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西哲学玄鸟集》 第1章 献祭 第1章 献祭 泰西大陆。 一场罕见的瘟疫,持续了七年,仍然没有消散的痕迹。 黄昏,古堡。 “圣女苏莉丝心灵献祭了!” “心灵献祭,那个用寿境换取神谕的方法?” “在历史上二十四任大祭司中,只有第七任大祭司哈维亚成功过,何况她只是圣女。” 部落里的代表们窃窃私语。 “她成功了!”大祭司薄伽梵止住了众人,说道,“纯洁的圣女,圣洁的心灵,抢在我的献祭之前。她本是我精心挑选,全心呵护,下一任的大祭司。我的确避免了枉死,而她感召了神谕!” “神谕!”大家从悲伤抑郁中多了一份久违的惊喜。 哈维亚的故事古老到很多人都以为那只是一个传说,更要命的是从第十五任大祭司修唯奥开始,大家已经普遍认为神已经融入了自然,不在单独示人了。因此圣女的这次成功意义太大了,不仅昭示了祭祀体系的庄严神秘,更加坚信了整个大陆对于神存在的信心。持久的激动之后,大家终于意识到,圣女用百死一生的献祭换来的神谕到底是什么。大家静谧了,等待着他们大祭司的宣告。 “万物皆流!” 薄伽梵宣告道,“谁破解了这个神谕,不仅疫情会消散,并且能够参透神的秘密——重生的奥秘。” 河畔青柳,水草葳蕤,小亚细亚城邦米利都郊外。 泰勒斯慵懒的躺在芦苇旁,沐浴着初夏上午的明媚,他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 “你这个呆子,躲在这傻笑什么?”一个身材健劲的中年妇女责备道。 “母亲大人,我刚才又证明了一个几何原理。”泰勒斯亲切的说到,“在半圆上取任意一点,和直径两端连接而成的三角形,一定是直角三角形。” 泰勒斯的母亲说道:“如果你不能把三角形变成同样形状可口的面包,他是什么形状,又有什么关系呢?” 泰勒斯说道:“不,妈妈。你不知道几何证明对于人类的意义。” 母亲继续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人类的意义,但我知道当妈的意义。都快三十的人了,该去找个媳妇了!” “还没有到那个时候。” 说完这句话,泰勒斯就陷入了沉思。 小亚细亚位于泰西大陆的南部边陲,农耕环境很差,人们一直以经商为生,一旦破产,往往沦为无产者。泰勒斯十一岁时由于天赋优秀,心灵美好,被教廷直属的地方神甫推荐到米利都最好的修道院里培养。 在十五岁时,已经是整个米利都综合成绩中排第二名的天才了。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圣女苏莉丝,他视作一生的女神。无论他如何努力刻苦,在六艺中只有“算学”胜过她,而且苏莉丝比他还小两岁。当然,当时他还不了解圣女是总督的小女儿,从小就接受着当时最一流的教育。 在泰勒斯十六岁的时候,迎来了大祭司的选拔——“春闱”。 春闱不定期,看大祭司的占卜决定。每一个大祭司都会在整个泰西大陆里选拔三个下一任大祭司的候选人。一般是一个圣女两个圣士。在十六年后的“秋榜”中最后确定最终的接班人选。 春闱考试的奇特之处在于每个人的题目都是随机挑选,因此别人的题目自己是知道的,但如何应对和完成情况自己是不知道的。 泰勒斯的御学实践题目是:降服一头狡猾的驴子。 在大河的枯水期,河水只有半米深,任务是骑着毛驴把四筐食盐运到对岸。在以往的操作中,这只狡猾的毛驴都会为了轻松故意放低身段,让食盐溶解在水里相当一部分,以减轻它的负重,所以往往抽中题目的因为食盐损失而无法交差。而过河之后,参赛者也不能对驴子进行任何惩罚。更要命的事,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毛驴的这个特性。 出题人把四筐食盐和这头驴子交给泰勒斯的同时,告诉他在日落之前把食盐送到就行。这是两枚银币定金,过去后还有两枚。 虽然是大河,虽然泥泞难行,在枯水期也只有一百多米。当泰勒斯费力的把四筐食盐搭在毛驴身上时,看到这匹驴子轻快的步伐时,他突然觉得哪块不对。“吁!”这是所有大型动物都听得懂的一句指令。他放下了四筐盐,用一枚银币让旁边的人买上八筐棉花。 渡河之时,驴身上搭了四筐棉花,上面覆盖了花草。驴子更加轻快的走了。到了河里,驴子故意放低身段,把筐子浸湿。结果棉花吸了水,越来越重。好不容易到了对岸。泰勒斯又用一枚银币买了八筐棉花,放了四筐回来了。毛驴想,这次肯定是盐,又一次放低了身子,结果累了个半死终于返回了岸边。休息之后,泰勒斯把上面覆盖花草的四筐食盐放在了驴子的背上,这次它再也不敢偷懒了。 算学实践题是:计算出下次日食的准确时间。 泰勒斯绞尽脑汁只证明出一年的长度是在365和366天之间,甚至估量出了太阳和月亮的大小,震惊了考试组官员与学者。这个超难的题目,他还是只预测到了月份而已。 当日食如月而至的时候,米利都城邦破格授予了他“圣士”的资格。 可是泰勒斯认为他毕竟预测不精,胜之不武,所以申请游学埃及,深入学习古算学。第一次游历,就去了七年,学到了丰富的天文知识和星象学,对于古算学更是可谓通达了。 这不,第二次游历回来的他,好好享受难得的两天假期,母亲就来催婚了。 看着沉默的儿子,母亲说:“我告诉你一个千真万确的消息,你不要吃惊,更不要难过,是关于圣女的。” “圣女”,一个多么动心的称号,除非圣女落选大祭司接班人,是不可以结婚的。难道圣女有了意中人,而放弃秋榜考试?或者已经结婚生子?否则以皇家卫队的实力守护,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害到圣女的。十年的游历已经让他明白了命运和势权。她和圣女根本就不属于一个阶层。所以他告诉母亲,“一个理性的男人不会对任何事情感到吃惊的。” “圣女心灵献祭了”。 苏醒时,已经是第二天了。“我知道,你会来的。”泰勒斯说道。床边有一个俊秀飘逸的青年,他就是另一个圣士西曼德,这是阿克那家族的一位天才少年。在抓周的时候,抓到了一本《梵经》,翻开以后,指着“无”这个字,并念了出来。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开口说话,这件事震惊了教廷。被大祭司指定为获得“圣士”资格的人。在教廷的古堡里,圣女和她一同上课,情同姐弟。泰勒斯第一次游历埃及回来时,他才十岁。他们两个亦师亦友,保持着书信来往。 “万物皆流!” 泰勒斯陷入了沉思,好一阵子,他问西曼德,“神谕已经公布好一阵子了,我想听一下你有什么看法?” 西曼德的说:“尊敬的圣士先生,这次神谕颠覆了长期以来认为神就是虚无的想法,既然万物皆流,那么说明至少四点。第一,万物有着共同的源头;第二,万物都是变化的;第三万物终是不朽的;第四,万物终是统一的”。 “不愧是天才!”泰勒斯赞叹道,“你等我一下。” 泰勒斯把自己关在他那古朴的书房中,看着他曾经亲手雕刻的圣女苏莉丝的美丽肖像。拿出了他收藏了十年的埃及葡萄酒,这份难得的礼物本来是准备在下任大祭司即位典礼上,送给他心目中女神的。 “万物皆流?”不知为何泰勒斯的泪水已经布满了整个脸颊。他敲碎了瓶颈,将整瓶的葡萄酒灌进了自己的喉咙。 在恍惚间,在飘渺里,一束光划过了脑海,一股暖流涌上了心头。 万物皆流——水! 对,就是水。所有的生命都靠着水的滋养才能活下去,水可以变成蒸汽,可以变成雨雪,可以变成云雾,变成冰,万物腐烂,终化为水。水是源头,水是母亲,水是至善,水是大地的血液,水是情人的眼泪。 ? ?一流的文章来源于一流的读者! ? ???? (本章完) 第2章 微丝 第2章 微丝 古堡,粉色水晶棺。 心灵献祭是教廷大祭司历代相传的一种秘法。 所谓心灵指的是人的意识能力,用自己的意识换取神谕的方法就叫做“心灵献祭”。 换句话说,圣女身体仍然活着,只是失去了意识。不过没有意识的滋养,身体会在七七四十九天后枯萎甚至衰败。 水晶棺是用全大陆最好的紫水晶和粉水晶打造的,总共有两个。紫水晶棺的主人就是第七任大祭司哈维亚,就是第一次使用心灵献祭并取得了灭世大地震准确时间的神谕,此举挽救了整个大陆。也正是他的功德使得整个大陆都奉教廷为国教,其尊荣和敬仰几乎在皇室之上。 不过哈维亚的肉身已经变成古檀色,这是枯萎到一半靠自身功德维持的不朽。 泰勒斯说:“我在埃及游学时,他们的法老有一种把人内脏掏空,制成木乃伊的方法。” 西曼德问道“木乃伊是什么?” “说白了就是干尸。”大祭司薄伽梵说道。 泰勒斯说:“请允许讲述一下我从神谕中领会到的道理,并用它来解释世间万物。” 薄伽梵说:“我相信,大家都很乐意听”。 “万物源于水。” 泰勒斯深情地说,“这就是我从神谕中理解到的。木乃伊的原理就是把尸体的水分完全抽干,并且完全避免干尸再度接触到水。因为水是万物之源,没有了水也就没有了变化。 但是,没有了水,也就失去了生命。请看我们崇敬的哈维亚,身体外面变成坚硬的古檀,就是为了避免生命之水的流失。不过由于他失去了意识,所以即便功德盖世,身体仍然枯萎了一半。假使他真的复活也必定会外表丑陋甚至终身残疾。” 大家的目光投向了粉色的水晶棺,圣女苏莉丝的神情洋溢着高贵和静穆,她嘴角的那一抹浅浅的微笑似乎是激动又似乎是早有准备,圣女的美丽单纯而伟大,深邃且迷人。 “圣女绝不能枯萎!”所有人内心都发出了同样的祈愿。 薄伽梵望着泰勒斯说道:“圣士,大家的心声你听到了吗?” 泰勒斯回答道:“是的,圣女绝不能枯萎。水为至善,亦有等差—— 第六等:井水,取自地下水,虽取而不绝,但缺乏流动,是最不自由之水。” 第五等:江河之水,来自众山之体,虽然奔流不息,但是性湍急而厉,稍乏治理,便成为无情之水。所谓水火无情之水就是专指失控的江河之水。 第四等:泉溪之水,来自众山之精,纯洁香甜,但不曾腾升入云,天真有余而稳健不足。 第三等:雨水,亦称无根之水,来自白云,可以滋养万物,宁静人心,萌发诗情,然易混入杂质。 第二等:雪,一种来自彤云的固态的水,他可以释放温暖,如幻如画,创造静谧与飘逸。 第一等:冰,最圣洁的水,肃穆且庄严。生自酷寒,同样体积的水凝结成冰后会变得更大,万物源于水,在寒冷的纪元里,是江河里面的水凝结成冰,阻隔了天外的酷寒,让生命存活于冰下的活水之中。不愧为天地之大德,活物之屏障。一言以蔽之,水为至善! 因此粉色水晶棺虽好,仍然是金石如玉之物,不可能长期保护圣女的肉身。我建议把圣女的水晶棺保存在极北冰原之地,以期神谕完全解答之日。” “神谕的清泉,泰勒斯确实已经品到其中的些许滋味了。”薄伽梵说道,“我在古卷里看到极北冰原之处有一个叫因纽特的部落,善造冰屋,我可以禀告皇室,让军队和外交官员护送圣女去冰原。” 泰勒斯说:“我可不可以加入护送队伍,除了建造冰屋,最好还要与风隔绝。” 薄伽梵说:“圣士,你的心情所有的人都能理解。可是你不要忘了,圣女是为什么献祭的?我知道你没有学过医学,但是智慧是在知识之上的。” “智慧是在知识之上的!” 大祭司的这句话,回荡在泰勒斯的脑海与心田里。诚然,泰勒斯没有学过任何医学,医学本是一门异常复杂的学科,对人体结构功能,草药性味效能必须有深入的了解。 教廷通神道,医师定死生。 这种专门的学问在当时一般都是医药世家内部祖孙师徒相传的。因此纵然面对七年的瘟疫,成千上万的人死去,全国四分之一人口的感染。面对如此巨大的灾难,专业的医师都无能为力了,他理性的大脑早已经否定了他能在医学上帮上什么忙的可能。 而薄伽梵的这句话深深打动了他,为什么不能利用神谕启发的智慧来深入的研究一下这个瘟疫呢。 回到书斋,他思考了整整七天,终于在第八天的夜里,大呼:“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清晨。古堡。 集齐了这个大陆几乎所有重要人物代表,以见证这一神启的智慧。 泰勒斯演说到:“万物源于水,瘟疫也不例外。” 这句简单而平静的话引发了广泛的骚动,泰勒斯上次还说水是至善,那么至善怎么会产生邪恶?大家注视着泰勒斯,仿佛这是一个动摇了他们性善论信念的恶魔。 “大圣士先生,莫非是神对我等之罪恶的惩罚?”西曼德的提问迅速改变了人群思考的方向。 人人都低下了头,瘟疫爆发之前,举国谈钱,万家经商,个个有发财之梦,人人怀好色之心。莫非神降罪于我们? 泰勒斯继续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既然瘟疫来了,若真的有罪,我们该付出的代价也足以洗刷我们的无知之恶了。我要说的是瘟疫的自然原因—— 我们肉眼可以看到的水都只是水的身体,而非水的本质。既然圣女苏莉丝为我等而献祭,为了纪念圣女,我把水的本质称作真水,取名唤作“丝”。 江河湖海里的真水叫真丝, 花草树木里的真水叫气丝, 金银铜铁里的真水叫纤丝, 山石土玉里的真水叫润丝, 雷电灯火里的真水叫淡丝。” 众人纵是博学深思之士,听到此,也不免皱眉。树木金石里面有水都好理解,火里面有水那就很难理解了。万物一般就是三态,固态,液态,汽态。可是火仿佛三态都不是,显得特殊神秘,从泰西大陆东南部传来的拜火教一直都是以火为神的。对此,教廷虽不禁绝,然对这个异教也一直保持着审慎的态度。 大祭司薄伽梵说:“既然泰勒斯领悟到水是万物之源,那么火里有真水的结论,虽然难以观测,但我认为是可信的。不过,泰勒斯圣士,这个和本次瘟疫有什么联系呢?” “圣明的薄伽梵,您不因经验观察不到而否认真理,这种品质确如真水般圣洁!”泰勒斯说道,“本次的瘟疫,主体就是一种燥厉猛烈的戾火。正常的火以光明炽热为体,以燃烧万物为用。水是至善,总想救度万物,因此火若居中,水必随之居外。虽时常蒸腾损耗,然火若不灭,真水永存。取名为淡丝,亦是取其不畏强御,宁静淡雅之意。 而本次瘟疫的这种戾火不太自然,显得狡猾异常。总之它用了一种非常怪异的方式把淡丝,也就是真水包裹到里面了,妄图永久占有。” “可是圣士先生,火怎么能包住水呢?”爱菲斯城邦代表爱尼亚一脸疑问道,“我是我们城主的管家,本次参加会议的内容我可得全部讲给他听。” 泰勒斯说:“爱尼亚先生,正常情况下,水是克制火的。而土是克制水的。俗话说以水灭火,水来土挡就是这个意思。但是这个戾火非常怪异,它一边燃烧一边疯狂的旋转着外焰,把极端细微的灰烬整合一个‘泥泡’包裹在它里面,而真水又被这个‘泥泡’包裹在了灰烬里面。” 爱尼亚说:“我懂了,之所以这次瘟疫传染变异这么快,就是它通过复制同伴来扩张势力。因为一旦停止传染,火势一弱下来,灰烬就会解体,真水就会出来。” 泰勒斯说:“是的,不过最麻烦的就是疫情感染一些老幼病残,这样真水出不来,善德又往出涌,会刺激戾火更加拼命地燃烧和传播。从本性上讲,火是不可能战胜水的,但是在这种裹挟攻击下,最后演变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而这种戾火裹挟‘泥泡’囚禁‘淡丝’的最小单位,我们把它叫做——微丝”。 爱尼亚说:“那么‘微丝’就是指的戾火包裹真水的最小单位,本次瘟疫就是‘微丝’引发的,我们当地语言念作‘virus’,这样理解对吗?” 泰勒斯高兴的说:“是的,爱尼亚先生。您可以回去交差了,记得帮我问候赫拉克老城主。” “一定,”爱尼亚说,“那么这次瘟疫怎么治疗呢?” 泰勒斯说:“戾火猖獗,主要是裹挟了灰烬。灰烬属土,唯一能克制土的就是草木。因此要根治此疫,需要用到草本汤剂。 木克土崩,则真水自出,淡丝自复。淡丝只要出来,戾火之毒必解。根据这个原理,让医师草拟一方即可。只是这个方子里的主药药性既要属木还得不怕火焚、入得了焰旋才行。” ? ?一流的文章源于一流的读者! ? ???? (本章完) 第3章 城主 第3章 城主 愁尽人天兮薄命多, 冰原风雪兮默笙歌。 荣耀加身兮不我乐, 泪洒红颜兮奈若何? 尊神澄心兮勤学苦, 同忝圣位兮你共我。 你共我兮前路多磨。 西曼德咏叹着泰勒斯临别时的七行诗,已经是第三年的暮春了。 泰勒斯贡献完他全部智慧,讲演完毕之后,随着皇家卫队护送圣女灵柩前往冰原。 人们自发捐款捐物,皇室自然也有殷实的资助,再加上外交的顺畅,因纽特族人亦是大力支持。众人在冰原上建起了一座冰宫,占卜得名曰:“圣履宫”。 分为两座冰室和一个前堂。圣女苏莉丝和大祭司哈维亚的水晶棺分别放在后面的两个冰室里。 泰勒斯也被当地尊为“智者长老”,终日仰望星空,思考神谕。极地与大陆毕竟不同,那里有超过七彩的光,有时会有连续数月的极昼和极夜。 有一次在野外,泰勒斯仰望天空的小熊星座时,掉到了一个雪坑内。皇家驻守的侍从开玩笑道:“圣士,您天上的日食月食都能算出来,还完全领悟了神谕,却掉到了眼前这个雪坑中。莫非智者就是不顾眼前?”。 “完全领悟神谕?”,泰勒斯并不在乎侍从的取笑,只是苦笑着认真的说道,“如果完全领悟了,我就不用在这里苦修天文学了。对了,明天你把这封信送出去。” 原来大家高估了当世医师的智慧和团结,虽然泰勒斯已经阐明了本次瘟疫的根本原理,并指出了治疗的思路甚至主药的特征,可是医生们还是争论纷纷,最终形成了“双流五宗”的基本格局。“双流”指的是,从总体来看,分了两个流派。一个是尊验流;一个是崇圣流。 所谓尊验流,就是尊重经验,相信以往的实践。这个流派分了两宗—— 右宗:持保守论的尊验流,他们主张医学本是一个保守的行业,岂能贸然尝试新方,纵然尝试也应该从最小的药量开始实验,最是执著。 左宗:持怀疑论的尊验流,他们主张整个神谕事件只不过是教廷为了侵占医师的权柄而编造的谣言罢了,对于神秘主义一律抵制,最是坚决。 所谓崇圣流,就是对神谕和圣贤的言教笃定不疑。这个流派分了三宗—— 一个是持精一论的上宗,他们认为只要找到了符合圣士泰勒斯所说的原理和特征的药不仅是主药,而且是皇药。单方煮水就可以根治瘟疫,连炮制都不需要。而且大多上流的医师,认为这个皇药必须是有毒甚至有大毒的,其性刚猛方能冲破戾火旋焰,深入微丝。 一个是持君臣论的平宗,他们认为根本不存在所谓的“皇药单方”。圣士泰勒斯说的主药其实就是君药,必须根据君臣佐使引的配伍原则,如果君药有毒,必须经过炮制工艺之后,方可万无一失。 一个是持本质论的下宗,他们认为神谕是存在的,圣士的领悟更是真实的。不过这些话只是个理论形式,因此要触类旁通,找到理论本质才行。只要符合圣士泰勒斯阐明的原理,不一定非要选草本药物,用矿物甚至食物都可以治疗。更有甚者,主张凡符合圣言的冥想,瑜伽,默祷,音乐都可以治疫。 凡此种种皆言之成理,持之有据,在思想上造成了巨大的混乱。导致很多百姓不知应该听谁的,最要命的还不是这些医师开的药无效,而是百姓们讥讽的“叉鱼有效”。所谓“叉鱼有效”,就好比百姓面对水里的鱼群,一叉下去,总有收获。现实中就有一个所谓的上宗药师,开的同一个方子,东村的吃了的多一半都痊愈了,被誉为神医郎中;而西村的吃了百不活一,甚至药未凉而命已倾,被称为催命大夫。 泰勒斯走后的这四年,尊验流的医师们治好的人并不多,致死的人也很少。 总体来说,崇圣流的医师们,治好的人很多,治死的人也不少。这件事给皇室的治理造成了很大的麻烦,皇室也给了教廷巨大的压力。 古堡,清晨。 西曼德手里拿着信,对着身旁的一个人说“西美尼,去拜见大祭司并禀告皇室,让工匠多准备压榨橄榄榨油的榨油器械”。 西美尼是阿纳克家族的另一位天才公子,今年十六岁。长相英俊内敛,沉静腼腆,时常因为名字和清澈的外表会被人认为是一个女孩子。 西美尼说:“尊贵的圣士,皇室要问我什么原因,我怎么讲?” 西曼德说:“不是说了吗,私下叫我堂兄就行。你就说大圣士泰勒斯先生信中作出了预测,今年境内橄榄会极大的丰收。” 西美尼说:“这都能算出来,神谕果然这么厉害?” 西曼德继续看信,验证了他一个不安的想法,就是神谕的继续领会仍然没有破境式进展。近年来泰勒斯的很多准确预测其实都来自于他古算学的精通和对天文学的观测与研究。 由于圣女献祭,圣士坚持陪护。西曼德也就成了唯一的大祭司候选人,在疫情的影响下十六年一度的秋榜也貌似悬置了。泰勒斯在信中指出人才乃至天才难得而易失,建议特殊时期,尽快恢复秋榜,就和体育上恢复奥林匹亚传统一样。并且关于后续对神谕深入的思考以及秋榜的题目,均做出了细致的陈述和建议。 最后泰勒斯表达了如果参悟不了神谕,就不可能领悟生死的秘密,也就无法唤醒圣女苏莉丝。极品的天才不一定每个年代都会产生,长期住在冰原,除了陪护圣女,泰勒斯也有一个观察,就是冰雪环境可以最大限度的延长个人的寿命。 大祭司薄伽梵和皇室采纳了圣士泰勒斯的建议,恢复并提前组织了秋榜选拔,只是时间放在了深秋的十月九日。 转眼已经是九月初了,全境的橄榄都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丰收。 当百姓正愁着若不及时榨油,就会造成巨大的浪费和损失时。皇室突然推出了很多新式的榨油设备,并且以比往年还要低的价格租赁给了他们。民间无不欢呼雀跃,称赞这如甘霖降世般的仁政。 “儿子,记住。要如此善待你的百姓,并且更加勤奋的学习。”一个戴着斗篷的人发出了苍老且深沉的声音,声音中透露着异域的调式。 “会的,父亲。”一个青涩但坚定的声音。 “老爷,世子才九岁。可是他的学识和智慧已经超过了我们整个爱菲斯城的青年。” “爱尼亚,我要是没在这儿,你是不是会说他的智慧已经超过了整个泰西大陆。” “那可不会,老爷。起码现在没人比得上泰勒斯。”爱尼亚幽幽的说,“我可是领略过他古堡演讲的,那风度和气质令人终身难忘。要不是我们将来不准备臣服米利都皇室,真应该送世子去冰原,拜他为师父。” 不错,那个戴着斗篷的老者正是拥有极高声望的赫拉克老城主。 整个泰西大陆本来约定的是各部落民主推选首领,虽说有德者居之,但也本着轮流坐庄的原则。自从教廷崛起,米利都抓住机会善待教廷,从大祭司到基层神甫的各级教士,不仅待遇优渥而且从不主动干预教务。但是,这样客观上把持了对教廷的供养权。而教廷一贯宣扬真理,历任大祭司真诚睿智善良,神圣辈出。从而整个泰西大陆的民心都在教廷,而教廷又以谦恭之礼回馈米利都皇室,自甘傅相。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泰西大陆的王权实际上落在了米利都皇室一家的身上。 赫拉克老城主论才论德,论艺术修养,论谋略见识都在整个泰西大陆屈指可数。如果只和皇室相比,那绝对无人可出其右。老城主涵养深沉,爱民如子,留心治道。 五年前,他出访萨摩斯岛。 当时正是瘟疫肆虐最深重之时,而此岛竟然无一人感染。当时大家觉得一个偏远小岛,孤悬海外,没有疫情非常正常。而心存治理的他却觉得必定有高人,因此冒险微服寻访,发现了一个被当地百姓称作“数魔”的人。此人身材高大,瘦圆的脑袋和大腹便便搭配起来,显得非常少年老成。一眼看过去像一个四十岁的中年,可是根据当地岛民的说法,泰勒斯春闱破格选拔之时,他母亲还没有生下他呢。 这个被当地百姓称为“数魔”的人,正是后世极其有名的毕达哥拉斯。 那一日他们相谈甚欢,那一夜他们同榻而眠,那一月他们饮酒作乐,酒至酣处。 纵然是“数魔”也只敢在老城主将醉之时,细语问道:“凭您的雄才大略,为何隐忍至今?” 赫拉克老城主努力的正了一下身子,道:“你我虽年龄如同父子,而情义性情契合却胜兄弟。我说一句肺腑之言,人皆称我德高望重。我诚重德,至今没有挥师起事,只有两个原因”。 “愿闻其详。” “第一,米利都皇室确实对百姓不错,执政以来未有失德之处。第二,我的才华层自认为盖世无双,横扫天下。后来发现我有三不如。” “哪三不如?” “第一,德不如大祭司薄伽梵。 第二,智不如圣士泰勒斯。 第三,命不如你——毕达哥拉斯!”说完,老城主在哈哈大笑中昏醉了过去。 “月如钩,海举沤,独钓古今愁。备浊酒,心事剖,我有嘉宾解我忧。”毕达哥拉斯唱着海岛的俚歌,心里想,“我毕达哥拉斯天纵英才,志在四海而人戏称为魔。今天蒙老城主垂青,居然说我命好。自幼不风流,凄苦冷眼受。今日道命好,此恩最难酬……” 唱到最后,仰天长啸,也醉倒了。 海风,暖阳。 毕达哥拉斯醒来后,已经是正午。 身上盖着赫拉克老城主的外套,旁边放了一个包袱。 装满了财宝和银币。 ? ?一流的文章来源于一流的读者! ? ???? (本章完) 第4章 破境 第4章 破境 九月,骄阳如火。 三位颇有气派的人走在去米利都码头的路上。 “老爷,这次您带世子去拜师。本来是顺道经过米利都,你一路上净讲了怎么治理百姓了,在这都停留了三周多了。 你也讲讲这个‘数魔’吧,毕竟上次您去萨摩斯岛时我一直在外面警戒的。”爱尼亚幽幽的说,“您不会真的相信他是日神阿波罗的儿子吧?” 赫拉克老城主说:“当然不是,岛民只是说,毕达哥拉斯的母亲分娩的时候看到了太阳神。多半是因为痛苦产生的幻觉,或者夜晚梦的存留。 恰恰相反,毕达哥拉斯小时候非常愚笨。据说,有一天早上,他父亲用笔在他手上写了阿拉伯数字‘1’字,这是他父亲给他教的第一个字。 到晚上他父亲又在纸上写了一个更大的‘1’字,他愣是没有认出来。当他父亲解释到这是同一个字时。他非常震惊,说早上那个1,一天怎么就长了那么高的个子。” 正当爱尼亚笑的前仰后合时,世子拉了下他的胳膊说:“爱尼亚叔叔,古书上不是经常有冷热相对,福祸相依的格言吗?世间万物都是在转化的。” 老城主欣慰的看了一眼,对爱尼亚说:“你看小孩子都懂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懂。第二天,他父亲早上用墨笔在纸上写了个浓浓大大的1,晚上用红笔写了个小小的1,问他这是什么字?” 爱尼亚说:“这次傻子估计肯定也认识了吧。” 老城主说:“这次他说这肯定是早上那个黑1的儿子。” 这次连小世子也跟着爱尼亚扑哧的笑出了声,之后立马惶恐的闭上了嘴。 老城主说:“这次不怪你们,因为第一次从村民嘴里听到这件事时,我也没忍住。更不解的就是,不管他父亲怎么强调这是同一个1,还是骂他打他威胁赶走他。他都坚决否认这是同一个数字。理由似乎也很充分,第一,万物越长越大可以理解,怎么过了一天不仅不长,还变小了呢。并且颜色都不一样了,女人穿红花花的衣服,男孩子怎么能穿呢。既然穿了,就不是男人。 从此他父亲真的认为生了一个傻子,就一连在外面工作了五年,直到听闻小孩成了村子里的数学天才,才再度回来培养他。” 爱尼亚好奇地问:“那他怎么从傻子变成天才了呢?” 老城主说:“要不我怎么说他命好呢,他有一个伟大的母亲。由于经常被取笑,他母亲担心他难过。就整天给他说,他是太阳神阿波罗的儿子,神的思维和凡人本来就不一样。凡人只注意大概,只有神才关注精微。” 爱尼亚和小世子再也笑不出来了。他们能感觉到一种不一样的东西温柔地在心中和眼眶里运行。 “最冷的时候过去春天就来了,最黑暗的时候过去天就快亮了。”老城主继续说,“物极必反。” 原来在毕达哥拉斯七岁那年,突然他意识到了,1就是1,不管颜色如何变化,大小如何排序,粗细如何不同,天底下所有的1都是1。 数字比自己的父亲还要稳定,父亲有时不一定是父亲,而1永远是1。 数字甚至比自己的母亲还要稳定,因为就在上周他混进了邻居送葬的队伍里,知道了一个本不该小孩子明白的道理——人都是要死的。而他的母亲也是人,因此也是会死的。 而一具尸体还可以叫人吗,当尸体腐烂,就和他在岛的更荒处和小伙伴偶尔挖出的骨骸一样,那还算是人吗?而1永远是1。 诚然,纵使人类毁灭,地球爆炸,1还是1。 一通响亮的鼓乐声惊扰了行人。原来是米利都人在庆祝。虽然疫情没有结束,也难掩大家发自内心的喜悦,这种喜悦,只有真实的信心才能带来。 在离秋榜选拔只剩一个月的时间,西曼德破境了。 是的,他对神谕的理解比泰勒斯更近了一步。 万物皆流! 泰勒斯认识到“水是万物之源”,“水中的真水叫“丝”。可是“丝”是什么呢? 当西曼德领悟的时候,他同样泪流满面。他知道凭借泰勒斯的天赋和智慧,早都可以领悟“丝”是什么?但他为什么不去面对,他到底怕什么? 他怕失去希望,失去复活圣女的希望! “丝”是什么?玄之又玄谓之丝。 当他把这个定义告诉别人时,整个古堡没有一个人明白他在说什么。可能除了大祭司薄伽梵吧,因为从他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惊疑不解,他依旧平静微笑着对西曼德说:“你领悟了”。可是这个微笑更像是另一种恬淡的忧伤。 对于这次破境后的领悟,整个教廷只有天才少年西美尼追着他问,不断地验证自己是否听懂了。其实早在九月三号那天西曼德已经突破。直到一周后天才少年西美尼才听懂。 而直到今天,也就是十六号,教廷的高阶神职人员才有四分之一的人大概听懂。因此无私的西曼德,用这些人能听明白的语言,详细的发布了公告,让整个大陆分享这一最新成果。 后来,这也成了整个泰西大陆学术界的一个优良传统。 我们看一下,这个泰勒斯都不曾到达的境界是什么。 首先,泰勒斯前面的领会毫无差错,这次领悟是继续突破,而非扭转方向。 泰勒斯已经告诉我们万物都是源自于水。用泰勒斯的话说,一般我们见到的只是水的身体,而非水的本质。或者换句话说是水的外在形式,而非水的内在。 水的内在是什么,泰勒斯领悟了,把它叫真水,为了纪念圣女苏莉丝,取名叫做“丝”。 而这次西曼德参悟的便是“丝”的本质又是什么。 用西曼德的话玄之又玄就是丝。大家都听不懂。 西曼德就用次一级的语言描述了。首先“丝”的本质是一种可能性,比如说,刀可能杀人,可能切菜。刀没有动时,可能性属于有还是无呢。说可能性是有,它没动之前可能性在哪?说它是无,明显又有可能。 所以可以说“丝”是一种可能性。诚然,可以这样说。但是这样说,天下所有的东西有什么区别呢。刀的可能性和苹果的可能性是一种东西吗?这明显不符合人的直觉,更不符合“万物皆流”的神谕。 因此这个可能性只能用再次一级的语言来说了。把它分成两个词加以解释说明,“无”和“限制”。 “无”描述的是可能性无限的和静止时的那一面,而“限制”是具体万物因其形式不同所导致的规定限制性。 而“无”和“限制”之间是什么关系呢,这是一般的高阶神职人员也理解不了的了。 西曼德说过,他说的“无”和“限制”是同一种东西。因为大家没有体悟,因此理解不了。他只能用这两个词来合起来说。 因此西美尼建议,把这个“丝”的特性叫做“无·限”。 用中间的点来把“无”和“限制”连起来,让人觉得这不是两个词,又不会让大家觉得这只有一个词的含义。 西美尼的建议得到了很多人的响应,也正是这种解释,古堡的人才明显有种听懂的感觉和兴奋。 但是西曼德不同意,“无·限”这词虽然不错,但仍然是两个词,那个“·”就是“无”与“限制”的距离,虽然很小,但足以隔绝真理。因为,这个领悟原本就是这两个词完美的融合,没有一丝的距离。 但是把点去掉,“无限”意思又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西曼德自己造了一个谁都听不懂的词叫“阿派朗”。 总之阿就是无的意思,派朗就是限制的意思。这个“阿派朗”就是丝的本原。 万物源于——水——丝(真水)——阿派朗 “因此我们教廷宣布,阿派朗是世界的本原,以表示比水的本源更本源。” 听着地方神甫照本宣科的念着西曼德给大家的讲义。围观的人群都似懂非懂。只有老城主和小世子好像非常深刻的在思考。 神甫非常惊喜,因为平常讲到这儿的话大家都蒙了,今天居然有两个听众。 因此他就说道:“有事的可以散了,没事的可以听我继续讲。 阿派朗既然是‘真水’的本源,里面就必然可以生出冷、热和干、湿这两片小阿派朗。如果把水比喻成桃子,真水(丝)就是桃核,阿派朗就是桃核里面的桃仁,而桃仁有两瓣。当然这只是个比喻,就是这两瓣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浑然一体又界限分明。 其中: 冷和干组成润丝,便是土中之水; 冷和湿组成真丝,便是水中之水; 热和干组成淡丝,便是火中之水; 热和湿组成气丝,便是木中之水……” 耐心地听神甫讲完,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他们三人终于上了去萨摩斯岛的船,这艘快船上只有五个人。 船到江心,只听有个苍老的声音叹道:“现在,是四不如了。” “老爷,这个‘无’和‘限制’也好,“无·限’也罢,尤其是西曼德圣士发明的那个词汇‘阿派朗’,要翻译成我们城邦的语言应该是什么?” “这个嘛?确实难,怎么才能让我们城邦的人才也理解这个新的境界呢?”老城主紧皱眉头。 “这个‘阿派朗’可以念做‘apeiron’,写做‘阿一不’!”小世子解释到,“我以前不是有个教古梵语的老师吗? 其实,可能性是不能用‘有’和‘无’来表示的,而需要用‘阿’这个字!‘阿’在梵语里是‘无’的意思,但在古梵语中是‘无中之有’的意思。” “少爷,无中之有怎么讲?”爱尼亚打断了小世子的话。 而同船的那个汉子也慢慢靠了过来,此时一阵清风吹过。 “好比有一个人在梦中丢了一枚银币,醒来后问应该去哪找呢?即使再去做梦也不是同样的梦了。”小世子没有在意那个汉子,正讲的起劲,指着船外继续说道: “就像一个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一样! 但是你能说他的第一个梦境是没有存在过的‘无’吗?因此这种‘无中之有’,就叫‘阿’。因此我对西曼德圣士增加了崇敬,他的‘阿派朗’的‘阿’用的非常准确。 万物皆流,均源于水,因此是‘一’。万物有差异因此是‘不’。 所以在我们爱菲斯用‘阿一不’这个词比‘阿派朗’这个词好理解得多。 并且西曼德圣士说的冷热湿干,组合起来没有说到金银铜铁这类由‘纤丝’组成的物质。 在一旁听得入迷的那个汉子不觉鼓起了掌。这个汉子雄壮而又温文尔雅,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醉人气质。 只见他款款上前,右手半握拳,拇指挺直放在心脏前方,向老城主深施一礼,说道:“方才那番言语,看精韵是您的儿孙吧,我叫色诺芬尼,是一名医哲,可否请问贵公子尊姓大名?” “先生,我叫赫拉克利特!” ? ?一流的文章与一流的读者! ? ???? (本章完) 第5章 绝学 第5章 绝学 “这位壮士,眉宇间英气逼人,神态婉转圆熟,雄健之中竟透着几分妩媚。敢问你可是人称三绝的色诺芬尼大医哲?”老者说。 色诺芬尼微微一怔,慨然而赞:“若是如等眼力,加上贵公子名字,您必定是爱菲斯城邦的老城主赫拉克殿下。” 说完,便右手握拳,伸直拇指放到胸前,并且右膝着地,躬身又行了一个医哲礼加迎尊礼。 原来色诺芬尼的父母都是爱菲斯人,父母长期在埃利亚城邦经商,自己也在埃利亚出生。所以无论是当地法律还是世人都认为色诺芬尼是埃利亚人。这次见了父母之邦的君主,自然是礼敬有加。 在泰西大陆,除了皇室,教廷各城邦诸侯之外,最有影响力的就是医师联盟了。医师联盟定期交流行业经验,但是由于很多祖传家学不便对外公开,因此这个组织的纲领性并不强,管理也相对松散。在医师联盟里分了三个级别,最低级别叫医护,最高级别叫医师,特殊级别叫医哲。 医哲几乎从不亲自给患者治病,而是从事医药理论,医学伦理研究和医学评论的工作。 之所以叫特殊级别,是因为在大多数医护和医师眼中,医哲的地位是最高的;但在一般的患者和少部分医师医护眼里,医者就是务虚工作者。而这次大规模的疫情,也导致了不少医护和医师认为医哲是一个不着边际的另类。 泰勒斯第一次解释神谕后,医师团体分裂成双流五宗。医哲团体的领袖称作“大医哲”,而色诺芬尼是医哲团体的新领袖。之所以大家推选他,就是因为他拥有三门绝学。 即对身体构造的理解,诗歌鉴赏和说理总结能力上号称三绝。 简称身绝,诗绝,论绝。 这次他是应邀去访问毕达哥拉斯的。 大家一聊,如此凑巧,居然都是一个目的地,欣然一同前往。 椰林,海风,夕阳。 他们到时,已经是黄昏。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叨扰毕达哥拉斯,而是住在了一户渔民家里。 朝阳,椰风海韵。 毕达哥拉斯在他家的橄榄树林外迎接他们。 “您怎么知道我们会来?”爱尼亚兴奋地问。 “这个不是上次给我们做警戒的大总管吗?”毕达哥拉斯神秘且自信的一笑,说道:“第一,我信中邀请三绝医哲色诺芬尼,按常理肯定是这周到。而为什么是今天,因为我的幸运数字是二十七,而今天刚好二十七号。”说完就把大家迎到了屋内院子里。 老城主赫拉克说:“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我们出发前骄阳似火,今天云淡风轻。我们在院子里饮酒畅谈,一点不热还很凉爽。对了,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赫拉克利特,我老来得子,宝贝的不行。这次特来领略一下您‘数魔’的风采,要是承蒙不弃,收为弟子的话,必有重谢!” 毕达哥拉斯笑着说:“上次的‘重谢’我一个人估计十辈子都花不完。据我所知,贵公子天赋异秉。刚才暗暗观察,我说二十七号是我的幸运数字时,只有贵公子在思考其中的道理。” “这还有道理?”爱尼亚饶有兴趣地问道。 “这还得多亏老城主啊!”毕达哥拉斯感叹了一句,接着说:“自从五年前老城主临走前说的那句我命好之后,我就一直研究命运和数字的关系是什么。” 色诺芬尼微笑着说:“我记得您在信中说,受到泰勒斯的启发,您认为1代表水,2代表火,3代表木,4代表金,5代表土。6代表水,7代表火,8代表木,9代表金,10代表土。一切数这样发展下去,万物皆数,或者是数与数之间的比例。看来最近,您又有大的收获了。” “小时候,家母给我树立了一个信念,我是太阳神的儿子。”毕达哥拉斯笑着说,“太阳神属于火,而2和7都属于火。我仔细地回忆了一下,我人生的重大转折点都和27这个数字有关。 在我两岁零七个月的时候,家父教了我‘1’这个字。 在我七岁那年的二月七日,我真正认识了‘1’这个数。 当我八岁那年,我们觉得100以内的算术加减法太简单了,要求算术老师给我们教点难的东西。算学老师对我们的浮躁深恶痛绝,并表示还没打好基础,难的题目我们肯定做不来。为了验证他的话,随手在教台的石板上画了一个标准的直角三角形,并出了一道认为我们绝对会出丑的题—— 一个直角三角形,两条直角边,分别是3寸和4寸。那么它的斜边是几寸? 当时全组同学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有一个同学自信地走上教台,在石板上那条斜边旁,写了一个大大的‘7’字!并且傻乎乎地说3加上4,不就是7嘛? 在大家的哄笑中,我心中瞬间出现了2这个数。直觉告诉我,7寸太长了,我就用心中的2抹去了石板上那和7多余的部分。 当时我就是因为此事,被称作数学天才。 后来在中学时期,我用几何的方法证明了直角三角形两条直角边和第三条斜边的必然平方和关系。震惊了我闪族的叙利亚算学老师,他让我的名字传遍了整个城邦。而证明的那天,正是二月七号! 而且老城主,你赠我珠宝银币的那天你还记得是几号吗?” “五月二十七号”爱尼亚脱口而出,虽然他性子急了点,但是作为管家,老爷出行的时间安排,正是他的本职。 “不过,那钱我可是一分都没敢花。”毕达哥拉斯大笑起来,“但是今天,我就可以花了。因为我要收下这位世子,悉心教授。哈哈,今天又是二十七号。 因此,我坚信每一个人,都有一个自己的幸运数字。” “可是,世界上仍然有那么多的穷人啊。”小世子说话了,话语里透露了贵族传统中最重要的特点——悲天悯人。 “很好,懂得思考。”毕达哥拉斯说,“这里有两个原因,第一种是假的原因。有的人看似厄运缠身,幸运数字仍然发挥作用,只是他觉察不到罢了。举个例子,有的女人不定期的被丈夫虐待,她的幸运数字就在她未被虐待的间期里。一个苦力,天天在码头上辛劳,突然哪天作工量轻了,他的幸运数字往往就在轻松的这几天里。当然,幸运数字是一组数,而不一定非要表现在日期上。 第二个原因,就是学问的原因了。举个例子,今天是你的好日子,要是外出工作,肯定有钱赚。可是,一般的人不懂这门数理的学问,这天躺在了家里。那么他的运气就变成了今天睡个好觉或者做个好梦之类的休闲了,而不会体现成收入与事业。” 说到这块,毕达哥拉斯似乎想到了什么,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至于我,五年前躺在家里,意外横财。那只能用老城主的话来解释了。我是世界上少有的命好之人!” 说到这,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了。 毕达哥拉斯意犹未尽,可能在岛上能交流思想的人太少了。 他继续说:“不过,对于一般人来讲。‘幸运数字’这个提法是欠妥的。在我的理论里,把它叫‘生命主数’。” “生命主数!”所有的人一同惊呼。名者,命也。单凭这个名字,他们内心就可以感应到——这将又是一个不朽的绝学。 毕达哥拉斯继续说:“之所以叫‘生命主数’,就是因为这个所谓的‘幸运数字’就像一匹健壮的的野马。你只有认出它,降服它,驾驭它,成就它。它才会为你服务,你是它的主人,而它主宰你的气运!” 海岛上的海味本就最为鲜美,加上突然的暴富,毕达哥拉斯的迎宾宴规格别样的丰盛。 色诺芬尼放下手中的螃蟹,用餐巾擦拭了一下嘴角问道:“您这次信中说有一个重大的事情必须面谈,不知是不是跟这次瘟疫的源头有关?” 老城主站起身来,端了一大盆海味,放在了爱尼亚面前,并使了一个眼色。 爱尼亚知趣地端着盆就出去警戒了。 小世子也站起身来,向毕达哥拉斯深鞠一躬,问道:“老师,不知我可不可以听?” 毕达哥拉斯夸赞道:“你虽然只是个小孩子,但是心性沉稳,我倒不担心你会泄露秘密。只是怕你会留下心理的阴影。” 说完,把眼光转到了老城主身上。 赫拉克老城主说:“生在大族世家,早晚总避免不了接触一些阴暗的事和欺心的贼。 这就算他正式上的第一堂课吧!” 毕达哥拉斯觉得城主说的有道理,沉思片刻,言道:“你们可听说,在此岛的西方,是一片大洋。大洋的深处,有一个岛,名叫比利艰。岛上有个大家族,叫蛊格鲁家族。” “大蛊师!”赫拉克老城主和色诺芬尼同时惊呼。 ? ?一流的文章来源于一流的读者! ? ???? (本章完) 第6章 蛊师 第6章 蛊师 色诺芬尼对着毕达哥拉斯释然一笑说:“这您请我来岛上就对了,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个蛊格鲁家族。” 大家静静地听着,生怕漏掉一点,毕竟能听到有‘论绝’之称的大医哲之论说,本来就是一种增长见识的福气。 色诺芬尼接着说:“蛊格鲁家族原本是一个医师世家,在米利都世代居住,他们家族精研药物,尤其是毒物。他们有一个理念就是大病必导致人性偏,而偏性便要偏性攻,而偏性之大,莫甚于毒。因此多以毒物入药,目前“双流五宗”的崇圣流里,持精一论的上宗就深受其理论影响。” 老城主说:“据我所知,自从圣士泰勒斯古堡讲演之后。治疗感染瘟疫效果最好的就是崇圣流里的上宗了!不过……” “不过,治死的人也最多。”色诺芬尼接过话来,继续说道,“蛊格鲁家族也是因为族人弟子众多,族长又专心毒物,经常闭关精研,无暇约束门人。很多人学艺不精就出门行医,导致很多患者被治身死。尤其一次族长闭关了一年,等出关之时。皇室发文要取缔这个家族行医的资格,并且要以故意杀人的罪名追究治死人的医师。因此他们就举族逃亡海外的比利艰岛,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再也没有回来过?这可不见得吧。”毕达哥拉斯说:“大医哲,你们身在大陆可能有所不知。” 赫拉克老城主对色诺芬尼说:“数魔说的是对的,我们在大陆的人包括我都不知道。五年前我初访数魔时,他委婉地给我透露过,我想现在他可能知道的更多了。” 色诺芬尼一点就透,笑道:“我听闻几乎所有城邦都有疫情,只有这个萨摩斯岛没有一例感染,这个自然是数魔的功劳了。” 毕达哥拉斯笑着说:“这还得从我这个外号说起,想当年我是以数学家的身份来到这个岛上的。当时大家问我数字如何代表万物?我说1象征着理智,因为它最基本最稳定。2象征着意见,因为它摇摆不定。5象征着婚姻,因为它是第一个阴数2和第一个阳数3之和。8象征着爱情和友谊,因为八度音是谐和之音。10则象征着圆满,因为他是1、2、3、4之和,因为圆满的生活是没有婚姻的。就是因为最后这句话,他们传开之后,老百姓都说我学数学入魔了。” 老城主说:“不冤,不冤,我年轻时也觉得女人很麻烦,所以四十之后才结婚。但是没有女人哪有我的小赫拉克啊。不过话说回来,正是因为他的出生,我没有万全的把握就不敢起事。要按我以前的脾性,有七成的胜算就绝对敢干!” 毕达哥拉斯苦笑着说:“要是那样,我这个‘数魔’的称号确实不冤。我反对结婚,但我可没反对生子啊。生孩子不一定非要通过婚姻这一种形式吧?” 色诺芬尼问道:“蛊克鲁家族上一任族长布朗顿据说用毒了得,晚年治病更是万无一失。数魔先生估计必有所闻吧。” “三绝不愧是三绝,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的隐秘。”毕达哥拉斯继续说道,“这个岛上有一种老鼠,和大陆的颜色不同,唤作白鼠。这个布朗顿介于毒药治病的风险性和由其引发的强烈社会反应,他们用毒之前,都会用这种白鼠先做实验,看看毒理反应。” “太残忍了!”世子小赫拉克惊呼。 毕达哥拉斯叹了口气说:“这就是数,强则驭弱。试想,毒死一只白鼠和毒死一个人来比,总是可以忍受的。随着毒药的组合越来越多,实验的频次越来越密,出现了一种药物,白鼠吃了会死,但是人吃了不会死。这样白鼠实验就没有办法进一步和人体比对了。因此他们把白鼠换成了野兔,山羊等各种动物。最后发现野兔非常不稳定,而山羊更奇葩,经常是一种药物,山羊吃了没事,但是人吃了就中毒了。因此实验的终极对象就换成了飞老鼠。” 小赫拉克问道;“老师,那么什么叫飞老鼠呢?” 毕达哥拉斯回答道:“这个飞老鼠,长着翅膀,但没有羽毛,而且飞行轨迹也特别奇怪。有的飞老鼠吃飞虫为生,有的飞老鼠吃野果和花朵为生。这种飞老鼠长期住在阴暗的山洞里,昼伏夜出,据说睡觉的时候是把自己倒挂起来,用翅膀当作毯子把自己裹起来。如果哪种毒能毒死三只飞老鼠,就能毒死一个壮汉。” 说完,拿出一小包灰灰的圆圆的东西,说道:“这是那个岛上人送我的,对眼睛特别好。大家敢不敢吃?” 老赫拉克接了两粒,说道:“我纵横疆场多年,眼睛现在有些昏花,多谢。”说完,喝了一口水送了下去。 色诺芬尼制止了小赫拉克的小手,说道:“我们医哲有一个工作就是做医学伦理研究的。这个药叫‘夜明砂’,确实可以清肝明目,但是也得告诉患者出处,让其决定要不要服用。” 毕达哥拉斯笑着说;“怪不得人家把医哲视为另类,只要能治病,什么不能吃?病人要能自主决定,还要医师干什么?”说完,他把两粒“夜明砂”放进了嘴里。 色诺芬尼望着小赫拉克疑惑的眼神,说道:“这是药,可不是糖果。它的主要成分就是飞老鼠的粪便!” 小赫拉克伸长了舌头,饶是老赫拉克也重重地瞪了一下毕达哥拉斯,同时他第一次懂得了什么是医学伦理。作为贵族,如果有的病为了治好,在治疗中或者治疗后需要丧失尊严的话,他们宁死都是不会接受的。当然,这个动物粪便倒还不至于上升到尊严,只是心里上有点膈应罢了。 毕达哥拉斯上前,给老城主敬了一杯酒,说道:“殿下明早就会感觉眼睛亮多了,这药是绝对安全和干净的。”说完,他又给嘴里放了两粒。 原来自从岛上的人叫毕达哥拉斯“数魔”之后,名声传开,很多研究神秘知识的人都慕名而来,而比利艰岛的人也不例外,为了获取信任,还交换了很多秘密。 很久以前,有一次由于操作不慎,一只被多种毒药喂养的飞老鼠突然把一个族人药师咬伤了,这个人全身发热,伤口变黑,半天就没有了呼吸。这本来是一次严重的意外,可是布朗顿丰富的毒理经验告诉自己,这可能是一种自卫的绝佳武器! 他把那只飞老鼠专门拿出来,用它咬了多个白鼠一口,不出所料,白鼠一个时辰就死了。之后他秘密用喂养这只飞老鼠的方法喂养了好多只飞老鼠。并且做了很多标本,也熬制了很多用飞老鼠尸体炼成的毒药。 未来哪个部落要是想消灭他们的族人,他们可以把这些毒药抹在武器上甚至投放在敌人的饮食里。甚至可以把敌人引到一个专门布置的阵法里,然后放出飞老鼠。 有一次,被他们族人治死的家属们由于没有得到赔偿,自发组织了一个复仇的队伍,登上比利艰岛后再也没有回来。最后大家发现了他们黑肿的身体,如同中蛊。因此大家把蛊格鲁的首领称作大蛊师。 小赫拉克问道:“既然这个家族这么坏,为什么大家不合起来去消灭他们呢?”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老城主叹了口气,说道:“这就是人性的丑恶,也是你将来即位前必须了解的。首先比利艰岛孤悬海外,易守难攻,传说又有很多毒物甚至毒阵,贸然攻击损伤一定很大。其次很多皇室之间的暗杀和城邦之间的战争都免不了去求助他们的……。”勉强说出“毒药”这两个字,老赫拉克看到他的儿子漠然的神情,他甚至开始怀疑这次让小赫拉克留在这儿是不是对的。 毕达哥拉斯说:“小世子,你去看看你爱尼亚叔叔把海鲜吃完了没有?你把这盆也带去。顺便在海边给你色诺芬尼叔叔多捡点漂亮的贝壳,他也是第一次来我这岛上。” 看着小世子沉重的背影,天上的云也心疼了似的动了起来。 色诺芬尼说道:“那么这次瘟疫,莫非和他们毒物外泄有关系?” “谁说不是呢,由于他们免不了会碰到被飞老鼠无意中咬伤的可能,因此他们都会服用一种特制的解药。”毕达哥拉斯说道,“而这个解药我这也有一些,其中一种成分也就是这味‘夜明砂’。” 老城主说道:“五年前,我问你为何你们这边没有瘟疫,你告诉我说是运气好!” 毕达哥拉斯苦笑道:“殿下,我并没有欺骗你。你还记得十年前的那届奥林匹亚体育盛会吗?” 老城主说道:“当然记得,奥林匹亚是我们泰西大陆最大的体育盛典了。在这个活动期间战争都必须暂停,我记得十年前那一届奥林匹亚是在埃利亚城邦举行的,我还作为嘉宾,被邀请坐在观礼台的第一排呢。” “不错,是在我们城邦。”色诺芬尼说道,“由于这是泰西大陆最大的盛典,不涉及政治,所以任何地区的运动员均可参加。我要是没记错的话,瘟疫就是从那之后爆发的。” 此话一出,老城主眼光再次落在了毕达哥拉斯身上。 毕达哥拉斯认真地说道:“事关重大,我说一些我知道的。自从布朗顿去世之后,大蛊师由奥巴登接任,此人不仅毒理精通而且谋略过人。那次参加比赛的一些运动员,为了提高比赛成绩,就服用了很多能增强身体机能甚至致幻的毒物。但只要是毒物就必然有副作用,而这个副作用就是发热和咳嗽。” “发热,咳嗽?”老城主和色诺芬尼同时惊呼,因为这正是本次瘟疫的基本症状!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比利艰岛上的运动员在埃利亚比赛时,是和一些掷铁饼的运动员一组同吃同住的。因此掷铁饼的运动员就陆续有了这些症状,而这些掷铁饼者又是在他们本队训练的,这样一来就传染开了。 人性本是相通的,其中有一个叫大卫的掷铁饼者,和比利艰的运动员们由于同吃同住,因此短时间内就建立起了深厚的情谊。蛊格鲁的这几个运动员,看着咳嗽不断,发热不休的大卫,心生怜悯。同时,他们也意识到有可能和自己服用的毒物有关,就把大卫带回比利艰治疗。途经萨摩斯岛,生性聪明的毕达哥拉斯问了他们很多问题。他们支支吾吾,遮遮掩掩,最后便留下了一大包解药。 老城主笑道:“这就是封口费吧,果然运气好。” 毕达哥拉斯道:“确实是运气好,这个解药只要提前服用,就能避免感染瘟疫。可是别人就不一定也运气好了。比如那个大卫,先感染之后再服用解药就几乎没用了。另外,这次邀请大医哲来,就是之后发生了一件大蛊师奥巴登也没有想到的灾难……” 就在这时,远远传来了爱尼亚的声音。 “老爷,快……” ? ?一流的文章来源于一流的读者! ? ???? (本章完) 第7章 秋榜 第7章 秋榜 十月九日,秋榜。 这本是泰西大陆最重要的盛事,其盛大程度还在奥林匹亚盛会之上。 泰西大陆是一个热爱智慧的民族,智慧包含聪明但并不只是聪明。头脑聪明只能说是天赋佳才,而优良的治理,美好的品德,生命的精神才是智慧的核心要素。 因此秋榜的考试非常重要,说是考试,其实并不妥帖。甚至,选拔、比赛也不能尽秋榜制度之义。 秋榜制度是伟大的哈维亚生前制定的。 他说治理的根本在于得人——天选之人。而这个人或在皇室,或在世家,或在民间,或在异邦,或在海外,或是男子,或是女人,或是老人,或是小孩,或是富商,或是乞丐,或是残疾,或是狂狷。得其人则天下大治,不得其人则宇内难安。 最要命的是,此人不一定代代都有。 无其人则奸雄窃命纷争,纷争则乱。有其人而不举不荐,压抑封锁,则天命改移,起义或将爆发。 起义首功之领导,人存则政举,人亡则政息。政息德厚则安,德衰则危,危则复乱。 因此人类一代一代的治乱循环,如山巅之车,顺崖坡而下,不毁不休。人类之苦难永恒轮回,苦难之深重,甚可哀悯。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作为第七任大祭司的哈维亚,一生在献祭前最重要的一项事业就是中兴了教廷,革新了教义。 教廷的主要天职有三—— 第一,对下教化百姓,启发民智。 第二,发现天选之人。世道阴暗之时,予以保护培养;世道转阳之时,予以举荐为储君。 对于第二天职,哈维亚曾作出预言称:后世必有王权霸道操弄教权,更改此条教义。然良知不灭,天理自在人心。后东方有德达天而艺通神者,必重申“国储为天下之本,师導乃元良之教。将以固本,必由教先”之大义。 第三,若代无其人,则礼遇现任皇室,坚持共和。虚君宪政以俟圣王而待来者。 因此天下之本在储君,储君不常有之时,则立一常道以安政道。 常道之托则在教廷,教廷之寄则在历任大祭司。 而大祭司之储则在圣士圣女,圣士圣女之接任资格则在“秋榜”。秋榜之意义大矣哉! 由于本次疫情浩劫,秋榜的组织工作几近停滞。在泰勒斯的建议下,这次提前启动十六年一次的秋榜。 以往秋榜选拔都是七天,而这次为何只有一天呢?万人的大广场人人屏息凝视,各个城邦代表与民众的目光注视着稳稳走上高台的大祭司薄伽梵。 作为现任,也是历史上第二十五位大祭司。当年通过秋榜,确立“祭储”资格后,自觉德才远不如当时的圣士苏鲁支,甚至不如圣女萨克蒂。因此远赴天竺求学,其意是想禅让苏鲁支。 天竺当时一分为五,号称五印度。薄伽梵遍访五十三位天竺名师,钻研义理,苦修不辍。 苏鲁支,是教廷历史上最年轻的圣士,没有之一。年少志大,才大,识见亦大,然生性高傲,秋榜落选之后非常不服气。薄伽梵远赴天竺,一开始他只当是作秀。而当薄伽梵的学问已经是天竺顶尖水平,五印度皆重文墨,共尊薄伽梵为“墨乘天”之后,薄伽梵仍然在天竺苦修不辍。 得到这个消息时,苏鲁支明白了薄伽梵的心。释然对自己的拥护者说道:“以往我一直认为我的贤能远在薄伽梵之上,今天我才明白一个道理——荐贤,贤于贤;禅让,福至善。” 第二天清晨,大家没有再看到苏鲁支,也没人找到过他。据说他临走时,给圣女萨克蒂写了一封信。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教廷的教务由圣女萨克蒂摄政了九年,而信中之内容也成了永远的秘密。 据古堡的侍女讲,圣女偶尔打开这封信还会堕泪,偶尔也会神伤,但更多的是对着天竺的方向痴痴地入神。 又一年后圣女病笃,薄伽梵从印度返回。在听到他的脚步焦急地从大厅逼近到她闺门之外时,她停止了心跳。 当薄伽梵走到她身边时,只看到了她微微扬起的嘴角,和眼角的一抹热泪。 薄伽梵强忍内心的悲痛,说了半句:“萨克蒂,你好……”,便已泣不成声。 据边关的牧羊人说,就在圣女去世的第二十五个月,波斯的一个猎人朋友在一个海岛的深山密林中见过一次苏鲁支。他成立了一个教派,名叫“拜火教”。 拜火教神秘且深沉的教义,不是一个猎人能够理解转达的。他告诉牧羊人印象最深的,便是苏鲁支念诵的一段话: “太阳啊,伟大如你!如果没有你所照耀的人们,你有何幸福所言呢。 十年来,你向我的山洞这里升起。如果没有我的鹰和我的蛇,你也会对你的光明和行程感到厌倦吧。 可是,我们每天早晨恭候你,沐浴领受你那充沛的光,并为此向你送上由衷的祝福。” “现在请大家,认真聆听教廷的宣告!”皇室代表主持发言道。 薄伽梵走上台,深沉地开口了:“我,教廷第二十五任大祭司,深感德薄而位尊,大疫肆虐,秋榜组织活动悬置至今。近期再思教理,重履天职,抖擞精神,不避其咎。秋榜为教廷的根本,教廷是天下的良知。自从圣女苏莉丝献祭,圣士泰勒斯出走之后,上到世家,下到平民,竟然无一家族再愿意举荐成为圣女,这是理想的沦丧还是人性的复苏?” 这句话说完,台下为之一动。薄伽梵不愧是薄伽梵,依然博大,谦虚,睿智,以天下为己任,厚责于己而宽容于人。 一般来讲虽然说教育平等,但是明师难遇,因此王公贵族,往往礼遇明师而聘为家庭教师。圣女苏莉丝固然是天才,但是从小总督家中的明师团教养才是其真正的成才之道。 以前只要获得圣士和圣女称号,不只是对本人德才的认可,也代表着家族的荣耀与社会的肯定。随着“心灵献祭”的成功,一方面人的精神为之一振,坚定了学可通天而德可格神的信念。另一方面也觉醒了人性——私人的非理性情感。 能培养出圣女的家族都不缺饮食和财富,哪个不视自己的闺女如掌上明珠。人类哪朝哪代没有灾难,人类的幸福和自己女儿的幸福到底谁轻谁重? 一个理性的人肯定明白公大于私。但是,这个世界上除了道心还有人心,除了公私还有远近。儿女在近而天下在远,况且牺牲儿女不一定就能天下太平。圣女已然献祭,大疫不是还没有结束吗? 而且从教廷成立那天起,就有一条祖训:大祭司是不能结婚的。 不管是第七任大祭司哈维亚的中兴教廷,改革教义;还是第十五任大祭司修唯奥变相上的无神论——神在万物之中,神即自然的理念;还是现任薄伽梵的以身为律,历任大祭司都共同保持了优良严格的独身传统。” 据说在薄伽梵选为圣士之前,萨克蒂是芳心暗许的,还劝说过疼爱她的父亲去找媒人,鼓动其来向自己提亲。 而萨克蒂努力学习,执意去参加圣女选拔也是为了在古堡时常见到他的情郎。毕竟在泰西大陆,教廷一直拥有真正的男人。 教廷是人天眼目,是天下之司。古堡纵然管不了心灵,但是可以规范行为。只要是发乎情,止乎礼,志在天道黎民,爱情是没有所谓的。 或者说,发乎情而不能止乎礼的情,是爱情还是肉欲犹未可知,而对天下黎民的爱总是崇高的。因此为了不忘却天职,亵渎神职,独身的祭司才有资格判定什么是真正的爱。 总之,进入古堡,爱情就只能运行在精神之中。两性相见,言行皆有礼则与仪轨。并且在这种礼则与仪轨中,年轻的男女是很难看到彼此之心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进入了古堡,精神上真的是一次升华,而灵魂上是一次净化。一个真正领悟崇高的人,自然知道年轻时的热恋,只是由身体内奇妙的构造操纵的,就像春天的花开,并不是花的自由而是种子的规定。 此种爱情,不仅战胜不了时间,甚至战胜不了平琐的婚姻。懂得了崇高,就明白了所谓自由的假象。一块被抛出的石头在空中飞舞时,石头如果有思想,一定认为自己是自由的。 盲目的爱情就如同空中的石头,其实起点就已经不是自由了,并且终点也是注定的,即便浪漫飞舞的姿态也是被大地规定的死死的了。 薄伽梵继续说道:“教廷从来也不强迫推荐圣女,而我本人也不会谴责。尘世自有尘世的幸福,父母自有父母的责任,‘圣’这个字眼,本不是所有人都能相应的。我只是建议,如果有纯洁的品质,高贵的精神,求知的勇气,这些美德聚集在一个孩子的身上,他们想要站出来,哪怕是女子,只要是她自愿,你们便不要强烈的阻碍就行。” 此言一出,人群中些许角落有了女子啜泣的声音,和大人们的叹息。 薄伽梵说:“此次的秋榜,属于圣士资格的只有泰勒斯和西曼德,两人分别领悟了神谕。而泰勒斯远在冰原,教廷不可一任无储。我宣布本次秋榜的结果: 第二十六任大祭司的祭储为——圣士阿那克西曼德。 另外,选拔圣女圣士的范围扩大,这句话要落到实处。我宣布:整个泰西大陆不论年龄,性别,出身,种族,都可以通过自荐或者举荐的方式参加四年之后的春闱考试。” 说完,台下掌声雷动。薄伽梵在持久的掌声中走下了高台。毕竟皇室垄断教廷的供养权,百姓是完全能够接受的;但教廷由米利都人垄断,连自己的百姓也觉得不妥,即便教廷持续地发现着真理。 旁边的皇室代表主持,显然是不知道讲话内容的。但这不影响他做了以下重要的补充。 即强调泰西大陆是一个爱智慧的民族,但是只有爱还不够,一定要有天赋和真正的能力。教廷不会垂青一张只有梦想和热血的白纸,因为真理就像美丽的女人一样,永远不会真心长期委身于一个没有实力的弱者。 古堡,庆典。 一场祭储加冕仪式在古堡里进行。虽然在疫情期间没有大规模地排场,除了必须邀请的,各界的名流还是主动地纷纷到来。一方面这是教廷人心所向,另一方面圣士西曼德提出的“阿派朗”已经被学术界普遍接受,认为这是继泰勒斯“水是万物之源”之后,最重要的质的领悟。因此西曼德圣士虽未进入秋榜实质考核,相当免试当选了祭储,但没有人是不服的。 夜幕将至,宾客陆续离场。有一个雄媚的异邦人和一个戴着斗篷的人还坐在前排的一角,一杯一杯地饮着葡萄酒,似乎酝酿着一个艰难的决定。 祭储西曼德走上去,也端起了酒杯,说道:“赫拉克老城主,感谢您的名贵礼品,最后我再次敬您一杯,以表达我的诚心感激。” “尊贵的祭储先生……,请救救我的孩子!” ? ?一流的文章来源于一流的读者! ? ???? (本章完) 第8章 层楼 第8章 层楼 少年不识愁滋味, 爱上层楼, 爱上层楼, 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 欲说还休, 欲说还休, 却道天凉好个秋。 古堡一共有五层楼,第一层叫“庆云厅”,负责庆祝和讲演,一般人受到邀请或者拜访被接受后便可以进来。第二层叫“天人居”,是常驻古堡人员的居住场所。第三层叫“听雨轩”,是圣士和圣女修炼的地方。第四层叫“司圣阁”,是历任大祭司的画像与藏书的地方,只有历任大祭司和祭储可以上来。第五层叫“后心斋”,只有现任大祭司可以登临,是泰西大陆最不能思议的一个地方。 简单的东西永远流传的是最久最广的。普通民众只记得古堡一层楼,二层楼,三层楼,四层楼,五层楼这样的名字。 大家纷纷议论,这任祭储西曼德圣士,冒天下之大不韪,带着三个人进入了听雨轩,还有两个是外邦人。 深秋,听雨轩。 “我领悟了!” 大家听到色诺芬尼悲欣交集,满面泪水的话语激动不已。 终于继前天西美尼之后,他也领悟了。主持的西曼德祭储和护法的赫拉克老城主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原来在萨摩斯岛上,小世子在捡贝壳时,突然飘来了一具尸体。小世子不忍尸体在海中浮沉,就奋力地将尸体拖到了岸上。等他跑过去告诉他的爱尼亚叔叔之时,就晕倒了。之后虽然清醒了,但一直卧床高烧不退。 毕达哥拉斯再次服用了解药之后走到发臭的尸体面前,仔细的探查后,说道:“这具尸体是从比利艰岛飘过来的,情况看来已经失控!” 自从掷铁饼的大卫被带到比利艰岛上,也不知道是岛上毒物太多的缘故,还是在治疗的过程中服用的毒物过杂过量,大卫的身体又一次增热了。并且这次发烧,吃过解药的蛊格鲁医师们居然陆续地也染上了瘟疫。而且,这次瘟疫的症状,更加猛烈,连大蛊师奥巴登也无计可施。焚烧怕空气传播,就把死尸扔到了海里,迅速就可以被海风卷着洋流给吹走。在这个以毒为生的部落里,只要自己人不感染,海里的鱼虾算得了什么呢? 而第一个因此受害的人类居然是远隔千里,萨摩斯岛上的最小访客,一个又从另一个千里之外的大陆城邦上来的一个无辜贵族少年。 因此祭储西曼德把此事报告大祭司薄伽梵后,他们就决定领着西美尼和色诺芬尼两个资质绝佳的青年破例来到古堡三层楼来参悟。 也是机缘凑巧,在了解到色诺芬尼这个外邦人对小赫拉克的描述与称赞后,西曼德认识到了外邦语言里“阿一不”这个词语。 西曼德说:“真理无国界,哪个名相更能传播大道,就用哪个。我看这个‘阿一不’就比‘阿派朗’更加具有传播优势。” 因此在他们上三层楼之前,就以教廷的名义把“阿派朗”这个词确定为“阿一不”,作为整个大陆的规范学术用语。 水是万物之源,“丝”是水之真,“阿一不”是丝之原。 毕达哥拉斯要照顾小世子,没有前来。但他托老城主和大医哲带来了他的领悟。 “阿一不”的这个“不”就是万物的特殊性,形象性,个体性。这个方面是由数控制的,因此从这个角度可以说——万物皆数。对于这次瘟疫来讲,通过数魔的分析观察,此次瘟疫的“生命主数”是十三。也就是说,本次瘟疫若在13年之内不结束,就会变成26年,而且微丝将变异,那样结果将不堪设想。大蛊师当时的解药也是由细辛、干姜、乌头、白术、没药、肉桂、木香、大黄、羌活、郁李仁、槟榔、真珠和夜明砂等十三味药物炼制的丸药。当然,这一切的理论中心就是——“数”为万物之原。 这次在三层楼上,听雨轩中第一个领悟的是西美尼。 “阿一不”的“阿”是无限的可能性,为太始之初,太易之虚。万物的所有源头都从它而来。“不”是万物之具数,为太象之形,太质之实。万物的所有差别都表现在它。而作为药物的根本原理来讲,关键是这个太极之心和太素之体的这个“一”。从可把握的层面上说,万物的统一端在于它。 西美尼本次领悟的重点就是这个“一”,并且他是真的领悟了“一”,无法言语,只能比喻为“气”。这个气不是木中真水那个“气丝”的“气”,而是充满着生命力的混沌之“炁”。甚至他认为,人的灵魂也是由气组成的。因此从这个角度,“气”为万物之原。 而两天后,色诺芬尼的这个领悟正是关于这个“阿”的,诚然整个泰西大陆都不曾有过这个超越有无的“阿”字。这个字本来就是来自古老的古梵语,稍显年轻的新梵语中“阿”仅仅是“无”的意思。 他领悟到,凡是一个民族没有的词汇,本来就代表这个民族智慧没有触及的境界。而这个“阿”可谓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对,信!信可以是信仰,可以是信实,可以是信任,可以是诚信,可以是可信,可以是忠信。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信之义大矣哉!“信”最能体现它内涵的就是大地,用一个字形象来说就是土。因此从这个角度“土”为万物之原。 因此这次众人领悟的结论是: “水”是万物之源;“丝”为真水,“丝”为万物之真; “阿一不”是万物之原。为了分析方便,形象表述如下—— 从“阿”的角度,“土”为万物之原; 从“一”的角度,“气”为万物之原; 从“不”的角度,“数”为万物之原。 他们可能都不会想到,一百年之后,一个叫柏拉图的男人,继承了代表“土”的这一脉,并将之还原为“信之理”,以之为中心提炼出著名的“理念论”。并且研习几何,集“阿”与“数”之大成,铸就了古希腊哲学的巅峰,影响了未来两千余年。 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众生为鱼肉。 万里飞雪,将苍穹作洪炉,溶万物为白银。 雪将住,风未定,三辆马车自北而去,滚动的车轮碾碎了地上的冰雪,却碾不碎天地间的寂寞。 在至爱之人的生命面前,什么野心都会被冻结,什么原则都会被碾碎。 西美尼和老城主带着教廷与皇室的通关文牒与物资,乘着第一辆马车在漫天飞雪中已经接近冰原了。在临走之时,大祭司薄伽梵给西美尼了一个形状如心的粉色锦囊,并叮嘱如果还是没有办法,就打开它。 第三辆马车上分别坐着毕达哥拉斯和爱尼亚,而中间的马车上躺着的正是小世子赫拉克利特。 他们走之前,皇室按照他们的建议昭告天下:禁止所有从比利艰岛来的人登陆。沿海或者岛屿再次发现尸体的,不得擅自打捞,而要报告皇室。由皇室指定的医师来处理,这件事由大医哲色诺芬尼领导,医师联盟全力协助。 皇室根据西曼德的建议,制定了“待人如客,待疫如敌,集中对待,兼促经济”的八字抗疫总方针。并迅速组织工匠,在偏远的山村,建造一个可容纳数十万病人的“抗疫城”。 自从大医哲色诺芬尼悟到“土”是万物之原后,就发现了泰勒斯古堡讲演时的一个瑕疵。只有他知道这个瑕疵在药理上其实是一个缺陷。治疗瘟疫的方剂虽然药性属木,但形式上并不一定要像泰勒斯古堡讲演时所说的“要根治此疫情,需要用到草本‘汤剂’”。 由于“水是万物之源”太过震撼,泰勒丝本能的认为必须是汤药才行。这是忽略了事物的特殊性。当然这不能责备泰勒斯,毕竟当时谁知道“阿一不”呢。按照毕达哥拉斯的理解万物不同,正是因为这个“不”字。而对于医理精通的色诺芬尼来说,他立马意识到了,必须把汤药做成丸药。并且在泰勒斯的理解上,凭着这次体悟,对原来的解药在组合上做出了较大的改进。 大蛊师用十三味草本做成的解药是黑色的丸药,因为他们在做动物实验的时候,最耐毒的动物居然是人畜无害的山羊。包括现在他们的后裔里面仍有相当的人会有山羊崇拜。因此他们把这十三味药制成的颜色和大小都是和山羊圆圆的粪便一模一样的。 色诺芬尼毕竟是号称三绝的大医哲,此次体悟之后,对医学伦理的精髓之把握也随之水涨船高。他将此次的丸药加朱砂外衣,炼制成红色。圆周三寸七分,后来被称作“大还丹”。火的本色就是红的,因此做成红色是为了迷惑戾火。而这十三方里面的“没药、肉桂、木香、大黄”这四位佐药提前用酒浸泡二周最佳。借助其酒的猛烈深厚之性护着臣药“细辛、干姜、乌头”进行攻坚。以夜明砂为使,而真正的君药正是真珠。所谓蚌病成珠,裹沙成宝,以最内之土冲‘微丝’最内之水,取土克水之义。而做成丸剂本身亦是取“小巫见大巫”之势,以折服这戾火骄横的气焰。 此方对于预防本次的瘟疫甚为有效,在实践中发现如果是用真珠中的黑珍珠甚至都有治愈的一些案例。当然对于普通民众而言,用白珍珠能够有效预防就已经千恩万谢了。 不过,此药十三味,确实不太便宜。有部分药物也存在储备量不足,从而短缺的情况。虽然皇室有较大幅度的补贴,有的穷苦百姓仍然不能及时服用。对于这一点,大医哲色诺芬尼想出了一个办法。用一张黄纸,上面用墨笔写上这十三味药的名字。之后对折,外侧用朱砂书写,一侧写“一君三臣九佐使”,一侧写“制之大也”四个大字。写好之后给穷人或者没有领到药的人,让其系在肘后。 不知何故,凡是按照大医哲色诺芬尼的话,把这张黄纸写好后,系在左肘之后的人,几乎没有一例感染的。色诺芬尼在古堡三层楼领会神谕的说法越传越广,很多医师登门拜访,请问其中之义。而大医哲只是微笑不语,说是晚年必将此法原理传于后人。到了晚年,色诺芬尼确实收了一个关门弟子名叫恩培多克勒。后世将成功防住本次世纪疫情第一波的方子命名为“肘后十三圣方”。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随着“抗疫城”的建成,所有已经感染的病人,集中隔离疗养。双流五宗的医师们,结合这次“三层楼体悟”公布的结果,精心研索,各显其能。大大的提高了轻症痊愈率,降低了重症死亡率。并且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就是不仅减轻了整个大陆的防控压力、精力与成本,而且促进了这个本来穷困山区的百业兴旺。随着交通的进一步打通完善,当地乡民喜出望外,将这从天而降的财富模式称作“抗疫经济”。 在各方的持续奋斗下,十三年的大疫基本上总算治理好了。 很多百姓在家中郁闷已极,热情地走上街头,举行了盛大的狂欢。 ? ?一流的文章来源于一流的读者! ? ???? (本章完) 第9章 寻梦 第9章 寻梦 泰西大陆,雅典城邦。 清晨,草坡。天空偶尔飞过从远处湖边捕鱼的雄鹰。 一个男孩兴奋地问:“埃斯库爷爷,你讲的传说是真的吗?”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躺在草坡上,他喜欢沐浴着午前的阳光,仿佛被这一天中最年轻的太阳一照,自己也染上了青春的光芒。他懒洋洋地说:“我的职业就是讲故事,故事的真假我也不知道。有次一个占卜师听了我讲的故事后,给我说了一个预言,不过我不信。” 原来,这个老者全名叫做埃斯库罗斯,是一个专门创作悲剧的诗人,他的代表作《被缚的普罗米修斯》为他赢得了“悲剧之父”的美誉。他回忆了一会,继续道:“当时这个占卜师只是台下观众中不起眼的一位。我讲到后来皇室亵渎了神灵,神灵生气后发动大海吞没了整个米利都。” “啊,真的吗?连教廷的古堡也被海水吞没了吗?”男孩焦急地问。 老者道:“那个占卜师也是听到这里,脸上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表情,仿佛是痛苦、愤怒、怜悯和惋惜这几种的结合体,最后他警告道——‘你透露的太多了,如果你还不停止,在晚年你会被天上的乌龟砸中脑袋而死!’” 说到这,老者笑道:“那个占卜师一定是在吓唬我,天上怎么会有乌龟。就算有,也不会砸中我的脑袋。你要是不问我真假,换一个问题,我可以继续回答你。” 小男孩问:“那个和我一般大的小赫拉克,感染了变异的瘟疫,在冰原治好了吗?” 老者道:“没有。在他们万般无奈下,打开了大祭司薄伽梵的那个粉色心形锦囊,里面有一个纸条和一个漂亮的玛瑙手链。纸条上写着“去波斯的火岛上去求助出走的圣士苏鲁支,只要他看到这个手链,一定会帮助你们的。” 小男孩问“那大祭司为什么不在他们去冰原之前,就直接让他们去火岛上呢?” 老者称赞道:“苏格拉底,怪不得大家都夸你聪明。这个传说我讲了这么多次,你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 男孩脸一红:“埃斯库爷爷,别夸我了。赶快讲,小世子到了火岛上有救了吗?” 老者道:“古堡三层楼的领悟,泰勒斯并不知道。先去冰原交流,不到万不得已,大祭司不会让他们去火岛的。因为圣士苏鲁支出走之后,创立了拜火教,他认为这个世界并不需要神!” “这个世界并不需要神!”这句话深深地震撼了仅仅十岁的苏格拉底。这显然和教廷的信仰有根本冲突,苏格拉底问心里道:“那神谕又怎么解释?” 老者继续道:“苏鲁支认为,所谓神就是人的心灵。万物皆有灵,而心灵是热情地,活泼地,自由和温暖的,因此他给万物均有的这个心灵起了一个名字,叫做‘活火’。当地岛民发音困难,喜欢简单,就叫成了‘火’这一个字。他用自己的理论和方法治好了小世子。不过由于在冰原和火岛冰火两重天的刺激,最后落下了另一个病根,晚年犯了浮肿病,他死的时候我都四十岁了。” 小男孩惊讶的问:“您都四十岁了!那他们不都是真的人吗?” 老者说:“当然是真人,西美尼去世的时候,我才两岁。可小赫拉克是他们晚辈啊。他可是大大的有名,你一定要记住他的名字——赫拉克利特。他象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说出‘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这样的名言了。” 小男孩怀揣着希望,鼓起勇气,问起了那个他最想知道的问题:“圣女复活了吗?” 老者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这个答案,我的朋友索福克勒斯、欧里庇得斯,乃至我们雅典伟大的执政官伯里克利说得都不一样。看你这么聪明,我先给你讲一下苏鲁支的思想。” “谢谢您,埃斯库爷爷。我会听得很仔细的”苏格拉底说。 老者道:“他们一行人去了火岛后,苏鲁支和毕达哥拉斯爆发了激烈的冲突。毕达哥拉斯虽是外邦人,但从小就信仰太阳神,甚至可以说,没有这个信仰,就没有他后来的数学成就。而苏鲁支表示,小世子的病关系生死,而所谓死就是心灵的消散。圣女的心灵献祭也是,如果不明白什么是心灵,则小世子的康复与圣女的复活都是不可能的!” “那心灵又是什么呢?您前面说心灵是活火,我还是听不懂啊。”苏格拉底不解的问。 老者继续道:“苏鲁支说小世子是一个天才,毕达哥拉斯没有资格教他。苏鲁支表示要收其为徒,自己的思想要由他来传播。大家也没有办法,就在老城主和西美尼的见证下,答应了小世子转投在苏鲁支门下。之后,小世子一直留在火岛的山上疗养和学习。直到他32岁的时候,苏鲁支去世。而赫拉克学问大成,下山传道。他们认为整个宇宙都是一个心灵,也就是‘活火’。‘活火’在一定的分寸上燃烧,在一定的分寸上熄灭。而这个分寸,赫拉克为了纪念他小时候在冰原的奇遇,给这个控制分寸的东西起了一个名字——‘逻格丝’。” 苏格拉底说:“我父亲是一名雕刻师,最懂分寸了。他给我说过‘逻格丝’,不过他说‘逻格丝’的本质就是‘逻辑’。” “逻辑?以前我也这样认为。直到遇到了巴门尼德先生,才知道‘逻格丝’一词至少有语言,阐释,比例,分寸,逻辑,理性,仁爱,命运等八种含义。”老者继续说道:“巴门尼德先生虽然比我还小十岁,但他不愧是大医哲色诺芬尼晚年收的大弟子。” “大医哲色诺芬尼!”苏格拉底惊呼道,“那他肯定知道所有事件的真相。” 老者叹了口气说:“色诺芬尼医学大成,自己都活了九十岁,还有说活了一百多岁的。收巴门尼德为徒的时候他已经七十多岁了,其实巴门尼德先生学成后也没有机会再遇到他了,谁都不知道色诺芬尼去哪了,到底活了多少岁。我的新朋友欧里庇得斯说——当初泰勒斯、西曼德和色诺芬尼三个人联手参透了生死的秘密,引起了神灵的嫉妒,才引发的大洪水吞没了米利都。” 苏格拉底疑惑的说:“大家不是都说米利都皇室亵渎了神灵,导致的大洪水吗?看来此事还有秘密。” 老者说:“我已经一把年纪了,这个秘密由你们年轻人去探索吧。我只能告诉你我所听说的。巴门尼德先生告诉我,这些秘密他也不知道。据说他毕业后,色诺芬尼又收了一个弟子,这个人才知道吧。巴门尼德学到的不是色诺芬尼的学问,恰恰是赫拉克利特的学问。” 看着苏格拉底不解的眼神,老者继续道:“色诺芬尼和教廷都是相信有神的,而苏鲁支拜火教是不信的。因此他们的理论,自然也要完全掌握,这样才能找到无神论者学问的破绽。” 苏格拉底问道:“那拜火教的传人赫拉克利特到底是什么样的无神论理论呢?” “首先,无神论不代表没用,不然他们也不会治好当时的小赫拉克了。”老者接着道,“他们认为生命是由自然和心灵结合到一起才产生的。自然的源头是水,泰勒斯的这个领悟,他们也承认。但是,心灵的本质是‘活火’,这是泰勒斯没有领悟的,这点也是苏鲁支自信的理由。他们认为‘活火’熄灭了之后就变成了大海,大海产生土和气,之后自然诞生。演化过程中,自然觉醒,则‘活火’迸发。‘活火’按照‘逻格丝’燃烧,则万物诞生和繁衍。 万物是一团永恒的活火,在一定分寸上燃烧,在一定分寸上熄灭。宇宙永不熄灭而万物皆流。因此拜火教认为他们才真正完全破解了神谕,并且在理性上取代了神。 而‘逻格丝’才是控制这个变化的关键,这个‘逻格丝’就是赫拉克利特学问大成后提出来的。‘逻格丝’表现在很多方面,他认为人间最大的‘逻格丝’就是战争。或许正是这个思想,令波斯人当时对希腊人发动了战争。” 苏格拉底听得如痴如醉。 不远处,一个和蔼的带着白手套的少妇走了过来,说:“儿子,你父亲给你在埃利亚城邦报了一所学校。学制四年,里面有你最爱学习的几何知识。” “埃斯库爷爷,我们四年后再见!” ? ?一流的文章来源于一流的读者! ? ???? (本章完) 第10章 圣训 第10章 圣训 时间枯萎了青春的娇妍, 时间催毁了美人的眉黛, 它饱餐自然真理的珍馐, 万物都在等待着它那镰刀来割刈。 时间的力量催毁了人们所钟爱的一切, 但诗人们却说自己的诗是不可毁灭的: 时间的黑手尽管残酷,然而我期待—— 我的诗篇将传之永久,万人争诵。 一晃三年过去了,而苏格拉底长得越来越“特别”了。肥厚的耳朵,突出的眼睛,矮小的身材,平平的脸上长着一个狮子一样的鼻子。 对于外表他毫不在意,他在思考着一个问题——根号2,是什么意思。就在上周的几何课上,算学老师讲到了“毕达哥拉斯定理”。如果一个直角三角形,两个直角边长都是1寸的话,那么根据公式,斜边的答案就是根号2寸。 对于中学生来讲,这并不是一个难题。可是苏格拉底一直在思索,根号2在现实中到底代表什么,万物都有限,而这个根号2,却是一个永远没有尽头的实数。这个困扰他好多天了。 今天他走到埃利亚的街头,这个曾经诞生过大医哲色诺芬尼的城邦。文化氛围特别浓厚,尤其是欣赏戏剧,被称为文明人真正的标志。 他路过一个剧场,看到外面的海报。“《黑豆》——欧里庇得斯”,这七个大字映入眼帘。欧里庇得斯这个名字他小的时候已经听埃斯库爷爷讲过很多次了。他还记得,有一次埃斯库爷爷感叹道,要不是自己生的早,“悲剧之父”这个头衔早都被这个年轻的戏剧家夺走了。 看了剧情简介之后,他更兴奋了。原来戏剧演的主人翁就是毕达哥拉斯。他连忙拿出五个明那,当时希腊城邦的通用货币。剧场的售票员说道:“小鬼,你多大年龄,这个剧情未成年人不可以看的。” 此时苏格拉底的求知欲已经到了极点,说道:“先生,我已经十七岁了,您行行方便。”说罢,又给这个售票员的手上塞了两个明那。这是苏格拉底第一次说谎,之后他也发誓这是他最后一次行贿。 剧场上,扮演毕达哥拉斯的人独白道:“在冰原之时,第一次见闻西美尼的论道,我的心灵就出现了一道闪电,世间还有如此英俊迷人的男子。西美尼对泰勒斯说道,万物原于气—— 气只有冷热和聚散。比如这酷寒的冰原,当冷发生时,气就开始凝聚,形成风和云;再进一步形成雪和冰;再继续凝聚就形成了土和石。反过来,当热发生作用时,土就稀散为水;水稀散为气,气稀散成火,如此往复循环。 多么迷人的思想,比我说得数是万物的本原还要生动!” 过了不久,剧情就转到了波斯的火岛上。苏鲁支和毕达哥拉斯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还抢走了他的宝贝徒弟——小世子赫拉克利特。 岛上燥热难耐,西美尼拉着毕达哥拉斯去湖边洗澡去污降暑。 突然毕达哥拉斯痴痴地望着西美尼,并把手抚在了西美尼的肚脐上。 看到这块,即使是男观众也已经涨红了脸,而女观众用手捂住了眼睛,但是手指间明明有一条窄窄的缝隙。 剧场上,“毕达哥拉斯”却拿起了尺子,量了一下西美尼从头到肚脐的距离,又量了一下西美尼从肚脐到脚后跟的距离。说道:“什么是美?美就是数与数之间的和谐比例。今天我发现了这个美的黄金比例——0.618!” 观众爆发出了热列的掌声,更神奇地是连一些欣赏戏剧的资深观众,平常从不鼓掌的也都只停顿了刹那,便热情地鼓起掌来,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由于被抢走了徒弟,“毕达哥拉斯”非常不服气。场景又切换到了他的故乡萨摩斯岛。他在岛上开始给岛民传授数学知识。可是以捕鱼为生的岛民怎么会对数学产生兴趣呢。 毕达哥拉斯冥思片刻,取出了老城主给他留下的珠宝,并且宣布:“谁学会一个数学题或者几何证明,我就给他三枚银币。” 这个力度,比捕鱼赚钱舒服多了,于是大家纷纷报名。毕达哥拉斯说道:“别的动物也都具有热情和智力,但只有人类拥有理性和推理。在数学的天地里,重要的不是知道答案,而是知道推出答案的过程。下面我宣布加入学团的七条规矩——简称‘七圣训’: 第一,一定要谦虚,唯有神是智慧的,我们只是爱好智慧而已。 第二,万物都是整数组成,如果不是,那便是由整数与整数的比例组成。 第三,哪里酿酒成风,哪里就无法无天。因此禁止醉酒。 第四,灵魂的理智部分是不死的。 第五,不擅拒绝,就会成为社会的奴隶。一天只教一道题。 第六,1是理性,代表爱。2是意见,代表不爱。永远要在情感上做出决断。 第七,愤怒以愚蠢开始,以后悔告终!” 之后剧情进展到了波斯军队攻破米利都,追杀教廷众人。而西美尼为了掩护大家撤离,英勇战斗,倒在了血泊之中。被及时赶来的萨摩斯军队救起,毕达哥拉斯把他带到萨摩斯岛悉心治疗,苏醒后的西美尼,和毕达哥拉斯月中饮茶,风中论道,花前作图。 一个月后岛民代表提议毕达哥拉斯,一天教授两道数学题。在经过拒绝后,岛民代表说,我们现在也是爱智慧的人了,您多教一个证明,我们给您一枚银币。不久,毕达哥拉斯赚来了当初发出去的所有银币。 大家对毕达哥拉斯的崇拜已经到了宗教的地步。在大家的鼓舞下,毕达哥拉斯创立了一个以数字崇拜为特征的神秘组织——“数心神教”。大家说,世界上除了神和人之外,还有毕达哥拉斯,因为他是半神,太阳神阿波罗的儿子,他说出来的话就是真理。 中间又出现了一幕,舞台的光变得暗淡了。 “希帕索斯,你说你发现了一种新数!” “这种数字不是整数,也不是整数和整数的比例!” “你这是对恩师毕达哥拉斯的背叛,对神的亵渎!” 在众人的怒吼中,这个叫“希帕索斯”的年轻人被残忍地扔进了海里。 毕拉哥拉斯本人也无法接受,世界上居然有没有道理的数,既不是整数,也不是整数和整数之间的比值。 剧场上,西美尼再次出现了,他咳嗽咳出了血,显然是剑伤又发作了。他拿出一张画着一个等腰直角三角形的纸,对毕达哥拉斯说:“毕达哥拉斯定理,是你证明的。假如一个直角三角形,两个直角边都是1,你说,你说第三条边是多少!” 根据“毕达哥拉斯定理”一条直角边1的平方是1,另一条直角边1的平方还是1。一加一等于二。也就是第三条边,必然是自身相乘等于2的数。 两个相同的数相乘是2,这是一个什么数?这个三角形就在纸上,那条斜边,明明是有限长度的。用尺子也是可以量出来的。可是他却无法定义。对于这个“无理数”,毕达哥拉斯愤怒了,他让所有的人封锁消息,不让任何人讨论这个三角形。因为就在上个月,他才通过铁匠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音,研究出了影响后世千年的“五度相生律”。 音乐一直被认为是神的笑声,而神曲的旋律都是可以用整数和他们之间的比例规定的。神都遵守的规律怎么会被“希帕索斯”这个年轻人所推翻! 在剧情的最后,西美尼去世了。此时他出生的故土米利都,早已被神秘且无情的海水吞没了。按照他的遗嘱,毕达哥拉斯把他葬在萨摩斯岛的最南端,那个曾经离故乡最近的地方。 三年后,西美尼的坟墓前长出了一棵黑豆树。 二十年后,黑豆树已经繁茂参天,黑豆树向米利都方向伸出了两个臂膀一样弯曲的枝干,仿佛在拥抱着他的故乡米利都,仿佛拥抱着他的兄长西曼德。 秋天那一颗颗饱满的黑豆就像西美尼那令人着迷的眼睛,智慧而澄澈,深邃而光明。他常驻在道旁,眺望着他的故乡——米利都。 每一阵风吹过,好像都在诉说着这个含着巨大秘密的故事,是不甘还是敬畏,黑豆树用生命诉说着不屈的精神。 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抚着这颗迷人的黑豆树。良久,坐了下来,靠在黑豆树坚韧的树干上,手抚摸着从地上涌出的崭新的树根。 喃喃说道:“我懂了,我懂了!我错了。我对你的情感,不是1,也不是2,根号2就是我们的关系。”说完,他笑了,笑得那么释然,那是一个容光焕发拥有青春的人才会特有的笑容。他静静地闭上了眼睛,他领悟到了苏鲁支看到那个锦囊时眼角的悸动。他明白了万物之心灵真的是一团“活火”,并且永不熄灭。 《黑豆》剧情全部结束了,所有演员返场。旁白道: 毕达哥拉斯先生去世之后,他的学生们,恢复了希帕索斯的名誉,并且尊他为“数心神教”的二祖。从此数学的大家族里便多了一种数,名叫“无理数”。他们学团的规矩也从七圣训,改成了八圣训。 第八条圣训——所有学团人员均不得食用黑豆。 ? ?一流的文章来源于一流的读者! ? ???? (本章完) 第11章 鬼魅 第11章 鬼魅 演员们返场旁白结束后,到了最后一个环节,最受观众喜爱演员评选。这是剧场的一个保留环节,也是学了雅典城邦选举制度之后的一个应用。每一场剧场结束之后,由所有买过票的观众按照一人一票的原则投票决定。 这次非常神奇,两位演员居然打成了平手。扮演年轻时候的西美尼,和扮演老年时候的毕达哥拉斯的演员每人都是40票,其他演员的所有票加起来只有不到20票。 投票给“西美尼”的观众说:“怎么可能,这一年多来,只要有帕西亚参演,第一就不会是别人的!” 投票给“毕达哥拉斯”的观众说:“这个演员太优秀了,无论是声音,动作甚至眼神都太动人了,我都看得流泪了。” 虽然这种平局的状况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但是也难不倒剧场的经理。泰西大陆是一个尊重青年的大陆,因此剧场经理决定让剧场里最年轻的人,最好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剧场的年轻人决定一下。 毫无疑问,从雅典来的苏格拉底成了唯一选择。剧场经理让“西美尼”和“毕达哥拉斯”卸妆之后,分别做一个一句话的竞选宣言,来向这个外邦的年轻人拉票。 观众席上发出一阵惊呼: “原来是他!” “串演也这么厉害,我以为他只会编剧呢!” “他的编剧水平据说不亚于悲剧之父埃斯库罗斯。” 原来创作《黑豆》的新锐编剧欧里庇得斯在泰西大陆的影响越来越大,别的老编剧都觉得欧里庇得斯之所以成功是因为迎合观众的欲望和低俗。而只有他认为其中必然有代表着时代进步的东西,而演出同行的戏剧在雅典这个民主城邦是不允许的。因此他来到埃利亚城邦来串场。他就是刚刚写出悲剧《俄狄浦斯王》,而轰动了整个大陆的——索福克勒斯。 索福克勒斯拉票只有一句话:“年轻人,要是投票给我,我收你做徒弟。” 这个大陆本没有人能拒绝这句话,因为索福克勒斯不仅艺术才华惊人,而且政治军事也非常精通,并且他是雅典执政官伯里克利最好的朋友,似乎没有之一。 但他这次碰到的评委是苏格拉底,对手是帕西亚。 卸完妆后,映入苏格拉底眼帘的是一张迷人的脸,比西美尼更加迷人,因为这是一张女人的脸。苏格拉底见过无数的女人,而只有这张脸,令苏格拉底意识到了什么叫做女人。那是和苏格拉底有着同样青春的年纪,但长着一张美丽的,美到摄人心魄的脸。苏格拉底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自惭形秽。 西美尼是一个身材纤细但英俊的男子,而扮演他的帕西亚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人,一个完美的女人。反串,这是一种极高难度的表演。难怪,即便是常来的观众,在河边沐浴那个场景仍然涨红了脸。 帕西亚面带微笑,呵气如兰,她并不计较这个和她一样年轻,但略显丑陋的少年。她只说了一句话:“你要是选我,一会请你吃饭。并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说到并且的时候,她停了好一会。明显她的秘密并不想告诉任何人,但是今天,她必须这样做。因为她的对手是名声极大的索福克勒斯,并且他是雅典最高执政官最好的朋友。 果然,这个少年把票投给了她。即便最初在观众投票的时候,苏格拉底投的是自己的偶像,也是自己去观看《黑豆》的初心——毕达哥拉斯。 在索福克勒斯的茫然下和观众的欢呼中,帕西亚和苏格拉底从后台走了出去。 这并不是埃利亚城邦最好最大的酒楼,但绝对是最舒服最安全的。帕西亚问道:“我有信心你会投票给我,但是没想到你会投的那么毫无犹豫。你要知道,富家的公子挤破头,都不一定能当上索翁的徒弟。” 苏格拉底笑道:“因为悲剧之父——埃斯库爷爷,是我父母的好朋友。另外,我对秘密更加感兴趣。” 帕西亚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在幼稚的年龄里,在秘密和权势面前,少年们绝对会选择秘密,因为他们认为秘密代表着真理。况且,眼前这个丑陋的少年,可能根本还没有了解到什么是权力。这口气是为这个少年所叹,也是为了自己,因为她的年龄并不比苏格拉底大。一个懂得政治的年轻人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秘密。你可知道,我对吃饭并不感兴趣。”苏格拉底打断了她的思绪。 帕西亚回过神来,缓缓但是真诚地说:“我的全名叫阿斯帕西亚。从名字你可能也听出来了,我来自米利都最为显赫的家族——阿那克家族的旁支。要算起来,阿那克西美尼正是我的姥爷。” “米利都”,这三个字在苏格拉底心中代表着什么,他并不知道。但是心底有一股力量,就是不管如何艰险,他都要破解米利都的秘密,就算是死亡也无法阻挡这种力量带来的坚定决心。 苏格拉底问道:“米利都是因为什么被海水吞没的?” 帕西亚眼圈红了,说:“这个我也想知道。自从米利都消失之后,我们这些晚辈侥幸转移的人,其中像你我一样想探究真相的人,建立了一个组织——秩序神教。我们的目标就是探究真相,复兴教廷,传扬真理。” “复兴教廷!”这四个字令苏格拉底非常激动。毕竟他从小是听着米利都教廷古堡的传说长大的。 看着如此兴奋的少年,帕西亚不再隐藏,说道:“我就是秩序神教的圣女之一,代号‘鬼魅’。” 圣女,鬼魅。无论如何一个少年的头脑里无法圆融这两个称号。 看着苏格拉底的困惑,帕西亚说道:“关于米利都为何被吞没,一直存在米利都皇室亵渎神灵的说法,其实还有第二种说法。” “是不是泰勒斯,西曼德还有色诺芬尼,联手破解了生死的秘密?”苏格拉底抢过话来,自我解释道:“埃斯库爷爷听你们的大编剧欧里庇得斯说的。” “欧翁说得是对的。你爷爷可能也不明白,这个只比你大十岁的戏剧家为何一跃成为大编剧的。因为他一直在接触我们这个组织。” “所以这个《黑豆》的剧情都是真的吗?”苏格拉底问道。 帕西亚笑着说:“你的问题太多了。饭已经快吃完了,秘密也告诉你了。既然是秘密,我希望你不要轻易再告诉别人,因为知道这个秘密的都认为我们教廷是触怒神灵的,躲着我们如同躲着当年持续了十三年的大疫!” “那我如何加入你们?”苏格拉底问。 帕西亚说:“你还年轻,而且你又不是米利都人。起码得考验几年。你带着这个,先去接受这个人的考验。记住,我叫‘鬼魅’。” 终于毕业了。苏格拉底先没有回家,而是照着地址,找到了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 “巴门尼德,您是大医哲的大徒弟巴门尼德!”苏格拉底惊呼道。 比他更惊讶的是巴门尼德本人,这个老头自出师之后还从来没有惊讶过,而今天这已经是第二次惊讶了。 第一次就是当苏格拉底拿出“鬼魅”这张青铜图案令牌,他惊讶的不是令牌本身,而是拿令牌的人居然这么年轻。他实在无法想象,这么丑的少年是怎么拿到这张令牌的。要知道,令牌的所有者,也仅仅拥有三张这样的令牌。 第二次就是这么年轻的人,居然听过自己的名字,还知道大医哲色诺芬尼是自己的师父。 当听到苏格拉底一口一个“埃斯库爷爷”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自己不该把隐秘告诉一个戏剧家。看来今天,这个年轻人要学光他所有的智慧了,莫非这就是命运。这个埃斯库罗斯,怪不得要被人诅咒。 辞别巴门尼德,苏格拉底回到了雅典。 苏格拉底拜见了自己的父母,一连聊了好几天。他母亲,一个优秀的助产师。微微一笑,和蔼地说:“你一定想你埃斯库爷爷了,去找他吧。还有一个喜讯,我们家准备由他来告诉你。” 开心的苏格拉底迈着沉重的步子。开心的是可以见到埃斯库爷爷了,沉重的是巴门尼德先生除了讲授拜火教的哲学之外,还讲了晚年他领悟存在的道理,这个“存在哲学”自己好像似懂非懂,甚至提问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入手。这一刻,关于存在,苏格拉底认为自己一无所知。 上午,草坡。天空偶尔飞过从远处湖边捕鱼的雄鹰。 一个七十岁的老者,躺在草坡上,他喜欢沐浴着午前的阳光,仿佛被这一天中年轻的太阳一照,自己也染上了青春的光芒。 听着苏格拉底这四年来的收获和经历,老人十分欣慰甚至嫉妒,这是对年轻的嫉妒。 老人好善。自然提携后辈才是正事,老者说道:“这个存在哲学,是为了对抗拜火教的无神论提出来的,虽然是巴门尼德提出的,但是我估计八成还是‘三绝’色诺芬尼的智慧传承。” “对了,埃斯库爷爷。”苏格拉底说,“这次我问了,大医哲色诺芬尼晚年果然收了一个关门弟子——名叫恩培多克勒。据说也是一名神医,但是巴门尼德先生从来没有见过他的这个师弟。存在哲学我还是听不懂。” 老者哈哈一笑:“你不懂就对了,那帮大哲学家看不起我们搞戏剧的。他们永远不会明白一个真理,怎么样才能让普通人理解。而这个方面恰恰是我们戏剧家的胜场。真理虽说不出来,但却可以演出来,甚至唱出来。哲学家们总是不接地气,你还记得冰原上那个取笑泰勒斯掉到雪坑的侍卫说过什么名言吗?” “他连地上的事情都没搞清楚,却去关心天上的事情。”幼时记忆如刀刻,苏格拉底发现,凡是埃斯库爷爷小时候给他讲的,他竟然一个字都没有忘却。 老者显然很满意,继续说道:“其实巴门尼德的‘存在哲学’就是一句话——没有什么是变化的!” “没有什么是变化的!”这句话太反常识了,苏格拉底表示自己万万无法理解。 老者说:“你听过静水流深的道理吗?把万物比喻成一条河流或者把宇宙比做成大海的话,大海表面波涛汹涌,波浪底下也是暗流涌动,可是海水的最深处,是永远的宁静,永远们的黑暗,是不动的。当然这只是方便你理解的一个比喻。其实巴门尼德在‘水’‘阿一不’‘活火’之外又立了一个概念,就是‘存在’。也就是说,无论自然万物还是心灵现象,都是形而下的层面。真正的形而上是无法言说的,是不变的常道。就好像孩子对父母的孝顺,对国家的忠诚,是不能变也应不该变的。就好像婚姻有无数种形式,但是不管哪种形式都是要生孩子的。生孩子,就是婚姻里不能改变的主题。” 苏格拉底若有所悟:“我懂了!不管精神还是物质,只要运动和变化的都只是存在者,而不是存在本身。存在是宁静的,无法言说的。不过,埃斯库爷爷,你为什么提到婚姻,为什么非要生孩子?” 老者说:“以我和你父母对你天性和能力的了解,你早晚会加入那个所谓的‘秩序神教’的。这个我们并不反对,毕竟这个秘密对人类意义重大。不过,依你的非凡智力和勇气有可能会接任他们大祭司职位的。而你应该听说过,他们的大祭司,是不允许结婚的。这是我们不会同意的,因此我们给你订了一门亲事。完婚之后,你才能进行新的游学或者游历。” 听完这句话,苏格拉底头“嗡”的一声!结婚,他从来没有想过,何况新娘必定不如“鬼魅”帕西亚那样迷人。 “可是,我要保持自由,这样才可以有更多的功夫仰望天空。”苏格拉底抗议道,这是他第一次对长辈大声说话。说完,他不敢面对埃斯库爷爷的眼睛。就举头望向了天空,远处一只雄鹰抓着一个什么东西呼啸而来。雄鹰偶尔会在远处的湖边捕到鱼,但这个“鱼”好像有点太圆了。 “看天上,埃斯库爷爷……” “我刚说过什么——连地上的事情都没搞清楚,却去关心天上的事!”老者愤怒道。用双手摆正苏格拉底的脸和下巴,用过来人的语气,盯着苏格拉底的眼睛,关心的说道,“永远记住,传说只是故事,尽好社会交给你的责任,这是男人的责任。不要总是关心天上的……” 这句话没有说完,他永远没有办法说完了。 因为,一只乌龟从天而降,重重的砸在了埃斯库罗斯——这位老者的头上。 ? ?一流的文章来源于一流的读者! ? ???? (本章完) 第12章 二哥 第12章 二哥 葬礼,婚礼。 这是一场离奇的葬礼,也是一场离奇的婚礼。 被誉为悲剧之父的泰西大陆上最负盛名的戏剧家,居然是被一只乌龟砸死的。 而一个不满十五岁的少年,定了一场二十年后的婚礼。 年轻的亲家婆摸着自己的肚子,对着苏格拉底的母亲说道:“仁慈的费娜利忒大姐,我们家里虽然贫困,可您要是把我再接济二十年,这恩惠实在太大了。虽然我丈夫只是一个苦力,不像您丈夫那么优秀,是位雕刻家。而且万一这个孩子是个男孩呢?” “你忘了,我可是专业的助产师。你这胎八成怀的是个女儿。如果是儿子的话,二胎肯定也是女儿。他们就算再晚十年结婚都没事。”说完,苏格拉底的母亲流下了眼泪。二十年后再完婚,这已经是苏格拉底答应结婚的底线了。 “娜姐,您别难过了。我们等苏格拉底回来就行。只要他答应的事情,从来都是算数的。开心点,孩子出生后您给起个名字吧。”这位善良的亲家母说道。 “不管生几胎,女孩就叫——赞西佩!”苏格拉底的母亲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完了这句话。天下的母亲对于儿子的婚事总是比儿子自己还要着急,但这种操心和儿子的幸福到底有没有必然的关系呢?这个答案没有人敢说自己知道,但这似乎并不影响母亲们的决择。 用一场二十年后的婚姻承诺换来游学的苏格拉底,毕竟还是暂时自由了。握着“鬼魅”令牌,开始了自己的第二次游历。 斯巴达,一个位于伯罗奔尼撒半岛东南的城邦。 这是一个让人敬畏的城邦,纪律严格,贵族统治,由斯巴达国王领导。 这是一个与雅典温文尔雅的民主气质截然不同的一种文明。雅典人热爱自由、思考和美,斯巴达人崇尚纪律、热爱领袖和勇敢。斯巴达的公民最推崇的职业就是军人,他们从一出生就要接受“优秀体魄”筛选,病弱的孩子大多会被抛弃,强壮的留下来接受训练。 斯巴达人相信赫拉克利特的部分理论,认为最大的“逻格丝”就是战争。他们认为战争是人类最高尚的活动形式,战死沙场是一个勇士此生最大的荣耀。 在上一次希波战争中,三百斯巴达勇士和几千希腊联军战士,奉命镇守温泉关。虽然此地崇山峻岭,然而面对二十万波斯联军的轮番进攻。最后寡不敌众,联军溃败。但是三百斯巴达勇士没有一人退缩,坚守三天三夜,最终全部战死。其中一人因为不幸生病,昏迷不能上前线而保住了性命。 当这名士兵回到家里的时候,她的妻子坐在榨油机前,没有任何迎接的动作。冷冷地说:“别的勇士都牺牲了,你为什么还活着?” 为了洗刷自己的耻辱,这个人在一年之后,英勇地战死在另一场战斗之中。 “斯巴达人不需要城墙,他们的勇士便是这个城邦最可靠的城墙!”这句话在整个大陆持久地流传。 即使是最闲暇富裕的雅典人,也为他们创作了大量的戏剧进行歌颂,这种尚武精神正是对一个安逸文明最大的激励。 这种精神不仅希腊人欣赏,斯巴达人更是以此为傲。他们甚至因此制定了锁城闭关的政策——本邦人除非公务不得外出,外邦人也是如此,因为斯巴达的统治者担心外邦的奢靡风气会败坏自己国人的德行。 苏格拉底和很多其他慕名而来旅游的人在一起,被挡在了斯巴达没有围墙的国境线上。 苏格拉底拿出巴门尼德的介绍信,对卫兵说:“受此人之托,来贵邦寻访他的师弟——恩培多克勒先生。” 看着这封信和上面埃利亚城邦与雅典城邦的印章,士兵找来了一位军官,显然是他的上司。此人脱帽行礼之后,道:“恩培先生给我们公主治完病后,上周已经回到西西里岛上了。” 苏格拉底很失望,毕竟一路上太不容易了。但是良好的修养,让他还是深深地鞠了两躬分别表达了对这个军官和士兵的感谢。 军官估计很少见到如此有礼貌的青年,说道:“小伙子,现在路上不太平。而且等你到了他岛上,恩培先生可能已经去了萨摩斯岛呢。仅仅一封信,想见到他还很不容易呢。” 旁边的士兵插话道:“对,对!我们去了岛上三次,才把这个怪医生抓回……” 军官愤怒的眼神,生生地止住了士兵的嘴。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边的检查点,好像混乱了起来。 只见一个四十多岁,成熟且帅气的男人,被两个士兵推开了。 其中一个士兵说:“你的资料显示,你是米利都人。而且有因为‘不敬神’的罪名被雅典驱逐的案底!赶紧滚,否则把你抓起来。” 这个男人不卑不亢,整理了一下衣服,说道:“本来我以为在现今的大陆上,只有雅典的自由精神和斯巴达的尚武精神是可以领袖群伦的。没想到你们一样的愚蠢和保守,大陆要完了,泰西大陆要完了……” 重复着这句话,这个男人黯然地走了。 而苏格拉底缓缓地跟了上去,十步、五十步、一百步、三百步……终于在第八百步的时候,这个男人停了下来,说道:“小鬼,为何一直跟着我?” “因为您是米利都人。”苏格拉底坚定的说,“我想了解米利都的一切!” 听到“米利都”三个字,这个男人眼圈有点红润。回过头时,已经看不到任何明显的表情,黯然道:“米利都,我的故乡。现在被无情的海水吞没了,我们这些没有了祖国的游魂,居然还有人会记得?你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您看着器宇轩昂,绝非俗人,请问您的尊姓大名?”苏格拉底一如既往的礼貌。 这个男人叹了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阿那克萨哥拉”。 “您是阿那克家族的?”苏格拉底虽然看出此人气质不凡,依然惊叹道:“请问您和阿那克西曼德、阿那克西美尼兄弟二人是何关系?” 这次轮到萨哥拉惊叹了。 经过长时间的交流,他们彼此了解,彼此欣赏,彼此激励,彼此同情。最近苏格拉底看过的戏剧的确不少,志同道合,意到浓处,脱口而出:“我自幼没有兄弟,今日投缘,性情相契,斗胆地说一句——您若是不嫌弃我年龄小,又出身平民,我们何不仿效当年赫拉克老城主和数魔毕达哥拉斯在波斯火岛上结为异姓兄弟?” 萨哥拉激动地说:“小兄弟,什么贵族平民的?你不嫌弃我国破家亡,家族蒙羞,我怎会妄自尊大?年龄更不是问题,‘忘年交’本就是极难得的缘分和情分,你要是没意见,我们现在就可以结拜!” “我求之不得呢。不过,这个地方,您可得让给我选……” “正合我意!” 椰风,海韵。 夜晚的萨摩斯岛,月光洒在黑豆树上,黑豆反射着月光就像一双双神秘的眼睛,看着树下朝着米利都方向,叩头结拜的两个人。 他们正是萨哥拉和苏格拉底。 “大哥!” “三弟!” “为何是三弟?” “因为我还有一个结拜兄弟,比我小八岁,但比你大二十二岁。” “敢问我的二哥是哪位?” “就是你要找的——恩培先生!” 之所以同意来岛上不止是为了寻访云游的恩培多克勒,还因为这棵黑豆树是阿那克西美尼的尸身所化。而萨哥拉不仅是阿那克家族的晚辈,更是西美尼上岛前唯一的徒弟。对于这件事,甚至连当年的毕达哥拉斯都不知道。 因为这关系到阿那克家族的秘密,教廷的秘密,甚至神的秘密! ? ?一流的文章来源于一流的读者! ? ???? (本章完) 第13章 努丝 第13章 努丝 真理确凿兮无人知, 待到知道兮神不知。 浊世兴假兮真难信, 天帝荒谬兮为真一。 恩培先生并不在岛上,但是苏格拉底的思想已经有了框架。 当然这得益于他的好大哥——萨哥拉,此人不愧是得西美尼的真传,不愧是阿那克家族的翘楚,秉赋了这个家族一以贯之的智慧与英俊。 他说道:“三弟,在岛上快一年了。你把整个知识架构说一下吧。” “好的,大哥。”苏格拉底说道,“世界分为形而下与形而上,形而上无法形容。形而下包括两部分,一部分叫自然,一部分叫心灵。自然由水组成,水的本质是‘丝’,‘丝’的本质是‘阿一不’;心灵在人体之外叫做‘活火’,在人体之内叫做‘努丝’,‘活火’和‘努丝’之间的关系由‘逻格丝’支配。研究自然的学问叫做物质哲学,研究心灵的学问叫做精神哲学,物质与精神结合就叫做生命。” 萨哥拉听着苏格拉底的总结,继续问道:“物质哲学的发展过程和代表人物是谁?” 苏格拉底答道:“泰勒斯提出万物的本源是水,水的本质是丝。西曼德提出丝的本质是阿一不。对阿领悟最深的是色诺芬尼,从阿的角度,他提出土是万物之原;对一领悟最深的是西美尼,从一的角度,他提出气是万物之原;对不的领悟最深的是毕达哥拉斯,从不的角度,他提出数是万物之原。” 萨哥拉继续问道:“精神哲学的发展过程和代表人物是谁?” 苏格拉底答道:“苏鲁支提出心灵的本源是‘活火’;他的徒弟赫拉克利特提出支配‘活火’转化的法则是‘逻格丝’;而‘活火’在‘逻格丝’的支配下会变成‘努丝’,提出这个学说正是我的大哥——阿那克萨哥拉先生!” 无论谁被真诚的夸奖都是舒服的,萨哥拉也不例外,虽然西美尼是他的师父,但只给他教了三年,就被救去了萨摩斯岛。而‘努丝’这个概念,是他对于‘心灵献祭’原理冥思苦想,也是为了纪念圣女苏莉丝而专门起的名字。 趁着大哥高兴,苏格拉底问了一个思考数月的问题:“大哥,您提出的这个‘努丝’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觉知’或者‘意识’?” 萨哥拉沉默了一会,说道:“你可以这样理解,但是从根本意义上是不对的。还记得吗,四个月前我第一次给你说‘努丝’的时候,就说了这个词是不可以翻译的,就像当年西曼德的‘阿派朗’一样。虽然为了通俗,他采用了老城主爱菲斯城邦的语言‘阿一不’这个说法,但事实上真理是不可能用旧的词汇说的。如果非要翻译,那‘努丝’只能翻译成‘心’,别的词汇都是不规范的。学术的解释,‘努丝’就是‘活火’在人体方寸之间‘燃烧’,按照‘逻格丝’的分寸燃烧!” “哲学好难啊,精神哲学比物质哲学更难!”苏格拉底感叹道,“那个形而上的层面我只能说追求理解了,而不能说开始理解了。” 又过了半年。 真理虽不能传递,但可以熏习。就好比一朵花和一件衣服,衣服虽然不会开花,但是只要它旁边的花开得足够热烈芬芳,它们足够的亲密和持久,早晚衣服上也会拥有相同的味道。 有一天上午,苏格拉底看着朝阳,想到了他的埃斯库爷爷,这是他最喜欢的光芒和时刻;想起了诀别父母时的情景,母亲眼里怕他看到而忍住的泪水;想起了‘圣女’与‘鬼魅’为一体的帕西亚,故作成熟其实内心深处对安全与强大的渴望;想起了在岛上这一年,大哥萨哥拉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空闲时间的绘图与沉思,突然他的心里燃起了一团火,几乎同时他的眼里含满了泪! 火是甜的,泪是咸的。做世间的光,做人类的盐。人间因为有了‘努丝’才有了光芒,才有了滋味,才有了爱! 火本是苦的,水本是淡的。火失调时,人类受苦;水泛滥时,人类无情。阴阳冲和,火给了水温暖和力度,水给了火宁静和安慰;水火既济,水分担了苦,火分担了寒。不苦则甘之如饴,不寒则食之有味。 萨哥拉看着苏格拉底眼中放出的精光,那是心中之火与眼底之水的结晶,结晶的光彩,爱的光芒! 苏格拉底领悟了,他终于懂得了什么是爱,什么是心,什么是努丝! 不过为了不让苏格拉底骄傲因而得少为足甚至止步不前,当苏格拉底奔来欢庆的时候,萨哥拉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你的领悟只是入门而已,真理的大海你一步还未涉足呢!” “不可能!”苏格拉底狂喜地大声喊道,“真理就是爱,感受爱的就是心,就是努丝”。 “那形而上呢?”萨哥拉淡淡地说。 苏格拉底迅速从狂喜中平静了下来,伴随着平静而来的不是宁静,而是空虚,如大海般无边无底的空虚。 苏格拉底毕竟是苏格拉底,他没有被这无尽的空虚击倒,没有悲观,更没有厌世,而是说出了那句著名的话:“对于形而上,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一无所知。” 萨哥拉笑了,笑得那么灿烂,如太阳般伟大的笑容。这既是对苏格拉底的肯定,也是对自己的认可。 如果不是先领悟了自己的“努丝”学说,世间不知有多少人,闻道后会痛哭流涕,追悔莫及甚至抛家弃世! 这是悟道后最危险的一个考验,人与非人就此而别。 苏格拉底成功的留在了人间,拥抱了大地,成为了一个坚实的人。 爱为慧引,人必有学。苏格拉底开始问关于形而上的问题了。 萨哥拉说:“形而上的事情只能自己领悟,这不是一种知识,而更接近一种体验,知者自知,贵在自得。” 苏格拉底说:“斯义宏深,非我境界。愿大哥为我勉强方便而说。” 萨哥拉说:“那我就勉强说了,大医哲色诺芬尼有两个弟子。一个是巴门尼德,你已经见过。另一个是你二哥,还没有寻访到。你可知道,他们两个为何没有见过面?” 苏格拉底说:“巴门尼德先生好像一直在找我二哥,但是一直没有找到?” 萨哥拉说:“因为你二哥一直故意躲着他,这是师命。因为他们两个学的东西不一样!我问你一个问题,世界上有没有神?” 苏格拉底说:“听他们说雅典城邦都是信神的,斯巴达城邦都是不信的;教廷都是信神的,教廷之外的,如苏鲁支和赫拉克利特都是不信神的。不过,毕达哥拉斯比较特殊,既不是教廷的,而且研究的是自然数学,他却是信神的。” 萨哥拉说:“你说得对,自然数学本属于物质哲学,是从水——丝——阿一不——不,这一路来的,但是也不影响他信神。这里的重点就是什么是神?” 苏格拉底一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肤浅,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神是什么,神还有高低贵贱,层次区别吗?” 萨哥拉说:“这是个大问题,我们先从民众的角度解释一下。比如河神,雷神,雨神,山神这些神,你认为是神吗?” 苏格拉底说:“当然是了,包括人们说的五谷的谷神,橄榄树的树神,甚至花神都是神啊。” 萨哥拉说:“如果这么简单的道理,聪明如苏鲁支和赫拉克利特就不会不承认了。” 苏格拉底问:“确实,他们说没有神,是为什么啊?” 萨哥拉说:“因为他们发现宇宙是一团‘活火’,‘活火’和人体结合产生生命,和其他自然物结合也一样会产生生命,所谓树老成精,物老成怪就是这个道理。山川比人庞大,自然神力就强些,但本质上都是同样的‘活火’,而且都要受‘逻格丝’的支配。从这个意义上,他们不承认任何自然神。” 苏格拉底震撼了,就和他十岁时,听埃斯库爷爷给他讲到苏鲁支时的那句“世界是不需要神的!”一样震撼。 而且今天他亲证了“努丝”,打开了本心,从这句话里瞬间感受到了人的伟大,人性的光辉,壁立万仞的坚毅和气吞山河的气魄。 他也明白了在火岛上为何苏鲁支与毕达哥拉斯爆发了争吵,并夺走了他的徒弟。他也明白了为何面对变异后的瘟疫,苏鲁支仍然可以应对自如。他更加明白了大祭司薄伽梵为何告诉去冰原前的西美尼,如果泰勒斯还解决不了,就去找苏鲁支的信心所在了! 当然,此时的苏格拉底不明白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薄伽梵的伟大。那是一种真正在天地之间的伟大,如果人类所有伟大排100个名次,前十名的人绝对是民众从未听过的。而薄伽梵,至少可以排进第三。 萨哥拉继续说道:“巴门尼德是大医哲的大徒弟,色诺芬尼教给他的是在整个物质和心灵之外,有一个不变的,永恒的,神秘的,无法用大脑理解的主体——存在!形而下的一切,包括意识都只是存在者而已。存在高于一切存在者!” 苏格拉底好像可以理解了,说道:“怪不得当年大医哲色诺芬尼可以用‘肘后十三圣方’防住那次世纪疫情呢。” 萨哥拉继续说道:“在雅典传播这个道理之时,我还比较嫩,无论是理论还是表达技巧都不成熟。所以被雅典城邦前任执政官驱逐了出去,罪名就是——不敬神!” “大哥,听说现任执政官是伯里克利,比您应该还小几岁,深明大义治政有方。雅典是我的故乡,肯定能够接纳您的。” 萨哥拉说道:“伯里克利这个人贤名远播,我也知道。不过现在还不能去。” “为什么,大哥?” “因为我们必须要先找到你二哥,因为‘存在’的另一种解释,整个大陆现在只有他知道!” ? ?一流的文章来源于一流的读者! ? ???? (本章完) 第14章 口诀 第14章 口诀 飞鸟之影未尝动兮, 黄马骊牛而为三。 飞矢之速有不行不止兮, 卵可证之有羽。 一尺之木而日取其半兮, 叹万世而不竭。 “什么?通灵术!”苏格拉底兴奋地说道,“大哥要教我通灵术?” 萨哥拉点了点头,笑着说:“只要是有生命的东西,都有‘灵’,‘努丝’亲证之前就叫做‘灵’。所以你以前只有‘心灵’而无‘心丝’,第一次见你二哥的时候,我用如何推算日食月食等一大堆天文知识,换来了这个原理。” 苏格拉底感到一阵惭愧,说:“大哥,可我用什么交换呢?” 萨哥拉说:“你是我三弟,我的就是你的。不过,你要答应我,这个方法学完之后,不可大用,否则有性命之忧。” 苏格拉底说:“为何不能大用,什么叫大用?” 萨哥拉说:“万物共有的心灵叫做‘活火’,万物和人都有‘灵’,而根据你二哥说的,只有人才可以亲证‘努丝’。证悟‘努丝’之后,学了通灵术就可以与万物对话了。但这是神的禁忌,因此不能大用。大用指的是,通灵的对象质量最多不能超过本人体重的108倍。” 苏格拉底说:“苏鲁支师徒不是已经证明世界上没有神吗?巴门尼德先生不是也说‘存在’以下皆平等吗?” 萨哥拉说:“三弟,你可别忘了,巴门尼德先生虽然是大医哲色诺芬尼的大徒弟,他主要学的就是苏鲁支他们的学问。当时教廷为了对抗苏鲁支师徒的无神论,指定色诺芬尼教授的,目的就是知己知彼。” “怪不得巴门尼德先生,从来没有公开承认过‘存在’这个概念是他老师教他的。”苏格拉底继续说道,“可是知己知彼之后,不应该有方法抗衡才对啊?巴门尼德先生好像最后变成了无神论!” 萨哥拉叹了口气,缓缓地说:“大医哲色诺芬尼,还有个外号,叫‘三绝’,你可曾听过?” 苏格拉底说:“我听埃斯库爷爷说过,大医哲色诺芬尼对身体构造的理解,诗歌鉴赏和说理总结能力上号称三绝。简称身绝,诗绝,论绝。” 萨哥拉微笑着说:“是的,原本为了知己知彼而教授精神哲学的色诺芬尼,在教授的过程中,突然明白了苏鲁支和赫拉克利特所谓的不信神,不是不信自然多神,而是不觉得众神有什么了不起。因此在论证的过程中,底气十足。当时他也意识到了‘存在’这个形而上的概念,因此更加轻视神灵了。我当年也是因为认识还处于这个阶段,当年雅典给我定的罪名是‘不敬神’而非‘不信神’,仔细想想这个罪名也不冤。” 刚说完,飞下来了几只马蜂。马蜂是一种比蜜蜂更加灵敏细长的蜂族,不知什么时候在黑豆树上筑了一个蜂巢。 苏格拉底吓得一动不动。他还清晰地记得,当年在埃利亚城邦求学的第二年,他和小伙伴们去偷蜂蜜,当时被蜜蜂蛰得满头满脸都是包。之后他一直怀疑,自己突然长得越来越难看,是不是就是因为蜂毒所致。何况这次飞来的是马蜂,马蜂的暴躁和毒辣更是在蜜蜂之上。 萨哥拉看着呆若木鸡的苏格拉底,沉思片刻,拣起一块石子,对苏格拉底说道:“你敢不敢把这个蜂巢打下来?” 苏格拉底脸都吓白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萨哥拉看着清晨已经升起的朝阳,散发着温暖的光辉。认真地说:“三弟,你可知道通灵术最重要的是什么?” “勇气?”苏格拉底努力镇定了下来,猜测着说道。 “不对,若非大用,通灵是不需要勇气的。”萨哥拉神秘地说,“最重要的是‘口诀’!口指的是咒语,诀指的是手印。” 苏格拉底又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的肤浅,口诀这个词,他一直认为是口令或者一种知识呢。 萨哥拉问道:“蜂族最怕什么?” “雄鸡!”苏格拉底不假思索地说道。 “可是你现在呆呆地只像一只呆鸡,木头鸡,病母鸡!”萨哥拉继续说道,“把右手伸出来,学我这样,作成‘鸡头印’,想象自己变成了一只大公鸡。” 虽然听起来很荒诞,但是苏格拉底为了头顶的马蜂不蛰自己,就迅速照着大哥的样子,把右手的大拇指、中指、食指三指捏成一个形似鸡头的手诀,然后把手放到鼻子之前,想象这是大公鸡的嘴。 萨哥拉看他做得有模有样,很欣慰地说:“手印已经很不错了,下面跟我念动咒语——日出东方,赫赫金阳;雄鸡一出,马蜂遭殃!” 不知什么原因,当苏格拉底念到第三遍时,头顶的几只马蜂已经飞回了巢穴。 苏格拉底松了一口气,撤了手印。伴随着惊喜一股深深地暖流流入了心田,注入了努丝。 “若要人不死,先得死个人。求学也要在实践中下死功夫才行,你咒语背过了吗?手印记熟了吗?” “背过了!记熟了!” “那就好。招!” 随着石子飞起,准确的打中了蜂巢。此刻,苏格拉底看出来了,他的大哥居然还是个练家子,怪不得敢独闯斯巴达呢。不过,他更加看出来了,随着树上蜂巢的倾覆,一群愤怒的马蜂正向它们袭来。 “快用‘口诀’,把自己想象成更大,更威风,更强悍的雄鸡!”萨哥拉迅速地吼道。 这是真正的爱,真正的爱总是拥有死亡的力道甚至风险。要知道,一群马蜂蜇伤的少年,要想不死也是很难的。 在生死的威压之下,苏格拉底迅速作好了“鸡头印”,看着东方的太阳,念出了“日出东方,赫赫金阳;雄鸡一出,马蜂遭殃!”的咒语,同时闭上眼睛想象自己是一头威武的大公鸡,油亮的脖子黄金的铠甲,在阳光中反射着太阳般刺眼的光芒。 嗡嗡的声音没有了,他睁开了眼睛,一只马蜂都没有了,连那个蜂巢也被萨哥拉一脚踢出了很远! 苏格拉底一身的汗,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吓出的冷汗还是酣畅之后的淋漓。 萨哥拉欣慰的笑了,这是对苏格拉底的认可,也是对自己的肯定,果然这个少年值得做自己的兄弟! 休息之后,一阵清风吹过。萨哥拉说:“现在,我就教你通灵术。” 虽然刚才不异于经历了一场大战,但是对于学术,苏格拉底从来是不知疲倦的。 萨哥拉说:“这颗黑豆树虽然庞大,目测也在你的体重的百倍之内。而且据说是我师父西美尼尸身所化,你炼起来应该没问题。通灵的前提就是一个字——诚!你目前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找到我二哥,一来我们三兄弟团圆,二来学习‘存在’的智慧。”苏格拉底想都没想就说出了久存心底的话。 萨哥拉说:“第二步,就是媒介。你从来没有见过你二哥,虽说万物之‘活火’是相同的,但是必定还有‘逻格丝’的限制。在物质层面,你们还缺乏真正的媒介。” 还没等苏格拉底想明白媒介是何意的时候,萨哥拉掏出了一个长长的像铁钉一样的东西,但是前端比铁钉细长得多,也尖锐的多。后来在第一次伯罗奔尼撒战争中,他才知道这个七寸六分的兵器叫“飞针”,是唯一一种可以公开使用的暗器。一千年之后,传到扶桑,称之为“手里剑”。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萨哥拉说道:“成年人的结拜是很正式的,我和你二哥当时用小刀划破了食指。食指象征着食物,俗人为食物争夺,而兄弟则有福同享。我们的献血滴进了酒杯里,我们喝过彼此共同的血。” 说完,萨哥拉将左手的食指举了起来,仍然可以看到那道不浅的刀痕。没有情意便没有伤痕,伤痕正是男人的勋章。 萨哥拉拿出飞针刺破了自己右手的食指,将数滴鲜血滴进了苏格拉底的口中。 鲜血就是最好的媒介。血可以洗刷耻辱,血可以消除罪孽,孩子的出生,勇士的冲锋甚至初恋的献身,无一不伴随着鲜血。灵可以寄存在万物里,只有血才可以寄存在“努丝”内。 剩下的步骤,在“努丝”中传递。只见苏格拉底吞下鲜血,接过飞针,将自己右手的无名指扎破,将血滴在了树根上。 无名指,也叫药指、也叫环指、也叫戒指、也叫名指,据说整个大陆各个城邦对无名指的叫法有多达十七种之多,谁也说不服谁,最后无奈,统一称作“无名指”。求药问方,表达诚意,最是尊贵。 苏格拉底闭上眼睛,作出祈祷手印,心中默念自己所愿之事。 风不知何处而起,树上渐渐有青黄的叶子落下,树叶几乎落在同样的一个区域。风停了,随着最后一片树叶落下,仿佛组成了一个图案。 “微丝!”纵然是萨哥拉,也激动道:“这是用爱菲斯城邦的语言写成的‘virus’,不过不知为何,最后两笔没有写全。” “莫非我二哥,身在爱菲斯?” ? ?一流的文章来源于一流的读者! ? ???? (本章完) 第15章 谜城 第15章 谜城 浅水是喧哗的,深水是沉默的。 假如爱已死去,人心只剩荒原。 过分珍爱羽翼,你将失去翱翔。 起点扶持终点,终点定义起点。 漫天的飞雪。 这是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萨哥拉和苏格拉底被阻在了去爱菲斯城邦的路上,他们投宿到一家旅舍,虽称不上气派,但绝对雅致。 两杯浓香的大麦汤和几个柑橘,被端了上来。依偎着炉火,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看着窗外被雪覆盖着的松树树梢,像极了古堡的顶端,萨哥拉陷入了沉思。 苏格拉底剥开一个柑橘,递给萨哥拉,说道:“大哥,又在想教廷了?” 萨哥拉点了点头,接过一半柑橘,拿出了三瓣,放进了嘴里。不知是柑橘太酸,还是思绪太浓,竟然流下了眼泪。 苏格拉底赶忙端着大麦汤,舀起一勺,吹温,递到了萨哥拉嘴边。萨哥拉吃了一口,咽了下去。缓缓地说道:“三弟,你一直问教廷的人去了哪。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你知道是因为什么?” “可能是时间不到吧?”苏格拉底猜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萨哥拉说,“你当时跟着我,就是想知道米利都的秘密。当时我对你也不了解,就一直没有说。现在你后不后悔?” 苏格拉底笑着说:“大哥说哪的话,我们是兄弟。我这辈子能和您结拜就已经是生命中的一件幸事了。我们还年轻,慢慢去找呗。” 萨哥拉说:“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使命,你还年轻不一定要把精力放到这个事上面。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但是我的师父西美尼先生,给我大概透露过一些往事。你有没有兴趣听?” 苏格拉底的眼神又活跃了起来,笑着说道:“哪怕知道一点,也是极好的。” 萨哥拉缓缓地说道:“这还得从泰勒斯带着圣女的灵柩,返回古堡开始说起……” “泰勒斯不是一直在冰原吗?而且不是说冰原最适合圣女复活吗?”苏格拉底连忙问道。 萨哥拉说道:“当时除了大祭司薄伽梵,所有的人都和你一样惊讶。当感染变异瘟疫的小世子赫拉克被治好留在火岛后,薄伽梵就收到了毕达哥拉斯的信。虽然苏鲁支夺走了他的徒弟,但是信中对苏鲁支思想和疗法论述的还算公正详实。薄伽梵看完信后,把自己关在‘后心斋’”整整七天,之后给泰勒斯写了一封信,让祭储西曼德亲自送去冰原。并严厉叮嘱,任何人不要再回来了!” “古堡总共五层,‘后心斋’是不是就是第五层楼?号称整个泰西大陆最不能思议的地方?”苏格拉里问道。 “是的,古堡第五层楼历来只有大祭司可以登临,连祭储都不可以。”萨哥拉继续说道,“不仅泰勒斯回来了,过了几天,西曼德也带着哈维亚的水晶棺回来了。显然为了一些不可说的原因,他们没有走同一条路,西曼德是提前半个月出发了,却迟到五天。” “可是薄伽梵不是不让他们回来吗?”不懂就问,是苏格拉底的一个特点。 “你长大就会知道,有些责任是别人代替不了的,也不该逃避的。”萨哥拉意味深长地说道,“当时他们回来时,薄伽梵并没有生气,只是又召集了大医哲色诺芬尼,让他们三个人去了‘司圣阁’。” “古堡第四层‘司圣阁’吗?历来最低级别也得是祭储才能上来的?”苏格拉底又问道。 “你知道的还挺多。”萨哥拉笑了笑,说道,“规矩是要守的,但必要时刻又是可以破的,你要成为真正的大人,一定要明白这个道理。‘司圣阁’是存放历任大祭司的画像和藏书的地方,里面的每部书都是历任大祭司推荐的,每人最多推荐三本。历任二十四位大祭司,共有七十本藏书。” “不对啊,应该是七十二本才对!”在埃利亚学习几何时,苏格拉底对数字非常敏感,脱口而出。 萨哥拉微笑着说:“所有的大祭司都觉得只推荐三本怎么够,不管他们读的,还是自己写的,没有千百本也有十几本,由于遵守规矩便忍痛割爱,只能推荐三本。但是有一个人例外,就是第十五任大祭司修唯奥。当别人认为为学日益之时,他却坚持为道应该日损。所以他只推荐了一本书,书上只有一首诗,诗上只有一个题目《商颂.玄鸟》,而除了第一句外,其他的竟被火烧掉了!” “啊,是谁烧的?第一句是什么?”苏格拉底愤怒而焦急地问道。 “这个没人知道,总之不是修唯奥烧的。第一句话是——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萨哥拉说道,“殷土后面就只剩下灰烬的火痕了。” “那修唯奥一定很特别了?”苏格拉底说道。 “不错,那时候的画像虽然不精致,但修唯奥看着的确不像是泰西面孔。黑色的头发,黄色的皮肤,眼眶鼻梁都和我们都不太一样。他的画像旁边有十六个大字——多闻学古,逊志敏修;知之非艰,行之惟艰。”萨哥拉话锋一转,说道,“就在众人分头看完所有的藏书之后,静心参悟。又过了七天,古堡再次降下了神谕!原来是大祭司薄伽梵施展了心灵献祭。然而这次,薄伽梵并没有倒下!” 苏格拉底听得是目瞪口呆,要不是这一路上亲眼见到大哥哥的种种异能,他肯定以为这是另一个戏剧大师呢。这次他连提问都不知从何开口了。 “这次降下的神谕内容是——四十九天后大海将吞没米利都!”萨哥拉不问自说,继续道,“之所以薄伽梵还活着,是因为这个神谕还有的‘约’,契约精神是整个泰西大陆最本质的一种精神,其重要和尊贵程度还在雅典的自由精神和斯巴达的尚武精神之上。” “这次的契约是什么?”苏格拉底又有的问了。 “泰勒斯,西曼德与色诺芬尼永不见面,圣女苏莉丝和哈维亚的水晶棺永久封存在冰原的‘圣履宫’内”。 “为什么?凭泰勒斯一个人不是永远就无法复活圣女了吗?”苏格拉底不解道。 “因为神开始嫉妒,甚至开始恐惧了!”萨哥拉一个词一个词的说道,好像生怕苏格拉底听不到似的。 “咯吱”一声,窗外的松树被压断了。压断的是一段旁支,树梢仍然挺立着。这次的雪,大得有点可怕。 “可是这个神到底是什么呢?”虽然学习了挺久,但是苏格拉底对这个‘神’的位置仍然搞不清楚。 “毕竟还有四十多天的时间,他们先用了一周时间参悟关于神是什么这个问题?”萨哥拉说,“对于这个问题,圣士泰勒斯认为神就是‘活火’与自然中灵性比较足的万物结合的产物,虽然有的力量巨大,但仍然要受到‘逻格丝’的支配,所以不必过于惶恐。” “大医哲色诺芬尼教给巴门尼德的东西,原来是泰勒斯的领悟啊。”苏格拉底记性果然不错,他继续说道,“不过这个领悟,泰勒斯好像也是从那封信中学苏鲁支师徒的。上次神谕明明说了——谁只要参透‘万物皆流’,就可以结束疫情,并且参透重生的秘密。‘神’说话不算数,还好意思又来立约?” “你是个善良勇敢且正直的孩子。”萨哥拉解释道,“其实‘神’只想让大家领悟自然哲学,并不想让大家继续研究精神哲学。上次神谕所说的重生的秘密,就是指的人染病快死了,却有了可以治好的方法。毕竟没有了世人,谁来崇拜和侍奉神呢。” “祭储西曼德肯定有不一样的见解。”苏格拉底肯定道。 “是的,很不一样。”萨哥拉说道,“西曼德认为既然存在着多神,那么肯定存在着一个掌管众神的神,就和人间的君主至高无上是一样的。既然人间有皇室,这个神应该叫做——神皇。” “神皇!”苏格拉底惊呼。毕竟自己不关心政治,从来没有想过众神也可能有一个和人间一样的秩序。 萨哥拉继续说道:“大医哲色诺芬尼虽然也承认有神,但并不相信有一个神皇,就和药方里面没有一个药皇一样。而泰勒斯在冰原静心时间久了,意识到君主制绝对不是人类的最终治理方向,因此也不认可神皇的说法。所以他们三人一起联手,参悟形而上,又一周之后,他们共同证悟到了‘存在’!” “他们证悟的‘存在’一样吗?分别是什么?”苏格拉底迫不及待地问。 萨哥拉说:“据我师父西美尼讲,当时他和大祭司薄伽梵担任护法工作,是在外面的。但是他不停的问祭储西曼德,西曼德先生说——‘存在’比当年的‘阿派朗’还要难理解。‘阿派朗’起码可以用‘玄之又玄’或者‘阿一不’来表述,而‘存在’根本无法表述,开口就是错。并且更加神奇的是,作为一种体验式领悟,可以不断地加深和变换滋味,似乎这个领悟永远浩瀚无边,源源不绝。从这个角度来说,没有人可以占有真理,但所有人都有机会品尝真理。真理是慷慨的、富足的,同时又是崭新的、神秘的,活泼可爱又庄严神圣,人在其中而多不自知……” 苏格拉底说:“看来只有先找到我二哥了,才能继续领悟。” 萨哥拉说:“这只是必要条件,而不是充分条件。你一定要记住,自己的求道之心和人品才是最重要的。我遇到你二哥之前,其实已经自己领悟‘努丝’了!不管存在是什么,必须得经过‘努丝’的检验,方是人间正道。” 看着大哥自信的神情,苏格拉底又一次感受到了萨哥拉壁立万仞的坚定与气吞山海的气魄。 萨哥拉继续说道:“就在众人沉醉在对‘存在’领悟的愉悦庆祝中时,大祭司薄伽梵走了进来,只说了一句话,大家便沉默了。” “大祭司说了什么?” “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众神可能有神皇的话,那么掌握‘逻格丝’的又是什么?” ? ?一流的文章来源于一流的读者! ? ???? (本章完) 第16章 面具 第16章 面具 雪下得那么深, 下得那么认真。 倒映出我躺在雪中的伤痕, 夜深人静、那是爱情, 偷偷地控制了我的心。 雪花飞舞在天空,屋内炉火燃烧。 喝完了大麦汤的萨哥拉,并没有呼呼睡去。因为苏格拉底眼里的光芒越来越盛,这光芒令外面的雪花都黯然失色,那是渴求真理的光芒。 苏格拉底兴奋地继续追问:“就是!‘活火’都要受‘逻格丝’的支配,诸神自然也不能例外。可是,控制‘逻格丝’的叫什么呢?” 萨哥拉说:“当大祭司薄伽梵提出这个问题时,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三天之后,祭储西曼德开口了——‘逻格丝’也有大小层次之分,‘逻格丝’若有主宰的话,应该叫作‘天帝’!” “大哥,这个‘天帝’和‘神皇’有何不同?”苏格拉底急忙问道。 萨哥拉说:“这个问题问得好。简单来说有人格形象的叫作‘神’,无人格形象的叫作‘天’。‘帝’和‘皇’都是最尊贵的称呼,彰显其超越之义。” 看了下苏格拉底的眼神,似乎已经明了。萨哥拉接着说道:“大医哲色诺芬尼说——不应该叫‘天帝’,而应该叫‘黑手’! 因为‘逻格丝’的规律好像很无情,要不赫拉克利特怎么会说‘战争’是最大的‘逻格丝’呢?不仅是战争,生老病死都是由‘逻格丝’控制的,这不是‘黑手’是什么?” 苏格拉底思考了自己这快十七年的生命,配合自己的所见所闻,似乎验证着一个事实——这确实是一个残缺的世界,就算有欢乐,仿佛也总免不了‘好事多磨,盛极而衰’这八个字的支配。一瞬间,没有被大海般空虚击倒的他,也免不了叹息了起来。 “三弟,你怎么不问问泰勒斯先生说得什么?”萨哥拉鼓励道。 突然,苏格拉底明白了,刚才听到的只是一种假设,还不一定就是真理呢。他笑了,说道:“大哥,泰勒斯圣士有何高见?” 看到苏格拉底恢复了斗志,萨哥拉说道:“圣士泰勒斯说——‘逻格丝’非常复杂,虽说也非常严格,但也不是扼杀一切,只要摸清这里面的门道,似乎也是为最终的自由服务的。它有‘黑手’的一面,也有‘天帝’的成分。” “这样说,好像才是和观察与思考符合的,泰勒斯不愧是泰勒斯。”苏格拉底赞叹着,继续说道,“那深不可测的大祭司又是怎么说的呢?” 萨哥拉笑了,笑的那么开心。苏格拉底终于意识到了薄伽梵的厉害,虽然这只是他伟大的开始,不过目前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萨哥拉说道:“薄伽梵肯定了大家的领悟,说道——做任何事情,第一步就是讲究个名正言顺。因此不能既叫‘天帝’,又叫‘黑手’,这样很失礼也失实。虽然第十五任大祭司修唯奥只留下了一本书,一句诗。可是他的继任祭司留下的书里,有一部是描述各国语法的,其中特别关注了有关于‘殷地’的语言。这部书叫做作《九洲尔雅》。在《九洲尔雅.殷地训》里,万物的规律被叫做‘道’,而‘手’则用手腕上的‘寸口’来指示。” 苏格拉底问道:“那最后这个名称是什么呢?” “導!” “是念道还是导?” “在这里专用,只能念‘道’这个音!” 之后的事情,萨哥拉也不知道了,民间的各种猜测他也不忍去回忆。当初他和恩培先生分别的时候,恩培先生表示自己已经有了线索。如果这次能找到的话,可能就有了进展吧。 夜,一个漫长的夜。 当萨哥拉再次起床之时,看到苏格拉底手中有一张很大的“请帖”。与其说是“请帖”,不如说是一张“海报”。 原来这场大雪将很多人困在了这个小镇上。而这个小镇又以能歌善舞著称,可能也正是这个原因,这个小镇的旅店和餐饮经济一向非常兴旺。 “请帖”的内容就是,镇上最大的旅店的室内夜场舞酒会开放三天,以消除大家的羁旅之思。而今夜,每个小旅社有几个免费的名额。而他们住的房间号刚好被抽中了。 看着苏格拉底兴奋地样子,萨哥拉说:“三弟,你听过‘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这句话吗?” 苏格拉底摇了摇头,毕竟对于一般人能知道进退就已经是智者了,要再‘不失其正’那不成圣人了。 萨格拉说:“我们被‘抽中’你认为是运气好吗?” 苏格拉底说:“反正去是免费的,他们总不会说话不算吧。我们泰西大陆可是最重约定的。” 萨格拉笑了,看着苏格拉底好像看着曾经天真浪漫的自己,说道:“当然,去了肯定有规定好的免费食物与酒水,可是要尽兴,就得额外花钱了。” “原来这样啊,那我们不去了?”苏格拉底看了大哥一眼,试探地说,“或者我们去,但是不买那些付费的,不就行了吗?” 苏格拉底虽然平民出身,但是有着雕刻师的父亲和助产师的母亲,家里还是比较殷实的。只是他大哥的仗义脾气,自从结拜之后,没有让苏格拉底再花过哪怕是一枚明那。 萨哥拉笑道:“你要知道,有的地方,你若去了,就算别人不强迫你,你也定会忘记初心的。不过这次,我们还是要去,因为你不闷,我都要闷死了。说这些只是告诉你,以后要是一个人外出,可要再思而行。” 舞会,盛大的舞会。 虽然近年来,苏格拉底看了不少戏剧。规模大的也有一二百人,甚至比这里更多。但是远远没有这么热烈的氛围:吹风笛、长笛的,排箫、铜管的,打鼓的,唱歌的,还有舞池里带着面具的舞者。 虽然带着面具,但是衣着之大胆,别说在斯巴达城邦了,就算是在雅典城邦,也绝对不会被认为这也是正经人该去的地方。 一开始,苏格拉底手足无措,这个世界真的是颠覆了他的想象。 但是他的大哥好像非常放松,时而和邻桌拼酒,时而谈笑自若。甚至在交了两枚银币之后,他代替了鼓手,打起了鼓点,放声高歌了起来。 一会半身酒气的萨哥拉回到了他们当时进来时坐的桌位上,对苏格拉底说:“这里有什么不对吗?大家都很欢快,也很有秩序。在这里你想喝酒就喝,想跳舞就跳,如果不想,没有任何人会为难你。这难道不好吗?随心所欲而不逾矩,快哉,快哉!” 鼓点渐息,悠扬的风笛独奏传来。苏格兰是泰西大陆北部的一个岛上的城邦,远离雅典,因此能听到如此纯正的苏格兰情调确属难得。就算是见多识广的萨哥拉也暗暗称赞,没想到这个平凡的通途小驿,也有如此的艺术水准。并且,以他的经验,接下来出场的舞者,绝对不是凡品。 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完美的背。 对苏格拉底来说这种美本来只属于‘鬼魅’帕西亚,但是帕西亚的美主要在脸上。而舞台上的这个人无论是背,腰,臀还是腿,甚至她的手臂,她的手指都无一不散发着成熟妩媚的力道,那是一种令人上头的感觉。 更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全场竟然没有惊呼,这种美里面竟然透露出了一种无可侵犯的高贵! 她是谁?所有人都在心里搜索着答案。 就算是萨哥拉,这个曾经阿那克家族的贵族少年,天才大师,也不知道此人是何方神圣。这一刻,他只是懊恼,当初为何只是学了音乐,而荒废了诗歌的造诣。否则他要把天下最美的诗歌——献给她。 爱情就像小偷一样,当你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逃走了。但是萨哥拉毕竟不凡,他知道,自己心动了。因为这是自己唯一一次对一个女子心动! 一曲终了,这个女子去了后台。她始终都是背对着观众。偶尔转身之时,胸前的婉转妩媚妙不可言,简直不可方物。 看着大家依依不舍的目光,旅店经理从后台出来,拿起匏作的扩音筒,说道:“下面,如果哪位观众,可以用这只铜管奏出《普罗米修斯之曲》,我们的舞者将再为大家奉献一支独特的舞曲——《剑之灵》!” 一片欢呼之后,全场寂静了。《普罗米修斯之曲》属于苏格兰西部海岛上的曲子,据说这个曲子是一个盲眼的艺人所创,虽是海岛俚曲,但是曲调宛转悠扬,最是动人。风笛演奏已是极难了,何况这种青铜制成的管子,本就是在尝试阶段。绝大多数音乐人都认为这铜管本就是对丝竹管弦的亵渎,草木马尾毕竟有过生命,金属音乐是什么鬼? 苏格拉底虽然不懂音乐,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大哥水平是不错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里自由奔放的气氛感染了他,也不知从哪来的力量让他说了一句:“我们可以!” 全然不顾正在内心天人交战的萨哥拉。莫非这就是“逻格丝”的威力,这就是“導”的安排! 正在发蒙的萨哥拉被一众“好事者”簇拥到台上,此刻他真的感受到了“導”的威压,反而镇定了下来,优雅地接过了铜管。 任何人听过一次《普鲁米修斯之曲》,都不会忘记它的旋律,也无法完全演奏出来,这也是一切优秀曲子共同的特征。萨哥拉毕竟是人,是人就无法避免。 “智慧是在知识之上的”,这时幼年的记忆出来帮忙了。对,智慧是在知识之上的! 萨哥拉根据现场的反应和女子的舞蹈,结合自己的人生体验,把凡是自己不会的地方,一半靠蒙,一般靠即兴创作,反而产生了一种“提前编曲”,“熟练演奏”的效果。 这位女子更是惊人,手舞袖剑,如环无端,连续十周的转体,惊艳了众人。这剑舞配着青铜管的声音,一改过去管乐“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悲凉之感。换之而来的是力量,温度,英勇无惧的进行与快意潇洒的气韵。 绝配!绝对是绝配。这种配合,不是如胶似漆,也不是琴瑟合鸣,也不是如鱼得水,更不是血肉一体。这种配合,更像是树。对,两棵相隔不远的参天大树。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每一阵风过,它们都互相致意;但没有人能听懂它们的言语。它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它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掌声,持久的掌声。 欢呼,酣畅的欢呼。 这首曲子在大陆上广泛的传开了,当然,这是后话了:经过中世纪漫长的黑暗,后辈的苏格兰人将这首曲子,重新改编,称作——《友谊地久天长》。 可想而知,本次的舞会对于当时参加的人是多么的震撼!甚至不少人都已经在台下起哄: “抱一个!” “抱一个!” …… 拥抱没有发生,但是他们彼此交换了礼物。 女子接受了他的飞针,一枚从怀里取出的飞针。 男子接受了她的面具,转身后反手递给的面具。 ? ?一流的文章来源于一流的读者! ? ???? (本章完) 第17章 芝诺 第17章 芝诺 权衡之平物,动则轻重差; 其于静也,锱铢不失。 水之鉴物,动则不能有睹; 其于静也,毫发可辨。 在乎人, 耳司听、目司视,动则乱于聪明; 其于静也,闻见必审。 在他们的邻桌,一个身材魁梧且健美可观的汉子站了起来。 走到了萨哥拉面前,说道:“这个面具好漂亮啊。” 苏格拉底感觉来者不善,便抢先道:“这就是一个纯白的面具,有什么好看的?” 汉子说:“甘受和,白受采。正因为纯白才有一切的可能性,这正符合‘阿一不’的‘阿’之深义,素而后绘的道理,这位小兄弟不会不懂吧?” 惭愧,震惊。 苏格拉底做梦也没有想到,一个看着如此粗壮的汉子居然能说出如此文雅高深的词汇,并且自己只能涨红了脸,却无力反驳。 “阁下莫非要学‘智者派’辩论吗?”萨哥拉见多识广,一语中的。 “智者派”是最近在埃利亚城邦兴起的一个流派,他们的初衷是采取辩论的方式来讨论“逻格丝”,以寻找思维的正确形式。 “逻格丝”一词至少有语言,阐释,比例,分寸,逻辑,理性,规律,命运等八种含义。并且理不辩不明,开始时大家都热衷于采取这种方法寻求真理。 可是到了后来出现了一批所谓“智者”,专门以教人“辩论”为生。他们擅长推理和语言技巧,思维敏捷,能言善辩,教授如何掌握论辩术,修辞学,并收取高昂的费用。由于在比较发达的城邦,无论辩论,诉讼还是演说都要用到这些,一时便成为了最时髦的学问。这群“智者”所形成的团体就叫“智者派”。 苏格拉底当年在埃利亚城邦求学的时候,巴门尼德就严禁苏格拉底学习这些。并警告说——辩论不仅无法通往真理之路,而且会让人远离‘存在’,最后只能走上意见之路。 这个汉子微微一怔,笑着说道:“虽然我钻研辩论术,但我不屑于和那些自以为是的‘智者’为伍,我辩论就是为了找寻真理。有时我也用一些‘诡辩术’,但我只是为了让别人知道,有的事情虽然自以为知道对错,但是要证明却是极不容易的。” 苏格拉底说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就和几何里的泰勒斯定理和毕达哥拉斯定理一样,只要学过,就很好证明。” “生活可不只有几何。”这个汉子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个鸡蛋,继续道,“你看这个生鸡蛋上,有没有羽毛?” “当然没有!”苏格拉底不屑地说。 “我可以证明它有。”这个汉子自信地说。 “不可能!” “那打赌!” “赌什么?” “赌这位先生刚刚获得的这个‘漂亮’的面具。” 苏格拉底看了一眼萨哥拉,不知道应不应该答应这个赌注。因为苏格拉底已经证悟了“努丝”,虽然他的智力告诉自己,鸡蛋绝不可能有羽毛,但是‘努丝’却告诉他,他这次打赌必将失败。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大脑明明觉得会赢,心里却知道不安。 萨哥拉点了点头。他是“努丝”学说的创始人,自然“心”更加强大。他点头倒不是因为他觉得会赢,只是他也想知道面前这位强壮的汉子,是怎么论证鸡蛋有毛的。只要有一丝诡辩,凭他的武艺,谁也无法夺走这个面具。 这个汉子说:“这个鸡蛋如果不从母鸡屁股下拿走,正常情况下21天之后,会不会孵出小鸡?” “会的。” “小鸡身上有没有毛?” “有的。” “无中能不能生有?空中能不能生毛?” “不能。” “小鸡是从哪孵出来的?” “鸡蛋。” “小鸡有没有毛?”汉子又问了一遍。 “有。” “空无中能不能生毛?” “不能!” “小鸡从哪来的?” “鸡蛋中孵的。” “那鸡蛋到底有没有毛?”汉子的问题结束了。 苏格拉底的冷汗流了下来。想着大哥刚刚才得到心仪女子所赠的面具,马上就要失去,是个人都会恼羞成怒的。很明显,苏格拉底也是个人。 “你这是诡辩!这怎么可能?”苏格拉底大声吼道。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失态,也是唯一一次。 萨哥拉毕竟不凡,他脸上很平静,但是他的眼神里澎湃着火一样的热情,努丝在燃烧。他知道,这不是诡辩,只是这个领域真理还没有触及。 果然,二千多年后的胚胎学和基因学共同证明了“蛋有毛”是一个真理,只是这个毛藏在蛋的极深极微之处。 萨哥拉,张开双臂,拥抱了这个汉子。并将面具递给了他。 这个汉子显然也很激动,并没有接这个面具,而是说道:“英雄不夺人所爱,我用这个面具换一枚飞针吧。你的飞针是我见过最酷的武器。” 萨哥拉从怀里取出了三枚飞针,赠给了这个汉子。“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是基本的贵族修养。 “伙计,你怎么称呼?”萨哥拉爽快地问道。 “我叫——芝诺。”这个汉子腼腆一笑,似乎他也知道,这个名字显得娘了一点。 阳光,久违的阳光。天终于放晴了。 路上多了一个同伴,本来应是大大的好事,可苏格拉底这些天却总是觉得别扭。因为芝诺听说他们要去找恩培先生,便说他也去爱菲斯,并且显得很高兴。但是又没说去干什么,而大哥也没有问。 前面就是爱菲斯城邦了,除了斯巴达,几乎所有的城邦都是有墙的。爱菲斯城邦的城墙虽然古朴,但依然高大,依稀可以领略到当年老城主赫拉克的风采。 城楼上的牌匾,用爱菲斯语言写着“你来了么”这个和古朴的城墙完全不搭的现代用语。原来当年赫拉克老城主为了发展经济,同时展现自己城邦的良好治理,有意用当时的流行语来欢迎远道而来的外邦人。 “来了就是爱菲斯人!”这句话也在整个大陆流行,的确论移民的宽容和旅游外交政策的宽松,爱菲斯绝对是整个泰西数一数二的。赫拉克老城主早已经过世,赫拉克利特当年在火岛上学成,对“活火”的兴趣也远超政治,终日喜欢和一群小孩在一起,观察他们的“天真灵气”,便把王位让给了自己的族弟。纵然如此,爱菲斯仍然保持了开放包容的传统,也成为了各色富商和艺术家最喜爱的城市之一。 富人多的地方,往往骗子也多。这不,有一个身穿白衣,面色也白净的“市民”走了过来。围着这三人转了一圈,然后指着苏格拉底说:“小兄弟,你这面相是牛耳狮鼻,未来贵不可言啊。” 从青春期后,这是唯一一次别人在长相上夸奖自己。可是一想到大哥常说——在外闯荡,不是人人可信的。苏格拉底还是推辞道:“我出身平民,虽说不是多贫寒,但也非大富大贵之人,先生说笑了。” 这个“市民”继续说:“我说的贵不可言,可不是世俗的富贵,而是尊贵。未来哪怕是超级的富豪,恐怕都愿意用自己毕生的财富,换取和您喝半天茶来聊天。您行行好,给我一枚银币吧?” “原来是一个说大话的乞丐啊,乞丐都穿得这样好,最是可气。”苏格拉底没有理他,继续往前走。 这个“白衣乞丐”拦住了他,说道:“你可不要把我当成叫花子,刚才我泄露天机,可是要有祸的,所谓‘相不空看,卦不白起’,如果不给怕是不行。” 还没等萨哥拉生气呢,芝诺就已经不耐烦道:“你只有一个人,我们有三个人。你难道要硬抢不行?” 白衣乞丐微微一笑,说道:“爱菲斯城邦虽然宽容,但还没有到强盗横行的程度,何况巡视卫队就在不远处治安巡逻。你们可知道在爱菲斯,最有名的文化名人是谁?” “当然是赫拉克利特,这还用问?”芝诺没好气地说。 “赫拉克先生的名言很多,最有名的又是哪一句?” “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白衣乞丐看了下抢答的苏格拉底,赞道:“这么年轻,就对哲学感兴趣,怪不得面相上贵不可言呢!你把一枚银币给我,我可以‘合法’的把它拿走。” 苏格拉底看了一下萨哥ls哥拉点了点头,大家都想看看这个白衣人有什么手段。 白衣人接过银币,问苏格拉底,道:“为什么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苏格拉底回答道:“因为河水是川流不息的,时时迁化,新新不住。第二次再踏入时,已经不是以前的河水了。河流就是由河水组成的,既然河水不同,便不能算是同一条河流了。” “妙,妙,妙!”白衣人称赞道,“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理解,请受我一拜。” 什么时刻最危险,最没有防备?后世有一门心理学的标准答案是——人在受到恭维和赞美的时候。苏格拉底正在享受这种赞美,当表示恭维的这一拜结束之时,这个白衣人突然地转身跑开了。 “我的银币……” 萨哥拉毕竟不凡。只见他略一伸腿,这个白衣人已经摔倒。显然,他是时刻戒备的。无论是谁,有这么一个大哥,是一定要感谢“逻格丝”的。 白衣人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说道:“为何不让我走?” “你还拿着我的银币呢!”苏格拉底提醒道。 “现在的我不是刚才的我。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你也不可能两次遇到同样的我。之前的我拿了你的银币,和现在的我有什么关系呢?昨天的太阳晒不干今日的衣服。”白衣人说道。 苏格拉底目瞪口呆,不知应该怎么说,怎么办。 芝诺喜欢辩论,甚至诡辩。但不喜欢为了利益,甚至坑人的诡辩。这也是他不愿意与“智者派”为伍的主要原因。只见他撸起袖子,露出了健美的身材,健壮的臂膀,将这个白衣人放倒,拳打脚踢。 “丑八怪!”周围真正的市民议论道。只是不知他们指的是这个“骗子”的面目,还是芝诺粗鲁的暴力行为。 看着鼻青脸肿,面目全非的白衣人,不,现在已经是“灰衣人”了。芝诺说:“拿着那枚银币去看看脸,可不要想着去告诉巡逻队。因为我会用你的逻辑在法庭上辩护——当日打你的我并不是在法庭上出现的我!” “殴打一个历史学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说完这句话,白衣人一瘸一拐地走了。 莫非这个“白衣乞丐”不是骗子,而是一名历史学家?一想到“白衣”这个词,萨哥拉不由得想起了他的二弟——恩培多克勒。恩培先生每次出诊之时,都穿白衣。而在那个时候,史官都是穿青衣的,象征着青史留名。努丝带来的强大预感告诉自己,这个穿白衣的历史学家,绝非那么简单。 苏格拉底也在想,他们总算是到了爱菲斯,可具体要去哪找他二哥呢? ? ?一流的文章来源于一流的读者! ? ???? (本章完) 第18章 殿下 第18章 殿下 路艰波险多不平兮, 一别而十年。 人生聚散常如此兮, 相见且欢愉。 沐春风而白两鬓兮, 何处而得秋霜。 佳酿能消磨光景兮, 微斯人而谁伤? 酒后吐真言,真言亦可能是诗。 一贯不善于吟诗的萨哥拉,在寻找三个月后,仍然没有恩培先生的消息,不免借酒消愁。酒后创作了一首八行诗,名叫《情无忧》。吟完最后一句“微斯人而谁伤?”之后,便呼呼地睡了过去。 芝诺问:“你知道这首诗的意思吗?” 苏格拉底回答道:“我大哥二哥一别之后,已经九年没有见过了。这不已经仲春了,因此今年已经是第十个年头了。我们现在相聚,更要珍惜才是。” 芝诺笑了笑,说道:“你可知道,你大哥是不会写诗的?” “是的,他音乐,武术,哲学甚至酒量水平,一个比一个高,恰恰不善作诗。” “那这首《情无忧》如何?” “虽比不上荷马先生的瑰丽神妙、夸张风流,然信口吟来,用情之深或有胜之。” “我觉得你大哥不仅是想你二哥,也是想那位跳舞的妹子了。” “你知道她是谁?” “最近除了打听恩培先生,我捎带打听了一下她。” “你跟着我们来爱菲斯,到底是为了什么?”苏格拉底终于问出了他一路上憋在心里的话。 “要是你大哥,便不会问。” “是的,他一直没问。可是为何他不问?” “这就是他的可敬之处!”芝诺接着说,“因为他要顾全我的面子。” “面子?” “对,面子。你可知道,我为何想要那个面具。因为有些人的脸是脸,有些人的脸本来就是面具。而我的脸不是面具,所以受过很多额外的苦和伤。” 苏格拉底明白了,有的事情本不该小孩子明白的。但是已经问了,芝诺就接着说了下去。 “我本出生在埃利亚城邦的一个富人家中,从小就爱好真理,到处拜师,耗尽了家财。为真理花钱本就理所应当,但是我接触的老师基本上都是骗子,所以我痛恨那些‘智者’。直到遇到了巴门尼德先生,他是一位真正的大师。” 听到巴门尼德,苏格拉底说道:“巴门尼德先生确实是一位世界级的大师,我只见过他一次。现在我有点懂那个白衣人的话了,如果我是一个富翁,我也愿意用全部的财产交换和他一下午的对话时间。” 芝诺点了点头,说道:“我们这种人见到了真理,就像夜蛾见到了蜡烛,非扑上去不可。不同的是,夜蛾失去了生命;而我失去了骄傲。见了大师后,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肤浅,以前学到的知识是多么的庸俗甚至错误。但是,我犯了一个一般人都不会犯的错误。” “什么错误?” “当大师有心收我为徒时,我却以为这只是为了敛财而提前演练好的套路。” “你没有拜师?” “没有,我竟然觉得我应该观察一下老师,再考察考察。”芝诺懊恼地说道,“一个门徒却考察他的师父,我实在想不到比这更大的愚蠢是什么了。” “最后怎么样?” “当我考察‘他’结束之后,他便拒绝收我为徒了。”芝诺痛苦地说,“但是大师告诉我,有问题随时来问,虽然没有师徒的名分,但是只要我愿意学,问什么都可以。” “这不一样吗?”苏格拉底没有问出这句话,因为他瞬间发现,他之所以证悟“努丝”,并不是他有多聪明,而是因为——他是萨哥拉的兄弟!真理就像一个火把,每个人都只是一个火炬。当火把靠近火炬时,火炬才能点燃。否则,你可以了解一切关于火的知识,但是火炬是极难自燃的。 芝诺发现这个年轻人远比他想象的要更有智慧,便继续说道:“我用尽了方法,最后大师答应,我若是能找到他的师弟恩培先生,他就正式收我为徒!” “对不起,我误会你了。”知错就改,一直是苏格拉底的一个优秀品质。 “不要紧,早晚我也要说的。”芝诺一笑,“谁叫他是你二哥呢,以后免不了还得见你叫声小师叔。” “师叔!”听到这两个字,诚惶诚恐,试问:无论年龄、学识、身材乃至相貌哪一点自己比芝诺强? 虽说如此,一种幸福之感仍然由衷而发,注入‘努丝’,这是一种极愉悦的体验。他连忙握着芝诺的手说道:“我们一定会共同找到恩培先生的!” “那就先提前谢谢小师叔了。”芝诺笑着说,“据我打探,恩培先生确实去过萨摩斯岛,也来过爱菲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又被斯巴达的人请回去了。” “是抓回去的吧?”不知什么时候,萨哥拉已经醒了。 原来斯巴达的首领铁达尼一世在温泉关战役中牺牲之后,他年轻的弟弟铁达尼二世即位。铁达尼一世有一个女儿叫密尔本。密尔本在萨摩斯岛上生了一对龙凤胎,没人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姐姐卡珊卓今年27岁,还没有出嫁。弟弟卡西欧更是泰西大陆第一勇士,是铁达尼二世最为得力的干将。 “卡西欧虽然刻意低调的保持行踪,但是坊间仍然知道卡西欧极其恐怖的实力。据说他可以一拳打死一匹战马,手上只要拣块石头就能杀死十二头意大利森林狼。他的耐力,他的速度,随便哪点都不做第二人想。”萨哥拉说道,“不过他还有个姐姐吗?” “在咱们大陆一般很少关注女人,何况是关于锁城闭关的斯巴达。不知道其实很正常。”芝诺叹了口气说道,“我以前虽然认识的骗子多,但还别说,骗子的消息来路往往多得多,也野得多。” 萨哥拉点了点头,他并不否认。努丝带来的一种强大预感让他问出了那句话:“那个跳舞的女子莫非就是卡珊卓?” “是的,除了她还有谁拥有如此成熟妩媚的身材和如此强大的气场!”芝诺说,“你们可知道她为何带着面具?” “因为她要保密!”苏格拉底本想抢答,突然觉得隐藏行踪这个事情还用说嘛,就闭紧了刚刚准备张开的嘴。 “你打探了这么多消息,我想知道你付出的代价?”萨哥拉缓缓地说。 斯巴达城邦,皇室内院,公主的梳妆台前。 一个身材极佳的公主对着侍女说:“郁儿,咱们这次出行有没有被人发现?” 这个叫郁儿的侍女从小嗅觉非常灵敏,最爱郁金香,母亲就取了这个名字。后面被挖掘,作为侦探兵培养,武艺高强而被选拔为公主的贴身侍卫。 侍女回答道:“被发现肯定没有。不过公主,下次要公开跳舞前能不能提前告诉郁儿,万一有人有歹意,那么多人呢,到时怎么护持殿下周全。” 公主一笑,显然她待这个侍女亲如闺蜜。说道:“从小我的身体就不好,多亏了你贴身照顾。自从上次吃了恩培先生的药,感觉脱胎换骨,真没想到医术可以神妙到这个境界。我从小练舞,你知道的,主要是无力骑马射箭,皇叔怕我早夭,所以让我练各种剑舞来增强体魄的。这次大胆演出,就是想看一下,置身险境之后,我的身心是不是仍然经得起考验?” “结果呢?”郁儿问。 “结果,你看!”公主拿起了那枚飞针,一出手就击中了三米之外的那个木梨。 “公主越来越棒了!这功夫怕是再练几年就用不着我保护了。”郁儿欢喜道,“等下次恩培先生来,您一定会更加漂亮的!” 公主对着镜子,从来不敢照镜子的她有了勇气,这就是医术的可贵,智慧的力量。 原来打从娘胎里生出来,她和弟弟就各有一块木梨大小的胎记。弟弟卡西欧的在右臂肩膀的内侧,而自己的却在左脸颧骨的旁边。 公主问道:“恩培先生找到了吗?” 郁儿故作严肃地说:“启禀卡珊卓公主殿下,这次是您的弟弟卡西欧殿下亲自带队。如果他都带不回来,那么整个泰西谁也无法带回来!” ? ?一流的文章来源于一流的读者! ? ???? (本章完) 第19章 梵歌 第19章 梵歌 催残个体是极其可恶的! 比摧残个体更可恶的, 便是得罪历史; 比得罪历史更可恶的, 便是殴打——历史之父。 芝诺撩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那健美的背。这健美的背上写着这五行字。 “这就是代价?”苏格拉底惊奇地问。 原来芝诺认识的不光是骗子,还有飞贼。在爱菲斯最著名的飞贼组织叫作“四指”。之所以叫四指,有三个原因。 第一,道德标准。偷任何东西,最多只用四根指头,第五根小指称为“禁指”,是万万不能用的。同时,也说明自己不是全心全意行窃,凡事留一线,保留自己最后的良知,也为子孙和亲人积德。 第二,技术标准。偷任何东西,最多四根手指必须搞定。别的小偷被称为“三只手”,而他们每一根指头都相当别人的一只手,因此四根手指便可胜过别人的三只手。 第三,尊严标准。智慧最高的人称为“拇指”,负责领导组织和策划高级别行窃。技术最高的称为“食指”,负责高级别或高难度行窃。忠诚度最高的称为‘中指’,配合掩护接应和应付审问。消息最灵通的称为“名指”,负责收集各种情报。 在组织内这四个人最为尊贵,其他的小毛贼只属于各自的“指甲”而已。不过“指甲”里面也分等级——青、红、紫、黑四个等级,取自果实由青到红,红到发紫,紫到发黑之义。等到了“黑指甲”这个级别的群体,就是四指的接班人候选了。 而上次挨揍的那个白衣,正是这个组织“拇指”的朋友——希罗多德。 希罗多德贵族出身,自幼学习勤奋,长大后游历了整个泰西大陆,记录了大量民间的历史故事。由于迷恋相术,被家族警告,被同行排挤。当时的史官非常粗糙,大多都只是做一些收集和记录工作,身着青衣。而希罗多德认为历史不只是一堆材料,而是有一定规律的。尤其是在学习了赫拉克利特的“逻格丝”学说之后,他认为历史不仅可以知古,还能鉴今;不仅可以知往,还能查来。因为历史确实是有规律的,根据这个规律甚至可以做出相当准确的预测。 “拇指”看上的就是希罗多德的预测能力,毕竟干这一行,除了技术,运气就是最重要的了。当然希罗多德还是有着自己的底线,除非劫富济贫的那些富人确实罪有应得,其他行窃活动他是拒绝参谋和给出任何建议的。 纵然如此,他也是“四指”这个组织最尊崇的客人。希罗多德认为历史学也是一门治病救人的学问,而且治疗的病更大——家国之病。因此他坚持和医生一样,穿白衣,而且是高领的白衣。最近他独立写成了《希波战争史》,并且预测未来希腊城邦内部仍会发生大战。“拇指”为了照顾这位新朋友的面子,就让整个组织的所有人尊称他为——历史之父。 可是三十年过去了,他预测的战争还没有发生,有一些“指甲”开始明里暗里的讽刺,他受不了时就出来散心。这不,这次刚出来就被芝诺打了一顿。英雄落草,最是可悲可叹。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幸亏说明来意后,希罗多德恰好认识恩培先生,这才免了一顿毒打。在搜光芝诺的钱之后,“名指”在他的背上写了这五行字之后,才告诉了他所要的信息。 酒楼,高档的酒楼。名菜,最贵的名菜。包间,安静的包间。 主位坐着的正是萨哥拉,右手的主宾位坐的正是希罗多德,穿着崭新的高领的白衣。左手边主陪的是苏格拉底,而对面副主陪的正是芝诺! “希罗多德先生!小弟有眼无珠,我先干为敬!”萨哥拉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并向芝诺递了一个眼色。 “失敬,失敬!还请先生原谅!”芝诺连干两碗。正当他要端起第三碗时,被希罗多德抢过,说道:“不打不成交嘛,今晚你背上的字就可以抹去了。” 说完,将这一碗酒一饮而尽。主宾尽欢,酒到酣处。 万丈红尘三碗酒,十年白衣一部书。 希罗多德,从怀里掏出了一部书,不是《希波战争史》,而是《梵歌》,作者:教廷第二十五任大祭司薄伽梵! 震惊,深深地震惊! 连萨哥拉也不例外,因为他知道,这种格式的书只有古堡的四层楼才有。 四层楼便是“司圣阁”,薄伽梵是第二个只推荐了一部书的大祭司! “这本书是恩培先生临走时,交给我的。”希罗多德不等苏格拉底发问,直接解释道,“恩培先生行踪不定,一般也不给皇室治病。上次被‘请’到斯巴达,是去给卡珊卓公主治病的。当时他已经意识到,公主体弱的病根除了之后,必然要让自己给她——整容。” “整容是什么?”苏格拉底问道。确实这个名词本不属于医学,也没有任何人用过。 “因为卡珊卓左脸上的胎记太大了,一般的药物起不了作用。”希罗多德继续说,“恩培先生说他也没有操作过,只是有了一个基本的思路。所以不一定成功,但是失败了就没有第二次了。所以他也没有必成的信心,所以一直在隐藏行踪。但是,这次不知道是谁在带队,恩培先生这样刻意的隐藏,居然仍然感受到了跟踪。因此,他在那次转移之前,将这本书交给了我。” 苏格拉底问道:“二哥知道我们要来找他吗?” “他当然不知道了。”希罗多德说道,“他让我把这本书给埃利亚的巴门尼德先生,他知道他的师弟找他找的已经很辛苦了。” “怪不得呢,不过大医哲色诺芬尼不是不让他们见面吗?”苏格拉底问道。 “这不是没有见面嘛。”萨哥拉说道。 苏格拉底想起了大哥的那句话:“规矩是要守的,但必要时刻又是可以破的。你要成为大人,一定要明白这个道理。” 因此,虽然没有见到巴门尼德,但是见到了他的兄弟,“徒弟”,可见希罗多德是一个真正的大人。 这本书是关于“存在”的,但又不是仅仅描述“存在”。还描述了三种通往存在的道路。 在《梵歌》里,薄伽梵发明了一个词“瑜伽”。他把道路、方法、约束、合一这些意思统称为——瑜伽。 通往存在的方法和道路共有三条: 一曰知识瑜伽。指的是从知识和逻格丝中可以证得存在。 二曰行业瑜伽。指的是从实践和努丝中可以证得存在。 三曰敬爱瑜伽。指的是从信仰和仁爱中可以证得存在。 夜深了,一轮弯月如钩,独钓古今愁。 苏格拉底的思绪就像钩下的湖水,弥漫开来。 显然《梵歌》是大祭司薄伽梵交给色诺芬尼的,大医哲色诺芬尼交给恩培先生的。为什么这本书没有交给祭储西曼德,谁也不知道。而且,米利都皇室也绝不会同意的。要知道每次春闱选拔,虽然各个城邦都可以参加,但是圣女和圣士每次都是花落米利都。包括来自米利都的萨哥拉——他的大哥,也私下告诉他,自己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其实就是教廷最后的一批圣士,而那一批圣士里也没有一个是外邦人。埃斯库爷爷曾经说过,有一种说法是米利都皇室亵渎了神灵,莫非和这有关…… 天亮了,一束阳光洒了进来。光芒晕染了萨哥拉充满笑意的疲惫,萨哥拉一夜未睡。因为《梵歌》是由他保存的,任何一个追求真理的人都不应该错过这部伟大的经典。 对于一个追求真理的男人来说,这种书就像天下最尊贵最美好的女子一样,如果愿意委身于你,哪怕只是有机会接近,便不该错过。 谁要是错过,他绝对是一个蠢货。显然,萨哥拉不是蠢货。他抓住了机会,如饥似渴的阅读了起来。那是努丝的碰撞,那是精神的交流,他还依稀记得,当年秘密入选新的圣士,他是多么的开心;仿佛儿时西美尼亲自教授他们启蒙读物《九洲尔雅》的场景又回到了眼前。那是穿越时空的对话,那是另一个存在之自己给这个时空的自我投递的信息。一本好书,就是披着纸质外衣的一束宇宙之光。而当这束光,照进努丝的时候,宇宙也会为之震撼,活火也会为之狂舞,因为存在——终于在茫茫人海之中发现了你。 尽情的吸收,尽情的释放!天下至乐,莫如读书!指的就是读这种书! 只好等到午饭之后,苏格拉底才问道:“大哥,大医哲色诺芬尼,教给恩培先生的‘存在’之义,和教给巴门尼德先生的‘存在’之义,有何不同?” “虽然是猜测,但估计八九不离十。”萨哥拉说道,“在书里薄伽梵先生虽然给出了三种‘瑜伽’,也明确表示这三种瑜伽都是通往‘存在’的正路。但是,字里行间还是开示只有‘敬爱瑜伽’才是最殊胜的。巴门尼德通往存在之路走得应该是‘知识瑜伽’这条路,而你二哥走得应该是‘敬爱瑜伽’这条路。” “敬爱瑜伽,以信仰和仁爱证道?”苏格拉底说,“那这个信仰和‘神皇’还有‘天帝’有什么区别呢?” “问得好!”萨哥拉说道,“区别就在于一个是形而上的信仰,一个是形而下的信仰。形而上的信仰不求回报,不可思议,是神秘的,甚至大脑会觉得是荒谬的。而形而下的信仰,求福报,怕惩罚,哪怕是为了别人称赞,在根本意义上仍是功利的和奴隶的。” 消化了很久,苏格拉底仿佛懂了很多,于是问道:“那这个形而上的信仰应该叫做什么?” 萨哥拉认真说道:“这个在《梵歌》里叫做‘大梵’,泰西大陆北部语言应当译作‘天主’,而南部语言译作‘上帝’。在《九洲尔雅》这部书里,阿拉伯东部人称之为‘安拉’,殷地人民间称之为‘老天爷’……” “那这个‘天主’、‘上帝’和‘天帝’、‘神皇’这些词从词汇的角度上,好像没有什么本质区别。”苏格拉底质问道,“毕竟,人们用词时谁会管他说的是形而上,还是形而下呢?” 萨哥拉沉默了,这次他沉默了很久。努丝带来的强大预感让他意识到,后世不断会有因为“上帝”定义问题而爆发战争——各式各样理由的战争! 他掏出飞针扎破了两个手的中指,左手指天,右手指地,吟诵了一段经文: “若无我私之见兮,智非染污。 纵其尽戮此人兮,非杀戮亦无所拘。 天生之人本分兮,虽有缺憾而不可堕。 凡有所作必有过缺兮,如烟之蔽火。 苟非其人至道不凝兮,如是祷乎大梵。 彼无上智之归宅兮,简言尔其知鉴。” 与此同时,他转身做了两个难度非常大的手印。 此时,活火在翻滚,努丝在燃烧,導在推动…… 此刻,人神相亲,天地相见! 凝成了一句符合逻格丝的语言—— 存在是属于个体的,上帝是个体的上帝;若能共享的“上帝”,便只是“天帝”甚至“神皇”而已! ? ?一流的文章来源于一流的读者! ? ???? (本章完) 第20章 独立 第20章 独立 我们以善良人民的名义和权力, 谨代表本城邦庄严宣布并昭告: 墨伽拉城邦从此获得自由独立, 解除对于斯巴达城邦的一切隶属, 对铁达尼家族的效忠关系完全废止! 墨伽拉城邦,是一个和雅典接壤,却隶属于斯巴达的北部小城。战略地位非常重要,这些年,一直享受着斯巴达和雅典的各种优惠政策。在斯巴达把它叫做麦加拉城,雅典把它叫米加腊城,而其他城邦习惯把它称作——墨城。 这个城几乎每个家族都懂得墨,不是写字的“文墨”,而是建筑用的“线墨”。这个城邦以盛产建筑石匠和木匠著称。 关于墨城,人们普遍有一种说法——他们在世一日,便不会停止建造;哪怕第二天末日来临,他们前一天仍会照样建造不息。这种勤劳精神,很明显他们与斯巴达人同文同种。斯巴达一词的本意就是“可以耕种的平原”,后来耕战立国,崇尚勇武,但是骨子里的勤劳精神从未改变。在一百年前,斯巴达失去土地的无产者辗转来到科林斯城邦的北部,建立了坚不可摧的墨城。 由于和斯巴达同文同种,因此他们宣誓隶属斯巴达,为铁达尼家族效忠。墨城属于斯巴达和希腊的交通要冲,石匠和木匠又遍布天下,既是锁城闭关的斯巴达人了解世界的窗口,又有着超强的储备实力。因此,除了低额的税收和高级别的外交,在其他管理方面,几乎授予了完全自治的地位。这在铁达尼家族看来,已经是顶天的自由与恩赐了。 雅典近些年由于经济政治文化的强势崛起,俨然取得了当年米利都巅峰时期的地位。经过希波战争的洗礼和锻炼,斯巴达的陆军和雅典的海军已经成为整个大陆的最强者。一旦墨城倒戈,斯巴达的战略缓冲将会消失,这对其陆军是一种极大削弱。为了本城邦的利益,雅典执政官伯里克利这些年没有少在墨城上下功夫。 外交上,互为友好城邦。经济上,大量采购墨城的石料和木料成品。文化上,资助天才少年欧几里得在这里建立了墨伽拉学校,此学校刚建成就以对逻格丝的独特体会和缜密推理傲然挺立,闻名于世。并且和雅典经常交换留学生,这样一来,雅典城邦的自由精神和民主政体便俘获了整个墨城年轻人的心。 这些年,墨城进行民主改革,效法雅典。向广大的公民开放各级官职,实行公薪制度,对优秀常驻人口和平民,甚至奴隶授予公民选举资格。 相比较母邦斯巴达,仍然是铁达尼家族统治,广大的平民除了公民大会之外,绝大多数时间都被军事训练所代替。斯巴达人非常注重军队纪律,冲锋时绝不会有人后退,所有人都在悠扬清脆的笛声中投入殊死的搏斗。全民皆兵的斯巴达,女性对勇敢的男人也有着特殊的崇拜。男人出征前,斯巴达的女人都会修葺加固他们的盾牌。临别之时,他们会指着坚固的盾牌对自己的丈夫或者儿子嘱托道:如果不能带着它回来,那就躺在它上面。 斯巴达人的尚武思想深入且执着,甚至也表现在女人和孩子身上。斯巴达的少女虽然住在家中,但从不娇生惯养。斯巴达人相信,只有健壮的母亲才能生养出优秀的战士,所以女孩从小就必须进行格斗、竞走、掷铁饼、投标枪等艰苦的训练。不要以为在斯巴达历史上只有海伦这类的美女,如果兵员奇缺或者真的有过人之处,女人甚至是允许走上战场的。而对斯巴达男孩来说,他们一出生就会面临更大的考验:首先,母亲会用烈酒给男孩洗澡,如果抽风或者失去知觉,则说明不够结实而遭到遗弃;体格过关的男孩会被抱到长老那再次检查,如果有漏网或不稳定的,仍会被弃之山谷。在男孩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注意培养他们一些基本品质,比如不怕黑、不怕孤独、不哭闹等等。斯巴达的男孩七岁就开始过集体生活,十三岁就开始不穿内衣,无论冬夏都只能穿一件外衣,从小就要学会忍受各种肉体痛苦、饥饿、寒冷、黑暗和孤独的折磨,这一切都是为了在战争中保卫自己的祖国和家园。整个国家就像一个军营,也正因为如此,斯巴达陆军在整个泰西所向无敌。 在上个月的全民公投中,墨城人民要求独立,成为一个完全自治的城邦。不再向斯巴达城邦纳税,也不再继续效忠铁达尼家族。在他们眼里,斯巴达人只是战争机器,自己纳税的每一分钱都会花在杀戮与鲜血上。而且对于自己的外交权力,斯巴达一直在想办法限制。 斯巴达城邦,皇室内院,公主的梳妆台前。 卡珊卓公主手拿着飞针,焦急地问道:“墨城宣布独立了,皇叔他们一直在商量对策。我弟弟出去了这么久,他现在在哪?” 侍女郁儿说道:“据联络兵报告,卡西欧殿下此刻正在经过墨城!” 飞针落地,撞在地砖上发出尖锐的声音。 酒楼,高档的酒楼。名菜,最贵的名菜。包间,同样的包间。 主位坐着的还是萨哥拉,右手的主宾位坐的还是希罗多德,穿着崭新的高领的白衣。左手边主陪的还是苏格拉底,而对面副主陪的还是芝诺。 唯一不一样的,是这次多请了一个人。此人坐在了希罗多德的右边,这是副主宾的位置。此人耳朵高且过眉,额头有两道深深的抬头纹,隼钩鼻,一双眼睛透着灵气。此人正是“四指”组织中的“名指”,负责收集各种情报的弗兰克。 只见他端着一碗酒,一饮而尽。对着芝诺说道:“小弟失敬,当日得罪了。” “不打不成交嘛。”芝诺发现这句话说起来确实很爽,没有什么比化敌为友,宽恕他人更为难得的了。“苏格拉底上次给我擦背的时候,还说呢,那个叫‘名指’的家伙,字写得这么漂亮啊!可惜,我却看不到……” 酒到酣处,宾主尽欢。没有人注意到当芝诺夸奖“名指”字写得漂亮时,弗兰克眼中一闪而过的苦涩。 弗兰克说道:“众位哥哥在上,感谢款待,如果有能用得上小弟的地方,尽管吩咐。” “别,我可做不了你大哥,我今年得到十月份才刚好18岁呢。肯定是要管你叫哥哥的。”苏格拉底急忙说。 “我年底才刚好18岁。”弗兰克说道。 弗兰克说得很轻松,但是大家心里却很沉重。他绝不会在这种场合上开玩笑的,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成为了“四指”组织中的“名指”,背后付出的努力和艰辛已经写在了他少年老成的脸上和老成持重的习惯里。 希罗多德对着旁边的弗兰克端起一碗酒,说道:“我自认走遍泰西,阅人无数,然而小兄弟的面相确实看不透啊!相书上说耳高于眉,不是才大便志肥;天庭纹深两道,幼年孤苦六亲无靠;再配合你的鼻相和一身的骨相,如能立志,以后必将影响万千人的生死啊。奇相,奇相,至于通过什么方式影响,我是一点都看不出了。” 弗兰克内心微微一怔,面上笑道:“我掌握半个大陆的小道消息,可不就影响了万千人的命运嘛。这次您还是要打探恩培先生的消息吗?” 希罗多德点了点头。 弗兰克面露难色,说道:“这次带队的人极有可能是斯巴达的干将——卡西欧殿下!” “卡西欧殿下,你确定!”大家惊呼。在整个大陆,卡西欧要找的人,没有找不到的。斯巴达的女人受过的训练都要超过绝大多数城邦的男人,而斯巴达的男人没有一个能在卡西欧手上过得了十个回合的。 “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我们派出那么多‘指甲’,都没有能接近他。其中三名‘黑指甲’共同报告——这次遇到极硬的点子了。此人反侦察能力非常强,反跟踪的直觉也极其敏锐。这次幸好看来是任务在身,不想伤人误事,否则我们有多少兄弟都得搭进去。斯巴达人我们是了解的,大多数都是头脑简单,缺乏智慧。因为他们对于男人的文化要求很低,能够认识自己名字,听懂军令即可。而这次带队的,一看就是专门受过复杂军事领导训练的贵族干将。而且能把直觉练得这样好,必然有一个强悍的肉身做支撑。”弗兰克回答并分析道。 所有人都发现这个被称作“名指”的弗兰克,绝对是个人才中的人才。 “名指不愧是名指!”芝诺赞道,接着便黯然地说,“那么恩培先生我们岂不是没有机会救出来了。” “那倒未必,”名指看了看眼前的一块白熊掌,说道,“他们要把恩培先生带回去,本来走水路是最快的。可是斯巴达人不善水战,所以宁可走陆路,这说明他们对恩培先生是志在必得。但另一方面他们忘记了所谓夜长梦多,久则生变。大家可知在泰西大陆上,最近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墨城宣告独立了!”希罗多德对可以载入历史的事件一贯敏感,说道,“而走陆路,必经之地就是墨城!” 沉默许久的萨哥拉,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似乎这样才可以让他的忧伤转淡。魔法才能打败魔法,贵族才最了解贵族。只见他缓缓说道:“墨城在这个时候宣布独立,一定是考虑过后果的。考虑过后果还敢宣布,一定是有了周全的应对。” 希罗多德说:“墨城独立宣言的发布已经有近一周了,而铁达尼二世一直隐忍不发,确实不符合斯巴达人的性格。莫非?” “莫非他们已经知道了,卡西欧殿下人在墨城。”芝诺接过了话头。 “大哥,卡西欧抓我二哥也是为了给他姐姐治病的,应该不会为难我二哥才对。”苏格拉底一直插不上话,这下他意识到了,卡西欧要有危险,那他二哥一定也免不了。正所谓火炎昆冈,玉石俱焚。 “走水路,希望还来得及!我这也有兄弟。”弗兰克说道。 没有人会想到,一个毛贼出身的人,会这么讲义气! ? ?一流的文章来源于一流的读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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