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抢来的夫君竟是个白切黑大佬》 第一章 告白 十二月初一,月旦日。 清河台座落于金川河旁,从古至今都是文家墨客向往之地。 这里风景秀美,却只有在每月月初的月旦评才会开放,于是这日一早,清河台下便挤满了人。 苏长乐好不容易起了个大早,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 她坐在舒服的马车里,外面的寒风一点都透不进来,她揉了揉眼睛,捂着汤婆子秀气的打了个哈欠。 要不是因为江慎,她才不会这么早就起来呢! 苏长乐醒了醒神,这才抬手掀开车帘,扫了一眼清河台下面密密麻麻的人,有些惊讶:“天还这么早,就已经这么多人了?” 阿珠随着苏长乐往外面看了一眼,解释道:“是啊郡主,看起来都是有些文采书生呢。” 这些人大多都是各地而来的书生公子,也有很多是自己没有什么才华,专门来看热闹的乡绅。甚至还有那些年龄大的商贾连热闹都不看,只想给自己抢个有才华的女婿的! 听着阿珠这么说,苏长乐满不高兴的放下了车帘。 “呸,狗屁文采,都是一些酸来酸去的书生,”苏长乐哼了哼,“连江慎的半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对对对,郡主说得对,这些凡夫俗子哪能比得上公子一根手指头。”阿珠笑着说着,抬手便给苏长乐盛了一碗一直温在煲里的粥,“郡主今日醒得早,没来得及吃东西就过来了,先喝碗粥垫垫胃。” “嗯。”苏长乐端过来了粥,一口一口的喝了起来。 清河台上一直有人在上上下下的搭着一会儿要用的架子桌案,还有旁边也安置好了一会儿贵客要坐的椅子。 那些早早进来的书生都在下面裹着棉衣,他们三三两两的说着话,谁也没发现到清河台旁边停着苏长乐的马车。 “今日的月旦评听说是江慎来主持啊。” “江慎?就是那个三个月前刚入金陵,便在月旦评上展露头角的江慎?”那个书生说着,语气有些发酸,“不过三个月就成了月旦评的主持人?” “要不怎么说人家命好,三个月前的月旦评正好碰上了魏太常来观礼,他一语中评,听说刚下了清河台,转头就被魏太常请进了府中,成了他的门生。” “哦,怪不得,啧啧,”那酸气书生继续道,“听说那江慎的面相长得十分不错,若是他日中举,又成为了太常的乘龙快婿,这人生岂不是平步青云了。” “咳,谁说不是呢……” …… 月旦评的传统已近百年,传到了大庆朝这里,以前选拔官员的月旦评就只留下了众多文人骚客来此品评书画诗词这一传统,无关其他。 虽这么说,可每到月旦日,总有些官员来暗自挑选一些有前途的人,成为自己的门生,待日后新贵入朝为官,也可以互为照应。 苏长乐一碗热粥下了肚,整个人都清醒了起来。 苏长乐掀开车帘,焦急地看着清河台那面,粉嫩嫩的脸蛋皱成了一个球:“阿珠,你可是打听好了,今日的月旦评是由江慎来主持的?” “放心吧郡主,奴婢打听的妥妥当当的,今日的主持人就是江慎!” “好,我们再等等!” 苏长乐的话音刚落,她便看到清河台那边有了动静。 只见清河台上的宾客已经上台端坐在了两旁,苏长乐眯着眼睛看了一下,这个月来的就只有魏太常一个人,看来是给江慎来撑场子的。 待大家落座,江慎才从缓缓从侧面上台来。 他先是对着在旁边上座的魏太常拘了一礼,这才回身在清河台中站定。 此时一阵寒风吹过,拂起了他的发梢。 他轻咳了两声,压了压嗓子,这才对着台下的人抬袖拘礼。 “在下江慎,承前古之礼,迎四海名士。” 只听江慎声音徐徐舒朗温和,底下的人这才小小的惊呼道:江慎不愧是魏太常看上的人! 只见他虽身挺单薄,唯一身月白色华服,头上只簪了一只玉簪,可却掩不住眉眼中的岑贵,好一个浊世落难的佳公子。 他嘴唇微微发白,脸上有些消瘦没有血色,但依旧挡不住他的容颜绝对,一眼过去便知此人日后绝非凡夫。 待声音减消,江慎才继续道:“诸位,请。” 底下有人开始跃跃欲试,准备拿着自己的诗词画作上台,可此时却忽然在众人的身后传来了一句娇俏的女声。 “既然大家都这么谦让,那就本郡主先来吧!” 大家纷纷回头,看着站在身后的姑娘,也不知道是谁认出来了眼前的姑娘:“这是……安平郡主?!” “啊这……” “竟然是郡主!” “我的天,这位小姑奶奶怎么来了?!” “难不成是来挑郡马的?!” 安平郡主苏长乐,是大庆公认的小姑奶奶。 陛下膝下并无公主,整个皇室便只有锦王之女苏长乐这么一个皇室女,于是她自小被陛下疼爱,不过十岁便赐封号安平。 听说这郡主之前的十六年都规规矩矩的,娇俏可爱,可是自从三年前这安平郡主好像突然就变了个人。 她搬出了王府,在金陵另立府邸,圈养面首,胡作非为。 更何况,按照本朝律法,尚公主郡主者,不可入朝为官,所以大家更不想因为这么一个郡主,就放弃了自己的仕途。 如今不管是在朝为官的官员公子,还是这些自诩不凡的举子,无一不对苏长乐退避三舍,生怕她看上自己,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只见苏长乐一身锦服,外面披着的白狐披风把她的脸托得雪白可爱。 单看这么一个小姑娘,凭谁都想不到她竟然就是那个威名在外的安平郡主。 苏长乐轻哼了一声,在那群人自动分开的路中走过,款款的走向了清河台,被阿珠扶着走了上去,站定在江慎的对面。 她看着江慎笑意盈盈。 江慎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他恭疏有礼的问道:“不知姑娘想评一些什么,是诗词还是书画?是自己的大作,还是代人前来?” 苏长乐言笑晏晏看着江慎,道:“本郡主今日什么都没带,只自己来了,所以便请公子,品评一下本郡主,如何?” “评人?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啊!” “郡主果然就是郡主,一出现便瞎胡闹!” “这江慎是个傻的嘛?竟然连安平郡主的名号都不知道,竟还敢称人家为姑娘!” …… 苏长乐觉得底下的人吵得很,皱起眉头扫了下面一眼。这一眼扫过去,底下立刻噤声,苏长乐这才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她催着面前的江慎道:“公子可有什么不妥嘛?” “并无不妥,只不过月旦评往日只是评论书画诗词,如今若是评论郡主,怕是会对郡主有所影响。” “你来金陵没多久,可能是不知道本郡主的名号,不过如今你看着本郡主像是害怕的人嘛?”苏长乐笑得娇俏,“公子只评就好了,不必顾虑那么许多。” 江慎抿了抿唇,顿了几下,这才问道:“姑娘刚说自己是安平郡主,那在下便先问郡主几个问题可好?” 苏长乐点点头。 于是江慎便问道:“一问郡主,可是未嫁便另立府邸,不与父母同住?” “正是。”苏长乐一口应下。 “那二问郡主,可是未嫁之身,先纳面首?” 江慎这问题问的面无表情,但底下的人却一个个的大气都不敢出,他们看向江慎的眼神像是在看疯子:他这是疯了吗?竟然敢这么光明正大的捅马蜂窝?! 苏长乐定定的看了两眼江慎,脸色微变:“看来公子对本郡主很上心啊,既然如此,本郡主也没什么不能认的,正是。” 底下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这…… 可真是刺激! “第三个问题,”江慎淡淡道,“郡主可是在三年前于流放路上手刃朝臣?” 这一下不仅是苏长乐面色突变,底下的人也都盯着江慎,断定此人定是疯了! 安平郡主苏长乐,万千宠爱于一身,可民间对这位郡主的评价却只有三个词。 立府邸,养面首,杀朝臣! 大家平常都只敢提前面两个当作消遣,可最后一个是谁都不敢提的,却没想到今日竟然被江慎问了出来。 他疯成了这样,难道是不想活了嘛?! 大家捉摸不透苏长乐的想法,谁也不敢出声,生怕谁的呼吸惹到了这位姑奶奶不高兴,直接将人推到金川河里喂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长乐才微微笑了一下,脆声道:“那人不过是罪臣之子,本郡主手刃罪人,有何过错?” 苏长乐轻轻的哼了哼:“惹了本郡主的人,本郡主还能亲手给他送走,也算是他的荣幸。” 苏长乐话说的轻巧,但那毕竟是一条人命。 这个小姑娘,可当真是好狠的心。 这也是这么多年大家不敢尚郡主的一个原因。 “郡主自然无错,在下想问的问题已经问完了,郡主可想听在下的点评?” 苏长乐点点头,搓了两下藏在怀里的汤婆子:“你说,本郡主听着。” “千秋绝色,悦目佳人,秉乱世之中正,持万口之悠悠,非小女子也。” 江慎说罢,底下的人纷纷念了几下,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这话虽不是太明白,但还是有几分夸夸奖的意思。想来大庭广众的,郡主也不会揪住他不放,或许可以这个江慎,可以捡回来一条命。 也不知道苏长乐有没有听明白,但她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生气的样子。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很好,本郡主很满意,既如此……” 苏长乐抬眼,对着江慎眯着眼睛笑着道:“本郡主对公子一见倾心,不知公子可愿成为本郡主的郡马,永享富贵荣华?” 第二章 赐婚 “本郡主对公子一见倾心,不知公子可愿成为本郡主的郡马,永享富贵荣华?” 好家伙! 大家这才知道这安平郡主今日来这月旦评的目的! 她哪是来评人的啊,这分明是来抢人的啊! 大家纷纷看着台上面色稳如泰山的江慎,一时竟然不知道是该羡慕他还是可怜他。 毕竟三月前一举成名的人是他,如今因风头太盛被郡主看上要无缘仕途的也是他。若是入郡主府与那面首共侍一人,可看起来天大的恩惠,却也是明明白白的折辱! 大家都静静的等着,苏长乐也不催他,只静静的等着。 终于,江慎轻轻的道了五个字:“在下不愿意。” 这五个字虽然轻轻地,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很好! 很直接! 如此明白直接的拒绝郡主,江慎乃是第一人! 大家都觉得,今天的这一场戏可比什么月旦评精彩多了,这也是万年不遇的场面,比那戏台子上演的都要精彩几分。 苏长乐好像早就料到了江慎的答案,她也不恼:“没关系,本郡主就是喜欢你这个样子,今日本郡主来,就是来通知公子一声,本郡主看上你了。” 这明明应该是一句小姑娘的表白,可是被苏长乐这么说出来,被大家听在耳朵里,更像是一句被缠上的诅咒。 陪郡主玩儿,玩不好可是要玩出来人命的啊! 底下的人脸色十分精彩,连一直坐在一旁的魏太常都禁不住脸色微变:他之前有意将江慎列为自己的女婿人选,可如今此人被安平郡主看上了,若公然跟她抢人,确实有点为难啊…… 如今大庆丞相之位空悬,魏太常如今便位同副相,虽一人之下,可跟郡主抢人,他也真是要三思而后行。 大家都各有各的心思,只江慎一个人不甚在意,他对着苏长乐拘了一礼,柔声道:“多谢郡主抬爱,在下知道了。” 苏长乐点点头,并没有为难江慎,便径自下了清河台,原路回到了马车上。 她早就看到了魏太常,可是连招呼都懒得跟他打一声。 好像她的到来,就是为了向大家宣示主权的。 直到苏长乐登上了马车,那些人才敢小声的议论,可是议论的点却全然不在诗词歌赋上了。 阿珠听不清外面的人在说什么,但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她道:“郡主果然说得对,那些人嘴碎的很。” 可苏长乐却半点不关心那些人在背后怎么议论自己,她坐到马车上,端过来了阿珠捧过来的热茶,搓了搓手,道:“昨日父亲让本郡主回府一趟,正好连带着今日的事,一起告诉父亲母亲。” 苏长乐喝了口茶,舒服的眯了眯眼睛,小声自言自语道:“江慎啊江慎,本郡主一定要让你成为本郡主的郡马。” 自从苏长乐搬出王府之后,锦王妃天天便无聊得很。 天知道她一共两个孩子,大儿子苏珩被为世子,不过仅仅二十五岁便官拜大理寺卿。 有出息是有出息,但是锦王妃却觉得这苏珩在这不大不小的年纪,天天一副老头儿的样子,任谁见了都害怕,甚至在府中,连亲爹亲妈在他面前也是大气都不敢出。 原本锦王妃还安慰自己,幸亏还有个小女儿娇俏可爱,可也没想到,这小女儿在三年前便性格大变,直接搬出了府。 这兄妹俩可真是…… 不省心啊! 苏长乐一回到王府,便奔到了王妃的院子里,看着锦王妃正无聊的躺在贵妃椅上,便叫道:“母亲。” “乖宝你回来了?”锦王妃赶紧起身,拉住苏长乐的手:“你个臭孩子,怎么出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母亲?” “母亲莫恼,我这不是回来了嘛?”苏长乐钻进了锦王妃的怀里,“好累哦,今天起的好早。” “怎么起的这么早?”锦王妃顺了两下苏长乐的头发,“你这风风火火的去干什么了?” “去干了件大事!”苏长乐抬起身,扫了一眼旁边,“我哥呢?他不在家吧?” 锦王妃自然知道苏长乐是怕哥哥的,所以她赶紧安慰道:“他不在的,去大理寺了。” “呼——”苏长乐长舒了口气,“那就好!” 要是让她哥知道她今天早上在清河台闹了那么一通,她哥肯定会揪着她的辫子使劲儿骂的! 确定了苏珩不在,苏长乐才悄悄的对锦王妃说:“母亲,我最近看上了一个人。” 锦王妃手顿了顿:“是府中的怀川伺候的不好嘛?” 苏长乐一听便知道是锦王妃误会了,她赶紧道:“不是要纳面首啦,是郡马,女儿看上了他,想让他成为郡马。” “哦?这样……”锦王妃松了口气,以为是女儿终于想明白了,要好好成婚,便问道:“是哪家的公子啊?让王爷去宫中求个旨,任凭谁都给你绑来。” “不用父亲,我自己来就可以啦。”苏长乐笑道,“而且他也不是什么公子,是三个月前刚到金陵的举子。” “啊这!” 锦王妃惊了一下,她本以为是世家公子,倒也是门当户对,可自己女儿竟看上的是一个穷举子? 她有些担心:“乖宝,你莫不是被人给骗了?” 说到这,苏长乐哼了哼:“人家才不屑于骗我呢!” 说着,苏长乐便将刚才在清河台的事情,讲给了锦王妃听。 锦王妃听完,忽然皱起了眉:“这个人也太不识好歹了,竟然敢这么说乖宝,乖宝你竟然不生气?!” “有什么可生气的,他说的也是实话。” 苏长乐轻声哼了下,“那些人往日不敢在我面前说,可是私下里却不一定怎么说些难听的话,面上还要对我阿谀奉承,假得很,还不如江慎呢。” “这么说也对,那乖女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啊……”苏长乐叹了口气,“凉菜热拌。” -- 苏长乐本来以为父亲叫自己回来,不过就只是闲话一些,再顺路给些金银带回去,却没想到这次回来,锦王竟然告诉了苏长乐一个天大的消息。 “什么?”苏长乐一不小心打翻了面前的青花瓷碟,吓得侍女们赶紧蹲下收拾,“父亲你说陛下要给我赐婚?!” 锦王抚了抚还没有长长的胡子,有些为难:“陛下的意思是,他觉得户部尚书之子傅晏不错,配你正好。” 锦王身为陛下的弟弟,虽享有爵位,但却一点没有入朝为官的想法,数十年来都秉承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理念。 若不是陛下舍不得这么一个唯一的亲人,他早去封地了。 “我不愿意。”苏长乐气哼哼的说。 她也没想到,不过短短一个时辰的功夫,她不仅被别人拒绝,如今也在拒绝别人,可真是风水轮流转。 “这事情还没定,陛下是疼你的,总要顾及你的感受,乖女不必太过紧张,不如我们等一等,等父亲给你寻摸合适的人选。” “不用寻摸了,女儿近日看上了一个人,想让他成为郡马。” “哦?是哪家公子啊?”锦王还有些高兴,完全没看到锦王妃尴尬的脸色。 一想到江慎的仪态风姿,可比那些什么公子强多了! “不是什么公子,是个穷举子,应该没什么钱。”苏长乐重新抬手喝了一口茶,“他叫江慎,父亲可以去打听打听,顺路看看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把他从老魏头那救出来。” “老魏头?魏太常?” 接二连三的打击不知道让锦王先消化哪个,他问道:“乖女,你怎么惹上了魏太常啊?虽然我们王府不怕他,但如今他可是最有权势的人。” “那怎么了?他是官我哥也是官,我们还是皇亲国戚呢,凭什么要怕他?” “倒不是怕。”锦王有些担心,“就是感觉惹上他会有些麻烦,乖女,要不然我们换个人,这天下的男人这么多,你怎么就认定了这么一个穷举子?” “我,就,要,他。”苏长乐一字一顿的认真道。 这个女儿是从小被宠着长大的,如今这么说,锦王也有些无奈。 自己娇惯出来的女娃娃,能有什么办法。 锦王只好道:“行吧。” 可锦王虽这么应着,但心里面还是希望苏长乐对那个江慎只是一时兴起。 苏长乐又在锦王府中吃了饭,这才赶紧趁着苏珩回家之前出了府。 虽说她哥哥也算是宠她,但是如今哥哥在大理寺待的时间长了,光是站在那里板着脸不说话,苏长乐就有些紧张! 苏长乐回到马车上,对着阿珠问道:“那面的月旦评可完事了?” “嗯嗯,已经结束了,公子在结束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很好,反正回府也没什么事,不如我们就去找江慎吧!”苏长乐哼了哼,“毕竟本郡主今天说的话,可不是说着玩玩儿的。” 江慎身上没什么钱,租住的房子也在一个破的没地下脚的穷巷子里。 那巷子窄,苏长乐的马车进不去,车夫只好将马车停在了巷口。 阿珠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皱着眉嫌弃:“郡主,这里好脏啊,下车怕是裙子和鞋子都要脏了。” “那有什么。”苏长乐径自掀开车帘一下就蹦下了车,“跟江慎比起来,这些算什么?” 苏长乐说着,便提着裙子往巷子里面去。 江慎的住处苏长乐早就已经打听好了,她站定在门口,看着阿珠上前敲门,可里面却根本没有人应。 阿珠退回来冲着苏长乐摇了摇头:“郡主,里面没人。” “没人?”苏长乐看了看天。 阴沉沉的,凉风也从北方吹了过来,冻得苏长乐打了个冷颤。 “这是去哪儿了?大下雪天的还出门。”苏长乐正嘟囔着,便听着巷子头出现了几声咳嗽。 苏长乐耳朵尖,眼睛一下子就弯了起来:这不就来了! 苏长乐往前迎了几步,便看见江慎衣衫单薄,连嘴唇都有些发白。 江慎没想到苏长乐竟然在门口堵他,他愣了愣,不紧不慢的给苏长乐行了礼:“见过郡主。” 苏长乐没在意其他的,眼睛只定在了江慎手中拎着的药包上。 她皱了皱眉:“你生病了?” 第三章 抬爱 “劳郡主挂心,没什么的,不过是一些风寒而已。” 江慎说得倒是随意。 苏长乐扫了眼江慎的穿着。 这个季节了他还只有一身单衣,这不明摆着是在作死嘛! 苏长乐看他这个样子,心底不知道哪里就冒出来了一股火儿:“本郡主看你今天在清河台不是穿得挺暖和嘛!怎么现在舍不得穿了?” 江慎摇了摇头:“那衣服是魏太常借给在下的,月旦评结束,在下自然要将衣服还回去的。” “一件衣服而已,那魏老头根本不会在意,你一个人那么较真干什么?!” 苏长乐跺了跺脚:“怎么?不请本郡主进去坐坐?” 苏长乐的马车里铺着厚厚的羊毛毯,所以脚下的绣鞋穿得单薄,如今在外面站了半天,脚早已经被冻得冰凉。 江慎看了看苏长乐,转身掏出了钥匙,将门打开。 他欠身,给苏长乐让出了一条路:“寒舍鄙陋,不知郡主大驾,还望郡主海涵。” “没事。”苏长乐走了进去,发现这个院子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小。 “你就住在这?”苏长乐不自觉的开始皱眉。 她是真的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小的院子。 一间草房里面隔出来了两个屋子,屋子里面的东西看起来已经破旧到不行,甚至连桌椅板凳都好像随时就要塌了一样。院子里除了厨房和一口井之外,竟是什么都没有! 不过是四个人站在院子里,竟然就开始有点挤了。 “江慎,那魏老头不给你安排地方住?” 苏长乐有点暴躁,伸手就拉着江慎往外走:“走走走,那老魏头不知道给你安排地方住,本郡主给你安排!犯不着在这破地方受罪!” 江慎被苏长乐拉的一个踉跄,连手中的药包都扔在了地上。 一直到了马车旁边,先上车的苏长乐才转头看着江慎:“上车啊,你愣着干嘛?” 江慎却立在车下根本不动,最后轻咳了两声,才道:“多谢郡主抬爱。” 苏长乐有点不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江慎抬头,眼睛里面闪着光,他嘴角勾了勾,微微笑了起来:“在下不想跟郡主走。” 苏长乐??? “好!”苏长乐噎了口气,“你很好!” 一天之内拒绝了苏长乐两次,江慎可真是干得好! 苏长乐被气笑了,她眨了眨眼,叫:“江慎。” “你虽然知道本郡主三年前手刃了罪臣之子,但想必你是不知道原因吧。” 她搓了搓手中的汤婆子,不在意的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那人惹了本郡主不开心罢了。” “如今你这般三番两次的拒绝本郡主,本郡主很不开心,所以……”她忽然倾身悠悠的贴近了江慎,轻声威胁:“你就不怕本郡主杀了你嘛?” “郡主会吗?” 江慎抬眼迎上了苏长乐,他嘴角淡淡的勾着笑,又问道:“郡主会吗?” 他的眼神清明,好像真的要知道一个答案。 可是他的眼睛里分明一点害怕都没有! 苏长乐从来没有跟江慎离得这么近过。 近到连他眼睛上有多少根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郡主会吗? 郡主不会。 苏长乐手指紧紧地捏住了藏在披风里的汤婆子,才能让自己勉强保持清醒。 “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苏长乐靠到了车里,伸手将帘子放下,“阿珠,上车。” “是。” 阿珠将刚刚捡起来的药包放到了江慎的手里,匆匆忙忙的上了车。 待人坐好,车夫才马车而去。 江慎看着越来越远的马车,抬手掸了掸手上药包的灰,转身回到了那个小破院子。 原本连个人都没有的院子里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他站在门口看着江慎进门,对江慎行礼:“公子。” “嗯。”江慎点点头,将手中的药包递给了那人。 江慎进屋静了手,这才对着站在身后的人吩咐:“宋实,你把东西收好,今晚先不用太多。” 江慎说着叹了口气:“金市价贵,没想到这砒霜也涨价成了这样。” -- “郡主,你脸怎么红了?” 阿珠有点担心:“是不是刚刚在外面站的时间太长了染了风寒?” 苏长乐知道自己的脸红根本就不是什么狗屁风寒。 就是刚刚贴江慎贴的太近了! 但这话她能说嘛?! “是车里太热了。”苏长乐顺手将手里一直捧着的汤婆子递给了阿珠。 虽然江慎拒绝了苏长乐的邀请,但是苏长乐的心里还在惦记着江慎。 毕竟刚刚那个鸟不拉屎的小院子,实在是给苏长乐冲击太大了! “走,去西市。” 西市是金陵最大的市集,商家店铺不胜枚举。 整个街上的商户都知道大名鼎鼎的安平郡主,所以苏长乐的马车一出现在西市,便被眼尖的商户给盯上了。 ”安平郡主,我这里最新新来了一些首饰,可要看看?“ ”我这里还有料子,郡主也顺路带一些回去吧!“ …… 苏长乐仔仔细细的给江慎挑了好些东西。 刚装满了马车,准备给江慎送过去的时候,宫里来人忽然来叫住了苏长乐。 “越贵妃叫本郡主过去吃饭?”苏长乐有点懵。 越贵妃是在陛下身边服侍已经很多年了,陛下对她十分器重,只不过因为苏长乐平常与皇后走得近,所以越贵妃不怎么与她亲近。 今天怎么忽然想起来叫她去吃饭了? 有古怪。 越贵妃的承明殿是距离陛下的长极殿最近的地方。 苏长乐知道皇后嘴上不说,但心底到底还是介意的。 可是这么多年越贵妃都循规蹈矩的捉不出来一点错处,皇后也就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长乐一走进殿内,便看见越贵妃的对面坐着一个人。 一个男人。 “见过贵妃娘娘。”苏长乐行了个万福。 “安平郡主快来。”越贵妃朝苏长乐招手,“郡主饿了吧,快来看看这饭菜合不合胃口。” 越贵妃不到四十岁,正是风韵犹存的时候,她脸上的妆雍容华贵,一看就是盛宠。 苏长乐不知道越贵妃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男人有点眼熟。 果然还没等到苏长乐问,那个男人便站起身来向苏长乐行礼。 “微臣傅晏,见过郡主。” 傅晏? 苏长乐不由得看了他两眼。 要不是今天下午听到过这个名字,苏长乐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呢。 苏长乐点点头:“小傅大人。” 苏长乐略微的听过这个人,他是出了名的世家子弟,不到十六岁便跟着他爹在户部。 他在朝中也算是个人物,响当当的小傅大人。 这时候苏长乐才想起来,这个越贵妃本名傅青荣,正是这个傅晏的姑姑。 原来……是这样啊。 这哪是什么吃完饭,明摆着是来相亲的! 苏长乐轻轻的哼了哼:她早上才在清河台说了中意江慎,下午陛下就来透出消息准备赐婚,如今刚到晚饭,越贵妃就把人巴巴的往自己眼前送。 可真是着急啊。 “郡主来尝尝香酥酒鸭,这是晏儿今日买来送给本宫尝尝的,听酒楼老板说平日里郡主最喜欢这道菜,所以本宫就一下想到了邀郡主一起来尝尝。” 越贵妃说着,亲手给苏长乐夹了一块。 “谢娘娘。”苏长乐浅尝了一口,笑着点头,“是长乐平常吃的味道!” 苏长乐在宫中受宠,又是小辈所以她一般在宫中都这般自称。 “那就好那就好。”越贵妃给傅晏递了一个眼神。 傅晏接到越贵妃的眼神,赶紧给苏长乐倒了一杯果酒:“听说这也是郡主平日里喜欢的。” “小傅大人费心啦。”苏长乐笑了笑,将酒杯里面的果酒一饮而下,“果真好喝,还是以前的味道,贵妃娘娘也尝一尝。” 越贵妃也尝了一口,道:“的确不错,不过这酸酸甜甜的味道,还是你们小姑娘更适合一些。” 越贵妃把酒杯放下,用手帕沾了沾嘴角,不经意地说道:“安平郡主今年有十九了?” 苏长乐就算再傻,也知道越贵妃的话题要往哪里引了。 苏长乐点点头:“是啊。” “一下就长成个大姑娘了啊,本宫也老了。”越贵妃感慨了两句,忽然话锋一转,“说起来郡主也早到了婚配的年纪了,不知道郡主可有心仪之人?” 来了来了,这个问题果然来了! 苏长乐眨了眨眼睛,甜声道:“长乐还小呢,还没有玩够,不准备成家。” 整个金陵谁人不知,安平郡主仗着陛下的宠爱胡作非为,硬生生的将林将军之子林怀川抢回了府。好好的将军小公子竟成了安平郡主的面首! 也就是林将军驻守边关不知道金陵发生的事,要不然说不准要怎么收拾这个安平郡主呢! “该想的事情还是要想,就算郡主再舍不得父母,也要早早成亲,让父母放心啊。”越贵妃笑了笑,“这满朝文武的大好男儿,难不成郡主就没有一个看得上的?” 苏长乐顿了顿,看着越贵妃,有点委屈:“不是没有,而是不敢。” 越贵妃:“嗯?” “不瞒娘娘,我朝凡是尚公主尚郡主者,都不能入朝为官,哪里有什么大好男儿想让长乐看上呢……”苏长乐抽了抽鼻子,“他们都觉得长乐是个阻碍他们前程的祸害,所以长乐可不敢有什么想法。” 越贵妃眨眨眼,心道:你这不是没有想法,你想法可多了去了! 两年前抢将军之子林怀川入府,就今早还当着大家的面大声告白,这还叫没有什么想法?! 好一个没有什么想法! 不过苏长乐都这么说了,倒是把越贵妃嘴边的话给怼了回去。 越贵妃只好拍了拍苏长乐的手:“郡主不必伤心,再慢慢遇。” 其实苏长乐也想不通,那小傅大人如今正是风头无两的人物,怎么巴巴的准备娶自己? 这事苏长乐想了一路都没想出来个所以然。 她皱着眉头往宫外走,刚一上马车,便看到了府里来的小厮在宫门口等着自己。 一顿饭苏长乐吃了许久,外面等着的小厮也外面等了很长时间,一见到苏长乐便着急的说:“郡主,府外来了一个叫江慎的公子,拉了好大一车的东西,说要见郡主一面。” “江慎?”苏长乐眨了眨眼,忽然眼睛亮亮。 江慎! 他来了! 第四章 入府 “江慎?你怎么来啦?” 苏长乐的马车刚刚停在门口,还没等马车停稳,便急匆匆的提着裙子下了马车。 她站到江慎的面前,仰着头对他笑:“给你买的东西你可都收到了?” 江慎点了点头,将自己拉来的车上的白布掀开,满满的都是苏长乐下午给江慎置办的东西。 苏长乐愣在原地,眉头微微皱了皱:“你这是什么意思?” “无功不受禄,郡主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这些东西还请郡主收回,在下虽现在清贫了些,但还不到食不果腹的地步。” 江慎正正经经的说,可苏长乐却以为江慎是在生气。 她赶紧解释道:“你你你,你别多想,我没有施舍你的意思,没有,一点都没有!” 苏长乐急急地解释,江慎看着苏长乐的神清,点点头:“既然这样,那这些东西就暂且先还给郡主了。” 说罢,江慎转头就准备离开。 “等下!”苏长乐看着他的背影赶紧叫住他。 江慎停住脚步,转过头去看苏长乐。 江慎还是下午的时候那一身单薄的衣服,嘴唇微微泛白,一看就是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苏长乐想起,下午的时候他还亲自去抓了药。 想到这,苏长乐的眉头紧皱,看着那板车上被装好的东西:“你自己扛过来的?” 江慎点点头。 “这些东西你不要扔了就好,干什么还要亲自送过来?”苏长乐心里有点酸,脾气顶上了头,她随手拿起板车上的一件披风,扔到了地上。 “不要的东西,扔了就扔了!” 江慎挑眉,知道苏长乐这是生气了。 他轻咳了两声,走到苏长乐面前,将苏长乐扔在地上的披风捡了起来,拍了两下,又放了回去。 他什么都没说,只默默地做。 苏长乐看着江慎的动作,心里那股气忽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待到江慎转头要走的时候,苏长乐拽住了他的袖子。 江慎盯着那只拽着他袖子的手。 “那个……”苏长乐被盯的有点不好意思,“你是不是没吃晚饭啊,正巧我也没吃啊,一起吧!” 阿珠听着苏长乐这么说,默默地低下了头。 不会吧不会吧!这么明显的假话,江慎他不会听不出来吧? 苏长乐眨眨眼,一脸“真诚”的看向江慎。 江慎自然不会看不出来,可他刚想张口拒绝,整个人便直愣愣的栽了下去。 直接扑到了苏长乐的身上! “江慎!江慎!” 苏长乐小个子,江慎比她高出了一个头不止,现在江慎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苏长乐的身上。 阿珠也慌了神,她叫着旁边的人把江慎给扶了起来。 “赶紧把人给抬进去!”苏长乐跺了跺脚,“再去把城里最好的大夫给抓过来!” 小厮们手忙脚乱的将人抬进了府中,苏长乐也赶紧跟了进去,把人安排在了客房中。 看着把人给放好,阿珠这才上去劝:“郡主别担心,估计只是风寒,加上没吃晚饭,就昏过去了。” 苏长乐点点头,还是一脸担心的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苏长乐这面的动静大,在大夫来之前,已经惊动了府中的另外一个人—— 林怀川。 听到吵吵闹闹的声音的时候,林怀川正在等着苏长乐回来吃饭。 他下午知道了苏长乐被请进了宫里,想着她肯定没吃什么东西,于是便在饭厅一直等着苏长乐。 可没想到他等来的消息,竟然是苏长乐抬着一个人回来。 还是一个男人。 干得可真漂亮,这让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林怀川将手里的杯子一扔,气冲冲的往着苏长乐那里奔去! “苏长乐!苏长乐!” 苏长乐听见着声音一抖,她有点慌,对着阿珠道:“完了完了,我都忘了还有这么个火药桶!” 还不等苏长乐出门,林怀川便踹了房门进来。 苏长乐赶紧过去陪笑脸:“怀川你怎么过来了?” “难不成是我过来坏了郡主的好事?”林怀川哼了一声,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 呵,果然是个招人烦的,看着就令人讨厌! “你消消气,我们出去说好不好,你听我给你解释!”苏长乐知道林怀川的脾气,赶紧把人往外面带。 林怀川虽然脾气坏,但还不屑于在一个躺在床上的人面前闹。 苏长乐赶紧趁机将人给拉了出去,还给阿珠一个眼神,让她把房门给关好。 “咔哒”一声,房门被关上。 所有的声音都被隔在了房门外面,而本应该晕倒的人,却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他微微抬眼打量着房间内的环境。 安平郡主府算是王府的一个别院,可在这寸土寸金的金陵城,已经算是十分奢华。郡主府不算特别大,可山山水水的景致却极为细致,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甚至连一个不怎么常用的客房,用的都是上好的床帐锦被。 江慎听着外面的特意压住的说话声,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如今一下一下的敲着床沿,好像鲜血滴答而落。 随即他的指尖蓦地停住,他嘴角忽然勾起了笑。 时间,到了。 而另一边的的苏长乐正对着狂怒的林怀川而焦头烂额。 “……他昏倒了,所以我把他搬了进来,就是这么简单!” 苏长乐觉得自己已经解释的非常清楚了,但是林怀川好像根本就不信。 “呵,昏倒,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能昏倒,明显是另有贼心!”林怀川的嗓门大,他觉得能把里面那个人吵醒才好呢! “他就是一个穷举子,连件棉衣都没有,他能有什么坏心思!”苏长乐压着声音反驳。 “什么坏心思?他的心思可深呢,他们这种读书人,肚子里面全都是坏水!”林怀川冷哼了一声,“苏长乐你可小心点,别着了他的道!” “人家都不搭理我,我能着他什么道?” 苏长乐看了看那边被侍卫抓过来的大夫,也没空管林怀川:“总之,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赶紧回去睡觉吧!” 说罢,苏长乐就带着大夫匆匆进入了房间。 只留下林怀川一个人在外面抓心挠肝的无能狂怒! “大夫,他这是怎么了?没什么大碍吧?” 苏长乐看着那大夫坐在江慎面前左左右右的诊了半天脉,脸上的表情五彩缤纷的,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 苏长乐耐心了等了许久,她甚至觉得再等等天都要亮了! 这个人到底行不行啊? 终于在苏长乐的最后一点耐心被消耗完之前,这位终于说话了。 “昏倒这事暂无大碍,只不过他体内有些东西,有点奇怪。” “东西?”苏长乐顿了顿,问道:“你可知道,是什么东西?” “说不好,老夫医术浅薄,不好下断定,只能医治风寒,郡主日后还是让御医看一下比较稳妥。” 苏长乐点点头,让阿珠去照着方子煎药。 苏长乐一直在江慎旁边守着,谁来劝也不听,甚至连在外面盯着的林怀川都累的回去睡觉,江慎才悠悠的转醒。 “我这是……怎么了?”江慎刚睁开眼睛,一脸迷茫,“我这是在哪里?” “你在我府上。”苏长乐把人给扶了起来,“你先别动,吃点东西,然后再把药给吃了。” “这……” 苏长乐看江慎还想拒绝,她直接把粥怼在了江慎的嘴边:“吃!” 苏长乐从小就没伺候过人,如今给人喂东西,对于她来说其实有些困难。 江慎勉强吃了几口,最后还是无奈的将苏长乐手里的碗给拿了下来,自己一口一口安安静静的吃。 苏长乐坐在江慎的旁边,觉得这样的江慎也不错,最起码比白天拒人于千里之外好多了。 苏长乐想了想刚才大夫的话,她娇娇软软的声音出口,尝试着问道:“江慎,你知不知道你身体里的问题啊?” 苏长乐这话问的小心,可江慎却毫不在意。 “知道。”他咽下一口粥,“有一种毒药,还有一只蛊虫。” “你知道?!”苏长乐惊讶,甚至还有点慌乱,她不知不觉的捏住了小拳头,问道“那你怎么不担心呢?” “实不相瞒,在下失忆了。”江慎好像是有点苦恼,“其实在下原本姓甚名谁都不记得了,身体的状况也是恰巧被一位老医者偶然诊出。” “这样啊,”苏长乐顿了顿,道了声:“你放心,本郡主肯定帮你把身上的毒给搞清楚!” 江慎没立刻回答,他扫了一眼苏长乐一直紧紧攥着的拳头上。 安平郡主…… 你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第五章 婚事 苏长乐亲眼看着江慎吃了饭,又吃了药,这才从客房里出来,让他好好休息。 “我就说,他肯定没事。”原本回去睡觉的林怀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了回来,看见苏长乐的第一眼就风凉凉的说话。 苏长乐也已经很困了,她捂住了嘴打了个哈欠:“你在这干嘛啊,为什么不回去睡觉?” 苏长乐不太想理他,她现在只想回去舒舒服服的洗个澡,然后到她那张软塌塌的床上一觉睡过去。 “当然是等你啊。”林怀川哼了一声,一边走到了苏长乐的旁边,低声道:“卢文彬死了。” “卢文彬?”苏长乐十分惊讶。 卢文彬是最近陛下身边的红人,虽然官职不高,但是说的话却十分管用,朝中上下不知道多少人等着巴结他,这种朝廷新贵,竟然就这么死了? “是被人毒死的。”林怀川点点头头,“是砒霜,昨天晚上死的。” “昨天晚上?”苏长乐有点疑惑,“照理说这种事情现在早就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怎么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是有点奇怪,朝臣被毒杀,如今这件事竟然没有惊动大理寺去追查,不过还有一种说法,是卢文彬的夫人将他毒杀的。” “夫人?”苏长乐摇摇头,“我有点不信。” “其实我也有一点,不过这个理由倒也不太稀奇,毕竟卢文彬做的事情,也不怎么光彩。” 卢文彬中年得志,在他入朝堂之后,便十分看不上自己的原配夫人,最后虽然不想担着抛弃糟糠的名头,但也一个接着一个的纳了好几房小妾。 那些小妾个个貌美,见天的争风吃醋,整个府里乌烟瘴气的。 这原配夫人心灰意冷,直接干脆把人毒死了事。 “这事情传出来不好听,所以陛下才没让大理寺介入。”林怀川摇了摇头,意有所指,“沾花惹草的人死了也是活该!” “你今天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苏长乐真的困极了,她揉了揉眼睛,声音也软软糯糯的。 “行吧,你赶紧回去睡吧。” “嗯嗯。”苏长乐的心思早就飞到了床上,连澡都是迷迷糊糊的洗完,一觉睡到了第二天。 苏长乐一向早睡,昨天巴巴的守了人家一夜,第二天自然起来的迟了些。 所以当她起床的时候,江慎已经离开了。 苏长乐听着阿珠说,心里十分遗憾,不过她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昨天晚上,林怀川说,卢文彬死了? 江慎从郡主府出来之后,还没到家门口,便被魏太常的人给拦住,直接带了过去。 魏太常的府上江慎来过几次,算不上轻车熟路,可这一次明显和上次不一样。 魏太常没有在正厅见他,而是直接把人带到了书房。 江慎顿了顿,嘴角勾上了一抹别人看不出来的浅笑。 魏太常今天很烦躁,整个府中都看出来了家中主君心情不善,谁都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干活。 江慎刚刚进到书房,门便被关上了。 魏太常往日都是一副和气的样子,可江慎知道,那不过是他的伪装。 “江慎,你昨日去哪儿了?” 语气又冷又硬,带着高高在上的俯视。 这才是真正的他,从来都没有把其他低于他的人,当作人来看待。 不过都是走狗和可以利用的刀。 江慎知道,魏太常有无数只眼睛在盯着自己,自己的行踪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 “昨日在下去郡主府还东西,但却因为身体不适,晕倒了,是郡主将在下带进了府中。” “嗯。”魏太常看他没有说谎,应了一声,可是连多一句的关心都不说。 “你可知昨天晚上卢文彬死了?” 江慎摇摇头:“不知,在下也是刚刚从郡主府里出来。” “也对,这些都是朝中事,你未入朝堂,也不会知道。”魏太常皱了皱眉,他看着江慎道:“不过今日本官也不怕告诉你了……” 江慎一直低着头,一副谦卑的模样。 魏太常很满意江慎的态度,他喜欢这样可以随意拿捏的人。 之前的人,死了也就死了,不中用了,反正所有人都是可以被替代的。 想到这,魏太常的态度软了些:“那卢文彬,是本官的人。” 魏太常一边说,一边观察江慎的态度。 可是江慎没有什么态度:也对,他现在未入朝堂,根本不应该知道这个卢文彬的位置。 他喜欢这样白纸一般的人。 过了一会儿,江慎点点头:“那的确是可惜了。” “倒也没什么可惜的,他太扎眼了,本官现在有更中意的人……”魏太常顿了顿,没有接着说这件事,反而问道:“看着你也不小了,身上可有什么婚约?” 江慎摇摇头:“在下身无长物,哪能有人家把女儿许配给我。” “此言差矣,年轻人,日后有很多机会,眼界不必拘泥于现在。” 魏太常微微笑了笑,“本官倒是有一个女儿,往日乖巧可爱,她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本官最近有些犯愁,想着到哪儿去挑一个可心的女婿……” 魏太常的眼神最后定在了江慎的身上:“本官看来看去,倒是觉得,你这个年轻人不错。” 江慎躬身:“多谢大人赏识,不过魏小姐身为千金,在下不敢高攀。” “哎,这话不是这么说的,本官根本不注重那些门第家世,不过此事也不急,本官还是很尊重你们年轻人的选择的。”魏太常说完,道:“你还没吃早饭吧,走,一起吧。” 江慎乖巧点头:“是。” 太常府的饭菜十分精致,江慎和魏太常一共两个人,早饭的样式却有十多样。 江慎慢慢地吃着,刚到一半,便听着身旁站了个人。 “你就是江慎?” 江慎听着这略微有些刺耳的女声,不由自主的想到苏长乐那娇娇软软的声音,听着就令人熨帖。 不用想就知道,这肯定是那位魏小姐了。 “在下江慎,见过魏小姐。” 魏如意哼了哼,上下打量了一下江慎,挑着声音道:“原来,就是你昨天把苏长乐给拒绝了。” 江慎缓声道:“是在下配不上郡主。” “呵,有意思,可真有意思。”魏如意点了点头,“若是她苏长乐想要的东西,却被本小姐拿到了手,本小姐可真是,高兴得很啊。” 魏如意说着,便对着魏太常道:“爹,你说的就是他对吧,行,我同意了,就要他!” 魏如意与苏长乐同岁,以前在魏约还未当上大官的时候,她便看不上苏长乐,觉得苏长乐处处都压她一头。 当时的她只能把这不忿压在心里,随着魏约的官职升高,魏如意的地位在贵女圈里面也水涨船高。 现在这么看下来,她的头上只剩下苏长乐一个人了。 怪就怪苏长乐人家命好,生来便是郡主的命。 不过如今看来…… 这郡主也不是事事都称心的嘛。 苏长乐醒来之后,没有去找江慎,倒是晃到了苏珩所在的大理寺。 苏长乐不太喜欢大理寺,作为专门关审犯人的地方,总觉得这里血腥味重,离得近一点就会浑身打冷颤。 不过这里倒不是真的有血腥味,而是进去的人就没有一个能好好的出来的。 听着就吓人。 苏长乐缓了缓神,把汤婆子捧在手里搓了搓。 “阿珠,我们走吧。” 阿珠拎着早就准备好的饭食,和苏长乐一起进了大理寺。 苏珩平日都在大理寺,午饭也是在这里草草吃一口,当他看到苏长乐拿着饭食进来的时候,一直紧锁着的眉头也舒展了不少。 “长乐,你来了。” 苏珩平常就是一副冷冰冰的老头样,只有看到苏长乐的时候才会稍稍温柔一些。 “哥哥安好,可是吃了午饭?我给你带了好吃的来。”苏长乐说着,身边的阿珠便眼明手快的把饭菜摆上,“哥哥快来,我一路过来可要饿死了。” 苏珩点点头,把手中的案卷放下,坐在了苏长乐的对面。 苏长乐殷勤的亲手给苏珩夹了几块鸡丁:“哥哥快尝尝,这红焖鸡丁可是我那的厨子做的最好的菜了!” 苏珩将鸡丁送进嘴里,点了点头:“不错。” 随即他便看着苏长乐道:“说吧,今天来找我干嘛。” “哥哥怎么这么说,我这不是担心你没吃饭嘛!”听着苏珩这么问,苏长乐有点不好意思,“听说,昨夜卢文彬死了?” 听到卢文彬这三个字,苏珩顿了顿:“你问他干嘛?” “当然是想问问是为什么呀,他可是朝廷的大官哎,就这么死了?你们都不查查的嘛?”苏长乐眼睛亮亮,“好哥哥,我的亲哥哥,快说说吧,要不然我多害怕啊,晚上都睡不着觉的。” “他的死跟你有什么关系?”苏珩瞥了她一眼,“你当初把林怀川抢回家,可没见你胆子小。” 苏长乐:行叭。 苏珩看着苏长乐原本明亮亮的眼睛耷拉下来,语气便软了软。 “那卢文彬确实是死了,你也不必担心,这里面的事情是陛下亲自下旨不必追查的。” “好吧。”苏长乐乖乖点头,“哥哥说我就信。” “长乐。”苏珩将筷子放下,一脸正经的对着苏长乐道:“你以前从来都不对朝堂的事上心的,自从三年前那件事之后,你便转了性子不说,还有些关心……” 苏珩顿了顿:“关心朝堂之事。” 苏长乐一直低着头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不抬头看苏珩。 苏珩看着苏长乐可怜巴巴的样子,有点不忍心。 他叹了口气:“总之,我和爹娘,都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当你的安平郡主,剩下的事情你都不用管,知道嘛?” 苏长乐点头,声音闷闷的:“我知道啦,你们都是为我好嘛,我知道的。” “另外……”苏珩接着道:“听说你昨天在月旦评闹了一出?” 苏长乐:完了,果然还是没逃过,这不就来了嘛! 还是自己巴巴的送上来的! 昨天那件事闹得满城皆知,苏珩就算再消息不通,但他又不是个傻子,肯定会知道的! 苏长乐打着哈哈:“这不是人家没同意嘛。” “还好意思说!”苏珩本来还想再说几句,但看着苏长乐抬手把自己耳朵堵住的大动作,自己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 “算了,既然没同意就不要再想了。” 苏长乐终于结束了这么一顿漫长的饭,她觉得有点亏! 不仅什么都没有打听出来不说,还被平白叨叨了一顿。 苏长乐揉着肚子,感觉鸡丁都不好消化了! 阿珠看着坐在车上一言不发的苏长乐,瞧出来了她的不高兴,于是哄道:“郡主,我们晚上要不要去下馆子吃点好的啊?” 阿珠知道,苏长乐就算生气,也十分好哄。 她和苏长乐差不多大,从小伺候着苏长乐的她,十分懂苏长乐的脾气。 只要给她来点好吃的,哪怕说给她块糖,她的心情都能好个四五分。 “好哎!” 苏长乐一直耷拉的眼睛忽然睁大:“不过那个等晚上再说,我刚才吃得有些不舒服,我们去买些山楂糕吧。” “好!”西市甜品铺子的甜蜜饯最好吃了! 马车转道去了西市,苏长乐买了山楂糕和好些甜蜜饯之后,忽然想到了些事! “江慎今天还要喝药的。”苏长乐喃喃道。 她看了看多买的很多甜蜜饯,“我们去给他送去吧,这样他喝药兴许就不觉得苦了!” 阿珠微笑:郡主啊郡主,你想找个理由去找人就说找理由嘛,人家一个大男人可能不觉得药苦啊。 苏长乐说去就去,却不想在去江慎房子的途中,竟然就看到了往回走的江慎! 车夫当然认得江慎! 他将马车行得慢了些,出口提醒:“郡主,江慎公子在前面。” “哪里哪里?!”苏长乐赶紧掀开车帘,一眼望到了江慎。 她欢快的叫道:“江慎,江慎!” 第六章 同行 江慎停住了脚步,嘴角不自觉的扬了扬。 是苏长乐啊。 江慎忽然觉得,江慎这两个字还是从苏长乐的嘴里叫出来,最好听。 他站定在原地,看着原本在自己身后的马车停在自己身边:“见过郡主。” 江慎低眉顺眼的在太常府吃了饭,又乖巧的在苏回访陪魏太常下了会儿棋,直到下午才往回走。 冬天的日头短,还没到晚饭时间,天就已经擦黑了。 他就这么一路往回走,想着今天魏约跟他说的那些话,实在是无趣透了。 然后,他便听到苏长乐在叫他。 苏长乐的小脑袋从车窗里面伸出来:“江慎,好巧啊,你上车呀,我送你回去!” “郡主府与在下的住所并不在一个方向,能在这里见到郡主,可真是很巧。” 苏长乐才不管江慎是不是发现了自己根本就是要去找他的,她只打着哈哈:“就是说明咱俩有缘呗,你赶紧上来吧,外面很冷哎!” 江慎听着苏长乐这么说,才发现她探出来的小脸蛋已经被冻红了。 小巧的鼻子一吸一呼的正冒着白气。 江慎不由得心道:可真是个娇弱的小姑娘。 “多谢郡主好意,在下步行即可。”江慎还是拒绝。 “你又这样!”苏长乐皱了皱眉,“你昨天的风寒还没有好,今天又穿的那么单薄,要是又昏倒在半路怎么办?” “多谢郡主挂心。” “你这人……”苏长乐看着江慎,认真的问:“你怎么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在下只是无功不受禄罢了,郡主多虑了。” “那好,本郡主现在命令你,上来跟本郡主一起乘车!”苏长乐哼了哼。 她就不信江慎这么油盐不进! 可等了半天,江慎竟然动也不动,就这么定定的等着苏长乐。 “你!”苏长乐冷了声音,“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本郡主不敢把你怎么样!” 江慎听着苏长乐的话,连想都没想,缓缓点头:“郡主不会。” 苏长乐有点挫败,“行,算本郡主败给你了!” 苏长乐直接认命,提着裙子直接下了车。 江慎比苏长乐高了整整一个头,苏长乐看他的时候要使劲儿的抬头。 “你既然不来,那本郡主就跟着你走!” 苏长乐说着,站到了江慎的旁边。 阿珠急急的下了车,拿出来了斗篷给苏长乐披上,有点担心:“郡主,万一冻到了……” “那有什么!”苏长乐看着江慎,笑得有点无赖,“大不了就倒在公子的门口呗。” 阿珠来回看了看僵持不下的俩人:行吧。 日头渐西,就算对峙也不能在街上。 江慎向苏长乐行了个礼,转身抬脚便往家走去。 留下苏长乐和阿珠在后面一步一步的跟。 苏长乐脚上穿的绣鞋单薄,没走多一会儿,苏长乐便觉得脚下冰凉,到后来没有了知觉。 苏长乐盯着江慎的背影,将手里捧着的汤婆子搓了又搓。 这一路上,江慎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直到了门口,江慎才停住脚步,转头看苏长乐。 他看着苏长乐本来就白的脸蛋被冻得都快没有了血色,明明很怕冷的样子,却还是一路跟着他回来。 他本来以为,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会在半路就哭着上车的。 他的眼在苏长乐的脸蛋上定了定—— 看来……这个小姑娘,还真不能小看。 “在下已平安到家,郡主若是无事便回吧。” “你等一下。”苏长乐从斗篷里面伸出了手指尖尖,小小的拽住了江慎的衣袖。 江慎看着她的手,挑了挑眉头。 “今天本郡主在街上买到了很好吃的甜蜜饯,想着你吃的那个药很苦,所以给你送一点过来。” 苏长乐说着,将阿珠手上的纸包塞到了江慎的手上。 然后飞快的钻进了车里! 江慎看着小姑娘的动作,还有她遗落在车外的一片裙角。 “江慎,这么点东西是本郡主赏你的,你可不要再还回来了哦!” 苏长乐的声音从马车里面传出来,像是怕他反悔一样,催着车夫赶紧走。 江慎看着马车疾驰而去,又看了看手里面被塞的那包蜜饯。 他慢条斯理的拆开了一个角,捏了一个梅子放到了唇上抿了进去。 梅子的甘香味道在他舌尖炸开。 他弯了弯嘴角—— 不错,很甜。 -- 苏长乐刚一进马车,便立刻将已经湿透的鞋袜脱了下来。 “郡主也真是的,我们在车上跟着江慎公子就好了,何必非要下车?” 阿珠看着被冻得直哆嗦的苏长乐,有点心疼。 “你懂什么,这叫真诚!”苏长乐赶紧喝了口暖呼呼的茶,这才活过来。 “是!我们郡主是最真诚的!”阿珠说着,这才想到,“江慎公子归来的方向,好像是魏太常的府上。” “又是那个老魏头?” 提到这个人苏长乐就生气,这几年魏约可真是在朝堂上出尽了风头。 平常拉帮结派的苏长乐管不上什么,可是如今那个老魏头竟然把主意打在了江慎的身上—— 这就是不行! 苏长乐想着,觉得鼻尖痒痒的,揉了几下之后,便秀气的打了个喷嚏。 阿珠赶紧伸手去探苏长乐额头的温度,然后对着车夫催促。 “赶紧回府吧,郡主有些发热!” 苏长乐冬日里也不少出屋,但她到的地方从来都是烧的火热的地龙,暖和和的,所以苏长乐根本就没有机会受凉。 今天走了这么一路,脚又被冻着,肯定是要发热的。 苏长乐本来还想嘴硬说没事,可下一秒她就觉得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 “阿珠,我先睡一会儿哦,到了叫我。” 苏长乐这么说着,直接靠着马车睡了过去。 阿珠看着苏长乐越来越红的脸,不住的催促着车夫。 马车加速,即使这么颠簸,苏长乐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糟了。”阿珠彻底心急了起来。 苏长乐平常不怎么生病,但一生病便不怎么爱好,她小的时候更是病病殃殃了许多年,直到这几年才转好。 王府的所有人都娇惯着苏长乐,从来都不让她磕了碰了,往日照顾的十分精心。 平常连吹风都不怎么有,更不要提在外面冻了这么长时间了! 刚一回府,阿珠便慌慌张张的去叫人找大夫。 这么大的动静直接把林怀川给惊动了过来。 他看着马车里脸色通红的苏长乐,直接伸手将人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林怀川一边抱着人往回走,一边问阿珠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珠不敢撒谎,将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 林怀川直接变脸,咬着后槽牙:“……又是那个江慎。” 苏长乐昏昏沉沉的,自然不知道林怀川已经把她心尖尖上的人给翻来覆去的骂了很多次。 直到她忽然感觉到嘴里面被塞进了一口苦汤药,她才微微醒。 “不要喝药!”苏长乐直接拒绝。 “不行!你不喝就等死吧!”林怀川不顾她的反抗,直接将药给苏长乐给喂了进去。 一碗药下来,苦的苏长乐眼泪汪汪的。 林怀川看着苏长乐可怜巴巴的样,开始阴阳怪气:“呦,跟着人家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冷了,现在摆这副样子给谁看。” 林怀川这么骂着,但还是往苏长乐的嘴里塞了一粒蜜枣。 苏长乐紧皱着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些。 “这不是……要真诚点嘛。” 苏长乐含着蜜枣含糊不清的说。 “行,我倒是很好奇,我们安平郡主的真心到底有多少。”林怀川抬手,将她吐出来的枣核接住。 苏长乐不要脸的得寸进尺:“还有糖嘛?” “你可真是!”林怀川本来还想再骂,但看着苏长乐那不正常的脸色,心软了些。 他又给苏长乐剥了一颗糖。 看着苏长乐哼哼唧唧的难受,他又止不住的在心里开始骂江慎。 骂到最后,林怀川看着苏长乐,问道:“你就那么喜欢他?” “嗯,喜欢。”苏长乐含着糖,狠狠点头。 虽然她的嗓子有点哑,可林怀川还是听得清楚。 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你才认识他几天啊,就这么喜欢。” “就……”苏长乐顿了顿,“没几天。” “那你……” “哎呀这件事和认识多长时间没关系的嘛!”苏长乐扭了扭脖子,调整到了一个舒服的角度。 林怀川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可看着苏长乐那副甘之如饴的样子,只甩了袖子踹门而去:“苏长乐,以后我再管你我就是猪!” 苏长乐被门声吓了一跳。 阿珠听着声音,端着温粥进来:“郡主,你醒啦?” “嗯嗯,刚才喝了那么一碗药,现在感觉肚子里面空落落的!” 苏长乐扭了扭身子坐了起来。 阿珠把被子给苏长乐围在了身上,苏长乐整个人都被圈在被子里,只剩下两只手端着碗,一口一口的喝粥。 “郡主,以后可不能这么任性啦。” “知道啦,以后不会啦。”苏长乐“真诚”的眨眼。 苏长乐把一碗粥都喝了进去,又吃了一块点心,觉得好了七八分。 她半靠在床上,摸着自己还有点冰冰凉的脚,忽然眼睛亮亮。 “阿珠!”苏长乐笑道,“你说我都这样了,江慎是不是应该来看一下。” 阿珠:“这……” “我可是因为他才感染风寒的哎!” 苏长乐有点可惜的叹了口气:“早知道就应该倒在他门口了!” 阿珠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苏长乐却直接道:“阿珠,你找两个人明天去江慎那里晃一晃,就说我回来之后就病倒了。” 苏长乐揪着自己的指尖,狡黠的笑:“本郡主就要看看,他到底来不来!” 第七章 探望 苏长乐病倒了的消息,其实在郡主府请大夫的那一刻,就传到了江慎的耳朵里。 “公子,郡主生病了,林怀川将她抱入府中。” 宋实一路跟着苏长乐回去,再回来的时候,带着这个消息。 听到“抱”这个字,江慎去拿蜜饯的手指顿了顿,最后捏了一个看起来就很酸的梅子放到嘴里。 酸涩的味道瞬间侵占了他的味蕾。 缓了会儿,嘴里面的味道没有那么重了之后,江慎才开口。 “然后呢?” 江慎接着问。 “郡主府找了大夫来,不出一刻钟便出来了,看起来并不严重。” 宋实说完,听着江慎没说话,便问道:“公子,可否需要再去看看?” “不必。” 江慎把蜜饯的纸包包好,随手拿起了旁边书翻看。 宋实见状,退了出去。 江慎的手上拿着书,眼睛却慢慢的挪到了灯盏上。 苏长乐娇小,想来抱起来也不费劲。 这么一幕不用细想,江慎的眼前便有了画面。 眼前的豆灯晃了晃,将江慎的思绪拽了回来。 他看着那豆灯,然后慢慢伸出手指,将那晃动的火苗轻轻一捏—— 灭了。 本来就不明亮的房间,直接陷入了黑暗。 -- 阿珠的办事效率很高,当天晚上便找了几个小厮,第二天天没亮便蹲在了江慎的房门外,大声的说着“悄悄话”。 本来江慎找的这个地方就安静,平常连狗都不来,更何况忽然来的这么几个不认识的人。 江慎刚出房门,还没走到院子里,就听到了外面的那群人在说什么。 “听说郡主生病了哦。” “嗯嗯,听说可严重了,也不知道郡主是为什么。” “谁知道呢,反正这位小郡主平常身娇体贵的,这么一病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江慎听着外面的话,勾了勾嘴角:不过是风寒而已,怎么听着像是绝症。 江慎没出声也不出门,外面的声音说了一遍之后,隔了一段时间,便又说了一遍。 全方位的循环播放,生怕江慎听不到。 而江慎却一直没有回应,好像是根本没听到。 所以当那几个小厮哑着嗓子回府的时候,苏长乐一再的确认:“他当真没有一点反应?” 那几个小厮也苦:“是的郡主,江慎公子没有回应,小的们都把嗓子喊哑了。” “行吧,你们也是够辛苦。”苏长乐本就不舒服,听到江慎的消息,更是气息恹恹。 她摆了摆手:“去领些银子,买点治嗓子的药吧。” 几个小厮赶紧下去,阿珠端着药碗过来劝道:“郡主,不能再拖了,把药喝了吧。” 苏长乐苦着脸,将药端过来捏着鼻子喝了进去。 然后赶紧将旁边当着的糖块塞进嘴里,她支支吾吾的问:“阿珠,你说江慎他怎么这么狠心啊,本郡主可是因为他受的风寒哎!” 阿珠劝道:“兴许是江慎公子有别的事耽误了吧。” “他连银子都没有,还有什么别的事可忙!” 苏长乐平白无故多喝了这么多药,本来心情就不好,现在江慎不理她,她就更生气了。 “臭江慎!臭江慎!”苏长乐揪过放在床榻内侧的圆枕,狠狠的揉。 那个圆枕本来就软软的,被苏长乐搓圆揉扁的捏成了各种形状。 就这样还能看见上面绣着的小老虎样式。 “郡主冷静,昨天不还说这叫真心嘛?”阿珠把药碗收回来,“怎么一个晚上就这样啦。” “呸,这个世界上的真心就不值钱!”苏长乐哼哼,“本郡主的真心就这么不值钱嘛!” 苏长乐气得,觉得连嘴里的糖都不甜了。 苏长乐还在这一边揪着圆枕一边骂,没一会儿阿珠便送完药碗回来,也带回来了一个消息。 “郡主,傅晏来了。” “傅晏?”苏长乐本就在生气,现在听到这么个名字,就更生气了。 她没好气的问:“他来干什么!” “据他说是听说郡主病了,所以下了职便从户部过来。”阿珠打开衣柜给苏长乐挑衣服,“郡主要见嘛?” “不见!”苏长乐一整个躺下蒙被子的大动作。 “就说我睡着呢!” “好。”阿珠准备出去通报。 “等下。”苏长乐声音闷闷的从被子里面传出来,“还是见见吧,要不然明天越贵妃又要请我吃饭了。” 其实苏长乐对长得好看的小公子并不反感,照理说傅晏长得确实不错,周身也不招人烦,但苏长乐一想到他那个越贵妃姑姑,就觉得脑袋大。 苏长乐本就受了风寒,她根本没心思出去,只让人在房间中放了屏风,这才让人将傅晏请了进来。 -- 傅晏一进屋,便闻到了淡淡的药味。 他皱了皱眉:看来这个安平郡主是真的生病了。 “小傅大人来,本郡主身体不适不能面见小傅大人,还请见谅。”苏长乐的声音从屏风对面传了过来,“坐吧。” “郡主的身体可好些了?” “好很多了,多谢小傅大人关心。” 苏长乐说着,僵着微笑,提醒道:“小傅大人这个时间来,想着还没吃晚饭吧。” 傅晏有礼貌的微笑:“还没。” “那小傅大人……”苏长乐笑着,“还不快点回家吃晚饭?” 傅晏微笑,端起手边的茶浅尝了一口:“郡主府上的茶可真是好茶。” 傅晏直接当作没听见苏长乐的话,直接岔了过去。 苏长乐皱了皱眉:看来这人今天是不打算走了呗! 想到这,苏长乐只能皱着眉头与傅晏“聊天”。 苏长乐轻咳了两声:“既然小傅大人喜欢,那一会儿走的时候,便给小傅大人带些回去。” “多谢郡主。”傅晏说着,便让后面的小厮端着食盒进来,“刚刚郡主说到晚饭,方才我便想着,郡主可能胃口不佳,所以路过的时候便给郡主带了些开胃的小菜,不知道合不合郡主胃口。” 其实苏长乐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 她喝药都喝饱了! 傅晏让人把食盒打开,里面的饭菜香瞬间飘了过来。 冲淡了房间里的药味。 苏长乐一下就饿了! 她啧了啧嘴,透着屏风看着傅晏将手里面的饭菜摆在桌子上。 “郡主可想用一些?” “不想。”苏长乐口是心非。 苏长乐心里清楚陛下和越贵妃的意思,所以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和傅晏扯上什么关系。 要不然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可是傅晏现在一步一步的走,总是出现在苏长乐的眼前。 她虽然不烦傅晏的那张脸,但是他身后带着的事可真是令人烦心。 苏长乐病着,心情本来就不好,如今美食当前自己却不能下手。 可真是…… 烦人! 苏长乐拽了拽头发,她哑着嗓子问:“小傅大人除了看病之外,还有其他的事情嘛?” 傅晏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又品了一口茶,这才对苏长乐说道:“郡主可知,陛下有意促成我与郡主的婚事?” 苏长乐当然知道! 可她没想到傅晏竟然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了。 “知不知道的有什么要紧,反正本郡主有喜欢的人了。”想到江慎,她忽然觉得屏风对面的人也没有那么俊俏了。 跟江慎比,可差远了! “郡主不会以为,陛下真的会让郡主与那个穷举子成婚吧?”傅晏轻飘飘的道:“郡主乃是金枝玉叶,哪是那种下等人能匹配的?” 下等人?! 苏长乐听着这三个字,觉得傅晏这个人真的是白瞎了他的好容貌。 “下等人?”苏长乐也冷着声音哼了一下,“可是在本郡主心中,小傅大人也没比江慎好到哪里去。” 傅晏听着,没说话。 苏长乐接着道:“要不然小傅大人的前面,怎么还冠着一个小字?生活在自己父亲和姑姑的庇护之下,小傅大人心里就那般好受?” 傅晏也没生气,他将手中的茶杯放到了桌子上:“郡主不也是被万般宠爱?” “是啊,本郡主就是受宠,可以肆意妄为啊。”苏长乐的手指揪了揪被角,“所以我们两个谁也没资格去嘲笑江慎,另外……” 苏长乐透过屏风,直接看向傅晏的眼睛,笑得很甜:“小傅大人今日难道不是来自荐枕席的嘛?可现在本郡主看着,可没有一点自觉的样子呢。” 苏长乐疑惑道:“还是本郡主理解错了?” 安平郡主受尽万千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怎了可能理解错! 傅晏抬头迎上苏长乐的眼神。 他勾唇笑了笑:“郡主当然没有理解错,在下今日便是来求娶郡主,说自荐枕席也没什么错,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本郡主不知道你发了什么疯,不想再做你的小傅大人,不过成为本郡主的郡马,可是要付出很多代价的,本郡主觉得小傅大人可承担不起。” 傅晏笑道:“若是在下能呢?” “那……”苏长乐也笑了笑,“本郡主也不愿。” 苏长乐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可这略带沙哑的声音,却十分坚定。 “郡主府的郡马之位,本郡主早已经有人选了。不过若是小傅大人十分心悦本郡主,那本郡主后院的面首位置,可有很多哦。” 一时间,房间里面没有了声音。 苏长乐和傅晏的眼神隔着屏风交汇。 谁也猜不出来谁想干什么。 傅晏蓦地又笑了:“郡主比在下想象的还要有意思很多。” “那小傅大人可是真的不了解本郡主啦,本郡主一直都这么有趣。不过没关系啦,本郡主好像也不怎么稀罕让小傅大人了解呢。” “话虽如此,在下还是希望郡主能够好好想想,在下与郡主的婚事,毕竟……”傅晏顿了顿,“这事郡主可能也说的不算。” “这样啊!”苏长乐撑着床沿整个人坐了起来,“本郡主长到这么大,还没有什么说的不算的事,本郡主再提醒一遍哦,如果小傅大人十分心悦本郡主,后院还有房间。” “只不过,本郡主劝小傅大人在进来之前,先问问怀川,在郡主府要守什么规矩喽。” 第八章 赏评 送走了傅晏,苏长乐直接让人把桌子上傅晏带来的东西也直接打包让他带走。 如果可以的话,苏长乐真的想让他把香味也给带走! 那香味留在这里也太馋人了吧! 可做人总要硬气一点…… 于是,硬气的苏长乐前脚刚派人把东西打包送出去,后脚便打发人出去又买了一份一摸一样的东西回来。 这是苏长乐这两天吃的最开心的一顿了! 苏长乐一边吃还不忘一边说:“这傅晏虽然招人烦了点,但是挑东西的眼光还真的挺不错的。” 阿珠看着苏长乐吃的开心,自己的高兴了几分。 “是啊,所以郡主要不要考虑一下纳他做面首啊?” “纳他?那本郡主怕不是疯了。”苏长乐赶紧摆摆手,“刚才不过是为了气他才这么说的,要是让越贵妃知道,怕不是明天就要到陛下那告我的状。” 苏长乐吃完东西,让阿珠收拾完,揉了揉圆滚滚的肚子:“阿珠,我们去院子里消消食吧。” 苏长乐这两天差点长在床上,她早就闷的不行了。 阿珠也知道苏长乐憋不住,于是拿了厚厚的披风,将人裹在里面,两人这才出去。 刚一出门,一股冷风吹过来,苏长乐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喷嚏。 “舒爽!” 苏长乐叹了一句。 “要是再待在屋子里,我都要憋死了。” 苏长乐这么说着,便看着一脸通红的林怀川从外面回来了。 林怀川看见苏长乐在院中也是一愣,他顿了顿走近苏长乐:“你病还没好,怎么就出来了?” “那你这一身酒味,醉醺醺的又去哪儿了?” “自然是去喝酒了!”林怀川倒是一点都没想瞒着苏长乐,他对苏长乐低声道:“有些消息,回你房间说。” 林怀川贴过来,扑面而来的便是更浓重的酒味。 苏长乐赶紧捂住鼻子,十分嫌弃:“你还是先去洗个澡吧。” “行。”林怀川本来就是想回去洗个澡再去见苏长乐的,也没想到在门口就碰见她。 等林怀川洗漱完毕,苏长乐也消食完毕回到了屋子。 林怀川一进屋,便看到了那个屏风。 “谁来了?” 林怀川想也没想,直接绕过屏风,坐在了苏长乐的床前。 “当然是那个讨人厌的小傅大人喽。”苏长乐说着,向阿珠招手,“把屏风撤出去吧,在这里堵得慌。” “是。” 阿珠领命出去。 房间里面只剩下林怀川和苏长乐两个人。 苏长乐在床上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靠上,顺手捞了那个老虎圆枕过来揉啊揉:“你刚才说有事要跟我说?” “嗯。” 林怀川洗了澡之后,身上的酒味已经散了很多,人也清醒了。 “和谁喝成了这样啊。” “当然是那些狐朋狗友喽。”林怀川学着苏长乐的语气。 “那你还去?”苏长乐想了想,“就是那些个嘲讽你做我面首的人?” “也没有别人了,”林怀川给自己倒了杯茶,“反正他们也不敢当面说我,总是要留几分情面的。” “所以,你今天知道了些什么?” “你还记得前两天死掉的那个卢文彬嘛?”林怀川小声提到。 大半夜的,冷不丁的提起来这个人,苏长乐还有点害怕。 总觉得有一阵阴风吹过。 “记得,我还去找我哥问了,但是我哥让我别管。”苏长乐抱紧了老虎圆枕,“你是知道了些什么嘛?” “嗯。”林怀川点头,“有人说,卢文彬不是他夫人下毒害死的。” “嗯?”苏长乐眨眨眼,“这都传出来了?” “是啊,反正最近这金陵城啊,不太平。”林怀川看着苏长乐,认真的嘱咐,“你也别没事就往外面跑了。” “这金陵城啊,一直都不太平。”苏长乐说完,便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林怀川知道苏长乐的病还没好,看着她困倦的样子,起身准备离开。 刚一走到门口,林怀川忽然转过身来。 “听说,魏约准备给江慎还有魏如意定亲了。” 其实林怀川在说之前,他也想了很久,要不要将这个消息告诉苏长乐。 他不算很喜欢江慎,不过他也知道,苏长乐对江慎…… 可能是真的喜欢。 “什么?!” 本来还有点困意的苏长乐一下子就精神了! “老魏头怎么还跟我顶着干呢!” 苏长乐直接掀了被子:“那天明明都已经告诉过老魏头了,他竟然还敢把主意打在江慎的脑袋上!” “就知道你会这样。” 林怀川回身,将苏长乐掀开的被子给她重新盖上。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苏长乐被问的一顿。 她想了想:“当然是让他心甘情愿做我的郡马喽。” “那你想好要怎么做嘛?” “你不是讨厌他嘛?干嘛问的那么仔细?”苏长乐抱住抱枕,对着林怀川眨了眨眼。 林怀川一愣,接着便恼羞成怒:“谁要管你那么多!” 说完,便转身走人。 苏长乐看着林怀川的背影,安安静静的抱着枕头靠在了床边,叹了口气。 其实…… 她也没想好要怎么做啊。 -- 苏长乐在府中休养了两三日,身体渐渐的好转了起来。 苏长乐穿戴好,裹着厚厚的披风看着外面,晃着脚第十三次问道:“江慎今天还没来嘛?” 阿珠摇摇头:“没有。” 苏长乐哼了哼:“也不知道都已经穷酸成那个样子了,一天天的都在忙些什么。” 想着,苏长乐从椅子上站起来,跺了跺脚:“走,我们去找他!” 走了两步,苏长乐顿住了。 她看了看脚下的绣鞋,对阿珠道:“还是换一双厚实的鞋子吧,说不准今天要去哪儿呢。” 苏长乐从来都不是记吃不记打的那种小姑娘。 都已经被冻了两次了,谁还没点记性了! 苏长乐换了厚实的鞋子和绣裙,连披风都换成了最厚的。 苏长乐真的是被一碗碗的汤药给弄怕了。 她好几天没有出门,早就憋的不行,这一路过来先到西市去逛了逛,这才去找江慎。 临近除夕,整个西市都热热闹闹的。 苏长乐这几天都没听到这么多人的声音,这么听着心情就好了几分。 距离江慎的房子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苏长乐的马车就已经进不去了。 她提着绣裙下了车,走到江慎的门口,自己亲自敲门:“江慎,江慎!” 里面的人听到声音,匆匆的过来开门。 咯吱一声,门开了。 “江慎!”苏长乐笑眼眯眯的叫。 可一抬头却发现来的人根本不是江慎。 苏长乐有点疑惑:“你是?” “见过郡主。”宋实看着苏长乐,赶紧放下手中的盆,给苏长乐行了个礼。 “小人宋实,是公子的侍从。” “哦……这样啊。”苏长乐点点头。 她心里想着:这江慎都穷成这样了,还要养一个侍从,日子那得过得多艰难啊。 “你家公子呢?” “我家公子前几日受邀去参加了一个赏评宴,已经去了两日了。” “两日?什么赏评宴需要两日?”苏长乐想了想,皱着眉头问道:“他在哪你知道嘛?” “公子走那日好似说了句‘沁竹雅苑’。” “沁竹雅苑?”苏长乐眉头皱的更深。 这地方可是那些王公贵子们聚会的地方,里面好山好水好吃好喝,就是那群人不是什么好人。 有一个算一个的全都是金陵的纨绔子弟! 那些人一天到晚的不干正事,花天酒地的胡作非为,苏长乐就没听说过他们有什么诗词需要赏评。 全都是大字都不识几个的东西。 此番叫江慎去,明显没憋什么好心! 苏长乐急匆匆的上了马车,对着车夫道:“走,去沁竹雅苑!” 车夫知道苏长乐着急,他的技术好,专挑了些没有人的路走,在天黑之前带着苏长乐到了近郊的沁竹雅苑。 沁竹雅苑处在金陵城的近郊,因为后面有一处巨大的竹林而闻名。 不过如今正值隆冬,里面是一片颓败之象,哪有什么人在这寒天腊月的吟诗作对! 苏长乐端着暖炉站在了沁竹雅苑的门口。 她冷了脸:门口紧闭,可真是一幅好景色! 车夫从马车上下来,哐哐的砸着门。 很久之后才有小厮从里面进来,小小开了一条门缝,语气不善的问了一句:“谁啊?” 车夫还没等门彻底打开,便一脚将门给踹开。 里面的人被门这么一攘,直接在地上摔了一个屁墩儿。 他气急败坏:“是谁这么大胆?竟敢擅闯别院!” “这金陵城还没有本郡主不能进的地方,还是你要去问问你家公子,让不让本郡主进?” 这沁竹雅苑是礼部侍郎许昌的院子,他平常不来,所以这院子一直都是他儿子许罗做主。 许家三代单传,许昌一共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就被宠坏了。 许昌也从来不指望许罗能在政绩上有什么建树,天天求神拜佛的希望这个儿子能多生几个孩子,给许家开枝散叶。 可这个许罗也是个没用的,别的学了一大堆,就正事一点没办。 不用说开枝散叶,现在妻妾一大堆,连个怀孕的都没有。 “郡……郡主!”那个倒在地上的人看着苏长乐,就算是没见过也是听说过苏长乐的名号,“不知郡主大驾,是有什么事嘛?” “本郡主问你,你可见到江慎了?” “江慎?”那小厮愣了愣,然后摇头,“郡主说的人,小人从来没见过。” “两日前,有人邀他来这里参加赏评会,你不会告诉本郡主,那日根本没有什么赏评会吧?” “两日众家公子确实来过,不过当日便走了,但这位江慎公子小人确实没有印象,兴许是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苏长乐冷笑了一声,“要是回去了,本郡主还用得着来这一趟?” 苏长乐抬眼扫了眼整个院子:“那么大一个大活人,还能消失了不成?” 她对着车夫道:“去,回去找人,本郡主今天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翻出来!” 第九章 香甜 车夫将马从车上卸下来,直接骑马而去。 “郡主不如先到屋中略坐,外面冷。”阿珠对着苏长乐劝道。 苏长乐摇摇头,一直端着架子也真的很累,她悄悄的对阿珠道:“幸亏今天穿的厚实了一些,要不然还得挨冻。” 阿珠小小的称赞:“还得是郡主。” 就在苏长乐进来的功夫,里面的侍女小厮都听见了动静,扔下了自己手里的活,一股脑儿的奔了过来跪在了苏长乐的面前。 没一会儿苏长乐的面前都聚了很人。 苏长乐看着跪了一地的人觉得有些头痛,她端着声音道:“既然人都全了,那本郡主便再问一遍,你们可有见到江慎?” 大家面面相觑,都在摇头。 苏长乐知道从他们的嘴里面是问不出来什么了。 说不定人就是他们给藏起来的! 她算了算距离,就算车夫快马回去再回来,也是要一段时间的。 总不能在门口干站着等吧? 苏长乐有点着急:她有一种预感,江慎现在就在这里。 “阿珠,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苏长乐交代阿珠。 阿珠有点担心:“郡主小心一些。” “嗯嗯,我知道哒。若是人到了,直接让他们搜就行,有什么事让许罗来找我。” “是。” -- 苏长乐记得自己以前来过一次沁竹雅苑。 不过那个时候还是在夏天,苏长乐跟着一群金陵贵女们来这里玩乐避暑。当时后面的那片竹林十分茂盛,风一吹过沙沙作响。 和现在这萧索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冬天本来天黑的就早,若是等人过来,天说不定就黑了。 苏长乐循着自己的记忆在沁竹雅苑里面逛着,这个院子本来就不大,只不过后面有一片竹林,才显得大了些。 这里平常冬天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人来,苏长乐看了看痕迹,很明显的就能分辨出前两天许罗他们是在哪里“赏评”。 苏长乐自己在可能出现人的地方走了两个来回,也没看到有江慎的影子。 苏长乐嘀咕着:“肯定不能在这么明显的地方,要不然那些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骗人。” 苏长乐想着,便往更偏僻的地方去寻了寻。 “嗯?”苏长乐胡乱着走,最后往厨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放在平常苏长乐肯定是不可能靠近这个地方的。 可如今不管是什么地方,苏长乐都想要去看一看。 果然刚一到这个地方,苏长乐便觉得有些不对。 她看着一个通往地下的门,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这是冰窖?” 苏长乐夏天的时候总喜欢往府里的冰窖跑,可是现在正值隆冬,这冰窖不应该有人用啊,怎么这里的门是开着的? 苏长乐眉头一敛:不会吧!许罗他们不会混蛋至此吧! 苏长乐蹲下身子,将手里面的暖炉放下,掀开了虚虚盖在冰窖上的盖子。 “江慎,江慎!” -- 江慎已经在这冰窖之中一日多了。 他那天接到邀请的时候,便知道这多半是场鸿门宴。 所以当他被人“迷晕”扔到冰窖里面的时候,他一点也没惊讶。 按照他对那茶里面“好东西”的估量,足够正常人睡上两日。 他一面想着到底是谁要害他,一面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让自己死。 毕竟他还没那么容易死。 直到—— “江慎,江慎!” 江慎微微睁开眼睛,听着从上面传下来的声音。 他勾了勾唇角:是苏长乐。 他想了想,还是微微弄出了些动静。 -- “咚,咚。” 一直仔细听着里面声音的苏长乐一下子就听到了,那个动静就是从地窖下面传来的。 江慎肯定在下面。 “这帮混蛋!”苏长乐小小声骂了一句,她是真的没想到他们竟然把人关在冰窖之中。 江慎身子本来就不好,这么关着不死也得大病一场。 而且他还没有棉衣! 这群人! 这群混蛋! “江慎你等等,我马上下去找你!”苏长乐说着,提起裙子用尽力气直接掀开了盖子。 一个仅容得一个人的通道露了出来。 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冰窖里面不仅冷,还黑咕隆咚的。 苏长乐其实有点怕黑,可一想到江慎还在底下,她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的手上也没有蜡烛,只能一点一点的伸着小脚往下摸着走。 冰窖本来就挖的深,苏长乐费了好大的劲才摸到了下面。 她眯着眼睛,靠着洞口隐隐约约透下来的亮光慢慢适应着底下的环境。 等苏长乐完全适应了黑暗,便看到了昏迷在角落里的江慎。 苏长乐奔了过去,她先是探了探江慎的鼻息,发现还有气的时候放心了一点,这才摇了摇他,轻声喊:“江慎,江慎,你还好嘛?” 江慎虚弱的半睁开眼睛:“……郡主,你怎么来了?” 他费力的扫了眼旁边:“这是哪?” “这是冰窖,你被那帮混蛋给坑了!”苏长乐说着,就要把江慎给扶起来,可现在江慎全身都没有力气,苏长乐也扶不动他,最后累的气喘吁吁的,也坐在了地上。 “郡主歇歇吧。” 江慎斜靠在墙上,看着这个费劲了力气要把自己背起来的小姑娘。 苏长乐本来还想再试试的,但现在,她看了看自己…… “对不起啊,是我没有力气。”苏长乐向江慎道歉。 “这怎么能怪郡主呢,”江慎闭上眼睛眯了一下,“郡主不必担心,这地窖大,暂时憋不到我们。” “嗯,那我们等等。”苏长乐说着,看了看自己身上裹着的披风,她抬手就将披风解下来,给江慎盖上。 她一边解还一边傻乐:“江慎你看,我今天很聪明吧,穿得厚厚的才出来!” 江慎抬眼看着苏长乐解了披风,给自己盖了过来,周身瞬间暖了不少。 只不过…… “郡主可是带了糕点来?”江慎忽然问道。 “没有啊,你怎么这么问?”苏长乐解了披风,就算她穿得再厚也有些冷,她悄咪咪地往江慎的身边靠了靠。 “就是觉得,有股香甜的味道。” 苏长乐听着,笑嘻嘻的说:“江慎,你这是饿糊涂了吧,这冰窖现在没有冰,也没有糕点,只有土,我只闻到了一股土味啊。” 江慎没说话,只摇了摇头,细细的闻了闻。 没错,就是甜味。 -- 其实在苏长乐下地窖的时候,车夫带来的侍卫已经到了。 所以还没等苏长乐和江慎说两句话,冰窖上面便传来了叫苏长乐的声音。 苏长乐起身,对着上面喊:“本郡主在这里,江慎也在这里!” 阿珠听着苏长乐的声音,赶紧招呼人过来。 上面的人带着蜡烛探了下来,苏长乐先被人带上了上去,然后便是江慎也被扶了上来。 苏长乐知道江慎被关在这里,肯定是和许罗那些人脱不了干系。 苏长乐现在憋着一肚子火,吩咐阿珠先带着江慎回去,自己便径自坐上了马车。 “走,去许府!” -- 许罗在苏长乐去沁竹雅苑的时候,许罗便接到了消息。 只不过他现在人并不在许府,而是在烟柳巷子,他的温柔乡里。 苏长乐在许府没有找到人,打听了消息之后,便直接奔着烟柳巷子去了。 车夫还有些担心:“郡主,那种地方您可去不得。” “有什么事情本郡主扛着!”苏长乐真的是被气急了,“若不是本郡主今天及时赶到,那江慎就要交代在那了!” 车夫看着苏长乐真的是气急了,直接加快了速度。 许罗知道苏长乐肯定回来找自己的麻烦,但是他没想到苏长乐来得这么快! 更没想到苏长乐竟然会直接找到这种地方来! 苏长乐让人踹开门的时候,许罗正在慌慌张张的提裤子。 “郡主姑奶奶,你怎么就这么进来了!” 苏长乐没兴趣看许罗的那些风流韵事,她坐在了椅子上,等着许罗穿衣。 屋子里面弥漫着一股不好闻的味道,惹得苏长乐有些作呕。 再想到江慎那奄奄一息的样子,苏长乐更觉得许罗恶心。 许罗赶紧披上衣服,从层层叠叠的纱帐里面出来,看着苏长乐脸色不善的样子,赶紧陪笑脸。 这位姑奶奶他可真的惹不起。 “本郡主问你,为什么要对江慎下手?” “郡主就是来问这么件小事的?”许罗给苏长乐倒了杯茶,放在她的面前。 许罗直接坐在了苏长乐对面的椅子上。 “小事?”苏长乐被气笑了,“本郡主的郡马差点冻死在你的别院里,你跟本郡主说这是小事?” 苏长乐笑了笑:“那你今天要是死在这里,也是小事喽。” 苏长乐本来说话的声音就娇娇气气软软糯糯的,这般威胁的话说出来,其实更多的人都会觉得是小姑娘家在说着玩玩。 可当苏长乐从袖子里面拿出来了一柄小刀抵在了许罗的脖颈上的时候,许罗一下便不这么想了。 “郡主息怒,郡主息怒!有话好好说,小姑娘家家的,何必动刀呢。”许罗感觉到自己的脖颈一凉,心里也有点突突。 他怎么会忘了,这位小郡主,不仅只是强抢面首。 那活生生的人,也是她杀的啊! 苏长乐看着闪着银光的小刀一点点的压在许罗的脖子上,她眨眨眼睛,笑着道:“本郡主记得书上说,这脖子上有一条血脉,只要轻轻一挑,那血便止都止不住。” 苏长乐疑惑着:“也不知道那书上说得对不对……” “郡主不必如此,是小人错了,是小人错了!” 苏长乐抿了抿唇,有点不懂:“哦?本郡主其实有点不明白,许公子错在哪里了。” 苏长乐慢悠悠的收了小刀。 她站了起来,端起桌子上刚刚许罗给自己倒的茶,一抬手,便在许罗的头顶上慢慢的倒了下去。 那略烫的茶水顺着许罗的头顶慢慢流到了他的脸上。 只听苏长乐言语糯糯:“本郡主怕许公子还沉迷在温柔乡里,脑袋不太清楚,所以还请许公子好好清醒清醒,再回本郡主的话。” 第十章 拉勾 “是小人不知好歹,误伤了郡马,是小人不对!” 许罗赶紧认错。 “误伤?”苏长乐念着这两个字,“本郡主有点不懂,他一个穷酸人,怎么能入得了许公子的法眼?让许公子误伤到他?” 许罗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听闻魏太常想让江慎成为乘龙快婿,所以……” “所以你生气了?” 苏长乐想了想:许罗的父亲许昌本就与魏约交好,没必要为了一个乘龙快婿而生气,那么他生气的原因就是…… 苏长乐猜测道:“你心悦魏如意?” 在苏长乐的心中,许罗一直都是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的纨绔,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许罗竟然也会有心悦的女子。 苏长乐看了眼纱帐中缩在被子里的姑娘。 许罗自然知道苏长乐在看什么,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事上不了台面。 “你们的事情本郡主管不着,但是江慎这个人,是本郡主的,你们没事少招惹他。” 苏长乐看了看已经很晚的天,对着许罗道:“这两日江慎留在郡主府养身体,本郡主觉得,许公子既然是误伤,那理应有点诚意来道歉。” 苏长乐说罢,转身离开。 只剩下许罗抬手,按住了脖颈处略微划开的口子。 -- 苏长乐回到郡主府的时候,江慎已经被收拾妥当了。 阿珠看着苏长乐从外面急匆匆的回来,迎了上去:“郡主如何?” “没事。”苏长乐刚才从许罗那里出来,感觉全身上下都脏得很,“阿珠,备水,我要洗澡。” 阿珠以为苏长乐是在地窖里面弄脏了身子,便没问什么,直接到后面迅速的备水。 苏长乐快速的给自己收拾干净了,这才去看江慎。 “大夫怎么说?”苏长乐看着江慎的脸色还是有些泛白,不由得有些担心。 “郡主放心,大夫说就是风寒加重了些,还有就是许未进水米,有些体虚。” 阿珠知道苏长乐关心江慎,所以在大夫还没走的时候,便拉住细细的问了一遍。 “那就好。”阿珠办事苏长乐一直都很放心。 阿珠看着苏长乐没有要走的意思:“郡主要在这里守着?” “嗯嗯。”苏长乐点头,蹲坐在了床边的脚踏上。 她的头支在床上,手掌托着下巴,就这么定定的看着江慎。 “万一要是江慎醒了害怕怎么办。”苏长乐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阿珠:倒也……不太会吧。 苏长乐朝阿珠摆手,轻声道:“你们先回去睡吧,留个人在门口,要是有事情我会叫人的。” “好,郡主你也刚好没多久,要是撑不住了就先睡一会儿。” “嗯嗯,放心。” 阿珠看着根本劝不动的苏长乐,自己转身出去,顺手将门关的紧紧地。 苏长乐看着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江慎,心道:傻子才回去呢! 她可是知道,现在的江慎老老实实的的睡在这里,等他一睁眼,肯定是拔腿就要走的。 到时候她拦都拦不住! 江慎的呼吸平稳,一看就是在好眠。 加上药物的作用,他应该没那么容易醒吧。 苏长乐想着,手便不太老实的沿着床沿慢慢的靠近了江慎的手。 然后伸出小手指钩住了江慎的。 江慎的眉不可见的动了动。 “捉到了!”苏长乐悄悄地惊呼了一下。 她捂住嘴趴在床边小小声的笑着:“江慎啊江慎,本郡主终于捉到你啦!” 苏长乐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只勾勾小手指便足以让她窃喜。 她一只手勾着江慎,另一只手撑着头,细细的用眼睛描摹着江慎的眉眼。 “真好看呀!” 苏长乐一直知道江慎是真的好看。 可白天的时候,江慎总是对自己有着淡淡的疏离,还不等她仔仔细细看江慎的眉眼,江慎就只给她留下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苏长乐为了这件事暗暗的生了许多次的气。 可是每次当苏长乐想着这次绝不给江慎机会的时候,江慎一看她,她就没出息的全忘了。 比如说今天。 本来她是想去问问江慎,自己都因为他生病了,为什么他还不来看自己。 可是现在…… 苏长乐看着他英挺的鼻尖,傻兮兮的笑:“可真好看啊……” 苏长乐奔波了一整天,刚刚又洗了澡,浑身的紧绷已经被完全卸下。 而且困意是会被传染的! 苏长乐这么直直的盯着江慎睡得香甜,自己也不由自主的打了几个呵欠。 然后自己便靠着床沿睡了过去。 她偷偷勾上的小手指都忘了收回来。 更不知道,本来应该沉睡着的江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江慎向来浅眠,他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尚且不能熟睡,更何况是在这不熟悉的地方。 他的眼睛向下滑,看到了靠在床边甜睡的小姑娘,还有两个人微微钩住的小手指。 他的心尖微微一颤。 他不由自主的将被勾住的小手指动了动。 本来以为那个小姑娘会醒,但却没想到她的手指竟然随着动作,又勾的紧了些。 “真是个胆大的小姑娘。” 江慎在心里叹道。 江慎没有将被苏长乐勾住的手指手指抽出来,而是定定的看着床顶。 兴许是周围的温度暖和和的,让他想起三年前自己醒过来的那个晚上。 -- 江慎是一醒过来就已经失忆了。 那天刚刚睁眼的他没有出声,只听着周遭只有雨滴落下的声音,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脑袋是空白的感觉,非常令人恐惧。 他知道他应该是谁,可是他记不起来。 “少年,你醒了?” 江慎听到了除了自己的声音,他循声去找,终于看到一位老人推开门进来。 夹着雨后的清香味。 “你是?”江慎问道。 “老夫是俞百祖,是一个医者,你受了伤,是老夫救了你。”俞百祖步履蹒跚走到了江慎的旁边,拿起他的手腕开始把脉。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江慎感觉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除了没有力气之外,剩下的没有什么。” “另外……”江慎皱了皱眉,“我好像失忆了。” “没傻就好。”俞百祖笑呵呵的收了手,将刚刚端进来的一碗药递给江慎,“你先将这药喝了,缓缓神老夫再跟你说。” 江慎听话的将药喝了,俞百祖看着江慎的样子,满意的点点头:“没缺胳膊少腿的就行,老夫从来都对自己的要求不高。” 江慎听着,没说话。 那俞百祖倒像是个自来熟的老头,他说道:“这里是老夫的药庐,前些日子老夫在采药的路上在江边把你捞了起来,回来之后老夫发现你的身体里面有一只蛊虫,还有一味毒药。” 江慎有点沉默。 不过好在江慎接受能力比较强。 “初步看来,你的失忆呢,应该是这只蛊所致。” 江慎点点头:“所以是有人想让我失忆的。” “应该是这样,你也不用担心,这蛊除了让你失忆之外没什么坏处,说不定还能让你延年益寿身体康健呢。” “那毒呢?”江慎问道。 “这个毒,它就不好说了,据老夫所知,这毒名为‘与灵’,能在身体里面藏两年没有症状,两年之后如果没有解药的话,那便会生不如死,大概折磨个一年左右,就可以安心的去了。” “这两样东西,可有……”解除之法? “对不起啊,这个老夫无能为力。”俞百祖说道:“解蛊请去找下蛊之人,解毒请去找下毒之人,老夫这里,啥都没有。” 江慎点点头:行吧。 俞百祖看了看江慎,有点嫌弃:“看你这样子连记忆都没有了,更不要提银子了。老夫从不免费治人,所以接下来的两年,你得留在这里,给老夫当药人,报答老夫。” “药人?” “对,很简单啦,就是帮老夫试药就行,”俞百祖劝他,“安心,老夫下的毒,老夫自然会解。” “另外……若是你有能耐的话,偷学一二,老夫也可以当作没看见的。” 于是江慎接下来的两年,一直都跟着俞百祖。 他当然也发现了,这个老头子,黑白两道的钱都挣,既可以治病救人,也可以制毒害人。 直到两年后的某一个下午,江慎在去帮俞百祖采药的路上,身上的“与灵”猛然发作。 那蚀骨一般的疼痛立刻吞噬了他的理智。 他本想咬牙坚持回药庐,可没走几步便晕倒在了地上。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安然无恙。 “别看老夫,跟老夫无关。”俞百祖摆摆手,将桌子上的一封信交给他,“这是刚才有人扔过来的,里面包着的可以压制药性的解药,老夫给你喂了一颗,所以你的身体现在问题不大。” 江慎拿过信来看了看,里面别的没有,只有三个字“杀陈端”。 陈端,金陵世家陈家家主,年逾五十,他虽为世家,却并不入仕。 可金陵上下乃至整个大庆,往来生意都可以看到陈家的身影。 江慎看着这封信。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掐住了命脉,如今自己便是那黑手中的一柄利刃。 而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地方,金陵。 -- 第二天一早,苏长乐便被一股香甜的味道给馋醒了。 她闭着眼睛,嗅了嗅从外面飘进来的香味,肚子咕噜一声。 她不好意思的捂住了肚子,准备先悄咪咪的出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可是又舍不得江慎。 苏长乐有点苦恼:万一他要是醒过来了,第一个看见的不是我怎么办。 苏长乐正想着,便听到门轻轻的开了。 苏长乐回头,看见阿珠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粥过来。 “阿珠!这是什么啊?” 阿珠笑了笑:“郡主怕是忘了,今天是腊八啊,按例要喝腊八粥的。” “啊,我都忘了,正好你来了!”苏长乐站起来,可是发现自己的小手指还和江慎的勾在一起。 苏长乐抿抿嘴,淡定的将自己的手放开。 可是…… 当放开的一瞬间。 江慎醒了。 第十一章 甜粥 “江慎,你醒啦!”苏长乐赶紧趴过去看江慎:“你有哪里不舒服嘛,喝不喝,饿不饿?” 江慎摇摇头,看着苏长乐。 整个屋子都充满了少女的香甜味道,和昨天苏长乐盖在他身上的披风一样。 苏长乐看着江慎不说话,也没觉得怎样。 毕竟江慎他总不说话。 她在心里暗暗的想:幸亏自己比江慎早一点醒过来,要是被抓包可就真的尴尬啦。 苏长乐转身,将桌子上放着的腊八粥端过来,献宝一样捧在江慎的眼前:“江慎,你快尝尝,这粥可好喝啦,你这两天都没吃东西,肯定饿坏了。” 江慎也没拒绝,他起身抬手将苏长乐的手中的粥端过来。 他浅浅的尝了一口。 八种样式的食材被搅在了一起,煮的软糯软糯的,一口尝下去,十分香甜。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苏长乐会喜欢的味道。 “很甜。” “很好吃对不对!”苏长乐极力推荐。 “嗯。”江慎轻轻的回答。 “我就知道!”苏长乐听着江慎的回答,非常满意,然后她无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喃喃道:“这一定很好吃吧……” 江慎知道,这碗粥本来是阿珠端给苏长乐喝的。 他刚刚本来可以拒绝,甚至他对这碗甜粥本身根本就没有什么兴趣。 可是他就是想…… 欺负她。 “很想吃?”江慎实在无法忽略苏长乐的眼神,还有她咕噜噜叫的肚子。 “没事没事,我让阿珠再去盛一碗就好啦,你吃你吃。”苏长乐说着,回身给阿珠摆手。 阿珠知道苏长乐是真的饿,赶紧又出去给苏长乐端了一碗。 这一来一回的功夫,房间里又只剩下苏长乐,还有清醒的江慎。 面对清醒的江慎,苏长乐肯定是不能再跟他拉拉手指头。 但可以耍无赖啊。 苏长乐提着裙子坐在床边上,看着江慎一口一口的喝粥。 其实江慎没喝下去多少,他本来胃口就不大,在药庐那两年,他基本不吃东西,吃药更多。 “江慎,我前两天生病了,你都不来看我。”苏长乐惨兮兮的说。 可还没等江慎解释,苏长乐便给江慎找到了理由:“都怪那个许罗,要不是他把你关起来,你肯定会来看我的!” 江慎没说话,喝了口粥。 “不过……”苏长乐笑嘻嘻的耍赖:“本郡主昨天救了你,你不应该报答本郡主嘛?” “郡主想要什么报答?”江慎顿了顿。 苏长乐本来以为江慎会找理由搪塞自己,可如今这么看来,江慎好像真的是想要报答自己啊! 竟然! 是真的! 苏长乐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那本郡主要你以身相许!”苏长乐赶紧说道。 苏长乐说完,赶紧看了看江慎,果然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不可能”这个答案。 “好吧好吧,本郡主就知道……”苏长乐明白了江慎的意思,随即道:“那本郡主就要你的一天吧。” “一天?” “对!”苏长乐悄悄地拽住了他的袖子,“就是那一天里,本郡主要你做什么,你都要满足本郡主的愿望。” “那以身相许?” “哎呀,那个不算的。”苏长乐赶紧解释道,“你不要担心,就是一些很平常的事情啦。” 苏长乐举起手:“本郡主发誓,如果不是特殊情况,本郡主是绝对不可能逼迫你的!” 江慎抬了抬眉:“可以。” 苏长乐满意的离开,正好阿珠也端了一碗新的粥回来,同时带回来的,还有一个苏长乐早就忘了的事情。 “郡主,今日宫中有宴会,皇后娘娘让郡主早些进宫。” “哦对!我都给忘了。”苏长乐赶紧喝完了粥,转头对着江慎嘱咐道:“江慎,你就在我这里好好养身体,我已经叫人通知宋实啦。” 每年腊八节的时候,宫中都会摆宴,所有的王公贵族还有大臣们都会带着自己的家眷入宫。 苏长乐在郡主府收拾好了自己,乘上了马车准备先回王府,然后再跟着锦王和王妃一起入宫。 -- 锦王和锦王妃十分注重年节,每年一过腊月,整个王府都开始准备起来。 里里外外的恨不得全部重新粉刷。 苏长乐还没等到王府门口,便看见王府的小厮拎着东西进进出出的忙活。 这热闹的气氛,还是苏长乐熟悉的感觉。 苏长乐回来的早,马车刚一露头,便有小厮眼尖的看见,飞奔着到里面通报:“郡主回来啦!” 苏长乐坐在马车里都听到了通报声。 待马车停稳,她这才提着裙子准备下车,刚掀开帘子,便看到了匆匆往门口赶的锦王妃。 “乖宝!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还以为你会多睡一会儿的!” 锦王妃看着苏长乐,自己赶紧迎了过去,边笑边说。 苏长乐看着锦王妃朝自己迎过来,她赶紧下车,扑到了锦王妃的怀里:“当然是想母亲啦。” “就你嘴甜。”锦王妃随手将苏长乐的手挎到了自己的胳膊上,母女两个往王府里面走,“你回来的正巧,刚刚熬好的腊八粥,赶紧多喝几碗。” 苏长乐听着,一顿。 她默默地瞧了眼自己刚吃饱的肚子,有点担心。 苏长乐这几天因为生病,一天天的光喝粥了。 可为了不让锦王妃伤心,苏长乐还是多喝了两口,哄的锦王妃也叫了一碗,陪苏长乐一起喝。 等母女两个说说笑笑的,直到要去皇宫,苏长乐这才有点担心的道:“母亲,皇后娘娘今日让我早点入宫,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想跟我说。” 锦王妃是商贾之女,她平生最不喜欢皇室里面的弯弯绕绕。 不过对于皇后,锦王妃还是有些好感的。 毕竟她们两个都是平民出身,没那些世家大族的傲慢劲儿。 “乖女安心,皇后娘娘一直都很疼你,估计不会有什么事。”锦王妃想了想,“反倒是那个越贵妃,最好是离她远点。” 苏长乐乖乖点头。 她真的也很想离越贵妃和傅晏那群人远一点啊! 待所有人都准备妥当之后,王府的一家四口起身去往宫宴。 苏长乐和锦王妃一辆马车,锦王爷和苏珩乘坐另外一辆马车。 “乖女今天这件裙子不错,很喜气。”锦王妃打量着苏长乐的穿着。 苏长乐今天穿了一套石榴色金线团簇的衣裙,外面披着雪白披风,整个人可爱又娇气。 “我也觉得好看!” “小姑娘就要有个小姑娘的样子,这就对了!”锦王妃拍了拍苏长乐的手,“这眼看着过年了,过两天娘再给你送些衣服首饰去,最近这宴会应酬多,可不能让那些贵女们比了下去!” “母亲放心!” 母女两个说说笑笑的很快也就到了宫门口。 里面早就有皇后那面派来的人在这里等着,在看见苏长乐的一瞬间,迎了上去:“郡主您可来了,娘娘让奴婢在这里等好长时间了。” 苏长乐下了车,看见是皇后那里的春喜姑姑,赶紧笑着赔罪:“辛苦春喜姑姑啦。” “不辛苦不辛苦。” 春喜姑姑是皇后身边的老人,是皇后从娘家带来的侍女,跟着皇后已经很多年了。 她也算是看着苏长乐长大的。 春喜看着锦王妃也从马车上下来,给锦王妃行了礼:“见过锦王妃。” 锦王妃微微点头。 “我家娘娘想念郡主,所以想邀郡主过去坐坐。” “那便快去吧。”锦王妃对着苏长乐说。 苏长乐对着母亲行了个礼,这才跟着春喜姑姑往皇后的凤藻殿去。 与越贵妃的承明殿不同,凤藻殿距离陛下的长极殿不算近。 虽然是皇后身份的象征,但在这距离上,总是有一些疏离之意。 苏长乐跟着春喜姑姑的后面走,穿过一座一座有些叫不出名字的宫殿,没一会儿便到了凤藻殿。 皇后娘娘早已经穿戴好,坐在正殿上端着热茶。 她看见苏长乐过来,温和的笑了笑。 “参见皇后娘娘。”苏长乐给皇后娘娘行了个万福。 “郡主快起来,让本宫好好看看。” 皇后娘娘朝苏长乐摆手,苏长乐笑着挪了过去。 皇后娘娘名叫萧玥,名如其人,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似月亮般恬淡美好的气质。 她没有越贵妃明艳,也没有越贵妃张扬。 可是苏长乐偏爱她身上的那份温柔。 尤其是皇后娘娘十分喜欢女孩,可是她只有大皇子一子,如今大皇子已经成亲,生下的孩子刚满一岁,也是个小皇子。 每次皇后娘娘见着苏长乐,都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她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糕点,对着苏长乐道:“郡主去尝尝,今晨本宫让小厨房做的甜酥饼,本宫记得郡主以前很喜欢吃。” “多谢皇后娘娘!” 苏长乐赶紧到桌子旁坐下,伸手拿了一块甜酥饼,咬了一口,好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果然还是皇后娘娘宫里的甜酥饼最好吃了!” “郡主喜欢就好。”皇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这才对苏长乐道:“听说前几日,越贵妃请郡主去吃饭了?” 苏长乐不知道皇后是什么意思,只好乖乖点头。 “那郡主可是见到傅晏了?” 苏长乐听到“傅晏”这个名字,就知道皇后娘娘想问的是什么了。 可是…… 苏长乐扁了扁嘴:“见到了,不过提到这个人我就生气!” “哦?”皇后笑了笑,“小傅大人可是朝堂上有名的少年,据本宫所知,整个金陵喜欢小傅大人的姑娘数不胜数,他怎么会惹到我们的小郡主了呢?” “也没什么,就是单纯的不喜欢他!” 苏长乐将那天与越贵妃吃饭的事情与皇后说了说。 单看苏长乐的表情,皇后娘娘就知道那顿饭苏长乐吃得有多不愉快。 苏长乐说罢,最后总结了一下:“总之,就是不喜欢他!” 苏长乐想了想,也没想出来个什么理由,干脆用小性子来搪塞。 皇后娘娘以为苏长乐耍的是小孩子脾气,她笑着问道:“那郡主不喜欢他,喜欢谁啊?” 苏长乐想了想,放下了手中的甜酥饼,笑得眉眼弯弯:“当然是江慎呀!” 第十二章 撮合 “江慎?” 皇后娘娘听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她想来想去都不记得这位是朝中哪位大臣的公子:“这是哪位小公子,竟获得了郡主的垂青?” “不是什么公子啦,他就是一个穷书生。” 提到江慎,苏长乐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娘娘知道月旦评嘛?这个月的月旦评就是他主持的!” “哦?这么看来,倒是个有文采的人喽。” “反正就是……”苏长乐脸有点红,“他很好。” 苏长乐不喜欢傅晏这件事,之前皇后娘娘就知道了,可她还是想知道苏长乐的真实想法。 只不过,这个江慎又是谁? 苏长乐陪着皇后娘娘又说了些话,便看着太子带着自己的太子妃和刚满一岁的小皇孙过来给皇后请安。 太子苏瑾瑜今年二十二岁,比苏长乐大了三岁。 他性格敦厚老实,整个人都温和有礼,周身的气质与皇后娘娘一样。 苏长乐与他一同师承太傅,从小就很受太子的照顾,她甚至小的时候偷偷想过,要是太子哥哥是自己的亲哥,该有多好。 毕竟苏珩与苏瑾瑜的岁数差不了多少,可苏珩却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跟个老学究一样。 不会宠人也不会给她买东西,就知道板着脸训人。 一点都不好! “太子哥哥,嫂嫂,你们来啦!”苏长乐迎上去叫人行礼。 太子妃黄芷陶是工部侍郎的女儿,整个人也是温温和和的,苏长乐虽然叫她一句嫂嫂,但其实黄芷陶比苏长乐还要小上一点。 太子看着苏长乐在这里并不惊讶:“长乐也在?” “是呀,宫宴还早,便过来陪娘娘说会儿话。”苏长乐看了看时间,“不过时间也差不多啦,长乐要去找父王和母妃了。” 苏长乐从凤藻殿出来,深深地吸了口气。 不对劲儿。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跟她提傅晏? “阿珠,你有没有觉得,所有人都在盯着我和傅晏的事?” 阿珠点点头:“郡主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这样。” 苏长乐是真的没太明白,傅晏他一个前途光明的小傅大人,为何会想着来娶她? 连那些有志向的寒门都生怕跟苏长乐扯上一点关系,耽误了自己的仕途。 可是如今这个小傅大人,却巴巴的往前凑。 甚至于这场婚事,关注的人比苏长乐想象的还要多。 这不对。 很不对! 总不会这个傅晏真的对自己情根深种吧? 苏长乐摇摇头:傻子才信。 宫中的席面摆在望月台,苏长乐过去的时候,锦王和王妃已经就坐了。 苏长乐顺着找过去,坐在了锦王妃旁边留出来的座位。 锦王妃一边笑着对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点头微笑,一边问苏长乐:“皇后娘娘找你问什么了?” “皇后娘娘问了问傅晏。” “傅晏?”锦王妃听到这个名字也皱了皱眉。 她是真的从心底就讨厌和越贵妃产生什么牵扯。 “那你怎么回的?” “实话实说喽,我不喜欢他啊,我喜欢的是江慎,想邀他做我的郡马。” 锦王妃是知道苏长乐喜欢江慎的,甚至说实话,如果可以的话,锦王妃觉得让江慎这个没有背景的人来当这个郡马也好。 最起码苏长乐这辈子都不用卷入朝堂。 提到江慎,锦王妃问道:“那个江慎,你和他现在……” 锦王妃是不知道苏长乐在郡主府里都干了些什么的。 更不知道那个江慎现在就在苏长乐的府中。 苏长乐笑笑:“母亲放心,我觉得他很快就会接受我啦!” “要是乖宝真的喜欢他的话,如果他点头同意这门亲事,那便趁早成婚也好。” 锦王妃总觉得,苏长乐的婚事一直在被人盯着。 她说不好那种感觉,只是觉得苏长乐的婚事,与其被别人掌控,还不如自己先做决定的好。 “母亲放心,我肯定有办法能让他同意!” 冬日的天黑的早,还没等太晚,天边就已经已经染上了落日的霞色。 “陛下驾到——” 随着一声高呼,一袭明黄色在望月台上出现,苏长乐跟着众人拜倒,直到那袭明黄色到高位入座,众人才起身。 大庆皇帝武将出身,身上自带着一股英气,就算已经有些苍老,可身姿依旧挺拔。 陛下在上面悠悠开口:“今日乃是腊八,朕在宫中设宴,大家不用拘谨。” “是。”众人回答。 本就是一个年前的宫宴,苏长乐从小到大不知道参加了多少次,每次都是把脸笑僵了,这才算完。 平日苏长乐喜欢热闹,所以觉得宫宴也没那么无聊。 最起码有很多人在一起玩闹。 可是今天苏长乐的心思却早就飞了回去。 江慎他还在府中啊! “江慎,江慎……”苏长乐根本无心歌舞,只用筷子戳着面前碗里的软酪,嘴里念念叨叨的。 不知道江慎吃没吃饭。 他还发不发烧啊? 他会不会已经走了啊! “安平?安平?” 直到陛下叫了苏长乐两声,苏长乐才从自己的小世界里面出来。 苏长乐听到陛下的召唤,赶紧应声:“安平在!” 陛下看着这个软糯糯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小姑娘,笑了笑:“安平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安平在想,什么时候能上主食呀。”苏长乐有点不好意思,“一天没怎么吃东西,有些饿了。” “哈哈哈,怎么能让安平饿肚子呢,赶紧给郡主上些主食来。”陛下朗声笑了几下。 苏长乐本来以为陛下不过是看着自己发愣,才来叫自己一声的。 可是…… “安平郡主今年得有十九了吧?” 安平听着这句话,心里不免“咯噔”一下。 按照这个套路来说,如果不出意外,接下来的那句话便是…… “郡主可有心仪之人,如果有的话,不妨说出来,若是真的是段不错的姻缘的话,朕便给你指婚。” 果然! 这不就来了! 苏长乐是真的没想到,陛下会在今天这么多人的场合说这件事。 还没等苏长乐想好怎么开口拒绝,坐在陛下一旁的越贵妃便笑着说道:“说到婚事,臣妾想到家中哥哥的儿子如今也到了成婚的年龄了。” “贵妃不提,朕都忘了,我们的小傅大人也到了适婚的年龄。”陛下跟越贵妃一唱一和。 傅晏听到越贵妃提到了自己,便从座位上起来,站到了中间。 “不瞒陛下和娘娘,下官的确已经有了心仪之人。” “哦?这样嘛?”陛下笑着问道,“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能得小傅大人的青眼?” 苏长乐全身都紧张了起来。 她忽然想起来,那天晚上傅晏在她府中说的那些话,生怕傅晏一个脑子不对,便将自己的名字说出来! 傅晏说着,便悄悄的侧脸,往苏长乐这面看了一眼。 刚好捉住了苏长乐正在紧张握拳的手。 他微微笑了一下:“陛下恕罪,那位姑娘现在并未心仪于下官,若是日后有了进展,下官定来向陛下请旨赐婚。” “没想到小傅大人竟如此真心,那朕便等你的好消息啦。” 陛下说着,眼睛定到了苏长乐的身上。 他看着全身有点僵硬的苏长乐,笑得很温和:“安平郡主这是怎么了?” 苏长乐在紧张。 她在想,江慎这个名字,如果今天出现在了陛下的耳边,那不出一个时辰,这个名字便会传遍整个金陵。 到时候就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 苏长乐不想这样。 她舒了口气,扬起了可爱的笑:“陛下问的安平一时有些想不起来怎么回答,毕竟安平喜欢的人,可太多啦。” 安平说着,便起身在宴会上随父亲来参加宫宴的公子身上扫了一圈。 那些大臣们都瞬间紧张了起来,生怕自己的儿子成为第二个林怀川! 虽然当初林怀川说自己是自愿入郡主府做面首的。 可是谁信呐! 那林老将军到现在都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话,还不得骑马杀回来?! 那些大臣们想着,恨不得拿块布将自己的儿子的脸兜头罩上! “小女孩子嘛,喜欢俏郎君是正常的,安平不要急,日后慢慢挑,挑到喜欢的再来告诉朕,朕给你做主。” 陛下看着安平当真开始挑挑拣拣,好好的一个宫宴,如果再让苏长乐这么搞下去,说不准就变成了苏长乐的选郡马现场。 说不准还不是选郡马! 她随手挑两个面首抢回去,也不是不可能。 “好吧。”苏长乐听着陛下这么说,还有点失望。 她坐下,看着白嫩嫩的一碗米饭端了上来。 苏长乐拿起筷子狠狠地塞了两口:说真的,她刚刚是真的有些紧张了。 苏长乐想着,眼神不由自主的飘向了傅晏。 正巧碰上了傅晏的眼神! 苏长乐噎了一下。 只见傅晏看着苏长乐的样子,轻轻的笑了声,然后端起酒杯,遥遥地敬了苏长乐一杯。 苏长乐假笑了两下:谁要你敬酒啊! 真是晦气! 苏长乐发誓,这一场宫宴是苏长乐这么多年,参加过的最不开心的宴会! 不仅那么多人在试探自己的婚事,还有那个傅晏的咄咄逼人。 真的是烦。 于是还没等宴会结束,苏长乐便借口风寒未愈,先乘着马车回到了郡主府。 江慎啊江慎…… 苏长乐一想到江慎现在就在府中等着自己,她就没由来的高兴。 苏长乐就这么念着一路,好像是在念咒语一样,惹得阿珠在旁边笑:“郡主,你好像着魔了哦。” “胡说,怎么能叫着魔呢。”苏长乐翘着脚,“这叫情根深种,不能自拔!” “好好好,郡主说的是。” 苏长乐说着,感觉马车上有些热,她抬手将车帘掀开,准备透透气。 可当她一掀开车帘,便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下起了雪。 “下雪了哎!” 苏长乐看着雪十分兴奋,她催促着外面的车夫,“快些走,我们快些回府,要是这雪一会儿停了的话,就没办法和江慎在一起看了!” 第十三章 落雪 苏长乐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她回到郡主府的时候,外面的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一点都没有停的意思。 苏长乐下车之后,三步并作两步的往江慎的客房跑。 一串小小的脚印从门口一直延申到客房。 “江慎!江慎!” 苏长乐一路小跑,在进屋之前先抖了抖身上的雪,她问旁边一直守着的小厮:“江慎醒了吗?” 小厮点头:“郡主放心,江慎公子一直都在屋中。” “那就好!” 苏长乐拍了拍斗篷上的雪,敲了几下门之后,便听到江慎在里面清了清嗓子,回答道:“郡主请进。” 刚刚在苏长乐说话的时候,江慎就已经知道门外的人是苏长乐了。 只见苏长乐推开了门,卷着一袭清冷的风,吹得江慎瞬间清醒。 他放下手中的书,看着脸颊被冻得通红的苏长乐:“郡主今日回来的很早。” 他本来以为,宫宴要很晚才能结束的。 “今天本就不是什么大宴会,除夕那个才算是大呢!”苏长乐边说边贴近了江慎,看着他比昨天已经好上了很多的脸色,开心道:“感觉你比昨天好了很多呀!” “多谢郡主照顾。” “没事的没事的,你不要这么客气啦。”苏长乐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只听她“哎呀”了一声:“对了,刚刚我回来的时候,外面下了好大的雪,你要起来看看嘛?” 苏长乐小心翼翼的邀请,可是眼睛里面的希望傻子都能看出来。 江慎点点头,自己掀开被子,穿鞋下床。 苏长乐走到旁边,将挂在旁边的披风递给江慎。 江慎没有拒绝,披到了身上。 苏长乐看着这个披风,有点眼熟,好像是上次自己生气,给扔到了地上说不要的那个。 那天江慎将东西都送回来之后,就被阿珠全都收到了库房里。 苏长乐也没想到,如今竟然真的会穿在江慎的身上! 苏长乐看着江慎穿戴好了衣服,自己抿着嘴忍住笑。 她轻轻的推开窗户:“外面太冷啦,你的身体还没好,我们在这看也是一样的。” 江慎点点头。 他其实对看雪没有什么兴趣,只不过是苏长乐的提议,他觉得看看也无妨。 “江慎,你说今年冬天还能下几场雪啊?”苏长乐伸出手想穿过窗子用手去接,可窗户外面还有屋檐,那雪花根本飘不进来。 苏长乐有点遗憾。 江慎看着苏长乐努力的小手,他抬手关上了窗子,到角落里拿了把伞。 “哎?怎么关上啦?”苏长乐回头,正好看到江慎拿着伞,伸手推开门。 一股夹杂着清雪的微寒之气扑面而来。 江慎踏了出去,随手撑开了手中的紫竹伞。 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江慎一袭白衣站在雪中,骨节分明的手撑着那柄紫竹伞。 他转头对苏长乐道:“郡主喜欢雪景,若是不能在外面细赏,岂不是辜负了这场雪?” 苏长乐看着面前的景色愣了愣。 真好看呀! 苏长乐真的每次看到江慎,都会不由自主的陷入这场由他的脸所制造的美景之中。 “你说得对!”苏长乐笑了笑。 她说着,踩着江慎的脚印也踏了出去,几步便钻到了江慎所撑着的伞下。 整个世界都被这柄伞隔绝了起来。 苏长乐伸出手,透过伞去接外面的雪,虽然那雪落在手上便化了,可苏长乐还是很开心:“捉到了!” 江慎没说话,他就只站在苏长乐的身后,看着她的背影。 苏长乐接着雪玩了一会儿,手掌便湿漉漉的。 她缩回了手,仰头看着一直在帮她撑伞的江慎:“江慎,要不要本郡主带你在府中逛一逛啊?” 江慎点点头,上前半步,撑着伞与苏长乐并排慢慢地走。 苏长乐很开心,她介绍着自己喜欢的院子:“江慎,我跟你说,我真的好喜欢雪呀!” “可是我也好喜欢夏天,因为夏天的时候,我的整个院子里都是花,很好看很好看的那种!” “如果要是两个都可以拥有就好了……” 苏长乐的郡主府本来就是别院改的,里面山山水水的布置的很闲适,如今又落了雪,将整个院子衬得非常干净。 就像苏长乐这个小姑娘一样。 江慎觉得,这个小姑娘太干净了。 她的喜欢,她的不喜欢,所有的情绪都表露在了外面,这般简单明艳的人,都不需要别人费心去猜。 这样简单的小姑娘…… 江慎忽然问道:“郡主一直都是这样嘛?” “什么?” 苏长乐被江慎没头没尾的话问的一愣。 江慎低下头,对上了苏长乐疑惑的眼睛:“郡主一直都可以这么轻松的说出来,自己的喜欢嘛?” “当然啊,”苏长乐听着江慎这么问,躲着他的眼神慢慢的答:“很久之前本郡主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东西,却没有去说,所以后来本郡主就后悔啦。” “然后呢?” “然后,我就决定,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说出来也没什么不好,更没什么不对!” “就像现在!”苏长乐指着已经洒了满地的雪,“我喜欢雪,很喜欢!也喜欢我的院子,很喜欢!我也很喜欢这个世界,非常喜欢!” “还有,”苏长乐忽然回头,“我也很喜欢很喜欢……” “你呀!” 苏长乐眼睛亮亮,她扯着嘴角笑着,圆圆的小脸蛋被一圈毛绒绒的领子围住:“所以江慎呀,你喜不喜欢我呀?” 江慎听着苏长乐这么问,自己缓了缓,他扯了扯嘴角:“在下与郡主是不一样的人。” “没关系的,谁都有秘密的,我懂的!” 苏长乐神秘兮兮的说:“我跟你说哦,我也有秘密,很大很大的秘密。” 江慎笑笑,却不说话。 两个人说着,一直纷扬的雪花慢慢变小。 苏长乐惊呼:“要停了!” “嗯。” 苏长乐忽然有点伤感:“你说,春天是不是要到了啊?” “过了年之后,就要到了。” “那春天要是到了的话……”苏长乐的笑忽然有点停顿,她试探着问:“江慎,你会去参加春试嘛?” 她自顾自地说:“要是你去参加春试的话,怎么样都会是个探花叭,说不定发挥的好一点,还能是个状元呢。” “郡主高看在下了,金陵城中人才济济。” “才不是,他们可没有你厉害!”苏长乐十分确定。 江慎笑了笑:“魏太常已经向礼部举荐了我,如果不出意外,春试我会参加。” 苏长乐听到魏老头这个人就生气。 她哼了哼:“江慎,我跟你说,那个魏老头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要和他来往!” 江慎没说话。 苏长乐发现,每次当江慎不想回答的时候,他就不说话。 苏长乐就算再喜欢江慎,此刻她也有了点脾气。 谁还不会不说话的呀! 就她一个人在这里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 苏长乐索性也闭嘴,看着雪已经完全停下了,她转头留下了一句:“雪已经赏完啦,公子还是快点回去休息吧!” 说着,连个眼神都没给江慎,便哒哒哒的跑了。 江慎站在雪中,看着明显着生气了的小姑娘。 他顿了顿,慢慢的收回了伞,回到了屋中。 苏长乐现在很生气! 她回到屋里蹬掉了有点湿了的鞋子,光着脚在地上蹦:“气死了,气死了!” 阿珠进来,看着苏长乐这个样子,赶紧问道:“郡主这是怎么了?” “死江慎,臭江慎,本郡主不理你,你肯定就知道着急了!”苏长乐没回答阿珠。 可就这么光听着,阿珠也知道肯定是江慎惹郡主生气了。 阿珠将苏长乐蹬掉的鞋袜捡起来放到一边:“郡主也累了一天了,要不然我们先洗洗睡了?” “对,先洗澡!”苏长乐往后面的厢房走去。 直到她泡在暖暖的水中,苏长乐欢乐的踩着水,想着今天晚上在宫宴上发生的事情。 傅晏想娶自己,肯定是越贵妃同意的了。 可是越贵妃为什么会同意这件事呢? 或者说,他们是想在自己的身上,图谋一些什么? 图谋? 苏长乐一愣,好像清明了很多:她的身上是没有什么可图谋的,可是她的哥哥是大理寺卿啊。 她的父母是锦王和王妃,虽然只是个闲散王爷,可到底还是皇亲国戚。 苏长乐觉得,她应该去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长乐气鼓鼓的睡了一觉,第二天一醒来,便听着阿珠说江慎一早便回去了。 苏长乐捶了捶枕头:“他爱回去就回去,他想回去谁也拦不住呀!” 苏长乐越是这么说,阿珠知道苏长乐越不想让人走。 可是那能怎么办,总不能把人绑在房间里面吧! 苏长乐昨天动了脑袋,想着今天去问问苏珩。 苏珩是个工作狂,不在王府就是在大理寺,苏长乐一逮便能逮到他。 大理寺的人都认识苏长乐,也知道苏长乐是来找苏珩的。 “哥哥!”苏长乐推开苏珩的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袭淡蓝色的衣衫。 “下官见过郡主。” 周一杭听着声音,从椅子上起身,向苏长乐行礼。 “哎?你在这呀。” 周一杭是苏珩的下属,平常帮苏珩处理一些案件信息,跟苏长乐也算熟悉。 苏长乐对着他笑了笑,“我哥呢?” “大人出去找了些资料,一会儿便能回来。” “哦哦,这样,那我等他一会儿吧。”苏长乐说着,坐在了周一杭的对面。 周一杭顺手给苏长乐倒了杯茶:“郡主请用。” “刚好一路过来有些喝了,”苏长乐端着茶杯喝了一口。 苏长乐喝完,往回放茶杯的时候却不小心撒了一点出来。 苏长乐扁扁嘴,直接用手沾着水渍在桌面上画了三朵肉嘟嘟的小花。 她抬着手指,对自己画的小花十分满意,然后她抬头问周一杭:“你看本郡主的花,画的怎么样?” 第十四章 夜半 “很可爱。”周一杭笑着回答。 “我也这么觉得!”苏长乐也快乐了起来,没几句话之后,苏珩便推门进来。 “哥哥,我有事找你。”苏长乐朝着苏珩甜甜的笑。 “一杭,你先下去吧。”苏珩朝周一杭摆摆手。 周一杭听着,转身退下,给苏长乐和苏珩留下了空间。 “哥哥,昨天的宫宴,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儿?”苏长乐也没有跟苏珩绕圈子,她直接问道:“是不是朝中有人在盯着我的婚事啊?” 苏长乐有点不懂:“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盯着的,我的名声都差成了这样,那些大臣恨不得把自己家的儿子藏在家里,生怕被我看到。” “尤其是那个傅晏,也不知道是藏了什么心思,竟然要来娶我?” 苏长乐小嘴叭叭的说了一长串,苏珩却一句话都没有,甚至脸色也不太对。 “哥哥,你是不是生气了啊?” 苏珩摇摇头,他叹了口气:“长乐,你与怀川如何?” “就……还好呀。”苏长乐不知道苏珩为什么这么问,“是林怀川发生什么了嘛?” “那你有没有想过,直接让他成为郡马呢?” “他?”苏长乐摇摇头,“我没想过。” 苏长乐知道,苏珩一直都对自己把林怀川抢回府的事情不满,可连锦王和锦王妃都不管她,苏珩也只能认了。 “而且,我现在喜欢江慎。” 江慎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在苏珩面前,苏长乐本来以为苏珩会生气,可是这次却好像不是这样。 “江慎他同意吗?” “哥哥你竟然不反对?”苏长乐觉得这次的事情好像真的有点大了。 连一直让她不要胡作非为的苏珩都不生气了! “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长乐感觉,这次的事情好像真的有些大。 苏珩摇了摇头,只提醒了一句:“二皇子他如今也不小了。” “二皇子?”苏长乐想了想,“苏沐涔?” “嗯,昨夜我们回家之后,便想了想到底是谁想要促成这桩婚事,所有的结果都指向了一个结果,那便是……” “皇位。” -- 承明殿。 “晏儿,这次是姑姑委屈你了。”越贵妃看着面前的傅晏,“涔儿今年已经十七了,有些事情若是再不稠缪,可兴许就晚了。” “晏儿知道的,定会全力配合姑姑。”傅晏对着越贵妃行礼。 “安平郡主照理说是配不上你的,我们晏儿如此出色,放在整个金陵都是拔尖的,那些贵女们就是轮着番的上前举荐,我们也是要挑一挑的,只不过不急于一时。” 越贵妃随手捏了粒葡萄,慢慢的剥着皮。 “那安平郡主虽然胡作非为,但是她的身份不是假的,她哥哥的大理寺卿之位也不是假的,那锦王府后面的万贯家财,更不是假的。” “晏儿如果娶了她,眼下看来或许是有些委屈,可等到日后……” 越贵妃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傅晏心里却十分清楚。 等到日后,越贵妃和二皇子手握大权,这大庆便是他们傅家的天下。 到时候,不过区区一个郡主而已,背后也不过是一个根本没有实权的王府。 根本不足为惧。 “姑姑的意思,晏儿明白。” “只是……”越贵妃想了想昨夜,“陛下的态度如今不明,本宫已经旁敲侧击了多次,陛下却一直都在敷衍,所以晏儿,此事还得是你去努努力。” “她苏长乐再骄横,也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你去哄哄她,对她好一些,或许她就吵着闹着的要嫁给你了。” “是,晏儿懂得了。” 傅晏说罢,从承明殿退下。 “苏长乐。”傅晏念了念这个名字,“挺有意思的小姑娘。” -- 苏长乐从大理寺回来之后,便直接钻进了被窝。 阿珠还有点纳闷,这苏长乐今天竟然没有吵着闹着去找江慎,难不成是昨天晚上真的被气得狠了? 阿珠本来还想进去劝一劝,可是苏长乐的声音却从里面传了出来。 “阿珠,我要睡一会儿。” “嗯,好。” 阿珠从门口退了出去,只剩下一个小侍女守在门口。 苏长乐其实没有睡觉。 她在想今天苏珩跟自己说的话。 其实苏长乐从来都没想过,自己的婚事竟然会被人盯上,尤其还是越贵妃。 虽然苏珩今天没有跟自己说太多的东西,可是苏长乐从小生在在宫廷之中,这金陵的精彩浮华她知道,里面的血雨腥风,她也并不痴傻。 这么多年,锦王一直小心翼翼的不碰朝堂之事,若不是因为陛下不许,他早就带着一家子远去封地。 可如今,自己的婚事一而再的被提起来。 想是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 “苏沐涔……”苏长乐想了想,忽然感觉到本来那个跟在自己身后叫姐姐的苏沐涔,也已经十七岁了。 十七岁,已经很大了。 -- 子时三刻,苏长乐的郡主府整个都歇下了。 苏长乐一天都没有出屋,安安静静的在屋中“睡觉”,连晚饭都是让阿珠送进去的。 直到晚上,阿珠等在侧门等候,没过一会儿,便听着三声轻微的敲门声。 阿珠将门悄悄的打开,外面的人一袭蓝衣,带着毡帽,低着头跟着阿珠往前走,不一会儿便到了苏长乐的房间。 阿珠将人引进去,自己在房间外面守着。 而此时原本应该在睡觉的苏长乐,却精精神神的抱着她的小老虎枕头,在窗边的矮榻上坐着,明显是在等人。 “下官见过郡主。” “快坐吧。”苏长乐看着来人,笑着道,“本来以为哥哥会留你到很晚,没想到现在就放你走啦。” “是,大人今日有事,便早早的离开了。” “快坐吧,不用站着啦。”苏长乐的声音糯糯的,等着那人坐下,这才轻轻地叹了一声,“周大人,你说本郡主该怎么办呢?” “郡主不如说说,自己的想法?”那人说着,便将毡帽摘了下来。 竟是白日里刚刚与苏长乐见过的周一杭! “没有头绪,一点头绪都没有。”苏长乐叹了口气,“听着哥哥的意思,就是二皇子想要争皇位,再多的哥哥也没有跟我说过了。” 周一杭点了点头:“二皇子确实有意皇位。” “他盯着他的皇位,和本郡主又有什么关系,非要扯到本郡主的身上来。”苏长乐十分不开心。 她不过就是想要一个江慎嘛,怎么这些个乱七八糟的破事这么多呢。 “总之,本郡主不想嫁,也不能嫁给那个傅晏。” “这是自然,郡主有什么对策?” “要不然干脆把傅晏给捅死吧,省的他在本郡主面前晃来晃去的,惹的人心烦。”苏长乐有点自暴自弃。 周一杭听着苏长乐这么说,微笑着道:“郡主说笑了。” “那周大人有什么好办法嘛?”苏长乐抱着枕头,看着周一杭,眼睛里都是“拜托拜托”的意思。 苏长乐的眉头皱的很紧,光是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有多苦恼。 “郡主不妨再等等,看看陛下的意思?”周一杭想了想昨夜陛下并没有逼迫苏长乐,更多的是敷衍。 如今陛下意思不明,所以先静观其变比较好。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这样吧。”苏长乐点点头,她忽然问道,“听说,我哥哥有意举荐周大人为刑部侍郎了?” “嗯,还要多谢大人抬爱。” “我哥哥可真有眼光!”苏长乐笑着道,“本郡主也很有眼光!” “是,也要多谢郡主。” 周一杭看着苏长乐明媚的笑,心中微微一动。 他还记得三年前,自己在进金陵的路上被人追杀,若不是苏长乐将她救了回来,他甚至连命都不保,更不要提她将自己送到了苏珩的身边,有今日这番作为。 “周大人都要做这么大的官了,还让周大人大半夜的走后门来本郡主这里,确实是有些……”苏长乐的话没说完,周一杭却知道她的意思。 “郡主放心,周一杭是自愿成为郡主的家臣的。”周一杭对着苏长乐言语十分恳切,“请郡主相信下官的忠心。” “什么家臣啊,只是为了保护本郡主呀。”苏长乐眨了眨眼,“这金陵城可太令人害怕了,本郡主若是不学着聪明一点,说不住哪天就被人吃了呢。” “你瞧,昨天不就有人,专门等着来吃本郡主了嘛。” 周一杭自然知道苏长乐说得是谁:“郡主放心,还有大人在。” “哥哥他就是个老学究,恨不得什么都不让我知道,就当个乖乖的小傻子呗。”苏长乐哼哼道,“到时候小傻子要是被人给吃了,他都不知道上哪儿哭去。” “那……还有下官在。” “就知道周大人是个知恩图报的好青年!”苏长乐眯着眼睛笑。 “所以,本郡主决定,就先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另外……”苏长乐忽然问道,“那件事,还没有任何线索嘛?” 周一杭摇摇头:“是下官无能。” “不关你的事啦,若是有消息,你第一时间来告诉本郡主哦。” “是。” 周一杭看着这个软软糯糯的小姑娘,忽然想起来当初被苏长乐安排进了大理寺,她给自己的唯一任务便是查当年的一幢旧案。 当年天大旱,陛下派工部尚书裴若甫亲自前往兴修水利,却不料裴若甫中饱私囊,陛下震怒,判巡抚将裴若甫就地斩杀,家人流放岭南。 本来就是一幢陛下钦定的死案,苏长乐却令他收集里面的线索。 可是他无能,一直都没有消息,所以便只能一直努力的往上爬。 “不过,还是要祝贺周大人高升啦!”苏长乐随手端起旁边的茶杯,给周一杭祝贺。 “多谢郡主。”周一杭也端起了茶杯,对着苏长乐笑了笑。 可是…… “郡主,江慎公子来了!” 阿珠压着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苏长乐的手晃了晃:江慎? 他不是在早上的时候回去了嘛? 难不成是知道自己生气了,来哄自己的? 第十五章 轻哄 苏长乐是真没想到,江慎会这个时候来。 “郡主有客,下官先行告退。”周一杭向苏长乐行礼。 “嗯嗯,有事我会去找你的。”苏长乐从矮榻上蹦了下来,抱着枕头朝门口看过去:“江慎在哪里?” “听守门的说,江慎公子是落了东西在府里,现在想起来准备拿回去的。” “好,我去看看。对了,”苏长乐小声对阿珠道:“你把周大人送出去,小心点哦。” “是,郡主放心。” 这个时间,江慎也知道他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可是…… 他躲在暗处看着阿珠匆匆忙忙的将一个黑影送出去。 他轻轻的“啧”了一声。 他本来是想让宋实来看看苏长乐有没有来找他,可却没想到看到了这么一幕。 看着阿珠亲自将人送了出去,他这才转身回到了他原来的屋子中,随手将自己带来的那个香囊扔到了床内侧。 接着他便听到小小声的呼唤—— “江慎,江慎你在嘛?” 江慎听着这个声音,勾了勾唇:这个小姑娘,果然还没有睡。 “嗯。” “那我就进来喽。” 苏长乐抱着枕头出现在了门口,她外面裹着厚厚实实的披风,里面是一套穿着妥帖的绣裙。 根本没有睡觉的样子。 果然是江慎! 苏长乐忽然想起来自己应该还在跟他生气中,于是扁扁嘴,有点不开心的挑刺:“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小姑娘的声音娇娇软软的,就算是在闹脾气,声音也是好听的。 苏长乐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这样的。 她好像不自觉的在江慎面前,说话的语调就软了很多。 “在下有东西落在了这里,本来想着明天再来取,可是又心急,所以这才入夜前来,本想拿完就走,没想打扰郡主。” 苏长乐听着江慎这么说,看着他手上拿着的半旧香囊,有点生气。 还真是来找东西的! “这是什么香囊啊,对你这么重要,难不成是哪个姑娘送你的?” 江慎听着苏长乐气哼哼的说,也不答话。 苏长乐本来还只是随口一说,可江慎不回答,她心里就慌了。 “难不成真的是姑娘送你的?” 苏长乐说着,越看越觉得那个香囊碍眼! 这么粗陋的东西,他还宝贝的跟个什么似的! 苏长乐说着,便伸出手向江慎要:“拿来,本郡主看看,是什么个稀罕玩意儿!” “这不是姑娘送的,”江慎忽然解释道,“这是替我诊脉的那位医者配的,里面有药,可以安神。” “这样啊。”苏长乐一下就蔫儿了下去。 她刚刚的咄咄逼人,好像有点过分哈。 可是她是郡主哎!过分一点也没什么叭! 不过…… 江慎他竟然解释了! 想到这,苏长乐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她悄悄地伸手,拉住了江慎的袖子。 江慎没有将袖子收回来,任由那个粉嫩嫩的指尖拽着自己。 “江慎。”苏长乐小声的认真道,“我现在还在生气哦。” 江慎看了眼她。 “谁让你像是个大闷葫芦一样,问你什么都不说话,就我一个人在那里叽叽喳喳,显得本郡主很吵哎!” 江慎点点头。 也不知道他是同意自己像个大闷葫芦,还是说苏长乐吵。 “不过本郡主很好哄的。”苏长乐的指小幅度的摇了摇,“只要你轻轻地哄一哄本郡主,本郡主就不生气了,肯定不生气了。” “郡主要怎么哄?” “唔……”苏长乐根本没想到江慎会应她,“你就说在下错啦,郡主说什么都是对的。” 江慎:…… 苏长乐摇着他的袖子,他不说就一直摇,一直摇。 “在下错了,不应该惹郡主生气,郡主说什么都是对的。” “好!本郡主原谅你啦!”苏长乐迅速的满意点头。 苏长乐接着道:“那这句话不仅是说说而已喽,还要刻在心里!” 江慎没点头,也没拒绝。 他只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太晚啦,我要回去睡觉啦。”苏长乐小小的打了个哈欠,“今天太晚啦,要不然你就在这里睡一晚上吧,等明天天亮了再说。” 苏长乐最后道了句:“晚安哦。” 苏长乐抱着枕头往回走的背影,江慎看了很久,直到那抹身影消失,他才坐在了床上,手上把玩着刚才那枚香囊。 第二天江慎果然一早就离开了。 苏长乐却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这才因为肚子咕噜咕噜的叫才起来。 苏长乐平常好眠,昨天晚上却睡得晚,一双眼睛肿的跟胡桃一样。 阿珠拿着鸡蛋大的玉球在苏长乐的眼睛上轻轻滚着:“郡主,以后还是要早点睡。” “我也想啊,谁知道昨天晚上那么忙。”苏长乐手里拿着小铜镜,时不时的就要照镜子看一眼。 那玉球滚了好几圈也不见效果。 苏长乐哭唧唧的:“完蛋了完蛋了,没办法见人啦!” 阿珠笑着劝苏长乐:“郡主今晚早些睡,明日就好了。” “嗯嗯,这个样子,今天肯定是出不了门了!”苏长乐说着,干脆蹬了鞋子,脱了外衣,整个人都舒舒服服的窝在矮榻上。 阿珠收了玉球,给苏长乐倒了杯银耳汤。 苏长乐小口小口的喝着,郡主府的人都知道苏长乐喜欢吃甜的,所以这本来清淡的银耳汤也做的甜甜的,苏长乐很爱喝。 同样爱喝的,还有苏长乐玩的好的小姐妹。 “长乐,你都多长时间没来找我啦,可憋死我了!” 谢佳期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 虽然没人通报,但苏长乐一点也不惊讶。 这谢佳期来她这,跟回自己家了一样,一点规矩都没有。 谢佳期是太傅谢雁的女儿,与苏长乐同岁,因为苏长乐侍从太傅,所以两个人从小就玩在一起。 两个小姑娘的境遇相同,都有一个“老古板”的哥哥。 谢佳期直接进了苏长乐的房间,一眼便看到了苏长乐的眼睛,一点面子都没给她,直接笑出了声。 “你这昨天晚上是去做贼了嘛?这眼睛怎么肿成了这样。” 苏长乐看着谢佳期笑了好一会儿,这才无奈的道:“笑够了嘛?” “好好好,我不笑了,不笑了!” 谢佳期的爹虽然是太傅,可是她一点都不像太傅家的贵女,反而她最讨厌那种书生酸唧唧的样子。 “你怎么来啦?” “哦哦对,还不是那个烦人的魏如意。” “她怎么惹你了?”苏长乐想了想,“上一次她见你的时候,直接踩在裙子上摔了个跟头之后,她见到你不就躲着走了嘛?” “谁知道呢,神神叨叨的非要开个什么宴会。”谢佳期把烫金的请帖扔在了桌子上,“看着还挺隆重。” “她这是要干嘛?” “谁知道她又要显摆些什么东西,估计是她那老爹又从哪里给她淘来了什么宝贝吧。”谢佳期一脸不屑。 “反正她又不会邀请我,想了也没用呀。” 苏长乐知道,魏如意最不待见的就是自己了。 像是这种宴会,整个大庆就只有自己这么一个皇室女,每次魏如意给自己行礼的时候,她那不情不愿的表情,生怕别人看不见。 她才不会在自己的宴会上,等着苏长乐去压她一头呢。 “郡主,魏府那边来人,送来了请帖。” 苏长了刚在这面说着,那边魏如意便巴巴的派人送来了请帖。 连谢佳期也来了兴趣:“连你也给送了?她到底得了什么宝贝,竟然这么连你都要显摆?” 苏长乐也有点懵:“是啊,到底是什么宝贝,我也有点好奇了。” 宴会定在三天之后,苏长乐着三日把觉睡得足足的,养好了精神,才穿了好看的衣裙,乘着马车到了魏家的别院。 苏长乐到的时候,谢佳期也到了。 苏长乐看了看谢佳期,连平常不好打扮的谢佳期都认认真真的打扮了一番,可见魏如意是有多讨厌。 “佳期,你这样很好看。” “还不是因为那个魏如意太讨厌了,要不然谁想穿成这样,她今天最好是能有些什么大宝贝,要不然我真的会生气。” 谢佳期的脾气爆,整个贵女圈的都知道,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少惹她。 “人都到了嘛?”魏如意在屋里对着镜子照,她身后的侍女为她精心的上着妆,“回小姐,都到了。” “苏长乐也到了?” “是。” “好!”魏如意看了看自己的妆容,非常完美! 魏如意说着,将侍女招过来,在她的耳边耳语了两句,这才出去。 到了自己安排的席面,魏如意一眼就看到了苏长乐。 她一身粉色宫装,显得娇俏又可爱,魏如意看着苏长乐,眼睛里差点就要冒火了! 幸亏她身边婢女提醒她,她才想起来今天让大家来的目的。 “诸位,今日除了邀请大家来,是要通知大家一声,我要定亲了。” 苏长乐与谢佳期对视了一眼:就这? 剩下的贵女们在愣了一下之后,都纷纷的说着恭喜。 “正巧,他今日也在这,我刚才将他叫过来,给众位姐妹们见见。”魏如意笑着,专门看了一眼苏长乐。 苏长乐皱了皱眉。 “你们看,他过来了!”魏如意向一处摆手,苏长乐顺着魏如意的眼神望去。 是江慎? “江慎,你过来!” 魏如意尖着嗓子喊,生怕不知道来人是江慎。 那些贵女们一下子就都沉默了,大家纷纷都转过头来看苏长乐。 整个金陵谁人不知,月初的月旦评苏长乐当中要江慎做自己的郡马,却被他拒绝! 而如今魏如意要定亲的对象竟然就是江慎! 她还把苏长乐特意邀请过来,这不就是伸手在打苏长乐的脸嘛! 苏长乐也懂了,为什么魏如意今天特意邀请自己来这里,本来以为她显摆的是什么新宝贝,可没想到她显摆的,竟然是江慎! 苏长乐被气得微笑。 她压住马上就要起身吵架的谢佳期:她倒要看看,这位魏如意到底要干什么! 魏如意当然发现了苏长乐的脸色变了。 不过…… 她可真开心啊! 就是要这样,她那天答应父亲这门亲事,要的就是这一天。 她甚至想到,她成亲的那天,她一定要请苏长乐来观礼,这样才爽! 魏如意看着江慎被侍女带到了自己的身边,她看着苏长乐,煞有其事的介绍道:“这便是江慎了。” 可是那群贵女看着苏长乐的脸色,连句恭喜都不敢说。 整个气氛剑拔弩张,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大家都看着苏长乐板着的脸,还有魏如意那得意的表情。 忽然,苏长乐一下笑了。 她站起来,软软糯糯的对着江慎道:“江慎,你还记得本郡主说要你的一天嘛,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吧。” 苏长乐看都不看魏如意,只对着江慎笑道:“就现在,立刻,跟本郡主走。” 第十六章 街市 江慎在看到苏长乐的那一刻就知道魏如意在搞什么了。 他本来还在想,为什么今日魏太常叫他见面,是在别院里。 直到他来了才知道,根本就不是魏太常叫的他,而是魏如意。 于是看着苏长乐的脸,他回答道:“好。” 好? 魏如意听着这个字,眼睛都被气冒火了! 她今天本来的计划是把江慎叫过来,好好的气气苏长乐—— 她就算是皇家的人又怎么样,自己的婚事还不是要陛下做主,那天在宫宴上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看着苏长乐紧张的样子,她那天晚上高兴的都没睡着觉,连夜想着赶紧搞个聚会来宣布这个好消息。 她都迫不及待的看苏长乐伤心了! 如果要是再能哭哭鼻子,她就更开心了! 可是现在这个“好”字又是哪里来的? 这莫名其妙的约定又是哪里来的?! 苏长乐娇俏的笑,江慎回答的也干脆。 好一个一唱一和。 合着完全没有把魏如意放在眼里呗! 谢佳期看着这一幕,都快要笑出声了。 江慎在回答了之后,便被苏长乐拽着袖子径自离开了席面,只留下了一群不敢出声,但看戏看得很欢快的贵女们。 还有那个无能狂怒的魏如意。 这场面…… 可太开心啦。 “看来魏小姐今日是没心情招待我们了,不过可惜了这么好的席面……”谢佳期首先动了筷子,“那我就先吃为敬啦。” 谢佳期说着,还帮忙招呼着面面相觑的那些贵女们。 只留下魏如意一个人站在原地,狠狠地揪了揪头发,飞奔了回去。 不一会儿便听到了里面砸东西的声音。 谢佳期心疼的直咂嘴:可真是败坏东西! 相比谢佳期的愉快,那边拽着江慎出来的苏长乐却没有那么开心了。 她满脑袋都是魏如意那得意的脸,还有魏如意的那句“我要定亲啦”。 定亲定亲。 定个屁的亲! 她之前真的根本就没把这件事当回事。 谁知道今天魏如意就直接秀到自己的脸上来了! 苏长乐越生气,拽着江慎走的脚步就越快,终于在上马车之前,苏长乐顿住了脚步。 她回头看着江慎,势必要问个明白。 她气哼哼的问:“江慎,魏如意说她和你定亲了?” “并未。”江慎回答的倒快。 “那她怎么这么说?” “魏太常提过一次。” “你没有拒绝?”苏长乐越听越觉得不对。 她又不是个傻子,听不出来里面的关键。 “在下也没有同意。” “江慎!”苏长乐彻底的生气了,甚至还有点伤心,“你那日能干干脆脆的拒绝本郡主,现在却没有干干脆脆的拒绝魏老头,江慎,你可真是……” “可真是!”苏长乐的眼睛都被气得湿漉漉的,她咬着唇:“好得很啊!” 任凭是个傻子,也知道苏长乐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连旁边的阿珠都没见过苏长乐这样。 她跟随苏长乐多年,很少看苏长乐被气成这副样子。 小姑娘委屈着却憋着不哭,生怕别人看了笑话。 “所以……你们两个是一伙的喽?”苏长乐忽然道,“你已经决定要跟那个魏老头一伙喽!” 江慎眼神定定的看着苏长乐。 她的眼角红了…… 她的下唇被咬出了印子…… 她的鼻尖正急促的呼吸…… 江慎闭了闭眼睛,嘴角微微勾了勾。 此时的江慎,根本就不知道在苏长乐的心里已经天人交战了多大的一番! 苏长乐咬着唇,抖着声音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找你的魏老头吧,你抱着那个死老头子过一辈子吧!” 苏长乐跺了跺脚,提着裙子便转身要上车。 然后…… 她斗篷的兜帽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拉住了。 苏长乐被拉的一顿,她气愤的回头:“干嘛!” 江慎拽着苏长乐兜帽的手没有放下,他甚至顺着那毛茸茸的兜帽,轻轻的摩梭了两下。 像在安抚一只正在炸毛的小刺猬。 “郡主刚刚才让在下兑现承诺,现在郡主是要自己走了?” 苏长乐背身想了想,憋了句话。 “才不要,那多赔!” 苏长乐说着,转身“啪”的一下抬手打在了正揪着自己兜帽的手上,“本郡主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天,怎么可能这么轻轻松松的就放过你!” 没了那只手的束缚,苏长乐提着裙子上了马车,这才回头对他恶狠狠的说:“现在,本郡主命令你,上车!” 江慎知道如果再惹下去,苏长乐说不准会气到什么时候。 他听话的上了车。 阿珠懂事的坐在了外面,和车夫一起。 整个车厢只有苏长乐和江慎两个人。 苏长乐的马车一点都不小,一进来便是属于小姑娘家家的香甜的味道。 甚至在角落处还放了一个暖炉,把整个车子烘得暖呼呼的。 江慎看着苏长乐的脸颊,一点一点的变红。 也不知道是不是车上的温度太高,给她熏成了这样? 苏长乐摸了摸自己的脸,暗骂自己:你也太不争气了吧! 刚刚不还和人家吵架呢嘛! 现在不过就是和他共乘一辆车,脸就红成了这样。 可真是丢脸! “去西市!”苏长乐对着车夫道。 “是。” 接着,苏长乐便闭上嘴,不再说话。 她抬手鼓捣鼓捣车上的软垫,揪揪车帘上的穗穗,到最后又搓搓手里面的暖炉,反正一副我很忙的样子,就是不跟江慎说话。 苏长乐皱了皱鼻尖,心道:就不理你,急死你! 两个人就这么一路无言,直接到了西市。 现在临近除夕,西市里面一眼望过去全都是红彤彤的一片。 光是站在街市之中,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节日气息。 苏长乐很喜欢热闹,更喜欢过年的时候这种氛围。 这才是人间呀! 马车刚到西市,苏长乐便迫不及待的掀开了车帘,看着外面往来的行人。 “郡主很喜欢热闹?” 苏长乐听着江慎说话,掀开车帘的手一顿。 她得意的皱皱鼻子:呵,男人,果然都是一个样子。 “是啊,本郡主很喜欢。” 苏长乐说着,脑袋里面已经想好了一会儿要去干什么。 先去吃点好吃的,毕竟刚才在魏如意那里连口茶都没喝上。然后再去挑点好看的布料,还有专门给除夕准备的吃食。 对了对了,还有上次本来想去看,但因为太晚了,没去看上的戏文。 真是…… 开心呀! 苏长乐光是这么想着,就已经能预料到今天能有多开心了! 她想着,嘴角不自觉的扬起甜甜的笑。 江慎在一旁看着这个连笑都很肆意的小姑娘,忽然也动了动心思。 “郡主很开心?” “是啊,本郡主很开心。” 江慎又不说话了,可是他的眼神却没从苏长乐的脸上离开。 他瞥了眼外面的街市。 又看了眼她—— 有那么开心嘛? 待马车停稳,苏长乐下了车,西市所有的目光瞬间都被苏长乐给吸引了过来。 苏长乐今天因为参加宴会,所以隆重的打扮了一下。 头上是细细碎碎闪着金光的钗,一闪一闪的在阳光下十分夺目。 这个小姑娘也是。 她身上罗裙的粉色,藏在了雪白的披风下面。 一走一步之间,脚下精致的绣鞋若隐若现。 苏长乐天生带着一股喜气儿,连平常没有表情的时候,永远都是笑眯眯的,不管是谁看到,哪怕是走在街上不认识的人,都能被她的笑容夺去目光。 江慎有点不懂,刚刚还气得直跳脚的小姑娘,怎么这么会儿就把自己哄高兴了? “江慎,说好了,今天你都要听本郡主的!”苏长乐叉着腰。 “好。” “现在第一个指令!”苏长乐指尖伸出,她踮脚轻轻的将手指点在了江慎的鼻尖,“本郡主让你笑一个。” “笑?”江慎摇了摇头,有点无奈,“郡主,在下失忆了。” “是失忆了又不是傻了,总不会连笑都不会吧?”苏长乐说着,伸出两只手指,将他的嘴角摆到了一个弯起的弧度,“你看,就这样!” 苏长乐将手放下,好好的欣赏了一下,她很满意:“这不是笑得很好看嘛?” 江慎的嘴角保持着这个角度没有动。 苏长乐的看着看着,自己的心却怦怦跳。 她忽然气急败坏:“好了!不许再笑了!” 苏长乐说完,赶紧转身,将手藏进了披风里,拍了拍自己的胡乱蹦跶的心跳。 呜呜呜,可真好看啊。 苏长乐逮着江慎,按照原计划吃了饭,买了东西,又从头到尾的逛了一圈。 喜盈盈的苏长乐到哪里都会招来侧目,甚至还会获得很多优待。 不管大家认不认识她就是安平郡主,她都获得很多人的喜欢。 若是这般看着,那些传闻,好像真的和这个小姑娘扯不上什么关系。 可那些事情,确确实实是她做的。 这一天江慎都跟在苏长乐的身后。 “好了,现在最后一个节目!去看戏吧!” 苏长乐手里面捏着糖葫芦,边走便吃,嘴角被沾上了一小点糖渍。 江慎看着那块糖渍,克制着自己的要抹上去的手,对着苏长乐道:“郡主,嘴角。” “嗯?”苏长乐指尖一抹,便将那块糖渍抿进了嘴里。 苏长乐又要咬了一口,腮帮子鼓鼓的。 她一进霖音戏舍,里面的掌柜的便亲自迎了过来,笑着招呼:“郡主您来啦?这面的厢间已经准备好了,您二楼请。” 苏长乐点点头,以为是阿珠提前定好的,想也没想便跟着掌柜的上了楼。 可是掌柜的一推开门,苏长乐的表情便僵在了原地。 她看着里面的人,原本很开心满足的表情瞬间垮掉—— “傅晏,你怎么在这里?” 第十七章 面圣 真是邪了门了! 傅晏怎么在这里?! 苏长乐整张脸都垮了,她拉着江慎转身就要走:“走走走,怎么碰见他了!” “郡主留步。”傅晏起身,对着苏长乐道,“整个霖音戏舍现在已经没有空位了,所以郡主不如留下一起?” “本郡主难不成非要听?” 苏长乐瞥了眼傅晏,看着他的笑脸都觉得烦:“小傅大人在这里慢慢听吧,本郡主还有另外的事,就不跟小傅大人抢位置啦。” “既如此,那下官便跟郡主一起走吧,”傅晏说着,走到苏长乐的身旁,“陛下刚刚传来消息,让郡主与下官去入夜后去宫中一趟,这中间还有一些时间,郡主可以选择出去逛逛,或者……” “在这里与下官一起听戏。” “本郡主觉得,既然小傅大人已经在这里等着本郡主了,那这戏听听也无妨。”苏长乐一只手拿着糖葫芦,另外一只手拽着江慎,直接坐在了厢间里。 “有人给本郡主结账,又何乐而不为呢。” 苏长乐就算现在走了,一会儿还是要见到傅晏。 总之感觉,这个人就是专门在这里堵自己的! -- 这边三个人尴尴尬尬的听戏,而那边早上被气疯了的魏如意,如今正在坐在马车里,向着一处奔去。 转转弯弯的,魏如意的马车停在了烟柳巷子处。 她直接蹦下了车,一觉踹开了烟柳巷的大门,看着里面的小厮迎了过来,她直接道:“叫许罗出来!” “是,是,小姐稍等。” 那小厮赶紧手脚麻利的去找人。 此时的许罗正和其他两位成天没正事的纨绔在一起玩乐。 “公子,魏小姐来了?” “如意?”许罗听着这个名字赶紧放开了手中的姑娘,“她怎么来这里了?” 说着便将另外两个人扔下,自己整了整衣服,迎了出去。 他见到魏如意的时候,她正在包间里面发着疯。 “这都是什么破茶水,这种破烂玩意儿也敢给本小姐端上来?!” 接着便是稀里哗啦瓷器跌碎的声音。 都不用想都知道里面的场景,茶具定是碎了一地,一看魏如意心情就是极差。 那些小厮本来还想上去劝一劝,但却被许罗拦了下来。 他朝那些小厮侍女们摆摆手,让他们下去,自己推开了门:“是谁惹我们的魏小姐生气了,可真是该罚!” “许公子能来的这么快,可真是没想到啊。” “魏小姐这话说得,好像本公子一天到晚的没正事一样,”许罗亲手又给魏如意倒了一杯自己刚刚带过来的茶,“魏小姐尝尝这个。” 魏如意本来就是因为心情不好在撒气,砸了许多东西之后,再大的脾气都压下去了几分。 可她的语气还是不善:“我找你来有事。” “来说说,看看我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不过……”许罗笑了笑,“还是魏小姐先说说今天到底是谁惹了你不开心,省的一会儿我不小心提到了。” “还不是那个苏长乐!” 魏如意现在一提到这个名字都生气,她将桌子上的茶水喝了之后,这才对着许罗将今天早上的事情说了说。 “所以,那江慎和苏长乐明显的就是在下本小姐的面子!”魏如意说着,“这次一定要给他们两个好看!” “那魏小姐来找我的意思是……” “听说前两天你整治了那个江慎一番?” 许罗听着魏如意这么说,端着茶的手顿了顿。 “放心,我对那个江慎没兴趣,一个穷酸人而已,要不是我爹让我与他说上两句话,他连给本小姐提鞋都不配,而且本来我就是想气气苏长乐的,却没想到今天竟然被苏长乐给反将了一军!” 魏如意说着,捏起手绢悄悄的笑:“听说那天晚上,苏长乐来收拾你了?” 说到那天晚上,许罗就觉得脖子上凉飕飕的。 “安平郡主警告我,让我离江慎远一点。” “没想到苏长乐真的对那个穷酸人上了心啊,那正好,苏长乐心间上的宝贝去,确实本小姐根本都不要的破烂玩意儿,看那个苏长乐还宝不宝贝。” 魏如意看着许罗,道:“许公子就不想报仇嘛?” 许罗其实并不想,可是这明显是魏如意今天来找自己的目的。 魏如意啊…… 许罗敲了敲桌子:“魏小姐想怎么做?” “当然是让那个江慎长长记性喽,”魏如意狠狠地说,“今天是苏长乐与江慎一起打的本小姐的脸,如今那苏长乐是皇亲国戚,我们动不了,那么一个穷酸人,难不成还能给本小姐气受?” 魏如意冷哼道:“不过就是我爹爹养的一条穷酸狗而已,若是死了,让爹爹再重新选一条就是。” “可是狗如今咬了主人,就一定要让他知道些厉害。” -- 食不知味,茶不顺口,连火爆整个金陵的戏文都没那么好听了。 苏长乐将这一切都赖在了那个不知趣的傅晏身上。 好不容易等到戏结束了,苏长乐瞥了眼那个傅晏,又瞧了眼好像一直再乖乖听戏的江慎,觉得气氛稍微有点…… 微妙。 苏长乐实在受不了这种气氛。 这是因为她打了魏如意的脸,所以来给她的惩罚嘛! 如果她做了什么错事,请让大庆法律来惩罚她,而不是比她仍在这种烦人的场景里! 终于…… 台上的戏在一阵叮叮锵锵之后,落下了帷幕。 苏长乐拍拍手:“好了,小傅大人,这戏也看完了,我们这就进宫。” “既然同路,郡主不如与下官同乘?” “不必,本郡主自己有车。”苏长乐直接拒绝,她转头对着江慎道,“江慎,走吧。” 江慎听着点点头,在被苏长乐拽走的路上,他慢慢回头看了一眼傅晏。 傅晏当然也看到了江慎的眼神。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背脊有些发凉。 苏长乐拉着江慎上了车,苏长乐对车夫吩咐道:“去宫中。” “是。” 江慎知道苏长乐一会儿的去向,他对着苏长乐道:“郡主现在去宫中的话,并不与在下顺路,不如在半路将在下放下来?” “说好了一天就是一天,”苏长乐直接拒绝,“没到子时,就是还有时间!” 苏长乐有点可惜:“刚刚本来好好的一出戏,全被傅晏给搅和了。” 江慎自然是不知道那日在宫中的事情的。 他也不知道傅晏与苏长乐的关系。 他只是从心底觉得,这个傅晏在打苏长乐的主意。 “郡主与小傅大人很熟?” “不熟,一点都不熟,本郡主一点都不想跟他熟。”苏长乐接连否认。 苏长乐心道:若不是现在陛下的意思不明,她真的是懒得搭理傅晏。 说到陛下…… 苏长乐想着,今天晚上陛下让她和傅晏两个人一起进宫,说不准就是有话要说。 难不成要给两个人指婚? 越贵妃的枕头风竟然强到了这个份儿上了? 苏长乐皱着眉想着,手不自觉的捏住了马车上的软垫。 苏长乐的紧张自然落在了江慎的眼中。 刚刚他问了,可是苏长乐却没有说。 可是那两个人明显就是很有牵扯的样子。 苏长乐的紧张,绝对和刚刚的人有关系。 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江慎眯了眯眼:好像是叫做,傅晏? -- 苏长乐和傅晏的马车一前一后的到了宫门前。 “江慎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出来。”苏长乐对江慎嘱咐道,“要是饿了的话,就让车夫先带你去吃点东西。” “无妨,在下一会儿自己下车,去吃一些便好。” “如果要是觉得外面冷,那就现在车里吃点糕点也行。”苏长乐说着,顺手拉开了马车侧面的一个小抽屉,里面全都是粉粉糯糯的糕点。 一看就是给小姑娘坐车时嘴馋准备的。 “呐,这里的东西都可以随便吃,有什么事情跟车夫说就好。”苏长乐裹好了披风,提着裙子准备下车。 就这还不放心的回头嘱咐:“江慎,今天还没有结束,你可一定要等我哦。” 看着江慎点头,苏长乐这才安心的往宫中去。 傅晏已经在宫门口等着了。 他看着苏长乐从马车上下来,掀开帘子的瞬间,他看到了坐在车里的那个男人。 傅晏也微微的眯了眼睛,他轻轻的念着那个名字:江慎。 原来他就是江慎。 苏长乐不情不愿的向着宫门口走,见到傅晏的第一句便是:“走吧。” 冷冰冰的。 他可记得刚才在没见到他之前,苏长乐对江慎说话的语气。 可真是娇俏可人。 苏长乐走了两步,发现身后的人并没有跟上。 她转过头来催促:“快点走呀,陛下还等着呢。” “好。”傅晏听着苏长乐的催促,抬步向苏长乐走了过去。 三两步便到了苏长乐的旁边。 他忽然想到了那个在马车里的人,那人与苏长乐的距离那么远,不像自己,三两步便能到达苏长乐的身侧。 想到这,傅晏的心忽然松了点。 自己何必与那个永远也配不上苏长乐的人比呢? 苏长乐与傅晏到长极殿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长极殿的灯火刚刚被点亮,正是灯火通明的时候。 莹莹的烛火照在苏长乐的脸侧,将小姑娘的睫毛照在了脸颊上。 她一吸一呼的鼻翼轻轻的动。 傅晏忽然想,就算是没有越贵妃让他来求娶这个小姑娘,他或许也会喜欢上她,若是日后他真成了郡马,再之后如果傅家夺了权。 他或许,还是可以对这个小姑娘很好。 傅晏这么想着,他忽然对苏长乐轻声道:“郡主很好看。” 苏长乐瞥了他一眼,不屑的哼了哼:“本郡主知道,本郡主当然知道本郡主很好看!” 用不着你说! 第十八章 坦白 “郡主和小傅大人久等了,陛下让两位进去呢。” “多谢徐公公。” 苏长乐甜甜的笑。 徐公公是一直伺候着陛下的老人,如今身上更是大总管之职。 “郡主可折杀老奴啦。”徐公公看着苏长乐,笑得很温和。 苏长乐也算是从小被徐公公看着长大的,那么一个小小的粉嫩嫩的小女孩,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 不管如何,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心里总是偏爱的。 傅晏和苏长乐跟着徐公公进了内殿,陛下刚刚批完折子,吃完晚饭,现在坐在殿中拿了本书消食。 他看着两个人从远处过来,将手中的书放下。 “安平,傅晏,你们过来。” 陛下对两个人摆了摆手。 苏长乐和傅晏闻言上前,站在了陛下的面前。 只见陛下反反复复的将两个人看了好几遍,中间还不知道在点些什么头。 苏长乐紧张的头皮都在发麻。 她虽然骄横,可从来都没想过要抗旨。 如果今天陛下真的指婚的话,可能她真的要栽了! 苏长乐心里面这般忐忑,傅晏却十分轻松。 他在等着陛下接下来的话。 “陛下,今日安平有事想要跟陛下说。”苏长乐一闭眼睛,狠了狠心直接道:“安平最近有了心仪之人,还请陛下赐婚。” “哦?”陛下有点疑惑,“难不成是在那日的宴会上,安平看上了谁?” “并不是大臣家的公子,而是月初时主持月旦评的人,他叫江慎,只是一个普通的举子。” “举子?”陛下看了看傅晏,好像是有点遗憾,“安平不再想想,毕竟这样的人配你,也确实高攀。” “安平已经想得很明白了。”苏长乐抿抿唇,像是很大的不情愿,“朝中大臣们都知道,尚郡主之后便不能入朝为官,我朝都是有抱负的大好男儿,安平不过是一个小小女子,仗着陛下的宠爱才能这般,所以安平不敢耽误他们的。” 苏长乐说着,看了看傅晏,委委屈屈道:“尤其是像小傅大人这样的公子,安平就更不敢耽误了……” 尤其是,像小傅大人这样的。 拒绝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这样啊……”陛下听着苏长乐的话,还有点可惜,“赐婚的话容朕再想想,傅晏,你姑姑今日将你的心思也告诉了朕,朕已经知晓了。” 陛下看着傅晏,道:“你也好好想想。” 苏长乐就算是不知道越贵妃说了什么,也能猜到肯定是她在陛下身边给他吹了耳边风。 既然越贵妃逼得这么紧,那如果自己再不坦白的话,陛下可能真的要赐婚了。 眼看着这事没办法聊了,陛下干脆以倦了为理由,摆摆手让两个人都好好想想。 陛下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眉头动了动。 徐公公弯腰对着陛下道:“陛下这次可以放心了,郡主看起来是一点都不喜欢小傅大人,越贵妃那边也可以安静一会儿了。” 听到越贵妃三个字,陛下便抬手摁了摁头。 最近越贵妃在他的耳边说了太多,尤其是傅晏的婚事。 “你说,这些少年人真的会因为‘喜欢’二字,而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力嘛?” 徐公公摇了摇头,给陛下倒了杯茶:“这些少年人的心思,老奴怎么会懂。” “这些少年人啊……” 陛下叹了叹:“可真是年青力盛。” “不知道他们老了的时候,会不会因为年轻的时候做的决定,而后悔呢……” -- 出了长极殿,苏长乐深深地吸了口气。 好险! 傅晏看着苏长乐这么开心,连脚步都轻松了许多,不禁问道:“郡主刚刚好像很紧张?” “也不算吧。”苏长乐回头,她看着傅晏,有点不太懂,“其实本郡主有点不懂,小傅大人为什么非要娶本郡主?” 傅晏刚想开口,苏长乐却堵住了他的话:“小傅大人可别说什么喜欢本郡主的话。这朝堂的人多了去的喜欢本郡主,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为本郡主放弃仕途,而你……” “本郡主是真的不懂。” “郡主不妨想一下,如果下官是真的心仪郡主呢。”傅晏冷不防的道了句。 “大好前程和儿女情长,小傅大人,若是本郡主来选的话,本郡主可能都会知道怎么选,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苏长乐看着傅晏笑了笑,“小傅大人可真是个情种。” -- 江慎在苏长乐进宫之后,便在车里安静的等着苏长乐。 等到天完全暗了,车夫便进来将马车中的灯点亮:“郡主进宫可能要等上好一会儿,若是公子觉得无聊,这马车里有书可以供公子消遣消遣。” 车夫跟着苏长乐很多年了,当然知道苏长乐的心思。 如今苏长乐对江慎的态度,大家都看在眼中。 大家心里都清楚,就算是江慎现在不同意,但是十有八九的,最后还是会成为郡主府的主人。 江慎点点头,伸手捏了一块苏长乐临走的时候给他拿出来的糕点。 那甜糯的糕点轻轻一抿,便融化在了舌尖。 一股清甜的味道融入满口。 江慎觉得苏长乐这个小姑娘的口味有点怪:她喜欢甜的,可是又不喜欢太甜的,微微甜是最好。 所以连她所在的地方,也混着这种甜淡的香气。 江慎本来对糕点没什么兴趣,可是想着苏长乐,他还是将手中的糕点一点一点给吃完了。 随后,他便又端了杯茶,将口中的味道压了下去。 “麻烦,在下想下去在附近走一走,车上有点闷。”江慎对着车夫说道。 阿珠跟着苏长乐进了宫,如今只剩下江慎和车夫两个人在外面等着。 “公子小心点,郡主或许过会儿就回来了。” “好。” 江慎从马车上下来,他绕着皇城墙根儿慢慢的绕,他抬头望着这皇宫的墙,觉得好像比天都要高。 也不知道苏长乐现在在这高高的墙里,都在干些什么。 而此时…… 就在这墙根边上,有几个黑衣蒙面人正准备伺机而动。 “说的就是这个人嘛?” “没错,就是他,公子说了只要他一个人,还不能惊动郡主,好不容易等着这么个机会。” “我们要不要等等,等他落单之后再动手?” “等不及了,就现在吧,公子说今天晚上之前一定要把他收拾利索了,等到兄弟们把他给废了,那郡主估计连看都不会再看他一眼了。” “那就上!” -- “那今日就这样喽,小傅大人慢走,本郡主也要回去吃饭啦。” 苏长乐走到宫门口,看着外面正在等着自己的马车,想着等在里面的江慎,连语气都不由得轻松了几分。 傅晏看了看苏长乐:“郡主不邀请下官一起吃嘛?” “这倒也不必了吧,想必小傅大人的家中已经给小傅大人留好了饭菜,本郡主就不请小傅大人啦。” “也好,那郡主回去小心。” “你也是。” 苏长乐好不容易和傅晏你来我往的“关心”之中逃出来。 “江慎,江慎!”苏长乐一路小跑的回来,这么冷的天,额头上竟然都跑出了微微的汗。 “你是不是饿了呀,我们赶紧去吃饭吧,我都要饿死了!” 苏长乐跑过去,可是马车里面却没有动静。 苏长乐疑惑:“江慎呢?” “公子说车上有些闷,便去那边走走。” “也没有人啊。”苏长乐瞧了瞧,她道:“你去找找江慎,让他赶紧回来,我都要饿死啦。” “是,郡主稍等。” 苏长乐点点头,先上了车拿了糕点先吃了两块,这才压住肚子里面咕噜噜的声音。 阿珠看着苏长乐,劝道:“郡主慢点吃。” “可太饿啦。”苏长乐说着,又塞了一块进嘴,“阿珠你不知道,刚才在长极殿有多吓人。” 可还没等苏长乐和阿珠细说,车夫便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对着苏长乐道:“郡主,江慎公子不见了。” “不见了?”苏长乐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她刚刚才在宫中说了江慎的名字,现在他便不见了,难不成那些人下手这么快嘛? 是傅晏觉得江慎挡了他的路? 还是别人? 苏长乐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她顺了口气,对车夫道:“我们先回府,去找怀川。” -- 江慎也觉得奇怪。 他不过进京才三个多月,怎么就被人盯成了这样。 在刚刚被兜头套了一麻袋捆走的时候,江慎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 他想搞清楚到底是谁对他这般穷追不舍。 首先,就要乖乖跟这些人走。 江慎被人扛着,也不知道走了多远,那些人终于气喘吁吁的将人放下来。 “这人可真沉啊,不是说是个读书人吗?” “谁知道呢,先处理了再说。” 说着,只听噗通一声,江慎便被扔在了地上。 紧接着,摔在地上的江慎眼前一亮,罩在他头上的麻袋便被掀了下来。 江慎缓了缓,他看着面前的三个黑衣人,好像有些懵:“布置在下哪里得罪几位大哥了,要把在下绑到这里来……” “小兄弟,你得罪了贵人,所以哥几个奉命来办了你,你别怪咱哥几个。” 江慎有点不懂,然后他便看到了一个黑衣人手里面,亮出了一把特制的小刀。 随即另外两个人便上前,一个人摁住了江慎的双手,另外一个人摁住了他的双腿。 江慎慌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小兄弟别怕,这玩意儿一闭眼睛就过去了,来世你再报答你爹妈也不迟。”说着那拿着小刀的黑衣人便上前伸手要扒江慎的裤子。 江慎开始挣扎起来。 “你别动!本来就是第一次做这事,小心给自己找不痛快!” 那黑衣人疾言厉色,用小刀比划着,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他碎碎念道:“这活儿可真脏,不如杀个人简单。” “其实,在下也是这么觉得……” 江慎开始停止了挣扎,可是那两个压着他手脚的而黑衣人,却慢慢的哀嚎起来。 他们先是哀嚎,然后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开始溃烂,最后他们的眼睛鼻子里面开始流出了血水。 光是这么看着,就知道那两个人有多么痛苦。 可是…… 江慎却在淡淡的笑。 没有出声音,可是谁都能看出来,他在笑。 “当啷”一声,那个拿着小刀的黑衣人见状,一下子软了下来。 他扔了刀,看着面前一身粗布白衣,嘴角带笑的人,连连磕头。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哦?”江慎从地上起身,随手捡起了那黑衣人刚刚扔在地上的小刀。 在月光下,那特制的小刀反射出了银色的光,清冷的光照在了江慎的脸上。 他慢慢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我到底是得罪了哪位贵人了?” 第十九章 慌张 苏长乐一路颠簸赶回到了郡主府。 她眉的间一直紧蹙,唇被咬着已经没有了血色,她的手将披风边攥的紧紧地,还不时地抬手将车帘掀开看向外面。 任谁都能看出来苏长乐的着急,连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的阿珠都不敢出声。 苏长乐知道,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慌张过。 江慎。 江慎…… 苏长乐一路都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她不知道,如果自己现在迟了一点,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江慎会变成什么样。 马车刚刚停稳,苏长乐遍提着裙子冲进了府中,直接奔着林怀川的房间跑过去。 苏长乐一路哒哒,没了往日有礼,直接抬手推开了林怀川的门。 “怀川,带我去鬼市!” 林怀川刚刚沐浴完,现在正坐在床边用一块干巾擦拭着头发。 他只听着外面哒哒跑来的脚步声,就知道来人是苏长乐。 他虽然不惊讶来人是苏长乐,但是却看着苏长乐这般样子有点疑惑,他将手上的干巾扔到了一旁,随手捞了一根簪子将头发拢上,迎了过去:“你这是怎么了?” 苏长乐拉着他就往外走:“来不及解释了,路上再说。” “你先等等,”林怀川挣脱了苏长乐的手,回身拿了一身衣服,这才跟着苏长乐往外面走,“你这是要冻死我。” “要是慢一点的话,可能真的会死人了。” 林怀川与苏长乐相识已久,知道苏长乐现在肯定是有要紧事。 他一边跟在苏长乐的身后,一边将自己的衣服穿戴整齐,这才带着苏长乐到了马厩,拉出来平常他常骑的马,一把将苏长乐拉了上来。 “坐稳,骑马快。” 苏长乐平常都是坐马车的,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从小就被娇养着。 “行,快走。” 苏长乐也不矫情,直接拽住了马鞍,被林怀川拢在了怀里。 一路疾驰,林怀川带着苏长乐到了一条巷子里。 鬼市不见人,专设在夜半。谁也不知道鬼市在那里,只能找到散落在市井中的联络人。 这地方没什么规矩,有钱便是规矩。 不管是要什么消息,或者是摆不了台上面上的买卖,都可以在这里交易。 苏长乐早就知道这地方,但她却实打实的第一次来这里,平常若是有什么事,她都会告诉怀川一声,让他来这里对接。 可是今天,她等不及了。 林怀川勒住了马,自己下马,随即将苏长乐从上面抱了下来。 他带着苏长乐七拐八拐的,最后敲响了一家破败不堪的当铺的门。 这是一条平常苏长乐绝对不会进来的巷子,里面阴森森的,别的店铺早就关了门,只剩下这家当铺的门口灯笼还在亮着。 明显在等着专门来找它的“客人”。 当当当。 林怀川抬手在门上敲了三声,苏长乐也没听到里面的人应答,林怀川便拉着自己进了当铺。 刚一推开门,苏长乐便闻到了一股子陈腐的味道。 苏长乐平常的屋子里面都是香香的,哪里闻到过这种味道,她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头。 当铺里面阴森森的,档口连个人都没有,只有几支蜡烛在里面明明灭灭。 苏长乐看了看林怀川,发现他也有点疑惑。 “这里没有人?”苏长乐拽了拽林怀川的袖子。 林怀川拍了拍她的手,抬手摇了摇挂在档口上的铃铛。 叮铃铃…… 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过,待声音渐落,这才听到里面的门吱呀一声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好像还带着小小的呵欠声。 那人站到了档口后面,对着林怀川和苏长乐道:“有什么能帮到客官的嘛?” 档口从上到下都被木板遮得严实,只留一个用来交易的方口。 苏长乐看不见里面的人,只能听出来这里面的老板是个女人—— 还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 可是苏长乐现在并没有时间仔细想这里面的人,她只上去道:“我现在想要知道一个人的下落,越快越好。” 里面的声音懒懒洋洋的:“请姑娘把消息都一一告知。” 苏长乐将江慎的名字还有刚刚消失的时辰告诉了里面的人。 里面的人明显在纸上悉悉索索的记载,最后待苏长乐将一叠厚厚的银票递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人道:“姑娘好大方,此事可是着急?” 苏长乐点头:“非常急。” “这事估计不难,姑娘在此处稍等便可。” 里面的人说罢,便转身回到了里间。 苏长乐回头,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林怀川:“你怎么了?” 林怀川皱眉道:“这当铺换老板了。” 苏长乐不太懂:“所以呢?” 林怀川摇了摇头,没打算说,他看着苏长乐道:“就知道你这么着急,肯定是因为那个江慎。” 说到江慎,苏长乐又担心起来:“你说,江慎会不会出什么危险?” 林怀川想了想:“感觉不会。” 苏长乐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她刚刚在骑马来的路上一阵颠簸,把自己刚才乱成一锅粥的脑子都给颠清醒了。 江慎是她想要的人,甚至他后面还站着魏约。 如今看来,江慎只挡了傅晏一个人的路,可若是江慎死了,傅晏肯定逃不了干系。 聪明如傅晏,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惹上这件事的。 最起码现在不会。 他的目的是娶自己,可不是杀人。 还有谁呢? 苏长乐想不出来,她之所以来鬼市打听江慎的下落而不是大张旗鼓的去找,就是她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盯着江慎。 林怀川也在想着事情,两个人各有各的心思,都在那里等着鬼市的消息。 不出一刻钟,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姑娘,那人在此处。” 苏长乐走了过去,看着从那个方口处递出了一张纸条,那只手十分纤细,指甲上还染着鲜红的蔻丹。 苏长乐伸手接过纸条:“多谢。” “交易而已,姑娘不必在意。” 那声音说罢,便听着那人转身回了里间,一点都不在意外面的事情,也不在意苏长乐到底是谁。 将一个生意人的优良品质发挥到了极致。 林怀川接过纸条扫了一眼,便拉着苏长乐出门骑上了马,疾驰在黑夜之中。 虎父无犬子,林怀川本就是将军之子,要不是顾及着苏长乐,他还能将马骑得更快一点。 但就是这种速度,苏长乐都觉得已经很快了。 要不是因为她担心江慎的话,兴许在半路上苏长乐就要被颠的吐出来。 林怀川当然将苏长乐护在胸前,一路奔到了白下弯。 说来也怪,本来金陵一年就没有几场雪,而且就算下了雪也留不住,太阳一晒便全都化了。 可是现在,却又下起了雪。 雪花很大,纷纷扬扬的飘在了半空,不一会儿便将地面铺上了一层雪白。 苏长乐看到江慎的时候,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他脸色苍白的躺在地上,乌发散落了一地,脸上几滴已经凝固的血触目惊心,围绕在他身旁的一滩滩血迹已经被薄雪覆盖,只洇出了印记。 他……还活着吗? 苏长乐瞬间摒住了呼吸,她看不到江慎胸膛的呼吸起伏,也看不到江慎的动作。 他就那么静静的躺在那里,剩下的只有满眼被雪覆盖在底下的红。 苏长乐被林怀川抱下了马,本来她应该哒哒的跑过去的。 可是现在…… 苏长乐顿在了原地,她看着这一幕,好像不能思考了一样,只剩下嘴里面喃喃的叫着:“江慎,江慎……” 林怀川以为苏长乐是被吓到了,于是自己自己抬步走到了江慎的旁边。 他蹲下身,用手指探了探江慎的鼻息。 他暗暗的叹了口气,转头对着苏长乐道:“过来吧,还有气。” “江慎!” 苏长乐听着林怀川这么说,这才哒哒地跑了过去。 原本干净的绣鞋隔着雪踏在了血迹之上,只留下一排排带着血色的小脚印。 苏长乐扑到了江慎的旁边,看着他的脸色比刚刚在远处看见的还要惨白,她不管不顾的伸手,将江慎的脸上的血迹给擦了下去。 “江慎,江慎!” 苏长乐叫着,但是江慎并不应她。 “别着急了,人都找到了还慌张什么,现在重点是给他找个大夫,要不然现在就算没死,一会儿说不定也会被冻死。” 林怀川本来就讨厌江慎,嘴里面说出来的话当然也没什么好听的。 他觉得自己还能想着把人救活,就已经很给江慎面子了。 苏长乐点点头,看着乖乖等在原地的马:“怀川,你带着江慎骑马去找大夫吧,我自己能回去!” “那怎么行?”林怀川皱皱眉,“这大晚上的怎么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要是王爷王妃知道了,还不得过来跟我闹?” “那怎么办?”苏长乐想了想,有点为难,“那匹马也不能三个人一起吧。” “你把我的宝贝当什么?!”林怀川哼了哼,下意识地就想把江慎扔在原地不管好了。 可是…… 林怀川看了看那个蹲在地上满脸担心的小姑娘。 算了。 林怀川咬了咬牙,将江慎从地上拽起来,一路拖着最后扔到了马背上,随即他又将苏长乐扶着上了马背。 苏长乐上了马,下意识地搂住了江慎,不让他掉下去。 “那你呢?”苏长乐问道。 林怀川显然心情十分差,他不断安抚着因为外人骑在马背上而有点暴躁的马:“当然是给你们牵马喽。” 待安抚好了马,林怀川抬头看着苏长乐:“他一时半会儿的死不了,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抱紧点,别摔下来。” “嗯嗯,你放心。” “真是欠你的,你可要好好想想回去怎么报答我。”林怀川哼着,牵着马往最近的医馆走。 “那是当然啦。”苏长乐迅速的回答。 他们两个都没有看到,原本应该昏迷的江慎,他的指尖动了动,眼睛也微微的眯了起来。 第二十章 折辱 林怀川从小就在金陵城里面厮混,早年间更是一言不合就打架的主儿,现在找个医馆还是很容易的。 只不过现在天太晚了,总要挑选一个倒霉大夫,将人从被窝里面捞出来。 所以当林怀川狠劲的砸着医馆门的时候,里面出来的人态度当然很不好。 但显然,林怀川的心情更不好! 毕竟大晚上的自己不仅被苏长乐揪了出来,现在还穿着单薄的帮两个人牵马走了这么长一段的路,任谁都不可能心情好。 那大夫本来还一肚子气,但看着门口的人非富即贵,马背上还驮着一个不知道死活的人…… 他很懂事的把脾气压了回去。 “这是?”那大夫赶紧上前看了眼江慎,他翻了翻江慎的眼皮,发现人还活着的时候,才舒了口气,“公子将人给抬进来吧,我再仔细看看还有什么别的病症。” 苏长乐赶紧点点头,看着林怀川。 林怀川真的已经在崩溃边缘了,但看着苏长乐的眼神,他还是认命的将人从马背上揪了下来,背到了医馆里面。 待安放妥当,苏长乐才急急的问:“大夫,他兴许是被人给打了,你还是好好的给他诊治一下。” “姑娘放心。” 大夫说着,便将苏长乐和林怀川隔在了门外,自己拿着药箱和绷带走进了诊室。 苏长乐攥着手,紧张到不行。 林怀川当然发现了苏长乐的紧张,不仅如此,他还看到了苏长乐的小手上面全都是刚刚蹭到的血。 他摸了摸自己的身上,根本没带手帕。 随即他看到旁边的桌子上还有一些包扎伤口的布,伸手扯了一点给苏长乐擦手:“快擦擦,都脏死了。” 苏长乐当然没看到林怀川一脸嫌弃的样子,她拿过那布胡乱的蹭。 可血迹却根本就是蹭不干净的,甚至不仅是手上,连苏长乐的绣鞋也已经很脏了。 “你在这待着,我回去找些人过来。” 林怀川说着,转身向外面走去,一个潇洒的上马之后,便消失在了长街处。 而苏长乐便一直等在诊室外面。 她的指尖摸了摸,忽然摸到了鬼市刚刚给她地址的小纸条。 她扯出来,又看了看。 那纸条上面清楚的写着八个字—— 金川河旁,白下弯处。 金川河,月旦评。 那清河台就在距离白下弯不远的地方。 苏长乐不知道将江慎捉来的那个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可是选在这个地方,明显就是要狠狠地羞辱江慎。 在他成名风光的地方,折辱他。 “杀人诛心,可真是好手段。”苏长乐咬咬嘴唇。 她嘴里不自觉地呢喃出声,手下却是将那纸条撕个粉碎。 还不等苏长乐细想到底是谁要如此羞辱江慎,那诊室的门便打开了。 大夫从诊室里出来,对着苏长乐道:“姑娘不必担心,只是手腕上有几处伤,已经包扎好了,没有什么大碍。” “那为什么他还在昏迷呢?” “大概是身体虚弱,另外大概是风寒未好,总之回去好好养着就行了。” “多谢大夫。”苏长乐将身上刚刚在鬼市剩下的银票递给了大夫,“府上的人可能要一会儿才到,可能还要打扰片刻。” 苏长乐一身的料子非富即贵,如今出手更是阔绰。 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定不是一般人家的,那大夫拿了银票,连连摆手:“姑娘随意,不必介怀。” 苏长乐点点头,走进了诊室。 江慎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因为刚才一直躺在了雪地上,他的头发已经湿了。 苏长乐摸了两把他那湿漉漉的头发,决定还是一会儿再说。 江慎左手的小臂处已经被包扎好,苏长乐轻轻地摸了摸他的手臂:也不知道伤的深不深。 这一晚上苏长乐的神经一直都在紧绷。 好像命运的齿轮在她进宫说出来江慎名字的那一刻,就已经暗暗的开始转动。 或许江慎今夜被绑走的事情,仅仅是一个开始。 想到这,苏长乐将那些人一个一个的从脑子里面过了一遍,但并没有什么头绪。 “郡主。” 阿珠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 林怀川的骑术好,没多一会儿便到了郡主府上。 阿珠和车夫还有小厮们早就准备好了,在林怀川说了医馆的地址之后,便匆忙的赶了过来。 “阿珠,你让两个人把江慎给抬到马车上吧。” 苏长乐先叫人把江慎抬到车上,这才让阿珠帮自己将手上已经干涸的血迹给洗掉。 血迹顽固,蹭在手上很难被清洗掉。 所以现在江慎的脸上,也还有没有被清理掉的血迹。 阿珠在医馆里打了两盆温水,又拿了皂角,这才将苏长乐的手洗干净。 “郡主,回府吗?” 阿珠看着苏长乐站在马车的面前,不上车也不动地方,眼神暗暗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长乐的马车大,就算是江慎现在在马车里,苏长乐进去也是绰绰有余。 但…… 苏长乐道:“将江慎送回去吧。” 阿珠:“送回哪?” 苏长乐眼神顿了顿:“送回他自己家。” 阿珠愣了愣,之前江慎不过是体力不济昏倒,苏长乐都要赖着将人往府里带,可如今江慎已经受伤成这样,苏长乐却把人送回去…… 阿珠不太懂,但苏长乐这么决定肯定有她自己的想法。 阿珠对着车夫交代了两句,又让跟来的小厮也跟着江慎一起回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的。 待马车达达离开,阿珠才问苏长乐:“郡主,要不我们先进医馆等等吧。” “不用,我们步行回去。” 苏长乐看了眼天气,刚刚落下的雪已经化的差不多了,苏长乐知道,剩下的那些也在日出之后化的无影无踪。 人们不会知道昨夜下了一场雪。 它无足轻重,但的确存在过。 就像是江慎,若是他昨夜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大概也会像这场雪一样。 太阳一出,无足轻重的人和东西,即便有人再爱,对某些人来说,都是不值一提的,甚至过不了多久,可能都会忘了这么一个人。 想到这里,苏长乐心惊。 她的心里像压着一块令人喘不过气的石头,她将身上的斗篷解开扔在了地上,沾着血迹的绣鞋踩在了雪地之上。 没了斗篷的遮挡,阴凉的风向她吹来。 阿珠有点担心:“郡主。” “没事。”苏长乐吹着冷风,即使一夜没睡,但她从来没有这般清醒过。 阿珠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捡起了苏长乐仍在地上的披风,缓缓跟在苏长乐的身后。 一步一步的跟着苏长乐往回走。 江慎一直都在清醒着,他本以为苏长乐会将自己安置在郡主府,所以当他听到苏长乐让人将自己送回家的时候,还有一些微微的怔愣。 直到马车真的将他送回了他租的房子中,他才真的意识到苏长乐没有说着玩玩。 他被人轻手轻脚的搬动着,直到搬到了屋中,小厮跟宋实交代完了,又留下一些银钱之后,他们才离开。 宋实拿着手里面的银票,站在江慎的床边。 果然在那些人离开之后,江慎便睁开了眼睛。 “公子。”宋实叫道,随即将手上的银票放在了江慎手边,“郡主没跟来。” “嗯。”江慎轻轻地答了一句:“你去烧点水来,我要洗澡。” “是。” 宋实领命离开之后,江慎便从床上起来,他抬手捻了捻自己脸上刚刚杀人时不小心被溅到的血迹。 刚才苏长乐的慌张他就算没有睁眼,也全部看得清楚。 尤其是那一双暖呼呼的小手在他的脸上蹭的时候,他本来就没有温度的心忽然好像悄悄地长出了绒毛。 可是…… 送回他自己家? 江慎脑子里面回想起了这句话,他“啧”了一声,也不知道在对着谁说话:“这几个字儿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可真是冰冷啊……” 苏长乐从医馆走回郡主府着实走了好一会儿,甚至到门口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苏长乐刚准备进门,便听到旁边有人骑马停在了门口。 她转头,看到林怀川从马上下来。 风尘仆仆的,连衣服都是昨天晚上随手抓过来的那一件。 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而原本一夜没睡的林怀川本来就压着脾气,如今看着苏长乐站在门口,他就更生气了。 他看着苏长乐连披风都没穿,脸已经被冻得通红,心下有点着急,可说出来的话却还是阴阳怪气的:“怎么,觉得自己的身子太好,准备和那个穷书生一起同甘共苦嘛!” 这么多年苏长乐也习惯了林怀川这么说话。 “你这是去哪儿了?” 刚刚阿珠他们去接苏长乐的时候,林怀川并没有跟着去,本来苏长乐以为林怀川时生气了,将人安排妥当了之后,一气之下便回去了。 但现在看来,林怀川并没有在府中。 “还不是去白下弯看看。”林怀川说着,从袖子中掏出来了一柄特制的小刀,“这是刚刚我回去在地上捡到的,地上的血有三滩,所以大概是有三个人将他绑过去的,而且可能并没有想要他的命。” “那那些人都已经被人杀了?” “嗯,具体的手法不知道,但应该是中毒,具体的还是要查一查,或许除了你之外,还有人不想让他死,”林怀川看着那泛着银光的小刀,心里发毛,“不过这柄小刀,看着倒是宫中的东西。” “宫中?” 苏长乐敛眉,她接过那柄小刀仔细打量:“这是?” 其实林怀川刚刚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还是去找人问了问才敢确定。 “这是给人去势的刀。” 苏长乐听到这两个字,她忽然一下变了脸色。 她怎么样都没有想到,那些人竟然要折辱江慎至此。 他们竟要让江慎变成太监! “好阴损的招数!”苏长乐咬着牙,她狠狠地道:“本郡主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恨江慎!” “不……”苏长乐微微扯了扯嘴角,“或许恨的是,本郡主也说不定。” 第二十一章 剥橘 江慎洗完了澡,坐在窗边擦自己的头发。 淡淡的皂角味弥漫着整个屋子,江慎推开窗,任由外面的凉气往屋子中扑过来。 他不喜欢热,反而这种令人寒颤的凉意,对他来说才是刚刚好。 昨夜的血腥味一直在他的鼻尖萦绕,刚刚洗完了澡,这才将味道冲散。 他回想着昨天夜里,他对着那人问的问题。 他到底是得罪谁了呢? “是……是许罗许公子。”那人浑身瘫软,连话都说不利索。 “许罗……”江慎慢慢地念着这个名字,他好像记得上次将他诓到冰窖中的人,好像就是这个。 不过这次,他做的明显比上次要绝。 “这些公子,还真是越发的有出息了。”江慎说着,将手上擦着头发的布巾扔到了桌子上。 -- 苏长乐洗漱好之后并没有补觉。 即使一晚上都没有睡,但她现在却一点都不困。 她直接奔向了锦王府,想着将昨天晚上自己进宫的事情与父母说,毕竟很多事情除了她自己的决定之外,还需要父母的支持。 苏长乐穿了一身枣红色的袄裙,将脸上的妆上的重了些,这样才将黑眼圈给遮了下去。 “乖女快来!” 苏长乐回来的早,正好赶上了王府的早饭。 锦王妃在看到苏长乐出现在门口,赶紧放下筷子起身将苏长乐迎了过来。 “还没吃饭吧,赶紧添双筷子来。”锦王妃招呼着旁边的侍女,给苏长乐添了一副碗筷。 苏长乐从昨天晚上就没吃饭。 可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连被饿到就不高兴的苏长乐都忘记了自己要吃饭的事情。 直到现在,苏长乐坐在了家里的饭桌上,她才真真正正的感觉到了肚子饿。 于是苏长乐还没等说事,先结结实实地吃了好几个小包子。 锦王妃在一旁看着苏长乐笑:“这是谁饿到我们乖宝了?怎么狼吞虎咽成这样?” “还不是家里的小包子太好吃啦。”苏长乐笑着道。 她才不会让家里人知道,她昨天晚上在外面跑了一个晚上呢。 “你慢点慢点,要是喜欢吃,不行的话就让厨子跟你回去。”锦王妃本来早上吃的就少,如今看着苏长乐吃饭吃得香,自己就很高兴了。 “不用啦,我要是想吃的话,回来吃就好啦。” 苏长乐好好的吃完了饭,肚子里面暖暖的,这才提到昨天晚上的事情。 “你说你昨天晚上进宫了?” 锦王皱了皱眉,昨天晚上他没有听到陛下要召见他的消息。 “对,”苏长乐点了点头,有点担心,“陛下昨天晚上没有召见爹爹,那就更不知道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今日苏长乐回来的早,苏珩也没有去大理寺。 他听完苏长乐的话,分析道:“听陛下话里的意思,好像并没有想要强硬的给你和傅晏赐婚,若是有赐婚的意思,那肯定会直说的。” 苏长乐点点头:“哥哥说的对。” “因为不确定陛下是什么意思,所以对待傅晏那面,你也不要太过分。” 苏长乐乖乖应道:“好,都听哥哥的。” 苏珩看了看苏长乐,微微的叹了口气:“你可是要真的听话才好。” “你这话说的,这金陵城里没有一个女娃比你妹妹更听话的了!”锦王听着苏珩这话,赶紧跳起来维护苏长乐。 对于锦王护犊子的行为,苏珩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他披上了披风,摇摇头一脸无奈地出了门。 苏长乐乖乖的保证:“我真的会听话的,哪怕陛下让我和那个傅晏去约会都行!” “那成亲呢?”锦王妃笑着逗她。 “那不行!”苏长乐瞬间否定,“这个绝对不行!” “总之乖女,若是陛下那边的意思迟迟不定的话,那我们自己最好是早做准备,爹爹和娘亲还是希望你能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的。” 锦王妃眨眨眼:“毕竟,日子舒不舒心总是自己过着。” “娘说的我都懂,不过我真的很喜欢江慎。”苏长乐笃定,“这次是真的,不是说着玩玩儿的。” 苏长乐从锦王府出来,她没有把昨天晚上江慎的事情和家里说。 现在敌在暗处,若是打草惊蛇的话,说不准对方会跳脚。 这也就是昨天苏长乐将江慎送回了他自己家的原因。 或许现在在明面上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对江慎来说,是一种保护。 苏长乐微微的叹了口气,跟在她身后的阿珠劝道:“郡主要不要睡一会儿,昨夜一夜没睡,想来是什么什么精神头儿了。” 苏长乐点点头。 马车行驶的平稳,如今又刻意放慢了速度,苏长乐在这摇晃之中慢慢地靠着阿珠的肩膀睡了过去。 可没过多一会儿,马车却突然停下。 苏长乐揉了揉眼睛,哑着声音问道:“是到了嘛?” “还没。”阿珠掀开车帘,看见外面并不是郡主府的门口。 外面的车夫声音传了过来:“郡主,是小傅大人。” 傅晏? 苏长乐现在听到这个名字就头疼,她能明显感觉到这个人是彻底要跟自己纠缠到底了。 苏长乐刚想发脾气,但忽然想到今天早上苏珩说的话。 苏长乐眯了眯眼睛:“本郡主说听话就是听话,既然如此那本郡主便给你一个好脸色吧!” 苏长乐说着,伸手掀开了车帘。 她装作惊讶的样子,笑着道:“哦呦,好巧啊,在这里都能遇到小傅大人。” 傅晏也已经下了马车,他站在苏长乐的马车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听到苏长乐的声音,这才抬头对着苏长乐道:“倒也不是很巧,是下官有事要找郡主,得知郡主不在府中,所以才在此处等候。” 傅晏说的是实话,这条话的确是苏长乐回府的必经之路。 只不过…… 苏长乐笑了笑,她眨眨眼睛:“那若是本郡主一直都不回来呢?小傅大人难不成就要一直在这等着?” 苏长乐答应了苏珩,要给傅晏一些好脸色。 但也仅仅是好脸色罢了。 任谁都能听出来苏长乐的话里夹枪带棒的,毕竟这么多年下来,苏长乐可是将林怀川的阴阳怪气学了个十足十。 傅晏当然知道苏长乐现在是一丁点儿都不待见自己。 可是…… 他迎上了苏长乐的眼睛,道:“就算是今日一整天都在这里等郡主又何妨呢。” 苏长乐听着这话,下意识地就浑身打了个冷颤。 “倒也不必。”苏长乐赶紧拒绝,她赶紧挪开了脸,对着傅晏道:“不知小傅大人要跟本郡主说什么?” 傅晏顿了顿,他上前对苏长乐轻声说了个名字。 苏长乐顿了顿,她看了眼傅晏:“那不知小傅大人准备在哪儿说呢?” “下官在此处等待郡主多时,既如此郡主不如赏脸与下官去吃顿午饭,这样下官也有时间与郡主细说。” “不就是吃顿饭嘛,好说。”苏长乐点点头:“既然小傅大人是因为等本郡主才未吃午饭的,那不如小傅大人与本郡主一起回府?” “早就听闻郡主府上的席面做的好,那便多谢郡主了。” 苏长乐微笑着点点头,等她回到了马车上,车帘放下之后,刚刚还保持着微笑的脸一瞬间塌了下来。 傅晏这个人,可真是人不似其名,一点都不好敷衍呢…… 两架马车一前一后的回到了郡主府。 苏长乐刚一下马车,便扬起了礼貌微笑,不仅好好的将傅晏迎进了府,还让厨房做了最好的饭菜。 甚至苏长乐还亲自将人迎进了别人都不让进的书房。 苏长乐的书房里也熏着淡淡的香。 傅晏一进来便闻到了这股香甜的味道:“这个时节,郡主这书房里,怎么有股葡萄味?” “是夏天的时候让人所制的香,若是小傅大人喜欢,待会儿便带一些走。” 苏长乐倒是很大方。 不过傅晏平时熏得香比这个味道要浓一些。 傅晏摇摇头:“这香味还是适合郡主。” 人若是不对,苏长乐不怎么吃这套,她亲自给傅晏倒了一杯茶。 “不知小傅大人刚刚跟我说的话……”苏长乐的话顿了一半,只等着傅晏往下接话。 傅晏当然知道苏长乐在说些什么,若不是刚刚他在马车前说的“江慎”两个字,苏长乐定不会将自己带回府。 他慢悠悠的抬手喝了口茶:“郡主的茶不错。” 苏长乐继续礼貌微笑,但眼神里面却说的是:本郡主没工夫听你说这个。 傅晏将茶杯放回了原位:“听说昨夜江慎被绑了?” 倒也不用听说吧。 苏长乐又不傻,她当然知道在这金陵城中若是有心,所有的事情都不会是秘密。 “小傅大人果真消息灵通。”苏长乐捏着桌子上果盘里的橘子,慢慢地将皮剥开,“小傅大人总不会是来跟本郡主来说这个的吧。” 她慢悠悠的将已经剥好皮的橘子放到了傅晏的面前:“小傅大人若是说这个,那本郡主就要回去补觉了。” 苏长乐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可真是困啊……” “下官当然说的不仅仅是这个,”傅晏将桌子上的橘子拿起来,吃了一瓣,“毕竟郡主的橘子很贵。” “小傅大人知道就好,那不如快快的说了,厨房手脚麻利,一会儿便能吃饭了。” 苏长乐对别人的耐心她不知道,但是对于傅晏的耐心却不太好。 “郡主昨夜没有大张旗鼓的找人,想来必是不想打草惊蛇,下官首先要表明昨夜之事并非下官所为,毕竟惹怒了郡主,对下官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苏长了点点头:这人说的话还能听。 “所以在下昨夜在听说了这件事之后,便替郡主去查了查,这事其实也不难,若是郡主自己去的话,假以时日肯定能查出来。” “那你还来?” “当然是对郡主投诚了,”傅晏将那橘子吃掉,“而且这么个消息换来郡主亲手剥的橘子,也算是值了。” 听着这话,苏长乐真的觉得自己的耳朵都不好了! 她先是在心里默默地对苏珩道了个歉。 随即将桌子上剩下的果皮抓在了手里,直接朝着傅晏的脸扔了过去。 毕竟…… 打人就要打脸! 管他是谁呢! 说这些恶了吧心的话就是不行! 第二十二章 偷偷 傅晏被苏长乐猛地这么一扔,倒也不恼。 他抬手将落在身上的橘子皮给拿了下来,有放回到了桌子上,对着苏长乐道:“郡主生气了?” 苏长乐看他,脸被气得鼓鼓的:“你说呢。” 傅晏知道这个小郡主肯定是生气了,所以也不再惹她,只对着苏长乐轻轻道了一个人名。 苏长乐敛眉:“许罗?” 傅晏点头:“对,那几个打手是许罗养在院子里面签了死契的,所以就算死了也算是许家的家事,虽不合法,但并没有人说什么。” 苏长乐皱眉:她记得上次自己已经警告过许罗了,许罗平常又是个只知道好色的,怎么可能不顾自己的威胁,又来惹江慎? 傅晏好像也看出来了苏长乐的疑惑,随即又点出来了件事:“听说,魏如意最近与许罗倒是见了面。” 这就对了! 苏长乐一下便通透了。 之前苏长乐虽然警告了许罗,但如今苏长乐在魏如意宴请的席面上狠狠地打了她的脸,按照苏长乐对魏如意的理解,她定然是要报复回来的。 可是魏如意又不敢动她。 那便只能将气撒在江慎的身上。 她去找许罗,许罗因为喜欢她所以将苏长乐的警告忘在了脑后。这样一来,江慎若是真的被害了,却并不伤及性命,但也确实断了苏长乐的心思。 而魏约重新选一个人就好了,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责罚魏如意。 这一切便连起来了。 “原来是她啊。”苏长乐眯了眯眼睛,她对着傅晏道:“多谢小傅大人提醒了。” “举手之劳而已,郡主若是有心,日后定能查到。” 苏长乐笑着,估算着时间,外面的席面也差不多备好了。 果然,没等多一会儿,阿珠便从外面敲响了门,提醒道:“郡主,饭备好了。” “好,知道了。”苏长乐说罢,招呼着傅晏:“那小傅大人先去用饭吧。” “郡主一起?” “也好。” 傅晏进了郡主府,就没着急走。 他愣是足足在郡主府上磨了一个下午,这才在傍晚十分闲适的离开。 苏长乐好不容易送走了人,觉得浑身上下都累瘫了。 可是她心里还惦记着江慎。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苏长乐和衣躺在了贵妃椅上,对阿珠吩咐:“阿珠,我先睡一会儿,等入夜之后,你再叫醒我。” “是。”阿珠将门窗关好,将一张薄毯盖在了苏长乐的身上。 月入正空,郡主府的门口停了一辆不起眼儿的马车。 苏长乐戴着斗篷的兜帽匆匆的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向江慎那里奔去,等到了地方,苏长乐下车,阿珠上前敲响了江慎的门。 来开门的是宋实。 宋实看着外面的来人,他一眼就认出了来人,他赶紧给苏长乐让出了路:“郡主。” “你家公子醒了吗?” “没有,从今晨回来之后,便一直都没有醒。”宋实看起来有点憨憨的,苏长乐打量了他几眼,倒看起来也像是个实诚人。 “本郡主进去看看他。” 苏长乐悄悄的推开了江慎的房门。 他的屋子还是那么冷,不像苏长乐的屋子,从入冬之后地龙便烧的暖暖的。 江慎的房间小,除了一张桌子,就剩下一个衣柜和一张床。 真是简陋到不行。 苏长乐踮着脚轻轻的走到了江慎的床边,然后便浅坐在了床边。 江慎和昨天晚上一样,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确实比昨夜已经好上了许多。 苏长乐抬起小手抚了抚江慎的脸颊。 唔…… 有点凉。 苏长乐忽然想,要不要赶明个儿直接搬个暖炉过来? 苏长乐摸了摸他的脸,又摸了摸他的手,最后小手指勾上了他的,像那天晚上一样。 苏长乐叨叨的跟江慎说了很多话。 “江慎呀,我来偷偷的看你啦!” “江慎,你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啊……” “你不知道,昨天晚上都快要把我吓死了。” “本来我是想带你回府的,但现在有很多人在盯着你……我不敢。” “还有那个许罗,我明明已经警告过他了,但是他胆子还是那么大,可恶的是,我现在还不能动他……” 苏长乐的小嘴絮絮叨叨的,她本来昨天晚上就一晚上没睡,再加上应付了傅晏一天,晚上睡得那点时间根本就不够,如今就算是看着江慎这张单薄的床,也觉得挺舒服。 “就躺一会儿,不过分吧。” 苏长乐这么自言自语着,便脱了绣鞋,躺在了江慎的旁边。 她侧脸看着江慎,呼吸之间都是江慎的味道。 她看着江慎的眉眼,眉眼弯弯的笑:“我实在是太困了,你这里就这么一个可以歇着的地方,本郡主就躺一会儿,真的就一会儿……” 苏长乐小声呢喃着,到最后竟然将自己给哄睡着了。 本应该在沉睡的江慎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闻着女孩儿的呼吸都是香甜的,可是…… 他却闻到了一股不属于苏长乐的味道。 苏长乐下午与傅晏待了好一阵,实在太累了便没换衣服,她根本就没想到江慎竟然能闻出来。 而且她自己也没有发觉。 江慎却发觉了。 江慎看着苏长乐,忽然觉得那股味道很讨厌。 他抬手将自己身上的被子给苏长乐盖上,直到把整个小姑娘都藏在了被窝里才堪堪结束。 不一会儿,江慎身上的皂角香便盖过了那股不小心沾染上的味道。 江慎这才满意了些。 他低头,看着无意识地蹭着自己肩膀的苏长乐,借着微弱的烛光,他能清楚地看到苏长乐脸上的绒毛。 他的睫毛垂了垂:这就是女孩子啊…… 刚刚苏长乐上来的动作很小,她也是在不知不觉之中就睡着了,所以刚刚在勾着的小手指也松了。 江慎顿了顿,重新将她的手指勾了起来。 两个人的小手指就这般纠缠着,可藏在被窝下面,谁也看不见。 江慎本就少眠,即使是睡着了,却也睡得浅,只要有一点动静儿他便会醒来。 他自己睡觉尚且如此,更不要提身边还躺了一个像小火炉一般温热的姑娘。 江慎觉得,自己今天晚上肯定是睡不着了,于是他干脆闭上眼睛。 可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睡着了。 甚至还做了梦。 江慎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 他好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进入到了一片梦境之中,他的意识还很清醒,并没有沉沦在其中。 他置身在一片破旧的村庄之中,从那些半倒不倒的围墙上便可以看出来这里有多么穷困。 江慎觉得这里有点熟悉,便下意识地往一处走去。 他梦中的视角随着他的思维移动,最后停留在了一个已经破了洞的木门前。 透过破洞,江慎看到了里面。 木门里面是一个院子,院子不大,隐约中里面有一个长得十分美艳的女人穿着一身粗布衣裙,正在院子里忙活着做饭。 那张脸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可它偏偏就是这样。 江慎想再往前走走,可一个无形的屏障却将他挡在了原地。 他被隔在一旁,看着院子里面除了那个女人之外的另外的一个人。 那是一个孩子。 一个正在对着院门,扯着嘴角微笑的孩子。 那笑容很假,却又温润得体,不像是发自内心的笑,而是那种为了讨好谁而刻意练习的。 那女子手里面的活儿不停,与她那张脸不同的是那双本应该白嫩的手,竟然已经被磨出了茧子。 她时不时的转头看一眼孩子,嘴角上面竟然也挂的是与那孩子一样的笑。 就算是在笑着,可就是很压抑。 那女人看着孩子嘴角的笑,只要有一点掉下来的痕迹,都会冷眼过去,嘴角在笑,可眼睛里面确实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 江慎抬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这个微笑的弧度江慎很熟悉。 梦里的环境没有声音,江慎也没着急醒过来,他站在旁边看着这个女人带着孩子的一举一动。 孩子不过四五岁的样子,长得很好看,笑得也很好看。 没有人会不喜欢。 江慎看着那个小孩,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一定在那里见过,可是他知道自己长得和这个小孩子一点也不一样。 他不知道这是谁的困境,还是单纯的只是一个梦。 没过多一会儿,天上忽然雷声阵阵,风雨欲来。 江慎的耳朵像是被打开,他竟然在梦中听到了雷声,甚至还感受到了风。 “真是有趣。” 江慎笑着,他本想到别地方转转,可他却被困在了这里。 像是那个看着快要下雨的天气,想要进屋的小孩一样。 “娘,要下雨了……” 小孩子突然说话。 女人放下了手中的柴火,手上就算已经结满了茧子,也被那柴火树杈刮得满是血痕。 她走到小孩的面前,对着他道:“今日的练习还没有完,等到了时辰,娘就让你进屋。” “不过是风雨罢了,小事而已。” 那女人伸手调整了一下小孩子嘴角笑容的弧度:“记得,眼睛里面要真诚,要让所有人都喜欢你,相信你……” 这话像是咒语,一遍一遍循环在半空中,即使呼隆的雷声也抵消不掉。 女人说罢,自己便进了屋子,她坐在屋子里,看着站在门外的小孩。 没多一会儿,豆大的雨滴便砸了下来。 砸在了地上,砸在了孩子的脸上。 江慎在旁边冷眼看着这一幕,心里面竟然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感觉,直到从屋子里面传来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不许哭。” 不过短短的三个字,江慎听着,忽然感觉自己的心口处抽痛了一下。 疼到他差点弯下了腰。 他挑了挑眉,抬手抚上了胸膛。 他像是略微有些惊讶,又带着些玩味和探寻。 “原来,还是有知觉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