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元书屋》 第一章:哭声 萧瑟寒风穿透黑夜拂过路边老樟树,落下几片枯叶…… 路上寥寥无几的行人,也是裹紧衣物行色匆匆。 泥泞空旷的马路上,一人脚伐沉重,身影被昏黄路灯映衬的分外孤寂颀长…… “该死!” 那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猛地将脚下的一块石头狠狠踢了出去。 咯! 石头撞击在树干上,反弹落入草丛。 他叫茅三道,本是南浦银行一名普通的工作人员; 三年了,连续三年,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领导周孔明却总是处处为难他,几乎每天如此。 强制让他加班到很晚,俨然已是家常便饭。 “周扒皮,你个狗养的!老子不干了!” 茅三道诅骂了一句,用力将手中的黑色公文包甩在地上并踩上几脚。 即便是这样,内心压抑的不痛快仍没有疏散半分。 他一屁股坐在马路边上,从裤兜掏出一盒香烟。 抽出一根。 咵呲…… 点燃。 “嘶……” 猛抽了一口。 此刻,茅三道唯有觉得一根没有意识的香烟才能抚平内心的不爽与愤怒。 10几分钟后, 他看了眼腕上的手表。 不知不觉已是夜里11点。 “哎...去他妈的工作!” 再次骂了一句,他将烟蒂弹向马路中央,顺势溅起几丝火花。 随之, 起身。 拍了拍屁股下面的灰尘,他这才往家的方向走去。 可当他路过一条巷子时,脚步不由得停顿了下来。 对面,一栋老宅子的灯光还亮着,不过光线显得有些暗弱。 这是一家老书店,茅三道此前经常光顾。 他的记忆中,这家书店貌似从自己记事开始就已经存在。 姬叔怎么又是这么晚还没有休息? 在他印象里,这处宅子的光似乎每天都要亮到很晚。 又或许,就没有熄过…… 嗯,既然没睡,那进去看看吧,正好也可以挑几本书闲暇之余看看。 上前, 伸手, 握住门把手, 手腕一扭, 咔嚓! 门开。 同时间,灯光似乎更暗了一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堆积如山的旧书。 “姬叔,我来选几本书......” 茅三道冲着店内招呼了一声,这也是他进入书店后经常跟店老板姬一臣打招呼的惯用说词。 没有得到回应。 “姬叔?” 茅三道踢了踢脚下凌乱的书籍,提腿往里走了走。 “姬叔?你在吗?” 他站在书屋正中,再次叫唤了一声,同时眼睛观望着四周。 然,房间很安静。 姬叔始终没有回应。 难道, 姬叔出门了? 短暂停留,茅三道打算过几天再过来一躺。 他转身回到门口。 拉门, 吱呀…… 门被打开。 “扑呲……扑呲……扑……” 这时,房间内本就昏暗的电灯剧烈闪烁,就好像某根线路搭错而产生的短路。 “呜呜呜……呜呜呜……” 背后突然传来了哭声,茅三道吓了一跳。 “谁!” 他快速回头看向身后。 目光搜索中,房间尽头左侧半掩着一道门引起了他的注意。 但, 门内并无灯光,漆黑一片。 “姬......姬叔?” 茅三道盯着那道门喊了一声。 “呜呜呜……呜呜呜……” 回应他的依旧是一阵阵凄惨的哭声。 而且, 哭声来回飘荡在整间书店,分外刺耳。 茅三道盯着那道门,断定这凄惨的哭声就是从那道门内传出来的。 且那道门, 他很肯定,自己从没进去过。 里面有什么, 他更是不清楚。 不会是……姬叔想起什么伤心往事了而忍不住哭了几声? 茅三道不认为这是幻听。 毕竟, 这声音太过于真实了。 而且,通过对声音的分辨,茅三道笃定这哭声是男人特有的声带。 怔怔心神,他慢慢走向那道掩着的门。 “扑呲……扑呲……扑呲……” 头顶的灯光也没有要安静下来的意思,比之刚才似乎更加凶烈。 几秒后, 茅三道到达门口。 “呜呜呜…呜呜呜…” 哭声逐渐加大,也格外清晰。 伸手, 推门, 吱呀…… 哭声戛然而止! 一处几近60度的斜向通道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内有楼梯,堆砌阶梯的材质应该是青石料子。 通道两旁,每隔几米,相对应燃烧着一对红色蜡烛。 就着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的跳跃蜡烛光线,将通道映射更加狭窄幽长。 这通道,仿佛……是衔接冥府的枢纽。 站在通道口,茅三道猛然觉得整个气氛有些不对。 嗯,很压抑。 但似乎又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促使着他,一探究竟。 “呜呜呜……” 这时, 哭声再次从通道尽头传来。 少顷适应,茅三道探出右脚,踏出第一步; “咚!” 脚步声很清晰,一直飘至通道的那一头。 “咚!” 茅三道身子前倾,左脚随之赶上,两脚并齐。 “咚嗵…咚嗵…咚嗵…” 片刻的心理建设后,茅三道顺着石梯一步一步往下走去。 昏黄摇曳的烛光,使他的身影也跟着左右晃动…… 十几秒后, 茅三道到达通道尽头。 他看到一个铁门。 准确的说,是一扇锈迹斑驳的铁门。 像是被遗弃已久,被人捡回来硬生生给扣在这里,很不协调。 “呜呜呜…” 哭声越发明显。 茅三道将耳朵贴近铁门,更加坚信这声音就是从铁门内传出无疑。 “姬叔,是......是你吗?” 茅三道冲着铁门内喊了一声后屏住呼吸等待,迫切想听到姬叔的回应。 他失望了,里面除了阵阵哭声,并没有得到姬叔常回应的“你好啊,小茅”。 茅三道深吸一口气,警惕的握住门把手,心里有些不安。 手腕一扭, 咔! 门没开。 他吐了一口气,抓住门把手往右侧用力一拉。 咯噔…… 门移开了一条缝。 茅三道再次用力一拉。 咯噔噔…… 铁门大开。 顿时,一股冰冷的气流刺激着他身体的每一处感官。 伴随冰寒的,还有跟走廊一样跳动的光线,昏黄无力。 茅三道下意识裹紧衣物,将心态调整到最佳,慢慢走了进去,尽力搜寻目所能及的每处。 里面是一个超大房间,房间四周插放着多根红色蜡烛。 不过, 有几根烛台已经倒在了地上。 房间正中是一套黑色沙发,却是奇怪的倒扣着...... 似乎……也没什么。 不对! 茅三道身体倏地一惊! 如果这里一切正常; 那, 刚才的哭声又是怎么回事? 茅三道的心再次被提到嗓子眼,他如履薄冰般往里挪动了几步,眼睛再度快速扫视着四周。 当他看到右侧昏暗的角落时,整个人有些站不住了。 那里正躺着一个人! “谁!谁在那儿!” 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人,茅三道有些发毛,心脏此时砰砰急剧加速。 “你到底是谁!说话!!!” 茅三道提高嗓音,试图用高声贝稀释自身的畏怯。 面对茅三道的呵斥,那人置若罔闻,全然一动不动。 踌躇片刻,茅三道向着那人走了过去,同时将拳头握紧,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姬......姬叔?” 待小心走近后,茅三道这才看清,地上的这个人正是姬一臣。 此时的姬一臣双目圆睁,眼神早已黯淡无光。 “姬叔!” 茅三道躬下身子推了推姬一臣的身体,触感僵硬冰凉。 姬叔不会…… 茅三道瞳孔一阵紧缩,抬起略带颤抖的手伸到他鼻子处探了探。 随即,他瘫软在地上,身体不停的向后挪动! 姬叔死了! 姬叔死了?! 姬叔,怎么会死? 茅三道脑袋瞬间空白,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和蔼的姬叔居然死了! 找人! 对,找人过来! 茅三道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跑向门口。 “呜呜呜……呜呜呜……” 刚走没两步的茅三道身体猛地一震! 他疾速屏住呼吸,慢慢扭头看向身后。 他刚刚清楚的听到,从姬叔尸体内发出了一阵哭声! 而尸体却一直纹丝不动地躺在地上。 仿佛, 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邪门! 这是茅三道此刻的直观感受。 跑!!! 第六感的强烈抗议,茅三道意识到,这里不安全! 可当他刚跑没几步时,脚步倏地一滞! 因为就着蜡烛折射在地板的光,他清楚的看到,自己影子旁,另一个影子正从地上僵直的坐了起来! 第二章:爷爷 茅三道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他再次屏住呼吸,机械般扭过头。 就在他扭过头的一刹,他整个人不禁连连倒退。 “姬叔”正坐在地上,灰白的双眼正死死地盯着他。 难道,诈尸了?! 不好! 茅三道头皮一阵发麻,转过身子迅速往门口奔去。 “哐当!” 就在他跟铁门仅剩咫尺距离时,铁门自动关上了! 伸手, 握住门把手, 用力拉门! 再用力! 该死, 门打不开了! 茅三道绝望了…… 他转过身子紧贴门板,骇然的盯着那具“尸体”。 “你不该来这儿的~” 尸体发出了声音,茅三道清楚的看到这声音并不是从尸体嘴中发出,反而更像是从尸体肚中发出的腹语。 并在话音刚落,尸体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不对, 不是站! 是弹射而起! 茅三道看的真切,那人是从地上弹射而起,不经过任何修饰的一跃而起。 “碦……碦……碦……” 尸体僵硬笔直地站在地上,伴随骨头磨动声响慢慢转动着脖,死寂目光再次看向他。 “你不该来这儿的~” 霎时,尸体如一道利箭猛地冲向茅三道。 茅三道还没来得及反应躲闪,尸体已在他身前半米处立住。 看着这具近在咫尺该死的尸体,茅三道全身的汗毛骤然倒竖,并如同机器一般的往一边移动。 “姬……姬叔,我是茅三道。我……我们认识的!”茅三道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发颤。 “你不该来这儿的~” 尸体顿时上前抓住茅三道的一只胳膊。 “啊!!!” 一股钻心的灼伤痛感立即刺激茅三道大脑,他感觉此时抓着自己的不是一只手,而是一只火钳,一只烧的正旺的火钳! 仅仅几秒, 茅三道已经看到自己的衣袖已经冒出黑烟,还能清晰听到“嗤!嗤!嗤!”声。 就好像一盆冷水里面被丢进了一颗火炭…… 茅三道想要挣脱,可任由他怎么做出努力,尸体就像一个铁人一动不动,把他控制的动弹不得。 完了! 之前的门被猛地关上,茅三道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 而此时, 就是彻底的绝望! 他感觉到一股力量正试图穿入他的身体,仿佛在寻觅着什么。 可这种试图性仅仅只是持续了几秒,此时的他已经明确感受到,那股力量似乎正在拉扯他身体内的某种物质。 人影! 他看到了一个人影! 准确的说, 是跟自己近乎于相似的影子正在脱离身体。 而回馈于他的,是意识逐渐的模糊,还有整个人莫名的空落…… “砰!!!” 意识加速模糊间,茅三道听到门方向传来的剧烈响动,像是被人狠狠地踹开! 接着,一个人冲了进来。 “畜生!” 那人大声骂了一句。 就在那人骂了一声后,茅三道顿时觉得胳膊的束缚感消失,身体再次变得充实。 随后, 他看到冲门进来的那个人朝着尸体追了过去。 而他, 视线越来越模糊,脑袋也变得沉重无比,眼前一黑,他只听得“嘭!”的一声,身体已然趴在了地上,后面发生了什么,他再也不知道了…… …… “醒醒!醒醒!” 不知过了多久,茅三道听到了一阵呼叫声。 他睁开异常沉重的眼皮,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黑色的沙发上。 眼前,一位看起来年纪差不多40多岁的男子正俯身看着自己。 “爷,爷爷……” 见茅三道醒来,男子未见丝毫惊喜,脸上挂着的仍是那副要死不活的臭表情。 “爷爷,你怎么来了?”茅三道挣扎着坐起身,看着爷爷,“我这是怎么了?嘶……” 胳膊处的疼痛令茅三道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见了不该见的东西,刚才差点就没命了!”爷爷蹲下身子,右手两指拢并,嘴里默念有词,随即在他胳膊上一划。 所划之处,一股白烟冒出,随之一股清凉自胳膊游走他的全身。 接着, 色如焦炭的胳膊朝着皮肤本色发展,疼痛感也渐渐减轻,最终而消散。 爷爷起身,拍了拍手:“好了,没事了!”说完猛然盯着茅三道,“你怎么会来这儿的?” 茅三道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搓了搓疲倦的脸:“我来这里想找姬叔买本书,结果被哭声引到这里的。” 随后他看了眼四周后问道:“哦,对了爷爷,我刚才明明看到姬叔死了,还诈尸了,他现在人呢?” 爷爷“嗯“了一声,似乎对茅三道口中的姬叔并不感兴趣,漫不经心幽幽的回道:“刚才是你姬叔的魂魄作祟,不过已经被我收了,尸体也已经被我处理了。” “哦。” 茅三道知道自己的爷爷茅大国是个阴阳师,爷爷既然说鬼东西已经被收了,他这才敢把悬着的心给放下来。 他再次环视了下屋内四周后问道:“爷爷,姬叔到底是怎么回事?” 爷爷茅大国没说话,反而自顾背负着手慢悠悠朝着门口走去,好像并不想回答茅三道的问题。 不多会,就已经踏上了那座楼梯。 看着爷爷的背影,茅三道忍不住鄙视了一番。 装! 不就会点道术么? 得瑟个屁! 切! 不过, 在茅三道心里始终有个疑问,自小父母双亡后,爷爷就带他来到南浦市,两人相依为命,而在他对这个世界有初步的认知时,爷爷的外貌似乎并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始终定格在40多岁的模样。 更离谱的是,爷爷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不见踪影。 关于这些事,茅三道怎么也没想明白。并且就爷爷不见踪影这件事,他也多次化为路人尾随跟踪过,可最终都是跟丢后的丧气而返。 “别说,爷爷长的确实很俊。”盯着爷爷伟岸的身姿,茅三道不自然地露着猥琐的笑,“这身材,这长相,唉,不知道年轻时候祸祸了多少良家妇女哦。”“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楼梯口的爷爷头也不回的吼了一声,这一声着实把茅三道吓了一跳。 “凶什么凶!我这不来了嘛!” 介于爷爷的威严,茅三道从来不敢明面挑衅,只敢用一种几乎只能自己听到的微弱语气反驳一下从而达到自欺欺人的精神胜利。 “阿弥陀佛……大吉大利。” 见爷爷已经离开在楼梯口,他赶紧冲着姬叔尸体躺着的方向拜了拜,快速跟了上去。 姬叔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死了呢?茅三道在心里始终介怀姬叔的死。 他总觉得姬叔的死有些蹊跷。 而爷爷, 对这次死亡事件表现的很淡然。 准确的说, 在他眼里,就犹如……死了只无关紧要地动物。 并且在密室里,茅三道总感觉这书屋好像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处处充斥着莫名的压抑。 直到他跟随爷爷出了这栋屋子,心里的这种感觉才消散了半分。 “爷爷,姬叔的死因你知道吗?” 爷爷的脚程貌似每次都这么快,二十五,六岁的茅三道,不得不用贴乎于小跑的速度才能跟紧。 “就死个人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茅大国没有慢下来的意思。 肉眼可见,爷爷的脚步比先前更快了一些,很快就跟茅三道再次拉开了距离。 “不是的,爷爷,你没发现姬叔死的不明不白的吗?”茅三道赶紧上前拽住爷爷的胳膊,“我觉得肯定有问题!” 茅大国停下脚步看了茅三道一眼,眼神中透露着说不出的怪异:“哦?那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茅三道赶紧松开爷爷的胳膊,神色极其坚定的回道:“姬叔是死在密室的,我进去的时候,沙发是扣在地上的,还有几根烛台也倒在一边。 所以我在想,姬叔会不会是被人杀的?而沙发跟烛台就是姬叔跟恶人搏斗时留下来的痕迹?” “还有呢?”茅大国好像来了兴趣,盯着茅三道似笑非笑地问道:“就这一个分析?” “还有哭声!”茅三道赶紧说道,“哭声是不是就意味着姬叔有什么冤屈?” 茅大国听完嘴角微微上扬,冷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分析出什么了不起的线索了!” 说完,他转身继续往前走去:“你怎么确定沙发倒地不是死者突发某种疾病失控时的挣扎? 至于哭声,刚才在密室里就跟你说了,那是魂魄,人有三魂七魄,魂魄脱离身体后会做出什么古怪行为都没什么好稀奇的!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孙子,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有些不对。”茅三道想了下,还是摇了摇头,再次上前拉住爷爷的衣角,“爷爷,我总觉得这事……” “够了!”茅大国猛地甩开茅三道的手,脸色瞬间变得难堪,“这事就不要再说了。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哦……” 爷爷阴晴不定的性格以及阴阳怪气地说话语气,茅三道已经司空见惯,被训斥了一顿,只能紧闭嘴巴跟在爷爷身后不再言语。 到家后,茅三道甚至连“晚安”都懒得说,就赶紧钻进被子里呼呼睡了过去。 第三章:爷爷之死 咔嚓…… 迷迷糊糊中,茅三道隐约听到有人在转动门锁。 咔吱…… 门缓缓的被推开。 谁在开门? 茅三道本能的扭头看向门口。 怎么回事? 身体怎么动不了? 不对! 眼睛也睁不开,什么情况? 突然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钉在了床上,浑身动弹不得。 不光如此,就连眼皮子都无法睁开。 就好像,身体彻底摆脱大脑的控制,不再受任何支配。 但是,茅三道却又觉得这房间内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他并不认为这是梦! 因为梦,不会这么真! “嗵……嗵……嗵……” 接着, 脚步声从门口移动到床边。 是……爷爷吗? 不可能! 茅三道脑袋猛地咯噔了一下。 爷爷可从来不进自己房间! 那会是谁? 茅三道很想喊出来。 可现在,他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接着,一抹寒冷划过脸颊慢慢朝着脖处滑去。 你到底是谁! 你他马想干什么? 茅三道无声的一遍遍呐喊。 他很肯定,此时站在床边的这人绝不是爷爷! 那,不是爷爷,这人又是谁? 茅三道很慌,更想攥紧拳头起身狠狠捶向床边的这人脸上。 不光如此,他发誓还要把他的头按在马桶里,让他喝光里面的水! 然而此时,连动都动不了…… 不好! 这人在掐我脖子! 茅三道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脖子已经被钳住,而掐自己脖子的“凶器”是一只冰凉刺骨的手! 并且, 那只手正在用力。 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呼吸不得的压迫感席卷整个大脑。 爷爷! 你在哪儿? 有人在掐你孙子! 他想弄死你孙子! 爷爷!!! 茅三道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了爷爷身上,他迫切希望爷爷此时能一脚踹开房门,然后大喊一声“畜生!”。 最终, 他失望了。 那该死的糟老头子貌似并没有感受到他的无助,哪怕能听到爷爷的脚步声也好。 等等! 怎么没动静了? 突然间,茅三道感到那人已经停止了下一步动作。 准确的说, 那人正在松开他的脖子。 因为脖子处的那股冰凉以及压迫感已经消失。 嗵……嗵……嗵…… 脚步移动到门口。 咔吱…… 门再次被打开。 嗵…嗵…嗵…嗵…… 脚步声在门外消失。 与此同时, 茅三道身体猛地一震,似乎一下子挣脱了束缚。 终于可以活动了。 他从床上弹坐而起,大口喘着粗气,不停的揉着脖处传来的不适。 少顷平复, 他掀开被子, 光脚下地, 轻手轻脚走到门口。 伸手, 握住门把手,轻轻拉开一条缝,调整呼吸后仔细盯着外面的情况。 他急切想搞清楚刚才的那人到底是谁。 嗒……嗒……嗒…… 客厅很静谧,除了墙壁上那石英钟转动产生的声音,并无任何端倪。 就好像,刚才确实做了一个梦,一个贴近真实的梦。 刚才什么情况? 吓死我了! 茅三道顺了顺胸口,来缓解刚才所带来的心悸感。 咔嚓…… 客厅的门突然被打开。 紧接着, 一个背影走了出去。 “爷爷?” 这背影,茅三道再熟悉不过了,正是爷爷。 嗯? 刚才明明没有看到人,爷爷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茅三道赶紧拉开整个房门,快速走到客厅门口。 可当他走出客厅时看向屋外时,爷爷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大晚上的不睡觉,这又是去哪儿?” 对于爷爷这种怪异的行为举止,茅三道倒也不觉得奇怪,不过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他关上卧室的门,心有余悸地再次回到床上… ……… 清晨,7点。 一挎着装满蔬果菜篮子、约莫五十多岁的妇女急匆匆跑到一户人家的门口停下来,抬手重重敲着这户的家门。 砰砰砰砰! “三道!不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睡梦中的茅三道被催命般的敲门声给震醒。 要死啊! 大清早的敲门,烦死了! 茅三道一阵心烦意乱,一脚踢开被子,胡乱披上衣服,踩着人字拖走出卧室,打开了客厅的门。 “是王阿姨啊,什么事这么慌张?”茅三道极力掩饰内心的不快,补了个哈欠。 “三道,你爷爷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吧!” “什么!”看王阿姨一脸慌张的样子,茅三道脑袋瞬间清醒,睡意全无,“我爷爷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王阿姨顺手将杵在门口的茅三道拉了出来,“你快去看看吧!井元路9号,你爷爷在那里!” 井元路,9号? 茅三道意识到情况不妙。 9号不就是姬叔的那家书屋吗? 他快速返回屋内换了双鞋,顾不得洗漱,直奔井元路。 二十来分钟后, 茅三道到达书屋门口。 还没来得及进去,他就看见三个人用一块木板抬着一具裹着白布的尸体走了出来。 茅三道有种不祥的预感。 并且, 这种不祥预感愈来愈烈。 该不会是……爷爷吧? 看着尸体,茅三道的心仿佛被瞬间灌了千斤重的铅,异常沉重。 他慢慢朝着尸体走过去,被白布裹着的尸体距离他不到两米,他却走了很久。 茅三道俯下身子,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抬起颤抖的手缓缓揭开白布。 眼睛却许久不敢直视…… 白布揭开, 40多岁的男子闭着双目,面色青紫。 爷爷……死了? 爷爷死了? 怎……怎么可能! 犹如被惊雷击中了一般,茅三道一下子失了神。 “三道,你爷爷已经走了,你的心情我能理解,请一定要节哀顺变……” 说话的这男子认识茅三道,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 爷爷……怎么会死? 茅三道并没有理会那男子,眼睛一刻不离地看着爷爷尸体。 他,始终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爷爷不可能会死! 爷爷怎么可能会死!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颤抖的双手再次揭开白布,希望这是一场梦,一个还未醒的梦! 待白布再次被揭开。 最终, 梦破灭了; 一切都是事实。 爷爷浑身冰冷,就这样静静躺在毫无生机可言的木板上。 “爷爷!” 茅三道不清楚,不知何时开始,泪水已洒满衣襟。 视线也被泪水侵蚀的模糊不堪,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极为不真实。 嘀嗒……嘀嗒…… 泪水溅在地上,摔成几瓣。 “爷爷…爷爷……” 茅三道扑通跪在地上,趴在爷爷身上,不停地呼唤。 他觉得,用这种方式或许能够唤醒“沉睡”中的爷爷。 可是,爷爷并没有一丝反应,仍然僵硬地躺在那里。 “三道,你一定要保重身体,不要哭坏了身子……” 看着茅三道,男子满脸心疼,蹲下身子叹了一声,扶着茅三道的肩膀不停地抚慰。 这种场景,男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此时能做的除了陪伴,可能也只有传达内心最深处那最真的关心,哪怕仅仅只是一言半语。 或许, 亲人的逝去才是这世上最刻骨、最痛苦、也是最难忘的经历吧…… “我爷爷怎么死的?”许久之后,茅三道抬头问道。 “不知道,我路过的时候发现这书店的门是开着的,就看见你爷爷躺在里面了。” 说完,男子又拍了拍茅三道的肩膀继续道:“三道,你爷爷的后事不用担心,叔叔帮你安排,安排妥当后我这边跟你说。 你可一定要保重好身体,我相信你爷爷也希望你好好的。” 茅三道擦干眼泪,点了下头:“谢谢张叔。” 男子再次叹了一声,起身招呼其他两人抬着尸体离开了书屋。 待男子他们走后,茅三道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猛地起身,双目殷红盯着井元路9号门牌。 眼神中充斥着憎恨跟愤怒。 他确定,爷爷的死跟这栋屋子有关;这间屋子,肯定藏着一个凶手! 且,这个凶手一直没有离开过。 第四章:主人 茅三道找来一根木棍,步伐稳健走进书店。 “你为什么要杀我爷爷!还有姬叔!” 茅三道攥着木棍,双目布着血丝扫视着四周。 但, 回应他的除了安静,还有茅三道起伏的呼吸声。 “有种就出来!” 茅三道再次冲着四周喊了一声,他始终觉得爷爷跟姬叔的死肯定就是这屋子搞的鬼。 可是,茅三道静等了好几分钟,没有一丝动静。 难道, 凶手在密室? 茅三道眼睛快速锁定最里面的那道门,那道此时已经紧闭的门。 他慢慢走过去。 同时,右手握着木棍的力度加重了几分。 他怀疑凶手也有可能就在门的后面。 几秒后, 茅三道左手握住门把手,右手将木棍举过头顶。 随即,深吸一口气。 咔嚓! 他猛地将门打开。 瞬间一阵寒冷从里面向他袭来。 茅三道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然而, 整个通道跟之前一样,除了烛光摇摆不停,并未见其他的异常。 你一定就在密室里! 茅三道眼睛紧紧盯着那扇锈迹斑驳地铁门, 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来越觉得爷爷跟姬叔的死绝非偶然。 爷爷的实力他是见识过的,而能够杀死爷爷,那只能说明这个凶手的实力已经凌驾于爷爷之上。 茅三道不敢掉以轻心,他的身子已经完全绷紧。 脚步缓缓朝着通道下面的铁门移动过去。 咚……咚……咚…… 脚步声清晰响耳,茅三道连忙调轻脚步,他认为此时任何一丝多余的响动都有可能打草惊蛇。 他要做的就是格外小心。 还剩几步,就几步就可以触摸到铁门了! 对应的,茅三道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而握着那根木棍的手心已经渗出了汗液。 到达铁门口。 伸手抓住把手。 茅三道再次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态。 手腕用力。 咯噔…… 门被移开了一条缝,寒意更浓。 咯噔噔…… 门缝更大了一些。 咯吱吱……噔… 门彻底大开。 茅三道猛地冲了进去,目光如刀锋般快速扫着四周。 人呢? 怎么没人? 茅三道搜索很长时间,可并没见任何人影。 不可能! 凶手一定就在里面! 并且,他还感受到一种来自藏于暗处的凝视,自己浮于表面的一举一动正被人不动声色观察着一清二楚。另外,似乎还存在着某种魔力正在牵引着他,让他不得不进来。 “出来!” 茅三道将木棍横在胸前,冲着四周喊了一声。 可除了瑟冷的温度,并无人回应他。 “有本事出来,老子就在这等着你!” 茅三道往前走了几步,整个身体再次绷紧。 等等! 怎么回事? 茅三道瞳孔顿时紧缩,快速走到沙发边。 沙发挪动了位置! 茅三道清楚的记得,此前临走时那沙发虽然已被爷爷翻正,但是斜放在密室里。 而现在却摆放在自己对面的左侧位置,很明显,被动了手脚。 蜡烛! 对, 蜡烛! 茅三道快速扭头看向之前倒在一边的蜡烛,整个人倏地一愣。 蜡烛也被人重新插着烛台上,正摇曳着泛红的火苗。 果然有问题! 扑! 茅三道棍子重重敲击在沙发上,将嗓音分贝调到最大:“你特么的到底是人是鬼?” 密室依旧静谧……,唯一能听到的,就是自己的急促的呼吸声。 难道, 凶手出去了? 茅三道目光锁向门口。 随之,脚步也跟着走了过去。 他认为,既然凶手既然不在这里,那一定还在楼上的店内。 “茅三道,欢迎来到井元书屋……” 一道空灵的男子声音由密室四周如一股无形的能量波压迫茅三道身体。 “谁?”茅三道猛然一震,犹如一记干雷令他全身瞬间炸毛,他猛然回头,“谁在说话?” 可他等了好长时间,并没有人回应他。 “你到底是谁?”茅三道走到密室中央,冲着四周吼道,“别给老子装神弄鬼!” 可刚才的声音就如同幻听一般,任由茅三道怎么喊骂,声音再没出现。 刚才明明有声音,怎么突然没了? 难道真是自己听错了? 茅三道很诧异,目光再次搜索着四周。 不会……见鬼了吧? 茅三道突然想起第一次进入这个密室时,亲眼所见姬叔从地上坐起来差点弄死自己,再到后来睡觉中途莫名感觉到自己被人掐住脖子。 这一切的一切太过离奇。 不会真见鬼了吧! 想到这里,茅三道顿时觉得后背浮现一阵凉意,双腿也跟着发软。 嘭! 突然间,背后铁门重重被合上,整个密室仿佛都在跟着颤动。 该死! 茅三道不淡定了,快速奔过去,双手用力去掰铁门。 可,铁门合的死死的,跟焊住一般。 “茅三道,欢迎来到井元书屋……” 熟悉的声音! 同样的,茅三道再次被吓了一跳。 这声音就如同一根根尖刺穿透茅三道的皮肉狠狠插进他的心脏。 接着, 一卷黄色跟铅笔一般粗细的东西飘落在茅三道身前半米处。 嗯? 这是什么? 茅三道慢慢上前拾起地上黄色的东西。 待他将黄色东西拿到手中后,才发现这是一张黄色纸卷成的纸筒。 茅三道抬头看向头顶,用力揉了揉眼睛,纸筒的意外出现打了茅三道一个措手不及。 这纸筒是怎么落下来的?奇怪。 一时找不到纸筒的出处,茅三道将手中纸筒摊开。 黄纸上面用朱色笔迹写着:任命簿 什么意思? 茅三道盯着上面的字体越看越糊涂。 他不知道,这张纸出现的用意何在;并且,上面的字体看久了也是越发觉得诡异。 “你到底是人是鬼?”茅三道将纸甩在地上冲着密室喊道,“有本事出来见老子!” “我是谁不重要。”阴沉的声音再次出现,“重要的是欢迎你来到这里。” 茅三道扔掉棍子,弓下身捡起地上扔掉的黄纸,双手用力将黄纸撕成碎片:“欢你大爷!迎你妹!” “恭喜你,茅三道,成为此井元书屋新的主人!”面对茅三道的辱骂,那人似乎并没有生气,反而语气中还带有一丝丝的兴奋。 主人? 茅三道一下子怔在原地,对突来的一幕很茫然。 什么主人? 这不就是一栋普通的书店么? 茅三道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他看向四周问道:“你到底是谁?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些你不需要知道,你现在是井元书屋新的主人;从现在开始,你将享有用之不尽的财富。” 什么主人!什么财富!这特么的都是什么跟什么! 茅三道听完,更加困惑。 嗒! 茅三道还没有缓过神,地上再次出现了一本书,同样色泽泛黄。 接着, 男子声音再次响起:“此为说明书。” “等等!”茅三道一脚将刚落地片刻的说明书踢开几米,阴郁的说道,“我什么时候答应你成为这书屋主人了!你征得老子同意了吗?” 面对茅三道再一次的“不识抬举”,那人似乎也失去了耐心,沉默一分钟后,阴沉的回道:“请注意你的措辞!你现在别无选择,要么,老老实实成为书屋主人,享受你的荣华富贵。 要么,我就毁了你爷爷的魂魄,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我同样也会要了你的性命;哦对了,还有你那个肥猪朋友焦迈奇也活不了!” 第五章:灵魂交易 “你在威胁我?” 茅三道一脸的傲视与不屑。 “你可以试试!” 轻描淡写地一番话,茅三道感觉全身汗毛开始倒竖。 这隐藏的这个“人”俨然就是一个变态,将杀人说的如此微不足道。 还有,他怎么知道自己的朋友就是焦迈奇? 为什么对自己的事了如指掌? 听他的口气,好像对爷爷的死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突然想到了什么,茅三道猛然看向四周,大声质问:“我爷爷跟姬叔是不是你杀的?!” “没错。” 听到这里,茅三道顾不得思考这人为什么会回答的如此干脆,他胸中顿时怒火翻腾,双目殷红、暴戾吼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听我的安排,做好书屋的主人,保护好你爷爷的魂魄跟你朋友的性命。你要记住,你如果不答应,后果很严重。” 茅三道明显愣了下,而后就如同泄气的皮球瘫坐在了地上。 他没想到此人竟如此之爽快、毫无避讳的承认自己就是凶手。并且听语气,似乎并不担心茅三道会找他报仇。 甚至,压根就没把茅三道当回事。 此时的茅三道觉得,目前想要报仇,有些痴人说梦。 毕竟,能轻而易举杀了爷爷,还能大言不惭威胁自己说毁了他的魂魄;可以想象,这人的手段很是高深,而且对自身的实力极其自信。 再说,此人到底是人还是鬼自己都还没摸清楚,谈何报仇? 人是个很神奇的动物,当从某个极端再过渡到另一个极端,心态就会发生微妙的变化。 俗称,破罐子破摔…… 简称,释怀。 既然无法改变事态固有的走向,唉,那就去他妈的,既来之,则安之。 这人的底细和为什么要杀爷爷跟姬叔,茅三道想了想,只能日后慢慢查清了。 君子复仇,十年不晚,机会来了,报仇也就不再是难以解决的问题。 而现在,如果真的如这人所说,倘若自己不答应,连累到焦球儿也是自己不愿意看到的。 思量再三后,茅三道慢慢起身,压抑住内心的怒火,上前,捡起地上的那本比自己手掌大不了多少的说明书攥在手里: “如果我答应你做屋子的主人,有什么好处?” “刚才已经说了,荣华富贵,任你享用!” 茅三道不情不愿慢慢翻开说明书,只见说明书的扉页赫然写着:首任屋主姬一臣。 当茅三道看到姬叔名字时,大吃一惊,就连面部的肌肉都在颤抖:“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他的名字被红笔给圈起来了?” “任职期限已到,必死!” 茅三道后背一阵发寒,没想到自己居然入了虎穴。 “所以,你现在应该感到庆幸,你是第二任屋主。” “你真特么黑!活该你只能待在暗处!”茅三道咬牙切齿骂了一句。 他敢用这种口气说话,倒不是说他不怕死,而是笃定,既然这人选择自己做屋子的主人,那么肯定是有其它目的。如若不然,自己的这种说话方式早就一命呜呼了。 所以他断定,只要答应做这屋子的主人,那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肯定会留着他的性命,对应的,短时间内也不会伤害他。 自然,说话也难听了些。 对于茅三道的辱骂,那人一言不发,似乎已经默认。 不知道为何,茅三道每次骂完后,都感觉到无比的舒爽,犹如堆积已久的怨气终于吐了出来一般。 而当茅三道仔细看清楚说明书里面的内容后,神色骤变,倒吸一口凉气:“摄人一魂三魄,你取人一魂三魄做什么!你他娘的这是在杀人!” 茅三道原本以为,让他做这书屋的主人充其量只是经营些“不正当”生意。直到现在他才搞清楚,原来书店卖书根本就是一个幌子,而这座书屋存在的真正目的居然是跟生人的灵魂做交易。 而与之交换的,便是可以换取包括金钱、爱情、亲情、梦想、女人、健康等想要的一切。 “一魂为命魂,三魄为喜、爱、惧。这一魂三魄根本不会置人死地。至于我要这魂魄做什么,你同样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照办就是!” “对不起,这屋子的主人我做不了!”茅三道将说明书扔在地上,“我不可能做这种违背天理的事情!” “好!” 那人短短回了一个字,就再无声息。 貌似, 一切都已经结束。 茅三道静静等待着那人的回应,他希望自己的抗议是有效的。 可是越等,他越觉得不对劲。 “诶等等!”茅三道赶紧喊了一声,“我……我做!” 可那人就像是消失了一般,整个密室再次恢复安静。 “跟你说话呢!人呢!”茅三道有些急了,赶紧重新捡起说明书,“我答应你!你别伤害他们!” “好!” 近半分钟,那人才应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茅三道听到这个“好”字后心态才渐渐放松。 他觉得只要这人还在,没有去伤害爷爷魂魄跟焦球儿就好。 茅三道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问道:“我就一凡夫俗子,说吧,魂魄怎么收?” “你起身闭上眼睛。” 茅三道迟疑了下,慢慢从沙发上起身,满不情愿地闭上眼睛。虽说不知道这人要做什么,但为了爷爷魂魄不受损跟朋友的性命不受到伤害,他也只能乖乖照做。 几秒后,一股炙热的气流从背后传来。 少顷,灼热感越来越强。 茅三道感觉自己正背对着火山口,而火山里面的岩浆正在肆无忌惮地翻涌。 接着,火山喷发,岩浆包裹整个身体,他皮肤正在被吞噬。 突然,他又感到一股寒意袭来,而刚才的剧烈灼热感消失。 此时的茅三道又觉得自己站在冰冻数尺的湖面上,寒风刮擦着脸颊,生疼刺骨。 轰! 湖面崩塌,他整个身体快速坠入瑟冷湖中。 四周漆黑一片,强烈的压迫感仿佛随时都可能把整个人挤爆。 这时,他看到一支火犹如一条火龙朝着他扑面而来。 而火龙距离他不到10米时,又有一条蓝色的水龙自湖底冲天而起,猛地撞击在火龙身体上。 渐渐地,水火相融,一蓝一红,合而为一后迅速朝着茅三道袭来。 求生的本能容不得茅三道多想,他快速向后方游动身体。可不管他怎么扑腾四肢,身体始终没移动半分,仍在原地。 他看着迎面而来的一蓝一红,强烈感受到死亡的讯息正在步步逼近。 嘭! 山崩地裂般的汹势撞击上茅三道身体,他顿时飞出百米远…… 没等他立稳身形,那水火两龙尽数没入他体内。 茅三道感觉自己犹如一叶灌水轻舟般不受控制地渐渐下沉,面朝湖面,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 猛然,他看到天幕乌云慢慢凝聚成型,最终形成一只墨色巨手遮天蔽日般冲破天际,向着湖面而来。 嘭……哗!!! 巨手穿透湖面。 下一刻,茅三道感觉到自己身子被包裹,贴乎于一种自下而上的推背感缓缓升至半空。 茅三道紧紧闭着双眼,只觉得自己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他不知道,下一秒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是“享受”过自上而下的失重感后再眼睁睁看着自己如何塑造成肉泥? 或者,被送入只有电影情节中才会出现的那些变异后的巨兽口中当作牙祭? 茅三道是恐惧的,可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静静等待,等待跟这个世界最后说声再见。 可时间已然过去了好久,茅三道并没有等到自己想象中的的那一刻。 他猛地睁开眼睛,他发现那只大手已经消失,而自己的身子正悬浮在半空。 茅三道大松一口气,恐惧感也消失了大半。 不好! 放松不到一分钟,他的身子疾速朝着湖面下沉。 并且,速度越来越快,离湖面的距离此时只剩咫尺之遥。 看样子,今天自己真的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茅三道再次紧闭双目,他知道,这次肯定凶多吉少。 可同样等了好久,茅三道并没有感受到想象中那种肉体与湖面接触的巨痛感。 反而,身体却是安安稳稳地立在了湖面。 他迟疑的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仍然处于密室中,脚下踩着的是密室的实地。 难道,刚才做了一个梦? “我刚才已经把摄取魂魄的能力传给你,你收取魂魄时,只需要将手按着他们的头顶即可。”不等茅三道缓过神,四周再次飘荡着空灵声音。 呼! 原来是传能力,茅三道重重吐了一口气,赶紧擦了擦额头渗出的丝丝冷汗。 “切记,你成为井元书屋主人的事不能传出去,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什么麻烦?”茅三道好奇的问道。 “不必要的麻烦就是会产生麻烦!” 茅三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草!你这回答跟没回答一球样,说了等于没说!知道了知道了!嘶……” 左手手心莫名传来的刺痛令茅三道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他举起手看了眼,只见手心正中的生命线已成黑色。 用右手按了下,刺痛加剧。 “别担心,屋主的印记,明天就消失。” 见茅三道疑惑,那人不紧不慢地解释了下。 第六章:爷爷丧事 “哦。” 茅三道应了一声,将左手放下,重坐回沙发上:“那我过段时间再来。” “今天开始就要在这里待着。” “今天?”茅三道快速从沙发上站起身:“我爷爷的丧事总要处理吧?” 茅三道从内心就很抗拒这份“职业”,本来计划着拖延个十天半个月再来这里,不曾想居然让他这么快就开始工作,心里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 “为了传达我的善心,三天,给你三天时间!” “你还有善心?”茅三道斜着眼一脸的蔑视:“三天不够,十天!” “三天!” “那至少一周!”茅三道做出个7天的手势在头顶晃了晃。 “就三天!别得寸进尺,我很不喜欢讨价还价!” 语气逐步加重,茅三道觉得争执下去可能也是枉然,他想了想回道:“行行行!三天就三天!” 说完起身往门口走去。 “如果三天后我在这里见不到你人,后果很严重!” “知道了知道了,罗里吧嗦的!”茅三道头也不回的踏上楼梯。 可楼梯刚走到一半,他脚步稍作停滞,嘴里喃喃道:“为了爷爷跟焦球儿,这样做……值吗?” “时间这么紧迫,还不快走?”见茅三道停在楼梯中央,那人也很不耐烦地催了一声。 被催促后的茅三道摇了摇头,长长叹出一口气,继续走上楼梯,出了书屋。 爷爷的死对茅三道的打击无疑是很大的。 而最令他不甘的是,凶手明明就在眼前,却奈何不了他。 相反,还要替这该死的凶手办事。 妈的! 真操蛋! 咵呲…… 茅三道心烦的点燃一根香烟。 “咝……” 他猛抽了一口,烦乱感才轻了半分。他一直如此,总在事情发展不顺利时习惯性用一支香烟来舒缓。 “杀亲之仇,不共戴天。有机会,我一定会宰了你。我发誓,我一定会!” 茅三道转身看着书屋,咬紧牙关,目露凶光。 虽然他不清楚那个人收取魂魄的具体目的是什么,但有一点他很确定,这个人动机铁定不纯。 “茅三帅!” 背后的叫声把茅三道吓了一跳,他猛地回头看去,只见一肥头大耳,浑身圆润的男子正猥琐的看着他。 这人就是焦迈奇,茅三道好哥们兼死党,因为胖成球儿,茅三道一直叫他“焦球儿”。 焦球儿在南浦市开了一家搬家公司,据说生意做的很大,不过茅三道很少去他公司。 茅三道一直以来都很纳闷,按照焦球儿的智商能把公司开起来,也是出乎他的意料。 伴随焦球儿的除了低智商,还有相当不要脸的好色…… “焦球儿?你咋来了?” 茅三道顺手将烟头扔在地上,朝他走了过去。 “瘪犊子玩意,这两天跑哪儿去了?我刚才去你家找你,看到有人在布置灵堂,你爷爷……” 焦球儿说到一半就看见茅三道神色变的黯伤,他立刻明白过来茅三道肯定知道了他爷爷的事,于是赶紧安慰道:“浮云吹作雪,世味煮成茶,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三帅,请节哀。” “我爷爷是被人……”由于两人关系的原因,茅三道倒也不隐瞒,准备将实情告知焦球儿。 可话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了密室那人的警告,连忙改口道:“哎,算了,回去吧。” 这焦球儿是个豁嘴,兜不住话,这件事茅三道可不敢告诉他真相,如若他知道实情后,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指不定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你爷爷咋了?”茅三道话说一半留一半,焦球儿来了兴趣,一把拉住他:“你爷爷到底咋了?” “没事,我就是想说我爷爷走的太突然了。”茅三道推开焦球儿拉住自己的手继续往前走去。 “是啊,太突然了。”焦球儿紧跟在茅三道身后,继续安慰道:“三帅,你就别哭丧着脸了,爷爷年纪大了,走是迟早的事……” “打住!”茅三道倏地回头盯着焦球儿,“不会安慰人就别安慰,有你这样说话的吗?” 焦球儿眼见说错话,故意“打”了自己一耳光,赔笑道:“对不起对不起,你瞧我这张嘴。”说完佯装继续朝着自己嘴巴呼去。 茅三道一把抓住他的手:“行了行了,别假惺惺的,我问你,你怎么来这里了?” 焦球儿顺势从茅三道口袋里摸出香烟,点燃一根后回道:“我去你家找你,没看到你人,王阿姨跟我说你来这里了,所以我就找来了。哦对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买书。”茅三道应了一声,随即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你刚才说在我家看到有人在布置灵堂?” “嗯!”焦球儿点头道:“你那些邻居都在帮忙。” 不等焦球儿反应过来,茅三道便已往家的方向赶去。 茅三道家住的地方虽说离闹市中心不远,但地处偏僻,说到底也是乡下。 而乡下一直以来都比较看重习俗。 这个乡下,便有个习俗,即:家中有三项,家败人也亡。 女婿上床,家败人也亡; 生人借房,家败人也亡; 人死外过于堂,家败人也亡。 故此,如果人不是在家里去世的,那么对应的尸体也不能入室。 所以, 爷爷的灵堂就布置在门前的场子内,因为去世的太突然,仅仅只是搭了一个简易的棚。 看到茅三道回来,帮忙处理后事的张叔连忙放下手中活计,走向茅三道:“三道,你爷爷的丧事我们已经帮你安排好了,你看下,还有哪些地方你觉得不妥?” 张叔主动帮忙,茅三道已经很感激了,哪还有挑剔的理?他此时看都没看一眼场内的布置便回道:“谢谢张叔,我也不懂,您看着办就行。” “行。”张叔拍了下茅三道的胳膊:“三道,节哀。” 张叔说完便转身离去,可刚走几步又折返回来:“哦对了,邻居们让我告诉你,这次操办后事的费用你不用管,我们都帮你凑了,不用还。”听到邻居们的心意,茅三道眼角突然袭来涩意,心里五味杂陈,此刻的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谢谢张叔,替我也谢谢其他叔叔阿姨。我爷爷的后事就辛苦你们了。” “这里除了你爷爷,就没有其他亲人了。你如果不嫌弃,以后就把我们当成你的亲人。”张叔看着茅三道叹了一声,神色中尽显心疼。 张叔跟茅三道的谈话,焦球儿一直旁听着,做为茅三道好兄弟,此时的他心里也有种说不出的感动,他连忙上前递上一根香烟:“谢谢张叔,那就有劳张叔了。” “不客气,那行,那我就先去忙了。”张叔双手接过香烟夹在耳上,临走时还不忘朝着茅三道交代道,“好好的。” 场内的人忙前忙后,焦球儿竖起大拇指:“你这些邻居真不错。” 茅三道“嗯”了一声,径直往堂屋走去,可刚一进门就被王阿姨拉了过去:“三道,你爷爷就你一个亲人,只能你穿上孝服了。” 说话间将一条长约7尺,宽约一尺多点的白布披在他的身上。 随即,又将一条麻绳系在腰间,接着将早叠好的白帽套在他的头上。 前期程序走完,王阿姨便拉着茅三道前往灵棚。 待茅三道他们走出堂屋后,焦球儿看到桌上还剩有多余的白布,他索性一把抓过来随意套在自己身上,也跟了上去。 王阿姨点燃三炷清香交到茅三道手上,吩咐道:“三道,跪下给你爷爷磕头。” 茅三道有些懵,从进门开始被穿上孝服再到现在手中多了三炷清香,整个过程他感觉有种稀里糊涂被赶鸭子上架的节奏。 “爷爷……” 可当他把着清香再次看到爷爷的遗照时,感觉呼吸再次变得困难。 心仿佛被吊了一块数斤重石头,虽然爷爷生前对自己过于苛刻,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但至少血浓于水,至亲仍在。 可此时跟爷爷阴阳两隔,那么人生,便再无归途…… “爷爷……” 茅三道重重磕在地上,迟迟不愿意起身。 王阿姨上前,扶起茅三道身子,小声交代道:“三道,把清香插上吧。” “爷爷!” 扑通一声,把刚将清香送进香炉的茅三道吓了一哆嗦,就连一旁的王阿姨也跟着吓了一跳。 只见焦球儿双膝着地,上身笔直的跪在茅三道一边,将三炷清香端端正正地举过头顶。 “孙儿给你磕头!” 咚! 刚说完,一头扎在地上。 咚!咚! 又连磕两个头。 头戳在地上几近一分钟,焦球儿这才直起身,抹净额头上贴乎于椭圆的灰尘。 被焦球儿这么一折腾,本来怀有沉重心情的茅三道伤感全无,甚至有些哭笑不得,他拭干眼角打转的泪水,说道:“你不用穿孝服,也不用跪的。” 焦球儿起身后双手用力将茅三道一把搂了起来:“你是我兄弟,你爷爷那就是我爷爷。” 说完眼睛扑腾了几下,不一会,两行热泪顺着满是痘坑的脸颊滑落。 第七章:法事 场内太喧吵,为了更好的交谈,焦球儿袖子一抹挂在脸上的泪,将茅三道拉到一边,郑重其事的说道: “三帅,这个事情虽然你不爱听,但做为兄弟,我还是要说,等你爷爷的事情结束后,你还是去我公司上班吧。就照咱俩的关系,怎么着也能给你一个部门经理当当。” 关于工作这件事,焦球儿跟茅三道说了不止一次,如果说没有书屋这回事,茅三道说不准还真去焦球儿的公司。 可现在被书屋缠身,且又不能明说,所以只能再次委婉的拒绝:“以后再说吧,我现在还不想谈这个事。”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谈这个事儿。”见茅三道拒绝,焦球儿继续道,“我是为你好,你之前跟我说,你有个主管叫周什么明的老是为难你,我觉得你还不如辞职算了。” “行,我知道了,目前先把爷爷的丧事办完要紧。”面对焦球儿的好意,茅三道只能先推诿着。 茅三道觉得,无论如何,书屋的事肯定不能让他知道。 见焦球儿还准备劝自己,茅三道连忙打岔道:“你今天公司不忙吗?” 焦球儿想了下:“公司暂时没啥事,再说就算再忙也要陪着兄弟你不是。” 可话刚说完,焦球儿一拍脑门:“不对,我一会还真的回趟公司。” “快去吧。”茅三道推了推焦球儿肥胖的体格,“不用担心我。” 他是希望焦球儿能在这儿陪着自己的,毕竟整个南浦市也只有焦球儿这么一个朋友,有焦球儿在,还能陪自己说说话。 可面对焦球儿一而再、再而三的邀请,茅三道真的有些为难,一直拒绝,茅三道倒觉得自己有些“不识抬举”了,与其这样,倒不如支开他。 焦球儿看了眼时间,犹豫了片刻:“行,我先回趟公司,晚点过来找你。” “三道,有个事跟你说下。”这时,张叔走了过来。 “那我先走了。”看有人过来找茅三道,焦球儿这才转身离开。 “嗯。”焦球儿走后,茅三道走向张叔。 “三道,你刘爷爷让你进去下。” “好。” 茅三道看了眼堂屋,几位长者似乎正在低头商榷着什么。 张叔口中的刘爷爷快70岁了,是这块比较德高望重的长者。 刘爷爷不光会卦象,还会帮人算命看病,有时也做做法事,在村里算是一个全能型人才。 “刘爷爷,您找我。” 走到堂屋的茅三道对正眯着眼、耷拉个脑袋抽老旱烟的刘爷爷毕恭毕敬叫了一声。 刘爷爷旁边坐着的还有几个年长的老者,茅三道都恭敬地挨个叫了一遍。 刘爷爷抽完最后一口老旱烟,将烟雾吐了出来,掏出一根木签子在烟锅里捣了捣。 梆……梆……梆…… 在桌角敲了敲,将里面没有烧完的烟丝倒了出来。 他将烟袋放在桌上,贴于本能的又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用手抹了把嘴后这才看着茅三道说道: “三道,我们当地有个不成文的习俗,对于去世在外面的人,有种说法叫入堂不过三,你看要不早点把你爷爷安葬了?” 对于刘爷爷口述的习俗,茅三道有些不明白,问道:“刘爷爷,什么叫入堂不过三?” 刘爷爷解释道:“按照多地习俗,人死后需要停尸三日。而我们这里的入堂不过三是说人在外面突然去世的,怕有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不能在家里停三日,这也是为了你好。” 刘爷爷并没有解释何为不必要的麻烦,兴许是怕茅三道产生某些心理负担。 解释完后,刘爷爷将桌上的烟袋重新拿回手里,从蓝色布袋里捻出烟丝往烟锅子里塞,补充道:“我刚才算了下,明天刚好是吉日,宜安葬、祭祀、破土。” 接着,他含住烟嘴,抬头看着茅三道问道:“所以三道,你看明天安葬能不能行?” 德高望重地刘爷爷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茅三道也不好计较些什么。 他扭头看了眼堂外爷爷的棺椁,纵有万般不舍,但习俗在此,也只能听从。 “听几位爷爷的安排。” “好。” 咵呲……咵呲…… 刘爷爷按下打火机。 “叭……叭……” 猛抽了两口后,刘爷爷看向身旁其他几位老者吩咐道:“那就这么定了吧,明天早上5点抬棺入山。” 老者们齐齐点头,似乎都觉得刘爷爷的安排很是合理。 “咳!咳!” 可能是被呛着了,干咳两声的刘爷爷再次看向茅三道:“三道,20多年前你跟随你爷爷来到我们这里,我们也不晓得你有没有其他亲人。 现在你爷爷也去世了,你还有什么亲人刘爷爷就不晓得了。 你要不好好想想,你爷爷生前有没有跟你说过其他亲人的名字,我们好帮你通报一声。” 茅三道点了点头,仔细回想起跟爷爷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可脑海里筛查了数遍,茅三道也没有想起爷爷跟自己说过还有其他亲人。 几分钟后,他摇了摇头:“刘爷爷,我记不得了。” “那行。”刘爷爷磕掉烟灰,手撑着桌子慢慢起身,“我晚上做场法事,明天一早就入山下葬吧。” “辛苦刘爷爷了。”茅三道朝着刘爷爷鞠了一躬。 刘爷爷缓缓走到茅三道跟前,神色渐渐沉重:“三道,你爷爷走的突然,现在就你一个人了,你一定要坚强下去,可不要想太多了。” “放心吧,我会的。”茅三道重重点了下头。 不多会,刘爷爷便披着一件黄色道袍,手拿一把桃木剑,还有一些其他法器回到茅三道家。 换上道袍的刘爷爷此时宛如换了一个人一般,先前的老态龙钟感消失不见,此刻显得精神焕发。 乍一看,倒有一些九叔风范。 天黑后,刘爷爷摆好道坛,上面摆了几张朱字黄符。 “茅大国一路走好!” 刘爷爷大喊了一声,木剑挑中一张黄符。 嘴里念道: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 阴阳到此,送你西方。 你在阴我在阳,阴阳两不聚,内外两不妨,送你西天去,即刻到天堂。 ……”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茅三道也没有听清具体念的是什么。 刘爷爷念完后,挑一符纸放在蜡烛上点燃,然后跺脚三下。 同时另一只手倒了一杯烈酒。 嗤!!! 烧燃的符纸被丢入杯中。 刘爷爷将木剑放置一边,右手手指搅拌片刻,仰头抿进嘴中。 “噗!” 随后,刘爷爷退后一步,猛地朝着爷爷的遗照喷了出去。 随即又快速抓了一把糯米朝着爷爷遗照撒了出去。 刘爷爷开始绕着棺椁顺时针转了起来,嘴里念着: “头枕山,脚蹬库,后世儿孙代代富。 上盖金,下铺银,儿孙能抱聚宝盆。 身左身右装籽花,后代儿孙能发家。” 转了三圈后的刘爷爷停了下来,随后唱的什么,茅三道也听不懂,貌似是某种特定的语言。 “三帅。” 正在聚精会神看刘爷爷做法的茅三道被一只搭在肩膀上的手吓了一哆嗦。 回头,只见焦球儿正站在他身后。 “你来了。”茅三道将焦球儿拉至一边。 焦球儿头冲着场内一仰,问道:“这老头搁这儿蹦哒啥呢?” 茅三道看了眼场内刘爷爷晃动的身姿:“哦,刘爷爷在给我爷爷做法事。” 焦球儿盯着刘爷爷的背影,笑着说道:“看不出来啊,这老头半个身子进黄土的人,居然还会做法。” “别瞎说!”茅三道瞪了焦球儿一眼,赶紧将手放在嘴边做了闭嘴的手势:“这里大多数人都尊重刘爷爷,你别乱说话,被人听到了不好。” 焦球儿赶紧捂着嘴巴,眼睛快速瞟了瞟四周,见没人注意他们这边后才将手拿下来,问道:“日子看好了吗?什么时候下葬?” “明天。” “明天?”焦球儿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的瞪着眼睛,“明天下葬?这么快?” 在焦球儿的认知里,逝者下葬最起码也得三天以后,为的是让家属更好的悼念,得知明天下葬后,焦球儿有些错愕。 茅三道解释道:“嗯,说这里有个习俗,叫什么入堂不过三,爷爷在外面去世的,所以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停尸三日。” 焦球儿撇了撇嘴,对这种习俗还是感到有些奇怪:“我咋没听说过还有这习俗?” 对于这种习俗,茅三道也是首次接触,故而他耸了耸肩:“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不管了,按照他们的习俗来吧。” “那也只能这样了。”焦球儿递给茅三道一支香烟,“公司的事情都处理好了,怕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所以我急忙赶了过来。” 茅三道接过香烟点燃,抽了一口:“辛苦了。” 焦球儿故作生气的摆摆手:“都说了,你爷爷就是我爷爷,送他最后一程,怎么着也是应该的。” 第八章:守灵(上) 看着焦球儿这位好兄弟,茅三道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动。 焦球儿虽说算不上什么好人,但至少在对于兄弟情义来说已经达到无可挑剔的地步。 这些年来,只要茅三道有任何需求,他从来不问原因,尽己所能的帮助。 想起跟焦球儿相识的那一天,茅三道至今还记忆犹新; 人嘛,不打不相识,当初南浦银行搬办公场所时茅三道找到焦球儿的公司,中途因为办公物品损坏而产生纠纷导致两人发生口角并干架一场。 后来,最终查明此次损失的根本原因是属于内部员工所为。 而为了化解恩怨,茅三道亲自登门赔礼道歉两人这才握手言和,最终鬼使神差地成为好哥们。 倘若不是这次的冲突事件,或许两个人就如同两条平行的直线永远都不可能产生交集。 更不可能说会建立起此般深厚的兄弟情义。 “喂,你傻了?”见茅三道目不寸移的盯着自己,尤其是茅三道那脸上透露出的奇怪神色,焦球儿有种莫名的不自在。 他下意识将脖处的衣领抓紧,宛如遇到了变态色狼一般,满脸的害怕,“你……你看我干嘛?我警告你哦,我不喜欢男的……” “滚,我口味没那么重。我只是想说,谢谢你。” 茅三道一直沉浸在跟焦球儿的相识之中,一时间竟然忘记自己一直在看着他,直到听到焦球儿的声音,他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别他娘的恶心我!” 突然冒出的一声“谢谢你”把焦球儿恶心到全身冒鸡皮疙瘩。 这家伙,从不矫情,今儿是怎么了? 反正感觉特别不适应。 “今晚是不是要给爷爷守灵?”焦球儿担心茅三道会再次矫情,趁他还没有开口便率先问了起来。 “嗯。” 茅三道看了眼不远处爷爷的棺椁,刚刚积累的轻松神色再次变的凝重。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仿佛已经成了一个没人要更没人管的流浪动物…… 从此……世上再无亲人。 茅三道此时的变化,焦球儿尽数看在眼里,但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有些事没有亲身经历过,除了同情,谁也无法真正做到感同身受。 他默默站在茅三道身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陪你。” “谢……” “得,别跟我提谢字,我不想恶心。”茅三道话刚说一半就被焦球儿强行打断了。焦球儿认为,兄弟之间无需多语,陪伴足够。 刘爷爷的法事已经做完,邻居们已经张罗好晚饭,众人陆陆续续已经开始落座就席。 因为茅三道是外来之姓,所以来的宾客不多,整个场面看起来也不算拥挤。 这些人在吃完饭后就会各自回家,那么后面也就只会留下至亲之人守孝一夜,明日一早逝者便会入土为安。 茅三道跟焦球儿直到大多数宾客们各自回家后这才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吃着桌上剩下的饭菜。 王阿姨还有跟另外几个同龄的阿姨还没有走,她们坐在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茅三道知道阿姨们没走的原因,她们是想帮忙把场面收拾干净后再离开。 邻居们的这份恩情茅三道不知道该如何偿还,如若不是他们,爷爷的丧事或许就不会进行的这么顺利。 焦球儿不知是真饿了还是为了不想浪费食物,桌上的残羹剩饭被他清理一空,茅三道赶紧又从其他桌上端来剩下的菜摆放到他的跟前。 焦球儿见茅三道一直没有动过筷子,他这才放缓吃饭的速度,问道:“你怎么不吃啊?饭菜挺香的。” 茅三道将盘子往他方向推了推:“我不饿,没胃口,你吃吧。” 焦球儿慢慢放下筷子,随便擦了下嘴巴,说道:“那个其实什么…我也不饿…” 茅三道这才懂得焦球儿的心思,他狼吞虎咽地目的无非是想自己产生食欲,不想让自己因难过而垮了身体。 王阿姨几个人见茅三道跟焦球儿已经没有在继续吃饭了,她们这才起身开始收拾他们这一桌。 其实在茅三道跟焦球儿吃饭间,其他几桌她们已经收拾利索了。 “谢谢阿姨们,辛苦你们了。”阿姨们忙前忙后,茅三道只能由衷的说声感谢。 “三道,大家都是邻居,干嘛这么客气。” “是啊是啊,有啥需要你一定要跟阿姨说……” “三道,以后我们就是你的亲人,你可千万别跟咱们客套。” 茅三道很小就跟着爷爷搬到了这里,可以说,阿姨们是看着他长大也不为过,对于茅三道爷爷突然的去世,大家心里也挺难过。 所以,大家也并没有把他当作外人看待。 “你这些邻居对你真不错…” 目送阿姨们离开后,焦球儿感慨了下,虽然茅三道经历了大家都不愿意经历的事,可看到邻居们这么的帮助好兄弟,他也是满心欣慰。 “是啊,这次多亏了他们。” 茅三道看了眼时间,已是夜深,他搬来一把椅子,坐在爷爷棺椁的不远处。 焦球儿同样搬来一把椅子,坐在茅三道旁边。 两人一起为爷爷守灵,但也彼此短暂沉默…… “球儿,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守着就行。” 焦球儿背靠椅背,不停地打着哈欠,茅三道有些不忍,推了推他。 “不了,回去了估计也睡不着,还不如留在这里陪爷爷最后一程。”其实焦球儿已经困的不行了,可如果真回去了,茅三道一个人在这里,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放心。 “行,如果你困的实在受不了,就眯一会,别硬撑着。” 茅三道抽出两根香烟递给焦球儿一支,往后一仰背靠在椅背上顺手点燃,猛抽了一口来缓解一天的疲乏。 “你就别担心我了,我这近两百斤的身子骨,辛苦点就当减肥了。”焦球儿自我嘲讽了下。 没等茅三道说话,焦球儿瞟了眼四周,做贼似的胖脸凑过来小声问道:“三帅,你说……咱爷爷为啥突然间就不行了?” 茅三道闭上眼睛,故作轻松的回道:“我也不清楚,估计是年纪大了吧,突然得个急病啥的也说不准。” 不能告知实情,茅三道只能随便编织一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有这可能。”焦球儿抽了一口香烟,而后仿佛在自言自语,“说来奇怪,咱爷爷年纪怎么着也有70左右了吧,怎么看起来这么年轻?简直就跟40岁的样子差不多,奇怪……真奇怪……确实奇怪……” 别提焦球儿了,就连茅三道也困惑爷爷为什么看起来如此年轻,这么多年了,面貌基本上没变过。 每当茅三道想搞清楚,问爷爷是否偷偷用了什么秘诀的时候,爷爷都是一脸凶巴以“不要多管闲事”为由怼他一顿。 后来,当茅三道想要再问的时候,一想到爷爷那凶巴巴的表情,话到嘴边又给生生咽了下去。 此时的他也懒的细想,用一种听着牵强但自己又觉得貌似合乎情理的理由回道:“可能是心态比较好吧。或者偷偷去做了什么保养,你也知道,以现在的条件就算你是81岁的老太婆都能给你整成18岁的老婆。” “鬼才信,保养能有这么好的效果?反正这事我觉得特……” 梆!梆!梆! “别说话,你听,什么声音?!” 突然传来了木头敲击的声音,茅三道赶紧抬手打断焦球儿的话从椅子上迅速站了起来! 第九章:守灵(中) 经历过多次诡异的事情,茅三道神经系统变得越发敏感。 “没啥声音啊。” 焦球儿整颗心也被提了起来,屏住呼吸仔细听着茅三道口中所说的动静。 茅三道也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刚才的敲击声确实没再出现。 难道, 听错? 梆!梆!梆! 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焦球儿也听到了,他快速抄起屁股下的椅子护在胸前,如临大敌。 “啥声音?大……大晚上的,真特么吓人!”焦球儿一只手抓着椅子,另一只手死死抓着茅三道胳膊。 他是真的怕了。 茅三道心里也是一紧,尤其是在经历姬叔的事情后,他觉得很多事情根本没法用一种合理的科学理论去解释。 毕竟,有些东西都是他亲眼验证过的。 所以此刻的茅三道也顺手抓来一把凳子,眼睛极力地扫视四周。 “喵……!” 突然一道溜光黑影自爷爷棺底蹿了出来,一溜烟从焦球儿的裤裆底下穿了过去。 “啥……啥玩意儿!刚才啥玩意儿钻我裤裆了!”焦球儿的脸被吓得一道青一道白,连退好几步。 黑影直接跳上了围墙,竟端正坐在墙角。 茅三道跟焦球儿这才看清,坐在墙头的是只黑猫。 黑夜中,那黑猫发亮透光的双眼正盯着茅三道跟焦球儿,令人发寒。 “喵……” 还不忘补唤一声。 “啊……!!!畜生!” 人这种矛盾体害怕到极致,有时往往做出一些超乎于寻常的举动。 例如,夜半独自过坟地,突遇“不正常”动静时,会不自觉大声说话以及歌唱来驱逐内心的恐惧。或者慌不择路、不知疲倦的死命奔逃。 更甚者,当被人整蛊时(扮鬼)突然被吓到,有些人会发疯的抡起拳头不计后果将恶作剧者暴打一顿直至死亡等。 故此,当人畏惧到一定的境界,大脑将会丧失理智,身体不再受任何支配。 此时的焦球儿脸色变得铁青,面部肌肉几近扭曲变形,魔怔般大喊一声,如一头疯牛冲上前,抱着手中的椅子狠狠扔向黑猫。 嘭! 椅子完美避过黑猫砸中围墙,掉下一块皮。 “喵……!!!” 黑猫受到惊吓,后腿借力,翻了过去。 焦球儿似乎并不想罢休,拎起地上的椅子毫不犹豫地爬上墙准备跟着翻过去。 看他的样子,仿佛不将黑猫置于死地决不罢休…… “行了,别追了!”茅三道赶紧上前抓住焦球儿的一条腿把他拖了下来,“一只猫而已。” 被拉下来的焦球儿仿佛丢了魂,过了许久才恢复原有的状态。 刚才若没有及时拉住他,估计早就追着黑猫翻墙而出,跑的无影无踪。 茅三道返回原位坐下,猛然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紧张。 抬头望了望天,乌云密布,云隙间似乎渗着血色。 茅三道内心的紧张感逐渐加剧,他死死盯着爷爷棺椁一刻不离。 “发现什么问题了吗?”看着茅三道凝肃的样子,焦球儿刚刚放松下来的心再次绷紧。 茅三道日常处事不惊,就算天塌下来也能坦然自若,这时却表现的极为不正常。 肯定有什么事! 茅三道一直盯着棺椁,焦球儿疑惑的也看了过去。 难道……是爷爷有什么问题? “喂,说话啊,你老盯着棺材干什么?”茅三道越是不说话,焦球儿心里越是不安。 “乌云压头、阴气缠身,黑猫过棺、必有灾难。不好,可能要诈尸了!”茅三道仿佛在自言自语。 此事,茅三道也是听同村人说的,据说猫有九命能够通灵,而人死后有猫经过,死者就能够感受到它的呼唤,从而向猫借命复活,也就是常说的诈尸。 茅三道不认为密室里的姬叔突然“醒过来”是偶然性,他觉得很有可能也是这个原因。 当然,这件事也仅仅只是代表他个人的猜测。 “三帅,你他娘的别……别吓我!” 本来就胆怯的焦球儿听到茅三道这么一提,舌头已经开始发颤。 看到焦球儿被吓得全身在发抖,茅三道这才意识到此时说这个有些不妥,连忙解释道:“听说,我只是听说。” 可能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恐惧,焦球儿提高嗓音大声附和道:“哦!原来是听说啊!我……我说呢,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嘛,不可能,完全不可能嘛!” 嘴皮子说的很坦然,但焦球儿的目光还是时不时扫向爷爷棺材方向,紧张的那根弦一直都在崩着。 他俯身冲着茅三道一脸狐疑的再次确认了一下:“确……确定没事哦?” 茅三道盯着爷爷棺椁观察了会,确实没看出什么端倪,他微微松了口气却还是有些不自信的回道:“应该……没事。” 话虽如此,焦球儿还是从茅三道回答的这几个字中听到了心虚调调。他不敢落座,始终站着一边,手中的椅子一刻不敢放下。 茅三道拉了拉他,嘲笑道:“哎哟你看你,真没事了,你这么胖的一个人,胆子怎么就芝麻那么大点?站着不累么,坐下吧。” “暂且信你一回。”焦球儿犹豫了会,不放心的将椅子放在地上,坐在茅三道身边。 咯呲……咯呲……! 椅子还没捂热,爷爷的棺椁发生了声音,就像里面的人正在推动棺盖而产生的摩擦声。 静谧的深夜,这声音格外清晰,两人听的真切。 茅三道跟焦球儿几乎同时从椅子上一弹而起。 焦球儿吓得全身一抖,身体机能差点失常,嘴唇都已经发白,叫嚣道:“茅三道,老子信你个锤子!” 茅三道虽然胆子比焦球儿大,再者也经历过密室事件,可突然遇到这种事情,尤其是夜里,他心里也是猛的咯噔一下。 “你待在这儿,我去看看。” 茅三道交代了一声,如履薄冰般朝着爷爷棺椁走了过去。 他觉得,就算是真的诈尸,爷爷再不济,也不至于会伤害他这个唯一的孙子吧。 “三帅,别去,危……危险,快回来!” 等焦球儿刚准备拽住茅三道时,茅三道已经走出了好几步。 茅三道盯着爷爷棺椁一步一步靠近。 还剩几步! 还剩几步就到达棺材边上! 茅三道心被提到了嗓子眼,脚步下意识的放缓。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铺垫,当他走进后正式看清楚棺椁时,后背还是暴出了冷汗。 爷爷的棺盖已经被移开了一条缝! 爷爷,我是三道…… 我是您孙子…… 请您不要伤害我们…… 茅三道在心里不停默念。 他希望爷爷真如他心中所想那样会念及祖孙之情,不会做出“过分”的行为。 陡然间,茅三道往后一个趔趄,整个人差点跌倒! 他看到,一只森白的手正缓缓从缝内搭了出来! 第十章:守灵(下) “三帅,出……出什么事了?!” 焦球儿显然看到了茅三道怪异的举动,整颗心拧在一起,冲他大喊了一声。 “不好!” 茅三道蓦然扭头看着焦球儿:“村西头!快!去请刘爷爷!告诉他这里出事了!” 危急之下,茅三道认为这件事可能也只有刘爷爷有办法解决。 他既然能做法事,对应的,对付邪门的事肯定也有两把刷子。 没有两把,一把总会有…… 焦球儿看不清棺材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茅三道为什么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但茅三道如此慌张的样子,他知道肯定有大事发生。 容不得多想,焦球儿拔腿就跑,边跑边回应:“咋……?好!” 可他刚跑没几步,茅三道在后面遽然叫住了他:“西!西!你个憨逼跑的那头是东!” 因为一时心急,焦球儿只想快些把刘爷爷请过来,没有去辨认方向胡乱朝一头跑去,没曾想跑反了。 “我靠!” 听到茅三道的纠正,焦球儿掉头就往西头狂奔。 虽然已经用尽了全力,可碍于体格,倒还不如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跑的快。 看着搭在棺边的手,茅三道感觉整个头皮都在发麻,像有万千只蚂蚁正在啃噬。 咯呲呲……咯呲呲…… 森白的手反向抓着棺盖,正在推动! “阿弥陀佛、大吉大利、耶稣老兄……爷爷,我是三道啊!” 茅三道退至几米开外,心里一直祷告,眼睛盯着那只手一刻都不敢离开。 他不确定,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他认为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希望这只手仅仅只是出来纳个凉,或者是觉得棺材里面太闷而出来透透气。 就算不是,哪怕能坚持到刘爷爷到来也行。 下一刻,茅三道再次连忙后退起来! 他看到头发正从棺材里慢慢上升! 接着,半个头……整个头……脖子…… 少时,穿着印有朱红寿字黑色寿衣的爷爷半个身子僵直的坐在棺材内。 虽然是背对着他,但茅三道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在不停猛跳。 他很想逃跑,可他担心自己的逃跑说不准会连累到全村人。 他认为有自己在,爷爷至少还能跟他周旋一会,不会那么快去伤害他人。 “爷爷,您……您还觉得缺什么,告诉我,我一定烧给您……” 茅三道双手合十,对着爷爷的背不停作揖,他迫切希望死去的爷爷能够感受到他的真诚。 作揖间,爷爷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确切的说,爷爷的头正在转动! 而最令茅三道悚然的是,爷爷的身子并未动,仅仅只是头部在朝着他这个方向扭过来! 碦……碦……碦……! 死一般寂静的夜里,茅三道很清楚的听到爷爷头部扭动中与脖子发出的骨骼脆响。 霎时,茅三道全身倏地一震,他看到了半边脸,爷爷入殓时化妆过的脸! 脸被涂抹的森白,不自然的像糊了一张白纸,嘴唇仿佛被血液洗过的鲜红瘆人。 茅三道不认为这是妖艳,相反,这是要命。 这是谁化的妆! 要死啊! 狗日的就不能化的漂亮一点! 当爷爷的整张脸浮现在茅三道眼前时,茅三道感觉自己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就像长时间剧烈奔跑,突然停止下来而导致大脑缺氧造成的强烈不适。 爷爷那张白脸端端正正地立在脖子上,而脖子以下部位是爷爷的背! 并且,通过屋内折射的光线茅三道隐约的看到,爷爷的脖子已呈麻花状。 借猫还命? 茅三道似乎潜意识里已经相信这“伪科学”。 可恶! 你这该死的猫! 扑通! 茅三道一下子跪在爷爷跟前,他陡然想起散布这个说法的那人当时说过,遇到这种事情,亲人只需要跪下来,至真至诚的重重磕九记响头,再烧九张纸,所谓九九归一,此事可了。 砰!砰!砰!砰! …… 茅三道用力在地上磕了九下,已经忽略了疼痛。 接着,他又快速从旁边取下九张纸全部扔进盆中。 他盯着爷爷,只希望那人口中所传的不是谣言。 等了近一分钟,爷爷并没有回归棺椁,反而那双闭着的双眼动了下! 不好! 这是要睁眼! 茅三道意识到不妙,赶紧起身往后挪动身体。 他预感到,如果此时爷爷睁眼,情况会更加糟糕。 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果然,就在茅三道刚退后不久,爷爷的双眼睁开了。 看到爷爷的那双眼时,茅三道的不适感骤然加剧。 爷爷的眼没有瞳孔,显现出来的全是眼白。 在茅三道眼里,此刻爷爷的脸色跟五官搭配的极为不协调。 甚至可以说恐怖。 爷爷嘴角微微上扬,笑了下,笑容极为诡异。随即,爷爷那笔直的身子从棺椁一跃而起朝着茅三道跳了过来。 不对! 是飘! “爷爷!” 茅三道全身一紧喊了一声,快速朝着一边闪去。 见茅三道逃跑,爷爷立刻调转方向朝着茅三道追了过去。 整个过程中双脚始终没有沾地。 “焦迈奇,你个王八蛋死哪儿去了!还不回来!” 茅三道只是一个普通人,对于捉鬼驱邪一类的术法一窍不通,此时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刘爷爷身上。 “刘爷爷!” 茅三道再次提高嗓音喊了一声,可并未得到焦球儿跟刘爷爷的回应。 这时,爷爷的身体离茅三道已不过一米。 嘭! 茅三道的脚拌上了凳子,一个踉跄摔了下去。 他转过身子,惊恐的看着爷爷即将到来的身体。 茅三道不敢想象,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被硬生生撕裂身体? 或者,爷爷趴在自己脖子处疯狂的“享受”新鲜血液带来的快感? 爷爷附身几近贴在茅三道身上,恐怖的脸全然展现在他的眼前。 咫尺之距,茅三道闻到了一股令他作呕的气味。 是由内而外,尸体肠道内的腐败菌大量繁殖衍生而释放出的腐臭味。 爷爷伸出了双手。 茅三道看到,那双手对应的位置正是自己的脖。 茅三道放弃了抵抗,他认为此时所有的抵抗都是无用的。 用凳子朝着爷爷头部狠狠砸下去? 还是说一脚猛地踹向爷爷的肚子? 茅三道觉得这是不孝,更狠不下心。 他甚至觉得对于一具毫无知觉的空皮囊来说,一切武力无疑是徒劳。 很有可能会更加激怒于“他”,虽然茅三道也不确定这样一具濒临腐烂的尸体到底是否具有愤怒的器官。 茅三道紧闭着双眼,任由爷爷的那双手在自己的脖处探索,直到被锁住。 爷爷没有因祖孙关系而怜惜他。 “爷……爷爷……” 很快,茅三道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已经受阻,头部逐渐出现昏沉。 “爷……爷……爷……” 连吐字都变的极其艰难。 “三帅,刘……刘爷爷,刘爷爷来了!” 意识的即将模糊间,茅三道几乎使尽全力用余光看了下西头,焦球儿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 他身后不远处,刘爷爷提着木剑正两步一停、三步一歇的跟在后面。 第十一章:“复活” “三帅!!!” 焦球儿看到茅三道被爷爷控制,惊叫了一声。 这种超自然的场面焦球儿这辈子都没有见过。 尤其是在看到爷爷那张惨白的脸长在背上时,整个人差点丢了魂。 茅三道已经不能说话,呼吸严重受阻,无法正常吞咽的口水如同雨中屋檐下的水线一般顺着嘴角流落在爷爷的手腕上。 他额头青筋凸起,整个面部渐渐朝着紫青发展。 求生的本能,他两只手死死掰着爷爷那双僵如铁钳的手。 铛!!! 一柄木剑硬生生砍中爷爷的胳膊,爷爷手臂一沉,顺势松开了茅三道的脖子。 呵呃……呵呃……! 茅三道弓下身子,双手使劲抚着脖子带来的强烈不适,连呼吸的声音都变的嘶哑。 焦球儿回过神,迅速搂着茅三道躲在一旁。体能还没及时恢复的茅三道感受到,焦球儿的身子明显在颤抖。 “我……我也对付不了他啊……” 刘爷爷将木剑横在胸前看着对面“活”过来的茅大国,语气中带着颤音,双腿不自觉的一阵发软。 可毕竟年长茅三道他们几十岁,见识广阔,所以表现的要镇定许多。 “那怎么办?” 片刻的休息,茅三道的体能已经恢复大半,可听到刘爷爷说对付不了,更慌了。 本以为请刘爷爷过来能解决此事,没想到是来送人头。 “我仅仅只是会做做法事,不代表我会对……对付真鬼啊!” 茅三道看到刘爷爷握住剑柄的手已经抖的厉害。 看来真如刘爷爷自己所说,他也仅仅只是在丧事上做做样子,真遇到邪门的事也害怕。 “你个糟老头子,那你今天在棺材前蹦跶个屁!” 可能害怕极了,一时口无遮拦,焦球儿竟公然骂起了刘爷爷。 刘爷爷倒也不生气,一边盯着茅大国一边解释道:“我确实跟一位师傅学过,可没过几天我那师傅就死了,就……就学了个皮毛,目前我只会天罗地网神咒。” “刘爷爷,那你就用学到的皮毛试试!”茅三道觉得此时想跑肯定来不及了,倒不如让刘爷爷试试,万一有效呢? 看着对面的茅大国,刘爷爷一阵忐忑。 他清楚,如果此时逃跑,旁边那俩小子肯定跑的比自己快。而自己年迈体衰就算用尽吃奶的劲儿未必能跑的掉,到头来还是死路一条。他很后悔,后悔当时怎么就脑子一热,傻乎乎答应跟过来了呢。 现在倒好,自己把自己送进了虎口。 他想了想,倒不如听茅三道的,用师傅教的试一下。 “不管了!” 刘爷爷咬破手指在剑身一划而过,在茅大国跟前舞动了起来。 “昊天玉皇大帝玉尊, 一断天瘟路、二断地瘟门、 三断人有路、四断鬼无门、 五断瘟路、六断阴兵路、 七断邪师路、八断灾瘟五庙神、 九断巫师邪教路、十断吾师有路行, 自从师父断过后,人来有路,一切邪师邪法鬼无门。 若有青脸红面人来使法,踏在天罗地网不容情, 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刘爷爷催动咒法期间,茅三道看出了异常,爷爷自从被一剑挑开锁住自己的手后,竟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并没有像之前攻击自己时那样攻击众人。 奇怪! 且不说茅三道,就连焦球儿也同样感到不正常,爷爷的身子仿佛被什么给定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咋回事?爷爷怎么没动静了?”焦球儿扯了扯茅三道的衣角。 “不知道,我也正在想这个问题。”茅三道看着爷爷身体满是困惑。 嘭! “啊……!” 说话间,茅三道跟焦球儿听到一声惨叫! 看去,只见刘爷爷躺在地上,木剑已被拦腰折断。 而爷爷正缓缓朝着刘爷爷飘过去。 “刘爷爷!” 茅三道一惊,刚准备上前却被焦球儿给紧紧拉住:“别去!危险!跑!快跑!” 说完就拽着茅三道往屋内跑,任由茅三道怎么挣扎,始终脱不开身。 刘爷爷似乎被伤的不轻,想起身,可身子刚刚离开地面微尺就再次瘫了下去。 爷爷离刘爷爷越来越近,茅三道大气都不敢出,他不忍想象下一刻的悲惨画面。 按照爷爷对付自己的手段,茅三道认定刘爷爷能够支撑下来的时间不过是俯仰间。 虽然茅三道跟刘爷爷并非亲人,甚至平常没什么交集,但如果刘爷爷就这样残忍的被杀害,茅三道很不愿意看到。 毕竟,刘爷爷的初衷也是为了帮他。 况且,杀人凶手竟然还是自己的亲爷爷。 不行,我要去救刘爷爷! 刘爷爷不能死! 眼看刘爷爷就要被掐住脖子,茅三道在焦球儿准备跨门槛之际,猛地一把推开了他。 “三帅,别去!你快回来!” 茅三道没有理会焦球儿,他极速奔向刘爷爷。 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刘爷爷不可以死! 就在爷爷的手离刘爷爷脖子只剩几公分距离时,茅三道到达跟前。 弯腰, 抓住刘爷爷胳膊, 顺势往后一拖。 爷爷最终扑了个空。 茅三道快速将刘爷爷扶在一边,眼睛再次看向爷爷。 可意外是,爷爷并没有追过来,反而缓缓扭头看着村东头方向。 爷爷始终如一地诡异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这种表情说不出的复杂。 给人的直观感受更多像是害怕。 那,爷爷在害怕什么? 对于一个已经死去多时的皮囊,还有什么值得他害怕? 焦球儿跟刘爷爷也发现了爷爷的不对劲,几乎同时看向村东头。 呼……呼……! 似乎是风声! 莎……莎……莎…… 少时,茅三道看到东头的大片竹林正在剧烈摇动。 准确的说,是竹林的顶部正在耸动。 呼……呼……呼……! 莎莎莎……莎莎莎…… 声音由远而近的递进,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袭来。 “爷爷呢!” 焦球儿喊了一声,语气带着惊愕。 听到焦球儿声音的茅三道跟刘爷爷回过头,这才发现爷爷的尸体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这一幕,惊呆了所有人。 焦球儿走到场内,到处搜寻爷爷的尸体,可爷爷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并无半点影子。 “看……看棺材里!” 刘爷爷抚着胸口,身体似乎并无大碍,除了走路显得艰难,说话有些吃力,看起来并没有被伤到要害。 刘爷爷的提醒,茅三道跟焦球儿赶紧走向棺材,等他们走进后,看到爷爷闭着眼正平整的躺在里面。 呼……呼……呼……! 一道碗口粗细的黑色强风从几人身边划过,直奔棺椁方向。 随即,那股黑风犹如一条黑龙将棺盖顶向数米高空,在旋转720度后“砰!”的一声重重扣在了棺体上。 风,原地消失…… 第十二章:抬棺入山 场内恢复久违的宁静,三人绷着的心渐渐松下。 “刚才什么情况?怎么莫名其妙来了一阵风?” 焦球儿心有余悸地走到茅三道身边,眼睛时不时瞟着四周。 “不知道,这风刮的很奇怪,看爷爷的样子好像很怕这股怪风……” 茅三道皱眉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他赶紧走到爷爷棺椁跪下来,连忙磕了几个响头。 刘爷爷站在一边,颤栗的取下别在腰间的烟袋锅子,另一只手伸进口袋抓取烟丝。 一切就绪,他刚想按火机准备点燃烟丝时,手却抖的更厉害。 咵…呲…咵呲……! 连续尝试好几次,打火机除了冒出一点火星子,就是不见火苗。 看的出来,刚才的一幕着实把刘爷爷吓得不轻,直到现在还不曾平复。 茅三道上前,接过打火机帮刘爷爷按下:“您没事吧?” 刘爷爷没说话,抓着烟袋猛地抽了好几口。 “咳咳!咳!咳!” 抽的太猛,呛到了肺。 “现在几点钟?” 刘爷爷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抬起右脚,脚板朝上,烟袋在上面敲了几下。 茅三道看了下时间,回道:“凌晨3点15。” “召集村里人,抬棺入山,越快越好!”刘爷爷貌似担心再出现什么意外,脸色变的很凝重。 刘爷爷虽然是个半吊子老道,甚至连老道都称不上,充其量也就是个半吊子。可放眼整个村子,能够主持白喜大事的也只有他了。 并且,在丧葬这件大事上,很多程序该走的必须要走。 对于刘爷爷的安排,茅三道没犹豫,领着身后的焦球儿便往村民家跑去:“球儿,我们去请八仙!” 八仙即借仙家之名,冲散晦气。 代表了人修仙中的男、女、老、少、富、贵、贫、贱,是极为“亲民”的神仙。 将抬棺人称为“八仙”,也是生者对死者登临蓬莱的祝福。 而给爷爷抬棺的八仙在白天就已经确定好人选,须由八字过硬的已婚男士担任。 生人为阳、死者为阴,未婚男子阳气太重,会冲了死者的阴气。 不多会,茅三道跟焦球儿已经将八仙请了过来。 因为时辰太早,唢呐匠没来得及赶过来。 刘爷爷不敢耽误,龙绳捆住爷爷棺椁两头,挑着半截木剑在爷爷棺前比划: “孝子堂前起灵棺,护法玄坛列两边。先请黑虎赵元帅,提鞭斩关保平安。 门神护卫分左右,二十八宿护宝箱。 此处不是停灵地,亡人西方走一番。” 念完,刘爷爷抓一把糯米撒向棺椁全身,随即围着棺椁绕圈,继续唱道: “门神门神,大显威灵, 吾今借路,遣发丧行, 大路开启丈二,小路开启八尺, 人要魂走,丧要正形, 此丧不是非凡丧,化作熬鱼吞屍藏, ………” 做法间,一些村民陆陆续续赶了过来。 “起棺!!!” 随着刘爷爷的一声吆喝,八仙将龙杠穿透两头龙绳。 “一、二、三,起!” 鞭炮齐鸣,八仙扛上龙杠,合力抬起棺椁。 安葬位置据说刘爷爷早已测算好,当时就连墓穴也一并挖妥了,就在茅三道家对面山头的一个凹处。 刘爷爷说,那里后有靠山、左有青龙、右有白虎、前有案山、中有明堂、水流曲折。 以使坟穴藏风聚气而令生人纳福纳财、富贵无比; 外洋宽阔能容万马,可致后代鹏程万里、福禄延绵。 刘爷爷说的这些,茅三道不懂,但那块凹处他小时候可没少去玩。 在他印象里,除了背靠大山,前方视野稍微有些开阔、旁边还有一条臭水沟外,看起来就是一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普通空地,怎么看也不像刘爷爷口说的这么悬乎。 或许, 刘爷爷只是随便找了个位置,又不想众人质疑他的能力保持威望,所以故弄玄虚。 当,某件事在所有人都不懂的情况下,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跟大家说“我会”的时候,那么此时这个人说什么,别人都认为是对的,更没人会反驳。 哪怕这个人最后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 茅三道虽持有怀疑,但也只好顺从。 此时他环抱爷爷遗照跟焦球儿在前,八仙在后,两位村民举着火把在侧,其他为数不多的村民扛着铁锹、锄头还有一些丧葬用品跟在棺后。 刘爷爷却远远的在后面跟着。 常理来讲,做法事的道士在送葬时要在棺前的,所谓“道人在前,万邪退避”。 但经历过“诈尸”这回事,刘爷爷怎么也不敢上前。 他断定,茅大国的棺十有八九是个凶棺。 常说慈棺落地为不舍,凶棺落地为不甘,两者皆为不利。这万一要是在路上出现个意外脱棺什么的,刘爷爷知道就他这个身子骨,不死也活不了几天。 十几分钟后,到达墓穴位置,还算顺利。 但是八仙并没有及时将爷爷棺椁放入墓穴,而是等待着刘爷爷。 下葬前,道士还需要念一段安坟咒,祝逝者早登极乐。 “真墨迹!” 刘爷爷脚程太慢,焦球儿等急了,折返回去直接把刘爷爷扛了过来。 焦球儿偌大的身躯扛着刘爷爷干瘪瘦小的身子,看起来就像在焦球儿的肩头趴了一只小动物…… 村民们打心眼里是敬重刘爷爷的,当看到焦球儿这样对待刘爷爷,也不好明里指责,只能在心里嘀咕一句:放肆,不识礼数。 焦球儿哪管那么多,在他心里,刘爷爷顶破天也就是个自认为高人一等的庸者。 被架过来的刘爷爷勉强站住身子,快速绕着墓穴转了三圈,嘴里默默念起了咒语: “赫赫扬扬,日出东方。 吾今安坟,永保吉祥。 金蛇归洞,玉鼠归仓。 金蟾入穴,归位永康,。 收回风水,万年风光。 妖邪远退,不要祸殃,发福生财,万事永昌。 ……” 念完后,刘爷爷闪到一边,说道:“那个啥,好了,埋了吧。” “放!” 听到刘爷爷的指示,八仙又齐力将爷爷的棺椁放入墓穴中。 这时,村民们自发一起,用手中的家伙什往里面填土。 等到爷爷安葬完毕,天色已经大亮。 爷爷的丧葬算是已经结束,忙活了一早上,村民们各自散去。 “刘爷爷,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嗯?人呢?” 茅三道转身感谢刘爷爷时,这才发现刘爷爷不知道啥时候已经跑的没影。 “哎哟哟,来的时候要死不活,这结束了跑的比谁都快!” 焦球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讽刺感全然写在脸上。 无论如何,刘爷爷也算是帮了茅三道,并且还受了伤,茅三道心里多少还是挺感激的。 人,总要心存一丝感恩,哪怕他人并非出自真心。 “回去吧。”茅三道给爷爷烧了几张纸后说道。 扑通! 焦球儿猛地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朝着爷爷坟头来回作揖:“爷爷,上面阳气重,您就好好在下面待着,求您千万别再来了。” 砰!砰!砰! 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第十三章:章淑燕回来了! “啊……啊啊……!” 坟墓不到10米的一棵秃树丫上,不知何时立了一只乌鸦。 焦球儿倏地一惊,刚才的叫声差点把他的魂给送走了。 “叫!叫!我让你叫!” 焦球儿弯腰从地上拾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朝着乌鸦扔了过去。 石头划过一条完美的弧线,巧妙的从乌鸦头顶掠过。 “啊!啊啊!……” 同样的,乌鸦也从他头顶飞过,顺便落下一坨粪便差点沾到他头发。 乌鸦飞走,焦球儿这才意识到此处只剩他一人。 空无一人的凹地,上面安稳的竖着爷爷新坟,远处还时不时传来鸦的叫声,焦球儿不由得一阵发怵。 “喂三帅,你等等我!” …… 近一天一夜没有合过眼,茅三道有些扛不住了,此时他上下眼皮子已经开始掐架。 他准备回去好好补一觉。 焦球儿说先回趟家里洗漱下再去公司,茅三道没有挽留他。 这一觉睡得沉,直到晚饭时间,茅三道才醒过来。 肚中严重缺食,再加上这两天神经的高度紧张,茅三道感觉有些难受。 起身, 掀开被子。 下床, 搓一搓脸, 穿上拖鞋。 顶着鸡窝头随便洗漱了一下。 他决定再煮点泡面,泡面好像昨天就过期了。 咚咚咚!咚咚咚! 刚把水烧开还在撕泡面袋子的茅三道被一阵敲门声惊的手一抖,面饼掉进了垃圾桶。 他准备伸手将面饼捡起来,这才发现里面装满了擦桌子用过的卫生纸……不是打飞机…… “靠!” 哐当! 茅三道一脚踢翻垃圾桶。 咚咚咚! “来了来了,谁呀!” 咚咚咚! “三道,三道你在家吗?” 通过声音辨认,是王阿姨。 “王阿姨啊,您怎么来了?” 没睡饱,茅三道打了个哈欠。 “三道,晚饭没吃吧?”王阿姨瞟了眼屋内,已经认定茅三道还没吃饭。 “还没,刚准备煮泡面,您就来了。”王阿姨一直站在门口,茅三道觉得有些失礼数,让开一条道,“王阿姨啥事?来,进屋说。” 王阿姨摆了摆手,一脸慈笑:“正好,燕儿回来了,去我家一起吃个饭。” “章淑燕回来了?!” 本来脑袋还是昏沉的茅三道听到“燕儿”两个字,脑瓜子一震瞬间清醒。 那模样就像突然间听到自家房子着火的惊愕。 王阿姨不明白茅三道为啥会这么震惊,以为他激动的过头。 她笑着说道:“是啊,回来了。你们从小一起光着屁股长大,这都快一年没见了吧?” “呃……是,是快一年没见了……”茅三道内心有些恐惧,并且这种恐惧感正逐步加深。 章淑燕,别说茅三道,全村人不管谁听到都会慎得慌。 章淑燕体型犹如套马杆的汉子一样威武雄壮。 嗓门粗大,村头吼一嗓子,村里的狗都得缩在窝里哆嗦好几天。 当年,三个小偷潜进她家被她发现,活生生把三个壮贼打成了残疾,据说现在仍靠拐杖轮椅度日。 在村里,没少欺负同龄人。 故此,这里流传的“男人中的大姐,女人中的大哥”说的便是她。 可这章淑燕唯独不欺负茅三道,并且对他极其温柔,甚至温柔的在茅三道看来有些变态。 三道哥,道哥,帅哥哥…… 想到章淑燕故意扯着嗓子,奶声奶气对自己的这些称呼,茅三道没来由的全身冒疙瘩。 不能细想,越想越怕。 茅三道犹豫了后回道:“那个啥,王阿姨,吃饭我就不去了,家里还有泡面,我随便吃点就行。” 王阿姨似乎铁了心要请茅三道,她一把拽住茅三道就往外拉:“吃泡面哪行,没营养的,再说燕儿交代了又交代,一定要把你请过去。” 王阿姨也帮了自家大忙,并且都已经亲自过来请了,茅三道认为就算心里再害怕,也不能一直拒绝。 唉,死就死吧! “行,我去。”茅三道挣开王阿姨的手,转身返回屋里,“我去换件衣服。” “都是自家人,就吃个饭还换啥衣服。”王阿姨生怕茅三道跑了似的,再次拉住他。 “那我关下门。”茅三道反手把门关上。 他内心是非常抗拒的,可碍于情面,只能穿着一套睡衣慢慢跟在王阿姨身后。 王阿姨也是一个苦命人,以前,老公章权贵长期在西南地区进矿挖煤。 虽说家庭不富裕,但也过的幸福知足。 可20年前,矿窑坍塌,章权贵再没回来…… 那时,章淑燕也才几岁,虽然矿上补了些钱,但也很快就用光了。 为了供章淑燕顺利完成学业,王阿姨只身去镇上做些散碎零工。 现在,章淑燕已步入工作,而王阿姨却老了…… 王阿姨家离茅三道不远,步行不到10分钟。 茅三道进门后并没有看到章淑燕,他这才松了一口气,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王阿姨早就做好了饭菜,她将饭菜端到了桌上,冲着楼上喊道:“燕儿,三道来了,快下来。” 彭!彭!彭! 这时,楼上脚步声响起。 茅三道看到头顶的电灯在这一刻开始左右晃动。 角落里,成团的灰尘顺着洁白墙壁往下滑落。 仿佛发生了轻微地震…… 茅三道呼吸开始变的急促,眼睛紧紧盯着楼梯口。 彭!彭!彭! 楼上的脚步声渐渐朝着楼梯口移近。 “阿姨,我家里好像还有事,要不我先回去处理下。”茅三道赶紧起身,只想赶紧离开。 “怎么,三道哥看到我就这么害怕吗?” 如娟娟泉水般美妙动听的声音从楼梯口传了过来。 说话间,茅三道看到楼梯口第一级阶梯上出现了一双粉色高跟鞋。 单从对声音的解读以及对高跟鞋的直观美感来讲,这,一定是个美女,并且还是个大美女。 彭!彭!彭! 一套超级宽阔的黑色连衣裙出现在茅三道眼前。 接着,仿佛被石磨滚压过的笑脸看向茅三道。 章淑燕,茅三道额头已经渗出细汗。 “哦,是淑燕啊,你啥时候回来的啊?”茅三道用生生扯出的笑容表示自己的素养。 章淑燕走近后,茅三道发现,她今天的妆容有些“别致”。 两片肥重嘴唇涂着大红色的口红,宛如在脸上挂了两根香肠。 不怎么白嫩的两边脸颊,打着浓厚的腮红。 头发剪过了,茅三道清楚的记得,章淑燕此前是长发且蓬松凌乱的极为有型。 现在已经剪成齐耳短发,应该还打了发油。 看样子,为了迎接茅三道的到来,章淑燕特意打扮的。 可能由于不经常化妆,所以显得手生。 “我今天下午回来的,三道哥有没有想我啊?” 见茅三道一直盯着自己,脸上还挂着说不出的表情,章淑燕笑眯眯地站在他跟前,摸着自我感觉娇美的“俏脸”问道: “傻了吧?惊呆了吧?是不是觉得我又漂亮许多?” “啊?哦…嗯…是…呃…很漂亮。” 茅三道觉得已经找不出任何跟章淑燕相关的形容词来形容她了。 “燕儿,你也真是的,三道都来好一会了你才下来。” 王阿姨拿着碗筷从厨房走了出来,可当她看到自己的女儿的装扮时,不由得往后倒退一步。 第十四章:大剩女 “燕儿,你这化的是……” 王阿姨刚想埋汰自己女儿几句,看到旁边茅三道,突然闭嘴了。 “三道,来,快吃饭吧。” 王阿姨将碗筷摆放在茅三道一边,连忙招呼他坐下。 随后,王阿姨跟章淑燕相视一眼,接着两人莫名其妙互对了个眼色。 这一幕刚好被茅三道不经意抬头所看到。 这两人眼色对的有点怪啊。 看看章淑燕,再看看王阿姨,茅三道冒出个不祥预感。 难道今天…… 茅三道带着不祥预感慢慢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章淑燕直接一屁股坐在他的旁边,椅子咯吱一下。 席间,三人很安静,甚至安静的有些出奇。 王阿姨有意无意地看向茅三道,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同时,茅三道心里的这股子不好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加快了吃饭的频率,他想趁王阿姨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赶紧吃完,然后“逃离”此地。 母亲一直犹犹豫豫,章淑燕似乎有些急了,不停地冲着母亲使劲挤眉弄眼。 王阿姨对着章淑燕打了个ok手势后,开口道:“三道啊,阿姨有个事想……” 完了! 开始了! 茅三道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把用餐途中早就组织好的台词一股脑搬了出来: “阿姨,我吃饱了!谢谢阿姨款待!饭菜很好吃!我家里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随即快速朝着王阿姨鞠了一躬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王阿姨懵了,眼看着茅三道嘴巴跟冲锋枪似的说完直接奔向门口,她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你给我回来!” 章淑燕一把将茅三道给拉回桌边,一米八的大个死死被她按在了椅子上。 这下把王阿姨吓得一激灵,这才猛然回过神。 茅三道撇撇嘴。 俺滴个亲娘,这都是啥人嘞! 你个胖妮儿,劲儿咋恁大嘞? 茅三道欲哭无泪,任由章淑燕按着自己。 他尝试过几次起身,可章淑燕手劲太大了,就像肩膀上压了一座山,动弹不得。 “燕儿,我说了多少次了,女孩子要学会温柔,你看你,这都成什么样了?”王阿姨开口埋怨了一句。 可能觉得女儿过于粗鲁,她看着茅三道不好意思的笑着解释道:“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三道你知道的,千万别介意哦。” “不……不介意。” 茅三道觉得除了说不介意,好像也别无选择。 “三道啊,阿姨今天找你来呢,其实也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下。” 王阿姨端正坐在茅三道跟前,神色渐渐变的郑重。 “啊?哦,阿姨您说。” 茅三道已经猜出了大概,但还是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三道,你爷爷去世了,以后你就当阿姨这里是自己家,以后阿姨跟燕儿就是你的亲人。 你呢,年纪也不小了,刚好你跟燕儿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 今天阿姨就做个媒,把燕儿许配给你了,以后也好有个照应,你看怎么样?” “哎呀妈,你说什么呢!”章淑燕捂住脸将头扭到一边,整个姿态犹如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害羞事情。 茅三道看的出来,章淑燕此时的样子,无非是想在自己面前塑造一个矜持而不随便的小女人形象。 人的第六感果然是准的。 茅三道虽说已经猜出了大概,可从王阿姨嘴里说出来后,他脑子还是懵了一下。 章淑燕喜欢他,茅三道很早之前就已经看出来了。 尤其是章淑燕跟他说话的语气以及区别于他人对待自己的态度就已经很明确。 只是他一直在回避这个必然的结果。 章淑燕并不是他理想的那一半。 准确的说,他一直把章淑燕当成好大哥…… 娶章淑燕,茅三道认为,还不如让他去死来的实在。 茅三道有些心烦,爷爷的丧事刚处理完,这王阿姨就开始张罗自己的婚事,这让他有些接受不了。 “阿姨,我爷爷刚去世,今天刚下葬,我现在重孝在身,不想谈论这个事情。” 茅三道在脑子里编织了多个理由,觉得也只有搬出爷爷或许管用。 被拒绝,章淑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扭过头瞪大眼睛盯着茅三道。 她认为他们认识这么多年,茅三道没理由会拒绝她。 王阿姨似乎已经猜到茅三道会这样说,倒也不吃惊,接话道:“嗯,这个阿姨理解。那这样,等你这边守孝期满后,我们再坐下来谈你跟燕儿的婚事。” “阿姨,在我们老家有个习俗,叫孝为百善先,坟前守九年,所以我要守孝九年才行,可能……可能我跟淑燕有缘无分了。 其实我也没什么好的,我要钱没钱,工作嘛也没个正经工作,一事无成。阿姨,您看要不这事就算了吧。” 什么守孝九年,其实就是茅三道现编的,他这样说的目的无非是想让王阿姨跟章淑燕放弃。 若真等个九年,章淑燕起码也得三十四、五了,他断定,王阿姨肯定不会让自己女儿等这么久。 儿女年纪越来越大,天下应该没有哪位父母不着急儿女的婚姻大事。 “哦,是这样啊……那你们这个习俗还挺特别的……”王阿姨似乎已经相信茅三道所言,一时无话可说。 “三道哥,没事的,我愿意等你九年。” 一直听着母亲跟茅三道交谈的章淑燕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行,那咱们九年以后就结婚。”茅三道笑了笑起身,“那阿姨,我就先走了。” 此时的王阿姨也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些什么,见茅三道要走,她只是点了点头。 茅三道刚走片刻,章淑燕仿佛跟捡到宝似的差点手舞足蹈起来:“妈,你听到了没?他说娶我!他说娶我!” 王阿姨却是一脸的愁容,她慢慢起身收拾着桌上的碗筷:“你三道哥不会娶你的,他刚才说的都是假的。” “啊?”王阿姨的一番话使章淑燕大吃一惊,她一脸的错愕,“为……为什么?!” 王阿姨放下手中的活计,回道:“坟前守孝最多三年,并且守孝的是至亲子女,没有听说过要孙子守孝的,他说的什么九年十年,根本没有的事。 还有,他两三岁时就跟着他爷爷来我们这里了,他老家的习俗他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反正我们这里是没有这个什么守孝九年的习俗。 再说了,就算是真有九年,九年以后你多大了?都三十好几了吧,已经成大剩女了。 燕儿你想想,那时候他万一不娶你了怎么办?再想嫁出去可就难了。” 王阿姨看着窗外茅三道离去的方向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想三道这孩子估计是料定我不会让你等九年,才故意这样说的。” 毕竟是过来人,王阿姨早已看透茅三道的小伎俩,只是她不愿意说破而已。 对于一个不爱自己女儿的人,王阿姨清楚,就算争取过来,没有感情为基础,结婚后女儿也不一定过的幸福。 熟透的瓜不一定甜,但强扭的瓜一定不会甜…… “茅三道,你给老娘回来!” 母亲刚说完,章淑燕原地暴喊了一声,一脚踹开大门,大步追了出去。 第十五章:我不喜欢你! “呼……!” 确认章淑燕没追出来,茅三道大松了一口气。 刚才若不是搬出爷爷,恐怕过不了多久茅家跟章家又要举行一场热闹的喜事。 然后就是顺利成章地洞房花烛…… 想到跟章淑燕洞房时的情景,茅三道就有些作呕。 关上灯,哪怕看不到她的面容,他也觉得难以接受。 真不敢往长远去想,茅三道全身不经意间打了个冷颤,赶紧低下头往家走去。 “茅三道!!!” 粗狂的汉子声音在整个村落激烈回荡。 茅三道刚刚还清楚听到的“汪!汪!汪!”狗吠以“嘤…嘤…嘤…”畏惧的尾音戛然结束。 茅三道汗毛瞬间倒竖,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特有的声带,除了章淑燕还能有谁? 只不过是她已经放弃了伪装,在求爱不成后,将与生俱来的粗暴性格毫无保留的显露出来了而已。 这,才是真正的她。 见鬼! 真是倒霉! 她肯定知道我刚才说的都是假话了。 茅三道不敢回头,步伐逐渐加快。 “茅三道,你给我站住!” 章淑燕见茅三道越走越快,气的一跺脚,急忙追了过去。 “你跑什么呀?我又不会吃了你,给我站住!” 本贴近慢跑的茅三道听章淑燕的声音越来越近,直接由快走改为快跑。 他知道,她追过来了。 唉! 烦死了! 茅三道感觉后面追他的不是一个女子,更像是一头凶猛野兽。 “你再跑,信不信我拆你家门!” 茅三道倏地刹下脚步。 拆门,章淑燕可真做的出来。 有一回,章淑燕跟同村一个人吵架,不敌,晚上直接将那人的大门给卸了丢进了垃圾堆。 茅三道烦躁的揉了揉略感僵硬的脸,回头,扯出一丝笑:“哟!是淑燕啊,我还以为我后面跟了一个劫匪呢。” 章淑燕黑着脸,上前死死抓住茅三道胳膊:“你哪里看我像打劫的?呐,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结婚?” 说话间,抓茅三道胳膊的手不由得加大了力度。 “啊疼疼疼……疼死我了!你先放手!” 章淑燕手劲太大,茅三道感觉骨头都要被她捏碎了,疼的一阵龇牙咧嘴直冒冷汗。 “说!” 章淑燕放开茅三道,可她的手却一直保持着抓状姿势停留在茅三道胳膊旁边,担心他再次溜掉。 “说话啊,为什么不愿意娶我?” 章淑燕期盼的看着茅三道,迫切想听到一个理想的答案。 她希望茅三道拒绝她的理由是有所苦衷,而不是看不上她…… “呃……我……”茅三道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其实是喜欢我的,只是觉得配不上我,所以一直不敢承认?”章淑燕恢复之前的温柔姿态,低下头,一只脚来回蹭着地面,“其实你可以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听到这里,茅三道愣了下。 这脑回路,真大。 他苦思冥想,怎么也搞不明白这章淑燕从哪个环节看出自己喜欢她? 茅三道很想说出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可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讲,内心无疑是很脆弱的。 他担心说出后会伤害到章淑燕,毕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 茅三道有些为难,脑子里尽量在编织一个不伤害到章淑燕的合适理由。 “你说话啊!”见茅三道一直没说话,章淑燕有些急了。 “我……现在还不想结婚……” 想了许久,茅三道也没有找到一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 “我不信!”章淑燕瞪着眼睛,再次紧抓着茅三道胳膊,“你肯定有什么苦衷,你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我真的不想结婚,我爷爷刚走,我现在没心思也不想讨论这个事。”茅三道看着章淑燕一脸认真道,“淑燕,咱们的事以后再说好吗?” “不行,现在必须说清楚,你为什么不想结婚,怎么就不想结婚了? 你爷爷刚去世这个我知道,我也没说现在就结婚啊。我可以等,等你从情绪中慢慢走出来。”章淑燕并不想就此放过茅三道。 面对章淑燕不停地逼问自己,茅三道烦闷加剧。 他很讨厌此时章淑燕咄咄逼人地态度。 “够了!”茅三道用力甩开章淑燕的手,神色骤然变的严肃,“你确定要逼我说出实话?” 章淑燕吓了一跳,在她印象里,自己的三道哥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哪怕之前再无理取闹。 虽然不知道茅三道为啥突然间变脸,但章淑燕迟疑了会,还是点了下头。 “我根本不喜欢你!” 茅三道最终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他觉得话不说清楚,一直逃避下去,按章淑燕的性格,一定会纠缠到底。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彻底死心,早早放弃。 “听到了吗?我不喜欢你!”茅三道抽出一支香烟点燃,抽了一口后继续道,“我一直都不喜欢你,我不知道我做的哪些事让你觉得我是喜欢你。 我已经跟你说了我爷爷刚去世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你干嘛非要一直逼我?! 我一直只是把你当成一个朋友,从头到尾没有喜欢过你!” 这些话说完,茅三道如释重负地猛抽了一口香烟,感觉就像卡在喉咙里很久的一根鱼刺突然间被吐了出来一般舒畅。 当他看向章淑燕时,发现她已经哭花了妆容。 茅三道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深深伤害了她。 可他又觉得,拖的越久,可能会伤她更深。 只是,由于自己的心烦,话说的重了些。 看着此时的章淑燕,茅三道最终还是有些不忍。 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上前轻轻拭去章淑燕眼角的泪水,语气变的柔和: “淑燕,你一直都是我的朋友,咱们一直这样下去不好吗? 咱们没必要成为夫妻,有些事情不能强求。爱情是个相互体,如果我不喜欢你,心也不在你这里,就算我们结婚了又能怎样?你过的能幸福吗?” “我愿意等!”章淑燕用力擦干眼泪,语气坚决。 说了这么多,茅三道本以为章淑燕会放弃,不曾想她还是这么不依不饶,他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 “我们没必要再谈下去了,你要是愿意等,那你就等吧。” 说完转身离去。 “三道哥,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会一直喜欢你下去……” 章淑燕看着茅三道离开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泪水再次滑落。 或许,在她看来,被拒绝、不被爱的滋味就是如此吧。 “随你……” 茅三道少顷顿足,应了一声。 第十六章:关你屁事! 到家, 关门, 反锁。 茅三道背靠门板,最大限度调节自己的情绪。 走进卫生间。 拧开水龙头。 哗啦啦…… 掬起一捧水浇在脸上。 抬头看着镜子里面满脸水渍的自己,伸手,搓了搓脸蛋: “茅三道,你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 取下毛巾,打湿,拧开,擦了把脸。 他微微扭头摸着右耳根近下巴处的一块心形褐色皮肤,一脸嫌弃: “上帝果然是公平的,这么帅的一张脸,非得给我来一块胎记,恶心!” 啪! 毛巾被扔进水池,溅起水花。 他走进爷爷房间,准备把爷爷的房间收拾下。 之前爷爷从来不让他进自己房间,这下可以坦然而入。 看了一圈,似乎,也没什么。 爷爷日常穿戴的衣物已经被邻居们收拾了,按照习俗,人去世后,生前用过的物品和穿过的衣物基本上都要烧掉。 邻居们为了让他能有个念想,柜台上唯独留了一张爷爷的照片。 照片上面的爷爷依旧是那么严肃,一副厌世的模样。 取下照片,茅三道小心擦拭了下上面的灰尘,内心再次变得沉重。 “爷爷,你能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会死?” ………… 天气阴雨蒙蒙,跟茅三道的心情一样,被浓郁的雾霾笼罩。 爷爷的丧事办完,答应密室那人任职的时候也到了。 按照说明书所写,工作时间是下午5点到凌晨3点。 茅三道不清楚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间点,但后来想想,可能因为这份工作本就“不光彩”,所以也没计较太多。 看着门楣挂着的蓝色“井元路9号”门牌,茅三道内心没来由的一阵厌恶。 理了理心神,重重吐一口气,茅三道将心态调整到最佳。 推门。 吱呀…… 光线还是一如既往黑暗,里面的摆设仍然凌乱。 不过,电灯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剧烈闪烁。 看起来,一切归于平静。 上班的工作地点应该不是书店,茅三道没犹豫,直接朝着密室走去。 通道的烛光似乎为了迎接新主人的到来,摇曳的幅度增大。 茅三道被映射出的影子覆盖尽头锈迹斑驳的铁门,跟着跳动。 咯噔噔…… 铁门被茅三道打开。 啪啪! 茅三道拍掉手上的铁锈。 嘭! 用脚将门合上。 “来了?” 听闻“熟悉”而并不动听的声音,茅三道没有理会,直接走向沙发。 “还以为你不会准时来呢。还行,没让我失望。” “关你屁事!” 茅三道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顺手点燃一根香烟,用最简短的几个字做出自己的回应。 “怎么,不高兴?” 茅三道左腿码在右大腿上,翘起二郎腿,翻一个白眼:“你爷爷死了,你能高兴的起来?” “也是,不错,还算有孝心。” “关你屁事!” 不知道这个声音的源头到底是在哪里,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一点茅三道很确定,这个声音他很不喜欢。 那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茅三道这种“硬气”的说话方式,并没有加以计较。 或者说,“他”有求于茅三道,故而只得隐忍过之。 “丧葬上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了吧?” “嗯!你怎么知道的?” 茅三道有些纳闷,当时他并不在场,听他口吻怎么感觉他对当时的状况那么了解? 不等那人开口,茅三道似乎猜到了什么不对,将烟头用力扔在地上,倏地从沙发上站起: “我就说我爷爷为什么突然间发生这种事,狗日的,原来都是你干的!” “我再说一次,请注意你的措辞!”那人似乎强忍着内心的不忿,“我没多余的心思去扰乱丧事现场,所以别往我身上泼脏水!” 刚才一时激动,茅三道也没多想,现在听完这人的口述后,转念分析,觉得这人说的不像是谎话。 他引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任职书屋主人,从这东西刚开始催促自己赶快就职可以看出,他应该比较着急。 对应的,也不可能去现场作妖来耽误自己的就职时间。 否则,对他来说,肯定得不偿失。 那,刚才误会他了? “哦,不是就不是吧。”茅三道慢悠悠坐回沙发,“不是你干的,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爷爷的事?”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帮你解决了这件事。” 哦。 嗯? 茅三道一愣:“你别给老子邀功,你帮我解决了这件事,你给我解决了什么事?” “要不是我出现,你以为就凭你们几个虾头蟹尾能让你爷爷乖乖平静下来?” “你是说……”茅三道猛的想起了后面的那股黑风,“你是说那股妖风是你?” “看来你还没蠢到让人心寒的地步。我想告诉你的是,只要你学会听话,我不光不会杀了你,还会帮你处理你认为棘手的事和顺便保护你认为最亲的人。” 茅三道撇撇嘴:“那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咯。” 难怪爷爷最后看起来似在害怕什么,茅三道这才明白,原来是遇到了密室这东西。 “谢就不用了,道个歉吧。” “呸!”茅三道冷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道歉?你要点脸不!老子长这么大,压根不知道道歉怎么写!你别忘了,我爷爷是你杀的,你可是我杀亲仇人!” “那我等着你报仇,看你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或许是知道茅三道的脾气,那人觉得再交谈下去也是自讨没趣。 整个过程不是被怼就是被茅三道一顿数落,立马催促道: “上面才是你工作的地方,晚上自会有客人上门,造访册登记清楚,回家前拿到密室。拿着说明书滚上去吧!” “我还以为在这儿等客人呢。”茅三道起身拿着说明书不耐烦的走向通道口,“还有,以后劳烦带个“请”字!”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不尊重别人,何来别人尊重你?” “懒得跟你斗嘴!”茅三道走上通道楼梯,刚踏过几步,他顿下脚步,头也不回的问道,“是否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杀我爷爷?我想知道原因。” “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 “我爷爷已经死了!”茅三道遽然回头盯着密室,“你告诉我原因又能怎样!你不是很自信吗?难道还怕我找你报仇?” 默然片刻,密室回道:“你爷爷多管闲事,非要查姬一臣的死因,我看他不顺眼,就宰了他。” “好!”茅三道继续往楼上走去,“感谢你今天的回答!” 声音冷若冰霜,回荡整个密室。 第十七章:开门迎客 嘭!!! 出了通道,茅三道用力合上门,将所有的愤怒与不甘发泄在一道门上。 仇人就在眼前而没法报仇,这种感觉真令人憋屈! 茅三道一脚踢开挡在身前的旧书,坐在了书店收银台的凳子上。 台面除了一本封面上用朱红笔迹书写的《造访册》跟一支黑色笔外,其他的也没什么。 这个收银台其实仅仅只是摆设,掩人耳目造成正常做生意的假象罢了。 毕竟这里是一个经营“不正当生意”的地方,挂羊头、卖狗肉的装扮还是有必要的。 “也不知道找个闹市的门店,选这么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做生意一点头脑都没有!”茅三道将店门敞到最大化。 做生意嘛就要大敞店面,迎八方来客,虚掩着门算几个意思。 就算是假也要假的毫无痕迹。 盯着店前的巷子,茅三道有点嫌弃,这已经过去了小半个多钟头,连只蝇虫都没看到,更别提人影了。 他很想有个人能陪自己唠唠话。 哪怕这个人不是为了交易,只是进来看看书也行。 所幸,店内一些日用基础设施还算齐全,不用额外添置。 他给自己烧了壶开水,倒了一杯放在一边,抄起台边的说明书翻看起来,以此打发时间。 “一魂…三魄,被摄取一魂三魄后,难道真的会没事?” 看着说明书上记载着摄取魂魄的方法,他不知道被摄取一魂三魄后,人最终会怎样。 密室那人说不会有什么影响,茅三道始终有些怀疑。 但也只局限于怀疑。 看完被摄取魂魄后的处理方法,茅三道起身走到第三列的最后一个书架。 这个书架的最顶层墙壁安装了一个暗格,暗格里面是魂瓶。 魂瓶,其实看起来也就是一个普通的瓷瓶,类似于缩小版的葫芦。 瓶体通黑,整个瓶身仅仅只有茅三道半个手掌大小。 说明书上有写,魂魄摄取完毕后逐渐会凝聚,最终呈现成年人指甲盖大小的球形。 到时只要将成球的魂魄放置魂瓶留在密室即可。 而在摄取魂魄之前,需要先在《造访册》上登记好客人的信息,然后带到密室才可进行下一步操作。 后面除了介绍些摄取魂魄时需要注意事项外,整个说明书倒也不复杂,甚至可以说简单。 不过,茅三道认为还有很多细节说明书里并没有说清楚。 比如,魂瓶放置密室后的最终去向以及客人的需求怎么满足。 最重要的一点,人被摄取魂魄后会引起何种不良反应。 例如,口苦舌燥、咽喉肿痛、咳嗽头晕、浑身乏力、食欲不振以及出虚汗等…… 茅三道将说明书放置原位,再翻开《造访册》。 里面登记着姬一臣任职以来所有的来访人员信息。 不过最令茅三道好奇的是,对应所有人的姓名下面都画了三个红色的叉。 这,是什么意思? 茅三道有些不明白,并且这些人名看的久了,越发觉得诡异。 就像是一个个冤死的人正朝他招手索命。 茅三道赶紧将《造访册》扔到一边。 这玩意……不好。 吓人。 基本情况已经了解,剩下的就是等待着客人。 密室那人说,晚上自会有客人上门,具体什么时候也没说。 茅三道看了下时间,才傍晚6点多,这下,更无聊了。 看着杂沓的店内,茅三道觉得很有必要收拾一下。 毕竟以后,自己要在这里长期“工作”。 他把地上的书籍整齐码在一边,办公区域内简单清扫了下。 “这下,敞亮多了。” 茅三道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再次回到收银台。 天色已暗,茅三道并没有等到密室那人口中所提的“客人”。 他不免有些烦闷,转身走到连接密室的通道口。 拉开门。 “喂!你不是说有客人来吗?这么久了,人呢?” 茅三道冲着通道喊了一声。 然,有回音没回应。 “喂!跟你说话呢,吱一声!” 茅三道提高嗓音再次喊了一声。 依旧未听到任何回应传入他耳朵。 茅三道吧唧下嘴,无趣的关上门。 接着,开始……发呆。 嗯,美好的夜晚从发呆开始…… 茅三道撑着脑袋看着外面淅淅沥沥地巷子,不一会眼皮子开始变得沉重,他索性两只胳膊盘在桌面,头埋了下去。 雾气弥漫,四周出奇的静谧,书屋在浓雾笼罩下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显得尤为诡谲。 ………… “你……你好。” 茅三道听到呼唤声,猛地惊醒。 醒来后,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抬头,只见身前站着一位年龄看起来不过20左右的小伙子。 身套着一件跟本身年龄很不相符,看似专属于大人的衣服。 肩头还打了两个补丁。 小伙子面容寡瘦,面色发黄,鼻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 好像没镜片…… “你好,你是?嘶……!” 刚想打招呼,一只胳膊肘传来剧烈的不适,他赶紧用另一只手揉了揉。 睡得太沉,胳膊麻了。 “你好,请问你们这里是不是可以交换那个什么……我想……” 似乎是难以启齿,小伙子声若蚊蝇,用手来回比划,很努力的想要表达自己的意图。 “你是想用自己的灵魂交换点什么,对吗?” 茅三道看着小伙子的手势比划,额头拧成川字,完全看不懂便试探性问了一句。 “嗯对,可……可以吗?”小伙子看着茅三道,眼神中透露着小心。 茅三道笑着给小伙子搬来一把椅子放在自己对面示意他坐下,回道:“可以,诚信经营,童叟无欺。” “那就好那就好,我以为……走错了。”小伙子不自然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没走错没走错,请跟我来。”茅三道领着小伙子就往通道口走去。 刚走到门口还没有握住门把手,茅三道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哦对了,我要登记下。” 第一次,有些慌张,茅三道忘记了流程。 他将收银台的《造访册》拿了过来。 当他看到桌面情景时,一脸的尴尬。 睡觉时从嘴里流出的哈喇子正从桌面连成细线慢慢滴在地上。 同时,他这才感觉到嘴角有些黏黏的,用手一摸,发现满是自己的口水。 他赶紧用袖子一抹,脸红的说道:“呃……,太困了。” 小伙子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 茅三道快速将桌面的口水清理干净,拿起黑色笔,打开《造访册》,问道:“叫什么名字?” “我不懂。”小伙子推了推眼镜。 笔刚顶在《造访册》的纸页上,听到小伙子的回答后,茅三道顿了一下:“我是问你名字,没啥不懂的。” “嗯,我不懂。”同样的回答。 茅三道放下笔,有些不耐烦抬头看着小伙子,郑重的说道:“哥们,这就是你不对了,我现在是在问你名字,名字懂不懂?你敢情搁这儿逗我玩呢!” “不是不是,我叫倭不懂,倭是倭瓜的倭,不懂的不,不懂的懂。”见茅三道有些急眼了,小伙子赶紧解释。 “倭…倭瓜?是…吃的那种倭瓜?”茅三道歪着脑袋盯着小伙子,满脸新奇。 “嗯,对的。” “哦。”茅三道笑着挠了挠头:“这个姓少见,你这名字取的挺随意啊。” 随之他边登记边纠正道:“不懂老弟,你这发音很不标准啊,倭瓜的倭应该是w-o念第一声,而不是w-o第三声,下次要注意啊。” “对……不起。” “没关系。”茅三道笑了笑,继续问道,“你想换什么?” “我要钱。” “行,年龄多大?” 倭不懂犹豫了下:“十七。” “好,十七,十七?!”茅三道刚登记上去,听到年龄后惊诧的抬头看着倭不懂。 “嗯,是的,怎……怎么了?” 茅三道前后的极大反差,倭不懂莫名的开始紧张,他不清楚茅三道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年龄这么敏感。 茅三道合上《造访册》,将笔扔在一边,整个人变的严肃:“对不起,你请回,我做不了!” 第十八章:摄取魂魄(一) 茅三道说做不了,倭不懂急了,迅速从椅子上站起身:“为什么!” 其实灵魂的交易对于年龄来说并没有特殊要求。 只是在茅三道眼里,十七岁还属于未成年。 万一倭不懂被摄取魂魄后出了什么事,那他的父母怎么办? 所以,在倭不懂道出年龄的时候,茅三道本能的拒绝。 “没有为什么。”茅三道不想解释太多,拉着倭不懂就往门口走去。 倭不懂一把推开茅三道,用力过猛导致茅三道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他此时宛如变了个人一般不再柔弱,大声质问道:“为什么不能做?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做?!” 倭不懂的态度转变把茅三道吓得一愣,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倭不懂会变得如此凶横。 茅三道尽量地将语气调至温和:“你未成年。” “为什么?为什么未成年就不能做?你告诉我。” 倭不懂似乎铁了心要搞清楚原因,上前抓着茅三道肩膀使劲晃动。 看着几近失去理智的倭不懂,茅三道觉得有些无奈,他甩开倭不懂的手,问道:“你年纪轻轻要钱干什么?” 貌似被戳中痛点,倭不懂情绪瞬间低落下来,低头盯着自己脚上的鞋,声音有些哽咽: “我家里穷,穿的都是我哥哥们留下来的衣服,同学们都嘲笑我,说我是乡巴佬、土包子,他们都欺负我,甚至还打我。我想要钱,我要很多钱。” 再次打量倭不懂,茅三道这才看到他脚上穿的是一双绿色解放胶鞋。 且大拇指位置已破出一个洞,透过破洞隐约可以看到倭不懂满是污垢的脚指头。 倭不懂寒酸的打扮,茅三道有些同情。 他在身上所有口袋里掏了掏,将所有携带的现金尽数塞进倭不懂手里: “这些钱你拿着,买双鞋应该是够了。不过你这生意我真做不了,你还是回去吧。” 看着手里的钱,倭不懂有些迟疑,在他心里,这些钱远远不够自己的预期。 他跪下来紧紧抱住茅三道的腿:“我已经受够了欺负,这些钱根本不够,我要很多钱,我要很多很多钱!”随后头贴着茅三道的腿上抽泣起来。常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倭不懂居然为了钱而下跪自己,此时这番作态,茅三道极其厌恶。 他拎起跪在地上的倭不懂,肃穆道:“为了满足自己自欺欺人地虚荣心不惜出卖自己的灵魂,这样做值吗?” 倭不懂用力抹去眼泪,脸色逐渐变得铁青:“我连自尊心都没有了,还要这不值钱的灵魂有什么用!” 面对倭不懂此刻的态度,茅三道觉得再劝下去也于事无补。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拿上魂瓶慢慢走向通道:“希望你不要后悔,跟我来吧。” 话虽如此,但茅三道心里还是在祈祷希望倭不懂不会出什么事。 倭不懂见茅三道答应,就像小孩子想要一个玩具,在哭闹一番后终于得到一样,咧嘴一笑快速跟了上去。 可看着幽暗的通道,倭不懂站在楼梯口有些犹豫。 压抑的气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茅三道扭头看着楼梯口踌躇不前的倭不懂,一脸的嘲讽:“怎么,怕了?” “我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想到以后可以光鲜亮丽站在同学们跟前,感受到同学们羡慕的拥戴,倭不懂硬着头皮踏出一步。 咚咚咚咚……! 他快速跟上茅三道。 咯噔噔…… 茅三道拉开铁门,直接走了进去。 等他已经走到密室中央,也没见倭不懂的身影。 回头,倭不懂正趴在门外探着脑袋往里面瞅。 “瞅啥?进来啊!不准备要钱了?”茅三道将魂瓶放在一旁,从烛台上取下三支燃烧的蜡烛。 手中握着三支蜡烛,茅三道觉得有些怪异,这里的蜡烛似乎从来没有熄灭过。 连蜡烛的长短跟蜡油的形状始终保持着不变。 “这里面怎么这么冷?”倭不懂双手环抱上半身,战战兢兢靠近茅三道,警惕的观察四周。 “因为心冷。”茅三道随便回了一句,弓下身子把三支蜡烛呈三足鼎立之势摆在地上。 所谓三支蜡烛,即代表着“过去、现在、未来”。 精确的解读,便是忘记过去,感受现在,不想未来。 一切就绪,茅三道交代道:“站在三支蜡烛中间,切记,动作小点,蜡烛不能熄!” “哦。”倭不懂虽说不知道其中的含义,但还是小心翼翼地站在三支蜡烛中间。 “好……好了吗?”倭不懂盯着脚下的蜡烛一动不动,生怕自己的动作幅度太大而导致熄灭。 “放松心态,闭眼。”茅三道轻轻拍了拍倭不懂的肩头以示他不要紧张。 倭不懂犹豫了下,慢慢闭上眼睛。可刚一闭眼,他心里就紧张加剧,全身开始颤抖。 “不要紧张!”茅三道再次交代了一句。 如果摄取魂魄途中,客人过于紧张,很有可能前功尽弃。 倭不懂重重吐了一口气,极大限度控制着自己的心态。 看着倭不懂的身体缓缓恢复平静,茅三道自己反倒紧张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参与实践,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他将右手放在倭不懂的头顶,慢慢闭上眼睛。 奇怪的是,茅三道已经在倭不懂头顶摸了近一分钟,什么特殊反应都没有。 仿佛此时做的不是在摄取倭不懂魂魄,反而更像是在安抚一个小朋友。 没动静,茅三道更紧张了。 “平心静气、摒弃杂念……” 茅三道吓了一跳,本能的抽回手,睁开眼睛看向四周。 刚才他清楚的听到,耳边被一道声音环绕。 “别看了。” 声音再次在茅三道耳边充斥,茅三道这才听清,说话的声音来自密室这人。 茅三道赶紧看向倭不懂,担心刚才的声音也被他听到。 还好,倭不懂仍然紧闭双眼,似乎并未听到。 茅三道放下心,努力平复自己的紧张感,再次抬起右手放在倭不懂的头顶。 几秒后,他感觉自己的腹部位置仿佛一团火跟一块冰正在交融成型,冷热交集。 紧接着,他清晰的感受到,那冰火交融的感觉如一条蛇正从腹部朝着胸口方向蔓延。 随即,延伸至肩头,直接顺着右手臂到达手掌。 突然,倭不懂眉头一锁,身体猛地一震。 与此同时,看似濒临熄灭的三支蜡烛火焰从蜡身脱离朝着倭不懂头顶上升。 最终盘旋在倭不懂头顶。 第十九章:摄取魂魄(二) 倭不懂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正在试图侵犯自己的五脏六腑。 而后似在撕扯着什么。 几秒后,那种撕扯的不适感消失,取而代之是一种莫名的空落以及空前的浮躁。 茅三道的手倏地抖动了一下。 他手心感受到仿佛正有什么东西想要从倭不懂的头顶冲破而出。 他猛地睁开眼睛,手快速抽了回来。 只见倭不懂的头顶渐渐挥散出一团雾,准确的说,是一团黑色的雾。 黑雾缓缓凝聚,最终呈高度不过五厘米的人状。 这便是人的一魂三魄,只是这一魂三魄已合二为一。 那小人往上纵身一跃,似乎想突破盘旋在倭不懂头顶的那三支蜡烛火焰形成的包围圈,可刚碰到火焰外围就被硬生生弹回了原位。 茅三道这才知晓,原来三支火焰的作用是为了控制魂魄,以防逃跑。 “抓住它!” 茅三道耳边再次回荡那人声音,他屏住呼吸,伸出手小心翼翼抓住倭不懂头顶的小人。 就像握了一把空气。 只是比空气多了一种黑色而已。 这时,被握在手里的小人从最开始的挣扎逐渐开始浓缩,最终变成指甲盖大小的圆球。 茅三道赶紧拿来魂瓶, 打开盖子, 装瓶, 拧上瓶盖。 同时,盘旋在倭不懂头顶的三支火焰凭空消失。 茅三道将地上的蜡烛重新插回烛台,将装有一魂三魄的魂瓶放在规定位置。 程序走完,茅三道发现倭不懂并没有离开,他一直闭眼站在原地,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嗨!好了,你该走了!” 茅三道上前推了推倭不懂。 嗯? 他这是怎么了? “醒醒!醒醒!” 见倭不懂没有任何反应,茅三道推动他身子的幅度大了些。 可倭不懂整个人犹如站着睡着了一般,依旧纹丝不动。 不会……死了吧? 茅三道一惊,虽然他不认为人死后还能立着,但还是将手贴在倭不懂脸上感受了下。 随后,抽回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经过手感对比,体温正常。 他又将手顶到倭不懂鼻孔处探了下。 呼吸也正常。 生命体征没什么问题,可一直未醒,这不免让茅三道有些担忧。 他冲着密室四周厉声说道:“狗日的你不是说没问题吗!他怎么一直不醒过来?” “急什么,身体总得有个适应的过程。” 那人话音刚落,倭不懂身体猛地一震,慢慢睁开了眼睛。 茅三道松了一口气。 倭不懂没有说话,表情木讷的转过身子,看似一只木偶僵硬的往通道口走去。 倭不懂僵直的走向楼梯,茅三道总感觉有些不对。 具体怎么不对,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或许真如密室这人口述那样,身体还在适应。 “倭不懂交换的目的是为了钱,你怎么安排?”等倭不懂出了通道,茅三道开口问道。 啪!!! 一记耳光如惊雷般震荡在密室。 茅三道顿时觉得眼睛一阵眩黑,差点倒在地上。 脑袋犹如被重击过一般极为难受。 耳内不停充斥着类似老旧收音机因接受不良时造成的尖锐雪花音。 刚才,就在刚才,他隐约的看到一双黑色大手朝着自己脸上狠狠呼了上去。 “你干什么!” 茅三道震惊的捂住火辣剧痛的左边脸颊。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密室的声音冰冷刺骨,就像一根根钢刺扎进茅三道心脏。 “我怎么知道!”突然的一记耳光扇的茅三道怒气翻腾,拳头攥的发出脆响。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未成年人不能用灵魂交换自己想要的东西?” 茅三道努力遏制内心的怒气,咬牙切齿回道:“他还是个孩子!如果真出事,他家人怎么办?!” “他为了金钱不惜出卖自己的灵魂,这种人就不值得任何人替他着想。就算死,也死不足惜!” “你迟早会造报应!”茅三道揉着散发热浪有些胀痛的脸,狠狠的诅咒了一番。 “报应?”那人哈哈一笑,语气很是不屑,“我倒想体验一下什么是报应!” 面对此人的狂妄,茅三道一时语塞。甚至,他潜意识里觉得这人说的似乎也没错。 欲望没有止境,当一个人的欲望无限被放大而可以毫无底线出卖自己的灵魂时,那这个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更何况,倭不懂出卖灵魂,仅仅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在同学面前的虚荣心。 可能在这种人心中,所谓的亲情、友情、爱情等都可以用来随意践踏。 茅三道沉默不语,那人补充道:“至于客人的需求,我自会安排,你不用多嘴来问。如果下次不该问的再问,别忘了今天的耳光!” “知道了。”暗含的威胁之意,茅三道听的出来,此刻回话的语气也明显弱了许多。 他有些怕了,倒不是因为性格懦弱,而是他觉得两人一明一暗,自己根本无法对抗。 并且,这人能肆无忌惮地取人一魂三魄,说明实力强的可怕。 如果自己不服从于他,保不齐自己命丢了不说,还真的连累焦球儿和爷爷。 “别杵在下面,滚上去吧!” “哦。”茅三道不敢犹豫,赶紧朝着通道走去,边走嘴里小声嘀咕着,“活该藏在阴暗处,有本事露个面试试,就知道出阴招……” “你骂骂咧咧在说什么?!” 那人听到了茅三道的嘀咕声,语气变的更加严厉。 “没……没说什么。”茅三道加快了脚步走上楼梯,“祝你生意兴隆、大吉大利、万事如意……” 彭! 刚走出密室,茅三道就重重关上铁门,小声补了一句:“也祝你早点死……” “啊呸!” 临上楼梯时,还不忘往地上狠狠补一口唾沫表达自己的不满。 轰!轰!轰! 而就在茅三道出了密室,那三支熄灭的蜡烛骤然间自动点燃。 茅三道看了眼时间,经过一番折腾,已是过凌晨两点半了。 他走到收银台,简单收拾了下桌面,将《造访册》拿在手里。 按照工作时间,再等一会就可以交接下班了。 这里,他是真的不想待。 三点。 茅三道似乎是掐着时间,在表盘分针刚指向12、时针指向3时,他便拿着《造访册》急匆匆跑下通道。 拉门, 一溜烟钻了进去。 将《造访册》扔在沙发上:“喏,都登记好了,我回家了。” “掐点走人,在职场上,这种做法很不讨喜。” “你完全可以选择把我辞退。”茅三道补了一句。 第二十章:朋友有时也可以拿来坑一坑 南浦市中心往西三公里有一片住宅区。 与其说是住宅区,倒不如说是南浦市的贫民窟更为妥切。 墙壁破皮残裂,仿佛一阵风就能倒塌。 多数家里因生活拮据并未安装窗户,仅仅只是用一张膜糊上。 这里,人们基本以拾荒为生,散发恶臭的垃圾被随意堆放。 纵横交错地巷子常年不干净,走上去很是粘腻。那几盏早已老旧的路灯忽明忽暗地散发出昏黄的光,显得非常吃力。 这时,一条巷子的尽头缓缓走来一位年轻男子。 男子身材有些清瘦,鼻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 不多会,从两条巷子交错点拐了进去。 往前不过百米,一户居民的灯光还亮着。 从被膜蒙罩的窗户可以看到,里面有人正来回挪动。 男子立在那户门前,稍有停顿。 随即,推开门。 “你还知道回来!”年轻男子刚进门,父亲上前一手抓住他的衣领,“你知不知道我们很着急?!”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打在他脸上,不久印出鲜红的五根手指痕迹,触目惊心。 他任由父亲抓着自己,脸上不见波澜。 “不说话是吧?我让你不说话!” 咚! 或许已经气到失去理智,父亲一脚踹中他的肚子,他踉跄着一头栽到地上。 “好了好了,你别打了,孩子这不是回来了嘛。” 一旁的母亲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想要拉走父亲。 而他的哥哥们站在一旁,脸上尽显害怕。 父亲的脾性他们清楚,现在贸然上去,自己也得挨一顿打。 “回来?”父亲一把推开母亲,“这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不死在外面!” 话音刚落,父亲从地上猛地拽起他,严厉的呵斥道:“要钱不给你,你准备离家出走是吧! 我辛辛苦苦供你读书,你就是这样回报我是吧! 你觉得这个家穷,那你滚,滚去跟别人家过去!” 啪!!! 又一记耳光打在他脸上,脸上的血印更深。 “你别再打了,再打要出人命的!” 母亲觉得如果继续让气急败坏地父亲打下去,说不准真的会出人命,她赶紧用力掰开父亲抓住他的手。 经过母亲的劝解,父亲看了眼儿子脸上的手掌印,心最终还是软了下来。 他重重坐在椅子上,哀叹道:“造孽啊,这都是造孽啊!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而整个过程,他不说话也未反抗,脸上的僵硬表情依旧,犹如一具毫无知觉的人偶慢慢走向自己房间。 嘭!!! 声如重钟的关门声将在场所有人吓了一跳。 母亲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轻轻推了推坐在椅子上还在生闷气的父亲: “儿子今天是怎么了?要是平常肯定跟你大吵一架,今天怎么闷声不吭的?” “不死就行!”父亲不耐烦的回了一句。 他躺在床上,极为平静的沉睡过去。 半个钟头后,一阵黑雾从窗户缝隙而入,落入一个黑色的袋子。 他被惊醒,打开,他看到了钱,很多的钱…… ………… 一缕阳光从窗外射进卧室,温暖颇有生机。 第一次夜里工作,茅三道感觉有些吃不消,从密室回来后就一直睡到现在。 直到肚子被饿醒。 他看了下时间,已是上午10点多。 补个哈欠,伸个懒腰。 慢悠悠起床。 凌晨到家时,茅三道用冰水敷了脸,所以肿胀的脸此时已经恢复。 脸上的指印也消失的看不出来。 今天天气不错,茅三道打开大门让阳光直射。 阴雨连绵,家里看起来有些潮湿。 “三道哥!” 章淑燕从门一边突然跳出来。 看到章淑燕,脑袋还有些昏沉的茅三道瞬间清醒:“淑燕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躲在门后面?吓我一跳。” 章淑燕双手负于背后,身体左右晃动:“其实我早就来了,猜你还在睡觉,所以一直在外面等。” 根据跟章淑燕相处这么长时间来看,她来自己家一般都是直接暴力敲门,然后再用一种跟自身长相背道而驰地嗓音叫着自己。 而在外面安静等待,在茅三道印象里,这是首例。 “找我有事?”茅三道问道。 “我明天就要回公司了,今天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这个……” 此前已经明确拒绝了章淑燕,现在听闻她的邀请,茅三道再次为难。 “这次走了……估计要很久才能回来。”章淑燕眼中带有不舍的看着茅三道,“就当朋友聚聚也不行吗?” 听着章淑燕祈求的语气,茅三道最终心有不忍。 他想了下,回道:“嗯……那行吧。” “行,一会咱们就在华严街的大兴餐厅吃饭吧。”得到茅三道的同意,章淑燕仿佛像个孩子兴奋起来,“我先去准备,一会不见不散哦。” 茅三道内心还是想拒绝,可章淑燕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推诿的话终究无法开口。 正好,午饭时间也快到了,而家里好像只有泡面。 吃过期泡面对肠胃似乎不太友好。 然而,想到就他跟章淑燕两个人就餐的场面,茅三道全身不由得起鸡皮疙瘩。 忽然间,他狡黠一笑。 他准备叫上焦球儿。 随即,一个不要脸的计划开始在脑海里诞生…… ………… “焦总,这是这个季度的财务报表。” 秘书小文拿着本季度报表走进焦球儿办公室。 “好,你放这儿吧。”焦球儿随便看了眼就让小文放在办公桌上。 咚…咚…咚… 秘书小文刚走,门口三记敲门声。 “进。”焦球儿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 “球儿~” 一个极其令人肉麻的声音穿透焦球儿耳膜。 像是故意扯着嗓子,将尾音拖的很长。 焦球儿抬头,只见茅三道脸上挂着猥琐的欠揍笑容正靠在门口看着他。 “三帅,你咋来了?今天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这尊大佛怎么想起我这个小庙了?” 这茅三道可是很少来焦球儿公司的,今天突然造访倒是让他很意外。 茅三道两手负于身后,慢悠悠的晃进办公室,四周看了看,满脸羡慕道: “渍!渍!渍!不错,我这应该好长时间没来你这里了吧?没想到你公司现在的规模是越来越大了啊。 还有你这办公室装修的也蛮有格调,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一间合格的娱乐场所。” 接着他又指着焦球儿身后墙壁挂着的一副墨竹点评道:“不错不错,品味提升了不少,一看你这幅画就是你从仿货市场淘回来的,你看这边上都还有一坨红色污迹。” 说完将食指送进嘴里沾了点口水使劲在上面擦了起来。 “不懂别乱擦,这是印章,只是受潮了有点模糊而已!这幅墨竹可是我从水云先生那里得来的,花了大价钱。” 前面听着焦球儿还是一脸骄傲,可听到后面他表情逐渐僵化,这家伙又在埋汰自己。 看到茅三道在摸画,焦球儿一脸黑线的赶紧将他的手挑开,强拉他到座位上。 “哦,原来是咱们南浦著名画家水云先生的佳作啊。”茅三道赶紧起身走到画跟前,深深作揖,“恕在下眼拙不懂画,水云先生,跟您道个歉。” 焦球儿抽出一支烟丢给茅三道,问道:“怎么?想通啦?准备来我这里上班了?” 茅三道摇了摇头坐在焦球儿对面,一脸认真的说道:“我今天来呢,是有其他事找你帮忙。” “你说。”焦球儿端正身子,“能帮的我肯定帮!” 第二十一章:应约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茅三道笑了下,笑容有些奸诈,“那个……中午一起吃个饭。” “吃饭?”焦球儿有些懵,“你说让我帮你忙,是让我帮你吃饭?” 茅三道霎时无语,焦球儿的智商果然是呈负数增长,令人堪忧。 “不是。”茅三道正了下身子,踌躇一会说道,“那个什么,章淑燕中午请我吃饭,我想让你陪我一起去,然后还有个事想跟你商……” “什么?”焦球儿舒然打断茅三道,从椅子上站起身,连忙摆手,“不去不去!” 茅三道知道焦球儿怕章淑燕,毕竟当年章淑燕暴k小偷时,他刚好亲眼见到。 自见到那一幕后,焦球儿连续几天都是噩梦不断。 梦见章淑燕手执皮鞭抽他…… 茅三道安抚道:“怕什么,我不是也去嘛。” “不去不去!”焦球儿懒得再听下去,装模作样拿起桌上的报表看了起来。 “去嘛。”茅三道趴在焦球儿跟前抓住他的胳膊来回摇晃,神情极为诚恳,“球儿哥,你就去嘛……你就去嘛……” 看到茅三道现在的样子焦球儿直犯恶心,他弹开茅三道的手,挪了挪椅子与之保持距离: “我警告你哦,别给我变态,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 焦球儿态度如此坚决,茅三道决定换种模式,他回正身子,严肃的问道:“你确定不去?” “不去不去!” “再给你一次语言重组的机会!” “说了不去,威胁我也没用!” “好,你牛!”趁焦球儿不注意,茅三道偷偷将头埋在办公桌下,然后快速把手指伸进嘴里抠了抠,随即在两只眼角各点了下后用力睁大眼睛。 觉得差不多了,抬头,看着焦球儿夹带一丝哽咽: “球儿,你难道忘了当初跟我说过的话了么?你说你是我哥,以后会照顾我,什么事都会帮我。我爷爷刚入土为安,你就把这些都给忘了?” 谁知,焦球儿压根不吃这一套,看都不看茅三道一眼:“苦情计也没用,我说了不会去的。她可是章淑燕,人见人怕的老虎。” “行!”茅三道用吃奶的劲儿挤出两滴泪水,扫着天花板,“爷爷,你都看到了吗?球儿他变了,现在不认我了,你要不把他带走吧……” 本来雷打不动的焦球儿,听到爷爷两个字心里莫名一阵发毛,他赶紧说道:“打住打住,不是我不愿意啊,是这章淑燕太吓人了,比爷爷还吓人。” 焦球儿又一次的拒绝,茅三道更加用力哭诉道:“爷爷啊,要不你还是抽个时间把他带走吧,他不再是我哥了,我也没有这个哥。” “停!stop!”焦球儿越听越觉得后背发凉,他连忙掰正茅三道脑袋,也扫向天花板,“爷爷,我去!您别来了,上面阳气重容易伤身子。您老放心,我肯定帮您照顾好三帅。” 说完盯着茅三道问道:“应该不是吃饭这么简单吧?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好嘞。”茅三道袖子一抹脸上的口水跟泪水,仿佛奸计已得逞的笑着介绍道,“我是这样想的……” 直到茅三道把整个计划说完,焦球儿恨不得抽他一巴掌:“茅三道,你咋这么不要脸?” “爷……” “滚!闭嘴!”茅三道刚准备抬头搬出爷爷,焦球儿一把给他回正,“我没说不帮!” 随之,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到12点了,他收拾好桌上的资料,起身问道:“哪里吃饭?” “华严街,大兴餐厅。”茅三道赶紧应了一声。 焦球儿无奈叹了一声,直接走向门口。 见茅三道还坐在椅子上,催道:“还愣着干什么啊,走啊!” “得嘞!”茅三道快速从椅子上起身,屁颠屁颠跟着焦球儿身后,“还是咱球儿哥好。” 焦球儿翻了个白眼,一脸不爽:“滚犊子,别给我戴高帽子,下不为例!” ………… 华严街并没有设立在闹市区,只是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但在这里吃饭聚餐价格平民比较实惠,所以人还算很多。 茅三道跟焦球儿到的时候,章淑燕已经在餐厅等着了。 倒不是说餐厅人不多,也不是说章淑燕的相貌多么出众让人一眼就能挑中。 而是,她这个身材太过于碍眼,很容易将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章淑燕背对着餐厅门,并不知道茅三道跟焦球儿已经到达餐厅门口。 焦球儿有些紧张,不停地用纸巾擦拭额头的冷汗。推门。 茅三道走了进去。 焦球儿却一直站在外面不敢挪步,茅三道又折返回去拉他进去:“怕什么,她又不吃人。” “呃……是不吃人,可比吃人还吓人。”焦球儿任由茅三道拉着自己。 到达餐桌,茅三道坐在章淑燕对面。 “来啦?”茅三道的准时应约,章淑燕一脸的激动。 能来,她认为自己还有机会。 没准,经过自己的不懈努力,还能一起走向婚姻的殿堂,喜结连理,然后顺理成章再生下一个白白胖胖地小宝宝…… 茅三道礼貌性笑了笑,把身旁的椅子摆正,看向她身后不敢上前的焦球儿:“愣着干什么呀?过来坐。” “谁啊?”章淑燕转过身子看向身后。 当看到焦球儿时,章淑燕整张脸僵硬下来。 她没想到,约个饭茅三道居然带了焦球儿。 “嗨,淑…淑燕,你好。”焦球儿嘴角抽搐的朝她挥了挥手算是打了个照面。 “哦,是你啊。”章淑燕黑着脸扭过身子,心里纵然火冒三丈,也只是狠狠瞪了茅三道一眼。 茅三道端着水杯不自然地抿了一口,解释道:“球儿说有话想跟你聊,所以我就带他过来了,呵呵。” 随即,他对着依旧站在原地的焦球儿眨巴了下眼:“你不是有话要说吗?站那里怎么说啊,快过来。” 焦球儿很讨厌茅三道此刻这副市井小人的嘴脸,他狠狠瞪了茅三道一下,并用一种几乎只能自己听到的分贝嘟囔了一句。 通过口型大抵可以看出是问候茅三道的祖宗。 他小心翼翼上前坐在茅三道旁边,先前的紧张感遽然加剧,无处安放的手只得剥弄自己手指甲。 章淑燕始终黑着脸,茅三道跟焦球儿也不敢说话,三人全程沉默不语。 直到菜被端上桌。 “早上没吃饭,快饿死我了,你们应该也饿了吧?” 为打破这份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的局面,茅三道快速帮忙摆放碗筷借势打开了话匣。 没人应话也没人动筷,局面再次沉寂。 茅三道看看章淑燕,又瞅瞅手指甲被抠的马上就要冒血的焦球儿,倏忽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二十二章:奇妙感觉 “吃饭吧。”章淑燕冷漠的拿起筷子先吃了起来。 “嗯对,吃饭吃饭,饿了,呵呵。”茅三道斜眼碰了下焦球儿胳膊,将一双筷子强塞进他手里,“你不是有话跟淑燕说吗?说啊,老掐手指头干啥?” 趁焦球儿抬头之际,茅三道赶紧冲他使了个眼色,然后指了指天花板。 焦球儿明白茅三道的意思,无非是想告诉自己,答应的事可得做到,否则还得请爷爷上来。 他拿着筷子,有意无意地夹着面前的菜,脑子里一直在寻找一个突破口,在琢磨怎么把茅三道这家伙计划的事给说出来。 他偷偷瞟了几眼章淑燕,口中的话始终无法说出口。 茅三道,你就是个坑逼。 你这不是让我给你帮忙,完全是想拉我进火坑! 想到茅三道此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焦球儿恨不得狠狠踹他一脚。 “有话就赶紧说,一个大老爷们娘们唧唧的!”茅三道跟焦球儿之间搞的小动作,章淑燕看的一清二楚。 她很不耐烦,使劲用筷子戳着盘里的一条红烧鱼,鱼骨头被她捣的稀碎。 “嗯哼……!” 本来还在犹豫的焦球儿,端正身子清了清嗓子。 他觉得如果再不说,章淑燕发火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章淑燕发火,将殃及所有人。 “那个淑燕,我…我…我喜欢你。”焦球儿努力调整心态,最终将盘旋在嘴边的话说了出来。 “什么?!你喜欢淑燕?”茅三道蓦地扭过头,错愕看着焦球儿,“渍渍,球儿,你藏的够深的啊!” 嗯? 什么情况? 茅三道在搞什么鬼? 这些话不是你让我说的吗? 茅三道的反常举动让焦球儿一头雾水。 “行了,你俩别演了!”章淑燕扔掉手中筷子,看着还是一脸懵态的焦球儿,“这些话是三道哥教你这么说的吧?” “我……”章淑燕的眼神盯得焦球儿全身发毛,心虚的不知怎么回答。 “怎么可能!”见章淑燕猜到了这是自己的主意,为避免引祸上身,茅三道连忙解释道,“我怎么可能会无聊到这种地步拿这种事开玩笑?淑燕,球儿他一直都喜欢你。” 章淑燕瞪眼盯着茅三道,问道: “是吗?那刚才球儿说喜欢我的时候你不是表现的很诧异吗?怎么现在听你的语气好像早知道他喜欢似的?” 完了! 露陷了! 茅三道一阵慌乱:“我…我也是之前听球儿说过一次,是不是真喜欢,球儿自己说。” 茅三道赶紧推了推旁边焦球儿,使劲挤眉弄眼,双手合十在桌下不停地朝他作揖。 “啊?哦,是,对,三帅没说谎,我一直都是喜欢你的。”焦球儿觉得自己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茅三道摊开两手掌,一副人畜无害地姿态:“你看,我说吧!” 章淑燕没说话,拿起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巴:“你们真是无聊透顶,我走了,你们自己吃吧!” 哐……! 章淑燕将椅子使劲推向桌下,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出了餐厅。 “三帅,路上我就说了,让我冒充喜欢她这个方法不行,你非不听,这下完了,人家生气了。” 章淑燕刚走,焦球儿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随后便开始埋怨起茅三道。 眼看章淑燕已经走远,茅三道推着焦球儿笨重的身体:“球儿哥,帮忙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赶紧去追。” “你!”焦球儿被茅三道推得坐都坐不稳,索性站了起来,“你让我追她有啥用?人家都生气了!” “女人生气哄哄就好了,现在是你表现的机会,帮帮忙,帮帮忙。”茅三道再次推了推他,“一会人就不见了,快去啊!她如果问你我干什么去了,你就说我有事先走了。” “好好好,我追行了吧!”焦球儿顺手抓了块红烧肉塞进嘴里。 这都叫什么事? 焦球儿撇撇嘴,一脸的不情愿。 看着一桌子的菜没怎么吃,茅三道大喊了一声: “老板,全部打包!” ………… “死茅三道,臭茅三道,你不想来就别来,带个人算什么意思!” 章淑燕踩着粉色高跟鞋“咚!咚!咚!”走在马路上,边走嘴里边骂着茅三道。 本来计划着两人好好吃个饭,然后熟络一下感情,谁知半路多了个焦球儿。 章淑燕气的差点鼻孔冒烟,但人多眼杂的又不好发火。 只得用力踩向地面来发泄自己的不满情绪。 “淑燕,你等等我!” 有人叫自己,章淑燕稍加一顿,回过头。 只见焦球儿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以为是茅三道追了过来,没想到是焦球儿,章淑燕脸上刚刚还挂着的激动之色立刻消失殆尽。 “是你啊,三道哥呢?”章淑燕看了眼焦球儿身后,并没有茅三道的身影。 “哦,他让我告诉你,他说有事先走了。”见章淑燕一脸失望,焦球儿岔开话题道,“刚才应该没怎么吃饱吧?要不我再请你吃个饭?” “不用,不饿。”章淑燕转过身子继续往前走去。 焦球儿赶紧跟上,问道:“淑燕,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不喜欢,但也不至于讨厌。”章淑燕看都不看焦球儿一眼。 不多会,章淑燕停下了脚步,问道:“有个事我比较好奇,你为什么叫三道哥为三帅?” “哦,这个啊。”焦球儿笑了笑,“个子高,皮肤白,最主要一点,你没觉得他长的很像年轻时候的木村拓哉吗?” 章淑燕脑子里努力搜寻焦球儿说的这人样貌,几秒后皱眉问道:“木村拓哉是我们村里的吗?” “呃…不是,是一个外国人名字,年轻时长的很帅。”焦球儿略显尴尬的抽出一支香烟叼在嘴里,“所以啊,我就叫他三帅。” “哦,三道哥长的确实很帅。”章淑燕痴迷的看着餐厅方向笑了笑。 当她看到焦球儿嘴里的香烟时,说道:“少抽点烟,抽烟对身体不好。” 焦球儿按打火机的手忽地抖了一下,叼在嘴里的香烟,差点滑掉。 在他的印象里,从来没有哪个女人关心过自己。 当然,自己的母亲除外。 章淑燕突来的关心,焦球儿有些不知所措。 更要命的是,心脏也在诡异的急剧加速跳动。 这感觉……很奇妙。 焦球儿傻不愣登的样子逗笑了章淑燕,她推了推发愣的焦球儿:“怎么了?傻了?” 焦球儿猛然回过神,快速将嘴里的香烟取下:“你不喜欢,我以后不抽了。” 话音刚落,焦球儿再次一愣。 刚刚,我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句话? 章淑燕也僵化在原地。 我只是随口说说。 他,为什么会听我的话? 第二十三章:司机被打 该死! 心跳的为什么这么快? 章淑燕慌张的看着焦球儿。 恰好焦球儿也紧张的看向她。 四目相对,两大胖脸几乎同时一红。 两人又同时低下头,不敢再看对方眼睛。 “那个……”章淑燕剥弄着自己手指,“那个,我要回去了。” 焦球儿愣愣的点头:“嗯,注……注意安全。” 看着章淑燕的阔背,焦球儿突感一丝不舍。 他非常确定,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并且,这种感觉令他极为舒适,如沐阳春三月的微风,温暖的令人神怡。 总之,在焦球儿看来,这种感觉……真他妈好。 章淑燕此时似乎已经忘记了茅三道,似乎连他的面孔都变得暂时性模糊。 相反,焦球儿的身影一直在脑海里回荡。 这种感觉,并没有在茅三道身上发生过。 怎么会有这种情况? 不会……喜欢上焦球儿了吧? 难道,我并不是真心喜欢茅三道,而只是贪念他的“美貌”? 章淑燕饶有心事的带着这种怪异的感觉,慢慢走向马路对面。 此时的不远处,一辆贴着超大“实习”标志的越野汽车正疾驰而来。 “小心!” 焦球儿心里骤然咯噔一下,极速跑向马路,一把将章淑燕推倒一边。 呲!!! 汽车的急刹声扰乱正在各自行走的路人,纷纷滞步惊愕的看着发出声音的地方。 章淑燕惊恐的看着焦球儿,只见他下半身已经全部没入汽车底部。 车上的司机抱头全身颤抖,显然已经被吓得失了神。 “焦球儿!” 章淑燕大喊了一声,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奔向焦球儿。 路上驻足的行人这才反应过来,跟着冲了过去。 “都别动!” 焦球儿额头的冷汗直冒,伸手阻止了大家的救援。 他两只手撑在身子两边的地上,借用胳膊的力量朝外一点一点拖动身子。 焦球儿极为小心,他不清楚自己的双腿伤到哪种程度。 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的双腿还有点知觉。 至少脚指头还能动。也正因为不清楚情况,所以他阻止了众人的救援。 他担心万一救援不当而加重伤势,腿极有可能就废了。 所有人盯着焦球儿,宛如正看着一条巨大的毛毛虫慢慢蠕动着身体。 而章淑燕全程屏住呼吸,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敢上前,担心自己的“粗鲁”而对焦球儿造成二次伤害。 不时,焦球儿的大腿挪了出来。 接着, 看到膝盖。 小腿。 双脚。 焦球儿谨慎的卷起裤管检查了下腿,除了有些青紫破皮,并无看到其他大的伤痕。 他又尝试着两只脚两边活动了一下,也没有察觉到异样。 只是破皮部位微有些痛,似乎并无大碍。 “我好像没事!”焦球儿激动的起身,带点瘸摆的走向章淑燕。 焦球儿能动能走,众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不知是紧张到极点,还是太过于担心焦球儿,章淑燕竟掩面哭了起来。 焦球儿站在章淑燕跟前,笑道:“你哭什么啊?” 章淑燕抡着拳头捶了下焦球儿胸口:“你是不是傻?这样多危险知道吗?” 估摸着力度没有掌握到位,焦球儿被章淑燕捶的差点没缓过气,他抚着胸口道:“我……没想这么多。” “你腿没事吧?”章淑燕俯下身子检查着焦球儿的腿,轻揉着,“还疼吗?” 章淑燕细微的举动,焦球儿感动的不停摇头:“不碍事,不疼。” 章淑燕直起身子,擦了擦泪水,柔声道:“刚才多亏了你。” “没…没事。”焦球儿一时间也不知道说啥,只顾着挠头傻笑。 章淑燕看了下汽车,发现司机还在车上没有下来。 “他妈的怎么开车的!” 她脸色顿暗,阔步上前,双手抓住还在抱头瑟瑟发抖地司机一条腿,给强行拖了出来。 撞到行人这种事估计司机也是第一次经历,直到章淑燕把他拽下车才勉强回过神。 “对对对不起。”司机不停朝着章淑燕作揖,舌头也是不停地打颤。 “对不起就完事了?”章淑燕没有罢休,抓着司机衣领跟拧小鸡一般硬生生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对不起,大婶子,要不要俺…俺带你们去医院?” 章淑燕的气势太过强盛,司机吓得脸色惨白。 被一个看起来30岁出头的人唤作大婶,章淑燕气的胸口此起彼伏,脸近乎变形。 嘭!一声将司机的脸死死按在汽车玻璃上: “叫谁大婶子,你管谁叫大婶子?!” 焦球儿吓了一跳,他想上去拉开章淑燕,奈何章淑燕体积比自己还大,而司机又瘦小如猴,整个人被章淑燕罩在身前,根本无法插手。 而章淑燕这种粗暴的方式,他越看越觉得慎得慌。 就如同常做的那么梦一样,章淑燕拿着小皮鞭抽打自己……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超出“小女人”人设的范畴,章淑燕偷偷瞟了眼焦球儿后放开了司机:“不许叫我大婶子!” 终于不再追究,司机连忙擦着额头的汗,使劲的点头:“俺错了,大姐。” 刚放手的章淑燕陡然再次掐住司机的脖子,大声吼道:“大姐也不能叫!” 司机不敢说话了。 章淑燕掐着他的脖,他也不敢反抗,只能用祈求的眼神看着焦球儿。 他希望一旁的焦球儿能够为自己说几句好话。 焦球儿上前,无奈之下也只能掰着章淑燕的胳膊,可章淑燕的手劲太大,仿佛是从司机脖子里长出来一般,任由他怎么使劲,就是掰不下来。 他放下手,说道:“淑燕好了,我这不没事嘛。他车上还贴着实习,应该是新手,新手难免会紧张嘛。” 还在气头上的章淑燕,闻言后,这才缓缓松开。 随即还不忘狠狠瞪了司机一眼。 “好了,你走吧,下次开车一定要注意点。”焦球儿推了把司机。 司机赶紧坐上车,偷偷瞄了眼还黑着脸的章淑燕后对焦球儿竖起大拇指: “老哥,你这媳妇儿是真彪,你真能,俺服你。” 婆娘? 焦球儿一愣。 难道在旁人看来,自己跟章淑燕就这么般配么? 待司机走后,章淑燕恢复娇羞状态,扭捏着身体小声问道:“球儿哥,我…刚才是不是有些失态了?” “还好,还好,呵呵。” 焦球儿只能用委婉的几个字来回应这不怎么好回答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