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 分卷阅读1 书  名:浮光 作  者:末回 绘  者:lei 出 版 社:威向文化 出版日期:2012/04/17 文案: 只为自己一个人奔波b口, 这样庸庸碌碌、孤独安静的日子没什么不好。 可陈曦从没料到,他还会再见到袁杰! 年少轻狂时相爱的炽热、果敢的承诺, 却被迫选择放弃,将一切尘封为记忆中的幻影, 但多年后袁杰那霸道的拥抱、残忍的对待, 每一句话都令他无法逃避,勾出满满的苦涩和疼痛―― 明明错过之后,彼此的世界愈发天差地远, 可当羁绊再度牵起时,面对不变的那双眼眸,他该怎么办? 「袁杰,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第一章 很多时候陈曦想他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撑着一家不大不小的物流公司,每天忙上忙下赚那么一点糊口的钱,累死累活回到家里痛痛快快冲一冲澡,打开电视瘫在双人沙发上喝一罐冰啤酒不知不觉又是一觉。 其实这样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平凡、安静、孤独。 陈曦的小物流公司里最近刚辞了两名送货司机一时间人手不够,于是在没来得及新招人手的这段时间里,公司里的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畜牲使,经常忙得昏天暗地满嘴燎泡心烦意躁火气跟乘火箭似的蹭蹭往头顶上窜。 今天陈曦又是早早就开着他那辆二手小货车赶到公司里,在收件人一个接一个的催货电话声中跟着几个和他一起干活的弟兄一块往货车里搬货。 仓管兼调度员兼财务的马小岳站在货车旁急吼吼地喊:「这车货里有几件是易碎品,你们搬的时候小心点,坏了客户那边得骂死!这件、就这件先别急着搬没看见写着易碎品吗?不能压!先放一边等其他的货装完了再放上去!」 好不容易满当当一车货装完,司机兼送货员兼老板的陈曦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去一头的汗,拿出水壶喝一口水,仅来得及喘一口气就立刻接过马小岳递来的送货单边看边问:「这车货一共三十一件,你点过没错吧?」 吼得口干舌燥的马小岳无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没错,我都点过了。陈哥,这车货客户那边催得急,光这一小时都不知道打多少个电话了,你赶紧给送去吧,回来还有好几车货呢,今天都得给人送去。」 「行,我知道了。」 陈曦又擦去一头汗,收好送货单招呼在一边小憩的其中一名伙计一块上车。 可事情总是那么不尽人意,越是着急事情仿佛就越多。等车一上路,别说正是上班时间满大街满大街的车,光是一大清早就几乎能把人烤干的太阳就足以使每一个不得不出现在大街上享受艳阳似火,聆听车喇叭此起彼伏一刻不歇的人的脾气翻倍增长。 坐在开了三年的二手小货车上,仅有的一台破旧小风扇正声嘶力竭地干活,可它送进车内的那一点点带着热度的风根本不能令坐在车内的二人好受那么一丁点。 可陈曦就是狠不下心把风扇给关了,也许是心理作用,总想着风扇在叽呀叽呀吹起来总比一点风都没有干烤着要好得多。 眼见着小货车随着车流蜗牛一样慢慢往前挪,到达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黄灯闪烁,陈曦不争那一秒地望着他前面的一台丰田凯美瑞像离弦的箭似地压着黄灯最后一秒飞出去。 把货车停稳,热到不行的陈曦趁着等红灯的这工夫放开排档杆弯腰取起凉水壶打开咕咚咕咚很快就灌下小半瓶。 坐在他旁边和他一道去送货的伙计也在喝水,同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不停擦拭一脸的汗:「昨天看天气预报说今天最高温度三十八度,我看不止吧,现在热得人都要烤熟了。」 陈曦喝够了水一边盖好水壶一边回答:「哪能这么准呢,气象局的量天气都是在山上,所以平原这块和他们算出来的温度一般都相差好几度,他们说三十八度,那么实际上地面温度差不多有四十多度。」 伙计一听,整个人都蔫了:「怪不得叫桑拿天呢,这温度晒得久点都能成人干了。」 实在热得难耐,陈曦没再说话,把水壶放回原处看见绿灯终于亮了赶紧踩油门,这可是人多车多的重要路段,几乎每一个人都是赶紧着去上班工作的,稍微慢一点后面的喇叭声能嘀嘀嘀死人。 陈曦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越是手忙脚乱越是容易出差错,特别是在这种车来人往的路段,因此还特意等人行道上的人群和脚踏车都走光了才把车往前开。 偏偏最让人着恼的是你千小心万小心就怕出事,却硬是有人非要往你身上撵,陈曦的小货车开出去才两秒,他眼角就瞥见一辆机车猛地从右边的慢车道上窜出来,眼瞅着小货车就要撞上这辆机车,陈曦心里一沉下意识踩刹车的同时方向盘向左拐。 这辆货车从二手市场买回来就一直是陈曦在开,他非常清楚这辆车上的每一个毛病,其中一个就是刹车不是很灵敏,往往你一脚踩到底车还会慢慢向前滑几步才停稳。 平常只要稍稍注意点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可今天在这种车满为患的路段上就注定会出点什么问题。 陈曦反应非常及时没有撞上闯红灯的机车,可为了避开这个人他不得不把车头调向了另一个车道,而这条车道上停满着一排看见绿灯一亮就鱼贯开出去的车辆。 接下来的情况显而易见,陈曦的小货车突然偏离车道,左边车道上正一心想开出去的车辆根本来不及刹车,于是乎头一辆接一辆车的撞上了陈曦的小货车,硬生生把他的车给撞回原来的车道,尾随在陈曦后面的另一辆汽车一个躲避不及又把他的车给撞出半公尺远。 就这样砰砰砰地好几下,坐在车上的陈曦和伙计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头一个反应就是自己死了没。 而闪起红灯还硬要闯过去的机车上的人一见这个架势,心知不好,立刻加快速度逃之夭夭,还未等陈曦他们回过神来,人早跑得无影无踪。 而在确认自己和伙计安全无虞后,心跳仍快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的陈曦先从车窗里探出身去看一看情况,看到接连撞到他车上的几个司机都毫发无伤骂骂咧咧地走下车来,心跳才平定一些,紧接着拿起手机飞快地打了个电话。 不是打给交警也不是打给保险公司,电话一接通他直接道:「小岳,公司里还有空的车没,没了就赶紧去外头请一辆货车,我现在在江北大道和宁山路的十字路口,赶紧过来把货拉走送到客户那边,我这出了点事故没法过去了……没事,不是什么大事故没人受伤,行了,你赶紧吧,都堵在路中间了。」 陈曦一挂上电话已经下车看过一遍的伙计一上车一脸异色地凑过来,压着声音道:「完了,陈哥,你看看左边撞到咱们车上的第一辆车。」 困惑地看一眼身边的伙计,陈曦再侧身仔细一看,整颗心咯登一声顿时沉下来。 他知道这城市里有钱人多,可他没想到不小心这么一撞就撞出个开着当年最新bhi的超级有钱人。 刚才心太慌没注意,可第二眼过后,陈曦就知道这次真的要糟。 男人嘛,对机械或是车辆都会莫名的喜欢和欣赏,这就和女人喜欢珠宝首饰一样,陈曦与公司里的人虽然都是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开上这种高级跑车,但丝毫无损他们买回各类名车杂志报刊回来研究讨论的心情。尤其是现在这一款明晃晃摆在大马路上的白色跑车,今年最新款,价格一如既往望而兴叹,前两天偷得浮生半日闲还在和公司里的人讨论市里会有多少人开这种车,要是开在路上不小心被赠一块指甲大小的漆都要花多少多少万去补,没想到今天就在这遇上了。 就别说撞在这bhi后面那一溜各种颜色的小轿车了,陈曦估计光是这辆跑车的维修费用就够随便买下后面那一溜小轿车中的一辆了。 陈曦的脑袋一时发懵,他忽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应对,不管怎么说,机车早跑得没影没踪,按情况他十有八九得负全责,虽说他的小货车有买保险,可买的仅仅是强制责任险,那点赔偿实在是杯水车薪,至于交警,现在也轮不到他来通知,看看一个接一个下车的被撞车司机手持电话不停的通话就知道他们肯定会和交警联系的。 陈曦的目光不知怎么一直停留在那辆崭新的高级跑车上,虽然都是绿灯亮起大家都在起步阶段速度不会太快,要命的却是连环撞,前面的这台白色跑车原来只是撞到货车的前轮上,可后面的车又连续撞上来把这台车给撞进小货车的车轮底下,车头都硬给挤进去一大半,刚刚相撞时刺耳的刮撞声现在回想起来更让陈曦心乱如麻。 不知不觉陈曦的视线落在正靠在白色跑车车身上通电话的人身上,就和所有陈曦印象中的有钱人一样,这人不仅长相出众气质出众,就连微微皱眉靠在车上打电话的模样都是那么的抢眼,完全把周遭的人和物给比得黯淡无光。 盯着这人看了一阵,陈曦就从副驾驶座的那边车门下了车,因为驾驶座的门已经被撞得变了形无法打开。 陈曦犹犹豫豫地朝这个还在打电话的人走去,待离有五、六步距离时就站住,这个人先是用眼角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接着打电话,虽然路上车多人多,因为出了这场交通事故更是闹得人声鼎沸,可陈曦还是隐隐约约听见该男子在说些什么话。 「赶不过去了……烦……不用过来接我了,人没事……刚买的车呢……谁知道……」 过了一、两分钟这人总算停止通话,就等这一刻的陈曦赶紧凑上去,在这人准备打开车门进到车中前喊住他:「兄……兄弟……」 他这一声引来男子的一记白眼:「谁是你兄弟,我家可没你这种穷酸亲戚!」 陈曦也不恼,一个劲地呵呵赔笑:「那什么……这位先生……你这车可真是好车,这么好的车……一定有买保险了吧?」 男子几乎是他声音落下的同时就明白过来他想说的是什么,上下打量他一遍,带着几分嘲弄地冷笑道:「你也别瞎指望了,就算我买了保险依你这种乱开车的情况,至少也要赔一大半的钱。」说完也不再理会陈曦,径直坐进车中。 听完他的话,陈曦连强笑都办不到了,只能勉强地扯扯嘴角往自己的小货车那边走过去,伙计担心地靠上来想说什么,陈曦摇摇头,此刻多说无益。 过了约半小时后保险公司和交警都赶到了,经过一番勘查后,确定陈曦负主要责任,赔偿每一个车主的大部分损失。因为不放心跟车赶到的马小岳一听这个情况脸色也有点凝重,陈曦强定心情叫他们先把小货车上的东西搬到另一辆车上,搬的时候陈曦听着声音就知道有好几件货品都给撞碎了,因为知道是家具,想来也不需要赔偿多少钱。。 货车上的东西都搬完后,陈曦继续和几辆出事故的车主一起同交警交涉,最终的结果是每位车主都要先让保险公司估算损失,算出来后由陈曦负责百分之七十的修车费用,其他的百分之三十由各家保险公司负责。 虽然说这已经算是比较好的结果了,可一想到大概需要赔偿的钱,陈曦的心就和一块巨石似地重重压在胸口。 果不其然,大概再三天左右,陈曦就陆续收到了各家保险公司寄来的赔偿信,一合计下来整整三百七十万,其中那台白色的蓝宝坚尼就占了二百九十万。 怎么说也是干了几年生意的人,陈曦自己多少有点积蓄,不过银行里的钱全提出来加上公司里可使用的资金全部加起来也才一百一十万,面对余下的二百六十万,陈曦一时束手无策。 他所开的这间物流公司的注册资金不过五百万,别说他不想卖,卖了就是他对不起开业至今一直任劳任怨同他一起打拼的兄弟,就算迫不得已真要卖出去,估计一时之间也卖不出三百万。 马小岳等人一起凑出了五十万给陈曦让他先拿去,陈曦硬是给退了回去,说自己再想办法,不能拿兄弟们的辛苦钱。这年头开销大,拿了兄弟们的这些钱回去别说不好向父母老婆交代,并且很有可能等急用钱的时候会周转不开。毕竟他自己都欠着一屁股债,到时候拿什么还他们钱? 思来想去,后来陈曦先把其他人的八十万块汽车维修款逐一挨个给他们送去,拿着剩下的三十万块,陈曦通过白色跑车主人留下的手机号码给对方打了一个电话。 「喂,贤先生您好,我就是上回那个小货车的司机……g,对、对……我是想和您说赔给您钱的事……保险公司?哦,不不不,我想当面和您谈谈……我不是不赔您钱,我会努力筹钱的您放心,钱我已经筹到一部分,只是……贤先生,我真不耽误您多少时间就想当面和您谈一下,您看什么时间方便,几分钟、几分钟也行……哦哦,我记得了,谢谢,谢谢贤先生,我马上就过去。」 贤逸晨慢条斯理地挂断手机随手放到一边的圆几上,赤着脚从高大的落地窗前慢慢走到床边,当正倚在床边支着脸颊看着笔记型电脑的男人目光落在他身上时,渐渐勾起一抹魅力无限的笑,双手轻扯腰间的浴袍带子,丝质的浴袍在褪去那一丁点束缚之后,立刻滑过白洁细致的皮肤落至脚踝处。 当看到男人饶有兴致的目光落在他引起为傲的修长身体上时,贤逸晨不深不浅笑着一步一步优雅却又不失诱惑地走过去。 男人支着下巴的右手合上笔电随意往床头柜上一搁,当那赤着身体的诱人男子走至床边时便一把拉到床上,与同样赤裸的自己隔着一张薄薄的床单紧密相贴。 舌吻、交缠、爱抚,当贤逸贤成功把男人的欲望全勾起来时,他却忽然坏坏一笑,力道适中的抓着男人的后颈,在他耳边落下一吻后,浓浓地吐息:「这都快八点了,来不及了吧?」 男人在他细腻的肩上重重一咬,握着他的手覆上被床单盖住的欲望中心:「天大的事也得等你把这个解决了。」 贤逸晨愉悦地一笑,为男人因他的情动。 将近一个小时的穿刺占有索取最后释放,贤逸晨靠在男人怀里感受欲望尽情宣泄后的疲惫和满足,男人揽着他的肩,呼吸稍许平静之后问他:「刚刚是谁打来的电话?」 贤逸晨很是享受情事之后类似这般的呢喃细语,话题不是很私密,反而恰恰是这种平凡普通的话题才显得出两个人之间的亲密和温暖。于是他一脸餍足地深吸一口气,带着几分不满地道:「还不就是撞了我车的那家伙,非说要和我见上一面,八成是想赖账吧,看他一脸穷酸样,肯定不想赔钱。」 男人呵呵一笑,贴着他胸膛的贤逸晨能感觉到他胸腔上浑厚而清晰的颤动,男人抬头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道:「你也不是差这点钱的人,干嘛为这种人生气?」 贤逸晨哼了一声:「要是别的我也不想生这个气,偏偏他撞的车是你刚送我的,我还没开几天呢!就冲这点,我也不会让他这么好过!」 「那你想怎么治他?」男人侧过身拿过手机看了下时间。 贤逸晨是个十分懂得拿捏分寸的,一见男人在看手机纵然再如何贪恋之前的温暖也还是起身准备洗漱:「既然那男的想亲自和我谈谈,那就先看那男的想和我说什么吧。」 赤身下床往浴室走去的男人随口一问:「你约了他?」 「那种人不值得我特意去见,所以我叫他在楼下等。」贤逸晨捡起地上的浴袍披在身上,同时对正走进浴室的男人露出一笑。 奥园饭店,是这个繁华的都市中数一数二的五星级大饭店,来往于此的多是些商士名流,而曾经只是偶尔路过这家大饭店门前的陈曦正坐在这家饭店一楼等候大厅的沙发上,目光不时望向进出大门的每一个人,然后再三拿出手机看一看时间。 那位姓贤的白色跑车的车主约他八点半在这里见面,可他已经等了近半个小时,对方仍未见踪影,这让他有些坐立不安。 饭店的服务员周到并且体贴,在第三次为他斟满茶水,并礼貌地询问需不需要她为他联系住在饭店内的客人时,正摇头拒绝的陈曦终于等来了他要见的那位贤先生。 从沙发上站起来的陈曦三步并作两步走向正从电梯出来的贤逸晨面前,努力地扯出笑容:「贤先生。」 贤逸晨上下看他一眼,或许是今天为见他有特意穿衣服的原因,和上一次见面那个白色汗衫配平脚裤满身汗臭的农民工形象相比,现在这个穿着蓝色竖条短袖衬衫下面一条灰色西裤的男人似乎干净顺眼许多。 饭店大厅来往的人并不多,但贤逸晨觉得这种拦路说话实在有损身分,就抬了抬下巴示意男人与他到一边去说话。 陈曦自是亦步亦趋跟上。 到了饭店的一处比较偏僻的角落,西装革履的贤逸晨抱胸一脸冷傲地看着离他一步之距的男人:「说吧,你找我想说什么?」 陈曦没有半点迟疑地从挎包里掏出一个用黑色塑胶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条状物递到贤逸晨面前。 贤逸晨拧眉一脸嫌弃地看着这个黑乎乎的东西:「这是什么?」 稍一愣后,陈曦马上领悟过来,赶紧把塑胶袋给拿开,里面的捆成一沓沓的钞票顿时露了出来。 「钱,赔您的修车费用。」 陈曦再次递过去,可贤逸晨依旧没接,冷冷瞥他一眼,道:「就这么少一沓,不够吧?」 陈曦讪讪地赔笑:「贤先生,这里总共是三十万,是我先还您的。今天我来见您就是想和您商量一下……您开这么好的车……」尽管饭店里的空调开得很足,陈曦在开口说这些话时还是觉得身上一阵一阵发热,握着那三十万块钞票的手也黏黏糊糊起来,「贤先生,您一看就是有钱人,可能也不差修车的这些钱……我想……您看……能不能您先把剩下的二百六十万补上先把车给修了?我真不是想赖您的钱,可我真的没办法一下子拿出这么多,您先把车修了,钱过后我一定给您补上,只要一有钱我就拿来还您,真的,我保证!」 贤逸晨闻言撇下了嘴角,不耐烦地道:「你是什么人?你保证,你的保证值钱吗?我凭什么要按你说的去做。哭穷谁不会呀,你知道我的车送去修的这段期间我没车上下班会耽误多少事情损失多少钱吗?你也别说我欺负人,我明白告诉你,三天后我的车就要开始修了,到时候你必须把二百九十万一分不差的给保险公司送去,要不然,咱们法庭上见!」 说完也不理会听见他的话会做何反应的陈曦,抬脚就走。贤逸晨特意选了个可以看见大门的方向,他一看见停在大门的那辆熟悉的车就不想再和陈曦多说一句话。 刚才下楼前他告诉男人先去地下车库取车到饭店大门找他,他则到一楼与陈曦见面,此刻见男人的车子停在大门口,不欲为了陈曦这么一个人让他久等的贤逸晨自然是马上离开。 一见他要走,慢了半拍的陈曦反应后赶紧上去追,「贤先生,请等等,至少这些钱您先收着,剩下的钱我会再想办法――」 快要走到门口的贤逸晨被急得一头是汗的陈曦一把拽住胳膊,直接就把那一小沓钞票往他面前塞。贤逸晨被他的这番举动气得一把甩开他的手。人来人往的他硬把钱塞给他难道不知道有多难看?贤逸晨也是气得有些狠了,甩开男人的手的同时一双凤眼冰冷地盯着他,磨着牙道:「现在我一分都不会要,二百九十万,三天后我要是没接到保险公司收到钱的通知,你等着,我会让你在这个城市里混不下去!」 陈曦一愣,怔怔看着他推着旋转门走出去才猛然醒过来,有点迟疑,可看他走远,陈曦忍不住又跑上去想解释他刚刚也是急蒙了心才会乱了分寸。在现在这种金钱至上的年代,得罪人,尤其是得罪有钱人,不是陈曦所期望见到的。 而就在贤逸晨走到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前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正要坐进去时,陈曦紧随着追了上来。 「贤先生,刚刚我是太着急了才会这么冲动,我为刚才的行为向您道歉――」 不知是看见什么,追至车前的陈曦的声音戛然而止。 单手靠在方向盘上的男人原本只是因为车外的动静随意的一瞥,可透过贤逸晨的身体看见脸色惨白站在车外的陈曦时,男人显然也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呆滞。 早被陈曦缠得烦躁的贤逸晨根本没察觉这一瞬间的停滞,一进车就碰地用力关上车门,对旁边的男人皱眉道:「杰,快开车把这人甩了,我都快被烦死了。」 也就是这么一句话的工夫,待男人的注意力自贤逸晨身上再移回车外时,只看见陈曦近乎落荒而逃的身影。 贤逸晨明显也看到了,眉毛拧得更紧,不悦地道:「搞什么啊,刚刚要死要活地缠着我非要我答应让他先欠着钱,现在就跑了?」 当那个逃得飞快的身影消失在他们眼前,男人没什么动静地双手握住方向盘踩下油门,对还一脸阴郁的贤逸晨似是不怎么在意地随口问道:「对了,逸晨,这个撞你车的人叫什么名字?」 飞快跑远的陈曦已经没有心情为省几个钱再去等公车,伸手拦下刚好开过来的一辆计程车,坐上车后座后他向司机报了地址,就瘫坐在了车座上。 开车的司机自后视镜上看见他的客人一脸苍白正无力地坐在位置上,好心地放慢速度回头看了看他,问道:「先生,你脸色不太好,身体没事吧?」 正极力压抑什么的陈曦回过神,对上司机担忧的目光赶紧道:「没事,就是刚才跑得有点急,」 这时司机也便不再说什么回过身去认真开车。陈曦坐在位置上胡乱揉了下有贴僵硬的面部,随后才意识到那一小沓钞票还捏在手上,便急忙忙地塞回挎包里。也许是刚刚抓得太紧,放开的时候表面的两张钞票已经黏住了指腹,需要小心去撕才松开。 因为心里太乱,陈曦没有直接回公司,从计程车上下来他回到自己暂时租住的屋子里。 上计程车前一阵狂奔,穿在身上的衬衫早湿得紧紧贴住皮肤,回到屋里他头一件事就是把身上的衣物全扒下来,走到浴室里彻彻底底地冲了个凉水澡。 扯下挂在架子上的毛巾一边擦拭身体一边往浴室外走去,路过洗手台时,映入镜子里的人让他不由停下脚步。 停下擦拭身体的手,上身向前倾,陈曦不由得伸手抚上镜子中的那张轮廓。 曾几何时,这张面孔变得如此沧桑,又不知是什么时候,眼角多了几条皱纹,更不知是在哪一个不经意间,眼中的光芒已经变得如此浑浊黯淡。 抚上冰冷镜面的指尖不住地颤抖,五指终于全然展开完全覆住镜中那张疲惫的脸。 不看不想,心,就不会疼了。 陈曦慢慢挪开身体,迈开沉重的脚步走出去。 递到面前的香烟,陈曦没有拒绝。默默接过衔在嘴里,在打火机的火光于眼前冒出凑近烟头时,他吸进一口气,把浓烈的烟雾吸进腹中。 「陈哥,是不是钱的事还没解决?」 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马小岳发现安静蹲在角落里的陈曦后,就拿出一包香烟走过去和他并排蹲下,一起吞云吐雾仰望碧蓝的天空。 陈曦取出嘴上的烟放到一边弹了弹烟灰:「还有点时间,我再想想办法。」 「还差多少?」 「这事你不用管。」陈曦吐出一口烟,朝他扯了下嘴角,「我自己能解决。我堂堂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被这点钱逼到绝路上,我这里还有几个亲戚,明天我去问问。」 马小岳还能说什么,吸一口烟后,也只能点点头。 这时离贤逸晨给予的三天期限还剩下一天,而陈曦想尽办法求过所有能借钱的人,连之前的三十万也才凑够七十万。 陈曦来到这个城市打拼也不过五、六年时间,哪有什么亲戚,这么对马小岳说不过是不想让他跟着一起发愁。 这时候的陈曦已经无计可施,只能茫然地蹲在公司的角落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晚上和公司里的人一块在大排档里吃过饭陈曦才抽着烟往住的地方走,他并没有烟瘾,只是一遇上烦心事就不想干耗着,总想找点事情来排解一下,这时抽烟就是最好的选择。 陈曦住的地方离公司有些距离,以往开着小货车也要半个多小时才到家,现在小货车撞一时半刻还不能从修车铺里开出来因此这几天他都是坐公车,但今天,他连公车都不想坐,就这么走着。 这两天陈曦的心乱得很,不仅仅是因为还不起贤逸晨的那笔修车钱,还有另一件事。或许,比起筹不够钱还给贤逸晨,后者更让他无所适从。 但陈曦逼迫自己不要再想,可事情往往越是压迫反弹也就越激烈,到现在,陈曦都不清楚他纠结烦躁的到底是哪一件事情了。 路再远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陈曦回到租住的楼房下面时已是九点多钟,用鞋底碾熄最后一根烟,正待走上楼去,就被斜刺里冒出的一个人猛地拽住了胳膊。 被吓一跳的陈曦借着昏黄的路灯光线定睛一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顿时连气都忘了喘。 「上去。」 不等陈曦回过神,拽住他的男人已经强硬地扯着他往楼上走去。 男人拽他的力道大得几乎能掐断他的骨头,疼得陈曦一抽一抽地吸气,却硬是不敢甩开抓着他的手。 等两个人站在陈曦的屋外,男人又冷冰冰地说道:「开门。」 陈曦低头动了下被抓得死紧的胳膊,闷声道:「你先放手。」 男人不眨一眼地盯他半晌,才缓缓松开,同时身子一侧,彻底把陈曦拦在入口处,断绝他所有退路。 陈曦只得掏出钥匙开门,门口在裂开一条缝的时候男人早急不可耐地一把推他进屋自己紧跟着走进去反手关门上锁。 待被猛然向前一推险些踉跄倒地的陈曦站稳脚跟,男人已经似座小山似地稳稳堵在门前。 陈曦的视线不敢在他身上停留,咽了咽口水走到一边开灯,背对男人迟疑一阵便走到冰箱前,「你要喝什么……我这里只有啤酒……」声音不甚明显的颤抖,自说自话般也不等男人回答便拿出两瓶冰镇过的啤酒,打开后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其中一瓶放在茶几上。 屋子太过 分卷阅读2 宁静,陈曦又站起来走过去打开电视,拿起遥控器坐回沙发上,一边胡乱换台,一边咕咚咕咚地灌着冰凉沁骨的啤酒。整整半瓶啤酒灌进肚中,脑子一片空白的陈曦都没尝出来是什么味,电视上所放映的节目对于此时的他而言,不过是会动的画面。 是的,陈曦在紧张,也可以说是在不安,甚至是害怕,莫名地。 一直在沉默的男人忽然动了,脑子里一直在紧绷的一根弦顿时拉扯为一根细如发随时可断的丝线。而在男人坐到他身边时,这根丝终于支撑不住强大的压力一下断开,陈曦跟只受惊的鹿一样直接从沙发上蹦起来,「我去洗个澡。」丢下一句话同时啪一声放下啤酒瓶的他逃难般闪身冲入浴室。 浴室门被砰一声拍上,男人幽冷的目光慢慢移到喝到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啤酒瓶上,无声无息地取过,不在乎刚刚还被陈曦喝过,对着瓶口,一口接一口的喝着瓶中的液体。 半个小时后陈曦蹭在浴室里痛苦纠结,因为是一个人住洗完澡就光着身子出去随便套件内裤看电视睡觉的习惯真是要不得,外面那个可不像是坐一坐就会离开的人,现在他除了一条浴巾就是一丝不挂了啊!就算同是男人可他就是不敢就这么走出去啊怎么办,就这样在浴室里躲到死真的可以吗?上报纸的时候会不会写一猥琐男赤身裸体饿死在没有锁的浴室里疑似神经病,这样真的很伤自尊啊他不要! 痛苦再痛苦,纠结再纠结,在蹲得酸麻的双脚一再提出抗议后,陈曦不得不向现实妥协。 好在浴室的门离卧室门只有三步距离,他一开浴室就往卧室飞奔上锁穿衣睡觉这个计划实在完美无敌。 可惜计划就是用来破坏的,陈曦上辈子肯定得罪了如来佛祖所以他一打开门就看到一冷面男直挺挺立在浴室外,别说一秒狂奔进卧室,他连半秒关浴室门的工夫都没有就被拖出去了。 明显在陈曦纠结痛苦的时候男人已经把这个鸽子笼大小的房子摸透了,一把扯出一丝不挂的陈曦就往近在咫尺的卧室里推。 方才还万分感激浴室和卧室就这么点距离的陈曦这会儿想死的心都有了,怕到极致别说胆儿肥了,估计就是阎罗王来了他也照骂不误:「袁杰,你娘的敢乱来我踹死你!」 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扯开一个笑容,幽幽黑夜中面无表情地扯开嘴角,还真和阎罗殿里的阎罗王像一模一样,狰狞。 陈曦下意识地吞咽口水,连反抗都忘了,被人直接摁到了床上。 陈曦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般如此惧怕他这张一米五的双人床,几乎是在身体沾上床的那一秒他就想逃下床去,结果所有的反抗都被压在身上的男人以蛮力制止。 最后男人掐住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发狠地威胁道:「姓陈的,你他妈的要是再不合作一点,我就干死你!」 说罢也不容陈曦有所回应,一把翻过他的身体拉开他的一条腿,只手扯开皮带拉下拉链把早已半勃的野兽释放出来,接着分开眼前的双臀食指直接戳入其间的缝隙没有半点留情。突如其来的攻击让陈曦反射性地抵抗,男人给予的回应是更狠厉的压制,更野蛮的扩张。 陈曦疼得直抽气:「袁杰,咱们有话好说,不必一上来就这样……」 一听他这话,男人猛地抽出扩展的手指,恶毒地在他腰间掐了一把,刺激直窜大脑,痛得陈曦直打颤。 「没什么可说的,我现在就想干你!」 男人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右手随意在分身上撸了几下就全然勃起,已经失去冷静的他遵循着身体的欲望在手上粗俗地吐了几口唾沫抹在分身和即将入侵的洞口附近,接着便不容分说地直戳到底。 一瞬间疼得失声,痛感到达顶点,身体只能不停地抽搐,陈曦此时就像只被置于岸上濒死的鱼,僵硬无力地瘫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整个埋在他身体里的男人重重地喘息,森森地笑:「怎么,这点疼就受不了了?」 「袁杰……」陈曦咬牙强忍痛苦费力地抬起上身,扭头瞪向身后的人,豆大的冷汗从额头顺着眼角滚落,眼中的轻蔑却不减半分「你就这点能耐?就只能用这种手段吗……」 男人被他这种逞强的态度愉悦了,勾唇挑眉同时扯开领带缠在被他反剪于身后的双手手腕上,随后俯身在他耳边吐出灼热的气息:「陈曦,对付你,这种手段足够了。」 说罢,更用力分开他双腿,两只手扶住他的胯部硬抬高他的下身,先慢戳细碾几个回合,觉得陈曦的身体内部不再这么紧窒,猛地退出再一个全力挺进,感受着身下这具身躯因为极限的痛楚而不断抽搐,男人紧盯住他身影的双眼闪过幽冷阴沉的光芒,与贲胀的欲望截然相反,他的神情冷静地仿佛不过是在凝视一个会喘气的物体。 而与身后看似冷静,甚至于着装都不会多少凌乱的男人相比,赤身裸体被大力地前后摇晃的陈曦明显要狼狈许多。因为双手被缚无法支撑身体,男人的每一次攻占都把他顶向前一分,眼看脑袋就要撞上木质的床头板时,又被轻易地拽回原处,任由男人不断地狠戳猛干。 他们之间的行为根本称不上做爱,甚至于连交媾都不是,说好听点是发泄,直观一点就是强暴了。 陈曦从来不知道这种行为会这么痛苦,下半截身体就像被生生锯断,男人每一次征伐,对他而言都是一次火里来水里去的灭顶之灾。 原以为他能够咬牙承受,原以为被无情冷漠的世俗和生活折磨得疲惫的心早已麻木,可当感受到男人的行为不仅不因为他难受得全身直冒冷汗而有所收敛,反而更加肆无忌惮时,以为会无动于衷的心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蓦地收紧,令他一直绷得紧紧的神经一下子断开。 脸色苍白的陈曦不顾一切破口大骂:「他妈的袁杰,你他妈的去死,你个混帐无赖畜生,你要真本事就把我干死!你就是畜生,禽兽!你这混帐他妈的为什么还要出现!我现在过得好好的你出现是干什么!你凭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是我什么人,你给我滚蛋!滚蛋滚蛋滚蛋啊啊!――」 就像一直压抑沉默着的情绪终于找到宣泄口,就像不断积压的怨恨终于支撑不住突然爆发,陈曦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歇斯底里的狂啸中,甚至于连他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吼些什么,全然凭着本能竭尽全力地咆哮着、发泄着、痛苦着、怨恨着、绝望着…… 男人渐渐停止了野蛮的侵占,抽出分身翻过他的身子一看,就看到了他被泪水染湿的眼。 浓重的夜色中,深深凝视他的男人似乎有些挣扎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倾下前身把他来不及擦干混着汗液的湿发捋至脑后,随即,温热柔软的唇贴上他湿津津的额、眼睛、脸颊和嘴。 男人突如其来的转变令陈曦有些不知所措,当男人的舌头撬开他的牙齿探入口腔轻柔而不失怜惜地吸吮舔舐,他眼角的泪莫名流得更凶。 吻够之后,男人抬起上身,借着夜色凝视他的脸,抚上他挂着泪的眼角,然后往下细细摩挲他被吸吮得肿痛发麻的唇。 夜实在太黑暗,陈曦模糊的双眼根本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只隐约看出他眼中那依依稀稀的点点光芒。 放下在陈曦脸上留连的手,男人温热的手掠过他的胸前滑过他的腰侧一直往下托住他的臀部稍稍用力分开,很快,硬热的柱状物又挤进了陈曦火辣刺疼的甬道中。 陈曦已然放弃了抵抗,只撇过脸咬牙承受,压在他身上的人完全进入他体内后,一只手抓着他的大腿往他身前压,另一只手撑在他肩上,再次俯下身,鼻尖几乎就顶在陈曦敏感的脖子上,每一次蓦地退出再旋碾而入,炙热的能把皮肤烫伤的气息就接连不断地喷洒在这个地方。 实在是太过滚烫,每一次都令陈曦难耐地缩起身体试图逃避,却不免牵动相连的下身,不经意的收紧,更是令男人的气息浓烈而紧促。 不过与之前的粗鲁举止大相径庭,此时的男人尽管已经忍得一头大汗,却硬是按捺着放缓行动,让陈曦不至于这么痛苦,甚至于能感受到一丝丝的快感。 不知是不是不久前的宣泄耗尽了所有力气,陈曦一下子从抓狂的老虎变成大病一场的小猫,完全失去了抵抗之心,身体颤抖着,不知何时松开的双手无力地攀上对方的肩膀,一点点,一点点情不自己地陷入到这柔情似水中渐渐地随波逐流。 第二章 醒来之后,陈曦以为自己作了一个梦,现实中根本没有那个野蛮却又一脸冷漠的男人,更不会有那一场一开始让他深恶痛绝最后却在双手解脱后抱着对方哭泣呻吟的交欢。 可眼睛的酸涩是真的,身上的斑斑痕迹是真的,股间的撕裂是真的,一动起来就黏腻湿润的感觉更是真的不能再真。 除了男人早已无影无踪,一切都这么真实,真实得令陈曦无法缩起头来继续逃避。 迷惘地盯着从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的刺眼阳光,陈曦心想肯定不早了,却犯懒地不想动,更不想起床。 不知被谁调成震动的手机在床头柜上呜呜蜂鸣坚持不懈,终于引起自睁眼就一直在失神的陈曦的注意力。 转过身,费力地忍着下身的剧痛撑起身体坐在床沿上,拿过手机看一眼,已经是早上十点多钟,来电人是马小岳,陈曦没有多想就接了电话:「喂……」这一开口,陈曦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嘶哑。 正想询问陈曦今天怎么没去公司的马小岳一听他这声音立刻明白过来:『陈哥,你病了?』 陈曦几秒沉默后才沙沙地应声:「嗯,身体不舒服……」 『要不要紧啊?看过医生没?』 「没,没事,就是一点小感冒,我吃过药好多了,可能下午就能过去了,今天公司没什么急事吧?」 不知是不是那天车祸带来的影响,公司里的生意这几天冷清许多,也让多日来忙得脚打后脑勺的员工们偷得几日空闲,这也是今日陈曦不那么着急去上工的原因之一。 马小岳一听他这话立马生气了,『陈哥,你既然病了今天就好好休息吧!公司里有我在你还不放心吗?再说了,咱们这些员工每个人每个月都有几天休息时间,你身为老板反倒一年到头没一日清闲,就是铁人都有生锈的一天,你就休息几天又怎么了?』 『行了,你病了就好好休息我也不打扰你了。下午下了班我去看看你吧,看你病了也不方便出门,要我带点什么吃的过去?』 陈曦想也不想就拒绝道:「不用了,你下完班也累了还是赶紧回去陪老婆孩子,我这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这几天又累又操心的,多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电话那边的人一顿,问:「陈哥,是不是钱的事还没解决?」 马小岳这么一说,陈曦又开始觉得脑子开始一阵阵地抽疼。昨天被男人突如其来一通搅和,他险些忘了这回事,而且今天还是期限的最后一天,本来还想着给贤逸晨通个电话,请求他再宽限个几天,结果―― 正头疼地胡思乱想着,目光移至床头,被一张纸条吸引,这是之前都没有的,陈曦不假思索顺手拿过一看,顿时愣了。 「陈哥?」见他久久不应声,马小岳担忧地叫了他一声。 陈曦怔怔地盯着手中的纸条,听到他这一声轻唤,过了一两秒才哑然出声:「……小岳,钱的事不用担心,我……已经筹到了……」 他手上正拿着的是一张支票,整整二百九十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陈曦一直望着支票上面的每一个字,忘了是怎么挂电话,忘了时间的流逝,忘了身体的疼痛,甚至忘了身处何处…… 只有在喉咙里哽住吐不出咽不下的苦涩,如此清晰。 十年前的陈曦会把这张支票撕碎了摔在袁杰的脸上,然而十年后的陈曦只能苦笑着收下这笔钱。 最善变的不是风花雪月,不是世间百态,而是人心。 上一秒做的决定下一刻就能反悔,昨天还诉说永恒不变今天就翻脸绝情,曾经的年少轻狂到如今的满目疮痍。 又不是不义之财,有钱,谁不要呢?与现实较劲不过是继续证明自己如何无能为力罢了。 陈曦就这么想着,也这么无奈着,到了下午去银行里取出这笔钱,往保险公司发来的那个帐号里把钱一分不差地汇了过去。 接到保险公司打来的电话后,贤逸晨皱了皱眉,不悦地念了一句:「这种人果然不逼着就要耍赖。」一旁助理一见有些奇怪地问道:「总经理,出什么事了?」 贤逸晨哼了一句:「就是害我的车送修的那个货车司机,上回见我说什么没钱要欠着,结果我一威胁他还不是老老实实把修车的费用全补上了。跟这种下九流的人打交道,不耍点手段威胁一下他还以为你好欺负。」 助理赶紧顺着他的话题往下道:「是啊,这种人实在可恶,经理的那辆车还没开多久呢,而且还是限量款,坏了什么配件都得进口,一修起来浪费时间不说还麻烦,不让他多赔钱都算好的了,还想赖账。要不是经理手段高明,这种人怕是撕破脸皮跑到大街上闹得人尽皆知也不肯赔一分钱。」 这位女助理跟随贤逸晨快要有三年,算是摸清了他的脾气,果然她一说完,贤逸晨的神情果然缓和了些,甚至还笑了一下,道:「算这人识趣,在我动怒之前把钱还上了,要不然我不会这么放过他。」 「总经理,你真是太好说话了,这种人哪能这么容易就放过了。」助理一脸总经理你太过仁慈这样不好的表情。 「不就这么算了,难不成我还要把时间继续浪费在这种人身上吗?」贤逸晨轻笑着斜了助理一眼,朝她挥手,「行了,你快去把一会儿会议要用的东西都整理好。」 闲聊归闲聊,一工作起来女助理可丝毫不敢懈怠,赶紧把贤逸晨桌上堆积的文件一一分类收拾抱出去打印备份,而贤逸晨接着看这个月各个部门呈交上来的企划表。 下午三点左右,贤逸晨和几名公司骨干一同出现在会议室里,然后施施然坐到位于董事长席左手边的位置上,当会议室的位置上坐满人后,董事长袁杰才带着自己的助理姗姗来迟。 位居人上的气度果然非一般人能比,他一出现,不用只字片语凛然的目光一扫,强大气场便震得原本坐在位置上还略有松散的每一个公司骨干都不约而同正襟危坐。 贤逸晨是受影响较小的,他稍稍斜过身子看着男人出现时英伟不羁的身姿,眼中的光芒因为他的出现似乎有了那么一点不同。 两个小时的会议之后,贤逸晨故意拖延离开的时间,而坐在位置上的袁杰向助理交代完事情后也把他先支了出去,不一会儿,偌大的会议室中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董事长,我觉得这次市场部提出来的意见倒是可以考虑,现在网路如此发达,比起传统的电视媒体宣传,网路宣传不但省时省力还省钱,最重要的是影响甚远。」贤逸晨左手曲起放会议桌上正向董事长席位,一本正经地说道。 袁杰维持着右手支在椅子扶手上撑着脸颊,一脸慵懒且好笑地看着这位故意一脸公事公办的得力干将兼情人,挑了挑眉说道:「行了,会议时间已经结束,你别再跟我装模作样了。」说罢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贤逸晨收拾好桌上的东西跟随着他一道站起来,笑着朝他走去:「我如此尽心尽力为公司做事,董事长你却这么说,真是伤透我的心。」 袁杰呵呵一笑,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不继续和他贫嘴,自己先朝办公室外走出去,贤逸晨慢半步跟上。 快走出门口时,袁杰脚下不停,推门出去时朝后面的人看一眼,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你那辆事故的车的事情处理得怎样了?」 贤逸晨在他的示意下先走出去,耸耸肩膀回答:「算那姓陈的识相,今天下午就把钱全寄给保险公司了。」 袁杰看起来不过是随便问问,得到回答便神色如常地点点头「哦」了一声,和贤逸晨一道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寄完钱的陈曦算是了结了一桩烦心事,中午出门时家里没什么药能用上只能硬撑,在银行忙碌一个下午又是取钱又是汇钱,这会他实在觉得疼得厉害,忙找到一家药店,买了两支记忆中的药膏,也顾不上接着找公共厕所,只走几步就出一身冷汗的他抬头看见一家大型超市想也没想就走了进去。 艰难地为自己上药的工夫,陈曦还能抽点空闲纠结自己果真是老了才会恢复得这么慢,要是十七、八岁那会儿,手臂上被一刀割开近一寸长的口子,随便舔舔都能止血,现在就这么点裂伤,都要一天了都还在隐隐渗出血丝,上药的时候手指一摸就是一阵抽气。 好不容易上完药,尽管超市里中央空调开得十足,陈曦还是被后庭的伤处折磨出了一身的汗。 陈曦气喘吁吁地坐在马桶盖上,刚把手上的药膏收好就听胸前口袋里的手机响,拿出来一看是马小岳就赶紧接了:「小岳,什么事啊?啊,我在外面呢,刚刚才把钱给车主的保险公司汇去?什么,你和毅安他们要来找我?都说不用了,我现在活蹦乱跳的……不用不用,下班了你们就回去,别麻烦兄弟们了。好,那就这样了啊,明天我就去公司。嗯、嗯,我会注意休息的,好,那我挂了。」 本来想汇完钱就去公司一看,一接到马小岳的电话再一看时间竟是下午五点了,就不由感慨时间过得飞快,他出门也就去过一趟银行,完了去药店买药就直接上这来了,没曾想就用去四、五个小时的时间。 一想到这,陈曦就忽然不怎么想动了,疲惫地坐在厕所隔间里,听着周边的人来来去去,哗啦哗啦一遍又一遍的冲水声,甚至于鼻间还能嗅到即便是香熏和清洁工勤快的清扫也挥抹不去的阵阵异味,可他就是不想动弹。 现在回家又太早,回去也不过是洗澡看电视睡觉,不回去也只是找个地方吃吃东西,可吃完还是得回去,其实,陈曦就是不怎么想回去,回到那个昨晚经历过一场情事的地方。 他觉得很累,不止是身体,心也累,他觉得自己老了,尽管大家都说男人三十一枝花,他今年也就三十三,可他总觉得自己像在这个世间挣扎了数百年,已然疲倦得连呼吸都费劲,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呢? 摊开右手,上面满布满岁月遗留下的厚厚实茧,记忆中细长的一根根手指变得粗长坚硬,是什么时候变的呢?搜寻所有记忆,却只记得那一年年的艰苦,那一点点的磨难,那一分分的沉积。 无法诉于口。 于是沉默。 很累。 为什么就不能这样下去呢?就这样过着平凡而又忙碌的日子,疲惫不堪的躺在床上,咽下最后一口气,为什么不呢? 为什么这个人还会出现呢?在他已经把他从记忆里剔除的时候…… 不,他真的已经把他忘了吗?陈曦右手按住胸口扪心自问,如果真的已经忘了,事隔多年,为何还是一眼就认出他? 此去经年,对方同样已不再是记忆中那副样子,甚至和记忆之中的每一个有他出现的画面都无法重合,可为什么第一眼,仅一眼,还是认出了他? 或许是仅一眼,心跳骤停的感觉,依旧一模一样吧。 呼吸之间一个不经意地轻叩,终于敲开脑海之中被强制锁上的记忆大门,尘封已久的往事一幕幕挥洒而来,一下子把这个身心疲惫的人拉回那年少无知且无畏的岁月里。 脑袋无力地靠在厕所隔板上,茫然的视线落在前方,也不知是在看什么,一脸倦容的男人偶尔笑,偶尔悲伤,偶尔落寞,偶尔惆怅……最后皆化为无声无息的一叹。 犹记得那一年,尚不及母亲的那辆二八自行车高,却兴致高昂地推着车子到较为宽敞的黄土小路上,爬不到高高的鞍座,就紧紧拽住车头,腋下夹着车梁,两腿跨过车架一蹬一蹬歪歪扭扭却难掩兴奋地往前骑着。很快便乐极生悲,人小握不稳车头,眼看着车轮撞上一块突起的大石头上,连人带车一起滚落到小路旁边坑坑洼洼的斜坡下,一路滚到底也不知脑袋磕到那里,撞得他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半天爬不起来。 下久就从路上跑下来人,慌慌张张来到他身边扶起他,「你没事吧,撞到哪里了?」 他扶着脑袋顺势起来,往旁边一看,有些愣住。扶起他的小孩比他瘦小,头发乱蓬蓬的一看就知没怎么梳理过,或许是因为太瘦的关系显得下巴很尖脸色隐隐发青,别的什么都容易让人忽略,就一双黑黑的大眼让人印象深刻。 「你是谁?」那时候的陈曦下意识地就问。 小孩不回答,看他不像是有什么事的样子就收了手,背过去帮他扶正倒在一旁的自行车就爬上坡,低头小步跑远了。 陈曦捂住撞出个肿包的脑袋怔怔看他走远,又在原地坐一会儿,觉得身体不那么难受才把自行车努力推到路边,这回也不敢上去骑了,推着比他高的车子直接回了家。 再然后就是一个大半年过去,临近春节,学校放了假大人忙着赚钱置办年货顾不上孩子,陈曦这个孩子王整天就带着一帮挂着鼻涕水儿的孩子呼喝着在大街小巷上东窜西窜瞎捣蛋。 一日,陈曦随其他孩子一块极力怂恿着一个脸圆圆的小胖子去自己家里偷来过年专为来访客人准备的吃食,成功后便跟着一帮小孩子分吃了,兴高采烈吃得痛快的当会儿小胖子的家人发现东西不见怒吼吼地寻来,一帮孩子顿作鸟兽状四散,陈曦一手吸溜快垂到嘴边的鼻涕,一边紧紧捂住寒满口袋的糖果,笑闹着跑远,任大人在身后如何喝斥追赶都不及这群猴儿一般机灵敏捷的小子。 正跑着,陈曦拐过一个弯时与一个小矮个撞肩而过,眼角的视线只是不经意一扫,小矮个一双黑黑的大眼和脸上的血渍令他不由一惊,脚步不禁停下,可被撞了一下的小矮个丝毫不理身后这人,埋头朝陈曦来时的方向快步走离。 若是平日,闹起来缺心少肺的陈曦压根不会在意,可今日见着这人,心里也不知怎么像被猫抓过,忽然痒痒起来,不假思索上前便拽住小矮个的手臂,不由分说带着他朝另一头跑去。 或许是被陈曦的行为吓着,小矮个也傻怔怔地任他拽着跑,一直到一个背风的小巷子里,陈曦才停下来。 和野惯了的陈曦跑这么长一段路不过是额头冒几颗豆大的汗不同,小矮个累得气喘吁吁几乎直不起腰。 那时人小,没什么心眼,陈曦一心惦记小矮个脸上的血渍,也不管人家还没喘匀气开口就问:「你脸上怎么了?谁打你了?」 小矮个下意识地用手摸,一双大眼警惕地盯着眼前的男孩。 等半天见他都不吭声,陈曦总觉得他嘴角上挂着的血痕刺眼,伸出手想帮他拭去,小矮个蓦地缩了缩身子,往后退一步避开,像只受惊的小鹿。 问半天都不见吭一声,想帮他擦脸都还被闪开,在孩子群里一呼百应惯了的陈曦的确不高兴了,正想不理他走人,可一对上不断闪躲的黑色大眼,双脚就像在原地生根了一样迈不开脚步。 见小矮个瑟瑟地躲在一边,陈曦有些为难地挠挠脑袋,忽然想起什么,手一摸就从裤子口袋里抓出几颗糖。因为是专门招呼客人的,糖果的包装五彩缤纷格外好看,打开包装可以看见半透明的糖块里还夹着甜腻的果酱,好吃得不行,陈曦自己都有点舍不得一次吃完,本来想拿回家藏着,现在遇见小矮个,毫不吝惜就献宝似地拿出来。 和十多年后物资丰富的年代不同,这个时候往往一小颗糖果都能令孩子们如获至宝,因为这是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吃到的甜蜜。 果不其然,小矮个一看见他手中的糖果,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给你。」陈曦上前一步,把糖果递到他面前。 小矮个紧紧盯着他手里的糖果,却没敢动。陈曦劝好几次,他才终于伸手,可眼见着就要摸上这些包装艳丽的糖果,手又像是被针扎到一般蓦地缩了回去。 那时候的陈曦不理解他为何如此胆怯,最后被弄得有些不耐烦,索性把手收回去,然后在小矮个忽然变得黯淡的双眼注视下飞快剥开糖纸,把一颗夹着果酱的水果糖塞到他的嘴里。 「吃吧,很好吃的!」 看着小矮个傻傻地把被塞到嘴唇间的糖果含进口中,陈曦开心地笑了。在小矮个的目光下低头又剥开一颗糖塞进自己嘴里,然后拉着他坐到低矮的石阶上,就这么你一颗我一颗分吃了口袋里的糖。 「我叫陈曦,你叫什么名字?」 「……袁杰。」 有过这一次分糖吃的经历,陈曦彻底把小矮个袁杰纳入到自己朋友圈的范围内。别看陈曦也才七、八岁,之所以这么小年纪就能成为附近一整街一群孩子的孩子王,就是因为他极其护短。看多了当时正流行的香港黑帮剧,他带一帮孩子就像带一帮小弟,整日里风风火火出出入入,有好吃的绝不私藏,有哪一个被哪条街的人欺负了就带一帮小孩冲上去抓打挠掐,不报复回来绝不罢休。 在那个天真的岁月里,朋友,在陈曦的心里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而在袁杰被他认定为朋友的那一刻起,就成为了他要保护照顾不准任何人欺负的对象。 这个会坐在一起分糖吃的小巷此后就成了他们经常见面的地方,一开始陈曦天天都跑来找这个话少瘦弱的袁杰,而且每次来手里都不空着,偷偷摸来母亲藏到柜子里的糖果点心一见到这个新认的朋友就喜吟吟地塞进他手里劝他快吃。 当知道矮小的袁杰与他同龄时,陈曦吃惊半天,看他这么瘦小他还以为袁杰比自己小个一、两岁,可以让他叫自己哥哥呢。 「你都吃到哪里去了。」陈曦一脸很严重地上下打量着他,尽管冬天衣服穿得厚看不太出来,可一看自偏短的衣袖中露出来皮包骨的手腕,就能知道袁杰到底有多瘦,「怎么这么瘦,难怪没一点力气,跑跑就喘成那样。这样可不行知道吗?以后多吃点,要不被人欺负了可没办法还手。」 彼时袁杰正埋头专注地吃陈曦带来的饼干,听了他的话也只是偷空望了他一眼。 陈曦也只当他人小嘴馋,哪个孩子不嘴馋呢?可陈曦还真没见过馋成袁杰这样的,自打陈曦头一回硬塞糖到他嘴里并且还分糖给他后,这孩子吃他带来的东西再没迟疑过,一抓过来就急冲冲往嘴里塞,跟饿了十天八天似地。 分卷阅读3 陈曦倒是一点儿也不介意,反倒挺开心他这么喜欢吃自个儿带来的东西。 每次见袁杰,他都穿着一样的衣服,陈曦一开始还没怎么注意,毕竟冬天的衣服厚洗了又不见干,大人们总是一次让他们穿个五、六天,实在脏得不行再扒下来洗,可等陈曦的衣服都换三、四遍了他才开始注意起这个问题来。 他发现袁杰不仅一直没换衣服,他穿的这套衣服明显短半截根本不合身,而且凑近一看,就能看见这套颜色较深的外套上布着斑斑点点颜色更深的污渍。 陈曦自己就是个野孩子,整天整日的疯跑,更脏更臭的情形都有过自然不像其他人一样会嫌弃袁杰的邋遢,他只是觉得很奇怪,心里像结了个疙瘩一样不舒服,就像袁杰脸上时不时会出现的瘀肿却不知道是谁干的一样。可不管他怎么问他,告诉他只要说出来一定会帮他揍回去,袁杰都只是木木地摇头。 注意到袁杰的衣服后,陈曦这个七岁多的孩子跟忽然通了窍一般,蓦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后来他趁和袁杰分开后,故意躲起来偷偷跟着他,看他家到底在哪里,一路尾随,当跟到那个污臭阴暗的巷道前时,陈曦没再跟进去,在外头望了几眼,转身回了家。 他记得母亲的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可以到街角的这个地方里来,『里面住的都是些吸毒鬼,为了找钱吸毒,他们什么坏事都干,听说还抓孩子挖了眼睛内脏去卖换钱。你可千万不能进去,一进去就出不来了知道吗?要让我知道你跑到那去,我拧断你的耳朵!』 然后就是过年,三十那天陈曦难得没乱跑,他一年到头忙着开店做生意的母亲终于开始休息,带着他去买年货买新衣服,还专门给他买了一小箱的烟火,可以让他放个过瘾了。 回来就专心等着母亲做年夜饭,看她一盘一盘地摆上平日里很少吃到的大鱼大肉,嘴里的口水几乎泛滥成灾,时不时伸手偷吃,被母亲发现也不像往常那般动辄拧耳朵,只笑着骂他不留着肚子一会儿只能看着大餐干瞪眼了。 吃过年夜饭就陪着母亲看电视,看到晚上十点多听到屋外噼噼啪啪的声音终于坐不住了,抓起一把烟火就要往外跑,被母亲一把捞回来严严实实地裹上防寒的外衣。 然后就和住在附近的小伙伴们放着烟火玩玩闹闹一直到十二点,接着在迎接新一年的震天响的炮竹声中,玩累了笑够了,窝在母亲温暖的怀里沉沉睡去。 年初一自然是走亲访友,更是孩子们最满足的一天,每个大人都会往自己手里塞一个红包,每打开一个都会有相同的惊喜,这时候最富有也最开心的就是他们这群孩子了。 一直到年初三结束走亲访友的日子平静下来,收获颇丰的陈曦兴高采烈的清点完自己的压岁钱,然后在母亲笑眯眯的注视下把压岁钱留一、两张大部分收到一个月饼盒子里藏好,这可是他的秘密钱库,谁也不能动。 然后陈曦拎着一大袋的吃食出了门,自过年来每次看见好吃的陈曦总会留下一些,一次一点,慢慢地就有了这一大袋。因为陈曦不是第一次拿吃的分给外头的小伙伴,因此他母亲也没特意去问,盯着他穿好衣物戴上能盖住耳朵的大帽子,吩咐不能太晚回家就目送他一蹦一跳出门去了。 与袁杰的见面除一开始的几天外,之后都不需要约定哪一日在哪里相见,只要陈曦记起去那个小巷里找,准能看见那道小小的身影缩坐在背风处。 今日拎着满当当一袋的食物满怀期待的陈曦本以为来到小巷子里还能像往常一样见到袁杰,而他见着自己后肯定会双眼一亮像只讨好的小狗狗一样迎上来,可等他到了小巷,见到的却是落了一层薄雪的矮阶,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陈曦很是意外,可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把雪扫干净,一屁股坐在袁杰固定会坐的地方,静静等候。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 大概三、四十分钟后,陈曦有些坐不住了,把袋子放在膝盖上气鼓鼓地瞪着来处:「哼,你再不来我就把这些好吃的全吃光!」 眼看一个小时就要过去,耐不住性子的小陈曦终于等不下去了,一下一下吸溜着鼻涕鼓着冻红的脸颊拎起袋子起身走出了小巷。 而十几分钟后,本该回家去的陈曦出现在了他母亲严禁他靠近的那个阴暗小巷,拎在手中的袋子把他的手指勒得发紫,可他全然不觉,只在像个黑黝黝大张开的嘴巴一样的小巷附近踌躇。 最后他还是进去了,因为那时他还小,不识天高不知地厚,母亲的耳提面命反而助长一向胆大的孩子好奇的火焰。 危险是什么?他撞得最疼的时候是爬上树摘果掉下来脑袋上摔出个窟窿,可伤口还没好全,他又开始惦记起树上诱人的果儿;母亲的责罚是什么?每每打得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后,母亲都是心疼不已地抱他在怀里拿出所有好吃的,柔声哄。 所以他进去了。 他当然没遇上母亲所说的那些事情,他一面走在逼仄的巷道中,一面睁大眼睛审视周围的一切,这在母亲口中视为禁忌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的? 没什么奇怪的,他渐渐有些失望。 这里更加的阴暗冰冷,也更加的陈旧腐朽,到处都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却一点儿也不好闻的淡淡气味,除此之外和他所见的和每一条巷道都没什么不同。 脚步越来越快,好奇的心情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仍然在心中点燃的小小期盼,不知道袁杰见他到来,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巷道的尽头,是一排排极其简陋的楼房,偶尔有人走过,好奇又冷漠地看了这个孩子一眼又快步走过,陈曦这才想起他不知道袁杰家具体是在哪里。后来他向一个坐在家门前烤火的阿婆询问,阿婆听了几遍才恍然大悟地指着另一边道:「哦,你说的是那孩子啊,往这一直进去可以看见个铁门,里面有幢楼,他家就在那里面呢……咳,可怜的孩子……」 陈曦没怎么在意阿婆话里的怜惜,朝她指出的地方一路小跑过去,很快就看见阿婆所说的铁门,在门外向里面望了一会儿陈曦没看见半个人,却隐隐听见人声,推门进去,适才听见的说话声逐渐清晰,等走到一幢楼下时,陈曦不由抬头望向楼上。 他渐渐听出来,这道声音并不是真正的说话声,而是在斥骂,更贴切地说,是打骂,声音很大,他站在楼下可以听得一清二楚,听着听着,他终于走出去了,一路蹭蹭跑上楼,终于在四楼走廊里看见一个男人正举着皮带抽打一个孩子。 男人脸色发青,人很瘦,手里的皮带举得很高又用力落下,啪啪打在孩子皮肉之上显得格外的刺耳,嘴里一直不停地骂,骂得很难听。 「你个杂种,婊子娘生的!老子叫你干点活你就跑出去!你他妈的,老子给你吃的穿的养你,你一点活都干不好还想跑出去偷懒!看老子打不死你个兔崽子!」 头一次看到这种场面的陈曦不由怔住,等他看清那个缩在冰冷的地面上的孩子正是他一直在找的袁杰时,脑子更是一片空白。 等他回过神时,手里提着的一大堆食物全扔到了男人脸上,趁他没有反应过来时,拽过袁杰都是骨头的手飞快地跑了。 陈曦的心跳得飞快,他明显感到身后的人脚步不稳,可他硬是不敢回头,男人一直在身后大骂不止,而他用皮带抽袁杰时那凶狠的样子实在是让陈曦惊恐万分。 一直跑到再也听不见男人的声音,跑到连陈曦都开始气喘吁吁时,他们才终于停了下来,陈曦一撒手,身后的人很快便软倒在地上,陈曦吓一大跳,脸色煞白慌慌张张蹲下去扶起他叠声问他怎么了。 脸色泛青倒在地上的人过了好一阵才似乎有点力气,他半睁着眼看着陈曦,张了张嘴,虚弱地说了一句:「我饿……」 陈曦怔住,呆呆看他半晌,只觉着鼻头发酸。 陈曦带来的食物都扔出去了,最后等袁杰好过些,他扶着他来到附近的一家面馆,用自己的压岁钱给他叫了一大碗牛肉面。 那时候,陈曦趴在桌上,看着袁杰不顾面条滚烫狼吞虎咽,忍不住问他:「好吃吗?」 饿得没来得及嚼直接就往肚子里咽的男孩没说话,只点头算是回答,可吃着吃着他停住了,在热腾腾的面碗前抬起头来,一双大眼望着陈曦,手把面条往他那边推过去:「你也吃。」 陈曦把面条又推回去:「我不饿,你吃吧。」 男孩一听,没有半点停顿地接着埋头呼哧呼哧地大口吃面,最后还把面汤喝得精光,连颗葱花都没剩下。 陈曦看着亮晶晶跟洗过一样的面碗问:「你还要吗?」 话音一落,乖乖坐在凳子上的袁杰就打了个饱嗝。 一大碗的面条,食量稍小些的大人都不容易吃完,可仍是小孩一个的袁杰却吃得一干二净,足以见他的饥饿程度。 后来陈曦问他:「那个人是你爸爸吗?」 吃饱后面色好了许多的袁杰微弱地点了点头。 想了想,陈曦又问:「他经常打你?」他想起经常出现在袁杰身上的各种伤口。 袁杰顿了下,仍是点头。 「你妈妈呢?」 这次袁杰沉默了很久,在眼眶开始泛红的时候,才哽咽般地轻声道:「他们都说妈妈跟别的男人跑了。」 后来的后来,陈曦才渐渐知道,袁杰的爸爸吸毒,不仅不去工作还败光家里的钱,并且脾气越来越暴躁经常打人,他妈妈实在忍受不了丢下他们离家出走了。而袁杰冬天一直都穿的那件厚衣服还是他妈妈离家之前用最后一点钱给他买的,是他妈妈留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也是他目前唯一能穿进去的一件冬衣。 那天吃完面,陈曦没有立刻和袁杰分开,他带袁杰去他经常会去的地方,街心的广场,冰封的小河,堆满下水管的空地租一个废弃的建筑工地。 天黑的时候,两个孩子吃完烫手的猪肉包子,再次来到冰封的小河边燃放刚刚才买的各种烟火。 当烟火在黑夜里绽放璀璨夺目的光芒,陈曦第一次看见袁杰的笑容。 「我还没放过烟火呢。」 「那下回我们还放。」 「嗯。」 当烟火散尽,两个孩子仍蹲在岸边恋恋不舍,可再如何不舍也有离开的时候,就像烟火,再美,也不过刹那。 第三章 一晃一个月过去,那夜袁杰的出现就像一场梦般,陈曦还在提心吊胆他忽然又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可男人却在这个月里像嘴里吐出的一缕烟雾短暂的出现后就散去,最后无影无踪。 就这样,挺好。 陈曦扯了扯嘴角,苫涩地笑笑,把烟塞进嘴里,用力吸进去一口。 跑去上厕所的李毅安匆匆跑回车上,一看陈曦又在抽烟开口就道:「陈哥,你最近怎么老抽烟,是不是这段时间又有什么烦心事啊?」 陈曦心里一有事就爱抽烟的毛病他们这帮同他干活有好几年的兄弟都知道,昨天马小岳还找李毅安嘀咕来着,说陈哥最近肯定有心事,看这烟抽的,一天一包恐怕都不够。 一听他这话,陈曦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便摁熄了手中的香烟,他还以为自己掩饰得不错,没曾想连素日里最粗心的李毅安都有所察觉了。 「还能有什么烦心事啊。」陈曦苦笑着启动车子,一车满满的货物还等着他们送去呢,「眼看着半年过去,又要到向客户催帐的时候了,哪年我不为这事操心。」物流公司并不是什么时候都是先收钱再送货,或许大型的物流公司可以,但一些中小型的物流公司,譬如陈曦这家,为了能有长期稳定的客户,一般都是先送货收货,到了一定时间再拿账单上门去取钱。 而一般会与陈曦所开的小物流公司合作的都不会是什么大企业大客户,而中小企业的流动资金往往都不会很稳定,因此很多时候即便这些客户不想拖欠物流的这些钱,也会不得不让陈曦他们一等再等,当然也有一些客户,如果你不亲上门去催就完全不当一回事,就算你去催也还是能赖则赖,不到几乎撕破脸的地步都不愿意给,而且给也不是一次爽快给完,这个月一点下个月一点拖拖拉拉又一年,让人实在气愤却又无可奈何。 李毅安自陈曦的物流公司开业初就一直待到现在,自是明白催帐的艰难,听了他的话,马上心有戚戚然地点头。 若是马小岳在这,肯定一个大耳刮子拍下来,说李毅安粗神经没脑筋真是一点也不亏待他,催帐的事情年年有,也没见他们的老板像这段时间这样把抽烟当空气,少吸一点就浑身缺氧。这明摆着就是骗人转移注意力的话,偏偏李毅安就这么轻易的被糊弄过去了怎么不让人咬牙切齿。 李毅安首战完败,马小岳二话不说立刻顶上。 马小岳儿子百日,在一家装修还算可以价格也比较实惠的饭馆里请了五桌,陈曦作为马小岳的衣食父母自然是坐在贵客席,身为主人的马小岳敬完一轮酒抱着他那肉乎乎笑咯咯的儿子紧挨着他坐下。 陈曦见着立刻放下筷子去逗这个干儿子,抓着他肉肉的小胖爪子轻轻摇一摇,小豆丁很给面子地咧开小嘴咯咯咯笑个不停,陈曦见着心都让他笑融了,半晌抬头问:「小岳,你媳妇呢?」 「在最外头那一桌,正跟着她那帮姐妹们嘀咕呢。」马小岳笑眯眯地摇摇儿子的两个小爪子,全身冒着一股傻爸爸的气味,一个劲地哄才三个多月大的儿子叫干爹。 陈曦实在忍不住朝他翻了一个白眼,「他要是真叫了你儿子能让你吓得摔出去。」 傻爸爸马小岳嘿嘿地在儿子小肉脸上用力啾了一下,「怎么会,三个月就能说话,我儿子肯定是个天才,我高兴都来不及。」 实在懒得跟这个傻爸爸一般见识,陈曦手伸进衣服口袋里摸出一个银制的长命锁,拉长手就要给干儿子戴脖子上,马小岳一见赶紧拦住:「gg,陈哥,刚才都收了你红包了你怎么还给戴这么贵重的东西啊。」 陈曦一把挥开他的手,不由分说给干儿子戴上,「你懂什么,红包是红包,那是你们当爹娘的应该收的,我这个是专门买给我干儿子的,祝干儿子健健康康长命百岁。你别一副欠人钱的晚娘脸,这是银的能贵到哪去。」 马小岳低头,做工精致的银制长命锁正静静躺在儿子的小胸脯前,在灯光下折射耀眼的银光,马小岳抬头看着陈曦还想再说什么,陈曦就立刻明白地在他肩上拍了拍:「行了,再说客套话我就翻脸了。」 这时马小岳的媳妇过来抱孩子,见了挂孩子脖子上的长命锁又立刻笑着和陈曦说了几句感激的话,最后抱这孩子到姐妹们坐的那一桌去了。 空出手来的马小岳往陈曦喝空的杯子里倒啤酒,「陈哥,今天我高兴,咱兄弟几个多喝几杯。」 陈曦呵呵地笑:「你是该高兴,娶上这么好的老婆还生了个这么可爱的小子,哥几个里,你是最圆满的一个了。」 「是啊,自己过得好了也想让兄弟们也过得好。」马小岳拿起酒杯先干为敬,看陈曦也跟着一口气喝光,又给他满上,「陈哥,你看,连李毅安那个光长个子不长脑袋的傻小子都有小女朋友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们娶回个嫂子?」 还没等陈曦反应过来马小岳又接着道:「陈哥,我实话实说,咱们兄弟几个里就数你的条件最好。虽然吧,咱们这家小物流公司一年到头也赚不到什么钱,可你好歹是个老板,还有这长相,头发理理,买身好点的衣服一挂上,整个人再修饰修饰,我敢担保和那些影视明星差不到哪去。就冲你这样的,想要什么样的女朋友没有啊,怎么就是一直不见动静呢?」 陈曦忽然间沉默了,握着酒杯一口一口啜着冰镇过的啤酒,马小岳看他好几眼,不似要生气的样子,反而像是被他说得不知道怎么回应。同一桌的其他人一样是吃吃喝喝,可这方的沉默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想了想,马小岳斟酌着语句道:「陈哥,怎么不说话了?是我说错话了?」 「没。」陈曦笑了一下,「是我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哦,那我刚刚说的那件事你是怎么想的?要是你是觉得没时间去找,那不如由我作个媒吧?我媳妇那还有好几个要好的姐妹都没男朋友,都算知根知底,当然,人品不好的也不会介绍给你,今天有几个也都来了,要不待会散后我们再找个地方聚一聚,你看哪个合心意的我就去跟我媳妇说说看――」 「小岳。」陈曦打断了他,「这事不急。」 「怎么不急?陈哥你都三十三了吧,虽然说男人越老越值钱,可也架不住时间慢慢的熬啊,更何况你现在先找个合心的,不是还得等交往熟悉才能结婚嘛,这么一算下来,也没多少时间了。」说到这些时,陈曦不经意地揉了揉鼻梁,似乎一脸不想再接着谈这个话题十分疲惫的样子,马小岳见了,又多加一句,「我知道被人念叨的滋味不好,可是陈哥你想,能有这么一个人在你疲惫的时候让你依靠,在你病了的时候体贴照顾,在你心烦的时候耐心劝导不好过你一辈子孤单,什么事都得自己支撑要好得多吗?」 听了他这番话,陈曦忽然有所悟地抬头看他一眼,好笑地拍拍他的肩膀:「行了行了,我这段日子不就多抽了点烟嘛,看把你们急的,我回头就把烟戒了总成了吧。」 然而今天坐在他面前的人可没李毅安好哄,只见马小岳一脸审视地盯着他看,用坚定质疑毫不相信的口气道:「陈哥,你可不止这一点反常,你还老爱发呆,饭也比以前少吃好多,你没发现这段日子李毅安就因为替你吃剩下的那些饭就胖了三公斤吗?」 陈曦捂额无语。马小岳果然不是李毅安那傻缺,想就这么把他糊弄过去真是异想天开。 马小岳接着用一副我很明白我是过来人的神色说:「陈哥,我知道有些话你是没法和兄弟们说,这时候就需要一个知冷知热的人来倾诉开解,这是其他人没法替代的,所以,今晚这餐散后咱们再出去聚聚?」 这小子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暗自抹冷汗的陈曦一口吞进了杯中剩下的啤酒,故作一脸平静,可平静中却隐隐透着伤感,伤感中又淡淡显露惆怅,惆怅又微微带着些遗憾……总而言之,这其实就是一个蛋疼而又说不出口的表情。 果然,一向精明过人实际上聪明反被聪明误一旦兄弟们露出这种蛋疼又没法说的表情马小岳就立刻上钩,他不由想着他们的老板这么一个英伟的帅哥故意打扮得这么邋遢并且一直没有交女朋友其实是另有隐情? 于是陈曦很符合他心中想像的继续苦闷又有点忧伤地让他给自己倒啤酒。 「我曾经结过婚。」 要不是陈曦动作及时,马小岳手里的啤酒能倒到自己裤裆里去。 目瞪口呆半天之后,马小岳才终于回过神:「真的?」 陈曦点点头,动作之间似乎有点沉重。 「你们为什么会……会……」 陈曦若有所思痛定思痛语涩词晦,「我们俩,本来就不应该在一起。」 此后陈曦不再说话,默默喝酒默默吃饭,别人过来敬酒就接着喝,有人凑过来聊天就继续聊,看着和平常无异,可马小岳却不敢也不想再接着往下问,怕触及他的伤心事一发不可收拾。 由此证明脑子太过活络反而是弱点,那就是容易想多,由一个点可以发展至天马行空并且还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而陈曦就是深深抓住这点,终于搞定公司里最难糊弄的马大财务。 不过人是摆平了,可陈曦自己却陷入无法言说的焦躁之中,虽说本意是把马小岳的注意力转移开,可实际上真正能骗过别人的并不是谎言,而是经过掩饰或加工的真话。 所以陈曦方才的话是真的,也正因为这两句真话,陈曦想起很多他一直极力遗忘的往事,所以他烦躁了,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一旁的马小岳看他一脸抑郁更是对他曾经有段不堪回首往事的猜测深信不疑,觉得是自己再次提起他的伤心事而心怀愧疚,倒真消停好一段时日,不再催着陈曦交女朋友相亲。 干儿子百日宴后的第一个星期天,陈曦跟了一趟车去到邻市,到他们公司在这个城市设立的两个支点查看下最近的情况。因为只是一家小物流公司,直至现在他们这家公司在全国总共也就十一个点,有八个还是与其他物流公司合作的方式承运,虽然一年下来也赚不上几个钱,但和其他很难维持营运面临倒闭的物流公司相比他们已经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陈曦在这个城市待了六天,回来后同样跟着一辆满载货物的十米大货车回来,二十一个小时的车程,他和货车司机轮流开车,纵然已不止一次开车跑长途,可在早上八点多钟到达目的地后仍是累得眼皮酸涩双腿虚浮。 在公司里和马小岳他们匆匆交代几句,陈曦连早饭也顾不上吃回到住处痛快洗了个澡随便套条宽松的四角裤就倒床上睡了。 在开物流公司前陈曦是个货车司机,每年全国各地到处跑运输,认识马小岳他们后就有了安定下来的心思,于是用当货车司机这几年攒下的钱注册了这家物流公司,再借着跑运输时积累下的人脉慢慢发展经营,日积月累于是也就有了今天这家不大不小的物流公司。 对此,陈曦算是挺满意了,不用再四处奔波飘泊,又有比较稳定的收入,时不时还能找三五好友聚聚,的确没什么可苛求的了。 一觉睡下去不知今夕何夕,半梦半醒间总觉得有人在敲门,费力睁开沉重的眼睛恍惚好一阵才总算明白过来不是听错是真有人在敲门,于是只得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下床摇摇晃晃去开门。 陈曦一直独居,公司里跟他关系较好的朋友经常到他这来串门,加上此时意识仍旧迷迷糊糊难以多想,于是就像从前那样直接就把门打开,还没等他看清站在门外的高大身影是谁,就被这人给硬推回屋里。 向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陈曦睡得再怎么迷糊此刻也惊醒了,后退好几步方站稳脚抬眼一瞧,一滴冷汗瞬间从脖子顺着脊背滚落。 为什么每次,每次都在他几乎遗忘一切,遗忘这个人时,他就会出现在自己最没防备的时候! 啪嗒一声门板关上,男人高大的身子杵在面前阻挡唯一的出口,陈曦就像是被逼入绝路的野兽一样强撑起一口气朝对方龇牙竖眼,同时全身提起十二分的警备:「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他妈为什么还要出现!」 袁杰居高临下朝他嗤笑:「二百九十万一个晚上就想抵消,你不认为太痴心妄想了吗?」 「袁杰!」 一开始就想过那二百九十万不是白拿的,但那时被贤逸晨逼得急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先拿来用,过后袁杰连续两个月都没任何动静甚至连个影子都不见,然后在陈曦开始怀疑他会不会就此消失时,不仅忽然出现并且还拿这笔钱来刺激他,一怒之下陈曦险些冲上去掐死他。 若是早几年的陈曦,估计真的冲上去付诸行动,可现在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血气方刚的陈曦。 深呼吸好几次,他努力平息胀得胸口闷疼的激动,尽量平静地道: 「袁杰,钱我会一分不少地还你,但是现在,请你马上滚出我的视线!」 袁杰噗哧笑出声来,带着几分嘲弄地斜睨他:「过河拆桥果然是你陈曦会干的事。不过现在,可不是你想说怎样就怎样的时候了,」男人冷笑着,压低声音一步一步逼近,「二百九十万,足够老子把你的屁股干烂了!」 忍无可忍,陈曦眼前一红随手抓过一样东西狠狠摔过去,袁杰头一偏,堪堪避开,直接摔在墙上的电视遥控器掉在地上时已经四分五裂。 劫后余生的袁杰冷睇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的人,口气不善道:「又不是没干过,装什么贞洁烈女,我花一大笔钱买一个皮糙肉松的老男人都还没嫌浪费,你有什么资格冲我发火?」 陈曦更是气得失去了理智,死死拽紧拳头双眼通红气竭力尽朝他嘶吼:「袁杰,你给我滚!」 男人的回答是不容拒绝地跨近一步,「事没办完你就想让我滚?」一脸挑衅地看着他,同时伸手一个一个解下衬衫的钮扣,意图之明显,让陈曦气竭之余又无能为力。 就如同他已不再是曾经那个心高气傲的陈曦,男人也不复曾经的软弱无力,当年他们的差距有多明显,今日的对立就有多强烈。 可生气归生气,陈曦却不想再与这个男人纠缠下去,他此刻已累得不想计较任何事,既然对方不肯走,索性转身入房来个眼不见为净。 害怕对方不肯轻易放弃,陈曦进入房间的动作飞快,不过另一人显然比他还要迅速,陈曦的身体刚进入房门里面袁杰已然如影随形紧贴上来,还未等他有所反应就被一双强有力的手猛然推倒。 房间虽小,可因为脚才刚迈入门内的原因离床还有一点距离,整个人被用力向前推的时候上半身正好趴伏在床尾,呈双膝脆地屁股翘起上身挨床的姿势。 这样的姿势很适合做某项运动,果然袁杰半点不浪费地立刻靠上来把他紧紧压在床边动弹不得,裤裆某个突起之物就抵在陈曦的股间。 陈曦整个身体仅胯下一条一百元三条的棉质四角裤遮挡,平常怎么方便怎么来的习惯此刻要命地怎么看怎么危险,袁杰宽大有力的右手直接就从宽松的裤腿里伸进去一掌握住因为姿势原因被迫挺起的臀部用力捏了捏向旁边掰开,下半身则一下一下重重地向被掰开的股缝间模拟抽插的频率。 尽管隔着几层布料,陈曦仍是能轻易察觉到男人胯下某物明显的变化,实在不甘就这样任人鱼肉,用尽全力不停挣扎,可以他趴着的姿势来看要想抵抗实在难如登天,袁杰一只手把他双手反剪于身后就让他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可能。 但袁杰仍被他锲而不舍的反抗激出了几分火气:「妈的,收了老子的钱就给老子老实点!」 陈曦怒极反笑,扭头不甘示弱地骂回去:「我是怕皮糙肉松地伺候不好大爷您!」 没曾想袁杰听了不但不气,反而笑了,低沉浑厚的笑声在拉上窗帘的房间里飘荡,最后带着会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的颤栗蓦地窜入陈曦的耳朵里。 一只手一把扯下挂在他腰间的四角裤,随后在他光溜溜的屁股肉上啪啪啪地赏了几巴掌。 「放心,你这身体和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比肯定是比不上,可好歹大爷我花了钱,就 分卷阅读4 意干你这没滋没味的老男人。」 说着,在被拍红的屁股上抓揉几下似在掂量手感,随后这只手顺着尾椎一路以不轻不重的力道向上按压抚触,最后落在他的脖子上,先是轻轻在他的喉结上挑逗似地揉捏几下,让对方实在忍不住躲开方才收手。 抵在臀部上的坚硬触感越加硬热如铁,不安分的手早移至胸前四处点火,陈曦禁不住咽了咽唾沫,压在他身后的男人实在太熟悉他的敏感处,这么一番挑逗下来,多年禁欲的他开始有些腿软。 身后传来皮带解开的声响,陈曦用力闭上眼,些许悲哀地问:「袁杰,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谁知道呢?」男人沉寂数秒,略哑低沉的声音方才响起,喃喃自语一般道,「也许是不止不休吧……」然后把完全释放出来的滚烫欲望插入他的股间难以按捺地缓慢进行股交。 陈曦剧烈地抽气:「你怎么不去死!」 袁杰又低沉且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一管细长的软膏用牙齿咬开盖子,挤出大半倒在陈曦的尾椎处,任其顺着两股之间缓缓滑落流至那个窄小的洞口处。 「你真不想见我,为什么又要出现在我面前?」 陈曦浑身一僵,带着点不知所措迷茫地道:「我没有……我没想过会再见……」是真的没想过,所以那一天蓦然相见,震惊过后是不顾一切的逃。 「呵,你不想见我,我没去找你,这么大的世界,这么多的人,还是能够相见……老天爷是想向我们证明什么呢?」用手揩下在他股间滑落的稠状物,先涂满手指,然后在紧闭的洞口处做进入前的准备,在陈曦因为他感慨也似的话不由得转移注意力并因此放松身体时,蓦地插入一指。 是啊,是想证明什么呢? 在一根接一根灵活的手指折磨下,陈曦的身体渐渐发热,身后的人太过了解他的身体,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手段都让他难以招架,只能无力地趴在床沿,不由自主地呼出灼热的气息,望向别处的视线更因此而渐渐变得模糊。 小孩子没什么复杂的心思,那时候和袁杰成为好朋友是如此简单并且自然而然的事情。 你曾经帮助过摔倒的我,我就尽我所能的回报于你。 陈曦把一向内向寡言的袁杰带到了自己的小圈子里,有不少孩子不喜欢个性阴沉的袁杰,可因为有陈曦这个孩子王罩着,倒也没拿他怎么样。 可不管陈曦怎么努力,袁杰就像一个局外人一般无法彻底融入他们的这个小圈子,不论是做什么,捣蛋也好玩闹也罢,即便是分享各自从家里偷摸出来的零嘴,袁杰都是孤伶伶地立在一边,用一种让人说不上来让人感觉很不舒服的眼神看着他们。 不止一次有人向陈曦打小报告说袁杰怎么怎么不合群,说他看起来怎么怎么怪异,身上还有股怪味从没换过衣服看起来像个乞丐,可陈曦从没当一回事,劝说袁杰改变态度无效后也就任由他了,只是每次有好吃的东西时仍旧习惯性的收起来待没人时再全部塞给他。 终于有一天,袁杰的身世在小朋友之间传开,即便陈曦强势地制止他们排斥有一个吸毒父亲的袁杰却丝毫没有任何效果,最后这件事传到陈曦母亲那里,知道自己儿子在跟一个吸毒鬼儿子来往,一向疼爱儿子的陈妈妈用尺子把儿子的屁股打得红肿,也没能让这个素日里乖巧听话今天却意外倔强的儿子改口。 那时候的陈曦无法理解大人们复杂的世界,在他心里,袁杰只是一个曾经帮助过他的同龄人,只不过这个可怜的同龄人有个万恶不赦的吸毒鬼爸爸罢了。 屁股被打得火辣辣地疼,泪珠一颗接一颗往外冒的陈曦哭着质问母亲:「妈妈,因为杰的爸爸吸毒,所以杰就一定不是好孩子了吗?我一出生就没爸爸,他们都骂你克夫命,我是你的儿子,那是不是我也把爸爸克死了!」 高高举起的尺子蓦地停在半空,接着从手间滚落掉在地上,陈曦妈妈面色苍白地盯着儿子,身子发软地一步一步退后,直至撞上桌角才停下。 陈曦妈妈嫁过两个男人,第一个嫁过去没半年男人外出工作出事故被砸死了,第二个男人在她怀上陈曦没两个月跑外地赚钱时遇上几个抢劫的,身上所有财物被抢走不说身体还被捅了几刀,送去医院后抢救无效死在了病床上。 还没等丈夫的丧事办完,陈曦妈妈克夫的传言已经在他们当时住的地方渐渐传开。 当时被赶出夫家还怀着孩子的陈母只好投奔娘家,好不容易生下孩子,结果发现娘家人也容不下他们母子,便带着当时仅三岁的陈曦毅然离开,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千难万难之后总算在这个小镇有了立足之地,因为摆摊卖衣服的生意不错日子也开始有了点起色,原以为生活会一直好下去,今日儿子的意外之言却把这个坚强的女人打击得几欲崩溃。 原以为那时孩子还小听不懂,没曾想那时娘家人的冷言冷语竟字字句句被这个稚弱的孩子记在了心里。 话说出口看见妈妈这副样子陈曦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语无伦次哽咽道:「妈妈才不是克夫命,他们都是坏蛋才这么骂妈妈……妈妈,小杰是好孩子……如果我们也骂他不理他,我们就是坏蛋啦……」 好半天陈母才回过神来,走过去抱起儿子,也不说话,就这么轻抚着他的脑袋。 陈母没再反对陈曦去找袁杰,然后一再叮嘱他不管和袁杰去做什么事都要事先告诉她,不然不准去。 陈曦第一次把袁杰带到妈妈面前时,陈母看着瘦小可怜的他还有一身的伤,不由红了眼眶。 之后陈曦经常把袁杰带回家,陈母就给他们做好吃的,把陈曦穿不下的衣服都给袁杰穿,还让时不时被父亲毒打的孩子住进家里来。 因为他,陈曦不再是这条街的孩子王,甚至没有多少个孩子愿意同他玩了,陈曦压根不介意,排斥他认定的朋友的人,在他眼里等同于坏蛋。 那个时候小小的袁杰几乎就是陈曦的跟屁虫,陈曦到哪他都跟着,就算陈曦是去上学,袁杰也会守在校门口,一等就是大半天。望眼欲穿地看着校门,当陈曦的身影出现,一向晦暗的眼睛会抖然一亮,露出陈曦最喜欢看到的光彩。 袁杰与陈曦同岁,可他爸爸根本不愿意出钱让他上学,陈曦妈妈知道这件事除一叹外也无法做什么。陈曦自己倒想出个法子,先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做完,只要闲暇无事就把课堂上学习到的知识耐心地教给一无所知的袁杰。 从数一二三开始,一点一滴慢慢积累。 「小曦,去学校就是学这些吗?」 「是啊。」 「为什么要学呢?」 「……唔,为了让人变聪明吧。」 「变聪明?」 「唔,变聪明就是你可以变得很厉害,可以去做你现在做不到的任何事情,比如赚大钱,比如当大官,反正就是能让你不再过现在这种苦日子。」 「怎么才知道自己变聪明了呢?」 「这个……如果你每回考试都比别人的分数高,就表示你比别人聪明。」 「考试?」 「啊,看,就是这个,试卷。老师会经常发试卷让我们考,考完后成绩比别人好就证明你学得比大家都要好,大人就会夸你聪明。」 「……可是我没有。」 「没问题,以后考完发考卷了我拿回来再写一份给你考,等你写完就知道分数怎样了,这样好不好?」 「嗯。」 开始陈曦的母亲担忧儿子浪费时间去教导袁杰会影响学习,可或许是回来后教袁杰学习同时能复习一遍的原因,她在看儿子的学习成绩不仅没有退步反而蒸蒸日上,偶尔还能考个全班第一时,便默许了这件事。 可陈母不知道的是,在陈曦没有章法的传授下,陈曦每回从学校带回试卷抄给袁杰去做,他不时还能拿到一个和陈曦旗鼓相当的成绩。 没有人夸奖袁杰,陈曦自己画了张奖状,一笔一划地按老师颁发给他的奖状格式换个名字写道: 「袁杰小朋友在这个期末考试中取得全班第一的优异成绩,特此颁发该奖状,以资鼓励,也祝袁杰能在下一学期中取得更好的成绩。」 准备好了,陈曦把这个亲手画的奖状郑重地交到袁杰手里,袁杰一本正经取过,小心展开,小手在这张笔法稚气却认真撰写的奖状上摸了又摸。 如果有大人路过看到此景肯定会会心一笑,觉得模仿大人的小孩是如此的天真可爱,然而这一幕不论是对陈曦还是袁杰,不论是现在或是未来无数个岁月,都是无法被取代或遗忘的一段记忆。 对袁杰手把手的教导在陈曦三年级时的夏天结束,这期间发生两件事:袁杰的爸爸被抓了,因吸毒、入室偷盗、抢劫伤人等数项罪名被判十一年有期徒刑,另一件事是警方要把失去监护人的袁杰送去他妈妈那里。 征求过袁杰和陈曦妈妈的意见后,在送袁杰到他母亲那里前,警方就让他暂时住在陈曦家里。 而知道这件事的陈母由衷地为他高兴:「去你妈妈那里是好事啊,哪个当妈的不爱孩子,小杰去他妈妈那里肯定能上学念书啦。」 陈曦歪头看着低头不语的小杰,想了想,问他:「你妈妈住在哪里?」 「我也不清楚,他们说很远,要坐十个小时的火车。」 「哦。」陈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身子坐正,努力想着十个小时的火车是多远。他只坐过汽车,是跟妈妈从外婆家出来的那一天,整整坐了六个小时,一路颠簸昏昏欲睡,下了车只觉得双脚像是踩在棉花团上,软绵绵的没一点真实感。 书上说火车比汽车还快,而且十个小时比六个小时还要多,肯定是很远很远。 陈曦耷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用脚后跟踢着凳脚,忽然觉得做什么都提不起劲了。 两个人好一阵沉默之后,就听一直垂着脑袋的小杰说道:「小曦,我不想去妈妈那里。」 「为什么?」 陈曦睁大眼睛看他,而小袁杰又把脸垂到胸前,不说话了。 陈曦以为他和自己一样不想彼此分开,就一脸大义凛然地安慰他:「小杰,你去你妈妈那里吧,你那么爱念书去她那里就能上学了。虽然和你分开我也挺舍不得的,但我不是教过你怎么写信吗?你去妈妈那里后就往我家里寄信,我收到信就按你写的地址再给你寄过去。别怕,我会让我妈妈带我去找你的。」 无声半晌的小孩子慢慢抬起视线对上他的眼睛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拉勾好不好?」 「好。」 两个孩子,小指勾小指,大拇指拼在一起用力地摁下去。 「小曦,我们拉勾了,你一定不要忘了我。」 「好!」 小袁杰被接走的第一个月,陈曦收到了一封字写得歪歪扭扭的信。 虽然看得费劲,但一看到这些由他一笔一划教出来的字,陈曦就乐得直蹦,袁杰果然给他写信啦! 信的内容很短,规规矩矩地按照写信的格式写,这是陈曦从老师那学来然后又转教给他的。 先问安,然后用「我很好」代替近况,接着说他妈妈帮他向学校报了名,再过一个月他就能去学校了,然后说他会好好学习的,祝小曦身体健康。 陈曦笑弯了眼,看了又看,最后才提笔写信。 小杰: 你好,我最近挺好,就是没你陪我玩了有点想你。我拿你的信问过妈妈你那离我远不远,妈妈说很远,要等我长大了才能去,小杰,你那真的那么远吗?你能去学校了就一定要好好学习,考得好成绩你就能拿到真的奖状了。等我长大了一定会去找你,你记得等我。 祝天天开心,陈曦。 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背着他站在床边穿衣服,陈曦一时之间分不清哪个是梦,抑或是他一直在作梦? 梦里他们一直都没长大,梦里的那个男孩还是那么矮小瘦弱,话不多,总爱用黑黑的大眼看着他,如果他朝他看去,男孩定会轻轻地抿唇,几分腼腆又有点生涩地朝他笑…… 穿衣服的人在套上外衣时似乎有所觉,蓦地转身,看见的是仍侧躺在床上熟睡的陈曦,和之前他看到的一样,即便睡着眉头也轻轻皱着,似乎有满腹的心事无法言说,唯有眉间的一点褶痕稍稍透露。 袁杰看了一会,不由走过去弯下腰,指尖在他的眉头停留,企图抚平这道皱褶却无甚效果只好放弃。 默默坐到床边,手从他的眉间移到他的额上,用拇指轻轻顺着他眉毛的形状描绘接着停留在眼角的皱纹上,约几秒后继续往下顺着脸颊划过,于唇边终止。 空气之中,似乎有一股柔软的气流在流淌、静止,令人忍不住屏息,沉默。 当屋子的大门打开又喀嗒一声关上,闭眼假寐的陈曦才睁开眼,怔怔望着方才男人停留过的地方,最后拉过被子把头蒙上。 清晨的微风吹进半开的窗户,纯色的窗帘一角在无声地拂动,屋中,安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手机握在掌中翻来覆去,好几次打开翻出要拨打的号码,却总在拨出去前收回,如此空耗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最后在下班前半个小时,贤逸晨翻出放置在桌上的一本文件夹走出办公室。 「总经理,有什么需要我帮助忙的吗?」 几乎是办公室门一打开,坐在自己办公桌前的女助理就飞奔了过来。贤逸晨挥了挥手中的文件夹,笑道:「我有些数据要到楼上核对一下,你不用跟来了。」 「好的。」相当识趣的女助理立刻留在原地目送他走开。 贤逸晨走进电梯按下要去的那一层,片刻后人就站在了董事长办公室前,耐心地等董事长秘书向里面的人请示后得到肯定的答复才体贴地朝女秘书笑了笑轻敲大门三下推门入内。 核对数据什么的是借口,亲自跑上来看一看对方才是真。 等与贤逸晨核对完数据谈完正事,袁杰抬手看了下时间,离下班的时间不到五分钟了,发现慢条斯理整理文件的贤逸晨全然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由问道:「逸晨,你还有事?」 就等他这话的贤逸晨放下手中的文件,稍稍向他倾下前身,挑着唇轻声道:「杰,今晚要不要赏脸和我出去吃个饭?」说去吃饭,可按往常惯例,主要目的则是找个地方好好温存一番,自从五年前与袁杰成为情人以来,每个月至少会出去三到五次,吃完饭就找个地方上床,雷打不动。 袁杰闻言一笑,把背靠在椅子上与他拉开距离,「抱歉,逸晨,我这有点事,不方便。」 贤逸晨脸上的笑意稍稍收了些,直起腰问道:「私事?」 袁杰想了下,点头,「算是吧。」 微眯起眼,似想到什么,贤逸晨笑着调侃:「这一个多月每回约你都推说有事,如果都是同一件事的话,我只想到一个,难道是袁董事长准备收心回家当新好男人了?」 「新好男人?」袁杰咀嚼了一下这个词,不由噗哧一笑,「我?已经有大半个月没回家一趟的新好男人?」 贤逸晨一时无言,然后在袁杰站起来走到一边取过外套要走时,才微涩地吐出:「那就是新欢?」 斜过视线扫了他一眼,袁杰给了个让他松一口气的答案,「不是。」然后走过来拍拍他的肩,一句话把他打落谷底,「逸展,你还是我最得意的手下。」 袁杰走了出去独留贤逸晨脸色发白地站在原地。 贤逸晨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知道在他以前袁杰有过不少情人,但没有一个人能超过半年,唯有他留在他身边的时间最长。因为他为了能一直留在袁杰身边极力摸透了他的脾气,知道他讨厌什么喜欢什么,知道他想要一个怎样的情人,所以才能得到他的特别青睐,甚至断了和其他情人的联系只和他有所来往。 曾经他还为此暗自欣喜,原以为他将是唯一一个能让袁杰留下的情人,却在今天,没有任何征兆地,他被遗弃了。 不,不是没有任何征兆,就是这一个月,私下打给他约他出去的电话,都被他以没空为由推了,这是从前都不曾有过的,所以才会如此坐立难安,甚至找借口亲自上来约他,没想到…… 惨淡地一笑,贤逸晨无力地后退几步,坐倒在沙发上。 五年了,放弃尊严地去爱一个人,五年了,这么漫长又短暂的岁月,换来不过一句,你还是我最得意的手下。 所有付出,皆是一场空。 原来他爱的,竟是如此冰冷的一个人。 第四章 送完货回来走进空调吹得凉爽的办公室,看见马小岳正在一笔一笔对帐,陈曦走过去拿起发货单翻看起来。 「陈哥,咱们这还有六笔帐没追回来,我打过电话去催过几次都说现在拿不出钱,都说要押后十天半月。」 陈曦放下手中的单子:「是哪六家公司?」 马小岳一推桌子连人带椅退后半步打开其中一个抽屉翻找出一沓夹好的单据递到他手上。 「六家公司加起来总共还欠我们七十六万九千五十块。」 仔细翻过一遍,沉吟片刻,陈曦道:「我这两天会抽个空去他们那催一下。」 马小岳奇怪地看他一眼:「陈哥,你是不是急着要还欠别人的钱?」 「啊?」 「你以前不会这么着急着去催,至少会给对方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拖延才会上门去催,你不是说过大家开门做生意的都不容易在不失原则的前提下能通融就通融吗?」马小岳坐在椅子上仰视他,眼镜片的一角在阳光照耀下呈现一片模糊的白光,「两个月前发生交通事故你为了还清别人的修车钱向朋友借了不少吧,所以我就想你会急着上门催帐,是不是你借钱的朋友催你还钱。」 虽不中亦不远矣。陈曦默默望着马小岳,他仅仅说了一句就立刻能猜中百分九十,这家伙真是太精明了,窝在他这样的小公司里真的不是屈才吗?其实像警察或律师、侦探之类的工作更适合他吧? 马小岳提了下眼镜,「陈哥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你看我手无缚鸡之力的是干警察的料吗?没准冲上去就是给劫匪送菜的。」 陈曦嘴角抽搐,他真的错了,以上地方他都不适合,这家伙就应该去做特异功能的研究和开发,比如读心术。 玩笑至此为止,马小岳见他没有出言辩解就知道自己说中了,便坦言道:「陈哥,就算这笔钱都催回来还上恐怕也不够吧?我记得当初你还差二百多万。」 陈曦无言。 马小岳仔细看了他一眼,然后从自己的皮夹里抽出一张卡,「陈哥,我这里还有二十万,如果你当我是兄弟,这笔钱你就先拿去……」 话未说完,就被陈曦强硬地把递过来的手推回去,只见陈曦沉着脸道:「小岳,别拿这些话来激我,你这钱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拿,这可是你给我干儿子存的奶粉钱,就算把我皮剥了我也不会收。」 「陈哥……」 「行了。」陈曦挥挥手,「我可不认识能一下借出二百多万的朋友,都是一个一个凑出来的,只是有几个比较急用钱我不好意思一拖再拖就想尽早还上,有六十万就足够了。再说这七十万追回来我也不能全拿呀,仓库租金,大家的工资,水电费,汽油钱哪一样不得用钱,我可不想为自己那点私事耽误大家正常工作。」 马小岳盯着他看了半晌,才收回提款卡。 「那好,陈哥你有什么难处记得和我们说就是,别总一个人把什么事都扛下来。」 「不会不会,我哪有这么见外。」 陈曦连连摆手,心底暗自松一口气,深怕再往下说保不准露馅,毕竟马小岳可不像别人那么好哄。 「热死了!热死了!」 喳喳呼呼满头大汗的李毅安推开门走进屋内,顿时打破之前还略有些滞怠的气氛,天生少根筋的李毅安压根没看出他们之间有什么异样,看见他们都在立刻就露出一口白牙走过来,「陈哥、马哥你们都在啊太好了,我跟你们说件事,我们乐团在下个星期天的晚上九点半繁花体育馆有演出,你们都来给我捧场,到时候可得把时间空出来,有认识的人都给我叫上,人多捧场才显得咱们有人气嘛!」 陈曦一听他这话,顿时乐了:「哟,不错呀,繁花体育馆不都是大明星才去的嘛,毅安你们那乐团总算出名了啊?」 「哪有。」李毅安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笑,「这回是市政府为鼓励我们这些小乐团特准开放一天举办一场小型演唱会让我们都露露脸让市民见识一下,去演出的都是主动去报名的没有一分钱拿,我们主要嘛就是图个人多,有演出的气氛。」 「能演出就不错了。」马小岳笑了笑,坐正身子继续整理票据,「下个星期天?那就是这个月十九号吧,好,到时候我和你嫂子一块去。毅安可是我们公司有理想有抱负积极向上的青年,就冲这个我们都会致以十分支持,更何况毅安的歌确实唱得很好。」 难得听马小岳夸自己一句,李毅安一咧嘴,笑得只见牙不见眼,上前去一伸手揽上他的肩膀,「马哥,谢谢了啊。」 「去去去。」马小岳轰牛一样赶他,「别黏着我,一身汗臭。」 「嘿嘿嘿。」李毅安乖乖闪一边,拿起自己的杯子倒了一杯凉水,咕咚咕咚一口气灌完,手背一抹嘴,又道,「陈哥、马哥,这回你们去保准你们不会失望,马哥你见过毓[吧?」 马小岳略一思忖,抬头看他:「毓[,不就是你那个上高中的小女朋友?」 李毅安忙不迭点头:「对对对!」 别看李毅安出来混得早,他如今也不过二十三岁,他那小女朋友听说还是他的歌迷,有回被朋友带去ktv遇上在那里驻唱的李毅安顿时迷得跟什么似地,几乎是使出浑身解数去接近他。在经历将近一年半的漫长追求之后,一开始还被这热情过头的小女孩吓得都有点不敢回去唱歌的李毅安才终于被她打动,开始和她交往。 其实这个叫毓[的女孩长得十分的纯真甜美,一般的男人还真的很难拒绝她,李毅安一开始之所以坚决不同意主要是觉得对方太小,怕自己成为诱拐未成年少女的罪犯,以致于后来被打动同意交往,也与她发乎情止乎礼,顶多牵牵小手,再多些就是在脸上蜻蜓点水一般的吻,其他的就没了,甚至于除周末外只要人家小姑娘在ktv里待到晚上十点,李毅安就开始轰人,催她赶紧回家。 这些事情李毅安没有瞒着陈曦和马小岳这帮兄弟,只不过因为很多原因没有带小姑娘来见他们,不过马小岳在偶然的一次机会下还是见过她,对她的印象还挺不错。 李毅安笑得如获至宝,「这回我们登台要唱的歌就是毓[亲自作词作曲写的,她可厉害了!」 找了一张椅子坐在一边的陈曦惊讶了,「哟,你那小女朋友还会这个啊?」 李毅安一屁股挤在他旁边,满脸的得意,「别瞧她才十七岁,可人家对音乐这方面才是专业的,九岁就钢琴十级的天才,而且一家都是搞音乐的,本来对咱们这种小民音乐是看不上的,不过为了我……嘿嘿,反正她写了三首,这回要不是只能在台上唱一首,我全都想唱出来。」 一直以来对李毅安这小女朋友认识都不深,这回听他这么一说,陈曦不由得和马小岳相对一望,随后陈曦笑着揽上他的肩膀,用力拍了拍。 「看你这得意的小样,既然人家这么宝贝,那你可得看好了啊,到时候可别被人抢走了。」 李毅安闻言更是嘿嘿嘿地傻笑。 不过陈曦和马小岳却有点为他担心,如果真如他所言,那么这个叫毓[的家世肯定非常的好,如果李毅安日后出人头地还好说,如若不然,对方的父母能接受李毅安这个出身平凡一无是处仅能依靠体力活勉强维持生计的小人物吗?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毕竟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他们还有无数个可能。 陈曦晚上一般都和一帮仍旧单身的弟兄去大排档吃饭,在家几乎不开火,如果不开车,还会喝点酒消磨点时间,毕竟回去一个人实在无事可干。 今晚的陈曦也喝下好几杯,全是啤酒,不到醉的地步,本来想多走几步消消食,可走着走着过了好几个公车站都忘了停,索性就一直走下去。 人在孤独的时候,不是觉得世界抛弃了自己,就是自己抛弃了世界,总之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再如何璀璨的灯光,再如何热闹的场所,再如何温馨的画面都与自己无关,就这么多余的,累赘的,沉默的一个人。 陈曦此时虽不至于抑郁到这种地步,可清冷的感觉却怎么也挥散不去。 不过这种感觉是能够习惯的,就像有的人习惯了热闹一样,孤独也可以习惯。 然而有的人却总喜欢打破别人的习惯,就好比不知何时出现在路边的一辆车,亦步亦趋跟在陈曦身边,等他发觉并有所警觉时,这车已经跟了他一路。 陈曦不由得停下来,想看看开车这人到底想干嘛,于是这车也停了下来,等车窗落下开车的司机一露脸,陈曦就不由拧眉。 「上车。」 袁杰朝他抬了抬下巴。陈曦的回答是扭身就走。 「回去也挺好。」后面的人沉着声慢条斯理,「可以做一些床上运动。」 陈曦还是上了车,坐在后排的位置上。 「去哪里?」 开车的人不说话,陈曦干脆就闭了眼假寐。 车子平稳地向前行驶,陈曦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还真就心安理得地睡了一觉。 醒来是因为缩在车上睡得脚酸脖子疼,这时才发现车子早在睡梦间停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车上没有人,朝车窗外看一眼浓重的夜色,拿出手机打开一瞅,凌晨两点十分。 一打开车门下车,就发现车门边立着一个正抽着烟的人,定睛一看不是袁杰是谁。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对方就朝他递过来一根烟,陈曦摇头拒绝:「我不抽。」 也不知在车外站了多久的袁杰似有些意外:「上回我还在你屋里看见烟盒。」 夜风清凉,穿得单薄的陈曦不禁缩了缩脖子,「刚戒。」在四周扫视一遍,看见车子停在一个很像是荒郊野岭的地方,前头不远还有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乍一看像座小山。观察完地形,陈曦不禁嘲弄地笑笑,「怎么,打算在这杀人弃尸?」 袁杰在他说戒烟 分卷阅读5 之后就把手中没抽完的烟丢至地上,用脚碾熄,这时闻言抬头看他一眼,若有所指地道:「我还真动过杀死你的念头,不过不会把尸体丢掉,找个地方冻起来保存,这样才不会跑来跑去。」 深更半夜一个脸色阴沉的男人一本正经地说这么骇人听闻的话,说实在的一点也不好受。陈曦扯了下嘴角,走到离他一公尺左右的地方靠在车身上,清凉的夜风不时轻轻拂来,呼吸着林间带着青草泥土气息的空气,整个人比待在钢筋水泥的城市时要舒服许多。 心,却时刻提防着。 不知道男人带他来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并不真害怕被杀死,往往让人无法预料的其实才是最让人坐立难安的。 另一边站着的人似乎笑了一下,「站这么远,就这么怕我?」 对于男人的挑衅陈曦只用眼角冷淡地斜了他一眼,便深吸一口清凉的空气,抬头仰望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天空。经过前两次他算是想明白了,冲动之下和男人对着干根本不能解决问题反倒受制于人任他摆布,还不如冷静思索伺机而动,免得一而再再而三处于弱势。 他不受挑衅反而一脸冷静不算出乎袁杰的意料,毕竟在他的印象中,陈曦从来就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聪明人,经过岁月的淬炼,他只是比从前更懂得忍耐了。 一片寂静之中,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就听凝重的夜色中传来一句低沉平静的话语,「你结婚了?」 袁杰稍愣,下意识地抬起左手看了看无名指上的戒指。 前两次袁杰出现都是在黑夜,而且两人根本没来得及说什么话就像都点了炮仗一个比一个还要火爆,最终还以激烈得根本没有多少温情可言的性爱结束,哪来得及看见什么细节。可这回也不知道怎么,一下车陈曦就看见了立在车门旁边吸烟的男人,还有松松夹着烟蒂的左手无名指上闪着银光的戒指。 左手不由塞进裤子口袋里,袁杰再次看向一公尺之距外的陈曦,勾了下嘴角问:「你在乎?」 陈曦慢慢垂下眼帘,静静道:「在乎什么,我不也是……结婚了吗……」脑中一闪而过办喜宴那天,不可置信地立在他面前的那个青年的样子。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为了报复你才这么做的?」 「不。」陈曦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你不是这么无聊的人。」 另一边的男人似乎笑了一声,又似乎什么都没做,一阵沉寂之后,忽然听他道:「给你看样东西。」 说罢也不等陈曦回话绕过车尾走到驾驶座外打开车门,弯腰正要打开车灯的时候想起什么,袁杰伸出左手看一眼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没多想便摘下来随手搁在车上,接着按下前车灯的开关。 陈曦顺着车灯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原以为是个小山的影子原来是幢房子,乍一看与一般的别墅没什么不同,可若真的没什么不同想来袁杰也不会特意带他过来看。 这房子应该是袁杰的吧?不过他的品味真是奇特,看起来很像是荒郊野岭的山头建一幢孤伶伶的房子,再配上周边的黑灯瞎火人迹罕至,估计不知情的人误闯进来看见准会以为看见的是鬼屋吓得转身就跑。 袁杰关上车门走到车前,整个人顿时沐浴在白色的灯光下,他侧身看向陈曦,自然地朝他伸出手,「走吧,进去看看。」 陈曦不禁站正了身子,不由地好笑道:「怎么,鬼屋探险?」记起来他们小时候的确经常玩这个,又刺激又过瘾,看起来矮小胆怯的小袁杰意外的强悍,两个孩子闯过大大小小废弃荒芜的建筑物,偶尔连陈曦都被吓得脸色发白,反倒是袁杰没事人一样地紧紧握住他的手带他离开。 听他这么说,目光冷硬的男人似乎想起什么,神色顿时柔和不少,「没开灯的确有点这个气氛,」他难得耐着性子解释,「不过开了灯就会完全不一样了。」 陈曦站在原地没动,他知道袁杰带他来这肯定是有预谋的,懒得再绕弯子,直言道:「袁杰,你到底想干什么?」 站在灯光下的男人一挑眉毛,「怎么,你怕?」 陈曦顿时沉下脸,「袁杰,你别一再地激我,我只是想弄清楚你到底要干嘛?」 袁杰放下伸出去一直没人理会的手,眼睛直直盯着他,「如果你不怕,跟上来不就知道答案了吗?」 对上他的目光审视好一阵,陈曦无奈地朝他迈开脚步。 他做不到转身就走,因为这次同意上车的另一个目的,是与他把话都说清楚,更何况他现在已经组建了家庭,更不应该和他再这么不清不楚地纠缠下去,他自己也无法背负良心上的谴责。 借着车前的灯光,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停在屋前时,袁杰用一把钥匙打开了紧闭的大门,推门进去前,他看向陈曦,忽然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曾经说过的话?」 「什么话?」陈曦下意识地看向他。 袁杰一把推开门,站在外面轻拍一掌,屋内顿时灯火通明,他一边走进去,一边道:「买一幢建在山上的房子,然后我们住在一起。」 陈曦在外面愣了好久才终于回过神来,心中五味杂陈,喉咙干涩地道:「你还记得?」当日不过是随口一言,连他本人不经提醒都无法记起来,他居然还记得? 之所以是建在山上是因为有次他们去外面游玩,坐在车上无意中看见建在山上的豪华别墅格外艳羡,加上那时两个刚陷入热恋中的少年一直苦于没有能够光明正大在一起的地方,陈曦不由就发出一番豪言壮志:赚足够的钱,买下比这个更气派的山头,建比这更奢华的房子―― 『一进屋就有可以声控房子里的灯,并且还要有个宽敞的中庭,要挖个小池子里面养着各种各样的鱼,旁边种很多植物,屋后要有泳池,还要有篮球场,屋子周围种满果树,最好四季都能吃到新鲜的水果……』 在袁杰带领下穿过前厅,就看见一个面积颇大的中庭,有假山小桥水池,还种着很多植物,在柔和的灯光点缀下,梦幻一般的美丽。 陈曦忽然觉得鼻尖发酸,别过脸去不敢看身边那人。 袁杰则盯着设在屋子中间的庭院若有所思。 「你还说,这个地方会是独一无二,只属于我们的天堂。」 所以才会记得那么深,包括他那时神采飞扬的样子。不管过去多少年,不管经历多少事,终于有一个机会拥有了这样的一片土地,忽然又莫名,不顾所有人反对在这片偌大的地方建起孤伶伶的一幢房子。当初若是建成马场或高尔夫球场或是别的什么娱乐场所,如今不说日进斗金,起码也比现在空放着要好吧。 可人心,总是这么的不由自己。 「这房子自建成后,我还是头一回来。」 袁杰不禁自嘲一笑。 「当日不过是心血来潮,真等房子建好,才知道自己是如此的悲哀。」 他每一句话都像是一颗大钉子狠狠地敲进心脏,最后痛得陈曦麻木,只能失神地盯着眼前的美景,忽然发现进屋前准备的一番劝解言语竟是如此的无力。 「我该回去了。」 他略有些无措地转身就走,不敢再继续站在这个地方,深怕会控制不住自己。 「不准走!」 袁杰似早有准备,一个箭步走上来拽住他的胳膊,把他用力扯向自己,力道之大,五根手指似要深深嵌入他的身体。 「我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不论用什么手段,这一次我都不会再让你从我面前消失。」 第五章 再见袁杰,是在五年后的一个夏天,当时陈曦正趴在书桌上睡得正香,却被同桌用一阳指硬是捅醒,好梦被搅,万分不爽的陈曦抽出最厚的汉语字典正要往同桌拍去,危急之刻,同桌赶紧讨饶地说道:「老师来了!」拍字典的手一顿,又听他飞快加了句,「还带来个转学生!」 也在此刻,他才猛然醒觉班上正闹哄哄地跟炸开的锅没啥两样,也是这原因让他在睡得迷糊之间还以为仍旧是课间休息时间,而班上之所以这么热闹,是因为老师带来个转学生,男生吹口哨,女生雀跃,全班为之一振。 转学生一看就知道与他们这种生长在小城镇中的乡巴佬不同,头发剪得飘逸,长长的刘海堪堪遮住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挺直的鼻梁下一双淡粉色的唇向上轻抿,笑容淡淡而明媚,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配深色的牛仔裤肩上斜挎一个单肩包,整个人带着一种春光灿烂的温暖,清新得就像从电视上走出来的小明星似地,轻易就能吸引人的视线。 陈曦看得微怔,直至站在讲台上的人视线蓦地对上来――他才手忙脚乱地放下手中的字典。 与袁杰再会的第一面,陈曦没能把他认出来。 实在是他的变化太大,不但身高与陈曦印象中的小矮子相去甚远,就连长相,都如同脱胎换骨一般完全没有过去阴郁懦弱的影子。 若不是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他的名字叫袁杰,若不是他走过来叫他小曦,也许陈曦还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前天才收到他的信说会给自己一个惊喜的人就真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带着让陈曦的心蓦然一悸的变化出现。 五年来两个小子几乎是一个星期一封信,从不间隔地你来我往。陈曦收藏起来的袁杰的来信足有三大摞,还以为至少在初中毕业之前只能通过书信与袁杰联系,却不曾想仅在最近一次收到他的来信后不久,他人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陈曦的激动心情难以言表,纵然为人爽朗直率的陈曦朋友缘一向不错,也有不少称得上深交的朋友,却没有一个人像袁杰似地能让他产生一种只有这个人与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的深刻感觉。 袁杰的巨大变化让陈曦为他高兴的同时,内心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心态。一开始难免的震惊和生疏之后,对于这个一直以来都用书信联系的儿时玩伴,陈曦没用多少时间就已经熟稔地扑上去揉乱他颇有风格的发型,看起来整洁讲究的袁杰非但不生气,反而笑眯了眼乖乖地任由这小子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 距离和时间在这两个孩子之间造成了那一点点生疏,然则在陈曦看似粗鲁不知轻重,却没有半分隔阂地对袁杰上下其手中就已然消弥。 「袁杰,你转到这边来学习,你妈不说什么吗?」 「能说什么,我主动离开那边她高兴还来不及。」 两个小子虽然分隔两地,但因为经常来往联系的关系,袁杰被送到他母亲那边之后发生的事陈曦还是略知一二的。 在袁杰被送过去之前,他母亲已经改嫁并且育有一子,她的丈夫做生意刚刚有了点起色,家里有点小钱生活还算富裕,与跟袁杰父亲生活的那段日子可谓是天差地别。而她的丈夫完全不知道她曾经跟过一个男人并且生有一个孩子,警方联系上她之后,袁杰的母亲就瞒着丈夫在外边租了个小房子让袁杰住在里边,并且花钱找了一个小保姆照顾他的起居,安置好这些后他母亲就走了,一个多月才会出现一、两次,结算小保姆工资的同时并交给袁杰一些生活费。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袁杰十四岁时的夏天,在他主动提出要转学时才算结束,其实这之前他的母亲每次来见他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原来他的母亲偷偷租房子安置他的事情已经有风声传到了继父那边,他的母亲担忧事情暴露,想让他离开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她亏欠这个孩子实在太多,这是金钱所不能弥补的。 知道这件事后的袁杰便主动提出要转学离开,对这个居住了五年之久的城市没有半分不舍,言语淡薄得令他的生母哭出声来。 纵然愧疚又能如何?人都是自私的,即便是面对亲生儿子,也不甘心为他放弃现有的安逸生活。 所以袁杰回来了,回到这座有着陈曦的小城镇,带着他母亲留给他的一次性付清的一笔为数不少的抚养费。 知道这件事后,陈曦愣了半晌才道:「这么说,你这是和你妈妈彻底断绝来往了?」 袁杰扯出个落寞的笑容,「我这个不安定因素的消失,才是她所期盼的。」 陈曦豪迈地一把揽上他的肩,把他拉到自己胸前像安抚受伤的小狗一样拍拍他的脑袋,「没事,有我呢,不怕不怕,不管发生什么事,哥都不会遗弃你的。」仗着比袁杰早出生三个月,陈曦一向管自己叫哥。 袁杰顺势伸出双手环上他的腰身,把脸埋进他的胸前,闷闷地道:「小曦,你也会不要我吗?」 「说什么傻话呢。」陈曦用力地揉乱他一头乌黑的短发,「不会的,放心吧。」 再次回到这个小城镇的袁杰租了个大楼套房的小房子住,因为刚来除一张单人床和一背包的衣服外什么都没有,陈曦上去看了看,就带着他一块到市场上添置了几样必备的寝具用品、小家电外还搬回一张可以餐用的小书桌,东西买完后两个人还到外面吃了顿好的,袁杰抢着付帐。 这一天下来陈曦注意到袁杰一下子花了不少钱,也许是家境的关系,与母亲一起吃苦受穷过的陈曦对钱比较敏感,尽管袁杰现在手头上的钱对那时的两个小子而言都称得上是天文数字,但等陈曦一冷静下来后仔细算了算,发现这笔钱就算省吃俭用顶多能维持到袁杰高中结束。 袁杰一个人,曾经和他父亲住的房子是租的,现在回来必须要再租一个住所,每个月都是一笔开支,还得上交水电瓦斯费,然后是每个学期上学的学费,班会活动、吃穿用度等等哪一样都得用钱,若是一直没有半点收入,等待袁杰的无非是不到两年便坐吃山空前途堪忧。 因为早已把袁杰当自己人,陈曦便见不得他陷入绝境,或者是说会有陷入绝境的那一天,于是他抓耳挠腮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赚钱的办法,利用放学后的时候,和袁杰一起到夜市上摆地摊卖衣服。 摆地摊这种事情陈曦的母亲干过,那时候他母亲身上只有不到六百块,眼见母子俩就要陷入困境,最后陈母一咬牙背着才三岁的陈曦坐车到附近最大的一个城市里一口气进了将近四百多块的一些小首饰,回来后就跑到小镇最热闹的市场上看哪里有空地就铺开一张塑胶纸,进回来的东西往上面一摆就是一个小摊铺。 因为没人带孩子,那时的陈曦就跟着母亲从早到晚一起摆摊,因为见识得早,五岁那年他还学会和人还价了,而这样的生活持续到陈母摸准一个店家急用钱低价转让铺面后结束。 纵然如此,这几年只要闲暇下来,陈曦还会去帮母亲的忙,偶尔还跟着她跑到外地去进货,知道哪里的货既便宜又好,哪里的货比较受欢迎,哪里的货能卖得上价钱。 袁杰从来就对陈曦的决定没有什么异议,更何况这次陈曦还是为了他的事情如此伤脑筋,因此在他提出两个人一块到夜市上摆摊赚钱时,袁杰感动都来不及哪还会不同意。 这件事陈曦只草草和他母亲说了一下,因此他母亲只知道他在帮袁杰的忙,具体是什么事情她并不知晓。 而陈曦就等周末和袁杰坐长途空车去附近有大交易市场的城市进了几大包的衣服以及一些小首饰,回来后每天放学都会在夜市上占个位置摆起了地摊。一开始袁杰很是羞赧,缩在一边根本放不开脸面叫卖,陈曦就厚着脸皮一次次示范,或许是很少有才十四、五岁的孩子出来摆地摊的缘故,一开始好奇围观的人居多,最后多数都在陈曦的热情接待下买了不少东西。 付出都是有回报的。 陈曦并不着急逼着袁杰马上懂得应付来往问价的各种路人,而是全力投入于买卖这件事上来,当一小波的人流过去后,陈曦笑咧开一口白牙,把进帐的一小沓钞票举在袁杰面前献宝,最后塞入袁杰的腰包里,让他小心收好。这腰包还是他们去进货时陈曦忽然想起特意给他买的,说当老板就得有老板的样子,你看见没,人当大老板的腰上都有一个这样的包,专门用来塞钱的,越鼓表示赚的钱越多,咱们以后一起努力把这包塞满。 第一次开始摆摊前,陈曦亲自把腰包扣在袁杰身上,还信心满满地拍了拍,说了句开张做生意的人通常都会说的:「咱们今天一定开门红!」 当陈曦把他们进帐的第一笔钱塞进扣在袁杰腰上的包里,袁杰的手不由捂上似乎还带着陈曦热度的腰包,抬头看着再次热情接待客人的陈曦,半晌终于慢慢凑过去,在另一个客人凑上来问价时,抢先开口,学着陈曦的样子卖起了东西。 陈曦一边向客人介绍他们的衣服,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说话还是有点磕巴的袁杰,面对客人时的笑容越发的灿烂。 两个半大的孩子就这样利用晚上的时间摆起了地摊,那时候的钱还算好赚,也因为两个孩子都很热情,进的衣服和小首饰不仅款式新颖还挺好看,最主要是便宜,因此第一个星期,他们就把本钱给赚回来了,不到十天就卖得差不多得再次跑到大城市去进货,一个月下来收入居然比当时一般的白领还高。 七千二百六十块,这就是袁杰开始学做生意后挣到的第一笔钱。 他要把钱分一半给陈曦,陈曦却硬塞了回来,说你先收好,我又不缺钱,真等我哪天实在没钱了再找你要。 于是袁杰就把这句话记在了心底。 只要不刮风下雨儿子天天晚上都跑出去半夜才回来,当母亲的怎么会不担心,后来一再逼问下,陈曦才老实交代这段时间的去向,陈母知道袁杰的事情虽然同情他可更多还是心疼儿子为了别人的事情跑上跑下,她一个生意人自然清楚做生意的艰苦,别看摆地摊不用交租看中哪块空地把塑胶布一铺就行,可风吹雨淋的没个遮挡,如果有人来赶也只能转移,要是运气不好遇上警察,东西一被缴血本无归哭都没地方。 于是她就苦口婆心地劝儿子能帮袁杰到这分上已经不易,接下来不必再天天出去帮忙摆摊,劳累不说,要是耽误学习怎么办? 结果陈曦反倒安慰她说自己也就当提前历练了,学习的事请她放心,他和袁杰比谁都清楚学习的重要性。 陈母劝不动日渐长大有自己主见的儿子,便拉下脸道如果这个学期他的学习成绩退步,她就再也不准他再去帮袁杰的忙。 陈曦赶紧拍胸脯打包票让她放心。 陈曦的脑子灵活,只要在学习上稍花些心思就不会有不如意的情况出现,再加上袁杰的学习成绩也是班上数一数二的,两个小子你帮我我帮你,不管是学业还是生活,还真是让人忍不住羡慕的嫉妒的和谐,让陈母也不忍再说些什么。 年少无畏的岁月就这么晃晃悠悠悄无声息地一天天过去,两个少年单纯而真挚的朋友关系在某一天忽然变了质―― 十五岁的少年对未知的一切都充满了探知的欲望,那天陈曦带回从同学那坑蒙拐骗来的vcd,说是好东西要与袁杰一起分享,然后就神秘兮兮地把光碟放进他们自二手市场淘来的播放机里,两个人就这么窝在袁杰租住的不到四坪的套房里,挤在单人床上,看了人生当中的第一部a片。 这样的片子自然没什么剧情,一间房一张床,一男一女,白花花的肉体,各角度的拍摄,舌吻交叠吸吮,双手四处抚慰,甚至没有马赛克,两个原本该是最私密的地方纤毫可现,再然后就是插入,呻吟,很简单的原始律动,可看得血气方刚的两个少年满面通红。 陈曦的视线不由地移到另一边,看见的是羞愧难当视线游移不敢直视电视机和陈曦的袁杰,那时不知怎地灵光一动,陈曦蓦地扑上去坏笑着把人压在身下,趁他没反应过来时,一把摸上某个已经起了反应的地方。 袁杰整个人浑身一颤,脸烫得都快要冒烟,剧烈地反抗起来。 那时的袁杰光抽长了个子,肉却没长多少,瘦长的像棵小树苗儿,力气比起人高马大的陈曦差了不少,况且又不敢真的把人给摔出去就怕弄伤了,便一直被压制在床上无法挣脱。 陈曦可没顾得上想这些,他依旧坏心地一个劲儿笑:「小杰,你这地方早上有起来过吗?自己动手摸过吗?滋味如何?」 「别闹了,小曦……」敏感部分被带着热度的手密不透风覆上,触电一般的颤栗让袁杰紧咬下唇,一张脸带着点激动时的红晕,说不出的好看。 盯着这样的人,只觉得心口被什么轻扎一下的陈曦鬼使神差地拉过他的手覆在自己同样有了反应的下身。 「怕什么呢,你也摸摸我的,看看,咱们都一样……」陈曦俯低身子,在他耳边吐着热气,「小杰,我帮你,你也帮帮我好不好?」 袁杰从来都不会拒绝陈曦,即便是在这种事情上,陈曦先动手拉下他的裤子探手进内裤底下小心而细致地开始抚摸那个发烫的地方时,略有迟疑的袁杰的手开始动了…… 就这么自然而然,就没有一丁点的违和,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算是两个少年尽情的宣泄之后疲惫倒在床上喘息,视线依旧胶着不离,就好像最后陈曦情不自禁倾身附上的一个吻。 有些事情,不管接受与否,或迟或早,都会发生。 友情与爱情仅有一线之隔,从形影不离的朋友到相濡以沫的情侣,人前不需要有多少改变,而在没有人的地方,他们相拥、亲昵、接吻,袁杰的那间小小的屋子,是他们两个人的乐园。 然他们真正的有实质性的接触,却是在一年后他们十七岁的寒假里。 之前是不懂,毕竟从相关影像上学来的都是男人与女人,两个少年在一起最热烈的时候也不过是互相抚慰和浓烈的舌吻交缠,他们不知道男人之间还能做些什么。 可是某天陈曦在一个堆满各种书籍的旧书店的角落发现了一本很不起眼的小说,书的内容让陈曦不由专注,这是一个关于爱情的故事,两个主角却是男人与男人,青梅竹马的开始,情不自禁的沉沦,偷偷摸摸的来往,惊天骇浪的爆发,痛不欲生的分分合合,最终一个结婚生子,另一个万念俱灰逃离国外,只留下一句此生此世不再相见,然最令人叹息的却是悲恸离开的那一个永远不知道,被家人以死相逼留下来结婚生子的人在孩子出生的那一天,从高高的楼上跳下,死前只有一句:来生我去找你。 无奈而心酸的结局,那时的陈曦对此却没有多大的感受,真正让他在意的是两个主人公在一起时的情景,作者真实却又隐晦的描写让他蓦然明白原来男人和男人还可以如此。 就如同吃下禁果的亚当和夏娃,人类的一切贪念欲赤裸裸地呈现,单纯的人不再单纯。 而陈曦自从知道此事,每次看见袁杰一颗心就像被猫一下一下的挠,又痒又麻,恨不能直接扑上去一试为快。 两个人之间向来没什么秘密,没多久袁杰也看了陈曦宝贝似地捧到他面前的书,着重翻出某页让他仔细看,看完后他面红耳赤,半晌对睁大一双眼睛期待地看向他的陈曦,吭哧道:「要不,我们试试?」 陈曦的回答是直接扑上去。 那时袁杰下意识地抵抗了一下,可一对上陈曦已经有些急不可耐的神色便放松身体由着他了。 书上所写向来是点到为止,两个少年不过略知皮毛就敢真枪实弹,过程之艰辛结果之惨烈可想而知,不知道扩展也没有使用润滑液,硬挤进去的结果是生生卡住一半难进难退,更让陈曦惊慌失措的是脸色本来就偏白的袁杰此刻面白如纸,浑身不住地抽搐,豆大的冷汗跟断了闸似地自额上一颗颗不要命地冒出来,眼见人就要痛得不行了。 人都这样了,再大的火气都化成了冰渣,软下来的陈曦总算拔出来后一看袁杰下身,心咯登一沉,直觉完了。 他们的第一次就是这么兵荒马乱,袁杰的下身撕裂得颇为严重,丝丝的渗血,当时的陈曦急得抱起他就要送去医院看看,袁杰忍着剧痛硬是拦下了他,后来让他上药店问问有没有治这方面的药,陈曦不敢耽误穿上衣服夺门而去。 到了药店开口询问才知道尴尬,支支吾吾遮遮掩掩地描绘半天才拿了店员推荐的几支药膏,还真让他误打误撞,抹上这些伤药后差不多一个礼拜,袁杰的伤才总算是好了。 尽管袁杰从来不会怪他,可这次的事情让陈曦得到了教训,更让他心有余悸,每次见了袁杰都会觉得愧疚,对这方面的事情似乎一下子兴致不再,再没听他提起过。 接下来的日子袁杰依旧不声不响,暗地里则分明对此事上了心,知道他们肯定是少了什么步骤,素日里就留心相关方面的事情,经过差不多大半年后,终于弄清楚情况的袁杰在某一天两个人回到那间四坪大的小屋后,才说出来:「小曦,做这件事前需要先扩张和润滑,不然会受伤。」说着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专程去买的润滑液和相关资料,「这是用来润滑的,这些资料是说什么体位和用什么方式才能避免受伤也能让两个人都舒服。」 陈曦目瞪口呆半晌,接过他递过来的资料略略一翻,很是难以置信地问道:「这些你都是哪里弄来的?」 袁杰含蓄地笑笑,「这些资料是比较少见,可有心去找还是能找到的。」他把润滑液也塞给陈曦,「小曦,有了这些就不怕了,我们继续上次的事吧。」 陈曦捏着手中的两样东西,望着他半天无语,说这人平时闷不吭声吧,可时不时一鸣惊人,看他白净秀气的外表,压根就不像是能特意去了解这方面事情甚至亲自收集这方面资料和购买物品的人。 然而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他相信不仅是自己,对那天的事情袁杰也有心理阴影,毕竟那里痛得浑身抽搐的是他,将近一天不能下床的是他,两、三天走路只能慢慢挪的也是他,一旁的陈曦看着都觉得难受,可他没有怨言不说,反而没事人一个劲四处张罗。全心全意的付出和没有半点质疑的交托,令陈曦如何不心疼这个人。 虽然外人看来多是陈曦赋予袁杰,袁杰对陈曦的好却没几个人能看得出来。 小小的袁杰会在有人欺负陈曦时不顾一切的挥着棍子冲上去;会在陈曦被鬼屋吓得腿软时,再怎么害怕也攥紧他的手带他一起走出黑暗的屋子;不管有什么吃的,袁杰都会留下来和陈曦一起分享;每每陈曦闯祸受伤,都是袁杰跟他一起分担或仔细照顾他;记得有一回陈曦着凉发烧,陈曦妈妈正好外出进货不在家,是袁杰跑进小诊所里把医生请来,并一直担心地守在陈曦身边直到陈曦妈妈回来;五年多的分离,袁杰从没迟过一天给陈曦寄信,字里行间都是想念;初二下学期全 分卷阅读6 出去郊游,陈曦贪玩一时不慎摔瘸了脚,是袁杰背起他一路下山,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也不肯放下;并且只要是陈曦喜欢吃的菜,袁杰总能做得令他赞不绝口;而且陈曦期望的事情,袁杰从不会让他失望…… 很多时候爱上一个人,不是因为对方有多好,而是他对你有多好。 这样的傻瓜,陈曦怎么会不珍惜。 手中的瓶子让陈曦捏得发热,无言半天的陈曦在袁杰渐渐疑惑的目光下终于开口:「笨蛋,傻坐着干什么,你快去洗澡啊。」 袁杰恍然大悟,转身在简易布柜里拿了换洗的汗衫和短裤就进了厕所,而陈曦就趁这个时间低头研究资料和瓶子上的说明。 然而等陈曦也洗好澡出来后,等待袁杰的却是另一番情景。 只穿着宽松四角裤的陈曦命令袁杰躺在床上,等他照做时,陈曦拉过一张折叠椅放在床边坐上去,当着袁杰的面把裤子褪至膝盖处,抬高下半身,打开润滑液的盖子倒出一部分在掌心,抹湿食指和中指,然后摸向股间某个隐密的地方。 直至看到这里,袁杰有些躺不住了,正要起来被陈曦双眼一瞪,又乖乖躺回去。 袁杰眼巴巴地看着弯腰吃力抹着某个紧闭的洞口的人,说道:「小曦,还是我来吧,我怕你疼……」 陈曦抽空朝他翻一个白眼,「你不是说这样做就不会受伤了吗?」 「可是……」一切都只是书上所述又没有实践过,他哪能保证一定不会有事? 当然明白他想说什么的陈曦打断他的话,说:「不管怎样你一次我一次,而且照步骤来应该不会有事……」说着陈曦觉得洞口按压得差不多开始试着插入一根,或许是初期比较仔细,啵一下就埋入半根手指,有点被吓到的陈曦顿时收声,可没几秒又诡异地直呼道,「你看,真的不疼,就是有点怪怪的……」 不说陈曦此时到底是什么感觉,一边的袁杰看着捧住双腿抬高下身弯腰努力扩展下身的他,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小……小曦……」 「嗯?」 正专注下半身扩展和感受手指进入的异样的人闻言抬眼,这个姿势让他很是吃力,眼眶被憋得微微泛红,一眼看过来,说不出的风情,袁杰直接就坐起来了。 「我……我帮你……」袁杰用力咽咽口水,很想凑过去可没陈曦的应允,他又不敢真的乱动。 陈曦仔细看他一眼,忍不住笑了一个,「好啊,这次东西你应该研究得比我深透吧,你应该更能上手吧。」 一向矜持着处惊不乱的袁杰这次却显得急不可耐,陈曦一声令下他就凑了上来,望着他几近赤裸的身体手足无措了三、四秒,才在陈曦等待而安静的目光下轻轻把手搭在他的大腿上,让陈曦不再这么吃力。 「接下来呢?」 见他干愣着,陈曦就只觉得好笑,听他这么说袁杰才醒悟一般有所行动,拿起陈曦放在一边的润滑液倒一些在手心,规规矩矩地抹湿手指,在进入前,先小心地审视陈曦的神色,见他没有半点不快,方才缓慢地抵进去。 「唔……」 手指进了大半,陈曦轻皱眉,袁杰赶紧停下着急地问,「疼?」 「不是。」陈曦微微摇头,「比我自己弄时,还要怪怪地。」 袁杰又问:「不舒服?」 看见他畏手畏脚的样子,陈曦忍不住又笑,伸手捶了下他的肩膀,「行了,你该干嘛干嘛,有什么不舒服我会告诉你的,再这么一惊一乍下去咱们一整年都办不完这件事。」 苦笑的袁杰把脸埋进他的肩窝里,深吸一口混着淡淡沐浴乳香味的陈曦的气息,似才鼓足了劲,侧过脸轻舔着嘴边的皮肤,陈曦被他弄得有些痒,气得不停闪躲,「你小子干嘛呀,快停下,痒死我了。」 舔着他脖子上的皮肤的袁杰真的就一停,滚烫的气息一下一下地洒在染着湿意的地方上,只听他用小声却格外清楚的声音说道:「小曦,我喜欢你。」 陈曦轻轻嗯一声,拥住他的身体,在他耳边说:「我也喜欢你。」 有一点点害羞,又有一点点尴尬,袁杰可比一向粗心大意的陈曦好多了,长久的扩展,仔细的润滑之后,才小心谨慎一点一点深入,除却全部埋入时有点点异物侵入的饱胀感和身体自然的排斥挤压外,没有裂伤,没有渗血,并且陈曦自己也在袁杰百忙之中的细心爱抚之下达到了高潮。 第一次痛痛快快地做爱,心满意足的感觉比快感更加明显,两个少年并肩躺在床上,相对一望,不禁噗哧一笑,陈曦忍不住伸手揉乱他一头软硬适中的短发,袁杰任由他玩闹,笑呵呵地双手扶住他的腰身以防他从狭小的单人床上摔下去。 浓浓暖意溢满小小的屋子,无须言语,胜过千言万语。 幸福的日子总过得很快,炎热的季节告诉备考一年有余的高三生们决定他们命运的时刻即将到来,于这样的一个严苛又紧张的日子里,连素日里对学习最为自信的陈曦都开始感到有些压力,便杜绝了外界的干扰,回到居住条件较好的家里与袁杰一块认真备战大考。 陈曦的妈妈也难得不再一心扑在生意上,知道两个孩子正面临重要时刻,便每天抽出时间给他们做营养丰盛的饭菜,让他们能够心无旁骛复习。 有道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加之陈曦与袁杰的底子扎实,最终他们都取得让所有人满意的优异成绩,双双考上全国最高学府,陈曦的妈妈知道这件事时,激动得热泪盈眶,直道儿子真是替她争气。 陈曦考上知名大学的事很快传得人尽皆知,这等光宗耀祖令陈曦妈妈的婆家坐不住了,主动找上门来,说以前的不是,希望让陈曦认祖归宗,最好是回家拜拜他爹,他父亲九泉之下知道自己儿子这么有出息肯定欣慰。 因为陈曦考上大学才哭过一场的陈母再次痛哭出声,这些年来的委屈怨恨悲伤痛苦在这一场痛哭之后,似乎终于有了一个交代,自丈夫死后就没机会去祭拜的陈母同意了婆家的请求,决定带儿子回去一趟祭拜死去多年的父亲。 这次回老家没办法带上袁杰,陈曦就交代他在镇上处理一些琐事。摆地摊大半年后有了些积蓄的他们也知道摆地摊不是长久之计,刚好那个时候有个商场新开,陈曦就拜托妈妈帮他报名,最后租下这个商场一楼的一个小门面,一样是卖衣服鞋子,因为上学的缘故白天不能过来就请人帮忙,除却人工水电租金,一个月下来比摆地摊强上不少,两、三年下来的收入足够支付袁杰大学生涯的一切支出了。 虽然这个小店铺生意很是红火,但因为要去外地上大学,一年顶多能回来一、两次,因此这个店铺只能转租给别人。在大考前他们就传出了这个消息,立刻有十几个人来和他们联系,但因为大考时间紧迫便没顾得上这些杂事,现在事情尘埃落定,自然是把这些事情一一处理好,把钱收回来,安安心心地去外地上学。 自大考临近起,两个少年足有大半年没好好亲热了,不仅陈曦心痒难耐,连袁杰偶尔都会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无意识地抚摸陈曦的皮肤,还以为考试结束两个人就能利用休息的这一个多月好好的宣泄压抑已久的欲望,没曾想又突然冒出这件事来。 老家是肯定要回去的,不仅是陈曦妈妈心有遗憾,从没见过父亲的陈曦也想着能够去看一看。 袁杰自然清楚,没有一点怨言只是含笑相送,而陈曦在没有人的地方扯住他狠狠亲了一口,「放心,到了大学咱们一样找个房子住一块,有的是时间!」 陈曦跟他妈妈上火车了,袁杰站在原地看着火车消失在视线里。 陈曦这一走,直到开学前一个多星期才赶回来,总共二十三天的时间,他们除了电话联系还是电话联系,陈曦不由向袁杰诉苦说老家人怎么怎么多,大家怎么怎么把他当猴子老爱围观,还说看到了自己老爸的照片,因为死之前很年轻,照片便定格在他最年盛力富的时候,看起来既精神又帅气,和他一个样。袁杰就告诉他这边的事情处理得还不错,转让费谈成了是多少多少,合约什么时候签等等。 陈曦走之前和袁杰商量过转租的底价,低于这个价就不能转让,没想到袁杰谈拢后的价格竟比预期高出将近一倍,让他实在是惊讶,直呼袁杰青出于蓝胜于蓝,竟比他这个师傅还会谈生意。 当然,之所以放心袁杰一个人处理转让店铺的事,也是因为他信任袁杰的能力,这些年和他一起开店做生意,袁杰进步之快令陈曦一再刮目相看,连他妈妈都夸袁杰似乎天生就是个做生意的料子。 大半个月的时间匆匆过去,因为陈曦还得回家准备上学的事,老家那边才肯放人,回来后也顾不上别的就开始收拾起去外地需要准备的生活用品了。 这些事情袁杰那边一早就处理妥当了,知道他回来还过来帮忙,因为要提前五、六天赶去学校报名,所以他们还剩下为数不多的两天时间。 一些事陈母也帮不上什么忙,就让两个小子自己收拾,拎起个篮子就到市场买菜去了,打算在儿子离开前给他们做几顿好吃的,以后去了学校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 见母亲出门,两个久别重逢血气方刚的大男孩就憋不住了,在房间里慢慢就凑在一块亲亲摸摸,毕竟是在陈曦家总有顾忌,他们没做到最后,只是相互用手帮对方解决。 宣泄之后总会有些无力,裸着下半身的陈曦没甚顾忌地岔开双腿坐在袁杰腿上,衣衫凌乱的袁杰则坐在椅子上吁吁地喘气,最先平复下来的陈曦看着他泛着红晕的双颊好玩,忍不住凑过头去舔他细致的皮肤,一路向下最后贴上他的双唇,腻乎乎地唇舌交缠一阵,他们头点头,心满意足地笑了。 两天后两个人大包小包地挤上火车,陈曦的妈妈说自己有点不舒服就没来送,坐长程火车一路到了目的地,下车后正好是傍晚时分,两个人就先去当地的旅馆定了间双人房入住,打算第二天再去学校报名。 到了旅馆梳洗一番,他们就找了间离旅馆比较近的饭馆填补吃了几天泡面和快餐的肚子。因为答应过母亲到达后要给她打个电话报平安,因此吃完饭陈曦就找了个电话亭走进去给家里的母亲打电话。 五分钟后走出来的陈曦一脸焦急,站在外面等的袁杰赶紧迎上去问:「怎么了?」 「我妈病了,听起来很严重,都去医院打两天点滴了,因为知道今天我要打电话回家才拖着身体回来等着的。」 听了这话袁杰才想起来他们出发前陈曦妈妈说过身体有些不舒服,便接着问:「阿姨还需要去医院吗?」 陈曦皱着眉摇了摇头,「今天的打完了不用去医院,明天去不去还要看情况。」来之前没有注意,没曾想原以为只是小小感冒居然要去医院打几天点滴,陈曦不由责怪自己对母亲太不关心,来之前因为终于能与袁杰自由自在相处忘乎所以,哪还想起母亲一人在家孤孤单单没人照顾? 「那陈曦,你是不是要回家一趟?」 陈曦迟疑一下,沉重地摇头,「我妈叫我不用担心,只是些小问题,只不过好的比较慢些,而且我明天还要赶着去办入学手续……」 虽然这么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小,母亲说不用担心,可知道这个情况当儿子的如何能够安心?回去后陈曦一个晚上睡不着觉,翻来覆去一个晚上,在凌晨六点他再按捺不住揭被起床。 他这边辗转反侧,袁杰又如何能睡得香,几乎是他起床的同时也跟着起来。 「陈曦?」 「不行。」陈曦坐在床边,用力揉脸,「我实在放心不下,我得回去看一看。」 袁杰沉默。 陈曦终于还是踏上返程的火车,袁杰留下来替他把入学手续办了,陈曦答应他没什么意外最迟五天后回来。当陈曦坐上的列车驶出袁杰的视野,忽然有一阵入骨的冷风吹过,冻得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匆忙赶到家里没有找着母亲,以为是去医院打点滴了,忙退出来拍开邻居的门询问母亲的去向。 邻居先是意外本该去外地上学的人怎么突然回来了,随即疑惑地道:「你妈还能去哪,一大早我就看见她去店面了,我还跟她打招呼了呢。」 陈曦万分不解来到母亲的服装店,一进门就看见她正眉飞色舞地和一个看中衣服的女顾客聊天,见了本该在外地的儿子,脸上没有一点异样,只说一句先去后面等着就继续和女客人说着衣服如何的衬托对方的气质。 陈曦坐在仓储室兼休息室里,看见帮母亲卖衣服的小妹进来赶紧问母亲这段时间的身体状况,小妹一脸奇怪地看他,说:「陈姨身体一向不错呀,这几天看着也没啥,每天都过来看店的。」 坐在休息室里等待的将近半个钟头里,耳朵不时传来母亲和客人的交谈声笑声,陈曦总觉得有一些事情实在是想不透。 终于在陈曦快要坐不住时,陈曦妈妈揭开门帘走了进来,他迫不及待站起来问:「妈,你为什么要骗我你生病了?你知不知道刚到地方听你说生病好几天没好我有多紧张,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一早就忍不住买票跑回来了,就怕你出什么事,为了赶回来我连学校的入学手续都没来得及去办!」 陈母没说什么,一进来就收拾东西,完后拎着一向随身带着的手提包对一旁已经有些气急败坏的儿子说:「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回家说。」 就因为母亲不咸不淡的这一句话,陈曦不得不按捺心中的忿懑跟着她一路回了家。 一进屋关上门,陈妈妈忽然转过身来一个大耳刮子狠狠甩在陈曦脸上。陈曦猝不及防被打个正着,他的母亲力道之大,把他的脸整个打偏,耳朵里很快就嗡嗡地响了起来。 怔忡之中抬首看向母亲,看见她泛红的双眼时,陈曦不解地问:「妈,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之前看起来和平常无异的陈母忽然就爆发了,指着儿子几乎是咆哮道,「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 说着就在屋里到处翻找称手的东西,很快就从厨房里拿出一根擀面棍,直接就往傻愣着的儿子身上抽去。 极少看见宠爱自己的母亲对他露出如此悲愤的神情,陈曦一开始实在是被打懵了,直到身上一下一下被坚硬如铁的擀面棍抽得生疼,也不避开,就嘶开嗓子大吼:「妈,你要打我也得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你还以为我不知道是吗?」陈母一边抽他,一边哭着喊,「我都看到了!看到了!」握着擀面棍的手一伸,指着陈曦的房间,「那天我买菜忘了拿钱中途回来全都看见了,我恶心!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陈曦脚一软,扑通跪到地上,他妈不管,哭着继续用擀面棍揍他。 「你就想和袁杰双宿双飞了是吧?你走了就不想管我这个娘了是吧?那你干嘛还要回来?我是病了,被你气病了,要不是怕传出去丢人,我何必忍着这些天!我为什么要骗你,就是想看看你还要不要我这个娘!当年看到那个袁杰就知道没好事,做什么要同情他啊我,这白眼狼他都要把我儿子拐走了!他当年怎么不和他爸一样关进去呀,他怎么还出来祸害人啊,我儿子……我儿子要被他给毁了啊!」 「妈!」 陈曦闭上眼声嘶力竭喊出这一声,陈妈让他喊得一愣,流着泪看着跪下来已有她腰身高的儿子,看着和死去的丈夫相似的面孔,手中的擀面棍匡当一声掉在地上。她像突然被抽去全身的力气,趴坐在地上哭到失声。 就在这个家里,陈曦陪了悲伤过度的母亲两天,他的母亲也没有离开这个家半步,仿佛一切都不重要了,仿佛一切都不存在了,明明这个屋子里住着母子两个,但在这两天的时间里,却没有说上哪怕一个字。 很多事情没法解释,就像陈曦也说不上来怎么就和袁杰在一起,甚至愿意就这么一直在一起,不去想以后,不去想别人的目光,就算母亲不同意,也抱着想尽办法让母亲同意的念头,至于放弃,甚至没有在他的脑海里闪过。 陈曦想让母亲说些什么,可他等了一天,母亲只是沉默着,第二天,她还是沉默,自顾自地进屋睡觉,自顾自地吃饭,自顾自地失神。 第三天,陈曦没法再等下去了,就连夜写了一封长信,留给母亲的信,删了又写,写了又删,最终他只说,妈,我爱你,这份感情谁也无法取代,不管是过去现在或未来;而袁杰,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和他在一起了,可我想和他在一起。我们知道在一起会面对什么样的事情,可我们会通过努力去尽量改善这一情况。实在不行,世界这么大,总有能容下我们的地方。妈,我们都已经是大人了,不再是少不更事的孩子,请你给我们一次机会,让我们去尝试去努力去坚持,不要让我们还没开始就放弃,我们一定会后悔一辈子,求你了,妈妈。 然而陈曦这封用心良苦的信最终没有落到他母亲手里,他一大清早准备好行李走出房间,正准备推开大门走出去时,就听身后幽幽传来一句,「小曦,你不要妈妈了吗?」 前进的脚步一顿,陈曦回过身一看,挂在肩的背包扑通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他的母亲,正举着一把水果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第六章 眯着眼睛看着照射进中庭内的刺眼阳光,陈曦一时间有些恍惚,夜里鬼影幢幢也似的屋子到了白天居然恬静美好至如此。 身后有人坐下,把他连人带被单一同揽入怀里,鼻子下有阵清香飘来,低头一看,是杯温热的奶茶。 「喝。」拥住他的人嘴唇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话,把杯子凑到他嘴边,陈曦别过头去。 举着杯子的人倒也没执着,缩回手,没几秒陈曦就听到喝水声,随后就被一阵强横的力道猛压下来,撇过去的脸给扳正,嘴唇被锁住,带着奶茶的液体强制灌入硬给撬开的嘴里。 在第二口紧接着要送入时才回过神来的陈曦不得不喊停:「袁杰,不要闹了!」 抿着奶茶的人一扬眉,眼中流动一丝冷光,一把压住试图抗拒的手不由分说把奶茶灌进他的嘴里,直至喂完手中的这一杯。 随手放下空杯,跨坐在陈曦身上的袁杰扯过覆在陈曦身上的床单擦拭在哺喂过程中溢出大半弄脏陈曦脸和上身的奶茶。 直至擦拭干净,袁杰才对上陈曦愤愤的双眼,不由地抿了抿嘴,伸手掐住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说:「对于情人,我自然会温柔,可对于用钱买来的男妓,尤其是像这种言无可信的胆小鬼……」袁杰目光一凛,「放上再多的情感也不过落个被背叛的下场!」 陈曦胸口一窒。 「六年!」掐住他下巴的手蓦地收紧,抓得他生疼,「你一封信两个字『等我』,我就巴巴守了你六年!」 陈曦顿时连开口说话都不能。 那年母亲以性命相逼,陈曦不得不答应同袁杰断绝往来,其实却仍是不甘心,以为陪伴母亲时日长久必能说动她。后来母亲为彻底断绝他与袁杰的联系,不惜底价盘出生意很不错的店面,带着他远走他乡。而他,在母亲步步紧盯之下,只能在离开之前写下「等我」二字偷偷交给邻居让他代为转交给袁杰。 不曾想再后来这两字竟是他们之间最大的讽刺。 「六年……呵……」袁杰冷笑,「现在想想,那六年的自己真他妈是个笑话,怎么能就这么傻呢!还真就等了盼了,从来都不曾怀疑过。」 陈曦不敢直视他,可视线才移开,身上裹着的被单就被他猛然扒开,下意识去抓,结果依旧是徒劳。 「袁杰!」 袁杰不耐烦听他说话直接捂住他的嘴:「我不想再听你说话,你要真对我有点愧疚就乖乖在这待着,等我玩腻了就放你离开。」 陈曦被死死捂住嘴不能说话,只能用眼睛望着他,闻言并未有多少像之前那样的愤怒,而是几分无能为力的黯然。 这份苦涩,是对袁杰,近十年不见,不仅是相貌,还有性格,记忆中柔顺安静的人什么时候已变得这般狠戾和残酷。或许有许多原因,而他,应该是最直接的那一个。 似乎从他眼中看出了哀伤,袁杰扯了下嘴角眼神更是阴翳,细看之下也不尽是愤恨,而是藏得更深的是他自己暂时也看不清悟不透的痛苦。 他松开手摸向陈曦的下身分开他的双腿向他身前压去。借着明媚的阳光,一览无遗身下这具赤裸的身体。 陈曦羞恨至全身发颤,却在听闻袁杰之前的那番言语之后再没了反抗的心,而是用力闭上眼睛,摆出一副任予任求的姿态。 身上的人毫不客气地压了下来,温热的舌顺着他下巴的弧度一路舔到他的耳朵,一口含住柔软的耳垂吸吮轻咬。 「睁开眼看我。」 仅沉默数秒,陈曦便睁开眼,对上一双近在眼前的眼珠子,胸口忽然一震,下身就猛地被一捅到底。 「唔!」 陈曦下意识地去推,可刚伸出去的手立刻就被压回地板上,「别乱动!」埋入后的袁杰深吸一口气,语气格外的冷硬,陈曦被压在地面上的手指忍不住一弹,终是放弃了挣扎。 「就这样多好。」袁杰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纹,松开他的手握上他的腰抬高,腰身先小频率地挺动数下,直到找到舒服的位置这才放开意识,恣意地索取。 陈曦让他一下一下重重顶得有些喘不过气,一开始还能忍,可后来实在受不了想尽法子扭动身体让自己好受一些,可在动弹中,一直只顾着埋头发泄的人不知顶到了什么地方,触电一样的快感直窜上陈曦的发顶,震得他冷不丁地倒抽一口气,整个人紧紧绷成一根一弹则断的细线。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只听袁杰低沉地呵笑一声,更是加重力道,一下一下准确无误地撞上他的前列腺。 无法控制的极致刺激自下身迅速蔓延全身,销魂蚀骨的快感实在不是他所能抵抗,垂死挣扎的结果是情不自禁地攀附上令他失控的人身上,发出一声一声短促而淫乱的呼吸声,撞击的频率越快,缠缚的四肢则缠得更紧。 阳光刺眼下,大汗淋漓。 一滴汗液从袁杰额间滴进陈曦迷蒙半睁的眼中,下意识地一眨,一滴水渍自他眼角滚落而下,不知是汗还是泪。 下身胀得快要爆炸,陈曦随身体本能地挺动下身去蹭袁杰结实的小腹,可这远远不够,陈曦刚想放开抱住袁杰肩膀的手去抚慰一下倍受冷落可怜兮兮吐着水的小陈曦,却让袁杰强硬地制止,「不要乱动。」 欲望急需宣泄却被制止,陈曦怨恨地瞪了一眼身上的人,然而这一眼却在被汗液浸湿的双眼和杂染欲望的神情双重作用下,更似在调情,看似不动如风的袁杰喉结滑动了一下。 他俯下上身,握住他腰身的手向上移按住他的背与陈曦紧紧相贴,「抱紧我。」他的声音格外暗哑,不等陈曦有所行动,已然低头含上他的唇,凶猛而急切地撬开他的牙关入侵他的口腔,反复地纠缠,似要把陈曦的灵魂都要吸出吞噬一般倾尽全力。 被夺去呼吸的人仿佛溺入水里,不顾一切地抓住袁杰的身体,就如同抓住救命的浮木。 最后被无情的推开,狠狠摁在阳光停留过的木地板上,后背传来的温热感令陈曦又是一阵昏眩。 「唔!」 一直被人忽视的地方被一只手握住,强烈的刺激令背贴在地上的陈曦整个人猛地一弹。紧接而来的撸动更是让他头皮发麻,脑子融成一团糊难以思考,下意识地绷紧身体,发出粗重急促的喘息,一波又一波,一次比一次汹涌,最终冲垮了身体里的最后一道防线…… 尽情发泄过后是力气被抽完一样的疲惫,陈曦瘫倒在地上,强烈照射的阳光忽然刺入眼睛,迫使他不得不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紊乱的呼吸。 下一刻,他被人往屋里扯了一把离开刺眼的阳光,刚睁开眼,就被袁杰拽了起来坐到他腿上,仍然埋在他身体里的坚硬阴茎更是吞入更深。 一只手按在他的背上,一个脑袋埋在他的胸前,针刺一样的锐疼自小小的乳尖传来,陈曦想躲躲不开。 袁杰就这样从他的胸口一路咬到他的下唇,最后抬头深深看了一眼眉头微皱的陈曦,才开始挺动身体。 自上而下,陈曦可以看见袁杰稍鼓起的六块腹肌,呼吸间,可以嗅到独属于这个男人身上的雄性味道,下身猛地被用力一顶,心脏被顶得就快从嘴巴里蹦出来,用力抓住有些滑手的身体,咬着牙承受着接踵而至的侵袭。 原始的,又疯狂的,就这么一直深陷无法自拔。 就在这间空旷而又奢华的屋子里,袁杰想方设法让陈曦无法离开,收走陈曦的手机,从早到晚,只要醒着就不停地索取对方,榨干他的体力,让他即便有离开的心思也没有行动的能力。 没日没夜,昏天暗地,淫乱得令人无法思考任何事情,每次被做得昏过去前,陈曦都有种不会再醒过来的念头,然而每次都能睁开眼,有时窗外是白天,有时是黑夜,一样的是仍然是这个地方这间屋子,还有双手紧拥住他不放的男人。 陈曦一动,抱着他浅睡的男人立刻醒来,环着他腰身的双手往怀里一收,哑着声音问:「怎么?饿了?」 这几天过得浑浑噩噩,饿了吃东西渴了喝水根本没有一日三顿的概念,而现在距离上一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记得吃东西时天还亮着,两个人裹在一张床单里,袁杰恶作剧一样地把食物顶在舌尖让他用嘴去接,为避免这个一肚子坏水的男人又使出更让他接受不能的手段,陈曦无可奈何地照办,好不容易吃完一餐,把盘子扫到一边,又接着被按在地上挑逗贯穿直至身体再也无法承受昏睡过去。 再醒来就是现在,醒来盯着落地窗外的夜色看了一阵,莫名就想起一件事,正想着该怎么确认,身体甫一动袁杰就醒了,正好,直接问他了:「今天几号了?」 正把脸埋进他的肩窝细细吮吻的人停顿下来,过了片刻才松开一只手侧过身去察看放置在床头柜上的电子钟,「十八号。」 陈曦安心地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喃喃:「就是明天了。」算算日子,他在这屋里待了六天。 袁杰把下巴支在他的肩膀上,一只手轻抚着他鬓角上的发,「明天有事?」 「明天市区繁花体育馆里有一场演唱会。」 袁杰不置可 分卷阅读7 地哦了一声。 「袁杰,我想去。」陈曦抬头,对上他的眼,停了数秒,小小声又加了句,「袁杰,答应我,好吗?」 这是这么多天来陈曦第一次示弱,即便是年少时相濡以沫的那段岁月,他也极少用这种语气请求过袁杰任何事。曾经对袁杰而言如同是软肋一样无法招架的态度如今陈曦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他只是这么做了,可一对上袁杰因为他的话而怔忡的样子,就不由一阵鼻酸。 「好。」 沉寂许久后才出现的低低的一声,仔细去看他的脸色,带着无尽的迷茫与无奈,似乎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就同意了。 一直百般阻拦陈曦离开这间屋子的袁杰就这么同意了,一直躲着他看的陈曦蓦地握住他停留在自己脸颊的那只大手覆上自己的脸,双手微颤,掩饰、逃避,却又贪恋地汲取。 第二天陈曦拿回了自己的手机,一打开,数十个未接电话和简讯,他没有多想先打开信件一封封查看。 光是马小岳的就有五封,一是问他为什么要离开一段时间,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后来的几封是说为什么电话打不通,并提了下这几天公司里的情况。 李毅安这小子也有三封,都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能不能来观看他这次的演出之类的。 这小子在酒吧ktv等场所当了好几年的驻唱,这是头一回在大舞台上演出,对此重视的心情可想而知,就连马小岳都特意少给他安排工作,就为让他能多抽点时间练歌。 马小岳、李毅安都是陈曦打心眼里认同的兄弟,现在兄弟难得有这样的机会登台演出,陈曦怎么可能不去捧场。对于眼下这个唱歌组乐团的多如筛网眼的社会而言,这也许就是李毅安唯一一次站在这样正式而隆重的舞台上演唱的机会了。 陈曦握着手机看完简讯,正思考着袁杰拿走自己手机后不知道跟马小岳他们说了什么,才会让他发来这样的简讯时,袁杰走了过来紧挨着他坐下。 「刚开始你的手机一直响,」袁杰朝他递去一杯冒着热气的奶茶,「都是一个叫马小岳打来的,等手机停了我用你的手机给这人发去一封简讯,说你家里有点事要回去一趟,没具体说什么时候回来,然后就直接关了机。」袁杰给自己泡了杯咖啡,说完喝了一口。 陈曦听完放下手中的杯子给马小岳打了个电话。「小岳,是我,嗯,回来了。这几天没什么事吧?没事就好。好,毅安那事我记着,特地赶回来的,晚上准去,你让他放心。时间记着,嗯,不会迟到。那好,就这样了,回见。」 一挂断电话,整个世界忽然就安静下来了,陈曦盯着手机愣了一阵,拿起搁在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温热浓香的液体滑入喉咙,他的拇指摩挲杯子边沿,自顾自一样地道:「早过了喜欢喝奶茶的年纪了。」 袁杰没说话,只是抿着唇笑了笑,接着喝下不加半点砂糖的黑咖啡,眼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陈曦和袁杰吃过晚饭才往位于市区的繁花体育馆赶去,虽然没有什么大明星,但市政府十分重视这次栽培本土音乐人的演唱会,不仅免费开放,更是不遗余力地在市里宣传,加上这些暂时还名不见经传的音乐人各自有各自的小群粉丝,合起来人数还颇为可观,因此这一晚但凡是通向繁花体育馆的道路都堵得水泄不通。 袁杰开着车,自然也堵在了路上,陈曦坐在车里一个一个接听着李毅安打来的催促电话。 「在路上了!快到了,快到了!正堵着呢,离演唱会开始还有个把小时呢,怕什么,不会错过的你放心。好好好,到了我马上给你打电话行了吧?好了,你小子怎么变得这么嗦!」 也不等电话那边的人说完,实在受不了的陈曦黑着脸直接挂断手机,一抬头就对上似笑非笑看着他的袁杰。 一双眼睛盯得陈曦}得慌,忍不住就解释道:「这小子总这样,大咧咧地,直来直去,也不管人有多烦。」 袁杰就笑着,不说话。车门都被锁了,又不能夺门而逃,陈曦索性撇过脸去眼不见为净。以前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一看过去总能发现袁杰在看着自己,那时只觉得心里暖融融地,如今怎么就觉得这么坐立难安? 不知是这小子变得太过深不可测,还是自己心虚。 两个人还算及时的赶到了繁花体育馆,不过找停车位又花了点时间,最后还是袁杰眼明手快趁一辆车正慢腾腾地倒车进仅剩着的唯一一个停车位里时,油门一踩,方向一扭,车屁股一摆,眨眼工夫黑色车身便不偏不倚稳稳当当地塞进车位里。 一手高超得令人叹为观止的停车绝活震住在场所有人,包括陈曦,直到他被袁杰拽着走远,被抢走车位的人还是一脸目瞪口呆的傻样。 体育馆的六号门,李毅安约好了他们在这里见面,等陈曦赶到的时候,李毅安都快要望穿秋水了,一见他们立刻眼冒绿光如饿狼见了肉猛扑上来,「g哟陈哥可算是见着您老一面了,这几天你都上哪儿去了,天天见的时候不觉得,这一连好几天没见着面,才知道你是多么的举足轻重啊!」 陈曦一掌拍上他的后脑勺:「这些天被马小岳虐惨了吧?」 李毅安两泡辛酸泪立刻喷涌而出,死抱着陈曦的腰不撒手,「陈哥,哪天你要是再不声不响消失,记得一定多带一件行李!」 「我可带不动你这么大件的行李。」李毅安这边正闹着,陈曦视线落到他身后不远的一个人身上,想了想,拎着李毅安的领子把他拽起来问,「毅安,这姑娘是谁,介绍介绍。」 李毅安这才想起来这不止他们俩,赶紧站直了身子把一个比他稍矮的小姑娘从阴影处拉出来推到陈曦跟前,嘴巴一咧笑得腼腆,说:「陈哥,这就是毓[,毓[,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陈哥。」。 披着一头及腰长发的小姑娘睁着一双猫一样的大眼望了陈曦一阵,微笑着朝他轻轻鞠了个躬:「陈大哥,你好。」。 「哦,哦,你好你好。」陈曦有点被这小姑娘惊到,之前听说她那么勇猛追求李毅安还以为是个热情似火的泼辣妹子,没曾想今日一见,竟是这么乖巧文静一眼就特讨人喜欢的类型。 再看杵在一边虽还算长得人模人样,但一笑起来就跟个傻瓜似的李毅安,就不说般配不般配的问题了,陈曦觉得这姑娘得去看看眼科。不怪陈曦嫌弃自家兄弟,实在是这姑娘一看就知道和他们这些普通小老百姓不是一个层次的。明珠玉润的相貌先不提,光是那姿态不论往哪儿一站,就让人觉得至少得在经历三代以上的沉淀达到宁而不寂程度的文人世家里才能生养出这么风姿绰约的一个人来。 难怪眼光如此挑剔的马小岳在见过这姑娘回来后的评价这么高,的确当得起,只是越这样,陈曦越为自家兄弟担心。但今天明显是不能提这种事的时候,陈曦对小姑娘笑过之后拍拍李毅安的背,让他回到自己女朋友身边。 李毅安只往女朋友身边靠了靠,没离开,眼巴巴地望着跟在陈曦身后的男人,压低声音问:「陈哥,跟你来的这人是谁呀?」 陈曦侧过身看了看袁杰,说:「我一个老同学,在来的时候遇上就坐他的车一起来了。」 「哦。」 「好了别杵在外面了,你不是还要上台唱歌吗,还不赶紧。」 李毅安挠着脑袋嘻嘻笑,「现在才开始,还要等一会才输到了,走吧陈哥我带你们到座位上去,马哥和嫂子早就在里面等着了。」 说着就走到女朋友身边拉着她的手在前头带路,陈曦走了一步,见后头的人没跟上,便停下来问:「怎么了?」 袁杰若有所思地看着走在前面的李毅安他们的身影,半晌才道:「总觉得有点眼熟……」 陈曦不解,「谁?」 又想了下,袁杰摇头,「可能是我记错了,走吧。」 袁杰的出现引来马小岳的几分关注,听说是陈曦的老同学便不再多说什么。因为李毅安是登台演唱的歌手之一,所以举办方特别优待专门辟出一些地方给他们的亲友团,所以相对闹哄哄的其他地方,陈曦他们坐的位置较为安静,视野也不错。一行人分别介绍完毕就各自相邻坐了下来,马小岳的老婆来之前准备了一堆零食,待大家都坐下来后就打开袋子一包包分给他们。 「孩子呢?」陈曦拆开一包薯条,问坐在左边的马小岳。 「给岳父岳母带一晚上,这地方可不方便带孩子来。」马小岳正吃着老婆给的苏打饼,闻言先把嘴里的东西咽了才回话。 把薯条递到右边的袁杰面前,陈曦隔着他问李毅安,「你什么时候上台?」 「我们是第十七个上台的,等唱到第十个再到后台去也不迟。」李毅安打开一包鱿鱼丝后塞进坐在右边的女朋友手里。 「不用化妆换衣服什么的吗?」 李毅安又拿出一包麻辣小鱼干打开,听到他这么一问立刻砹艘簧,「化妆?那是女人家才干的事。」 正要把小鱼干塞嘴里就被一只手飞快抽走了,「都要上去唱了还吃这么辣的东西,你不怕倒嗓吗。」 陈曦挑眉,这看着文文静静的小姑娘一训起李毅安来还真有点样子,见她说完李毅安乖乖哦一声不敢乱吃东西,陈曦觉得好笑,真是一物克一物。 一根薯条塞进嘴里,陈曦一抬眼,袁杰嘴里也塞着一根,朝他点点头,一本正经,「挺好吃的。」 陈曦笑着把薯条吸溜进嘴里,坐正。 台上已经换了三批歌手。 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他们说说笑笑一阵,这就到李毅安他们上台的时候了。 他的女朋友毓[跟着一道去后台,趁着这个时候,马小岳的老婆又给他们递过来助威用的荧光捧。 「哟,还是妹子你想得周到,连这都准备了。」 马小岳的老婆笑眯眯地,「来看演唱会嘛,就该有观众的样子,再说我们是给毅安他们捧场的,当然要准备周全。不过我这才不算什么,你看看人家的那些粉丝。」说着指向一边,陈曦抬头去望,坐满人的体育馆里除了星星点点的荧光棒,还有不少举着写上歌手名字闪着光的牌子和海报蹦蹦跳跳,看着比台上还热闹。 陈曦仔细找了一圈,转回来后说:「没看见毅安他们乐团的名字。」 马小岳点头,「毅安他们一向只在固定的几个点唱歌,也不怎么参加相关的活动,一直没什么认识的人,这次来演唱也只叫了一些比较相熟的人。」 陈曦了然地点点头。不是什么事情都适用于酒香不怕巷子深,你就是唱得再好,没有机遇和人脉,也就和一街头卖唱的差不多。这次市政府倒算是干一件好事了,只要你有本事,过得了前面的筛选,就能在大众面前唱歌,还能通过电视进行宣传,而且这种时候娱乐公司的人想必也会过来看看情况,对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展示的歌手而言不啻于一个大好良机。 马小岳说:「这次市政府也算是下血本了。」 陈曦倒也明白,「那些当官的可不会干赔本的买卖,恐怕是有什么目的。」 「的确是有。」穿着休闲的袁杰手倚在座椅扶手上,身子偏着靠向陈曦这边,慢条斯理一根一根地吃着薯条,他听见陈曦他们的对话,就能猜出他们大概是怎么想的了,「现在国家对环境保护抓得紧,工业建设便没有以前这么吃香了,市政府想提升软实力赚钱,便把念头动到了这方面上。其实包括这次的场地费宣传费等等都不需要市里出一分钱,全是本市各家公司筹资提供的,市政府有权,商人们有钱,一个想提升城市的形象,一个想提高公司的名气,一拍即合一箭双雕。」 这一番言语令马小岳再次关注于他,「袁先生懂得真不少,看您这气派,想必如今混得不错吧。」 袁杰冲他一笑,「糊口而已。」 陈曦想着袁杰开的那辆黑色的迈巴赫,再想想被强制住了好几天低调奢华的大别墅,猛打了个寒颤。这叫糊口,那他们这些叫什么?挣扎在饿死边缘的难民? 台上到达了一个小高潮,观看的群众又是吹哨又是呐喊,手里的荧光棒、塞了铃铛的矿泉水瓶等摇得跟打了鸡血似的。陈曦也跟着摇起了手中的荧光棒,其实他压根就没弄明白看台上的人都在兴奋啥,不过是想转移马小岳投注在他身上的审视目光罢了。 不过很快就真的让他们没了交谈的心情,因为终于轮到李毅安他们了,在主持人报幕过后,灯光一暗一亮,李毅安他们乐团一行七个人全都冒了出来。 陈曦若有所思,「我今天才知道毅安他们乐团的名字。」 马小岳也一脸若有所思,「我也是,不过这名字谁取的,这么的――」 袁杰总结,「幼稚。」 打飞王子救公主。 一干人等集体无语。 这是在说明他们其实是小怪兽? 幼稚已经很中肯了有没有! 主持人一报完名字全场皆喷场,随即呐喊呼哨声更炽,之前登台的歌手乐团都没他们热闹。 总之,结果算是不错的,这就行了。鼓掌! 可真正让人震惊的不是乐团的名字,而是音乐响起时,李毅安的歌声。 一唱歌就跟换了个人似地。 这是马小岳的原话,陈曦感同身受。 李毅安还是那个李毅安,可他一唱歌,似乎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专注于自己的演唱中,那个在日常生活中大咧咧的傻小子会变得格外有魅力,尤其是他通透的声音,直接穿过人最隐蔽的心灵,唱出每个人心底最脆弱的一面,完全跟随他的歌声,或悲伤或快乐,深深地沉沦难以自拔,直至一曲唱罢。 「年少无知的岁月,我们无忌放纵,痛快哭痛快笑,痛快去爱痛快去痛,何时想过人走茶凉,只留余温的荒寂,是更寂寞。……无数个岁月回头,光华刹那间人已老,哭过笑过爱过恨过,一切慢慢的沉寂,终于你还在……」 世界似乎安静了,在场的一切都成了空气,除了这首倾情吟唱的歌,还有身边这个静静凝视自己的男人。 陈曦喉咙一阵苦涩,用力抽回视线按下心中这份酸楚,当目光落在台上才猛然发现李毅安他们已经下去了―― 手中的荧光棒被他用手捏得潮湿,视线却不敢再落向袁杰所在的方向。 十一点半散场,当人群渐渐离开体育馆,陈曦只草草对袁杰说一句我先走了便和马小岳他们离开,可等走远回头发现袁杰还坐在原位,双脚就再也迈不开。 忍不住就走了回来,站在他的旁边,无言半天,才说出一句,「夜深了,你该回去了。」 袁杰没动,手支着额头若有所思地望着一散场灯光熄灭后黯然失色的舞台,莫名多了几分孤寂。 陈曦一阵踌躇,终还是转身―― 「我们,就这样了吗?」 陈曦背对着他,双手握成拳,用力闭上眼睛,「还能怎样……我们都已经……更何况,你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就这样吧。」 需要用多大的力量,才能让声音不颤抖,又需要用多大的勇气,才能一步一步走开。 不说再见,是因为真的害怕再见。 第七章 「……这次我们公司新产品关于营销的前期准备已经就绪,这些分别是电视广告,平面广告,媒体宣传,还有网路推广的各项安排计划和资金流动,我算了下,数目没有超过我们的预期,董事长您再过目一下,如果没什么问题我立刻安排下去,不过一个星期,这些项目就能全部启动……董事长?」 贤逸晨发现他自顾自说了半天,倾身递出的文件也没有人接过去,狐疑之间低下脑袋探看坐在老板椅上的袁杰,发现他正支着脑袋若有所思地看着桌面,似乎正在神游? 「嗯?」被他这么一唤,袁杰似乎才醒过来,「哦。」明白过来的他接过贤逸晨递来的文件,「我知道了,我会先看的,明天给你答复。」 说完见他仍杵着不动,又抬头看他:「还有事?」 贤逸晨稍稍摇头,「那我先下去了。」 「去吧。」 袁杰握住笔的右手朝他轻轻挥了挥。 贸逸晨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埋头于工作间认真肃冷,却又性感得要命的男人,脚步就不由地停了下来。 「杰,能告诉我,把我挤下去的人是谁吗?」 正在签字的袁杰笔下一停,抬头,看着面无表情立在他前方的贤逸晨,眉头一挑,双手交叠支在下巴上。 「逸晨,你是个聪明人。」袁杰的声音低沉,「你不该抱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贤逸晨腿软地后退半步,半晌,在他不留情分的凝视下,面色苍白地退出董事长办公室。 「我知道了,董事长。」 当大门合上,他轻轻地说,也不知里面的人有没有听清。 离电梯还有三、四步距离时,电梯叮一声打开,出现的人令贤逸晨眉头微蹙,侧身退一步站在旁边,视线撇开却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如针扎一般尖锐且嘲弄的目光。 「贱!」 一句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字蓦地窜入耳朵,贤逸晨抬头望着走过去的女人,勾起唇冷冷一笑,走进电梯带着拭目以待的心情最后看一眼高傲走远的女人按下关门键。 和袁杰私下在一起这么久,这个女人明里暗里不知道挑衅过他多少次,要不是他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怕早被她挫骨扬灰了。就算顶着袁太太的名号又如何,不过是以利益交易构结的一场婚姻,怕袁杰对她的感情还没有他深,等哪天袁杰看她不顺眼了,恐怕这女人的处境比之他更加不堪! 「杰。」 对于不打招呼忽然推门而入的女人,袁杰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显然有些不悦,看着她的眼神跟刀子似地慑人。 女人脸上特意展露出来的完美笑容有了一丝丝裂痕,赶紧道:「我问过你的秘书了,她说你办公室里没别人。」 袁杰啪地放下手中的钢笔,靠在椅背里轻抬下巴问她,「你有什么事?」 一听这话,女人赶紧换上带着些可怜和委屈的笑,「你都一个多月没迈进家门一步了,你知不知道我――」 「少说废话。」 女人的话被硬生生打断,脸色先是一僵,遂又立刻放松下来,似乎早已习惯袁杰的这般态度,笑着从挎包里拿出一张请帖,「我专程给你送请帖来了,纪老七十高寿,专门让小儿子送了这张请帖到家里,诚挚邀请我们夫妇去参加他的寿宴。杰,我知道你不乐意去,但纪老可是官场上数一数二的人物,就算这些年退了下来可影响力仍在,更何况到时候去的人个个有钱有势,多去结交结交,对你的事业有利无害。」 接过她递来的请帖,目光略一扫便放下,没有直接答复,只问道:「还有事吗?」 一向高傲的女人被他一再打击终有些支撑不住,完美的笑容眼看就要全然破裂,最后又出人意料地维持住了,笑说:「最近家里请了个专做粤菜的厨子,做菜的手艺既地道又美味,尝过的人都夸赞有加,我已经吩咐下去让他们今晚准备一桌丰盛的,只等你回去尝尝了。」 袁杰耐心等她说完后方问,「没事了?」 「杰!」 「你这次来也刚好,省得我再去找你。」说着袁杰从左边的抽屉里翻出一个文件袋,隔着桌子丢到女人面前,「你看看这个。」 女人狐疑地打开,抽出文件一看到标题就瞪圆了眼,屏着息赶紧抽出一目十行看完,脸上已经没了血色,难以置信地瞪着袁杰,「你要和我离婚?」 袁杰笃定地点头。 「凭什么!」女人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冷静,握着文件的手在不停地颤抖,「我做错了什么?」 袁杰靠在椅背里支着脸颊,无动于衷地看她,「你忘了我们一开始是为了什么才结婚?」 女人顿时一噎。没错,她没忘,只是她一直选择遗忘。当初她不想和家族为她安排的男人结婚,而这时候袁杰需要她家里的权力扩大事业,两个人经过协商最后才有了这场互利互惠的婚姻。 女人白着脸直勾勾地看着他,不信地问道:「都这么些年了,你对我真的没有一点感情?」 「感情?」袁杰淡淡地看她,「我从不在没有价值的地方进行额外的投资。」 女人的脸色更是苍白一分,呼吸似乎变成艰难起来,一进一出都变得用力而急促,「离婚?哈。」不知道想起什么,女人的目光又缓和下来,手慢慢抚上小腹,柔柔说,「杰,我怀孕了,你不想要个孩子吗?」 袁杰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看着她的目光多了份意味深长,就在女人以为这件事情终于能够打动他时,就听他道:「孩子是谁的?」 「袁杰!」女人忍无可忍了,「你这是在羞辱我吗!?」 袁杰轻抿唇,笑得冷淡,「凭我对你的了解,如果这孩子是我的,恐怕在知道这件事的第一时间你就会告诉我了,可从你迈进这间办公室以来,你似乎都没打算告诉我这件事。」 「我、我是想给你个惊喜,我本来是想等晚上才告诉你的!」女人极力辩解。 看着女人嘴硬,已经不想再和她继续浪费时间的袁杰揉了揉额间,说:「行了,既然你已经有了别的男人的孩子那不正好,离婚吧,这样才能成全你和那个男人。」 「袁杰!」 袁杰伸手打断她,再次看过去的眼睛不带一丝感情,「你知道吗?于静,在和你结婚前,我就已经做了绝育手术,所以这孩子不可能是我的。」 于静猛地倒退数步,好久似乎才回过神,脸色难看伸出手指颤抖着指了他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最后深吸一口气一个箭步上前狠狠摔下手中的文件,「好,袁杰,你狠!离婚就离婚,袁杰你当你是什么东西,我于静要财有财要貌有貌,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你给我等着,我不会就这么算了,要不是当年有我家支持,你以为凭你一个刚从大学出来不久的毛头小子能有今天的成就?我会让你后悔的!」 于静砰的一声摔上大门离开,袁杰仍坐在原位,看了看她丢到面前的离婚协议书,不置可否一笑,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易助理吗?帮我联系一下我的私人律师。」 坐以待毙,可不是现在的袁杰会干的事。 公司里的小货车出了点毛病,开车这么多年「久病成良医」的陈曦就找来工具开始捣鼓,后来一个人干活发现实在腾不出手来拿工具就把马小岳叫来帮忙。 干活干得满头大汗之际,马小岳趁着空档回屋给他找来一瓶冰过的矿泉水,不用他自己拿打开盖子直接就对嘴喂过去,一口冰镇过的凉水从喉咙一直窜到五脏六腑,陈曦舒服得忍不住长吁一口气。 「小岳再给我擦擦汗,脸上黏乎乎的难受。」现在陈曦两手的机油,沾哪哪脏,而且还死活洗不掉,只能找人帮忙了。 马小岳随手扯下他挂在脖子上的毛巾给仔细擦干净。 「陈哥,昨晚跟你去看演唱会的人真是你同学?」帮他擦完汗把毛巾顺手朝手臂上一搭,马小岳又给他喂冰矿泉水。 「那是。」陈曦接着弯腰开始对线再用起子一条一条拧上,「打小学我就认识那家伙了,人家小时候家里可比我家穷,可架不住人长大有出息啊。」陈曦弯腰垂脸,马小岳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的语气和平常可没两样。 「g,话说回来上次参加同学会,那帮老同学里,算我是混得比较惨了,人都开着小轿车,就我,开着小货车,还是二手的。」 马小岳靠在车身上,把矿泉水瓶给盖好,说:「人各有命,再说,过不过得好可不是有没有钱就能决定的,心要是不痛快,万贯家财都不中用,心要是痛快了,狗窝都住得舒服。」 陈曦正在扳起子的手一顿,随即赞同似地点点头,唔了一声。 忙活一个多小时才算把车修好,刚想要去弄点洗衣粉洗手,陈曦的手机就响了,无奈之下只得先让马小岳帮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接一下。一拿出手机马小岳习惯性地先看了一下,「只显示一个号码。」 「没事,接一下。」像这种没署名的一般是陌生电话,这倒没什么,有电话接就是,说不定是找上门的生意呢。 马小岳就按了接听把手机凑到他耳边,「喂,我是陈曦,哪位找呀?」听了半天没听电话里传出声音,陈曦又连喂了几声,「喂、喂?再不说话我挂了。」 正想着是不是恶作剧电话,就听手机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是我。』陈曦一怔,电话里的人又接着淡淡说道,『我是想告诉你,我要离婚了。』 马小岳看他神色不对,把手机拿回来一看,对方已经挂了。「陈哥,这电话怎么了,是谁打来的,说什么了?」 陈曦视线一点一点落在他身上,张了张嘴刚要说话,他的手机又响了,马小岳头一看,说:「是一个叫林如惠的。」 一滴汗从额上滑下,陈曦随意地用手臂擦了擦,说:「接吧。」 马小岳再次按了接听把手机凑到他耳边,听他说:「如惠,怎么了?哦,是吗?太好了,真是恭喜你。这样啊,好、好,我一定回去,那能啊,不会,怎么会,我肯定回去,保证回去,放心吧。g,也是,我好久没回去看看我妈了,是该回去一趟,嗯,好,拜拜。」 一挂断电话马小岳就问:「陈哥,你是要回老家一趟?」 陈曦长呼一口气,点点头。 一个星期后,陈曦见到了给他打电话的林如惠,在她女儿的满月宴席上。见他到来,正抱着女儿站在丈夫身边的林如惠双眼一亮。 不久后两个人私底下聚在一起,坐在饭店的一个安静的角落里聊天,陈曦握着女婴白皙柔嫩的小胖爪,脸上情不自禁带着暖暖的微笑。 「你能过来真是太好了,我们都快有五、六年没见面了。虽然一直有电话联系,可因为各自都有各自的事情,联系也越来越少,我想,要不是托我女儿的福恐怕我们就真见不着面了。」 「不会的,虽然离得远了,可只要你有事找我我就会来。」 陈曦抱着她的女儿,亲手把特意给这小宝宝打的如意锁给扣上,听到她这么一说,便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颠了颠宝宝,逗笑她之后才放回母亲的怀抱里。 抱回女儿的林如惠脸上漾着母性特有的慈爱笑容,整个人有着别样的感性光芒。一边看着陈曦笑眯眯地把食指放在宝宝面前让她一把抓住,然后在她想 分卷阅读8 进没长牙的小嘴含住前又抽回来,如此反复,令林如惠忍不住笑这早过而立之年的男人孩子气。 「对了,这次你回来几天?」 「三、四天吧,我还要去看看我妈。」 林如惠点点头,「是该去看看。」说着手轻轻颠了颠咯咯笑的女儿,笑着对她说,「宝贝,快看看这位帅帅的陈叔叔,他是不是给你送了很漂亮的小银锁呀,看把你乐的,是不是很喜欢啊。」 看着林如惠眉宇之间挥之不去的幸福笑容,陈曦说:「这么久了,你终于是得偿所愿,生了个这么可爱的女儿。」 林如惠仔仔细细地描绘女儿的眉眼,轻声说:「陈曦,我还没告诉你吧,其实我女儿是试管婴儿。」她抬头看一眼陈曦,「你也知道的,结婚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没孩子,检查说我身体有问题无法正常受孕,我丈夫心疼我没说什么,可他夹在家人之间难做人,我也心疼他,眼看着我都三十多了再不怀上以后就更困难了,所以我们咬咬牙终于决定采用人工体外受精的方式怀孕生育,才有了这么个女儿。」 陈曦听她说完,再次仔细地看着她怀里的宝宝,最后笑了笑,摸摸她嫩嫩的小脸蛋。 「你现在过得这么幸福,我也就放心了。」 「那你呢。」 陈曦一怔,半晌低下头淡淡地道:「还能怎样,不就是老样子。」 看着他略显黯淡疲惫的面容,林如惠想说什么,可张了嘴最后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陈曦前脚才迈上返回老家的火车,后脚袁杰就知道了这件事。 特意安排在陈曦公司里的人通知他这件事后,袁杰听对方报告完,脸色沉得能拧出墨汁,啪一声把手机摔在桌面上。 「前妻。」 金色夕阳斜照入室,袁杰淡淡吐出这两个字,随后整个人埋入黑色的真皮椅子里,合上眼睛,同时覆上眼中的阴霾。 第八章 林如惠没想过袁杰会给她打电话,更没想过会再见到他。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她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直至对方挂了电话,她还是难以置信。 可最终,她还是应邀而至,来到一间环境相对安静的茶馆里。赶到的时候,袁杰坐在靠窗的位置旁,平静而淡漠地拎起玻璃茶壶往茶杯里倒茶水,午间的阳光静静照在他的身上,衬出别样的光华。一张已是变化甚多的容颜,却有让林如惠眼眶发烫的熟悉。 没错,是他,袁杰。 林如惠在他面前站定,无声半晌,才道:「袁杰,好久不见了。」 为自己倒好茶把茶壶放回竹垫子上,袁杰才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甚至没抬头看她一眼,更别说让她坐下。 林如惠毫不介意,或者该说袁杰没有冷眼相对已经是好的了,她知道袁杰不待见她,毕竟在他心里她不过是一个曾经抢走陈曦的女人。 她径自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说:「都过了快十年了,没想到我们还会再见面。」 说完等了一会,见对方只是自顾自地握着茶杯喝茶没任何表示,带着些许落寞地笑了笑,又说,「你找我出来,是为了陈曦吧?我们之间,除了陈曦,就不再有任何交点了。」 「你一直是个聪明的女人。」 袁杰终于说了她到来后的第一句话,可却让林如惠不住地苦笑。 「但我却做了一件在你看来最愚蠢不过的事情,那就是嫁给陈曦,对吧?」 袁杰敛下眼帘,不说话,然而再温暖的阳光,也无法驱散他身上的冷漠。他没直接回复这句话,想了想说:「陈曦一直不接我的电话,我想他前天才从你这离开,想必你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的确知道,不过我不会现在就告诉你。」 袁杰忽然抬眸,刀一般的目光直直刺入林如惠的心,可还未等他说话,服务生已经走过来询问林如惠需要点什么。 「桂花茶,谢谢。」 看着服务生走远,林如惠笑着回头对袁杰说:「这是我最爱喝的茶。」 「你有什么条件,说。」袁杰一点都不想知道她到底有什么喜好。 「等上了茶我再告诉你。」 袁杰冷冷睇她一眼,接着喝自己的茶。 等上了茶,林如惠学他的样子慢条斯理地拎起玻璃茶壶给自己倒茶,然后握起茶杯优雅地呷了一口茶。不知是不是在考验袁杰的耐性,林如惠看起来在享受着两个人平静坐在一起喝茶的场面,一副完全不想要开口说话的安然与恬静。 林如惠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男人,看得原本面无表情的他眉间不经意地出现一道浅浅的皱纹,林如惠忍不住笑了,似在回忆一样地道:「知道吗袁杰,我曾经喜欢过你,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光是能看见你的身影都能高兴半天,想尽办法想上前和你攀谈,可怎么也不敢,就这么偷偷地,一直都是偷偷地看着,喜欢着,幻想着。」 那是还高中时的自己,林如惠浅笑着回忆那一段往事,带着点留恋,带着点遗憾,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而显然袁杰并不想听这些话,凝视着林如惠的眼神隐隐透出些不耐。 林如惠适时地在这时候又道:「我的条件就是你坐在这里听我把话说完。」 袁杰眉间的皱褶立刻增加到三条,脸色也更冷漠。 「你放心,我不会说很久,而且有些事,是你本该知道,但依陈曦的性子绝对不会告诉你的。」 「当然,如果你已经不在乎陈曦,甚至于不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事情,你现在就可以起身走人。」 袁杰沉默了片刻,放下茶杯,「说吧。」 看着他,林如惠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怎么,神色有些复杂。 「你还是这么冷漠,但也没什么可后悔的。年少时那种纯真干净的喜欢,现在已经无法体会到了。」 「高中三年,我就暗恋了你三年,快要毕业的那一年,我终于忍不住想尝试一下改变这样的状态,至少能让你知道有这么一个女生,曾经如此的喜欢你。」 林如惠轻抚着手中的杯子,淡淡地笑着:「我花了几天时间倾注当初的我所有的情感,给你写了一封情书,我没有直接交给你,当时的我仍旧鼓起不了足够的勇气当面把情书交给你。所以,我找到了那时和你关系最好的陈曦,和你在学校的不与人亲近不同,陈曦在班上永远那么开朗和善,似乎只要有求于他永远都不会被拒绝一样。」 「你们总是形影不离。」林如惠又笑了笑,「我花了点时间观察才终于找到你们分开的那一点间隙,急匆匆就跑过去了,直接把那封包得好好的情书交给陈曦了,果不其然,陈曦答应帮我转交。」 「我还没来得及高兴,没过多久,陈曦把我单独找了出去,拿出已经开封了的情书。那一瞬间,我以为你看了信,心跳得飞快。但很快陈曦就对我说,对不起,这封信我不能给他。」 那时的惊诧至今难忘,林如惠握着茶杯的手忍不住稍稍紧了紧,「他说,我可以帮女生转交情书给袁杰,因为我知道他看了会不在乎,可你这封不行,抱歉我先打开来看了,看得出来,你写得很用心,连我都有点被打动,正因为这样所以不行,我不希望袁杰因为任何原因对别人产生哪怕一点点的兴趣,所以,对不起。」 「当着我的面,陈曦把这封信撕了。」 林如惠忽然抬头,恰好看见袁杰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她笑得理所当然,「你也没想到吧,我也是,当时真是目瞪口呆,无法想像在班上人缘最好的陈曦不仅偷看我的信还做出这样过分的事,我还没来得及指责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已经一脸果断地说,『你别想了,他是我的』。」 小小的桂花在玻璃壶里沉浮,恰如岁月的绽放凋谢,即使能够定格,也会被时间冲洗成泛黄的回忆。 林如惠的声音很平静,淡淡诉说那一段鲜为人知的往事,「当时我无法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对他也不由地怨恨,每次看他和你黏在一起,总忍不住想冲过去拉开他,并告诉你他是多么可恶的一个人。直到有一次我又忍不住愤恨地瞪他的时候,他对上我的眼,忽然笑了一下,在班上没人注意的那一刻,蓦地拉下你的头,凑上去在你的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又飞快往我这边看了一眼。」 含着笑抿着带着花香的茶,她接着说,「当时看我那一眼,仿佛是在说,看着我们就是这种关系,你别指望了。他脸上那浓浓的独占欲,收得虽快,却很清楚。我一整节课都处于震惊当中,下了课就躲在草丛后面偷偷的哭,没想到陈曦也跟出来了,递给我一张纸巾。」 「我一边抹泪一边问他,你不怕我说出去吗?他说不会有几个人信的,更何况你们毕业了就不会再待在这个地方了。」 「听了这些话我才知道,你们肯定早就安排好了退路,才会义无反顾地选择这条受人非议的道路。」 对面的袁杰似乎陷入深思当中,林如惠静了一会儿,似乎是想给他理清思绪的时间,片刻后才接着往下说:「浙渐地,我自己就想开了,加上那时候陈曦事后可能也觉得当时的行为有点过分,总趁你不注意来开解我,就这么一点点的,在你没发现的地方,我们俩居然发展成了朋友。」想到这觉得也挺可笑的,林如惠的笑容浓郁了些许。 「然后就是毕业,各奔东西,在我以为从此不会再和你们有任何联系的时候,也就是在我大学快毕业的那一年,我接到了陈曦的电话。」 说着说着,林如惠一直噙在嘴角的笑容就不见了,「他向我求助,请我当他的女朋友。后来我才知道,你们的事情让陈曦的妈妈发现了,她强迫陈曦离开你,并在知道自己生了重病的时候,害怕陈曦对你还余情未了让他务必找一个女朋友,陈曦无奈之下就想到了我。」 「我问过陈曦,为什么找我呢,别人不可以吗?他说,因为你知道我们的事,你能理解并接受,我还想去找袁杰,如果是别的人可能还惹很多麻烦。听了他的话,那时候没有交往的对象又不忍拒绝的我同意了,当他带我去看他妈妈时,他妈妈正在医院里接受治疗,看见我显得很高兴。」 「我当时上学的地方离他妈妈住院的地方挺远,所以每当他妈妈想见我,我才会请假赶过去照顾一下,除此之外,我和陈曦并没有过多的接触,加上那时候为了筹钱给他妈妈治病,陈曦只要一有时间就跑出去想办法忙得脚不沾地,哪顾得上我,因此我们除了在医院碰头外,其他时间几乎没见过面。」 「这样的情况差不多持续了三年,陈曦妈妈的病已经拖不下去了,再多的钱也没用,医生让陈曦把他妈接回家,安安稳稳地过剩下的日子。知道这个消息的我就和他一起去接他妈妈出院,在医院里,他妈妈忽然就握着我们的手说:『小曦、如惠你们结婚吧,妈没多少日子了,死前就想看你们结婚,在一起。』」 「后来,陈曦躲了出去,在医院的长凳上抱头默默地哭,那些年为了治他妈妈的病陈曦连大学都没上完就跑去工作,每天累死累活就为了多挣几个救命的钱能让他妈妈好转康复,可现在连钱都救不了他妈妈的病就已经够让他深受打击,临了母亲的请求更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果说治好母亲的病是他的愿望,那能再去找你则是他从不放弃的希望,可现在不管是愿望还是希望都一再远去,他变得一无所有,是那么的无奈和无助。」 「假装情侣这些年,他的情况我都看在眼里,那时候看他这样难过,我心里也不好受,但我也知道实在没办法了,就当是了了老人的一个心愿,就主动走过去说,陈曦,没事的,我们也可以假结婚不是吗?」 「为了骗过陈曦的妈妈,除了没有去户政事务所登记,我们接下来的手续都和即将步入新婚殿堂的准新娘新郎一样,定了日子选好饭店通知家人亲戚好友……」说到这,林如惠又晦涩不明地笑了笑,「我没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父母,因为我知道他们肯定不会同意,毕竟这事关我一生的声誉,也因为这件事,陈曦一直觉得对不起我,直至我遇上现在的丈夫过得不错,他心里才算好受一点。」 「也就这样,到了办喜宴那天,大家高高兴兴地齐聚在了一起。」 林如惠望着对面的袁杰,说:「然后,你出现了,也看到了穿着新郎装的陈曦和穿着新娘装的我。」 对面而坐的两个人记忆一度重叠,诧异的新娘望着突然出现面色惨白的男子,心中翻山倒海不知所措,还未等视线移到身边的新郎身上,一直陪在左右的新郎就已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把这个男人给硬扯出去。 而费尽周折终于找到失踪已久的爱人的男人原本还不肯相信爱人会娶一个女人,直至真相刺痛眼睛,全身被打击得无法动弹,任由这个成为新郎的爱人把他硬给带走。 一直处于浑噩当中的他不知道,在新郎拉他离开的那一刻,一道声音沙哑但凌厉地响起―― 「陈曦!」 新郎脚下一顿,但还是拉着人坚决地往外走,新娘回头,看见推着轮椅慢慢移过来的陈母,久病缠身的苍白脸上,带着让她也为之一寒的怨恨。 自回忆里收回情绪,林如惠接着轻声道:「把你骂跑的那一天,你一定不知道,陈曦的妈妈就隔着一道玻璃墙盯着你们,但这事陈曦肯定知道,所以为了能让妈妈安心,他把能想到的所有恶毒的话都对你说了出来。那些话,把你骂走的那些话,陈曦也不知道是怎么说出来的,他心里同样不好受,可你越是不肯走他就只能说得更多说得更过分――」 坐在对面的袁杰忽然闭上了眼睛,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一下。 袁杰,当初我只是因为年少无知才会和你在一起,可我现在清醒了,我后悔了,我不想再过那种见不得光的生活。现在我才发现,和女人在一起有多自在多幸福,比和你在一起时快乐多了。而且除了爱情你还能给我什么,你一无所有,还是一个没有人要的东西,你要我和你在一起,是想让我也过那种众叛亲离无依无靠的日子吗!? 那时候陈曦的确说了很多,但唯有这些话是袁杰怎么也无法忘记的,似乎只要一个不经意间就会回响在他耳边,刺痛他折磨他,也是这一些话,彻底绝了对陈曦的所有留恋,让一直不愿相信不肯相信的他收起一颗伤痕累累的心转身离开。 看他这样,林如惠明白,有些事有些话不必再复述,有些人绝对比她还要刻骨铭心。 「你走后喜宴照常举行,陈曦的妈妈看着也放心不少,可那一天,陈曦喝酒跟不要命似地灌,别人都当他是高兴,又有几个人真正知道他心里的苦呢。」林如惠不禁苦笑一声。 「过后我们就住在一起,但从头到尾,陈曦都睡在地板上,在他妈妈面前我们就装亲密,背后他连一根手指头都不会碰我。记得有一天晚上,不知怎么我们俩个都没有睡着,翻来覆去的,我就问他,袁杰那边你怎么办。那时候他躺在地板想了很久,我以为他睡觉了,结果听他说,我会去找他,我会向他解释,我了解他,他一定会原谅我,真的。」 说着说着,莫名地,林如惠红了眼眶。 「说实话,其实那时候我也动了点干脆就和陈曦这样过一辈子的心思,可听他说了这些话,我才彻底放弃。到底是怎么深厚的感情,才让陈曦从没想过放弃,到底是怎么样浓厚的信任,才让他说出这样笃定的话。我自认没办法介入,还不如聪明的放弃。」 飞快地用手背拭了下眼睛,她又道:「办完喜宴后不到一个月,陈曦妈妈就撑不下去病危住进了医院,医生只叫我们守着,说能陪着就尽量陪着,时间不多了。他妈妈一直昏迷,我们俩守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下午,我因为有点不舒服上了趟厕所,回来时候推门正要进去就听见里面有说话声,不由就停下来,透过门缝,看见陈妈妈已经醒了――」 面色青白的陈母躺在床上,全身无力的她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儿子,喘着大气道:『小曦,你跪下。』 母亲一醒来就听她这么说,陈曦自然是一脸不解:『妈?』 见儿子没有照办,陈母的语气更是狠厉,『跪下!』 『妈,你刚醒,我先给你去叫医生看看好不好?』 『你耳朵聋了?我叫你跪下!』 『……』陈曦焦心莫名又意外,可在母亲的注视下,仍是按捺着心中的情绪慢慢跪在她床头。 『跪好了,现在,向我发誓,在我死后,不能去找袁杰,不能和袁杰有任何连系!』 陈曦猛然抬头,满脸不可置信,『妈!?』 『怎么,不答应?』 『妈,你不能……』 见他如此错愕,陈母气得几欲从床上爬起来,撑起上身指着他骂道:『我就知道,你是不是想趁我死了去找袁杰。陈曦,你要是想我死不瞑目,在地下也不能安心,你就不发这个誓,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妈,我求你……』陈曦面无血色,整个人都要瘫了。 『你!你!你不答应是吧?你滚,你现在就立刻给我滚!我不要你这个儿子了,你不是我生的,你立刻滚,我下黄泉也不会放过你们!』骂得狠了,陈母一口气喘不上,又倒回床上。 『妈!』被吓到的陈曦一把扑上去,『妈,你别这样,我错了……我错了……』 一口一口艰难呼吸的陈母用尽一切力气握住他的手,眼中带着一丝乞求,『那……那你发誓,发誓,这一生再也不去找袁杰,发誓啊!』 陈曦眼中含着泪,在母亲的期盼下,声音颤抖地说出最不愿出口的话,『……我发誓,这一辈子,再也不去找袁杰,不和袁杰有任何的连系,我发誓!』 『好、好……好孩子……』陈母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最后一脸疲惫地合上眼睛,慢慢睡去―― 『妈,妈你怎么了,妈――』 「听到这我立刻推门进去,可陈曦的妈妈已经没气了。那时候陈曦就维持着跪在他母亲床前的姿势一直哭,谁也劝不住,直至哭到昏了过去。」 从手提包里取出纸巾擦拭忍不住落下的泪水,林如惠红着眼说:「大家都以为他是因为母亲死了才会这么悲恸,事实上又岂止是如此。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心得痛成什么样啊。」 「再然后就是办他妈妈的丧事,那时候陈曦就跟变了个人似地,半天也吭不出一个字,丧事办完没多久,陈曦为了偿还给他妈治病时欠的一些债就开始出去跑车赚钱了,我们之间也不怎么见面偶尔只是电话联系。时间久了我们就自然而然地散了,外人眼里我们都是过不下去离婚,为这事陈曦还一直觉得欠了我。我倒没觉得怎么,因为我离过婚而不接受我的男人嫁了又怎么会有好日子过呢。所以我遇上了现在的老公,才会过得这么幸福。这些事情我告诉过我丈夫,他说不管是不是真结婚,都会好好地疼爱我,听见这些话,我还有什么可求的呢,你说是吧?」 对面的人不回答她,甚至于,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而林如惠也说完了,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最后深深看一眼眼前这个男人,擦干眼睛掏出纸笔写了一个地址,递过去的时候留了一句话,「如果你还爱陈曦,你可以去找他,他去见他妈妈了,地址在这。」 「我现在很幸福,所以我希望,他也能幸福。」 说完,林如惠起身走了,不再有丝毫的眷恋。 陈曦一直坐在母亲的坟前,每次回来他都会陪他母亲好几个小时,并不是有很多话要说,反而一坐下来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唯有坐在这里,他一直飘浮不定的心似乎才能有这么一点点的依靠。 摸着墓碑上刻着的他母亲的名字,陈曦带着些迷惘地说:「妈,我见到他了,我没想到这么大的一个地方还能再见,你会生气吗?可我真不是故意去找他的……」陈曦疲惫地靠在墓碑前,「妈,我现在该怎么办……现在的袁杰不是我骂几句就会走的了……他变了,变化好大,一开始差点认不出来……现在又霸道又过分……」陈曦似乎笑了下,「看样子还是大老板呢……可比我有出息多了……」 说着说着,陈曦闭上眼,不再开口,一脸的憔悴。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人走到面前,睁开眼一看,陈曦愣了。 「袁杰?」 他以为自己在作梦,而听到他这声轻唤,站在他面前的人蹲了下来,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 「嗯,我在。」 陈曦忽然就有想哭的冲动,粗鲁地拉开他的手,「别对我这么好。」 被拉开的人反而凑上前,「那我该对谁这么好?」 「我是在作梦吧?」 对着他困惑的眼,袁杰笑了笑,放开他,直接跪在他母亲的坟前。 「袁杰?」 正莫名其妙着,袁杰的下一个举动就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袁杰突然用力在他母亲的坟前磕了一个响头,很响很响,几乎都要把陈曦的心给震裂了。 「你干什么!」 震惊之下的陈曦想把他拉起来却被他甩开,一个接着一个地磕,每一次抬头,都让陈曦看见他额头上磕出来的血印子。 「袁杰,你疯了吗?你到底想干嘛!」 陈曦无法再忍耐,整个人扑上去制止他。袁杰一个踉跄坐倒在地,一丝血痕滑落眼睛,令他不由地眨了眨眼,陈曦见了赶紧掏口袋,实在找不出什么索性就用衣袖去擦他额头上的血。 「你到底想怎样,想自虐哪里不行上这来干嘛!」 「不是自虐。」看陈曦紧张得脸色都变了,袁杰觉得格外受用,「是在请求阿姨原谅,我还是想和她儿子在一起,一辈子。」 闻言陈曦停下,怔怔地看着他。 拉过他的手,和他肩并肩跪在坟前,袁杰郑重地对坟里的人说:「陈阿姨,我知道你恨我抢走了陈曦,恨我把陈曦往歪道上拐,可是我也没办法,我试过了,除了他我没办法再接受别人。没知道真相前,刚相遇的那时候,我还恨他怨他,想出很多折磨他的办法,让他尝尝被背叛被遗弃的滋味,可临到头,看到他那么难受我又舍不得了,后来我又想,算了,既然舍不得那就把他关起来,让他跑不了逃不了,可他仅仅一句软话又让我放弃了,我就在想怎么能这样呢,对这个陈曦我怎么就完全没办法了呢。其实归根结柢,还是因为我爱他,怨他是因为爱他,恨他也是因为爱他。在知道真相后,我发现我更放不开他了。」 「陈阿姨,你要恨就恨我吧,是我把陈曦拐跑的,他没来找我,全都是我缠着他的。阿姨,我跪在这里就是想告诉你,我不会再让陈曦离开了,我爱他,会一直陪着他,直到我们都老去。等到我们双双都入黄泉那一天,我会再跪在你面前,乞求你的原谅。」 陈曦就这么愣愣地,愣愣地看着一脸真挚的他,看到最后,听到最后,眼中的泪不知怎么就无声无息地落下。 不是不想哭,只是没到伤心之处。 有这么一个人,能把心底的话都说出来,每一句话都戳中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让他委屈,让他疼痛,让他苦涩,让他难以自持。 就这么流下眼泪。 无声无息,却也最真实。 这一颗泪滴下,袁杰万分痛惜地用力抱住他,以下巴用力地蹭着他的发顶,声音沙哑:「小曦,对不起,这些年,苦了你了。」 一句话,让本来就竭尽压抑的情感再也不受抵挡倾泄而出,把脸埋在他的胸前遮掩一切不欲为外人道知的脆弱,身体不停颤抖,双手紧紧揪住他的衣服,唯有泛白的指节透露他的失控。 很久很久,久到连太阳都挂在了山头上,在金黄的夕阳下,已经平静下来的陈曦靠在袁杰的肩上,和他跪在一起茫然地看着母亲的墓碑。 原以为就这样跪到天荒地老,可太阳完全落下的时候,陈曦忽然说:「小杰,我们回家吧。」 袁杰心中一颤,一只手环上他的肩膀,用力地握了一下,半晌才哑着声应答: 「嗯,我们回家。」 尾声 陈曦醒来的时候袁杰还在开车,他用力揉了揉脸看向车外,发现车正驶在宽阔的高速公路上。 「这是开到哪里了?」 袁杰抽空看了看他,「回去的路上。」 陈曦按了按鼻梁,拿出手机一看时间,居然是凌晨一点半,不由拧紧了眉头,「你不会就这么开了七个多小时的车吧?」 知道他想说什么,袁杰冲了他一笑,道:「没事,我不累。」 可陈曦却不相信,又不是没开过长途的人,哪会相信真的没事,忙指挥道:「赶紧找个地方停了,我跟你换。」 找安全岛停车的过程中,陈曦问道:「直接开车回去多累啊,要十五六个小时呢,你这车不是之前你开的那一台,是来了才找的车吧?把车退回去,我们直接坐火车回去还不方便点?」 袁杰嘴上一直噙着温柔的笑,视线虽说是在看着前方,但时不时还会落在他的身上:「你一上车就累得睡了,我不想把你叫醒,再说,我实在有点迫不及待了。」 过了两秒陈曦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些许无奈却甚是明了的笑了笑,看着他说:「你额头上的伤口还好吧?」 袁杰抬头摸了摸上车前找来两块ok绷贴住的伤口,「没事,看起来严重而已。」 陈曦闻言才放心的点了点头。车子继续朝前开,短暂的沉默中,他又开口说道:「刚才睡着的时候,我作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出现了很多人,最后,我还看见了我妈妈。」 袁杰忍不住看他一眼,问:「阿姨说什么了?」 陈曦用手撑着脸,在发白的车灯影射之下神情模糊不定,「她什么都没说,就站在我面前,看着我,她在笑,就像我曾经做了让她开心的事的时候一样的笑……」 袁杰沉默着把车速降下来,向最右边的车道移过去的过程中,他低声说:「陈曦,你说,你妈是不是原谅你了。」 陈曦疲累地揉了揉眼睛,「不知道。」想了想,又说,「也许是吧。」 说完这句话,他有点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倒在椅子上。 车子开至路旁停稳,袁杰倾过前身抱住他,陈曦停顿数秒才伸出双手一点一点抱住他的腰身,闭上眼安静,又带点心酸地汲取此刻的温情,然而不知道是谁的肚子不合时宜在这个时候咕咕直叫,教两个人忍不住面对面噗哧一笑。袁杰松开他道:「后车厢里有吃的,我去拿 分卷阅读9 」 看着袁杰下了车,陈曦也跟着一块出去,在车旁看了一会就往车尾走去,问低头翻找的人:「都有些什么吃的?」 袁杰拿出一袋面包递给他,「吃这个垫垫肚子。」说着又拿几样,「还有些肉干蜜饯,嗯,你要不要喝点饮料,这里有矿泉水,绿茶,花生牛奶和椰子汁,嗯,还有红酒。」 陈曦目瞪口呆地望着满满一后车厢的食物,难以理解地道:「你难道是准备开车出游的?」 袁杰笑着忍不住抬头刮了下他的鼻梁,「当然不是,这车是分公司给开车到外地出差的人准备的,有时候他们经常忙得找不到地方吃饭,后勤索性就把吃的装车上以备不时之需。」 「分公司?」陈曦注意到一个词,咋舌,「看来你现在生意做得不小。还有,听起来似乎很人性化,还能想到为出差的员工在车上准备吃的东西,而且这么丰富。」 「没办法,这年头不对员工好一点留不住人。」袁杰笑着打开一个小蛋糕的包装,递到陈曦面前,看他接过吃了一口,又拿出一瓶奶茶打开盖子给他送去。 陈曦边吃边喝还忙着点头,「是这个道理,现在的年轻人不像从前,心野得很,都是哪里给的条件优渥就去哪里。g,别光顾着我,你也吃啊。」 袁杰这才点头,另拿一袋食物打开吃起来。 陈曦和他肩并肩靠着后车厢,三两口就啃完了不到巴掌大的小蛋糕,也不等袁杰反应径自弯腰从后车厢里掏出一包小苏打饼打开突然恶作剧一样地塞一片到袁杰还忙着的嘴里,笑看他塞得鼓鼓的双颊,说:「我以前就爱看你吃东西的样子,深怕别人抢,眼珠子滴溜溜到处防备地盯着,可只要我露出想吃的神态,哪怕再饿,你还是会把吃的全分给我。」 努力吞下嘴里的东西,袁杰拿着一瓶矿泉水打开喝了一口才道,「你还不是一样,明明想吃得要死,还骗我说你吃过了或根本就不喜欢吃。」 陈曦一脸的顿悟,瞪了瞪眼指着他:「g,这么说你一直都知道我是骗你的?」 袁杰斜了他一眼,「那时候我虽不爱说话,但不代表我是傻子。」 陈曦哭笑不得地给了他一拳:「你果然是个混蛋!」 长臂一伸揽住他的肩把他拉在身前,低头吻了下他的额头,袁杰才说:「是的,是你一个人的混蛋。」 倚在他身前静静地笑,须臾之后陈曦静静地说:「我们错过了好多时间……」 袁杰搂紧他,「放心,不会再错过了。」 「是吗?」 一辆车在不远处呼啸而过,陈曦的话中还是有些不确定。 错过太久,已经不敢有期望,幸福来得太突然,直到现在还是没有多少真实感。 他话中的空洞袁杰听出来了,他沉默许久,突然道: 「其实在没认识你以前,我曾经对天发过誓,只要有一个人能对我好,我以后就加倍对他好。」 陈曦一顿,不由抬头看向他,「我第一次听你说起这事。」 袁杰看向他,用空着的手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耳垂,「一开始是不想说,后来是不知道怎么说,再后来……」 「是没机会说了吧?」陈曦对上他深邃的眼。 袁杰只是浅笑,又揽着他的腰把他抱回来,「不,是暂时失去了机会。兜兜转转这么些年,我曾经以为这些话会一辈子埋在心底,但今天我说出来了。小曦,我们是错过不少日子,但我们没有再继续错过了,不是吗?」 两人在夜色中,在昏暗的车灯下,无言对视良久。 沉浸在袁杰真诚而柔情的目光下,愧疚不已地陈曦声音沙哑,「袁杰,对不起,我曾经对你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他紧紧抱住怀中这具久违、已不再年轻的身体,珍惜着,「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那些话,我不想说的……可你一开始怎么都不肯走……」 「我知道。」 「看你脸色那么苍白地站在那里,我很难受。」 「我知道。」 「你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好想冲上去把你抱住。」 「我知道。」 「想对你说,那些话都是假的,你不要离开。」 「我知道。」 「我没想过要离开你,我一直想着再去找你……我一直想对你说,对不起……对不起……」 「嗯,嗯,我听见了,我不怪你。」 「对不起。」 「嗯。」 「陈曦,我们不分开了,好吗?」 「嗯。不分开了。」 清凉的夜晚,还有什么比解开心结的拥抱更能温暖彼此? 曾经拥有过,也曾错过,而破镜重圆的时候,更能明白这段感情的难得与珍贵。 回去的路上,陈曦坚持要自己开车,袁杰就坐在副驾驶座上,从头到尾看他,放下一切思想包袱的陈曦眼中一直带着一抹浅浅的笑。狭窄的车厢里,注满了名叫爱情的东西。 ――正文完―― 番外:掠影 袁杰颓废地窝在角落里抽烟,推门进来的人被满屋子的烟味呛得直退三步。好不容易捂住鼻子在浓烟滚滚之下艰难险阻地找到窗口全部打开,等烟雾散得差不多才终于找到窝在角落里胡子拉渣的人。 「袁杰,怎么你离开了一趟就变成这样了?开公司的事你还想不想办了?前期我都给你处理得差不多了,不过你也知道,这年头什么都讲钱,有几个关系咱们还得拿钱疏通一下,我知道你也没几个钱了,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钱?」把烟从嘴里取出来,浑浊的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嘲弄地哼了一下,「把这房子卖了不就有钱了。」 来者大吃一惊,「不是吧?当初你可是千方百计才拿到这套房子的,说什么要把一个最重要的人接过来住一块,怎么忽然就打算卖这套房子?难道说你这趟离开――」 袁杰挥手打断,不让他再说下去。 「钱的事你不担心,该怎么办怎么办吧,先把公司搞起来,现在,我唯一能去争取的只有钱了。」 来者蹲在他面前看了他良久,才点点头,起身离开。 当门口再次关上,袁杰闭上眼睛―― 我不想再和你过那种见不得光的日子! 我不想过那种一无所有众叛亲离的生活! 和女人在一起,我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你走吧,我们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紧抿的嘴泛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冷然,再不复之前的颓废。 那之后袁杰就变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确切的说是一台机器。 无情无欲无痛无悲无喜无悦。 生命之中除了赚钱,再没有其他。 曾经和他合伙开公司做生意的大学同学在他以出卖婚姻扩展公司的那一刻,就宣布退出单干。 「我知道他很有本事,跟他一块干不愁没钱,但我不想和他一样过那种穷得只剩下钱的日子。」 这位大学同学留下如此评价之后毅然离开,袁杰闻言嗤笑:「太理想主义,现在这社会,除了钱还有什么能靠得住?」 袁杰的事业如日中天,他的私生活并没有因为婚姻而有所收敛,反而因为地位的节节攀升越发糜烂。 「人生得意须尽欢。」 醉到极致,浑浑噩噩嘟囔这句话的他内心到底是何种心情,无人可窥知。 无意间再遇那个曾弃他而去的男人,袁杰冷眼旁观他的落魄,本想在他平凡无趣的生活上再添一笔黑色让他更荒凉些,但又想了想,觉得把他狠狠玩弄之后再丢弃更符合他的报复心情。 然而终究低估了对这个人的感情,再多的仇恨面对他不屈而掉的泪,都化为一块被打破的玻璃,哗啦哗啦不留情面的碎成一地。 那就把他关起来,玩累玩腻了再丢掉,却因为他得来不易的一句软话让所有的准备和打算化为飞灰。 完了。 他想,他这辈子就败在这么一个变得又老又无趣的男人身上了。 在知道他回去找前妻时,他甚至还想着要不然就把一切都捅开,让那张珍惜面子为过正常人生活而抛弃他的男人从此只能生活在黑暗中不得安宁,除了他这儿再没有可去的地方。 没曾想蒙尘许久的真相就这么赤裸裸地揭开,由一个他曾经憎恨厌恶的女人口中所出。 原来陈曦从来都不曾想过离开他放弃他,原来他一直都在承受母亲的逼迫,原来他一直都在等待机会能来找他,原来他一直爱着他,深爱着他。 「刚开始那段日子,我妈表现得很歇斯底里,只要我稍微露出一丁点想给你传消息的神情,她就立刻一副要去寻死的样子。」 他们侧身躺在床上,拥住他的手能感觉到怀中这具身体在说这些话时的颤抖,他不由把他抱得更紧,给他传递力量。 「我妈一直盯着我,我只有把所有动力都投注在学习上,有你的那间大学我妈肯定是不让我去的,但因为很突然,所以我临时进入的是一间很普通的学校。我想,时间那么长,还是有机会的,没想到,我妈忽然就病倒了。」 「……去找你的事情就只能一拖再拖,没想到再见你时,竟是那个场面。你说老天爷是不是很会开玩笑,你居然在那一天出现。」 袁杰在他耳轻声说:「我一直在找你,从没放弃,可总是没有半点头绪,你和你妈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但那个时候,你们传消息回老家说要结婚请酒……我才终于有了你的一点消息,才又惊又慌不顾一切地跑去找你。」 被拥住的人反握住他的双臂。 袁杰没再说下去,那一天,是他们两个人的噩梦。 「那一天你走后,我经常作梦,梦见我们还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可每次醒来发现你不在,我都觉得难受,渐渐地我害怕睡觉,害怕作梦,每次醒来的落差太大了,我快被逼疯了。」 袁杰一遍一遍地亲吻他的脸,「我保证,从今天开始的每一天,你醒来都能看见我。」 他怀里的人不再说话,把脸埋进枕头里,身体不停地颤抖。 袁杰只能紧抱住他不放,让他知道,他没离开,他还在。 曾以为分开的那些年自己是痛苦的一个,何曾想,被迫说着言不由衷的话的人过的又是什么样的日子? 没有谁好过,而这个人,比他更痛苦。 漫长的那一段迷离而又痛苦的岁月。 就让它成为一道浮光,一场掠影消失。 依然记得,却不想它成为生命中一个无法抹去的伤痕。 一大早起来陈曦对着镜子刷牙刷到一半,袁杰懒洋洋的身影就出现在镜子里,他走过来一把抱住这个上半身赤裸的爱人。 因为刷牙而上半身微微前倾下半身因此而翘起的陈曦立刻感觉到屁股上顶着一个硬物,没好气地拍拍正努力蹭着自己肚子的脑袋,含着牙膏沫的嘴巴含糊地吐出一个字:「滚!」 袁杰没放手,眼睛直直盯着镜子里的某个男人,「一大早有人就光着身子诱惑我。」 陈曦抬头灌水冲去嘴里的泡沫,瞪了镜子中的人一眼:「一大早就乱发情的人别把罪名安在我身上。」 「难道不是吗?」袁杰挑挑眉,右手上移按住他胸前的一个深红色的小果实,冰冷的手刺激得陈曦猛地弹开。 「喂喂,都是大男人的光着膀子而已你有必要这么敏感吗!」 被推开的袁杰双手抱胸,笑,「你可别忘了我不是其他男人,我是身为你爱人的男人,是对你有情欲想把你压在床上狠干的男人。」 再给陈曦十年也修炼不来袁杰这副没皮没脸的样子,当下让他闹出个大红脸,差点说不出话来。 也不洗脸了,随便用手巾擦了擦嘴上的泡沫人就一溜烟逃出了洗手间,留袁杰一人在原地笑得跟朵花似地。 两个人漱洗更衣完毕坐在饭桌前吃袁杰亲手准备的早餐的时候,袁杰问陈曦一件事:「昨晚我和你提的事情你考虑得怎样?」 陈曦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有给我考虑的时间吗?」 袁杰故意一脸困惑,「没有吗?」 陈曦对他是彻底没言语了,埋头啃煎蛋。 昨晚睡前袁杰提起他们公司每年都需要运输大量货品,之前是和几家物流公司合作,现在陈曦也干这行,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理,他就想要不然就给陈曦他们公司干了。 陈曦一开始觉得挺好,这些年他们的小物流公司虽然能维持营运但收益总上不来,他总觉得愧对了当初因为信任他而跑来和他一块干的兄弟们。他对自己的物流公司的信誉很有信心,但时不我与就差机会,虽说袁杰这么做有点开后门的意思,但已非年少气盛的陈曦不会为了自己的小面子而把赚钱的机会往外推,让兄弟们过着紧巴巴的日子。 可同意的话才要出口,对上袁杰期待的目光,他又有点犹豫了,他忽然有点不安想他如果这么快就同意会不会在袁杰心底埋下他爱占便宜的影子。 他是怎么想的袁杰自然不知道,可看他脸色这么难看就知道他又把事情想歪了。 时间的确改变了很多东西,以前那个直来直往爽朗大方让他移不开眼的陈曦变了,变成这副习惯沉默容易胡思乱想的样子,可也是这副模样,让袁杰格外心疼。 然后他就挑着话说了又说,告诉陈曦和他们合作的那些物流公司可黑了,偶尔一些贵重物品被他们移花接木就说是我们公司内部出现的问题叫你索赔都没门,收钱的时候还想着办法诉苦提高运输费用,要是撞坏了器材器具还竭尽所能的克扣赔偿款,反正什么苦就捡什么说,听得陈曦自己都毛骨悚然暗惊物流业原来如此黑暗吗? 当然袁杰的话真真假假,陈曦这一行干了多年自然也知道一些内幕,听得出来不少事都是出现过的,只是奇怪袁杰的公司运气怎么这么差,什么坏事都让他们赶上了。 最后袁杰几乎是耍赖着求着扯着让陈曦同意,陈曦都觉得要是不答应袁杰的公司都能让这些物流公司给毁了,可最后还是决定再想一想才给答复。 虽然公司是他一手筹资开的,但对他而言,马小岳他们也是公司的一分子,和他们商量一下才决定也不迟。 看着说出还得想想的话的人小心谨慎的样子,袁杰心中紧紧一揪,忍不住用力抱住他。 有些事情他无力去改变,那就不断地用言语,用行动,用一切向他证明,那一些不堪回首的都是往事,现在他们再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分离。 几乎是立刻地,袁杰扒光了他的睡衣,啃咬他的双唇,热烈的索取着他身上的温度,激昂地进入他最柔软炽热的地方。 太过激烈的情事,令几度被摆弄得已经不甚年轻的男人到最后都被逼出了泪水不停讨饶。 「叫我的名。」 「……袁杰。」 「不是这个。」 「杰……」 「说你爱我!」 「我……我爱你……」 袁杰终于满意了,停下来的时候,陈曦已经昏睡了过去,眼角还带着一缕湿意,伸手去拭的时候,袁杰借着床前的灯光,看见他眼角细细的皱纹。 叹息。 他们真的失去了很多时间。 简单的清洗过,抱着他沉沉睡去,答应过他,以后的每一个清晨,他醒来的第一眼都能看见自己。 于是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下醒来,一睁开眼睛,陈曦就看见了一张被岁月雕刻出几分冷硬,不复曾经柔软稚气甚至于软弱的影子。 却依旧,这么的深刻,这么的爱恋。 浮光是梦,掠影是空气。 永远都离不开人的一生,永远都是抓不住的存在。 却真实的存在。 我爱你是梦,我还爱着你是空气。 「先飞物流?」 贤逸晨拧着眉看着手中的资料,问身边的物流部门的主管,「这家物流公司很有名气吗?可我怎么没听说过?」 部门主管赶紧解释:「我查过这家物流的相关信息,信誉一向不错,就是没什么名气,注册资金只有五百万。」 「五百万?」贤逸晨声音不由大了些,「五百万的注册资金不就代表这家物流公司只能在这个地区范围里进行运输?这哪里能满足我们公司的需求?」 部门主管一个劲地擦汗,「没错没错,可总经理,这是董事长特别交代的……您知道的,我也是照着办而已……而且咱们公司有自己的物流运输,只不过平常忙不过来才会和一些物流公司合作……」 「我实在不明白。」贤逸晨有些烦躁地丢下手中的资料,「董事长从来没干过这样的事,这家物流公司到底有什么值得我们特别与之合作的?」 「这个这个……连您都不明白的事,我们这些小人物又如何会懂……」 坐在椅子上拧着眉想了想,对上部门主管期待的目光,贤逸晨没有立刻在合作文件上签字,而是拿起电话按了几个键,「不行,我得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半晌后他挂上电话,盯着文件看了一阵,飞快拿起钢笔打开盖子在其中几页签上自己的大名,丢到部门主管那里,烦躁地挥手,「走吧走吧,董事长正等着这份文件,快走。」 部门主管也不废话,拿起所有东西就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贤逸晨瘫在椅子上,想着刚才的对话: 「董事长,我看了下资料,发现这家物流公司根本没有能力承担我们公司的运输要求,你看……」 「逸晨。」那边的人低低的笑,却莫名让人觉得打骨子里泛冷,「难道我们公司连多签一家物流公司的余钱都没有了吗?」 有些话不用说很清楚,对方清楚明白这家物流的能力,可非要签下来的目的是什么呢? 贤逸晨实在是不明白。 半晌,他嗤嗤一笑,和他在一起这么些年,他什么时候真正明白过他?连最后被甩了的原因都还不知道呢。 来签约的时候陈曦没带上马小岳,这小子太精明了,陈曦怕他看出一些不该看出来的。 可等带着李毅安开着小货车来到指定的地点时,望着眼前的这幢高楼大厦,不止李毅安,连陈曦都呆若木鸡。 来之前陈曦就把一些事情告诉了马小岳他们,因为马小岳见过袁杰,当然相信他是一个开公司的老板,现在这个老板愿意伸出一份援手给老同学和他签约长期合作,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不答应才是傻瓜。 所以陈曦给袁杰打了电话,又所以没过两天他和李毅安就衣装款款地亲自登门了。 只不过他们本以为袁杰所开的公司在这个城市顶多不过中等左右,可现在停车一看,这个公司的大名好像哪里都能看见呀! 本着对袁杰的信任,一开始陈曦还真没仔细打听,甚至没问过袁杰他们公司叫什么名字,也是觉得要是问了没认出来挺尴尬,就像把他们物流公司报出去人家一听哦哦是叫这个名字呀就没下文一样,没曾想,真相是如此让人难以置信。 这地方这几年一直很有名,听袁杰说出这个地址,习惯性的就以为是以标志性建筑为目标再扩散寻找,可等到了给他一个电话人家却笃定地说没错就是这幢楼的时候…… 好吧,反正他们震惊了。 和李毅安面面相觑,半晌,还是陈曦鼓起勇气迈了进去,一进去立刻有人迎上来问:「请问是陈曦先生吗?」 「哦、哦,是的,我是。」陈曦受宠若惊。 「请跟我来,董事长已经等你们很久了。」 「哦、哦,好。」 陈曦拉了一下仍然呆滞中的李毅安,在这个人的带领下走进电梯。 有董事长袁杰亲自坐镇,签约的过程可谓非常之迅速果断坚决,反正陈曦他们屁股都没坐热,事情就结束了。 袁杰优雅地看了下腕上的表,笑:「已经是午餐时间了,要不然我请你们吃饭?」 陈曦望向还在发呆的李毅安,过了几秒才注意到他的注视的李毅安先是呆呆点头,刚想说话就猛然一蹦从椅子上跳起来,「啊,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二十分。」 「g呀!」李毅安用力一拍脑袋,「我差点忘了去接毓[,前几天她学校有活动她被派出去了今天回来,还打电话叫我一定去机场接她!啊,就是十二点半,机场离这远我怕来不及了,陈哥不好意思我先走了,你和袁老板一起吃吧,货车我开走,陈哥实在不行你让袁老板送你一程,拜拜。」 李毅安一阵旋风似地刮走了,陈曦只得把目光慢慢移到袁杰身上,而他则笑着看他。 签约的时候还有袁杰的几个员工在场,一签完他们就拿着合约走了,剩下他们三个,李毅安一走,偌大的空间就剩他们。 陈曦想了想,说:「你给了一个对我们公司而言这么有利的合约,还是我请你吃饭吧。」 袁杰没有坚持,点点头说:「好。」 中午休息的时候贤逸晨像往日一样离开公司到附近去用餐,固然有员工餐,但他不喜欢闹哄哄的员工餐厅,倒不如坐在哪间安静的咖啡馆喝点东西吃些东西,看一些杂志消磨一下时间。 走到地下一楼停车场,刚打开车门坐进去,眼前就有一辆熟悉的车驶过,定晴一看,果不其然驾驶座上坐的是那个人,真正令他震惊的是,这个人正用温柔得近乎爱恋的目光看着坐在副驾驶位上的人,尽管那人背对他,仅能看出一个身影,但他知道,这是个男人。 赶紧关了车门正要跟上去,汽车就跟他作对似地老是发不动,一分钟后,他放弃地丢开车钥匙,趴在方向盘上。 跟上去有什么用呢? 那只是一个无情的男人而已。 「袁杰,没想到你现在这么有本事啊。」 「再有本事也有你的功劳啊。」 「怎么说?」 「当年开公司的钱,有一部分是当初我们转让卖服装的那家小店的钱,要不是这笔钱,我哪有这个机会。」 「……幸好,当年我还能给你留下这笔钱。」 「所以,别再愧疚了,要不是你没有我的今天,你要自豪,懂吗?」 「……你真是越来越能说会道了。」 「这是事实。」 「滚。」 陈曦捏着一份报纸,犹豫良久,终于忍不住按下一个熟悉的电话。电话很快被接听,『陈曦?』 话到临头,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陈曦望着占据一整版的新闻,还有硕大的「xx当家始乱终弃,为前程和官家小姐结婚,事业发展后无情抛妻弃子。」 新闻里并没有特别注明姓名,可这个企业仅一个当家,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指的是谁,陈曦今天出来送货,搬完货物停车休息时随手买了份报纸消磨时间意外地就看到这一则新闻。 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但又觉得不该轻信,左思右想才打了这通电话。 「袁杰……」 『嗯,我在。』那边的人一如既往的柔和。 「我看了……今天的报纸……」 『……你看到了。』电话里的人连声音都没变,『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陈曦的喉咙有些涩,险些说不出话,「可你毕竟结过婚……是不是因为我你才……」 袁杰忽然说:『陈曦,你现在在哪?』 「我?」陈曦抬头看了看车外,说出一个地址。 『你等着,我马上去找你。这些事我想当面和你说。』 「……好。」 不到半个小时陈曦就看到了袁杰,他先是笑着轻敲了下货车玻璃,才开门坐到陈曦身边。视线先落在陈曦手中的报纸上,他拿过来看一眼,莫名地笑了笑,对半叠起放在一边。 「当年这个女人不想受家人摆布和一个她讨厌的人结婚,而我刚好需要她家在官方上的一些影响力扩展事业,我们就一拍即合有了这场婚烟。会离开也是各取所需。」 陈曦看着他,眼中的光芒依旧黯淡,「报纸上说你抛妻……和弃子。」 「孩子的确是有,但不是我的。」 「啊?」 袁杰拉过他的手摊开,摸摸上面的厚茧,以前是没有的,现在就像这男人身体的一部分一样怎么都消不掉。 「我做过绝育手术,在和这个女人结婚前,」袁杰看着他,「所以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有孩子。」 陈曦瞪眼,「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做这个手术?」 袁杰笑了笑,反问道:「你觉得我这辈子还会有孩子吗?」 陈曦讷讷地说:「可也不该――」 「也是为了永绝后患吧。我很讨厌小孩,你不是知道吗?」 陈曦看着他,心底有一点堵,袁杰曾经是说过讨厌小孩这一辈子都不愿意生小孩,不过那时只当他是年少无知,没想到竟是真的。原因?仔细一想就能知道,和他不幸的童年脱不了关系。 一阵无言后,陈曦问道:「那报纸上为什么要这么说?」 袁杰靠上他的肩膀,微眯着眼看着车外的树影婆娑,「是这个女人授意的,她总觉得我能有今天的成就和她有莫大的关系,现在散伙却拿不到满意的补偿,就使劲地折腾。」 「说实话,我对她已经够仁至义尽了,该给的我一分都不会私藏,是她胃口太大了。」 陈曦摸着他的发顶问,「那接下来怎么办?她把事情闹这么大,对你的公司影响不好吧?」 袁杰睁眼,舒服地深吸一口气。 「放心吧,这件事很快就会结束。」 果真很快,不到半个月时间,袁杰便以公司的名义把于静告上了法庭,告她诬陷诽谤造成公司声誉和经济双重受损,让她公开道歉并赔偿一切损失。在聚集了多家媒体的庭审现场,袁杰的代理律师出示的证据确凿,她和情夫在饭店约会的照片和对话录音,袁杰无法生育的证据等等条条都令于静无言以对。 庭审结束,于静不得不当着各家媒体的面公开道歉,曾让人们议论纷纷的事件就这么尘埃落定。 而在庭审结果出来后的第二天,看到新闻的陈曦不由得站在窗前,怔怔望着穿透树梢的一束束光芒,直至有一个人走过来从身后抱住他,把他从浮光掠影的幻境之中唤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