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冷宫第五年》 我在冷宫第五年开篇 娘亲说:“男色误国。如果你足够听我的话,你就把肖不修杀了!” 我瞅着娘亲,这个大月国的皇后,西凉国的女皇一脸的冷漠,仿佛这个命令只是杀一只鸡一只鸭一样简单。她真的是美艳的女子,因为总是高高在上的样子,所以说话的时候都带了一些颐指气使,反而是我的亲爹大月国的月炽皇帝一脸的紧张,看着她急急地问道:“皇后啊,别搞事情了,踏踏实实活着不好么?” 就连我的叛贼爹爹曹显都怒声道:“你到底要怎么样啊?你杀了肖不修,让小满怎么活下去?” 肖不修倒是更加坦然,直接将长剑塞到我的手里,对我说:“肖小七,没事,杀了我之后,你要自己保护好自己,别让那些男人上你的床。” 我一脸的黑线,特别想骂人。 这是我在冷宫的第五年,我本来是抓到了李山,打算逼他交出当年他欠我的尾款五千两,并且跟他好好“了解”一下,当初到底是怎么把我送进宫里的。可是,娘亲却忽然发疯了一样跑过来,说李山是她的人,这辈子最爱她的男人,其他人都是渣男。 这个说法,立刻就让我皇帝爹和反贼爹直接怒了!恨不得现在就砍了李山。可是李山倒是神态自若,冲着皇后说道:“谷雨,你莫忘记你娘临死前对你说的话,死都要恢复寰宇帝国,否则就不要下去见她!” 我娘亲的脸色都变了,据说当时是发了血誓的,否则死的不是她,是她亲爱的女儿——我。 此刻的我,特别想吃小饼子嗑瓜子,最好还能来一壶茉莉花茶才好。这种狗血的剧情居然还有续集,我以为两年前在战场上各回各家,各自安好也就算了。居然因为我抓住李山的事情,又整出了这么一出大戏,真是有趣了。 皇上正在怒不可遏之时,禁军统领马茂春急吼吼地跑了进来,说道:“皇上啊,了不得了,东倭国用黑衣大炮攻陷了我们的津门一带海域,现在已经上了岸直逼京城而来。” “什么?”我们一群人都万分惊诧,当初不是谈了和平五十年的条款么?怎么东倭国又来? 李山倒是挺高兴的,笑着说道:“谷雨,你做不到的,我帮你呀!你看,我的人已经来了!你杀了肖不修,杀了月炽曹显,咱们就能够恢复寰宇帝国,你我就是一对快活的人了!” 皇后定定地看着我,问道:“小满,娘亲的话你都不听么?” 我有点迷茫,看了看肖不修,又看了看娘亲,最终问道:“娘亲,你要我走你的老路么?” “什么?”皇后愣了一下。 “我只喜欢肖大人的,你要是杀了他,我也去死哦。”我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还把手里的长剑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李小满!你不听我的话么?”皇后怒道。 “我似乎也没有听过吧。”我嘿嘿笑着。可就在那么一瞬间我失策了,我没有想到皇后手里还有一把锋利的短剑,她忽然往前冲,直接一剑就扎进了肖不修的胸口之中,我慌忙去阻挡的时候,曹显的动作比我快,一把推开了皇后,结果皇后往后一仰,直接倒在了我的长剑之上,竟然还是贯穿身体的剑伤…… “啊!”我就剩下尖叫了。 皇帝爹也冲了过来,把我推到了一边,手里握住了这柄长剑,不敢抽离,生怕只要一抽出长剑就会血流不止,人就这样没了。 没有人搭理我,曹显忙着肖不修的伤,皇上忙着皇后的伤,我一个人傻乎乎地坐在地上,整个人都不正常起来。我摸着自己的脸,忽然就笑了起来,就像我小时候一样,娘亲当年就因为发了血誓扎了自己一刀那样血淋淋的样子在我眼前时,我也笑得挺开心的。 第一章 没人爱的李小满 第一卷玉兰花落 第一章没人爱的李小满 我把能吐的全吐干净了,不能吐的只能强忍住,至少心肝脾胃肾这些东西是吐不出来的。不过,大约是胆汁能够吐干净了,满嘴都是苦的。 冷宫这种地方真是有毒,我只要一回来就绝对没有好事情。这一次,我又失忆了。幸好只有一小段,就是我如何从床上掉下来的,我完全没有印象了。可是,肖不修却说是因为我特别热情地拉着他躺下一起睡觉,所以我特别激动地自己掉下去了。 我已经没有气力搭理他了,我亲爹月炽皇帝回来的时候看到我这幅鬼样子也是气坏了,大吼道:“肖不修,你到底做了什么?朕让你官复原职,就为了让你好好照顾朕的女儿。可你看看你做了什么?” 肖不修跪在石板地上,倒也挺坦然地回答道:“肖小七看到我过于激动,才从床上掉下来的。不过,臣会负责的,以后臣会万分小心,照顾好肖小七。无论吃喝拉撒睡,就算是这一次她真的傻了,疯了,残了,我都会负责的。” 这话说的,把皇上的话都堵住了,让他卡在心口一半的怒火发泄不出去,直接扔了个茶杯出去。我抬眼看了一下,一着急,又忍不住哇哇吐了起来。他扔的是我从藏书阁角落里找到的一只白瓷杯,透亮薄胎,虽然不如御用的器具,但那个款式和大小都是我最喜欢的。幸好冷宫已经铺了厚厚的地毯,那小白瓷杯没有摔坏。 不过,我还是受不住又天旋地转的昏了过去了。按照白御医的说法,我这是严重脑震荡,必须静养,并且不能受刺激,最好的办法就是睡觉,一直睡觉。如果实在睡不着了,就躺在床上不要动,躺半个月就好了。 但是,我很害怕睡觉,因为我怕能不能睡醒?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有一个美艳的女人,脸上全都是血污,哭着看向我,一直在喊着什么,可我什么都听不到,只能看到她很伤心,很难过。特别是她那身大红袍,让我模模糊糊意识到她可能是大墓里那个红衣骷髅女人。 睁着眼睛的时候我也很难受,因为肖不修就坐在我的床边,即便是南厂有很多事情找他,他也只是让人递进来文书,他来批复,但绝对不出门,不离开我半步。就连我喝口粥,出个恭之类的,他都要管,搞得我很是别扭。 但我现在也没有力气搭理他,头晕目眩的太厉害了。 估计我又摔了的事情已经传出去了,所以等到第五日的时候,皇上爹居然把曹显爹爹给偷偷带进了宫,这两个情敌居然握手言和了? 我一边吐着刚喝进去的粥,一边泪眼朦胧地看着曹显,真是想让他抱抱我,就像小时候一样。其实,这一次摔也不是只有坏处,我还是想起了不少小时候的事情,特别是从小跟着曹显爹爹的事情。那时候,他顶着反贼的身份带着我到处走。 这样也挺好玩的,他经常变换各种人皮面具,搞得我常常认不出他来,就一个人傻乎乎在街上茫然四顾,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然后他一会是老头的样子,一会是个毛胡子大叔,一会是俊朗的年轻男子,反正是无论他变成了什么样子,手里总会拿着我最喜欢吃的桂花糕小饼子递给我,那一刻我就知道,爹爹是最爱我的。 曹显抱住了我,一脸的焦虑问道:“怎么又摔了脑子?咱们本来就不聪明,这会就更傻了。要不然,还是跟爹爹走吧,咱们回家去,不跟他们玩了,好不好?” 我虽然不能回答他,但是却能够拼命点头。当然,这一点头,脑袋就更晕了。肖不修直接黑了脸,阴惨惨地说道:“肖小七是我南厂的人,是我肖不修的人,不能够离开。” “肖不修,你别以为你是个南厂都督就了不起了,想当年我可是大名鼎鼎的反贼!”曹显还听不吝的,直接吼了起来。 “曹显,你的反贼的头衔至今还没有去掉,本都督是可以直接杀了你的。”肖不修那声音和那眼神,真是够了,气得我又不住地干呕起来,耳朵都开始嗡嗡作响。 肖不修看到我这副模样,也就停止了和曹显的斗嘴,立刻俯下身子看着我,那张好看且妖孽地脸上都皱巴到一起去了,一点都不美。我用力推了推他,结果他纹丝没动。 倒是影子跳了出来,想对肖不修耳语两句,被皇上皱着眉看到了,只好站直了身子,慢吞吞地说道:“启禀皇上,皇太后正怒气冲冲地过来呢。” 哦,我还是有个皇奶奶的。 基于我目前的状况,皇上还没有昭告天下说他多了一个女儿。不过,这种事情一般传的都很快,宫里基本上都知道了。所以这位皇太后急吼吼地跑过来,也是有她的道理的。 这女人虽然不是皇上的亲娘,但也算是皇太后级别。她平时也不太出门,但是一直负责教导三位皇孙,也算是尽职尽责。重点是,民间对她的传言不多,多数就说她是低调的女人,雍容华贵,存在感比较低。 之前我破三皇子那个迷案的时候,听三皇子的口气,他与这位皇祖母的关系极好,各种被溺爱,要什么给什么。另外两位皇子也很亲近她,常常往她的宫里跑。 皇上皇后不太理睬她,毕竟不算是正宫妃位,只是唯一存活的一位上一辈的人,皇上本着仁爱之心给了个皇太后的位置。这里面的弯弯绕我完全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皇后娘亲根本都不去看她,并且也从来没有把这人放在眼里。 但是,在大月国的皇宫里,这个女人的身份还是尊贵的,并且气势汹汹地来到了冷宫,这是要我找玩命,还是要找皇上玩命?影子一时间也拿不准,就赶紧过来找肖不修报信。 皇上听到这个之后倒是没有多说话,一脸的平静说道:“朕去去就回来,肖不修,你好好照顾小满,有药吃药,没药就让她睡觉,别折腾。” 肖不修还真是很听话,口中称是之后,就继续看着我,还扒拉开曹显,为我诊脉。曹显也很生气,拉着我另外一只手诊脉,结果我反而是两只手被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拉扯着,更加难受起来。 影子目送皇上出了我的房门,就转身回来,直接往我嘴里塞了个药丸,按住我的嘴说道:“必须咽下去!”然后按了几下我的喉咙和心口,让这个药丸子直接就吞了进去,我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药丸子起效非常快,我立时就感到胃里变得暖合起来,也舒服了很多。影子说:“这是白御医给的救急药丸,说是不能多吃,多吃真的会傻的。” 我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谁都不想搭理了。 安静地睡了一会儿,房间里也变得很安静了。曹显和肖不修他们全都出去了,我一个人就睡着,耳朵却很清朗起来。隐隐听到皇上在和曹显说话,曹显特别不高兴。 “你是说这女人又开始了?当初要不是她能够照顾你那三个皇子,你封她皇太后的时候,我们才没说话的。现在她凭什么说我的小满也是野种?我要把小满带走,不能在你这里了!” “曹显!你这是要气死朕么?”皇上低声吼着,“小满是朕的女儿,朕很快就要昭告天下的,你休想把她带走。还有,朕已经和皇太后表明态度了,这小满就是朕,不,是大月国的金枝玉叶,朕要所有人宠爱她一辈子的!举国上下的宠爱!” “你真的做得到么?”曹显的口气充满了嘲讽,我还真是第一次听到一直笑眯眯地爹爹用这样的口气说话,心里也是难过了一下。真想对他说:没关系的,就算是没有人宠爱又如何?我还是我,是最好的小满。 皇上明显已经怒火中烧了,吼了起来:“朕说得到,做得到!” “行了,别那么大声。小满刚刚睡下,你知道她这一次摔得不轻,能睁开眼睛我都已经阿弥陀佛了。”曹显一点都不想和他继续这个话题,毕竟这是他们皇家的事情,他不想掺和。“我在想,这事情还是要告诉谷雨一声的,虽然那个李煜朗肯定已经给谷雨传消息过去了,但你要是亲自给她传个信,应该还是好的。” 皇上沉默了一下才说道:“曹显,你我自幼玩在一起,也都知道彼此的性格。我,现在我只是当年和你一起玩的月炽,你告诉我,你爱谷雨么?” 这话说的,真的十分恳切,也有点令人心酸。想想他们三个人的爱恨情仇也真是太狗血了,爱一个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占有?还是爱护?他们到底都在争夺什么? 曹显很明显地叹了口气,慢慢说道:“我很爱她,到现在依然爱。” “那她爱你么?”皇上又追问了一句。 “她爱你吗?”曹显反问道。 “我爱她就足够了。”皇上的口气倒是很笃定。 “行吧,这种事情,我们争了一辈子也未必有答案,倒不如照顾好她的女儿,让她高高兴兴地过一辈子,多好。”曹显的声音里有了更多的无奈。 “这孩子不是挺高兴的么?”皇上问道。 “小满这孩子,从小就心思细腻,在她还是一个小婴孩的时候,就懂的不哭不闹,不给我们添麻烦。长大一点之后,也知道不会烦别人,只是自己默默地玩。我其实特别心疼,每每看到她这么懂事的样子,我就觉得自己真的太亏欠她了,她本应该有一个快乐的生活,有很多人爱的。” “当初真的不是我派人追杀你们的,真的不是!我可以发誓的!”皇上已经不用“朕”这个代名词了,完全都用的是“我”作为自己的指向,看起来这也是真的在和曹显交心谈话。“并且,我也真的不知道小满是我的女儿,我甚至都不知道谷雨生了孩子。你知道的,她总是忽然就不见了,我也找不到她。我那时候就在想,她应该是爱你的,所以才会和你走。但是直到你忽然举起反叛,我才知道她背负的那些所谓的复辟计划……真的挺可笑的。” “所以,我就特别希望小满做一个没心没肺的孩子,少一些纷争,自由自在地长大就好。可是啊,谷雨不肯。”曹显又叹了口气,“之前她知道怀孕的时候,特别想打掉这个孩子。真的吃了药,但是被我发现了,直接让她把药都吐了出来。可是,还是有一点点药影响到了小满的身体,她又是早产的小女孩,身体特别弱小。当时谷雨又让人把她扔掉的时候,我真的发怒了!真的真的特别生气,这个女人就是个疯子,她连自己的孩子都想扔掉,都想弄死,她还能爱谁呢?” 外面的声音沉默了,但我发现我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甚至流进了耳朵了。原来,我还真是不受欢迎的李小满,从一开始娘亲就不喜欢我。他们都希望我能够没心没肺地过活,其实也只是不想让我知道娘亲不喜欢我而已。 因为我是月炽的女儿?因为我的出生那么的不合时宜。可是啊,我是小满啊,是漂亮可爱的小满呀,怎么没有人喜欢呢? 我的眼泪止不住了,流进耳朵里又很难受。我只好翻身坐了起来,用薄棉被把自己的脸擦了又擦,还企图去擦擦耳朵里的眼泪。没想到肖不修居然坐在我的床头一声不吭,并且我刚刚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他看着我,没有任何表情,眼睛里也没有寒光。 “哦哦哦,肖大人呀,你怎么在这里?”我慌忙掩饰着自己的眼泪,但是他必然刚才都看到了。我就又用棉被擦了擦脸。谁知肖不修忽然伸手抱住了我,还帮我擦了擦耳朵上的泪水,轻声说道:“李小满,我喜欢你。” 第二章 皇太后的生辰之乱 第二章皇太后的生辰之乱 我很讨厌肖不修,现在特别讨厌他。因为他总在我眼前,那张妖孽的脸越发的好看,有时还看着我发呆。我也不太想搭理他,只是默默地躺了三天,然后就嚷嚷着要出去玩,一点都不想在冷宫里住着。 曹显自然是同意的,还说最好是跟着他走,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晒太阳,他给我做好吃的,还可以让我养一只小猫猫。 皇上自然是不同意的,并且说要在皇太后的生辰之后昭告天下,让我认祖归宗,并且给我金册,入籍皇族,还要搞一个册封大典,让我与皇子们享受同等待遇,当然也是有权继承皇位的。 我咂了咂嘴巴,表示本姑娘非常不稀罕这个皇位,也并不想跟着曹显走。他们之间这些爱恨情仇的事情,我一点都不想掺和,我打算自己游山玩水吃喝玩乐的。 肖不修黑着脸对我说:“肖小七,你若是好了,就回南厂吧。” 这人也是讨厌的,那天在我泪流满面的时候说喜欢我,搞得我很是感动,然后直接推开了他。他明明也听到了娘亲是不要我的,皇上爹也不知道我的存在,曹显爹倒是很爱护我,可是我一直在拖累他,让他总是被我羁绊着,没有了自己的江湖。 因此啊,我的存在是所有人的负担。 肖不修说喜欢我,难道不是因为同情我么?我不要的。 他的确对我很好,特别好,应该是心里觉得亏欠吧?前尘过往,他也不知道利用了我多少次,反正荣耀都是他们的,我不过是个干活的。 “那你们让我去红光寺好不好?我手里有羊脂玉的佛头,我可是红光寺的住持。”退而求其次,我在红光寺里喝喝粥也是挺好的。 皇上瞅着我,可能也是觉得我最近瘦得太厉害了,一脸的憔悴和蜡黄,心里也是难受,就说道:“等皇太后生辰过了你再去红光寺小住吧。现在宫里事情多,朕要安排一下的。” “哦。”我点了点头就又继续平躺了。其实,已经不头晕了,也一点都不难受了。只是,心里觉得特别堵得慌。至于为什么,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暑热即将褪去,出伏前一日是皇太后的生辰,宫里极其热闹。因为说是皇太后过完这个生辰就算是过了一个“坎儿”。在民间,有“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的说法,因此很多人如果过了这一年纪之后,都会庆祝一番,表示自己又能够多活一些时日,享受人间烟火的美好。 皇太后也算是身体硬朗,又抚养了三个皇孙成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皇上就觉得应该好好庆祝一番。当然,还因为没有真正打起仗来,民间百姓的心情也很好,无论皇家庆贺谁的生辰,只要是减租减税,都乐见其成的。 据四下里的上报说今年即将开始的秋收状况应该是不错的,至少没有大规模的虫害和干旱,因此预测收成还是可以的。这在当权者眼中就算是丰收了,皇上的心情自然是更好了一些,给我做了两身新衣服,还赏赐了两套文房四宝,一套是大金子做的,一套是名贵的玉石做的。我摸了又摸,还是很喜欢的。 为了这两套文房四宝,我再忍两天吧。 肖不修又把南厂搬到了冷宫,陈志典交出了权利,并且还挺高兴地回了藏书阁,继续搞他的编纂工作。本来陈志典还想过来看看我,被肖不修死活拦在了门外,说什么也不让他跟我说话。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肖小七现在身体不好,身份又很特殊,你一个外臣别过来。 气得陈志典在我门口大喊大叫了一场,发泄了一下不满。可当时我刚喝了药睡得很是沉稳,差点连呼吸都没有了,吓得陈一陈二瞪着眼睛看着我,分分钟都不敢离开。 我就是觉得挺累的,但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白日里多晒一点太阳,也是挺高兴的。更何况我已经听到宫里有了丝竹管乐的热闹之声。陈一说:“这一次皇太后的生辰,皇上让人给找了戏班子进宫来了,还说要唱几出大戏,并且是那种杂耍的大戏,热闹一下。宫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之前是因为皇后娘娘说怕吵闹,所以完全没有搞过这些事情。现在,她又不在……”说着话的时候,陈一偷眼看了看我,才小心翼翼地又说道:“这一次也是皇上说要弄的,就让礼部的人多花了一点钱的。” 我点了点头,表示大致能够明白的,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虽然他们都知道高皇后是我娘亲,也是西凉国女皇,身份和故事的确奇葩,但也不太影响我在冷宫里的生活。更何况还有个肖不修下了各种封口令,大家就算是知道也不会议论的。 此时的肖不修应该是跟在皇上身边,而皇上正坐在皇太后身边跟着一起看杂耍。三位皇子也都在现场给祝贺生辰,真是母慈子孝的戏码。 前一日,皇上过来问我要不要去见见这位皇奶奶? 我皱了眉头,不是风闻这老太太很是不喜欢我这个野种么,我干嘛要上杆子去见她?肖不修见我不说话,就直接替我回绝了。我发现他最近很是大男子主义,什么事情都特别爱替我做主,就连我穿不穿袜子都要管。 天气还这么热,为什么要穿袜子?我表示很烦躁。 可是肖不修就跟有执念一样,一定要我穿上袜子,然后老老实实坐在案几前,给他磨墨,他要处理一些南厂的文案。 今日他在看戏,我就躺在院子里的长椅上,静悄悄地听着外面的喧哗,意识又有一点点模糊了。南厂的大部分侍卫都去皇太后的积翠宫执勤,所以我这里就更加安静了。我暗暗听着那些喧闹的声音,应该是整个皇宫的人都去看热闹了,只有我没有去。 陈一陈二在一旁帮我把大书柜里的书放在阳光下晒晒里面的书虫,并且用清水去擦柜子,也忙得满头大汗。我眯着眼睛看了一下,就又慢慢睡了起来。可是,很快我就感到不太对劲,因为锣鼓乐器的声音停止了,这虽然并不是什么大事情,但是宫里众人的脚步声很是急促,与之前轻巧细碎的声音有很大的区别,甚至还有慌乱的跑动的声音。 我没有动,依然很耐心地听着,呼吸也变得清浅起来。陈一陈二立刻就站在了长椅边上看着我,轻声问:“小七大人?可有什么不妥?” 我睁开眼睛看着他们,“我很好,但我觉得宫里可能出事了。” “什么?”陈二有些发呆。 “没听到?”我问道。 “听到什么?”陈一也问道。 “鼓乐的声音停止了,但是脚步乱了。”我侧耳又听了听,已经有脚步声朝冷宫快速跑了过来。陈一陈二也迅速走到了院门口,我住在冷宫的后院,前院是南厂的办公场所,按道理也不应该有跑动之声的。 很快,后院的门被打开了,肖小三带着一小队人迅速把这里的各个卡点站好,然后他小跑着过来对我说:“小七,莫要出门,皇太后薨了。” “啥?”我们三个人异口同声,都表示没有听明白。今日不是皇太后生辰么?怎么就薨了? 今日早早就有戏班子进来搭台唱戏,并且这一次的戏班子也是挺厉害的,各个武功高超,最大的特色是能够在一个木桩上叠九张桌子,行话被称为九楼戏台,水平相当高超,就光看这份惊险就已经很厉害了。皇上也是花了个大价钱,把这个戏班子全套都弄到了宫里,给皇太后庆生。 大家看的也很是精彩,连连叫好。毕竟九张桌子摞在一起,看着就挺惊险的。因此无论是皇太后还是皇孙们,又或是侍卫、太监宫女们,都看的是惊心动魄,提心吊胆,但又叫好连连。所以声音的确是相当大,我在冷宫里都能够听得到这个热闹之声。 问题出在了最后。 主演从九楼戏台上甩下祝寿的横幅之后,皇太后本来还挺高兴的,但走近了去看看横幅上写的字,忽然脸色大变,然后直接就躺倒在了地上。白御医等人当时在场,就立刻赶过去施救,可是皇太后居然是一口气没有上来,直接没有了气息。 这下子把大家都吓坏了,皇上立刻就冲了过来,说什么也不相信皇太后怎么会没了。三位皇孙是皇太后身边长大的,更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直接嚎啕大哭起来。肖不修立刻让马茂春控制了全场,把戏班子的人全都抓了起来,并且要求封宫,不许任何人出入。他让肖小三带一队人回冷宫加强守卫,并且也给我通个消息。 我张口结舌地愣在那里,谁成想这样一场大热闹忽然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更是让寿星直接没了性命。皇家的事情,都是大事情。看来一场血雨腥风又是不可避免了,那戏班子的人可能都不能活了吧。 “行,我也不出门,让肖大人放心好了。”我略略想了一下,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我可别出去看热闹,这些人都是我搞不定的。还有就是这个事情肯定比较棘手,应该让皇上处理,我这种人,最好不出声才对。 看到南厂的侍卫们陆续有回来的,我就干脆回屋里去躺着了。睡觉我第一,饭都可以不吃的。 一直折腾到三更半夜,肖不修才回来。他现在就住在我的屋里,特别堂而皇之地宣称:肖小七是南厂的重要人物,而他是我的上司,也是我的内侍,全权负责我的所有事宜。所以,我到底是肖小七还是大月国的公主? 看在他没有上我的床的份上,我也没有跟他计较。 我发现,现在我对他那张妖孽的脸有了一点点免疫的能力,至少不会看久了就眩晕。不知道是不是看的太多了,觉得他的脸也普通了起来。不过,其他人还总是一脸花痴地看着肖不修,小宫女们还都是以能够见到肖不修感到万分的高兴。 他摸黑就躺在了矮塌上,听起来也没有脱外衣。我没吱声,刚才睡了很久,现在很精神。但是,我现在对他也谈不上有多喜欢,总是利用我的人,已经挺让人寒心的了。我悄悄翻了个身,脸朝床里,又拉了拉被子。 估计肖不修也就是刚刚躺平了身子,院子里就热闹了起来,灯火也亮了起来。他立刻就翻身站了起来,推门又出去了。 这里不应该没有肖不修的命令就这样喧哗的,唯一的答案就是有人闯了冷宫。这么大胆的人,除了皇上,就只能是三位尊贵的皇子。 大皇子和二皇子应该不会这么不懂规矩,所以这人只能是三皇子,他还没有成婚,就住在宫里。并且,以我之前知道的信息,他与皇太后的关系最好,即便是出了大乱子,皇太后也只是斥责了他,并没有惩罚他,还让他在自己的宫里玩得挺开心的。 “肖不修!为什么不杀了那群戏子!我要你立刻杀了他们,给我的皇祖母报仇!”三皇子的声音真大,在寂静的冷宫里显得异常的突兀,也令人感到一阵寒冷。 肖不修已经站在了门口,冷冷地说:“三皇子,这地方不是你应该来的。” “我为什么不能来?”三皇子依然是张狂的,他比我大了几天而已,也算是成年皇子,怎么还这样莽撞呢?皇上已经下过旨意,冷宫目前是南厂的办公地,任何人不得接近,皇子们更是不应该与南厂有往来。 可这三皇子就这么不管不顾地闯了进来,非要肖不修把戏班子的人都杀掉。一个戏班子,特别是这种有名的戏班子,怎么说也有五十来号人,这要是都杀掉,可是相当不得了的事情。就算是为皇太后偿命,也要先搞清楚皇太后到底是怎么死的吧? 我也坐起了身,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第三章 肖不修的美男计 第三章肖不修的美男计 三皇子闹得很厉害,但肖不修怎么可能会屈服呢?直接让人把三皇子给叉出了冷宫,还直接搬出了圣旨,说是南厂全权负责此事,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任何人不能够影响南厂办事的节奏。 “肖不修,你别以为你又是南厂都督了就可以如此强横,本王一样可以办了你!”三皇子开始放狠话了。 “那三皇子可以去试试的。”肖不修冷冷的声音在深夜里响起的时候,还是挺瘆人的。至少我都能够感受到三皇子的声音抖了一下,“你你你少得意!” 这三皇子怎么还是这个样子,一点点都没有成熟长大,怎么说也是二十岁的大人了,据说皇上都已经给他安排娶亲的事情了,他一点都不稳重。 我用薄被把自己的脑袋都捂住了,一点都不想继续听下去。 与我何干?我不管。 身体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我特别想去数数我放在柜子里的金银珠宝银票什么的,看看到底有多少钱,是不是方便携带。不过,肖不修盯我盯得很紧,陈一陈二也是寸步不离,影子恐怕都放了一只眼睛在我的头顶,所以我也不敢轻举妄动。 又过了一会儿,肖不修才转了回来,我都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进了屋之后,见我用薄被把头都遮住了,就不管不顾地把被子扯了下来,重新给我盖好,我只好装傻地看着他,随便应付了一句:“哦?有事?” 肖不修见我搭理了他,居然就顺势坐了下来,定定地看着我。房间里有油灯照亮,虽然不是很亮,但可以看得到他脸上的青黑色,果然也是很辛苦了。 “肖小七,莫要捂住头睡觉,会呼吸不畅的。”肖不修的声音很轻柔,“我已经把三皇子打发走了,你睡吧。我要出去一趟,去皇太后那边看看情况。这事情很是棘手的,怕是要闹大了。” “哦。”我打了个哈欠,“那你去吧。” “嗯,你好好待着,莫要乱跑。有事情就让他们来皇太后的积翠宫找我,我这十天半个月恐怕都要在那里了。”肖不修的声音很低沉好听,还有那么一点点亲昵感,像是对一只猫小声地说话,“记得吃药吃饭,多喝点水。” 他果然是对待一只猫一样,还伸手摸了摸我的脸和头发。 “我还没有洗头发,你不嫌弃了?”我好奇地问道。 肖不修居然扯出了一个笑容,轻声道:“我什么时候真的嫌弃过你呢?” 听完这句话,我觉得我已经融化了。这人怎么了?如此温柔,在幽暗的灯光下,显得无比好看,让我心生出一丝异样。他有点不一样了,特别是眼睛里没有了寒光,对我说话的时候总是很认真……不过,我立刻就想到,我现在是没有官宣的大月国公主,他是不是因为这个?我已经不是那个来历不明的肖小七李小满,而是被皇上皇后曹显承认过的女儿。 心里迅速转着念头,也没有多说话,只是随便嗯了两声,就扯了扯被子打算不说话了。他这种态度吧,我还真有点接受不了。过于亲昵了,我不习惯。 肖不修见我又打算睡觉,也没有多说话,只是把我的被子掖好,转身离开了。这一离开,居然三天没见到人影,听陈一陈二说,这事情闹得厉害了,恐怕是要杀不少人了。 我终于洗了一个特别长的香香舒服了之后,坐在前院南厂的议事厅,仔细听肖小五讲述当时的情况。 皇太后寿辰这一日,积翠宫里早早就已经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皇上带着自己的嫔妃以及三位皇子皇妃们悉数到场,乌泱泱的一堆人,也是把积翠宫里挤得满满当当的。宫里很久没有这样热闹了,大家也都是挺高兴的。 积翠宫在皇宫里的占地面积也不小,还有个院子,刚好搭了一个华丽的彩棚,让皇太后坐了主座,皇上都坐在一旁。皇上的意思是皇太后年事已高,又抚养了三个皇孙,挺不容易的。今日就坐一次主座,高兴高兴。 皇太后自然是很开心的,被儿孙们簇拥着,又是大月国最尊贵的存在,自然也是乐开了花。她没有子女,只是先皇唯一还活着的妃子上位,因此也是老泪纵横了一把,觉得自己这辈子也挺值得的。 这样的贺寿,自然也少不了一众官员和女眷们,想是能够进来参加庆典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个个脸上也觉得有光。 肖不修让马茂春多派了不少禁卫军值守,也是怕人多杂乱出了意外。因此,所有侍卫们也都打起了百分百的精神,站得比平时更挺拔了一些。 一切也都很顺利,大家的脸上也都洋溢着笑容。另外,大家也是很期待接下来的演出。礼部特别请了京城两大最有名的戏班子同场献艺,此等大饱眼福的机会,从来没有过。 云飞戏班和红袖戏班都不是普通的戏班,不仅都有十几年的成立史,还各自有绝活。最重要的是,这两个戏班子都不是平地里演戏,而是擅长演翻九楼的杂戏。 何谓翻九楼? 就是将九张八仙桌层层相叠,垒成九层“楼台”,九楼艺人在“楼台”间闪转腾挪,十分惊险、刺激。大月国的人很喜欢这种杂戏,看着热闹。因此,不论是大户人家的围场大院,还是平头百姓的晒场空地,每逢生日节庆,常可见到九楼艺人腾跃翻飞的身影。 而这两个戏班子又是行业内的龙头老大,只要一演出,就场场爆满,一票难求。平时,就算是达官显贵想去看一场戏,也都要排队购票,都未必能够抢得到。现在,两个戏班子同时出现在一个舞台上,的确是令人兴奋。 云飞戏班的头牌贺秋与红袖戏班的头牌罗杰均是抖擞精神,带着各自的人热闹开锣。云飞戏班的盘古开天气势非凡,红袖戏班的四郎探母更是婉转动人;云飞戏班的鲤鱼跃龙门,身姿潇洒矫健,红袖戏班那边的蟾宫折桂枝,可以说的上是仪态万千,柔媚万芳。这两边就跟打擂台一样,高潮迭起,精彩纷呈,令人目不暇接。 礼部的意思是,搞两个戏班子唱对台,气氛会被烘托的更加热烈。反正皇上也不差钱,多给点钱,再给个名誉,这两拨人都会拼了命的演好这出贺寿大戏。 说了这么多,也是为了要凸显这两个戏班子在大月国的地位。不过呢,每个人的喜好不一样,因此也就分出了两个站队,拼命地叫好,连皇太后都使劲鼓掌,心情愉快。 肖小五说,如果按照戏班子的技术水平来说,云飞戏班的实力明显还是比红袖戏班高出一截的。就比如因为看到云飞戏班在九楼戏台中的一个悬梁动作,犹如青蛇过江,行云流水,红袖戏班的人就忍不住要去多做几个动作。在四郎探母这出戏中,硬是给自己加戏,从一楼开始穿行,一开始也还是很好看的,但是穿行到第八楼的时候,由于心急,一不留神,直接从八楼掉了下来,幸好有他的几个师兄弟给帮衬了一下,将这个失误变成了再次腾空,也算是遮盖了过去。 两边都唱了鲤鱼跃龙门的戏码,云飞戏班这边的男女主演犹如一对穿花蝴蝶一般,三十六个“背飞”一口气做了下来,只是女主有点气喘,男主一点没有问题,落地的时候,还特别翻了三个旋风跟头。红袖戏班这边都明显不成了,只做了二十七个“背飞”,男女主就已经气喘吁吁,不能再进行下去了。 饶是如此,大家也是看得惊心动魄,叫好连连。还有人说:要是两个戏班相互搭配一下,应该是天衣无缝的绝配了! 不过,大家也都知道,云飞戏班的老板贺班主颇为大气,有江湖大侠的风范,而红袖戏班的罗班主明显有点小气,喜欢斤斤计较。所以,这两个戏班子也是不可能合作的。大家随便议论着,闲聊着,在此起彼伏的喝彩声中,表演一路就走到了最精彩的压轴环节——老君贺寿。 云飞戏班为压轴戏码的老君贺寿精心设计了一套高难度的双人组合表演,贺班主让实力最强的两个徒弟在楼台上背向皇太后他们所在的彩棚,徒手倒立,然后张开双腿,各自从脚底下抽出一条长长的红色条幅。 这两个条幅都是耳熟能详的贺寿词句,虽然很是俗气,但真是通俗易懂。“这位老夫人不是人,九天仙女落凡尘。” 后面的两句是“儿孙个个都是贼,偷得寿桃献娘亲。” 这四句话一般都是展开第一条条幅后,其余三句话是需要现场的观者们一起大声喊出来的,这样才会热闹起来。 可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了。 这两个高徒在九楼戏台上辗转腾挪,展现了各种高超的技艺之后,才开始各就各位,倒立起来,从脚上抖出了第一条鲜红的条幅:这个老夫人不是人。 观者当然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都跟着节奏骚动起来,一边喝彩,一边提前就大喊了出来:九天仙女落凡尘。 这弟子也是将火候拿捏地极为精准,在观者们喊过一遍之后,才不慌不忙地将脚尖轻轻一甩,抖开了第二条条幅。 可是,就在这一刻,大家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而是沉默不语,异常的尴尬。 也就是一瞬间,有人就尖叫起来:“皇太后晕倒了!”、“快些喊御医!” 各种吼叫以及谩骂已经爆裂开,有侍卫们立刻冲了上去,把彩棚团团围住,保护皇族的安危。也有侍卫立刻去推倒了九楼戏台,让还在表演的两个人直直摔了下来……立时,现场一片混乱,官员的女眷们哪里见过这样惊心动魄又见了血的现场,忍不住大叫起来。 两个戏班子的人加起来也有百十来号人,看到这种情况只想先逃跑再说。但是他们真是太小看皇宫禁卫军的厉害,都没有跑出三步,就直接被禁军和南厂的侍卫们打趴下了。一个个全都见了血,惨一点的连骨头都被打折了。 “所以,上面是不是写了什么不好的话?”我还是很好奇的,毕竟我这种热爱热闹的人,居然没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幕,还是挺遗憾的。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这第二句改了一个字,但是意思就全变了。”肖小五的声音压低了一点,看来这个字很是不一般。 我瞅了瞅他,“咱们南厂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可以是可以,只是这里面又牵扯到了一桩秘事,我可不敢多说。”肖小五居然还卖起了关子,真气人。 “那谁能说?”我忍住不去挠他的心,咬着后槽牙问道。 “当然是肖大人呀,这个事情你要问他。”肖小五居然还挺理直气壮的。 “肖大人在哪里呀?”我已经把手都伸了出来,看了看自己还没有修剪的指甲。 “肖小七呀,肖大人对你这么好,在你病的时候片刻都不离开你,还给你喂水喂药喂饭,他现在这么忙,忙到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忙得都瘦了一大圈,你怎么也应该去表示一下吧。哪怕给他送个饭过去呢,也是咱们做属下的心意吧。”肖小五又特别苦口婆心,“你就趁着给他送饭的时间,问问他这些秘闻,他一定会告诉你的。” “你行!”我现在总之也是有那么一点点小傲娇的,直接趿拉着鞋走了出去。到门口拿着肖十七刚给我送过来的食盒直接出了冷宫的门,然后又站住了,问门口的侍卫们:“肖大人在哪里?” 侍卫们面面相觑,看着我这幅邋遢的样子,都低了低头,才说道:“在茅厕……” “……”我也很是无语,我居然没看到肖不修回来了,也没想到他居然也要上厕所。行吧,我站在茅厕门口拎着食盒等他,画面很是美好的。 他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从茅厕走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我一脸的明媚等着他,居然也没有皱眉,而是给了一个特别好看的笑容,让我都眩晕起来。这男人太可怕了,居然又对我使了美男计。 ——————不定时小剧场—————— 肖不修最近特别注意自己的形象,除了每日练功之外,还开始了力量训练。影子好奇地问他:“大人,你这又不需要去扛大包,皇上也不需要你去搬砖,干嘛要增加举磐石项目?” 肖不修看了他一眼,才慢慢说道:“你没发现肖小七最近胖了么?我得练练力气才能抱得动她。” 影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鼻头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转头去找梁贵妃谈心去了。 第四章 南厂大牢放不下啦 第四章南厂大牢放不下啦 肖不修见到我站在茅厕的门口等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扯出一个笑容,而不是皱眉头,我表示很不理解。不过,我现在的好奇心战胜了一切,直接亲亲热热地问道:“肖大人呀,您也上厕所呀?” 肖小五一脸黑线地站在一旁,还给肖不修递过去一个干净的帕子擦手,然后使劲冲我咳嗽,我才抿了抿嘴唇,没有继续说下去。 “肖小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找我?”肖不修擦干净手之后,还把食盒接了过来,自己拎着往我的屋里走,“先吃饭吧,我饿了。” “哦哦哦,好的。”我有点慌,这人是肖不修么?顶着肖不修的脸么?难道易容了? 肖十七和肖小五已经把食盒接了过去,并且快速地在房间里摆好了饭菜。肖不修看了我一眼,才说道:“洗手过来吃饭,我给你讲讲现在的状况。” “嗯嗯嗯。”我麻利地跑了出去洗了个手,顺道把脸也洗了一下,把头发抓了起来梳了上去,才忙不迭地又跑了进来。肖不修居然就这么很有耐心地等着我坐下之后,才开始动筷子吃饭。 他的吃相依然极为优雅,就是速度略略快了一点。这说明他的确是饿了,还是很饿了。我在心里小小的惊讶了一下,看来皇太后这个事情不简单,闹得凶了。 我不饿,但到了饭点儿也是要吃一口的。更何况,肖不修只和我吃饭,其他人都赶了出去,我可以独占一会儿妖孽美人,心里和眼睛都是很满足的。 “你已经知道是条幅出了问题,能猜到是改了哪个字么?”肖不修已经吃饱了,放下了碗筷。不过,我还是给他舀了半碗鸡汤,让他补养滋润一下嘛。鸡汤里面的鸡腿露了出来,我立刻就夹到了自己的碗里,完全没客气。 “九天仙女落凡尘。”我心里转了几转,想着这几个字怎么改,才能够令人晕过去。“难道是‘凡’?” 肖不修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慢条斯理地喝鸡汤,好看的让我咽了咽口水,瞬间就觉得手里的鸡腿一点都不香,他那碗鸡汤可能才是世间美味了。 “这个字怎么改?让礼部的人都没有看清楚就直接让他们放出来了?”他继续问道。 “那这个简单,先把横幅做好,然后这个字里随便写一个‘虫’字,刚好就把这个字改了。九天仙女落风尘。呵呵,这改字的人,心肠也有点恶毒了。不过,皇太后为啥要晕过去呢?这也没什么的吧?” “你可知皇太后的出身?”肖不修又问我。 我眨了眨眼睛,这话问的,绝对有问题。“说吧,我放了两只耳朵都在这里了。” “果然你也是不知道的。这也算是皇室里的秘闻,应该不会有太多人知道,或者说,知道的人基本上都死了。”肖不修习惯性地阴冷声音又出现了。“皇太后当年就是出身风尘,虽然相貌极美,也得了先皇的欢心,但又无一儿半女,始终在宫里的位置很是尴尬。后来,先皇和嫔妃们陆续去世后,只留了她很是长寿。之前,她说过只要个小宫殿养老就好了。可皇上看到自己那三个皇子没人教养,你也知道的,皇后根本不想管那三个孩子。其他嫔妃也不够格,或者说不能够养育皇子,否则会有其他心思。所以,皇上就安排了她来抚养这三个孩子。后来,三个孩子也长大了,皇上就大笔一挥,给封了一个皇太后。” 原来如此。 我点了点头,结合宫里的各种靠谱不靠谱的传闻来看,这位皇太后一开始也很低调,后来因为这三个皇子都已经长大成人,也逐渐有了话语权,她的脾气也大了起来。有时候,连皇后都要骂上几句。 不过,一般大家也不太理会这种事情。毕竟这皇太后年纪大了,也没有什么能量折腾。倒是之前,她跑来冷宫想骂我是野种之类的,被皇上直接给怼了回去,并且让南厂侍卫们把皇太后的积翠宫封了三日,说是“皇太后火大,败败火才好。” 现在又给她搞了个寿辰活动,也真是看不出来皇上到底是如何对待她的。反正那三位皇子还是对她很好的,常常送些礼物过去,也算热闹。 “所以,皇太后本来很是高兴的,但没想到被人当众戳破了前尘过往的事情,一时间气得憋过气去了。后来,也因为年纪大太大了,也没救过来,就直接薨了?”我暗暗思忖,这就是活活被气死了,这必然不是恶作剧,是有预谋的行为。 “其实,很多人不知道之前的过往,但这样一来,很多人猜都猜出来了。再说了,在大月国,能有什么秘密?特别是皇家的故事,更是乱糟糟的。”肖不修居然还吐槽起来,幸好这屋里只有我们两个,我听听也就算了。但是,他怎么和之前不一样了?居然跟我一起八卦了。 我抿了抿嘴,表示什么都吃不下了。他还是硬生生地塞给我一口青菜,“再吃这一口,吃多吃青菜,不容易便秘。” 我已经不是满脸的黑线了,是一脸的黑。“我又没有便秘,我很正常的!”要不是这个事情不宜大声说出来,我很有可能是要拍桌子的。 肖不修轻笑了一下,才柔声说道:“乖啦,就吃这一口。” 我觉得我整个人都黑了,这一定不是肖不修,一定不是玉面修罗妖孽冷峻的肖不修。 我伸手直接去摸了他的脸,甚至捏了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人皮之类的东西。肖不修也任由我上手摸着,笑道:“我对你太好了,你不适应了?之前是我亏欠了你,现在我要对你好一些才可以。至少,你这一次摔到了头,也是我的责任,我应该负责的。” 我已经开始用牙齿咬住下嘴唇了,因为我都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并且,我不太能够判断这件事情,或者说,我不能判断他的真心到底是什么。就像是一个放养的孩子,一天到晚的喊狼来了,大家最初还是相信的,但是喊到后来,根本没有人搭理他。 我现在这个情况似乎又不太对,总之,很不对劲,肖不修很不对劲。 外面又喧哗起来,肖小三在门口说道:“大人,三位皇子都过来了,说要南厂尽快给个说法,否则他们就自己去查。” “哼,他们能查出什么?”肖不修的神情已经变了回来,妖孽中带着轻蔑,是我熟悉的那个肖不修。他站起了身,没忘对我说一句:“把菜吃了,去睡个午觉。” “哦。”我把青菜一口就都塞进了嘴里,然后看着他施施然出了门。外面一开始还挺乱的,但是似乎是摔了个茶碗,立刻就都没了声音。 我该死的好奇心全被勾搭出来了,擦了擦嘴,蹑手蹑脚地去了前院听墙根。前后院有一个秘密的小门,平时都是肖不修再用,说是这样方便进出。我也没明白自家院落要有什么秘密门,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么? 现在,这道秘密们终于被我发现了用途。果然不用正大光明的开门去前院,而是从小门溜过去,还有道纸糊的薄墙,通过墙上挂画的巧妙开口,完全能够将前厅看得一清二楚。 南厂这些人的心思呀,真是太鬼了。 三位皇子这一次真的是整整齐齐地出现在前厅,一个个都站着,插着腰,瞪着眼睛似乎是要找肖不修玩命。地上已经有个碎裂的茶杯,肖小五又端了一杯热茶递给了肖不修,但没有给三位皇子。 看来,三位皇子也真是做倒了行市了,身为皇储接班人,居然被肖不修拿捏住了,并且他那个妖孽的小指兰花都出现了,拿着盖碗瞥了他们一眼,才说道:“三位皇子稍安勿躁,南厂也是在做事情的。你们要把戏班子的人,以及他们的家眷都抓起来,罪名是什么呢?再说了,现在南厂大牢已经放不下了,我能怎么办呢?” “分明是这些人捣的鬼,为什么好好的贺寿词被篡改了?”很久没有看到三皇子了,他赤红的双眼看起来还真的挺难过的,所以他的火气也最大。 “证据呢?谁篡改的?”肖不修问道。 “我怎么知道,你们去查呀!”三皇子这话说的,真是有点草包了。 大皇子看了看肖不修这幅做派,也是挺不爽的,直接说道:“肖不修,这事情都过去三天了,你们到底审问出什么了?不能光吃饭不做事啊!” 行,这个草包也是醉了,说话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我在心底啧啧啧了几下,又转向看了二皇子。二皇子是比较少见的,据说之前发去了边疆历练,皇上还是挺看重他的。但谁知道他去了边疆之后,整日里吃喝玩乐第一名,完全没有什么改变。 这一次大月国与西凉国发生冲突,本来也征调了他的人马赶过去,但是他的人马居然在半路上拉肚子了,等我们都解除了危机,他才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把皇上给气的,直接解除了他所有的职务,让他跟着回了京城,在自己的王府里关禁闭,做检讨。 这一次要不是皇太后寿辰,也不可能让他出来。 他倒是长得极为好看,有皇上的英姿,当然,整张脸中,败就败在了那双眼睛上,看起来无神,有点纵欲过度的感觉。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皇上瞅着这三位皇子也是要气死了。大月国的血统继承人,怎么都搞成了这幅样子。 二皇子说起来话来,应该也是在官场上练过的,所以还算是得当,“肖大人,这事情的确很蹊跷,虽然是控制了两个戏班子的人,但还应该多查查,把事情搞清楚。不能够让皇祖母死的不明不白。” “二皇子说的是。”人家对他客气,肖不修也对人家客气,“这事情南厂正在查。不过,刚刚白御医也跟皇上说了,皇太后应该是过于激动,心悸而亡。她这个年纪发生这种事情也属于正常,白御医认为也没有大的问题。” “重点难道不是在于谁改了条幅上的字么?”二皇子紧紧跟了一句。 肖不修瞥了他一眼,才说道:“这事情也在查,暂时无头绪。” “你让肖小七出来查案,别老躺着。”三皇子还真不客气,直接点了我的名字。 肖不修直接把茶碗放下了,说道:“肖小七身体不好,一直在静养,这事情皇上是知道的。再说了,肖小七是我南厂的人,我愿意让她什么时候出来查案,就什么时候。还轮不到各位皇子出来指手画脚吧?” “肖不修,你太过分了!”的确,肖不修这话说的挺僭越的,大皇子都怒了。 但是,肖不修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怕呢。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面金牌,朗声说道:“皇上的如朕亲临金牌在此,就代表我肖某人说的话就是皇上要说的,各位皇子要是没什么事情,就先走吧。这南厂重地,冷宫所在,不宜大声喧哗。” 咦,这块金牌不是我的?这人居然偷偷拿在了手里。 三位皇子可能也是觉得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闹下去就实在是太难看了。并且,回头闹到皇上哪里去,估计他们也没什么好果子吃。所以也就一个个甩袖子离开了,连狠话都没说。 我揣着手站在薄墙的后面,忽然觉得皇上还真是挺厉害的,居然让西凉国乌泽大将军的孙子做了自己南厂的都督,还是内侍头领,镇国将军等等一系列头衔,这种伎俩真是挺卑劣的,可肖不修居然还同意了,这是什么道理? 虽说这人是我的亲爹,平时仁爱的君主形象也很是深入人心,但我总觉得他在我眼里有那么一层薄雾,看不太清楚。应该说,这人有点太假了,假到让人心里不舒服。偶尔几次真情流露到都是对我吼起来的时候,那种咬牙切齿的样子才是真的吧? 第五章 肖不修身边的小太监 第五章肖不修身边的小太监 我在愣神的时候,肖不修已经站了起来,转身到了薄墙的后面,一股清淡的茉莉花香包围了我,我抬起头看到他正在仔仔细细地看着我,就不由得问道:“肖大人,我是不是特别美?” 肖不修的脸上终于有了裂纹,是我熟悉的样子,我放心多了。 他长叹了一声,也不想搭理我,直接从我身边走了过去,并且招呼肖小五说他要洗洗脸,换身素袍,今晚他要值守积翠宫,主持守灵的事情。 我发现我最近的消息一点都不灵通,可能也是根本没有太在意这些事情,耳朵都不太好用了。我现在才忽然发现,原来我根本都没有穿外衫,只是简单的月牙白居家长衫,特别拉胯南厂的颜值形象。 终于,我决定去换衣服,然后老老实实坐在案几前面,仔仔细细开始看起了有关于这件事情到目前为止的所有卷宗,甚至连礼部当初设计这个庆贺生辰的计划书以及彩棚搭建的施工方案图,我都要他们帮我找了来。 肖不修什么时候洗完香香走的,我都不知道。我只是开始翻检这些资料和卷宗,虽然没有亲临现场,但多少在心里也是能够描摹出事件的大致经过的。 礼部这一次真是花了大钱搞活动,每个戏班给了五千两作为酬劳,云飞戏班五十二人,红袖戏班五十一人,这其中包括了伶人、乐师、杂耍艺人以及搭建九楼舞台的杂工,以及戏班的班主和其他后勤及家眷。毕竟这种大事件,谁都想来亲眼看看热闹的。 现场的执勤侍卫们二百人出自禁军,一百人出自南厂,相关斟茶倒水的太监宫女八十人,均有花名册,都对得上。 再有就是现场来贺寿的官员及女眷,这次请来的人都是上了年纪的,必须是七十岁以上的官员,当朝的官员只有几个人,其余是已经退休在家的,或者是钦天监那是十多个老大人,还有一些高官的上了年纪的女眷。皇上的意思是让这些年纪大的人凑在一起,互相说说话,回忆一下往昔时光,也算是一种别出心裁的庆贺方式。 这倒是挺有趣的。 和自己年纪相仿的人说说话,聊聊当年的事情,或许有很多人都是老朋友了,趁这次机会再见见面,喝喝酒,看看精彩的表演,真的是很不错的事情。 皇上还大笔一挥,给这场贺寿活动起了个名字——乐为宴。七十岁被称为仗围之年,取此谐音,让皇太后享受乐趣的筵席。他还早早就把这三个大字写好了,就挂在了积翠宫的彩棚之上,所有见到的人都感动于皇上的孝心和细心,皇太后也觉得脸上有光,很是开心。 礼部关于积翠宫现场的图纸中,详细标注了九楼戏台,后场,化妆等等位置,其他的相关人等的位置都有明确标注,甚至还要求侍卫们严禁人们相互走动,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根据礼部官员的口供来看,当时能够直接接触到戏班的人不超过三十人,其中五人是礼部的官员,负责检查戏班的行头以及相关的道具及搭建材料,二十人是禁军,专门看管这些人的活动及进出,还有五人是小太监,负责跑腿等事宜。 检查戏班道具的五名礼部官员都已经被抓进了南厂大牢里,他们的口供都说反复确认过条幅上的字,并且这套条幅还是礼部找人特别定制的,每一个字都是礼部写字最好看的文书秦大人给写的,不可能有任何问题,连条幅的草稿都有,很是详细。 把所有能够看到的材料都过了一遍之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陈一陈二早在一旁开始打盹了,我伸了个懒腰就坐在黑暗里,琢磨着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更改条幅上的字并不是难事,要有足够的空间和时间,并且是熟悉戏班每一个环节的人。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必然是知道皇太后之前的风尘往事,才会有这样的伎俩。 肖十七推门进来的时候吓了一大跳,说看到我瞪着大眼睛发呆,以为我中了邪。陈一陈二这个时候也都醒了过来,立刻就去点灯,屋子里这才亮了起来。 “我给肖大人送点吃的过去吧。”我看着肖十七把清粥小菜摆在我的眼前时,我忽然想到肖不修今天是在积翠宫守灵的。 “肖大人那边有饭食的……”肖十七回答道,但是他想了想又说道:“现在积翠宫不能吃荤食,只吃青菜素食一定会饿的。我做几个素包子,小七你可以拿过去,偷偷给肖大人吃。只能偷偷给他吃,我就做几个……” “守灵的人很多么?”我问道。 “这七日,三位皇子应该都在的,他们的饮食有专人负责。但若是让他们看到肖大人吃独食,又要瞎说八道了。” “这么讨厌?”我皱了皱眉头,“他们这个时候了,还要闹腾?” “这叫闹灵。在逝者面前闹得越凶,越能表现出自己与逝者有多亲厚。这三位皇子又是皇太后给带大的,自然是要闹的。皇上没去,嫔妃们是轮班去盯着。前几日是马大人值守,三位皇子就已经闹了几次了。马大人一肚子的火,又不能发出来。今日肖大人就说他来值守,看看这三位皇子到底要如何。”肖十七的消息还是那么的灵通,我喜欢。 “成,素包子,个头小一点,别那么明显。”我点了点头,同意了肖十七的建议,让他赶紧去做包子,至少也需要半个时辰呢。然后我问陈一陈二,“有没有小太监的衣服?我能穿的。” 这两人一脸的蒙圈,问道:“为啥?” “我要去给肖大人做太监。”这句话一出口,我自己先笑了出来,怪怪的。“我现在对外号称还是养病阶段,就不方便出现了。但是我可以扮作小太监的模样站在肖大人的身边,也方便查查事情。至少,想要了解这事情的全貌,还是需要去现场走走的。你们也知道的,这三位皇子和我的关系吧,也说不上有多好,也不见有多恶劣。但是,总是要小心一些,不给肖大人添麻烦才好。” “小七,你是要查皇太后这件事情了?”陈一的眼睛里有了一点点亮光。“我以为你不想管了呢?” “其实也不想管的,只是觉得有些好奇而已。”我是看了这么多卷宗之后,发现一点破绽都没有,反而激发了我的兴趣。 “我去找衣服,等我。”陈二立刻就冲了出去,他们都是行动派,没问题的。 我又拿着积翠宫当日贺寿的位置图看了看,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那些官员,还有女眷们现在如何了?知道么?” “隐约听说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女眷吓得病倒了,其他的人现在都要求在家里莫要出门,等待南厂的下一步指令。”陈一回答道,“皇上下的命令,我们的人在这些官员的家门口都有盯梢的。” 南厂恶名,鬼魅之名,真不是毫无道理的。 半个时辰之后,我已经化身为身材消瘦的小太监拎着食盒匆匆走在去往积翠宫的路上。陈一陈二在暗中跟随,我只是一个人穿行在宫中,遇到巡逻的禁军们亮一下自己南厂小太监的腰牌就被放行了。 大月国的太监们是有纱帽的,低下头就遮盖住了大半张脸,所以如果不是刻意去看的话,也不知道这人的长相。 想起来肖不修似乎从来没有带过这样的纱帽,他的脸永远能够让我看到。 走了一会就听到从积翠宫传来的哭声,一会大一会小,但一直都没有停下来。这也是大月国哭灵的规矩,一定要哭出来才能表示对逝去亲人的珍惜和悼念之情。这个重任就交给了每一位过来值守的嫔妃娘娘们以及她们的宫女。 今晚来值灵的居然是梁贵妃,她一身素衣正在按照每一时辰来上三炷香,然后抹抹眼泪表示一下。哭灵的事情就交给了她的宫女们,这些人跪在地上使劲的嚎哭一场,也算是尽了心意。不过听这个声音,应该也是哭了很多场了,声音都是沙哑的。 现在的积翠宫的场院已经改为了灵堂,皇太后的棺椁就停在正中央,左边灵棚是三位皇子待的地方,旁边是嫔妃们,之后就是女眷们。右边的灵棚是办事人员的所在地,肖不修和马茂春礼部钦天监的一些官员们都在这里,随时处理相关事宜。白御医带着御医院的人在更边缘的角落里,正在熬制着一些安神汤药,盯着这些人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好及时赶过来进行处理。 我低着头默默地往肖不修坐镇的灵棚走去。 肖不修正在和侍卫们说着话,听起来是要加强南厂大牢的看管,不能让任何人进出,特别是三位皇子,一个都不许进去。 我在距离他十米的时候,他就已经转头看向了我,黑暗中,我也看不清楚他的眼眸,只是觉得他好像有些惊讶。 这么快就能够认出我了?我有点不开心了。本来还想着化身小太监,在肖不修身边吓唬他一下呢。 走到肖不修身边的时候,他刚好和侍卫们说完话,就摆摆手让他们去做事了。然后转头看向我低声说道:“肖小七,你来做什么?” “肖大人,我现在不是肖小七啦。”我也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给您送点吃的呀,您对我好,我对您也必须是好的,你好我也好嘛。” 笑容过于贱了,肖不修的脸都皱巴起来了。 “叫我小馒头就好了,是您南厂进来的小太监。”我眨眨眼睛,示意要他坐下来,然后给他倒了杯茶,“肖十七包了几个素包子,您要是饿了,就吃两个。放心,素包子,特别素,我完全不想吃。” “肖小七……”肖不修居然也学会了拖长尾音说话,“小馒头,你回去吧。” “不不不,大人,今晚我配您值守在这里,我可以的。”我的眼睛是亮亮的,看着他的时候,又看了看积翠宫的环境,这里的确也是看不出来之前卷宗里的寿辰规划图的样貌,但是还是可以大致去丈量一下的。 “你要查这个事情?有疑点了?”肖不修低声道。 “是呀,疑点没有,只是觉得这里面比较古怪而已。”我掏出了一个素包子,果然是很小,只有龙眼大,真是难为肖十七了。还有点烫,我就直接塞到了肖不修的嘴里,成功地堵住了他后面的话。“大人,先吃点,然后喝点水歇会儿。” 肖不修一脸的震惊,可能也是没想到我已经开始胆大到往他嘴里直接塞东西了,估计他这前半生也没有人敢这样对待他的。 可是,我是肖小七呀。 此时已经有人走了过来,礼部的官员,问能不能派几个小太监帮忙去拿一些香烛纸钱?还瞥了我一眼,意思是来几个小太监就成。 肖不修扯了我一把,让我去他身后收拾文书,才慢慢说道:“本都督知道了,你先去门口等着。” 那官员立刻点头称是,离开了这里。 肖不修转头看着我,又低声问道:“疑点是什么?” “就是这里的位置规划,看起来都很有规矩,都很整齐,甚至都是一眼能够望到对方在做什么。就像现在一样,您能够看到皇子们和梁贵妃他们都在做什么,同样的,他们也能够看到您在做什么身边有什么人……” 话没说完,三位皇子都已经朝这边走了过来,我略略躬了躬身子,退到了阴暗的角落里,隐藏了自己的身形,尽量减少存在感。 大皇子看了一眼我所在的地方,然后对肖不修说:“我这边需要加几个人来伺候。” “祖宗规制,每位皇子身边只能带两名贴身侍从。”肖不修一脸的严肃。 “那你怎么有这么多人伺候?要不然你把这个小太监先给我使唤一下。”二皇子气势还挺足的,三皇子立刻跟着点头,“我需要一个帮着哭灵的,这个应该合适吧?” “此人是我的贴身太监,绝不外借。”肖不修还真不客气,全身都笼起了寒气,“各位皇子也应该遵守祖宗规矩,莫要生出事端。否则,皇上降罪下来,您们也是不好受的。” 这三个人气得又是大黑脸了,转身就走了,极为不爽。 我心里暗暗为肖不修点赞,不畏皇权,敢于直言,了不得呀。不过就是这个贴身小太监实在是过于暧昧了,是要贴着么?我又想掏出一个小包子给他吃,他应该是有了防备,直接抓住了我的手,然后把小包子塞到了我的嘴里,这才低声说道:“这里人多眼杂,如果要做事情就快一些。” “做啥事情?”我努力嚼着嘴里的包子,问他。 “你要做什么?”他问我。 “哦,贴着你呀。”我的笑容又特别贱,真是够了。肖不修脸都绿了,直接走出了灵棚,站在场院里看月亮。 ——————不定时小剧场———————— 肖不修随便看了一眼,就发现积翠宫门口走进来的小太监身形太过熟悉了,就是瘦了一些,但看起来她走路很是平稳,应该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不过,这人实在是太可恶了,直接塞到他嘴里一个包子,还挺烫嘴的。 这一包子之仇一定要立刻还回去! 所以,他趁着她愣神的时候,直接也塞进去了一个小包子。看着这个吃惊的模样,也是挺可爱的。真是想摸摸她的脸,但这个场合,就算了。 等守灵之后回去摸。 肖不修忽然被自己这个念头惊住了,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怎么会这样? 第六章 皇太后没有变成厉鬼 第六章皇太后没有变成厉鬼 皇宫里的夜晚向来都是肃穆且幽深,积翠宫的这一夜更是如此,并且还伴随着女眷们的哭声,更令人感到悲凉寒冷。 我裹紧了身上的衣服,依然觉得不舒服。肖不修让我坐在棚子里,暗暗在我脚下生了一小团火,让我这里没有那么阴冷。 他在积翠宫的各处都走了走,也去每一处灵棚里都查看了一番。三位皇子已经在临时的席子上睡了,贴身的侍卫和太监依然站在身边,尽心尽力的守护着。 影子给梁贵妃送了些吃食和热水,不知道说了什么,很快就回到了我身边。我蜷缩在椅子里,看着积翠宫的黑暗,心里却描摹着当时的样子。高秉文过来找肖不修的时候,看到我坐在这里愣了一下,才走过来问道:“小七,你为何在这里?回去睡吧。” “不不不,我一点都不困。”我揉了揉眼睛,表示自己可以的。“你来做什么?” “我们把这些涉案人员的口供都整理好了,还有当时参加乐为宴的人各自看到的也都弄好了,想着先给肖大人拿过来。”高秉文叹了口气,“你知道的,有些老大人和他们的家眷本来身体就不好,现在这样惊吓了一番,好多人都病倒了。” “嗯,略略听说了。话说,有没有什么其他线索?比如你会觉得不太寻常的地方?”我之前看过了一部分卷宗,想来他们这次整理的也是那些外围人员,并非特别要紧的。 “这个真的没有,大家的说法都一样。”高秉文身边也跟了两个南厂的侍卫,捧着一大摞卷宗放在了我身旁的长桌上。 “白御医哪里有什么新的说法么?”我过来的时候,御医那边的灵棚里只有当值的御医,白御医这种级别的已经回去休息了。 “皇太后这个?”高秉文压低了声音,“能有什么?我也是眼瞅着皇太后就直接倒了下去,立刻就没了呼吸的。” “猝死?”我瞅了瞅外面,没有人注意到我们的小声交谈。就连皇太后的巨大棺木都没有任何异常,依然安安静静地放在那里,看起来就是有点吓人而已。 “其实吧,这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的。皇太后年纪也大了,又有这个七十三八十四的谚语,其实很多人都觉得她这样也说得过去。如果真是缠绵悱恻在床上几年,也失了皇太后的尊严,并非是好事情。”高秉文这话说的极为薄凉,让我有点诧异。 “你之前和皇太后……嗯,很熟?”我遣词造句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我也是挺担心有什么忌讳的,被别人听到,回头再给肖不修惹了什么麻烦。 高秉文瞅着我,“你师父,我爹,你舅舅,就没和你说过么?” 我差点没被他这句话气死,特别想给他翻个大白眼。“我至今还没有见到我师父,他和我说过什么?你都知道吧。” “这倒也是,其实我也到现在为止也没见过我爹。想来他应该在西凉国,和皇后在一起……”高秉文这声音更小了一点点,几乎就是贴着我的脸说话,如果不明真相的人看到,以为我两很暧昧地在说什么一样。 比如,肖不修就已经走了回来,并且还轻咳了一声。但是,我两为了说话的声音更小一点,几乎都是头碰头地在一起,哪里还顾得上肖不修的轻咳。 肖不修坐在了我的身边,又轻咳了一声,我才转头问他:“大人,你受凉了?” “嗯哼。”肖不修这声音从鼻腔里发了出来,在这暗夜里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点点矫情。我也没继续搭理他,又继续和高秉文小声说着:“你没觉得你爹是带着一大批银子跑路的么?并且,他早就猜到了我的身份。” “嗯,肯定是的,就是没跟咱们说。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好歹我爹还给你留了一万两银子呢,我这里是什么都没有。我前日回京城的宅子看了看,他也没回来,我家的大管家和大掌柜也没说出什么。对了,他们倒是说,你要是需要用钱,就直接去柜上支。”高秉文说着话的时候,还透露出了那么一点点酸溜溜的。 我摸了摸自己的衣角,觉得今天还真是穿得太少了,越发的冷了。他们这些人都对我很好,但是又都是掖着藏着,搞出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令人感到非常郁闷而已。“行吧,先不说你爹,反正他也什么都没告诉过我。你就说说呗。” “其实,肖大人知道的也不少,你干嘛不问他?”高秉文瞅了一眼肖不修,还是低下了头。肖不修气场太足,他还是怯场了。 “肖大人也说了呀,但是我想听更多嘛。”终于,我皱巴了脸,“赶紧说,一会儿天都亮了。放心,皇太后现在也没有尸变,没有变成厉鬼,不会吃了我们的。” 结果,这话音还没落,皇太后的棺椁就发出了吱吱的声响,把我们吓得够呛,胆子小的太监和宫女们都开始尖叫了。肖不修和南厂以及禁军的侍卫们立刻就进入了警戒状态,那速度也真是够快的,我都没来得及看清楚,他们就已经围住了棺椁,并且亮出了明晃晃的兵器。 声音小了一点,但有挠棺椁的声音,这也挺吓人的。我都屏住了呼吸,从肖不修的身后望了过去。这个时候,三位皇子也都惊醒了,躲在侍卫们的后面看着棺椁的异状。 梁贵妃倒是慢慢走了过来,一步步靠近棺椁,她的脚步很轻,表情也很柔和,在巨大棺椁的阴影处忽然就蹲下了身子,然后就抱起了一只黑猫。 这猫儿浑然通黑,毛色也不是很亮,就连眼眸都是黑色的,看起来也是满眼的悲伤哀戚的神色。它一开始还在梁贵妃的怀里挣扎了两下,但很快就被她顺毛摸得安静下来,并且发出了呜呜呜的声音。 “无事了,大家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吧。”梁贵妃的声音也很柔和,在黑夜里令人感到安心。“这是皇太后养的一只猫儿,我记得名字叫做青莲。应该也是因为失去了主人,悲伤而已。” 这个时候,已经有积翠宫里的宫女快步跑了过来,将猫接了过去,并且跪在地上磕头说道:“女婢罪该万死,让猫儿跑了出来,惊扰各位贵人们。” “去吧,别让它再跑出来了。”梁贵妃叹了口气,“惊扰了皇太后就不好了。” “是是是。”这宫女继续磕头。 可大皇子有点不依不饶,直接走了过来,从宫女手里夺走了这只猫,大声地说道:“你跑出来做什么?回头从你下去陪皇祖母!” 宫女直接吓哭了,匍匐在地上抖若筛糠。 梁贵妃看了大皇子一眼,冷冷地说道:“今夜不过是第三日,你哭灵也太过用力了吧?这猫儿也是皇太后生前最喜欢的,你也表示过很喜欢它,怎么今日连一只猫都容不得呢?” “贵妃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它惊扰了众人,又挠坏了皇祖母的棺椁,难道不应该让它下去陪着皇祖母么?” “本宫说话,还没有你说话的份儿吧?”梁贵妃的气势忽然涨了上来,很是生气的样子。 “儿臣不敢。”大皇子嘴上说着,但表现的一点都没有不敢的意思,并且还有点想立刻掐死这只猫的意思。 肖不修出言道:“今夜守灵,大家都累了。有什么事情,等天亮之后再说。” 肖不修是劝和派,主张别闹了。可大皇子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要熄火的意思,并且还特别想找个理由大闹一场。闹灵这样的闹法,就属于有点缺心眼了。并且,他居然想跟梁贵妃硬抗,简直是疯了。 “大皇子要做什么?现在就让这猫儿血溅当场?或者是让本宫吐血而亡?”梁贵妃这话说得严重了,我都吓坏了,其他的那些空女太监以及其他女眷们都吓得跪在了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 我想了想,也跪在了地上,很认真地想着,大皇子这是何必呢? 二皇子和三皇子已经开始过来劝架了,伸出手拉住了大皇子的左右,说道:“皇兄,皇太后的身后事为重,莫要闹出事端,让旁人看了笑话。” “若是闹到父皇那里,又何必呢?” 大皇子手一松,青莲这只猫一溜烟地就跑不见了。闹事的没有了,大家也就都退后了一步。“儿臣因悲伤失言了,请贵妃娘娘恕罪。”大皇子低头认错。 “你知道就好。”梁贵妃也没客气,转身又回了自己的地盘,继续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念起经文来。三位皇子也赶紧回了自己的棚子,不再说话。 一时间一场纷争就这么结束了,还挺突然的。 肖不修回身看到我的时候,挑了挑眉才低声说道:“回去。” “哦。”我看了看四周,居然没有看到影子,想必他隐藏在黑暗之中,正在看着梁贵妃的一举一动吧。我现在是肖不修的小太监,所以也就顺眉低眼跟在他的身后,他倒是又低声补充了一句,“影子在白御医那里,白御医在查一些资料,关于皇太后身体的记录。” “嗯嗯嗯。”肖不修居然知道我在想什么,很是厉害。 大家散开,各自回到了所属的地方,又开始或念经,或不语。 这地方的确不适合八卦,我抱起了刚刚高秉文放下的卷宗,冲着肖不修说道:“大人,我把这些抱回去看看,可以吧?” “嗯。”肖不修看了看高秉文,“让高秉文他们几个跟着你回去,好好看看还有什么问题。” “行。”我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了,也没什么叮嘱的。 出了积翠宫的时候,我又隐约听到了猫叫的声音,想想这猫在三天前还是积翠宫的宝,现在却没有人搭理了,也真心是可怜。 高秉文跟我八卦的事情,其实和肖不修说的类似。只是更详细了一些,据说皇太后当年也是红极一时的风尘女子,后来也是因为有才情才会入了皇家的眼。不过,她很讨厌皇后,也就是我娘,原因更是奇葩。因为我的外祖母,也就是我娘的娘亲曾经也偷偷学过伶人戏码,甚至是抢了她喜欢的男人。 我发现,他们真是太乱了。我娘亲就够乱的,没想到娘亲的娘亲也有这么一出戏码,真是醉了。只有我是一心一意的喜欢肖不修,一点都不含糊的那种。 “那要是这么说,做了伶人也没什么不好的吧?”我思忖了一下,“不至于就被气死吧。” “皇太后不是伶人啊,是真的风尘女子呀。”高秉文的声音更低了,虽然在我的冷宫后院的寝室里,他依然压得极低的声音。“这事情皇后是知道的,所以一直很讨厌皇太后……” “不对,皇后不是这种人,不能因为身份的问题讨厌她。”我坚决得摇了摇头。“这其中必然还有什么,比如就是情敌之类的宿怨。” “那要是这么说,其实皇太后可比咱们的外祖母小很多,能抢一个男人么?”高秉文也开始琢磨这个事情。 “也有可能呀。”我的表情更八卦起来,“你看看,万一呢,就是她们都喜欢了一个男人,最后咱们家外祖母爱了这个人,并且得到了手。皇太后就一直很生气,然后也知道皇后的身世,所以就处处针对。反正吧,就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全是靠猜的。” “可你猜的对呀,我是什么都猜不出来,好不好。”高秉文龇牙咧嘴,表示自己已经疯了。 “行吧,这个恩怨再说。白御医那边确认的是猝死?我没听说过皇太后有什么大毛病的。”这种恩怨的事情我一般也不太想听,更愿意从其他的角度来揣测这个事情。 “之前说是曾经有过心疼的毛病,不过也是因为三个皇子接二连三的折腾。今天你也看到了,这三个皇子一个个都不争气,皇太后也是很生气,常常对他们大吼大叫。说起来,我看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未必有多亲厚,不过是被抚养了一段时间而已。”高秉文这种商贾之子,更是看不上吃喝玩乐第一二三名的皇子们,估计他更是知道不少关于三位皇子的八卦,因此很是不屑。 在我这里,线索虽然多,但基本上都是无效线索,甚至说是八卦了半天,也都只是浪费时间而已。天都已经亮了,也没找出什么异常,反而把我给说饿了。 第七章 把人都放了吧 第七章把人都放了吧 肖不修让肖小五回来传话说,他要继续守灵,七日之后会安排将皇太后的灵柩先移送到郊外的皇陵停灵处,然后等皇上的旨意。 因为目前是不是要安排皇太后去与先皇合葬,还属于争论不休的阶段。倒不是因为皇太后的身份,而是那里面已经有一位正宫娘娘合葬过了,要是再把皇太后塞进去,似乎也不太对。毕竟,据说当年皇上虽然喜欢这位皇太后,但也没有特别喜欢。 皇上主张单独开启一个陵寝,先暂时把皇太后的灵柩停一下,稍后再放进去。反正等着陵墓修建不入葬,也是皇家常有的事情。 可一些老大臣觉得皇太后本来就是忽然死掉的,更应该让她入土为安才好。最现成的办法就是把先皇的皇陵打开,然后把皇太后的棺椁放进去就好了。 皇上不乐意了,事情就僵持着。 反正肖不修就是执行命令的,他一点都不在乎是不是打开陵寝,或是再单独修个陵寝之类的。但是,他要做的是必须保证目前的安全以及将灵柩转移出去的事情。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到底是谁把条幅上的字改了,才造成了这一场大混乱?这个罪魁祸首还是要揪出来,绳之以法的,否则这三位皇子依然还是会不依不饶地闹下去的。 我把所有的卷宗又翻了三遍,依然没有任何头绪,最后实在是烦躁了,就打算出门溜达一圈。不过,京城目前属于除了日常生活保障不能停之外,其余一切事务都停止的状态。就连糖果店都被迫关门了,说是不可以吃甜食。 得到了这个消息,我又开始郁闷了。后来,就干脆去了南厂的大牢,扮作为大家发放饭食的小太监去转了一圈,瞅瞅这些被抓起来的人目前的状况。 已经被抓了四天,这些人也适应了大牢里的状况,基本上也是不哭不闹,有些就是闷头睡觉,有些面壁思过,还有几个在念经,其余的都是沉默不语,没有什么表情。 两个戏班的人都在,当时参加搭建的匠人也都在,还有一些品阶不高的老人也被关了进来。肖不修说,皇上的意思是都抓起来审完了再说。 “这么多人,每日要吃多少饭啊?”我低声问肖小六,他正在查大牢里的账簿,表示因为犯人太多,南厂大牢的牢饭都要支付不起了。 “特别多!”肖小六很是郁闷,“肖大人本来说让今年少抓点人,咱们也能省点钱的。结果,这事情闹得,一下子多了很多开支。” “要不然,咱们也收费吧,进来的人都交一些饭钱……”我开始瞎出主意。 “这倒也是个办法。”肖小六还真的很认真的想着我的提议,“这些年,这两个戏班子真的挣了不少钱的,所以出个饭钱还是绰绰有余的。那些负责搭建的匠人也有钱,这一次积翠宫搭棚子的事情,礼部真的出了不少钱。” “我可你再出个主意吧。”我嘿嘿笑着,“礼部给了这么多钱,结果还出了事情,你就去找礼部要钱,损失费办案费,反正随便找个理由,就是要钱。他们就会从这些人身上把钱找回来……反正呢,我们不吃亏就成了。” “肖小七,我发现你最近越发的抠门了,按道理来说不至于呀,怎么还要这样计较呢?”肖小六也真是胆子大,居然敢说我。 我只好一脸的正义说道:“我们南厂可是皇上的,不能让我们被他们吃垮了吧?所以,这钱还是要是找回来的。” “行吧,我列个单子,找礼部要钱去。”肖小六一脸的无奈,“要不然,你再想想办法,把戏班子的钱也收一些……” “肖小六,咱两到底谁是财迷啊?”我低吼了他一声,虽然我现在是太监打扮,但是毕竟我也是肖小七,很牛气的人。 “戏班子挣了那么多的钱,一票难求了这么多年,你觉得他们很穷么?我都觉得礼部给他们五千两来演戏,都真是太贵了。据说一开始他们还不愿意来呢,说是很麻烦。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又愿意过来演出了,结果还搞出了这么一场大戏,真是很烦。”肖小六把账本都整理好之后,跟着我在大牢里又走了一大圈,我们这才走了出来。 据说是等到皇太后过了头七之后,街市才能够开,现在宫里也实行着宵禁,我就又回了冷宫。后来想了想,还是把高秉文和柴文进叫了来,一起探讨一下。 其实从边关回来,我还没有正式和这两个人吃饭喝茶闲聊呢,因此刚好找到了这么一个空档。周不全听到消息,死活也跟了过来。所以,现在冷宫的南厂重地,这三个人全都到了,再加上肖小五和肖小六,还真是热闹的紧。 我撸胳膊挽袖子还跟着肖十七搞了搞下午茶,这才一起端着各样食盒进了小厅堂。这几个人看到我这个样子,忽然有点不知所措。特别是周不全,可能是从边关回来,又听了这么多八卦之后,才见到我,忽然变得紧张起来,直接给我跪了下来。 “见过小七大人。”周不全还特别规矩的要磕头。 “咦,没过年呀?我也没有准备红包呀?”我一只手拎着食盒,一只手去拉他,“还不帮我一下,我都拿不动了。” “好的好的。”周不全立刻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帮着我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并且和大家椅子铺陈开。肖小五立刻把茶壶茶碗也都准备好了,居然是从我师父高建昌那个大碗茶铺子里拿来的,我似笑非笑地瞅着他,他才嘿嘿笑着说:“省点钱吧,这虽然没打仗,但大家忙忙叨叨去了一趟边关,也挺花钱的。” “我这里好歹也是宫里吧……”我的确不生气,甚至还有点想赞扬他的做法,不过,基于我目前的身份,我还是要说一句的。 “没事没事,这套是当时你和肖大人在大碗茶铺用的,也是高级的。”肖小五还挺高兴的,“肖大人说的,他挺喜欢这套茶碗的,尺寸大,喝着痛快。” 我就知道是肖不修下的命令,否则肖小五也是不敢的。不过,当时肖不修还特别嫌弃用这套茶碗,现在居然又说很喜欢,啧啧啧,男人都是口不对心的人。 看了看这些人,心里还有些小小感触的,他们都去边关为我拼过命,周不全还举着菜刀就来了,那场面虽然有点搞笑,但现在想起来还是挺感动的。我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个吧,大家也就把我当做肖小七看待,别有什么其他的。毕竟,我目前这个身份其实挺尴尬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反正我是什么都不说的。再有,你们也别跪我,我没有红包的。” 这几个人都笑了起来,果然都是美男,真心很养眼。阳光之下的脸庞,我每一个都想摸一下。要不是想起肖不修那张盛世美颜,我可能就真的动手了。 随便说了几句片汤话,我就立刻进入了主题。“我如果现在把大牢里的人都放了,可以么?” “为什么?”肖小六第一个提问。 “这个事情,嫌犯只应该是一个人,其他人都是不知情的。如果继续关着这些人,一浪费粮食,二是浪费时间,三是真的没有意义。”我很严肃地回答。 “为什么只有一个?难道不是配合做事?”高秉文问道。 “我查看过礼部的流程,在最后一刻,也就是说,在演出之前化妆的时候,礼部的官员还去查看了条幅,说是上面的字是正确的。那么,时间就出在了化妆后和上台之前的这么一小段时间,在这个时间段里,能够接触到他们的人少之又少。因此,至少是可以先排除那些匠人和搭建者,以及那些家眷和杂工。”我挑出了礼部几个官员的口供,这部分是柴文进整理的,所以他很是清楚,并且点了点头。 “我也算过,时间上是不能的。”柴文进把这几个人的口供又看了一眼,才说道:“我当时抄写整理的时候,就有个疑问,条幅很长,从九楼戏台铺展开来,至少也是要有六米的,那么能精准知道这个字的位置,除了写字的人,应该就是最后接触到条幅的人。” 范围正在缩小,大家都点了点头。 “我刚才去大牢里转了转,大家的表情各异,但也都是一派木然和丧气之情。虽然皇太后的猝死和此时有关,但若是找了这么多人陪葬,恐会引起非议,反而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我这也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下子若是砍了百十来号人给皇太后陪葬,百姓们会怎么看?就算是南厂的铁血严苛,也很难阻挡悠悠众人之口。更何况,很可能是冤枉的人实在是很多的。 “这事情还是要和皇上说一下吧?”周不全犹豫了一下。 “嗯,要说的。”我喝了口茶,还没咽下去,皇上就迈着大步子走了进来,吼我:“肖小七,谁让你喝茶的?” 我要不要先咽下去?我鼓着腮帮子瞅着皇上,以及刚才还坐着的这群人,现在全都跪在了地上,大家都很恭恭敬敬的,只有我没有动地方。 “吐出来!”皇上又吼我,表情还挺吓人的。但是,我没在怕的,直接咽了下去,吐出去多恶心。 “不算是茶水,就是个茉莉花茶,一点点茶叶啦。”我抹了抹嘴,还是挺高兴的,“给皇上见礼,您咋来了?我还说去找您呢。” 皇上这个亲爹,一脸的臭黑色,身着素袍,也是挺憔悴的。据说朝堂之上他们为了皇太后的谥号还在争论不休,皇上特别烦躁。“朕要走走,透透气。你在查皇太后这个事情?” “哦哦哦,那您来的特别好,来吃点小饼子,我们正在议论这个事情呢。”我让出了自己的位置给皇上,虽然我那个也并不是主位,就是随便拉了把椅子坐下的,因为我是觉得那里距离这一桌子吃的最近。 皇上看了看这一桌子吃食,又问道:“你的身体可好了?头还疼么?有没有什么遗忘的?比如你真的是自己从床上掉下来的?” “是吧。”我不太能想起那个动作了,但的确也是我自己掉下来的,摔了脑子而已,还没有丢了性命。“皇上,咱们先说说这个事情。我是建议先把大牢里的人放了,全都放了。别急别急,让我先说完。” 肖小五已经立刻给皇上也倒了茶水,他浅尝了一口,发现并非是浓茶,因此表情也缓和了一些。 “这里面必然是有嫌犯的,但是我们现在还辨别不出来。可是,我们可以观察的。因为马上就要到皇太后的头七了,为了皇太后积阴德,也不好杀这么多人的。倒不如先都放了,也算是皇上开恩,仁政仁心。” 皇上瞅着我,也不说话。我只好又说到起来:“这嫌犯目前我也不知道是谁,但根据事发的情况,还是可以慢慢找出来的。可眼前您要做的是事情是为皇太后发丧,表示出皇家的威严和礼仪。那就先做好这个,也容我几天时间,我再研究一下。还有哦,我可是刚好一点点,想多一点点事情都会头疼的。” 皇上这次倒是扯了扯嘴角,站了起来,“行吧,按照你的意思办。朕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你养好身体,要帮朕分忧的。” 这话说的,还真是明君慈父的样子。 啧啧啧,但还不是要我干活么? 但我能表现出来么?必然是不能啊,还特别老实地说:“嗯嗯,我努力。” ————————不定时小剧场———————— 周不全正在整理口供,看到高秉文急急忙忙地进来拉柴文进走,说肖小七找他们。他心里很是开心,这么多日子里,一直都只是听说肖小七已经醒了,身体也好了,能吃能喝了,还偷偷去了积翠宫查看过案发现场。 不过,他还是没有见到本尊,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不踏实。毕竟,之前还能够天天看到她的笑脸的。自从知道她又摔坏了脑子之后,周不全还偷偷在夜里哭过。 现在,肖小七的身份很特殊,他已经听到了南厂里的各种八卦。不过,他想着,不管肖小七是谁,她的父母是何人,她只是他这辈子要好好对待的人,他要做她一辈子的侍卫。 可是,柴文进也是她的侍卫,高秉文也经常来抢这个职务,他也是挺不高兴的。 后来有天,高秉文居然还说:“肖小七要是在冷宫里这么待着,可能也挺好的。万一再破几个案子,她再搞出几个死忠的侍卫仆从之类的,且长得英俊貌美,且年轻身材好,那我们可咋办啊?” 所以,周不全开始有了危机感,并且愈加严重。因此,他看到肖小七的那一刻,直接跪了下来,看起来是行礼,但心里的潜台词却是:收了我吧,我也是可以进后宫的。 不过,当他产生这个想法的,忽然自己就先吓坏了。发生了什么?肖小七必然是对他下了蛊,这小丫头片坏的很。 第八章 算了,还是别放了 第八章算了,还是别放了 我真是本着要去放人的心又去了大牢,不过,我还是一身小太监的衣服,跟在了肖小六的身后,他依然特别头疼这么多人要吃饭,甚至都想能不能把饭食给的少一点,至少不能让他们吃饱。 因为肖小六也不过是文书,大牢里的侍卫们也没有过于认真的跟随,甚至我还看到有个侍卫在和云飞戏班的贺班主在说话,看那个表情,似乎还很恭敬,是认识的人?我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肖小六也注意到了,就直接走了过去,问道:“你是新来的?” 那侍卫看到肖小六的黑衣,知道这人的品阶应该很高,就立刻站直了身体回答道:“卑职刘阿金,在这里半年了。” “你与他认识?”肖小六的气势也挺足的,南厂派头很是拿捏得住,并且还有特别足的官威。我站在他的身后,隐藏了自己的身形,南厂的侍卫们大多数都认识我,我还是先保持低调比较好。毕竟,我还在对外宣称正在休养,并没有真正开始查案。 当然,我还是有私心的。本来我就很是厌倦这里的生活,要不是李山的事情,我应该是不会回来的。现在尾款没收到,还受了伤,逐渐恢复中,也是不想掺和过多的事情,省的让自己牵扯其中,以后就不好走了。 所以,即便是我因为好奇心开始探查这个事情,也没有大张旗鼓。 刘阿金已经跪了下来,神情很是哀戚和恳求,“大人,我与贺班主是熟识的人,他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他为人正直敦厚,颇有侠者风范,也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必然这里面有人做了手脚,冤枉了他和戏班的人,请大人明察。” 第一个来喊冤的,居然是自己人,肖小六也有些惊讶。他见我没有出声,就明白我不想露脸,因此他轻咳一下才说道:“事情尚不明朗,你我说了都不算。不过,你若是知道什么,不妨也与我说说。” 大牢里找了一处干净简单的审讯室,刘阿金又跪了下来,给肖小六一个特别正式的行礼。我依旧站在肖小六的身边,没有说话。肖小六也明白了我的意思,就直接端坐好,听着刘阿金讲过往。 他今年二十岁,就是京城东南郊外的庄户人家的子弟。自幼也是热爱习武,身体也相当不错。当初,他的娘亲还想着让这孩子干脆也去学唱戏,总比日头下面种田要好。不过,后来他的阿姐嫁了个团练做妾,也得到了团练的喜欢,家里的日子也过的好了起来。 刘阿金也算是沾了阿姐的光,跟着团练开始学习武功,几年下来也是人高马大身强体壮。正好南厂在年前需要补充一些侍卫,他居然就考上了,家里人也是相当高兴的。 他的背景大致如此,也算是比较正常的。他与贺班主认识,倒是因为另外一段往事。大约在十岁那年,他和阿姐想给自己的娘亲祝贺生辰,因此就去请戏班。那时候也是年纪小,并没有觉得这件事情有多复杂,阿姐和自己攒了五两银子,觉得应该也是够了,就兴冲冲的先找了京城东南城的红袖戏班。 红袖戏班可是东南城知名的戏班,很多人家贺寿唱戏都会找他家。并且,他家的女儿罗云秀也是个中高手,九楼戏台的翻转腾挪也是惊心动魄。小孩子们都非常喜欢看,甚至有好多人想去学。 可是,姐弟两捧着银子到了罗班主面前说明了情况后,罗班主却根本不想接。一是嫌弃钱少,而是觉得这姐弟两家必然也很穷,即便是去演出也挺没意思的。当然,还是因为钱少的缘故。罗班主随便扯了个理由,说是那一日已经答应了别家的演出,让小姐弟再去找别人吧。 没有办法,小姐弟两人听说会唱九楼戏台的戏班在西南城也有一家,就走了大半天的时间才找到了云飞戏班,见到了贺班主。 贺班主正在练功,唱念做打行云流水,把小姐弟两看的极为入迷,差点忘了长途跋涉来这里的初衷。 “我们手里只有五两银子,可不可以帮我们唱一出大戏,给我们的娘亲祝贺八十大寿。”阿姐小心翼翼地问道。 贺班主愣住了,问道:“你们两个小小年纪,你这弟弟不过十岁,怎么娘亲都已经八十岁了?” 阿姐十五岁,比刘阿金要懂事很多,说道:“娘亲不是亲的,但是她收留了我们姐弟两很长时间,并且当做是亲生孩子来抚养,从来没有让我们吃不饱穿不暖。娘亲今年八十岁了,这么大的年纪随时有可能离开我们,我和弟弟商量,为娘亲贺寿,也让她能够知道我们是真的很爱很爱她,也很感谢她的。” 贺班主听了之后极为感动,他看着小姐弟两,眼睛里都有了泪光。“孩子,我懂了。我从小也是孤儿,被班主收养,待若亲子,我知道这种想要报答的恩情,也知道怕自己没有本事挣到钱,人却不在了……我答应你们。” 说完,他只从弟弟刘阿金手里捡了一枚铜板,“就冲你们娘亲那份仁爱,今晚我们演出的价码就是这个铜板了!其余的钱,你们拿回去,给你们的娘亲做两套新衣裳吧。” 小姐弟两走了之后,大徒弟云生和自己的女儿飞霞都抱怨贺班主心肠太软了,别人诉个苦,讲讲自己的故事,想表表孝心之类的,大家就要大老远的扛着这么多的家伙事上门,赔本赚吆喝,也是很累人的。 见大家有怨言,贺班主就用“仁义比生意更重要”的大道理来教育大家,也算是一种安慰。反正,最终的话就是让大家好好准备晚上的演出,一切都要安全且完美。 傍晚时分,贺班主已经带着云飞戏班的一干人等准时来到了东南郊刘阿金的家。到了这里才发现这家也是真的穷,这五两银子已经是小姐弟两全部的积蓄了。这两间土坯房,根本就没有院子,门口就是一条羊肠小路,还相当的破烂,下雨过后更是坑洼不平的水坑。 站在门口思索了半天,贺班主问:“屋后那块收割了的稻田是你家的么?” “嗯,是。不过,地方是不是太小了?也不是很平整。”阿姐为难地搓着衣角。 “没事没事,这可算是大地方了。就算是个立锥之地,我们也是能演的。”贺班主倒是挺高兴的,至少是有了地方,不大,但搭个楼台还是绰绰有余的。 当然,话是这么说,真的走到了田里,大家也犯了难。因为下过雨,整块田已经被雨水泡的相当松软,一脚踩下去,直接陷入了泥潭里,小腿都陷了进去,怎么能够安放桌子搭楼台了? 不少戏班里的武师都打了退堂鼓,就连贺班主的女儿都小声说:“爹啊,算了,咱们走吧,这种地方没有办法演出的。” 贺班主没有动地方,看着这块田地半晌,就喊过了刘阿金去搬几捆柴草过来,均匀地铺在田里。不过,他们踩在上面的时候,依然是直接踩进了泥水里,并且非常不稳。 二徒弟云世一直沉默不语,自己也学着师父在上面走了走,踩了踩,但忽然灵机一动,让几个师兄弟把第一张桌子四脚朝天的翻了过来,反放在田间铺好的柴草之上,然后再将第二张桌子的四个脚和地上放的那张反放的桌子四脚对接上,这样,楼层就盖了起来。 贺班主非常高兴,立刻卷起了裤腿,亲自下场和戏班子的人一起“掌台”。掌台是戏班里的行话,也就是在表演的时候,一人站定楼台的一角,一是防止楼台倒塌,二是防表演者出现意外,从楼台上摔下来,这样也好有个救应。 女儿飞霞也觉得这样做很是有挑战,就自告奋勇地要登台。贺班主就让她和二徒弟云世做搭档,登台表演。这出贺寿的戏码就此开锣,四面八方的村民听到消息也都赶了过来,刘阿金姐弟两把老母亲从屋里搬了出来,老母亲其实也有点看不清楚了,可知道这姐弟两请了戏班子为自己贺寿,哭得稀里哗啦的。 贺班主还去劝慰了几句,老母亲便开心起来,高高兴兴地等着看大戏了。 云世和飞霞做了做基本功,便束腰绑腿,运功提气,两人相互配合,以“二猿对锯”的招式,小心翼翼地攀上了楼台,一丝不苟的表演起来,也没有再嫌弃场地破烂,或者给的费用太少。他们也看到了老母亲的样子,心里很是感动,暗暗决定要好好唱出大戏。 由于一二层楼台是四脚对接的方式,楼层之间也没有办法用木销锁定,全靠下面掌台的师兄弟用手来支撑和加护,因此台上的人表演起来,就比平日更多了一分惊险。 四里八乡也都是穷亲戚,看到这样的楼台也是很惊异,因此,即便是一个稀松经常的招式,也会引来齐声喝彩,那声势倒是比以往在大户人家演出时更浩大一些,甚至是能够令戏班的师兄弟们更多了几分激情。 第一折“盘古开天”收尾时,按照戏份安排,飞霞要以一段连续的“雀跃”来配合二师兄云世的“猛虎过山”,由于上台时脚底沾了水,有些湿滑,正演得入神时,飞霞突然一个趔趄,眨眼间,上半身就倾出楼台之外! 幸好云世的反应极快,他将双手攀在楼台之上,直接伸出了右脚迅疾一勾,直接把飞霞已经歪出去的身子拉了回来,并且保持到了平衡状态,这才算是化险为夷。 之后,云世小心翼翼演绎着自己的戏份同时,也小心看护着飞霞,生怕再出些什么意外。幸而,接下来的表演没有什么发生,很是顺利。但下面掌台的贺班主以及其他师兄弟就非常狼狈了,大家都站在泥泞的稻田里,浑身上下已经没有干净的地方,就连脸上全都是泥水。 可是每个人都很开心,毕竟这一场演出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叹,那种喝彩和叫好的声音久久回荡在空中,让人心生自豪之情。 刘阿金姐弟两人也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给贺班主跪了下来,感谢他们的精彩演出,“贺班主,我们姐弟二人真是万分感谢,旁的话也不多说了,以后要是用得着我们姐弟二人的地方,您尽管说,我们即便是赴汤蹈火,两肋插刀也在所不惜。” 刘阿金跪在地上,一边说一边流眼泪,极力证明贺班主一定不是坏人,这事情必然也不是他做的。想必,小时候的这一场精彩的演出在他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也认定了贺班主。 肖小六也挺感动的,毕竟那个贺班主长得也很是不错,五十多岁的年纪了,一点都没有衰老的形态,可能也是与他们戏班常常练功和保养面容有关。 “其实吧,我们也觉得此事十分蹊跷,是准备要放人的……”肖小六直接将我们直接做的决定说了出来,刘阿金一听就高兴起来,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又给肖小六磕了个头,说道:“什么时候?要不,我现在去和他们说一声吧……” “别啊!”我从肖小六的身后转了出来,直接出了声。刘阿金见过我,看到居然是我一直装扮成小太监站在一边听他的讲述,又慌慌张张地冲我磕头,说道:“卑职见过小七大人,卑职眼拙了,不知道小七大人在这里……” “哦,没事。”我摆了摆手,“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吧,我倒是觉得还是先别放人了,至少今日先不放了,让我再琢磨一下。” 肖小六的脸色难看了起来,直接说道:“小七啊,这个出尔反尔不好吧?” “有啥不好的?”我反问他。 “小人才这样做的。”肖小六还真是心直口快。 我笑了一下才说道:“没关系呀,人常说小人和女人一样难伺候,我恰好都是而已。” ——————不定时小剧场—————— 在大牢里溜达了两圈,我发现最近南厂来了不少新人,又把陈志典之前换进来的人清理了出去。看来肖不修这动作也是够快的,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话说,最近我都没有看到陈志典,我的那些话本子都看了三四遍了,急需新的话本子来补充了。 第九章 居然没有互相拆台 第九章居然没有互相拆台 “我隐隐听说过云飞戏班和红袖戏班是竞争对手,两位班主之间还挺多摩擦的,对不对?”既然已经出来了,我就开始问刘阿金问题。 他因为给老母亲贺寿的事情与贺班主熟识,后来也多有往来,自然也是知情人之一,多聊聊也是好的。刘阿金看到我之后也挺激动的,又要跪下来行礼,并且说道:“小七大人,贺班主他们真的很冤枉的,不能让好人蒙冤的。” “嗯嗯嗯,我也是觉得这个很蹊跷,所以过来看看。”我可没有受他的磕头,动不动就磕头,也是挺累的。“行啦,都说这么半天的话了,你就继续吧。” 我们这间审讯室还算是比较私密和安静,一般人也都听不到我们说话。肖小六问我要不要坐?我觉得站着才能显示出的挺拔身姿,至少肖小七已经痊愈,不要再给大家造成傻乎乎的印象了。 刘阿金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讲起了云飞和红袖戏班的往事。就在那一次为刘阿金老母亲贺寿义演之后,云飞戏班的名声直线上升,最明显的就是慕名来邀请云飞戏班去表演的人增多了,几乎每天都有邀约。 有一日,贺班主从外面回来,女儿飞霞就兴冲冲地递给他一百两银子,兴高采烈地说道:“刚才城西有个叫魏岳峰的老板出价一百两,要咱们去给他家老母亲庆祝七十大寿,并且直接就把全部费用拿过来了,一分都不少。” “嚯,豪气呀。”贺班主也挺高兴的。自云飞戏班成立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阔绰的主顾,并且是一次性付清全款。贺班主立刻就召集全戏班的人,仔仔细细叮嘱了一番,就在约定的演出当日早早的就到了城西魏岳峰的家。 一切准备停当,他让二徒弟云世带着师兄弟们掌台,大徒弟云生率先登台。 城西本来就是京城最热闹的地方,锣鼓一响起来,观众也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观众多。云生心里高兴,又是打头炮,就紧了紧戏服,打起精神,打算在众人面前也展现一下自己的本事。 他也是先拉伸了一下筋骨,然后轻轻一跃,直接上了楼台,开始了表演。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拨开了层层人群,来了一声怒吼:“哪里来的草台班子,敢在我的地盘上演出?想坏了我的规矩么?” 糟糕,有人来砸场了! 贺班主心里一惊,行规的确很多,不过戏班也最怕有人来砸场子闹事,一般处理不好,自家戏班会坏了名声,没有办法继续混下去的。自己丢了名声无所谓,但这一大戏班子五十余人可是要吃饭的。 想到此,他也很紧张,循声望了过去。 只见一个略胖的男子在几个人的簇拥之下挤了进来,看起来很是土豪的打扮。不过,这人他是认识的就是红袖戏班的罗班主。 红袖戏班的名气要比云飞戏班大多了,并且成名早,又占领了城西最好的地段,因此一直生意很好,很多达官显贵也会请他们去家里唱堂会,只能用应接不暇来形容。所以,罗班主都有打算自己建一个戏园子的念头了。 贺班主一看就明白这位罗班主一定是来者不善,必然是要搞事情的。当然,他也算是老江湖了,没在怕的。就稳了稳心神,略略带着一些笑意,冲罗班主拱手说道:“云飞戏班老贺给罗班主见礼,不知道在下哪里得罪了罗班主,也请明示一二。” 罗班主那个表情也是挺凶的,唬着个大黑脸说道:“贺班主,你知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你知不知不我红袖戏班在城西待了多久?你知不知道这里没有旁人来搭台演戏的道理?” 贺班主自然也是不想硬碰硬的,就继续赔着笑脸说道:“这不是也有主顾过来相邀么,我就来了。这地方也是主顾给指定的位置,我这不是才搭台么……” 罗班主冷笑了一声,才说道:“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主顾?这个魏岳峰不过是戏班里一个打杂的,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你也不怕拿着他的钱烫手!就算是他出得起钱,也出不起场子,难不成,你想在云里头给他搭台表演?那可就真是新鲜了!” 这话说得就再明白不过了,摆明了就是罗班主下了一个套,让云飞戏班入瓮。想想也能理解,随着云飞戏班声名日显,其他的大大小小的戏班子能不眼红生气么?这可都是钱,是戏班的命。更何况,居然越来越多的人舍近求远,从城西到城东去请云飞戏班过来唱戏,罗班主都快气疯了。 并且,有些老客户还对罗班主说,云飞戏班的唱念做打更精湛,有看头。这不就是打红袖戏班的脸么?罗班主怎么能够咽下这口气呢!直接就找了个理由,派自己的杂工装扮了一下就去找了云飞戏班,整了这么一出,就是要给云飞戏班难堪,看他如何收场。 眼下这种情况怎么办? 被罗班主敲一笔银两倒是小事情,但就此拆了台,灰溜溜地回城东去,也云飞戏班的招牌也就彻底砸了,以后在京城可能都混不下去了。 此时,云生也从九楼戏台上跳了下来,直接对罗班主抱拳行礼说道:“罗班主,是我们几个师兄弟不懂事,擅自接下了这趟活,无意间冒犯了您老人家,真是对不住了。还望您大人有大量,赏我们一口饭吃。” 二徒弟云世也走了过来,与他师兄一样抱拳行礼,让罗班主高抬贵手,不要计较这些城南城东的地界划分。这云世长得极为俊朗,眉清目秀看起来也很是气度不凡,罗班主的小女儿不由得眼睛都亮了亮,拉着他爹的衣袖小声说道:“爹啊,大家都是同道中人,您就大人大量,别让人家不过好嘛。” 爹疼女儿,从来都是如此。罗班主也不例外,看到自己娇滴滴的女儿这样软萌的说话,气势也放得柔软了一点,干笑了两声才说道:“好,我就给你们一个台阶下下。这么说吧,今天怎么也是魏岳峰老母亲的生辰,热闹热闹也是要的。” 见罗班主说话有转圜的余地,贺班主也缓和了一些,但他很清楚,这个时候,同行相欺最是可怕,说是退一步,这一步能够退到什么地步就很难说了。赔钱么?他不怕的。 不过,罗班主完全不提钱的事情,而是指着场院边上倒放着的一个楔子,对魏岳峰说道:“老魏啊,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如今不是连个立锥之地都没有么?今天本班主高兴,就把这个楔子赏你作为你老母亲生辰的贺礼吧,我这个可比锥子都大了很多呢。” 然后,他又转向了贺班主,特别挑衅的口气对他说:“老贺啊,你不是说过么,只要有立锥之地,就能够搭台唱戏吗?今天,就用这个楔子吧,也让我们老少爷们开开眼啊?” 楔子是什么?是搭建房屋或者制作家具时经常用到的物件,斜面一头窄小,另一头也不大,这倒在场院里的是房屋用的楔子,还算大一些,但也长不足半米,最大宽面不过手掌大,最小窄面如同刀锋。 围观的众人不太明白,但贺班主立刻就懂了。这是要他们在楔子上搭建九楼戏台,这哪里是要唱戏,而是要了他们的性命。 无论是在楔子的那一头搭建舞台都是极其危险的事情,一张桌子放上去都会摇晃不停,更何况要叠放上八张桌子,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罗班主自然是知道的,还继续说道:“贺班主,你刚才说的呀,我们还等着看呢。您们云飞戏班多厉害呀,这么多人都喜欢,总也是有点真本事才好吧。这要是真不成呢,我也不为难你们。把那一百两还给老魏,然后老老实实承认自己不成,以后再也不来城西唱戏就成了……哈哈哈哈哈……” 飞霞直接急眼了,大声喊道:“你欺人太甚!” 贺班主和两个徒弟都看着这个楔子运气,脑子里也在急急地想着办法。 大徒弟云生再次救急,他安抚了一下师父和二师弟,对罗班主又是一抱拳礼才说道:“既然罗班主已经说了,哪里有给脸不要脸的道理。今日,我们就在罗班主,红袖戏班前面班门弄斧一回,一定要好演上一演。” 飞霞不知道大师兄要做什么,紧张坏了,扯着云生的袖子低声道:“师哥,人家摆明了要刁难咱们,这楔子长得这样子,怎么搞?连个桌腿都放不了,难不成咱们真的把戏台搭在云里头啊?” 云生还是很淡定的,轻轻拍了拍飞霞的肩膀说道:“没事,看我的。” 云生走到角落里捡起了这个楔子,然后刀锋细的这一边直接插进了场院的正中间土地中,并且用一旁的榔头又抡了几下,彻底楔进了地里,还有半截露在外面。但此刻的飞霞和云世已经明白了大师兄的意思,立刻就搬了桌子过来,翻过桌子放在了楔子之上。 桌底有手掌粗的平面做支撑,四脚虽然悬空,但完全可以平稳地架在上面,一点都不影响。云世抓稳了第一张桌子,贺班主也带着师兄弟们全都冲了上来。云生更加淡定,冲飞霞比了一个九的手势,就抓起一张桌子,轻轻一跃就上了第一张桌子。 懂行的人知道,这云生真是艺高人胆大,居然要在这样的情况下,演一出真正的“翻九楼”。这套动作危险系数极高,必须有真正的高超技艺才成,一般的九楼高手也不敢轻易尝试。贺班主之前是个中高手,但演出这个戏码的时候也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才会上去的。现在,云生就在这样的条件上演出这场最精彩的大戏,照实令人捏了一把汗。 当然了,围观的人可不管那么多,也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只是知道居然有机会看到这样的大戏,都掩饰不住的兴奋,纷纷鼓掌叫好,为云生加油。包括罗班主和他的弟子们也都感到很意外,略略紧张起来。 罗班主的小女儿又看到了云生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身姿矫健,眼睛更加亮闪闪起来。贺班主既担心又骄傲,他知道自己的大徒弟真的是长大了,能够有担当了。 掌台的师兄弟们不敢又半分大意,站稳了马步,紧紧抓住第一张桌子的四只脚,让桌子尽量保持平稳。不过,随着楼台一层层的加高,这戏台摇晃的相当厉害。站得近一些的围观看戏的人,甚至开始担心楼台会倒塌,都纷纷一直在往后退。 翻九楼的戏码都是动作戏,并且极具观赏性。云生的动作也如行云流水一般,相当好看。当然,这也依仗掌台的人,他们必须把九张桌子牢牢的把控住,出一点点歪斜都会要了云生的性命。 贺班主和其他人使劲了全力在下面维护,飞霞紧张得都要哭了出来。云生也知道这次的表演很是重要,就愈加小心谨慎起来。不过在九张桌子腿中穿插时,也是相当令人眼花缭乱,甚至差一点没有对准空隙,而将桌子弄倒。 在最后一个落脚的动作,是最考验功力的。云生需要从九楼制高点大头朝下直直下落,然后双脚勾在第三张桌子上,再用手推一把第二张桌子,借力让整个人在空中翻个筋斗后稳稳站在地上。 云生站在九楼楼台时,往下看了看,也是胆战心惊。这九张桌子已经是摇摇欲坠,下面的师兄弟和师父们都已经大汗淋淋,眼看着也是要撑不住了。他竭尽全力凝神定气,几番咬牙之后,脚下突然发力,跳跃至空中翻了个筋斗才直直下坠。 虽然他也算计了第三张桌子的距离,但此时因为刚才跳跃的力道太大,最上面的四张桌子已经跌落到了地上,碎成了木块。可此时下面的人并不能看得真切,倒是罗班主的小女儿站的稍远一些,她也是个中高手,不由得大喊了一声:“上四楼借力!” 在千钧一发之际,云生也没有多想直接伸脚借了一下依然还算平稳的四楼桌角,又翻了个筋斗,卸去了身上下坠的重力,稳稳地站在了地面上。 下面掌台的人看到这个情形,也就直接松了手,让其余四张桌子外倒倾斜,不用再稳固了。 所有围观的人都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欢呼声和叫好声差点将云生他们的耳膜震裂。这绝对是太精彩的演出了,贺班主都忍不住跑过来抱住了云生哭了起来。 云生也哭了出来,实在也是太吓人了。 罗班主也鼓了掌,不过他倒是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姑娘,说道:“你倒是真热心。这师兄弟都不错哈。” 小女儿立刻就红了脸,不再说话。 罗班主其实是不高兴的,本来是想让云飞戏班滚出城西他的地盘,结果现在让他大出风头,名声更加高涨起来。但是,这行能做到这个份上都算是结仇了,他又觉得这样做不好,就干脆把小女儿派了过去嘘寒问暖,拉拢说和两边的关系。 贺班主也是精明的人,立刻就明白了罗班主的意图,因此也没有说什么,对他们这边也很是客气,还要相约着一起吃饭喝酒喝茶钓鱼。结果是,大家算是不打不相识,彼此真的是好,还是不好,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第十章 和皇上谈点什么 第十章和皇上谈点什么 按照刘阿金的叙述,云飞戏班自那以后,名声更加高涨,很多人家遇到喜庆的事情都会不吝重金,请云飞戏班来演出助兴。大徒弟当然不让的成为了台柱子,二徒弟也相当厉害,因为样貌俊美,也获得众人的喜欢。两个师兄弟都有各自的拥趸,有时这些拥趸还因为谁的颜值更高而争论不休,热闹的很。 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云飞戏班和红袖戏班的关系也愈加紧密起来。重点是二徒弟云世娶了罗班主的小女儿,大徒弟云生娶了飞霞,日子都过得很是和美。 礼部找到云飞和红袖戏班要给皇太后做寿的时候,贺班主其实是不想接下来的。因为他女儿飞霞就要生孩子了,大龄头胎,大家都很紧张,生怕出点意外。 礼部的人其实也挺客气的,给的价格又很高。不过贺班主还是把钱退了回去,说是要为了自己姑娘安稳,暂时停止演出。 后来,礼部又上门了一趟,拿出了贺寿的方案,诚意满满。还特别展示了秦大人给写的条幅小样,四句俗气却有趣的打油诗之后,贺班主又去找了罗班主,两人合计了半天,才算是答应下来的。 之后发生的事情,大家已经知道了。刘阿金一直在大牢里做侍卫,当看到戏班子的人都被抓进来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急忙打听事情的原委。他完全不相信戏班子的人会在条幅上做手脚,因为完全没有必要。 后来,他急匆匆地去了一趟贺班主的家,发现飞霞已经去了城外五十里的干妈家待产,说是嫌弃城里太乱,坐月子有干妈照顾比较稳妥。昨日夜间刚刚生了个男娃娃,刘阿金就立刻到大牢里来给贺班主他们报喜了。 听完了刘阿金讲的前因后果,我也觉得或许这两个戏班子的人真是被冤枉了。但是,放人还是不放人,我始终都是有些犹豫的。 “算了,今天就这样吧,我得先回去睡一下了,头疼的厉害。”应该是牢房里的空气不好,我觉得有些晕,因此也没有再说什么,就直接走了出来。 肖小六跟着我,一脸的紧张,怕我又有什么不妥。我只好对他说道:“听了这么多,实在是太累了,我要想一想才好的。你也知道,我这不是又摔了,脑子都不好用了。” “哦哦哦,我先送你回去躺一会吧。”肖小六刚要出门,又被几个文书围住了,说是要继续对账本,他们有几个数字对不上。我也苦笑了一下,南厂这些事情琐碎而复杂,并非每个人都能够全心投入到一个案子之中的。 陈一陈二在大牢门口等着我,刚才因为怕跟着我进去暴露我的身份,现在有他们两个人的保护,肖小六也就没有坚持要送我,而是继续忙他的事情了。 我就继续慢慢往前走,在回冷宫的路上。 在宫里行走,并非都是开阔的广场,也有不少狭长的路。因为各个宫闱院落之间有高高的围墙阻隔,倒也生出了不少威严感。 我特别绕了远路,走到了皇后居住的淑娴宫门口。皇后不在,她的宫人们也都不在,宫门紧闭,看起来也是挺不舒服的。之前我来过几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离开,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女人居然是我的娘亲。 娘亲是香香软软的,也是血淋淋的,无论是在我的记忆里还是梦境里,她都是十分美的。她知道我又摔坏了脑子,会不会很心疼呢? 我最近总会想这些问题。因为在之前的只言片语中,我依稀感觉到娘亲其实一直在我的身边,甚至包括了静心师父和情郎小哥哥都是她给我安排在身边的人,教我知识,陪我长大。那么,娘亲这么用心良苦,可为何之前不想认我呢? 或者是因为我的样貌中还是有亲爹皇帝的影子,她看着很生气? 这男女之间的爱恨情仇也真是太难解开了,怎么能这样纠结呢? 想的有点累了,我干脆就坐在了淑娴宫的宫门口晒太阳,陈一陈二也不敢多说话,就距离我一米外的位置站好,做好警戒工作。所以,当皇上带着一行人走过来的时候,他们早早就提醒了我,我还是懒得动弹。 直到皇上走到了我的眼前,一脸的不高兴地问我:“你干嘛坐在这里?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抬头看着他,那张年轻时必然也是英俊无比的脸,想着皇后在他和曹显之间摇摆不定,或许也不是因为要恢复帝业,而是因为这两个男人到底谁更爱她多一些的缘故吧。“皇上,你干嘛对皇后那么好?”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的侍卫们和太监都不由得往后退了下去,并且都远到了十米之外,只有我的陈一陈二还傻乎乎地瞅我们,一点都没见外。 成功的让皇上竖起了头发,我才轻笑道:“随便问问啦,我娘亲长得那么美,你一定是爱惨了她的。” 皇上无奈地笑了笑,才说道:“你真的是我的女儿么?怎么和我一点都不像?” “其实,我觉得我们真的是父女的,因为我们特别喜欢说话,特别喜欢一个人,就只喜欢一个人。”我不认同他的说法,看到他已经用了第一人称认认真真的和我说话,我也就对他说几句真心话。“您喜欢皇后,是真的很认真了,这么多年,也挺难为您的。” “其实,也还好。”皇上的眼中有了那么一点点疲惫的意思,“一想到她不在身边,心里还真的挺难受的。” “是啊,爱一个人真的挺累的。所以,他们都说要我做一个没有心的孩子。可是,我觉得我的心总是在疼的。” “小满,你喜欢肖不修么?”皇上也坐了下来,与我肩并肩,脸上有了老父亲般的慈爱。这也是我们第一次能够坐下来谈心吧,还挺美好的。陈一陈二终于退到了十米之外,和皇上的侍卫们站在了一次,大眼瞪小眼,看着也挺有趣的。 “喜欢啊。”我很认真地回答着皇上,“我特别喜欢他那个样子,真的好看。一看到他,我心情都好了。” “这只是喜欢,不是爱。”皇上苦笑了一声,“你母亲曾经也这样对我说过,说喜欢我的样子,可是最终她也选了曹显的。” “曹显爹爹长得也好看呀!”我撅了撅嘴。 “那我们两个谁好看?”皇上挑了挑眉毛,居然让我回答这个问题。这不是要害死我?说他好看,必然说是言不由衷,说曹显好看,必然他要生气。我只好瞅着他,舔了舔嘴唇,才喃喃地说道:“肖不修好看。” “小满!”皇上气笑了,“算了,朕干嘛要和一个小傻子讨论这个。朕也是错了……” “别啊,您得教教我呀。我都这么傻了,万一被肖不修骗了,被男人骗了,可是不好吧。”我哀声道,“我真的不傻的。” “没事,你记住,你爹是大月国的皇帝,谁敢骗你,就直接杀掉,都不用问朕的意见,你想杀就杀,有任何问题,朕都做你的后盾。” “哦哦哦,那我现在想把戏班子也百十来号人都杀掉,可以么?”我的表情也略严肃。 “为什么?”这个回答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所以,皇上也认真地看着我,“朕之所以没有下令杀人,是觉得皇太后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头七都没有过,不宜杀戮。就算你要杀,也要再等等。并且,事情还没有查清楚,这样杀了这么多,始终难以堵住众口。” “刚才还说要我随便杀……”我有点矫情。 “这个可不一样,这关乎了大月国的安稳和民生。朕若是任由你杀了这么多人,虽然有可能也杀掉了真凶,但始终也冤杀了一些人,不妥。” “皇上,所以他们都说您是仁政天下,这样做的确有好的声名,但也会有让人感觉优柔寡断的意思的。”也真是只有我敢这么说,并且还挺直接的。幸好皇上也不生气,思忖了片刻才回答我:“百姓都认为一国之君要什么有什么,活着很舒服。但实际上呢?你也看到了,朕每日里做了多少事情,有些是为了平衡,有些是为了安抚,有些是为了警告……朕也想由着性子做事情,但是,不可以的。有时候,甚至是想按照心意做事情,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比如?”我好死不死地又问了一句。皇上彻底沉默了,眼底更流露出了哀戚的表情。“我错了,我不问了。”这里面必然全都是故事,故事又都是事故,我就不问了。 我摸了摸自己小太监的服饰,扯了个笑脸问道:“我这个小太监的样子,也挺好看的吧?” “小满,你是多爱瞎说八道啊。”皇上特别无奈了。 “要不然这样吧,我就说我是您身边的太监,然后在大牢里演一出大戏好不好?我想,皇太后这个事情,若是想抓到真凶,应该只有这个办法了。” “你要如何?杀人么?”皇上又严肃了起来。 “也不是真的杀,只是做出个样子,做一场戏而已。” “让肖不修给你坐镇吧,他那个样子……玉面修罗,也是气场在的。”皇上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还真的就同意了。 “您要不要来看看?”我想了想,“明日就好。” “不去。皇太后这个事情还有很多东西要准备和安排,那些礼部和钦天监的人都等着我拿主意呢。”皇上站了起来,也扯着我站起来,“回去睡吧,黑眼圈都有了。我的小满,应该是最好看的。” “这倒是,她亲爹太好看了,她才这么好看的。”我又点了点头,皇上的笑容也多了一点点。恭送他走后,我才带着陈一陈二往冷宫走,半路我问他们:“我真的有黑眼圈了么?” 这两人居然没敢说话,低头装傻。 晚上肖不修依然在积翠宫值守,没有回来。我安安静静地睡了一个好觉,连梦都没有。 清早洗漱完毕,换好了南厂的厂服之后,我带着陈一陈二又到了大牢,因为之前已经通知了肖不修一定要来坐镇,因此他直接从积翠宫赶了过来,还带着肖小三肖小五。我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居然没有黑眼圈,可能习武的人身体都好。 高秉文和柴文进周不全以及肖小六都齐齐地赶了过来,毕竟我之前告诉他们我要主持一场大戏,他们可以来围观的。这群人也都是一袭南厂黑衣,现在看起来,大牢里的氛围感十足,恐怖阴森,大白天都需要点上油灯,灯影晃动时,别有一番可怕。 大牢内的议事厅,这百十来号人已经整整齐齐跪在当中,四周都是南厂的侍卫执仗把守。肖不修坐在正中央,一句话不说一脸黑的样子就挺吓人的。我站在他们的前面,沉声说道:“事发多日,南厂也为你们分别录了口供,这事情究竟是谁做的?如果你们能够说出此人,无关人等我就会全放掉。如果不说,那就都给皇太后陪葬吧。” 这话一说出口,这些人有了骚动。虽然不敢窃窃私语,但身体晃动的样子,也透露了内心的不安。 “这事情必然不是你们全部人等做的,或者,你们若是知道一二,也可以说的。我只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好好想想,一炷香后,若是没有人说,那就不要怪我无情,直接全都杀掉好了。” 肖不修坐在那里还配合着点了点头,气氛组真是很到位。 肖小五燃起了一柱清香,轻烟渺渺升起,还挺紧张的。 肖小三让负责行刑的侍卫们已经亮出了长刀,随时准备起来。我围着他们转了一圈,才说道:“待香燃尽,如篡改条幅者再不出来,云飞戏班和红袖戏班的所有老少统统死刑,给皇太后陪葬,我肖小七也是绝不手软之人,即便你们下了地狱也可报上我的名字,让阎王直接找我。” 就在清香即将燃尽之时,果然有人站了出来,直接喊道:“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与其他人无关!” 大家循声望去,是云飞戏班的二徒弟云世。 见有人出头了,其他人的表情都缓和了一些。但很快就听到了痛哭地声音在喊道:“夫君啊,不是你做的!” 这女人必然就是罗班主的小女儿了,这两人是夫妻,这个时候一定会出来喊叫的。我看了看云世的样貌,果然也是眉眼清秀,挺好看的。 “是我的做的,我讨厌皇太后。”云世居然还挺嘴硬的。 “你为什么讨厌她?”我问道。 “……我就是看着她不顺眼。”云世愣了一下才回答。 我都忍不住笑了一下,“行了,这要是理由,那我看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我能都杀了么?你就别出头了,这事情必然不是你做的。据说你连字都不认识,礼部的官员说,你在鞋上装条幅的时候,差点装反了,也真是够了。” “是啊是啊,二师兄绝对不可能做这个事情。”戏班子的其他跟着附和。 “是我做的,我识字的。”罗班主小女儿居然又站出来承认,罗班主立刻就急眼了,吼道:“你瞎说什么?捣什么乱?这事情是我做的!我一人做事一人担,和旁人无关!你们杀我!我愿意!” 这下子好了,红袖戏班的人都不乐意了,纷纷喊了起来,说罗班主必然不是首恶,是他们做的。 场面乱了。 肖不修哼了一声,直接扔了一把长刀插在了罗班主眼前,这才让众人闭了嘴。 第十一章 皇太后的秘密人生 第十一章皇太后的秘密人生 沉默了片刻之后,又有人站了出来。这一次是大师兄云生,他倒是很沉稳,朗声说道:“事情是我做的,与他人无关。条幅也是我改的,我愿意独自承担罪责,请大人只杀我一人,放了云飞戏班和红袖戏班的其他人。” 云生站了出来,大家倒是都沉默了一下。其实他的嫌疑最大,毕竟这条幅是从他倒挂时放出来的,条幅也在他的手中,如果说篡改起来,也是最方便和最隐秘的。 “所以,你是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看着他,这人身材高大,瘦且健壮,长得也很周正。 “我……我是不想再翻九楼了……”云生看了一眼贺班主,才继续说道:“这些年戏班子挣了不少钱,我们去乡下买块地盖个大宅子也是可以的。我与班主说过这个事情,并且飞霞也怀孕……生了儿子,我不希望他长大后也做这个,实在是太苦了。班主不同意的,说这是我们的营生,所以我就想在皇太后寿辰时搞出一些事端,让皇上直接下旨不许我们演戏了,这样就好了……谁知道,皇太后死了,这个是我没想到的。” “那你是如何改的字呢?”我继续问道。 “我平时也爱读书写字,所以也随身带着笔墨。条幅放在我这里之后,我展开看了一下,发现这个‘凡’字也比较好改,就加了几笔。但是,我本没有恶意的,谁知道皇太后就这么死了……” “不是的,不是大师兄干的!肯定不是大师兄!”云飞戏班里忽然又有人喊了起来,“这事情必然是红袖戏班的罗班主干的,他一直看我们不顺眼,觉得我们一直抢他们的生意,就算是二师兄娶了他的女儿又如何?他们的生意一直不如我们好,眼红呗!就在大师兄登台的时候搞事情,就是要我们死!” 这一声喊,又引起了更大的噪音,更多的人说了起来。结果云飞戏班和红袖戏班的人还对骂起来,场面又乱了。 这一次,肖不修没有扔长刀,肖小三直接让侍卫们把所有的长刀都亮了出来,明晃晃的,很是吓人。 罗班主还是挺镇定的,趁着大家都不说话的时候说道:“我罗某人虽然眼热云飞戏班的生意,但也不至于干出这样卑劣的事情,苍天在上,绝无可能。” “嗯,这倒是。”我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云生,“你媳妇昨天刚生了儿子,你们两人成婚这么久才生第一个,你珍惜开心还来不及呢,就算是你有动机,也不太可能是你做的。罗班主呢,也不太可能,因为他也进宫来一起演出,不管谁出了事情,他都要跟着负责的。那么,到底是谁呢?” 我瞅着这些人,这些人也看着我。那清香已经燃尽,连烟都没有了。 “肖大人,咱们准备吧,是在这里杀呢?还是拖出去杀?”我回头看了一眼肖不修,他也看着我。 “你决定。”他这个冷艳的样子吧,我怎么也喜欢呢。 “行,那就这里直接杀,都杀,一个都别留。回头那些家眷也抓过来都杀掉,反正咱们南厂就是杀无赦,恶名多一些也无妨的。” “好。”肖不修居然还端起了一杯茶,吹了吹有的没的茶叶,很淡定地喝了一口。肖小三就立刻让侍卫们举刀了。 “是我!”终于,有人开口了。我还站在这人的前面,看着他。 肖小三立刻举起手示意杀戮动作暂缓,我瞅着眼前的这个人,“你终于说话了呀?”我觉得我的声音和表情已经和肖不修学得十乘十的像了,那人居然还打了个寒战。 不过,人家也是老江湖了,很快就淡定下来,冲我磕了一个响头才说道:“大人,是我做的,与他们无关。” “哦,你们都出来承认,都说与他人无关。这一次,你是什么理由?” “我的理由很简单,我就是想让皇太后死。”这人的表情还有点狰狞,与之前的敦厚老实很不一样了。他是贺班主,云飞戏班的班主。 “嗯,她已经死了。所以,你与她有什么恩怨?”我继续问道。 “她杀了我的父亲。”贺班主这句话说出来,倒是解开了我的疑问。 “行,说说呗。”我摆了摆手,让侍卫们都往后退了退。云生倒是吼了一嗓子:“师父!是我做的!” 贺班主看了看他,居然还露出了老父亲般慈爱的笑容,说道:“云生啊,苦了你。刚才不是我不认,我也是想看看如果我走了之后,你们会不会依然还是兄弟一心,把戏班做好。” “师父!”云生又喊了一嗓子。 这一次,贺班主到没有搭理他,直接看着我说道:“大人是不是已经猜到是我了?” “就算是吧,主要是不太确定,但肯定是你一定没错的。”我揣着手,站在他的面前,“皇太后杀了你的父亲?怎么杀的?皇太后可从来没有出过宫,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在外面有过什么宅子和田地。” “是啊,她就是这样的人。胆小怕事,但又非常的狠心。我父亲如此爱她,她却只爱这场滔天的富贵。”贺班主叹了口气,说出了事情的原委,的确有点出人意料。 皇太后之前是风尘女,名为白玉兰,在与先皇相识之前已经有过几个相好之人。其中还与一人生了一个孩子,过起了夫妻生活。但因为先皇回头来找她,许她进宫做嫔妃,但她这边已经有了夫君和孩子。 女人狠下心来,也是很可以的。她居然就直接给夫君和孩子下了毒,并放了一把火烧了自家的小院落,跟着先皇进宫了。这事情本做的相当隐秘,没有任何知晓。皇太后也已经年事已高,前尘过往知道的人也不多了,因此也是安安心心做她的富贵人。 可她不曾想到的是,当年她的儿子还活着。在吃下毒药之前就一直闹肚子,吃什么吐什么,反而将毒药尽数吐了出来。在大火中也侥幸逃脱,被戏班收留,渐渐长大。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但从来没有对外说过。 因为他知道即便是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这事情毕竟也牵扯到皇家,更无法言说。皇太后这么多年深居简出,他也没有机会见到娘亲,日子也就这样过了下去。有些恨意也会随着时间被尘封起来,更何况他的日子也慢慢过的不错,戏班也在挣钱,徒弟女儿都对他很好,世间万事足。 可就在日前,礼部找他说给皇太后做寿辰,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往事,想起当年娘亲哄骗他和他爹吃下毒药的样子,他在大火里寻找出路的绝望……尽管他还是想忍下来,不搭理她就好了。可是,就在礼部第二次上门,给他看条幅中的字时,他忽然就想:这世道也是没天理了,这样一个虚荣歹毒的女人,居然还做着皇太后,享受着万民之福。而他是她亲生儿子,却做了一个贱民。 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得自己这几十年的光景真是太憋屈了。看着条幅上的字,他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后来忽然灵光一现,发现可以改掉一个字,改变整个意思。 本来也是抱着恶心皇太后的心去搞事情,想着要是要了她的性命也是好的。当然,他也知道这事情很可能会连累到戏班子的人。不过,当时已经不理智的他,也想不了这么多了。只是把待产的女儿送到了乡下,自己带着戏班子就进了宫…… “何时改的字?”我问道。 “礼部的官员把条幅交给我之后,我先是给了云生,让他试试能不能塞到鞋前。后来又说这条幅有线头,就拿到化妆间去装作摘线头。当时,有个小小的杂物间,我借口去翻找抹布,就在那里改了字,前后应该很快,也不费事。”贺班主说出往事的时候也很平静,不过这故事真是爱恨情仇的要素俱全,当事人已经能够这么当众说出来,还真是厉害。 “嗯,这个我信。”我点了点头,“我本来就是猜不是你,就是罗班主,或者是云世。因为其他人也接近不了这个条幅。你和罗班主以及云世的嫌疑最大,你们之间的故事我也略知一二,怀疑云世是因为他不能承袭云飞戏班,红袖戏班也有大师兄们,所以他应该也是没机会的。或许,他动动手脚,害了大师兄,还是有机会得到云飞戏班的。可是,他第一个站出来说是自己干的,反而就洗脱了嫌疑。” 云世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话来。 “那罗班主其实嫌疑比你大,毕竟他之前就搞过你们戏班。可是,我见到了本尊,觉得他也干不出这样的事情。这人吧,就是个瞎咋呼,心眼不坏。”听到我这话,罗班主苦笑了一下低了头。 “那只有你了,你这个表情和做派,居然在徒弟们都闹成这样的情况下依然没有说话,但就是有问题了。毕竟之前刘阿金说你是个侠义之人,古道热肠,很多事情都愿意管,愿意帮忙的。现在都要集体被斩杀了,你居然不说话。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你要拉大家垫背,或者你最后迫不得已才说出这段往事。当然,这段往事涉及到皇家隐秘,又时隔这么多年,没有人证物证,只有你这么一个所谓的当事人再说,可信度并不高。” “是,被大人看出来了,我也是服气的。”贺班主依然挺直了身板,“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情只有我知道,我做的,我也没有告诉过女儿和徒弟们关于我们的身世,他们并不知情。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看到她那张脸的时候,我依然是忍不住愤怒的。” “嗯,这事情就无需多说了。反正呢,我会如实告诉皇上,让他定夺好了。”我现在已经很淡定了,对于这样的事情一点都不意外。娘亲不是说过么,所有的爱都是假的,只有自己才是真的。 那么,把自己的人生能够过好,这辈子就挺不容易的。 贺班主已经从最困难的时候走出来了,却又因为怨恨将自己推入了深渊。如果他现在不站出来,就要拉着百余人一起陪葬,那就真的要出现不少冤死的厉鬼了。 事情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案子也就算破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写文案卷宗,交给皇上处理了。在皇太后头七移动棺椁的时候,查出了凶徒,也算是及时了。 肖不修的表情很好,还冲我点了点头,就直接走了。我可想听他表扬我一句的,但是,他又留给我一个华丽的背影。好像是说皇上那边又为皇太后的谥号争论不休,有人过来报信,要肖不修过去跟着一起议论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心里寒凉了一下。皇上是知道皇太后的前尘往事的,那么,关于皇太后有孩子有丈夫的事情知道多少呢?他迟迟不肯让皇太后与先皇合葬,是不是就因为知道什么呢? ——————不定时小剧场———————— 被肖小七喊来坐镇,肖不修一脸的疲倦。这两日都在积翠宫值守灵堂,三位皇子还各种闹腾,他也真心是累得躺下就能睡着了。可是,肖小七第一次主持行刑,这是她让陈一过来转述的原话,“您这样英明神武,气场强大,一定要来帮我的哦。” 他通过陈一的那个表情都能看到肖小七那个娇柔的样子,心里忽然就软了一下。 坐在大牢主座上时,他真的是困了,趁着肖小七在与这些嫌犯一一说话的时候,他偷偷闭了闭眼睛。表面上很是冷峻,心里是真心觉得肖小七必然已经锁定了人选,只是需要把人逼出来而已。 不过,她的小脸板起来的样子还挺有气场的。 等下抓到了主凶,要赶紧回去躺一会。要是肖小七能帮着给他洗洗脸就更好了,那小手轻柔的,还会偷偷摸摸他的脸,也是好的。 不对,为什么他希望肖小七给他洗脸? 肖不修被这个念头又惊到了,猛地睁开了双眼。 肖小七正在说着:“行,那就这里直接杀,都杀,一个都别留。回头那些家眷也抓过来都杀掉,反正咱们南厂就是杀无赦,恶名多一些也无妨的。” “好。”他赶紧出了声,顺手端起了一杯茶,吹了吹有的没的茶叶,很淡定地喝了一口。 第十二章 皇上揍了一顿肖小七 第十二章皇上揍了一顿肖小七 皇太后头七那一日移送棺椁去皇陵,皇上象征性地在积翠宫烧了三炷香,然后就说自己身体不适,回去躺着了,白御医还跟了过去,说是看起来挺严重的。 梁贵妃代表了皇上,带着几名妃子,以及三位皇子都跟着一起去了皇陵。一路哭哭啼啼的,也是挺热闹的。 这一来一回,至少需要三天的时间,人力物力都是大支出。 主持大局的自然是肖不修,他忙得连口水都喝不上,带着南厂的众人一直在忙前忙后的各种协调其中的事情。 我没出去,只是躺在屋里看话本子。安安静静,甚至是一动不动。连一口吃的都没有吃,也不想吃。 第一天,陈一陈二还安安心心地在外屋打了个盹,又吃了不少东西。第二天的下午他们就觉得不对劲了,觉得我安静得有些过分了。就进来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不要喊个御医什么的? 我放下话本子,瞅着他们说道:“为啥?” “从昨天到今天,你只喝了碗粥,什么都没吃,连水都没喝,是不是哪里不好了?”陈二摸了摸桌子上的茶壶,温热的水,“要不,喝口水?我去拿点小饼子?” “不用不用,我挺好的。”我笑嘻嘻地坐了起来,“话本子有意思,就忘记了时间。没事的,你们两出去继续打盹吧,我可好了。” “哦。”陈一皱巴着脸,“小七,你可别有什么事情,我们两承担不起。” “哦。没事没事,真的一点事情都没有。要不然,咱们一会晚上吃素面吧。我听说白马寺的和尚们在积翠宫做法事,智空大师也来了,说是要给皇上做点素食,咱们也去找他蹭饭吃吧。” “……”这两人流露出一种后悔过来和我说话的表情,慢慢往出退着。 我找鞋下地,挑了件素袍,简单插了个木簪子就出门了。“你们两就别跟着了,在宫里也是没事的。” “别,还是跟着吧。”这两人一脸的别扭。想想也是,蹭饭都蹭到皇上那里了,也是没谁了。现在肖不修也不在,他们两也只好听我的,通风报信都来不及了。 积翠宫里有香烟缭绕,白马寺的和尚有一部分跟着棺椁去了皇陵。皇上最终还是决定不让皇太后的棺椁进入先皇的陵寝,要她先停在外面,等新建一座陵寝,再把棺椁放进去。至于什么时候建好,那就等着吧。 他做这个决定的时候,还不知道贺班主招认的事情。我们审完贺班主之后,我快速写了文书折子,肖不修拿给了皇上看。据说皇上也是仔仔细细地看完,然后说先不要放人,继续关押在大牢里,等他再想想这个事情如何处理。 不过,他已经准备好的旨意,安排了皇太后陵寝的事情,甚至安排了三位皇子在皇陵外守灵一年,不许回京城,也不许吃喝玩乐,更不许生出事端,否则严惩不贷。他的表情极为严肃,让肖不修去宣他的旨意。 三位皇子接了圣旨之后,哭声一片,比哭皇太后的声音还要大了一些。掰着脚趾头也能想到,这三个人吃喝玩乐一二三名的人,给赶到了皇陵荒凉的村子里生活,虽说皇子的用度应该不会少,但毕竟是郊外,没有任何娱乐环境,日子应该也是挺难熬的。 肖不修那种黑脸,三位皇子也很憷,最终还是老老实实跟着走了。在皇太后棺椁前,这一次哭得应该声音更大一些吧。 积翠宫里还有白马寺的一部分和尚留下来念经,灵棚已经改成了一个大的,和尚们燃着清香,在烟雾渺渺升起之间,嗡嗡地念着经文。此时的日头正盛,温度也有点高。我抹着一头的汗走进来的时候,皇上正站在积翠宫正殿之中,抬头看着自己写的那个“乐为宴”的匾牌,一言不发。 我放轻了脚步,张公公回头看了我一眼,也没有说话。我就站在距离皇上三米开外的地方,也抬头看着这个匾牌,字体方圆,遒劲有力,的确是带有了九五之尊的威严和豪气,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的。 这个君王虽然是我的亲爹,但我是看不懂的。他表面的和善之中,是不是隐藏了霸主之心呢?看他的字,可不是一个格局小的人,甚至说,他字迹之间透露出的张扬之感,要比任何人都要显得更加凌厉与霸气。 “小满,你来回答朕,仗围之年的人,为何还要管那么多的事情呢?”皇上也没有回头,居然听出来是我走了进来,耳力很赞。 “哦,那就是属于爱操心吧……”这是在说皇太后么?她这个仗围之年的寿辰成为了催命宴,也是挺不好的。 “的确是太爱操心了,并且管的也太多了。”皇上这话里有话,张公公都忍不住往外挪了挪身子,不敢多听一句。“小满,过来吧。” 可是,他却把我喊了过去,我也不想听那么多事情的。 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小声说:“我是来蹭素面的,据说智空大师在这里。” “嗯,一会吃。他们还在念经,要有一会的。你陪着朕说说话就好了。”皇上依然抬着头看他自己写的字,表情极为淡漠,也看不出有什么悲伤的神情。 “哦哦哦。”我有那么一点点小惶恐,因为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幸好,他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才问了一句,这一句又把我吓坏了。“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皇太后的事情?” “啥事情?”我紧张了。 “贺班主是她儿子的事情?”皇上也真的不忌讳,直接在这里就说了出来。张公公,陈一陈二以及那些侍卫早都退的远远的,耳朵全都关闭了,生怕听到一丁点的事情。 我硬着头皮“嗯”了一声,没有继续说。 “这事情,朕也压了下来,没有让更多的人知道。毕竟牵扯到皇家的颜面,不能让太多人知道的。所以,你当众让贺班主说出了往事,你可知罪?”他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吓得我立刻就跪了下来。 “我我我没想那么多。”我就知道不会有好事情,所以才躲了一天半。结果,该来的还是回来的,在积翠宫遇到皇上的时候,我就隐隐察觉到了。 “朕已经想好了,这事情算作恶作剧处理,只说贺班主本来想博皇太后一笑,但没想到皇太后身体不好,凑巧猝死了。为了彰显皇家的仁慈,打贺班主两百大板,其余人一百大板,滚出京城,永不能再踏入京城一步。” “哦哦哦。”这怎么接,他都想好了,我能不同意?我低着头,琢磨了一下,也算合理。这两百大板打完,贺班主基本上也就没命了,其他人的一百大板打完,身体不好的,也就直接翘了,能扛下来的也基本上是半残,赶出京城后应该也会继续唱戏。不过,这身体状况和心情都需要时日恢复,大半年也是不会有任何收入的。估计,这世间怕也是再难有云飞和红袖两个戏班了。 “你怎么看?”他还要问我意见,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好低着头,抠手手。 他见我不说话,就又说道:“那你怎么看朕把那三个不成器的儿子赶到皇陵去了?” “尽孝。”我小声道。 “仅仅如此?”皇上这表情似笑非笑,居然还有那么一点点小期待,希望我能够回答出什么。我抬起头瞅了瞅他,又瞅了瞅已经全部都退到殿外的侍卫们,在积翠宫这个正殿里,有些阴冷,我已经不流热汗了,全都是冷汗。 “要我说实话哦?”我这也是第一次和皇上亲爹正面交锋,想想也没在怕的,毕竟我是他现在唯一的亲闺女,他还是比较喜欢我的。 “说。”他点了点头。 “行。”我尽量保持了他能够听得到的声音,但也并不大。“贺班主这个事情是他咎由自取,您就算是直接砍了他的头,要了他的性命也是对的。虽然说这其中有那么多的爱恨情仇,但事情过去来了半辈子,何苦还要搞这么一出,不仅自己没命了,还要连累那么多人,此人也并非侠义之人,甚至还很自私了。” 这话说完,皇上居然还点了点,表示了赞同。 “皇太后这个事情……我也不太认识皇太后的……不太好说。”我在遣词造句,精挑细选词汇,生怕说错什么。 “说吧,朕不会说你的。”皇上的表情缓和一点点。“你我父女,还有什么不可说的呢?” 忽然之间,我有那么一点点小感动。我可还没有正式喊他做爹,但是他似乎一直是把我当女儿对待的,从最初就这样的。 “那皇太后之前的事情也都过去了,先皇知道不知道,也都是他的事情。但皇太后这么多年深居简出,也只是在照顾三位皇子长大成人,没有功劳,也算是有苦劳的。至少,在后宫这么多人中,也是辈分摆在这里,值得这一场大热闹的。” “嗯。” “不过,她进不进先皇的陵寝,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因为她背后并无派系,因此死后有什么风光不风光的,只是在人心中就好,那些虚头巴脑的并不重要。”我又小心了起来,“其实,重点是她并没有把三位皇子真正照顾好,培养好,所以皇上才有此考量吧……” “嗯?”皇上的声音有了那么一点点惊讶。 “三位皇子吃喝玩乐第一二三名,想必皇上也都是知道的。究其原因,当然有皇后不闻不问的缘故,但也有皇太后听之任之各种宠爱溺爱的原因,毕竟有时候她护短的时候,很多皇子的师傅,伴读和侍卫们也不敢有什么僭越的举动和言行,也就造成了现在三位皇子的样子。所以,皇上其实心里是很不满意的……”我的声音愈发的小了。 皇上已经走到了我的身前,仔细地看了我一眼才说道:“你倒还真是个通透之人。” “谢皇上夸奖。”我有点战战兢兢。 “还有么?”皇上的表情有点看不懂了,我抿了抿嘴唇,想说又不敢继续说下去了。“所以,你还知道了什么?” “没知道什么呀……”他居然眯起了眼睛看着我,我心里就更加惊慌起来。 “说!”他居然喝了我一声。 “您您您别生气……”我紧张得都结巴了起来,“我是听到了一个传闻。说是皇太后不肯承认我的身份,并且想把我赶出皇宫去。她说我是个野种,名不正言不顺,不许留在这里的。然后,您就特别生气,但也没有发火。可没多久,皇太后就这样没了……我的确是多想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想了什么?想是朕弄死了皇太后?”皇上靠近了我一点点,我都能够看清楚他眼角的皱纹了。 “我没说,什么都没说。”我立刻否认,这更是皇家秘事,我必须不知道才好。 他倒是笑了起来,还是挺高兴的。“你果然是我的亲闺女,并且也只有您能够看出我的心思,还真是不错。省得朕总是孤家寡人的,连个能够一起说话的人都没有。是朕安排礼部的人找的云飞戏班,特别去说明是给皇太后过寿辰的……你以为朕不知道皇太后之前的那点烂事?先皇若不是看她有些姿色,朕若不是看她还能够替朕照顾三位皇子,朕能容忍她到现在?三位皇子长大了,成年了,开始掌控权利了……权利真是好东西,让人迷失自己。这老婆居然想阻止朕认下你,也想安排自己的亲信进入朝廷,甚至还想左右皇储的人选……她还真的是忘记自己是什么人了……” 皇上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点仁爱明君的样子都没有了,满脸都是戾气,瞅着很是吓人。我揪着自己的衣角,立刻低下了头。 “李小满,你一点都不傻,反而是太聪明了,这一点像我。”皇上倒是咯咯笑了起来,然后从积翠宫正殿的案几之上拿出了一根戒尺,“你是朕的女儿,也应该学一些皇家的规矩。这一次,你犯了多言之错,该打!” “不是吧?您让我说的呀?”我真心不乐意了,尤其是看到了那根戒尺,八成是铸铁的,这要是挨一下,我应该又躺三天了。 “是,朕让你说的。”他举起了戒尺,“但你要知道,这些话你只能和朕说,不得再与任何人提起,就连肖不修和皇后都不许说。今日三戒尺,就是要你记住,身为皇家的子女,要懂得什么可以说,什么不可以说。” 他这话音都没落下来,我就感觉到后背一阵疼痛,直接趴在了地上。 “别打我呀!我知道错了!”我也是一声大吼,直接哭了出来。张公公立刻就跑了进来,陈一陈二也飞奔起来。但是皇上亲自动手打人,他们也根本不敢阻拦的。 ——————不定时小剧场—————— 肖不修在皇陵外巡查的时候,忽然觉得心里哆嗦了一下,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了。看了看周边也没有什么异象,就自己安慰自己没事的。 肖小七此时应该在宫里躺着看话本子,吃吃喝喝很是开心的。稍后回去的时候,给她带点好吃的,补养一下身体。脑子摔坏了,身体别坏就成。 不过,她要是变胖了,那些衣服就穿不进去了,还要给她做新衣服,这又是一笔银两。女孩子还真是太麻烦了。 第一章 秦玉朗来讲故事了 第二卷杠上开花 第一章秦玉朗来讲故事了 五日后,肖不修急匆匆地从皇陵快马赶了回来,借着换衣服的理由,先回了冷宫看肖小七。此时的肖小七正趴在床上睡觉,一动不动的。陈一陈二跪在门口,请肖不修责罚,说是没照顾好肖小七,让她被皇上打了。 肖不修虽然不知道内情,但却也能够猜到皇上若是打了肖小七,必然有别的隐情,并非是他对外说的肖小七在积翠宫没有给皇太后磕头。 肖不修进来的时候,我已经醒了,但是后背疼,就懒得搭理他,继续装睡。皇上打了我三戒尺后,又找老嬷嬷给我看了伤,就是淤青,倒也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不涂药,过几天也能好。 他应该是知道我是装睡的,坐在我的床边一句话不说,就直接掀被子,脱我的衣服,吓得我立刻急急地喊道:“刺客!淫贼!” “闭嘴!”肖不修那阴森的声音在我耳边响了起来,我也没害怕,直接说道:“这就脱衣服,您洗手了么?” “肖小七,你在想什么?”肖不修的手停顿了一下,但还是直接掀开了我后背的衣衫。据昨夜皇上派来看我后背伤情的老嬷嬷说,就是三道淤青有点吓人,但实际上没有什么大事情。就像是做了刮痧一样,再过几天也就好了。 所以,现在肖不修看到的估计也是大块的淤青而已。他的呼吸都停顿了一下才说道:“疼么?” “也还好,只要不动,就不疼。”我趴在床上,老老实实的不动了。 “你怎么惹到皇上了?”他又问道。 “他不让说啊。”我又老老实实地回答。 “连我都不能说么?” “是的,还特别指名道姓的说不许告诉你。”我的脸朝下趴着也挺难受的,就转过头看着他。他正在为我把衣衫顺好,把被子盖上。脸上全是风霜之色,官帽上都有了灰尘,那一身黑衣倒还算干净,但明显那双官靴上全是黄土。“您下墓道了?” “嗯,看了一下陵寝建造的事情,应该也是十年八年的工程。”肖不修也看着我,眼睛里有红血丝。 “三位皇子呢?能安心在哪里待着么?” “给他们安排了陵寝修建的活,也算是有个差事。这种事情说起来简单,其实也相当复杂,他们三个估计也是要忙一阵子的。” “哦哦哦,那就好。”我试图躬身起来,被他按住了。 “你趴着继续睡吧,我来换件衣服,就要去给皇上回话的。”肖不修摸了摸我的被角,“我洗过手的,放心。” 我不由得笑了起来,“好的好的。等您回来,咱们偷偷说一下皇上为什么打我的事情。虽然我答应皇上不说的,但是,如果我在被窝里自言自语呢?然后被英明神武的肖大人听到了呢?那就不关我的事情了。” 肖不修的瑞凤眼眯起来了,很是好看。“好,我先去皇上那里。” 可是,等到了后半夜,我也没看到肖不修的毛,倒是看到了偷偷进来的情郎小哥哥秦玉朗,他给我送来了西凉国女皇的礼物。 “小哥哥,你怎么这么晚还能留在宫里?”我很是吃惊,赶紧从被窝里爬了出来,端坐在了桌子前,看着这一桌子好吃的,摸摸这个,看看那个,都挺想吃的。但影子站在我的身边,不许我的动手,他要先检视一遍。 “皇上都看过几遍了,张公公也检查过了,就连你们那个白御医都看过了,说是可以给小满吃的。”秦玉朗依然俊朗易亲近,脾气特别好。 “这么晚了,肖小七不能吃东西。”影子一脸的严肃,在我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把所有的吃得全搬走了。秦玉朗又搬过来一大包新衣服,说是女皇亲手给我做的小衣,毕竟是大姑娘了,很多东西是要娘亲准备的。 “她有没有给我写个信什么的?”想上次一别,也没有说得上什么话,但看娘亲这些苦心安排,应该也是很在乎我的吧。 “这个倒没有,女皇就是让人把东西送到了我那里,我再搬进了宫,皇上也看过了,然后多说了几句,没想到都这么晚了。但我想着还是先给你送过来,因为明日我还要出趟门。” “去哪里?”我赶紧问道。 “秋天了,正是牲畜要繁衍的季节,我要去做些买卖。”秦玉朗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我散乱的发髻,“我真是想带你出去玩的,谁知道你又挨了打,也真是可怜的。” “没关系呀,我可以出去玩的,我都好了,也不傻了。”我急急地说道。 “算了,这一次时间会很长,可能要大半年的时间。等我回来吧,我给你带几只大肥羊回来,让你吃羊肉串,烤全羊,涮羊肉,爆炒羊肉……” “那岂不是要冬天了……” “羊肉大补,冬天吃是最好的。”秦玉朗看着我,一脸的关切,“你呀,好好待着,没事就看看话本子,好好休息一些时日。等我半年回来后,就带你出去玩。” “我娘亲是不是刻意安排你在隅月庵门口的?”我冷不丁问了他一句,眼看着他的眼睛里都有一点点震动。“没事,影子自己人,无妨的。” 秦玉朗还是看了影子一眼,才说道:“是,那时候她还不是女皇。我的故事不长,但是因为你而改变的。” “呀,快来说说,咱们要不现在吃个夜宵也是可以的。”我的精神头来了,瞬间就兴奋起来。秦玉朗和影子都一脸的无奈,“坐好坐好,半夜故事会,我也是可以的。” 秦玉朗说,他本是西凉国皇族里最不受重视的一个分支的子弟,并且在西凉国也没有什么特别高的地位。他的祖父就开始做两国之间的贸易往来,家里的兄弟们也都是行家里手。他年纪很小的时候出来学做生意,对于地形山川人文风土都能够记得特别清楚,也可以画出相关的地形图,也算是一种天赋。 后来有一日,他父亲带他到大月国隅月庵见到了当时还是大月国皇后的女人,她说自己有个女儿,因为摔伤了,身体不好,脑子也不太好使,但非常喜欢听故事,各种故事都可以有的,特别是各地口口相传的故事也是可以的。 她只有一个要求,让他在游走各地做生意的时候,把所见所闻都绘声绘色地讲给这个姑娘听就好了。然后她答应他的父亲今后西凉国与大月国的生意往来都归他们来运作,让这一支的皇族再次兴旺起来。 他父亲的子女众多,也都是做生意的好手,倒是秦玉朗做生意一般,讲故事第一名。想想也没有什么坏处,秦玉朗还去看了一眼正在床上睡觉的小女孩,看着也挺好看,就答应了下来。三个月或半年出现一次,以货郎的身份接近她,给她讲故事,带各种好吃的好玩的。 “桃桃是个意外。”秦玉朗已经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也就愿意说的更多一些。 “照顾桃桃的,不是你的父母吧?”我很自然地就想到了这件事情。 “不是。”秦玉朗看了一眼影子才说道:“他们是西凉国派到大月国的探子,装扮成当地百姓……其实,就和你们南厂一样,也到处都有眼线的。不过,你们也不用找了,他们因为桃桃的事情已经暴露了,所以我让他们回西凉国了。” 影子没吱声,只是瞅了我一眼。我想起了桃桃,心里又难过起来。 “他们对桃桃也是真心好的,所以因为桃桃的事情,也很自责,就更不想在大月国待着,心里难受的。”秦玉朗安慰我道,“桃桃下辈子一定还会找到咱们两个,到时候我们还是他的爹娘,好不好?” “嗯,可以的。”我点了点头。可是,门口却传来了肖不修的声音,“下辈子再说下辈子,这辈子没有父母缘。” 哎,这人也回来了。 秦玉朗看到肖不修进来,眉头略略皱了一下,“肖大人和皇上说完事情了?” “本都督的事情,朗王还是挺关心的呀?”肖不修也没有任何顾忌,直接坐了下来,还摸着我的手说道:“夜深了,手有些凉,要不要我给你捂捂?” “啊?”我觉得我都吓出一身冷汗了,这肖不修最近绝对是吃了什么药,脑子特别不正常了。“不不不,不凉。”我立刻抽回了自己的手,做出了肖小七标准的揣手手的动作。 肖不修又伸手把我喝剩下的半杯水喝了下去,才说道:“朗王深夜到此,把东西放下就走吧。你不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么?不过,谨记莫要打探我大月国的军事情报才是真的,那些边防图也莫要宵想,军事重地,国家机密,你一个西凉国王爷,整天在我们南厂,很是不妥的。” 秦玉朗的脸色立刻就不好看起来,声音也透着不高兴,“肖不修,我是按照女皇的吩咐来看小满的,你莫要瞎说。再说了,你也我西凉国人,莫要忘记祖宗。” “那又如何?我就算是西凉国人,现在是在大月国做事情,自然是要为大月国着想了。”肖不修还特别有理,看的我都目瞪口呆。想想也对哦,他们两个都是西凉国人,怎么都在大月国混呢? 我转头看向了影子,影子立刻说道:“我是大月国人,千真万确的。” “哦。”我也烦躁了,“算了算了,你们也都别说了,大家活得挺开心的就好了,何必这么生分呢?之前我们不是签订了停战协议么?大家先和和气气活几年哈。” “夜深了,朗王赶紧出宫吧。”肖不修又开始了。 “小满,半年后我再来看你。你要乖一点哈。”秦玉朗站起了身,忽然走到我眼前抱了我一下,然后才笑着大步出了门。我还真的有点发愣,半天才说了一句:“哦,等你的烤全羊。” 肖不修忽然喊了陈一陈二,让他们立刻关门,扫地,那脸色也是很难看的。我只好往影子身边凑了凑,问道:“这一大包衣服能帮我抱回屋里去么?我后背还疼呢。” 影子倒是挺高兴的,直接单手就拿起了包袱,去了后堂。 我看着肖不修瘦削的后背,略略有那么一点点心疼,这么晚了,他才议事回来,这一天天的,也真是太累了。所以,我还是挺亲热地喊了一声:“大人,咱们今晚要一被窝么?” 肖不修不知道为什么,差点平地里摔了一下,稳住了身形转身看着我,一脸的拧巴说道:“肖小七,你就不能矜持一点么?” “矜持啥?咱两平时也快一被窝了吧?我这不是还得自言自语一下么?”我瞪着大眼睛看着他,这人短时间内变幻了各种表情,还是挺精彩的。 “今晚我累了,我要去前厅写折子,你自己睡吧。”肖不修居然又走了出去。我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不是累了么?怎么又去写折子了?这肖大人的脑子怕是被门挤了吧。 回到里屋,我拆开了娘亲给的这一大包小衣,习惯性地去捏了捏衣带,果然在里面发现了异样。我曾经见过静心师父和静禅师父做道姑袍子的时候,将写好经文的丝绢轻轻揉卷成细长的带子,再缝制进衣带之中。当时,她们的说法是要将经文随身携带,能够起到护身的效果。 我对此完全不能理解,“那你抄一份放在兜了不就成了,这搞成了衣带,我怎么去洗衣服?那墨迹还不都化了?” “你几时自己洗过衣服?还不都是我给你洗衣服!”静心师父还挺不高兴的。“每天都弄得跟一个脏猴一样,人家傻姑都比你爱干净。” “我错了。”我立刻承认错误,但坚决不改。不过,我后来就记得衣带里是可以放经书的,换下脏衣服的时候,一定要把衣带单独放在一边,能不洗就不洗。 现在,我不过是习惯性顺手摸了摸小衣上的衣带,这里面居然都有玄机。看来,娘亲和静心师父是一挂的,必然是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和我说。 第二章 组队去吃烧鹅饭 第二章组队去吃烧鹅饭 睡了一觉,神清气爽。 我略略打扮了一下去找了皇上,打算问他我能不能出宫去玩。可皇上与肖不修等人在大殿里一直在密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公公殿外伺候着,笑着对我说:“要不,您先回去吧,看来他们一时半会也不能说完的。” “那要不然我就先出去玩了,回头皇上要是找我,必然能够在鸿光楼找到我。我就是去吃个烧鹅饭,特别想吃这一口。”我也笑嘻嘻地说道。 “奴才帮您转述。”张公公笑容满面。 “行。”我也没有停留,这都快中午了,我要赶着饭点儿去吃热乎的烧鹅饭。我带的人也很多,比如陈一陈二必不可少,高秉文柴文进周不全,一个都不落下。肖小五肖小六肖十七我也直接带走了,反正吃饭的事情也少不了他们。 在门口还看到了换班下去休息的齐志和何晨,也顺便带上了。后来快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居然看到了净敕和道心、道行那武僧四兄弟,我也给招呼上了。净敕又问了我一句:“你那六个小包子要不要带上?” “行,也叫上吧。”这几个也跟我出征忙前忙后的,一起吃个饭,不算什么吧。我又问了一肖小五,“肖大人之前给了我好多侍卫,肖二十一到二十六,这几个人呢?不当值的话就都带上,我有鸿光楼吃饭不要钱的令牌,我得用一次,开心一下。” 肖小五还没说话,肖小六就开始掰着手指头算人数,“这么多人?二十八人,咱们会把鸿光楼吃垮的。” 我直接白了他一眼,摸出了鸿光楼吃饭不要钱的金牌,才说道:“记得这个不?皇后之前赏给我的,但我一次都没用过。现在说起来,那么多案子都破了,咱们也一起出征过了,所以我今天心情好,大家凑在一起吃个饭,也不为过吧?” “其实,还是可以等肖大人和影子的……”肖小五果然眼里心里都是肖不修,吃个饭都要叫上他。 “那其实也应该叫上皇上的,毕竟他也跟着我们忙前忙后的,是吧?”我笑得有点阴森,肖小五立刻就不说话了。 凑足了人,大家浩浩荡荡走到了宫门口。守门的当值居然是马茂春,他一脸的惊慌看着说道:“肖小七,这是要组队出去破案么?什么大案啊?这么多人?” “吃饭吃饭,鸿光楼吃烧鹅饭呀!”我的笑容一百分。 “哦哦哦,那算我一个成不?我可以去吃个饭的。”马茂春立刻就眉开眼笑地问道,“烧鹅饭我也是爱吃的。” “走走走,还有你们几个。”我指了指那几个脸熟的侍卫,“要是可以,就都跟我去鸿光楼吃饭。或者稍后你们下了当值,再去也可以。报我肖小七的名字,随便吃。” 侍卫们自然是满脸的欢喜,立刻就冲我行礼抱拳道谢,我切切实实感受到做土豪的感觉是真的很好。 鸿光楼的老板看我们之后急的要死要活的,说没有那么多烧鹅,并且说要是现在把食客们赶走,特别不礼貌,问我们能不能等会儿。 我这么好说话的人,自然是可以等一等的。我们这么多人站在鸿光楼的外面,早已经成为京城的一景,很是拉风。鸿光楼老板自然是不能让我站在外面晒太阳,特别恭恭敬敬地把我请进了单独的雅间,说一会把三楼都腾出来,给我们这一大群人吃饭。 “我这块令牌是好用的吧?”我掏出了当初皇后娘亲给我的鸿光楼吃饭不要钱的令牌,那上面其实也很简单的是只有一个“鸿”字的小金牌,老板老吴立刻就跪了下来,冲着小金牌嗑了一个头,才说道:“这块金牌世间只此一块,小人是听说皇后娘娘把这个给了小七大人,就天天等着小七大人来吃饭的。不过,这次来的人太多了,小店一时间准备不周全,请小七大人恕罪。” “好说好说,我们一点都不挑剔。”我一脸的亲切,已经开始喝茶嗑瓜子了。高秉文自然是认识老吴的,还宽慰了几句,就让他赶紧去后厨房准备饭食。 他问我:“咱们人这么多,烧鹅肯定是不够的。要不,再吃点别的?” “不成,就吃烧鹅,必须大家都有。因为我最喜欢这个烧鹅饭!”我觉得吧,这个时候我也应该有点傲娇的模样,虽然没有昭告天下,但暗戳戳地大家也都知道我的身份了。 “行行行,都听你的。”高秉文绝对不会和我逆着干的,其他人也都开开心心地站在雅间里嗑瓜子。幸好雅间也足够大,装下了我们二十多人,也真是挺热闹的。 柴文进顺手开了窗户,我们现在在三楼,也不怕有人看到我的模样。肖不修下过命令,说尽量不要让我的样貌给其他人看到,方便以后办案。所以,他们即便是都在屋里,也是围着我站好,几乎是搞了一个人肉盾墙,任何一个方向都看不到我。 瓜子真心好吃,我咔咔咔地嗑了好多,后来想了想就跟老板老吴说瓜子打包,连这个竹盘子都打包给我带回宫去,配套和谐,看着都能再多嗑几个。 肖小五本来还想提醒我肖不修不细化我嗑瓜子,但看着我吃得这么高兴,也没有在阻拦,只是对我说:“可别让肖大人看到,回头得把瓜子和盘子都扔出去。” “那我被窝里嗑瓜子。”我这个笑容也足够好看了。这顿饭吃得也很开心,南厂,确切的说,围绕在我身边的这群人也是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我们除了吃烧鸭饭,还吃了酱肘子,红烧肉,熘肝尖,锅包肉,糖醋小排等等等,基本上把鸿光楼的厨房吃光了。 大家随便说着开心的事情,比如跟着我去查案的时候,他们从心慌不信任,到最后我说什么是什么。还有人说起了第一次见我破案时,我让肖不修把我从楼上扔下去的样子,说真是没见过!还有人说起了那日我的大红袍的风姿,是他们这辈子见过的最喜欢的女子。 我挺高兴的,高兴得都觉得很悲凉,因为这样的日子恐怕日后也不会有了,每一刻都像是最后的告别。皇后娘亲藏在小衣里的字条说是要我来鸿光楼雅间找书信,我刚刚已经在装瓜子的竹盘子中发现了这封极为简单的书信:杀月炽,复帝业。 瞧瞧,这就是我的娘亲,到现在了还是念念不忘这个事情。本来我昨夜看到小衣衣带中的秘信之后,还觉得她可能会给我写一封长信,叙述一下离别之情,以及她很是关心我之类的,但没想到,结果还让我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还想办法出了皇宫来找这封迷信,最后上面就这六个字……真是太可笑了。她当我是什么?工具人么?她为了要复帝业,要我去杀我亲爹? 我们硬生生把午饭吃成了午晚饭,幸好他们这些人下午都不当值,跟我各种瞎扯。我也开开心心地听他们说话,想着稍后还是可以再去醉红楼坐坐,或者去聚福园戏楼看看戏什么的。可是啊,肖不修又来踢场子了。 这人倒是没有黑脸,只是很平静地走上了三楼,看着我们正在高高兴兴地说笑话。这群人一看到肖不修,立刻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立刻都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给他行礼。 “我们没喝酒!”我立刻提高了声音,还特别举了举手中的热水,“我连茶都没有喝。” “嗯。”肖不修的脸色依然很好,没有任何生气的样子。不过,他还不如生气了,拖我回去睡觉呢。他的声音很沉稳,并且很清晰地说道:“皇上说,肖小七即刻启程前往河西县,侦破百万两官银失窃案。” “啊!不是吧!我还没好啊!我还头疼啊!我后背还有伤啊!”我立刻大叫起来,怎么搞的,怎么又要我去查案子?这个大月国有完没完,怎么到处都是事情? “你敢抗旨么?”肖不修依然很平淡的语气。 “要是抗旨了,会怎么样?”我大着胆子问道。 “杀无赦。”他走到了我的眼前,居然还直接坐在我的椅子上,害的我只能站着。 “那接旨了?”我咽了咽口水,因为我看到了他好看且浓密的睫毛,有点让我嫉妒,因为我都没有这样的睫毛。 “接旨,破案,有万两白银奖赏。”肖不修看了一眼我的瓜子盘,用修长的手指捏起了一颗瓜子,直接捏碎了。是的,捏得粉粉碎。 “行行行,走走走,现在就走。”我特别痛快地就答应了下来,还招呼老吴说:“老板,瓜子也别打包了,先给我弄十斤酱牛肉带走。” 柴文进还是挺仗义的,站在肖不修的身边问道:“大人,我们和小七一起去么?” “无需,你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即可。此时,由我亲自督办,我会和肖小七去一趟的。”肖不修那好看的手指又捏起了一颗瓜子,然后又捏得粉粉碎。 这之后,就再也没有人上前说话,都退后了两步,把盘子里碗里最后那点吃的吃完,抹抹嘴,溜到了更边上了一点点,眼巴巴地看着我。我这才想起来,我刚才还冲他们吼道:“每人十碗烧鹅饭,吃不完不许走,否则打军棍!” 行吧,就这样吧。我摆了摆手,笑容满满对大家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和肖大人出去几日就回来,等我回来,咱们再来吃哈!” 这群人的笑容也都出来了,高高兴兴地走了,一个都没留,还走的特别快。连陈一陈二都走了,美其名曰是回去帮我收拾几件衣服。看看,这群人吃了我的,最后还是要听肖不修的。 肖不修看到这群人都走了,三楼彻底安静了下来,才慢条斯理地对我说:“我说过不让你吃瓜子的,为什么这么不听话?” “就吃了几个嘛,焦糖味道的,挺好吃的。”我的声音小了一点点,但还是很倔强的。 “这种东西吃多了上火,容易咳嗽。”他这样子吧,其实也挺吓人的,辨别不出来到底是关心人,还是意有所指。但我基本上都听不明白,我的全部注意力依然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心里想着这睫毛要是能让我摸一下就好了。 “坐下,我给你讲讲这案子的事情。”肖不修已经屏退了所有人,偌大的鸿光楼的三层只有我们两个人以及狼藉的碗碟。 “让他们来收拾一下?”我坐在他的身边,距离他有一米的距离,他直接皱了眉头,“肖小七,我再说案子的事情,都是机密,你如何要坐这么远?” “哦哦哦,那我近一点。”我赶紧搬着椅子挪了一拳距离。 “肖小七,我屏退众人,在无人的三楼与你说话,就是不想有人听到我们说的事情,你要我大声说话么?”肖不修的声音居然严厉起来。 “哦哦哦,那我就再近一点点。”我赶紧搬着椅子又挪了半米,现在已经很近了,我都能够清楚地闻到了肖不修身上沾染的皇上书房里的龙涎香的味道。 “皇后有来过鸿光楼?”肖不修忽然问道,我愣了一下才问道:“她不是在西凉国做女皇了?” “那你来鸿光楼做什么?”他靠近了我一拳距离。 “吃烧鹅饭呀。”我瞪大了眼睛。 “仅仅如此?”他又靠近了一拳距离。 “试试那个令牌好不好用,毕竟给我了这么久,我还没有用过。”我从身上摸出了这块令牌递给他,“对了,我那块如朕亲临的令牌为啥在您那里?这可是皇上给我的。” “肖小七,你记住了,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哦……啥?”我有点被绕晕了,这人居然这么不讲武德,过分了哈。 他看到我这副傻样子居然笑了起来,还挺开心的,然后伸手就把这块令牌拿走揣进了自己的怀里,这才说道:“下次若是想吃烧鹅饭直接和我说就好了,带着这么多人来这里抛头露脸的,多不好啊?” “啥?”我又愣了愣。 他忽然又很正色地说道:“你要注意你的身份,知道分寸,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要懂得规矩。” “哦哦哦。”我赶紧点点头,特别老实回答道:“我这身份应该比您高一些吧?所以我是不是能够命令您做事情?” “什么?”这下肖不修要炸毛。 我立刻赖皮赖脸地说道:“帮我剥几个瓜子呀,您的武功这么高,这种事情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肖小七!”肖不修怒了。 “我在呀!”我简直是笑颜如花,真心美美哒。 第三章 丢失了百万银两的河西县 第三章丢失了百万银两的河西县 肖不修拿起了装瓜子的竹子编的盘子,略略使劲,这盘子直接就碎成了渣。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问道:“大人,不让吃瓜子就算了,你干嘛捏坏人家的盘子?这个编起来也挺费功夫的,不便宜呢?” “本都督乐意。”肖不修居然还来了这么一句,配合着皱眉的表情,让我啧啧啧了半天。 “不吃就不吃,其实我也没吃多少。”我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好,“咱们说说呗,到底什么事情这么着急,丢了百万银两么?” 肖不修用手指轻轻拨弄着竹盘子的碎片,翻捡出一枚瓜子捏碎了皮,递给了我,“只准吃这一个。” “行。”我也没客气,直接塞进了嘴里。一个瓜子仁,嘿嘿,肖不修的心眼真是太多了。他一定是怀疑了我来鸿光楼的意图,更想知道我的一举一动的目的。现在很明显他都怀疑到了竹盘子上,这水平也是挺高的。 可是,我是肖小七,我早就从竹盘子之中取走了小纸条,并且就着热水吞进了肚子里,谁都没有看到。这种把戏,静心师父不知道训练过我多少次,就在住持尼姑师父的眼皮底下,常常和我玩这个游戏。当时,我们是用小字条来给在住持尼姑师父身边念经的静禅师父传消息,告诉她我在后墙根儿或者她房间里的蒲团下面藏了桂花糖,或者别的什么。 一套特别的传递消息的方式,我、静心师父、静禅师父使用得非常顺畅从未试过手。那么,皇后娘亲居然也会?嘿嘿,住持尼姑师父呢?她是装看不见呢?还是真看不见呢? 我想,我一直忽略了这个住持——暮严师父。 隅月庵也是一间百年历史的尼姑庵,但暮严师父是第二任住持,武功学识佛法都极为精通,我每次见到她坐在那里入定的时候,都觉得她有可能随时飞升,或者给我变个好吃的出来。那时候年纪小,我常常跟着她在隅月庵里走来走去,她去念经的时候,我就睡在她的蒲团旁边。 到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她的蒲团下方的地板下面是个空洞,天气冷的时候,她会烧一些柴火,原理就跟土炕是一个意思,这样的话坐在蒲团上就不会觉得阴冷了。静心师父她们动手给做的,说是照顾暮严师父年纪大了,怕她受凉。 但实际上,暮严师父的手永远是热乎的,拉着我的时候,还总是能够给我捂手。所以她根本不需要这个地热装置。我就直接找个小棉被铺在地上,她念经的时候我就睡觉,十分暖和。 现在想想,我对暮严师父所有的印象都是她在念经,我在睡觉,她在念经,我在吃饭,她在念经,我在疯跑。不过,静心师父她们对暮严师父特别恭敬,甚至都没有说笑过。 不过,就这种传纸条的小把戏被暮严师父抓到过一次,她从我手里拿走纸条的时候,表情不太好。后来,她就忽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手把手地按住了我的手指,教我了一套特别灵活的手指运动方式,非常轻易地就从木鱼下方捏出了纸条,并且展开看完,再塞到嘴里,动作一气呵成,就算是一直盯着我看的静心师父都没有看的特别清楚,我就已经知道了字条上的字。 这的确是一套相当高明的手指功夫,我学得相当快。 有点晃神了,肖不修轻咳了一下,我才眨了眨眼睛问道:“大人剥的瓜子就是好吃哈。” 肖不修居然笑了一下,我有点晕。 他喝了我杯子里剩下的热水,才开始小声说起了这个百万银两丢失的案子。河西县距离京城也并不远,三百里路程,一直也是顺风顺水,并无大事情。可就在日前进行因为征战,朝廷向各地征调专用军饷的时候,河西县县丞忽然发现库房里的百万库银不见了。 这事情他也没敢声张,想着等皇上从凉州回来再找了个理由进京城密报。谁知道又遇到了皇太后忽然薨了的事情,皇上心情极差,他也没敢有任何动作。直到皇太后的事情落定,皇上也打了一顿肖小七出了口气,他才悄悄请求觐见,告诉了皇上这个事情。 河西县县丞莫檀林是皇上小时候的玩伴,两人关系相当好。按正常道理来说,这人应该利用与皇上的情分为自己谋求一个高官。但实际上,他真是属于没有大追求的人,总想着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就已经很不错了。 当然,莫檀林也是榜眼出身,当时皇上问他想做什么的时候,他就挑选了去河西县做县丞,第一距离皇上也不会特别远,第二河西县向来民风淳朴,杀人的案子都没有,地肥水美,风调雨顺。第三是河西县的烤鱼特别好吃,肉质鲜嫩,刺少。每月他都会给皇上送来一筐好鱼过来,让皇上尝尝鲜。 皇上也喜欢用这样的官员,无错无功,治理好一县不惹麻烦就足够了。所以,两人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常常还会用他们自己的单线联系的方式传递一些风土见闻以及生活感悟之类的信件。谁知道二十年没有出过状况,一来就来个大的。 百万两库银在不知不觉中丢了! “啧啧啧,河西县还真是有钱。”我感叹道,“丢了这么多银子才发现,莫县丞的心也是够大的。” “皇上相当生气,直接就削了他的官职,现在是留职查看的状态,这事情查清楚之后才做论断。”肖不修正色道,“河西县地理环境好,所以一直是大月国最为富庶的县,也是每年的粮产大县。说起来无风无浪,也是因为莫县丞的怀柔政策做得好,才没有恶性事件。这一次,的确是他的疏忽了。皇上的意思是尽快查清楚,并且要找到失窃的库银。” “所以他就想起了我哦?”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也不全是。”肖不修用他那双好看的瑞凤眼忽然很认真的看着我,“我是觉得你的伤也养了这么就,可以出去散散心,吹吹风,顺便把这个案子破了。” “……最后这个才是最主要的吧?”我很是无语,肖不修居然能把破案放在最后,用出去玩来诱惑我。 “随便你怎么理解吧,反正那边的烤鱼的确是很好吃的,你可以去尝尝。”肖不修站起身,往楼下看了一眼,“走吧,马车准备好了。” “等下,我打包一份烧鹅饭在路上吃,可以吗?”虽然我吃了好多烧鹅,但是依然喜欢。 “那就两份,我还没吃饭呢。”肖不修的口气里居然有点撒娇,我舔了舔嘴唇才喃喃地说道“那咱们打包十份吧,顺道再来十份梅子酱,我可以沾馒头吃。” 这下子肖不修不搭理我了,自顾自地下楼去了。我赶紧招呼老吴给我多打包一些吃食,做好之后交给南厂的侍卫就好了。我特别淡定地爬上了马车,出发去了河西县。 两天一夜,不紧不慢。 肖不修骑马,我坐马车。南厂侍卫五十人骑马。 陈一陈二都没有跟着我,肖不修只是说要简单出行,不搞大阵仗。我也没太搞明白不带着肖小五他们我能理解,但是没有带我的陈一陈二似乎也不太正常,毕竟我身边一直是他们两个,这一次还真的有点不适应。 路上吃喝拉撒睡的事情,我只好跟着肖不修身后转悠,他去哪里我去哪里,一步都不敢离开。他也不太和我说话,只是丢给我几本河西县的县志,让我提前了解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 不过,这一次我也发现,他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忙,没有看折子,也没有南厂侍卫常常过来耳语报信,他就是很安静地在前面骑马,压住了整支队伍的速度,让我看书的时候没有那么颠簸。 河西县是在京城的东面三百里,要是按照肖不修的速度,一天一夜就能到,但是按照我的速度,三天三夜我都不想赶过去。可以,这还是要办案的。肖不修尽量压着速度,在第三日的中午时分进了河西县。 河西县城门口已经有官员和侍卫模样的人恭候多时了,为首的一个人个头不高,头发略有花白,但脸色红润气色还是不错的。他看到肖不修之后,立刻就拱手行礼,表示了万分的尊敬,礼数十分周全。 肖不修只是点了点头,“辛苦莫县丞出来迎接了。” “不苦不苦,下官已经不是县丞,暂时还在这个位置上,也是等案子查清楚就自请离去的。”莫县丞很是客气。 “等案子查清楚,莫县丞未必能够自请离去。”肖不修冷笑了一下,“莫县丞的去留是由皇上说了算的,但案子是不是能够查清楚,就要看南厂了。” 这话说的,官腔十足。我躺在马车里翻了个身,这里已经被我改造成了一张大铺,看看书,睡睡觉还是很舒服的。 “是是是,全听肖大人和皇上的吩咐。”莫县丞也没生气,还是特别客气。肖不修没有再说多,让前面带路,我们一行人直奔了县衙。我的本意是在县衙门口下车好了,结果肖不修让人把县衙的大门全都打开,把我的马车直接赶进了后院,在第二进院子里才走到我的马车面前低声对我说:“肖小七,醒醒,到地方了。” 我一脸的黑线,这是要闹哪样?我好歹也是肖小七,一个查案子的,他把我搞得这么神秘和矫情,让人家莫县丞怎么看我。可是,为了配合肖不修,我还是磨磨蹭蹭才从马车上爬了下来,一点都不优雅。 下了马车才发现,后院除了莫县丞之外,居然都没有外人。莫县丞在看到我之后,明显愣了一下才说道:“原来小七大人长得如此貌美,要不然皇上说要单独给小七大人准备院落。” “这和貌美有啥关系?”我好奇地问道。 “皇上可能是怕河西县的百姓爱慕小七大人,到时候闹出事端就不好了。”莫县丞说话真逗,我略略笑了笑,才说道:“莫县丞怕是知道我的身份吧?” 莫县丞倒是一脸的和善,才说道:“知道的,皇上特别交代了要照顾好小七大人。” “行吧。”皇上的好基友,必然也什么都知道的。我想了想又问道:“我长得和我娘亲比较像,还是和皇上比较像?” 莫县丞倒是仔细看了看我之后才说道:“都像,又都不像。眼睛像皇上,神态像皇后。” “嘿嘿。”我直接笑出了声,肖不修横了我一眼,我才笑眯眯地跟着他走到了二进院的后堂议事厅,让莫县丞详详细细介绍起案情来。 一个半月前,兵部大员王参军奉命前来提取饷银,莫县丞等人陪着来到了库房。当打开了库房的三层非常牢固的大门时,大家却惊奇的发现库房里百万银两不翼而飞。最奇怪的是,库房没有窗户,三层大门已经顶棚都是完好无损的。更为重要的是,这里因为是存放银两的重地,日夜均有重兵看守,进出都必须有莫县丞亲自来取。而百万库银更不是小数目,分装在百十来个银箱里,即便是有盗贼潜入进来,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搬走呢? 肖不修点点头,问道:“不知这三扇银库大门的钥匙都是谁人携带和保管?” 莫县丞道:“此乃本县之本,事关重大,因此都会分开携带。最里面这一层门是由本官亲自保管和携带,中间一扇是有掌管钱粮的管事高守昌携带,最外一扇大门是由银库主管孙贤周所带。每一次都必须是我们三个人齐齐到位,才能够打开银库库门。因此,除非是我们三人合谋,当然,这也是断然不可能的事情,我们三人也不可能胆大到这个地步。现在,所有人相关人等都已经关押进了大牢之内,只有我在等大人们前来查看情况……” “果然疑点很多。”肖不修又看了看库房的情况,然后转向我说道:“已过午时,肖小七还没有吃饭吃药。今日就这样了,我们明日再过来查看好了。” 啊?我一脸的蒙圈,不是趁热打铁赶紧查案么?吃饭的确很重要,但不至于就这样了吧。 莫县丞自然是不敢有什么微词,立刻点头答应。并且还非常客气地问道:“下官备了一些饭菜,请两位大人一同用饭?” “不用了,肖小七不和外人吃饭。”肖不修又特别坚决地拒绝了。我又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第四章 吃烤鱼被抓包 第四章吃烤鱼被抓包 莫县丞将自己的府邸收拾出来,给我们做暂时居住的地方。他的夫人和侍妾以及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都出来迎接,站在后院规规矩矩的等着。 肖不修略略看了一眼,就说道:“辛苦了,都回去吧。无事也不要来这里。本都督喜欢清静。” 莫县丞在前面带路,正屋给了肖不修,偏厅给了我。收拾得的确很简单,并且风格都和皇上那种简朴风一脉相承,果然这两人关系好,连装修风格都一样。就是莫县丞没敢用龙凤图案,按照县丞的级别来装修,他这种算是古典简约派,甚至简朴得有点过分了。 我跟在肖不修的身后,随便看了看,就低声问道:“大人,我能去喝口水么?” “怎么?”肖不修回头看着我。 “刚吃个药丸子,感觉是吞下去了,但好像是卡在胸口了,憋得慌。”我摸着自己的嗓子和心口,示意的确不太舒服。 “你又吃了什么药?”肖不修的脸很难看,“除了影子给你的药可以吃之外,其余的都不能吃。” “山楂大力丸。”我的声音略略更小了一些,“我这不是以为要吃饭了么,就提前吃一颗,结果堵在这里了。” 我都能够感觉到肖不修的叹息之声,甚至还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怒气。“莫县丞辛苦了,也先回去吧。今日本都督与小七要休整一下,就不劳烦莫县丞相陪了。” “是是是。”莫县丞也是很会看脸色的,这个时候了,肖不修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就算是和皇上关系再好,也不会贴上来了。因此,他让自己的管家留在外院,说是有任何吩咐都可以找管家,然后就立刻快步走了。 肖不修扯着我直接进了正屋,用手掌贴在我的后背上,刚要使劲运功,我立刻喊道:“别,后背还疼着呢,喝点水就成。” 幸好屋里也都已经准备好了热水,我喝了几口就顺过来了,才又在屋里转了几圈。“这莫县丞还真是挺简朴的,要不然和皇上关系好呢,两人的品位都很像。” “你不饿么?”肖不修已经坐了下来,侍卫们陆续进来整理物品,并且要抬了不少文书匣子进来。 “也不是特别饿,就是马车坐久了,觉得浑身不舒服。” “我们换衣服出去转转吧。”肖不修忽然提议。这下子我又惊讶了,这人居然要去逛街,而不是处理这么多文书,难道是转性了? “大人,您怎么了?这么多文书还没看呢……”我直接就说了出来。 “无妨,早一点晚一点都可以。”肖不修让侍卫们把我装衣服的包袱拿了过来,他挑了一件极为普通女式长裙递给我,“去换一下,咱们出去走走。” “哦哦哦。”我也没敢反对,转身去屏风后面换衣服。 等我出来的时候,肖不修和侍卫们也都换成了普通的便服,没有了南厂的肃杀气势,不过这些侍卫站在肖不修的身后,都扎着腰身,一看就知道是护卫。肖不修也看到我眼中的异样,转头对侍卫们说:“一会分开走,不要显出身份。” 现在,傻子也明白肖不修这是要微服私访了。“不过,我们只要从莫县丞的府邸出门就会被他们发现的,怎么微服呀?” “他们只会盯着我两的行踪,其他的侍卫们会分散开去,到处走走看看。”肖不修还对我解释起来。 “哦哦哦。”我赶紧点点头,“那咱们多逛逛吧。” 肖不修居然笑了起来,妖孽的脸上还有一丝丝温柔,看的我心惊肉跳。果然,他下一句话就是:“你带着荷包,你这么有钱,都是你来支付好了。” “啊,您要买什么呀?”我摸了摸自己的荷包,还是挺鼓的。 “随便买个金银首饰就好了,要是要尚好的玉石也是可以有的。”肖不修就算是穿普通百姓的衣服也是好看的。所以,不是衣服不好看,是看什么人穿。就算是肖不修什么都不穿,披个被单都是好看的。 咦,我在想什么? 一晃神,就又被肖不修拖着出了门,大摇大摆地在河西县随便溜达起来。 河西县的确相当富庶,街上很是热闹。我们隐身在人群之中,应了那句话:“大隐隐于市”。肖不修的表情也很是放松,让我随便走随便逛随便吃随便买,反正都是我花钱,他不管。 我只好先打听了一下河西县最有名的醉仙楼,至少先把烤鱼吃了才好。因为过了中午最繁华的时间,醉仙楼的人少了很多。那掌柜也是有眼力,看到我们两走过来,特别客气地问好,然后请我们去了楼上雅间。 但肖不修说就在大堂吃可以的,我也没有说什么。他这么一个讲究人,居然肯在大庭广众之下吃饭,我也是很稀奇的。 烤鱼很好吃,但我吃了不到十筷子,就被肖不修按住了手,不许再吃了。“就算是清江鱼刺少,你要少吃。” “哦。”我放下筷子,只好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吃鱼。“大人,我们到底在做什么?” “吃饭逛街。”肖不修吃鱼都很优雅,我的眼睛都饱了。 “就这样?” “就这样。” 我转头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异样。“吃完去哪里?” “万春楼。”肖不修还在吃。 “啊!”我没控制好力度,直接喊了出来,“你大白天的逛妓院!” “如何?”他还在吃。 “你你你一个南厂都督,这样不好吧?”我差点就喊出来你一个太监,何必呢? “南厂都督就不能逛万春楼么?本都督也是喝花酒的。”肖不修还在吃。 我一口气憋在胸口,气得也不管不顾了,直接说道:“我不给你银子!” “我有。”肖不修还在吃。 “你!”我都不知道再说点什么好了,完全不想搭理他了。看了看大堂里的食客,也都是光鲜亮丽的有钱人打扮,看起来也都不错。不过,依稀看到雅间里有个乞丐模样的人也在吃烤鱼,吃相不好看,但桌子上放着很多碎银子,足够这顿饭的。 “走吧。”肖不修终于吃完了,用软布擦了擦嘴,我看到他嘴唇红润,唇下痣又清晰起来。和伙计算完饭钱,我跟着他往万春楼走去。 他的脚步很轻盈,我则磨蹭起来。开始到处乱逛,各种物品都去摸一摸。他也不管我,只是站在我身边,表情平和,也不生气。 这感觉很不对,特别不对。 我借着让他帮我戴簪花的机会,扯住他悄声问道:“大人,您到底在做什么?” “只是看看有没有人跟着你而已。”肖不修摆弄着簪花,在我的头发上比划着。 “比如?”我也拿了一朵簪花要给他戴上,可是我居然发现没有一朵花能够比他好看的。 “比如皇后,曹显,你师父。或者是皇上,乌泽将军,或者是其他人。” “他们干嘛跟着我?我又没什么危险?”我很是不解,又靠近了他一些。 肖不修则笑得非常开心,那张脸都透露出了艳丽,看得我心神荡漾起来。“因为我是你最大的危险呀。” “哦?”我已经不能控制自己了,完全沉浸在他的美貌之中,辨不清周遭一切,只想拉着他使劲亲一下。 “你要不要亲我一下?然后我们看看都有谁会跳出来?”肖不修居然在诱惑我,靠的我更近了一些。 “哦哦哦。”我抿了抿嘴,但还是觉得这大庭广众之下亲过去也挺不好的。 肖不修又轻笑了一声,帮我把簪花带好之后,就将我紧紧抱在怀里,低着头像逗猫一样轻轻亲了一下我的鼻子。 我去!我觉得浑身都哆嗦了一下,这也太亲昵了,我都听到卖簪花的那个婆婆说:“哎呀,小娘子真是太幸福了,有这么好看的郎君,这辈子都很幸福的呀。” 真是太幸福了! 我都没脸看了。 因为曹显爹爹,静心师父,净敕师兄,情郎小哥哥以及高秉文柴文进都冒了出来,就这么围在了我们的身边,齐齐地吼道:“你们在做什么?” “没什么,肖小七脸上脏了一块,我帮她擦掉。”肖不修真是厉害,脸不红心不跳,神情泰然自若,我已经眩晕起来。 这个场面不好对付啊。这个不在我的认知范围内,静心师父之前也没有教过,我不太会。 曹显的力气相当大,直接把我从肖不修的身边扯了过来,然后紧紧抱住了我,问道:“小满,肖不修对你做了什么?” “我就知道肖不修没安好心。”静心师父很是生气,“早我就看他不对劲了,之前他还天天趁你身体不好心情不好的时候和你一被窝,好像是在照顾你,其实是占你便宜。你也是大姑娘了,怎么能这么一个南厂内侍混在一起呢?” “小七,不可和肖大人在一起……耳鬓厮磨。”净敕师兄说的还算客气了一点。但情郎小哥哥就完全不成了,大声说:“小满,我要带你走!” 高秉文和柴文进的口气略略缓和一点,但也再说道:“小七呀,这个吧,不合适的。”、“要不,你看看别人。” “肖小七,你看到了吧,你身边有多少人?你还觉得你是孤身一个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么?你要记住,你想要做任何事情之前都必须想想你身边的人,以及多少双眼睛正在盯着你。就算是在之前,你还记得么?每一次我对你略有亲密的时候,那个屋顶破了的时候,他们都隐藏在暗处看着你呢。”肖不修这番话看起来说的极为亲昵且有道理,但却让我忽然感到寒凉起来。 我看着他,看着身边的这些人。原来,肖不修用这种方式告诉我,我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到,并且不要宵想任何小动作。而他其实也在暗暗地警告我:肖小七,你有的秘密我都知道,你休想骗我毫分。 这些人都是爱护我的,关心我的。 我可以劝我自己相信并且接受这套说辞的。但是,我又实在忍不住很生气,你们就不能直接地,大大方方站出来说我来保护你。干嘛都要藏在暗处呢?事情已经扯开了这么多口子,为什么还要这样猜忌呢? 可能是我拧巴的劲头又上来了,用力推开了曹显之后,自己走进了人群中,完全不再搭理他们了。静心师父拉住了我,我也甩开了她,并且直接大吼道:“都不要理我!” 真的很生气,第一次这么生气。 我在街上走到了天黑,一点都不想回去。他们都跟在我的身后,寸步不离,就连肖不修也跟在人群中,他们这种组合倒也成为了风景,河西县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状况,就连莫县丞也急急忙忙跑了来问肖不修,这是怎么了? 肖不修嘿嘿笑了一下,莫得感情。 后来,还是曹显爹爹抱住了我,轻声说:“小满啊,我们也是担心你的。别生气了,要不然,你打爹爹一顿好不好?” “你们为什么都要跟着我?当我是个傻子好不好?我什么都不要做了,我要找个青山绿水的地方晒太阳!”我很生气的。 “好。爹爹带你走!”曹显还是那一套话。 但其他人能同意么? 此刻的肖不修应该也知道了吧,我是那个西凉国女王钦定的接班人,是要去女皇的,所以才有这么多人跟着我,保护我,监视我。他也真是阴损坏,明明知道我特别吃他的颜,便用这方式诱惑我,再狠狠地伤我的心。 对了,我没有心的,以后也不会有了。 第五章 挖出了李小满的一个秘密 第五章挖出了李小满的一个秘密 在街上溜达到天黑,我的气也没顺过来。后来,静心师父生气了,直接扯着我回了莫县丞的府邸,把我关在房间里训我,说我一点都不懂的他们的苦心,“所有人都是为了你好,照顾你,关心你。所以,才会跟着你,保护你。肖不修那种小白脸有什么可好的?你破案归破案,不许和他搞在一起!” 我瞅着静心师父,一言不发。她有那么多的秘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小满啊,你是个大姑娘了,师父我也关不了那么多,但是,你要是找男人,也不能是肖不修这种人。”静心师父说得太累了,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倒了杯茶一口气喝干了。 “师父,你教了我很多事情,但从来没有说过关于你自己的事情。你能不能告诉我,关于你的故事?”肖不修的事情可以放在一边,我更关心的是静心师父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染九呢? 静心师父可能也没想到我会这样问,第二杯茶刚端起来,就又放了下来。“是我忽略了这个事情,小满,我会讲给你听的。” “现在讲。”我板着脸。 “好。”静心师父整了整衣襟,说起了关于她的故事。她的本名叫沈青,静心是法号,也是取自一个“青”字。她与大月国的皇上皇后曹显都是儿时玩伴,关系相当好。后来,因为邪教孤独教派的染九出现,让她觉得爱情是世间最值得冒险的事情。因此,她放下一起,追随染九而去,甚至连自己在边境的父兄都不管不顾了。 可后来,她居然发现染九与他的师父不清不楚。他染九的师父更是疯魔之人,据说是因为练功走火入魔,所以精神状态很是不对。染九为了照顾师父,所以就与师父有了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 那沈青正是豆蔻年华,对爱情有着无限憧憬,更是属于“诗和远方”的美好畅想的之时,看到此情此景完全无法接受,又感觉伤透了心。她在心灰意冷之际,皇后找到了她,并且让她进了隅月庵出家。 她本来就想着残灯古佛,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可是,后来忽然有一日,皇后来到了隅月庵,曹显也出现在这里。这是曹显反叛十年后,她第一次见到曹显。当时还觉得很是奇怪,皇后,曹显,皇上月炽的三角恋她是很清楚的,可十年后忽然皇后又与曹显见面,是要做什么? 还没等她听墙根,就发现墙根下面躺着一个满头都是血的孩子。是的,就是李小满,就是我。她急急忙忙地把我抱起来去医治,并且喊了曹显和皇后都过来帮忙。彼时的我基本上就是断气的状态,还是庵主暮严师父尽全力才把我救了过来,那也真是万分的凶险,七天七夜大家都没有合眼,这才让我平安度过了危险期,算是活了过来。 后来,皇后就责怪曹显没有照顾好她的女儿,她要让自己的好友沈青来照顾。沈青无论是武功还是琴棋书画全都是佼佼者,又是女人,更适合教导李小满成人。更何况,李小满已经十岁了,正是作为女孩子要开智的时候,跟着一个男人也不合适。 后来,暮严师父也答应来亲自教导李小满,曹显才同意放手。 “暮严师父是什么人?”我没有过分纠结这些过往,只是问静心师父这个问题,“她是你的师父么?” “她很厉害的,她是隅月庵的第二任庵主,武功很高,医术也很高。我当时被染九气得要死要活的,身体也很差,还是暮严师父救了我。我就拜师在她的门下,努力学习更多的东西。本来是想着有一日去杀了染九,但后来又觉得很是没意思,仇恨是生活下去的动力,但却不是生活的本质。生活应该是吃喝玩乐,过好自己的日子,开开心心的。”静心师父教过我的话,也是她的生活准则。 “隅月庵的大火是怎么回事?”我很不客气,“这事情,肖大人是按照意外失火处理了,但是,我知道你们都没有死,并且用了二十三具别的女人的尸体冒充了自己。你们要掩盖什么?这些死人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 “肖不修因为你说过曾经在隅月庵生活过,他派南厂的侍卫过来查看。暮严师父说,不能给皇后惹麻烦,所以就安排了失火,让我们都离开了这里。二十三具尸体也并非是枉死者,是附近坟茔里新近埋进去的女人……” “肖大人!你快来!”我赌肖不修一定在外面听着,干脆就喊他过来一起听。这事关了二十三条人命,我不能自己听,或者隐瞒什么。 肖不修的动作很快,直接就进了门。他的表情很差,但也是很认真。 “李小满!”静心师父不高兴了,“你干嘛叫这个小白脸进来?” “师父,这事关二十三条人命,就算是已经死了的人,你们这样做也是不道德的。你教过我的,佛说要善待生命,善待躯体。但你们这样做,其实很自私的……是,我理解你们这种非正常做法有你们的道理,但是,你就不怕有业障么?” “李小满!”静心师父直接怒吼了起来,“这事情还不是你引起的么?你要是老老实实地待在隅月庵里,等着皇后带你去西凉国,哪里有这么多的事情?你招惹来了肖不修,当时若肖不修知道了皇后的打算,能够让计划进行下去么?” “可肖大人不是皇后的人么?他是乌泽大将军的孙子啊?”我的气势也不弱。 “你问问肖不修,他有当他是乌泽大将军的孙子么?他倒是把染九当做亲人来相处,把月炽当做圣主明君来侍奉。” “师父,这事情不应该这样说的。”我尽量平和了一些,毕竟这种事情不是谁的声音大,谁就能够占上风的。更何况,我们现在是在莫县丞的府邸,防止隔墙有耳。虽然我也很清楚,有肖不修的地方,一般也不会有耳朵。“皇上爹这些年做的事情有目共睹,大月国一直很平稳,即便是有灾荒也会很多过去。你也教过我的,风调雨顺,安居乐业,就是一个国最好的时代。那么,和这么多过往历朝历代的记载中相比较,这二十年相当安稳的,流民和乞丐虽然还有,但并不多了,对不对?那些真正的赤贫没有了。你也看到了,没有饿死的,只要能干一点活,就有饭吃的,这难道不是最好的时代么?” 静心师父瞪着我没说话。我只好又继续说道,“肖大人的身世我略略知道一些的,但是不管他到底是谁的人,被谁救过,又承了谁的恩情,但现在活着的肖大人是大月国南厂的都督,是要做应该做的事情,做好他应该做的事情。他选择为大月国皇帝做事情,是因为他信服皇上,认同皇上的做法,也能够施展他的政治理念和包袱。师父啊,你也教过我的,侍明君才是一个人应该做的事情。难道,我这个皇帝爹不是好人么?他是有小算计,有平衡,有拿捏,但是他是君主啊,他已经尽力做到最适合了啊。” “李小满,你别忘了,他辜负了你的娘亲,他说过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你看他搞出了多少皇妃和儿子!”静心师父依然凶巴巴的。 “师父啊,这是两件事情,不能混为一谈的。”我有些无力了,“感情的事情,是皇上和娘亲之间的问题,他如何承诺,他要怎么做,都是他的事情。他没有做到,他辜负了娘亲,那就是他要承担的后果。可是,现在我们说的是治国,是这个国家的法度,就算是不说肖大人应该为谁卖命,就单说你们这种挖尸毁尸的行为也很恶劣啊。师父啊,你教我的,做人做事都要拎得清楚的呀!” 这番话说完,静心师父的眼睛更大了,甚至有要揍我的感觉。肖不修直接拦在了我的身前,很客气地说道:“静心师父,隅月庵失火一事,还是希望你能够解释清楚的。虽然已经按压下来,但因为隅月庵大火,也波及了其他人的性命……” “我们已经偷偷补偿了这些意外死亡以及被我们挖出来尸体的家属们,还有什么要说的?”静心师父看到肖不修又生气起来。 “师父啊……”我都快哭了。肖不修转头拉住了我的手说道:“肖小七,你等下说话,我来说。” “我当初对肖小七的身份存疑,才会派人去查她生活的地方。其实,我们在隅月庵并没有任何发现,也没有继续查下去的意思。但是,当隅月庵无缘无故着起了大火,反而引起了我的注意。肖小七当时哭得非常凄惨,并且说这些尸体都不是她的师父,这才让我真真正正开始查起了隅月庵的过往。你们在这二十年间深居简出,香火并不旺盛,但你们的吃穿用度都相当好,这是为什么?银钱从何而来?是皇后资助了你们?” “你现在当我是反贼么?我可是大月国的人!”静心师父怒火更盛,“你难道还不明白么?皇后并不是要灭掉大月国,我们是要恢复寰宇帝国,让百姓能够更幸福的生活,没有阻碍的生活。” “我问的是,你的银钱从何处而来?”肖不修的声音居然有了杀意,我吓得浑身抖了抖。 “呵呵,肖不修,你还是问了出来。你也是觊觎宝藏的人,对不对?这世间有几个人能不要寰宇帝国的宝藏呢?哪里有数不尽的金山银山,有各种神仙之药,你也想要对不对?” “对!但是,我不要金山银山,我只要一颗能够让肖小七恢复健康的药,让她百岁无忧,开开心心地活着。”肖不修这话说完,我都愣住了。 “我要死了么?”我哆哆嗦嗦地问道。 “李小满!” “肖小七!” 这两人又同时吼了我。 我已经搞不清楚了,怎么这么乱呢? 曹显也终于冲了进来,加入了我们的谈话局,他头一句话就是:“我们小满长命百岁,无病无灾,你们瞎说八道什么?” “爹爹啊,到底怎么了呀?”我都快哭了。 曹显想拉住我,但肖不修依然拦在我的身前,我只好揪住肖不修袖子哭着说道:“你们一个两个的,就不能给我一句痛快话么?” “小满莫哭,爹爹在的。”曹显一脸的焦虑,“我不管你知道了多少,我来再讲讲。” 曹显反叛的事情不提,单说他抱着小满下山离开了旋涡中心之后,找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的确是想好好平淡活下去的。可是,月炽派了很多人来追杀他,全都是禁军的服饰。搞得他带着小满东躲xz,去了很多的地方。 可是,还是在一次躲避追兵中,一支毒箭射中了小满,当时虽然是解了毒,但还是有余毒没有排出,小满的身体每况愈下。他听说大蟒蛇的蛇胆能够解毒,就千金求药。但一直没有找到解药,他很焦虑。这种毒物很是厉害,中毒之人都不会活太久的。 皇后派人找到他的时候,知道了小满的状况,也急的要死要活的,约他在隅月庵见面,并且要暮严师父给诊治一下。曹显带着小满到了隅月庵,就先与皇后密谈去了。小满当时的状态很不好,强撑着笑脸站在池塘边捞小鱼,静心师父看没有危险,就转身回房想给她拿点吃的。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等她回转时,发现小满已经满头鲜血地躺倒在了地上,身边还站了一个更傻的女孩,也就是后来的傻姑。从傻姑断断续续地话里,她拼凑出一个过程:站在隅月庵墙外的傻姑看到隅月庵里花很好看,就爬墙上来看。小满被傻姑吸引,也爬上了围墙,两个人还没有说几句话,小满就忽然大头朝下栽了下去,直接摔破了头,一动不动了。 是小满自己掉下去的,还是有人推她下去的? 傻姑说不出来,小满醒过来之后,把所有的记忆全都忘记了。所以,也没有人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了能够更好的照顾小满,皇后决定把小满留在隅月庵里生活,并且让暮严师父安排了一众尼姑们照顾她的生活,让曹显继续出去找寰宇帝国的宝藏,以及小满的解药。 “肖小七吃了蟒蛇的蛇胆,应该解毒了。”肖不修忽然说道,“我们之前在北固国杀了一条巨蟒,给肖小七吃了。” 我也想起来了,当时还把我恶心坏了呢。 “嗯,我知道的,但是小满是不是真的已经解毒了,我也不知道。我探查过她的脉象,似乎很平稳,但她这动不动就晕倒,总爱睡觉的事情,会不会是余毒作祟呢?” “不是吧,我只是喜欢睡觉而已啦。”我已经无力申辩了,这都什么鬼。扯了这么多,居然都是车轱辘话,有了那么一点点进展,但又几乎没有。 “小满,以防万一,我还是要去找寰宇帝国的宝藏的,至少我还是想看到你结婚生子,快快乐乐的百岁无忧。”曹显扒拉开了肖不修,还是把我紧紧抱在了怀里。“我们两年为期好不好?我走遍千山万水,也把这个宝藏找出来。如果,我还是没有找到,你可能还有余毒未解,我就带你去你小时候最喜欢的咱们的家安安静静地一起去死好不好?” “爹爹啊,你就不能盼我点好么?”我都要气炸了。 第六章 肉眼凡胎的俗人看不见 第六章肉眼凡胎的俗人看不见 终于,也算是了解很多内容。 第一,我身上可能有余毒未解,两年后可能会发作;第二,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掉下墙头摔坏了脑子;第三,静心师父讨厌肖不修,讨厌染九,是皇后的迷妹;第四,隅月庵被烧死的二十三具尸体是附近坟墓里挖出来的,师父们都没有死;第五,大家都在找寰宇帝国的宝藏……大致总结了一下,我心里也就有数了。 面对这样错综复杂的关系,我一直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和自处,现在也算是顺明白了。但实际上还有一个非常巨大的疑问:我从隅月庵出走后,为什么是被李山找到,并且送到宫里的?难道皇后不知道么?皇上也不知道么? 所以,这些事情还是不能串起来,并且还缺失了关键的人物。 我又推开了曹显,坐在了大椅子里,然后抹了抹脸上有的没的眼泪,冲着他们说道:“行了,就这样吧。爹爹,你去找宝藏吧,两年为期,不管找得到,找不到,都回来接我。师父,你继续纠结去吧,虽然隅月庵没有杀人,但是这等辱尸的事情,你们还是多念念经吧。反正我也不跟你走,你要是想明着暗着保护我,我也不管了。反正别总窥探我就好了,也别给我扔小石头了。” 这两个人听了我的话,还真的思索起来,一时也不说话了。 我看了一眼肖不修,他那张好看的脸已经浸染在黑夜里,看不清楚。我伸手把油灯拿了过来递给他,“肖大人,天色也不早了,您回去睡觉吧。明早咱们还要把这个百万银两失窃案查一查呢。” 肖不修接过了油灯,也是看着我,没说话。 “我要睡觉了。我可能有余毒作祟,我很困了。”我深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打了个哈欠表示自己是真的很困了。“那你们要不走,我也不管了,反正我要睡一下了,这一整天都快累死我了。” 这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肖不修第一个走了出去。曹显和静心师父才跟着走了出去,带上了房门。我的小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我脱了鞋,躺倒在床上,盖上了被子,呼吸平稳,不慌不忙。因为他们肯定还在倾听着我的呼吸声,不会走远的,至少现在不会。 我一开始真的想吃个助眠的药丸子,但是又觉得万一吃了有副作用也挺不好的。现在这个局面已经越发复杂起来,我一定要保持清醒,研究出一条出路来。如果说,两年为期,我也可以的。 半个时辰后,我已经很困了,但脑子里还在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忽然听到屋顶有动静,想着难不成是影子睡在了上面?但这个房间的横梁也是一眼就能看见的,如果上面藏个人,我是能够发现的。 这声音悉悉索索的,不像是人的声音。难道是老鼠? 我大着胆子翻身坐了起来,在黑暗中看向了屋顶横梁,但就我这个视力,基本上是什么都看不到的。站起来想想桌子上还有几块小饼子忘记吃了,走过去拿的时候,忽然摸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还会动。关键是,在我尖叫的时候,它也在尖叫。 真是太吓人了! 我居然抓住了一只老实!偷吃我小饼子的老鼠!这怎么可能! 我的尖叫声音实在是太大了,肖不修是破窗飞进来的,手里的长剑都寒光闪闪的。曹显动作略慢了一点,但他是从另外一个窗户飞进来的。静心师父直接踹了大门,净敕师兄以及高秉文柴文进跟着静心师父从大门进来的,南厂的侍卫们从大门和窗户进来的…… 我手里还抓着老鼠没松开,但我喊的声音比老鼠大太多了。 他们进来的同时,灯笼火把也全都照了进来。纷纷出言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不过,当他们看清楚我手里抓了一只老鼠的时候,都呆住了。肖不修慢慢靠近我,把长剑背在了身后,伸出了另一只手给我,轻声说道:“肖小七,莫怕,把老鼠给我。” “不,它会跑的。它偷了我的小饼子,我要吃了它。”我不依不饶。 “乖啦,给爹爹。”曹显也走过来,伸出了手。 静心师父直接飘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接把老鼠从我的手里夺走,并且轻轻一掐,老鼠的脖子就断掉了。“小满乖啦,没事了。” “哦。”我瞅着他们,心里又翻涌起了千万个想法。 “河西县物产丰富,有老鼠并不稀奇。可能是桌子上小饼子的香气吸引了它。师父今晚陪着你好不好,顺便帮你赶老鼠?”静心师父流露出的那个神情就像是我小时候遇到任何危险的事情时,她都会变得特别温柔地陪在我身边。 可惜,现在,我长大了。 “不要!”我很坚决地否定了,“我要肖大人陪我睡!” 一屋子的人绝倒。 “李小满!”静心师父又训我。 “我不管!”我可能也真是脾气挺大的,当然了,我都敢离隅月庵出走,还怕这个。 肖不修轻轻地妖孽地笑了一下才说道:“肖小七是我南厂的人,与我也不是一次两次的睡了,现在又有何不可?你们都退下吧,我们要休息了。” 一屋子人又倒了一次。 这一次,南厂的侍卫们发挥了作用,拉开了架势开始赶人,然后把房门带上,屋子里只有一盏小油灯,火苗飘忽忽的。我刚想躺在床上,被肖不修扯着去铜盆旁边洗了手,他又用一个湿帕子把的脸都擦了一边,才又扯着我回到了床上。 我又打了个哈欠,脱了鞋上床,滚进了被子里不愿意再动弹。 肖不修合衣躺在了我的身边,过了一小会才说道:“为什么不生我的气?” 我也不搭理他,只是面对着墙开始声音特别小的自言自语:“我睡着了睡着了,每个人呢,都要认清自己的位置和所处的环境。就比如皇太后,要是老老实实待着,也未必会死。她以为自己带大了三个皇子,劳苦功高,甚至想指挥朝政了,当然是要死的。我知道了这么多,也不会活得很安稳的,瞧瞧,原来我身上还余毒未清,真是太扯的事情了。那么,皇上揍了我,也是警告我而已。反正吧,我这种人呢,是聪明还是傻,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一个大俗人,一个肉眼凡胎的大俗人一个,我就是想破破案子挣点钱,养几个小哥哥捶腿按摩就成了。” 我答应过肖不修什么事情都会告诉他的,甚至皇上不让说的事情,我也会告诉他。可是他呢?他又利用我把曹显和静心师父他们给炸出来了,真是一次又一次的利用。这一次的美男计,我真的很动心了,结果,又是一场空而已。 我没再说说话,肖不修也不说话。 不过,他在我身边,我还是很快就睡着了,无梦。 清早醒过来的时候,肖不修不在身边,听那个动静,他是在院子里练功。他一般都是清早练功,强身健体。我则是能多躺一会就多躺一会,除非是吃饭才起来。 不过,听院子里热闹的声音,很可能是很多人在一起。我爬起来才发现,昨天晚上窗户和门都坏的,但昨天我睡得还挺暖和的,没有觉得有多冷呀。 肖不修和曹显以及静心师父已经打到了一处,净敕师兄忽然也加入了战局,我瞅了一会,没看明白。因为他们打得花里胡哨的,都没有用兵器,赤手空拳。不过,很明显是三个人围攻肖不修,肖不修居然还能支撑得住。我记得曹显和静心师父的武功比肖不修要高呢。 难道肖不修忽然又练了什么绝学,武功精进了?那就是他消失的那段时间,他一定是做了什么去了。但是,他不告诉我,我也不问,懒得问。 渐渐地,肖不修也有了几个破绽,被静心师父发现直接攻了过去。影子当然又及时的出现,结果就是五个人打在了一起,看的我眼花缭乱。 围观的人群除了高秉文以及侍卫们之外,莫县丞带着衙役们也在观战,都看的津津有味,甚至开始叫好了。 我默默地又爬回到了床上,用被子盖住了头继续睡觉,一点都不想再看下去了。可是,被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一只猫,又把我吓得大叫起来。 这下好了,这群人也不比试了,都从破窗户破门冲了进来,看着我和我床上正在和我对视的猫,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不过,这一次肖不修有了经验,他直接把我从床上抱走了,留那只猫在温暖的被窝里发呆。莫县丞干笑着跟在后面说道:“小七大人莫怕,河西县有老鼠,所以大家都会养一只猫来镇宅的。这只猫本是住在这个院子里的,昨天收拾的时候我就把猫也带走了,谁知道它恋旧地方,可能就是刚才趁着我们开了院门又跑了回来,吓到小七大人了。” “哦。”我撇了撇嘴,虽然我现在的姿势挺难的,但是也从另外一个侧面是不是证明了肖不修心里还是挺有我的吧。余光里看到静心师父脸又是黑黑的,很是不高兴。 莫县丞对于我这一院子南厂侍卫本来还是挺敬畏的,但忽然看到了静心师父和曹显,他就特别不淡定了,想出声,又不太敢。想想他们也都是认识的,其实要是说说话叙叙旧,应该也是可以的。可是现在看起来,曹显和静心师父根本就没有搭理他,还转头走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转身走了,院子的气氛都好了不少。至少净敕师兄他们辈分低,看到他们也是要低头的。现在只有我们几个人,表情都好了很多。 我去了肖不修的正厅里洗漱了一下,换了南厂的厂服,随便吃了一口东西,就走了出来。他们都已经在等着我了。 要破案呀。 再次来到银库查看,库墙高二丈,墙宽九尺,用细粘土层层夯筑而成,墙体光滑坚固,用利矛猛刺也不过进入半寸,并且没有发现撬洞。墙体四周,又建有一圈偏房,偏房内设有兵卒看守,稍有动静,衙役和士兵就会发觉。 又走进了银库,三层大门,锁具完好,没有任何被撬过的痕迹。库房没有窗户,如果不点灯的话,必然是一片漆黑。 莫县丞让人去掌灯,肖不修阻止了他。直接让他关上了库房的门,然后拉着我的手站在了库房的墙边,低声说道:“看看周围有什么透光的地方么?” 哦?这个方法的确很好。关上大门之后,银库变得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要不是他拉着我,我还真的挺害怕的。 库房里,有莫县丞和他的衙役几个人,肖不修和我以及南厂的几名侍卫,大家都在黑暗里默不作声,肖不修应该也正在观察着库房里是否有什么光亮的地方。不过,我瞪大了眼睛看了半天,也没有任何发现,眼前全是黑的。 片刻,肖不修就命人开门掌灯,他低声问我:“可有看到光亮?” 我立刻摇了摇头,“全黑。” 他捏了捏我的手指才松开了手,轻声说道:“我有夜视眼的功夫,即便是黑暗里也可以看得到,所以只能借助你的肉眼凡胎看看是否有漏光的地方。若是漏光,就证明库房有漏洞。若是屋顶有光,那很可能就是窃贼从屋顶进入到库房里的。” 他说的极是,也很有道理。但我却非常生气,因为他说我是肉眼凡胎!我可以这样说自己,但是他不可以这样说我。哼! 库房里点亮了灯,大门也都打开了,我这种肉眼凡胎的俗人才觉得有了人间的阳光,心情也好了不少。我揣着手在库房里走了一圈,稻草有不少,银箱还是整齐地码放着,看着也很坚固。大月国的官府银箱是用尚好的樟木制作,有规制和要求,所以看起来都长得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这难道真是有鬼了?百万银两能够这样就丢掉了? 第七章 破了个杀人案 第七章破了个杀人案 我在银库里走了三圈,真的是一步步地走,没有任何发现。想人家莫县丞应该也是仔细勘察过了,就是因为没有任何发现,所以才找到京城去救助的。 有时候,我都私心想,若我是县丞,丢了几万两银子就偷偷自己补上好了。这种事情不能声张,声张之后对于自己今后的仕途会有极大的影响。就算是与皇上从小就在一起的情分,也算是断了自己日后升迁的仕途。 当然,百万两也的确是太多了,不告诉皇上也是不可能的。看着莫县丞一脸的焦虑,都开始有了黑眼圈,的确也是挺难的。 “这里有水井么?”我问道。 “银库门口有一口。”莫县丞回答道。 “水量充足?”我觉得我这话问的也挺废话的,人家这里一直很富庶,风调雨顺,这井里自然也是足量的水。“找几个人担几桶水泼在银库里,每个角落都泼,越多越好。” “这里是库房重地,严禁水火的。”莫县丞有些为难,还指了指墙上贴的字条,落款是大月国户部。 “没事,泼吧。这里都没有银子了,哪里还称得上是银库呢?你就当是洒扫庭院,搞搞卫生什么的,多泼点水。”我也很认真地看了一眼户部的贴条,看起来还挺新的。 肖不修看了莫县丞一眼,莫县丞就立刻让侍卫和衙役们动手了,一桶桶的水运到了门口,我站在了银箱之上,开始指挥他们往地上泼水,并且也有人手持火把将照得明亮无比。 肖不修与我一同站在银箱之上,他拉着我的腰带,与我一同观看着水流的方向。“我之前看过人家装修房子,特别是二楼三楼那种房子在铺地砖之前,要先泼水实验,看看有没有漏水的地方。您看哈,如果说大门、围墙、屋顶都没有漏洞,那唯一出问题的地方就应该是地上了。所以,如果有人挖了盗洞之类的,虽然又填满回去了,土质松软,水过之时,还是能够看出来的,对不对?” 肖不修点了点头,脸上流露出了赞许的表情。莫县丞站在另外一只银箱之上,也不住地赞叹我的聪明。但我可没有时间小傲娇,全部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在水流之上。很快,水流的方向出现了变化,慢慢流向了银库西北角。南厂侍卫已经飞了过去,并且搬开银箱以及清扫了稻草之后发现,这里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地洞。 “看这个大小,应该是个鼠洞。”有侍卫过来回话。 肖不修问我:“你要不要过去看看,应该有水流进去,即便是鼠洞,应该暂时也不会有老鼠的。” 不过,一想起昨天那么恶心的还会动的老鼠被我抓在手里,心里还是抖了一下。就在我犹豫的片刻,有侍卫又发现了不少拳头大小的破洞,集中在西北角的每一只银箱的下方。 “难道是老鼠盗走了银子?”我随口问道。 “不太可能吧,老鼠只会偷粮食,吃食,怎么可能偷银子呢?”莫县丞一脸的茫然。 “也不一定吧,儿歌里还唱过说小老鼠偷油吃呢。”我扁了扁嘴,又想起了那个腻歪的手感,也真是醉了。 肖不修沉思了片刻说道:“若是有人驱使老鼠偷盗呢?” 这话说的,大家都愣住了。 “莫县丞,让你的人便衣出门查案,但凡见到有出手阔绰的人,无论富豪或是乞丐,统统都抓来见我!”肖不修下了命令,谁敢不听。立刻,莫县丞就赶紧让人做事去了,一点都不敢怠慢和磨叽。 为了以防万一,肖不修悄声和自己的侍卫也说了几句,过了一会,我就感觉我身边的侍卫少了几个,高秉文和柴文进补了过来。我还是站在银库里,看着这里大门口的枯草发呆。 “小七大人,这是在看什么?”莫县丞问我。 “只是觉得这几株草有些眼熟,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我继续看着枯草在风中摇曳,的确是入秋了,很冷。肖不修又去和净敕在说话,想来也都是各种安排和部署,人家是大人物,我只是肉眼凡胎的俗人。 “小七大人应该在宫里见过吧。”莫县丞的神情到有点落寞,还悄悄叹了口气。“时间过得真快,连沈青都老了。” “哦?莫县丞是与皇上一同长大的玩伴,所以与沈青和曹显也是相熟的吧?”我也默默地叹了口气,他们这群人的过往真是复杂死了。 “嗯,不过那时候我年纪最小,他们都不喜欢和我玩,嫌弃我傻里傻气的。”莫县丞的表情小小的幽怨了一下,“他们跑出去玩也不带我,闯江湖的事情我一次都没参与过。我只好就蹲在宫里读书,那些老先生找不到皇上他们几个人,就玩命地逼迫我读书。可我也不想读书的,就藏在宫里的墙角数蚂蚁。所以啊,我对宫里的蚂蚁都很熟悉……” 我都能够想象得到那个小小孩一个人很郁闷的样子,也是极为凄惨的。但是,我的确是不厚道地笑了,“莫县丞,皇上他们那些闯江湖,幸好你没去。否则乱糟糟的关系,你也是搞不定的。” “这倒是。”莫县丞忽然也笑了起来,“小七大人这样一说,我忽然觉得也好有道理。幸好没跟着乱跑,现在在一方做个地方官,有吃有喝,也是挺好的。只是,人啊,年纪大了,总是喜欢怀念过去的。我前年特别从宫里移过来几株野草,放在这里养着,多少也算是一个念想吧。” “嗯,我说咋这么眼熟呢。我记得这个好像还是皇上那个小金库门口的野草。” “小七大人也去过小金库?”莫县丞略略愣了一下,“皇上对小七大人真的很好的。” “嗯,去过的。有一次皇上说我破案有功,又赏了我一套文房四宝,说是要我自己去小金库挑。但是,您也是知道的,这种地方我可是不敢进去,就蹲在外面等着。皇上进去转了一圈,最后给了我一套湖州的笔墨套装。” “皇上极爱写字,字体也好看。他小金库的文房四宝也是最多的。我也就是个俗人。不瞒小七大人,我也有个小金库,但放的都是酒。但实际上,我是不喝酒的,只是看着这么多酒很开心而已。” “陈酿很值钱的,莫县丞这个小金库也很赞。”我笑着说道,“我也不喝酒,但我也是属于看着好酒好菜,就很开心的。” “曹显当年也这样,不爱喝酒,但就喜欢看着。哈哈哈”莫县丞真是知道的太多了,又不好使劲挖掘,我也就是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得到一些些信息而已。 肖不修已经和净敕说完事情,走了过来。“还要查什么?” “看看这半年河西县的进出记录,货物的进出情况之类的。”这种百万银两要转移出去,还是需要一些时间和车辆的。 莫县丞立刻喊来了师爷,说是随时等我们的吩咐,要什么有什么。我想了想,让师爷把相关的文书都堆在县衙,找一个单独的房间给我,我也连夜看看这些内容,从中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当然,我这样做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不住在莫县丞的府邸,专心工作。让曹显、静心师父他们少来找我,看着就心烦。把这个案子破了,我回去数数我手里的银钱,也做到心里有数。 一连两日,我就在县衙里看文书,真的是把半年来的进出记录都看了一遍。河西县进进出出的主要是粮食,几乎家家户户都与粮食,以及粮食加工业为主。因此,这里也不缺吃喝。真的是说,这是大月国最舒服的地方了。 皇上对待这个儿时玩伴莫县丞真的很好,让他在这里执掌将近二十年的时间,也没有什么恶性事件,风调雨顺,年年都能上缴大量银钱。 第三日我刚刚准备洗手吃饭,柴文进过来说抓住两个可疑的人,要我去看看。 快步跟着他去了前厅,果然下面已经跪了两人,一老一少。肖不修和莫县丞已经坐了下来,正听着侍卫们的汇报。 年轻的这个人身强力壮,衣着鲜亮,就是穿得很是不整齐,下面应该也没穿裤子,腿毛都看得到。他的脸色惨白,看起来也是被打过了,至少脸上有淤青和血渍。据说,被抓的时候,正在最火热的万春楼里逍遥快活。 南厂出手,想反抗是坚决没可能的。 老一点的这个,是乞丐的模样。衣衫褴褛,身体佝偻。他是在醉仙楼被抓的,没有反抗,束手就擒。 这里是莫县丞的地盘,我们都要他来审案。肖不修说,还是一个个来提审,可以先审这个年轻的。 莫县丞吩咐衙役们把老乞丐先关在了大牢中,这才拿起了惊堂木,狠狠地敲了下去,厉声问道:“大胆嫌犯,你无房无地,近日为何变得如此阔绰,频频出入万春楼?定是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快给本官如实交代!如若不然,大刑伺候。” 这几句话说的,看得我目瞪口呆。就跟戏文里演的升堂审案一样,官气十足。肖不修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坐在案几的后面,很漠然地看着这一切。这是他的标准表情,也代表了目前他的心情很正常,无风无浪,只等着看戏。 年轻的这个已经浑身发抖起来,磕头如捣蒜。可能也是被南厂侍卫们给揍了一顿,心生恐惧,所以很快就招供了。 他名叫谢顺,不愿做工,就当了一名乞丐,每天讨点饭,躺在太阳下睡觉。十日前,他在河西县外的土地庙里睡觉,遇到一个独自过往的商贩。这人错过了河西县城门的关闭时间,只好在土地庙将就一宿,等第二日清早再进县城。 他应该是没看到睡在阴暗角落里的谢顺,点亮了一个火折子,开始数自己包袱里的银钱。谢顺看到之后极为眼馋,心生歹念,趁此人不备,用破木棒将此人活活打死。取了他的财物之后,又将其尸身推入了枯井之中。拿了他的银钱大摇大摆地进了河西县逍遥快活起来。 他也是没想到,南厂的人这么快就找到了他。那一身黑衣制服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正在与万春楼的头牌姑娘快活得紧呢。不过,始终是杀了他,也很心虚。看到有人来抓他,自己就先泄了。 居然破了一个杀人凶案,大家也是出乎意料。莫县丞命人带着谢顺去指认杀人现场,并且从枯井里找到了那名独行商人的尸身。虽然已经腐烂了,但还是从他身上找到了相关的身份证明。按照大月国的相关法度,将尸身运到了义庄,并派人去通知了他的家属亲眷前来认尸和处理后面的事情。 不过,这种命案虽然很快侦破,毕竟是一条人命。大家的心里都不太舒服,莫县丞命文书整理好了相关文件,又让谢顺签字画押,准备上报刑部之后,就安排行刑了。 事情处理完,天都已经黑了,我是一个连午饭都没有吃的人,早都已经饿的前心贴后心,对他们说道:“大人们,咱们能休息一下么?容我吃个饭饭。” 莫县丞自然又看向了肖不修,肖不修点了点头,站起了身出了县衙。他可能以为我会跟在他的身后的,但我真的没有,也不想。我转身就回了文书处,看我中午的饭菜还放在桌子上,虽然已经凉透了,但也是可以吃的。 有文书给我倒了一杯热水,问道:“大人,要不放在火上笼一下,也是热的了。” “对对对,这个可以有。”我因为有些怕冷,已经开始让人在屋里生了火盆子。所以,饭菜很快热好了,我吃得也很开心。我这种人吧,山珍海味吃得了,白菜萝卜也可以,吃糠咽菜也不在话下。 快速吃完后,我让文书去醉仙楼买几个好菜回来,给大牢里的老乞丐送过去。但一定不能有酒,一滴都不可以。文书知道我的身份,立刻就去执行。 我嘿嘿笑了两声,就又坐在案几前看这些文书记录,甚至还开始看这么多年河西县的风土人情记录以及各类案件的卷宗。之前在来的路上看了不少关于这里的县志,都挺涨知识的。 高秉文和柴文进也搬了过来,与我一同坐在这里看卷宗,时不时还要点评一下。柴文进看了一天之后就完全不想再看了,说道:“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破事情,东家丢只牛,西家丢一只猪,大家就跑到县衙来闹,这也太没意思了。” 净敕端着药碗走进来的时候,听到这句话还不高兴了,直接念了句“阿弥陀佛”才说道:“万生万物,平安是福。若都是凶案命案,人活在这世上将是多么难过的事情。” “人走这一遭,是来凡间历练。”高秉文加入了谈话。 “风调雨顺,人畜兴旺,是凡间最好的景象。”净敕拿出了激变的架势,打算和他们两个辩论佛法主张。 我一口气喝干了药,直接走了出去,站在太阳下晒晒身上的各个关节。 “肖小七,回去和我睡一下吧。”肖不修的声音响了起来,还透着那么一点点温柔。 第八章 我是肖不修探案的宝儿 第八章我是肖不修探案的宝儿 “肖大人啊,干嘛老睡觉呢?吃饭不香么?吃肉肉不好么?”我一点都不想睡觉的,因为我不知道睡下去之后会不会醒,会不会又不记得了一切。 “这个时候吃饭?”肖不修一身黑衣,和妖孽大白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要不去逛街?”我眯着眼睛看他,他背对着阳光,我看不清楚那表情如何。 “随你。”肖不修的声音很平淡。 “不用您掏银子,我有钱。”我摸了摸荷包,鼓鼓的。 “好。”肖不修点了点头,“换衣服?” “不用吧,您这身官服最好看了!我喜欢看的。”我顺手还摸了摸,把刚才洒在手上的药汁都抹在了他的衣服上,反正都是黑乎乎的,看不出来。他好像没察觉到,就任由我随便抹了抹。 逛街这种事情我很在行的,随便在河西县走一走,立刻就熟悉起来。肖不修带着南厂的侍卫,煞气十足,也没有人敢靠近我们。所以,这街上就像被清理过一样,我所到之处都没有人,连商贩都没有。店铺倒是不敢关门,只是店主都战战兢兢的,大气都不敢出。 我逛的地方基本上都是大酒楼,以及很贵气的糕点铺子,还用小金元宝去买吃的。这些老板们都快紧张死了,纷纷说找不开,就要给我们免单。我也特别不客气地说:“找钱!找银元宝!银锭子!” 反正肖不修带着侍卫,金元宝兑换后找钱找来的银锭子让侍卫们背着,看着也挺可笑的。因为我们一连逛了三天,把他们都累坏了。 晚上肖不修居然还要我回去睡觉,我死活都不肯,就要在文书处躺着。他特别想发火,但好像也忍住了。静心师父夜里过来看了我一次,丢给我几颗安神入睡的药丸子,我藏在了兜里,也没再搭理她。 曹显爹爹来的时候,带的是烤鸭,这个是我的最爱。所以,我扯着他蹲在文书处的地板上,认认真真地吃完了整只烤鸭,然后对他说:“你走吧,找到了宝藏赶紧回来。我不要钱,只要你平安就好。当然了,你要是找不到也回来,我养你。” 曹显听完这话之后直接哭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得特别凄惨。我用吃完烤鸭的油手给他抹了抹脸,笑嘻嘻地说:“我也不太记得咱们之前一起过的那些逃亡的日子,如果能有什么药丸子吃下去,我能想起来,也是一件好事情。这样,这段记忆就不会只属于您,也会属于我了。两个人的共同回忆,才是最幸福的,对不对?” 这话说完,曹显居然是嚎啕大哭起来。肖不修一步就蹿了进来,影子紧随其后。 我认认真真地对曹显说道:“我很努力地让自己活得很好,你要这这样。您和我娘亲那堆事情,我也不想搞清楚了。因为这是你们要处理的,我管不了。但是,你得答应我,两年后不管发生了任何时候,都要回来找我,带我走。” “好!”曹显又一次紧紧抱住了我,特别使劲。 我给了曹显十个小金元宝,告诉他两年后希望这十个金元宝能够变成一千个。曹显怒了,说还不如让他去做皇帝,就可以变成一万个了。 我哈哈哈的笑着,把他推出了房门。 肖不修不肯出去,影子也在一边看着。我就招呼他们两个帮我整理白天逛街买东西找回来的银子,都是挺大坨的,很沉。 肖不修看我兴致勃勃地数着银子,问我:“肖小七,不睡觉么?” “不睡不睡,这么多银子,实在是太好看了,舍不得睡。”我把每一块银子和银锭子都翻来覆去摸了摸,“大人,能不能帮我找几块河西县的库银,我要看看那个官制的印戳长什么样子。” 见我的确不是玩,也不是真的贪财,肖不修正了正面色,低声对影子吩咐了几句,让他出了门。他则坐在了凳子上,看着我说道:“你怀疑库银已经花出去了?” “这么久了,怎么也是要吃吃喝喝花钱的。”我蹲在地上,举着油灯,很是仔细地翻检着这些银两。“你看,这些散碎的银两被经常使用,棱角都被摸得十分光滑。而这些银锭子因为用的人少,多数是进行大宗货物,或者是花大价钱购买东西,但这种人不多,因此它们没有特别多的磨损。” “这就是你这几日去大酒楼和很贵的店铺的原因?”肖不修的眼睛亮了一下。 “嗯,我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使用过大银锭。” “若是偷盗者将银锭子融化了呢?”肖不修也蹲下了身子,与我一起翻检着这些银两。他还把油灯接了过去,我能够看到他的脸在灯光的映衬下,有着柔和的光芒。 “这也是有可能的。不过,我在逛街的时候仔细看过了,这里是粮食产量的大县,打造金银首饰的店铺却不多。整条街只有一家饰品店,样式也很一般。略略打听一下就知道,这里人购买金银首饰都会去隔壁县——沙涌县,因为那里有一条河,可以从砂砾里淘金淘银。但等到河水流淌到了河西县,基本上什么都没有了。沙涌县淘金,也有制作金银饰品的店铺,价格也不贵。河西县的很多人只需要用一天的来回,就能够买到很便宜质量又好的饰品,所以本地就不需要特别有这样的店铺了。因此,若是大量的融化这些银子,基本上是不太可能的。” “所以?”肖不修靠近了我一点点。 “所以啊,如果想要花掉这些银两,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它们砍成碎银子,或者是磨去库银的标识,才能够花出去。”我拿起了一块较大的银锭子,指着上面一块粗糙的印记给他看,“这块很明显是被磨过了,看银锭子的边角也都是新茬,肯定是被动过手脚的。” 肖不修没有接过银锭子,只是看着我手中的银锭,略略思索了一下说道:“你知道这些银锭是哪家兑换回来的?” “万春楼。”我很是肯定。 “所以?” “所以,需要抓万春楼的老板,秘密的,连同他这两个月以来的账本,都需要。”我很是肯定。“这个事情,只有南厂的人动手,也不能让莫县丞他们知道。” “为什么?”肖不修居然言简意赅,只是看着我。 “往大里说呢,万春楼在河西县也是首屈一指的大酒楼,必然与莫县丞或者县衙的人,或者是与河西县的诸多达官贵人都认识,有关联。如果贸然大张旗鼓地抓了人,必然会打草惊蛇。往小了说,如果这个事情目前也只是我的猜测,还需要账本和人证做辅助,所以还是要静悄悄地进行。” “现在去抓人?” “明天吧,明天这个时候,直接抓来就好。明天也可以审一审那个老乞丐了,基本上是他偷的……”我忽然犹豫了一下,看着肖不修的脸,“其实,还有疑问的,只是,明天抓了人再说吧。或许,还是有变数的。” “好。”肖不修点了点头,“那现在和我回去睡觉吧,被子铺好了,我陪你,夜已经很深了。” “您回去睡吧,我还不困。” “肖小七!”肖不修的声音提高了一些,“三天不睡觉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咦,这么久了么?我怎么没什么感觉?”我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过,我还是可以洗个香香的,好像这几天只洗了脸,都没洗香香过。” “这大半夜的,坏我南厂名声。”肖不修皱巴了脸,扯着我站了起来。“明天阳光出来了,暖和一些再洗吧,我帮你洗。顺便,我也洗一下。” “……大人,不合适吧?”我终于也有点受不了肖不修了,这人喜怒无常也就算了,最近还非常不要脸。要不是之前的那些事情,我可能真的会直接扑倒他的,现在,我退后了一步,回到了案几之前,又开始看那些卷宗了。 肖不修这一次到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转身出去了。外面有说话的声音,应该是他在交代南厂的侍卫好好站岗守卫,我叹了口气,我是肖不修探案的宝儿。 其实,我也有睡觉的,趴在案几上睡一会儿。只是那些梦魇总是光顾我,我总会看到娘亲满身是血的看着我,然后对我说:“李小满,你是我的女儿,你要听我的话。我为你安排了最好的师父,教导你成人。你要成为女皇,你要成为寰宇帝国的女皇。” 我很是焦虑,在梦中我一直想找个离开娘亲的方法,可是娘亲总在我的身边,甩都甩不掉。后来,那口大红棺椁里的女尸也飘了出来,一直看着我,一副白骨,居然让我感觉到她是很开心的样子。她说:“小满,你穿红裙子的样子真好看,你就是天生天选的寰宇帝国的女皇!” 重点是,她们说完这些话之后,就有汩汩鲜红的血流了出来,蔓延至我的脚边,然后慢慢淹没了我。我怎么挣扎都没有用,根本就喘不上气来。第一次做这样的梦时,我安慰自己只不过是心理作用而已。 可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开始这个梦,第二次,第三次……我情愿不睡觉,只是睁着眼睛做事情好了。 第二日吃过午饭之后,我才溜达回了莫府,让莫府的管家帮我准备热水,我要洗香香。 高秉文说肖不修不在,让净敕守在门口,他与柴文进要先回京城了,因为肖不修说这里不需要他们的。 “哦。”我也没什么意见,目前这里也不需要他们。“你们回去和周不全一起,把南厂文书处东墙的那些卷宗搞一下呗,还有要算计一下咱们这一次和西凉国对决到底花了多少钱。对了,问问池将军沈将军他们,搞个名单过来,我想知道有多少受伤的?会不会影响日后生活的?一定要帮衬一些的。” “嗯,这个是要做的。”柴文进点了点头,忽然有那么一点点犹豫,“小七啊,你都有黑眼圈了,回头我给你做个面膜吧,可以美一美的。” “咦,你也会这个?”我好奇地问道。 “也不是我会的……”柴文进又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是净敕啦,他想帮你做点什么,但是呢,又怕你不高兴。你也知道的,净敕这个身份现在也很尴尬,之前是作为悟心大师专门安排给你的人,可后来他又是直接效命于皇上的,这些事情他也都没有和你直说过,就害怕你不喜欢他了……” “喜欢喜欢,你们这些人我都喜欢的。”我笑嘻嘻地说道,“我的身份不是更尴尬,我都没说什么。好啦,你们都对我最好啦,我都知道的。现在我要洗香香了,赶紧出去!”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最为复杂,早已经脱离了喜欢还是不喜欢。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就像是大月国的这些官员,各有派系,各有喜好,但是在朝堂之上,个个相谈甚欢,看不出半天不愉快的样子。 之前,我也是太过于单纯了。现在才知道,很多事情,很多笑脸,甚至很多情谊的背后,全都是不足为外人道的故事。 就比如,很快会解开的真相。 ——————————不定时小剧场—————————— 肖不修发现自己最近瘦了很多,明明没有特别去练功,但怎么会瘦呢? 后来仔细想了想,最近吃饭都是自己单独吃的,肖小七在县衙文书处刻苦看书,没有陪着他。饭桌之上,少了她的叽叽喳喳,饭菜也不是特别香了。 他让莫府的管家多做了几个肉菜,给肖小七送了过去,结果管家却说肖小七根本就没吃,只是随便吃了几口馒头,喝了一些热水。 肖不修也尝试着吃了一个馒头,也许肖小七喜欢吃馒头?可为什么也不好吃呢?并且吃完之后,心里越发堵得慌了。 他去看肖小七,发现她正在兴致勃勃数地上的银子,整个一个小财迷的样子,也丝毫看不出来不开心或者生气。 她应该生他的气才对,毕竟那天他做的很过分,勾引肖小七不设防,炸出了曹显和静心师父。可是,如果不用这个方法,他们在暗中总是看着肖小七,肖不修觉得很不舒服,就算是和肖小七拉拉小手的时候,都觉得不自在。 但这个办法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肖不修发现自己变得很纠结,一点都没有玉面修罗的阴冷狠绝了。 第九章 每个人都有私欲 第九章每个人都有私欲 洗完香香之后,我才觉得真的有点困了,就躺在床上睡了一下。四下里都是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闭上眼睛,依然能够看到那个身穿大红袍的女人,还真是阴魂不散。但有时候想想,这可能是也是我的心里阴影太重了,这个案子结束之后应该吃一顿辣辣的火锅,喝一次大酒,应该就好了。 翻了个身,忽然看到肖不修坐在床边,又把我吓了一大跳。他应该也是洗过香香,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看起来哪里像是大月国的南厂都督,而是玉面公子而已。 “在想什么?”肖不修看着我,瑞凤眼狭长。 “我在想一定要吃一次火锅,那个烤鱼真的不成,刺太多。羊肉火锅,把羊肉切成薄薄片,然后搞一点红油辣子,应该会很好吃的。”我描述了一下美好的画面,自己都咽了咽口水。 “晚饭吃好不好?”肖不修轻轻笑了一下。 “咦,你不是不喜欢我吃这么多的肉和辣子么?”我眨了眨眼睛看着他。 “你喜欢,就吃吧。”肖不修摸了摸我的被角,眼睛里有些温暖。 “对了,那个老乞丐的饮食都停了么?”我忽然想起来,之前是让高秉文他们去监视的,现在他们被肖不修赶回了京城,这事情是要有人盯着的。 “放心吧,我让人去盯着了。已经停了那老乞丐两日的餐食,一滴水都没有给。今日是第三日,他已经饿得不行了,正躺在大牢里。” “嗯。”我坐了起来,“这样吧,咱们一会还是去万春楼吃饭,把万春丽的招牌菜都端上来。不用赶客人,就让醉仙楼照常营业,并且还要热热闹闹的酒肉的味道。如果,有好酒就更好了,我不喝的,你们喝。” “我也不喝酒。”肖不修说道。 “那就让莫县丞他们喝。把老乞丐拎到醉仙楼去,并且要他自己走过去,走不动也要走。”我看着肖不修又说道:“还是肖大人最好看,我喜欢的。” 肖不修的眼睛里闪了一下,但是没有说话。好听的话,我可以有好几个大箩筐的。我笑得灿烂了一下,去屏风后面换衣服打扮起来。 晚饭的时候,我在醉仙楼三楼的大厅里摆了个筵席,让肖不修,莫县丞以及河西县相关的大小官员悉数到场。“我们就是吃个饭,开心一下。” “感谢小七大人,这应该是我们来请的。”立刻就有人说话,看我的态度和蔼可亲,气氛也就更好了一些。虽然,肖不修依然面无表情地坐在主座上,不怒自威,气场十足。但肖小七一脸的笑容,还时不时和肖不修咬咬耳朵,说说悄悄话,很快肖不修的样子也放松了不少。 莫县丞的表情一直很差,在醉仙楼最有名的女儿红端上来的时候,都不肯喝一口。我倒是闻着这味道是真不错,清香四溢,沁人心脾,再配合着大鱼大肉的味道,食欲都好了很多。 莫县丞憋了半天,才说道:“小七大人,前日皇上又派人传消息过来,问案件的进展情况。下官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没事没事,很快就好了。”我倒了一杯女儿红放在眼前,肖不修在桌子下面踹了我一脚,我依然笑眯眯看着这杯女儿红,“大家再喝一杯吧。” 在座的这些人也只好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这股浓郁的酒香肉池的气息,很是诱人。我瞥了一眼已经连滚带爬走来的老乞丐,正趴在三楼楼梯拐角大口喘着气。“带上来吧。” 老乞丐跪在众人脚边,饿了三日,滴水未进,嘴唇脱皮,面黄肌瘦,身边环绕着浓重的酒肉香气,简直是人间炼狱的折磨。“大人啊,赏口吃的吧,我要饿死了。” 我也没看他,直接和肖不修闲扯。“女儿红这个味道是清香型,很是一般。我记得上次咱们去种葫芦的时候,我师父让您喝的有一种酒,味道就特别好,闻着脸都会红的那种。” 肖不修点了点头,“那是云贵一带的‘滇香’,浓厚香醇,入口即化,但齿间香气久久不散,第二日仍会觉得愉悦。” 老乞丐听到这话,忍不住又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嘴唇,几乎也流下泪来。 我站了起来,端着这杯女儿红走到了老乞丐的身边俯下身子看着他,“你看哈,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被抓的这几天,我都舍不得让他们审问你,因为只要是审问,你回答的不好,肯定是要大刑伺候,会揍你的。所以,你现在要是好好地说呢,我就把这桌子的酒菜都赏给你,这买卖还是挺划算的吧。” “是是是,大人您问吧,我全都说。”老乞丐声音都嘶哑了不少。 “河西县银库可是你所盗?”我一点没犹豫,直接说了出来。 老乞丐立时就喊了起来:“不是我不是我,我可不敢啊!” “哦……不是你,是老鼠。”我嘿嘿笑了起来,把手中的女儿红酒杯直接摔在了他的眼前,提高了银两,“你驱使老鼠进入银库,盗得银两挥霍,还敢抵赖!来人,把证据都拿上来!” 南厂立刻有侍卫把我昨天数的那堆银子用托盘端了过来,我捡出了一块较大的银块丢在他眼前,说道:“这是你在醉仙楼吃酒的时候给掌柜的,是不是?” 醉仙楼的掌柜和伙计一直站在一旁伺候,这个时候看到了银子,都已经先一步点了点头。老乞丐愣了愣,伸手捡起了银锭,翻过来看了看。就这个动作已经暴露了,我立刻问道:“你在看什么?是不是库银的官印?你倒也是仔细,懂的将官印磨掉,但也应该知道,磨掉了这一块,银子的重量就会变。那一日,我来醉仙楼吃饭,看到你居然坐在包间里大吃大喝,手边还有一些碎银两。当时我还想,这乞丐不知是得了谁的恩惠,都有碎银两了。但这钱怕不是好来路吧?” 老乞丐颤抖着摸着银子,不敢说话。 “没事,不说也没事,反正你也吃过醉仙楼的酒菜了,现在饿死在醉仙楼也划算的。”我冷笑了一声,已经有侍卫踹了老乞丐一脚,他疼得匍匐在地上。“你看看,你要是招认呢,我这里的酒菜还是能够给你吃的。如果不招认呢,那干脆就是大刑伺候好了。你也知道的,今天在座的,除了莫县丞之外,还有我们南厂的都督,那南厂的三百六十八样酷刑,你也都可以尝试一下的。” 肖不修这个时候,居然还冷冷地干咳了一声,老乞丐立刻就不成了,连声喊了起来,“我说我说,我都说啊!” 肖不修真管用!我心里小小的点了个赞。 老乞丐招认的这段案情,也是出人意料。他姓吴,行三,吃喝嫖赌散尽了家财,就做了乞丐十余年之久,倒也自由自在,便更加不愿意劳作挣钱了。数年前的一日,他偶然讨到了一枚鸡蛋,欢天喜地舍不得吃,就回到了自己栖身的土地庙,将鸡蛋放在神龛之上,打算明早再吃。 半夜时分,他被冻醒了。那一夜刚好是满月,月亮极为明亮。老乞丐惊奇地发现有几只老鼠正在偷这枚鸡蛋! 一只老鼠四爪抱住鸡蛋从神龛背朝下摔下来,另一只老鼠则咬住抱鸡蛋老鼠的尾巴拼命往自己的洞里拖。被这景象骇住的老乞丐忽然突发奇想,若是能够将鸡蛋换成银子,让老鼠进入到大户人家偷钱,岂不是发财了?还能够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这辈子就不用再风餐露宿受苦了。 打定了主意之后,老乞丐就专心研究其如何训练老鼠的事情。在利益的驱使之下,人的潜力被无穷无尽地开发出来。老乞丐居然还真的将老鼠训练成功,并且是一大堆会偷银子的老鼠。后来,也就琢磨哪里能够多偷一些银子? 必然是河西县的银库。 他曾经在银库门前乞讨过,也从每一次开门关门之时听到过关于银库的零星资讯,这里的银子多,即便是丢一两个,一时半会也查不出来。因此,他决定偷盗银库! 银库的确相当坚固,无论从大门还是围墙,或是房顶都无从下手。但老鼠是打洞能手,能够从下面进入……老鼠盗出来的银两就拖到银库后墙边上的小河道里,老乞丐就蹲在这里等着。 一次会盗出不少银两,他也不方便全都拿走,就在河道内侧挖了几个深坑,先将银两藏在其中,留待日后再来取。 “为何不拿了银两赶紧离开河西县?”我还是挺好奇的,按照常人思路来说,偷盗之后应该立刻离开事发地点才安全。 老乞丐叹了口气,才说道:“贪吃。我做乞丐十几年了,都没有吃过一顿好饭。得了银钱之后,我还要磨出官银,想着也是很辛苦的,就来醉仙楼大吃几顿,酒足饭饱之后又回去睡觉。几日折腾下来,也懒得跑太远。又想着银库近在眼前,老鼠也都是熟悉这里了,就干脆每日偷一些,慢慢弄吧。” 这个说法,简直是让人翻白眼。 肖不修让侍卫们带着老乞丐去小河道起赃银,莫县丞也立刻派了师爷捕快跟了过去,他站起了身,冲我拱了拱手,才说道:“小七大人简直是神了,无人能比!只是,下官有一事不明,你既然知道老乞丐就是偷盗之人,为何之前要好酒好菜的款待于他,而这几日又差点将他饿死?” 我看了他一眼,在座的其他人也都期待着我的答案。 “我第一次见到此人的时候,他在这里的包间里吃饭,那个吃饭的样子……反正是狼吞虎咽,饥不择食,感觉是饿了很久的样子。可是,这里的伙计对他并没有驱赶,并且还相当客气和熟悉。我当时就很奇怪,按道理说,这种大酒楼,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人来包间吃饭呢?那桌子上的散碎银两,我一开始也以为是什么给他的。后来查了一下醉仙楼的账簿发现,这乞丐是真金白银地付账的。那些碎银子是给他的找钱。那这不是很奇怪么?” 醉仙楼的老板点了点头,表示这事情属实,账本也是有的。 “那我就让老板回忆了一下老乞丐用作支付的银两是什么样子的,老板给了我这些银两作为证物。这银锭都有被磨过的痕迹,很新的痕迹。这一看就知道是想掩盖住什么,并不是敲碎的散银子。你看刚才这老乞丐拿到这个银锭的时候,习惯性地翻看了一下,这明显就是他知道这银子的秘密。 想这银库偷盗出来的银两巨大,这老乞丐此生恐怕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两,自然也是爱财如命。若是硬来,他未必肯招认。若是死不交代,这事情也绝对不会有结论。但这种人一般都相当看重吃。人活在世,都为了一张嘴。乞丐更在乎的是每日吃什么,下一顿吃什么。因此,我给他吃喝,又断了他的吃食,不过是激起他的口腹之欲罢了。人一旦有私欲,就会贪生怕死,审理起来也就容易多了。” “小七大人不仅断案如神,更是了解人之本性,下官佩服佩服。”这群河西县的官员们纷纷开始拍起马屁来了。我也没搭理他们,直接又坐回到了肖不修的身边。 他低声问我:“回县衙?结案?” “再等等。”我拿起了茶杯想喝口水,他按住了我的手,把冷茶倒掉,给我换了一些温水。我又小小的诧异了一下,也没客气,直接喝了下去。“谢谢大人体贴。”这种感谢还是要有的,我有分寸。 大家又议论了几句案情,当然拍马屁的居多。我现在也练出来了,他们说他们的,我笑眯眯地喝我的水。肖不修当然还是没什么表情,气场很足地坐在那里,也开始喝水。 很快,侍卫们带着几大包银子回来了。他们说,老乞丐埋银子的地方挖出了一些,现在还继续挖。他们也去找老乞丐养的那些老鼠了,要等些时候再回来。 “你们留了多少人在老乞丐哪里?”我问道。 “现在有六人在河岸,六人去找老鼠了。”南厂侍卫一向利落能干,安排的井井有条。 我摸了摸还沾有泥土的银子,又环顾了一下醉仙楼的地形以及在座的这些官员,抿了抿嘴,看向了肖不修,“大人,要不您动手吧,咱们这里的人手不够了。” 肖不修挑了挑眉,表示不解。 我指着莫县丞说道:“您就抓他,其余的人让侍卫们抓起来,都捆好,结实一些。” 肖不修现在特别仔细听我说话,然后快速执行。在众人还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伸手将莫县丞打翻在地,一脚就踩在了他背脊之上,其余人等都被南厂侍卫迅速控制住,相当的惊慌。 “每个人都有私欲,莫檀林,对不对?”我瞅着在肖不修脚下哀嚎的莫县丞,一脸的平静,“可你的私欲太大了,嗔痴贪念,你还真是都占全了。” 第十章 春秋大梦一场 第十章春秋大梦一场 别看我们身边就这几个南厂侍卫,但那身手都是一等一的好。更何况,肖不修率先跃起,直接拿下了莫县丞莫檀林,其他的人在愣神的时候也都被捆了个结结实实。 莫檀林大喊了起来,“大人啊,为什么抓我啊!我做错了什么?” 我瞅了瞅这里的场面,除了掌柜和伙计没有被抓,但也已经控制在了三楼,但其实外面和楼下看热闹的人也挺多的。毕竟是南厂和县丞在吃饭,爱看热闹的人也是挺多的。现在大家被这一变故都吓坏了,面面相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已经有侍卫过来把莫檀林也捆好了,让他老老实实跪在地上。我看着他,依然没有说话。肖不修站在我的身边,也没有吱声。我们就这么静默着,莫檀林慌张地不成了,一直在喊冤,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捆他? 他身边跪着的还有掌管钱粮的管事高守昌,银库主管孙贤周,都是掌管银库钥匙的人。这两人倒是低着头不说话,很是紧张。 “吆喝什么缺什么。喊冤的人一点都不冤枉。”我轻轻叹了口气,“莫檀林,你若是说了,皇上或许看在昔日的情分上,饶你不死。但你若是再抵赖下去,未必能活啊。” “肖小七,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为什么要冤枉本官?本官兢兢业业在河西县为官近二十年光景,从未有过半点错误,也深受百姓爱戴,你为何这样对我?我要告御状!我要让皇上办你!”莫檀林那声音还真的挺大的,肖不修都皱巴了脸看着他。 “是呀,其实你也没做什么。只是把百万库银都变成了私有化,暗戳戳地学皇上搞小朝廷,小金库,虽然还没有谋反,但应该也快了吧?”大帽子一扣,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另外两个掌管钥匙的人更是蜷缩起来。 “你胡说!”莫檀林一脸的震惊,直勾勾地看着我,“我为什么要谋反?” “因为没意思了呗。”我一点都不意外他的反应,慢条斯理地开始跟他细细分析起来。“我们先说百万银两的下落吧,就在银库外面的土地里,还是劳动我们南厂的侍卫去挖一下。对了,肖大人,河西县的驻军能调动一下么?这么多银子,难免有危险的。” “好。”肖不修那种人,随便伸伸手,消息就传递出去了,所以我根本不担心。只是在侍卫们去银库之前,又叮嘱了一句:“那几株野草先挖出来,可别弄坏了。” “是。”我们南厂侍卫要脸有脸,要身材有身材,并且都是干净利落脆。 “一会银子挖出来大家也去看看哈。”我挑了挑眉毛,“当然哦,莫檀林,其实就是这几株草泄露了你的秘密。没想到吧?” 嘿嘿嘿,我这个样子在莫檀林的眼中应该已经化为恶鬼了,他额头上的青筋都暴露了出来,还在大声吼道:“肖小七!” “在呀!”我脾气好,我不生气。“其实,你跟着皇上这么多年,也隐藏了自己的能力,就是不想成为第二个曹显。但是,曹显反叛是有原因的,你的反叛却纯粹是想过过皇帝的瘾,觉得自己也是可以一代明君,比现在的月炽要强太多了。至少,你把河西县整治得相当好,你想着同样是一起长大的,凭什么月炽能够做皇帝,而你不可以?但你还真的不可以。” “为什么?”莫檀林跟上了我的节奏。 “因为你有贪念。”我摸了一下老乞丐的藏银,“丢失了百万银两,你觉得推出一个老乞丐吴三就能够结案么?你认为我或者南厂的人这么愚蠢么?他一个老乞丐若是已经盗得了百万银两,还会贪图这杯中之物?把自己搞的这样狼狈?在酒池肉林里沉溺?” 莫檀林愣住了,“就是他偷盗的呀,他也承认了呀!” “一只老鼠能偷多少?你当我三岁小孩么?”我冷哼了一下,这人还真是蠢。“你现在是要我说的,那就莫想得到从宽处理。” 莫檀林自然是不说的,打算硬杠到底了。 “河西县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当然,也必然不会缺少老鼠以及鼠患。在河西县每年关于治理鼠患的一项支出都是大数目,但应该说,治理得一般。否则你莫府也不会从房梁上掉下来老鼠。当然,要不是这老鼠,也未必能让我想到这个。”我想起了那夜的老鼠,忍不住恶心了一下。“你在最初查看银库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银箱被老鼠啃食过,出现了盗洞。当时你必然也已经确认是有人训练的老鼠来作案。清点了一下被盗的银两之后,数量的确不小,但远没有达到巨大的数额。你看看刚才吴三的表情就知道,他知道自己偷盗的不足万两,因此一点都没觉得这是要杀头的大祸。但你是要找人顶包的,因为你发现银两被盗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其他的百万银两都转了出来,当然不能够运出去,就都埋在了银库门口,方便以后随时来取。为了掩人耳目,还特别从宫里找来了几株草种在上面,让他人即便是看到了土壤松动,也不会想到下面是百万巨款,只会认为是你怀念与皇上的那段童年是时光,然后来随便挖挖土,翻动一下土地。所以,你们两怎么说?”我踢了踢那两个拿钥匙的人,这两个人抖若筛糠,连声求饶起来。 这两人也是不禁恐吓,很快就说出了莫檀林的事情。 银两被盗的事情其实已经发生了一段时间,但是一直被掩盖住了,莫檀林也不让上报皇上。过了几日,他喊来了这两人吃酒,直接说要把银两分成四三三的比例,大家一起发家致富,等年纪大了,辞官不做,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享福。 这两人一开始也很害怕,但莫檀林对他两说,自己和皇上是好朋友,出了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就是回家养老,但是银子在手里比什么都重要。想了想这么巨大的诱惑在眼前,没几个人能够扛得住的。 于是,他们两就帮着莫檀林将银两转移出来,然后做好了局,先暗中稳住老乞丐,令老鼠每晚都能够偷盗出一两锭银子,让老乞丐每晚都来偷盗,用贪念让老乞丐舍不得离开河西县。然后又想着如何向皇上哭诉自己的委屈和难过,博得皇上的心软。 莫檀林的贪念是百万银两,是欲望的不断扩大。看着这几株野草的时候,想到了自己当年也是在皇城里长大的,与月炽同样接受了教育,他老老实实前半生,却因为和月炽的关系好,只能到河西县做个地方官来避嫌,实在是太憋屈了。 河西县普遍生活水平很高,人们安居乐业,也很少生出事端,这也让莫檀林觉得毫无意思。那么,自己做个皇帝呢?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实际上已经在暗戳戳地进行了。别的县丞都会住在县衙的后面,只有他单独修建了自己的府邸,名义上说是怀念与皇上一起长大的时光,但那屋里的摆放与皇上宫里的御书房以及寝室几乎一模一样。 莫檀林小聪明的地方是这样做了,还要跑到皇上那里说:“皇上啊,臣是怀念旧时光的,我要修建成咱们小时候的样子,您要同意哦。” 皇上看在儿时的情分上,也就睁一眼闭一眼,肖不修知情,也不好多说什么。但肖小七,也就是我啊,手欠,在屋里摸摸这里,摸摸那里,在书柜的暗纹上看到的是一个个小小的“莫”字,皇上的那个书柜上的暗纹写的是“月”。 不管他有没有想谋反,至少这百万银两在银库外野草下被挖了出来。两个陪着他偷盗银子的管事也是有私心的,居然还偷偷埋进了一个莫檀林随身携带的鼻烟壶。 现在是人证物证全都有了,莫檀林倒是不再说话了,低着头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连夜送给皇上吧,我去写个折子。”我其实也很累了,一点点查看文书卷宗里的蛛丝马迹,将每一个账本上的数字都核对一遍,看看是否能够对得上;将每一处用人的次数和数量都查看一遍,看是否有不合理的地方;将县衙、银库、莫府里里外外的地形图和建制图都仔仔细细看一遍,眼睛都要瞎了。 “突破口是什么?”肖不修忽然问道。 “啥?”我愣了一下。 “这么多的卷宗文书,以及各式各样的证据。你看了这么多,必然是有个突破口的,有怀疑的地方……”肖不修居然还挺认真的,“本都督也要跟皇上说的,难不成就真的是那几株野草?” 我立时明白过来,肖不修必然是要压着莫檀林连夜回京的,他和皇上说案情的时候,皇上也会问起来。我的折子一时三刻也未必能够写得完,所以他要简单精准的说出破案的关键。 “银库的日常清扫记录。”我想了想,“我放在文书处案几上左手边那一摞文书的第三本或者第四本的位置,您可以赶紧去拿上。一般大家也会忽略这个细节,但这个记录有个看起来不显眼的地方。一年前,河西县整理翻修过一次银库,将银库院子里的土地都更换成了土地,当时给的理由是若是有盗匪进了银库,会在鞋底沾上泥土,这样万一有事情,也可以根据这样的线索来抓人。想想这个理由似乎是有道理,但也挺奇怪的。土地需要维护,隔一段时间都应该翻整一遍,否则会有杂草丛生,容易生虫或者是河西县的鼠患打洞。但是,后面的记录却没有,应该说是再没有关于这块地的信息,也没有用在这里的银两花费。而河西县有个话本子,当然,人家是描述男女情情爱爱的故事,其中那里面的女人说了一句话,很是有趣。” 肖不修听到我居然还看了河西县的话本子,那脸都黑了。我笑得还是挺开心的,“别生气哈,那女人说:你何不像县丞那样,不睡女人而去平整土地,这长夜漫漫,散去这一身的燥热。” “肖小七!你都看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就知道,他必然是要生气的。特别是我找了不少河西县的话本子,其实还真的挺好看的。不睡觉,睡不着觉,噩梦,梦魇,全都是有原因的。 “挺有用的呀。”我收敛了一下自己的笑容,看了一眼莫县丞,中年发福的身材,但手掌的地方有了薄茧,“莫檀林的莺莺燕燕应该也是不少的,但他在话本子里出现的时候,居然是平整土地,这种体力活,不是很值得怀疑么?” “……”肖不修不说话,莫檀林的脸都黑了很多。 “细节细节,我常说的嘛,很多事情看起来是小事情,或者就是一句戏言。但是把这些事情都串在一起就会发现,银库的土地必然是有问题的,这一年也没有大宗商品进出,基本上都是使用的草编袋子运送粮食等物资。因此百万银两是不能运出城的。所以,我就怀疑银库这块土地之下必然有东西。当然我又不能大张旗鼓地去挖开,但十有八九就是百万银两了。” 解答了肖不修的疑问,莫檀林也是一幅泄了气的球一般,也不在争辩和挣扎。南厂的侍卫们迅速占领了主动,直接把县衙的各项事务都先接手过来,真是要大忙一阵子了。我从醉仙楼打包了一份蛋炒饭,就先回去写文书了。 肖不修带着人整理了百万银两,虽然不能带走,但也需要有人看守。幸好之前我告诉他需要调动河西县的驻军过来支援,整个河西县也没有混乱,大家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居然是这样的收尾,也很是奇怪。 我在给皇上写的文书之中,结尾处写了一句话:贪欲,人之本恶。私欲,人之常情。本以为是杠上开花,却依然是疾风劲草,春秋大梦一场。 第十一章 世间人总有千般模样 第十一章世间人总有千般模样 事关重大,肖不修要快马加鞭地带着莫檀林回京城面圣,我急急赶出了文书塞进他的怀里。他问道:“马车准备好了,你吃过晌午饭就回京城吧?” “不要!我要慢慢走。”我很是耍赖,毕竟我又破了这个案子,又写了长篇文书,也算是有些功劳的,小傲娇也是可以的。 肖不修留了十个侍卫给我,二十个侍卫看管百万银两的银库,剩下的二十人跟着他,押送着莫檀林一案中的五十余人赶去了京城。我站在城门看着他的时候,不由得笑了起来,这犯人比侍卫都多,虽说急急赶路三天也能到,但还真是辛苦了。 不过,在莫檀林被绑缚着上囚车的时候,看了我一眼,然后问肖不修能不能和我说几句话。肖不修看了我一眼,我点了点头。鉴于莫檀林在被我戳破了百万银两偷盗案之后,就算是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他都没有再说话,直到此刻忽然要和我说话,我也很好奇。 在他的要求下,肖不修屏退了众人,单独留出了一个三米范围给我们。当然,肖不修必须站在旁边,他也要亲耳听到莫檀林要说什么。 “所以,你是谷雨的女儿?”莫檀林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也不算是很意外,我点了点头。他就又继续说道:“你知道你的身世了?” “差不多吧。”我的回答模棱两可,因为我实在是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很小的时候就跟在皇上的身边,他把我当做弟弟对待。就算他的亲哥哥,也没有得到过这么多好的待遇。我很怀念那段时光的,那时候的皇上还是三哥,仪表堂堂,光明磊落。我以为日子就可以这样一辈子的,但是啊,世间人总有千般模样,包括我在内,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呢?我不是想谋朝篡位的,我只是很羡慕他的一切。”莫檀林的眼光有些飘忽,“可是,你忽然揭穿了我,问我为何要自己翻土种草……我的确回答不上来。但我现在想想,是我真的想他,或者说是想念这段时光了。宫里的小银库外的土地,是皇上,曹显,皇后和我一起翻整的,当时我们就是觉得好玩,在锦衣玉食里长大的孩子,自然是喜欢玩一些不一样的,我们就在泥土里滚来滚去的……那时候,他还不是皇上,我也只是一个小孩子。” 我心里动了一下,莫檀林这是要给自己开罪么?他偷盗着百万银两如果不是为了谋反,仅仅是觉得好玩?怀念过去?那真的大可不必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是即将年过半百,怎么变得如此感伤了? “莫檀林,这种话你可以留着跟皇上说。”肖不修阴森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啊,我也是和他说过的。”莫檀林笑了笑,“我也和他说过,世间人总有千般模样,并非是一陈不变的。就像我,我也一直在变的……他的皇后不也是变来变去么?难道他不变么?” “变与不变,是皇上皇后的事情,你管好你自己。”我还是忍不住说了出口,我很是讨厌有人在议论关于我的娘亲,就算是她各种纠结很是烦人,我可以说,但别人不能说她。 “小满,你会变么?”莫檀林问道。 “哦?会呀。女人善变嘛。”我随口胡说着。 “对哦,女人善变,我怎么忘记了。”莫檀林忽然笑了起来,“算了,还是我做事不仔细,被你发现了破绽。既然这样,我也认了,是我偷盗了百万银两。但这也绝对不是为了我……”这话还没说完,忽然箭啸之声响起,肖不修一把就将我揽在怀里,很速度地闪开了,但莫檀林闪不开,一箭射中心口,立时毙命。 他的表情还处于刚才的微笑状态,身子依靠在囚车的木栏杆上,看起来也很是诡异。 肖不修立刻吼了一声要求列队,影子早已经飞了出去。我的脸都扣在了肖不修的怀里,什么都看不到。短暂混乱之后,他才放开了我,低声问道:“可有受伤?莫怕,不是对付咱们的。” “哦,没受伤。”我摇了摇头,坚持要走到莫檀林身边去看看。心口的血流出的不多,但因为是力度极大的射了进去,所以他应该还是想继续说话的,嘴巴都长得很大。 扎在他心口的箭很普通,甚至就像是初学者练习用的很粗糙的木头削成的。但因为力度极大,看起来都可能是贯穿伤。 肖不修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箭上有毒,莫要去碰。” 本来还有侍卫要过去查看情况,立刻停住了脚步。因为有了这样的变故,他们的车队全都停了下来。莫檀林的妻子儿女也看到了这个景象,纷纷嚎啕大哭起来。河西县的百姓本来是来看热闹的,但没想到看了这么大的热闹,都纷纷议论起来。 场面很混乱。 毕竟,河西县在莫檀林的治理下还是挺不错的,忽然搞出来的偷盗百万银两的案子,百姓一开始都不相信,现在他又被人当街射杀,更引起了众说纷纭。 “要不……”我刚想开口建议他先回县衙稳定一下局面,没成想肖不修忽然呼哨了一声,很快四面八方就出现了很多南厂侍卫,黑衣肃杀,很是恐怖。他们的后面,就是河西县的驻军千人队伍,守军将领卫将军已经快步跑了过来,冲肖不修行礼抱拳。 “尸体我带走,后面的事情你处理。”肖不修特别干脆,卫将军又抱拳行礼称是,转身就去安排了。训练有素,丝毫不乱。 “你跟我走。”肖不修更是干脆地拎着我的后衣领上了他的大黑马,一点都没办法挣扎。 当然,这种时候我就不给大家捣乱了,特别配合。大黑马也不是没有骑过,我一个人也是不怕的。肖不修又叫了几个侍卫低声吩咐了几句,我就看到很快南厂的侍卫以极快地速度用黑布把囚车都罩了起来,然后有几个人围在莫檀林的尸身前面用白布裹了起来,放进了囚车里。 肖不修一脸的寒霜,不断下达着各种命令,很快场面就控制住了。然后他上马坐在我的身后,立时大黑马也就跑了出去。我又是叹了口气,永远都是人算不如天算,我本来是打算坐个马车,慢慢溜达回去的。 这一路跑的还真是快,过了晌午都没停。我也没吭声,反正大黑马跑得很稳健,我早饭也没吃,就算是干呕几次,也不会吐出东西的。傍晚时分,我们这百十来人的队伍到了曲河县的城外,把曲河县守城门的官兵吓坏了,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全副武装地站在城头,连大门都关上了。 南厂有侍卫过去喊城门,肖不修停了下来,问我:“我把你放在曲河县休整一下,留三十个侍卫给你,马车很快就会到。刺杀的事情不是针对你我,莫檀林一定还有别的秘密,实际上是被杀人灭口的。我要带着他的尸体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京城去。” “有什么方向么?”我摸了摸脸上的土,想回身看看他的脸。这种在我耳边说话的方式,我还真是受不了。 “等等影子吧。”肖不修又低头小声说,“世间人总有千般模样,莫檀林的事情,只能是皇上来处理。为何我要着急把他带回京城,也是个缘由。” “因为他知道皇上的秘密?”我抿了抿嘴,事情变得有意思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莫檀林这个做法很是出乎意料,他又承认了是他做的,但是就如你怀疑的那样,动机到底是什么?不过,反正是银两找到了,人也抓了,虽然死了,但也算是结案了。让皇上自己去头疼吧。” “肖大人,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呀?”我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热了。 “我是什么风格?”肖不修还在吹热气,好讨厌。 “打破砂锅问到底。”我侧了侧头,尽量躲开了他的热气。 “那要看是什么人什么事。”肖不修还真是的,居然还摸了摸我的腰,然后就直接把我从马上放了下来,“曲河县的县丞黄金秋是肖小四的亲哥哥,可以放心在这里住几日的。” “哦。”肖小四是那个替肖不修死的人,看来他还真是将对自己好的人照顾的很好,包括这人的亲人。很是仁义。我对肖不修的评价又高了一些。 “大人。”肖不修又翻身上马,我只好仰着头看他,“莫檀林的亲属家眷要分开审理,并且核对一下人数。” “你怀疑什么?”肖不修眯了眯眼睛。 “我只是在想,莫檀林做了这样的事情,时间也不短,他的枕边人一定是知道什么的,或者是蛛丝马迹之类的。我们的时间太仓促了,所以还没有来得及询问这些人。等到了京城,您可以先审审这些人的。” “好。”肖不修答应了下来,“稍后我会再调一些人过来,你先去洗漱吃点东西,睡一会。” “行。”我也点点头,这个时候,黄县丞已经一路急跑着出了城门,直接跪在肖不修的眼前。肖不修只是说:“肖小七要在你这里歇几天,你好生安排。” “是!”黄县丞态度极好。 肖不修又看了我一眼,才策马走了。等那一大群黑压压的人消失在黑夜之中,我才反应过来,我的确是从早上就没吃饭,连厕所都没上过,真是太可怕了,也不是我的风格。 黄县丞四十岁出头,长得十分精神,也没有中年男人的大肚腩,身型高大,应该也是会武功的。对于这个长相,我还是满意的,就不禁多看了两眼。 黄县丞还挺爽朗的,直接笑得露出了八颗大白牙,“久闻肖小七大名,今日一见,果然貌美如花。” “哈哈哈哈哈,你们是不是都知道我喜欢听这句话,所以才这样说的?”我的笑容也挺大的,就是这灰头土脸的样子必然不是貌美如花。 “小七大人明鉴,我们都是知道的。”黄县丞这回答,我给满分。 “行吧,赶紧给我弄点吃的,我这一天没吃了。”我也就不客气了,看来这也是肖不修的得力干将,他能够把我放在这里休整两日,应该也是有所考量的。毕竟,莫檀林是在我们眼前被杀的,关于他的秘密目前大家还都不知道。为了减少目标,肖不修让我暂缓回京城,也是要看看皇上的态度。 反正,局势时时在发生着变化,快到令人目不暇接,想都想不到,就干脆不要再想。千般变化,千般模样。只要是真诚以对,何必在乎那么多呢。 黄县丞直接把我安排在了县衙后院,他把自己的正屋让了出来,又增派了侍卫保障安全。不过,今日也的确是已经天色晚了,明日再看看县衙的面貌以及河曲县。 我也就踏踏实实吃了顿饱饭,然后坐在桌案之前,把莫檀林临死前与我说的话,一字一字写了出来,又让人去给肖不修送过去。跟着我的三十名南厂侍卫都是熟人,肖二十一到二十六都站在身边,我把他们都推了出去,“照顾好自己,先去休整一下。” 肖二十一他们几个立刻称是,安排了几个人站在我的房门口值守,其余人去休息了。 过了一会,黄县丞带着他的妻子又送过来两床新棉被,说是女儿即将出嫁准备的,若是我不嫌弃,可以先用一下的。我笑着接了过来,暖暖香香的,很是好闻。 “今日太晚了,就不打扰小七大人休息了,明日我让我这一双儿女给您过来见礼。”黄县丞很是客气。 “哦哦哦,也没那么麻烦啦,我就是暂时住几天,很快走的。”我也客气了一下,就让他们回去了。随便洗漱了一下,躺了下来。想着肖不修此刻或许还在赶路,也真是太辛苦了。本来想着再看看河曲县的风物志,但或许是真的太累了,渐渐的,我居然睡着了,并且无梦。 第一章 遇到了一个可爱的小哥哥 第三卷秋雨紫樱 第一章遇到了一个可爱的小哥哥 因为睡的好,心情就好。 我出房门的时候,黄县丞已经处理了一上午的公务,正回来吃午饭。他的夫人亲手做了一大桌子好菜,说是要给小七大人接风。不过,小七大人一直没睡醒,她也没敢说话,就一直等着。 我有点汗颜,让人家这么等我。所以立刻就说道:“走走走,吃吃吃。下午再去逛个街,我有钱。” 这个豪气的说法立刻拉进了我与黄县丞夫人的距离,她笑得十分好看。“早就听我家官人说,小七大人特别豪爽好相处,南厂上上下下的人都非常喜欢小七大人呢。” “那是,我这么好看,这么可爱,必然是都会喜欢我的。”我随口瞎说着,也仔细看了看这夫妻两。既然是肖小四的哥哥嫂子,看来也都是会武功的,至少身材匀称,步履轻盈,长相周正,重点是眼睛里透着点点星光,并非歹人之相。 可能最近看的相面的书比较多,我不由得也多看了他们几眼。肖二十一现在是我的亲随,站在我的身边轻声说:“大人,黄县丞与我们很是熟识的。在这里可以放轻松一下,就当做已经回了南厂一般自在。” “哦哦哦。”我忙不迭地点着头,“那你们也都别喊我大人了,听着也累。今日不办公,休息休息一下。” “好。”黄县丞的笑容更深了一些,“我们去吃饭吧,都是本地的特产,也是小女他们做的,味道很是不错的。” “走走走。”我岂能错过吃饭的事情。 河曲县也属于比较富庶的地方,物产丰富,一点都不输给河西县。黄县丞大致听说了莫檀林的事情,在饭桌上又和我闲聊起了这个事情。他说平日里这个莫檀林很是和蔼可亲,也完全不缺银两。“做出如此事端,很是蹊跷。杀他之人,必定是想灭口。” “不知道影子回来没有?他去追了。咱们猜也猜不出来,不如今日努力吃饭就好了。”这一大桌子菜都是黄县丞的夫人、女儿和准女婿做的。他的女儿黄紫樱刚满十八岁,比我还小一点。准女婿刘炳坤二十一岁,在河曲县经营了一家小酒楼,因为烧得一手好菜,入了黄紫樱的眼。 不过,这饭菜做的的确是相当好吃,不输于肖十七。“妹妹真是好福气,人生在世就是吃吃喝喝,为这张嘴讨生活。有这样的夫婿,简直是要开心死了。”我一点都不掩饰对此等婚事的赞美,还多吃了两碗饭。 肖二十一也开始冲我咳嗽,不许我吃太多。“肖大人说莫要多吃的。” “肖大人又不在,你当做没看见。紫樱妹子的夫婿做的饭菜这么好吃,当然是要多吃一些的。”我一点都不见外,把那个“准”字都拿下了。 “虽说是婚礼前不应见面,但这一日三餐都要吃饭,今日又要给小七接风,自然是要炳坤来准备一桌好菜。我和紫樱也就是打打下手。”黄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婿也是眉开眼笑,因为这饭菜好吃呀。 “嗯嗯嗯,辛苦了。”我心满意足地吃了顿饱饭,就打算出门逛街去了。黄夫人还想跟着我,我特别干脆地拒绝了。肖二十一他们必然跟着我,所以她若是跟着我逛起来必然是不舒服的。更何况人家是一县的县丞夫人,也不应该与我逛街的。 “小七,肖大人说让你在这里停留几日,随意就好。我猜他也是想让你多休息几日,若是回京必然还要有一番风雨的。”黄县丞要回书房继续处理公务了,不过他还是与我走到了内院的门口。 “肖大人也没说让我休息几日,所以我就多待两天好了。对了,我要去官驿住,就在县衙对面,也方便的。你们回自己的房间吧,都要筹办婚礼的事情,别因为我打乱了你们的计划。” “也是无妨的。虽说炳坤家不是大富贵之家,但也算是小康之家。这孩子心地善良,对紫樱好,我也是放心的。”估计黄县丞对这个女婿的出身还是有些微词,或者是怕旁人说三道四,所以才特别和我说了一声。 “这才是人间最难求的。”我也不打算多说什么,这是人家的幸福,我管不了。不过,刘炳坤也刚好要出门回自己的小酒楼,就问了一句能不能给我带带路什么的。 其实也挺好的,那小酒楼算是河曲县的中档酒楼,此时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也没有什么人。有几个送货的客商正往酒楼里运送物品,刘炳坤和我说了一声“抱歉失礼”之后,就赶紧招呼那群人了。 他这应该是一次大的进货,五六个客商以及货物都堆在酒楼的门口,看起来也是挺热闹的。很多伙计都出来帮忙搬运货物,就连隔壁纸张铺子的人都一起来忙乎。我随便围观了一下,鸡鸭鱼肉青菜调料好酒,还真是什么都有。当然了,我也就是看看而已,然后就继续逛街了。 我还真的很是认真地琢磨一下要不要买东西,但又不知道买些什么,因为也没有什么缺的。在河曲县走来走去随便逛的时候发现了一家药铺正在舍糖水,我很是开心,免费的糖水自然是要喝的。但我把肖二十一他们全都赶到了暗处,不许出现在我的身边。否则我带着十几个人去喝药铺的免费糖水,那才真是太离谱了。 “小妹妹来喝这碗热一些的,秋梨膏熬制的糖水,要趁热喝,滋阴补肺,喝了之后整个秋天都不会咳嗽的。”药铺门口的这个人看起来与我同龄,但气度很是沉稳,很有一些老中医的范儿。身姿挺拔,面容俊美。 我立刻就喝了一碗,果然甜甜的,很是不错。“小哥哥,这一碗挺贵的吧?” “也还好。”这人的笑容也好看。“听小妹妹这口音是京城来的吧,秋日天气干燥,喝一些秋梨膏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 “那我能再来一碗么?”我的笑容也挺好看的,他的眼睛里都有了小星星。 “那可不成,秋梨膏属于寒凉之物,虽然要喝,但不可过量。你是个女孩子,更不应该多喝。” “哦,那算了。”我放下了碗,看了一眼的他的药铺,“小哥哥的药铺有没有山楂大力丸?我中午吃得有点多,要吃个消食的药丸子才好。” “消食的话,吃几片山楂糕就好了,大力丸吃多了会胖的。”这人还真是挺贴心的,“女孩子变胖了就不美了,小妹妹这么好看,必然不能变胖的,对不对?” 说得如此有道理,我自然也是要听的。“来二斤山楂糕!” “噗!”这人居然笑成了这样,“这是要当饭吃么?” “这倒没有,我家哥哥多,我给他们带回去一些。”我还是挺认真的,“再说了,不能白喝你的秋梨膏水,还是要买点东西的。放心,我有钱,可有钱了。” “行,有钱有钱。”这小哥哥已经让我进了药铺。 我瞅了一眼药铺的名字就乐了,“小满药铺,这名字哪里像个药铺呀?” “那药铺的名字应该是什么?”他也挺闲的,居然和我闲聊起来。药铺里的生意还不错,还有坐堂的老大夫正在给人看病。这么好看的伙计?我心里转了转。 “济世堂、百草堂、回春堂……” “药铺不过是抓药的,药到病除自然是好,但毕竟药也不是万能的,就像大夫一样,也有救不了的人,即便是菩萨在眼前,也有救不了的人吧。”他的动手能力超强,很快就找出了山楂糕,秤了起来。“小满,小得盈满。我这家药铺开张的那天正好是小满,所以就叫小满,无须挣大钱,有点流水,能够救一些人,就挺好的。” 这个说法,我很是认同。 “我就叫小满,因为我是小满那日生的。”我没有穿南厂的官服,就是普通的女儿家打扮。 “那可真是巧了。”他又笑了起来,“我叫秦骁,世家行医,我是第六代传人,但学艺不精,也就是能治治,不能治就不治。” “哈哈哈,随缘是吧。”这人如此随和通透,我喜欢。 “对,就是这个意思。”秦骁的动作很快,立刻就包了二斤山楂糕给我,“看妹妹如此可爱,我就不收钱了。二斤山楂糕也不值钱的,你喜欢吃,就随时来吃好了。” “别呀,要不我买几根人参什么的炖肉吃。”我吃着秦骁单独给我留出来的山楂糕片,还真是不错,酸甜适中,立刻压下去了午饭那股子油腻的感觉。 “……你这是真有钱啊,你知道人参多贵么?炖肉吃会糟蹋了人参的,太浪费了。我可以给你一点人参须泡水喝,秋天了,这个可以有的。”秦骁哭笑不得。 “哦,那也成。还有什么贵气的药材么?我也可以来点,回头拿回京城去当礼物送人。”我很是豪气,虽然我也没有什么要送的人,多半也就是自己吃掉了。 秦骁估计也是看出了我的想法,一点都没客气地说道:“没有,什么都没有。” “……”我只好又吃了一片山楂糕片,“菊花茶、枸杞、桂圆……这堆总是有的吧。” “那我给你诊诊脉吧,这些东西也不是随便能喝的,你这面色属于寒凉体质,尽量少吃药,多吃点红枣才是最好的。” “我还在喝药的……”我想起肖不修给我的那几大包药,似乎今天还忘记喝了。 “……”秦骁让我坐了下来,自己亲自上手,垫了一块帕子在我的手腕处,就细细地听起了我的脉搏。一时间我也不敢再说话,连呼吸都清浅了很多。 “你这身体吧……”秦骁说话也是大喘气,搞得我紧张起来。“其实吧,也没什么的,就是晚上睡不好,吃饭不太香,运动太少,心思太重。” “哎,这不是废话么,大家都这样的。” “也不尽然,比如我,吃得好,睡得好,什么都不想,每天还出去爬爬山,采撷草药。”秦骁一副老中医的样子。 “你家媳妇呢?”我笑嘻嘻地问道:“你不挣钱么?还要养孩子呀。” “这倒也是不愁,我有钱,我也挺有钱的。”秦骁这句话的口气绝对学我,还学得特别像。“我才双十年华,何必要有妻子有孩子?一个人不是很好么?以后我还打算去终南山做个得道高人,一身傲骨站立于悬崖峭壁之上,享受自在与逍遥。” 我愣是被他描绘的梦想惊呆了,我之前只在话本子里见过这样的世外高人,现实生活中,几乎所有人都是俗人,需要为五斗米折腰,就算是肖不修也是个大俗人,他还要各种忙公务。还是秦骁洒脱,我喜欢了。 “那要不要带着我一起去?我帮你拎个烧鸡。”我一脸的羡慕,也是够了。秦骁按住我的手腕时,都滑了一下,然后大笑起来,惹得不少人都看向了我们。有时候,遇到了气场相合的人,几句话就能够拉进彼此的距离,并且很快就可以成为莫逆之交。我想我和秦骁之间就是这种状况,每一句话都能够十分有趣,并且彼此之间还明白如何打趣,如何激辩,相互交流起想法和人生的看法,居然又出奇的一致。 很快,特别快,我们两人居然熟悉起来。他知道我是刚刚来到河曲县,就自告奋勇地要带着我随便逛一逛。“其实,我也很久没有回来的。三年前离开这里去找我师父,他说要踏踏实实再学医几年。结果骗我去种草药,搞得我在山里待了三年特别无趣。” “你不是家传医术么?怎么还有师父?”我好奇地问道。 “家传是家传的医术,草药这些东西是有单独的师父,他又会医术,又会种草药。别以为山里野生的草药有多好,其实自己熟悉药理药性后,种出的草药更有效果。我也是在一次进山草药的时候认识他的,当时年纪很小,五六岁?我就觉得他煮的三黄鸡特别好吃,就连着蹭了一个月的鸡腿吃,后来他估计也是看我貌美善良,就收了我做徒弟。然后,我就每年都去山里找他学种草药。三年前,他说搞了个厉害的草药品种,要我去看看。结果,我就去了三年。” “其实,你若是想回来,也是可以回的,只是你不想走吧。”我们在街上随便溜达着,互相交流着彼此的人生和心得。我没有说自己的身份,只是想用最平凡的身份与他人交流。我若是说出我南厂肖小七,会不会秦骁就不搭理我了? 所以,现在在他的眼里,我只是一个京城里的富家小姐,有父有母,也都不太亲而已。当然,我也绝对不隐瞒我在尼姑庵里的日子,那可能才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吧。 ————————不定时小剧场———————— 肖不修快马加鞭,带着莫檀林的尸身以及他的家眷们狂奔回了京城,真是片刻都没有停留。那些女眷们早都已经疯掉了,什么时候这样赶过路,在囚车里吐得稀里哗啦的。 肖不修瞅着莫檀林的家眷们,老老少少的,一个个哭天抹泪的,似乎是觉得自己要冤枉死了。他有时候就在想,莫檀林在贪赃枉法的时候,有为自己的家人想过么?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就用肖小七的话来说:“吃饭不香么?何必要挖土呢?” 说道肖小七,他又一肚子的火。他发现他本来干净整洁的黑色南厂厂服上有一块油渍,虽然不明显,但他能够看得出来,这让他一路都觉得很别扭。后来仔细想了想,必然是肖小七用手捏了什么东西吃完了,然后顺手就抹在他的衣服上了……好想揍她一顿,按在床上揍一顿的那种。 可是,为什么是要按在床上揍? 肖不修陷入了沉思,并且脸上浮现了迷之微笑,看的南厂侍卫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肖大人又在琢磨搞什么人了。他们立刻站好了队形,大气都不敢出。 第二章 莫名失踪的隔壁老王 第二章莫名失踪的隔壁老王 与秦骁相谈甚欢,用了三日的时间还把河曲县的里里外外全逛一遍。反正也没什么事情,我吃吃喝喝也是舒服的。肖二十一他们默默地跟在我的身后,也是各种吃,眼见着神态都轻松了不少。 秦骁只比我大两个月,虽然大家生活环境不一样,但都属于比较跳脱的性格,更是喜欢吃喝玩乐游山玩水,所以我们两个立刻变得更加熟络起来。为了在外面方便,我还买个男装,把头发都梳了起来,就变成了两个小兄弟一起出门玩耍,看起来也是很是和谐的画面。 不过,这个时候正是各个店铺进货的高峰期,是为了即将到来出行不便的冬日做存储。所以秦骁也没能陪我玩太长时间,就赶着回药铺处理事情。他爹和爷爷都是坐堂的大夫,每天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一日,他爷爷接了一个病患,需要一味特别的药引子——胖竹芯,就派秦骁出门找他师父去了。 这东西长在距离河曲县八十里的敬神山里,敬神山有一处山坳,因为雨水充沛,日照充足,长有一片竹林,而这竹林却并非是简单的竹子,是有药用和观赏价值的胖竹。胖竹的每一根竹身都有碗口粗,并且有很好看竹节纹路,做竹筒是极佳的。而胖竹的竹芯有一片薄薄的略透明的白色丝状物,具有明目清心的奇效。 但并非每一根胖竹都会有这样的芯,只有十年长的有这个芯。并且,如果取了其中的芯,胖竹也就无法存活,枯萎变黄,甚至变得有毒。所以需要小心处理,只能从中剖开一个小口子,将竹芯扣出一点点,让胖竹继续生长。 这是个手艺活,秦骁做的很好。因此,一般要是需要这个药引子的时候,都是他进山去采。本来我也想去看看热闹的,但是一想到进山,我这三十多个侍卫都要跟着,肯定会暴露我的身份。再说了,爬山这个活动我很不擅长。所以,我立刻就告诉他我会在包子铺里等他,让他随意。 不过,秦骁说这一趟的时间应该需要七八天的时间,只能让我自己逛街了。没了玩伴,似乎也不太影响我逛吃的热情。就是肖二十一总是问我什么时候回京城?我一点都不想回去,并且据说影子还没有回京城,也没有消息,也就说明那个杀了莫檀林的人还没有找到,这个谜底就没有破开。 肖不修给我传了个字条,上面又写了三个字:肖小七。 既然是没有催我回去,就证明也没什么事情。不过,他倒是把陈一陈二以及净敕、武僧四兄弟给派了过来,说是这些人以后都是跟我的,并且让他们自动整合,听我调遣。我瞅着这三十多人,心里也挺发愁的: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这每次出门要带这么多人,吃饭都要付不起帐了。 不过,陈一陈二来了之后,我舒服了不少,至少这两人跟着我久了,很多事情都是妥帖的,就包括袜子和鞋他们都带过来两套,说是肖不修特别交代:“一切都听肖小七的。” 啧啧啧,皇上的闺女,待遇就是不一样。怕当初他也是这么对待承平公主的吧。 快马加鞭也就是两日的路程,所以我也很开心地让人给他带过去了二斤山楂糕,字条就不用了,直接在包山楂糕的纸上写道:好吃。 这几日没住县衙,就在对面的官驿住,也是很方便的。黄县丞自然是很忙的,估计他也是秉承了“我不理他,他不理我”的原则,也算是相安无事。 可就在我到河曲县的第四日清早,一声声极为尖利地哭声吵醒了我,吓得我立刻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冲出门外看个究竟。净敕他们早已经开始练功了,正是收尾的时候。陈一陈二也在其中,见我出了房门,立刻走了过来。 站在院子里能够听得更清楚一些,这哭声就是从门口传来的。那很有可能是有人在县衙门口嚎啕大哭,人数还不少。 肖二十一立刻就转身出了官驿,我揉了揉眼睛,又仔细听了听,好像是在哭喊什么人的名字,似乎还在骂黄县丞。 民告官? 听着似乎又不像。 反正肖二十一已经去看个究竟了,我就转身回了屋去换衣服,准备洗漱一下吃个早饭再说。秦骁不在,我也没想好今天去哪里溜达,不过倒是可以看看话本子安静一天。让这三十多人也歇会,吃吃饭饭,睡睡觉。 等我已经喝完粥之后,肖二十一回来了。他的脸色完全看不出端倪,这人吧,属于清冷挂的男人,就是那种“莫得感情”的类型,至少我没有见过他有什么表情,总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 他说县衙门口大哭的人,是河曲县一家纸张铺子的王姓老板和老板娘,他们要状告黄县丞的准女婿刘炳坤杀人,杀了他们的儿子王望春。刘炳坤也在喊冤,说自己怎么可能会杀了自己的邻居?更何况这邻居是自己的发小,关系一直非常好,他没有任何理由这样做。 王老板就吼道说是黄县丞的女儿本是爱慕自己的儿子,后来被刘炳坤抢走了。现在他怀恨在心,在婚事举办之前,杀掉王望春,绝了他的念头…… 爱恨情仇的大戏,男女感情纠葛,婚礼在即,隔壁老王被杀,又牵扯到黄县丞这种河曲县的高官,立刻就变得万分精彩起来。县衙门口的百姓越聚越多,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为了平息事情,黄县丞先将刘炳坤收押了,但他女儿紫樱不干了,嚎啕痛哭地说自己与老王没有半分纠葛,他们是在冤枉自己的准夫君。并且也是大闹了公堂,让黄县丞很没有面子。 黄县丞的夫人也跳出来大骂王老板诬陷好人,她自然是支持自己的女儿。不过,这事情就乱套了,王老板娘本来就因为丧子之痛神经失常了,看到黄夫人站出来骂人,立刻就冲了上去,两个女人扭打在一起,披头散发都已经不是事了,重点是脸都挂了彩,牙都掉了几颗。 “场面乱到百年难遇,小七莫要出去的好。”肖二十一把这样精彩的时间描述得毫无波澜,也是醉了。但我大致也听出来了,这是一起命案,有可能是情杀。虽说见过刘炳坤,第一感觉也想他是不会杀人的那种,心下自然也是疑惑起来。 吃完了午饭,我已经躺倒在床上准备看话本子了。肖二十一又走了进来,带来了更多的细节。他这人看似冷漠,但还真是挺细心的,知道我这颗八卦的心正在汹涌燃烧啊。南厂的侍卫们哪里只是干饭人,绝对是情报机构的个中好手,已经把案子前前后后的资料都搜集得差不多了。 刘炳坤家的小餐馆这几日进货很是忙碌,隔壁纸张铺的王家经常会帮忙,这一次也不例外。刘炳坤和王望春也是自小长大的小兄弟,关系相当不错。所以,这一次卸货搬运也都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两家的铺子都属于前店后家的格局,所以每日搬完货物之后,王望春也会照例去和刘炳坤在后院的刘家吃吃喝喝一番。有时候晚了,也就住在刘炳坤家。 说是两人关系好,也有人见到过这两人吵过架,是为了黄县丞的女儿黄紫樱。后来,刘炳坤与黄紫樱定下了秦晋之好,王望春依然和从前一样,不忙的时候也帮刘炳坤搬搬抬抬的,看不出来曾经急赤白脸的吵架过。黄紫樱见到王望春的时候,也是挺自然的,也没有多亲热或者多别扭。后来,大家也就猜测不过是年轻人之间的小争执,无伤大雅而已。 昨日餐馆又进了一大批货物,王望春去帮忙。的确也是相当辛苦,衣衫全都湿透了。后来刘炳坤就说要亲自下厨做几个好菜,也是改良菜,让王望春先尝尝好不好吃。吃吃喝喝一番之后,两人也都喝多了,躺在院子里散酒气。今年是闰九月,天气依然是秋老虎发威,这几日更是燥热。 两人见到月光极美,就说何不在院子里躺下,赏月闲谈也是一件很美的事情。不过,这院子的石板地还是很凉的,王望春说这后院的门轴坏了,干脆拆掉,两人一人一扇门板,躺着赏月也是很不错的。等天亮后,刚好也能请人把大门修一下。这院子为了刘炳坤办婚礼的事情进行了改造,目前即将进入尾声,工具也都比较全。 刘炳坤想想也觉得可以,就和王望春一起动手拆自己后院的大门。然后,又搬出了一坛好酒,与王望春喝了起来。喝得实在是有些多,两人都有点呕吐。刘炳坤忽然想起前店餐馆里的灶火上还熬煮了一锅肘子,是要明早售卖的。就让王望春继续躺着喝酒,他要去看看。 自家的帮厨张顺在后厨看着火,见刘炳坤进来了,就说道要去茅厕蹲个大号,让刘坤炳多待一会。刘炳坤已经有十分的醉意,在炉灶边看着火的时候,以热气和香气营造出的愉悦感,很快就睡着了。 帮厨张顺上完了茅厕,被自家媳妇拉住,商量第二日要回一趟娘家,需要他做些面食带回去。张顺琢磨了一下,又去了库房找找相关的食材。媳妇是新娶进门的,正是蜜里调油的时期,两人还没走到库房就觉得浑身炙热,必须回房解决一下了。 等张顺浑身舒爽的走回厨房的时候,刘炳坤已经睡了好一阵子。他推醒了刘炳坤,让他回去睡觉。刘炳坤醉眼朦胧的往后院走,但看到后院并没有王望春,想着他可能已经回家睡去了,也没有往心里去,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呼呼大睡起来。 竖日清早,刘炳坤起身准备营业事宜。打开房门看到自己后院大门不见了,心里惊慌了一下,才想起是被他两昨夜拆掉了。院子里的确也是一片狼藉,两扇门板倒在地上,其中一扇上面似乎有人。 他走近一看却是惊住了,门板上是王望春穿过的衣服,形状还是保持了卧姿睡觉的样子,但人却不见了。更骇人的是头部的位置还有一团黑色的头发,看起来也是王望春的头发。 刘炳坤大着胆子拎起了王望春的衣物,看到门板上只有一滩干涸的污渍。河曲县的秋季气候干燥,往往是泼出去一盆水很快就会干。“难道王望春已经化作了这一滩污渍?”一想到这个,刘炳坤也惊慌失措起来,感到十分恐惧,不由得高声喊叫起来。 刘炳坤的父母和伙计们全都跑了出来,王家人也赶了过来,看到这样的情形也是十分惊恐。但自己的儿子就这样不见了,并且很可能是凶多吉少,王家人不由得放声大哭,又忽然想起两人曾经吵过架的事情,就觉得是刘炳坤杀了自家的儿子,不由得更加愤怒起来,直接就跑到了县衙报案。 黄县丞听到了这个事情,因为案情离奇又牵涉到了人命,更何况是准女婿被告杀人,自然也是焦急起来,就赶紧让衙役控制住场面,又带着仵作亲自去刘家勘察情况。 仵作看完之后也深感疑惑,若说是王望春已经化作了这一摊污渍,那是如何做到的呢?但是,目前情况就是如此。黄县丞还是比较严谨的,立刻就让人去排查案发时段的人证,看看是否有很么不妥之处。又让人去查看了今早出城记录,确认王望春并没有出去。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能说的清楚。 现在,黄县丞就只能先把刘炳坤收押,安抚王家的人,再做下一步的勘察工作。 肖二十一说完了以上种种之后,我们都觉得这事情太过离奇了,就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意思。那么,刘炳坤杀人的动机是什么?他已经是“抱得美人归”的人,又何必杀掉隔壁老王呢?王望春真的就只剩下了衣服和头发?这是什么杀人招数? 第三章 黄县丞深夜求助 第三章黄县丞深夜求助 这事情闹得挺大,没出一天,整个河曲县都知道了。黄县丞一脸疲惫地出现在官驿院子里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我正坐在院子里赏月嗑瓜子,和净敕讨论佛法中的幻化出的神物和武功高深者的丹田之气。他说人世间有很多难以解释的东西,佛法里面都有答案。我说我咋什么都看不懂,看起来虚虚实实,似乎有很多道理,但就是不明白。 武僧四兄弟也加入了谈话,还讲起了他们练功时候,特别练硬气功的时候都需要丹田一口气,得道高僧的丹田处会练出一股气,即便会以后圆寂了,那股气会化作佛舍利。 我被他们的说法绕晕了,张口结舌地听着这么多的神奇。后来我问道:“我觉得肖大人应该是有这口气的,不过,丹田在哪里?等我见到肖大人的时候,我要去摸摸,感受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净敕的脸色忽然就变得特别难看,还有点“肖小七怎么这么不正经”的眼神看着我,搞得我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只好去问武僧四兄弟的道心师兄丹田在哪里?能不能让我先摸摸?至少先让我看看吧。 道心的脸忽然红了起来,夜色中都能够看的清楚。他思忖了半天才说道:“小七,这个真的不适合你知道的。” “别啊,我需要知道啊。”我更加好奇起来。所以,黄县丞进来的时候,我们正在讨论丹田在哪里。他可能也没听到我要去摸摸的回请,直接就说道:“小腹部,肚脐下三寸,每次练功的时候,都要特别注意,深呼吸,将气息下沉到这个位置之后才开始运功。” “哦哦哦。”净敕的表情就更加差了,我将笑容藏在了心里,表面上还是很严肃的。“黄县丞咋来了?我们要不一起吃个夜宵吧?” “不不不。”黄县丞立刻三连否定,才说道:“下官来是请小七大人帮忙查案的。” “哦,那个刘炳坤的事情吧?”我也不绕圈子了,他深夜到访,必然是焦虑死了。 “是。请小七大人帮忙吧,下官因为是嫌犯的亲家,非常不方便的。王家已经在县衙外破口大骂一下午了,我也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黄县丞的脑子估计都是乱的,他这话说的也东一句西一句,幸好我之前已经听肖二十一讲明白了。 “你收押的刘炳坤,你的女儿怎么说?”我还是比较关心挣得,毕竟未婚夫婿牵扯到了命案,她的态度其实很重要的。 “紫樱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直让我快快破案,还炳坤一个清白。”黄县丞一脸的愁容。 我放下了手中的瓜子,整了整衣襟才说道:“黄县丞,这事情的确蹊跷,但你现在的态度是有问题的。刘炳坤虽然是你家准女婿,但现在作为嫌犯来说,你还要如此亲热地称呼他为炳坤,你觉得王家的人会怎么想?百姓会怎么想?此时此刻,你更需要避嫌才对。” “是是是。”黄县丞已经跪了下来,一脸的惶恐,“请小七大人恕罪,下官也是太慌张了,完全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破案才好。” 我站起了身,还是很亲切地对黄县丞说:“我知道,谁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慌乱,且不说刘炳坤是否有罪,但你是一县之主,一家之主,更不能自乱阵脚。你可将事情详细再讲给我听一遍。” 我将黄县丞扶了起来,陈一立刻给他搬来了凳子,黄县丞定了定神,将事情又说了一遍。他目前已经让衙役们去找王望春能够去的地方,以及去询问王望春在此事前可有什么不妥之处,或者说过什么话。 并且,他也安排了衙役封锁了出事的现场,以及王望春的家以及他自己的房间。仵作也都已经赶过去了,仵作老陈是很有经验的,他说这个事情还需要再确认一下,因为毕竟刘炳坤因为慌张破坏了王望春的衣物,因此还需要再仔细勘察一下现场。 黄县丞目前能够做的就是等待,他的女儿和夫人也都哭得厉害,可也没有什么办法。他想到肖小七就在这里,干脆过来求助了。“南厂也不是外人,肖大人曾经说过,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南厂来帮助的。” 其实,黄县丞已经将能够做的,都做了。目前我们也只能等,等衙役们和仵作老陈的勘察结果。不过,事情我接下来了,黄县丞的表情已经好了太多,连连称谢。 “这事情你要避嫌,我来做就好了。更何况,我这几日都在你这里叨扰,做些事情也是好的。”我揣着手,站在月光下,感受了一下温度。的确是很燥热,秋老虎依然很厉害,喝过酒的人自然是会感觉到热的。 又说了几句关于案情的事情,黄县丞才回了县衙,我依然坐在院子里看着月亮的银辉发呆。净敕问我:“小七,回去睡吧。” “哦。是不是要到中秋节了?所以月亮才这样明亮?”我开始掰手指头算日子。 “差不多吧,今夜如此明亮,也是这几日天气好而已,听说咱们来之前,这里下过几场大雨,所以天色才如此透彻,即便是暗夜,也能够看到天空的中的白云。”净敕很是有学问,知客僧出身,也真是博学。皇上把他派到我的身边,看来也是给我一个帮手。不过,他和悟心大师的关系还是一个谜,我要找个恰当的时间问问他才好。 武僧四兄弟就很简单了,很明显就是专门来给我做保镖的,一个个高大威猛又心智简单,悟心大师的亲自调教,想必也是费了一番苦心的。不过,他们怎么知道我喜欢好看的男人?这四个人都很好看,现在头发都长了出来,穿上南厂侍卫的制服之后,更加精神。 他们和南厂侍卫还是有区别的,肖不修调教出来的侍卫们自带了一股子阴郁和肃杀,净敕和道心他们总显得有些呆萌,特别想让人调戏一番。想想我肖小七,能不知道丹田在哪里么? 不管怎么说,今晚还是赶紧睡了吧,我也是挺累的。秦骁去了山里,之前给我留了二斤小梅饼子,也是挺好吃的,让我食欲大开。若是不赶紧睡,我能够再吃下一头羊。 第二日天亮后,肖二十一就把南厂的人放出去一部分在河曲县里打探各种消息,也充当我的耳朵听一听这里都如何议论刘炳坤和王望春的事情。我对这个做法表示万分的赞扬,也对肖不修把这样能干的人留给我,表示满怀感激。所以,我一激动,让侍卫又给肖不修送去了一斤小梅饼子,并且写了张情真意切的字条,说明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黄县丞的人还在整理口供和信息,因此我去了县衙转了一圈,发现没有得到任何有效信息,就决定还是去现场走一走。刘炳坤的小餐馆也不远,之前我也去过的。仵作老陈还在院子里,蹲在地上仔细寻找着各种痕迹,看到我带着陈一陈二和净敕他们进来,立刻给我行礼。 “我就是来看看,还有什么新的发现。”老陈资格很老,并且也京畿府出来的,我们之前见过面,因此也没有陌生感。 他很是细致,让我站在后院门口纵观了一下整个院落,才说道:“目前这里的情况与刘炳坤说的一致,并无任何疑点。另外,根据衣衫以及那些污渍来看,王望春的确是已经化作了一滩黄水,也就是说,整个肉身都化掉了。” “衣服和头发为什么没有化掉?”我也是很好奇。 “这并不是强酸之类的东西,因此不可能化掉衣服这类东西。如果说这是毒物吧,似乎也不太像,我还需要在检验一下才能够知道。”老陈已经洗干净了手,让我站在门口的石板地上,“这个后院现在封起来,不能让任何人靠近。那边有个柴房做了临时的库房,我听说刘炳坤进了不少风干的肉品和调料,一时半会应该也不会坏掉。如果不是他做的,过几日放出来应该也还好。” “这种东西不应该放在后厨的库房么?他怎么放在了自家的院子里?”我看了看方位,这柴房距离茅厕有些近,令人感到了不悦。食物放在临近茅厕的地方,任谁知道了也不会开心的。 “这说起来也是刘炳坤倒霉。”老陈叹了口气,毕竟这刘炳坤也是黄县丞的准女婿,他们也都是认识的。“半月前,刘炳坤餐馆隔壁的卢员外家着了大火,几乎把所有的东西都烧光了,人都死了不少。” 哦?这个我似乎听秦骁说过一句。 河曲县有个极为有钱的人,被尊称为卢员外。当然这是尊称,背地里大家都喊他卢扒皮。他以放高利贷为生,十年前从外乡来,每笔高利贷的抽成五十分,很快就积累了大量的财物。他还养了不少打手,都是狠角色。 索性这人作恶不多,但的确也很难让人喜欢。河曲县的人对他也是敬而远之,只有那些有需要的人,没办法才去找他。 黄县丞对他的态度是:只要不犯法,我也能够让你活下去。 不过,之前因为大月国与西凉国对决之战时,全国征粮。黄县丞让河曲县的富户贵人都必须缴纳银钱和粮食,这个卢员外很是强硬,根本不交粮,还与黄县丞大吵一架,搞得他很是生气。 事情过了月余之后,忽然卢员外又找到了黄县丞,说是要交粮。 黄县丞依然还挺不高兴的,说道:“大月国已经胜了,就不劳烦您交粮食了。” 结果,卢员外还挺积极的,连声道歉之后说:“即将到来的冬季,也会有穷人吃不上饭,穿不暖衣。我还是交一些,也算是为自己积德好了。” 既然有钱人积极主动的给钱,还是以做善事的名义。黄县丞自然也是不会拒绝的,就应了下来,说是等卢员外准备好了就告诉他一声,他也要准备一些库房以及后续的安排,因为卢员外说的数额比较大,他还在自己的工作总结中写了一笔,交给了皇上。 可就在要交粮和银钱的前夜,卢员外家忽然着起了大火,火势相当大,是从卧室燃烧起来的,然后蔓延到了整个院落,基本上把卢家烧了个一干二净,就连卢家的人以及那些豢养的打手也一人都没能幸存。 出事的时候,看热闹的人很多。毕竟对于卢员外这个人,河曲县的人没人喜欢他。可是,当大家看到这么大的火熊熊燃烧,又心生怜悯众生之意,纷纷拿起水桶,水盆等一切能够帮忙的工具,一起努力扑灭了大火。 县衙也有救火队,他们冲在最前面。当他们顶着危险进入到内宅时,发现卢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已经燃烧起来,根本没有办法施救。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被烧死了。 人也没了,钱也没了。 卢家说好的要捐赠的银钱也都成了一纸空谈,黄县丞心里也很别扭,因为都跟皇上说了,结果又没收到这笔钱。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又没有任何办法。 在一件事情上,每个人的立场不同,态度和想法也就不一样。 刘炳坤家的小餐馆紧邻卢员外的院墙,也差一点被波及到。但装货物的库房墙壁已经被烧黑了,还有坍塌的危险。他就暂时将这些货物吃食转移到了自己居住的后院,说是临时存放,等过了中秋节,找匠人把库房休整一下,再继续装货物。 “所以说,他也是挺倒霉的。”老陈叹了口气。 “卢员外家的大火死了多少人?真的一点东西都没有了?”我往外院看了看,因为有高高的院墙,也什么都看不见。 “全家一十八口人,全都葬身火海,烧得都变成了黑炭,特别惨。至今还放在义庄里,再过几日没有人认领,我们就打算给做场法事给埋掉了。” “他家没有别人了?”我有点奇怪。 “外乡来的,具体家里有什么人,我们也不是很清楚。黄县丞已经向他家乡发了公函,说是帮忙查一查。但说实话,这种已经烧得什么都没有了,就算是有亲戚来了,只能是帮着收尸安葬,自己还要花钱,你觉得谁愿意做这个事情呢?更何况,这卢员外很明显人缘也不好,谁还上杆子给他收尸呀。” “那这事怎么说?有人放火?自己不小心?” “目前的定论是从书房先燃烧起来的。卢员外说是要捐赠一些棉衣给穷苦百姓,所以出事之前都在运棉衣进到院子里来。可就是这些棉衣成为了助燃的最佳物品。这些棉衣堆在院子里,放书房燃烧起来的时候,棉衣也燃烧起来,产生的大量黑烟也足以能够把人都熏死了。”老陈摇了摇头,“那场面想想也是挺惨烈的。” “尸检了?”我又问道。 “都烧成那个样子了……本来是想昨日尸检的,但不是出了这个事情么,我就先赶过来了。”老陈又叹了口气。 第四章 肖小七去喝花酒了 第四章肖小七去喝花酒了 也看不出什么,我回了县衙。黄县丞正在焦头烂额地翻看着各种口供,也听着衙役们的汇报。不过,他的女儿紫樱已经哭得要死要活的。我一只脚刚踏进来,她就直接扑了过来,抱着我哭道:“姐姐啊,救救我的夫君啊,他不可能杀人的啊。” 虽然说是女孩子,但陈一陈二依旧没有特别客气,直接把紫樱给拎了起来,丢到了一米之外,让她趴在地上再说话。我特别见外的弹了弹自己的衣襟,挺贵的。 “紫樱,刘炳坤若是冤屈,我必定帮忙洗清罪责。但若他真是杀人凶手,我也绝对不会手软的。” “是是是。”紫樱应该是知道自己失礼了,老实了很多。黄县丞也赶紧跑过来道歉,说是女儿被他娇养了,有点失了规矩。 “把所有的口供资料都给我吧。顺便帮我准备一个房间,看来要熬通宵了。”我看了一眼堆在案几上的文书,心情也差了一些。“黄县丞,你先去处理其他事项吧,这个事情我来跟进就好了。” “是是是。”黄县丞也知道我的身份,自然也是不敢有所怠慢的,更何况是他半夜三更跑到官驿找我求助,这一点他自己也很清楚的。“小七大人就用下官的书房,下官让人给小七大人再收拾一下。小七大人能够差遣任何人的,下官已经和他们说过了。” “对了,近半年的进出城记录也找出来给我,还有这半年的卷宗,能找到的,都给我拿过来。”我也没客气,直接坐了下来,陈一陈二自然是拉开了南厂的架势,将里里外外都收拾好了。净敕和武僧四兄弟连同南厂的其他侍卫们也都各司其职,有模有样的站在了县衙之内。若此时不明真相的群众走进来,都会认为是南厂接管了河曲县,黄县丞可能被拿下了。 河曲县的卷宗整理得中规中矩,看起来有些乏味。我仔仔细细地又看到了大半夜,吃了一顿又一顿。后来净敕把我拎了起来,在漆黑的县衙院子里遛弯,说什么也不能再看和再吃了。 “要不然,咱们去喝个花酒?”我忽然想到秦骁说过,河曲县的花酒也是很有名气的。倒不是有多少妓坊,而是酒坊会搞出很多噱头,比如喝一坛送两坛,然后再配上辣子虾和炸小豆皮,每一家的味道不尽相同,但都是好吃的。 “要是让皇上和肖大人知道了……”净敕也真是老实,一开口就把这两个大神搬了出来。 “知道就知道呗,我已经是大人啦!再说了,知道又如何?打军棍?本大人才不怕呢!”我伸了个懒腰,真的是挺累的,眼睛都开始疼了。 “小七……”净敕叹了口气,“算了,咱们去找一家吧。” “换换衣服,别穿南厂的衣服。还有,大家分散开坐,别凑在一起。喝花酒这种事情,不适合大伙一起上。”我率先走了出去,动作很是麻利。 这夜已经深了,花酒一条街却依然灯火通明,各色人等,表情各异。 秦骁说过几个喝花酒的酒楼都不错,我就随便挑了一个进去,并且打算今后几日一个个都去吃一吃,然后品评一下。 丝竹管乐之间,我只是图个热闹而已。点了一些小食和几坛酒坐了下来,立刻有歌姬前来毛遂自荐。我也挺大方的,给钱听曲。一连三日,我都是这样过的。一开始净敕他们还愿意跟着我,但因为花酒一条街必须点酒,我点好酒后又不喝,都让他们喝掉。这五个人一开始还挺老实的,一直喝酒,后来也不成了,死活不肯再喝下去。 最后,他们齐齐要求做暗卫,让我带着陈一陈二去喝花酒。陈一陈二笑得很是开心,他二人的酒量极其好,随便喝都不会醉。 一夜忽然下了大雨,花酒街的人少了多一半。我看到仵作老陈一个人出来喝酒,就走过去与他一桌坐下。老陈本打算给我行礼,但我按住了他,直接问道:“我看到你写的文书,确认了王望春已经化作那一团污渍了?” “是的,血肉化掉了。”老陈点了点头,喝了一杯烈酒,才说道:“我干仵作也是四十余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状况。从前也都是在我师父的笔记里见到过,血肉化为乌有,是一种极为厉害的毒,否则不可能这样的。” “笔记里怎么写的?”在我的知识范围内,也没有这种事件,所以,当初我之所以愿意帮助黄县丞破案,多少也是很好奇的。 “他记载了一个案件,几个年轻人一同去山里玩,途中遇到大雨,就只好躲在山洞里。可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其中一个人不见了,只剩下衣服和头发,就与王望春这个情形非常相近。当时也是衣服的下方都是污渍,其他的什么都有了。这人的家眷报案说是这几个年轻人一起谋害了死者,但又没有任何证据。后来,我师父在勘察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山洞里有一些血渍,就尝试着提取一下。可这时刚好有猎户也进来避雨,随手将自己猎杀的野兔丢在了血渍之上,结果,他们几个人眼睁睁地看着这只野兔化作了一摊血水。他判定这就是极为厉害的毒——鬼魅之毒,沾染上就完了。但这个血渍、这个毒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他也说不清楚。” “鬼魅之毒在佛法里有记载。”净敕说道,“这是一种极为厉害的毒药,是由贪嗔痴慢疑的怨念组成,令人灰飞烟灭。我也是在一本杂记之中看到过,说是这种毒来自西方佛海竹林。” 越说越神奇,我有点晕。 “卢员外家的尸体检验了么?”我只好换了个话题。 “检了一具,已经烧成了焦炭,看不出到底是谁。等人冲进去救的时候,已经燃烧了一段时间,真是惨不忍睹。” “我听说,大部分烧死的人并非是烧死的,而是憋死的。是死之后才被烧焦的,对么?” “对,所以说也不算有彻骨的疼痛感。” “他的家人还都没有来?”算算日子也很久了,如果真的是有家人,现在也应该能够知晓了,毕竟这河曲县都知道了这个事情。 我和老陈闲聊着,倒是有个伙计一直关注着我们这一桌的情况,听到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更是往我们这里凑了凑,那简直是想放一只耳朵到我们桌子上。 陈一陈二立刻就站起了身,直接拦住了这个伙计,伙计也是惊慌了一下,才急急忙忙地说道:“仵作大人,我没有别的意思的。” 他们都认识老陈,但不认识我。伙计喊出了老陈的官职,看来是有情况的。为了不惊扰到其他人,我轻咳了一声,让陈一陈二闪闪身子,把伙计带到我们这里来。 老陈也认识这个伙计,低声对我说:“小顺子,城东老齐家的小儿子,认识的人。” “嗯。”我点了点头。 “这是南厂的小七大人,还不赶紧见礼!”老陈低喝了一声,这小顺子立刻要跪下来。幸好是秋雨夜,没有什么人注意到我们。 小顺子想要跪下来,但被陈一拦住了。我也低声说道:“莫要声张,你有什么事情可告知与我。” 小顺子又赶紧谨慎地看了看周围,没有人发现他的异样,才低声说道:“我怀疑卢员外并非是被烧死的,而是被人害死的。” 现在,我的耳朵竖了起来。 小顺子说他之前一直负责给卢员外家送酒菜,因此与卢员外算是脸熟的关系。有时候赶上卢员外心情好,还愿意和小顺子说几句话,聊聊天。就算是所有人都说卢员外的人品很差,但在小顺子的眼里,这卢员外的人还是不错的,有时还会给一点点小费。 所以,他听到老陈说卢员外一家的尸体都被烧成了这个样子,心里很是难过,就走过来说几句。之前卢员外对他说之所以离开家乡到这里来,也是因为有件事情,让他心里有了疙瘩,不想在家乡继续住了。“卢员外说,他之所以放高利贷,其实也是为他人造福,至少能够解决很多人眼前的急难,也算是积德。” 听到这里,我都不禁笑了起来,这卢员外也是挺厉害的,都能够给小顺子洗脑,这放高利贷的事情,就算是能够解决急难,但后续的还债可并不是很美好的事情,多半也是会闹出命案的。“会不会有被放高利贷的人过来找他报仇?”我提出了假设。 “应该不会。”小顺子还挺坚决的否认,“我几次进出卢员外家,没见到有什么撕心裂肺的争执,他也是提前都说好了如何借钱,如何还钱,也都是签字画押的。如果真的不能还,也是有解决办法的,这些都是借款人认可的。虽然卢员外的名声不好,还有铁公鸡的外号,但总归来说,也没有出过什么大事情。所以,我觉得不会有人来寻仇。” “那是被什么人害死的?”老陈也开始好奇了。 “不知道。但我确认这大火一定不是意外!”小顺子还真是挺笃定的。 我想了想,才对老陈说:“既然没有人来认领尸身,咱们就都做一次尸检吧,看看到底是怎么死的,如果就是被烧死的,也能够堵住悠悠众口。若是有问题,那我也是必然要查出真相的。” “是。”老陈应了下来,小顺子也千恩万谢起来。 我示意他还是要小声一点,并又问道:“别人都很讨厌卢员外,为何你如此替他说话?” “就算是坏人,也总会有一两个相熟的人。我恰好是一个吧。”小顺子这话说的,居然还有了人生哲理,我不由得点了点头。 “那他也算是有个替他说话的人,这辈子也没算白活。”我略略感叹了一下,又与老陈闲聊几句之后,他说明日一早在义庄验尸,有结果就立刻通知我。 就算是没有喝酒,但那股酒气也感染了我。回官驿的路上,我的脚步也有点虚浮,想着忽然冒出了这么多的命案,也真是世道艰难,人生苦短。若是安居乐业,少了很多纷争,人生是不是又变得没有意思了呢? 秋雨的深夜,有些冷了。 空气里是泥土的味道,连续下了一整天的雨,会不会有些不结实的泥瓦房会倒塌呢?正想着,就听到街角一阵倒塌的声音,然后就是很多人跑过去看情况。陈一陈二护在我的身边,也不禁叹息了一声。 “据说前几天也是下了大雨,房屋塌了几间。幸好都没有伤人,都是那些柴房和无人居住的房屋倒了。官驿里也有个小棚子倒了,是因为泥土被雨水浸泡松软了,其实也还好。”陈一说道。 这种天气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会令人感到意外,我继续往官驿走,只是鞋也已经湿了。 ——————不定时小剧场———————— 陈一陈二不是双生兄弟,只是先后进了南厂,跟着陈不惜做保卫工作的侍卫。当初,这两人也不认识,只是常常被编排到一个组里,慢慢就特别熟悉了。 南厂做贴身的保卫保镖工作其实也不多,多数是为了一些重要的证人或者嫌犯。这两人做起事情来也是得心应手,没有难度。可后来有一日,陈不惜忽然特别严肃地找他两说话,要求他们两个去保护肖不修身边那个小姑娘肖小七,这两人还真的愣住了。 这个小姑娘之前是住在冷宫里的,现在又跟在肖不修身边破破案子,据说是常常惹肖不修生气,不太好对付。但能够动用他们两人同时做保镖的人,基本上都是皇亲国戚的大人物,怎么可能是一个小姑娘呢? 这两人百思不得其解,但又不能问。正式到肖小七身边的时候,还被肖不修狠狠地训了一顿,要求他们两人必须打起百分之二百的精神来对付肖小七。肖不修的原话说:“肖小七性子跳脱,特别喜欢出幺蛾子,你们两个若是不能保护好她,就提头来见。她若出了任何意外,你们两个人也无须活了。” 肖不修都说了重话,陈一陈二完全不敢怠慢,立刻跟紧了肖小七。慢慢他们发现,在肖小七身边做事情平时可以极为散漫,因为肖小七多数时间会窝在房间里看书,看话本子看到高兴的时候,还会咯咯咯地笑起来。有时会出门逛街,买一大堆有用没用的东西,他们必须帮忙拎着。但就这样看似极为漫不经心之中,肖小七就在他们眼前破了各种大案要案。明明是他们也在现场的,但居然很多细节都没有发现。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结果是很多次。后来这两人也放弃了,只想着保护好肖小七就成了,其他的事情自觉也做不来,就干脆不做了。但实际上,跟着肖小七还是涨本事的,因为肖小七一会要求这样,一会要求那样,还真是层出不穷的折腾。幸好,每次都有肉吃,他们两个也就忍了。 但唯一的一次是两人忍不了,还在南厂嚎啕大哭起来。 因为肖小七去抓王富贵,不要他们两人了。肖不修狠狠地揍了两人一顿,腿都打折了。他两哭却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肖小七的勇敢和果决。 这人能处,能处一辈子。 这是陈一陈二的论断。 第五章 慢慢来,才能比较快 第五章慢慢来,才能比较快 说实话,我也挺烦躁的。刘炳坤的案子还没有任何线索,现在又冒出一个卢员外的事情,并且还涉及到了这么多条人命,心情一下子就差了很多。 所以就回去睡了一小会,天一亮就又去了县衙,找卢员外的卷宗看了起来。 黄县丞立刻就让人把所有的资料全都拿了过来,并且很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案子发生在半月之前,暂时按照意外失火案来处理的。无人证无证,所以也不是很好办。” “救火的时候,有什么异常么?”我随口问道。 黄县丞倒像是忽然被打开了话匣子,霹雳吧啦地说了起来。他其实也很烦躁的,因为黄县丞当初说要捐赠一大笔银钱,救济流民过冬之用,弥补之前没有缴纳军粮的过失。黄县丞算了算河曲县的收支,有了卢员外的这笔钱,他这一年的冬日也会好过一些,也能够向朝廷多交一些银两。 就在他都准备好之后,卢员外家的大火打乱了他的所有计划。总之就是很不爽,很憋屈。 “我与卢员外也不能说很熟,但他算是河曲县的有钱人,有很多时候还是需要他们这些人做事情的,比如春节的舞狮商会活动,每月的收取赋税的事情,也都是需要打招呼的。高利贷这种事情,很多人都在做。大月国的瑞银银号其实也在房贷,只不过瑞银银号的条件更苛刻一些,他这里相对简单许多。就是钱生钱的买卖而已,我也没太见到他做过什么买卖,因此失火那一日,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抢出来的东西。” “家具?珠宝?”我只好问得再仔细一些。 “那一日也很是混乱,很多人都去帮忙,趁乱也有人去拿东西的。我的衙役们说,当时还见到有人抬了樟木箱子出来,后来因为有不少人去救火,也有人去拿了不少东西。下官也本来是想追究的,可后来一看他全家都死了,再追究下去也没有意义了。再说,卢员外本身的风评不好,大家从他这里抢的东西,也是当初他从各家抢来的……” “这话不能这么说。”我的表情严肃起来,“卢员外有过错不假,但若是有人趁火打劫,趁乱去偷盗,这也属于罪责,是要追究的。” “……当时的确是挺混乱的。”黄县丞小声又说了一句,我有点不高兴了,直接扔了卷宗,问道:“若是你家失火,有人趁乱抢了你的金银珠宝,你要如何?就算是他人死了,这事情在大月国的法度里,也是要被追责的!” “是是是。”见我生气了,黄县丞立刻就跪了下来,满脸的紧张。 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的火气很大,我明明吃的很好,也睡了的,怎么会这样?看黄县丞这幅样子,又想起那个哭得要死要活的紫樱,我又感觉到了头疼。“你找当日救火的衙役们过来几个,让他们再说说当日的情形。并且,让文书做个记录,他们若是看到了谁拿了什么东西,都写下来,去追这些东西。” 我顿了顿,又看了一眼外面依旧下着的秋雨,“救火抢救出来的财物,属于卢员外。若是无人认尸,这些财物成为了无主之物,官府才有权利进行分配。这是两件事情,也是两件相当分明的事情,希望黄县丞要明白这个道理,也无需我再多说了。” “是是是。”黄县丞完全没有南厂人的冷静肃杀,当年他弟弟替肖不修死了,肖不修也是只还他这条性命的人情,善待优待他的亲人吧。有些话不能说,有些事情却一定要做。我相信,肖不修在这里的话,也一定会这样的。 下午我还在看各种文书的时候,黄紫樱悄悄要求见我。我让她单独进了后堂,屏退了所有人,才说道:“你和王望春什么关系?” 黄紫樱愣了一下,低头说道:“小七大人果然名不虚传,我也是来说这个事情的。”她已经不哭了,但眼睛还十分肿胀,看起来也是挺可怜的。她比我小一些,遇到这样的事情自然也是相当慌张的。 我拉她坐在椅子上,轻声说道:“我知道这个时候挺难的,但你若是说实话,应该也是对案情有帮助的。你应该知道的,如果真的坐实了刘炳坤杀人,不仅是你不能嫁人,不是这时不能嫁人,而是这辈子恐怕也不太好嫁人的。到时候提起黄紫樱,大家只记得她有个杀人犯的丈夫……”我这也不是吓唬她,事实上,也真的会有人这样说的。 “母亲已经告诉我了,我心里也是知晓的。”黄紫樱低着头,又抹了抹眼泪,“我想我有必要和小七大人说一下的,我之前的确和王望春好过一段时间。” 我就知道,这些男女纠葛全都是故事,就不能一心一意只对一个人好么?比如我对肖不修,就从来都是只对他一个人好的。 黄紫樱与刘炳坤、王望春算是青梅竹马之交,一开始和王望春走得最近,因为王望春家是做纸张买卖的,县衙的很多纸张都是从他家进货,彼此之间也是相当熟悉的。王望春对黄紫樱也相当好,但是那种兄妹情谊。黄紫樱很是喜欢王望春,懵懂的年纪还向王望春告白过。但王望春很明确告诉她,他对待她不过是妹妹一般。 黄紫樱还伤心了一段时间,后来是刘炳坤的告白治愈了她,她才知道刘炳坤这么多年默默地喜欢她,很多她以为王望春做的事情,实际上都是刘炳坤做的,整颗心才慢慢转移到刘炳坤这里。但外人不知道,还以为是刘炳坤抢了王望春的黄紫樱。 刘炳坤和王望春也的确争吵过,是为了黄紫樱。他们之间把事情说开了之后,也就没有了芥蒂,依然像从前一样。黄紫樱一开始也别扭过一段时间,但王望春的性格很是豪爽,也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情随便说,保全了黄紫樱的名声。 “今生不能做夫妻,但依然可以做兄妹,一直在一起的。”王望春这样对黄紫樱许诺。因此,这三个人就还是一起出行,玩耍,以至刘炳坤黄紫樱的婚礼,王望春也是前前后后的忙碌,很是积极。 因此,黄紫樱在知道王望春化作了一滩血水之后,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哭得很是伤心。她在大牢里见过了刘炳坤,她也知道刘炳坤不可能杀人的,但到底发生了什么,刘炳坤也完全不知道。 她鼓起了勇气,找到了我,把他们三人的关系说清楚,也是为了让我节省时间来查他们三人的关系,用更多的时间去勘破到底王望春是怎么死的。 “我句句属实,日月可鉴!”黄紫樱跪了下来,“我也向大人许诺,我会待望春哥哥的父母如同自己的父母一般,侍奉他们,绝无怨言。” “哦。”我抿了抿嘴,虽然这些人都不过是认识几天而已,但真情实感应该也是骗不了人的。我现在能够做的只能是等,不能急。慢慢来,才能比较快。 果然,事情出现转机是在傍晚时分,仵作老陈匆匆赶了过来,找我和黄县丞说事情。他跑的有些急,气息都不平稳。他带来的消息也是意料之中——卢员外一家人是先被杀死之后,才放了一把大火烧毁尸体的,目的就是要毁尸灭迹。 “所有的尸体我都剖开看了,大致能够看得出男女。但具体是谁,还要仔细查一查。我是因为感觉到这事情特别不对了,才先过来报信的。”老陈调整了一下呼吸,慢慢说了起来,“小七大人之前问过我,被烧死的人多数是先被憋死的,然后被烧的时候不会感觉到疼痛了。那么,如果是被憋死的,自然是口中,心肺之中都会存有大量的黑烟和灰烬,应该是黑色的。可我把所有的尸身都打开看过了,他们只有口鼻是黑色的,其他的地方都是很干净的。这只能证明,这些人在大火燃烧之前就已经死了,不能够呼吸了。目前尸身上看到不到助燃的东西,但如果是已经死了,不会动了,燃烧的棉衣,衣服,被褥等等,都能够将尸身烧得相当彻底的。” 是凶案! 我看了一眼黄县丞,黄县丞自己都开始记录老陈的话了。事情变了性质,那么就要仔细查下去了。黄县丞带着人匆匆去了义庄,我坐在县衙里翻着之前的那堆文书,依然还在想着小顺子的话。 肖二十一陆续带着人回来,告诉我河曲县各处的议论之声,也特别说了这场大火的事情。“有人看到当晚还有人往出运箱子,就放到了隔壁的院落里。那个院落是刘炳坤家的,本来是想做成酒楼的,但因为忙着婚事就没有大兴土木,里面乱糟糟的,堆放了很多杂物。所以,大部分被抢救出来的东西堆在这里,大家也没有什么话说。据说,被拿走的东西也不算多,锅碗瓢盆之类的,算不上多值钱。这些参与救火的百姓多数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也有起哄之心。” “卢员外的名声的确不好,那些他雇佣的打手也很是凶恶,所以百姓们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多数是觉得烧得好。”侍卫们的总结,也是挺让人唏嘘的。 “这也是人命啊。”我又叹了口气,即便是人再坏,再不是东西,他依然是人,被杀就要找到凶手。“继续再去查查吧。” 肖二十一带着人陆续往外走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让人去一趟河西县,问一下那边的秦师爷,有没有一个姓卢的人被判了刑,似乎是十年左右的,具体的我不记得了,我只是觉得我看到过这样一个事情,好像是通奸罪。” 卢员外的本名是卢展宏,河西县人。按照小顺子的说法,他离开河西县来到河曲县是十年前的事情,并且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依稀记得之前在看河西县各类卷宗的时候,看到过一个卢姓的案子,应该是叔嫂通奸的事情。 日子过得有些煎熬,我有点乱,只好蹲在院子里看蚂蚁搬家。大雨冲了蚂蚁的窝,它们趁雨停的间隙忙忙碌碌地搬家。 “要不再去喝花酒?”净敕和我蹲在一处,也看着蚂蚁排队。 “刘炳坤家还有侍卫们守着吧?”我问他。 “嗯,咱们的人也在。”净敕回答道。 “先撤了吧,派人在暗中盯着,特别是那个装杂物的院子,看看时不时有人过来。” “好。” “影子那边有消息么?”我忽然又想起他,莫檀林的事情也是诡异的,这么多日子了,居然还没有影子的消息,也是挺奇怪的。 “还没有。”净敕和肖二十一带着南厂的侍卫们跟着我,同时也通过南厂特别的沟通系统互通有无。他们没有消息,那就真的是没有消息。 “肖大人有什么东西给我么?”我可能是真的无聊了,都开始关心起肖不修是不是给我送来什么了。 “没有。”净敕也是耐心的。 “秦骁有回来么?”我只好再问问药铺的小哥哥,他这去山里找药引子,还没有回来,让我少了很多的乐趣。 “不曾听说。”净敕愣了一下,又想到之前我和秦骁逛街的事情,忽然表情别扭了起来。他一个知客僧出身,居然还不喜欢结识新人。 毕竟也是秋夜了,还是开始冷了。这日子其实过得也挺快的,应该吃些肉肉补养一下身心灵才好。 “那还是给我找几个话本子吧,我要躺着去了。”我站起了身,越发觉得这些事情停滞在这里很是郁结于心的感觉。 “小七,你怀疑什么?”净敕也跟着站了起来,很直接地问我。 “很明显的凶杀,找凶手而已。”我伸了懒腰,想了想,“刘炳坤和卢展宏是邻居,相继出了事情,难道不奇怪么?他们那块地会不会是凶宅?以后会不会贱卖?会不会有人趁机买下?这人是不是凶手?” “……有可能吧。”净敕被我这系列推论惊住了,半天才说了一句,“小七,你的确是想的太多了,所以才睡不着的。” 第六章 封城抓卢员外 第六章封城抓卢员外 黄县丞这一次变成了行动派,三日内就将那些参与卢员外家救火的人员名单整理好了,并且开始一个个排查收缴当时被拿走的财物,并且也登记在册。 我仔细看了看,其实也不过是一些桌椅板凳以及锅碗瓢盆,贵一些的是花瓶瓷器,但这些只有一两件。还有人从他家厨房抢出了一些吃食,当然,这个时候也都吃完了,主要是一些大块的猪肉牛肉之类的。据说有几只鸡几只鸭子,但后来在大火中也逃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总之,值钱的东西几乎没有。 大家的口供说法类似,也都是去救火,趁乱拿了一些东西而已。 有胆小的,已经将东西送到了县衙,堆在了院子里。 不过,黄县丞已经将河曲县封城了,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必须拿到他的手令才可以行动自由。 肖二十一说隐约看到刘炳坤家的那个院落门口有人走动,不知道是不是来打探消息的。 很快,河西县的秦师爷亲自跑来了河曲县,拿着一份卷宗,给我讲了一段十年前的通奸案。 河西县有一个富庶的卢姓家族,但家里的孩子们不学好,吃喝嫖赌散尽了家财,等到了卢家双生子这一代,也没剩下什么东西了。等他们的父亲一死,这兄弟两更是肆无忌惮地赌博,欠了很多外债,家里也各种争吵,要变卖房产。 就在这个时候,哥哥卢展宏忽然跑到了县衙报案,说自己的亲弟弟和自己新婚妻子通奸,睡在了一个床上,被他逮了个正着。 通奸这种事情,特别是在兄弟之间的,最不能饶恕。更何况是属于捉奸在床,更是要抓。当时的莫县丞立刻带人去了卢家,看到弟弟卢展图光溜溜地躺在床上,已经被绑住了手脚。另一边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嚎啕痛哭,也不知道具体在喊着什么。 看热闹的人也不少,这算是桃色新闻,又是这种场面,自然大家也是热爱八卦的,各种说起了嫂子和小叔子之间的故事,有鼻子有眼的,还有什么这两人才是一对,哥哥就是横刀夺爱。总之是说什么的都有,但对于大月国的法度来说,通奸罪需要重判,这是有悖人伦常理的。 既然属于人赃俱获,莫县丞直接判了弟弟卢展图十年监禁。哥哥卢展宏在这件事情之后,就将房产变卖,远走他乡,没有了音信。 半年前,弟弟卢展图已经出狱了,有人看到他在河西县也就待了七八天之后就不见了。秦师爷在河西县时间很久了,这件案子也是他经办的,因此印象很是深刻。我差人过去找这个卷宗的时候,他一想,还不如过来一趟与我仔细说一说才好。 之前在河西县,我就喜欢和他闲聊几句,这一次刚好,吃肉闲聊,总算也是有个乐趣了。我拉着他去喝花酒,又八卦了几句莫檀林的家眷们,以及他家在他死后,基本上就是树倒猢狲散,很多亲戚忽然一夜之间都不见了,估计也都是逃走了,生怕被连坐。 我嘿嘿笑了几声,如果真的有问题,必然是能够捉回来的。他们也太小看南厂的人了,怎么可能逃得掉呢。 我们包了一个雅间,随便吃着东西。净敕走进来低声说:“又有人去了刘炳坤家的那个院子,应该是在翻什么东西。后来又有人出现了,前面的人才走了。” “现在人呢?”我问道。 “去了隔壁的花家楼,包了一个雅间,陆续又来了几个人,应该也都是认识的。我已经去看过了,不太像是本地人。”净敕办事还是很稳妥的,说的很清楚。 “喝起来了?”我捏了捏自己的衣角,怕是好戏要开始了,心里还略略紧张了一下。 “对,已经上了一轮酒,闲聊的内容是最近河曲县的天气。”净敕看了一眼秦师爷,忽然问道:“秦师爷与小满药铺的秦骁秦家是什么关系?” 秦师爷愣了一下才说道:“我是秦骁的表叔,没出五服的亲戚家,偶尔也会走动的。” “这你都看出来了?”我笑了起来,“最近功夫见涨啊。” 净敕也笑了起来,“忽然发现秦师爷与秦骁有些像,都是长瘦脸型,所以才随便问了一句的。” “小七大人认识秦骁?”秦师爷问道,“这孩子痴迷于医术,很少有朋友,也不太和别人来往,小七大人居然认识?” “哦,认识呀。他可有趣了,特别爱讲故事,我学到了很多。”我想起了秦骁,居然还真的有点想他了。 “咦,他从小就是个木讷的孩子,怎么会有趣呢?”秦师爷有些怀疑,“真的是小满药铺的秦骁?” “当然是呀。”我也想了想才说道,“可能您是长辈,所以他才会收敛自己的本性,我是私访去的,他可能以为我不过是个路人甲乙丙丁,因此心态放松,就会有趣的。” “这也是有可能的。”秦师爷点了点头。 “人呢,都是有多面性的。就比如这个卢展宏,在您的口中,卷宗中,可能是个受害者。在河曲县,这人是个铁公鸡的吝啬鬼,在小顺子的眼中又是一个充满了故事的好人。那么,在他的孪生兄弟双生子的弟弟心中,他又是什么样呢?” 这话一问出来,秦师爷和净敕都看着我,若有所思。 “秦师爷,你来的也刚刚好,我们一起去看看隔壁那个雅间吧,说不准就能够见到什么人呢。”我让净敕在前面带路,陈一陈二紧紧跟着我,秦师爷也跟在身边,一行人快步且低调地进了花家楼。 包间里,酒过三巡,气氛正好。 有个黑脸的汉子正在说话:“黄县丞忽然封了城,应该是和他女婿的事情有关,未必是针对我们。我已经转了几日了,那些东西没有人动。等开了城门,我就套车把东西运出去好了。” “其实还是应该早些运走的,要不是这几日下雨,道路泥泞,早就完事了。”另外一个方脸的汉子说道。 “我听说有衙役在追问当日从火场拿走东西的人,并且要求他们把东西都退回去。咱们的动作,会不会有人看到了?” “那天那么乱,就算是看到了又如何?举报的时候,也都会找认识的人说。咱们这些脸生的面孔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这一桌子人有七八个,说起话来声量都不高。 主座上的一个男子听了这群人说话之后,只是笑了笑,才说道:“其实也无事,太过着急反而会惹人怀疑,我们再等等也是可以的。大家先喝酒吧,多喝一些,去去寒气也是好的。” 在座的人又都举起了酒杯喝了一轮,纷纷喊了“大哥真是好人啊!” 主座的大哥又是一副极为和蔼的模样,从桌子下方又拎出一坛酒,给他们斟满,说道:“大家也的确辛苦了,我卢某再敬大家一杯,今生有缘今生醉。” 这个时候,净敕已经低声对我说“酒里有毒”,我本着仁义之心,也是不忍心看到一下子死这么多人,才说道:“进去吧。” 净敕和武僧四兄弟的反应极快,立刻就踹开雅间的门,走了进去,并且也用极快地速度,将这些人的酒杯打翻在地。刚有人想喊一嗓子,就看到酒杯碎裂在地上的时候,升起了一股奇怪的烟雾,看起了极为诡异。 “酒里有毒,你们也敢喝,也真是一群亡命之徒。”我揣着手走了进去,感觉自己还是挺潇傻的。本来还想摸摸自己的发梢,后来忽然想起来,今天戴了个帽子,也摸不到自己的头发。 肖二十一带着人也已经动手,将这些人都按在了地上,特别是那个主座上的男人,已经双手背剪到后面,肖二十一还不放心,直接掐住了他后脖颈的要害部位。 这男人慌张起来,急吼道:“你们是什么人?” “哦,南厂办案。”我还是挺客气的,“你要听话哦,要不然再关你十年好不好呀?” 他的神情略微愣了一下,死死地看着我,问道:“你是谁?” 我心里略略动了一下,喊肖二十一:“你把他的手掌翻过来给我看看。” 肖二十一和肖二十二迅速将这人掀翻在地,把他的手掌举给我,那姿势也是挺难为他的,疼得他嗷嗷嗷地叫了起来。我忍着这个噪音,仔细看了看他的手掌,也是心下一沉,这人也真的是太狠了,伤天害理都不足以形容他了。 “哎,先揍一顿吧。”我很是嫌弃地往后挪了挪,让侍卫们先动手把这些不老实的,还想挣扎的人都揍了一顿,他们都安静下来,我才说道:“这卢员外都要害死你们了,你们居然还要听命于他,是许诺给你们什么好处了么?” “什么?他不是卢员外啊!卢员外不是都烧死了么?”有人喊了起来,声音还挺大,看来还是揍得不狠。肖二十一看我皱了眉头,又过去补了一脚。 “这分明就是卢员外,你们以为死的那个是他的弟弟卢展图。这人真是狠心,那你当初还不如直接杀了你弟弟,何必呢?”我也好想揍他一顿的。 我前脚带着人冲了过来,黄县丞也得到了消息,后脚就跟了过来,看到地上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人愣住了,不禁说道:“卢员外还活着?” “嗯,活着呢。”我替这人回答起来,“杀了他自己的弟弟,假装自己死了,这种奇葩的事情他居然能够干得出来,也真是让人无法理解。所以,你要不然说一说,让我们也开开眼。” 大家都看着这卢员外,卢员外看着我,也是在脑袋里天人交合琢磨了半天才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是我?” “哎,我能掐会算,仙女下凡。”我找了个凳子做了下来,不能踩到地上的酒,那都是有毒的,现在烟气散掉了,但依然有不好的味道。净敕已经让人很快地把窗户都打开了,外面秋雨的味道才流动了进来。 “你知道什么?”他居然还在问我,“你一个黄毛小丫头,坏我好事!” “大胆!”黄县丞已经爆喝了起来,“这是南厂肖小七大人,岂容你瞎说八道。” 卢展宏卢员外看了看我,表情有了那么一点点诡异的笑容。“原来是你,那还真是久仰大名了。” “不敢不敢,可别久仰我。”我也不想和他废话了,“你赶紧说说吧,为什么杀了你弟弟?情杀?真是的通奸?或者是你抢了你弟弟的女人?” “抢女人算什么?当年他差点抢了我的命,现在只是来还给我而已。”卢展宏还挺冷静的,“我们是双生子,没人能够看出破绽的。我就问一句,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双生子,长得一样。但卢展图是从大狱里刚刚出来,做了苦力十年,手掌上自然是布满了老茧。本来,我也以为坐在这里的是你弟弟卢展图,但后来我看你挥动的手掌有茧子,所以才临时想到你很可能是杀了你弟弟的。” 在我的思路之中,其实也并不复杂。 哥哥卢展宏来自河西县,十年前因为弟弟通奸自己的老婆,一气之下告到了官府。当时判了弟弟卢展图十年监牢,他则表示心灰意冷离开了河西县,到了不远的河曲县。 在卢展宏妻子只有名字和籍贯的记录中,写着刘氏,河曲县人。这分明是说,卢展宏在妻子通奸之后的远走他乡,依然是来到了妻子的家乡,这难道不奇怪么? 而弟弟卢展图在十年监牢,刑满释放之后,仅仅在河西县待了半月就不见了。他去做什么?难道不是报仇? 有了这个想法,我就需要更多的资料信息。因此,就让侍卫们去找了秦师爷过来讲故事喝花酒。把所有的线索串在一起,在抓人的这一瞬间,我的确也犹豫了一下。但是,这兄弟两必然也都不是好人。 第七章 有些人真的不是人 第七章有些人真的不是人 二十五年前,河西县卢家的双生子刚刚十八岁,跑去赌场打算豪赌一场,这样就能够在他们的父亲面前显摆自己也并非是不学无术,不需要做工读书写字,也一样能够挣到钱。 只可惜,这两人想利用双生子身份出老千,骗人的伎俩被赌场的人一下子就识破了。弟弟卢展图心慌,立刻就抛下了哥哥飞也似的逃走了。 哥哥卢展宏挨了一顿毒打,腿都断了,在床上躺了大半年之久。他心里恨死了这个不仗义的弟弟,也想着到底如何才能挣到大钱,做到父亲说的光复祖业,不是败家子。 一开始,他也只觉得父亲已经落败了,没有钱了。可那日他因腿上昏迷之时,听到母亲和父亲商量,让他把压箱子的一百个小金元宝拿出来给孩子治疗腿伤。但他父亲没同意,说这钱要留到他百年后再均分给两个双生子,现在不能花。 他母亲大哭起来,说大儿子的腿若真是废掉了,这辈子都完了。一百个小金元宝算什么?凭什么舍不得? 后来,父亲拿出了一个小金元宝给卢展图治疗腿伤。不过,始终也是落下了阴天下雨就疼痛的毛病。但卢展宏也觉得这样挺好,至少能够时不时地提醒自己,父亲对自己的残忍,弟弟对自己的无情。 又过了几年,卢展宏表面上依然还与弟弟关系相当好,衣服都可以互相换着穿。但他悄悄找到了赌场的一个管事,说什么也和他学放高利贷的生意,并且他知道自己会有本金的。 母亲帮他偷了十个小金元宝,他用十个变成了二十个,三十个,四十个。但这个事情他也没有说出来,依旧表面上无所事事的到处乱晃。不过,他却是与赌场管事的女儿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他父亲不同意,认为这样的女子不能进家门。卢展宏不在乎,他觉得这女人懂他,也了解这么多的放高利贷的事情,比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或者小家碧玉好太多了。所以,他执意要娶这个女人。 卢展图也认识这女人,喜欢她的样貌,常常与她说话,一点都不避叔嫂之嫌。 这一切卢展宏都看在眼里,他也不说什么。不久之后,他就将这女子娶进了门,做了自己的妻子,也给了正房正妻的待遇。这女子十分满意,也全心全意地对卢展宏很好。不过,卢展宏却有一个滔天的大计划要实施了。 婚后一个月,他让妻子找小叔子卢展图过来吃完饭,顺便还喝些小酒。等到卢展图喝醉不省人事之后,又扒光了他的衣服丢在自己的床上……之后他就去官府报案,说小叔子欺辱了嫂嫂,要县丞抓卢展图! 这事情闹得很大,卢展图光溜溜地醒过来的时候,的确也是有口难辩。更何况,早已经串供好的嫂子正吧嗒吧嗒地掉眼泪,说是小叔子轻薄了自己,自己也活不成了…… 这种事情,如果女人一口咬定,只能是抓人了。县丞抓了卢展图,在各样“罪证”的指证下,判了卢展图十年劳役之刑。他两父母知道这个结果,气得双双病倒,不久之后就撒手人寰。 卢展宏拿了父亲的一百个小金元宝,带着妻子离开了河西县,到河曲县重新开始。放放高利贷,做个小买卖之类的,日子过得也是挺滋润的。他很是谨慎,手也很紧,也不相信任何人。日子过得也快,转眼十年过去了,算算日子,他弟弟也应该放出来了。 双生子的奇妙之处在于,这兄弟两人还是有心意相通的地方。弟弟卢展图进了大牢之后就明白过来,他哥哥在报仇。因此他也知道自己肯定是要坐满十年才能够出来的。但出来之后要做什么?自然是报仇。 十年后出狱,在河西县打听了一圈,知道哥哥已经在河曲县生活。他二话没说,直接就到了河曲县,找到了哥哥质问他。 卢展图也的确是有准备的,一边安抚自己的弟弟,一边开始了新的计划。 他知道这一次应该不太容易脱身,但弟弟已经筹划了十年报仇之事,他也不得不有所防备。或者,因为他两长得极为相似的样子,再出一次老千? 他能够想到这个主意,他弟弟也一定是想到了。这么多年,不可能咽下这口气。特别是看到哥哥和嫂子依然在一起生活,还有了一双儿女,这本应是有他的幸福在其中的,而哥哥毁了自己一辈子。 全都是恨! 哪里还有什么亲情。 兄弟两人的相互试探和博弈开始了,在短短的七日之内,已经从和谈到肉搏经历了几轮。卢家上上下下已经知道了这两人之间的事情,也开始议论纷纷。 卢展宏毕竟在社会上磨练了十几年,总比他弟弟只是吃牢饭的经验要强很多。几次摸底之后隐约知道卢展图是想放火烧死他,烧了这座宅子,拿着钱跑了。并且,他已经找了不少当年大狱里的帮手,准备开始行动了。 怎么可能让他得逞呢? 他与弟弟有同一张脸啊! 他先是默不作声,依然与弟弟交谈,表现出了哥哥的架势。但也已经严禁家里人和手下将自己双生弟弟来的事情说出去。之后,他自己去找黄县丞,表达了要捐钱捐粮的意愿,让黄县丞帮忙准备一下库房。 而实际上,他借机运进来一大堆破旧棉衣堆在院子里。准备妥当之后,他还信誓旦旦地对弟弟说:“这么多年放高利贷,也是要做一些积功德的事情才好。” 他弟弟自然是不乐意,又与他吵了起来。卢展宏就安排了一桌好酒好菜,招呼他弟弟来吃。席间又装作不胜酒力,昏了过去。 局中局,计中计,就这样拉开了大幕。 弟弟卢展图以为时机到了,就直接将已经昏死过去的哥哥卢展宏拖到房间里,也将早已经下了迷药弄晕过去的嫂嫂以及两个孩子搬了进来。当然,那些哥哥的打手们也早早用迷药迷晕过去了。 他将棉衣点燃,又泼上了灯油,让大火迅速燃烧起来。然后,外面又接应的自己的狱友开始装作救火的样子,第一拨冲进来搬一些值钱的东西。 卢展宏早有准备,在大火燃烧起来的时候,就已经躲在了角落里看着弟弟的行径。他深深知道,这就是你死我活的博弈,他们两人之中只有死一个,才能够结束这一切。这些年的生活,他其实也厌倦了自己的妻子,以及现在放高利贷的生活。毕竟,总是在纷争中讨生活,实在是太累了。 等到他弟弟在大火之中看着狱友们匆匆搬运箱子的时候,他知道机会来了。一点都没有怜惜和亲情,直接一棍子打碎了弟弟的脑袋,将他拖进了屋里,并且盖上了厚厚的棉衣…… 大火在燃烧着,他已经变身成为了卢展图走了出来,并且隐藏在救火的人之中,看着那些大小箱子都搬进了隔壁的荒废的院落之中。想着不久之后,就能够开始新的生活了,想想还有点小兴奋。 但人算不如天算,连着下了几天的大雨,道路很是泥泞。很多车夫都不愿意在下雨天搬东西,他想着烧死了这么多人,也可以先暂时等一等,看看情况再说。毕竟这也是“自己”一家人全都死了,他也是好奇的。 有些人,真的就已经不是人了。 卢展宏居然还去了义庄看那些焦黑的尸体,又在自己已经烧烂的院子里转了转,心里居然还很是庆幸。之后,那些狱友把他认作了卢展图,纷纷问道后面要如何做?之前许诺的要平分这些金银珠宝的事情,何时才能够兑现? 这些是他半辈子的心血,怎么可能让这群人分走? 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既然现在是以卢展图的面目活下去,他就搞到了毒药,打算先把这些狱友都毒杀了再说。 人已经疯魔,再也不是人了。 我只是猜到作案的可能是卢展图,却没想到最狠毒的还是这个哥哥卢展宏。幸好是在翻看手掌时发现没有了茧子,才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卢展宏,那个被大家认为已经死了的卢员外。 事情搞清楚了,那些狱友又嗷嗷嗷地叫了起来。被骗,差点被害死,自然是又气又怕。不过,他们参与了这件事情,还是要受到责罚的。 黄县丞一脸的愤怒,这卢展宏骗了他,把他当做猴耍,也真是气死了。他直接冲了过去,踹了卢展宏两脚,骂骂咧咧的,一点官员的样子都没有了。 我又往后退了退,才轻咳了几声说道:“黄县丞,你可是大月国的官员,注意一下形象。” “是是是。”反正黄县丞也踹完了,算是心情舒坦了一些,又退回到我的身边,恭恭敬敬地问道:“小七大人,下一步咱们做什么?” “当然是去查查那堆金银珠宝,看看有多少,清点一下。”我也是觉得黄县丞可能是被自家女婿的事情搞得脑子不清楚了,现在都没有什么判断力了。“黄县丞,你可是要多多注意,若事事都要我提点,你觉得就算是皇上不说,肖大人能够饶过你么?” 这话说的有点狠了,黄县丞立刻就跪了下来,各种认错,把卢展宏看的目瞪口呆,问了一句:“你是南厂肖小七?” “哎,都这么半天了,你居然才想起我来,看来我还是名气不够大呀。”我嘿嘿笑着,也没有再搭理他。事情都已经勘破了,还有什么呢?那些亲情,伦理都在金钱面前比粪土都不如,卢展宏在打向自己弟弟那一闷棍的时候,卢展图再点燃哥哥卢展宏的宅子的时候,心里可曾想过他们本是同根生的亲兄弟呢? 这世间,有人,真的不是人。 佛说:五毒,贪嗔痴慢疑。这兄弟两人全都占了,下地狱是一定的了。 ————————————不定时小剧场————————————————————— 肖不修最近得到了线报,说是肖小七在河曲县与一药铺的男子走得很近,还一起把河曲县的很多地方走了一遍,一起吃了很多东西。 他听到汇报的时候,一脸的淡然,甚至表现出了厌烦知道肖小七的消息。但等到他自己回到屋里的时候,气得写了好几遍肖小七的名字,最后挑了一张运笔最为用力的一张让人给肖小七传了过去。 他这几日很忙,忙着跟皇上讲述莫檀林的事情,也在安排莫檀林的家眷如何处置。最重要的是,他还在收拾屋子,因为肖小七说要把冷宫再改造一下,把她住的那一间扩大一些,并且要做出一个能够晒太阳的大院子,闲来无事可以坐在这里喝茶。 肖不修忽然觉得南厂的事情其实也挺好处理的,但肖小七的那些需求怎么变得那么复杂呢?对了,即将进入冬季,是不是还要给她做几件新棉袄?她最近有慢慢在长胖一些,衣服要做的宽大一点。当然,一定不能说肖小七胖!这是南厂的禁忌,条例,规矩! 哦,那个小满药铺的秦骁,有的是机会搞一搞他的。 肖不修心里嘿嘿嘿了起来,嘴角有一丝冷笑,把刚好路过的肖小五吓了一跳,心想着这肖大人怕是又要算计谁,谁又要不得好死了吧。 第八章 向秦骁小哥哥表白 第八章向秦骁小哥哥表白 肖二十一带着一部分南厂侍卫跟着黄县丞他们去了刘炳坤的荒宅,他说那里的确大大小小有不少箱子,乍一看以为就是破烂需要扔掉的废品,但仔细翻看,里面全都是值钱的东西。如果要转移走这些财物,的确需要人力物力,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运走的。 也幸好是这几日秋雨连绵,道路泥泞,让卢展宏没有准备好,也给了我一个时间差。 我约了老陈又去喝花酒,还特别叫了小顺子过来,也请他坐下来喝一杯,吃点东西,小顺子感动得一直在哭。“大人,我不知道怎么会是这样的?” 我笑了起来,“人是有多面性的,你看到的不过是卢展宏的一面而已。不过,也是这一面让我产生的怀疑。所以,我也不知道这是他的幸,还是不幸呢?” 当初,小顺子信誓旦旦说卢员外是个好人,只是为了躲避什么人而已。我才会想起当时看的河西县的那堆卷宗中一个卢姓的故事。当然,也是因为叔嫂通奸,太过于刺激。秦师爷也是挺八卦的,把现场的那段描述得极为绘声绘色,就连当时叔嫂穿的衣服,以及当时的表现都描写出来了。 我看到这段的时候,完全是当做话本子看的。并且,嫂子的表现有点令人意外。她不哭不闹,只是披着丈夫卢展宏的外衣坐在床上,而小叔子光着身子被按压在地上。后来,卢展宏抱起了自己的妻子走了。 任谁看到这段,都会说卢展宏真是个爷们儿,对自己的妻子这么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懂的第一个照顾的是自己的妻子,也是真爱了。 但若是再仔细想想,这并非是一个女人的正常反应,就算是她出身低微,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也应该是哭泣,嚎叫,或者是冲上去挠人……性格烈一点的,应该是砸东西,之类的。反正话本子都是这样写的,而这女人只是坐在一旁,脚下还有一些凌乱的衣服以及吃剩下的瓜子皮。 我还真的反复把这一段看了看,心里想着河西县的瓜子炒货很是一般,这人居然还吃瓜子。 现在想起来,这还真是被算计了。哥哥嫂子共同设局,搞了他的双生子弟弟。哪里有什么通奸,捉奸在床?完全就是构陷他弟弟一个人。 他也知道,十年后弟弟出狱必然来报仇。所以,也未必是弟弟要害哥哥做局,而是他也早就想好了如何做出一个局中局,并且除掉自己讨厌的人,远走高飞。 其实,就算是杀了弟弟,也杀了十年的发妻。可那一双儿女是无辜的,何必呢? 人真是复杂。 我再次叹息了一声,饭还是要吃的,闲话也是可以再多说几句的。秦师爷和黄县丞交接完各样文书之后,也来和我们喝花酒。他与老陈也认识,所以就又闲聊起来。我们说起了这个隔壁邻居王望春化作了一滩血水,秦师爷也是一脸懵,说自己这么多年听都没听过这样的事情。 一时间,大家也没什么可说的。雅间外面的大堂有人开始了弹唱表演,这与以往不同的是个男声伶人。我支棱起耳朵听了听,这场词都不太一般。 “山河非山河,飘过云是我。山河本山河,踏过泥是我。在天光,在黯然,匆匆只是路过。碰到佛,碰到魔,碰到我……” 在这样的夜晚,忽然听到如此释然又决然的歌声,伶人的声线低沉而粗狂,令人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我站起身,推门往外看,这伶人居然是秦骁。 他一身灰白的长衫,就坐在那里弹着琵琶,叮叮咚咚的。小顺子低声介绍道:“这是小满药铺的少东家,平日里喜欢唱唱歌,就经常是晚上来我们这里。我们老板与他是发小,也就由着他的性子,来就来,走就走,打赏的银子就当做是酒钱。” 秦骁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我也有点惊讶。 我安安静静地听他唱完了一曲,在热闹的酒肆之中,他很是耀眼,没有注意到我这里。已经有热情的男男女女邀请他去喝一杯,还有直接给了打赏。酒肆的老板也是个年轻人,笑着拉他去喝酒。 我忽然发现,我真的认识秦骁么? 一时间,我想走过去,又不敢走过去。 又换了另外的伶人上来唱曲,我转身回了雅间。随便喝了一口热水,就继续和秦师爷已经老陈闲聊起天气和河曲县的地形地貌,也是有趣的。 过了两日,黄紫樱又来找我。她已经不哭了,并且去了刘炳坤的荒宅清理了一下那边的东西,都是破烂的废料,本应该早早运走的,但想着不如婚后再弄。现在刘炳坤在大牢里关押着,她说她相信刘炳坤,也更愿意以刘炳坤妻子的身份为他做事情,已经寻找他没有杀人的证据。 她这次来,也是想和我说说她的状况,以及因为破了卢员外的火烧案,她父亲很是忙碌,她也想为他分忧之类的。 我点了点头,“紫樱妹妹长大了。就像我师父说过的,长大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在你毫无准备的情况,你却发现整个世间都已经变了模样。” “我相信刘炳坤。”黄紫樱说道。 “行吧,知道了。”我也是让南厂的人做过调查的,对刘炳坤的人品还是很确信的。但现在是,王望春就这么没了,实在是太过诡异了。我甚至让秦师爷回去再翻翻古早的卷宗,看看是否有什么发现。 “小七大人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找我,我什么都可以的。”黄紫樱还真是挺执着的,“我也可以伺候小七大人,斟茶倒水……” “哦,这个就不要了。”我咧了咧嘴,“其实吧,你也可以再想想那几日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我记得你说过,你还在事发前去过他家,当时有没有什么异样呢?” “挺正常的,和平时没什么区别。”黄紫樱特别快地回答。 我只好又启发她,“要不,你就给我讲讲那次去,你都做了什么,见了什么。或者吃喝了什么之类的,刘炳坤和他的家人伙计有什么与平时不一样的?” 真是操碎了心的我。 这时净敕进来说老陈来找我去喝酒,我点点头。“让他再等会,这还没到晚饭呢,着啥急。”老陈可能也是没朋友,或者说也没人敢和仵作当朋友。只有我特别喜欢听他说的那些故事,绘声绘色。有时我还会特别追问细节,比如死者的尸瘢颜色,钝器伤人后的伤口是什么样子。老陈觉得找到了知己,每天都想来找我说话。 据说他和宫里的白御医也是好朋友,常常一起喝酒。 所以我就说,人以类聚。我们这种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凑在一起的。 “我记得刘炳坤家因为那个荒宅没什么人打理,这个夏天蚊虫特别多。事发的那一日,我是穿了长衣长衫,还戴了帽子去的。但是现在细细想起来,那一日不知道是不是防范措施做得好,完全没有被叮咬。”黄紫樱已经开始抠细节了。 “嗯嗯,就是这种。还有呢?比如说,本来是餐馆的伙计,有没有忽然来了后院?” “这倒没有。那天只有我们两个人……”黄紫樱忽然犹豫了,脸色发红。看来这对小夫妻必然也是有了不可描述的情节,这个我就不问了。 “那你再想想,想到什么就来告诉我。”我摆了摆手,让净敕把她送出去了。我特别想平躺一会儿,很累的。特别是一想到一会还要和老陈去喝酒吃饭,又会是一晚上熬夜,那可真是累死了。 刚刚躺直,陈一就进来说:“老陈说今晚还是秦骁唱曲儿,要早点去占个地方才好。” 我一脸的黑坐了起来,自从知道秦骁回来了,我本来还想去找他的。但是不知道怎么自己就先怯了,是担心他知道了我的身份,还是因为那一日他唱曲的样子太过好看了?我自己都说不清楚。 可是,现在想想,我为什么要不好意思?我这么光明正大的人,我应该大大方方才对呀。除非,我对他有了不可描述的心思?也不能吧? “走走走,今晚吃烤肉!”我还是换了个女装,带着他们几个去吃饭了。老陈自然又是讲起了故事,我仔细听着的同时,发现秦骁又唱的是之前那个歌。 “山河非山河,飘过云是我。山河本山河,踏过泥是我。在天光,在黯然,匆匆只是路过。碰到佛,碰到魔,碰到我。” 可是,这首曲难道是没唱完么?碰到我之后呢? 我瞅着秦骁在小舞台上自顾自地唱着,实在是忍不住,找了小顺子要了纸笔,在这句词的后面填了一句“碰到佛,碰到魔,碰到我,苦即是甜。”让他交给了秦骁,至少这句词要有个完整的结尾才好吧。 小顺子趁秦骁调试琴弦的时候过去交给了他,秦骁看了一眼之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揪着小顺子的衣袖问道:“谁写的?” “南厂的小七大人,在那边坐着呢。”小顺子一点都没隐瞒,直接说了我的身份。秦骁看向了我这边,看到了我。此刻的我,正在仔细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很是认真。这人长得好看,不是儒雅型,却有种令人舒服的感觉。 “小满?”他大步向我走了过来,眼里有光。 “哦,我也是肖小七。”我很是懒散地坐在那里没有动地方,抬着头看他,露出了一个特别甜美的笑容才说道:“小哥哥呀,我发现我特别喜欢你,可咋办呀?” “真的?”秦骁的笑容也逐渐扩大化了。 “当然是真的!我觉得我都被你迷住了。”我最近怎么这么不要脸,真是什么都敢说了。 “嗯,我也被你迷住了。你到底是谁?”秦骁继续问道。 “我就是我。”打禅机,我也会的。 “小满,小七,我都喜欢。”秦骁那表情,也真是令人欢喜。 “嗯,我在想,要不要带回家去藏起来……”我想伸手摸摸他的脸。 “肖小七,你若是带他回去,我就杀了他。”我就知道,关键时刻肖不修必然会出现的,一点都不令我意外了。肖不修那气场,花酒一条街都安静了下来,很多人都跪在了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南厂特有的肃杀之气,以及无处不在的黑衣侍卫们都出现了,看着也是吓人。 “肖大人呀!”我直接把手转了个方向,拉住了肖不修的手,笑嘻嘻地说道:“我也只是想想而已,咱们家有您就够了。” 肖不修哼了一声,已经自顾自地坐了下来。老陈早就跪在一边,净敕他们也都靠后站着。只有秦骁还是胆子挺肥的,站在我的身边,依然问道:“小满,我跟你走。” “好呀好呀!”我又是兴高采烈地打算去拉秦骁的手,肖不修直接抓住了我的两只手低喝道:“肖小七,注意你的身份!” “哎,肖大人呀,别这样。我们一起吃肉肉呀。”想要炸出肖不修,用这个招数最管用。他之前用亲近我的方式炸出了曹显和静心师父,那我同样可以用这个方法把他炸出来。我感觉他是在黄紫樱找我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河曲县,但没有立刻现身。我才他是得到了线报,知道卢展宏的事情后,先去县衙看了那堆金银珠宝。 净敕他们肯定是知道肖不修来了,只是没有告诉我而已。 但是,我很是仔细的。因为我发现肖二十一在我们离开官驿喝花酒的时候,他多看了一眼县衙的大门,这说明县衙里有人,是他在意的人。 这观察力,也是没谁了。 好了,炸出了肖不修,秦骁就可以先放在一边。“来清点卢展宏的财物?”我问道。 “对。”肖不修回答,眉头一点没有舒展开,“怎么你到的地方这么多的事情?以后你就在南厂待着,不要出门了。” “我也是想的,每天就在南厂吃吃喝喝多好呀!”我现在发现,我的眼睛里都是肖不修,肖不修的眼睛里也有了我。 第九章 双向表白才是最好的 第九章双向表白才是最好的 肖不修很嫌弃我们的饭菜,说这种油腻腻的东西不可以吃。然后,他特别一脸傲娇地扯着我回了官驿,害得我都没来及和秦骁以及老陈说一声,只好大声喊着他们两个:“明天找你们玩哈,今晚肖大人找我谈公事哈!” 我已经听不到这两人会怎么回答我了,因为肖不修已经把我塞进了马车,并且拉上了帘子。我也没来得及坐稳,肖不修就直接问我:“秦骁是什么人?” 我只好跪坐在马车里,说道:“就是逛街的时候遇到的,人家免费送秋梨膏水,我就去蹭着喝了几碗。对了,山楂糕好吃么?他家自己做的,我可喜欢了。” “不好吃!”肖不修恶声恶气地说道。 “大人啊,别这样。”我一脸的黑线,“真的挺好吃的。” “这几日,你身边可有奇怪的人?”肖不修忽然靠近我,小声的问道。 “啥?没有吧。”我想了想,“这个真的没有。出事了?” “影子回来了,说是什么都没有找到,这一点是最奇怪的。我担心这此刻或许还来找你,所以先过来看看。这种人能够杀得了莫檀林,你必须防范。”肖不修快速地说着。 “他杀我做什么?”我好奇地问。 “那莫檀林只是贪了百万银两,为什么会被杀?”肖不修反问我。 “这倒也是。”我想了想也对。 “尽快把这里的事情结案,跟我回京城去。莫檀林的家眷正在逐一审问,现在还没有什么结果。” “好吧。”我本来打算换个姿势的,但已经到了官驿,可以直接下马车了。 肖不修去了天字号第二间,因为第一间被我占了。官驿热闹了一阵子,肖小三和肖小五都跟了过来,快速地去准备了热水和一些吃食端了进来。我站在门口瞅着他,才后知后觉地问道:“大人,您这是直接跑来了?啥都没吃呀?” “哼。”肖不修很是不满意我的反应,洗了脸和手之后坐了下来,慢慢喝着他的青菜粥,瞅着也挺寒酸的。一个大月国的南厂都督,居然在后半夜喝粥,连个咸菜都没有。我转头看了一眼肖小五,他低声说道:“官驿里就剩下这个了。厨子说这几日本来买了一些鸡鸭和猪肉,可常常丢。所以他就想着这几日先不买,反正你也不在这里吃东西。没想到我们过来了,所以现在就剩下一些青菜和大米了。” “咦,没听说河曲县还有人偷这个。”我看了看门口的官驿驿长,他一脸惶恐地守在门边,就转头低声问他:“什么时候发现丢东西的?” “小半个月了吧,官驿这边最近也没有住人,所以我们也不太开火做饭,就不买什么材料了。您这来了小十天,我就让人买了一些东西备着。之前丢过零散的鸡鸭,但不像这一次,放在后院了,可转眼就没有了。问过了,也没有见到什么人过来,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就很是离谱的事情。”驿长已经算是熟络的人,看到我在问话,心里稍稍安稳一点,说得也利落了一些。 “要不咱们买头猪试试,看看还丢不丢?”我笑着瞎出主意,“没事啦,明早准备油条小馄饨就好了。对了,长街那边有个如意坊的豆腐脑很好吃,买十碗回来,我让肖大人他们都尝尝。”一边说着,一边掏了一张银票给他。我就是这一点好,特别大方。反正花的都是肖不修的钱,我一点都不心疼。 “肖小七!”我还没听到驿长的回答,就听到肖不修喊我。只好忙不迭地小跑了过去,问道:“您要点啥?” 肖不修推过来半碗粥给我,很是平静地说道:“喝掉。” “啊?不好吧。我怎么能和您用一个碗呢?不合适不合适。再说了,您才喝了半碗,一定不饱的,要不我给您留着,回头饿了,咱们再热热……”我立刻推辞。 “聒噪!”肖不修居然特别冷冰冰地给了我这么两个字,我直接就闭了嘴,直接把半碗粥倒进了嘴里,一点都没剩。其实,我是饿了的。刚才说是去吃饭,但还没来得及动筷子,就被肖不修揪回来了。 收拾好了案几,肖不修让我把卢展宏兄弟二人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黄县丞抱着一堆文书卷宗也走了进来,我们就一样样说了起来。肖不修后来忽然问我:“你就不担心卢展宏自杀么?” “为什么自杀?”我有点愣神。 “破了他的局中局,他已经没有再活下去的意义。终究就是一死,自己了断,总比砍头凌迟要好。” “他这么自私的人,怎么可能自杀呢?”我不太明白。 “越是自私的人,更是在乎自己的性命。若是凌迟砍头,他是害怕的。”肖不修看着我,盈盈烛火闪烁中,我看到他眼中的寒光。 与此同时,已经有衙役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带来的消息果然是卢展宏自杀未遂,他们给救了下来。“用裤带自杀,没死。” 我打了个寒战,外面秋雨带来的寒意让我哆嗦了一下。肖不修是魔,这种事情都提前预测到了。黄县丞直接跪了下来,低头认错。 “不是你的错,他要死,你也拦不住。”肖不修的声音越发冷,“这种人死不足惜,但作恶太多太恶劣,必须判以极刑,以儆效尤。” “是是是。”黄县丞哪里还敢多说话,就是肖不修说什么,他立刻答应。 “你让人严密监控他的一举一动,不能让他在行刑之前死了。这事情,皇上会亲自过问的,稍后也会有圣旨到。对于他的行刑,要做的大一些,让河西县以及河曲县的百姓都看到。枉顾王法,不顾兄弟手足之情的人,我大月国是坚决不容的!” “是是是。”黄县丞点头如捣蒜,看着都觉得可怜了那么一点点。 我也低眉顺目地站在一边,想着这事情我的确也是疏漏了卢展宏是怎么想的。每一刻的变化,都会让人产生不同的想法。 “大人真的是很对的,我受教了。”我特别诚恳地向肖不修承认错误,“我差点就让嫌犯在判决之前死掉,是我错了。” 黄县丞听我这么说,立刻抢着承认错误,“不不不,和小七大人无关,是下官的疏忽。小七大人帮下官破了此案,应该是大功一件的……” “行了,肖小七功过相抵,不会打军棍的。黄县丞,你去处理卢展宏的事情吧。明日将文书卷宗都准备好,我带给皇上去。”肖不修揉了揉眉心,让黄县丞走了。 不过,在开门的时候,我看到黄紫樱举着伞站在秋雨的黑暗之中,也是极为可怜。 肖不修看了一眼,问道:“黄紫樱?都这么大了?” 黄县丞立刻又滚着回来,连声说道:“是是是,小女为她的准夫婿一事,心焦至极。这几日一直在找小七大人回忆细节,可能现在又想起什么了……” “有事明日再说,我找肖小七还有事情。”肖不修挑了眉。 “是是是。”黄县丞又赶紧三连答应,退了出去。我的速度还是快了那么一点点,连声说道:“我就听一句,很快回来。” “肖小七!”肖不修那魔音也真是挺尖利的。 但我人都已经出来了,淋着雨跑到了黄紫樱身边,急急地问道:“想起什么来了?” 黄紫樱自然知道现在的局面,立刻拉我进了她的雨伞之中,顺手摸了摸我的头发上的雨滴,“我就想起来,炳坤之前说为了婚礼买了几头猪,说是要杀猪做菜的。但后来衙役们去炳坤家取证勘察,再没有人替这几头猪的事情。我和母亲刚刚去了一趟炳坤家,以及小餐馆,都没有发现猪的踪迹。按道理说,这几头猪很是肥硕,若是有人偷走,是会有声响和动静的。但是,我们问了附近的人,以及看守的侍卫,都说根本就没有看见过。那么,出事的那一日,我还见过这几头猪,可是出事之后,猪不见了?难道是有人偷了猪,然后杀了望春?用的什么方法?……” 黄紫樱说的很着急,也很快。我能够获取的要点就是猪不见了,连毛都没有了。 “紫樱,先回去吧。”黄县丞站在雨里,已经湿了衣衫和头发。 “小七大人,这算不算是线索?”黄紫樱急急地问道。 “大约是吧?”我也不是能肯定。 “肖小七!进来!”肖不修的魔音又在响。 我摸了摸脸,“这事我知道了,你再想想其他的。咱们明天说哈。”秋雨居然越下越大,我立刻捂住脑袋又跑回了屋,肖小三关上了门,肖小五丢给我一个大帕子,让我自己擦擦脸和头发。 “大人,黄紫樱准夫婿这个事情更是蹊跷,是我让她想起什么,都赶紧和我说的。”我扯出一个谄媚的笑容,肖不修就是看着我,也不说话。这人吧,就是这一点不好,到底有什么就直接说嘛,老是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还是这样妖孽的脸,真是受不了。 他又看了看我,才说道:“回去睡吧,把门窗关好,莫要受凉。” “哦哦哦。”我居然还有了那么一点点失落,“大人,您要不要暖个被窝?我可以的。” “肖小七!”肖不修做出了一个头疼的样子,又摸了摸心口,我居然觉得他有了那么一点点西施之美,不禁咽了咽口水。 “在的在的,我在的。”我凑上前去,“肖大人,我在的呀。” “滚!”肖不修这声音虽然不大,但透着生气。 我偷偷笑了起来。 我发现了,越是没皮没脸,肖不修真的不会生气的。 “大人呀,您辛苦了,睡吧。我帮您铺个被窝好了。”我手脚麻利地跑去了他的床铺,天字号第一间第二间的格局都一样,一点都不复杂和麻烦。肖小五忍着笑,站在我的身边,还帮我拽了拽被角,很是完美。 “肖小七,去睡吧。”肖不修已经不想搭理我了,合衣就躺了下来。我看了看他的脸,果然是一脸的疲惫之色。 蹑手蹑脚走出房门的时候,陈一悄悄走过来,对我说道:“秦骁在官驿的外面,想见你一面。” “咦,他等了多久?”我悄声说道,“多冷啊。” “可能是有重要的话说吧。我也不太确定。本来是劝过他明日再来的,但是看他还挺坚决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事情,所以,就过来和你说一声。”陈一压低了声音。 “行吧。”我已经接到了陈二递过来的油伞,撑起来去了官驿的门口。 秦骁站在门廊之下,还穿着刚才唱曲儿时的长衫,看起来很是修长儒雅。他仔仔细细地看着我,问道:“小满是你的名字?” “是呀。我真的叫小满,李小满。”我也很认真的回答他。 “肖小七只是一个代称?”秦骁可能有点魔障了,又问了一句。 “嗯,南厂的人都有自己的代称,不能用真名的。” “小满,李小满,我还是喜欢这个名字的。”秦骁又点了点头,“因为我很喜欢小满的。” 这句话一出,就连陈一陈二都愣住了。我抿了抿嘴唇,也说道:“我很喜欢秦骁的。” “肖小七,军棍五百!”肖不修那一嗓子吧,黑夜炸雷。 “没事。”我笑得很是灿烂,继续对秦骁说道:“你别怕,肖大人只打我,不会打你的。” “小满……”秦骁也笑了起来,“要不然,我带你私奔吧。” “那就算了,离开南厂,肖不修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的,你就不能碰到佛,碰到魔了。”我已经感觉到肖不修走到了我的身后,“我倒是觉得吧,咱们明天再走一遍河曲县,我似乎有了那么一点点线索和方向的。” “刘炳坤这个事情?”秦骁自然也是知道的。 “嗯,很是模糊,但似乎又知道了什么。”我皱了眉头,“我还得带着侍卫们……对了,我不是故意要隐瞒我的身份,但我绝对没有对你说谎的,我是李小满。” “我知道。”秦骁忽然又笑了起来,很是明朗的笑容,“你也是肖大人的肖小七,我知道的。” “你知道就好。”肖不修冷哼了一声,“回去睡觉!” “行!”我回答着肖不修,同时也对秦骁说:“明天找你吃山楂糕,不过可能要过了晌午了。” “好。”秦骁点了点头,在雨夜中。 第十章 上山买猪肉 第十章上山买猪肉 肖不修真的睡了之后,我悄悄问肖小三:“大人为何要来?就算是卢展宏的案子也涉及了不少人命和银两,但似乎也不值得他跑来一趟吧?” 肖小三在我屋里吃夜宵,听我说了这句话,还是忍不住白了我一眼。“肖大人说要来,自然是要来,我怎么知道他要做什么?” “也对。”我想了想,又问一起吃夜宵的肖小五,“影子跟来了么?找出来一起吃点儿?” “没有,他留在京城养伤呢。”肖小五这个新闻比较具有爆炸性。 “他伤哪里了?发生了什么?”我比较紧张。 “说是追那个刺客的时候,被砍了一剑。重点是,他的身手按道理说基本上是没有人能够近身的。但是,他都没看清楚就被砍了。不知道是说这人武功高强,还是鬼魅。这事情挺令人感觉诡异的。”我们的夜宵是驿长悄悄去找小顺子给做的,除了没有酒,其他的都有。但为了防止有食物的味道飘出去让肖不修闻到,我让他们把门窗全都关上了。 陈一陈二还悄悄去取了一些花生米等小菜,我拉着净敕和武僧四兄弟也坐了过来,大家一起吃吃喝喝,互相沟通一下情报。 “影子说他也是晃了一眼,觉得这人是个女的,身量不高,但很是灵活。肖大人就连夜一直在审莫檀林的家眷们。”肖小三补充道,“其实,皇上应该是和莫檀林关系最好的。但他知道这个事情之后,默不作声,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觉得很惊讶?很伤心?感觉到了背叛?”我提出假设。 “这个不知道。反正是他就看了你的折子,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肖大人站在一边候着,也没有说话。”肖小五是有机会进到御书房的,所以他多少还知道一点。“反正大人出来之后,就一个个提审莫檀林的家眷,连小孩子都没放过,他都是亲自提审的。所以,真的是累坏了。” “他想从中知道什么?”我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莫檀林的家眷们,他的夫人们和孩子们也不少,还有几个重点的管家,管事,婆子都抓了起来。 “这事情,你得问肖大人了。我们是真不知道。”肖小五喝了一碗热汤之后,觉得很是都舒畅了不少。“大人真的很累的,我们还能轮流休息一下,他可是几天几夜没有合眼。就是影子回来的那天,他为影子包扎好之后,靠在床边睡了一会儿。对了,你那一斤山楂糕被大人吃了,他说挺好吃的。” “嘿嘿,自然是好吃的。”我偷偷笑了起来,“明天在买点,等我回京城了,也是有东西吃的。” “秦骁是什么人?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这么熟悉?”肖小五问道。 “行医世家,开了小满药铺。我猜测,他家的什么人应该与白御医相熟的……” “我知道了。”肖小五立刻想起来了,“秦骁进过宫,很小的时候。白御医带着他,说是想收他当徒弟。不过,这孩子说宫里太压抑了,他要到终南山修行,要做神仙。” “……这志向,有点远大。”我啧啧啧了半天,果然秦骁非一般人。“他懂的很多,人也随和,我很喜欢的。” “肖小七,你只能喜欢肖大人的,不可以喜欢别人。”肖小三立刻纠正我。 “我也喜欢你们呀,我可喜欢你们了,也喜欢净敕师兄……”我真心实意,这群人值得喜欢。 “行行行。”肖小三知道说不过,立刻放弃,继续吃夜宵。我们就又瞎扯了一阵子才散场,雨夜还是冷的。 肖不修也真是挺忙的,一早上就去了县衙,找黄县丞说事情。我忙不迭端着馄饨油条过去,他也只是看了我一眼,问道:“肖小七,刘炳坤的案子,你可有眉目了?” “没有。”我迅速地摆好了桌子,让他坐过来先吃点早饭。这人这么辛苦,我得好好伺候才对。黄县丞说他吃过了,当然,他也不可能和肖不修同桌吃饭。肖不修看了我一眼,我立刻说道:“我屋里也有一份的,我这是专门给您拿过来的。我立刻回去吃。” “嗯。”肖不修这个表情还算好,肖小五伺候他擦干净了手,他才开始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小馄饨汤,看那个舒适的微小表情,我知道他也是喜欢这个味道的。 “卢展宏这事情,皇上要审?”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他问了一句,主要是看看他到底有多少财产。”肖不修拿着黄县丞递过来的账本,“这人的行径实在是太过恶劣,把文书折子准备好,皇上应该是要亲自下旨的。另外,他的财产清点一下,要细致一些。” “是是是。”黄县丞立刻点头称是。 “找他借高利贷的人,要一份清单。到底是什么人需要借高利贷,因为什么事情……这些要搞清楚。最好是全部都要有……这事情应该有难度,但也要尽快办。”肖不修吃饭速度也是快的,很快就开始擦嘴了。 我看着他红润的唇,又悄悄咽了咽口水。天色大亮,晨光已经照了进来。他转头看着我问道:“肖小七,你跟我走么?” “别啊,刘炳坤这事结案后,我就立刻回去。”我不能被美色迷住心窍,我要保持清醒。 “好,自己注意安全。”肖不修也没有再多说其他的,只是对黄县丞说道:“尽快整理还,我晌午过后要回京城去,你能准备多少准备多少。” “是是是。”黄县丞又立刻点头哈腰。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那真是何必来呢?我撇了撇嘴,去收拾桌子上的餐具。他也没搭理我,站起了身,进了后院,应该是去看卢展宏的那一箱箱金银珠宝了。 肖小五跟了过去,肖小三站在我的身边,略略有些忧郁。“我记得河曲县有一道美食,河曲红烧肉,大人很喜欢吃的。不过,现在可能来不及做了。”他的声音很小,但我能够听得到。 “我咋没听说过?”我的耳朵特别好。 “也是很久之前了,那个会做这道美食的奶奶已经死了。”肖小三的表情黯淡了一下,“十几年前,我们送肖小四回来安葬,他的奶奶做了这个给我们,我还记得那个味道和当时我们哭的样子。” “哎,过去了过去了。”我连忙安慰道,“逝者已矣,你们也要继续活着的呀。” “嗯,奶奶也是这么说的。继续活着,努力活着。”肖小三收了心神,又恢复了常态。“不过,那红烧肉也真是特别好吃,真想再吃一次。” “要不,你们晚一些走,我去找找有没有人会做。”我的馋虫也被勾了起来。“说不准刘炳坤会做呢?他可是做饭的天才,那小餐馆的生意极其好。” “不是关起来了么?”肖小三的表情又不好了。 “没事,我应该去见见他了。自从出事之后,我还没有亲自问过他。这个事情也要尽快解决,我好回京城去了,省的肖大人跑过来……” “哎,你终于明白肖大人为什么跑来了呀!”肖小三眯着眼睛看我,眼睛里已经有了笑意。 “我再不知道,岂不就真是个傻子了么?”我好想踹他一脚的。“莫檀林那个事情,我也要赶紧回去看看了。” 我去大牢里问了问刘炳坤事发那一日的情况,这与黄紫樱说的没有两样。后来,我又问他河曲红烧肉的做法,他倒真是发了一下呆,才说道:“这美食我做过的,是黄县丞的奶奶留下的秘方。但因为听复杂的,我只有过年过节才做一份。” 我拿到了秘方,首要条件就是要去找河曲县外的曲山陈坑村的猪。其次是各种辅助的调料,以及几味药材。这个好办,我直接去找秦骁。这头猪的事情,让秦骁陪我去爬山也是好的。他可是答应我陪我出去玩的。 曲山不远,植被也很茂盛。进入了秋季,山上有了枯枝落叶,却也有种萧瑟的美感。除了因为下雨,道路难行之外,其余都好说。我拉着秦骁上了山,这一次我也不藏着净敕他们了,大大方方都带上一起爬山。 秦骁也没有多说话,只是略略和我保持了距离,看起来还是生分了。我心里默默地叹气,但也很是明白分寸的重要性。 爬到半路,我找了个略微干净一些的大石头边靠着,打算先休息一下喘喘气。结果,不知道是踩了什么东西,就看到碎石滚落之后,有个东西蹦了起来。 净敕眼尖,立刻就把我拉到了身后,大声吼道:“警戒!” 哈?我紧张起来,“咋了?” “一颗骷髅头。”净敕这声音,也是挺吓人的。我从他的身侧望出去,果然是看到了一颗骷髅头正在草丛里上上下下的跳跃,那场景很是诡异。 跳的不高,跳的不远,但很有力度,并非漂浮。 秦骁的胆子极大,直接就走了过去,靠近看了一眼,速度伸手抓住了骷髅头,吓得我差点叫出了声音。 他翻过骷髅头看了看,才说道:“无事,是一只大蛤蟆钻了进去出不来了,所以在这里蹦,想出来。” “……”原来如此,大家松了口气。 “咦?”忽然秦骁又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大家又立刻进入了警戒状态。 他抖了抖骷髅,里面跳出了一只大蛤蟆,很快就消失在荒草之中。 但骷髅的天灵盖正中竟然钉着一枚大铁钉! 我们几个立刻就围拢了过去,仔细看着这颗骷髅头,心里也是紧张起来。这骷髅头还挺新的,必然不是陈年旧案。但怎么会出现在曲山上,并且会被一只蛤蟆顶了出来,也是很奇怪的。 曲山这里也归河曲县管理,如果是命案,应该还是黄县丞来处理。我让陈一把我们几个的黑面巾先把骷髅头包裹起来,然后大家分散开找找是不是还有尸骨。不过,这次倒真的没什么发现,依然是泥土泥泞,荒草丛生。 转了几圈,没有发现。我想了想还是先去陈坑村去找猪。 陈坑村虽说是在山里,但也并不偏僻,这个村落也住了八十多户人家,平时看起来也挺热闹的。秦骁来过,所以知道去哪里买猪。当然了,我也不可能买一头猪扛下山去。只是需要猪后腿肉,肥瘦相间最好。 猪肉并不贵,我一激动,买了两只猪的后腿肉。反正我有的是侍卫们能扛东西,一点都不担心。剩下的猪头和猪肉就直接在村子里炖煮起来,简直是满村飘香,沉溺其中不愿自拔。 我们蹲在村子里吃着炖肉,天色暗了下来。就算是晚饭,大家吃的还是很愉快的。 净敕和武僧四兄弟不能吃太多荤腥,只吃了两块就停了下来。他们说看到村里有一些药草,可以买一些的。秦骁跟着一起去鉴定,等回来的时候,身后还跟了一个少年,书卷气十足。 卖给我们猪的村民说这是他们村里唯一的秀才,很是聪明灵秀的少年,日后若是中了状元,必然是全村的骄傲。 我心里抖了抖,大月国的状元,基本上都是有故事的人,并且多数人生坎坷,一点都不好。当然,表面上我还是笑意融融,亲切和蔼又大方。 半夜回到官驿的时候,肖不修居然没走,天字号第二间房里亮着灯,似乎还有人在说话。肖小三皱着眉头看我们一大堆人进来,低声问:“怎么这么晚?我差点就要出去找你们了。” “哦哦哦,遇到一些事情,耽搁了一下。”我回答道,“回头细说。这屋里是谁?怎么你们还没走?” “卢展宏的财物里发现了几件宫里的东西,大人说要细细查一下。如果真的是有人从宫里偷盗出了东西变卖掉,那这个事情可就大了。”肖小五也凑了过来,“黄县丞这次也是不好过了,在他眼前出了这么多事情,若是弄不清楚,这乌纱帽和项上人头都保不住了。” 第十一章 秦骁是真有学问呀 第十一章秦骁是真有学问呀 黄县丞从肖不修的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我还站在外面看着。他很是客气地与我打了招呼,然后问道:“听说小七大人去陈坑村买猪肉去了?” “嗯,想给肖大人做一碗河曲红烧肉的。”我点了点头,“不过,我们今日在山上发了一颗插了铁钉的骷髅头,我正想和黄县丞说一下,可能是要翻阅一下近三年的卷宗了。” “……”黄县丞本来就已经黝黑憔悴的脸,此刻就更加难看了。 “出了什么事情?”肖不修那个耳朵,自然是能够听到我说话的,他直接拉门走了出来。我赶紧把上山发现一个骷髅头的事情说了一下,还略略解释了一下,我们是在山上来来回回走了几圈看看有什么其他人骨痕迹,所以才下山晚了。 肖不修那张脸也很是难看,冷冷地对黄县丞说:“你这河曲县真的太平么?” “下官失察,肖大人恕罪。”黄县丞立刻就跪了下来,满脸的惶恐。 “你好好查查吧!”肖不修很是不想搭理他,“肖小七,进来!” 我也是叹了口气,做官员也的确不容易。我拎着从村里带回来的炖肉进了门,摆在了桌子上,还是温热的。“大人,吃一点,村里的炖肉,虽然是做法粗犷了一些,但味道还是不错的。” 肖不修看了看炖肉和青菜,问道:“你们都吃了?” “嗯,吃完了才下山的。”我点点头。 “坐下,陪我再吃一点。这从山上下来也饿了,省的晚上再去跟他们吃夜宵,脸都圆了。”我觉得吧,肖不修特别不会说话!要是想让我陪着吃饭,就明说多好。现在又说我吃夜宵,又挤兑我胖了,还想说什么? “好的。”我忍了,人家是肖不修呀。 “为何要吃河曲红烧肉?”肖不修已经吃了起来,速度快了一点点,看来他的确是饿了。 “不是因为馋了哈!”我先声明了一下,“我是因为听了一首打油诗,觉得很是有画面感,就想着也尝试一下。这世间的事情,无外乎就是为了这张嘴要吃饭,更要有趣和自私一点。” “什么诗?”肖不修敲了敲碗边,我立刻就坐了下来,也拿起了筷子,又吃了一块肉。 “净洗铛,少放水,柴头罨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陈坑好猪肉,价贱如泥土。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 “这诗倒也直白。”肖不修放慢了速度,“所以,你想说什么?” “嘿嘿,还是您聪明。”我干笑了两声,“第一呢,事情是永远做不完的,一样样做,不慌不忙,时机成熟了,事情也就好了。” “嗯,第二呢?”肖不修已经放下了筷子,就吃这么两口也真是太少了。我直接用自己的筷子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夹了一块肉给自己,心满意足地看着这两只碗,还是愉快的。 “第二呢,我想把刘炳坤放出来,晚上来给我做红烧肉。” “成何体统!”肖不修不出所料的喝了我。 “嗯,是不像话的。但这个案子我的确没有任何办法了,人证物证什么都没有,无法判定他到底杀没杀人,又无法证明他是无罪的。他的身份也很尴尬,这也让黄县丞很是为难。我想着,干脆就让他先出来,到官驿这里来做碗红烧肉,我先吃一吃再说。” “你想查验他的人品?”肖不修眯着眼睛看我,就证明他在琢磨我说的话。 “嗯,试试。这人我就见过一次,出事之前见过一次,今早在大狱里又见了一次。但是人品什么的全都不知道。那要我凭什么相信黄紫樱的话,说她这位准夫君无罪呢?现在的办法就是要他做事情,看他的反应。”我压低了声音,“黄县丞在这件事情上已经乱了阵脚,刑讯之事应该没有效果,倒不如换个方式。” “肖小七,你可有把握?”肖不修的声音缓和下来,我立刻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可贴心底伺候了。 “大人啊,您就安安心心睡一下吧。工作呢,是永远做不完的。有钱人有烦恼,没钱人也有烦恼,丢了性命的,未必也都是被害,或许也可能是意外。”我看着他的脸又瘦了那么一点点,特别想伸手摸一下的。 “别跟我打哑谜。”肖不修顿了顿杯子,我赶紧收回了自己的遐想的手,正经过来。 “大人,如果说真的有人杀了王望春,动机是什么?我们查过了,这人没有仇家,没有情敌,甚至都没有吵过架。做生意的时候,也都是有礼貌又诚恳,几乎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是个好人。那么,他怎么会死?我们的假设就是他真的化作了那一滩血水,可到底是为什么?” “或许,真的是刘炳坤杀的?”肖不修吃饱了之后,神情也明显放松了下来。 “还是那句话,就算是刘炳坤杀的,没有人证,物证,以及动机,光凭这种看似合理的推测,是不能令人信服的。所以,我再探一探刘炳坤,看看有什么破绽。”我笑了一下,肖不修还是喜欢吃肉的,这炖肉明显符合他的口味,吃得比平时多了些。“好啦,我现在就去把他弄出来做红烧肉,明早您起来的时候就可以吃了。对了,您练功的时候注意别去官驿那个东南角,那边的地陷下去了一个坑,有点危险。驿长都担心墙会塌的。” “嗯,河曲县今年的秋雨的确是多了一些。”肖不修首肯了我的做法,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温柔了一些,“肖小七,辛苦你了。” “啊呀,大人呀,不苦不苦。”我咋这么感动呢,肖不修居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有点接受不了了。“您看哈,军棍以后都不要有了,我好歹也是大姑娘了,您要是打了我军棍,回头再帮我上药,住我的房里,那太不合适了。以后,您要是觉得我做错了,可以扣我银子的,我有钱呀。” 反正,我的银子都在肖不修的手里,里里外外扣了多少,挣了多少,我完全不知道。我兜里有一万两就够够的了,其他的,我都可以不要的。 肖不修大约是被我这句话气到了,咳了一声才说道:“军棍要打,也可以先攒着。银子要给也要罚,一切照旧。” “哎,大人啊,您还是赶紧睡觉去吧。”肖不修太不会聊天了,一点都不温柔。 我喊了肖小五进来给肖不修铺床,收拾一下房间。然后拉着肖二十一几个去大牢里把刘炳坤悄悄带了出来。我早上见到他的时候,就想用这个办法了。 我对刘炳坤的了解真的不多,但凭借直觉,这人并不是坏人,也没有坏心眼。重点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已经是抱得美人归了,有着大好的未来,何必要杀人呢?还是这么明显的杀人行为?肯定是不可能的。 我对刘炳坤说话的时候,也没有趾高气昂,就是告诉他我想吃河曲红烧肉,你要告诉我做法。他的确是愣了一下,然后就详详细细和我解释起来,那神情特别认真,特别是讲起如何挑选肉的品相以及那些调料的时候,眼睛里都在发光。 这证明什么? 这人的确是热爱烹饪,热爱美食。 我们在官驿的后厨房里忙乎起来,秦骁先是把猪肉又清洗了一遍,然后还细致地把上面的毛都去掉了。刘炳坤过来的时候,特别自然地接手开始进行腌制,并且将配料准备好。我们几个也是有趣的人,就蹲在灶台边上闲聊起来。 当然,我绝口不提命案的事情,只是说起各地的美食,已经我喜欢吃的食物。刘炳坤和秦骁都非常喜欢这个话题,这两个人都是吃货,也都会做饭,聊美食的同时,还能聊出历史和当地的风俗,真是太好玩了。 后来还说起了秦骁去找药引子的事情,敬神山里的胖竹,其实也是佛教中的一种吉祥象征。“胖竹,也被称作是佛肚竹,看起来竹结较细,节间短而膨大,好似弥勒佛之肚,又好似叠起的罗汉。它一年有两次生长期,一次是立夏那一日,会生出新枝。一次是立秋后,会掉落老枝。这段时间比较长,一个月之久。而这个时候,正是剖开其中大肚取药引的时候。” “这么说起来,我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东西。”我看着秦骁画出来的胖竹样子,“是不是很多庙里都会有这个?” “那也不一定,这种东西离开了特定的环境就不能成活了。它需要湿润温暖的天气。” “是不是可以养小乌龟?”我忽然想到,我在隅月庵的时候,傻姑养了一只小乌龟,静心师父嫌弃这种动物又蠢又慢,就把它丢在了墙角的竹林里,傻姑每次去喂馒头的时候,都要蹲在墙角很长时间,害得我一直以为她在出恭,一点都不想过去。 “对,佛教中,竹与龟,是相辅相成的两种吉祥象征。在佛典里,青青翠竹,总是法身;竹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修篁半庭影,清磬几僧邻。在禅诗里,竹与禅高度融合,佛教始祖释迦牟尼有竹林精舍,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有紫竹林。还有得道高僧写过竹子专著《笋谱》,画出了传世的墨竹……大量史料告诉人们,竹的文化,竹的文明,都与佛教结下了不解之缘。龟是长寿的象征,也与竹成为文化符号。当然,龟也有细分……”秦骁又露出了好看的微笑,居然在炖肉的灶火旁,我都觉得立刻神清气爽,有了浓浓的文化气息。果然,人和人不能比较,肖不修就容易让我想动手,而秦骁特别值得欣赏,不可亵玩焉。 不过,我还是个俗人,在闲聊之后,所有的注意力依然在灶火之上。 因为,终于,开始炖肉了。 刘炳坤说这倒是不需要盯着了,在大开锅之后,只需要用小火煨着就好,再煮上三个时辰,肉会变得软糯而不油腻,特别好吃。 其实,我现在就觉得那味道就已经很到位了。空气中已经有了明显的肉香,我一个已经吃得饱饱的人都觉得又饿了,那些没吃饭的人呢?估计都已经开始流口水了吧。 既然不需要人盯着,只需隔一个时辰有人进来看看火是不是还有就可以了。所以,我又让人把刘炳坤送回了大牢,一点都没客气。秦骁在官驿找了个房间也住了下来,驿长认识他,既然我也没有说不可以,他当然就能住。毕竟,肖不修睡了,我现在官职最大。 每到这个时候,我都有种小人得意的感觉。 路过肖不修的房间时,那里的烛火已经灭了。肖小三站在门口问我:“你要不要替我一会儿?我想去个茅厕。” “……”我特别想笑,但还是忍住了。“让陈一陈二替你一会儿吧,我也要回去躺着了,爬了一天的山,累都要累死了。” “行吧。”肖小三快速下楼去茅厕了,我回了自己的房间,却发现床上躺着肖不修。 咦,我走错房间了? “大人啊?这不好吧?”我坐在床边,小声说道。 肖不修睁开了一只眼睛看了我一下,才说道:“我那床太潮湿了,睡不了。你这里是干爽的,本都督躺一会不成么?” “成成成!”我立刻三连点头表示肯定,睡个觉而已,都要这么大的官威,真是够了。我还是很狗腿地去拿了备用的被子,以及稍微收拾了一下房间里的东西。 我怎么知道肖不修会来我这里,房间里还是有些凌乱的,特别是我换了双袜子,就丢在了床尾,肖不修居然也没嫌弃。看来,他也是真的累了,都没有精力搭理我了。 “大人啊,睡吧睡吧。我就在这里,您有事情喊我哈。”我给他掖了掖被角,又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心满意足地去了矮塌平躺下来。 这一天真是漫长,但幸好还是摸到了肖不修,很是圆满。 第十二章 红烧肉被偷了 第十二章红烧肉被偷了 陈一叫醒我的时候,说我在打呼噜。 这真是太可怕了,因为我睡在了床上。 我们来回忆一下昨晚的情况:我分明是让肖不修睡的床,我去睡了矮塌。 结果,现在叫醒我的是陈一,而我现在正躺在床上打呼噜。 我的确是睁开了眼睛,但完全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的事情,更令人无法相信。 红烧肉丢了! 第一个发现红烧肉丢了的是驿长,他亲自去看着煮锅,每一个时辰过去添一些柴火。天色微亮的时候,他闻到香气过盛,还想着这红烧肉果然名不虚传,这味道实在是太好闻了,吃起来一定特别香。甚至心里都想着可以偷偷喝一口肉汤,先解解馋。 他进厨房的时候就呆住了,锅都倒了,里面的肉和汤汁的所剩无几。灶火还有些余火,正在燃烧。重点是厨房除了灶台这里一片狼藉之外,整个厨房也很乱,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清扫过一样,说不清楚的那种横扫一片的感觉。 驿长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正好看到肖不修正简单洗漱了一下,拉开架势准备练功。看到驿长这幅模样,肖不修皱了眉,让他过来回话。驿长结结巴巴地对着肖大人说了一下情况,肖大人立刻就跟着一起去了厨房。 这个时候,秦骁也醒了,听到动静跑了出来看情况。肖不修已经过去了,南厂侍卫们自然也都跟了过去,净敕几个也跑了过去,一大堆人站在厨房的外面,肖不修严禁破坏现场。他进去转了一圈之后,让侍卫去通知陈一喊我起床。 所以,我顶着一脑袋鸡窝头赶过来的时候,基本上所有人都欣赏到了肖小七的貌美如花,真是美得不能再美了,衣服都没穿好,邋邋遢遢地就跑了过来。 那是,我一听说红烧肉被偷走了,心都碎了。这可是我昨天爬了一天的山,又说服肖不修把刘炳坤放出来给我做红烧肉,秦骁还去配了很多种调料食材,大家熬了一晚上的成果,即将要送到嘴了,结果,被偷走了! 气急败坏,绝对是形容我的。 肖不修瞥了我一眼,就伸手把我拎进了厨房,让我过来看看情况。果然就像是驿长说的那样,真是狼藉一片,像是有人推着大拖把走了一遍,唯独在红烧肉的煮锅这里只剩下了一下汤汁,其余什么都没有了。 红烧肉的余香还有,就是肉没了。 “所以,这是说,我还要破一破偷肉的贼?”肖不修听到我这句话,挑了挑眉说道:“你答应我要让我尝尝河曲红烧肉的,我这才又多留了一日。” “我错了!”我立刻低头,“要不您再留几日吧,怎么也要把肉吃上才好。” “肖小七,本都督很忙啊。”肖不修的声音里多了些罕见的无奈拖长尾之音,我瞬间就觉得自己特别矫情,特别坏了。 “那您走吧,我和秦骁小哥哥去抓贼!”我望向站在门口的秦骁,冲他朝朝手。秦骁立刻就走了进来,他仔细看了看灶台上的汤渍,摸了一下煮锅的温度,又用筷子挑了一点点汤汁闻了闻,才说道:“果然是挺香的。” “秦骁!”肖不修那口气立刻就变得极为严厉,我倒是笑得挺开心的,“要是不香,那贼还不来呢。这说明,咱们这个河曲红烧肉必然是做的很好吃,不知道有没有当年的水准……下次再做的时候,让肖大人给鉴定一下。我们不是买了好多肉肉么?这块丢了,咱们去把那块做一下呗……” “小七大人,那块生肉也丢了……”驿长说着话的时候,都有点怯生生的。 “……生肉也偷啊!”我把拳头都攥了起来,“抓!这人必须抓!” 厨房偷盗现场被保护起来,暂时不能让任何人进入。 肖不修回屋里吃早饭,也把拎着我回去洗脸梳头换衣服。他又问起了昨日那颗骷髅的事情,“一会叫老陈过来看看这颗人头。” “嗯,我要去一趟县衙的,肖二十一拿着骷髅头跟着我过去就好。” “这个事情,你有什么想法?”肖不修已经开始吃早饭了,我还在磨叽地弄头发。 “先查查吧,先不能惊动太多人。”我插好了木簪之后,才问他:“大人,你今天也别走了,我和秦骁再去搞一块猪肉好不好?要不,我赶一头猪回来好不好?” “肖小七,我很忙的。”肖不修端起了粥碗,我在擦香脂膏,这画面看起来还挺自然的,他居然没有嫌弃我。 “皇上催你了?”我问道。 “也不是,就是有很多琐碎的事情要处理。”肖不修又吃了一个小包子,看起来也挺香的。 “那就再多待几日,反正也做不完。这里的事情有点复杂,我怕我搞不定的。”我很是真诚地看着他。 “什么事情?”肖不修放下了小包子,很认真地看着我。 “没事没事。”我能说我想多看他的脸么?我能说我特别想摸他的脸么?必然是不能的呀。“这几日秋雨太缠绵了,道路不好走嘛,您等几天,雨停了再走,也安全一些。” 肖不修看着我不说话,黑色的眼眸中全是探究。 “哎,我是觉得吧,刘炳坤这个事情太过诡异了,我有点害怕啦。”我坐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他。他也没有挑眉,只是看了我一会,才说:“三日。” “行行行,那我现在去一下大牢找刘炳坤去了,您慢慢吃。”他答应留下来几天,也真是挺好的。 在南厂肖不修的眼皮子底下,红烧肉居然都能够丢了,这说明什么?这个偷肉的贼武功高强,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神出鬼没,我怕我真的搞不定了。 在大牢里蹲着的刘炳坤知道红烧肉被偷走了,整个人都愣住了,半天才问:“煮了几个时辰丢的?” “第三个时辰,很快就要天亮了。”我把驿长说的情况又复述给了刘炳坤,他想了想才又问道:“那就是说,其实已经是做好了,也已经收汁了。所以,肉没有了,汁水也都是黏腻的了?”他问的很详细,只有厨师才能够描述出的那种食物的样子。 “对对对,黏糊糊的。”我想起秦骁摸那个锅的时候,的确是黏腻的。 “那锅还在吧?”刘炳坤又问道。 “在的。我现在的疑点是,我们将锅放在火上炖煮,其实是很烫的,就算是锅倒了下来,把肉吃掉,怎么可能连汁都吃掉了?他不怕烫么?再有就是驿长一直在外面打盹的,如果锅都倒了,他怎么可能听不到呢?” 刘炳坤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我,秦骁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我有个办法,不知道行不行?” “啥?”我和刘炳坤都转头看向他。 “既然是偷肉嘛,总会留下一些痕迹和气味的,更何况咱们这个红烧肉的味道很是浓郁。我之前用过自家护院的狗帮忙寻找一些药材,是不是也可以用狗来找找偷肉的贼呢?” “靠谱靠谱。”我立刻点头,这个法子我听人说过。 秦骁是行动派,立刻就奔回家去抱狗了。我留在县衙里等老陈过来看看骷髅头,同时也在翻旧卷宗。黄县丞也跟了过来,看这颗骷髅头的状况。 老陈很是老道,行业高手。戴着布手套将骷髅头左右看了看,说道:“这应该是死了两年多,但不会超过三年的。应该是个男人的头颅,成年男人,不是老年的。按照这个死法,这个凶手应该是他亲近的人,手法也真是很残忍,就是活生生地钉死了这个男人,怕也是深仇大恨吧。” “那这颗铁钉能看出什么?比如,哪里的?做什么用的?”我看老陈把铁钉都取了出来,就凑过去看了一眼。 “这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河曲县周边这些地方也都用这种铁钉,很常见。比如家具,犁耙之类的,都会用得到,基本上也都是家家户户都有的。” 我坐在那里揣着手,端详着骷髅头,秦骁抱着狗进来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小七大人的胆子好大,不怕么?” “还好吧,人比鬼可怕,骷髅头只是个物件,前朝的人还用它做过喝水的碗,很是贵气呢。” “……”秦骁没说话,他怀里的狗倒是叫了起来,吓了我一大跳。 “你抱住了它,我可不成,我怕狗的。”我往团椅里缩了缩,陈一立刻就站在了我的前面。秦骁赶紧抱着狗往后退了两步,他这只狗不大,黄色的小土狗,看起来还是挺机灵的。脸上有点破皮,说是这狗子昨天和另外一只狗抢吃的,被挠了一下。不过这也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它又不是靠脸吃饭的,没所谓的。 “别怕别怕,我抱着。”秦骁带着狗又走远了几步,我站起了身,对黄县丞说:“这骷髅的事情,还是要查一查周边两三年前有没有突然死亡的成年男子,并且还要查一下这大半年来家里有什么变故的,或者是搬家了,或者是破产了,反正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的。” “好的。”黄县丞立刻答应了下来。 “千万不要大张旗鼓地找,要默默地找哈。”我又叮嘱了一句,这才又让秦骁抱好了他的狗,我们回了官驿。 折腾了一大早上,一扫之前的秋雨缠绵,天气晴朗起来。秦骁带着狗子直接去了后厨房,我们一群人也跟在后面。他很有耐心地跟狗子说了几句,“你去闻闻锅里的味道,然后帮我们去找找有这个味道的地方……” 我心里笑了一下,这秦骁还真是善良加温柔,还和狗子这样说话。 狗子从秦骁的怀里跑了出来,直接去了倾倒的煮锅旁边,开始各种闻这口锅已经剩下的很少的汤汁,很快,狗子还用舌头舔了舔汤汁,看来也是因为实在是太美味了。看到这个场景,我就又生气起来,想着怎么也得再去陈坑村,弄几头猪回来。 肖不修也走了过来,站在我的身后。我闻到了他的味道,就学着狗子的样子,回头使劲闻了几下。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秦骁惊叫了一声,就连驿长以及净敕都忍不出喊了起来。 我立刻又回过头去看,那狗子忽然冒出了白烟,并且从头部开始滴答血水……这场景十分的诡异,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狗子都没有来得及喊出声,整个脑袋就已经消失了大半。肖不修一把就扯住了我,往后拽了拽,陈一陈二以及肖二十一都冲了过来,站在我的前面,但我依然能够从他们的缝隙之中看到这只狗很快就化作了一滩血水,消失不见了。 场面太过吓人了,谁都没有说话。 有一些阳光照射进来,还能够看到狗子消失的地方有一些些轻烟和灰尘飘了起来。但真的就只剩下了一滩血水,连皮毛都没有了。 “有毒?”肖不修率先反应过来,又把我往后扯了扯,还找了个帕子按住了我的口鼻。南厂的侍卫们立刻进入了警戒状态,纷纷带上了黑巾遮挡住了口鼻,抽出了身上的刀剑。 秦骁发了一下呆之后,直接就进了后厨的现场,蹲在狗子的那摊血水面前,还找了一根筷子扒拉了几下。 “莫动。”肖不修喝了他一声,有侍卫就把他扯了出来。 我们都站在门口,又安安静静地看着这一滩血水,等它没有了任何变化之后,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这汤汁有毒么?哪里来的毒?”我第一个发出了疑问,猪肉和调料都是经过我的手处理过的,锅盖都是我亲手扣上才走的。之后,驿长来添柴,侍卫们也都在周围警戒,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靠近这口煮锅。即便是被偷走红烧肉之后,也没有人能够走进来。 那么,毒从哪里来? 并且,这样厉害的毒,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杀人于无形? 王望春会不会就是这样死的? 连一声喊都没有,直接化作了一摊血水。 想到这里,真是令人胆战心惊,吓出了一身冷汗。 第十三章 一个一个来吧 第十三章一个一个来吧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心里升腾出一种莫名的恐惧感。青天白日之下真的有鬼?我哆嗦的手被肖不修抓住,他的一点点温暖传递过来,我才觉得有些安心。 “先出去再说。”肖不修拉着我走到了阳光更盛的院子里,他让人继续封锁了后厨房,这一次是连苍蝇都不要放进去。 秦骁最靠近狗子,他的表情极其难看。但是,他很是镇定,问驿长:“可否给我一只鸡或者鸭?我要再试试。” “啥?”我愣了一下,但很快明白过来,他也不相信这世间的鬼神之说,必然是想再用一个活物去尝试一下这里汤汁里是否真的有毒。“是有人下毒?不是偷盗?或者是,这肉自己不见了?” 这话说完,肖不修都横了我一眼。我自己也笑了起来,“不是说红烧肉自己跑了的意思,是说,也有可能它自己煮着煮着就化掉了,汤汁也烧干了……” “那如何解释这里的狼藉呢?”肖不修问我。 “这倒也是。”我从他的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又继续揣在了自己的袖子里。“所以说,下毒的可能性也很奇怪。如果是有人下毒,应该是悄悄的,不可能这样大张旗鼓。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净敕忽然说道:“你们可否闻到有一股腥臭的味道?” “若隐若现。”秦骁立刻接口道,“我不确定这个味道,但我有闻到。” 我什么都没闻到,因为我的口鼻都被肖不修直接捂住了,那一刻我呼吸都困难,哪里能够闻什么味道。 净敕自小出家,对于声香味触法都很是敏感,“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恶臭感。早上丢失红烧肉的时候我就有闻到,但不是很明显。可这狗子化掉的时候,这个味道明显了一些。这说明了什么?” 我看了一眼肖不修,他倒是点了点头,证明他也闻到了这股子味道。“难道不是因为狗子化掉了,才有的?” “不是。”净敕很是肯定,“狗子进到现场的时候,其实是犹豫了一下的,它肯定也闻到了什么,并且意识到了危险。不过,这红烧肉的味道过于浓郁了,遮盖住了这股腥臭的味道。并且,我们昨日无论是在陈坑村或是在这里处理这几块猪肉的时候,都已经因为这股子血腥味迟钝了嗅觉,所以即便是有些恶臭的味道,也会是认为这是生猪肉的。但现在细细感觉起来,并不是猪肉的味道,是另外一种令人作呕的腥臭。” 我本来想闻一下,结果肖不修直接捂住了我的口鼻,我只能闻得到他手中龙涎香的轻柔味道。不过,他这个动作过于亲密了,我有点紧张。“唔,大人,别太使劲,我喘不上气了。” 肖不修又松开了手,我赶紧胡噜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和嘴巴,可他警告我:“莫要大口呼吸。” 哎,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还是懂的有危险的。我点头答应他的同时,也没有闻到什么异味。但是目前这个状况,的确也是很难拆解迷局的。“要不然这样吧,地方也封住,我们再去一次陈坑村,买两头猪回来。” “你想再来一次?”秦骁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若是真有贼人偷盗,他必然会因为红烧肉散发的香气再次进行偷盗?可能么?他应该已经知道我们发现了,再一次过来,不是自投罗网么?” “可是,你觉得他是什么人?乞丐?偷儿?流民?或者说,他可能是人么?”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忽然涌上了这个念头。 “什么?”他们都愣住了。 “我只是一种假设。”或许,就是因为之前那只猴子的案子给我的灵感,“厨房现场呈现出的状态并不像是一个盗贼作案,这是一种横扫过去的感觉,谁会这样走路呢?再者说,要真是有人从围墙里跳进来,我们南厂的人会不知道么?” “那么,我们就是要等他再次出现,用红烧肉再做一次诱饵。”秦骁又问了一遍。 “嗯,可以试试。”我看了一眼肖不修,“大人,这件事情太过诡异,若是传出去必然会有很恶劣的影响。所以,今日之事暂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也要表现出和之前一样的状态。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是能够感受到我们的些许细微的变化的。所以,我们还像以前一样。” “好。”肖不修颔首。 不过,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来不及去陈坑村买猪了。肖不修说今日休整一日,等上山的路干一些再去。否则一身一脚的泥,还很是不像话。他这种爱干净的人,还是挺讲究的。 “大人,您明天和我们一起去爬山?”我从中还是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所以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他轻咳了一下才说:“山上不是发现了骷髅头,本都督去看一下。” “是是是,可吓人了。”我心情好了起来,出现一个骷髅头算什么,他玉面修罗什么没见过,这分明是在找借口多留下几日,说不准还真是想等我一起回京城的。他的马车才是最舒服的,我可以在里面打滚的。 下午肖不修没有离开官驿,就一直在我那间屋子里看书,很是安静。我忙忙叨叨地跑了几趟县衙,一会和刘炳坤说说红烧肉的事情,一会去翻看了一下县衙的文案记录,查查这一带是否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后来,又拉着秦骁去了小满药铺,找他的父亲和爷爷闲聊。 他家的父亲和爷爷都是老大夫,老神在在的淡定,听到秦骁说这几日一直拉他逛街的姑娘居然是南厂的肖小七,这两人也没什么特别惊讶的反应,只是拉住我的手,给我重新诊脉,然后说我是寒凉体质的,多吃点好的吧。 我是多么爱听这句话呀!立刻就笑逐颜开地拉着他们一家人去喝花酒去了。秦爷爷能吃能喝,性格也开朗,他喝起酒来也是超级厉害,就跟喝水一样。 “大夫不应该更加注重养生,要少喝酒少吃肉么?”我好奇地问道,这一大桌子吃食,他吃的很开心,但却限制我少吃肉多吃菜,只能喝热水。 “我这副身体就适合这样喝酒吃肉地活着。”秦爷爷特别有理,秦父都一脸的无奈,秦骁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陪着在一旁帮着夹菜。 我们这一桌子人还是挺有趣的,秦家祖孙三代,我带着净敕一起吃饭。陈一陈二他们在外面开了一桌吃饭,还是很有规矩的。 黄县丞进来找我的时候,我们正说着骷髅头的事情,说起能够在天灵盖正中打入钉子,必然是身边之人做的事情,或者说这人已经重度昏迷,否则这一锥子下去,这人必然会醒过来,力气小的,未必能够打的进去。力气大的,又容易令整个头盖骨破碎。 “小七大人。”黄县丞还真是特别有礼貌,很是客气。他看到秦爷爷正在和我各种瞎扯,露出了惊讶的神情。“秦老爷子也在啊。” “在的在的,我拖出来一起喝酒的。”我喜欢这种热闹的感觉。“黄县丞一起来坐吧,喝一杯。” “恭敬不如从命,秦老爷子几乎从来不出来到这种地方的,今日怎么来了?”黄县丞还是挺客气的,然后对我解释道:“秦老爷子是本县的华佗,不常见到的。” “哦哦哦,那赶紧见见,摸摸也成。”我特别热情,秦爷爷笑了起来,“小丫头话多,黄县丞随意就好。” 果然,这人很可能都是当神仙一样供奉了,在这样的地方,治病救人必然受到尊崇。大家客气了几句,黄县丞对我说:“小七大人料事如神,下官实在是佩服!” “为啥?”我一时间没有转过弯来,只好看着他。 “小七大人让下官去查一查有没有这两三年忽然死了的成年男子,并且这家里在这半年还要有些变故的,比如搬家的,或者是破产的……果然是有这样一户一家。” “说说。”看来,骷髅头的事情有些眉目了。我收敛了自己的嘻嘻哈哈,正色起来。 “河曲县有一户算是富裕的人家,姓赵,名启明,不到三年前忽然得了一场急病死了,死的时候才三十八岁,留下了一个儿子十四五岁的样子。赵启明死了之后,他家也就逐渐败落下来,就剩下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她就帮别人洗衣服挣些钱,日子过得也挺难的。后来,赵启明的夫人徐莲芝在年初的时候把房子变卖了,带着孩子去了陈坑村生活,说是那里比较安静,也适合孩子读书做学问。赵启明当年也算是有钱人,没想到最终落到如此地步。” 我和秦骁对视了一眼,同时想起陈坑村那个少年秀才,似乎也姓赵。 “明日我们去陈坑村,再去见见那个男孩吧。”秦骁说道,“我记得他写得一手好字,饱读诗书,也是人才了。” “赵启明?”秦爷爷忽然问了一句。“这名字很是耳熟,难道是街尾那一家的?” “对,是住在街尾。”黄县丞立刻回答道,“我刚才过来的时候,还特别去那里看了一下,是已经将房子变卖了,里面住的是另外一户。” “我记得他的身体极好的,无病无灾的。外乡人来的河曲县,来了不少年了吧,他那孩子应该是前院刘婆婆帮忙接生的。对了,徐氏生孩子那一日他还不在家,徐氏产后大出血,刘婆婆找我来拿了一些药……”秦爷爷回忆起了往事,还挺感慨的,“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就算是街头街尾住着,居然也有这么多年没有见过了,也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一看您就是不经常出来,老坐在屋里。”我给秦爷爷又夹了一块肉,顺便也放了一块在我的嘴里。这个动作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就差从我嘴里把肉抠出来了。 “小满,你不可吃过多的肉食,适可而止。”秦爷爷还真是苦口婆心,“你是年轻,但底子不好,过于油腻,会令身体有负担,五行不调。” “不吃了不吃了。”我叹了口气,这饭吃的也是郁闷。“明日去陈坑村,怕都吃不上饭的。” “为何?”秦爷爷问道。 “明日我要和秦骁去陈坑村的。当然了,还要去见一见这位徐氏,她丈夫应该就是这个骷髅头……我们一个个来,终究也是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的。” “什么?为什么?”这几个人很是惊讶,吃饭喝酒早已经不是重要的事情,听我说故事才是首要的。 “我们那日进山的时候,刚好是连日大雨之后,半山上多数是河曲县先人的坟墓,如果是休整好,并且是每年都会按时来祭扫,就不会因为大雨而垮塌,或者就能及时发现,修好了。但现在很明显,骷髅头都出来了,必然是从什么坟墓里出来的,而这坟墓也是破败的。这说明,这座坟的亲人至少半年没有来过了,不是搬走了,就是出了什么变故。再有,就是这骷髅头很新,不是陈年的……”大约是陈年女儿红的酒气熏到了,我都开始瞎说了。 秦爷爷看着我,很是认真地听着。“所以,你觉得骷髅头既然很新,又是成年人的,那么,这事情就是凶杀?那凶手是谁?” “徐氏。”我立刻就给出了答案。 “为什么?”大家又异口同声地问我。 “老陈之前检验过骷髅头了,断定是亲近的人下手。三年前的小赵秀才还是个半大孩童,应该不能下手。但就剩下徐氏了。徐氏能够给别人洗衣讨生活,说明身体好,手劲也大,至少在女子之中,属于有力气的。” “为何杀夫?”黄县丞问道。 “贪嗔痴恨爱恶欲,一般来说,所有的事件都可以用这个来解释的。”我摸了摸筷子,还是忍住了,人一旦有了欲望,就收不住了。 但是,我可以。 第十四章 贪嗔痴恨爱恶欲 第十四章贪嗔痴恨爱恶欲 回到官驿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天了。 虽然没有喝酒,但依然是浑身酒气。踏进我那天字号第一间的时候,却被肖不修给轰了出来。他一身居家服,松松垮垮的月牙白的丝绸长衫,看起来很是儒雅明朗,但他皱着鼻子直接把我拎了出来,说今晚不能和他睡。 “大人啊,这是我的房间啊。”我鬼哭狼嚎地吼了起来,他霸占了我的房间,他还特别有理了。 “肖小七,你实在是太臭了!洗干净再进来。”肖不修一点都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特别不客气地把我丢在了院子里。值守的侍卫们看到这个情形,也不敢说话,纷纷背过身去。我到没有觉得丢脸,只是在想:肖不修可能要是来月事了。太监也是有生理期的,我可以忍的。 我不是没想过去洗个香香换身衣服,但一想到明日一早要爬山去陈坑村,就懒得动弹,明日回来再洗也是可以的。 净敕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大人为什么在你的房间里?” “我怎么知道?”我特别想翻白眼,“净敕师兄,咱两一起洗香香去吧。反正咱两一起喝的花酒,一起去洗香香也是挺好的。” “……这不好吧……”净敕往后退了一步,我赶紧往前走了一步,直接抓住了他的胳膊。 “刚好一桶水,还挺节省的,是吧?”我真的挺累的了。 “不合适不合适,阿弥陀佛。”净敕居然还念起了法号,也是醉了。他想转身走,我岂能让他走?直接抱住了他的大半个身子。 “肖小七,进来!”肖不修的声音居然有种穿破耳膜的通透感,我暗暗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他不可能让我和净敕去洗香香的。我立刻松开了净敕,一溜烟地又进了我的房间。 肖不修站在案几前面,手里还拿着一本书,看起来又是好看了七八分。我特别亲切地说道:“大人,您睡吧。” “你睡吧,我回我的房间了。”肖不修放下了书,还特别看了我一眼,这才走了出去。 哟,这是唱哪一出呀? 不过,既然他不睡在这里,我自然也就不洗了,直接躺在了被窝里。这里有肖不修的味道和一点点暖意,驱散了秋夜的微寒,让我可以睡得很是安稳。 清早醒过来的时候,听到侍卫们正在练功的声音,我心里更是觉得踏实许多。毕竟,肖不修在身边的时候,那种强大的气场总是能够让我睡得很好。矮塌上有一身干净的素色衣裙,必然是肖不修为我准备的。 一想到今日他要与我一起爬山去陈坑村,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所以很快换好了衣服,铜盆里有早已准备好的清水,我洗漱了一下,把头发也用木簪插好,才美美地走出了房间。 他们都已经操练完毕,去吃早饭了。后厨封上了,驿长和黄县丞商量了一下,用县衙的后厨房和人手,以及让黄夫人和黄紫樱都过来帮厨。毕竟南厂这一百人的吃喝拉撒睡也是很重要的。 秦骁过来的时候,我刚好吃完。站起身,打算去和他大哥招呼,肖不修扯住了我的衣带,忽然伸手擦了擦我的嘴角,才松开手,不再搭理我。但我又不成了,这人什么路数?说好的高冷玉面修罗呢? 也许是我的嘴角挂了一个馄饨? 我自己又摸了摸,完全不可能的。 摇了摇头,我还是跑向了秦骁,问他:“吃了么?我给你留了一根油条。” 秦骁笑得也是非常好看,说道:“吃了吃了,爷爷还让我给你拿了一些小饼子,说怕你饿了,可以在路上吃。” “不用路上吃,我现在也是可以吃的。”我伸出双手,开开心心等着他的投喂。秦骁先是掏出了一块山楂糕直接塞到了我的嘴里,“消消食,去去火。” “哦哦哦。”我喜欢这个味道。 出了河曲县,进了曲山,走得路线和之前一样。我和秦骁净敕他们走在最前面,黄县丞跟着肖不修,走在后面。想着黄县丞会和肖不修说清楚赵启明徐氏的这个事情,我也就没有必要再跑到肖不修身边说,因此,我继续和秦骁净敕随便拉扯着一些关于药理药典的话题,尽管我知道的不多,但还是知道一些的。 前日刚到,今日又到。今日还多了不少衙役和侍卫,陈坑村的人自然紧张起来。我让肖二十一直接推开了徐氏的家门。那天我们在村子里走了走,知道徐氏的房子在何处。一推开门,看到小赵秀才正在院子里看书,小院子很干净,也没有鸡鸡鸭鸭的家禽。 徐氏正弯腰刷着煮饭的铁锅,听到我们进来,吓了一大跳。小赵秀才也走了过来,看到是我们几个,愣了愣,才问道:“你们怎么又来了?” “是啊,又来了。”我绕过了他,直接走到徐氏面前,问道:“徐莲芝?” 她这个样子的确是让我有点犹豫,在我的推测之中,赵启明三十八岁,徐莲芝一定是小于这个年纪,并且至少不会是一头白发的沧桑模样。另外,她曾经是贵为有钱人的夫人,也不应该苍老成这个样子。 “是。”徐莲芝放下了手中的铁锅,又把湿漉漉的双手擦在了身前的围裙上。“你们是?” “我是南厂肖小七,想找你来问个事情。”我说得很客气,但我身后的侍卫们以及肖不修黄县丞就不是很客气了,他们直接包围了这个院落,一股子煞气就涌了进来。小赵秀才立时就慌张了起来,连声喊道:“你们要做什么?” “儿呀,莫喊了。”徐莲芝倒是很淡定,也十分客气地对我说:“大人啊,进屋说吧,外面还是有些凉的。” 净敕先跟着进了屋门,我和秦骁跟在了后面。屋里的陈设很是简单,看得出来,这母子二人的生活很是清贫。不过,屋子的一半摆满了经史子集,很是醒目。徐莲芝顺着我们的目光看过去,立刻就明白了,“这是我儿子看的书。叶儿特别喜欢读书,看到喜欢的书就买了回来,久而久之,家里的书就这么多了。” 徐莲芝用衣袖擦了擦木椅子,又说道:“大人坐吧,我给大人倒碗水吧。”她看了看院子里没有动地方的肖不修和黄县丞他们,略略有些窘迫。 “不用了,你就站在这里吧。”我也没有坐下,只是站在屋子里,看了看这些书,又看了一眼满脸焦急慌张的小赵秀才,才说道:“你知道我来的意思吧?” 徐莲芝沉默了一下,低了低头,等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已经全是泪水。 我也不说话,很是安静地等着她。 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净敕略略往我身前挪了一点点,恐怕这妇人会有大的动作。不过,徐莲芝没有,她只是很清晰地说道:“大人是想了解我丈夫是怎么死的吧?是我杀了他,那根铁钉就是我趁他醉酒熟睡后钉进去的。” 这话说完,在场的所有人都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小赵秀才紧张地说:“娘啊,你瞎说什么呢?” 徐莲芝看着我,没有搭理她的儿子。“大人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的吧?” “嗯。”我点了点头,“没想到你这么痛快地就承认了,我还想着你怎么也需要狡辩一下呢。” 徐莲芝轻轻笑了一下,仿佛是如释重负一般,“我也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大人是怎么发现的?毕竟都过了三年了,没有任何人来找我。” 黄县丞已经让衙役们走了过来,打算抓人。我看了一眼肖不修,才说道:“等下抓人吧,我和徐氏先说几句话。” 肖不修走了进来,站在我的身边。不过,他让人把小赵秀才给抓了起来,怕他闹出什么动静来。 “我前日来的时候,在半山腰发现了一颗钉了铁钉的骷髅头,想着这必然是命案。所以就让黄县丞找找三年内死亡簿子,仵作给出了一个年龄范围,所以查找起来也是顺利的。当然,最重要的是,连日秋雨将坟墓摧毁,尸骨才会显露出来。如果是这大半年之内都会去祭拜的,自然也就能够发现墓茔有损,会及时修缮。但是,这明显是大半年没有人去过了,这墓主人的亲人若不是出了事情,就是搬走了。所以,我也就让他们再查了查。当然,还有一些细枝末节的线索,都指向了你这里。”我给了一个说法,徐莲芝也点了点头。 “大人心思细腻,我那儿子都不曾发现。”徐莲芝看了看小赵秀才。此时的小赵秀才已经呆住了,完全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儿呀,要向大人学习的,莫总是读书,读书多了,也真是会傻的。” “唔,这倒也不一定。就比如你这个事情,我猜测也都是佛经里所说的贪嗔痴恨爱恶欲的其中一种吧。”我还是挺有耐心的。 “那大人给判断一下吧。”徐莲芝居然又笑了起来。“幸好大人来了,否则这要是成为了秘密,被我带进了坟墓里,也是挺无趣的。我们先从四年前曲山的匪患说起吧。” 曲山地势复杂,但是陆路通达河曲县最方便的一条路,很多客商愿意走这条小路,也能够节省时间。可在四年前,这里忽然闹起了匪患,很多路过的客商,特别是富裕的客商被抢,被杀,损失惨重。 我在河曲县的县志中看到过一些,说是四年前忽然有山匪抢劫,黄县丞也派人去围剿过,但没有抓到人。可过了一年,匪患忽然就没有了,再也没有了声息。这条路又畅通起来。当时,他们还派人又来来回回走了很多次,想找找匪患的踪影。 当时,黄县丞他们根据目击者的证词判断,这山匪应该只有一个人,身高长相都是普通人,或许,是觉得财物抢的差不多了,就离开了? “这山匪就是我的丈夫。”徐莲芝略略低了低头,“他自幼练武,身强力壮。本来也是个本分的人,可后来也是在一次做买卖的时候被别人骗了全部的家当,心里非常愤恨,就想出要抢劫的方法。第一次抢劫的时候,失手杀了人。当时也是挺害怕的,可是后来发现也没有人抓他,胆子就大了起来,一而再,再而三地抢劫越货杀人,积累的大量的财富。我常常劝他不要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否则真的会不得好死,断子绝孙。可是,他说他已经走上了不归路,只能这样下去才可以让我们娘俩过上好日子。我不想再让他去伤害那些无辜的人,也不想我儿子日后若真是中了状元,出人头地之后,有个劫匪杀人犯的爹,受到世人的唾骂和牵连。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他!” “娘啊!不会的!”小赵秀才立刻哭喊起来。 徐莲芝没搭理他,继续说道:“一日,我烧了几个好菜,与他一同饮酒,将他灌醉之后,在他头顶敲进了一枚铁钉。他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了,一点都没有挣扎。家里的那些钱财都是他的不义之财,再苦再累,我也不想花这些钱。因此,我慢慢地就将这些钱财救济了那些困难的人家。等到钱财都差不多花光了,我就带着儿子搬到了这里,相对安静,清贫无所谓的,只要让我儿子安安静静读书,花干干净净的钱,足够了。他那些书,都是我替别人洗衣服挣来的,干净的钱买干净的书,他从中读懂做人的道理,不要像他爹那样……” 所以,她杀人是对的? 我抿了抿嘴唇,想着这事情似乎是对的,似乎也是不对的。正在犹豫要怎么说的时候,徐莲芝居然又笑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纸包,直接塞进了嘴里。肖不修动作极快,但也没有能阻止她这个动作,只能捏住了她的下巴。可是,这纸包被她硬生生咽了下去。 第十五章 依然是贪嗔痴 第十五章依然是贪嗔痴 这个被徐莲芝吞下去的小纸包很小,并且我在这一瞬间看到的也只是这个纸包并不是新的,应该也是在怀里揣过一段时间的。 此时,净敕也冲了过去,甚至想伸手去她嘴里将纸包抠出来。但是,已经晚了。 面对这一变故,我愣了一下,才走了过去,蹲下来看着已经倒在地上的徐莲芝,她依然是笑容满面,很是愉快。“大人啊,你来的也是正好的。我的儿今年就要去考状元了,他的学识必然能够高中的。但是,我不能以罪人之身做状元娘,因此我早就想好有今日了。反正未来的路就要靠他自己走了,我能够在死之前说出真相,才真是解脱了。” 徐莲芝的嘴角已经流出了血,表情也变得痛苦起来。 肖不修站起了身,要拉着我走开。我还是蹲在原地,问了一句:“你这样值得么?你想一命换一命么?” “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徐莲芝嘴角的血越流越多,她在努力说着话,“这两年多,我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我夫君赵启明满脸是血的站在我的眼前。虽然说他是罪有应得,但我是他的结发妻子,我却亲手杀了他。我应该和他一起下地狱的,但是因为不放心儿子,我才苟活了这些年。现在这样是最好的……” 小赵秀才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跑到了徐莲芝身边大声喊着:“娘亲啊,不要丢下我啊!” 真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我站起了身,退后几步。 肖不修拉着我走了出来,我们站在院子里。 阳光很好,比进门之前还更暖了一些。 “呵呵,大月国的状元都是有故事的人。”我忽然觉得挺可笑的,这一个两个三个何必要考状元呢。或许这样说,并非是状元郎有问题,而是这世间的贪嗔痴恨爱恶欲,更令人无法逃避吧。 “肖小七。”肖不修低声喊我。 “嗯。”我耳朵里还能够听得到徐莲芝儿子哭喊的声音,“大人,我这样做对么?我如果没有找到徐莲芝,或许她就不会死,带着这个秘密和儿子一起生活。他儿子也未必能够高中状元的,那么,他们母子两就相依为命,平淡过日子,是不是也挺好的?” “徐莲芝早就想死了,她刚才不是说了么?为了她的儿子又多活了这两年多。”肖不修的声音更柔和了一些,“她刚才也说了,这两年备受煎熬,活着也是很辛苦的。你看她的那个样子,哪里还有她这个年纪的模样?她在杀夫的那一刻,也已经死了。” “活着不好么?”我心里还是揪着难受,肖不修又把我带出了院子外面。 此时此刻,院子外面出了侍卫之外,还有很多陈坑村看热闹的村民。大家默不作声地看着我们,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这样活着有意义么?你觉得她带着这样的秘密,能够坦然地活下去么?就算是她丈夫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她为什么不报官?为什么要自己杀人?她丈夫手里那么多的人命,那些失去亲人的家庭如何生活?”肖不修的声音略略严厉了一些,“肖小七,莫要心软。这世间有的是难以言说的事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在很多时候都是难以判断的。但是,你记住,无论何时,故意杀人就是错,是必须处以极刑的。徐莲芝用自杀逃避了大月国的法例惩罚,这是她的幸运。否则的话,你觉得她会无罪的活下去么?” 我还真的是无言以对。就算是不让她死,她自己又如何自处呢?她儿子又如何与她继续在一起生活? 黄县丞带着人去做了善后,这事情是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他来安排和处理。肖不修拉着我站在陈坑村的宗祠门口,村长已经跪在这里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村长虽说不知情,但也觉得自己把房子租给了徐莲芝母子二人,也是有错的。 不过,肖不修没有说什么,只是让肖小五拿了一百两银子给了小赵秀才,让他继续住在这里,处理好徐莲芝的后事之后,努力读书,按时参加科考。 我在他的身边,看了看这座山坳里的小村庄,还真是难以言说。秦骁又去买了一头猪,并且让村民处理好,才拎了回来。 此行目的达成,肖不修拉着我往山下走。走着走着,忽然就变成了我们两个人。山路依然泥泞,我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他反手就抓住了我的手,让我跟着他的步伐,慢慢往山下走。林间有风,却也安静。 肖不修忽然问我:“贪嗔痴恨爱恶欲,你觉得徐莲芝犯的是哪一条?” “大约都有吧。”我叹了口气,“大人,不用劝了,我都懂的。” “肖小七,每个人都有贪嗔痴恨爱恶欲,你我也都有。只是,要在一定的‘度’里,才是对的。不论是佛经,还是大月国的法度里,这都是有定数的。”肖不修有了老母亲般的苦口婆心。 “知道了。”我点了点头,动了动手指头。他又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给了更多的力度和温暖。我看着他好看的侧脸,忽然想起我在宫里第一次看到他的样子,妖孽且冷漠。而现在的他,温柔且冷峻,是有什么变了么? 不过,他哪里有什么变了?一直都这样。一下山,就又把我丢进了马车里,他自己骑马走了。搞得我坐在马车里,连个话本子都没准备。只好掀开窗帘,瞅着沿路的风景发呆。黄县丞他们没有下山,秦骁还在搞那头猪的事情。 路过繁华街市的时候,净敕把窗帘放了下来,说是不合规矩。我闻到路上各样吃食的香气,还真是饿了。但大队人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也不好意思去买东西。 回了官驿,立刻又忙了起来,戴罪之身的刘炳坤已经在后厨等着我们。真是又忙乎了一大阵子,在晚饭前把肉给炖上了。秦骁还出主意说把锅里的大一块炖肉插入鱼钩,另一头的鱼线藏在我们的手里,因为要煮炖四个时辰,所以必然等炖好都是夜半时分。 为了不引起盗贼的警觉,我们最好都装作去睡了,然后隐藏起来。万一盗贼武功高强,得手了。也会因为有这个鱼钩,被我们发现。 我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秦骁,真心觉得他好聪明。秦骁的笑容也特别明朗,看着我也特别开心。当然了,他还是没有肖不修让人给我买的一屉大肉包子具有吸引力。我让他负责蹲守,自己则跑回房里吃包子去了。 肖不修嫌弃肉包子有味,回了自己的房间。我吃完肉包子之后,就直接合衣躺在了床上,真的挺累的。也完全没有想洗香香的力气,只是琢磨着这一天发生的事情,盘算着盗贼到底是什么人。 睡到了半夜,陈一陈二进来叫醒我,说红烧肉就要炖好了,大家都已经埋伏在官驿的各个角落里。 秦骁将鱼线绑在了后厨的柱子上,自己则悄悄躲在了门板的后面。他手里拄了一根长木棍,作为防身用。 我悄悄走到他的身边,问道:“咱们这是要站一宿么?” “那倒不用。”秦骁小声说道,“估计很快就会来了。” “这肉味的确是很香。”净敕也站在门板的后面,“佛跳墙,果然是真的。” “那是,敢来官驿偷肉吃,简直是不要命了。”我悄声说着。鉴于那日狗子化成了一滩血水,我们都没有再用那一个灶眼,而是换了一个小灶台,换了一口煮锅。肖不修说那是凶案现场,先不要触碰。 “你觉得,这是人,还是兽?”秦骁忽然问我。 “啥?”我愣了一下,“难道不是人?” “我猜的,应该是某种兽。”秦骁很是认真,“我仔细想过了,那晚我们都在官驿,周围也有警戒,他是如何偷走的?还有,如果是官驿里的人偷走的呢?可是,没有任何线索对不对?但我想起了一件事情,不知道顺着这个线索,会不会有发现。” “啥?”我没有听明白,只好继续看着他。但此时,所有人都警觉起来,秦骁还对我做了一个禁言的动作。净敕直接把我藏在了他的身后,陈一陈二也呈夹角的保护方式,我只好屏住呼吸,努力在微弱的炉膛火苗的光亮中看着炖煮锅。 煮锅还在咕嘟嘟冒着香气,但堆放柴火的地方动了起来,声音很细小,能够看得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移动中。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这里的异样。 我努力睁大了眼睛,还只是看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慢慢从柴火堆里爬了出来,但它所到之处都是横扫的状态,因为它的面积很大,比铜盆都要大上两倍之多。它也不惧怕炉灶上的热气和火苗,直接推到了滚烫煮沸的炖锅,将红烧肉吃了进去。 本来还想伸出舌头,将汤汁舔干净,但发现自己的舌头被鱼钩勾住,不由得焦急起来。也就是在这一刻,秦骁忽然跃了起来,一棍子打在了这东西的身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似乎是打在了石头上一般,棍子断掉了。 一击不中,那东西也反应过来,动作幅度更大了一些,想要甩掉口中的鱼钩。但越挣扎,扎入的越深。它忽然就冲秦骁快速移动过来,并且喷出了一股气血。 秦骁的动作也是快的,立刻往后躲闪,随手找了铁锅遮挡了一下。 不过,我看到的是这东西忽然腾空飞了起来,姿势很是怪异。果然,是被鱼线吊了起来。它的脖子伸得很长,甚至发出了尖叫之声。 肖不修忽然现身,跃起上了房梁,并且将鱼线绑缚在横梁之上,又甩出了一根长绳绑缚住了这东西,动作一气呵成,很是利落。与此同时,他也厉声喝道:“都出去!这东西有毒!” 净敕和陈一陈二立刻就抓着我跑到了院子里,秦骁也跟了出来。院子里,侍卫们已经点燃了全部的火把,等候肖不修的命令。 屋里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应该是鱼钩鱼线禁不住这东西的重量,让它摔落了下来。不过,肖不修已经用长绳捆住了它,不会让它跑掉。肖小三手持长剑冲了进去,但就听到肖不修喊道:“莫要用剑,莫要出血。” 肖小三立刻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包,撒了一把迷魂药。他与肖不修掩住口鼻,出了厨房门。但那东西还在扭动,慢慢安静下来,应该是暂时被迷晕了。 “什么东西?”我很是好奇,也掩住口鼻,想凑上前去,但净敕还是扯着我不松手。有侍卫已经点亮了厨房的光线,只见一个黑乎乎的大乌龟趴在地上,四肢还在微微扭动着,红色的舌头给鱼钩勾出了血,伸得很长,耷拉在地上,嘴张的极大……这场面很是诡异和血腥。 肖小五又扔给肖不修一根长绳,他和肖小三用木棍协助肖不修把这大乌龟又再次捆了个结实,令它根本无法动弹。肖不修又将自己怀里的黑色面巾覆盖在大乌龟的头部,遮住了它不断流血的舌头。 处理好这物,肖不修又命众人后退五丈之外,掩住口鼻。他一袭黑衫站在大乌龟的身边,屏气凝神,若有所思。 我脑子一定是抽抽了,居然觉得他这个样子特别潇洒。我见过武功高强的他与人打斗,也见过他独自练功时的沉默,这一次抓大乌龟,动作行云流水,还有种仙人之姿。啧啧啧,美色误国,娘亲说的太正确了。 这个时候,秦骁已经走了过去,拿着他刚才那半截木棍,戳了戳这只大乌龟,见它没什么反应。又用木棒敲了敲乌龟壳,发出了类似石头的嗡嗡声。看来这龟壳很是坚硬,绝对是有些年头的。 “退壳龟?居然这么大。”秦骁看起来倒不是很惊讶,只是在确认。“如果是这东西作恶,到真的能够解释得通了。刘炳坤的确没有杀人,而是这东西杀了王望春。” 第十六章 世间种种恶之中依然有爱 第十六章世间种种恶之中依然有爱 “石灰!快!”秦骁忽然喊了起来。 这大乌龟忽然动了起来,头部被黑巾遮住,但看起来,它柔软的身躯部分正要从龟壳里爬出来。那状况看起来也十分诡异。黑乎乎血啦啦的躯体正在缓慢的移动,似乎是在费力的拉扯,更像是一种最后的拼命挣扎。 见到这个情景,肖小三立刻转身去了边上柴房,那里存放了一些是准备要修缮漏雨房屋用的。还有几名侍卫跟着他去拎了两大草袋子石灰出来,按照秦骁的指示,都倒在了大乌龟的身上。 一阵白烟四起,夹杂着石灰的粉末,还有这大乌龟发出了嘶嘶嘶的吼声……现场变得更加混乱起来。 肖不修又把我扯到了更远的地方,武僧四兄弟也去拎了两大袋子石灰,撒在了大乌龟从龟壳中爬出来的身躯之上。混合着它的血肉部分,灼烧出了更加腥臭的味道。 它还在拼命挣扎,血污的面积正在扩大。这场面看起来极为血腥可怖。想想正常人遇到石灰沾水,都会被灼烧坏皮肤,如果不慎落入眼睛中,眼睛就会被腐蚀掉。现在乌龟本身因为脱壳而划伤了自己的身体,又遇到了石灰的灼烧,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必然是巨大的。 四大袋子的石灰倒在了它的身上,效果着实壮观。就算是它是地狱恶魔,在这一刻也无能为力,渐渐势弱腐蚀,声音也没有了。 “不要踩到血水!”秦骁又喊了起来。 其实,这话不用他说,大家也都自动自觉地远离了现场,并且都往我们这边集中,甚至都怕被那股石灰烟气呛到。肖不修真是有远见,拉我站在了上风口,所以不会吸入那股腥臭味。不过,这个场面实在是太恶心了,我真是没眼再看下去了,都忍不住要呕吐起来。想我刚才吃了五个肉包子,还挺开心的呢。现在都要吐出来了,真是舍不得啊。 我们又往出退了退,直接到了官驿的正院大门口。秦骁这才解释道:“这东西叫退壳龟,很小的时候,和一般的富贵龟没有什么两样,甚至还因为头顶有一小撮绿色的绒毛,显得与众不同。它与富贵龟最大的区别应该就是它的腥臭味,仔细看就能够知道,它浑身都是肉褶子,里面长满了绿色硬毛,四肢极为有力且粗壮,犹如铁棍一般。它喜欢吃肉,更喜欢吃死人的肉……”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吐了出来,并且是吐了肖不修一身。幸好肖不修没有嫌弃我,还把他的袖子给我擦了嘴和脸。“你吐吧,这衣服我不要了。” “别别别,我给您洗。”我一边吐,一边说着,他这衣服很贵的,可不能就这样扔了。 秦骁倒是笑了起来,“小满莫怕,这东西已经死了。听我说完,它还是个宝贝呢。看这只退壳龟的年纪应该有七八岁,但长得如此之大,可能是吃过不少死尸或者禽类才会变成这样的。正常来说,在医术里有记载,它应该是常年生活在阴暗潮湿的地下,不会成为这个样子。现在看起来,它的龟甲是红底黑纹,就是传说中的‘凤鳞龙龟’,属于极为罕见的灵药,能解世间一切毒。”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肖不修扶着我的手抖了一下,但我依然还在吐,吐得眼泪都出来了。 “但这种东西的血和口水都是有剧毒的,我也是看到药典里有记载:但凡沾染上,就会立刻化为污血。所以,现在也就能够解释为什么我们的红烧肉、生肉,以及还有一些鸡鸭,甚至是王望春的都不见了……” “化了?”我已经吐不出来什么了,就拿着肖不修的袖子把脸擦了擦,直接问他:“问题是,这东西是哪里来的?既然是灵药,不可能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人口众多的闹市呀?” “因为卢展宏。” “……和他有什么关系?”这人怎么还有事情,居然还没搞完。我现在是忍不住想骂人了。 “你还记得我们之前聊过关于胖竹的事情?”秦骁与我说过敬神山里的胖竹,“卢展宏这种人做过亏心事,就更加相信神佛的力量。虽然我没有去过他家,但也听说他家曾经从敬神山挖来了几株胖竹种在院子里,后来还做成了观赏用的盆栽。当然,这种小型的盆栽很多富贵人家都是有的,也没有任何问题。或许是,有人为了讨好他,送了他一只富贵龟,但实际上,这是一只退壳龟。送的人不识货,被送的人更不知道。” 在佛经中记载,灵龟最喜欢藏身在竹海之中。这只退壳龟很可能是从敬神山的竹海之中找到的,当做礼物送给了卢展宏。卢展宏将它当做宠物来养,也就随手丢在了自己的胖竹林中。在这样的环境中,退壳龟缓慢生长,长个七八十年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但卢展宏是放高利贷的人,做的是嗜血的买卖。他或许是在某一次将人体的某部分丢进了胖竹林中,被退壳龟吃到。就在那一瞬间,激发了退壳龟的本性,令它产生了变异。但卢展宏不知道,只是随手丢一些东西进去,有时又会丢几块肉进去。因为很多人都认为龟也是吃肉的……日久天长,富贵龟不会变异,但退壳龟会激发出本能,越发的嗜血。 它藏身的竹林被之前的那场大火烧毁了,只得藏在废墟之中。因为连日的大雨,更是将它栖身之地冲的稀烂。或许之前,它还藏身在刘炳坤的废宅之中,但我们日前把那里的东西又都搬光了,让它没有躲藏的地方。 另外,它品尝过肉的滋味,因为饥饿更渴望吃东西。这也能够解释的通黄紫樱说过刘炳坤家丢过一些鸡鸭,官驿也丢过鸡鸭牲畜。因为这两处都在刘炳坤家附近,也靠近卢展宏已经烧成了废墟的院子。 王望春化为污血的那一日,刘炳坤与王望春在院子里喝酒吃肉,味道飘散了出去,吸引了退壳龟前来觅食。当时,刘炳坤因为有事离开了,王望春喝醉不自知。退壳龟饿的时候,哪里管是活人还是死人,静悄悄爬了过来,直接咬住了王望春…… 若王望春不是醉酒不省人事,应该会发现退壳龟。但恰恰是醉倒了,才出现了悲剧。 “我们只顾得做红烧肉,却没有想到这香气会吸引退壳龟前来。幸好那一日我们都不在,驿长也只是因为要添柴火才进来。但应该是感谢一锅热气腾腾的红烧肉,应该是让退壳龟烫伤了口舌,在现场留下了血污和口水。”秦骁继续他的推测,“但当时我们都不知道,也幸好是肖大人说不许破坏现场。当我抱狗子来的时候,狗子最先舔到了我们以为是肉汤的部分,但实际上这就是退壳龟的血污。狗子立刻化为乌有之后,我当时就想到,这很可能不是人,而是动物。” “所以,退壳龟今日前来,也是因为实在太饿了,就算是口舌都破了,也要来吃一口肉……”我瞅了瞅通往后厨的路,“这一路上,不会都有它的口水和血污吧……这岂不是要出大事了?路过的人还不都化掉了……” “用石灰把所有的地方都铺一遍,会消除这样的血污。”秦骁刚说完,肖不修就立刻要侍卫们行动起来。 “封锁这一带方圆三里地范围,立刻!” 南厂的速度,大月国第一。 这一次是肖小三带队,肖二十一他们几个都跟着一起去了。幸好现在已经是深更半夜,街上完全没有人,但为了以防万一,大家还是极为小心细致地开始排查起来。 秦骁说,现在退壳龟已经没了危险,化作了血污,稍后再把后厨整体用石灰覆盖一遍,最好能够把所有的东西都烧掉,也能够减少隐患。 肖不修那种人完全不会犹豫,直接说:“烧。” 结果,现在好了,连同刘炳坤的小餐馆,荒宅,以及王望春家都烧了一遍。我咧了咧嘴,问道:“您把官驿要不然也烧了吧,这里大乌龟也是来过的。” “那倒不用,这种东西惧怕龙涎香和茉莉花香,肖大人身上有这种味道,小满身上的熏香也是这个。所以,你发现了吧,只有你不在后厨的时候,肉香遮盖住你的香味的时候,退壳龟才爬了过来的。”秦骁这说法还是很有道理的,至少肖不修又认可了这种说法。 所以,他们粗略研究了一下,制定了一个方案,比如哪里需要撒石灰,哪里需要拆掉烧毁。这是一个大工程,牵扯到的人力物力都比较多,并且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损失和民怨,他们还需要详详细细制定一个章程。 现在,肖不修和秦骁的关系忽然拉进了很多,两人站在大院门口又细细说起了退壳龟的事情,甚至把药典和佛经都说了一遍,秦爷爷都带着药典过来,指着其中的文字记载详细解释起来。 后来,肖不修就带着秦骁去了县衙,黄县丞也需要了解更多关于这个奇葩事件详细的信息,以便开始后续的工作。于是乎,这几个人开始在县衙里详细拆解了一遍几个案件的情况,并且翻找出了相关退壳龟,药典,佛经等等资料,最终算是把所有疑点都一一对应上,解开了王望春之死的原因。 一开始,我也是在县衙里坐着的,后来就真的很困了。特别是他们开始讲佛经和药典的时候,那些深奥且复杂的内容,听得我一个头两个大。按照我的智商来说,已经理解和消化不了那么多的内容。并且,看天色都要亮了起来,那些逝去的人却永远不会回来。 肖不修摸了摸我的头发,说道:“贪嗔痴恨爱恶欲,这些日子我们讲过的这些佛之毒,世间一切罪恶之源,不都在这几个案子之中么。有故意,有巧合,有蓄意,看起来复杂至极,但又都在情理之中。可是,就算是叹息,也依然还有令人感动的地方,对不对?你看黄紫樱就一直在坚持相信刘炳坤,因为她爱他,她相信她的判断。” 肖不修说着话的时候,眼睛里有那么一点点微光,让我忍不住想和他贴的更近一些。 “肖小七,你不是猫,距离我远一点。还有,赶紧给我洗衣服去!”肖不修又嫌弃我了,顺便推开我,还把自己的外衣脱掉丢给了我。 我退后了七八步,抱着他的衣服,闻了闻那个味道,原来他又一次保护了我。 ————————不定时小剧场———————— 肖小七简直是一头小猪,一张嘴就没有停过,各种吃。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在吧唧嘴,似乎是在吃着什么。肖不修完全不能忍了,本来还想着肖小七可能会害怕,所以才在她的房间里睡了下来。 现在倒好了,他已经被肖小七这个声音搞得要崩溃了。 看这个样子,肖小七距离成为肖胖七的日子应该不远了,给她做的新衣服应该暂缓,等她再胖一点再重新做。 不过,她要是再胖一些,自己是不是就抱不动了? 一想到这个,肖不修忽然焦虑起来,立刻起身去院子里练功,并且打算将墙角那个大石墩抱起来试试。大石墩看起来百十来斤重,已经落了灰,长了草。 肖小三站在一边,本来是想和肖不修切磋一下,但看肖不修一直在练力气,就忍不住问道:“大人,咱们是要搬砖去了么?” “嗯。”肖不修用尽了全力,居然没有搬动大石墩,还搞了一身的土。 “咱们不是搬了好几天石灰袋子了么?”肖小三不解,“还有什么需要搬砖的事情?” “有。告诉南厂的人,从今日起,每人每日加练搬十袋大米来回一里地。”肖不修又重新运功,然后猛然发力,可算是把大石墩给搬了起来,但隐隐地闪了腰。这事情他可不能说,只能忍着。 “是!”肖小三答应得倒是很痛快,但心里很痛苦,觉得肖大人是魔鬼。 第十七章 真傻还是装傻 第十七章真傻还是装傻 我特别想再歇两天,至少看着河曲县烧房子这个事情还挺热闹的。 黄县丞和秦骁以及仵作老陈一点点排查了退壳龟的行动轨迹,最终发现退壳龟就是以卢展宏的宅院为基点,爬到各处觅食。它因为体型大,不会在白日里活动,多数是在夜深人静时分,从废墟之中爬出来,然后找些吃食。 一开始,退壳龟只是偷鸡偷鸭,后来连蚊虫都会用舌头卷来吃掉。这也解释了之前黄紫樱说事发当日,她觉得刘炳坤家后院的蚊虫都没有了。其实,就在那一刻,退壳龟已经藏在了刘炳坤家的宅院里,伺机行动。 王望春也是极为倒霉,酒肉臭气吸引了饥饿的退壳龟前来。它可不管你是活物还是死物,或者是活人还是睡着了,只要是能吃的,它都会吃的。因为退壳龟口水中的剧毒,直接化掉了王望春的肉身,退壳龟应该也没有吃掉太多。所以,后来也就是我们看到的衣衫还在,但人已经因为毒液化作了血污。 为了防止还有退壳龟的口水或是血渍被路人沾染到,河曲县进行了一次全县的大清扫活动,消除隐患。并且,各家各户都主动清理了自己的厨房和柴房,讲究一点的人家直接放了一把大火把自己厨房和柴房全都烧了。 所以,我每天坐在官驿的二楼常常能看到河曲县有黑烟冒起,大家也不忙着去救火,又互相说了一遍退壳龟的可怕。 第三日,秦骁拿了一个净白的瓷瓶给我。我刚想打开看一眼,他立刻就按住了我的手,说一定要仔细,要小心,这东西极为珍贵。 吓得我没敢动,但也不敢松手,生怕掉地上。 他说他按照药典古方的做法,把退壳龟的壳经过昼夜火烧之后,又研磨成粉末,再加以山参、白芷、连翘等物,用古树蜂蜜揉出了三颗十全解毒丸。“这东西能够解百毒,极为珍贵。”秦骁很是认真,“几百年才能够遇到一次这样的事情,所以说,你手里这三颗药丸子就是无价之宝。” 我又紧张起来,“别给我,这东西太臭。” 因为又想起了那一日的腥臭味道,手里的鸡腿立刻就不香了。 “小满,这退壳龟是你抓的,所以这药丸子给你最合适不过了。”秦骁还挺认真的。 “别,是你抓的,说是你认出来的,我啥都没做。”这事情,我分得很清楚。 “要不是你要吃红烧肉,猜出这是兽非人,我也不可能朝这个方向想的。”秦骁这一脸的真诚吧,还是挺让人喜欢的。“所以,你拿着。日后你在南厂遇到的事情还有很多,有几颗药丸子护身,还是有点保障的。” “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么?”我好想挠他。 “是啊,你会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秦骁又笑了起来,那种清雅的儒生模样,我居然看呆了。 “秦骁小哥哥,我听说你曾经进过宫的,并且当时白御医也想收你做徒弟的。要不,趁这次机会,你和我回宫吧,做个御医也挺好的。京城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咱两也方便约在一起吃吃喝喝。” “小满……”秦骁也学会了我拖尾音说话,“当初我不愿进宫就是觉得做御医实在是没意思。说句私下里的话,我整天给皇上娘娘宫女太监们看病,多没意思啊。倒不如趁天气好的时候,到处走走,增长一些见识,说不准还能够再找到一些罕见的灵药呢。” “那你可以在天气不好的时候,在宫里待着呀。”我拉住了他的手,“你看哈,冬天要来了,北风一起,再下个鹅毛大雪,蹲在宫里喝酒吃肉是最舒服的。” “可是,小满啊,这个时候才最需要大夫游走在民间,解救疾苦,诊断病患,救人性命啊。”秦骁这话说的,让我觉得他特别高大,甚至都有了光环。我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说。 秦骁直接抱住了我,轻轻笑了起来。“你还是傻姑娘,没有见过那么多的人间疾苦。我家世代行医,更了解世间痛苦之事。说我有远大抱负也好,或者说我不负责任也好,我不想困守在一方小天地里,我更希望趁年轻,多走走,多看看。” “好呀,我跟你走。我有钱,咱们可以逛吃起来的。”我也回抱了他,他身上有股药香,还挺好闻的。 “那我可不敢,我怕你的肖大人会杀了我。”秦骁的声音里都透着笑意,因为他看到肖不修已经出现在了官驿的院子里,正眯着好看的瑞凤眼看向二楼的我们。 “没事没事,他不会的。我跟他保证过的,无论我走到哪里,都带着他。就算是以后我结婚生娃了,他也都是要跟着我的。”秦骁松开了我,但我还要抱着他,因为真暖和。 “小满,肖大人这样跟着你,你以后的夫君能够受得了么?”秦骁问我。 “为啥受不了?你看皇上和娘娘们不过得也挺好的?”我居然想摸他的脸,他的脸和肖不修完全不同,有种清瘦的白皙。我一直看到的都是肖不修的妖孽和肖小三他们的小麦色,第一次近距离看这种白皙,比女人都白皙的脸庞,我还是很心动的。 “小满!”秦骁抓住了我蠢蠢欲动的手,哭笑不得。“我一直担心肖大人对你不好,现在我是担心你对肖大人不好了,他恐怕这辈子都要吃很多的苦了。” “我对他很好的,要不是为了给他做红烧肉,我干嘛折腾这么多事情。”我撅了撅嘴。 “算了,这是你们的事情,我可不想说了。这个药丸子你收好,关键的时候能够救命的。”秦骁松开了我,站到一丈之外,因为肖不修已经走了上来。他面无表情,只是看着我。我捏着白瓷瓶,想了想还说说道:“这样吧,三颗药丸,我们三个人一人一颗,谁知道以后会遇到什么事情,留一颗在身边也是好的。万一有事情,也是能彼此救急的,好不好?” 秦骁深深地看了看我,才说道:“我以为你会都拿走,没想到你会不要这样价值连城的灵药。” “……别啊,这种东西,只有在关键的时刻才能够称作是价值连城,一般来说,用不到的都是废品,带在身边还挺麻烦的呢。你看,搞这么一个瓷瓶让我揣着,还挺硌得慌的。” 秦骁有种哭笑不得的表情,深深吸了口气,才向肖不修说道:“肖大人,小满果然是个傻的,辛苦您了。” “我有什么可苦的?这人一直是个傻的。”肖不修那个妖孽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我觉得院子里的北风都哆嗦着打了一个旋儿。 我瞅着肖不修,看着他一身黑衣,身姿挺拔,从气势上来说,秦骁还是比不了的。我拿了刚才包鸡腿的油纸,徒手撕成了三份,并且将瓷瓶子里的药丸倒了出来,又分别用这三张纸包裹好,将其中两颗分别递给了这两人。 “都收好了,最好没有机会用的上。”这一点上,我还是很郑重的,这要是能用的上这种灵药,怕这人也都是要完了。这两人也没客气,直接都揣进了怀里。肖不修还特别找秦骁又去说事情了,我只好溜达着下楼去看刘炳坤炖肉。 他已经放了出来,黄紫樱一直跟着他,寸步不离。不过,王望春还是因为与他喝酒而死,他也要付一定的责任。刘炳坤跪在县衙,冲着王家的父母磕头承诺,此生必然将二老视为自己的亲生父母,养老送终。 肖不修算是个见证人,这事情就算是这样了了,王家父母大哭一场,也没有任何办法。后来肖不修提议,将卢展宏的财产中拿出一部分补偿给二老作为养老钱,总也算是个安慰。 所以说,肖不修在这几日内忙得要飞了起来,处理了各种事项,还面斥了黄县丞执法不严,管理不善,稍后他会禀告皇上,让黄县丞降级降薪。 肖小五和我蹲在厨房看火的时候,我问他:“不是说黄县丞是肖小四的哥哥,总也是要网开一面的吧?” “不能啊,如果不追究他的责任,朝廷里就会有人追究肖大人了。你要知道,这官场里的事情也是错综复杂,若是我们有一点点错误,都会被人无限放大。” “皇上不是很信任肖大人么?这不又让他官复原职了,干得也挺好的。”我想起不久前皇上把肖不修贬为庶人的事情,心里也烦躁了一点。 “皇上的算计,岂是你我能猜得到的。”肖小五嘿嘿笑了起来,“不过你放心,皇上对你是极好的,你不会有事的。” 哎,我就知道,现在我这种身份也真是挺难的。这个话题还是过吧,再聊下去,估计他们又要跪一片了。 终于吃到河曲县的红烧肉时,我的眼泪都快流了下来。那真是太好吃了!首先说这红烧肉的品相就是一等一的好,之前还说这东西是穷人吃的,王公贵族怎么能这样大口吃肉呢?现在看这肥瘦相间的肉块,还因为加入了一些红糖而呈现出亮红之色,我也不顾烫不烫了,先捏了一块放到了嘴里,真是肥肉不腻,恰到好处。 肖不修明显也是很喜欢吃的,当然他的吃相很是优雅,用筷子夹起,放入嘴里,一点点品尝。他吃青菜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仿佛所有的吃食在他这里都是珍馐美味,让人看起来都特别好吃。 我开开心心地坐在他的身边,问道:“要不,我搞一头猪回京城,把刘炳坤也带上,给皇上做一份,让他也尝尝?” 吃饭的时候,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人,肖不修的状态很是放松,说话也随意了一些,“皇上可不喜欢吃这种油腻的东西,只有你这种小馋猫喜欢。再说了,你把刘炳坤弄到京城去,让黄紫樱如何成婚呢?” “咦,这两人要成婚么?现在这个情况,倒不如把婚事往后押半年才好。”我愣了一下。 “一开始我也是这样建议的,倒是王家二老说都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即便是王望春地下有知,应该也不希望这两人将婚礼拖后,就还是按时把事情办了吧。” “那这事情我们就不要去看了吧,虽然我对他们没有意见,甚至还觉得黄紫樱很是勇敢,但我总觉得还是有点别扭的。” “嗯,我们南厂的身份也从来不会参加任何婚宴的。”肖不修点点头,已经放下了筷子。“我们要赶紧回京城了,在这里耽搁得太久了。” “是是是。”我其实还想吃的,但是他居然把我的筷子直接按住了,完全不让我再吃饭了。 “肖小七,再吃你就真的胖死了,我就抱不动了!”肖不修的声音里居然还有那么一点点嗔怪,我愣住了。 这一刻,我的确是特别想装傻的。 收拾碗筷的时候,肖小三忽然冲了进来,递给肖不修一张字条。肖不修看完之后脸色大变,立刻起身出门。我在后面喊道:“出啥事情了?” 肖不修回头看了我一眼,就喊陈一陈二:“照顾好肖小七,你们明日一早启程回京城。” “到底怎么了?”我这红烧肉还没咽到肚子里呢。 肖不修已经飞身从二楼跃了下去,肖小三和肖小五也跟了上去,一声呼哨以后,又有不少南厂侍卫快速出现,又消失在黑暗里。我只来得及看清楚肖不修带着人骑马飞驰而去,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场面很是奇异,刚刚我还和他在温暖的房间里吃着红烧肉,现在就剩下我站在二楼走廊里吹着寒冷的秋风发傻。 南厂的速度快,也不要这么快吧? 特别是我这种不是很傻的人,总也是要说一下的。 再说了,装傻和真傻,都是由我来掌控的。但忽然玩消失,我可就搞不来了。 肖二十一上了楼,拉着我进了屋里,小声说道:“影子出事了,肖大人着急回去。” “啥?”我惊了一下。 “之前说是影子受了重伤,留在京城没跟过来。后来情况已经稳定了,所以肖大人就出来了。可刚才飞鸽传书,说影子没了气息……” “什么?”这一次,我也不淡定了,这怎么成?这男人也是我喜欢的! 第一章 影子的女人 第四卷美人花蕊 第一章影子的女人 我急吼吼地去马厩里找一匹马,结果发现每一匹都是我爬不上去的。净敕看我也是炸了毛的样子,就立刻把我直接拎到了他的马上,然后吼其他人跟上,我们南厂的人一瞬间走得干干净净。 最赞的时候,陈一陈二连我们的行李都收拾妥当,赶着马车跟在后面,训练有素真不是盖的。我在半途小憩喝水的时候,看到陈一陈二的马车,还是心里略略安定一些的。 根据肖二十一的情报,以及肖二十二探查的消息,肖不修快马加鞭,一日的路程,应该大半日就能回到京城。按照我的速度,不到一日也是可以的。只是,我可能会很辛苦。 “影子到底是怎么了?”我喝了半缸水,才觉得好了那么一点点。 “他受伤回来的时候,说是一支箭扎中了肩胛骨位置,但因为伤到了筋脉,他的右胳膊抬不起来,也发了高烧。肖大人帮他处理了伤口后,他的体温也降了下来,所以才来河曲县的。但是,据说影子在第三日起又开始发烧,并且根本就不由退烧的迹象。肖小六他们找了白御医来看,用了药,但似乎效果也不大。”肖二十二讲起了前因后果。 “我记得说是这支箭上有毒?会不会余毒未解?”我立时想起肖不修说的话,并且莫檀林其实也是中毒身亡的。 “之前,肖大人说毒性已经解了。现在是什么情况,就不知道了。”肖二十二的线索也只有这些。我叹了口气,放下了水瓢,让净敕又抱我上了马,“快一点吧,影子是为了拼过命,也照顾过我的男人,他就是要死,也必须死在我的怀里。” 净敕和武僧四兄弟自然是不知道我和影子之间的故事,但听到我说的这句话,也知道兹事体大,丝毫不敢耽误,又立刻快马加鞭带着我往京城赶。 半夜三更冲进京城,大约也只有我能干得出来了。守城的禁军认识我,立刻就开了城门。我们连马都没有下,直接赶去了南厂。不过,因为骑马时间太长了,我的两条腿完全不是我的了,净敕是把我从马上摘下来的,并且抱着我急急地跑进了后院。听到动静的肖不修出门看到我的这幅模样,脸色都变了,问道:“肖小七怎么了?” “无事无事无事。”我立刻三连否认,“骑马骑得腿麻了,影子如何了?” 肖不修从净敕的手中接过了我,黑暗里我也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他直接带我进了屋,影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色极为苍白,额头上全都是汗。 肖小三和肖小五在一旁正为他擦汗,白御医也在,他看到我之后也皱了眉头,问道:“肖小七,你这是又怎么了?” “哎,没事没事,腿麻了,一会就好。”我又赶紧解释道,“影子这是还有气吧?” “嗯,高烧不退,今晚再不退,即便是人活过来,也都是废人了。”白御医让肖不修把我放下来,并且直接伸手在我的腰上点了几下,又捏了几下大腿,我的腿这才好过来一些。我歪坐在影子的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很烫。 “伤在肩胛骨?化脓了?”我掀了掀衣服,看到影子的伤口已经有愈合的迹象。一个血窟窿,之前肯定特别疼。我强忍着自己的颤抖哆嗦,又摸了摸影子的脸,看他毫无反应。“昏迷了多久?” “五日。”肖小六和肖十七一直在旁边守着。 这的确是太危险了,在这样烧下去,必然成为傻子的。我心里哆嗦起来,“所以,是什么?” 肖不修神色也极为差,摸了摸影子的被角,才说道:“很可能是毒,一种我们不知道的毒。” “莫檀林的尸体是什么样的?”我问他,因为他把莫檀林的尸体拉回京城了。 肖不修愣了一下才说道:“已经腐烂烧掉了。” “黑的?臭的?”我急急地问。 “这倒是不知道。”肖不修眼睛里有疑问。 “找人问,问出来。”我大声说道,“如果说,莫檀林是中毒死的,我要知道他死后的尸身是什么样子的?”因为,我现在发现一个情况,令我万分紧张起来。影子现在这个样子,与我当初被曹显扔在背篓里,然后被扎了一箭的状况非常相似。 曹显后来说我就是一直昏迷,发高烧,他把毒都吸出来了,又用烈酒给我消毒,但我依然是足足烧了七八日才活过来。因为发现得早,毒素没有侵入要害,但其实也造成了我的身体一直很弱,还是有余毒的。后来,他找药商去寻找大蟒蛇的蛇胆,被我好巧不巧地吃了下去,应该也算是解了毒。 那影子如果也中了这个毒,现在已经是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要怎么办? 我控制着自己不哭,然后抓住影子的手,他的手都是滚烫的,整个人像是要燃烧起来一样。 “开窗户!不要被子!给我刀!”我想了想,不管怎么说,我也是要试一试的。 “肖小七,你要做什么?”肖不修扯住我。 “让我试试,我不能让他死了!”我尽量保持了冷静,特别冷静。 净敕已经递给了我一把短匕首,我拿在手里,但还是哆嗦着的。肖不修夺过了匕首,捏住了我的肩膀,“你说,我做。” 他已经不问缘由了,就证明他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影子是他的影子,是他的分身,如果失去了他,肖不修也会受不了的。 白御医让众人都散开一些,并且准备了清水、烈酒以及干净的帕子。“肖小七,你想把伤口重新打开?” “对!”我深呼吸了一下,“也许现在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但还是要先重新打开伤口,把里面的血吸出来。需要大量的水和白酒,吸之前要用酒漱口,吸完后立刻吐出来,再用烈酒漱口,绝对不可以咽下去。” “好。”肖不修答应得特别痛快。 “大人,还是我来吧。”肖小三挡了肖不修一下,“影子这毒也不知道是什么,您不能以身犯险。” “没事,我来。”肖小五也站了出来,当然,其他南厂的人也都要过来。这是他们的生死兄弟,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南厂的人,都是可以的。 但是,这个时候,忽然还有一个女声出现了,并且这人是从外面跑进来的,还带进了一股寒风,冷得我一哆嗦。 “要做什么?我可以的!”这女人一身淡黄色绫罗衣裙,年纪与我相仿,明眸皓齿,一脸的焦急。 “罗花蕊,出去!”肖不修的声音很是不悦。 “我说过的,影子是我的人,我要照顾他!”罗花蕊居然没有被肖不修的气势压倒,居然还能还嘴。我眨了眨眼睛,表示没看懂,不认识,不知道。 “肖小七,你说!怎么弄?”罗花蕊与我坐到了一起,我发现她比我高,比我胖,力气都比我大。我被她这么冲过来的力道,直接歪到了一边去。 肖不修赶紧去拉我,罗花蕊又压住了我的腿,场面还挺尴尬的。 “先救人啦!”我吼道,“那个什么花蕊,你来!” 我的气势也挺足的,“白老,您把烈酒给她。肖大人,您先把影子这个伤口划个十字刀口,深一点。” 净敕已经接了肖不修的手,直接拉住了我,把我往边上拖了拖。肖不修特别不客气地直接划开了影子的伤口,罗花蕊也挺勇敢的,一口烈酒漱口,然后吐掉,再去吸影子从伤口里流出的血。 场面极其血腥,我都有点不敢看了。 罗花蕊可以的,两口酒,一口血。一开始吐出来的是黑血,乌黑色。如果不划开伤口,根本不知道怎么会是这样。在十多口血吐出之后,颜色终于变得有些红色了。这个时候,罗花蕊的力气也有些接不上了。肖小三把她拖到一边,和肖小五接力去吸血。 我在一旁仔细看着吐出来的血,终于颜色变得正常了之后,才让他们停下来,并且让白御医撒上了止血的药粉。一切收拾妥当,影子的体温降下来一些,肖不修又去按了按他的脉搏,但依然很是虚弱。 我扯着肖不修的袖子,低声说道:“大人,可以冒险么?” “什么?”肖不修问我。 “那颗退壳龟粉做的解毒丸。”我从怀里摸出了我的那一颗,“秦骁说这东西能够解万种毒,但我也是不知道的,所以,要不,或许,可能……咱们给影子试试?” 肖不修手里也有一颗的,但他没拿出来,不知道是因为忘记了,还是根本就不敢给影子用。他看着我,眼睛里闪了一下。白御医凑了过来,拿起了我的这颗药丸子问道:“这是什么?” “退壳龟的龟壳磨成的粉。”我大致将秦骁说的原话复述了一遍,白御医连连点头,“药典里有这样的记载,我也听说过这种药物。死马当作活马医,现在影子已经降了体温,刚还可以服用这颗药丸……” “试试吧。”我听了白御医的肯定,也坚定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好。”肖不修把我手里的这颗药丸塞进了影子的嘴里,又灌了一口清水进去,然后用自己的内力帮助这颗药丸子进入了影子的肠胃里运行。影子没什么反应,应该说,依然还是很平静地躺着,不知道是好了,还是不好了。 罗花蕊此刻已经洗干净了口齿,坐到了我的身边。不过,还是有一股酒气,我不由得往后退了退。“哦哦,我身上沾了不少酒,估计有味道是吧?一会我去换衣服。” “嗯,这衣服不要了也可以的,因为沾了血污。我是怕这血污也是有毒的……”话还没说,罗花蕊立刻就开始脱衣服,动作很快。“外衣脱掉,里面没有沾染上的话,可以不脱的……”这姑娘这么豪放,我很是惊异。当然,我更想知道,她凭什么说影子是她的人。明明影子是我的人才对,哼。 肖小三和肖小五也收拾利落走了过来,我让他们用土遮盖住了血污,并且用麻袋把这些混有污血的土装进去,掩住口鼻后放到花园里烧掉。 一系列动作完成后,肖不修已经为影子运了一圈的内功,的确很明显,影子的体温恢复了正常,虽然人没有醒,但脉象已经慢慢在恢复了。我哆哆嗦嗦地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和手,确认了一下,才略略松了口气。 但肖不修眯着眼睛看着我,问道:“肖小七,你怎么知道这是什么毒?知道如何解毒?” 啧啧啧,瞧瞧他那个妖孽且不信任旁人的态度,还要怀疑质疑我么?我皱着眉头,脱掉了我的外衫,又卷起了衣袖至左上臂的位置,这里有一小块三角形的白色印记,是当年我被扎的那一箭留下的痕迹。 “我当时也中过一箭,箭上也有毒,和影子的状况很是相似。曹显说,当时我也是高烧不退,几乎就是死过去了。但是他是直接吸出了污血,用了一些常用的解毒药丸,救了我的性命。所以,我身上还有一些余毒,他很是不放心,到处为我寻找药物的。” “哦。”肖不修的表情缓和了一些,把我卷上去的衣袖拉下来,“知道了。别生气,我错了,我也是有点着急了……” 肖不修居然道歉了! 一屋子的人都鸦雀无声,大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我拉上了自己的衣服,才说道:“肖大人,我能说的全都说了,你相不相信都是你的事情。但是我能够做的也只有这些了,现在影子要靠他自己活下来了。哦,还有,这个药丸子有没有副作用我真不知道,影子发烧了这么多天,会不会烧傻了,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一直都是傻的,肯定就是那时候傻掉的,不不,更傻的。你别搭理我,省的我把大傻气过给你,你就不聪明不好看了。” 一屋子人这一次都不敢呼吸了,默默地往出退了退,就连罗花蕊都悄悄站了起来,往门口走。我喊住了她:“罗花蕊,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什么人?影子是我的人!一直是我肖小七的人!” 第二章 肖小七第一次发脾气 第二章肖小七第一次发脾气 肖不修的脸都皱到了一起,一股杀气都弥漫开来。他走到我身边,扯出我的衣衫,速度极快地把我的领口都系得严严实实的,低声说:“肖小七,不许发脾气。” “不要!”我推了推他,但是推不动,所以就大声喊罗花蕊:“你到底是谁?我告诉你,影子是我的人!伺候过我,跟我一被窝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们都感觉到床上的影子动了动,所以齐刷刷地回头去看他。但他只是动了动,没有睁眼。白御医坐在边上按压着他的脉搏,说道:“无事,正常了。” “肖小七,我认识影子比你早多了。要说起来,我和影子才是最早一被窝的,他在我家睡了一年多呢。”罗花蕊那个表情,简直是太气人了。 我又推了推肖不修,“你躲开点,我得跟罗花蕊说清楚!” 肖不修气得都笑了出来,把我按在怀里使劲抱了抱,才说道:“肖小七,你还真是精力旺盛,一点都不累。” “那是!这事情必须搞明白!”我各种挣扎了一下,才探出了头。 罗花蕊看着我的样子,就跟看见鬼一样,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肖小七,你是不是连肖大人都睡了?” “睡了!”我的声音特别大,肖不修直接捂住了我的嘴,厉声说道:“都出去吧!肖小七太累了,失心疯了!白御医,快给她几个药丸子。” “你!”我被按得喘不上气。 “别闹了,一会我跟你说罗花蕊的事情。”肖不修在我耳边低语,然后又让人把罗花蕊给送了出去。“罗小姐先去休息,太辛苦了。影子醒了,我派人去叫你。” 罗花蕊看了一眼影子,以及白御医,又看了看这一屋子的人,才转身出去了。 肖不修让其他人也出了房门,他扯着我坐了下来,又按了按我的脉搏,才说道:“我刚才也是有点乱了,这毒是我们之前都没有见过的。” “哦。”这次,轮到我皱着眉头看着他。 他从怀里掏出了那个退壳龟的药丸子,塞到了我的手里,“一时间也慌乱了,我这一颗也是你的,你收好。我记得曹显说过,你还是有余毒的,不知道吃了这个会不会好……等他出现的时候,问问他吧。” “你留着吧,我好着呢。”我一点都不想吃任何药丸子,特别是这么臭的药丸子。 “肖小七,别生气啦。”肖不修忽然特别温柔,还用手轻轻拨了我的碎头发到耳后去。我还没觉得什么呢,净敕忽然就咳嗽起来了,声音还挺大的。现在,房间里出了影子和白御医,还有净敕,武僧四兄弟,陈一陈二,肖小三肖小五肖十七,也是人挺多的。 他们怕也是第一次见到肖不修这种温柔,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净敕因为第一个咳嗽出来的,所以他立刻就说道:“跑得太着急了,我得出去喝口水。” 武僧四兄弟立刻就附和着,跟着出了门。肖小三肖小五说要去拎几桶说过来,给影子擦擦身体。陈一陈二立刻说他们可以帮忙。 白御医倒是挺高兴的,说是要和肖十七去拿些夜宵过来,他想吃两口,还特别好心地问我想吃点什么。 很快,他们也都出去了,留下了我和肖不修。我抿了抿嘴,瞅着他,依然不出声。我第一次在他眼前发脾气,他也是第一次向我道歉。忽然,我都在想,我以前是不是对他太好了,太狗腿子了,所以才会让他这么嘚瑟的。那以后是不是可以多发几次脾气呢? 可是,静心师父说过,女人发脾气就不美了。那可不成,我可是美美的。 “我都没有问过你中毒的事情,和我说说。”肖不修转换了一个话题。 “曹显没和你说过?”我反问他,“之前,你和曹显在那个红棺荒山里丢下我走了,去哪里了?说什么了?” 肖不修愣住了,估计是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把这件事情翻出来,眼睛里都有那么一点点躲闪。 “肖大人,我什么都告诉你的,你却什么都不告诉我,这不公平的。”我一脸的严肃,“当然,你不肯说,我也没办法的。只是,你应该相信我,我从来也没有做过对不起你,或者不好的事情。当然,我顶多就是爱吃爱喝爱玩,喜欢好看的小哥哥,但是,我一直都是很乖的。” 女人,不管年龄几何,都特别会拉扯和转圈说话,并且,她想知道的,就一定要知道。我自然也不例外的,我要知道肖不修那天和曹显离开之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现在,是最好的时机让他说出来。 肖不修明显在想着说辞,我也不着急,我就这么瞅着他。这也是第一次,我发现与肖不修的对视之中,他先离开了我的视线。“肖小七,我会告诉你的。不是现在,现在人多口杂,不适合说的。我先告诉你罗花蕊是谁吧。” “哦。”我也没有任何表示,继续等着听故事。 男人,呵呵。 罗花蕊是大月国都察院佥都御史的嫡长女,二十五岁,独立能干,比一般的男子都更加有学识和气度。在大月国未婚女青年中,排名第一。不过,她的成长经历也是挺坎坷的,重点在于她这个佥都御史的爹,实在是得罪了太多的人,搞得他们家总是有仇人来报仇,或者下绊子。 大月国的都察院是专门弹劾官员的机构,从上到下的几个御史个个都是铮铮铁骨,谁都不怕。皇上有时候都看着他们头疼,不愿意搭理他们。不过,这几个御史都特别硬气,佥都御史罗长青绝对是人之翘楚,之前还弹劾过皇后,说皇后不务正业,天天去白马寺清修。当然,皇后才不会搭理他,人家直接就去了西凉国,当女皇去了。 就为这个事情,罗长青罗大人跪在皇宫的门口闹了好几天,说是要弹劾大月国的皇帝。搞得皇上特别没有面子,最后下了个罪己诏,说自己错了,差点就辜负了天下人的信任。当然,因为最终没有开战,也没有什么人员伤亡,最重要的是,还打通了一条牛羊贩卖的道路,百姓们也不计较政治上的问题,还是以吃饱饭,能挣钱为准绳。 因此,大家对于皇上的罪己诏,基本上都没有看过。不过,因为隐隐流传开来的关于皇后要一统天下的野心,还是议论了一下的。但人家肖不修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就让南厂的人行动起来,一套组合拳下来,市面上没有了任何传言。 罗长青罗大人对于肖不修的做法颇有微词,但也觉得这个做法是有效果的。因此,他默默地回了都察院,又开始研究其他事项。 就他这种人,没有仇敌才怪呢。被他弹劾过的官员,都极为讨厌他。有些因为他丢官罢职的人还去报复他,以及他的家人。十年前,就有个武官,要死要活的天天去他家打打杀杀,甚至是伤了他的夫人。 罗大人在百姓心中还是有很高地位的,皇上就让肖不修想办法,去保护一下罗大人。肖不修想着这种保护也不能是明面上的,就让影子住进了罗家,睡在罗花蕊房间的房梁上,有任何事情,也可以第一时间冲出来。 这武官闹了一年多,影子就睡在罗花蕊屋里一年多。后来这武官把自己给作死了,影子才又搬回了南厂。但他和罗花蕊的关系还是挺好的,毕竟罗花蕊是个大大方方的姑娘,知道影子是来保护他们全家安全的,因此也将他视作兄弟手足一般。 就算是影子常常跟着肖不修东奔西走,她也会来南厂给影子送些吃食或者衣服,很是贴心。我之所以没有注意到这个事情,一是来来往往南厂的人很多,我一般也不会把这人和影子联系起来。第二我在南厂的时候,多数都在文书处,不太能有机会见到外人。第三,我也是怎么都没想到影子居然外面有女人! 影子受伤回来之后,罗花蕊派人过来送些糕点的时候,知道了这个事情,就赶紧过来看看情况。影子一开始还能够和她说几句话,可是没过半天,影子就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也幸好当时是罗花蕊在,立刻就喊了起来,并且找人去叫了白御医,在第一时间内给影子做了镇定的治疗。 白御医知道影子受伤了,但没想到一下子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所以,用的只是维持和降温的药物,罗花蕊也着急了,就干脆住在了这里,方便照顾影子。后来,情况越发不对了,他们才传书给肖不修,告诉他影子不成了。 肖不修这才快马加鞭地跑回了南厂。 大致的前因后果我已经了解,但是就更不高兴了。“你可以告诉我影子出事情了啊!转身就跑了,吓死我了。再说了,影子除了任何事情,我也接受不了呀。这男人可是天天睡在我的房梁之上,还给我擦过身子,扶我去上过茅厕,喂我吃过饭的,我可比罗花蕊重要多了吧?” “是是是,我欠考虑了。”肖不修的态度特别好,“下一定不会了。” “还有下次?一次就够吓人的了。”此时的我,已经坐在了床边,拉着影子的手,叹息道:“幸好啊,杀了个大乌龟,否则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曹显说,我受伤之后,也是这样昏睡,特别惨的。” “小满。”肖不修忽然喊了我的本名,也吓了我一跳。 “干嘛喊我小满?”我问他。 “想到小小满躺在那里很可怜的样子,心里会觉得不舒服。”肖不修的声音又低沉了一点点。 “不过,当时我什么都不知道,大约要真是傻了,可能也挺好的,至少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的烦恼了。”我本来还想再叹息几声的,但影子的手指忽然又动了,还捏住了我的手。“醒了?” “早就醒了,在肖大人给你认错的时候就醒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时刻,我都没想到肖不修也有今天。”影子都睁开眼睛,虽然声音沙哑,但很明显他的精神恢复过来,都有力气调侃肖不修了。 “肖不二!”肖不修忽然低喝了一声,吓得我浑身都抖了一下。 影子笑得就更开心了一些,抓着我的手说道:“肖小七,我可是你的人,你可别欺负我。肖不修凶我了,你可要为我做主。” “哦。”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对,这个事情咱们得说一说了。你怎么有这么多女人,你看哈,比如宫里那位,比如罗花蕊,比如我,还有谁?你要不要再说几个,好让我也有个心理准备,不像刚才那样,急火攻心,差点撕了罗花蕊……” “你做了什么?”影子略略傻眼。 “你什么时候醒的?” “肖大人给你道歉的时候。”影子瞅了一眼肖不修,我都没顾得上看肖不修。 “哎,那精彩了,你都不知道我刚才是怎么吼罗花蕊的……”我可算舒心了那么一点点,“但是,你是我的人,你得记住了。” “肖小七!你不是失心疯吧?影子是我的人!”这一次是气势十足的大女主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我居然没有注意到梁贵妃站在了门口。 简直了,这人什么来的?肖不修也不说提醒我一下。我能够跟梁贵妃抢男人么?我也不敢呀。不对,影子是我南厂的人! “肖不二!你到底有多少女人?”我也是生气了,直接喊了他。我一直认为影子的名字是肖小二,而他不喜欢这个名字,才让大家喊他影子的。原来,他的名字是肖不二,还挺有禅意的。肖不修,肖不二,看来,他们两人的师父也是个有意思的人。 “肖小七!本宫是来照顾你的!听说你身体欠佳,本宫这才急急地从宫里出来,还带了不少草药,你得谢恩呀!”梁贵妃虽然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但那个样子,嗯,欠揍! 我白了她一眼,想我现在好歹也是没有册封金印的大月国公主,白她一眼,也是可以的。 梁贵妃看到我这个表情,忽然也怂了,立刻换了温柔的声音说道:“小七呀,哪里不舒服呀,本宫特别跟皇上说来照顾你几日的。本宫与你一起睡,乖啦!” 我和肖不修的表情都变得极为诡异,只有肖不二笑得很开心,说道:“肖小七,你要病几天了。” 第三章 梁贵妃热情地来服侍肖小七 第三章梁贵妃热情地来服侍肖小七 梁贵妃大张旗鼓地进了南厂,住进了肖小七的房里,对外宣称:肖小七连日奔波得了重病,需要好好调理。身边没有一个可心的人,皇上就派了梁贵妃来照顾肖小七,足见皇恩浩荡。 这个借口实在是太烂了! 并且,如果真是有心人细究的话,根本就禁不起推敲。佥都御史罗长青本来都写好了奏折,打算开始批评梁贵妃了,但他发现自己的女儿也打着要照顾肖小七的旗号,硬生生搬进了南厂,说是代替好友顾宝儿来照顾肖小七。顾宝儿出去玩了,出门之前叮嘱她一定要照顾好肖小七的。 这事情也绝对禁不起推敲,因为京城闺女圈都知道,顾宝儿和罗花蕊非常不对付,互相看不起。顾宝儿是出了名的娇奢派贵女,而罗花蕊是学识派女子代表,两人平日里都不怎么见面。现在,罗花蕊打着代替顾宝儿来照顾肖小七的旗号,的确是令贵女圈都很震惊。 肖小七很是难受,因为梁贵妃要和她一起睡,名义上是方便照顾她的起居。但肖小七一点毛病都没有,哪里需要照顾?她悄悄地搬到了肖不修的房间,差一点就被肖不修拎了出去。但是她恳求肖不修收留她几日,很明显梁贵妃是打着照顾她的旗号跑来南厂照顾影子。她现在能做到的就是给人家制造方便,默不作声。 但目前南厂的局面有些混乱,肖小七住在肖不修的房间里,罗花蕊还是睡在了客房,影子本来是和肖小三睡一屋的,但因为梁贵妃常常出入影子的房间,所以肖小三被赶到了肖小五和肖小六的那间屋,这两人讨厌肖小三打呼噜,就齐齐搬到了文书处去住。 “你们就不怕我皇上爹发现么?这不是明摆着给他戴绿帽子么?”我还是极为不爽的,虽然梁贵妃给我带了一堆好吃的,但是,三观如此周正的我,真心是接受不了这个局面。 “肖小七,我当你是朋友才和你说的。”梁贵妃坐在影子的床前,一本正经地跟我说话,搞得我还挺紧张的。“皇上就宠幸过我两次,第一次没成功,第二次马马虎虎。你觉得,我这个皇贵妃做的有意思么?” “噗!”我还没说话,肖不修先是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我立刻就跑过去给肖不修擦嘴,这是多好的摸他的机会,我不想错过。可是,肖不修很是优雅地自己掏出了帕子,轻轻擦了擦嘴,那颗唇下痣又在我眼前晃了晃,让我差点忽略了梁贵妃吼我。 “肖小七,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听着呢听着呢。”我只好悻悻地走了回去,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那你也是皇贵妃呀,现在这是什么样子?” “你不知道吧?皇上早就给我休书了。”梁贵妃的声音压低了不少,但我还是吓了一大跳,又看向了肖不修,肖不修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什么情况?皇上搞什么搞?”我这一次有点炸毛了,这个皇上爹如此不靠谱么? “这事情还是要说你那个矫情的娘亲,啧啧啧,高谷雨,不不,李谷雨,西凉国女皇,早在十年前大闹过一次皇宫,说是皇上是个薄情郎,负心汉,恶毒鬼,吃人魔……别瞪我,我说的是原话。当时她发疯的样子,也真是要吓死谁了。”梁贵妃露出一个后怕的表情,还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十年前,高皇后本来是在白马寺清修,却忽然回了宫,把寝宫里的东西全都砸了,并且扬言要放火烧了皇宫。皇上自然是急匆匆地赶了过去,早朝都没听完。肖不修带着影子和马茂春也跟了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皇后一言不发,就是砸东西。那些也都是奇珍异宝,很贵气的。结果,皇后一点都不心疼,全都砸掉了。然后看到皇上之后,就开始破口大骂,完全是疯癫了的样子。 肖不修可不敢上前去劝,这种帝后之间的争吵,他们算是臣子,不能管。因此,他和影子以及马茂春就默默地退了出来,又让侍卫们走得更远了一些。此时此刻,嫔妃们自然也都是跑过来看热闹,梁贵妃站在了第一排,努力竖着耳朵听墙根儿。 不过,当时皇后的状态是疯的,有些胡言乱语,扯出了很多有的没的事情,比如她和皇上小时候在御书房里玩,皇后爬上了树皇上就许诺一辈子对她好,为她洗衣做饭,皇后才下来。又比如,他们曾经一起“闯江湖”,皇上在路上遇到了勾人魂的勾栏女子,皇后气得要杀人。皇上一通认错,还给皇后买了很多新衣服,承诺以后只对她一个人好。 夫妻吵架,一般都是很鸡毛蒜皮的事情。不过,皇后忽然又提出来让皇上罢黜了李山,不能让他再做丞相的位置,说这个小白脸不靠谱。梁贵妃那个耳朵呀,恨不得飞进屋里去听八卦。但是,皇上已经先一步把所有的门窗都关上了,一句话都传不出来了。 这两人吵了一整天,连饭都没吃。肖不修几次三番进去送饭,都被赶了出来。后来,皇上拿出了几张休书,交给了各位嫔妃。 梁贵妃一看就炸毛了,这是休书啊! 当年也是才进宫没几年,结果搞出这样的事情,这让她情何以堪。立刻就跪在地上嚎哭起来,甚至要自杀。她这么一闹,其他嫔妃自然也跟着一起闹了起来,整个后宫鸡犬不宁。皇上让肖不修把各位娘娘直接打晕,拖回了自己的宫中。 他安抚好了皇后,才悄悄地又找到了各位嫔妃收回了休书,说这个不过是和皇后玩的游戏,不作数的,大家也不要认真才好。 不知道其他嫔妃是怎么想的,但梁贵妃从那一刻起就意识到:无论自己再怎么争宠,也不可能争得过皇后。但如果皇上真的休了她,也是一件好事情。只是,不能让皇上休了她,而是她要休了皇上。 皇上和她要回休书的时候,她笑着说这东西吃到肚子里去了,吐不出来了。皇上也没有再追问,只是补偿了梁贵妃一千个小金元宝,这事情就算是翻篇儿了。 “那这都是玩笑的事情,你拿着这个休书也没有意义呀?”我好奇地问道。 “这休书上有玉玺,有皇上的印章,皇后的印章,非常正式。”梁贵妃的表情略略落寞了一些,“哪个女孩子来做妃子的时候,不希望得到皇上的宠爱,但是在帝后的玩笑争吵中,就能丢出休书来,你觉得谁会不寒心呢?在宫里的日子有意思么?有一个备受独宠的女人,就有很多孤单的嫔妃。我也不愿意荒废青春,终老在宫中的……” “那你……找……影子……”这话还真的不好说出口。 “肖小七,我在红光寺的时候就和你说过,我对他是认真的,并且可以用我的命来发誓的。”梁贵妃这郑重的神情,立刻令影子坐了起来,紧紧抓住梁贵妃的手,轻声说:“我也是认真的。” 我直接屏住了呼吸,抿住了嘴唇,本来是不太想看他们两人神情宽旷四目相对的,但又觉得这事情还是挺奇葩的,就瞪大眼睛瞅着他们两个。肖不修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这两人才分开了一点点距离。 “肖小七,非礼勿视。”肖不修提醒我。 “成,那我看您。”我立刻调转过头,看着肖不修。这人多好看,我也没想看梁贵妃的。 “肖小七,你不可以这样看本都督。”肖不修又瞪眼。 “那怎么看?贴着看?像他们那样?”我的笑容浮现了出来,还是挺没羞没臊的。 “……”肖不修都站了起来,退在了门边,才说道:“这事情目前也没有人知道,知道的话,就是滔天大事。所以,肖小七,为了影子,你也要保守秘密。” 我还第一次见到肖不修这样黑白不分,怎么说,梁贵妃在大月国人民的心中也是贵妃,就算是有休书,没有同床共枕的事实夫妻,但毕竟现在顶着这个头衔,吃着这个贵妃的俸禄。 “哦,那么,你们赶紧想想怎么办吧,我总不能让我的皇帝爹带绿帽子的。”我还是说了出来,怎么说,我也是要维护一下我皇帝爹的,这个爹纯属恋爱脑,一门心思在那个疯癫的美艳娘身上。国家大事都搞得有模有样的,但只要一牵扯到皇后的事情,就各种不清不楚,也真是够了。“对了,贵妃娘娘,您之前说过,我治好了您的脸,您要给我一万两的,啥时候兑现啊?要是再给我一些封口费也是可以的,我有地方,放得下。” 这一次,轮到梁贵妃瞪眼睛了,咬牙切齿地对我说道:“肖小七,你等着,本宫这就给你拿过来,两万两,够不够?” “差不多吧。”我嘿嘿笑着,一点没在怕的。 过了两日,梁贵妃还真的给了我两万两的银票,厚厚一摞,看起来还真的挺豪气的。我自然也没客气,直接就揣在了自己的怀里。出房门的时候,遇到了罗花蕊,她端了一碗蜂蜜甜水进来,说是要给影子喝。 影子其实也好得差不多了,只要解了毒,就剩下恢复体力了。他们这种习武之人,自然有一套运功的办法,并且会恢复很快。但梁贵妃和罗花蕊每天变成方的给影子投喂各种好吃的,眼见着他就胖了起来。 我蹲在肖不修的房间里,他在的时候,我连大气都不敢出,只能歪在一边看话本子。肖不修自然还是很忙的,有时都不回来住。我也不敢打听他住在哪里?人家要是出门喝个花酒之类的,我只能是羡慕。 终于有一天,梁贵妃要指导肖十七做鸡蛋羹,罗花蕊又去搞她的蜂蜜水,我这才得以溜进了影子的房间,坐在他的床边。本来也是打算摸着他的小手说说贴心话的,结果看到他刚好洗完澡出来,那场面还是挺香艳的。 我咽了咽口水,才特别大方自然地坐了下来。影子瞥了我一眼,完全无视我的存在,擦干了头发,换好的衣服才坐下来,问道:“你干嘛来了?回去看你的话本子去。” “新买的都看完了,没事做。”我揣着手,瞅着他,“我看看你的伤口呗。” “干嘛?”影子忽然就把衣衫拉紧,还套了个外衫。 “我又不摸,我只是看看。”我的表情的确猥琐了一些,但是还是挺正常的,“肖大人应该和你说了那个十全解毒丸的来历,我当时也是着急就给你用了,我是怕有什么后遗症。你看,毕竟我也是中了类似的毒,然后就傻成这样了。你要是也傻了,可咋办呢?” “肖小七,我一点都不傻。”影子这句话说完,自己都笑了。“行了,我知道你喜欢我,关心我,我都知道。我真不傻的。” “嗯,趁你的莺莺燕燕都不在我,就是来问问你觉得没什么后遗症吧?比如力气不足?运功不畅?” “这倒没有,其实我倒是觉得比之前筋骨更强了一些,运起功来,也更快了一些。我清早与肖大人对打了一圈,反应更灵敏了一些。放心吧,我的医术很好的,我知道这东西的。”影子的笑容还真的挺好看的,少了黑色夜行衣,他甚至比肖不修更明朗魅惑一些。“倒是你这一趟真是凶险了,我又不在身边……” “哎,你也不能总跟在我的身边的,咳咳咳,是吧?”我笑了起来,“不过呢,今天我趁某人不在,过来找你,必然是有话说的哦。”我从袖子掏出了一个小木头匣子,是平时我装各种小饼子的,特别不显眼,很是简朴。里面装了一个布袋子,布袋子里是两万两银票。 影子愣住了,看着我没吱声。 “梁贵妃给我的两万两,你之前也看到的。但现在,这是我的两万两,与她没有半分钱关系。这是我给你的两万两,作为私房钱,记住了!”我很是郑重,“你是我的人嘛,自然我也不能亏了你的。这个钱呢,放在木头匣子里不会显眼的,这个布袋子也可以系在身上,放在里衬里。反正呢,你知道的,有钱好办事。自己有钱,才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想要说服影子收下这两万两可能有点困难,所以就开始苦口婆心起来。但没想到影子直接收了,没有任何犹豫。 我又赶紧追了一句:“你可别还给梁贵妃,这可是我的钱。” “知道了。”影子的表情也难得柔和起来,还走过来抱住了我,暖暖的,香香的。“谢谢你,我的小姑娘。” “嘿嘿,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笑得轻松了不少。 “就你的话多。”影子使了点力气,把我箍得生疼。“我知道你的心思,怕有朝一日我受到伤害,所以变着方的让我如果有一天得不到人,至少得到一些钱也是好的。其实呀,我这种人,明天会不会活着都不知道,何必想那么多呢?” “嘿,你这话说的,活一天就得打算一天呀。万一她明天甩了你,你这也算是得到钱了么?”我嘿嘿笑了起来,影子和肖不修的故事是什么?如何养成了这两人如此阴郁的性格?其实,还是应该感谢梁贵妃的,有钱任性,快人快语。八成影子喜欢她,也是喜欢她这个爽利和爱恨分明的性格吧。 “肖小七,你在做什么?”梁贵妃那尖利地嗓音响了起来,吓得我更是抱紧了影子,一点都不肯撒手了。“就这么会儿功夫,你背着我做了什么?” 第四章 尘世间都是男男女女的问题 第四章尘世间都是男男女女的问题 好家伙,梁贵妃这声音里透着怒火,幸好这也就是在南厂,好歹也是我的地盘。 “干嘛?影子是我南厂的人,我可以随便抱呀!”我一点都没有示弱,还傲娇地挺直了自己的小身板,虽然没有梁贵妃的前凸后翘,但总也算是女人了。 “去去去,抱你的肖大人去。”梁贵妃特别不客气,进门就扯住了我,把我从影子的怀里拉了出来,然后对罗花蕊说:“你去照顾一下肖小七,这么弱的身子,总是瞎跑。把你的蜂蜜水里给她下点药,让她好好睡一会儿。” 这几日,罗花蕊也大致看出梁贵妃和影子之间的关系不太一般,但因为她也是顶着照顾肖小七的名义搬进了南厂,因此也没有说破,笑着拉着我的手走了,还亲亲热热地说:“小七大人呀,我家人又送来了新的蜂蜜糖,很是好吃的,咱们去吃几块呀。” 我特别想拒绝的,因为我不爱吃甜的,我只喜欢吃酸酸甜甜的小梅饼子。不过,看梁贵妃那个妒妇的样子,我为了影子,只好忍了。但暗地里冲他做了个动作,让他赶紧把我那个两万两收起来。影子心领神会,不着痕迹地已经收好了小木匣子以及银票,然后认认真真喝起了梁贵妃做的鸡蛋羹。 我想着罗花蕊应该也是琴棋书画都不错的贵女,就拉着她去了文书处。我们文书处有不少青年才俊,万一她能看上七八个呢? 结果,罗花蕊说她已经有未婚夫婿了,过几日就可以成亲了。这的确让我呆住了。本来我还想着,万一她喜欢影子,但因为有个梁贵妃在其中,大家回头闹得难看了,必然是不太好收场的。但现在罗花蕊居然说她是有男人的,那何必跑来搞事情呢? 我一生气,吃光了她带过来的蜂蜜糖,让她赶紧回家再拿二斤过来,我还要给陈一陈二和净敕他们吃呢。 打发了罗花蕊,我坐在文书处里生气。为什么生气,我也不知道。 高秉文、柴文进、周不全已经凑成了一个三人小组,还给自己的组合起了个特别俗气的名字:南厂三大才子。我瞅着他们忙碌的样子,才觉得心里愉快了不少。 “你这几日不在,南厂又积压了很多事情,我们都快忙死了。”高秉文自然知道我最喜欢吃什么,立刻就从南厂的小柜子里掏出了一个食盒,里面全都是我爱吃的小梅饼子和桂花糕。 “说说,有什么新鲜的?”我吃完了甜腻的蜂蜜糖,还是需要来点别的吃食的。 “也没有什么,常规的。”柴文进拎了一大壶热茶走了过来,周不全也凑了过来,我们四个人刚刚好可以凑一桌麻将。不过,这大白日的,我们就算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南厂打牌,否则肖不修一定是要飞过来揍我们的。 “你知道肖大人这几日为什么频繁进宫么?”高秉文这种皮相好,性格随和的人,总是能够打探到更多的消息。 “皇上又给他安排了新的事情?”我一点都不关心。 “不是。”高秉文还要卖关子。 “把他贬职了?赶出大月国?”我随口瞎说着。 “呸呸呸,我们肖大人这么厉害,皇上爱还来不及呢。”高秉文现在绝对是肖不修的迷弟,估计他也是外貌协会的。 “嗯,让皇上好好爱他,给他一大堆事情,忙死他。”潜台词是,肖不修不回来,我就可以躺在他的床上,心安理得地睡觉。否则,半夜他回来的时候,我至少也要狗腿地问候一句半句的,怪累的。 “肖小七,你就这样咒本都督么?”我就知道,肖不修这种好死不死的魔音随处不在。刚和南厂的三大才子随便闲聊几句,这人又来了。 “不敢不敢,大人英明神武,举世无双,世间少有,简直是天神下凡……”我是谁?肖小七呀!拍马屁认怂第一名,张口就能瞎说八道。最近,见得多了,也越发说得溜了。 “最近倒是聪明了不少。”肖不修坐了下来,大家都站起了身,表示尊敬。周不全又立刻给肖不修倒了杯热茶,特别狗腿。肖不修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各样零食,又瞥了我一眼,才说道:“今日早朝,皇上还关心了你一下身体状况,说要是好了的话,就进宫去见见他,让他也放心。” “哦,那还没好呢,估计还有一段时间。”我也不太想见皇上,没理由,就是不想见。 “嗯,那就再过几日。”肖不修倒也没有说什么,拿起了桂花糕看了看,有放了下来,“罗花蕊给你带了不少蜂蜜糖?少吃一些,牙会坏掉的。” “哦哦哦,那不吃了。”我攥了攥拳头,多吃两块糖都被批评,这日子真是够了。 肖不修应该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喝了口热茶,换了个话题。“你还记得池将军吧?就是西门县的驻军主帅,之前也和你一起出征过的。” “哦哦哦,知道知道。”我自然是记得,这人很是厉害,虽然被包围掉进了坑里,但输人不输气势,当时还是挺勇猛的。 “怎么说呢?”肖不修居然还犹豫了一下,“他的夫人自杀死了,他心情极差,出了不少错。皇上已经下旨把他叫到京城来,他要亲自过问一下这个事情。明日应该就到了,你也可以去见一下的。” “我见他干嘛?”就算是我和池将军很熟,但这个情况,我也未必能够做什么吧。 “有个事情想让你来破一破。”肖不修想了想才说道,“他夫人是与他争执之后,直接撞了墙死的,很是惨烈。后来是说留了一封书信,池将军那人,也是大老粗,看不懂这个东西。刚好说是来京城,就让你过去帮忙看看。” “……他们为什么争吵?还能吵到自杀了?”我对于这件事情很是好奇。池将军看起来也是稳重老实,不太像是吵架高手。再说了,我记得他好像是已经有了两个儿子,还是挺幸福的吧。 肖不修应该是第一次八卦人家的家务事,所以说起来还有点别扭。不过,后来也说的越来越顺溜,看来他也是很有八卦潜质。 池将军常年在外,回家次数很少。后来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说是他夫人有了野男人……咳咳咳,反正就是说她红杏出墙,不守妇道。 这次征战归来,池将军休假几日,回家去看看。可是见到他夫人正忙着收家里种的稻子和蔬菜,对他也不算是特别热情。他就觉得那些流言蜚语很有可能是真的,所以就和她吵了起来。 一连吵了七八天,他也不想休假了,就收拾了行囊准备回军营。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夫人又找他说两个儿子也是可以送到军营里历练的年纪了,是不是可以一起带走? 池将军一听就急了,觉得这是他夫人要抛夫弃子,趁他们父子三人都不在家,就找野汉子了……他是个军人,说话比较直接,一下子就激怒了他夫人。他夫人也不示弱,嘶声力竭地与他吵了起来。到后来,性子烈的夫人一下子撞墙死了,这属于以死明志。当时,池将军就傻眼了,但人已经死了,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皇上听说了这个事情,也是爱才之心,担心池将军接受不了这个事情,所以才叫他来京城说说话,顺便也是安抚一下。”肖不修把事情大致讲完,我们几个吃瓜群众都表示不能理解为何要自杀?这不是太亏了么? “他夫人也是军旅之家的女儿,平时性子也是激烈了一些。虽说是识文断字,但真的说道感情上的事情,也真是过于真性情了。”肖不修略略叹息了一下,他与池将军也是相识的,并且在这场征战中,后续的收尾工作都是池将军来做的,事情很多也复杂,的确也是耽误了不少个人时间。谁也没想到,他家会有这样的变故,多少心里都是有些愧疚的。 我叹了口气才说道:“那等池将军到了,我们都去看看他吧。” 池将军的脚程相当快,就在我们说的第三日下午到了京城,直接进了宫。肖不修正在宫里与皇上说事情,看到了池将军过来,就立刻让人通知我进宫去。我还在装病中,就随便套了个外衫,也没有洗脸梳头就出了门。梁贵妃站在门口看了我一眼,说道:“肖小七,没事别提我。” “哦。”我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睡觉的影子。这两人也是挺逗的,一个明明是已经好了,还要装作身体虚弱的样子。一个是明明看破了,也不说破,继续照顾有加。只是苦了我们几个人,我都打算让罗花蕊回去了,结果罗花蕊说喜欢我们南厂的饭食,死活要再多待几日。 “南厂现在简直是不像样子。肖小七,你注意一下。”这是肖不修的评语。 可是,我能注意啥?这两个女人又不是我招惹来的。我默默地躺在矮塌上看话本子,直到肖不修派人来喊我进宫。 皇上的御书房里,池将军坐在一边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应该是哭过的。想想不到半年前,他还是意气风发地站在我的身边,号令几万人马的大将军,现在却搞成了这个样子。我不由得也唏嘘了几句,然后就不知道再说点什么好了。 皇上拿了一张字条给我,说这是池将军夫人周氏最后写的,让我看看,并且是不是能破译一下。我接过来,看了看,然后又看了看,发现这周氏写的内容还挺深奥的,一时间我也没有读明白。 扬之水,不流束楚。 终鲜兄弟,维予与女。 无信人之言,人实迋女。 扬之水,不流束薪。 终鲜兄弟,维予二人。 无信人之言,人实不信。 我第一次发现,虽然都是我认识的字,但我也真是似懂非懂,有点蒙圈了。“能容我研究一下么?我的确是看不懂。”我特别老实地对皇上说。 皇上点了点头,“池将军这两日都在京城,你先看看这个是什么说法。” “好的好的。”我赶紧又点头称是,然后转向池将军问道:“敢问池将军,您夫人是哪里人士?可否读过私塾或者是有老师?” “她是周将军的义女,据说是在海边捡来的孤女,后来一直被周将军养在身边当做亲生女儿看待,与我成婚后,我们也从来没有对她有任何不好的地方,婚礼也都是按照将军女儿的规格办的,绝对没有亏待她一分一毫。”池将军说的这个周将军,是原来西门县的镇守驻兵将领,也是大月国很有名的人物。就是死的早了一些,去世了很多年了。 “好的好的。”我又赶紧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那我研究一下,您也缓缓心情。” “去吧,你也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别总让我听到你病歪歪的。”皇上摆了摆手,让我赶紧回去。肖不修趁机说要从我回南厂,皇上也没说什么,就放我们出了宫。 路上的时候,肖不修问我:“这事情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么?我已经让南厂的人去调查了,稍后会有消息传回来。” 我挠了挠头,斟酌了一下才说:“看起来也没什么,应该就是夫妻吵架,这两人的性子又都比较刚烈。涉及到女子名节的事情,人家周氏自然也表明自己的清白,这事情无可厚非。其实,就算是红杏出墙又如何?池将军常年不在家,里里外外必然都是周氏一个人在打理,也真是太辛苦了。” “肖小七,注意一下。周氏嫁给了池将军,自然是要遵守妇道,若是不能做到,那就和离好了。”肖不修三观极正,也不知道是谁教的。 “可是啊,一个男人常年不在家,这事情本身也是挺不好的吧?比如,我若是周氏,我在家收拾屋子的时候,需要有人帮忙抬一下柜子,池将军要是出现了呢?帮忙抬一下,两人还能有说有笑地继续干活。或者说,我做了一大桌子好菜,池将军回来吃了之后赞不绝口,我也会很开心的。尘世间男男女女过日子嘛,不就是图一个你在我身边,我在你身边么?你要是在山的那一边,我嫁给你做什么呢?做梦么?” “肖小七。”肖不修忽然喊了我一声。 “我在呀。”我回应了他。 “我也在的。”肖不修捏了捏我潦草的丸子头,一脸的无奈,“下次出门,真的收拾一下吧,这个样子实在是说不过去的。” 第五章 众生皆痴妄 第五章众生皆痴妄 天气又冷了一些,我缩着手脚坐在文书处里抄写着卷宗。这几日,肖不修要忙禁军冬练的事情。皇上把池将军召来的同时,把驻守东南西北边疆的几位将军也都偷偷叫了回来,说是要研究一下布防布控的事情,虽说现在很是太平,但他也从与西凉国对峙一战中,看到了大月国的兵力一般,装备一般,因此,他想着趁这个冬季搞一搞小动作。 这个皇帝爹,不知道应该说他什么好。我抄了一会儿文案,忽然想起池将军亡妻留下的那首诗,“扬之水”,其中的一个“扬”字,我初初读起来,以为是在说河水的名字,但大月国境内似乎没有这样一条河流,西门县那边的小溪水也没有这个名字,毕竟我也是在那边转悠过的,多少知道一些地理地貌。那么,为什么诗的起头是扬之水?难道是某地的方言? 我心里动了一下,抽出了一张新纸,把那首只有四十八个字的诗默写了下来,然后静静地看着这些字,琢磨起来。 高秉文看我坐在窗边发呆,就走了过来。他也看到了这首诗,悄声问道:“池将军哪个?” 这事情目前还只是个秘密,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池将军来了。南厂三大才子自然是知道的,因此我也不隐瞒他们。“这首诗看起来并不工整对仗,但却极为有文采。我不相信是周氏写的,倒像是从什么地方抄下来的。” “我看了密报,说周氏读过书,但也不是那种精通诗文之人。不过,周氏的死的确是她自杀而已,没有疑点。”柴文进也走了过来,周不全当然也凑了过来,都拿起了这首诗读了一遍。 “要不,咱们去把陈志典陈大人喊过来看看?他读的书最多,很有可能看出门道的。”高秉文说道。 “好像不在。”周不全接口道,“我早上去藏书阁找一本书,听他们说陈大人请了假,说是要带着两个外甥出去一趟,似乎是要迁坟之类的。” “这大冷天的,也不是好日子吧?”我皱了皱眉,陈志典最近根本就看不到人影,就算是不做南厂代理都督了,也不能看不到人吧。我还给他买了不少吃食送了过去,他也没怎么搭理我。 “说是要把他妹妹的坟迁入祖坟里去,之前也准备过一段时间了。”周不全又解释了一下。“其实,我倒是觉得这首诗的说法有些眼熟,不是大月国的诗文,倒像是东倭国的文风。” “哦?东倭国的书我看的很少。”我略略回忆了一下,“但你这么说吧,倒还真是有可能的。” “那等下吃完饭,我们去藏书阁看看……”高秉文是行动派。 “也不对,藏书阁里的书都比较正统,倒不如去红光寺的藏书阁,有不少民间藏书。”柴文进想了想,“小七大人,我下午骑马去一趟,我依稀记得东倭国藏书的位置,我去找一下好了。” “哦哦哦,我那个藏书阁的令牌一会儿让陈一拿给你。”南厂三大才子,还是很管用的。这事情已经过了几日,池将军在皇上的安慰以及不断派工作的压力下,已经调整了心情。他那两个即将成年的儿子被马茂春接到禁军里去感受一下更严谨的军旅生活,听肖不修说,这两个少年很是聪明,也很勇敢,如果加以时日的训练,应该是很不错的人才。 又过了两日,柴文进回来了,带了一本东倭国的古诗集。当时,肖不修正问我关于这首诗的事情,因为池将军不能在京城待太长时间,他们的冬练计划已经制定好了,要赶紧回去执行了。 柴文进急匆匆地把古诗集给了我,说这是东倭国很早之前的诗集,但却也不是什么孤本,而是东倭国很普通的识字集。如果了解东倭国的风俗以及语言习惯,这首诗就非常好了解了。 肖不修立刻拉着我进趁着宫门没有落锁之前进了宫,他说今夜池将军还要与皇上喝酒,所以必然是宿在宫里的。所以,我们见到这两人的时候,他们刚刚开始喝酒,聊着一些军国大事以及对未来的发展和抱负。 所以,我们进去的时候,略略有点尴尬。不过,皇上说:“家国情怀,有国,也要有家。肖小七,说说吧。” 在路上的时候,我就已经把诗文破解了。其实,真的也是很简单的一首诗。 扬之水,不流束楚。 终鲜兄弟,维予与女。 无信人之言,人实迋女。 扬之水,不流束薪。 终鲜兄弟,维予二人。 无信人之言,人实不信。 这说的事情非常简单:一男子听到外面又流言蜚语,说自己的妻子不忠,便开始疑神疑鬼,对她日渐冷落。妻子察觉到丈夫的变化,便说了这样一番话,情真意切,希望丈夫能够信任她。每一个字都有其意义,言简意赅。拆解其中两句最关键的话语,就能够知道这首诗所表达的意思了。 “扬之水,不流束楚。”此句的意思便是:流水激扬,奔腾而去,却冲不散成捆的荆条。即使流言蜚语漫天,我对你的感情始终如一。类似于大月国的“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终鲜兄弟,维予与女。”这句所表达的是:我娘家兄弟少,眼下一起生活的,便只有我和你夫妻二人而已。我背后并没有什么可以依靠之人,能够相依为命的,便只有你了。当然,这也是在说:你看看我如今是多么可怜,任由别人随意编排诬陷,却没有人能够为我出头,明明你是我最亲近的人,却宁肯相信外人也不相信我,我真是好生委屈啊。 “如果这样解释,依然很是晦涩的话,那么最简单的说法就是:我没有红杏出墙!”我已经尽可能挑拣了容易的部分讲解出来,皇上的表情还算好,但池将军已经是泪如雨下,嚎啕大哭起来。 皇上看着伤心不已的池将军,为他倒了一碗酒,慢慢说道:“池将军,这事情朕也不劝你了。但朕想说的是,你也是太在乎她了,所以才会怀疑,才会担心和胡思乱想。她何尝不是这样呢?若她有灵,现在也应该能够理解你的伤心和思念了。” 这两人又喝起酒来,肖不修拉着我出了宫,然后对跟在一旁的肖小三说道:“池将军需要一段时间平复心情,事情也都会过去的。你把手头的事情放一下,先跟着池将军回去看看,整肃一下他的人马。那两个孩子先放在禁军这里,让马茂春好好调教一下。” “是。”肖小三很快就消失在黑夜里,怕这个冬日我都看不到他了。所以,想想之前影子说的那些话,我还真的心里有点不舒服了。 “肖小七,你在想什么?”肖不修回头看我。 “大月国有一句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但现在看来,很多人其实是做不到的,所以才会出现这么多男男女女的悲欢离合吧。”我看着天空中已经升起的半轮明月,更是叹息起来。 “众人皆痴妄,总希望能够得到全部的爱。但实际上,你觉得池将军真的喜欢他的妻子么?如果是真的恩爱,会有猜疑么?为什么不是全身心的信任呢?”肖不修这个论调惊住了我,我忽然觉得他也是很有道理的。 “那现在池将军大哭是什么意思?”我问他。 “还能有什么?后悔么?早干嘛去了?”他轻轻哼了一声,“肖小七,以后你要是有夫君了,首要条件就是信任,要是你觉得他不足够令你信任,就不要嫁给他!” “哦。”肖不修的这句话也让我很是不爽,“没事,大人,我得带着您一起嫁过去的,回头您帮我看着就好了,您信任就成,我不挑。” “肖小七,是你嫁人,又不是我嫁人!”肖不修的脸黑了。 “差不多吧,反正你是要跟着我的,一步都不能离开的。”我揪着他的袖子,在宫门的半轮明月下,想着这画面也应该是挺美好的。“大人啊,咱们既然出来了,能去吃个烤肉么?罗花蕊天天给我喝蜂蜜水,我都拉稀了。” “肖小七!”肖不修这个脸,都臭了。 又过了三日,影子也算是好了,一点后遗症都没有落下,比之前还要强健一些。他还猜测可能是十全解毒丸把他身体里的其他余毒也治好了,对我又多了几分感谢。我捏着还剩下的一颗解毒丸,想着还是应该找白御医研究一下这里面的成分之类的,但看到肖不修的时候,又想着也许他也中过毒,干脆喂他吃进去才好。 但肖不修根本都不搭理我,后来都不回南厂了,说是带着禁军也去冬练了。影子留了下来,说是再恢复一些时日,留在南厂盯着我也是好的。可这日子要过中秋了,怎么也应该是过完节才走吧。 连顾宝儿都赶在中秋节回来了,肖不修居然要出门。我很是不爽,就连梁贵妃要回宫忙宫里过中秋的事情,我都没有送。端坐在文书处里干活,把积压的事情都赶了出来,甚至为了弥补自己学识上的不足,开始恶补东倭国的话本子,也是挺好的。 罗花蕊和顾宝儿关系很一般,但因为是打着“顾宝儿托她照顾肖小七”的旗号进了南厂照顾影子,所以在顾宝儿来与我说话的时候,罗花蕊也赶紧又来了一趟,表现出了万分的亲热之情。 “没事,你坐会儿就回去吧,不是还要筹备婚礼的那些事情么,我都回来了,小七就由我来照顾好了。”顾宝儿是场面上的人,即便是与罗花蕊不熟,但同为贵女阵营中的一员,彼此之间的客气还是有的。 “好。”罗花蕊也根本没心思与我多说话,又去看了看影子,给他带了不少吃食。这两人现在是以兄妹相称,搞得还挺融洽。我刚想啧啧啧几声,顾宝儿先替我啧啧啧了起来。 “要不要我给你八卦一下罗花蕊这个夫婿的事情?”顾宝儿越发符合我的口味了,都不用我问,就直接先说了出来。 两年前的春日,罗花蕊身为长女,带着弟弟妹妹去踏青,结果在泛舟游湖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从游船上掉了下来。她又不会水,在湖里不断的挣扎。弟弟妹妹也胆战心惊,大声呼救起来。 这时,另外一条游船上的一个青年立刻跳进了湖水里救人,场面俗套且感人。更为俗气的是,这个男青年名为张琛元,妥妥的穷秀才。据说是多年前父母家人遭到歹人毒害,他一个人背负了生活的重担,一心想考取功名,出人头地。 但见到有人落水,也应该见义勇为,不顾自己的性命跳进湖里救人。 张琛元长得一表人才,身材修长且健硕,再加上两人都是湿身状态,罗花蕊不禁羞红了脸,对他有了很多的感激。张琛元也懂的体贴女子的尴尬,虽然自己的外衫也湿透了,但还是脱了下来,遮盖住罗花蕊的身体。这一举动,更是令罗花蕊感激备至,芳心暗许。 特别典型的英雄救美的故事,没有特别的情节。 两人这也算是认识了,多走动了几次之后,罗花蕊就向父母提出要嫁给张琛元。罗长青罗大人自然是不肯答应的,他那种在朝廷里说话都是“硬骨头”的人,怎么肯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落魄的书生呢? 但罗花蕊说,这辈子就认定这个人了,其他人一概不要。态度坚决,甚至还要搞出离家出走,私奔的戏码。 “具体的情节,你可以问问罗花蕊,我也就知道一个大概。反正吧,这个罗家也不是省油的灯,罗花蕊要是早点嫁出去也是好事情。”梁贵妃走了以后,我又搬回了自己的房间,顾宝儿帮我一边收拾房间,一边八卦。 现在越发觉得顾宝儿活得越来越通透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了一趟远门,见识了不少人间疾苦。忽然就觉得她似乎是变成了我的长姐一般,很是妥帖起来。 “罗大人不是很厉害么?肖大人说,他杠起来的时候,皇上都不搭理他了。”我吃着顾宝儿带过来的烤栗子,还真是八卦最佳零食,再喝点水,我晚上都不用吃饭了。 “哎,你知道罗大人有多少孩子么?”顾宝儿忽然露出了嫌弃的神色,让我开始好奇起来。 “七八个总是有的吧?”我随便猜测着。 “不能够!”顾宝儿更是撇了撇嘴,放低了声音说道:“虽说罗大人不好女色,只有一妻一妾,但也是真不闲着,足足有十八个孩子,他们家都不够住的。” 第六章 被窝里的八卦 第六章被窝里的八卦 我忽然发现我似乎是挖出了一个大瓜,就干脆把顾宝儿留在了南厂,死活让她和我睡,并且还搬出了之前皇上下的命令,让她做我的侍女之类的圣旨。她倒是开开心心地说,本来就是这么想的,怕肖大人不乐意让她在南厂待着。 皇上的圣旨是说让顾宝儿在冷宫做李小满的侍女,但是没有说让顾宝儿在南厂做肖小七的侍女。这简直就是文字游戏,搞得我真想骂人。 “我不管,至少先住两天,反正肖大人也不在,你刚好陪我作伴。”我去给顾宝儿拿了一床新被子,她也笑嘻嘻地接了过来,自己就铺好了。 “肖大人不会半夜回来吧?我要不要多穿一点,省的他掀被窝的时候,把我冻着了。”顾宝儿这话说的,搞得肖不修好像天天半夜来找我一样。 我跟守在院子里的陈一陈二说道:“你们看着点,我和顾宝儿睡了,别让肖大人进来。对了,净敕和道心他们明早可以去宫里给我搬几件衣服过来,我应该是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的。” “好。”陈一立刻就答应下来,陈二还贴心地问了一句:“要不要准备夜宵?” “这就不用了吧,我是啥都吃不下了。”我和顾宝儿晚上吃了顿火锅,撑得都难受了。 安排好这些人,我也有心情听顾宝儿说故事。 罗长青也算是官宦世家出身,十八岁结婚,至今也只有一妻一妾。这妻子自然是门当户对之人,罗长青很是刻板,也不会搞出什么是非之事。妻子林氏大罗长青三岁,嫁过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十岁的侍女双喜,等这侍女成年后,就收了做妾侍。这一切看起来也都是顺利成长,至少在大月国这里也是很普遍的事情。 不过,就是妻妾生孩子过多了,一人生了九个,总共十八个。除了夭折了三个之外,其他的都存活着。罗花蕊是正妻林氏的第一个女儿,自然也就承担起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不过,妾侍双喜更是辛苦,除了不断怀孕生产之外,还要照顾林氏以及罗长青还有孩子们,真是辛苦万分。 罗长青又是一个苛刻且抠门的人,家里的下人侍女并不多,基本上都是侍妾双喜在操持。幸好罗长青的同僚们都不太喜欢去他家,双喜的事情还少了些。 “我为什么不喜欢和罗花蕊走动,是因为实在是讨厌她家的气氛,一屋子的弟弟妹妹,看着实在闹心。”顾宝儿与我躺在一起,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不想看到这位双喜姨娘。她的年纪还不到四十岁,但是看起来特别苍老,可能就是生了太多孩子的缘故。我娘说,女人生一次孩子,要至少老五岁。那你算算,双喜姨娘这十年连着生了九个孩子,要老多少岁?再说了,这也就是咱两偷偷说,这男人就不能节制一些么?让妻妾一直在生孩子,等于他们每天晚上都要翻云覆雨,他不累么?” “……”虽说我两都是未婚女子,但这个话题吧,还真的不太合适。 “哎,没事啦,就是被窝里说说而已,放心,肖大人听不到的。”顾宝儿笑了起来,“这话我也没有和外人说过,今日话说到这里了,也就是和你随便絮叨一下。” “双喜姨娘自己怎么想的?”我也是很好奇,等于她是从孩童少女时代就进了罗家,这辈子也就应该只有罗长青这一个男人了。 “你要是让我说哈,我觉得双喜姨娘可比罗花蕊那个娘亲林氏要好太多了。不仅里里外外一把手,更是把这夫妻两以及这些孩子们照顾的无微不至,还处处委曲求全,简直是京城官宦人家姨娘妾侍之中的模范人物。我娘就常常说我爹那几个姨娘妾侍,应该向双喜姨娘来学一学的。” “所以,这位双喜姨娘应该不比罗花蕊大多少吧?”我默默算了一下,双喜的年纪也不过是三十五岁往上,四十岁必然不到。 “当然了,这又说道了娶妾侍的门道。”顾宝儿又叹了口气,“最近我娘和我讲了不少这个事情,说是以后嫁人也应该按照这个路数。所以,现在应该买几个小丫鬟培养起来。可是啊,你觉得这样不是很离谱么?我现在就要替未来的夫君找妾侍,这算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我坐了起来,静心师父从来没有说过这个事情,她应该也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理念,所以也不会了解这样的想法。 “咱们就说罗大人娶了大他三岁的妻子林氏,林氏正当好年华,也没有莺莺燕燕来争宠,生下来的孩子都是嫡子嫡女,也不会有是什么庶长子出现。双喜跟着她过来的时候才十岁,不可能生孩子,但是可以从小培养起来,然后熟悉了所有的生活方式以及这个家族中错根复杂的关系,就可以在正妻林氏生孩子忙不过来的时候,开始管理罗家大大小小的事务。等到林氏进入中年,也生下了嫡长子,或许还因为生产过多又了一些隐疾,不太能够进行房事了,更不想继续生孩子了,那双喜姨娘就是最佳人选,知根知底,老实可靠,尽心尽力,儿女们也都是她照顾长大的……多省事儿啊。” 我的确被这个说法惊呆了,但细细想起来果然也是这个道理。“顾宝儿,所以你以后也要这样么?” “我可不要,我只要他有我一个就好了,不能有莺莺燕燕。我也忍不了他有妾侍……你知道,我看到双喜姨娘的时候,心里总是不舒服,她对罗家的每一个人都特别好,对罗花蕊更是最好的,因为她是她第一个带大的孩子,自然是倾注了全部的心血。所以啊,这一次罗花蕊要和这个穷秀才结婚,双喜姨娘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 “他们家居然这么乱。”我琢磨了一圈,顺了顺思路,才说道:“这事情吧,冷暖自知,也许双喜姨娘觉得这辈子就应该是这样的。不过,我们还是可以有选择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确也是美好的,不过吧,你也保不齐这男人会出轨之类的,所以呢,倒不如就自己有钱有地有房子,然后养几个小白脸过日子,多好啊。” “肖小七,你果真是要做女皇的料儿,就这个想法,我就很是佩服你,我刚才还想着让我未来的夫婿只能有我一个,现在,我也觉得我要是养几个小白脸也是不错的……” “哈哈哈哈哈……”我们两人齐声笑了起来,女孩子之间瞎说八道一番也是超级有趣的。我的儿时玩伴只有一个傻姑,基本上都是我说什么,她就只管点头,是不是听懂了,我是不知道的。但是,这一次能够和顾宝儿瞎扯一番,一个八卦,一个总结,还真是太好玩了。 但不和谐的人出现了,房梁上飘下来一个黑色的影子,皱着眉看着我们,一言不发。把顾宝儿吓坏了,立时就尖叫起来。 幸好不是肖不修,我居然还有那么一点点小确幸。肖不修听到这样的话,会把顾宝儿拎出去的。但我又忽然想到,影子和罗花蕊的关系还是很好的,我们这么瞎议论人家的家务事,的确也算是特别好。 影子的脸色自然是不好看的,但看起来还不至于要动手掀我们两的被窝,只是沉声说道:“罗家的问题,自有他们去处理。你们两个小姑娘居然还想养小白脸,简直是反了。” “随便说说嘛。”顾宝儿已经钻进了被窝深处,一点都不敢出来。我只好把被子又替她扯了扯,才说道:“你的伤才好一点,就别在房梁上躺着了,到我被窝里来吧。” “肖小七!”影子的脸都绿了,顿了顿才说道:“我没睡你的房梁上,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明日罗花蕊婚礼,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听了他这话,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以他的身份肯定是不方便出席这种场合的。其实,如果单独是我去,也不合适。但我现在有个顾宝儿在身边,我们两人结伴去参加罗花蕊的婚礼,还是很合适的。 我们两人不需要请柬,只是要好的小姐们的身份,甚至都可以在闺房里和罗花蕊嘻嘻哈哈一番的。 果然,影子还是挺照顾罗花蕊的。“去去去,必须去。”我点了点头,“这两天太忙了,差点把这个事情忘记。我得找好看的衣服,顾宝儿,赶紧出来帮我找衣服。” “那你找吧,我走了。”影子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一点点犹豫。 我立时就听出来有问题,“走哪里去?” “肖大人让我去跟着冬练……”影子一脸的不高兴,“我真想躺两天的。” “他怎么能这样呢?”我想笑,但还是忍住了。肖不修那种人,绝对不会让别人闲着的,影子的伤口已经愈合了,毒也解了,自然是要赶紧征召回身边的。冬练这个事情还是很重要的,毕竟是近年来大月国最大的一次练兵,大家也都很是看重。 不管怎么说,天明时分,我和顾宝儿去了罗家,影子已经去找肖不修冬练去了。罗花蕊对于我们两人的到来还是挺开心的,罗长青大人和罗夫人以及双喜姨娘都表现出了极为欢喜的样子。毕竟,我的身份还是很可以的,谁也不敢怠慢。 顾宝儿收敛起贵女的锋芒,很是安静地跟在我的身边。毕竟,这个场合有很多达官显贵都来参加,就算是罗长青很是低调,但也是来了不少亲朋好友。嫡长女的婚礼,又是张琛元入赘,一切费用都是罗家掏的。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不好言说,但是罗花蕊喜欢,罗家人也没再多说什么。 我和顾宝儿在罗花蕊的闺房里随便说了几句,因为她身边的人也多,十多个弟弟妹妹都围在身边,看着也挺闹心的。反正,我们的礼金送到了,人也见到了,我也算是替影子给了一份礼金,所有的礼数到位,就站到院子里等着开席吃饭了。 虽说是入赘的婚礼,罗长青没有任何轻慢,对张琛元相当好,一直在为他介绍来往的宾客,让他也算是在一众官员之中混个脸熟,为了日后考取功名打个基础。这么明显的意思,大家都懂。 我和顾宝儿坐在女眷这一边,那些达官显贵的夫人们自然也是听说过我的,因此都很是客气对我行礼问好。陈一陈二和净敕、武僧四兄弟都跟在我的身边,拉开了我与那些人的距离,看起来也挺格格不入的。 但也无所谓,我自然是不会跟她们说什么的。顾宝儿因为在我身边做侍女,并没有不好意思,反而还挺高兴的,低声对我说:“可算是不用跟那些三姑六婆说话,你都不知道这群人有多烦,多势利眼。现在,她们虽然知道我是被皇上惩罚,跟在你身边的,但是,有多少人羡慕还来不及呢。” “跟着我,有啥可羡慕的?”我好奇地问她。 “可以近距离看到肖大人呀,啧啧啧,那张妖孽的脸,多少人喜欢呢。”顾宝儿这个表情吧,让我都警觉起来。 “顾宝儿,你喜欢肖大人?” “那我可不敢,就他那个阴晴不定的性子,我可是受不了。回头他要是弄死我,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嗯,这倒也是。”我点了点头,又看了一圈那群贵女和贵妇人,她们必然都在小声议论着什么,时不时往我这边看看。陈一凑过来问我:“要不要换个地方?罗大人给你准备的雅间收拾好了。” “嗯,咱们过去吧。”天还是有些冷风的,虽然还有花朵盛开,但毕竟明日便是中秋,天气是在转凉的。日子似乎过的很快,但似乎又过的很慢,每一天都很漫长,但回头看看,这一日早已经不在了。 雅间其实就是正厅中单独收拾出的一块地方,竖了屏风,摆了桌子。罗家并没有住在皇宫附近,反而有一点点偏远,所以房价便宜,住宅面积可以大一些。毕竟,他家这么多的儿女要有自己的房间,还是挺需要大宅子的。 我进来的时候,随便看了看,也不是奢华装修,就是一般人的住家。御史这个职位,也算是清水职位,没有太多俸禄。双喜姨娘很是能够理家,把家中的田地分租出去,每年也是不小的收入。久而久之,也算是粮产不愁,日子殷实起来。 因为听了顾宝儿的故事,我对这个双喜姨娘很是感兴趣,就多瞅了几眼。果然很是苍老,虽然说话办事很是利落,但外貌上来说,甚至要比罗夫人显得老气很多。罗花蕊那些弟弟妹妹过来给我行礼的时候,我都暗暗在想:“这么多人,怎么能记得住呢?” 第七章 一场极为甜蜜的婚礼 第七章一场极为甜蜜的婚礼 罗家的人都很忙,我也不需要有人陪着,所以就和顾宝儿坐在这里等着礼成之后就赶紧撤了。顾宝儿看到了几个相熟的贵女,与我说了一下,去打招呼了。我知道她必然是去八卦了,所以也就笑着让她多说说话,别着急回来。 我这里还算安静,因为有屏风遮挡,挡住了太多窥探的眼睛。陈一陈二觉得这里有些透风,生怕我被冷到,还特别去让人生了一盆炭火,他们随手撒了一些熏香,看的我也是目瞪口呆。 “这也没什么的,很多贵女都这样的。再说了,悟心大师给了你这么多熏香,他们又从红光寺取了一些过来,等下酒肉臭的气味就不会那么浓郁了。”净敕居然还撒了一点点檀香,让这一块范围内居然有种神圣的清静感。 “你厉害!”我表示的赞叹,陈一陈二也说其实肖不修也常常这样做,“肖大人那么讲究,你都没有发现么?” “我哪里能够发现那么多,我每次看到肖大人,躲都躲不及呢。”我嘿嘿笑着,他们也嘿嘿笑着,但我也分明感觉到我们嘿嘿笑的内涵是不一样的。 净敕和武僧四兄弟依然带着官帽,看起来也是英气十足。他们站在一旁,引起了不少女子的注意。我直接让他们都坐了下来,随便吃点东西。距离行礼尚有一段时间,我又不需要去应酬,所以略显无聊。 双喜姨娘是个场面上的人,估计这么多年也学了不少迎来送往的规矩,对我这里也是特别的照顾。她又送过来一些小糕点和蜂蜜糖,让我先随便吃点。 我笑着接了过来,但双喜姨娘一走,我就立刻把蜂蜜糖放得远了一些。这个实在是太甜了,我不喜欢吃。顾宝儿喜欢吃,回头可以给她打包拿回去。 顾宝儿回来的时候,也带了一盘果子回来。 “我刚才见到张琛元了,罗花蕊的夫婿,收拾了一下,还是挺好看的。” “赶紧说说这两个人的事情,我昨天都没听全。”我倒不好奇罗花蕊为什么选这个夫婿,倒是罗长青这种古板的御史大人,居然同意自己的嫡长女找了个赘婿,还是挺有趣的。 净敕他们也把耳朵竖起来了,细细听着顾宝儿的八卦。 当年,张琛元将罗花蕊从湖中救起后,很是有礼貌,把自己的外衣脱给了罗花蕊,他则是湿漉漉的回到了自己的那条游船上。船上也都是穷酸书生,还奚落了他一番。 罗花蕊知书达理,也懂的人情世故。在这种情况下,她先是匆忙回了自己的游船上,让侍女找了条干净的衣裙换上,不至于显得那么狼狈。然后又让侍女暗暗留心张琛元的去向,在他下船回家的路上,堵住了张琛元的去路。 “这位公子,你救了我家大小姐,大小姐说应该对你有所报答的。她说见你是个文人,送金银之物可能过于俗气了,不知道公子可否前往百里亭,我家大小姐有话想与你说。” 侍女指了指前方不远的百里亭,罗花蕊正站在亭子里,裙摆飘逸,笑意盈盈。在略略荒芜的初春时节,居然带来一丝明媚暖意,令张琛元有点晕眩。 侍女见张琛元傻乎乎的样子,就直接扯着他去了百里亭。张琛元见到了罗花蕊之后,立刻行礼问好。看着罗花蕊不俗的气质,他也猜测这女子应该也是家世不凡。 罗花蕊也没有刻意隐瞒,直接自报了家门。“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刚才的确是过于慌乱了,我的弟弟妹妹众多,一时失了礼数,还望公子海涵。” 张琛元哪里见过这样有礼貌的贵女,立刻都结巴了起来。“在下张琛元,赴京赶考三年,均未考取,父母前年双双亡故,现在租住在城南的一间小屋里。刚才下水救人,不过是路人之举,罗小姐无需放在心上,也不必酬劳。” 罗花蕊仔细看了看张琛元,见他面白周正,自有一股书生气卷,早在刚才就已经心生欢喜,现在近距离观看,便更觉得此人正直善良,值得交往。当然,她绝对不能先说出已经一见钟情之事,只是浅笑道:“张公子也莫要自谦,刚才跳水救人的举动,也未必人人都能够做到。我很是欣赏张公子,今后可以多多走动,无非是一起吃吃饭,有空说说诗文歌赋也是有趣的。” 这话说的虽然含蓄,但实际上也已经很明白了。张琛元直接跪了下来,连忙说道:“承蒙罗小姐的喜欢,张某人不过就是穷酸的秀才,真的配不上小姐的。” 罗花蕊也猜到了张琛元的反应,所以一点都着急,反而送给了张琛元一本诗集,说是过几日天更暖和的时候,可以约起来去寺庙里走走,然后聊聊关于这本诗集的心得体会。 这一做法的确很是高明,少了明面拒绝的尴尬,又给了对方台阶。总之,罗花蕊看上了张琛元,很是喜欢。 不久之后单独去了张琛元的家,邀请他去郊外走走,寺庙里走走,河边走走,聊诗文,聊歌赋,聊关于未来的畅想。罗花蕊也是有学问的贵女,又没有那些贵女身上的脂粉庸俗气质,张琛元自然也是极为喜欢的。 一来二往,这两人就私定了终身,还搞得甜甜蜜蜜,幸福的很。张琛元知道罗花蕊喜欢吃甜食,更是找遍了京城的甜食铺子,让她各样都尝尝,找出自己喜欢的味道。要知道,这个做法看起来很一般,但是对于罗花蕊来说,却是非常不一般。 她在家中是嫡长女,虽然是顶着这个名分,但实际上也一直是以身作则,要照顾下面的十七个弟弟妹妹,有夭折的弟弟妹妹的时候,母亲与双喜姨娘都照顾不来的时候,罗花蕊就必须冲到前面去。其实,这也能够解释得通罗花蕊已经二十五岁了,但依然没有婚配的原因。 很多世家公子虽然愿意与罗家联姻,但不愿意娶罗花蕊,就是因为她这个嫡长女担负的责任太重,之后肯定是要跟着她照顾弟弟妹妹的生活,这辈子怕就是要围绕着这么多弟妹生活,想想都觉得闹心。 罗花蕊也知道自己的身家背景以及在京城圈里的待嫁排名不高,所以干脆就自己找夫婿。左右算计了一圈,张琛元也真是刚刚好。有学识,但没有家世。更重要的是,张琛元愿意入赘,这对于罗家来说也是好事情,没有丢一个女儿,反而进来了一个儿子,很是划算的。 罗长青一开始对于这件事情极力反对,甚至搞得还挺激烈的。但后来听罗花蕊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分析之后,觉得还是很不错的,甚至觉得这女儿真是养的不亏。他见了几次张琛元,甚至还觉得这人很是眼熟。罗夫人还笑着说,这可能就是上辈子的缘分,他们有父子缘。 婚事也很快定了下来,毕竟罗花蕊即将迈入大龄贵女的行列,也是暗自着急起来。张琛元三年孝期一满,就急急地把婚礼日子定了下来,然后就开始张罗。 当然,这事情也自有罗家人来打理,张琛元一直说着来帮忙,但罗长青很是不客气地说:“你是要进我家门的女婿,这一次你是不可来管的。” 罗花蕊还生怕张琛元心里不舒服,就特别让他去城郊朋友家小住几日,她则刚好有时间过来照顾影子,也就打着照顾肖小七的名义在南厂躲了几天清闲。 顾宝儿巴拉巴拉地说完了,然后特别感叹道:“罗花蕊这种一见钟情的事情,我怎么就没遇到过呢?我出门转了一大圈,真是高矮胖瘦统统有,但真的不好看。” “那是你没遇到有缘人呗。”我已经嗑了一大盘瓜子,心情极为愉快。“我倒是觉得罗花蕊还真是把自己束缚在罗家一辈子了。以后,双喜姨娘若是不在了,她这个嫡长女要担负起罗家的大小事情,也是相当辛苦的。” “也许她喜欢呢?你可不知道,每次若是有贵女聚会,罗花蕊必然也是爱张罗的那个,还一板一眼,和罗大人很是相似呢。所以我们都说,她这是图什么呢?找这么一位赘婿。” “因为对她好呗。”我从屏风的缝隙之间,已经看到了新郎官走了过来。打扮之后,果然也是一表人才,看着很是赏心悦目。虽然没有富家公子身上的贵气和闲散之气,但也是自有一股优雅气质。如果不是顾宝儿之前八卦张琛元的身世,我若是在街上偶然遇到,也会认为这人可能是个世家出身,气质和相貌也都是上等。 “长得还是可以的吧?或许,罗花蕊也是看上这幅皮囊了。”顾宝儿也开始嗑瓜子,“不过,我觉得这小身板也不成,罗家的负担还是很重的。” “……顾宝儿,你话真多。人家大喜的日子,人家都决定好的事情,你操什么心啊。”我有点不爱听了,必然罗花蕊是影子这边的人,影子是我的人,我自然也是要向着罗花蕊一些的。 “是是是,我错了。”顾宝儿立刻就承认了错误,不过还是补充了一句,“我也是觉得罗花蕊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古板的爹,还有这么多的弟弟妹妹,真心是很辛苦。” “这倒是,罗大人未免也太爱生孩子了……”我也啧啧啧起来,看着罗夫人和双喜姨娘忙碌的身影,想着这十几年,这两个女人唯一做的事情就是生孩子,也真是太难了。 说话间,张琛元已经在罗大人的带领下,一一见过了来宾,并且走到了我们这里。入赘的婚礼与正常的婚礼流程不太一样,女婿可以半子的身份出现在宾客之中,先敬一圈酒,表示自己已经是罗家的一份子,然后在吉时去后院闺房将罗花蕊迎出来行礼拜天地,这就算是礼成了。 所以,现在张琛元已经是罗家半个儿子的身份到处敬酒了。因为来的人也多,虽然我的身份比较高,但终究是女眷,罗大人带着张琛元先去了男宾那边喝了一圈酒,来到女眷这里的时候,我是第一个。 张琛元的脸略略有些发红,看到我甚至还有了那么一点点紧张。顾宝儿偷笑道:“莫紧张,小七大人很随和的。” “是是是,在下仰慕小七大人的神采很久了,知道小七大人破案入神,很是崇拜的。”张琛元紧张得搓搓手,还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小包蜂蜜糖,“听花蕊说,小七大人也很喜欢蜂蜜糖,所以在下就特别准备了一些。这种蜂蜜产量很少,每月只有十块。今日因为大婚,我给了花蕊五块,给小七大人五块。小七大人若是喜欢,日后这些蜂蜜糖,我都可以给小七大人的。” 我觉得我笑得实在是有点大了,“没事啦,今日是花蕊姐姐大婚,自然这些蜂蜜糖也都是要给她的,下个月都给我哈。” “是是是。”张琛元立刻点头。 我让陈一把蜂蜜糖又还给了张琛元,还特别掏出了两个精致的小金元宝,这是皇上之前塞给我的,他觉得我身边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万一遇到什么送礼的事情,没东西可送。所以,他特别打造了五十个小金元宝,还刻上了他的印章,然后给我揣着,有需要就送人,不会丢了他女儿的脸面。 我这个皇帝爹吧,也是细心的。当时我拿到这堆小金元宝的时候还放在被窝里睡了一晚,让肖不修笑话了我大半天。 现在,这两个小金元宝一拿出来,连罗长青都跪在了地上,磕头谢恩。他说这东西珍贵得紧,是皇上亲自设计监工,还没有人大臣们得到这个。因此,我第一份送出去就给了他的女儿女婿,他觉得祖上都冒青烟了。 “罗大人,也没什么的,左右不过是两个小金元宝而已,我倒是觉得那蜂蜜糖才是费时费力,还是很危险的。那份甜蜜才是世间少有,最值得品味的珍馐美食。就像花蕊姐未来的幸福生活,一定也是甜甜蜜蜜的。” 第八章 一场极为惨烈的婚礼 第八章一场极为惨烈的婚礼 罗花蕊结婚,我还是挺高兴的。 虽然我不算是罗花蕊的闺中密友,但仅仅是作为一般认识的人,我也喜欢看别人拥有热热闹闹的生活。更何况,影子为了保护她,陆陆续续在她房梁上睡了一年。如果影子开心,我就很开心。 所以,送了这么重的礼物,我一点都不心疼。 但是,罗长青知道这礼物的贵重,所以极为感恩。张琛元跟着岳丈跪了下来,真的就差三叩九拜了。净敕上前虚虚地搀扶了一下,我这才说道:“好啦,今天是花蕊姐姐的大喜日子,以后一定要对待她好哦。” “是是是,小人一定听大人的。”张琛元低着头,拿着小金元宝,看不清楚表情,只是觉得他很紧张。 罗大人又拉了他一把,这才说道:“等礼成后,我让花蕊给小七大人单独磕头谢恩。虽说大人觉得无妨事,但还是要的。”他的潜台词没说出来,我能够听得懂。毕竟,皇帝爹顶在上面,女皇娘还虎视眈眈地在西凉国坐镇,我这个看起来没有被承认的公主,也已经实锤实宠的人了。罗大人再如何古板,苛刻,甚至是讲究礼仪法度,在我这件事情上,他还是不敢造次的。 又随便客套了几句,罗大人带着张琛元又去给的人去敬酒行礼去了。我继续吃瓜子,顾宝儿在我耳朵边悄悄说着这些眼前的宾客的八卦,看起来都是一团和气,但实际上都是勾心斗角,各种不服。 我都已经困了,净敕在一边还轻轻提醒我注意仪态。看着他们几个挺直的身板,还是挺养眼的。但我真的是困了,昨夜就没睡好,忙着找衣服,今早又梳头化妆,早早出门,折腾到现在,我倒是不饿,但就是困。 终于,婚礼正式开始了。张琛元到后院敲开了罗花蕊的闺门,并牵着她的手,慢慢走到了院子中。净敕说,我不能和这么多人挤在一起观礼,最好还是留在正厅里。反正最终他们也是要进正厅行礼的。 我只好揣着手站起了身,就在正厅里站着。正厅的大门和窗户全都打开了,也能够看到这对新人慢慢走过来。张琛元自然是笑容满面,心情极好。罗花蕊遮了红盖头,大红嫁衣看起来也十分华贵。 是啊,这女子一生中最美的日子就在此刻。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那一日穿着大红嫁衣站在苏公子家门口,肖不修凶神恶煞一般一定要我跟他走的样子。那张惨白的面容,以及那吐在雪地里殷红的血,扎进了我的心里,甚至有那么一点点疼。 略微晃了一下神,等再看向这对新人的时候,他们两人已经走到了正厅门口,在大院子里的宾客也都围了上来,笑着往他们身上扔着花瓣。每个人笑得都很明媚,无论是真心或是假意,在这个时候,多少是在祝福吧。 我也浅笑了一下,想着影子如果这个时候在现场,或许也是站在某个角落里,看着自己曾经保护过的小姑娘已经长大成人,现在都可以嫁人了。他以后就不能睡在人家的房梁上保护她了,现在的罗花蕊是有丈夫的人,张琛元会保护她,让她后半辈子幸福平安。 所以,影子会不会也微笑起来呢? 这两人都是大红衣裙,看起来喜庆热闹,阳光也是刚刚好的映照在身上,甚至让人有种恍惚的不真实的感觉。这罗花蕊昨日还跟我嘻嘻哈哈地说起小时候的事情,还在笑话我那日大声说:“影子是我的人”的傻样子,现在,居然就出嫁了。 热闹的人群,嘈杂的声音。 是的,嘈杂的声音中,为什么有尖叫的声音?并且尖叫的人越来越多。 循声望去,一团黑乎乎地东西正穿过宾客径直朝着这对新人飞了过来。 陈一陈二立刻就挡在了我的身前,顾宝儿也立刻站了起来,我歪着头努力看着这团黑乎乎的东西快速地扑向了这对新人,人群发出了惊恐的喊叫声。 “好像是蜜蜂?”顾宝儿想去看一眼,但也有点不敢。因为这团蜜蜂的主力军正在疯狂地袭击新郎新娘,还有不少游勇散兵开始扑向了宾客们。大家立刻尖叫着四处逃窜,场面极其混乱。 我看到罗花蕊已经大声尖叫起来,但蜜蜂群就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样,罗花蕊跑到哪里,这群蜜蜂就跟到哪里。罗花蕊的弟弟们已经冲了过去,用自己的衣服扑打这些蜜蜂,但是说来也是奇怪了,这些蜜蜂就跟着了魔一般,就算是被驱散,也依然冲着罗花蕊飞去,冒着被打死的危险也要蛰罗花蕊。 此时此刻的罗花蕊早已经掀了盖头,但所有裸露出皮肤的地方,头脸手脚全都被蜜蜂蛰得肿胀起来,非常惨烈。张琛元也好不到哪里去,两只手一直护着罗花蕊,尽力地扑打着蜜蜂,很快,这两只手也被蛰得像猪蹄一样,惨不忍睹。 “泼水!”双喜姨娘大吼道,立刻就有不少仆人取了一桶桶水过来泼在这两人的身上,也还有人继续扑打着蜜蜂。还有蜜蜂甚至飞进了正厅里,飞到了我这边的桌子上。净敕他们也不敢直接用手扑打,但因为数量很少,净敕直接用自己的衣袖扑打,并且在武僧四兄弟的配合下,居然还活捉了几只蜜蜂,看起来也挺吓人的。 场面虽然一度失控,但因为人多手多,见到蜜蜂少了很多,罗花蕊的弟弟妹妹们也都上前去帮忙,护住了罗花蕊和张琛元,也都被蛰了几下。 罗大人早都已经嗷嗷嗷叫了起来,看到自己的女儿都被蛰成了猪头的样子,又急又气,大喊道:“快去找大夫!赶紧!” 立时有人冲出门口去请大夫,但罗家住的略略偏远了一下,一时间大夫也赶不过来。我问净敕:“你大约是会看吧?” 净敕咧了咧嘴,“我也就是能看看一般的跌打损伤,这个还真不成。我只是依稀记得是要用碱水擦一下吧?” 张琛元只是双手被蛰了,状况还算是好。但是罗花蕊就很惨了,被蛰的地方已经全都肿了起来,并且疼痛难忍。她伸手在脸上抓挠了几下,立时就流出了浓水,整张脸都变得十分恐怖。她啊啊啊的尖叫着,扭着身体很是痛苦,张琛元紧紧抱住她,说什么也不让她再抓自己的伤口了。 我和顾宝儿也都吓坏了,净敕不让我过去,他让下人去厨房取了碱水,直接泼在了罗花蕊的脸上,但是,被蜜蜂蛰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碱水也完全没有效果。张琛元喊着罗花蕊的名字,一声声也很是凄惨。 这一变故让喜事变成了惨事,很多人狼狈不堪地逃离了罗家,也有几个关系好的留了下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现在只能等大夫过来,净敕的碱水,双喜姨娘搬来的醋缸,让被蛰的人都用了一遍,周家的其他人也有被蛰伤的,也需要尽快处理伤患。其实,双喜姨娘受的伤甚至比罗夫人更重一些,但是,罗花蕊的情况看起来已经十分不好了。 我快步走了过去,蹲在罗花蕊的身边,也大声喊着她的名字,“罗花蕊!忍一下,大夫马上就来!我们都在呢!” 罗花蕊的脸越发的肿胀起来,手上的伤开始流出了黄水,混合着血,看起来越发的可怖起来。净敕能做的只能是救急,但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张琛元使劲抱住罗花蕊,一声声呼唤着她。他的手上也有被蛰过肿起的大包,但都没有破,只是肿的有些晶莹起来。 折腾了一阵子,罗花蕊像是没有了力气,动作也渐渐地慢了下来,但感觉她的气息也微弱起来。净敕探了探她的鼻息,皱紧了眉头,“这可能是蜂毒,并且是很厉害的蜂毒。” 大夫终于在这一刻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我们立刻都闪出了一块地方给大夫。他看了看罗花蕊的脸,又用软布擦了擦脸上渗出来的血水,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道:“罗大人……恕在下直言了……” “什么?”罗大人眼睛都瞪圆了,我们的心也都提了起来。 大夫缓缓地说:“罗小姐这是被毒蜂蛰伤的,虽说这种毒蜂被蛰一下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是被上百只毒蜂蛰咬,毒素过多,已经侵入了罗小姐的身体里,并且有些伤口被抓破了,已经流出了血,这说明血液里也有了毒液,恐怕是命不久矣……” “你胡说!”不止罗大人在吼,张琛元也吼了起来,“你胡说八道!花蕊不过是被蜜蜂蛰伤了,怎么可能伤及性命呢?我也被蛰伤了,难道我也要死么?那我情愿代替花蕊去死!” 大夫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又看向了张琛元手上的蛰伤,也用软布擦了擦,还闻了闻,说道:“你这也是蛰伤,需要及时处理的。不过,蛰伤你的大多数是普通的蜜蜂,只有几只毒蜂。但是罗小姐这个基本上都是毒蜂,所以她中毒已经很深了。你们,处理后事吧。” 大夫的口气不太好,并且这群人都在质疑他的医术,他怎么可能高兴呢。张琛元还在吼,说什么也不相信罗花蕊要死了。罗大人和罗夫人已经完全不成了,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双喜姨娘急急地拉住大夫,“救救我们家大小姐,今日可是她的婚礼,大喜的日子呀!” “那又如何?中毒已深,神仙难救。”大夫已经站起了身,准备走了。我赶紧喊道:“你给别人也看看啊,这么多人都被蛰伤了!” 大夫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看了看罗花蕊弟弟妹妹也有被蛰伤头脸手脚的,样子也是很惨。他刚要去看,就听得张琛元的声音变得极为凄厉起来,“花蕊啊!你醒醒啊!” 罗大人和罗夫人的声音也陡然变得尖利起来,“花蕊!” 一时间,罗家的人全都嚎哭起来。我从缝隙中看到,罗花蕊已经闭上了眼睛,头都歪斜到一边去了。 罗花蕊死了! 顾宝儿已经站立不稳,直接坐到了地上。我双手互握,紧紧相互抓住,企图按住那些根本止不住的颤抖。这事情太可怕了,怎么忽然就死了呢? 净敕看我的神色不对,立刻让陈一陈二拨开人群,他揽住我的肩头,把我从那群痛哭的人群中护送了出来。我手脚发冷地站在太阳底下,耳畔是罗家人的哭声,心里却想着这事情是意外么?怎么会这么巧呢? “这事情不对,要找京畿府陈大人报官。”我略略沉稳了一下心绪,让道心去京畿府报案。就算是意外,这事情也太意外了,并且在这种时候,喜事变丧事,实在是太恶劣了。 “让我坐一下。”陈一陈二搬出了一张椅子,我就坐在太阳下面。此时正是晌午时分,日头下还是有些热的。罗家的人还在嚎哭,我坐在他们的外围,一言不发,看着这些人的表情,每一个都很痛苦,罗花蕊的父母,双喜姨娘和张琛元,以及罗花蕊一母同袍的大弟弟哭得最伤心,基本上都是要晕厥过去的样子。 大夫本来想先给张琛元治疗,但看他抱着罗花蕊的尸身放声痛哭地样子,也不好过去。就先把罗花蕊的弟妹手上脸上的蛰伤涂抹了药膏,也给几名侍女上了药。 我其实也很难过,难过到掐住了我自己的手指。但我觉得这时候,我不能哭。我和罗花蕊不熟,若不是影子,我也未必知道这个人,也不会有这十几天的交集。净敕已经把顾宝儿从人群中扯了出来,她是满脸的惊慌,结巴地问我:“罗花蕊怎么就死了呢?” 我没有说话,依然死死地看着围绕着罗花蕊尸身的这群人。我也不知道我在看什么,只是觉得,我要看看这世间的悲伤,它究竟是如何从喜剧翻转成悲剧的?须臾之间,悲欢离合。 第九章 现场一片混乱 第九章现场一片混乱 婚礼现场依然混乱一片,大声嚎哭者与看热闹的人都围在罗花蕊的尸体前。我让净敕和武僧三兄弟把看热闹的人群驱赶出去,并且暂时划定了一个范围作为案发现场。就算是意外事件,这里也要保持原状,等着京畿府的人过来查看一下再说。 顾宝儿站在我的身边,看得出来她很是害怕。但之前她已经见过了李真儿死的惨状之后,现在略略好了一些。我叹了口气,不知道她跟着我,是好事,还是折磨呢。 道心回来的时候,京畿府的陈大人都跟着跑了过来。御史的嫡长女死了,这也是大事情。所以,他不仅带来了衙役、捕快,还有仵作。 “小七大人,这是怎么了?”陈大人看到这一片狼藉,只好先问我。 我简单讲了一下刚才事发的情况,陈大人的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刚才观礼的人,都要一一询问一下。仵作老徐就先去看一下罗花蕊的情况吧,刚才大夫说是因为中了蜂毒。” 老徐也是熟人,直接跟着道心去了罗花蕊尸身那里。武僧三兄弟见他们过来,就分开了一条通道,让他们进来。可是,张琛元还死死抱着罗花蕊不肯撒手,嚎啕痛哭的样子,真是特别难过。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忽然涌起这样一个念头:罗花蕊的死,最难过的的确应该是张琛元,因为他一个穷秀才,本来可以通过入赘的方式进去到官宦之家成为嫡长女的夫婿,或许再努努力,考个功名之类的,在岳丈的扶持下,甚至要比嫡长子都更有发展前途。 但现在,罗花蕊就这么死了,在他即将改变命运,接近人生幸福的时候。所以,他哭得比任何人都伤心,甚至说更夸张了一些。 罗家的人自然也哭得极为伤心,嫡长女,又是最能干的一位,就这么忽然没了,也的确很难过。小一点的弟弟妹妹还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在大孩子的带领下,傻乎乎地站在罗花蕊的尸体旁边,还蹲下来摸了摸罗花蕊的手。 但是,不对! 我站起了身,快步走了过去,推开了那几个小不点儿,厉声喝道:“别动!走开!” 这几个小的被我吓到了,哇哇大哭起来。陈一陈二自然不会让他们靠近我,顾宝儿也跟了上来,把几个小孩子塞到了大孩子的手中,低声问我:“小七大人,怎么了?” 陈大人和仵作老徐都已经走了过来,站在我的身边,看着我。 “这地上为什么这么多蚂蚁?”我指着罗花蕊身下,特别是袖子的位置,密密麻麻全是黑色的小蚂蚁,看起来极为恶心。顾宝儿立刻就退后了一步,并且让这些弟弟妹妹又都退了退。仵作老徐已经蹲下了身子,伸手去捏了几只蚂蚁,仔细看了起来。 张琛元不肯松手,依然还抱着罗花蕊,两个人都是湿漉漉的,罗花蕊身下已经出现了大滩的水渍。这是刚才我让人泼过来的碱水以及实在来不及了,就泼了大量的井水。现在这些水都顺着两人的身子和衣衫都流到了地上,在正午的日头下慢慢蒸发着。 我捞起了自己的衣裙,以防蚂蚁爬到我的身上。仵作老徐看完了蚂蚁,又去翻检罗花蕊的衣衫。张琛元立刻大喊起来:“不要碰她!不要碰她!” 这应该是悲伤过度引起的失心疯了。我看了一眼净敕,净敕绕到了张琛元的背后,砍了一下他的后脖颈,直接将人打晕过去。然后,有衙役过来帮忙,把张琛元拖到一边,让罗花蕊平躺下来。 此时的罗大人罗夫人以及双喜姨娘又扑了上来,要抱住罗花蕊,哭天抢地,悲伤难持。不过,罗大人还是很快明白过来,红肿着双眼看着我:“小七大人!花蕊的死必然有蹊跷!我家从未出现过大量的蜜蜂,这必然又人算计!” 我点了点头,声音略略嘶哑地说道:“罗大人,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如果罗花蕊真的被人所害,那手段极为阴损,此案件也太过恶劣,我南厂也必定不能饶了此人。” “是!感谢小七大人出手!”罗大人冲我行礼,并且已经拉扯起了他的一妻一妾,定了定神,对这两人说:“莫哭,要找到害花蕊的凶手才是正经事情。” 不过,罗夫人已然是悲伤过度,罗大人的话还没有听完,就直接昏厥过去。双喜姨娘立刻抱住了她,并且高喊着几个大孩子过来帮忙,先把罗夫人抬到正厅里去。 大夫和仵作老徐相识,也过来说了一下情况。这两人又把罗花蕊的伤口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脸上和手上最多,也确认的确是毒蜂所蛰咬,还有一些是普通的蜜蜂这药。主要是过于多,才造成了蜂毒快速入体,中毒身亡。 张琛元的伤多集中在手背上,因为当蜜蜂蛰过来的时候,他用手护住了罗花蕊的头脸,因此也受到了袭击。不过,普通蜜蜂蛰咬的伤口比较多,毒蜂只有一两个。 老徐忽然伸手摸了摸罗花蕊的衣袖,以及领子,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了闻,神色骤然一凛,抬起头说道:“敢问罗大人,罗小姐生前可有吃蜂蜜的习惯?” 罗大人抹着眼泪点头道:“是啊,她从小就喜欢吃蜂蜜,不管是喝水吃饭都要放一些的。还随身会带着一些蜂蜜糖,常常吃。我们都说,她还真是应了这个名字——花蕊,时时都要蜜糖在手。” 我也点了点头,在我与罗花蕊相识的短短十几日里,罗花蕊一直都有蜜糖送过来,在南厂的时候,也常常要喝蜂蜜水,还要我也一起喝,说是美容养颜,通肠润便。 双喜姨娘此时也走了过来,说道:“花蕊偶尔还会吃一些新鲜的蜂蜜。今早穿好了嫁衣,说是要再吃一点点。所以就用手挖了一块吃,后来还因为新姑爷过来接她,可能是太开心了,手一抖,还掉在了身上一些。姑爷就去帮她擦,两个人甜甜蜜蜜地说着话……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双喜姨娘又哭了起来,有个青年搀住了她。“我是罗俊文,罗家长子,罗花蕊的大弟弟。”这青年又与罗花蕊相似的面貌,只是更年轻一些。我依稀记得,这是嫡长子,十九岁。顾宝儿点了点头,表示她认得这个人。 “嗯,说吧。”我看了看这人,气度与罗大人很是相似,还都是挺板直的。 “张大哥来接长姐的时候,还带了一些新的蜜膏,我们几个都有喝过的。如果……我是说,如果是因为这些蜜膏,那我们也都喝过了,并且喝了不少的,为什么蜜蜂没有蛰我们?”罗俊文眼睛已经哭肿了,但思路还是清楚的。 “很可能就是手指上的蜜膏没有清理干净,衣襟上也有一些痕迹,所以才招惹了这多的蜜蜂前来……”仵作推测道。 “罗家的花园里会养一些花花草草,也会有蜜蜂出没。但从来没有如此大规模的蜜蜂,以及袭击人的事情。”罗俊文又说道,口气已经变得急迫起来,“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问的很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蜜蜂,甚至是毒蜂飞了过来? 陈大人已经让衙役们扩大了现场范围,并且将不必要的人员全都清理了出去罗家。然后又有衙役在周围查看情况,看看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果然,很快,就有衙役喊道:“大人,这里有个蜂窝!” 距离事发地二十米远的地方是个背阴的廊檐下,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可能发现这里有个蜂窝。蜂窝已经掉落在地上,里面一只蜜蜂都没有了。 “若是蜂窝掉落,蜜蜂们受到了惊吓,自然是要飞出来四散而去。在这个过程中,就有可能会伤及到路过的人。现在,这个蜂窝至少距离这对新人二十米开外,怎么可能只袭击了这对新人呢?”仵作已经列出了疑惑的问题。 我们几个人都跟着仵作站在掉落的蜂窝前面,仔细看着。其实,要这么说,为什么在这里会有蜂窝,之前没有人看到么?另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蜂窝会掉下来?蜜蜂搭建自己的蜂巢,也是需要时间,并且也应该是牢固的。这很明显,是有人把蜜蜂窝捅了下来,才会让惊慌失措的蜜蜂们飞了出来。 事情变得诡异起来。 我没有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因为我怀疑在宾客之中必定是有凶手的。但是,现在要是说了出来,可能会打草惊蛇,反而不容易抓人了。 陈大人左看看又看看,一时间也没有太多头绪,就只好说:“现在能够确定的哦是必然是蜜蜂作祟。但具体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还需要再勘察。目前,也只能说是意外了。” 这话音还没落,罗大人都已经喊了起来,“陈大人啊!你可要秉公处理啊!这是我的女儿啊!她不能这样惨死在大婚之日啊!” 陈大人也没有任何办法,只得又安慰了几句,并且让衙役们继续保护现场,处理相关的事情。此时的我又回了刚才所坐的正厅屏风后,道行去准备马车了。陈大人与我坐在一处,简单交流了一下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因为目前看起来是意外,又不是意外,所做的事情应该是还是很多的。比如找这些当事人录录口供,看看他们之间的证词是不是能够相互对应上;将罗花蕊所用的物品也暂时封存,要逐一检查一番;再有就是把当日她身边的人都看管起来,细细盘问…… 我也帮不上忙,就只能与陈大人又说了几句,起身准备回南厂了。顾宝儿忽然又尖叫了一声,因为她看见有一只颤动翅膀的蜜蜂正落在桌子上,鉴于刚才的惨状,大家自然也都很害怕,我都不由得退后了一步,净敕手极快,居然直接拿起了一个茶盅把蜜蜂扣在了里面…… “哦,那个……就先扣里面弄死好了,不过我要一个完整的尸体。”我抿了抿嘴,想着刚才也没看清楚是普通的蜜蜂还是毒蜂,不过至少也算是抓了一个“凶手”。 仵作老徐掏出了一个他们专门装证物的小竹筒,把蜜蜂慢慢“渡”了进去,然后把塞子塞好。“证物,我们这边先存下?” “嗯,收好。小心一些,别被它蛰到。留个全尸。”这个时候的我,也是语无伦次的,耳边都开始出现了幻听,这个嗡嗡的声音,实在是会令人产生心理阴影。 回了南厂,我们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我带着陈一陈二径直去了文书处,高秉文放下了手中的笔,站起来迎我,“婚礼现场热闹么?给我们带了喜糖么?” “太热闹了,从来没见过的热闹。”我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摸了一杯凉茶喝了下去。陈一陈二的表情也不太好看,但还是为我去换了一些温水。 “怎么个热闹法儿?”高秉文他们还没有得到消息,因此还认为我说的是真话。 “罗花蕊死了,就在我眼前。”想想我也真是挺冷血的,居然就这么说了出来。文书处的人全都愣住了,半天都没有人说话。他们都看向了陈一陈二,这两人点了点头。 我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大家的脸色也都变得极其难看。毕竟,罗花蕊也是来过文书处的,在南厂也住了几日。现在居然变成了这样,怕是南厂的人都会觉得不太能接受这样的事情。 “所以,是意外,还是有人谋害?”周不全问道,“这事情一定有问题,据我知道的,蜜蜂是不会轻易攻击人的。除非是人抢占了它们的巢穴,或者是有什么东西吸引了蜜蜂飞过去。” “现在很明显,这蜜蜂只针对了新郎新娘。那是谁要杀了他们两个?这两个人有什么仇人么?我说句难听的,如果是情杀也不可能的。罗花蕊在贵女中属于清冷派,并且年纪大了一些,家里又有这么多弟弟妹妹,若不是又人入赘,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世家公子想娶她的,所以不可能存在抢了谁的男人吧?”柴文进是混京城贵公子圈的,知道的更多一些。 “那如果反过来推,也应该不会有人因为罗花蕊出嫁而心生不满,害死罗花蕊?”高秉文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但绝对不可能是意外。”我对这个论断很是肯定,就冲那个蜂巢被人从廊檐下捅下来,就说明一定有问题。 第十章 圆月夜谈 第十章圆月夜谈 在文书处聊到了大半夜,我才回去睡觉。但心里很是不舒服,所以就根本睡不着。我让顾宝儿先回家了,看着她那双红肿的眼睛,我心里也挺烦躁的。她与罗花蕊不熟,但这个事情造成的影响很是恶劣。下午就已经在京城里传开了,顾家的人过来问顾宝儿回来了么?我就干脆让她先回了顾家,我需要安静一下。 我在黑夜里瞪大了眼睛,一遍遍复盘着白日里我看到的景象。每一处细节,我都在眼前不断重复一遍,甚至是罗花蕊的音容笑貌,我都在仔细寻找着其中的破绽。 所以,当肖不修悄悄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我等着大眼睛发呆,把他吓坏了。一个箭步就蹿了过来,抓住我的肩头问道:“肖小七!” “咦,肖大人,你不是在冬练么?怎么回来了?还是说,我正在做梦?我已经睡着了?”我的表情也有点懵,就是肩膀被他抓得有点疼。 “做什么梦啊,自然是我回来看看你。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也必须回来看一下的。”肖不修看我没事,这才松了手,表情也缓和了不少。他那一身黑衣都已经脏了,还有灰尘的味道。我只好把口鼻藏在被子里,才说道:“大人啊,我是打算明早给你写个情况说明的,你何必这么就回来了呢?还挺脏的。但是,你们冬练在哪里?怎么能这么快就赶回来了?” 肖不修见我嫌弃了他,就开始动手脱掉了外衫。我干脆就从被窝里爬了出来,直接点亮了灯,招呼早就站在门口的陈一陈二他们进来给肖大人搞一盆水擦擦,再搞一些吃食过来。 我猜肖不修已经知道了大概,但还是把事情的经过又给他讲了一遍。他已经收拾好了坐了下来,问我:“你有怀疑的人?” “这倒没有,但我觉得还是有方向的。”我看着肖不修的脸上居然又冒出了胡茬,看起来沧桑了一些。“大人,我想知道罗长青的为人,不是那些能看到的资料,就是那种南厂中最顶级的机密之类的。” “比如呢?”肖不修的脸上还有疲惫的神色。 “要不,您躺会儿吧,也不知道这一时的。”我犹豫了一下,肖不修也是会累的,他也不是神仙。在这么下去,他都要不美了。 “无妨。”肖不修喝了口水,“皇上也知道这个事情了。你想想,大月国都察院佥都御史的嫡长女在大婚之日,众目睽睽之下死了,这影响多恶劣。皇上说冬练可以暂停几日开始,让我先回来处理这个事情。” “所以,你们冬练在金门县?”我忽然问了一句。冬练这种事情属于军事机密,只有皇上、肖不修、影子、马茂春以及参与冬练的几名将领知道具体的位置。我是大约猜准了,肖不修的脸色都变了变。 “肖小七,这等事情可不能外传。”他警告了我,但是没有很严厉,甚至没有吓唬我,只是不许说而已。简单的一句话,我就忽然发现,肖不修对我的态度又有了新的变化,难道是因为他想让我破了这个案子?又开始对我好了? 我最近想的其实也挺多的,无论是零碎的,还是大方向的,以至于脑子里时常是混乱的。“大人,这等机密的事情我是知道的,放心好了。我也没什么人可以说的,大约顶多是和您说说而已。” 我这等大实话,让肖不修的表情又缓和了不少。他开始吃夜宵,清粥小菜。肖十七居然还给肖不修炒了个辣子鸡丁,我表示很馋。 “我让影子先去看看罗花蕊,他们两人之间无非是保护和被保护的关系,并没有什么。你也无需多想。影子看起来很是淡漠,但其实也是很重感情的。那时候,罗花蕊还是个小女孩,常常在夜里自己哭,所以影子就常常去看看她。” “为什么哭?”我对这个问题很是好奇。 肖不修放下了筷子,皱了皱眉才说道:“你今日也见到了罗长青,你觉得他这人如何?” “古板得很。”我捏了一个鸡丁放进了嘴里。 “何止是古板,简直是冥顽不灵。要不是看在他还算是刚直不阿,也有几分才华的份上,你觉得皇上能喜欢这种人么?再说了,他可是得罪了不少人,被他弹劾的官员能不记恨他么?这些人之中,随便有几个使使绊子,搞个恶作剧,就足够他和他家人胆战心惊许久。罗花蕊那时候年纪小,被吓过好几次,也是很可怜。当时,罗长青就找皇上诉苦,让皇上派人保护他的家人。所以,我才让影子去保护罗花蕊一阵子,抵挡了不少事情。” “展开说说,我是想知道罗大人到底都搞了哪些官员,下场都是如何的?”我又捏了一块鸡丁放进了嘴里。肖不修把他的筷子递给了我,让我大大方方地吃。 “你是觉得,这些人当中做了今日的事情?应该也不至于吧?那些被弹劾的官员,也就是降职,或是告老还乡了,还没有特别恶劣需要被杀头的。” “我只是模糊地觉得,或许是与这个有关系。因为从这对新人的角度来看,真的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 肖不修想了想,就说起了罗长青弹劾过的官员,大大小小的什么理由都有。他这种大月国都察院佥都御史的职务,其实也就是要弹劾别人的,毕竟,官员也是需要监督的。他还弹劾过皇上呢,所以找一个两官员说一说,也是本职工作。 今日说黄大人官袍没洗,明日说齐大人在家里给孙子摆满月酒过于铺张浪费了,后日又说陈大人去醉红楼喝了花酒,居然还叫了十名歌女助兴,实在是失了大月国官员的名声……诸如此类。皇上对此的处理,也就是罚罚俸禄,当朝骂几句,再不济就是让涉事官员把收的礼物吐出来,还回去之类的。 被弹劾的官员之中,有人就去搞一些恶作剧,比如往罗家院子扔一些死老鼠,或者故意弄坏他家买的东西,最恶劣的一次也就是把他家厨房点燃了,但当时就破案了,抓住了放火之人,因此也没有闹大。 肖不修说的有些累了,我赶紧说道:“大人,您先休息吧,我在想想。” “好。”肖不修应该是真的很累了,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我帮他关好了房门,就坐在了院子里,看着满月还挂在空中。天亮之后便是中秋佳节,皇上让肖不修暂停冬练,或许也是想让大家先过一个安静的中秋节吧。 罗家本来打算在中秋节前举行婚礼,之后的中秋节就可以是一家团圆的围炉时分。但真是天不遂人愿,不知道此时此刻的罗家是什么样的? 影子回来的时候,看到我坐在院子里发呆,就走了过来问我:“夜深露重,可不要伤风。” “影子,你去看了罗花蕊?她如何了?”我看到的影子一脸平静,也没有太多的悲伤表情。 “脸和手肿胀着,流了很多的浓水。”影子应该也是想说说话的,也坐了下来。“没想到我走的时候,她还是个好看的姑娘。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不是她。” “嗯,她是美美的姐姐。”我点了点头,“她死在张琛元的怀中,我看到的,也许,也是个圆满吧。” “会么?”影子忽然问了我一句,“要不是张琛元给了她那么多的蜜糖,蜜蜂能来么?” “巧合?罗花蕊喜欢吃这个的,你也是知道的。投其所好,这不也是男人讨好女人的一种方式么?” “那你看到我给梁贵妃送蜜瓜了么?她那么喜欢吃蜜瓜,但我却很少让她吃这种东西。一是性寒伤脾,二是伤牙。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希望她健健康康,而不是一味的宠溺她的那些坏习惯。” “……这个才是宠溺吧?若有人每天送我最爱吃的肉包子,我会很开心的,要是再加一碗小馄饨,我就会更开心的。”我想起了刚才辣子鸡丁的味道,好吃是好吃,就是辣了一点。 影子瞥了我一眼,才说道:“你那个是吃饭,罗花蕊那个是零食。我也没见你天天,时时地去吃小梅饼子吧?那东西吃多了对牙齿不好,你也是偶尔吃几个的。可你看罗花蕊,除了自己吃,还给你吃,还给你泡水喝……” “她喜欢我的……”我辩解无力,心里也觉得不太对劲。“刚才肖大人给我讲了讲罗长青的事情,你有没有特别的,比如在有人给罗家恶作剧的时候,有什么特别恶劣的做法?” “这似乎也是没有的。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小把戏,看起来很是糟心而已。”影子又回忆了一下,也说不出什么新的东西。 “或者说,有没有人是因为被弹劾了,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南厂应该有什么秘闻?”我继续问道。 “肖小七,你以为南厂是什么?哪里有那么多的人力物力去查这么多的事情?”影子揉了揉我的头发,“去睡吧,这一天也是吓坏了吧。” “哦,是挺吓人的。”我想影子这里应该也是没有什么能说出来的,就干脆让他回去睡了。他的伤才好,不能过度劳累的。今日就匆忙忙地赶回来,必然也是很累了。 为了不让他们支棱着,我让陈一陈二也回去睡了。我躺在自己的屋里,黑暗中依然睁着眼睛,琢磨着这件事情哪里能有突破口。 清早,肖不修起来练功的时候,肖十七已经开始准备过中秋节的食物了。这一日,在大月国也算是个大节日,所有人都要回家团圆。就连皇上都给各位官员放了一天的假今日无需到宫里上朝,还发放了一百两过节费,钱多钱少不重要,就是一个意思。 我坐在屋门口的台阶上看着肖不修行云流水一般的练功,很是赏心悦目。肖十七塞给我一根油条,我很是开心地吃了起来。 “你要不要进宫看看皇上?”肖十七小声问我。 “看他做什么?”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完全沉浸在肖不修若隐若现的胸肌里。 “今日一家团圆嘛……”肖十七的暗示过于明显了。 “咱们才是一家人呀。”我吃完一根油条,又跟他要了一根。最近我的饭量大涨,吃的多了起来。“你看哈,你,肖大人,影子,南厂的这些人现在都是我的家人,这么一大家子人过节,我干嘛要去宫里?再说了,皇上跟他那几个娘娘凑一起过节多好呀,摸摸小手,听听小曲,多幸福。我也是想拉小手的,但就是不知道能拉谁的?要不然,你先把手借我拉一下?” “肖小七,你这一手的油,可别弄脏了我新换的衣服。”肖十七满脸的嫌弃和抗拒,转身就去给肖不修摆早饭去了。 我用油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秋天了嘛,还是有些干燥的。我这没洗脸就出来吹风,还是要抹点油的。不知道为什么,肖不修忽然脚下踉跄了一下,立时又收住了身法,把长剑扔给了影子,转身去洗手吃饭了。 我继续用油手擦了擦脸,忽然想起之前在文书处看过三年前京城的一场火灾记录。也是一间早点铺子,卖油条馄饨以及蜜汁藕粉等,生意很好。可就在中秋前一日忽然着了大火,店铺被烧成了灰烬,店主夫妇也全都被烧死了。据说是这家还有一儿一女,但没有后来的记录,应该也是投奔了别人家过活了。 京畿府把这件事情就当做是意外火灾处理的,因为也的确是有人看到火是从后面的炉灶起燃起来的,据说就是炸油条的油锅倒了,才引起了大火。这之后,肖不修还下令让京城所有的早点铺子自查隐患,油条等油炸食品必须在开阔的场所进行。 这家店的店名好像是陈记,不知道肖十七知道不知道。 肖十七给肖不修摆好了早饭之后,出来对我说:“大人说不让你进去吃饭,让你该干嘛去干嘛去。他的原话,不是我说的。” “哦,没事,我也不想吃了,我真的挺饱的。”我把油手又抹在了衣服上,反正今日是要换洗衣服的。“我记得之前看过一个案子,说是京城有一家还挺有名的陈记,专门做早点的,你有去吃过么?” “有啊,你现在吃的这个油条,就是我偷偷从他们那里学来的。味道也差不多了,是不是挺好吃的?要不是他们夫妻两个意外烧死了,其实那生意还是能做大的,毕竟是真的挺好吃的。”肖十七果然知道。 “真的是意外?”我紧跟了一句。 “肖小七,别把什么都当做阴谋论。他们这个也真是个意外。有证人说,他们那个小厨房实在是太小了。老陈在屋里炸油条的时候,应该是油锅里溅了水进去,一下子就炸锅了。他老婆赶紧冲进去,没想到有踢翻了一旁的面锅,这一下子火就着起来了,很是猛烈。当时外面还有不少食客,都看到的。”肖十七又递给我一个肉包子,“吃完就去洗洗,做个香喷喷的肖小七多好!” “对对对,我要香喷喷的,让肖大人给我买蜜糖吃!”我把包子也塞进了嘴里,心满意足地回去洗香香了。 第十一章 肖不修中毒了 第十一章肖不修中毒了 肖不修说今日月圆,一切事情从缓。若非极为紧急的事情,都可以不过来通报。言下之意,就是大家可以歇一天。肖十七早已经去忙今晚南厂中秋聚餐的事情,所以也没有跟我说太多,就匆匆走了。 我把自己弄得香喷喷地站在肖不修的房门口,问道:“大人呀,我要出去转转。” “肖小七,你要去哪里?”肖不修正在和影子说话,表情还挺严肃的。所以,看着门口收拾妥当的我,眉头还皱了一下。 “我想去买些蜜糖给罗花蕊送过去,她最喜欢吃这个的。”当着影子的面,我还是尽量把语气放得平缓许多。 “你知道她喜欢的是哪一款么?哪间铺子的?”肖不修又问我。 “我让道心去打听了,他说他带我去。”我现在手里能够使唤的人多了,所以,都安排出去也是可以的。“道行去租了一辆马车,我不想有南厂的标识。不过地方有一点点远,并且要出城的。不过,我保证傍晚时分一定回来吃饭。” “你要查什么?”肖不修还没说话,影子已经问了出来,“我跟你去。” “买蜜糖而已。”我捏了捏自己的荷包,“罗花蕊一直给我蜜糖吃,我想我也是要给她买一些的。” “走吧,我们两和你去。”肖不修站起了身,看了一眼影子,“去换便服,今日无需公务,轻松一些好了。” “我就一辆小马车……”我喃喃道。 “无妨,南厂也有无标识的马车。”肖不修和影子转身就去了内室换衣服,我揣着手站在了院子里。秋高气爽,一派安静。只是可惜,罗花蕊看不到了。 出门的时候,我依然单独做了我租的马车,肖不修和影子驾着南厂的普通马车跟在后面。今日这两人连侍卫都没有带,就与我的马车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依然是原班人马,陈一陈二,净敕及武僧四兄弟。所以,我们那个马车还真是很挤,当然,我们的马车连棚子都没有,就真的是马拉板车。肖不修居然还很淡定地跟在后面,也不说让我去他的车上。 不过,我也不想去。他和影子的表情都不太好,估计是罗花蕊的事情也是让他们心里不舒服。毕竟是相熟的人,人心也都是肉长的。 我们几个都是便装,与进出城门的人毫无分别。城门口的禁军看到陈一陈二就已经放行了,还塞给我们几个蜜瓜,说是刚刚有亲戚送来的,让我们先尝尝鲜。现在,我忽然觉得脸熟还是个好事情,毕竟我进出城门的时候,已经没有太多的阻碍了。 我昨日让道心找罗家的侍女打听过了,罗花蕊最喜欢吃的蜜糖有好几种,最近最喜欢的就是南城外花家沟老许家出的蜜糖。因为他家的蜜糖是用自己养的蜜蜂酿制的蜜膏,经过了几次过滤,将杂质去除后,又加入一些香料和糖,才会让蜜糖的口感与众不同,又爱不释口。 我吃过两块,那味道的确是很好。但就是因为太甜了,害的我牙疼了一整天。本着对自己牙齿负责的态度,我其余的蜜糖都给了顾宝儿。不过,顾宝儿也不喜欢吃。倒不是因为味道不好,而是顾宝儿只吃贵的,不吃没有名气的。 到花家沟的时候,我已经下了马车,与陈一陈二装作就是出来玩的人,随便逛着。因为花家沟这里在中秋这一日也开了集市,很是热闹。售卖的都是一些土特产品,价格便宜。就是有点乱糟糟的,也没有什么特别出众的东西。 净敕他们以及肖不修影子都跟在不近不远的地方,随便闲散地逛着。净敕他们几个头发已经长了出来,看起来与一般人并无二致。除非是仔细看才能够发现,这五个人面色更平静一些,略略不食人间烟火之气。肖不修和影子就不一样了,妖孽的肖不修都不用说,今日才发现,原来影子也有那么一点点妖孽气质,这两人虽然是便装,但走在一起的时候,居然有不少人看他们,大胆一点的就过来搭讪:“公子呀,来买东西呀。” 果然,好看的人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注意。 但为什么没有人搭理我呢?我今日也穿的香喷喷的很是好看呢。 后来我就发现了问题所在——陈一陈二凶神恶煞地走在我的身边,一点都不客气。并且,这两人居然还佩戴了腰刀,一副恶徒的样子。 “我们不是来逛街买蜜糖的么?你们干嘛要这样?”我站住了脚步,瞅着他们两个。 “那是你没见过顾宝儿身边的那几个侍卫吧?那气势,可比我们两个厉害多了。您这不是贵女出行么?我们怎么也要装着一点吧?”陈一特别有理。 “小心一点也是好的。”陈二也很是谨慎,“小七大人现在是大姑娘了,不能随随便便让陌生人靠近的。” 这一刻,我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但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直接问道:“是不是肖大人让你们这样做的?” 这两人立刻就低下了头不做声了。我就知道,必然是有人说了什么的,否则这两人怎么会如此闹腾。“是不是因为秦骁?” “是。”这两人点头倒是挺快的。我一猜就是,之前我去逛街,路上就和秦骁搭讪并且相熟起来,必然是有人偷偷汇报给了肖不修。所以,现在肖不修下了这样的命令,也不难理解。不许陌生人接近肖小七,无论什么理由。 我只是笑了笑,也没有再理会他们。但因为戳破了,他们也不好再恶声恶气的跟着我。但遇到过于拥挤的地方时,这两人还是会挡一挡的。 我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找到蜜糖的老许家。转了两圈之后,我终于发现了一个很是不起眼的摊贩,正在用小锅熬制着蜜汁,味道不算浓郁,但形状看起来与罗花蕊吃的蜜糖很是相似。我走过去,俯下身看了看才说道:“这蜜糖怎么卖?” 摊贩是名二十来岁的男子,普通长相,普通身高,属于看过就能够忘记的大众脸。他很是客气地说道:“一文钱十块就好。” “这么便宜呀!”我捏起了一块,“可以先尝尝么?” “可以可以。”这人还挺热情的。 这蜜糖看起来和罗花蕊给我的一样,但味道差远了,甚至有些粗糙苦涩的感觉。我硬生生吃了进去,才问道:“不好吃,还有没有好一些的?” “哦,这里就这个了,便宜的。要是想吃品质好一些的,就要单独定做了,很贵的。”这人倒也实诚。 “没关系啦,贵一点,只要好吃也可以的。”我笑嘻嘻地说道。 “我老婆会做的,但很少的。你要是有空,可以等我一下,我让人取一点过来你先尝尝,或者你跟我去家里尝尝?” “都成。”我笑眯眯地看着他,心想罗花蕊必然不能吃这种,肯定是那个贵的。 这人可能觉得我是的个大主顾,立刻就收拾了一下,让相邻的摊贩帮忙照看一下,他则带着我们去了他家。其实也不远,走过这条街,一转弯就到了。 家里是一个小院落,有个女人正蹲在地上收拾青菜,看起来应该是要做午饭的。这男人一进门就说:“老婆,有个小姑娘想吃一些好的蜜糖。我记得你做过一些,给了你弟弟,应该还剩一些吧?” “哦,那是弟弟做的,不好卖给别人吧?”这女人站起了身,看起来已经有孕在身,人有些发福和浮肿。不过,脸颊上有一块烧伤后留下的疤痕,用头发遮盖住倒也不觉得什么。但可能是她刚才因为在洗菜,嫌弃头发遮挡住了眼睛,所以就把头发夹了上去。猛然站起来见到我们几个外人,我们还没说什么,她倒是先转过了头去。 “没事啦,他这几日都没来过,应该也不吃了。这东西再多放几日就会坏掉了。”这男人说话的口气还挺平和,“你这几日也是要生了,不要过于操劳才好的。” 他去搀扶着老婆坐了下来,还细心地把她的头发放了一缕下来遮住了脸上的伤疤。这女人轻轻笑了一下才说道:“别这样,有外人的。” “你是我老婆呀,怕什么。”这男人也笑了起来,“我去把蜜糖拿过来吧。” “弟弟把剩下的蜜糖放在碗柜上面了,不过他说打开的时候仔细一点,太过于浓郁的芳香会引来蜜蜂……”老婆提醒道。 “放心啦,我才是养蜂人好不好?你们养蜂还是从我这里学的呢。”男人的笑容又多了一些,转身进了屋取了蜜糖出来。 我和陈一陈二就站在院子门口,也没有往里面走。我用余光看到净敕他们也跟在后面,不远不近。 “来来来,小姑娘,这蜜糖你尝尝,是我老婆和他弟弟做的,味道很好的。”男人拿了一个油纸包,慢慢打开后呈现出来的小块蜜糖,果然是罗花蕊给我的那个样子。我也没客气,直接捏了一块放进了嘴里,的确,就是这个味道。 “这个好吃。多少钱?只有这些么?以后可以多做一些么?”我的问题很多。 “可以可以,一两银子十块。”男人略略含糊了一下才说道:“这个糖的工序很多,制作起来很是复杂,所以要贵一些的。我们也就是挣个辛苦钱的……” “没事没事,可以的。”我又拿了一块放到了嘴里,咂摸起滋味,的确是口感差不多,但似乎还差了那么一点点味道,我也说不好,所以就继续问道:“我之前吃过这个,但似乎还差点什么吧?” “小姑娘吃过?”他老婆看了看我,“的确是有些不同的,我弟弟拿走的那一份里还多加了一点月季花蕊的蜜粉,所以香气更浓一些。” “哦哦哦。”我拿过了整包蜜糖,回头看了一眼净敕,他们距离我很近。我慢慢把油纸包全部展开,蜜糖的香气已经满满飘了出来,有些甜腻。其实,在这一瞬间,嗡嗡嗡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但是不多,只是零散的几声。随着纸包的打开,嗡嗡嗡的声音更大了一些,净敕的脸色都变了。 陈一陈二不由分说,已经直接抢过了我手中的蜜糖,扔在地上,并且直接把我扯了出来。道心的速度极快,立刻脱掉了自己的上衣,直接遮盖住了我的全身。黑暗之中,我隐约听到净敕再喊:“快护着小七先走!” 然后就感觉自己被拉进了一个人的怀里,嗯,肖不修的怀里。 他一只手挥舞着,应该是在驱散蜜蜂。然后另外一只手拉着我,与我快速地跑着,身后听到净敕他们几个还在喊:“注意,别被蛰到!用衣服挡一下!” 身后很混乱,我也来不及说什么,只好跟着肖不修跑了起来。感觉跑了一条街,肖不修才停了下来,耳畔也没有了嗡嗡声。肖不修才把罩了我全身的衣服掀开,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有没有被蛰到?” “哦,没有。”我摇了摇头,不过我看到肖不修的额头上被蛰了一大包,还挺显眼的。“大人啊,您被蛰到了呀!” 肖不修可能是觉得吃疼,忍不住都“嘶”了一声,表情也不太好看起来。我心里抖了抖,他可不是那种喊疼的人,看来这蜜蜂很是厉害的。 “大人啊,这可能是毒蜂,或许是中毒了。”净敕跟了过来,看着肖不修额头上肿起来的大包,忍不住大声喊了起来,“不成不成,这要马上治疗的,这是要命的!” “啊!”我也吓了一跳,立刻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药丸子,是那个臭乌龟壳粉制作的十全解毒丸,我直接就丢到了肖不修的嘴里,让他咽了下去。肖不修的眼睛瞪得溜圆溜圆的,药丸子大了一点点,卡在嗓子眼里,我一着急又拍了他心口一下,让药丸子掉进了肚子里。“别怕别怕,解毒丸厉害的,啥都能够解的。” 第十二章 蜜糖之祸 第十二章蜜糖之祸 “肖小七,你是故意的!”肖不修已经把药丸子吞了进去,想吐是吐不出来了,只好瞪着眼睛看我,要发火。 “大人呀,我这不是着急嘛。别生气别生气,你看影子也吃过了,还挺好的,一点毛病没有,并且身体还更强壮了。你也别嫌弃乌龟壳臭,反正回头拉出来,也都是臭的。”我嘿嘿笑着。给肖不修吃这颗十全解毒丸,其实我也是一直筹划的。他这种人,遇到的危险事情太多,万一被人家下毒之类的,有了这个药丸子,至少不会要了命。 我之前偷偷问了白御医,他说这个东西除了解毒之外,也有补气益肾的功效,男子吃了,精神状态会更好,身体也会强健不少。影子吃了,那肖不修也应该吃了它。现在这个样子,也大约是在我的意料范畴之内,毒蜂会有,但必然不会向攻击罗花蕊那样多而已。 虽然,我也不是能掐会算,但是总觉得这蜜糖必然是有问题的。在婚宴上的一个小细节让我产生的怀疑。张琛元过来说话的时候,放在桌子上一些蜜糖,后来我说不吃,就让他拿走了。可就是那个放过蜜糖的位置,在蜜蜂袭击罗花蕊之后,也在这个位置停留,才会让净敕把蜜蜂抓住的。 那么,蜜蜂追随花香,那这蜜糖中的花香就必然被动了手脚。因此,我让道心偷偷去打听蜜糖的来源,也就摸到了这里。 但问题来了,一个郊外的养蜂农户,怎么能够和御史大人家产生关联呢?仅仅是因为蜜糖么? 现在还不是拆穿的时候,因为我什么证据都没有。我们回身看向院子里的时候,卖糖的男人正护着自己的妻子进了屋子,并且把门窗全都关好了。他自己则穿上了厚重的养蜂人的外衣,拿着涂有蜂蜜的蜂板吸引这些四散飞舞的蜜蜂回巢。 净敕和陈一陈二之前有了一些经验,虽然也被蛰了一下,但都是普通的蜜蜂,也并无大碍。肖不修额头上的一定是毒蜂,因为我吃的这两颗蜜糖,就是有问题的。因此,毒蜂也只会攻击我。肖不修拉着我的时候,也属于没什么经验,所以才会被蛰的。 我捏了捏肖不修的手,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怒气冲冲地冲卖糖男人喊道:“怎么可以这样?吃了你两块糖而已,干嘛放蜜蜂出来蛰人啊!” “别怕别怕,等下我弄好的。”卖糖男人也有点惊慌,但手里一直没停,快速准确地把蜜蜂全都赶回了蜂箱,然后又再三确认之后,立刻就进屋去拿了治疗被蜜蜂蛰伤的土制药物,“抹这个,特别管用,一会就消肿了。” 净敕接了过来,先闻了闻,才先给自己抹了一些,片刻之后,才给肖不修他们都抹上了。我想给肖不修抹一下额头的,但他根本不搭理我,还甩开了我的手,走到一边去了。影子从院子的另外一边绕了过来,接过了药,替肖不修抹在了额头上,亮晶晶的一大片。嘿嘿,是有点影响形象。 卖糖男人各种道歉认错,他老婆也出来道歉,场面还挺感人的。我依然怒气冲冲的,不是很开心的样子,“这蜜糖必然有问题,否则怎么会搞成在这样?” “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不知道怎么了?”卖糖男人解释起来,他姓许,单名一个茂字,三代在花家沟养蜂,平日里也做些蜜糖售卖。他妻子陈氏之前也一起帮忙,他们还有个小舅子偶尔过来帮忙照顾一下蜂箱。小舅子很是聪明,还改良了养蜂的技巧,熬制了新品蜜糖,所以四邻八乡的也算是有了客户和销量。 如今老婆怀孕了,喜欢吃甜食。小舅子还特别过来住了几日,做了些新的蜜糖出来。他看着也不错,就把剩下的拿出来想卖给我。 “你小舅子人呢?让他给我做些新的蜜糖吧。”我看着陈氏也慢慢走了出来,就去拉她的手,让她坐下来,小心走路。 “小舅子在城里读书,过几日才能回来的。”许茂说道,不过,陈氏的脸上却多了一点点的不自然,还低下头,装作看自己的肚子。 “姐姐这是要生了么?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人家都说酸儿辣女,这还吃甜食,会不会是个小姑娘呢?”我笑嘻嘻地靠近了她。 因为开始聊了孩子的话题,陈氏抬起头看了一眼我,表情也柔和了许多。“也不一定吧,我弟弟就喜欢吃甜食,我母亲生他的时候,也是喜欢吃甜食的。” “哦哦哦。”我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肚子,还真的挺大的,“要多多注意休息,也要多多走动,生的时候才好顺利的。我看别人都这样说的哦……” “是哦,我弟弟也这么说的。他还是个毛头小子,怎么能知道这么多呢?”陈氏的笑容浮了上来,看来她也是真的很疼自家弟弟。 “是啊,你家弟弟知道的真多,都懂的杀人呢。”我直接推了她一把,让她的身子歪斜得靠在了椅子上,净敕已经上前按住了他,道心同时也抓住了许茂,直接踩在了脚底下。 这两人都惊呼起来,大声喊着:“你要做什么?” 陈一陈二已经把院子门关上,肖不修和影子站在我的身后一言不发。我看净敕他们把这夫妻两捆好之后才说道:“你弟弟是不是叫张琛元?或者,就叫做陈元,对不对?今年刚刚二十二岁,秀才,呵呵……” “你想知道什么?你问我好了,不要动我老婆!”许茂的声音还挺大,让我不由得揉了揉耳朵,肖不修一点都没客气,直接一脚踹了过去,许茂立刻就趴在地上抽搐起来。 “我去,大人,别这样,温柔一点。”我瞥了肖不修一眼,估计他还真的是有怒火无处发泄,借机使用武力。肖不修听了我这话脸色更差了,转身坐到了一边。 陈氏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嗷嗷嗷嚎叫起来。净敕没客气,直接把陈氏的嘴堵住了。这番变化,就在一瞬间。善恶也在一瞬间,不是么? 我看着正在挣扎的陈氏,只是说道:“你莫要动,仔细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陈氏眼睛里全是恐惧,眼泪吧嗒嗒地掉落下来,看样子是要向我求饶了。我就继续说道:“如果你想说什么都不知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个事情你必然知道很多,我既然能够找到这里,也看到了毒蜂,自然也是知道一二的。你若是不说呢,你也应该知道我们南厂的手段。” 不知道为什么,肖不修听到我说这些话的时候,眉毛居然挑了挑,不知道是想表扬我,表扬我,还是表扬我。但我也没有多看他,只是盯着陈氏,看着她脸上千变万化的表情。 “你到底知道多少呢?”我凑近了问她。 她已经跪坐在地上,不再挣扎。 “肯说了?”我又问她。 她这一次依然颤抖,但努力点了点头。我这才让净敕把她嘴里的破布取了出来,她倒是没有喊叫,只是说:“我真的不知道太多的。” “没事,知道多少,就说多少。”我看了一眼她的肚子,“赶紧说,否则在大牢里生孩子,应该不是什么好事情。” “大人啊!”许茂终于缓过来了这口气,弱弱地喊了一嗓子。 “别这样,搞得本大人欺负了你们一样。老老实实说呢,本大人也不会为难你们的。”我其实也不想这样的,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谁知道他们又都做了什么呢。 陈氏双手都被绑缚在背后,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才说道:“蜜糖是我弟弟做的,他说要去做大事情,过几天就回来。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我只知道他做了蜜糖。” “你弟弟叫什么?” “陈元。”陈氏回答道,“我叫陈芳,父亲取名时说:方圆一家亲,所以,我们姐弟两无论如何,都应该相亲相爱,永远在一起的。即便是父母去世了,也应该好好活着。” “你的父母可是城里那个陈记早点铺子的老板?”我又问了一句。 “是!”陈芳这一次倒是没隐瞒,“三年前,意外火灾,父母亲双双被烧死。当时我和弟弟刚好在外面走亲戚,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只看到父母焦黑的尸体。弟弟当时就受不了了,发疯了一般冲了出去,就差一点死在这花家沟的沟渠里。还是许茂发现后救了他……所以,我也就认识了许茂,就嫁了他……”陈芳看了看在地上趴着的许茂,许茂正努力抬起头来看着陈芳,也哭了出来。 “后来?”我耐着性子继续问道。 “家里都被烧光了,我和弟弟就在花家沟住了下来。然后我就嫁给了许茂,也就这样过日子了。弟弟很聪明,之前就中了秀才,父母亲很是为他骄傲的。我就想着,多挣些钱,供弟弟继续读书,以后考取个功名,也不辜负父母的期望,他们地下有知,也会很欣慰的。” “继续。”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陈芳又哭了起来,“弟弟知道我喜欢吃蜜糖,就和许茂一起研究如何制作好吃的蜜糖,他们鼓捣了很多日子,后来做了不少蜜糖给我吃。前几日,弟弟从城里的学堂回来,跟我说要去做一件大事情,过几天再回来。我以为他是去参加什么考试,还叮嘱他要仔细些……” “许茂,你知道什么?”我转头看着趴在地上的许茂,这人嘴角居然都流出了血,看来肖不修这一脚委实厉害。 “我就是和陈元做做蜜糖,什么都不知道啊!”许茂这样子也是挺惨的,“小舅子很聪明,一直和我学养蜂和制作蜜糖,其他的也见他做过。” “这毒蜂怎么解释?”我指了指肖不修额头的大包,“养蜂人应该不会连普通蜜蜂和毒蜂都分不清楚吧?” “蜜蜂中混有毒蜂,也是有的。只是最近多了起来,我也觉得奇怪。可能就是蜜糖里多添加了花粉导致的。有一种月季花粉特别招毒蜂喜欢,我还特别和小舅子叮嘱过,让他可以放,但不能多放的。”许茂哆哆嗦嗦起来,“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所以,你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又追问了一句,“陈元就什么都没说过么?” “真的没有。”这两口子这一刻倒是回答的异口同声。 “行吧,先捆了,看管起来。”我转向肖不修,“大人,我们去抓陈元,不,张琛元吧,凶手就是这个新郎官。” 肖不修的眼睛又瞪了起来,“理由?” “可以让张琛元自己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但下手杀了罗花蕊的,就是这个陈元!”这一点我还是很肯定的。 肖不修看了一眼影子,影子直接就出门去了。我就知道,影子在这件事情上还是沉不住气的,并且他要手刃凶手,应该才能够解开心结。 “这两个人也一并带走吧,不过不能让旁人看到,以免打草惊蛇。”我看了一眼院子里的蜂箱,“许茂,你搞几个蜜蜂带上吧,应该也是有用的。” 这事情就有道心几个人去处理了,我蹲在地上捡起了刚才掉落了蜜糖,院子里的蜂箱倒是都整齐地码放好了,也没有蜜蜂出来嗡嗡嗡,看起来安全了许多。而婚宴上那骇人的一幕依然在我心里不断重复着,那种声音恐怕也会在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令我感到恐惧的。 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肖不修走过来问我:“怎么了?” 我想了想才回答道:“幸好我不喜欢吃甜食,否则那天我也会被蛰死的。” “肖小七,瞎说八道什么呢?”肖不修又想挑眉,不过近距离看到他额头上的大包,还真是挺吓人的。 我都忍不住有些心疼了,悄声说:“大人啊,我给您好好涂涂药膏吧,这样真的挺丑的。” “肖小七,你想攒军棍了是不是?先给你攒五百,好不好?”肖不修这个样子,我怎么觉得一点都不害怕了呢? 第十三章 动手抓人 第十三章动手抓人 其实,当我在罗家廊檐下看到那个掉落在地上的蜂巢时,就已经开始怀疑这事情必定与张琛元有关。罗花蕊源源不断的蜜糖就是张琛元提供的,那张琛元必定是与蜜糖的源头有关联。这是其一。 其二,这么大的蜂巢在廊檐下,府中众人没有看到过么?肯定是近一日才挂在廊檐下的,那能够动手脚的就是府中之人。 其三,就是蜜糖在我的桌子上短暂的放了一下,就招惹来了蜜蜂,那罗花蕊吃了,喝了,又洒在了身上,势必会招惹到蜜蜂/毒蜂的围攻。 其四,什么才子佳人英雄救美都是话本子里的,现实生活中根本没有,全都是骗人的。 从花家沟出来,我直接钻进了肖不修的马车里,并且告诉他:“我们现在就去抓人!影子回南厂喊人,净敕去京畿府喊人,道心、道行带着许茂夫妇还有蜂箱跟着我们去罗家。要快!” 肖不修很是利落霸气,直接驾着马车飞奔起来,那样子还真是潇洒。不过,应该是没有人见过肖不修亲自驾马车的样子,至少陈一陈二已经是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睛,反应了一下,才跟道心一起把许茂夫妇和蜂箱推上了我之前租的那个破马车,快速往罗家跑去。 我坐在马车里,但掀开了帘子。马车跑的真是够快,我都觉得吹得慌。于是,我大声喊着肖不修:“大人啊,没那么急的,可以略略慢一点。” “你不是说着急么?”肖不修横了我一眼。 “那是让他们喊人要着急一些,咱们是直接过去,还是可以略略慢一点。再说了,你还不如坐在马车里运运功,把那个药丸子化开,有助于身体健康嘛。”我特别想蹭到他的身边,感受一下并肩驾马车的快乐。 不过,肖不修一脸的黑,根本不让我出来。“回去!风大!” “哦。”我老老实实又退了回去,但还是忍不住地问了一句:“大人,你相信我的判断么?” “肖小七……”肖不修的声音里透着无奈,“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你要做的,我一定帮你,不会问理由。” “哦哦哦,我就是再确认一下。”我笑着看他和他额头上的大包,“一会您还是找个帽子遮盖一下吧,这个大包真的好丑。” “肖小七,军棍五百,回去就打!”我每次把肖不修气到脸发黑的时候,他也只会说这一句。 罗长青打开大门的时候,看到的是肖不修和我带着南厂和京畿府的人,齐齐地站在太阳下面。刚过了晌午饭时间,我们还都没吃饭,但精神饱满来抓人。 “肖大人,陈大人。”罗长青面色极为憔悴,甚至都有些青黑。毕竟这事情才只过了十二时辰,每个人都还有些不能接受。罗家已经将所有婚庆的红色摘了下来,换上了白色的幔布。因为是嫡长女,又是罗家最看重的女儿,罗长青在这一点上并没有因循守旧,而是按照长子的规格来进行的葬礼仪式。 我冲罗长青点了点头,就径直走进了院子。罗花蕊的尸身已经装进了棺椁之中。虽然事发突然,但也算是买到了合适的黑色棺木,与这院子里的白色幔布相称,真是悲喜总相随。 已经请了做法事的和尚来念经,还有香烛店的人在布置灵堂。罗长青虽然很是诧异,但依然还是很有礼貌地问我:“请问小七大人带这么多人来,是要做什么?” 肖不修和京畿府陈大人根本都没有搭理罗长青,只是站在我的身后不言不语。罗长青再傻也能看得出来,谁是挑头做主的人。 我挺了挺身板,把院子里的人都看了一遍,双喜姨娘搀着罗夫人坐在丧主的棚子里,其他十几个弟妹正轮流烧纸纸钱,张琛元正在帮着香烛店的人摆放纸人纸马,看起来脸色差了一些,但动作还是很利落的。 “抓张琛元!”我忽然大喊了一声,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影子第一个冲了出去,伸手去抓。张琛元像是有了准备一样,听到我下了命令后,居然直接向影子丢了纸人,然后往出跑。影子的武功多厉害,闪开了纸人,又去追。 可张琛元也是狠,直接抓住了罗花蕊的二妹,拔下了她头上的一根银钗抵住她的脖颈处,恶狠狠地说道:“你们要做什么?” 忽然有了这样的变故,影子也慢了下来,肖小三也跟了上去,与张琛元对峙。 形势一下又变了,本来是想出其不意抓人的。谁知道张琛元还搞出了一个人质,让影子他们还真的不太好下手。 这是罗花蕊的二妹妹罗花俏,也是双喜姨娘的第一个女儿,刚刚十六岁,但活脱脱也是小罗花蕊的样子。她一脸的慌张看着我们,想要喊出来,但又很害怕。 “张琛元,应该是我问你要做什么吧?”我也没在怕的,直接走了过去,站在他的眼前,“你为什么要杀了罗花蕊?” “我没有!”张琛元大吼道。 “那我要抓你,你干嘛跑?我也没说你做了什么吧?”我瞅着他脸上的每一个微妙的小细节,全都是恐惧之情。 “我以为你要杀我!”张琛元喊道。 “那我为什么要杀你呀?”我嘿嘿冷笑着,“你难道不是心虚么?” “我没有,我不是,我什么都没做过。”张琛元的三连否认还说得挺溜的。不过,也就在他和说话的时候,一道瘦弱的人影跑了过来,我们都没看清楚,这人就直接把张琛元扑倒了,连带着罗花俏,全都倒在了地上。影子和肖小三快速上前去抓张琛元,那个瘦弱的人抱着罗花俏滚了两滚,躲开了张琛元。 双喜姨娘也赶紧冲了过来,去抱罗花俏。我这才看清楚,这人是罗俊文,罗花蕊的同袍弟弟。虽然是瘦弱了一些,但作为嫡长子,他很是勇敢,趁人不备,直接上前抓人,也为我们扳转了局面。 “罗俊文,有没有受伤?”我喊了他一嗓子,“过来,到我这边来。”罗夫人因为悲伤过度,一直歪在一边,罗长青站在肖不修的身边,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所以,只有我来招呼罗俊文,看看他的状况。他一脸的悲愤,手臂被地上的碎石擦伤了。我把怀里的帕子扔给了他,“干得漂亮!不过,你先擦擦血,等下让人给你包一下哈。” “嗯。”罗俊文看了我一下,才用帕子去擦伤口。 这边,影子已经控制住了张琛元。这人还在喊叫:“为什么抓我?” “张琛元,你将搀有大量花粉的蜜糖给罗花蕊吃,还故意将蜂蜜水洒了她一身,这才招惹来了毒蜂蛰咬她,以至于罗花蕊身亡。难道,我不应该抓你么?” “大人,此言差矣。小人送给未婚妻最爱吃的蜜糖,何错之有?蜂蜜水也是罗花蕊打翻的,但这也只是意外而已。招惹来了毒蜂,我如何知道?再说了,我也被蛰咬了,一样也是受害者。”张琛元跪在地上,瞪圆了眼睛,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是啊,这么说的确是没错的,可是你偷偷换了蜜糖里的花粉,用的是能够招惹到毒蜂的月季花粉,蜂蜜水中也混有了这样的花粉,所以招惹了毒蜂飞过来袭击她。但你的身上并没有任何花粉,因此毒蜂不会袭击你。你为了混淆是非,又用了一些普通的蜜蜂来制造了一场大混乱,让人无法辨别你受的蛰伤和罗花蕊的是否一样?反正再过两日,蛰伤终究会痊愈,看不出来到底是毒蜂还是蜜蜂制造的,你就能够脱罪逃走了。张琛元,真是好伎俩!或者,可以这样说,陈元,你还真是用心良苦呀!” 叫破了张琛元的本名,他居然依然心平气和起来,还问道:“大人,您说的这些,小人一概不知。不知道大人是如何猜测的,为了破案,竟然用这样的谎言来污蔑小人。看来,南厂神算肖小七,也不过如此而已。” 嘿,这人还挤兑起我来了!我能生气么?必然能啊! “我污蔑你?陈元,说话的时候你也要照照自己的脸,或者,你也要看看你未出世的外甥吧。你姐姐陈芳就在这里,你敢说你没有做这些事情么?你敢说,你父母当年的意外之死与罗长青没有干系么?” 陈芳和许茂自然已经被道心带了进来,罗长青听到我的说法不由得愣住了,急急地问道:“小七大人,这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这话可不能乱说呀!我和张琛元完全不认识的,他父母的死又和我有什么问题?我罗某人一辈子行得正坐得端,怎么可能杀人呢?” 这一刻,我就等的是这句话。我已经转向了张琛元,问他:“张琛元,你怎么说?” 此刻的张琛元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冷静,拳头都已经握了起来,并且咬牙切齿地说道:“罗长青,你这个卑鄙小人!仅仅过了三年你就忘记了么?你居然还要矢口否认,我的父母就是你害死的!” 罗长青一脸的愕然,陈芳捧着肚子冲着张琛元喊道:“弟弟啊,你到底做了什么呀?” “是呀,陈元,你到底做了什么?先不说你父母的死是否与罗长青有关,单单只说罗花蕊的死是不是你干的?”我赶紧补充追问道。影子还特别配合地踹了他一脚,这力度也是足足够的,张琛元的嘴角立刻就流出了血。 直到此刻,张琛元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失言了。斗心眼这种事情,我用十个小金元宝和他赌,他必然绕不过我。他愣愣地看着我,呆了半晌才自嘲地说道:“果然还是让小七大人看出来,居然都挖到了我姐姐那里,还真是厉害。但这也无所谓了,反正事情也做了,我也让罗长青尝尝失去挚爱的痛苦!” 这一切都是张琛元/陈元策划的,目的就是要罗花蕊死。三年前,陈记早点铺子因油锅倾覆造成的大火,烧死了他的父母。但为何油锅倾覆?并非是操作不小心造成的。想老陈这种一直在灶台前炸油条的人,必然也是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的,因此都会严格要求自己的两个孩子不能靠近后厨房。 但那一日,罗长青却约了自己的线人在后厨房说话。为何在这里?因为陈记的后厨房就挨着罗家的后院,出入谈事情可以掩人耳目,不易被人发现。罗长青自觉所做之事很是正义,但拿线索的时候,还是用了非常的手段。 朝中齐大人为孙子摆满月酒,有个送米面的人是罗长青的线人,他刚好借着给陈记送面的机会,约了罗长青在陈记后厨房见面,并且将账本交给了罗长青。罗长青看完之后,直呼太过奢靡浪费了,大月国的官员怎能如此? 激动之余,踢翻了水桶。送面的人忙着去清理,就让罗长青先走了。但是,他却越弄越乱,发现水要把火淹灭了,就忙去找破布去吸水。当布吸满了水,他正要拧出水分的时候,陈元的父亲进屋继续炸油条。这人一紧张,就把湿布丢了出去,刚好就掉进了油锅里……结果就引发了一场大火以及陈记的惨剧。 当时,陈芳陈元并不在家,也是事后才知道家里着了大火的事情。那是,陈元也不过十六岁,还是个秀才,满脑子要考取功名的美梦。忽然家遭不测,也懵了,就跟着姐姐到了花家沟,后来又遇到了许茂,姐弟两总算是有个地方生活。 事情出现转机是在半年后,陈元跟着许茂去城里卖蜜糖,见到了之前常常给自家送面的叔叔。这叔叔自然没认出他来,因为此时的陈元已经跟着许茂打扮成了一个蜂农的样子,皮肤因为常年穿着防蜂衣,反而变得白皙起来。 这人应该是多喝了两杯,又听到罗长青弹劾了齐大人为孙子摆满月酒,过于铺张浪费。并且,齐大人被皇上当庭呵斥,被罚俸禄三年,且闭门思过。喝得有些高的此人得意洋洋起来,在小酒馆里说这是因为他的功劳云云,陈记的大火真是冤枉之类的话。 第十四章 到底爱不爱呢 第十四章到底爱不爱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陈元得知自己的父母惨死,并非意外,而是人为,且与这人和佥都御史罗长青有关,一时之间,悲愤交加,气得冲过去与此人扭打在了一起。这人也不知道为何一个少年冲过来打自己,就立刻还手。陈元毕竟身体弱小,打不过此人,渐渐被揍得爬不起来了。 等许茂卖完了蜜糖过来找他的时候,发现陈元已经鼻青脸肿的靠在墙根哭泣,连忙问到底怎么了?陈元也没有说出来,他知道这件事情如果告诉姐姐,姐姐也会过来报仇的,那么她与许茂的婚事恐怕也就完了。 他只是说与醉汉打了一架,无妨的。 许茂以为也就是年轻男孩子闹腾而已,因此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嘱咐他以后多注意,躲着醉汉走就好了。但此时的陈元却已经在筹划复仇的事情了,他要报仇,他不能让自己的父母死的不明不白。他本来应该拥有美好的生活,在陈记慢慢做大之后,能够供自己读书,考取功名,娶了如花似玉的娇妻,成为一方大人物。但现在,所有的美梦都破灭了,都是因为罗长青! 有时候,人的仇恨落脚点都很奇怪。陈元认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罗长青,如果不是他线人在陈记见面,陈记就不会遭受灭顶之灾。于是,他开始认真得和许茂学习养蜂技巧,也慢慢养了一窝毒蜂,研制了很多次之后,制作了能够找人毒蜂飞过来的蜜糖。 这一切都需要时间,陈元也沉得住气,没有告诉姐姐,只是自己默默地做事情。他知道若是动手去杀了罗长青肯定不现实,但是若是能够伤害到他身边的人呢?也应该让他尝试一下失去亲人的痛苦,省的他作为御史大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着就令人生厌。 更何况,罗家有这么多孩子,每日里都是热热闹闹的。他小时候住在罗家的院墙外,就能够听得到他家传来的笑声。那个时候他就心生恨意,为什么罗家会这么欢乐?为什么他家能够光鲜亮丽的出入街市?为什么他的父母却要困守在油锅钱挣着蝇头小利。 他的姐姐陈芳与罗花蕊一般大小,可罗花蕊的大小姐派头十足,待人接物的长姐做派令他看到都很喜欢。再反观自己的姐姐,胆小懦弱,总是要依附旁人才能活下去。若不是许茂,恐怕姐姐也活不了吧? 他的确想了很多很多,越发的恨起来。他想要破坏掉罗家的一切,让他们也尝尝痛苦的滋味。 他的计划很简单,执行的也十分顺利。用英雄救美的方式赢得罗花蕊的芳心,半推半就地答应婚事。罗长青看到他的时候,早就不记得陈记家还有个小男孩的样貌,在他女儿的央求下也就答应了这门婚事。 与此同时,他的毒蜂以及蜜糖也都准备好了。第一个实验对象就是那个送面的人。这个人很好对付,只要将蜜糖给他吃了之后,将毒蜂放出来,一切都大功告成。并且,对于这种送货的人来说,被蜜蜂蛰咬一下送命了,也不会有人来追查,只能是自认倒霉了。 接下来就是如何弄死罗花蕊。 这事情他的确是想了很久很久,甚至有一点下不去手了。因为罗花蕊对他的确是真心诚意,给了他所有的温情温暖,让他感受到了一个女子的温柔缱绻。可是,每日每夜里父母焦黑的尸体不断出现在梦里,提醒着他是罗长青害死了他们。 陈元的母亲姓张,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他将名字改成了张琛元,他与罗花蕊在一起的时候,也只让罗花蕊喊他“元郎”。可是,就是这个深情款款的元郎,要了她的性命。 “陈元,你的心真是狠毒。”尽管我已经根据各种线索揣测出了大半,但是听了他的讲述,我依然感到寒冷,是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这男人太可怕了,将最爱自己的人推向死亡。“罗花蕊对你这么好,你看不到么?她肯抛弃身份的阶级,与你成婚,还要托你上去。如果,您的父母真的还活着,你认为你有可能达到这一步么?” “那就是另外一重天地了。”陈元眼神空洞起来,“或许,我也会遇到罗花蕊,但是她还会对我好么?我就不用这样曲意迎合,悉心照顾,委曲求全。我是姓陈的,我入赘到罗家后,是要改成罗姓的。” “这又如何?你是要活下去的,一个名字而已。”我皱着眉,十分的不愉快。 “你懂什么?这是我的尊严!”陈元居然还狂妄起来。 罗俊文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直接就扑了上去,冲着陈元拳打脚踢。作为罗花蕊的弟弟,他知道姐姐有多喜欢这个男人,当他听到这个男人只是利用姐姐,并且初初的目的就是要姐姐的性命,这不是居心叵测的赘婿,这是心思歹毒的杀人恶魔! 影子也没拦着,任由罗俊文狂揍陈元,陈元的手脚都被束缚着,没有办法还击。因此,也就任由罗俊文的殴打,很快七窍流血,那状况看起来也很是恐怖。 “罗俊文,你等一下,我还有个事情要问他的。”我喊了一嗓子,这人不能打死了,还有个谜团没解开呢,先出出气得了。 影子这才去拉开罗俊文,罗长青又冲了过去踹了陈元两脚,吼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枉我的花蕊苦苦哀求想要嫁给你!我也是瞎了眼,居然还同意了……” “罗大人,你也等一下,等我问完,你再揍他。”我只好又喊了起来,但是,我绝对不会过去拉他的,也就是意思意思喊喊,万一打死了,至少我吹过哨的。 净敕也走了过去,直接从背后束缚住了罗长青,但罗长青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很是不雅的词汇。 “都等一下哈。”我看到罗家的很多人已经义愤填膺,恨不得要把陈元碎尸万段。而陈芳许茂夫妻二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跪在一旁哭着。陈芳哭得极为凄惨,一声声,不知道是在哭弟弟,还是在哭父母,还是为弟弟杀了罗花蕊的事情感到恐惧。 我看了一眼道行,他立刻就进入了准备状态。 “抓罗花俏。”我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所有人都愣住。 道行的反应速度不慢,直接就飞身出去,把双喜姨娘推开,将罗花俏捆了起来。双喜姨娘本来还在安慰被张琛元劫持的罗花俏,结果被这个动作吓坏了,喊道:“你们干什么?杀人的是张琛元,与我的花俏何干啊?” “那这事情你要问罗花俏了?她和她的元哥哥恐怕也没少做事情……”看我笑得古怪,所有人都愣住了,看着罗花俏。罗花俏毕竟还是年纪小,一下子就哭了起来,喊道:“我什么都没有做,都是元哥哥让我做的。” 行了,不打自招,可以结案了。 新人在拜堂,谁将蜂巢打落在地呢?只有蜂巢忽然落地,受惊的蜜蜂才会成群飞出,又因为收到花蜜味道的吸引,向着罗花蕊飞过去。罗花蕊因为惊吓,才出手驱赶蜜蜂。蜜蜂以为要被弄死,就赶着袭击罗花蕊……所以才会出现这一幕惨剧。 那么,是谁知道了陈元的计谋?是谁帮他完成的? 罗家的下人不多,双喜姨娘管理有方,每个人在婚礼上都各司其职。最容易空闲下来的,反而是罗花蕊的弟弟妹妹们。罗俊文一直在罗花蕊的身边,还有几个嫡子嫡女也在,反倒是庶出的弟弟妹妹们在外围,并未靠前。 因此,这些人之中必然有陈元的帮凶。这也是一开始我就断定的这事情必然是内部人做的,并且让南厂和京畿府的人已经暗中将罗家盯住了。当陈元将罗花俏当做人质的时候,我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罗花俏没有高声大喊,也并没有表现出很慌张的样子。 这说明什么? 说明罗花俏与陈元相熟,并且很是熟悉,对于这样的动作甚至还会表现出身体的倾斜靠近,这表示两人必然之前也有过亲密的身体接触。 那陈元在被识破之后,第一个抓到的人质就是罗花俏。原因一是因为罗花俏就在他的身边,原因二是他的潜意识里认为罗花俏不会挣扎,而在关键时刻还有可能助他脱困。 很多时候,人的第一反应就会暴露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罗花俏在新人行礼的时候,偷偷溜到了廊檐下,用一根木棍将蜂巢捅了下来,然后闪身躲到了阴暗之处看着前方发生的一切混乱。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在成年的弟弟妹妹之中,多少都被蜜蜂蛰咬了,因为他们全冲上去救罗花蕊。但已经十六岁的罗花俏毫发未伤,且一点悲伤的情绪都没有。 “张琛元许诺你什么了?”我也很是好奇,这样一个心怀叵测的男子,居然还勾引了御史家的两位贵女。 “他说弄死罗花蕊之后,娶我。”罗花俏居然还挺理直气壮的,“我比罗花蕊年轻漂亮,我不就因为是庶出么?她有的,我一样也都有。” “啪”的一个嘴巴已经甩到了罗花俏的脸上,立刻小脸出现了掌印。双喜姨娘气得浑身发抖,瞪着眼睛直视着罗花俏,“你个坏坯子,怎么能这样对待你的姐姐?” “怎么了?你从小就疼她不疼我,我哪里不好?我比她漂亮太多了!”罗花俏嘶吼起来,“元哥哥喜欢我的,他说他看到我第一眼就喜欢我的,他根本不喜欢罗花蕊!罗花蕊那个老女人,那个贱人,她早就应该死!” “罗花俏!”双喜姨娘也嘶吼起来,又甩了几个嘴巴,又急又气。 “双喜姨娘,你敢说这事情你不知道么?”我揣着手,冷眼看着她们两个。作秀么?想用年少无知搪塞过去么? “我真的不知道的。”双喜姨娘也跪了下来,“大人啊,我是不知情的,我若是知道罗花俏这样,我早就打死她了。” “你舍得么?那可是你的第一个女儿。你在罗夫人面前长大,又真的认为你能够取代罗夫人么?”这事情忽然扯到了罗长青的妻妾身上,罗长青也愣住了。 “我没有,我不敢的,我连想都没想过的。老爷,相信我呀!”双喜姨娘也哭闹起来,肖不修都忍不住摇了摇头,上前扯了我的袖子,让我往后退一退。 “罗大人,罗花蕊的死,南厂已经解开了。但是你府上的事情,我们也就不好说什么了。京畿府陈大人自然会把案子正式审理一遍,现在人犯都可以押走了。你可有异议?”肖不修拿出了官威,还是很有效果的。无论这妻妾和女儿如何哭叫,现在都是罗长青的事情了。 不过,遮羞布摊开之后,这些兄弟姐妹之间的问题也全都冒了出来。罗俊文已经浑身发抖,气得也冲过去打了罗花俏。罗夫人在其他孩子的搀扶下,也去揍了双喜姨娘。场面再次混乱起来,各种哭喊声尖叫声响彻了整个罗府。 陈元倒是挺高兴的,看着这群互殴的兄弟姐妹,愣是从鼻青脸肿的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我瞅着他说道:“陈元,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罗家也未必有看到的那样圆满,你有什么可恨的呢?人家罗花蕊真心实意的对待你,你却辜负了她。你这种人只能下地狱了!” “她父亲害了我的父母!”陈元还执着在这个念头里。 “那也只是个意外。如果你父亲不同意罗大人用你家后厨房作为联络的地点,你认为就不会出意外么?罗大人做事情的确有欠妥当的地方,你也可以直接找罗大人报仇,又为何伤害罗花蕊呢?你凭什么害死她?”我也特别想踹他一脚的。 “谁让她是罗长青的女儿!”陈元居然也特别有理。 “那谁让你是陈记的儿子呢?你这种冤冤相报,有意思么?你不仅毁了罗花蕊,也毁了你自己。你难道没有想过么?这么喜欢的你罗花蕊,会让你在日后的生活中受到委屈么?罗花俏懂的什么?她懂的什么是真心相付么?”我说着说着,居然手指也发抖起来。肖不修拉住了我,问道:“现在就杀了他吧!给罗花蕊陪葬!” “不,把他关在小黑屋里,让罗花蕊的冤魂找他!”我咬牙切齿,“可能在你的计划里,你也没想到罗花蕊在活着的最后半个月里遇到了我,如果不是我,或许你的计谋就得逞了。真是可惜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肖小七也是吃过蜜糖的人,但我是因为罗花蕊吃的蜜糖,我要还她这份甜蜜的情义。而你,陈元,你会被厉鬼撕碎,永世都不会得到真爱,永远活在愧疚里!” 肖不修还是提起脚,又踹了陈元一脚。罗俊文带着弟弟们冲了过来,又开始狂揍陈元。那场面,也是很感人的。 我一直忍住眼泪没有哭,在昨日看到罗花蕊死的时候都没有哭。但这一刻,我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真的是为罗花蕊感到不平和愤怒。我走到罗花蕊的黑色棺椁前,使劲拍着木板,大声说道:“罗花蕊,我吃过你的蜜糖,现在我替你把凶手揪出来了!下辈子千万记得找个好男人!要爱自己多一些!” 第十五章 花好月圆夜 第十五章花好月圆夜 肖不修等我哭完,才拉住了我,一只手拍着我的后背,像拍着小孩子一样,轻声说道:“罗花蕊听得到。” 我转过身看他的时候,也看到了影子。影子的眼睛里有泪水,但是表情也是平静的,他说道:“罗花蕊听得到。” 我真的哭了一场,为罗花蕊感到很难过。在这个故事里,罗花蕊才是那个最无辜的人。每个人都有私心,都有目的。陈元想报仇,罗花俏想争宠,就连罗长青都是因为要御史的正义头衔,双喜姨娘是要纵容自己的女儿去争抢。那么,罗花蕊活得才是真真的太累了。 影子看着她长大,在那些因为罗长青而受到委屈的夜晚,谁又能够真正安慰她呢?罗家主母一直在生孩子,照顾孩子……罗花蕊的娘亲不会安慰罗花蕊,只能是使唤罗花蕊……那罗花蕊所谓的嫡女和贵女的头衔不过是头衔,她真正快乐过么? 京畿府的陈大人去整理混乱的局面,他让人把罗家的兄弟们拉开,虽然陈元已经被揍得体无完肤,但还是有一口气在的。因为双喜姨娘紧紧抱着罗花俏,一时间,衙役们也没有上前抓人,只是围着她,准备随时动手。 罗长青和罗夫人都已经过去抽过罗花俏大嘴巴了,因此,此时此刻的罗花俏也是满口的血,样子很是可怖。 罗俊文哭过之后,拦着了弟弟妹妹们,并且拿出了长兄的派头说道:“这事情是南厂的小七大人破的,小七大人是姐姐的朋友,也是我罗家的恩人。我们要去给小七大人磕头,感谢她。” 所以,这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都向我走了过来,肖不修略略拦了一下。罗俊文他们也没有特别走近,只是跪了下来,给我磕头。我也抹着眼泪说道:“给罗花蕊磕头吧,她才是真心最爱你们的人。” “是,一切都听小七大人的。”罗俊文带着弟弟妹妹又冲棺椁磕头,那场面又惹得我哭了一场。 不过,此时的罗花俏却忽然像发疯了一样,从双喜姨娘的怀里挣脱了出来,并且抽出了一名衙役的长刀,直接扎入了一旁陈元的心口。陈元不可置信地看着罗花俏,张了张嘴,没了气息。 大家还没有从这一变故反应过来,罗花俏又将长刀抽了出来,直接抹了自己的脖子,也横倒在了地上。 我恍惚中看到事发时,影子在罗花俏的身边晃了一下,然后罗花俏就拿到了衙役的长刀……他是故意的。 肖不修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他把我扳了过来,面向他站好,甚至用手擦掉了我脸上的泪水,才说道:“让他们处理吧,我们回家,今日是中秋。” 是啊,今晚是花好月圆,一年之中最美好的时节。我还没有和肖不修过过节,我应该珍惜这样的时刻,特别是在拆解难题之后的血腥时刻,更需要一些温情。 不过,肖不修也是冷血的,转身对着已经挣扎着扑向陈元尸体的陈芳说道:“陈记是在三年前的中秋前夜被烧毁的,今日也刚好是中秋,因果轮回,都是定数。不管你知道不知道陈元的阴谋诡计,你也都是同谋者,按律问斩。” 肖不修,够狠。 他知道,陈芳怀着孩子,这孩子出生之后,陈芳会不会为这孩子埋下冤冤相报的种子?陈芳不可能不知道陈元要做的事情。就冲反复制作能够招引毒蜂飞来的蜜糖时,她就早已知道他这弟弟的想法了。 所以,杀! 一个都不能留! 罗俊文还跪在地上,看着这一幕幕极为惨烈的变故,整个人都在发抖。他转向肖不修和我,忽然又努力地磕头,大声说道:“大人啊,按照大月国法例,陈芳是怀孕的妇人,不能杀的。” “哦?所以呢?”肖不修听到居然有人要违抗他的命令,不由得转过头,眯起了危险的瑞凤眼。 罗俊文更加哆嗦起来,但依然咬牙说道:“等京畿府审过再判吧。若陈芳认罪伏法,我也无话可说。但此时此刻,终究这是怀孕的夫人,杀了也不吉利。” 这小子有种,居然在这个时候跟肖不修讲法例。果然也是有御史罗大人的古板和气场。 肖不修冷哼了一声,罗长青也立刻跪了下来,声音都有些颤抖:“俊文年纪小,但说的也是有些道理的,望肖大人斟酌。” 估计他是怕玉面修罗肖不修的狠劲上来,连这个嫡长子也杀掉了,那就真是的悲剧了。这一刻,罗长青也终于放下了御史的刻板,低下了头。 肖不修自然是满意看到这一场面的,慢慢地说道:“既然罗大人都这样了,本都督自然也是要听的。今日就这样了,让陈大人善后吧。本都督还有事情要做,就先走一步了。明日早朝,望罗大人亲自向皇上禀明情况,莫要不清不楚。” 肖不修这种人,句句见血,我听得都浑身哆嗦了一下。他的手还在我的背上,感受到我的颤抖,便直接揽住了我的肩头,低声问道:“小七大人这是累了吧?咱们就先回去吧。” 他居然喊我小七大人,看来我又惹到他什么逆鳞了,居然都这样称呼我了。难道一千军棍也是要有了? 我更加紧张起来,低着头又抹了抹眼泪才说道:“肖大人做主,我啥都听肖大人的。” 肖不修又哼了一声,才扯着我往出走,并且对跟上来的陈大人说:“辛苦您善后了,明日早朝的时候,早点过来。” “是是是。”陈大人立刻点头。 不过,我在门口看到了仵作老徐,就甩开了肖不修的手,直接走过去问老徐,“蜜糖里花粉是不是能够验出来?” 老徐点了点头,“我验出来了,是月季花粉,用量很多,就是故意要招惹毒蜂过来的。其心可诛!” “洒在衣服上的蜂蜜水呢?” “一样的,配方都是一样的。”老徐也很生气,“这种人死有余辜,都不能够留全尸。枉费我昨日还替他治疗,真是瞎了我的药。” “其实,我还有个问题,为什么罗花俏是捅蜂窝的人,但她没有被蛰咬?” “罗花俏必然是被叮嘱不能吃蜜糖,并且她躲在阴暗处,温度低,毒蜂也不会飞过去。这只有养蜂人才知道的事情,所以,那个许茂不可能不知道,都是在装傻!” “哦,那就让陈大人审一审吧。”我点了点头,表示知晓了。 “卑职想问一句的。”老徐忽然恭敬起来,我只好站住脚步,等着他说话,“卑职想到的是,小七大人是怎么知道张琛元是陈元,是要报复罗大人的?” “哦,这个要谢谢肖大人讲的一个事情。”我还是挺严肃的,肖不修昨日提供的线索相当重要。他说了一堆关于罗长青弹劾他人的事情,其中提到了齐大人为孙子办满月酒,很是铺张浪费。那么,罗长青是如何拿到第一证据的? 只有最有利的证据,才能够到皇上面前去弹劾此官员。我依稀记得是筵席所用的食材清单,那说明罗长青的线人应该是就是供货商之类的人。再来看时间,是三年前的中秋当日,皇上正在宫里宴请各位大臣。 这也说明,罗长青应该是在中秋节前拿到的证据。以罗长青这种急躁的性格,说不准就是前一日拿到的食材清单。 我就去翻了一下三年前中秋节前京城发生过什么大事情,结果就看到了陈记大火,烧死两个人。再看陈记的位置,居然是罗长青的隔壁。这就不得让人起了疑心,怀疑这事情必然是与罗长青有些干系的。 另外一条线索就是蜜蜂蛰死人的案子。这类案子其实很少,并且多数是偶发事件,也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南厂却有这样的奇闻异事的记录,说某年某日,某人被水草缠绕窒息身亡,某人忽然走路摔倒,直接死了。某人被蜜蜂蛰咬之后立时毙命。 我当时看到的时候,只是当做奇异之事看个热闹,多了解世间之事而已。但因为罗花蕊是被蜜蜂蛰咬死的,就忽然想到了半年前同样被蜜蜂蛰咬死的这个人。而这个人据说是个面粉商人,走在路上忽然就被蜜蜂蛰咬,然后就倒地身亡了。 事情串在一起,推测出的结果的确是令人感到不寒而栗,这陈元也实在是死有余辜。 听完我的解释,老徐深深地给我作了个揖,很正色地说道:“若罗花蕊地下有知,必然也会感谢大人抓住了真凶,令她没有枉死。大人被称作南厂神算,也并非浪得虚名,卑职佩服得五体投地,今后也愿为大人鞍前马后,在所不惜。” 咦,怎么都开始表决心了?不过就是多想想,多串串线索而已。我刚想客气一下的,肖不修又揽住了我的肩头,直接往外走去,并且跟老徐说了一句:“好好干你的活。” 老徐居然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半天都没爬起来。 我用余光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略略心惊了一下,低声问肖大人:“您这是咋了?人家对我表决心呢呀!” “做好本职即可,何必表决心?”肖不修皱巴着脸,额头的大包忽然又变得显眼起来。“肖小七,你是我南厂的人,记住了。” “哦哦哦,一直是呀。”我好想伸手摸一下肖不修额头上的大包,但看到这么多人围在罗府的外面,我还是硬生生地住了手。肖不修倒像是明白我的心意似的,低声又说道:“等回了南厂,你帮我重新上药,明日我还是要早朝去见皇上说明情况的。” “是是是,我可以的。”我扯了扯嘴角,跟着肖不修上了马车。肖小三他们已经驱散了人群,让我们的马车行进起来。 回了南厂,洗漱了一下,换了身衣服,天已经黑了下来。这一整天也真是要累死了,看尽了时间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之后,我只想喝一碗热汤,平复一下心绪。肖不修让肖十七在南厂的空地上摆好了桌子,并且准备了很多吃食,说是让不当值的人过来吃团圆饭,甚至可以喝一些酒。 南厂的侍卫们都很感动,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惶恐,因为他们偷偷议论:肖大人怎么变得如此感性了?之前中秋节当日都会让他们去执勤,甚至是抓人,杀人?而今时今刻,不仅给大家放假,还请大家吃饭,这真是花好月圆夜,太难得了。 更何况,他们居然看到了肖不修本尊出现在院子里,并且坐了下来,敬了在座所有人一杯酒,并且朗声说道:“南厂成立许久,我也未与大家喝上一杯。今日补上这一杯!你们是南厂的人,生生世世都是南厂的人,也是我肖不修的人!我会尽最大的力量保护大家的周全!” 这话说的,我都觉得有些发冷。 好多侍卫忽然就哭了出来,在这样的月色之下,的确会让人变得相当感性。这些整日里打打杀杀的人,也是需要一个归属感,需要一个释放情绪的地方。肖不修像是明白他们的心意一样,在之前遇到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再他不在南厂的时候,这些侍卫们依然紧紧跟随着肖不修,也足以证明他们的忠心耿耿。 肖不修是要感谢他们的,很真心的。 而他们这样跟着肖不修,也不仅仅是南厂的规矩,也更是肖不修的个人魅力吧。 我看着肖不修的侧脸,想着他曾经带着这些人血雨腥风地混杀过后的样子,也能够感受到那个玉面修罗也会有柔情的一面。于是,我也悄悄举起了酒杯,打算喝上一口。 只是,我的速度慢了一点点,肖不修喝干他的酒碗之后,又抢过了我手里的小小酒杯,一仰头也喝了进去,然后对我说:“肖小七,你今日有一千军棍,你说是现在打呢?还是攒着呢?” 怎么真的是一千军棍了?我张口结舌地看着他,脸也皱巴起来了。 第十六章 皇上来喝酒 第十六章皇上来喝酒 南厂的月圆之夜多了几分温情,每个人都在仰头看向月亮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柔和的神情。但肖不修一直没有看向银盘之月,只是看着我皱眉头。因为我在和大家说说笑笑的时候,说起了隅月庵的庵主暮严师父给我讲的一个传说。 她说,西凉国有狼,狼会在月圆之夜仰望天空,向月亮发出悲鸣之声。或是在悼念它的爱人或者伙伴。尤其是孤独的狼王,甚至会嘶吼一整夜,令人感到莫名的悲怆。 暮严师父说狼王会孤独终老,所以它要在年轻的时候尽情使用自己的权利,展现自己的能力。等到它老得走不动了,被下一任狼王赶走的时候,就会找一处安静的洞穴,默默地死去。每只狼都知道这样的结局,因此也就分化出了选择。 最终成为狼王的人,必定是要抛弃很多东西的,比如一生独一的伴侣,一起分抢食物的快乐。在中秋月圆之夜,是狼王专属发泄情绪的时刻。它不断地嘶吼,将狼生的寂寞和孤独排遣掉。等到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它就又回归到了威风凛凛,令万物感到恐惧的狼王了。 南厂的人嘻嘻哈哈,说知道狼会在月圆之夜嘶吼,但不知道狼王会有这样的情绪释放。毕竟,谁也不会去了解狼王的故事,只会关注它作为狼群的首领是否能够给其他的狼带来什么样的生活而已。 后来,他们画风一转,就开始问我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这个话题我喜欢,我几乎是眉开眼笑地说道:“我最喜欢小狼狗,最好是奶凶奶凶的那种。” 南厂的人倒也真的不忌讳,居然说罗花蕊的弟弟罗俊文就属于这一类型的,还建议说等这个事情过去了,可以把罗俊文拉进南厂做事,甚至可以专门放在我这里干活。 这群人也真是喝多了,居然敢在肖不修的眼皮子底下瞎说八道,并且都没有注意到肖不修越来越黑的脸。或许,也真是为了这个团圆的节日,肖不修居然忍住没有发火,只是扯住我的衣袖说道:“肖小七,我们现在要不要打你军棍呢?” “不要!”我立刻摇头。 “反正皇后也不在,现在打了你,她也不会打我。”肖不修是不是真的喝多了,眼睛里都有了诡异的光芒。我多怂啊,一想到他曾经真的是打过我的,我一刻都没有犹豫,直接坐到了肖不修的大腿上,并且给了他一个巨大的结结实实的拥抱,将整个身子都和他无缝隙地贴合在了一起,高高兴兴地说:“打吧,我看您怎么打!” 肖不修没想到我会有这样的反应,两只手忽然不知道放在哪里好了。他的腿都抖动了一下,害得我身子歪了出去,他只好快速地双手将我抱好,用了些力气将我直接固定在他的怀里。 刚才还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南厂侍卫们,瞬间都不说话了,甚至有想溜掉的想法。 肖不修低吼道:“肖小七,你这是做什么?” “咦,您不是要打我军棍么?打呗!你让影子来打,我看他怎么打?反正我就赖在您身上,若是我挨一下打,您也会挨一下的,没关系的,我不疼。” 我是真不要脸,居然都这样做了。肖不修的脸都气红了,已经不是抱紧我,而是想把我从他身上扯掉。那怎么可能? 我抱得越发紧了,还扭了扭身子。他的大腿很硬实的,一点都不舒服。 “影子!”肖不修见他自己已经没有办法把我弄下来了,就只好喊影子帮忙。影子倒是动作很快,但就是站在我们身边看着,也不动手。 “肖不二!”肖不修居然都喊了影子的名字,果然是气急败坏起来了。 肖不二居然还一脸的平静,低声说道:“肖不修,我这还是第一次看你这幅模样。” 影子怕也是喝多了,居然敢直呼肖不修的名讳,并且一副近距离围观,特别袖手旁观的架势。 肖不修怕都是气得冒烟了,又用力推了推我,我也很努力地扒住了他的身子,轻声说道:“肖大人啊,让我抱一下嘛,很累的。” “肖小七。”他的声音居然也小了一些,手上的力度也小了很多。我顺势又抱住了他,将头依靠在他的脖颈之处,更轻声地说道:“你欠我好多个抱抱,咱们就将军棍抵消了吧。” “不行!”这个买卖,肖不修居然不做。 “那算了,我就不破案了,我也不待在南厂了。”我侧了侧头,向肖不修的耳朵吹了吹气。这的确是个危险的动作,在话本子里,做完这个动作之后只有两个下场,一种是直接被按在床上做事情,另外一种就是被杀掉。 不过,肖不修居然没有任何反应,并且特别冷静地喊了肖小三,“你把肖小七丢到后院的井里去洗一洗,明天给皇上送回去。” 我去,后院那个井有多深,水有多凉,传说中溺死了多少人,肖不修难道不知道?简直了! 肖小三居然还真的很听话,直接动手去扯我。我只得更加大力地抱住了肖不修,喊道:“大人啊,我错了,你打吧,使劲打吧!”但我就是不下来,看你怎么打。 真是赖皮赖脸也是到了一定的段位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收场才好了。 幸好啊,一般这个时候,都会有人来破解。但这个人吧,嗯,只会更使劲地揍我一顿的。 “皇上驾到!”张公公那尖利地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居然之前都没有人预警一下。我满脸错愕地转头看向了门口,而实际上,皇上已经走到了桌子前。侍卫们已经都跪了下来,肖小三和肖不二也都跪着,只有肖不修被我这样熊抱住,也根本不能给皇上行礼。 “肖小七,你在做什么?”皇上的脸也黑的不成了,走近我们。 “啊!皇上呀!你咋来了呢?”我说着特别片儿汤的话,想着要如何解释现在这个样子。肖不修倒是挺高兴的,也贴在我的耳边吹着气说道:“肖小七,继续玩呀。” 咦,我的耳朵怎么火热起来。 “肖小七,你给我下来!”皇上已经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张公公已经准备动手,打算把我从肖不修的身上“摘”下来,但我决定还是紧紧抱住肖不修,“不要!皇上呀,您是不知道呀!刚才有个大毒蜂飞了过来,吓死我了。您瞅瞅,毒蜂都把肖大人的额头蛰出了一个大包,是有毒的呢!这要是把我也蛰了,多不好呀!您都不知道有多可怕呢!昨天……那真是要吓死我了!” 我这个急智,也真是没谁了。 肖不修一听到我提起了他美貌的额头上依然还顶着一个大包,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也就不管不顾地站了起来,他随手捏了我肩膀的什么穴位,我立刻双臂无力,从他身上滑了下来。幸好张公公站在一边,接过了我,否则我必定就坐在了地上。 “你有没有被蛰咬啊?”皇上倒还真是被骗了,紧张地扶住了我,把我的脸摸了一个遍。 “没没没,就是肖大人被蛰了。因为他比较香嘛,像我这么臭的人,蜜蜂都不喜欢我的。”我嘿嘿笑着,看着肖不修已经跪了下来,低着头,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瞎说!”皇上的声音里依然带着宠溺,看来他也根本就不生气。“你一个香香的小姑娘,哪里臭臭的了?以后谁要是说你臭,我就揍他。” “对对对,揍他!”我笑得很是开心,有一个皇帝爹撑腰,还真是挺好的。 因为皇上的到来,南厂的月圆席又改了改座位,肖十七又赶紧跑去炒新的菜给皇上端了上来。我们也不敢真的和皇上坐在一起,只是站在周围,等着他说话。 “朕在宫里赏月,倒不如过来和你们一起赏月说说话,出来转转也是好的。”皇上拿起了我的小酒杯,“肖小七,谁让你喝酒了?” “我没喝,肖大人给喝掉了。”我立刻解释。 “嗯,一个女孩子,不能随便喝酒。”皇上瞥了肖不修一眼,“肖不修,你也不应该喝酒。身为南厂都督,应该随时保持警觉和清醒。” “是。”肖不修立刻点头。 “南厂是大月国最重要的核心部门,朕的江山还指望着你们来守护,让大月国世世代代传下去。”皇上让张公公把酒倒在了我的茶杯里,然后举了起来,“今日月圆,也是团圆的日子。朕知道,南厂的工作有多危险和多辛苦。所以,今夜过来,也是想与各位喝上一杯,感谢你们和朕一同守护着这片江山社稷!” 这话说的,居然很多人瞬间就泪目了。 皇上屈尊降贵地来到了南厂,不与他的嫔妃过这么重要的团圆节日,而是和南厂的侍卫们一起过节,还向大家敬酒,这手段,啧啧啧,我也是佩服得紧。现在,南厂还有哪一个人不对皇上感恩戴德,发誓也要守护大月国的江山。 这群人饮下了杯中酒,更是大声喊着: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声音半个京城都能够听得到吧。 我一直觉得这个皇帝爹有些优柔寡断,没有雷厉风行,还有点软弱。所以,娘亲对他属于恨又恨不起来,爱也不能多爱一分。曹显爹爹是那种雷厉风行之人,爱恨分明。娘亲喜欢曹显,也应该是因为这一点。 可是,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娘亲就只好在这两人之间徘徊,犹豫,闹心。 现在,当我近距离接触到皇帝爹的时候,发现就因为这样的性格才会让他治理的大月国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平和。他善于平衡,精于算计,他能够将每个人的情绪拿捏得死死的,并且精准打击每一个人的弱点,又在恰当的时候给予鼓励或者说教。 这是不是君王之道? 肖不修很认真地看着皇上,眼睛里也有我看不懂的光芒。或许,他背叛了我的娘亲,来到皇上的身边,也是被他的某种睿智所折服。这个皇帝爹呀,还真是有手腕呢。 “肖小七,你过来!”皇上敬完了所有侍卫一杯烈酒之后,已经让大家该吃吃该喝喝。然后他喊我过来,说道:“罗家的事情跟我说说。” “啊?明早让肖大人和罗大人和您说多好呀,现在这个时候,想起来都觉得怕怕的,您都不知道那些个蜜蜂有多恶心。” “说!我听说凶犯都死了,这事情还挺曲折的。”皇上那小道消息,也快着呢。 我看了一眼肖不修,肖不修点了点头。我这才原原本本地把事情讲了一遍,并且偷偷夸了一下罗俊文,让肖不修又挑了挑眉。 “事情也就是这样了,但朕听你的口气之中,似乎还有什么不解之处?”皇上很是敏锐,立刻就听出了我心里的不舒服。 在案情分析的时候,我们已经挪到了小厅里去吃饭,所以也没有很多人听到这个事情。现在只有肖不修、影子以及皇上、张公公在,因此我也没有特别掩饰,直接说道:“我只是觉得罗花蕊难道感觉不到陈元在骗她么?人和人之间的交往,无论是何种目的,哪一刻是真心,哪一刻是虚情假意,难道看不出来么?我与罗花蕊相处十余天的时间,她并非是个蠢人,相反来说,她很是聪明,很是能够从大局出发,细心体贴。那么,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察觉不到陈元在骗她呢?” 皇上看着我,若有所思。 肖不修轻轻咳了一声,可能是在示意我没必要说那么。但是,既然皇帝爹问了,我也就说说,否则憋在心里也挺难受的。 皇上喝了一杯酒之后,才慢慢说道:“罗花蕊即便是看出来又如何?她或许是情愿被骗呢?因为在这世间,是否真的有关心她的人呢?你有没有想过,真正希望她死的,并非是陈元,而是那个双喜姨娘。” “啥?”我愣住了,这几个思路我还真的没有想过。 第十七章 被皇上教育了 第十七章被皇上教育了 我放下了筷子,现在肉肉已经不香了,皇上来讲讲想法才是最重要的。并且,我发现我相当喜欢皇帝爹说话的声音,低沉饱满,令人感到安全。 可能是我崇拜的眼神过于浓烈了,皇上居然还浅浅地笑了一下,给我夹了一大筷子青菜,说道:“吃光它,朕就给你讲讲。” “行!”我一点都没犹豫,吃青菜而已,吃肉我也能行的。 皇上看着我吃完之后,才继续说道:“你可以先想想,在罗家,罗花蕊处于什么样的地位?嫡长女,已经成年,甚至即将要过了婚配的最佳时段。而她的母亲,也就是罗长青的正妻,因为生育过多,年纪也大了,身体并不好,很多本应该是当家主母做的事情,都转交给了双喜姨娘。姨娘的本分应该是伺候好主子,继续生孩子,仅此而已。” 我有点不喜欢这个说法,张了张嘴,但没发出声音。 皇上又夹了一块辣子鸡丁给我,“朕只是说他家的情况,目前就是如此,对不对?” “这倒是。”我立刻把辣子鸡丁丢进了嘴里。 “姨娘拥有了当家主母的权利,日子久了,会把很多事情当做理所当然。所以,等到罗花蕊长大成人之后,又要找个赘婿,留在罗家一辈子。地位受到威胁的是谁?只有这位姨娘的感触最深吧。你想想,罗花俏顶多算是年少无知,在情窦初开的年纪被陈元利用了。但是她的娘亲难道没有察觉到女儿的变化么?恋爱中的小女子最是明显,总会莫名含笑羞怯,甚至是悲春伤秋……” “哦。”我点了点头,应该这个说法也是有道理的。 “双喜姨娘发现,若是让罗花蕊执掌了罗家后院大权,以后不仅是自己的日子不好过,她所生养的庶出的儿女们,也未必有好的生活。当然,即便是姨娘掌权,也不过是让她自己亲生的孩子过的更舒服一些而已。嫡出庶出的规矩是不可能更改的,罗长青那种古板的人,也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么,就是让自己和孩子未来的几十年的生活更舒适一些,罗花蕊也就刚刚好成为了双喜姨娘的眼中钉,肉中刺。若是有机会除掉她,难道不是好事情么?” “那这个事情也不对了。当初为什么会有正妻带一个小丫鬟嫁过来,不就是为了正妻地位不变,姨娘永远是辅助……” “肖小七,你还是太年轻了。人,特别是女人,心态都会变化的。当她们有了孩子之后,心里甚至容不下了自己的丈夫,而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好。你再看看罗家,嫡出的长子罗俊文,连你的夸赞这个孩子有担当,难道她看不到么?她可是深深知道自己的孩子不成器,年纪又小,在未来的日子里必然是会被大房拿捏住的。当然,这一日始终会到来,她能够做的,只是要这一天晚一点来。” “所以,她也是凶手?”我抿了抿嘴,这事情搞得,怎么人人都要杀罗花蕊。 “不能说她是主要的凶手,只能说她看到这件事情之后,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只要是没有阻拦,就必然是纵容。因此,双喜也必然是罪不可赦。”皇上这一刻倒是很严肃起来。 “嗯,同意。”我立刻点头。“那我还有一个疑问。” “说!” “陈芳的脸上有块疤痕,也是丑的。为何许茂要娶她?并且,陈元养毒蜂做花蜜糖的事情,他就算是不知道前因,也会看到这姐弟两各种实验时的异状,难道不去阻拦么?”我继续问道。 “那朕先来问你,许茂是个什么样的人?”皇上极有耐心,像个敦敦教导的老师。 “穷,年纪大,不好看。但是,朴实,本分,很体贴。”我略略回忆了一下我看到许茂时的场景。 “你看,你在形容许茂的时候,用了两个方向的词汇。蜜糖在京城的销量有多少?也只有小女子喜欢吃这种东西。但制作起来费时费力,也未必能够赚多少银两。因此,即便是许茂养蜂取蜜,最终能够挣到的钱也就是个温饱。他之所以想到将陈元剩下的蜜糖卖给你,不就是想多挣一点银子么?但也就是这么一个举动,暴露了整件事情。你早上去花家沟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算计的?” “嗯,这倒是。我也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剩下的蜜糖。我想着既然罗花蕊总能吃到这种蜜糖,那张琛元拿蜜糖的地方,就一定还是有存货的。” “因为穷,想挣钱。因为穷,娶不到老婆,就算是捡到了一位毁了容的女人,只要是个女人,肯嫁给他,许茂还图什么呢?小舅子想杀人,好呀,帮他。小舅子是聪明的,如果有一日小舅子发达了,未必愿意认他这个穷困的姐夫。小舅子若是死了,还是杀人犯死掉的,陈芳就只能一心一意的依附于他生活。更何况,现在陈芳有孕在身,若是生个儿子,未来许家有了香火,有没有这个老婆,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很多时候,穷人,穷到极致的人的想法,你也永远不会了解的。” 我有点无语了,因为我的确没有想过许茂的生活是什么样的。陈芳会因为弟弟一直要报仇,软弱的性格会驱使她帮助弟弟完成蜜糖的制作,但谁又能够想到许茂的想法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人心的确复杂,复杂到根本无法理解。 “为什么罗花俏会杀了陈元?”皇上忽然问我,“仅仅是影子放水么?” 嚯,他还真是聪明透顶,居然这个我没说的小细节都猜到了。“恼羞成怒,爱而不得。” “有这方面的因素。不过啊,她也应该能够明白,自己庶出女儿的身份,今后在这个大家族里也是活不下去了,嫁人也不会嫁一个好人家。未来的日子会有多凄惨,想想都能够知道的。所以,还不如杀掉陈元,然后自杀,也算是解了心头恨,了却尘中缘。” “陈元爱不爱罗花蕊呢?”我其实也挺纠结这个问题的。 “情动之时,谁能说不爱呢?再虚假的情谊中,也多少会有几分真心吧。”皇上的眼神变得幽远了一些,张公公立刻就给他斟满了一杯酒。“肖小七,你在说谎的时候,是不是也要先说服自己相信呢?” “啊!我没说谎过!”怎么忽然又扯到我的脑袋上了,还扣了这么大的一个帽子。 皇上喝光了杯中酒,轻轻地笑开了,那笑容还真真好看。在略微昏黄的灯光下,我甚至觉得他比肖不修还要好看一丢丢了。 “朕不问你说过什么谎,也没兴趣在这个时候听。朕只希望你面对自己的时候不要说谎,要诚恳地和自己面对面,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朕对你的成长不闻不问,有愧疚之感,但也并非代表日后朕会纵容你。你做好本分,朕自然会待你好。你若是有逾越,朕也不会轻饶。” 这么又扯到这个事情了?我干眨巴了几下眼睛,想着是不是刚才我坐在肖不修的大腿上的画面实在是不太美好了,所以皇上有点生气了? 但这种时候,我也不打算追问什么,只是赶紧点头,“是是是,您说的都对,我一定乖乖的。” 皇上看我的眼神又变得深邃了一些,他摸了摸酒杯,但也没喝,只是说:“每一个爱恨情仇的背后,都会有故事,都会有伤心之人。朕也是希望你能够快快乐乐的生活,百岁无忧。你是朕的女儿,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啊……” 这话真是不好接下去了,我本来还想偷偷捏一块小排骨吃呢,结果被这样幽怨的话打消了食欲,心情都差了很多。 肖不修和影子已经跪了下来,低头不语。这算是皇上的家务事了,张公公都退到了墙角,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我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其实吧,也是挺好的。我虽然还没有想起特别多的事情,但是一想到我有个皇帝爹,女皇娘,反贼爹,絮叨美丽的女师父,有钱的男师父,还真的觉得挺幸运的。至少,我不是没有家的孩子,是有很多人天天训的小傻子呀。” 这话说完,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哭了起来,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了。皇上站起了身,抱住了我,还擦了擦我脸上的泪水,轻声叹息道:“是啊,这小傻子一训就哭,也真是难为大家了。” “那别训我好不好?每天都对我好好的,给我肉肉吃就成,我也不捣乱的。”我忽然就觉得特别委屈,哭得声音就更大了起来。 “好吧好吧,不哭了。”皇上捧着我的脸,又使劲擦了擦。我居然看到他眼睛里也有泪光,心里就更加酸楚起来。 “不许说我傻!” “不说不说!” “肖大人给我攒了一千军棍,能不能帮我取消呀?”我趁机告了肖不修一状。 皇上的泪光立刻就收了回来,扭头看了一眼肖不修,沉声说道:“这一千军棍给肖不修攒着,回头朕揍他。” “好的呀!”我的笑容变得巨大,又直接抱住了皇上,挂在了他的身上。这男人也是高大壮硕的,我这么瘦弱,挂在他的身上居然一点不违和。想着我抱着曹显爹爹的时候也是这样,心里又想念起他来。 这是个月圆之夜,正是亲人们团聚的时刻,我很想念曹显爹爹,静心师父。至于那个女皇娘亲吧,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想她。 “幸好啊,今晚您在我身边。”我在皇上耳边低声说道,“我不知道该不该想娘亲,但是啊,至少您在,我心里也安定了许多。” “肖不修也在呀?”皇上居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要是朕不过来,你要怎么折磨肖不修?” “咦,我怎么是折磨他?人家可是南厂的都督,很厉害的大人物呢。我可不敢的。”我把眼泪全都抹在了皇上的肩头,他特别嫌弃地把我从他身上“摘”了下来,丢给了肖不修。 “肖不修,这肖小七平时也这么粘人么?还脏兮兮的,真是够了。”皇上这个表情,配合着他捏着我的衣领的样子,表现出了嫌弃之情。一时间我也有点不知所措,傻乎乎地站在那里。 “是有点粘。”肖不修低着头,还挺肯定皇上这个说法的。 “行了,吃完就早点睡吧。明日早朝,秋后宴,也是很重要的。肖小七,赶紧洗洗去,这都跑了一整天,都是汗臭味,哪里是朕的小香香,绝对是臭宝宝。” 这话说完,皇上自己都笑得不成了,还补充了一句:“真是跟你混久了,说话都不对了,也变成傻子了。” 我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这皇上怕脑子也真的不太好用。刚才还头头是道的分析,并且展现出了明君的睿智和高瞻远瞩。现在又说出这样的小香香和臭宝宝的话来,我也真是理解不了了。 见到皇上笑了,肖不修和影子也站了起来,神色自若,甚至还挺狗腿地说道:“皇上英明神武,永远聪明的。”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肖不修这么拍马屁,所以又愣住了。 这个夜晚,我在很多年之后都记得。皇上说的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度,也会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做事情,这也就能够理解为什么陈元、陈芳、双喜姨娘、罗花俏的那些做法。那罗花蕊或许也是明白的,但她选择了不说,选择了不去了解。在这件惨案中,她是不是要负一定的责任呢? 当然,她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再多的话,我们也说不了了。只是,这一次皇上的循循善诱之下,将罗花蕊的案子重新复盘了一遍之后,的确也是令我想了更多,也打开了另外一重思路来看每一个人。这世间之所以有这么多的爱恨情仇,不就是因为每个人的角度和立场不同么。 这一次,真的受教了。 佛说的度己度人,应该也是这个道理吧。 第一章 肖小七,你懂么 第五卷虎簪桂花 第一章肖小七,你懂么 这个月圆的中秋之夜过得极为疲惫,皇上刚刚走,我就直接躺倒在床上睡着了。不过,睡着之前,心里却想着皇上刚刚走的时候说的一句话。 “肖小七,明日早朝你也过来,和朕一起吃神肉。” 在大月国,中秋节很是重要,而之后的半个月也都有各式各样的节目轮番上演。比如,每年都会有的“秋后神肉宴”和三年一次的“秋日虎虎生威大会”。前者就是君王与臣子在早朝时分享用一块无油无盐的白水煮肥肉,后者则是纯粹的武将比武大会,还有有一些猛兽的参与,比武再其次,更多的是观赏猛兽,图一个乐子。 但先说起这个“神肉宴”,只能是有一品大员以上职位的官员才能够参加的皇家活动,另外的重点就是皇族成员中,也只能是皇上及皇储来参加,其余人等都没有资格。如今,三位皇子都在郊外守灵,我这个没有昭告天下的女儿根本不在皇家名册里,结果被皇上点名要去参加神肉宴,不仅肖不修略略愣了一下,我也是愣住了。 不过,一想到能够吃到肉肉,我还是满心欢喜的。 肖不修恭送皇上回宫之后,直接掀了我的被子,把我从床上揪了起来,问道:“肖小七,别睡了,先去试衣服,然后跟我去准备神肉宴的事宜。” “不要啊,大人啊,让我睡一下吧,我都要累死了。”我半挂在他的身上,完全不想动弹。现在就算是他想揍我一顿,或是要了我的性命,我都不太在意了。因为这一天天过的,实在是太累了。我记得秦骁说过:女人要想维持美貌,就必须有充足的睡眠和愉快的心情。我现在这两样全都没有,这还咋貌美如花呀! “明日秦骁进宫,应该是要做御医了,你可以见到他。”肖不修努力地想把我从他身上弄下来,还用了些力气。 但我一听到这句话,忽然就醒过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想秦骁?” “肖小七,你在想秦骁?”肖不修立刻冷了一张脸,特别不客气地直接把我丢回了床里,我一个没注意,脑袋直接嗑在了床杆处,发出了一声很响的“咚”的一声,还特别疼。 但肖不修就像没听到一样,站起身还走了出去,丢下一句毫无情感的话:“肖小七,限你半盏茶的时间把自己弄利落出来,跟我立刻进宫去。” 真是苍天啊大地啊肖大人啊!我揉着自己的脑袋,恐怕都淤青了。这人喜怒无常的劲头又上来了,刚才还挺客气又和蔼呢,怎么皇上一走,就又变了嘴脸。啧啧啧,男人心,海底针。 陈二进来给我送了一身新衣裙,说是肖大人特别准备的。我展开一看,嚯,这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反正就是好看,合适,美丽,合身,特别适合。我本来是想穿南厂的制服就算了,可肖不修给我了一身南厂制服的款式,但又是今年秋天贵女最流行的高级灰,这种颜色比黑色要显得温和许多,但又属于优雅大气的范畴。我穿上之后,就算是没洗脸没梳头,也已经很美了。 啧啧啧,肖不修对我还真好。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给我准备了一套衣裙,或者他也早想到会有这样一天或者是类似的场合吧。那么,我都是皇帝的女儿了,他居然还想着揍我,真是不想活了。 在换衣服的时候,忽然想到要是肖不修可可爱爱地跪在我身边,央求我:小七大人呀,不要打我呀,我错了,咱们把军棍攒起来好不好呀? 哈哈哈,这个画面好美! 我笑得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结果,一转头看到肖不修正站在我身后,一脸严肃地看着我。 “我去,大人,我在换衣服。”我吓出了一身汗。 “肖小七,你这几天是不是皮痒了,还把我当做南厂的都督么?你记住,你一日在南厂,就是我肖不修的属下,要懂得分寸。”肖不修这表情真是绝了,他应该已经是很疲惫了,眼尾的猩红色令人疼惜,可他却依然展现出了强大的气场,令人难以亲近。 其实,我真的想摸摸他的脸。“大人呀,我可以帮你抹些药么?”我必须给自己找个理由。可是,我仔细看了看他额头上的大包,居然已经消肿了。虽然还有些红,但他很巧妙地用官帽遮盖住了,完全看不出来了。 “你转过去,我看看你的头是不是又摔傻了?”肖不修已经伸出了他的手,把我直接掰了过去,然后用修长且有力地手指在我的头发里摸了摸。 “啊哟哟,疼。”果然是嗑了一下,虽然没有那么疼,但是还有不舒服的。我故意喊得声音大了一些,肖不修的手停顿了一下。 “有一点点肿,但不碍事。我现在给你抹一些消肿的药,有些草药的味道。神肉宴结束后,你麻利地回来洗头,这头发都要臭了。”肖不修一边说一边动手,速度很快,把我的发髻拆开,把药膏抹在了红肿的地方,又很快将我的头发梳好了。 我全程还是很享受的,因为他的手很轻,动作很快,我略略闭上了眼睛,都能够通过动作的感知,描摹出他的样子。 “大人啊,你对我真好。”我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嗯?”肖不修哼了一声。 “所以呀,我很喜欢大人的。”我都不知道是第几次和肖不修表白了,每次把这句话说完,心里都会很舒服。 “肖小七,你懂得这句话的意思么?”肖不修忽然问我。 “……”这话问的,我这么聪明,怎么能不懂呢?“大约是懂得吧。” “那等你用肯定的口气回答我的时候,再说一遍好了。”肖不修已经把我的头发梳理好,未婚贵女的一等发式,且做了一点点修改,把发髻略略放低,又留出一小缕碎发,看起来极为柔媚。这就和高级灰的衣裙相称出了一种大气典雅的气质,愣是让我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胸,梗起了脖子,端起了架子。 “我挺肯定的呀。”我站在他眼前,从他的眼眸中看我的影子,还真是嬉皮笑脸的。 肖不修闭了闭眼睛,沉声说道:“的确是累了,但今日也莫要出错。等回来再好好睡一下。今日宫中盛宴,陈一陈二都进不去,只有净敕在你身边,我要站在皇上身边,你自己多注意。少言,少动。” “好的好的。”听他说的郑重,我也收起了自己的笑脸,努力睁大了已经很困倦的眼睛。 “我先进宫去了,陈一陈二会送你进宫。”肖不修又掸了掸我脖领的衣衫,这才转身走了。我站在原地未动,看着他快速消失在黑夜里的身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是知道我说的那句:“大人,我喜欢你呀!”只是一句类似口头禅的话,没有任何真情实感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是我在说“我错了”、“我改”、“我一点都不想再吃了”一样,没有走心。 所以,他知道了,是么? 那么,我真的喜欢他吗? 我摸了摸自己的头上肿的那一小块,略略有些疼。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已经站在皇宫勤政殿外。这是我第一次正式进入皇权的领地,在这个恢弘的大殿之上,决策了大月国近百年的政治议题,小到衣食住行,大到边疆扩土。能够进入到这里的人,能够发表言论的人,能够激烈讨论的人,都是这大月国的权贵,也是举重若轻的权力者。 但他们也都要听从大月国皇帝的号令,特别是现在正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月炽,一脸的威严,明黄色的龙袍看起来更加尊贵。我忽然发现,自己都不能直视这个人。虽然他是我的亲爹,但在这个时候,他更是一国之君,而不是昨天剥丝抽茧教育我如何认清人心的父亲。 我安安静静地站在勤政殿外,肖不修正在大殿上和皇上说着昨日罗花蕊的案子,百十来人的大员们都在仔细听着。这事情本来一出报仇的戏码,但现在肖不修说出来,却变成了罗长青私德有缺,令他人钻了空子。因此,恳请皇上将罗长青降职,且在家闭门思过一年,罚俸禄半年。 我略略想了一下就明白了,这事情应该是皇上和肖不修已经商量好的处置方式。另外就是陈芳和许茂夫妻流放塞外,双喜姨娘还有几个年幼的孩子要照顾,因此禁闭家中,永不可掌家。罗花俏和陈元已死,不得入祖坟,一领草席,乱葬岗丢弃。 这样的处理看起来很是冷酷无情,但实则却是在保护罗长青。要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冤冤相报的事情,还是因为罗长青因为谏言,得罪了太多的人。这一次失去了自己的嫡长女,也是一种警告,让他今后在为皇权做事情的时候,应该更加谨言善行。 罗长青也在大殿之上,跪伏在地上痛哭不已。就算是现在不明白皇上的良苦用心,稍后事情平息之后,他也应该是懂得的。 这件事情在我这里已经翻篇了,但也让我重新认识了这位月炽皇帝。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仿佛是距离我很近,也很温和。但是细细想起很多事情,他总是有强烈的疏远感,以及我无法明白的决断。但若是站在大月国的角度来想,似乎又都是相当正确的。 我很迷惑,这就是君王,而不是父亲? 因此皇后娘亲总说皇上是皇上,而不是她的夫君? “肖小七!”肖不修喊了我一声,站在我身边的净敕扯了我的袖子,我才略略收回思绪,看着他。其实,肖不修倒还真是言行一致,不管在前殿还是后堂,都是一副妖孽异常的样子,让我总是想摸摸他。 我快步走进了大殿,也不管众人的目光,径直走到皇上面前,“臣肖小七,见过皇上。” 皇上看了我一眼,略略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说道:“你帮肖不修和张公公给各位大臣分神肉吧。等下过来和臣一起吃。” 这话说的,大殿里鸦雀无声,掉根针的声音应该都能听得见。这是什么待遇?能够执行分神肉的职责,只能是太子,其他人完全不可以! 之前,三位皇子连大殿都没有来过。每一次分神肉的时候,都是皇上自己用刀划几下,让就让张公公和肖不修一起去分发给各位大臣了。这一次,皇上自己不动手,而是让南厂的肖小七,这个传说中的皇上皇后的亲生女儿来处理神肉,这是要做什么?什么风向? 我都可以不用看这些人的脸,也知道他们的脑子里快速地思考着,判断着。 但我是肖小七,李小满,我还在乎这个? 我笑着答应下来,并且准备撸胳膊挽袖子加油干。肖不修横了我一眼,走过来把我的袖子挽了挽,就是那么恰到好处的只露到手腕,袖子一点都不影响我的行动。当然,我本来还兴致勃勃的打算自己用小刀来切神肉,结果肖不修只是让我摸了一下小刀,然后就自己拿过了刀子,咔咔咔地切了起来。 结果,我干了一个寂寞? 我举着双手,瞅着他和神肉,忍不住想踹他一脚。张公公在一旁轻声说:“肖大人怕你切不好,回头再伤了自己。” “哦哦哦,肖大人对我是最好的。”我这个笑容多甜啊,这种话说起来也是特别溜的。 神肉是什么? 上好的五花肉用白水煮到八成熟,捞出来放凉,每个人会分得一块巴掌大的肉,没有任何佐料直接吃下去。其用意是让所有人都记住,当年大月国的开国皇帝为了活命,曾经生吃猪肉,惊险万分地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危险,最终建立了大月国。 所以,这也就是忆苦思甜的意思。 后来就定在每一年的中秋节后的第一日清早,大员以上级别的官员才有资格吃神肉。这也是一种荣耀和信任,是皇权对于大臣们的肯定。同甘共苦,共同前进。 在各种说辞之下,最终就是要吃掉这个不太熟的,很是肥腻的五花肉。这些年,这些大臣们早都养尊处优,特别是在中秋丰盛的家宴之后,怎么能在一大清早吃得下这么恶心的神肉呢?因此,这群人都是一副苦瓜脸,各种不开心。 不过,只有我很开心。因为我很喜欢吃这种肉,静心师父的厨艺很差,所以每一次搞来一块大肥肉的时候,都煮的乱七八糟的。但是,我一点都不嫌弃,因为这是荤菜嘛,总比那个青菜萝卜的隅月庵的斋饭强太多了。 所以,当大家捧着这块神肉的时候很是痛苦,我还悄悄对肖不修说:“帮我切得大一点哈。” 肖不修又挑眉看了我一眼,我笑嘻嘻地伸出手去。 其实,就在接到这块神肉的一瞬间,我忽然想到:静心师父不是不会煮肉,而是就在那一刻起,她已经知道我会出现在神肉宴的现场?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打了一寒颤。 第二章 吃肉了吃肉了 第二章吃肉了吃肉了 我负责分发神肉,张公公端着已经切好的水煮白肉块,净敕从托盘里取出一个装肉的小盘子交给我,我再递给大员们。一点都不复杂,但这群人都很紧张,一个个都冲我弯腰鞠躬,感谢皇恩浩荡。 我真的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皇上和肖不修,只见这两个人正在一脸平和的说话,都不看我。 还有什么破事要说么?我表示很烦躁。 百十来人的大殿,我也真的走了大半天,脸都笑僵了。张公公还在后面一直小声说:“小七大人,慢一点,慢一点。” “不要,赶紧吃掉多好,我早上还没吃饭呢。”我小声也跟他说着。 结果,净敕把速度控制住了,一直采用了慢动作,把我急的,也想踹他一脚。但净敕真的是和尚出身,那一身的气度特别不一样,站在那里都有一种禅意十足的意境。所以,很多大员看到他之后,也都不由得双手合十,感谢皇上。 我也没有任何办法,只好被这两个人压着节奏一点点分发完神肉,这才回到皇上和肖不修的身边。皇上看了我一眼,就让肖不修又切了两块肉,分别递给了我们两人。 巴掌大的神肉,不太好咬。 我眼巴巴地看着皇上,他也瞅着我。 肖不修已经站出来,朗声说道:“感恩大月国先祖征战,用血汗的付出换得了今日的平稳生活。感恩皇上的英明神武,令百姓安居乐业。今日神肉宴,皇上请诸位大员不忘过去,继往开来。” 话音刚落,这群大员们呼啦啦地就跪在了地上,山呼万岁。 我愣了一下,想着自己是不是也应该跪在地上。净敕扯了我一把,让我往后站了站,躲开大员们的跪拜。但我们几个还是站在大殿之上的,显示出了不一般的身份和品阶。我咂摸了一下嘴,觉得这事还真是挺有趣的。 大员们跪在地上开始吃肉,那场面也挺难以形容的。真的是有点大,不太熟,所以不好咬。大员们还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荷叶纸,把肉包起来往嘴里塞。 我又看了一眼皇上,他笑了起来。然后让肖不修把分给我的那块肉切成了薄片,再递给了我。 哎,这还差不多。 我接过来之后,立刻往嘴里放了一片,其实味道还可以,比静心师父那个煮得熟多了。她煮的肉,有时候里面还带有血丝,那吃起来才叫恶心呢。现在这个,真是好太多了。 除了没啥味道,肉质都不错。 看我吃得还挺开心,皇上自己把他那块肉切了切也递给了我,“肖小七辛苦了,朕这块也给你吃。” “哎呀,谢谢皇上。”我又立刻伸手去接,肖不修直接拦在我身前,低声说道:“肖小七,要谢恩的。” “哦哦哦,我错了。谢谢皇上!”我觉得这次应该是要给皇上跪下了,可肖不修又扯了我一把,只是把皇上的那一盘肉接了过来递给我。我又糊涂了,这种场合,只有皇储不需要跪的。 算了,不管那么多了,先吃饱了再说。 咦,皇上的这盘肉为什么是咸的?居然还放了一点点孜然……这是怎么做到的?明明是肖不修切好的……那就是皇上自己的刀又问题? 我把肉片和手指头都放在了嘴里,那个表情可能是过于傻了,让皇上都忍不住眯起眼睛无声的笑了起来。 我看向肖不修,肖不修应该是明白了我的心意,就把自己的那块肉切了一片给我。我尝了尝,他那块和我的一样,都是没有滋味的。 所以,皇上作弊! 就在我刚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些骚动。皇上和肖不修都已经看过去了,我也赶紧会转过身子,只见有位跪在第三排的大员身体伏地,不停地扭动着,看起来情况很是不对。 在他身边的那些大员早已经躲开了,没有一个上前查看情况的。肖不修将手中的盘子交给了我,自己则快步走了过去,俯下身去查看情况。 “杜大人,这是怎么了?”肖不修认得这个人,“可是有何不妥?” “肖大人啊……”这位杜大人很是艰难的抬起了头,但身体还在扭动着,“不好意思啊,下官身上长了疱疹,忽然间疼痛难忍,实在是难受。” 这番话,自然皇上也听到了。肖不修抬头看了一眼皇上,皇上也立刻站起身来,还从龙椅宝座上走了下来,“疱疹这东西很是难受的,让御医给你看看吧。今日御医院来了新人,也一并叫过来,给杜大人瞧瞧。” 我又往嘴里塞了一块肉,心里想着,这人是谁?怎么皇上还挺关心的? 张公公跟着皇上走过去了,净敕留在我的身边,悄声道:“这位杜大人与皇上比较亲厚的,他妹子就是杜贵妃,上上个月得了急病薨了。” “我咋不知道?”我又吃了一块肉。 “那时候你还在外面,应该也没注意到这件事情。更何况,那时候皇太后刚刚薨了,皇贵妃又没了,自然也没有大张旗鼓地办事,所以也就京城的人知道而已。不过,皇上也是觉得有些亏欠了杜贵妃,所以就对她的兄长更好了一些。这不都提升到了刑部大员,也算是实权的官员了。”净敕这个情报系统也是灵的,什么都知道。 我看了一眼他的那块肉,悄声说道:“你应该也不能吃这么荤腥的东西吧?要不然也给我吧。” “肖小七,你吃这么多干嘛?”净敕也皱了眉头。 “也不是啦,我就是尝尝。”我也没管净敕,直接用手捏了过来,借着肖不修的那柄小刀切了一块放在嘴里,果然,净敕这块也是白水煮肉,没有任何滋味。 所以,还是皇上的那个好吃。我趁着他还在和杜大人说话,就立刻把他那份肉都吃了下去,心满意足地抹了抹嘴。然后准备继续吃自己的这一份,似乎就不太香了。 可这时候,忽然杜大人吼叫起来,喉咙里发出了咴儿咴儿的声音,很是怪异。我立刻看过去,肖不修已经护着皇上往后退了一大步,杜大人正在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表情很是痛苦,满脸通红。他瞪大了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又忽然锁定在身右侧的一位大员,一股爆发力让他直接扑了过去,将这人按压在地,然后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道:“莫淮桑,你竟敢毒害我!” 肖不修已经飞身上前去拉杜大人了,但是没想到杜大人的力气非常大,竟然一下子把肖不修甩了一个趔趄。肖不修都愣了一下,才又上前去扯他,同时还说道:“杜国祥,这是在勤政殿,你注意分寸!” 可这位杜大人就跟听不见一样,死死地拉扯住了莫淮桑莫大人,直接一口居然咬住了他的左腮帮子……莫大人已经惨叫起来,但杜大人依然死死咬住了他的脸,已经有血流了出来,看起来很是恐怖。 净敕也飞身过去帮肖不修了,马茂春一直站在殿外,听到了动静冲了进来,他们三个人合力才把杜大人和莫大人分开,但明显这位杜大人硬生生将莫大人脸上的一块肉咬了下来,鲜血淋淋,特别吓人。 我本来还在吃肉,但忽然就觉得恶心起来,忍不住吐了一地。 当然,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搭理我了,大家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这两位大人身上。净敕从杜大人的身后死死抱住了他,跪坐在地上,马茂春压住了他的双腿。另外也有侍卫跑了进来,去扶住了莫大人…… 肖不修厉声喝道:“杜国祥,这是在朝堂之上,你到底要做什么?” 杜大人看着肖不修,喉咙里又发出了咴儿咴儿的声音。他大张着嘴,喘着粗气,但脸色已经变成了青紫色,看起来很是不对。 肖不修立刻上前去探他的颈部脉搏,他似乎还是能感应到什么的,就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说出了两个字:“向阳。”然后头一歪,竟然就断气了。 肖不修又立刻探他的鼻息,以及眼皮。但此时从背后抱住杜大人的净敕说道:“这人怎么这么快就僵直了?” 果然,杜大人的身体呈现出了非常古怪的姿势伸展开来,鲜红色的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很快就染红了身前的衣襟。 莫大人因为左半边脸被咬掉了一块肉,流了不少血,也看着十分骇人。他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跪坐在地上十分痛苦。 面对这一变故,皇上早已经脸色煞白,立刻喊道:“快叫御医!” 张公公已经快速地跑了出去,肖不修开始清理杜大人尸体周边的现场,并且让这些大员们都四散开,但谁都不许离开勤政殿半步。马茂春也让禁军侍卫们进到大殿里,管理现场秩序。 净敕护着皇上回到了金銮宝座,结果看到我吐了一地,他忍不住吼了我一句:“肖小七,你又怎么了?” 彼时的我已经吐完了,擦了擦嘴和眼角溢出的泪水,哑着嗓子说道:“没事没事,我没事。” 皇上扯着我坐在了龙椅下方的台阶上,叹了口气才说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皇上,莫担忧。”我赶紧说道,又擦了擦嘴角,“他们是咋了?主要是太吓人了,我才害怕的。” “莫怕莫怕,等下御医过来看看。”皇上倒是安慰起我来了,然后吼肖不修:“快去看看御医来了没有?” 肖不修冲皇上点了点头,也飞身出去了。很快,白御医带着人快步跑了进来,幸好这些人也都是身体好,这种扛着药箱的百米冲刺,我绝对不行。白御医这么大年纪了,居然也不喘,真是厉害。 不过,我定睛一看才发现,他的药箱被一个年轻人扛着,而这个人居然是秦骁。虽然肖不修已经跟我说了秦骁来了京城御医处,但这种情况下看到他,还是略略有点惊喜的。 当然,这种情况下,我也不能过去和他说话,就只能竖起耳朵听听他们都在说什么。皇上还扯了我一把,不许我上前去。“别过去,血糊糊的。” “好的好的。”我点点头,表现出了女孩子应该有的乖巧和紧张。但实际上,我相当好奇,特别想过去看看的。因为我就是他们说的那个“唯恐事情不大,唯恐天下不乱”的肖小七! 白御医查看之后,摇了摇头,和肖不修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又转向了莫大人,秦骁已经处理了他的伤口,正在撒药粉,准备包一下。白御医仔细看了看,又叮嘱了秦骁几句,这才和肖不修一同走向皇上这里,双双跪了下来。 肖不修先说道:“臣罪该万死,惊扰了皇上,未及时阻止……” “行了,这事你也不会想到的,先说说吧,怎么回事?”皇上还是开明的,直接问了起来。“对了,白御医,你先看看肖小七,这孩子刚才吐了一地,更恶心。” 我本来是坐在台阶上平复一下恶心的感觉,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我就赶紧爬了起来。 白御医看了我一眼,伸出了自己的手。我立刻会意,将自己的手腕递给了他,他按了按才说道:“无事,应该是刚才看到这个场面吓到了。休息不好,脉搏弱了些,臣一会儿开一些安神的药服下就好了。” “杜国祥如何了?”皇上问道。 “回皇上的话,杜大人已经过世了……”虽然大家也都看到了,但是白御医这么说出来,还是让人很不难接受的。大殿里的官员们都已经跪在了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了。 “莫淮桑呢?”皇上继续问道,因为秦骁还在给莫大人包扎,一时间还没走过来。 “莫大人只是掉了一块肉,并无大碍。”白御医回答道。 “杜国祥是怎么死的?”皇上直接问了出来。 “回皇上,目前看,应该是毒死的。” “什么?”这下子,不止是皇上惊讶了,大殿上所有人都感到了紧张,怎么就毒死了?吃了什么?刚才我们都吃了神肉,这神肉是肖不修切的,我分发给大家的。谁下的毒?我们会不会死? 一时间大家都吓死了,有几个胆小的大臣已经哇哇地吐了起来。这种举动是可以传染的,更何况大家立时想到可能是神肉被下了毒,所以就想立刻把刚刚吃下去的肉吐出来。于是,大殿里又出现了令人啼笑皆非的场面,所有吃过肉的人都在吐。 当然,除了皇上,肖不修,净敕没有吐之外,其他人都在吐。我是早已经吐干净了,所以想吐都吐不出来了。 不过,这个场面和气味就更加恶心了。 肖不修已经开口道:“皇上,请先移步御书房吧。” 第三章 多年前的恩怨 第三章多年前的恩怨 肖不修恭送皇上去了御书房,离开了这个极为难看的现场。马茂春把所有勤政殿上的大臣们都控制住,并且暂时请到了西侧裙房休息,并让张公公带着禁军一一记录下每个人的出入时间,以及随身携带的物品等事项。 这是在皇宫里出了人命,从程序上来说,这些是必须要做的事情。若是皇上狠一些,都有可能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抓起来,丢进大牢里待上几日了。 现在这种温和的做法,居然还有人不乐意,看起来有几个老大臣还叽叽歪歪的。但南厂黑衣侍卫及禁军们也不是白吃饭的,在他们的高压态势下,没有人再敢多说一句话。 皇上身边的刘公公领着我去漱口洗脸,净敕也跟在我的身边。路上的时候,他按了按我的脉搏,确认我无事才放心下来。 “我没事,就是被恶心到了。”我在御书房外的净衣处漱了漱口,刘公公说我的衣服上没有溅上脏东西,只需要用软布轻轻擦擦就好了。说完他就要帮我擦一下,紧张得我又往后退了半步。要知道,刘公公是皇上身边最贴身的太监,我可不敢用他。 不过,刘公公神情特别自然,还笑着说:“我见小七大人的次数少,自然也就生分了一些。以后多走动就好了。现在不过是为伺候小七大人洗洗脸而已,还是老奴的福气呢。” 他这话说的,搞得我更别扭起来。净敕神色很自然,甚至还帮刘公公去拧了帕子。“我与刘公公是熟识的,他可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就是他伺候的。他的手最轻巧,皇上很是喜欢他的。” “哦哦哦,那就有劳刘公公了。”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我就不能再有什么不好意思,应该很坦然才好。“那我想问问刘公公,您可知道今日出事的这两位是什么恩怨?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哎呀,小七大人还真是问对人了,这个事情老奴还真是知道不少的。”刘公公更加客气起来,这人看起来都五十几岁了,但神态和皮肤都很年轻,在皇上身边这么久了,吃穿用度都是好的,所以保养得也相当不错。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耳朵自然就支棱起来了。 说起杜国祥和莫淮桑的恩怨,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了。脸被咬伤的莫淮桑当年也是江南一带有名的才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他的父亲得罪了先皇,因此全家贬斥为奴,去了边疆。但命运也是有趣的东西,在边疆军营里做苦力的时候,莫淮桑凭借着自己的才华得到了守边的沈将军的赏识,提拔做了文官,慢慢家里的情况又好转过来。 杜国祥则在刑部做事,一直顺风顺水。他的妹妹还进宫做了妃子,一路晋升为贵妃,除了没有子嗣之外,几乎也可以称得上是无风无浪。 例行去边疆巡查时,他遇到了莫淮桑。当年两人在江南就曾相识,这一次见面,因为政见不同,倒起了不少恩怨。后来因为莫淮桑依然是奴籍,杜国祥就直接利用自己的关系,将莫淮桑调入到自己的府中成为了下人。 没过多久,杜国祥的父亲去世,他就让莫淮桑以家奴的身份到门口迎接吊唁的宾客,羞辱他的颜面。莫淮桑倒是没觉得什么,反正早已经没有了江南才子的名号,只是为了活着而已。 皇上因贵妃的关系,也去杜府吊唁。在大门口居然看到了莫淮桑,也是愣住了。当初他和皇后曹显偷偷下江南的时候,也是知道莫淮桑的。见到莫淮桑居然是家奴的打扮,跪坐在门口迎宾,也是把皇上气得够呛,说杜国祥有辱斯文,没有礼制,这样的江南才子,怎么能这样羞辱?因此也顾不上吊唁的事情,在大门口就把杜国祥训斥了一顿,还亲自下旨解除了莫淮桑的奴籍,直接安排进了翰林院做了编修。 如果按照这个说法,那么杜国祥和莫淮桑之间的恩怨怕已经是很深了?所以,莫淮桑因为极为仇恨,所以才不惜当庭下黑手,毒杀了杜国祥? “老奴也只是知道这么多,不过这些年看莫大人和杜大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有时候在宫里议事的时候遇到了,还能聊上一会儿。所以,看起来也不像是要毒杀他的样子。”刘公公很是小心地说着,并且已经帮我把头发都重新处理妥当,甚至还挺好看的。 我发现他的手艺甚至比肖不修更快,更好,就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刘公公,肖大人编头发的手艺是和您学的吧?” “小七大人怎么知道的?”刘公公笑得很是温和。 “就是你们的手法看起来很是相似,您在帮我绑头发的时候,梳子是拇指和食指拿捏,但簪子也能够捏在掌心中。重要的是,都是尖头冲自己的掌心,连方向都丝毫不错。” 刘公公这一次的笑容就更加真切起来,“人人都说小七大人观察仔细,就连老奴给小七大人梳个头发,小七大人都能够发现其中的关键,传言不虚,老奴很是信服。” “哎,刘公公呀,干嘛这么夸我呀。”我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很是紧实。“肖大人给我弄头发的时候,我就在想,肖大人怎么会做这个呢?应该也是有一个特别好的师父才对。” “两年多前,肖大人忽然问我能不能教他梳头发?老奴一直是帮皇上梳头的,自然对此也是能够指点一二。是肖大人要学,老奴自然也是倾心教授。肖大人学得相当快,三天出师,把所有的要领都学会了。后来有空也会和老奴再学一些新的样式,特别是未婚女子的发髻……现在想来,应该都是为了小七大人梳头吧?”刘公公这笑容,让我忽然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照这么说,很早之前肖不修第一次替我梳头发的时候,可能就已经向老公公讨教过了。所以,我总是觉得肖不修的手艺很好,果然是有名师的。 “哎,肖大人也就是心情好的时候拿我的头发练手,一般都是我自己搞一搞就好了。”我笑得有那么一点点尴尬了。 刘公公这种人多精明,立刻就看出了我的不自在,马上改口说道:“小七大人有空也可以找老奴弄头发的,老奴有空的。” “好的呀!”这个我特别需要。 收拾妥当之后,净敕问我是不是先去皇上那里。但我觉得吧,这个事情还是要再去现场看看,虽然恶心,但半个时辰过去了,勤政殿已经清场,我可以安安静静地再看一看情况的。所以,还是让净敕以及刘公公跟着我回了勤政殿。 杜国祥的尸体还停放在大殿之上,白御医和仵作们正在勘验。莫淮桑已经去了裙房,有南厂侍卫专门伺候。秦骁正背着药箱回来,看到我走了进来,不禁问道:“我刚才似乎看到你也吐了,是怎么回事?” “哦哦,无事。我就是觉得有点恶心。”我赶紧摇了摇头,拉着他的衣袖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想进宫做御医么?” “那不是你在这里么,我就想着过来看看你,在御医院也有个事情做,多好呀。”秦骁笑得极为明媚,我的心情也立刻好了很多。 秦骁已经换上了御医的服饰,蓝黑色的长袍,看起来老成了不少。脸上有些浮肿,应该是没睡好。不过,这也不影响他的美貌。我悄悄在心底赞叹了一句,果然是懂的医术的人应该也是经常给自己熬些汤药喝的,他这种人,说不准每天嚼一根参须子,就延年益寿了。 “想什么呢?”秦骁看我有些走神,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天气凉了,你怎么一头的汗?” “哦哦,刚才喝了一些热水,压了压那股子恶心,可能就冒汗了。”我用他的衣袖擦了擦自己的额头,他完全没有嫌弃,还任由我这样做。若是肖不修,早就把手抽回来了。 我们一起走到了杜国祥的尸体旁边,我已经找了块帕子掩住了口鼻,看着仵作们正在翻检着尸身,想着刚才这人还活着,还说着话,吃着肉,转瞬之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这的确让人觉得生死一线间,珍惜眼前人。 白御医把我拎了起来,要我离这里远一些。“你一个小姑娘,别看这个。” “没关系,我没见过尸身扭曲成这个样子的。现在看起来脸都是青紫色,是不是中毒了?”别看白御医年纪大了,但力气依然很大。我只好站在了外圈,继续看着仵作验尸。秦骁已经过去帮忙了,他力气大,还帮着翻来翻去,胆子也是真的很大。 “先让他们验一下。看起来是中毒,并且毒发很快。”白御医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其实我是有点承受不了了,以为实在是看着很难接受,所以忍不住又想吐几口。净敕站在我身后,用手掌抵在我的后心处,慢慢有一股热气传了过来,我才觉得好了那么一点点。 这时,仵作们在翻转尸体的时候,从他身上掉落了荷叶纸,这是刚才包神肉的纸。说起来是荷叶纸,但并非是真的荷叶,而做成荷叶的样子,却真的只是草纸的一种。其目的就怕手不干净,吃神肉的时候不恭敬,所以参与活动的大员们都会随身携带“荷叶纸”,这个并没有特别的要求,所以样式和大小也有些不同。 有名仵作拿起了“荷叶纸”闻了闻,那表情像是皱起了眉头。我立刻问道:“纸上有毒?” “有味道,但还不能确定。”这人是南厂的肖十九,经验老道,很是厉害。很久没有见到了,据说是被肖不修派到了北固国帮承平公主做事。现在居然回来了,还在这里遇到,也真是缘分。 “我闻闻?”其实,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就知道他们是不会同意的,毕竟是有危险的。“或者,什么味?” 肖十九看了我一眼,才说道:“你知道这里面的猫腻么?” “啥?”我愣了愣。 刘公公已经明白过来,低声对我说:“小七大人是第一次参加神肉宴,必然是不知道这种事情的。很多参加过神肉宴的大员们都会在自己的荷叶纸上做手脚,因为神肉半生不熟的,且没有味道。如果私自携带盐巴等物是不合规定的,因此他们会将一些调料抹在荷叶纸上,等于携带进宫,也不会有人说什么。这个事情皇上是知道的,有时候也就默许了……” “哦哦哦,我说的,为何不是宫里统一发荷叶纸,而是让他们自己带。这其实也是漏洞呀。”我啧啧啧了起来,觉得皇上还是太过于仁慈了。但实际上,那肉还是挺好吃的。“那皇上没有用荷叶纸,他是不是在他的那柄小刀上做了手脚?反正我吃着有点盐和孜然的味道……” “小七大人……”刘公公哭笑不得地看着我,“这可不能说出来的。” “哦哦哦,我错了。”我立刻承认了错误,但实际上大家应该也都是心知肚明的。白御医特别看了我一眼,才低声说道:“皇上可从来没有让别人吃过他那块肉,你还真是头一个。跟我说说,咸不咸?我已经告诫过很多次了,少吃盐……这次是不是也偷偷多加了……” “唔,这倒没有。就是那一大堆肉了的一块,味道还可以。”我回想了一下,“还是挺好吃的。” “以后劝着点儿,皇上这年纪也要注意饮食的。”白御医资格老,也是真敢说。 我点了点头,权当没听到。因为我可不想管那么多事情。 肖十九说这张荷叶纸需要验一下毒,所以让侍卫们去找了几只在宫里流浪的猫过来,然后把荷叶纸撕了几块,有放在水里的,有塞在肉里的,有直接放在地上的,让这三只猫分别吃掉了。 我们等了一会儿,这三只猫依然活蹦乱跳,一点事情都没有。吃了肉肉的那只猫明显没吃饱,还想再吃。南厂侍卫们把猫猫们抱出了勤政殿,又给了它们一些吃食。看起来,也没有任何问题。还因为吃饱了之后,露出了很舒适的表情。 “看来,荷叶纸没有问题。”肖十九给出了结论。 我们齐齐转向了扭曲变形的尸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第四章 皇上病了 第四章皇上病了 “小七,跟我走!”影子忽然出现了,扯着我就跑。搞得我完全莫名其妙,很是被动。净敕跟在了后面,其他人都有些发呆。毕竟,影子一般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这一定是出大事情了。 呼哧带喘地跟着影子跑进了御书房,首先看到的是肖不修皱巴着脸跪坐在矮塌边,皇上则是半躺的状态,让肖不修给诊脉。 “这是怎么了?”我慌了一下,但是看到皇上还是睁着眼睛的,只是脸色很差。 净敕也跪坐下来,低声问道:“皇上,卑职也给您请脉。” 皇上“哼”了一声,表示同意了。于是,他和肖不修一人一只胳膊,都在按着。我连大气都不敢出,站在一旁瞅着。影子站在我的身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进了御书房,脸色就变得很差,刚才晕倒了。很快,又睁开了眼睛。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叫白御医,怕皇上晕倒的事情被大家知道……所以,就先拉着你过来了。” “……但这其实吧,有心人也能猜到必然是皇上出了事情的。”我撇了撇嘴,怕影子也是第一次见到皇上晕倒,也有些慌张了。想皇上现在也是春秋鼎盛时期,又是习武养生之人,比我都健康太多了,现在居然短暂了晕了一下,怕也是和杜大人之死有关系的。 “秋后宴,神肉宴,这名字真是不好,太不吉利了。”我小声嘟囔着,又看了看皇上的气色。结果发现他正瞪着我,还皱起了眉头。“啊呀,我什么都没有说,您啥也没听到。” “肖小七,你给我过来。”皇上收了胳膊,整理了衣衫,让肖不修和净敕帮衬下,找了靠垫坐直了身子。“朕也是一时心情不好,无妨的,休息一下就好了。” “嗯嗯嗯,喝点热水?吃点东西?”我有点慌慌张张的,刘公公已经端着一些吃食过来了。想着皇上这一大早应该也什么都没吃,就等着吃完肉回来喝点热粥一天都可以不吃饭了。结果现在搞出这么一出来,还是命案,他心里不舒服,也是正常的。更何况这是中秋之后的祈福活动,这样不吉利,也挺让人烦躁的。 皇上让刘公公把吃食放在了案几上,肖不修去倒了杯热水端了过来。皇上接过来喝了两口,才又说道:“杜贵妃人刚走,她兄长又出了这等事情,让朕真是……” “哦哦哦……”此时我才反应过来,皇上一共有三个贵妃,一个皇后。这事情吧,就很是难以言说了,我都不禁嘬了嘬牙花子,不知道如何接下去了。 皇后娘亲就不用说了,曹贵妃现在是面壁思过中,梁贵妃秘密地和影子在一起,所以也极少在皇上面前刷存在感。杜贵妃前几年还挺风光的,也代替过皇后出席过一下大场合。但这人就是身子不好,各种药丸子经常吃。后来,风闻是妇科问题,宫寒引起的各种毛病。 前些日子熬不住,死的时候也很是年轻。皇上心里不好,虽然没有特别表现出来。但据说吃了几天素斋,去杜贵妃的宫里坐了半日。 不过,我也都是听说。因为我实在是太忙了,根本也顾不上这么多事情。我总是觉得,每个人只要管理好自己,就是对别人最大的帮助。因此,我尽量将我自己的事情处理好,不麻烦大家。 但皇上的事情,我还是要管一管的。毕竟,顶着亲爹的名义,有些事情其实真的也挺令人烦躁的。 算起来,这是我与皇上还从来没有这么密集地见过面,说过话。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他脆弱的一面。现在,看到他脸色苍白的样子,心里也是有点不好受的。 “哪个,这个,……要不,您还是喝点粥吧。”我打算去端粥碗,但居然有点烫,手指立刻就红了起来。刘公公立刻就喊了起来,“我的小主子呀,这粥可不是这么盛的,还是老奴来吧。” “哦哦哦。”我立刻握住了自己的手指,还真的有点疼。 皇上立刻喊肖不修,“去,找白御医过来,看看是不是烫坏了。” “是。”肖不修看了我一眼,快速地走了出去。 “不不不用的,就是红了……”我觉得我也是挺捣乱的。 “小满……”皇上忽然又喊了我的本名,“杜贵妃与朕还算是说得来,平日里朕若是在皇后那里受了憋屈,至少还有个杜贵妃闲聊几句。因此,她走的时候,朕很是难过的。” 听了这话,我心情也差了起来。净敕和刘公公以及影子都低下了头,默默往后退了退,难得皇上有如此情绪化的表达,但是这群做属下和臣子的,也不太能够听得了太多的。所以,他们都很知趣地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要不,以后多跟我聊聊?”我大着胆子接了一句。 皇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没好气地说道:“你比你娘亲更气人,吃得有多,还毛躁躁的。过来,给朕看看你的手,热粥的碗你也敢用手摸!” “我没事。”我往后退了退,心里起了异样的心思。我和曹显爹爹有种天生的亲切感,可能就是因为从小长在他的身边,即便是不记得那么多事情了,但也能够有种机械记忆在脑海之中。但现在面对皇上亲爹,那种生疏感还是有的。更何况,我发现,当我与他聊得越多,知道越多关于他的事情,都会让我对这个人有了不同的理解和看法。 他看起来很是和蔼,也很亲切,甚至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非常清楚明白,很是拎得清,甚至总能摆出“天子慈悲,厚德载物”的姿态。但为什么他在皇后这件事情上做的让人无法理解呢?答应了娘亲“一生独一”,到头来却搞出这么多女人和儿子。但是,这些女人似乎对他也不是真心的。 曹贵妃、梁贵妃如此,之前有个黄娘娘也是闹得很凶,现在又出了一个死去的杜贵妃。他有这么多妃子在身边,为何又要执着于皇后呢? 我很是不能理解。 白御医进来的时候,秦骁还扛着药箱跟在了后面。皇上直接说道:“你瞅瞅肖小七那个手指头,刚才被热粥给烫了,我瞅着都红了。” “……”白御医的身体都僵直了一下,估计他刚才也以为是皇上身体不舒服,才这么急匆匆地跑过来的。 皇上叹了口气,从矮塌上站起了身,揪着我的衣领坐在了圆桌前,还抽出了我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给白御医看。其实,是右手的五根手指连带掌心全都烫红了,虽然没有起泡,但红红的,挺疼的。 白御医看了看,就让秦骁从药箱里取出了一个小白瓷瓶,挑了一些透明的膏药涂了我一手,然后才说道:“今日莫洗手,明日就能好了。烫的不算厉害,不会有事情的。” “我就说嘛,没事的。我小时候可比这个惨多了。喏,就这个左手的虎口位置,我去帮着切菜,结果直接把自己给捅了,当时流得血可多了……现在不是也好了么。”我嘿嘿笑着,随便说着,想缓解一下情绪。 结果皇上的脸更黑了,直接说道:“这都是朕的错,以后不会这样了。” 这话听得我满脸的黑线,喃喃道:“内个啥,都过去了,没事了没事了。白御医呀,您也给皇上瞅瞅吧,因为我把自己给烫了,他可生气了,气得都坐下了。” 我可不能说是皇上的心情不好,总是要找个理由的。这种一国之君的身体健康,也都是高度机密。 白御医自然明白我话中话的意思,立刻就躬了躬身子,给皇上请平安脉。皇上也伸出了手,让白御医按了按。“皇上无妨事,就是被肖小七吓到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哦,我错了。”我这种人,认错特别快,求一个态度好。现在是皆大欢喜,除了我举着手以外,大家都挺好的。 “肖小七。”皇上坐直了身子,很是严肃,“杜国祥和莫淮桑的事情,就交由你们南厂来处理。你来主导,让肖不修协助你,务必在三日之内给朕一个答复。” “哦哦哦,好的。”我立刻跪了下来,点头称是。幸好他没有严肃的说一定要结案,只是一个答复。看来,他也知道这事情怕不是那么简单,所以也给我留了一个活口。现在这么说起来,皇帝爹还真是挺疼我的,嘿嘿。 领了皇上的口谕,我又赶紧回了勤政殿。肖十九已经开始清点杜国祥身上的物品,也就是一个钱袋子、一个小香囊以及一块玉佩,都是很常见的东西,没有什么特殊的。 现在我算是名正言顺可以查案,连肖不修都是我的副手。我的身板更加挺直起来,站在杜国祥的尸身边又仔细看了看,想起他在临死前说了句:“向阳。”这会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单单会说这两个字? 难不成是个人名?又或是地名? 肖十九把杜国祥的遗物都交给了我,我看了看,拿起了香囊闻了闻,是桂花的香气。金秋时节,正是桂花盛放的时候,放一些在香囊里,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这香囊的桂花味道很是浓郁,应该还是尚好的品质。 “大人,我们去一趟杜大人家吧,一是算是报信,二也是看看他家的情况。”虽说我是主导,但肖不修是南厂的都督,我还是要很客气地与他商议的。 肖不修的态度很好,还点了点头表示了认可。并且立刻就让一部分南厂的人准备了一下,带着我上了马车。“杜家人丁不旺,他只有一个儿子,刚刚成婚。不过,这人仗着杜贵妃的靠山,也敛了不少钱财。没有太过分,所以皇上也没有追究。杜国祥也算是世家出身,做事还算规整,因此在刑部做得也还是稳当。” 肖不修简单地把杜国祥的身家背景交代了一下,让我心里也有数。要知道,我之前可完全不知道这些大员的身份背景,脸都认不全。 果然,杜家的宅子很大,排场也大,就连厨房都有三个,说是一个整日都在开火做饭,一个是他的私人小厨房,还有一个是给儿子的。厨子十几个,排排站起来,也挺气派的。“大家大户,贵妃的娘家。”我心里暗暗下了个定义。 因为杜国祥的那张“荷叶纸”,所以我首先想到的是谁替他准备的?进了杜家,首先问的就是这个问题。杜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杜管家先是说了出来,一个小厨子特别调配的。 但是,这个人已经不见了。 南厂的侍卫们把杜宅围了起来,杜管家也带着我们去了小厨子住的地方。这是一间小小的隔间,几个厨子混住在一起。在小厨子的隔间里,有个大花盆,里面种着一种大月国北方不常见的灯笼椒。 之所以我认识这种东西,是因为爱吃辣味。静心师父带我出门吃饭的时候,特别去看过有人带过来的这种吃食。因为在北方不好养活,需要温暖湿润的环境,所以没有大面积种植。这东西的成熟的时候,就像是一个个小红灯笼。但现在只是半红半绿的状态,倒是有了一股辛辣的味道。 紧随跟进来的厨房总管跪在地上说道,小厨子名叫余小亮,几个月前来的杜宅做帮厨。之前,还因为得罪了杜大人,被丢进了虎苑,差点送了性命。 肖不修在我耳边小声解释道:“杜国祥除了在刑部的工作外,还监管了虎苑。这里养了不少珍禽猛兽,每年神肉宴之后就是虎虎生威大会,也是观赏这些猛兽搏斗的大活动。” 啧啧啧,这些恶趣味。 我撇了撇嘴,“余小亮怎么得罪杜大人了?” “就是做的一碗鸡蛋羹有些老了,大人不高兴。”杜管家跪在地上,“大人那一日心情不好,所以……” “杜大人的脾气的确是大了些……”肖不修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出现了,我就知道他也看不上杜国祥。很明显,肖不修知道的事情很多,一时间没机会给我讲罢了。 我桌子上的筷子扒拉了一下灯笼椒,发现这盆土里还长出了几个小蘑菇,黄黄的小小的伞顶,看起来还挺可爱的。不过,肖不修又把我扯开了。 “这东西先拿走,作为证物存留。”肖不修说道,“南厂的人去找找这个余小亮,务必抓到活口。” 这话音还没罗,杜家的儿子儿媳已经跑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人啊,一定要为家父报仇啊!家父死得冤啊!” 呦呵,我们进门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直接进了后厨。现在,这儿子已经知道杜国祥的死讯了,看来还是有人报信的。可这事情南厂明明已经是严格保密了,怎么被他家人知道的? 我看了一眼肖不修,肖不修眯了眼睛,肖小三立刻会意走了出去。 第五章 如是我闻,线索繁多 第五章如是我闻,线索繁多 净敕一直跟着我,几乎是寸步不离。武僧四兄弟这个时候已经挡在了我的四周,形成了一个保护的阵型。肖不修这才从我的身边走了出去,站在杜家人的面前,沉声说道:“本都督来,就是要将杜大人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你们莫要在此喧哗,若是有任何线索和怀疑,都可以说出来。” 不过,这句话也坐实了杜大人已经死了的消息,杜夫人和杜家的儿子儿媳已经哭天抢地,神情不似作伪。就连杜家的奴仆下人也面露哀戚之色,看来也很是难过。 因为有肖不修出面去处理杜家的人,我转身和净敕又进了小厨子余小亮的隔间,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企图再找到一些线索。不过,据说这人年纪也不大,十七八岁,孤身一人,一直在餐馆里做帮厨,因为杜家的厨房需要人,杜家的儿子新婚做筵席的时候,招了进来。因为表现的也不错,就直接留了下来。 翻检了一下他的衣物,也都是很简单的,包袱里有几个铜板,其他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失踪?或者,他就是有问题。 “今日,谁碰过杜大人的荷叶纸?”我问杜管家。 “我今早从老爷上马车,是我从余小亮手里拿过来的,还尝了尝……”他说着话的时候,心虚地看了我一眼,这里面的猫腻他也是知道的。“后来,我就把荷叶纸交给了老爷,我是看着他揣在怀里的。老爷上了马车,应该也是径直进了宫,路上不会有耽搁。” “余小亮去了哪里?京城可有亲人朋友?就算是出门,他是几时出去的?可有人看到?”我一连串的提问,让杜管家也愣住了。 厨房主管赶紧跪在一旁说道:“余小亮平时也不太爱说话,京城应该也没有什么朋友。清早忙完了早饭后,我们都会睡个回笼觉,我就让余小亮去洗洗衣服,因为一早上他因为做咯吱盒的时候,溅了一身的油。” 照这么说,人不在屋里,就是在后院洗衣服。可是,都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这人没出现,不是跑了,就是跑了。我琢磨着这其中的关联,还是得不出答案。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个时候有南厂侍卫急冲冲地跑了过来,冲站在外面的肖不修行了礼,之后说道:“大人,在后院水井里发现一具尸体。” “什么?”杜家儿子最先喊了出来,这真是要吓死了,他们家怎么今日死了这么多人? 杜夫人已经直接昏了过去,儿媳以及下人婆子赶紧去搀扶,喊着去叫了大夫。杜家儿子杜彦山二十五六的年纪,也在刑部做职员,此时也已经承受不住打击,跪坐在了地上。 我从隔间里跑了出来,跟着那名侍卫去了后院。已经有南厂侍卫将尸身打捞出来,一个年轻的男子,衣衫朴素,面色发白,已经是死的了。 厨房总管和杜管家也跟着跑了过来,大喊着跪了下来,“余小亮!” 这人居然死了? 净敕上前一步查看了一下尸身,还撬开了嘴看了看,这才说道:“死了两个时辰,并未服毒,极大可能就是自溺身亡。” “自杀?”我抿了抿嘴,站在余小亮的尸身前没有做声。 厨房总管看了一眼,就哭了起来。“是我让他来井边洗洗衣服的,这油点子还在身上呢,怎么就这么死了呢?” “他是怎么弄了一身的油污?”我问道。 “就是早上少爷说要吃炸咯吱盒,我就去和面,让余小亮去生火,准备热油。油罐子里就剩下一点了,我就说让他去油缸那边去盛一些倒进去。谁知道他的手抖了一下,倒了在了身上一些。当时我还埋怨他浪费东西。所以,就让他去炸咯吱盒。因为这个需要大火,特别热,我们都不太爱弄的。余小亮去看火,炸咯吱盒,然后又溅了一身的油点子……都是我不好,我干嘛要他做这个呢……”厨房总管哇哇地哭了起来,还挺伤心的。 “让肖十九过来一趟吧,现场先保护好,莫要让其他人靠近。”肖不修被这些哭声闹得头疼,他向来也不喜欢这种场合,所以又对我说:“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似乎也没有了。”我看了看后院,也没有任何异状。“你们是怎么发现尸体的?” “井边有双鞋,摆放得很整齐,看起来很奇怪。我就把水桶沉了下去试了试,发现这下面明显有东西,所以就喊人过来捞了。”南厂的侍卫们很是厉害,但凡有些异样都能看出来的。 所以,现在还有什么?我也完全不知道从何处下手?只好对肖不修说:“那咱们还是回去吧,让肖十九过来看看这尸体。” “好。”肖不修转身又先去看了看杜夫人,然后又叮嘱了杜彦山几句,这才带着我走出了杜家。净敕抱着那盆灯笼椒,还用手捏了捏泥土中的小蘑菇,若有所思。 “这蘑菇是不是有问题?”我心里一动。 “我要回去翻翻书,我似乎见过这个东西,但现在想不起来了。”净敕也看过不少书,估计也是一时间茬住了。 肖不修扶着我上了马车,我又立刻回身说道:“大人,您,净敕和影子都上来吧,我想跟你们说说话。” “好。”反正马车大,没关系。并且,我是觉得在马车里说话相对来说也是安全的,毕竟若真是有人偷听,在行进的路上,早都已经被南厂的侍卫们发现了。 其实,我想知道的是杜国祥的为人,因为刚刚肖不修就很明显话里有话。那么,这几个人应该也都知道不少关于杜国祥的事情,所以,我需要在这一段不长的回宫路上听一听。 可能是坐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我的头又磕到了车窗边缘,疼得我龇牙咧嘴起来。肖不修又只好掏出一个小瓷瓶,那味道是之前给我涂抹过的药。他的手很轻,把我的额头抹了一点药膏。这味道还真是好闻,但我还是头疼。 杜国祥比皇上还要大三岁,虽然是世家出身,也不算聪明,因家世背景的缘故也就是中规中矩的做官,看起来是有野心的,无奈能力不足,也就混到大员一级估计就算是倒头了。其实,这个大员的官职也是因为他妹妹是皇贵妃,也顺道把他提了上来。 妹妹杜桂娥当年也是贵女中的佼佼者,曾经随着父兄到过江南一带住过几年,因此后来进宫之后能够和皇上很是说得来,特别是讲起江南一带的风情和诗书画,也都是头头是道。 她进宫的时候,皇上已经登基五年,江山很是稳固。皇上心情好,也连带着对杜家一直都有好脸色。杜国祥也知道自己资质平庸,就只是在刑部任职。后来,他对于养珍禽猛兽有些经验,皇上就派他去兼职了虎苑。 当然,这些年,虎苑养的猛禽也不多了。第一是皇后不喜欢,第二是“虎虎生威大会”三年搞一次,费时费力费钱,皇上也不太想弄。因此,拨款越来越少,他从中也捞不到任何好处,还常常看着这些开销大的猛禽生气,脾气也就越发不好了。 后来,演变成动不动就说要把人丢进虎苑里喂老虎什么的,搞得大家都很怕他。 当然,这种事情也不是说说,是真的有。这几年,杜大人还真的丢过几个大活人进老虎堆里,让老虎撕咬他们,美其名曰是训练猛兽的野生性。否则,在虎虎生威的活动上,这些老虎蔫蔫的,皇上会生气的。 这就变成了恶性循环,一边是不给钱,一边是要效果。杜大人的脾气越发地差了起来,整个人都处于焦躁状态。 之前,他还找过肖不修要银两。但肖不修说这事情不归他管,让他自己想办法去。杜大人还恶狠狠地说:“要是虎虎生威大会上,这几只老虎不动弹,可别怨我。” 肖不修哪里是怕这种话的人,直接让侍卫把杜大人给丢出了南厂,一毛钱也不给。 “其实,皇上也是每年给虎苑拨款的,老虎年年就那几只,年纪大了,吃的按道理来说应该少了,但是杜国祥一直要钱,说是吃不饱。我已经有心去查查他的账目了。想着这一次活动后,还要劝皇上把虎苑取消掉,放在京城,也是个隐患。”肖不修真是一脸的正义,特别有道理。 这事情我不知道,我也就不发表议论了。现在重点是看看杜国祥到底是怎么就死了?谁下的毒?为什么? 回了宫,皇上还躺着不说话。马茂春还在给这些大员们录口供。肖不修说是去看看状况,要我自己回冷宫,顺道等他吃个午饭。“你这只右手莫要碰东西,小心些。” “哦哦哦。”我点点头,其实烫伤而已,又不严重。 净敕抱着花盆去找白御医了,说御医院应该有医书可以查查这种小蘑菇是什么东西。当然,他也要去看看杜国祥的荷叶纸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陈一陈二跟着我,慢慢往冷宫走。想着那个杜贵妃的事情,我就直接转进了杜贵妃住的沉香宫。这里没有人,杜贵妃死了不到半年,东西也都收拾干净了。棺椁已经送进了皇陵,三位皇子一边给皇祖母守灵,顺道也给这位皇额娘上香。 现在的沉香宫也不过是个无人住的宫殿,看起来到更像是冷宫,凄惨得紧。 想想我现在的冷宫,怕已经是大月国最热闹的宫殿里,每日里都有人来来往往,甚至皇上都跑来坐坐,这份待遇也真是前后无来者。 陈一说,沉香宫之前也只是单独的小宫殿,没什么人过来,很是安静。皇上会来坐坐,但没有过夜。杜贵妃也不是张扬的人,很是喜欢琴棋书画,爱在屋里看看书,写写字,或者就是找一些名人大师的画作来欣赏描摹一番,日子过得也是安静舒适。 不过,说是最终死于妇科血亏,根据御医的判断,还是身子差,气血亏,心情不好。 “这话说的,这贵妃娘娘一方面修身养性,一方面又说心情不好。”我啧啧啧了起来,做皇上的女人也真是太累了,特别是赶上这么一个心里只有皇后的皇上,应该说他是渣男呢,还是渣男呢? 杜贵妃的房间里还摆着那些名家字画,我仔细看了看,多数是江南画派的作品。还有不少江南才子秦若愚的画作,这人很是有才华,可惜就是死的早了些。静心师父都说过,这个男人长得好看,有才华,就算画一个扇面,都能够一百两银子一张,很是能挣钱。 当初她还跑去抢扇面,但是完全抢不过那些女人,差点把她的头扯光了。 这么说,杜贵妃也是有钱,居然屋里有这么多秦若愚的画作,这要是收拾一下,不知道能卖多少钱呢。我嘿嘿笑着,摸了摸这些字画,眼睛里它们全都变成了金元宝。 陈一看着我,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不让外人进来的,咱们已经是违规了,您可别惦记人家的字画哈。” “这话怎么说的,想我肖小七是为了查案才来的。再说了,杜贵妃的东西,也都是皇上的,我现在是摸摸皇上的东西,有什么不可以的么?”我特别理直气壮。 “是是是。”陈一见我的脾气见涨,立刻就特别老实。我又摸了一圈屋里的东西,想象这杜贵妃在这里过得日子,似乎也是挺无趣的。她应该也不是一个爱吃爱玩的人,屋子里全都是药味以及特别潮湿不通风的憋闷感。 我伸手就把窗户打开了,并且探头又看了看。沉香宫里有一棵桂花树,已经盛放且渐渐凋落。这宫里的主人已经不在了,它也在悼念那些旧日时光么? 香气一直弥漫在院子里,像杜国祥那个香囊里的味道。或许,他香囊里的桂花就是从这里捡拾的。他也在想念自己的妹妹么? 浮光掠影之间,我也想度己度人,去揣测当事者的心境。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入境,就看到净敕匆匆走了进来。 第六章 净敕病了 第六章净敕病了 净敕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在桂花树下还打了个喷嚏,吓了我一跳。就立刻喊他:“净敕师兄,别着急,咱们这就回去吃饭饭。” 净敕这大白牙一笑起来还真是好看,他走路带起来的桂花又飘落了下来,忽然有一种意境之美,我暗暗赞叹了一声,果然是自小出家之人,那种仙骨之风是改变不了的。 “白御医说,灯笼椒是没有毒的。下面那些小蘑菇叫做黄仙菇,形状像一把小雨伞,淡黄色,有消油解腻的作用,肉吃多了,吃一些这个做的菜,或者熬的汤都非常好。所以,这两样都没有问题。”净敕走到了我的身边,还伸手替我摘下了头发上的桂花,皱了一下眉头问道:“你这额头怎么了?这么一会没看到,额头就青了一块……谁给你的抹的药?” 这人应该是得了皇上的指令,对我严密监管,哦,守护。所以说,就这么一小会儿时间,我又青了一块,他也是很无语。“没事,就是上马车的时候摔了一下,肖大人给我上了药的。其实,你看我后脑勺这里,也有一块青了,是早上摔的……” “肖小七,你要是真的摔傻了可怎么办?”净敕已经开始忧心忡忡了。 “真不会说话,怎么不先问我疼不疼呢?”我就算是看脸,也有受不了的时候,“行了,知道了,这两样东西都没有毒。现在的问题就是,余小亮为什么要死?是不是自杀的?那为什么自杀?这些事情都需要花些时间问一问的。那我们现在就是要吃个饭饭,我可是一早上什么都没吃,还把神肉吐出来了,真是亏大了。这个要找皇上说一下,让他再搞一次神肉宴什么的,让我能够大块吃肉。” 净敕无奈地跟在我的身后,又问了一句:“你手里的什么?好像是本书画集?” “净敕,你就不能小点声么?”我又开始烦躁了,我顺手从沉香宫拿了一本秦若愚的书画集,是杜贵妃放在寝室案头上的,我只是觉得这里面有一些关于江南的风土人情,用画画的方式描述出来的,很好玩,打算看几天的。 “秦若愚?那个江南才子?”净敕也知道这人。 “嗯,我要拿回去看看,过两天还回来。”我直接揣在了怀里。 “回头也给我看看,这人挺有名气的,才情很高,就是死得早了些。”净敕跟在我的身后,一起回了冷宫。 因为知道我要回冷宫吃饭,大家已经准备好了。我坐下来等了一会,肖不修也没有回来。我就招呼净敕和其他人一起吃饭,反正没有肖不修,大家都随意了不少,也纷纷猜测起这件事情,都觉得很是诡异。 我听了一大圈,也没出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得好好吃饭。 吃完饭,大家都去忙了,我就在屋里翻看着秦若愚的书画集,顺道补个觉。这一天天过的,真是太精彩了。我就算是在睡梦中,都又把杜国祥和莫淮桑出事的场面梦了一边,但也没有看出任何破绽。 肖不修回来的时候,我正在吃晚饭。他也是一脸的疲惫坐了下来,喝了两口汤,润了润喉咙才说道:“皇上已经睡了,白御医给了七日的安神汤,说是没有大碍,只是发生了这种事情,任谁也不会好受的。” “这倒是。”我立刻给他加了些青菜,“先吃饭,慢慢说。” 肖十七特别做了一道红烧豆腐,味道不错。我也给肖不修夹了一大筷子,然后问肖十七,“我我记得那个灯笼椒不辣,但是味道特别冲。” “对,所以入菜的话,就是看着好看,然后提升食欲的。”在刚才肖十七布菜摆桌的时候,我已经大致跟他说了一下今日小厨子余小亮屋里种的灯笼椒的事情。“这个荷叶纸的事情,其实是公开的秘密,大员的厨子门都知道这个事情。荷叶纸要做的符合自家大人的口味,也不是特别容易。” 肖十七开始讲起了荷叶纸的秘密,肖不修一边吃饭,一边听着,没有说话。我想起肖不修那柄小刀和皇上的小刀,忍不住插嘴问道:“那肖大人给皇上切肉的时候,应该是没有作弊,依然都是白肉。所以,皇上那柄小刀就是有问题的,比如之前已经抹了盐和孜然?” 肖十七倒是嘿嘿笑了起来,替肖不修回答道:“肖大人自然是秉公办事,不会作弊的。皇上每次神肉宴也都要吃的,自然是有自己的一套办法。比如,刘公公就会提前在小刀上抹好皇上喜欢的口味,或者在小刀上装一个机关,很简单的。另外,如果他要赏一块自己的肉给大员,就正常切肉,大员得到的也是白肉一块。小七能够吃到有味道的肉,说明皇上是真的把你当做自己人,连作弊都会告诉你,也生怕你吃这种白水煮肉不习惯。所以说呀,皇上是真心喜欢你的。那我们再说回荷叶纸的方法。其实,如果用荷叶纸吃的话,没有办法抹的均匀,并且还要把纸吃掉,味道也真是不好。这也是为什么大员们来神肉宴的时候,一方面感觉到荣耀,另一方面也很痛苦。这一大块半生不熟的肉吃起来,真的是很难受的。小七吃了白肉之后,不也是吐了么?” “还好,我吃了皇上的那块,和我自己的一块,糅合在一起的时候,味道还是可以的。”我砸吧了一下滋味,想了想,皇上那块也真是可以的。“可我真的是盯着皇上切肉的,完全没看出来什么手撒上去的……” “皇上也是有功夫的,要是让你看出来,这功夫不是白练了。”肖十七又笑了起来,又从食盒里端出了一份红烧肉,“我看你还成,所以这份肉应该也能吃吧?” “必须可以啊!干嘛不早拿出来,我真是特别想吃肉肉呢。”肖十七做的红烧肉,已经学到了河西县红烧肉的七八分模样,因此味道也是相当不错的。就连肖不修都吃了两块,神情很是舒适地放下了碗筷,表示自己真的已经吃饱了。 “肖小七,你少吃点。”肖不修站起了身,“今晚宫里落了门栓,下了宵禁,我要去各处看看,你管理好自己,莫要给我惹麻烦。” “哦哦哦,好的。”我立刻点点头。 “皇上锁了沉香宫,也没有安排什么人住进去。你要是查案进去可以的,但没有旁的事情,也无需进去,并且进去的时候,也不要让旁人看到,省的生是非。你知道当初梁贵妃和曹贵妃夺宫的闹剧吧,这里现在也是敏感的地方,懂了么?”肖不修这话说的,真是掰开了揉碎了说,真的当我是傻子了。 “好啦,肖大人,您忙去吧,我吃完了就去看会书,然后就睡觉了。放心啦!”我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肖不修又看了我的额头一眼,才走了出去。肖十七居然冲我竖了个大拇指,悄声说道:“小七,你厉害。” “咋了咋了?”我笑嘻嘻地问道。 “我还从来没见过肖大人这么絮叨过呢,你是独一份。”肖十七立刻又拿出了一份灯笼椒炒肉片给我,“尝尝这个,御膳房里有这个灯笼椒,我就拿了一把炒了一小份,有点辣,但不是特别辣,我觉得你应该很喜欢的。” “我可以我可以!”要不是知道肖不修没有走远,我必然会跳起来的。“肖十七,我喜欢你呀!” 肖十七一脸的紧张,“别别别,喜欢吃就成了,别喜欢我。你只喜欢肖大人就成。” “别别别,我都喜欢。”这份灯笼椒炒肉片真是太合我心意了,咸香辣口,让我又足足吃下去两碗米饭。 饭后喝茶时光,我又问肖十七,“灯笼椒和黄仙菇怎么弄到荷叶纸上?” “碾碎,融化在水中。荷叶纸也并非真正的纸,是米浆熬制出最上面的米油皮,然后浸染了佐料。这样即便是吃掉荷叶纸,也不是真的把吃了,就是吃了大米而已。”肖十七怕也是做过这个东西,说起来头头是道。 “那咱们也做一份,回头我也尝尝。”尽管吃饱了,但我还是很喜欢探讨美味的做法,以及期待下一顿美食的。 “肖小七,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永远想着吃下去!”肖十七自然是喜欢我的,我很清楚。 吃饱之后我就回去睡觉了,真的是很累了,感觉脑子已经不转了。我还让陈一给我熏了一些沉香,让我能够睡得安稳一些。这一天天的,就没有一时一刻安静过。 足足睡足了五个时辰,我才睁开了眼睛。陈一进来的时候,说什么事情都没有,大家都忙,也都没有任何头绪。皇上没什么心情早朝,大致说了说要紧的事情,就回去睡觉了。马茂春已经把昨日神肉宴的大员们的资料收集齐了,所以也就让他们先都回家了。肖不修比较忙,他先去了莫淮桑的家,虽说莫淮桑是是受害者,但也可能是下毒之人。因为莫淮桑暂时以医治的理由,住在了御医院里,肖不修去莫家查抄了一圈,看看有什么问题。 但就这南厂肃杀黑衣侍卫们把莫家围起来的时候,莫家上上下下都吓尿了,莫夫人当场就昏了过去。两儿一女跪在院子里瑟瑟发抖,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据说肖不修一点都不和善,板着脸在莫家转了一大圈,最后还在门口贴了一张封条,让莫家的人不许出来,直到事情查清楚为止。 我记得莫家的小女儿特别迷恋肖不修,比我花痴多了。看来这下子近距离接触了肖不修之后,应该都吓死了,迷恋不了了吧。 八卦完之后,我也没有什么头绪,就继续在屋里发呆,看话本子。昨日偷偷拿出来的秦若愚的诗画册也是挺好看的,应该挺贵的。 磨磨蹭蹭看到了大半夜,肖不修依然没有回来。陈二却告诉我说净敕发烧了,不知道是不是昨日吃的肉不消化,他回去之后就吐了,后来一直不舒服,今日本来说去皇上那里念一段佛法的,可是还没去,就发起了高烧。 这个样子,自然是不能去见皇上的,他就在屋里躺了躺。刚才道心进去给他送点水喝,发现他烧得更加厉害了,并且身上起了红点,看起来很吓人。 道心懂的医术,觉得这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就让道行先过来通知我们一声,并且问问我们这边有没有生病的。因为净敕几乎从未生过病,身体一直非常强健。这一次忽然发烧长红疹子,很是奇怪。 “我去瞧瞧?”我问陈二和道行,“我们这边什么时候都没有。是不是因为净敕吃了那个太肥腻的肉,他的肠胃承受不住了?他从小也是吃素的,受不了这个吧?” “这个不算特别荤腥,净敕师兄可以的。并且,我们从小并没有严格吃素,因此不会因为这个闹肠胃。净敕师兄说,他昨日和小七大人一直在一起,也都吃过神肉,怕小七大人有什么不妥不舒服的地方,所以让我过来看看。” “这倒是没有。”我也觉得有些奇怪,我昨天吃得可比净敕多太多了,也一点事情都没有。他那么强壮的一个大男人,怎么就发烧了呢? “道心怎么说?需要什么药么?御医院应该都有吧?让白御医也给瞧瞧?” “现在还看不出来,要等红疹子发出来才知道是什么?道心手里有一些药,可以先不用去找御医院的。我就是来跟小七大人说一下,先莫要去见净敕,不知道这东西是不是传染,他现在已经将自己住的房间封上了,大家也先都莫要过去。” “这是啥问题?”我有点摸不到头脑,“很严重么?” “不算严重。”道心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是一种疱疹,前几日皇上也得过的,只是秘而不宣而已。” “我去,这都是什么?”我更加不懂了,怎么这群人什么都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道心看到我皱眉了,就立刻更加小声地说道:“皇上不让说的,说这事情也不是大事,没关系的。” “那可是皇上!”我的声音更加不好了。 第七章 与秦骁混在一起 第七章与秦骁混在一起 说起来,武僧四兄弟和净敕都比较特殊,不属于任何部门,只隶属皇上单独指挥。他之所以把这五个人派给了我,就是为了让我手中能够有自己人使用,毕竟肖不修的南厂,我用起来不方便。 这事情其实挺有意思的,他信任肖不修,又不信任肖不修。将所有的人都打乱,又都互相制约。有时候,我都不愿意去深想这背后的盘根错节。因为,我总觉得皇上实在是过于心思缜密,这背后的一盘人事关系网,很是复杂。 现在,道心能说出来的事情,肖不修都未必知道。 他说,杜贵妃没了之后,皇上的心情不太好。有一日夜里在沉香宫坐着看书看到了大半夜,估计是着凉了,第二日就开始发烧。皇上病了,兹事体大,身边的人都有些着急了。但皇上说多喝些水就没事了,他也是习武之人,一般不舒服多休息就能好。 可是,烧退了之后,心口却长出了红疹子,一开始只是星星点点,后来居然就变成了一大片,再后来就前后心都有了,这就是民间俗称的“缠腰龙”,若是前后连成了一片就凶险了。 张公公刘公公立刻就去找了白御医,白御医给开了一些药,说这种属于内热加上心结,必须静养才好。可那个时候,皇太后的事情,以及莫檀林的事情都像是大石头一样压在皇上的心头,让他的心情实在是不愉快。现在,连能够说说话的杜贵妃都没了。更何况,“缠腰龙”这种病症很是疼痛,除了表皮疼之外,会连带身上的其他筋脉都疼,皇上一直在隐忍,没有表现出来,但这心情也真是差到了极点。 刚好,那时候秦骁来京城购买药材,遇到了白御医。白御医一直很喜欢秦骁,就问他这种“缠腰龙”如何能够快些好起来。秦骁年轻胆大,也善于研究和动手。他就建议把所有的水泡都挑破,然后一遍遍涂抹火碱水,不出三日就能够结痂痊愈。 为了尽快好起来,皇上同意了这个做法。让秦骁动手,一个个疱疹挑破,然后涂抹火碱水。这是一个极为难熬的过程,不仅是患者痛苦,医者也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细致,在患者疼痛不适的情况下,依然能够准确实施。 皇上属于极度自制之人,他也尽了自己最大力气忍着。秦骁也极为用心,守着皇上三天三夜没有合眼。 果然,第四日,烧彻底退了,疱疹全都开始结痂,只需等着慢慢复原就好了。因为秦骁的手巧和细致,连疤都不会留。皇上自然是极为满意,很是高兴,就要求秦骁务必留在御医院里。从他小时候来宫里时,就以快速辨识药材闻名。现在这样的年轻人才,皇上自然是爱的。 不过,秦骁说这事情还要与家人商量一下,但看那个意思,似乎也没有想留在御医院任职。白御医是有些着急,想找个继任者,但秦骁不着急,甚至说自己这么年轻,还应该玩几年再说。 皇上说给他三个月的时间,想好了就来,反正御医院的大门随时为他打开。这真是求贤若渴,皇上这做法也令秦骁很是感动。所以,他在回了河西县之后,与父母商量,自己又想了很久,并且还遇到了肖小七……他就想着干脆还是来宫里任职吧,说不准也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 如果肖小七看到他出现在宫里的时候,说不准会惊讶地直接扑倒他。 故事的后半段是秦骁过来说的,因为他刚好过来看看我,说是昨日见我在大殿上吐得那么厉害,今日有一点点空闲,就来看一眼我,顺道说说话。我自然是满脸的高兴,拉着他去看看净敕。 并且,还兴致勃勃地要他把净敕的上衣全都脱掉,让我瞅瞅“缠腰龙”长什么样子。 这两人黑着脸把我赶出了房间,完全不让我看。我就站在门口,听秦骁说关于这个病症的情况。后来,说道医术,古药方,手法,药材之类的,我就完全不行了,听不懂了。 净敕需要静养几日就能好,不过还需要喝一些汤药。秦骁说御医院里的药材都不错,不过民间的药材更猛一些,可以给净敕试试,因为他很年轻,身体又好,应该痊愈得更快一些。 我自告奋勇要和秦骁一起去街上走一走,秦骁没有意见,肖不修也不在,自然更不会有意见。所以,我直接带着陈一陈二和武僧四兄弟就出了门。 和秦骁逛街,一直很是愉快的事情。他知道的事情多,也去过很多地方,重点是长得好看,也会说话,特别有才情。与他在街上走一走,那些婶子婆子都会免费塞给他好多吃的,他就会给我,我就能够吃的特别开心。 晚上回宫的时候,肖不修站在宫门口,死活不让我进去,说是下了宵禁令,宫门落锁了,让我自己找地方待着去。 咦,这肖大人是怎么了?他那个表情,仿佛都跟不认识我一样,超级冷酷。我站在门口,略略有点不适应,但是既然他这么说了,我要是硬闯宫门,似乎也不对。所以,这还是我第一次回不去冷宫了。 “哦,那我就不进去了,我回南厂成么?”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南厂今日也宵禁落锁。”肖不修那个样子,好像在生气。 我摸了摸包袱里装的馒头、豆包、包子、肘子、猪蹄、烧鸡、烧鹅、烧鸭,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今晚睡哪里呀?” “本都督今晚执勤,不睡。”肖不修看了看我的包袱,又一脸的黑。 “我去醉花楼睡一下?”我笑得也挺开心的,我还没有尝试过夜不归宿。 “肖小七,你敢!”肖不修直接扯着我的袖子进了宫门。 “大人,您这是何必呢?”我叹了口气,“早早让我进来多好,现在我倒真是想去醉花楼看看了。” “肖小七,你若是真的想去,等过一段时间,我陪你去。”肖不修面对我的时候,说话也没有那么严厉了,口气中还有一些无奈。 “那倒不用了,您若是去的话,醉花楼就不营业了。”我抱住了自己的包袱,拍了拍,“您辛苦着吧,若是半夜饿了,走到了冷宫执勤,就进来吃个肉肉。这几日,您也没有休息好,就算是不睡,吃还是要吃一些的,对吧?” 肖不修只是看着我,一句话都不说。 “那我先回去了,我这里有一味药是给净敕的吃的,等下他的疱疹好了,就能陪我玩了。”我随便扯出了一个笑容,我是觉得肖不修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了,他其实应该对我板着脸说话的,为什么现在他的眼睛里出现了犹豫的神色。是因为我是皇上的女儿,在神肉宴上承担了皇储的职责?他已经不能像之前对付那只叫肖小七的猫一样,对我大呼小叫了么? 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已经改变了? 是好,还是不好呢? 净敕吃了药,又涂抹了火碱水,症状明显减轻了很多。不过,他不让我靠近,说可能会传染。所以,武僧四兄弟也没有靠近他,只有秦骁过来看看。 我招呼秦骁过来一起吃烧鸭,他看我一桌子肉食不禁皱了眉头,“秋日的确需要滋补,但不应如此大补。时候未到,节气不对。你应再过几日,并且配合着薏米百合粥,这样既能消食,又可以去水肿,若是再加一些黑豆就更好了,我可以去选一些质量比较好的黑豆,熬上一锅粥,最适合你这样气血亏的女人……” 他说了这么一大堆话,我想撕个鸭腿吃的,都没好意思。只好举着筷子,矜持地瞅着他,最后问道:“那你吃不吃?” 秦骁坐了下来,只喝了一碗豆腐汤,就什么都不吃了:“养生吃素。” “嚯,你这路数倒是和秦若愚很是相似。”我还是手撕鸭腿比较愉悦。 “秦若愚?”秦骁看着我,表情很是奇异,“是那个江南才子?你居然还知道这个?” “嘿,我什么不知道?我好歹也算是博览群书……群话本的,最近刚得了一本秦若愚的书画册,他应该挺有名气的吧?我记得他的画已经能卖到一千两银子一张了。” “这倒是,现在挺贵的,但基本上都买不到。你怎么会有?”秦骁看着我,“骗人的吧?” “我怎么能骗人呢?不过,我也是借着看的,过几日也是要还回去的。你去我那案几上看一眼,我放在那边了。对了,你洗洗手,别粘上东西。”面对这么贵的画册,我还是挺注意的。 秦骁站了起来,仔细洗了手之后才去看,看的极为认真。我吃完了烧鸭,又吃了一块猪蹄之后才罢手,也洗干净了手才走过去,看到他居然还轻声念着画册上的诗文:“天秋月又满,城阙夜千重。乡书不可寄,秋雁又南回。” “是吧,还挺好看的吧,诗句写得也很美,寥寥几笔,又能够勾勒出秋色美景,我很喜欢看的。”我发现秦骁非常入迷地看着这本画册,甚至没有听到我说话。“秦骁小哥哥?” “哦哦哦,是的,很美,我也喜欢。”秦骁这才从画册中拔出了眼睛,看着我说,“能借我看一晚么?” “一晚够么?好多都要仔细看看的。”我居然和秦骁的口味相通,都喜欢这本画册,我表示很开心,很大气地说道:“多几天也成!我看了一大半了,你先看。” “谢谢小七。”秦骁还挺郑重的,“我手里一本孤本药典,可以借给你看的。我们相互借阅,也是好的。” “药典……这个,我不太能看得懂。”我撇了撇嘴,“主要是那些草药的名字太多了,我都记不住。” “瞧瞧我这脑子,忘记小七不擅长这个。我只是觉得这药典也是孤本,相当贵重的,可以和你交换来看的。” “行,应该有草药的画吧?我也就当个画册来看。”我笑嘻嘻地回答,“明日咱们去一下乾元堂成么?我听他们说,乾元堂有种紫桂丹,最是能够补血养气的。我想买几颗,给净敕和肖大人吃一吃。” “……净敕吃还可以,肖大人就不用了吧……”秦骁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情。 “为啥?”我眨了眨眼睛。 “这东西是给男人补血益气的,吃完之后血气会比较旺盛……净敕的内火已经表出来了,他吃一些是可以养气血的,但也不能多吃的。”秦骁说的比较晦涩,但我大致也是明白了。就是说,净敕是男人,吃一吃也是可以的。肖不修是太监,吃完了反而有火没处泄,比较麻烦。 我嘿嘿笑了一下,也没有多说话。秦骁拿走了画册,一会又送来了孤本药典。我就直接放在了案几之上,想着若是有空翻翻好了。 因为宫里宵禁,冷宫也很早上了锁。我坐在院子里,看着头顶的一轮明月,心里也不由得各种感叹。看肖不修这样忙碌,我就知道不止是杜家的人来宫里哭闹了,就连皇上的心情也极为差劲,他们必然想着赶紧破案,可又不好催我。因为的确是什么线索都没有,我也很是焦虑。 南厂的侍卫们都派了出去,打听了大一圈这些参加神肉宴的大员们近日来的状态,也去翻查了杜国祥和莫淮桑这几年做的事情以及盘问了一些知情人关于两个人的关系。得到的消息居然是两人的关系很好,并没有撕破脸,或者相互怨恨。反而逢年过节,两家人还会走动送礼。礼物也都不是贵重的物品,甚至不过是一些荷包香囊食物等等物品,也显得彼此之间极为亲厚。 可是,这之前,的确是有过不愉快。但据说当时杜国祥还特别郑重地找莫淮桑道歉,说自己只是年轻气盛,以后两家人就要像一家人一样,再没有任何矛盾和怨恨。与这两人交好的大员和官吏们也证实了这一点。 但这难道不奇怪么? 第八章 有一刻小小的心动 第八章有一刻小小的心动 不管怎么说,案子破不了,我心里也很难受。但净敕目前这个状况,看起来也更让人不舒服。那么高大威猛的汉子,现在就躺在床上煎熬着。因为这“缠腰龙”的确是疼痛难忍,我让人给偷偷他下了一些能减少疼痛且可以昏睡的药,让他能够舒服一点。 “皇上得这个病的时候,应该也很难受吧?”我默默关上净敕的房门,问过来看状况的秦骁。 秦骁摇了摇头,“皇上平时比较注重养生和练内功,虽然他也感觉到了疼痛,但不算厉害。净敕因为这几日太过奔波了,之前也没有休息好,所以才会一下子爆发的。” 想想也对,这些日子净敕跟着我跑来跑去,的确是相当辛苦的。趁着净敕起来吃饭的时候,我就跟他说:“你就当是这几日放假,好好休息。反正我最近也没有什么事情,在京城,这么多人呢,也不会有事情的。再说了,道心他们都跟着我,你有啥可不放心的?我这么大的一个人了,跑也跑不了。还有,就算你是皇上派给我的人,是保护我,还是监视我,我都没所谓的,哈哈哈哈……”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要知道,皇上把净敕安插在我的身边,还是当初肖不修被罢黜的时候。后来也没有让净敕回红光寺,或者回到皇上的身边,那能说明什么?我可不想猜了。 净敕默默地又躺了回去,特别幽怨地说道:“那你出宫上街的时候,少吃一点,外面的东西不干净的,小心拉肚子。” “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么?”要不是看在净敕是个病人的份儿上,我早就上脚踹他了。更何况,我出宫去买紫桂丹还不是为了他么? 可净敕听完这件事情,脸都憋红了,才吭哧吭哧地说道:“其实吧,也不用的,我还不需要。” “咦,所以这个东西能够补气血,是不是有壮阳的功能,所以大家才重金求购?”我笑得果然猥琐了一些,武僧四兄弟的脸都红了。 “肖小七,你矜持一点。”秦骁实在看不过去了,板着脸说道:“一会儿到了乾元堂,你也莫多说话,我来说就好了。” “好的好的。”我很喜欢和秦骁逛街的,一路吃吃喝喝,还能够聊很多故事。他也很喜欢和我讨论过往的案子中的小细节,就是那种很容易被忽略的细节。就比如这一路,我们两人还在说河西县那个退壳龟的事情,他很是赞叹了一下,我会通过出事的那一晚,刘炳坤家没有蚊虫的现象,以及通过卢家曾经的胖竹推测出毒物的可能性。 我笑嘻嘻地对他的问题都做了回答,“这就是天生的聪颖。所以,我肖小七除了貌美如花,还是绝顶聪明,对不对?” 秦骁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都是亮亮的。 乾元堂在城西,我们故意绕了个远路,去吃了一碗小馄饨,才心满意足地往乾元堂走过去。可路上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有不少京畿府的衙役也匆匆往前走。 我两都是便装,并且看到衙役之后,都赶紧给人家闪开了道路。陈一陈二和武僧四兄弟跟在我们的身后,也没有声张。很快,我们就发现,京畿府的人是去乾元堂抓人的。 衙役们冲进了乾元堂,扭住了一个药师,正准备要捆起来带走。但这位药师挣扎起来,并且大喊大叫,说着自己没有杀人,他是被冤枉的。不过,衙役们是来抓人的,可不管这人是不是冤枉的。 一个要跑,几个要抓。很快,场面就变得相当难看。这位药师被打得鼻青脸肿,鲜血直流。暴力在这个时候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很快,药师被五花大绑,直接被扛走了。我和秦骁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乾元堂也因为这一变故,立刻将店铺的门板都上好,并且锁了大门不营业。我们的紫桂丹买不到,又看到这样的事情,好奇心大起。秦骁和我一对眼神,就知道彼此的心意。我扯着他的袖子就抄近路去了京畿府,这种事情就不需要问围观群众了,直接去京畿府问陈大人是最快的。 我和秦骁从后门溜进京畿府的时候,正好陈大人在公堂上审案子。这地方我很熟悉,所以就带着秦骁悄悄躲在了公堂下场门的月亮门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公堂上的全貌,最佳听墙根儿的位置。 此时,衙役们已经把药师丢进了大堂之上,陈大人还让人又揍了这人几下,那样子的确是相当惨烈了。秦骁在我耳边小声说道:“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鼻血而已,不太要紧的。” 我回头看他的时候,就在那一瞬间,他的唇擦过了我的耳朵边缘,让我忽然有了那么一点点异样的感觉。有些轻柔,有些温暖,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湿润。我的心尖忽然颤抖了一下,不由得抿了抿嘴唇。 秦骁和肖不修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秦骁热情开朗,笑起来都非常爽朗明媚。但肖不修即便是很开心,都会压抑着自己,生怕说错或者做错一步。因为,我每每看到肖不修的时候,都觉得他很累。 也许是因为责任吧?他那个位置,担负的是大月国的重责,有生杀予夺的大权,也有国家的命运走向的掌舵。但其实,何必呢?真是太累了,吃吃喝喝多好。 我和秦骁基本上就是脸对脸地在说话,他说药师喊得虽然凶,但没有危险。倒是案几后,扔厅堂木的这位陈大人必然已经好几日没有睡好觉了,因为看起来眼窝深陷,眼底发黑,睡眠不足的样子。更重要的是,可能是刚要躺下,就又被人喊了起来,连袜子都穿反了。 我笑着用头顶了秦骁的头一下,这人学的真快,这么多细节一下子就都看到了,又有医术,进了御医院真是可惜了,应该进南厂,帮着肖不修破案。 秦骁直接伸手捏了捏我的丸子头,又笑着低声说道:“我猜这位陈大人刚刚吃完韭菜盒子,他的上膛第九颗牙上还沾有一点点韭菜……” 我仔细看过去,果然是。 这秦骁果然是太聪明了,比我聪明。“我好喜欢你呀,你真是太棒了。” “是呀,我很厉害的。不过,我也很喜欢你的。”秦骁的眼睛一直是亮亮的,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和他在一起的时日都很开心,无论是从最初小满药店的那一碗秋梨膏甜水,到现在京畿府的墙根儿下,我们两人在一起总能有深深的默契,这还真是缘分呢。 虽然我对他有满心的欢喜,但这公堂之上的事情就没有那么令人愉快了。堂下嚎啕痛哭的夫人几乎要晕厥过去,而他刚刚成年的儿子一字一泣,讲述着事情的经过。 乾元堂,京城排在前三名的药铺,店面很大,生意也相当火爆。除了坐堂问诊,抓药开方子之外,这里有一款特色产品,卖的相当好。这就是之前我要买的那个紫桂丹,补气益血,增强男人的精气神,甚至能够养颜美容,减少脱发。这种药丸是依照乾元堂的秘方自制的,因为功效非常好,得到了京城乃至大月国很多人的追捧,销量很高。据说,乾元堂有一半的营业额都是靠这个。 所以,乾元堂的老板曹贺年自然也是赚的盆满钵满,心情很是愉快。他家虽然也是三代行医,但是到他这一代,行医的水平特别一般,有几次还差点给病患开错药。但是,他的生意头脑相当好,把紫桂丹的名气扩大,比看病要挣钱。 至于坐堂问诊的事情,可以花大价钱请人来做就好了。曹贺年请了两位不错的药师,一位叫韩子辰,一位叫做苏启河,把脉抓药,有时还能处理一些骨折、流血等外伤。特别是那位苏先生,还能够自己制作药丸。渐渐的,曹贺年就把做紫桂丹的事情交给了苏先生。 紫桂丹的制作相当复杂,光药材就有六十八种之多。从购买、筛选、洗晒、碾磨、熬制到最后的搓丸,蜜蜡、包装等等工序,都是苏先生来处理。他做的也的确相当好,比之前曹贺年做的要强太多了,至少从色泽到疗效上,都提高了一大截。 不过,这秘方毕竟是曹家的,在六十八种药材之中,唯有最后一味药是曹贺年曹老板单独添加进去,并且在这个环节中,只有他自己,整个制药后堂不允许有任何人在。这也属于行规,乾元堂的上上下下都严格遵守了这个规定。 但对于苏先生来说,曹老板还是特别器重,且很是关照的。毕竟这人是乾元堂的主力,一定要好好对待。每年给他的年金以及红包都很大,对他的家人也很是照顾。甚至出资为他的儿子找了最好的私塾先生,进行良好的教育。本来家境贫穷的苏先生,因为在乾元堂曹老板的重用之下,更加卖力工作,家里也渐渐富裕起来,买了一个小宅子,也在乾元堂的附近。 中秋节的前几日,傍晚时分下起了雨。估计到很多人都准备回家,或者是去购买吃食,来看病抓药的人会很少了。曹老板就决定让大家都早些回家,别在药铺里干耗着了。 苏启河苏先生也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回家。但刚出了药铺,还没有走太远,一个伙计就急匆匆地追了上来,说铺子里有急事请他赶紧回去。这种事情也常常有,比如有人患了急病请大夫,有人头破血流需要包扎什么的,因此苏先生也没有多想,就跟着伙计回了乾元堂。 刚一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对。乾元堂上上下下的伙计都在,大家一个个沉着脸不说话。原来是钱老板说趁着人少无事,他来盘点一下药材。刚刚打开人参鹿茸的药柜,就少了一颗非常珍贵的野山参。 那根野山参是十年前,曹老板的父亲特别去北固国的高山深处挖采的,当时就有很多人出价一千两想要购买,但曹老板的父亲想着这东西在关键时刻能够救命,所以就自己留了下来。直到他前年去世的时候,还对曹老板说:“这野山参要好好保管,能够救人救己。” 曹老板将这野山参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都贵重,也当做是镇店之宝摆放。野山参喜欢阴凉的地方,因此就在放在了药柜的最里层,用红绸子包裹好。这些年,都在这里,没有人动过。每每打开柜子,看到这块红绸子,曹老板也都会觉得心里暖暖的,仿佛是他的父亲还在世一般。 可今日,就在他盘点人参鹿茸的药柜时,发现常常能够看到的红绸子没有了,仔细翻看了一圈之后,确认这颗野山参真的不见了。 钱不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他曹家的命根子。 曹老板几乎崩溃了,流着眼泪跪在药柜前喊着自己不孝,辜负了父亲的嘱托。店里的伙计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账房先生是曹老板的堂弟,被称为小曹老板,他站了出来说道:“为了证明清白,我愿意被搜身。” 这的确是个办法。因为最后一个目睹野山参还在柜子的人证明,下午抓药的时候,还见到了这块红绸子,并且后来没有人外出,也没有客人进门。 大家也同意了这个做法,一个个为了自证,甚至有性格烈一些的,当众把自己脱个精光,证明野山参绝对不在自己的身上。场面略略尴尬了一些,但也证明的确是没有人偷东西。 后来,只有苏先生和韩子辰韩先生没有脱衣服。这两人毕竟也是乾元堂重量级的医师,当众脱衣服实在是有失身份。 “没关系,苏先生和韩先生就算了,二位先生也是那种偷盗之人。”曹老板怕得罪了这两位,想着就不要脱这两人的衣服了。再说了,这两人甚至都发过誓,说是“生是乾元堂的人,死是乾元堂的鬼。”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不可能偷盗这颗野山参的,他们也都知道这颗参对曹老板的意义有多么的重要。 不过,韩先生还是站了出来,“搜身吧,我可以的。”说完,他还看了苏先生一眼,苏先生明白他的意思,也站了起来,说道:“大家都搜了,我也没有理由例外的。”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小曹老板和曹老板带着两位先生去了柜台的后面,两位先生将身上的衣衫除下,任由两位老板检查。 第九章 都是人命,岂能不管 第九章都是人命,岂能不管 我和秦骁真是特别爱看热闹听墙根儿的人,我们两人头碰头脸碰脸地凑在月亮门的一个小缝隙前,一点细节都不肯错过。我听到脱衣服这一段,很是兴致勃勃,还扯住了秦骁的衣襟,转头悄声对他说:“这做法不好,不管是伙计还是老板,都不应该这样脱衣服的,一点隐私都没有了。幸好他们没有女伙计,否则可咋弄呢?” 秦骁的耳朵有些红,也没看我,只是压低了声音说道:“小满,仔细听,别动。” 我只好又转过脸,眯着眼睛从门缝里继续看着。公堂之上,乾元堂的曹老板和小曹老板都跪在下面,低头不语。苏先生的儿子小苏泪流满面,几次因为太过悲伤,而停顿了下来。 “看来是这个苏先生出了事情?”我又忍不住和秦骁说了起来。 秦骁被我的头发弄得脸上痒痒的,忍不住揪住了我的丸子头,贴着我的耳朵说道:“咱们走吧,有大人们在审理,我们去吃包子吧。” “那怎么成?如果真的是出了人命,那是人命,怎么能坐视不理呢?”说完这句话,我都惊讶我自己现在居然如此一身正气,还特别爱管事。这事情既然是告到了京畿府,必然就是陈大人处理,我是南厂的人,不应该插手的。可是,这可能真的是人命,至少我要听完。 见我如此坚决,秦骁又只好不再说话,和我一起继续看了起来。 苏先生和韩先生都把衣衫褪了下来,但还是穿着内衣衫,保留了一些体面。但实际上也是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这两人身上什么都没有,野山参的个头也不小,若真是藏在身上,不可能看不出来。 曹老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已经开始抹眼泪了。“这东西难道真的是长了腿,自己跑了?明明是用红绸子包裹好的,不能跑啊?” 传说中,野山参都是人参娃娃变的,因此必须用红线拴住,用红绸子包裹好,才不能让野山参消失。所以,曹老板这样说,也是有依据的。但是,小曹老板不乐意了,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这个说法。重点是,这根野山参价值千两,“这是银子!” 伙计们也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大家就只能都坐着发呆。曹老板哭了一会儿,才揉着红肿的眼睛对大家说:“算了,你们走吧,店铺先关几天,让我缓一缓。外面下雨了,打好雨伞,莫要淋湿生病了。” 听了这话,大家也没有什么再继续说什么。就纷纷拿起雨伞,准备回家了。这时候,韩先生忽然说道:“我们把身上都搜了,但是这雨伞没有搜呢。”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曹老板,他瞅着门口的这堆雨伞。刚才有些人是被追回来的,雨伞就摆放在了门口,一时间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每个人的身上,并没有想到雨伞里也有可能是夹带东西的。特别是乾元堂的雨伞很大,伞柄也很大,里面很有可能藏有东西的。 于是,已经有伙计开始动手,把大家的雨伞挨个打开来看。虽然都是乾元堂的雨伞,但也是有每个人的专属印记,因此也很容易知道每一把雨伞是归谁所有。 过程可以简略过去,当收到苏先生的雨伞时,伙计扭来了伞柄,从里面掉出了一个小白布包,打开一看,正是那根价值千两的野山参! 不止苏先生懵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表情各异。苏先生反应还算快,立刻就拉住曹老板的手说道:“你要相信我,我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我说过的,我生是乾元堂的人,死是乾元堂的鬼!再说了,曹老板你这么信任我,给了我这么多重要的事情做,帮我全家人……我感谢您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偷盗呢?就算是偷盗,我怎么可能去偷盗镇店之宝呢?不可能是我做的呀!你要相信我啊!” 但是,现在这个状况很明显就是人赃俱获,怎么说也说不清楚了。众人看着苏先生,那样子分明也是不信任了。曹老板甩开了苏先生的拉扯,抹了抹眼泪,又把野山参郑重的放在了怀里。这才说道:“苏先生,我是相信你的,但这件事情现在是这样,我的脑子很乱。或者说,的确是有人想利用你的伞把这根山参带出去……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楚的!” 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再说的。伙计们都默默地拿着自己的雨伞回家了,苏先生也没有拿伞,直接淋得湿透透地回了家,心情极为郁闷。中秋之后,药铺继续开门营业。苏先生也继续坐堂问诊,并且制作紫桂丹,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但是,他明显感觉到店里的伙计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韩先生甚至已经在背地里暗戳戳说着闲话,这令他极为不舒服。 苏先生爱面子,也爱惜自己的名声,他不能容忍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中继续做事,于是,就找到了曹老板,和他提出了辞了这份工,甚至也不要曹老板继续帮他儿子请私塾先生,他说自己承担不起了。 但曹老板先是一脸的愕然,然后又开始哭了起来,说道:“苏先生这是不信任我么?我很是信任苏先生的,我相信苏先生没有偷盗那个野山参,这其中必定有问题,再给我几日好不好?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情查清楚的。你这么能干的人,我乾元堂必然是少不了你的。再说了,就算是你不为我找着想,也要为你的病患想想,这么多年了,他们都是吃你开的汤药才会健健康康的,现在你这么走了,你让那些人怎么办?” 这番说的,让苏先生又犹豫起来。他也真的觉得很是为难,明明不是自己偷的,但为什么自己的雨伞里会找出这根野山参呢? 曹老板又说道:“莫要别扭,改日请你去醉仙楼喝酒。这种事情,也没什么的,我现在是按兵不动,暗中观察,如果真的有人惦记上了我的野山参,还会再动手的,莫要着急,我们等等看,一定要沉住气。” 苏先生虽然暂时收回了自己的辞职的想法,但的确是感到相当不快。回家也会妻儿叨叨了许久,但妻儿觉得曹老板说的很对,最终还是要揪出这个偷儿,还苏先生一个清白。 但有时候,当事者也很难想得开。难免精神恍惚,甚至是抓错了药,差点出了事情。 今日清早店铺开门,迟迟没有看到苏先生出现。曹老板出门吃完了早点回来,还问小曹老板:“苏先生呢?怎么没看到?往日里他不是第一个就来了么?” 小曹老板说:“已经派伙计去苏先生家去看看了,一般来说,苏先生此时都应该去做紫桂丹了。最近紫桂丹的销量特别好,应该再赶紧做出一批来才好。” “是啊,这么重要的事情,不能少了苏先生的。”曹老板也点头称是,“去问问苏夫人,看看苏先生去了哪里?” 很快,伙计回来了,说是苏先生不在家,昨日就没有回来,苏夫人以为他在店铺里赶工做紫桂丹才没有回家的。听到这个事情,很是慌张,不知道苏先生去了哪里? “怎么可能?昨夜根本就没有要赶工,今日也没有需要采买的事情。再说了,苏先生如果要出门什么的,都是会与我说一声的,不可能不说一句的。”曹老板皱了眉头。此时,苏夫人也急匆匆地跑来了店铺看情况,但店铺里的确没有人看到苏先生来过。 大家正在说着这件事情,忽然一位药材商快步跑了过来,急吼吼地说道:“苏先生投河自尽了!” “什么?”曹老板站立不稳,差点坐在地上。 苏夫人揪住来人喊道:“你胡说,我夫君怎么可能自杀呢?” 来报信的人是乾元堂的药材供应商,今早赶着一车草药进城,路过城外的易水河时,看到有不少过路的人正在围着什么说话。他也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就挤了进去,发现是几个人从河里捞出了一个人,正在进行急救。但很明显,这个人已经死去多时了,完全没有了气息。 因为他认识苏先生,所以看到这个情景也慌了起来,连忙俯下身去查看情况。苏先生没有任何外伤,衣衫也都是整齐的,不像是被害的样子。附近围观的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猜测可能是自杀。 反正是说什么的都有,药材商想着还是先来乾元堂报个信再说。因此见城门一开,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外人不知道野山参的事情,但乾元堂的伙计们都知道这几日发生了什么,已经开始说了起来,并且很是强调:“一根野山参害死一个人!价值千两又如何?能抵得过人命么?苏先生一定是被冤枉的!他这是以死明志啊!” 苏夫人一听这话,就更加悲伤,嚎啕痛哭起来。曹老板立刻派人套车,带着苏夫人去了易水河畔,此时已经有人报了官,京畿府的衙役们把现场围了起来,有仵作正在验尸。他们过去的时候,一眼看过去,果然是苏先生的尸体。 苏夫人立刻就昏了过去,曹老板和几个伙计又赶紧对苏夫人急救,场面极其混乱。 已经开始有人怀疑,苏先生一定没有偷野山参,必定是别人要偷盗,并且是嫁祸于他。伙计们的情绪上来了,也开始痛哭起来。甚至有人提出:“偷盗者难道不是韩先生么?他与苏先生最是熟悉,并且很可能是嫉妒苏先生在乾元堂的地位,所以用这么阴损的招数,就是想让苏先生走,他好执掌乾元堂制作紫桂丹的大任……” 苏夫人听到了这些话,坚信自己的夫君一定是被冤枉死的,必须将偷儿绳之以法。因此,让自己的儿子写了状纸告到了京畿府,要求官府一查到底。 因为是有怀疑的嫌犯,衙役们就立刻跑到乾元堂抓韩先生。韩先生怎么能够承认自己是偷儿,更不能承认是自己间接害死了苏先生。所以,就出现了抗法逃跑,被衙役们揪着打到爆头流血的一幕。 前因差不多都清楚了,现在满脸血的就是韩先生,他一直在喊冤,说什么也不承认自己偷盗了野山参,并且大声喊道:“苏先生是自杀的,与我何干?就算野山参不是他偷的,冤枉了他,那他等着曹老板抓住真凶好了,干嘛自杀呢?难道不是畏罪自杀么?难道不是心虚么?” 一听这话,苏夫人,小苏以及一部分伙计也急了,与他对骂起来,场面变得难以控制,小苏还过去狠狠踹了韩先生几脚,搞得韩先生嗷嗷大叫起来,说是当庭杀人,大月国没有了王法。 陈大人的脸色已经变得相当难看,让衙役把这些人拉开,甚至直接摔了惊堂木。他大吼:“这是京畿府,不是菜市场!本官是要为你们伸张正义的,你们都在这里瞎霍霍什么?都给我闭嘴!” 这案子从苏先生被发现投河,到乾元堂抓人,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很多人都跑到京畿府门口看热闹。更何况,这苏先生也是有能力的医者,治好了不少人的疾病。这些患者一听苏先生出事了,都立刻跑来了。 当然,还有一些是购买紫桂丹的人,他们也都知道这药丸是苏先生做的,怎么就这样投河自杀了呢? 一时间,围在大门口的人越来越多,乌泱泱的很是混乱。他们看到堂上出现了这样的情形,都忍不住大喊道:“苏先生是好人,不可能偷东西的,他就是被冤枉死的,坏人一定是韩先生!严惩嫌犯!”这些人七嘴八舌地喊了起来,还有点群情激昂的劲头。 陈大人思忖了一下,才说道:“这事情比较复杂,本官需要调查一二。若你们有任何线索,都可以与衙役们说。现在本官要先审一审乾元堂的人,他们这里的人,嫌疑最大!” 这话一说出口,乾元堂的伙计们又炸开了锅,纷纷喊道:“大人啊,怎么可能是我们害死了苏先生呢?分明他是自杀的呀?说不准是他和苏夫人吵架,一时想不开,投河自尽了!” 啧啧啧,我站在下场门的位置都忍不住开始鄙夷人性了。 隅月庵的暮严师父说过:“永远不能考验人性,因为人是最禁不起考验的,短短瞬间都会为了自己改变各种态度和说辞,所以也不要相信任何人。” 之前我还不信,还觉得怎么可能会这样。但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觉得她的话甚至比静心师父更残酷更有道理。现在眼前的这些人不正是这样么?一边说苏先生是被冤枉的,可是当初在背后里议论,给苏先生各种难看的脸色,又是谁呢? “这群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都是杀死苏先生的凶手。”我小声说着,秦骁不禁揽住了我的肩头,低声说道:“小满,我们走吧。” “不行,我要把这事情查一查。”我攥了攥拳头,正义感上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