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三国:西凉铁骑雄天下》 第一章,李傕论势 战火的硝烟席卷天下,大地满目疮痍,一个全新的时代正在缓缓开启。 黄巾之乱已经结束,讨董联盟也已经分裂,曾经独霸京师的董卓也倒在了吾儿奉先的戟下。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大汉星火眼看就要燎原。 平原上城寨高筑,一排排营帐横竖交叉,整齐有序的排列,军营蔓延至数里开外。 军营内在随处可见策马而过的威武骑士,这些士兵个个人高马大,十分彪悍。 这正是董卓麾下赫赫有名的飞熊军,是西凉铁骑中的精锐之师,统领他们的正是西凉第一猛将——李傕。 “叔父,咱们给朝廷的请降书又被驳回了,看来王允那老匹夫是铁了心的不肯放过咱们。”校尉李利一身黑色盔甲,大步踏入中军大帐,满头长发肆意披散在肩头,身后披风随风乱舞。 西凉军校尉级别以上的男人都喜欢披头散发,仿佛这样更能体现出自己彪悍,狂放的一面。 当然只限于非战期间,若是在战场上这副装扮,恐怕会被流矢带走小命。 飞熊军统领李傕此时正背对着李利,目光注视着案后悬挂的关中地图,闻言眉头微动,淡淡道:“预料到了,去把你郭叔父请来,” 所谓郭叔父,自然便是董卓麾下第二号猛将,郭氾。 董卓死前派二将前往颍川一路劫掠,后二人听闻董卓身死的消息,当即仓皇逃回西凉。 也正在这时,李傕不慎从马上跌落受伤,随后几天便痊愈,只是整个人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道来自后世的灵魂趁机鸠占鹊巢。 “是!” 李利莫名的觉得自家叔父与从前有些不太一样,从言行举止到面部表情,都给他焕然一新的感觉。 【想必是叔父坠马之后觉得羞耻,故而行事收敛了许多。】 李利不疑有他,他本是粗狂之人,懒得动脑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目送李利离开后,李傕转身坐到案前,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他穿越了,苍天待他不薄,这一世的起点很高,手下统率着五千西凉王牌铁骑。 这是乱世,军队比什么都重要,何况是能征善战的劲旅。 而且按照历史进程,他接下来会击败王允吕布,成为关中最强的诸侯,手上更有天子这张王牌。 可惜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 自穿越以来的这几日,他切身体会到了一个人的野心滋生的过程,心中不禁感慨:男人的野心果然会随着地位与实力的提升的无限扩大。 前世,他满脑子都在为车,房而努力。 这一世,他却已经将目光放在了整个天下。 他无路可退! 作为西凉军大将,手握重兵,他注定无法投靠一方势力,因为没有哪个诸侯敢用他这种自带军队的将军。 所以,这一世只能争霸。 赢了,便是那句“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输了,死无葬身之地。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世界有着超凡力量,自春秋战国遗留的诸子百家仍遍布天下。 儒家有文气,武将有煞气,道门可借天地之力,墨门夺天地之造化,法家铸法治之剑…… 不过在经历汉武帝时代后,儒家与法家已经融合,难分彼此。 诸子百家掌握的超凡之力各有不同,但都是以九品划分制,九品最低,一品最高,超一品可成圣人,如老子,孙子等人。 正思虑间,李利已经将郭氾引来,两家军营相邻,相距不过数里。 “大哥。” “二弟。” 李傕起身,两人一番亲切拥抱问候,随即郭氾直入正题。 “我都听说了,王允那老匹夫是铁了心要将咱们赶尽杀绝,你说该如何是好?” 郭氾也是一员猛将,此刻却有些心烦意乱,心里恨透了王允。 这人不但阴死了董卓老大,还要把他们赶尽杀绝,当初在长安就该一刀砍了这厮。 至于反抗,难! 他们兄弟二人手上各自只有数千兵马,加起来也不过万,而王允已经掌控了长安的数万兵马,又有吕布这头猛虎,打起来他们的胜算微乎其微。 “要不咱们杀回长安,跟那老匹夫拼了。”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一个年轻小将大步走进营内。 这小将名为“李暹”,是李利的同胞兄弟,李傕的又一个侄儿。 李傕微微挑眉,心中有些诧异,不曾想他李氏子弟还有这种人才。 他看向李暹,笑道:“你觉得该怎么拼?” 李暹原本热血上涌,于是才大胆开口,如今李傕询问他反而不好意思了。 “叔父,我……” 他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傕心中一叹,原来只是一时兴起,这番话只是因为被逼急了,狗急跳墙之举。 “怎么拼,王允手上有并州军,羽林军,又得到了胡珍部的兵马,兵力比咱们多了十倍。”郭氾一脸愤恨,王允能饶恕胡珍,却不肯放过他们。 因为他们兄弟二人是董卓的大将,作恶多端,王允不想毁了自己的清誉。 “那咱们就只能坐以待毙了吗?”李利握拳,一脸不甘。 郭氾的部将伍刁说道:“要不咱们还是各自逃回西凉吧,谅那王允鞭长莫及,也奈何不了咱们。” 几人无言,纷纷看向李傕,这似乎已经是当下唯一的选择了。 “我觉得李暹说得对,杀回长安,替相国大人报仇。”李傕语气铿锵有力,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 郭氾惊了,李利惊了,就连李暹自己都惊了。 他提出这个意见原本是被逼急了,本着临死拉个垫背的想法,双方实力悬殊,他们的胜算实在不大。 “大哥,你当真要如此?”郭氾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个大哥,不曾想他对相国大人如此死心塌地。 “你们难道忘了牛辅的下场了吗?” 李傕提起某个反面例子,董卓死后,牛辅也想逃,却被部将杀死,人头献给了王允。 “我等若是就这么逃了,一个小小亭长就能擒杀我们,不如反戈一击,败了再逃不迟。” 刚好走到帐篷外的贾诩脚步一顿,莫名有种被抢了台词的感觉。 第二章,贾诩献计 “文和先生来了。” 李傕注意到贾诩的到来,当即大步走到营门口迎接。 贾诩的到来在李傕意料之内,这家伙虽然行事低调,喜欢韬光养晦,却十分惜命。 毫无疑问,董卓死后,王允必然会清算西凉军,这一举动也会危及贾诩的安危,所以他出面也成了必然的结果。 逃跑虽然可行,却藏着隐患,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他这点微末武力显然不足以自保。 至于投诚,以贾诩的性格,不会将自己的生命寄托给一个痛恨西凉军的人。 “在下似乎来得很及时,正好听到将军的高论。”贾诩毕竟老谋深算,虽然被抢了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了。 “文和先生觉得我等胜算几何?”郭氾也开口了,语气十分恭敬。 虽然贾诩的官职不高,武力也不怎么样,但整个西凉军诸将没有人敢小觑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 李儒名声在外,但西凉军内部高层都知道,那些计谋很多都是与贾诩商量后得出的。 比如初入京师时的疑兵之策,分化讨董联盟的离间计,甚至留下传国玉玺祸害孙坚也有贾诩的一份。 只是贾诩不喜欢站在明面上,把所有功劳都让给了李儒。 “这一点不妨问李将军。”贾诩看向李傕,眼神似笑非笑,这人给了他很大的意外。 原来有人比他藏得更深,是怕显露才能引起相国的猜忌与忌惮么? 李傕同样看着贾诩,笑道:“在文和先生面前卖弄计策,岂不贻笑大方?” 贾诩的样貌不算出众,看起来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儒士,衣着也十分朴素,身上穿着一袭灰色布衣。 只有那双眼睛显得与众不同,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贾诩忽然发现,这个一直以来朝夕相处的莽夫有些让人看不透了。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深思这个的时候,当下的问题是度过眼前的难关。 “王允的离间计确实巧妙,连相国大人都被他迷惑,只是他犯了一个错,给了我们机会。”贾诩侃侃而谈。 “什么机会?” “里应外合。” 李傕恍然道:“胡珍!” “胡珍这个叛徒难道还会帮咱们?”李利不解,自打胡珍向王允投诚了,整个西凉军都将他视为叛徒。 虽然他们也想投诚,但毕竟没被接受,双方已经不属于同一个阵营了。 “他不是在帮咱们,而是在帮他自己。”贾诩看了李傕一眼,发现这人的才智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文和先生就直说吧,我们都是粗人,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郭氾耐不住了,这种感觉就像是女人揭下面纱,却保留了衣服,憋得慌。 郭氾还是那个郭氾,李傕却已经不是当初的莽夫。 贾诩心绪飞转,接着道:“王允接受了胡珍的投诚,却要对其他将军赶尽杀绝,此举必然会让胡珍惶惶不安。” “届时听闻二位将军起兵,王允定会派徐荣与胡珍前来平定,只需派一能言善辩者前往游说,胡珍必然倒戈。” 不得不说,贾诩对于人心的把控堪称恐怖,他就像是断定了王允会做出的反应,并提前想好应对计策。 李傕不禁感慨,这就是顶级谋士的厉害之处么? 他知道这些是因为来自后世,已经读过了这段历史,贾诩却是身处局中,全靠智力去推断。 “先生就这么肯定王允一定会派徐荣和胡珍领兵?”郭氾有些难以置信,一个人真的可以把人心看得这么透吗? 难怪世人总说,有时候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比万人敌的猛将更可怕。 “王允要留着吕布和他的并州军威慑长安,可如此一来,他便无将可用。” “再者,他从来就不会信任西凉军,自然乐得看到西凉军自相残杀。”贾诩脸色平静,说出的话却极具信服力。 他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嘲弄,仿佛在笑王允不自量力。 又想清算西凉军,又要留下胡珍这个隐患,这种矛盾的心理就是他的破绽。 以贾诩看来,要么就彻底清算西凉军,要么就暂时安抚,往后再逐步清算,这种瞻前顾后的行径根本就是取死之道。 “文和先生以为该派何人去游说胡珍?”李傕询问,贾诩已经几乎算到了一切,在场几人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在下不才,愿往。” 其实以贾诩的性格,是不愿冒一丁点风险的,只是李傕郭氾原本是去劫掠的,军营中除他之外已经没有合适的人选。 以自己对胡珍的了解,再加上这三寸不烂之舌,相信说服他不难。 “文和先生怎能以身犯险,要不还是另派个部将去吧。”郭氾当即提出反对,贾诩的手段令他震撼,下意识已经把对方当成了救命稻草。 “不可,如不能向胡将军陈明利害,恐怕会适得其反。”贾诩摇头,如果还有其他选择,他又如何愿意以身犯险。 他惜命得很。。。 李傕回到座位,郑重道:“既然如此,这件事便这么定了。” “来人,传告三军,所有人即刻整装出发,清君侧,为相国大人报仇。” “告诉他们,这是生死之战,若是胜了,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若是败了,谁都难逃一死。” 古人云,哀兵必胜,置之死地而后生。 如今西凉军正处于生死攸关之际,从上到下都会死战不休。 简单的会议结束后,郭氾,李利等人都各自回去调兵遣将,李傕则以商议要事为由留住了贾诩。 “将军藏得好深啊!”贾诩一脸笑意盎然的看着李傕,他已经确定,这人一直以来都在韬光养晦,直至董卓死后才崭露头角。 “先生不也是如此吗?”李傕没有否认,他故意抢先说出贾诩的台词,正有向贾诩显露能力的原因。 虽说贾诩原本就是他的部下,但这人一向是出工不出力,想让他帮你,首先得获得他的认可。 何况他走的本就是争霸的路子,没必要隐藏自己。 第三章,表明心志 “将军把在下留住,不会便是谈这些无关之事吧?”贾诩没有跟李傕纠缠这个话题,他原本就不是胸怀大志之人,也不想青史留名,只愿在这乱世中独善其身。 这正是谋士五谋中的“谋己”,不论如何,自保才是第一要务。 “先生可曾想过如何战胜吕布?”李傕随意找了个话题,他的本意是留住贾诩,争取获得对方的认可。 按照历史进程,这一战贾诩会出力,吕布最后被打出长安,这一点他并不担心。 他关心的是,王允败亡之后,他该如何掌握整个西凉军集团,这其中贾诩的立场尤为重要。 如果不能为他所用,则杀之! “吕布虽勇,却不过匹夫之勇,王允若是一开始便派吕布领兵,倒也是个麻烦,不过长安还未彻底平定,王允绝不会让吕布离开长安。”贾诩脸色平静,显然已经事先想到应对吕布的方法。 “吕布可是一品!”李傕刻意强调了吕布的恐怖武力。 这个世界存在着超凡力量,三品以上的武将已经能借助军阵之力加持自身,而一品的吕布有多强大可想而知。 当初与丁原交战时,吕布可是统帅并州狼骑正面击败过西凉铁骑。 “徐荣败亡后,我西凉军可得胡珍的上万铁骑,樊稠,张济将军也会率兵前来,再加上沿途收拢的士卒,我西凉军那时大势已成。” “吕布率领的并州狼骑虽然善战,却不过三四万人,与我西凉十多万战骑足有数倍之差,将军觉得我西凉军还会输吗?” 贾诩这话透露出无与伦比的自信,西凉军与并州军的战力相差无几,当初会输是因为吕布的武力与对骑兵的独到运用,但兵力方面的差距足够弥补这一点。 再者,谁说要和吕布堂堂正正决战了? “先生还真是算无遗策。”李傕故作感慨。 “将军当真想不到这一点吗?”贾诩反问。 如果是以前,他当然不会认为李傕有这份眼光。但经历了今日的所见所闻后,他对面前的“莽夫”已经彻底改观。 能想到利用胡珍这个点,绝不会是鲁莽之辈。 “终归不如先生这般算无遗策。”李傕失笑,他明明已经知道了这一战的结果,心里仍不免有些担忧,生怕因为蝴蝶翅膀的煽动出什么意外。 相比起来,贾诩这个本土人却胜券在握,倒显得落了下乘。 “本将有一问,还请先生解惑。” “将军但说无法。” “王允败亡后,谁将主宰关中之地?” 与其说是在询问意见,倒不如说这是在表露心声。 贾诩依旧脸色平静,淡然道:“也许是将军,也许是郭氾,樊稠……世事无常,纵是在下也无法算尽。” 如果是以前,他可以确定西凉集团已经没落,退出时代舞台只是早晚的问题。 谁也扛不起这杆大旗! 曾经的董卓可以,可他后来被京师的繁华磨去了雄心壮志。 至于李傕,郭氾,樊稠……再算上西凉的马腾韩遂,没一个称得上真正的枭雄。 不过现在他改变主意了,如今的李傕值得期待。 李傕目送贾诩离开,心绪一阵飞转。 这老狐狸果然不会这么轻易表态,或者说贾诩从来就是随遇而安的性格。他可以帮你,却不会死心塌地效忠于任何人。 —— “李傕郭氾起兵,扬言要为董贼复仇,二人沿途一路收拢士卒,正向长安杀来。” 李傕二人起兵的消息很快传到长安,不少人听闻后有些惶惶不安,显然西凉军的凶悍已经深入人心。 未央宫内,年少的献帝当即召集群臣商议对策。 “二贼不过土鸡瓦狗之辈,我率本部兵马一战可定。”吕布第一个出列,语气极富自信。 他生得高大威猛,世人都说七尺男儿,他却足有九尺高,站在那里宛如一尊战神,让不少人安心许多,于是纷纷出声附和。 “温侯若出战,二贼必败无疑。” “陛下,臣举荐温侯将军前往平叛。” …… “不可。”新晋太师王允却否定了众臣的提议,他心里自有一番盘算。 “太师有何意见?”献帝也想让吕布出战,西凉军给他的阴影仍未消散,此刻也只有这个战神能让他安心。 “如今长安初定,尚需温侯镇压四方宵小,臣提议,以徐荣为将,胡珍为副将,领四万军平叛。” “准。” 献帝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他年纪虽小,却也是才智双全,否则不会在后来给曹操造成那许多麻烦。 如果把吕布派出去,胡珍部的西凉军则是一大隐患。 至于派吕布与胡珍一道平叛,那就更不可行了,两人素有嫌隙,一同领兵恐怕会起内讧。 …… “太师,胡珍可是西凉人。”朝议结束后,吕布跟在王允身后走出未央宫,嘴上不忘提醒了一句。 王允摆手道:“奉先多虑了,老夫既然赦免了他,他自会对老夫感恩。再者,徐荣才是此战的主将,胡珍若有异心,徐荣必会斩他。” 对于徐荣,王允还是信任的,此人虽是董卓旧部,却因为不是西凉军出身而遭受排挤,想必也是恨透了西凉军。 吕布还想再说,却被王允制止。 “老夫知道奉先忠于大汉,今后少不了你领兵征战的机会。” 吕布默然,他想说的其实是,西凉军自成一体,不是徐荣一块虎符就能号令的。 但见王允信心满满的保证胡珍不会反,他再说下去,就显得公报私仇了。 但愿如此吧! 徐荣的统兵能力他还是认可的,当初他便是和徐荣一道埋伏了曹操,更险些取了曹孟德性命。 —— “报……王允派徐荣为将,胡珍为副,领兵四万向我军杀来。” 中军大帐内,众人听完传令兵的汇报,心中对贾诩愈发敬畏。 西凉军多凶悍之士,故有天下强军之名,像李儒,贾诩这种智谋之士只在少数。 “先生果真猜中了。”郭氾深吸了口气,始终没想明白贾诩是如何推断出来的。 贾诩谦虚道:“侥幸罢了,事不宜迟,在下应即刻动身。” “嗯,李利,你跟先生一起去,务必护住先生。” 李傕当即派李利同往,这个侄子已经是他麾下最勇猛的将军了,有着接近二品的实力。 贾诩没有拒绝,文士虽然有文气加身,但却不擅近身搏斗。 第四章,狭路相逢 萧瑟的秋风拂过脸庞,带着阵阵寒意。整齐的军帐整齐排列,绵延不绝。 帐内烛火摇曳,帐外夜色如墨。 胡珍站在营帐门口,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他虽然不是什么聪明绝顶之人,但王允驱虎吞狼的用意已经昭然若揭,他又怎会看不出来? 心中不免担忧,待到自己手中的兵马拼光了,对方是否会秋后算账? 就在这时,他的亲兵统领迎面走来。 “启禀将军,营门口有一个自称贾诩的人求见。” “文和先生!” 胡珍心中一惊,他当然认识贾诩,而且还知道对方此刻正在李傕军中任职。如今双方处敌对势力,贾诩来找他做什么? “请他进来,不得惊动任何人。” “喏!” …… “文和先生竟还敢入我军营,莫非不知如今你我之间的关系?”刚一见面,胡珍便给了贾诩一个下马威。 这是试探,同时也是在掌控主动权。 一旁的李利差点没忍住拔剑相向,这厮原来在西凉集团地位平平,手下不过几千人马,如今投了王允倒飞扬跋扈起来了。 “在下来见同乡好友,有何惧之?”贾诩是何等人,怎么会被这种小伎俩吓到,反倒是一席话引得胡珍脸色难看。 同乡! 这正是他一直惶惶不安的原因,西凉人的身份注定了王允不会信任他。 “先生可是来做说客的?”胡珍知道贾诩的才能,自己是怎么也说不好他的,于是转入正题。 贾诩摇头道:“非也,在下此行乃是为救将军性命。” “先生说笑了,本将如今在王太师帐下身受重任,何谈性命之忧?” “既然如此,在下告退。” 贾诩说完便示意李利离开,没有丝毫犹豫。 “先生且慢,有话但说无妨。”胡珍心中憋闷,读书人果然不好对付,哪怕明知道这是对方的手段,他却不得不上套。 “将军既然如此自信,又何需在下多言?我军若败,在下自会在九泉之下恭候将军大驾。”贾诩倒变得不情愿起来了。 “先生,你我终归是同乡,你又何必这般戏弄于我。”胡珍苦笑,自己有些不自量力了,跟读书人比养气功夫实为不智。 “将军可知王允为何对李傕,郭氾等人赶尽杀绝,却偏偏留下你?” “还请先生解惑。” “因为西凉军太强大了,仅靠并州军和羽林军是吃不掉的,所以他才留下你那部分兵马,欲让我西凉军自相残杀。” 贾诩这话倒是不假,董卓势力最鼎盛的时候,麾下西凉军总数接近二十万,几乎是并州军和羽林军加起来的两倍。 再加上西凉铁骑的彪悍战力,并州军和羽林军还真不是对手。 胡珍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心中有些不安,如果继续为王允效力,不论此战胜败他都难逃一死。 “我若投诚,李傕郭氾能容得下我吗?”胡珍道出心中的担忧,他太了解这两人的性格了,一个比一个狠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秋后算账。 贾诩笑道:“将军若是信得过我,便大可放心,出发前李将军已经承诺过,只要将军弃暗投明,过往种种皆可既往不咎。” 听到“弃暗投明”这个成语,胡珍脸色古怪,似乎他们西凉军才是“暗”的一方吧。 “好,本将即刻发兵攻打徐荣。” 胡珍也毫不迟疑,当即就要出兵表明立场。 贾诩却否定了这个想法,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何?” “正面攻城伤亡太大,接下来我们还要面对吕布的并州军,将军当如此如此……” 胡珍听完倒吸了一口凉气,对贾诩这个老狐狸愈发忌惮了。 这个毒计如果成功,徐荣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贾诩却是面无表情,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在下告退,将军依计行事即可。” …… 贾诩回到军营后,李傕等人再次齐聚一堂。 “胡珍这小子能信得过吗?”郭氾对胡珍的立场仍心存疑虑。 “那就要看他是不是足够聪明了,生死只在一念之间。就算他不配合也无妨,最多此战再僵持几日,樊稠,张济将军多半已经在路上了。” 贾诩一脸平静,他当然不会把所有筹码都压在胡珍身上,一个合格的谋士总会留个后手。 “最差的结果不过是正面交战,我们难道还会输给他不成。”李傕和贾诩想法一致,胡珍的态度只是会影响到伤亡问题。 董卓死后,各地驻军纷纷叛逃,这一路来他们已经吸纳了三万余人,现在总兵力超过四万,完全有正面一战的资本。 郭氾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如今双方兵力相近,倒也不怕和徐荣正面交战。 “既然如此,那便战吧!叔父,我去给徐荣这叛徒下战书。” 李暹坐不住了,感觉体内的洪荒之力蠢蠢欲动。 李傕笑了笑,随即在案上奋笔疾书。 【关东小儿,今夜沐浴净首,明日与我会猎新丰。】 李暹接过信一看,疑惑道:“叔父何时变得这么文绉绉的了。” “大哥,你莫不是上次受的伤还没好。”郭氾探头瞄了一眼,顿时大笑起来。 贾诩笑而不语,不用看他也能大概猜到信里写的是什么,李傕的变化他有切身体会。 “还不快去?”李傕双眼一眯,李暹顿时落荒而逃。 ……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李暹策马来到徐荣军军营外百步,张弓搭箭,顿时便见一支羽箭划破长空,精准落在营门口的木桩上,随即便有士兵呈到徐荣案前。 啪! 徐荣接过信一看,顿时火冒三丈。 “西凉蛮子欺人太甚!” “传我令,全军备战。” “去把胡珍叫来。” ……片刻后,徐荣,胡珍双方将领齐聚一堂。 “凭什么让我的人打前锋?”胡珍一面拒绝徐荣的安排,同时心里暗暗吃惊。 贾诩竟连徐荣试探的方式都算到了,并提前做出安排,让他一定要拒绝。 这是反向思维,徐荣从来就不打算让西凉军挡在前面,因为他也担心胡珍倒戈相向。 胡珍拒绝反倒让他安心,因为这证明对方想保存实力,同时也打消了他的顾虑。 “也罢,既然如此,你部便排在后军。” 第五章,无敌飞熊军 秋风瑟瑟,吹来阵阵凉意。 一望无际的平原上,两支军队摆开阵势,相隔数里遥相对峙。 如雷鸣般的鼓声,战马的嘶鸣,士兵的喊杀声交杂,响彻云霄。 西凉军多为骑兵,阵型相对散乱,却又泾渭分明,不致影响军阵,透露出如狼般的野性。 羽林军阵型则是整齐有序,每一个士兵都如同精心摆放的一样,构筑出一幅优美的风景画。 但若要以此来评判双方战力高低,未免有些草率。 骑兵本就不易保持阵型,发起冲锋后更要分散开来,以免相互碰撞践踏。 李傕策马立身于中军位置,感受着体内悄然多出的无名之力,心知这多半就是来自军阵的煞气加持。 他与郭氾的实力相近,俱是二品武者,在军阵的加持下能接近一品。李利李暹两兄弟略差些,都是三品水准,不过兄弟二人胜在年轻。 “李利,李暹,你二人各引两千骑从左右两翼进攻,伺机而动等本将号令。记住,以袭扰为主,不可强攻。” 李傕收起思绪,对身后左右两侧的两个小侄儿发号施令。他从来就不会小觑羽林军的战斗力,大汉鼎盛时期,羽林军才是天下第一强军。 即使如今没落了,依旧不容小觑。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从来就不像后世呈现的那样,直接一股脑的一拥而上。 尤其是这种万人规模的作战,往往会分前军,中军,后军……又有骑兵,步兵,弓兵,车兵等多兵种借个。 敌我双方兵力数量总和接近十万,那是何等规模,如果一字排开,恐怕整个平原都装不下。 如果才会有“兵贵精,不贵多”的说法,因为如果前军崩溃,就会随之影响到后方的军队,导致兵败如山倒。 “是。” 二人分别应承,随即策马向本部兵马而去。 贾诩在一旁一言不发,他更擅长计谋与战略布置,对于如何运用骑兵冲阵并不擅长。 这可不是读书能读出来的,而是要在血与火的洗礼中练成。 “先生觉得本将的安排如何?” “排兵布阵非在下所长,不过将军应是想【取信】徐荣吧。”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先生,不错,只有将徐荣的注意力吸引到正面,后方的胡珍才更好出手。” 李傕点头,演戏当然要演全套,不然鱼儿又怎么会上钩? 只有牢牢牵制住徐荣,胡珍才能伺机发动致命一击。 “大哥未免太谨慎了,直接冲杀过去,与胡珍前后夹击即可,徐荣那小子还能翻了天不成?”郭氾有些不舒服,觉得这是多此一举。 李傕笑而不语,如果是前身,做法多半会和郭氾说的一样。但他的理念不同,如果能尽可能的减少伤亡,又何必为了一时爽快。 贾诩分别看了二人一眼,仿佛已经预见到未来西凉军的形势。 以郭氾的性格,恐怕被玩死了都不知道。这不是率真,是蠢,乱世中愚蠢即是原罪。 “报……左翼出现叛军骑兵。” “报……右翼出现叛军骑兵。” 徐荣一方的斥候很快探查到西凉军的动向。 “有多少人?”徐荣面沉如水,不紧不慢的问道。 “尘土漫天,难以计量,应不下于数千骑。” “传我令,左翼,右翼盾兵前进五十步,各抽调一千弓弩手前往布阵。” “喏!” 【李稚然,你究竟想做什么?】 徐荣有些困惑,这种打法与印象中的李傕不太一样。李傕对骑兵的运用能力他从不怀疑,但大多都是以正面冲阵,寻找对手破绽为主。 其实最好的应对方式是以骑兵对骑兵,这样可以避免被袭扰而无法还击。 但羽林军虽然装备精良,却是以步兵与弓兵为主,骑兵只有寥寥千人,派出去恐怕会被西凉军吃掉。 更何况,他还要防备胡珍这个人。 “报……左翼叛军骑兵撤退。” “报……右翼叛军骑兵撤退。” “报……正面出现叛军骑兵。” “调两千弓弩手到正面。”徐荣闻言心中一阵烦乱,这就是步兵对骑兵的结果,虽然凭借盾兵与弓兵结合,能有一战之力,却会因为机动性不足而被对手牵着鼻子走。 当然,如果面对骑兵冲阵,盾兵与枪兵结合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这时副将建议道:“将军,这样下去不行啊,将士们迟早会被拖垮,不如抽调胡珍将军所部骑兵护卫两翼。” 两条腿终究是跑不过四条腿,如今徐荣的处境十分尴尬,他总不能用步兵去进攻骑兵吧。 一旦对方故技重施,跟他打拉锯战,结果会比现在更差。至于撤退更不可行,西凉铁骑会远远跟着,只放箭不冲杀。 徐荣曾经为董卓效力,深知西凉铁骑的骑射功夫有多厉害。 他看了副将一眼,这个方法他何尝没有想过,只是仍在顾忌胡珍的立场。 “报……叛军突然增兵,已经突破了我军正面第一道防线。” 这时传令兵忽然传达一个重要性消息。 徐荣在正面布置了坚固的防线,西凉军能这么快突破,一定是出动了主力。 两翼只是虚晃一枪,正面才是西凉军的进攻方向。 徐荣心绪飞转,很快确定对手的意图。 好一个以正合,以奇胜。 “再抽调两千刀盾兵,弓弩兵到正面。” ……郭氾一马当先,枪出如龙,所过之处无一合之敌。 在他身后,无数彪悍的西凉铁骑紧紧跟随,将羽林军构筑的防线突破,撕裂。 不过羽林军的军事素质的确值得称道,哪怕被冲破防线,依旧在拼死抵抗。 另一边,李傕率领飞熊军也已经整装待发。 “前方战局如何?” “郭将军连破敌军三道防线,如今敌我两军正陷入焦灼血战。” “传我令,全军出击,攻打敌军左翼。” 狭路相逢勇者胜,李傕率领西凉铁骑中的王牌【飞熊军】,以势不可挡的姿态接连突破,如尖刀般刺入对手的心脏。 李傕一马当先,一枪刺穿了羽林军将官的身躯,随即飒然而去。 第六章,默契 西凉铁骑势不可挡,羽林军坚如磐石,就像是矛与盾的碰撞,也不知最终是矛会断,或是盾被击碎。 战鼓声依旧激昂,喊杀声直入云霄,鲜血染红了平原,随处可见断臂残尸,这一幕幕仿佛在诉说战场的残酷。 一将功成万骨枯,今日送君去,何时见君还? “将军,左翼被突破,叛军离我军中军已经不过百步。” “是谁的兵马?” “叛军打着李字旗号。” 李傕! 徐荣闻言,心里的诧异顿时消散。 如果是飞熊军,那就理所当然了。再怎么说也是董卓的旧部,怎么会不知道飞熊军的厉害。 那可是从十几万西凉军中挑选出来的,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当中不是伍长就是什长。 “告诉胡珍,现在是他建功立业的时候了。” 徐荣说着,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胡珍,你究竟是站在哪一边? “报……不好了将军,胡珍将军忽然攻打我们。” 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狼狈跑来,说完便倒地不起。 徐荣狠狠一颤,周遭其他人也是难以置信,己方本就处于劣势,胡珍这一手无异于致命一击。 最坏的结果终究还是出现了。。。 徐荣从一开始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只是心中仍抱有一丝侥幸。因为胡珍一旦有反心,他再怎么防也没用。 他手上只有两万羽林军,西凉军的总兵力却高达六万,这是一场注定赢不了的战争。 从王允派胡珍一同领兵的时候,就注定了他的命运。 “哈哈哈……天要亡我。”徐荣惨笑,整个人仿佛瞬间失了魂。 “将军,撤吧。” “我等愿助将军杀出重围。” “将军,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众将纷纷开口相劝。 “李榷既然已经和胡珍串通,便不会给我留生路,你们自个突围吧。”徐荣摆摆手,心中已经做好了自裁的决定。 副将沉声道:“将军不走,我等也绝不会苟且偷生,和西凉蛮子拼了。” “对,和他们拼了。” 当年董卓麾下有几大派系,势力最强无疑是西凉一派,羽林军没少被欺压,双方恩怨可谓由来已久。 将有必死心,士无贪生念。 羽林军一众将领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其麾下士卒大受鼓舞,一时间竟遏制住了西凉军的攻势。 不过这终究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另一边,李傕率领飞熊军所向披靡,势不可挡的英姿宛若战神。 轰! 李傕一枪刺出,体内的超凡之力在军阵的加持下发挥到极致,一股密集的枪芒以雷霆之势涌出,将前方一整排羽林军盾兵击溃。 一道道盾牌被枪芒的冲击下粉碎,强烈的冲击力将临近士兵刺穿,就连地面也被这股洪荒之力震得满地伤痕。 李傕有些失神,即使原身的记忆中不乏这类景象,如今切身体会仍有些难以置信。 这真的是他所拥有的力量么? 那么,号称天下第一猛将的吕布又该是何等恐怖? 儒家的文气是何种模样,道门呼风唤雨的手段该是何等的震撼人心? 抬眼望去,两个小侄儿已经冲到了他前面。 李利用的是大刀,李暹使长枪。 他看到李暹那小子一枪砸烂了敌军一辆战车,李利则是要收敛些,一刀将一名敌将连人带马劈成两半。 不说将军级别,就连普通的飞熊军士兵也显露出恐怖杀伤力,有的甚至能活撕战马。 太残暴了……这一战已经彻底刷新了李傕对冷兵器战场的认知。 “生擒徐荣!” 李傕收起思绪,手中长枪指向前方,他们距离徐荣的大旗已经不过五十步,甚至能看到战马上的那道身影。 时间在杀戮中悄然流逝,不知不觉间,天空中只剩一抹残阳,厮杀了将近一天的战争也即将落下帷幕。 羽林军死伤大半,投降的不过两三千人,军事素养令人叹为观止。 通常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死伤过半就会崩溃,像羽林军这种是个例。 “我不是让你们生擒徐荣吗?” 李傕翻身下马,大步走向战场中心的身影。 徐荣身上插满了箭矢,身体却依旧保持站立,握在手中的战剑倒插在地。 “不是我杀的,他自己抹的脖子。”李暹见叔父看向他,急忙否认。 “罢了,把他埋了吧。” 李傕有些惋惜,西凉军中猛将不少,但像徐荣这种智勇双全的不多。 他大概知道对方自尽的原因,心中出身辽东的原因,对方一直无法融入西凉集团,大概是不想被生擒之后遭受屈辱吧。 李利点头,随即招呼麾下士兵把尸体扛走。 胡珍策马迎面赶来,笑道:“稚然兄,好久不见。” 徐荣已经败亡,他也已经没有回头路,自然要赢得西凉军的认可。至于这支军队的统帅,李傕当仁不让。 李傕闻言看向胡珍,笑道:“文才忍辱负重,当居此战首功。” 胡珍一怔,忍辱负重? 但他随即反应过来,李傕这是在替他铺路,将自己投靠王允的行径转变成虚以委蛇。 这李傕似乎变了一个人。 虽然心中疑惑,但他还是承了这份人情,配合着说道:“稚然兄再不来,某家可要被咱们西凉同袍恨透了。” 两人一唱一和,胡珍瞬间洗白。 “大哥,这是你安排的?”郭氾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胡珍明明是被他们策反的,怎么就成了内应了? “不过,自相国身死后,文才便一直与我有书信往来,他投向王允便是我授意的,这么做也是为了保全我西凉军在长安城内的军队。” “这件事文和先生亦参与其中。” 李傕说完看向贾诩。 后者微微一笑:“正是,当时与胡珍将军联系的便是在下。” 贾诩知道李傕这是要他表态,他正想看看李傕的手段,于是和对方来了一波默契配合。 其他人虽然也有些疑惑,但李傕是最高统帅,他既然说了那就是了。 贾诩心知肚明却不点破,可以预见,今后胡珍恐怕会以李傕马首是瞻。 好一招收买人心。 李稚然,你究竟还隐藏了多少? “全军休整三日,兵发长安,为相国复仇。” “喏!” 第七章,贾诩表态 曾经雄霸京师的董卓已经身死,长安城也恢复了久违的平静。 然而随着李傕郭氾起兵,徐荣兵败身死的消息传回,这份平静再次被打破,长安城又重现了风雨欲来的景象。 “徐荣兵败,羽林军全军覆没,胡珍已经投了西凉叛军。” “樊稠,张济各引两万军与李郭二贼合并之初如今叛军的兵马已经有十二万之多。” 未央宫内,随着斥候将军情道出,百官俱是惶惶不安,仿佛再次回到了被西凉军支配的时代。 “当初若是让我领兵,二贼岂能有如此声势。”吕布一脸不忿,那一战彻底扭转了关中的形势,如今西凉军大势已成,反倒是他们被动了。 年幼的刘协听完军情,脸上露出慌乱之色,他再怎么聪明,毕竟只是个孩子,哪能做到处变不惊。 “太师,依你看如今该如何应对?” 他只能寄望于王允再次创造奇迹,比如再用一次美人计? “此战之败全怪老夫安排失当,如今唯有死守长安,向各路诸侯求援。”王允一脸失落,徐荣战败的消息传回来的那一刻,他仿佛经历了天堂到地狱的体验。 本以为董卓死后,西凉军已经不足为虑,现在看来是他错了,大错特错。 董卓虽死,西凉军依旧完好无损,依然是那头能吃人的猛虎。 “不错,当务之急是向各路诸侯请援。”王允这话一出,立即便有大臣附和。 “袁本初已经入主冀州,袁公路亦是坐拥南阳十万雄兵,可向二人求援。” “白马将军公孙瓒能征善战,其麾下幽州军可战西凉军。” “西凉马腾乃忠良之后,也可请他出兵。” ……大臣们纷纷提出对策。 王允却露出嘲弄的神情,这些人如果真的忠于大汉,当初便不会坐视董卓迁都长安。 别说请不来,就算请来了,谁敢保证不会是下一个董卓? 不过他终是没有点破,就让他们心中存着一丝希望,总比彻底陷入绝望好。 …… 随着樊稠,张济加入,西凉军的人数已经膨胀到十二万,几座军营彼此相连,绵延近二十里。 李傕,郭氾一路吸纳从各地赶来的游卒,各自掌控的兵马也在逐渐增加,李傕军已有三万五千余人,郭氾麾下也有两万余人。 李傕作为曾经的西凉军第一猛将,自然而然成了西凉军投靠的目标。 夜幕下,众将齐聚一堂,大摆宴席。 与其说他们是为董卓报仇,倒不如说是为自己谋前程。 “所谓蛇无头不行,如今相国已死,我等也需选个人出来当主帅。”张济借着酒劲,说出心中想法。 李傕看向张济,这人也是董卓麾下的老将,不过因为年纪大的原因,大多数时候都是镇守后方。 他对这人印象不深,倒是对他那位姓“邹”的小妾有很深的印象。 “不错,王允那老匹夫正是欺我等群龙无首,才敢如此跋扈。”胡珍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当然他是不会毛遂自荐的,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 樊稠沉默不语,他倒是有这个资格,只是…… “除了我大哥,谁有资格当我西凉军统帅?”郭氾喝得满脸通红,却也不忘站出来支持李傕。 他本是马贼出身,后来董卓派兵前来剿匪,李傕正是主将。也正因为那时李傕饶了他一命,并将他招揽到董卓麾下,他从此便以李傕为尊。 “子通,都是自家兄弟,分什么主次。”李傕当即呵斥,但心里却未必这么想。不过郭氾会站出来支持倒是让他有些意外,毕竟按照原本的历史进程,两人最后会反目成仇。 至于【子通】,则是郭氾的表字,董卓给起的。 郭氾沉声道:“大哥,你就别推辞了,咱们大伙总得有个人发号施令,统一调度,你们说是不是?” “我赞同,当年相国还在的时候,稚然兄便是我西凉军中第一人。”胡珍也站出来力挺,显然还记得李傕的“洗白”之恩。 “子通和文才说得对,稚然兄就别再推辞了。”樊稠心知木已成舟,索性也跟着附和。 李傕,郭氾,胡珍三人的兵马已经占据西凉军的大半,他和张济联手也斗不过这三人的势力,何况张济未必向着他。 贾诩静静地坐在角落一言不发,这个局面他已经预料到了,他心下想的是:李傕,你会满足于此么? 【奉你为尊】和【认你为主】还是有区别的,前者只是听调不听宣,后者才能如臂驱使。 …… “文和觉得我西凉军今后该如何自处?” “自是兵发长安,为相国复仇。” “复仇之后呢?” 宴席结束后,李傕再次留下贾诩,两人面对面跪坐在地长谈。 “将军前些日子还在忧心如何击败吕布,如今却已经想到以后的事了,莫非已有对策?”贾诩巧妙的避开了李傕的暗示,用吕布当起了挡箭牌。 “如今我西凉军大势已成,又有先生出谋划策,吕布已经不足为虑,先生到现在还是不肯助我一臂之力么?”李傕却不打算放过他,入主长安后,他的计划便要开展,他想知道贾诩的态度。 或者说,他在逼贾诩表态。 西凉军的强大建立在上下一体的前提下,如今郭氾,樊稠等人虽然以他为尊,但彼此之间却是相当于盟友,而非主从。 以这样的状态去参与天下之争,后患无穷。 李傕若是想成事,收权是必行之事。 “如今西凉军以将军,郭氾,樊稠,张济,胡珍五人为首,胡珍根基最浅,其麾下兵马多为老弱病残,最易对付。”贾诩脸色平静,说出的话却等同判定了胡珍的命运。 通俗来讲就是,柿子要捡软的捏,胡珍就是那个软柿子。 “可胡珍与我无冤无仇,适才席间又出言助我,我若是恩将仇报,其他人恐怕会联起手来对抗我。” “胡珍有旧疾,乃是因病而死,与将军何干?” 李傕看着贾诩,心中忍不住感慨:不愧是赫赫有名的毒士,明明脸上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轻飘飘的几句话却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第八章,人畜无害贾文和,温文尔雅李稚然 “可我若是吞并了胡珍的兵马,樊稠,张济,甚至是郭氾都会提防我。”李傕仍有疑虑。 贾诩淡淡道:“将军如欲成大事,可将胡珍所部兵马让给樊稠。” 如果说刚才是李傕在试探贾诩的态度,现在则是贾诩在考验李傕的魄力。 胡珍的兵马虽然战力最弱,却也有足足两万,如果给了樊稠,对方的兵力会瞬间反超李傕。 “鸡肋者,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先生可是把我难住了。” “将军可放得下?” “也罢,便暂时将这支兵马交给樊稠。” 李傕瞬间做出决断,他现在的兵力已经压过了其他人,又有飞熊军这支王牌,如果再吞并胡珍,三人会立即联合起来与他分庭抗礼,得不偿失。 反之,如果樊稠的兵力最多,郭氾与张济会一如既往的支持李傕。 这是一种平衡,弱的一方联合对抗强大的一方。 “将军高义。”贾诩对李傕的果决有些吃惊,那毕竟是两万兵马。但心里却愈发满意,也许这人真能成事。 当断则断,懂得权衡利弊,这才是枭雄之风。 “可是先生想过没有,到那时我们该如何拿下樊稠?”李傕又提出另一个问题,把樊稠养得这么肥,到时候反而很难对付。 “这就要借助郭氾之手了,樊稠为人骄狂,得胡珍所部后必然更加肆无忌惮,只要稍加引导,必会与郭氾起争执,待二人两败俱伤之际,将军再出面收拾残局即刻。” “至于张济,其才智平庸,待将军大势已成,想必他不会自取灭亡。” 贾诩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直说得口干舌燥,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他的计划简单来说就是,杀胡珍,捧樊稠,挑拨离间,坐收渔利。 至于怎么杀,怎么捧,又如何挑拨,就要具体指定了,目前只是定下大体方向。 李傕笑道:“胡珍之事倒是不难,其心腹杨定曾是我的旧部。” 这话透露了一个讯息,他可以左右胡珍麾下的去向。他既然有心谋划关中,当然要利用一切能利用的点。 其实早在徐荣兵败之处,杨定便私下来见过他,并表明了投诚了立场。 但李傕却不想过早的动用这颗暗子,他与杨定的关系知道的人并不多,关键时候能发挥巨大的作用。 贾诩眉头一挑,这一点他倒是不知,不过也无妨,如果李傕什么都做不到,反而枉费了他一番筹谋。 “郭氾之妻李氏善妒,可借此做文章。”贾诩也不甘示弱,将他准备好的筹码亮出。 两人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如今是惺惺相惜,一拍即合。 所谓温文尔雅李稚然,人畜无害贾文和。 李傕表面上和颜悦色,实则一肚子坏水,一天到晚不知在谋划着要算计谁。 贾诩看起来人畜无害,心里其实比谁都毒,该出手时绝不手软。 李傕忽然叹了口气,道:“我本不欲对诸位同袍出手,只是我西凉军欲成大事,必须上下一心。” 这就叫又当又立,厚颜无耻。 贾诩脸皮抽搐,对这人的脸皮叹为观止。 什么西凉军大业,分明就是为了你自己的野心。 很毒,不过我喜欢。 “在下亦是西凉人,当年追随相国便是为了助他成就大业,奈何相国一时不察中了王允的美人计,大业未成身先死。” “我等当秉承相国遗志,扫平四海,让西凉战旗插便神州。” “诩虽不才,愿助将军一臂之力。” 就这样,两个老狐狸达成共识。 这时李暹忽然闯了赶来。 “我不是说过要和文和先生商议要事,任何人不得进来吗?”李傕一脸不悦,他和贾诩谈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事,能随便打搅吗? “叔父,婶婶与小弟到了。”李暹一脸委屈,他本是好心来汇报这个好消息的,没想到却反而挨了训。 李傕愕然,随即心中百味杂陈,天赐妻儿可还行? 这具身体已经年近二十八,自然早已成婚,甚至还有了一个将近十岁的儿子。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头疼的问题,该如何面对这对熟悉而又陌生的妻子和儿子。 “在下告退。”贾诩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在这时候打搅人家一家团聚。 “嗯。”李傕点头,随即整了整衣冠。 “带路。” —— 李傕的妻儿原本是留在长安,但随着董卓身死的消息传出,当时留守府中的“胡封”便护送杨氏母子逃出长安,躲到了凉州。 如今见李傕所率领的西凉军声势浩大,这才辗转来投。 李傕一路来到母子二人所在的军帐,儿子“李式”正在埋头干饭,杨氏则温柔的在一旁为他添菜。 “将军。” 营门口士兵的问候惊动了母子二人,李式急忙放下碗筷,怯弱的模样就像是老鼠见到了猫。 李傕无言,看来前身这个便宜父亲给儿子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他仅仅看了几眼便宜儿子,便将目光投向自己的正妻。 眉眼如画,语笑嫣然,婀娜多姿,柔情似水……这种集美貌与气质于一身的女子,自然不是出自西凉。 倒不是说西凉无美女,只是边陲之地环境恶劣,与羌人之间摩擦不断,从地主豪强到平民百姓都具备彪悍的民风,也正因如此才造就了闻名天下的西凉铁骑。 言归正传,这个夫人是抢回来的。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夫君。”杨氏不敢直视李傕的目光,她觉得男人的眼神不太正经。 李傕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嗯,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你了,都怨我。” 杨氏大感意外,她嫁给这个男人已有十年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温柔的语气。 就连李式也懵了,你还是我爹吗? 李傕脸色淡然,他从不掩饰自己的变化,这种东西也藏不住,何况他已经想好了说辞。 李傕笑道:“吾家小绵羊这些日子可是吓坏了?” “小绵羊”是李式的小名,其母姓杨,生出的儿子又胆小如鼠,与李傕期待的狼性是两种极端,这个名字带着贬义。 前身不是很喜欢这个儿子,认为子不类父,所以父子两的关系并不亲切。 “尚可。”李式怯生生的憋出两个字,整个人显得手足无措。 李傕无言,他不善于跟小孩子交流,相比起来他更愿意与杨氏沟通。 第九章,吕布的“谋略” “夫君真的变了。”杨氏温柔的看着李傕,心中百感交集。 “哦?哪里变了?” “夫君从前可不会这般说话。” “那你是喜欢从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不论男女,似乎都有这份执着。 杨氏柔声道:“不论夫君怎么变,始终是妾的夫君。” 一开始被虏来时,她万念俱灰,甚至萌生死志。 但后来这人待她很好,虽然行事鲁莽,但还算尊重她这个妻子,久而久之便习惯了。 “时代在变,人若是一成不变,迟早会成为时代的牺牲品。当年我若是显露头角,恐怕会引起董相国的忌惮。”这是李傕的说辞,也不管旁人信不信,反正这是他给出的答案。 杨氏也是出身高门,读过书,相信能听得懂。 杨氏诧异道:“莫非夫君从前是在隐藏自己的才能。” 她感觉有些匪夷所思,按照这个说辞,这个男人岂非蛰伏了整整十年,连她这个同床共枕了十年的妻子都没看出来。 李傕笑而不语,其实外界的质疑对他而言无关痛痒,不管怎么怀疑也改变不了这一点,他就是李傕,掌控着数万西凉铁骑。 有军队在手,又何需在意别人的眼光? 杨氏信不信不重要,她的反应让李傕很满意。 “其实为夫还有一个变化,想不想知道?” “什么变化?” …… 次日,西凉军兵发长安,短短一日便兵临城下,将长安城四面团团包围。 休整一夜后,大军聚集在长安西门。 “大将军,是否立即攻城?” 李利探查了一番城墙后便策马返回,他已经迫不及待要攻进长安,杀王允,抢钱抢女人。 其实不只是他这么想,西凉军上上下下都是这个想法,打仗不就是为了掠夺吗? 李傕心知肚明,愈发坚定了收权的想法,这种只顾获取而不想生产的想法是走不远的。 西凉军再强,也敌不过天下人。 李傕摇头道:“长安城高墙坚,强攻伤亡太大。” 樊稠道:“咱们总不能围而不攻吧?” 围城是需要大量的粮草支撑的,他们草草起兵,粮草并不充足,只怕是对手没拖垮,反而把他们自己搞垮了。 “大将军,打吧,我就不信吕布这厮有三头六臂。”说话的是张济的侄儿张绣,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就不觉得吕布有多厉害。 他可是北地枪王,枪神童渊的传人。 年轻人嘛,总是喜欢给自己起一些霸气侧漏的名号,当时张绣也的确有骄傲的资本,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二品武者。 “待我激吕布出城决战。”李傕微微一笑,攻城是最后选择,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这么做。 这可都是他的子弟兵,只是暂时让其他人帮他带几天。 张绣一脸纳闷:“如今我军多吕布数倍,他还敢出城迎战?” 不可否认,吕布确实悍勇,但总不至于一人屠尽十万西凉铁骑。 李傕与贾诩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依旧是李暹,将李傕写好的书信绑在箭矢上,以百步穿杨的箭术,将书信完完整整送到吕布手里。 …… 吕布正与王允站在城头,忽然察觉到一股凌厉的寒风袭来,本能地伸手一抓,将飞来的箭矢握在手中。 【四姓家奴,可敢一战?】 顶级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法,对待吕布不需要多么华丽的词汇,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足矣。 吕布一向看不起西凉军,认为他们都是自己的手下败将,不过是仗着人多势众罢了。 “西凉蛮子安敢辱我!” 啪! 吕布一把将箭矢折断,扛着方天画戟就向城墙下走去。 “奉先,不可动怒,此乃激将法。” 王允急忙开口相劝,吕布如今的长安城内的主心骨,他若是有什么闪失,并州军恐怕会不战而溃。 “末将知道,但我偏要去杀杀西凉贼子的气焰。” 虽然都说吕布是莽夫,但他还不至于连这个都看不出来。但有时候明明知道这是陷阱,却还是会一脚踩上去。 他与李傕郭汜二人的恩怨由来已久,哪怕隔着很远,他也仿佛能看到李傕脸上的嘲弄。 你料定我不敢出城,可我偏偏不如你所愿。 这是自信,身为天下第一武将的自信! 王允劝不住,只能目送吕布离去,随即发出一声萧索的长叹,脸上满是灰败之色,仿佛已经预见到自己的结局。 罢了,罢了,左右都难逃一败。 王允心如明镜,西凉军奔袭的速度太快了,各路诸侯就算想来也来不及了,这会儿他们求救的书信恐怕还没送到袁绍等人手中。 仅靠吕布那区区几万人马,是挡不住十万西凉军的。 “还请温侯三思,西凉军人多势众,城西定有李傕布下的重兵,出城野战实为不智。”张辽还是想劝,虽然知道久守必失的道理,但借助城墙至少还有一战之力。 “谁说我要去城西了?” “温侯的意思是……” “城北是郭多所部的兵马,对吗?” “是。” “那就给郭多一个教训。” 吕布一脸自信,世人都以为他有勇无谋,他就是要让天下人刮目相看,他吕奉先可是智勇双全的大将。 张辽无言以对,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只是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最后只能翻身上马,跟着吕布向北门杀去。 郭多是郭汜的外号,当年董卓麾下都是这么称呼他的。 高大坚固的城门缓缓打开,吕布一马当先骑着赤兔马杀出,身上烟尘滚滚,无数并州铁骑紧随其后。 “你说什么,吕布冲我来了?”郭汜本以为今日的重头戏在城西,自己只是在城北防备吕布突围,没成想天降横祸。 当年董卓初入京师时,他与李傕便率兵与吕布交过手,至今仍记忆犹新。 他是狼,吕布是虎,独狼安能战猛虎? 第十章,贾文和出口成章 轰隆隆…… 纷乱的时代背景下,轰鸣的战鼓声已经是常态,无数铁骑汇聚成两道洪流,在平原上剧烈相撞。 这是当世最强的两大骑军,西凉,并州同属边陲之地,常年与胡人交战,也因此练出了弓马娴熟的本领。 若论战力,难分高下。 但并州狼骑在吕布的率领下势不可挡,轻易便凿穿了西凉铁骑的阵线,如一柄利刃直插心脏。 本该是军阵加持武将,但在吕布这里却又有所不同,他凭借自身武力带动了麾下的狼骑军。 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边关大将,他对于骑兵的运用已经出神入化,同时凭借敏锐的洞察力,吕布总能清楚的找到西凉军的薄弱点,然后凿穿,撕裂。 手中方天画戟被他舞得出神入化,随手一戟扫出,一股如海潮般汹涌的力量扩散,迎面而来的几十名西凉兵纷纷人仰马翻,血溅三尺。 天下第一猛将名不虚传,他就像一尊战神,似乎已经没有人能阻挡他前进的步伐。 郭氾虽然畏惧吕布,但若是不战而逃,他将会沦为整个西凉军的笑柄,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迎战。 不过大势不可逆,小势可改,他避开吕布不就行了吗? 但他不去找吕布,吕布却牟足了劲在找他,他出城迎战本就是为了杀杀西凉军的嚣张气焰,如果能斩了郭汜这个大将战果会更佳。 “郭”字大旗高高立于半空中,想不注意到都难,吕布也正是注意到这杆标签,于是引军向这个方向杀来。 “拦住他!” 郭汜后知后觉,心中暗自懊悔,刚才就该把这杆旗给砍了。 这会儿已经来不及了,吕布已经距离他不过二十步,显然已经盯上了他。 周遭西凉兵听到命令,虽然畏惧吕布的虎威,但还是一拥而上。 “挡我者死!” 吕布目光冷峻,挥戟横扫,拦路者纷纷被击毙。 郭汜一咬牙,高举着长枪迎了上去。 赤兔是马王,他的坐骑虽然也是日行八百里的骏马,却也跑不过赤兔。 当! 枪戟相交,两人错身而过,一股巨力传来,郭汜顿觉手臂一阵酸麻,险些一头栽下马。 “郭多,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吕布调转马头,再次杀向郭汜。 吾命休矣。 郭汜心中绝望,论单打独斗,他最多只能在吕布手下支撑十来个回合。麾下亲兵虽然拼命抵挡,却也挡不住这杀神。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洪亮的喊杀声,无数铁骑涌入战场,领兵者正是北地枪王张绣。 “四姓家奴休狂,张绣在此!” 年轻人冲得贼快,他早就想跟吕布大战三百回合了。 吕布听到这个称呼,一时间竟忘了要斩杀郭汜的目的,目光向四方扫去。 这是他永远的痛,绝不容许任何人提起。 很快,他便看到快马加鞭杀来的张绣。 “无知小儿。” 吕布气得咬牙切齿,当即拍马迎面杀去,现在什么小角色都能敢捋虎须了么? “温侯。”张辽想劝阻,但吕布已经走远。 事已至此,他哪里还看不出来,西凉军早有准备,否则不会这么快就支援过来。 当! 仅仅一个回合,张绣就体验到了对手的强大,感觉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 力量,速度,全方面碾压。 可恶,怎么可能这么强! 咦? 吕布也有些诧异,他本以为自己一招就能斩杀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家伙。 “不错。” 吕布由衷赞了一句,这个年纪能挡他一招的年轻人可不多。 张绣却感觉受到了莫大的羞辱,稚嫩的小脸憋得通红。 “欺人太甚。” 吕布一脸茫然,我明明是在夸你。 可他又怎么明白年轻人的自尊心,张绣此行本是想击败吕布建功立业的。 郭汜也随即加入战团,张绣“舍身相救”,他也不好独自逃跑。 但即便是两人联手,依旧被吕布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不过好歹还能支撑片刻。 这哪里只是一品,分明是超一品! “怎么只有你来了?” “大将军随后就到。” 两人趁拉开距离的瞬间交流了一番,郭汜这才安心了许多。 “与我交手还敢分心。” 吕布觉得两人多少有点不尊重自己,于是攻势愈发犀利起来。 “温侯快撤,我们被包围了。” 张辽从层层包围中杀到吕布身旁,他毕竟没有吕布绝世无双的武力,做不到在万军从中如观鱼赏花。 吕布脸色一僵,挥戟的动作也变得慢了许多。 “你说什么?” 话音刚落,便听到四面八方传来震耳欲聋喊杀声。 “四姓家奴休狂,李傕在此。” “张济在此。” “樊稠在此。” “李利在此。” …… 西凉军几乎所有将军都披甲上阵,一时声势无两。 吕布脸色难看,他再怎么悍勇,也无法同时应对这么多人。他们不是二品就是三品,一拥而上还真是难以抵挡。 “奉先,快撤吧。”张辽久违的喊出吕布的表字,两人本就是朋友,只是这几年才开始渐行渐远。 “杀回城里。” 吕布心知此刻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一旦陷入包围圈,他也可能力竭而死。 但李傕等人可不会轻易让他回城,早已在半路等候。 “挡我者死!” 即使面对聚集一处的李傕众人,吕布依旧没有半分畏惧,高举着方天画戟便杀了过去。 率先与他对上的是李傕,仅仅一招,吕布就成功突破他的封锁,还顺带斩了几名飞熊军士兵。 李傕难以置信的看着溢血的手掌,心中无比震撼,这就是天下第一猛将的实力吗? 不过随后面对樊稠等人的纠缠,吕布的脚步不可避免的被拖住。 另一边,贾诩从一辆马车内钻出,目光注视着不远处以一敌十的吕布,喃喃道:“唉,真不想和这头猛虎交锋。” “古人云,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 这正是儒家的超凡之力,出口成章,言出法随。 正在交战的吕布忽然感觉到双臂一沉,就像是被层层锁链缠绕,动作顿时被迟滞,猝不及防之下险些被李傕一枪刺中。 文士! 第十一章,“苟”道中人 毫无疑问,贾诩是个出色的谋士。但是就连李傕也不确定,这家伙究竟达到了儒家的几品境界。 不过,他的介入还是给吕布造成了不少麻烦,尤其是西凉军一方人多势众的时候。 片刻后,吕布身上已经多了几道伤口,只是不在要害位置。 “弑鬼神……杀。” 吕布的双目忽然变得通红,周身隐约可见血雾环绕。这一变化出现的瞬间,他的力量也得到了大幅度增长。 一品武者已经站在武道巅峰,往往能领悟出绝杀技,这应该就是吕布的底牌。 “温侯,快撤。” 有几名并州军将领加入战团,正是吕布麾下八健将曹性,魏续等人。先前是因为吕布冲得太快,与其他部将脱节,才导致孤军奋战。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向着贾诩所在的方向杀去,正是刚刚杀出重围的张辽。 显然他比其他人更聪明,知道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贾诩正沉浸在精神领域中与吕布对抗,察觉到张辽靠近,顿时亡魂大冒,也顾不得吕布,仓皇钻进马车里。 他从来就不是视死如归的英雄豪杰,也不想等十八年后再当好汉,自己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好在李傕事先安排了李暹在贾诩身旁保护,否则还真有可能被张辽得手。 三品的李暹虽然打不过二品的张辽,但支撑片刻还是能做到的,四周飞熊军士兵很快围了上来。 张辽见事不可为,只能舍弃贾诩,向着城门口方向突围。 贾诩收手后,吕布身上的压力顿时减轻不少,凭借绝技的增幅,很快突破李傕等人的封锁逃之夭夭。 “奉先,速去东门。” 王允为了避免西凉军趁乱杀进城内,早已命人关闭了北门。 吕布环顾四方,周围早已堆满了西凉军,于是又向东门突围。面对层层包围,他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顺利杀回长安城。 “奉先,唉……”王允想指责,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以如今的形势,不管有没有这一出,结果都是一样的。 吕布倒没有责怪王允关闭城门,城门若是失守,他们就无家可归了。 只是觉得羞臊难堪,他引以为傲的计谋显然已经被人看穿,否则对方不会事先布下了天罗地网等他上钩。 以西门和北门的距离,大军调度不会那么快,显然是早有准备。 王允又道:“看来西凉军中有能人,否则以李,郭二贼的才能,是万万看不出奉先会从北门出战的。” “一品文士。”吕布握拳,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能让他窘迫至此的,一品之下决计做不到,当年的李儒为二品,却也无法通过文道真言束缚他,至多创造一点麻烦。 一品? 王允蓦然一惊,这种级别的文士已经称得上大儒,有宰相之能,怎么会拜入李傕郭汜麾下? “奉先此言当真?” 他不禁怀疑,这会不会是吕布推卸责任的说辞? “某从不扯谎,若非有此人,李傕那帮鼠辈拦不住我。” “哈哈哈……原来如此,老夫输得不冤啊!” —— 李傕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称为鼠辈,他此刻正笑吟吟的看着贾诩,他已经从李暹嘴里听说了刚才发生的事。 “听闻先生适才遇袭,可有大碍?” 明明是关心的话语,贾诩却听出了幸灾乐祸的意味。 “劳烦将军关心了,在下一切安好。”贾诩如今想起来仍有些后怕,虽然贵为一品文士,但他却不通半点武艺。 哪怕再怎么智深似海,也挡不住武夫一刀啊。 他一向惜命,从不以身犯险,这次也是见时机难得,想借此机会推一把,终结吕布这个天下第一猛将,结果反将自己置于险境。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那便好,不过先生今日胆识过人,实在是让本将刮目相看。”李傕点头,不厚道的笑出声。 一直以来,他对贾诩的印象就是行事低调,而且尤其惜命。 你如果对他没有威胁,他也绝不会去招惹你。 但若是你威胁到他,他则是会给予雷霆一击,让你先一步毁灭。 这种性格类似于后世的“苟”道中人,平日不显山露水,一出手就能让人瞠目结舌。 便如这次的“李郭之乱”,相信不久之后,毒士之名就会天下皆知。 贾诩听到李傕的评价,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忽然觉得这张脸有些让人讨厌。 他就不该出手! “将军说得是,在下不该以身犯险,今后为了我西凉大业,在下自会独善其身。” “先生误会了,本将这是在夸你。” “在下明白,自己今日确实莽撞。” 这天没法聊了。。。 “不论如何,今日还是要多谢先生帮忙。”李傕由衷说道。 虽然贾诩的真言是针对吕布,但他身处漩涡中心,自然也感受得到吕布身上的变化。 如果没有贾诩横插一杠,他们还真奈何不了吕布。 贾诩默然,但心里舒服不少,总算没有白费功夫,这才像句人话。 “可知今日偷袭先生的是何人?”李傕看向李暹,能在那种混乱的形势下想到围魏救赵法子,可见此人有不凡之处。 头脑冷静,目光敏锐,行事果断,这是大将之才。 “那人是吕布麾下的张辽。” 李暹正认真倾听二人谈话,虽然听不懂,但丝毫不妨碍他的乐趣。听到叔父询问,他下意识回答。 张辽! 李傕点头,这个结果与他想的一样,吕布麾下除了擅长练兵的高顺之外,就只有张辽值得他上心了。 不过这一次吕布是率领骑兵突袭,并没有带上陷阵营。 “将军对此人有兴趣?”贾诩见状,哪里还不明白李傕的心思。 “先生可憎恶此人?” “在下绝非此等心胸狭隘之人。” 这是实话,虽然差点死在张辽手上,但也丝毫不影响贾诩对这人的欣赏。他和李傕想的一样,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判断,是一个大将必须具备的条件。 如果没有张辽横插一杠,吕布再怎么悍勇,面对贾诩和西凉众将的内外夹击,不死也得重伤不可。 李傕眼前一亮,以为贾诩接下来要说:“主公勿虑,待我略施小计,让那张辽主动来降。” “先生可有法子助我?” “在下只是随口一问。” 第十二章,里应外合 夜,静悄悄的。 如今的长安城却是风云诡谲,随着西凉军兵临城下,城墙上下都有重兵把守,城内许多人家依旧灯火通明。 就在这时,一抹火光划破长空,照亮了昏暗的天空。 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无数披甲士兵从城内各个街道涌向西城门,与镇守的并州军厮杀在一起。 西凉军! 董卓虽死,但影响力犹在,城内仍有许多残兵蛰伏,为首将领赫然是董卓旧部李蒙,王方。 二人在与李傕取得联系后,随即定下里应外合之计,相约在今夜三更同时起兵攻打西门。 吕布虽然做了严密部署,但毕竟兵力有限,长安城四面城墙又过于辽阔,实在无法做到密不透风。 西门的守军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一场惨烈的厮杀后,西城门失守,无数早已枕戈待旦的西凉铁骑纷纷涌入长安城。 —— “报……” “出了何事?” 吕布从睡梦中惊醒,顾不得披甲便来到正厅,看着浑身是血的士兵,心中蓦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西城门失守……西凉军杀进城了。” 士兵说完便倒地不起,已然气绝身亡。 吕布脸色难看,他很清楚城门失守的结果。 万事皆休。 “来人,披甲,取我方天戟,赤兔马来。” 这时一名女子从侧室走出,柳眉微蹙:“夫君。” 这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冰肌玉骨,绝色倾城都无法尽述她的绝世容颜,这张脸仿佛是老天爷最完美的杰作,让人挑不出半点瑕疵。 闭月羞花,不外如是。 “貂蝉……” 吕布看着眼前这个再次改变他命运的绝美女子,心绪稍稍平缓。 “若长安失守,我会派人护送你突围。” 虽然因为这个女人再次背负杀父之名,但他却从不后悔,也不屑于向世人解释什么。 因为他是天下第一的吕布! “长安城当真守不住了么?”貂蝉一脸失落,她不惜牺牲自己换来的太平,却只维持了不足一月。 吕布无言以对,他虽然自恃武力,却也知道长安城失守已成定局,率兵迎战不过是想做最后的努力。 “夫君去吧,不必为我挂心。”貂蝉牵强一笑,不愿让吕布因她分心。 “保重。” 吕布虽然有儿女情长的毛病,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西凉军已经杀进城,他需要奔赴第一线统帅大军。 披上战甲后,吕布骑上赤兔马,手握方天戟,率领一队亲兵向西城门杀去。 他现在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这来源于爱情,责任。 一戟挥出,无可匹敌的力量排山倒海涌出,几十名西凉士兵瞬间血染长街,如战神般的身影肆意狂奔,在片刻内杀出百步之外。 不过也就这样……一人之力终究有限,哪怕是天下第一猛将,他也做不到独力对抗十万西凉铁骑。 西城门的失守已经彻底打乱了吕布的部署,作为统帅,他却和自己的士兵失去了联系。 回首望去,四面八方皆是西凉兵,身后只剩寥寥数十骑,兵败如山也倒不过如此了。 就在这时,一支狼骑军在张辽的率领下突破层层包围,与吕布合兵一处。 “温侯,木已成舟,快撤吧。” 张辽亦是浑身带血,身上伤痕累累,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 吕布抬眼望去,发现张辽身后只剩不过寥寥数百人,而且在西凉军的围攻下逐渐减少。 “文远,我不甘啊!” 吕布一戟扫飞杀来的十几名敌军,刚毅的面容充满愤恨。 本以为杀死董卓后,他的前途已是一片光明,如今却被最看不起的李傕郭汜杀得如此狼狈。 “奉先,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张辽心知此时不是谈心的时候,一旦西凉军彻底占据长安城,他们恐怕连突围都难。 “夫人与玲绮还在城里,我怎能抛下她们独自逃生?” “我已经让曹廉和魏续去保护夫人小姐突围,现在当务之急是突出重围。” “不行,我要亲自回去。” “奉先!” “不必再劝,我意已决,全军听令,随我杀……” 吕布信不过曹廉魏续的实力,唯有凭他手中方天戟,赤兔马,方能杀出重围。 张辽无奈,只能拍马跟上。 弑鬼神! 吕布一马当先,以一招绝杀将迎面杀来的几十名西凉兵尽屠,轻易便撕开一个缺口,率军扬长而去。 …… “这就是陷阵营?” 另一处街道,李傕率领飞熊军赶到,从李利的口中,他得知了敌军的身份。 看着前方遍地西凉兵尸体,他不禁对那支特殊兵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如果说飞熊军是这个时代骑兵的巅峰,陷阵营则是步军的极致,仅仅八百人,就让他几千铁骑整整一个时辰无法前进半步。 李利点头,咬牙道:“这支军队的弩箭犀利,又有地势掩护,我大军无法展开。” 不服输是李家人的本色,他当然不会认为是自己打不过对手。 “啪!” 李傕忽然一掌拍在他后脑勺,没好气道:“你傻啊,人家懂得借地势防守,你就不会围而不攻吗?” 李利一脸懵,这种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攻坚,攻坚,不就是把硬骨头打碎吗? “我问你,吕布有多少支这样的军队?” “仅此一支。” “长安城有几条街道?” “这……恐怕难以计量。” “那不就得了,这条街又不是我大军必经之路,人家据险而守,你还傻傻的让麾下士兵去送命。”李傕一脸恨铁不成钢,自家怎么尽出莽夫? 李利摸着后脑勺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个理。 各部友军已经从各个街道杀进城,他完全没必要在这里啃硬骨头,只要拿下其他要塞,这支军队就成了孤军,岂不是任由宰割? 那么问题来了,他干嘛非要从这条街进军? “还不快去安排。”李傕又踹了一脚,仍感觉不解气,用人命去硬堆一处根本不重要的要塞,踢一脚都是轻的。 “拿下左右这两条街,包围这支军队。” “生擒高顺!” 第十三章,虎女 “将军,西凉兵怎么都撤了?” 一名陷阵营士兵看着如潮水般退去的西凉军,脸上带着几分疑惑。 高顺抬眼望去,近处已经没了西凉军的身影,余者已经脱离他们手中弩箭的射程。 一番思索后,他得出两个答案。 其一,西凉军在准备更加猛烈的进攻。 其二,西凉军要放弃进攻。 如果是前者,高顺求之不得,他们手中还有几千支弩箭,尚能支撑一段时间。 如果是后者…… 他很清楚孤军奋战的结果,能抵挡西凉军这么久很大程度是借助地势。 街道狭窄,西凉军骁骑只能下马步战,而且大军无法铺开,只能成为他们手中弩箭的靶子。 可一旦对方采取包抄合围的招数,面对层层包围,他们这支孤军将全军覆没。 退,还是不退? 高顺陷入了沉思。 这条街道是从西门通往皇宫最近的一条,虽然不是唯一通道,却能极大限制西凉军的推进速度。 “弟兄们,我们的陷阵之志是什么?”高顺目光扫过仅存的四百余士兵,脸色肃然的问道。 虽然西凉军的弓弩不及他们犀利,但长时间的血战还是让陷阵营折损近半。 “有死无生!” 所有人齐声回应,声势浩荡。 他们都读懂了自家将军话中的含义,这是要用命拖住西凉军,但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畏惧,亦无人退缩。 这就是陷阵营,完美诠释了兵贵在精,而不在多。 —— “貂蝉和玲绮呢?” “夫人和小姐都被曹廉将军接走了。” 吕布率军杀回温侯府,却发现爱妾与幼女都已经不见了踪影,自己显然回来晚了。 他暗自恼恨张辽自作主张,却也不好在此时发作,眼下城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想找人显然不现实。 如今只能寄望于,曹廉能护着二人安然突围。 “全军听令,随我向东门突围。” —— “老爷,不好了,西凉军杀进城了。” 太师府,王允从家丁口中听闻了噩耗。 然而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虽然来得有点快,却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 “尔等自行离去吧。” 王允脸色平静,也许正是到了最后关头,他反而看得淡了,这有些类似于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老爷,你不走吗?” “国之罪人,安敢苟且偷生?” 一句萧索的话,无疑表明了王允的态度。 他这是要以死明志。 眼看胜利果实即将到手,却因为他的骄傲自满而付诸东流,他不愿再听到世人的风言风语。 “老爷何不留有用之身,再为大汉筹谋?”管家跟着王允多年,也学了不少,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让眼前的老人重拾斗志。 他从少年时代就当了王允的伴读,一路见证了其历程。 少年时期的意气风发,踌躇满志,欲建立不世之功勋。 中年被贬,心灰意冷,终日借酒消愁。 蹉跎了一段岁月后,又再度被复用。 董卓入京师,假意投诚获取信任,终守得云开见月明。 再到如今的全盘皆输。 王允这一生跌宕起伏,却终以失败告终。 “不必再劝,你走吧。”王允如何看不出管家的心思,只是他心意已决,何况自身也没了东山再起的可能。 李傕郭汜绝不会留他,至于投奔关外其他诸侯,他王允自有一身傲骨,绝不会向他人摇尾乞怜。 “太师若要走,老奴愿一道同行。” “你这又是何苦……” “愿与太师同往。” 三尺青锋划过脖颈,掌权不足一个月的王允就此落幕。 …… 大战整整持续到黎明时分,长安城外,李暹率领本部五千铁骑在长安以东的一处密林设下埋伏。 “将军,咱们都在这守了一晚上了,会有人从这里过吗?” “废话,叔父既然安排咱们守在这里,定是算准了并州军的突围方向。” 李暹说完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天都快亮了,除了小鸡小鸟什么都没有。他都想好了,如果没等到敌军,就打几只野鸡回去开开荤。 总不能白跑一趟不是。 “将军,有人来了!” 这时一旁的亲兵低声开口。 李暹抬头望去,依稀可见一支狼狈不堪的队伍正在亡命奔逃,人数约莫百人。 “这定是吕布的家眷,所有人听着,没有人本将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 “喏……” 李暹注意到,队伍中央有着一辆马车,在这关头能让并州军护送突围的,多半是对吕布极其重要之人。 马蹄声越来越近,突围的队伍已然进入李暹布置好的口袋里。 “放箭!” 李暹大喊一声,麾下士兵纷纷放开弓弦,霎时间万箭齐发。密集的箭雨从天而降,几乎覆盖整支队伍,瞬间杀伤大半。 “再放!” 西凉军接连放了三波箭雨,百人队伍顿时只剩十几人,其中大半还受了伤。 “杀……” 李暹一马当先杀出,无数西凉兵紧跟着从道路两旁的林子蜂蛹而上,他仿佛看到的不是人,而是天大的功劳。 那可是吕布的家眷,到时候先那个完再杀,杀完再那个……不对,还是献给叔父换功劳比较值当。 “魏续,你保护夫人小姐先走。” 曹廉说完便举着长枪迎了上去。 魏续看了眼仅存的十几人,一脸苦涩,从西凉军层层包围杀出长安城已经是极限,又如何再应付这支伏兵? 战斗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刻钟,曹廉魏续接连战死,仅剩空荡荡的马车处在数千铁骑的包围中。 “出来!” 李暹将手中长枪从魏续胸口处抽出,以胜利者的姿态策马来到马车前。 “西凉贼子休狂!” 一声娇斥传来,娇小的身影从马车内窜出,手中“方天戟”刺向李暹。 擒贼先擒王,少女显然深得其父教导,对于时机的把握恰到好处。 李暹被这突如其来的偷袭吓了一跳,下意识挥舞长枪应付。 当! 一声脆响,少女从半空中跌落在地。 李暹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哈哈哈……我道是谁,原来是吕家虎女。” 方天戟确实具有威慑力,却也要看谁用。 第十四章,入主长安 少女面容清秀,眉宇间隐约与其父有五分相似,尤其是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神,几乎如出一辙。 她正是吕布之女吕玲绮,因为曾经同殿为臣的原因,李暹跟她算是半个熟人。 “戟术学得不错,就是力道小了点。”李暹看了眼对方手中的小号方天戟,评头点足起来。 相比起吕布无可匹敌的神力,吕玲绮这招就显得不痛不痒了,这是年龄的问题,却也是因人而异,不是人人都像吕布那样天生神力。 吕玲绮抬头仰视,冷声道:“哼,你们西凉军只敢欺负妇孺,敢和我父亲交战吗?” “你父亲若当真如此了得,你又岂会沦落至此?” 李暹毫不客气的反击,他不否认吕布天下无双的实力,但也改变不了这一战的结局。 此时此刻,他们西凉军多半已经攻进长安城,否则吕布的家眷不会出现在这里。 “你……”吕玲绮气极,却又无力反驳,他们确实败了,败得极惨,如丧家之犬狼狈不堪。 “将军堂堂七尺男儿,难道要欺负我们两个弱女子吗?”柔情似水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周遭男子顿时如遭重击,这种感觉就像是心尖被小猫狠狠挠了一下。 一只洁白无瑕的手从马车内探出,随即掀开车帘,貂蝉缓缓走下马车,坦然面对那一双双充满侵略性的目光。 她很清楚自己这张脸的魅力,却也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 她的男人输了,而她成了俘虏,未来的命运仿佛已经注定。 李暹呼吸一窒,追随叔父南征北战多年,他也算是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如此绝色。 难怪吕布会因为她背叛相国,若是易地而处,他或许也会这么做。 妖精! 李暹强行移开目光,沉声道:“本将岂会欺负老幼妇孺,暂且将你二人收押,待大将军发落。” “敢问将军口中的大将军是何人?” “自是本将的叔父,西凉第一猛将,李傕。” 李暹一脸骄傲,他对李傕的崇拜从少年时期就开始了,随着这段时间百战百胜,这份崇拜已经上升到巅峰。 叔父是他们李氏家族的骄傲,而他,未来将是李家的麒麟儿。 回归正题,他不是没想过将貂蝉这妖精据为己有,但最后还是硬生生将这个想法遏制住了。 压不住! 不是因为这个女人的绝世容颜,而是其身份。 貂蝉如今的吕布的女人,可是再往前,她却是前任老大的侍妾。他若是占有此女,恐怕其他将军都不会答应。 —— “我部人马已攻下东门。” “我部人马已攻下北门。” “我部人马已包围皇宫。” ……曾经的相国府内,李傕,郭汜,樊稠等人齐聚一堂,随着各部士兵频频传来捷报,众人脸上都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兴奋之意。 本以为董相国死后,他们西凉军即将分崩离析,没想到才过去不到一个月,他们又再次入主长安城。 樊稠大笑道:“据我部将士所言,吕布逃出长安城时,身边只剩不足百骑,哈哈哈……” 张济也道:“当初我就劝过相国,吕布此人不能留,只是相国不听,才酿成今日大祸。” 众人笑而不语,事后话谁不会说啊,不过在这个欢喜的时刻,倒是没人点破扫他的兴。 郭汜上前,对着主位上的李傕拱手道:“大哥,咱们要不要到皇宫走一趟?” “不用了,小皇帝现在恐怕是寝食难安,先暂且让他睡个安稳觉吧。”李傕摇头,西凉军刚刚经历一场血战,要是在这时候闯进皇宫,恐怕会把献帝吓个半死。 “王允呢?” 郭汜摆手道:“那老匹夫已经抹脖子了,不过我还是觉得不解气,命手下人将其大卸八块了。” 众人纷纷点头,显然都觉得让王允死得这么痛快是便宜他了。 李傕不忍直视,这是杀人诛心啊,对方好歹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不过想想董卓死后的下场,他又释然了,在这个时代,失败者从来就是这个下场。 他暗自警觉,不论如何,他要竭尽所能成为笑到最后的人。 “对了,大将军,听说城内尚有并州军余孽。”樊稠忽然提起一事,赫然是高顺的陷阵营。 “不错,我见此人练兵有术,想留他一命,为我所用。”李傕也不隐瞒,这种事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吕布都是咱们西凉军的手下败将,他麾下将领能有多厉害?”樊稠觉得这话有些言过其实了,西凉军大多是骑兵,对于这种步兵队伍是看不上的。 “诸位也是这么觉得吗?”李傕环顾众人,类似樊稠这种想法正中他下怀。 西凉铁骑的强大在于野外作战,但是在攻坚方面却是短板,对于高顺这种擅长训练步兵的将领他是求之不得。 打天下靠的可不仅仅是野战,攻城也是一个关键问题。 “大将军若是喜欢,只管招降便是,我等绝无异议。” “就是,大哥你喜欢就带走好了。” 张济,郭汜也先后表明态度。 …… “文和,我欲招揽此人,你可有何计策?”众人离开后,李傕看向贾诩。 “此事恐怕不易,高顺既然甘愿为吕布死守不退,显然对其忠心耿耿,这种人恰恰最难说服。”贾诩何尝看不出李傕的心思,同时他对这个决策也是赞同的。 陷阵营的战力他已经亲眼目睹,这是一支装备精良的步军,不比羽林军差,甚至犹有过之,只是人数太少。 未来若是想角逐天下,像这种步军中的精锐必不可少。 “难道只能杀了他么?”李傕有些舍不得,人才难得啊! 就在这时,李暹快步走进堂内。 “叔父,大喜。” “何喜之有?” “我截住了吕布的家眷。” 李傕和贾诩对视一眼,事情忽然迎来了转机。 …… 李傕带着所部亲兵来到那条街道,西凉军已经彻底包围了高顺的陷阵营。 见李傕到来,李利当即迎了上去。 “高顺现在如何了?” “那厮想突围,但是都被我部将士击退。” “派人去招降,就说吕布的家眷在我们手中,如若不降便杀了她们。” 第十五章,收服高顺 对付像高顺这种老实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用点小手段。 比如威逼,利诱。 利诱显然已经没用,贾诩已经说过,高顺对吕布就算不是死心塌地,自身恐怕也是个死脑筋,轻易不会背叛。 那就只能……威胁! 谁让李暹刚好送来了筹码,一切都是天意啊! “叔父,这件事便交给我吧……” 李利正待开口,李暹却抢先应下了这件差事。 李傕一脸意外的看着他,挑眉道:“你有把握吗?” 李暹咧嘴一笑:“人是我抓回来的,我知道该怎么说。” “也罢,姑且让你试试。” 李傕转念一想,李暹这小子确实比他的莽夫兄长要机灵些。他自然是不会亲自出马的,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高顺所部虽然已是残军,但仍然能威胁到他。 …… “将军,咱们再试一次吧。” 虽然一次次突围失败,但高顺麾下仍想尝试,到了这种山穷水尽的地步还能有这种凝聚力,高顺的练兵能力可见一斑。 “不必再徒然牺牲了,我死后,你等可向西凉军投诚。”高顺已经认清现实,面对层层包围,他们这支步军是逃不掉了。 “将军!” 众人大惊,自家将军显然是要自刎。 锵! 高顺拔出战剑,即使面对绝境,那张方正的国字脸依旧保持淡然,仿佛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为之色变。 “将军,有人来了!” 因为李暹是单人单骑,而且身上没有佩戴武器,陷阵营士兵并未放箭。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是自古的规矩,除非是主将下令。 “是他。” 高顺放下手中剑,缓缓站起身。 “高将军,又见面了。” 李暹曾经是飞熊军的校尉之一,在董卓身旁待过一段时间,与高顺也有数面之缘。 高顺沉默以对,他大概能猜到对方的来意,多半是要招降他。 可,忠臣不事二主,这是他一直以来的观念。 李暹也不在意,继续道:“吕布已经逃出长安城,你们这支军队如今已是孤军,又何必继续负隅顽抗?” 这话带上了挑拨之意,同时暗示众人,你们的将军已经抛弃你们了。 陷阵营士兵虽然有所反应,却也不算剧烈。 “我答应你,不过你需保证,善待我麾下士兵。” 高顺的回答令人意外,也让李暹事先准备好的说辞没了用武之地。 居然这么轻易便成功了? “将军不降,我等也绝不会降。” “不错,我等愿与将军同死。” “跟西凉军拼了。” ……陷阵营的士兵纷纷呐喊。 李暹这才恍然大悟,高顺这是替麾下士兵答应的,他自己却准备自刎。 “将军好胆识,只是不曾想你竟是这等不忠不义之人。” 李傕若是在此,恐怕会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李暹这小子竟也学会了激将法。 不过…… “放肆!” 陷阵营士兵见他侮辱自家将军,纷纷拔剑相向。 高顺挥手制止,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将军只想成全自己的忠义之名,可想过家主之女的死活?” 吕玲绮! 相比起貂蝉这个侍妾,显然吕玲绮在吕布麾下将士的心中地位更高。 高顺听到这里,瞬间领会了李暹的话外之音,这是在告诉他,小姐在对方手中,而且生死全在他一念之间。 沉默片刻后,他再次开口。 “我想见见小姐。” “好!” 李暹笑了,高顺既然松口,就意味着这件事成功了一半。 —— “我不吃,滚出去……” 吕玲绮和貂蝉被安置在一个独立的府邸内,整个院子内外都安排了重兵把守,可谓密不透风,就连吕玲绮心爱的小号方天戟都被没收了。 时值正午,当士兵送来饭菜的时候,大小姐则是发起了脾气,宣泄着心中的不满,以及作为俘虏的憋闷。 貂蝉却无暇去管她,而是自顾自坐在桌前吃了起来。 她品尝过颠沛流离的生活,心中坚定一个信念,好死不如赖活着。 “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吕玲绮一脸不满,她亦是饥肠辘辘,原本还能抵抗食物的诱惑,前提是旁边没有人在胡吃海喝。 “你若绝食,岂不正中敌人下怀?”貂蝉放下碗筷,反问道。 她知道吕玲绮并非真的想死,否则直接上吊就行了,西凉兵可没有绑住她的手脚,但是该劝的还是得劝。 “他们不会杀我的,否则就不会把我关起来。” 吕玲绮倒也不傻,知道李傕想留着她,只是有些猜不透对方的用意。 难道想用她的性命来威胁父亲? 可是父亲如今已经兵败,总不能指望着用她来逼父亲乖乖束手就缚吧? 难道…… 吕玲绮忽然想到一个恐怖的可能,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 她还是个孩子啊! 李贼,禽兽!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有人想见你。”李暹带着一队士兵走到门口。 “不见!” 吕玲绮愈发肯定了心里的想法。 “由不得你。”李暹一脸纳闷,这丫头还不知道是谁要见她,便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你们若是敢乱来,我就自刎。” “你和高顺有仇吗?” 李暹满头黑线,这对父女真是一个比一个奇怪。 貂蝉原本也有些担心,闻言反而是松了口气。 她自然是知道高顺,同时心头的疑惑也就此迎刃而解。 “高叔叔!” 吕玲绮愕然,随即羞愤欲绝,她居然想到那方面去了。不过心里总算踏实多了,乖乖跟着李暹出门去了。 貂蝉目送一行人离去,心中陷入了沉思。 然而没过多久,忽然发觉门口多了一个人。 李傕! 他有些好奇,传说中的四大美女究竟有多妖孽,能被冠以“闭月羞花”的美称,于是便来了。 貂蝉也没让她失望,仅仅一眼就狠狠惊艳到他了。 李傕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一个人怎么可以生得这么美,这张脸就像是画出来的一样。 貂蝉对李傕的反应并不意外,暗自猜测对方的身份。 答案似乎显而易见,能支走这附近看守的士兵,地位显然在李暹之上。 他就是当前西凉军第一人,李傕。 又是一个董卓么? “我该称呼你为温侯夫人,还是相国夫人?” 第十六章,闭月羞花 “将军说笑了,貂蝉从来就只是一个妾室。” 貂蝉并未在意李傕的戏谑之言,而是思索对方的来意。不过随即她便自嘲一笑,一个男子孤身出现在她房间,还屏退了所有士兵,还需要问他想做什么吗? “英雄不问出处,何况夫人屈身事贼,为大汉除一大害,本将亦是十分钦佩。” 李傕是认真的,说起来他还得感谢貂蝉,要不是对方参与的美人计阴死了董卓,他还没有出头的机会。 貂蝉却是一脸懵,很难想象这番话是从这人嘴里说出来的。 董卓是谁? 西凉军的前任统帅,也是这人的前主公。 这样的身份,称呼董卓为“贼”真的合适吗? 是因为四下无人,所以就敢如此肆无忌惮么? “将军要做第二个董卓么?”貂蝉一脸好奇,这个西凉军当前最高统帅,似乎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鲁莽。 “如果我说是,夫人是否会再行一次美人计?” “那就要看将军的意思了。” “本将对美人一向毫无抵抗力,何况是夫人这种闭月羞花的女子。” 闭月羞花……貂蝉心中默念了几声,觉得这个称呼倒也不错,至少不是祸国殃民的妖妇。 李傕缓缓靠近,像极了要吃点小白兔的大灰狼。 “将军……” “夫人。” 一声叹息,一切水到渠成。 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 “可有曹廉魏续的消息?” 长安城几十里外,吕布彻底摆脱了西凉军的追兵,身后只剩不到百骑,可谓狼狈不堪。 他顾不得身上还在流血的伤口,第一句话便是问起曹廉魏续的消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关心麾下将士的安危。 然而张辽却是心知肚明,别说两个部将,就连吕玲绮也不是吕布最重视的人。 他心里最在乎的,终究还是那个美得像妖精的女人。 “我与他们约定在此会合,算算时间也该到了。”张辽没有往下说,但话中的含义已经尽显无遗。 “混账!” 吕布一拳狠狠打在树腰上,在上面留下一道深刻的拳印,腰身粗的大树一阵摇晃,仿佛就要拦腰折断。 他仿佛已经看到心爱女人的下场,以李,郭二贼的脾性,定然不会放过他的家眷。 他霍然起身,冷声道:“随我杀回长安。” “奉先,现在回去无异于送死。” 张辽心中失望透顶,高顺,曹性等人还生死不明,自家主将却连问都不问,心中只有那个女人。 跟着这样的主公,真的会有未来吗? 从前的吕布在他心中是如战神般的存在,如今这份崇拜值正在直线下降。 “不必再劝,我意已决。” 吕布说完就要翻身上马。 “将军。” 所有士兵一齐下跪。 “你们……” 吕布环顾众人,发现他们身上都带着伤。 他有方天戟,赤兔马,有天下无双的武力,万军从中如观鱼赏花。 可将士们没有,从团团包围中杀出长安城,已经耗尽了他们的精力,如今全靠意志力支撑。 “啊啊啊……李傕,郭汜,我与你们不共戴天,势不两立。” 吕布这时也冷静下来了,只能发出不甘的咆哮,忍痛离开了这片伤心地。 不过有一点他想错了,李傕并没有折磨,虐待貂蝉,反而给了她极致的快乐。 李傕从来就不是扭捏的性格,培养感情什么的在他身上不适用,何况是这种级别的妖精,实在很难把持得住。 “夫人觉得本将的枪法比起吕布如何?”李傕忍不住打趣了一句。 貂蝉起初还有些不明就里,不过很快就明白他口中的“枪”指的是什么。 吕布的方天戟只会墨守成规,一成不变。 这人的枪法却是花样百出,让人大开眼界。 貂蝉一双美目尽是茫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种下流无耻的问题,索性不理会这人。 “夫人怕是不知,这招是在下自创的招式,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貂蝉捂住耳朵,饶是以她的心性,也受不住这种虎狼之词。 “本将还有许多招式没使,夫人可想一试?” 李傕终于体会到了曹贼,成吉思汗的乐趣,这种该死的征服感属实令人回味无穷。 “将军莫非忘了何为礼仪廉耻么?”貂蝉终是忍不住了,她原本可以为了生存牺牲自己,却遭不住这言语上肆无忌惮的打击。 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圣人曾经说过,食色性也。” “圣人可不是这个意思。” “夫人非圣人,又怎知这不是他的本意?” 貂蝉闭口不言,她不想和这人辩论“子非鱼”的典故。 “本将现在火气未消,劳烦夫人了。” “将军不要命了么?”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都几次了? —— “为何换了地方?” 吕玲绮和高顺叙旧结束后,发现李暹带她去了另一个房间,当即提出质疑。 为什么要把她和二娘分开? “这是为防你二人暗中筹谋。”李暹心中无语,他已经从守卫口中听说了自家叔父去找貂蝉的事。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那女子还如此绝色,要是不发生点什么,他都看不起叔父。 所以,他只能为其善后。 吕玲绮一脸狐疑,总觉得对方没有说真话。 她们两个女人之间能谋划什么? “你自己好自为之,最好不要想逃跑。”李暹不知对方所想,说完便离开了。 …… “做的不错。”傍晚时分,李傕从房间内走出,对李暹的懂事行为表示赞许。 “叔父,当节制啊!” 李暹注意到自家叔父出门的时候气色不太好,一路都扶着墙壁,于是好心劝告。 李傕笑骂道:“你这臭小子,敢多管叔叔的闲事。” “侄儿也是为了叔叔的身体着想。” “你多虑了,别说只有一个,再来一个也绝不是问题。” 李傕虽然嘴硬,却无法改变身体的状况,腰酸腿软,就像是全身被掏空了一样。 第十七章,洞察 西凉军入主长安城后,先是接管了城防,随即在第二天早朝时进入皇宫。 未央宫内,年幼的献帝及众臣看着眼前凶神恶煞的西凉诸将,心脏抑制不住的跳动,再次体会到董卓时期担惊受怕的感觉。 李傕大步上前,拱手道:“末将救驾来迟,让逆贼王允挟持圣驾,请陛下恕罪。” “请陛下恕罪。”众人纷纷跟着高呼。 整齐响亮的声音在大殿内回响,让天子与众臣一阵心惊胆战。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还是那个西凉军。 王允成了逆贼,西凉军自诩是正义之师,正应了那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众卿无罪。”刘协经过一夜思考,很快认清现实。 西凉军不会杀他,因为他是天子,大汉名义上的统治者,当然再次成为傀儡是无法避免的。 李傕的用意已经很明显,这是要为西凉军正名,而一心为国的王允却成了贼,这无疑是栽赃。 身为天子,却被臣子胁迫,做出不由心的决策,这是一种悲哀。 李傕却没有起身,而是继续道:“王允犯上作乱,谋害丞相,挟持圣驾及百官,请陛下下诏,诛其九族。” “请陛下下诏。” 这次不仅是殿内的郭汜,樊稠等人,就连殿外的西凉军也齐齐跪地,整齐呐喊,洪亮的声音飘荡至皇宫外。 这等行径,已经与逼宫无异,但李傕却不得不为。 战争讲究师出有名,政治亦是如此,只有摆正位置,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这也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便利。 刘协心中怒火中烧,放在桌案下的双手握紧成拳,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 他不确定,一旦自己反对,这帮莽夫会不会弑君。 董卓敢废帝,李傕未必就不敢。 “准奏。” 刘协说完便感觉全身都失去了力气,身为一国之君,却被贼子胁迫,不得不将忠臣定义为国贼,君威尽丧。 “吕布助纣为虐,陛下也当下诏,令各州,郡出兵清剿。” “准奏。” 刘协的双眼逐渐失去神采,虽然已经预料到此情此景,但终归不如切身体会来得屈辱。 这是大汉之耻,天子之耻,也是他刘协一生的耻辱。 然而一切还没结束。。。 一个年轻将军出列,躬身道:“启禀陛下,李将军,郭将军,樊将军……等人平乱有功,当加官进爵。” 刘协回过神来,看了那名将军一眼,随即点头道:“不错。” 他沉吟片刻,又道:“封李傕为扬武将军,郭汜为扬烈将军,樊稠为中郎将……” “谢陛下恩典。” 李傕面无表情,只是余光瞥了一眼那名提议的年轻将军,暗暗记住了这张脸。 此时大臣们俱是惶惶不安,这时候敢站出来说话的,绝不是普通角色。 要么,他想投奔西凉军。 要么,他是刘协的人。 这么快就开始布局了么? 今日的朝会在天子与百官的不安中结束,西凉军则得到了想要的官爵,以及重新奠定关中霸主地位。 …… 楼台水榭,花香满园。 西凉军重新入主长安城后,李傕并未入主曾经的相国府,而是住进了王允的府邸。 湖中央的小亭内,李傕正与贾诩对弈围棋。 当然,李傕的棋艺是比不上贾诩的,哪怕对方刻意想让,也改变不了全盘皆输的局面。 下棋不过是闲情雅致,真正的目的还是商议未来的计划。 这时李暹走了进来。 “叔父,查到了,那人是益州牧刘焉之子,左中郎将刘范,刘子容。” “原来是皇室中人,这就不奇怪了。”李傕缓缓落子,脸上露出一许笑意。 “将军可是怀疑此人?”贾诩今日并未参与朝会,是以不知道刘范进言之事。 但他的洞察力很强,仅仅只是听说对方的官职,再联想李傕的反应,很快就摸出了个大概。 李傕笑道:“咱们这位小皇帝可不是个安分的主,其有秦皇汉武之志。”随即将今日朝会发生的事告知。 始皇帝嬴政,汉武帝刘彻,两个雄才大略的君王,他们之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年少时期都经历过大权旁落的局面。 李傕用二人做对比,用意不言而喻。 贾诩沉吟道:“羽林军已经伤亡殆尽,如今天子手中仅剩区区几千人马,靠这点人马想成事绝无可能。” “所以,他们需要借助外力。”李傕点头,随即又落一子。 “袁绍初入冀州,北方仍有公孙瓒虎视眈眈,不会在这时候出兵,袁术,曹操鞭长莫及,刘表刘焉之流更是远在千里之外。” “那就只有……马腾,韩遂。” 两人一唱一和,将刘协还没来得及启动的计划分析得清清楚楚。 一旁的李暹暗暗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心中惊骇得无以复加。 这两个老狐狸着实可怕,还好他是自己人,不然若是与之为敌,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文和之才,称得上当世一流。”李傕由衷赞叹,自己能看出这一点是因为知道大概历史进程,可贾诩却只是看到了蛛丝马迹,便推断出大概过程,这份智慧堪称恐怖。 “将军过誉了,在下终是输了。”贾诩却答非所问,提起棋局的事。 李傕闻言不禁苦笑,他哪里看不出来这是贾诩故意让着他的,两人下了一上午,要是一盘都没赢岂不是难堪? 贾诩又道:“将军就这么肯定刘范别有用心么,也许他是见我西凉军势大,故而表露出善意。” “文和莫非是在考我?” “在下只是心中有惑。” “刘范是刘焉长子,其父掌管着巴蜀天府之国,手握十万雄兵,这样的人需要巴结我西凉军么?” 李傕想到刘范原来的下场,不禁嗤笑出声。 作为嫡长子,益州未来的继承人,不想办法回去继承偌大的家业,反而是跑到外面搅动风云,最后落得身死的下场,这人的智商有待商榷。 “将军打算如何应对?” 贾诩再次对李傕刮目相看,这份洞察力还在当年的董卓之上,心中的归属感也愈发强烈。 “文和,可记得自追随相国进京后,我等多久没有回西凉了?” 话外之音尽显无遗,李傕的目光赫然已经投向了西凉。 第十八章,刘范的“光武之志” 西凉贫瘠,地广人稀,因为与羌族相邻,饱受战乱之苦。 再加上各地豪强割据一方,可谓是一片纷乱。 除了民风彪悍,擅养精兵之外,几乎是大汉十三州最差的地方,就连董卓也没有想过掌控这个地方。 因为雍,凉二州非但不会成为助力,反而可能成为累赘。 “将军欲得西凉?” 贾诩有些意外,却又觉得情理之中。 李傕如欲取天下,西凉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它关系到的不仅是雍,凉两地,更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处在长安与巴蜀的侧翼。如欲取巴蜀,必先得西凉,否则李傕会一直处在马腾,韩遂的威胁之下。 所以,李傕眼里看到的是西凉,心里想的恐怕是……巴蜀。 将关中与巴蜀连成一片,这是战国时期强秦之势,巴蜀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又是天下粮仓。 而关中只需扼守函谷关,便能游离于战争之外,坐视天下诸侯相争,可谓得天独厚,当年秦国能一统天下,除了人为之外,地利也是一大优势。 “先生既然已经猜到,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两人相视一笑。 “西凉土地贫瘠,产粮尚且不足自身所需,叔父又何必白白浪费兵马。”李暹忍不住插了一嘴。 这不仅是他的想法,几乎当年整个西凉集团都是这么想的。 倒不是他们嫌弃故乡,而是觉得与其占据西凉,倒不如任由它发展。 两人俱是笑而不语,关于巴蜀的谋划至少还要一两年才能实施,没必要过早透露。 李暹见状一头雾水,觉得跟读书人说话太费劲了。 不过,叔父如今的做派怎么越来越像文人了? “主公,在下有一件重要之事,不得不说。” 贾诩的称呼悄然发生了变化。 “哈哈哈……文和这二字可是让我等得好苦啊。”李傕大笑,随即屏退左右。 直至此时此刻,贾诩才真正认他为主。 以前虽然也是他的下属,却远远不及此刻。 贾诩微微一笑,继续道:“主公如欲成大事,军纪是重中之重。” 西凉军对长安从来就没有归属心,一直以来都是秉承着掠夺的心思,每逢战事,必然大肆劫掠,令百姓苦不堪言。 远的不说,单单这次长安之战,就有不少无辜百姓遭殃。 长此以往,西凉军必然声名狼藉,为百姓所弃。 “文和所言甚是,最近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李傕点头,西凉军的行径他如何不知,只是一直找不到解决方法。 因为造就这种风气的,正是他们这些主将,包括当年的董卓。 这种行为就类似于暴发户,初见长安繁华,心中只想着索取,从未谋划发展。 “主公打算怎么做?” “很简单,杀一儆百。” “可如此会引得将士离心,最后倒向郭汜,樊稠等人。” “所以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需等到我彻底掌控关中之后。因为一味地镇压是不够的,还得给他们点甜头。” “愿闻其详。” “土地!” “主公高明。”贾诩拜服,心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烟消云散。 土地,相比起金银财宝,这东西在底层百姓心中更重要。 民以食为天,这时代又注重传承,尤其是在这朝不保夕的乱世,土地才是能留给子孙后代的东西,而底层士兵正是由平民百姓所组成的。 贾诩算是彻底归心了,虽然李傕的谋略比不上他,却具备一个枭雄应该拥有的心性,眼光,手腕。 一个君主不用多么会打仗,也不需要多么高明的谋略,他只要能做到知人善用,统筹大局即可。 —— “公子,听老奴一句劝,还是快些入蜀吧,老爷可是一直在等你呢。” 长安城内的某座府邸,密闭的房间内,一个年近半百的男子正苦口婆心的劝说着面前的年轻人。 可是年轻人此刻正踌躇满志,欲建立不世之功勋,哪里会轻易动摇? “不必再劝,此时的大汉正是危难之际,天子受辱,我岂能抛弃天子远走蜀中?” 年轻人脸色坚定,话音铿锵有力,可谓坚如顽石。 如果李傕在此,定能认出这人正是今日在殿内为西凉军请封的刘范。 男子犹豫道:“可西凉军势大,公子手中不过区区千人,如何能与之一战?” 刘范一脸自信,轻笑道:“呵……我自然不会行莽夫之举,不瞒你说,我已经派人去联系西凉的马腾,韩遂等人,届时也让西凉贼子尝尝被里应外合的滋味。” 这老人跟在他父亲身边已有整整几十年,值得信任。 “可那马腾会愿意出兵帮公子吗?” “马寿成乃是伏波将军之后,大汉忠良,岂会坐视李,郭二贼放肆!” 老人沉思片刻,又道:“话虽如此,可如今的长安城危机四伏,公子如欲为国建功,何不先回蜀中继承大业,届时再率领蜀中十万雄兵与西凉军一战?” 虽然自家公子的计划颇为缜密,但老人本着万无一失的想法,还是希望自家公子能快些脱离长安这处漩涡。 身处风暴中心,一个不慎就会被祸及,落得粉身碎骨的结局。 “大丈夫欲建立不世之功,又何惜区区残躯,不必再劝了,否则你便回巴蜀去吧。” 刘范依旧不为所动,他自幼饱读圣贤书,立志要学光武大帝,中兴大汉,岂能贪生怕死。 如果不是腹中墨水有限,他兴许还会蹦出那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如果李傕在此,定然会夸一句:“好一个中二少年”。 人家刘秀是气运之子,所以能秀得飞起,可惜你不是。 但刘范可不这么想,他现在已经被自己所画的大饼冲昏了头脑,满脑子都是功成名就后的蓝图。 大汉既然能传世四百年,为何不能再传四百年? 所谓时势造英雄,这大汉江山当由他来背负。千百年后,世人提起他刘子容,都会夸一句“大汉柱石”。 男子不敢再劝,生怕自家公子把他赶回巴蜀,年轻人做事冲动,总是要有个人在旁边看着。 第十九章,各方反应 兖州。 “李傕,郭汜起兵反攻长安,先败徐荣,又与樊稠,张济等人合兵一处,攻破长安城……咳咳。” 大厅内,曹操及其麾下文武齐聚一堂,谋主戏忠将长安方面的消息公诸于众。 他的身体状况似乎不太好,说完这一番长辞后便重重咳嗽起来,清瘦的面容一片苍白。 “志才,你的肺疾又加重了,今日就该在家中休养。”上方曹操没有急着进入正题,而是关心起手下人的身体状况。 这种微末细节,恰恰是收买人心的绝佳方式。不仅是针对戏忠,更是做给其他人看的。 “谢主公关心,在下无碍。”戏忠勉强扯出一抹笑意,他的身体自己再清楚不过,怕是熬不过今年了。 “奉孝还未到吗?”戏忠扭头看向荀彧,天妒英才,致使他重病缠身,这是无可奈何之事。 如今他唯一的愿望,便是为曹操寻找下一任谋主,同时也是为好友推荐明主。 不可否认,荀彧的谋略同样出色,甚至在政治方面同样有所建树,比他与郭嘉都更加全面。 但也正因为如此,荀彧需要坐镇后方,于是曹操身边就需要一个专精兵法谋略的谋主,在关键时候出谋划策。 纵观众多颍川书院同窗,除了还在袁绍身边的荀攸,便只有郭嘉的才智能得到戏忠的认可。 曹操看向荀彧,对二人口中的郭嘉愈发好奇起来,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二人推崇备至。 荀彧上前,一脸无奈道:“他的脾气你还不清楚么,除了他自己,无人能左右他的想法。” “是啊,他郭奉孝一向放荡不羁,谁人能影响他的决定。” 戏忠一脸萧索,但又很快化为肃然。 “主公,谈正事吧。” 曹操点点头,他深知戏忠执拗的性格,也清楚对方为何执意要来。读书人有傲骨,尤其是像他这种才华横溢之人。 他宁可死在马背上,也绝不会在床榻间苟延残喘。 曹操回到主位,沉声道:“我本以为董卓一死,西凉军群龙无首,很快就会分崩离析,现在看来我错了。” “李傕,郭汜竟然能击败吕布这头猛虎,由此可见,西凉军中有高人指点啊!” 众人纷纷附和,因为不只是曹操这么想,他们之前亦认为西凉军即将覆灭。 董卓死后,王允手握并州军,羽林军,完全有能力将西凉军各个击破。谁知他却犯了一个致命错误,让西凉军合兵一处,才落得败亡的下场。 荀彧上前,拱手道:“据在下所知,西凉军如今的军师是贾诩贾文和,曾在董卓麾下任中郎将之职。” “以李,郭二人之能,恐怕想不到这种种谋略,其中必有此人筹谋。” 不怪荀彧这么想,实在是以前的李傕给人留下的印象就是如此。 莽夫! “纵观西凉军攻打长安的几场大战,看似平平无奇,实则环环相扣,从收拢兵马到策反胡珍,再到里应外合,贾文和对人心的洞察已然到了极致。”戏忠接下话茬,心中有些惋惜。 只恨此身已病入膏肓,不能与这些惊才艳艳之辈一较高低。 “军师,那几战究竟有何高明之处?”曹仁不禁提出疑惑,在他看来,这些战役的胜败归根于王允的错误决策。 派西凉军去清剿昔日同袍,亏他想得出来。 戏忠笑道:“若是易地而处,将军能猜到王允会派何人领兵吗?” “这……” “西凉军能这么快打到长安城,归根究底是从一开始就轻装简进,由此可见,贾文和定是算准了王允会以何人为将。” “换言之,如果王允派出的是吕布和徐荣,这一战恐怕会是另一个结果。” 彼时的李傕郭汜手上只有五万余人,如果直接对上吕布的并州军和徐荣的羽林军,胜负还真不好说。 那片战场多为平原,贾诩虽然智谋过人,可一旦吕布稳扎稳打,他也未必有机可乘。 相反,论正面战场厮杀,吕布这个天下第一猛将更有用武之地。 要想成为一个合格的谋士,首先要懂得把控人心,只有了解你的对手,才知道如何击败他,贾诩正好具备了这个特性。 曹仁这才心服口服,点头道:“如此说来,那位贾文和确实了得。” 曹操笑道:“如果军师是王允,会如何处理西凉军?” “西凉军不论有没有合兵,其实力都不容小觑,应当以安抚为主,待时机成熟再各个击破。” 戏忠的想法和贾诩差不多,一致认为对待西凉军应该采取安抚政策。 董卓刚死不久,如果表现出要赶尽杀绝的姿态,西凉军上上下下都会爆发出恐怖的战力。 狗急跳墙,背水一战,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论是兵法战策,还是古往今来的案例,都证明了一点。 当一个人处在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会爆发出与数倍于以往的力量。 戏忠笑道:“不过主公勿虑,李傕郭汜之流俱是匹夫之勇,目光短浅,以吾观之,不出两年他们就会相互攻杀,致使西凉军分崩离析。” “届时,主公的机会就来了。” 戏忠与荀彧相视一笑,奉天子以令不臣。 曹操顿时会意,大笑道。 “天公助我。” —— 冀州,邺城。 袁绍阵营内,同样的情景也在上演。 田丰给出了与戏忠同样的结论。 “以在下看来,主公无需出兵长安,西凉军便会自相残杀。” “为何?” “权力!” 袁绍顿时了然,李傕,郭汜,樊稠等人同为董卓的部将,彼此之间都不会认可对方。 长久下去,早晚会因为各种原因反目成仇。 “主公当务之急,是先解决幽州的公孙瓒,平定后方。”许攸也提出建议。 袁绍沉吟道:“可公孙瓒的白马义从骁勇善战,不下于西凉军,我军多为步卒,要胜他恐怕不易。” 许攸笑道:“主公勿虑,白马义从固然悍勇,却也并非不可战胜,在下便知道一人。” “何人?” “鞠义,此人麾下有一支弩兵,百步穿杨,无往不利,可破白马战骑。” 曹操,袁绍已经崛起,新时代的序幕正缓缓拉开。 第二十章,子舆,旭然 李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各路诸侯看轻了,正所谓大乱之后必是大治,他现在正为长安城内诸事头疼。 他记得史书曾经记载过这么一段话,李傕,郭汜,樊稠三人共同把持朝政,任由喜好随意罢免官员,又常常纵兵劫掠,致使长安城内一片乌烟瘴气。 如今亲眼所见,总算是切身体会到西凉军是如何一步步把自己玩没的。 今日的朝会气氛有些紧张,樊稠,郭汜二人与众大臣针锋相对,原因是樊稠郭汜二人欲在朝中提拔心腹。 李傕看得一阵头大,这两个家伙太急于争权,竟想将麾下武将安置在文官位置,大臣们如何肯答应,于是也顾不得西凉刀之利,据理力争。 樊稠郭汜觉得有被冒犯到,差点没拔刀砍人,只是被李傕拦住了。 最后还是献帝打破了僵局。 “众将士平乱有功,理当封赏,今日之议朕准了。” 刘协终究是妥协了,他很清楚继续闹下去的结果。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把这帮莽夫逼急了,最后吃亏的还是这些文官们。 众大臣俱是一脸悲愤,堂堂大汉朝廷竟被一群武夫搅成这样。 樊稠郭汜这才罢休,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必要再继续闹下去。 李傕则注意到,西凉军与大臣的矛盾已经进一步激化,爆发只在一念之间。 果不其然,议郎“种邵”忽然提议道:“西凉马腾,韩遂屡屡起兵作乱,臣以为,当派一使者前去游说,让二人重归朝廷。” 刘协故作沉思,随即问道:“众卿觉得此议如何?” 他的余光时不时瞥向李傕,总觉得这人身上透着一股未知的色彩。在樊稠郭汜二人争权之时,他却犹如隔岸观火,一言不发。 李傕上前说道:“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自是最好,臣无异议。” 他一直在等这一刻,马腾韩遂的叛乱是一个导火索,西凉军势力重新洗牌的关键。 郭汜一向以李傕马首是瞻,樊稠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和李傕闹得不愉快,于是纷纷同意。 计划一切顺利,然而刘协却有些不安,总觉得顺利得有些诡异。可开弓没有回头箭,计划已经进行到一半,断然无法中途停止。 朝会结束后,李傕策马来到城外军营。 西凉士兵一如既往的在平原上驰骋,操练骑射功夫,论骑术与箭术,他们不比马背上长大的胡人差。 严格来说,西凉人也算受羌人影响,颇有几分战国时代赵国胡服骑射的意味。 李暹正在向士兵们展露自己百步穿杨的箭术,在马背上肆意翻转身位,仿佛已经达到人马合一的境界。 手中羽箭脱弦而出,精准命中靶心。。 李傕目睹这一幕,于是勒紧马绳停在原地,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曹操能培养出曹仁,曹洪,以及夏侯家族的众多将领,他又何尝不能培养自家族人。 相比起兄长李利的沉稳,李暹的头脑更加灵活,懂得变通。 这些族人都是他未来征战天下的班底,随着地盘的扩大,他们这些人早晚要学会独当一面。 “叔父。” 李暹注意到李傕的到来,于是翻身下马,连同周遭士兵跪地见礼。 李傕摆手示意,随即笑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你小子倒是没有偷懒。” “不敢辜负叔父的栽培。”李暹一脸认真,他如今也是统领万人的大将,自然要为麾下士卒做表率。 何况,他可是立志要成为李家麒麟儿的男人。 李傕点点头,道:“不错,不过要成为一名合格的统帅,光有武艺是不够的。” “请叔父教诲。” “多读兵书,尤其是谋略,战阵之道。。” ??? 李暹的脸瞬间就垮了,让他上阵杀敌他二话不说,可是读书就…… 李傕脸一沉,问道:“怎么,你很为难吗?” “末将,末将回去便读兵书。” 李暹虽然不情愿,却不敢忤逆叔父的命令。 “我也不要求你做到用兵如神,只愿他日与人交战时,不要被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末将领命。” 李傕点点头,又道:“你如今还没取字吧?” 李暹一怔,没想到叔父会提起这一茬,竟露出女子的扭捏姿态。 “末将读书少,不知该以何字为名。” 他可是听说了叔父前不久刚给兄长李利起了个名字,为——子舆。 此名出自荀子的劝学一文——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 李傕给李利起这个名字的用意是表达自己作为长辈的心思,期望李利能成为李家的千里驹。 李暹初时听闻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失落,以为叔父心中只器重大哥,如今这一想法已经烟消云散。 “旭然如何?” 李傕想了想,最终得出这个答案,他腹中有点墨水,可惜不多,想不出多么玄妙的名字。 “叔父,此名有何来历?”李暹有些好奇,兄长的名字出自圣人文章,他总不能差了去。 “并无来历。” “这……” 李暹整个人都僵住了,莫名有种自己只是凑数的感觉。 “旭然有向阳而生之意,我希望你能如日东升,建立不世之功,让世人看到你的光彩。。”李傕有些纳闷,取个名字非要从圣人文章里找吗? 他哪里知道自家麒麟儿的野望,哪怕是和自家兄长,也非要比个高低。不过这种良性竞争反而有益无害,至少能提升一个人的斗志。 李暹这才转忧为喜,满脸雀跃,拱手道:“侄儿绝不辜负叔父的栽培。”说完便转身策马离开。 叔父说得对,要成为李家麒麟儿,需得文武双全。 他现在就回去读书。 李傕无言,他发现自己如今有些猜不透年轻人的想法了。不过他希望这个年轻人像“吴下阿蒙”一样,让人刮目相看。 “陷阵营的军营在何处。” 李傕向一旁的年轻将军询问,随着手中兵力的扩张,他麾下将领的位置也发生了变化。 飞熊军原来的统帅是李利,李暹两兄弟,如今二人已经脱离飞熊军转去统领大军,如今飞熊军的统帅已经变成了李傕的外甥【胡封】。 非李傕任人唯亲,而是他如今可用之将太少,只能任用自家人。 胡封武艺不错,整个人生得虎背熊腰,个头比李傕还要高出一些,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胡封答非所问,弱弱道:“舅父,我也想取字。” 李傕:“……” 第二十一章,重甲,重甲 李傕最终还是没给胡封取字,理由是年龄尚浅,实则是因为李傕腹中的墨水已经干涸,一时间还无法想出好名字。 头疼啊!!! 他莫不是上辈子欠这几个臭小子的吧? 因为心愿没能实现,胡封一路上有些闷闷不乐,似乎是觉得舅父对待外甥没有侄子好,就连带路都有些不情愿。 “待你建立功勋,舅父便给你取字。”李傕无奈,只能给自家憨小子画下大饼。 胡封这才展颜,认真道:“舅父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如何才算功勋?” “至少也得斩杀一名敌将。” 李傕自然不会把标准放得太低,否则岂不显得他的墨水廉价? 其实这只是给自己争取些时间,毕竟是他的后辈,取个名字倒也无可厚非。 说话间,两人来到陷阵营所在的军营。 “军营重地,外人不得进入。” 军营门口约莫有五十名值守士兵,见到李傕一行靠近纷纷拔出兵刃,摆出备战姿态。 这些人并非西凉士兵,而是高顺从流民中招募而来。原本的陷阵营只剩四百余人,而李傕给出的标准却是三千人。 “放肆,尔等莫非瞎了眼,竟不认得大将军。”胡封大怒,“锵”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剑,大有一言不合就要砍人的姿态。 这是西凉军的地盘,李傕作为现任最高统帅,在巡视军营的时候居然被人拦住了。 为首小将闻言一脸狐疑,他的确是刚刚加入陷阵营,对于主将李傕是只闻名而未见其人。 李傕却也不恼,反而对高顺的练兵才能愈发认可。如果看守营门的士兵轻易便让外人随意通行,他反而会动怒。 小将犹豫道:“你当真是大将军?” 李傕笑道:“如假包换,你若不信,让你们将军一看便知。”说完示意胡封等人收起兵刃。 其实李傕的真正职位是献帝新封的“扬武将军”,“大将军”之名是当初樊稠等人捧出来的,一直沿用至今。 “将军稍候片刻。” 小将见他泰然自若,不似作伪,心里已经信了五分,但仍然没有轻易放行,而是派麾下士兵前去通报。 片刻后,高顺来到营门口,对着李傕躬身道:“末将见过将军。” 他虽然答应帮忙练兵,却并未说过要认李傕为主,于是便以将军相称。 高顺看了李傕身后一眼,心中有些吃惊,虽然西凉大军的军营距离此地不过十里,但李傕的胆识还是让他敬服,对方居然只带了十几名亲兵,就不怕自己突然反悔,加害于他么? 李傕看出高顺的表情变化,笑道:“我相信【伯达】绝非背信弃义之人。”这句话表露出无与伦比的信任,但究竟是不是李傕的心里话就不得而知了。 伯达是高顺的字,这个时代大多是以表字相称。 陷阵营的营地三面环山,左前方有一处草木茂盛的小山坡,足可藏兵数千。 “将军,是否要向前推进?” “不必,高顺若敢有异动,我军可在顷刻间杀至,以叔父的武艺足可支撑到我等赶到。” 李利心中虽然也有些担心,但叔父给他的命令是,没有收到暗号之前不可轻举妄动。 不知不觉间,李傕也染上了多疑的毛病,这似乎是枭雄之路的必经历程。一个人拥有的财富越多,他就会越珍惜自己的生命。 哪怕高顺在后世名声很好,被称为愚忠之将,李傕也不敢将生死交到他人手中。他不敢肯定,因为高顺的忠义对象不是他,至少现在还不是, 李傕如今离称霸关中的目标越来越近,可不想因为一个低级的错误而失去一切。 所以他才事先安排李利率三千精骑在远处监视,高顺若有异动,西凉铁骑会在顷刻间冲垮这支新军。 反之,他会放下对高顺的戒心。 这是一次试探,希望高顺不要让他失望。 …… 一路来到演武场,重组已近半月的陷阵营正在操练团队协同作战,分别是五人,十人,二十人……相互配合。 “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成果了,伯达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李傕见这些士兵之间配合默契,不由发出赞叹。 “这些士兵尚未踏入战场,如今不过是虚有其表。”高顺摇头,他很清楚新兵和老兵的区别在哪里,没有经历战火的磨砺,就配不上精锐二字。 “以后会有机会的。”李傕目光炯炯的眺望向西方,算算时间,朝廷派出的使者应该已经出了长安城,马腾韩遂之乱想必不远了。 高顺见状,脑海中思绪飞转,大概猜到了西凉军接下来的动向。不过他并未多问,自己的职责只是练兵。 李傕又道:“陷阵营的军械已经打造大半,相信不出十日便能送来。” 陷阵营属于这个时代的重甲步兵,对于武器和甲胄的要求极高,哪怕李傕动用了朝廷军械部的大半资源,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打造出装备三千人的规模。 何况,他要组建的不仅仅是陷阵营。。。 离开陷阵营的营地后,李傕并未回到长安,而是径直来到一处极其隐秘的营地。 这处营地扎根在深谷之中,四面草木丛生,仅有的几个村庄也已经被迁移,方圆几十里都已经荒无人烟。 入主长安城后,李傕从飞熊军中挑出一千名士兵,另组成了一支新军。 飞熊军原本就已经是天下一**锐,可李傕却要更进一步,打造出真正的无敌铁骑。 这支骑兵的骑术,箭术包括士兵的体能自然不用多说,能选进飞熊军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除此之外,李傕还耗费无数人力物力,给这支新军打造了厚重无比的甲胄,武器,甚至战马身上也披了一层防护甲。 这正是号称冷兵器时代坦克的——重甲铁骑。 这类兵种虽然有着许多缺陷,但有一点不可否认,那就是它在正面战场所具备的冲击力,侵略性都堪称恐怖。 “新军训练得如何?” “士兵已经能做到连环锁链冲阵,不过在队列方面仍需休正……叔父打算让何人统领这支军队?” 李利介绍完训练进度后,问出心中犹豫许久的问题。 第二十二章,非我族类 哈! 李傕笑了笑,对这个问题并不意外。 士兵喜欢勇冠三军的将军,将军又何尝不是喜欢能征善战的士兵? 重甲骑兵的战斗力虽然还没通过实战验证,但是李利还是能感受到这支军队所具备的恐怖破坏力。 他们所披的重甲不比将军差,士兵除了眼睛之外几乎全身都被铠甲笼罩,战马上所配备的防护甲能让它几乎免疫弩箭的威胁,这样武装到牙齿的军队,李利想不到还有什么方法能击败他们。 这一千重甲铁骑,足可击败十倍,乃至二十倍的敌人。如果有五千人,他甚至敢冲击十万人的军阵。 不过这个问题他只敢想想,三千陷阵营与一千重甲铁骑的装备就几乎耗尽了叔父多年储备的家底,装备五千人是痴人做梦,至少现在行不通。 “我打算将这支军队交给你。”李傕的回答没有让李利失望,日渐沉稳的年轻人听到这句话,险些兴奋得跳起来。 “不过……莫要以为这支军队便所向无敌了。” 李傕又补了一句。 李利不解,即使是以他的武艺,同时面对十名重甲骑兵也感到吃力,实在想不通自家叔父这话的用意。 李傕解释道:“厚重的甲胄能增加他的防护,免疫来自寻常兵器的威胁,却也带来了弊端。” “一旦陷入持久战,不论是士兵还是战马都会吃不消。而且敌人还可以采取锁链牵绊,斩马腿之类的战术。” 其实这个时代已经出现了重甲铁骑的雏形,董卓当年创建飞熊军时,就给士兵装备了更加精良的甲胄,只是没给战马披甲而已。 包括吕布的并州狼骑,公孙瓒的白马义从,都有部分主力是精良装备。 值得一提的是,李傕还顺带鼓捣出了马蹄铁,以及更先进的马镫。 “叔父高见,末将佩服。” 李利已是无言,对自家叔父愈发敬佩。不仅创造出这种恐怖的骑兵,就连它的弱点都想到了。 “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今后谨慎用兵,莫要毁了这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底。” 李傕现在想想仍有些肉疼,储备多年的家底说没就没,重装军队不愧是这时代最烧钱的兵种。 李利听到这话,忽然感受到了身上沉甸甸的担子,脑海中再次回忆起叔父给他取字时的场景。 李子舆,李家的千里驹。 “侄儿绝不会让叔父失望。” “我拭目以待。” “敢问叔父,新军以何为名?” “玄甲!” 李傕思虑再三,既然他姓李,便用这个名字吧。 —— 巡视完军营后,李傕便准备去看看貂蝉,毕竟人家一个弱女子孤零零的住在冰冷的院子里,难免有些孤单寂寞冷。 作为罪魁祸首,他觉得自己应该为这件事负责。 然而贾诩带来的一个重磅消息,却让李傕心思全无。 胡珍病重,恐怕时日无多了。 “是不是先生做的?”李傕一脸狐疑,他们原定的计划是让胡珍死在马腾韩遂叛乱的时间点,现在无疑提前了不少。 “绝非在下所为。”贾诩急忙否认,也确实不是他做的,他虽然已经计划好一切,却还没来得及实施。 “究竟是怎么回事。”李傕有些困惑,难道他也是气运之子,就连老天爷也要帮他吗? “据胡珍府上的下人所传,其近日经常做噩梦,经常在深更半夜把自己吓醒,整个人也变得疑神疑鬼,在下推断此事与其部将【游殷】之死有关。” 李傕顿时无言,他倒是知道游殷此人,其本是胡珍的旧部,不知为何,却在前段时间被胡珍以抗命不尊处死。 所以说,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被虚无缥缈的鬼魂给吓到了? 呵呵…… “先不管胡珍之事的起因,告诉杨定,按计划行事。”李傕很快做出决断,胡珍怎么死的不重要,是他想看到的结果就够了。 如今负责与杨定联系的是贾诩,李傕作为主将,直接和其他人的部将碰面会显得过于招摇。 贾诩点头道:“在下已经和杨定将军谈过了。” 他想了想,又道:“马腾韩遂起兵之日恐怕已经不远,主公可想好以何人为将了吗?” 李傕笑道:“自是以樊稠为将,郭汜为副将。” 贾诩同样笑了,郭汜一向看不起樊稠,这两人凑到一起,早晚会产生矛盾。如果是以前,樊稠多半会让着郭汜。 可一旦他们的计划实施,樊稠的实力会瞬间飞跃式增加,到那时就不一定了。届时只要再加一把火,两人必起争端。 “张济所部正在镇守弘农,主公也可让他一道出兵。” 贾诩这话的目的已经十分明确了,要把张济也拖下水。 如今西凉军有五大势力,分别以李傕,郭汜,樊稠,张济,胡珍为主。 胡珍将死,如果让其他三人一同出兵,整个西凉军都将卷进这场动乱中,也只有这样,李傕才能一战而定,收回所有兵权。 “善!” —— 李傕这边正在为接下来的动乱做布置,刘范那边也没闲着,种邵,马宇等人以为刘焉祝寿为名,齐聚刘范府内。 这些人官职都不高,再加上行事隐秘,若非李傕来自后世,恐怕还真察觉不出来。 “马腾,韩遂固然骁勇,可毕竟兵少将寡,只靠二人恐怕斗不过李傕郭汜之流。”种邵提出担忧,李傕郭汜等人的实力与日俱增,总兵力多达十五万,且都是能征善战的骁骑。 刘范微微一笑,以智珠在握的姿态说道:“无妨,吾弟早已想好对策。” 他从来就不指望马腾韩遂能击败李傕郭汜,这一路外援只是牵制,长安方向才是计谋的关键。 种邵看向刘范身旁的少年,此人名叫刘诞,是刘焉第二子,刘范之弟。 刘诞笑道:“除了我父亲的益州军之外,在下还联系了南匈奴的于夫罗,待马腾韩遂起兵,他会率五万匈奴铁骑南下。” 胡人! 种邵大惊,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公子三思啊!” 他虽然有心解救天子,却也不愿与胡虏勾结,这可是会遗臭万年的。 “南匈奴早已归顺大汉,自然算我大汉之臣。” 这种偷换概念的说辞竟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认可,种邵的反对已然无用,只能发出一声叹息。 第二十三,纷争渐起 胡珍作为西凉军几大主将之一,他病重的消息传出后,郭汜,樊稠等人纷纷前来探望。 可是这其中是否有其他心思,就有待商榷了。胡珍死后,他麾下的两万军该由何人接管? 李傕是最有可能的人,因为他的势力最强,又有郭汜的支持。可一旦他吞并了胡珍的兵马,恐怕就连郭汜也会开始提防他,因为这时候的李傕已经有了轻易吞并其他人的能力。 所以李傕和贾诩才会定下抬高樊稠的策略,让对方成为众矢之的。 “文才一向身强体壮,为何会突然一病不起。”李傕一脸怅然,颇有几分痛失知己的意味。 病床上的胡珍此时已是面色苍白如纸,双眼无神,哪还有昔日威风凛凛的猛将风采,要知道巅峰时期的他可不比李傕郭汜差多少。 一旁的范畴,郭汜二人都有些纳闷,什么时候他李稚然与胡文才之间这般亲密了? “哈哈哈……”胡珍发出一声长笑,随即便剧烈咳嗽起来。 “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也不知胡珍这段时日经历了什么,竟有这般痛的领悟。 不过这不是重点,他很清楚这几位昔日“同袍”的来意。 “我死后,这两万将士便交给稚然兄了,还望你善待他们。” “文才莫说胡话,哪怕寻遍名医,我也定要将你治好。莫非你忘了起兵当日我等一同许下的诺言,同患难,共富贵,你怎能舍我等而去?” 郭汜,樊稠等人已经不忍直视,其实他们各自都心知肚明,这次来看望胡珍是假,图谋他的兵马才是真的。 不过……人家都要死了,姑且给他留点体面。 “稚然兄是要我死不瞑目吗?”胡珍的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起来,颤抖的双手死死抓着李傕的衣领,双目瞪大极尽狰狞。 李傕叹了口气,道:“也罢,便如你所愿,你死后,你麾下两万军当分由樊稠,张济接纳。” ??? 此言一出,在场人俱是骇然。 樊稠还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给自己争取最大利益,李傕却反其道而行之,让他一时间无所适从。 郭汜亦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本以为李傕会直接吞并胡珍所部。一旦得到这部分兵马,李傕手中的兵力将接近六万,比他和樊稠加在一起还要多。 如此一来,他就要开始防着这位大哥了,甚至需要和樊稠,张济结成联盟。 “此话当真?”胡珍瞪大双眼,一脸难以置信。 李傕叹道:“当初我们五人曾约定攻破长安后共享荣华富贵,奈何天妒英才。如今我与郭汜的兵力已经远远高出他们二人,于情于理,这支兵马我都不能染指。” 樊稠闻言,喜悦之余又忍不住去猜想,此举是否别有深意。但不论怎么去想,他都想不通李傕放弃这支军队后能得到什么好处。 难道真的是为了平衡各方实力,达到长久共存的目的? 若当真如此,倒是他落了下乘了,李稚然真君子也! —— 李傕与郭汜已经许久没有单独见面,权力的膨胀让两人事务缠身,关系也变得微妙起来。 今日两人破天荒的喝起小酒,确切的说是郭汜来到李傕府上,至于原因,李傕不用想也能猜到,应是为了胡珍所部兵马归属的事。 “大哥怎能将两万兵马拱手相让?”郭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似是在责备李傕错失良机。 可他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如今西凉军共有十五万步骑,李傕麾下有四万军,其中又有西凉军中战力最强的飞熊军,实力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郭汜次之,手中的兵力已经扩张到三万五千军。接着是樊稠的三万军,张济的两万五千军,剩下的便是胡珍的两万军。 虽然明面上以李傕为尊,实际上却隐隐分作五大阵营,彼此之间相互制肘。 郭汜虽然在立场上以李傕马首是瞻,但若是李傕表露出想要吞并其他人的意图,他恐怕会瞬间倒向樊稠等人。 因为他希望两人是兄弟,而非上下级,为人卖命哪有自己做主来得舒服?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两人曾经同殿为臣,很难衍生出俯首称臣之心。李傕也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会苦心孤诣的筹谋,想要通过一场大战收拢兵权。 欲成大事,西凉军必须融为一体。 李傕笑吟吟的看着郭汜,戏谑道:“怎么,你对这支兵马有兴趣?” “自然不是。”郭汜急忙否认,又道:“我只是觉得,樊稠张济何德何能,这支兵马该由大哥统率。” “我若是这么做,樊稠张济恐怕会睡不着觉。” “这……” 郭汜心道:不仅是他们,我也会寝食难安。 他从未想过吞并胡珍所部,那样只会招来祸端。只希望一直维持相互制衡,平起平坐的局面。 李傕笑道:“不必多想,纵然樊稠张济得了这支兵马,也比不过你我兄弟二人。” 这话很符合郭汜所期待的局面,平衡! “大哥说得是,有飞熊军在手,谅那二人也不敢有异心。” 郭汜这才松了口气,心想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大哥与他想的一样,只愿彼此之间相安无事。 —— 另一边,众人达成共识后,樊稠当即便马不停蹄的前往接管胡珍的人马。 “杨定,你可愿为我效力?” 杨定是胡珍的心腹,也是这支军队的第二号人物,三品武将,实力在西凉军中也算排得上号。 但樊稠真正在意的是他在这支军队中所具备的影响力,要想平稳接管这支军队,少不得此人相助。 而且,樊稠心里想的可不是和张济平分。 “这……” 杨定露出犹豫之色。 “文才兄病重,想必此事你已知晓。” “是。” “他已经无力掌兵,本将已经和其他将军商议过,从今日起,你部兵马归本将统辖。” “末将领命。” 一切都进展得十分顺利,杨定在得知李傕等人的态度后,很快俯首称臣。 同时,樊稠的心境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第二十四章,撞破 胡珍最终还是没挺过去,在三天后与世长辞。 长安城内,各方势力动作不断,一场看不见的硝烟正悄然来临。 李傕平日除了处理公务外,便是在自家府邸与貂蝉的住处来回,仿佛沉浸在美色当中无法自拔。 寒冬悄然而至,皑皑白雪覆盖大地,带来刺骨的寒意。 偷得浮生半日闲,这种天气正是忙里偷闲的大好时机,再加上为了抬高樊稠,李傕理所当然的当起了甩手掌柜,躲到了貂蝉的被窝里。 红袖添香,芙蓉帐暖,再怎么也比一天到晚捧着冷冰冰的竹简好。 这一天,他收到了一封来自西凉马腾的书信。 【闻君得美人貂蝉,若肯割爱,腾永不犯境。】 这是索要貂蝉来了? 亦或是……明知李傕绝不会答应,于是给自己出兵找一个借口? “看来你的倾城之貌已经天下皆知,连远在凉州的马寿成都知道了。” 李傕笑了笑,将手中锦书递给一旁正在摆弄暖炉的女人。 貂蝉接过一看,倒也不恼,反而语笑嫣然道:“那将军会答应他吗?”这一笑霎时百媚丛生,仿佛连屋外的冰雪都融化了。 “你觉得呢?” “以一个女子换得西凉之地的安定,将军似乎没理由拒绝。” 哈! 李傕哂笑道:“这你就错了,我这个人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还不至于用女人来换太平。” 貂蝉美目流转,此刻的男人极具英雄气概。 其实通过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两人早已经十分熟悉,已经到了你知我长短,我知你深浅的地步。 言归正传,貂蝉发现这个男人并不像她所想的那般鲁莽,不似武夫,反而身上带着儒雅的气质。 如果忽略对方那健壮的体格,倒像个读书人一样。 他脸上总是时不时挂着一抹笑容,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除了性情有些荒唐外,比义父还让人看不透。 貂蝉柔声道:“为了一个女子引起一场大战,这似乎不像将军的为人。” “要看是什么样的女子,周幽王能为佳人烽火戏诸侯,夫差可以为西施毁掉大业,我为何不可?” “红颜祸水,将军是在提醒妾身么?” “不,我是在告诉你,长得美不是你的错,你只是权利之争的牺牲品。” 这个回答让貂蝉意外,自董卓死后,她所听到的关于自身的评价几乎都是祸国殃民之流。 不得不说,这话让貂蝉的心有些触动。 正想继续开口,忽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房门被人推开。 “姨娘,我想到办法了……” 吕玲绮一脸雀跃的站在门口,随即整个人僵住了。 李傕虽然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回过神,他一直都知道这件事早晚会败露,纸是包不住火的。 貂蝉有些羞耻,这种感觉就像是红杏出墙被女儿撞破了,哪怕不是亲生的。 三人大眼瞪小眼,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你怎么会在这里?”吕玲绮瞬间变脸,事已至此,她哪里还看不出来。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冰天雪地,除了相拥取暖还能做什么? 李傕笑道:“这天寒地冻的,我说是来给夫人送棉衣的,你信吗?” 信吗? 我信你个鬼!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吕玲绮气得小脸鼓鼓的,非但没有任何威慑力,瞪着大眼睛的模样看起来还有些可爱。 不得不说,吕布的基因很出色,吕玲绮不仅继承了他的英俊皮囊,还继承了他体质。 少女虽然只有十三岁,却已经生得十分高挑,比貂蝉还要略胜一筹。李傕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便已经暗暗惦记上了那双笔直修长的腿。 不过终究是含苞待放的花蕊,还需栽培几年。 “你还小,不知深闺寂寞,每一朵花儿都需要灌溉。”李傕也不遮掩,反而打趣起来。 貂蝉闻言脸一红,随即恶狠狠的瞪了男人一眼,这话说得好像是她寂寞难耐,主动献身一样。 “我杀了你。”吕玲绮气得七窍生烟,握着拳头便扑向李傕,然后……她就被按住了。 李傕虽然不想走身先士卒的武夫路线,但自身二品的武力可不是摆设,打不过吕布就算了,还镇不住一个小丫头吗? 不远处的士兵闻讯赶来,却见到怪异的一幕,于是纷纷退到一旁。 吕玲绮被钳住双手,两条大长腿也被夹紧,整个人动弹不得,但嘴上仍不认识。 “李贼,有本事就放开我,再战三百回合。” “你还太小,现在不行。” “???” 貂蝉一脸无奈,何苦自取其辱呢? 吕玲绮小脸涨红,她哪里听不出这话是别有深意,咬牙道:“我死也不会从你。” 李傕戏谑道:“我刚才好像听到你说想到办法了,说说看,难道你想逃跑?” 他本想着吕玲绮年纪小,不想把她囚禁,同时也是为了方便自己与貂蝉相会,于是便允许这丫头四处逛逛,不过也安排了人手跟着。 吕玲绮心中一震,一时间竟忘了刚才的事。 “看来我许诺给你自由是个错误的决定,你似乎并不领情。” “我没有。” 吕玲绮万念俱灰,感觉人生一片黑暗。 好不容易想到办法,怎么就没管住嘴,不过谁又能想到李贼会出现在姨娘的房间? “从今日起,好好待在这座院子,来人,带下去,不许她离开半步。” 李傕一声令下,几个如狼似虎的士兵立即将吕玲绮架了下去。 “李贼,贱妇……” “你当真要囚着玲绮吗?”貂蝉注视着吕玲绮被带走,随即看向李傕。 “我也是为了她好。” “你是想将她收入你自己的后院吧?” 女人的嗅觉是敏感的,貂蝉能看出李傕对吕玲绮十分迁就,换个人被这么辱骂早就发火了。 李傕也不否认,笑道:“她留在我这里总比去他父亲那里好,吕布虽勇,却不是一个合格的枭雄,而且没有人能容忍一个几次三番弑主的将军。” 吕布如今为袁绍麾下,不过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脱离,然后转战并州,最后死在曹操的手中。 第二十五章,左慈 “你觉得温侯无法成事?”貂蝉说完便觉得有些怪异,自己居然和现在的男人谈论前任。 “战争靠的是武力,却又不仅仅是武力,强如西楚霸王,最终也难逃败亡,此时的中原可不乏强敌。”李傕不禁想到曹操,袁绍。 按照历史进程,中原霸主会在二人中诞生,而且是曹操更胜一筹。不过,李傕可不会坐视对手壮大,他希望两人能维持均势。 “那你呢?”貂蝉美目一转,她大概了解了西凉军此时的形势,李傕虽然实力最强,却也不是唯一掌权者。 “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李傕不想和一个女子谈论天下大势,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浇花。 “将军,现在可是白天。” “本将就喜欢白天。” —— 李傕春风一度后,刚回到府邸,便有下人前来告知,贾诩早已在书房等候多时。 “主公可是让在下好找。” 刚来到书房,贾诩便抱怨起来,他指的是李傕将公务全推给他,自己却跑去逍遥快活的事。 李傕笑道:“当初可是先生说的,欲让对手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我正是照先生所说,向外界表露出沉迷美色,丧失斗志的姿态。” 贾诩无言,如此说来还是他的过错,可他见某人分明是真的沉浸其中,而非演戏。 不过现在争辩这个已经没有意义,她此行是带着正事来的。 “胡珍突然病重的原因已经查到了。” “哦?说来听听。” 李傕顿时起了兴趣,他一直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一个身强体壮的猛将突然病逝。 “道门符咒。” 简短的四个字,却引出了诸子百家中最神秘的一个。 诸子百家在经历了春秋,战国时代的辉煌后,接连遭受了两次毁灭性打击。 第一次是秦始皇嬴政发起的,当年始皇欲求长生,于是便派道门方士“徐福”前往海外仙岛求药。 长生药是否找到犹未可知,但徐福却没有回来。始皇帝因此震怒,派人大肆追捕,坑杀道门方士,使得整个道门伤筋动骨。 第二次是武帝时期的巫蛊之乱,道门参与其中,于是再次被血腥镇压。 从那以后,道门便开始隐藏在山野间,鲜少参与天下事。 直到几年前的黄巾起义爆发,道门才重现江湖,坊间传闻,大贤良师“张角”乃是道门出身。 撒豆成兵,符水治病,呼风唤雨……这些种种神通都与道门密不可分。 当年黄巾起义时,董卓曾经接替卢植的职位,率兵剿灭黄巾。那时前身就在军中,有幸亲眼目睹过道门神通,撒豆成兵绝非虚妄,而是真实存在。 “道门为何会盯上胡珍?”李傕不解,道门作为诸子百家中最神秘的一家,各类神通变幻莫测,却鲜少参与世俗之争。 因为气运! 道门感悟天地之力,自身便与天道挂钩,对于气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最是碰不得。一旦被气运反噬,轻则折损修为,重则身死道消。 有这么个说法,张角就是因为挺身而出,斩了大汉帝国的气运,才会这么快陨落。 贾诩摇头道:“这个问题在下亦不知,不过想必是道门中人看出胡珍命不久矣,才敢先一步出手。” 两人相视一笑,胡珍为何会命不久矣,归根究底还是他们动了杀心。就算没有道门的手笔,胡珍也早晚会被两人玩死。 “你说会不会有一天道门看我不顺眼,下个符咒把我也杀了?”李傕不免有些担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何况是符咒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东西。 后世便有野史记载,小霸王孙策因为得罪了仙人于吉,所以才英年早逝的。 “不会。” “为何?” “以如今的形势,主公未来必然称霸关中,如此一来便占了天下一成的气运,相信不会有方士会做这等损人不利己之事。” 李傕点点头,可心里仍有些没底,万一遇上不要命的疯子呢? 万一对方拼着百年修为不要,硬是与他同归于尽,那还真是有苦难言。 贾诩看出李傕仍未安心,于是又解释道:“主公勿虑,道门符咒虽然神秘莫测,归根究底还是来自天地之力,而主公有气运加深,道门符咒奈何不得你。” “至于其他手段,道门方士终归是肉体凡胎,难道还能敌得过我西凉铁骑么?” 李傕这才释然,道门之所以被传得神乎其神,说到底还是手段诡异莫测,被底层百姓吹起来的。 如果真有对抗千军万马的能力,又怎会在秦皇,汉武时期被杀得毫无还手之力? “贾文和说得没错,贫道无意与你为敌。” 窗口处无声多出一道人影,鹤发童颜,宛如谪仙,一身白袍显得仙风道骨,令人神往。 说曹操,曹操到,可惜来者并非曹孟德,这会儿他还在谋划着如何吞并徐州呢! 李傕心中一惊,这将军府内外守卫森严,这老头是怎么溜进来的? 道门神通果然神秘莫测。。。 贾诩却是一脸云淡风轻的看着老者,道:“前辈所为似乎已经违背了所修行之道。” 老者笑道:“贫道是来请功的。” 请功? 请什么功? 李傕稳住心绪,反问道:“倒是不知老先生为我西凉军建立了何种功勋?” “你想收权,贫道替你杀了胡珍,难道不是大功一件吗?” “即使没有老先生出手,文和先生也能完成此事,严格来说是你抢了他的功劳。” 李傕没有追问对方是如何知道这么多的,对方既然主动现身,想必是有求于他。 既然如此,他就要牢牢把握主动权,获取最大利益。 老者微微一愣,没想到李傕这般无耻,再怎么说也是一方枭雄,怎能如此欺负一老朽? “你说得没错,不过贫道还给你带了一位大才,一个【儒,道,兵】三家同修的天之骄子,算不算大功一件?” “何人?” “颍川郭嘉,郭奉孝,人称鬼才。” 李傕瞳孔一缩,郭嘉之名他如何不知,诸葛妖人出世前,中原大地是这帮人的舞台。 “敢问老先生名讳。” “左慈,字元放,道号【乌角先生】,尊称我左仙人即可。” 李傕:“……” 贾诩:“……”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第二十六章,一个苟,一个浪,绝配! 汉末有很多被称为陆地仙人的存在,最出名的有南华老仙,左慈,于吉等人,据说大贤良师张角便是南华老仙的徒弟。 “郭奉孝现在何处?” 贾诩眼中精光一闪,虽然素未谋面,但通过左慈的描述,他已经确定这位郭嘉必定是位顶尖谋主。 “文和为何如此?”李傕有些疑惑,据他所知,此时的贾诩应该还不认识郭嘉吧? “主公有所不知,这位郭奉孝如果真能兼修儒,兵,道三家,必有旷世之才。” 李傕顿时恍然,正如贾诩所说,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当世有人能兼修三大家的学术。 不愧是鬼才! 左慈却一脸嫌弃:“原来你贾文和也会自吹自擂。” ??? 李傕一脸狐疑,这话的意思是……贾诩也兼修三家? 贾诩两眼一眯,眼神中透露出危险的气息,作为苟道中人,最忌讳的就是旁人泄露他的底牌。 不过想想这老头的身份,他还是放弃了谋害对方的心思。道门虽然没有外界传得那么神乎其神,但是自保之力还是有的,他没必要得罪这个老妖怪。 李傕笑吟吟的看向贾诩:“文和原来还藏着一手。” 贾诩自谦道:“学艺不精,不敢在主公面前卖弄。” 李傕正色道:“当日你若是施展呼风唤雨之神通,吕布怕是逃不出长安城。” “改变天时是最犯忌讳的行径,以贾文和的性情,恐怕终其一生都不会运用。”左慈也在一旁帮腔。 贾诩无奈道:“吕布的武艺早已达到超凡入圣的地步,其胯下赤兔马又是万中无一的马王,他若想突围,谁也留不住。” “莫说区区风雨,横跨江河亦不在话下。” 李傕哈哈大笑,他这话不过是在打趣对方,吕布之勇他如何不知? 那天贾诩在长安城外布下了十面埋伏,可硬是被吕布给杀出了一条血路。那一刻,身处绝境的吕布仿佛化身鬼神,连身上的战甲,披风都被鲜血染红了。 据保守估计,那一战死在方天戟下的西凉士兵有六百余人,天下第一名不虚传。 左慈沉吟道:“郭奉孝已经离开袁绍,如今正在赶来长安的路上,至于他现在何处,不可说,不可说,否则就犯了忌讳。” “来人!” “将军有何吩咐?” “传令守城各营,近日密切关注进长安城的书生,尤其是看起来面容清瘦,脚步虚浮,纵欲过度之人。” 史书记载,郭嘉体质羸弱,行迹放荡,李傕也只能如此安排了。他倒是不怕左慈看出点什么,对方如果有能力看破他的前世今生,那他再怎么掩盖也无用。 如果不能,那就只能怀疑一辈子。 贾诩疑惑道:“主公可是见过郭奉孝?” “未曾。” “为何如此笃定?” “我与他神往已久。” 左慈则陷入了沉思。 这时士兵忽然注意到坐在窗台上的左慈,顿时大吃一惊,锵的拔出佩剑。 “不得无礼。” 李傕挥退士兵,随即又看向左慈。 “先生帮了我这么多,想要什么回报,说吧。” 如果真能顺利招揽郭嘉,他倒是不吝厚赏,只要左慈的要求不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会尽可能的满足。 再怎么说也是个陆地神仙,留在身边总没坏处。 左慈这才露出笑颜,暗道:总算是不虚此行。 “贫道所求不多,国师之位即可。” 这个要求不算高,李傕如今也算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让献帝颁一道旨意的事。 “先生可知国师之位意味着什么?” “不过是挂个虚名罢了。” “先生若是如此,本将如何向陛下交代?” 左慈一怔,随即明白这人又要提条件了,真是贪得无厌的家伙,武将出身不是应该很正直么? 贾诩默然不语,他知道李傕必有自己的考量。再说了,仅凭一个消息就想共享国之气运,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左慈沉吟道:“将军还有何条件,尽管提便是。” “大军征战之时,先生可会出手相助?” “贫道不能直接参与世俗纷争,否则便犯了忌讳。何况修道之人最忌杀戮,否则便会沾染因果。” “那先生这个国师能做什么?” “贫道可助将军强身健体,固本养元,这部【黄帝内经】是贫道珍藏多年的秘籍,如今赠与将军。” 左慈说完从衣袖中掏出一卷明黄色的锦书,看起来价值不菲。 呵…… 李傕嗤笑一声,区区一本双修术就想换国师之位? 贾诩亦是一脸嘲弄,仿佛在笑左慈不知所谓,主公一心争霸天下,心坚如铁,岂会被美色所…… “成交!” 贾诩眼皮一跳,脸皮抽搐,难以置信的看向李傕。 李傕笑了笑,道:“左仙人为国举贤有功,理当重赏,本将又岂会吝啬区区国师虚职?” 他暗自吐槽,像贾诩这种不解风情,又过了阳刚之龄的老男人哪懂闺中之乐的风趣。 作为一方诸侯,他如今不过是一妻一妾,便开始隐隐感觉有些吃力,未来若是填满后宫,这身体如何扛得住? 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比什么都重要。 左慈笑吟吟的看向贾诩,又道:“你贾文和行事一向老道,喜欢韬光养晦。而那郭奉孝偏偏放荡不羁,锋芒毕露。贫道有些好奇,你二人凑到一起会是何种光景。” 贾诩闻言胡子一阵乱颤,面上却维持平静,心中暗暗记下这笔梁子。 —— 长安城外约莫百里处,一辆马车正顶着漫天风雪缓缓行驶在官道上,孤单的影子拉得很长。 “公子,真的不去兖州看看吗?” “我若去了,文若和志才便不会放我走了。” “可是信上说他命不久矣,你们毕竟同窗一场,理当去见他最后一面。”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再见不过是徒增伤悲罢了。” “公子欲投到西凉军麾下么?” “李傕,郭汜之流皆是匹夫之勇,西凉军虽强,却又相互制衡,难以成事,我此行只是想见识见识乱长安的【毒士】。” 马车外,一身兽皮大衣,略显肥胖的中年男子正驱车前行。 马车内,两个年轻人在对话。 其中一人身穿青衫,面容清秀,身形略显清瘦,双目却炯炯有神,给人一种充满自信的感觉。 这青衣青年正是从冀州离开,向长安而去的郭嘉,郭奉孝。 第二十七章,偷师 “文和觉得左慈为何而来?” “无他,气运,想必那左元放对主公极为看重,否则不会将自身与我西凉军连成一体。” “又是气运,文和对这东西了解多少?” 李傕对气运的了解止步于“主角”“天道宠儿”“世界之子”,但这些都与封建王朝有所不同。 “道门修行主在感悟天道,普天之下气运最深厚的莫过于国,所以左慈才会来找主公。在下推测,此人多半已经大限将至,否则不会做出此等豪赌。” 大限将至? 李傕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疑惑道:“气运这东西还能延年益寿不成?” 这种说辞属实不合理,如果真有这奇效,历史上这么多皇帝就不会那么短命了。 “对于寻常人不会,可是对于修道之人,尤其是像左慈这等道行高深之人来说,的确有延年益寿之用。” 贾诩解释道:“不过气运乃是双刃剑,国运昌盛之时自然有益,可一旦国势衰弱,自身也会遭受反噬,想必那左元放是看到了什么,故而做出这等冒险之举。” 李傕反问道:“文和修的也是气运之术吗?” “在下并非方士,所学不过是道门天文地理罢了。” “原来如此。” 李傕这才明白三家同修的内幕,一个人的精力始终有限,哪能做到将三家学术吃透。 贾诩,郭嘉研究的只是天文地理,因为这涉及到“兵阴阳”之说,乃是作为谋主的必修之课。 诸葛孔明也曾说过,为将者,如不识天文地理,庸才尔。 贾诩又道:“主公适才为何不问胡珍之死因?” “有些事,该知道时自然会知道。” …… 贾诩走后,李傕站在窗台,望着窗外漫天雪花陷入了沉思。 大争之世,各路牛鬼蛇神先后现身,诸子百家的神技也在显露。 武将横扫千军,吕布绝世无双的武力代表了巅峰,手中方天戟,胯下赤兔马,纵十万雄师也挡不住他的去路。 文士出口成章,言出法随,不过贾诩太苟,还未能一窥全貌。 道门感悟天道,李傕倒是有幸体验过撒豆成兵的神技,虽然时间有限,却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巨大作用。 那么墨家,法家……又是如何? 这时耳边传来一阵平缓的脚步声。。。 “式儿呢?” 李傕没有回头,毕竟已经同床共枕这么久,他早已熟悉杨氏的气息。 “在书房读兵策呢,他也是为了讨你这个父亲的欢心。”杨氏将手中雪色的貂皮大衣披到李傕身上,一脸嗔怪。 这个父亲实在不尽职,时不时夜不归宿也就算了,对儿子的学业也毫不关心。 李傕纠正道:“他应该去讨女子的欢心。” 杨氏微微一愣,哪怕早已体会过许多次,她依旧没能习惯男人突如其来的“跑火车”毛病。 “式儿可才八岁。”杨氏白了李傕一眼,以为他这是在操心儿子的婚事,未免太早了点。 “所以才要趁早,从小养大的就是不一样。”李傕说完便觉得可惜,他要是来早一点,说不定也要养一个。 这时候还没有童养媳的说法,此话实属荒谬。 杨氏笑吟吟的看着李傕:“那夫君养了几个呢?” “为夫岂是那种人?” “那坊间传闻岂非都是空穴来风?妾非善妒之人,夫君又何必藏着掖着?” 杨氏生怕外人说她善妒,这才主动提出。其实她心中也有些不解,自家夫君一向强势,绝非惧内之人,没理由把人藏在外面。 “时机未到,那女子身份特殊,现在还不宜公诸于众……走吧,去看看吾儿都学了什么。” 杨氏幽幽地看着李傕的背影,心里有种直觉,自家夫君正在筹谋一件大事。不过她只是个妇道人家,不该问的从不多问,任由他牵着自己的小手向书房走去。 书房内烛光摇曳,半大少年正一本正经的翻阅竹简,一见李傕到来,李式顿时慌了神,急忙起身行礼。 “父亲。” 李傕见状顿时有些无奈,前身留下的阴影太重了,以至于小家伙每次见到他都是手忙脚乱的。 他不禁去想,如果有朝一日他得了天下,这样的继承人能镇得住那帮骄兵悍将么? 他总不能学老朱,把追随自己打天下的功臣都斩尽杀绝吧? 得给他找个老师! “如今给式儿教书的都是何人?” “太仆韩融。” 杨氏有些欣慰,他总算是记得自己还有个儿子了。 太仆,九卿之一,掌管皇帝的车辆,马匹,乃至全国的畜牧业,算是一个重要,且官职很高的职位,可见李傕此时的地位。 李傕本想撤了他,但随即改变主意,再怎么说是九卿之一,随意裁撤岂不显得他跋扈? 他看向唯唯诺诺的李式,沉吟道:“从今日起,你每日除了听其他先生的课外,再去贾诩府中学习两个时辰。” “孩儿领命。”李式虽然疑惑,却不敢有反对意见。 “夫君这是要式儿向文和先生学习兵法吗?”杨氏不解,据她所知,贾诩在军中只是武职,而且地位不高。 不过她没提这一点,此人能时不时来府中与夫君商议事情,想必有过人之处。 “贾文和可不是武将,他只是不喜锋芒毕露,才领了这份闲职,以后你就知道了。” 李傕又看向李式,笑道:“多听,多学,多问,你若是能偷得贾文和的一招半式,为父重重有赏。” 偷? 杨氏听到这个词汇,心中愈发好奇了,文和先生当中如此了得? 李傕没再解释,以贾诩的才智,看到李式的瞬间就会明白自己的用意。 这是人吃人的乱世,他知道该教些什么,李傕没法教,这小子畏他如虎,只会一味跟着命令照做,这样反而会适得其反。 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子不类父”的感受了,如果有一天这小子敢与他针锋相对,他反而会觉得欣慰。 贾诩还不知道自家主公又给他领了一份差事,第二天,当看到李式恭敬的喊出“老师”时,他整个人瞬间风中凌乱。 第二十八章,初会 扶风郡。 西凉的严寒比起长安有过之而无不及,一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白皑皑的一片,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过,令人为之颤抖。 屋外风雪交加,屋内众人齐聚。 “砰……本将向朝廷讨要粮草军械,却被其以储备不足拒绝,以吾观之,这征西将军的名号不过是敷衍。” 马腾猛然拍案而起,向众人公布朝廷传回的消息。 事实如何已经不重要,他只是要为自己起兵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也好师出有名。 “李傕郭汜安敢如此欺辱父亲,依我看,不如破了这长安城。” 长子马超第一个站出来附和,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早就想会一会李傕,郭汜之流,看看谁才是西凉最强之将,正好一睹长安繁华。 马超一身白色盔甲,与诸将的黑衣黑甲有着鲜明的对比,英武不凡的脸庞也是与众不同,年纪轻轻便有【西凉之锦】之称。 “李傕等人手中共有十五万步骑,我军只有三万,实力未免过于悬殊。” 其余诸将也是纷纷赞同,唯有庞德提出不同意见。他那张凶悍的脸上有一块深刻的疤痕,这是囚犯独有的标志。 马腾笑道:“令明此言极是,不过这个问题你无需担心,本将已经与羌族谈好了,他们愿意出兵两万相助。” “即便如此,李傕郭汜的兵力仍是我军的三倍。”庞德仍有疑虑。 “令明多虑了,李傕麾下大军早已被长安繁华磨尽锐气,岂能与我军相提并论?” 这话是马超说的,他坚信自己的士兵是最强的。至于对手,虽然同为西凉军,但若是足够强大又怎会被关东鼠辈打得迁都长安? 庞德无言,觉得少将军有些轻敌了,长安城内的西凉军入中原征战多年,而且在军备方面要胜于他们,同等兵力他们未必能赢。 马腾沉声道:“孟起,不可轻敌。” 他从来不敢小觑李傕郭汜的实力,当年董卓能称霸关中,靠的就是这十多万战骑。 若非有长安方面的内应,他是万万不敢起兵的。 关中繁华,粮草军备充足,而他只有扶风一郡之地,就算打赢一两场战役,也进不了长安城,最后反而会因为粮草不足而退兵。 “韩遂已经答应出兵相助,再加上他所部兵马,我军便有八万,足可一战。” 马腾其实仍有所保留,没有告知长安方面的计划,而且益州的刘焉也会出兵两万,这样一来,他们能集齐十万大军。 如果李傕一方主力尽出,长安便会空虚。反之,如果李傕只派出一支偏师,那就吃掉它。 “既然如此,父亲还在犹豫什么?” “传我将令,全军整装备战,待来年冬季即起兵。孟起,命你率本部五千骑为先锋。” “末将遵命。” —— “不愧是闻名天下的骁骑,可惜……” 郭嘉所乘马车驶入长安城,透过窗口,他目睹了西凉将士彪悍的风采,不禁发出赞叹。 有如此强军,马踏中原不在话下。 至于可惜……想必是指西凉军群龙无首之事。群狼再是凶猛,没有狼王的带领也发挥不出实力。 他却不知,一名校尉暗暗记下了这张脸。 瘦弱,苍白,纵欲过度……绝对是此人没错了。 郭嘉入了长安城后并未前往【厩置】(汉朝的客栈)落脚,而是直接去了青楼。 “公子来长安真的是见贾诩的吗?” 书童郭博提出质疑。 “不及,这长安城寒风刺骨,先找个地方饮酒取暖。” “要喝酒可以去酒舍。” “饮酒若不观舞,这酒岂非淡然无味?” “依我看,公子分明是来见识长安青楼女子与颍川的区别。” 郭嘉笑道:“你还漏了个冀州。” 书童气极,一脸恨铁不成钢,空有满腹才华才只知放纵。 驾车的马夫暗自摇头,这年头还有下人敢跟自家公子这么说话的? 很快,郭嘉一行抵达长安城最大的青楼【风月楼】。 与此同时,李傕也收到城门校尉传来的消息,脸色顿时变得怪异起来。 “你确定是他?” “这几日进城的读书人不多,如主公所言的唯有此人。” “下去吧,派人继续盯着,不可让此人出城。” “喏。” 李傕失笑,刚到长安就去了青楼,果然很……郭嘉,但愿是真的吧。他站起身,披上貂皮大衣,起身向屋外走去。 “来人,备车。” —— 这个时期的青楼主要不是进行某种交易,而是作为文人雅士聚会之所,青楼女子也大多是宦官出身,只是家道中落才沦落至此。 李傕抵达风月楼时已是傍晚时分,郭嘉正是兴致高涨之时。屋外风雪交加,屋内酒香四溢,美人翩翩起舞。 托郭嘉的福,李傕第一次踏足这时代的青楼。 “阁下是?” 郭嘉很快注意到这个不速之客,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今日初至长安,又无好友在此,莫非是来者不善? 李傕如今已经束起了发,整个人的气质和以往大不相同,少了几分凶悍,多了一丝儒雅。 “世事无常,空读圣贤书却无力报国,心中烦闷,特来寻一酒友。” “善,在下亦是孤身一人,不如共饮如何?” 尽管心中存着疑虑,但郭嘉并未拒绝李傕加入的请求,反而是欣然应允。 “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免贵姓李,单名一个靖,字药师。” “在下颍川陈群,字长文。” “长文兄。” “药师兄。” 李傕默默对未来的军神说了声抱歉,都是李家的,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 “适才药师兄说报国无门,莫非是因为无人举荐?”一杯热酒下肚,郭嘉开口询问。 李傕一连喝了几大杯,愤然道:“当今奸臣当道,京官不做也罢。” “药师兄,慎言!”郭嘉四下看了一眼,见无人偷听才松了口气。 “哼,他李贼还能杀尽天下的读书人不成?” 郭嘉闻言神情怪异,却又很快隐藏起来。 “药师兄,今日只谈风月,不论国事,如何?” “善!” 第二十九章,樊稠的谋划 “实不相瞒,在下不足十三之龄便游遍了颍川青楼。” “在下略早,年不过十二便已通晓各式体位。” “哦?愿闻其详。” “如老汉……” 酒不醉人人自醉,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喝至微醺,从风花雪月,到各自的光辉过往,颇有几分相见恨晚之意。 不过终究还是郭嘉略输一筹,李傕所说的诸多招式他都闻所未闻,更别谈亲身体验了。 一众舞女早已退去,两人却仍在高谈阔论。 “枉在下一直自诩风流倜傥,今日见到药师兄方知天外有天。” “长文贤弟言过了,为兄比你年长,对世事自然要多通晓几分。” …… 酒不醉人人自醉,不觉间已是深夜,两人也似乎都喝高了,最后郭嘉目视李傕被护卫架着离开。 郭嘉目光幽幽,随即低笑道:“此人倒是有趣,不似传闻中那般鲁莽,亦不像凶残之人。” 他此刻哪还有刚才半醉半醒的模样,整个人神采奕奕,精气神十足。毕竟混迹青楼近十年,酒力多少还是有的。 书童郭博从门后走出,脸上带着些许疑惑:“公子听说过此人?” “你莫非忘了,当初西凉军肆虐颍川之事?” “啊?” “此人乃是李傕。” 郭嘉其实一开始就识破了李傕的身份,倒不是他的眼光多么毒辣。当年李傕郭汜率兵劫掠颍川,他曾在人群中看过对方几眼,只是不知对方是否也看穿了他。 对方即使隐藏身份,那他也乐得演这场戏,现在看来这人竟是他的同道中人。 “公子既然明知其身份,还敢与此人饮酒。”郭博却远没有郭嘉这份心气,一听这名字顿时慌了神。 当初西凉兵荼毒颍川,本地百姓早已将李傕郭汜二人传得凶神恶煞,宛如魔王。 郭嘉将樽中酒一饮而尽,笑道:“为何不敢,现在看来此人还挺有趣的。” “公子是因为此人与你臭味相投吧?” “然也!” “可你莫忘了此人是谁,西凉军杀人不眨眼,咱们还是快点离开长安这个是非之地吧。” 郭博说完就要去收拾包裹离开,他深刻的以为此地不宜久留,走为上策。 “怕是走不掉了……” 郭嘉咧嘴一笑,随即渡步走到窗口,从二楼位置向下方俯视。这时节大雪纷飞,寒风刺骨,流连在街头的平民百姓并不多,可偏偏这条街就有不少身影在各处驻足。 他看得出来,这些人绝非平民百姓,亦非游侠。从彪悍的体型,手中提着的战剑就能看出,这些人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卒。 “想必李傕早就知道我要来,从我踏进长安城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派人盯着我们。” “那可如何是好。。。” “无妨,其实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 郭博不解。 郭嘉戏谑道:“自与文若分别后,咱们已经许久没有遇见这种养着咱们白吃白喝的贵人了。” 郭博闻言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都这时候了还想着白嫖的事。 他忍不住吐槽道:“公子这是打算在长安住下来了?” “然也!” “如果李傕一直不放咱们走又当如何?” “如果此人无法成事,我自有脱身之策,且先看看。” 郭嘉自然能感觉到李傕的招揽之意,他郭奉孝又不是什么绝世美人,总不至于无故将他囚禁。只是君择臣,臣亦择君,他可不想自己多年所学付诸东流。 —— 马车颠簸着驶过街头,不觉间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花,马车内的李傕同样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从不怀疑这些顶级谋主的智商,贾诩已经展现了对于人心的恐怖把控,只是不知郭嘉的手段如何。 他主动现身,其实便有打草惊蛇之意,同时也是为了与郭嘉见一面。 如若他直接表明身份,郭嘉多半会毫不犹豫俯首称臣,但那只是因为形势逼人,未必真的归心。 他现在想的是,以郭嘉的才智,是否已经看穿了他的身份。 ……如果他知道郭嘉早在颍川时便见过他,也许就不会有这个想法了。 —— 郭府。 自入长安后,郭汜可谓春风得意,作为如今西凉军第二号人物,受到了各方商贾,豪强的巴结,可谓是夜夜笙歌。 而近日又以樊稠为最,樊稠似乎想与郭汜交好,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还时不时给郭汜送些美人,钱财,西凉军的格局也似乎在逐渐产生偏移。 李傕与郭汜的感情也似乎淡化了许多,如今的李傕鲜少饮酒,郭汜也察觉到了这位大哥的变化,两人之间的话题也越来越少,只是仍维持表面上的和谐。 这一夜,郭汜足足到三更半夜才回府,整个人喝得醉醺醺的,走路都摇摆不定。 李氏见夫君终日早出晚归,有时还在外面留宿,不禁有些担忧,生怕有一天郭汜从外面带回来一个狐狸精,将她取而代之。 她的样貌哪里比得了外面的狐狸媚子,又日渐年长,自然缺乏信心。 李氏越想越烦躁,于是道:“一天到晚就知道酗酒,什么时候命给人家拿去了都不知道。”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与众同僚聚会乃是为了商议国之大事。”郭汜听到这话顿时清醒了许多,一脸不悦道。 “你以为那樊稠为何如此待你?” “自是因为同袍之谊。” “他若是在你酒里下毒,让你不明不白的死掉,你麾下兵马恐怕就归他所有了,否则那胡珍为何死得不明不白?” 郭汜闻言狠狠打了个寒颤,身上的酒劲顿时去了大半。 胡珍为何而死,除了李傕知道内情,其他人都以为是旧疾复发。如今被李氏这么一提醒,郭汜忽然有了另一种怀疑。 此事最大的受益者是谁? 于是从那一夜后,郭汜再没有踏足樊稠的府邸。 樊稠怒道:“这郭多果然还是死性不改,收了我那么多好处,如今却要与我撇清关系。” 这时杨定忽然进言道:“既然郭汜不可靠,将军如欲成大事,恐怕要另作筹谋。” “你有什么办法?” “郭汜的心腹伍刁与我交好,郭汜一向刻薄,吝啬,此人早已心生不满,将军如愿许下重利,此人必然倒向将军。” “好,便由你去与他联系,告诉他,事成之后本将可以把郭汜的兵马交给他统领。” 第三十章,苟道与浪道的交锋 初平三年(公元192年)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尾声,年关将近,长安城又恢复了久违的繁华。 这一天,李傕再一次来找郭嘉,身后多了个贾诩。 “这位是?”郭嘉的目光落在李傕身后,总觉得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儒士并非如外表所透露的那样。 这双眼睛有点小,两眼一眯总给人一种心机深沉的感觉。 “在下吴用,字学究。” 贾诩虽然有些不理解李傕为何要隐藏身份,却还是极力配合,只是觉得给自己挑的名字有些奇怪。 吴用,无用,这是在暗示什么吗? 此人莫非就是毒士贾诩,贾文和? 郭嘉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不动声色。 大家都在演,明明彼此之间都识破了对方,却又都不点破。 “在下陈群,字长文。” 郭嘉同样自报姓名,有些东西用着用着就习惯了。 贾诩:“……” 原来如此! “长安何其繁华,奈何被那帮关西蛮子荼毒,恐怕再过几年便不复存在了。”郭嘉站在窗口望着下方闹市,忍不住感叹道。 贾诩嘴角一抽,总觉得对方识破了他们,所以故意用这话挑衅。不过他没有开口,而是看向李傕。 “长文说得极是,吾亦恨不得将这帮野蛮匹夫赶出长安城。” 李傕的回答让贾诩始料未及,这人莫非忘了自己是谁? 是他老了吗?一向最擅长揣摩人心的他,此刻却有种看不透,想不通的感觉。 “听闻阁下出自颍川书院?”贾诩在来的路上已经和李傕对过讯息,郭嘉为了使新身份更真实感,报出的来历是真实的。 陈群也确实是颍川书院出身,甚至算是郭嘉的“老对头”。 “然也!” 郭嘉没有否认,而是思索对方的用意。 “可曾闻郭奉孝其人?” “自然,其有少年神童之名,人称鬼才,老师也常常赞他有天纵之才。” 郭嘉恬不知耻的借“陈群”之口自吹自擂,毫无羞耻之心。 李傕彻底无言,原来这时代的聪明人都这么骚的吗,不论是贾诩还是郭嘉,都将自夸这门手艺玩出了新花样。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二人,知道两人开始暗里交锋了。 郭嘉故意贬低西凉人,目的很可能就是逼他表明身份,可见对方多半已经猜出了他的真实身份。 贾诩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毕竟他也是郭嘉口中的“关西蛮子”。 “此人之才在下早有耳闻,只是偶然间听闻了关于此人之事,不知是真是假。” “愿闻其详。” “坊间传闻,此人好幼女,尤其是未出阁的低龄少女。” 李傕差点一口酒水喷出,不得不说,贾诩这一招真的毒。 你若是不承认身份,就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若是承认,便是你输了。 郭嘉何等的心高气傲,岂会轻易认输,纵然心中怒火中烧,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 “郭奉孝之事在下不知,不过在下亦有一问。” “但说无妨。” “自李傕,郭汜起兵以来,世人皆言贾诩此人智谋过人,算无遗策,却又为何坐视董卓被王允算计?” “是看不破王允的美人计,还是故意不点破?” 李傕依旧冷眼旁观,他现在只是个看客,而且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贾诩主动冒头与人相争。 郭嘉这话其实也是说给他听的,言下之意就是,你贾诩如果看穿了王允的算计,却又不告知,岂非不忠不义之人。 若是看不破,就证明你贾文和不过徒有虚名。 “贾文和想必是看不破,否则又岂会不说?” 短暂的显露锋芒后,贾诩再次回归本分。锋芒毕露非他所愿,在忠义与才学之间,他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闻名天下又如何? 名垂千古又如何? 活得自在,安乐才是最重要的,何需管它身后名? 李傕暗笑,郭嘉终究不了解贾诩,此人岂能以常理度之? 果不其然,这番话让郭嘉瞬间哑然。 两个人的理念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也不一样。 郭嘉喜欢锋芒毕露,年纪轻轻就在颍川扬名,在他看来,读书人都是骄傲的,绝不会轻易认输。 可贾诩偏偏不同,明明有旷世之才,却甘愿担任中下层职位。当初他若是愿意显露才能,地位绝不会低于李儒。 “好了,何必为那贾文和与郭奉孝争执,长文莫非忘了,我们只谈风月不谈国事。” 最后还是李傕站出来打圆场。 “来人,起舞,奏乐。” —— 年关将近,天下各州俱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兖州的曹氏集团却是一片愁容惨淡。 戏忠还是没能挺过这一年,也始终没等到郭嘉的到来。 “袁氏四世三公,麾下谋臣猛将如云,主公不可与之争锋,当先图徐州,再谋豫州,最后挥师北上,与袁绍一战,这一战也将决定中原大地的归属。” “西凉军虽强,却四分五裂,主公只需坐视不理,西凉军必然自相残杀,届时主公可伺机迎王师,奉天子以讨不臣。” “袁术虽坐拥南阳龙兴之地,然其目光短浅,好大喜功,不足为虑。” “刘表不过守成之君,纵有荆州十万雄兵也只会坐困一地。” “江东孙氏虽强,但如今孙坚已死,其子孙策年幼,一时难成大器。” “益州刘焉……” 一个人越是优秀,就越是想要悉数绽放自己的才华,当然贾诩这种属于个例。 戏忠虽然命不久矣,却仍为曹操定下遗计,希望他能完成自己的心愿,一统天下。 唯一的遗憾是,郭嘉最后还是没来。 “如今我大业初起,志才怎忍心弃我而去?”曹操哭得梨花带雨,宛如小女儿姿态。 一旁的曹仁等将领亦是一脸伤感,戏忠为曹操效力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辅助曹操战胜青州黄巾,为曹氏大业立下基础,已经赢得了这些将军的认可。 “天意难违。” 戏忠如今只剩最后一口气,或者说他在靠意志力支撑着。 荀彧见他看向自己,心知他又是要问郭嘉的消息。 “奉孝自离开冀州后便杳无音信,或许此刻已经在南下途中。” “那便好,那便好……” 反复喃喃几声后,他纵有不甘,也无力阻止生命的干涸。 许久,曹操站起身,看向荀彧。 “郭嘉真的已经在南下途中吗?” “在下不敢欺瞒主公,据舍侄(荀攸)传讯,奉孝离开冀州后便向西而去。” “莫非他选择了李傕?” “不会,以奉孝的傲气,绝不会看上此等莽夫,在下猜测他只是想一睹关中形势。” 曹操这才松了口气,却不知自己一语成谶。 第三十一章,双喜临门 “陛下有职,加封李傕为车骑将军、开府、领司隶校尉、假节、池阳侯。郭汜为后将军、美阳侯,樊稠为右将军、万年侯。张济被封为镇东将军、平阳侯,外出屯驻在弘农,贾诩为左冯翊……” 今日的朝会是初平三年的最后一场,刘协再次下诏对西凉军大肆封赏,除了钱财,美人等赏赐外,更是一口气将西凉军几大主将一律封侯。 这次的追封可谓诚意十足,李傕的车骑将军是仅次于大将军于骠骑将军,只在三公之下。 这是要用加官进爵降低他们的防范么? 李傕心知肚明,献帝从不参与士大夫的叛乱,然而每次事件却又与他脱不了关系。 先有王允吕布,再是现在的刘范,种邵等人,如果没有他的横空出世,还会有国舅董承的衣带诏。 不得不说,刘协很懂得隐忍,也知道如何让自身游离于漩涡之外。如果成功,他则顺势收回权力。 如果最后失败,他也可以撇得一干二净。 奈何生不逢时,最后当了一辈子的傀儡皇帝,最后落得被废的下场。 然而其他人却没有想这么多,郭汜获得侯爵后喜不自胜,他毕竟是马匪出身,从底层一路爬到封侯拜将的高度,可谓功成名就。 这种感觉就像是后世一名普通的打工仔跑去当兵,结果混到了军区元帅的位置,时势造英雄这句话果然没说错。 然而樊稠就没有这么开心了,如果是以前,他倒是不会想这许多。 然而随着实力的增强,他的野心也日渐膨胀,对于自己和李傕的区别待遇有着些许不满。 职位的高低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李傕有【开府】之权,而他没有。 刘协的这一手封赏其实不仅仅是麻痹李傕等人,更是隐隐带着一丝挑拨之意,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初平三年的最后一场朝会便在四方各怀鬼胎中结束,也为新一年的纷争埋下了伏笔。 —— “今日起,夫人的饮食,行程都要谨慎安排。” “让太医列出所需补品,以及需要忌讳的地方。” …… 对于李傕而言,今日算是双喜临门。 除了自身加官进爵之外,杨氏也爆出喜讯,总算没辜负李傕日夜辛劳耕耘。 鉴于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李傕可谓十分小心,生怕给自己弄出个保大还是保小的选择题。 “夫君希望是男子还是女子?” 杨氏见自家夫君围着她乱转,欢喜之余,又问出许多怀孕的女人最爱问的问题,好像男人想要什么她就能生出什么似的。 李傕脚步一顿,随即笑道:“这种事夫人还能做主不成?” “夫君此话何意?”杨氏显然没摸清楚自家夫君的脑回路。 “我选了什么,夫人便能生出什么吗?” “呸,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杨氏无奈,这种事就算是天底下最好的医师也无法控制。再说了,我生什么还不是取决于你么? 李傕沉吟道:“我希望是女子。” “为何?” “龙凤呈祥方为圆满。” 李傕其实并没有这所谓爱好,只是觉得已经有了个儿子,再添个女儿才叫完美。 “夫君慎言。”杨氏的思想与李傕不同,确切的说,是李傕的思维和这个时代不一样。 龙为帝,凤为后,这话要是被有心人利用,很可能招致杀身之祸。当然,以献帝如今的能力决定不了李傕的生死。 李傕无言,果然这个时代不是什么话都能乱说。 “来人。” “将军有何吩咐。” “把左慈给我请来。” —— 书房内,左慈一见面便直入正题。 “贫道恭喜将军高升,不过将军此番请贫道前来,莫非是国师之位已定?” 老头子身子骨依旧硬朗,完全没有贾诩所说的大限将至的模样,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只是嘴里啃着鸡腿的模样破坏了仙风道骨的气质。 如果现在不吃以后没机会再吃……李傕不禁想到了这句话。 “修行之人也能吃荤吗?” “为何不可?” “随口一问。” 道门又不是佛门,没有所谓的戒律,是我着相了。 李傕抛开思绪,问道:“诸子百家之间可有联系?” 左慈疑惑道:“将军问这作甚?” “本将有一事相求,如果先生能应允,待诸事一定,便请陛下册封先生国师之位。” “将军但说无妨。” “先生可认识医家之人?” “自然。” “可否为本将引荐一二?” 左慈沉默片刻,随即说道:“当代医家有两大人杰,分别为华佗,张机,其中华佗为医家掌门。” “华佗喜欢游历天下,行医治病,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贫道也不知他现在何处,至于张机……” 李傕当即追问道:“他在何处?” “将军当真不知?” “本将应该知道吗?” 李傕不解,随即又恍然大悟。 据野史记载,张机为官宦子弟,最高曾担任长沙太守。 “张机莫非是大汉官员?” “何至于此,还位列九卿之一的太常,不过他无心官场,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挤出朝廷中枢。” 左慈一脸的耐人寻味,仿佛在说:你的下属你跑来问我? 李傕有些尴尬,他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集权,倒是没怎么关心朝中官员的身份来历,其实他还和张机见过几次面。 因为在他看来,这大争之世,动辄便会发生权力洗牌的事,很多人一个不慎就会被牵连,官员也是换了一批又一批,实在没必要去记住这些名字。 现在想想,那位太常确实外表儒雅,风采照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药香味……咳咳! “先生说张机或许要被挤出朝廷中枢,莫非他受人排挤?” 李傕有些生气,这样一位医家宗师,为华夏医术做出巨大贡献的伟人,你们怎能排挤他? 莫非以为我西凉刀不利呼? “其实张机会落得如此局面,将军难辞其咎。” “先生这是什么话,我西凉人一向尊敬这些大仁大义的医者。” 呵呵! 你尊敬,所以不认识人家? 第三十二章,医圣 “如今朝廷分为两派,其一是士大夫,其二是你们西凉军方,张机却一心钻研医术,既不与士大夫结党,又不愿与西凉军为伍,长此以往,两边都容不下他。” “据贫道所知,前不久樊稠便曾想替换张机的太常之职,只是众臣据理力争方才作罢。” 左慈说完笑吟吟的看着李傕,严格来说这事还跟对方有关系,毕竟樊稠算是他的盟友。 李傕闻言顿时有些尴尬,他当时只想着坐观樊稠与士大夫之争,并未介入此事,甚至没注意要被替换的是何人。 “本将公务繁忙,难以面面俱到,不过此事绝不会再发生。” 他一直秉承着贾诩的策略,在朝廷政务上鲜少发言,但这不代表他没有发言权。只要他表露出力保张机的姿态,樊稠等人绝不会再找麻烦。 “将军若是出面自然可以,不过张机虽然不像其他士大夫那般仇视西凉军,却也未必愿意投入将军麾下。” “这个无妨,我自有对策。” 李傕笑了笑,对于这种专业科研人员,没有什么比成果更重要。他虽然不懂医术,却可以在某些方面稍微提点建议,毕竟有着超两千年的见识。 让他去实践或许做不到,但些许理论还是能提出的。如果他所料不错,张机擅长的应当是这时代的瘟疫一道。 “来人。” “将军有何吩咐。” “让李暹来见我。” “喏。” —— 张府。 “老爷,左中郎将刘范刘大人派人请您过府一叙。” “告诉来人,老夫今日身体不适,无法应约,” 张机正跪坐在桌案前,孜孜不倦的翻阅着竹简,这时管家走了进来。待听完管家叙述,他想也不想便回绝了。 他如今也不过处于不惑之年,却已是满头华发,虽有着绝顶医术,却是医者难自医。 除了每日繁忙的公务外,他还要通宵达旦的专研医术,儒雅的面容隐约透着一丝疲惫。 管家闻言却没有动,而是犹豫道:“老爷,这已经是刘大人第三次派人请你了。” “那又如何?” “右将军樊稠屡次想将老爷替换,若非众大臣力保,如今老爷恐怕……” 管家的言下之意已经不言而喻,西凉军对您充满了恶意,如果再不交好士大夫,恐怕官职不保。 再者就是这个托辞未免太过敷衍,谁人不知您的医术,身体不适这理由合适吗? 张机哂笑道:“老夫何惜这区区官位?” 他本就无心仕途,只愿以多年钻研的医术造福百姓,为官不过是先父遗命,不得已而为之。 张机倒是乐得被贬到地方,至少不用被卷进权利之争的漩涡,可以心无旁骛的追求医道。 管家无奈退下,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劝了,可自家老爷一向执拗,他也唯有尽人事,听天命。 片刻后,他又走了进来。 张机抬眼一瞧,随即笑道:“怎么,来人还想亲眼瞧瞧老夫的病情不成?” 演戏嘛,谁不会,作为顶尖医者,改变自己的脉象并不难,这都是被逼的。 “老爷,西凉军来了。” “嗯?” 张机一脸疑惑,他与西凉军一向毫无纠葛,莫非这帮关西蛮子还敢堂而皇之的害他性命?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来,铠甲摩擦的声音格外清脆,一名年轻将军走进房内。 “末将见过张大人。” 来者赫然是李暹,他受李傕指令,“请”张机过府一叙。 “不请自来,带刀入门,是为贼!” 张机站起身,脸色带着些许怒意,登门拜访却未经主人许可便随意进入,非客人所为,真以为读书人就好欺负么? 李暹一怔,随即笑了笑:“可大人府上的护卫并未阻拦末将,还道是大人已经应允。”若非叔父再三强调,必须以礼相待,他会直接拔出战剑往地上一扔。 张机闻言心中怒意更甚,西凉军凶名在外,这些普通家丁如何敢阻拦? 欺人太甚! “你是何人的部将?” “末将乃车骑将军所部。” 李傕? 张机眉头一皱,李傕对他印象不深,他却是记得这个人。除了对方是西凉军实力最强的统帅这一点,李傕给他的印象也和其他人不一样。 樊稠,郭汜之流皆是鲁莽之辈,唯有此人鲜少在朝堂上出言,与传闻中的大不相符。 本以为此人非粗鲁蛮横之辈,如今看来是老夫看错了人。 张机沉声道:“李将军莫非没教你如何请人么?” “是末将鲁莽,请太常海涵。” 李暹顾及自家叔父的再三叮嘱,倒也没有计较张机的态度。 他这副姿态倒让张机无所适从起来,什么时候西凉军也会这般客气了? 他放缓脸色,问道:“李将军请老夫过府所为何事?” “末将只是听命行事,不知其中缘由,太常去了便知道了。” 论官职,李傕的车骑将军在张机这个九卿之上,他的邀请实在不宜拒绝。可张机一想到自己医道上的问题还未解决,着实不想移步。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用老办法。 “老夫今日身体不适……” “那就休怪末将无礼了,来人,带走。” 李暹听出张机话中的拒绝之意,当下也顾不得礼仪问题了。 叔父确实再三叮嘱要以礼相待,却也让他不论如何都要“请”到张机。 于是乎,张机就这么被两名如狼似虎的西凉士兵架走,任由他如何挣扎,也拗不过人高马大西凉悍卒,当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放开老夫……尔等粗蛮之徒,有辱斯文……” “轻点,莫要伤到太常大人。” 一众家丁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老爷被架走,却是怎么也不敢和西凉军起冲突的。 …… “混账,不是让你以礼相待吗,怎可如此对待张大人。” 李傕一见张机是被强制带来的,心中便大概猜到原委。李暹这小子一向懂变通,这么做想必是因为张机不肯前来。 他心里觉得虽觉得好笑,面上却假意呵斥。 “末将知罪。” “罚你半月俸禄,可服气?” “末将服气。” 叔侄俩一唱一和,就这么将此事揭过。 “车骑将军有事大可直说,何必惺惺作态?” 第三十三章,君子之约 其实科研人员不傻,情商亦不低,甚至可以说是绝顶聪明。只是他们满脑子都在想着自己所追求的东西,不想把精力浪费在其他琐事上。 张机哪里看不出两人在演戏,莫说半月俸禄不痛不痒,还未必真的罚。 李傕微微一笑,他当然知道这场戏瞒不过张机,可若是什么都不做,张机面子上难免过不去。 毕竟再怎么说张机也贵为九卿之一,众目睽睽之下被强请,难免心里不舒服。 “久闻仲景精研医术多年,本将有事相求,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张机闻言感觉浑身不适,通常好友之间才会以表字相称,他与这位车骑将军似乎没那么熟。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李傕也算给了他面子,自己也不好发作。他心中恍然,原来是为了他的医术而来,莫非这位车骑将军有暗疾? “将军有事直说便是。” “拙荆有喜,又闻仲景医术高明,这才相请。” 张机眉头一跳,差点没忍住发作。 就因为这事,你派人把我强请过来? 饶是他养气功夫深,也被这理由气得面红耳赤。最重要的是,他所长并非妇人生育一道,这种事应该请其他医师才对。 不过想到这人的身份,他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虽说他不畏生死,却也不想无辜枉死,一身所学还未施展。 “还请将军带路。” 张机只想快些解决这些琐事,好回去解决自己医术上的问题。 李傕却笑道:“此事不急,本将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将军但说无妨。” 张机仍然咬牙在忍,不过已经在发作边缘。他本身也并非隐忍之人,若是逼急了,纵然拼着性命不要,也要痛骂这恶贼一顿。 “仲景虽有绝世医术,可凭你一人之力又能医治多少人?何不广收门徒,将一身所学教授他人,也好过孤身一人疲于奔命。”李傕道出心中真正的用意。 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并不差,只是像张机,华佗这种顶尖医师太少了。 华佗可以刮骨疗毒,张机能治疗瘟疫,这些种种都证明了他们的能力。如果这世上有千人,万人具备这种医术,因为伤病而死的百姓会少很多。 不需要达到张机,华佗这种水准,小有所成便足矣。 当然李傕也有自己的私心,他希望未来能将医道用在军旅上,这是他亲眼目睹许多士兵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被伤病一步步吞噬了生命后得出的想法。 直接战死的士兵不是最多的,更多的人是因为受了伤而得不到及时的救助,最终在痛苦中死去。 “谈何容易!” 张机听到李傕提起自身钟爱的话题,这才平复心情,只是淡淡的回了四个字,语气却带着几分萧索。 李傕以为他是不想将医术外传,于是道:“仲景欲敝帚自珍呼?” 张机瞪眼道:“老夫岂是这般小气之人,只是将军可知,士人中有几人愿徒耗数年,乃至数十年之功学医?” 他觉得自己的人品受到了侮辱,如果有人愿意学医,他愿意倾囊相授。 可……学医哪比得上为官? 学医可封候拜将,封公赐爵呼? 这是现实! 这个时代虽然没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句话,但大多数人要么选择学兵法战策,要么学治国之道,有几个愿意学医? 纵然有心,要想学有所成也是不易,可若是不精通岂非庸医? “仲景为何眼中只有士人?”李傕提出疑问。 张机反问道:“不能识文断字,又如何学医?” 这又是另一个现实! 不识字,如何能看懂医书? 他若是一个一个手把手去教,恐怕一辈子也教不出几个合格的医师。 “哈哈哈……”李傕却忽然大笑起来,令张机百思不得其解。 “仲景可敢与本将做一个约定?” “将军但请直说。” “今后我若是交给你百个,千个识字的学生,你可要将他们培育成才。” “有何不敢?” 张机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其实心里却不认为李傕能培养出千百个读书人。 书籍乃珍贵之物,竹简制作不易,培养读书人谈何容易? 他却是不知,李傕暗中提炼的纸张已经愈发成熟,再过一段时日便能使用。同时印刷术也在锤炼打磨中,一旦功成,这世上便会有源源不断的书籍。 不过他如今尚未彻底掌控关中,这些研究只能在暗中进行。因为李傕很清楚,这些东西一旦面世,会对世家的垄断造成何等冲击。 “既然如此,这便是本将与仲景达成的君子之约,违者便如猪狗。” “善!” 张机的脸色有些复杂,着实猜不透这人为何要如此扶持医道,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他的夫人有孕了? 不过却也因为这件事,他对李傕的印象大为改观,先前李暹的无礼也抛诸脑后。 不论李傕最后能不能实现这个承诺,至少他没有像其他士人那样贬低医道,称他不务正业。 …… “夫君从何处请来的这位医师?” 杨氏目送张机离开,旋即扭头看向李傕,她能感觉到自家夫君对这位医师的尊敬之意。 张机是在给杨氏开了药方后才离开的,他所专精的虽然不是妇人生育之道,但作为后世倍加推崇的医圣,自然不会不懂这类医学。 “此人名叫张机,任太常之职。” “太常贵为九卿之一,怎会是医师。” 杨氏也是知书达理,知道太常这一官职,是以心中有些困惑,这种级别的官员怎么会去学习医术。 她的态度也证明了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想法,学文能封公拜相,习武亦能封侯拜将,医术终究是小道。 李傕正色道:“莫要小瞧了医师,他们亦是国家的根本。若无医师,世人如何治愈伤痛?又如何解决这诸多疑难杂症?” “妾身知错。”杨氏见他露出少有的肃然,顿觉说错了话。 “这不能怪你,乃是世道尽是如此,是时候做些改变了。” 李傕这话也不尽是说给杨氏听,同时也是给自己定下目标。 不仅仅是医术…… 他既然来了,就该做些什么,不然岂不枉费了上苍的安排? 第三十四章,四方云动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只是如今正处寒冬季节,是看不到诗中的风景了。 匈奴,这个曾经称霸草原的强大民族,在接连经历武帝,宣帝以及历代大汉帝王的打击后,已经不复昔日荣光。 现如今匈奴已经一分为二,北部匈奴远遁大漠,南部匈奴则是俯首称臣,游离于北地关外。 南匈奴当代单于是于夫罗,曾经在大汉境内生活过一段时光。虽然生得高大英武,可是相比起其他匈奴人的粗狂,他则有着汉人儒士的几分韵味。 于夫罗环顾众人,缓缓道:“那帮汉人大臣派人请本单于出兵,共讨西凉军,诸位觉得我们该不该出兵?” 不少人闻言俱是面露异色,如今的匈奴已经不是当初称霸草原的王者了,在经历无数次与汉军交战惨败收场后,他们已经对汉军产生了畏惧。 如果只是南下劫掠还好说,仗着骑兵的机动性,他们可以来无影,去无踪,如今的汉廷大概率不会出兵北上。 可若是去和赫赫有名的西凉军交战,相信大多数人都不会同意。 “大单于,中原诸侯自相残杀,咱们又何必去掺一脚?” “不错,西凉军和其他汉军不同,他们当中大多数是骁骑,一旦开战我族大军恐怕不易撤退。” ……总的来说就是两个字,害怕! 当年讨董联盟成立时,他们曾经依附袁绍,和西凉军打过几场仗,为此还折了不少兵马,知道对手的厉害。 于夫罗对众人的怯战之意心知肚明,却不点破,他没必要捅破这层纸,那样只会让众人愤恨他。 “今年寒冬,各部的牛羊都冻死了不少吧?” 众人纷纷应是,这也是游牧民族喜欢南下劫掠的原因,除了掠夺之外,也是为了补给所需。 于夫罗继续道:“诸位觉得这样如何,我们起兵,但是不与西凉军交战,只劫女人和粮食。” “可是西凉军会坐视我们肆意掠夺吗?”其弟呼厨泉提出顾虑。 “诸位放心,据汉廷传来的消息,西凉的马腾,韩遂,还有益州的刘焉也会出兵,届时李傕必然会抽调重兵迎战,无暇顾及我们。” “若是如此,我部赞同出兵。” “我部也愿意出兵。” …… 益州。 “糊涂,西凉军骁勇,岂是那么容易便能击败的。” 州牧府内,刘焉正大发雷霆,只因他收到了来自长子刘范的书信,要他出兵攻打西凉军。 诚然,这个计划还算周密,除了马腾,韩遂,自己南部匈奴之外,刘范还派人联系了袁绍,曹操,袁术等人。 如果一切顺利,或许有极大可能成功。 可是他忽略了一点,这世上最难捉摸的就是人心,更低估了西凉军的战力。 谋士赵韪上前,询问道:“依主公看,我益州是否出兵?” “出兵当然要出,不过不是为了攻打长安,而是要把那个逆子接回来。” 刘焉虽然没有雄才大略,但最基本的判断力还是有的。 马腾,韩遂是这场战争的主力,可二人麾下大军虽然同为西凉军,却是装备简陋,远不如盘踞长安多年的董卓旧部。 再加上西凉山头林立,二人也不过其中之一,麾下主力不过数万人,其余大多是羌人组成。 可是羌人能做什么? 哪怕有着弓马娴熟的本领,可是大多数人至今用的还是木枪,木箭,能刺穿西凉军的铠甲吗? 他有些恨铁不成钢,自己苦心经营这益州之地,这逆子却不思进取,莫非在益州一地称王称霸还比不上在京师供人驱使么? 刘焉扭头看向右下首的老将。 “严颜。” “末将在。” “命你领兵两万北上,记住,西凉军怎么打与我益州无关,你只需带回长公子。” “末将遵命。” —— 四方云动,蓄势待发,李傕却依旧沉浸在久违的太平时光中。 偶尔听听胎动,和郭嘉聊聊风花雪月,然后去找貂蝉实践,时不时再去军营走动走动…… “其实在下并非陈长文,吾名郭嘉,字奉孝。” 这一天,郭嘉向李傕表明了身份,即使李傕早就知道了。 他忍不下去了,因为这终究是在李傕的地盘,哪怕再继续这么玩下去,主动权依旧在对方手里。 郭嘉说完目光炯炯的盯着李傕,想要观察他的细微反应。如他所料,李傕脸色平静,没有丝毫意外。 果然,他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李傕淡然道:“其实本将也不是军神李靖,而是李傕,字稚然。” “将军将嘉困于此地,莫非便是为了与在下谈风月?”这是郭嘉一直猜不透的问题,李傕如同看守囚犯般的行径已经透露出招揽之意,然而对方却迟迟没有开口。 莫非是要等他主动投效么? 李傕笑道:“本将在等一个绝佳时机。” “什么时机?” “暂时不可说。” 郭嘉沉吟道:“将军欲集西凉军大权!” 李傕只是不让他离开长安城,却并未禁锢他的自由,而这就是郭嘉这段时日所得讯息。 作为西凉军实力最强者,李傕却如同神隐一般,反而是郭汜,樊稠二人的声音最大。 根据他这段时日的相处,发现此人绝非传闻中的那般蛮横不堪。即使两人所谈皆为风月,郭嘉亦能感觉到对方那缜密的思维。 这样的人,实在没理由无所作为。 除非,他在筹谋着什么! 除此之外,郭嘉还从近日朝廷招安西凉马腾,韩遂的事件中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 士大夫集团为何主动提出招安? 李傕在这其中又扮演着何种角色? 郭嘉并未参与其中,只能大致推测出片面结果,却无法了解内情。 不过他有种预感,待阻挡战争的冰天雪地结束,这关中又将掀起一股腥风血雨。 这一次,西凉集团将再次迎来洗牌,战争的硝烟又将笼罩长安城。 “奉孝莫非忘了谋士五谋中的【谋己】,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嘉不论做什么都是这个结果。” “除非……你加入我们!” 第三十五章,逆天改命郭奉孝 “嘉愿意加入西凉军。” 郭嘉抛砖引玉,李傕则是顺杆子往上爬,一切都是那么的水到渠成。 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岂是那么容易便建成的? 尤其是像郭嘉这种绝顶聪明之人,内里自有一身傲骨,哪有那么容易折服,这番话更多的原因是形势比人强。 不怕死和送死是两个概念,拥有越多财富的人越是畏惧死亡,而郭嘉最大的财富便是那颗脑子。 贾诩是例外,他能这么快投效李傕,归根究底还是自身出身西凉。纵观其生平,大多时候都是在西凉军麾下效命,直至发现无人可成事,才投身到老曹的羽翼之下。 李傕不动声色道:“奉孝扪心自问,这番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在下所言句句出自肺腑,主公莫非一定要嘉把心掏出来给你看么?” 改口的速度极快,而且十分顺畅,不似作伪。 李傕两眼一眯,笑道:“先获取本将的信任,再伺机脱身是吗?” 郭嘉正色道:“主公未免自视过低,嘉乃是被你的英雄气概所折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从今日起奉孝便是我西凉军的一员,不过本将尚不能让你自由,至少现在不行。” “在下可否知晓主公所谋之经过,如……胡珍之死因,主公将以何种方式拿下樊稠?之后又如何安抚惶惶不安的张济,郭汜二人?” 不得不说,郭嘉的洞察力与推断能力十分卓越,一眼就看出胡珍之死并非天灾,而是人为。 一个久经沙场的猛将,却在正值壮年之时忽然病逝,而且还是在这种关键时刻,未免也太巧了。 “不能!” “主公便如此信不过嘉么?” “不过本将可以告诉奉孝胡珍的死因,说起来这个人与你还有些关联。” “哦?愿闻其详。” 李傕随即将左慈用道门符咒杀死胡珍,且透露郭嘉行踪的事情道出。 “这老不死的真是不当人!”郭嘉听完气得捶胸顿足,他只是还以为自己行踪外露是巧合,如今才知是人为。 你个方士不好好在山里修行,跑到外面搅动风云作甚? 李傕点点头,赞同道:“本将亦是这么觉得。” 郭嘉愕然,这算不算得了便宜还卖乖? “将军这过河拆桥的速度未免有些太快了。”左慈又一次无声无息的出现在窗台,他的体型较小,完全能容纳得下。 李傕有过一次经历,并不怎么意外,老头子一向神出鬼没,他已经慢慢习惯了。 郭嘉却吓了一跳,不过随即便镇定下来。 “这长安城的治安似乎不怎么好,竟任由刺客这般猖獗。” 很显然他是猜到了老头便是左慈,于是给对方冠以“刺客”之名,以报当日泄露行踪之仇。 左慈却也不恼,反而露出慈祥的笑容,道:“年轻人不要这么记仇,贫道这是在救你。” “晚辈身体安康,便不劳前辈费心了。” “可你命中有缺,该是英年早逝之命,唯有关中的这位能救你。” 李傕闻言感激左慈助力之余,又暗自心惊。 左慈竟能看穿郭嘉的命格,气运这东西真的这么神奇吗? 他从前只信人定胜天,如今却又稍稍改变了想法,原来冥冥之中,许多事情早已注定。 不过他随即便抛开这些杂念,对于聪明人来说,有些事情是可以预测到的。 比如水镜先生司马徽便曾经说过:孔明虽得其主,却不得其时,暗示诸葛亮已经错过了出山的最佳时机,天下格局已定。 结果也证实了这句话,天下三分,诸葛亮殚精竭虑一生也没能匡扶汉室,就是不知道司马徽有没有算到【天下终归司马氏】这一点。 此司马又是否为彼司马? 言归正传。 郭嘉平日放荡不羁,肆意挥霍精气神,英年早逝又好像是合理结果。 李傕暗自决定,如果最终能使其归心,一定要好好管着,不让自己说出那句“若奉孝在,何使孤至此”? 郭嘉抬头挺胸,一脸豪气干云,道:“嘉从不信命,如若真有天命,我便以力逆转。” 李傕暗自点头,这番话把郭嘉整个人都抬高了不少,原本瘦弱的身躯在此刻也显得十分伟岸。 若是生在修真界,恐怕又是一个逆天改命的绝世存在。 左慈感叹道:“年轻真好,逆天改命便从此刻开始,可行?” “嘉还能拒绝吗?”郭嘉顿时泄了气,整个人瞬间又变得萎靡起来,总觉得自己像头牛一样被牵着鼻子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天不生郭奉孝…… 他算是看出来了,李傕哪里是莽夫,分明是只道行高深的老狐狸。以对方那深沉的心机,绝不会容许自己逃出长安城。 笼中鸟,金丝雀,原来这才是我郭奉孝的结局。 李傕戏谑道:“既然奉孝已经答应效忠于我,本将想听听你对西凉军未来发展的谋划。” “主公不是已经和贾文和谋划好了么,又何物在下多此一举?”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取众人之长方能百战不殆。” 郭嘉恢复神采,正色道:“既然如此嘉便献丑了,主公当以春秋战国之强秦为鉴,霸关中,收西凉,谋益州,整军,屯粮,坐观天下诸侯相争。” “待时机一到,即可奉天子诏,挥师百万,出函谷关,攻徐州,下并州,待北方一定,再南渡长江一统天下。” 古人总是喜欢用夸大的方式描述事情,其实单以关中和益州,根本就养不起百万军队,曾经的大秦帝国是奇迹。 郭嘉的谋划与李傕,贾诩先前所想不谋而合,先安定后方积蓄实力,待粮草充足之后再东出函谷关。 不过大致的方略很容易规划,具体如何实施却是一大问题。 首先是第一步,西凉山头林立,必然要经历一场血战,不过马腾韩遂正在创造机会。 第二步是益州,后世的诗仙李白曾经写过一首诗,其中便有一句概括了巴蜀之险。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西凉军可以在平原上纵横无匹,但面对这样的地势,却是……有力无处使。 第三十六章,分歧 初步鉴定,郭嘉玩真的! 不过李傕仍不能给予对方自由,如今他和贾诩的计划正是关键时刻,万一郭嘉横插一杠,很可能会横生变数。 于是,他大方送了郭嘉一座府邸,好生养着。 郭嘉目送李傕离开,眼中闪过一丝异彩。 这次长安之行虽然横生枝节,结果却不算太差。 独到的洞察力,深沉的心机,懂得取舍,果决的性格,敢于实施具有一定风险的计划,这样的主公似乎不算太差,至于其他还有待观察。 “公子,李傕便这么将咱们囚禁在此地了?”郭博一脸郁闷,当初他便极力反对来长安,如今看来他【郭文杰】的想法是对的。 郭嘉摊手,一脸无奈道:“现在看来是这样。” 郭博想了想道:“也罢,如此一来便不愁吃穿了。” 郭嘉:“???” 他当初给这小子起名“郭博”,有取自博学多才之意,如今却是有些后悔了。 —— 冰雪融化,解封的不仅仅是大地万物,更有无数炙热的野心。 天气刚刚转暖,早已枕戈待旦的马腾便迫不及待起兵,高举“清君侧”大旗。 古人云,名不正则言不顺,哪怕是编造,也要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何况马腾的确是应诏起兵。 几天后,八百里加急的军情传至长安城内。 “马腾降而复叛,众卿以为当以何人为将领兵剿贼?” 刘协虽然还很年轻,但恶劣的环境造就了他杰出的演技,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他这是为免马腾兵败后连累自己,于是表现出局外人的姿态。如果计划成功,他可以顺势收权。 如果最后失败了,他也可以撇清关系,再作筹谋。很显然,这位年轻的天子已经初具帝王心术。 刘范等人亦是表现出惊惶不安的姿态,与刘协相得益彰。 李傕看得暗自佩服,这位少年天子的的表演能力几乎能与他比拟,如果生在国家安定的时代,应该会是个杰出的帝王。 他上前一步,拱手道:“启禀陛下,臣保举郭汜为将,樊稠为副,同时抽调张济所部一同出兵。” “准奏。” 刘协点头,虽然结果令他有些失望,但他几乎是没有丝毫迟疑便应允了。不过,他更希望李傕亲自挂帅出征,这样一来长安方面即可便宜行事。 但这显然是奢望,西凉军必然要留一个主将坐镇长安。 “郭汜,樊稠听封。” “臣在。” “封郭汜为征西将军,樊稠为镇西将军,张济为平西将军,郭汜为将,樊稠为副将,李利为先锋,各领本部兵马前往平定叛军。” “臣遵旨。” 二人纷纷领旨,旋即退出大殿前往军营调兵遣将。 半道上,郭汜忽然停下脚步,斜眼看向身旁的樊稠:“你可别忘了归还张济的兵马。”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原本前段时日两人还有过一段时间的蜜月期,可随着郭汜的夫人横插一杠,两人如今已是形同陌路。 “自然。”樊稠脸上虽然在笑,心里却已是怒火中烧。 他给了郭汜那么多好处,如今这厮却要过河拆桥。 再者,如今他的兵力已经胜过了郭汜,凭什么还排在这厮后面,难道就因为他是李傕的兄弟? 樊稠不禁想起心腹杨定所说的话,同是董相国的旧部,为何李傕便能凌驾众人之上? 这次的叛乱也许是个机会…… —— “鱼饵已经洒下,就看鱼儿会不会上钩了,文和,此战你也随军吧,免得郭汜败了。” 还是那座小亭,李傕一如往常与贾诩对弈,相比起前段时日,他的棋艺已经有了极大的进步,虽然还是屡战屡败,但总比之前体面多了。 贾诩闻言微微点头,随即沉吟道:“主公可得到了郭奉孝的效忠?” 两人都很很清楚,他们所有的筹谋都是建立在打胜仗的前提下,若是这一战败了,万事皆休。 “奉孝只是碍于形势口头应允,若是我得不到他的认可,他终究会伺机离我而去。” “在下相信主公,而且只要关中一统,想必郭奉孝会看清天下大势。” 贾诩又道:“如今袁绍与公孙瓒互相防备,陶谦也需提防曹操,袁术图谋徐州,这些人都不会出兵。唯有南匈奴唯利是图,或许会出兵响应。” 啪! 李傕落子,随即笑道:“无妨,我自有应对之策。” 贾诩皱眉道:“樊稠,郭汜,张济所部兵马都将出征,再加上李利将军所部的一万先锋军,长安所剩兵力仅剩三万余……” “再除去镇守函谷关及各处关隘的兵马,届时主公手中可用之兵便只剩两万,如若南匈奴出兵,在下建议主公据城而守。” 贾诩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确,如今正是一统关中的重要时刻,不能出半点纰漏,可以放任南匈奴劫掠城池之外的百姓。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些牺牲是无法避免的,大不了以后再出兵打回来。 这是最稳妥的方法,胡人不具备大型攻城器械,威胁不到城池的安危。 李傕摇头道:“我什么事都可以对文和言听计从,唯有这件事恐怕要让文和失望了。” “主公,南匈奴虽然已经没落,但仍有至少五万可战之兵……而主公还需分出部分兵马镇压城内的士大夫,可用之兵仅有万余。” 一向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贾诩第一次变了脸色,他如今已经归心,且在为西凉军的发展殚精竭虑。 一万对五万,虽然贾诩对西凉军的战力有着绝对的自信,也不敢冒这个险。 诚然,同等兵力下胡人绝非汉军的对手,但五倍之差未免太多了。 李傕笑道:“文和莫非忘了我刚刚组建的两支新军?” 陷阵营,玄甲骑! “可,兵力悬殊太大。” 贾诩是见过重甲骑兵的,也清楚这支军队恐怖,却仍不确定这支仅仅一千人的队伍能否对战局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是一场豪赌! “文和不必再劝,我意已决,如果我兵败,你便另投明主去吧。” 这是李傕的底线,他无法容忍外族在他眼皮子底下肆意烧杀劫掠。 而且……他相信他的士兵。 第三十七章,风云再起 贾诩心中一叹,这是他与李傕的第一次分歧。 从大局观来看,李傕这个决定有些意气用事。可若是从汉民族角度来看,他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这样的主公并不完美,却多了一丝人情味。 “既然主公心意已决,在下唯有竭尽所能。以吾观之,于夫罗定会选择绕过并州,自河东方向南下,且以劫掠为主,主公可在此地迎战,同时在此处预留一支偏师……” 贾诩似乎算到了李傕不会选择避战,所以已经事先想好了另一条计策。 “居高临下,出其不意,骑兵的冲击力度会达到最强,我军胜算当有七成以上。” “主公莫要高兴得太早,这一战的胜负关键在于,玄甲军必须突破胡人中军,让他们首尾难顾。” 其实匈奴人的单兵作战能力并不弱,毕竟再怎么说也是马背上的民族,和汉军相比,他们除了装备上的差距外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 各自为战! 匈奴虽然有着最高统帅“单于”,可各部落只有在战时才会集合,而且是为利益而聚集,不像汉军有着统一建制。 一旦阵型被冲乱,失去主将的调度,胡人就会兵败如山倒。 …… “夫君,又要打仗了吗?”贾诩走后,杨氏来到李傕身后,脸上带着几分愁容。 这个时代的人很信天命,她会忍不住去想,是不是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打破了刚刚维持不久的和平? 纵然她不这么想,外人却也未必不会借机攻讦。 “大争之世,谁人都想建立功业,可大多数人会化作累累白骨,为新时代的王者铺平道路,现在只是开始。”李傕不知自家妻子心中所想,不然只怕是哭笑不得。 杨氏方才发觉是自己想多了,从夫君的话来看,这场仗好似在他的预料之内。 虽然不懂兵事,但她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不仅仅是为自己,亦是为腹中还未出世的孩子。 “夫君一定会赢的,对吗?” “嗯,我军必胜。” 李傕无奈一笑,这就是女人怀孕之后的状态吗? 多愁善感,喜欢浮想联翩。 李傕于是又道:“莫要想太多,你的男人可是很厉害的哦!” “嗯。”杨氏听到这哄孩子一般的话语,不禁红了脸,知道是自己的情绪让夫君担心了。 片刻后,李傕又将麾下一名中年将军招到书房,此人是他的亲军统领,李鸿,亦是李氏族人。 相比起是李家千里马李利,麒麟儿李暹,李鸿的武艺就不算出彩了,平日只跟在李傕身旁,或在冲锋陷阵时追随左右,或是休战时护卫李傕的家眷。 “从今日起,你率领本部兵马护卫府内,除非我亲口下令,否则不论外面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必理会。” 接下来是多事之秋,李傕担心士大夫集团眼见事不可为,很可能会将目光投向他的家眷。 “喏。”李鸿有一个最大的优点,稳重,这就是他能担任李傕亲兵统领的原因。 “只是如若末将不在,该由何人护卫主公?” 李鸿提出疑虑,亲兵部队对于主将的安危十分重要,哪怕是身经百战的猛将,在混乱的战场上也需要护卫。 “据本将所知,你的弟弟李军正在军中担任百夫长之职,我会暂且将他调来。” “末将领命。” 第二天,调度齐整的西凉大军在献帝与众大臣的注视下驶出长安城。抬眼望去,平原上烟尘漫天,排列整齐的军队宛如一条无边无际的长空,声势浩荡。 今日送君去,可见迎君还? 一将功成万骨枯! 看似一场寻常的送军出征,又有多少人暗怀鬼胎? 恐怕不少大臣都在盼望着这些西凉儿郎有去无回……包括天子刘协。 李傕转身离开,有贾诩在一旁出谋划策,这一战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而且按照原本的进程,这一仗马腾韩遂会以惨败收场。 —— 时隔几天,李傕再次踏足郭嘉所在的府邸,后者正在摆弄着桌案上的地图。 “我还以为奉孝已经离我而去。”李傕笑语,同时迈步走向郭嘉,目光随即投向桌案上的地图。 他看的不是地图上的山川河流,而是郭嘉所做的标记。这段时间对方似乎也没闲着,显然在这场关中动乱上下了功夫,在地图上将可能参战的势力标记得七七八八。 “主公把此处围得水泄不通,嘉纵然插翅也难以飞出长安城。”郭嘉头也不抬,似乎正陷入苦思冥想之中。 李傕笑道:“奉孝如今想问什么就问吧,本将必然知无不言。” 郭嘉抬头,眼中的诧异之色一闪即逝,心中瞬间有了决断。 要么……李傕想杀他。 要么……李傕要把他带在身边。 郭嘉更倾向于后者,像他这种天纵奇才,谁人舍得举起屠刀? “贾文和离开长安了?”郭嘉得出这一答案,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好像他只是个替补的。 天生郭奉孝,当为首发…… “嗯!”李傕点头道:“虽然我军实力比马腾军要强得多,但为免节外生枝,那边也需要一个人坐镇。” 其实将贾诩派去西线战场不仅是为了打赢这场仗,也是在为接下来的谋划做铺垫。 “其实请樊稠,郭汜二人手中的兵力,足可战胜马腾韩遂,主公却把张济也派了出去,恐怕另有图谋。”郭嘉目光炯炯的看着李傕,再次表现出独到的洞察力。 “奉孝果然聪明绝顶。” “可在下有一问,仅凭长安城的兵力,主公如何应付即将入侵的南匈奴大军?” “唯战尔!” 李傕的话音掷地有声。 “一万对五万,这可不是明智之举。” 鬼才恐怖如斯,连李傕的布防兵力以及可用之兵都算到了。 “奉孝勿虑,此战本将会带你一道前去,若是败了,你我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主公当真是……” 郭嘉终究没说出“无耻”这个词,这是要逼他全力以赴啊! “以贾文和之智,想必留下了什么计策吧?” “话虽如此,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难以尽数掌控。” “主公既然要嘉出谋划策,不妨悉数告知。” “奉孝随我走一趟便知道了。” 第三十八章,移动的堡垒 “此战至少有九成把握!” 郭嘉的才智比起贾诩不遑多让,不过两人性格不同,用兵方式也不一样,很难分出高低。 贾诩喜欢推测人心,生性稳重。 郭嘉则是剑走偏锋,喜欢冒险。 当目睹玄甲铁骑排列整齐的阵型后,郭嘉直接给出了九成胜算的结论,就差没说此战必胜了。 他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军队,每一个士兵连人带马都披着重甲,脸上戴着精铁面露,全身上下只露出双眼与手掌。 每一排由二十名骑兵组成,以铁索将战马连成一体,宛如一座座行走的堡垒。 郭嘉此刻便身处于这支军队的正面,切身体会着这支军队带来的恐怖压迫感。但凡其中一排发起冲锋,他会瞬间被碾成肉泥。 他此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谁人能挡得住这种魔鬼般的骑兵? “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管好尔等的战马。”李傕生怕战马一时受惊把郭嘉踩死,急忙把他扯到一边。 有求知欲望是好事,但是你也不能这么飘,这种举动就相当于走到已经发动的大卡车面前,你就不怕人家没刹住车吗? “看到这种军队,嘉忽然想弃笔从戎了。”郭嘉不禁感叹,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意境中无法自拔。 “这世上从来没有无敌的军队,只有会用兵的将军。”李傕摇头,重甲骑兵在特定地形的确厉害,但是克制这种骑兵的方法也有不少。 郭嘉闻言回过神,点头道:“主公说的是,披着这么厚重的甲胄,便是将军也无法长久作战,何况只是普通士兵,这支军队无法久战。”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人无完人,何况是军队。 只要统兵者注意这些缺陷,合理的运用这支军队,在正面战场上的威力是无与伦比的。 可以预见,若是将这支军队投放在敌人的步军阵型前,那就是猛虎入羊群,杀戮的绞肉机。 “敢问主公,此军由何人所创,此人必是练兵之大才,当重用。”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在下拜服。” 李傕笑而不语,他不信郭嘉看不出来这一点,若是创建这支军队的另有其人,那个人应该会在这里。 这小子原来还会拍马屁,而且拍的很自然,恰到好处,难怪老曹那么喜欢他。 郭嘉脸不红,心不跳,仿佛刚才所说句句是肺腑之言。 尽在不言中。。。 “说起练兵之才,本将倒是要给奉孝介绍一人。” 李傕说完又走到李暹身旁,对着其肩膀拍了拍。 “抓紧练兵,这支军队很快就要派上用场了。” 李利出征在外,玄甲军暂由李暹统率。 “喏。”李暹先是应了声,随即又一脸犹豫道:“叔父,可否分五百人到我麾下?” 作为将军,他第一次看到这支军队的时候,兴奋得彻夜难眠。 可是当得知这支军队已经被划分给了兄长,他又瞬间崩溃了。 果然我只是个弟弟! “不行!” “叔父偏爱兄长,我不服!” “如今玄甲军只有千人,若是一分为二必然战力大减。叔父答应你,以后等咱们有钱了,再给你组建一支玄甲军。” 李傕有些无奈,玄甲军所配备的盔甲比一般的将军还有精良,厚重,这造价属实恐怖,哪怕他砸锅卖铁也只能装备千人。 郭嘉见状不由哑然失笑,不过却是可以理解。连他这个读书人看到这种军队都喜欢,何况是带兵的将军。 “叔父如不答应,我便带着将士们去送死。”李暹脖子一横,胆一壮,说出威胁之词。 不远处身后的士兵闻言,心中极为无语。虽然看不清面容,却能透过精铁面具的缝隙看到他们紧闭的双眼。 看不下去了! “你小子翅膀硬了是吧?”李傕直接一脚踹在李暹屁股上,引得一众士兵哄堂大笑。 “末将知错了。” 李暹急忙讨饶,随即看向麾下士兵。 “谁敢笑,通通军法处置。”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李暹在军中还是颇有威严,他曾经统领过一部分飞熊军,而玄甲军的士兵又是从飞熊军中挑选出来的,他们当中不少人都是李暹的旧部。 ……李傕随即带郭嘉来到高顺所在的军营,营门校尉还是上一个,他已经认识李傕,这次除了躬身行礼外,他直接鼻眼观天,装作没看见。 可李傕却想逗逗他。 “汝既身负守营之责,怎可如此怠慢?” 校尉:“……” 随即他便目送李傕大笑着策马入营,整个人怔怔失神。 一旁的士兵忍不住问道:“将军,你是不是得罪主公了?” 李傕如今已有开府之权,大多数人对他的称呼也开始转变。 “看好你的门!” 校尉怒目而视,随即想到未来被穿小鞋的可能,整个人仿佛戴上了痛苦面具。。。 —— “见过车骑将军。”高顺注意到李傕一行,随即迎面走来。 “军中无需多礼。” 李傕摆手,随即道:“新军很快就要参战,你有信心吗?” “除了没见过血,不比其他军队差。”高顺对自己日夜训练的士兵很自信,他采用的是老兵带新兵的方式,由自己的旧部担任底层军官之职,即使面对血战也能压住场面。 郭嘉注意到高顺与众不同的称呼,心里很快明白了大半,不过并不点破。 李傕笑道:“让我看看你的训练成果。” 他不是不信任高顺的能力,而是信不过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 上过战场,见过血之后,一个士兵会发生蜕变,面对混乱的战场不会恐惧,反而会在本能地驱使下和敌人拼命。 而新兵初入战场时,有极大可能会退却。 高顺点点头,随即转身下去安排。 紧接着,李傕便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 令行禁止,如臂挥使,三五人为一组,随着高顺挥动令旗,陷阵营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换阵势。 “此人的练兵才能的确了得,但他似乎并未归心,主公就不怕他在战时倒戈么?”郭嘉赞许的同时,也道出心中的问题。 “所以我不会让他去对付士大夫,而是随我去迎战胡人。” “此人可是出自边关?” “并州人,曾是吕布的部将,他也许可能会背叛我,但是绝不会和胡人狼狈为奸。” “主公高明!” 第三十九章,抛……化斗志为利刃吧! 匈奴人南下的速度比想象中的要快,他们似乎早已经在边关等待,一听到郭汜樊稠出兵的消息便迅速南下,杀进河东境内。 于夫罗很清楚,不论最终获胜的是李傕一方还是马腾一方,他们都打不过携大胜之势而来的西凉军。 至于他为何这般笃定,这还要归功于吕布。他的“飞将军”之名绝非自夸,而是通过常年与胡人交战杀出来的。 吕布都打不过西凉军,那我们就更打不过了。。。 虽然吕布在各路诸侯眼中是有勇无谋,可是在匈奴人眼里,他却是不折不扣的杀神,并州狼骑的强悍已经印刻在匈奴人心中。 归根究底是因为中原战场充满了阴谋与算计,吕布纵有天下无双的武力,也施展不出来。 可北地草原却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除了排兵布阵之外,比拼的便是双方军队的战力。 只有在这种战场,吕布的武力才能发挥到极致。 言归正传,于夫罗在进入河东境内后即开始大肆烧杀劫掠。 “大单于,如今西凉军主力尽出,我们不如去长安附近走一遭吧,那里的汉人更富庶。” 一名匈奴贵族尝到甜头,胆子也不自觉壮大起来。其余人闻言亦是纷纷点头赞同,如果能把长安洗劫一遍,他们去年寒冬的损失便能弥补。 “诸位就不怕李傕出兵吗?”于夫罗虽然有些意动,但心中亦是踌躇。 西凉军是猛虎,他们若是跑到长安周围耀武扬威,等同于虎口拔牙。 一众贵族闻言俱是沉默,他们当中大多都被吕布打怕了,连带着对西凉军也产生了畏惧心理。 这时呼厨泉说道:“西凉军就算再厉害,主力也已经不在长安,李傕还能调动多少兵马和我们作战?” “你们若是怕了尽管回去,我要带我的狼崽们去享受肥羊去了。” 说完便自顾自带所部兵马离去。 这是事实,虽然大汉王朝曾经喊出过“一汉当五胡”的口号,但那只是形容这时代汉军的战斗力远胜于胡人,并非真的能以一敌五。 如今西凉军主力都在外征战,已经凑不出一支数万人的大军了。 “左贤王说得对,如今长安城内部空虚,李傕不会与我们交战。” “我部随你同往。” ……呼厨泉起了个好头,一众匈奴贵族纷纷壮起胆附和。 “好,既然诸位都愿往,那便一起去。” 于夫罗见状也打消了顾虑,如此良机千载难逢,再不济,待战事不利再退兵便是。 —— 平原上烟尘滚滚,无数士兵排成长龙,有条不紊的向前行进着。 这是李利所部的一万先锋军,在临近渭水之际,前方一骑快马加鞭迎面赶来。 “报……叛军先锋已渡过渭水,正向我军袭来。” “可知统兵的是谁?” “马腾之子马超,” ……李利显然对马超这个名字有些陌生,毕竟他已经很久没回西凉了。 一旁的副将见状,当即解释道:“传闻马超年少时便已从军,人称【西凉之锦】。” “西凉之锦?” 李利脸色怪异,这是指马超生得英俊之意么,什么时候他们西凉还多了这么个人才? 不过他随即恢复肃然之色,要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将帅,首先要懂得正视你的对手,这句话是他最敬重的叔父对他说的。 马腾既然敢把自己的儿子派来打前锋,想必这马超定有过人之处。 “叛军距离我军还有多远?” “不足二十里。” 李利目光一闪,随即四下观察了一番,发现北部地势较高,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发动攻势,可以让骑兵更具冲击力。 “传我将令,全军迅速往山上列阵。” “喏!” 另一边,马超麾下斥候也打探到李利所部的动向。 庞德皱眉道:“少将军,我军渡河太快,主公的大军恐怕无法及时跟上。” 马超沉声道:“这个问题我何尝不知,只是如果不抢先渡河,一旦被敌军先锋摆开阵势,我军很可能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李傕郭汜反应的速度太快了,好像已经提前算到了他们会起兵,早有准备,否则不会这么快就调度好兵马。以至于他们原先的计划都被打乱,后方的大军还没来得及渡过渭水。 如果被挡在渭水之南,他们这次起兵就成了笑话。 若强行渡河,会被敌人半渡而击。 若是不渡河,他们就只能撤军了。 原因只有一个,缺粮! 对手背靠关中,粮草充足,可他们不行。以扶风一郡之地供养数万大军长期作战显然不现实,他们只能速战速决,所以马超才会做出这个孤军深入的决定。 这一仗必须打,而且要打赢,只有他们这支前锋部队站稳脚跟,后面的大军才能安然渡河。 李利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选择正面迎接这一战。 狭路相逢勇者胜! 一个时辰后,两军不期而遇。 “隆隆隆……” 洪亮的战鼓声拉开了大战的序幕,密集而嘈杂的喊杀声响彻云霄,万马奔腾激起漫天尘土。 两道洪流汇聚成尖刀,以最直接的方式向着对方涌去。 “起!” 当两军相距不过两百步时,马超忽然取下马背上的短枪,随即便见他身后的骑兵纷纷效仿。 其实在这种混乱的战场上,士兵已经听不见主将的声音,但无数次的操练让这些士兵本能地跟随主将的动作。 一百九 一百八 一百七 “抛……化斗志为利刃吧!” ……当两军相距不足百步时,马超下达命令,开口的同时将手中短枪抛出。 百步飞枪! 士兵借助战马向前狂奔的惯性以及自身臂力,将手中短枪抛至高空,旋即向着对手覆盖式下落。 此情此景无异于“万箭齐发”,而且更具杀伤力,这是马超一手训练出来的嫡系军队,这种战前抛短枪的打法亦是他所想。 马超抛出的短枪最快落地,一名倒霉的士兵连人带马被洞穿。 接踵而至的,便是如雨点般落下的短枪, “好一招投枪。” 第四十章,失利 枪如雨下,瞬间夺去李利麾下上百士兵的生命。 事实证明,马超“西凉之锦”的名头不仅仅是指他英俊的脸庞,更有对其武力的认可。 双方的衣甲有所不同,长安部的西凉军是纯色黑衣黑甲,马腾所部却是以黑,灰结合。 可是在战场上却有那么一道格格不入的身影,白衣,白甲,白色披风……他就像风一样肆意穿梭在战场上,手中【虎头湛金枪】舞得虎虎生威,刚猛而不失灵巧。 以巧为主的长枪却仿佛被马超赋予了大刀之势,强悍的力量有时能将十几,乃至几十名士兵连人带马打飞。 枪芒如滚滚海潮,势不可挡,横扫千军。 “他便是锦马超吗?” 李利一枪扫飞几名敌兵,旋即看向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白色身影,恍然间竟有种当年面对吕布时的错觉。 当然,此时的马超是万万不如吕布的,只是他表现出来的气势却十分神似。 这是要万军从中取主将首级么? “将军要不还是撤到后方去吧。”部将眼见马超悍勇无匹,心中不禁有些担忧,万一主将真的被斩,失去了统一指挥,他们恐怕就输了。 “笑话,本将作为此战先锋,怎能退到后方?”李利承认马超很强,但他绝不会退缩,否则还不如卸甲归农。 “将军,小心。” 马超推进的速度太快了,尤其是与嫡系部队的默契配合,整个方阵宛如一柄尖刀深深刺入李利所部的心脏。 这就是猛将的力量,可以凭借自身武力寻找对手的突破口,再率领自己的士兵突破,撕开缺口。 毫无疑问,这个时代将这一点做得最好的是吕布。 言归正传,两人仅仅只是几句话的功夫,马超便已杀至眼前,连人带马一跃而起,足有数丈高。 当! 李利本能地举枪格挡,顿觉如遭重锤,胯下战马都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怎么可能! 李利满目难以置信,马超之勇竟还在叔父之上,若是等他成人,岂非又是一个吕布? “保护将军!” 周遭亲兵见状纷纷一拥而上,而马超已经与自己的部队脱节,一时间陷入四面围攻的境地,李利顿时压力大减。 他摊开手掌,虎口处赫然已经溢出鲜血。 再看马超,即使四面皆敌,依旧应付得游刃有余。手中长枪如龙,周遭寒芒闪烁,片刻间已经屠戮了李利麾下数十名亲兵。 鲜血已经染红了身上的白色披风,为他增添了几分凶悍的色彩。 照此下去,李利的百名亲兵会被马超尽数屠戮。 “将军,快撤吧!” 部将大喊。 李利心知这一仗他已经败了,一旦他这个主将阵亡,群龙无首的军队会瞬间崩溃。 发布命令后,李利调转马头,头也不回的向后方狂奔而去。 “撤!” “敌将休走。” 马超想追击,却又被簇拥而来的李利亲兵阻挡。 五千对一万,最终以马超胜出画上句点,李利所部折损近两千。 马超原本还想乘胜追击,但被后面赶来的庞德制止,郭汜的大军已经出现在三十里外。 …… “我西凉当真出了个不下于吕布的猛将?” 郭汜率大军安营扎寨后,便见李利灰头土脸的回来,待问清缘由,不禁有些出神。 他倒是没有追究责任,这一仗不是输在排兵布阵问题,李利占据高点,其实还占了地利的优势,只是主将的武力之差导致失利。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一如当初他们也败给了吕布,如今见到吕布更是直接溜之大吉,不与其近身肉搏。 贾诩依旧如透明人一样站在一旁,只是暗暗记下了马超的名字。虽然经常口头上说“匹夫之勇,不足为惧”,但他不会小觑一员猛将在战场上对军队的影响力。 类似于吕布这样的绝世猛将,会让士兵生出必胜之心,从而悍不畏死的作战。 “这厮当真不下于吕布?”张绣忍不住询问,经历过吕布的毒打后,他显然成熟多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非得带兵去找马超打架不可。 “吕布这般年龄时应该也不过如此了吧。”李利一脸灰败,他已经总结出了战败的原因。 轻敌! 尽管心里不断地对自己说着要重视对手,可他的实际行动却还是低估了马超。 如果今日面对的是吕布,他会毫不犹豫的摆出防守阵势,自己则躲在大后方调兵遣将即可。 “西凉出了这么个猛将,诸位觉得我们应该开心吗?”张绣忽然问出一个无厘头的问题,随即便见众人用看待傻子的眼神看着自己。 虽为同乡,但如今亦是敌人,怎么可能会开心? 张绣自觉说错了话,于是灿灿一笑,退回原位。 “文和先生觉得这一仗该怎么打?”郭汜看向贾诩,因为反攻长安的几场战役,他们这些高层将领都对贾诩产生了莫名的信任,仿佛只要这个男人在,他们就不会打败仗。 贾诩收起思绪,沉吟道:“明日先和马腾打一仗,试探一下敌军的虚实。” 他从不轻易献策,尤其是在这种敌情不明的情况下,除非被逼无奈,如南匈奴入侵一事。 “可是这个马超怎么处理?”樊稠提出顾虑,如果是又一个吕布,恐怕还真有些麻烦。 “注意他的动向,以盾阵阻其冲势,即便是吕布,也终究会有力竭的时候。” 贾诩一脸平静道:“诸位将军连虓虎吕布都击败了,还怕一个没长大的雏虎吗?” 他的办法简单且粗暴,打不过还躲不过吗?用盾阵拖住你,回头收拾你队友,让你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到时候再群殴你。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谁让己方将军都打不过人家呢? 众人却有些尴尬,这种战术用来对付吕布也就算了,毕竟这厮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如今却要用在一个年轻人身上。 “好,就依文和先生之见,明日与敌军开战。” 会议结束后,贾诩找到了李利。 “主公对将军寄以厚望,希望将军莫要因为一场战役的失利而挫了锐气。” 第四十一章,贪婪与恐惧 “可我终是辜负了叔父的信任。” “将军可知,兵家分为两派,即勇战派与谋战派。” “自然知道,西楚霸王,冠军侯便是赫赫有名的勇战派。” “那么将军觉得自己属于哪一派?” 贾诩的这个问题还真是把李利难住了,他从未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贾诩不等他回答,便继续道:“勇战派除了要具备顶尖的武勇外,还要兼具独到的洞察力,懂得寻找对手的防守薄弱处,并加以利用,当年的西楚霸王便将将这一点做到了极致。” “先生说得是。”李利点头,虽然楚霸王项羽最后是失败者,但那是输在战略上,在正面战场上,还从来没有人能击败他。 即使是在最后时刻,汉军采取的也是四面楚歌,从内部瓦解楚军的方式。 “将军试想,如若当年高祖与霸王近身肉搏,还会有这大汉四百年江山吗?” “在下言尽于此,将军好自为之。” 贾诩说完便离开李利的营帐,回去的路上,他总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 他这是被郭奉孝影响了吗? 如果是以前,他绝不会跑去跟一个将军讲道理。 这样下去可就苟不住了呀。。。 —— 黑夜中火光冲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的气息,惨叫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这是司隶与河东交界处的一个村庄,匈奴人在傍晚时分绕过潼关来到了这里,随即分作无数个小股部队,肆意烧杀劫掠。 胡人从来只掠夺女人的孩子,除此之外,一概杀之。 便在此时,脚下大地忽然传来一阵晃动,铠甲碰撞的“当当”声格外清脆。借着火光依稀能看到那一个个威武霸气的黑甲骑士,手中俱都握着厚长粗重的长枪。 最外围的匈奴士兵率先察觉到这支骑兵的到来,于是纷纷张弓搭箭,欲阻挡这支骑兵的推进。 然而当箭矢落在骑士身上,却都被一一弹开,仿佛那只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具。 几轮齐射过后,匈奴士兵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敌……” 这名士兵的话还未出口,便被长枪贯穿了胸膛,随即被后方涌来的黑甲骑兵践踏成肉泥。 村庄内的匈奴士兵闻讯赶来,旋即与黑甲骑兵战至一处。 当! 匈奴百夫长一刀重重砍在黑甲士兵的肩膀上,手中弯刀却被弹开。还未来得及惊骇,就被随后赶来的另一名士兵一枪刺穿。 这种风景在村子各个角落不断上演…… 片刻后,战斗结束。 “启禀将军,此战我军斩首四十,俘虏六十人,全军无一伤亡。” 李暹解下黑铁面具,目光投向不远处瑟瑟发抖的匈奴士兵。 “尽屠。” “喏!” 战剑挥动,人头落地,鲜血洒满了整个村落。 李暹翻身下马,大步走到一名老者面前,脸上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 “老先生受惊了。” 这老者是这座村庄辈分最高的人,叔父常教他要懂得尊老爱幼,他对叔父的教诲一向是虚心学习。 “将军多礼了。”老者有些受宠若惊,问道:“敢问将军来自何地?” “我们是西凉军,一向以保土安民为己任。” “西,西凉军……”老者不自觉向后缩了一步。 李暹顿时有些尴尬,他只是想留个好印象,毕竟做好事不留名也太吃亏了,这个问题是叔父教他的。 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自己当初的行径有多么恶劣。然而匈奴人的举动犹有过之,他们当初只抢粮食,匈奴人却要屠村。 李暹拍着胸脯说道:“老先生勿虑,我西凉军早已脱胎换骨,如今只为老百姓做事。” 老者连连点头,只是心里信不信就是另外一说了。 “本将只是想告诉老先生,我军接下来还要去和胡人交战,这些胡人的战马便交给老先生处置,也算是聊表我军来晚的歉意。” “全军集合,继续前进。” “喏!” 李暹临走前还摸了摸一个三岁幼童的脑壳,差点没把人吓哭。 ……胡人进入司隶后采取的是化整为零的战术,将大军散成小股部队分散劫掠,为此李傕也采取了同样的战术,分而击之。 战火的硝烟再次弥漫关中,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我部有数百人未归。” “我部也是。” “据我部逃回的士兵所言,汉人有一支刀枪不入的军队……”那名贵族说到一半,话音便戛然而止。 其实他也觉得这件事不怎么靠谱,别说是普通的士兵,就算是吕布也不敢说自己刀枪不入吧? 这分明是打了败仗的借口! 于夫罗沉声道:“看来李傕还是出兵了。” 众匈奴贵族纷纷大惊。 “长安可用之兵不多,我觉得这一仗可以打。”开口的还是呼厨泉,这个消息是从那帮汉人大臣嘴里得到的。 “我们打得过西凉军吗?”一名匈奴贵族忍不住开口。 汉胡大战已经持续了数百年,汉人打出了自信,喊出“明犯强汉,虽远必诛”的口号。反观胡人,却在一次次失败的阴影下磨去了锐气。 “你们还是草原上的勇士吗?如果怕了就滚回去,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带着这么多百姓,你们甩不掉西凉军的追兵,除非你们甘愿放弃这次所得。” 呼厨泉算是在场为数不多还存着血性的匈奴贵族,他渴望着重建当年匈奴帝国的繁荣。 于夫罗环顾众人,缓缓站起身,道:“这一仗必须打,谁要是怕了就滚回去。” “打!” 片刻沉默后,终是贪婪战胜了恐惧,匈奴内部达成一致。 “召回所有在外的军队,明日陈兵,与汉人决一死战。” 李傕若是在此,恐怕会对呼厨泉感激涕零。 因为兵力不足,胡人的分兵政策让他十分头疼。 “李暹他们已经在清理外围的游骑,想必用不了多久,于夫罗就会知道我们已经出兵。” “如此看来,决战就在明日。” 军帐内,李傕正与郭嘉谈论战局。 李傕闻言,疑惑道:“何以见得?” “如果是将军,会舍得放弃到了嘴边的肥肉吗?于夫罗知我军兵少,必会应战,否则他就不会南下。” 第四十二章,剑与狼 渭水之南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正是骑兵驰骋的绝佳舞台,李傕和于夫罗达成了一种无形的默契,双方各自收拢兵力,在这片平原摆开阵势。 匈奴有五万大军,而李暹只有一万,这算是为数不多的案例,以往正面交战的双方兵力不会超过一倍。 “如若将军战败,可会后悔今日之决定?”郭嘉将目光从匈奴方阵收回,扭头看向一旁的李傕。 “不会,因为我本是为此而来。”这是李傕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吐露心声,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带着使命来的。 即使没有他,天下三分之后依旧会重新一统,可他的到来是为了阻止某些事情。 比如……五胡! 睿智如郭嘉,也没听懂这句话所包含的深意。 客观来讲,李傕这个决定是错误的,因为这一时意气用事很可能葬送了他苦心经营的大局。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种行为实在与他平日表露出来的枭雄之风不符。 可若是站在个人角度来看,这种具有冒险风格的主公才是他的绝配,因为他本人就极具冒险精神,喜欢剑走偏锋。 郭嘉情不自禁道:“真,吾主也!” 李傕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奉孝这话是认真的吗?” “肺腑之言,既然主公已经做出决策,嘉自当全力协同。” “好,那就让我们告诉这帮匈奴人,大汉荣光还未熄灭。” “固所愿!” 李傕收回目光,缓缓抬起手掌。 “明犯强汉,虽远必诛!” “飞熊军听令,向前推进五十步。” 号令一出,令旗挥动,早已蓄势待发的军阵开始有条不紊的向前推进,四千铁骑整齐迈动的步伐响彻平原。 “伟大的长生天,请保佑你的子民赢得胜利。” 于夫罗缓缓拔出腰间的弯刀,环顾四周,高声道:“你们还记得我大匈奴昔日的盛景吗?用你们手里的弯刀告诉汉人,匈奴人还未死绝。” “杀!杀!杀……”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信仰,并为之奋战,抛开善恶,种族之分,每一个为家国奋战的军人都值得尊敬。 咚,咚,咚…… 高昂的战鼓声唤醒了战士心中的热血,战争的烟火逐渐燃起。。。 随着两军的距离拉近,每一个士兵都忘却了身外事,眼中只剩一件事,战斗! 只有胜利者,才能活下去! 一步 两步 ……越来越近,战马奔跑的速度也逐步加快,随后慢慢演变成冲锋状态。 郭嘉站在大后方,身旁围着十几名穿戴飞熊甲胄的士兵,是李傕特意留下来保护郭嘉的。 “你们是否在怨我?是我累得你们无法上阵,与同袍并肩作战。” “属下不敢。” “不过,嘉绝非无用书生,绝非!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这本该是大秦帝国的战歌,此刻却从郭嘉嘴里吟唱出来。 一旁的士兵俱是一头雾水,不过莫名有种被代入某种情景的感觉。 出口成章,言出法随。 相比起苟道中人的贾诩,郭嘉可谓毫无保留,虽然如今还只是二品儒士,却发挥出莫大的威力。 西凉军军阵上方,一股无形之力缓缓汇聚,最终形成一柄战剑形态,其势不可挡。 与此同时,相对的匈奴军阵则凝聚出狼首模样,咆哮声直入云霄。 剑与狼针锋相对,究竟是狼王吞剑,还是剑斩狼首? 郭嘉身旁的中年校尉注意到这一点,喃喃道:“这就是儒家的言出法随吗?” 他显然是有点见识的,曾听闻一个古老的故事,当年高祖白登被围,正是张良,陈平等人联手破了胡人的长生天气运,才让高祖顺利突围。 “将军,军师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一名士兵说道。 “纵……过度。”另一名士兵当即附和,随即就被一脚踹下马。 “军师是在给大军加持,再敢胡说咱砍了你。” 两军气运碰撞的同时,最前排的士兵也进入短兵交接。 飞熊军凭借装备的优势,身经百战的武力,轻易便冲垮了匈奴的前排,随即长驱直入。 李傕久违的再次披甲上阵,重温驰骋疆场的快感,心中再次燃起热血。 这也许就是属于男人的浪漫吧? 长枪横扫,迎面而来的几十名匈奴士兵瞬间血肉横飞,破碎的盔甲散落一地。 嗯? 李傕莫名感觉体内的力量增加了许多,仿佛已经拥有接近一品的实力。 这是突破的前兆吗? 他却是不知,郭嘉正豁出性命在帮他,或者说在帮助这场战争取得胜利。 其实获得加持的不只是李傕一人,几乎所有西凉军士兵都如饮甘露,力量大增。 以一人之力加持全军,这个时代的儒家能脱颖而出不是没有原因的。 不过付出的代价也极其惨重,郭嘉整个人已经彻底昏厥过去,只是嘴角仍挂着那不羁的笑容。 …… “启禀将军,我军已经和匈奴人陷入胶着血战,是否出击?” 李暹并没有直接参与正面战场的交锋,而是依照郭嘉的计策,从小道绕到了匈奴大军的后方。 这其中贾诩也是功不可没,正是因为他提前算到了决战的位置,郭嘉才能因地势定计。 “再等等!” 李暹紧握着长枪,目光冷峻,其实他亦是心急如焚。 只是李傕再三叮嘱,必须等到匈奴大军彻底陷入战争的泥潭,他们这支奇兵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 一刻,两刻……煎熬的时光总是那么漫长,直到两个时辰后,接近正午时分,李暹才判断出郭嘉所说的最佳时机。 李暹戴上黑铁面具,用尽全身力气怒吼道:“出击!”旋即一马当先飞驰而出。 其余玄甲军士兵纷纷跟上,奋力挥舞着马鞭。 铁索连环,数十骑一体,这些移动的堡垒终是展露出它们的锋芒,为这片平原增添了一份色彩。 防守后方的匈奴骑兵察觉到这支奇兵,纷纷拉满弓弦,万箭齐发。 然而,这丝毫没有阻挡这支军队的步伐。 目睹这一幕,一股无形的冲击感悄然滋生。 他们是魔鬼吗? 第四十三章,侵略如火 漠北的狼刀似乎已经变得迟钝,引以为傲的箭术也没能阻挡对手前进的脚步,面对连人带马披甲的重装铁骑,这些匈奴士兵竟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第一道防线轻易被突破,匈奴士兵用血肉筑成的城墙被轻易冲垮,踩碎! 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面对这种从未见过,且武装到牙齿的对手,匈奴士兵已经无力反抗。 现在他们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用血肉之躯去阻挡玄甲军的铁蹄,长枪,要么当逃兵。 一开始他们还能凭借热血顽抗,可当目睹同袍一个个惨死在眼前,心中的恐惧开始扩大,随即破了心房。 铁索连环阵,人马俱装甲,不动如山,侵略如火。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这种跨时代产物的首次登场让匈奴人措手不及。 “启禀大单于,我军后方有敌军来袭。” “有多少人?” 于夫罗曾经在大汉境内生活过,期间了解过不少汉人的文化,知道许多以少打多,出奇制胜的案例。 鉴于两军兵力之差,他在后方布置了几道防线,防备汉军从后方偷袭。 “约莫千人。” “再探!” 于夫罗嗤笑道:“区区千人就想破我上万人的防线,呵……” 他承认汉军很强,却也没到这么离谱的程度。 然而,片刻后传令兵再次赶来。 “不,不好了……汉军骑兵连破我后方三道防线,如今……如今正向中军杀来。” “什么?” 于夫罗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脸色一片铁青。 “他们都是摆设吗?” “他们”指的是防守后方的军队。 “大,大单于,这些汉军骑兵个个刀枪不入,哪怕我族勇士已经拼死抵抗,也难阻挡半分。” 刀枪不入,又是刀枪不入。 嗤…… 于夫罗怒而拔剑,将这个妖言惑众的传令兵砍杀。 这时周遭传来一阵骚动,他抬眼望去,无数威风凛凛的黑甲骑士映入眼帘。 这支骑兵的装扮与其他西凉军骑兵相近,却又有着本质上的区别,骑兵与战马俱披着厚重的盔甲,刻画着图案的面具,冰冷的双眼,让他们更多了几分霸气。 只一眼,于夫罗便判断出大概。 这是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每一个士兵都配备着堪比将军的甲胄,可是给战马披甲却是头一次见。 堪称无解的防护,连成一体的方阵,说是刀枪不入的确不为过。 “他们支撑不了多久,挡住他们!” 于夫罗怒吼,但恐惧正在士兵心中蔓延,没有人再愿意用身躯去阻挡铁蹄。 与此同时,前方也传来噩耗,当然,这是匈奴人的噩耗。 头顶战剑与狼首已然决出胜负,西凉铁骑击溃了匈奴前军,剑刃贯穿了狼首。 前后夹击之下,匈奴军阵已经几欲崩溃。 李傕也在这时盯上了于夫罗,他已经杀红了眼,体内的热血已经沸腾,这一刻他忘却了阴谋与算计,遵循身体的本能战斗。 长枪如龙,狼刀锋寒,王对王,将对将。 —— 西凉军总共开辟了三个战场,分别在西凉的扶风郡,长安城外的渭水之南,以及长安城内与士大夫之争。 毋庸置疑,西凉是主战场,渭水河边次之,长安城内则是一场刻意放任的闹剧。 “李傕正在和匈奴人交战,城内兵力空虚,此刻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我等控制长安城,纵然李傕胜了也休想进城。” “届时只要传出我等控制长安城的消息,西凉军必乱。” 还是那间密室,刘范正侃侃而谈。 “杨奉将军可曾回应?”刘诞询问,杨奉是现存三千羽林军的统帅,他的态度尤为重要。 刘范沉声道:“此人行事畏首畏尾,屡次称病不来,不必理会他,只要他不倒向西凉军即可。” “不好了公子,西凉军来了。”刘府管事匆匆赶来。 “可知所为何事?” “老奴不知,西凉军见人就杀,公子快走吧!” 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这场重大会议,刘范勃然大怒:“天子脚下,京师重地,西凉军竟敢白日行凶!” 众人默然,西凉军还真敢,当年董卓可是连三公之一的袁隗都杀了。而且西凉军既然敢堂而皇之的前来,想必已经掌握了什么证据。 “公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管家还在苦口婆心劝说着,刘范却猛然拔出案上的长剑:“哼,士可杀不可辱,和西凉军拼了。” 众人急忙阻拦,刘诞也劝道:“兄长莫要一时冲动,当留得有用之身再做筹谋。” “也罢,从暗道走吧。” …… 与此同时,杨奉的府内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胡封率领铁骑穿过街头,一路来到杨奉的府邸。 “拿下!” 不等府门口士兵反应过来,他便直接下令控制了这些人,旋即扛着斧头大步走进杨府。 “胡老弟这是作甚?”杨奉闻讯赶来,待看到西凉军的阵仗,心中暗自庆幸,还好没跟着那帮士大夫搅动风云。 作为仅存的羽林军统帅,他很懂得如何夹缝中求生,从西凉军攻入长安城的时刻就表明了效忠之意,和胡封也算是一起喝过酒的好兄弟。 胡封拱了拱手,淡淡道:“奉车骑将军之命前来,想看看杨将军是否参与了那帮士大夫的叛逆之举。” 他虽然憨厚老实,却不傻,杨奉若是有反心,昔日的情分就是笑话。舅父给他的命令是,如果杨奉在调兵,即就地正法。 如果没有,那就把他绑起来,待诸事平定后再放出。 杨奉急忙摆手道:“绝无此事,末将对陛下,车骑将军一向忠心耿耿。” “那就好,不过为了万无一失,就要劳烦杨将军吃点苦头了。” “我说胡老弟,老哥的为人你还信不过吗?” “抱歉,我也是奉命行事。” “那可否绑得松一些……” ……长安城外战火如荼,长安城内亦是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西凉军对刘范,种邵等人举起了屠刀。 士大夫豢养的死士在西凉铁骑面前不堪一击,除了刘范刘诞等少数几人出逃外,余者尽伏诛。 第四十四章,合兵 正当长安城内外战火纷飞之时,远在西凉的郭汜与马腾也展开正面交战。 一身白甲的马超依旧是万众瞩目,身后白色披风随风飘荡,他依旧是这处战场上最耀眼的人。 可西凉军这次针对他做了诸多布置,从他出现在战场的那一刻,便有无数盾兵层层阻挠,虽然无法阻挡他的脚步,却极大程度限制了他推进的速度。 “果然如先生所料,马腾军中战力最强的是马超所部。”郭汜等人分析完战场形势,发现己方除了马超那一路稍稍处于劣势外,其他各部都是高歌猛进,打得敌人节节败退。 贾诩闻言淡淡一笑:“因为我们是西凉军。” 张绣不解:“马腾不也是西凉军吗?” “马腾麾下兵马不过三万,余者皆由羌人组成。羌人装备简陋,又不懂得排兵布阵,又岂是我军的对手?” “先生所言极是,当年羌人早就被咱们打怕了,哈哈哈……” 郭汜大笑,羌人的战力比起匈奴还不如,后者至少曾经称霸草原一个时代。 贾诩继续道:“可让张绣将军与李利两军一道去阻击马超,纵然无法将其擒杀,也要拖住他。” “好,你二人去吧,拖住马超即可。” “喏!” 二人随即率部迎战马超。 “小白脸休得猖狂,张绣在此。”这位北地枪王似乎已经忘了当初被吕布毒打的场面,气焰有些嚣张。 西凉之锦,不就是小白脸吗? 李利嘴唇动了动,终是没能喊出这话。 “匹夫安敢辱我!”马超大怒,西凉之锦本是一种赞誉,被张绣这么一说,他倒成了无能之辈。 四目相对,火星迸发。 当! 枪芒相撞,两人错身而过。 嘶…… 张绣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晃了晃微微颤抖的双手。 马超的力量虽然不如吕布,却也堪称恐怖,而他走的是以巧破力的路子,自然难以与之相比。 不过他随即施展出学自枪神童渊的【百鸟朝凤】枪法,霎时间周身枪芒密布,难辨真假,马超一时间竟有些疲于应对。 不要问他为什么不对吕布用这招,对手太强大,他只有招架之功,哪有还手之力? 而马超如今尚且年幼,还未达到自身的巅峰。 李利也随之加入战圈,与张绣联手对抗马超。以多欺少属实有些不讲武德,不过二人都选择性忽略了。 但即便二人联手,竟也奈何不了马超。待适应了张绣【百鸟朝凤】枪法中的变化,马超很快找到应对之法,甚至反将二人压制。 最后二人始终是不负所望,限制了马超的步伐。 ……大战整整持续到傍晚时分,以郭汜一方大获全胜,马腾一方留下上万尸首告终。 若非韩遂及率领益州军的严颜及时赶到,击退了张绣等人的追击,马腾军想抽身而退恐怕没那么容易。 砰! “这些贪生怕死之徒,我当初就该砍了他们。”中军大帐内,马超猛然一拳打在桌案上,留下一个深刻的拳印。 他们这一仗之所以会输得那么惨,是因为羌人没能承受住压力,在战局陷入胶着之时突然撤退,最终连马腾本部将士也受到影响,引得全线崩溃。 “孟起,不可胡言!”马腾当即呵斥,虽然他心里也看不起羌人的战力,可要想在西凉立足,少不得羌人的协助。 “父亲,此战败是因为……” “好了!” “寿成兄,孟起,稍安勿躁。”一旁的韩遂见父子二人起了争执,急忙开口劝导。 虽然彼此之间算是对手关系,但至少目前是同盟。 马腾苦笑道:“让文约见笑了,此战之所以会败,归根究底还是我不自量力,李傕郭汜转战中原多年,我等确非其对手。” 这是实话,纵观全军,也就马超麾下那几千精锐能与郭汜军正面对抗不落下风。 不过他留了个心眼,暗使激将法试探韩遂的态度。如果对方不愿出力,他也只剩撤退一途了。 至于这一招对韩遂有没有用,这是毋庸置疑的。韩遂素有“黄河九曲”之称,在西凉是出了名的心机深沉,这种小伎俩怎能骗得过他。 韩遂心知肚明却不点破,而是笑道:“寿成兄接下来打算如何筹谋?” “此战已败,除了撤兵还能如何?” “如此劳师动众却无功而返,寿成兄甘心吗?” “纵然不甘也无计可施,如之奈何,孟起,回去休整兵马,明日撤军。” 两个老狐狸互飚演技,都想先弄清楚对方的计划。 马超却不明就里,不懂得配合其父,他自然不甘心就这么灰头土脸的跑回去。 “我军只是败了一阵,为何如此急于撤军?” “我意已决,快去!” 马腾暗中使了个眼色,可惜马超全然没看到。 “马将军何必如此心急,虽然贵军今日略输一筹,但如今有我益州军与韩遂将军的兵马协助,未尝没有一战之力。”一旁的严颜开口了。 他自然不能坐视马腾撤军,马腾一走,韩遂也定会紧随其后,届时仅靠他这两万兵马如何救回长公子? “不错,我部兵马任由寿成兄差遣。”韩遂眼见严颜已经揭破,索性也拿出筹码。 其实他和马腾都很清楚,如果继续任由李傕郭汜发展下去,他们在西凉也会睡得不踏实。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打出营救天子的旗号只是为己方找个出兵的理由,真正的目的还是维护自身的利益。 “郭汜的兵马骁勇善战,而我军粮草不济,如何与之争锋?”马腾道出真正的隐忧。 后勤! 西凉从来就不是富庶之地,何况他们各自只有一郡之地,养不起将近十万大军。 韩遂瞬间会意,旋即扭头看向严颜。 巴蜀天府之国,是出了名的粮仓。 不过严颜也是老谋深算,可不会这么轻易上当。 “我益州虽有充足粮草,可二位也知道,蜀中道路崎岖难行,一时间恐怕无法运用这么多粮草。” 他出发前刘焉可是千叮咛万嘱咐,此次出兵只为救回长公子,显然是不想付出其他东西。 老狐狸! 马腾与韩遂同时在心中暗骂。 马超忽然道:“既然如此,唯有速战速决了。” “孟起有何计策?” “劫营!郭汜今日胜了一阵,必然疏于防范,而我军新败,他料不到我军会这么快反扑。” 几人对视一眼,觉得这个计策虽然冒险,却有一定的可行性。 第四十五章,屠狼王 “韩遂领兵三万,益州严颜领兵两万,与马腾合兵一处,如今叛军已有十万之众。” 中军大帐内,郭汜向众人告知斥候传回的军情。 张绣笑道:“以羌人乌合之众滥竽充数,莫说十万,纵有二十万又有何惧?” 今日一战虽然没能打赢马超,但整体形势一片大好,于是张枪王又找回了自信。 “文锦,不可轻敌。”张济当即纠正这种错误思维,不过看他那抚着胡须老神自在的样子,这话多半只是做做样子。 “先生觉得接下来该怎么做?”郭汜看向贾诩,不知不觉间他似乎也学会了知人善用。 贾诩正站在营门口望着夜空,喃喃道:“夜黑风高,正是杀人夜。” 众人起初还有些不明就里,随即很快明白过来。 “先生是让我等今夜偷袭敌营?”张绣两眼放光,似乎觉得自己十分睿智。 贾诩愣住了! 众人也愣住了! 绣儿,是你吗? “休得胡说,古往今来岂有胜者偷袭的道理?”张济沉声呵斥,偷袭是一种高风险且高收益的举措,但通常只有处于劣势的一方会这么做。 既然己方已经稳操胜券,又何需冒险,稳扎稳打即可。 张绣这才恍然,随即灿笑着退回原位。 樊稠心中一动,问道:“先生是说马腾会趁夜偷袭?” 袭营之举是兵行险着,如果对手毫无防备,将获得惊人的战果。可若是对手猜到了你的计划,自身也可能万劫不复。 郭汜也道:“马腾军虽然战力不如我军,但如今有韩遂,严颜相助,倒也有一战之力,他真的会行此冒险之举么?” “会!因为他别无选择,除非他甘心退兵。” “先生有几成把握?” “三成。” 贾诩很谦虚,如果是其他谋士,会说至少有九成把握。可他求稳,万一猜错了也不至于太难堪。 “诸位俱是西凉子弟,想必都知道西凉产粮几何吧?”贾诩见众人神色,于是又解释道。 “莫说只有两郡之地,便是整个凉州也无法长久支撑十万大军所需粮草。” 被他这么一点拨,众人方才恍然大悟。 马腾不是怕正面交战,而是他的后勤无法支撑。 “樊稠,张济,你二人……”郭汜随即开始布置,出谋划策在贾诩,排兵布阵就要他们出马了。 只是他没注意到,樊稠眼中的阴霾愈发浓郁,对郭汜的不满也在逐日增加。当然,这其中少不了杨定的挑拨。 —— “长生天,你难道已经抛弃你的子民了吗?” 于夫罗策马狂奔在平原上,肩膀处鲜血如注,他却已无心理会,心中充斥着绝望。 这伤口是李傕的长枪留下的,双方武力悬殊,若非亲兵拼死抵抗,他恐怕会直接陨落在这场王对王的对决中。 五万对一万,他败了,一败涂地。 西凉军前后夹击,犹如两把利刃将他的军阵分割,最后全线崩溃。其中那支重装铁骑功不可没,正是因为后方失守,才让他首尾难顾。 回首望去,来时的数万铁骑只剩寥寥千人,其余各部都被打乱,仓皇而逃。 “吁……” 胯下战马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经历了白天的血战,又接连奔逃数十里,不论是士兵还是战马都已经到了极限。 “大单于,休整片刻吧,后方并未探查到汉军的追兵。” 一旁的将领忍不住开口,脸上充满了疲惫之色,身后士兵亦是脸色灰败,双眼茫然。 于夫罗点头道:“也罢,就在此地休整半个时辰。”随即一屁股坐到草地上,目光四处张望。 这是一处深谷,草木茂盛,风景优美…… 他心中忽然滋生出一股寒意,他们此刻已是人疲马乏,将无斗志,兵无战心,若是汉军在此地设伏,他们必然全军覆没。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李傕怎么可能算到自己会赢,又怎么可能算到他的北逃路线? 咻…… 一抹火光划过长空,照亮了夜的黑,最后落在一名匈奴士兵的眉心。 “将军好箭法!” 灌木丛中响起一道声音,随即又传出另一道。 “高顺在此恭候多时了,大单于别来无恙!” “生擒狼王……” 整齐洪亮且富有声势的呐喊响起,回荡在这深谷中久久不息。 话音刚落,便见无数密集的火箭划过天空,随后落在匈奴残兵聚集的草地上,点燃熊熊烈焰,将昏暗的夜色映照得犹如白天。 初春本不是天干物燥的时节,可加入了高顺精心涂抹的火油后,一点就着,火势如瘟疫般迅速蔓延。 借着明亮的火光,可以清楚的看到于夫罗此刻的神态。他紧紧攥着拳头,整个人静静地坐在草地上,随即又忽然松开,长长舒了一口气,脸色变得松缓。 这便是人性! 如果还有生的可能,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可如今已是山穷水尽,反而释然了。 他的坐骑已经跑不动了,他亦是如此! 与其苟延残喘死得难堪,倒不如坦然赴死,至少能留下一丝尊严。 王,有王的死法! 于夫罗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意,高顺的这声“大单于”放在以往是赞誉,此刻却充满了讽刺。 “尔等自行逃命去吧,落得今日之下场,皆因我贪得无厌,自视过高。” “大单于,我等愿护你突围,虽死无悔。” “不必了,高顺要的是我的项上人头,我若不死,你们一定活不了。” “大单于!” “这是我的最后一个命令。” 于夫罗说完缓缓举起手中弯刀,重重划过脖颈。 鲜血淋漓,狼刀无力跌落。 高顺若是听到这话,会反驳道:“你错了,我全都要。” 前方战士浴血奋战赢得的战果,他有什么资格放弃? 几轮箭雨后,高顺即率军进攻,四面八方皆能听到汉军的战鼓声与喊杀声。 这些匈奴残兵已是人困马乏,哪还有抵抗之力,战斗仅仅持续了半个时辰,陷阵营便以斩首五百,俘虏五百告终。 “将军,这些战俘如何处置?” “尽屠。” “喏!” 不论是汉军还是胡人,大多数时候都不会留下战俘,因为这场仇恨已经持续了整整几百年。 第四十六章,蔡琰 持续了一天的血战终于结束,笼罩在头顶的阴云也逐渐散去。 西凉军以斩首上万,俘虏八千的彪悍战绩再次证明了一件事,大汉天威不容侵。 而在打扫战场之时,李傕意外得知了一个消息,大儒蔡邕之女,才女蔡琰竟也身处俘虏营! 啪! 李傕猛然一拍额头,他怎么会忘了这一茬? 似乎是来到这个时代后,前世的记忆也在慢慢淡化,一如长大成人后会忘却年少时的经历。 “叔父这是作甚……”李暹一脸奇怪,不就是一个寡妇么? 长得又不漂亮,比上次那个祸国殃民的貂蝉差远了,邋里邋遢的,他都看不上,叔父这喜好有待提高。 “带我去见她。”李傕素来敬重有才华的人,何况是这种为数不多的大才女,自当一睹为快。 最重要的是,他终于改变了某些事情,也证实了这并非必然。 片刻后,李傕来到蔡琰所在的营帐,可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他大失所望,心中的期待轰然破碎。 帐篷内,两个披头散发,满面泥垢,衣衫破烂的女子正捧着一块大羊腿乱啃,显然并未察觉到李傕的到来。 才女…… 请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不过他随即冷静下来,记忆中的蔡琰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子,如果是因时而异,用这副姿态自保倒也无可厚非。 “你,真是蔡大家之女?” 李傕还是想再确认一下,以免自己酝酿多时的言语错付他人。 两名女子闻言,这才察觉到有外人在场,其中身着绿色长裙的女子缓缓放下手中羊腿,扭头看向李傕,随即起身盈盈一礼。 “妾身见过车骑将军。” 抛开其他不说,仅仅这句话就证明了蔡琰的才智。 她仅仅只是因为见到李傕孤身入账,便大致判断出了他的身份。之前那个将军显然地位不低,能让他亲自去引路的,也唯有身为最高统帅的李傕了。 一旁的紫衣女子显然是蔡琰的丫鬟之流,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不敢插话。 李傕这才释然,只是心里觉得好笑,如果是个现代人,为了求生这么而自污倒是合情合理。 可如果放在看重礼仪,尤其是高门出身的蔡琰身上,就显得鹤立鸡群了。 李傕笑道:“初次见面,夫人可是让本将叹为观止啊!” 蔡琰低头看了眼身上肮脏的衣物,莞尔一笑:“形势所迫,让将军见笑了。” 语气不卑不亢,终显名门之风。 其容貌暂且无从一探究竟,但这双眼睛却是格外的明亮有神,如同一泓清泉,又像水汪汪的葡萄,让人百看不厌。 李傕叹道:“我西凉军本该保境安民,却让胡虏肆虐,累得夫人身险囫囵,本将对不住蔡大家。” “将军言过了,胡骑来去如风,将军一时不察倒也无可厚非。”蔡琰倒是不怎么奇怪,她知道自己的父亲与西凉军交好,甚至间接因此而死。 提起亡父,蔡琰不禁有些哀伤,只是这份情绪藏得很深。 李傕疑惑道:“只是本将有些好奇,夫人为何会出现在长安城外?” “妾身此行乃为祭奠亡父,如今诸事已尽,便想着回陈留,不曾想遇到了胡骑南下。” “长安城莫非是龙潭虎穴不成,夫人为何如此急于离开?” “这……” 李傕突如其来的变脸蔡琰一时有些无措,这是在怪她到处乱跑么? 只是她如今孤独无依,留在长安这个伤心地做什么呢? 长安,长安,真的是长治久安么? 李傕沉声道:“当初我等迟了一步,没能保住蔡大家,如今若是让夫人出了什么闪失,如何对得起相国与蔡大家的在天之灵?” 所以呢! 蔡琰有些摸不清李傕的思维了,父亲与西凉军有这般要好吗? 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长辈对晚辈的训斥。。。 蔡琰沉吟道:“让将军挂心了。” 她已经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了。 “李傕在此对天发誓,今后定要护夫人周全。” ??? 图穷匕见,这番话终于透露出李傕的想法,这是要她留在长安。 蔡琰心灵剔透,何况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她若是还听不出话外之音,就枉费父亲多年教导了。 可他留下自己做什么呢? 莫非想用自己收买士林之心? 可她只是一介女流,远远没有父亲的影响力。 “那便劳烦将军了。”蔡琰没有拒绝,一来对方已经表明态度,她纵然想走恐怕也是不成的。 再者经历了这件事,她心中有些害怕,难以想象,如果西凉军没有出战,或者战败了,她的余生恐怕就要在漠北苦寒之地度过。 也许长安真的会是一处安定之所。。。 “既然如此,夫人早些歇息吧,本将还有军务在身,我们来日方长。” “对了,莫忘了沐浴一番,以免世人见了夫人这副模样,说我西凉军刻薄。” 李傕说完转身离开,虽然他很想和大才女畅谈一番,但如今是多事之秋,接下来他还要前往西凉。 是时候收网了! 蔡琰目送他离开,脸色颇有些不自然,她再怎么说也是已婚女子,被一个男子提醒沐浴实在有些难为情。 “夫人,这车骑将军要把我们留在长安么?” “其心已是昭然若揭。” “委屈夫人了。” “此话从何说起?” “若非他看上了夫人,又怎会多此一举?” 蔡琰闻言怔怔出神,随即露出羞愤之色。 “他,他怎能如此……” 这正是当局者迷,聪慧如她竟也没察觉到这一点,这才是男人最原始的意图啊! —— “叔父,那些战俘该如何处置?” 同样的问题摆在了李傕面前,俘虏人数已经和他们的兵力同等了。 “我们可养不起这么多闲人。”李傕几乎想也不想便做出决策,如果是其他时期,他或许会留下这些战俘当做劳动力。 可他接下来要前往西凉,实在无暇去管这些战俘。 “末将明白了。” “分批进行,以免横生枝节,待此间事了,全军休整一日后向西凉开拔。” “喏!” 第四十七章,旧识 夜深人静,万物俱寂。 鏖战了一整天的双方本该休整,可不论是马腾一方还是郭汜一方,都似乎没有这个打算。 营门口火光依旧明亮,却抑制不住士兵的困意,不少人已经顾不得阵型,靠在营墙边上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几支羽箭无声无息划破长空,将高出的几名哨兵射倒在地,却无人察觉。 “杀……” 直至营外火光冲天,四方喊杀声响起,这些守营士兵方如梦惊醒,然而马腾军已经杀至营前。 “敌袭,敌……” 话音戛然而止,脖颈上赫然多了一支羽箭。 有士兵想关上营门,却被一马当先赶来的马超一枪扫飞。营门很快失守,无数马腾军士如潮水般涌入。 有的人注定是战争的牺牲品,为了营造真实的效果,这些守营士兵并未被告知敌人将夜袭之事,否则又有几人甘愿赴死。 马超率铁骑一路势如破竹,很快杀到中军大帐前,可这时他也发现了异样之处。 太轻松了,充满了不真实感! 如果从未与郭汜军交战,他倒不会这么觉得,可经历了白天一战后,对手的彪悍与强大已经深入人心。 纵然毫无防备,也不至于这么快被他们击溃。 “太安静了!”马腾目光沉着,这一路来遭遇的抵抗微乎其微,心中那股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 “不好,我们中计了,快撤!”韩遂也发现了异常,他甚至比马超更果断。 “来不及了。”严颜叹息,以往多是和南蛮,以及益州本地豪强交战,今日算是切身体会了中原战场的多变性,果然是阴谋与算计充斥在庙堂与战场。 几人话音刚落,便听见密集的马蹄声传来,无数敌人从四面八方呈合围之势涌来。 “生擒马腾韩遂,杀。” 关门打狗,瓮中捉鳖,不外如是! “将士们,随我向西突围。” 马超当即果断向西面杀去,面对这种形势,即使骄傲如他也不会选择继续交战。对手显然早有准备,以逸待劳,而己方阵型大乱,已经很难统一调度。 马腾,韩遂,严颜也在无形之中达成共识,分别向不同方向突围,这样可以避免全军覆没。 郭汜站在一处高台,注视着包围与被包围的双方,对着一旁的贾诩拱手道:“军师料敌如神,本将佩服。” “将军谬赞。” “接下来我等是否要继续进军?” “自然,一别多年,将军难道不想回西凉看看吗?”贾诩自然不会说撤军,他们的计划才刚刚开始,要是就这么撤了,岂不是白费了这诸多筹谋。 李傕要的是一战竟全功,将军权一口气收回。 郭汜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仍沉浸在大获全胜的喜悦当中。 “哈哈哈……军师说的极是。” 贾诩暗自叹息,你的同袍已经对你举起屠刀,你却浑然不知。不过如此也好,郭汜不死,主公便无法堂而皇之的拿下樊稠。 这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是人是鬼都在秀,只有郭汜在挨揍。 —— 幽径的小路两旁草木茂盛,正是绝佳伏兵之所,樊稠事先率兵来到此地设伏。 樊稠看向身旁的杨定,问道:“伍刁的态度如何?” 如果今日马腾果真袭营,这一战也就宣告结束了,新的战争也即将开始。对手不是别人,正是现如今的盟友,李傕,郭汜,张济。 樊稠已经谋划多时,只要成功策反郭汜的心腹伍刁,再趁势拿下张济,李傕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宰割。 杨定躬身道:“伍刁将军已经表明立场,只要将军信守承诺,愿为将军效力。” “好,本将言出必行,郭汜所部兵马尽归其麾下。” “启禀将军,前方发现敌军踪迹。” …… “全军止步。” 韩遂忽然勒紧马绳,目光幽深的望着前方。他刚从四面埋伏中艰难杀出重围,如今整个人已是狼狈不堪,原本的三万人马也被打乱,身旁仅剩数千残兵。 身上的披风已经破碎,原本整齐油亮的发饰也已经杂乱不堪,整个人却异常冷静。 一旁的阎行疑惑道:“主公是担心前方有埋伏?” 韩遂点头道:“此处地势险要,敌军若是在此设伏,我等恐怕插翅难逃。” 就在这时,后方斥候匆匆赶来。 “主公不好了,敌军追兵来了。” 韩遂长叹一声,有时候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已经别无选择。 “走!” 事已至此,唯有硬着头皮走下去。 果不其然,韩遂军完全进入那条小路后,便见无数火箭铺天盖地而来,紧接着是无数铁骑如海潮般涌来。 混乱中,韩遂瞧见了敌军的大旗,旋即大喊道:“来者可是子方兄?” 很显然,韩遂与樊稠是旧识。 樊稠亦是认出了韩遂,心中也在犹豫是否要顾及往日情分,骤然听到韩遂的呼唤,不禁有些无措。 如今双方处于敌对阵营,又是交战期间,在众目睽睽之下叙旧似乎不大合适。 这时身旁的杨定忽然提醒道:“我军如今已经大获全胜,将军何不放韩遂离去,他必会对将军感激不尽。” 樊稠眼中精光一闪:“你是要我与他借个善缘?” “正是,日后将军也好多一个强援。” “若非你提醒,本将几乎忘了此事。” 樊稠一脸赞许,心中对杨定愈发欣赏。 这时又听韩遂喊道:“兄弟们,不必负隅顽抗了,子方兄勇冠三军,他若是要杀我等,今日怕是在劫难逃。” 樊稠也随即下令麾下将士收手,于是战场上出现了怪异的一幕,本该殊死搏斗的双方却是大眼瞪小眼,什么也不做。 韩遂与樊稠并肩策马同行,相谈甚欢,从一起偷看俏寡妇洗澡到对酒当歌,笑声不断。 “好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这颗项上人头子方兄拿去吧,只求你善待我部士卒。” 韩遂说完缓缓闭上双眼,一副坦然赴死的姿态。 “你既然称我一声兄长,我又怎忍心害你性命?” “子方兄这是何意?” “你走吧,你我有缘再聚。” “可若是放我离去,兄长如何向李傕交代?” “我何惧他李稚然?” “好,兄长今后但有差遣,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韩遂敏锐的嗅到了一丝异样的味道,也许在清理完他们这些外敌之后,李傕一方的内部战争就要开始了。 不过他并未说破,而是许下承诺以保全自身,至于今后…… 第四十八章,高祖显灵 昼夜更替,黎明悄然而至,山道上,两支队伍正上演着猫戏老鼠的景象。 逃! 这场由士大夫发起的动乱,从开始到结束仅仅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面对西凉铁骑的冲势,刘范等人聚集的死士仅仅顽抗了半个时辰,便已全军覆没,最后不得已仓皇逃出长安城。 可负责这次平乱的胡封却没打算放过他们,一路追出长安几十里外,期间不断有人掉队,随即惨死在西凉屠刀之下。 “汝是何人?”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种邵是也!” “原来你这厮不是刘范啊,杀了!” 种邵还来不及去思考对方提起刘范的用意,便已经尸首分离。 胡封麾下将士俱是疑惑不解,为何自家将军每杀一人都要问同一个问题,这个刘范究竟是何许人也? “都给咱听好了,接下来不许乱杀人,尤其是碰到叫刘范的。” “谁要是碰到了,假装打不过!” 胡封说完自己都有些郁闷,属实想不通舅父为何对这个叫刘范的叛贼如此宽容。 莫非这是舅父在外面养的…… 刘范还不知道自己受到了特殊关照,他现在正陷入疲于奔命,顾不得形象已经破碎,只想快些逃回益州。 他本非贪生怕死之人,只是大业未成,怎敢舍弃有用之身。经历了这次惨痛的失败之后,他明悟了一个道理,欲成大事,必先掌握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 “兄长,看来我们今日是在劫难逃了。”刘诞眼见盟友一个个掉队,继而惨死在西凉军的屠刀之下,心中万念俱灰。 不知不觉,这支队伍只剩他们兄弟二人。 胯下战马已经口吐白沫,显然已经无力支撑。 “二弟,不可轻言放弃,留得有用之身再谋大业,这是你教为兄的。” “我愿为兄长拖延追兵。” “二弟!” “兄长,莫让我白白牺牲。” 刘诞说完毅然调转马头,举着手中三尺青锋向一路紧追不舍的西凉骑兵杀去。 “二弟!” 刘范怒吼,他很想回去跟兄弟并肩作战,但心中有更大的责任在提醒他,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二弟,待为兄返回益州,必起兵为你报仇。 当! 胡封单手抬起手中战斧,轻易便架住刘诞的长剑。 “来者何人,报上姓名!” 经历了一晚上的追杀,叛逆分子已经只剩两人,他不敢痛下杀手,生怕杀错了人。 刘诞沉声道:“西凉蛮子听好了,吾乃鲁恭王刘余之后,刘诞是也!” 大汉传世四百年,龙子龙孙早已遍布十三州,可这丝毫不妨碍皇室子弟的骄傲。 “刘什么?”胡封忍不住又问了一次,两个名字相近,不乏说错,听错的可能。 “刘诞!” 刘诞觉得对方是在故意羞辱自己,暗示他是无名之辈,这让一向自负的刘诞如何受得了? 他向来尊崇谋圣张良,并以其为目标,立志要做一个算无遗策,谈笑间百万雄师灰飞烟灭的谋主。 虽然如今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却也不容这莽夫欺辱。 刘诞的剑招愈发凌厉起来,竟挥斩出道道剑芒,已具剑道宗师之风采。若非醉心谋道,这世上恐怕又要多出一个类似【剑圣王越】般的存在,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 胡封一边招架,一边接着问道:“咱再问最后一遍,你是不是刘范?” 他仍顾及此人可能说错了话,亦或是对汉字理解不够深,于是好心提醒。 谁知刘诞却更怒了,招式更加凌厉,仿佛动用了某种燃烧生命增强战力的秘法。 胡封也彻底没了耐心,直接一斧子敲弯了对方的佩剑,随即用斧背将其拍落马下。 “带回去,其余人随我继续追杀!” 擒下刘诞后,胡封率领铁骑继续追击,不论这最后一个是不是,他都要一探究竟。 是则留,不是则杀之。 西凉军这次追杀是一人双马,刘范却是单人单骑,最终难逃被追上的结局。 “汝是何人?” 胡封今日说这话的次数已经超过了前半生,后半生恐怕也拍马难及,这也许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 刘范环视将他包围的数百铁骑,心中一片颓然,但很快又化作熊熊战意。 “西凉蛮子听好了,吾乃鲁恭王刘余之后,刘范是也!” 原来刚才没听错……那刚才拿下的是谁? 胡封如是想道。 “汝便是此次叛乱的主谋刘范?” “正是!” “哼,都给我退到百步之外,咱家要亲手砍了这逆贼。” 胡封心念一动,很快想到法子。 单打独斗,故意输给此人,把战马送给他……这应该就是叔父说的:假装追杀,然后设法让他逃走。 周遭西凉将士闻言急忙照做,如潮水般退到百步之外,他们可是知道自家将军找了这位刘范一晚上。若是谁坏了事,轻则皮肉之苦,重则人头落地。 刘范不知胡封所想,却从这话里听出了一丝生的希望。 他自知无力对抗数百骑,但如果对手只有一人,未尝没有机会。 高祖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会护佑他的子孙。 四目相对,针尖对麦芒。 两人同时动了! 当! 求生欲赋予了刘范神奇的洪荒之力,整个人一跃而起,一剑凌空劈下,竟让胡封双手颤抖不已。 “你的力量,怎么可能!” 胡封满目难以置信。 刘范闻言一怔,旋即低头看着双手。 莫非真是高祖显灵? 至于对方是否刻意为之,这一点他从未想过,西凉军怎么可能故意放过他,这么做对他们能有什么好处? 当! 又是一剑,胡封手中战斧直接脱手而出,重重砸落在地。 第三剑更是险些划破胡封的脖颈,让他人头落地。 刘范随即一脚踢出,将胡封踹到马下,整个人顺势坐到对方的马上,扬长而去。 他胸怀大志,岂会贪恋一个无名小卒的人头?此人看似孔武有力,实则外强中干,杀之又有何用? 当务之急是返回益州积蓄兵马,为二弟复仇。 “将军,你没事吧?” 西凉战骑去而复返,却并未继续追杀,因为胡封早已下令。 “无事,那小子的力道还不如小娘们,只是可惜了我这匹战马。。。” 胡封接过部下牵来的战马,扛起战斧便向长安赶去。 他立了大功,自当请赏。 第四十九章,得陇望蜀 李府,大厅。 “刘范走了?” 李傕哑然失笑,小外甥俨然一副我立了大功,快给我赏赐的模样,把他给逗乐了。 不就是办成了一件交代好的小事吗? 不过这份赤子之心也是难得,至少没什么烦恼。 “跑了,末将费了好大劲才让他赢了。” “这又是何人?” “此人名叫刘诞,末将怕听错了名字,便没敢杀他,不过现在他已经没用了。” 胡封说完举起战斧就要砍头,却被制止。 李傕看向刘诞,笑道:“你便是叛军的智囊?” “你知道我?” “听说过,马宇的家仆说那些计策皆是出自你手。”李傕虽然凭借先知先觉的条件知道这个计划,但总归不如内部人告密来得清楚。 “这个贱奴,原来是此人坏我大事。”刘诞怒骂,此刻方知非他计策出了纰漏,而是当中出了叛徒。 “每个人都有求生的权力,纵然没有他,你们的这点小把戏也瞒不过贾文和。” 李傕终究还有点羞耻心,没有说是自己识破的。他之所以能看破,是因为前世早已知晓此事,不值得骄傲。 贾文和! 刘诞对这个名字当然不陌生,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问题。 “为何故意放过我兄长?” 从两人的种种对话,再结合先前的遭遇,仅仅一字之差,却让西凉军收起了屠刀,这其中究竟藏着什么阴谋? 饶是以刘诞的旷世奇才,也猜不透李傕的用意。 “很好奇吗?” “哼!” “偏不告诉你……带下去看好了,” 李傕难得风趣,随即让胡封把人带下去,这人留着说不定还有用, “李贼,我兄长早晚会砍下你的项上人头。” 刘诞不甘的怒吼,却架不住虎狼般的西凉士兵。 李傕扭头看向胡封:“这次俘获不少匈奴战马,自己去挑,至于功劳暂且记着,” “舅父,我的字!” “你的字不好看。” “没想到舅父竟也是出尔反尔之人。” “待我想想。” 李傕属实没想到这家伙还记得那件事,只得妥协。 …… “刘范可是刘焉之子?” “然也!” “看来益州已在主公眼中。” 李傕笑而不语。 郭嘉从侧门走出,脸色依旧苍白,可见昨日一战对他的影响有多大。原本的郭嘉为何英年早逝,李傕不确定,但这个世界很可能因为是滥用文气。 他从贾诩口中大致了解过诸子百家的手段,儒家可以说是最“惨”的一家。 兵家武将借军阵之力,道家方士借天地之力,墨家机关夺天地造化……只有儒家是无私奉献,让别人受益损害自身。 难怪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这么好的工具人不用岂不是浪费? “文和若是知道奉孝昨日所为,恐怕要羞愧得无地自容。”李傕不禁感慨,两人俱是谋主级别,却将两种截然不同的“道”发挥到了极致。 不过经历了昨日一战后,他已经开始信任郭嘉。就算有一天对方离他而去,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非也,若是易地而处。贾文和恐怕也会这么做。” “奉孝是否对文和有什么误会?” “主公只看到了表象,却不知贾文和本性。他与嘉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喜欢谋定而后动,嘉追求的却是出奇制胜的快感。” “也许我真的看错了文和吧。”李傕没有继续争论这个问题,这些顶级谋主的真实想法很难看透,他只需要确定一点就行了。 他们有着共同的利益与目标。 郭嘉沉吟道:“主公接下来可是要去西凉?”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奉孝,谋划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如此重要时刻,想必主公不会让在下无缘目睹吧?” 郭嘉一直很好奇李傕的具体谋划,他毕竟初来乍到,纵然以他的才智,也不可能算到一切。 事到如今,李傕也没有隐瞒郭嘉的想法。 “只是奉孝如今身体不适,岂能随军奔袭?” “嘉绝非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君子六艺亦有涉猎,还请主公莫要推辞,否则便是看不起在下。” “也罢,那就一起见证关中之主的归属,不过我若败了,奉孝也可以身陷险境,你可想好了?” “主公必胜,郭奉孝岂是浪得虚名?” ??? 这明明是我与贾诩的谋划,你抢什么功劳? 不过看在对方是病人的份上,李傕不与他一般见识。 —— “公子!” “多日不见,严将军风采依旧。” 严颜从包围圈杀出,两万大军仅剩不足三千,本想着此行已是无功而返,正待回去复命,却与刘范不期而遇。 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只是他有些不解,据探子传回的消息,公子诸多谋划已付诸东流,为何看起来却像是大获全胜的样子。 看看这意气风发的模样,旁人见了还以为他要称帝! 他哪里知道某人正沉浸在被高祖眷顾的喜悦中,不觉间自然喜形于色。 不过刘范随即想到二弟舍身救他,心中的欢喜顿时消去了大半。 “二公子呢?” 却在这时,严颜问起了刘诞的消息,这无异于伤口上撒盐。 刘范一脸悲恸,咬牙道:“二弟为了救我……”随即向严颜诉说这次绝地逃生的经过,不过他没有说高祖显灵之事,这种事应该由外人说出来,自己道出岂不失了身份? 严颜听完一脸古怪,总觉得哪些地方不对劲。 单挑? 还打赢了? 西凉军都这么鲁莽,而且这么弱的吗? 总觉得我们面对的不是同一个对手……刘范这番话让严颜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他这次出征算是全军覆没了。 中原险恶,还是回蜀中与那帮南蛮交战舒服些。 他上下打量了自家公子几眼,实在难以想象这体格能打赢以彪悍著称的西凉将军。 不过终是上下有别,他纵然心存质疑却没说出口。 “公子,我们还是尽快赶回蜀中吧,主公对您可是倍加思念,望眼欲穿啊!” 否则以刘焉的性格,别说支援两万兵马,两千都是问题。 “将军说得对,吾当尽早返回巴蜀,整军备战。” “公子这是何意?” “天子受辱,我身为大汉宗亲,岂能冷眼旁观?” 严颜叹息,未来巴蜀怕是不太平咯! 第五十章,潜移默化 “樊稠,你为何私自放跑韩遂?” “我一时不察被韩遂挟持,此非战之罪。” “你……”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何况樊稠并未刻意遮掩。面对郭汜的质问,樊稠一改往日的作风,与其针锋相对。 反正都快要撕破脸了,还做这多余的伪装作甚? 郭汜悍然拔剑,其部将纷纷追随。 樊稠亦不甘示弱,这是他的军营,打起来他还更有胜算。 双方剑拔弩张,大有一言不合就要火拼的趋势。 “二位将军息怒,当务之急是乘胜追击,不给马,韩二人喘息之机。” 贾诩急忙站出来做和事佬,可又有几人知道,此事还是他告知郭汜的。 张济也急忙劝道:“如今大战还未结束,二位若是起了纷争,难保马腾不会卷土重来。” 二人这才罢手,只是各自心中都生出了杀意。虽然这次争端并未进一步激化,但郭汜和樊稠算是结下了。 “好,我们来日方长!” 郭汜愤愤丢下一句话,旋即带兵离开。 樊稠目视众人离去,淡然道:“准备得怎么样了?” 杨定躬身道:“伍刁将军已经答应,只等将军发话。” “韩遂呢?” “韩遂将军也已经回信,愿为将军赴汤蹈火。” “好,就在今夜,举火为号。” “喏!” 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旦让郭汜回到长安,与李傕合兵一处,他绝不是对手。 还有张济,他似乎已经表明立场…… —— “这个樊胖子越来越狂妄了,我饶不了他!”郭汜回到军营后仍怒火未消,恨不得立刻拔剑砍了樊稠的狗头。 贾诩叹道:“将军今日太冲动了,若是樊稠发难,我等未必能讨得了好。” 郭汜沉声道:“他私自放跑敌将,本将难道还得忍着他不成?” 贾诩提醒道:“将军莫忘了,樊稠如今的兵力已是你与张济将军之合,纵然二位将军联手也未必能胜过他!”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张绣就怒了。 “这厮至今一直扣着叔父的一万兵马不肯归还,我每次去找他讨要,都被他借口推脱。” 这就是张济倒向郭汜的原因,强者总是孤独的,弱者只能抱团取暖。 张济无奈道:“只怪我太相信他,若是出兵之初便向他讨要这部兵马,想必他也不敢不给。” “不好!”贾诩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脸色大变。 “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众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郭汜当即问道。 “这……在下也只是猜测,不敢确定,” “先生还请直说。” “是啊,事已至此,先生还有什么好怕的?”李利也在一旁附和了一句。 “在下只是担心,如果樊稠将军放走韩遂只是因为故交也就罢了,就怕……需知韩遂虽败,但收拢兵马之后还有上万精骑。” “先生是说这厮要和韩遂勾结?”张绣听完一拳头打在一旁的木桩上,差点没把中军大帐打塌。 贾诩摇头道:“在下只是猜测,但愿樊稠将军能顾全大局,联合韩遂实乃驱虎吞狼之举。” 郭汜怒道:“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即刻率军拿下他!” “我也去!”李利嘴上附和,心里却暗自吃惊,贾诩这挑拨离间的功夫果真出色,三言两语就引得众人同仇敌忾。 “将军万万不可,若是在下猜错了,岂不是让我军将士自相残杀,白白流血……” “难道我们就这么坐等樊胖子的屠刀落下来吗?”张济为人忠厚,鲜少发言,但张绣已经替他摆明了立场。 贾诩沉吟道:“张绣将军即刻回去集齐兵马,以防不时之需,但决不可先动手。” 他仍在扮演着和事佬的角色…… 张济显然也被贾诩说动了,点头道:“文锦,你即刻回去收拢兵马,与郭汜将军合兵一处。唯有如此,我等才有与樊稠抗衡之力。” “末将遵命。” 张绣旋即转身离开。 没有人发现,不知不觉间樊稠已经成了众人的公敌,一切都似乎是在潜移默化中改变。 —— “先生高明!” 空荡荡的营帐只剩李利与贾诩两人,李利对贾诩的崇拜之情已是溢于言表,他总算明白叔父为何如此倚重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了。 他杀人靠的是七尺长枪,手中剑,这人却只靠只言片语便让樊稠成了众矢之的。 贾诩微微一笑,道:“将军谬赞了,在下只是未雨绸缪,如若樊稠将军不动手,我等也绝不会与他为难。”话虽如此,可樊稠还有得选么? 李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以往觉得贾诩为人亲和,如今见到这笑容却抑制不住心生寒意。 此人手中无刀,却能杀人于无形。 未雨绸缪? 李利一直充当贾诩的工具人,可谓是一步步见证贾诩把樊稠逼到那般境地。 贾诩渡步来到营帐门口,仰望着冉冉升起的太阳,一如那个正在崛起的男人。 万般筹谋,只待今夜。 明日之后,关中的格局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接下来是西凉,益州…… “算算时间,主公也快到了吧?” 距离马腾韩遂败走已经过去两天,以这处战场和长安的距离,奔袭两日即可抵达。 “昨夜收到密报,叔父于渭河之南大破于夫罗五万铁骑,此刻正向西凉赶来,想必今夜便可赶到此地。” “主公果然胜了,现在看来是在下多虑了,此战之后,长安民心可收。” 贾诩目光幽幽,他当初之所以会和李傕起争执,归根究底是因为理念不同。 贾诩求稳,不想冒任何风险,认为民心可以慢慢收, 李傕却想通过这一战挽回西凉军的形象,如果坐视不理,关中百姓恐怕会更加厌恶西凉军。 想法不同,但出发点都是好的。 “将军回去好好准备迎接主公吧,今夜之后,关中便只有一个声音。” “先生是说……” “道曰,玄之又玄,不可名状。” 李利:“……” 聪明人说话就是复杂,道家经典都来了,叔父总让他多向贾诩学习……这怎么学? 第五十一章,无间道 曾经并肩作战的人已是各怀鬼胎,昔日同袍也即将走向对立面,在各方算计的阴影下,夜幕悄然而至。 郭汜,樊稠,张济……每个人的心情都有些忐忑,分分秒秒都格外漫长。 轰隆隆…… 雷鸣声乍响,仿佛在为这场决定关中归属的纷争敲响战鼓。 树儿迎着风摇摆乱舞,它其实不想这么做,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 夜色如墨,人心难测。 一抹火光突然亮起,打破了夜的宁静,千军万马肆意驰骋,本已经结束的战争又再度掀起。 三更时分,樊稠军向郭汜,张济等人所在的军营发起了突袭,一时间打了郭汜军一个措手不及。 樊稠早已经做足准备,麾下士卒尽数将原本的黑衣黑甲换成了红衣配黑甲,与郭汜,张济麾下的装扮泾渭分明,这是为了避免敌友不分。 郭汜顾不得披甲,仅仅穿着一件白色单衣从营帐内匆匆走出,眼中燃烧着澎湃的怒火。 “樊稠!我饶不了你!” 他之前还以为是贾诩杞人忧天,想着樊稠绝不敢对他们出手,如今看来是他低估了对手。 谁给他的胆子? 当真以为多了两万兵马就能天下无敌了吗? “取我战甲来!” “喏!” 然而郭汜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心腹“伍刁”正悄然向他走来,又或许是早已经习惯了,并没有注意到异样之处。 他也许等不到自己的战甲,亦再也无法披上它驰骋疆场了。 嗤…… 利刃划过肌肤,刺破了心脏,让鲜血如决堤洪水肆意流淌。哪怕是再强的武将,面对这种来自致命要害的打击,也无力回天。 郭汜难以置信的回过头,昔日毕恭毕敬的心腹此刻却是面目狰狞。 “怪只怪你太贪心,从来只会独自占有一切。” 天下熙攘皆为利,不是人人都是忠义无双的关二爷,赵子龙。 伍刁还欲再度挥剑,却被郭汜用尽余力一脚踹开。 “来人,来人……” 郭汜仍咬牙保持站立,求生的欲望赋予了他最后的气力。他想求救,却发现麾下亲兵都换了面孔,陌生而冷漠。 原来他早就背叛了自己! 伍刁凭什么调走他的亲兵? 不正是他赋予了这个权力吗? 他亲手养了一头白眼狼,最终被其反噬。 鲜血不断从心脉处涌出,肆意吞噬着郭汜的生命力。 伍刁手持染血的战剑,一步步向郭汜走去,平缓的脚步却如同死神的钟声,将郭汜推向深渊。。。 与此同时,另一处营帐内的张济听到动静便心有预感,料到必有大事发生。 他随即披上甲胄,提起长枪便向营帐外走去。 “取我战马来……” 然而刚走出营帐,他便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无数士兵正举着火把向他的营帐杀来。 这些昔日并肩作战的同袍,此刻却带着不怀好意的目光。 张济的军营还在数里外,因为各有同属,为免士卒之间发生摩擦,各自的军营自然不会合并在一起。 他此刻身旁仅有几十名亲兵,岂能挡得住这成千上万的军队。 “尔等这是做什么?” “奉将军之命,斩叛贼张济。” “混账,你们是何人的部下?” 张济怒斥,心中却充满悔意,他今日为何不与“绣儿”一起回去召集兵马? 这正是贾诩的恐怖之处,对于人心的细微把控,看似一个小小的细节,却暗藏玄机。 张绣走,张济留。 再借伍刁之手杀张济,李傕便可顺势招揽张绣,吞并张济的兵马,正是一石二鸟之计。 只是可惜了张济,他和麾下几十名亲兵很快被蜂拥而来的铁骑淹没。 —— 李利正在营帐里和贾诩下棋,耳边不断传来喊杀声,让他如坐针毡,于是忍不住再次问出同一个问题。 “文和先生,我们当真什么都不做吗?” 他已经问了十几次了。。。 按照他们的计划,郭汜与张济多半已经踏进鬼门关,如此一来大军必乱,如何阻挡来势汹汹的樊稠军? 贾诩淡然一笑,道:“将军真应该多和主公学学,越是面对乱局越应该保持镇定,唯有冷静的大脑才能助你脱离困境。” 他忽然有些怀念和李傕下棋的日子了,那时两人各有想法,可以相互补足,最终定下完善的计划。 再看李利,不想着如何破局,面对一点困难便已经心乱如麻,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李利无言,两个人说的是同样的话,他该听谁的? 这份心机他还真是学不会。。。 啪! 贾诩落子。 “将军输了,去吧!” “请军师示下。” 李利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听话,虽然不懂得谋划,却是计划的合格实行者。 “将军只需拖住伍刁,给主公创造战机。” “末将领命!” —— 郭汜最终还是死了,身上的伤势让他发挥不出一成实力,最后被伍刁一剑砍下头颅。 另一边的张济也好不到哪里去,作为失去了战马的将军,他只能在战争的泥潭里苦苦挣扎。 如果他是吕布,倒也能夺马突围,奈何不是人人都是天下第一。 身上的伤势随着时间逐渐增多,张济的精力也在一点点流逝。 可是直到此刻,他也没想明白是谁要杀他。 郭汜? 樊稠正在虎视眈眈,他没理由再惹来一个敌人。 可惜他永远也无法知道答案了……面对一波接着一波涌来的士兵,他最终一步步踏进鬼门关。 …… “今夜之后,我便是关中的主人。” 樊稠骑在战马上,注视着麾下战骑从各个方向突破敌营,脸上的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郭汜想必已死,否则战局不会这般顺利。 便在此时,一名士兵策马赶来。 “报……启禀将军,后方发现大军。” “可是打着韩字旗?” 樊稠下意识认为这是韩遂的军队到了,因为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可能。 “是,是车骑将军的旗号。” “李傕?” 樊稠脸色大变,倒不是他畏惧李傕,而是对方的突然出现让他始料未及。 他不是应该在长安么? 第五十二章,你不配 “会不会是贾诩猜到了将军的动向,已经事先传讯给李傕。” 杨定不像伍刁那么心急,他是一个有耐心的猎人,正等待着最佳时机。当然他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樊稠对他的信任远不及郭汜于伍刁。 “哼,那又如何,他李稚然来晚了,不过倒也省了本将一番功夫。” 樊稠此时是军权在手,天下我有。 只要他暂时挡住李傕的兵马,待伍刁拿下郭汜所部,再一致调转枪头对准李傕。 至于张济所部则不在考虑之内,张济正在郭汜的军营,谁能调动他的兵马? 算算时间,这位老朋友多半已经在奔赴黄泉的路上。。。 “李傕带了多少兵马?” “约莫数千骑。” “哈哈哈……居然只带了区区几千人,李稚然莫非想找死?” 樊稠大笑,他当然知道这几千铁骑俱是飞熊军。 可那又如何,飞熊军还能个个以一敌十,胜过他数万兵马不成? “传我将令,前军继续攻营,中军,后军随我迎战李傕。” “喏!” ……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玄甲军这把利刃刚刚出鞘,数万胡人之血未能让他们饱餐一顿,他们的战剑又指向了樊稠。 曾经他们是并肩作战的同袍,此刻却已是敌人。 重甲摩擦的声音在夜空中格外轻易,戴着面具的骑士别具威势,放眼望去,一股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 莫说胡人,即便是以彪悍著称的西凉军也从未见过这种对手。 两军近身的瞬间,最前排的骑兵毫无还手之力被冲垮,这种感觉就像是撞上了一堵墙,让人充满无力感。 重装骑兵或许有着各种各样的缺陷,但与他们正面硬碰硬无疑是致命错误。 “杀!” 李暹已经沉浸在杀戮中无法自拔,今日之后,这支无往不利的铁骑便不再属于他。 长枪,战剑,弓弩不断落在玄甲骑兵身上,却只能造成微乎其微的伤害,他们就像是披上了一层乌龟壳,只要不暴露破绽,他们就是战场上无敌的存在。 当然,也有个别士兵不慎坠马,最后死于乱刀之下。 “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樊稠目睹己方士兵节节败退,不由勃然大怒。他也曾统率过飞熊军,自然知道这支军队的战力。 “将军,那不是飞熊军。” “那是什么?” “他们,他们刀枪不入……” “混账!” 樊稠直接一剑砍了这个惑乱军心的家伙,这世上岂有刀枪不入的军队,他倒要看看李傕在玩什么把戏。 “全军听令,随我杀!” 身旁的杨定却没动,而是悄无声息的脱离了队伍。 …… 人,马具装甲,这又是何道理? 樊稠也算是征战了十余年,对这种装甲方式却是闻所未闻,但心中却抑制不住那股震撼感。 砰! 樊稠直接一枪捅穿了一名玄甲骑兵,旋即脸上露出异色。他有千钧之力,竟只是破了这铠甲,连士兵都没能杀死。 以他二品的实力尚且如此,何况普通士兵,说是刀枪不入的确没错。 但他来不及为那名枉死的士兵哀悼,后方玄甲骑兵已经杀来。 他们就像是一群不倒的战神,肆意屠戮着樊稠麾下将士。 樊稠心中莫名涌出一股寒意,这样的军队真的可能被击败么? “将军,不好了,张绣率骑兵向我军后方杀来。” “张绣!” 樊稠脸色难看,总觉得形势已经超出了掌控。 “让杨定率本部兵马去狙击他。” 话刚出口他便发现不对劲,杨定先前一直跟在他身旁,此刻却不见踪影。 是在乱军中走散了么? 这是最好的结果,至于最坏,樊稠不敢想。 “将军……杨定将军不见了!” “你说什么?” “末将适才见他率部向郭汜军营杀去,只当他是奉主公之命,并未多问。” “混账!” 樊稠额角青筋暴起,事已至此,他要是还猜不出来就真的白活几十年了。 张绣突然杀出,杨定的离开,这些种种都透着一股阴谋的气息。 真的是巧合么? —— “奉将军令,全军停止进攻。” 拿着鸡毛当令箭,杨定此刻正表演着这个场景。 自归属樊稠后,他便得到了樊稠的信任,形同心腹爱将,这一点樊稠麾下诸将皆知。 如今见他率部赶来,又听到此言,众将面面相觑,半信半疑。 “杨定,你此话当真?” “你若是觉得我在假传军令,不如亲自去问将军好了。” 这……自然是不敢的! 这一来一回得耽搁不少时间,一不小心就要得个贻误战机的罪,谁也不敢出头。 心腹心腹,真是成为心腹,败也心腹。 心腹就是一剑捅进你心里,刺穿你的腹部么? 与此同时,伍刁正与李利所部苦苦纠缠,骤见樊稠军停下攻势,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他卖主求荣的事已经被“有心人”传开,不仅郭汜麾下将士在围攻他,就连自己的部将也有倒戈的趋势。 如果可以,他很想亲自去质问樊稠为何出尔反尔。 然而樊稠此时也是自身难保,恐怕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的兵马如今一分为二,前军被杨定牵制,自身又面对张绣与李傕的前后夹击,已经到了全线崩溃的边缘。 尤其是看到昔日战友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面前,心中的憋屈与愤怒顿时爆发。 “子方兄,好久不见!” 李傕脸上挂着一抹嘲弄的笑意,骑着战马缓缓向他靠近。 樊稠放眼望去,四面八方已经不见麾下将士的身影,想必已经在两军夹击之下被打散。 “好一个李稚然,相国看错了你,我也看错了你,乃至天下人都看错了你。” “这话应该由我来说吧?” 李傕脸色忽然变换,沉声怒斥道:“我当你是兄弟,甚至不惜将胡珍的兵马让给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 “哈哈哈……” 樊稠大笑不止,难怪这厮能伪装这么多年,哪怕已经稳操胜券,却依旧要维持正义之师的形象。 他败得不冤啊! “都说你是西凉第一猛将,可敢与我一战?” 这是战书,王对王,将对将。 “你不配!” 第五十三章,宿命 你不配! 从外人的角度来看,这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回应,不屑与之动手。 可站在李傕个人的角度,他怂了。 虽然对外宣称他是西凉第一猛将,但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追随董卓较早,地位高一些罢了。 真要打起来,他不是华雄的对手,就连打个郭汜,樊稠都不一定能赢,也就能欺负欺负于夫罗了。 何况他走的也不是武夫的路子,没必要以身犯险。虽然赢了能振奋士气,可是万一呢,万一输了,万一被斩了岂不成了笑话? 聪明人靠的是脑子。。。 “你居然怕了!”樊稠难以置信,就像是重新认识了李傕一样。 “本将不屑与你比武,甚至不想碰你,李暹,上!” 李傕一边说着,同时策马向后退去。胯下战马似乎与他心意相通,竟也学会了倒着走。 果然,不是自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如今日渐年长,应当多给年轻人机会。 李暹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闻言当即就上了。他虽然清楚自己不是樊稠的对手,却也不惧。 李傕微微一怔,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小子真上了。 于是环顾左右,斥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上去帮忙?” 人海战术才是古往今来最伟大的战术……强如西楚霸王,面对百万汉军也只能饮恨垓下。 当然也可能是他不想走了…… 一众玄甲骑兵闻言顿时一拥而上,将樊稠淹没。 胡封正扛着大斧头准备上前,见状不由勒紧马绳,那么多人打人家一个,也太没面子了。 郭嘉笑道:“还道是能看到主公之勇,看来今日是无法如愿了。”其实他心里对这种做法是赞成的,李傕身为一方诸侯,本就不该亲自涉险。 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是樊稠这头猛兽。 樊稠此刻已是抱着必死之心,即使面对四面八方如海潮般的敌人,他亦是丝毫不惧。 当一个人不再畏惧死亡的时候,勇气便会化作斗志,继而转变成力量。 他仿佛整个人都在此刻得到了升华,手中长枪每次挥动都带着雷霆之势,隐约能看到如惊涛骇浪般涌出的枪芒。 身上的伤势逐渐增多,但他仿佛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极尽绽放自己最后的光彩。 一名玄甲骑兵被樊稠连人带马打飞,瞬间毙命,破碎的铠甲散落一地。 目睹这一幕,某个恬不知耻的人暗自伸手摸向箭壶。 “舅父这是作甚?”胡封一脸困惑。 “你来!”李傕想了想,他毕竟是一方诸侯,暗箭伤人难免落人口实,于是将弓与箭递给胡封。 郭嘉看得瞠目结舌,他虽然不赞成李傕亲自上阵,却也觉得暗箭伤人不太妥。 周遭将士亦是纷纷转过头去,不敢看这一幕。 太残忍了! “我不会箭术。”胡封想了半天才憋出这句话,他可不想今后被麾下将士嘲笑只会暗箭伤人。 “你若是能击毙樊稠,便是大功一件,我即刻为你取字。” “我……” “你可以拒绝。” 胡封当即接过弓箭,怒吼着拉满弦,准心指向了化身战神的樊稠。 “瞄准点,别伤到自己人。” 李傕话音刚落,便听到破空声响起。 咻…… 冰冷的羽箭划破半空,刺破铠甲,精准落在樊稠的胸膛上。 李傕所配乃十二石弓,再加上胡封如蛮牛般的力量,足以击穿玄甲军的重甲。 “啊啊啊……” 加重的伤势非但没有限制住樊稠,反而加强了他的战斗力,一枪横扫而出,竟打飞了一名玄甲骑兵的脑袋。 李傕怒斥道:“汝莫非忘了如何杀敌,要坐视敌人屠戮你的战友么?” 这话不仅是在训斥胡封,同时也是在告诉其他将士,他不是在偷袭,而是要保全麾下士卒。 收买人心总在不经意间。。。 郭嘉暗自竖起大拇指,能把偷袭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还有理有据的恐怕不多了。 将士们哪里懂这些弯弯道道,闻言顿时百感交集,暗暗自责错怪了主公。 胡封一听这话哪里还能忍,再次张弓搭箭,这次直接对准了樊稠的咽喉。 咻…… 羽箭破空,樊稠捂着喉咙,不甘地跌下马。 不论是在原来的历史上,还是在此刻,樊稠都是死在胡封手上。 也许这就是宿命吧!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李傕的推波助澜。 “不错,看来你的箭术并未落下。”李傕拍了拍胡封肩膀,笑道:“从今日起,你便叫【胡子印】” 胡封原本还因为暗箭伤人过不去心里的坎,听到这话顿时大喜。 “谢主公!” 旁人都说,有名无字者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今后看谁敢小觑他“胡子印”。 郭嘉刚灌下的美酒险些吐出,难以置信的看着李傕,仿佛在说:你是认真的吗? 这也太敷衍了! 胡封,字子印。 不就是将封印二字拆开,再辅以常用的“子”字吗? 他又看向乐不思蜀的胡封,连连摇头,人傻真好,没烦恼。 “樊稠何在?”张绣姗姗来迟,浑身染血,嘴里大口喘着粗气,显然是刚刚结束战斗。 樊稠的大军虽然被打散,但依旧需要有人去清理,收编。 李傕策马上前,道:“樊稠已死,随我去和你叔父他们会合吧。” “喏!” 临走前张绣看了眼地上的尸体,瞬间又收回目光。 太残忍了! 然而他却不知,后面还有更残忍的事在等着他。 郭嘉笑而不语,如果他所料不错,张济此刻怕是已梦断九泉。 他如不死,李傕如何集权? …… “叔父!” 李傕一行抵达军营时,形势已经得到了控制,杨定与李利合兵一处,击败了伍刁并将其生擒。 张绣注视到大军簇拥着的两具尸体,顿时悲恸大喊。 他自幼便是孤儿,是叔父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长大,与亲生父亲无异。 “是谁人害了我叔父?” 李利使了个眼色,几名士卒便将伍刁押到张绣面前。 “事发突然,我等虽竭尽所能,却仍未能来得及救下张济将军。” 他跟在贾诩身旁久了,也学会了隐藏情绪,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违心之言。 李傕从马上一跃而下,步伐踉跄。 “二位兄弟,你们怎忍心舍我而去……” 第五十四章,韩遂:我当时害怕极了 李傕正一步步融入这大争之世,演技早已经达到了收发自如的境界。即使是老道如贾诩,也看得叹为观止。 郭嘉直接鼻眼观天,不想再看这人的表演。此刻正值深夜,也没其他风景可看了。 “当初说好的共享荣华富贵,你等却抛下我孤身一人,活着又有何意义?” 李傕的表演还在继续,他颤颤巍巍的走到郭汜与张济的尸体前,声泪俱下的控诉着二人的种种过错。 张绣本就痛苦不已,闻言更是心如刀绞,直接大步走到伍刁面前。 “说,是何人指使你害我义父?” 伍刁却是一脸灰败,看也没看张绣一眼,整个人恍若失了魂魄,从兵败被擒的那一刻开始他就预料到了自己的下场。 都到了这步田地,再多说已经无益。 “来人!” “当着全军的面,千刀万剐!” 张绣双目赤红,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的。 他对伍刁的恨已经达到了深入骨髓的地步,甚至不舍得一刀砍了他。 没有人制止张绣,有能力的人不想,没能力的不敢。于是乎,伍刁就这么被架到高台上,在万众瞩目下施行酷刑。 一刀,两刀…… 肉身的折磨仿佛唤醒了沉睡的灵魂,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最终在痛苦中一步步坠入地狱。 李傕抹去眼角的泪,心中的最后一丝挣扎彻底被抛开。 出卖! 欺骗! 残忍! …… 这就是枭雄的必经之路么? 称孤道寡,无人可信,唯吾独尊,他正一步步向着那条路前进,而这条路是以累累白骨筑成的。 称霸关中只是第一步,未来!他的目光是大汉十三州,甚至是中原之外的地方。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拥有能决定千万人生死的能力。 “报……启禀主公,二十里外出现韩遂的兵马。” 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西凉军正处于悲伤的气氛中,这个军情就像是投入森林的一把火,瞬间点燃滔天烈焰。 “末将杨定请战。” “末将李利请战。” “末将胡封请战。” “末将……张绣请战。” …… 四大主将接连离世后,西凉军内部形势瞬间明朗起来,与其说这是在请战,倒不如说是变相的表态。 “去吧,告诉韩遂,谁才是真正的西凉军。” —— “将军,怎么这么安静?” 韩遂率军途经李傕与樊稠刚刚交战的战场,待看到那满地疮痍,不禁感慨万千。 不愧是咱们西凉人,内战都打得这么凶。 “看来子方兄已经快要胜了。” 韩遂不禁陷入沉思,他稍后见到樊稠该如何处理。 称臣? 或许可以,但至少要保留军权。 不过他更希望李傕突然杀到,随后双方僵持不休,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返回西凉继续当【金城】土皇帝。 “将军,发现樊稠将军的大旗。” 一名士兵扛着一杆破碎的大旗策马而来。 “慌什么,说不定是打了胜仗不小心把旗弄丢了。” 韩遂的副将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于是想表现一番,为主分忧。 砰! 韩遂一脚把他踹下马,怒斥道:“你打了胜仗会把旗丢了吗?” “这个……” “传令,全军戒备。” 韩遂敏锐的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之所以先入为主的认为樊稠会胜,是因为对方表现出来的自信姿态,认为其已经做足了准备。 可这一路来的所见所闻却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按照樊稠的袭营计划,战场不会出现在距离郭汜军营这么远的地方。 除非……李傕真的来了! “报……有大部骑兵朝我军杀来。” “打的是何人的旗号?有多少人?” “是【李】字旗号,漫山遍野都是敌军。” 韩遂顿时脸色大变,长安部的西凉军只有一个李字旗,来的是谁已经毋庸置疑。 “快撤,快撤……” 他甚至提不起交战的心思,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韩遂素有黄河九曲之称,在西凉一地是出了名的老狐狸。正所谓善谋者,必有极其灵敏的嗅觉。 李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樊稠的大旗为什么丢在地上无人问津? ……这种种讯息连成一线,那股子阴谋气息就变得格外浓郁。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李傕冲我来了! 我说我只是路过的,你信吗? 韩遂军俨然成了西凉军发泄的对象,被一路追杀到百里之外,直逼到金城辖区。张绣等人仍不肯罢休,大有顺手打下西凉的趋势,令西凉各方高强人人自危。 不过众将最后还是被李傕一道将令召回了,现在是收服西凉的好时机,却又不是最佳时机。 诚然,他们可以趁士气高涨的时候一鼓作气,以马腾,韩遂如今的状态是挡不住他们这支大胜之师的。 但这样势必会逼得马腾韩遂,以及其他西凉势力联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马腾韩遂纵然不敌,也能和他们僵持一段时日。如此一来,关中很可能被盯上。 舍关中而取西凉,李傕还未丧失心智,且让马腾韩遂再苟延残喘几日,当务之急是尽快返回长安,巩固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 —— 一处小溪旁,韩遂带着仅剩的几百残兵前来取水。将士们显然仍处于惊弓之鸟的状态,喝口水都要四处张望,以免追兵杀到,即使明知李傕已经撤军。 “我为什么要回去?” 韩遂生得还算英俊,有几分博学大儒的风范,此刻却是形象全无。 头发乱糟糟的,衣衫破破烂烂,铠甲都掉了一大块,身上更是恶臭难闻。 他已经几天几夜没洗澡了。。。 “末将未能及时劝谏,请主公恕罪。”副将虽然也是又累又饿,但还是恭敬回答。 这次他学聪明不少,说到韩遂心坎里去了,然后就被韩遂一脚踹到水里。 韩遂喃喃道:“我需要冷静冷静。” 然后一头扎进水里。 闫行率兵赶来接应,待看到乞丐般的队伍,不禁目瞪口呆。 这还是我军士卒吗? 他暗自庆幸,还好自己被主公派回来坐镇后方防备马腾,否则也要沦落到这步田地。 第五十五章,大司马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短短半月时光,献帝与众士大夫仿佛经历了四季更替,岁月变迁。 期待中的夺权行动不过昙花一现,马,韩二人没能带来意外之喜,南匈奴更是被打得落花流水,连于夫罗这个单于都没能再看一眼草原的花花草草。 当西凉军大胜而归时,刘协的内心几欲崩溃。 他仍记得当初对刘范说的那句“卿乃国之重臣,挽祖宗基业之大任便交给你了”,现在他想收回这句话,不知可否? 不过刘协似乎天生就有一股越挫越勇的斗志,很快就整理好情绪。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不就是第二次失败吗? 朕受得起! 于是乎,对李傕及西凉军诸将的封赏就来了。。。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封李傕为大司马,张绣为车骑将军,李利为征西将军……”随着宦官尖细的声音响起,李傕的官职提升至大司马,犹在三公之上,其余众将亦是加官进爵。 刘协从来不吝官职,在他看来,只要最后能收回权力,区区官职无足挂齿。 可他真正担忧的是,这风云变幻背后的真相。 谁是最大获益者? 毫无疑问,李傕。 纵观事态经过,樊稠突然出兵,先杀郭汜,然后是张济,眼看已经胜券在握。 可就在这时,杨定忽然倒戈,张绣率军突袭,李傕又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战场上。 这一切都仿佛是个巧合……可是真的是巧合吗? 原本掌权的西凉军五大主将突然先后暴毙,李傕成了笑到最后的人,并掌握了西凉军所有兵权。 这很难不让人去怀疑他。 刘协深吸了口气,冕旒下的面容透着一丝凝重,如果真如他所想,李傕将是个极其恐怖的对手,尤甚董卓。 以李傕为首,众将齐声道:“谢陛下封赏!” 众臣俱是满心悲愤,这李傕恐怕是又一个董卓。 李傕又道:“刘范,种邵,马宇等犯上作乱,当没收其田产,赏赐给平乱有功的将士,否则军心难定!” 手握大权后,他开始推行原定计划。 赏赐土地,其后再肃正军纪,以达到恩威并施之效。 同时这话也向刘协透露出一个讯息,你若是不答应,将士们可就管不住了。 刘协闻言怒火中烧,面上却是平静如水。 “准!” 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只有保住自己,才可能再谋划其他。相比其区区官职与土地,保住帝位才最重要的,他可不想步皇兄的后尘。 —— 朝会结束后,李傕,贾诩,郭嘉等人齐聚一堂,商讨西凉军接下来的发展路线。 郭嘉沉吟道:“马腾,韩遂经过此战后元气大伤,已非我军对手,只待粮草充足,关中安定后即可出兵收复西凉。” “可,西凉只是第一步,主公欲得巴蜀恐怕不易。” 李傕点点头,道:“我西凉军在野外作战不惧任何对手,可蜀道崎岖难行,险隘众多,且我西凉铁骑不擅攻坚,真要是这么一城一池的打下去,就算拼光这十几万大军恐怕也拿不下巴蜀。” 这个时代最惨烈的战争莫过于攻城,而西川辽阔之地更是险关无数,强攻显然不现实。 否则以当年董卓的实力,难道他就不想取西川吗? 不是不想,是做不到! 他不仅要防备虎视眈眈的关东各路诸侯,还要解决巴蜀天险,两者结合之下实在让人束手无策。 郭嘉正色道:“所以,主公留下的那颗暗子就格外重要。” 李暹疑惑道:“主公何时在巴蜀留下了暗子?” 他本不想介入聪明人的话题,但又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心。 郭嘉笑道:“将军可还记得逃走的刘范?” “自然,胡封这厮居然让那小子跑了!”李暹说完看向胡封,一脸鄙夷。 连一个士人都拿不住,丢尽了西凉军的脸。 胡封闻言憋红了脸,当即反驳道:“是主公让我把他放走的。” 他到现在都还有些憋屈,像那种货色他一拳就能打死,现在却成了他的笑柄。 李傕看向贾诩:“先生为何一言不发?” 这人还真是将“苟”字发挥到了极致,但凡你忽略他,他还真会甘心当一个透明人。 贾诩笑道:“有郭奉孝在,何需在下多言。” 这话倒不是有什么情绪,只是他本性如此,能不出头就尽量缩着。 “若是如此,在下告退。” 郭嘉说完就要离开,但被李暹拦住。 李傕无奈道:“先生就别跟文和先生一般见识了,他一向如此。” 他有预感,以后但凡二人共处,就免不了口舌之争,就像是水火不相容。 贾诩微微一笑,心知自己不说话是不行了。 “主公可是想让刘焉二子相争,使益州分裂?” 这个计谋并不难猜,严格来说应该属于阳谋。 刘范纵然知道,也会按照李傕的想法走。 因为他是有志向的人,而要完成心中大业,就免不了要去争,只有手握益州大权,他才能与西凉军对抗。 “不错。” 李傕忍不住感慨,跟两个智几近妖的人相处还真不容易,不管你做什么,他们都能迅速看破。 这也正是他的布局,如果直接正面攻打益州,就算勉强打下来也非得伤筋动骨不可,又拿什么守住这份地盘? 于是他就想出了这个计策,削弱敌人同时也是变相的增强自己。 “不过计谋虽好,却也要看如何实施,依我看,性情暗弱的刘璋恐怕争不过刘范,何况长幼有序。” 李傕希望的是益州分裂,而不是刘范掌权,否则还不如按照原本进程让刘璋继位。 刘范的能力强于刘璋,这是毋庸置疑的。 一个只会画画,另一个却敢在西凉军眼皮子底下搅动风云,单单这魄力与胆识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在下觉得,益州士族可用!” 贾诩和郭嘉异口同声说道。 李傕等人俱是目瞪口呆,很难想象刚刚还在斗智斗勇的两人此刻却这般默契。 第五十六章,锦衣夜行 “可知我为何单独留下你?” 会议结束后,贾诩,郭嘉等人先后离开,宽敞的厅堂内便只剩李傕与杨定二人。 “末将不知。” 杨定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作为内应,他如今在西凉集团内总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叛徒”的身份,即使李傕已经解释清楚,他也很难融入这个集体。 “我欲成立一支新军,不为征战沙场,而是充当一双监视天下的眼睛,直接受命于我。” “他们不需要冲锋陷阵,攻城拔寨,而是广布天下,潜伏在各方诸侯的眼皮底下,担任刺探情报,散布流言……以及在必要时刻行刺敌方重臣。” “而你,将是这支新军的唯一统帅,你可愿意?” 杨定的忠心已经通过樊稠之事验证,否则李傕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他。 这是他的眼睛,也是隐藏在夜幕下的利刃。 “末将……愿意。” 杨定仅仅犹豫片刻,便应下了这份差事。他已别无选择,何况这个位置还挺适合他的。 细作,刺客……头子么? “敢问主公,这支新军以何名号?” “锦衣,锦衣夜行,监察天下。” 李傕一边说着,一边陷入了沉思。 “凡奸邪小人,枉法之徒,见飞鱼服,绣春刀必丧胆。” 平心而论,老朱当初创办锦衣卫的初衷是好的,只是区别在于什么人用。 一旦用得好,他就是天子手中的利刃,不过他如今还不是天子,还不能用天子亲军的名号。 锦衣夜行……光听名字,杨定便仿佛已经想象到这支军队的模样了。一群身着锦衣,腰佩长刀的“鬼魅”穿梭在黑夜中,令敌人闻风丧胆,惶惶不安。 李傕继续道:“锦衣卫当分成明,暗两部,明部为军,必要时可行捉拿叛逆之事。” “至于暗部则首要亵渎,在接到命令之前,他只是明面上的身份。” “锦衣卫成军后,要以最快的速度潜伏到各方势力之中,尤其是西川的刘焉,冀州的袁绍,兖州的曹操……” “同时,对于背叛锦衣之人,当……” 杨定听完锦衣卫的具体编制,脸色震撼,这已经超出了普通细作组织的范畴了。 “走吧,去看看你们的飞鱼服与绣春刀。” “喏!” ……两人一路策马来到李傕的秘密基地,待看到其中各式各样的物品,杨定震惊之余便又是苦笑连连,知道了这么多东西,他这辈子恐怕都无法抽身了。 这处基地是以军事要塞的形式建成的,位于长安城内的某座府邸,内里宛如迷宫,整体布局又似监狱一般。 李傕在周围布置了数百精锐,彻底杜绝外人窥探的可能。 一路走过冷冰冰的石路,来到基地深处,一群如同乡间老农般的老者映入眼帘,而其中鹤立鸡群的少年又格外引人注目,看起来就像是误入其中的懵懂小儿。 可是又有几人知道,其实这少年才是这处基地的主人。 科学领域达者为尊,何况这少年有李傕的支持。 “院长,车骑将军来了。”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见少年仍捧着手中之物凝视着,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李傕的到来,于是急忙开口提醒。 杨定纠正道:“如今该叫大司马了。” “哦,恭喜将军高升。” “多谢。” 李傕微微一笑,他对科学家一直是很有礼貌的。 他随即走向马均,目光落在对方手中的东西上。 纸,日渐成熟的纸张,已经达到能印成书册的质量了。 李傕暗自点头,赞道:“不错,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他只是稍微提点了几句,全是纸上谈兵,真正实践的还是这些专业人士。 “还不够,还不够薄……” 少年只是随口回应了一句,便又继续陷入沉思,看起来像是懒得搭理李傕。 锵! “放肆!” 李傕还未发作,杨定便已经拔剑出鞘。 “收起来,以后对这些人要客气。” “主公,不过是些工人……” “如果我说这些人才是国家强大的根本之一呢?” “这怎么可能!” “以后你就知道了,莫要忘了,你们的兵器可都是出自他们之手,当心惹怒了这位爷,给你送些破铜烂铁。” 李傕开了个玩笑,杨定顿时就老实了,他看得出来主公对这少年的器重。 “我可不是这般人……” 少年虽沉浸在科研事业中,却不至于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至于其身份,说出来怕吓到人。 马钧,当代卓出“科学家”,名留青史的人物。 至于李傕是如何把他挖出来的,还要从反攻西凉,与徐荣那一战说起…… 李暹捉了个逃兵,正欲斩首示众,但其一番话成功引起了李傕的注意。 【吾空有一身本领,怎能默默无闻的死在战场上?】 于是李傕便与他进行了一番交流,通过谈话发现了这块发光的石头。 马钧和张机很像,虽然涉及的领域不同,但都是偏执于一种专业,而且达到了当世顶尖的地步。 李傕明知故问道:“你觉得这东西还能做得更好?” “当然,这种纸还不够薄,而且一沾水便坏了。” “那就不让它沾水不就成了?” “这如何能行?” 马钧觉得自己的人品受到了侮辱,作为一名优秀的“墨者”,他怎能造出不堪一用的劣质作品? 李傕却道:“不必多言,这些纸张已经能用,即刻开始投入生产。” “你这是滥竽充数。” “这叫审时度势,本将没工夫再等你一年半载。” “何需一年半载,我只需半月即可。” “可敢立下军令状?” “有何不敢?” 于是乎,在李傕的引导下,马钧许下时限。 李傕当然知道这些纸张还不够成熟,这番话不过是给天才少年施加压力,有压力才有动力嘛。 当然了,就算马钧没能按期完成,他也舍不得杀死这么个小宝贝。 “对了,找个人带这位将军去看看飞鱼服和绣春刀。” 马钧撇了杨定一眼,笑道:“抱歉,将军,最近我【天工院】人手不足,未能及时打造。” 第五十七章,我永远不想听到胡笳十八拍 人手不足。。。 杨定的脸顿时就黑了,这是赤果果的报复。如果是其他时候他早就发作了,奈何这小子是主公看重之人。 “在下为刚才的无礼之举向【您】道歉。” 他从来都是能屈能伸之人,不会因为这种事和一个毛头小子较劲。 然而马钧却似乎不打算就这么善罢甘休…… “将军这是何意,我所言皆是事实,本院的确人手不足。” 过分了,李傕都看不下去了。 “别闹了。” “主公这是什么话,属下一向尽忠职守,绝不会公报私仇。” 马钧已经入戏太深。。。 “是吗?” 李傕戏谑道:“需不需要本将再给你抽调人手?” “如此自然最好。” “不过这样一来,你们天工院的俸禄就超出了规制,便从你的俸禄了扣吧。” 马钧如今不过十五之龄,却已经具备顶级科学家的特性,天赋,勤奋,专注…… 可是人无完人,他也有着自己的小缺点,视财如命,这也许和他年少时的经历有关。 年幼时的他过着朝不保夕,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穷怕了。。。 这是李傕偶然间获知的小秘密。 不过这也不能算是缺点,只是因为生长环境养成的习惯。 马钧正色道:“启禀主公,属下忽然想起来,原来飞鱼服与绣春刀皆已经锻造完成,这便让人带这位将军去取。” 杨定愕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偏执而达到的少年,竟也有着这样的一面。 他忽然找到了拿捏对方的办法…… …… 铮,铮……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这绝非危言耸听。 从秘密基地离开后,李傕带着胡封与几名亲兵辗转来到蔡琰的住处,她仍住在曾经的蔡府,只是如今已物是人非。 刚来到蔡府门口,便听到阵阵此起彼伏的琴音传来。 他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感受着琴声中蕴含的意境。 以琴入道,亦属于超凡之力的范畴。 哀伤,彷徨,寂寥……以琴观人,以曲明意,这也许就是蔡琰此刻的心情。 通常来说,一个女子生命中会有三个重要的男人。 父亲,丈夫,儿子…… 蔡琰很不幸,丈夫在她嫁进门不久就暴毙了,她更是因此背上了“克夫”之名,不得已回到娘家。 然而天意弄人,她的父亲因为被董卓一案牵连,最终也离他而去。 至于儿子……先夫自幼体虚,行不通啊! 不知过了多久,琴音戛然而止,李傕顿时如梦初醒,这种感觉就像是蹦迪过程中音乐忽然停了,整个人瞬间变得冷静。 叩叩叩…… 胡封在李傕的示意下上前敲门。 “我家小姐身子不舒服,不便接客,还请大司马恕罪。” 清脆的少女声音从院子里传出,李傕一行几人俱是脸色古怪。 我们还未自报家门,你是如何得知的,莫非有透视天赋? 还有,接客又是从何说起? 不是见客么? 众人莫名有种置身风月楼的错觉。 “小鱼,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很快便听到蔡琰羞恼的声音远远传来。 紧闭的大门缓缓被拉开,一身绿裙的娇俏少女脸色局促,肉嘟嘟的小脸分外可爱。 蔡琰一身粉裙款款走来,对着李傕盈盈一礼。 “妾身见过大司马。” 换了身衣服,李傕差点没认出来。 此刻的蔡琰哪还有先前的半点模样,垂鬓盘发凸显妇人身份,水汪汪的桃花眼透着一股朦胧感,笑起来像月牙下弯,如玉般的肌肤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晶莹剔透。 至于身形如何,恐怕还需剥丝抽茧方能一探究竟。 虽然比起完美无缺的貂蝉略逊一筹,但蔡琰身上那股静谧,独特的书卷气息却貂蝉所不具备的。 李傕笑道:“夫人的消息倒是颇为灵通。” 蔡琰亦是嫣然一笑:“相信此事整个长安城已经无人不知。” “听闻夫人身子抱恙?”李傕说着看向一旁局促不安的小丫鬟,也不知蔡琰是怎么培养出来的,倒也是个妙人儿。 蔡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但又很快隐去。 “妾身管教不严,让大司马见笑了。” 谈吐有据,进退维谷,即使面对凶名赫赫的西凉军,亦是丝毫不受影响。 如果说貂蝉是娇艳欲滴的玫瑰,让人难以把持,那么蔡琰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需要细细品尝, 李傕没来由的有些不适,这一口一个“大司马”很容易让他联想到前世某个滑稽“主播”。 十年王者无人识,一朝瓜皮天下知。 看来这个官职属实不太适合他。。。 李傕又道:“适才听到夫人的美妙琴音,至今仍回味无穷,可否请夫人再抚一曲?” 貂蝉的舞能让他苏醒最原始的本能,蔡琰的琴却令他平心静气。 来到这个时代仅仅半载时光,所经历的事却已经比前世二十年光景更加跌宕起伏。 沙场征战,阴谋算计,一言定无数人生死……此刻的他竟有些彷徨。 蔡琰有些犹豫,这个时代的礼教虽不及后来那么死板,可她毕竟是一介寡居妇人,光天化日之下与一个男子独处,为其抚琴,难免有些不合适。 尤其是婢女小鱼的那番话,更是让她无所适从。 “夫人不愿?” “自然不是。” 蔡琰终是没有拒绝,也许是感受到了李傕的强势姿态,心知拒绝也无用,谁让她如今是寄人篱下,惹不起这个手握重权的男人。 “我希望夫人能弹奏些欢快的乐曲。” “大司马的要求未免强人所难。” 蔡琰心中暗恼,以她此刻的心境,如何欢快得起来? “夫人应该学会向前看,人生未必处处如意,也不仅是失意,你能从胡人手下逃脱不恰好证明了这一点么?” “妾身受教了。” 蔡琰微微颔首,心中却认为这人在提醒她,能脱离苦海皆是其功劳。 “如果可以,我希望夫人永远不会弹奏【胡笳十八拍】。” 李傕说完自顾自走向湖中央的小亭,石台上摆放着一口精致古琴,看起来颇具岁月感,想必这就是蔡琰平日弹奏之地。 第五十八章,琴箫合奏 胡笳十八拍。 听起来像是曲谱的名字,是某个琴师所编写出来的么?可她也是熟读各家琴谱,却为何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胡”之一字,指的是北地胡人么? 蔡琰随即甩开思绪,兴许这个男人只是随口一说。 取万物知春,和风淡荡之意;取凛然清洁,雪竹琳琅之音……是为——阳春,白雪。 蔡琰用的不是琴,而是古筝。 悠扬的乐曲再度响起,回荡在院落内外,最后融入这优美的风景画。 满园牡丹似乎也被这曲音唤醒,缓缓从长眠中复苏,争先绽放。 岁月静好,红尘无忧,这一刻李傕仿佛远离了世俗的喧嚣,忘却了金戈铁马,也抛开心中种种杂念,心中一片清明。 时光总在不知不觉间流逝,这首乐曲的弹奏也进入尾声。 李傕睁开双眼,感叹道:“原本听了夫人的绝妙琴音便已是叹为观止,如今又闻这【阳春白雪】,当真是不虚此行。” 他前世也是喜好古曲之人,这首阳春白雪也算是有所耳闻,虽然因为时代之差,和蔡琰所奏有所不同,但还是能听出相似之处。 蔡琰美目流转,讶异道:“大司马原来也是懂乐之人?” 她之前虽然没有瞧不起武夫的心思,却也不认为对方懂得这些陶冶情操之物。 “万万不敢,在夫人这个乐坛大家面前谈曲岂不贻笑大方?” “古人云,知恩图报,大司马听了妾身两曲,难道不该回敬一曲么?” 蔡琰心中忽然涌现出一个想法,久经战阵的将军奏乐是何种模样,这个想法一出,顿时就不受控制起来。 一开始只以为这家伙只是会提剑杀人的莽夫,没想到他竟能听懂自己所奏的阳春白雪,不禁生出期待。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孤独的人碰到了知己,欣赏,喜悦之余又想和对方继续深入了解…… 李傕闻言一怔,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要求。 懂听,却不意味着懂弹。 不过却也因此了解了这位大才女的另一面,对新鲜事物有着强烈的好奇。他并未拒绝,而是起了逗弄之意。 “夫人府中可有箫?” “自然是有的。”蔡琰不解,莫非这人想用箫? 李傕笑道:“我曾经得到一个大师点拨,传授了一本琴箫合奏的曲谱,不知夫人可愿与我一道演奏?” “不知这位大师姓甚名谁?” “他姓金,一向隐于山野之间,不为世人所知。” 蔡琰不疑有他,只是心中有些羞赧,她一介寡妇和一个男子合奏未免…… “小鱼,去取箫来。” 她终是没能按捺住心中的好奇,同时心中也隐隐有些期待。 片刻后,婢女小鱼取来一支碧绿色的精致古箫。 李傕却摇头拒绝:“我只会琴。” 自古以来哪有男人用箫的道理…… 蔡琰却是疑惑不解,一般男女之间琴箫合奏,用箫的都是男子。 她又哪里懂得男人的恶趣味,以及几千年后的世界变迁,“箫”早已经被后世那帮惊才艳艳的天之骄子玩坏了。 李傕随即向蔡琰讲述了曲谱,大才女也没让他失望,很快心领神会。 当! 刚把古箫放到嘴边的蔡琰顿时脸色一僵,她似乎对这人期待过高了。 “多年未碰琴,有些生疏。”李傕灿灿一笑,这种感觉就像是不争气的学生面对尽心指导自己的老师,羞愧。 他满心都在期待着蔡琰用箫的画面,哪还有弹琴的记忆。 千钧刀影泛玄光 九重剑气射寒霜 纵教乾坤挪移 堪堪躲过那明枪 …… 笑傲江湖曲虽不及阳春白雪这类传世名曲,却也有着独到之处,一曲诉尽江湖事,回首仍见刀光寒。 “此曲颇为精妙,只是……若是将军少错几次便好了。”蔡琰一脸幽怨,有些怀疑那位金大师的眼光。 满心期待已然落空,这个男人绝非幻想中的知己。 “可惜大师志在逍遥天下,未能将衣钵传授于我。”李傕脸色平静,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夫人平日可喜爱用箫?” 蔡琰并未听出话外之音,摇头道:“妾身喜好抚琴。” “可惜。” “为何?” “本将一向钟爱箫艺,若是夫人愿意教授……” “妾身不愿。” 蔡琰急忙拒绝,若是李傕成为她的学生,这长安城只怕就要掀起风言风语了。 李傕正色道:“本将一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即使夫人不答应,我也会每隔几日来向夫人请教。” “将军怎可如此……” “学艺不分贵贱,夫人莫非瞧不起武夫?” “妾身绝无此意,将军为国征战沙场,乃是英雄,妾身岂敢轻视。” “既然如此,夫人在犹豫什么?” “将军啊……你就不怕外面的风言风语吗?” 蔡琰叹息,道出心中隐忧。 非是她食古不化,只是不得不顾及外人的看法。 李傕摇头道:“夫人又何必在意世俗的眼光,人生苦短,随心所欲才是最重要的,若是败坏了夫人的名声,我便纳了夫人便是。” 蔡琰听到前半段的时候还颇为认可,陷入了沉思,待听到后半段,顿时落荒而逃。 这算是表明心意了吗? …… “我家小姐的箫艺果然举世无双。” “我舅父的琴艺出神入化。” “你听得懂吗?” “那当然了,有声……” 李傕走出小亭的时候,碰见胡封正和蔡琰的婢女讨论着琴箫合奏的事,对于小外甥的称赞他实在是受宠若惊。 小婢女气得小脸鼓鼓的,又碍于胡封的武力与身份不敢发作,只能暗暗生闷气。 真是对牛弹琴! “胡封,走了,咱们下次再来。” …… “看上人家了?” 离开蔡府后,李傕见胡封仍自顾自傻笑,俨然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于是忍不住问道。 胡封挠头,一脸耿直道:“这姑娘和俺娘说得一样,好生养。” 李傕嘴角一抽,他姐究竟都教了孩子什么啊! “舅父,咱们走的好像不是回府的路。” “谁跟你说要回府了?” 蔡琰就像是一杯陈年佳酿,需要细细品尝。 可他现在火气很大。。。 第五十九章,两个约定 “我亏待你了吗?” “未曾。” “那你为何要逃?” “我思念父亲了。” 吕玲绮一身粉色劲装,勾勒出已然初具规模的身形。 她一脸倔强的梗着脖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屈的斗志,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颇有其父之风。 不知是不是错觉,明明才短短一段时日不见,李傕总觉得小妮子长高,长大了不少。 那稚嫩的脸庞也长开了不少,许是因为常年习武的原因,身上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当然,相比起一旁凹凸有致,祸国殃民的貂蝉,小丫头就显得“平平无奇”了,不过仍有上升空间。 李傕看向一旁的李暹:“可有士卒伤亡?” “二十余人受伤,与一人阵亡。”李暹想了想,答道:“她应是留手了,否则恐怕要死不少人。” 吕玲绮的武艺进步很快,或许是因为心中想着越狱,这段时日格外的勤奋,可谓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李暹之前能轻易擒下她,这次却费了极大的功夫,照此发展下去,再过个三两年他就打不过吕玲绮了。 心中不由升起危机感,同时有些郁闷,吕布厉害就算了,怎么生个女儿也这么离谱。 他却不知,中原大地才是真的卧虎藏龙。 李傕听完,一脸戏谑的看向吕玲绮:“你倒是比你父亲聪明。” 小妮子很机灵,知道李傕对她一向宽容,逃跑不成未必会把她怎么样。可若是杀了太多西凉将士就说不准了,不要做得让人无法收场。 吕玲绮娇哼道:“我才不是恃强凌弱的人呢。”她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的小心思,只说是嫌弃对手太弱,不想下杀手。 可这个理由不过是让她幼小的心灵得到安慰罢了,在场几人俱是心知肚明。 不过看破不说破,少女脸皮薄,自尊心又强,何必把她惹毛。 “你就这么想去找你父亲?”李傕有些无奈,我这是在保护你啊,跟着你那位不靠谱的老爹是走不远的。 这是乱世,个人武力挡不住明枪暗箭,更斗不过人心。 据他所知,吕布已经脱离袁绍转投张扬,用不了多久就会转战徐州。 届时,他就要面对号称“治世能臣,乱世枭雄”的老曹,这个被李傕视为当代最强对手的男人。 老曹和千古一帝仅差半步,如果没有赤壁之败,就不会有天下三分之局面,伟人的诗文恐怕就要改成“惜秦皇汉武,魏武唐宗”了。 至于刘备,孙权等人虽然也是强劲的对手,但相比起上马可安天下,下马能治天下的老曹仍有差距。 “哼!”吕玲绮懒得理会这人,我不去找父亲,难道要跟着你么? 李傕笑道:“不如我们做个约定,如何?” “什么约定?” 吕玲绮虽然明知这人不怀好意,但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 貂蝉闻言暗自叹息,绝美的面容透着无奈。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她深知李傕是何等的狡猾。 “从今日起,你可以向我发起挑战,只要你赢了,我即刻放你自由。” 吕玲绮眼前一亮,这个赌注比一天到晚想着越狱靠谱多了。 “不过……如若在此期间让我发现你再次逃跑,不仅约定作废,我还会把你关到牢房里,让你此生与老鼠,蟑螂作伴。” “约定期间,我可以允许你在长安城内自由。” 吕玲绮一脸狐疑:“你会这么好心?莫不是故意诓我,即便赢了你也不会放我自由。” “苍天为鉴,李傕若违背约定,必不得好死。” “好,我答应。” 这个时代的人对于誓言还是颇为信服的,何况吕玲绮已经别无选择。 “不过你也得发个誓,吕玲绮若是违背约定,就让其父死于乱军之中。” 李傕从不做亏本的买卖,自然不会留下漏洞。 吕玲绮一脸难以置信,好毒的誓言! “为何誓言是我父亲?” “因为你或许会看轻自己的生死,却不会不在乎你父亲。” “你……” “莫非你心里还想着逃跑,所以不敢发誓?” “才不是。” “那你还在等什么?来人,把她关起来。” “吕玲绮若是违背约定,就让其父死于乱军之中。” 吕玲绮说完愤愤地瞪着李傕,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好了,你可以去找你的高顺叔叔了。” 李傕摆了摆手,精心栽培的花儿还未绽放,暂时还不能闻其香,品其味,尝其甜……且先让她茁壮成长。 吕玲绮却更愤怒了,李傕为何下逐客令,她再清楚不过了。 恶贼! 当着她的面把她赶走,还要欺负她姨娘,欺人太甚! 李暹默默退了出去,临了不忘喊一句:“吕小姐莫非想看戏?” 有的人啊,打不过她爹,只能欺负欺负人家女儿了,不然再过两年说不定就打不过了。 吕玲绮恨得牙痒痒,很想上去跟这些恶贼拼命,却又不舍得白白牺牲。 她还没来得及上战场,还没绽放出飞将之女的光彩……于是她怂了。 反正不是亲娘。。。 —— “小姐这是来向我道别的吗?” 高顺见吕玲绮策马来到军营,不禁有些疑惑。因为就在一天前,他也和李傕做了一个约定。 “高顺叔叔何出此言?”吕玲绮一脸茫然,道别? 她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高顺沉吟道:“主公已经答应放你自由。” 他没有说自己付出的筹码,那就是他转向李傕效忠。 但吕玲绮一向聪明伶俐,听到这声主公,心里瞬间明了。 她被算计了! 辜负了高顺叔叔牺牲自己换来的机会。。。 我怎么这般愚蠢! 眼泪不争气的流出,吕玲绮撕心裂肺大喊。 “啊啊啊啊……李贼,我与你不共戴天,势不两立。” 高顺一头雾水,但片刻后便从吕玲绮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心中又是无奈又是苦笑。 他终是明白了李傕那句“万一我放她走,她却又舍不得走,便不能算我违背约定”。 这是钻漏洞,可他偏偏无话可说。 正如李傕所说,现在吕玲绮还真不一定敢走。 誓言啊! 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对于他们这些本地人还颇具威力的。 万一实现了呢? 第六十章,吕布在行动 貂蝉喜欢粉色,整个房间充斥着魅惑的气息,将她比喻成玫瑰倒也贴切。 半个时辰后,李傕进入贤者时间。 “你还真是……” 貂蝉听完李傕的描述,心中百感交集。 虽然早知这男人巧舌如簧,心机深沉,却没想到他会将吕玲绮算计至此。即使相隔很远,她也仿佛看到了少女又哭又闹的疯狂画面。 李傕一脸认真道:“我这是在培养她的心志,同时告诉她一个道理,在这个残酷的时代,脑子远比拳头更管用。” 能将无耻算计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当世恐怕不多。 貂蝉很想口吐芬芳,奈何实在说不出口。 不过她不得不承认李傕的观点是对的,吕布号称天下第一将,不还是被打出长安城了么? 就连妻女都没能保住…… 而这个男人却能称霸关中,就连曾经平起平坐的的几位主将都接连落幕。貂蝉虽不知其中内情,却也能猜到过程绝不简单。 不论如何,李傕才是笑到最后的人,若说是巧合未免有些牵强。 李傕沉吟道:“明日你便搬进府里吧。” 这个结果来得有些突然,让貂蝉措手不及。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眼中噙着笑意:“将军莫非忘了妾身的身份?”她这是在提醒李傕,自己曾经可是董卓的妾室。 “那又如何?” “你就不怕引得麾下不满吗?” “你不了解这些底层将士。” 李傕笑了笑道:“他们只在乎主将是否赏罚分明,绝不会去管他的私事。” 一如平民百姓,从来不会去管统治者如何,他们只在乎自己能否吃饱。。。 貂蝉浅浅一笑,美艳不可方物,道:“将军对人心看得果真通透。” “可我始终没看透你。” 李傕笑语,从表面上看,貂蝉和普通女子并无差别。 她很顺从,而且很懂得取悦男人,对他的许多无礼要求从不拒绝。 可李傕总是隐隐觉得,这张绝美的面容下似乎隐藏着什么。不过他并未追问,总有拨云见雾的一天。 他只需要确认一点,貂蝉对他没有其他非分之想即可。 “夫人……我的火气又上来了。” 貂蝉白了他一眼,随即缓缓低下头。。。 —— 三月的晚风拂过大地,吹得满营旌旗猎猎作响。整个并州军营透着一股蓬勃的气息。 而在一排排营帐的中央,却有着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象。 摇曳的烛火照映下,昔日驰骋疆场,傲世群雄的身影尽显落寞,寂寥,英俊的脸庞透着痛苦之色。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又自顾自倒了一杯。都说举杯消愁愁更愁,他却乐此不彼。 吕布兵败离开关中后,本欲投袁术,但其因吕布弑父行径而拒绝。后又改投袁绍,虽然这次被接纳,但袁绍显然信不过他,亦不会用他。 于是吕布便又脱离袁绍来到河东,暂居好友张扬麾下。 人言情场失意,官场得意,可吕布偏偏两样都不占,自己兵败逃出关中不说,连妻女都落入敌人之手。 一想到貂蝉正日夜遭受李傕那蛮子的折磨,他便怒火中烧,却又无力改变。 虽然经历一段时间的舔舐,伤口已经愈合许多,已经招募了上万士卒。但这些大多是没上过战阵的新兵,靠这些人想打回关中是痴人说梦。 莫说兵临长安,函谷雄关就能让他们望而却步。 “奉先,别再喝了!” 一身戎装的张辽大步走进帐内,伸手按住吕布手中的酒杯,方正的脸庞上带着深深的无奈。 一世英雄,却为一女子一蹶不振,该说他是重情重义还是优柔寡断? “文远,莫要管我。”吕布说完挣开张辽的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两人的力量有着明显的差距。 张辽沉声道:“你若是不振作起来,如何救回夫人和小姐,又如何一雪前耻?” 吕布怒吼道:“张扬那厮若是早听吾言,此刻我等已在长安城内!” 当初他得知马腾,韩遂起兵,便请张扬助他反攻关中。可张扬却因畏惧西凉军,不敢出兵,白白葬送大好时机。 张辽叹道:“奉先,你应该清楚,即使我们入得关中,最后也不过是再败一场。” 张扬的顾虑是对的,靠他们这一万新军和张扬麾下弱旅,如何能与凶悍的西凉军匹敌? “至少,至少能救回貂蝉的玲绮。” 吕布也是知兵之人,自然清楚新军的老兵的差距,莫说兵力差距大,即使占据兵力优势,战力也是天壤之别。 张辽心中失望至极,为了一个女子,就要葬送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军队,非人主所为。 吕布或许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却不是一个合格的主公。 这是乱世,没有军队支持,即使把人救回来又如何?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匆匆入帐。 “启禀主公,有一人自称“兖州陈宫”,欲见将军。” “兖州,那不是曹操的地盘吗?” 吕布疑惑,难道是曹操欲招揽他? “带他进来。” —— 片刻后,一个面向儒雅,身着黑色儒装的中年男子走进帐内。 “陈公台见过温侯。” “曹操派你来作甚?” 吕布直接开门见山,说实话他还真瞧不起曹操的本钱,兖州四战之地,又远不如冀州,南阳富庶,所以吕布从未动过投效曹操的念头。 富庶的地盘将决定养兵多少,史书上所记载的曹操屠城之事,极大可能是因为后勤不济,小小的兖州显然无法支撑大军连年征战。 “非是曹操派遣,而是在下想见温侯。” “哦?” 吕布注意到陈宫的措辞,不禁起了兴趣。 张辽同样察觉到这一点,亦是注视着陈宫。 陈宫抬头,与吕布四目相对,缓缓道:“温侯可想得到兖州?” 兖州? 吕布瞳孔一缩,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先生可是在说笑?” 蚊子再小也是肉,吕布虽然认为兖州比不上,关中,南阳,但至少也是一州之地。 可问题是,兖州可不是他想打就能打下来的。 曹操刚刚收编青州黄巾,组建了一支号称有三十万的青州军。虽然这话有些夸大其词,但几万军是少不了的。 而且相比起他们这支新军,黄巾贼至少经历过战火的洗礼,更容易形成战力。 “兖州士族愿助温侯一臂之力。” 第六十一章,曹操在行动 士族! 吕布虽然不是士族中人,却清楚这两个字在这个时代所具备的威力。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简单的十个字,却道尽世家在大汉根深蒂固的影响力。 哪怕经历桓帝,灵帝的打压,士族依旧如日中天,甚至演变成当今形势。 当今天下诸侯,有一大半都是世家,皇族出身。 他们分布在大汉各州,郡,县,占据着极其重要的位置。 “尔等为何要助我占据兖州?”吕布虽然有些意动,但心中仍保持着警惕,这难保不是曹操的诡计,欲将他骗到兖州伏杀。 要知道他和曹操可是有不少陈年旧账,当初曹操刺杀董卓未遂,便是他率军追杀,后来又与徐荣伏击过对方,可谓是新仇旧恨算一起了。 “曹孟德自进入兖州以来,倒行逆施,天怒人怨,我等为保一方百姓,不愿让其再祸乱兖州。” 还是那句话,名正言顺。 说到底还是曹操大肆提拔寒门的举措触动了世家的利益,于是想给兖州换一个主人,拥有绝世武力却不通政治的吕布正是最佳选择。 吕布对陈宫的说辞半信半疑,又道:“可我如今兵少将寡,即使有尔等相助,恐怕也敌不过曹操。” 这种话说出来很憋屈,却又是不争的事实。 “温侯勿虑,据在下所知,曹操不日便会起兵攻打徐州。届时兖州便是一座空城,有我等相助,温侯还怕拿不下兖州吗?” “可我如何信得过你?” “届时将军只需派斥候打探曹操动向,自然知道在下所言非虚。” “好,本将即刻起兵。” 吕布沉思片刻,旋即便同意了陈宫的请求,他正缺一块地盘安身立命。 呜呜…… 集合的号角响起,士兵们有条不紊的聚集,迅速排列整齐,蓄势待发。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绝世无双的身影,那身躯依旧挺拔,目光满含压迫感,又带着冲天煞气。 吕布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手持方天戟,胯下赤兔马,宛如回归战场的王者。 他们的战神又回来了! “全军即刻启程。” 人狠话不多。。。 —— 东郡。 身在兖州的曹操浑然不知一场针对他的阴谋正在席卷而来,他此刻的心情正是悲喜交加。 悲的是其父惨死贼人之手。 喜的是他有了正大光明攻打徐州的理由,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攻打徐州只是为父报仇。。。 议政厅内,曹操及其麾下文武齐聚一堂,为接下来的徐州之战未雨绸缪。 曹操坐在上方,目光投向左手侧站在首位的荀彧:“粮草军械可曾准备妥当?” “启禀主公,我军攻城器械皆已备妥,粮草也够数万大军一月之用。” “看来此战要速战速决了。” 即使曹操的家底还算深厚,又有荀彧这些世家的支持,却仍难以久战,可见沙场征战对于后勤的恐怖需求。 曹操又道:“袁绍,袁术等人作何反应?” 他有自信,陶谦绝非他的对手,真正可虑之处在于外力。 “袁绍正与公孙瓒鏖战,袁术也在图谋扬州,二人都不会出兵。”新加入的程昱出列答道。 曹操点点头,沉声道:“如此看来,唯一可虑者唯有西凉军了。” 关中动乱已经逐渐传出,各路诸侯虽然无法了解其中过程,却也能知悉结果。曾经的派系林立,最后只剩一个声音。 李傕! 曹操曾与其共事,自以为已经足够了解此人,如今想来,他却像是第一次认识此人。 荀彧沉吟道:“以吾观之,西凉军不会出兵。” “何以见得?” “因为西凉军一旦出兵,就意味着要直面关外诸侯,李傕若是聪明,就不会多此一举。” 这是常识! 通过关中之变,曹操,荀彧等人都重新认识了李傕,其绝非等闲之辈。 胡珍,郭汜,樊稠,张济,接连暴毙,而他却成了最大获益者,若说此事与他无关谁人会信? 推测人心往往在于换位思考,荀彧也曾想过,若是易地而处,他身处李傕麾下,会如何发展西凉军? 其实几百年前已经有了一个成功的例子,奋六世之余烈,扫春秋战国数百年乱世。 大秦帝国之所以能从西方边陲小国,最终崛起成战国最强,最后一统天下,除了历代秦国君民的奋斗外,地理位置也是一大优势。 关中有函谷雄关,巴蜀有剑阁,陈仓等关隘,让秦国几乎可以游离在中原纷争之外,而西凉军如今不正是有着秦国当年之势吗? 曹操叹道:“是我低估了李傕,此事怨我。”他自问也算是阅人无数,当年怎么会没看出那李稚然的伪装。 如果郭汜,樊稠几人之死皆是出自其手,这个对手将比董卓还可怕。 “主公,郭奉孝已然投了李傕。”荀彧想了想,终是没有隐瞒这个消息。 长安城外与匈奴一战,李傕为郭嘉请功,这件事早已传遍中原。 曹操愕然,片刻后才道:“可惜,可惜。” 他是真的很想见见这个被荀彧和戏忠推崇备至的鬼才。 不过曹操也是豁达的性子,很快就将此事抛诸脑后,感叹道:“李稚然在长安城外大破胡人,让人好不羡慕。” 他年少时的梦想便是效仿冠军侯封狼居胥,奈何此刻身处中原,暂时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荀彧笑道:“主公何需介怀,来日方长。” 这话带着暗示成分,只要主公能一统中原,还愁没有与胡人交手的机会吗? 曹操闻言大笑,道:“哈哈,文若说的是。” 曹仁也忍不住道:“到时也让匈奴人见识见识咱们青州军的厉害。” 夏侯惇,李典等人亦是纷纷开口附和,一时间堂内一片欢声笑语。 片刻后,曹操收敛笑意。 “诸君即刻回去整顿兵马,明日兵发徐州。” “喏!” ……众将退下后,堂内便只剩曹操与荀彧,程昱三人。 曹操又提出一个问题。 “二位觉得,我等今后的对手是袁绍还是袁术,又或是李傕?” 荀彧正色道:“在下以为,西凉军轻易不会介入中原纷争,主公欲统中原,最大的对手仍是袁绍。” 第六十二章,刘备在行动 徐州自古以来便是中原重镇,是连接南北的重要纽扣之一,亦是英雄好汉的出身地,大名鼎鼎的高祖皇帝与西楚霸王都是出自徐州(注:三国的徐州不是现在的徐州)。 曹军充分展现了侵略如火的特性,一路势如破竹,高歌猛进,打得陶谦麾下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据城而守。 不过陶谦虽然军事能力平平,治政能力却十分杰出,深得徐州百姓爱戴,不少百姓都自发挺身而出帮助陶谦守城,使得曹军的推进速度缓慢许多。 不过因为两军战力之差,历时半月后,曹军兵临下邳。 洪亮的战鼓声敲响了进攻的号角,并排的投石车早已拉满,随着主将一声令下,无数巨石如雨点般划破长空,重重砸在城墙上。 投石车的作用其实并非杀敌,而是具有破坏城墙与威慑作用,命中率极低。 曹军士气如虹,推着一个个大型攻城器械向城墙前进。 有高筑的箭楼,长长的云梯,向着城门而去的冲城车……曹军显然早有准备,这些大型攻城器械绝非一朝一夕能造出。 “那曹孟德早有图谋我徐州之意,却打出为父报仇之名,当真用心险恶。”陶谦愤恨,随即叹息。 他已年过半百,早已失了雄心壮志,两个儿子又不正是,否则他坐拥徐州雄关,岂会任由欺凌。 按照现在的态势,下邳城失守只是时间问题。再坚固的城池,也挡不住这般猛烈的进攻。 陶谦环顾左右,叹道:“诸位,若是徐州失守,尔等可自投曹操,想来他也不会斩尽杀绝。”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同声道:“我等愿与徐州共存亡!” 说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了,这难保不是陶谦的试探之言。 徐州大将曹豹拍着胸脯说道:“主公勿虑,吾自会拒曹军于城外。” 你若是挡得住曹操,又怎会让曹军一路打到下邳? 陶谦心中腹诽,面上却笑道:“幸有曹将军在。”他已无将可用,只可惜悍将刘三刀死于吕布之手,否则何让曹军的如此气焰嚣张? 正当曹军与徐州军进行着如火如荼的攻城战时,后方一群不速之客悄然而至,“刘”自大旗迎风飘扬。 “杀啊……” 粗犷如奔雷的吼声炸响,一个高大威猛的黑甲将军策马奔腾,身后跟着无数铁骑。 其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手持一杆粗重的丈八蛇矛,眼中透着对战争的兴奋。 这正是刘备军的先锋大将,猛张飞。 刘备原本依附于公孙瓒麾下,但其绝非久居人下之人,又看出公孙瓒与袁绍的优劣,于是转战中原。 他来得恰逢其时,正巧听到曹军攻打徐州的笑意,于是率军来“劝架”。 以仁为本,以义为基,不论世人如何评说,至少刘备一生都是这么做的,否则不会在屡战屡败后还能有这么多人支持。 张飞艺高人胆大,快马加鞭将麾下将士远远甩在身后,单人单骑向着曹军阵型杀去。 曹操后军将领显然也发现了张飞这支军队,于是率领所部兵马迎战张飞,手中长枪直指张飞,显然是要进行一场将对将的争锋。 枪乃百兵之王,尤其是在战场上更显多样性,素来是最受武将偏爱的兵器。 有的人有灵巧路线,如枪神童渊。 有人以力量与技巧结合,如西楚霸王。 但是像这种将枪法使得出神入化的终究是少数。。。 当! 枪与矛相撞,迸发出点点火花。 那将领感觉像是撞上了一座堡垒,手中长枪直接被巨力震得脱手而出,枪头都被打得弯曲。 质量不行,人也不行。 张飞随即一矛扫出,那将领直接被打落马下,身上的胸甲碎了一地,整个人吐血不止,张飞看也不看,继续向前冲阵。 强者从不回头。 几十名曹军骑兵迎面杀来,张飞发出一声惊天怒吼,一股如狂风暴雨般的力量席卷而过,战马上的骑士接连倒地,留下不知所措的战马如无头苍蝇般横冲直撞。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红脸武圣亦是无往不利。 关羽左手轻抚长髯,右臂手握青龙偃月刀,刀芒阵阵,伴随着一声声惨叫,身后留下遍地尸体。 人固有一死,但胡子不能乱,显然他已经将上阵杀敌演绎成一种优雅的艺术…… 偶能自耳,面玉,唇若涂脂的刘备虽不及两位弟弟龙精虎猛,却也是武艺高超,手中雌雄双剑被他舞得出神入化。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三兄弟分别从三个方向杀出,一时间竟冲乱了曹军后方。 “报……主公,有兵马前来援助陶谦。”一名士兵匆匆走来。 曹操从车撵上站起身,淡然道:“打得可是袁绍的旗号?” 他如今名义上虽然隶属于袁绍麾下,两人又是少年知交,但大争之世无情谊可言,袁绍未必乐意看到他发展壮大。 不过据他所知,袁绍此刻应该与公孙瓒陷入僵持,莫非还能分出一支偏师来驰援徐州? “不是。” “那便是袁术了。” “也不是。” “那会是谁?” 曹操站起身,抬眼望去,后方军阵烟尘滚滚,显然正陷入胶着血战。 “敌军打的是【刘】字旗。” 士兵答道。 刘? “主公,他们打的是平原令刘备的旗号。” 程昱缓缓走来。 “刘备?他只有区区几千人马,也敢来与我为敌!”曹操惊讶之余又是愤怒,觉得自己的威严有被冒犯。 “主公不可轻敌,我军正全力攻城,一旦陶谦派兵出城与刘备前后夹击,我军未必能胜。” 程昱道出隐忧,即使己方占据优势,被前后夹击也有全线崩溃的风险。 “且让这狂徒再放肆几日。”曹操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纵然心中不甘,也只能下令暂时撤军。 风云变幻,纷争四起,大汉十三州都燃起了烽烟,一步步将这个本就虚弱不堪的王朝推向深渊。 各路英雄也接连登场,在这大争之世绽放出自己的光彩。 第六十三章,眼中是天下,何恋寸土? 关中动乱结束后,西凉军进入休整期,李傕也随即展开他的发展计划。 第一步,整军,原本的军纪加了一条,不得扰民,违者杀无赦。 以赏赐土地的方式收拢军心,同时借这股风整顿军纪,大多数士兵获得土地后更加拥戴李傕,整顿过程中的小小乱象已经不足为虑。 李傕在接连正法了几十名将士后,杀鸡儆猴的效果已经初显。 这些人当中最高的甚至有校尉,但仍因触犯扰民罪人头落地,李傕借此向全军表明了他的决心,一时间十几万西凉军都老实了许多。 第二步,均田制。 李傕效仿隋唐时期的举措,以分土地的方式吸引各地流民,欲让关中恢复昔日繁华。 当然他没有忘记这是世家的天下,所以轻易不会向现存关中世家下手。 诚然,西凉刀可以屠尽关中世家,可西凉铁骑却不能治天下。 至少,他现在不能彻底得罪世家,否则各郡,县,乃至朝廷中枢的运转将陷入瘫痪。 说起来他还要感谢董卓,郭汜等人。当年对方大肆屠戮世家,后来郭汜等人又疯狂侵吞土地,这些人死后,关中空出大量无主之地。 按照常理,这些土地该归入李傕名下。。。 “臣因为,不可放任良田便荒地。” 未央宫内,李傕向刘协进言。 “大司马有何建议?”刘协下意识认为李傕想效仿郭汜等人,将这些土地纳为封地。 “臣与众位臣工商议过后,列出此制。” 李傕取出一卷竹简,正是事先备好的【均田制】。 随即便有宦官将竹简呈到刘协的桌案上。 刘协眉头微皱,忽然发现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如果只是想要土地,又何须编制成书? 均田制,分地与民…… 看完竹简后,刘协的内心久久不能平息。 若是太平时期,这个制度当为治国良策,李傕也该是治世能臣。 可如今君权旁落,这个制度就显得别有用心了。 招揽民心,其心不臣。 “臣反对,这些可都是有主之地。” 哪怕李傕大权在握,依旧有大臣站出来反对,至于是忠臣还是为了自身利益就不得而知了。 李傕淡然道:“乱臣贼子所属,自当归于朝廷,朝廷分之与民乃是造福天下,莫非阁下与乱臣为伍?” “大司马此言差矣,既是国之土地,自当由陛下决定归属,大司马此举是否僭越之嫌?” “阁下怎知陛下不同意此事?” 李傕撇了那大臣一眼,随即看向刘协。 刘协沉思片刻,笑道:“李卿为万民谋福祉,朕焉有不准之理,准奏。” 刘协始终坚守隐忍策略,哪怕心中再怎么不满,依旧表现出从善如流的姿态。 他在等,等一个能一击必中,夺回大权的机会。在此期间,哪怕受再大的屈辱他也会咽下去。 仍是那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 “叔父为何要将土地分给他人?” 李暹不解。 “心中藏着天下,何恋寸土?” 第六十四章,剑圣! 这一日的朝会不仅定下了均田制,李傕还向刘协进言“招商制”,以赐爵的方式吸引各地商贾前来长安。 这个时代各阶层排列为士,农,工,商,其中商人拍在末位,地位极其低下,相信没有几人能拒绝爵位的诱惑。 虽然这个提议依旧遭到许多大臣的反对,但李傕今日格外的强势,力排众议强行通过。 他提出的说辞是:“当年先帝不拘一格,对忠君报国之人许以官位,莫非诸位觉得先帝做错了?” 此话一出,群臣哑口无言。 可以预见,一旦他们继续反对,李傕必然会以“不尊先帝”的由头大开杀戒。 李傕很清楚,这个时代的国家虽是以农为本,但商业对于经济的提升也是极其重要,可以说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最重要的是,这可是一群“肥羊”。 这两个消息一经传出,各地流民,商贾纷纷向长安汇聚而来。哪怕西凉军声名狼藉,哪怕这些规制很可能只是空口白话,但是人难免抱有侥幸心理。 流民没得选,与其饿死,倒不如去试试。 商贾从来不缺乏冒险精神,只要这份利益值得他去试一试。 至于李傕为何要付出这么多东西吸引各地商贾前来,自有他的考量。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打仗有时候拼的不是人数,战力,而是后勤。 钱粮是一体,关中固然富庶,但也无法支撑十几万战骑长久作战,所以他需要找到财源,也就是“赞助商”。 商人需要地位,李傕需要钱,只要距离把控得当,相信双方会相处得很愉快。 ……朝会结束后,李傕及其麾下众人再次齐聚一堂。 “主公欲扶持商人?”今日的贾诩出人意料的主动发言。 士,农,工,商的地位阶层已经根深蒂固,哪怕睿智如他,也改变不了这种下意识的观念。 郭嘉则笑道:“主公可是欲效仿管仲,借商贾之道大肆敛财?” 其实管仲不是经商,而是开妓院,所以郭嘉才会对这件事知之甚详,毕竟他可是此道中人。 李傕纠正道:“奉孝此言差矣,吾非经商之人,只是想与那帮商人借支一些。” 只怕是有借无还。。。。 郭嘉心如明镜,却不点破,毕竟两人的利益是一致的。再说了,那些商贾那么富有,也不差这点买爵位的钱。 或许他们会很乐意掏这个腰包,相比起提升地位的难度,赚钱对于他们来说显然更简单。 贾诩顿时闭口不言,李傕欲借商人之财的心思已经显而易见。 李傕随即看向李利:“子舆,近日军中如何?” “启禀主公,除了极少数人,其余将士对新军法并无异议。” “那就好,继续盯着,不要给有心人利用的机会。” “喏。” 李傕这才安心,他最担心的就是因为军制的变动引起麾下将士的反弹。然而现在看来,搞臭西凉军名声的不是这些将士,而是他们这些主将。 从前每每劫掠一方,钱财大多都是落入他们这些主将的腰包。对于底层将士而言,相比起那点蝇头小利,土地显然更值钱。 —— “启禀主公,帝师王越南归,此刻已身在关中。” 议事结束后,杨定前来告知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 他这段时间一直忙于锦衣卫的创建,这次上门算是第一次回报工作成果。 剑圣,王越! 史书上对这个人的记载只有寥寥数笔,可在这个世界,剑圣之名却是天下皆知。 如果说吕布是武将中的最强者,那王越即侠客的天花板。 千里走单骑,独身一人闯入羌人部落,摘下羌人首领的头颅,完美诠释了那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后来又曾刺杀董卓,虽功败垂成,却能在吕布和千军万马的围攻下全身而退,可见其实力。 有人曾经拿他和吕布做过比较,得出的结论是:马上吕布无敌,步战王越更胜一筹。 李傕伸手摩擦着下巴,思虑着这个人的来意。 他看向杨定,问道:“可知其为何而来?” 锦衣卫的创建是以从军中抽调的两千精锐为基础,又以重金招揽各地游侠,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已经初具雏形。 这个世界的“江湖”虽然还没有后来那么成熟,也没有所谓的各大门派,但大汉尚武成风,民间游侠无数,其中徐庶就曾经化身徐福闯荡江湖。 这些人终日游离于市井之间,往往能过得最直接的情报。 杨定躬身道:“末将不知其来意,但王越向来与皇室来往甚密,曾为天子剑术教师,主公不可不防。” 李傕点点头,他亦是这么认为。 王越会去刺杀董卓,自然也可能来找他麻烦。 “盯紧他,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来向我汇报。” “这……” 杨定一脸为难。 李傕斜眼一撇:“有何不妥么?” 杨定当即俯身跪地:“请主公赐罪。” “你何罪之有?” “末将无能,派出的几十名高手俱已被屠戮大半,如今王越已是下落不明……” 李傕当即拍案而起,怒道:“花了那么多钱财,你就培养出这么些货色?” 杨定心中苦涩,一脸无奈道:“主公,在下已经将麾下一流高手尽数派出,却仍敌不过王越一人。” 李傕眉头一跳! 杨定口中的高手他是见过的,当时还称赞其办事周全来着。 那帮人……有的会冰火拳法。就像是左手九阴右手九阳。 有的善使飞刀,号称飞刀之王,李傕也认为其有小李探花之风。 也有人擅长用毒,有北地毒王之称…… “全死了?” “除了毒王,刀王,拳王,余者尽陨,三人亦是身受重任。” “马上把左慈给我叫来,还有,让李利将玄甲军调入长安城内……” 李傕求生欲极强,当即做出布置,同时心里暗自吐槽。 一个个称王称霸倒是厉害,却敌不过人家一剑破万法。 同时心里暗暗好奇,吕布横扫千军的本领他已经见识过,千里走单骑的王越又是何等风采? 不过他随即抛开思绪,相比起这点好奇心,他希望永远见不到王越这个人。 第六十五章,小气的老头 “多年不见,老师风采依旧。” “可陛下的处境却不容乐观。” ……宫殿略显昏暗,悬挂于石壁的两排灯烛并未点亮,仿佛怕被人看到暗中的筹谋。 刘协一身便装高座于龙椅之上,而在大殿正中央,一个身着青衣的中年男子正负手而立。 即使面对的是大汉天子,九五之尊,他的腰杆也没有丝毫弯曲,这正是身为天下第一剑客的自信。 他的五官很精致,尤其是那对剑眉格外英挺,很容易让人记住这张脸。肤色略显黝黑,透着一股久经风霜的沧桑气息。 他身上仿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哪怕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也不会有人胆敢忽视他的存在。 刘协不禁感慨,剑中之圣果然名不虚传。 “老师可曾记得当年与父皇的约定?” “记得。” “如今便是老师实现诺言的时候,为朕杀一人。” “李傕?” 王越淡然道:“即便杀了他,陛下也无法夺回大权。” “朕知道,可西凉军可以让任何人做主,唯独不能是李傕。” 纵观李傕掌权后的种种举措,都表现出超出常人的远见卓识,让刘协心中的危机感愈发强烈。 他宁愿李傕如郭汜,樊稠之流嚣张跋扈,至少这样的人还容易找到弱点。 而像李傕这种表明恭敬,实则暗藏祸心的对手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他很难露出破绽。 “好,三日后我会带来李傕的人头,从此与皇室再无瓜葛。” 王越说完转身,整个人如风一般消失在原地。 —— “贫道恭喜大司马高升。” 左慈如约而至,只是语气似乎有些不快。对方许诺的国师之位迟迟没有到来,让他有种白忙活一场的感觉。 李傕干咳几声以掩饰心虚,随后才道:“近日是多事之秋,本将一直在想,如何才能让先生以最佳姿态出现在陛下与百官的面前。” “是吗?可贫道总觉得大司马是贵人多忘事,已经忘了与贫道的约定。” “绝无此事,是何人在仙人面前造谣诋毁本将?” “呵……大司马有话直说便是。”左慈一听李傕连“仙人”这一称呼都用上了,当即猜到对方有求于他。 李傕脸色一肃,正色道:“先生对王越了解多少?” “那小子也来长安了?” “先生不知?” “贫道只是自称仙人,而非真的神仙,岂能事事算尽?” 左慈的神色也由轻松惬意化为凝重,可见王越这个名字的重量。 严格意义上来说,王越应该是他的后辈,可从左慈的神情来看,似乎有些畏惧王越。 李傕诧异道:“先生是仙人,难道还惧怕区区王越?” “贫道若是真仙人,那王越手中握着的便是斩仙剑。” 左慈一脸颓然,似乎与其有过不可言说的故事。 从这话来看,左慈应该是会武功的,只是拥有一定强度的战斗力,甚至可能与王越交过手。 李傕继续问道:“先生觉得王越为何来长安?”虽然心中已经大概有了答案,但李傕仍希望自己想的是错的。 吕布和王越孰强孰弱暂且不论,两人所擅长的领域就不同,所具备的威胁也自然不一样。 吕布之强在于沙场征战,冲锋陷阵,在他的率领下,并州铁骑往往能充满信心,所向披靡。 这是来自于绝世猛将所具备的感染力,可以鼓舞士气。 而王越则不同,他是剑圣,亦属侠客之流。 他虽然不能像吕布那样在万军丛中肆意纵横,却拥有一项吕布所不具备的能力。 暗杀! 李傕麾下纵有十几万骁骑,却不可能时时刻刻带在身旁,所以他才会将玄甲军调到城内,以防不测。 否则仅凭随身的百来亲兵,恐怕挡不住战力堪比吕布的王越。 “一定是冲将军来的,而且将军终会有面对他的一天。”左慈看了李傕一眼,给出肯定的答案。 “何以见得?” “王越年少时曾经受过汉室的恩惠,这份人情他早晚要还的。” “先生觉得天子会让他来杀我?” “从近日种种举措来看,你如今已是献帝眼中钉,肉中刺,必要除之而后快。” 总体来说就是一句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先生可有对策?” “若是借助阵法,贫道倒是能暂时困住他,可将军毕竟是一方诸侯,总不能一辈子龟缩在府里。” “先生觉得本将若是以身做饵,王越会中计么?” “不会,其绝非鲁莽之辈,当年刺杀羌人首领时便曾经蛰伏三日。将军若有布置,定然瞒不过王越。” “所以本将便只能坐以待毙了么?” “其实天下用剑强者并非只有王越一人!” “哦?愿闻其详。” “将军到时自会知晓。” 左慈却在这时打起了哑谜,似是在报复李傕迟迟没有履行约定之事。 真是个小气的老头…… 李傕苦笑道:“明日本将便向陛下进言,册封先生为国师。” 左慈这才露出笑颜,正欲开口,又听李傕说道:“不过先生需非显露些许手段,否则本将总不能说先生是我的房中术老师吧?” 他一直在头疼这个问题,当初收揽左慈时想的是,反正不差这一个人的饭碗,多养个老头而已。 但现在问题来了,该怎么介绍这位“人才”? “贫道可让关中风调雨顺……” 第六十六章,当街刺杀 左慈仔细一想,李傕说得也确实没错,要想成为大汉帝国的国师,他的确得拿出点让人信服的能力。 总不能对天子与百官说:贫道左仙人,擅传授房中术,这本【黄帝内经】赠与诸位,愿我大汉人人可一夜七次郎…… 饶是左慈脸皮够厚,这种话也是说不出口的。 风调雨顺! 你是认真的吗? 李傕自然清楚,天时对于这个时代的底层百姓来说有多么重要。但也正因为这一点,他才对左慈所言心存质疑。 道门方士纵然有呼风唤雨之能,却也并不轻松,何况是经年累月。 “先生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如若如此,秦皇嬴政,以及本朝的武帝为何要对道门赶尽杀绝?” 李傕提出疑惑,如果道门真有这份能力,这对百姓应该是一大福祉,嬴政,刘彻也是一代雄主,又怎会痛下杀手? 左慈似乎猜到他会有此一问,叹道:“大司马可知一句话,水至清则无鱼。” “两者之间有何关联吗?”李傕愕然,他当然知道这句话,可是这话可以用来形容此情此景吗? “当然!” “我道门追求的是天道,以求超脱凡俗。” “可难免被误解,以为能得长生,岂不知如道德天尊亦难超脱生死。” “再者,偌大的门派难免良莠不齐,最终牵连整个门派。” 左慈长篇大论,归根究底就是一个意思:有那么几个人跑去玩火惹怒了天下至尊,最终这把火烧掉了整个门派。 其中最出名的莫过于徐福。。。 左慈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李傕,眼神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你不会也这么做吧? 李傕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本将不求长生,只愿此生无憾。” 左慈笑而不语,一个人所处的位置不同,想法也就不同。 如今你还在争霸天下的阶段,自然没有那份闲工夫去想那些虚无缥缈之事。可若是有朝一日你一统四海,坐拥这锦绣河山,是否还能初心不变? 美人与酒,山河锦绣,权力之滋味你可甘愿舍弃? 不过他随即抛开思绪,既然已经决定投身“扶龙庭”这份事业,一身便与这气运挂钩,已经无法回头了。 “总而言之,大司马无需为王越一事发愁,贫道自有对策。” 左慈显得信心十足,可正如他不相信李傕一样,后者也同样不会将生死寄托在他人手里,必要的布置仍然不可少。 —— “听闻夫君将子舆调回长安,莫非诸事还未平定么?”杨氏端来茶水,脸上带着些许疑惑。 关中的动乱她知道,也清楚其中几分内情,但作为妻子,杨氏很少过问公事。 但见李傕的安排,大概能猜到形势严峻,否则不会将最强的玄甲军调进城。 “无妨,只是个刺客罢了。”李傕微微一笑,不想让女子为这些明争暗斗之事担忧。 不过这件事也暴露出许多不足之处,尤其是在这种力量超凡的时代,他身边的防护力量属实有些欠缺。 李傕不禁有些羡慕曹操,先有号称古之恶来的典韦,后有虎痴许褚,想怎么浪就怎么浪。 看来这段时日是不能去找昭姬夫人谈论箫艺了啊! 李傕抛开思绪,又道:“貂蝉与你相处得可好?” 杨氏戏谑道:“夫君可是怕妾身为难她?” “我知你一向大度,若是生为男子,定是宰相之姿。” “夫君为了护着貂蝉不惜说出这等违心之言,妾身还真有些羡慕她。” 李傕直接抱起。。。 “夫君,不可……” “夫人勿虑,为夫已经问过张神医了。” 杨氏无奈,男人显然是有备而来。 —— 大汉实行的是五日一朝制,半月后,已经接连三次称病不上朝的李傕终是坐不住了。 李利一马当先开路,数百玄甲铁骑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将李傕所在的车撵围得水泄不通。 长安城内的百姓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军队,厚重的铠甲与面具为骑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整齐有序的步伐震撼人心,铠甲摩擦的声音格外清脆。 街头百姓议论纷纷,对西凉军也愈发敬畏,不少青年甚至被激起了满腔热血,生出投军之意。 李傕之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处决了不少扰民将士,再加上上一次驱逐胡人,西凉军在民间的形象被挽回了许多。 如今李傕正在为接下来图谋益州做准备,正大肆招兵买马,欲训练出一支强大的步军。 言归正传。 喧闹的街道原本因为李傕的车队被清空,百姓皆以退到路边,可偏偏出了个异类。 王越。 他实在不像一个刺客,史上也没有这般正大光明的刺客,只差没直接杀到李傕府上了。 依旧是那身青衣,手中握着一柄其貌不扬的黝黑铁剑,一人一剑看起来都显得稀疏平常。 可即使是身经百战,军功显著的玄甲军将士也不敢轻视此人,哪怕对方看起来只是一介普通布衣。 “大司马出行,闲人退避。” 李利能清晰感受到对手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厉气息,整个人就像是一柄即将出鞘的绝世利刃,可开山断水。 他忍不住紧了紧手中的长枪,仿佛再次面对吕布。 不对,这个人比吕布更恐怖。 吕布更擅长冲破军阵,而论起杀人技,显然王越更胜一筹。 “好一支骁骑,如若此次失手,我绝不会再为难你。” 王越将目光从玄甲骑兵身上收回,忍不住感叹。如果可以,他不愿沾染汉军英雄血。 可是人无信不立,承诺就是承诺。 他曾经千里走单骑,手中剑不知染了多少胡人之血,也见识过胡骑的面貌。 若是对比两者之间的战力,毫无疑问,大汉铁骑更胜一筹。 论骑射功夫,尚武成风的大汉边民丝毫不比胡人差,可要是比起装备与阵型配合,战场搏杀术,胡人则拍马难及。 “一汉当五胡”可不是说出来的,而是一刀一剑打出来的。 马车内的李傕没有回应王越的话,也许是不屑与一介刺客对话。 李利枪指王越,高声道:“玄甲军,随我冲锋!” 第六十七章,师与徒 “杀!杀!杀!” 战马的嘶鸣,骑士整齐的呐喊响彻街头,周遭百姓纷纷退避,大战一触即发。 然而狭窄的街道终究限制了玄甲军的发挥,既没法摆开阵势,也无法做到铁索连环,战力大打折扣。 相反,江湖出身的王越更擅长在这类复杂的地形发挥。 王越纵身一跃,整个人如飞燕般轻灵,轻易便从铁骑头顶越过,整个人向着李傕的车撵扑去,手中铁剑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寒芒。 此剑非名剑,不过是由普通铁匠铺打造而成,然而在王越手中却是锋芒毕露,宛如神器。 “放箭!”李利脸色难看,几乎是以咆哮的方式吼出声。 玄甲军士纷纷张弓搭箭,数百支羽箭几乎是同时离弦而出,锋芒直指半空中的王越。 然而王越却看也不看,手中长剑随手一扫,一股排山倒海的剑势向着四面八方扩散,临近周身的羽箭顿时如撞上坚墙,无力跌落地面。 轰! 王越从半空中一剑劈下,车撵顿时一分为二,剑意一路绵延,将地面劈开道道裂缝。凌厉的剑意撕裂了厚重的铠甲,伴随着一声惨叫,里面人已经被劈成了两半。 染血的木屑随处乱飞,透着无声的悲凉。 “主公!” 李利目眦欲裂,当即挥舞着长枪向王越杀去。 周遭玄甲军士亦是悲愤交加,一股肃杀的气息弥漫全军。 “杀……” 王越长剑横指,心中存着一丝困惑。 太简单了,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可此刻不容他思考,一个个骁勇骑士已经从四面八方杀来。 这是剑与长枪的碰撞,却也是侠客与军队的争锋。 剑气横飞,鲜血飞溅,一个个骑士前赴后继,有人倒下,却又有同袍紧随其后。 这就是飞熊军,即使对手强大,他们也毫无畏惧,尽显关西子弟之风。 王越的剑法是在大漠中练成,通过与胡人不断实战磨砺,又感悟大漠景象淬炼,剑意中透着一股苍凉的气息。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当所有将士发起冲锋时,一个士兵正原地驻足,宛如一尊雕像。 走? 还是留? 李傕陷入了两难之境。 王越的战力比预期的还要强,充分演绎印象中的侠客风采,李傕很庆幸自己多做了一手准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另一边,王越不愿与玄甲军纠缠,心中已然萌生退意。不论杀得是不是正主,与军队纠缠并非明智之举,越来越多的士兵正闻讯赶来。 他奋力一剑逼退涌来的士兵,便要扬长而去。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道路旁的酒楼上一跃而下。 两股凌厉的剑意剧烈相撞,临近的房屋轰然倒塌,碎瓦乱飞。 青年生得高大魁梧,手持一柄阔长之剑,生得一张刚正不阿的国字脸,与高顺气质相似,只是眼神有所不同。他满脸络腮胡子,与披头散发的王越相得益彰。 然而身上的灰色布衣掩不住满身英雄气概,又是一个其貌不扬的豪杰。 两人相对持剑而立,眼神无声交错。 “看来你已经做出决定。” “你的剑是为义,而我的剑……为天下!” “天下?你指的是李傕么?” “我曾经亲眼目睹西凉军以万骑大破胡人数万,这样的人绝非您口中之奸贼。” ……从两人的对话来看,彼此之间应该是相识的,而且可能是前辈与后辈的关系。 李傕心中沉吟:莫非这就是左慈所说的后手? 说曹操,曹操到。 李傕心中想法刚一冒出,便听到左慈的声音远远传来,宛如惊雷。 “小子,胆敢参与气运之争,就不怕修为倒退么?” 左慈显然很擅长为自己造势,否则也不会被称为“仙人”。 他一身白衣从天而降,落在整条街道最好的房屋顶上,身姿缥缈如谪仙。 变数频频,李利及一众玄甲军士俱是困惑不解。 不过他也算认识左慈,大概能猜到这是自家叔父的安排,嗯,他的演技应该不错。 “相比起在下,前辈更应该担心这个问题吧?” 王越抬头,对于仰视对手的行径并不排斥。 华而不实,不过是糊弄愚钝之人的小把戏。 “贫道对自己的眼光一向自信。” “所以,死在我剑下之人并非李傕。” “嘿嘿……那小子滑溜得很,你想杀他没那么容易。” 左慈贼笑,仙人形象顿时颇受影响,如果李傕这么短命,就不值得他如此看重了。 王越不置可否,扭头看向魁梧青年。 “你欲如何?” 青年本名【史阿】,曾为王越之徒,后来师徒二人产生分歧,从而渐行渐远。 当! 史阿忽然放下手中剑,整个人跪倒在地,俯身一拜。 “这是授业之恩。” 第二拜。 “这是养育之恩。” 第三拜。 “今日起,史阿与王越再无关联。” 正当所有人惊叹于两人的关系时,史阿忽然做出一个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举动。 只见他忽然伸手握住手中剑,对着右臂猛然一挥。 嗤…… 利刃划过血肉,切断骨骼,滴滴鲜血落在地面。 狠人! 李傕看得冷汗直冒,自身也是武艺高强,却怎么也做不出这种自行断臂的行径。 可是站在史阿的角度,这种行为却又合情合理,甚至值得一赞。 王越对他有授业之恩,养育之恩,可他却走到了王越的对立面,这是欺师灭祖之举。 史阿虽亲手斩下自己的手臂,却硬是咬牙忍住了剧痛,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展现出超乎凡人的毅力。 左慈看得连连摇头,剑客还真是一群让人捉摸不透的生物,偏执,冷傲,刚正……但也正因为这份坚定的心,才更让人神往。 从古至今,江湖上用剑的游侠都是最多的。 “你不必如此,当初救你乃是因为惜才。” 王越叹息,心中忽然有些后悔此行。 功败垂成不说,还断送了一个徒弟。 不过他很快将这个想法抛诸脑后,时光不可逆,他从来就不是瞻前顾后之人。 “出剑吧,让我看看你到了何种境界。” 第六十八章,国贼王越,老曹躺枪 “请前辈,诸位切莫插手,这是我师徒之间的剑道之论。” 史阿扯下衣服上的一块布,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后,随即向着左慈,李利等人拱手示意,只是他如今只剩单臂,已经无法完成抱拳的动作了。 李傕暗自思衬:要不要给他送只雕? 左慈微微颔首,他与史阿早有约定,并不意外。 李利则是隐晦的看了小兵装扮的李傕一眼,得到示意后即下令全军后退二十步,空荡荡的街道顿时只剩师徒二人。 两人都注视着对方,一股无形的交锋悄然发动。 剑势不断凝聚,继而形成滔天漩涡,宛如狂风席卷。烟尘滚滚,最终将两人的身影淹没。 轰! 众人只听得一声巨响,以两人为中心,一股汹涌澎湃的力量向着四面八方扩散,临近房屋纷纷塌陷。 所幸百姓早已被迁移,并无人员伤亡。 一剑定胜负! 只是…… 谁胜? 谁负? 待烟尘散去,王越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史阿单手持剑支撑地面,目光遥望西方。 今日一别,也不知多久才能再见。。。 愿老师一切安好。 扑通…… 他终是无力再支撑,整个人栽倒在地。 “子舆,去把张机请来,我要他活着。” “今日战死者,其家人子女皆由本将抚养。” “谢主公!” 玄甲军上下齐声呐喊,声威震天。 —— 未央宫的气氛有些宁静,有的人在等待结果,有的人疑惑不解,有人鼻眼观天,已经预料到将有大事发生。 贾诩与郭嘉亦身处其中,刘范刘诞二人败亡后,两人分别接替了二人左中郎将与治书侍御史的职位。 贾诩正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郭嘉则是百无聊赖的玩弄手指,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有他献上的锦囊妙计,纵然擒不下王越,主公的安危也应当无忧。 “大司马为何迟迟未至,莫非风寒还未治愈?”刘协开口打破沉默,脸上一片愁容,似乎在为李傕担忧,生怕失去这位“肱股之臣”。 郭嘉缓缓走出列,拱手道:“启禀陛下,大司马的病情已然痊愈,想来是路上遇到什么事耽搁了。” 各自都对彼此的小心思心知肚明,却又不点破。 李傕不愿效仿董卓废帝,至少他足够了解刘协。废帝固然能增加威望,却也会引起反弹,忠汉者会视他如倭寇。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且看他如何出招。 便在此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众臣的心情顿时就不好了。 刘协藏在案下的双手紧紧握着衣袖,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 失败了么? 下一刻,他的想法得到印证,一身重甲的李傕大步踏入殿内,随即半跪在地。 “臣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刘协与百官俱是一头雾水。 救驾? 皇宫一片太平,何谈救驾? 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刘协心念通达,很快猜出李傕的用意,面上却故作不解:“李卿是说有贼人欲加害于朕?” 李傕拱手道:“正是,臣得到消息,帝师王越勾结兖州曹操,欲谋害陛下,于是率军前去狙击,麾下士卒伤亡无数才堪堪将此人击退。” 他不会让王越赚得英勇杀贼的名头,也不会放弃给老曹添堵的机会,这叫舆论压力。 挟天子以令诸侯,归根究底就是手握最官方的发言权。 正在徐州与刘备陶谦对峙的曹操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嘴上念叨:哪家妇人又在念叨某? 曹仁一时无言,主公什么都好,就是这喜欢惦记别人家妻子的毛病…… 不过老曹很快就会明白一个道理,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李傕继续道:“请陛下颁诏,王越罔顾天恩,冒天下之大不韪欲谋害天子,各州郡应当全力拘捕此人。” 刘协没有拒绝的理由,也不敢拒绝。 他也不敢反驳李傕的话,毕竟王越当街行凶是事实,他若是为其辩白,李傕恐怕会反问:陛下久居深宫,怎知外界之事,莫非王越是受陛下指使? 这是一场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谁都不想被揭穿。 这是要逼他自断臂膀啊! 他知道我在演戏,我也知道他知道我在演戏,可我还是要演下去。。。 刘协心中憋屈,面上却装出讶异,愤怒的模样。 “王越受父皇大恩,不思报国却想加害朕,实为国贼。” “传诏天下,国贼人人得而诛之!” —— “主公能将个人喜怒放在身外,嘉佩服。” 朝会结束后,李傕与郭嘉,贾诩同乘而归,郭嘉对李傕今日的举措表示赞服。 如果是董卓,第一举动就是闹得满城风雨,生怕天下人不知道他被人行刺。 可这么做非但没有任何好处,还容易成全刺客的“忠勇”之名。 “行刺国贼与谋害天子,两者自当取其重。”李傕微微一笑,又现温文尔雅的面貌,他如今正由沙场悍将向着温润书生形象靠拢。 他并不担心世人会不会相信自己这份说辞,天底下能看穿迷雾的终究只是极少数,天子诏书还是具有一定影响力的。 贾诩忽然道:“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 “文和但说无妨。” “主公如欲泼脏水,为何不择袁绍袁术而选曹操?” 不怪贾诩这样想,按照当今天下形势,益州的刘焉与荆州的刘表并未表露出鲸吞天下之志,天下纷争的重心仍在北地。 其中占据关中的西凉军最强,袁绍次之,可他有着四世三公的底蕴支撑,又占据着富饶的冀州,潜力十足。 同理,作为嫡子的袁术获得的资源更胜袁绍。 南阳乃龙兴之地,民生富庶不下于关中,在袁术称帝引得四方围攻之前,同样是一统中原的潜力股。 相比起来,占据兖州的曹操就不那么亮眼了,除了个别看好曹操之人,如荀彧。 “可我认为曹操才是北地最强大的对手,如果袁绍能击败他,我反而乐见其成。” 李傕的话让贾诩暗暗记下了曹操之名,郭嘉却道:“主公与曹操相识?” 第六十九章,甄俨 严格来说,郭嘉与袁绍,曹操都有过若有若无的联系。 他曾经在袁绍麾下待过一段时间,又曾受到好友邀请,让他加入曹操麾下。 袁绍其实很优秀,大局观,洞察力都十分出众,否则也不会发展得比身为嫡子的袁术还要好。 可他有一个缺陷,那就是不够果断,尤其是面对重大抉择的时候喜欢瞻前顾后。这个问题如果出现在普通人身上叫稳妥,可身为人主,这个毛病很可能让他错失良机。 至少对于郭嘉而言,他不喜欢这种犹豫不决的主公。 至于曹操,戏忠的信对其有过介绍。 大体意思就是:擅用兵,知人善用,遇事果断……若非一时心血来潮跑来长安,他很可能会去曹操麾下。 如若相处甚欢,大概率还会留在那里。 李傕想了想,笑道:“我与他神交已久。” 贾诩嘴角微不可察的一抽,上次郭嘉初到长安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神交!神交! 你到底还神交了几个人? 郭嘉却不认同这说辞,道:“听闻曹操曾屈身事董,主公应该就是那时与他相识的吧?” “知我者,奉孝也。” 李傕随即顺杆往上爬,但其实那时原主与曹操并无多少交集,而且当时曹操心怀鬼胎,也不会表露出真实想法,更多的是笑脸相待。 不过这些都无从取证,怎么说还不是由他决定? 李傕又道:“其实文和也认识曹操,只是平日太低调,并未真正了解过这个人。” 贾诩抬头,问道:“在下可否听听主公对此人的看法?” 他原本对曹操是不感兴趣的,至多觉得此人颇有魄力,因为当年只有他敢率领数千孤军追杀董卓十几万大军。 看法啊…… 李傕沉吟道:“治世能臣,乱世枭雄,集兵略,政治,文采于一身,又懂得知人善用,不过倒也有些许毛病,比如好色,尤其喜欢惦记别人家的妻子。” 这是他结合正史对老曹的描述,以及自身的一些看法得出的结论,却没有注意到贾诩与郭嘉的古怪脸色。 郭嘉笑道:“主公说的难道不是你自己么?” 贾诩轻摇羽扇,笑而不语。自上次听李傕说“羽扇纶巾,谈笑间,千军万马灰飞烟灭”这番话后,他便搞了这玩意。 不得不说,清凉驱虫还颇为管用。 言归正传,二人听完李傕的描述,愈发觉得这介绍纯纯就是某人的自白。 兵法韬略政治就不说了,好人妻这一点几乎是如出一辙。 纵观李傕近日的所作所为,先夺吕布之妾貂蝉,近日心心念念的蔡琰亦是已婚妇人。 再往后,恐怕还有其他…… 李傕闻言一怔,随即说道:“如果我说我是受曹操影响,你们信吗?” 郭嘉戏谑道:“曹操如何尚且不知,但主公喜好妇人一事恐怕很快就要传出去了,届时世人只会说曹操是受主公影响。” 贾诩点点头:“同上。” 李傕愕然,难道他要抢走老曹的名号了么? 可他分明是曹氏中人! 不过仔细一想,郭嘉的话确实有点道理。 老曹这时候事业刚刚起步,还没来得及击败众多对手,自然也就没有机会杀其夫,霸其妻。 这么看来他还真是抢了老曹的风头。。。 “当年吾曾与曹孟德彻夜长谈,从他口中得知妇人有三好……” —— 铮…… 满园花开,琴音绕耳,然而突然错乱的曲调却打破了这份美好。 蔡琰脸上闪过一丝羞恼,喃喃道:“可恨的贼子,明明不懂乐,还偏偏要来打搅人家,如今连我也害了。” 婢女小鱼噤若寒蝉,不敢发言。这些日子自家小姐屡次弹错,然后将一切问题归咎于某个“贼子”。 不过她可不敢说,那贼子可不是谁都能骂的。 不过那人也真是的,自那次来招惹小姐后便不见踪影,平白搅乱了原本平静的湖水。 “没想到昭姬也有弹错的时候,这次你可不能笑话我了。” 人未到,声先至。 蔡琰听到这声音顿时呼吸一窒,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她的心……乱了。 胡封大步来到好生养的小鱼姑娘面前。 “大司马有正事与夫人商议,闲人退避。” 小婢女眨眨眼,正事? 风花雪月也算吗? 不过她很知趣,乖乖跟着胡封离开了。 亭中有佳人,宛在水中央。 “将军日理万机,竟还有闲工夫来招惹妾身?”蔡琰话刚出口便后悔了,这话听起来像是深闺怨妇似的。 李傕闻言一怔,旋即明了,笑道:“纵公务繁忙,又怎敢忘了佳人?” 虽然猜不透蔡琰情绪变化的原因,但他也是心思通透之人,自然知道该如何回应。 蔡琰极力维持平静,却不敢与他对视。 “将军那日只说了曲调,却不曾点名曲意,岂非让人心痒难耐。” “此曲名【笑傲江湖】,讲述的是一对如高山流水般的知己,即使立场不同,正邪相对,他们依旧惺惺相惜,不顾世俗之见……便如我对夫人。” 李傕一步步走近,目光极具侵略性。 蔡琰急忙道:“妾身愿与将军再合奏一曲。” “好。” 李傕笑了笑,也不急于更进一步。 琴声,箫音交响,两道身影在不知不觉间拉近。 —— 均田制一出,各地流民纷纷向长安汇聚,只为寻一避风港。 与此同时,招商令也在大汉商界掀起轩然大波。 冀州,中山,甄府。 “吾当亲自前往长安。” 冀州甄氏立世多年,昔日也曾是世家大族,如今虽家道中落转而经营商业,仍在冀州有极大影响力,堪称富可敌国,与袁氏来往甚密。 当代家主甄俨在其父早逝后,一手撑起了偌大的甄氏。 甄俨生得白白净净,体态肥硕如球体,尽显富贵子弟面貌。 他也是果决之人,一听到长安方面传来的“招商令”的消息,当即捕捉到巨大的商机。 “这会不会是李傕的敛财之计?” 手下谋士提出疑虑。 其实并非只有身处高位的人会招揽谋士,凡大族都会积聚人才。 而甄氏不仅仅是商贾,亦是士族之一,自然不缺投效之人。 “李傕自是想敛财,但只要他开出的筹码足够,吾又岂会吝啬区区金银俗物?” 第七十章,甄氏,糜家 甄俨不论是话中含义还是面部神态都透露出一个讯息,不差钱! 谋士一时无言,这话也确实没说错,甄氏如今在官场的影响力或许不行,但论财富,纵然是袁氏也比不过他。 看看自家老爷的体格,再看自己这骨瘦如柴的模样,这也许就是钞能力的作用吧。 “纵然如此,家主也无需以身犯险,派一能者前往即可。”谋士仍有顾虑,话中的含义已经尽显无遗。 他这是怕李傕强行扣留甄俨,敲诈勒索,毕竟这么肥的羊可不多。 “先生多虑了,李傕绝非这等不顾大局之人。” “可纵观西凉军一贯的做派……” “先生,李傕与董卓不是一类人。” 甄俨纠正道:“纵观李傕掌权后的种种举措,与董卓一味的掠夺不同,李傕更懂得长久之道,可见其有远见。” 其他商贾只看到招商令可能带来的利益,可甄俨却注意到了同时施行的均田制。 他竟舍得将这些唾手可得的土地让给百姓,以当下来看或许会吃亏,可若是看得远一些,仿佛已经能想象到三五年后的长安了。 平民百姓最看重的是什么? 土地! 因为这是可以传承给子孙后代的东西,比钱财更实际。 尤其是这块土地永远属于自己后,老百姓会把它当成宝,用心经营。同时,西凉军以往的恶行就显得微不足道了,老百姓将会拥护这个赋予他们土地的男人。 他之前很看好袁绍,因为其有着四世三公的底蕴,又表现出杰出的能力,是一个出色的枭雄。 可如今这个想法不觉间产生偏移,李傕似乎也是个不错的潜力股,尤其是在他彻底掌握董卓势力后。 严格来说,西凉集团才是现如今长安最强势力,当然这里指的是军队。 甄俨喃喃道:“吾当前去与小妹商议。” “在下告退。” 谋士跟随甄俨已久,知道这位家主遇事喜欢找那位妹妹商量,早已经见怪不怪。 更何况他见识过那位甄大小姐在商业上的才能,对其也是心服口服。 ……甄氏作为大富之家,其府邸自然恢宏气派,虽不如皇宫内院那般富丽堂皇,却也是别具一格。 辽阔无边的府邸,精巧细致的楼阁水榭,一座座巧夺天工的假山交错纵横,山与水构筑成优美的风景画。 而在山与水之间,两道身影于假山下相邻而座,宛如画中仙。 女子正处妙龄,绝美的面容如湖水般平静,一身绿衣与周遭花草相得益彰,整个人透着一股岁月静好的神韵。 一双青葱玉手正在认真地拨弄算盘,她时而陷入沉思,时而又看向一旁的少女。 少女一袭黄裙,面容精致尤胜绿衣女子,身上那股清丽脱俗的气质也更加明显。若是再过个三五年,恐怕要把姐姐们比下去了。 甄俨渡步走来,忍不住感叹道:“甄氏女儿个个万里挑一,奈何与吾同胞。” 这话既有惋惜之意,同时也是在打趣自家小妹。 大致意思就是……我的妹妹一个比一个漂亮,可惜都是亲生的,只能是妹妹了。 一想到有一天他要亲手把这些花容月貌,气质动人的妹妹送给那些大猪蹄子,他就忍不住想要捶胸顿足。 为何我是甄氏男儿? 正在拨弄算盘的绿衣女子闻言,不禁莞尔一笑,戏谑道:“谁让兄长当年投错了胎。” 甄俨忍不住长吁短叹:“奈何时光不可逆。” “嫂嫂们若是知道被兄长嫌弃,恐怕又要跑回娘家了。” 黄衣少女忽然开口,声音如黄莺的叫声般清脆,让人如沐春风。 甄俨却是脸色一变,急忙道:“小妹,为兄这是与你说笑的。” “宓儿也是与兄长开玩笑的。” 少女一脸认真的说道。 甄俨暗自抹了一把冷汗,自己这个最小的妹妹似乎天生就是清冷的性子,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长兄如父。 甄俨想了想,觉得自己有必要纠正小妹的问题,于是正色道:“宓儿,你在家里如此说话也就罢了,若是在外面恐怕容易得罪人。” 这性格说好听点叫天真无邪,说难听点就是口无遮拦了,尤其是这一脸清冷的模样,外人绝不会认为她在开玩笑。 “我何需向那些愚昧之徒解释?” 甄俨无言。 —— 徐州,下邳,糜府。 自曹操退兵后,原本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至于原因,吕布与兖州士族勾结偷袭兖州,短短半月已经攻陷大半个兖州,后方失守的曹操自然顾不上徐州。 “今日那刘玄德又拒绝了陶公让徐州之议?”糜芳见兄长回返,于是忍不住询问。 “嗯,此人仁义,不愿夺陶公基业。” “仁义?他若是当真不想要徐州,就不会率军来援了,这分明是假意拒绝。” 糜竺有些诧异,不得不说,自己这个弟弟的才能虽然不算出众,但是在这件事上看得还算通透。 一州之地谁不想要,即使刘备是“仁义之君”,可只要他想有所作为,就必须要有一块根基。 糜竺沉吟道:“如我所料不错,陶公三让徐州便是徐州改天换日之时。” 他大概能理解陶谦的无奈,坐拥中原重镇,膝下两子却找不出一个能继承基业的,最后只能将徐州拱手让人以求自保。 刘备仁义,不论是真是假,为了维持这份形象,他也会护陶谦两子周全。 “招商令之事怎么办?” 糜芳提出顾虑,如果徐州易主,自家兄长身为徐州重臣,自然不能轻易离开。 “为兄是脱不了身了,你代我去吧。”糜竺叹息,和甄俨一样,他也看出其中的重大商机,李傕欲扶持商业的举措已是昭然若揭。 糜芳咕哝道:“我?我可斗不过甄胖子。” 甄氏,糜家同为大汉巨商,各自的产业都遍布大汉各地,两位家主又都年纪轻轻,自然免不了竞争。 “不必与他相争,你只需了解其中内情,以求获取最大利益即可。” 糜竺有些无奈,徐州是他的大本营,此刻又是多事之秋,这次注定要被甄俨领先一步了。 他不能亲至,终究是落人一步,如何能与之相争。 其实他与陶谦的处境有些相似,后继无人,凡事只能自己亲力亲为。 于是乎,以甄,糜两家为首,各州商贾纷纷派出代表,向着长安进发。 第七十一章,飞刀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巴蜀四面环山,草木茂盛,正是绝佳的狩猎之地。 刘范最近心情不佳,本以为回归巴蜀后能一呼百应,顺利起兵勤王,结果没要到兵马不说,还被父亲训斥了一顿。 他也因此得出一个结论,父亲暗藏异心,并未想过匡扶朝廷。或者说,他想在巴蜀当他自己的土皇帝。 刘范对这种行径是十分鄙夷的,身为刘氏子弟,理当匡扶汉室,岂能偏安一方? 他近日心情烦闷,于是便带着几十名护卫来到山林间狩猎散心。 咻! 羽箭脱弦而出,小白兔逃之夭夭。 刘范愤怒的将手中弓弩丢在地上,许是最近心事太多,做不到全神贯注,连高祖赋予的洪荒之力也丢失了。 若是以前,凭他百步穿杨的箭术,绝不会让这猎物逃脱。 这正是人生几大错觉之一……我很能打。 就在这时,一旁的护卫首领忽然察觉到前方灌木丛有异动,于是拔剑出鞘。 “公子,有些不对劲。” “慌什么,难不成光天化日之下还有人敢行刺本公子不成?” 下一刻发生的事瞬间印证了他的说辞,一群黑衣人手持利刃从各个方向突然杀出。 “保护公子!” 众护卫沉默,公子你完全可以不说话的。 “大司马有令,格杀勿论。” 其中一名黑衣人的言辞吸引了刘范的注意。 大司马? 除了最近高升的李傕,世间再无第二人,他竟把手伸到巴蜀来了么? 然而不等他细想,黑衣人已是一拥而上。这些人显然都是善战的死士,且人数众多,刘范的护卫竟有些难以应付。 刘范心中愤然,双拳紧握:李傕,你就这么恨不得将我除之而后快么? 可我偏偏不让你如意! “公子快走……” 护卫首领一剑劈飞一名黑衣人,同时催促刘范离开。 “诸君舍命相护,我怎能独自离开?” “我等乃是职责所在,公子不必顾虑。” “我……” 刘范最终还是逃了,他肩负着匡扶汉室的重任,绝不能就这么死在贼人手里。同时心里暗自后悔,早知如此便应该多带些护卫。 诸君且去,吾定会斩下李傕头颅,为尔等报仇! ……他一路狂奔,不觉间竟迷失了方向,但身上的重任再次赋予他求生的力量,意志力格外坚定。 然而黑衣人很快解决刘范的护卫,继续追杀而来。 锵! 刘范拔剑出鞘,环顾四方黑衣人。他自知已经无路可退,如今唯有背水一战。 高祖,请赐您的儿孙力量! 但这次似乎不用刘邦出力了。。。 黑衣人正待出手,一点寒芒划破长空,尖锐的破空声响起,一名黑衣人毫无征兆的发出惨叫,随即跌落在地。 他的脖颈处赫然插着一柄染血的飞刀,死状颇为凄惨。 众黑衣人抬头望去,只见树梢上立着一道身影,白衣缥缈,宛如谪仙。 他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手中把玩着一柄小飞刀,那名黑衣人的死因已是呼之欲出。 “你是刀王【王振】?” 疑似黑衣人首领的男子沉声说道。 “我现在换了个名字,记住,诛尔等者——小王飞刀是也!” 话音刚落,便见周遭狂风大作,一股凌厉的刀势扑面而来。 刀刃随风乱舞,肆意穿梭在人群中,却又像被赋予了生命,精准的划过一个个黑衣人的脖颈。 他们就像是一群提线木偶,毫无还手之力即被击毙。 刘范看得瞠目结舌,他第一次发现杀人也可以做得这么优雅,就像是一种艺术。 “壮士留步!” 他见那位救了自己的“刀王”转身欲走,于是急忙开口叫住对方。 王振背对着刘范负手而立,尽显绝世高手之风。 “公子还有何事?” “古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壮士既救我一命,怎能让我当知恩不报之人。” 王振淡然道:“我救公子非为利,也不要什么赏赐,只是看不惯【李贼】残害忠良。” 刘范却是眼前一亮,从王振的说辞来看,其也是心怀国家的忠勇之士,如此人才岂有错过之理? “壮士既心系国家,何不与我共创大业?” “可在下只是一介武夫,空有一身武功却不能为国除贼,又能帮上公子什么忙呢?” “壮士此言差矣,英雄不问出处,只要有心报国即英雄好汉。” 刘范听出王振的犹豫,当即趁热打铁。 李贼如今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接下来必然少不了派死士行刺,他身边正缺这样的奇人异士。 “公子如真心为国,在下自会助你一臂之力,来日方长,在下告辞。” 王振说完不等刘范回应即洒然离去。 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若是轻易便答应了,又怎能打入敌人内部? 不错,王振正是李傕派到刘范身边的,甚至这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把戏也是李傕编写的剧本。 他需要一颗暗子,不论是当下还是未来,或许能发挥出意外作用。 用几个重金招揽的游侠来换取打入巴蜀内部的机会,这个买卖无疑是划算的。 刘范浑然不觉,心中还有些惋惜,恨不能招揽到这等英雄豪杰。 不过他也不气馁,这壮士并未把话说尽,甚至表明了加入的意向,这番话更像是在考教他的人品。 越是出色的人才,在择主的时候越是慎重,刘范对这位壮士愈发看重起来。 此人应是江湖游侠,人称“小王飞刀”。 —— “算算时间,王振应该已经进入巴蜀了吧?” “嗯,我们安排的人也已经前往巴蜀。” “一定要做得隐秘,这颗棋子很重要。” 李傕很重视刘范这颗子,或者说他对巴蜀势在必得,这关系到西凉军的长远发展,也是他争霸路上极其重要的一环。 当前锦衣卫的重心都放在巴蜀,甚至就连他也亲自下场,为刘范编写了一部剧本。 “敢问主公,王振这颗子该以何为号?” “便叫探花吧!” 小王探花……听起来怪怪的。 李傕却在思考一个问题,要不要给王振赐“李”姓,让他回归原本的道路。。。 “史阿的伤势如何了?” 第七十二章,徐晃 “目前已无大恙,正在调理身体。” “嗯,待他康复之后,本将欲让他担任锦衣卫副统领之职,你可有异议?” “末将唯主公之命是从。” 李傕笑了笑,走到杨定身旁拍了拍其肩膀:“放心,锦衣卫统领永远是你。” “末将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杨定一直都是个聪明人,懂得审时度势,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这也是李傕选择让他掌管锦衣卫的原因。 “锦衣卫当前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巴蜀,我希望刘范与刘璋一直处于针锋相对,却又维持均势的状态,可能做到?” “刘璋暗弱,刘范又是嫡长子,末将怕他斗不过其兄。” “那就帮帮他,可以在蜀中宣扬刘范欲集权的消息,让蜀中世家豪强倒向刘璋。” “喏!” 杨定心中五味杂陈,他是从李傕初入军伍不久便已经追随左右,虽然后来有所调动,但也算其麾下老兵。 如今的将军与当年几乎换了一个人,初见面时只知将军为人爽快,对麾下也十分大方,颇有游侠之风。 如今的大司马却是工于心计,对人心的了解与把控已经十分出色,也不知是从哪里学的。 莫非是受贾文和影响? 若是贾诩知道杨定的心声,恐怕要大呼冤枉,他李稚然分明是无师自通,与我何干? 从杨定的反应也可以看出,李傕的性情变化很多人都有切身体会,只是这种变化是好的,于是大家都会选择性忽略。 —— “新军招募得如何了?” 李傕与杨定商定锦衣卫在巴蜀的布局后,辗转来到军营。 他先是视察了李利的玄甲军,随后是李暹的飞熊军以及西凉各部,最后才辗转来到高顺所在的营盘。 如今高顺负责的已不仅仅是陷阵营,还有李傕为攻坚准备的步军。 西凉各部都是久经战阵的劲旅,只需把控好军纪问题,用不着李傕操心。 但步军如今还只是新军,他们的战力将决定未来巴蜀之战的成败。 李傕不是没想过抽调一部分西凉骁骑编入步军,但让弓马娴熟的骑兵转为步卒去攻坚,心中难免有些舍不得,培养一个骑兵远比步兵更难。 更何况,他未来必然要争霸中原,仅靠西凉十几万战骑远远不够,扩军已是势在必行。 高顺躬身道:“如今新军已有三万,一个月内即可招满主公定下的五万之数,只是……” “只是什么?” “新军所需的铠甲,兵器尚未集齐,末将担心将士的训练会跟不上。” 李傕愕然,随即失笑,无奈道:“我一直以为伯达是忠厚之人,没想到你也学会了拐着弯说话,新军训练所用皆是木枪木剑,与军械有何关联?” 高顺正色道:“木头终究不如利器,如果将士们在上战场前连武器都没摸过,如何敢与敌人拼命?” “没钱!” 李傕憋了半天,最终抛下这两个字。 果然啊,每一个尽责将军都不会忘记给麾下将士谋福利,类似高顺这种追讨军械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然而此时的关中毕竟不如昔日繁华,他麾下的兵力总数已经接近二十万,仅凭这小小的地盘供养显然有些吃力。 想至此,李傕愈发对巴蜀垂涎三尺了。 高顺没有继续不依不饶,他的意思已经表达,以李傕的性格,若非地主家当真已无余粮,绝不会亏待自家将士。 李傕又看向高顺身旁的青年将军。 “公明在此可还习惯?” 徐晃,字公明,懂得都懂,不需要过多介绍。 他比高顺年轻些,只是身形却要高大几分,一身武艺也是走力量一途,所用武器是一柄开山斧。 虽生得英武,却又不似西凉主将面容凶悍,身上反而有一股儒将之风,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末将一切尚好,谢主公提拔之恩。”徐晃心情复杂,同时心中又有些困惑。 他虽然自幼饱读兵书,立志要成为卫,霍之流的名将,却也知道自己如今只是无名小卒,出头之日仍然渺茫。 可就在半个月前,上司杨奉拿着一纸调令找到了他,言:“大司马听闻你素有武勇,下令将你调至帐下停用,你明日便去高顺所部吧。” 杨奉一脸郁闷,徐晃自己又何尝不是一头雾水? 他的确是杨奉麾下最能打的校尉,却也不至于传到外面吧? 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他还是来到高顺帐下听用。 经过几日相处,高顺见他治军严谨,又是李傕亲自指派,当即将他升任正将军,掌管一万新军。 徐晃原先在杨奉麾下不过是个校尉,这算是直接官升三级了。 李傕笑而不语,他大概能猜到徐晃的心情,但是这种事没法解释,也没必要解释,只需要说他是偶然间听说了徐晃的武力,杨奉就算心存疑惑也不敢追问。 杨奉说到底也是他的部将,其麾下将领他自然有调度之权,其实按照职位,他这个大司马管理的是整个大汉的军队,仅次于大将军。 徐晃是块璞玉,自然要早早挖掘,提前培养成独当一面的大将。 不过他也不能表现得太热情,如果一见面就说“吾之韩信”,徐晃恐怕会觉得他是傻子。 李傕看向高顺,沉吟道:“公明表现如何?” 这是明知故问,却又是必然流程。 他要营造出偶然听闻徐晃之名,一步步发现其才能,才好提拔。 高顺正色道:“主公慧眼识珠,公明练兵之能还在顺之上。” 徐晃急忙道:“将军过誉了,末将是万万比不得将军的。” 这个时代的人就喜欢谦让,比如文人之间的胜我十倍……论用兵之能,徐晃也许能胜过高顺,但要是比练兵,他还真练不出类似“陷阵营”这样的王牌部队。 两人算是各有所长,都是难得的良将。 李傕点点头,笑道:“看来元放先生果然没看错你,确是一员良将。” “莫非是左慈仙人向主公举荐末将?” “正是。” “原来如此……” 左慈莫名其妙领了一份功劳。 李傕也不怕徐晃去找左慈求证,不说左慈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两人几乎没有交集。就算两人真的见到了,以左慈的精明,应该会知道该怎么说话。 “李傕,可敢一战?” 第七十三章,钱钱钱(上) 一声娇斥,如雷贯耳。 面对吕布,李傕怂了,而且怂得正大光明。 面对樊稠,李傕也曾怂过,因为这是困兽之斗,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他没必要冒险。 可如今面对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女孩,李傕实在找不到退缩的理由。 真以为你也不下于吕布? 李傕注视着策马扬鞭,来势汹汹的吕玲绮,摇头道:“你选的时机不对,何苦要自取其辱?” 他再怎么说也是西凉军猛将之一,就算不走勇战派路线,也绝不至于打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女孩。 高顺沉声道:“玲绮,别胡闹!” 这个军营归他管,除了李傕他最大,若是平时高顺绝不会呵斥吕玲绮,此刻却不想她在三军面前丢脸。 “我没胡闹。” 吕玲绮一脸认真,她近日武艺大有精进,觉得已有一战之力。 高顺还想再说,却被李傕挥手制止。 “年轻人难免气盛,要想教会她,最好的办法便是实践。” 说完取来一旁士卒的长枪。 “哼!” 吕玲绮不满,她最讨厌人家把她当小孩子看待,于是手持着低配版方天戟杀向李傕。 她的武艺确实精进不少,手中缰绳猛然一扯,整个人连同战马一跃而起,手中方天戟凌空劈下。 长戟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风景线,隐约带着雷霆之音。 李傕手中长枪直刺,精准落在月牙刃的缝隙。 咔嚓…… 点点火星迸发,少女从马上跌落。 李傕一脸语重心长的说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些许技巧是那么无力。” 以往总被吕布的千钧之力压制,此刻以同样的方式还给他女儿,心里莫名有些畅快。 “我还会回来的!” 雷声大,雨点小。 少女来势汹汹,最后却灰溜溜的离开。 这只是一段小插曲,随着诸多方略定下后,李傕又恢复了平静的生活。 半月后,各地商贾陆续抵达长安。 —— 郡邸(驿站),二楼。 “多日不见,甄兄风采依旧。” “糜弟天庭饱满,看来近日亦是春风得意。” “哪里哪里。” “客气客气。” 甄,糜两家同为大汉最顶尖的富商,自然免不了彼此竞争,虽然各自嘴上说着恭维之词,内里却暗藏玄机。 周遭商贾纷纷避让开来,生怕招惹到这两个重磅级人物。 “依糜弟看,大司马近日种种举措有何深意?”甄俨率先出招,也不知是真心询问还是在试探。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大司马将长安各处道路重建,自是为了便于四方流通。” “糜弟这是认为大司马与屯粮?” “未必是粮食。” 高手过招,点到为止。 商贾既是为了长安商业而来,自然免不了揣摩李傕的用意,于是乎,长安道路重建的工程理所当然的被注意到。 为何要修路? 昔年始皇花费无数人力物力修建天下驰道,乃是为了交通便利,以加强帝国中央对各地的影响力。 但此刻不同,李傕当下推行的是招商令,众人不免将两者联想到一起。 何况在场都是久经商场,自然清楚道路便捷对商业起到的作用。众人议论纷纷,暗自猜测李傕的用意。 最后得出意见最多,同时也是最有可能的结果。 粮草!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作为一方诸侯,粮草对于李傕的作用毋庸置疑。 就在这时,一身黑衣便装的李暹大步走上二楼。 议论声戛然而止,拨云见雾就在此刻。 “诸位可知这是何物?” 李暹将手中巴掌大小,名为“肥皂”的东西推出,任由众人观摩,揣测。 “莫非是甜品?”一名体态肥硕中年商人当即给出猜测的答案,但随即遭到同伴鄙夷的目光。 真是饭桶! 这东西黑乎乎的,莫说看起来不像鲜美之物,纵然味道不错,这卖相也着实让人难以下咽。 李暹笑道:“先生一尝便知。”他一向视自家叔父为榜样,言行举止也在向温文尔雅的叔父靠拢,也因此能领到这个任务。 糜芳嘴角动了动,将到了嘴边的话收回去。 其实他一开始也觉得是食物…… 李暹一招手,顿时便有几名婢女端着盘子并排走入,盘内呈放之物赫然与李暹手中的一致,只是大小有所不同。 糜芳拿起一块,强忍着下嘴的冲动,盯着一阵打量。 甄俨沉思片刻,随即问道:“此物可是用于沐浴?” 众人顿时豁然开朗,这味道不正与平日所用的香料神似么? 只是相比起这一块块的,香料的制作过程显然更加繁杂,也更加不便。 李暹不禁多看了甄俨几眼,仅仅这份反应力,高下立判。 “不错!” “此物名曰【舒肤佳】,乃至出自民间奇人之手,有清气养颜之效。” 李傕当然不会说这是他发明的,作为一方诸侯,创造出这种东西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世人只会说他沉浸奇淫技巧,不务正业。 他搞出这东西除了自己用着方便外,主要还是为了敛财。 “敢问此物是以何种方法造成?”有人起身灿笑着坐回询问。 都是生意人,自然知道这东西的价值。 相比起繁杂的香料制作,这东西完全更胜一筹,甚至能取而代之。 李暹笑了笑,以耐人寻味的目光注视着对方。 那人显然也知道这个问题有些唐突,灿笑着坐回原位。 而类似甄俨,糜芳等人则开始思索其李傕的用意。 将四方商贾齐聚一堂,又拿出价值不菲,暗藏商机之物,他想做什么? 换言之,当谁都想要这东西的时候,会以何种方式竞争。 商贾,能拿得出手的只有钱! 李暹笑道:“既然诸位已知此物作何用途,可想获取?” “自然。” “可大司马只想卖与一家。” 果然! 能做到巨富程度,自然不乏洞察力,很快就猜到李傕的坏心思,这是要逼他们拼财力啊! 可这是阳谋,在明知这东西的价值后,很难做到不动心。 一旦落于人后,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旁人获取暴利。 可,这人明明是将军,怎么比他们商人还贼? “此物竞拍从此刻开始,起始万钱,每次出价不得少于千钱。” 第七十四章,钱钱钱(下) 咚! 随着李暹手中木鼓敲下,【拍卖会】正式开始。 虽然对这些陌生的词汇并不理解,但并不妨碍李暹实施。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谁也没有率先开口。因为这第一道声音,很可能会是一场大战的导火索。 大家都很清楚,只要谁先开口,竞争就会随之触发。 “既然无人表态,在下便却之不恭了,两万钱!” 略显轻佻的声音响起,气氛瞬间凝固。 他是谁? 直到此刻,众人才注意到角落处的“异类”。 这人身形清瘦,两眼迷离,俨然一副醉醺醺的模样。 哪里来的醉汉,坏吾等大事! 来不及了解这人的身份,李暹的声音已然响起。 “两毛钱第一次,两万钱第二次,两万钱……” “两万五千钱!” 糜芳坐不住了,李暹也暗自松了口气,如果无人开口,他还真是无法收场。 至于角落里的醉汉,算不得数,这是自己人。 也不知叔父从哪学来的,居然猜到了这群商贾可能会联合,并事先安排了人手,据叔父说这种人叫“托”? 至于这个“托”的身份,自是大名鼎鼎的郭奉孝。 他最近风月楼也呆腻了,正愁没地方找乐子,一听招商之事当即主动应下了这份差事。 醉汉……倒也是本色出演。 言归正传,自糜芳出价后,其余商贾也纷纷报出价格。 他们很清楚那句“大司马只卖一家”的含义,也就是说,只要拍下此物,大汉便只有他一家可卖,相信李傕绝不会背信弃义,否则只会白白坏了自己的名头。 “两万六千钱。” “两万七千钱。” “两万九千钱。” …… “三万钱!”甄俨坐不住了,心知争斗已起,他若是再不出手,说不定就要错失良机了。 不少人一见甄俨下场,顿时便退出竞争。 一个是河北巨富甄家,还有一个中原巨贾糜家,他们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这【舒肤佳】是拿不下了。 不过……李傕只说了卖与一家,却没说不许转卖,届时再与竞得者购买即可。 不少商贾以为自己找到了漏洞,还暗自窃喜,殊不知自己从头到尾都身处局中。 你以为找到的对手的破绽,其实这是故意露给你的,李傕要的从来就不仅仅是一家之财。 竞拍仍在继续。。。 “十万一千钱。” “十万三千钱。” …… “十五万五千钱。” “十五万八千钱。” …… “二十万钱。” 众人幡然醒悟,原来不知不觉间,一块小小的【舒肤佳】已经被炒到了天价。这可不是进货的钱,而是单纯送给李傕,获取进货权的费用。 不断有人在甄,糜和郭托的钞能力下退出竞争,到最后只剩三家。 甄俨再一次报价,同时深深地看了郭嘉一眼,心中有些疑惑。 真的有商贾会在这种时候喝得烂醉如泥么? 这家的钱难道是大风刮来的? 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二十一万钱。”郭托继续报价,说完还仰头狠狠灌了一大口,仿佛报出的只是白纸,而非真金白银。 糜芳这时也陷入了犹豫,虽然这二十万钱对自家来说不是什么大数目,但是就这么白白送出去难免有些不舍。 他斜眼一撇甄俨,发现对方亦是陷入了沉思。 不值! 糜芳得出答案,随即退出竞拍。 甄俨一咬牙 “二十二万钱!” “二十三万钱。” …… “五十万钱!” 这场竞拍最后成了甄俨与郭托的比拼,确切的说,是郭嘉恶意抬价,甄俨则不断加钱。 事已至此,甄俨已经大概猜出郭嘉的立场,于是也表明了自身志在必得的态度,因为只有赢了的人才有资格知道答案。 —— “草民拜见大司马。” 郡邸后院,李傕接见了甄俨。 甄俨此时虽无官职在身,不过大汉不流行跪礼,除了特殊时候,通常只是拱手一拜。 李傕有些失望,原本在得知胜出的人是甄俨时,他心中是怀着好奇的。 毕竟是洛神的哥哥,不说“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至少也应该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吧? 可这位的卖相实在不怎么样,这肚子,这满脸横肉,他不禁联想到传闻中的洛神身上。 莫非大汉朝也是以胖为美? 可即便如此,此“胖”指的也该是丰腴,而非重量。 难道不是亲生的? 李傕收起思绪,笑道:“无需多礼,先生是否好奇本将为何要多此一举?” “大司马想必另有安排。” 甄俨语气不卑不亢,充分表现出看破不说破的姿态。 郭嘉这个“托”就在旁边站着,他要是还不懂,就枉费这多年阅历了。 李傕正色道:“实不相瞒,本将此举就是为了敛财。” 甄俨愕然,我都不点破,你为何这般实诚? 李傕继续道:“不过这区区三十万钱还远远不够。” “在下愿再出三十万钱。” “不必,本将绝非贪得无厌之人。” 按照这个时代的“百钱一石粮”,三十万钱也不过是三千石粮草,远远不够二十万大军征战所需。 他的缺口太大,仅靠一个甄俨是补不齐的。 李傕笑了笑,问道:“先生觉得其他商贾对【舒肤佳】可有兴趣?” “自然。” 甄俨想了想,随即点头。 其他人之所以退出竞争,是因为知道拼财力是赢不过甄,糜两家,并非不想要【舒肤佳】。 可以预见,今日之后,来找他的宾客将络绎不绝。 李傕继续道:“可你可知这次竞拍的意义何在?” “哄抬价格。” “不错。” 李傕站起身,缓缓走到甄俨身旁。 “如果你以五万,乃至十万钱的价格卖出,想必会有很多人感兴趣。” 甄俨心中百味杂陈,虽然大致猜出缘由,可终究不如李傕亲口承认来得让人心惊。 “主公不去经商属实可惜了。”郭嘉也忍不住感慨,这种种举措哪里是一个将军所为,分明就是老奸巨猾的商人。 “大汉如今风雨飘零,正是需要本将挺身而出,如此重任舍我其谁?” 郭嘉,甄俨相顾无言。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第七十五章,抛出橄榄枝 “敢问将军,【舒肤佳】定价几何?” 甄俨有些不舒服,这个名字读起来总觉得有些拗口,感觉像是异邦之文。 这可能就是古文与普通话的区别吧。 李傕笑道:“一分钱,一分货,这个道理先生应该明白吧?” “平民与贵族,世家与百姓……” 甄俨瞬间读懂,同时对郭嘉先前的说辞十分赞同。 贵族,自然要卖得贵一些,否则如何表现出地位之差? 至于平民,追求的东西就没这么多了,便宜实用即可,这是在发财的同时还将同一种物品分为几样,好一招分级之策。 甄俨感叹道:“大司马若是经商,我等恐怕无立足之地。” 这是由衷之言,纵观李傕的种种举措,对商业的了解丝毫不逊色于他,一块小小的家用之物愣是被他炒到了天价。 李傕亦感慨道:“若是生在太平盛世,本将也不愿过这打打杀杀的生活。” 顿了顿,又道:“先生觉得,从其他商贾处得来的钱财该如何分账?” 甄俨认真道:“在下分文不取,尽归于大司马。” 这是明知故问,李傕苦心孤诣想出这么个赚钱门路,自然不会是为他人做嫁衣。与其说是在询问,倒不如说是在试探甄俨的态度。 而甄俨也是老道之人,当即表明态度。 他很清楚,一场合作要想长久,就必须达到双赢,尤其是当对方的势力远远胜过自己的时候。 自己过去【舒肤佳】的目的已然达到,便没必要再争这蝇头小利。 李傕点点头,不知该感叹甄俨大方,还是该说他财大气粗,相比起来他就是个穷鬼。 李傕继续道:“听闻先生素与袁家交好。” 他似乎只是随口一问,甄俨却不敢随意回应,这已经涉及到政治问题。 其实他也还在观望阶段,诚然,袁氏四世三公,袁绍又是年少英豪,在这大争之世,有很大可能夺得神器。 但世事难测,昔日秦国也不过边陲小国,那时谁又能想到它才是终结春秋战国的主角呢? 甄俨收起思绪,拱手道:“在下只是一介平民,不敢称袁公之友。” “哦?那你可愿与本将做个朋友?” 李傕顺势抛出橄榄枝。 他如今就是个断了粮的穷鬼,看到甄家这种肥得流油的胖子,自然不愿错过。 最重要的是,接下来他会不断从商业入手,借此赚取钱粮,于是就不可避免的需要找一个代言人。 这个人要专业,而是……要具备一定的势力。 因为要想在最快的时间内将货物变现,就需要完整的销售渠道与遍布各地的商铺。这个问题李傕一时间无法解决,也没那功夫去经营。 一个人的经历是有限的,他的身份始终是一方诸侯,而非商人。 “在下只是一介商人,不敢妄谈政治。” 甄俨哪里还不明白李傕的招揽之意,只是,扶龙庭是一场豪赌,不论是代价还是受益都远远超过以往的生意,甚至可能会殃及家族。 赢了,则平步青云。 输了,很可能家破人亡。 李傕笑道:“先生不必急于做决定,未来合作的机会还多的是。”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王霸之气,也不认识甄俨会因为他身怀英雄气概而俯首称臣。 很多事都需要一个过程,他也需要展现出自己的潜力。 至少按照现如今的局势,四世三公的袁家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 “姜妹,依你看,大司马此话究竟有何深意?” 甄俨充分展示了“遇事不决问妹妹”的风格,从郡邸返回后立即找到甄姜。事实上,在面对家族许多重要生意的时候,甄俨都会带上这个二妹。 甄姜听完则是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甄姜嫣然一笑,道:“世人皆传西凉军如虎狼,如今看来传闻不大不实。” 甄俨一头雾水,自家妹子的思考方向似乎有些跑偏了。 我问的是李傕的目的,而不是他这个人怎么样。 “姜妹莫非看上了这李傕?” “人家可是大司马哩,未必看得上我。” “此言有理。”甄俨点点头,一脸认同。 李傕毕竟是大汉军方官职最高的男人,绝非他们甄家可比。虽然也曾是世家大族,但如今已然没落。 “兄长这是什么话?”甄姜没好气的瞪了自家兄长一眼,她只是谦虚一下,平心而论,自身的资本也不差。 “为兄与你说笑呢,我家妹子才貌双全,岂能作他人之妾?” “哼!” 甄姜回归正题,一脸平静道:“既然大司马并不急于让兄长表态,何不再观望一段时日。” “可为兄终是怕落后于人。。。” 甄俨道出隐虑。 作为商人,他很清楚投资的关键点在哪里,锦上添花终究不如雪中送炭。 既然决定要支持一方诸侯,自然要从对方起步阶段开始,只有这样才能获取更多利益。 如今摆在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个人四世三公的袁家,另一个是手握天下最强铁骑的李傕。 袁绍是少年英杰,又有雄厚的家世背景支撑,前途无量。 李傕却也不差,虽然不知他是以何种手段独揽大权,但西凉军之雄天下皆知。 再加上这次敛财手段,其已经表现出军,政两方面的杰出才能,又坐拥关中,亦有深厚的资本。 现在问题来了,谁更有可能称霸天下? 他显然不能两边讨好,朝秦暮楚只会惹得两边厌弃。 “兄长多虑了,大司马既然让你坐等,便意味着他有折服你的自信,你只需乖乖听话即可。” 甄俨早已经习惯了自家妹子长辈般的口吻,并无不适。他被这么一点拨,心中瞬间豁然开朗了。 回想李傕当时的姿态,俨然一副手握筹码的模样,莫非西凉军接下来会有大动作? “难道大司马接下来要进军中原?” “不知。” 甄姜的聪慧只是体现在商业方面,对于兵法战略却是一知半解,不敢轻易下定论。 甄姜笑道:“兄长一向饱读兵书,莫非猜不出大司马未来的动向?” 第七十六章,酒不醉人人自醉 “我平日不过是闲来无事随意翻看,纸上谈兵都尚且算不上,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甄俨尬笑连连,看兵书不等于会打仗,尤其是要揣摩一方势力的战略,更需要极其专业的洞察力与智慧。 甄姜柔声道:“其实要知道此事却也不难。” 甄俨眼前一亮:“姜妹莫非看懂了?” “非也,兄长直接去问大司马即可,想必大司马会告知兄长的。” 甄俨:“……” 莫说他还没投效李傕,便是表了忠心,也未必能获知这种战略秘密。 就在这时,有家仆走入房内。 “启禀家主,大司马派人相请。” 甄俨疑惑道:“可知缘由?” “据来人所说,大司马请家主去喝酒。。。” “下去吧。” 甄俨脸色怪异,喝酒? 他怎么觉得这是又要痛宰他们一顿? 甄姜笑颜如花,对那个男人愈发好奇了。 对方若为商人,恐怕会是个强劲的对手。若非身份不便,她亦想亲临现场。 咦? 身份…… “兄长也带我一道去吧。” 甄俨错愕。 —— 饮酒需要仪式感,何况是大规模的酒宴,自然不能像上次那样待在密闭的房间里,那样岂不索然无味? 这次的地点选在董卓的旧居,这座府邸当初花费了许多人力物力,可谓富丽堂皇,风景如画。 夜幕降临,一座座假山环绕下,来自各地的商贾陆续入场,听着耳边传来鸟儿雀跃的欢呼声,感受着鼻尖芬芳的花香,心中暗自揣摩李傕的用意。 上一次的“竞拍”让众人了解了这人敛财的手段,初时还不明就里,回去仔细一想立即豁然开朗了,这种竞争方式分明是在抬价。 请客喝酒? 我看不尽然。。。 不少人忍不住看向那安坐在角落对月独酌的身影,心中暗自腹诽,这醉汉又来了! 他们回去之后也曾谈论过此人,却发现无人认识这醉汉,也不知这是来自何地的商贾。 个别心思通透之人已经猜出大概,这人多半并非同道中人。 事实上今天也不需要托了,甄俨已经知道内情,自然会配合。不过以郭嘉好酒的性格,一听今天的主角是新出“美酒”,哪里还拦得住。 【舒肤佳】他已经用过,确如其名,用完浑身舒畅。 至于这酒……想必也不是凡品。 甄俨与糜芳对视一眼,一股无名之力在半空中一阵摩擦,最后两人分别落座于左右。 这场酒宴仍然是李暹主导,他踏入会场的瞬间,众人不由自主的看向他身后。 这是一个硕大的瓷制酒缸,通体呈暗黄色,看起来比甄俨的肚皮还要略大,需要两名如狼似虎的士兵才能扛进会场,足足有五大缸。 众人不禁暗自猜测,这是要把他们灌醉了,好骗他们的钱财么? 呵…… 若是如此,李傕未免有些轻看吾等了。 酒缸虽大,可在场商贾有约莫三十人,纵然喝尽又如何? 人生得意须尽欢……抱歉,窜错戏了。 言归正传,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在场各位对自身的酒量还是颇为自信的,六人喝一缸酒绰绰有余。 “渍……渍……” 糜芳忽然吸了吸鼻子,喃喃道:“这酒香……甚浓。” 这话顿时引起众人的共鸣。 他们也曾喝过异邦美酒,可也不过是味道差别,与此刻的感觉截然不同。这种感觉就像是干旱的土地得到了雨水的滋润,一发不可收拾。 同理,如果是不喝酒的人,只会这种味道呛鼻。反之,对于好酒之人来说,这便是天降甘露,令人口水直流。 “兄长,这酒味怎地这般浓郁?”一身男装的甄姜脸色古怪的看着自家兄长,她也是闻过酒的,却觉得与此刻有所不同。 味道太重了! 仅仅只是闻了几下,便觉得脑袋晕乎乎的,难道这酒未入腹便能醉人么? “绝世美酒。” 甄俨看着被婢女斟满的酒杯,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哪怕还隔着些许距离,浓厚的酒味已然扑鼻而来。他也是懂酒之人,直觉告诉他,这东西比以往喝过的更够劲。 不只是他这么想,其他商贾亦有这种感觉。 “唔……美酒……” 异样的声音传来,众人循声望去,某醉汉已经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许是因为喝得太急,他不受控制的咳出声。 辣! 郭嘉只觉得喉咙处如火烧一般,热情而畅快,让人欲罢不能。 “满上。” 两杯,三杯…… 三杯入腹,郭嘉略显苍白的脸色已经化作潮红,目光也变得迷离起来。 倒不是说他酒量不行,只是这酒的精纯度远胜当代,酒樽的容量又极大,以这种喝法自然容易起反应。 他的这种举动可是把旁人馋坏了,酒香扑鼻,却无人敢率先动手,生怕又被算计。 “敢问大人,此酒价值几何?”有人询问李暹,生怕喝完之后会得到天价答案。 李暹笑道:“今日乃是大司马设宴,诸位可尽情畅饮,绝不收取分文。” 这酒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珍贵,他们掌握了酿造方式,仓库里的存货多的是。 糜芳闻言坐不住了,当即举杯示意。 “在下干了,诸位随意。” 他这一起头,早已经酒虫上脑的众人顿时忍不住了,纷纷举杯畅饮。 一个时辰后…… “谁让你带他去喝酒的?” 后院房间内,李傕看着醉醺醺的郭嘉,脸皮一阵抽搐,看这不省人事的模样,少说也喝了有半斤八两。 他拿出的可是赫赫有名的【烧刀子】,一杯入腹,似火,如吞刀。 李暹却也是一脸委屈:“先生一听说有好酒就非要去,末将拦不住啊!” “我没醉……斟酒……” 果然,醉酒的人从来不会承认自己不行。 “其他人如何了?” “都疯了!” “意料之内。” 李傕笑了笑,这是习惯问题,如果以这个时代的饮酒方式来对待他酿制的高浓度烈酒,即便是高手也难免醉倒。 李暹点头,他也曾品尝过,的确让人回味无穷,至今仍印象深刻。 “甄俨呢?” “在后院。” “带我去见他,对了,安排个人照顾奉孝。” 第七十七章,一见如故 “兄长,我甄氏产业有几何?” “嗝……自是遍布天下。” “你在外面可藏了女子?” “自然是有的,大丈夫谁没个三妻四妾?莫要告诉你嫂子,她性子烈,知道了此事定要与我闹。” 完了! 甄姜一脸无奈,兄长连这等秘密都说了,定然是醉得不省人事了。 来得时候好好的,怎么就回不去了? “本将似乎来得不是时候。” 不合时宜的声音忽然传来,甄姜顿时一惊,抬头看去。 李傕站在门口,脸色怪异,不曾想甄俨还是个绝世好男人。按照这个时代的礼制,男子是可以休了善妒的妻子。 “小人见过将军。” 甄姜站起身拱手行了一礼。 李傕饶有兴趣的看着甄姜:“你如何知道我是个将军?” 从听到的两人对话来看,这人绝非外形透露出来的家仆身份。再看这唇红齿白的模样,娇滴滴的声音。。 这是个女子! 对方也并未刻意掩饰自己的声调。 兄长,嫂子…… 据他所知,甄俨有四个妹子,分别是姜,道,荣,脱,宓,不知道面前的是哪个。 不过应该是前面两个,后三个这会儿应该还是小女孩,绝不会这般成熟。 李傕收回放在高耸处的目光。 甄姜不卑不亢道:“军伍之人与文人有着显著之差,不论是言行举止,还是那一身沙场英雄气。” 她一本正经的说着,同时小小拍了个马屁。作为商贾出身,自然懂得如何处理人际关系。 说到底就是军人,尤其是上阵杀过敌的老兵,身上自有一股与常人不同的气质,姑且可称为煞气。 再加上组织酒宴的李暹就在一旁,甄姜也由此推断出李傕地位不低,甚至联想到了某个人。 兄长见过,并受到对方招揽的那个人。 李傕笑道:“那姑娘可愿表明身份?” 对方并未刻意遮掩,他也没有故意装作不知,借此调戏对方的想法。 这一招用的人太多,已经落了俗套。 “甄姜见过大司马。”甄姜也不扭捏,自报姓名的同时也道出心中猜测。 除了李傕,其麾下将军应该不会在这时来见兄长。 原来是最大的那个…… 李傕戏谑道:“姜妹是如何猜出本将身份的。” 甄姜听到这声自来熟的“妹子”,心中不免生出异样感。她已经足够大胆了,但是和这人的脸皮相比仍有天壤之别。 不过她也不是涉世不深的小女孩了,自身已有接近双十的年岁,放在当代甚至可以说是老姑娘。 “稚然兄来见兄长想必是有重要之事吧?” “自然,不过现在为兄觉得与你说也是一样。” 李傕大感意外,这个时代虽然对女性的限制还没有那么严苛,但是知道了他的身份还敢这么说话的可不多了。 好一个胆大心细的妹子! “大司马说笑了,小女子不过是和女流之辈,在正事上如何能说得上话。” “我看不然,如若如此,令兄怎会带你前来?” 于是乎,两人进行了一番彻夜长谈。。。 —— “昨夜大司马来过了。” 甄俨回去的路上仍觉得头脑胀痛,双眼发蒙,自家妹子却又在这时开口了。 “你与他见过了?” “嗯,不仅如此,还谈了一笔生意。” “什么生意?” “此番交易的钱财皆以粮草代替,除此之外,兄长还需代为说服其他商贾。” 甄俨闻言一脸茫然,随即拿起一旁的竹简对着脑壳狠狠一敲。 疼! 没做梦…… 甄姜诧异道:“兄长何以自残?” “姜妹,你这是在准备嫁妆了么?”甄俨百思不得其解,如今乱世已显,粮食与金钱的重要事已经产生偏移。 他不禁怀疑,自家妹子莫非中了李傕的美男计? 可,那厮也不算英俊啊! “兄长若是这么觉得也无不可。” 若是其他女子听到这话只怕是又羞又恼,甄姜却是淡如止水,反而大方承认。 她确实看好那个男人,这一夜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仅仅是因为某人在商业上的见识,更有关于西凉军的蓝图大业。 “可是,姜妹你总得告诉为兄理由吧?” 甄姜摇头道:“并无理由,兄长只当我将这些年助兄长所得尽数赠与他人了吧。” 甄俨一脸无奈,几个妹妹都各有特点,尤其是姜,宓。 行吧,你们都不喜欢解释,那就让我代劳吧,谁让他昨晚睡得像猪一样,什么都没听到呢? 甄俨揉了揉太阳穴,开始苦思如何说服其他人。 其实他对自家妹子还是了解的,绝非好色轻利的性子,定是那李傕拿出了让她无法拒绝的筹码。 “兄长,你可知这天地何其辽阔?” “嗯?” “没什么。” 甄俨憋红了脸,如果这人不是他妹子,他非要好好教训一顿不可。 甄姜柔声道:“李傕接下来会先攻凉州,其后是益州,这些粮草兄长可分次运送,视形势而定。” “如若西凉军能拿下益州,可再多送他一些粮草。如若不能,便不予理会。” 这是他与李傕的约定,可世事难料,天下事从来就没有一成不变的。 她甄姜也并非愚钝之人,不会仅仅只因为一纸承诺便倾尽所有。 甄俨闻言微微愕然,随即恢复如常,心中大致猜出了自家妹子与李傕的交易。 关中,凉州,巴蜀……这是数百年前大秦的版图。很显然,李傕便是以此来打动姜妹的。 打下巴蜀,西凉军就能证明自己的实力,他们甄家也是时候表态了。 不,应该说他们早已表态! 如果李傕成功了,他们就能凭借输送粮草之功融入西凉军。 如果失败了,便只当做买卖赔了,亏点粮草而已。 做生意从来就没有稳赚不赔的,何况这本就是一场豪赌。 甄俨疑惑道:“大司马为何愿意告知姜妹此事?” 他指的是西凉军战略部署一事。 其实这也并非不能说的秘密,一旦李傕拿下凉州,益州方面就会开始警惕,这时候说与不说都是一样的结果。 “也许是我与他一见如故吧。” 第七十八章,杨,李之争 “马腾,韩遂罔顾天恩,屡次起兵叛乱,臣奏请陛下,派大军平此二贼,以正视听。” 未央宫内,一石激起千层浪,李傕的奏对无疑表明了一个意图。 扩张! 明眼人都知道,当初马腾,韩遂起兵是为了营救天子,如今却成了李傕讨伐的理由。 沉睡了几个月的猛虎终于苏醒,向世人展现出它的獠牙,兵峰所向,乃是处于关中背部的凉州。 因为地理位置原因,任何一个统治关中的诸侯都不会容忍凉州孤悬在外。 当年董卓之所以采取安抚政策,是因为彼时凉州各路豪强实力强横,中原又有各路诸侯虎视眈眈。 可如今中原纷争渐起,各路诸侯已经自顾不暇,而凉州实力较强的马腾,韩遂经过上次之败,已经实力大减,已经不是李傕的对手。 当初李傕之所以没有乘胜追击,是因为粮草不济,而且他需要时间消化内部势力。 如今万事俱备,甄俨先发的五千石粮草已经到位,他已经没理由放任马腾,韩遂恢复元气。 刘协亦知李傕的野心,他不像董卓那样嚣张跋扈,也不似郭汜,樊稠之流贪得无厌。 他比这些人更冷静,更聪明,也更加让人忌惮。 如果还有得选,刘协绝不会同意这个奏请。 西凉军不是在为他刘氏打天下,而是在帮李傕,即使有朝一日天下一统,它也绝不姓刘。 李傕的理由名正言顺,他甚至找不到拒绝的说辞,独断朝纲显然行不通,这是需要大权在握的帝王才能做的事。 “大司马何必急于一时,如今秋收未至,府库中的钱粮恐怕不足大军出征所需。”新晋太尉朱儁站了出来。 这人昔日也是平定黄巾之乱的功臣,当世名将,只可惜如今手上无兵,太尉之职形同虚设。 他是近日才抵达长安的,鉴于其功勋卓著,李傕对刘协册封其太尉之职并无异议。 李傕淡然道:“朱太尉此言差矣,讨贼宜早不宜迟,至于粮草一事就不劳太尉费心了。” 朱儁眸中精光一闪,随即默然退回原位。 两人的官职虽然相差不大,可权力却是相差甚远,他只是一个没兵的将军,近乎虚设的太尉。 至于粮草问题…… 是因为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招商令么? 果真让他借此积蓄到粮草了? “李卿既想讨贼,朕安能不允,准奏。”刘协眼见满堂诸公再无一人敢站出来反对,诸如司空杨彪等人更是闭目养神宛如入梦般,只能无奈接受现实。 本想借马腾,韩遂牵制李傕,现在看来二人是保不住了。 凉州之后呢,又是各地? 刘协心中失望,又为大汉处境感到悲哀,忽然觉得自己离中兴大汉的梦想越来越远。 而随着李傕的奏章呈上,皇帝印章落下,关于征讨西凉一事就此落定。 张绣率一万军为先锋,于弘农率先开拔,李傕则率领十万步骑压后,其中包括高顺的五万新军。 这次出兵有两大目的,其一是收复西凉,其二便是练兵,以让攻坚部队迅速成型,为接下来的巴蜀之战做准备。 李傕继续道:“臣还有一事。” 刘协瞳孔微缩,随即笑道:“李卿但说无妨。” 这是要索取钱粮么? 可他刚刚明明已说不需朝廷援助。 李傕整了整衣冠,环视众人,缓缓道:“臣举荐一人,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有呼风唤雨,算尽天下事之能……其名左慈,字元放,号乌角先生,人称在世仙人,可为大汉天师。” 众人愕然,本以为这人又要提出什么无礼要求,亦或是惊人筹谋,没想到却是要捧高一个方士。 在场大臣对左慈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一个存在了近百年的老古董,称得上方士中的佼佼者,道门领袖之一。 可,他竟敢介入世俗纷争,莫非忘了孝武皇帝时期大肆屠戮方士之事么? “臣反对。” 出声之人的身份令人意外,乃是三公之一的【司空杨彪】,弘农杨氏之主,关中最大世家的领导者。 不过这人一向不显山露水,不论是董卓时期,还是后来王允执政,再到现在的李傕时代,杨彪都十分低调。 除了治理自身职务之内的政务,他这个朝廷三公几乎没怎么存在感,“苟”的程度几乎可与贾诩相比。 若非有个太聪明的儿子,恐怕史书上都不会记载他。 杨彪会站出来反对着实出乎李傕的意料,他与对方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 “昔日方士徐福以为秦皇寻长生为由,领三千童男童女远渡海外,从此一去不复返,孝武皇帝时期,亦有方士行巫蛊之乱,先皇时期更有张角蛊惑人心,黄巾之乱,陛下不可不察!” 杨彪道出理由,用的乃是引经据典的方式。这也是文人惯用的手法,借势。 李傕淡然道:“司空言过了,此一时彼一时,岂能因数人之过而祸及全宗?” “大司马能保证左慈不会行徐福,张角之举么?” “如若有事,本将自一肩担之。” 杨彪的突然出场打乱了李傕的计划,本以为此事一经提出即可成功,最后却逼得他不得不强制推行。 若非他手握大权,今日这事只怕是黄了。 同时也为他敲响了警钟,在军队方面他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可在政治方面,文官们的影响力还远胜于他。 “大司马这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独断专行么?”杨彪的强硬出乎意料。 “本将相信左元放先生,绝非徐福,张角之流。”李傕亦是寸步不让,左慈于他尤为重要。 “李卿何不让乌角先生现身一见。” 刘协见两人越吵越欢,急忙出言制止。 倒不是他多在乎杨彪,只是如果任由形势僵持下去,最后难免恶化,引起一番腥风血雨。 西凉军如清洗朝堂,恐怕会殃及他的人。 刘协心中亦有些疑惑,平日一向不显山露水的杨彪,今日却为何这般这般强势? 莫非与那左仙人有仇? “山野之人左慈,见过陛下。” 第七十九章,呼风唤雨左仙人 李傕亦怀疑左慈与杨彪有私仇,可是在左慈现身后,两人并未表现出相识的模样。 难道另有原因? 这时刘协开口了。 “先生无需多礼。” “只是朕有些好奇,先生本是闲云野鹤,逍遥自在之人,为何甘愿入朝廷为大汉效命?” 左慈一脸仙风道骨的模样,正色道:“圣人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贫道虽是乡野小民,却也愿为这天下略尽绵薄之力。” “只愿以一身所学,让大汉从此风调雨顺,百姓人人安居乐业。” 刘协默然,如果你不是李傕引荐,此话当重赏。 众臣亦沉默,你口中的圣人乃是出自我儒家,而非你道家。 李傕暗自敬仰,这一刻左慈的身影莫名变得高大起来,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传他房中术的高人。 杨彪上前一步,沉声道:“敢问先生如何让大汉风调雨顺,又如何让百姓安居乐业。” 这厮拗不过强势的李傕,又转向左慈发难了。 左仙人自然也不怵他,淡然道:“小道尔。” “倒要一睹先生神技。” “固所愿。” 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服谁。 李傕不禁诧异,仿佛重新认识了左仙人。 这是要在天子与百官面前露一手了么? 不是说改变天象会犯忌讳,不可用么? 于是乎,在未央宫前,众目睽睽之下,左仙人缓缓迈步登上李傕派人建筑的高台。 今日这身灰白色道袍格外的亮眼,一看就是原本打算留着过年穿的,只是碍于形势拿了出来。 骄阳似火,照射在那佝偻的身躯上,浑身上下无不透着神圣的光辉,引人神往。 这一刻,左仙人就是整个长安城,乃至大汉最是风华绝代之人。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 众人愕然,难道念几句道德经就能改天换地么? “文和觉得此事有几分真?” 李傕初时还觉得这是左神棍在故弄玄虚,但见这副景象,心中的天秤不由自主产生偏移。 会不会这次是玩真的。。。 贾诩此时亦有些猜不透了,道门能呼风唤雨是真,改变天数会遭劫也是真,很难看穿左慈究竟是是真是假。 他虽兼修道门术法,但毕竟只是偏修一门,然道法千变万化,又岂是那么容易学透的? “主公看下去便知道了。”思虑再三,贾诩只能给出这个答案。 不过,按照他的了解,左元放绝非舍己为人之流,其中定有内情。 然而,下一刻异变突生。 轰! 伴随着一声雷鸣,原本晴空万里的天色在片刻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直至乌云彻底将骄阳淹没。 平地里忽然狂风大作,吹得满城旌旗猎猎作响。 天边飞鸟纷纷退避,蛇虫也纷纷钻回洞穴,林中走兽亦是四散而逃。 这是一场劫,触之必死。 风雨欲来,街道上来往行人脚步匆匆,各寻避风港。 有人望着天空喃喃自语:“天将甘霖,福泽苍生……” 亦有人在空荡荡街道上肆意乱舞,仿佛在期待着这场大雨。 长安已经许久没有下雨了,若是照此下去,秋季的收成恐怕不美。 “地泽万物,神农不死……苍天岂不怜众生?” “雨来,雨来……” 左仙人已经完全沉浸在这项伟大的事业中,心中已然忘却了世俗纷争,眼中唯有万民。 轰隆隆…… 雷鸣声愈演愈烈,忽明忽暗的天空显得摄人心魄。每个人都屏住呼吸,见证着这场久违的神迹。 道门呼风唤雨之术流传已久,然亲眼所见的机会却不多。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终于,在电闪雷鸣的呼唤下,豆大的雨点争先恐后的从天空中咋落,最后没入因烈日暴晒而崩裂的大地,宛如治愈伤痕的灵丹妙药。 天子,百官,士兵……所有人都静静地沐浴在雨中,任由雨水拍打身躯,浸湿身上的衣物。 这是一场神圣而庄严的仪式,带来了勃勃生机。 李傕笑了,不同以往的虚伪,这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没看错人,而且,史书记载明年的大旱也无需担心了。 【史书记载,兴平元年(194年)全国大荒。】 我们有左仙人…… 刘协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的喊道:“大汉得左仙人临,乃天下之幸,万民之福。” “传朕旨意,自今日起,左慈即大汉天师,天下之师,凡大汉之臣见之,皆行上宾礼。” “喏!” 万众呐喊。 杨彪脸色难看,最后化作无声的叹息。 “是在下冒犯仙人了。”贾诩恭敬地向着高台上的左仙人鞠了一躬,语气诚恳。道门虽有呼风唤雨之能,但能做到这种地步的,当世不会超过三人。 这是他第一次算错人心,但……结果似乎不算太差。 高台上,灰白道袍随风飘荡,矮小的身影宛如神明。左仙人双手高抬,以无上法力召唤雷雨。 李傕目视刘协及百官返回未央宫内,旋即大步走向高台。 “仙人,够了,甘露已足。” “将军说甚?” “我说雨够了!” “不够!” ……左仙人缓缓迈步走下高台,雨势却丝毫不见颓势,反而愈演愈烈。 这场雨,注定会被载入史册。 —— 李府。 一番简单洗漱后,众人齐聚一堂。 “仙长可知杨司空为何要阻你晋位天师?” 称呼在不知不觉间转变,李傕识趣的没有追问今日盛宴的真假。 不论左仙人是真的呼风唤雨,还是精准的预测到了天时,都是莫大的威能。 关键不在原因,而是结果! “无他,气运尔。” “杨氏在谋划气运?可是这与仙长何干?” “因为他们怕被我拆穿。” “可杨氏并未参与神器之争。” “并非不争,乃是不争此世!” ……左仙人一番话醍醐灌顶,李傕瞬间豁然开朗。 郭嘉笑道:“今日之后,左仙人之名定教大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昨日又是彻夜畅饮,于是称病不朝,没能见证那神迹。 不过他也是精通部分道法,从旁人的描述也能大概了解到过程,仙人名不虚传。 “贫道从不与黄口小儿斤斤计较。” 第八十章,凉州风云(一) 左仙人有些膨胀了,竟称郭嘉不过是黄口小儿。不过鉴于对方刚刚出了个大风头,他决定避其锋芒。 “仙人说得是,是嘉年少无知。” 李傕则是陷入了沉思……并非不争,乃是不争此世。 这话不禁让他联想到多年后的某个杨姓王朝,随即一脸奇怪,他姓李,严格来说与那杨姓是对头。。。 “气运之谋当真可以延续到未来么?” 他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弘农杨氏确实延续到了那个时代没错,但据他所知,未必与那个王朝有所关联。 这个问题后世众说纷纭,实在很难下定论。 郭嘉一脸随意道:“气运一道素来缥缈,难以掌控,在下从来不觉得谋划气运可行,与其追求这虚无之物,倒不如多做实事。” 这是他的看法,总的来说就一个意思,与其费尽心思谋划气运,倒不如把这精力放在打天下上,打来的气运总比求来的真实。 这也是郭嘉一贯洒脱的个性,不信天命,只信人定胜天。如果换个环境,应是逆天流。 左仙人轻抚白色长须,沉吟道:“可谋,却未必可成事。” 作为道家高人,他在这件事上显然更有发言权。然而时光荏苒,难以捉摸,谁又能算到十年,百年,乃至千年后之事呢? 滚滚时光如浪潮,你我皆是一缕微不足道的尘埃。 “以吾观之,杨司空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贾诩淡然的声音响起,李傕三人纷纷看向他。 “何以见得?” “弘农杨氏本不输于袁氏,怎奈这大争之世却无人可堪造就,唯有蛰伏。” 弘农杨氏最早可以追溯到汉初的杨喜,其因参与“斩杀”项羽而封侯,而后岁月变迁,杨氏也曾出过宰相之才。 而最出名的莫过于近百年的一门三太尉,杨彪的曾祖父,祖父,父亲都曾担任太尉之职,如果再算上杨彪,可谓四世四公。 只是……这四代英杰仿佛耗尽了弘农杨氏的气数,到了杨彪这一代,其膝下诸子皆平庸,且都英年早逝。 如今唯有一幼子杨修尚存,却也不过刚至束发之龄,再想参与神器之争显然已经晚了。 杨修年少聪慧,素有神童之名,不过在李傕看来,不过尔尔。 身为人臣,明面上参与夺嫡之争是大忌,何况杨修支持的还是满心诗词歌赋的曹植。 “罢了,先不管他,来日方长。” “先谈正事,此次你二人谁随军?” 李傕看向贾诩,郭嘉二人。 虽然己方实力已经全面压制马腾,韩遂,可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决定亲自带兵,身边少不了要有个商量军事的人。 本以为郭嘉会当仁不让的请缨,谁曾想,郭嘉却果断道:“贾文和善于揣摩人心,此战当由他去更为合适。” 而贾诩却是不发一言,似乎已经与郭嘉达成一致。 李傕疑惑道:“为何?” 郭嘉戏谑道:“主公会在我军占据优势之时出兵偷袭么?” “自然不会!” 李傕毫不迟疑,大势在我,直接以堂皇之势碾压即可,没必要冒险。 同时郭嘉的意思也很明显了,他更侧重奇谋,可这次是全线碾压,他去不去都一样。 贾诩却不同,其对于人心的把控十分细致,纵然是郭嘉也自愧不如。而凉州派系林立,正是贾诩发挥的绝佳舞台。 郭嘉笑道:“贾文和一肚子坏水,主公带他去或有【惊喜】。”这个词是从李傕口中听来的,用在这里正好合适。 贾诩嘴角一抽,他本拥有一双洞察一切眼睛,到了郭嘉嘴里却如此不堪。 “此话贫道赞同。” 左仙人也不安分的露了个脸。 李傕大笑,道:“本将亦是这般觉得。”他已经大概能想到贾诩献上什么计策了。 贾诩忽然觉得自己与这个小团队格格不入,什么时候他也成为众矢之的了? “在下身体不适,还是由郭奉孝去吧。” “文和,你着相了。” 贾诩:“……” —— 李傕显然早就做好了准备,刘协的天子诏颁出第二天,张绣即率领一万先锋开拔,兵锋直指扶风郡。 夕阳下,平原上,队伍排成长龙匍匐前行,一眼望不到头,也难见其尾,半空中烟尘弥漫,如战争烟云笼罩。 昔日稚嫩的少年已经日渐成熟,最显著的证明或许就是脸颊逐渐浓密的胡须,目光也更具压迫感。 这位北地枪王已经逐渐明悟枪道的真谛,对于百鸟朝凰枪法的运用也愈发炉火纯青。 张绣骑在战马上,低头打量着手中长枪,浑身上下充满了斗志。 “西凉之锦,你做好再次与我交手的准备了么?” 张济若是看到这一幕,应该也会欣慰吧,他也算死得其所了,活着毕竟影响年轻人发挥。 “前方可曾发现叛军的踪迹?” 历时五天,从弘农开拔的张绣已然进入扶风郡内,却始终没遇到像样的抵抗,甚至兵不血刃的拿下了一座县城。 “启禀将军,我军斥候尚未发现一兵一卒。” 副将回答,通常来说两军一旦靠近,双方斥候会不可避免的撞上。而像现在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己方斥候活动的区域已经没有敌人。 你也感受到我手中长枪燃烧的熊熊烈焰了么? 可恐惧并非解决之道啊,少年! 要想成为强者,就不要回避内心的恐惧。 强者,是要让你的敌人比你更恐惧! “安营扎寨,全军休整一日。” 张绣并未着急进军,因为之前的进军速度过快,他已经和后方大军脱节。他虽然对自己的武力有自信,却也知道孤军深入是兵家大忌。 —— 扶风,郡守府。 马超还不知道自己被看轻了,如果知悉张绣将己方收缩防御的举措定义为恐惧,他说什么也要带兵和对方一战。 怕的不是你本人,而是你们人多势众,你敢和我决斗吗? “父亲,羌人回绝了咱们借兵一事。” 马铁匆匆走进厅堂,向众人传达了这个不算美好的消息。 砰! “我就知道这群白眼狼靠不住,当初就该带兵灭了他们。” 第八十二章,凉州风云(二) “罢了,他们也是被打怕了。” 马腾倒是不怎么生气,反而有些同情羌人。随着匈奴没落,大汉的兵锋对准了他们。 远的不说,只谈近来几十年。 先有凉州三明,后有董卓,再到如今的他与韩遂,这些年羌人不是被揍就是在挨揍的路上。 当然,主要还是他们欠揍。 总而言之,马腾本就不指望羌人出兵,也因为上次一战开始嫌弃这支仆从军。 一冲就散,一打即溃,形势不对即一溃千里,这样的军队非但发挥不出实力,反而容易拖累本部人马。 马腾又问道:“韩遂可曾回应?” 马超点头,脸上露出不忿之色:“那老匹夫倒是答应出兵,只是声称粮草不济,向父亲索要一万石粮草。” “告诉他,咱们不用他增援了。” “父亲……” “咱们自己的粮草都不够,哪有余粮给他?” 马腾脸上露出一抹讥讽,这是想趁火打劫? 可我不信你韩文约会不出兵。 唇亡齿寒,我若败亡,你也落不得好。 除非……你甘愿交出兵权,当李傕的笼中鸟。 一旁的庞德见马超不明就里,解释道:“孟起勿虑,以韩遂的性子一定会出兵的。” “为何?” “他是我们的后援,我们又何尝不是他的屏障?” 马超这才恍然大悟,韩遂此刻恐怕已经在前来的路上了,此言不过是找个由头索要好处。 真是个老狐狸! 马腾叹息,这个长子不论是武艺还是带兵都不错,就是这大局观有所不足。 这已经是毋庸置疑之事,不只是韩遂,梁兴,程银等人亦会出兵,他们如今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报……李傕的前锋已经进入扶风境内,先锋张绣领上万兵马在十里外安营扎寨。” 有士兵前来汇报。 “李傕的大军现在何处?” “尚在三十里外。” 马超眼眸一闪。 “父亲,让我领一万军去破了敌军,杀杀李傕的气焰。” 张绣是谁? 马超并不在乎,他只知道自己曾经以劣势兵力大破敌军, 马腾瞥了长子一眼,沉声道:“传令,各部不得出战。” “父亲,李傕的大军还在三十里外,战机难得。”马超却不肯放弃,战机稍纵即逝。 “若是败了如何?” “我绝不会败给那厮。” “如若张绣坚守不战又当如何?” “我……” 马超哑然,他们如今满打满算也才剩两万五千军,而张绣有一万,强攻显然不可取。 若是碰到这种形势,他也只能是在营门口骂几声“无胆鼠辈”。 “大势在李傕,他怎会不出战?”马超不解,李傕一方应该巴不得与他们野战吧? 马腾叹道:“孟起,你可还记得四面楚歌的典故?” 马超一时无言,作为一员猛将,他又怎会不知西楚霸王的故事,同时也明白了父亲的用意。 垓下之战,项羽只有十万军队,刘邦却有六十万联军。可即便是这么大的差距,汉军也没有选择正面交战,而是采取合围之策。 一曲楚歌,本就饥寒交迫的楚军士卒纷纷丧失了斗志,楚军瞬间被瓦解。 因为谁也没有把握在正面战场击败项羽,即使是韩信! 当然,这也是为了稳妥起见。 彭城之战仍历历在目,如果这种战役再出现一次,项羽很可能杀回楚地。 言归正传,马腾的用意十分明确,这是在提醒马超,对手在明知道你骁勇善战的时候,很可能会采取防守政策。 他却是不知,此刻北地枪王武艺大进,巴不得与西凉之锦大战三百回合。 —— 双方就这么相安无事的度过了一天,翌日傍晚时分,李傕率大军与张绣会合。 “形势如何?” “马腾一直坚守不出,斥候来报,韩遂,梁兴,程银等人共计五万军正在赶来,明日便可抵达。” “传令众将,帅帐议事。” ……李傕高坐主位,李利,李暹等西凉众将立于左侧,高顺徐晃等人则立于右侧,泾渭分明。 西凉军,关中军,雏形渐显。 李傕暗自将这景象收入眼底,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这是无可避免的结果,即使没有拉帮结派的心思,派系也会在不经意间组成,这时候就要考验君主的平衡能力了。 “马腾坚守不出,韩遂,梁兴等人的数万大军正在赶来,诸位觉得这一仗该怎么打?” 作为一个博采众长的君主,他从来不会限制麾下将领的发挥,于是让他们畅所欲言,哪怕他已经定好大略。 李暹第一个出列,拱手道:“末将认为,应派一支偏师在韩遂等人的必经之路设伏,先打掉这支援军。” 他最近多读了几本兵书,觉得自己已经初涉谋略之道,于是开始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 这是围点打援,李暹能想到这一点,不禁让李傕刮目相看。 “你觉得该在何地伏击?” “我……” 李暹涨红了脸,却说不出个所以然。虽然读了几本书,但没记全。 从韩遂的金城郡通往扶风郡的道路有好几条,实在不好猜,这关系到对人心的推测,这方面还是贾诩比较擅长。 李傕也没有责备,进步总比后退好,于是赞道:“不错,进步很大。” 李暹这才转忧为喜,暗自决定回去一定要继续读书,做一个像叔父那样博学多才,温文尔雅,阴险狡诈……的男人。 张绣疑惑道:“从金城向扶风进军,最近的道路有三条,我们总不能在三条路都设伏吧?” 贾诩却笑道:“将军说得对,我军正是要三路齐出。” “这是为何?”张绣一头雾水,他只是随口一说,难道果真一语成谶? “韩遂曾经偷袭我军,但被识破,如此一来他便会畏惧我军,不论走哪条道,都有可能被识破,分兵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贾诩一如既往的谦虚,没说韩遂是因为害怕他。 这位九曲黄河在他这个老狐狸面前吃过亏,已经没了以往的自信。 “伯达为何一言不发,莫非正苦思如何破敌?” 第八十三章,凉州风云(三) 李傕的一席话瞬间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到高顺身上,他这是为了让对方更快融入这个集团。 高顺闻言拱手道:“从金城到扶风无险可守,我军恐怕不易找到设伏之地。” 从这话便能看出,高顺对这一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显然专门研究过地形。 伏击是需要地形加持的,如险峻的山峰,茂密的丛林,亦或是夜色的遮掩……但这片区域几乎是一马平川。 李傕笑道:“伯达提醒的是,可我军何需设伏?” 优势在我,这一战其实就是阻击马腾的援军,所谓伏击不过是让场面话更好听而已。 高顺很快心领神会:“是末将多虑了。” 他终是太耿直,没听出话外之音。己方战力强于对手,只需要稍稍占据地势优势,这次狙击便有极大胜算。 “众将听令。” 李傕站起身,沉声道:“李利领一万军伏于中路,张绣领一万军伏于左路,高顺领一万军伏于右路……其余人随本将坐镇中军,监视马腾。” “喏!” 以己方的优势,完全具备两线作战的能力,马腾若是敢出兵,就连他一并吞掉。 —— “此战纵然胜了也只是小胜,想一战竟全功仍需一场决战,文和可有计策教我。” 众将退下后,李傕与贾诩继续商议后续布置。 贾诩笑道:“主公心中既已有答案,又何需问在下?” “离间!” 两个老狐狸相视一笑。 李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跟在两人身边久了,不由自主衍生出一个习惯。 贾诩一笑,生死难料。 “本将虽有谋划,但具体如何实施,仍需文和相助。” “马腾与韩遂名为兄弟,实则各怀鬼胎,只需要一个媒介,两人即会反目成仇。” “以何为由?” “形势!” 贾诩的一番话即点明离间计的运用,以势为由,借势乱人心。 “明日马腾定不敢出兵,如此一来,韩遂等人会对其不满。” “主公可知会三位将军,不论谁碰到韩遂所部,只需故作姿态,不可与起大战。” “到那时,韩遂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贾诩侃侃而谈,再次发挥“毒士”之威,轻飘飘的话语总是让人不寒而栗。 李傕不禁暗自感慨,若是与其为敌,恐怕睡觉都不踏实。 他就像是隐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李傕收起思绪,笑道:“本将素来欣赏韩文约之才,岂忍伤他?” “主公高明。” 李傕随即看向李暹:“旭然,学会了吗?” 李暹涨红着脸,却说不出一言一语,贾文和狡猾如狐,他还差得远呢。 不过两人已经说得十分直白,他倒是能大概了解这计策。一旦成功,马腾韩遂恐怕会自相残杀。 难怪都说文人杀人不用刀,他算是切身体会到了,不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目睹了。 “去吧,告诉他们,不可伤了我军之友——韩文约。” “末将领命。” —— 韩遂还不知道自己被两个老狐狸盯上了,正如贾诩所想,他正在为行军路线苦恼。 “文约兄何需多虑,择一路进军即可。” 一旁的梁兴有些不耐烦,觉得韩遂过于谨慎了,沿途并无险隘关口,就算碰上了也是遭遇战。 都是西凉军,谁怕谁啊! 程银也道:“李傕莫非还敢两线作战不成?” 韩遂闻言苦笑,如果没有上次的惨败,他也和两人想法一致。 董卓所部转战中愿,与天下诸侯交战,手中剑早已磨得锋芒毕露,他们却只是与羌人打打交道,作战经验仍有差距。 而且,李傕所部是一体,他们却是临时组成的联盟,不说各怀鬼胎,配合上就大有不如。 再想想那支无坚不摧的重装骑军,韩遂顿时觉得正面交战没胜算了。 与其合兵一处被击溃,不如…… 韩遂清了清喉咙,正色道:“诸位莫急,如今寿成兄正与李傕苦战,我等当尽早驰援于他。” “依我看,我等不如兵分三路进军。” “不论李傕狙击哪一路,另外两路都能顺利进城。至于碰到李傕的那一路,如若事不可为,可率军后撤,如何?” 上一次偷袭是全军溃败的导火索,韩遂已经不敢再与贾诩斗志,对方可以输一次,两次,他却是输不起了。 这就是大势! 分兵? 梁兴,程银对视一眼,觉得似乎有那么几分可行度。 “好,那便分兵进军。” “既然二位赞同此议,那便在此休整一日,明日三路进军。” —— 朝阳冉冉升起,象征着新一天的开始,美好生活的重启。 可在这片土地上,却透着肃杀的气息。 “可探得叛军踪迹?” “启禀将军,尚未发现叛军。” “再探。” 张绣正在擦拭手中长枪,武艺大增的他正满心期待,欲展露北地枪王之风采。 可,李傕突如其来的命令让他觉得莫名其妙,哪有故意打败仗的道理? 莫非主公当真与韩遂有旧? 他随即收起这个想法,不论如何此事与他无关,他现在关心的是,韩遂会走哪条道? 这种感觉就像是抽签,韩遂的旗号等同于下下签。 亦或是,有没有可能军师推测有误,韩遂等人并未分兵。 “报……十里外发现叛军踪迹。” 小将策马而来。 张绣霍然起身,满脸兴奋。 “打的是何人的旗号?” “启禀将军,是韩字旗。” 空气瞬间凝固。 张绣怔怔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吃了翔一样。 砰! 小将被一脚踹倒。 “你就不能欺骗本将么?” “卑职不敢谎报军情。” “你……” 张绣也知道自己理亏,没有继续问责。 “去领十金。” “谢将军赏。” “……” “告诉他们,见到人就跑,谁也不许真打,违者军法从事。” 当张绣下命令的时候,麾下将校俱是一脸茫然。 这是在打仗吗?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下去布置?” “喏……” —— “报……敌袭。” 韩遂大惊。 “报……敌军被我军击溃。” “???” 韩遂懵了,他这辈子还没打过这么顺利的仗。 不对! 此事必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