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神在低语》 第1章 侧写 四月五号，清明节。 马路上的水坑倒映出台北路福宁园的标牌，被淅沥沥坠落的雨滴砸出一圈圈涟漪，偶尔有驰骋而来的车辆碾过，破碎的水花迸射四溅。 今天是个周五，刚过早上七点半，街上已经喧嚣了起来，街边小铺纷纷开张营业。 街边的护栏旁边，少年站在树下打着哈欠，年纪最多只有十七岁，一头黑发凌乱散落着，隐约挡住了眼睛，面容如雕塑般线条明晰，棱角分明。 只是看起来病恹恹的，略显颓废。 “三十岁，律师。” “四十二岁，煤老板。” “五十七岁，外科医生。” “二十五岁，舞蹈主播。” “二十一岁……鸭！” 顾见临神游物外，眼角余光扫着街上来往的行人，打发着时间。 看似是一些没有逻辑的话，可那些路过的行人们却纷纷投以诧异的视线，有的是觉得莫名其妙，还有人露出一副看到神经病的表情，少部分人则是满脸的猜疑。尤其是最后那个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帅哥，神情又惊又怒，轻啐一口，快步离开。 “神经病。” 顾见临毫不在意，仿佛那根本不是骂自己一样。 他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墓园也要开门了，拎起大包小包就准备走。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下，一条微信消息进来。 “小临啊，今天是清明节，我陪你苏叔叔先回一趟胶西老家，微信给你转了一千块钱，你省着点花啊。别忘了去给你爸上坟，别在园区里买花，贵得要死。好啦，妈妈要去提行李上车了，你刚出院不久，早点回家休息。”语音里播放着女人的声音。 咚的一声，戛然而止。 “没想到妈妈还记得啊。” 顾见临轻声说道。 他收起手机，跟门口保安大爷点头笑笑，进了园区。 保安大爷看着这孩子，只见他穿着峰城二中的校服，背着一个大书包，左手提着行李箱，右手拎着好几大袋子的贡品，明显是个住校生。 昨晚刮台风，整个城市的交通都停了，学校为了安全起见，肯定也不会放人。 峰城二中是这座城市里最好高中，教育水平是顶尖的，但离这里有三十多公里。这孩子来得这么早，应该是一大早就从学校里跑出来的。 保安大爷有些感慨。 他在这个园区当了十多年的保安，见证了时代的更迭。 时代越进步，人情味就越淡。现在这年头，来墓园给家里人上坟的年轻人是越来越少了。当然，这也不能怪他们，生活本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人忙起来，不是九九六就是零零七，整天早出晚归的，好不容易放个假就该在家里歇着，哪怕是打打游戏也好。 十多年来，这还是头一回，这还是头一次见孩子自己来给家里人上坟的，真稀奇。 顾见临并不知道那位保安大爷在想什么，他只是习惯性的要把一切事情给做好。 多年前，爸爸每逢清明就会带着他来这个地方祭拜家人，每年都是这个时间。但凡来的稍晚一点，街上就会被堵得水泄不通，园区门口人挤着人，只能一点点儿的往前蛄蛹。 所以爸爸每次都不到六点把他喊起来，那时候他还不情不愿的。 现在爸爸也不在了，母亲也早就组建了新的家庭，家里就只剩下他一个独苗了。 当初父母离婚的时候，感情就闹得很僵。 本以为爸爸出事以后，母亲妈妈到新的生活里，很快就会把前夫这档子事给忘了。 没想到她居然还会来提醒自己上坟的事。 顾见临摇头失笑，沿着记忆里的那条小路爬上山坡，这个园区里有很多个墓园，爸爸的墓碑分在西区十三号，旁边还有一个小喷泉，很好认。 墓园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奔驰，驾驶座的车玻璃降下来，露出一张顶着黑眼圈的脸。 这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穿着警署的警备服，在车里默默地抽着烟，然后朝窗外招了招手，打着哈欠说道：“小顾，这里。” 顾见临一愣：“周探长？您怎么来了？” 这辆车的后座上，还坐着两个年轻的探员，手里捧着鲜花。 爸爸是警署特聘的侧写师，除了工作之外没什么别的人际交际，要说他死后谁还会来看他，也就只有这些身为探员的同事们了。 “说了多少次了，叫我周叔就行。” 周泽搭着车窗抽烟，感慨说道：“我跟你爸认识二十多年了，接手的不少案子，都是多亏了他的侧写才能解决，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说了，这阵子但凡放假，你就指定会去警署那边蹲我，那还不如我自己送上门来呢。” “喏，这都是你爸带过的年轻探员。” 他指了指身后：“你们应该都认识了吧？” “小顾那么孝顺，为了顾教授的事天天往警署跑，想不认识也难啊。” 那两位年轻探员笑呵呵说道。 顾见临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周探长的职务是峰城市警署的大队长，身兼要职公务繁忙，忙起来半个月都未必能回次家，没想到会特地跑一趟。 “抱歉，这阵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顾见临想到这段时间，自己天天去警署麻烦人家，也有些歉意：“如果真的忙也不用来，反正你俩那么熟，我爸也不会怪你。” “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周泽耸了耸肩，推开车门下车，掐灭烟头：“那还不是得来看看你么？他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怎么也得帮他照顾好了才行。说起来，你最近伤养的怎么样了？” 顾见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回答道：“还好吧，反正出院的时候，医生说没事了。” 周泽端详着他的脸，略微放心了一些，唏嘘说道：“那就行，当初找到你们的时候，你爸已经没了，你也满头是血，昏迷不醒。医生说就算能捡回一条命，也有可能造成脑部创伤。所以你得多休息，这几天放假就好好在家待着，别老往治安署跑了。” “知道了。” 顾见临回想起四个月前的那场车祸，还有这段时间在里浑浑噩噩的经历。 感觉就像是一场噩梦，到现在都没清醒过来。 周泽宽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走吧，别在这杵着了。先去看看你爸他们，花就不用去排队买了，我让人给你带了。嗯……做好心理准备，别太激动。” 顾见临在心里叹了口气。 很多年前，他总是会听那些上了年纪的人感慨世事无常，人们的相遇和别离都太匆匆，往往再重逢时早已经物是人非，时间在无声无息间流逝了。 当初他对此并无什么感受，毕竟他还年轻。 但现在他明白了。 因为顾见临怎么也没想到，时隔四个月再次见到爸爸，他坟头的草都有半米高了。 · · 墓园里五座墓碑，从左到右，排列整齐。 爷爷，奶奶，二叔，三叔，爸爸。 墓碑上印刻的遗照，看起来走得都很安详。 好在妈妈活得好好的，否则真就孤儿院开局了。 全家祭天，法力无边。 顾见临瞥了一眼最边下的一小块空地，感觉刚好就是给自己留的。 等自己哪天要是嗝屁了，就埋在这里。 一家人整整齐齐。 顾见临放下行李箱，按照记忆里的那套流程，从袋子里取出鲜花和贡品，挨个摆在墓碑上，然后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表示深切的哀悼。 仿佛一切都跟以往过清明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这次添了一座新的墓碑。 要买的鲜花多了一束。 要思念的人，又多了一个。 周泽默默点了一个烟，最好的兄弟英年早逝，他的心里也不好受。 那两个年轻的探员也觉得很惋惜，毕竟顾教授是峰城市最厉害的侧写师，这些年帮忙破了不少大案子，结果就这么英年早逝了。 唯一庆幸的是，顾教授还留下了一个孝顺的好儿子。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们忽然听到少年的窃窃私语。 “你说你一个心理学教授，放着高薪不做，非要去给警署当侧写师。工资低不说，还到处出差，哪里有案子哪里就有你，到底图什么呢？” “最后钱没存多少，人也没了。妈妈当年说得对，你这人除了长得好看之外，好像就没什么优点了。但我没想到的是，我长大了以后，居然也是这样。” “当年你干这行，我就劝你多买几份保险。毕竟太容易得罪人了，容易晚年不详。你多买几份保险，要是哪天没了，我的日子还好过一点。可你非迷信楼下那孙半仙的屁话，觉得自己能活过八十。结果呢？四十岁就出事了。” “后来我去找那孙半仙对峙，让他退钱。结果他说他是个半仙，算命只能算对一半，我问算对了哪一半？他说算对了寿命的一半，就算要退钱，也只能退一半。” “如果你真死了，就赶紧显显灵，把楼下孙半仙也给带下去吧。我跟他儿子约好了，给他也买几份大额保险，等他下去了，我俩对半分。” “你那么迷信的人，也不想死后没人给你烧纸吧？” 顾见临摆贡品的时候，都是按照份额来的，唯独到了他爸爸这儿，就不一样了。 掏出一个苹果，先啃一口，再摆上去。 又摸出一个面包，也是先咬掉一半，在往上一扔。 还有条烤鱼，被他啃得就剩一个骨架子了，也给凑合着放上去了。 探员怔怔的看着这孩子坟头前疯狂偷吃他爹的贡品，真是孝死人了。 周泽也忍不住吐槽：“小顾，同样都是来上坟，怎么你小子跟别人的画风差距那么大呢？” 顾见临抬起头，不知不觉已经八点多了，墓园里零零散散的也来了几波人。 耳边尽是那些人的哭泣声，四处望去都是一些沉默的脸。 乍一看，还都是伤心人。 “那怎么样才算正常呢？” 顾见临瞥向旁边一个趴在墓碑上嚎啕大哭的女人，淡淡说道：“像这样么？” 周泽循着他的视线望去，感慨道：“哭得真伤心，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那是一座被砌成假山样式的墓碑，风华正茂的女人跪在前面，抱着遗照哭得撕心裂肺，她的家人就在后面默默的看着，神情麻木或悲戚，各不相同。 “伤心么？” 顾见临平静说道：“但是我看她笑得挺开心的。” 周泽愣了一下：“笑？她什么时候笑了？” 要知道这可是清明节，但凡脑子正常的人，也不会在别人的坟头上笑出来，除非想找揍。 “我爸时常说，看人不能总看表象，伤心也是可以装出来的。” 顾见临又往那边瞥了一眼，摇头：“坟里的那个是她老公，但年纪太大了，墓碑刻的七零年生的，今年都五十二了，而这女的最多二十四。她是来上坟的，却打扮得那么精致，化那么浓的妆，浑身上下都是名牌，那包就值八万，里面全都是补妆的化妆品。” 他顿了顿：“坟里的有钱，娶了个年轻老婆。这女人不爱他，他死了对她是好事。” 因为有大笔的家产可以分。 周泽一愣，乐了：“合着你小子还在研究你爸的侧写呢？跟你说了多少次，侧写那是需要大量人生阅历和知识面的，哪是那么快就能学会的？再说，你这依据也不对啊，你就不兴这女的是人家女儿？” 顾见临没说什么，他的理由有很多。 比如，后面站着的几个男的都在墓碑前喊了一声爸，明显是死者的儿子。 可问题是，这女的跟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再比如，那些男人看这女人的眼神，满是愤恨和不屑，明显关系不好。 这个女人无名指有戒指的勒痕，今天却没戴婚戒。 风里飘过来的香水味，衣服和包的品牌，之前走路时的姿势，烟视媚行的神态…… 当然，这些细节都不是重点，也没有绝对的说服力。 顾见临之所以说那个女人在笑，是因为他真的看到了。 在他的眼里，这个抱着墓碑的女人浑身颤抖，嘴角一点点的咧开，压抑着得意的笑声，笑得前仰后合，明明长了一张挺好看的脸，笑起来却像是个青面獠牙的女鬼。 “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得真刺耳。 按理来说，她笑得那么神经质，早就会惊动身边的人才对。然而事实是，无论她背后的那些家属，还是周边的人，仿佛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常。 顾见临倒是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 他们当然看不见。 因为这是他侧写出来的画面。 第2章 他脑子有病 当然，顾见临的侧写出来的不止这些。 比如当他完成了初步的侧写，再去看那个女人的时候，实际上就看到了一个火辣性感的钢管舞女，还有夜店里五光十色的灯光，台下兴奋欢呼的观众们，甚至还能听到激昂劲爆的音乐。 千丝万缕的线索，构筑成往事的幻影。 他就像是一个鬼魂般的看客，悄无声息的潜入一个人的过去，窥视她的人生。 看似虚幻，却又那么的真实。 这才是这女人最真实的样子。 24岁，钢管舞女。 嫁的不错。 爸爸曾经说过，任何人只要存在，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这些痕迹拼凑起来，就是一个人的另一张脸，也是他最真实的样子，如同赤身裸体。 如果顾见临继续观察，还能得到更完整的侧写。 可惜的是，他没办法跟人解释自己看到的这幅画面。 听起来太离奇了，更像是幻觉一样。 他说出来也没人信，反倒又会让人把他当成神经病。 “小顾，你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 周泽的一句话，打断了少年的思考。 顾见临方才回过神来，风和雨再次落到他的身上，带着丝丝的凉意。 五光十色的夜店消失不见，舞台上的钢管和女人，台下的观众，统统消弭无踪。 墓碑前的女人还在哭，哭得可真卖力啊，可谓是演技一流。 “没有啊，我随便说说的。”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 跟那个虚伪的女人不同，他眼里的三位探员倒是真情实意的，流露出了悲戚和惋惜的神情。 虽然觉得他脑子有病，但都是一些敬业靠谱的公职人员，平时工作又那么忙，能抽出时间来祭拜爸爸，也是真的有心了。 “真不是幻觉？” 周泽狐疑地看了他几眼，提醒道：“要听医生的话，按时吃药。这些创伤后应激综合障碍可不是小事……毕竟还有两个月就高考了。” “放心周叔，我已经好多了。” 顾见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拿出一张湿巾，擦拭着墓碑，转移话题。 人和人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猪都大。 同样都是人，爸爸的侧写，那就是权威，是协助破案的重要参考。 而儿子的侧写，就是创后应激，只会被人建议去看看医生。 爸爸是心理学专业的，是峰城市大学的名誉教授，也是警署专聘的侧写师，这辈子最引以为豪的大概就是他在专项领域上的成就了。 当年这男人靠着一手侧写打响了第一枪，大学刚毕业就帮着警署连着破了好几个大案子。据说，哪怕是被刻意掩盖过的犯罪现场，他也能独自进行还原，模拟凶手的行为逻辑。有时候，还能在没有法医的帮助下，只是看一眼尸体，就能说出死者的死因，以及近期的经历。 最离谱的传闻是，爸爸能通过跟尸体对话，把自己想象成死者，从而接近凶手。 顾见临小时候觉得这个很酷，也缠着爸爸让他教过自己，可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太笨了的原因，直到爸爸去世了，他都没能学会侧写。 只不过，自从他经历过四个月前的那次车祸以后，忽然就能做到了。 真实的世界从此在他的眼前，纤毫毕现。 最初顾见临认为，是在车祸里伤到了大脑，阴差阳错的刺激到了脑部的进化，然而当他把这个想法说出来以后，大人们都建议他去精神科看看脑子。 顾见临不知道爸爸用侧写的时候，会不会有那种身临其境的，幻觉一样的画面。 所以他也就没再跟人辩解过了。 “好了，我这边还有案子处理，得先走了。” 周泽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爸的事，就别多想了，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但人嘛，总得学会往前看。明天结案，记得来一趟治安署，把字签了。” 顾见临擦拭着墓碑的动作一顿，然后擦得更卖力了：“知道了，周叔。” 周泽有些意外，没想到少年这次居然这么爽快，又问道：“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了，谢谢。” 顾见临撑起笑容，说道：“家离得也不远，我溜达着回去就行，正好散散心。” 擦得锃亮的墓碑，倒映出少年苍白的，无力的侧脸。 · · 黑色的奔驰行驶在雾气茫茫的公路上。 “这孩子不容易啊。” 年轻的探员开着车，幽幽感慨道：“我感觉他差点就要撑不住了，就像是个纸片人……他那样回去真没问题？” 另一位探员说道：“放心小张，那孩子没你想得那么脆弱，当初他刚出院，就三天两头的往我们警署跑，听学校的老师说，他还是翻墙出来的。那墙足有三米半，我爬都费劲。” 小张耸了耸肩，嘀咕说道：“那哪能一样？那时候他还有一口气吊着呢。不过今天看他，精神状态倒是比之前稳定多了。” 周泽坐在车后座上闭目养神，叹息道。 “那孩子很小的时候爸妈就离婚了，从小一直跟着你们顾教授生活。谁能想到会遇到这种事？不过，那么严重的车祸，这孩子能活下来，也是万幸了。”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平板电脑，点开了一个图片。 那是公路上的车祸现场，一辆大卡车和小轿车相撞，后者几乎被撞瘪了，冒着浓烟。 他想了想，又点开一个视频。 那是医院的病床上，苍白的少年像是鬼魂一样坐在那里，眼神一片空白。 一位探员坐在他面前，温和问道：“你还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那天爸爸从海外出差回来，说要带我回老家过年。” “然后呢？你还记得什么呢？” “嗯……爸爸那天很急，似乎有什么事，我记得我们就上了高速路。” “然后你们就跟那辆卡车相撞，发生了车祸。” “不，那不是车祸。” “你为什么说那不是车祸？” “因为我看到凶手了。” “但是，监控显示的画面里，并没有别的人。那辆卡车司机也当场死亡了。” “不，真的有人，我一定看到了。你们相信我，真的还有一个人。” “可是……” “请你们相信我！我会侧写！我可以把那个人的脸画出来！” 最后的视频画面，定格在少年突然低吼的瞬间，像是个暴躁的小兽。 周泽对这个孩子的印象，一直是彬彬有礼，温和平静。 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样子。 或许在失去最重要的东西的时候，人人都会变得不像他自己。 “他既然愿意来治安署确认签字，应该是已经接受现实了吧？当初医生说，他是因为不愿意相信父亲死了，所以才会幻想出一个凶手。”小张开着车，随口说道。 “不过我有点好奇，他当初到底侧写出了什么？万一真的呢？”另一位探员说道。 小张撇嘴：“你是在质疑监控？还是在质疑我们的智商？” 周泽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泛黄的纸，默默展开：“你觉得，所谓的凶手，有可能是这东西么？” 那张泛黄的纸上，画着用彩笔描绘出来的，扭曲的畸形。 甚至都不是人，而是一个长着九个头的怪鸟，每一个鸟头上，都有一张狰狞的人脸。 周泽事后查过这东西，它出自《山海经》，有鬼车或者鬼鸟，以及九头鸟之类的名字。 当然，正经神话故事里的鬼车，人家的鸟头上是不长人脸的。 基于这点考虑，他只能理解为那孩子真的是创后应激障碍症了。 · · 顾见临其实很不喜欢来墓园这样的地方，因为这里有太多表里不一的人。 他撑着伞，拎着自己的行李箱，跟茫茫多的人擦肩而过。 墓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形形色色的场景，有趴在电脑桌前昏昏欲睡的程序员，也有在钢琴面前痛哭流涕的音乐家，也有在老人病床前笑嘻了的小保姆。 有些人面露悲戚，实际上却面带喜色，有的人神情平静，内心却早已崩溃大哭。 侧写是个好东西，但有时候看得太透彻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那个在墓碑前哭到撕心裂肺的女人从公厕里出来，不知何时已经补好了妆，拿着手机愉悦说道：“亲爱的，我刚刚参加完那死老头的葬礼，等我分到那笔遗产，咱们就有钱了。” 顾见临瞥了她一眼，然后就收回了目光。 自从他学会了侧写以后，时至今日还没有错过哪怕一次，但却并没有人相信他。 那场车祸过后，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月，案件调查也差不多了，爸爸的葬礼都特么办完了，而他却对此一无所知。 这段时间他一直为了爸爸的事情奔波，他可以接受人死了，但是要死的明白。 所以他不顾医生和妈妈的劝阻，三番四次的去治安署，只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 顾见临回忆起那场车祸，他只记得那天下着很大的雨，一辆运货卡车迎面撞了过来，而他最后的记忆，似乎是爸爸扯开安全带，抱住了自己。 一声轰然巨响，他的人生支离破碎。 再次想起那个瞬间，还是害怕的让人发抖。 可是一想起爸爸把自己护在怀里的那种安全感，他又觉得安心了很多。 只是在最后失去意识的那个瞬间里，他真的看到了一个人站在自己的面前。 后来，顾见临侧写出了那个人的脸。 一张恐怖的，怪物般的脸。 然而铁证如山的事实是，现场的监控视频里并没有拍到第四个人的存在。 只有卡车司机和爸爸，还有他。 最终这场事故就被定义被一场意外的车祸，盖棺定论。 顾见临这位新晋侧写师的判断，也跟着倒霉的爸爸一起入了土。 其实事到如今，顾见临从最初那种失去至亲的悲痛里缓过来，恢复了一定的理智以后，也开始怀疑自己的侧写是不是出错了，因为他当初的确受了重伤。 那种情况下，他看到的真的有可能是幻觉。 当初大家本以为，顾教授的儿子或许真的在侧写上有点天赋，结果却让人瞠目结舌。 最近这段时间，警署的人明里暗里都在说：多捞啊！ 以至于顾见临自己都觉得很捞。 真衰。 当然，这还不是最衰的。 因为他待会还要回家，回别人的家。 虽然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但妈妈还是很爱他的。 顾见临距离成年还有几个月，如今爸爸已经不在了，妈妈自然而然成为了他的新监护人，并且把他接到新家去住。 但问题就在于，妈妈在五年前就已经组建了新的家庭，过得幸福美满。 顾见临本来不想因为自己破坏妈妈的新生活，却又犟不过这个女人，最后的结果就是，他拎着大包小包入驻了新家，被迫接受了新的家人。 新家在市南，虽然在老城区里，但也是靠海的优质地段，房价如今在六万多一平，只要步行五十米，就能抵达海岸线，拥抱海风和阳光。 值得一提的是，妈妈的新家里在一楼，有个院子。 院子里有两棵树。 一颗是枣树，另一颗也是枣树。 更值得一提的是，妈妈还多了两个女儿。 一个不是亲的。 另一个，也不是亲的。 这时，顾见临的手机微微颤动起来，又是一条微信消息进来。 苏有珠：“给顾叔叔上完坟就早点回家，别到处乱跑。妈妈让我给你做了早饭，放在微波炉里，热两分钟就可以，记得吃。我还有事，要出门一趟。”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没想到这姑娘叫妈妈还叫得挺顺口的。 这是妈妈的名义上的女儿，大的那个已经工作的，小的跟自己在同一所高中上学。 发短信来的这个是小的。 顾见临从小身体就不好，再加上刚刚出了车祸，还失去了相依为命的父亲，在妈妈的眼里就像是回到了婴儿时代，连带着这一家人都把他当成了宝宝来呵护。 这让他很感激，也很不适应。 忽然间，他的手机里有一个电话打进来，来点显示人是老张。 那是他家楼下快递站的工作人员。 不是新家，而是之前跟爸爸一起租的那个房子。 “喂。” 顾见临接通电话。 “喂喂喂，小顾吗？” 老张扯着个大嗓门，说道：“你们家快递还要不要了啊？” 顾见临一愣：“什么快递？” 老张回答道：“你爸的快递啊，都放在这好几个月了，这次可要收钱了啊！” 顾见临皱起眉，在他的印象里爸爸可是从来都不网购的。 第3章 古神的陵墓 上午八点半，顾见临从巷子里的槐花树下走过，回到了那个老旧的小区。 这都是九十年代建的老楼，白色的墙面早已斑驳泛黄，每家每户的窗外都挂着晾衣服的架子，楼下还能看到几个小孩子在踩水坑，传来隐约的嬉闹声。 如今想来，爸爸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个好男人，虽然他工作繁忙基本上不怎么顾家，但离婚的时候也是硬气一把，把当初贷款买的房子一卖，还掉房贷剩下的钱都给了妈妈，自己一个人净身出户，重新在这个小区里租了个小屋。 为的大概就是能让妈妈能过得好一点。 妈妈至今都以为，儿子是因为对她选择离婚而失望，才不跟她一起生活的。 其实不是。 顾见临的想法跟爸爸一样，都是希望她能过得更好一些。 对于顾见临而言，这个小区真的承载了太多的记忆了。 夏日的蝉鸣和微风，冬天的积雪和寒冷，黑夜里的月亮，还有满天的繁星。 过去的无数个夜晚，男孩趴在窗外怔怔出神，心心念念的是一家人什么时候能团聚。 “三个月，一共收你五块钱延迟费。” 驿站的老张把一个快递盒递过来：“说起来，好久没见你爸了，他又出差了？” 顾见临扫码付钱，接过快递盒，轻声说道：“嗯，去了很远的地方吧。” 其实顾见临很讨厌出差这两个字。 因为爸爸在他的人生里一直就是出差，出差出差再出差。 然后有一天再也不回来。 他掂量着快递盒，没什么重量，上面确实是爸爸的名字和电话，却没有寄件人。 甚至发件地址都没有。 “这快递是怎么发出来的？” 顾见临觉得很奇怪，然后走进单元门，上了二楼，摸出钥匙，开锁。 这个老屋还有最后一个月的租期，以后也不会再续租了。 房子里很干净，但已经有段时间没人住过了，除了衣服就是一些书本资料什么的。 以及爸爸留下的一台老旧笔记本。 顾见临心想正好也要退租了，顺便把东西都收拾一下。 他坐在沙发上，先拆开那个快递盒。 下一刻，他不由得陷入了沉默，满脑子问号。 因为这是一个类似于装奢侈品的白色盒子，打开以后里面竟然是一张面具。 乍一看就像是那种假面舞会里会戴的半脸面具，却又那么的庄严古老，通体是漆黑的色泽，像是墨玉铸就而成，古奥森严的纹路，雕刻出镂空的坑洞和棱角，甚至还泛着血管一样的凸起，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的感觉。 嗯，就是诡异。 这面具的样式介乎于羊和鹿之间，有龙鳞状的花纹，头顶还有一对尖角。 这种生物他倒是不陌生——麒麟。 华国古代的一种瑞兽。 顾见临最初以为这是一件工艺品，但当他仔细观察以后，却又不这么觉得了。 因为他掌握了侧写，直觉要比一般人敏锐的多。 从这个面具上，他察觉到了一丝历史感，感觉像是某种古物。 “古董么？” 顾见临抚摸着面具上的纹路，他笃定这东西不是什么普通的工艺品，至少在明面的市场上买不到这么精致的东西，有很大的概率是古董。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把这东西寄给爸爸，而且用某种方式隐去了发件人信息。 “快递单上的发货时间是十二月十五号，也就是我和爸爸遭遇车祸的当天……那天，爸爸刚好查案回来，就要仓促带我回老家过年。这件事很反常，这个莫名其妙的快递也很反常，是巧合么？”顾见临把玩着这张面具，呢喃自语。 他犹豫了一下，打开那台老旧的笔记本，用手机连上热点，打开搜索引擎。 顾见临在搜索框里敲下四个字。 麒麟面具。 大片的词条蹦出来，基本都是一些无聊的广告和工艺品视频。 顾见临一条条的往下刷，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主要是想查询一些关于古董和文物之类的词条。 他一直往后翻了几十页，却一点儿有价值东西都没有看到。 直到他打算放弃的时候，忽然看到了某个论坛的帖子。 “超古代降临！12.4日新版本内测——麒麟仙宫！” 这居然是一条关于游戏的帖子。 · · 顾见临一愣。 在大片无聊的广告里，这个标题像是一根针一样扎眼，不知为何排在如此靠后。 他有些好奇，下意识的点开。 “清人丘琼山《纲鉴合编》曾云：始皇既平六国，凡平生志欲无不遂，唯不可必得志者，寿耳。公元前219年，徐福受秦始皇之令，率童男童女三千人东渡瀛洲，为皇帝寻找长生不老药。此人两次东渡海外，却未曾求得仙药，于第三次东渡失踪……” “后世普遍认为，长生仙药不过是虚无缥缈的谎言，而徐福此人也只是一介方士。所谓的东渡，是徐福为了避祸而捏造的谎言。但鲜有人知道，徐福的第三次东渡，在抵达瀛洲之前，他真的在海上，发现了一个涉及古神的秘密！” 有点意思。 顾见临移动鼠标下滑，乍一看这貌似是个架空历史的游戏，不知是手游还是端游。 “古神，神明，至尊，都是祂们的名字。一者曰烛龙，一者曰麒麟。” “那是一场空前盛大的战场，是神明之间的交锋，王与王的厮杀。烛龙尊者以无上的权柄杀死了麒麟尊者，为防止其复活，将其埋葬在深海之下。” “徐福有幸遇到了烛龙尊者，从此超凡脱俗，升华至臻。他奉命在海底深处修建了一座陵墓，封印了麒麟尊者，镇守着陵墓的大门，直到千百年后。” “如今，麒麟尊者残留的力量依旧在侵蚀着现实，古葬的大门在不同的时空打开，目前观测到的第一次维度裂隙出现在某个沿海城市，有人在用祭祀的方式，试图唤醒古墓里的存在。” “千年前死去的神明在黑暗里咆哮，升华者们借机进入仙宫，掠夺神明的宝藏，珍贵的炼金武器，古老的传承途径，以获得晋升的机会。” 顾见临看到这里，心想这大概是他看过最穷最简陋的版本公告了。 只有冗长的文案，也没有配图和资料片。 顾见临看完这个帖子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个麒麟面具是别人送的游戏纪念品。 现在他在新家的卧室里，还有一把霜之哀伤和一把信号斧呢。 只是当他继续下滑，看到帖子的最后时，却愣住了。 因为这个游戏没有给任何的官网链接和下载渠道，跟闹着玩一样。 顾见临只看到了一段简短的介绍。 “内测获取资格：至少携带一件麒麟仙宫流出的古代信物。” “服务器入口：你需要承受古代信物的精神污染，并且身处被古神的精神所侵蚀的领域内，等待维度出现裂隙，它会将你带入古代的陵墓之中，成为无数升华者当中的幸运儿。” “注：古神的陵墓极度危险，一旦在游戏内死亡，现实中将再也无法醒来。” “在线玩家数量：234！”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陷入了沉思。 关于这个帖子，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在瞎胡闹，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游戏文案。 估计连游戏内容都没做出来，唬人倒是一套一套的。 顾见临本想关掉帖子，可当他再次看向手里的麒麟面具，忽然有了个荒诞的想法。 万一这个帖子说的是真的呢？ 他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以后，真的觉得自己疯了。 就像是那种鬼怪的游戏，类似于笔仙之类的。 可是有种诡异的魔力在驱使着他，想要一探究竟。 爸爸的反常，一场惨烈的车祸，还有重伤时隐约看到的诡异身影。 最后还有手里的神秘面具，以及这个莫名其妙的帖子。 顾见临犹豫了一下，拿起那个麒麟面具，躺在了床上。 “至少，试着用侧写，试着分析一下这面具的来历。” 目前他手里只有一个麒麟面具，上面甚至连一点划痕都没有，线索少到可怜。那个帖子里的内容，也未必是真实的，所以他必须进行深度的侧写。 那就是让大脑沸腾起来，唤醒沉睡的第六感。 霎时间阴霾的天空被撕裂，沉闷的轰隆声滚荡而来。 窗外电闪雷鸣，淅沥沥的小雨骤然急促起来，潮湿的风从纱窗里涌进来。 带着雨水的土腥气。 顾见临老老实实的躺着，像是一具即将下葬的尸体。 他把麒麟面具轻扣在脸上，闭上眼睛倾听着窗外的雨声，集中精神，深呼吸。 “古神，麒麟，厮杀，死亡，坟墓……” 关键词代入。 侧写开始。 这一个瞬间，他的大脑沸腾起来，感受着麒麟面具的冰冷质感，好像坠入到了无尽的黑暗里，耳边只有暴风雨肆虐的声音，像是要把他淹没。 就像是坠入深海里。 冰冷，孤寂，黑暗，深邃。 他在不断的下沉，黑暗无声的弥漫。 也是这一个瞬间，他忽然感受到世界在飞速的远去，仿佛听到了数不清的，宛若幽魂一般的，窃窃私语的声音，远在天边又尽在耳畔。 那个声音是如此的急促，又是那么的暴躁，透着一股子诡异的魔性，就像是太古的巫师在吟唱最邪恶的咒语。 顾见临忽然感到头痛欲裂，下意识地想要中断侧写，摘掉脸上的面具。 下一刻，他愣住了。 他明明睁开了眼睛，眼前还是漆黑一片。 而这个麒麟面具，像是黏在了他的脸上，根本拿不下来！ 轰！ 恐怖的雷声在苍穹之上炸开，仿佛震爆整个城市。 顾见临的心跳声也在这一刻骤停。 不是因为雷声。 而是因为在黑暗里，他竟然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祂的咆哮声若暴雷！ 那是一头麒麟，一头漆黑狰狞的麒麟！ 他从未见过如此古奥威严的生物，这尊麒麟浑身淋漓着漆黑的血液，破碎的鳞片透着诡异的美感，半身是衰朽破碎的，另一半却遍布凸起的血管，死意与生机完美结合。 祂是如此的巨大，仿佛就是黑暗本身。 祂又是那么的愤怒狰狞，血盆大口宛若深渊，咆哮声像是能把黑暗给撕裂。 然后……一头把少年的世界撞得粉碎！ 世界归于寂静。 只有风拂过窗帘，笔记本电脑屏幕摇曳欲灭，定格在帖子的最下方。 一个数字，忽然跳动了一下。 “在线玩家数量：235！” · · 当顾见临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不作就不会死。 这时，他听到了滴答的一声。 像是一滴水溅在了地上。 他尝试着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坚硬的岩壁，遍布裂隙。 他还是躺着的，下意识动了一下身体，只听到锁链碰撞的声音响起，相当厚重。 顾见临吃了一惊，赫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具黄金铸就的棺材里，被无数漆黑的锁链束缚。 而他原本的衣服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破碎的裹尸布，刻着无数诡异的咒文，缠绕在身。 最令他感到惊恐的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躯体表面竟然生长着无数漆黑的鳞片，仿佛墨玉般深沉的颜色，流转着诡异魔性的纹路，仿佛天生就是长在他身上的。 他的双手也被锋利的利爪所取代，漆黑色的尖锐指甲，泛着寒光。 借着微弱的光，黄金棺椁里倒映出他此刻的模样。 古奥狰狞的麒麟面具，仿佛直接长在了他的脸上！ 最为醒目的，就是头顶那对漆黑的犄角！ 顾见临震惊了，此刻他的模样赫然就是……麒麟！ 要么是穿越了，要么就是变异了。 顾见临感到头皮发麻，棺材盖是已经被打开的，周围尽是黑暗。 棺材，锁链。 幽冷，潮湿。 这似乎是……一座古墓！ 顾见临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好像是自从他对那个麒麟面具进行了深入侧写以后，就发生了一些无法形容的，超脱他认知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麒麟面具。 关键就是麒麟面具。 在昏迷之前，他似乎还看到了一尊古奥威严的麒麟，向着自己咆哮而来。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这里了。 顾见临掐了一下自己，确定这不是梦。 这一刻，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 他的道心，破碎了。 这时，古墓外响起了古老深沉的吟唱声，仿佛古钟般轰鸣。 古墓隐约颤动起来，无数碎石和浮灰簌簌抖落，黑暗里似乎渗出了猩红的血液，沿着墓室地砖的缝隙流淌，簇拥着这具古棺，宛若活灵。 直到最后，墓室外的吟诵声消弭，一切归于寂静。 “导师，我们找了那么多的墓室，进行了那么多的祭祀，这是最后一次了。” 一个压抑着恐惧声音响起：“祂，真的会是传说中的麒麟仙尊么？” “我不知道，但墓室的封印已经被解除，如果里面真的有一尊古神的话，那么祂应该已经被我们唤醒了才对，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 老人的声音，低沉沧桑：“不管祂是不是麒麟仙尊，也不管祂究竟是什么级别的古神，我们都必须把祂当做真正的至尊来看待。因为……只有祂有能力解救我们。” 他下令：“屠夫，你去推开古墓的大门，准备开始吧。所有人，都退到我身后。” 片刻后，轰隆一声，古墓的大门被人缓缓推开。 明亮的火光刺破黑暗，隐隐约约能够看到火光里，站着一批人影。 顾见临心中一凛，这里还有别人！ “太古的至尊啊……我等在此，见证您的苏醒！” 第4章 诈尸了！ 顾见临此刻的心情极度复杂。 有惊惧，有慌乱，有紧张，也有忐忑，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闭着眼睛深呼吸。 问题很大，慌也没用。 “太古的至尊啊……我等在此，见证您的苏醒！” 老人带头跪拜，尊称他为导师的学生们，在他的身后匍匐着，叩首在地。 这一幕过于庄严神圣了，宛若黄金铸就而成的棺椁沉睡在墓室的尽头，即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也能够看到棺中的，栩栩如生的尸体。 那些黑色的锁链，死死的锁住这具尸体，仿佛要把祂禁锢到时间的尽头。 这是一位古神！ 一位，死去的古神！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仿佛生怕惊扰到神明的复苏。 顾见临只觉得头皮发麻。 不管是从那个帖子的记载，还是刚才所听到的谈话，他都很确信有一群人，在试图用祭祀的方式，唤醒一位已经死去了几千年的古神！ 他目前还不知道古神是什么东西，但绝对不是自己！ 良久过后，有人发出了雄浑粗狂的嗓音：“没有回应。导师，我们失败了么？” “屠夫，不要着急。” 老人嘶哑说道：“但我们有五个人，这里却有第六人的呼吸和心跳。” 棺材里，顾见临吃了一惊，对方似乎不是普通人，居然连呼吸和心跳声都能听出来！ 正当他以为自己已经暴露的时候，却听到了接下来的谈话。 “书翁，你来告诉屠夫，这意味着什么。” 老人说道。 “这证明了，这是一位相当尊贵的古神，不管祂是不是麒麟尊者，祂生前都不会是小人物，死去了几千年居然还能保持那么高的肉体活性。” 书翁回答道：“海妖，你的危险预知，有没有感受到威胁？” 海妖盈盈一笑，发出柔媚的女性嗓音：“没有哦，就算有危险，不是还有月姬妹妹嘛。” 老人平静说道：“根据《徐福记》记载，无论是麒麟尊者，还是祂当年的神侍们，都被烛龙尊者以无上伟力所镇杀。哪怕没有彻底死亡，经过那么多年的封印，力量也早已经枯竭了。” 他顿了顿：“更何况，我们只是解开了墓室的封印，烛龙尊者施加的禁锢，却并没有解除。” 顾见临听到这里，通过侧写暂时得到了一个简单的结论。 导师，屠夫，书翁，海妖，月姬。 这应该是五个人的代号。 他们出于某种原因，进入了这个古墓里，找遍了无数的墓室，为了寻找死去的古神。 “导师，那祂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海妖忍不住问道。 “不管祂是死是活，如此尊贵的古神，都对我们有用。” 老人沉思了片刻，分析道：“但依我看，死了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祂们都是被烛龙尊者杀死的。我甚至怀疑，有一天那位失踪已久的烛龙尊者，会再次回到这里，彻底吞噬麒麟尊者的力量。” 书翁附和道：“烛龙尊者如此大动干戈，命令徐福修建了麒麟仙宫，目的就是为了用时间来消磨麒麟尊者的生命，直到祂再也醒不过来为止。” “还好，我们得到了徐福留下的典籍，先人一步来到了古墓的最深处。虽然未能抵达当初麒麟尊者和烛龙尊者的战场，但也能攫取到最大的好处了。” 老人表示赞同，然后说道：“屠夫，月姬，你们两个过去看一看。” 说完，这个导师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书翁和海妖也跟在后面没动弹。 顾见临依旧一动不动，但却看出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这五人组里，导师属于绝对的主导地位。 其次是书翁和海妖。 而那个没说话的月姬，以及被喊来推门的屠夫，则是地位最低的。 好吧，屠夫应该才是最不受待见的。 左侧的脚步声轻盈灵动，应该是个女孩，身材娇小纤细。 右边的脚步声则是异常的沉重稳定，是个体重至少在二百斤以上的彪形大汉。 直到身体两侧传来压迫感。 顾见临意识到，屠夫和月姬正在隔着一段距离，仔细观察着自己。 “生有麒麟犄角和鳞片，只能确定是麒麟氏族，无法确定是不是麒麟尊者。” 月姬的声音冷冰冰的：“并且，没有苏醒的迹象。” “多半是真的死了，封印解除了也没有醒过来。” 屠夫闷声说道。 顾见临心里松了一口气，心想你们快点走吧，我已经快要绷不住了。 这时，屠夫忽然拔出一挺机枪，亢奋说道：“反正都已经死了，既然祂永远都不会醒过来，那我们直接把他给轰爆，是不是就能爆装备了？” 顾见临险些失态，那帖子里说的好好的，进去古墓是打怪寻宝的。 可没说进去以后还会被人当boss给刷了啊。 此刻他慌的不行，他希望这群人能对所谓的古神有一点尊重，不管这个神是真是假。 这个屠夫怎么就这么莽，他难道就不怕诈尸吗？ 要是在盗墓片里，第一个死的就是这种人。 “混账！” 老人怒喝一声。 顾见临心里略微放心了些，还是老年人对神明怀有一些敬畏。 “我们都是被古神的精神所污染的堕落者，再珍贵的炼金武器，也无法将我们根治。想要活下去，就只有一个办法，古神之血！” 老人沉声说道：“刨开祂的尸体，看看还有没有血液在里面！” 顾见临：“……” 好吧，这群人都是一个路数的。 学生打怪只是为了装备，而老师还要用尸体的组织器官当苟命和升级的材料。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必须做点什么，不然就要被解剖了。 从被动，变为主动。 得到了指示以后，屠夫悻悻地放下了那挺机枪，掏出了一把匕首。 “你就不害怕？虽然祂不会再醒过来了，但祂生前毕竟是一尊古神。” 这时，月姬平静提醒道。 “怕什么？几千年过去，力量都枯竭了。” 屠夫咧嘴一笑：“祂还能诈尸不成？就算真诈了尸，我也给祂摁回去！” 月姬沉默不语，只能用眼神祝他好运。 屠夫肆无忌惮来到棺材的旁边，盯着棺中神秘古尸，抬起手中的匕首，狞笑道：“听说古神的身躯刀枪不入，我来试试看。” 有那么一瞬间，棺材里响起了铁链颤动的声音。 屠夫握着匕首的右手，僵在了半空中。 众人疑惑不解，不知道向来无所畏惧的莽夫，为何突然怂了。 “屠夫，怎么了？” 老人问道。 屠夫嘴唇哆嗦了一下：“我好像听到棺材里有动静。” 众人悚然而惊，一股麻意从脊椎骨一路窜到后脑勺，浑身的血液都冷了。 屠夫咽了一下口水，壮着胆子往棺材里瞅了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时间仿佛定格。 棺中的神秘古尸，骤然睁开了眼睛，苍白的脸色仿佛忽然间有了生气，毫无血色的嘴唇，逐渐挑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 诡异，森然，邪恶，恐怖。 还有，邪魅！ 想象一下，假如你是一个盗墓贼，当你打开一具精美的古棺，本想窃取里面的珍贵宝物，然而那个死去了无尽岁月的尸体，却忽然对你邪魅一笑…… “卧槽，诈……” 屠夫的眼睛里暴露出巨大的惊恐，声音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最后那一刻，这位声称哪怕古神诈尸也要给祂摁回去的大汉，抖得跟筛子一样，手里的匕首都掉了下去，用尽全力咆哮： “诈诈诈诈诈……诈尸了！” · · 惊恐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墓室里，最后一个尾音甚至都变了调。 五人组顿时如坠深渊，浑身冰冷。 啪的一声。 所有人的心脏都仿佛被狠狠锤了一下，仿佛心脏骤停。 只见一双遍布黑鳞的利爪伸出来，赫然搭住了棺椁的边缘！ 随着铁链的晃动声，神秘古尸竟然真的从棺材里缓缓地坐起身，苍白的裹尸布层层裹着他的身体，真的就像是一具死而复生的尸体。 骨骼扭动的噼啪作响，宛若擂鼓般沉闷的心跳声，破风箱般的呼吸。 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这一刻的庄严和诡异。 俨然是太古的神话在复苏！ 与此同时，这五个人几乎是下意识紧绷，吓得肝胆俱裂，魂飞魄散。 此刻，顾见临再次进入深度的侧写，把自己代入了一尊沉睡了数千年的古尸，沉淀无尽岁月的孤寂和愤怒如岩浆般喷薄而出。 他抬起漆黑的，宛若深渊般的眼瞳，俯瞰着这群惊扰神明安宁的蝼蚁。 对方已经被吓到了，只差最后一步。 按照惯例，那些故事里的怪物复活以后，都会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吓得主角团屁滚尿流。 顾见临屏息凝神，喉咙滚动，准备怒吼。 然而下一刻，他发出的却不是吼声，也不是他自己的声音！ 而是一个古怪的音节！ 仿佛深渊里回荡的骇人的嚎叫，又好像无数幽魂在地狱里的窃窃私语，分不清是歇斯底里的哭泣还是狰狞邪恶的狂笑。 这声音是如此的疯狂扭曲，如同混沌的雾气般翻滚沸腾！ 侵蚀着无尽的黑暗！ 轰！ 古墓剧烈的颤动起来，坚硬的岩壁在震颤中开裂，浮灰簌簌抖落。 黄金棺椁也在剧震，那些漆黑的铁链晃动起来，像是亡魂的尖啸声。 火把摇曳欲灭。 仿佛坠入了荒芜的地狱！ 五人组更是如遭雷击，浑身剧烈颤抖，渗出细密的冷汗，仿佛被夺走了魂魄，呆滞原地。 古神语！ 老人脑子里闪过这个荒诞的想法，他不知道这位至尊是如何做到的。 明明沉睡了数千年，一切的力量都该被磨灭了才对。 居然还能够使用古神语！ 意识逐渐混沌，精神无止境的堕落，被冰冷和黑暗所吞噬。 包括老人在内，五个人只觉得自己的灵魂要被湮灭了，从此魂飞魄散。 恐惧如同无底的漩涡，吞噬了他们。 事实上，感到恐惧的不只是他们。 顾见临也陷入了巨大的惊恐之中。 因为当他吐出那个音节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如君王般睥睨天下，脑海里竟然浮现出一尊古奥威严的黑麒麟，纵声咆哮。 如此伟岸可怖的生物，仿佛就是寄宿在他的脑海里。 不对。 更像是，那尊麒麟仿佛取代了他的灵魂！ 与此同时，他吐出那个音节以后，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变得虚弱了。 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仿佛浑身的力气和精力都被抽走，像是一朵花，无声枯萎。 不过没关系，不管这是什么情况，这种音节能给面前这五个人带来极大的伤害，那就够了。 最好是吓退这群人，让他们再也不敢回来。 然而只是过了几秒钟，他就感觉到自己变得越发虚弱，仿佛被彻底榨干了一般。 前面的五人组，却僵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任何人崩撤卖溜。 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所有反抗的能力，甚至连逃跑都做不到，只能被动的迎接死亡。 见鬼，用力过猛…… 顾见临心里暗骂，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来，脑海里的那尊咆哮的黑麒麟，也在摇摇欲坠。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 轰的一声，意识深处的黑麒麟轰然倒塌。 突兀的，那个古怪的音节，消弭在寂静里。 就像是演奏到高潮的磅礴旋律，戛然而止！ 老人和他的四个学生们，在感觉到自身濒临死亡的那一刹那，清醒过来。 仿佛在黑暗里看到了一束光。 “我们还活着……” 明明只是一瞬间，却有种恍若隔世般的感觉。 惊惧的眼神里，浮现出一抹劫后余生的庆幸，彼此间对视一眼，还是没人跑路。 死寂的墓室里，只有神明的呼吸和心跳声，清晰地回荡。 顾见临呼吸粗重，跟他们沉默地对峙着，他很想再发出那个古怪的音节，让这群人吃点苦头。 然而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了。 脑海里的黑麒麟像是睡死过去了，那种空前强大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竟然还有一股子强烈的饥饿和虚弱。 虚了！ 换句话说，应该是没蓝了！ 这时，五个人面面相觑，劫后余生的颤栗感涌上心头。 屠夫作为看起来最魁梧能打的，最先站了出来，纵然抖似筛糠，眼神却如此决然。 只见他四肢着地，一股凶悍的气势爆发出来。 顾见临心里咯噔一声，他不知道这群人还有什么异于常人的本事。 只是看这大汉的架势，活像是要释放蛤蟆功的欧阳锋。 然而下一秒，屠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一头撞在棺椁前。 “请至尊宽恕！” 月姬，也就是那个娇小窈窕的身影，也犹豫了一下，跪拜在地。 “请至尊宽恕！” 书翁和海妖也颤颤巍巍的下跪，匍匐在地。 “请至尊宽恕！” 最后是那个为首的老人。 “太古的至尊啊。” 只见他颤抖跪拜，轻声说道：“我等三生有幸，见证您的苏醒。” 顾见临：“……” 他不知道这群人是怎么想的。 跪什么跪，赶紧走啊！ 老人和他的学生们跪拜在地，心想幸亏没人逃跑。 如此强大的古神，只需要用一个音节就可以弄死他们，实力过于恐怖。 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想擅自逃跑，必然是找死！ 想到这里，他们不禁敬佩自身的机智。 “……” 顾见临麻了。 然而眼下，这群人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打算，而他也无法再发出那个音节了。 只能采取另一套方案。 “至尊？” 顾见临沉默片刻，说道：“别怕，我只是个人类而已。” 嗯，是正常人类的语言了，那种古怪的音节果然已经出不来了。 这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声线刻意的沙哑，却又毫无波澜。 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仿佛惊雷般，炸响在所有人的耳畔。 老人和他的学生们，几乎被吓得当场去世。 “他用的是现代的汉语，跟我们一模一样。被封印了数千年，他怎么能懂得人类的语言？” 老人如坠冰窟：“难道是……现学的？” 第5章 麒麟尊者 古墓的黑暗里一片死寂，只有火光摇曳，照亮尘封千年的墓室。 黄金铸就的棺椁被火光映出耀眼的辉光。 神秘的少年坐在棺椁里，被裹尸布和漆黑的锁链束缚着，无声地微笑。 这一幕就像是艺术家倾尽毕生灵感描绘出的一副壁画，太古的神明在从沉睡中苏醒，却又被苍白的裹尸布和漆黑的锁链束缚，仿佛被囚禁在死亡里囚徒，随时都会挣脱牢笼。 黑与白，生与死，有一种浓烈的宗教气息。 而以老人为首的五个人看来，祂的笑容就太渗人了。 尤其是距离棺椁最近的屠夫，吓得都特么开始哆嗦了，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至于这位古神自称人类，那真是没人信。 您不如去照照镜子，看看您那样子跟人类哪有半点关系。 老人恭敬说道：“请您不要愚弄我们了，我们对您没有恶意。传说中，某些情况下，死而复生的古神们因为力量尚未复苏，会暂时伪装成人类，借此来保护自己。” 他听说过某些传闻，有些强大的古神有着非常强大的学习能力，仅仅是通过人们的谈话，就能够学习到人类的语言。 顾见临刚才故意自称人类，然后说现代的汉语，目的就是为了达成这样的效果。 他的声音如同幽魂般飘忽：“是吗？” “我以我的生命起誓。” 老人恭敬说道：“否则我们又为何冒着九死一生，来到您的面前呢？” 难道不是为了古神之血么？ “有趣。” 顾见临漠然说道：“看来徐福修建的古墓也不过如此，这才过去了两千多年，就有你们这样的人闯进来了。” 老人眼神骇然，强行压住内心的惊惧：“不愧是太古至尊，您居然连守门人的名字都知道……” 他还是低估了古神的能力。 原本以为，复苏的古神醒来后不仅仅是力量虚弱，应该还会对这个新的世界感到茫然和无所适从，需要更长的一段时间去适应。 这样也会更方便利用。 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古神竟然如此诡异莫测。 按理来说，对方被封印后，徐福才修建了麒麟仙宫。 双方应该是没接触过的。 然而这位古神却清楚的知道守门人的名字。 甚至能说出祂自身沉睡的时间！ 最关键的是，在被封印数千年后，祂残留着一部分力量，能够使用古神语！ 这跟《徐福记》里记载的完全不符！ “无聊的时候，总会关注一下。” 顾见临眼神幽深，嘴唇勾起一抹笑容：“不过，有你们这样的人进来陪我玩玩，倒也不错。” 他指的是，刚才所发出的古怪音节。 老人听到这句话，忙说：“僭越了至尊的安宁，我们罪该万死！您不杀我们，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恩赐。我们是您最忠实的信徒，世代肩负的使命，便是将您从无尽的沉睡中释放出来，让您带着至尊的愤怒，再次君临这个世界！” “我们敬畏您的权柄，仰慕您的威严。” 他说道：“我们不希望看到若干年后，烛龙尊者再次回归，将您彻底吞噬。” 顾见临依旧淡淡的笑着，凝视着这个老人，保持高压状态。 他发现，活着的古神和死去的古神，真是天差地别。 前一秒，这货还要剖开尸体取走精血。 下一刻，直接又变成忠实的信徒了。 当真是川剧变脸啊。 可惜的是，这五个人全部戴着面具，披着兜帽和斗篷，只露出眼睛。甚至，他们说话的时候，声线都是刻意变化过的，暴露出的信息少之又少。 这种情况下很难侧写出他们的人格画像，不然的话他很快就能凭借话术占据主动权。 不过从之前他们的谈话里，倒是可以看出他们的需求。 他们都是堕落者，需要古神的血来救命，然后晋升。 也就是说，这是一伙亡命之徒！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您或许有所不知，千年的时间过去，古神一族早已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如今，升华者们统治着这个世界。我所在的地区，被一个名叫以太议会的组织所控制，他们对堕落者的处理方式，就是赶尽杀绝，绝不留情。” 老人说到这里，眼神里闪过刻骨的阴寒。 “我和我的学生们，在追寻麒麟仙宫的遗迹时，不幸被古神的气息感染，成为了堕落者。如今也是在勉强用药物控制，才没有失控。” “但这只是饮鸩止渴，只有您的血液，才能够救赎我们的灵魂，就像是太古的传说里，神明授人以血，将其转化成为祂的神侍。先前，我们不确定您的身份，迫切的需要古神之血，洗去灵魂的污秽。冒犯了您，请您赎罪。” 以太协会，升华者，堕落者，神侍。 顾见临又得知了一些新的名词，心里多少有了一些明悟。 “那么，我为什么要帮你们呢？” 他轻声说道：“至少，要给我一个理由。” 死寂。 月姬，屠夫，书翁，海妖，这四个人仿佛都看到了生的希望。 只要有的谈，那就好说！ 面对一位神明，他们可没有直接去抢夺古神之血的胆量。 “烛龙尊者将您囚禁在此，数千年来您都没有挣脱封印，您也无法接触到外界。” 老人的喉咙似乎滚动了一下，连忙匍匐在地，用最恭敬的语气说道：“至少目前，我们是唯一一批进入到这间墓室里的人。徐福在麒麟仙宫内布置了若干个疑阵，以及无数的机关和结界，如果不是我们有幸得到了他的手记，恐怕也无法抵达这里。” “要么在结界里困死，要么被那些扭曲疯狂的神侍们杀死，这其中还多亏了我们已经堕落，避开了绝大多数的凶险。呵，其实麒麟仙宫的封印，对于人类来说真的已经很完善了，至少在封印松动之前，并没有人类升华者闯入。” 他诚恳说道：“因此，您能接触到外界的方式，只有我们。” 顾见临淡淡说道：“哦？” “只有我们，可以帮助您脱困。” 老人抬起头，望向那尊棺椁里的神明，沉声说道：“我们下一次进入这座陵寝时，可以带给您一切您所需要的资源，帮助您恢复您的力量！” “千年的沉睡，被同族背叛的愤怒，您难道就不想离开这里？数千年过去，烛龙尊者当初设下的禁锢，应该也随着时间的消失而衰竭。只要您恢复昔日的力量，这个世上就没有能束缚您的牢笼。” “我的传承途径是炼药师，一位四阶的炼药师，在您的面前卑微如蝼蚁。” “但目前只有我……可以帮助您再次君临这个世界！” 他的语速急促，带着一丝迫不及待的渴望，眼底深处还有一抹疯狂的意味。 “请让我献上我的忠诚，成为您的神侍，追随在您的身后！” “您难道……就不想向烛龙尊者，复仇么？” 仿佛魔鬼的低语，字里行间尽是诱惑。 这个老者在以一个人类的身份，蛊惑一位神明！ 有意思，这个老人被震慑住以后，不敢强行取走古神之血，但也没有逃走的打算。 而是妄图以交易的形式，达成目的。 顾见临低下头，望着束缚着自己的裹尸布，以及漆黑的锁链，幽深的眼瞳微微闪动。 良久过后，他轻笑一声：“四阶炼药师？有趣。” 老人屏住了呼吸，仿佛在等待命运的眷顾。 他在期待。 期待着这位古代至尊的允诺。 他也在恐惧。 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四阶的位阶，是否有用。 “或许，也可以考虑。” 顾见临抬起漆黑的眼瞳，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众人，漠然说道：“但前提是，你们是否真的具备价值。至于你们的忠诚……我不在意。” 一句话，如蒙大赦。 砰的一声。 那是额头重重磕在地上的声音。 老人再次叩首：“感谢您的恩赐。” 四位学生也匍匐在地，说道：“感谢您的恩赐。” 你们高兴得太早了。 顾见临面无表情，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满足这群人的需求。 因为他能提供的，只有他自己的血。 至于什么古神之血，鬼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只希望这群人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 然后他再想办法离开。 下一刻，古墓轰然颤动起来，浮灰簌簌抖落。 以老人为首的五个人，他们匍匐在地的身影骤然模糊，像是光在玻璃上映出的影子般扭曲起来，又像是雪花屏上闪动的光影。 顾见临一愣，忽然有种预感，这群人貌似是要离开了。 真及时，再多拖一会儿，他可能就会露出破绽，再也演不下去。 “时空的裂隙再次出现了。” 老人诚恳说道：“伟大的至尊啊，我们即将被传送回到现实世界。但请您放心。下一次维度的大门再次打开，我们将带着您所需要的东西进来，为您献上祭品。” 顾见临听到这句话，嘴角一翘：“那就祝你们好运。” 有那么一瞬间，火光骤然湮灭，五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消失在原地。 · · “呼。” 顾见临终于松了一口气，冷汗如开闸般渗透出来。 真是见鬼的经历，莫名其妙被传送到一个古墓，又莫名其妙遭遇了一群亡命之徒。 差点还被解剖。 “古神，升华者，传承途径，超古代世界。” 顾见临根据这三个关键词，基于他已经被轰碎的三观，再次构筑了新的世界观。 一个或许更加真实的世界！ “这群人被传送回了现实，至于会不会再回来就不知道了。话说的很好听，说是想释放被封印的古神，实际上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如果没有利益，天知道他会做什么。” 顾见临沉吟道：“其他人倒不好说，那个老人的确是心机很深沉，不是那么好的对付，但愿这群人这次被震慑以后识趣一点，别再来了……” 这五个人里，其他人暂且不提。 就那个最莽的屠夫，以那个肌肉块头而言，力量应该比世界拳王都要强悍。 一拳能打死二十个他。 至于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大概每个人都能单刷他这个副本里的boss。 哪怕他的身体变异了，也不觉得自己有胜算。 且不论他是被铁链和裹尸布束缚的。 哪怕是这具变异的身体，也一点点的虚弱下去。 顾见临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利爪在逐渐退化，身上的鳞片也在松软褪去。 似乎过不了多久，又要恢复以前的状态了。 而且在褪去的鳞片下，他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那颗痣。 从出生时就有的一颗痣。 这一刻他确信，自己还是原来的身体，只是因为麒麟面具，发生了变异。 他打量着四周，墓室里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而他被束缚在棺材里，动弹不得。 当顾见临试图挣脱锁链的时候，却发现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且不说物理层面的不可能。 只是当他生出这个念头以后，他脑海里就出现了一股宛若被碾碎般的剧痛，一瞬间痛得他闷哼出声，浑身都在痉挛颤抖，汗流浃背。 那锁链仿佛不是在禁锢着肉身，而是囚禁着他的灵魂！ 与此同时，他眼前出现了铺天盖地的幻觉，漆黑的麒麟被无数锁链贯穿，浓腥的血如岩浆般喷涌出来，寂静里回荡着愤怒不甘的咆哮。 不对，那不是锁链。 而是无数漆黑的龙骨，宛若荆棘般缠绕在他的身上，撕裂血肉，贯穿骨骼。 震怒的龙吟声仿佛雷霆般炸响，炸得他心神涣散，肝胆欲裂。 烛龙尊者的禁锢…… 最后一刻，顾见临的脑海里闪过最后一个念头，然后被彻底震昏过去。 · · 当顾见临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眼前赫然是熟悉的天花板，以及老旧的吊灯。 他躺在那张最熟悉的床上，呼吸急促。 窗外的暴风雨已经停了，阴霾天被明媚的阳光所照破，城市再次变得明亮起来，风拂过树叶的簌簌声，偶尔还响起楼下的狗叫声。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顾见临头痛欲裂，浑身酸痛无力，仿佛被人给爆锤了一顿，好像回到了当初车祸醒来的那一天。 “居然回来了？真难得。” 他勉强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中午了。 顾见临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等到脑子里的疼痛感逐渐消弭，才强撑起身体起来。 这时，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脸上的麒麟面具不见了！ 顾见临急忙摸了摸全身，头顶的犄角也消失了，鳞片也都消弭无踪，指甲还是原来的长度。 仿佛古墓里的异变从未出现过。 真是诡异至极。 “不管了，先回家再说，不然有珠又要以为我为了爸爸的事情跑去警署了。”顾见临在新家的定位大概类似于是个婴儿，需要被严格看护。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把值得纪念的全部收起来，最后再看了一眼那台老笔记本，那个游戏攻略贴已经被删除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就好像一切都是幻觉。 然而刚才那些经历又那么的真实。 甚至让他已经推翻了自己认知了十多年的世界观。 顾见临犹豫了一下，把那个笔记本也装进行李箱，然后去洗手间洗个脸。 冷水拍打在脸上，头痛也逐渐缓解了许多，心里那种迷茫和惊惧感也平复下来。 然而，顾见临抬头看到洗手台前的镜子时，整个人却僵住了，大脑停止了思考。 瞳孔地震，颤抖不已。 那一刻，他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 只是一瞬间，他自己的镜像就如同幻觉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尊漆黑狰狞的麒麟。 更让人震惊的是，这尊麒麟的状态似乎极为虚弱，看起来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那双森然古奥的眼瞳里，竟也流露出一丝荒唐的，难以置信的眼神。 栩栩如生，生动至极。 仿佛完美复刻了自己的表情。 第6章 回家 顾见临自从学会了侧写以后，就经常性的会看到一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东西。 但他知道，那并不是什么玄学，而是根据蛛丝马迹侧写出的人格画像，大致上只需要观察片刻，就可以分析出对方的职业，心理状态以及健康情况。 倘若要得到更完整的人格画像，就需要更细致的观察。 唯一一次的深度侧写，就是针对今天得到的那个神秘的麒麟面具。 结果却阴差阳错的，导致他以麒麟尊者的身份，进入了那个古代的陵墓里。 本以为事情就会这样告一段落，但镜子里出现的那尊黑麒麟，着实把他惊到了。 “见鬼。” 顾见临失声呢喃：“我变成麒麟了？”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身体，确认没有出现异变，才放下心来。 冷静下来以后，他思考了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他的侧写已经养成习惯了，看到任何人都会下意识去分析。 而他刚才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以后，下意识的也使用了侧写。 然而侧写出的结果，竟然是一尊麒麟！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之所以会穿越到那个古墓里，然后被当成一个死而复生的古神，全部都是因为他戴上了麒麟面具，或许还跟侧写有关系。 目前来看，那个帖子所记录的都是真实的，只是拿游戏做了一个比喻。 比如以老者为首的五个人，类似于以玩家的身份，进入了这个游戏副本。 顾见临则不同。 虽然他也进入了这个游戏副本里，但是他的身份并不是玩家，而是继承了另一个人的账号。 不，不是人，而是神。 依旧用游戏比喻，正常人进入服务器，会按照流程创建账号，然后在地图上升级打怪做任务。 顾见临进入游戏，则成为了一个背景故事里的npc，或者幕后boss！ 但他还能再回到现实世界。 也就是说，他同样有玩家权限，可以自由登入或登出。 按照那个帖子里的传说，麒麟尊者被烛龙尊者所镇杀，封印在古代的陵墓里。 这么想来，顾见临最后看到的那些漆黑的龙骨就有解释了，那就是烛龙尊者的禁锢。 如果不是因为时间过去了太久，烛龙尊者的留下的力量也已经衰弱了，恐怕当他生出想要挣脱束缚这个念头的一瞬间，就直接被那股恐怖的力量给震死了。 麒麟面具或许没有消失，而是跟自己完成了某种程度上的融合。 至于真正的麒麟尊者，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因为那个麒麟面具，我对面具进行了深度侧写，然后就看到了一尊麒麟，那尊麒麟朝我撞过来，于是我穿越到了麒麟仙宫里。与此同时，我从本该属于麒麟尊者的棺椁里醒过来，然后被一群堕落者当成了麒麟尊者。” “重点是，烛龙尊者用来囚禁麒麟尊者的封印，似乎也转嫁到了我的身上。” “因此并不是那五个堕落者愚蠢，错把一个人类当成了古神，而是我真的从某种意义上，取代了麒麟尊者，成为了一个被镇杀了两千年，刚刚苏醒的古神。” “目前，我已经跟麒麟，产生了某种联系……不，或许我已经变成麒麟了。” 顾见临凝视着镜子里的那尊黑麒麟，祂的表情和神态跟自己如出一辙。 这一刻，他倒是没有那么害怕了，因为这就是他自己的倒影。 那个神秘的麒麟面具，似乎并不是消失了。 而是以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改变了他。 “先回家吧。” 顾见临自从在古墓里使用了那个音节以后，身体就变得虚弱至极，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 他勉强拎起行李箱出门，把门锁上，转身下楼。 这个老小区位于市北九和路，距离市南的新家大概有半个小时的车程。 妈妈的新家是一厅三室，用当年离婚分的钱，跟新任丈夫一起买的，北欧的简约装修风格，底调是白色的，家具都很精致，泛着淡淡的花香。 这房子原本是妈妈和苏叔叔住一间，姐妹花各住一间。 因为顾见临搬过来了，所以姐妹两个就干脆又住回到一起。 反正姐姐已经工作了，基本不回家，也不会觉得挤。 顾见临回到家的时候，已经饿到快要昏厥过去了，以前他为了爸爸的事情奔走于各大警署，也经常性的一整天都不吃饭，却从未感到如此饥饿。 好在微波炉里真的有一份蛋炒饭，还有一块牛排，一杯牛奶。 谢天谢地，有个会做饭的妹妹真好。 顾见临甚至都顾不得加热，直接端到客厅里，狼吞虎咽。 直到摄入了一些能量以后，他才觉得略微舒服了一些，也恢复了冷静思考的能力。 “已知的结论是，在普通人接触不到的层面里，真的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属于古神和升华者们的世界，那么很多无法用常理解释到的现象，都未必是假的。” 顾见临沉思片刻，轻声说道：“而我接触到这个真实世界的契机，都是因为爸爸。无论是他去调查的案子，还是那场车祸，亦或是那个神秘的面具。” 重点在于，他接触到了完全超脱于过去认知之外的东西。 这代表，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包括四个月前，他昏迷时隐隐约约看到的那个人影。 爸爸的死，绝对不是一场简单的车祸。 既然这个世界上有烛龙也有麒麟，那凭什么就不能没有鬼车！ 顾见临一念至此，忽然捂住了脸，压低声音笑了起来，自从父母离婚以后他就有点自闭，这么多年来很少发出过笑声，但这次他真的忍不住了。 笑着笑着，眼睛就有点湿润了，鼻腔里涌出一股子酸楚。 他没疯，他脑子没病，他没有得创后应激障碍症。 他是对的。 “爸爸很有可能就是一个升华者，所以他这么多年来东奔西走，到底是在做什么？或许可以沿着这条线索继续查下去，前提是我也要成为升华者才行。” 冷静下来以后，就要开始为将来做打算了。 超凡的世界很危险，或许会遇到很多的亡命之徒。 顾见临不怕死，但他不能连累别人。 妈妈很爱他，苏叔叔也是一个很好很善良的公务员，包括他们的两个女儿，也从未对自己有过任何排斥或者抵触的情绪，都真心实意的想让他成为这个家的一员。 顾见临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而给他们再添什么麻烦。 好在再过不久，他就可以参加高考了。 到时候直接考出省外，再专心研究古神和升华者的事情，直到查出真相。 · · 顾见临心里有了主意以后，把最后一块牛排塞进嘴里。 摄入了能量，总算是舒服了一些。 他起身收拾餐桌，打算待会儿先睡一觉。 这时，门外响起钥匙转动的声音，门被推开。 “我回来了。” 依旧是少女冷淡的声线，冰块般通透清脆。 门口站着一个窈窕娇小的女孩，戴着黑色的遮阳帽，绿底白字的宽松休闲衫，搭配超短的牛仔热裤，一双白皙细致的美腿格外晃眼，踩着白色的运动鞋。 一头短发染成浅青色，衬托着冰雪般精致的瓜子脸，垂落到下巴。 乍一看是就是那种被养得很好的小姑娘，可惜年纪轻轻就有了一座飞机场。 苏有珠，今年十七岁，同样就读于峰城二中，喜欢动漫二次元以及摄影。 顾见临名义上的妹妹，一个不折不扣的问题少女。 “回来了？” 顾见临收拾着餐具，微微颔首：“早饭很好吃，谢谢。” 他没问对方去了哪。 反正除了漫展或者逛街之外，这姑娘在外面也没什么别的娱乐。 毕竟不是亲兄妹，没必要问那么多。 当然，要是这姑娘也不会对他刨根问底就好了。 “嗯。” 苏有珠摘掉遮阳帽，甩了甩浅青色的短发，熟练地换鞋进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斜了他一眼，蹙眉道：“我做的早饭你怎么现在才吃？刚回家？” 虽然只是相处了几个月，但兄妹俩早已经熟悉了对方的长短深浅。 顾见临是那种生活极其规律，做事极有条例的人，而且还有洁癖。 客厅里，行李箱摊在地上，衣服随便挂在椅子上，头发还被雨水淋湿。 如果他早就回家了，肯定会先洗个澡，然后把东西都收拾好。 顾见临自然而然是不会说实话的，敷衍道：“去我爸的房子里收拾点东西。” “收拾东西要那么久？不会又去警署了吧？” 苏有珠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狐疑地盯着少年：“你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把身体养好？妈妈要是知道了，有你好受的。她可是让我随时盯着你。” 顾见临一时语塞。 本来如果是自己住，根本就不用跟人解释那么多。 但现在被妈妈带过来，情况就不一样了。 顾见临虽然很久没跟妈妈一起生活过了，但童年的阴影却残留至今。 有珠说得对。 那女人具备一切中年妇女的蛮不讲理和霸道，看起来倒是很温柔很好说话，但真要干你的时候，还是能撸起袖子拿起擀面杖，朝着你的屁股就招呼。 哪还管你三七二十一。 “没事，毕竟有你帮我掩护。” 顾见临平静说道：“妈妈不会知道的。” 苏有珠面无表情，冷冷说道：“说的轻巧，你知不知道跟妈妈对线有多难？每次帮你应付她，我回去都会吓出一身冷汗。” 有时候，顾见临也佩服妈妈的本事。 苏家的姐妹两个，各个看起来都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结果妈妈身为一个后妈，仅仅用了几年的时间就已经把她们俩彻底征服。 如今这姐妹两个对这个后妈的态度，简直比亲妈还要亲。 顾见临随口道：“妈妈还会跟你对线，但如果换成你爸，你会被直接爆杀。” 苏有珠陷入了沉默。 这是因为顾见临精准戳破了她的心事。 其实兄妹两个不是在四个月前就认识的，毕竟在同一个高中就读，前者作为从入学开始就始终保持年级第一的超级学霸，想不认识他都很难。而后者，则是附近几个学校里都很有名的美少女，想追她的人大概能围满整个操场。 苏有珠沉迷于动漫和摄影，每次出的cos照基本都如同真人手办，在整个峰城的二次元圈子里都非常有名气，同时还是个微博大v。 但在学习成绩上就惨不忍睹了，常年年纪垫底，时不时就会被叫一次家长。 去年考试的时候据说连考场都没找着，狗听了都摇头。 当这兄妹俩在医院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都是非常的惊愕。 顾见临当初以为，这种问题少女大概会很排斥自己这个拖油瓶。 毕竟谁都不喜欢自己的家里莫名住进来一个陌生人。 然而，当时从有珠身上侧写出的情绪，却是狂喜！ 对，狂喜。 冷淡娇俏的外表下，隐藏着波涛汹涌的……狂喜。 顾见临最初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后来相处的时候，这姑娘对他出乎意料的好，每天给他准备三餐，给他端茶倒水喂药，时不时还会来医院里陪他。 顾见临有时候都觉得是爸爸遗传给自己的那张脸发挥了作用。 直到有一天，这姑娘穿着睡衣潜入他房间偷他作业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原来如此！ “你也不希望妈妈知道你不好好养病，天天跑去警署吧？” “你也不希望你爸爸知道，你每天都在抄我作业，考试还要我帮忙吧？”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各取所需。 明明是两个都不太爱说话的人，关系却莫名其妙的好起来，毕竟只有合作才能双赢。 顾见临不会被妈妈拾掇。 苏有珠也不会被她爸爸爆杀。 再加上，两个人长得都很好看，没什么互看不顺眼的理由。 “嗯……我不会跟妈妈说的。” 苏有珠清了清嗓子，板着脸说道：“你这几天去哪里，我也当不知道。” 顾见临满意点头：“清明节作业我都写完了，放在行李箱里。” “嗯，回头妈妈问起来，我就说什么都不知道。” 苏有珠也很满意，只见她拿起一袋子外卖，放在桌子上，面无表情说道：“买了你喜欢吃的可乐鸡翅和土豆炖牛腩，早知道你现在才吃早饭，就不给你捎外卖了。” 顾见临闻着外卖袋子里的香气，肚子却再次咕咕叫起来。 餐盘里倒映出的黑麒麟，也是饥渴难耐。 他没有拒绝妹妹的好意，忙说：“不，来得正是时候。” 第7章 危险就在身边 苏有珠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这么能吃了。 不过这姑娘的性格很好，人冷话不多。 多余的也不会多问，直接就去厨房盛饭，然后端在餐桌上。 顾见临再也忍不住那种饥饿感，风卷残云般开始扫荡。 片刻后，他也知道自己的吃相不太好看，抬头说道：“抱歉，我有点饿。” 苏有珠沉默一秒，回道：“没事，我不介意。” 顾见临却忍不住道：“可你的眼神告诉我，你觉得我的吃相活像一个刑满释放人员。” “没事，多吃点，补补身体也好。” 苏有珠板着俏脸，竟然也把她的那份推出去：“再吃点？” 顾见临犹豫了一下：“你不吃么？” 苏有珠淡淡说道：“我减肥。” 顾见临瞥了一眼她纤细窈窕的身材，即便穿着宽松的绿色休闲衫，也能看出青涩的少女曲线，尤其是领口露出的精致锁骨，线条迷人。 这姑娘身高一米五八，体重最多只有七十六斤，哪里还需要减肥。 但对方直接放下饭碗，去翻他行李箱里的卷子了，显然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顾见临也只好笑纳。 他又连续吃了四碗米饭，十五个红烧鸡翅，一大碗土豆烧牛腩。 可那种饥饿感，却依旧未曾消弭。 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了，这饥饿感未必是来自生理上的。 顾见临扭头望向客厅的镜子，赫然看到镜中的黑麒麟，正虚弱地趴伏着。 那双古奥威严的漆黑竖瞳里，毫不掩饰饥饿和贪婪。 原来如此！ 顾见临心中恍然，这种莫名其妙的饥饿感应该不是靠吃饭就能消除的，这是源自于黑麒麟的影响，是属于超凡范畴内的问题。 忽然间，窗外响起了一阵警笛的声音，警示灯闪烁。 与此同时，隔壁楼还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粽子！好多大粽子！粽子们诈尸了！从棺材里爬出来了！” 只见一个年轻男人屁滚尿流的爬出来，神经质般胡言乱语。 顾见临站在窗前，看着那个疯癫颠的年轻人被警车带走，陷入了沉思。 粽子，棺材，诈尸。 他直接就想到了麒麟仙宫，那个不知建立在哪个地方的古代陵墓。 这一刻他意识到，近期进入麒麟仙宫的人，未必就只有他一个人，其他玩家很有可能就在身边！ “这是楼下超市孙大爷的儿子？” 苏有珠凑过头来，浅青色的短发散发着淡淡的檀香：“据说疯了好几天了，三天前就在嚷嚷着什么粽子什么的，还要去买黑狗血和黑驴蹄。” 顾见临目送着警车远去，问道：“辟邪么？他怎么不找童子尿？” 苏有珠若有所思：“可能他自己就有吧。” 好家伙。 顾见临无言以对。 因为当初那个帖子里描述的，在线的玩家数量总共有二百三十多个人，除了试图复活古神的那五个人之外，应该还有不少像他这样第一次进入游戏的。 有这样诡异离奇的经历，心态爆炸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目前来看，黑狗血和黑驴蹄，亦或是童子尿之类的东西，是没啥用的。 毕竟那不是所谓的大粽子，而是古神。 他忽然很好奇，楼下孙大爷的儿子会被带去哪里。 也不知道警署能不能处理这件事。 如果不能，又该怎么办。 大概率还是送去医院和精神病院那样的地方。 顾见临忽然想起来，古墓里遇到的那个老人曾经说，在华国有一个非常庞大的升华者组织，名字叫做以太协会，不知道会不会管到这种事情。 他默默记下这个名字，等到明天去打听一下。 “我去抄你作业了，你待会儿记得喝药，尽量别出门了。” 苏有珠抱着他的卷子和作业本，转身就走：“下午帮我补习一下功课？” 补习功课只是好听点的说法。 这姑娘实际的意思，是让你给她划出考试范围，甚至提前猜题，好让她死记硬背。 自从成为兄妹以后，有珠的学习成绩已经是飞升式的进步了，从年纪垫底一跃到五百多名，已经算是这一届的中游了，学校的老师都惊为天人。 实际上全都是顾见临这个人形外挂在帮忙。 顾见临揉着额头，说道：“等晚上吧，我现在有点困，想睡会。” 苏有珠瞥了他一眼：“晚上？嗯，晚上可以看睡衣是吧？” 顾见临眼角抽了一下。 他很想说他是因为太困了，而不是想看她穿睡衣的样子。 苏有珠平静说道：“反正今晚爸妈都不在家，折腾到几点都无所谓。” 顾见临满脸黑线。 这姑娘看似是冰山美少女，但时不时的总会蹦出几句虎狼之词 再配合她那张冰山般的脸，你也不知道她是故意逗你玩，还是别的什么目的。 “那我晚上去你房间。” 苏有珠转身，窈窕的侧影闪进隔壁的卧室，然后忽然又探出头来，冰雪般精致的俏脸上露出询问的表情：“今晚你想看哪套睡衣？还是穿cos？” 顾见临：“……” 这谁顶得住啊。 而且他知道，这姑娘还真有一整个衣柜的，花里胡哨的衣服。 如果是班里那些老司机同学，大概就直接要求穿兔女郎了。 “我听妈妈说了，明天你要去警署签字确认，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陪你去。其实，本以为你会很难过的，但现在看起来，似乎比以前好多了。” 苏有珠忽然说道：“早点走出来，别让妈妈担心。” 说完，她轻轻带上房门，写作业去了。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释然地笑了笑。 如今看来，当年爸妈离婚没选择跟妈妈，损失的倒是挺多的…… · · 翌日清晨，顾见临从床上醒过来，精神状态明显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了。 头痛和疲惫已经一扫而空。 但他清醒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饿，前所未有的饥饿感。 他没急着吃饭，因为知道那只能暂时缓解生理上的饥饿感而已，而源自于如何喂饱那尊莫名其妙出现的黑麒麟，目前还没有任何的方法。 隔壁房间的门虚掩着，粉色的大床上，少女还在熟睡。 昨天晚上补习到凌晨三点，这姑娘的底子实在是太差了，基本就是一问三不知。 顾见临也只能凭借自己的侧写天赋，大概猜出学校老师会考的内容，提前把试题都做一遍，然后让她直接记下来答案，能记对多少就看她本事。 这个过程异常的折磨。 好在有珠是拍完照片来补习的，穿着最近很火的约尔小姐的服装，非常提神。 当然了，顾见临之所以会帮她，主要是因为合作关系，以及身为哥哥的责任。 跟那女孩穿成什么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顾见临先去洗个澡，然后换上干净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叫了个早餐外卖。 这时，一个电话忽然打进他的手机里。 “喂，周叔。” 顾见临刷着牙，含糊说道：“我在听。” 电话里，周泽打着哈欠，说道：“小顾啊，是这样的，最近警署接了好几个离谱的案子，我们这边忙得焦头烂额，抽不出什么空了。正好现在有个探员就在你家附近执行公务，一会儿我让他来接你，直接去警署把字签了，你看可以么？” 依旧是商量的语气。 顾见临自从醒过来以后，大多数关心他的人，都会用这种商量的语气跟他说话。 生怕刺激到他。 他有些惭愧，心想既然自己这边已经查出了眉目，就不能再麻烦人家了。 “好的没问题。” 他忙说：“您多注意休息。” 周泽那边一下子就放下心来，语气轻松道：“好，在家等一会儿。” 挂掉电话，顾见临坐在客厅上，再次开始侧写。 这次他侧写的不是具体的某个人。 而是这个真实的世界。 “如果说，这个世界最初的主宰是古神，那么为什么在历史上，从未有过关于祂们的记载？不，不对，并非是没有，而是刻意的，或者被人给隐藏起来了。那些古代的神话，还有鬼怪的传说，说不定都有迹可寻。” “至于升华者们，如果将他们理解为变种人之类的存在，他们隐藏起来也更加方便。毕竟从古至今有无数能人异士的传说，谁也分不清真假。” “包括我现在得到的信息里，那些上古的神话，历史的记录，也极有可能是虚假的。比如徐福，后世普遍认为他在东渡中失踪，极大概率抵达了所谓的瀛洲，也就是今天的霓虹，在那里留下了文明的传承和后代。但实际上，他却在镇守麒麟仙宫？” “普通人不会知道古神和升华者的存在，也就是说他们是想要隐藏起来的，有可能他们就在我的面前走过，但我无法分辩出他们。” “哪怕是古神，从古墓里那个炼药师的表现来看，祂们的外表跟人类上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或者说，至少祂们可以幻化出人类的样子，而不是我看到的黑麒麟。” “那么，我该去怎么寻找这些升华者？” 顾见临目前有两个最主要的目标。 第一，寻找升华者。 第二，想办法解决他体内的饥饿感。 这样下去不是个事。 这时，家里的门铃响起。 “这么快？” 顾见临先去冰山小美人的房间，把她的房门给关好，然后打开客厅的门。 “你好，东海路警署，李长治。” 只见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探员，亮了亮他的证件，打量了少年一眼：“请问是顾辞安教授的儿子，顾见临对么？” 顾见临没见过这位探员，微微皱眉：“对，是我。” “好的，请跟我走一趟吧。” 李长治微微一笑。 顾见临嗯了一声，也没多想什么，警署的探员多了去了。 有几个不认识的也很正常。 他拿起钥匙和手机，关上了房门，跟着出了单元门。 小区外停着一辆白色的大众。 李长治坐进驾驶室，发动引擎：“系好安全带，现在我们去警署。” 顾见临坐在后排上，非常配合。 “你们家就你一个人么？” 李长治开着车汇入车流，随口问道。 顾见临挑眉：“没有啊，怎么了？” “没什么，刚才看你身上有几根长头发，还有一股香水味。” 李长治笑道：“看你长得这么帅，那是女朋友吧？” “没有，那是我妹妹。” 顾见临摇了摇头，他到现在都还没谈过恋爱呢。 “妹妹？亲的？” 李长治又问道。 “不是，我妈妈改嫁了，那是她丈夫的女儿。” 顾见临平静说道：“我现在跟着我妈妈和她的现任丈夫一起生活。” 李长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不容易啊，毕竟是在别人的家里，等你再长大点，谈恋爱结婚了该怎么办？我听说你是一直跟着顾教授生活的。顾教授就没考虑过你么？他生前，也没给你留套房子，或者存款什么的？” 顾见临继续摇头：“没有。”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探员话有点多。 “这样啊。” 李长治点点头，拐了个弯驶向高架桥。 这时，顾见临忽然意识到，这不是去东海路警署的路，皱眉道：“这是去哪？” 李长治笑道：“哦，最近出了几个比较离奇的案子，警署那边都忙不过来的，我们去另一个分局，拿你父亲的事故报告过来，你签个字就可以了。” 顾见临迟疑了一秒，也没说什么。 然而这时，他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来电显示人，周探长。 他调低了音量，接通电话，没说话。 “喂，小顾。我让小张把车停在你们家楼下了，你可以下来了。” 顾见临瞳孔骤然收缩，下意识望向驾驶座上的探员，脊背发凉。 下一刻，李长治猛踩油门，车子在高架桥上轰然冲刺。 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第8章 顾见临的凶狠 东海路警署。 周泽听着电话里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宛若野兽的尖啸般刺耳。 “滋滋，滋滋滋……” 突如其来的电流声，似乎是信号中断了。 “喂？小顾？人呢？” 他摆弄了一下手机，便挂掉以后又打了一个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最后只剩下了咚咚的忙音，他挠了挠头发，又连续打了几个电话过去，却都没能打通，顿时感到有点纳闷：“不对啊，这怎么回事？” 片刻后，小张一个电话打过来，问道：“周队，咋回事啊？我之前在楼下了等了十多分钟，也没见人过来。然后直接进去摁的门铃，结果是小顾的妹妹开的门，小顾根本就不在家。我又问了问门卫，他说小顾一大早就被人给接走了。” 周泽愣住了，连忙大声确认道：“什么？被人给接走？” 作为多年的老探长，他的心思还是很缜密的，那孩子从小到大都是说到做到的性格，只要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好，绝不会放人鸽子。 尤其还是涉及到这么严肃的事情，一定有什么特殊原因。 再响起之前在电话里，听到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尖啸，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张回答道：“对，被接走了。” “小张，查一下他们那个小区的监控，立刻。” 周泽沉声说道。 电话里，小张明显一愣，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哦，好的。” 通话匆匆挂断。 周泽放下手机，疲惫地靠在了椅背上，眼睛是通红的，很久没合眼了。 他喝了杯咖啡，长舒了一口气。 最近这半个月来，峰城一直都不怎么太平。不知为何，城市里到处都有人莫名其妙的发疯，有的来报警声称自己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还有人说自己被人绑到了一个古墓里，跟一群尸体躺在一起，更有甚至则表示亲眼目睹了尸体复活。 并且那些人，都不约而同的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疯狂和攻击性。 因此必须需要警署的探员们来解决。 尤其是这两天，这怪异的案件开始频发起来，警署的人手严重不足。 好在近期，一批国际刑警路过峰城，听说了这件麻烦事以后，竟然表示能够无条件帮忙，这才让原本濒临崩盘的局面稳定下来，不至于让情况失控。 这时，一辆黑色宝马停在了警署门口。 一个满嘴胡言乱语的年轻人被押送着进来，嘴里大喊着：“放开我，你们这群大粽子！看小爷我一个大黑驴蹄子抡死你们！我告诉你，我们家世代供奉观音菩萨，专门镇杀你们这些孤魂野鬼，还敢动小爷我？看我一个大耳刮……呜呜！” 话还没说完，他嘴里就被塞进去一个苹果。 只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青年，死死按住这家伙的肩膀，笑眯眯说道：“把嘴给我闭上，不然我会考虑直接从敲晕你，你可能得头疼十天半个月。” 此人剑眉星目，五官立体端正，头发是黑色的，却有一双蓝色的眼睛，明显是一个混血儿，衣着考究高端，一股子高端精英的优雅气质。 最显眼的是，这家伙的肩膀上竟然站着一只绿色的鹦鹉！ 开车的则是一个冷艳的女人，穿着黑西装和白衬衣，束腰的包臀裙下是一双裹着黑丝的长腿，踩着一双高跟鞋，看样子是个助理。 “陆警官，陈小姐。” 周泽放下咖啡杯：“又是一个失控的？” 陆子呈嗯了一声，淡淡说道：“是啊，这货的清晰失控得厉害，已经彻底六亲不认了，刚才在家里还把他爸给打了，攻击性很强。先给他关进去，待会儿留个档案，等到心理医生起床了，给他做个心理辅导就没事了。” “小青啊，把他送进候审室待着去。” 他回头吩咐了一下女助理：“小心着点，我当时进屋抓他的时候，这货还躲在门后打算用擀面杖偷袭我，要不是我反应快，差点就被他放倒了。” 这时，他肩膀上的鹦鹉阴阳怪气道：“真服了这个老六！” 陆子呈扭头呵斥道：“闭嘴！” 鹦鹉立刻不说话了。 陈青微微颔首，抓着那个年轻人的手铐，直接拎走。 周泽神色怪异，打量着这只鹦鹉：“陆警官的宠物挺有个性啊。” 陆子呈尴尬一笑：“主要是养出感情了，不然早给它炖了。” 鹦鹉却大喝一声：“竖子尔敢！” 陆子呈眼角微微抽搐。 “这段时间辛苦了，如果不是你们，真是麻烦了。” 周泽不得不承认，这批国际刑警帮了太多忙了。 尤其是他们团队的心理医生，各个都神通广大。 那些看似病入膏肓的，魔怔了一样的患者，只要经过半个小时的心理治疗，就能稳定下情绪，再配合药物回家休息几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都是小问题。” 陆子呈摆了摆手，轻松写意。 忽然间，周泽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他按下接听键，皱眉：“喂，什么情况？” 电话里，小张语速很快，慌张不已：“坏了周队，出特么大事了！监控里显示，小顾今天一大早就被一个穿着警服的家伙给带走了。但那根本不是我们的人，我压根不认识那孙子，他们现在已经离开二十多分钟了！” 周泽脸色大变，咬牙切齿道：“淦！车牌号看到了么？” “看到了。” 小张咽了一下口水：“我刚才已经找交警大队帮忙追踪了。” “好，沿着监控给我查，我立刻出发。” 周泽挂掉电话就准备往外走，还抓起了自己的配枪，脸色阴沉至极。 多年的探员经验告诉他，这件事绝不简单。 有很大概率，这是有人蓄意的报复。 毕竟那是老顾的孩子。 老顾这些年帮助警署破了那么多的大案，要说不得罪人是不可能的，只是这些年来有关他们一家的信息都被严格保密，所以才一直都没出事。 按理来说，老顾一家信息泄密的可能性很小，但就怕万一。 尤其是现在，那孩子已经被某个冒充探员的家伙给带走了，鬼知道会出什么事！ 决不能抱有侥幸心理。 “周探长，出什么了事？” 陆子呈见他脸色这么难看，好奇问道。 周泽犹豫了一下，用极短的语言把事情概括了一遍。 令人意外的是，这位身为国际刑警的陆警官闻言以后，脸上的表情却凝重起来。 “顾辞安教授的儿子？” 他皱着眉头，罕见的严肃起来：“周探长，要不这事交给我们解决？” · · 高架桥下的绿荫道旁，白色的大众车停在路边，已经熄火了。 这才早上八点半，如此偏僻的一条路上，只有偶尔的大货车呼啸而过，响起轰隆隆的噪音，除此之外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也不见半个人影。 李长治坐在驾驶座上，摩擦着手里的一把枪，沉默不语。 “你不是警察。” 顾见临坐在后排座上，轻声说道：“你是谁？” 李长治从后视镜上瞥了一眼这个少年，低声笑道：“有意思，我是谁？” 他转过身，拿着枪指着少年：“我是随时都能够要你命的人。” 顾见临默默凝视着漆黑的枪口，面无表情。 车门已经被锁死了，想逃也无处可逃。 “你怎么不害怕？” 李长治歪着头，饶有兴趣问道。 正常的十七岁少年，一般看到枪口对着自己，大概就直接吓傻了。 无论是大哭求饶，亦或是吓得大小便失禁，都很常见。 顾见临最近经历过太多事了，无论是当初车祸的幸存，亦或是昨天在麒麟仙宫里的诡异经历，以至于他看到眼前这个枪口，还真没什么感觉。 “你暂时不会杀我。” 他冷静说道：“不然你根本不至于这么大费周章。” 李长治挑了挑眉，没说话。 “你应该监视我很久了吧？你知道我的个人信息，也知道警署会在今天接我去确认签字，所以你打了个提前枪，特意伪装成警署的探员来把我接走，目的就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好把我带到这个没人的地方。” 顾见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说道：“你还在车里装了信号屏蔽器。” 李长治沉默了一秒，舔了舔嘴唇：“嗯，不愧是顾教授的儿子，真的够聪明。听说从小到大，学习成绩一直都是班里的第一名。这么个好孩子，真不舍得伤害你。” 顾见临眯起眼睛，问道：“你认识我父亲？” “呵，当然认识。” 李长治微笑道：“不然我干嘛把你带到这里呢？” 顾见临刚想说什么，对方却用冰冷的枪口，抵住他的额头。 “闭嘴，现在我问，你答。” 李长治冷冷盯着他，一字一顿：“顾教授临死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顾见临皱眉，回答道：“没有。” “没有？” 李长治瞪大眼睛，眼瞳里闪过一丝凶狠，狰狞说道：“不可能！那他有没有交给你什么东西？或者暗示过你什么？给我老老实实交代！” 顾见临眼瞳收缩，无声地捏紧手掌，果然如他所预料的那样，爸爸的死并不简单。 十有八九，爸爸生前查的那个案子，牵扯到了涉及到了某件事，以至于把命给送掉了。 对方或许并不知道。 相比于冰冷的枪口，竟然是父亲的事情对他造成的冲击更大一些。 “没有。” 顾见临深呼吸，保持着冷静。 “你撒谎！” 李长治咬着牙，狠狠说道：“他不可能什么都没给你！” 顾见临不知对方为何如此笃定。 他忽然想到，有一件东西，不知道算不算爸爸留给自己的。 麒麟面具！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就算开枪把我打死，也没有。” 顾见临深吸一口气，凝视着对方，冷冷说道：“但你大概率不会开枪，因为这里毕竟是在市区，如果你开了枪，总有人会听到。” 李长治死盯着他，那眼神凶狠的，像是锥子一样，要把他活生生凿穿。 “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想开枪，但让你开口总有办法。” 他保持着抬枪瞄准的姿势，右手却骤然拔出一柄匕首，刺向少年的肩膀。 咔嚓一声！ 锋利的匕首刺入了后座的靠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这一击没能命中，因为顾见临仿佛早有预料一般侧身闪避，顺便抓住了他的手腕。 “去你妈的。” 这一刻，少年掏出口袋里的钥匙，径直扎向对方的眼睛！ 作为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他表现出了跟年龄截然不符的快准狠。 爸爸从小就教育他，对付坏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比坏人还要凶狠！ 忽然间，李长治的眼瞳变得猩红起来，仿佛乌鸦盘旋般，流转着黑色的光芒。 顾见临心中一凛，抓着钥匙的狠狠扎过去的右手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因为这一刻，他忽然侧写出了一幕诡异的画面。 眼前的这个男人仿佛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身影。 头戴黑色的礼帽，穿着猩红的西装，领口系着领结，口袋里塞着一叠扑克牌，右手握着一块旋转的怀表，左手则拿着一根漆黑的手杖，踩着一双精致的皮鞋。 他戴着一副玳瑁眼镜，眼睛是猩红色的。 顾见临看到这幅模样的一瞬间，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念头。 魔术师！ 第9章 切记，要补刀 黑色宝马如同一柄利剑般，游离在汹涌的车流里。 明明是早八高峰期，这辆车却在拥堵的公路上轻巧的钻来钻去，如同一条鱼在礁石缝里游走，等到前方的道路豁然开朗起来，又如鲨鱼般骤然加速！ 轰！ 引擎闷声咆哮。 窗外风景飞速倒退，模糊扭曲， “前方道路限速八十，您已超速……” 陆子呈无视了导航的警告，直接把油门踩到最大，冲刺向前。 “本来想着，等这次麒麟仙宫的精神污染事件过去以后，再去看看顾教授的儿子的，没想到还会出现这种事。如果不出意外，那孩子是被堕落者盯上了。” 他肩膀上的那只鹦鹉发出太监般的尖锐的叫声：“倒霉孩子，凶多吉少！” 陆子呈冷冷说道：“闭嘴！说你该说的！” 鹦鹉眼珠子转了转，极有灵性说道：“陈青，连接深空！” 陈青坐在副驾驶上，居然连安全带都没系，拿出了一个平板电脑，登录某网站。 “叮，身份验证通过。” “以太协会，b级调查员陈青。” “欢迎登入深空，人工智能a01号太虚，为您服务。” 陆子呈开着车，下令道：“启动紧急救援一号预案，调动荷鲁斯之眼卫星，查询2022年4月6日，东海省峰城市市南区，车牌号lb6589的行程记录。” 平板电脑里，太虚发出机械般的声音：“请稍候。” 几乎只是一秒钟，平板电脑上如海水般泛起波澜，倒映出一张地图。 峰城市的地图。 地图上，一条红色的线，如蜿蜒扭曲的蛇，延伸到某处。 警署的速度太慢，真等他们查出来，估计就可以准备八人一桌了。 “西京路高架桥。” 陈青只是看了一眼，就得出了结论：“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见鬼，早知道开一辆超跑来了。” 陆子呈面沉如水，轻啐一口：“可惜你我都不是那些专精速度的传承途径，现在只能祈祷那孩子福大命大了。陈青，把我的装备箱解锁。” 陈青愣了一下：“少爷，真的要这样么？家族可允许你在市区里贸然……” 陆子呈抬起手，淡淡说道：“我不管家里的那些人怎么想，也不在乎顾教授到底做了什么，我只知道顾教授对我有恩。如果他的儿子死在堕落者的手里，那么我就要把那个堕落者大卸八块，就这么简单的事情，明白了么？” 冷艳的女助理低头，说道：“明白了。” 绿毛鹦鹉大叫道：“大卸八块！血债血偿！” 车内陷入了死寂，一路上再也没人说话。 直到前方出现了一座高架桥，陆子呈急忙换挡减速，下令道： “陈青，感知附近的精神波动！” 陈青闭上美眸，忽然间却听到了一声枪声。 砰的一声。 公路两侧的树林里，无数飞鸟被惊得振翅飞起。 “大概是不用了……” 陆子呈推门下车，循着枪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却愣住了。 · · 时间倒退到五分钟前。 猩红的眼瞳，流转着漆黑的诡异色泽。 顾见临只觉得群鸦扑面而来，意识骤然涣散，昏昏欲睡。 他被催眠了！ 这是一个升华者，也可能是堕落者。 总之对方具备超凡能力！ 顾见临当初在古墓里遭遇的那个老人，自称传承途径是炼药师，只不过那家伙从头到脚裹得很严实，也没暴露出任何的特殊能力，因此也无从侧写。 而这一刻，李长治背后出现的魔术师，大概也是类似的东西。 炼药师，魔术师，同属传承途径。 砰的一声，手枪的枪柄重重的砸在额角，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温热的血横流下来，带着铁锈般的腥味，一直蔓延到鼻梁。 顾见临被当场砸到在车后座上，强忍着脑颅的剧痛，意识清醒了一些。 如果这个人刚才没有刻意收手，那么他的力量也就是跟正常的成年男性相当，抛开手枪和其他特殊能力存在的因素的话，并不是不能对付。 下一刻，李长治脸色狰狞如恶鬼，拔出插在后座靠背上的匕首，再次刺过来。 顾见临这次却连躲都没躲，只是伸手摸向驾驶座的侧面，拉下把手！ 他拉的不是手刹，而是调节座椅的把手！ 吱呀一声，在李长治的身体重量，外加前扑的作用力下，驾驶座的座椅直接放倒躺平，直接导致他本人失去平衡，以一个狗啃泥的姿势扑倒下来。 要的就是这个机会，顾见临抓着钥匙一拳砸在他的脸上，然后一个虎扑跳到他身上，第一时间按下了解锁车门的按键，咔嚓一声，车锁解开。 他拉下车把手，直接用肩膀顶开车门，翻滚下去。 后背被石子刮得生疼，周围的草堆和头顶的高架桥，蓝天白云，旋转倒滚。 这是一个高架桥下废弃工地，除了凌乱的杂草以外就是碎石，肉眼可见的范围内一个人影没有，不可能跟任何人求助，只能试着逃跑。 那也要赌对方会不会开枪。 下一刻，顾见临就知道不用赌了，因为接二连三的枪声响起。 砰砰砰！ 三发子弹砸在地上，砸出触目惊心的弹坑。 其中一发子弹弹射出去，擦着他的肩膀呼啸而过，直接刮掉了肩膀上的一块肉。 高架桥上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似乎是一辆巨大的运货卡车呼啸而过，钢铁的颤动和引擎的噪音像是雷鸣声一样沉闷，恰好吞没了这惊悚的枪声。 枪法很烂，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也不会格斗术。 顾见临痛得眼角抽搐，翻滚到车后的死角里，强撑着起身。 如果对方受过专业训练，顾见临在车上的时候就已经被制服了。 “生存意识很强。我还真佩服你能从车里跑出来，但那又怎么样？作为顾教授的儿子，我倒是很惊讶你不是升华者。下一次我会直接打穿你的脑子，但我会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李长治握着冒烟的手枪从驾驶座上走下来。 此人的脸色是扭曲的，眼瞳是一片血红，扭动着脖子，骨骼发出脆响。 看起来似乎陷入了某种癫狂的状态。 “顾教授到底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东西！” 他忽然暴躁地低吼。 以至于他背后的魔术师，都如恶鬼般嘶吼，歇斯底里。 炽烈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狰狞可怖。 顾见临不动声色地绕到车的另一侧，躬着身子，回答道：“有啊。” 李长治眼瞳里精芒爆射，嘶声吼道：“他留给你了什么？交给我！” 顾见临冷冷说道：“他没还完的蟑螂借呗。” 这一刻，李长治彻底被激怒了，他的面容剧烈的扭曲起来，像是硫磺里翻滚的恶鬼，又或是发怒的公牛，抓着手枪猛扑过来，嘴里发出暴怒的低吼。 很好，生气了。 顾见临冷静地围绕着这辆大众逃跑，他没有选择逃向远处，因为会被枪击。 唯一的障碍物就是这辆车，只有围着这辆车跑才能安全！ 顾见临在前面跑，李长治在后面追。 如果有幼儿园的小朋友路过这里，大概会兴奋的跑过来，要求加入。 因为这一幕很像他们玩的捉迷藏，或者老鹰捉小鸡之类的游戏。 这一刻顾见临是颤抖的，额头和肩膀的疼痛分泌大量的内啡肽，生死之间的刺激让他的肾上腺激素飙升，陷入了十七年来前所未有的亢奋里。 短短三十秒内，两个人已经围着这辆车绕了好几圈。 顾见临愈发的亢奋起来。 而且越亢奋，他就越发的冷静。 甚至，在心里已经画出了对方的人格画像！ 男，三十二岁，肾虚肝亏，常年单身，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办公室文职人员，身体素质处于平均水平，拥有超凡的能力，但并不熟练。 而且，精神状态有严重的问题！ “给我停下！” 李长治忽然在后面发出一声暴躁的低吼，用力敲击着车身，发出极富节拍的声响。 这声音仿佛具备着某种魔力，顾见临竟然真的强行刹住脚步，停了下来。 仿佛意识不属于自己，思维的惯性也被更改。 明明处在这么巨大的危机里，他竟然觉得自己就应该停下来！ 大众的反光镜里，李长治已经举起了枪，朝着他的后背射击！ 随时都会扣动扳机！ 千钧一发之际，顾见临忽然听到了似曾相识，宛若雷鸣般的愤怒咆哮！ 吼！ 那是他脑海深处的麒麟在仰天怒吼，也是他自己发出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咆哮。 那一刻，顾见临再次恢复了意识，在最后的关头侧身！ 又是一声枪响。 这次没有了高架桥上呼啸而过的卡车，清楚的回荡在这片公路上。 顾见临背后鲜血横流，子弹又险而又险的擦着皮肤过去，留下了一片灼伤，可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再次绕到了车前，保持着安全距离。 扶着车前盖，剧烈的喘息，满头冷汗。 “怎么可能？你是怎么挣脱的？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李长治血红的眼睛里留下一行浓腥的血，他面容扭曲如恶鬼，发出难以置信的咆哮声。 “你又不是我妈，我凭什么听你的？” 顾见临冷声回应。 就像是再次陷入了死循环，李长治追，顾见临跑。 两个人围绕着一辆车，你追我赶。 “给我死！” 下一刻，李长治彻底失去了耐性，像是野狗般纵深一跃，跨过车顶猛扑而来！ 对，就是这样！ 仿佛早有预料般，顾见临不慌不忙，竟是直接拉开车门，钻了驾驶座！ 车门在一声闷响里关闭，车门锁死！ 而愤怒如公牛的李长治再次扑了个空，在摔了一个狗啃泥。 他暴怒起身，扭头望向车里的少年，却愣住了。 因为顾见临坐在驾驶座上，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熟练的挂挡倒车，阴影里他的面容宛若冻结一般寒冷，一双眼瞳幽深的，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油门踩到底，车轮剧烈的摩擦地面，碎石和尘埃迸射出来。 顷刻间，车子倒退了数十米。 李长治本以为这少年要逃跑，正起身打算追击。 然而车里，顾见临却死死地盯着他。 少年满脸是血，白衬衣上也都是灰尘和血。 神情却没有丝毫畏惧。 心跳如擂鼓般跳动，浑身的血液仿佛燥热起来，一股暴虐的情绪在脑海里滋生出来，像是野火般焚烧着一切恐惧，燃起一片汹涌炽烈大火！ 顾见临赫然抬起眼睛，后视镜里的黑麒麟强撑起身，暴怒低吼。 如君王般威严！ 这是黑麒麟继饥饿过后，带给他的第二种强烈，无法抗拒的感受。 愤怒！ 你要杀死我，那我就杀死你。 顾见临单手系好安全带，然后切换正挡，猛的踩下油门。 引擎发出沉雄的咆哮声。 如同开弓之箭，驰骋而去！ 轰！ 白色的轿车一头撞进风里，像是野兽般轰向前方的男人！ 李长治眼睁睁看着这辆车冲撞过来，脸上的表情极度扭曲。 “不自量力！”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吟唱着古老的咒语，血红的眼睛里喷涌出的浓腥的血液，像是无数只血色的乌鸦般冲天而起。 “停下！” “停下！” “停下！” 明明是如此暴躁的嘶吼，却像是无数鬼怪的窃窃私语。 令人昏昏欲睡，意识涣散。 顾见临即便全力抵抗，但踩着油门的脚却在缓缓松了下来，浑身松弛，意识沉沦。 这时，意识最深处，漆黑的麒麟再次仰天怒吼，咆哮声贯穿灵魂。 李长治再次自信满满的举起了手枪，准备对着他射击。 砰！ 子弹驰骋而出。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顾见临面无表情地歪头，前方的挡风玻璃连带着右侧的座椅靠背被骤然打穿，在迸射出来的棉絮和真皮碎片里，他的眼神冷冽如刀。 油门再次踩到底，轰的一声！ 前挡风玻璃如蛛网般绽开裂纹，李长治重重的摔在上面，发出惊悚的声响。 车子猛的刹车，李长治像是一个破袋一样翻滚下去。 寂静的车里，顾见临面无表情地扯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他环顾四周，捡起了一个破旧的马扎子，应该是以前的工人留下来的。 他摇摇晃晃的走向那个倒地的身影，抬起了手里的马扎子。 仿佛举起了沉重的铁锤。 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 切记，打败了敌人以后—— 要补刀。 第10章 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 当陆子呈驱车赶到高架桥上的时候，第一时间听到的是响彻天空的枪声。 那一刻，他面沉如水，本以为已经可以给那少年收尸了。 没想到接下来，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见一辆白色的大众汽车，仿佛怪物般咆哮着驰骋而出，加足马力狠狠向前冲撞，把一个倒霉的家伙撞得飞起，倒滑出去十几米。 身体和车前盖撞击的闷响，伴随骨骼碎裂的声音，听得让人顿感心惊肉跳。 更让人震撼的是，当车门打开以后，车里的竟是满头鲜血的少年。 长相和体型，跟东海路警署提供的一模一样！ 被撞飞的那个，竟然才是失控的堕落者！ “上帝，我到底看到了什么？” 陆子呈失声呢喃：“升华者打普通人，居然还被反杀了？” 这特么是怎么做到的！ 鹦鹉阴阳怪气叫道：“多捞啊！” 陈青站在桥边，抬起了美眸，眸子里赫然是一片纯净的纯白，洞悉着桥下的一切：“准确的说，这是一个传承途径为魔术师的堕落者。而那个名叫顾见临的少年，顾辞安教授的儿子，似乎也不是什么普通人，他是一个随时会觉醒的升华者。” 陆子呈颇感意外，挑起眉毛：“哦？自主升华者？” 他眼睛眯起来，心想真有意思。 不愧是顾教授的儿子啊。 在陈青的感知里，那个被撞飞的家伙，如同一滩污泥般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至于那个少年，则释放着极其不稳定的精神波动，仿佛沸腾的岩浆。 “是的，这是一个非常稀有的自主升华者。” 陈青平静说道：“这种天赋，自然不用多说。而且，他能在尚未觉醒的情况下，就能反杀一位失控的堕落者，综合素质也非常的强悍。” “当然，那个失控的堕落者，应该刚接触超凡不久，能力并不熟练。” 她分析道：“魔术师这种传承途径，如果能力不熟练，战斗力会大打折扣。” 陆子呈微微颔首，默默从口袋里取出烟盒和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桥下，眼神缓和下来。 “总之，没事就好。” 他吐出一口烟圈，笑道：“那孩子应该吓傻了吧？我当年第一次接触到超凡的时候也是这样，家族那群老家伙们故意使坏不告诉我，我被堕落者撵着跑了足足有十多公里，最后一头冲进警署里，抱住一个探员的大腿就开始哭……” 陈青唇边泛起一丝浅浅的笑意，说道：“正常人只要精神不崩溃，就很好了。” 然而下一刻，这一男一女都愣住了。 “他要干什么？” 陆子呈愕然不已：“该不会……” 只见桥下，那个少年拎起一只马扎子，摇摇晃晃的走向倒地不起的堕落者。 这一幕，仿佛雷神举起了铁锤，轰然落下。 接下来，高架桥下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声。 接二连三。 惊悚至极。 · · 鲜血在染红了泥土。 李长治趴在地上，用力的抽搐着，下半身几乎扭曲了，鲜血横流。 即便是在受到如此重伤的情况下，他喉咙里竟然还发出无意识的低吼声，甚至还想伸出颤抖的右手，想试图捡起掉落的手枪。 砰的一声。 伴随着突如其来的重击，他的手臂在骨骼的脆响里被活生生砸断了。 顾见临扶着膝盖气喘吁吁，竟是再次拎起马扎子，用力砸了下去！ 沉闷的砸响，骨骼的碎裂，还有应声响起的惨叫，混合在一起。 令人毛骨悚然。 李长治四肢全断，只剩下凄厉的惨叫。 这还不算完，顾见临又拎起马扎子，朝着他的后腰再次抡下！ 砰！ 砰！ 砰！ 李长治惨遭暴击，惨叫声戛然而止，仿佛卡在喉咙眼里，然后重重咳了一声。 鲜血喷涌出来，溅染在泛黄的杂草上。 “呼，应该安全了。” 顾见临扳开马扎子坐下，捡起了落在地上的手枪，只是简单的摆弄了一下就熟悉了其具体的构造，然后随手卸下弹夹，检查了一下。 不多不少，刚好剩下一发子弹。 “现在，该我问了。” 顾见临重新填装好子弹，踩在奄奄一息的男人后背，用枪抵住他的后脑勺。 这么做不是为了羞辱，而是出于谨慎。 毕竟对方拥有超凡能力，鬼知道会不会来个临死前的反扑。 游戏里的反派，大多数都是丝血开大的。 “我父亲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你都知道什么？” 他喘着粗气，眼瞳泛着血丝，冷冷问道：“别装死，刚才那几下不至于把你给打死，我只给你三十秒时间考虑。如果你不说，我不介意开枪。” 如果是平时的状态，顾见临大概率是做不出开枪这种事的，最多是吓唬对方一下，可现在他心里燃烧着泼天的怒火，黑麒麟的暴戾感染了他，濒临失控。 尤其是四个月以来，第一次接触到爸爸出事的线索。 他能保持冷静，但又不愿意冷静。 出乎预料的是，李长治竟然真的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抽搐着痉挛起来。 口吐鲜血，不停地咳嗽。 顾见临略微迟疑，他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下手太重了。 但他相信自己判断，他没那么大力气，刚才的连续重击，绝不致死。 甚至连昏迷都不至于。 “不说是么？” 顾见临倒数到三十秒，枪口对准对方的后脑勺，扣紧扳机。 这时，有人忽然在他背后说道：“我建议你不要开枪，留着他还有用。那家伙的精神严重失常，这个时候就算是清醒的，也很难回答你的问题。” 顾见临悚然而惊，不知何时有人出现在他身后，甚至连脚步声都没有。 他警惕地起身，手臂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握着枪指了过去。 “嗨嗨嗨，冷静。” 陆子呈高举双手，他的右手里还握着一张证件，微笑说道：“我叫陆子呈，是一名国际刑警，是东海路警署的周探长委托我来营救你的。” 海蓝色的眼睛，混血的英挺面容，修长挺拔的身材，一袭黑风衣凌厉干练。 最醒目的是，他的肩膀上竟然站着一只绿毛鹦鹉。 除此之外，黑西装小套裙的冷艳女人站在他旁边，手里握着一个平板电脑。 顾见临心中一沉，没想到对方还有两个人，便起身再次拎起了马扎子。 同时兼备远程和近战。 此刻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察觉到事情不对，他就暴起出手，先开枪崩掉一个，然后拎着马扎子跟另一个死拼到底。 陆子呈看到他的神情和动作，脸色一黑：“好家伙，警惕心真强啊。” “你好，麻烦请放下武器。” 陈青冷着脸说道：“我们不会伤害你。” 顾见临却根本不吃这套，也冷声说道：“拉倒吧，十分钟之前，还有一个冒充探员的家伙准备杀我，现在不管说什么我都不信。举手后退，别逼我开枪。” 那只鹦鹉眼珠子转动，大叫道：“别开枪，自己人！别开枪，自己人！” 顾见临一愣，这鹦鹉居然还挺灵性。 陆子呈无奈摇头，只好举着手一步步倒退。 陈青看了他一眼，也只能学着他的样子，高举双手，退到远处。 这孩子攻击性有点强，鬼知道会不会真的开枪。 顾见临陷入了两难的举动，为了安全起见最好的办法就是开着车离开这里，但那样的话他就会失去这么久以来，有关那场车祸的唯一线索。 但如果不走，他不知道能不能对付得了这一男一女。 侧写在这个时候能发挥作用，但需要时间。 人和人是不同的，有的人浅显的像是薄薄的一页纸，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迹，只需要扫一眼就能一目了然。而有人则如同一本厚重的书，晦涩难懂，捉摸不透。 眼前这一男一女，明显就是很难侧写出来的类型，特征和要素多到数不清。 陈青压低声音，轻声问道：“少爷，怎么办？要不要直接制服他？” 陆子呈似笑非笑地摇头，低声说道：“我不太能保证，我能在不伤到这孩子的情况下制服他。更何况这孩子太狠了，还随时处在觉醒状态，万一忽然觉醒了能力，反手一枪把我们俩其中一个给崩了怎么办？” 他顿了顿：“你看他这架势，明显是想先崩掉我，然后再跟你皇城pk。” 陈青蹙眉：“你就不能用速度取胜么？” 陆子呈耸了耸肩：“应该可以，可我不知道这小子的反应怎么样，万一我闪过去了，他反过手来一枪把你给崩了怎么办？” 陈青不说话了。 傻子也能看出来，陆子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肯定有所对策。 实际上，顾见临心里也没底，因为他感觉这两人极其危险，已经准备跑路了。 “顾见临对么？我是你父亲以前的学生，真的不是坏人。” 陆子呈微笑说道：“你父亲没跟你提过么？以太协会，我们来自以太协会。” 陈青补充道：“你父亲也是以太协会的一员，我们跟被你打到的那个人不是同一阵营。准确来说，以太协会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猎杀这些陷入黑暗中的人。” 以太协会！ 顾见临眼瞳微缩，这应该就是他要找到的升华者组织。 上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在麒麟仙宫里。 话虽如此，他还是不能放心，一步步的后退，已经退到那辆大众车跑。 随时准备开车跑路。 “你们刚才还说自己是国际刑警。” 顾见临面无表情问道。 陆子呈笑眯眯解释道：“我们确实是国际刑警啊，因为每一位以太协会的成员在外活动，都需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身份。毕竟，涉及到超凡世界的辛密，不能够向普通人外泄。所以这层身份就是我们的保护伞。” “目前由于你已经接触到了超自然事件，所以暂时可以向你透露。” 陈青说完这句话以后，忽然望向那个瘫软在地的男人：“不对劲。” 只见她美眸里的黑色瞳孔骤然涣散，被纯净的眼白所取代，端详片刻后忙说：“小心，三级精神污染，重度基因畸变！” 这一刻，顾见临愣住了。 因为眼前这个冷艳的女助理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披着白色的巫师袍，手里握着一根枯木法杖，另一只手捧着水晶球，脖子上挂着骷髅项链的身影。 仿佛是西方传说中的女巫！ 不仅如此，这位女巫格外高大，足有两米之高！ “让开吧，如果再僵持下去，那家伙可就要从背后把你的脖子咬掉了。” 陆子呈的声音淡淡响起。 顾见临再次看向这个男人，顿时吃了一惊。 因为此刻的陆子呈，赫然是一个披着漆黑铠甲的古代武士，仿佛钢铁之躯铸就而成，裙甲上的鳞片泛着幽光，背后捆着长枪和刀剑，威风凛凛，凶悍霸道。 他的身影是如此的巨大，足有两层楼那么高，极具压迫感。 仿佛幻觉一般，女巫和武士的虚影全部消弭无踪。 侧写出的人格画像被现实所取代。 只见远处，李长治浑身抽搐着起身，皮肤下的淤青渗着血，即便四肢都已经断裂了，却像是一头畸形的昆虫般扭曲起来，浑身爆出骨骼的尖刺。 他四脚着地，鲜血从畸形的身体上迸发出来。 他的脸彻底畸形，如同巨虫般可怖，淌着口水。 顾见临目瞪口呆，一步步倒退，这家伙已经绝对不是自己可以抗衡的了。 因为在李长治的脚下，大地被他践踏碎裂。 轰！ 有那么一瞬间，他猛地发力冲刺，那辆沉重的大众汽车竟是被他轰然撞翻，在地上连续翻滚了好几圈，发出不堪重负的，濒临扭曲断裂的声响。 地面被践踏出数个深坑。 顾见临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大脑根本反应不过来。 这时，陆子呈忽然动了，鬼魅一般踏步而来，挡在了他的面前。 风来吹动漆黑的长风衣，衣摆猎猎作响。 李长治所化身的昆虫怪物扑面而来，巨大的口器裂开，带着浓腥的口臭。 鲜血和唾液横飞。 陆子呈神情漠然，淡漠地看了它一眼，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伸出手，打了一个响指。 轰！ 仿佛闷雷在晴空炸响，又像是空气被挤压再爆开。 虚空泛起如水波澜，无数道气浪重叠在一起爆开，声若暴雷。 李长治的头颅也在这一刻爆炸开来，脑浆迸射，鲜血爆散。 那具无头的畸形尸体应声倒下，溅起尘埃。 秒杀！ “……” 顾见临陷入了沉默，此刻他的三观再次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本以为是个棘手的对手，没想到只是一个一阶的，堕落的魔术师。” 陆子呈转过身，一袭黑风衣竟然没有沾染到半点污秽和灰尘，脸上笑容依旧灿烂，淡淡说道：“现在你总该相信我不是什么坏人了吧？” 事实胜于雄辩，顾见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耳边仿佛还回荡着刚才的爆响，嗡嗡的。 “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少年。” 陆子呈微笑说道：“再次介绍一下，我叫陆子呈，传承途径是古武。这是我的助手陈青，传承途径是灵媒，也可以叫女巫。如你所见，我们是来自以太协会的升华者。” 以太协会，升华者。 顾见临沉默不语，默默地丢下了手里的手枪。 与此同时，警车的鸣笛声从四面八方赶来。 周探长愤怒的声音，通过扩音喇叭回荡在四面八方。 “放下武器，立刻投降，你已经被包围了。重复，你已经被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释放你手中的人质，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第11章 新世界的大门 东海路警署，周探长正在大厅里召集探员们开会，正着重强调市区的治安和管理问题，语气严厉态度激烈，像是一头即将暴走的公牛。 隔着一堵墙，都感觉耳朵在剧震。 休息室里，顾见临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怔怔出神。 “处理好了。” 陈青坐在他旁边，仔细的帮他包扎好伤口，嘱咐道：“我用的是来自以太协会的特效再生药，对恢复外伤很有帮助，养几天就能痊愈。一般情况下不用再去医院了。当然，如果你不放心的话，也可以去公立的医院再检查一下。” 她可是深知这少年的谨慎和凶狠程度，很难想象竟然只有十七岁。 顾见临如今额头上绑着绷带，肩膀右侧也贴着纱布，浑身都是鲜血和灰尘，像是刚刚打过群架的男高中生，一副很凄惨的样子。 “谢谢姐姐。” 他诚恳说道。 陈青一时间竟然有点不适应，毕竟这少年拿枪指着她脑门的那一幕印象太深了。 如今再看他，竟然是个很乖很有礼貌的少年。 要是忽略他的狼狈，长得甚至比少爷还要更好看一些。 这时，陆子呈推门进来，然后轻轻带上了房门。 “少爷，事情解决了么？” 陈青起身迎接，平静问道。 陆子呈进门拉了把椅子坐下，然后点燃了一根烟，幽幽说道：“当然，已经跟上级请示过了，东海路警署都是一群普通人而已，糊弄他们还不简单？” 那只鹦鹉站在他的肩膀上，怪叫道：“半斤惑心茶，全部搞定！” 顾见临听着他们的对话，满脑子都是困惑。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陆子呈夹着烟，翘着二郎腿，笑眯眯说道：“不着急，我们一个个来。” 顾见临迟疑了一秒，嗯了一声。 “比如你肯定很好奇，明明发生了这么恶性的事件，还牵扯到嫌疑人的死亡，周探长他们为什么对此毫无反应？因为我们用了惑心茶，对他们进行了催眠。” 陆子呈解释道：“那具尸体，他们根本就没看到，在他们的理解里，是我们跟歹徒进行了激烈的搏斗，歹徒自知不敌跳车而逃。今天下午，他们大概就会颁布通缉令……当然，我们会对通缉令进行一些更改就是了。” 顾见临疑惑问道：“进行一些更改？” 陆子呈颔首：“大体就是把一些我们正在通缉的，接触到超凡事件的普通人类替换上去，抓住以后抹去他们的记忆再放掉。以太协会的存在，除了猎杀堕落者维护世界的秩序之外，更多的就是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原来如此，这就是超凡世界隐秘性的保障，也是普通人无法触及的原因。 顾见临好奇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子呈耸肩：“因为记住这些事情，对他们而言不是什么好事。他们是普通人，无法像你一样，承受来自超古代的精神污染，那么就会疯掉。” 顾见临指了指自己：“我？” “是的，我们没有抹掉你的记忆，不是因为你是顾教授的儿子。” 陆子呈深深看了他一眼，吐出一道道烟圈：“而是因为你跟我们一样，是精神和灵魂完成进化的升华者，我们属于同类。哦，我倒是忘记了，你最关心的那个问题，应该是你父亲是不是升华者吧？我可以告诉你，他确实是升华者，我们中的一员。” 顾见临终于得到了确定的答案，心情却异常的复杂。 原来过去的十七年里，爸爸一直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 那是个古神和升华者们并存的世界，充满着无数的未知和谜团。 所以爸爸也不是什么侧写师，而是升华者。 难怪一直离他的世界那么远。 “全球七十亿人里，只有极少数人拥有进化的资质，成为升华者。成为升华者的契机也各不相同，但有一点至少是确定的。” 陆子呈竖起一根手指，语调变得神秘深邃：“那就是他们都穿越了时空。” 顾见临心中一紧，想起了自己在麒麟仙宫内的诡异经历。 “呃，如果你是从小在升华者学校学习，那么你自然会听懂我在说什么。” “可惜你不是，那我只能用最通俗的语言解释，你能理解是什么意思就可以。” “所谓另一个时空，也可以说是另一个维度。它是客观存在的，但通常来讲不会被人观测到，好比在蚂蚁只能认知到二维世界，世界在它们的眼里是一个平面，不存在立体的。” “而在普通人类的世界里，也有他们无法认知的东西。你看过一个电影叫《隐匿的数字》么？那里面有个数学家，声称3和4之间还存在一个整数。” “他认为那是人类认知四维世界的钥匙，只要找到这个整数，就能穿越时空。” 陆子呈停顿了一下：“那个数字叫bleem！” 顾见临想了想：“略有耳闻。” 那个电影不久之前他还在短视频上刷到过。 陆子呈见他理解了，便继续说道：“在人类的世界里，就有少数的人，拥有这种能够认知高维的资质。在不经意间，这些人会受到那个维度的召唤，精神升华，获得灵性。与此同时，他们就会穿越时空，看到一些不可思议的现象。” 顾见临平静问道：“比如？” 陆子呈耸肩：“比如你应该听说过非常著名的，几十年前首都皇城灵异事件，很多人声称他们在宫殿墙头里看到了某个朝代的太监和宫女。后来科学家解释，那是打雷的时候，影像会被某些物质记录保存下来。” 顾见临点评道：“这个理由有点……” “很离谱对吧？那特么就是我们的人编出来的。” 陆子呈撇嘴：“还有人声称，自己遭到了外星人绑架，只是一夜之间就从家里被传送到了几百公里外，后来有专家解释那是他神经病。包括通古斯大爆炸，还有某地的坠龙事件，甚至是亚特兰蒂斯的传说等等。” 顾见临沉思片刻：“所以他们都是穿越到了另一个维度？” 陆子呈笑道：“准确来说，绝大多数是那个失落的文明所处的维度碎片，只能够让他们的意识穿越时空，看到一些诡异的东西，类似于幻觉。虽然我们致力于清除这些人的记忆，隐瞒超凡世界的存在，但多年来总会走漏了风声。” 顾见临心想原来是这样。 陆子呈忽然掐灭了香烟，笑吟吟说道：“那些人，全部都是有资格成为升华者的人，因为他们的意识经历了那个世界的洗礼，体内拥有了灵性，只要稍加引导就能完成觉醒。” “——灵性，这就是区分人类和升华者的标志。” 不知为何，顾见临总觉得这家伙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而你，不一样。” 陆子呈绕到他的背后，双手搭住他的肩膀，一字一顿：“你是真正的，进入那个世界的人，你的身上带有那个失落文明的烙印。七十亿人里只有十万分之一，极其罕见的自主觉醒者。如果我没猜错，你进入过……麒麟仙宫！” 仿佛惊雷在耳边炸响。 顾见临悚然而惊，身体骤然紧绷起来。 “放松点，虽然我不是自主觉醒者，但我也进入过那个世界啦。” 陆子呈一副无所谓的语气：“确实很可怕，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古尸追杀你什么的，还有各种各样的离谱的怪物，甚至还能亲眼见证古尸揭棺而起。” 顾见临陷入了沉默，因为他进入古墓的经历，似乎有点与众不同。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就是那个揭棺而起的尸体。 “不愧是顾教授的儿子，你的综合素质在我见过的新人里是最强的，我也不知道你都经历了什么，麒麟仙宫虽然不算最危险的古神遗址，但危险程度绝对不低。你能从那里面活着出来，已经证明了你自己的天赋。” 陆子呈背负双手，点评道：“至于你今天第一次跟升华者的战斗，更是无可挑剔，让我都想为你喝彩！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我年轻时的影子。” 这句话说完，陈青以一种诡异的视线望向他。 “是么？” 顾见临倒是没什么反应。 “你应该感到骄傲，尚未觉醒的普通人反杀堕落者，这非常罕见。” 陆子呈微笑说道。 顾见临稍作迟疑：“你当年也跟我有一样的遭遇么？” 陆子呈一愣，清了清嗓子：“当然，我年轻时也像你这样，第一次遭遇失控的堕落者，但又没有觉醒传承途径，全凭智慧和勇敢，完成了反杀。” 顾见临刚想说什么，就听到那只鹦鹉阴阳怪气的叫声。 “感谢还在嘴硬送上的飞机！” 陆子呈嘴角的笑容凝固，然后一点点的消失。 休息室里的空气，都变得冰冷下来。 陈青很有眼色，从他肩膀上把鹦鹉拿下来，说道：“我去喂它吃点东西。” 这只看似高傲的鹦鹉竟然也很配合。 似乎是知道，如果再不赶紧撤，一会儿就要被吨成汤了。 直到房门再次关闭，气氛很有些尴尬。 顾见临只好说道：“你的宠物很有个性。” “一只从古墓里带出来的傻鸟而已。” 陆子呈板着脸说道：“如你所见，超凡的世界，无论升华者还是堕落者，亦或是所谓的传承途径，包括我们所掌握的科技，无论是人工智能，还是基因和意识的探究成果，全部都是源自于另一个世界。一个失落的文明，流放到维度之外的种族。”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说出了那个名字：“古神族。” 顾见临一愣，他再一次的听到了这个名字，传说中这颗星球真正的主宰。 “我们从过去开拓未来。” 陆子呈意味深长说道：“在历史的尘埃里，发掘前进的动力。我们是人类中的升华者，寻觅着古神们的踪迹，探究宗教与哲学，世界的真理，宇宙的生灭，一切的源起。” 第12章 所谓传承途径 顾见临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忽然笑了。 “你在笑什么？” 陆子呈好奇问道。 顾见临轻声说道：“过去的很长时间里，大家都以为我疯了，脑子出了问题，说我是创后应激障碍症，认为我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陆子呈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落花难返枝，破镜难重圆。人一旦开悟，就再也难以回到世俗里了。你是被另一个世界选中的人，自然不会被正常人所理解。这是恩赐，也是一种诅咒，是幸运，同样也是悲哀。” 顾见临到觉得自己很幸运，如果不是接触到了超凡的世界，了解了古神和升华者，以及另一个时空维度的秘密，他永远也不知道爸爸是怎么死的。 有些事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过去了。 或许他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那个高速路上的恐怖怪物。 也没有办法向任何人讨一个公道。 他犹豫了很久，终于问出了他想问的那个问题。 “所以说，我爸爸的死，并不只是一场车祸。” 他抬起头，眼神倒映着淡淡的天光，一片空寂：“他是被杀的。” 陆子呈夹着烟的手微顿，然后缓慢的点头。 “对。” 良久的沉默过后。 顾见临无声地攥紧了手掌，死盯着对方的眼睛：“能告诉我具体的原因么？” 这一次，陆子呈罕见的避开了他的眼神。 “虽然每一个做子女的，都有权利知道父母的死因，但很抱歉我不能说，因为这件事涉及到一个保密程度非常高的机密，我也不能违背以太协会的保密条例。” 他迟疑了一下，说道：“而且那个真相，你未必能接受。” 顾见临面无表情说道：“能不能接受是我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知道到底怎么样才有被告知这件事真相的资格？加入以太协会可以么？” 对方说过，他是七十亿人里都罕见的自主觉醒者，他是有价值的。 陆子呈大口抽着烟，挠了挠头：“你倒是挺聪明的，我确实想邀请你加入以太协会，像你这种天才，以太协会也不会放任你在外面流浪。” “但是关于你父亲的事情，我不能保证近期你就能得到答案，我需要请示上级，而你也需要完成一些考核和检测，才能够顺利成为以太协会的一员。” 他顿了顿：“当然，如果你够强的话，这些规矩你都可以通通无视。” 顾见临一愣。 “这有什么可惊讶的？这个世界一直遵循的都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如果你现在是九阶的升华者，跨越认知之壁成为半神，你就可以凌驾于这个世界的一切规则之上了，没有人敢对你说不，包括以太协会的那些老家伙们。” 陆子呈耸了耸肩，开玩笑道：“因为你可以随时打爆他们的狗头，他们设立的规矩对你而言就是狗屁。当然，他们不会得罪你的，按照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只会排着队来给你请安，前仆后继的跪舔你，你会成为升华者当中的皇帝……” 顾见临沉吟片刻：“听起来似乎很爽。” “当然很爽。” 陆子呈笑道：“你打游戏的时候遇到的猪队友，也会知道谁是大腿啊，兵线野怪人头统统都让给你，在升华者的世界里也是一样的。” 顾见临问道：“真的有这样的人么？” 陆子呈笑眯眯说道：“心动了？我只能告诉你，历史上确实出现过几位，最出名的那个你应该在初中历史课本上见过，如今在长安市临潼区骊山北麓。” 顾见临一愣：“那位始皇帝？” “嗯哼，当代活着的，也是有两位的。” 陆子呈斜了他一眼：“而你，目前连你的传承途径都没有选定。” 顾见临感到有些费解，忍不住说道：“问题是也没人让我选啊。” 陆子呈撇嘴：“啧，你可是高贵的自主升华者，可不像我们这些庸才一样，还需要借助以太协会的升华仪式，来帮助我们选择传承途径。当你彻底认清这个真实的世界以后，你自然而然就会选择属于你的传承途径了。” 顾见临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传承途径，这个名词他已经听过很多次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就像是网游里不同的职业划分，升华者们可以选择不一样的传承途径进行转职，而他们的能力和特性，也都各不相同。 目前他得知的传承途径一共有四种。 炼药师，魔术师，女巫，古武。 每一种传承途径，在他的侧写里，都有着极其明显的职业特征，一目了然。 顾见临不知道是不是他去过麒麟仙宫的缘故，他的侧写居然能够分析出别人的传承职业了，这比之前看到的人格画像还要离谱一些。 说出去恐怕更没人信了。 也不知道爸爸的侧写，能不能跟他看到一样的画面。 炼药师，顾名思义应该是个奶妈。 魔术师也已经交过手了，最初级的只会使用幻术，还对他没有效果。 至于女巫则是一个辅助类的职业，目前还不清楚有什么具体的能力。 最后的古武，那真是太凶猛了。 那个巨大魁梧的古代武士虚影，都如同魔神般压迫感十足，那种恐怖的威势和肃冷的杀伐气，如同风暴般不可一世，哪怕过去了两个小时都记忆犹新。 顾见临只是看了一眼，就险些心脏骤停。 “跟你搏斗的那个叫魔术师，在初级阶段除了催眠以外没有任何的特殊能力，公认的前期最弱的职业，甚至心志坚定一点的普通人都无法对付。而陈青是女巫途径，主要的能力是感知和辅助，净化精神，心理辅导。” 陆子呈简单介绍了一遍：“我是古武，顾名思义就是最能打的职业，我们掌握着气的力量。之前一个响指爆掉了对方的脑袋，就是气的高端运用。” 他侃侃而谈：“至于其他的传承途径还有很多，比如西方的牧师，东方的剑宗，还有神鬼莫测的鬼切，天生适合当肉盾的圣骑……” 确实花里胡哨的。 “传承途径的本质，你可以理解为游戏里的职业，每个传承途径的能力都不一样。” 陆子呈提醒道：“当然，不同的职业也有强弱之分。越是古老的传承途径，沉淀的底蕴就越多，开发的越全面，能力也就越强大。” 顾见临沉思片刻：“那魔术师？” “对。” 陆子呈点头：“像魔术师这种传承途径，出现的就很晚，底蕴过于薄弱。其实西方的传承途径，大多数都不如东方古老。” 顾见临问道：“传承途径是怎么出现的？” 陆子呈坦白说道：“不知道。” 顾见临一愣。 “没人知道具体的原理，但升华者在传承途径上进阶的过程，就是凡人模仿神明的过程。有人说，这是神对人类的恩赐。” 陆子呈瞥了他一眼，顿了顿：“古希腊神话里，普罗米修斯为人类盗取了火种，从此人类便学会了生火。” “绝大多数的升华者，都是看过了那个世界以后，通过复杂的神秘仪式，以及前辈先贤们残留的意志，撬动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力量，获得传承途径。这也是野生升华者无法生存的原因。” “因为他们无法获得传承途径，就算侥幸成为了升华者，也没有进阶的方式和资源。” 顾见临大概明白了，这个世界的升华者资源，基本都是由某些组织掌控的。 以游戏举例，那就是早已度过了开荒期。 “每一个死去的升华者，他们残留的意识都会回归另一个世界，随着历史的沉淀，形成传承途径。” 陆子呈笑眯眯说道：“最早一批的升华者，就是像你这种天赋异禀，能够自主觉醒的。换句话说，你们能在没人引导的前提下，以及在另一个世界里，寻觅到契合自己的力量。” “打个比方，你在森林里露营了两个月，每天都会丢弃一些食物，而一只老鼠偶然间啃食了那块肉，从而成为了鼠群里最壮的那一只。” “当然，升华者们不是老鼠，我们确实有进化的资质。至于其中的理论，以及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发生，那就不得而知了。” 顾见临评价道：“听起来那个世界遍地宝藏。” “是这样的，但前提是你得有那个资质，能观测到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宝藏。” 陆子呈语气略微严肃了一些：“而且那个世界伴随着无穷无尽的危机。” 顾见临对此深有体会。 他问道：“自主升华者就是天赋最好的么？” 陆子呈挠了挠额角，解释道：“也不算，因为在你们之上，其实还有那种直接被神明选中的神侍，而在神侍们之上，还有一类。” 顾见临静等着他的下文。 “当然是古神们啦。” 陆子呈摊手：“不过你不用管这些，自主升华者肯定比普通的升华者天赋好，但还是一种生命。至于神侍和古神，他们的生命层次跟我们不一样，你说他们是碳基生物也没错，但实际上确实是另一种东西……” 顾见临没由来想到了自己脑海里的那尊麒麟，但他很警惕的没有把这事说出来。 因为他有种预感。 这件事一旦说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那我会是什么传承途径？” 他问道。 “这个不着急，今晚你就知道了。” 陆子呈严肃说道：“现在，你要做的是，好好应付一下你的家属……” “家属？” 顾见临愕然不已，扭头望向窗外。 只见窗外站着一个格外眼熟的，穿着白色休闲装的女孩，只是扎着一个丸子头，脸上敷着面膜，双手叉在腰间，踩着一双拖鞋。 苏有珠。 顾见临摸出手机，发现屏幕上已经显示有几十个未接来电了。 第13章 黑麒麟的影响 “真要命。” 顾见临以手扶额，认命般的叹了口气，走出休息室。 苏有珠已经坐在外面等着他了，这姑娘大概是匆匆出的门，简单的扎了个丸子头，头顶还有几根呆毛翘起来，上身穿着白色短袖，下身穿着粉色的睡裤。 一双粉色小猪的拖鞋，露出精致小巧的脚趾，涂着黑色的指甲油。 她摆弄着钥匙和手机，即便敷着面膜也能看出来脸色不太好看。 顾见临出来的时候，这姑娘扭过头来，刚好跟他四目相对。 很尴尬，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这幅模样不好看，浑身是血，满身灰尘。 看起来相当凄惨。 苏有珠盯着他看了一眼：“今天是几号？” 顾见临不解其意：“四月六号。” 苏有珠板着脸说道：“我总感觉穿越到了四个月前……” 当初还是冬天，妈妈忽然接到一通电话，说她的儿子遭遇了车祸生命垂危，直接吓得她连鞋都不上穿，冲出门打了个车就直奔医院了。 苏有珠和她爸爸也只好跟过去，然后就在医院里看到了被送进手术室的少年。 当时少年就是这幅模样，惨不忍睹。 本以为养了四个多月，终于给养好了。 没想到只是一上午的功夫，竟然再次弄成了这幅惨样。 顾见临也不知道该怎么辩解，虽然这姑娘名义上是他的妹妹，但却莫名其妙给他一种有了第二个妈一样的感觉，尤其是面对那张冷冰冰的脸的时候。 “出了点意外。” 他只能这么生硬的解释。 苏有珠眼神渐冷：“意外？” 她心说你这个样子看着就跟刚从战壕里出来一样。 顾见临强调道：“真的是意外。” 这时，一位负责记录档案的探员路过，来帮忙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 不得不说，陆子呈说的确实都是真的，东海路警署的探员们在服用了惑心茶后都被催眠了，对于高架桥下的那起事故，调查出了一个非常离谱的结果。 在他们的理解里，这就是一起犯罪嫌疑人同党的蓄意报复事件。 开车挟持公职人员家属，妄图施加伤害，结果却在搏斗中失控翻车。 最后被两位国际刑警营救。 非常合理。 完全不掺杂任何超自然的因素。 因为顾教授破了案，所以罪犯同伙怀恨在心，便来报复家属。 苏有珠静静听了片刻以后，嗯了一声：“谢谢，我明白了。” 她又扭头看向少年：“伤口还痛么？” 顾见临摇头：“还好，已经包扎过了，没什么感觉。” 以太协会的外伤药倒是很好用，究竟有没有那么快恢复暂且不谈，起码敷上以后就立刻起到了镇痛效果，比一般的麻醉剂要有效得多。 “下次还是喊我陪你吧。” 苏有珠脸上看不出喜怒，拿起手机起身，平静说道：“还有笔录什么的要做么？我先去外面叫个车，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顾见临看着她的背影，倒是很庆幸今天没喊她一起。 否则的话，就要把这无辜的女孩给卷进来了。 然而听到回家这个字眼，却再一次的刺激到了他。 他不知道该不该再回那个新家了。 那是妈妈和苏叔叔倾尽全部财产买的房子，也是两个经历过破碎婚姻的人，重新构筑好的家庭，他们虽然不是青年结发却过得幸福美满，还有两个漂亮的女儿。 顾见临始终觉得那个家不属于自己。 只是暂住就已经很勉强了，绝不能再给他们添什么麻烦。 最刺激神经的就是，现在已经有堕落者能够摸上门来找他了！ 天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 这时，陆子呈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条斯理说道：“不用担心，只要你成为了以太协会的成员，你家人的安全自然会得到保障。在深空的保护网下，像李长治这种人还没等靠近你家五公里范围，就已经被我们逮住了。” 顾见临迟疑了一秒：“深空？” “嗯，十五年前从埃及一处古代陵墓里挖掘出来的新技术，你听说过《翠玉录》么？在炼金术的领域内，这个世界由地风水火四大元素，以及第五元素以太构成。以太便代表着人类的精神和意识，我们将其应用于超级计算机领域。” 陆子呈介绍道：“等你成为了以太协会的成员以后，就会获得登入深网的权限，深网也会利用太空卫星对你家所在的十公里范围内进行严密监控。它有一套独立的算法，会自动识别这片地区范围内的常住人口，流动人员，外来人口等等。” “然后自动标注这些人的身份，调出每个人的档案，从性别性格年龄职业和过往经历等诸多因素，分析出他们的危险程度。” 他摊开手：“听起来是不是很有安全感？” 顾见临不得不认同：“这是在画饼么？” “差不多吧。” 然而，陆子呈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大跌眼镜：“当然了，这都没什么用，如果真有升华者想来搞你，那么他有太多办法可以摆脱深网了。” 顾见临：“……” 饼画得不错，下次不要再画了。 “深空的监控虽然严密，但也不是万能的。” 陆子呈笑眯眯说道：“不过，我们会派相对应的人，去保护你的家人。” 顾见临明白了：“都是升华者么” “差不多吧，总之加入以太协会，总比你在外面当野生升华者好。首先，哪怕你是自主升华者，可以自主获得传承途径，可你后续的进阶怎么办？升华者晋升所需要的资源又该怎么办？没有一个官方身份，你的任何行为都很危险。” 陆子呈耸肩：“你又该怎么保护你的家人呢？” 他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警署大门外的那个窈窕身影。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好吧，我加入。” 陆子呈笑容愈发的浓郁，说道：“这就对了嘛，我还会害你不成？当年我可是你父亲手底下的得意学员，这次换我来带你，也算是一种传承了嘛！” 顾见临心中一动：“你跟我爸爸很熟么？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陆子呈一愣：“呃，算是吧。至于你爸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么？”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其实我觉得我并不了解他。” 陆子呈看了他一眼，颇有深意说道：“别这么想，无论你爸爸是升华者也好，还是一个警署的侧写师也罢，他都是你爸爸，不是么？他或许有另一面，但他在你面前表现出来的，也是真实他的。超凡者和普通人之间，没你想得那么割裂。” 顾见临细细品味着这句话，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周探长在办公室里开完会，看到他以后，说道：“小顾，感觉怎么样？用不用去医院再看看？特么的，这群孙子！你放心，给我半个月的时间，我一定把这群混账东西全都逮捕归案，让他们后半辈子都吃着牢饭忏悔！”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愤怒，语气严厉，情绪躁动。 顾见临第一次见他这么一副样子，有点懵。 以往的周探长，都是顶着一副黑眼圈，红着眼睛，很疲惫的样子。 而他现在却亢奋至极，像是一头公牛般，无处发泄。 “惑心茶除了催眠之外，还有很好的养神功效，我看这位周探长有点虚，就让陈青在他的咖啡里多加了一点，结果导致他现在有点亢奋。” 陆子呈在后面压低声音说道。 顾见临恍然大悟，看来这惑心茶效果还挺好的。 起码现在的周探长精神抖擞，眼瞳里精芒爆射，哪里还有半点疲惫。 “伤成这样，笔录什么的就不用再做了，去给你爸的份案件报告签个字，回家好好休息吧。小顾你放心，周叔会给你们小区安排专门的探员，全天候保护你们的安全。特么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帮孙子是真不把他们的爷爷放在眼里了！” 周探长双手叉腰，威风凛凛。 · · 下午两点半，顾见临再次回了家。 洗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瘫软在沙发上，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 他也确实是很累了，这几天接二连三的突发事件，搞得他始终处于高度警惕的状态，最后还在高架桥上拼死反杀了一个失控的堕落者。 真是惊险刺激。 在此之前，别说开枪射击或者开车撞人了。 他唯一杀过的生，就是蚊子。 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这方面确实很有天赋，也足够凶狠和狠辣。 换一个正常的未成年来，估计当场就给吓尿了。 然而，顾见临再次回忆起当时的那个场景，脑子里竟然只有一个想法。 当初应该下手再狠一点的。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仿佛被脑海里的黑麒麟给影响了。 饥饿和愤怒，这两种强烈的感受，在无时无刻的侵蚀着他。 厨房里的浓郁香气飘了出来，油脂迸溅的声音噼里啪啦的，相当清脆。 苏有珠正在做午饭。 自从打上车回家以后，这姑娘就没怎么说话了，到现在只跟他说了三句话。 “好好休息。” “你饿不饿？” “我去做饭。” 顾见临被她搞得莫名心虚，有种像是小时候在学校调皮捣蛋，被妈妈给领回去的感觉。 惴惴不安，生怕挨骂。 顾见临摇头，把不切实际的想法都挥去，然后摸出了手机。 微信联系人里多一个好友。 陆子呈。 按照陆子呈的说法，今天有关他的资料就会上传到深空，由那台超级计算机评估过后，他就获得正式的权限，并且还会迎来作为以太协会调查员的专项考核和培训。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必须在今晚获得属于自己的传承途径。 然而迄今为止，都没有人告诉他到底该怎么做，但他既然已经有了所谓的灵性，就可以做到。 虽然他不知道灵性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陆子呈也只是故弄玄虚的说，真正具备天赋的人，在经历过超凡事件以后，混沌的认知就会自行开启，再去看这个世界的以后，就再也回不到普通人的视角了。 鬼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也压根不解释，只是说天黑时自然会见分晓。 顾见临不知道天黑的时候到底会发生什么。 但无论是为了爸爸。 还是为了自己。 亦或是这个新家。 他都没有回头路了。 · · 黑色的宝马驰骋在昏黄的阳光下，车里放着若有若无的流行乐。 陆子呈叼着一根烟，肩膀上站着绿毛鹦鹉，面无表情地看着车，神情漠然。 “少爷。” 陈青忽然说道：“真的要让那孩子加入以太协会么？” 陆子呈嗯了一声：“不然呢？” 陈青提醒道：“那可是顾教授的儿子，你知道他加入以太协会后，会面对什么。” 陆子呈凝视着前方的汹涌车流，说道：“就是因为他是顾教授的儿子，所以才必须要加入以太协会。如你所见，他已经觉醒了，难道就放任他自生自灭？我就算愿意保护他一辈子，但我的实力也有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给杀了。到时候，这孩子怎么办？” 陈青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他承受得住么？” “作为顾教授的儿子，就必须要承受得住。” 陆子呈淡淡说道：“而且我看过他的眼睛，那是孤狼一样的眼神，倒不如说他天生就是为了超凡世界而生的人，十七年的普通人生活，对他而言太屈才了。” 陈青无法反驳，一个在未觉醒的情况下，就能反杀堕落者的人，的确是毋庸置疑的天才。 “我倒是好奇，他今晚观测到麒麟仙宫以后，最终会觉醒哪种传承途径。” 陆子呈忽然说道。 陈青平静说道：“根据麒麟仙宫内所蕴含的精神特性，最多也就只有四种。古武，天师，祭司，霸王，具体就看他的相性了吧？” 第14章 传承途径的选择 夜幕降临，霓虹闪烁街区有一座闪烁着全息星空光幕的大楼。 这里靠近海岸线，沙滩上的游客们抬起头就能看到宛若潮水般涌动的星空投影，大楼的荧幕变换着科技感十足的灯光，是一道创意十足的风景线。 ——深空科技。 当然，在超凡的世界里，人们往往不会认为这只是一家科技公司。 因为它的背后，是世界上最大的升华者组织，以太协会。 电梯直升到顶楼，陆子呈和陈青从里面走出来。 走廊里的数十个摄像头不约而同的对准了他们，像是一颗颗眼睛，注视着他们。 与此同时，人性化十足的男性嗓音响起。 “a级调查员，陆子呈。” “b级调查员，陈青。” “欢迎回到峰城分部，我已经按照你们各自的喜好，准备了冰拿铁和凉茶。” 陆子呈微微颔首，带着年轻貌美的女助理走入大厅。 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们夹着档案穿梭，见到他们二人都微微欠身致意。 这座会议厅内四面八方都是巨大的全息屏幕，来自沿海地区各大城市的信息流像是海潮一样汹涌而过，地图上标注了数不清的红点，闪烁着刺眼的灯光。 “峰城市市北区集庆大街，二百三十一号楼，发现精神感染者！” “临海市淮阳区，发生一起堕落者恶性伤人事故，请求派遣调查员支援！” “麒麟仙宫遗址的挖掘项目将于今晚十点开始，各部门请提前最好准备。” 陆子呈对于这些已经见惯不惯了，以太协会在国内有足有十三个分部，数以万计的调查员分布在全国各地，处理各种各样的突发事件。 高层总是给大家画饼，大家要为了人类的进步，维护世界的和平。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既然已经超凡脱俗，那就要肩负起使命。 你们都是人类历史上的英雄！ 然而实际上，大多数升华者们在加入以太协会一段时间以后，都会发现原来自己只是换了一个地方上班，不仅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还从九九六变成了零零七。 呆萌的小机器人滑动过来，端着冰镇的拿铁和凉茶。 陆子呈接过拿铁，又把凉茶递给身边的女助理，径直走向会议厅尽头。 就这么一会功夫，他又掏出了一根烟叼在嘴上，点燃。 “少爷，去见那位的时候，抽烟不太好吧？” 陈青压低声音问道。 陆子呈不屑说道：“我还怕她？” 巨大的落地窗前有一个原木的办公桌，上面堆满了杂七杂八的文件，面前还有一个全息投影仪，投放出了整个峰城海岸线的地图构架，高端又先进。 “部长，这就是最近两个月来的新人名单。” 一位年轻的女秘书恭恭敬敬汇报道。 啪！ 那份名单被摔在了桌子上。 “今年的新人就是这样吗？我很不满意！” 办公桌后，有人站在椅子上，双手掐腰，怒气冲冲。 这是个看起来最多只有十二岁的女孩，穿着精致的洛丽塔小黑裙，黑色的过膝袜裹着纤长的小腿，踩着漆黑的圆头皮鞋，娇小可人。 她的容颜精致可爱，扎着乖巧的双马尾，仿佛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却出乎意料的，是一个御姐音。 女秘书颤巍巍说道：“陆部长，这一期新人素质都很不错啊。” 陆部长居高临下，双手抱胸，冷冷说道：“哪里不错？一百三十七个人里，竟然连一个帅哥都没有，你跟我说这叫不错？” 女秘书：“……” 陆子呈喝着冰拿铁，夹着一根刚点燃的烟走过来，结果就听到这段对话。 他的眼角微微抽搐，打招呼说道：“姐，我回来了。” 陆部长扭头看他，忽然瞪了他一眼。 陆子呈右手夹着的香烟，瞬间加速燃烧，化作了灰烬。 “你是吃几个熊心豹子胆，敢让老娘吸你的二手烟？” 陆部长娇喝道：“再敢在老娘面前抽烟，就把你七十楼踹下去！” 陆子呈脸色一僵，没想到这才多久不见，这女人似乎又变强了。 “好的，姐姐大人。” 要是换做别人，他肯定就发作了。 但面前这女人太能打了，作为国内十三个分部长之一，而且还是战斗型专精，拥有战略级的实力，一般人在她面前还真走不过几招。 识时务者为俊杰，以后再找机会跟她算账。 这时，绿毛鹦鹉在他肩膀上转动眼珠子：“装嫩的老女人，早晚收拾你！” 陆子呈：“……” 有那么一瞬间，偌大的会议室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绿毛鹦鹉忽然震动翅膀飞走。 陈青眼疾腿快，急忙跟在后面，高跟鞋发出嗒嗒的声音。 办公桌后，陆部长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眼神宛若厉鬼般慑人。 “这破鹦鹉大逆不道！” 陆子呈当即说道：“姐姐大人稍等，我立刻去把它抓过来拔毛炖汤。” 然而，陆部长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人如坠冰窟。 “回来。” 陆子呈身体僵住。 “这鹦鹉虽然是超凡生物，但它也不会读心术，它会说出这话，肯定是有人在他面前繁复念叨过，它才能记住，学会了这句话。” 陆部长声音寒冷：“那么，是谁教他的呢？” “对啊，是谁教的呢？应该是陈青教的吧？反正不是我。” 陆子呈急忙转移了话题，微笑说道：“姐，你刚才收到我的微信了么？” 陆部长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他，勾了勾手指。 陆子呈浑身僵硬，只见打火机和烟盒，连带着钱包，从他的口袋里飘出来。 啪。 一个响指，全部化作了灰烬。 陆子呈心在滴血，他的华子啊。 “回头我会让太虚冻结你的银行卡和移动支付，这一个月内别想抽烟了。” 陆部长淡淡说道：“微信我看到了，是顾家的孩子么？我怎么记得，顾家的升华者，不都因为受到了诅咒而死光了么？为什么还有一个？” 陆子呈犹豫了一下：“是顾教授的儿子。” “哈？顾辞安还有儿子么？” 陆部长歪着头，想了想：“太麻烦了，不要。” 陆子呈皱眉：“不要？” “顾辞安做过什么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就算有升华者资质，这种特殊的身份，也需要国内十三位分部长表决以后才能通过。” 陆部长摆了摆手：“那样太麻烦了，你可以滚了，别打扰我找男朋友……” 沉默持续了片刻，陆子呈动都没动，咬着牙说道：“陆子衿！” 陆子衿斜眼瞥他：“嗯？” 陆子呈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那可是个自主升华者。” “哦？” 听到这个，陆子衿倒是有点意外，摸着下巴考虑了片刻：“那也不要。” 陆子呈：“……” “好了，赶紧滚，别在这碍的眼。” 陆子衿慵懒地打着哈欠，像是一只波斯猫：“如果要破例让他加入以太协会，你知道我要为此多写多少报告么？还要去应付我师兄，烦都烦死了。” 说完，她从椅子上跳下来，就准备走人。 陆子呈眼看着她真要走，急中生智说道：“姐，那小子长得很好看。” 啪的一声，陆子衿的脚步顿住。 陆子呈见状，继续说道：“比他父亲还要好看。” 陆子衿默默地扭过头。 “不抽烟也不喝酒，没有任何不良嗜好。” 陆子呈直接绕到办公桌后的电脑上，敲击了两下键盘。 全息投影屏幕上，倒映出一个穿着蓝白条校服的少年。 黑色的碎发，眉眼清秀干净，面容如雕塑般线条分明，身材修长挺拔。 尤其是那双眼睛，如湖泊般澄澈透明，弥漫着一丝丝的云雾。 “天呐，你怎么不早说？” 陆子衿仔细打量着这个少年，精致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 涂着红色指甲油的双手，捂住了微微发烫的脸。 她忽然清醒过来，严肃说道：“唔，其实我有没有跟你说过，相比起打架我更喜欢写报告？嗯，好久没跟师兄交流感情了，待会儿我去给他打个电话。” · · 晚上九点半，顾见临在家里收拾着餐桌上的餐盘。 大概七八个盘子，上面别说一粒米了，连一滴油都没有剩下。 从麒麟仙宫回来以后，他的身体情况就有些诡异了，始终被虚弱和饥饿所折磨。 虚弱倒还还说，只要休息的好，倒不是很难受。 那种饥饿感才是最致命的，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偏偏还无法解决。 哪怕再怎么暴饮暴食，脑海里的那尊黑麒麟依旧是饥饿无比。 不得不说，苏有珠真是一个细心的好姑娘，见到他食量大增以后，就特意给他多做了几道菜，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他全部吃完，整个人都被镇住了。 然后就用看待刑满释放人员的眼神，问他要不要再吃点。 顾见临心想反正这饥饿感也解决不了，索性也就不再麻烦她了。 妈妈和苏叔叔要明天晚上才回来。 家里亮着温暖的灯光，只有兄妹两个人。 此时此刻，苏有珠正在房间里摆弄化妆品，顺便跟姐姐通了一下电话。 “有珠，最近爸妈都不在家，跟他过二人世界的感觉怎么样啊？” 笑吟吟的御姐音，带着刻意调戏的意味。 苏有珠毫无波澜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还好吧，他很有礼貌，也很爱干净，还会辅导我做功课。就是有点太见外了，最近他还一直打零工给家里补贴生活费。” “哎呀，不是说这个啦，我当然知道他又乖又有礼貌长得还很好看，我是问你跟他相处时的感觉，毕竟你们都是同龄人嘛，有什么不一样的感受？” 姐姐的声音再次从电话里响起。 这次，苏有珠沉思了足足三秒钟：“唔，老来得子？” 噗。 顾见临差点绷不住了，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回答。 说实话，有点伤人了。 哪怕这姐妹俩讨厌他这个外人也好啊。 老来得子是什么东西！ 他不想再继续听了，洗完碗筷以后就准备回房间。 结果隔壁卧室里，还在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什么叫老来得子？你才几岁啊。” “总之就是有种提前当了妈妈的感觉。” “这么夸张吗？” “嗯，这段时间相处让我懂得了每个母亲的伟大。” 顾见临默默地关上房门，把姐妹俩的声音隔绝在外面。 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必须想办法扭转这个印象。 他摇头苦笑，看了一眼时间。 快十点了。 峰城的气温变化很大，这才四月初竟然就有了一丝夏日的气息。 海风从窗外灌进来，带着微湿的咸意。 顾见临站在窗边，默默眺望着远方波光粼粼的大海，忽然愣住了。 因为漆黑的海水上，不知何时竟然泛着一抹猩红的光芒。 如血一般粘稠。 他赫然抬头，只见天上的月亮，竟然变成了一轮巨大的血月！ 漆黑的夜幕被血月照亮，昔日的深邃被无尽的光亮取代，数不清的漆黑球体，悬浮在天幕之上，它们是如此的巨大，仿佛一颗颗背光的星球。 一道道释放着诡异光芒的光轮，环绕着这些星球。 隐约可以看到一座座破碎的，正在凋零着灰尘的建筑，悬浮在这些星球之间。 仿佛在毁灭，仿佛在坍塌。 仿佛……在崩溃！ 而在漆黑的海面上空，最接近天穹的地方，有一座巨大的黑影。 不，那不是什么黑影。 那是一座倒悬着的，悬浮在天空之上的岛屿。 红色的月光下，漆黑的夜幕里，它是如此的巍峨磅礴，被云雾所环绕。 仿佛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 任何人看到这一幕，都会觉得自己渺小如蝼蚁！ 顾见临只是看了一眼，脑海里就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 因为他觉得这座岛屿似曾相识！ 这座岛屿外观，酷似一尊沉睡的麒麟！ 麒麟仙宫！ 有那么一瞬间，顾见临的心神彻底被震撼，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苏醒了，把他带到了另一个世界。 灵性。 或许那就是灵性！ · ·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像是只是过去了一瞬间。 顾见临再次清醒过来，神情骤然警惕。 这一次，他站在无尽的黑暗里，眼前猩红的月光，以及一座座巍峨雄伟的雕塑。 耳边似乎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仿佛暴风雨的鼓点，又像是幽魂的倾诉。 仿佛在诱惑着他，做出某种选择。 那些古老的雕塑，形象各不相同，如神灵般伟岸，神秘巍峨。 有的是身披漆黑铠甲的魁梧武士。 近战最凶猛的传承途径。 也有骑在马背上，背后绑着巨弓的弓箭手。 还有的则是手握着拂尘，踩着阴阳太极图的道士。 最后一个，在祭坛上傲然而立，仿佛高唱着无声的圣歌的祭祀。 除了这四尊最大的雕塑之外，下方还有数不清的残破雕塑。 有的是魔术师，有的是女巫，还有圣骑士，等等。 “古武，霸王，天师，祭司……” 顾见临凝视着这四尊雕塑，耳边回荡着若有若无的呢喃声，竟然自主的理解了对应的名称。 四种传承途径。 至于下方那些残破的雕塑，则都是一些来自西方的传承途径。 “古武应该是近战最强的传承途径，而霸王则是弓箭，应该是远程输出的传承途径，至于天师倒是挺好理解，一看就是那种玩花里胡哨的法术的？那么，祭司又是什么？” 顾见临漫步在黑暗里，跟这些雄伟威严的雕塑擦肩而过，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敬畏感。 下一刻，他脑海里的黑麒麟忽然有了异动。 “吼！” 黑麒麟发出了隐约的低吼声，转而望向四尊巨大雕塑当中的最后一个。 那是傲立在祭坛上，无声高唱着圣歌的神秘黑影。 祭司！ 第15章 祭司！ 黑暗的殿堂，古老巍峨的雕塑，被血红的月光照亮。 顾见临站在黑暗里，只觉得自己如蝼蚁般渺小，仰望着古老伟大的文明遗迹。 按照陆子呈的说法，传承途径都是越古老的，越是强大。 那么由此可见，最雄伟的四座雕塑，基本都可以分辩出是来自东方的传承途径，是历史上无数人类升华者沉淀出的结晶，以鲜活的生命和精神意志开创的一条路。 至于其他那些残破的雕塑，基本都可以不用考虑，全都源自西方。 西方或许也有古老的途径，但这里看不到。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这次并不是以肉体穿越到了麒麟仙宫，而是类似于陆子呈所说的，意识短暂的穿越。”顾见临伸手触碰着自己，却仿佛幻影般穿身而过。 也不知道这个空间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此刻，除了找到杀死爸爸的凶手之外，他对这个崭新的世界，也多了一丝好奇。 人类的好奇心是天性，而他的性格虽然寡淡，但也并不能例外。 或许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的幻想，当你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地铁站里出来，走出拐角却是一个崭新的，光怪陆离的新世界。 生命的源起，科技与未来，星空和银河，宇宙的未知和浩瀚。 一切近在眼前。 顾见临胡思乱想的时候，他脑海里的黑麒麟始终在盯着那座祭司的雕塑。 按照他的性格，以前玩游戏的时候就喜欢玩输出职业，带着工会里的奶妈们下副本，自己一个人顶在最前面咔咔乱杀，非常有成就感。 古武和霸王这两个传承途径是最符合他心意的。 前者自不用多谈。 当初陆子呈只是打了一个响指，恐怖的气劲炸开，直接把堕落者爆头，那一幕非常有冲击力。 后者看起来也不错。 霸王硬上弓……啊不是，霸王拉硬弓，威风凛凛。 然而遵从着脑海里的黑麒麟的本能，他还是走向了那尊最神秘诡异的雕塑。 古老的祭坛上，仿佛来自太古的祭祀无声唱着圣歌，低头俯瞰着他。 “祭司么？” 顾见临尝试着抬起手，试图触摸这尊雕塑。 轰！ 黑暗在剧烈动荡，血红的月光在闪灭，太古的祭祀的雕塑摇摇欲坠，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隙蔓延开来，抖落如瀑布般倾泻的砂石。 不知是不是错觉，顾见临再次听到了自己脑海里的，麒麟的咆哮声。 那座太古祭司的雕塑轰然崩塌，无数闪烁着光芒的物质汹涌而出。 那就是灵性。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座雕塑坠落在地的时候，却像是匍匐或者跪地。 仿佛在……跪拜他！ 也就是这一刻，伴随着来自太古的低语声在耳边响起，他的眼前出现了铺天盖地的幻象。 有刻在古老石碑上的扭曲文字，它们如同活过来了，扭曲转动。也有参天的古树，被苍白的火焰吞噬，骤然枯萎。还有死而复生的尸体，眼瞳是血红的。 顾见临仿佛一瞬间坠入了虚无里，时光的洪流汹涌倒卷，沧桑的历史在他眼前飞速倒退，似乎能看到千年前的兵戈铁马，血流成河的战场，还有不可一世的君王。 失落的历史匆匆而过。 最后他坠入了一个宛若巨石堆的祭坛里。 前方的黑暗里，是一条燃烧的通天大道，隐没在苍穹之上。 隐隐约约的魂灵登上这条路。 有的如正常人般大小，有的却异常魁梧高大，更有甚至宛若巨人。 再仔细看，原来周遭并不是黑暗，而是被阴影所笼罩。 那是一个擎天的巨物，走在这条通天路上，挡住了所有的光！ 卧槽！ 顾见临如果是本体在这里，几乎能被吓得当场去世。 那是个什么鬼东西，怎么会这么庞大！ 有那么一瞬间，巨石堆的祭坛上燃起了苍白的火焰。 顾见临身处其中，被苍白的火焰所焚烧，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甚至感到非常的舒适，仿佛灵魂在升华！ 随着火焰的灼烧，他的眉心也出现了一个苍白的火焰印记，诡秘深邃。 当苍白的火焰印记形成过后，整个世界都仿佛失去了颜色，变成单调的黑和白。 这一刻，世界破碎。 顾见临感觉到了灵魂的失重感。 这一刻他有所明悟，他已经完成了传承途径的选择，即将回归现实！ 从此以后，他就是升华者！ 传承途径为，祭司！ · · 顾见临再次睁开眼睛，像是从噩梦中惊醒般起身。 窗外依旧是有那座巍峨神秘的浮空岛屿，宛若巨大的麒麟般盘踞在云雾之中，那些诡异的星球环绕着它的轨迹运转，在血红的月光下只有漆黑的影子。 残月照亮夜空，如血一般浓稠。 而卧室里还亮着灯，时间定格在了午夜零点。 “呼。” 他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肉体和精神升华了，多了一种名为灵性的东西。 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像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流淌在体内，清晰的存在着。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从一场长眠中醒过来，又获得了一次全新的生命，就连十七年来早已习以为常的感官都被颠覆了，结合着五感和第六感，增加了第七种变化。 顾见临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气息！ 窗外院子里的两颗枣树，它们被妈妈照顾得很好，是如此的生机勃勃，仿佛能够听到来自生命的交响，在寂静的黑夜里欢快悦耳。 还有那些土壤里的青草，也是释放出浓郁的生命力，像是轻快的民间小调。 墙头上一跃而起的小黑猫，瘦骨如柴不太健康，仿佛忧郁的歌谣。 最后还有隔壁卧室里的女孩，即便隔着一堵墙看不到，也能感受到属于她的生命力，像是北极风雪里冻结的冰川，寒冷却生机茂盛，如一曲凛然优雅的钢琴曲。 世间万物的生命韵律，近在眼前。 顾见临此刻无比的确信，他真的成为升华者了！ “不到八十斤的体重，没想到倒还挺健康的。” 顾见临坐在床上，明悟了属于祭祀的第一个能力。 生命感知！ 不得不说，这能力倒是还挺好用的，以后家里人谁生病了，他一眼就能看穿。 甚至都不用去医院。 “如果这种能力配合着侧写来使用，岂不是能有更好的效果？” 顾见临满是新奇，决定实验一下侧写和生命感知的结合。 他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隔壁姑娘的生命韵律，细细品味。 苏有珠应该已经睡着了，隔壁的灯光熄灭，呼吸声均匀安静。 与此同时，顾见临随手拿起桌子上的纸和笔，准备速写人格画像。 随着铅笔在纸张上沙沙作响，发出好听的声音。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沉默地看着自己最新绘制出来的人格画像。 那张白纸上，黑白线条勾勒出一个窈窕娇小的身影，痛苦地蜷缩在床上。 她的身上，淋漓着几滴血。 “见鬼……” 顾见临神色古怪，这不是表示那姑娘受伤了。 而是……要来生理期了。 他甚至连时间都推测出来了，大概就在明天晚上。 顾见临以手扶额，他怎么也没想到，成为升华者以后第一次使用能力，竟然是用来预测这种事情，这要是传出去，八成会被当成变态。 他把那张纸揉成团打算丢掉，想了想又觉得不妥，直接出门丢进马桶里。 然后按下冲水键。 嗯，安全了。 这时，他照着镜子，端详着自己的脸。 他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镜子里的自己也是一如既往的清秀俊美。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成为了祭司的缘故，他的气质变得阴寒了一分。 顾见临再次使用了侧写，镜子里的熟悉身影如水般波澜，模样发生了变化。 只是一瞬间，镜中映出的自己穿着白色祭服，无数扭曲的黑色符咒如潮水般蔓延在身上，仿佛站在太古的巨石祭坛上，神秘邪异。 果不其然，他的侧写真的能够分析出升华者的传承途径！ 这时，他额头上隐隐作痛，忽然浮现出了一个苍白的火焰印记。 宛若鬼火般，摇曳在黑夜里。 顾见临吃了一惊，这是刚才在幻境里出现的诡异火焰！ 随着他的念头微动，这簇苍白的火焰，也消弭无踪。 “这火焰应该也是祭司的特征之一，但是不知道具体该怎么用。生命感知，倒像是个被动能力，至于这个火焰，感觉像是主动的能力。” 顾见临呢喃自语，然后回了房间，锁上门。 然而下一刻，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他桌子上的电脑，竟然自主启动，进入了开机页面。 顾见临愣住了。 这台笔记本仿佛被远程操控一般，开机以后自动打开了网页，输入一串网址。 “叮，身份验证通过。” 笔记本上的摄像头闪烁着红色的光芒，仿佛在监视着他。 顾见临忽然很庆幸，他这个时候是穿着的衣服的，而不是赤身裸体。 “以太协会，预备役调查员，顾见临。” “恭喜您完成了灵魂试炼，成为万千升华者当中的一员。至此，以太协会的大门将为你打开，未知的机遇与冒险，守护人类世界的使命，在未来召唤着您。” “欢迎登入深空，人工智能a01号太虚，为您服务。” 电脑屏幕上，背景是无垠的星空，星光里赫然浮现出一道人影。 这竟然是个年轻貌美的女人，穿着日式的黑白蕾丝女仆装，手里握着一根扫把！ 俨然是一副管家的样子。 音箱里不断播放着她柔媚悦耳的声音，令人感到飘飘欲仙。 “你是……人工智能？” 顾见临迟疑了一秒：“我已经加入了以太协会？为什么你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是的，因为我始终在看着你哦。” 太虚抬手，指了指上空。 顾见临也抬头望去，看到的却是白色的天花板。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 这个人工智能所指的，应该是卫星！ “我今晚一直都在被卫星监视着？” 顾见临皱眉问道。 “是的哟。” 太虚乖巧回答：“只有当荷鲁斯之眼卫星检测到你的灵魂波动发生了变异，我才会出现。” 顾见临平静说道：“然后你就入侵了我的电脑？” 太虚抿嘴一笑，说道：“抱歉，或许对你有所冒犯。但是……你很特殊。” 顾见临不动声色，说道：“特殊么？” 太虚微笑说道：“今年我总共接待了三百四十四位升华者，其中男性占比为百分之五十二。而你的电脑，是所有男性升华者里最干净的，硬盘里没有任何学习资料。” 顾见临一愣，合着他又在社死边缘徘徊了一遭。 这要是班里的同学，恐怕当场就暴毙了。 他的电脑里确实没有学习资料，这倒不是他性取向有问题。 而是目前为止没那个心思。 “你为什么要入侵我的电脑？” 顾见临总觉得这样很不好，仿佛没有了隐私。 “很抱歉，这是以太协会对新人审核的必要流程。” 太虚回答道：“每一位加入以太协会的升华者，他们的个人信息，家庭背景，宗教信仰，选票倾向，甚至过往在互联网上的发言，都需要经过深空的审核，确认无误后方可通过。” 顾见临皱着眉，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他也没说什么。 毕竟他在互联网上也是一个很干净的人。 几乎从不发表评论。 不像隔壁的那个姑娘。 她要是加入以太协会，天知道会被查出什么东西来。 “尤其是你，作为罕见的自主觉醒者，又是顾家的后代，理所当然要谨慎一些。” 太虚温柔说道：“希望你能理解哟。” 顾见临一怔，连忙追问道：“什么顾家？” 太虚似乎很意外，没想到这个少年对此一无所知，然后微微一笑。 只是一瞬间，电脑上忽然下载了一份文件。 标题赫然是——升华者世家，峰城顾家。 顾见临瞳孔地震，错愕不已。 第16章 新手大礼包，考核任务 顾见临看到这个标题，就算他对超凡世界再不了解，也能想通一些事情。 难怪这个人工智能会称他为顾家的后代。 也难怪，在他小时候的记忆里，有关家族亲戚的记忆就只有灵堂和灵牌。 那时候他还在上小学，因为父母感情不和的原因，他从小就一直小心翼翼的，在学校学习也很努力，从来不缺课逃课，也几乎不请假，生怕惹家长生气。 为数不多的几次请假，都是父母给他请的。 “小临啊，你爷爷祭日，明天请个假吧。” “哦。” “小临啊，你奶奶祭日，明天请个假吧。” “哦。” “小临啊，你二叔没了，明天请个假吧。” “哦。” “小临啊，你三叔也没了……” 那时候顾见临还小，几乎对台北路福宁园有阴影了。 每次过去，那里的墓碑都会多一座，也没人告诉他为什么。 顾见临从小就很孤独，因为他的家庭构成就跟别人家不一样，逢年过节从来都没有聚会，家里的亲戚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哪天谁要是有消息了，那指定是无了。 合着他们家都是升华者，而且满门英烈。 “所以说，你刚才用顾家的后代，还是委婉的说法吧？” 顾见临幽幽说道：“因为更准确来说，我是顾家的独苗了。” 太虚微笑解释道：“为了避免你们人类感到不适，以及我们对人工智能有所抵触，我也是会照顾你们的感受的。按照你们的人类的话说，这叫做情商。” 高情商，你是顾家的独苗。 低情商，你全家都无了。 顾见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挪动鼠标，点开那份文档。 “始皇帝三十七年，徐福初次东渡无功而返，始皇震怒问责。徐福怕秦始皇怪罪，诈称海中的大鲛十分厉害，船只难以靠近仙山取药，须派善射者同去，射杀鲛鱼，才能上岸求药。始皇遂诏来一能征善战者，助其猎杀大鲛。” “其人为始皇座下大将，青年时征战四方，镇压叛乱，平定灾祸，为琅琊顾氏一族始祖。同年东海岸发生灾祸，大鲛兴风作浪，顾氏留守岸边，其宗族再次开枝散叶，镇压海乱有功，受始皇帝赏赐，超凡脱俗。” “此后两千年，顾氏一族经历朝代更迭，其后代奉始皇遗命，在山海之内寻觅仙人足迹。于元末明初之际，误入扶桑神宫，从此世世代代饱受诅咒折磨，晚年不详……” “这种诅咒诡异莫测，凡是顾氏族人，在四十到五十岁之间，无一例外会离奇死亡，疑似遭遇某种跟古神有关的神秘事件，具体情况无从得知。” “1979年，顾氏末裔，顾青城与李念慈定居峰城，曾试图断绝顾氏血脉诅咒，从孤儿院收养三个孩子来延续家族传承。然事实证明，顾氏依旧没能逃脱诅咒的深渊……” 顾见临看到这里，忽然愣住了。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神情木然，眼瞳微颤。 原来是这样，常人所知的历史里，有一些隐秘的细节被抹去了。 倘若如今长眠在骊山的那位皇帝是一位堪称半神的升华者，那么他所追求的东西也绝对不是所谓的长生仙药，而是有关古神的秘密！ 想来，徐福受命所追寻的，应该就是麒麟仙宫。 而顾氏一族，大概在历史上就是那种所谓的士大夫一族，从祖上开始就是升华者背景，千年来始终在暗中活跃，直到在一个叫做扶桑神宫的地方受到了诅咒。 族人们在一个个的死去。 这种诅咒从古代延续到今天，应验在每个人的身上。 顾见临对自己的祖父母没有任何印象，主要是因为他们死的都太早了。 时至今日他才知道，父亲他们都是被收养的。 按照这份档案所说，祖父母应该在收养父亲和叔叔他们没多久，就因诅咒而死。 至于父亲他们，相依为命的长大，明明是被收养的，却依旧没能逃脱诅咒。 一个接一个的死去。 这种诅咒似乎并不以血脉为延续，而是真的要把你赶尽杀绝。 顾见临继续看这份档案，鼠标下滑。 “顾青城，六阶升华者，古武途径，死于超自然元素乱流，享年四十九岁。” “李念慈，五阶升华者，炼药师途径，死于药物失控，享年四十六岁。” “顾辞旧，三阶升华者，祭司途径，死于坠崖事故，享年四十岁。” “顾辞辛，二阶升华者，剑宗途径，死因不明，享年四十二岁。” 目前这份档案，只保留了近代顾氏族人的信息。 顾见临眼瞳闪动，每一起事故几乎全都是意外。 巧合的巧合，就不可能再是巧合。 其中必然是有人操控的。 顾见临没由来的，想到了自己在重伤之前，看到的那个恐怖侧影。 那个宛若怪物般的，形似鬼车的东西。 顾见临最后下滑，看到了一行标注为红色的字迹。 “顾辞安，六阶堕落者，天师途径。” “疑似被古神污染，精神状态重度失控，曾造成多起意外伤亡事故，擅自开启麒麟仙宫封印，屠戮十三名a级调查员，携带神话武装！” “通缉范围：全球。” “危险程度：阿尔法级。” “目标状态：已死亡！” 顾见临看到这里，忽然感觉有些无力，浑身的血液都冷了。 深夜里，微凉的海风吹拂进来，让他打了一个寒颤。 他没有想到，自己家族的背后竟然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升华者家族。 他更没想到的是，家族的人都是因为诅咒而死。 其实他小时候曾经也埋怨过，为什么自己的家庭跟别人总是不一样了。 现在他明白了。 并不是家里人不好，而是迫于无奈。 这世间总有太多的无奈。 悲欢离合，阴晴圆缺。 或许可以，爷爷奶奶或许也想抱抱他吧。 但他能看到的，只有爷爷奶奶生前留给他的一些信。 他原先读那些信，只觉得文字是冰冷的。 但现在回想起来，竟然有些触动。 包括叔叔们，一直不来往的原因，也一目了然了。 爸爸常年的忙碌，大概也是为了解除诅咒…… 所以不顾妻子，也不管儿子，为了破案连家都不要了。 或许在叔叔们死亡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 他们父子二人，也逃不过这宿命。 然而，最让他无法接受的，还是最后这份关于父亲的档案。 沉默良久过后，太虚依旧保持着笑容，人性化地说道：“检测到你的精神状态和心率出了问题，建议你去给自己倒杯热水？” 顾见临沉默片刻，摆手说道：“不需要。我父亲的档案，是什么意思？” 太虚回答道：“字面意思。” 顾见临盯着他，一字一顿：“他是堕落者？” 太虚确认道：“是的。如果是普通的新人，或许我还要详细介绍一下什么是堕落者，但你作为已经跟堕落者战斗过的人，你应该再清楚不过。” 李长治，那个假警察，传承途径是魔术师。 顾见临没成为升华者的时候，就跟那个魔术师交过手的。 他的评价就是，菜！ 当然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拥有麒麟的力量，大概当场就被催眠爆头了。 而且那家伙在濒死状态展现出的异变，简直如同异性一般恐怖。 顾见临觉得，哪怕是五十个自己，也不够对方塞牙缝的。 虽然那家伙最后还是被一招秒就是了。 只不过，那家伙的精神状态，的确非常的癫狂。 太虚作为人工智能，表现出的智慧已经不可小觑了，似乎能够看穿他的疑虑，解答道：“所谓堕落者，就是被古神的精神所污染的人。进化之中，往往存在着变异，这是亘古不变的生命法则。有些升华者在进阶的过程中，就会因自身的原因失控。” “以李长治为例，他在失控前曾经是仙宫项目的一位公职人员，但在开采麒麟仙宫的遗迹时，因自身的欲望，以及多方面的原因，精神失控。” 她顿了顿：“而他，也是你父亲造成的几起杀戮事故的幸存者。” 顾见临沉默了，因为他不相信爸爸会做出来那种事。 那天下着大雨，他在机场等爸爸回来。 爸爸那天虽然行事匆忙，却还给他买了几件衣服，还有一台崭新的switch。 一路上能说能笑，怎么也看不出失控的样子。 再者说，爸爸就算是超凡世界的人，但以他的性格，又怎么会乱杀无辜呢。 当初父母还没离婚的时候，那男人杀条鱼都得念叨半个月。 妈妈还经常嫌他没用。 顾见临不相信，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我要看证据。” 他沉声说道：“我要看详细的事故报告。” 太虚说道：“词条检索中，请稍候。” 只是过了一秒钟，人性化的柔媚嗓音再次响起：“抱歉，预备役调查员，顾见临。您的权限不足，无权查看相关事件。” 顾见临用力抹了一把脸，泄气了。 难怪陆子呈之前说，就算加入了以太协会，无法获悉全部的真相。 看来有关爸爸的事情，在以太协会属于高层机密，一般人是没办法接触到的。 “要什么样的权限，才有资格查看这件事？” 顾见临平静问道。 太虚再次检索片刻，回答道：“抱歉，您的权限不足，无可奉告。” 顾见临深吸一口气，血压蹭蹭地往上涌。 但他知道，发脾气是没用的。 更何况对方只是一个人工智能。 太虚微笑说道：“那么接下来，将为您的资料登记入库。” 顾见临愣了一下。 “姓名：顾见临。” “性别：男。” “血型：o型。” “出生日期：2005年7月15日。” “天赋分类：自主升华者。” “传承途径：祭司，古称神司。” “位阶：零阶。” “功勋：100。” “即将为您派送新人大礼包。” “叮，新人大礼包准备完毕，请点击下载。” “考核试炼即将开启，任务派送中。” “叮，您的考核试炼为高危级狩猎任务——目标，一阶堕落者，代号小丑！” 第17章 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顾见临看了一眼派送的新手大礼包，说白了就是一个文件夹。 文件夹里是五个解密过的文档，分别是： 《调查员行动准则》 《升华者通用常识》 《祭司的自我修养》 《初级灵性秘药兑换码》 《通用炼金武装兑换码》 太虚贴心解释道：“考虑到除了深空科技自己培养的升华者，以及各大升华者家族之外，大多数升华者对超凡世界并不了解，因此在新手礼包里特地配备了相应的资料，以供查阅。” “除此之外，鉴于您是罕见的自主升华者，深空特意为您配备了祭司途径的初解，帮助您更好的了解有关祭司的能力，以及后续进阶。” “作为参与击杀堕落者的荣誉，深空为您提供了100的功勋值，以及当前位阶适用的灵性秘药和炼金武装。在深空网络物资库内输入兑换码，即可有专门的配送员派送上门。” “预备科为您提供的资源到此为止，关于考核任务的详情，可随时登入深空网络进行查阅，希望您能顺利完成任务，成功转正。” “预备役调查员顾见临，祝您好运。” 随着黑色蕾丝女仆的虚影渐渐消散，屏幕上只剩下星空的背景。 顾见临坐在电脑面前，双手交叠抵住额头，陷入沉思。 经过短暂的接触，他已经能够分析出以太协会的行事风格。 权限。 一切都是权限。 没有权限，什么都做不了。 哪怕太虚给他的那份关于顾家的档案，其实也是很简略的概括。 真正有分量的东西，估计他还是没资格查阅。 “只有获得了足够高的权限，才能得到真相。这是一个未知的世界，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那么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顾见临深吸一口气：“还有那个该死的诅咒……” 他翻了一下自己的行李箱，找出了一本泛黄的族谱，当真是有些年头了，纸张脆得似乎一碰就碎。 那是爸爸留给他的，很难想象族谱上记载的这些名字，都是升华者。 而他们都无一例外的死于一个诡异的诅咒。 然而那份资料太简单了，连调查结果都没有，甚至看不到一张配图。 顾见临也无法分析，那个诅咒的逻辑到底是什么。 目前只知道，诅咒的效果非常够劲。 能把偌大的升华者家族，搞到如今就剩下他一个独苗。 甚至还不以血脉传递，这太诡异了。 也就是说，顾见临本人，也逃不过去。 “如果这个诅咒是只以一种方式实现，那么很有可能就是那天我在车祸现场，看到的那个诡异的侧影。难道说，世界上存在着这么一个怪物，每一个顾家的人，在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都会被这个怪物给杀死？” 顾见临喃喃说道：“这怪物，足足杀了几百年？” 真让人毛骨悚然，而且荒唐至极。 不过说实在的，他自己倒不是很怕，因为他的人生已经是这样了。 有本事你就来，看看谁能弄死谁。 可如果因为这个诅咒，而牵连到这个新家的家人，那他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顾见临给自己目标很简单。 在不牵连家人的前提下，尽可能的查清楚一切真相。 然后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如果那个恐怖的怪物是真是存在的，顾见临就要不惜一切代价杀死它。 “先给陆子呈发个消息吧。” 顾见临拿起手机，发了一条微信过去。 然后他揉了揉眼睛，去客厅给自己倒了杯咖啡，重新回到电脑桌前。 关于超凡世界的知识，还有太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 · 凌晨三点，海洲酒店顶层亮着灯。 “灵性是什么？灵性就是升华者的力量源泉，那是只有从固有世界升华的人，才能感知到的力量。当我们成功觉醒，选择了升华途径以后，灵性便流淌在我们的体内，如血液流淌在血管中，灵性则流淌在魂魄内。” “升华者们的进阶，往往需要灵性的积累。就仿佛游戏里角色经验条，只有当灵性累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我们才能够打破桎梏，晋升下一位阶。” “在所有的传承途径里，炼药师是最珍贵的。为什么？因为炼药师能够制造灵性秘药，帮助我们积累体内的灵性。如果没有炼药师，那么升华者们将回到太古的混沌时期，晋升的方式将会异常的缓慢，文明不再进步，而是倒退。” “那时候，你们就只能像古代的苦修士一样，每天吐纳打坐冥想，用大量的时间感知来自另一个维度的残留灵性，将其据为己有。” “根据记载，即便是古神们，也不会采取这样笨拙的方式。” “所以记住，只要遇到炼药师，那就给我舔起来，千万别得罪了。” “至于炼金武装和神话武装，那可就有得聊了……” 陆子呈侃侃而谈的声音响起。 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映出五十位学生的脸，肤色各异，人种各不相同。 他这是在给嗷嗷待哺的新人们上课。 作为以太协会的a级调查员，作为四阶的古武途径升华者，是有授课资格的。 陆子呈今年才刚满二十三岁，资历也还比较浅，但毕竟是大家族出身，自身实力也是同阶里的佼佼者，因此在今年就要组建自己的小队。 在属于他的辖区内执行秘密任务，顺便培养新人。 他要在今年的几百个新人里，挑选出那么寥寥几个，加入自己的小队。 至于人选，他心里已经有主意了。 陆子呈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接近四点了，应该也差不多了。 果不其然，大概在五分钟后，他微信里收到一条消息。 顾见临：“我正式成为升华者了，传承途径是祭司。” 语气很平静，似乎并没有因为超凡经历而情绪失控。 综合素质确实不错。 陆子呈眯起眼睛，嘀咕道：“有点意思。” 这时，陈青端着一杯冰拿铁进来，弯腰放在他的桌子上。 “祭司？” 她的眼神愕然，明显也很意外：“他居然选了一个最难驾驭的途径。按照遗传学的角度，我还以为他会跟他父亲一样，走上天师途径。” “按照遗传学的角度，如果不是这小子跟他父亲长得实在是太像，我都要建议他去做个亲子鉴定。他们父子俩哪里像了？性格更是天差地别。” 陆子呈吐槽道：“你又不是没看到他抡着椅子要把李长治活生生打死的画面。” 陈青回想起那个温文尔雅的顾教授，又想起之前那个抡着椅子的狂暴少年。 那少年拿枪指着自己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好吧。” 她颔首：“以他的性格来看，古武和霸王都比较契合。” 陆子呈耸了耸肩：“谁知道呢，这玩意只看相性和运气，他估计也没得选。” 祭司这个传承途径的确是最古老的，但没人能评价优劣。 你说它弱吧，也确实是弱。 因为在已知的祭司太少了，而且大多数还都是菜鸡。 但你说它强吧，又没人会来质疑你。 因为近百年来的最强升华者，就是出自祭司途径。 祭司，古称神司。 其掌握着生命的奥秘，通过向自然界沟通，获得难以想象的力量。 公允的说，这是综合实力最全面的传承途径。 几乎挑不出短板。 唯一的问题就是，难！ 难于上青天。 “陈青，你对祭司途径了解的多么？” 陆子呈随口问道。 陈青摇头，幽幽说道：“我教过的学生里，只有三个一阶的司命，还有一个二阶的少司命，连大司命都没见过。我记得，你父亲好像有一个好友，是四阶云中君。” “是么？” 陆子呈迟疑了一秒，摸出手机：“我打个电话问问。” 陈青平静说道：“大概是来不及了。” 陆子呈瞥了一眼时间：“好像确实有点晚了，他在国内么？” 陈青再次摇头：“不是，昨天刚没的，现在人应该躺在殡仪馆了。” 窗台前，被关在笼子里的绿毛鹦鹉怪叫道： “呸，真特么晦气！” 陆子宸用力抹了把脸，叹气：“可惜，本来还想在那小子面前装一手的，看来暂时是帮不到他什么了，我的这批学生里一个祭司都没有。” 他想了想，摆弄着手机，发送了一条消息过去。 “怎么样？应该也见过太虚了吧？她有没有把你电脑里的学习资料扒出来？” 大概过了几分钟。 顾见临：“我的电脑里没有学习资料，倒是她给我发了不少资料。” 陆子呈沉默了一秒，不出意外的话，太虚是把这孩子的家庭背景告诉他了。 “虽然只是文字，但从他的反应来看，确实很平静。” 陈青评价道：“少爷，你没看错人。” 陆子呈还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再次收到了消息。 顾见临：“太虚给我发布了考核试炼任务。” 陆子呈笑眯眯回复道：“哦，什么级别的任务？让我猜猜，是让你在网络上找出十条有关超古代文明的传闻？还是在峰城逮捕精神失控的疯子？又或是让你在古玩市场找几件古代文物？反正深空的考核就这样，简单又无趣，没什么花样。” 与此同时，陈青则登入了深网，直接以高级权限调出了那少年的考核任务。 “等等，少爷……” 她看到平板屏幕上显示的词条，美眸骤然收缩。 陆子呈一愣，微信里又弹出来的一条新消息。 顾见临：“高危级任务，猎杀一阶堕落者，代号小丑。” 简简单单一行字，却仿佛能刺痛人的眼瞳。 死寂。 砰！ 陆子呈用力拍桌，坚硬的桌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了一道缝隙。 “猎杀小丑？” 他脸色难看，攥紧手掌：“疯了么？” 陈青蹙眉，白皙的葱指在屏幕上来回滑动，问道：“会不会是深空搞错了？” “别开玩笑了，那是用超古代文明产物制造的超级计算机。” 陆子呈眉头紧锁：“深空从来不会出错。” 陈青确认了很多遍，发现的确不是深空出了问题以后，凝重说道：“怎么会是这种任务？猎杀小丑，这不是他这个位阶能做到的。虽然小丑只是一个一阶的堕落者，但却掌握着极其危险的神话武装。自从他窃取古代遗物库叛逃后，直到现在深空都没能准确定位他的踪迹……” 这个任务，最棘手的地方在于，神话武装！ 新人根本不可能完成这种试炼。 陆子呈沉默了很长时间，端起那杯冰拿铁，一饮而尽。 “深空确实不会出错，但有人拥有足够的权限，可以更改她的指令库。” 他顿了顿：“我猜，有些人不想让那孩子加入以太协会。” 陈青微微一怔：“难道是……他们？” “不然还能有谁？” 陆子呈揉着眉心，叹息道：“想来，那孩子应该已经知道他父亲做过什么吧？出了那样的事情，顾教授本人也已经不在了，那些人会把怒火发泄在谁的身上？” “这就是所谓的父债子偿？” 陈青轻声说道：“少爷，你还是要执意把他带入超凡世界么？” 陆子呈淡淡回应道：“不然呢？难道看着他不明不白的继续活下去，然后娶妻生子，然后再不明不白的死全家么？那对他来说太残忍了。” 他轻轻扣上笔记本的屏幕，连一声招呼都没打，网络授课到此结束。 “我去给陆子衿打个电话。” 陆子呈忽然说道。 第18章 祭司的能力 翌日清晨，窗外的枣树上响起了隐约的鸟啼声，清脆悦耳。 顾见临打了一个哈欠，他一夜没睡，全都在学习。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用功学习过了，主要是学校的课程对他而言都是很基础的东西，理解起来并不需要什么门槛，但超凡世界的东西不一样，全都是新奇的。 以太协会的行为准则，以及升华者的常识，他已经看完了。 最让他在意的，也是最有价值的，其实是关于祭司的途径简介。 “毋庸置疑，在东方所有的古老途径中，祭司都是最强大的。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因为我就是祭司，最强的祭司。在我活着的这一百三十年里，从来没有人打得过我。” ——青之王。 顾见临对此只能评价，这个人在装杯。 不知道青之王是何方神圣，深空网络也查不到。 他如今只是一个刚进入超凡世界的菜鸟，还不知道所谓的最强是什么概念。 但如果说，如今躺在骊山的那位也是最强，那就有点渗人了。 当然了，这份文档并不是青之王本人来写的，只是借用了这么一句话。 他从里面提炼出的关键信息有以下几点： 第一，祭司是古老途径里人数最少的，因为进阶困难，也很难驾驭。 第二，祭司是能力最全面的途径，最早是什么时候诞生的以及不清楚了，但却集中爆发在先秦时期的楚国，并且留下了非常灿烂的文化，因此以《九歌》命名。 第三，这条传承途径的晋升也很有趣。 祭司：司命，少司命，大司命，云中君，东君…… 至于剩下的，暂时不得而知，或许是涉及到了机密，并不透露。 祭司能力的本质，是掌握生命奥秘，通过向自然沟通，获得强大的力量。 因此核心能力有两个。 其一，生命感知。 其二，神祭之火。 前者是被动，后者是主动。 “神祭之火，通过沟通自然的方式，汲取生命力，回馈到自身。类似于花草树木，包括一些动物，乃至人类，都是可以汲取的对象。” 顾见临呢喃说道：“这里说的应该是那道苍白的火焰。” 他集中注意力，额头上再次浮现出苍白的鬼火。 与此同时，他的气质也变得阴寒邪异起来，漆黑的眼瞳里倒映着隐约的火光，伸出去的右手五指，也在指腹上燃起了苍白的鬼火。 他尝试着把手按在窗台的仙人掌上，低声说道： “祭祀！” 只见他右手五指上的鬼火摇曳起来，无数漆黑的咒文如活物般扭曲着蔓延开来，仿佛在虚无里构筑成一道诡秘玄奥的古阵，燃烧起一簇簇火光。 肉眼可见的，翠绿的仙人掌冒出一阵黑烟，竟是诡异的枯萎了许多！ 顾见临心中恍然，当仙人掌枯萎的一刹那，他感觉到一股浓郁的生命力，如同冰凉的清泉般涌入体内，额头和肩膀上的伤口变得痒痒的。 他迟疑了一秒，直接把绷带和纱布取掉。 没想到，伤势竟然已经愈合如初！ 神奇！ 顾见临真的被这一幕震撼到了，这就是超能力。 虽然动用了神祭之火以后，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有些恍惚，似乎有所消耗。 如果没猜错，应该是灵性消耗了一些。 但从这一刻起，他才真正有了作为一个升华者的实感。 太好了，等妈妈回来不用挨骂了。 除此之外，零阶的祭司还掌握着一个能力——鬼咒术！ 以对方的身体组织，以及衣物和常用品等为媒介，燃烧自身生命为代价进行诅咒，可以造成肉体或精神上的破坏，很难被抵御。 看似是以伤换伤的能力，实则不然。 因为祭司途径，真的一点都不怕受伤，随时可以汲取生命力补充。 “零阶的祭祀，就只有这三种能力，我大概明白为什么说祭祀途径难以驾驭了。举个例子，正常人如果获得了生命感知这种能力，直接多了一种感官。正常人恐怕很难适应，跟别人相处的时候，也会被那些韵律影响。”顾见临喃喃说道。 世上那么多的生命，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韵律。 无论好的还是坏的，都在你耳边回荡，确实是一种折磨。 不过，顾见临倒是挺习惯的，本来他的侧写就已经很邪门了。 “其次，神祭之火也一样，刚才汲取了仙人掌的生命力，明显有种上瘾的感觉，如果克制的不住的话，很有可能就停不下来了。” 顾见临冷静的判断。 至于鬼咒术，他到现在还没用过，不知道具体有什么感受。 他看完那些文档以后，知道升华者最怕的就是失控。 一旦失控，就会变成堕落者。 而祭司途径，似乎对精神有着很严重的影响。 “既然已经成为了祭司，那就想办法进阶。” 顾见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早上七点了，晚上他就要回学校。 昨天夜里，他就已经在深空网络的物资库里，输入了兑换码。 兑换了他的三瓶灵性秘药和专属的炼金武装。 升华者想要晋升，最重要的东西就是灵性秘药！ 这时，隔壁的房门忽然打开。 苏有珠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走出来。 “没睡？” 这姑娘素面朝天，却依旧精致娇俏，穿着宽松的粉色吊带睡裙，踩着拖鞋。 头顶上还有一根呆毛翘起来。 “昨晚有点事。” 顾见临嗯了一声：“妈妈和苏叔叔今晚回来，你作业抄完没有？” 苏有珠听到这个，明显垮起一张小脸：“作业太多，没抄完。” 顾见临看到她这样，估计是生理期快来了的原因。 想到昨晚这姑娘对他的评价，他眼角抽动了一下。 “没睡好的话再回去补个觉吧，我刚才已经叫了早餐外卖。” 他诚恳建议道。 苏有珠轻轻嗯了一声，转去了洗手间。 忽然间，叮咚一声。 门铃被敲响了。 顾见临还以为是送外卖的来了，起身去开门。 没想到门口竟然站着一个黑衣人，手里捧着一只圆筒状的快递盒和一个保险箱。 “深空网络，为您服务。” 他压低声音，递出手里的东西：“预备役专员顾见临，请签收。” 顾见临一愣，没想到竟然这么快，下意识接过了快递盒。 黑衣人转身就走，毫不留念。 “谁呀？” 苏有珠从厕所探出半个脑袋，精致可爱。 顾见临看着快递盒上标注的文字。 “深空科技，初级灵性秘药，型号cmj113号。” 至于那个保险箱上，则标注着一串醒目的文字。 “深空科技，改装版消音式沙漠之鹰，配备一百发炼金子弹，慎用！” 见鬼，这群人怎么把名字都贴在包装上。 顾见临心想这玩意可不能被看见，急忙藏在身后：“没事，快递而已。” “那有什么可藏的？” 苏有珠见到他神情如此紧张，狐疑问道：“你不会买的飞机杯吧？” 顾见临愣住了，神情呆滞。 “不用藏，你想用就用。” 苏有珠面无表情说道：“你们男孩子的正常需求，我懂。” 顾见临：“……” 不，我觉得你不懂…… · · 深空科技大厦顶楼，陆子衿面无表情地摆弄着平板电脑。 “姓名：约翰·伯格。” “位阶：一阶堕落者，魔术师途径。” “身份信息：四十六岁，西裔男性，被检测出升华者资质后就读于密苏尔斯大学，哲学系古代工程学系双料硕士，半年前参与麒麟仙宫项目，担任维度检测员。” “四个月前曾在血月屠戮事件中重伤幸存，抢救过程中发生精神畸变，当场杀死了三位护士，两位主治医生，挟持一位伤患人质逃离医院，并连夜利用身份权限，盗窃两件尚未运送入库的神话武装。后连续杀害五十七人，至今在逃！” “注：此人为堕落者，性格极度扭曲嗜杀，以支付生命为代价强行收容神话武装，极度危险！战力不可以常规尺度揣摩，一旦发现行踪，立刻上报！” 一串醒目的红字，仿佛如鲜血般流淌。 办公室的玻璃门自动打开，脚步声从侧方响起。 “姐。” 陆子呈步履匆匆地走进来，神情凝重。 “坐吧。” 陆子衿倚在松软的真皮座椅上，裙摆下一双细长的腿在半空中晃晃悠悠。 陆子呈坐在她对面，直接问道：“一夜没睡么？结果怎么样？” 纵然一夜没睡，陆子衿依然如洋娃娃般精致，像她这种部长级的升华者，精力早就不是常人可以媲美的：“跟审判庭的人谈了两个小时。” 她的眼神很平静，语气也是淡淡的。 陆子呈有种不好的预感：“然后呢？考核任务能更改么？” “不能。” 陆子衿幽幽说道：“能让他加入以太协会，已经是很难得的结果了，十三位部长投票表决，最终的结果是七比六，刚刚好。至于考核任务，无法更改。” 说完，她敲击了一下平板电脑的屏幕，播放了一段录音。 “既然那个孩子能在尚未觉醒的情况下，反杀一位堕落的一阶魔术师，那就证明他有个素质。如果他完成了考核任务，不仅能够加入以太协会，就连小丑所盗窃的两件神话武装，也送给他当做战利品也无妨。”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这是对天才的考验。” 陆子呈听过这个声音，这是审判庭的聂执事。 真会画饼啊。 这跟让你去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然后把以太协会的会长位置让给你一样。 根本就是扯淡。 陆子呈眼神冷下来，质问道：“那这样做跟拒绝他加入有什么区别？小丑有多危险，我们都很清楚，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去了，就是送死，如果不去，那最后还是要抹掉他的记忆，等到他晚年全家被杀。” “姐，我不管顾教授做过什么，但当年他对我们陆家有恩。” 他顿了顿：“做人要知恩图报，我们得帮那孩子。” 陆子衿抬起涂成粉色的指甲，慢悠悠说道：“送死，倒也不是。” 陆子呈愣了一下。 “审判庭没有你想的那么蠢，他们可精明着。你觉得为什么偏偏把这个任务放在他身上？原因很简单，因为之前那个叫李长治的，也找到了他。” 陆子衿淡淡说道：“约翰·伯格和李长治的职务虽然不同，但他们都在遗迹挖掘的前线，也都是血月屠戮事件的幸存者，都有着向顾教授复仇的理由。” 陆子呈眼瞳剧烈收缩，下意识说道：“这才是真正的考核？” 陆子衿嗯了一声：“至今为止，我们都不知道顾教授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审判庭想借着这次事件，看看他的儿子是否干净。你知道的，他们不相信神话武装，也不相信任何的吐真剂和催眠手段，他们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审判庭也想知道，顾教授到底有没有给他儿子留下什么。” 她伸了一个懒腰，冷笑：“至于小丑，那根本就不是让顾见临去杀的，审判庭不会放心他，自然会派来相应的人处理。换而言之，顾见临只是一个诱饵。” 陆子呈沉默了很久，问道：“也就是说，只要这次任务顺利，顾见临没问题，他就可以不被洗去记忆，顺利的加入以太协会？” 陆子衿瞥了他一眼，算是默认。 “但是这也太危险了，让一个零阶的新手去做诱饵。” 陆子呈脸色依旧不好看：“万一出了事呢？” 以太协会的戒律非常严格。 像这种级别的行动，是不太会允许其他调查员私自参加的。 陆子呈就算想去保护一下那孩子，一旦被发现过后，审判庭又有话可说。 虽然协会高层，包括各大家族，都会想办法帮助后代在各种任务里获取便利。 但起码不会有人明着来，因为那就是作弊。 可是现在，想给那孩子怼资源，都来不及了。 到时候审判庭想要取消那孩子的资格，还是动动嘴的事情。 陆子衿斜眼瞥他：“你觉得审判庭在乎过这种事情？只有顾见临能够引出小丑，倘若小丑坚定的认为，顾教授把某种东西给了他儿子的话。” 陆子呈轻啐一口。 “不过，峰城是我的辖区，而且市区内还是我的本部，我也不希望那孩子出什么意外，毕竟天赋又好，长得又好看。所以，我从家里给你带了个大宝贝。” 陆子衿忽然笑眯眯的，水润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 陆子呈有种不好的预感：“女尸的头盖布？” “是的，” 陆子衿趴在桌上，双手托腮：“只要戴上这个，你就能暂时隐去气息，没有人会发现你的踪迹，暗中出手保护一下孩子，问题不大。” 陆子呈以手扶额：“救命啊……” 那东西是炼金武装的一种，具备隐匿气息的功效，但副作用却是戴上头盖布以后，连续一个月都会做噩梦，梦里会变成一具女尸的新郎，陪她渡过漫漫长夜…… 第19章 古神与升华者，双核驱动！ 当东方的天边泛起鱼肚白，阳光被繁茂的树枝挡住，阴影浓密如帘。 有人站在阴影下，沉默地啃着一块面包。 高架桥上传来卡车驶过的轰隆闷响，桥下是被封条围住的一条小路，遍布着枯黄的杂草和沙土石块，还有两道宛若沟壑般凄厉的车辙，以及几枚触目惊心的弹坑。 浓腥的血早已凝固在泥土里，混合某种粘稠的物质，早已斑驳发黑。 远处还有一辆白色的大众停在那里，没有被拖走。 “被杀了么？” 男人蹲下身，端详着那滩血迹，像是猎犬一样探出头，仔细嗅着味道：“嗯，是那些调查员的味道，怪不得就算畸变过后，还是被杀了。现场连战斗的痕迹都没有，应该是被秒杀的。出手的人很强，至少是四阶的升华者。” “嗯，还有一个女人的味道，用的香水不错，闻起来应该是个高雅冷艳的御姐？啧啧啧，我最喜欢漂亮的女人了，哧溜……” 他舔了舔嘴唇，呢喃自语道：“嗯，不过哪怕是这两个人在场，我也能全身而退。看来，不应该让李长治过来试探的，看来是打草惊蛇了。” 男人吞下最后一块面包，来到那辆白色的大众的面前。 车玻璃已经碎了，他直接探头进去，仔细的闻着车里的味道。 “嗯，是少年的气息啊，好像还挺好看的？啧啧啧，我最喜欢好看的男人了。” 他变态般的哧溜一声，笑道：“哟，还是个没觉醒的小家伙。” 阳光的映照下，这个男人的影子颤抖起来，压抑着嘶哑的笑声。 “谁能想到，顾教授的儿子，竟然还是个没觉醒的小家伙？” 男人笑道：“哈哈哈，还以为那小子有多厉害呢，害我警惕了那么久。” 砰的一声，他一拳砸在车前盖上，咬牙切齿。 “如果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自己来！” 男人咬牙切齿：“这附近没有人监视，说不定是审判庭的人故意为了引我出来，所以特地放线索给我。不管没关系，只要拿到钥匙，我就是安全的。” 沉默很久以后，他再次低声笑起来，笑声诡异癫狂。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叔叔在你的学校等你。” 他转身离去。 最后的一瞬间，车玻璃上倒映出一张扭曲怪异的，小丑的脸。 · · 顾见临在房间里默默的拆开快递盒，神情很有些惆怅。 “飞机杯就飞机杯吧，总比暴露了要好。” 他把房门锁好，摆弄着装有灵性秘药的快递盒。 好家伙，快递盒的封面上还印着太虚的黑色蕾丝女仆形象，而且还特么是个二次元萌化版，饱满雪白的胸脯呼之欲出，还调皮地吐着个爱心。 再加上这个形状，确实容易想歪。 想起刚才那姑娘看自己的眼神，他忽然觉得生无可恋了。 吃过早饭，兄妹二人又开始了各自的生活。 苏有珠一如既往的洗澡化妆，然后在她的房间里捣鼓各种各样的衣服，然后拍一些美美的照片发到自己的社交媒体上，据说还能接到不少广告。 顾见临曾经估算过，她每个月平均接十条广告，一条就是三千块。 只能说是个隐形的小富婆了。 相比之下，他打零工的方式就只有去当游戏代练，辛辛苦苦打单子，有时候还会遇到逃单的情况。在扣掉自己的生活费之外，大概还有一两千块钱可以打给妈妈。 这也是他能安心让自己待在这个家里的原因。 他并不想当拖油瓶，不会白吃白住。 “先服用灵性秘药，然后好好休息一下。” 顾见临即便吃过早饭，但灵魂深处的饥饿感依旧在折磨着他。 再加上一夜没睡，精神状态堪忧。 他拆开盒子，取出了里面的三支试剂。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用来检测的自身灵性的手环。 ——灵性对于升华者而言，就类似于食物之于人类。 也是超凡的根源所在。 《升华者通用常识》记载，每个具有升华资质的人，在第一次目睹过那个世界以后，体内便有了灵性，因此能够感知到传承途径，完成觉醒。 无论是进阶，还是使用超凡能力，都需要灵性。 灵性累积的上限，决定着你的进阶。 而体内的灵性，就是你战斗时所依赖的东西。 顾见临之前使用神祭之火时，消耗的就是灵性！ 但如何积累灵性，是一个难题。 除了打坐冥想之外，就是不断的战斗，通过消耗再积攒的方式，提高积累上限。 而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灵性秘药！ 这种东西大概类似于药店里开出来的那种试管型口服液，玻璃瓶里装有深青色的液体，甚至还闪烁着星辰般的辉光，透露出一股莫名的气息。 明明没有味道，却又像是弥漫着浓郁的，宛若甘泉般甜美的气息。 他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仿佛饥渴难耐的沙漠旅人，终于见到了绿洲一般，连灵魂都在躁动。 喉咙干涩，唾液分泌。 顾见临有种无法言喻的冲动，想要立刻把这三瓶试剂灌下去。 就连漆黑的电脑屏幕倒映出的，那尊黑麒麟的虚影，都赫然抬起了头。 黄金的竖瞳里，满是饥渴。 顾见临预感到，这个灵性秘药很有可能是缓解饥饿感的关键！ 当初他在古墓里使用了古神语，造成了自身的虚弱和饥饿。 那么理所当然的，就应该补充灵性！ 然而他还是很谨慎的，先看了一下配方。 “cmj113号试剂配料：远古灵性精粹，千足树的树脂，血腥曼珠沙华的花瓣，堕落精魄，麒麟氏族的鳞片，一万年份的升华者骨粉。” 这配料看着让人不寒而栗。 而且每份配料都没有计量，这大概是炼药师们的秘密了。 顾见临恶补了升华者的知识以后，也意识到灵性秘药的重要性，每一个传承途径的进阶都需要这种药剂来辅助，否则的话那就等着卡级吧。 于是，炼药师也就是所有传承途径里，最受人欢迎的。 “盗墓五人组里的炼药师就是一位炼药师，难怪作为基本没有战斗力的传承途径，他却那么的受人尊敬。包括《升华者通用常识》里也说过，从古至今的升华者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绝不杀害炼药师。”顾见临摸着下巴分析。 这时，他的手机忽然震动，一个电话打过来。 顾见临放下秘药，接起电话：“喂，我在听。” 电话里，陆子呈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哦？居然这么快就接了？我还以为你这个时候在服用灵秘药剂，没空接电话呢。” 顾见临一愣：“正好要用，你怎么知道？” 陆子呈淡淡回答道：“没什么，因为没有一个升华者能拒绝晋升的诱惑，我当初得到第一份的灵性秘药的时候，也是迫不及待的吞下去了，你倒是挺克制。” 顾见临没说什么，他向来都是这种性格。 陆子呈继续说道：“你的灵性秘药是不是cmj113号？” 顾见临说道：“对。” “嗯，看来那群家伙倒还不算太过分。” 陆子呈嗤笑道：“有一说一，这种型号是目前对于初阶升华者而言最好的秘药了，不过库存也该见底了，以后也就要绝版了。” 顾见临好奇问道：“为什么？” “因为制造这版秘药的炼药师，已经不在以太协会了。” 陆子呈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深入，而是说道：“我来是要提醒你，你的考核试炼暂停。不要试图去追踪小丑，也不要去打听有关他的事情。接下来，你只需要按部就班，老老实实的上学就可以了。记得随身携带炼金武装，用来防身。” 顾见临不解其意：“这又是怎么了？” 陆子呈也不好把真相告诉他。 一旦被审判庭知道他把考核背后的目的说出来，到时候会非常麻烦。 而且这少年也未必听话。 “别问，问就是考核任务出了问题，小丑不是你能对付的。给我两天时间，我帮你把任务难度降级，你只需要象征性参与一下，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了。” 陆子呈毋庸置疑的语气：“明白？” 顾见临沉默了，反正这家伙比他强，他也没办法反驳。 “好，我知道了。” 陆子呈嗯了一声，满意地挂断了电话。 房间里，顾见临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只觉得莫名其妙。 不过没关系，只要能通过考核就可以了。 他不是争强斗狠的人，目前才刚刚成为升华者，最重要的应该是发育。 顾见临盘膝坐在床上，调整呼吸，放松心情。 然后一口气拔开三瓶灵性秘药的瓶塞，依旧是没有任何味道，却又甜美芬芳。 仿佛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顾见临却再也按捺不住饥渴，电脑屏幕里倒映出的黑麒麟，几乎要发出嘶吼。 他太饿了！ 灵性秘药每瓶只有50毫升。 对于零阶的升华者而言，三份灵性秘药的计量是刚刚好的。 咕嘟。 顾见临把三瓶秘药尽数吞服下去，闭上眼睛，开始冥想。 按照《升华者通用常识》里的步骤，服用灵性秘药最好在一个安静的地方，然后闭上眼睛静心冥想，感知超凡的世界，观想传承途径的形象，引导灵性流转全身。 世界陷入了寂静。 大量的灵性涌入了自己的体内！ 顾见临脑海里一片漆黑，放任自己的感知升华，观想出自身的超凡形象。 下一刻，他愣住了。 他的精神世界一片漆黑，一如荒芜死寂的宇宙，没有任何声息。 黑暗里出现了他自身的超凡形象，那是一个削瘦修长的少年，额头燃烧着苍白的火焰，身披宽松的白色祭祀服，无数黑色的咒文如活物般蔓延。 那是他自己。 除此之外，黑暗的深处竟然还有一尊庞然大物。 那是一尊漆黑的麒麟，头顶生着一对麟角，遍布骨突的面容古奥威严，一双黄金的竖瞳燃烧着，通体黑色的鳞片开阖，冒出滚滚阴森鬼气。 虽然是另一种生物，但这也是他自己！ 无论是人形态还是麒麟形态，都病恹恹的，虚弱至极。 顾见临只能感觉到，二者身上残留着，微弱的灵性。 如同黑夜里的一颗星辰，微弱至极。 与此同时，千丝万缕的，宛若清冽的溪水般流淌的灵性，从黑暗里蔓延而来。 它无色无味，如水般清澈冰凉，滋润着无尽荒芜的黑暗。 顾见临集中精神，引导着那些灵性流转到自己的身上，浸润全身。 却不料，只是一瞬间，黑麒麟抬起黄金的竖瞳，竟是低吼一声，猛吸一口气。 轰！ 那些溪水般流淌的灵性，尽数被它吞噬进去。 顾见临：“……”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按理来说灵性应该是要引导到自己身上的。 然而现在，全都被黑麒麟吞噬了。 但他却感觉到，那股饥饿感顿时消弭无踪，取而代之的一种久旱逢甘霖的欣慰！ 黑麒麟吞噬了那些灵性以后，明显状态恢复了很多，虽然看起来还是病恹恹的，但那双古奥威严的黄金竖瞳里，却多了一丝精气神。 灵性如水般流转在祂的身上，浸润着祂的躯体。 下一刻，它又喷出了一口气，甜美芬芳的灵性如雾般喷吐出来。 尽数洒在了他自身的超凡形象上。 顾见临本身的祭司形象也得到了灵性的滋润，就像是血液冲刷着血管一般，在浑身上下流转着，让他感到身体状态前所未有的饱满，舒适至极。 这一刻，他意识到了一点。 无论是黑麒麟形态，还是他本身的升华者形态，得到的灵性都是一半！ 一百五十毫升的秘药，被平均分开吸收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 顾见临不太明白这是为什么。 良久过后，他的两种超凡形象都得到了浸润，将灵性吸收殆尽。 黑麒麟再一次沉睡在了脑海里。 少年祭祀却依旧清醒着，一双漆黑的眼瞳，漠然地俯瞰。 黑暗轰然破碎。 顾见临赫然睁开眼睛，不知何时身体已经被汗水浸透。 却并不觉得虚弱或者疲惫，反而精神奕奕！ “为什么黑麒麟会吞噬一半的灵性秘药？如果每次都是这样的话，那么岂不是说，我比别人的进阶速度，要慢几乎整整一倍？” 顾见临迟疑了一秒，抬起自己的右手，神祭之火骤然浮现！ 灵性汹涌而出，飞速的燃烧！ 也就是这一瞬间，他愣住了。 漆黑的电脑屏幕里，倒映出他穿着白色祭祀服，浑身遍布咒文，妖异漠然的形象。 他的右手五指，燃烧着苍白的鬼火。 与此同时，他背后竟然还有一尊古奥狰狞的麒麟虚影，竟也抬着覆盖黑鳞的右爪。 漆黑锋利的麟爪上，赫然燃烧着五簇苍白的鬼火。 两道侧影，无声无息的融合在了一起！ 顾见临再次望向自己的右手，他右手燃烧的五簇鬼火，足足比之前膨胀了一倍！ 原来如此！ 黑麒麟是他，祭司也是他。 他使用能力，二者同时燃烧灵性。 虽然会消耗更多的资源，但是能力似乎要比常人要强一倍！ 这是……双核驱动！ 第20章 返校日 顾见临感受着右手五指上燃烧的苍白鬼火，陷入了沉思。 “这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灵性燃烧的量不变，但威力却倍增。倘若正常人只有一管灵性蓝条，每次释放技能消耗五十点蓝量，可以释放出足有一百攻击的伤害。我的情况是，相当于背后有一个别人看不见的替身，同时消耗五十点蓝，造成二百点伤害。” “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除了我自己的进阶，还得分出一半喂黑麒麟。” 也不知道会为此多烧多少资源。 关于黑麒麟的存在，其实他现在多少有点适应了。 最开始他还以为，传说中的麒麟尊者在他的体内复活了。 像是仙侠故事里一样，试图夺舍他。 但实际上，黑麒麟跟他是一体的。 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体内分出另一个人格。 君王般威严盛怒的人格。 顾见临很确信，这对他本身并没有什么影响。 之前他用侧写的时候，也能看到别人的一部分人生，身临其境般的体验。 看得越多，懂得也就越多。 有句话怎么说，人都是懂得越多才越不快乐的。 这确实会多少对他的心理状态造成一些负担。 好在他的性格很寡淡，不太会被情绪所左右，可以自我调节。 最后只是让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很难获取快乐。 换句话说就是容易抑郁。 爸爸当初教他侧写的时候就提醒过他，这东西要适可而止。 不过无论是古墓里，还是在高架桥下，两次使用体内的麒麟之力，他都能感受到那种君临天下的愤怒和威严，感觉就像是侧写代入了一位神明。 然后，取而代之。 “李长治把我带走，就是想从我这里得到爸爸的遗物，可爸爸生前什么都没有留给我，除了那个神秘的麒麟面具。如果猜的没错，麒麟尊者被杀死后，祂的力量或许保存在了那个面具里……而我的侧写，把那种力量解读出来了？” 顾见临觉得自己的猜测很荒诞，但又不是没有道理。 如今他再对自己使用侧写，基本都能看到两种形象。 一者是祭司形象。 另一者是黑麒麟的形象。 如今黑麒麟被灵性滋养，状态已经好了很多。 “不知道能不能再像古墓里那样，再发出那种古怪的音节……” 只要能再使用那种力量，那么这次的考核任务就稳了。 他熄灭了右手的鬼火，戴上了深空网络的测试手环。 黑色的手环亮起绿灯，发出嘀嘀的两声，发出人性化的机械音。 “位阶：零阶！灵性积累量：25%！” 顾见临心想果然，他能一次性得到三份灵性秘药，还是他作为自主升华者，以及猎杀了一位一阶堕落者的奖励，正常情况下能让人直接完成当前阶段一半的积累。 普通的新人，最多就只有一瓶。 而他因为黑麒麟的原因，只完成了四分之一的灵性积累。 路漫漫其修远兮。 顾见临又摸出床底下的保险箱，这箱子竟然还有点高科技，可以进行眼球识别。 “预备役调查员，顾见临。” “欢迎使用深空科技！” 保险箱自动打开，一柄银白色的沙漠之鹰赫然躺在里面。 与此同时，还配备着足足一百颗黄金般耀眼的子弹。 “沙漠之鹰，小说和电影里烂大街的东西，只不过……” 顾见临抓起沙漠之鹰，仔细的观摩枪身的纹路，闭上眼睛侧写。 炽烈的火光，融化的铁水，繁复玄奥的纹路，还有机械的轰鸣声。 嗯，这是个流水线生产的，但却并不是简单的工艺。 炼金技术！ 顾见临还是个新人，对炼金术一窍不通。 但从深空网络了解到的，升华者最常用的装备，也就是炼金武装。 无一例外都是炼金术的产物。 至于更高阶的神话武装，那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了。 顾见临拿着沙漠之鹰和一盒子弹，又翻出一套新衣服，快速推门闪进厕所。 他洗了个澡，换上宽松的白色短袖，系好腰带穿上牛仔裤。 顾见临把沙漠之鹰的弹夹取出来，一枚枚的填装好子弹，重新安进去。 七发子弹在弹夹里 另外一盒子弹放进口袋。 最后再把沙漠之鹰插在腰带里，用衣服的下摆挡住。 如果再穿上校服的话，就彻底看不出来了。 安全感十足。 他又对着镜子，把额发拨弄下来，恰好挡住额头。 没了绷带和纱布，妈妈也看不出来他受伤。 也能顺便瞒过有珠。 顾见临回到房间，又把喝光的试剂空瓶收进快递盒，打算丢出门。 然而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摸了个打火机，跑到楼顶上，直接烧掉。 这样一来就再也没有痕迹了。 这一忙就忙到下午五点半，今天是返校日，再过会儿就得回学校了。 日暮的时候，苏有珠已经画好妆，穿着校服出来了。 只见这姑娘一出来，就往隔壁房间瞅，左顾右盼。 她看着干净整洁无异味的卧室，陷入沉思：“收拾得挺干净。” 顾见临正坐在电脑桌前浏览深空网络，茫然问道：“什么？” 苏有珠没回答，而是面无表情地四处瞅，好奇问道：“你把东西给藏哪了？” “哈？” 顾见临满脑袋都是问号。 大概五分钟以后，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应该是妈妈和苏叔叔回来了。 顾见临和苏有珠对视一眼，非常默契的进入了战备状态。 房门打开，夫妻俩拎着大包小包回来，基本都是胶西老家的土特产。 老妈今年四十二岁，保养得却跟三十多一样，打扮得挺时尚，是个漂亮老阿姨。 如今开了一家美甲店，收入可观。 苏叔叔则是一家外企的主管，早年据说还当过兵，性格一丝不苟，严肃认真。 对于顾见临的态度，那是相当喜爱的。 毕竟顾见临成绩好，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每天生活规律，还能勤工俭学。 压根没缺点。 至于姐妹俩就不一样了，两个都是问题少女，听说从小到大没少挨揍。 “小临，珠珠！出来出来，从老家给你们带了点吃的，记得带回学校去。这又是一周回不了家，你们学校食堂的伙食，狗闻了都摇头。”老妈进门，掐着腰喊道。 苏叔叔则是直接进了厨房，出来的时候手里握着一根扫把。 “有珠，过来！把你作业拿来给我看看。” 苏有珠乖巧地摸出作业本，乖乖拿到客厅，递过去。 顾见临跟在她后面，看着苏叔手里的扫把，暗自咂舌。 “嗯。” 苏叔叔检查了一下作业，露出满意的表情，扭头问道：“小临，不是抄你的吧？我可跟你说，虽然她是你妹妹，但又不是亲妹，你可不能太惯着她啊。” 这时，顾见临察觉到了旁边那姑娘的眼神，忙说：“说抄就有点冤枉她了，她最近学习挺用功的，都是我看着她一道题一道题做的。” 苏有珠依旧面无表情，却明显松了一口气。 这时，老妈在旁边笑眯眯地摸出一根擀面杖，放在了桌子上。 顾见临虎躯一震。 “珠珠啊，你告诉我，你哥哥这两天没有到处乱跑吧？” 老妈眯着眼，眼神却很危险。 苏有珠瞥了一眼兄长，平静说道：“没有，这两天他在辅导我写作业。” 老妈和苏叔满意点头，觉得自己对子女的教育起到效果了。 “不错不错，上学去吧。小临啊，有空的话，我再给你爸当年的大学同学打电话问问，他俩关系一直都很好，就是那个姓聂的叔叔，你还记得吧？他女儿当初不还跟你上过一个辅导班？反正，你自己就不准乱跑了，尤其是不准再去警署了。” 老妈掂量着擀面杖下令。 顾见临：“啊好好好，是是是。” “有珠啊，你哥伤刚好，多照顾点他。在学校好好学习啊，马上要高考了，好好跟你哥学学，有什么不会的就问，别再让学校老师叫家长，知道么？” 苏叔严厉说道：“不然我打断你的狗腿。” 苏有珠：“啊是是是，对对对。” · · 半个小时后，一辆出租车驰骋而过。 顾见临坐在后座上，眺望着夜幕下的汹涌车流，还有昏暗的海岸线。 “合作愉快。” 他长舒了一口气：“总算逃过一劫。” 苏有珠坐他旁边，嗯了一声，幽幽说道：“你可真拼，绷带都取下来了？” 顾见临干咳一声，还好他的额发够长，挡住额头基本看不见。 “用不用一会儿去药店买点药再敷上？” 苏有珠随口问道。 顾见临说道：“不用，我提前买了，回去自己搞就行。” 苏有珠也没多说什么，倚着车窗发呆。 只是她的手机震动起来，有一个没备注的电话打进来。 她还以为是快递小哥的电话，习惯性的接起来：“喂，你好。” 顾见临却听到电话里，响起了一个悦耳的，略带忐忑的女声。 “有，有珠？最近怎么样了？妈妈很……” 通讯戛然而止。 苏有珠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然后把这个电话号码拉黑。 顾见临心中一动：“这是你亲妈？” 苏有珠瞥了他一眼，嗓音冷淡：“什么亲妈？我只有一个妈妈。刚才那人打错了。” 顾见临心说这真是睁着眼说瞎话，打错电话怎么可能喊出你的名字呢。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 他自己就是那种一眼能看出来心事很重的人。 也没资格去对别人指手画脚。 今晚是清明假期的最后一天，路上车怼着车，堵得很。 等到抵达峰城二中的时候，都已经超过返校时间十五分钟了。 顾见临和苏有珠拎着行李匆忙下车。 峰城二中的规矩是每年都会重新分班，到了高三他俩就在一个班了。 班导老王是学校的教导主任，素来以严厉著称。 靠着一手战争怒吼，令全市学生闻风丧胆。 等到兄妹俩回宿舍放好行李，再匆匆去教学楼的时候，班里人都到齐了。 然而教室门口，却没有昔日里那个矮胖发福的暴怒身影。 也没有战争怒吼。 反而是一个陌生的，戴着眼睛的年轻人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迟到了？” 男人扶了扶眼镜，笑道：“我是新来的陆老师，你们王老师请假，我来给你们代几天。小姑娘先进去吧，小伙子留下，说说为什么迟到。” 苏有珠一愣，狐疑地看了哥哥一眼，然后就进教室了。 顾见临却迟疑了一秒，这个声音不知为何有点耳熟，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呵，你小子倒是挺敏锐的。” 男人扯了扯自己的脸，竟然撕下来一块人皮，露出熟悉的半张脸。 “是我，陆子呈。” 顾见临震惊无语：“怎么是你？老王呢？” “来你们学校执行个任务。” 陆子呈笑道：“至于你们原来那个班主任，确实是请假了。” 顾见临皱眉问道：“真的吗？这也太巧合了吧？” 陆子呈耸了耸肩：“当然是我让他请的假。我派人跟学校沟通了一下，给他放了一个礼拜带薪假期，假期期间工资翻三倍，他就欣然同意了。你们这班主任倒是挺有意思，临走之前他还说要不还是让他吃口屎吧，不然这个钱拿着他心里不踏实……” 顾见临：“……” 第21章 好感度 黑夜里潮声澎湃，海浪拍打在礁石上，涛沫喷薄。 海岸边的灯塔照射出一道明亮的光，缓缓扫过漆黑的海面，隐约照到了隐藏在雾气里的庞然大物，在水面上映出了巨大的，宛若乌龟一般的倒影。 机械声，钢缆抽紧的锐响，还有尖锐的汽笛声，混合在一起。 这是一座巨大的海上浮动平台，是深空科技建造出出的，堪称工业艺术品般的跨时代产物，专门为了在海平面上作业而生，目前投用于麒麟仙宫的遗址开采。 陆子衿坐在露天餐厅的围栏旁，眺望着波涛汹涌的海面，淡淡说道：“虽然麒麟仙宫的封印还没有正式解除，但这几千年里从遗迹里流出的灵性结晶和超凡素材，也算是一次大丰收了，足够培养出不少有天赋的年轻人。” 这位外表稚嫩，实际不知道多大年龄的女人，端着一杯草莓果汁，哧溜一口。 然后眯起眼睛，很满足。 圆桌对面，还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穿着黑白相间的大衣，胸口绣着暗金色的金线，勾勒出十字架的图案，双手交叠放在餐桌上，右手戴着一块劳力士金表，左手无名指还有一枚黑戒。 他的年纪大概在四十岁左右，面容严肃深沉，头顶毛发稀疏。 “等这件事情过后，陆部长说不定也有升职的机会了。” 他面无表情说道。 在以太协会里，十三位分部长的职位是重中之重，但权力并不算大。 协会高层看中的，是他们能够独当一面的战斗力。 所以不太会给什么参议权。 “不好意思，聂执事。我对升职没兴趣，毕竟就算升了职，也是加入你们审判庭，每天处理各种各样的公务，头发都要掉光了。” 陆子衿舔着粉嫩的樱唇，说道：“我唯一感兴趣的，是麒麟仙宫。” 聂执事听到头发这两个字，眼皮子跳动了一下。 陆子衿冷哼一声。 不久之前，二人刚刚还为了那个顾姓少年的事情有所争论。 现在见了面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这时，第三个人平静开口：“那毕竟是麒麟仙宫，又有谁不向往呢？” 这是个西装革履的混血男人，大概三十多岁的年纪，淡金色的短发一丝不苟的向后梳，英挺俊朗的五官饱满立体，深陷的眼窝里，有一双温和深邃的眼睛。 聂执事望向这个男人的时候，语气里明显多了一丝尊敬：“麒麟仙宫的大门随时都有可能打开，但在这之前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总觉得是不详的预兆啊。” “这是机遇，也代表着无尽的凶险，那些因麒麟仙宫而觉醒的新人，也全然不可能接触到麒麟仙宫的核心。我们谁都不知道仙宫里到底有什么。” 他叹了口气：“而且，我也真怕那群堕落者组织来捣乱啊。” 男人笑了笑，没有说话。 “最近因为仙宫的问题，我们审判庭也是心力交瘁。自从血月屠戮事件过后，还有不少漏网之鱼流窜在省内，至今没有落网。那几大堕落者组织还在虎视眈眈。” 聂执事委婉说道：“我认为，峰城还是需要一位天灾坐镇的。” 男人微微一笑：“聂执事可以放心，家师在三天前就已经抵达峰城了。” 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这位聂执事却喜不自禁：“当真？” 男人颔首。 “既然那位已经来了，那么我们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聂执事清了清嗓子，问道：“可否需要我带人去拜见？” 男人摆手，回拒道：“他老人家不喜欢被人打扰。” 陆子衿在旁边喝着草莓果汁，水润灵动的美眸里，满是不屑。 审判庭出来的人，大多都是这样的。 对强者唯唯诺诺，对弱者重拳出击。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 毕竟眼前这个男人，是那位的学生之一，换成陆家过来，也得舔。 聂执事其实只是客套一下，他知道以自己的分量，还不至于能被那位接见。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但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我们。” 只见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平板电脑，递过去说道：“说起来，这是峰城分部，以及审判庭里培养的一批新人，不知道能否入得了那位的眼？” 陆子衿也不由得打起精神来。 虽然审判庭的家伙很讨厌，但在这个辖区里，利益关系是一致的。 传闻中，那位一直都是还想再收一个徒弟的，这些年四处游离，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如果有新人能成为那位的徒弟…… 分量不言而喻。 然而，男人却连看都没看一眼，虽然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但眼神里却有毋庸置疑的傲慢：“不用了，家师的收徒标准，一直都很严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峰城分部的祭司一向很少，如果不是这次麒麟仙宫的降临，恐怕还会更少。” 聂执事却不死心，笑道：“到了三阶，不是还有转职的机会嘛。如果真有天赋好的年轻人，以那位的手段，转到祭司途径，也不是难事。” 他语重心长的感慨道：“这些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具备极大潜力的，非常优秀的年轻人啊。我可以保证，他们是峰城辖区这一代，最强的一批了。” 对此，陆子衿也无法否认，因为这里面也有她培养出来的天才。 名单上的这批人，如果不出意外，都会成为这个辖区里的中流砥柱。 男人沉吟了一秒，问道：“这群人里有能越级挑战的么？” 这下子，聂执事被问住了，仔细想了想，好像还真没有。 “那位只要能越级挑战的？” 他试探问道：“这个标准可真高啊。” “确实，而且家师还要求，不能借助武装。” 男人平静说道：“不然这么多年来，也不会只有我和师弟被选中了。” “越级挑战……” 聂执事眼神变化了一下。 在升华者的世界里，越级挑战是非常困难的。 因为每一个阶段，都有新增的能力。 原本所掌握的能力，也会质变。 灵性的积累量也有所不同。 相差甚远。 这时，陆子衿却蹙眉，因为她想到了一个人。 顾见临！ 就是不知道零阶杀一阶算不算。 “真遗憾，我们辖区似乎还真没有这种人。” 聂执事摇头，却再次露出笑容：“但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就在今天，我们刚刚展开针对小丑的狩猎任务，不知道您是否感兴趣？” 男人眯起眼睛：“小丑？有意思，那人虽然位阶不高，但却是家师钦点过的，相当棘手的堕落者。至少在同阶而言，属于佼佼者了。” “当然棘手，否则也无法盗取了两件珍贵的神话武装！” 聂执事一提到这件事，就变得咬牙切齿：“这家伙算是把魔术师途径给琢磨透了，他具备很强的危险预知能力，一旦有实力远超过他的升华者对他产生敌意，他就会立刻逃之夭夭。还有两件未鉴定的神话武装，连我们都不知道具体的作用。” “但他能在外逃窜那么久，其中一件一定具备着极强的隐匿作用，即便此时此刻他从我们的身边走过去，我们都未必能发现他。” 他顿了顿：“甚至我怀疑，他很可能已经暗中进阶了，而且作为堕落者，他们还有畸变的能力，极度难缠。但这一次，他插翅难逃。” 男人难得好奇：“哦？” 聂执事竖起一根手指：“我们安排了一个诱饵，一个他无法抗拒的诱饵！” 陆子衿听到这里，美眸里再次闪过一丝厌恶。 原来这家伙不是蠢，他的心思很缜密，但就是坏。 明知道小丑有多危险，但还是给那孩子安排了这个任务。 甚至明知道那孩子有越级挑战的能力，却并没有向人举荐。 “是吗？” 男人想了想：“那倒是挺有意思的，其实我也很好奇那两件神话武装是什么。” “我们安排了大量的人手，保证万无一失。” 聂执事诚恳说道：“我保证，这将是一次精彩的狩猎，说不定在这次的任务里，就有某个天赋异禀的年轻人，能得到那位的认可呢？” 男人沉默了一秒：“好吧，那就去看看吧。” 陆子衿原本想举荐一下那个少年，忽然就不说话了。 因为她很清楚，眼前这个男人，以及对方背后的那位，究竟是什么性格。 如果是她举荐的，很有可能就会被贴上陆家，以及关系户的标签。 那样反而会对方心生不喜。 反正有陆子呈在，那个孩子不会有危险。 剩下的，就看命吧。 · · 晚自习结束以后，汹涌的人流从教学楼涌下来，混杂着喧闹声。 “诶，你们听说没有，隔壁班张磊请假了！” “请假多新鲜啊，我妈同意我也请。” “不是，你们都不知道么？他是因为发疯才请假的！据说在家里的时候，把他爸妈都给锤一顿，然后就被警探给拉走了，好像关进了精神病院。” “卧槽，我听说过这事，据说三班和六班也有，都是嗷的一声就疯了！” 顾见临面无表情地往楼下走，听着那些闲言碎语。 加入了以太协会以后，他已经对这种事见惯不惯了，整个峰城具备升华者天赋不算多，但也绝对不是极少数，一个学校里能揪出几个很正常。 按照以太协会的章程，那些人在经过精神疗养以后，就会获得出院申请。 接下来通过培训，就能在协会的帮助下完成觉醒，成为一名调查员。 从此踏入新的世界。 这时，有人悄无声息地走到他旁边，嘴里嚼着一块口香糖，若无其事说道：“我倒是很久没有回到校园生活了，真怀念啊。不得不说，你们学校美女挺多的。” 顾见临心想当然多，峰城二中是全市最好的学校，但其实校规并不严格。 你谈恋爱，烫发染发，化妆穿裙子，基本都没人管。 只要成绩好就行了。 只有像有珠那种，考艺术加分考进来的，成绩常年垫底，才会被叫家长。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顾见临忍不住说道：“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陆子呈挑眉：“你怎么知道的？” 顾见临环视四周，眼瞳闪动。 “一个。” “三个。” “七个。” “九个。” 他嘴里碎碎念，压低声音：“就这么一层楼里，我就看到了九个伪装成学生的人，如果我没猜错应该都是协会的人吧？你的人？” 陆子呈吃了一惊，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发现，忙说：“嘘，别看他们。他们隶属于协会，但不是我的人，也不知道我在这所学校里，别把他们惊动了。” 顾见临一愣：“这是要干嘛？” 陆子呈沉默片刻：“别问，好好上你的学就是了。你的灵性积累完成多少了？” 顾见临迟疑了一秒：“百分之二十五。” 陆子呈皱眉，评价道：“三瓶试剂就这？这吸收的效率一般般，等这次猎杀小丑的任务结束以后，你应该也能分到一部分功勋，到时候你可以用功勋再兑换一下灵性秘药。” 顾见临听到这里，嗅出不对劲了：“小丑？你们要猎杀小丑？” 陆子呈撇嘴：“差不多吧。” 顾见临却忍不住说道：“那不是我的任务么？” “都跟你说了，深空出错了，小丑不是你能杀死的。” 陆子呈低声说道：“小丑的资料你也看到了，一阶魔术师途径，还是堕落者，但他可不是被你干掉的那个李长治。因为他掌握了所有现阶段的技能，还持有两件神话武装，至今我们都不知道那两件神话武装的作用，你能打得过？” “总之，一旦感觉到危险，就立刻给我通知我，我近期不会离开学校。” 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好自为之。”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消失在了人群里。 顾见临沉默了很久，总觉得这件事不太对。 小丑的资料他确实看过。 据说是血月屠戮事件的幸存者之一，因为爸爸的缘故，变成了堕落者。 跟那个李长治一样。 也就是说，那家伙说不定也会来找自己复仇。 甚至也会认为，他身上有爸爸留给他的东西。 或许这就是深空对他发布这个任务的原因。 因为顾见临不用满世界大海捞针的去找人，对方会主动的找到他。 “但是，为什么又说深空出错了呢？” 顾见临不解其意，走出了教学楼。 对于绝大多数男高中生而言，学校除了师资还好之外，还有两个指标很重要。 一个是美女多不多。 一个是食堂的饭菜好不好吃。 峰城二中在伙食方面，是全市出了名的差。 以至于每次晚自习过后，大家都会赶在封校之前，去门口小吃街觅食。 至于食堂，狗都不去。 顾见临印象很深的一次，听说食堂难得提供了海鲜，还有大闸蟹。 那天他也去了，排了很长的队，结果就打到了一只不到巴掌大的小螃蟹。 小就小吧，也比没有强。 直到他伸出的筷子，被螃蟹的钳子给夹住…… 就离谱。 顾见临也打算去小吃街买点吃的，顺便给便宜妹妹也捎一点。 结果就在校门口的长椅上，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蜷缩在那里。 短发飘摇，双肩削瘦，背影孤单。 “坐这干嘛？” 顾见临凑过去，狐疑问道。 “嗯？” 苏有珠抬起头，露出那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小脸。 顾见临看到她这幅表情，就明白了。 “生理期来了？” 苏有珠板着俏脸，嗯了一声。 “你每天熬夜，作息那么乱，肯定会痛。” 顾见临摇了摇头，从包里摸出一个保温杯递给她：“喏，红糖水。” 苏有珠一愣：“哪来的？” 顾见临说道：“在家里提前泡好的。” 苏有珠再次迟疑了一下：“给……我的？” 顾见临嗯了一声。 毕竟昨晚那句老来得子，伤得他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当时他就下定决心，今后一定想办法拾起作为哥哥的威严，不能再被当儿子一样照顾了。 苏有珠却惊呆了，她那个时候生理期还没来，这红糖水却是提前准备好的。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少年知道她的周期。 顾见临发现这姑娘盯着他的眼神莫名怪异，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明白了。” 苏有珠若有所思，然后面无表情说道：“该不会是用过那个东西以后，感觉还是真人的体验会更好，所以现在才决定刷我的好感度么？” 第22章 神秘的杂货铺 灯光昏黄的树荫下，顾见临黑着脸，纠正道：“首先，我买的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东西。其次，你需要知道，我们可是兄妹。” “是么？” 苏有珠喝了一口红糖水，明显比刚才要舒服多了，然后抬起纤长蜷曲的睫毛，幽幽说道：“可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在一个户口本上。” 顾见临被她说得哑口无言，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他们俩甚至连拟定血亲都不算，本质上这种所谓的兄妹关系跟过家家都没区别。 “你的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 他瞅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先去外面吃点东西，再过一会儿要封校了。” 苏有珠迟疑了一秒，轻轻抿着樱唇起身，一阵寒风吹过来，明显抖了一下。 顾见临看了一眼她娇小纤细的身段，只好把自己的外套接下来，给她披上。 刚好把她整个人都给包住了，看起来很萌很可爱。 苏有珠一愣，望向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怪异了。 嗯，很明显的刷好感度是吧。 她仔细嗅了嗅外套上的味道，还挺好闻的。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顾见临瞥了她一眼，有意无意说道。 按理来说，一般遇到生理期这种事情，大多数女孩子都是有闺蜜的，就算自己没有做准备，随便找个朋友帮帮忙，也不至于一个人窘迫地蜷缩在椅子上。 只不过苏有珠在学校的人缘似乎不是很好。 更准确的说是在女孩子群体里不太好。 大多数男孩子都无法理解，其实从小学时代开始，女孩子的圈子就相对要复杂的多，抱团和排挤现象一直都是存在的，只是不会把冲突搬到台面上来。 所以就会产生乍一看大家关系都很好的错觉。 但只要留心观察，很容易就会发现谁被排挤了。 哪怕他们高三七班是重组的班级，但只需要一个周的时间，小圈子就形成了。 在一个圈子里，大家都不会喜欢特别另类的那一个。 苏有珠就是那个另类的典型，她的成绩不好，但颜值非常的能打，而且已经学会了怎么打扮自己，整个学校超过三分之二的男生都惦记过她。 再加上她性格比较孤僻，又不怎么爱说话。 这样的人被班里的女孩子排挤是很正常的。 包括在男孩子圈子里，也因为她太难接触太难追，大家都渐渐的放弃了。 当然，顾见临也是最近才发现的，他之前对学校里的事漠不关心。 “我就是出来去厕所整理一下。” 苏有珠抬起冰雪般精致的俏脸，然后晃了晃黑屏的手机：“手机刚好没电了。” 顾见临嗯了一声，带着她往学校外面走。 兄妹两个人吃穿过灯光昏黄的篮球场和跑道圈，跟形形色色的同学擦肩而过。 不少人看到他们俩走在一起，都投来诧异的视线。 “他们好像误会了什么。” 顾见临忽然说道：“你不介意么？” 两个人意外成为兄妹这种事从没对任何人说过，包括学校的领导和老师。 走在一起的话，很容易被误解成恋人。 苏有珠没有任何表情，平静说道：“为什么要介意？我又不打算找男朋友。反倒是你，跟我走得这么近，再想找女朋友可就难了。” 顾见临无所谓地摇头：“我也没那个打算。” 苏有珠抬起眼睛瞥了这个少年一眼。 其实她不谈恋爱，实际上有她自己的理由。 但在高中时代，就像眼前这少年一样活得那么清心寡欲的，就太少见了。 同龄人有的在学抽烟喝酒，还有人在去网吧通宵，又或者烫发染发，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短短一个学期就能谈四五个女朋友。 别看峰城二中是全市最好的高中，但学习成绩好跟青春叛逆其实不冲突，学校里很多人看似玩的比谁都花，但一回到教室里坐下，就开始玩命刷题，那叫一个拼。 顾见临却不一样，他似乎没有欲望，永远穿的简单又干净，不跟身边的任何人热络，也不热衷于任何爱好，学校里的职务和活动也不见他争取或参与。 偶尔能看到他在图书馆里看书，或者盯着一个地方发呆，偶尔一个人打打球。 就连打游戏也只是为了当代练赚点钱。 然后考试成绩永远都是第一名。 苏有珠还没跟他一起生活的时候，寝室里还有几个女生想追求他，时常能听到有关他的动态，聊到最后不过是得出两个字的结论。 无聊。 苏有珠当初还觉得那肯定是那几个女生不了解人家。 很多人表面上是一个样子，私底下又是一个样子。 只不过，自从在医院里见到他以后，她才知道室友说得都是真的。 无论是昏迷的时候，还是后来清醒过来。 他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盯着窗外发呆，眼神一片空白。 很难想象这个世界上真有这么奇怪的人。 · · 顾见临不知道身边这姑娘在想什么，刚一走出学校门口，就看到对面小吃街的灯火阑珊，到处都挤满了人，一股子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街边人来人往，而且还有很多穿着校服，但明显不是学生的人。 他只是简单的用侧写分析了一下，就揪出来七八个。 “想吃什么？” 他扭头问道。 顾见临意识到了近期可能会有事情发生，吃完饭得早点回去才行。 苏有珠认真思索了一下：“都可以，想吃点热的。” 顾见临颔首：“那就去吃野馄饨。” 峰城的馄饨摊也算是老城区的特色之一了。 很多年前爸妈还没离婚的时候，爸爸就经常带他去楼下的小摊吃夜宵，两碗馄饨配一盘烤肉，一吃就吃到半夜两点多，然后被妈妈拎回家。 真让人怀念。 街对面的野馄饨摊还算正宗，店门口排了不少人，起码得等个十多分钟。 排队的时候，顾见临就看到这姑娘再次痛得蹙起眉。 他叹了口气：“先去买个暖宝宝贴上？” 苏有珠闻言一愣，幽幽说道：“你连这个都知道？很有经验。” 顾见临板着一张脸：“这年头小学生都百度了。” 他习惯性的往小吃街左边走，那边有个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 结果刚走到店门口，却发现这家店居然倒闭换人了！ 原先的便利店不知为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杂货铺，甚至连名字都没有。 顾见临有点诧异，那家便利店明明两天前还在的。 这家杂货铺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闻起来就很贵的样子，四周都是老式的货物架，看起来已经用了很多年了，商品倒是崭新的。 店内的装潢也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有一股子陈旧的味道，斑驳的墙面隐约透着年代感，墙上还贴着很多的字画，甚至有些都蒙上了灰尘。 这根本就不是一家新店的样子。 “两位，欢迎光临。” 有人微笑说道。 那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梳着整齐的背头，五官饱满立体，一双温和深邃的眼睛，乍一看感觉像是英剧里的贵族，或者商界名流之类的。 他站在柜台面前，笑容很有亲和力。 柜台后面还有一个老式的古董柜，摆满了各种稀奇的小古玩，有观音像和大金蟾，也有成对的玉扳指，青花的瓷瓶，青铜的酒杯。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听着收音机里的相声，在柜台上摆弄着六枚铜钱。 袅袅沉香无声弥漫。 顾见临一看到这架势，就被镇住了。 “怎么了？” 苏有珠在后面问道。 顾见临不动声色的摇头，因为他发现这家杂货铺不简单。 至少很有钱。 因为他刚才简单的侧写了一下，那些稀奇的古玩给他一种沧桑久远的历史感。 多半都是真品。 至于店里的这两个人，他也看不透。 侧写并不是万能的，需要的是对信息的掌握。 只不过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太简单了，固定的工作和生活，乏善可陈的经历，极其明显的特征，就像是一页简历，一目了然。 而有的人就不一样，就像是一本晦涩难懂的书，里面藏着太多的悲欢离合。 很难读得懂。 顾见临不是没见过第一眼读不懂的人，但杂货铺里的两个人气质很特殊。 “请问需要什么？” 男人依旧保持着和善的微笑。 顾见临回过神来，说道：“抱歉，三包暖宝宝。” 男人笑了笑：“好的，一共十五块钱，我去帮您拿。”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顾见临摸出手机扫码付款，继续打量着店里，总觉得很古怪。 “有事么？” 苏有珠发现他神情不对。 “没什么，一会儿买完饭早点回去睡觉。” 顾见临提醒道。 自始至终，那个柜台前的老人都没有抬起头，聚精会神的盯着六枚铜钱看。 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这时，门外的街上响起了嘈杂的喧闹声，还有警车的红蓝灯光闪过。 “让一让，都让一让！” 只见一个穿着校服的胖子走在最前面，嘴里骂骂咧咧的：“真特么晦气！都别特么看了，赶紧回学校去！找削呢是吧？说得就是你！” 这人在人群中随便一指，几个学生头一缩，急忙跑开了。 顾见临皱眉，他认识这个人，学校里最有钱的富二代，也是很出名的校霸。 抽烟喝酒打架什么每次都有这人，成绩也是垫底。 本来都没法考进峰城二中的，据说是家里砸了不少钱才进来的。 “他妈的，别让我逮到那孙子！这年头变态是越来越多了。” 这胖子回头一看，神情变化起来，像是强忍着一股子恶心：“呕……” 他干呕了几下，抬头看到杂货铺子，急忙进来。 “老板，拿你几瓶水啊！” 胖子把十块钱往柜台上一拍，直奔冰箱拿出几瓶饮料，往喉咙里灌。 等到连着灌了三瓶，他才看到柜台前的一男一女。 “哟，这不是临哥嘛！” 胖子眼前一亮：“带女朋友出来啊？好家伙，这么漂亮！” 顾见临愣了一下。 “是我啊，成有余！” 成有余忙说：“不认识了？我还抄过你卷子呢！” 顾见临确实跟这胖子有过交集。 有一次集中考试，这货就坐在他旁边，硬生生抄了他半套卷子，才被监考老师给拎走。 这群人算是学校里为数不多的不良少年了，平时欺男霸女的，很嚣张。 但对于顾见临，还是很客气的。 毕竟顾见临在学校除了成绩好之外就没什么存在感，而且谁要是运气好，考试的时候能排到他，他也会很大方的帮帮忙，因此也就结下了善缘。 “好久不见。” 顾见临礼貌说道。 苏有珠倒是一副很高冷的样子，明显不想说话。 “记得就好，记得就好。” 成有余搓着手，笑眯眯说道：“那啥，这个月摸底考试，拜托了哈。” 顾见临神情怪异：“好，能分到一起的话。” 成有余顿时眉开眼笑，笑道：“有临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这时，门外的警车缓缓驶过，还有几个探员，拎着透明的垃圾袋。 垃圾袋里，竟然是一具具猫狗的尸体。 “那边怎么回事？” 顾见临好奇问道。 苏有珠蹙起眉，只觉得一股子恶臭扑面而来。 成有余舔着牙花子，忿忿不平说道：“咱学校附近不是有很多野猫野狗么？有几个女生每次放学，就过去喂一喂。结果今天过去一看，那些野猫野狗全都被人给弄死了，而且还是开膛破肚，肚子里面的脏器全都给掏空了……” 他说到这里，差点再次呕吐起来：“然后她们就报了警，让探员们来处理，结果查监控也没查到是谁干的。那些尸体就挂在树枝上，真特么变态啊。” 顾见临皱眉，扭头望向那些血淋淋的塑料袋。 虽然看不太清楚，但隐约可见那些凄厉的，被开膛破肚的尸体。 血液都凝固里，因为脏器被掏空，血流出来的也不多。 顾见临往外走了几步，强忍着闻了闻那股恶臭味，盯着那些尸体看了一会。 “真变态。” 苏有珠幽幽说道。 成有余拍着大腿：“可不是么？小猫小狗多可怜啊，我还经常配女朋友去喂呢！我听说，一般虐待小动物的，都特么有杀人的倾向！这特么学校附近出这么个祸害可真要命！那啥，两位最近要是没什么事，就在学校里待着吧，别出来了。” 顾见临听着这话，凝视着那个垃圾袋上的痕迹，忽然蹙眉。 因为他竟然在垃圾袋上，看到了数不清的蛛丝。 那些猫狗的尸体上，也有蛛丝的痕迹。 而被剖开的伤口，则很不规律，不像是正常的刀具造成的痕迹。 匆忙的侧写过后，他仿佛看到了一根竹节般扭曲肢体，像是刀一样开膛破肚，鲜血淋漓。 蜘蛛。 杀害这些猫狗的，似乎是一头蜘蛛。 正当他想再仔细看看的时候，探员已经拎着垃圾袋子走远了。 “怎么会是蜘蛛……” 他下意识地自言自语。 这次他没有很笃信自己的侧写结果，因为灯光昏暗距离太远，他怕自己看错了。 就在此刻，那个始终盯着铜钱发呆的老人，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小伙子。” 老人淡淡说道：“要不要来算一卦？” 顾见临转过身，只见柜台前的老人，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我？” 他指了指自己。 “对，就是你。” 老人颔首：“放心，免费的，不收你钱。” 顾见临迟疑了一下，这老人看起来确实像是信那一套的。 只不过他对算命有点阴影，以前楼下孙半仙狗屁不是，算了一坨屎。 不过鉴于这家杂货铺的不同寻常，试一试也无妨。 “好。” 老人满意地眯起眼睛，推出手里的六枚铜钱：“来，一次抛一枚。” 顾见临知道，这是《易经》六十四卦的算法，按照他所说的，依次抛了六下。 六枚铜钱，一字排开，正反不一。 老人只是平静的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坎下兑上。上卦为兑，兑为阴，为泽。下卦为坎，坎为阳，为水，大泽漏水，水草鱼虾，处于穷困之境。阳处阴下，刚为柔掩，君子才智难展，处于困乏之地。” 顾见临沉默了一秒：“老伯，这是什么意思？” 老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是困卦，具体什么意思，你可以回去自己查。以我拙见，你这小子最近怕是要摊上事了。” 顾见临盯着这个卦象，什么都没说。 成有余在旁边看了半天，压低声音说道：“临哥，我怎么感觉这老头不是很专业的样子……” 顾见临神情古怪，因为他也觉得不是很专业，尚不如楼下孙半仙能说会道。 没想到，苏有珠却好奇问道：“老伯，那该怎么解？” 老人平静说道：“雷风相薄，山泽通气，水火不相射。” 他顿了顿：“南离生门，生门在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