的便有不少，孩童失踪也不会引发争议也几乎无人报官。” “可是最近有人报案吧？” “而且失踪的也不是南城的孩童……”几名官员面色也逐渐严肃。 许三礼面沉似水：“没错。” 他深吸一口气：“下官估计，只怕是随着生意越做越大，这个团伙的胃口也逐渐变大。南城贫民窟的孩子长得瘦小，需要养上三四个月才能贩卖，对于这个团伙来说已是性价比太低的活计，因此他们将目前转向性价比更高的。” 也就是不属于南城贫民窟的孩童。 虽然这个团伙很是小心，专挑无父无母的孩童下手，但是没有预计到其他地方的街坊邻居要来得热心的多，因此才会出现连续报官的情况。 满朝大臣面色肃穆。 这个在京城肆意的团伙要抓，同时藏污纳垢的贫民窟也必须要根除！ 比如将整个贫民窟拆了重建。 这件大事直接砸在了许三礼的头上——谁让他是顺天府尹呢。 许三礼的脸都僵硬了。 他头疼欲裂，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整个贫民窟都要拆了重建？ 虽然已经开了春，但是天气还不甚温暖，里面的流民百姓怎么安置？人口如何登记？期间的费用如何计算？许三礼头痛不已，而听闻此事的皇子们也面色复杂，叹息声不止。 大阿哥胤禔还真是疑惑了：“京城里哪里来的贫民窟？” 胤祉面色严肃：“弟弟几个是亲眼所见。” 胤禩也点点头：“大哥，真的，我也看到了。” 胤禔：“你们说来让我听听？” 等听完了全数过程，胤禔倒是笑了：“这事儿我有办法。” 胤祐登时兴奋了。 胤禔笑嘻嘻的解释：“这回我不是去天津港查看码头进展吗？那边原来也有不少居民，都是给了津贴银子在别处造房子移居的，这里也是一样咱们给点银子让里面的人搬家，然后拆了重造不就行了。” 胤禛：“……不行吧。” 胤祐更是直接扭头：“问大哥您一点用处都没。” 胤禔这下不乐意了。 他扬起眉梢，不乐意的问道：“为什么这么说？怎么就不能这样了？” 胤祐脸蛋皱成一团。 他一脸严肃：“真的不行，那边的人和普通百姓不一样。” “……这有什么区别？”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等休沐日大哥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一起去的还有胤礽，以及上回昏迷在马车里的胤祺。一行人乘坐马车行驶在京城街头，宽阔的街道，两侧酒楼茶馆矗立、屋宇鳞次栉比，行人往来不断，热闹非凡，全然看不出在阳光普照的街道背后，还存在着那么一片阴暗之地。 迎接诸人的是府尹许三礼。 他脸色不太好，略显紧张的望着太子殿下和诸位皇子：“微臣给太子殿下请安，给诸位阿哥请安……” 胤祉有些诧异的打量府尹许三礼。 十天之前见到的时候府尹许三礼还是精神烁烁，如今却是面色发黄，眼底青黑明显，瞧着分外憔悴：“许大人是怎么了？” 许三礼苦笑一声：“还不是这事闹的……” 他望着骚动不断的贫民窟，低声回答：“原本打算按照惯例，发放一些银两供里面的居民搬家，可是明明初次统计只有七八百人，传出要发放银两时却一下子变成两千多人，足足翻了三倍不说还有人要求给安置住房，承担生活费用……前日还有已经领钱的百姓前来顺天府衙门告状，说他们的银钱被人抢走……” 原本只要几千两银子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居然越演越烈，越闹越大。徐三礼连着两三日连睡觉都没有睡，自然也就变成眼前的模样：“如今顺天府牢房里已经塞满了人，可是……” 听着前头嘈杂纷乱的声音，就知道这件事远远还没有到解决的时候。胤祐从胤禔的身后探出小脑袋，衣衫破烂的百姓们冲在最前面：“这里是我的家，我的房子，赔钱！！！” “不准拆——不准拆——” “把我爹放出来，放出来啊——” 胤祐抬头望了望贫民窟。 -- 第283页 沉重的恶气比十日之前都要浓烈许多，翻滚的贪婪欲望像是要将所有人的包围在其中。 这些百姓扭曲的表情让人心惊。 胤礽深深皱眉：“必须得赶紧处理，再下去只怕会酿造出更大的问题来。” 许三礼擦了擦汗：“太子殿下放心，微臣已经请人来控制场面了。” 话语刚刚落下，一阵铁蹄声从远至近。为首的是一名身着劲装，面容倨傲的青年，他无视周遭直指前方：“把这些刁民都给本官抓起来！” 许三礼：………… 他惊得一跃而起，急急冲上前去：“佟佳大人——万万不可啊！” 他是请人来控制场面，不是请人来扩大纠纷的啊！ 第135章 别说府尹许三礼被来者的命令吓到, 太子以及诸位皇子也是一样。胤禛抬眸看向来者，额头青筋都立马蹦了出来，胤祺还在旁边咋舌：“这谁啊？好大的威风！” 胤祐：“我认识！” 他压低声音说道：“是隆科多, 佟母妃的弟弟！不过与佟母妃和叶克书不一样，他是个坏侍卫！” 胤祺睁大双眼：“坏侍卫？” 胤礽几人也颇有些惊讶，眼眸里带着打量扫视隆科多, 又低头看向胤祐。 尤其是胤禛。 他深深皱起眉尖, 有些不悦：“隆科多什么时候欺负你了？四哥我怎么不知道？” 倒是胤禔想起什么，嘴角抽搐两下。 他摁住胤祐的脑袋瓜, 用力揉搓两下：“你这小子，还真真是个记仇的性子。” “大哥，你知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胤禛的心高高提起。 他对于隆科多的秉性知道许多，此人别看平日风度翩翩, 实则是标准的扒高踩低, 趋炎附势之徒，只是表现得极好, 很少让人发现，就连上辈子的胤禛也曾被他骗过。 更不用说胤祐了。 看着四哥担心，胤祐哼唧一声：“没事，我就是小心眼记着怎么了？” 他白了胤禔一眼。 胤祐脸颊气鼓鼓的：“就算时隔几年弟弟我都记得隆科多, 他那时候把我拦在乾清宫外，不允许我进去！” 就和现在一样，嚣张跋扈！ 胤禛脸色微沉, 胸口猛地窜起一簇火——隆科多的确没骗胤祐，因为他当时没看得上胤祐！ 连皇子都看不上？呵呵。 胤禛越想越是恼火, 满是怒意的看向隆科多。 恰好他们发现场内情况越发严峻。 刚才和百姓们对峙的府尹许三礼, 此刻已经站在百姓这边。他指使着官兵拦住上前的侍卫官兵, 同时还要苦苦劝说隆科多收回成命。 隆科多则是眉心紧锁。 他黑着脸驱逐府尹许三礼，同时还扫视着那些站在后头叫嚣的百姓：“抓起来就可以控制住了，然后再挨个审讯让本官看看是谁在里面捣鬼。” 叫嚣声的确如他所愿停歇片刻。 只是百姓们眼底没有散去的怒火，却昭示着这一切只是临近喷发的火山，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暗地里却酝酿着更多的能量。 许三礼眼皮子直跳。 佟佳大人这是发疯了吗？再下去怕是百姓都要暴动了啊！ 可是太子，太子殿下还在这里！ 原本还让隆科多注意到太子的府尹许三礼不敢说话了，皇上本就对南城贫民窟的存在十分不满，要是太子殿下再在这里出点事，只怕不止自己的脑袋要搬家，这里的百姓也没有一个能逃过！想到这里，许三礼努力朝着阿哥们示意，只希望他们能尽快撤走。 胤祉也察觉到气氛变化。 他环视四周，脸色微变：“二哥，情况不对。” 胤禔更是将弟弟们往马车上哄。 万一真闹出事来，皇子的身份不但不能成为庇护，而且容易被有心人盯上。 胤礽嘴角紧紧抿住。 理智告诉他应该离去才对，只是感情告诉他应该留下才对。正当他略略犹豫之时，胤祐竟是从胤禔的掌下挣脱，胤礽眼前一花就看到眼前多了个胤祐，吓得脸色都发白了。 这小子，怎么窜出去的！？ 府尹许三礼更要晕过去了，他目眦欲裂，颤声喊道：“小——” 胤祐打断许三礼的话语。 他伸手指着隆科多，怒声喊道：“坏侍卫，住手！” 隆科多愕然一瞬，紧接着低头看去。 他眼底闪过一丝茫然，转瞬又变为不可置信。紧接着他表情一凝，略有些不可置信的抬眸向不远处看去，看着一个个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身影时嘴角一抽一抽。 这些人…… 他从马上滚下，跪地请安：“奴才给——嗷！” 胤祐一个左勾拳，狠狠打在隆科多的下巴上。 隆科多全然处于不备状态。 他被胤祐的一拳狠狠击中，头往后仰，重重摔倒在地，扬起一片灰尘。 要说刚才是火山喷发前的宁静，现在就是活火山瞬间变成死火山。 满场百姓望着小小的胤祐，眼底里满是崇敬！紧接着四周传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好厉害啊！” “太厉害了！” “这是谁家的小少爷？太强了！” 不知不觉之中这里还聚集了不少百姓。 大部分百姓对嚣张跋扈的隆科多无感，倒是瞬间对打倒‘恶霸’的胤祐好感度爆棚，就连贫民窟里的百姓醒过神来也不得不说一句，这位小哥做了他们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 -- 第284页 胤祐全身舒畅。 胤礽等人望着这一幕，齐齐陷入沉思。 府尹许三礼一时间不知应该去扶隆科多，还是应该假装没看到他的存在。趁着气氛不错，他赶紧驱散百姓：“今日的事就到此为止，剩下的咱们过几日再——” 胤祐打断许三礼的话。 他甩甩有点疼的右手，抬眸看向那群百姓：“有句俗话说，今日事今日毕，你们选出代表来，咱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如何？” 府尹许三礼的笑容凝滞在嘴角。 百姓们脸上也带着一丝茫然，每一回他们都是像今天这样大呼大叫来和官员衙役谈判，从来有谁和他们说坐一下的事情。 其中会不会有诈？ 可是想想刚才的事情，回过神的百姓也有点后怕。他们想要钱，却也不想丢掉自己的命啊！加上还有被抓进去的家人，百姓们沉默片刻终于有人站了出来：“你是谁？你有资格代表官府吗？” 胤祐张口想说话。 一直立在后面的太子胤礽将胤祐拉到身后，他大步踏出，立在所有百姓的面前：“孤有，孤，乃是当今太子！” 胤礽的声音不算响亮。 落在所有百姓的耳中却仿佛是惊雷一般，震得所有人都僵立在原地，双目圆睁，呆滞的凝望着太子胤礽。 侍卫们肌肉紧绷。 所有人都做好了暴起的准备，毕竟前面的局势也太过可怕紧张。 全场静寂无声。 见状顺天府尹许三礼率先带着官兵跪下，紧接着从地上爬起来的隆科多也跪倒在地。 百姓们无措的左看右看。 也不知道是谁率先跪下，紧接着所有人跪倒在地，遍地都是呼声。 没有人再怀疑了。 百姓们涨红了脸，吵闹着如何选出代表，又要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和问题。 另一边隆科多狠狠给自己两巴掌。 醒过神来以后，涌上心头的后怕让他冷汗涔涔，同时也有些迷茫不解。 自己是晕了头？ 明明刚才来的时候还想的是如何驱散百姓，怎么事到临头居然会直接开口让人镇压？这里可是京城，想想可能造成的后果，隆科多也禁不住面色发白，他揉了揉生疼的下巴，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朝着胤祐道谢。 胤禔：……？ 他觉得隆科多的脑袋好像坏掉了，禁不住喃喃：“隆科多，你脑子还晕乎吗？头疼吗？” 隆科多有些郁闷。 他以为大阿哥是在嘲讽自己刚才不过脑子的行为，整张脸都涨得通红：“刚才是奴才糊涂，多亏了七阿哥，打醒……打醒了奴才。奴才没事，奴才挺好的。” “真的没事？”胤禔很担心。 “……大哥。”胤祐凉飕飕的看着他：“难道在您心里弟弟我就是乱打人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弟弟我是为了隆科多好才打他的。”胤祐哼了一声。大片的恶气自己无法根除，像是隆科多那点他还是能干掉的，就是又损耗了不少龙气便是，幸好之前张元皓一事收入颇丰，倒也没过去那么心疼。 胤禔不相信。 偏偏隆科多居然态度平和的回了一句：“的确如同七阿哥所说的一样。” 别说胤禔傻眼了，就连胤禛也脚下一滑。 他眼神古怪的扫了隆科多一眼，这家伙不会刚才倒在地上，脑子摔坏了吧？就他的性子居然还能向人道歉？ 制止一场即将发生的暴动以后，所有人长舒了口气。趁着百姓们还没选出他们的代表，一行人赶紧到茶楼里好生商讨接下来的办法。 一桩桩难题摆在诸人眼前。 如何寻觅出原住民？如何安置居民？如何改建贫民窟？瞧着刚才的局势，显然南城贫民窟的百姓情绪已经被调动到最高，拖下去指不定今日的事情又会重新发生。 胤祐举起小手：“其余弟弟我不知道，不过有一件事我有想法。” 胤礽看向他：“你说。” 胤祐嘿嘿一笑：“太子哥哥还记得水泥吗？” 胤禔翻了个白眼：“我前两天不是提过，在天津港港口那也用了，建造码头稳固性绝了！” 胤祐怒瞪他：“我的意思是码头可以用水泥，民居也可以用啊，水泥坚硬结实而且成本也不贵，一旦建成起码有好多年的时间不用修缮，要比那些木板稻草坚固，比砖石便宜。” 胤礽颔首：“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而且有了稳定的住所以后，冬日冻死的百姓数量也会大幅变少……造房子？” 胤礽若有所思。 片刻以后他眼前一亮：“孤曾听说有句俗语，叫做救急不救穷，帮困不帮懒，直接把银子给予这些贫民窟的百姓，只怕不少人会挥霍一空，完全不会省下多少钱来，而且等到房屋造好难不成免费送给他们吗？” “二哥的意思是让他们自己参与建造？” 胤禛立马明白胤礽的意思，他抚掌微笑：“这个方子甚好，若是贫民窟本身的居民应该乐得如此，若是别的地方来的话……” 胤礽笑着接话：“要靠搬砖打工来得到银钱，若是为钱而来的定然不会愿意。若是愿意，就算不是贫民窟的原住民，只怕也的确有难言的苦楚，核查之后给予救济或者安排住所，瞧着也是不错的选择。” -- 第285页 第136章 胤礽一句, 胤禛一句。 两人配合默契，也让胤礽对四弟越发刮目相看，同时好感度也是蹭蹭蹭的往上窜。他兴致勃勃的询问：“四弟，你还有其他的想法吗？” 胤禛还真有不少想法。 他上辈子接手过京城的改造, 只是桎梏很多, 旁人又盯得厉害, 不少打算最终都被压在最下面，再也未见天日。 此刻胤禛精神抖擞。 他从土地分配说到生活区域划分，从区域划分说到下水道排污问题，从排污问题又说到道路规划，洋洋洒洒滔滔不绝。 别说胤礽听得一愣一愣, 就连其余人也是目瞪口呆。胤祐和胤祺脑袋碰在一起，说着悄悄话：“你说四哥想了多久？” “肯定想了很久很久。” “不愧是四哥, 居然能憋着一直不说, 要我绝对想到就立马说出口。”胤祐双手抱胸, 重重点头。 胤祉听着无语。 前头他还在羡慕胤禛的奇思妙想，此刻却是醒过神来。胤禛所说的内容哪里是几息时间内能想得到的？分明是他很早之前就有了这些想法, 却一直没有说出来, 相比一直忙于读书并不思考其他的自己，似乎自己又是慢了一拍？ 想到这里胤祉面色严肃, 怒瞪着胤禛。 至于胤礽则是细细听着, 时不时给出一两声惊叹, 又或是补充点自己的想法。 两人越说越是精神。 胤礽越是反应热烈, 胤禛也说的越是欢快。他本就是想做就要做到最尽善尽美的人, 此刻大胆提出假设：“我们可以把这块地作为咱们的实验田, 要是成功的话还得扩大到京城各处呢！” 阿哥们精神一振。 只要这么一想, 莫名让人有些激动呢。一时间不止是四阿哥胤禛, 其他阿哥们也纷纷踊跃提出想法，唯有大阿哥胤禔还保存理智，提出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此事是不是……咱们得先问过汗阿玛的意思？” 负责人可不是咱们啊？ 不说顺天府尹许三礼怎么想，身为皇子对京城大加改造，不太……好吧？ 太子胤礽回过味来。 他大手一挥，即刻写了一封信使人回宫送到汗阿玛跟前。 没过两盏茶时间，宫人又送回皇上的信件。众人拆开一看，里面就龙飞凤舞的一个大字：准！ 顺带一提，府尹许三礼还偷偷夹杂了自己的纸条呈送给皇上，因此隆科多的事也被皇帝知道了。 比起对待太子和诸皇子的温柔，对隆科多康熙就没这么好脾气了。刚刚授予隆科多的一等侍卫职务又被撤回，让他重新回到三等侍卫上不说更责令其跟随太子处理南城事务，要是再拿不出成绩的话…… 就去守城门吧：） 隆科多整个人都蔫吧了，他相信皇上做得出来。 这消息倒是没让太子多惊讶。 毕竟隆科多刚才做的事，一不小心就会动摇国本，没当场入狱处置都算是给皇贵妃面子了。 倒是胤禛有些愕然。 他还沉浸在上辈子汗阿玛对隆科多的破格待遇上，到现在才猛然醒过神来。 一切早已发生改变。 上辈子的隆科多待遇超乎寻常亲眷，一来因其为汗阿玛的外戚，又是额娘的弟弟，二来也有其虽然私生活糟糕，正事却办得颇为妥当，因此受到汗阿玛的器重。 而这辈子，其长兄叶克书活得好好的。 如今身为銮仪使兼正蓝旗蒙古副都统的叶克书，走的可不就是隆科多上辈子的路线吗？有这么个文武双全的兄长在前，汗阿玛看不上年轻稚嫩的隆科多，甚至也未对他带有多大偏爱，是顺理成章的事。 胤禛收回心思。 一开始就没觉得汗阿玛会不准的众人将信封合上，继续盯着桌上绘制的地图商量：“首先要测绘区域大小，重新安排住房位置和大小……” “那得重新查阅地契，统计人丁。” “哇……这不得又回到一开始？” “反正没事，到时候说让他们来干活，不来干的就是真有问题。” “对，问题是——” “人手怎么办啊？” 做事之时才方恨人少。 就在诸人头大如何安排的，詹事府少詹事张廷瓒带着一干下属匆匆赶至，负责绘制地图的，负责统计人丁的，负责核查地契的…… 张廷瓒拱手笑道：“微臣是奉皇上旨意。” 只能说姜还是老的辣。 他们在这里一通商量，汗阿玛那边却是连他们需要的人都直接打包送过来了。 胤礽脸颊微红。 很快他精神抖擞，井井有条安排人手下去办理此事。 当然在此之前还要和百姓代表们聊一聊。 老百姓们不懂其中的利害，他们只知道代表是要寻出能为自己人说话，懂得自己人处境的，因此这几名代表大多是德高望重，或者颇有好名声的。 胤祐走进屋子便扫视一圈。 他的目光在其中一名慈眉善目的老人身上停留片刻，紧接着大手一挥：“坏侍卫，抓住他。” 坏侍卫隆科多下意识出手。 他一把摁住那名老人，将他狠狠压在桌上。咣当巨响的同时，其他百姓代表也吓得魂飞魄散，他们面色惨白的看着胤祐，完全不懂这位先前为他们打到坏侍卫的小少爷，怎么就突然变了嘴脸，和坏侍卫站在一起了？ -- 第286页 老人更是吃痛惊叫：“你们，你们是骗子！” 登时间室内一片哗然。 那些个百姓代表拔足想逃，却又被门口的侍卫们团团拦住，他们心下畏惧，抖若筛糠，带头的中年男子目露绝望：“你们，你们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 什么商量，什么代表，什么会议！ 原来都是骗人的手法罢了！这些单纯的百姓们深深感觉到被欺骗的痛苦，一个个目露愤怒，死死盯着胤祐。 太子胤礽脸色凝重。 胤祐忽然发难，许是这名老人有何问题？正当他扫视老人之时，深知胤祐异处的胤禛则是毫不犹豫的发问：“胤祐，这人是谁？” 胤祐脸色严肃：“他是坏蛋！” 他指着慈眉善目的老人大声道：“他是比坏侍卫更要坏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的大坏蛋！” 坏侍卫隆科多嘴角抽搐了下。 三阿哥胤祉肩膀一跨，还以为七弟要说出什么震耳发聩的话语来，结果却是…… 只是他刚要开口，就发现太子二哥和四弟的表情不对劲。 没错，两人都相信胤祐。 太子胤礽就往昔的事情得出一个经验：若是世上有所谓的运气，那运气就是站在胤祐这边的。 至于胤禛更是明白。 两者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老人身上。 或许是胤祐的话语太过匪夷所思，让老人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慈祥和蔼的脸庞一瞬扭曲，露出点狰狞恶意出来。恰好被太子胤礽和胤禛抓了个正着，两人瞬间目光凌厉。 而老人也暗道不妙！ 他脸色发白，捂着心口涕泪横流：“草民冤枉啊，草民冤枉啊！草民住在这南城几十年，是地道的良民，地道的良民呐！” 旁边的百姓也不相信。 中年男子最是义愤填膺，他走上前拦在老人身前，怒声斥道：“这位小公子……钱大爷他常救济穷户，是大大的好人呐。” 有一就有二。 其余百姓也纷纷走到跟前，述说着老人的好，嘈杂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屋子，也让不少侍卫有些犹豫不定。 倒是坏侍卫隆科多率先发火了。 他刷的一下沉了脸，怒声斥道：“大胆刁民！你们可知是在和谁说话？眼前的是七阿哥！” 隆科多刚才的嚣张跋扈犹在眼前。 他一发话竟是比其余人都有用，吵闹不休的百姓们瞬间闭上嘴，带着点惶恐看着众人。 那位是太子殿下…… 这位是七皇子殿下…… 那剩下这几位？掰着手指头看了一圈，百姓们登时不敢求饶，脸上只剩下了惶恐。 老人越发心慌意乱。 他瘫软在地，重重磕头：“草民绝非是这般人呐！” 老人磕头磕得用力。 他句句都是辩驳，都在索要证据。 太子胤礽深深皱眉。 恶人？他是什么恶人？又做了什么事？ 要是旁日也就带下去慢慢审问便是，偏偏今日外面守着不知道多少百姓，将他拖出去，指不定下一刻刚刚平息的百姓又要再次闹腾起来。 太子胤礽和胤禛左右为难。 胤祐轻哼一声，他示意中年男子回话：“他救济了很多人。” “是，是的！” “那被他救济的穷户在外面吗？叫何名字？” “哎？是哪几户？我记得是东边的赵耗子家的，还有周狗蛋家的……”中年男子一愣，说了几个名字后又看向其余人。 “还有江诚实家吧？” “林发财家好像也是吧？” 都是好像。 胤禛眸色微沉：“那这几户人家还在吗？” 中年男子面露尴尬：“这……有了钱谁还住这里，早搬走了。” 胤祉也察觉不对劲了。 他盯着中年男子，扬了扬眉：“几十年的话救济的可不是小数目，他们有回来看过你们吗？” 中年男子越发尴尬：“……我没碰上。” 他顿了顿又看向其余人，另一人有些犹豫：“我也没见着，可是钱大爷身边的不就是回来帮忙的吗？虽然我不认识，但是你们不认识吗？” 中年男子摇摇头。 其余人也是一个接着一个摇头，说到这个地步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了。 一个是巧合，两个是巧。 可是……这么多人会是巧合吗？难不成所有人都是没有良心不回来的吗？或者说他们是有什么原因根本无法回来？那那些跟随在老人身边吹嘘的又是什么人？百姓们越想越不对劲，望着老人的眼神从信任变成怀疑，变成警惕。 老人如同鹌鹑般抖啊抖。 他嘴唇蠕动，半响再次痛哭流涕：“我只是一个孤寡老人罢了，哪来哪来这等抓人贩卖的本事啊……” 胤祺哎了一声。 他歪了歪小脑袋瓜：“有钱救济别人，送他们出去，自己却一直住在这里？这里治安可不太好吧？” 胤祐双手抱胸，满脸嫌弃。 他睨了老人一眼，轻哼一声：“再说用得着抓吗？只要骗进去不就可以了吗？比如某个德高望重的人——” 老人浑身一僵。 胤祐露出甜甜的笑容：“请他们到家里做客，又或许说帮他们在外置办好房子，可以到那边暂住什么的。” 老人惊恐的抬起头。 -- 第287页 他不可置信的盯着胤祐：“你，你，你——” 老人无法遮掩自己的恐惧。 太子胤礽脸色黑如锅底，他侧首吩咐一句，在满脸怒色的中年男子带领下，一行侍卫匆匆赶去老人家中核实。 第137章 意外的是搜罗一圈并未查到什么异常。 侍卫来禀报的时候, 老人眼底闪过一丝暗喜，他又是一阵子哭诉，让先头怀疑的百姓再次心生犹豫。 难道是冤枉好人了？ 眼看百姓们再次动摇, 胤祐气得脸颊鼓起, 他大手一挥：“走！带本阿哥过去。” 非得把证据丢你们面前, 让你们看看！ 老人的家位于南城挑担子巷口，比其余人家瞧着要稍微有模有样一些, 虽然屋子里打扫的清爽干净, 但是陈设物品瞧着也是破旧, 像是摆在床脚的褂子上还打了好几块补丁。 待胤祐一行人到时, 屋子里外都已被官兵团团围住, 最外层则是不少百姓, 面色凝重, 议论纷纷。 胤禛环视四周。 他招来数名侍卫低语几声，随后才跟着走了进去。 最后被拖进去的是那名老人。 他高声哭喊着：“冤枉啊——冤枉啊——草民哪里会是人贩子！真真是冤枉啊！” 外头的百姓面色一变。 不少人想上前拦阻，却是被凶神恶煞的隆科多一把挡住。 做恶侍卫就恶侍卫吧。 隆科多自暴自弃, 索性板着脸用凶狠的架势吓退一干百姓。 倒是太子胤礽摆摆手。 他示意一些百姓凑近来看，同时又将担忧的目光转向胤祐。 胤祐立在院子里，环视四周。 很快他便嗤笑一声：“老人家，这里就是你家？” 老人心里骂了一百句一千句小兔崽子，面上却是摆出蒙冤的架势：“七皇子殿下, 这里当然是草民的家。” “你家只有你一人？” “老朽妻子早年去世, 两个儿子也先后病故……”老人满脸悲伤, 唏嘘不已。 胤祐打断了他的哭诉。 他歪了歪小脑袋，提出问题一：“可是怎么看不出你生活的痕迹？” “……”老人尴尬一笑, “七皇子您在胡说什么呢——” “你已经七十余岁, 又是独自生活, 怎么能将整个屋子打理得如此干净，灰尘不染？”胤祐啧啧称奇。 闻言众人微微一愣。 这么大的院子，老人还是无妻无子无女，那是怎么打扫的？ 老人：“……” 还未等他想出反驳的话语，胤祐又问道：“明明是住家，却是灶台下面都是干干净净没有炭火的痕迹，你真的烧火过吗？” 胤祐弯下腰扫了眼，满眼疑惑。 灶台里的木头堆得满满当当，可是只要拨开就能发现，里面压根就没有烧火的痕迹。 “……” “枕头上连个汗渍都没有，您是每天洗澡的，还是每天更衣的？或者说……压根没有睡过这张床？”胤祐转了一圈，拎起枕头甩了一下。 “……”老人已是软倒在地，哆哆嗦嗦的连话也说不出口。 几名百姓代表也解释一二。 随着胤祐的话语，外面的百姓目光里也染上了怀疑，隐隐躁动起来。也有人低声说道：“说起来，甘丫头是不是不见了好些天？” “先头的小童家的，说等搬家好了就会回来看看，也没有再回来过！” 老人浑身战战。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口咬定没有证据！老人涨红脸：“你们说老朽是人拐子……可是，可是我怎么把人送走啊？这地方，这地方就这么点儿。” 胤祐没搭理他，而是围着屋子转了一圈。 最后胤祐立在顶箱大柜前：“床铺上的衣服想来是你特意放着，营造出这是勤俭节约的模样，却没有想过一件事。” 老人面露茫然。 胤禛明白胤祐的意思，他沉声接话：“贫户人家哪来这么多衣裳物件要存放？因此在这个屋子里最格格不入的，便是眼前的顶箱大柜。” 话音落下的同时，胤祐也打开柜门。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几件折叠整齐的衣物，四周并无他们所说的通道。 只是还未等老人做最后的抵抗，只见胤祐半蹲身子将底板抽掉，一条地道瞬间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老人彻底瘫软在地上。 探头探脑看热闹的百姓哗然一片，惊呼声很快传了出去：“真的有地道！” “屋子里有地道！” “吴有德？我呸！我看分明是无德！” 百姓们面上泛起怒火。 同时人群中也有人表情不安，从挤挤挨挨的人群中退出去，身形一转就想匆匆离开。只是这些人还没有走出几步，肩膀就被人一把摁住，早有准备的侍卫们，冷冷地注视着面前诸人。 他们被扭倒在地。 这些人的脑海里同时浮起一个念头：完了！ 顺天府尹许三礼匆匆赶至。 面对这样一条地道，他面色也是大变。人拐子案事关重大，偏偏将整个京城翻了个遍都没发现窝点位置，谁能想到居然是藏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府尹许三礼冷冷扫了老人一眼。 眼前的这名老人他还真认识，许三礼眼底冒着一簇怒火：“此人名叫吴有德，在南城住了几十年，年轻的时候老婆没了，后来娶了个老婆也没了，两个孩子也相继去世……便将自己的家产分送给需要帮助的人家。” -- 第288页 府尹许三礼恨的牙痒痒：“在这里，可是数一数二的老好人，就是本官还曾上门慰问他！” 地道一直通往京城西南角的一处宅子。 这处宅子足有三进大小，屋子里装潢得奢侈华贵，妻妾十几口皆是花容月貌。见着陌生人从地道冲出来，妻妾仆役尖叫连连，当然也有眼色快转身就想要逃的。 可是他们的速度哪里比得上身经百战的侍卫，等为首的吴有德之妻被官兵抓住，反捆双手押送出院落以后，更有围观百姓将其认了出来：“这不就是吴有德死掉的老婆吗？” 妻子活着，更别说孩子了。 吴有德的两个儿子是从床上被拖下来的，搂着娇俏妾室的他们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一天，他们脸色灰败，两腿之间湿漉漉的，竟是生生被吓尿了，冲天的尿骚味让抓着他的官兵都面露厌恶。 这下再是不信的百姓们也算明白了。 一时间烂菜叶和臭鸡蛋从天而降，一个接着一个砸在吴有德全家人身上：“混蛋！” “还我的孩子！！” “打死他们——！” “狗娘养的东西，不得好死！” 愤怒的吼声吸引来更多的百姓。 一时间宅院门口都被堵住了，更有不少丢失孩子的百姓听闻消息匆匆赶来，满是惶恐期待，翘首看着院子里。 院子里气氛凝滞。 这回侍卫官兵搜查的分外仔细认真，很快就在宅院搜出一个大地窖。只是走进去看了一眼，侍卫们的脸上便染上了怒火，下面是阴森森的牢房——说是牢房都是往好听的方向说。 只见数名年幼少年少女被关在笼子里，狭小的笼子只能让人或跪或坐或躺，连站直身体都不允许，无论男孩女童皆是衣不附体，面色麻木，就连官兵走进去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直到拽住他们，想将他们拉出来，才会传出阵阵嘶哑的惨叫。侍卫官兵们不得已，加上其中一些女童身上也是无遮无拦，他们只好先将一些男童先行运出去，使人安抚劝说。 大阿哥胤禔难掩面上怒火。 他握紧拳头，不顾侍卫劝阻大步踏出门外。胤禔牙关紧锁，上前狠狠一拳便重重打在吴有德的脸上。 吴有德嗷的惨叫一声。 紧随隆科多身后的是少詹事张廷瓒，张廷瓒是个文人，平素最是谦恭有礼，此刻的他却是一脚碾在吴有德的手指上，无视吴有德的惨叫，张廷瓒一脸严肃的抬声询问四周，让凡是家有男女童失踪的百姓到面前来排队，逐一进去登记认领孩子。 焦虑了不知多少天的百姓们簇拥在门口，往里一看就看到形容凄惨的孩童被侍卫从地牢里抱上来。 所有人眼睛都红了。 要不是有官兵们死死拦着，红了眼的百姓们非得将吴有德一家活活打死在现场。 负责押送的隆科多也黑着脸。 他偷偷一脚把吴有德绊倒在地，让吴有德摔了个跟头，直接把剩下几颗牙齿都弄没才满意，在百姓们的欢呼声中，隆科多将如同死狗的吴有德拖起，送往顺天府衙门。 少詹事张廷瓒带来的部属没派上原本的用途，先是给走丢孩子的百姓逐一登记，再然后去购置衣物给孩子们穿着，忙忙碌碌竟是没有一刻停歇。 随着安抚，孩童们的情绪也逐渐平复。 几个穿着新送来的衣服，刚刚走出来的女童便与家人撞上了眼，哭喊着扑上前去：“爹——娘！” 这些有人接的孩童迅速被人领走。 将吴有德一家押送进顺天府大牢，辗转回来的隆科多恰好撞上离开的百姓。他难得眉眼柔和，停下脚步指挥着两侧侍卫派马车将这些人家送回去，顺道解释一二，免得孩童以及孩童家人被人误解。 百姓们千恩万谢，领着孩子上了马车。 隆科多高高兴兴的往里走，未曾听见最后上车的父女三人抱头痛哭：“爹，娘！我好怕！我还以为一辈子都看不到你们了！” 男人眼眶微红。 他抱着半个月便瘦了两圈的妻子，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下定了决心：“媳妇，四儿，咱们搬家！咱们搬回遵义府去，离京城远远的，越远越好！” 女人含泪应了是。 女孩窝在爹娘的怀里，原本微微颤抖的身体逐渐平缓。她有着一张姣好的容貌，爹娘总是说着就是这张脸都能让她吃下半辈子，行商到京城也想找个门路。 经过这一劫，女孩一家也蓦然醒悟。 美貌有时候是资本，有时候却是灾祸，险些丢了女儿的他们一家回到遵义府，女孩嫁了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婆母温和，郎君努力，倒是分外和美。 至于隆科多。 脚步轻松的他并不知道，原本应该与自己纠结大半辈子，和自己的名字一同遗臭后世之人，在此刻与他擦肩而过。 隆科多兴冲冲的走进去。 他跟在七阿哥后头团团转，倒是惹得胤祐一脸不满：“坏侍卫，你老跟着本阿哥做什么？去去去！” 隆科多还挺委屈的。 他这不是尝到为民除害的甜头了吗？听着百姓们对自己的恭维，对吴有德的唾骂，隆科多百感交集的同时，也对大出风头的七阿哥刮目相看。 胤禛看了眼。 难得还觉得这个景象挺稀奇的。 因办了这场人贩子案，因此与百姓代表谈关于南城拆迁改造的事情反而被搁置一遍。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太子和诸皇子也不得不先赶回宫里，将这件事向汗阿玛禀告。 -- 第289页 康熙早已等着他们。 听到外头有人来报，说太子殿下与诸皇子求见以后，他立马同意了。 第138章 宫外闹得沸沸扬扬。 什么太子殿下不惧冲突, 仗言安抚百姓，什么七阿哥英明果决，慧眼识人, 什么大阿哥殴打犯人, 为民除害，什么四阿哥…… 说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听着侍卫们接二连三的报信, 康熙刚才都没心思批阅奏折，忍不住想要出宫看看儿子们到底是搞什么鬼。待听到有人来报, 说太子殿下携诸皇子求见, 他立刻吩咐他们进来, 示意诸人说清楚来龙去脉。 回想今日发生的事, 诸人还真有点儿激动。 他们七嘴八舌那么一说,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英雄。 康熙似笑非笑的看着儿子们。 他手掌搭在扶手上, 指尖漫不经心的敲打着桌面。康熙声音沉稳：“你们觉得自己做得没错？” 满场声音戛然而止。 诸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明白汗阿玛的意思。 太子胤礽细细回想。 他抿住嘴唇，郑重其事：“若是再来一次, 儿臣也会选择站出去。” 胤禔昂首挺胸。 他站出一步，掷地有声：“儿臣只后悔没有多打那吴有德几拳头。” 胤祐重重点头, 脸颊泛红。 他目光灼灼盯着康熙：“儿臣几人是为百姓出海, 儿臣们没错！” 剩下的阿哥们也是七嘴八舌，大有同仇敌忾的味道。 敌人是谁呢？ 身为敌人的康熙哭笑不得, 同时又是满心骄傲。 他想要好好的夸奖一番众人。 只是话语还在舌尖，康熙的眼角余光刚好瞥到四阿哥胤禛。只见胤禛满脸慈爱望着诸多兄弟，大体就是老父亲养成了几个优质崽……个头啊！ 康熙瞪了胤禛一眼。 他咳嗽一声：“朕并未说你们是错的, 只是——。” 康熙看向太子, 神色严肃：“胤礽, 在你出来之前可想过有刺客你要怎么办？” 胤礽抿住嘴唇：…… 紧接着康熙又看向胤禔和其余几人：“你们可想过若是人贩子有同伙应该怎么办？” 胤禔张口结舌, 半响也说不出话。 康熙指向胤禛：“只有胤禛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朕听闻他要求侍卫在外观察，凡是有面色不佳转身就跑的就先行抓捕。” 阿哥们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胤禛身上。 胤禛还有点不适应，他抿了抿嘴：“儿臣只是做了些儿臣能做的事。” 康熙就做事周全细细教育了儿子们一通。 当然不止是批评，最后康熙还是就几人的出色行为给予表扬，并且表示：“朕觉得南城改造之事颇有有趣，便交给你们处理。” 算是过了明面。 胤祐目露兴奋：“那意思就是——儿臣几个也可以出宫吗？” 康熙面无表情的盯着胤祐。 半响他摆摆手：“朕允了，只是你们要出门的时候必须都要带上侍卫，听懂了没有？” 胤祐欢呼一声。 第二天他就笑不出来了，胤祐怒目瞪着隆科多：“怎么……是你啊？” 康熙大手一挥。 在戴佳英善离去之后，负责胤祐的侍卫一直没有个领头的，隆科多恰好就补了这个位置。 隆科多心情还挺不错的。 他乐呵呵的冲着七阿哥低头：“奴才给七阿哥请安。” 俗话说张口莫骂赔礼者，伸手不打笑脸人，眼看隆科多这般规矩老实，就算胤祐再是看他不顺眼，也只好暂且留了下来。 当然威胁是少不了的。 胤祐用力戳着隆科多的胸膛：“若是做的不好，本阿哥就告诉汗阿玛，把你踢出去——” 隆科多淡定应是。 胤祐板着小脸出了宫，经过人贩子案以后，南城百姓们原本对改造一事颇为警惕的态度也呈现出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说搬家就搬家，说干活就干活，别提有多配合了。 胤祐心里别提有多满意了。 眼看七阿哥心情不错，擅于揣摩上意的隆科多更是笑着介绍：“就连原本让顺天府衙门头痛不已，因贪图银钱而假冒南城居民的人也瞬间少了大半，等又公布要以工代酬以后，更是几乎没了。” 张元皓乐得笑出声。 赶来帮忙的他咧嘴一笑：“毕竟贪图银钱的多是个地痞流氓混混。原本他们也就想捞点银钱，看着连太子殿下都介入此事以后，大部分人都没胆再往下做了。说起来剩下的人才是头铁呢，其他人一听和皇子有关，那是恨不得拔足逃跑，唯恐出事被抓砍脑袋……” 胤祐噗嗤一声，也笑了出来。 他摇摇脑袋，啼笑皆非：“怎么可能随便砍脑袋的？除非像是人贩子那种混蛋，其余普通的捣蛋鬼要是被砍了脑袋，我还舍不得呢！” 张元皓打了个激灵。 他下意识朝着胤祐看去，只见胤祐双手合十，笑得眉眼弯弯：“当然是要送他们去挖矿砍树种田什么的，一直还债才可以哦。” 张元皓和隆科多面容扭曲：“……哦。” 忽然发现他们跑得很快，没落在眼前的恶鬼手中，运气还算不错……吧？ 胤祐没注意两人的腹诽。 他一蹦一蹦走在南城街道上，看着即将改造的区域被拉上栏杆围起来，里面的居民正在收拾着行李，逐一往外搬去。 -- 第290页 “他们要搬到哪里去？” “据吴有德交代，共缴纳三十二间院落，其中有五座位于京郊的宅院被暂时作为安置点，用来安置南城居民。”隆科多迅速作答。 张元皓望着脸上满是期许的街坊邻居，禁不住露出欢喜的笑容。他小跑着上前，平日连笑脸都难得一见的街坊停下脚步：“这是元皓？你和你娘现在住在哪里？要不要和咱们一起搬？” “我还帮你和你娘登记了房子。” “听说到了宅院还会有人来教孩子认字读书，元皓你是个聪明孩子，定要来读一读啊。” 关切的话语是张元皓未曾想过的。 他眼圈一红，又忍不住好奇询问：“还会有师傅来？” 这还是张元皓头回听说的。 胤祐也不知情，他目露好奇看着眼前百姓们。 张元皓的街坊们重重点头。 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着这件事，胤祐跟在后面听的仔细。沦落到南城贫民窟里的百姓，虽然有一些懒惰度日的，但是更多人则是不认字也没有一技之长。 除去以工代酬以外，少詹事张廷瓒还准备为南城百姓们择取一二良师，专门教授一些认字计算织布缝纫等技术，这样一来就算搬回改造后的南城，也可以寻觅一份工作维持家计。 这对于所有人都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张元皓制作绸花来赚钱补贴家用的事情，不少街坊也是看在眼里。只是他们当时没钱也没有能力，根本无法帮上忙，有现在的机会他们自然不会忘记张元皓，反反复复念叨着让他过来读书：“元皓，你是个聪明的，读书了以后肯定会有大出息！” “是啊！元皓！” “你爹你娘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望着热情劝说的街坊邻居，张元皓也是万分激动。恰好他本就要读点书学点字，日后才能更好的学习医药，张元皓没多大犹豫点点头：“到时候我一定会来的！” 胤祐脚步都轻松不少。 再往里走就看到斗志昂扬的四哥，胤禛捧着图纸指挥着诸多工人。工人里头有些还是南城本地的居民，正兴高采烈的嘿咻嘿咻推平房子，其中还有打趣声：“魏大哥，自个儿推自家房子是啥感觉？” 被叫做魏大哥的男人乐呵呵的笑着。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比了个大拇指：“爽！太爽了！” 谁还没有个拆了房子重建的梦想。 想到日后能跟妻儿一起搬进新屋子，魏大哥动作越发卖力了。有他的带头，在场的工人们相视一眼，也是加快了手下的动作，他们过去对未来的迷茫早已消失殆尽，剩下的全是对未来的期待。 望着陈旧破败的房屋一座座倒下，百废待兴，欣欣向荣的景象令胤禛心潮澎湃。他精神抖擞，燃烧起的熊熊斗志让胤祐都不敢靠近，思考片刻绕了个弯往门口吴有德的宅子走去。 这座宅子暂且被征用为办公点。 走进里头便可以看到忙忙碌碌的大臣们，抱着资料的官员来去匆匆，半响愣是连个迎接胤祐，和胤祐说话的人都没有。 一阵风从脚边吹过。 明明如今是春末夏初，胤祐却觉得如同秋日般萧瑟。他一扭头，与张元皓告别后便脚步沉重的蹬上马车，准备回宫，隆科多见状有些惊讶：“七阿哥这才刚刚出来，怎么就要回去了？” 胤祐：“无趣得很，倒不如先回去。” 抱着和七阿哥打好关系的小心思，隆科多笑着提议：“要不奴才带七阿哥去有趣的地方转转？” 胤祐沉默不语。 隆科多只当七阿哥是拒绝了，吩咐马车往宫里驶去。只是没想到回到宫里，胤祐就挥舞着一双短腿往东暖阁冲，扑在汗阿玛的怀里嚷嚷：“汗阿玛！汗阿玛！坏侍卫想带坏儿臣！” 隆科多：…………？ 在皇上骤然税利的目光之下，他急得连连摆手：“奴才不是！奴才没有！皇上！奴才是被冤枉的啊！” 隆科多哭丧着脸。 他泪目不已：“七阿哥才这点岁数，奴才怎么可能带七阿哥去……” 胤祐打断隆科多的话。 他揪住康熙的袖角，越发警惕：“那你的意思是等本阿哥长大了——” 康熙盯着隆科多，眼神越发犀利。 隆科多都要急得跳脚了，他连连否认：“不是，不是！真不是！奴才只是想带着七阿哥去琉璃厂逛一圈罢了……” 胤祐眨巴眨巴眼，脸上写满了疑惑：“琉璃厂？卖琉璃器的？那不能去烧制的窑场里看吗？” 康熙朗声大笑：“此琉璃非彼琉璃，琉璃厂说的是烧制咱们屋顶上用的琉璃瓦。而后又有一些卖古玩物件，玩具书籍的铺子也聚集在一起，加上周遭又有梨园馆和吃食摊子，如今是京城里文人很喜欢聚集地之一。” 胤祐恍然大悟。 隆科多这下松了口气，呐呐着：“七阿哥，您知道就好，这下您知道奴才是被冤枉的吧？” 谁知道胤祐竖起手指头晃了晃：“错错错。” 他指着隆科多哼唧一声：“汗阿玛这样解释以后，本阿哥越发知道你心怀不轨！” 隆科多人都傻了。 他哭丧着脸：“奴才，奴才可真是……” 胤祐掏出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 然后他怒目看着隆科多：“明明本阿哥身无分文，你却想带本阿哥去这等休闲玩乐之地，是不是——想贿赂本阿哥？” -- 第291页 隆科多：………… 他求助的看向皇上，偏偏一抬眸就看着皇上双目烁烁，脸上顶着大写的看戏二字。 隆科多那个憋屈啊！ 他试图说服七阿哥：“奴才自然是没有想贿赂七阿哥的，只是暂且代七阿哥付钱。” 胤祐震惊：“你想当本阿哥的债主！？” 隆科多想撞墙：“……”谁也不敢啊！ 他觉得自己再和七阿哥说下去就得喷血而亡，隆科多深深吸了口气，倒是厚着脸皮说道：“奴才承认，奴才是想贿赂七阿哥您！” 胤祐骄傲的抬起下巴。 他刚想说话，又听见隆科多沉重的声音：“只是一切的原因还要从七阿哥对奴才的印象说起，七阿哥一直说奴才是坏侍卫，奴才想要改变，指不定陪七阿哥玩耍，帮七阿哥买点东西能改变这一切。” 胤祐有点点心虚。 就刚才自己好像还在叫隆科多坏侍卫吧？这样一听怎么好像错的是自己？等等等等，胤祐疯狂摇头之后，他板着小脸：“这样不行的。” 隆科多：“哎？据奴才所知……” 侍卫仆役为主子付钱也是常有的事，当然主子们赏赐的次数也不会少，是再正常不过的吧？ 胤祐却是摇摇头。 他虎着小脸：“你想要是今日给本阿哥买东西花个几十上百两，你无所谓，可是要是以后本阿哥习惯了呢？要几百几千两的东西你付钱吗？那几千几万两的东西呢？本阿哥直接问你要你都给吗？那钱不够怎么办？本阿哥或者你们只能想方设法赚银子……” 隆科多哭笑不得：“怎么会这样……” 胤祐越想越严肃：“当然会这样，汗阿玛！儿臣差点就被坏侍卫带坏了！” 隆科多：………… 很好，现在问题又重新回到第一步上了。 隆科多不得不向皇上求救。 偏偏下一秒皇上若有所思，还抚掌认同：“朕觉得胤祐说的没错。” 隆科多变得面无表情。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愣是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漏了什么部分没听见，怎么就连皇上也被绕进去了？ 第139章 康熙没觉得自己被绕进去。 吩咐隆科多先行退下以后, 他牵着胤祐走向慈宁宫，请安的同时还打算和太皇太后说说此事。 意外的是慈宁宫里还有其他人在。 五阿哥胤祺和八阿哥胤禩正拉着太皇太后说话——主要是胤禩念叨个没完，小嘴叭叭叭的没个停歇。 至于胤祺则是皱着苦哈哈的脸蛋, 目露绝望的模样，瞧着就分外可怜, 就连太皇太后都被逗乐了，歪在软榻里笑得直不起腰。 直到皇帝到来，两人的斗嘴/单方面的斗殴才告一段落。发现和汗阿玛一起来的还有胤祐以后，胤祺登时双眼闪闪发光，迫不及待的放射求助光线。 太皇太后坐直了身体：“皇帝怎么来了？” 康熙笑着解释：“孙儿想到一些事，想和皇玛嬷商量商量，只是不曾想到皇玛嬷这里居然这般热闹。” 太皇太后目露无奈：“胤祺是逃过来的。” 胤祺眼泪汪汪, 抱着胤祐的胳膊不撒手：“七弟, 你可得救救我。” 至于胤禩抿着小嘴。 他双手抱胸盯着两哥哥：“七哥你来得正好。” 胤祐：………… 他下意识选择另一条路，胤祐哒哒哒的跑到太皇太后身边, 决定转移话题说说坏侍卫的事。他软乎乎的喊着：“乌库玛嬷，乌库玛嬷，孙儿和您说坏侍卫打算带坏孙儿！” 太皇太后疑惑：“坏侍卫？” 胤祺下意识开始思考，他隐约还记得一些：“好像……说的是是科隆多！” 康熙嘴角一抽：“……是隆科多。” 胤祺噢了一声, 又接着道：“坏侍卫居然欺负七弟吗？五哥帮你去打他！” 胤祺挥舞着小拳头, 瞧着分外勇猛。 康熙摁住他的脑袋瓜, 任凭胤祐叽叽喳喳说着外面的见闻, 说着对坏侍卫的吐槽。 太皇太后笑眯眯的听着。 听闻隆科多想要出钱给胤祐买东西却遭胤祐拒绝且背刺的事情，她嘴角上扬, 眉眼弯弯, 忍不住淌出一片笑声。 康熙更是哭笑不得。 太皇太后目光一转, 笑眯眯的看向他：“皇帝是怎么想的？” 挥去心里那些不自在, 康熙表情微肃：“孙儿觉得胤祐这孩子，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贪官污吏也不是一日能够养成的。” 康熙听闻的也不少。 他细细道来：“朕听说一些商行会派遣专人跟随于新入仕的官员身边，帮忙打点诸事，吃住用穿皆由商行出资，等到官员潜移默化享受完高待遇，再重新回到清贫生活，又有多少官员能够忍受？” 太皇太后含笑听着。 康熙一边说一边还在思考：“如今胤禔几个住在宫里也就罢了，等到娶了福晋以后搬出宫……这日子。” “比如常宁。” “啊，皇玛嬷，朕想说的就是常宁。” 康熙扶额叹气：“虽然有府僚管事仆役帮衬，但是只要想一想常宁，朕就没办法放心。” 太皇太后也很无奈：“哀家也记得。” 她摇摇头：“常宁刚搬进恭亲王府的时候，可没少到宫里来哭穷。” 康熙吐槽：“若是光靠俸禄生活的话，只怕常宁早就饿死家中了。” -- 第292页 太皇太后都忍不住笑了：“哀家记得你后头还补贴了不少作为家用吧？” 康熙颔首。 另外对于一些商行依附，官员贿赂之事，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太过分就当不知道。 就是现在想来……康熙登时皱眉了。 常宁如此那儿子们呢？老大胤禔也快要到成家的岁数，离搬出宫也没几年时间了。 弟弟可以宠得废一点没事。 对于儿子们的要求，就有点不一样了。 再想想自家的太子。 太子所用银钱都是出自内库——也就是康熙自个儿单独出资。除此之外当然就只有问……索额图拿？过去康熙还觉得理直气壮，此刻却有些脸红。 那要是其他人……给呢？ 想着太子如今开始办差，指不定手上窘迫被人寻了空档，康熙脸色忽青忽白，整个人都是忧心忡忡的。 太皇太后瞧着陷入沉思的皇帝，暗暗摇了摇头。她端起茶盏，用杯盖拨开茶叶，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 事儿啊还是让皇帝自己考虑吧？ 刚在思考的她感觉袖角轻轻晃动，太皇太后一低头便对上了胤祐的眼睛。听得晕头晕脑的他眼睛都快转圈圈了，正可怜巴巴的瞅着自己。 太皇太后忍不住笑了。 她推了推胤祐的小屁股，示意三人出去玩吧。 等康熙思考一大串，回头再一看三个小家伙跑得影子都没了。 走出慈宁宫，胤祺还心有余悸。 他双手抱着后脑勺，还在严肃的思考着：“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是八弟的念叨厉害，还是汗阿玛的念叨厉害……” 胤祐嘴角抽了抽。 知道你还说？果然下一秒胤禩凉飕飕的声音再次响起：“五哥？” 胤祺浑身一激灵，伸手抱紧胤祐的胳膊。 还以为这样能逃脱的胤祺，万万没想到胤禩直接开口了：“七哥，你会帮我一起给九弟和十弟补习的吧？” “……咦咦咦咦咦？”胤祐忍不住惊呼起来，同时还有点震惊以及不可思议。 自己居然也有给人补习的一天！？ 胤祐双眼闪闪发光，他没有注意到表情惊恐的胤祺，而是不假思索的拍了拍胸膛：“这一切都包在我的身上。” 胤禩满脸宽慰。 胤祺抱头绝望。 两人截然不同的表现让胤祐有些疑惑，他搔了搔头：“胤禟是调皮了点，可是……胤俄还行吧？” 对于十弟的印象不多。 可是钮钴禄贵妃性格宽和温柔，胤俄再怎么调皮也不可能比胤禟还…… 不，他收回这句话。 刚踏入殿内，胤祐就被从天而降的一木桶面粉砸了一身，变成雪白白的他目露杀气。 胤禟和胤俄完全没有察觉到危机的到来，他们抱着小肚子在地上打滚：“噗哈哈哈哈哈——七哥，七哥你好逊哦！” 早有怀疑而退后一步的胤禩：………… 曾经上当而落在最后的胤祺：………… 两人不敢去看冒出怒火的胤祐，默默地又往角落里缩了缩，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亲自送奶茶点心过来的钮钴禄贵妃：………… 她讪笑一声示意宫人将茶点放在几子上，然后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最后还不忘将门慢慢的合拢：“你们……慢慢玩哦。” 大门吱呀一声合上。 胤禟和胤俄察觉到一点点不对劲，同时打了个冷战。他们看着七哥一步一步朝自己最后，爬起身撒开短腿就跑！ 胤祐过去也是逃跑冠军。 他曾在太子哥哥、四哥和侍卫们的包围下也轻松逃跑，此刻他也根本不畏胤禟和胤俄的挑战，撩起袖子追在两个小家伙的身后，势必要将他们抓捕归案。 胤禟和胤俄机动性高。 而胤祐机动性下降，却是体力充足，还能支使着五哥八弟一起包围抓捕。双方战局没有僵持多久，胤祐就成功抓捕到一只胤禟，很快胖墩墩的胤俄也被胤祺和胤禩摁倒在地上。 问题是抓住也没用，总不能一直抓着吧？胤祐转头看向胤禩：“八弟，说是要干什么来着？” 胤禩：“……补习啊。” 胤祐恍然大悟，同时听到补习两字的胤禟和胤俄也再次开始挣扎，他们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不要，不要，我不要读书！” 好的，和他们以前一样。 胤禟和胤俄也是厌学儿童来着。 那时候汗阿玛是怎么办来着？ 胤祐细细回想，当仁不让的第一位就是会用小故事来讲解书籍的纳兰容若！胤祐眼前一亮，笑眯眯的朝着胤禟胤俄说道：“七哥来给你们讲故事好不好？” 胤禟撇撇嘴：“哎……讲故事？” 胤俄嫌弃脸：“不会是想用讲故事的办法来学习三字经千字文什么的吧？那也太老土了。” 老土的胤祐：………… 气笑了的同时，他也燃起了斗志——胤祐决定他还非要让胤禟和胤俄好好读书不可！ 胤祐拿出老本行。 他拿出自己亲手做的绘本，炫耀的送到胤禟和胤俄跟前，描绘着上面的故事，提议胤禟和胤俄也画一些自己喜欢的。 这个还挺有趣。 胤禟和胤俄也是快快乐乐的应下，第二天胤俄送上来的答卷是一份护肤品和饰品图，他将钮钴禄贵妃用的珍珠粉胭脂乃至珠钗配饰全部画了下来，还别说画的挺不错的。 -- 第293页 就是这个爱好会被汗阿玛打一顿吧？ 胤祐实在无法违心说出夸赞的话语，只能暂且将胤俄的卷子放下，目光一转看向胤禟那一份。 胤祐：………… 胤禟的卷子说正常嘛……那的确要正常一些，可是说不正常嘛……那还真的就有点不正常。 谁家孩子会画一堆钱币啊？ 胤禟的卷子上画满了各种模样的金元宝、银元宝、金瓜子、银锭子……甚至还画了不少前朝的钱币，还别说画的有模有样。 见七哥一脸震惊，胤禟更是得意的介绍起来：“这是洪武通宝，乃是前朝开国皇帝所造，还有这个永历通宝，乃是前朝末年桂王所造，还有这个……” 胤禟滔滔不绝。 别说胤祐听得目瞪口呆，就是胤祺和胤禩也是扶额叹气。要是对钱币的爱好放在读书上，哪里还用得着补习的？ 望着两个弟弟，胤祐三人长叹一声。 到如今为止，胤祐也不得不承认是他小看了胤禟和胤俄的威力。 回想过去，再看今日。 胤祐算是明白当年旁人看他和胤祺时头疼欲裂的缘故了，胤禟和胤俄全天就没有安静的时刻，与胤祺胤禩垂泪相拥之时，胤祐禁不住回忆起当年太子哥哥和四哥的无奈。 第二天胤祐便拦住了太子胤礽和胤禛。 胤礽和胤禛还没回过神，便看到一脸正色的胤祐紧紧握住他们的手：“太子哥哥，四哥！弟弟长大以后一定会孝敬你们的！” 胤礽：………… 胤禛：………… 两人连慈爱的表情都快崩不住了。 看了看泪眼汪汪的胤祐，胤礽的话语在舌尖转了半响最后变成：“别犯傻了，读书去吧。” 回头两者还询问隆科多：“七阿哥这是犯了什么病？” 隆科多表情挺古怪的。 他欲言又止，片刻以后才组织好话语：“回禀太子殿下，回禀四阿哥，奴才听说七阿哥与五阿哥，八阿哥一起，这两日为九阿哥和十阿哥开蒙补习……或许是有些心力憔悴吧？” 胤礽和胤禛怔愣片刻后回过神来。 两者哭笑不得的同时，胤禛还颇有点唏嘘：“没想到啊，没想到！胤祐也有这么一天！” 第140章 两人能不欣慰吗？ 当年胤礽和胤禛也为胤祐操碎了心, 最后还是纳兰容若解决了这个难题。 太子胤礽还是颇为轻松的：“九弟和十弟，偶尔也做了点好事，不过说起来胤祐没用当年容若对他的招数？” 胤禛也是好奇。 平时胤祐看着挺聪明的，不会这个时候却犯傻了吧？ 隆科多欲言又止, 止言又欲。 在太子和四阿哥好奇的目光中他必须要说什么, 只是到最后他还是没敢将自己看到的内容说出来, 而是轻描淡写的表示：“七阿哥用了……可是没能成功。” “胤祐也有失败的时候？”胤禛惊讶。 “胤祐这回也是碰上敌手了。”胤礽哈哈一笑, 乐得看热闹：“要不是汗阿玛召见咱们, 孤也想去看看, 看看胤禟和胤俄是如何折磨胤祐的。” “太子二哥, 七弟知道怕是要闹的。” “这不又没去。走走走, 咱们快走吧！”胤礽心虚一瞬, 喊上胤禛便是匆匆离去。 两人表情严肃走入东暖阁。 胤礽和胤禛都觉得汗阿玛召唤他们过来，许是为了南城改造一事。因此两人都准备充足, 做好被汗阿玛考较的准备。 只是一切和他们预想的截然不同。 康熙非但没有提起南城改造的任何事情, 而且还让梁九功分发给他们一摞银票。 胤禛没忍住好奇, 亲手点点数量。 清点完数量的他目瞪口呆，颇为震惊的看向汗阿玛。胤禛的声音都有点结巴了：“汗阿玛？汗阿玛！这是……一万两银子！？” 胤禛满腹疑惑。 他可以确定, 上辈子汗阿玛绝对没有这样的大手笔过！ 什么零用钱，怕不是开玩笑的吧？ 太子胤礽也目露疑惑, 轻点轻点手上的银票，颇有种天降馅饼的味道。 康熙瞧着儿子们复杂的神色, 他也越发感慨。瞧瞧！瞧瞧！明明是太子，明明是皇子，只不过区区一万两银子罢了, 却让他们这般的激动。 一直以来…… 儿子们受了多少委屈？慈父心爆棚的康熙忧伤无比。他拉着儿子们逐个安抚, 大体就是日后朕会定时发放零用钱, 让胤礽不要再用索额图等人的银钱，胤禔胤祉胤禛……也不必问母家拿钱。 胤禔心头一哆嗦，眼神有点飘忽。 胤祉望着银票双眼放光，瞬间做好使用安排。 胤禛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胤礽更是一脸懵圈，下意识想到难道是索额图背着自己做了什么事？ 回头胤礽便是细细一通扒拉。 索额图避着旁人却不会避着太子，虽然没有明珠那般嚣张卖官，但是收受金银美人，欺占良田之类的事情却也是不少。 胤礽脸色乌漆嘛黑的。 他强忍住将那些所谓太子党全抄了的冲动，决心先在赫舍里氏里提拔几个年轻子弟用用——索额图也老了，是该回家修养了。 太子的举动也被康熙纳入眼中。 康熙则是分外宽慰，越发觉得太子性格宽和仁善，顺带越发看不给太子面子的索额图不顺眼了。 -- 第294页 因着党争被皇帝好一通敲打，最近分外老实的索额图则根本不知道这一切，他辛辛苦苦扒拉着人选，绞尽脑汁要为太子选出几个人才出来。 另一边胤祐也收到了零用钱。 加上从汗阿玛这里拿来的分红，胤祐登时成了小富豪一个，走起来路都感觉阔绰了不少。他也没闲着，抽空还真让隆科多带自己去琉璃厂逛了一圈，买了点摆件陈设什么的送给额娘。 顺带一提胤禟和胤俄也吵着要礼物。 因此胤祐转了一圈，还买了不少玩具给他们……然后惨遭嫌弃。 胤祐和两弟弟较上劲了。 他还非得弄出点玩意让两人对自己俯首帖耳，胤祐握紧拳头，领着胤禩压马路。只是他们从琉璃厂的这头逛到另外一头，还是没琢磨出什么能够打动胤禟和胤俄的心。 顺带一提，他们还看到了胤祉。 阔绰的他一口气买了一摞古籍画卷，美滋滋的飘着回去，愣是没看到胤祐和胤禩两人。 胤祐：“三哥钱用光了吧。” 胤禩：“……是吧。” 这是其中一段插曲，随后胤祐蹲在路边。 他看着在路边玩耍孩童们，托着下巴唉声叹气的。瞧瞧这些孩子也和胤禟胤俄岁数差不多，就踢个毽子，玩玩皮球啥的，就能打发一整天，可是胤禟和胤俄却是…… 胤祐长叹一声。 他忍不住抱紧了自己的脑袋：“八弟，你有没有想到什么主意？能让胤禟或者胤俄喜欢的？啊……一人喜欢的也好。” 胤禩环视周遭。 他眉心紧紧锁着，半响蹦出两个字：“店铺。” 不知怎么的，听到胤禟二字联系上的就是店铺。胤禩努力回想，只是每回一起冒出来的总还有些自己不想看到的东西，因此靠着超短时间瞄了一眼的他就发现了……胤禟特别爱买店铺？ 胤祐：“哎？店铺？” 胤禩犹犹豫豫：“……感觉胤禟会喜欢？” 胤祐瞅瞅这边，又看看另外一边。 他恍然大悟，右手握拳敲在左手心里：“的确如此！胤禟喜欢赚钱，定然会喜欢铺子——等等，胤禟又不能出宫买了铺子也没用吧？而且……铺子也挺贵的……吧？” 两人同时想到花完钱的胤祉。 胤禩重重点头：“没错，九弟十弟想出宫的话还要再过好几年吧？而且就两人现在的成绩……” 胤祐和胤禩表情古怪。 他们忽然觉得胤祐和胤禟不被汗阿玛胖揍都是运气好，别说是获得奖赏出宫门了。 问题又再一次进入僵局。 这回连胤禩也蹲在墙角了，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侍卫们，也越发愁眉苦脸。一时间，他们不知道是该上前劝诫两位皇子，还是应该老实低头假装啥都不知道。 两兄弟双目放空看向远处。 一阵清脆的笑声将他们吸引过去，趴在地上玩耍的孩童一跃而起，欢呼雀跃：“我是太傅，我赢啦！” 另一孩童将陀螺丢在地上。 他愤愤不平：“可恶，原本明明应该我赢的。” 周遭其余孩童笑道：“谁让你最后转了个赃。” 胤祐和胤禩扫了一眼。 胤禩收回目光，升官图啊……别说宫里守岁的时候常玩，兄弟们留宿的时候而已玩了好几回，没啥用没啥用，绝不可能能吸引到胤禟的。 倒是胤祐眼前一亮。 他蹭的跳了起来：“有了！” 回头胤禟和胤俄就被喊道阿哥所里。 两小的进门看到胤祐也在，登时扭头就走。没办法，谁让七哥来找他们为的都是补习补习和补习，其余的事儿一概没有。 胤祐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让他们跑了。 门口早有准备的宫人咣当合上大门，胤禟和胤俄不可置信的摇晃着，试图从里面逃出去，可是他们已是无路可逃，唯有被冷笑着的七哥抓捕归案。 胤禟和胤俄非常愤怒。 他们怒目瞪着胤祐，尤其是胤禟更是微抬下巴，闭上眼睛，摆出决不投降的架势：“今日我不会听七哥您说话的，您就死心吧！” 胤祐哦了一声。 然后他捧出玩具：“咱们来玩游戏吧！” 胤禟有些愕然。 他下意识想睁开眼瞧瞧，却又想起自己刚说的话，连忙再次闭紧双眼。 哼！还以为他不知道吗？ 七哥啊定然准备了什么勾引自己的东西……哼！自己是绝对绝对不会上当的。 问题是闭上眼睛看不见，就只能靠耳朵了。胤禟竖耳倾听着室内的声音，一惊一乍的是胤俄，他兴奋极了：“哇，哇！这是七哥您做的吗？好厉害，还能这样子？” “是啊，胤俄要不要来试试看。” “我还不太会用。” “八哥来教你——” 听声音便知道三人其乐融融。 胤禟抓心搔肝，好奇心在一瞬间直接爆棚。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胤禟双眼睁开一条线，偷偷摸摸的看向三人。八哥手把手教十弟打陀螺，七哥坐在一旁整理着一块木板，胤禟哼了一声：“不过就是升官图，胤俄你也太没有见识了吧？” 胤俄摇摇头：“不是啊！” 胤禟睁大双眼看看这边，看看那边，他小脸板得严肃：“分明就是升官图。” -- 第295页 胤禩也摇摇头：“九弟错了，真不是。” 胤祐兴冲冲的介绍：“这不是升官图，还是富翁图。” 胤禟：“……哈？” 胤祐把板子送到胤禟面前：“你看看——” 胤禟细细看去。 果然游戏板子上不是各种官职，衙门，而是成了一个个小格子，里面还标记着一些符号，胤祐笑嘻嘻的说明：“这些格子都是地皮，打陀螺转到数字，就可以前进，可以选择购买地皮建造房屋或者商铺，后来的人就必须要付租金给获得者，如果碰到衙门可以选择贿赂或者离开，前者可以对他人使坏，也有可能因为贿赂官员而入狱……” 胤祐细细讲解。 原本无甚兴趣的胤禟逐渐感兴趣了，可是自己刚才还说不理会七哥的……胤禟想到这里又假装不知道，板着小脸哼了一声。 “胤禟不玩吗？” “哼！” “那我们三个先来一局吧？” “可以。对了七哥怎么才算输赢？” “唔……这个没有终点，要不就其余人破产了，算输赢吧？” 三人商量一通。 然后他们坐在一边正式准备开玩。正当胤祐率先开始转陀螺的时候，胤禟终于忍不住了。 开玩笑，要其他人破产才可以。 那轮到他玩……呸！轮到下一局要什么时候？胤禟蹿了过去，同时还装模作样的表示：“本阿哥是担心你们就三人，人太少了。” 胤祐笑笑不说话。 胤禩笑笑不说话。 胤俄笑笑不说话。 胤禟：“……你们不准笑，都给我说话！” 第141章 胤禟信心满满。 可是他忘记一件终于的事, 那就是相比对于金钱的敏锐度，玩游戏更需要的是……运气。 最重要的是—— 本身就是为了给胤禟和胤俄补习而制造的游戏，胤祐和胤禩制作的时候，当然不可能纯粹是为了玩, 因此他们还在其中悄咪咪的添加了某些元素。 胤禟黑着脸, 嘴巴翘得可以挂油瓶。 他的棋子已是第三次走到衙门, 接下来要选择贿赂还是离开。 胤俄目露担忧：“九哥还是离开吧。” 胤禟抿着嘴不说话, 胤俄继续劝说：“万一又被关进监狱, 就又要抽签了……九哥刚才可是停了整整三轮才背完的哦？” 胤禟脸颊气鼓鼓的。 他啪的一掌拍在桌上：“事不过三, 本阿哥就不信这一回还是不成功。” 胤祐乐呵呵：“选择？” 胤禟一咬牙, 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贿赂。 胤祐拿出一摞签子交给胤禟抽签。 胤禟左挑右选, 好不容易才做出最后选择, 就算先头信心满满，此刻他也有着担忧, 索性闭上眼睛抽出选中的竹签。 抽出的同时胤禟耳边也响起惊叹声。 欣喜若狂的他赶紧睁开双眼, 定睛一看，只见竹签上大大写着：监狱。 胤俄叹气：“我就说了……” 胤禟气得直跳脚：“为什么每次贿赂都是进监狱？这概率不对吧？应该是贿赂成功和进监狱两根签子, 哪里有一摞签子里只有一根成功的？” 胤祐反手收回竹签。 听闻胤禟质问的他面色严肃，语重心长的嘱咐胤禟：“贿赂官员是不好的事情，十次里面能成功一回就算不错了吧？” 过于有道理而无从反驳。 胤禟憋屈，半响才和泄了气的皮球般吐槽：“这是游戏哎！” 胤禩笑得温和：“七哥和八哥怎么能带坏胤禟你们呢？” 胤祐侧目, 总觉得八弟一笑起来身后便绽放出一片花儿。只是正面看着是白色, 后面看着全是黑的。 胤禟无所察觉。 他被七哥八哥的话语堵得脸红，愤愤不平的选择转移话题，又说起另一个他无法接受的疑点：“那行……关进监狱也就算了, 为什么还必须要背书才能出监狱？” 胤禟越想越是气愤。 他没忍住自己的吐槽：“其他不说, 谁家监狱是这样子的！？既然七哥八哥你们追求真实的话, 那就这个地方也真实一些呀！” 胤祐望天：“啊……这是为什么呢？” 胤禟怒目看着胤祐和胤禩，把桌子拍得啪啪作响：“想也知道，分明是七哥和八哥想忽悠弟弟我读书嘛！” 你知道就好，又何必说出口呢？ 胤祐和胤禩没有半点心虚，义正词严的模样，让胤禟气了个仰倒。 还未等他朝七哥八哥要个公道，只见胤俄一脸震惊，拍案而起：“哎？有吗？这也太过分了！怪不得我读了好几遍书！” 你现在才知道的吗！？ 胤禟槽多无口，更郁闷的是胤俄次次抽到的都是朗读，比起自己抽到的背诵，难度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回想胤俄的待遇，再想想自己的待遇，胤禟越发恼火了：“你们偏心！欺负我！为什么只有我被抽到背诵？” 胤俄震惊的看着九哥。 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心对九哥，九哥却是对自己满腹怨念。 胤俄泪眼汪汪。 胤祐忙拉着胤俄安慰，同时睨了胤禟一眼：“要说为什么，其实也很简单！因为胤俄老实又听话，玩游戏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想着要走什么旁门左道。” 胤禟：………… -- 第296页 胤禩无奈叹气，指出非常重要的一点：“要是胤禟你没动歪脑子，也不会抽到难度最高的。” 胤祐重重点头：“就是就是！” 他和胤禩相视一眼，难掩眸底的怨念。 要是一回就把最高难度全部弄出来，那下回怎么骗九弟和十弟再来玩耍？因此在商量期间，他们是谨慎小心将难度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只是没想到某人啊某人…… 胤祐和胤禩同时看向胤禟。 胤禟像是炸毛的猫崽，将锐利的脚爪伸出，呲牙咧嘴威胁着两人：“干，干嘛！？” 胤祐盯着胤禟。 他拉长调子：“要是胤禟你再这样下去……指不定还会抽到抄写哦？” “还有抄写！？” “没错。”胤禩也面露无奈。 毕竟他们一开始根本没想到胤禟会这般……这般……阴险狡诈，非得老做着坏事。原本他们做的惩罚也不多，可是现在的进展俨然比他们预计得要快得多，再下去怕是真要轮到第三档的惩罚了吧？ 胤禟才不觉得自己会这么倒霉。 因此第四次走到衙门，他又又又又一次选择贿赂官员，然后又又又又被关入监狱，同时这回他抽到的惩罚也变了，变成抄写十张大字。 胤禟：………… 回想开蒙时抄大字的痛苦，胤祐忍不住心软一瞬：“要不先抄，抄一张吧？” 胤禟还较上劲了。 他双手抱胸，冷哼一声：“本阿哥是说话不算数的人吗？愿赌服输，区区十张大字而已！” 胤禟埋头写字。 这可是难得的一幕，别说胤祐和胤禩感动，就是听闻胤禟和胤俄在八弟院子里玩耍，忧心忡忡过来看一看的胤祺也感动不已。 他泪眼汪汪，飞身扑上前去：“九弟！五哥就知道你能做到的！” “……别凑过来啦！” “九弟——！” “呜哇！我写的大字弄脏了！” “没事，五哥陪你一起写~” “滚呐——！” “哎哎哎哎？” 到最后，胤祺被愤怒的胤禟踢了出去。 委委屈屈的胤祺一步三回头，垂头丧气走了几步以后他忽然精神一振，决定要将这件大喜事宣扬出去——首先告诉乌库玛嬷、皇玛嬷、钮钴禄母妃和额娘去！ 胤祺加快脚步。 他兴冲冲的往慈宁宫奔去，不过刚走到半路就被太子胤礽和胤禛拦下：“五弟，你这般激动难不成是有什么大喜事？” 胤祺重重点头。 对于他来说，胤禟努力学习可不就是件大喜事吗？他眉飞色舞，兴奋喜悦的说了一通，胤礽和胤禛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人，登时觉得有些稀奇。 “七弟八弟是用什么让九弟十弟听话的？” “这……弟弟我也不知道。”胤祺搔搔头：“可能是出宫时遇见的东西？” 胤礽和胤禛面面相觑。 两人脚步匆匆，直往阿哥所奔去，倒要看看胤祐和胤禩用的是什么法宝。 刚到八阿哥院子外，他们便听到里面的争吵声。从游戏中回过神来的胤禟觉得自己吃了大亏，正在屋子里上蹿下跳闹腾得厉害：“若是真有铺子来比赛的话，我才不会输掉呢！” “胤禟你刚自己说要愿赌服输。” “可是，可是，可是不公平……”胤禟愤愤不平的咕哝着，非得要七哥八哥给个交代。 最重要的是他还有点心痒痒。 眼看缠着七哥没用，胤禟便躺在地上耍赖皮：“不要，不要，不要！我就要真的铺子嘛——！” 外头的胤礽和胤禛听得越发疑惑。 不像胤禛多少有些知道胤禟的秉性，太子胤礽还在啧啧称奇。他推门而入，朗声笑道：“胤禟，就算是给你一个铺子你能做什么？你不好好读书的话，怕是以后想要出宫都难！” 面对相处比较少，相对陌生点的太子二哥和四哥，胤禟还有点胆怯的。他赶紧从地上爬起，眨巴着圆滚滚的眼睛：“可是，是七哥和八哥先忽悠弟弟的。” 声音里满满都是委屈。 胤祐也挺无语的：“本来就是游戏，七哥又没有说有真铺子。” 胤禟脸颊气鼓鼓：“我就要铺子！” 胤祐扶额叹气：“那你说，你要铺子做什么？” 胤禟：“租出去赚钱！” 胤祐：“……真铺子和玩游戏可不一样，再说了买铺子回来光靠租要什么时候才能赚回钱来？” 胤禟又开始耍赖。 他挥舞着小手小脚，大声嚷嚷着：“不要嘛，不要嘛！我就要铺子！” 太子胤礽看着可怜。 他摆摆手：“既然如此就给胤禟买一个铺子吧。” 如今自己可是有零用钱的人！ 胤礽的豪迈阔气让胤禩嘴角一抽，他瞬间联想到某人。 某人特指三阿哥胤祉。 胤祐也想到了，他硬着头皮问道：“太子哥哥……” “嗯？” “汗阿玛给您的零用钱……”胤祐问的小心翼翼：“您没用完吧？” “当然没用完……” 胤礽甚至担忧的看看胤祐：“胤祐已经用完了？要是不够的话可以问太子哥哥要哦。” 胤祐摇摇头，表示不需要的同时他还念叨：“太子哥哥不要这样，会把九弟宠坏的！” -- 第297页 “怎么会？” 胤礽哈哈一笑：“孤倒是觉得胤禟和胤祐小时候很相似，很可爱哦。” 顿了顿他还补充一句：“当然胤祐最可爱！” 胤禟才不管自己是和七哥类似才得到许诺。 他欢呼雀跃：“我有铺子啦~！”片刻以后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太子二哥，太子二哥！臣弟可不可以去看看呀。” 对于这点，胤礽毫不犹豫的拒绝。 胤祐伸手揉揉胤禟的小脑袋瓜，难掩话语中的幸灾乐祸：“说起来，铺子在宫外，胤禟你要是不努力学习的话，怕是要十年后！不！十五年后才能看见你的铺子了。” 胤禟：……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其他兄长，意外的是无论是太子或是四哥，又或者是五哥和八哥，沉吟片刻纷纷点头。 尤其是胤祺还擦了擦眼角，仿佛想起一些不堪回首的过去。他伸手拍了拍胤禟的肩膀：“没事的九弟，五哥会帮你补习的！” 第142章 胤禟是如何怅然若失的, 其他兄弟不知道。回头太子胤礽还有点担心：“胤祐，你的零用钱用了多少了？后头还够不够？” 大有胤祐说不够他立马掏钱的架势。 胤祐哭笑不得：“不是弟弟我，是三哥啦！” 话音落下恰好三阿哥胤祉从远处而来。 他满脸喜色, 大踏步朝着胤礽等人奔来：“太子二哥！太子二哥！臣弟可算是找到您了——” 太子胤礽被吓了一跳。 更别提胤祉靠近后的第一件事, 就是双手合十：“太子二哥！借臣弟一点钱吧QAQ” 胤礽：………… 胤禛：………… 胤祐伸手一指：“看。” 胤禛瞪了胤祐一眼, 还用得着他说吗？至于胤礽更是直接扶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汗阿玛发钱才几天？啊？胤祉你怎么用光的？” 一万两银子！ 换成一品大臣，足有他们二十年的俸禄！ 胤祉眉飞色舞, 半点不带心虚的。 他甚至还满脸兴奋的拉着胤礽等人, 带着他们走入自己的书房, 挨个介绍自己淘来的宝贝们。 “这本书可是孤本哦孤本！” “这副画画得好吧？画者居然连饭都吃不起了，只卖五百文, 我给了五百两。” “还有这副字, 太子二哥您看看！这字迹俊逸中含着潇洒，如蛟龙出海，又如白鹤掠翅——” 胤祉叭叭叭说个没完。 这回不用胤祐介绍胤祉是如何花钱的了, 就这？就这！要是借钱借给他, 岂不是转头又被用了个精光？ 想一想后果就连胤礽都有些后怕。 要知道汗阿玛已经明确说明不准问索额图等人拿钱，要是自己借钱给三弟，倒霉的岂不是自己？ 巴拉巴拉好半响, 胤祉终于停下话头。 他带着满满的期待看向胤礽：“太子二哥, 关于借钱——” 胤礽果断拒绝, 且扭头就走。 胤祉追在后头，且苦苦哀求：“臣弟已经答应店家很快就会送钱过去, 怎么能够违背诺言呢？太子二哥, 您可得救救臣弟啊！” 听闻此事的康熙冷笑一声。 先头还有点心疼私库的他, 此刻倒是庆幸起自己发放零用钱这件事。要不然怎么能发现, 自己儿子里头居然还有胤祉这般的傻憨憨？ 康熙冷眼旁观, 倒要看看太子如何做。 太子胤礽被胤祉烦的脑勺疼，你说不帮忙吧到底是亲弟弟，你说帮忙吧太子还咽不下这口气。 就一张普普通通的画—— 胤祉你就这么送钱给对方？ 胤祐心里头也有点好奇。 回头他便寻到胤禛这边：“四哥，我觉得三哥像是被人骗了。” 胤禛按了按眉心。 他黑着脸：“不是可能，定然是被骗了，或者说只怕他是被人当成肥羊了。” 穿着华丽还出手大方。 乍一看胤祉不就是骗子最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傻瓜公子哥吗？ 胤祐难掩担忧。 他打算要看看到底是谁居然胆敢骗三哥，因此他哒哒哒的跑到胤祉身边：“三哥三哥。” 胤祉蔫巴巴：“……啊。” 胤祐附在他耳边：“弟弟有钱，可以借给你哦。” 胤祉登时精神大振。 他双眼放光看向七弟，很快又目光黯淡：“不行。” 在怎么样问幼弟借钱也太破廉耻了，胤祉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自尊心的。 胤祐重重拍了拍胸口：“三哥，咱们是兄弟当然要互帮互助啦！而且……弟弟我也不是没有要求的嘛！” 等到下一个休息日。 胤祉匆匆踏入店铺，早已恭候多时的掌柜小二嘴角上扬，喜不胜喜。 大肥羊还真就来了。 就是很快他们嘴角的笑容又上扬许多，只见这位大肥羊的身后又钻出一个小肥羊。 小肥羊胤祐打了个喷嚏。 他冲着掌柜小二们露出甜甜的笑容，饶有兴致的在店铺里打转。 这家店规模不大，东西却是稀奇古怪。 像是胤祐认得的便有四肢可以拆卸的木质娃娃、木质的迷你房屋、西洋棋、望远镜、万花筒以及地球仪等，还有一些胤祐完全认不得的异国产品。 除此之外还有胤祉颇有兴趣的一些孤本画册，胤祐对那些兴趣缺缺，而在自己陌生的东西里打转，挨个询问小二东西的用处。 -- 第298页 有花了数千两银子在前的大肥羊，小二对小肥羊少爷也是颇为尽心尽力，仔细详细的描述着存放的诸物，比如用用木桶保存的葡萄酒、乃至于用银罐保存的绰科拉，还有可以摇尾巴的金属小狗以及可以飞上天的金属甲虫…… 胤祐睁大了眼睛。 有些东西甚至连他在宫里都未曾见过，兴致勃勃的一挥手：“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本少爷全要了。” 负责的小二双眼大睁。 他没忍住惊讶：“小少爷要不要问问那位大少爷？” 胤祐微抬下巴：“本少爷自己有钱。” 在场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禁不住看向三阿哥胤祉。胤祉没好意思说今天都是弟弟出钱，只是矜持的点点头：“的确如此。” 掌柜和小二们悟了。 原来是他们一开始就错了，眼前不是小肥羊而是一只大大大大大肥羊。 掌柜与小二们交换眼神，暗暗握紧拳头。 他们要两边一起努力，争取将更多东西卖出去！ 胤祐神采奕奕。 他将四哥的嘱咐抛到脑后，将自己没见过的东西都一股脑儿全部纳入怀中。 这个，这个，这个还有那个。 那个，那个，那个还有这个。 他统统要了！ 倒是胤祉今日要矜持谨慎许多，虽然胤祐同意借给自己钱，但也直说要收取利息还有…… 反正胤祉觉得还是少点。 等下个月收到零用钱就赶紧还上，否则只怕自己日后将会成为胤祐的奴隶。 正当胤祉胡思乱想的时候，掌柜殷勤的凑上前：“爷，这里有一物——” 胤祉面露好奇。 跟在掌柜身后的小二神秘兮兮的掏出一枚锦盒，他小心翼翼的掀开盒盖，将下面的一本书籍展露出来。 外表朴素，看不出是何物。 胤祉伸手拿起，只看了一眼便屏住呼吸。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确定胤祐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才翻了一页又一页。 只是翻到后头胤祉目露失望。 察觉他的失望，掌柜脸上露出一抹暧昧的笑容：“这位少爷，这本书里可有着一个大秘密。” 胤祉再次打起精神。 掌柜压低声音，准备要将这个秘密说出口：“只要——” 胤祐凑了过来。 他兴致勃勃的看看胤祉，又看看掌柜和小二们，声音清脆：“你们在说的是什么书呀？” 掌柜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一脸尴尬的看着胤祐，示意周遭人赶紧把这位小祖宗送走。 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就算再早熟。 那也没这八九岁的孩子就给开荤的对不对？他将手中的画册往后收了收，又指着不远处的万花筒：“小少爷可要看看，那万花筒可漂亮了呢。” “那东西本少爷有。”胤祐满不在乎的回答。他故作跋扈，蹦起来就抢小二手上的画册：“本少爷就要看画册！” “哎哎哎，使不得啊！” “……就让他看看便是，反正也看不出什么的。”掌柜想了想，倒是低声说道。 小二闻言，登时松了口气。 他小心翼翼的将画册碰到胤祐面前，这紧张的姿态也让胤祐啧啧称奇，越发好奇画册里的内容。 只是翻看一看，胤祐便目露疑惑。 这是本西洋画册，和飘逸的水墨风不同，异国人的画风更加写实，画册多是容貌秀丽，身着华服的美女，唯一要说奇怪的地方，或许就是她们稀奇古怪的位置和姿态…… 胤祐一页一页翻看。 他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全然不懂这个书有什么好遮遮掩掩，躲躲避避，不能让自己看到。 小二长舒了口气。 胤祉也偷偷松了口气，他也是少年慕艾的岁数，就连额娘也偶尔会问起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子……画册不如水墨画那般高洁，却，却，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咳咳，咳咳咳！ 胤祉脸红得如同猴屁股，目光左飘右移的就是不敢对上胤祐单纯的视线。 胤祐越发好奇了。 他拿着手上的书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非得看出个花来。偏偏这是一本再正常不过的书籍，胤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除了觉得纸张厚了点，手感有些奇怪以外，并无其他发现。 难道有夹层？ 胤祐继续折腾，眼看再下去这本书都要被撕烂，小二终于忍不住了。他讪笑一声：“小少爷，这书……” “本少爷买了。” “……哎？”小二人傻了，掌柜也傻了。 胤祐眯着眼睛盯着他们：“还是说这书能卖给三哥却不能卖给本少爷呢？” 小二：………… 他嘴唇哆嗦两下，脑门上糊了一层冷汗。 这话让他怎么接？ 小二犹豫来犹豫去，掌柜一咬牙：“卖就卖吧。”反正咱们不说，这里头的秘密谁能知道？ 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胤祉也不知道秘密，兄弟两人坐在马车里还研究片刻，最后得出只是普普通通一画册的答案。 真是如此吗？ 抱着画册回宫的胤祐不相信，既然自己不知道答案那就去寻太子哥哥和四哥。 胤祐先到阿哥所，又到毓庆宫。 最后他又在侍卫太监们的指引下来到乾清宫，一蹦一跳的走进东暖阁里。 -- 第299页 意外的是汗阿玛不在。 如今的太子胤礽已然开始跟随汗阿玛学习朝务政事，而得空的胤禛也过来一起帮忙。 胤禛负责将奏折分门别类。 他的动作迅速麻利，让原本负责此事的官员看着都暗暗称奇。 属于需要汗阿玛亲自批阅的放一边，普通的请安折子则交由太子处理。太子胤礽的动作也很快，在两人的配合下，案上的折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减少，直到胤祐进来，两人的动作才告一段落。 “太子哥哥，四哥，原来你们在这里。” “怎么了？”胤礽抬起头来，目光落在画册上： “这是……“ “画册。” “画册？是哪里来的？” 胤祐将画册送到桌上：“跟着三哥出门时，看到他们在忽悠三哥，说有什么好东西，可是等弟弟我靠近时却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皱了皱鼻尖，哼唧一声：“弟弟我看来看去半天都没找出秘密，因此想请太子哥哥和四哥帮弟弟我一起找一找。” 胤礽拿来画册看了一眼。 画像写实，描绘生动，将女子的媚态展现无疑…… 这画册，不是吧？ 胤礽嘴角抽了抽，总觉得眼前的画册像是某不正经的画册。 至于胤禛更是陷入沉思。 这种画册他上辈子没少见过，甚至连藏着什么秘密都知道，只是…… 胤礽和胤禛齐齐沉默。 他们脑海里同时浮现出一个念头：这等事……再怎么也不能和单纯的胤祐说吧？ 胤祐孤疑的观察两人。 太子哥哥和四哥的表情也太奇怪了吧？难道是知道了什么？想到这里他伸手想要收回画册，一边暗暗观察两人的表情，一边说道：“太子哥哥和四哥也不知道吗？那弟弟我拿去问问汗阿玛，或者乌库玛嬷和皇玛嬷，还有额娘们，本阿哥就不信没人知道！” 胤礽和胤禛表情扭曲。 眼看胤祐要把书籍拿走，他们齐齐伸出手一把攥住，三人一时僵持不下，胤祐使出吃奶的力气：“还我啦——！” 胤礽用力，胤禛不语。 胤祐忽然放松力气，胤礽和胤禛齐齐往后一仰，画册啪地拍在桌上。 桌案一晃，茶盏倾倒。 茶水顺着桌面缓缓流淌，沾湿了画册的边角，逐渐刻洇进了纸里。 胤祐哎哎叫着去抢救画册。 只是抬手的瞬间他猛地睁大眼睛，到最后连小嘴也张成了O字型，不可置信的看着纸上神奇的……变化。 胤礽和胤禛瞳孔地震。 整个殿内都悄无声息，落针可闻。 就在此刻，康熙掀帘而入。 他眉眼带笑，瞧着心情不错，却在看到动作奇怪的三个儿子时笑容收敛：“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三人同时面露惊恐。 他们齐齐想要伸手去拿画册，三个脑袋直接撞在一起，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康熙大惊失色。 他疾步走到三人身边：“你们这是……嗯？” 担忧的话语戛然而止。 康熙的目光直直落在画册上，眼神在瞬间犀利。 冷气在东暖阁里溢散而开。 宫人们垂首竖手，目光直直落在脚背，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康熙冲着儿子们微微一笑。 “你们，谁，来告诉朕，你们看的是什么东西！！！”一开始他的声音还如同和风细雨般柔和，到最后却是杀气凌厉。 三人同时打了个寒颤。 第143章 康熙眼底席卷着怒火。 他死死盯着摊开在桌面上的画册, 上面描述着各种姿态，各种容貌的美人，从本土到欧罗巴, 从不同肤色到不同发型，到不同装扮…… 要是没有被泼上茶水的话, 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名游遍各地的画家所留下的绘本记录, 只怕康熙看到也挺多斥一句好色之徒，绝不会多想。 问题是现在被泼上了茶水。 这本画册每页格外厚的原因就此曝光, 画册用了特殊技术，女子的衣物和躯体并不是画在同一张纸上, 而是分成不同层次。 随着茶水慢慢渗入纸页，上层绘制的衣物便会逐渐变淡, 直至若隐若现，露出原本被遮挡的部分。 画师俨然是仔细了解过的。 比如去掉坎肩以后, 露出的是下面的长袍，去掉长袍之后露出的是底下的衬衣，再往里或是亵衣或是肚兜, 再然后…… 若说先前的画像只是像是一柄小刷子, 轻轻在诸人心头摆动, 让人心驰神往，心生好奇。 那到最后这褪去衣袍, 裸|露在外的胴|体便让人脸红耳赤，心跳如雷，更不用说那什么, 那什么, 又或者那什么的姿态和动作。 简单来说这是本成人动作解说书, 还不是常规的那种奔放中带着那么点矜持的, 画像更直白更大胆，将一些本不会细致描述的\'哗——\'或者\'哗——\'，亦或是\'哗——\'都描述得特别细致又认真。 好家伙，好家伙，好家伙！ 康熙翻看一遍，脸色一阵黑过一阵，一巴掌拍在御案上。 胤礽和胤禛脸色微微泛白。 胆量最大的是胤祐，他还目不转睛的盯着画册，又是兴奋又是激动：“好厉害啊汗阿玛！原来画画还可以这样分层然后做在一起，那如果多做几件衣服岂不是可以给妹妹们当换装娃娃玩？” -- 第300页 还换装娃娃？ 朕看你的脑袋瓜都得倒出来换点东西进去，康熙盯着胤祐，手指扭动间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胤祐恰好此刻抬起头。 他眼神纯净，没有半点□□而全然是欣赏，显然多想的只是康熙而已。 胤祐真觉得这样的设计很不错。 他指着画册：“不过我觉得这种变淡的效果不太好，可以做成不同的衣服卡片直接替换更好一些？” 康熙的怒火褪去不少。 他顺着胤祐的思路往下想：“这样倒不如木偶了，做成迷你的小衣服换装更容易吧？不不不，这种容易被拿来当做咒魇的道具，不太适合在宫中玩耍。” “可以做的不像人！” “那还怎么当娃娃玩？”康熙一脸黑线。 胤祐小嘴翘得老高。 他盯着画像又发现另外个问题：“说起来这个画师太不仔细了，明明其他比例都画得很好，就是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人的脚……尺寸不对。” 康熙心思飘忽一瞬：“脚不对？” 胤祐脱去自己的鞋子，将脚脚抬起和胳膊对比：“汗阿玛您看，咱们的脚脚基本和前手臂差不多长，这个图片里的脚都只有手掌大了。” 康熙捏捏胤祐的胖脚脚。 胤祐脚底怕痒，登时乐得眉眼弯弯，像是小兔子一样单脚往后蹦了几步。他警惕的瞅着康熙，选择躲在太子胤礽身后不说，还赶紧把鞋袜重新穿好。 确定自己的脚丫子不会再次遭到攻击，胤祐才重新走回康熙身边。他指着画像上的其他女性：“汗阿玛您看，明明其他人的脚比例都差不多，唯独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的脚小得离谱。” 康熙垂眸看去。 撇去那些不应该看的内容，光看手脚的话的确如此。他细细观察片刻，很快就给出答案：“画册没有画错，这上头画的是汉人的小脚，就是这么小的。” 胤祐的嘴巴张成了O字。 他目瞪口呆，低头看看自己的脚丫：“这么小！？” “那是用布绑出来的。” “那不会疼吗？” 康熙颔首：“自然是疼的。” 他冷肃着脸很是不悦：“自大清入关以来，便连下数令要求停绑小脚，却屡禁不止。”甚至到如今还有江南文人将女子缠足认为是对抗满人的表现，真真是让人无语。 剩下这句话康熙暂且没说，他觉得话题扯得有点远，因此康熙不打算再回答胤祐的问题，而是重新询问胤礽和胤禛：“这本书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居然在乾清宫里翻看这等画册！” 康熙目光犀利。 无论是胤礽还是胤禛，只要干了这件事今天都逃脱不了一顿胖揍。 胤礽和胤禛：………… 不想挨打的他们看向胤祐，而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康熙的目光也落在胤祐身上。 怎么可能是胤祐。 他脸色黑如锅底，对于胤礽和胤禛把责任推到幼弟身上的行为很是不满：“胤祐哪里懂这个？” 却不料话音刚落，康熙耳边便响起胤祐的回答：“是儿臣带来的。” 康熙的脸裂开了。 他嘴唇哆嗦一瞬，身后的怒火熊熊燃烧：“是谁！？是谁给你看这本画册的？” 居然想带坏胤祐！？ 胤祐老老实实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确定胤礽和胤禛还没胆大包天敢在乾清宫看一些不该看的东西，康熙略松了口气，可接下来他的心再次拉高到最顶端。 合着闹出这事的是胤祉！？ 想到胤祉此前足足挥霍了一万两银子，天之道偷偷买了点什么东西，康熙的脸拉得老长，大手一挥领人闯入阿哥所，将胤祉的院子翻了个底朝天。 像是这本画册，的确没搜出。 可是不如这种画册的画册，还真被翻出一两本，另外还有些包裹着整齐书皮，伪装成正经书籍的…… 胤礽：………… 胤禛：………… 哇哦，没想到三弟/三哥你玩那么野的吗？ 还在琢磨着如何从胤祐手里将书骗来的胤祉，刚走回自家院子就被汗阿玛的怒吼声惊呆了：“胤祉——！！！” 胤祐：…… 胤祐：(ΩДΩ)！ 胤祐双手捂住眼睛，不敢再往下看。他顺着墙角溜出院子，背着小手摇摇头：“罢了罢了，这本画册就留着安慰三哥吧。” 同样溜出来的胤禛脚下一滑。 他伸手弹了弹胤祐的脑门，板着脸低斥一句：“胡闹。” 顿了顿胤禛又不放心的补充一句：“在你成亲之前……不准看这种书。”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四哥，为什么嘛？” “本阿哥都说了不为什么。”胤禛黑着脸，一脚踹在胤祐的屁股上，两兄弟打打闹闹的往外走。 至于胤祉嘛…… 所有人是第二天才看到他的，昨日发生的一切仿佛都没有在胤祉身上留下痕迹，除去坐在凳子上龇牙咧嘴一会以外。 胤祉全身心专注在课业之中。 他心无旁骛，无波无浪，仿佛下一秒便要飞升的模样让所有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包括负责今日课业的熊赐履。 平日三阿哥就颇为认真努力，可是今天的程度……到了下课时间，平日分外严格的熊赐履难得和缓表情，提点胤祉：“三阿哥，读书之余也可以开发点别的兴趣爱好，和缓和缓心情，比如写诗或者绘画……” -- 第301页 话还没说话就见胤祉打了个寒颤。 他整个人都快扎进书本里不说，同时大声回答：“不！本阿哥的心里只有课本，没有其他的东西！” 熊赐履：……？ 其余皇子们：……？？？ 唯独知道真相胤禛和胤祐面面相觑。 他们默默垂首，不敢想象昨日他们离去以后三哥是遭到了汗阿玛如何的惩治。 说起这个胤祐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恰好乘着现在，他哒哒哒的跑上前：“熊师傅，熊师傅！” 熊赐履眉眼舒展，露出温和的笑容。 他半蹲下身体，和声询问：“今日的课业，七阿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胤祐摇摇头：“本阿哥都听懂啦——” “那——”熊赐履面露疑惑。 胤祐乘其不备，他伸出手刷的一下将熊赐履的袍角掀起，满脸好奇的看向熊师傅的脚。 熊赐履：………… 他惊得睁大眼睛，全然不懂七阿哥这番操作的理由。还未等熊赐履问出口，面前的七阿哥似乎比他更震惊！ 眼前的脚明明老大一双！ 胤祐孤疑的看向熊赐履：“熊师傅……是满人？” 熊赐履连连摆手：“微臣是汉人。” 胤祐不相信：“胡说！汗阿玛明明说汉人都要绑小脚的！” 绑小脚三字一出，胤祉一哆嗦。 胤禛表情僵了，胤祺胤祐和胤禩则是目露迷茫，他们也没听说过绑小脚，纷纷好奇起身也凑了过来。 倒是年长些的伴读表情古怪。 胤祐叭叭叭的说明，同时用非常严肃的眼神盯着熊赐履的脚。眼看诸人议论纷纷，熊赐履也是越发尴尬。 他不得不打断七阿哥的话语。 熊赐履半蹲下身体，恭声回答：“七阿哥，绑小脚那是女子，并不是男子。” 胤祐：“那为什么女子要绑小脚？” 熊赐履呼吸一滞，瞳孔地震，尴尬的目光扫向太子和四阿哥，只差说一句救救老臣。 自宋朝起，形容女子姣好美态首先就要从轻盈的步态，拘谨纤婉的姿态，弱不禁风和楚楚可怜的气质描述起，成了当代士大夫的最爱，一路传承而下成为男人心目中最性感的部位…… 这种话怎么能和七阿哥说！？ 熊赐履张嘴欲言，又沉默的闭上嘴，半响才挤出一句话来：“七阿哥，这件事……您长大就知道了。” 这种大人骗小孩的话胤祐才看不上呢！ 眼看熊赐履逃命似的离去，胤祐反而握紧了拳头非得知道个答案。 第144章 胤祐一开始是想在宫里寻觅答案。 问题是刚刚提出想要看一下的问题, 胤祐的嘴巴就被宫女捂住。负责院子诸事的大宫女萱兰一脸严肃：“小主子，在外头万万不能说要看女子的脚，知道了吗？” “……哎？” “女子的脚只有夫婿才能看的, 若是您在外头这么说定然会被人当做登徒子，还会用烂菜叶和臭鸡蛋打呢！”萱兰一脸严肃，还略带恐吓, 试图让七阿哥把这个想法给取消掉。 果然胤祐表情严肃了不少。 要是被烂菜叶和臭鸡蛋打, 他岂不是变成那人拐子吴有德般的人物？胤祐一脸认真，在宫里没办法找到答案的他决定去宫外寻找， 胤祐首先去了那家铺子。 只是铺子大门上被贴着封条, 听说今日一早就被顺天府给查抄了。 胤祐遗憾的转身，再去寻了小伙伴张元皓。 张元皓正在学堂里上课，见到七阿哥起初他还挺开心, 等听闻七阿哥的要求以后他惊得一双眼睛睁得溜圆：“你说……不是, 你说你想看……看……看女人的脚？” 他没克制住声音, 登时引来不少视线。 胤祐解释一句：“不能强迫的，要对方自愿的那种。” 这个学堂里上课的, 都是原本住在南城的百姓，他们大多数都是最底层出身，荤话什么对他们也是常事。闻言其中一名汉子就乐得大笑：“要自愿的话……小少爷, 再等过个七八年，十年以后您就可以看到自家媳妇的了。” “要是我现在想看呢？” “良家妇人可没办法看到的，要想看到那就得去北城东三胡同里——哎呦！”那名汉子被掐得龇牙咧嘴, 刚要叫骂就被张元皓冰冷的视线吓得一激灵。 张元皓怒目瞪向街坊。 眼看他们讪讪然的闭嘴，张元皓才不失担忧的看向七阿哥——想来身为皇子, 七阿哥应该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地方的吧？ 转过身的张元皓瞳孔地震。 原本还在面前的七阿哥, 竟是已走出一大截路, 远远还朝着自己挥手：“过两天我再来找你玩！” 张元皓：…………不会吧？ 同样不可置信的还有隆科多，要说以前隆科多还觉得自己被调遣到七阿哥身边是件好事，而今日他油然升起恐怕这辈子最倒霉的事，就是被皇上派遣到七阿哥身边当差。 比如现在。 自己这位曾经名扬京城的八旗纨绔，如今不但要跟在七阿哥后头当保姆，更要苦口婆心的劝说：“去不得啊，去不得啊，这地方小少爷您真的去不得。” 胤祐才不理会隆科多呢。 他一路催着马夫驾车来到东二胡同外，胤祐下了马车就好奇的往里张望。明明是中午时分这里却是店铺紧锁，宽敞的大街上难得见到人影，偶尔路过的也是些送货郎，均是带着诧异目光打量年幼的胤祐一行人。 -- 第302页 胤祐哒哒哒的走进去。 他挨个门转了一圈，难掩面上的遗憾：“都这个点了，怎么还大门紧锁不作生意的吗？” 隆科多实在说不出话。 他双眼放空，啊嗯了半天也说不出解释的话语。拉货的汉子下意识停下脚步：“这里的店都得晚上才开门……再说，再说要到这里的店里玩，小少爷委实还小了点。” 胤祐就光听到前面了。 他托着下巴立在原地，面色严肃得很。 要晚上才能开门？ 可是宫规森严，汗阿玛能允许自己带侍卫出门已是不得了，再想晚间跑出来？ 不用想也肯定是不行的嘛！ 越是不行，胤祐越想要做到。正当他苦思冥想的时候，一旁的隆科多却是松了口气，想来有拉货郎这般的答案，七阿哥总得放弃了吧？他嘴角上扬，和声说道：“七阿哥，咱们回宫去吧！” 胤祐重重点头：“对，回宫。” 既然要晚上才能去，要不索性让汗阿玛带自己去吧？ 隆科多莫名哆嗦了下。 他擦擦胳膊上竖起的鸡皮疙瘩，心里暗暗嘀咕。 胤祐想着要回宫和康熙说道这件事，连脚步都变快了许多。不过他才走到一半，远远另一辆马车有人推开琉璃窗，惊疑不定的嘀咕一句：“……胤祐？” 这个时候耳朵很尖的胤祐停下脚步。 他抬眸看去，和坐在马车里的恭亲王常宁对上了双眼。 寻汗阿玛？倒不如让王叔帮忙！ 胤祐眼前一亮，他眉飞色舞的挥舞着小手：“皇——王叔！王叔叔！” 自言自语说出口的下一秒，常宁就后悔了。 尤其是看到七阿哥这般兴高采烈的模样，他越发后悔了。果然上了马车胤祐第一件事就是说：“皇叔叔~” 带着撒娇的调子。 恭亲王恶寒的同时也立马提高警惕，小心翼翼观察着七阿哥：“……是？” 胤祐欢欢喜喜：“好久没看到皇叔了！” 恭亲王常宁有些怨念：“……可不是嘛？奴才已经在天津港呆了一年了。” 就连过年都没让自己回来。 想到这里，恭亲王常宁看着七阿哥的眼神分外幽怨，他可没有忘记害自己去天津港的人是谁。 恭亲王常宁非常警惕。 倒是胤祐却兴冲冲的：“咱们叔侄两人能在此刻遇见简直便是天赐的姻缘——” 常宁打断话：“不能用姻缘，是缘分。” 胤祐点点头：“哦哦，对，这是咱们的缘分！所以——” 胤祐扑在恭亲王常宁的怀里蹭来蹭去，拱来拱去：“皇叔，皇叔，侄儿能不能去你王府上看看？侄儿还一回都没有去过呢。” 然后晚上再忽悠皇叔带自己出去！ 计划通！胤祐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可惜他没想到计划会立马滑铁卢——恭亲王常宁第一反应就是：“不行。” 胤祐这下不乐意了：“为什么呀？” 要说为什么，常宁也说不出来。 只是怎么说呢？瞧着七阿哥闪闪发光的眼睛，再瞧瞧隆科多那暗自窃喜的表情，常宁觉得其中定然有诈。因此他闭着眼睛，坚决不让自己看到七阿哥卖萌的模样：“不行就是不行。” 胤祐赖在马车里不动。 他睨着恭亲王常宁：“那我就不走了，你的马车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恭亲王常宁乐了。 他大手一挥吩咐马夫启程，同时朝着胤祐露出笑容：“这不巧了？皇叔正要入宫，给皇上磕头呢。” 胤祐：………… 算了，本来这也是自己的目的。 倒是隆科多，一张脸瞬间成了苦瓜脸。 康熙召见恭亲王常宁，自然是为了问一问天津港的进程。如今港口已然成型，最重要的便是船舶的建造进度，待恭亲王昨日回京，今日他便迫不及待使人将恭亲王传唤入宫，打算细细询问一二。 就没想到还会带回来一个添头。 康熙诧异的看了眼胤祐，瞧着他走进来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便知道他定然是有事。 康熙也不管胤祐。 他先细细盘问常宁，等听闻第一艘远航船只已然成型以后，康熙面上露出一丝笑意，对恭亲王常宁难得和颜悦色：“这回的事情你办的很好，非常和朕的心意，不愧为朕的兄弟，国之栋梁。” 国之栋梁啊！ 这个评价可是恭亲王头回得到。恭亲王常宁惊喜得脸颊潮红，连背脊都挺直了一些，他坚定地许下誓言：“臣弟定将再接再厉，争立功劳。” 胤祐侧目不已，同时颇为惊叹。 安抚好恭亲王常宁，又吩咐他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康熙的目光也落在胤祐身上：“胤祐，你又有什么事要说？” 胤祐胸膛一挺：“汗阿玛，儿臣想去烟雨楼！” 刚走到大门口，抬步跨出门槛的恭亲王常宁脚下一滑，脸砸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哪个烟雨楼？ 不会是自己知道的那个烟雨楼吧？想想路上碰到七阿哥的方向，想想隆科多的表情，恭亲王常宁浑身一哆嗦，像是见着鬼似的直接从地上蹦起来，直直就想往门外冲。 康熙先是让人拦住常宁，再让人去喊太医。 摔了这么狠的一下，万一摔点问题，把这勉强有点儿长进的脑袋又摔坏了怎么办？康熙微微摇头，紧接着继续盘问胤祐：“烟雨楼？那是什么地方？” -- 第303页 隆科多的脸已经变成绛紫色。 前纨绔八旗子弟隆科多和前纨绔王爷常宁相识一眼，两人同时目露绝望。 还真是/就是那地方啊…… 胤祐没想到连汗阿玛也不知道这地方，他赶紧认认真真介绍着：“汗阿玛，烟雨楼在东二胡同，要晚上才能开门的，这不宫规在……儿臣晚上不能去看看嘛！” 康熙微微皱眉。 他总觉得有些奇怪，又重复一遍：“……晚上开门？” 胤祐重重点头。 眼看着汗阿玛没有同意，他又眼巴巴的补充：“儿臣可以留宿在恭亲王叔家里，然后让恭亲王叔带儿臣去！” 反正是在京城里，康熙不在意的点点头。 他刚要同意，就见恭亲王常宁连滚带爬的朝自己冲来：“皇兄，臣弟，臣弟，臣弟做不到啊QAQ” 康熙面露愕然。 豁出去的恭亲王常宁惨叫一声：“烟雨楼，烟雨楼——烟雨楼是京城里最大的青楼啊！” 青楼两字余音淼淼。 整个东暖阁里一片寂静，康熙表情呆滞，宫人们瞋目裂眦，刚赶到门口的御医和宫人更是一脸懵，下意识还以为宫人传错话，找的不应该是处理跌打损伤而且查证花柳病的…… 康熙回过味来。 他昨日还在为胤祉的某不可言喻而愤怒，这怒火还未平息居然又来一个年仅九岁上青楼的胤祐。 康熙：………… 他盯着胤祐的眼神逐渐冷冽，康熙强自压抑住怒火，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胤祐，你说你去那种地方，要做什么？” 很显然。 今天在这里必须有一个交代，要不是胤祐，要不就是他的屁股。 第145章 恭亲王常宁、隆科多和宫人们的心提高到最顶点。他们的目光齐齐落在七阿哥身上, 意外的是在他们眼中理应畏惧害怕的七阿哥却是一脸茫然，且特别振振有词的回答：“青楼？青楼是什么？儿臣去那边是为了去看女人的脚！” 胤祐掷地有声。 所有人都有些恍惚，他们从七阿哥的声音里可以听出来, 七阿哥完全没有觉得这件事有错。 本来也是。 胤祐还挺委屈的：“儿臣这是为了追求真理！” 恭亲王常宁：………… 隆科多和宫人们：………… 康熙眼前一黑。 他的手指掰得咔咔作响，身上溢散而出的杀气更让众人面露惊骇之色。 康熙决定要狠狠揍胤祐一顿。 追求真理是吧？朕今天就让你知道真理之如何揍娃！ 康熙磨掌擦拳。 他伸出手来，步步朝着胤祐逼近。恰好此刻胤祐又开始述说自己的心思：“儿臣问过宫人和百姓，除去自家福晋的脚可以看，其余良家妇人的脚是看不来的，唯有东三胡同的人才可以看。” 听着还是精挑细选的？ 康熙气极反笑, 手继续逼近胤祐。 只差一点点就要碰到的时候, 就听见恭亲王常宁长舒了口气。常宁擦了擦冷汗：“什么啊？就为了这事？胤祐你不早说，早知道就跟着皇叔到皇叔府上寻舞女看看便是，哪里用得着去那种地方。” 多简单的事，跑青楼做什么？ 恭亲王常宁宽了心，可是却没看到康熙眼神也越发犀利。 好你个常宁, 居然还在王府豢养舞女！ 康熙打定主意回头便将恭亲王府好好整顿下，起码没清理掉某些不应该有的东西前, 绝不能让儿子们过去。 当然也包括胤祐。 康熙黑着脸，拎起欢呼一声朝着恭亲王扑去的胤祐，并用刀子般的目光狠狠剐了常宁一眼。 恭亲王常宁：……？ 委屈，弱小又无助的他, 不敢多言。 至于康熙更是揪住胤祐。 他声音凉飕飕的：“既然如此, 朕还有个更好的，能让胤祐追求真理的地方, 你要不要去看看？” 胤祐满脸好奇。 康熙嘴角上扬, 非常慈和的带着儿子去某地参观了一圈。 这个地方就是刑部的停尸房。 在过去刑部是没有停尸房的, 直到开办医学堂以后, 太医院里对于新鲜尸体的需求量也与日俱增，大量尸体最合适的来源便是各种死囚犯。 反正原本他们的尸体也是被草席一裹丢到乱葬岗由野狗牲畜食用，如今还算是有了一番贡献，让初学医理者以及从各地衙门赶来学习的仵作，用他们的尸体来学习《存真图》，了解五脏六腑。 问题也就在这里。 未经处理的尸体在数日之内便会长出蛆虫彻底腐败，根本无法被使用。在太医们的强烈抗议下，刑部不得不增加停尸房，专门雇佣百姓清洗尸体冷冻保存，而康熙带胤祐来看的就是这个地方。 进入停尸房之前，康熙还带着胤祐上了一炷香。胤祐跟着汗阿玛一步一步往里走，光是走进来就有点凉飕飕的。 为了更好的保存，这里位处地底，四周堆砌着高高的冰层。在外面有登记牌明确到尸体死亡时间，性别，身高体重和身前情况，方便选择最合适的尸首。 比如被官兵诚惶诚恐取出的一具女尸。 就算用冰保存也很难遮掩的腐臭味缭绕在鼻尖，等看到脚趾被扭到脚底板，脚后跟宛如马蹄一般的小脚以后，胤祐的脸都青了。 -- 第304页 他一转身冲出停尸房，稀里哗啦吐了个干干净净。见状康熙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伸出手拍着胤祐的背脊：“这下你可知道了？这有什么好看的。” 胤祐脸色惨白：“这不都骨折了吗？” 康熙脸色微沉：“那是自然的……要说幼女三到六岁起便会将女子小脚用布裹住，直至关节扭屈，脱臼，使脚部自然蜷曲弓小，至于略大一些的成年女子更是遭罪。” 胤祐光是听听便恶寒不已。 上辈子作为锦鲤时，他还碰到有人抓捕锦鲤，为了其美观因此将尾鳍和手鳍剪去或者修建成其余模样，锦鲤吃痛挣扎时，常常会划伤或者剪到身体惨遭丢弃，被剪去尾鳍和手鳍的锦鲤游泳速度缓慢，根本无法逃过觅食者的追捕，最终只有死路一条。 这辈子胤祐也见过给鸟儿修剪羽翼让他们无法飞天，却没有想到人居然能对同样身为人的同类也这般凶残。 胤祐落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他眼底冒着一簇火，擦了擦嘴角站起身来，冲着衙役说出让人下巴落地的话语：“这具尸体，本阿哥要了！” 衙役：“……啊？” 康熙一脸黑线：“胡说八道！” 一具女尸放紫禁城里？ 胤祐是打算吓死几个人？康熙吩咐衙役将这具女尸送到医学堂，又叮嘱胤祐：“别做些乱七八糟的事，隆科多什么的跟着你是做什么用的？” 顺便康熙还给了隆科多一眼刀。 隆科多的一张脸都苦哈哈的，上面大写着委屈二字。 要隆科多上战场砍人没意见。 可是要隆科多对着这具女尸……隆科多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医学堂对新送来的女尸也颇有些不知所措。 更让一众医学生迷惑的是，出现在尸体旁边的七阿哥。 等打听到七阿哥所为是为了掀开小脚之谜，众多医学生面露笑意。 他们大多读过书，其中不少人还有秀才身份，对于缠足自然见到的次数不少，甚至不少人还将《香莲品藻》捧为至宝，闻声纷纷凑近过来，面露好奇。 胤祐指挥着几名太医将小脚拆解下，要求他们描述绘制出其足部模样，尤其是骨头的位置以及曾经受过的损伤。 太医们拆解尸体数十具，主要都是翻看五脏六腑，还是初次研究足部骨骼。即便如此他们很快核查这名女子的脚部骨头碎裂，早已变成一段一段，就伤痕判断应是年幼而成。 几名医学生的脸色不太好看。 待拆解另一具女尸脚部对比，问题就更多了。巨大的创口一直存留在脚底上，触目惊心的场景让太医也不由咋舌：“恐步步行如刀山。” 对于医学生来说骨骼是具有美态的。 身为男子掐玩小脚时，只看得见表面的美丽，赏玩的乐趣，却不知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里面骨骼竟是苍夷满目，伤痕累累。 几名医学生脸色发青。 文人常有以妓鞋行酒之乐趣，如今再想起来，精致小巧的绣花鞋却是被一只苍白扭曲的小脚所替代，刚才还神采奕奕，凑在旁边围观的学生们纷纷转身逃出，一个个吐了个七晕八素。 太医们脸色也不太好。 在场太医大多数是汉人，还有一部分则是汉军旗，家里不可避免自然都有小脚妇人，甚至还有人的女儿也在遭罪。 比如四十岁出头的李御医。 他一脑门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最后还是猛地起身：“下官……下官，下官先行告退！” “老李——” “李御医——” 同僚们喊了一声，又收回声音。 要是不曾看到，听到女儿们的哭喊声也就得了。可是看到那断裂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骨头，看到那深入骨头肌肉里的疮口，没人敢说愿意自家女儿吃这个苦头。 只是…… 有人呐呐着说道：“裹不了的话，连亲事都办不来了。” 在场众人郁郁。 胤祐环视周遭人的模样，只一咬牙：“这病态的模样，本阿哥定然要断绝他！” 拿到绘图以后胤祐便匆匆回宫了。 康熙若有所思的看着胤祐：“你的皇玛法也曾想要禁止缠足，朕以前也想禁止缠足，却非但没有成功反倒有越演越烈之势，更有汉人将缠足视为骄傲，以男降女不降，聊以□□。胤祐，废除缠足之事定然会遭到天下百姓抗议，乃至唾弃，你——能扛得住吗？” 胤祐低着头，双目盯着图纸。 他闷闷开口：“无论是谁，总要有个人站出来才是，缠足这东西，既然过去没有为何现在要有？还把它视作习俗？” 至于扛不扛得住。 胤祐微微抬头：“儿臣不是还有汗阿玛，太子哥哥，三哥四哥五哥吗？” 康熙哑然失笑。 其实废除缠足之事他早有所想，就如满洲女子不得缠足一般……若是胤祐要做便做做看吧。 回到宫里的胤祐直奔毓庆宫。 太子胤礽看着画像，忽然间有了三弟的感受。 什么人间欲望皆在顷刻间消失。 谁现在和胤礽说他对缠足有兴趣，胤礽绝对把他当变态看。他目露嫌弃的同时，也开始思考胤祐接下来的话：“废除缠足吗？” “或许可以将解剖图登上报纸宣传？”胤祐若有所思。在经过医学堂之事以后，报纸的威力也让许多人看出它的潜力所在，因此如今月报远销江南各地，若是登载在上面，或许能让许多人看到。 -- 第305页 “孤觉得不妥。”胤礽摇摇头。 他细细解释：“报纸的确好，只可惜它的权威性和广泛性还没有得到稳固，如今针对的人群恰好是以文人为主，而最支持缠足的也恰恰好便是这一批文人，只怕刚刚出版就会遭受抵制，根本无法达到预期的效果。” 胤礽托着下巴，细细思考：“最好有办法让他们在不经意间看到，受到惊吓刺激才是。” 胤祐小脸皱成一团。 片刻以后他忽然兴奋起来，附在胤礽耳边嘀嘀咕咕半响。 胤礽表情从= =到=O=到OoO到(ΩДΩ)！ 到最后他笑了出声，深深看了看胤祐试图得到夸赞的小脸，忍不住伸手掐了把：“你可真坏。” 第146章 胤祐嬉笑着躲避胤礽的手掌。 他兴冲冲的挥舞双手：“太子哥哥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胤礽低低笑着：“好, 很好。” 只要想一想胤祐描述的场景，他便乐得不行。胤礽嘴角上扬, 笑得越发大声：“孤简直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些人的反应了。” 胤祐骄傲的抬头挺胸。 胤礽没忍住，伸手又将胤祐的脸蛋揉搓了一通。紧接着他笑道：“不过在此之前，咱们先去请汗阿玛将那名画师放出来吧。” 绘制某不可言喻画册的画师，在店铺被查封的同时也被以教唆皇子罪名下狱，通常这个罪名只怕轻则杖责三五十，重则就得去边境走一遭。 胤祐也想起来了。 他点点头，拉着太子胤礽的手急急往外走：“那咱们快点去吧。” 康熙原本以为胤祐会和兄弟们讨论许久。 没想到只是去毓庆宫半个多时辰, 胤祐胤礽两人便匆匆而至, 开口还提出想要那名获罪的画师。 康熙有些愕然，同时也有些奇怪。 他注视着两人，眼底闪着一丝疑问：“你们两人要那名画师做什么？” 胤祐搓搓手手。 他将一个奸诈小人的架势表演得淋漓尽致：“嘿嘿，汗阿玛, 儿臣想了个主意。” 康熙扬了扬眉：“你说说。” 胤祐偷笑一声：“儿臣想让人做一份莲足画册。” 康熙微微睁大双眼。 数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紧接着他的表情逐渐古怪起来：“你打算出一份莲足画册，下面画骨骼肌肉图和疮口，上面画莲足模样？” 胤祐重重点头应是。 他越想越是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很棒, 得意洋洋的述说着：“寻常画册不行，可是这位画师却刚好可以。” 可不是吗？ 这位画师的绘制风格极似欧罗巴人的描绘手法，将女子的妩媚情态描绘得淋漓尽致，画册不止在京城畅销，在江南一地也深受好评，就连康熙看过往昔作品也不禁……咳咳。 康熙眼皮子抽动两下。 他可以想象当有这等癖好的男子购买莲足画册, 看着里面的莲足想入非非之时, 却忽然看到下面露出来的恐怖丑恶模样…… 只怕日后瞧见莲足都得生噩梦吧？ 康熙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他满腹好奇, 当然也不会拒绝胤祐和胤礽的要求：“行，朕允了。” 莲足画册一经推出，登时让文人们阵阵轰动。 尤其听闻画师之前的著作之后，不少人都是面露知音之色。 这位大拿出手想必乃是珍藏之物？ 听闻在各大书局还可以预定，一时间不少书局的大门都险些被踏平。最重要的是坊间隐隐还有传闻，此书就连太子都曾一览。 虽然有不少宗室朝臣嗤之以鼻，但也有不少人家暗暗定购，毕竟太子爷的年纪也到了，绝对不能慢上一拍！ 这样一来，莲足画册竟是被抢订一空。 越是无法定购，文人们的兴奋劲也是越发厉害，纷纷吵闹着要各大书局增加定购数量，到最后光是京城便定出四万余册，更不用说文人更多的山东乃至江南各地。 康熙尚且对这些文人有些许怜悯，那胤祐和胤礽则是看着名单冷笑连连。 真不知道他们到时候会是如何想法？想想就让人非常期待，唯一遗憾的是这种画册工序复杂，想要大批量制作更是难上加难。 除去为了审阅效果还提前制作的一小批画册以外，购买的客户想要拿到，那大体还要几个月。 在此之前阿哥们不得不跟着康熙前往木兰围场，胤祐出发时还满怀期待，想必等一行人从木兰围场回来，莲足画册也应该全数制作完成了吧？ 北巡队伍朝着木兰围场奔驰而去。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这一回也一同出行，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因此车马行驶速度缓慢，堪称以一种极为悠闲的状态缓缓奔驰，中途还在不少驿站停留一二天再行出发。 然后还发生了件事。 路过其中一座驿站时，或许是听说京中传闻的缘故，还有官员为太子胤礽献上多位美女，还特意告知凌普：“其中有两人乃是下官在江南购置的瘦马，一双小脚更是精心培养出来的！” 胤礽整个人都僵了。 至于胤禔倒是错愕，甚至还冲着胤礽挤眉弄眼：“二弟，你也不至于这样吧？京城里的传闻本阿哥都听说了，听说你不仅看过那莲足画册，而且还颇有心得？” 胤禛噗的喷出茶水。 当然官员也未忘记大阿哥，很快就有人来报大阿哥那也收获几位美人。 -- 第306页 胤禔淡定得很。 甚至他还有心思举起杯盏冲着胤礽点点头：“大哥还是托了你的福呢。” 胤祐：………… 他抬眸看了大哥一眼，又看了看太子二哥。 胤礽和他交换眼神。 两人凑到一起头碰头，齐齐提出一个问题：“胤祐/太子哥哥，你没有给胤禔/大哥看吗？” 说完话两人面面相觑。 震惊！他们之中居然有一只漏网之鱼！ 这能忍吗？ 当然是不能的！ 胤禔正喝小酒呢。 忽然他感觉背后一凉，回头一看只见胤礽和胤祐摩拳擦掌朝自己走来，险些被吓得汗毛倒竖，他警惕的看向两人：“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胤礽和善的挥退官员侍卫。 胤祐一个响指，隆科多将画册双手奉送上前——别问他为什么能有这般的速度，毕竟先头已经在旁人身上测试过了。 受害者胤祉脸色发青。 受害者胤禛神情古怪。 受害者胤祺更是目露惊恐，连连往后退去。 胤禔也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他不安的扭动肩膀，有些警惕的看着隆科多，隆科多嘴角上扬，露出和善的微笑。 忘了说一句。 画册制作出来以后，胤祐还寻人率先测试了下强度——总不能把人吓得口吐白沫吧？ 第一名惨遭迫害的就是隆科多。 现在看着大阿哥也即将步上后尘，还别说隆科多心里还有点窃喜呢。 胤禔警惕的看向画册。 画册上的女子媚眼如波，勾魂摄魄，初尝禁果的胤禔哪里受得了这般的刺激，倒是瞧着耳根有点红了。 胤祐翻动着画册。 胤礽则在胤禔身边恶魔低语：“好看吗？” 胤禔：“……啊，嗯。” 胤祐咧嘴一笑，毫不犹豫将水泼在纸上。 胤禔开始还在心疼。 他脸色微变：“胤祐，你把水泼在纸上是要……做……什……么……” 胤禔的声音越来越轻。 胤禔的眼睛越张越大。 微醺的醉意在顷刻间消失，他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画册。遮掩的鞋袜缓缓褪去，白皙的胴|体在眼前展露无遗，还未等胤禔兴奋，只见肉……逐渐消失？ 胤禔瞳孔地震。 原本巧笑倩兮的画中美人逐渐化作白骨，狰狞可怕的脚部被放大到极致，更可怕的是上面还备注着小小的字样，细致描述如何造就的脚部变形。 句句宛如酷刑。 胤禔酒醒了，他脸色发青，捂着嘴巴就想逃离。只可惜左有胤礽右有隆科多，胤禔愣是无从逃离，不得已将整个画册从头到尾全数翻了一遍。 胤禔：………… 看完以后他整个人都升华了。 胤禔呆滞的望着上空。 胤礽拍了拍胤禔的肩膀：“胤禔啊，还有美人在等着你。若是一个还不够的话，孤屋子里那个也可以送给你。” 胤禔：裂开.jpg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太子听到美妾两字便表情凝固，现在他也一点都不想面对这等美妾啊！胤禔怒目盯着胤礽，皮笑肉不笑的：“可真谢谢你了啊！” 胤礽笑得温和：“不客气不客气，谁让咱们是兄弟呢？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等等——这样下去自己不得面对两个女人？ 胤禔脸色一变，立马放缓声音：“太子何必谦虚，兄弟之间唯有您当得起。” 胤礽和胤禔你推辞来，我推辞去。 到最后两人都没将这美妾推脱出去，胤礽和胤禔立在屋外，望着寝室具有有种龙潭虎穴要硬着头皮闯一闯的架势。 胤祐左看看太子哥哥，又看看大哥。 他提出一个问题：“有问题不应该找汗阿玛吗？” 胤礽和胤禔眼前一亮。 在一众太监仆役惊愕的目光下，他们厚着脸皮敲响汗阿玛下榻院子的大门。 康熙的脸色不太好。 也是，要谁刚躺下又被喊起来，脸色肯定不会太好的。尤其是被喊起来的还是白天忙忙碌碌没完没了，连点空闲时间都没有的康熙。 他黑着脸听着儿子们的哭诉。 康熙槽多无口，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都是胤祐和胤礽做得太过火，以至于儿子们、八旗侍卫们之间兴起一波清心寡欲风，现在居然还要来找朕做主！？ 朕没削你们一顿就不错了。 可是斥责的话语在舌尖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康熙还是咽了回去，他将怒火倾泻到那几名胆敢送美人给太子和大阿哥的官员身上，当即下令将这几人关押审讯，严查其为官。 这不就解决了吗？ 皇上的雷厉风行，让不少带着同样想法的官员心中一惊。 原本动的小心思，一下子也全部退缩。 让太子殿下和大阿哥参与朝政，却不希望结交官员？所有人猜测着皇上的心思，却完全没有想到太子和大阿哥联手告状这个可能性。 索额图还隐隐有些不忿。 他没忍住朝着太子抱怨一二，大体便是不过是个美人而已。 胤礽目光幽幽：“不过是个美人而已？” 索额图一阵恶寒，颇有点摸不着头脑：“……是？” 胤礽意味深刻的哦了一声。 回头就使人送了一份画册给索额图，要求他必须好生欣赏。 -- 第307页 在胤礽身边的侍卫们也早就惨遭毒手。 闻言他们纷纷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当夜在索额图下榻的院子里便响起一阵鬼哭狼嚎。 更让人奇怪的是，在此之后这等鬼哭狼嚎又出现在别的马车里，别的院子里，隐隐成为北巡队伍之中的传闻。 “喂，你看过那个没？” “那个吗？当然看过了那个，你还记得那个的模样吗？真真是让人梦劳魂想。” “的确如此，那个真让人无法忘怀。” “你们说的是哪个啊？” “哎？你没有听说过哪个吗？” “没有……” “来来来，今日我们就让你看看那个！” “真有那么好看啊？” “保准你看了以后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 不用说，当天晚上又会有一阵鬼哭狼嚎响起。 等车队抵达木兰围场，康熙后知后觉的发现，队伍中官员和侍卫们的精神面貌都发生了非常大的改变。 第147章 胤祐还是第一回 来到木兰围场。 望不到边际的大草原让他双目放光, 和京城百姓穿着打扮完全不同的牧民让他震撼不已，就连下马车以后看到满场都是高大魁梧的蒙古王爷们，胤祐也是一番吱哇乱叫。 吱哇吱哇的架势活像是没消停的知了！ 康熙面露嫌弃, 至于一群蒙古王公倒是觉得性情直率的七阿哥很可爱。请安过后他们一个两个凑过来, 捏捏揉揉七阿哥。 “皇上的小阿哥长得真可爱。” “性格也好, 还很懂事。” “要是奴才家里的皮猴能和小阿哥一样，就好了。” 康熙总体还是挺高兴的。 自家的崽, 咋看都是可爱的，可是…… 他看看年纪更小点的胤禩、胤禟和胤俄，再看看胤祐，最后没忍住叹气：“你还高兴呢？蒙古王公们的意思是说你小孩子气, 知道没？” 都没夸奖更小的阿哥，而是夸奖你, 也就胤祐还露着笑脸高高兴兴的。 胤祐眨巴眼：“可是儿臣真的没见过。” 康熙伸手弹了他的脑门：“没见过也给朕憋着。” 胤祐捂住脑门，拉长调应了声是。 他一蹦一蹦往外走，满眼好奇的看着营帐外头。下马车的时候胤祐的注意力全在长着大胡子的蒙古王公身上，而如今这么一看倒是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了。 围绕在杏黄色的皇帐之外, 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其余营帐, 甚至最远处还是侍卫仆役正在忙碌的搭建之中。 数量之多，让人瞠目结舌。 效率之高，也让胤祐惊叹不已, 他抬着小脑袋四处张望, 饶有兴趣的跑来跑去，瞧瞧仆役是如何固定营帐的，看看侍卫们的交接班, 更不会错过那一匹匹高头大马。 去狩猎也！ 胤祐双眼放光, 他仿佛想象出自己骑着高头大马, 耀武扬威驰骋在草原之上的景象，越发欢欣喜悦。 就是回过神，摆在胤祐跟前出现的是另外一个问题。眼看营帐长得都差不多，立在原地的胤祐犯起迷糊：“哪里才是本阿哥的住所？” 隆科多噗的笑出声。 在胤祐的怒目之中他立马板着脸，领着七阿哥往前走。 除去太子以外，其余阿哥们的营帐都是在一起的，明明和胤祐一起走出的胤禩已经站在营帐外，脸上带着点焦急四下张望，直到看到胤祐的身影他才长舒了口气。 “七哥，您跑哪里去了？” “我转了两圈就差点迷路了。”胤祐笑道。 隆科多嘴角一抽。 哪里是差点，分明就是已经迷路了。 胤禩的想法和隆科多一样。 他面露无奈，牵着胤祐就掀帘走进营帐里。宽敞的营帐里摆满了各色器物，几子上还摆着热气腾腾的咸奶茶和糕点，胤禟和胤俄正捧着杯子吃得开心，旁边还坐着胤祺。 看着胤祐进来，胤祺便是一乐：“七弟你去哪里了？八弟非说你迷路了还要让侍卫去找，这也太搞笑了，在营地里能迷路……吗？七弟？” 胤祺忽然觉得胤祐的脸色有点奇怪。 胤祐假装没听到胤祺说的话，他摸摸有点饿的肚子，凑上去吃起软糯香甜的点心，顺带和弟弟们一起畅想未来的狩猎。 到了木兰围场也不是马上就狩猎的。 康熙招了一轮又一轮的蒙古王公会面，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没闲着，女眷是一轮一轮的进来。 起先还想陪陪太皇太后的胤祐等人，很快就被女眷们给吓跑了。慈眉善目的老福晋们，最爱的就是揉搓揉搓小阿哥们可爱的脸蛋儿。 就在这朝思暮想中，胤祐好不容易才盼到康熙发话——就要狩猎啦！ 胤祐像是快乐的小蝴蝶在营帐里飞来飞去。 路过的胤禔有些纳闷：“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你又不能去狩猎。” 这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 胤祐当即就呆立在了原地，所有的兴奋和期待在顷刻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自己不能去……狩猎？ 胤祐呆若木鸡，整个人都不好了。等醒过神来以后他一跃而起，急急赶向康熙营帐：“汗阿玛，儿臣想去狩猎。” 就你这个小萝卜头还狩猎呢。 康熙哭笑不得：“你能骑马吗？” 胤祐也就马肚子的高度。 -- 第308页 胤祐不乐意了，他昂首挺胸：“儿臣连猪都能骑，更何况是骑马呢？” 蒙古王公睁大了眼睛。 他们一时间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什么，可还没等说出质疑，康熙就黑了脸。他提着胤祐的后脖颈将其交给隆科多：“看好七阿哥。” “汗阿玛残忍冷酷还无情！！” “……呵。”康熙嘴角上扬，啪地一巴掌拍在胤祐的屁股蛋上：“再啰嗦朕就打你屁股，保准让你去你都去不了只能躺着回京城。” 胤祐瞬间不吱声了，他可不想躺着回京。 胤祐刚被送回营帐，闻讯而来的太子胤礽便赶到了。他伸手摸摸胤祐的小脑袋瓜：“胤祐乖，二哥这回狩猎一定会给你打几只白狐狸，拿来做冬天的斗篷好不好？” 胤祐蔫巴巴的。 已经换上骑装的胤禔与胤礽擦肩而过，顺口追加一句：“胤祐放心，要是太子没打够大哥也会添点的。” 这什么意思？说自己打不到狐狸吗？ 胤礽黑了脸，他和胤禔眼神交汇之间仿佛有电光闪过，齐齐冷哼一声。 胤祐肩膀一耸。 眼看两位哥哥眼睛里只剩下了对方，他不着痕迹的从中退了出来。 既然没的去狩猎，胤祐也只好想想别的事。 他喊上同样和狩猎没什么关系的胤祺，喊上和狩猎更没什么关系的胤禩、胤禟和胤俄，一行几人在营地里乱窜，想要寻觅寻觅新鲜玩意。 康熙率领大部队离开以后，营地里除去轮值的侍卫仆役以外，剩下的便是和胤祐等人一样，同样轮不到狩猎的蒙古小阿哥。 这不，很快两伙人就撞上了。 蒙古王公家的小阿哥那也是家里娇宠大的，虽然知道来的是皇帝的孩子得要敬重，但是小孩子多少还有点莽劲，比如面面相觑片刻以后，大家伙的眼神就有点奇怪起来。 大体就是—— 你瞅我做啥？ 我瞅你咋滴啦？ 你再瞅，你再瞅？ 就瞅你咋滴啦！ 你来我往片刻以后，小家伙们就有点站不住了。周遭侍卫仆役仿佛感觉众人之间出现了一阵风，气氛也变得越发紧张，他们抬高警惕，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眼前的孩童们。 片刻的寂静之后一名蒙古阿哥站出来了。 他挺起胸膛狠狠撞了撞胤祺，同时他的手也指向不远处：“比一比？” 意思就是要比布库。 胤祺才不带怕的，他也用力回撞了下那名蒙古阿哥：“比就比！” 胤祐、胤禩、胤禟和胤俄也昂首挺胸，磨掌擦拳往边上去了。 侍卫仆役们也没放在心上。 小阿哥们之间打打闹闹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至于他们的工作不就是盯着诸人，免得有人出手重了伤到人？ 没有人阻拦，浩浩荡荡一群人很快就走到一块宽阔的泥坑旁，显然早有人预料到会有布库比赛，提前做好了准备。 不仅如此，而且在沙土泥坑旁还放着不少碗大粗细的木头搭建儿臣的秋千，绳梯等攀爬玩具，将小阿哥的心思是摸得透透的。 率先上场的是胤祺。 对面上场的也是蒙古阿哥们中年级最大的，乃是□□锦郡王的幼子达特拉。胤祺个子魁梧健壮，对方的身材也丝毫不弱，甚至腱子肉比胤祺还明显，两人弯下腰拽住对方的腿，架势可是分外凶狠。 加油声很快在两边响起。 胤祐几个激动得面红耳赤，窜上跳下没个消停。至于对面的阿哥们也没好到哪里去，两边的喊声一声高过一声，另类的开始比起赛来。 听到弟弟们的鼓励声，两人也越发激动。 要说力气是达特拉要厉害些，可是要说起技巧，在康熙教导下的胤祺要比他更高过一筹。 一时间两人打得不分上下。 直到气喘吁吁两人也谁都不服谁，谁也没有叫停，两者僵持在了原地。 在体力消耗的差不多时，技巧就显得更重要了。胤祺抓住他的一个破绽，猛地发力将他狠狠压在下头，达特拉也是个大方的性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笑道：“是我输了。” 胤祺与他惺惺相惜。 他咧开嘴笑了笑：“你的体力真好，是怎么锻炼的？” 两人说笑片刻，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头去看，打算喊着弟弟/朋友们上来比赛比赛。 只是一回头两人的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 只见胤祐等人早已不耐烦他们的比赛，不知何时就跑到远处玩起别的。 比如胤祐，他高高站在秋千之上，荡到最高处再往外一蹦！ 然后一头扎进沙堆里。 年纪最小的胤禟和胤俄蹲着，他们画出胤祐落下的位置，同时大声欢呼：“七哥好厉害，是第一名！” “你们还高兴得早了呢！” 另一名蒙古阿哥一甩头发，也踩上了秋千，只可惜他棋差一着，竟是差了一小截而落败，捶胸顿足的不服气：“可恶，咱们再比其他的！” 胤祐眼珠子一转。 他兴致勃勃的指着远处的草坡：“那咱们这回来比赛滑草，谁滑的最远谁就是第一，怎么样？” 胤祺：………… 达特拉：………… 两人面无表情的看着阿哥们呼啦一声站起来，吵闹着往远处跑去，愣是将自己两人忘在脑后。 -- 第309页 一阵微风吹拂而过。 尤其是胤祺，他那可因胜利而激动不已的心在此刻冷却，面无表情的嘴角抽动一二：“呵，呵呵，呵呵呵。” 谁见着不能说个惨字呢？ 旁边的侍卫仆役眼底闪过一丝怜悯，又赶紧肃着脸追上前去。 大草原上的新鲜玩意可不少。 跳远，滑草，捏泥巴，等一轮玩好阿哥们也都变成了小泥人，他们丝毫不觉得自己脏兮兮的，甚至魔掌霍霍向牛羊。 被惊吓到的牛羊们四处乱窜。 侍卫仆役们也头大如牛，要在乱窜的牛羊群之中抓到四处逃窜的小阿哥，还得提防着牛羊们的袭击。 愤怒的牛羊们或是用角戳戳戳，或是用头撞撞撞。看着十分危险，可实际上小阿哥们的个子普遍还比较矮小，基本不在牛羊们的伤害范围内，加上身材小巧灵活，被攻击的概率也是一降再降。 而在牛羊们伤害范围之内的，几乎全部都是侍卫仆役们，而且好巧不巧，牛羊们的高度恰好对准他们的腰。 牛羊们一低头。 他们的角或者脑袋总能够对准侍卫仆役们某个部位，进行前后夹击。 很快，牛羊群里发出一阵阵惨呼。 受害者或是抱着屁股，原地跳起，嗷的一声惨叫，又或是双腿一夹，跪倒在地，连惨叫都叫不出来。 剩下的侍卫纷纷败退。 他们目露惊恐的望着牛羊群，更让他们惊恐的是七阿哥他爬到羊背上了！ 第148章 胤祐翻身上羊背。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四周, 神采奕奕的双眸里全然看不出惧怕两字的存在。与他呈现截然对比的则是胤祐□□的绵羊，这头绵羊绿豆般的黑眼睛里是清晰可见的懵圈，紧接着咩咩乱叫起来, 后脚用力乱蹬想将背上的胤祐给颠下来。 侍卫们面色大变。 就算被撅倒在地的侍卫也哆嗦着双腿爬起来, 龇牙咧嘴的朝着小阿哥们逼近。 万一这头羊发疯的话…… 想想后果侍卫们更是咬着牙, 暗暗叫着：“冲鸭！” 就冲了两步他们再次停了下来。 让人意外的是七阿哥很快用不知从哪里的草安抚住绵羊，甚至他还抓着羊角, 时不时还捏捏羊耳朵来让绵羊转向，非常悠闲自在的溜达起来。 小阿哥们目露欣羡。 蒙古阿哥们更是跃跃欲试，毕竟其中不少人还比七阿哥要大上一些呢！ 想到就做。 侍卫们绝望的看着阿哥们有模学样，一个接着一个翻到绵羊背上。 或许有胤祐带头的缘故, 阿哥们□□的绵羊居然都很淡定，甚至还咩咩叫了两声以后低头啃草，完全把背上的阿哥们给忽视了, 悠闲自在的模样让一干侍卫险些惊掉下巴。 侍卫们瞠目结舌, 可又不能放着不管吧。 其中一人一咬牙, 上前抱着一名小阿哥就想将他取下来。 小阿哥惊叫一声。 他□□的绵羊也惊叫一声, 紧接着后腿Duang的一下，那名侍卫跪倒了, 他一张脸涨成青紫色, 剧烈的疼痛让他连惨叫都叫不出。 隆科多吞了吞口水。 他哆嗦着问同僚：“刚, 刚才，我，我, 我怎么好像听见蛋碎的声音。” 侍卫们：………… 所有人齐齐打了个寒战。同僚的惨状让人禁不住回忆起刚才的痛楚, 侍卫们又惊又怕, 瑟瑟发抖的躲在后头, 犹豫不定的看着面前景象。 现在……现在应该怎么办？ 侍卫们暂且只能慢吞吞的跟着绵羊，决定伺机行动。 温吞的绵羊很快就不能让胆大的阿哥们所满足，又有人将跃跃欲试的目光转向要高大也要壮硕帅气的蒙古牛身上。 比如胆大包天的胤禟。 他借着绵羊靠近的机会，猛地抓住牛角翻身跃上牛背，一时间惊起一片哗然。 胤祐脸色却是变了。 他连忙抬高声音：“胤禟？你快下来，快下来！” 旁边的蒙古阿哥笑了笑：“没事！咱们这里的牛，性情特别温顺——！” 话音还未落地，这头牛猛地暴起！ 它暴躁的甩动着身躯，愤怒的发出哞哞声，胤禟反应不慢，他死死抓住牛角试图按捺住牛的躁动——七哥刚才能驯服绵羊，他又怎么能驯服不了一头牛。 只可惜别说驯服这头牛了，就连旁边的牛羊也开始躁动起来。刚刚退避三舍的侍卫们也不敢再在旁边看着，他们眼疾手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纷纷将阿哥们抱走，唯有在牛背上的九阿哥胤禟，和与他靠得挤近的七阿哥胤祐，他们无法接近。 这头牛哞哞叫声越发刺耳。 到最后它竟是双眼赤红，四足狂奔发力而去，胤祐暗叫一声糟糕，双腿一夹羊肚，扯着羊角追上前去。 侍卫们目瞪口呆。 随即隆科多一拍大腿：“还愣着做什么？追啊！” 是啊——还愣着做什么？ 所有侍卫回过神来，除去看管阿哥们的几人以外所有人撒开两条腿，死命的追在后头。 只是两条腿跑的哪里能追上四条腿的？ 就算侍卫们再是用力也根本追不上前头的一牛一羊，而这头牛的目标居然直指营地！ 滚滚烟尘引人瞩目。 轮值官兵停下脚步，抬眸朝远处看去，为首的士兵惊疑不定，索性拿出望远镜张望。随即他双目圆睁：“这是？这是！快——快来人拦住！” -- 第310页 大惊失色的官兵举起刀枪。 说话的士兵眼珠子都要弹出来了，他伸手就是一巴掌：“小阿哥，小阿哥还骑在牛羊的背上！你们给本官小心点——！” 话音落下，一牛一羊也越发靠近。 而紧随在一牛一羊之后，跑得气喘吁吁的侍卫们也出现在官兵们的眼中。 官兵们目瞪口呆…… 不对呀！现在可不是目瞪口呆的时候！官兵们撒开两条腿，纷纷上前试图阻拦。 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或者说是狂暴的牛牛直接忽视了这些官兵，又或者说官兵的呼声越发让牛牛兴奋，反正狂暴牛牛越发兴奋，以至于一头撞进营帐之中。 它从营帐这头冲进去，又从另一边撞出来！奢华的地毯被踩上无数污泥，典雅的瓷器被掀翻了一地，某位台吉更是被撞飞了出去，被眼疾手快的侍卫们抬走…… 登时间营地里一片喧哗。 胤祐按着身体，带着活动敏捷的绵羊在人群中腾空挪动，追着狂暴牛牛和胤禟也冲进营帐之中。 他紧紧趴在绵羊背上，一手环抱住绵羊，另一手伸向牛背上的胤禟：“到我——我这里来！” 胤禟已被吓得面色苍白。 他紧紧拽住牛背，身体被抛上抛下，只觉得头晕目眩几欲呕吐。别说抓住七哥的手，他根本不敢松开手，只是哭喊着：“不行——！我，我，我做不到呜哇哇——！” 胤禟越是紧张，胤祐也越发无法出手。 更不用说温顺的绵羊也不敢过于接触狂暴牛牛，在胤祐的催促声中也发出细细的咩咩声，犹犹豫豫不敢再向前进发。 时机已去！ 此刻外面侍卫官兵也是一阵喧哗——九阿哥身体往下滑了滑，从前部滑落到更加颠簸的后半部分！ 再下去或许会摔落下来。 而如果此刻从牛背上摔落，等待他的或许是狂暴牛牛的践踏，能保下命都不一定！ 侍卫官兵一拥而上。 胤祐更是焦急的四下看去，忽然间他眼前一亮，将目光锁定在帐篷里下垂的帷幕上。 胤祐两腿一夹羊肚，揪住羊耳朵，绵羊发出咩~的一声，后腿用力直直蹦了起来，胤祐拽住帷幕又随着绵羊落在地上，帷幕不堪重负，发出撕拉一声后大半垂在地上。 好不容易跟上来的隆科多悟了。 他捡起帷幕麻溜在两边杆子上一捆，迅速做出个简易绊马……牛索。 胤祐很满意的给隆科多点了个赞。 要是这样努力下去，指不定隆科多未来有一天也能成为‘好’侍卫。 当然这件事不是重点。 胤祐骑着绵羊蹦到狂暴牛牛的面前，只要拍拍羊屁股，再让绵羊咩咩两声，忙着将整个营帐拆掉的狂暴牛牛立马被他们吸引。 胤祐扯着羊耳朵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绵羊咩咩叫着，后足用力腾空而起，它轻易越过绊牛索，又来了个九十度转弯，从被撕裂的营帐边缘冲了出去。 动作敏捷到让侍卫们怀疑人生。 原来绵羊的动作能做到这个程度？那岂不是比骑马都方便了？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侍卫们的目光齐齐转向狂暴牛牛。 狂暴牛牛就没这么幸运了！ 它脚下一绊，身体往前扑去，整个牛头狠狠扎进地里，而在背脊上的胤禟自然也被甩飞出去，直接落在对面营帐棚顶。 营帐棚布深凹。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说一句营帐棚布的质量极好，惨遭这种待遇时也没破损，而是直直将胤禟弹飞出去。 胤祐还试图驾着绵羊去追。 不过比他快一步的是一名侍卫，伸手稳稳当当接过了从天而降的九阿哥。 胤祐长舒了口气。 下一秒他的脖颈就被人拎住，黑着脸的隆科多指了指身后的一片狼藉：“九阿哥，您想好如何和皇上交代了吗？” 胤祐：………… 他吞了吞口水，战战兢兢往身后看去。 整个营地宛如被暴风侵袭，堪称是一片狼藉。 被狂暴牛牛损坏的营帐足有四五个，拦阻之下受伤的也有七八名侍卫。动静之大更是把其余营地的官员侍卫吸引过来不说，就连皇太后和佟皇贵妃也赶过来了！ 胤祐冷汗涔涔而下。 他哈哈一笑，连忙转移话题：“说起来这头牛怎么会突然发疯，本阿哥觉得像是生病了？” 提到这个，隆科多登时心中一惊。 他立刻吩咐侍卫们拿来缰绳，将这头狂暴牛牛五花大绑以后，才像是拔萝卜一般将它从地里拖出来。即便如此这头牛也在不断挣扎，越发让人怀疑这头牛是不是……中毒了？ 蒙古牛性情温顺，极易饲养。 更何况这些牛羊都是在营地周遭放牧的，若是出点差错或许都会危害到皇帝，危害到满蒙之间的关系。 在场所有人皆是表情严肃。 胤祐摸着绵羊，试图从绵羊这里得到点答案。遗憾的是这些小动物虽然乐得和胤祐沟通，但是它们愚昧无知，全然听不懂胤祐的问题。 从动物这里没能得到答案，胤祐又将期待的目光转向兽医。兽医细细查看这头牛的症状，又询问它出现的反应以后，他眉头紧锁，脸色不佳：“的确是中毒，只是看起来又像是醉马草，又像是藏红花，具体到底中了什么毒，中了多少时间奴才也很难判断。” -- 第311页 现场的气氛瞬间险恶起来。 不知是谁颤声提出一个可能：“对方能对牛羊下手，那能不能对狩猎动物下手？” 一瞬安静过后是阵阵疾呼。 皇太后白着脸，厉声呼喝：“立刻，立刻通知皇上！” 胤祐凑近看着狂暴牛牛。 如今的它逐渐安静下来，显得平静又温顺，黑黝黝的眼睛里全然是懵懂，和绵羊一样想从它身上得到答案也不可能。 胤祐站起身来，郁闷的走到一旁。 忽然间他的眼角余光好像瞄到了什么，胤祐低头一看，很快从自己先前扯下来的帷幕里扯出一条长布：“这是……什么？” 上头还隐隐写着字。 帐篷的主人是喀尔喀的一名台吉。先前还在郁闷帐篷被毁的他，这时急急凑过来查看这根本不应该出现的布条，越看他的脸色越黑，到最后厉声喝道：“这两日轮值的人在哪里？” 他连连喊了三声，竟是无人应答。 察觉到不对劲的隆科多立刻向周遭扫去，很快他的目光落在鬼鬼祟祟往外离开的两名侍卫身上：“抓住他们——！” 两位侍卫面色大变。 还来不及加快脚步，他们立刻被其余人摁倒在地。 等康熙带人从狩猎场上归来，整个营地已处于戒备状态。喀尔喀部族诸人皆是脸色灰暗，被聚在一起的他们看到皇帝回来，宛如看到了亲人：“皇上！皇上！奴才冤枉啊！” 第149章 康熙进门就受到热情欢迎。 不止是喀尔喀部族众人, 皇太后和佟皇贵妃等人也是一拥而上，随后跟着的还有一群阿哥、大臣和侍卫们。 众人簇拥着皇帝，脸上写满了担心。 皇太后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细细将皇帝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确定没有出现任何伤痕才长舒口气。 康熙哭笑不得：“儿臣真的没事。” 在皇太后质疑的目光中，他连忙解释：“侍卫前来通知时，朕尚在动员说话，所有人都还没有出发，更别提碰上什么发病的牲畜。” 应该说他连马都还没骑上。 康熙用事实说服了皇太后, 眼看皇太后放下心来, 他的目光也转向一众喀尔喀部族王公：“谁来和朕解释解释,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隆科多话语简略，清晰明了的说明情况。 当然为了防止皇上第一时间发现七阿哥的问题，隆科多对于前面的内容属于是一捋而过，重点说明帷幕里私藏布条, 喀尔喀侍卫私下和噶尔丹有联系的问题。 康熙的脸瞬间黑如锅底。 噶尔丹是康熙近年来最为防备的人之一，他勇猛过人, 数十年来让准噶尔部族的势力扩大了几十倍，并且和罗刹国藕断丝连, 对大清虎视眈眈。 包括前两年突袭喀尔喀部族也是。 康熙眯了眯眼睛，目光扫向忐忑不安的喀尔喀王公。 喀尔喀王公们一哆嗦。 沐浴在皇上冷冽目光下的他们立马大声嚎嚎起来：“皇上, 喀尔喀部族冤啊！” “我们绝无刺杀皇上的心思！” “皇上, 这都是噶尔丹那小人的阴谋！” 喀尔喀部族是在去年准噶尔部大肆侵袭以后才选择投奔大清的。由于局势关系，加上部族人多想法众多无法统一, 最后整个部族一分为三, 一部分投奔向大清, 一部分投奔向罗刹国, 还有一部分当机立断降于噶尔丹。 部族虽然一分为三，但是他们的亲缘关系还在，天知道亲戚还会不会搞事。因此喀尔喀部族这两年在其他蒙古部族中总有点抬不起脸面，多少有点被排挤。 这一回，他们眼巴巴的赶来也想着讨个好，立个功，最好能和皇帝商量商量给个正经名分。 只是万万没想到是—— 他们都还没琢磨出如何与皇帝打好关系的办法，就从天而降一噩耗。自家的侍卫居然私下勾结噶尔丹，意图谋害皇帝，试图分割大清和蒙古部族之间的关系。 全体喀尔喀族人：………… 他们仿佛看到头顶上随时都会落下的大刀，越想越是绝望。 康熙对于这些喀尔喀王公没有多少怀疑。 毕竟真出事，率先倒霉的也是他们，好日子不过便宜噶尔丹？ 当然……或许也会有脑子不正常的。 康熙以安抚为上，先使人护送诸位喀尔喀王公回帐休息，随后令科尔沁土谢图亲王对喀尔喀王公们的随行人员进行严格审查，最后康熙领着宗室朝臣，蒙古王公回到皇帐，商议如何抓捕接应人员。 胤祐赶紧溜走了。 他赶到太皇太后的营帐中，受惊的九阿哥胤禟此刻躺在被褥之中，被一圈宫妃和阿哥们围着。见着胤祐过来，胤禟蔫巴巴的眉眼间多了丝欢喜：“七哥！” 平日可没有这么热情。 胤祐昂首挺胸的走上前去，揣着架子高冷的点点头。 要是平日这样，胤禟肯定扭头不理他了。 可是今天的胤祐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金光，想到七哥骑着小绵羊追在自己身上，试图拯救自己的模样，胤禟双眼便闪闪发光，对着胤祐的好感度那是biubiubiu的增长。 胤禟长得肖似宜妃。 长相可爱又软萌的他，不受欢迎主要是因为他有一张伶牙俐齿，常把人气得头疼。 平日的胤祐也是被气的一员，能受到胤禟甜蜜声音的只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皇帝、宜妃和郭贵人，就连身为亲兄弟的胤祺都基本没有。 -- 第312页 而今天则大不一样。 胤禟冲着胤祐露着甜甜的笑容，软萌的就像是新鲜出炉的小包子，肉嘟嘟软乎乎香喷喷的：“七哥，您真厉害！” 胤祐微抬下巴：“嗯哼。” 胤禟兴高采烈：“我终于知道八哥为什么最佩服七哥了，现在七哥也是我最佩服的人！” 胤祐下巴抬得越发高了。 两人的对话让成嫔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总觉得胤祐和九阿哥之间的气氛怪怪的。成嫔不着痕迹看了看自家儿子，故作好奇的提问：“九阿哥怎么忽然崇拜起胤祐了？” “因为七哥是儿臣的大英雄！” “大英雄？”成嫔愕然一瞬，心底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她定了定神，笑得越发温柔：“九阿哥何出此言？胤祐哪里来这么厉害？” 胤祐不服气：“额娘——！” 胤禟也是震惊：“成母妃不知道吗？” 成嫔是七哥的额娘。 七哥是自己崇拜的人=七哥的额娘也是自己崇拜的人。 根据以上答案，因此胤禟对成嫔的态度也分外热情，见成嫔不知道七哥的英勇事迹，他连忙细细道来。 陪着皇太后前去查看，却只看到结尾的佟皇贵妃：…… 陪着太皇太后在营帐说话，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成嫔：………… 胤祐后知后觉的打了个寒颤。 他忽然发现自己逃脱了汗阿玛的一场毒打，却可能会—— 胤祐吞了吞口水，默默向后退了半步。 他尴尬的哈哈哈一笑，然后扭身就往外冲，只可惜还没等胤祐冲出营帐，冷着脸的成嫔就甩出一句话：“站住。” 胤祐和被冰封似的，僵立在了原地。 他战战兢兢回转身来：“额娘——嗷！！！” 成嫔黑着脸，揪住他的耳朵出去了。 帐篷里的诸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佟皇贵妃揣着笑柔声道：“胤禟受了惊吓，这几天要好好休息知道了吗？” 胤禟：“咦？可是七哥他——” 佟皇贵妃继续补充：“否则本宫就写信告诉宜妃哦。” 胤禛嘴角一抽。 看着兄弟们被吓了一跳的模样，他忍不住扶额——额娘，杀气冒出来了啊…… 显然佟皇贵妃对胤祐和胤禟也很不满。 后知后觉发觉自己犯错的胤禟：“……嗯。” 他瞬间明白了七哥的感受，胤禟将小被几拉拉好，老老实实的往被褥里一缩，最后乖巧可爱的回答：“儿臣会老老实实养伤的。” 胤祐险些和康熙说的一样，躺着回京城。 等成嫔揍完，佟皇贵妃又用亲和温柔的话语教育了他半个时辰，紧接着处理完事情，又回过神发现哪里不对劲的康熙也匆匆赶来，再次对胤祐进行批评。 介于他发现了刺客行踪，因此只是教育了一通，并未加残忍对待，最后将胤祐的看管权交给了胤禛。 胤禛：………… 他又喊来五弟胤祺和八弟胤禩，一起轮流盯梢胤祐。 康熙雷厉风行，狠狠一通清理。 同时他也与诸多蒙古部族再行结盟，决定共同对抗噶尔丹。 其中喀尔喀部族更是把噶尔丹恨之入骨。 想想也知道，要是等皇上出个好歹或者大清与蒙古之间关系出现问题，第一个倒霉的是谁？当然是他们喀尔喀部族之人。 也因为这件事，喀尔喀部族王公们争先恐后，力争要在对战噶尔丹上出一份力。毕竟要是再不出力的话，等到大清干掉噶尔丹，他们也得倒霉！ 康熙更是顺藤摸瓜，将前来接应的噶尔丹先锋军打了个措手不及，死伤大半，溃散而去。 原定的狩猎大会摇身一变，成了庆功大会。 胤祐也总算可以出来走走了。 他的出现大受欢迎，七阿哥骑羊英勇救弟的美闻早已传遍整个营帐，因此大大小小的蒙古阿哥对七阿哥的感观都不错，笑嘻嘻的拉着他过来一起吃羊肉串，顺带聊聊天。 蒙古阿哥说着在大草原上的生活。 □□锦郡王幼子达特拉也坐在其中，他眉飞色舞的夸赞着自家爹爹：“我爹爹可厉害啦，前几天痛击噶尔丹军队的上，他可是带回来十几人的脑袋！” 达特拉双手抱胸，高抬下巴，满脸骄傲。 另外的蒙古阿哥们也不堪示弱，这个说自己爹爹一口气砍了几十人，那个就说砍了上百个人！ 要知道噶尔丹的前锋军也就百余人，到他们嘴里怕是翻个倍都不够他们阿玛砍的。 远远走近的康熙似笑非笑。 蒙古王公们的脸更是涨得通红，直恨不得冲上去把这几个胡说八道的小兔崽子给宰了。 胤祐一直没插话。 康熙望着自家胤祐，心底浮出点欣慰来。看来教训狠了，瞧瞧这回也总算知道要老实点才对，只是下一秒康熙便知道自己是大错特错！ 胤祐一跃而起。 他挥舞着自己的食指：“错错错错。” 胤祐拍了拍胸膛，一脚踩在旁边的石凳上。 他昂着小脑袋环视四周，大声说道：“我阿玛才是最厉害的，他可是皇上！” 蒙古阿哥们一片寂静。 达特拉结结巴巴：“我阿玛能，能杀敌。” 胤祐嗤笑一声：“我阿玛不用杀敌，只要轻轻松松四个字就能让所有人趴伏在他的面前！” -- 第313页 蒙古阿哥们：………… 康熙和一干蒙古王公：………… 率先醒过神的是梁九功。 他憋着笑，不假思索的开口：“皇上驾到——！” 胤祐重重点头：“就是这四个……字？咦？汗阿玛！” 康熙正忙着用眼刀杀死梁九功。 眼看胤祐转头朝他看来，一群蒙古小阿哥呼啦啦跪了一地，康熙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只剩下了好笑。 第150章 胤祐偷偷窥视着康熙。 察觉目光的康熙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还能咋办呢？再是不乖巧，这也是自家田里种出来的小白菜，长得再是歪了丑了也只能凑合着看呗。 再说胤祐也没有说错嘛。 眼看周遭还跪着一堆蒙古小阿哥, 康熙想了想，还是决定给胤祐留点面子。他慢吞吞喊了几个先前吹嘘自家阿玛的蒙古阿哥起身，问了出身姓氏，登时脸上露了笑：“墨尔根巴图鲁温布, 毕哩衮达赉, 回头你们可得给朕表现一二, 要是不好的话——” 敖汉左翼旗郡王和翁牛特扎萨克杜棱郡王同时面色一肃, 眼角余光恶狠狠剐了儿子一眼的同时, 也齐齐向前一步同时应是。 至于他们的儿子也是老老实实领命。 他们后头也得努力努力, 起码往好处想……皇上记得他们了不是？ 刺客一事结束，狩猎再次被摆上日程。 胤祐死缠烂打，将自己的骑猪历史和骑羊历史拿出来，试图说服康熙带他一同去狩猎。 康熙冷酷, 无情且残忍的拒绝。 并且胤祐举出的例子也让康熙心生担忧, 因此他招来隆科多不说，并且将自己身边的亲信侍卫延信留下, 专门负责和隆科多联合盯梢七阿哥。 胤祐：………… 他看看被汗阿玛训斥了好几回, 看着自己眼神都不太好的坏侍卫隆科多，再看看被汗阿玛下令看管自己，长相俊秀也算得上是自己堂侄子的侍卫延信……胤祐嘴角抽搐两下。 宛如两尊门神的隆科多和延信冲着胤祐笑了笑，黑气四溢的架势就连胤祐都有点招架不住。 不就不捣乱吗…… 不捣乱就不捣乱呗。 胤祐苦大仇深的蹲坐在草垛上，捧着望远镜试图眺望远处的景象。只可惜从望远镜里也只能看到蚂蚁粒般的人影, 更别说看清他们狩猎的动作了, 胤祐啪叽倒在草垛上, 左翻翻右翻翻都觉得好无聊。 最糟糕的是连个玩伴都难以寻觅。 蒙古小阿哥们在那场骚动以后，大多惨遭父母双打，根本不敢出门捣乱。 至于胤祺忙着盯梢胤禟。 胤禩忙着盯梢胤禟和胤俄的同时，试图给他们补习，原本倒是想喊上七哥帮忙的，问题是胤禩一提出这个问题，胤祐便露出大大的疑问：“咱们不是出来玩耍的吗？为什么还要读书啊？” 胤禟当即附和，大大的赞同。 他还联合胤俄打算进行游行示威，只是刚开始就被胤祺和胤禩抓捕归案，直接镇压回堆满作业的课桌前。 至于胤祐更直接被两人扫地出门，只留下一句训斥声：“七哥/七弟，别带坏胤禟和胤俄！” 胤祐：………… 立在营帐外，他都听到胤祺和胤禩教育胤禟和胤俄的声音：“等你们和七哥一样都考满分，再说不想补习吧。” 胤祐灰溜溜的离开。 他也想去乌库玛嬷和皇玛嬷这里，偏偏还未进营帐就听见里面的说笑声，往昔的恐惧瞬间涌上心头，他头也不回的迅速逃跑，唯恐成为福晋们的掌下幽魂。 就此胤祐变成孤家寡人。 他在草垛上等了许久许久：“延信侄儿啊……” 侍卫延信脑门上蹦起一根青筋。 他憋屈得很，又不得不应声：“奴才在。” “汗阿玛他们要什么时候回来？” “奴才估摸起码还要三个时辰左右。” “哦……”胤祐蔫巴巴的趴下了。 过不了片刻，他又惆怅的喊着：“延信侄儿啊……” “……奴才在。” “汗阿玛他们要什么时候回来呢？” 延信想打人。 他面无表情，咬牙切齿的回答：“……回禀七阿哥，奴才估摸还要三个时辰左右。” “……哦。”胤祐唉声叹气的望着远方。 半盏茶以后，他又又又又一次提问：“延信侄儿啊……” “奴才在。” “你说汗阿玛他——” 这回延信忍不住了。 他打断七阿哥的话语，直接回答：“主子，这才一刻钟还没过去呢，皇上还得三个时辰左右才回来。” 胤祐奇怪的看了延信一眼。 他摇摇头：“刚才不是问过你了吗？这种事情，本阿哥当然知道。” 延信面无表情：……？ 胤祐托着肉嘟嘟的脸颊：“本阿哥就是在想，汗阿玛在狩猎的时候会不会想念本阿哥？” 延信双眼放空。 他落在身侧的双手微微颤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澎湃的吐槽欲望。 狩猎的时候想念七阿哥做什么？七阿哥又不是猎物！！！ 隆科多睨着延信泛青的脸庞，惆怅的摇了摇头——这人啊，就是年轻了点，就是容易受那么点打击。 瞧瞧自己，现在都无波无澜了。 -- 第314页 隆科多露出平和的笑容，微微抬头看向蔚蓝的天空。 “今儿个的天气可真好。” 胤禔微微抬头，又很快收回心神看向胤礽：“前两天没比上，这回咱们兄弟定要比上一比。” 胤礽点点头：“别忘了正事。” 胤禔咧嘴一笑：“放心吧，我哪能忘了这些。” 除去狩猎，今天还得着重注意几名蒙古阿哥。他们估摸就是妹妹们的未来夫婿，胤禔和胤礽与诸公主感情不算深厚，却也有着同样的期许盼望——希望她们都能找到美好的归宿。 胤礽和胤禔相视一眼。 胤禔没头脑的提出一句：“说起来，为了防患于未然，那书是不是得……？” 不用往下说，胤礽也听懂了胤禔的意思。 他身体一歪，亏得反应极快的用双脚夹住马肚才没摔下去。胤礽眼底含着一汪笑意：“大哥不提醒，孤险些忘了。” 是该，是应该。 狩猎以后胤祐获得萌哒哒兔子一枚，据说该兔子过于胆小，没被射中就双腿一蹬被吓晕了…… 胤祐怜悯的看看兔兔。 胤礽揉着胤祐的脑袋瓜，没说自己带回来的理由——这只装死兔兔蹬一蹬腿的模样，和躲避挨打，探头探脑的胤祐有七八分相似，真是分外可爱呢：） 胤禔咳嗽一声。 胤礽想起正事，他低头笑道：“胤祐，你那边画册还有吗？” “画册？那个画册？” “就是那个。”胤礽笑着颔首。 胤祐点点头，很是爽快的送出好几本。 不过还未等胤礽和胤禔想好如何送出去，第二天康熙也寻到胤祐这里来：“胤祐……那些个画册还有吗？” 胤祐眨巴眨巴眼。 他如有所思的看看汗阿玛，眼神里带着点狡黠：“昨日佟母妃和您吵架了？” 胤祐挤眉弄眼，描述着昨日的景象。 他摇晃着小脑袋瓜：“腰肢柔如水，眼眸亮似星，水袖飘舞之间，宛如天女下凡般动人心魄——嗷！” 胤祐捂住脑袋龇牙咧嘴。 康熙黑着脸收回手，目光犀利的盯着胤祐：“别瞎说，朕哪里看得上乱七八糟的女人？” 胤祐吐了吐舌：“儿臣又没说您看上” 下一秒他又在康熙满是杀气的目光中捂住嘴，只是胤祐憋不住，就这样还要小声嘀咕：“这话也不是儿臣说的，是昨日的王公们说的啊。” 康熙扶额叹气。 昨日篝火晚会上那些火辣辣的舞女的确收获了不少人的注意，在众人目光落在脚上之前。 至于之后，呵呵。 康熙：………… 从京城而来的官员和侍卫：………… 所有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初见不可名状物般的感受再一次涌上心头，所有人在瞬间进入四大皆空的状态，什么美人？再美也不过是红粉骷髅！ 蒙古王公：……？ 他们满脸茫然，完全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蒙古王公们很快收回疑惑，尤其是喀尔喀部族更满是热情的进行推销工作，皇上不喜欢蒙妃是不是？没关系！咱们这里有的是江南来的漂亮姑娘，皇上喜欢哪个就哪个哦？ 喀尔喀部族努力讨好皇帝。 就没想到他们过度热情的动作，倒引发了其他的问题。 比如现在。 眼看连胤祐都知道那营帐里流传的桃色绯闻，康熙也打定主意：果然啊，蒙古王公们也得接受点教育。 康熙的行动速度非常快。 听说胤礽几个也从胤祐这里拿了几册以后，更是将他们喊来，精心打包送往各个营帐。 侍卫们光捧着书籍，都心里发虚。 他们谨慎小心，如临大敌的将书籍送往诸位王公的帐篷里。慎重的模样让蒙古王公们一片紧张，当天晚上不约而同的拆开细细品鉴。 起初他们的表情是：(ΩДΩ)！ 皇上啊皇上，原来您是这样的皇上！ 紧接着他们的表情是：OoO！ 原来这上头还有这么多的花样，果然是我们见识浅薄，需要好好学习！ 到最后…… 继大臣官兵们以后，当天晚上营地里又一次响起鬼哭狼嚎。 随后的篝火晚会变得分外清净。 原本频频跳舞奏乐的舞女妾室，仿佛一瞬间在营帐内消失得无影无踪，活动也成了布库、布库、还是布库…… 布库分外激烈。 结实壮硕的肌肉用力碰撞，各种模样的少年壮汉在场中激烈搏斗，男子们之间的肉搏战让人目不转睛，叫好不迭的同时就让人感觉有那么亿点点古怪。 太皇太后回程路上还在琢磨。 她敲了敲手心，终于恍然大悟：“要不是哀家的确去的是木兰围场，还以为去的是军营呢！” 佟皇贵妃和成嫔愕然一瞬。 紧接着她们噗嗤笑出了声：“可不是嘛？” 好好的狩猎避暑之行，怎么就那么奇奇怪怪呢？不过这种奇奇怪怪对于宫妃们还是件好事，毕竟皇上出巡一趟也没带回什么莺莺燕燕的。 至于更奇怪的嘛—— 这不，等到了京城才要开始呢。 第151章 回到京城以后所有人都挺忙碌的。 比如康熙宣召朝臣宗室, 有意亲征噶尔丹，又比如胤祐等人也收到印刷厂的喜讯，宣布预订书籍已经全部制作完成。 -- 第315页 为了让购买者能够统一感受到冲击力的场面，画册不但做工精致, 而且每一本都被装入描金匣子之中, 力求给人极致奢华的体验。 书册华美, 效果震撼。 说句实话, 对比正式版来说，此前的第一版显得太过朴素普通，人畜无害（？）, 完全不能展现出正式版百分之一的魅……威慑力。 试验品隆科多率先看到这本画册。 明明已经做好准备, 他依然被这冲击力极强的画面给闹得脑海里一片空白，半响才结结巴巴给出答案：“奴才觉得……” “嗯嗯。”胤祐几个很期待。 “……奴才觉得, 自己和福晋的感情都好了不少。”隆科多绞尽脑汁, 最后给出这个答案。 隆科多不得不承认。 自己还是肖似阿玛的, 虽然他们的福晋都是出身满洲名门，但却最钟爱江南女子的柔美纤细, 瘦马之类的更是豢养不少。 而自打有了这个画册。 自己对后院那些个莺莺燕燕都没了念想, 倒是觉得往日看着肃穆端庄的福晋才是大大的好。自家额娘也很高兴这画册的存在，毕竟阿玛往日有多喜欢那些瘦马, 如今就有多厌恶, 让她的日子舒心不少。 在隆科多这里的效果很棒，胤祐很满意。 就是他们也没有想到这画册居然还有促进夫妇感情的作用？想到这里，胤祐右手握拳敲在左手心里, 美滋滋的说道：“那这样, 咱们给大哥大嫂也送去一本。” 胤禔十动然拒。 倒是大福晋高高兴兴的将小叔子们迎入院子里。她兴致盎然的看向描金匣子, 一边使人送上茶水点心, 一边笑道：“大嫂早就有所耳闻，倒是还未曾亲自欣赏过。” 意思是她要亲自看一看。 走出来的大阿哥胤禔闻声就是一阵惊天咳嗽，连连摆手：“你怎么能看这等东西？” 胤祐：“那就一起看呗。” 胤禔：“七弟你别在这里瞎起哄！！！” 大福晋不满意：“怎么叫瞎起哄？” 她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泪眼汪汪：“爷可以看，妾身为何不能看？都是女子，还是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胤禔皱眉：“爷也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吧？胤禔最终还是勉强同意，带着大福晋一同翻开画册。 胤禔又经历了一场心灵上的洗涤。 大福晋也遭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她还是头一回见到人体骨骼和脏器图，大福晋端详片刻又难以置信：“子宫只有这么一点点大？” 胤祐点了点头。 大福晋难掩震惊：“那又是如何变成那么大的……” 胤祐指着画册说道：“女子怀孕的时候子宫会逐渐扩充变大，随着月份增加，这些脏器就会被推往旁边，也因此怀孕的女子很容易出现各种不适情况……” 听到这里胤禔坐起身来。 他和大福晋成婚已有两年多，大福晋更是连生两胎，再是不懂医术光听听胤祐所说会将脏器推到别处，也能明白这生儿育女对母体的损伤。 事实不摆在眼前，很多人根本不会注意到。给皇家开枝散叶乃是福晋们的工作，御医们又何尝会提点这些呢？ 胤禔是大惊失色。 大福晋则是若有所思，阿玛科尔坤曾来信叮嘱吩咐她早日为大阿哥生出一个继承人，早日生出大清第一位嫡长孙，只是额娘私下的来信却是劝诫，嘱咐她要以身体为重，养好身体才能有健康的孩子。 只是…… 胤禔盯着那浮现出来的骨骼内脏图，头一回不是畏惧不是害怕，而是认真和仔细。 甚至回头他还想去医学堂上两节课再了解了解，当然胤禔刚提出这个想法，就被康熙骂了个狗血喷头。 等听闻是觉得媳妇怀孕太快对身体不好这等理由后，康熙首先怀疑夫妇两是不是感情上出了某些矛盾，还特别语重心长：“夫妇相处总有些许矛盾，你啊多哄哄你福晋！知道没？” 胤禔：“……儿臣和福晋感情很好，真的。” 康熙怀疑：“那你想分开一段时间做什么？” “不是分开，是连续怀孕不好！”胤禔哭笑不得的解释着，至于康熙，等明白胤禔焦虑的缘由后他直接气笑了。 想让福晋休息休息？这还不简单？ 康熙大手一挥：“那你跟着裕亲王到西北练兵去吧。” 噶尔丹一击就退。 任由理藩院尚书阿喇尼几番派人搜索都没查到他开溜的去向，康熙的亲征也暂且戛然而止，能做的唯有提前练兵。 瞧着傻狍子胤禔自个儿蹦进笼子里，康熙难掩宽慰，大手一挥让他跟着裕亲王练兵去。指不定好生教导一番，回头就能把裕亲王给调回来，留着胤禔在西北查看情况就是。 胤禔不知汗阿玛的险恶心思。 他高高兴兴应是，回头汇报这个喜讯，看到福晋眼泪掉出来才察觉到问题所在。 胤禔：………… 偏偏圣旨已下，忧愁的胤禔一步三回头，踏上了前往西北的行程。 胤祐抹抹眼泪，绘声绘色描述胤禔告别的场景：“大哥和大嫂就如同牛郎织女，被残忍无情的汗阿玛分开——嗷嗷嗷！” 胤禛没好气的给胤祐一拳。 他睨着装可怜的胤祐：“再胡说八道，小心汗阿玛再抽你一顿。” -- 第316页 不等胤祐回答，紧接着胤禛话题一转：“那些画册都发出去了？” 说起正事胤祐面色一肃。 他重重点头：“画册已经被送往各地了，我们已经核算好时间，再过两日京城便可以正式开始发售，至于提前预定的顾客……嘿嘿。” “……你又想了什么坏招？” “这可不是我想的，是胤禟提出来的，那些提前预定的顾客则可以享受送货上门的服务。” “……听说你们给他真的买了铺子？”说起胤禟，胤禛又头疼了。 “……啊，我也没想到胤禟真能记住这件事。”胤祐无奈叹气：“铺子买下来了，就是卖什么东西现在还没有敲定呢。” 胤禛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上辈子还能说胤禟成绩不佳是不好好读书，这辈子在兄弟们的帮助下，胤禟的成绩也依然是在合格线上左右横跳，唯有算数和外语这两门课遥遥领先，这不得不让胤禛怀疑或许赚钱真是最适合胤禟做的事。 罢了罢了，这事他也不必多管。 自打发现这辈子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而去，胤禛也颇具佛系态度，手捧枸杞茶，提前进入养生环节。 京城各大书局张贴海报。 莲足画册即将在两日后正式发售的消息，很快就在京城里掀起波澜阵阵。女人们唾弃，男人们好奇，尤其是早早预购的文人书生，以及一部分富家公子哥们，则是互相之间露出你知我知的笑容。 其中也有不少人稍有区别。 比如虽然订购了画册，却早早在北巡途中曾观看过一次的官员侍卫们，他们不动声色听着旁人好奇的闲聊，望着同僚朋友们的同时，脸上禁不住浮现出奇异的微笑。 莫名有点期待呢：） 也不知道他们看到画册之后会有如何的反应？听隆科多大人说，正式版的画册可比他们看的那一版还要劲爆。他们心里胡思乱想，面上却满是好奇，与同僚朋友们一起探讨着莲足画册，他们的模样可以能用两个字来形容：戏精。 京城里气氛被炒得火热，随着所有人的期待值越来越高，时间也终于到了两日后。 莲足画册也被准时准点送入各大宅邸。不说收到的人家皆是难掩兴奋，更有些商户还特意让妻妾一同观看，试图研究最受皇族大臣们喜爱的类型，伺机……咳咳咳咳。 众人纷纷拆开包装翻开画册。 每一页画册都是精美绝伦，上面的女子或是娇媚动人，或是弱柳扶风，或是可爱活泼，或是华美奢靡，又或是高贵雍容…… 反正每一位仕女都让人浮想联翩，惊呼世间还有这般美女子，更有人暗恨自己若是这画者便好，可以亲眼目睹这些绝代佳人。 当然最重要的还有那一双双莲足。 看到最后的一群人，各个都是意犹未尽。待重温一遍之时，他们也看见了落在最后的提示：若是浇水润湿，效果更美。 早在定购画册之时便有人提到过这位画手的大名，其亲手绘制的春宫图可是卖出过天价，至于其中奥秘嘛…… 反正男人懂的都懂。 看到这一行字所有人登时来劲了，他们兴冲冲的将清水浇在画册之中，满怀期待，屏息等候。 他们的确屏息了。 他们简直无法呼吸了！ 几个抵抗力差的男人更是脸色发青，几乎要晕过去了！ 几名被夫婿喊来，为了给女儿绑脚的妇人正一肚子气，却在此刻面露惊讶之色：“夫君/老爷？你们这是怎么了？” 男子的脸发青发黑的。 他胸口一阵翻腾，一把推开凑上前的妇人抱着垃圾桶就吐了个天昏地暗。 妇人们心惊，又低头看向画册。 画册上的内容让她们变了脸色，映照出来的话语句句落在她们的眼底，妇人们脸上浮现出一抹悲色。 男人怒吼着：“胡说八道！真是胡说八道！” 有妇人呐呐应是，也有妇人早就心有怨怼，此刻冷笑一声：“哪里来的胡说八道，妾身倒觉得说的很有道理。” 鬼哭狼嚎声又又又在京城里响起。 第二天这件事便闹得满城风雨，不知道有多少人涌进书局，或是叫嚣着退钱，或是嚷嚷着要画师出来，更有人喊着要去状告画师胡言乱语蛊惑人心，整个京城街头都乱作一锅粥。 顺天府衙门早有准备。 第一时间他们便联合京城周遭的驻军，严格管控街头巷尾，除去避免百姓们的冲突加重以外，对于争论他们却并没有叫停。 寻常百姓可买不起这么昂贵的书籍。 他们探头探脑，围观着平时或是矜持高贵，或是温文如玉的书生公子们撕破了脸，和泼妇骂街似的打骂成一团。 百姓们面露疑惑。 等知道画册里蕴藏着关于女子裹脚要遭受的折磨痛楚时，这些百姓也最多是一两句感叹：“竟是这般痛苦？” “难怪娘们连路都走不动。” “我家媳妇也是，到田里一干活就喊痛，倒是隔壁村的胡三婆子，还能一同耕地呢。” 贫苦的百姓们哪里在乎什么美不美丑不丑，能养家糊口才是最重要的。要是女人不裹小脚，嘿那是不是能多一分劳动力？想到这里，有些百姓还若有所思起来。 至于书局里，小二们也在冷眼旁观。 -- 第317页 待有些气愤的书生开始打砸店铺，他们登时大手一挥。早已等候多时的侍卫官兵如狼似虎的扑上前来，抓书生简直就和抓鸡崽那么利索。 被抓住这些书生也醒过神来。 他们惶恐不安的试图挣扎，又在官兵侍卫们的怒喝声中乖顺站好，一路被拖去了城门口。 城门口贴着一张圣旨。 不少百姓可以信誓旦旦的保证，就刚刚贴上去的，特别新鲜热乎的。 圣旨正是关于缠足之事。 自崇德三年、顺治十七年、康熙七年的三次禁止缠足都无功而退之后，这已是第四次朝廷下令禁止缠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侍卫大声朗诵。 随着他的诵读声，书生们的脸上露出了越来越惊恐的表情，甚至有人苦苦哀求，有人连滚带爬，当然也有冷傲之士端坐于地，没有丝毫反应。 侍卫们冷眼旁观。 等诵读完圣旨，为首侍卫朝着书生们露出和蔼的笑容：“诸位公子，是本官几人亲自动手还是你们自己动手？” 第152章 大多数书生们都面露恐惧, 被吓得浑身战战，张口结舌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唯有先前便一脸倨傲的几人，他们咬住牙根, 冷笑一声：“你们尽管来吧！学生绝不会求饶！” 好像他们要撞柱明志一般。 还别说书生们就吃这一套, 他们的话音刚刚落下, 周遭便传来阵阵叫好声。 大部分书生这下也不求饶了。 周遭还有同属书院的同学朋友, 若是此刻痛哭求饶, 以后自己的脸面还往哪里搁？他们也抬头挺胸, 咬着牙应承下来，唯有两名三十余岁的书生思来想去, 最后还是选择认了罪，画了字，在围观群众的嘘声中掩面而走。 侍卫们磨掌擦拳，怜悯的看着眼前众人。 眼看在周遭百姓们的叫好声中，这些书生越发激动, 侍卫们也不再等待。 既然这些书生不认罪，自然也代表他们同意接下来的做法。侍卫们喊来几名早已等候多时的婆妇，请他们上前为书生们缠足。 是的。 胤祐提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方案, 并且精心‘选拔’出这些打砸店铺的出头鸟作为第一代试验品。 给男人缠足还是开天辟地的头一回。 婆妇们手持铁棒木槌，瓷片石板等工具，难掩紧张的走上前来。 捆绑在场的正巧有十二名书生。 侍卫们每三人一组将他们分别安放开，在众目睽睽之下褪去他们的鞋袜。 这些婆妇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她们通通都是专业人士, 过去是专门为一些年纪稍大却需要裹脚女子服务的。身为历练多年的老手，她们虽然刚开始还有点紧张，但是随着越来越熟悉的流程, 婆妇们的动作越来越麻利, 同时对眼前几双脚也是越看越不顺眼。 普通的缠足通常要从三五岁开始, 整个耗时长达半年之久，当然也有从乡下贫苦地方到城里讨生活的女人亦或是丈夫发家，从寻常农夫摇身成为官家夫人小姐的女子，她们的缠足便不太合格，这个时候就要用特殊点的缠足办法，以求能最快缠出符合美感的小脚来。 而如今，婆妇们用的就是这种。 她们先使人取来热水，细细为几名书生洗脚，擦干以后再在脚趾之间撒上明矾粉，再将脚趾勒住往下弯，用长布死死裹住。 到这一步已经有书生开始痛呼。 周遭百姓看着惊骇，心里也犯嘀咕。这绑脚之事多为闺房私密之事，就算家中有女绑脚也不会在男人之间做…… 虽然偶尔听到女儿痛哭求饶之声，可没看到这一幕时所有人又何尝会放在心上。 这还只是刚刚开始。 婆妇无视书生们的痛呼咒骂，她们喊来侍卫们帮忙。 侍卫们的脸色也不太好。 反正看着这一幕，他们觉得自己的脚也有点隐隐作痛，只是事到如今他们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在书生们惊恐慌乱的哭喊声中，他们抓住裹布死死往两边扯去。周遭百姓们骚动不断，凑在最前头看热闹的百姓惊恐的往后退去，凑在后头看热闹的百姓努力往前冲，要不是官兵见状不妙拦住，恐怕会出现更糟糕的情况。 至于书生们的惨叫声更是让人心惊。 他们能感受自己脚趾被巨大的力气往下压去，扭伤还是骨折？无论是哪种都让他们疼痛难忍，疯狂挣扎，什么叫做脸面？在这样的痛楚早已丢到脑后，涕泪横流。 当然也还是有硬骨头的—— 坐在茶楼上，探头出去的胤祐啧啧称奇：“还真是厉害啊，到这个程度居然也没叫痛。” 胤禛嗤笑一声。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这还是开始。” 能熬过前面几天，可是后面呢？ 这几名书生被扣押在临时搭建的窝棚里，从早到晚都能听到他们痛苦的呻/吟声，三五日以后更是重新撤掉长布，再来裹上一回，这回会拉的比上一回更紧，也更加难以忍受。 就连一开始的硬骨头也吃不消了。 起初围观的，百姓也是退避三舍。在临时搭建的窝棚周遭，还弥漫着奇异的腐臭味。不得不经过的百姓纷纷捂住鼻子，惊恐万分的匆匆离去，不得不同意缠足宛如酷刑的这一说法。 当京城街头的情况也让一些汉臣很不满意，弹劾的帖子如雪花般落在康熙的御案之上，只是他们也不知道始作俑者是谁，或者他们知道又不敢对始作俑者出手，只能将矛头对准‘无辜’的顺天府尹许三礼。 -- 第318页 顺天府尹许三礼：…… 康熙将此事拿到大朝会上来谈论。 只是朝臣们万万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的居然是太子。太子胤礽黑着脸盯着一帮朝臣，冷酷无情的开始发言：“你，你，你，你，你，你们几个赞同女子缠足？” “……是？缠足乃是女子典范……” “哦，八旗女子都没教养了是吧？”太子胤礽反问。 满臣犀利的目光直直扫来。 他们或也有人喜爱小脚，却没有把小脚当回事，你们把女子典范和小脚联系起来，咋滴？是说满蒙汉八旗女子都没教养，得被人嗤笑吗？ “可这是汉人……” “周大人，汗阿玛提倡满汉一家多年，你这想法跟不上时代啊，还是说——”太子胤礽拉长调子，似笑非笑的。 未尽之语让周大人打了个寒战。 他悻悻然的退下，又有另一人赶紧上前，这位要聪明一些，将缠足说成汉人的风俗习惯：“古往今来都是有的，何必大动干戈，闹得文人骚动？” “古往今来，你说说倒是哪个古？” 这回走出来的是三阿哥胤祉：“《史记·滑稽列传》日暮酒阑，合尊促坐，男女同席，履舄交错，杯盘狼藉，缠足女子鞋不离脚，又如何能与男子的鞋混在一起？《南史·梁宗室列传》更提及男仆穿婢女衣鞋，刘大人你倒是穿个给本阿哥看看？还是您愿意缠足，让您的脚可以放到女子鞋子里？” 刘大人当然不敢。 他也是看过在京城街头窝棚里的那些书生，他们凄惨的状态已让人无法直视，甚至不少百姓回头就让自己婆娘女儿拆了长布。 刘大人呐呐半天说不出话，最后也选择默默退下。 连着两战两胜，太子胤礽和胤祉的气焰也达到了最高峰。 啥？你赞同女子缠足？ 那女子缠足的感受你体验过吗？ 什么？你没有体验过？ 那你凭啥赞同女子缠足？ 你有感受过你老母亲的痛苦吗？ 虽然生孩子的痛苦体验不到，但是可以体验下缠足的嘛！ 男子想让女子继续缠足？ 可以，没问题！只要你自己也缠足就是！ 听着好像有点没道理。 可是细细想一想好像又挺有道理的？朝臣们被说的一愣一愣，尝到甜头的太子还精心炮制百善孝为先，未尝体验母亲产子之痛，或可以尝试感受母亲缠足之苦，还别说一些吵闹着禁止缠足的书生竟是偃旗息鼓安静下来。 还真有人去体验缠足。 胤祐登时眼前一亮，反正胤禟的铺子买了也不知道卖什么，如今先拿来充公专用，装修一新摆个牌子，上书五个大字：缠足体验馆。 原本胤祐打算用的广告语是——用最凶狠的动作，给你最疼痛的体验。 胤禛哭笑不得的阻止了他。 思考片刻，他大手一挥：你忘记了的出生疼痛，我们为您重新唤醒。 胤祐觉得没区别。 胤禛觉得很有区别。 不过无论哪种只要能够让人走进来而已，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现在所处的这间店面，在未来将被人们誉为女性解开束缚的见证地。 还别说体验馆的效果很不错。 胤祐更是大笔一挥，上书汗阿玛得到允许，接着在全国各地开办体验馆。 关于缠足一事从年中闹到年末，又从第二年初闹到年中，就连太皇太后的驾崩都无法阻挡这件事的争论。 起初支持派占了上风，而后随着各地体验馆的增多，体验的人数越多反对派便也越来越多，更有不少文人挥笔撰文斥责缠足之风，最终这一项习俗也走到了陌路。 也有文人不甘，拿男降女不降说事。 只是一来这等言语触犯律法，二来朝廷也给予了机会，若是家族男子愿意缠足为生，家族女性亦可缠足。 只是见过起初被生生折断两足，裹出小脚，即使放松以后也很难恢复正常行走，以至于功名无望的那几名书生，又有何人敢做？ 若是做了还有人称他们一句英雄。 可这给了机会却不敢去做，这些人迎来的便不是众人的敬佩，而是鄙夷嘲讽了。 就此缠足之事，也彻底盖棺定论。 时间也来到了康熙三十年初。 十一岁的胤祐已经褪去婴儿肥，初具少年英气，就是他的性格是一日比一日跳脱，闹得皇太后都忍不住要评价：“别人是越长越沉稳，唯独胤祐是越长越幼稚了。” 胤祐对此评价非但没有不高兴，而且还挺得意的。他窝在皇太后怀里撒娇：“孙儿还是个宝宝呢！” 皇太后一脸嫌弃的推开胤祐。 她指着五岁的胤祥和三岁的胤禵，接着嘲笑胤祐：“就是胤祥和胤禵都不会说自己还是个宝宝。” 胤祥和胤禵重重点头。 他们站得笔直，将圆滚滚的小肚皮吸紧。尤其是性子更活泼的胤禵，更是一脸鄙夷的看着胤祐：“孙儿绝不会像七哥一样，为老不尊？” 胤祐扶额：“为老不尊不是用在这里的。” 胤禵眨眨眼，恍然大悟：“那倚老卖老？” 胤祐槽多无口，他觉得太阳穴都开始突突直跳：“……不管用处，七哥也没老到这个程度吧？” 胤禵再想：“那黄口孺子……？” -- 第319页 胤祐额头蹦起一个青筋：“那说的是你还差不多！七哥看你是故意糊弄七哥是不是？” 他上前就捏着胤禵的脸颊肉往两边扯。 胤禵咿咿呀呀乱叫成一团，不多时两兄弟就滚在了一起，老实规矩的胤祥看看七哥，再看看十四弟，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从那个开始劝。 到最后他都急得鼻尖冒汗。 皇太后眼看这一幕登时乐得前仰后合，她将胤祥拉到身边，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打闹，眉眼间都是笑意。 不过他们的打闹尚未告一段落，外面便有宫人匆匆而入：“七阿哥，皇上传话让您赶紧去乾清宫。” 皇太后拉起胤祐。 一边给他拍拍身上的灰尘，皇太后一边提问：“你又干了啥？” 胤祐叫屈：“孙儿老老实实的——” 皇太后顺口吐槽：“你的老实和旁人的老实不太一样。” 一旁站着的胤祥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胤祐闹了个大红脸，嘴巴撅得都可以挂油瓶了，哀怨的眼神瞅着皇太后：“皇玛嬷——” 皇太后也有点心虚。 她眨巴眨巴眼，推了推胤祐：“快去吧，你汗阿玛正等着你呢。” 胤祐一步三回头。 先是哀怨，随后两回便是和三岁的幼弟你瞪我，我瞪你，用眼神敲定下回见面再来酣战一场。 皇太后：………… 她摸了摸胤祥的脑袋瓜，颇为语重心长：“胤祥要向其他兄长学习，万万别像你七哥学了。” 有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也就罢了，再来一个她这身老骨头怕也吃不消喽。 另一边，胤祐脚步匆匆的走入乾清宫。 他还挺好奇汗阿玛叫自己过来的原因，只是请安起身以后，当胤祐的目光扫过一旁的男人，禁不住微微一顿。 胤祐呆呆的抬眸看去。 片刻迟疑之后，他哒哒哒的向前冲去，虎扑入男人的怀抱：“舅舅——！” 第153章 戴佳英善稳稳接住扑过来的七阿哥。 他蹭蹭胤祐圆润的脸颊, 带着点炫耀冲身边的男人笑道：“看看，七阿哥可是一眼就将我认了出来。” 胤祐探出小脑袋。 他往戴佳英善的身边看去，登时乐得眉眼弯弯：“纳兰师傅！” 纳兰性德这才露出笑靥。 他弹了弹袖角, 给七阿哥请了安, 起身以后才将挥舞着手的胤祐抱入怀中：“七阿哥, 长大了呢！” 胤祐嘿嘿笑着。 戴佳英善不满纳兰性德转移话题，又凑上前来：“别忘了这回你输了啊？” 纳兰性德啧了一声。 他忧愁的看看胤祐：“七阿哥当年不是认不出奴才吗？怎么这回就认出戴佳英善来了？” 戴佳英善很是得意。 他看看胤祐, 自豪地回答：“定然是舅甥之间的联系啦！对不对？” 胤祐看看戴佳英善，又看看纳兰性德。 他慎重且委婉的提醒：“纳兰师傅，认不出您是因为您那时候就黑……” 明明是一起出海来着。 戴佳英善是小麦色的肌肤，瞧着精神烁烁，而纳兰性德则是黝黑中泛着油光的, 像是烤焦了的饼皮。 胤祐不敢说。 刚才他起身就只看到舅舅戴佳英善，许是也有纳兰性德黑如锅底，藏在阴影里存在感太低的缘故。 纳兰性德鼻子痒痒的。 他满是孤疑的看看七阿哥, 总觉得自己有一种熟悉的，不祥的预感。 不过还没等纳兰性德说话，一旁的戴佳英善已经忍不住了，他指着黑漆漆的纳兰性德, 捂住肚子笑得厉害：“可不是吗？咱们在出海的时候，还碰上了一些皮肤漆黑的人，纳兰性德……他, 他，他站在里面都看不出色差，噗哈哈哈哈哈！” 纳兰性德：…… 要不是在殿内, 要不是皇上在上头坐着, 他非得冲上去让戴佳英善明白自己的厉害。纳兰性德眼底凶光一闪而过, 肃杀的冷意让戴佳英善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有点点心虚。 戴佳英善偷偷瞥了眼纳兰性德，他赶紧收敛笑容，同时也将手背在身后，一脸肃穆的模样让胤祐窃笑不已。 康熙扫了眼三人。 他指尖敲了敲桌案：“你们是不是忘了朕还在这里？” 三人悚然一惊。 胤祐这回也不多说话了，他吐吐舌头赶紧站到兄弟们身边。 除去远在西北的大阿哥胤禔以外，太子胤礽、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和八阿哥胤禩都已在场，胤祐还是最迟到的那个。 他瞅瞅兄弟们分外严肃的小脸，心里也有些紧张起来。 说到正事，纳兰性德和戴佳英善也一改刚才的轻松愉悦。他们笑容收敛，非常严肃的开始禀报所见所闻。 为什么要私下说明？ 应该说这些所见所闻太过于惊世骇俗，有些内容若是放到朝堂上去说，只怕会被一群老臣斥为胡言乱语，妖魔惑众。 因此两人颇为谨慎，第一时间赶入紫禁城，准备先行禀告给皇上。 对于两者的来意，康熙也立刻同意。 使团前往欧罗巴大陆之事曾遭到冷遇，到最后都有朝臣宗室认为浪费人力，时间和金钱，唯有在康熙的一力敲定之下才启动。 欧罗巴大陆到底是什么模样？ -- 第320页 想到即将能得到答案，康熙万分期待。 纳兰性德和戴佳英善熟通各国语言，同样也有着极高的文化和政治素养。因此比起单纯只是运输货物贩卖的商人，他们更加敏锐也更加能深入欧罗巴大陆，了解不同国家的风俗习惯。 纳兰性德深吸一口气。 他颤声道：“这几年奴才等人足迹遍布整个欧亚大陆，奴才只能说奴才等人所看到的一切……都推翻大清过去对欧罗巴的了解！” 胤禛呼吸一滞。 他不可思议的抬眸看向纳兰性德，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怎么可能！？ 胤祉和胤祺也都露出惊愕的表情。 胤祐浮想联翩，止不住催促：“纳兰师傅，你们快说呀！” 纳兰性德整理话语。 他缓缓开口往下说道：“首先，欧罗巴大陆的船舶技术竟是不亚于大清，甚至有些型号的船只速度要比我们的更快……而在大清几乎无人知晓的天文学几何微积分等知识也早已深入民众，甚至出现大量的学者借此来专门研究弹道数据，研究威力更强的枪炮。” 康熙面色微肃，指尖轻轻敲击桌面。 他自然也不糊涂，大清能有戴梓那般的天才，欧罗巴大陆能穿越大半个海洋来到大清，他们如何研究出来的？毫无疑问他们也有属于他们的天才。 等等—— 康熙微变脸色：“大量的学者？” 研究枪炮的居然会有大量的学者？ 能让纳兰性德用这样的形容词——康熙乃至诸多皇子的心重重狂跳起来。 纳兰性德重重点头。 他深吸一口气，苦笑着往下说道：“皇上，即便奴才刚刚回京也知道医学堂的设立定然是经历了不少困难，更不用说解剖学的普及……可是，可是在欧罗巴大陆早在百年前便有医学大学，甚至在大学中也有独立的医学专科，甚至奴才等人前往其中其中最著名的几所院校参观学习时，发现他们还提出了血液循环说，还开展进行动物之间的输血实验……” 即便能拿出手的成果不多，可是那种热烈的讨论氛围，狂热的追求知识真理的态度，都让纳兰性德和戴佳英善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康熙曾经还在担忧步子会不会跨的太快，对太子提出的想法也只是在极小的范围内研究，上回的缠足之事已算得上是极大的动作了。 可是纳兰性德和戴佳英善送回的消息，让康熙悚然一惊。他禁不住升起一个念头：他的步子是不是迈得太小了？ 而后戴佳英善则说起另一件事：“在西北战线上，罗刹国只怕暂且没有精力时间和大清打仗了。” 康熙咦了一声。 罗刹国与噶尔丹的暧昧关系，在包剿噶尔丹的同时必须做好防备罗刹国入侵的准备，这是朝臣宗室统一的想法，而戴佳英善的发言打破了这个想法，显得格外另类。 “这是为何？” “罗刹国内有两位大帝，伊凡五世和彼得一世，如今由伊凡五世的姐姐索菲娅公主摄政。”戴佳英善先说明了下罗刹国内部的情况，顿了顿又小心翼翼的补充：“奴才等人觉得有机可乘，就带人前往彼得一世暂住的村庄查探……” 康熙：………… 太子和诸位皇子侧目不已。 好你个戴佳英善。 外表看着忠厚老实，实际上却是一肚子坏水！ 剩下的话语也不用多说。 郎有情妾有意，勾勾搭搭就联系上了。虽然返程之时纳兰性德和戴佳英善并不知道罗刹国的进度，但是康熙知道啊。 他立马和前线送回的战报联系在一起。 噶尔丹减少游击，隐隐后缩聚拢的战术，在朝堂上诸人认为是噶尔丹重新聚集力量，而现在看来或许是缺少支持，粮草炮弹供应不足后……准备跑路？ 康熙难掩兴奋。 其他事儿他也没暂且没心思再听，吩咐纳兰性德将此事慢慢讲给太子知晓，又令梁九功立马传旨让大学士，各部院首入宫商量政事。 整个乾清宫里乱作一团。 太子和诸位皇子也有无数想要询问，也顾不上汗阿玛那边，匆匆忙忙到毓庆宫里继续往下说。 越听他们越是惊骇欲绝。 越听他们越是心潮澎湃。 被他们视作蛮夷的欧罗巴人都在大肆推广院校，支持诸人学习，大清若是再慢下去会如何？ 比如被船队送回来的一台播种机，能增加数倍效率，禁不住让人想到同样能将效率翻几倍、十几倍乃至几十倍的纺织机，还有那能让堤岸无比坚固的水泥，还有能够连发数十枚子弹的枪炮…… 若是欧罗巴人比他们强的话…… 满族能从关入征服整个中原，那欧罗巴人也未尝不可。更让诸人心生警惕的也是纳兰性德的一番话：“欧罗巴人劫掠比其弱小的国家，将那些国家变成他们的殖民地，贩卖黑奴和各种有价值的作物矿产……如今的大清比他们强，他们对我们彬彬有礼，而那些商户以及更弱小的国家，却完全不可能享受到这等待遇。” 前倨后恭的态度也令人警惕。 纳兰性德游走之际，也难免升起极大的担忧。 而这些担忧此刻也在诸人心头点燃。 太子胤礽当即就和兄弟们开始商量，至于胤禛恨不得穿越回上辈子，拎着自己的衣襟给自己两耳刮子——就你会浪费人！ -- 第321页 搞死老八和老九有屁用。 当时就应该把他们塞上船送出去见识见识！ 问题上辈子的错已经无法挽回了。 胤禛想到这里是痛心疾首，哪里还记得得一步一步，慢慢将自己那些改革心思透露给太子，没忍住叽里呱啦就是一通说。 胤礽目露震撼，忍不住细细打量四弟。 胤祉面色严肃，赞同的同时又郁闷自己再一次被四弟给超越。 胤祺听不太懂，不过瞅瞅太子二哥和三哥的反应，他摆出一副我听不懂，但我大为震惊的表情。 胤祐……他完全没听懂。 他两眼转圈圈，险些直接倒在八弟的肩头，胤祐闷闷的蹭了蹭胤禩，悄声询问：“八弟——咱们再忍忍，等会出去就好了……八弟？” 胤祐微微抬头。 原本他以为会和自己一样完全听不懂的胤禩，此刻竟是双手紧握成拳，双眼里仿佛冒着金光，身后都仿佛冒出一簇火来。 ……今天的八弟，瞧着不太对劲。 胤祐伸手摸了摸胤禩的脑门，好像也没……发热吧？ 第154章 胤禩总觉得眼前四哥说的话自个儿都是听过的, 他胸口仿佛冒着一团火，这里窜一下那边窜一下…… 原本被紧锁着的那些个画面，在这团火的撺掇之下也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 胤禩眼神有些恍惚。 一张张画面浮现在他的眼前, 所有人的脸看上去要比现在苍老许多…… 三哥、四哥、五哥…… 还有七哥…… 七哥的眼眸如黑潭一般看不出情绪, 望着自己的眼神如冰刃般凉薄淡漠，三哥冷漠、五哥慌乱……还有四哥。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所有人。 薄唇开启，吐出讥讽嘲笑的话语：“阿其那……” 怒火裹挟着一切疯狂往上涌去。 就当要冲到脑门上的瞬间, 一只大手贴了上来, 微凉的温度像是从天而降的甘露，直接将火苗呲的一下浇灭。 胤禩表情空白一瞬。 激烈亢奋的情绪转瞬间褪去，属于自己的理智重新站回高点。 胤禩不用猜测都知道出现在面前的是谁。 他微微抬起头, 果然对上的是胤祐满是担忧的目光：“胤禩, 没事吧？” 七哥和梦里完全不一样。 兄弟们相处得也和梦里完全不一样。 清醒过来以后, 胤禩沉郁的心情瞬间被打了个干干净净, 他非但高高兴兴的牵上胤祐，而且还顺口夸奖了一句：“四哥好厉害！” 胤禛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略有些惊愕的看向胤禩，对于胤禩和胤禟两兄弟, 记得上辈子经历的胤禛很难正面对待他们，通常都是装作没有看到几个, 顶多和胤祐在一起的时候才和胤禩几人交谈几句。 关系淡漠, 却让胤禛宽心。 只是此刻胤禩随口的一句称赞, 让胤禛微微动容。 胤禛奇怪的反应，也让胤禩困惑。 灵感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一时怔愣而没有抓住的胤禩眯了眯眼睛，莫名感觉不能败退而选择直视胤禛。 气氛有点点古怪。 胤祐高高兴兴的一巴掌拍在胤禩肩膀上：“看到没, 四哥就是个傲娇性子, 最受不得别人夸奖了。” 胤禛：“……胤祐, 别瞎说。” 胤祐：“？我又没有瞎说，明明是真的。” 僵持的气氛在瞬间被打破。 胤禛顾不上继续谈论自己的想法，和胤祐斗嘴斗个没完没了。 胤礽盯着记录的东西发呆出神。 胤祉和胤祺嘀嘀咕咕，全然没有打断的意思。 唯有胤禩若有所思的盯着。 半响以后他露出一个分外甜美的笑容：“我觉得七哥说得很对。” 胤禛：……？ 他的声音再次停止，带着点震惊回转身看去。 胤祐还挺得意的：“对吧？” 胤禩笑着点头，望着胤禛一字一句的说道：“是啊，四哥真是太太太厉害了。” 胤禩笑得如百合花开。 这样的四哥，一点要好好的做牛做马哦~ 胤禛望着胤禩的表情，深深皱起眉来——就以他上辈子的经验，老八这混蛋一这样笑定然没好事。 太子胤礽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 胤禛提出的想法很棒，很不错，光是想想实施之后的效果，就足以让他兴奋不已。 唯独就有一个如何安排的问题。 繁杂的事务堆积如山，太子胤礽翻看着记录下来需要操办的事情之后，也忍不住托住额头，微微犯难：“汗阿玛估计要对噶尔丹下手了，会耗费特别多经费的项目只能先往后推一推。” 缺钱两个大字重重砸在诸人身上。 在诸如琉璃工厂、纺织业、对外大力发展下，这几年的财政收入已经逐步逼近五千万两的大关。只是赚钱赚得多，用钱也是多得厉害，比如天津港以及船舶建造要花钱吧？□□营的扩大总得花钱吧？铺设道路需要花钱吧？ 赚得多用得多。 真真正正能留下的能有五分之一当属不错。 而这些机会丢出去的话—— 太子胤礽也是心有不甘，因此兄弟几人都开始苦思冥想，思考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如何赚钱？最好还是很快的那种！？ 胤禩脑海里不知为何浮出胤禟的脸庞。 -- 第322页 等等等等——胤禟的课业糟糕，哪里能用别的事再吸引他的心神？ 思来想去诸人也想不出赚钱的法子。 画册书册倒是挺赚钱的，问题薅羊毛也总不能在一只羊上薅吧？ 胤祐倒是有别样的想法，只是一提出就被胤礽断然拒绝：“这怎么行？到时候被御史们知道，非得上帖子弹劾你，指不定汗阿玛要把你的腿都打断！” 胤祐叹气，整张脸都贴在桌上了。 他闷闷不乐的看着胤礽几人：“啧——御史们好烦哦，他们明明自己都借钱不还……嗯？” 胤祐坐起身来。 他饶有兴致的翻着账册，搓搓手：“要不咱们让他们还钱？” “……这也是办法。” “可是也得等汗阿玛允许吧？” “没错没错。” “那——”胤祐鼓着脸：“等等？咱们上回清点内务府账册，已经有好几年了吧？要不再去算算，万一能再抓到几个嘿嘿。” 胤礽也知道内情。 他对胤祐的妄想很是无奈：“孤觉得那些奴才应该没有这点胆量吧？这才几年？” 胤禛和胤禩却是有着不一样的想法。 他们异口同声：“太子二哥，臣弟觉得还是拿账册来一观吧。” 说完话，两人同时扫了对方一眼。 还未说话就听到后头胤祐乐呵呵的说道：“你们默契好好哦。” 胤禛和胤禩额头蹦起数个青筋。 他们齐齐怒斥：“本阿哥和胤禩/胤禛根本没有默契。” 这回就连胤祉也抬起头来。 他也点了点头：“的确默契很不错——” 胤禛和胤禩同时怒瞪胤祉。 胤祉脖子一缩，又重新把目光集中在资料上，瞧着好不可怜。 “既然如此，便去看一看吧。” 胤礽摆摆手，同时颇为自豪的夸赞：“如今内务府总管之中，掌管库房的正是孤奶娘家里人，管得周道妥帖，定然是没有问题的。” 胤禛：…………凌普吧。 胤禩：…………是凌普吧！？ 两人欲语还休。 至于胤祐努力想了半天，也没记起太子奶娘是谁。不过胤祐对于汗阿玛和太子哥哥的眼光还是很有信心的，因此重重点头：“是汗阿玛和太子哥哥选的，一定是最好不过的。” 胤禛：………… 胤禩：………… 一个脑海里回想凌普贪污了多多少，另一个努力把脑海里冒出来的凌普审讯结果压下去。 无论怎么看—— 凌普肯定不是个好东西啊！ 两人都未曾接触过凌普，当然也不能将自己曾经经历过/梦中梦到过的内容说出来，他们心里郁闷地厉害，面上还是附和着胤祐：“七弟/七哥说得没错，汗阿玛和太子二哥的眼光定然是极好的。” 胤禛：“……别学我说话。” 胤禩：“这话应该是我说的。” 太子不去看气氛古古怪怪的兄弟二人，顺带还让人先去禀告汗阿玛一声。 内务府的私库说白了就是汗阿玛的私库，折腾之前总得告诉主人一声对吧？ 忙于和宗室朝臣讨论如何对付噶尔丹的康熙也压根没注意，以为儿子只是和平日一样进去溜达溜达，看看东西，有时候顺手拿点东西用的他大手一挥，半点没有迟疑的允许此事。 索额图看着胡子都翘起来了。 瞧瞧这可是皇上的私库哦？瞧瞧咱们家太子的待遇，其他皇子那是一百个都追不上呢！ 其他朝臣早就麻木了。 他们嗯嗯啊啊感叹片刻以后，再次将目光落在工作上，为西北征战之事吵作一团。 全然没发现太子和诸位皇子打算做什么事。 得到汗阿玛的回信以后，太子胤礽大手一挥领着兄弟们朝着内务府出发。 胤禛和胤禩两人的脚步分外沉重。 他们目光凌厉的看向迎出门的凌普，眼神冰凉——若是真如上辈子/梦境之中一般，你就完了！ 凌普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抖了抖身体，暗暗嘀咕自己是不是昨日过度劳累了。胡思乱想片刻以后，凌普赶紧将思绪收拢，疾步朝着走来的太子殿下迎去：“奴才给太子殿下请安！” 半响也没有被叫起。 凌普有些纳闷，而太子胤礽则是黑了脸。他身后跟着一串弟弟呢？凌普就愣是不请安，这是什么意思？ 察觉到异常的凌普微微抬头。 他起初还有点迷茫，等看到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和八阿哥以后……凌普的脸僵住了。 胤祐撅起嘴：“咱们存在感这么低的吗？” 想想自己刚一路上夸赞凌普的话语，太子胤礽的脸黑如锅底，冷飕飕的目光如刀片般落下。 凌普冷汗涔涔而下。 他赶紧低下头，再次给诸位皇子请安。 起身以后凌普也是越发小心谨慎，唯恐引起诸位皇子任何的不满。他迎着太子一行人走入内务府最重要的内库之中，侍卫远远看到便纷纷让开，中途没有半点阻拦。 胤禛微皱眉角。 胤祐好奇的东张西望：“这里弟弟我还是头一回来。” 凌普笑了笑，话语间满是得意和自豪：“这里禁卫森严，唯有皇上和太子殿下可以随意进出。” -- 第323页 太子胤礽瞪了凌普一眼。 他领着弟弟们踏入内库，大刺刺的坐在椅子上，眼皮子一抬：“把账册都送上来。” 凌普微微一怔，紧接着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他试图和太子说上两句话，偏偏周遭还围着几位阿哥，尤其是四阿哥和八阿哥的目光犀利，直直扎在自己身上。 啧…… 凌普试图劝说太子殿下收回成命。 他环视诸位皇子，慎重说道：“太子殿下，内务府的账册关系重大，并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来。” 第155章 凌普这话听着就让人不太满意。 政治素养比较高的胤祉、胤禛和胤禩齐齐眯了眯眼睛, 露出一些异色。 太子也有点不太高兴。 凌普这话岂不是把弟弟们都说成闲杂人等？不过还没等他发火，倒是胤祐双手叉腰，微抬下巴, 得意洋洋的说道：“凌普大人错了，咱们兄弟几个已经得了汗阿玛的允许。” “得了皇上允许？”凌普略有些诧异。 “凌普, 孤在这里还有什么好问的？”眼看凌普还要磨磨唧唧，胤礽的脸都沉下来了。 太子殿下的态度让凌普有些惶恐，他不敢再细细往下询问, 而是陪笑着回答：“是是, 奴才这就使人将账册寻出来。” 内务府的账册数量不少。 经过上一回的核查以后, 账册的登记方法上做了很大的更改, 看起来登记得仔细详尽, 胤礽细细翻阅一册，并没有看出任何问题。 凌普半点不心虚。 他大大方方的将账册送到太子和诸位皇子面前, 坦坦荡荡的态度倒是让皇子们升起一丝意外。 或许凌普先去的拒绝只是身为官员的职业？这样一想, 倒是让人可以接受。 胤礽原本提着的心也彻底落下。 他眉眼舒展, 很是满意凌普的管理，颇为自得的朝着诸弟弟们说道：“孤便说了, 私库这里没有问题。” 紧接着他又转身表扬凌普：“做得很好，后头也要继续努力。” “是！是！” 凌普像是一口气喝了三天的补药，整张脸兴奋得红通通的：“奴才定然不负太子殿下的期望！” 胤禛和胤禩嗤笑一声。 两人听到对方的笑声, 眉眼间齐齐露出一抹愕然之色。两人相视一眼，胤禛眯了眯眼：“八弟觉得……” 与此同时, 胤禩开口：“四哥觉得？” 两人又同时闭嘴，深呼吸才将怪异的感觉压下去。胤禛懒得再提不要学自己说话这种话语, 开门见山的询问：“八弟觉得账册有没有问题？” 胤禩轻笑：“账册没问题。” 紧接着两人又异口同声说道：“不代表东西没问题。” 两人也同时安静, 深深凝视对方。 不用多说他们也明白四哥/八弟定然有问题……只是现在不是讨论此事的时候, 两者皆是深思起来——要如何掀开此事？ 前者深知凌普案的内情，而后者也在梦境提醒下心智飞速成长，早就看出凌普的弯弯绕绕。 胤禛沉思：“就是不知道凌普是在……” 胤禩苦恼：“到底是哪些东西上呢……” 还有一个问题。 两人扫向立在太子身边伺候的凌普——如何将他引走？ 两人面色严肃，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只是胤禛和胤禩万万没想到，这一幕被胤祐尽数纳入眼底。 胤祐难掩震惊。 他下意识扑上前去：“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的？” 本阿哥居然不知道！ 胤禛和胤禩一脸黑线，同时怒道：“本阿哥都说了，本阿哥和四哥/八弟关系一点都不好。” 胤祐一点都不相信他们。 他垂头丧气的转身离开，打算寻一块僻静地方来安抚自己受伤的心灵。 胤禛和胤禩见状连忙拉住他。 三人拉拉扯扯，吵吵闹闹，古怪的架势让太子胤礽没眼看，同时也让提心吊胆的凌普松了口气。 只怕又是哪位阿哥兴趣使然。 凌普淡定之后倒是想起其他事：“奴才这就使人送一些茶点上来。” 太子胤礽点点头。 凌普匆匆退下，只留了几名小太监在里头伺候。 胤禛：………… 胤禩：………… 还没琢磨出办法如何打发走凌普，结果他自动自愿的走了？两人面面相觑，望着胤祐的双眼闪闪发光，倒是让胤祐一阵恶寒。 “七哥，好厉害！” “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夸自己，但是对于弟弟的夸赞胤祐很得意：“那是——等等，你们突然夸我是做什么？” 胤禛和胤禩暂且没功夫搭理胤祐。 他们嘀嘀咕咕说了一串，再看看和大爷一样坐在原地没打算往里走的太子二哥，心里有点愁绪。 “胤祐，你撒撒娇，就说想进去看看。” “……不要。”胤祐冷酷拒绝，同时微抬下巴哼唧一声：“这就是刚才你对我爱答不理，现在我让你高攀不起……吧？” 什么高攀不起…… 胤禛懒得理会胤祐，又转头和胤禩商议：“你年纪小，你去撒娇。” 胤禩不乐意。 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有个声音狂呼绝不能在胤禛面前撒娇，他不满的回答：“可以四哥你去啊。” -- 第324页 胤禛啧了一声。 胤禩冷哼一声。 两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愿意退下一步。 两人目光交汇之际，仿佛有着电闪雷鸣，倒是让在旁吃瓜看戏的胤祐看着有些奇怪。他提出一个建议：“要不你们猜拳吧？输的人就去撒娇。” 也对。 胤禛和胤禩忘了忽悠胤祐的可能性，非常严肃的进入三局两胜。 先是胤禛胜利。 紧接着是胤禩拉平。 到了第三局，别说胤禛和胤禩紧张，胤祐也双手捂成大喇叭型：“八弟加油——！” 胤禛怒目看胤祐。 胤祐美滋滋：“四哥撒娇我还未曾见过的。” 有了胤祐加持，果不其然第三局胤禛输了。 胤祐和胤禩头碰头凑在一起，饶有兴致的看着胤禛，两双眼睛闪闪发光，兴奋雀跃的架势还以为接下来上场的会是何等大戏。 也……算是大戏吧。 胤禛僵立在原地，身后的炯炯目光让他头皮发麻。虽然不知道胤禩究竟是何等情况，但是他拥有一部分上辈子的记忆？应该是没跑了的，主要是看胤禩没撕了自己，应该是没全部记忆的…… 在胤禩面前撒娇…… 在胤祐面前撒娇…… 胤禛双眼放空，再看看三哥和五弟，忽然觉得自己的脸面即将消失殆尽。他僵着脸，愣是无法鼓起勇气…… “四哥快点，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四哥冲鸭！” 后面两混蛋还在催促。 胤禛恨的咬牙切齿，回头低头：“别忘了前面叮嘱你们的事情——” “知道知道。” “包在我身上。” 胤祐和胤禩异口同声的回答，又用眼神努力催促胤禛。胤禛一咬牙，硬着头皮迈出此生最沉重的步伐。他慢慢的走到胤礽的身边，思量半天最后犹犹豫豫的开口：“太子二哥……太子二哥——” 胤禛声音拉长调。 别说胤礽一阵恶寒，就是其他兄弟也是胳膊冒起鸡皮疙瘩。竖耳倾听的胤禩更是身体往后，险些摔倒在地。 胤祉和胤祺脚下一滑。 他们惊恐的看向胤禛，表情皆是一言难尽。 胤祐吞了吞口水。 他抱着胤禩瑟瑟发抖，全然没有想到四哥撒娇的威力居然是如此恐怖。 胤禩双眼无神。 唯独胤祐还记得胤禛刚才的嘱咐，结结巴巴的说道：“四，四，四，四哥，您，您，您有，您有什么事可以说出来……大，大家一起商量商量，不必如此……吧？” 记不住台词也没事。 在胤禛这‘惊世骇俗’的表演之下，没人注意到胤祐的奇怪之处。 太子胤礽更是直面胤禛的撒娇。 他被惊得此刻才回过神来，强忍住一言难尽的忧愁，胤礽点头如捣蒜：“胤禛，只要孤能答应的事孤一定会同意，你便说出来吧。” 胤禛：………… 起码这样也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他板起脸，随即咳嗽一声：“臣弟记得汗阿玛存着好些董其昌的字画，不知道能不能拿出来一观？” 胤礽登时乐了：“这点小事。” 别说在私库里一观，就是拿回毓庆宫赏玩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胤礽丝毫不在意的起身往里走去，一路走到放置各种书画器物的博古架前。 宽阔的殿宇之中，是望不到边的楠木书架，从晋朝的洛神赋画卷到唐朝的伏羲女蜗画像，至宋朝的江山秋色图，再到前朝的李永昌松石图，董其昌的书画在其中也不算起眼，不过因皇上尤爱其字画，因此私库里特别留出一块地方，专用于展示。 胤禛快步走至书架前。 虽然拿董其昌当借口，但是看到一书架的董其昌字画，胤禛也是止不住呼吸一滞，宛若落入米缸的大仓鼠，一时间连正事都被他抛在脑海，只能用乐不思蜀四个字来形容。 这样也看着越发真实。 胤禛好不容易才收回点理智，结果在旁边的太子胤礽乐呵呵的抽出两卷：“胤禛带回去细细欣赏？过两日再送回来便是。” 胤禛的理智又一次溃散了。 难得看到胤禛这副模样，就连三阿哥胤祉都笑着感叹：“三哥下回在宫外看见的话，定然也先送给四弟你看看。” 胤祺无语：“三哥您别浪费钱了。” 胤祉不悦：“哪里是浪费钱？” 胤祺叹气：“汗阿玛也同样喜欢董其昌的字画，在民间发现的到最后都会送入宫中，私藏极少，只怕三哥到时候买个……” 胤祉拉长脸：“那是意外！！！” 兄弟几人说说笑笑，胤禩暗暗长叹一声，起码四哥已经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走，剩下的只要我…… 打定主意的胤禩一回头：……？ 只见胤祐东张张西望望，半晌以后他从架子上抱起一尊华美非常的金佛像。这尊佛像雕琢精美，神态安详和悦，最重要的是面相肖似皇太后。 这可不就是他和胤禛的目标吗？ 胤禩的心都抖了抖，他微微色变：“七哥，你抱着这尊金佛像做什么？” 胤祐端详着金佛像。 他兴致勃勃：“八弟觉不觉得，这个佛像很像皇玛嬷？” 的确很像，毕竟是照着皇玛嬷做的。 胤禩欲言又止，半响才硬着头皮嗯了一声：“……然后呢？” -- 第325页 “我想把这个佛像给皇玛嬷？” “……”胤禩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告诉七哥，他手里的这尊佛像正是汗阿玛给皇玛嬷的生辰礼物。 只是……到最后也未曾送出去罢了。 胤禩瞳色深沉，心里琢磨着如何让人发现这尊佛像中蕴含的问题。 只可惜还会等他想出办法，觉得自己这个主意非常好的胤祐，已经高高兴兴的去寻太子胤礽了。 佛像沉重非常。 胤祐抱着还得喘喘气，才能一步一步小心挪至太子胤礽跟前：“太子哥哥，我们把这个拿去送给皇玛嬷吧？” 胤礽看了一眼，登时满脸黑线。 这尊佛像是汗阿玛准备好的礼物，哪里是能让胤祐拿走的？他赶紧伸手欲将佛像纳入手中，顺带低声斥责：“胡说八道！这是汗阿玛为了皇玛嬷所造，哪里能让你占了功劳去？” 第156章 胤祐登时失落了。 狗狗眼落在这尊佛像上, 眼巴巴的模样让胤礽分外无奈。 即使这样也是不可能同意的。 胤礽将佛像小心翼翼的摆在几子上，打算好好和胤祐说一说。 若是真的想为皇玛嬷再做一尊…… 嗯……他们兄弟可以一起出零用钱，置办一尊？这样一想, 太子胤礽还挺美滋滋的。 不过还没等胤礽说话，先前离开的凌普也在此刻从外头走进来。不止他的手里端着托盘，身后还跟着一行同样也端着托盘的小太监。 凌普尚未走近，众人便能听到他的声音：“太子爷，奴才特意准备了您最爱的茶点……” 凌普满脸堆笑。 只是走的越近他的声音越轻, 到最后几近无声。凌普的笑容更是完全凝滞在脸上，怪异的表情瞬间被太子胤礽所察觉, 胤礽顺着凌普的目光看去，视线居然落在那尊佛像上。 嗯？ 胤礽敏锐察觉到异常。 凌普的呆滞只是一瞬，很快他便重新扬起笑脸, 虽然从外表看上去和刚才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胤礽发现凌普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到佛像上。 比如凌普吩咐宫人将佛像送回架子上，紧接着将茶点放在几子上的他和声劝诫：“太子爷怎么将这尊佛像取了下来？这是皇上特意为皇太后所准备的寿礼, 不日将送去佛堂内的……” 没等凌普说完话，太子胤礽就皱眉了。 他冷嗖嗖的目光扫向凌普：“你——是在责备孤？” 凌普瞬间醒过神来。 他迅速垂首, 颤声回答：“奴才不敢。” 更让凌普提心吊胆的是—— 七阿哥对于小太监搬走佛像很不高兴, 嚷嚷着要他们停下来。 小太监左右为难。 在凌普管事的厉目中他们不敢停下，可是面对七阿哥的阻拦他们也不敢离去。小太监不得不端着佛像僵立在原地, 偏偏佛像重得惊人，让他整张脸都憋得通红无比。 胤禩眼前一亮。 这可不就是从天而降的好机会？ 他想着上辈子胤禟特别喜欢摆出的纨绔架势, 大步上前凶狠的一推小太监：“七哥的话你们没有听见吗？” 胤禩戏精附体。 他将嚣张跋扈四个字演绎得活灵活现, 惟妙惟肖, 以至于胤祐也被胤禩的动作吓了一跳。 他哪里还顾得上佛像的事。 胤祐全数心思落回在胤禩身上, 目露担忧之色：“八弟？果然你今天是生病了吧？” 从刚才起就怪怪的。 胤禩从脸蛋红到耳朵根, 至于不远处的胤禛一扭头：“噗。” 胤禩恼羞成怒。 要不是还有正事，他非得扑上前和胤禛一决胜负。 就在此刻传来咣当一声重响。 诸人闻声看去，只见小太监吃痛摔倒在地。 而巨响正是佛像传出。 小太监吓得两眼一翻，直接晕厥在地。 凌普心跳如擂鼓。 太子和胤祉等人齐齐变了脸色，胤祐更是第一时间上前。 他先看了看小太监。 确定小太监不是被压倒而是被吓晕以后，胤祐长松了口气，紧接着又嘿咻嘿咻的将佛像抱起。 太子胤礽赶紧上前，细细观察佛像。 一来这是汗阿玛准备送于皇太后的礼物，二来也是凌普刚才的反应让胤礽有些怀疑。 人心有多恶？ 经历过京城人拐子案的胤礽，早已没有过去的单纯。凌普在自己面前一贯来老实沉稳，做事谨慎，像是这般情绪紧张，目光闪烁却是头一回。 胤礽觉得佛像或许有点问题。 胤禩和胤禛知道问题在哪里，却无法说出口。毕竟梦境里/上辈子被曝出来，也是因为凌普案发以后，宫人发现被放在祭坛中的佛像身有铜绿，随即发现佛像竟是大半用黄铜所造。 而如今的佛像还金光闪烁，看不出任何异常……嗯？胤禩和胤禛瞳孔一缩。 胤祐微微抬头看着底部。 他缓缓的吐出一个：“咦？” 凌普的心重重跳了两下。 胤礽的动作一停，也抬起佛像往下看去。 问题是他什么都没看到。 胤礽目光转向胤祐：“胤祐？你看到什么了？” 从人拐子案上，胤礽明白胤祐不仅拥有极佳的运气，就连观察力也是非同寻常。 -- 第326页 胤祐伸出手点了点佛像和荷花的边缘。 他指尖轻轻的落下，却像是铁锤狠狠的，一下一下打砸在凌普心头。 不，不，不，不，不…… 不可能！凌普心神巨震，只是很快七阿哥的动作打破了他的侥幸。 凌普满眼惊恐的看着七阿哥从莲花托座下找到一个旋口，一点一点将莲花底座和佛像分了开来。 胤禛和胤禩也惊呆了。 这可是在上辈子/梦境里从未见过的！ 胤禩尚且好一些。 看到眼前这一幕他还松了口气，和梦境里所发现的不同是不是也证明梦境只是梦境？ 胤禩高高兴兴的，可胤禛却是勃然大怒。 上辈子包括他自己都以为是在耗材上偷工减料，却未曾想到镂空的佛像本身就是存放东西所用。这尊佛像在汗阿玛献给皇玛嬷以后，很快就被运送至寺庙祭坛上，顺理成章也能将其中诸物送出去。 那……要送出去的是什么？ 胤禛目光沉郁，死死盯着佛像底座。 胤礽黑着脸，吩咐胤祐来打开。 胤祐用力旋转，首先落下的是几枚金块，紧接着是两枚东珠！ 看到东珠的瞬间，宫人一阵骚动。 东珠乃是皇家御用之珍宝，有‘非奉旨不准许人取用’的朝廷专属，特别如同佛像里落下的这两枚晶润明亮，色泽淡金般华美的，则是唯有皇帝、皇太后以及皇后才能使用的。 胤礽脸色发黑。 胤祐继续取出一块块金子，似乎看起来除去这些好像没了其他？正当众人松了口气的时候，胤祐又是咦了一声。 太子胤礽和一众皇子的心高高提起。 胤祐伸手入佛像底座，捣鼓片刻之后从内壁取出很薄很薄的一张纸。 所有人的面色都逐渐严肃。 纸上没有任何字样，可是没人觉得会是普普通通的一张纸。 胤礽的目光扫向凌普。 先前夸赞凌普的话语像是一个个耳光，又狠又重的打在自己脸上。胤礽一掌拍在几子上，像是要将这两字在齿间磨碎：“凌普！” 凌普直直跪倒在地。 他跪倒在地，大声喊着冤枉：“太子爷，太子殿下！奴才何必为了这点钱做出这等事来？能在佛像上做手脚……定然定然是那些匠人……！” 胤祐翻看着这张纸。 胤祺眼前一亮：“七弟，你说会不会和画册一般，放在水中就会显现出图案字样？” 胤祉恍然，立马吩咐宫人去取水来。 胤祐盯着纸张发呆，片刻以后他摇摇头：“画册的手法已然传遍天下，只怕不会再用这招。” “或者说用水还能销毁掉。” 胤祐若有所思，喃喃低语：“如果用水能销毁掉……那火呢？” “纸遇见火会被点燃吧？” “不……还不一定。”胤禛摇摇头，打断了胤祉的话语。 因着佟皇贵妃的中毒，胤禛曾经去研究过不少能散发出蓝色物质的药材。 比如胆矾，白矾。 胤禛沉声说道：“将矾石融于水中，使用其液体在纸上写字……便能让字消失不见，若火烤之后便会显现！” 凌普脸色刷的变白。 一直在观察他的太子胤礽立刻使人取来烛火，果然，随着纸张颜色泛黄，上面的小字也逐渐显现出来。字迹越来越清晰明了的同时，显露的内容也越来越让人心惊。 诸皇子一同往下。 等看完这张纸，所有人的眼底满是怒火——这上面居然是戴梓新研发的□□之机密！ 杀意在胤礽的眼底闪现。 若是这张纸传出去的话……噶尔丹，准噶尔！大清将会牺牲多少人？又有多少士兵会死在沙场上？不！ 胤礽想到一个更可怕的事。 汗阿玛有意亲征准噶尔！ 若是这样的消息传出去的话？ 胤礽简直不敢想象会有如何的后果，他背脊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当即低吼一声：“来人！立刻将凌普扣押！传孤的命令下去凡是接触过佛像制作一事之人，尽数抓捕！” 门外的侍卫齐声应是。 整个内务府登时乱作一团，太子胤礽等人无心等候，抱着佛像拿着里面的东西，疾步匆匆的往外走去。 最重要的是将此事禀告给汗阿玛！ 正在东暖阁里讨论如何动兵之事的康熙和朝臣们，很快就听到门外的骚动声。 小太监疾步而入，通报太子殿下求见。 大臣们面面相觑，纷纷止住嘴。康熙面色微沉，暗暗嘀咕难不成纳兰性德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只是他的面上没有浮现出任何轻易，只颔首吩咐让太子等人进来。 一进去就是一群人。 待太子胤礽禀告完他们发现的事情以后，殿内哗然一片，大臣们面露惊容，交头接耳。 康熙后怕的同时，也是勃然大怒。 戴梓研发的□□炮器，乃是大清最宝贵的机密之一，一旦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这件事当然要查，而且要一查到底！ 凌普当即入狱，他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对此事毫不知情，但是却被其余工匠指认为是他要求置办为镂空模样。 更不用说不仅在凌普下榻宅院中搜出几十万两的银子，更是发现他在京城置办数个院子，养了一连串的外室娇妾，耗费银钱，生活奢靡华贵程度都让调查的官员瞠目结舌。 -- 第327页 查得越多，胤礽脸色越黑。 他一怒之下将毓庆宫自上而下全部调查了个遍。 原本只是迁怒罢了，等到调查结果一出来，好家伙！胤礽险些要被活活气死。 第157章 胤礽的手微微颤抖。 他双眼发红盯着跪在下头的侍卫：“这些东西……都属实？” 侍卫深深埋低了头：“是。” 胤礽盯着消息, 气极反笑：“好，好，可真是孤的得力奴才。” 既然他们敢在外头这样糟践自己的名声……胤礽冷笑一声。 这脸面不要也罢！ 他拔身而起，大步走出毓庆宫, 到尚书房和门神一般立在外头, 打算将一干弟弟全数堵住。 众人都有点迷茫。 五阿哥胤祺偷偷看了一眼，便吓得缩了回来。他倒吸一口凉气, 凑在胤祐耳边嘀咕：“太子哥哥咋和四哥似的？” 胤祐还不信邪。 他也探出个小脑袋瓜, 没两息时间又嗖地一下缩了回来。胤祐吓得咋舌：“太子哥哥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凌普那事又查出什么了？” 听到胤祐的话语, 胤禛和胤禩同时皱眉。 凌普案被汗阿玛压了下去，只是多少有点风声走漏出去。 比如凌普勾结噶尔丹之事已被确定。 凌普乃是太子奶娘之夫，也是太子最为信任最为得利的下属之一，而皇上有意亲征准噶尔之事并不是初次提出，早在一年前便有所反应…… 联系在一起, 让人细思极恐。 幸亏这次掀发此事的正是太子和诸皇子，否则……只怕太子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虽然无人在朝堂上提及, 但是私下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提起。 难道还有什么内幕？ 胤祐还趴在墙根处咋舌：“你们看！太子哥哥的辫子都无风起舞了！” “可怕！太可怕了！” “哪里你们说的那么可怕……是五哥和七哥你们太胆小了啦。”九阿哥胤禟和十阿哥胤俄不相信，他们睨了眼胆小鬼五哥和七哥，也探出头去看了眼…… 两人刷的缩回来。 胤禟和胤俄扶着墙瑟瑟发抖：“好可怕QAQ” 别说阿哥们, 就连走出去的师傅们都被太子吓了一跳。他们留给阿哥们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赶紧抬步就走。 诸皇子：………… 那也不能干等着不走出去吧？胤禛看看外头, 最后拍板定论：“反正不会是对着咱们来的, 出去再说。” 胤祺忙退了一步：“四哥您先请。” 胤祐再退了一步：“五哥您排第二。” 胤禟和胤俄紧紧跟在最后：“咱们年纪最小, 就排最后。” 这个时候还真挺有默契的。 被推到第一的胤禛额头青筋都蹦起来一串。看着这帮子没用的弟弟，他面无表情, 脚一抬就往外走。 胤禩是哭笑不得。 他倒是想往前走, 却是被胤祐贴心的塞在后头, 一时间光顾着高兴，也没心思去帮胤禛解围——就是！给他解围做什么？ 抬眸看到弟弟们排成由大到小的一连串走出来，原本心情郁闷的胤礽眉眼舒展，乐得笑出了声：“瞧你们这一连串的模样，孤还以为看到一串河塘里的小鸭子。” 太子二哥还有心思说笑，那……心情还不错？胤禟和胤俄登时松了口气，觉得大体是他们刚才胡思乱想的，只是思绪刚刚落下周遭温度再次下降：“孤有事要和你们谈……” 几人面面相觑。 打发掉年纪太小了胤禟和胤俄，胤礽带着兄弟们去了阿哥所，细细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几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尤其是胤祐，他气得眼泪都快掉下来：“太子哥哥，这些人太过分了，他们就这样败坏您的名声？可曾为您想过？可曾想过您付出多少努力？” 胤礽眼圈微微一红。 太子之位并非他索要而得，身为太子，胤礽深知自己背负的是江山，是百姓，是未来。他自幼努力学习，刻苦研究，从未有过丝毫懈怠，时刻选择竭尽全力。 唯独胤礽没有想到。 他自嘲一笑：“孤从未想到怀疑身边人，从未曾想到竟会有这么多人攀在孤的身上，试图将孤好不容易积攒的养分全数吸收，若是此刻没有发觉……” 自己这棵本可以变成参天大树的树苗会不会就此逐渐衰败，终究有一天只剩下了干枯的外壳，里面的血肉被吞噬殆尽？ 胤礽声音略显哽咽。 即便剩下的话语他没有说出口，胤祐也能听出太子二哥的惶恐。他上前紧紧抱着胤礽，脑袋埋在胤礽的怀中，闷闷的说道：“太子哥哥，还有我们呢？” 胤祺也凑上前来：“七弟说得没错。” 他冲着太子二哥咧嘴一笑：“还有咱们呢，咱们可是亲兄弟！” 胤禛和胤禩慢了一步。 胤礽眉眼舒展一瞬，很快又握紧拳头：“走吧。” 一行人手持罪证，带着侍卫们浩浩荡荡的冲出宫去，势必今日要将他们全数处置。 胤祐一针见血，寻找赃物堪称绝活。 胤禛冷气四溢，三言两语让人暴躁。 胤禩脸上含笑，话如冰刀戳人心肝。 胤祺挥舞旗帜，呐喊助威他是能手。 在太子胤礽的带领下，五人将这些人家给掀了个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 第328页 这些个府邸里的仆役挣扎不休。 他们色厉内茬的叫喊着：“知道我家爷是谁吗？我家爷可是伺候太子殿下的——！” 胤礽：“哦。” 他大手一挥，一个白着脸的奴才被侍卫丢出来。奴才凄惶的喊着：“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府邸仆役们登时傻眼了。 他们双腿一软，纷纷滑跪在地，无人再敢升起反抗的心思。 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来了一圈。 呼啦啦的竟是不知道绑了多少人，刚空闲没多久的顺天府牢房里呼啦一下，又集体满仓了。 这回满仓的不止是顺天府牢房，还有慎刑司的牢房，刑部的牢房。 乌泱泱的罪犯，还都是和太子殿下有关的？ 刑部、顺天府和内务府的官员们冷汗是从额头淌下去的，连滚带爬的冲入宫中求见皇上。 毓庆宫里从上到下几乎没几个无辜的。 胤礽将有问题的人去掉，看着院子里剩下几个脸生的小太监，登时陷入沉默之中。 真真是烂了一窝。 那新进毓庆宫的侍妾总应该没问题了吧？只可惜胤礽最后的期待也没能成真，这两位侍妾倒也没做什么，顶多是收买前院的宫人，顶多打听打听太子的喜好，顶多使人传一些未来太子妃家人的不是…… 顶多……顶多……顶多…… 其实这些事在后宫宫妃乃至寻常人家后院里，也都算是稀疏平常之事。 只是胤礽正是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的时候，瞧到这些罪证更是气得七窍生烟，暴跳如雷，觉得自己就是个被人玩弄在掌心里的蠢蛋，还真相信两人是天真懵懂，无辜纯洁的小白花。 还没等他再一次发火，御前便来人传话。 胤礽沉着脸走进东暖阁，他脸上挂着的表情把一干官员吓出一身冷汗：素来风度翩翩的太子怎么就成这样子了？ 胤礽看到官员的反应，越发不满。 他觉得是时候应该改变自己了，因此还未等康熙说话，胤礽便开口说道：“汗阿玛，儿臣有意去户部学习。” 在场官员瞳孔地震。 康熙更是将自己刚才想说的话通通忘记了干干净净，难掩震惊的盯着胤礽。 这可是连康熙都未曾想到的发言。 他沉默片刻，然后艰难的提出问题：“你想去户部做什么？真想抓贪官污吏的话……也应该去刑部吧？” 刑部尚书吓得一激灵。 胤礽却是摇摇头，一脸正色：“儿臣自觉是自己对人性了解太少，打算去户部学习一二。” 人性怎么就和户部联系上了？ 康熙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又觉得让太子去六部转转，多了解下朝臣们的工作流程或许对未来也有所帮助？这样一想，他便点了点头：“朕允了。” 却没想到这是让猫进了粮仓。 户部去了一个太子，就像是去了根猫薄荷，很快就吸引去了一串小阿哥。就连胤禟和胤俄也凭借着跳上窜下的吵闹本事，讨得了一日休息跟着一起到户部衙门围观太子二哥点卯。 户部还没这么热闹过。 阿哥们天天到户部衙门来溜达，官员们一开始还惶恐，后头也就变成了淡定。 再热闹不还得干活？ 胤禛对户部很熟悉，加上当年查内务府的资历，他很快就和一群官员打成一片，快乐的投身于社畜之中，同时荣获弟弟们肃然起敬的目光。 胤禟和胤俄很快又将目光看向外头。 户部衙门固然好，若是能到京城大街上耍一耍，那岂不是更加美哉？他们心里痒痒，两人缠着胤祐和胤禟，非得闹着要出门耍耍。 胤祐和胤祺不敢骚扰，只得疯狂找借口试图甩掉两小。 比如其中一个借口便是他们没钱。 胤禟这下乐了，他拍了拍胸口：“只是没带钱罢了，这不是很简单的吗？” “只要问他们拿就可以了。” “侍卫……嗯？”胤祐以为他们会说问侍卫借。刚想示意侍卫们也说自己没钱，胤祐便发现有些不对，胤禟指着的并不是侍卫，而是户部的一位主事。 主事一脸茫然。 胤禟昂首挺胸：“弟弟我看到的，刚才恭亲王叔来就是问他要了钱，厚厚一摞银票呢。” 胤祐目露凶光。 这是送上门的贪官污吏？ 主事吓得跪倒在地。 他连连摆手：“不，不是啊，七阿哥，九阿哥，那是，恭亲王爷那是问国库借的钱！” 问……国库借钱？ 胤祐忽然眼前一亮，他想起凌普案之前兄弟们曾想过如何赚钱的事，当时就有提到私库借钱之事？原来国库也能借钱的吗？ 胤祐一跃而起，急步走入厅堂之中：“太子哥哥！咱们也问国库借钱吧？” 第158章 私库没钱, 可以用国库借嘛！ 胤祐想想就觉得美滋滋的，双眼亮晶晶的：“咱们可以借一点然后做生意，赚到了就还个本金。” 胤禟大点其头：“对对对。” 七哥说的可不就是他的想法嘛！胤禟美滋滋的表示：“咱们等会上街去看看有什么好做的, 然后还可以把铺子利用起来！” 胤祐觉得很赞。 他连连点头：“不错不错！” 不错个屁！？ -- 第329页 这不就是空手套白狼吗？ 太子胤礽简直被弟弟们的对话惊呆了。 他的脸色黑如锅底, 险些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点差错, 否则平日乖巧懂事又听话的胤祐, 怎么会突然丢下这么个大雷？ 同样觉得自己耳朵出问题的还有胤禛。 国库借款一事当然事关重大，只是如今局势并不平稳，官员也未到肆无忌惮的程度, 国库充盈的情况下想要说动汗阿玛彻查国库借款实在是太难太难。 胤禛再是对贪官污吏不满，也唯有从其他地方下手。能让太子胤礽发觉身边的蛀虫, 又对整顿吏治产生浓厚兴趣, 胤禛已经觉得自己的进度不错。 至于从私库下手，也有隔山打牛之意，借此来震慑借款不断的朝臣, 想必他们也会收敛一二。 若是此刻还不收手，后头……呵呵。 胤禛的算盘是打得啪啪作响, 却万万没有想到会出现眼前这种情况。 居然是胤祐，他先将主意打到国库上！ 胤禛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张口结舌愣在原地，还是太子胤礽率先醒过神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努力将将胤祐提溜到面前。 想来定然是有人带坏了胤祐。 胤礽面带微笑，声音和熙：“这么好的主意, 是谁和你说的？”敢带坏胤祐的人, 是谁他都得—— 胤祐还没交代呢, 胤禟就乐了。 他凑上前来, 分外得意且骄傲的自爆：“太子二哥，这件事是臣弟和七哥说的！” 胤礽的脸裂开了。 他将胤祐丢到一边，冷酷无情的将胤禟揪了过来，劈头盖耳的就是一通训。 这胤禟，打小就是个不正经的。 先不说年幼的时候把金瓜子都拿光的奇葩行为，就是要奖励非要商铺的行为来看……往好里说那是财迷，往差的说那是什么？ 那就是未来贪官污吏的幼苗呐！ 如今对贪官污吏有非常深厚怨念的胤礽对此很是警惕，暂且放宽对胤祐的管制，对胤禟进行一通深刻教育。 原本还以为是表扬，结果居然是训斥。 本就没有什么的耐心的胤禟，这下子小脸是彻底垮了。他黑着脸冷哼一声：“恭亲王叔可以，为什么本阿哥不行？” “恭亲王叔？” “是啊——臣弟亲眼看着恭亲王叔问那主事拿的钱。”胤禟愤愤不平，伸手刷的指向主事。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主事身上。 唯恐引火上身的主事从进来时就站在墙角，还以为能逃过一劫的他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太子殿下盯上了。主事双腿颤颤，苦哈哈的往前走来：“……是，是。九阿哥说的……没错。” 合着私库在借钱，国库也在借钱！？ 胤礽一张脸黑如锅底，盯着主事的双眼仿佛都冒出火星。他啪的一掌拍在桌上，咬牙切齿的说道：“去——把账册都给孤送过来！” 不看还好，一看胤礽脸都黑了。 借款人数之多几乎涵盖了所有大臣，当然也不少许许多多的旗人，比如索额图，又比如纳兰明珠，又比如恭亲王常宁，就连裕亲王福全也有借款在上头。 胤礽怒上心头。 他，身为太子，穷得闻着落泪，而这些官员宗室居然还问国库借钱？ 真真是天理何在！？ 胤礽的脸色很不好看，最重要的是他的委屈还无处去说。 毓庆宫里的的确看着宝物堆积如山，日常开销更是由内务府一手操办，问题是太子没有私房钱呐！ 好不容易汗阿玛开口发了点零用钱……还没在胤礽口袋里捂热。这不！在凌普案后，胤礽为了安抚那些长久以来被狗奴才剥削的百姓，也彻底掏空了自己的口袋。 兄弟们之中最穷者，莫过于太子本人。 他看着国库账册上一行行的借款字样，少则千两多则万两，甚至还有十几万两的借款，心痛到滴血。 轮值的户部侍郎和主事们闻讯赶来。 户部侍郎阿山面色尴尬：“太子殿下，借款乃是皇上应允，供不少薪资微薄官员养家所用。” 胤礽冷笑一声：“孤还不知道恭亲王叔已经贫困至此，竟是要靠国库救济才能活下去？” 户部侍郎阿山嘴角一抽。 他还想再说，就见太子的指尖在某行上点了点：“还是说阿山大人一月家用竟要一万两白银之巨？” 一时间周遭同僚诧异的朝他看来。 户部侍郎阿山冷汗淋漓，半响才颤声回答：“奴才只是一时急用，才问国库暂借。” 太子胤礽盯着账册，哦了一声。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阿山：“这还真是急呢，三年前借的到现在还没还？” 户部侍郎阿山脸色一僵。 他一时焦急，竟是没有发现太子翻看的是前几年的账册，被话语刺得哑口无言。 胤礽黑着脸，起身。 他吩咐侍卫们抱上厚厚一摞账册，喊上弟弟们便往宫里走去。 听闻借款数年未还，康熙虽然是皱了皱眉但也未像太子所想那般气愤。他沉吟片刻倒是将事情说出：“官员收入贫瘠，尤其是京中官员交际频繁，花费巨大，此事……也是朕允许的。” 胤礽要惊呆了。 他满脸不可置信：“是……汗阿玛允许的？” 虽然康熙明白这样的答案会给胤礽等人带来极大的冲击，但是他还是给出肯定的答案。 -- 第330页 经过科普，又翻看过账册。 已经知道从国库取钱并非正道的胤祐也惊呆了，他结结巴巴：“那这要如何管理？万一，万一他们把国库借完了怎么办？” “哪会借完的。” “汗阿玛您把那些贪官污吏想得太好了。”太子胤礽黑着脸：“儿臣自认为待毓庆宫的奴才们不薄，可是他们仗着儿臣的名字鱼肉百姓，收受贿赂，并借着儿臣的名义敲诈勒索官员。” 胤礽面色沉重。 他想得比康熙预想的还要多：“毓庆宫里本有些不愿与他们为伍之人，却是被他们联合起来栽赃嫁祸，甚至有人无辜丧命……” 若不是调查所知，胤礽哪里能够相信。 他深吸一口气：“若是长久下去，官员们会不会也是如此？不愿借银者反倒成了其中异类，被其他官员排斥？” 胤禛眼前一亮：“太子所言极是。” 正如同太子所说，等到汗阿玛正式清算国库之时，竟是满朝文武无一人无辜，就连新晋的翰林院官员也有借款，即便他们借款多为象征性的一两或者百余两银子，却也可以窥视当时风气已变得何等糟糕。 正所谓法不责众。 上辈子的胤禛奉命追查国库，却是拿那些厚脸皮的宗室朝臣无用，最后只能狠心从兄弟们开始下手，这也是兄弟之间关系彻底破裂的原因之一。 只是这些内容胤禛无法说出口。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以上辈子汗阿玛待见，这辈子也不太受汗阿玛待见的顾八代为例子。 胤禛面色沉重，落在身侧双手紧握成拳：“儿臣听闻清官过世，竟是连下葬的银钱也没有，唯有百姓捐助才得以下葬，这些清官本可以问国库借钱却没有选择借钱，而这些问国库借钱的官员又有几人是真的家里掀不开锅，还是说借了钱只是花天酒地用的？” 胤祐若有所思。 他想起自家的启蒙师傅刘果，也忍不住说道：“刘师傅家里为书香世家，多代之前便已为官，可是刘师傅家中贫困，一年唯有三日能吃上鸡肉……至今依然是如此。” 有了四弟和七弟的发言，太子胤礽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他抿着嘴紧紧盯着汗阿玛：“儿臣深知裙带关系弯弯绕绕，牵一发而动全身，只是这样下去对江山社稷无意，只怕新入仕途的官员也会以为是汗阿玛默认，无法抵抗贪腐诱惑。” 话语中的坚定打动了康熙。 原本稚嫩的胤祐如今也是少年模样，更何况胤礽和胤禛几个……一张张稚嫩脸庞上写满了坚定的信念，也充满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康熙心头微震。 回想自己手掌大权之际，不也是如同胤礽这般查处贪官污吏，整肃吏治，而借国库银钱为谋生计也就罢了，若是别的用处又和贪污又何不同？ 康熙指尖轻轻敲击扶手。 最终他还是松了口：“此事朕就交由太子去办……胤禛充作副手。” 胤祐忙凑上前：“那儿臣呢？” 康熙犹豫了下，他原本想要拒绝忽然又想起胤祐如猎犬般敏锐的嗅觉……啊不是，对贪官污吏敏锐的第六感。 康熙想了想，笑眯眯的说道：“那就任命你为胤禛的副手。” 胤祐这下满足了。 胤禟也凑上前来，眉眼间带着兴奋：“儿臣呢？” 康熙：………… 别以为朕没看出你的小心思！康熙冷酷无情的将胤禟拎到面前：“朕记得你如今读到周易了吧？朕来考教考教你——” “哎？” “哎什么哎？考不出明日起不准出宫，休息日也得补习。” “……” “君子学以聚之，问以辩之，宽以居之，仁以行之是什么含义？” 胤禟冷汗涔涔而下。 在户部衙门玩得不亦乐乎的他哪里还记得课本的内容？他眼巴巴的朝着兄弟们投去求助的目光，却见兄弟们顺着墙根走得飞快，胤俄更是看都不敢回头看一眼，唯恐自己也被留下。 第159章 整肃吏治, 那就得找到一个合适下手的人。 让人苦恼的是，账册上面的名字太多，以至于一下子都不知道应该从谁下手了。 胤礽、胤禛、胤祐和胤祺翻看着账册上的名单, 面色深沉。 别问胤祺为何会在。 问的话就是胤禛是胤礽的副手, 胤祐又是胤禛的副手, 那求问三人都是领导, 那谁是干活的？年幼且憨厚的十弟被排除在外以后，就剩下胤祺一个人了。 因此胤祐庄重而严肃的宣布：“五哥，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副手啦！” 胤祺：“好耶！” 胤礽和胤禛斜眼看胤祐，最终想着能多抓一个劳动力也好的念头，随便他去做了。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拿谁开刀。 在此之前——胤祐举起手：“咱们是不是应该先分类出来：借钱少的，借钱多的，还有真需要或者花天酒地的？” 胤礽想想, 也对。 这一调查也用了些许日子, 户部侍郎阿山心里惶恐不安，倒是偷偷摸摸递出去不少消息，直言太子有意查国库借款。 就是没啥人搭理便是。 比如有同僚笑道：“就连格尔芬都借了好大一笔来着, 咱们借的那些算什么？天塌下来那还有高个子顶呢。” 格尔芬是索额图的嫡长子。 -- 第331页 身为太子的伴读，亲信, 他都敢借钱不还更何况旁人？再说了朝堂形势复杂，太子敢得罪满朝文武吗？ 户部侍郎阿山觉得挺有道理。 他举起杯盏大笑：“是为兄的错, 来, 继续喝！” 只是畅饮的众人不知道索额图现在正冷汗涔涔而下。他跪在毓庆宫里, 感受着让脊背上阵阵刺痛的视线, 忽然发现在自己未曾察觉的时候太子已经变了许多许多。 太子冷笑一声, 将侍卫送来的消息砸在索额图的身上：“叔公, 您老了, 您上书乞退吧。” 这句话轻飘飘的。 落在索额图的耳中却宛如一道惊雷，他脸色大变，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太子。 太子胤礽站起身来。 他细细念道：“常泰、能格、定寿……他们几人已在军中占有一席之地，此行随汗阿玛前往西北征讨噶尔丹，或能一举向上。至于叔公您……” 胤礽平静的看向他：“还是回家中好生培养赫舍里下一代人，别再养出格尔芬与阿尔吉善这般的混账东西。”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连前两者都做不好，更何况后头？胤礽此前让索额图寻觅一些赫舍里氏的能人干将，虽然想借此来让索额图的权势落下，但也未曾下定决心让索额图退下。 现在，他决定了。 胤礽平静的看着索额图，越是平静越是让索额图惶恐，他感觉自己的喉间仿佛被堵了一块大石一般，半响竟是说不出话来。索额图双手微微颤抖，轻轻摸上落在地上的书页，逐一翻看下去。 突然索额图双眼大睁。 他整张脸涨得通红，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书页。索额图刚才的疑惑和不满在顷刻间消散，剩下的唯有如鬼泣般的痛呼声：“逆子——逆子啊！” 索额图嘴唇哆嗦。 随即竟是双眼一闭，整个人往后倒去。 太子胤礽怒归怒，却也没有逼迫索额图的心思。眼看他居然被气晕过去，胤礽急急上前，急声呼道：“请太医，快请太医过来！” 索额图竖着进毓庆宫，横着出毓庆宫。 这消息一经传开登时轰动了整个京城，在家无所事事的纳兰明珠乐得眉眼弯弯，急声呼喝更衣洗漱，打算要到赫舍里府上去看戏……哦不是，慰问下索额图。 纳兰性德：………… 他看着阿玛急匆匆的更衣出门，艰难的侧首看向母亲：“额娘，您就随阿玛这样？” 福晋淡定得很：“随他去吧。” 紧接着她转移话题：“富森这孩子将你带回来的钟表都给拆了，非说自己能装回去。” 提起儿女纳兰性德的眉眼也柔和许多。 出海走了一大圈所经历过的一切，绝非讲述给诸位皇子那么简单，在生死边界转了一圈的他，也终究是放开了心，也有心思培养几个孩子。 提及富森，他又要提及长子：“富格如今已有十六，差不多也要上考场演练一番。” 母子两个念叨着往后院走。 至于纳兰性德则是乘坐马车前往赫舍里府，纳兰府和赫舍里府距离极近，出门从街的这一头乘车到另一头便是。 马车一停在赫舍里府外，门房里的小厮就开始嘴角抽搐。他们再是眼神不好也认得出，来者分明是老爷的死对头。 说到底也是老爷不好。 就连小厮也忍不住腹诽——自打前两年纳兰明珠倒台以后，自家老爷三天两头就要上门叨扰一下，为的是啥？谁都知道呗。 纳兰明珠憋屈有多久？ 瞧他现在一听到消息便立马赶来就知道了。 想归这么想，门房拦还是要拦的。 他苦哈哈的挡住去路：“明珠大人，现在不见客，不见客！” 纳兰明珠嚷嚷着就往里走：“啧！这么这么小气？平日索额图来本老爷府上，本老爷何时拦阻过？” 小厮哭丧着脸：“可是，可是——” 今天情况不一样啊！ 还没等小厮想出如何阻拦，又见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下。太子胤礽带着胤禛、胤祺和胤祐走下马车，看着纳兰明珠还有点诧异：“明珠大人怎么在此？” “太子殿下？”纳兰明珠讶异。 他灵光一闪，赶紧笑道：“奴才听闻索额图病倒了，因此特意上门慰问。” 假慰问，真看戏。 纳兰明珠乐呵呵的黏在太子身后，俨然打算凑凑一同进去。 胤礽本想拒绝。 索额图丢脸=赫舍里氏丢脸，胤礽也不想躲让纳兰明珠看到，免得笑话传开。倒是胤禛上前一步，嘀嘀咕咕说了两句。 太子胤礽眸色微沉。 他将舌尖上的拒绝之语吞了回去，转头换了个话题：“明珠大人，请。” 纳兰明珠打了个寒颤。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不应该进去……的？纳兰明珠登时把警惕心拉到最高，谨慎小心的往里走去。 管事上前迎接。 他满脸茫然和诧异，完全不懂太子殿下怎么会和纳兰明珠混在一起出现？管事怔愣一瞬，随即赶紧请着太子殿下到花厅一坐，倒是胤礽摆摆手：“带孤直接去看看叔公吧。” 管事：“……是。” 他的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声怒吼：“老子今日就要把你这兔崽子的腿打断！” -- 第332页 太子胤礽：………… 胤祐、胤禛和胤祺：………… 纳兰明珠睁大了眼睛。 哎呦我的妈？不是说索额图晕厥被送回家的吗？听这声音哪里像是病人？ 太子衣袖一甩，匆匆走在最前面。 一行人狂奔至声音来源处，只见身着单衣的索额图双眼赤红，散乱的发辫无风起舞，挥舞着手上的棍棒追在格尔芬和阿尔吉善两人身后，破口大骂：“与其让你们辱了我赫舍里氏的门楣，倒不如由老夫亲手打死你们两个混账！！！” “阿玛——阿玛！” “儿子真的知道错了！”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面色一片灰败。 他们哭嚎着逃跑——原本也老老实实的打算挨上两棍子，平日又不是没挨过。可是等看到阿玛一棍一个坑，上好的青石砖愣是被砸成两半以后，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哪里不知道，阿玛居然是来真的！ 整个院子里喧闹声惊天动地，原本是来看热闹的纳兰明珠都被惊了个目瞪口呆：索额图……这不会是疯了吧？ 胤祐小嘴大张：“哇……” 胤禛也没想到索额图竟会如此，他深深皱眉的同时压低声音询问胤礽：“太子二哥，这到底是——” 上辈子汗阿玛是快刀斩乱麻，直接将格尔芬和阿尔吉善砍了。即便知道两人做了不少恶事，胤禛也难寻踪迹，如今倒是生出好奇来。 纳兰明珠也竖起耳朵。 只见太子胤礽沉声说道：“格尔芬借了国库的银钱，拿去放利。” 胤禛瞳孔紧缩。 胤祐张口结舌：“他竟是拿着国库的钱……借给旁人？” 要说胤禟和自己还就打算借钱做生意，格尔芬倒好却直接谋划到更凶残的上头。 胤礽落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想到侍卫交回来的调查结果，他额头青筋就猛地暴起，突突直跳。他本以为毓庆宫那些狗奴才已是做到极致，却没想到还有更多的混账东西。 胤礽深吸一口气：“不止如此。” 胤祐张大了嘴：“那还能怎么样？” 胤禛脸色不太好看。 他看了看同样被索额图追打不休的阿尔吉善，又想起上辈子他是与格尔芬一同被赐死，一道灵光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紧接着胤禛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不成，阿尔吉善，他，他开了赌场！？” 一个赌场，一个放利。 可谓是套中套，可不就能把钱的来源拉到最快？ 胤禛一说出口，全场寂静。 还未等太子胤礽给出答复，一口咬在舌尖上，疼得脸皱成一团的纳兰明珠讪笑一声。他难得为了死对头家辩白：“四阿哥弄错了……吧？堂堂赫舍里氏哪里用得着借此来赚钱？” 胤礽看了他一眼：“呵呵。” 他也以为只是玩笑，可事实就是事实，银钱的诱惑力有多大？瞧瞧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就知道了。 纳兰明珠白了脸。 他面色如土，望着索额图疯魔的模样打了个寒颤。要是自己在前面拼死拼活，自家儿子在后面搞事……他也非得发疯不可。 自家儿子们。 纳兰明珠想想自家出色的纳兰性德，登时长舒口气。 比后代，自己可比索额图强多啦！ 纳兰明珠想到这里是神采飞扬，精神抖擞，心情不错的继续围观索额图痛揍儿子的戏剧，嘴上还不忘诋毁索额图两句：“要老臣所见，只怕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话没说完，纳兰明珠便面露尴尬。 一时兴起，倒是忘了太子胤礽还在这里。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太子胤礽居然还赞同的颔首……？ 纳兰明珠面露茫然。 站在一边的胤祐也连连点头，对纳兰明珠的反应感到非常满意：“明珠大人说得没错！” 纳兰明珠越发觉得奇怪了。 紧接着他就发现太子、四阿哥、五阿哥和七阿哥同时朝着自己看来，脸上都带着和熙的笑容。 纳兰明珠寒毛直竖，默默地向后退去。 胤祐一把抓住他：“为了给纳兰师傅兄弟做好表率，明珠大人明日就把您借的二十万两银子还了吧。” 纳兰明珠：“……啊？” 他愣了愣，下意识回答：“不对，老臣只借了十万两银……嗯？” 纳兰明珠醒过神来。 上梁不正下梁歪？给纳兰师傅兄弟做好带头作用？他一张脸如同调色盘般忽红忽白忽青忽紫，到最后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第160章 院子里安静得很。 气氛说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将儿子爆抽一顿的索额图前面还有点觉得自己丢面子，听完七阿哥的话语以后登时乐了。 他神清气爽，打儿子也打得越发凶狠。 索额图满脸亢奋, 咬牙切齿的怒吼着：“你们两个兔崽子！老子我是少了你们吃还是少了你们喝啊？敢拿国库的钱拿去花销？敢拿去放利子？从今儿个起你们所有的钱都没收了！别想再有一分私房钱！”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是惨叫连连。 胤祐看着龇牙咧嘴, 往太子胤礽后头缩了缩。胤禛却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还把胤祐往外拽了拽：“要下回你敢挪用国库的钱——瞧见了吧？” 胤祐眯着眼睛哇哇叫：“那是九弟啦——” 胖揍完自家儿子，索额图终于出完了心头这股子恶气。他拍了拍手，不顾痛哭流涕的两个儿子, 转身看向纳兰明珠：“纳兰容若, 本官也知道他是个好的，可是明珠你可曾想过你其他两个儿子？” -- 第333页 纳兰明珠有三子。 长子文采出众, 深受皇上器重, 在京城里也有着文曲星转世的美名。比起长子, 明珠的另外两子虽然声名不显但学业也是出色，纳兰揆叙今年十七岁，揆方今年十六岁, 都已是颇具文名…… 明珠从未觉得两子会有任何问题。 听闻索额图一说终究是变了脸色，他顾不得和太子等人说话, 疾步赶回家中，将三子拎出来同时询问。 纳兰容若脸色不佳。 他没有问弟弟们借款之事, 而是倒先反问明珠：“阿玛，您怎么也在国库借款？” “别家可以，我怎么不行？” 纳兰明珠哼了一声, 没等儿子再说话先盯着另外两个儿子：“你们说, 你们到底借了钱做什么？” 纳兰揆叙和揆方眼神飘忽不定。 纳兰明珠的脸登时一沉, 他想到格尔芬和阿尔吉善两人的恶行, 心里的警报登时被拉到最高点。 纳兰明珠大手一挥。 他带着管事仆役就冲入两个儿子的院子里, 进行细致的稽查。明珠自诩对儿子教养颇为严格，因此两个儿子院落里干干净净，就连丫鬟都不见踪迹，至于书房里更是除了书籍以外就连把玩的物件也很少见……嗯？ 纳兰明珠的眼睛得有多尖？ 他很快就看到几幅扇面，又看到几幅画像，紧接着又从书柜的夹缝里翻出几册小！黄！书！ 纳兰明珠双手微微颤抖。 他一张脸黑如锅底，怒吼声险些掀翻了纳兰府的屋顶：“揆叙！！揆方！！！这些书是怎么回事？？？” “阿玛你怎么会翻到的？我明明还包了书皮——好痛！”纳兰揆叙哇哇惨叫。 追在后头的是冷笑连连的纳兰明珠。 他完全不记得半个时辰前自己还在嘲笑索额图，操起棍棒也追在儿子的后头：“混账东西，就你们这藏东西的手法还敢骗老子啊！？老子十年前就会了！” 跟着回来看戏的太子等人：………… 忙着接待太子，来喊人的福晋：………… 不是，明珠你说啥呢？ 胤祺乐得噗嗤笑出声：“原来纳兰大人年轻时也藏东西啊……不知道藏得会不会也是小/黄/书。” 纳兰明珠脚下一个踉跄。 还未等他解释一二，站在旁边的胤祐一脸高深莫测，竖起手指轻轻摇了摇：“错错错。” “错了什么？” “纳兰大人说的可是十年前，十年前的纳兰大人哪里还需要藏什么小/黄/书，因此他——” 众人竖起耳朵：“……嗯？” 纳兰明珠心底涌现出一股不祥的预感，眼皮更是跳起了踢踏舞。 胤祐沉声说道：“私房钱！” 胤礽嘴角抽了抽：“纳兰大人藏私房钱做什么？要说的话还不如怀疑是贪……咳咳。” 胤祐鼻子喷喷气。 他回转身，看向纳兰明珠的福晋觉罗氏。纳兰明珠的福晋是英亲王阿济格的女儿，从辈分上来说还是康熙的姑母，胤祐几个的姑玛嬷呢。胤祐微微抬头：“姑玛嬷。” 福晋觉罗氏被吓了一跳。 她连忙避开一些：“七阿哥这般称呼，妾身实在是当不起。” 胤祐不在意，只是提出一个问题：“您知道纳兰大人借了国库十万两银子吗？” 福晋觉罗氏沉默了。 纳兰明珠不知何时已经停下胖揍儿子们的动作，蹑手蹑脚的往外溜。只可惜他还没走两步，福晋觉罗氏的怒吼声已经耳边响起：“明珠！！！你说，你那十万两拿去做什么了？好你个明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头养人了？” “我没有，我不是啊——！” “那你拿去干嘛了？你说——” 太子胤礽望着眼前乱作一团的景象，沉默许久。最终他一转身：“咱们……走吧？” 诸皇子皆是颔首。 就连胤祐也被凶残的姑玛嬷吓得心尖颤颤，赶紧跟着兄长们离去。 继鸡飞狗跳赫舍里府以后，纳兰府里也是人仰马翻，两座府邸的骚动也引发了不少朝臣的注意，即便如此，也依然没人愿意率先还钱。 倒也不是都不愿意。 刘果之父刘必显如今九十有二，他撑着年老衰败的身体赶至户部衙门，亲手交还十两白银，同时还激动得老泪纵横：“老臣曾以为这辈子都不能完成这个心愿……” 区区十两银子罢了。 太子胤礽伸手接过，只觉得这十两白银的分量足有千金重。 调查报告上涉及的官员之多，竟是已然覆盖朝堂之上九成官员，最高借款三十五万两，最低则为五两银子。 其中家庭贫困者，因为老母妻儿治病借款者有一成，为购置房产者约有一层，剩下八成之人大多作为花销使用，而这八成之中又有接近大半是拿钱购买田产，商铺，甚至用于开设酒楼茶馆乃至戏院赌场。 借款要全数还上吗？ 那这些需要借款的人要怎么办？ 如果他们不需要归还，那又要如何审核？ 其余官员宗室会不会提出异议？会不会导致失败？ 最后一批滥用借款者要如何处置？ 摆在阿哥们跟前的有许许多多的问题，胤禛提出的正是上辈子所用的‘养廉银’模式：“毕竟现在官员的俸禄实在是太低太低，一品官年俸禄也仅有一百八十两，加上能更换成银钱的禄米，一年也仅有五百两。” -- 第334页 胤禛顿了顿，又苦笑着补充：“说句不好听的，要是不贪污不受贿，恐怕在京城里靠这个薪资，唯有像刘师傅等人一般日日用那青菜豆腐了。” 胤礽细细思考。 他觉得胤禛的想法很不错：“养廉银将借款从暗地里变成了明面上，而且也不会给真正的清官太多压力，同时也能杜绝官员侵吞朝廷收入，避免地方官员恣意增收税赋，的确是个很好的想法。” 胤禛趁热打铁，又说出火耗归公的打算。 胤礽上回在内务府私库里就听了不少，在对比实际仔细研究下，禁不住抚掌大笑。他对于胤禛的提议侧目不已：“胤禛实乃孤的知心人。” 胤禛也挺高兴。 上辈子他也提出过这些主意，只是当初的太子忙于和大阿哥斗争，根本不愿意去得罪文武百官。就连得罪百官都不愿意，更何况去折腾火耗归公这等事？要知道火耗银少则占税二三成，多则占到七八成，这里面的油水可不是一般般的多。 火耗归公和养廉银一起推出，正好能相辅相成。这两个举措被细细记录在案，等着后头提交上前，而胤祐则与胤祺翻看着贫困官员的记载，感动得泪眼汪汪。 惨的汉臣占十之八九，以至于偶尔出现的满臣更令胤祐和胤祺震惊。 比如这一例：这名官员乃是六品牧长，简单来说就是在京城周遭管理牧场。这牧场和牧场之间大有门道，收入丰厚的和收入差的，油水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名官员便是收入差的那种。 再加上其母已瘫痪在床，官员收入窘迫，其妻唯有织布刺绣用以贴补家用，就连夜里也为了省点油钱而不用灯，以至于双眼视物朦胧。又因过于贫困他们购不起眼镜，结果夜半出门时其妻子也摔断了腿，如今不得不在床上疗养。 胤祐醒醒鼻涕：“这也太惨了！” 胤祺连连点头：“就是啊……当官当到这份上实在是太惨了。” 问题真有满臣能过到这种地步吗？ 胤祐和胤祺带着满腔不解，捏着资料和胤祺上门考察。 光看府邸外表倒是看不出来。 洗刷干净的红漆大门，两侧石像也是威风凛凛，胤祐眯着眼睛观察片刻：“隆科多。” 隆科多嘴角抽搐一下。 他尝试拒绝：“七阿哥，这样不太好吧？” 胤祐盯着他。 隆科多默默侧过头。 胤祐走到另一边，继续盯着他。 隆科多不得不再换一边——轮了三五回后，他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不得不抱起七阿哥，确定周遭无人以后双脚蹬地轻盈飞上屋顶。 胤祺哇哇叫。 周遭的侍卫冷汗都快淌下来，捂住五阿哥的嘴赶紧躲一边。更别提隆科多了，若是此刻自己被抓住，一个登徒子的名头不说，指不定再来个其他什么罪名，自己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隆科多蹑手蹑脚。 偏生刚走了两步胤祐就攥了攥他的衣角：“隆科多。” 隆科多连忙嘘了一声。 他满脸紧张，被人发现可就完了。 胤祐沉默片刻。 良久他还是说出口：“本阿哥的意思是开条门缝溜进去，反正他们家又没有门房。” 隆科多：“…………哦。” 第161章 隆科多灰溜溜的跳下屋顶。 殊不知在他们落下的时候, 屋子里也有人推门而出。绑着麻花辫的女孩微微抬头，带着点错愕和疑惑：“嬷嬷，刚才……我好像看到屋顶上有人？” 被称为嬷嬷的婆妇也跟着推门而出。 她四下看了一圈也没发觉有任何异常, 摇摇头：“格格许是看错了。” “或许吧……”女孩按下心下疑惑。 她脚步匆匆往主屋走去，现在让自己最担心的是久病卧床的额娘。 胤祐和胤祺溜进院子。 说是溜进去的, 倒不如说是正大光明的走进去的。这座府邸也就大门可以看看，进去以后连个门房都没有, 另外勉强能入眼的就是一座马车，贴近点看就能发现上面的漆是补了又补的, 虽然是如今最常用的四轮马车，但连窗子都没用上琉璃。 只能说远看还成，近看嘛…… 至于其他的更不用说, 比如本应该种点雅致花草的院子, 种着的全和吃有关。 胤祺叹气：“好歹池子里还是养了荷花的。” 胤祐摇摇头：“五哥不知, 要弟弟我说养荷花的缘故是为了莲藕和莲子。” 胤祺：………… 还真是说不出反驳的话语呢。 再往里面走。 本应该宽敞干净的青石板地面, 现在铺着油布晾晒谷物, 来往仆役也是掰着手指头就能数清楚的。 他们偷偷摸摸走进膳房, 往灶台上那么瞄了一眼：几根韭菜、几捆酸菜，还有拳头大小的一块肉, 以及一大盘还未煮过的饽饽。 胤祐看着都要汪的一声哭出来。 胤祺捂住嘴巴, 要不是他们偷偷摸摸溜进来观察一二, 定然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这也太惨了吧！？ 胤祐和胤祺满脸沉痛, 竟是不忍再往下看。他们顺着来路又偷偷离开, 全程都没有人发现有人进来过, 顶多一名小厮看了看打开的大门, 纳闷的搔搔头：“奇了？这大门什么时候开着条缝。” “哎呦？别有人溜进来。” -- 第335页 “怕啥？就咱们这屋子, 那是贼进来都得摇头。”另一名小厮不以为然的答道：“要我说就是你忘了关门。” “……也是。” 不知道身后小厮们的讨论, 胤祐和胤祺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户部衙门。忙忙碌碌的胤礽和胤禛一抬头便有些纳闷，刚才还好好着呢怎么一下子表情都变得如此奇怪？两人放下手上的活计，和熙的询问：“这是怎么了？” 胤祐忧心忡忡：“这些官员含辛茹苦大半辈子，到如今病倒在床非但没有俸禄而且还担心自己是否会拖累家人……” 胤礽对此见怪不怪。 他叹息一声：“现在的官员制度就是如此。一但入职，除非汗阿玛通过乞退又或者重病病得爬不起来，否则干到在其职位上病逝很是常见。” 胤礽少说一句话。 别说是朝臣这样，就是皇帝不也是这样？ 虽然没说但是大家也听得懂。 比如胤祐就冲着胤礽露出怜惜的表情，胤禛则想到自己上辈子猝死在御案前，逐渐陷入沉默。 等等—— 胤祐赶紧将话题扯回来。他板着小脸将桌子拍得梆梆作响：“我是想说——大臣，无论是尚且为官的或者乞退的，能否免除他们看病的费用？更应该说大臣们是不是应该可以到岁数就退休啊？” “谁会想退休——” “若是可以的话，微臣倒是愿意的。”被抓来办事的詹事府詹事张廷瓒抬起头，微微叹气。 胤礽白了他一眼。 别说张廷瓒轮不到，就是张英如今才五十出头，想要退下去起码也得二十年以后吧？胤礽用张廷瓒正用得顺手，哪里想听到这种话，他咳嗽一声便转移话题：“退休什么的暂且不说，至于前者倒是可以想一想。” 众人凑在一起叽里呱啦许久。 最后将厚厚一摞奏折递了上前，康熙没想到追缴国库才开始，胤礽等人就给了自己一个大惊喜。 火耗归公，养廉银？ 康熙越看越是惊喜，至于最后一份医保福利嘛……他看了两眼，倒也不置可否。 康熙将胤礽和胤禛喊来细细问了一通，对于这两个主意康熙给予了高度的赞扬和支持。 胤祐：“那儿臣的呢？” 康熙爱怜的摸摸胤祐脑袋：“你的主意也不差，只是如今人才稀少根本无法做到这一步，等到日后日后医学堂培养出足够的人才，再开展也来得及。” 至于退休…… 康熙装死当没看见。 胤祐想要反驳。 可是想想医学堂里堪称稀少的学生们，登时整个人都蔫吧了。要有足够的学生，还要等他们能有足够的经验，怕是十年以后都难以办到呢。 胤祐脸颊鼓起。 他决定还是将注意力挪到清查借款，处理这些贪官污吏上头。 追回欠款反而成为最简单的了。 在索额图和纳兰明珠两人交了欠款，再去恭亲王府里叹几声气，表示兄弟几个有些想念远在西北的大哥以后，恭亲王也老实交了钱。 见状原本不以为然的朝臣们也有点慌了。 大部分人也只是看旁人借钱就顺手借点的，咬着牙偷偷卖了铺子店面，又或者在私房里套摸套摸，勉勉强强都将钱还上了。 短短时间内一行人就收回了不少欠款。 只是光收回欠款就完了吗？胤礽几人盯着经过细致调查的结论，眉眼里都含着刀光。 “要如何让他们没有防备？” “……”众人苦思冥想。 胤祐表情狡黠，眼珠子滴溜溜的直打转。 看模样也知道他大概有了什么坏点子——很快，胤祐压低声音嘀嘀咕咕，嘀嘀咕咕。 胤礽的表情很神奇。 胤禛的表情很扭曲，他难得婉拒：“这样的办法，有损太子二哥您的清誉。” 胤礽倒是不在意。 他嗤笑一声：“孤还有什么清誉，顶多也算先破后立。” 胤禛：………… 太子都这么说了，他也无可奈何。胤禛在一大一小两双眼睛的注视下，最后扶额叹气：“那就这样吧。” 胤礽和胤祐齐齐欢呼。 胤禛瞧着两人埋头忙碌的模样，总觉得自己越发疲倦了。他情不自禁的想起胤祐提出的退休论，觉得……若是这辈子让太子二哥上位的话，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推动下？他可不想再猝死一回。 太子举办宴会？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便引发轩然大波。 太子会邀请谁？ 谁会被太子邀请？ 在宴会上会宣布什么事？官员们只要略微想一想心头便是一阵火热。 同样也有人深深皱眉，为了这件事聚在一起谈论再三。等到请帖下发以后，得到请帖的官员们大多难掩兴奋，也有少部分人觉得那请帖烫手得很。 要知道如今皇上身体健康，大阿哥又远在西北手掌军权，三阿哥也入了礼部学习，等到皇子们长大，太子能不能坐住……那还是二话呢！ 不少人心里也有别的算盘。 只是思来想去，他们还是脸上带笑前往聚会，唯恐被记上小本本。 未收到请帖的官员也是心里犯嘀咕。 尤其是几名詹事府的官员，心里又是郁闷又是伤感，还有点淡淡的焦急——他们可是听说有几位收到请帖的官员，非但没有打算去而且还打算第二天弹劾皇太子呢！ -- 第336页 这些官员急急寻到詹事府詹事张廷瓒。 哪里知道张廷瓒不仅泰然自若，而且在听闻他们几人没有收到请帖后面露喜色，和声笑道：“既然如此，就和本官一起出去喝酒吧！” 官员们：……？ 他们面露愕然，还没开口反驳就被自家上峰揽住肩膀往外拖去：“为了日后你们的升迁，大大的喝上一杯。” 官员们：……？？？ 他们没有防备的被拉出衙门，坐进马车犹在纳闷：“张大人……您到底在说什么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子的宴会办得有声有色。 宴席邀请了大半宗室朝臣，里面有本就亲近索额图的太子派，当然更多的都是无甚关系的。众人推杯交盏，觥筹交错，欢声笑谈，喜气洋洋，最让人惊喜的是太子殿下竟是挨个儿敬酒，顺带感谢诸人还清国库。 合着是为了还款的事？ 提心吊胆的宗室朝臣们登时乐了，他们脸上堆笑纷纷应是，同时暗道太子毕竟年轻气盛竟是如此好对付，更有人灵机一动借此送上一些银钱，索额图更是被人团团围住。 气氛越发热烈。 年纪尚小被禁止喝酒，只能躲在屏风后头偷窥的胤祐观察着其中几人的反应，登时朝一旁的隆科多打了个眼色。 隆科多：“……是，奴才知道了。” 自打跟了七阿哥，他的生活也是越发多姿多彩。双眼失神的隆科多面无表情的走出去，又嘀嘀咕咕吩咐一通和他一样双眼无神的侍卫们。 剩下的就看第二天了。 次日早朝，朝会刚刚开始，御史任宏嘉便上奏弹劾：“皇上，皇太子殿下借自身身份权责，竟邀大半大臣参宴放纵玩乐，收受贿赂，如此下去有损大清之国本，耽于大清之将来！” 任宏嘉直言敢谏，是在魏象枢后难得的言官，一直以来都极受康熙的器重。他的发言言辞激烈，掷地有声，令众多宗室朝臣也不禁动容。 紧接着任宏嘉之后，出列者足有七八人。 与任宏嘉一般未受邀请的，也有受到邀请未去的，当然与言辞激烈直指太子的御史任宏嘉不同，他们则是将目标指向其他大臣宗室，直指是他们带坏了太子。 这个其他，主要指的就是索额图。 一些官员则是难掩眉眼间的幸灾乐祸，看好戏的目光投向索额图。 就在此刻，索额图走出队列。 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索额图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奴才有罪！” 这一幕别说朝臣们没想到，就连康熙也没想到。众人面露惊诧之色，就连一开始走出来的御史任宏嘉都有些错愕。 索额图满脸愧疚：“奴才有罪！奴才教子无方，竟是任由他们侵占国库资产，肆意挥霍却未曾管教，这一切都是奴才的错啊！” 他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索额图不断诉说着自己的罪责，一盆盆的脏水不用别人泼，他自己就将整个水桶搬过来，尽数倒在自己头顶。 这架势别说大臣们麻了，康熙也有点受不了。他咳嗽一声：“索额图，你站起身来……慢慢说？” 索额图哽咽着起身。 他抽了抽鼻子，估摸了下时辰随即开口：“回禀皇上，此事还得从——” 另一边太子胤礽带着胤禛、胤祐和胤祺，气势汹汹的开始查抄之旅。 第162章 康熙饶有兴趣的看着索额图表演。 他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索额图的表演天分居然如此之高, 将一众官员骗得一愣一愣。 没错，骗的。 胤礽胆子再大，给宗室朝臣们抄家的事也不敢隐瞒汗阿玛。 康熙任由儿子们去办。 就是没想到, 儿子们为了拖延退朝时间，竟是派遣出索罗图这个大杀器。 看着哭唱俱佳，将话题越拉越长，越拖越远的索额图，康熙侧手招来梁九功低语一二, 颇为好奇儿子们的进展。 而远在尚书房里，胤禩也是心烦得很。 一早上太子二哥就来给四哥五、哥和七哥请了假，一行四人匆匆离去。自己原本也想去，偏偏胤禟和胤俄也吵闹起来, 以至于胤禩被交付了另一个工作。 管住他们两个！ 胤禩郁闷的摁住胤禟，又拉住胤俄：“你们两个——给我老老实实坐下读书啊！！” 怒吼声响彻了尚书房。 今年刚刚入学的十一阿哥胤禌和十二阿哥胤祹同时缩了缩肩膀，禁不住相识一眼。 八哥发起火来, 也不容小觑呢。 而且太子二哥他们到底是去做什么的？胤禌和胤祹托着脸颊，止不住开始浮想联翩，将课业丢到脑后。 胤祐一行人气势汹汹走在街头。 擦肩而过的百姓们面露惊惧，纷纷退散到两边惊疑不定的看着一行人往远处走去。 那里是八旗勋贵和官员大臣们的居住地。 百姓们相视一眼，登时发出了吃瓜人的声音，他们跟随在后头, 满脸好奇的观察着。 也不负百姓们的期望。 只见侍卫用力推开大门，一行人涌入其中。 胤礽负责含笑如刀, 仗着太子身份带侍卫阻拦主人、管事和仆役。胤禛慧眼如炬, 直冲其中寻觅账册资料和暗室, 胤祐凭借锦鲤天赋, 横冲乱撞寻觅贪污的银两物器, 至于胤祺？他端着本本，跟在兄弟们的身后努力做登记。 -- 第337页 兄弟们配合无间。 很快被搜查的东西就堆起了小山，甚至胤祐还在一座府邸中发现不少晦气。沿着晦气追踪而去，他使人抽干池塘，挖空淤泥，从中翻出几具腐败尸首，以骨骼大小便可确定死者年岁极小。不仅如此，而且尸骨上伤痕累累，破碎不堪，只怕生前遭过不小的折磨。 而后胤禛也发现了一座暗室。 里面的情况胤禛不愿多说，更拦着胤祐和胤祺不准他们多看。 隆科多上前看了眼，脸色发青。 在胤祐疑惑的提问中，他沉默半响才低声答道：“里面……奴才还以为是在大牢之中。” 胤祐打了个寒颤。 凄惨的状态让四人越发愤怒，他们堪称是三进三出，将诸位有嫌疑的大臣府邸从头到脚翻了个遍，罪证堆成了一座小山。 收受贿赂，国库借款都成了小事。 官员勾结、买卖官职、赌场牟利，逼死百姓甚至将良民贩卖为奴，甚至还有人与异国人勾结用高利润欺骗普通还海商，借此将一家欺骗至海外杀害，用于霸占其妻妾家产…… 道道罪证让人身形微颤。 胤礽原本以为自己身边的便是全部，却不曾知道那仅仅只是一角罢了。 与此同时在朝堂上，大臣们也纷纷打着哈欠。 他们迷惑的看着索额图，着实不明白索额图怎么会这般啰嗦……难不成是老年痴呆了？又或是得了癔症？ 有些官员们暗暗嘀咕，同时也有官员听不下去。他们不耐烦的相视一眼，一名御史走了出来：“太子殿下从前段时间起便沉迷抄家，抄了百姓家的，又抄了奴才家的，太子殿下身为皇太子，身为国之根本，国之将来，怎么能够就沉迷在严刑峻法之上？” 索额图这下不乐意了。 你说本官不好那也就得了，可是说太子是什么意思？他横眉竖眼怒瞪那名御史，义正辞严：“怎么就是严刑峻法了啊？那拉大人，你是说那人拐子家抄不得，还是说那些个贪污受贿的狗奴才家里抄不得？要是这些也抄不得的话，本官看你不如奏请皇上直接将大清律法给改一改！” 说话的官员脸色都发青了。 张英差点没笑出声，他早已从长子口中得知风声，明知太子今日去做什么的张英望着跳脚的几名官员，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他颔首笑道：“微臣觉得索额图大人说的没错……那拉大人如此深明大义，为这些人辩白，难不成是……” 索额图咧嘴一笑：“心里有鬼也怕被抄家？” 那拉大人唇色一白，脸上泛起怒色：“你，你们！你们这是凭空捏造！” 索额图嗤笑一声：“是不是待会——” 康熙咳嗽一声：“索额图。” 索额图后知后觉的醒过神来。 想到自己险些走漏了太子殿下的主意，他是一阵心虚。只是忽然想到皇上阻拦自己时的态度，索额图又是一愣神。 原来皇上知道？ 怪不得刚才由着自己在那演戏…… 至于这名那拉大人则是心慌意乱起来。 待会？待会知道什么？一道灵光从他的脑海里闪过，他忽然想起自己刚才觉得索额图老糊涂，连件事情都说不清楚…… 那拉大人的额头冒出冷汗。 难不成……不不不，不可能的吧？不不不……皇上的反应，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要这样看的话……岂不是蠢货就是他自己？ 那拉大人冷汗涔涔而下。 他强忍住心中惊慌，偏偏周遭早已还款，自觉深得太子信任的宗室大臣们还接二连三走出来。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反驳几人的话语同时还吹嘘着太子为国为民做出的重大贡献。 康熙：………… 他双眼放空，看着眼前的闹剧是一阵哭笑不得。毕竟出来为太子说话的官员之中，有几位正是梁九功刚才禀报的，如今正在被太子抄家的官员。 康熙眉眼舒展。 当时一场大戏看还别说，真的颇有一番风情。尤其是想想这几名官员待会的表情，康熙也是越发期待了。 在一片对太子的称赞声中，所有人似乎忘记这一切的起源是索额图的请罪，哦，康熙还记得。因此朝会结束以后，他还是喊了索额图到东暖阁里说话。 索额图插科打诨之间也是有点小心思的。 比如借此将格尔芬和阿尔吉善的恶行抖出，又那么遮掩了一些。一来坦白从宽，二来在更加恶劣的其他官员前头老实认错，试图给自己两个儿子寻条活路。 因此他进了东暖阁就跪在地上。 索额图伛偻着腰，深深趴伏在地上，苍老颓废的模样让康熙也不仅叹了口气。 这就是孩子没教养好的结果。 瞧瞧自家养的孩子：胤禔英勇无双，胤祉才华出众，胤禛聪颖沉稳，胤祺敦厚宽仁，胤祐……胤祐古灵精怪！ 至于年幼的儿子们也各个出色。 胤禩早慧多知，就连调皮捣蛋的胤禟和胤俄也是各有所长，日后也定然能成为一表人才。 再看看索额图—— 康熙想到传入耳边的笑谈——索额图和纳兰明珠分别暴揍儿子。 他长叹一声，到底还是决定给索额图一个面子，问问索额图的想法：“你可想过要怎么办？” 索额图沉默片刻：“奴才有一事请求——还请皇上允许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前往西北，戴罪立功。” -- 第338页 康熙听着索额图的回答，面上露出一丝讶异。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望着索额图带着乞求的面庞，最终还是应允下来：“朕允了，只是索额图你记住，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必须改名前往，不得泄露他们的身份，你明白了吗？” 索额图苦笑一声：“奴才明白。” 两个儿子生死有天定论，至于自己嘛……索额图很是爽快的上奏乞退，这回倒是真心实意的，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回家盯着孙子辈。 康熙不置可否，暂且把折子压下。 他只淡淡的表示：“等打完噶尔丹以后，再说。” 东暖阁里气氛尚好，紫禁城外便是一团糟糕。 不少退朝的宗室朝臣们在门外没见到自家马车，起初还以为是路上出了差错，可是眼见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不少人心里也泛起嘀咕。 当然也有车马轿子来接的。 陈廷敬扫了眼面色古怪的管事，等走远之后询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管事表情扭曲。 他呐呐着回答：“老爷……今儿个一早太子爷和几位阿哥，抄了不少官员的家！” 陈廷敬：……？？？ 忽然想起索额图在朝上唱作俱佳的表情，他惊得双眼大睁，片刻以后抚掌大笑：“还真是……” 抄家之事传遍整个京城。 很快侍卫官兵们也得到消息，被官员们的唠叨闹得心烦的他们登时乐了，笑容可掬的迎上前。 没等到自家的马车轿子是不是？ 哎呦这位大人您也不用走到，直接去刑部坐一坐吧。 哎？你不愿意去？ 侍卫官兵登时变了脸色，直接摘了他们顶戴花翎，将他们往都察院和刑部衙门一送。 管稽察的都察院官员眼前一黑。 刚才刑部调到都察院的左都御史索诺和眼前一黑，要知道他前几天才在刑部处理了一堆案子，为了交接容易可是颠倒日夜，连日未睡才勉强完成。 可这……可这才刚刚过来！ 左都御史索诺和嘴唇都开始哆嗦了：“这些，这些，这些难不成都是……？” 送货上门的侍卫点头：“都是。” 要知道都察院管稽察，大理寺管审理，刑部管审核，因此侍卫还不忘嘱咐一句：“索诺和大人，太子殿下说后头还有许多，都察院的速度得快些，否则怕是牢狱不够关不完人。” 左都御史索诺和：………… 他哽咽一声，至于同样也是被调来不久的御史卫既齐拍了拍同肩膀：“别说了，开办吧？往好处想，太子爷把证据都罗列出来了。” 咱们要做的就是审讯。 待走入衙门正堂，他们就对上了两双眼睛，索诺和的脸色登时不好了：“五阿哥？七阿哥？你们怎么在这里？” 胤祐乖巧：“我陪着五哥来参观。” 索诺和张口欲言，又缓缓合上，他尝试最后的挣扎：“都察院乃是审讯之地，不太适合两位阿哥……观看。” 胤祺拍了拍胸膛。 他大声回答：“没事的，索诺和大人就当本阿哥和七弟是提前来学习？” 索诺和的心停了一拍。 下一秒就见五阿哥一脸认真：“本阿哥想要向汗阿玛申请，到都察院、大理寺和刑部学习。” 索诺和：“……啊？” 他记得传闻中……都说五阿哥明明是敦厚宽仁，善良温和的脾气……吧？ 第163章 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 胤祺应该是兄弟们之中脾气最为温和的一个。他能陪着七弟打闹嬉笑, 也能陪着四哥做一天的事情也不迟疑，脾气温和到……看起来没有脾气。 就这么个老好人脾气的胤祺，看到这些官员累累罪过的时候, 也难掩内心的愤怒之情。胤祺头一回选择跨出一步, 尝试着开口想要去都察院、大理寺和刑部观察学习一二。 胤祺很是忐忑。 让他意外的是从太子二哥到七弟, 所有人都是大力支持。 尤其是胤祐。 他抱着胤祺的胳膊：“那我陪着五哥一起去吧！” 胤祺还想推辞。 不过在胤祐的坚持下, 两个人还是一起来到了都察院。 左都御史索诺和心中一梗。 他冷汗涔涔而下, 这审讯的模样又怎么能让两位小阿哥亲眼目睹？索诺和灵机一动：“两位阿哥可曾问过皇上？” 老实娃胤祺摇摇头。 索诺和心中一喜，登时露出笑脸：“要不两位阿哥——” 胤祐拉下脸。 他不高兴的抬了抬眼眸：“本阿哥是去过医学堂, 去过刑部冰库的人。” 索诺和的表情猛地一僵。 刑部冰库里装的那都是死人, 更不用说把尸体大卸八块，将其中每一部分都细细描述, 甚至连尸首如何腐败都描绘成册的医学堂了。 索诺和可不会忘记。 自己为了培训刑部官员，还有各地府衙负责验尸工作的仵作, 因此特意寻医学堂索要了两本尸体腐败过程讲解图学习。 拥有高超制图技能的医学堂，非常热情的提供了画册和书籍, 甚至还做成了折叠的小卡片, 可以打开某部分看了内里的改变。 小卡片还算童趣。 抱着愉悦心情的索诺和打开画册, 不出三息时间就吐了个稀里哗啦。 -- 第339页 应该说每一个看到画册的人，都是这样的反应，同样震撼的一幕也让他们油然升起对生命的敬畏。 就如同书籍的制作人们。 即便使用的尸体都是一些罪大恶极者，在画册封页处也依然写明了他们的出身名讳, 感激他们死后对医学，对尸体勘测所做出的贡献。 因此, 当胤祐说出他们在刑部冰库和医学堂待过以后, 索诺和瞬间释然。 问题是他没有看到五阿哥脸上的疑惑。 胤祺看看索诺和, 又看看胤祐, 完全不明白两人是在打什么哑谜。 刑部冰库……？那是什么地方？ 全然忘记五哥没有和自己去围观过的胤祐，觉得就连更小的七阿哥都见过五阿哥一定也见过的索诺和，他们畅谈着走入牢房。 顺带将胤祺拖入地狱。 一盏茶以后胤祺如同旋风般从里面逃了出来，抱着垃圾桶就吐了个痛不欲生。 跟在后头出来的索诺和：………… 他一言难尽的看着胤祐：“七阿哥，这是……” 胤祐哎嘿一笑。 他右手握拳敲在左手心里，吐了吐舌：“忘了，上回和汗阿玛一起去的就只有本阿哥。” 索诺和想打人。 要不是眼前这位是七阿哥，他保准立马就动手。 索诺和郁闷片刻。 偏偏他还得打起精神上前哄劝：“五阿哥，看来您还承受不了这般刺激的场面，要不等您长大一些再说？” 胤祺擦了擦嘴。 看了看脸色平静，半点波澜都没有的七弟，他的倔脾气也冒了出来：“不行！继续！” 半个时辰以后。 刚才的一幕再次上演，这回还未等索诺和劝说，胤祺又埋头冲了进去。 一个时辰以后。 刚才的一幕又一次上演，甚至这回胤祺都没什么东西可以吐，吐出的都是酸水。 索诺和上前一步：“五阿哥——” 胤祺腾地站起身：“本阿哥还可以！” 他抬头挺胸，大义凛然的走向地狱。 伸出手的索诺和僵立在原地，呐呐叹气：“可是，这个点，五阿哥您要回宫了啊！” 这样的日子还过了好些天。 胤祺雷打不动的到都察院报道，努力勤奋的模样打动左都御史索诺和的同时，也让皇太后和宜妃心生担忧。 胤祺足足瘦了一大圈！ 等使来宫人一问，听说五阿哥最近前往都察院学习，以至于吃斋食素，见不得荤腥以后，两者也是越发担惊受怕，皇太后索性将康熙和胤祺喊来好好盘问。 胤祺起初还挺淡定的。 他捏捏手，鼓起肌肉：“儿臣这是身材匀称了，帅气了。” 宜妃连连跺脚叹气。 她摸着儿子瘦削了一大圈的身体，心肝肺都一抽一抽疼得要命：“何必去都察院做这等事？” 瞧瞧人家三阿哥胤祉。 去的是礼部，见的都是当世大儒，端的是清贵得很。胤祺偏偏去劳什子的都察院，还说后头还要去大理寺和刑部…… 这三地方去完，只怕自家儿子头顶也要挂一个酷吏名头，这样一想宜妃眼圈一红，抹着泪珠的同时还看向皇帝，企图让皇上劝说胤祺。 结果康熙非但没劝说，而且还大力支持。 他赞许非常：“既然想做就要坚持到底，不要半途而废。” 胤祺双眼亮晶晶的。 他大声说道：“是！儿臣知道了！” 宜妃望着康熙的眼睛都快冒火了。 康熙压根没有注意到宜妃的眼神变化，他心情不错的安抚儿子几句，回头清算了丰饶许多的国库和私库，大手一挥宣布要亲征噶尔丹。 大军早已蓄势就发。 康熙领兵出征，同时也意味着太子胤礽头一回担当监国大任。官员们非但有任何松懈，反而各个都是心惊胆战，暗暗叫苦。 太子已经不是过去的太子了！ 走了能拦住太子爷的皇上，后头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宗室朝臣们一片惨淡。 不过和大臣们预想的不同，胤礽倒没有大刀阔斧的进行什么严查啦，什么抄家啦，毕竟太子他也不是什么魔鬼嘛：） 胤礽只是热情的召唤了一些官员，然后宣布由胤禛负责，令他们一起协商办理养廉银和火耗归公事务。 胤禛：…………？ 他嘴角抽搐两下，委婉拒绝：“此事应当由太子殿下亲手操办才是。” 太子胤礽大义凛然：“这怎么可以？” 不等胤禛再说话，胤礽转身看向诸位大臣：“这两个点子皆是四弟所想。” 大臣们哗然一片。 要说刚才看着四阿哥的眼神里还有些质疑，那现在都化成满满的惊喜。 胤禛：…………大意了！ 目送胤禛和一干大臣离去以后，太子胤礽也终于清闲下来，他带上胤祐出门溜达溜达，美其名曰：看看京城改造的进度。 当年破旧不堪的南城如今早已是另一个模样，铺着沥青的大道光洁如新。这种名为沥青的材质乃是陈潢从书籍之中翻出，又经过测试研究以后发现虽然其不能被用在堤岸防护上，拿来铺路却是再好不过。 沿着道路两侧的是高大的树木，翠绿的叶片在风中摇曳，发出轻轻的沙沙声，悦耳且动听。 -- 第340页 老人妇人们坐在树荫底下闲聊。 他们脸上都带着安逸的笑容，眼里含着对未来的期许和向往。 而在他们身后则是整齐划一的房屋。 这里的地契全数被官府所收购，然后又以单间，单院的价格贩卖给百姓，价格低廉的同时又有合适的格局大小，很是受到家境贫苦的百姓，以及一些来京城赶考的书生欢迎。 就连一些考上秀才或者进入医学堂学习的学生，也不再像过去会立刻搬离，而是依然选择定居在这里，可见南城如今的气氛之好。 别说南城本身的居民高兴，就连处境类似的北城也有不少百姓上奏衙门，希望顺天府能对他们所居住的区域也进行同样的升级改造。 胤礽观察四周，出门也不忘正事。 等他回过神来却发现胤祐不见了，胤礽四下张望，很快看到凑在孩子堆里的胤祐，他们踢着圆滚滚的皮球到处跑，胤祐仗着自己要比旁边孩子长一大截的腿，将皮球踩在脚下。 他的脸上绽放着肆意的笑容。 孩童们嘻嘻哈哈叫嚷着，试图从胤祐脚下抢回皮球，活力满分的模样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也有人认出这位长大了不少的七阿哥。 他们想上前见礼，又迟疑的停在原处，最后笑呵呵的端着降暑用的绿豆汤：“孩子们，过来喝一碗吧！” 胤祐停下脚步。 他一下子没翻着手帕，就学着旁边的孩子用袖角擦汗，将一张俊俏的小脸擦得脏兮兮的，顺带还拿起一盏绿豆汤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男孩带着笑：“等会咱们再继续——” 旁边的大人瞪他：“继续什么？你下午还得去上课，还有作业没写完呢！” 男孩哭丧着脸：“哎——” 旁边的孩童们也惊叫着，他们纷纷四散逃开，又被爹娘抓住往学堂送去。 胤祐那是一阵幸灾乐祸。 胤礽带着笑，跟在后头，倒要看看学堂的模样。 在得知欧罗巴大陆早有规模化的学校以后，康熙早早吩咐各部院开始准备，胤祉提前进行礼部学习也是基于这个原因。 针对普通百姓的小学校，其中一座就坐落在南城居民区的深处。这是一座完全由水泥搭建的两层小楼，光鲜明亮的琉璃窗，走进校门就可以听见孩童们的阵阵朗读声。 一切都美的宛如画中。 唯独打破这美好画面的就是胤祐，他趴在窗子前往里面看去：“二哥！他们好好哦，居然有这么多同学。” “……胤祐，你不是也有伴读的吗？” “伴读感觉不一样啦。”胤祐皱了皱鼻尖，小小的嘀咕一声。 恭谨有礼，小心谨慎。 别说其他伴读了，就连自家的小表弟都很难让胤祐亲近起来。胤祐望着里面读书的孩童，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二哥二哥！” 胤礽眼皮直跳，有种不祥的预感：“嗯？” 胤祐挥舞着双手，兴奋的大喊着：“我想到外面去读书！” 胤礽：………… 他拎起胤祐扭头就走：“别做梦了！” 第164章 胤礽久违感到胤祐的缠人。 有了目标的胤祐, 从早到晚都追在胤礽身后嚷嚷，吵着闹着要出去读书。 这怎么可能吗？ 胤礽拎着胤祐好好一通教育，却没想到第二天在查阅汗阿玛送回的信件以后, 就见胤祐捏着一封信塞给侍卫：“本阿哥的信也一定要送到汗阿玛跟前哦。” 侍卫：“……是。” 胤礽黑了脸：“胤祐！这是专门用来传递前线消息和朝务所用, 哪里是让你传递私信用的？” 胤祐：“有什么关系嘛！反正都要去的。” 胤礽黑了脸：“公私分明, 再说了汗阿玛忙于战事，你不准捣乱。” 胤祐双手环胸，冲着胤礽吐舌头：“指不定汗阿玛就等着儿臣的信件。” 胤礽黑了脸：“不可能。” 胤祐不服气：“二哥您又不是汗阿玛，怎么知道汗阿玛不想要弟弟的信件啊？” “孤就是知道。” “切, 太子哥哥不懂啦不懂啦。” 一大一小登时吵成一团。 倒是胤禛心中微动，要说上辈子汗阿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太子二哥不满, 可以确定就是从噶尔丹战役起的。 上辈子的汗阿玛初战噶尔丹便已病重, 前去探望的太子却是无甚担忧。自此之后父子两人便有了隔阂, 并在随后的几十年间, 越演越烈并走到几乎反目的程度。 而这辈子已经改变了许多。 比如出征噶尔丹的时间便足足迟了一年，虽然不知道汗阿玛会不会再次生病，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让二哥和七弟写写信也是件好事。 胤禛细细一琢磨, 很快他就下定决心：“不过是封信，太子二哥就随胤祐去吧。” 太子胤礽气急。 等看到胤祐冲他吐舌头做鬼脸, 胤礽就更气了。 臭弟弟，别以为孤不知道你是想告状！ 胤祐会告状，难道自己不会告状吗？只是胤礽不好意思当即就写信寄出，又觉得只送自己一封信有些怪怪的, 他索性回头偷偷与皇太后和佟皇贵妃说了一声：“皇玛嬷和佟娘娘若是有想和汗阿玛说的话, 就写信一起送过去吧。” 皇太后和佟皇贵妃相视一眼。 -- 第341页 她们笑眯眯的应了好, 等太子离开就乐得前仰后合。皇太后擦着眼角：“之前皇帝在的时候还像个小大人一般, 皇上走了就像是小鸡崽寻……咳咳。” 佟皇贵妃也笑得合不拢嘴。 她笑着附和, 又顺口提道：“皇太后，您说咱们写点什么好呢？” 皇太后也在思考：“唔……要不写写婚事吧？” 佟皇贵妃若有所思：“倒也是，等到皇上从西北回来，也是时候准备太子殿下的婚事了。” 皇太后重重点头：“就是说。” 自打太子两位妾室刚入毓庆宫便闹出事来，太子就对后院兴趣缺缺。 这不，皇上离京之前还千叮嘱万交代，要礼部准备好诸事等到皇帝大捷而归，就要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胤礽忐忑不安。 直到第二天宫人送来皇太后和佟皇贵妃撰写的信件，他才长舒了口气。毕竟要是只有自己一人寄信的话，那也显得太娇气了。 自己已然可以监国，必须站起来了！ 公鸡牌胤礽努力抬头挺胸，迈着八字步去东暖阁办事了。 另一边，远在博洛和屯的康熙郁闷不已。 刚刚离开京城两日他便得了风寒，原本仅仅以为是一场小病，却未曾想到是越来越重。 到如今竟是连日高热，全身虚弱无力，别说前往第一线与噶尔丹交战，更只能留在博洛和屯进行修养。 随行的佟国纲苦劝皇上回转，康熙却是不愿意。被大清军队步步紧逼的噶尔丹如今也是有意决战，带领一行军队直冲乌兰布通。 若是通过乌兰布通的话—— 噶尔丹便可直捣黄龙，冲向京城！整个大清又可能再次会卷入战火之中。 康熙又怎么可能在此刻倒下。 不仅如此，他更是吩咐佟国纲带领部分军队前往乌兰布通，与福全和胤禔等人汇合，立求将准噶尔军队彻底歼灭。 闭眼不看佟国纲担忧的面庞，康熙窝在病榻上难得有些不是滋味。正巧此刻侍卫匆匆而至，将京城里的信件送上前来。 康熙心中微动。 他脸上浮现起丝丝笑容，颇为期待的翻看一二。太子撰写的奏折非常专业严谨，通篇都是对朝务政事的说明，其后还附带各部院官员禀告的内容和初步批阅给出的建议…… 就是没有康熙期待的那个。 周遭的气氛越来越压抑，眼看皇上脸色渐渐变黑，到最后随意将奏折一丢就躺回被褥之中，梁九功便是暗暗叫苦。 太子殿下啊太子殿下。 您怎么就不说点自己的事，或者问问皇上的事呢？虽然知道太子初次监国，定然是以国事为重，可是……可是……可是现在…… 康熙更加郁闷。 他完全没想起是自己喝令众人，不准传回自己生病的消息，只觉得太子一点儿都不关心自己！ 康熙蒙着被子，气得辗转反侧。 梁九功心里苦恼，同时他还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将散乱一地的奏折整理整齐。 这样一整理，落在最后的信件就落了下来。 梁九功微微一愣，紧接着大喜过望：“皇上！这里还有一封信！” 康熙腾身而起。 他将上扬的嘴角努力摁下去，矜持的咳嗽一声：“拿过来给朕看看。” 梁九功高高兴兴的双手奉送上前。 康熙满脸期待的打开信封，细细看去，紧接着他的表情便凝滞了。康熙一目十行的看着信纸，额头上蹦出了好几个青筋。 梁九功：……？？？ 就在此刻，远在京城的胤祐也发现了太子二哥的小动作！ 明明先头还指责自己。 结果他居然背着自己，偷偷摸摸联合皇玛嬷和佟母妃给汗阿玛寄信？要不是佟母妃问自己和四哥要不要带什么话，自己险些就被蒙在谷里。 胤礽：………… 他假装不知道。 愤怒的胤祐刷刷刷又写了一封。 他继续塞给负责传信的侍卫，第二天胤礽也夹带私货，偷偷塞一封。 到后头闻讯而来的胤祉和胤祺也是纷纷往里塞信，就连惠妃都没人忍住使着胤禩也写了一封，关心皇上的同时也问问胤禔的近况。 刚开始康熙还在郁卒，等接二连三的信件寄到手上，他就没时间再郁卒什么了。 前面是胤祐告状。 后头是胤礽告状。 一大一小两个儿子愣是凭借着每日剧增的信件，给康熙营造出他尚且在宫里的时候，左一个胤礽右一个胤祐的喧闹程度。 康熙：………… 刚开始对儿子们来信的渴望没有了呢，康熙现在甚至觉得信件好烦，就不能让自己安安静静养个病吗？ 还真不行。 因着康熙病得时间有点长，多少有点风声传了出去。得到消息的胤礽大惊失色，赶紧去信询问，至于胤祐更是洋洋洒洒写了上千字，最终含义是：“儿臣能不能去探望您？” 得到康熙回复：“不必。” 尚且在担心明明时间更替，结果汗阿玛任然生病了的胤禛：………… 好像的确有了点不一样的地方？ 却不知在远方，养病的康熙低声抱怨：“让他们过来探望？朕怕原本只是小病愣是被折腾成大病呢！” 梁九功：…………倒也不至于吧？ -- 第342页 只是等他看到已经厚厚一摞，虽然皇上嘴里很嫌弃但却被整整齐齐理好的信件，梁九功又忍不住笑。 乌兰布通的战役非常激烈。 前去支援的佟国纲时运不佳，竟是恰好碰到了噶尔丹的主力部队。待长子鄂伦岱领着火器营来支援，远远便见一声□□枪响，父亲从马背上跌落的景象。 任由鄂伦岱与其父势同水火，关系恶劣。 可是当这一幕发生在他的眼前，鄂伦岱面上血色尽褪，目裂尽眦，他怒吼一声，身后官兵齐齐向前。 准噶尔军队一片混乱。 他们不明白自己明明是问罗刹国购买了最先进的，绝不输给清国的武器，为什么他们的火力会比清国弱上这么多？ 没有停歇的火力覆盖了整个准噶尔军队。 终于有人在死亡阴影下崩溃，四散而逃，就连噶尔丹也无法控制队伍的情绪。他一咬牙决定领着亲卫们奔逃，只要能逃出去它就能够积蓄力量卷土而来。 可是，这一次和历史上不同。 □□比噶尔丹要好用许多的大清军队，根本没有连败的阴影，他们自信满满，没有停歇，而是在裕亲王福全和胤禔的率领下，匆匆赶至，和佟国纲、鄂伦岱的军队形成四面包抄的格局。 历史上连绵十年之久方可平定的准噶尔，曾给大清和蒙古部族带来无限压力的准噶尔部，就此落下了帷幕。 胤禔亲手割下噶尔丹的头颅。 他脸颊泛着潮红，紧接着用力高举头颅：“我们胜利了！！！” 片刻的寂静之后，尚且沉浸在战事中的官兵们怒吼出声，胜利的喧嚣声顷刻间直冲九霄云外。 捷报一路传回京城。 胤礽大喜过望，他借口要宣召朝臣们讨论欢迎仪式，顺手将胤祐丢给胤禛看管。 吵了快一个月。 胤祐不累，胤礽自己都快累死了。一想到摆脱了胤祐这个呱噪的弟弟，胤礽踏入东暖阁的脚步都轻松不少。 宗室朝臣本还有点担忧。 太子早年和大阿哥关系一般，如今大阿哥获胜归来定然会声势逼人，会不会让太子有不一样的想法？ 他们提心吊胆，心中忐忑。 只是等看到太子满脸兴奋，半点没有阴霾的脸庞以后，以张英为首的朝臣眼底闪过一丝欢喜，张英更是抚着胡须，心里头是畅快非常。 众人心底同时闪过一句话。 有如此心胸开阔之继承人，实乃大清幸事。 京城里一片欢欣鼓舞。 乘车来到大街上的胤禛和胤祐，忍不住推开窗户看着热热闹闹的大街。百姓们张灯结彩，家家户户都在庆贺胜利，同时也准备欢迎英雄们凯旋而归。 胤禛脸上满是笑容。 胤祐却是惊咦了一声，疑惑的眨眨眼。 四哥身上的龙气好像变淡了哎？ 第165章 胤禛皱了皱眉。 他伸出手, 推开凑在自己身上的胤祐：“胤祐，你这是在做什么？” 胤祐在胤禛身上嗅来嗅去。 他满脸疑惑，着实不明白为什么四哥身上的龙气会在一瞬间变淡。 这种情况还是胤祐头一回碰见。 不会是四哥的身体出现问题了吧？想到这个可能的胤祐浑身一震, 禁不住面露担忧。他紧紧抓住四哥的手, 催促着车夫加快速度赶往医学堂，打算寻御医们给四哥看看。 胤禛一脸迷惑。 看着胤祐紧张的模样, 就连他自己都有些嘀咕：难不成自己有什么自己也不知道的问题出现？ 嘈杂的马蹄声在街头响起, 匆匆而至的马车让瞌睡的仆役打起精神的同时, 也让御医们紧张不已。 以为发生大事的他们蜂拥而出。 待御医们仔细谨慎的为四阿哥做了个全身检查以后, 却发现四阿哥健康得很，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真的真的没有问题？” “回禀七阿哥，四阿哥真的真的没有问题。”回答的是太医院院使陈御医，紧接着他又反问：“七阿哥为何觉得四阿哥生病？” “……”这个胤祐没办法回答。 他抿着嘴巴，深深皱着眉心, 焦虑的模样让胤禛和御医们都面露疑惑。 胤禛挥退御医。 等到室内空无一人，胤禛才拉住胤祐。他细细看着胤祐的面庞，沉吟片刻以后还是慎重的问道：“胤祐, 你——到底是在担心什么？” 胤祐心虚的左看右看。 胤禛却完全没有挪开注意力, 死死盯着胤祐。他总觉得胤祐有什么事情正在瞒着自己。 胤祐冷汗涔涔而下。 半响以后他最终还是耷拉下肩膀, 偷偷看了看胤禛：“说了四哥你也不会相信的吧？” 胤禛双手环胸，他盯着胤祐。 半响他嗤笑一声：“除了能和动物沟通, 运气特别好以外，本阿哥倒要听听你还有什么四哥我还不知道的？总不见得你是天上的神仙转世到人间来历练的吧？呵呵。” 胤祐：………… 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胤禛。 胤禛：……？ 他迷惑的看看胤祐：“你看着我做什……么？嗯？嗯？嗯？？？” 胤禛后知后觉的眨眨眼。 他细细回想自己刚才说的话, 缓缓陷入沉思之中。 整个室内安静得吓人。 胤禛沉默了很久很久, 最后只吐出迷茫的一声：“哎？” -- 第343页 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 胤祐非但点了点头, 而且还竖起大拇指：“四哥您可真厉害, 就和四哥您想的一样哦。” 胤禛：………… 他只觉得两耳嗡的一声，胤祐的话语如同一道惊雷在他的耳边炸响，重复反转的都是胤祐的那一句话。 和您想的一样哦…… 和您想的一样…… 和你想的…… 胤禛整个人都僵住了。 胤祐的手在他面前晃了一晃：“四哥？四哥？四哥？” 胤禛两眼一翻，他直接晕过去了。 胤祐这下傻眼了，合着四哥刚才的泰然自若都是自己强装出来的？他急得鼻尖冒汗，赶紧抬声喊道：“来人——来人啊！” 呼啦啦的涌入一群人。 刚刚还在嘀咕七阿哥想太多的御医们，眼看四阿哥晕厥在地，登时一阵心惊肉跳。他们慌慌张张的冲上前来，急急忙忙将四阿哥抬到床榻上，然后再轮番把脉。 偏偏这一回他们依然什么都没能查到。 几名御医面面相觑，都开始怀疑四阿哥是不是得了什么未曾听闻过的疾病。 胤禛幽幽转醒。 只是一抬头看到胤祐这张脸，他又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胤禛蒙住双眼，简直不想再看到胤祐的脸庞，偏偏胤祐完全不知道胤禛的心情，还笑嘻嘻的凑上前来：“四哥，四哥，你醒来啦？” 胤禛：………… 他暂时不想理会胤祐，先好说歹说的打发掉忧心忡忡的御医们，随后才深吸一口气细细回想胤祐的异状。 越想其实一切早有痕迹。 比如胤祐为什么可以一下子发现恶人，为什么在抄家的时候可以发现赃物，过去的胤禛从未深入思考过，直到现在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胤禛：……………… 他抱住脑袋，久久无语凝噎。 忽然一阵剧痛从腿上传来，胤禛的脸瞬间扭曲。他龇牙咧嘴，怒目看向揪住自己大腿的胤祐，咬牙切齿：“胤祐，你能说说你现在是在干什么吗？” 胤祐无辜的眨眨眼。 他歪了歪脑袋：“四哥不是正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吗？弟弟揪您一下，您不就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了吗？” 胤禛：“…………合着四哥还得谢谢你？” 胤祐想了一想，然后他摇摇头：“不……不用谢？嗷！！！” 胤祐抱住脑袋，疼得泪眼汪汪。 他委屈巴巴地看着胤禛，眼底写满了控诉两字。 胤禛冷酷无情的收回了手。 看着胤祐委屈的模样，他觉得自己郁卒的心情都好转不少。胤禛静下心来，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和胤祐算算账：“这件事，为什么以前没和四哥说过？” 胤祐抱着头，越发委屈了：“明明是四哥您自己说的啊，不能把这个秘密传出去的。” 胤禛冷笑一声。 他矢口否认：“我怎么不记得自己说过？你又想忽悠四哥了是不是？” 胤祐鼓起脸颊。 他试图让胤禛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就是那时候啊，在承乾宫抓坏蛋的时候，四哥你自己说的以后不要随便说出去，我一直乖乖听话哦！” 胤禛微微一愣。 他眉心紧紧锁着，顺着胤祐提示的话语往回思考。 承乾宫？抓坏蛋？ 胤禛很快就变了脸色，他忽然想起当时自己听闻胤祐居然能听懂有福的话语以后，特意叮嘱胤祐不要再将此事告诉别人…… 胤禛扶住额头。 这样一想的话，好像还真是自己的错？胤禛一时心虚，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沉默片刻以后只能说道：“对，你做的对。” 胤祐一开始就没觉得自己有错。 如今得到四哥的认同以后，他更是骄傲的抬头挺胸，瞧着哪里有半点神仙模样。 胤禛复杂的心思转瞬就没了。 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也好，如今的胤祐也只是自己的弟弟罢了。 顺带一提，胤禛还有一个问题。 他饶有兴趣：“胤祐，你是犯了宫规被逐下凡间的吗？” 胤祐额头蹦起一根青筋。 他怒瞪着胤禛：“四哥，你眼里的我就是这样的人？” 胤禛：……？ 他微微一愣，随即陷入沉思之中。 看着苦恼的四哥，胤祐还没有高兴片刻，就听见胤禛略显疑惑的回答：“……难道不是吗？” 胤祐：………… 今日的风儿如此喧嚣，莫名让人升起弑兄的冲动呢：） 当然笑闹以后，胤禛还是问到重点：“四哥身上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你刚才一直反应怪怪的。” 或许胤祐能看到不一样的地方？ 说起这个，胤祐就严肃了。他想了想：“这个事情还得从头开始说起。” 比如龙气是什么，又有什么用处。 胤禛起初还挺淡定，可是随着胤祐说的话越来越多，他的表情也是越来越严肃。 原来在胤祐眼里他们身上都有着不同味道的龙气，而这些都能让胤祐的腿伤完全恢复…… 胤禛眼前一亮：“意思是胤祐你的脚伤可以完全恢复？” 胤祐点点头。 他小声嘀咕：“其实我的脚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额娘觉得没必要说出来。” 胤禛也明白成嫔的想法。 -- 第344页 胤祐深受汗阿玛宠爱，若是个身上有疾的那自然不会引起宗室朝臣的注意力，但若是胤祐的腿伤好转甚至痊愈，只怕会引来群狼环伺。 他淡定的点了点头，忽然一道灵光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胤禛猛地沉默，紧接着他难掩兴奋的询问：“胤祐，你说……四哥我的龙气突然变少了？” 胤祐重重点头。 他担忧的看着胤禛：“四哥，你自己真的没有任何感觉吗？” 没有，完全没有。 胤禛可以肯定，那如果和健康无关，那会不会和太子二哥有关？他萌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胤禛从床上翻身而下，拉着胤祐的手匆匆离去，第一时间赶回了紫禁城。 他们直直奔入东暖阁。 忙得晕头转向的太子胤礽诧异抬头，他看向两人：“你们这是怎么了？” 胤禛盯着胤祐。 胤祐直直看着太子胤礽。 在胤礽莫名其妙的目光中，胤祐侧首冲着胤禛重重点头：“真的和四哥您说的一样！” 胤禛的心猛地落地。 他难掩面上喜色，在胤礽迷惑的目光中拉着胤祐告退。 太子胤礽：…………？ 他迷惑不解：“这两人，过来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不过太子实在没时间对付他们，胤礽只疑惑了一瞬，很快就将心思重新沉浸在工作中。 胤禛脸上带笑。 他觉得自己的脚步分外轻松，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就连昔日觉得嘈杂的虫鸣鸟叫声如今也显得分外动听。 那些一直背负在身上的责任，胤禛在此刻终于可以放下了。他忽然觉得胤祐说得也很对，他们也应该出去走走，比如到外面去读读书什么的。 东暖阁里。 太子胤礽狠狠打了个喷嚏，莫名觉得有点冷飕飕。 难道是自己最近太累了？ 胤礽整理出一大堆等待处理的奏折，看着就觉得头疼。 等等？ 胤礽眼前一亮，他想起刚才过来的胤禛。 嗯嗯，四弟不正空着吗？ 胤礽侧首吩咐宫人：“去，将四阿哥请过来。” 胤禛：“……阿啾！” 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唾沫星子都飞到胤祐的脸上。 胤祐倒退一步，露出嫌弃的表情。 他脸蛋皱成一团：“四哥……你好脏啊！” 第166章 太子胤礽打的什么鬼主意, 胤禛还能不知道？他黑着脸过去帮忙了，看来胤禛想要逃脱自己的命运，显然并不是那么容易。 胤祐朝着四哥离去的背影招招手。 紧接着他蹦蹦跳跳的往回走, 然后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停下了脚步。 胤祐有些犹豫不定。 主要是他才刚刚从外面回来，总不能转头就又一次出宫吧？立在原地思考片刻, 胤祐最终一路走到尚书房, 打算瞅瞅今天胤禩几个的表现如何。 透过窗户看去，胤祐就沉默不语了。 只见胤禩格外憔悴，正用双手撑住脸庞, 双眼放空呆滞看向前方。等他的目光和胤祐的目光来一个亲密接触以后，胤禩险些汪的一声哭出来：“七哥！你可总算是回来了！” “七哥？七哥~！” 比起十一阿哥胤禌和十二阿哥胤祹的拘谨，九阿哥胤禟和十阿哥胤俄就显得过于热情。发现胤祐的到来以后，两人登时兴冲冲的迎上前来：“七哥！七哥！” 声音软绵绵的。 同时胤禟和胤俄还围着胤祐团团转, 雀跃的模样让胤祐心生怀疑。 他警惕的看着两人, 连连摆手：“汗阿玛出门的时候可是交代过的，你们两个的学业成绩太差, 想要出门必须得通过考核才行——” “这我们知道的啦……” “那你们现在黏黏糊糊的是为了什么？”胤祐不置可否，依然保持着警惕, 注视着眼前两人。 胤禟和胤俄的调皮程度绝对不容小觑。 两人相视一眼, 同时露出讨好的笑容：“七哥——其实我们有一件事想要求您。” 在胤祐开口之前两人又补充道：“和学习没关系。” 胤祐：“……先说来我听听。” 胤禟嘿嘿一笑：“七哥，您还记得我的铺子吗？” 胤禟的铺子在此之前被拿去充当体验馆，可是帮了不少忙呢, 胤祐当然还记得。他点点头：“记得, 你想用铺子？可是你现在不能出去哦。” 胤禟搓搓手：“这不是还有七哥您吗？” 不等胤祐拒绝，胤禟就继续往下说道：“事实上我和十弟想好咱们想要经营的东西啦！” “经营的东西？” “没错！”胤禟显然早有准备, 他拉着胤祐回到座位上, 叽里呱啦就是一通说。 至于内容嘛…… 看看胤祐目瞪口呆, 盯着他们两个看了半响都没有醒过神来，就知道胤禟的话语有多么惊世骇俗了。 胤祐：………… 他的确知道胤禟喜欢金银元宝和铜板，可胤禟的话更让他感觉震惊：胤俄居然对女子用的香露脂粉以及首饰有兴趣？ 不会是胤禟逼迫的吧？ 胤祐心生怀疑，他拉过胤俄细细盘问：“小十啊，你告诉七哥，这些是不是你九哥要你弄的？” 胤禟不乐意了：“七哥！” 胤祐压低声音：“若是被迫的，小十你就眨眨眼！” -- 第345页 胤俄：………… 他看看九哥气得鼓起的脸颊，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胤俄摇摇头，然后从自己的书桌里翻出一摞纸，双手递给胤祐：“七哥……这些是我画的……” 胤祐微微一愣。 他伸手接过，细细翻看起来。 胤禟很是骄傲。 他微微挺胸，替胤俄说话：“就连几位母妃都觉得很是不错呢。” 胤禟露出星星眼。 他托着脸蛋，仿佛已经想象出热卖的场景。 胤祐暗笑一声，低头细细翻看。 只是他很快便陷入沉默之中，胤祐迅速翻看着画册，越看越是惊讶。他万万没有想到，看着憨厚甚至有点鲁莽的胤俄，居然在这上面拥有着绝佳的天赋。 精致华美的首饰。 又比如琉璃和鎏金的完美结合，独特的艺术风格，让人大开眼界。又比如宝石、玛瑙嵌入漆器之中而打造出来的浮雕设计，都与现在的匠人设计截然不同。 胤祐稍稍看了片刻，便明白为何诸位母妃会大加赞赏——因为胤俄他的设计值得！胤祐甚至可以想象出，当这些商品出现在人前会受到如何的追捧和赞誉。 胤禟迅速捕抓到这一点。 他骄傲的微微抬头：“七哥，你是不是也觉得十弟很厉害？” 胤祐还真的说不出否认的话语。 胤禟越发得意：“要是按照这个设计，定然会赚大钱的吧？” 胤祐：…………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胤祐觉得或许还会有另外一个可能性：比如被汗阿玛知道这件事以后，将胤禟和胤俄的屁股打肿。 胤祐打了个寒颤。 他默默看向胤禩，而胤禩默默选择将头转向另一侧。 拒绝溢于言表。 很好，显然胤禩根本拿他们两个没办法。 至于胤禌和胤裪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他们张大了嘴，七哥、九哥和十哥讨论的内容已经出乎两者的意料，进入了两人未曾想过的世界之中。 原来……还可以这样的吗？ 胤禌和胤裪脑袋里乱糟糟的，双眼却是越来越亮，让看到的胤禩心里一咯噔。 他慢一拍开始感觉后悔。 糟了，刚才自己是不是应该将弟弟们也带出去才对？ 这边胤禩开始担忧着胤禌和胤裪的未来。 另一边胤祐还是勉为其难的同意了胤禟和胤俄的打算——毕竟他是个好哥哥嘛！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个要求：“把这几款做出来先送给皇玛嬷和诸位母妃吧！” “哎……” “笨蛋！”胤祐盯着已经钻进钱眼子里的胤禟，就是一阵无语：“你们不是说皇玛嬷和母妃们很喜欢这个设计吗？咱们有了好东西第一时间孝敬皇玛嬷和母妃们那就是理所应当的！” 顿了顿，胤祐又补充道：“这是其一，至于其二嘛……有了皇玛嬷和母妃们的支持，汗阿玛发现以后也不会大发雷霆。” 应该说，就算大发雷霆，也会有皇玛嬷和母妃们帮忙挡着，实乃一举两得的大好事。 胤祐语重心长。 胤禟和胤俄听得一愣一愣，不过他们很快就其中的弯弯绕绕，并对七哥投去尊敬的目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三人头碰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旁边的胤禩已经没有时间去注意三人的想法，他现在忙着拉住十一弟和十二弟，以免两人也误入歧途。 胤祐也忘了自己原本的警惕。 乘着汗阿玛还没回京，太子二哥、三哥和四哥都忙得团团转，无人注意他们的时候，胤祐带着弟弟们忙忙碌碌，快马加鞭的准备着。 不过他们的事业很快暂停。 倒不是有人发现了三人的小动作，而是凯旋而归的大军回京的同时，居然还带回一个久病未愈的汗阿玛。 是的，康熙的风寒还没有好。 算下来，康熙居然已经病了一个月有余，也难怪大军在百姓们欢呼声入城的时候，虽然官兵们的心情看着不错，但是裕亲王福全等人却是瞧着脸色不严肃，鲜少露出笑靥。 胤礽和胤祐几个的心高高提起。 汗阿玛寄回的信件那是写得笔锋凌厉，光是看看都让他们的耳边仿佛响起了汗阿玛的怒吼声，来来回回的几十封信件里，康熙从未提及自己的病况，以至于到现在众人才知道他压根就还没有痊愈。 病这么久也太不对劲了。 胤礽迅速将工作交给一干大臣处理，带着弟弟们赶入乾清宫内侍奉汗阿玛。 康熙脸上泛红，宛如醉酒一般。 他被反反复复的低烧折磨了好些天，早已是精疲力尽，勉强召见了部分官员以后，就疲倦的躺倒在病榻之中。 眼见儿子们各个面带焦急的冲进来，康熙心中还是颇为高兴的，当然面上他还是冷着脸：“你们来做什么？若是过了病气可怎么办？还不赶紧出去？” 胤礽板着脸，觉得要和汗阿玛讲讲道理。 就是他还没说话呢，胤祐就先领着小的们围上前去：“汗阿玛，您瞒得儿臣好苦！” “就是就是！” “七哥说的没错，汗阿玛您真的太过分了！” 康熙装作没听见。 他用眼神示意胤礽赶紧把这几个小子带走，意外的是胤礽非但没有照做，而且还连连点头：“汗阿玛，儿臣觉得弟弟们说的没有错，您为何要瞒着儿臣？早知道如此，儿臣定然第一时间赶到您身边！” -- 第346页 “胡闹！”康熙不高兴了。 他坐直身体，一脸严肃的看着胤礽：“你坐镇京中，为国之砥柱，哪里能够因朕身体不适就离开京城的？” “汗阿玛您还好意思说儿臣，儿臣可没有疾病缠身还不肯回京！”胤礽不服气的回嘴。毕竟康熙生病却不愿意回京的事情是众所皆知的，汗阿玛的态度简直就是□□裸的双标嘛！ 康熙被心爱的儿子直接一个背刺，脸色是肉眼可见的变黑。 偏偏太子胤礽毫无察觉，还在唠唠叨叨个没完，甚至还表示自己已经得了皇玛嬷的旨意，从今天起会盯梢汗阿玛，直到汗阿玛病愈为止。 康熙：………… 眼看胤祐几个已经捂住嘴巴窃笑了，他的额头也逐渐布满青筋，到最后忍无可忍的康熙也终于爆发了：“你们都给朕出去！！！” 呱噪的儿子们被轰了出去。 随着整个乾清宫再次恢复平静，康熙也长长舒了一口气。他按了按太阳穴，合上双眼躺回床上，想想碎嘴念叨的胤礽，康熙越想越是忧心忡忡。 果然还是得靠自己。 就胤礽这越长越小的架势，自己还得努力点，早日培养出个优秀嫡孙出来才是。 有了这个终极目标，康熙一时间吃嘛嘛香，精神抖擞，原本连绵了一个月有余的病症都不药而愈。 等康熙精神大振以后，第一件事当然就是太子的婚事。毕竟想要嫡孙，那也得让太子从有太子妃开始对不对？就是康熙没想到，流程刚刚公布就意外得到胤礽的反对。 胤礽觉得礼部选择的程序稍微复杂了那么一点，成本也稍微贵了那么一点。 简而言之，他觉得过于费钱。 康熙简直惊呆了。 更为惊讶的还有满朝文武大臣们，尤其是索额图最为震惊。 一来太子殿下的婚事早已拖到不能再拖，前头的大阿哥都有两个女儿了，二来不是索额图得意，这一回的婚事可谓规格极高，从另一面可以体现出皇上对太子殿下的宠爱，绝非是大阿哥可以比拟的。 可是现在太子殿下居然想要拒绝？ 索额图急得直跳脚，偏偏现在是在朝堂上即便他有万种想法，此刻也唯有眼睁睁的看着太子说话，只觉得心肝肺都疼得慌。 康熙扶住额头。 他着实不明白儿子的想法：“胤礽，你怎么会想到费钱上的？” 胤礽的想法也很简单。 他认认真真的和康熙解释：“如今准噶尔战事刚刚结束，接下来需要安抚准噶尔部剩余百姓，抚恤受伤乃至牺牲的官兵，重建木兰围场等周边设施……这一切都需要大量的银钱，儿臣觉得能省钱的地方就省一些，想来是一件大好事呢。” 康熙还有点不愿意。 可是在胤礽的据理力争以后，康熙也不得不宣布失败。这大婚是胤礽的，又不是自己的，再是不愿意，康熙到最后还是同意按着胤礽自己的打算来。 满朝文武赞声不断。 可是转瞬以后，他们便纷纷露出苦瓜脸。毕竟太子殿下不同意的背后，还有一个天大的问题，那就是婚事的流程又得重新来过了。 满朝文武：………… 尤其是礼部官员们，他们各个面无人色，瞧着都要裂开来了。 康熙权当做自己没看到官员们的表情，带着胤礽回到东暖阁里询问：“其他理由呢？” 胤礽摸了摸鼻子。 他嘿嘿一笑：“汗阿玛，儿臣兄弟们已经足有十余人，全数按大哥成亲时所用的银钱来计算，只怕需要好大一笔钱才是。” 倒不如从现在开始节约节约。 虽然剩下的话语胤礽没有说完，但是康熙也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康熙额头蹦起一根青筋。 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胤礽，忍住动手打儿子的冲动：“合着你是担心朕的钱被用光？这些还轮不到你来操心，朕的钱的确不算多，不过给你的弟弟妹妹们成亲用也是绰绰有余。” 胤礽笑笑没说话。 现在的确是绰绰有余，可是未来呢？汗阿玛目前没有感觉，胤礽却已经有了危机感。要知道汗阿玛仅存在世的兄弟只有裕亲王福全和恭亲王常宁，花费自然不算太多，可是换做自己呢？光是两位皇叔如今就有十几个儿子，自己的十几个兄弟日后有十几个兄弟的话…… 胤礽光是想想就是一阵恶寒。 别看汗阿玛的私库现在看着很是富饶，只怕这个节奏下去，没多少时间就会用得干干净净。 胤礽是康熙一手带大，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太子想什么康熙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只是看了看胤礽的表情，康熙就知道这小子心里还想着别的。 康熙气笑了。 看儿子这般担心自己没钱，自己是不是得努力点才可以？ 胤祐回头就给太子二哥点了个赞。 胤禩沉默良久，还是没忍住询问道：“七哥，你……真的没有和太子二哥商量过？” 胤祐点点头。 胤禩张张嘴，半响也没说出话来。 他缓缓陷入沉思。 其他胤禩不知道，可是胤禟几个事发以后背锅的人选……好像已经出现了，还是特别自愿自发送上门的那种。 更感动的还有胤禟。 他直接跑到太子胤礽的跟前，拍拍自家二哥的肩膀：“二哥不怕，臣弟以后会赚钱给您的！” -- 第347页 胤礽看看难得热情的胤禟。 他眨眨眼，有些迟疑的回答：“……谢谢？” 第167章 京城里的铺子办得是如火如荼。 胤俄的作品非但深受皇太后和诸位宫妃的喜爱, 而且在达官贵人之间也引发一波风潮，就连欧罗巴商人们也都看到了商机，纷纷弃大清官窑出产的瓷器琉璃器, 选择购买万宝阁的产品。 反正等太子胤礽如同后世的不良甲方，让礼部出了无数方案最后决定还是最早，康熙嫌弃过于简单的那个婚礼方案, 并决定在明年五月成婚的时候，胤祐、胤禟、胤禩、胤俄, 甚至于胤禌和胤裪的口袋都已经迅速膨胀起来。 对，里面还多了个胤禩。 胤禩：………… 他能说自己原本根本没打算插一脚, 可谁让自己知道得太多了呢？‘被迫’上车的胤禩含泪收下了这份钱不说, 还顺带将自家的亲舅舅也送了上去。 恭喜诸位皇子, 在新的一年到来之际他们已然提前完成了太子胤礽的计划, 率先完成了脱贫致富的任务。 倒也不是没人打过万宝阁的主意, 只是无论钮钴禄氏、郭络罗氏还是日益起来的章佳氏，都不是达官贵人们随意可以欺负的对象。而等第一批人撞了南墙以后，聪明人自然而然也就不会跑去作对了。 太子胤礽的婚事定下以后，康熙又开始忙碌另一件事：给大阿哥胤禔搬家。 王府那是早早就定下的。 为了展现自己是个有钱人的康熙, 他很是豪爽的给胤禔拨了十万两白银作为安家银子。 看着十万两银子很多，其实搬出宫外, 虽然得了自由但是人情往来，吃穿用度都得靠自己，因此若是不好好准备，日后变成恭亲王常宁这般三天两头来哭穷的也是常见。 别说胤禔紧张, 就连管家许久的大福晋都有些紧张兮兮的。她每天端着小本本翻看, 时不时还要去延禧宫里听听惠妃的指导, 兄弟们看着都觉得累得慌。 “大嫂这样好多天了吧？”胤祐双手捧着暖洋洋的咸奶茶, 望着大福晋忙忙碌碌的身影叹气。 “就是就是。”胤禟连连点头，附和着七哥的话语。最重要的是他还有个想要吐槽的问题：“而且……还问惠母妃哎！？这不是很奇怪吗？” 胤禔一拳敲在胤禟的脑袋上。 在胤禟嗷嗷的惨叫声中，他眼内含刀盯着胤禟：“你这话什么意思？” “九弟，额娘也是关心大嫂。” 胤祐连忙帮忙说话，一旁的胤禔这才缓和脸色，同时满意的点头：“七弟说得对。” 偏偏话音落下，胤祐又补充一句：“大哥……就是弟弟我也有个问题。惠母妃不是很早就入宫了吗？惠母妃怎么知道在宫外怎么生活的？” 胤禔：………… 这么一听好像也有几分道理？他心虚的咳嗽一声：“额娘不止是为了做生意的事情，更是为了大哥和福晋出宫以后的生活做安排……” “明明大哥你们搬家不是要到年后才开始吗？干嘛现在就开始忙碌？” 一排坐着的小阿哥们齐齐点了点头。 胤禔哈哈一笑：“搬家是搬家，可是在搬家前也得先准备起铺子了。” 说起铺子，几人的表情就有些奇怪了。 胤祐眨眨眼：“大——哥~你说的是铺子？” 他声音拉得老长，好奇溢于言表。 胤禔倒是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只是一脸严肃的说道：“你们可不要一听到铺子就觉得是与民争利，十万两银子看着挺多对不对？其实你们二哥别的不说，关于这点本阿哥也是认同的。宗室八旗内有十数个孩子都是常见，那洗三、周岁，新年……各大节日都得给点红包吧？总不见得出去之后你就什么都不做了吧？” 越算胤禔越觉得脑瓜子疼。 他唉声叹气：“别说福晋心烦，就是大哥我也心烦得很。” 兄弟们相视一眼。 他们凑在一起嘀咕嘀咕，而后胤祐表示：“既然如此，大哥，咱们兄弟几个也没什么好送出手的礼物，就送您十万两银子，当做做生意的本钱吧！” “哈哈你们又在说什么胡话？” 胤禔哈哈一笑，伸手弹了弹胤祐的脑门：“说什么呢？十万两？你不会把成母妃的私房银子也拿出来了吧？这钱大哥可不能要。还有……胤禩、胤禟、胤俄你们几个有零用钱吗？” 之前汗阿玛也有发零用钱。 只是随着大肆挥霍的胤祉被抓到以后，不但零用钱惨遭折半，而且年纪尚小的几兄弟更直接丢失零用钱使用资格。将胤祐几人手里的零用钱拿去做生意？胤禔还没有这么厚脸皮呢！ 就连大福晋也忍不住轻笑一声。 她揉揉七阿哥的脑袋：“七弟不用担心，等到你们搬家出宫的时候，大哥大嫂定然会给你们准备一份厚礼的！” 胤禔重重点头：“福晋说的是。” 哪有兄长要弟弟的钱的？他一边附和，一边也是思考：“咱们还得努力，毕竟下面还有十几个弟弟呢。” 胤禔忽感觉压力山大。 他和大福晋念念叨叨着，倒是没发现弟弟们也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大哥不相信？ 没关系！等到大哥搬家的时候大哥自然会相信的！ 胤禔可不知道弟弟们的腹诽。 -- 第348页 他雄心壮志置办了几座铺子，并安排了一些仆役试试水，试图借此来赚钱养弟弟。 只可惜胤禔擅长打仗却根本不擅长做生意，跳得人选也都普通平庸得很，任凭他和大福晋几番绞尽脑汁的折腾，嘿！这铺子啊就那半死不拉活的，外人看着热闹，实际上大半生意都是由伊尔根觉罗氏以及关系颇近的八旗人家，还有一些知道铺子后面身份的商户支持。 伊尔根觉罗氏那还能算得上是亲戚关系，其他的又算得上什么？还先给钱，货到后头再说？这不就是明摆着贿赂吗？ 胤禔不擅长做生意却也不代表是个傻的。 收了钱日后对方寻上门来，你究竟是帮忙还是不帮忙？胤禔是武夫性子，最是看不惯这种弯弯绕绕的事情，索性吩咐了管事必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杜绝了一些商户试图联络自己的打算。 管事：“……是。” 他拉长了苦瓜脸，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遗憾和担忧。 胤禔：“还不赶紧想想还有什么办法，能让铺子里的生意好点？” 管事的脸更苦了。 京城里的宗室王府，十有八九都是靠这种招数赚钱的。商家要宗室权贵的名，宗室权贵要商户的钱，这可不就是一拍即合？偏偏出了自家主子这样的主，愣是不要这份钱…… 管事硬着头皮回去干活了。 只是将那些商人弄掉以后，这铺子的生意也是每况愈下，眼看就是在倒闭这条路上左右横跳了。 再下去别说是养弟弟，胤禔怕是要连老本都亏完，后头只能敲着碗到宫里来请汗阿玛补贴了。 胤禔忙得焦头烂额。 纳兰明珠倒是乐得帮把手，可是倔脾气上来的胤禔哪里愿意说败？憋着一口气也非得继续折腾不可。 左折腾右折腾。 胤禔就像是赌红了眼的赌徒。直到全家要搬出宫了，他才后知后觉的醒过神来，别说是自己的安家银子，就连额娘的私房钱都被自己给借了大半。 而如今，在手上剩下的…… 胤禔低头看看手上的银钱，瞳孔地震。 这件事康熙自然知道。 他正领着儿子们往阿哥所走，一边走一边还用胤禔的例子教育其他儿子们。 胤礽、胤祉和胤禛的表情都颇为严肃。 至于胤祐几个则是交换着目光，压低声音嘀嘀咕咕。 一行人走入阿哥所内。 胤禔的院子里分外寂静，一走进去，康熙、太子胤礽和诸位阿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胤禔和大福晋。 两人面对面坐着。 就连康熙等人进来的声响都没惊醒两人，可见他们惨遭的打击有多严重。半响胤禔夫妇才在宫人的提醒下察觉到康熙等人的到来，忙不迭的起身请安。 康熙没有叫起。 他背着手立在胤禔夫妇面前，许久也没有说话。康熙不觉得胤禔亏损了点钱有什么好在意的，让他更在意的时候胤禔居然会明知道自己能力不适合做这个，却也不愿意交给专业人士来处理的行为。 康熙沉吟片刻。 他令胤禔起身，随即沉声询问：“《管子·形势解》明主之官物也，任其所长，不任其所短，故事无不成，而功无不立。胤禔你和朕说说，这是什么意思？” 胤禔的脸腾地变红。 他涨红了脸，低下头低声回答：“回禀汗阿玛，意思是明君授官任事，用其所长，不用其所短，故事无不成，而功无不立。” “胤禔，你可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是……儿臣明知道自己并无经验，又无擅长，却是刚愎自用，不愿选用其他人……”胤禔罗列自己所犯的错误，越说越是心疼得厉害。 康熙神色缓和。 他拍了拍胤禔的肩膀：“不过是些金银俗物罢了，这十万两就算是朕给你练手用的，不用放在心上。” “汗阿玛……” “不过。”康熙话题一转：“你拿了惠妃的私房钱，那可不能算的，后头可要给你额娘还回去。” 胤禔大声应了是。 康熙除去将早已准备好的十万两银票放在胤禔手中以外，还打算和儿子好好谈谈心。不过就在他打算开口的时候，胤祐几个也呼啦啦的涌上前来。 胤禔看着弟弟们，就是一阵不是滋味。 毕竟他一开始的打算是为了赚钱养弟弟，却没想到别说是赚钱养弟弟，更是在弟弟们的面前丢了一个大脸，成了对照组：败家子。 偏偏弟弟们还这样担忧的看着自己。 他们拍拍自己的肩膀，胳膊和背脊：“大哥，没事的！” “大哥，别放在心上！” “就是就是！这才多少钱而已！” 听到这句话康熙就不高兴了。 别看他拿出手的时候轻描淡写，其实康熙还是很心疼这笔钱的。如今看到小阿哥们不以为然的模样，他登时心生不满，怒瞪这帮子不知疾苦的儿子们：“什么叫这点钱？你们懂不懂赚钱的辛苦？” 胤祐几个没空和汗阿玛说话。 他忙着掏出怀里的大红包，伸手塞在胤禔的怀里不说，还拍了拍大哥宽厚的胸膛：“弟弟我倒是觉得《与薛尚谦书》里有一句话很不错：经一蹶者长一智，今日之失，未必不为后日之得而②。大哥您失败了上一回，指不定有了经验以后下一回就能成功了！这十万两银子，是弟弟们给你的安家费，您就再去试试看吧！” -- 第349页 胤禔感觉自己如同在梦里一般。 他恍恍惚惚的伸手摸了摸那厚厚的一摞银票，后知后觉的哎了一声。 第168章 院子里一片寂静。 同样震惊的还有康熙、胤礽、胤祉、胤禛以及大福晋。 康熙瞠目结舌的盯着胤祐。 胤祐的话语实在太过于轻描淡写, 以至于众人心底都涌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难不成…… 康熙刚要发话，快他一步的是胤禔。 胤禔大脑里空白一片。 醒过神的他第一句话就是：“十万两……？这钱，这钱，不对不对, 大哥不能收这个钱。” 胤禔的声音有点点漂浮, 看得出来他受到了强烈的刺激。 胤禔赶紧将红包还给胤祐。 胤祐却是小手一挥, 阔气十足的表示：“只是这么点点钱罢了，大哥不必放在心上。” 胤禔：………… 这么一点点钱？他低头看看红包里那厚厚的一摞银票, 忽然觉得自己和弟弟们对于金钱的概念似乎出现了很大的差距。 难道是汗阿玛给的？ 胤禔忍不住看向康熙, 可是看看汗阿玛听到胤祐话语宛如被雷劈中的, 无比震撼的表情, 胤禔实在无法想象是汗阿玛所为。 那……不是汗阿玛的话？ 胤禔依稀间回忆起, 就在几个月以前，他似乎听胤祐几个提起过安家银子的事情。当然那时候的他以为胤祐几个是在开玩笑, 而如今当事实摆在眼前，胤禔不得不怀疑难道当时胤祐几个就有好多钱。 好的, 现在问题回到第一个。 胤祐他们的钱从哪里来的？有疑问的可不止是胤禔一人, 沉默许久的康熙也终于回过神来：“这钱是从哪里来的？” “当然是我们赚来的。” “赚来的？”胤禔心里一咯噔，他面露担忧：“你们怎么赚来的？不会是有些商人故意贿赂你们的吧？” 趁着弟弟们年幼好骗, 借机下手？ 胤禔的脸色越发肃穆，康熙、胤礽、胤祉和胤禛也提心吊胆, 紧紧盯着胤祐几个。 胤禔的猜测还挺靠谱的。 比如康熙和太子胤礽已经面色微微肃穆，就连胤祉和胤祺目光里都带上了一抹担忧。 其中唯一不同的就是胤禛。 自打胤祐坦白以后，他就没觉得这个世上还能再发生什么离奇事情，更不觉得这个世上能有人能够欺骗胤祐。因此他分外淡定且好奇, 饶有兴趣的打算看着胤祐几人, 颇为好奇他的钱财来源。 胤祐摇摇头：“才不是呢。” 胤禔越发好奇了：“那又是为了什么？” 胤祐骄傲的抬头挺胸：“就和太子二哥说的一样, 这些都是咱们靠本事赚来的。” 太子胤礽：……？ 他瞬间被汗阿玛乃至兄弟们犀利且震惊的目光所笼罩，愕然片刻以后的胤礽连连摇头：“孤不是，孤没有，胤祐你不要瞎说啊！” 胤礽的声音听起来有那么点凄凉。 他泪眼汪汪的看着汗阿玛，试图向汗阿玛表达自己的无辜。 自己绝对绝对没有参合进去！真的！ 康熙厉目盯着太子胤礽看了许久，眼看胤礽冷汗涔涔而下，他终于勉为其难的认同了胤礽的回答。康熙再次侧首看向胤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朕解释解释。” 对不起啦二哥。 胤祐偷偷看了看太子胤礽，却依然决定将锅砸到太子二哥的头顶。他一脸严肃的回答：“汗阿玛，您忘了吗？之前二哥说咱们兄弟如此之多，未来安家的时候一定会给汗阿玛带来非常重的压力，因此儿臣们下定决心，要努力赚钱，以便让汗阿玛过得更加轻松自在……” 胤祐握紧了拳头。 他眉飞色舞，星光闪闪的黑眸深深注视着胤礽：“这一切都要多亏了太子二哥您的提点，才能让我们有了今天这样的成绩！” 胤祐的眼神明朗清亮，声音铿锵有力，胤禟和胤俄为之感动，跟随在后连连点头。唯独其中最有良心的胤禩嘴角抽搐了下，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康熙笑着看向太子胤礽。 虽然他明明面带微笑，但是胤礽却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颤，更是看出了汗阿玛的言下之意：回头再找你算账。 太子胤礽：………… 他泪流满面，默默避开汗阿玛目光的同时，又用犀利的目光凝视眼前三人：他现在，立刻，马上就想要打死这群小混蛋！ 胤禔脸色非常非常复杂。 若是没有经历过亏本做生意的这些日子，或许他听说此事根本不会有太大的反应，指不定还要斥责胤祐几个玩物丧志。而正是因为他经历过，所以现在的胤禔只剩下了惊叹，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敬意。 他不由自主的哇了一声。 胤禔好奇的询问：“你们是怎么赚到的？” 原本想教训胤祐几个的康熙将话语吞回肚子里，面露些许好奇看向胤祐几个，忽然觉得自己对儿子们的认识还是太少，尤其是对胤祐。 康熙笑眯眯的追了一句：“胤祐，你说说你是怎么办到的？” 胤祐搔搔后脑勺。 他脸颊微微泛红，看了看胤禟和胤俄以后说道：“其实……主要赚钱的不是儿臣，而是胤禟和胤俄。” 康熙瞳孔微微一缩。 -- 第350页 胤禛也止不住吸了一口凉气，目光惊奇的看向胤禟和胤俄。 上辈子的胤禟的确爱好生意，只是此生意非彼生意。普普通通的生意也不会让汗阿玛为之愤怒嫌弃，真真让汗阿玛厌弃的是其借着生意敲诈勒索商人，与民争利。 至于这辈子。 胤禛相信有胤祐在，胤禟不可能能做那种事。这也意味着其实胤禟生意上的天赋真的不错？那胤俄呢？上辈子的胤俄虽说是八阿哥党，其实他根本没有参与到胤禟的生意中过。 对于八阿哥党，胤俄大体就是个吉祥物的地位，意味着钮钴禄氏的站位罢了。至于其他军国大事，胤俄这个文武方面都不太在行的家伙，胤禩几个也根本不会寻他来帮忙。 胤祐居然把生意都归功于胤禟和胤俄…… 因此胤禛非常非常好奇，胤俄在此之中到底承担了什么样的角色？ 胤祐觉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他小手一挥，带着自家汗阿玛和兄弟们一同出宫，打算去铺子看一看。 铺子跟前车水马龙。 万宝堂如今是京城里最闻名遐迩的店铺，以至于马车停在门外，大阿哥胤禔就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惊呼出声：“这里，这里是胤祐你们的店铺？” 胤祐几个骄傲点头。 胤禔的脸都要红透了，他没好意思说之前自己做生意的时候还特意让人到这里来摸摸底，试图能学到一些经验。 经验倒也有。 他的铺子随后还推出了一部分自己设计的器皿装饰，只是与万宝阁的备受欢迎，他的铺子则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区别。 生意惨淡到让人难以直视。 胤禔一张脸忽青忽白忽红忽紫的，他摸了摸鼻子：“说起来这里的设计……的确不错。” 胤祐乐了：“那是当然。” 顺带他还在胤禔的伤口上洒了把盐：“说起来之前还有人想要模仿我们铺子，自己设计图案制作来着。” 一旁的胤禟眉眼狡黠。 他得意洋洋：“十弟的设计哪里是那么容易抄去的？听说这家店铺画虎反类猫，就连以前的客户都跑了大半。” 胤祐露出死鱼眼：“那是九弟你挖的吧。” 胤禟乐不可支：“嘿嘿，那也是他们本事差，要不怎么能被咱们挖了墙角？” 本事差的胤禔：………… 他一口血含在喉咙里，要吐不吐。 而康熙的表情也有一点点古怪。 他也是听过万宝阁名字的。毕竟欧罗巴商人取消了一部分订单，以至于内务府这半年以来的瓷器琉璃器出口量跌了有一成左右。 跌了一成的确看着不多。 可是偏偏跌的恰好是高端产品，简而言之胤祐几个的确没有与民争利，只是不小心和自己的私库争上利了而已。 不过…… 康熙微微皱眉，他记得这件事情安排内务府的人去研究了，后头……好像就没什么下文？ 就在此刻，胤祐又乐呵呵的补充：“不过那种还算不错的了，最多是模仿一二，要我说最臭不要脸的大概就是内务府总管多壁。” “就是就是！” 胤禟试图告状：“汗阿玛，您不知道！多壁他居然仗着内务府总管的身份使人到万宝阁来，说万宝阁偷了内务府私藏的方子……呸！好大的脸！” 康熙：………… 他的确让多壁去解决了，可不是让他这样解决的！ 康熙的脸色忽青忽白忽红忽紫。 他僵着嘴角，咬牙切齿：“这件事，朕回头定要好好询问询问，到底是谁给他的胆子！” 话音刚落。 只见一行官兵从远至近，为首的正是内务府总管多壁。他大手一挥：“给本官将这间铺子封了！将图纸工匠立刻带走！” 现场乱作一团。 掌柜一脸不可置信的冲了出来：“多壁大人？您这是做什么？您可知我们铺子的老板是谁？” 多壁一脸不耐。 他冷着脸，大手一挥使人将掌柜拖下去的同时更是厉声喝道：“什么人？呵呵！本宫告诉你！本宫是得了皇上的圣旨来的，这家店就算是天皇老子的，今日也必须充公了！” 康熙：………… 他被胤祐、胤禟和胤俄惊愕中带着点委屈的目光所包围，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就连胤礽、胤禔几个的表情也有点不对劲。胤禔气冲冲的表示：“汗阿玛？您，您，您这种做法与强盗有何不同？亏儿臣一直遵循着汗阿玛您的教诲，一直谨慎小心……” 胤禔说到心酸处可谓是泪眼汪汪。 康熙的脸黑如锅底，望着张狂的内务府总管多壁，感觉自己的脸被扇肿的同时，他也忍不住怒火中烧：“多壁！！！” 内务府总管多壁一个激灵。 他的表情在瞬间凝滞，带着点不可思议缓缓转过身来。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多壁感觉自己的双腿在微微颤抖，竭尽全力咬住牙根才没大喊出声。 他有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推门而出的康熙黑着脸：“你这是在做什么？” 多壁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 他颤声说道：“回禀，回禀……大人，小的，小的……” 先前冲进去的官兵之中有两人兴冲冲的走出来，疾步走至多壁身边：“大人！就和您说的一样，咱们搜到了图纸！和内务府里的一模一样。” -- 第351页 走下马车的胤俄探头看去：“哎？” 胤祐伸手拿过图纸，眉心紧锁：“这份？不对吧。内务府有的是另外三种款式，是咱们特意做了送给诸位母妃的。” 多壁浑身战战。 那个不祥的念头似乎变成了现实，他颤巍巍的提问：“这间铺子，这间铺子……难道是……” 胤祐似笑非笑的看向多壁。 他轻轻点了点头，彻底打破了他的期待：“嗯，我们几兄弟的哦。” 多壁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第169章 内务府总管这个职务。 若是不懂的人乍一听, 还会以为是只有一个人的职务。实则不然，内务府总管同一时期少则两人，多则四五人, 彼此之间的竞争也是极为激烈。 多壁接了这个任务, 自然想做得完善尽美。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家铺子居然是七阿哥几人开的, 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 偏偏多壁还心虚啊！ 他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当个三把手四把手不香吗？非得自己撞上南墙…… 多壁再是后悔，也没有后悔药了。 即便他一心是为了为皇上做事，可是为了一己私欲就试图侵占万宝阁之事, 那他会不会因为其余问题以同样的手段侵占其余商铺？其余百姓们的图纸财物？ 当这个疑问从康熙、太子胤礽和诸位阿哥心头萌生, 也就意味着多壁的仕途就此终结。 不过多壁还算幸运。 在此后调查中, 他并没有被发现其他罪名，最终以降职罚俸落下帷幕。 另外因为出现多壁这种突发情况, 所以康熙也多少有那么一点点心虚, 因此他将胤祐几个在外置办生意的事一笔勾销，没有再追究几人的责任。 简而言之，胤祐几个开店的事情算是过了明路, 众人欢欣鼓舞，胤祐振臂一呼：“咱们来开个庆祝会吧？” 等等——你们以为真的会这么简单的吗？ 当然不是！康熙放过胤祐几个，不代表胤祐几个就能逃过一劫。比如惨遭牵连的太子胤礽早已等候多时, 乘着弟弟们欢庆之时，他磨掌霍霍步步逼近：“你们这群混蛋！给孤解释解释你们的意思嗯？！” “就是那个意思呀——” “那个是哪个？可恶！你们不准跑！都给孤站住！” “站住的才是傻瓜！” 胤祐几个宛如受惊的小鸟, 他们四散而逃, 仗着灵活的身材如鱼得水……个屁！ 胤礽和弟弟们对阵多年，可以说他们的脑子怎么转, 自己都早有预料。他打响一个响指, 大门瞬间合拢, 就连窗户都被牢牢封锁，令小阿哥们出入无门。 再接着，宫人仆役缩小包围圈。 他们肩膀挨着肩膀，步步缩小不说，另外还有宫人拿着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网兜，时刻紧盯着四周。很显然，若是胤祐几个想要逃窜出去，势必会被宫人们当场逮捕。 就连胤祐都傻眼了。 他的确有很强的运气，可是若是出现眼前这种情况的话…… 胤祐一个转身。 他抱住自家二哥就哇哇痛哭：“太子哥哥，咱们都是听您的话哇……” 胤禟和胤俄也不是傻的。 见七哥投降的他们，一个跪的比一个快，狗腿的模样让胤禩表情呆滞。 胤禛：………… 他看了看宛如槁木死灰，颓废沧桑的胤禩，再想想上辈子同岁时那个意气风发，壮志凌云的胤禩，难得心生一丝怜悯。胤禛上前拍了拍胤禩的肩膀：“八弟，为难你了。” 胤禩鼻尖一酸。 他一时哽咽，忘了过去和胤禛两看两相厌的事情不说，更是心生知己感受，胤禩握住胤禛的手便是一阵哽咽：“四哥……” 被团团围住的胤礽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哭笑不得的看着没脸没皮的三人，原本暴揍弟弟们的心情也是荡然无存。胤礽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下回……要做什么事，先和孤说一声，知道没？” 简而言之就是翻篇啦！ 胤祐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抱着胤礽的胳膊就嘿嘿偷笑：“咱们赚钱还不是为了大家吗？对吧？胤禟？胤俄？” 胤俄果断应是。 慢了一拍的是胤禟，他眨眨眼，眼底还带着一丝震惊。 震惊的还有胤祐。 他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胤禟：“哎？胤禟你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 胤禟：………… 他想说当然不是，要是都能给别人的话自己用自己的铺子敢什么？还不如直接给内务府去经办呢！ 可是……可是…… 面对兄弟们疑惑的目光，胤禟哽咽半响以后，最终他还是强忍住心酸说道：“嗯，就和七哥您想的一样呢。” 说出口，胤禟便僵立在原地。 他泪眼汪汪，仿佛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银票一张张长出小翅膀，啪嗒啪嗒的飞走了。 呜呜…… 别了，我的钱QAQ！ 胤禟伸手，无声呐喊。 太子胤礽怜惜的看了看胤禟。他倒是没胤祐那么黑心，也没夺了胤祐几个产业的心思，只是抓住几人好好唠叨了一通就放任他们去了。 不然还能咋办？ 自家的弟弟也只能自己宠着了。 不过胤祐几个还没走出门，就被热情的大阿哥胤禔给拦住。 -- 第352页 胤禔觉得，与其将这十万两银子再次败光，倒不如借花献佛交给胤祐几人。他厚着脸皮述说着自己生活的不易，养崽的艰辛，最重要的是胤禔还将自己萌萌哒的女儿捧出来：“看看你们的小侄女，都饿瘦了！” 这不至于，不至于！ 大格格和二格格都长得圆润可爱，肉嘟嘟的脸颊白皙水嫩，怯生生看着自己几人的模样更是别提有多招人疼。她们早得了阿玛的吩咐，等胤禔话刚说完，就软乎乎的加上一句：“叔叔，肚肚，饿饿！” 如同一道利箭，一击便将所有人尽数击中。胤禟还有点恍恍惚惚：“原来，原来女孩子还有那么可爱的？” 胤禔得意：“那是。” 胤禟目光奇异：“我还以为都与额娘和四姐姐一样，咆哮如雷鸣呢！” 胤禩这回是真的忍不住了。 他面无表情的吐槽：“那还不是你撩拨得宜母妃和四姐姐发火的吗？” 胤禟是宫里头号捣蛋鬼。 上有专注于见习的五阿哥胤祺，下有认真读书的十一阿哥胤禌，唯独胤禟学业不佳还没胤祺当年的耐心，成天不是捣乱就是捣乱，你说宜妃、郭贵人和四公主能不每天盯梢着胤禟吗？动不动发火也是常事。 胤禟全当没听见。 他和胤祐的目光都落在萌萌哒的小侄女身上，胤祐牵着小侄女的手就保证：“放心吧，七叔不会让你们饿着的，比如——现在要不要一起去吃红豆糕？” 大格格和二格格高高兴兴的应了是。 她们捧着软糯香甜的红豆糕，喝着热乎乎的奶茶，眉眼舒展，可爱到让人爱不释手。 胤祐专注的看着两个小侄女。 说起来红豆糕吃了两块，奶茶却是喝了一口，瞧着有点噎着两人才端起茶盏再来一口的模样，胤祐心里泛起疑问。他端起奶茶喝了一口，就是平时那味道：“你们两个不喜欢喝奶茶吗？” “……有点点苦。” “还有一点点咸。” “还是牛乳好喝。” “牛乳里还可以加一勺糖。” 大格格和二格格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 胤禔摇摇头：“还是小孩子，不懂咸奶茶的滋味。” 他也端起一盏茶来抿了一口，一边感受着舌尖的味道，一边朝着女儿们说道：“砖茶的苦涩，淡淡的咸味，牛乳的奶味和油酥的香味，这才是咱们的味道。” 大格格和二格格脸颊气鼓鼓的。 她们头一扭，根本不带看自家阿玛的，将胤禔气得吹胡子瞪眼，胤祐挡在胤禔前面，摸着小侄女的脑袋若有所思：“那可不一定。我听舅舅说起，他们在欧罗巴的时候还喝到过甜味奶茶。” 他们原本想寻戴佳英善来问个究竟，恰好他却不在京中，因此阿哥们又转而求助纳兰性德，纳兰性德一听此事，登时笑着回答：“的确有，奴才这两天还喝过呢。” 这下就连胤禔都睁大了眼睛。 他不可思议的抬高声音：“容若，你也喝过？还是最近喝过？” 纳兰性德有点脸红。 他点点头，甚至还砸吧砸吧嘴回味：“怎么说呢，糖啊真是无法抵抗的诱惑呢。” 既然来了，纳兰性德索性使人去做做。 反正方子非常简单，甚至比咸奶茶的速度还有快。用红茶做底，加入牛乳、蜂蜜和糖，搅拌均匀即可出锅。 甘甜的滋味可是让人眼前一亮。 胤祐啧啧称奇，至于胤禔浅尝一口以后他撇撇嘴：“就那样，甜滋滋的味道那就是古里古怪的……” 话还没说完呢。 胤禔便听见一旁的大格格和大格格哇的一声：“纳兰师傅，这个好好喝。” 胤祐也重重点头：“的确好喝。” 胤礽和胤禛几个反应淡淡，可是年幼一些的胤禟、胤俄还有大格格和二格格，都被甜甜的奶茶给吸引，叽里呱啦讨论起奶茶的味道。 比如糖量的多少，又比如里面能和咸奶茶一样放其他配料吗？比如配什么样的点心更好吃呢？他们讨论着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以至于在一旁的胤禔几人只能一脸懵圈的望着他们，完全不懂他们的热衷是从何而来。 说到后头，他们都开始讨论甜奶茶作为商品的可能性。说到这里胤祐略有些遗憾：“只可惜糖的产量低，价格昂贵，不可能低价出售，至于高价……感觉也有点困难。” 胤禟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他登时无精打采：“是啊，弟弟我倒是忘了这个，这样看来咱们喜欢的话只能自己做来尝尝。” 意外的是胤礽打断了他们的话语：“错了。” 胤祐和胤禟齐齐一愣：“哎？” 胤礽脸上带笑：“其实……如果二哥记得不错的话……糖的生产量在接下来的几年内会有一个爆发。” 纳兰性德颔首：“太子殿下说的没错。” 在胤祐几个好奇的目光中，他面带骄傲的回答：“事实上奴才等人从海外带回了许多未曾见过的作物种子和秧苗，其中有一种名为甜菜，在欧罗巴各国是作为配菜使用，它的甜度极高，回国研究后发现能和甘蔗一般产糖，最重要的是与只能种在广东海南福建广西乃至云南等地的甘蔗不同，这种蔬菜抗寒性较强，可以种植在蒙古新疆等地。” 他的言下之意，在场所有人都听懂了。 -- 第353页 以往只有一小部分地方可以种植，加上时不时出现的灾害，运输的问题等等，以至于蔗糖的价格居高不下，饴糖的价格也是波动起伏。 吃糖对于百姓们来说不是一件难事，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那若是大半个清国可以种植，可以产糖呢？只要稍稍计算一下，就可以想象出来，糖的出产量必然会迎接一个产量暴涨的未来，价格也会降低，随后趋于平稳。 除此以外，这一回带回来的东西还有许许多多，一切都在不紧不慢的改变着整个大清的未来。 所有人都沉浸在思考之中。 他们无一不是心潮澎湃，一种作物都能掀起这样的变化，那其他的呢？对未曾去过的欧罗巴各国心生向往，阿哥们越发好奇。 那边还有多少他们未曾见过的东西？ 当然也有例外的，比如胤禟。他左看看七哥，右看看太子二哥几个，最后试图着提问：“那……咱们开店还是可行的喽？” 第170章 胤禟现实的话语将所有人从想象中拉回现实, 阿哥们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齐刷刷的对胤禟怒目而视，就连十阿哥胤俄都没忍住抱怨：“九哥, 您这个时候在说什么呢。” “就是就是。” “胤禟啊……人呐不能沉浸在赚钱里，总要看看其他的。” 胤禟：…………？ 他面露迷茫, 看着眼前的兄弟们久久都无法回过神来。 自己……做错了什么？ 胤禟一点都没觉得自己有任何错误。 什么欧罗巴，什么海外？ 那都是自己现在根本碰不到的世界。毕竟他是一个连紫禁城大门都出不去的, 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小阿哥，因此胤禟也根本不在乎那么遥远的事情。他双手抱胸, 冷哼一声：“是吗？我倒是觉得现在的目标更应该聚焦于眼前的生意，才对吧？” 胤祐叹气：“九弟, 咱们正在畅想未来呢。” 兄弟们纷纷点头, 同时用着不苟同的目光盯着胤禟。连胤俄都免不了说上一句：“九哥您不想出去走走吗？出去看看外面世界的模样？” 胤禟：………… 面对兄弟们满是谴责的目光，他认认真真思考片刻以后, 越发理直气壮：“既然如此那不就更应该开始考虑如何赚钱吗？这样日后想要用钱的时候, 才不会像大哥一样窘迫难熬。” 被拖出来嘲讽的胤禔：…… 太子胤礽和兄弟们：………… 所有人的心思瞬间收回来了。 你还别说，胤禟说的还真是有点道理的。 这么一想，所有人还真的集中注意力, 开始琢磨起到底要做什么生意才好。 首先第一选择就是奶茶店。 只是细细思考讨论以后，众人觉得奶茶制品可以作为小商小贩的选择，或者作为一种搭配的饮品, 可是单独开办店铺并不实际。 比如糖的价格下落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成本依然很高不说, 还需要解决奶茶配方的问题，单纯的甜奶茶的制作工艺太过简单, 只怕推出没几天就会被有心人给模仿出来。 另外的点子也讨论不少。 只是简单的胤禟几个觉得赚钱赚得太少, 赚钱多的胤禔又觉得难度太大, 到最后一行人索性出了宫门，准备到街上逛一圈，瞧瞧大哥胤禔的店铺位置再做决定。 铺子位处京城最中心的街道上。 这里车马川流不息，顾客络绎不绝，沿街还有不少叫卖的摊贩，瞧着气氛热烈，生意红火。胤祐和胤禟几个推开窗户四下观察，发现四周卖什么的店铺都有，其中还有不少是老字号的店铺，家家户户都是人进人出，热热闹闹……不对。 只有一家店前空荡荡的。 这是一间四开间的门面房，占据了小半个街头，明明大门敞开看着是在做生意的，胤祐却发现在他观察的这些时间里，居然连一个人都没有走进去过。 胤祐：………… 他用胳膊肘撞了撞胤禔，紧接着又指向远处的铺子：“……大哥，那个不会就是你的铺子吧？” 还未等胤禔回答，胤禟便凑了过来。 他往远处看了眼，撇撇嘴：“不可能不可能，七哥……您就看那种程度，就算大哥不会做生意，那还有其他仆役呢！要我说那家店差不多。” 胤禟指的是街角的一家铺子。 因着位置偏僻了一些，店面狭小了一些，因此有些不起眼。 胤禩和胤俄也点了点头。 毕竟总不会大哥那么倒霉，他不会做生意就连下面的仆役从属也没一个会做生意的吧？因此两人也支持胤禟的想法。 胤祐若有所思：“也是。” 胤禟洋洋得意：“是吧？” 一旁的胤禔露出不失尴尬的笑容。 他咳嗽一声：“那……这个……那个……就是大哥的店铺。” 整个马车瞬间安静下来。 除去马车的轱辘声以外，所有人都睁大了双眼，尴尬的气氛逐渐弥漫开来。 马车缓缓在铺子门口停下。 胤祐几个陆续下了马车，然后抬步往里走去。一冲眼，他们就看见铺子的管事手肘撑着柜台，脑袋一点一点的，闲得居然在打瞌睡。 听到动静以后，这名管事才打着哈欠抬起头来。待看见出现在眼前的大阿哥胤禔以后，他的脸皮登时一僵，急急站起身来：“小的给主子请安。” -- 第354页 胤禔叫了起。 空无一人的店铺也就罢了，偏偏和周遭的热闹强烈一对比以后，胤禔的心情低落到极点，都没心思来训斥管事，而是眼巴巴的看向弟弟们：“七弟，八弟，九弟，十弟……你们可要帮大哥出个主意呐！” 管事心中一动。 他难掩眉眼间的惊讶，偷偷抬眸看了看胤祐四人。 七弟八弟九弟十弟？ 这几位居然也都是皇子？大阿哥居然向几位小阿哥求助？管事心里又是好奇又是疑惑，同时他的动作也没有停下，管事赶紧从柜台里走出来，跟随在诸人身边随时给予答复。 大哥的铺子里乱糟糟的。 胤祐很快发现问题所在：这里什么都卖。 胤祐拿起其中的碗盏。 他翻看到反面，细细看着碗底的名字：“周……记？” 管事赶紧回答：“虽然比不上宫中窑场所出的品质，不过周记的瓷器已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了。” 胤祐眉心紧锁。 半响他反问道：“我记得前面路口就有一家周记？” 管事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胤祐没有再说话，而是细细翻看起其余东西，越看他的表情越是奇怪。胤祐看了看同样没有说话的胤禟几个：“原因，你们知道了吗？” 胤禟和胤俄异口同声：“是那个吧？” 胤禩点了点头，他微微一笑：“我觉得也是那个，没错。” 唯独胤禔和管事一脸茫然。 胤禔忍不住询问：“你们几个，那个到底是说的哪个？” 胤祐笑着将周记的碗盏放在胤禔的手中：“大哥，就是这个。” 胤禔更加糊涂了。 胤禩温声解释：“若是弟弟猜得没错，一开始大哥置办铺子的时候，生意其实很不错？” “不……” “别急着说不。”胤禩打断了大哥的话语，他一脸严肃的询问：“大哥您想一想，是不是有些商铺一直在您的铺子里订货？” 胤禔皱了皱眉。 他犹豫着点点头：“的确不错，可是我后来了解到那些商铺其实根本没必要到我们铺子来，只是为了送钱给我以后，我就拒绝了他们。” 胤禩笑了笑：“只是这也维持了一段时间，对吗？” 胤禔迟疑的看向管事。 管事面色严肃，恭声回答：“前后快两个月。” 果然和他们几人说的一样。 胤祐肯定的颔首，又细细给大哥解释：“这就是原因。” 胤禔越发糊涂：“这……又有什么关系？” 胤祐无奈叹气：“两个月的时间足够铺子进货几轮了，那大哥您说……进货的时候管事仆役们是按什么来进货的呢？” 这下子就算胤禔还稀里糊涂，管事也已醒过神来。他脸色不太好看，呐呐低语：“按着之前销售的单子来看……卖得越好的东西自然进货量就越大了。” 那前面两个月进货最大的是什么？ 胤禔脸色越发差了：“都是那些商户拿来算账用的东西。” 胤禩在旁补充：“这些东西其实就是‘见面礼’，每家铺子都有一些专门拿来贿赂官员用的，也就是说它的价格远比同等质量的要来的昂贵得多。比如——” 胤禩拿起胤祐刚才看中的周记盘子。 他轻笑一声：“进价三十文一只，若是周记的人买走只怕会按三两银子一只来计算，而实际上品质更好的周记盘子至于五文钱或者十文钱一只。” 送礼送的低调。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发现了账册，都无法确定周记真有贿赂之行。 至于周记自己的生意？ 那更是不会有任何影响，毕竟真正需要碗盏的顾客去了前一条街的周记铺子，其他有需要的人也会去其他铺子里，而根本不收贿赂的胤禔铺子里放着这些价格高昂还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可想而知生意会有多惨淡。 想通了这点以后，胤禔气红了脸：“那我铺子的人最后去补货的时候……为何，为何没有人说起？” 胤禩无奈：“只怕对方根本不敢提吧……” 胤禔的脸忽青忽白忽红忽紫，他气得直跳脚，然后又郁闷的看着这里的东西：“那……现在又该怎么办？” 自己当时可是直接结了款，总不见得去问他们退货吧？胤禔光是想想都觉得好生窘迫。 当然胤祐几个也没打算让大哥丢脸。 他们计算着铺子里的东西，嘀嘀咕咕讨论着销售的办法，最重要的是……胤祐说道：“也要让这些人得到一些教训才是。” 众人齐齐点头。 他们认真思考片刻，胤祐忽然有了一个主意：“既然如此……咱们要不索性卖他们竞争对手的产品？” “……这是什么意思？” “比如周记的碗盏的确非常有名，可是与他们家品质接近的铺子也应该有不少吧？要是我们卖他们的产品，并附赠一个周记的碗盏……你们觉得如何？” 阿哥们想了想，然后表情一个个变得古怪起来。刚刚也提到过，这些瓷器是为了做贿赂专用，外观好看可是质量上嘛……就不太中用了。 不比较也就算了…… 要是放在一起比较的话，阿哥们越想他们的表情越是古怪，甚至有些幸灾乐祸起来，很是好奇这几户商户到时候的反应。 -- 第355页 除此以外，还必须有自己店铺的噱头。 胤祐几人评估完店铺里的商品以后，决定将大哥胤禔的铺子做成专门经营各地特产的店铺，能利用上内务府的运输道路无疑是他们极大的资本。 很快一切就有条不紊的开始了。 等到五月过后，太子胤礽的婚事结束，这边店铺也即将开张。 店铺被重新装潢。 落地的窗户可以在外面就看到彬琅满目的商品，同时也不会让人感觉店铺的杂乱。宽敞的货架上摆满了数不甚数的商品，从布料到调味品，从生活用品到书籍，只要路过客人想得到的就没有这家店铺没有的。 这可让周遭许多店铺颇感奇怪。 比如周记的掌柜就惊疑不定的在门口转悠了好几圈，回到自家铺子还摇头晃脑，啧啧称奇。 要知道卖瓷器的铺子就是卖瓷器的，卖书画的铺子就是卖书画的，打铁的就卖铁器，当厨子的就卖吃食，哪里有乱七八糟什么都卖的铺子？ 可是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周记的掌柜暗暗泛着嘀咕，总觉得自己想到了什么却抓不住，倒是有些郁闷烦躁起来。 看着掌柜面带疑问，迎上前来的伙计也不禁心生疑惑：“掌柜的，那铺子可是有什么厉害之处？” 掌柜沉吟片刻，还是摇摇头：“没……有。” 伙计松了口气，没事的话他又开始啧啧称奇：“不知道那位爷这次又要浪费多少钱？明明是那么好的地段。” 伙计心里酸溜溜的。 这可是京城里最好的地段，没有之一！最大的门面就这样浪费了大半年的时光，真真是让人觉得可惜。 可不是吗？掌柜也忍不住点了点头。 随即他也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指不定大阿哥就是觉得浪费点钱也无所谓呢？ 当然和他想的完全不同。 大阿哥胤禔可是为了铺子辗转反侧，越是接近开张的日子他越是忐忑不安，红着眼睛和弟弟们核对进程，闹得胤祐几个都不得安宁：“你们说这个铺子能成功吗？” 胤祐：“可以的啦。” 胤禔团团转：“真的可以吗？” 胤祐：“真的可以。” 他将手上的一摞纸递送到胤禩手上：“八弟你看看这个可行吗？” 胤禔没忍住：“你们到底在听没？” 胤禔心里哇凉哇凉的，明明店铺都要开张了，可是弟弟们的心思却是早已不在店铺上了。他泪眼汪汪：“你们不要忘了，店铺可是把大哥我全数家当都用进去了……要是这回还不行，大哥我全家都得露宿街头了QAQ” 胤祐大手一挥：“没事。” 胤禩也点了点头，他接过七哥递过来的资料一边翻看一边回答：“大嫂和小侄女可以到延禧宫住一段时间，惠母妃一定会很欢迎的。” 胤禔：“……那我呢？” 胤祐埋头忙碌，随口胡扯：“大哥……唔，要不去军营睡……也可以的吧？” 胤禔：“…………” 他感觉很扎心的同时，心底还浮起另一个念头：我……真的是你们的亲哥？ 第171章 胤禔险些哭倒了长城。 当然等手上的事情忙得告一段落, 胤祐几个也没打算把铺子拉下。他们端茶喝水的同时，将店铺开张的事情重新拿了出来，细细确定每一个步骤, 严防出现任何纰漏。 开业当天的活动当然是重中之重。 比如全场五折起，又比如买一送一，还有满三百文钱送抽奖一次，再来就是积累点数换赠品等等。 除去这些让人眼花缭乱的优惠活动，另外胤禟还早早安排了杂耍团, 他们四下表演，宣传店铺, 同时分发广告, 大量的宣传很快取得一定的成果。 一批百姓们纷纷聚集起来。 聚集起来的人又吸引来不少路过百姓的注意, 谁让这里本就是京城里最热闹的一条街呢？ 里面忙碌的伙计很快听见了外面的骚动。 他抬头往外看去，登时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吓了一跳, 忍不住惊呼出声。其余的伙计也纷纷发现了这些，在管事们的催促下他们强忍住惊慌，惊了一跳, 埋头努力准备起来。 外面的百姓还在好奇的东张西望。 落地的琉璃窗可以让他们窥视到一些, 很快就有人惊呼起来：“一等皮靴子只要八百文一双？” “嘶——不会吧？我昨天刚买的要一千文呢！”后头人群里登时有人不信起来。 “真的，这里还有一等皮帽。” “这个价格是真的吗？也太便宜了吧？” 人群之中传出阵阵惊呼声。 许多路过的百姓将信将疑的站在远处, 难掩质疑的看着嘈杂不休的人群。 不会是有铺子的人在里面起哄吧？ 正当百姓们讨论的时候, 也有人忍不住凑过去看看。比如被胖妇人拉着的男人就是如此, 他不顾媳妇的念叨声, 率先挤进人群, 盯着牌子细细查看, 半响惊咦了一声：“门帘三百文？孩子他娘你昨儿个买的门帘多少钱？” 胖妇人立马瞪圆了眼。 原本还怀疑是一场骗局的她, 赶紧凑了过来。她一屁股挤开旁边簇拥着的百姓, 挤到男人的身边：“门帘三百文！？那玩意往常买可要一千文，最便宜的一回也要六百文呐！” 胖妇人的嗓门可比旁人要大得多。 -- 第356页 她这么一喊就连不远处的几名书生也停住了脚步。为首的青衫书生面带桀骜，不屑一顾的看着簇拥的人群：“为了点蝇头小利就这样斤斤计较……” 只是话才刚刚落下，一行人的眼前就跑过几名装束相似的书生。他们面带兴奋和惊讶之色：“这里说朱子全书一套只要三千文！” “还有算术大全更是只要一千文！” “快！快！咱们赶紧回客栈去喊人，这个价格必须买！” 青衫书生身边的同学们也是一阵骚动。 很快就有人讪笑一声：“我，我回去拿钱……能节约这么多钱呢！” 说完他转头就走。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到最后连青衫书生都不顾打脸的事实，赶紧回头去拿钱了。 更别提凑在橱窗外围观的其他百姓。 听见外面的骚动声以后，胤禟立刻派出一部分伙计向百姓们发送优惠单，上面写满了各种优惠活动。 要说皮帽鞋子不是立刻能用上的。 那猪肉？羊肉？鸡肉兔肉乃至于各种蔬菜呢？ 一个个价格被报了开去。 优惠的价格让原本过来看热闹的百姓们心动了，他们面色潮红，将一张张脸贴在琉璃窗户上，只为了能够更好的看清楚里面的优惠，磨掌擦拳打算一开门就要进去抢购。 坐在二楼的胤禔手心里都是汗水。 胤祐眉心紧锁：“隆科多——你去顺天府一趟，请府尹派遣一些官兵过来维持秩序，还有胤禟你使人在外面拉上线，让这些百姓按顺序排队入场。” “人多点不好吗？” “好是好，只怕万一出事就麻烦了。”胤祐觉得自己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甚至为此还稍稍延迟了开张时间。 胤禔起先还没觉得有必要，可等店铺开门一瞬间看着在伙计安排下也依然闹哄哄的现场，不得不夸赞一句胤祐的先见之明。 只有一个差错—— 胤禔望着远处人群之中不小心绊倒的男孩，脸色忽变，直直倒吸了一口凉气。 幸亏一直盯梢的隆科多立马发现。 他身形一动，微微伸手就扶起了摔在地上的男孩，将他扶起的同时还不忘给这个孩子拍去膝盖上的灰尘：“要小心呐。” 这个时候男孩的父母才回过神来。 他们惊叫着挤开人群，扑上前来抱着孩子的同时，对着隆科多就是一阵道谢。 有了这件事情的发生，忙着购物的百姓们总算褪去了一丝狂热，变得安静不少。 百姓们一波离开又进去一波。 离开的一波又会吸引来更多的百姓，整条大街都被这间铺子所吸引，其余店铺今日的销售可是惨淡得令人无法直视。 这些铺子的掌柜伙计们走了出来。 他们眉心紧紧锁着，死死盯着眼前的铺子，纷纷使人进去查看情况。 低廉的价格，囊括数种而非专一的销售方法，明明在众多掌柜眼里是不专业的表现，偏偏百姓们却是满脸兴奋，别说嫌弃更是爱死了这个店铺…… “或许是价格低廉吸引来的？” “……也许。”掌柜们只能这样想，用来安慰自己。他们走的可是老字号，做的是老客户，像是这样靠低薄盈利的铺子可不是他们追求的目标。 问题是一天两天三四天，眼见着一个月过去店铺的生意非但没有下落，甚至比如周记铺子的人发现他们的老客户消失许多不说，同时还有老客户表示希望将价格下调。 这立马引起恐慌。 要知道老客户是老字号们立足根本，失去了老客户的支持，店铺想要顺利经营就要困难许多，而他们交不出漂亮的答卷就有可能被家族人从这个位置轰下去…… 只是他们再惊慌也无法影响对胤祐几人，眼看店铺上了正轨的他们，就事情都交给了管事仆役打点。现在满分试卷放在你们面前了，你们还愣是搞个不及格出来，那也只能准备换一批人了。 胤祐几人的心思都在别处。 在准备店铺的时候，他们发现可以替代的商家很多很多。应该说有进入京城的可能性，就足以让这些商家为之疯狂，更别提能和八旗勋贵搭上关系。 大江南北遴选下来每种类型也有数十个可以选择的，可是因为一些原因，胤祐几个不得不放弃其中的几家铺子。 比如瓷器之中，胤祐几个更喜欢另外一家铺子所产的，只可惜对方的窑场距离甚远，运输缓慢效率低下不说，长途跋涉以至于货物破损率过高，成本暴涨，根本无法送入京城销售，更无法压低价格。 各地特产，蔬菜瓜果亦是如此。 很多食物，例如一些只能种在热带地区的水果，在产地价格低廉到只需几文钱一斤还没人要，若是送至京城或者其他城市则可以摇身一变足足卖上百倍乃至千倍的价格。 更离谱的是即便价格翻了这么多倍，商人竟是难以赚到多少钱，以至于大多数商人都不愿意做这个赔本生意，接手的大多数都是皇商，为的不是赚钱而是讨好王公们。 新鲜瓜果难以保存，运输缓慢容易腐败、运输费用过高不说还有损耗……想要更快捷就必须加快运输效率。 四轮马车的确大幅度的改变了运输效率，沥青道路的铺设也进一步的提升了运输速度，可是依然还不足够。 -- 第357页 崎岖山路阻挡了许多去路。 水运自然而然提到了面前，可是水运也有问题，逆行和顺行时巨大的时间差，对风力的要求更让船只的效率起伏不定。 有什么办法可以控制？ 胤祐和胤禟几个沉浸于研究之中，只可惜进展实在是太少太少，甚至可以用毫无头绪来形容此事。 胤禟咣当以头撞桌。 他用力搔抓着脑袋，心里苦恼得要命：“烦死了，烦死了！” 胤俄更是早早就失去欲望。 他无欲无求，双目放空看向远方，心神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胤禩也很是烦恼。 他明明有那么多记忆，却没有一个能在现在派上用场。 甚至说句不好听的。 胤禩觉得记忆里的世界要更古板更冷漠许多，比如偶尔出镜的南城依然是破旧的模样，铺设的沥青路也不见踪迹，更多的是黄沙满天飞的场景，更不用说兄弟们凑在一起讨论学习，研究新奇玩意了。 胤禩叹了口气，苦恼的继续翻书。 胤祐也累得头晕眼花，他只是普普通通的小锦鲤罢了，为什么要用学习来折磨自己？他往后一摊，软绵绵的顺着椅子滑落下去：“哎……” 胤禛推门而入。 看到这一幕的他脚步一停，诧异的询问隆科多：“他们这是怎么了？” 隆科多压低了声音：“回禀四阿哥，诸位阿哥这样已经有两三个月了，说是想不出有什么能提升速度的办法……” 胤禛微微一愣：“提升……速度？” 隆科多具体知道的也不多，面对四阿哥的提问他也是爱莫能助。胤禛也没有责怪，毕竟隆科多跟了胤祐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当打手擦屁股也就得了，还得做助手，甚至还在学习罗刹国和欧罗巴语言和各种机械知识，可以说是没有消停过。 胤禛有时候都感觉已经很难将眼前的隆科多，与上辈子那个矜持骄狂的隆科多联系到一起，可见隆科多的变化有多么巨大。 胤禛抬步往里走去。 他撸了把七弟的脑袋瓜，然后才看向兄弟几人：“汗阿玛宣我们到东暖阁去。” 顿了顿胤禛又补充道：“有好事。” 胤禟第一个不相信：“汗阿玛能有什么好事……我看大体是抽考。” 胤俄瞬间醒过神来。 他脸色不太好看：“九哥，你别说这个，一听到抽考我就，我就……” 胤俄泪眼汪汪，瑟瑟发抖。 要知道做生意的事情捅出去以后，康熙的确没有阻止，只是坏心眼的将课业增加了那么一点点，抽考增加了那么一点点，又又又将他们的成绩告诉给钮钴禄贵妃和宜妃等人…… 怎么说呢。 他们的日子不太好过。 别说胤俄压力山大，就连说出口的胤禟也脸色不好看，甚至也开始瑟瑟发抖了。 胤禛一脸黑线，哭笑不得：“别瞎想了，四哥告诉你们是好事，绝对是你们喜欢的那种。” 胤禟和胤俄：“……真的？” 胤禛额头蹦起一根青筋：“真的！” 胤禟和胤俄嘀嘀咕咕，对四哥的回答报以怀疑。眼看四哥额头青筋乱蹦，再下去指不定要大发雷霆的模样，胤祐和胤禩还是默契的上前。 胤禩负责阻止胤禟和胤俄的碎碎念。 至于胤祐则负责说明：“既然汗阿玛说了，咱们也没办法，就去吧去吧。” “可是……” “若是抽考成绩不好，七哥和八哥也会陪你们的！” 一行人忐忑不安的来到乾清宫。 忐忑不安的不包括胤禛，他无语的看了看几个笨蛋弟弟，自顾自的抬步走入东暖阁。 胤禛说的没错，的确是好消息。 康熙笑着说道：“朕打算择日起南巡，你们几个也一起去吧。” 一来是有些消息需要确认，二来是觉得儿子们最近过于沉静，打算带儿子们出去走走。康熙志得意满，仿佛看到儿子们欢呼雀跃的场景。 只可惜一切和他想的截然不同。 从胤祐到胤禩，从胤禟到胤俄，四人的表情看着都是平平淡淡，甚至胤祐瞧着还有点不情愿？ 康熙：…………？ 他迷惑的看着儿子们：“你们不想出门吗？” 胤祐脸蛋皱在一起。 倒也不是不想出门，只是他们不想把研究停下。思来想去，胤祐摇摇头：“儿臣还有要想的事情……这回就让八弟、九弟和十弟去吧。” “儿臣留下来帮忙。”胤禩不假思索的回答。 “…………”胤禟和胤俄倒不是不想去，只是跟着汗阿玛去的路上……他们只要稍稍思考一下，就仿佛看见了自己每天被迫读书背书的场景呢：） 两人的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他们异口同声的回答：“我们也不去！！！” 康熙：…………？？？ 他实在不明白儿子们的想法，只是怎么说呢？儿子们越是不情愿，康熙反而越发有兴趣了呢。他扬了扬眉，饶有兴趣的询问胤祐：“你天天天天说船的，难道不想去天津港看看吗？戴佳英善也在那边哦？” 胤祐眼前一亮：“天津港？” 康熙颔首：“这次和往常的南巡不同，朕打算去各大港口参观一二，第一个去的就是天津港。” -- 第358页 这下胤祐心动了。 他们研究的本就是如何推倒船只效率，或许去港口看到会更有现实感？他立马转变态度：“去！儿臣当然要去。” 供需关系一下子就发生了改变。 这回就轮到康熙开始傲娇了，他摇了摇头：“哎，胤祐说没兴趣的话……朕就不带你去了，刚好就让你留下和你三哥四哥五哥做个伴。” 胤祐登时急了。 他才不管自己又长大了许多，纵身一扑就往康熙的怀里拱：“不嘛不嘛！汗阿玛带儿臣去！” 撒娇技能早已刻入胤祐的灵魂之中，他半点不觉得害羞，害羞的就成了别人。 比如另一个主角：康熙。 沉浸在儿子们诧异目光中的他满脸尴尬，有些不好意思的推推胤祐：“多大的人了，居然还撒娇呢？” 胤祐理直气壮：“儿臣再是长大了，也是汗阿玛您的儿子，还是个宝宝呢！” 康熙：………… 他露出死鱼眼：“就你这样还是宝宝？看着尺寸大了不是一点点吧？” 第172章 不止是吐槽, 康熙更是撩起袖子将这个丢脸玩意丢出门外。 胤祐脸皮很厚。 他一点都没丢脸的概念，被丢出以后他非但没拍拍屁股走人，而且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搔门战术, 凄凄惨惨的哀叹声响彻整个乾清宫的同时, 自然也引来不少宫人侍卫们好奇的目光。 刚关上门的康熙：………… 他面无表情的打开门, 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胤祐再次提进东暖阁——胤祐不觉得丢人, 丢人的就是自己了。 康熙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偏偏胤祐还赖在地上：“带儿臣去嘛！去嘛！去嘛！” 康熙一脚踹在胤祐屁股上。 他气急反笑：“你要是再躺着胡闹, 朕就真的不带你去了。” 胤祐立马闭了嘴。 他一骨碌爬起来, 坦然自若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乐呵呵的笑道：“汗阿玛最好了！” 就连胤禛都得点点头。 可不是嘛？他都觉得汗阿玛的脾气太好了，自己看着都想揍人了。 康熙额头青筋乱蹦，偏偏还拿这个厚颜无耻的胤祐没办法。他目光一转，刚好落在偷笑的胤禟身上。 胤禟有点感觉不妙。 还未等他开口告退，试图逃跑, 胤禟就听见汗阿玛分外和蔼的声音：“既然你们来了，朕就顺带考考你们吧。” 胤禟当即爆炸了。 他急得跳脚：“汗阿玛，惹火您的明明是七哥，您拿儿臣出气做什么？” 康熙当没听到。 甚至他还把跳脚的胤禟第一个揪到面前：“瞧胤禟你这么激动，就从你开始吧。” 胤禟：………… 他刚怒目看向七哥，手心就挨了一下。 康熙：“朕问你话呢。” 胤禟泪目：“是……” 半个月后, 车马一路奔向天津港。 宽阔平整的沥青路大大提高了马匹奔驰的速度，即便走走停停, 抵达天津卫也不过用了两天时间。 天津卫作为漕粮运输以及盐运之地, 本就要比其他城市来得富饶许多。加上距离京城颇近，在多了海运港口以后, 整个天津卫一跃成为大清交易最频繁, 最兴盛, 最活跃的城市之一。 官员也非常骄傲。 他们铆足了劲要在皇上面前展示一番，却未想到康熙的心思大半都在天津港口上，别说在天津卫里停留，更是直接吩咐队伍绕过天津卫，继续往港口的方向奔袭而去。 车马的速度太快。 以至于一行人来到天津港的时候，天津港的官员们还没得到消息，压根不知道皇上驾到这件事。 整个天津港口热闹非常。 这里的码头分为军用和民用两种，不熟悉位置的队伍抵达的是民用码头。 康熙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而是绕有兴趣的四下打量起来。不说还未看到的军用码头，民用码头这里也让人眼前一亮。 这还是康熙第一次看到天津港的真实模样。 水泥建造的建筑物和道路清爽整齐，长长的码头竟是感觉忘不到头，更不用说那数不清的，不知停泊了多少的船只。 这些船只除去一部分自于罗刹国的、日本和朝鲜等国以为，大部分都是大清国内的，精壮的汉子们赤|裸着身体，背着大宗大宗的货物被往船下走去，放置在双轮车上，再由负责运输的汉子们送走，所有的双轮车都在同一条路线上行动……这是怎么做到的？ 带着这个疑问，一行人索性走下马车。 他们在侍卫们的簇拥下走近参观，惊讶的发现这个固定双轮车的奇怪装置居然是轨道？ 双轮车的轮子是铁制的，倚靠轮缘和轨道的接触，只要推动的汉子们稍稍使出一些力气就可以将其向前移动。 如果货物非常大且沉重的话，则会放到另外一边的轨道上，这里虽然同样摆着双轮车，但是前面还有拖货的马匹，有马匹在前面拖拉足以拖到好几车的货物。 货物被运输到最外面再进行分装。 因为双轮车都在固定轨道上运行，所以它们路线统一，节约空间的同时也避免了混乱，让整个港口看起来更加一目了然，忙中有序。 胤祐忍不住哇了一声。 他惊奇的看着眼前的设计：“这可真是厉害了。” -- 第359页 戴佳英善刚好赶到。 他擦了擦汗珠，冲着胤祐笑了一笑，随即带着官员们跪倒在地。他们迎出来的急切模样早已落入不少人的眼中，这些商人和仆役们纷纷也跪倒在地，不敢去看眼前到来的一行人。 戴佳英善起身也来不及说话。 他使人打发了还在工作中的商人们，随即领着皇上一行人往里走去，一边走一边细细介绍着天津港的各种设施和安排。 除去独树一帜的运输，在运输入港的货物管理上戴佳英善也做了许多改革。运输入国的商品会经过严格的核查，需要登记货物名称、用途以及经手人的名字信息等等，以便在出现问题时最快速度找到负责人。 康熙扬了扬眉。 他随手抽查了一条信息，不出半盏茶时间就有官员来禀告经手的货物和商人，运输的船只等信息。 不少大臣目露惊叹。 康熙更是惊喜非常，好好将戴佳英善给表扬了一通。 戴佳英善也很是骄傲。 民用的改变巨大，更何况军用的。等一行人来到另一边的军用码头，更是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惊。 高大的船舶一座接着一座。 陈廷敬有些惊讶，他深深皱眉：“戴佳大人，这里军舰的数量已经超过了……” 戴佳英善点了点头。 他指着其中几座：“这几艘是从海盗这里抢……咳咳，征用来的。” 陈廷敬：………… 康熙、太子胤礽和阿哥们眼底也齐齐滑过一丝笑意，假装没听出戴佳英善的言下之意。 将军用码头参观一遍，康熙放任胤祐几个继续参观，自己则是带人走入衙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询问戴佳英善：“你将你得到的消息再说一次。” 戴佳英善表情严肃：“是的皇上。罗刹国内传来消息，此前执政的索菲亚公主被关入了修道院，彼得陛下夺得了权利，如今已经彻底平定了罗刹国的内乱。” 室内一阵骚动。 要知道朝堂上普遍认为罗刹国的内乱可以维持许久，却没有想到仅仅几年时间就会彻底结束。 尤其是康熙，他还有另一个问题。 他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朕记得……他如今应该只有二十岁左右？” “是的，皇上。” 戴佳英善很是肯定：“彼得一世结束内乱的时候……估计是在十八岁左右。” 室内一片哗然。 别说大臣们交头接耳难掩震惊，就是胤礽也是表情微微凝滞。他知道朝臣们对他的赞誉，称呼自己为汗阿玛最好的继承人…… 只是胤礽自己也明白。 汗阿玛是自己面前的丛山峻岭，想要超越汗阿玛那就必须耗费更多更多的努力，胤礽有时候也畅想过在他登基以后要如何如何努力，即便如此听到戴佳英善话语时他依然是浑身一震。 在罗刹国里，和自己同岁的人已经…… 胤礽落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眼底冒出一丝不甘。 只比胤礽要大一岁。 同样震撼的还有康熙，推倒鳌拜独揽朝政，肃清朝堂励精图治……他回首自己几十年来的努力，心中还是颇为自得的。 没有想到在罗刹国里，居然也有这么一位少年皇帝，惊讶的同时康熙也提起警惕，要知道罗刹国此前与大清有许久的交锋，关系可谓是恶劣到了极致。 一旦平定……是不是会？ 康熙目光冷冽：“罗刹国最近可有什么异状？” 时任兵部尚书的马齐面色严肃。 他细细回想近来传回的信报，摇了摇头：“罗刹国并没有异状，甚至……有隐隐回缩的痕迹。” 戴佳英善也有话要说。 他表情有一点点奇怪：“罗刹国的确传回来一些消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戴佳英善表情纠结，半响以后他才吞吞吐吐的回答：“奴才得到消息……彼得一世似乎隐性藏名前往别国了。” 康熙：……？ 太子胤礽：…………？？ 在场的官员们：…………？？？ 紧接着，整个室内是骚动不已。 官员们大为震惊，纷纷低语再次开始激烈的讨论。 康熙的表情很是严肃。 他对于彼得一世的警惕心越发提高，如果戴佳英善得到的消息没错，那意味着彼得一世在短短几年内，便已牢牢掌控整个罗刹国。 这位罗刹国皇帝的能力绝非寻常。 因着噶尔丹死亡而平息的雄心再次昂扬，康熙双手微微颤动，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 胤礽双眼放空，拳头握得更紧了。 他忽然想起一年以前胤祐突然说的话语——胤祐想去外面读书看看世界。彼得一世身为罗刹国的皇帝可以，那他又有何不可？ 自己如青蛙坐井观天。 却不知道井外的世界竟是如此庞大，除去汗阿玛以外更有无数值得自己挑战的存在。 室内的争论还在继续。 另一边，胤祐几个在船舱里溜达着。他们采取了秦王绕柱的策略，敏捷的甩开啰嗦的管事，带着侍卫们往甲板下方走去。 这里是水手们的住处。 狭小的没有窗户的屋子里塞满了床铺，打开时涌出的味道……嗯胤祐想不出有任何东西可以与之媲美，反正几人被熏得眼前发黑，倒退数步才堪堪停下脚步。 -- 第360页 胤祐目露敬仰。 他呐呐着提问：“隆科多，你说要如何强大的人才能在这里活下来？” 隆科多沉吟片刻：“……奴才不知道。”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只是能在这里活下来的人在哪里都能活下来的吧？” 胤禟用双手紧紧捂住鼻子。 他瓮声瓮气的嘟嚷着：“虽然不想说，但是yue……七哥，再不走弟弟我就要yue……” 胤祐回头一看，只见胤禟和胤俄已是脸色发青，胤禩比他们好一些却也没好到哪里去，也已是摇摇欲坠。 胤祐讪笑一声：“走走走！” 他们赶紧向前出发，试图远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船舶很大，甲板下的空间也很大。 而随着离开楼梯间，光线也逐渐消失，一行人的眼前变得漆黑无比。他们踩在吱吱呀呀叫唤的木板上，长长的甬道末端是黑漆漆的，仿佛像是另外一个世界一样。 哒哒哒，哒哒哒。 整个甬道里只剩下了脚步声在回荡。 胤祐偷偷的退后一些。 他默默躲到隆科多的身后，并且示意隆科多带头向前走。 隆科多：………… 他看上去依然是云淡风轻，实则心跳如擂鼓一般剧烈。隆科多面无表情的一步一步往前走，总觉得黑漆漆的四周会蹦出一个人来一样。 当然不会。 一直等到他们走到最末端，也没有出现任何他们幻想中的东西。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只是他们的心刚刚落下，一阵如泣音般的呜呜声忽然在耳边奏响。 所有人的身体瞬间僵硬。 呜呜悲泣声在船舱里回荡，似有似无，似远似近，只让诸人浑身竖起了鸡皮疙瘩，险些两眼一翻直接晕厥过去。 就算是锦鲤胤祐也怕鬼。 他打了个寒颤，战战兢兢的四下查看。 很快胤祐在眼角余光之中发现了什么。 他扭头看去，只见在身后那黑漆漆的甬道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簇鬼火，正晃晃悠悠，晃晃悠悠的朝他们而来。 胤祐：…… 胤祐：………… 他的沉默让其余人生出不祥的预感。 待回头看到‘鬼火’的瞬间，胤禟和胤俄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声：“有鬼啊——！” 鬼火微微一颤。 紧接着朝众人的方向迅速前进，侍卫们面色苍白，却也努力的挡在阿哥们的面前。 直到—— 鬼火不但靠近，而且还发出声音：“哪里有鬼？哪里有鬼？” 伴随着声音，胖乎乎的管事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惊恐的躲在侍卫身边，朝着来路东张西望：“吓死我了！” 胤祐：………… 胤禩、胤禟、胤俄和一干侍卫：………… 他们齐齐怒吼：“被吓死的是我们好不好？” 差点被当鬼围殴的管事一脸苦哈哈的。 面对阿哥们愤怒的指责，他也觉得自己很是委屈：“这不是甲板下面黑漆漆的，奴才才取了灯过来寻人的。” “那呜呜声呢？” 胤祐冷笑一声：“你还故意用呜呜声吓唬我们。” 管事微微一愣。 他眨巴眨巴眼睛：“……哎？什么呜呜声？” 胤祐：…………？ 他的表情再次僵硬，就在此刻先前的呜呜声又一次在诸人的耳边响起。 所有人齐齐打了个冷战。 第173章 胖管事胖归胖, 动作却是敏捷得很。 听到呜呜声的他刷的一下躲在后头，惊惧不安的四下张望。绿豆大的眼睛此刻睁得圆溜溜的，惶恐的表情也证明了管事的清白。 众人刚刚落下的心再次提高。 惊魂未定的他们紧张的观察四周, 试图找出声音的来源。 胤祐嘘了一声。 他竖起耳朵细细听着声音的来源, 半响微微皱起眉尖：“……好像，好像是从前面？” 更准确一点, 是从前面拐角处传来的？ 胤祐谨慎的询问：“再前面, 是什么地方？” 管事不假思索的给出答案：“前面是船舱里的膳房, 再前头是船里的茅厕, 再往前就是和刚才一样水手们住宿的地方。” 膳房？茅厕？宿舍？ 众人面露迷茫，再是细细思考他们也想不出能有什么东西可以发出那样奇怪的声音。 面面相觑片刻以后, 他们决定要一探究竟。 以管事和隆科多为首, 队伍一点一点的往前挪动。 离拐角处越近, 呜呜的鸣叫声也变得越来越清楚。胤祐惊咦了一声：“听起来……有点像哨子？” 隆科多也同意七阿哥的看法。 胤禟搔搔头：“可是谁会在无人的船舱里吹口哨？” 胤俄也附和的点头：“而且就算有人吹口哨吧, 难道没有听见我们之前的叫声？” 话语刚落，众人一阵尴尬。 胤禟想想自己刚才的尖叫，更加不愿意承认这个声音是有人吹哨子造成的——不然自己的脸往哪里搁？他双手抱胸，冷哼一声：“不可能是哨子声！口哨哪里能维持这么久时间。” 这样说也的确有点道理。 那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所有人提高警惕，屏住呼吸，步步接近拐角处, 决定亲眼看看事实是什么。 -- 第361页 隆科多也有点心慌慌的。 他将胖管事推在前面, 理由也很充分：“管事更了解后面的情况吧？还是您先请。” 胖管事冷汗涔涔而下。 他吞了吞口水，战战兢兢的探头去看。 这一看胖管事当即愣住了。 愣归愣住了，同时他面上的恐惧也消失得一干二净。胤祐兄弟几个也鼓起胆子，满腹好奇的凑上前, 打量着空无一人的拐角处。 没有人, 更没有鬼。 拐角处是船只的膳房, 就和前面水手居住的寝室一样简陋不堪。至于发出鸣叫声的是那放在炉子上的铜水壶，伴随着呜呜鸣叫声的还有不停冒出来的热气。 众人：………… 胤禟肩膀一跨，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失落：“什么啊……居然是水壶发出的声音。” 胤祐松了口气以后又有点疑惑。 他走近几步，看着眼前这个普普通通甚至瞧着分外朴素的铜水壶：“水壶怎么能发声的？” 水壶的确可以发声。 可是和眼前水壶这种类似哨子吹出来的鸣叫声不同，一般水壶会是普通的水泡沸腾声。 说起这个，胤禩也目露好奇。 两人凑在铜水壶面前看了半响，也依然没有发现问题的原因。胤祐不得不再次看向管事：“你知道吗？” 管事茫然的摇摇头。 胤祐嘀咕了句：“那就得问问用的人才是……不过在木质的船只里烧水，旁边居然没有人看着的吗？” 话音刚落，一阵脚步声就在众人耳边响起。 一高一矮的两名少年出现在不远处。他们一个提着水桶，一个拿着拖把，急急往前走的同时两人还不忘拌嘴：“都说了，烧水的时候不要跑开。” “我以为你马上回去的！” “我还以为你一直在膳房里。” “船里都没人，我在膳房里干什么。” “喂喂喂，你还好意思说，万一着火怎么办？哎？李管事……咦，这些人是……”两人脚步一停，声音也逐渐变轻变小。 李管事怒目瞪着两人。 他脸色发黑：“你们两个跑哪里去了？知道眼前这几位是谁吗？” 两个少年那叫一个心虚。 他们偷偷看了两眼，其他不说光是那金光闪闪的衣物就足以让两人眼前一黑，话也不敢说就直接跪在地上了：“小的，小的给……皇子请安。” 李管事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他脸上堆笑，回转身小心的赔罪：“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这两个是船上的水手，年纪小，不懂事。” 胤祐没有责怪他们的心思。 他现在心里满满都是好奇，最重要的是胤祐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只差一点点就能抓住了。他垂眸看向两名水手，伸手指向铜水壶：“你们知道吗？这个铜水壶为何会鸣叫？” “回禀，回禀……” “这位是七阿哥！”李管事补上一句。 “回禀七阿哥，”高个子少年缩了缩脖子。 他小心翼翼的回答：“我们，我们在这水壶上装了机关！” “机关！？” “你们装机关做什么？”李管事吓了一跳，前面看着还是老好人的他表情一肃，眉眼间神色凌厉，双目如炬般死死的盯着两人。 水源对于一艘船至关重要。 高个子少年自然也是明白的，他急得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们不是奸细。” 见他磕磕巴巴说不清楚，矮个子少年也赶紧开始解释：“因着在船上杂务太多，小的两人实在做不完，烧水的时候也不能一直在旁边看着……因此咱们在壶口做了个小机关。” 矮个子少年急急起身。 他将铜水壶高高举起，指着壶嘴上的小东西说道：“当水烧滚以后里面的水汽会通过嘴壶冲向外侧，通过装在壶嘴上的这个就可以发出尖锐的口哨声，我们两个就算离得远一些也可以听见。” 胤祐死死盯着发呆。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说破以后完全没有难度的机关。 胤禟听见以后就无语了。 他搔搔后脑勺：“原来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哈哈，害我还以为碰到女鬼了呢。” 矮个子少年一愣：“女鬼。” 他搔搔后脑勺，随即哈哈一笑：“怎么可能，在船上母的只有母鸡母鸭，根本没有女人更不会有女鬼啦。” 胤禟：“……倒也不必这样解释清楚呢。” 他槽多无口，索性将目光转向一直沉浸在思考之中的胤祐：“七哥，您是想到什么了吗？” 胤祐努力思考着。 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 他呆呆的盯着水壶。 胤祐伸出手，给铜制水壶灌满了水，然后放在灶台上。 很快水再次沸腾了。 呜呜的鸣叫声出现在诸人耳边，一股股热气从壶嘴里喷射出来。 胤祐的手被烫了一下。 疼痛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同时也让某个思绪在脑海里炸开。胤祐满脸兴奋，急声说道：“如果，如果——如果将水壶变大，让里面沸腾的热气涌出来，是不是能推动更大的东西！？” 胤禩、胤禟和胤俄齐齐一愣。 他们的目光直直下落，齐刷刷的落在套在壶嘴上的，在一股股热气作用下发出声响的哨子，呆呆的陷入思考之中。 -- 第362页 听着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可行性。 只是……胤禟忍不住喃喃自语：“那得多大的铁缸才可以？” 胤祐双眼闪闪发光。 他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可以回京，可以试试看自己的想法：“回头咱们试试看就知道了。” 隆科多担忧的却是另一件事。 他看着七阿哥泛红的手掌心，取来膏药细细为七阿哥涂抹的同时，隆科多没好气的提醒：“主子，光是这么一个小水壶都能把您给烫伤了，大铁锅的威力会有多大？如何防止发生意外？奴才说句不中听的话……如果爆炸的话只怕一个人都会直接煮熟的吧？” 胤禩、胤禟和胤禩打了个哆嗦。 胤祐龇牙咧嘴的叫痛，同时不服气的哼哼唧唧：“总有办法的——” 这些问题需要一个个解答。 起码有了曙光，胤祐就觉得很是满意。他无心再继续参观，只想第一时间回到下榻的行宫里，琢磨琢磨，思考思考。 当然临走前他还征用了一个铜水壶。 另外胤祐还赏赐了两名少年，并且打算回头将他们的事迹刊登在报纸上，鼓励更多人思考更快捷更……偷懒的办法。 胤祐脚步一顿。 他右手握拳敲在左手心里，灵光一闪：“或许懒惰才让人想得更多，才能让人进步！” 隆科多露出死鱼眼。 什么偷懒才能让人想得更多……要他说分明是给偷懒找借口！无欲无求的隆科多也不想反驳，他假装自己没听见七阿哥的念叨声，推着七阿哥往前走：“主子，咱们先回院子里，然后请太医检查一下您的手。” 胤祐不高兴的鼓起脸。 他两脚绷直往前，任由着隆科多将自己往前推：“本阿哥说的是实话哦。” “是是是——” “坏侍卫你是想敷衍本阿哥是不是？” “奴才不敢。” “呵，你说不敢实际上你的动作可一点都不是。”胤祐冷笑一声，还非要和坏侍卫说个清楚：“你看，人就是为了懒得走很远，也懒得自己背货才做出的马车。” “…………” “还有就是字写在竹简树皮上太难看才发明了纸张。” “…………” “还有嗯抄字太慢了才发明的印刷。” “…………” “还有还有——” 隆科多双眼放空。 他苦苦试图挣扎，又总觉得七阿哥说的有那么点道理。正当隆科多即将沉沦在懒论之中的时候，胤祐的话语戛然而止。 隆科多逃出生天。 他长舒了一口气，紧接着又疑惑的顺着七阿哥的目光朝远处看去。 隆科多什么都没有看到。 胤祐微微抬头，在他的眼眸之中却是完全不同的世界。龙气忽而抱涨，忽而消退，变化之快让胤祐瞠目结舌。 上一回大改变的还是四哥呢。 胤祐挣脱隆科多的手，他哒哒哒的跑了过去，想要看看究竟是谁。 只是出现在眼前的居然是…… 胤祐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太子二哥？” 太子胤礽立在路中央。 他低着头静静思考着，直到胤祐的呼喊才将他从自己的思绪中呼唤回来。他抬眸看向胤祐，一双眼睛如天际的星子一般闪闪发光：“……胤祐，你来的刚好。” 胤祐谨慎的靠近，细细观察二哥：“嗯？” 胤礽拉着胤祐，微微弯下了腰：“胤祐，你上回说……你想出去读书？” 胤祐：……？ 他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点了点头：“是啊。” 胤祐疑惑：“太子二哥怎么突然说这个？” 胤礽笑了笑：“孤也想。” 胤祐：…………？？？ 三个字像是三下惊雷在他的耳边奏响，胤祐双眼大睁，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半响他才飘忽不定的吐出话来：“太子哥哥，你可是太子哎……” 第174章 “是啊, 孤还是太子呢。” 胤礽平静的说道：“罗刹国的皇帝都能出去读书，孤区区一个太子罢了，为何不能？” 这件事也是胤祐头一回听说的。 等听闻罗刹国的皇帝只比太子二哥大了一岁, 却是镇压了国内的叛乱不说, 更是隐姓埋名前往欧罗巴大陆学习以后，胤祐总算明白太子二哥为何会有这样的突发奇想。 不，应该说。 胤祐摸着自己的胸口，心跳得分外有力。他双眼闪闪发光：“是啊——罗刹国的皇帝都可以，为什么我们不可以？” 胤祐也想出去。 此刻他和太子哥哥站在同一阵线上，心潮澎湃的两兄弟紧紧握住双手。 就是忘记了自己还受伤呢。 胤祐登时嗷的一声，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己的手掌。 胤礽瞬间醒过神来。 跑路……呸！读书计划重要归重要, 只是眼前最重要的还有自家弟弟。他托起胤祐的手掌细细查看, 微微高一些的温度, 还有上面没有吸收干净的药膏…… 胤礽微微皱眉。 他不悦的抬眸看向隆科多：“怎么回事？胤祐怎么会被烫伤的？” 还未等隆科多回答, 胤祐就笑眯眯的将责任包揽在自己身上：“是弟弟的错啦！不过烫到了也是件好事——” “这怎么能算是好事呢？” -- 第363页 “当然是好事！太子哥哥您不知道我们刚才想到了什么！”胤祐这下不知道疼痛了，他手舞足蹈的说着自己的新发现。 就是和隆科多一样, 胤礽也看到了风险。 他不得不细细叮嘱胤祐：“想做可以, 不过必须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才是。” 胤祐哼了一声：“这句话还给太子哥哥。” 在太子胤礽疑惑的时候, 胤祐摇着小脑袋叹气：“您想要是出去读书的话……得有多么大的风险？如何保证您的安全？就连弟弟我汗阿玛都不愿意松口……更何况是太子二哥您。” 胤礽刚才升起的斗志在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 冷静下来的他面色复杂：“是啊……” 只是胤礽依然没有放弃。 他决定搜集更多的资料，同时目光也落在尽量缩小自己存在感的隆科多身上。 隆科多暗暗叫苦。 要是早知道会听见这么大的一个消息, 他绝对会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 隆科多浸润在太子胤礽审视的目光中, 冷汗顺着额头缓缓滑落, 他单膝跪倒在地：“太子殿下，奴才绝对会保守秘密——” 胤礽死死盯着隆科多。 就在这气氛最为紧张的时候, 两人耳边响起了胤祐的声音。胤祐伸出手指戳戳胤礽：“太子哥哥, 我听说过一句话, 说是只有死人才能——” 太子胤礽嘴角抽搐了下。 他伸出拳头直接敲了敲胤祐的脑袋：“孤有时候都要怀疑，你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一天天的就知道胡思乱想。” 胤祐抱着脑袋，还觉得自己很委屈。 他噘着嘴，愤愤不平：“那的确是有这么一句话的嘛……” 胤礽：“那也不能说出口！” 胤祐恍然大悟：“那就得偷偷这么干！” 胤礽：“……也不能这么干。” 隆科多忐忑不安的心倒是落地了，他哭笑不得的打断两者的斗嘴，弱弱地发声：“太子殿下，七阿哥……奴才还在这里呢。” 胤祐才‘遗憾’的收回‘毁尸灭迹’的心思。 他想了想又提出另一个方案：“那就只好勉为其难，将隆科多也拉入咱们的计划中。” 隆科多：………… 他也不想进入这个计划之中，可是面对太子殿下和七阿哥的灼灼目光，哽咽着应是。 不应是咋办？ 隆科多还想活久点，一点儿都不想被意外消失一下。 当然他也有挣扎一二的打算。 比如想到太子殿下的心思，是来自于罗刹国皇帝远离家乡启程前往欧罗巴读书之事以后，隆科多试图说服：“欧罗巴大陆乃是蛮夷之地，太子殿下何须去那边学习？” 胤礽皱了皱眉。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隆科多：“明明我们的国土也与罗刹国接壤，可是彼得一世不选择到大清来看看，而是选择欧罗巴，你觉得是为什么？” 不说欧罗巴比大清先进，起码说明罗刹国皇帝在那边已经看到了不少值得学习的地方。 隆科多依然有所怀疑：“或许是罗刹国与大清几十年战乱的缘故？” 胤礽嗤笑一声：“罗刹国与我们的战争有胜有负，可是罗刹国在另一边的战场表现更是大跌眼镜，和大清作战的同时他在亚速战争中接连两次大败。” 隆科多微微一愣。 胤祐惊讶的看看隆科多：“你不知道吗？” 隆科多面色尴尬。 太子胤礽啧了一声：“你家里人也没提起过？这些都是上回纳兰性德和戴佳英善他们带回来的消息了，也正是因此原本预定的谈判被暂停。” 隆科多心思机敏。 待太子殿下提醒他登时醒过神来：“原来如此……难怪当时突然停止了与罗刹国的谈判，还将原本准备签订的协议进行更改修订……” 胤礽颔首：“没错，因为罗刹国处于两面作战，所以他们根本不可能将全数兵力投放到大清来，最后他们还是同意签订条约也证明了评估没有错误。”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也正是在此以后，汗阿玛让理藩院培养了一部分细作，这才有了今日消息的传回。” 可谓是一饮一啄，皆有因果。 回到隆科多提出的问题，既然两边都在打仗，那为什么彼得一世没有选择到大清来学习，而是选择去了欧罗巴？ 隆科多都有点好奇了。 再想想自打从欧罗巴回来以后，屡屡受到重用的纳兰性德。不，不用说纳兰性德，就是当年作为长兄叶克书副手的戴佳英善，现在也已经将叶克书甩在后头，深受皇上器重。 佟佳氏已然落后。 想到这里的隆科多严肃不少，一直回到京城以后他都还在思考此事。 同时也因罗刹国传回的消息，康熙也再次宣布要组建船队，再次前往访问欧罗巴诸国。 消息一经传出，登时轰动了整个京城。 就和隆科多想的一样，纳兰性德和戴佳英善的成功在前，不知有多少羡慕嫉妒他们的人，因此这一回的名额险些让人抢破了头颅。 佟佳氏当然也在内。 一想到上一回的大好机会居然擦肩而过，佟佳氏诸人面上不说，心里的埋怨可一点也不少。如今讨论起来也是想法颇多，在人选上更是有诸多疑虑。 想去是想去。 -- 第364页 只是风险在那边……大多数人只想让自己的庶子去试试水。 佟国维也是一样。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刚刚提及此事，一旁的隆科多居然开口了：“阿玛，儿子愿意前往。” 佟国维：…………？？？ 他看着娇宠长大的三子，声音都猛地抬高不少：“隆科多！？” 隆科多说出口以后还松了口气。 有叶克书的案例在前，加上佟佳氏对其中的利益早已垂涎三尺，他没有花多少力气，就轻松的说服了全家人。 康熙也乐得给母族一个机会。 等新一轮前往欧罗巴大陆的名单出来以后，胤祐和太子胤礽就惊呆了。他们死死盯着名单，然后齐刷刷的揉了揉眼睛，又一次死死盯着名单。 兄弟们都被两人的动作惊呆了。 胤禛翻开名单细细看去，目光很快也落在隆科多上面。只是隆科多的变化早已让胤禛看麻木了，只不过去个海外好像都无法引起他太多的在意……？ 只是…… 胤禛疑惑的看看太子二哥和七弟。 隆科多是怎么惹到他们两个的？ 思绪刚刚落下，只见胤礽和胤祐同时起身，他们怒气冲天，狂奔而出。 胤禛：………… 胤禩：“……四哥，看这名单……也只有隆科多了吧？” 胤禛：“啊，应该是吧。” 就和两人想的一样，胤祐和胤礽的目标就是隆科多！ 至于另一边的隆科多嘛。 打从早上起他就觉得自己身体有一点点不舒服，一阵阵恶寒不说自己的眼皮子也是狂跳个不停。隆科多觉得自己许是得了风寒，特意告了假，准备提早交接班打算回去休息休息。 人刚刚走到大门口。 眼见差一步就能踏出大门时，隆科多发现检查腰牌的侍卫们表情有点奇怪，无心查看腰牌倒是频频往自己身后看去。 隆科多：……？ 他下意识回转身去看，登时吓得心脏乱蹦，冷汗更是在瞬间润湿了背脊。 太子殿下和七阿哥正冷飕飕的看着他。 他们面带和蔼的笑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摁住隆科多的肩膀：“隆科多，你要去……哪里呀？” “……哎？” “哎什么哎？你还想装蒜！你报名去欧罗巴了对不对？” 隆科多：………… 这下，他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恶寒的理由，登时嘴角开始抽搐。 见他说不出话，胤祐和胤礽勃然大怒。 “好你个隆科多，居然背叛！”胤礽气急。 “隆科多你这个叛徒！！！”胤祐更是红了眼，愤愤不平：“果然本阿哥从一开始就没说错，你就是个坏侍卫！” 隆科多试图解释。 只可惜愤怒到极致的胤祐和胤礽根本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拖着隆科多定要给他狠狠一个教训。 宫人侍卫们纷纷侧目。 他们脸上挂满了疑惑和好奇，待太子殿下和七阿哥走远便宛如一只只冲入瓜田的猹，止不住开始窃窃私语。 “喂喂喂，听说了吗？” “听说了听说了！是佟三爷的事儿吧？” “啧啧啧，佟三爷可真够厉害哦！” “可不是嘛？竟是……这个能说是一脚踏两船的呢？” 各种各样的传闻轩然大作。 一路竟是传入了康熙的耳中，听闻这样离谱的消息，就连康熙都目露好奇，招来梁九功细细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哪里来这么奇怪的传闻？” 梁九功也不懂哇。 他赶紧使人喊来那几个碎嘴奴才询问，得知太子殿下和七阿哥一同寻上隆科多大人，还齐齐大骂他是叛徒以后，梁九功也懵了。 这是……什么神奇操作？ 康熙非常非常好奇，因此他愉悦的将胤礽、胤祐和隆科多喊到乾清宫来，细细询问一遍。 隆科多起初也想隐瞒。 只是他的小动作哪里瞒得过皇帝，在康熙再三盘问之下，加上反正自己都要出海了，隆科多一咬牙：“奴才交代……事实上——” 胤礽和胤祐脸色大变。 只可惜现在他们想要拦住隆科多已经来不及了，隆科多大气不喘一下：“回禀皇上，太子殿下和七阿哥一直很想去欧罗巴，以至于听闻奴才能去以后发了火……” 隆科多还是隐瞒了一些。 只是即便如此也足以让康熙变了脸色，原本想悠闲吃个瓜，结果被瓜砸了头的他黑了脸，目光锐利：“胤礽？胤祐！？” 第175章 胤礽稍稍松了口气。 起码隆科多没有说出全部真相, 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 胤礽深深吸了一口气。 正当他细细思考要如何阻止语言，避免让汗阿玛看出自己打算的时候，胤祐快他一步, 理直气壮的发言：“隆科多说的没错，儿臣的确想去欧罗巴！” 康熙额头直接蹦出一根青筋。 他揪住胤祐的耳朵，声音冷飕飕的：“你再说一次。” 胤祐龇牙咧嘴嗷嗷叫。 就这样他还没松口的心思, 不满的嘟囔：“是真的嘛！隆科多可以去, 儿臣为什么去不了？” 康熙黑着脸：“他们去欧罗巴都是有正事的, 哪里像你天天都想着去玩。” “儿臣是想去学习。” -- 第365页 “别说这些说出来都没人信的话。”康熙冷酷回答。自打胤祺去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轮流学习, 胤祐自然和弟弟们混在一起。 胤禩也就罢了…… 康熙冷笑一声：“你这话你说给你九弟和你十弟听听，看看他们会不会扑上来咬你两口。” 胤禟和胤俄半点读书的天分都没。 没天分也就算了，两人还根本不爱读书，天天琢磨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到如今，皇太后和宜妃都已经佛了, 钮钴禄贵妃更是摆出儿子长得健健康康就好的态度, 闹得康熙左右为难，最后还能咋办？凉拌呗！ 康熙也懒得多管。 毕竟按现在两者的能力来看，他觉得胤禟和胤俄虽然不能承担起六部的工作, 但是去理藩院海务署或者掌管内务府也都是不错的选择。 胤祐依然不服气：“此学习非彼学习, 要说是去欧罗巴的话，九弟和十弟也一定会踊跃报名——嗷嗷嗷嗷！” 康熙揪住胤祐耳朵的手一下子大力。 胤祐登时说不出话，只剩下泪眼汪汪求饶的份。 康熙制裁了胤祐。 正当他感觉自己神清气爽，精神愉悦的时候, 耳边却响起了胤礽的声音：“汗阿玛, 不止是胤祐, 胤禟和胤俄……儿臣也想去。” 整个乾清宫陷入令人窒息的安静之中。 刚才还乐呵呵看着皇上和七阿哥的宫人们表情僵硬, 全然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块大石砸在他们头顶。 紧接着通体的寒意让他们下意识低头, 死死盯着自己的脚背，恨不得能装作自己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所有宫人都是暗暗叫苦，怀疑明年的今天会不会是自己的祭祀之日。 康熙松开掐制胤祐的双手。 他面色平静，只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假象。康熙评估的目光落在胤礽身上，他声音和熙：“胤礽，你可知你自己在说的什么？” 胤礽却不打算改口了。 他本应该徐徐图之，而如今他索性鼓起勇气，微肃脸庞：“汗阿玛，儿臣当然明白。” 胤礽斩钉截铁的回答。 他挥手示意战战兢兢的宫人们退下，随后才将自己一直思索的事情尽数说出来：“汗阿玛，自打那年研究琉璃器，研究老花镜等以后……汗阿玛已然发现，海外诸国早已开始对大清的探索，更是从纳兰性德他们口中得知欧罗巴诸国侵占大片土地，贩卖抓捕黑人当做奴隶使用。” 起初胤礽的声音是微微颤抖的。 而越说到后面他的话语越是坚定，越是认真：“如今罗刹国皇帝也选择去欧罗巴学习，他……又看到了什么？是什么让他能决定离开国家前去学习？儿臣害怕自己会成为那坐井而观天，曰天小者，然终生都不会发现并非天小，而是自己一叶障目，鼠目寸光。” 胤礽苦笑一声：“儿臣原本想要循序渐进，一步一步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只是……” 康熙对上了胤礽的视线。 胤礽话没说完，康熙已然明白他的心思。 太子信任自己。 他……不想瞒着自己。 康熙是高兴的，又是酸涩的。 他努力虎着脸，没忍住斥了一句：“你未来是要继承大清之人，怎么能不多点想法？哪里能都说出来的？” 胤祐低声吐槽：“汗阿玛你笑了。” 康熙蒲扇般的手掌把胤祐拍得嗷嗷直叫，也让殿内紧绷的情绪骤然一松。 康熙借着胤祐的插诨打科，略微平复了心情。他明白胤礽的渴望，明白胤礽想做出一番事业的雄心，可是…… 康熙叹气。 他一脸严肃的反问：“朕万一出点事，大清要如何是好？” 胤礽反问：“罗刹国内有两位皇帝，还有被关入监狱（修道院）的索菲亚公主虎视眈眈，儿臣还有汗阿玛，而且……” 他委婉的表示：“汗阿玛很健康。” 后宫最近还添了几个怀孕的宫妃，将康熙的龙精虎猛展现无疑。 就效率比大哥还厉……啊呸！ 胤礽咳嗽一声，连忙把思绪收拢回来：“汗阿玛想来定然能长命百岁——” 康熙呵呵一笑。 就这种马屁话还想打动自己？还没等康熙反驳，胤祐就忍不住附和着：“就是就是，太子二哥说的对！” 他想起以前八弟曾和自己说起过的那些事，里面的汗阿玛就活到了六十九岁呢。 当然这些是胤禩和自己的秘密。 胤祐想了想：“儿臣掐指一算，汗阿玛您还能当个三四十年皇帝哦。” 康熙怒目瞪着胤祐：“不准瞎说！” 胤祐委屈：“怎么就胡说了，汗玛法是因天花而亡，不能作数，再往上太宗活了五十余岁，□□活了快七十岁。折中一下汗阿玛您活动个六十来岁总没问题的吧？您算算那是不是还得当个三四十年……二三十年总有的。” 胤礽点头点头。 他给胤祐点了个赞，同时一脸严肃的继续和汗阿玛探讨：“那算下来，儿臣能轮到登基怕是要五十岁，还有三十年可以去外面呢！” 康熙黑着脸：“胡说……”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回过味来康熙觉得这个话题似乎太过奇怪。儿子们都说自己还能活个几十年，总不见得自己现在反驳，愣是说自己活不到六十岁吧？ -- 第366页 康熙：………… 他表情凝固的同时，心里还隐隐有种想法。要是胤礽说的是真的呢？要是上天有灵知道自己的岁数……呢？ 算算自己若是要再当三十年的皇帝…… 康熙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竟是隐隐升起一个念头。 若是如此，还得早些培养孙子辈。 这些后头再说，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如何打消太子的念头。 康熙忽然心中一动。 他话题一转：“如今你和太子妃新婚燕尔，哪里是出海的时候？还是等生下嫡子之后再说吧……” 话音刚刚落下。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响，紧接着狂奔而入的是毓庆宫的小太监。小太监喜气洋洋，他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奴才恭喜皇上，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怀孕啦！” 殿内一片寂静。 半响也没听见皇上和太子殿下的声音，摸不着头脑的小太监奇怪的抬起了头。 皇上和太子殿下的表情都怪怪的。 只是很快，胤礽率先回过神来，初为人父的他欣喜若狂，高声告退以后那是撒开蹄子往毓庆宫奔去。 康熙也是喜上眉梢。 只是看着太子狂奔而去的背影，他眼珠子一转倒是打了个新主意。 派遣阿哥们前往欧罗巴的确不错。 可是胤礽乃是太子，膝下尚未嫡子肯定不可，其次胤祐年纪太小也不合适。 胤祉…… 胤祉其实天资不错，一来只是或许荣妃此前连失数子的缘故多少有些娇宠溺爱了，做事鲁莽了些，二来到底也快要到成亲的岁数。 胤祺…… 最近翻出不少冤假错案，他一门心思扑在上面。 唯一能够选择的就是…… 康熙在几息时间内便整理好了思绪，然后和善的拉住胤祐：“朕觉得太子和你的想法也不错。” 胤祐目露迷茫。 康熙笑眯眯的抚着胡须：“你年纪太小，你二嫂又刚刚怀孕，朕瞧你们都不适合。” 胤祐刚想反驳。 可是康熙比他更快一步：“朕瞧着，就让胤禛去欧罗巴大陆看看吧。” 胤祐：…………？？？ 比他更困惑的是胤禛，胤禛的这辈子过得非常悠闲。额娘身体健康，兄弟关系和睦，日子轻松写意，还有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值得自己探讨，唯一遗憾的就是太……闲了一点？ 哈哈，开玩笑的啦！ 闲一些总比上辈子那么忙来得好。胤禛摸鱼摸得欢快，却万万没想到会从天而降这么离谱的一件事。 自己……要去欧罗巴！？ 自己……要出海！？ 胤禛整个人都懵呼呼的。 重点是胤祐还不断的埋怨自己，强烈怀疑自己是不是和汗阿玛私底下有什么交易。 否则怎么会有这等好事？ 胤祐气鼓鼓的看着胤禛，见他不说话更是加快语速：“四哥四哥四哥四哥四哥四哥四哥——” 胤禛头大如牛。 他伸手推开碎碎念的胤祐，整个人还是不太明白事情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胤禛有点烦闷：“要不去拒绝？” 听到拒绝胤祐更是急了。 他气得直跳脚，愤愤不平：“弟弟我想去去不了，四哥您能去居然还有拒绝？” 胤禛：………… 他斜着眼睛看胤祐：“我不同意你也不满意，同意你也不高兴，那你到底要四哥我怎么办？” 胤祐脸颊气鼓鼓的。 胤禛陷入思考之中：只是想一想，或许也不算坏？清查亏空、增养廉银、火耗归公、官绅纳粮，上辈子自己曾做出的改革早已开始，剩下的部分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施行的。 治河上靳辅和陈潢身体康健，不但一直活跃在一线而且还带起了学生，多种发明更是让他们的声望超过上辈子。 戴梓更不用说。 他研究的炮火武器在军队里大放异彩，上回的准噶尔战役之中便得了大功一件。 就连自己曾经的老师顾八代。 这辈子的他前往南城教授那些或是家境贫苦的孩子，顾八代依然严厉，可在那些或是早早品尝到疾苦，或是早早失去父母的孩子眼里，这样的顾八代却让他们重新感受到家人的温暖。 到最后似乎只要自己还不知道做什么。 胤禛出神片刻，最后还是胤祐的话语将他拉了回来。 胤祐闷闷不乐。 他的眼睛像是小兔子般变红了：“要是四哥一个人去的话……我，我，我会寂寞的。” 胤禛微微一愣：“胤祐……” 胤祐抽了抽鼻子：“四哥……” 他握住了小拳头。 胤祐掷地有声：“我决定了，我要去找汗阿玛说——” 胤禛用双手揪住胤祐的脸颊，一边用力往两侧拉，一边没好气的吐槽：“别以为拿这个当借口就有用。” 胤祐脸颊气成球。 第176章 胤禛前去乾清宫谢恩。 其实康熙话说出口又有点后悔, 尤其是看见胤禛以后。要知道胤禛自幼冷静沉稳，做任何事情都是一派镇定自若的模样，鲜少让自己生气担心。 会哭会闹的孩子会多受注意一些。 相对的，像是胤禛这样安静的, 会照顾好自己的孩子就显得不那么起眼, 不那么会被康熙关注到。 -- 第367页 康熙会放心的将诸事交给他, 却很少会关心他的生活和学业。 回想过去，康熙也有点愧疚。 更何况自己尚未询问过胤禛对此事的想法，就提出要他前去。 想到这里康熙示意胤禛上前，紧接着和颜悦色的询问：“胤禛, 这件事也是朕突发奇想，若是你不想去的话——” 不去那怎么行！？ 早就开始畅想欧罗巴之行的胤禛心中微动, 他打断汗阿玛的话语，斩钉截铁的回答：“儿臣愿意前往。” 康熙：…………？ 难得的慈父心在一瞬间被拒绝，恢复理智的他高高扬起眉梢, 若有所思他的看看胤禛，自己怎么从胤禛的表情上读出了点紧张？ 胤禛在紧张什么？ 他是在紧张朕的态度？还是紧在张……担心朕会改变想法不让他去欧罗巴？ 胤禛暗道不妙。 他屏息凝神，泰然自若, 良久才让康熙的怀疑褪去一些：“……既然你愿意前往，那朕也有一些事情要叮嘱于你。” 康熙这一回出海想法就更多, 也比上一回要更危险。他需要胤禛等人去调查欧罗巴在海上的霸权情况，了解各国军事能力以及海外的领土面积，各国的政治情和经济情况…… 康熙款款而述。 胤禛细细记录, 时不时也提出一些让康熙另眼相待的意见。 冥冥之中两代帝皇商讨一切。 康熙原本的担忧逐渐散去，到最后居然开始自得了。等胤禛退下他还觉得美滋滋, 侧首朝着梁九功自夸：“朕的眼光就是好。” 梁九功笑着附和。 只是紧接着他面露犹豫, 欲言又止。 康熙挑了挑眉：“你有什么要说的？” 梁九功苦笑一声：“皇上, 这件事是不是得告诉……皇太后和皇贵妃呐？” 康熙：………… 难怪他一直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一时间康熙变了脸色，心头更是涌起不祥的预感。康熙喃喃自语：“这下可就……”麻烦了！ 不管康熙是如何说服皇太后和佟皇贵妃的，另一边得到消息的阿哥们也是哗然一片。 这可是出海呢！ 想到纳兰性德和戴佳英善等人连着几年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回，众人心里就是一阵打鼓。 胤禔忧心忡忡。 他上下扫视着‘弱不禁风’的弟弟，忍不住眉心紧锁：“四弟，你……得好好锻炼下，回头咱们去跑马场好好练练。” 胤禛抗拒：“……这也不必吧？” 还未等胤禔说话，从里间走出来的太子胤礽登时笑了：“怎么不用？大哥说的对，胤禛你得好好练习练习才是。” 胤禛：………… 别以为臣弟没听见你牙齿咬得咔咔作响！ 胤礽笑得温和，宛如夏日阳光那么灿烂的笑容让胤禔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搓搓胳膊上冒起来的鸡皮疙瘩。 胤禔恶寒不已，压低声音询问三弟胤祉：“太子这是怎么了？太子妃怀孕不得高兴吗？” 胤祉也迷茫得很。 他想了想，又注意到太子二哥的目光尽数落在胤禛身上以后，胤祉有了一个新的猜测：“或许是担忧四弟？怕四弟在外面出事？” 胤禔恍然大悟。 事关四弟的安危，他毫不犹豫选择和胤礽站在同一立场上。胤禔附和着点头：“没错，从今日起胤禛你必须好好训练，毕竟大哥记得……胤禛你武学课的成绩一直是倒数吧？” 胤祐噗嗤笑出了声：“就是就是。” 他在胤禛杀人的目光中举起自己的小胳膊，用力鼓起那几乎看不见的肌肉：“不是弟弟我自夸，要是弟弟我和四哥来一场布库的话，我绝对能赢过四哥！” 胤禔看看胤禛：“四弟你觉得呢？” 胤禛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面无表情的选择转移话题：“出海是乘船，和布库射箭什么的毫无关系……” 听到这里的胤礽都忍不住笑了。 他打断了胤禛的话语：“四弟，难不成你一直呆在船上不上岸？” 胤禛：………… 胤祐连声附和：“那还有射箭……哦不对，那还得练习□□？是不是大炮也得练习下？” “大炮不用，□□倒是需要。” 胤禔大手一挥：“回头本王带胤禛你去练习□□，对了对了，还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海上波浪汹涌，胤禛你会晕船吗？” 胤禛一脸懵。 胤祐倒是骄傲的挺起胸膛：“我不晕。” 胤禔摁住胤祐的脑袋瓜，没好气的吐槽：“大哥又没在问你。”他目光灼灼看着胤禛：“四弟，你呢？” 胤禛还……真不知道。 上回他也没去天津港，而是留在紫禁城里处理朝政事务。胤禛犹犹豫豫，半响才小声回答：“应该……不晕的吧？” 这个答复显然让诸人不满。 胤礽眼前一亮，他深深看了胤禛一眼：“此事事关重大，应该立刻禀告给汗阿玛才是。” 胤禛：………… 他嘴角抽搐一下：“太子二哥。” 太子笑眯眯。 胤禛沉吟片刻，还是说道：“……就算臣弟去不了，也轮不到太子二哥您去的。” 胤禔忍不住笑了。 他摆摆手：“胤禛你在说什么？太子他怎么会想去海外的？他可是太——子？嗯？太子？太子二弟！？” -- 第368页 胤禔瞪圆了眼睛。 在他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只见太子笑得越发温和的同时，就连声音也越发温柔：“孤知道，孤是为了你好嘛。” 胤禔倒退一步。 胤禛眼前一黑，感觉自己似乎是打开了一个魔盒。 康熙也有些懊恼。 他倒是忘了胤禛还未经过海洋的洗礼，在大海上行驶和在江河里是完全不同的体验，对于胤礽提出的问题康熙也没有质疑，令第二轮名单上的人员即刻去天津港报道，体验海洋生活。 当然胤禛也要去。 胤祐眼前一亮：“汗阿玛，儿臣也想去。” 康熙本来想拒绝，可是这回胤祐还是有正当理由的。他理直气壮：“从报告上很难确定进展，儿臣想亲自去看看蒸汽仪的研究情况。” 找不出反驳理由的康熙允了，而没有正当理由的太子胤礽则被他留下了，康熙令大阿哥胤禔带着弟弟们一同前去，顺带给胤禛做个遮掩。 毕竟一只四阿哥去天津港定然会引起许多人的注意，若是阿哥们一起前去？那定然不会引起多大的瞩目了。 这也是为了保密。 知道四阿哥将会登船的只有极小的一部分人，就连大部分名单上的人员都不会知道，以免在海外出现任何意外。 天津港还和上回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在宫里□□练，在路上□□劳，下了马车又被拖去操劳的胤禛基本已经变成被晒干的咸鱼，他头一回有些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为何自己同意前往欧罗巴？ 只是这一切的郁闷在看见眼前的大船时烟消云散，他哪里还能维持过去镇定的表情，眼睛大睁，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的巨物，心潮澎湃。 难怪太子回来以后…… 还没等胤禛激动片刻，他又一次被胤禔拖走了：“走走走，咱们上船去体验一下。” 胤禛：……………… 片刻以后他和胤祉抱着桅杆大吐特吐，其他的兄弟们脸色也不太好看。 唯独胤祐不一样。 他宛若撒欢的小狗般活泼，围着胤禛团团转：“啧啧啧啧啧，四哥啊四哥，我看您就绝了出海的想法吧！” 戴佳英善无奈：“这也是可以训练的。” 他指了指自己，安抚自尊心惨遭践踏的四阿哥：“像是奴才也适应了半个月。” 胤禛勉强打起精神。 他盯着胤祐，冷哼一声：“本阿哥唔……下一回就yue不会了。” 乘着胤祐稍稍走远，胤禛连忙压低声音：“胤祐他上回来花了几天……？” 戴佳英善尴尬一笑。 他也压低了声音：“上回……阿哥们……也没有上船。” 胤禛这下变了脸色：“什么！？” 他猛地扭头去看，整张脸都发黑了：“胤祐这也是……头一回？” 瞧着在船上如履平地的胤祐，胤禛傻了。 他胸口燃起一股豪情斗志，猛地站起身来，胤祐可以，那他——当然也可以。 只是胤禛刚刚起身，便是一阵大浪冲来。 胤祐双手抓住围栏，身体轻盈鱼跃翻身，稳稳当当站在原地。 至于胤禛。 他本就头晕眼花，脚下一个踉跄，竟是宛如皮球般骨碌碌的滚动起来，从船头滚到船尾，又在下一个大浪来临之际从船尾滚到船头。 整个甲板上一片寂静。 负责行驶的船员一个个屏息憋笑，用尽浑身力气才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工作上。 至于阿哥们…… 待胤禛手软脚软的爬起，耳边就响起了一阵阵的爆笑声。 胤禛：……amp;￥#*amp; 恼羞成怒以至于理智线崩塌的他追着兄弟们满甲板乱跑，虽然打没打到人，但是等下船的时候胤禛惊奇的发现……自己似乎不晕了？ 对此胤祐骄傲挺胸：“这都要多亏了我。” 胤禛冷笑一声，他撩起袖子抓住胤祐：“是啊，刚才在船上四哥没办法感激你，现在可要好好感激你才是。” 胤祐：………… 他灵巧的挣脱胤禛的束缚，蹦蹦跳跳的往下逃去：“四哥——你不讲武德！！！” 第177章 胤禛素来是不服气的人。 即便他知道胤祐通水性这件事, 也依然没有泄气，而是打从第二天开始就更换了衣服，隐姓埋名去了海军营地里学习。 同时去的还有隆科多。 比起照顾七阿哥, 照顾四阿哥的事情就要轻松了不知多少, 就算加上训练量隆科多也依然做得起劲, 也让胤禛暗暗点了头。 其实胤祐也很想一起去。 只可惜为了四阿哥的安全着想，戴佳英善还是毫不犹豫的阻止了七阿哥的打算。 胤祐也只能悻悻然放弃。 不过他也没有彻底放弃，他偷偷寻了几只海鸥，请他们去军营逛一圈, 顺带瞧瞧四哥的情况。 奇怪的是海鸥们总是有去无回。 到最后就连胤祐百般呼喊，也没有一只海鸥愿意靠近。 胤祐是一百一千一万个疑惑。 直到晒黑了一圈的胤禛回来时，胤祐才得知军营里还有弹弓打海鸥这项活动。 胤祐：………… 胤禛啧啧称奇：“前头还有人说因为他们打海鸥打得多, 所以在军营里基本看不见, 结果就四哥在的前几天一口气打到了十几只！” -- 第369页 顿了顿胤禛又补充道：“海鸥肉质细腻, 口感软嫩，极似鸽肉，味道不错。” 胤祐：…………(ΩДΩ)！ 他内心悲鸣着：海鸥——！！！ 怪不得后来都没海鸥理会自己, 怕不是以为自己和四哥窜通好来捕猎的吧？胤祐整个人都蔫吧了。 胤禛也不知道弟弟在忧伤什么。 他还以为是胤祐见不到自己的缘故, 体贴温柔的抱抱弟弟不说，还难得来了个同榻而眠。 第二天胤禛又去了军营。 胤祐这下可不敢再想办法去探视四哥了，他选择……去做正事。 不！在此之前胤祐觉得还有另一个问题。 想起上回参观船队时看到的恶劣环境, 他心里头难免有些担忧：这样的日子四哥能吃得消吗？ 胤祐特意寻到戴佳英善的面前, 细细询问他们上回出海的情况：“舅舅，你们当时出海也是住在船舱里头？” 戴佳英善有点疑惑：“没错。” 胤祐吸了一口凉气, 瞧着戴佳英善的眼神仿佛是在看英雄一样：“真是难为舅舅, 居然能够……” 戴佳英善起初还迷惑呢。 后来从七阿哥的碎碎念里知道他说的事情, 登时乐得笑出了声：“七阿哥在想什么呢？” 胤祐眨眨眼：“难道不是吗？” 戴佳英善哑然失笑：“当然不可能。” 他索性带着七阿哥等人重新去船上参观一圈, 胤祐几人这下才明白，合着他们上回为了躲避管事走错了路，从楼梯往下走到低阶水手船员的居住地，其实在船体的上半部分也有非常多的房间。 从寝室到会议室到瞭望塔应有尽有。 这里的寝室通常是两人或者单人的，通过舷窗还能看到碧蓝色的大海，以及从远处一掠而过的海鸥，敞亮干净的模样和黑暗冰冷的舱内寝室截然不同。 胤祐睁圆了眼睛：“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戴佳英善耸耸肩膀：“咱们大清的船只还算不错，起码水手们都有固定的薪资和安家费，在海外奴才遇见不少欧罗巴商人的船只，都是用购买来的黑奴做最低贱的活计。” 胤祐却是摇摇头：“完全不一样。” 他撇撇嘴：“要比较总得往好的比较，拿士兵和对面的奴隶比岂不是很可笑？看起来只是比奴隶好了一点点……” 戴佳英善想反驳，却又觉得挺有道理。 他尴尬一笑：“其实也和船只有关，你看咱们的大船这个大小已是极致，除去必备的资源炮火，剩下的一小部分促成可以作为住宿的地方，如果没有区别，所有人都一模一样的对待，又如何分出级别高低？何来的上进心？” 这点也是实话。 胤祐也想不出能立马就船只扩大十倍的办法，只有闷闷不乐的撅起嘴：“那吃食呢？舅舅你们当时吃什么？” 戴佳英善想起这个也是一脸感叹。 他笑着回答：“刚刚出海的时候吃得还不错，只是随着时间变长以后食物的类型就会逐渐变少。” “路上没有岛屿可以补充吗？” “有是有。”戴佳英善哑然失笑：“碰到有人的岛屿我们就会停下来，补充淡水、蔬菜水果和主食，只是中间还出了个笑话。” “笑话？” “……七阿哥可曾知道面包？” “知道，就是传教士们很喜欢的那个。” “没错，奴才上回出海的时候还上了一回当，就是关于这个面包的。”戴佳英善笑得无奈，他摸了摸鼻子：“七阿哥曾吃过面包吗？” 胤祐摇摇头。 戴佳英善含笑解答：“奴才和纳兰大人离开京城时还特意去品尝了面包，面包口感柔软又蓬松，带着刚刚出炉香味的点心，又像是馒头一样，反正还是很符合我们的胃口。只是……外面的面包却压根不是这样的。” 胤祐这下来了兴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戴佳英善。 戴佳英善细细往下说道：“当地人交易给我们的居然是硬得和石头一样的面包，虽然同样叫做面包，但是这种面包是由一点点白面包粉，小麦麸皮、栗子或者豆子磨成的粉，甚至木屑什么的参杂在里面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他耸了耸肩：“硬的和石头一样。” 顿了顿戴佳英善还补充了一句：“这不是形容词而是事实，如果碰到恶人的话，手持这样一块面包可以直接砸死人，在欧罗巴大陆上这样传闻屡见不鲜。” 胤祐的下巴都要落地了。 戴佳英善想想那段日子，他就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下巴：“咱们不得不将面包煮成粥，或者泡着汤汁才勉强吃下去，奴才那段时间可是暴瘦了二十多斤，要不是后头遇见了其他岛屿买到了正常的食物，否则可不一定能撑下去。” 胤祐吞了吞口水。 他光是想想都觉得吓人，同时胤祐也升起无限的担忧：“四哥……四哥他……”怎么过啊？ 一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有个可怜的四哥就要饿死，胤祐便泪眼汪汪，急得团团转恨不得赶紧拉着四哥回京。 戴佳英善哈哈一笑。 他话题一转：“当然回来以后我们就更改了。” 戴佳英善掰着手指细细说道：“腌制和熏制食物那是必须的，酸奶奶酪各种豆酱和各种干菜也是必需品，另外还有精制的米粉干、烙面、用萝卜泥制作而成的守山粮（压缩饼干）、又或者又红枣和糯米制作成丸子，还在船底部分增加了冰窖……” -- 第370页 这就是饿过的人。 胤祐听着舅舅滔滔不绝的话语，担忧的心情逐渐落下，确定这边也没有问题以后，他终于想起自己到天津港来的目的。 胤祐和兄弟们一同去看蒸汽仪的进展。 高温的蒸汽可是危险的存在，别说测试中泄露过多少次，就连爆炸的次数也是不计其数。 一部分住在军营附近的百姓还以为这里做的是炮火实验不说，甚至先头还抓到过不少奸细，或是来打听大清枪炮进度的异国人，也有些许是反贼来着。 至此以后试验地又挪到了更无人的地方。 当然即便如此，进度也还是有的。比如蒸汽已然可以稳定通过设定的路线，甚至匠人们还琢磨出活塞设计，让通过固定路线的蒸汽推动活塞然后拉动转轮，达到推倒前进的效果。 问题在于这玩意特别爱爆炸。 目前因为频繁爆炸和效率过低的问题，整个项目都处于暂时停摆的状态。 停摆归停摆。 在阿哥们前来参观的今天，匠人们还是忙忙碌碌的交出他们最近的答卷。 眼看炭火点燃，机器发出轰鸣声，头一回看到这样壮观景象的大阿哥胤禔都被惊得睁大双眼。 胤祐细细观察。 负责此项研究的工部管事热情洋溢：“回禀七阿哥，下官觉得成功近在眼前！”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 远处的铁罐子通体一震，紧接着往下一沉，当场变成橘子开花，厚厚的铁皮都被撕裂开来，漫天遍野都是雾茫茫的一片。 壮观的同时也让胤祐等人倒吸一口凉气。 胤禔下意识将弟弟们护在身后，又怒目看向夸口的工部管事：“这就是你说的……？” 工部管事涨红了脸。 他尴尬一笑，磕磕巴巴的补充：“应该，应该快了，快了……吧？” 声音有多心虚就有多心虚。 阿哥们沉默不语，胤祐看看破碎得不成样子的铁罐，再看看泰然自若，俨然不知道已经经历过多少次，甚至有条不紊开始恢复现场，救治伤员的匠人们，一时间也不知应该说什么是好。 他默默将成功的期限往后扒拉。 同时胤祐也苦口婆心的劝说：“研究速度慢一点没事，你们一定要记住将安全第一放在第一位！” 也难怪旁人会以为是在造大炮了。 就这？胤祐甚至觉得威力要比一般的大炮还要凶猛。 匠人们连连应是。 胤祐却是看出他们脸上的不以为然，显然对这些沉迷于研究，并且已经隐隐约约预料到自己做的事情或许会改变大清，甚至史上留名的匠人们来说，得到成果才是最为重要的。 至于安全那什么…… 能比流芳百世重要吗？ 胤禔同样也觉得头皮发麻。 甚至他觉得现在就应该将弟弟们拉走，离得越远越好。 胤祐嘴角抽搐片刻。 眼看匠人眼角余光直往那炸裂开来的铁罐瞄，全然没心思再和自己说话，胤祐摇了摇头，摆摆手放了匠人去，回头拉着胤禩、胤禟和胤俄也翻看起最近的图纸，琢磨如何解决问题。 倒是胤禔紧张的看着外头，唯恐那些个疯狂的匠人再来一次实验。 胤祐几人沉思着。 他们细细看着图纸，愣是没看出哪里有问题。能爆发出这样的威力，说明动能一定很高，可是……怎么就不听指挥呢？ 看着图百思不得其解的胤祐，他索性招来工部管事吩咐道：“咱们要不再烧壶水看看？同样是铁炉造作的，也没见烧水的炉子三天两头的炸掉啊？” 工部管事一愣神。 他应了声，赶紧按着七阿哥的吩咐下去办了不说，还顺带将一干匠人都喊了过来，众人围在一起琢磨那水壶不炸锅，而蒸汽仪总是爆炸的缘故。 水壶呜呜叫了起来。 一股股的热气从壶嘴里冒出，众人直勾勾的盯着，一名匠人提到：“许是一体的铁器更坚固一些？” “不会。” “而且咱们用的材料是最上等的。” 胤祐直勾勾的盯着水壶。 他总觉得图纸上的设计和水壶很接近，可又有哪里不对劲。 是……材质的问题？不对。 是……多了进水口？不是。 是……出气口狭窄？不是。 排除掉一系列的问题，胤祐陷入苦思之中。 他死死的盯着沸腾的水壶，直到一名侍从上前打开茶壶盖，又加了一点凉水进去为止。 一道灵光一闪而过。 胤祐忽然发现设计不同的一个地方，等水壶再次沸腾，他将匠人们喊了过来：“你们看看水壶，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匠人们瞪圆了眼睛。 只是许久过去他们也没有看出七阿哥所说的问题。 倒是胤禩低低咦了一声。 他略显犹豫的指了指壶盖：“七哥，您说的是这个？” 胤祐点了点头。 他点了点壶盖：“你们看这里。图纸的设计几乎就是放大版的水壶，可是和完全封闭的铁罐上方不同，水壶的盖子可以打开不说，即使盖紧的时候，旁边也有足够的缝隙让热气逃散。” 激烈讨论的诸人话语一停。 他们死死盯着水壶，果然在热水沸腾，紧闭的壶盖也在轻轻抖动，一丝一缕的热气从边角溢散出去。更有一名匠人不顾烫手，他猛地掀开壶盖，望着喷涌而出的热气发呆。 -- 第371页 壶盖是可以打开的，壶嘴只是一部分蒸汽的出口。当蒸汽仪体量比水壶大了几十倍，里面的蒸汽量也一定大到一个可怕的数值，偏偏蒸汽仪的顶部是被完全固定锁死的，其余蒸汽根本没有溢散的渠道…… 匠人们喃喃自语：“原来如此。” 他们只想着在下方增加进水口，在侧边增加出气口，却没有发现有大部分的蒸汽被困在铁罐之中，当沸腾的热气在里面积蓄到一定程度，爆炸也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这或许是水壶的圈套吧？ 低着头嘀嘀咕咕的匠人们坐不住了，他们猛地起身，撒开腿就往外面冲去。 第178章 匠人们忙忙碌碌。 这个小小的改动, 似乎已经让他们看到了成功的曙光，本就疯狂的匠人们没有丝毫停歇，信心满满的投入到工作中, 大有在七阿哥回京之前搞定一切的意图。 至于胤禔却是质疑颇多。 蒸汽仪在他面前爆炸引发的效果让他根本无法相信这玩意, 最重要的是胤禔使人调查之后听说了在此之前的一系列事故。 烫伤是小事。 在第一次爆炸时，负责操作的匠人居然直接被活活烫熟了！ 胤禔：…………？ 光是想想那般的惨样，经历过战场的胤禔都是恶寒不已。 然后他就炸了。 胤禔立刻马上禁止胤祐几人再靠近蒸汽仪。 兄弟几人对此强烈抗议。 胤祐小脸皱成一团：“大哥，火器营制造枪炮, 尤其是可以瞬发的震天雷，刚研究出来时爆炸的次数也不少……” 震天雷乃是一种火器。 在《金史》《武经总要》等书中曾提到过：以生铁作外壳, 内装火药，点燃引信后丢出，声如惊雷, 不仅爆炸威力极强, 而且自带的铁片四散可使远处的敌人受伤。 早已失传的震天雷想要重出江湖, 火器营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的实验，其中伤亡的人数也不少。 只是这样的借口也没用。 胤禔发火的时候，还是很有大哥的范儿的。他黑着脸反驳：“大哥不是禁止他们研究, 只是不允许你们靠近。” “可是——” “没有可是。”胤禔打断胤祐的话语, 沉声说道：“接下来的日子, 你们就跟在本阿哥身边, 若是再去的话大哥就写信回京, 让汗阿玛、皇玛嬷和诸位母妃来教育你们！” 果然还是这一招的效果最好。 毕竟只要想想大哥寄信回去以后诸人的下场，胤祐就憋屈的不敢说话。 唯一幸运的是工部已经提交过奏折, 在为数不多的成功案例里匠人们已然发现蒸汽仪的高动力, 而活塞设计也让蒸汽仪可以带动转轮运动, 从而控制一些原本需要手动操作的仪器。 比如纺纱机和织布机。 一旦蒸汽仪制造成功可以推入实用以后, 或许织布机纺纱机的效率可以再次提高。只要稍稍思考一下其中的利润，就算是康熙的呼吸也会加快不少，因此倒也不必担心大阿哥强制让实验停下。 对于几位阿哥不能前来参观，匠人们对此也深表……庆幸。比如为首的工部管事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又在七阿哥几人怒目之中讪讪然退下。 他们不怕死。 若是在实验里受伤或是身亡，朝廷有许多补贴和抚恤金，相比较起来他们更怕阿哥们出事，那样别说补偿了怕是祸及自家亲人。 胤祐气得趴在桌上。 可是在胤禔告状的威胁下，他也只有每天翻看匠人们送来的信件，用来确定诸事的进展，其他时候要不就是骚扰大哥，要不就是与胤禩、胤禟和胤俄一起去海上钓鱼，泥滩里挖贝壳，抓螃蟹。 胤祐戴着草帽，提着水桶。 炽烈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抬头望去是碧蓝色的天空和雪白的海鸥，胤禩浅一脚深一脚的往前走。 这已经是他第二回 来赶海。 胤祐自信满满的指导着弟弟们：“贝壳螃蟹很多都会留下自己独有的痕迹，只要顺着路往前找，就可以……” 胤禟哇的一声。 他们已经看到了这一串踪迹的主人，只是还没等他们走近，从天而降的海鸥已经毫不客气的从他们面前夺走猎物。 胤祐：………… 胤禩、胤禟和胤俄：………… 望着展翅高飞的海鸥，四人额头上都蹦出了一根青筋。面容憨厚的胤俄若有所思，紧接着回转身笑道：“七哥，我听上回四哥说海鸥肉味道不错？” 胤禟将手上的水桶一丢。 他虎视眈眈望着那群忽远忽近的海鸥，目露凶光：“这赶海也太难了，要我说不如咱们换个点心如何？” 胤俄甚至连海鸥的做法都想好了。 他乐呵呵的补充：“枸杞海鸥汤、炙烤海鸥肉、脆皮海鸥、海鸥炖栗子……” 胤祐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半响他才终于找出了这若有若无的熟悉感，登时哭笑不得：“这不是鸽子的菜谱吗？” 胤禟和胤俄磨掌擦拳的上了。 只可惜抓到海鸥的难度比他们想象的可要难多了，不但在泥泞的泥滩上想要奔跑就是非同寻常的困难，而且海鸥们还会对他们进行可怕的嘲讽——粪便攻击。 胤禟和胤俄气得直跳脚。 至于胤祐和胤禩见机不妙，早就在第一波粪便攻击来临之前就往岸上狂奔而去。 -- 第372页 等胤禟和胤俄顶着惨不忍睹的模样归来，两人早已架起小炉子，炙烤着滋滋冒烟的海螺，美滋滋的享受着人生。 “啊！七哥八哥你们太狡猾了！” “就是就是，居然背着咱们偷吃好吃的！” “我们可没有隐瞒。” “没错，对了，九弟十弟你们的猎物呢？” 胤禟和胤俄的脸蛋涨得通红。 他们愤愤不平，咬牙切齿的表示回头就要带来弓箭利器，定要抓捕两只海鸥尝尝才是。 胤祐哈哈笑着。 他戴上一双厚实的棉布手套，端起其中一个海螺。掀开后面的盖子，用细针扎住尾端用力一转，带着蒜香味的，饱满肥美的螺肉登时出现在诸人的面前。 胤禟和胤俄齐齐吞了吞口水。 胤祐笑嘻嘻的往前一送：“来，尝尝看吧。” 胤禟伸手想去接。 就在此刻，他们听见远处海鸥乱糟糟的叫声。 四人抬眸看去，恰好看到几只海鸥从天而降。 他们被吓了一跳，胤祐更是手上一松。美味的螺肉从天而降，直直落在地上，让人心疼不已。 不过现在不是心疼的时候，突然陨落的海鸥让胤祐有些担忧，他派遣侍卫过去查看一二。 意外的是侍卫还挺淡定。 他笑着回答：“回禀七阿哥，是海师军营的士兵正在训练。” 胤祐眨眨眼：“海师军营的？” 侍卫笑着颔首：“七阿哥您如今在吃的，就是他们挖的呢！奴才听说是这回的新兵里有几个刺头犯了错，副将大发雷霆将整个新兵营的人都拉来训练了。” 整个新兵营？ 也就是说四哥也在其中？这下，大家眼前一亮。 胤祐更是乐得偷笑一声。 上回想去探望都没能成功，没想到这次四哥居然送上门来？他们相视一眼，一时间也顾不上吃饭了，赶紧起身凑过去看看。 比起胤祐几人的悠闲，胤禛的生活就要艰难得多的多。军营里除去体能训练，各种异国语言的培训以为，胤禛万万没想到还得开展荒野求生的培训。 如何将肮脏的水源变成可以饮用水。 在没有打火石或者湿漉漉的情况下生火。 在不同情况下选择合适的生存地，建立自己的窝棚。 当然还有如何捕获食物。 比如在泥滩里挖掘贝壳，螃蟹，在水坑里捕捉小鱼小虾，如何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钓鱼…… 繁琐的内容叫人头疼。 自然而然，私底下就有不少人开始抱怨此事。 负责新兵训练的副将是从福建水师退下来的老人，他听闻新兵蛋子们私下的抱怨登时勃然大怒，将全部人拎出来培训的时候还厉声呵斥着：“你们以为出海是玩过家家吗？” “你们可知道在海上出现海难的概率是多少？你们可知道每年前往海外经商的商户，他们能够平安归来的几率有多低？为了防止出现任何意外情况，为了避免逃离险境落在小岛上无法存活下去，诸位大人才想出这样的办法来教导你们，你们应该心存感激才对。” 副将黑着脸训斥着一帮人。 而身为新兵蛋子的胤禛和隆科多，他们也遭受了这一场无妄之灾，不得不蹲在泥滩里挥舞铲子，努力折腾出贝壳海螺来。 其实刚才胤祐他们在泥滩里的时候，胤禛等人也早早就已经到了，只是这片泥滩太过于辽阔，以至于两边都没有发现对面的存在。 挖掘贝壳可不是一个轻松活。 比起胤祐他们悠闲的玩耍，胤禛作为被犯错同僚牵连的一员，还得饿着肚子完成要求。他感受着肚子的咕咕叫声，难得惆怅的叹了口气，又回头看看那几个因为攻击偷食海鸥，所以被海鸥连环喷射攻击的士兵。 胤禛：………… 他挪动挪动两下，觉得还是离他们远一些更好。 胤禛继续埋头苦干。 只是这回他没有做多久就停下了手，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香味缭绕在自己的鼻尖，让本就无比饥饿的肚子现在更是嗷嗷乱叫。 咕噜，咕噜，咕噜噜。 或许是副将善心大发？胤禛满怀期待的微微抬头，然后他的表情就凝固在了脸上。 胤禛的动作停止，率先察觉到的就是一旁的隆科多，他也停下动作抬起头来。 隆科多：………… 他瞳孔紧缩：“……七——” 胤祐、胤禩、胤禟和胤俄半蹲着身体。 他们宛如吃瓜群众，正满脸好奇的看着四阿哥和自己。 隆科多：………… 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好不容易挖出来的一筐贝壳被侍卫们拿走，在一旁清洗干净以后直接摆上了烤架…… 摆！上！了！烤！架！ 隆科多的心都啪叽碎了，他饿得肚子贴着背，却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辛苦劳作换来的贝壳一个两个在烤架上打开，露出自己肉嘟嘟的身体，然后被四位阿哥啊呜啊呜啊呜的吃掉。 胤祐瞅瞅两人。 他啊呜一口放了一块最大的，然后在胤禛和隆科多犀利的目光中满足的咂咂嘴：“真好吃。” 第179章 胤禛想杀人的目光是挡不住的。 别说胤禛忍不住, 就连隆科多和一干新兵蛋子也是目露异色，死死盯着快乐吃喝的四位阿哥。 -- 第373页 胤禛：………… 他努力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自己现在是隐姓埋名，绝对不能大发雷霆。 只是…… 呱唧呱唧吃得欢不说, 甚至他们四人时不时还要嫌弃一二，催促胤禛他们挖的再快一些。 胤禛气笑了。 偏偏他现在拿眼前几个混蛋还没任何办法。 胤禛都如此, 更何况完全不知道新兵蛋子里居然还有个皇子的副将。见状他赶紧催促着：“主子们看上你们挖的贝壳螃蟹，那都是你们的福气，还不赶紧努力点？” 胤禛：………… 胤禟几个连连点头, 用眼神示意四哥加速。 谁让四哥自己说要隐姓埋名。 既然如此他们当然要乘此机会欺负欺负四哥，最好让他泪眼汪汪。 平时最为正经的胤禩都难掩笑意。 正当胤祐几人窃笑不已的时候, 他们的耳边传来咔哒一声响, 紧接着是隆科多的抽气声。 胤祐四人齐齐抬头。 只是看了一眼，他们的嘴角登时一抽。 胤禛体力不咋滴, 力气更是一般。 而听完副将的话语, 又见胤祐四人连连点头的模样, 怒气值噌噌噌直上的他那么一用力……嘿！ 铲子直接咔哒一下，断了。 将这一幕纳入眼中的胤祐打了个激灵：糟糕，似乎把四哥刺激过了头？ 他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 胤祐抬眸看向一旁的副将：“看在他们忙碌许久的份上, 就让他们稍微休息片刻吧。” 副将当然是乐得同意。 原本还眼眸里带着怨念的新兵们登时喜笑颜开, 哪里还有刚才的怨念。 当然要除去胤禛。 他似笑非笑的看看胤祐, 看在饥肠辘辘的肚皮份上胤禛决定先去干饭, 等回头再和弟弟们好好的算一算账。 就是等胤禛干完饭，胤祐几个老早就跑了。 心有余悸跑出好远，一行四人才勉强停下脚步, 胤祐顾不得身下是泥巴地, 一屁股坐下去大口大口喘气：“说, 说起来……四哥的休沐日是什么时候？” 胤禩想了想。 他的脸色登时不好了：“好像……好像就是后日来着？” 胤祐眼前一黑：“那可就麻烦了。” 他喃喃低语：“要是呆在府邸里, 咱们怕是当场会被抓个正着。” 胤禟吞了吞口水：“那岂不是……” 胤俄脸色不好看：“真的要完蛋了？” 三人皆是被四哥压迫过的。 别看刚才他们胆子如此大，平日见到胤禛时都和老鼠见到猫似的。唯独胤禩态度淡定：“刚才我就说了不要挑衅。” 胤禟啧了一声：“八哥说的好听，明明刚才最兴奋的就是您。” 还特意选了在四哥面前烤贝壳呢！ 胤禩闹了个脸红，他欲盖拟彰的咳嗽一声：“反正咱们怕他做什么，四哥能把咱们怎么办？” 胤禟想想也是。 他连连点头：“就是就是，八哥您说的没错，四哥能拿咱们怎么办？” 胤祐：“……能抽考告状？” 胤禟瞬间闭上了嘴巴，抽考这事八哥不怕，他可是怕的呀！胤禟赶紧转移话题：“要不咱们做点什么，避避四哥的风头吧？” 胤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然后他兴致勃勃的提出建议：“要不咱们去民用的港口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奇玩意儿？或者去体验下烤面包？还可以去市场上看看最近有什么好吃的。” 一边是逛吃玩，一边是面对四哥的黑脸，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大家就齐齐点头，纷纷应了下来。 民用港口要比军用港口忙碌得多。 上回胤祐看到的铁轨如今又增加了四五条，推车一辆接着一辆，堆成小山一样的货物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更不用说进出口查验的衙役们。 查验部门分成两种。 一种是针对国内商户的，要更简单快捷，几乎略略翻看一眼，核对上报数据是否一致就可以放行了。 另一种则是针对异国商户的，这里就要麻烦得多。长长的队伍还有分发牌子的，一天只能检查完几十个，胤祐凑近听了听就知道慢吞吞的原因，负责检查的衙役居然还会异国语言。 在宫里曾流行过许久学习异国语言，随即这种流行也随之推广到宗室八旗之中，可是学习的大多都是满人，汉臣和普通百姓开始学习那都是这几年的事情，像是眼前这名衙役，称其为高端人才都不为过。 当然人数的稀少以至于怨声载道。 异国商人们愁眉苦脸的看着怀里的时钟，惆怅的叹了口气：“今日怕是又轮不到了。” “咱们在这里已经拖了五天。” “下一回果然还是在广东府入口比较好。” “要不给点钱让他们给咱们提前办一下？” “唉，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上一个这么做的足足被罚了一千金不说，还要关入大牢十日以示惩戒……” “……下回咱们去福州港、广州港。” “对对对，那边可比这边轻松多了。” 一群异国商人嘀嘀咕咕。 胤祐目光一凝，用眼角余光观察着讨论的诸人。 或许是仗着听得懂的衙役在里面忙碌，他们很是随意自由的闲聊着。从各个港口的优缺点、花费、条件到生意，再到如何收买贿赂官员，又有哪几个部门的官员一定要认真打点，有些随便给点甜头打发即可…… -- 第374页 “真能这么简单吗？” “当然啦，我和你说大部分官员根本不在意咱们送什么，至于那些不乐意或者贪心过度的官员只要用……嘿嘿，你们懂的吧？” “不懂，你能详细说一说嘛？” “怎么就不懂了呢？就是福/寿/膏嘛！这个量只有多弄点，让那些官员多尝尝，后头自然而然就……”说话的异国商人不耐烦的解答着。 他抬起头倒要看看是哪家的商户这么不懂事，连这些事情都不知道。可是一抬头这人的脸色就微微一变，只见出现在眼前的居然是名俊秀少年，而四周早已被面色阴沉，虎视眈眈的侍卫们包围。 商人面色一白。 胤祐笑得如沐春风：“您说，这后头自然而然就如何了？” 的确汉人之中学异国语的不多。 前头也说了，因着阿哥们学习之风，因此宗室八旗之中却是掀起了一番异国语学习狂潮。而伺候诸位阿哥的侍卫，又大多都是从八旗子弟里精挑细选出来的…… 简单来说就是，他们都听得懂。 商人冷汗涔涔而下，他起先还试图反驳两句。可是随着自己几人先前的一言一语都被逐个儿念了出来，他骤然间回想起自己离开公司，前往大清土地时一名商人对自己说的话：“大清人也有不少熟通我们话语之人，还是要谨慎小心才是。” 只是那人因丢了清国大批琉璃单子而遭到贬斥，自己在大清行商多年却没有碰到过几人会家乡话，顺风顺水多年下来，这一段警示的话语最终被他丢到了脑后。 而如今…… 他面无人色，颓然倒在地上，被数名侍卫紧紧捆住，押送到天津府衙里进一步审查。 至于被点名的那些个官员，他们的名字也被即刻登记下来，送回京城等待审查。 被收买？被下药毒害？ 异国人们肆无忌惮的话语让胤祐几人警惕的同时，也越发担忧四阿哥胤禛。 胤禛原本回来是想好好‘教育教育’弟弟们，却没想到左等右等到他们回来以后，还没发作倒先迎来了弟弟们的嘘寒问暖。 胤禛：…………？ 他冷着脸：“你们用这等花招也是没用的。” 最后还是侍卫们解的围。 面对四哥相信侍卫却不相信自己几个的行为，胤祐表达了万分的愤怒。 就是没被胤禛放在心上。 他面色严肃的细细思考此事，当天晚上却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胤禛喊来胤禩：“八弟可有上辈子的记忆。” 胤禛自觉虽然没有和八弟剖析说明，但是从八弟对自己的默（di）契（shi）来看，他定然是有上辈子的记忆了。 如今自己即将远航，京城里辅佐太子之事自当交给八弟才是。胤禛觉得这一步理应自己率先迈出，说出口以后他总觉得原本压在自己心头的大石也彻底移开。 胤禛心平气和。 甚至他还思考了一下胤禩会是何种反应？要不然就让他暴打自己一顿？胤禛目光期待的看着胤禩，里面蕴含的殷切含义让胤禩颇感莫名其妙。 胤禩扬了扬眉，细细琢磨四哥的意思。 他沉吟半响，随即试探着询问：“四哥可曾是从七哥那里听说此事？” 胤禛微微一怔。 这事和胤祐又有何关系？ 不待他将问题说出口，胤禛便见胤禩目光坦荡且平静的看向自己：“弟弟年幼时常做这个梦，倒是看着四哥就恨得牙痒痒，只是长大以后便发现世上一切皆与梦境截然不同，倒和七哥说的一般梦里的诸事都是相反的。” 顿了顿胤禩目露担忧的看向胤禛。 他沉声说道：“四哥也要从梦魇之中走出来才是，沉浸其中只怕容易被那些情绪所影响。” 胤禛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他眼睁睁的看着八弟起身离开，竟是不知应该说点什么。 半响胤禛腾身而起。 睡得掀开小被子，露出一截小肚腩的胤祐哼哼唧唧的，睡梦里他似乎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看。 这怎么可能呢？ 胤祐迷迷瞪瞪的睁开双眼，被伫立在床边的身影吓得浑身一激灵。 尖叫声蓄势待发。 幸亏胤祐在下一秒发现，原来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是四哥。他吓得心跳如擂，往里面滚了滚又拍拍身边的床：“四哥你干嘛吓人呐？” 胤禛默默地上床躺好。 胤禩过于淡定的反应依然缭绕在眼前，而唯一可能改变他的就是胤祐。胤禛目光如炬死死扎在胤祐脸上，原本困意满满的胤祐这下也没感觉了，他眨巴眨巴眼睛，勉勉强强打起精神：“四哥……？” 胤祐揉着眼睛，哼哼唧唧。 从小就没有改变的软糯模样让胤禛眉眼都柔和了不少，同时又浮起一个念头：这些事问胤祐做什么？到底是自己和胤禩的事情罢了。 胤祐强打起精神。 他刚想问问四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结果等一抬眼就发现四哥两眼一闭，状似睡着。 胤祐：…………？ 他用力摇啊摇：“醒醒，醒醒！四哥你醒醒！四哥？四哥！？” 把我弄醒了结果您睡了？ 胤祐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胤禛，无数问号险些将他淹没了。 第180章 喊了好几声以后, 胤祐绝望了。 -- 第375页 他震惊的发现四哥居然是真的睡着了。 这很离谱啊？ 原本瞌睡满满的胤祐这下睡不着了，他躺在被窝里，思考琢磨着四哥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原本又是想对自己说什么…… 胤祐越想越多。 以至于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到天蒙蒙亮，胤祐才终于迷迷糊糊睡着。 胤禛倒是睡得挺好的。 他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顺带给七弟捻了捻被子。胤禛蹑手蹑脚的挪了下来, 临走的时候还听到胤祐的咕哝声：“四哥……呼……” 胤禛哑然失笑。 他更衣洗漱完毕, 回转身就看到胤祐还呼呼大睡着。胤禛无语的推了推胤祐：“起起, 起起, 现在都什么时辰你还睡。” 胤祐咕哝了声。 他用被子捂住脑袋, 缩成一个棉被球。 胤禛嘴角抽搐一下。 他看着胤祐牌棉被球都觉得头疼，坚持不懈摇晃着的同时还不忘唠叨：都快要上朝的岁数了, 还天天见的睡懒觉。 胤祐缩得更紧了。 他哼哼唧唧：“四哥……你好烦哦……” 胤禛：………… 他眼底杀气一闪而过，双手抓住被子两角，用力一抖！ 黏在棉被球里的胤祐骨碌碌的滚了出来。 至于还在胤禛手里的被子则被他拧巴拧巴，丢到了一边。 这下胤祐终于醒过来了。 他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呆呆的看看没有被子的床铺，再呆呆的看看双手环胸的胤禛：“……四哥力气变大了。” 胤禛一愣，他下意识点点头：“啊，在军营里锻炼还是很有效果的……” 胤祐再次倒下：“呼呼呼——” 胤禛额头蹦起一根青筋, 伸手晃动再次睡过去的胤祐：“胤祐，起来！四哥和你说话说了一半你怎么又睡着了？你也太能睡了吧？睡得那么早还爬不起来……” 胤祐不情不愿的被拖起来。 他捂着嘴打哈欠：“还不是四哥你的错……” 说到这里胤祐精神一振。 他想起昨天缭绕在自己心头的疑问：“对了, 四哥——” 胤祐还没说, 胤禛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只是这件事……既然胤禩觉得是一场梦, 那是不是就是错觉, 或者说就当做是一场梦比较好？胤禛没有下定决心之前，觉得还是暂且不说为妙，他话题一转：“对了，我在军营里吃到了地道的天津早膳，别有风味很是好吃，胤祐要不要也试试看？” 胤祐：“好啊！” 其他事登时被他抛在了脑后。 府衙里请了街头的老师傅来做。 别看老师傅面上战战兢兢，惶恐不安，等正式做起早膳来那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三两下就制出一个完美的煎饼果子。 裹了鸡蛋的饼皮松软的同时又富有嚼劲，里面的馃子酥脆却不油腻，配上香甜的甜面酱，每一口都香得不得了。 等到做第二个的时候他们也凑上前去。 胤祐对面糊也有兴趣，一团团面糊在老师傅的手里别提有多老实了。只是换做自己上手的话，瞧胤祐手忙脚乱，连续弄焦了三个饼面以后，胤禛面无表情的将其镇压，示意老师傅继续做。 一人一个煎饼果子还不够？ 那就再来一碗老豆腐，老豆腐的做法和豆腐脑很接近，只是比起一碰就碎的豆腐脑，老豆腐顾名思义也要老上那么一点。 咕咚咕咚一大碗下去，肚子也就真的饱了。 填饱了肚子以后，胤祐又一次想起了要问的事情。只是还未等他开口，胤禛便说要去大哥那看看然后匆匆离去。 要说刚才还算正常。 那这一回的反应，看起来一点都不正常吧！？胤祐眯起双眼，他还非得搞清楚四哥来找自己的原因不可。 胤祐立刻将昨日值夜的侍卫宫人们喊来，逐一询问昨日四阿哥的行动。 四阿哥寻八阿哥说话的事情也并不隐秘。 很快胤祐就从其中一名侍卫的口中得知此事，并立刻马上去寻八弟了。 胤禩讶异的看着一早过来的七哥。 听到胤祐问题的他陷入沉思之中，沉吟片刻以后还是将昨日的事情有条不紊的说了一遍。末了胤禩也补充道：“我觉得四哥许是和我一样做了噩梦，又或许被这个噩梦吓到因此有些转不出来了。” 胤祐的心落地了。 他一脸无语：“什么啊……四哥不会是压力太大了吧？” 胤禩点了点头：“很有可能。” 他话题一转：“说起来七哥您来的正好，审讯的结果刚刚已经送过来了。异国商人所说的福/寿/膏也已经确定了，其实就是阿/芙/蓉，也就是所谓的乌香。” “乌香？阿/芙/蓉？怎么会？” 胤禩接过胤禩递过来的折子，看了两眼就微微色变：“这是……等等？我记得阿/芙/蓉是一品药物，怎么还能有这样的效果？” 医学堂里虽不曾进行过什么剖腹手术，但是对于一些疮口之类的疾病也进行过小型的剖开清理，手术之中常常会用到这一味药物。 胤禩敲了敲桌面：“问题就在这里。” 他无奈的耸耸肩膀：“阿/芙/蓉在大清种植数量极少，根本跟不上供应，一直以来便是对外进口的，可是弟弟我去调查了天津港入货量，发现光是天津港今年的进口量就足够全国所有药房用了。” -- 第376页 那剩下的呢？多余的呢？ 还有另外几个港口的呢？他们可没忘记那天听说的事情，这些欧罗巴人还觉得天津港的入港手续太过于复杂，打算日后和别人一样去福州和广东的港口入港。 胤祐脸色不好看。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关于乌香，我记得在《大明会典》里曾有记载，暹罗、爪哇和孟加拉都会每年朝觐，明神宗曾极为喜爱此物……可见其数量稀少并非常见之物，而且一直以来在药房里的销售价格也不低，那些商人哪里来这么多？” 胤禩冷笑一声。 他低声说道：“他们在南边占领了不少土地，专门就用来种植这些，不仅如此而且还有商人威胁我们，说是我们敢将他扣押，他们的军舰即日就会赶来。” 胤祐笑出了声。 别的他不怕，敢通过海上过来？来一个他干一个，过来一对他就干一对。 胤祐扬了扬眉：“他越是这样说，倒是让我越发期待了。” 胤禩咧嘴一笑。 两兄弟相视一眼，皆是看见对方眉眼间的凌厉寒光。 胤禩将奏折整理妥当，打算让大哥过目以后送回京城去。至于胤祐也和胤禩走了一遭，他的目标是去逮捕故意绕着自己走的四哥。 胤禛和胤禔那就是尬聊。 胤祐和胤禩赶来的时候，胤禔还长长舒了一口气：“七弟，八弟，你们怎么来了？” 胤禩面色肃穆：“大哥，弟弟有事要禀告。” 胤禔也是面色一正，他们两个走到书案前细细商讨，至于另一边的胤禛和胤祐，那就是面面相觑了。 胤禛咳嗽一声。 他装模作样的拿出怀表看了一眼：“再不回军营时间就要来不及了，四哥先走一步。” 说完胤禛转身就走。 只是这回胤祐才不会让四哥这么容易就跑路，他伸手揪住四哥的衣袍：“四哥~” 胤禛：………… 他暗道不妙，只可惜现在想要跑路的话，显然已经为时太晚。胤禛强装镇定：“大哥和八弟在说什么？看起来怎么这么严肃。” 胤禔紧紧抿住嘴。 他气势逼人，深如潭水的黑眸死死盯着胤禩。 而胤禩的表情也比胤禔好不到哪里去？ 胤禛原本是想转移话题，此刻却是真心实意的开始担忧。 胤祐双手抓住四哥的脸往自己这边掰。 他才不管四哥龇牙咧嘴抗议呢，而是哼了一声：“八弟都和弟弟我说了。” 胤禛：………… 胤祐语重心长：“四哥，人不能一直沉浸在梦里。” 胤禛：………… 他额头青筋直蹦，没好气的敲敲胤祐的脑袋：“不用你说。” 胤祐捂住头，用眼神鄙夷四哥。 胤禛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同时他也对胤禩所谓的‘梦境’有些好奇。他拉着胤祐走到侧间，略略迟疑后还是问出口：“胤祐……你知道胤禩的梦境吗？” 问出口，胤禛又觉得自己有点傻。 这种事，只怕胤禩也不会说出来，最多说自己做了噩梦让七弟安慰……吧？ 胤祐点点头：“知道啊。” 胤禛心神恍惚，只觉得大脑空白一片。许久以后他才醒过神来，目露复杂：“知，知道？” 胤祐压低了声音。 他小小声说：“八弟说了很多，比如汗阿玛在位六十一年啦，还说上位的是四哥——” 这句话一出来胤禛就懵了。 他可以确定，胤禩的的确确是知道一切的，可是……他怎么会当这是梦境？他干巴巴的反问：“八弟还说了什么？” 胤祐想想还有点不高兴：“胤禩非说四哥您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冷酷无情，心如铁石，翻脸比翻书还快……” 胤禛：………… 嗯，越发可以肯定了，不是梦。 紧接着胤祐话题一转：“我听到这里就知道胤禩是在做梦啦，毕竟四哥您不但不是那样的人，而且四哥您贴心温柔，端正良善，通情达理，待人诚挚……” 胤禛：………… 看着一脸骄傲，滔滔不绝称赞自己的胤祐，胤禛只想摇头：不，那不是我。 胤祐叽里呱啦一通赞。 到最后他才重重下了结尾，挥舞着双手冲着胤禛露出灿烂的笑容：“毕竟弟弟我从那时候就知道，四哥是最棒的哥哥——” 胤禛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同手同脚的走出侧间。 就是没听到胤祐后头的补充：“之一。” 第181章 胤禛回到厅堂里, 打算冷静冷静。 他用手当扇子努力扇风，试图将脸上的热气稍稍褪去一些。胤禛脸上的红晕刚刚褪去一些, 就听到胤禔的惊呼声：“居然有这种事！” 胤禛打起精神，侧首看向胤禔和胤禩。 胤禔的脸色十分难看，他没有察觉到胤禛的注意力，倒是胤禩抬眸看了看胤禛，又很快将目光转了回去：“大哥，此事要立刻送回去才是。” 胤禔重重点头：“没错。” 虽然看到的内容仿佛在他的胸腹之中点燃了一把火焰，但是胤禔还是迅速冷静下来。他端坐在座位上, 有条不紊的撰写奏折，同时下令加强整个港口的戒备，严防异国舰船的突然袭击。 同时在汗阿玛的圣旨到来之前, 他要求戴佳英善扣押所有经过天津港口流入的福/寿/膏、乌香和阿/芙/蓉制品, 同时核查已经运送出港的货物去向。 -- 第377页 一连串的命令行云流水般的落下。 胤禛也被引起了好奇心，他还是知道□□的。胤禛抬步走上前去：“大哥，八弟, 福/寿/膏是怎么了？我记得那不是一方药材么？” “四弟？你知道？” “嗯？我听人提起过，据说是延年益寿的好东西——”看到胤禔略显严肃的表情, 胤禛下意识回答。 只是胤禛尚未说完，就听见胤禔嗤笑的声音。他打断胤禛的话语, 反手将折子递了过去：“四弟你看看，还延年益寿？怕是想要人断子绝孙！” 胤禔的话语让胤禛心头一跳。 而胤祐和胤禩也是面露担忧：“四哥, 你确定自己没用过吧？这东西可是会上瘾的！” 胤禛摇了摇头。 他低头翻看资料的同时回答：“四哥我身体不错，用这个做什么？还有……上瘾！？” 知道的是自己的上辈子。 上辈子登基的时候他已是四十四岁, 加上劳心劳力, 登基数年便是体力衰败, 身体虚弱, 对道士丹药也就逐渐上心。 这辈子没少去医学堂的胤禛已经知道，自己身体衰败那么快，怕是和那些丹药也有不小的关系。 当然那时候的自己还不知道。 在自己去世以前，恰好有方士献上此物，只是自己尚未尝试就已一命呜呼。在自己去世，弘历登基以后他因厌恶方士，将他们直接驱逐，福/寿/膏自然而然也在弘历跟前消声灭迹。不过在宫廷之中，还有不少无聊的宫妃太监会品尝一二。 只是能够让人上瘾是什么意思？ 再普通不过的东西，加上这两个字就让人毛骨悚然。胤禛一边思考，一边垂眸看向折子上的内容，很快他的脸色变了好几遍，最后黑如锅底。 他死死盯着审讯结果，气得脸色发黑，咬牙切齿。胤禛简直不敢想象，若是自己上辈子没死，却是被这药方控制会是如何的结局？ 胤禛更不敢想。 明明弘历长寿，却偏偏子嗣单薄，寿命一个比一个短……这其中是不是也有些关联？条条列列让胤禛心惊胆战，简直不敢往下细想。 最重要的是……这一切或许有人在幕后推动？ 胤禛深吸一口气，幸好如今为时尚早，这一切还可以慢慢来。 胤祐看着四哥脸色糟糕。 他心里忐忑不安，一边伸手戳戳一边用龙气在胤禛身上试探：“四哥，你是真的真的没用吧？” 胤禛黑着脸：“真的没有。” 龙气也没在胤禛身上发现什么，顶多是清理了一些晦气。胤祐松了口气，他拍拍胸口：“那就好，我还以为要把四哥您抓起了……额。” 胤禛盯着胤祐：………… 胤祐讪笑一声：“这不是万一么……” 厅堂里的气氛有点点尴尬。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嘈杂声。 紧接着一名诸人眼熟的工部管事匆匆而入。 他正是负责蒸汽仪的那人，他的到来让胤祐和胤禩眼前一亮，登时将福/寿/膏丢到脑后，胤祐急切询问：“蒸汽仪……可是有了什么好消息？” 管事喜不胜喜。 他单膝跪地给诸位阿哥请安，随后兴奋的欢呼：“实验成功了！” 胤祐和胤禩大喜过望。 胤禔依然冷静得很，他谨慎询问：“你们测试了多少回？” 工部管事面容肃穆。 即使如此他也难掩声音中的喜悦，滔滔不绝的回答着：“回禀大阿哥，下官等人已经测试了四十余次，第一代非但没有再出现爆炸，而且连出现过热的次数都比过去要小。至于新制造的缩小版蒸汽仪也没有出现过热，下官等人已经和织布机连接在一起，就在刚才织出了第一批布料！” 胤祐和胤禩登时乐得跳起。 比起刚才那个坏消息，这可是让人惊喜的大好消息。 胤禩立刻使人去将九阿哥和十阿哥喊来，胤祐拦着准备将信件取走的侍卫：“大哥，咱们一同去看看，若是真的和管事说的一样也好一起发回去，有一好一坏两个消息，想来汗阿玛的心情也能好一些呢！” 胤禔想想也是。 不过他对蒸汽仪依然还有着强烈的抵触心，带着弟弟们赶到实验场也依然没有放松。发现蒸汽仪处于启动状态的胤禔，立马带着弟弟们站在安全地带，唯恐上回的爆炸又一次出现。 管事一脸淡定。 他颇为自豪的表示：“请大阿哥放心。下官等人已经对几座蒸汽仪进行了三十余次的测试，即使保持在前几回都会爆炸的情况下，几座蒸汽仪也都完美的通过了测试。” 胤禔像是老母鸡般护着弟弟们退了一步。 他紧张兮兮的看着远处，尚且记得上回管事也是信誓旦旦说很快就能成功，然后蒸汽仪直接爆炸来着。 幸好这一回是真的没炸。 屏息凝神等了许久以后，胤禔也终于稍稍放心了一些，带着已经有点不耐烦的弟弟们靠近，打算观察一二。 巨大的机器轰鸣着。 一股股热气从烟囱里冒出去，同时在下方连接的机器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织布，速度之快让负责处理的妇人们都手忙脚乱，带着点惊慌和恐惧注视着眼前巨大的机器。 胤祐几个小跑着上前。 他们细细观察着眼前的巨无霸，乐得手舞足蹈。 -- 第378页 而胤禛则是微微一愣。 他的目光没有落在那最大的蒸汽仪上，落在一旁要小巧许多的蒸汽仪上。 胤禛总觉得自己曾见过的。 他翻着脑海里尘封许久的记忆，终于在一个角落之中挖出了少许。胤禛知道胤祐等人在研究蒸汽仪，却从未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可是看到这熟悉的造型，他的脸色第一次变了。在他身为幽灵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位名为马戛尔尼的英格兰使臣，他带来的贡品之中就有一座几乎一模一样的蒸汽仪。 只是这座蒸汽仪长相粗犷，又无人明白到底能有什么用处，最终被直接丢进库房之中，连出现在皇帝眼前的资格也没有。 胤禛简直想要笑出声。 瞧瞧那台蒸汽仪——仅仅一刻钟的时间，它就织出了人工需要半个时辰以上才能才能织出的布料。 可笑，荒谬。 胤禛不用多想，就可以想到只怕不用三五十年，上辈子的大清就会变成那些异国人口中的肥肉。 到那时候…… 纳兰性德曾说起的黑奴景象缓缓浮现在脑海里……胤禛冷笑一声：“指不定，那就是未来的我们。” 胤祐听到胤禛的自言自语。 他疑惑的回转身：“四哥，您在说什么呢？” 胤禛回过神来。 他脸上带笑：“四哥我在想这个蒸汽仪太厉害了，是不是可以拿它来抽水灌溉田地？” 胤祐若有所思：“感觉的确可以哎！” 胤禛看话题已经转移，又顺口问道：“你们打算拿来做什么？” 胤祐眉飞色舞：“拿来运人……” 看了看虎视眈眈的大哥胤禔，胤祐还是老实改口：“货。” 顿了顿他又压低了声音：“其实一开始是想折腾在船上，能让船的速度更快一些，这样就不必等什么季风才能行驶，也不会让船只的来回时间相差这么多……” 不过胤祐看了看身后的大家伙。 他搔搔后脑勺：“好像没那么容易，而且船只的成本有点高？得先琢磨琢磨别的试试看。” 胤禛表情更复杂了。 若是胤祐的想法可以成真，或许上辈子也会是如此。拥有比人力强大无数倍的蒸汽仪，船只不必在海上航行如此长的时间，或许…… 嗯，攻打大清更简单了呢：） 胤禛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努力把脑海里的画面尽数挥舞一空。望着胤祐疑惑的眼神，醒过神来的胤禛努力露出笑容，随口夸赞着：“胤祐的想法很棒，四哥记得港口那不是用轨道的货车吗？要是能将蒸汽仪挪到那上面，指不定以后可以不用马了呢！” 胤祐眼前一亮。 旁边的胤禟也跳了起来：“就是这样！四哥，弟弟我要对您刮目相看了！” 这可不就是现有的试验品吗？ 不过码头上人来人往，天知道会不会将蒸汽仪的存在给捅出去，因此得信赶来的戴佳英善立马吩咐匠人在这里也兴建铁轨，准备建造一个试用品看看。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胤禛目露复杂，他并未提出多少意见，而是再次回到军营里潜心学习。 要说之前想要前去欧罗巴，只是觉得自己无所事事，随后又得了汗阿玛的旨意要去查探欧罗巴诸国的情况。 而如今胤禛是真的想去看看。 看一看那一片一直以来被大清，被中原视为蛮夷之地的存在，到底发生了如何的改变？ 第182章 与此同时, 京城里的康熙和太子胤礽也是忙忙碌碌没个停歇。 自家往罗刹国塞人，罗刹国会不会也往大清塞人？因着这个念头, 康熙令户部仔细核查人员出入和信件来往，果然在京城的一座寺庙里发现了问题。 这座寺庙乃是康熙赏赐给一些雅克萨战役前后或是被清军俘虏、招降或主动投奔清朝的雅克萨人的。 为了彰显大国风度，这些雅克萨人被安置在京城之中。他们享受旗人同等待遇，还被允许与旗人汉人通婚，只是大清的好意显然没有被他们接受，甚至还借此机会埋入了几名间谍。 他们不但擅自将庙宇改建成了东正教教堂，而且还并在京城里大肆发展信徒, 甚至有不少信徒进入各大学堂之内，还将自己的同学家人也发展成信徒。 等到查证之时，信徒人数已然超过三百人, 其中不乏八旗宗室和官员, 可想而知只怕朝廷一有风吹草动，恐怕就能第一时间被罗刹国得知。 接下来的事情也不用多说。 要是间谍老老实实埋着, 那还得多费点功夫, 想点办法把你揪出来, 可你这样在京城里蹦跶？当天顺天府就将整个东正教堂给抄了。 里面闹出来的一些事也让胤礽很是担忧。 涉及的八旗宗室和官员, 或是撤职查办，或是调派到别的地方。 期间露出的问题更是让人大吃一惊。 居然还有不少信徒是家里人亲自送过去的？细细查访之后他们才知道，不少改信东正教的纨绔子弟居然在精神面上有了极大的改变，上进认真, 以至于让不少八旗宗室官员看到了希望。 狱中被逮捕的宗室痛哭流涕：“若是以前也就算了，只是看到了旁人的变化以后……” 毕竟无论长子次子，嫡子庶子, 都是亲生的孩子，谁也不希望自家孩子最后沦落为闲散宗室, 靠每个月的补贴维生。 -- 第379页 身为人父的悲恸溢于言表。 可是做错就是做错，胤礽心情沉重，同时又有些疑问：“宗学呢？” 宗室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没有说话，倒是另一边有人提到：“宗学……不行啊。” 那人的声音里满是无奈。 太子胤礽颇感震惊，他回头调查以后惊悚的发现，明明京城里普通百姓就读的学堂是一番欣欣向荣，国子监的学习氛围也不错，优秀的苗子那是一茬接着一茬…… 问题在于宗学。 接任张廷瓒担任詹事府少詹事的朱阜都是一脸懵，禀报的时候都有些磕磕绊绊：“宗学如今可谓，可谓是一塌糊涂！” 和随性的张廷瓒不同，朱阜更要固执古板一些。简而言之像他这样正统派，在师傅板子下教出来的人最厌恶的就是明明拥有条件，却不愿意好好学习的人。 朱阜黑着脸。 他努力压抑着怒火，细细说着宗学的情况。 太子胤礽眉心紧锁。 他指尖轻轻叩击着桌面，朱阜说了一半胤礽便已明白了原因。真有本事的，或是家境贫苦却成绩优秀的都早早去了国子监，家里有钱有权的自有家学学习。 那到宗学来的是哪些人呢？ 一些家里没钱也不算聪明，一些家里没钱打算混个日子结交点人的，再来就是在家学里捣乱，死马当作活马医而送来的。 前两者其实问题不大。 问题就是最后这一帮人，在家学里他们也就是捣捣乱，到了外面他们就越发肆无忌惮了。 宗学里起先还有几名不错的师傅的，同样是八旗子弟的他们没心情安抚几个坏脾气的臭小子，直接甩袖就走。 随后宗学只好高薪聘请一些贫苦学子来授课，可是他们要不因严厉苛刻被打了出去，要不被气得病倒离开，到如今剩下的只有混日子的或是献媚讨好的。 教学成果？ 一塌糊涂？不！应该是乌烟瘴气才对。 朱阜说的恼火，太子胤礽心里比他更恼火百倍。只要细细一想，胤礽就明白出错在哪里？ 往前推七八年，他们曾也改动过宗学的。 要求国子监、宗学、府学推广考试制度，结果呢？从朱阜所说的内容来看，第一批师傅走掉以后，考试什么的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胤礽黑着脸。 他第一时间赶入乾清宫里，将此事禀告给康熙。 康熙全然没想到从间谍案里居然能拖出这么一条大鱼，甚至隐隐怀疑搅乱宗学会不会也与东正教堂有关，瞧瞧他们笼络的那些人才，不少都是从宗学里挖掘出来。 他们或许比不上国子监的学生，却也是八旗的栋梁砥柱，未来的基层乃到中层的官员被网罗以后，朝廷的政策和诸事真的能顺利进行吗？ 康熙忽然觉得自己老了。 他的短视，他的不以为然，看看医学堂几年时间提供的人才，若是宗学打从一开始就按着太子几个的想法去办……是不是这些事根本不会发生？ 康熙沉默无声。 他垂眸看向一脸严肃，眼睛里冒着熊熊烈焰的胤礽，突然露出一丝笑：“太子妃近来情况如何？” “挺好的……” 胤礽下意识露出一丝傻笑，紧接着又回过神来：“汗阿玛您怎么突然说这个？儿臣和您说的是宗学之事，这件事……” 康熙笑眯眯的听着胤礽的碎碎念。 胤礽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到最后却看到汗阿玛宠溺的小眼神，他愣了愣随后就气急了：“汗阿玛！” 康熙哈哈一笑：“朕知道了。” 没等胤礽抱怨，他点了点头：“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顿了顿康熙又补充了两字：“全权。” 胤礽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他微微睁大了眼睛，紧接着他的脸上泛起浅浅的红晕，眼眸里闪着星光：“是——” 康熙笑呵呵的看着胤礽离去的背影，他还有心思和梁九功感叹下：“都是要当阿玛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稳当，他这个岁数的时候朕啊……” 就是还没说两句，一名侍卫匆匆而入。 他带回的是天津港的消息，好消息当然让康熙眉眼舒展，只恨不得立马赶去询问一二，而坏消息也让康熙黑了脸，重重一掌拍在桌上。 中原诸代，对于边陲小国素来宽厚。 哪里会用这般不入流的手段去控制甚至于摧毁一国百姓？他眼底怒火点燃，若是过去为了防止海外诸国的狼子野心，只怕康熙会选择海禁，来控制进入大清的异国人。 可是偏偏纳兰性德和戴佳英善的海外一行，让康熙和满朝文武明白欧罗巴大陆诸国早已不是过去的模样，若是小看只怕未来会遭遇大祸。 可不是嘛？ 若是没有发现的话…… 康熙简直不敢想象若是阿/芙/蓉遍布全国会是如何的反应，将前朝拖入绝境的明神宗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他第一时间令大学士伊桑阿和阿兰泰带人分别前往福州和广州港口核查此事，随后又令太子监国，自己带着部分宗室朝臣再次赶赴天津港。 来迎接的依然是戴佳英善。 只是他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宛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焦躁不安，频频抬眸往前看去。 大学士王熙微微皱眉。 他向前一步：“戴佳大人，四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怎么没有出来接驾？” -- 第380页 康熙也正有这个好奇。 戴佳英善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禁不住苦笑一声：“皇上……是奴才没用，拦不住几位阿哥。” 康熙：…………？ 朝臣宗室们也暗暗泛起嘀咕，他们目露好奇，忍不住窃窃私语，疑惑戴佳英善话语里的意思。 王熙也不明白，他打算问个清楚。 正当他要开口的时候，众人耳边忽然响起隆隆巨响。 声音由远至近。 康熙抬眸看去只见远处一座马车……？缓缓向他们驶来，他瞳孔微微一缩。 这是马车！？ 王熙原本不大的眼睛在此刻睁大如铜铃，他死死盯着前方，身形微微一晃。 后面的官员适时托住了他。 只是这些官员也没心思询问王熙的情况如何，他们双目放空，目光呆滞的看向前方。 世界一片宁静。 所有人屏住呼吸，脑子里更是没有思考，直到这座没有马匹的马车行驶到他们面前停下为止。 也不知是谁率先醒过神来。 紧接着周遭哗然一片，再然后众人就看到四位阿哥推开门，犹如罗刹国来的玩偶一般，从大到小依次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他们脸颊红扑扑的。 胤祐高高兴兴的请了安，然后得意洋洋的凑到康熙身边：“汗阿玛，厉害不厉害！？” 他口气炫耀得很。 康熙闭了闭眼，又重新睁开。 他看起来很镇定。 只是看看康熙落在身侧那双握紧的拳头，再看看他眼底那灼灼耀眼的光芒，就可以知道皇上在此刻有多激动和兴奋。 康熙舔了舔唇瓣。 他忍不住嘴角上扬：“厉害，厉害！这可是太厉害了。” 超越了自己的想象。 康熙看过奏折，来的路上他也想象过，大体是通天巨大的机器，极具震撼力的出场。 只是康熙忽然发现—— 当这本应该很难被移动，存在一点局限性的东西竟是这样，轻描淡写，简简单单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那种震撼力在瞬间被扩大到了极致。 简单来说就一个字：爽。 在康熙身后的文武百官，无论他们是旗人还是汉人，无论他们过去是否支持新的改变，在此刻他们脑海里都浮现出一个念头。 这个世界将要迎来大变革。 这波巨浪已经迎面而来，且绝无停下的可能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