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嫁世子后我冠宠六宫了》 第1章 001前尘 第1章001前尘 “来...人...救...救...救我” 绞肉一般的痛楚迅速从魏婉芸的五脏六腑蔓延至了四肢百骸。 随着疼痛的加剧,便是她再咬牙强撑,身子也终于熬不住,直接虚软无力的跌了下去。 模糊中,只见一个戴着金玉凤钗,着明黄色宫装的女子站在她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已经无力挣扎的她。 那人是她的婆婆,亦是当今皇后江氏。 只见她神情冷漠,语气冰冷道: “魏氏,你这等不祥之人,活着也是祸害,趁早死了倒还干净!” “可惜,那显国公小世子竟然是女儿身,枉费了本宫的一番好意。” “不过,你大可不必做出这般委屈劲儿,就你生得这般狐媚模样,想来,在外面勾搭上的男子也不会少。” 毕竟,连她沉稳内敛,向来清冷自持儿子都被她勾了魂儿去。 她可不觉得魏婉芸有什么值得委屈的。 此时,魏婉芸被她命人强行灌下的断魂散已经起了作用。 魏婉芸想要开口,只是还来不及吐出一个字,钻心的疼带起了一股气血直接从肺腑里涌了上来,粘稠的鲜血突然间从她的口鼻喷涌而出。 随着最后一口气息吐出,那种无以名状的悲愤和恨意,让她在那一瞬甚至连周身的疼痛都顾不得了。 她想说,她不是! 所谓的不祥只是那些心怀叵测之人给她泼的脏水! 她从来没想过能嫁给太子顾瑾知,是被他们一步一步逼到了这种境地。 她好端端的在外祖父家养病,京中却传来了阿娘病逝的消息。 她千里迢迢赶回京都,还不等她从失去阿娘的悲痛中回过神来,才发现,竟有人丧心病狂的在阿娘的尸体上下了毒! 她那双提剑曾打败过京都第一剑客的手,因触碰过阿娘的尸体,经脉俱损,此生莫说再提剑,便是寻常拿起杯盏都很难做到平稳。 她最好的朋友,显国公小世子闵楚然,本是为了帮她,却反被人设计,扣上同她私.通的帽子。 为了她的名声和清白,闵楚然不惜自曝女扮男装的秘密。 适时,新皇登基,正愁找不到借口处置碍眼的显国公府…… 为了护住她,闵楚然成了整个显国公府的罪人,被千夫所指……魏婉芸至今忘不掉闵楚然被人架走带去刑场的模样。 愤怒和恨意几乎要吞噬魏婉芸所有的理智,但她却偏偏一个字音都发不出来。 这时候,才有藏在暗处的宫人围了过来。 一身尊贵优雅的皇后,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神情冷漠道:“绑上石头,丢去太液池喂鱼,手脚利索点,可别让太子知道了。” 她这儿子冷情冷性,看似对这妖女不上心,但她这个当娘的可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有多宝贝这妖女。 当初为了娶她,更是连她都算计了进去。 留着她,必然是个祸端。 “是。” 只是哪怕她再愤懑不甘,也抵不住那铺天盖地的黑暗来袭,随着突然冰冷刺骨的太液池水突然间涌入了口鼻,魏婉芸彻底没了生机。 …… (本章完) 第2章 002梦醒 第2章002梦醒 随着一道惊雷在房梁上炸响,在睡梦中的魏婉芸被惊得突然睁开了眼睛。 连续半个月以来,她几乎每晚都在做这样一个噩梦。 那梦境如此清晰,又如此疼痛,以至于梦醒之后,她久久都不能从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中走出。 因为她知道,那不是梦,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她悲惨的前世。 上一世,阿娘出事,她被打上了不祥之人的标签,从此拉开了她悲剧人生的序幕。 她不知道什么原因,让必死无疑的她又重生到了十四岁,她及笄之前,尚在外祖父家的时候。 前日,府里才得了消息,江北水患。 前世便是这消息传过来不过月余时间,圣上突然下了一道赐婚的圣旨,将她指给了四皇子顾谨文,没多久,阿娘病重的消息也传来了蓟州,在她赶回京都的路上,阿娘便去了。 她甚至连阿娘最后一眼都没瞧着,一想到这里,她难过得几乎窒息。 眼看着一切正朝着前世的轨迹发展,魏婉芸哪里还敢耽搁,当天她便让丫鬟收拾了东西,匆匆拜别了外祖父一家,就踏上了归京的路。 江南的三月,春雨霏霏,万物复苏。 这雨一下就是半个月。 道路泥泞,马车难行。 原本上青云山的路还被冲垮了一段。 她不得不又多等上半日。 才打起帘子来,瞧了一眼外头,魏婉芸就听身边的大丫鬟翠珠不解道:“小姐,夫人到底是得了什么病,一定要这周大夫才能瞧吗?” “咱们京中的好大夫难道不比这乡野地方的大夫更好?还要咱们平白绕了这么远的路呢。” 魏婉芸只摇了摇头,没多做解释。 她总不能说,是去年告老还乡的周太医就掩藏了身份,隐居在这里。 彼时,周太医隐居在此的消息还无外人知晓,她也是后来在东宫偶然看见被太子召回的周太医,一问之下才知道此地的。 这周太医曾任太医院院判,医术了得,曾有国医圣手之称。 阿娘的死另有蹊跷,其他的大夫魏婉芸信不过不说,她也担心京中的大夫未必有周太医这般医术,能治好阿娘。 魏婉芸无论如何也要请他走这一遭。 比起这些来,冒雨绕这一段路,又等上半日就不值得一提了。 马车只能行到半山腰,后半截山路太窄,她们只能下车步行。 翠珠从小便跟在魏婉芸身边,跟魏婉芸自是比起她丫鬟更亲密些,见魏婉芸兴致不高,她本也不想再多嘴问一句,可瞧着这泥泞不堪的山路,她还是忍不住劝道:“小姐,让奴婢去吧。” 魏婉芸摇了摇头,“那位周大夫脾气有些古怪,要我亲自前去或许才能说服于他。” 见她神色坚定,翠珠只得歇了继续劝说的心思,只是不解自家小姐何时认得那位周大夫了。 魏婉芸留了车夫和两个家丁在原地等着,只带着翠珠一起撑伞踩着泥泞的山道继续前行。 在她的梦中,那位周大夫脾气古怪,讨厌权贵摆架子,她带的人多了,反而惹了他不喜。 越往上走,山路越窄,雨也越下越大。 从开始的细雨沾衣,到最后雨珠子滚落在伞上打得啪啪作响。 她们脚下的青石板山路上已经有汇聚着的雨水和着泥浆淌了下来。 魏婉芸低头仔细瞧着路,带着翠珠避开那些泥浆继续往前走。 突然间,一道殷红顺着那泥浆一并流了下来。 “小姐……” 在魏婉芸看到的一瞬间,翠珠就已经惊呼出声。 魏婉芸当即抓紧了她的手腕,撑住了翠珠手中摇摇欲坠的伞,并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别声张!” 就这眨眼的功夫,越来越多的血水已经从前面的台阶上漫了下来。 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的翠珠不由得腿软,差点儿摔倒,好在一旁的魏婉芸及时扶住了她。 只是,下一瞬,一道寒芒从两人身后一闪而过。 魏婉芸一手撑伞,一手扶着翠珠,身后那人速度之快,让她根本就来不及反应,一柄匕首就已经顶在了她的后腰。 “别动!不许吱声!” 低沉沙哑的男声自身后响起,那声音带着冷冽肃杀,穿过雨幕,一字不落的入了魏婉芸的耳里。 “带我下山!” 她依稀觉得,在哪里听过这道声音,但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正在她为这似是熟悉入骨的声音而发愣的瞬间,那人突然探手过来,一把捏着她的下巴,不由分说的将一粒药丸子塞进了她的嘴里。 那药丸子带着一缕清香,饶是魏婉芸拼了命想要吐出来,但那药丸子入口即化。 “否则一起死。” 这变故来得太突然,以至于魏婉芸竟有几分不真实感。 那人言简意赅,话音才落,魏婉芸只觉得顶在腰际的匕首一沉,却不是那人手中加大了力气,而是他整个人突然黑沉沉的朝她栽倒了下来。 慌乱之下,魏婉芸忙回头抬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但这人身子也太重了些,根本就不是魏婉芸能承受得住的。 她没扶稳,连带着自己也一起摔了下去,但好在千钧一发之际,魏婉芸推开了那人抵在她腰际的匕首,否则的话,她身上怕是得得多出个窟窿眼儿。 只是,那混着泥泞和血污的青石板台阶硌得魏婉芸生疼不说,摔在她身上的这人也压得她差点儿背过气去。 “小姐……怎么办?” 翠珠也被连累着摔在了一旁,她哆哆嗦嗦的的爬了起来,就要推开那个趴在魏婉芸身上已经毫无知觉的黑衣人。 魏婉芸深吸了一口气,迅速稳住了心神,之后才道:“先回去再说。” 当然,要带着这人一起。 虽然不知道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见这人浑身是血的模样,断然不是什么好事。 情况不明,她不能冒险。 也不知道他到底给她服了什么东西,自己的小命要紧,当然不能在这时候将他丢在这里。 雨越下越大,只这转眼的功夫,就已经将她们几人淋透了。 这人身子太沉,魏婉芸用尽了全力,才得以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 待将他的身子扶正了,魏婉芸这才看清他的眉眼,面如冠玉,丰神俊秀,竟生得极为不凡。 不知怎的,魏婉芸的心在看到他这模样的一瞬,蓦地漏了一拍。 倒也不是因为他生得太过俊美。 美男子她也看过不少,哪怕像他这般的绝色罕见,但她也不至于看到美色便智令利昏。 主要是这人的模样给了她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她一定是在哪里见过的! 可这等姿容的人,只一眼便让人印象深刻,如果她见过的话,一定记得。 但是,这一瞬,她几乎搜遍了脑子里装着的所有记忆,也没有半点儿关于这张脸的。 她发现,虽然得了老天爷垂青,得了重生的机会,但她关于前世的许多记忆却是混乱又模糊得很。 唯有那刻骨铭心的恨意,倒是格外清晰。 比如眼前这张脸,她应是见过的,但一时间,魏婉芸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 “小姐?” 翠珠带着颤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魏婉芸终于从陷入混沌记忆中回过神来,“先扶着他藏起来,你去叫三叔过来。” 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就她和翠珠两人这般体格,要架着这人下山,若真的有人追杀的话,还不等她们跑开就已经三命呜呼了。 说着,魏婉芸动了动被压得有些僵硬的腿,站起身来,跟着翠珠一起,一左一右的将这人扶到了旁边的灌木丛藏了起来。 在翠珠去搬救兵之后,魏婉芸提起裙摆,将刚刚她们重重摔下去留下的痕迹用脚尖抹平。 好在雨下得够大,就连刚刚翠珠离去的脚印,也很快被雨冲刷掉了。 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魏婉芸这才也躬身藏到了那一簇灌木丛后。 只是,她刚蹲下身来,就察觉一道冷冽如刀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 魏婉芸下意识回头看去,这才发现刚刚还在昏迷中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 他本就生得俊美,此时,一睁眼,即使那眼神中透着冷冽寒芒,也衬着他的容貌越发俊美无俦。 之前,只瞧着他的模样,魏婉芸就已经觉得有些熟悉了,如今对上那双眼睛,那种没来由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 强烈到她几乎忽略了眼前两人的处境,以及他眸中的冷冽杀气。 魏婉芸怔怔的,脱口而出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本章完) 第3章 他的身份 第3章他的身份 话音才落,对方身子未动,但魏婉芸明显看到他眼底掠过的一抹嫌弃。 旋即,只见他嘴角微扬,语气里带着几分哂笑道:“姑娘,你这样的搭讪方式,是不是老套了些?” 魏婉芸:“……” 她被噎得心口一窒,还没来得及怼回去,对方却脑袋一歪,直接晕了过去。 魏婉芸一口老血就这样憋在了心口,又发泄不得。 就在这时候,她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来了。 纷乱的脚步涉水而来,由远及近,几个蒙面黑衣人转眼便至跟前。 魏婉芸躲在灌木丛里的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将眼睛也微微眯起,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隔着噼里啪啦的雨声,她听到当先的那人沉声道:“他受了重伤,应该跑不远。” 话音才落,却听他身后有人惊讶道:“主子,那边有人上来了!” 那一瞬,魏婉芸明显感觉到当先的那个黑衣人周身上下散发的杀意。 但也只是一瞬,他便敛了下去,并沉声道:“先撤。” 言罢,他脚腕一转,率先踏步离开,其他人也立即跟上,转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雨幕里。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抹不甘,魏婉芸听得分明。 这人不会善罢甘休。 一想到他之前犹豫的那一瞬,魏婉芸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来的人正是翠珠和三叔他们。 即使不知情,但那人若是那时候嫌他们碍眼,直接灭口的话……就算三叔功夫再好,也未必是这几人的对手。 到时候一番纠缠,倒真的是惹祸上身了。 她只是想按照前世的记忆找隐居在此的周大夫,谁曾想竟然还能碰到这一幕。 念及此,魏婉芸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身边还在昏迷中的那人,当她的眼神自他的剑眉星目掠过,最后落到腰际的一瞬间,愣了一下。 那枚玉坠子,有些熟悉。 她见过的。 只是具体在哪里,在谁的身上,她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这时候,三叔和翠珠已经去前面探路回来了,那些黑衣人也已经撤了,他们暂时安全。 三叔虽是魏家的家仆,但却又跟旁的下人有些不同,他武艺高超,从魏婉芸记事时起,就在她身边保护并且只听命她一人。 此时,三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一边背起昏迷中的男子,一边对魏婉芸道:“小姐,那户人家被灭口了。” 魏婉芸听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还不等她开口,三叔就已经提议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去再说。” 魏婉芸点了点头,拉着翠珠一起,快步跟了上去。 即使背着个人,三叔也是健步如飞,三人很快便回到了半山腰停着的马车跟前,没有任何停顿,一路飞奔下了山。 青云山脚下便是落云城,距离魏婉芸的外祖赵家不过半天的路程,好在这落云城也有不少赵家的产业,要在这落云城隐藏行踪倒也不难。 魏婉芸选了一家医馆落脚,为了掩人耳目,马车直接从后门入了院子,才让人将那男子抬了下去。 这坐堂大夫姓赵,也是赵家的远亲。 在给那男子处理好了伤口之后,赵大夫也给魏婉芸诊了脉。 “小姐的脉象紊乱,似有中毒的迹象。” 赵大夫皱眉,有些不安道:“小姐身上可还有其他不适?” 原本魏婉芸对那人给她喂的毒药将信将疑的,听了赵大夫的话之后,她越发庆幸自己没有丢下那人。 “暂时没有,您可瞧出来是什么毒了吗?” 见赵大夫愁眉紧锁的模样,魏婉芸的心也跟着跌入了谷底。 她叹了口气,“那便先等他醒来再说罢。” 还好那人只是失血过多,没有性命之忧,否则的话,自己说不准真的要跟他一起死了。 念及此,魏婉芸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差点儿忍不住要冲进去将那人暴打一顿。 她只不过是路过,这人竟然还要拖着她垫背! 虽然知道他在那种情况下,为了求生,也是身不由己,但被威胁差点儿丢了小命的是自己,魏婉芸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她也怪自己,那种关键时刻竟然被回忆搅了思绪,走了神,才让他钻了空子给自己喂了毒。 现下想什么都晚了。 就这会儿功夫,去打听消息的三叔已经回来了。 在他们下山之后,三叔就让人将山上那户人家出事的消息给散了出去,县丞已经亲自带着人去过了。 只是,三叔带回来的消息,既在魏婉芸的意料之中,又在她的意料之外。 被灭门的那户人家,当真就是去年带着一家子从京都告老还乡的周太医,周清旸。 他是在半个月前搬来了这里,就连周围的邻居都不知道他一家子的身份,还是县丞带着捕快在他家中找到了线索才得以查到他的真实身份。 这次他一家老小,除了他小儿子周邵初不知所踪以外,连带着丫鬟婆子一共九口人,全部被害。 听到这里,饶是身为局外人的魏婉芸都跟着眼皮子直跳。 也不知道这周太医到底牵扯上了什么样的恩怨,以至于落到这般结局。 此时,不只是官府在找周邵初,那些蒙面黑衣人也在找周邵初。 而这周邵初…… 念及此,魏婉芸微微蹙眉,脑子里蓦地划过他腰际佩戴的玉坠子的模样。 那个“初”字,清晰可见。 所以,她之所以对这人这么熟悉,难不成是因为前世见周大夫的时候,也曾见过这周邵初? 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大大的超出了魏婉芸的认知和预料。 别的或许她记得有些模糊,但她见到的周大夫的时间,应该是两年之后。 因为,那时候,周大夫对她行的是跪拜礼,而她一身宫装华服,正端坐于太子东宫。 可是,现在这周大夫就已经死了,哪里可能还有后来的事情。 前世的自己并没有在这个时间点来找周大夫,而周大夫也并没有死。 为什么这一世会这样? 她还什么都没有做,只一个提前回京的决定,就已经让有些事跟前世有了不同。 魏婉芸有些头疼,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当下面临的问题是,得把自己身上的毒解了,然后迅速回京,看看阿娘现在的身体到底怎么样。 能赶在别人下手之前自然最好,如果阿娘已经中毒……如今周大夫已死,京中又无人可以相信…… 魏婉芸一时间找不到更好的大夫了。 就在她走神的时候,突然听到房间传来一声轻呼:“小姐,人醒了。” (本章完) 第4章 004带他入京 第4章004带他入京 魏婉芸连忙站起身来,想要跟过去看看,只是碍于规矩,她迟疑了一下。 但转念想着,非常时期,顾不得了,她便提起了步子,直接跟了过去。 “出去!” 还不等魏婉芸的步子跨进门槛儿,就听到一道清冷入骨的声音自房内传来。 旋即,魏婉芸便瞧见了赵大夫灰头土脸的退了出来。 就连原本让留在床边照顾他的小厮,也被训了个没脸。 这人,倒是好大的架子。 他身上的湿衣已经被小厮换下,此时穿着的是掌柜的新做的素白长衫。 相较他的身量,衣服袖口有些短,但即使这般,也不见他有半点窘迫,他只是随意的靠在那里,便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和威压。 魏婉芸抬头看了过去,一抬眼,便对上了那双幽静如深潭般的眸子。 那双眸子的主人,仿似没有半点儿情绪起伏,眸中无波无澜不说,那深邃的眼神里,带着能吞噬人心的魔力,只一眼就让人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魏婉芸看他的同时,他清冷无痕的目光也正落在了她的身上。 只是,他看向她的目光亦是没有半点儿感情和情绪,就跟看一个桌子板凳似得,没有区别。 虽然他的神态算不上傲慢,也算不得失礼,但却无端端的给人一种,他并没有将人放在眼里的感觉来。 这种被轻视的滋味儿自然不好受。 魏婉芸面上一片镇定,在他床前三尺开外站定之后,也似他之前那般,言简意赅道:“解药呢?” 那人胸口和手臂上都有剑伤,因为失血过多,此时面色苍白如纸,但他即使那么随意的靠在床头,哪怕是一记轻飘飘的眼神儿,也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来。 在淡淡的扫了魏婉芸一眼之后,他的目光已经落到了不远处的窗台上。 听到魏婉芸的话,他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不答反问道:“你要去京城?” 毕竟身上中了他的毒,即使被他无视,魏婉芸也只得耐着性子道:“是。” 然而,她等了半天,这人却没了下文。 就在魏婉芸的耐心就要被磨光,忍不住要追问的时候,就听他又道:“正好,我也去京都。” 然后,又没了下文。 这对急性子的魏婉芸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这人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 他去京都,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磨了磨牙,皱眉道:“我已经如约将你带下山了,阁下是不是该将解药给我了?” 听到这话,那人这才终于从窗台边放着的那株墨兰上转过了头来,目光清冷的看向魏婉芸,语气漫不经心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下山会给你解药了?” 魏婉芸:“……” 她差点儿没忍住想要打人的冲动。 不过,这次在她背过气之前,那人又开口道:“你带我入京,我给你解药。” 这次倒是没有惜字如金,但一听到说要带他回京都,魏婉芸忍不住皱眉道:“如果我说不呢?” 闻言,那人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似是对魏婉芸的话不以为意。 魏婉芸攥紧了拳头,咬牙道:“周邵初是吧?” 听到这个名字,那人终于抬起了头来,目光如炬的看向她。 他的反应更加印证了魏婉芸的猜测,她垂眸继续道:“不知道你们到底惹了什么仇家,但我想,既然能从京都一路追杀至此的,定不是普通人。” “就你现在这般模样,我便是直接将你丢出去了,你也是个死。” 竟然还想跟她谈条件! 魏婉芸气得磨牙。 他的命不也在她手上么! “而且,你乖乖交出解药便也罢了,我可以保证放你一条生路。” “但你若不肯,我便让人将你绑起来,剁了你的手脚,让你受尽万般折磨,连求死都不能,我看你怕是不怕!” 说着,她眸色一沉,周身上下都不自觉的带起了几分冷意,俨然下一刻就能叫了人进来将他五花大绑千刀万剐一般。 魏婉芸也没有真的那般歹毒,但如今性命被人捏在手上,她不得不做出毒辣的模样。 赵大夫刚刚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就已经帮她检查过了,他身上带了一堆瓶瓶罐罐,单从气味和颜色上,也让人分辨不出哪个是解药哪个是毒药。 魏婉芸无奈,只得从他口中撬消息。 然而,周邵初却只在听到她口中名字的时候,微怔了一下,对魏婉芸后面咬牙切齿的威胁却置若罔闻。 他依然是那副老神在在,气定神闲的模样。 只有在对上魏婉芸那几乎要喷火的眸子的时候,才不紧不慢道:“哦,是挺可怕的。” 魏婉芸:“……” 虽然嘴上那么说,但他这样子,完全没有在怕的! 就在魏婉芸在彻底暴走的前一瞬,周邵初眉梢微微一挑,突然开口道:“你去青云山,是为寻医?” 虽是疑问句,但用的是毋庸置疑的笃定语气。 魏婉芸尚未开口,原本惜字如金的某人却已经直了直身子,继续道:“你这样的穿戴,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平白无故的出现在人迹罕至的青云山,除了去找……我爹,我再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既然大老远的来找他,无外乎两个目的,不是寻仇,就是寻医。” 所以,他第一眼看到她就猜到她身份不一般,才挑了她,用她性命做威胁,要她送他下山。 猜到她有所求,也猜到了她有能力护住他。 这人的心思倒是缜密。 听到这里,魏婉芸微微眯起眼睛,皮笑肉不笑道:“那你怎知我不是前者?” 闻言,周邵初只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扫了魏婉芸一眼,并没有答话。 魏婉芸:“……” 为什么这人这么欠揍! 她攥紧了拳头,就要开口,却听这人又道:“你若带我入京,我可以帮你。” 帮? 怎么帮? 魏婉芸就要脱口而出,转念却想到了他的身份。 既然他是周清旸的幼子,继承了周清旸的衣钵,有一身精湛的医术,倒也正常。 魏婉芸正愁找不到好大夫给阿娘瞧瞧。 如今倒正好。 不过,前提是,这人值得她信任吗? 对面,周邵初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他的唇角微扬,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本就俊美如画的模样,因着这一笑,霎时间让魏婉芸觉得,这屋子突然都明亮了起来。 只是,下一瞬,待她看清他眼底带起的那一抹嫌弃的时候,魏婉芸呼吸一窒。 他虽然是在笑着的,但他的笑里分明带着嘲讽。 士可杀不可辱,更何况这般一辱再辱! 魏婉芸终于控制不住,一拳头就朝着他招呼了过去。 她虽是礼部侍尚书家的嫡小姐,但因自幼体弱,阿娘怕养不活,便将她送去了武将出身的外祖家习武,被当做男儿来磨练。 别的不说,哪怕是她这沙包大的拳头,就没几人能承受得住。 之前在青云山,要不是因为她一手扶着翠珠,一手撑伞正在走神,再加上这人从她身后出现得突然,她又何至于被他暗算。 念及此,魏婉芸就是一阵懊恼。 她的拳头虎虎生风,眼瞅着就要朝这人胸口砸下,却见这人身子突然一怔,魏婉芸的拳头都还没有碰到他的衣服,他却已经吐了一口鲜血。 魏婉芸:“……” 在她诧异的眼神下,周邵初抬眸看向她,语气淡淡道:“多谢姑娘手下留情。” 魏婉芸:“……” 她就没想留情! 不过,看到他这要死不活的模样,若真的挨了那一拳头,怕是当场就没了。 想着自己身上毒,魏婉芸到底是收了拳头,退开了些身子。 她再次站定,心下就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就依你所言,我带你入京,你替我治病解毒。” 魏婉芸没有直说是替阿娘治病,毕竟现在连她自己也不确定这个时间点阿娘到底是“病”了没有。 对面的男子抬眸看她,没有半点儿迟疑,语气淡淡道:“好,一言为定。” 分明第一次见,这人身上不知道招惹了什么样的仇家,而且还给自己喂毒,态度还这般恶劣,但不知道怎的,魏婉芸潜意识里却觉得,他不会真的害她。 至于原因,她也说不上来,只是一种强烈的感觉。 不过,想到追杀他的那些仇家,魏婉芸忍不住皱眉,“你就不怕那些人追杀到这里?” 然后连累到她,甚至她家里人。 听到这话,周邵初的目光恰巧落在腰际的玉坠子上,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恍然,语气却冰冷笃定道:“他们不会。” (本章完) 第5章 005跟她有关 第5章005跟她有关 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 事后魏婉芸回想起来,才发现自己做这个决定有多大胆。 雨还在下,时间也已经不早了,当天他们不得不歇在落云城。 这间医馆后面是二层小楼,楼上有三间房,楼下还有一个杂物间和库房。 魏婉芸带着丫鬟翠珠和周邵初分别住了楼上的左右两间房,三叔他们几人在中间房打地铺,掌柜的和赵大夫以及两个小伙计在杂物间凑合。 白日里一番折腾,魏婉芸有些心累,早早就睡了。 只是,刚一闭眼,她又继续做了跟前世有关的噩梦。 不过这一次,梦到的是四皇子,顾谨文。 少年皇子着一席墨色锦袍,长身玉立的站在水榭里,袍子的边角绣着金丝云纹,在日光下,泛着粼粼光泽。 一见到她,他便迫不及待的解释道:“阿芸,你信我,退婚非我所愿,是我母妃……你且等我一等。” “我一定会娶你!” …… 后面他还说了什么,魏婉芸没有听清楚,但她记得,自己甩开了他要来牵的手,并怒斥道:“殿下,既然婚已经退了,你又何必纠缠。” “臣女既是不祥之人,殿下日后若见了,就该避开了些,免得惹了殿下晦气。” 说着,她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她就是这般性子。 自接了赐婚的圣旨之后,她也想过,四皇子器宇轩昂,温润如玉,每次见到她,也都是妥帖周全的模样,有这样的人做夫君自是不差,她也愿意并做好了准备同他执手共度一生的。 可是,这人却在危急关头舍弃了她。 哪怕他再好,她魏婉芸也不要了。 顾谨文在她身后还说了什么,她听不清也不记得了,只是在转身的一刹那,眼泪没控制住,夺眶而出。 倒不是为顾谨文而难过。 她是气他皇家欺负人,要指婚的是他们,要退婚的也是他们! 她气德妃好手段,为了退婚,不惜费尽心机给她打上不祥之人的烙印。 她气她自己往日里不争不抢,如今微言轻,明明知道阿娘的死另有蹊跷,却无能为力! 她气这世道的不公! 那种悲愤的情绪一直到她醒来之后,都还在。 泪水已经浸透了半边软枕,魏婉芸看着头顶上的帘帐发呆。 即使已经醒了,她也好半天都没有走出那种又气又恼又伤心难过的情绪。 那身不由己的乏力感让她心神不宁。 魏婉芸动了动身子,挣扎着坐了起来。 前世,她还在蓟州外祖家的时候,就被皇上突然指婚给了四皇子顾谨文。 人在家中坐,婚从天上来。 随后,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阿娘病逝…… 她尚且没从被指婚的消息中回过神来,回京之后,面对的就是阿娘的死讯,自己被暗算,不祥的烙印,以及四皇子的退婚…… 这一系列的变故,打得她措手不及。 如果不是这些,她也不至于在被家族逼到走投无路之下,被迫嫁给靖王世子顾瑾知。 本以为是死里逃生,不料却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尤其是后面靖王起兵谋逆成功,太子妃的身份对于她来说,更是一道催命符。 念及此,魏婉芸倒吸了一口凉气,算起来,距皇帝赐婚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一切都还来得及! 魏婉芸迅速振作起来,她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就要起身去洗把脸。 睡在旁边小榻上的翠珠听到动静连忙挣扎着坐了起来,她眨了眨迷迷瞪瞪的眼睛,看向魏婉芸,不解道:“小姐,你起来做什么?” 话音才落,翠珠才看见魏婉芸脸上的泪痕。 她一个机灵,瞬间就清醒了,连忙从被窝里爬了起来,并紧张道:“小姐,你怎么了?” 魏婉芸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没什么,做了个噩梦罢了,我想洗把脸。” 闻言,翠珠迅速穿好外衫,并点头道:“奴婢这就去打水来。” 她心里紧张着魏婉芸,脚下的步子飞快,只是,才推开房门,冷不丁的看到杵在门口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的时候,翠珠被吓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惊呼声先一步划过喉头。 “啊!” 听到那声惊呼,刚刚穿戴好衣服的魏婉芸也是一怔。 她连忙循声看过去,一抬眼,竟然看到白日里那老神在在的周邵初这时候正面色苍白如纸的站在门口。 这三更半夜的杵在她门口,也难怪突然开门的翠珠会吓了一跳了。 “周……周公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要不是这人浑身上下都带着一种矜贵清冷的气场,翠珠当场就要叫人了。 但即使她没叫人,听到她那声惊呼,就睡在隔壁随时待命的三叔也已经惊醒了。 只听房门吱呀一声响,三叔的身子已经出现在了周邵初的身后。 这时候,魏婉芸也提起了步子,走了过去。 周邵初无视了身后虎视眈眈的三叔,他的目光直接掠过翠珠,落在了魏婉芸的身上。 对上她明亮清澈的眸子的一瞬,周邵初的眸中划过一抹复杂纠结的情绪。 这让魏婉芸有些摸不着头脑。 见他没有搭理翠珠,魏婉芸皱眉道:“周邵初?” 门口站着的男子这才动了动唇,他眼底里似是滚过诸多的情绪,像是铜炉里沸腾的水,但也只是一刹那,当再一次抬眸看向魏婉芸的时候,那漆黑如墨的眸中已经恢复了如亘古幽潭般的沉静。 在魏婉芸的注视下,他手腕一抖,下一瞬,变戏法似得,掌心里便多了一粒朱红色的药丸子。 “我忘了跟你说,六个时辰之内,那毒药若不加以抑制,三日之后就会七窍流血身亡。” 话音才落,魏婉芸的眼皮子都跟着跳了跳。 六个时辰! 从她中毒算起来……也差不多了! 见他面色平静认真,不似开玩笑,又这大半夜的来寻她,应该不假。 魏婉芸神色一怔,连忙伸手接了过来,迅速吃了下去,并皱眉道:“那你怎么不早说!” 万一晚了一点儿,那她的小命不是就没了! 可吃下去之后,魏婉芸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怎么就那么信任他,他给的东西,她想都没想就吃了?! 但眼下也由不得她懊恼了,反正已经吃了。 对面的男子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他眉梢微微一挑,露出了一抹轻笑。 只是,那笑容跟白日里带着嘲讽的味道又有不同。 好似,只是单纯的觉得她好笑……? 还不等魏婉芸琢磨过来他这笑是几个意思,嘴角带笑的男子已经转过了身去,直接无视了她回了自己的房间。 就这么走了…… 留下一头雾水的魏婉芸,气也不是,恼也不是。 魏婉芸总觉得他大半夜的站在她门口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但她不知道的是,看似云淡风轻的周邵初回了房间,关起房门之后,整个人差点儿因为脱力而栽倒下去。 豆大的汗珠子从他额头上沁了出来,胸口处的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一次被挣开,鲜血染红了他胸前大片衣襟。 他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疼似的,此时,满脑子里浮现的都是刚刚那个姑娘。 就在一刻钟前,那些零碎的,纷乱的片段突然间充斥了他的脑子,他才突然间想起了一些事。 关于她的,和他的。 (本章完) 第6章 后会无期 第6章后会无期 他一定是见过她的。 甚至,还跟她有过不浅的交集。 但是具体如何,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零星的,零碎的记忆如碎掉的刀片,绞得他脑子生疼。 每多想一分,那疼痛便加剧一分,直至最后,他眼前一黑,竟直接晕了过去。 好在他刚刚闹得这么一出,让魏婉芸放心不下,便差了三叔过来瞧。 待发现他晕倒,又是找李大夫,又是熬药的,一直折腾到后半夜,待到他的烧退了,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这才都回房歇下。 接连下了半个月的雨,隔天终于放晴。 因记挂着京中的阿娘,魏婉芸不敢耽搁,一早起来,就让人收拾了东西准备启程。 只是,想着周邵初昨日深夜那般病重的模样,魏婉芸还是有些担忧。 本就受了挺重的外伤,又有连李大夫都没诊出来的怪病,他这般状态,也不知道能不能经得起这一路的颠簸。 不过,这顾虑在她踏出房门,看到没事人一般,好整以暇的站在门外的周邵初的一瞬,便被彻底打消了。 他已经换上了一席黑色粗麻长衫,比起昨日的那套,更合身一些,也越发衬得他长身玉立,俊雅无双。 哪怕只是粗麻简衣,也难掩他一身朱玉风华。 他只从从容的站在那里,便是什么都没做,就已经给人一种无形中的威压和震慑来。 而这种与生俱来尊贵气场,让人一眼瞧着,便觉得他合该是出生钟鸣鼎食之家众星捧月的矜贵公子。 魏婉芸想,到底是老年得子,光他这一身做派,就可见周太医对其的宠爱。 只可惜…… 她想起李大夫之前说的,他昨夜那般症状,极大可能是心病。 想到他一家老小,如今只剩他一人,仿似一夕之间就从众星捧月落到背负了一身血海深仇。 对于他昨日的冒犯,魏婉芸便也不那么生气了。 只是,有些丑话,还是得说在前头。 魏婉芸站定,抬眸看过去的时候,周邵初亦转头看向她。 他的眸子沉静似水,看不出半点儿情绪起伏,魏婉芸递过去的带着探究的目光,也犹如一粒微小的石子儿投入亘古幽潭,并没有激起半点儿涟漪。 魏婉芸动了动唇,就要开口,周邵初却先她一步,语调平静道:“姑娘放心,我此去京都不为寻仇,亦不会给贵府带来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说着,他顿了顿,从魏婉芸的面上移开了目光,语气淡淡道:“而且,我可以保证,京中无人能识破我的身份。” 他竟猜到了魏婉芸的顾虑,而且在魏婉芸开口之前,将之搬到了台面上。 毕竟事关重大,能不远千里追杀至此的仇家,又怎么可能是一般人。 为了亲友的安危,魏婉芸不得不权衡一下带他入京的风险和利弊。 可他既远离京都,若不是为了寻仇,又何必再入京? 按理说,若只是为了活命,不该是躲得远远的? 虽然他的神色沉静,不似作伪,但只这口头上的承诺和理由说服不了魏婉芸。 她上前一步,就要开口,却见周邵初突然对她伸出了手来。 下一瞬,他变戏法似得,掌心里竟多了一粒朱红色的药丸子。 “这是解药。” “姑娘若不信我,服了此解药之后,大可以在此别过。” 从此以后,他们再无瓜葛。 那清冷寡淡的模样,带着后会无期的决绝。 魏婉芸才下意识接了过来,就见他收回了手,转身就走。 理智告诉她,带着这么一个“危险”入京,确实太过冒险了。 她既不知道他的仇家是谁,亦不知道,他要入京之后要做些什么,万一将来牵扯到了魏家上下…… 现在跟他分道扬镳,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如果阿娘真的中了毒,眼下京中又没有值得托付的好大夫…… 魏婉芸垂眸看着手上的解药,有些为难。 念及此,她抬眸看向已经走至到楼梯口的那道颀长清冷的身影,脑子里在这一瞬间,掠过三叔之前的话。 这周家九口人,除了这周邵初,全部惨死…… 这人看似清冷高傲得不近人情,但其实遭遇了这灭门惨事,内心肯定也是悲恸到近乎崩溃的吧。 就如她前世那般。 这一瞬,看着他决绝冷淡的背影,魏婉芸动了恻隐之心。 她下意识攥紧了掌心里的药丸子,扬眸开口道:“那便一起罢。” 这时候,已经准备下楼的周邵初才顿住了步子,回头对魏婉芸微微点头。 因着宽大的衣袖遮挡,魏婉芸看不见他此时扶着栏杆的手因为刚刚的紧张而攥得发白。 魏婉芸看到的,只是他云淡风轻,从容随意的态度。 既然他将解药给了自己,她也不好用给自己治病解毒的理由了,魏婉芸斟酌了一下才道:“我阿娘病了,届时我想请你替她诊治。”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魏婉芸看到了周邵初眸中的真诚和坦然,他点头,言简意赅道:“好。” 这便是说定了。 不知道怎的,虽然他什么都没说,神态也依然从容清冷,但魏婉芸却突然生出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来。 两人一前一后的就要下楼。 马车已经备好,因为是临时决定要回京,走得急,许曼芸只带了翠珠和三叔,以及刘强刘武两个家丁,两辆马车。 因为这个决定,三叔将后面马车上的行李拾掇了下,给周邵初腾了个地儿。 虽然对于他高大挺拔的身量来说,依然有些狭窄,但好在他也不介意,从从容就踏了上去,没有半点儿挑剔。 魏婉芸昨夜没有睡好,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没多久,就打起了瞌睡。 只是,还不等她困意完全上来,就突然被一阵嘈杂声惊醒。 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外面的沸反盈天,似有什么大事发生。 但仔细听来,那些声音里都带着哀嚎。 一旁的翠珠打起帘子来,皱眉道:“小姐,是难民。” “听前面说,北边涌过来的难民要进城,被拦了下来,这城门一时半会儿怕是开不了,咱们可怎么办?” 闻言,魏婉芸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本章完) 第7章 是他 第7章是他 魏婉芸从未亲身经历过江北水患,上一世,也只是听说罢了。 据说,因为这连日来的大雨,惹得江北一带河岸决堤,淹没了良田千亩,冲毁了房屋无数,成千上万人流离失所。 侥幸在这场浩劫中存活下来的难民忍饥挨饿,一路南上,如今正好到了落云城。 魏婉芸一心想着赶回京都救阿娘,竟然把这一茬儿给忘了。 “小姐,要不,咱们先回医馆再等等?” “县丞刘大人跟太爷有几分交情,咱们可以让三叔去问问。” 闻言,魏婉芸摇了摇头,不赞同道:“这个节骨眼上去找刘大人,只会给他添乱不说,便是他允了我们出城,外面都已经被难民围了个水泄不通,我们又如何能脱身?” “这……奴婢倒是没想到。” 翠珠惭愧的低下了头,皱着眉头,喃喃道:“也不知道朝廷派来赈灾的钦差几时能到,他们这样也怪可怜的。” 听到这话,魏婉芸的眼皮子都跟着跳了跳。 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来。 上一世,她虽然对朝政不感兴趣,也未多加关注,但她知道,这次朝廷派来赈灾的正是四皇子顾谨文! 因为,他也正是因赈灾有功,后面回京受赏的时候,求了圣上赐婚…… 一想到那道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赐婚圣旨,魏婉芸就觉得心口有些闷。 算起来,这时候四皇子应该在前来赈灾的路上了吧? 可不要遇见才好。 要避免重蹈前世覆辙,当先便是要断了四皇子向圣上请旨赐婚的念想。 只是,无论是在前世还是今生的记忆里,在赐婚之前,魏婉芸同那四皇子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他待人接物都温润亲和,对她表现得从未有对比旁人多一分的热情。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入了他的眼。 要怎么断了他的念想,倒真是让魏婉芸头疼了。 现在她只想离他远远的,等回京确定了阿娘的安危之后,她才有心思想其他。 正想着,原本已经掉头跟着人流往回走的马车突然停了。 “让开!都让开!” 随着一道呵斥声响,前面路口拐角处,县丞刘大人带着一队府兵正匆匆而来。 前面的路口已经被封了,堵在城门口的行人和马车都被府兵们赶到了两边,让出了中间那条路来。 嘈杂不已的城门口也随之安静了下来。 不仅如此,城外原本连天的哀嚎也突然停了下来。 年过四旬的落云城县丞刘裕拖着肥硕的身子终于跑到了城门下,他抬腿踹了一脚守城官,气喘吁吁的骂道:“废物!还愣着干什么!快开城门!” 随着他一声令下,原本紧闭的城门被人打开。 众人预想中难民蜂拥而入的情形并没有发生。 所有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转头看过去,就见原本拥挤成一团的难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跪倒了一片。 一队轻骑从难民自觉让出了道上过来,当先的那人身骑白马,着一席墨色锦袍,衣袍的边角绣着金丝云纹,随着他骑马而来的动作,那纹络在日光下泛着粼粼光泽,再加上他那本就俊朗的容貌,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尊贵。 人还未至,县丞刘大人已经率领了城门口一众府兵跪地相迎:“恭迎四殿下。” 来人正是四皇子,顾谨文。 魏婉芸打起车帘子的手,也在看到那人容貌的一瞬间,僵住了。 还真是不想要什么,却偏要来什么。 魏婉芸想到昨夜那个梦,许多模糊的关于顾谨文的记忆突然间涌入了脑海。 即使她不曾对顾谨文动心,但想起前世种种,她心里还是有些怨的。 是他连招呼都不打,直接请了圣人赐婚,将无辜的她拉入了那场皇权争斗中,在她被人设计迫害的时候,他没有能力护住她便也罢了,他竟还向德妃服了软,同意了取消婚约。 他置她于险地,却又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舍弃了她。 这让她原本在李家就举步维艰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 因为那纸婚约,她也曾做过待嫁的姑娘们都会做的,同未来夫君琴瑟和鸣,恩爱白头的美梦。 事实证明,那也真的只是梦罢了。 梦醒之后,只剩嘲讽和唏嘘。 城门下,顾谨文已经下马,他扫了一眼四下,用他清润的嗓音将救灾事宜吩咐了下去。 “刘大人,赈灾的物资已经在路上了,不日将抵达落云城,你且先将官府的囤粮搬出应急,若有不够,可先在城中商行记账周转。” “其二,调集府兵在城外协助难民支起帐篷,在洪水退去之前,让他们有个歇脚的地方,莫要再淋着雨了。” “再有,协调城中的医馆,派些大夫给这里面生病的百姓瞧瞧,所有药材等一切费用,记在赈灾支出款项上。” 随着那一道道命令落下,城外原本惴惴不安的难民们也都得到了安抚,再起身对他叩拜的时候,声音里越发多了几分虔诚和感恩。 论起这笼络人心的功夫,顾谨文绝对是诸位皇子中的翘楚。 此时,几乎所有人看向顾谨文的眼神,都犹如看到了救世主。 唯有魏婉芸。 眼瞧着吩咐完一切的顾谨文打马进城,魏婉芸放下了马车帘子,将身子往马车里面缩了缩,只盼着这人能快点儿过去。 听着那一道道马蹄声在青石板面上响起,由远及近,眼看着就要过去,还不等魏婉芸松一口气,那马儿突然在她的马车旁边停了下来。 “这马车上坐着的,可是魏四姑娘?” 顾谨文一开口,打碎了魏婉芸当他只是偶然停下的幻想。 她确定他刚刚进城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她,而她这马车又只是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马车,上面没有任何标志。 这人是如何认出她来的? 正想着,还不等她答话,顾谨文的声音再一次在马车外响起,只是说话的对象却不是她。 而是坐在前面赶车的三叔。 “我记得,你在她身边当差。” 闻言,魏婉芸一惊。 她遇见顾谨文的次数屈指可数,印象中,她并没有在他面前带过三叔,他竟然认得! (本章完) 第8章 008她不耐烦了 第8章008她不耐烦了 这自然是躲不过去了。 魏婉芸敛眉,在三叔开口之前,打起帘子,走下了马车,按照规矩就要俯身行礼。 “四殿下。” 只是,不等她的身子叩拜下去,原本在马车上的顾谨文不知何时已经翻身下马,抬手拦了她的动作。 “不必。” 他的手将将要扶住魏婉芸的手臂,却被魏婉芸更快一步退开了身子。 顾谨文的手扑了个空,他面上依然带着温暖和煦的笑意,不见有半点儿尴尬和恼意,甚至在魏婉芸抬眸看过来的时候,对她温柔笑道:“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你。” “我只听魏大人说,魏四小姐去了蓟州赵家,谁曾想竟然在这里遇见,倒真是巧了。” 前世里,遇到的四皇子也是这般,亲和温润,魏婉芸只当他本来就是这般性子,对她和对旁人无异。 直到她入京奔丧,那时赐婚的圣旨已下,他来魏家见她,才终于对她表明心意。 “阿芸,我心悦你,你且信我,没有了魏夫人,你还有我。” “我以后会一心一意待你,绝不负你!” 按照大周的习俗,姑娘有孝在身,若不趁着热孝出阁,便得守孝三年。 他贵为四皇子,自然不可能等上三年。 然而,魏婉芸没有等来顾谨文的花轿。 那个口口声声说着非她不娶,绝不负她的顾谨文转身便向圣人求了退婚。 往事一幕幕,顷刻间涌上心头。 如今再见顾谨文,魏婉芸的眸底已经多了几分不加掩饰的淡漠和疏离。 魏婉芸服了服身子,“殿下,也算不得巧,从蓟州归京,这落云城是必经之路。” 眼见着顾谨文就要开口,魏婉芸继续道:“殿下身负救灾重任,臣女就不打扰了。” 说着,她转身要走。 那一瞬,顾谨文的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失落。 但也只是一瞬,他的面上就恢复了从容和笑意。 只是他接下来说出口的话,让魏婉芸有种恨不得立即拂袖而去的冲动。 “怎么,才半年不见,你竟与我这般生分了?” 若是没有前世后面发生的种种,乍听到这话,魏婉芸也不会多想,如今她想尽量避着他,他还要这般的话,就让她觉得有些反感了。 顾谨文见魏婉芸神色越发冷漠,似是也终于意识到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这话不妥。 此时,城门下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两人身上。 尤其是被当朝四皇子都特别照顾的姑娘,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好奇心和关注。 顾谨文转头对刘大人递了个眼色。 县丞刘大人心领神会,当即带着府兵将那些恨不得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百姓给撵了开去。 原本还热热闹闹挤挤攘攘的城门口,转眼的功夫,就只剩下了顾谨文一行。 魏婉芸是要走的,但没有顾谨文开口,府兵就守在她的马车跟前,走不得。 她只得站定了身子,转头看向顾谨文。 顾谨文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他干咳了一声,别过了头去,才道:“抱歉,刚刚是我考虑得不周。” 说话间,他的眼神落到了后面那辆马车上。 有风吹起马车帘子,露出了一角男子的衣摆。 魏婉芸身边的丫鬟和小厮在魏婉芸下车行礼的时候,就一并上前见了礼。 顾谨文没想到,他们的马车上竟还有一人。 顾谨文的目光落在那一角衣摆上,挑眉道:“这是……” 见状,魏婉芸的心咯噔一下。 之前周大夫既然坐到了太医院院判的位置,跟四皇子顾谨文定然是有些交集的。 只是,不知顾谨文是否有见过周大夫的幼子,周邵初。 不管周邵初到底惹了什么样的仇家,为了避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当然是要瞒着的。 既然决定要跟周邵初合作,魏婉芸自是要护着周邵初。 她往那马车走近了两步,并随口解释道:“殿下,差点忘了,我有个管事因着昨日路滑摔伤了腿,不便行礼,刚刚才在殿下面前失了礼数。” 说着,魏婉芸的手已经搭在了马车帘子上,作势要打起帘子,让人下来。 她那清凉的目光看向顾谨文的同时,也对马车上的周邵初道:“阿初,还不快下来给四殿下见礼。” 马车内的人应了一声,露在外面的衣摆动了动,似是就要强撑着走下马车。 顾谨文也不是强人所难之人,他摆了摆手,大度道:“无妨。” 魏婉芸手上的马车帘子才打起了一角,听到这话,才又放了下来。 她就知道,顾谨文的宽容仁厚的名声在外,听到她的话,是不会再为难。 而她主动打起帘子叫人下来,做得坦坦荡荡,也正好能打消他的怀疑。 魏婉芸这边才悄悄松了口气,却不料下一瞬顾谨文却开口道:“我们来的路上,有许多地方都被山洪冲毁了,此时不宜归京。” 魏婉芸动了动唇,就要开口,顾谨文的下一句又接了上来。 “而且,魏大人随后便至,想来,他也不会赞成你这会儿回去的。” 听到这话,魏婉芸的眼皮子都跟着跳了跳。 她爹竟然来了? 她爹也是这次前来赈灾的随行官员? 之前四皇子开口那句“我听魏大人说”,她原是没多想的,如今看来,他们竟然是一起的。 不管愿不愿,她爹既然随后便至,她这个当女儿的也没有照顾就不打就先离开的道理。 魏婉芸只得点了点头,客气疏离道:“谢四殿下提醒。” 说着,她转身就要上马车。 身后,却又响起了顾谨文温润如玉的嗓音:“如今城内外都有些乱,你一个小姑娘家到底有些不便,不若你随我们一起,先回府衙住下……” 魏婉芸压根儿就不想跟他多言,但这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 她本就不多的耐心早就被耗尽了,不等顾谨文开口,她直接打断了他后面的话,皮笑肉不笑道:“臣女住在外祖家的铺子里,安全得很,就不劳四殿下费心了。” 此言一出,四下皆静。 所有人几乎都睁大了眼睛看向魏婉芸,似是想不通,她一个不过出身才三品朝臣家的小姐,是如何敢当众给四皇子甩脸子的。 (本章完) 第9章 009后怕 第9章009后怕 魏婉芸也知道自己这样失礼得很。 于情于理,顾谨文也是出于好心。 但现在的她,就是想要跟顾谨文保持距离,想要让他对她死了心。 既然她的冷漠疏离并未让他受挫,她不得不将自己的拒绝表现得更直接一些。 最好生气,甚至厌恶了她才好。 然而,哪怕她这般失礼,哪怕周围其他人都已经抱着看热闹,等着不识好歹的她被训斥的时候,顾谨文的面上却依然带着温和的笑意。 他挽了缰绳在手,对魏婉芸笑道:“也好,魏四小姐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差人来找我便是。” 说着,他还对她点了点头,这才再次翻身上马,带着手下众人扬长而去。 剩下魏婉芸一口郁气憋在心口,吐不得,咽不下。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奴婢觉得,四殿下挺好的。” 好得都让人挑不出半点儿错儿来。 再次上了马车之后,翠珠有些惴惴不安的看向魏婉芸。 以前的魏婉芸从未对人有这般无礼的时候,再加上得罪的还是圣上跟前最得宠的四皇子,就连翠珠都不免有些担心。 魏婉芸摇了摇头,淡淡道:“没什么,只是不想跟皇家有过多的牵扯。” 翠珠不懂,但见魏婉芸态度坚决,她也没有多问,只顺从的点了点头,旋即才提起另外一件事来,“小姐,老爷也来了落云城,那咱们要等老爷一起回京吗?” 闻言,魏婉芸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他们要赈灾,没那么快回去,我们不等了。” 她怕阿娘那边出事,等不起不说,她也并不想同自己亲爹同行。 她爹魏耀宗现任礼部侍郎,是真正寒门出来的“贵子”。 从她爹往上推数代的魏家人,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 想当年,他高中状元,又娶了蓟州赵家的嫡长女赵兰心,不知道羡煞了多少旁人。 他和赵家小姐的故事,亦不知道被编排了多少话本子,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茶楼酒肆说书先生津津乐道的话题。 只是,事实的真相却并非如此。 魏婉芸的阿娘当年同他情投意合,并不惜身份下嫁是不假,但他却不是话本子上说得那般长情。 在魏婉芸阿娘嫁过来之前,他就已经同表妹王莲香有了首尾。 赵兰心前脚进门,王莲香后脚就挺着大肚子上了门。 心灰意冷之下,赵兰心做了让步,同意抬王香莲做了姨娘。 那王莲香也是争气,那一胎竟是龙凤胎,一举生下了魏耀宗的庶长子魏清辉和魏婉宁。 隐瞒和背叛,这一直都是魏婉芸阿娘心中的痛。 即使她生下来嫡长子魏清钥,后来又有了魏婉芸,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一直也都是冷冰冰的。 魏婉芸因自幼体弱多病,被送去了气候宜人的江南蓟州,养在外祖父膝下,只偶尔回京探望,但这并不影响她跟阿娘之间的感情。 只是,这个爹,她着实亲近不起来。 不仅是因为她心疼阿娘的缘故,还因为,在她爹心里,亦没怎么看重她这个女儿。 在上一世,她被四皇子退婚,被人打上不祥的烙印之后,当魏家宗亲提出要将她烧了驱除邪祟的时候,她爹递给她的那一记凉凉的眼神……魏婉芸至今都记忆犹新。 他没有为她说半句话,哪怕她被族人架走,他紧抿的薄唇亦没有吐露出半分不舍。 想到那冷冰冰的祭台,魏婉芸就不寒而栗。 若是当初宫里头没有及时下那道把她赐婚给靖王世子顾瑾知的圣旨……在那时候,她就已经在魏氏族人的唾沫星子中,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那些痛苦的记忆在这一瞬间涌入了脑海,魏婉芸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这辈子再不会重蹈覆辙,她不会嫁给顾谨文,更不会嫁给顾瑾知。 她要跟他们皇家撇清关系不说,她还要所有害过她的人血债血偿! 因为情绪波动太大,魏婉芸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不住的往外冒着冷汗,可吓坏了旁边的翠珠。 “小姐,小姐?您有哪里不舒服?” 这时候,马车刚好停在了医馆后院,翠珠提议道:“奴婢去请赵大夫瞧瞧。” 魏婉芸松开了刚刚攥紧的拳头,摇了摇头,先翠珠一步跳下了马车。 身后的马车上,周邵初也已经款步下来。 应是刚刚翠珠的让请赵大夫的声音有些大,传入了他的耳里。 魏婉芸转头看到他的时候,就见他清冷淡然的眸子里,多了一两分探究。 魏婉芸正要笑笑,说自己没事,却见他往她跟前走了两步,然后对她抬起了手来。 魏婉芸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要替她诊脉。 她本意是要拒绝的,但不知道怎的,在他那双清冷如月华般的眸子注视下,她的手比她脑子更快一步,很自然的抬了起来,递给了他。 周邵初伸出两指,搭在了她的脉上。 他的指尖修长,光洁如羊脂玉般,带着一丝凉意。 春日的阳光打在他身上,那般柔和温暖的光,衬着他的侧颜越发俊美无俦。 魏婉芸比他矮了半个头,正好站在他挺拔的身形遮挡的阴影里。 她正为自己刚刚的冲动懊恼,怎么就那么配合的给他诊了脉,她分明没有病着,下一瞬,他的冰凉的指尖已经离开了她的腕子。 旋即,周邵初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好像踩在了魏婉芸的点子上。 “郁结于心,思虑过重,惊魂未定。” “是心病。” 说着,周邵初垂眸,看着魏婉芸姣好的面容,平淡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道:“你在害怕什么?” 这话,魏婉芸没法接。 她尚未想好怎么开口,倒是一旁的翠珠先一步道:“我家姑娘最近总是噩梦连连,会不会是缠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想着那些鬼神之说,说到这里,翠珠有些后怕的环顾了四周,并迅速的躲在了魏婉芸的身后,就好似这周围当真有什么似得。 魏婉芸不以为然,她摇了摇头,就要安抚翠珠两句,却听对面的周邵初突然皱眉,喃喃道:“你经常做噩梦?” (本章完) 第10章 010兴师问罪 第10章010兴师问罪 听着他的语气,就好似做噩梦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魏婉芸有些不解,她点了点头,状似随意道:“大概是太过挂念京中的母亲,所以才会这般。” 言罢,她抬眸瞧着周邵初的神情,不解道:“怎么,有何不妥吗?” 周邵初摇了摇头,“没什么。” 魏婉芸总觉得他的话没说完。 而不等她细想,周邵初已经转身进了堂屋,并对闻讯赶来的赵大夫吩咐道:“我等下开个方子,你照方抓药,按时给她服下。” 那神态,那语气,从容得自然得就好似他才是这里的坐堂大夫,而赵大夫不过是给他打下手的伙计。 而偏生,那赵大夫竟也十分恭敬,连连点头应下。 看得魏婉芸惊讶不已。 周邵初进屋之后,对上魏婉芸的目光,赵大夫灿灿的笑了笑,有些尴尬道:“小姐,实不相瞒,这周公子的医术远在我之上。” 虽然昨日他在给周邵初换药的时候,吃了两记挂落,但也被他提点了一二,赵大夫就知道,周邵初虽然年轻但对药理的见解远在他之上。 出于对自身所在领域强者的钦佩,赵大夫不但没将周邵初清冷疏离的态度放在心上,反而越发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是魏婉芸没有想到的。 不过,他有一个被称为国医圣手的爹,他医术高超,倒也在情理之中了。 这对魏婉芸来说,自然是好事,他医术越好,若阿娘身体有恙,他治愈阿娘的希望才越大。 这三月的天说变就变。 早上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中午就已经乌云密布,眼看着一场暴雨将至。 医馆后院有一株碗口粗的杏树长势极好,枝桠都伸到了二楼窗台。 此时正值花开时间,满树的杏花点缀得整个庭院都春意盎然,有风拂过,吹起粉黛纷飞如雨,再闻到那淡淡的杏花香,让人不由得感觉从身到心都是舒展的,放松的。 魏婉芸才喝过药,胸口有些闷,想着在院子里透透气。 只是她还来不及欣赏这杏花粉雨,就听翠珠气喘吁吁来报:“小姐,老爷来了!” 四皇子之前说的是不日将至,魏婉芸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翠珠的话音才落,庭院门口已经出现了魏耀宗怒气腾腾的身影。 他身上还穿着鸦青色官服,因着一路舟车劳顿,衣袍的边角都带着泥泞,不似平日给人那种一丝不苟清风朗月之感。 虽已年近不惑,他的鬓角也染了一丝岁月留下的痕迹,但他眉目依然俊朗,瞧见他如今这般模样,魏婉芸也就不难理解她阿娘年轻的时候,为何会看走眼了。 然而,看到他,魏婉芸脑子里想到的,也只有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么个词儿。 她动了动唇,一声“阿爹”才卡在喉头,还未来得及唤出,就听到魏耀宗怒斥道:“魏婉芸,你怎么回事!” 他的面上还带着怒气,许是因为气极,原本满是英气的眉峰已经紧皱成一团,显得有些狰狞可怖。 “招呼不打一声就回来也就算了,那四殿下也是我们能得罪的!” “人家好心好意问你,你竟这般不识好歹,你将我的脸面搁在哪里?” 魏耀宗还未进城,就已经有人将早上在城门口看到的那一幕报了过来。 一听到说魏婉芸竟然当众甩了四皇子的面子,魏耀宗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在魏婉芸身前站定,冷眼瞪着魏婉芸,怒斥道:“你的教养呢?你的礼数呢?这些东西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魏耀宗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一番劈头盖脸的训斥之后,魏耀宗的火气非但没降下去,看到魏婉芸神色平静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当初就不该把你送到赵家去!” 说着,魏耀宗的目光从魏婉芸的身上转到了她身后跟着的翠珠身上。 他怒骂道:“还有你!魏家养你是吃白食的?” “你是怎么照看小姐的?她犯糊涂,你们下人也不知道提醒,就跟着一起犯浑?” 魏耀宗气急败坏的模样吓得胆小的翠珠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声,只越发的垂下了头来,将身子往魏婉芸身后躲了又躲。 见状,面色始终平静如水的魏婉芸终于动了动身子,她抬手拍了拍翠珠的手,递给了她一记放心的眼神儿。 安抚了翠珠的情绪之后,才终于抬眸看向魏耀宗。 比起魏耀宗的气急败坏来,被怒骂的魏婉芸却神色平静的像是一个局外人。 “阿爹,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魏耀宗一看到她这模样,就觉得肺腑里似是有一团火在往外冒。 只是,这一次还不等他再开口,魏婉芸已经扬眉看向他,语气冷淡道:“什么时候我回自己的家还需要提前申请了?没有阿爹的允许,便不能回魏家了?” “阿爹身居要职,这话可莫要轻易说了。” “否则让外人听了去,还以为我是犯了什么错事,被魏家放逐了出去。” 这话听得魏耀宗呼吸一窒。 紧接着,魏婉芸不紧不慢,又继续道:“阿爹既然知道我在城门口得罪了四殿下,那就该知道我是因何而得罪四殿下。” “在那种情况下,当着众人的面,难不成阿爹要女儿就这样直接跟着四殿下去了他下榻的府邸?” “便是女儿不知礼数,也知道阿爹还要脸面的不是?” 一句话,既给自己回绝四皇子找了理由,轻飘飘的,也将魏耀宗无形中打在她脸上的巴掌给他还了回去。 一时间,魏耀宗面上有些挂不住。 但魏婉芸说的又在理,毕竟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大庭广众之下,怎么就能跟着四殿下去了。 魏耀宗眼底的愤怒淡了些,他别过了头去,有些不自然道:“话虽这样说,但他毕竟是四皇子,若他执意要带了你去,旁人又能说什么?” 这话竟是从一个当父亲的口里说出来,叫魏婉芸好生恶心。 话音才落,魏婉芸清冷的眉宇间突然绽放出了一抹笑意。 只是,那笑意透着几分嘲讽和冷意。 这看得魏耀宗一怔。 (本章完) 第11章 奇怪 第11章奇怪 下一瞬,便听魏婉芸嫣然一笑道:“阿爹这话说的,知道的自是晓得你是为了女儿着想,不知道的,还当是哪个谄媚权贵的软骨头。” “混账东西!” 魏耀宗眸色骤冷,怒斥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闻言,魏婉芸迎上他的目光,不避不让,挑眉道:“那阿爹知道你在说什么?” 身为礼部侍郎,竟然能说出便是四皇子当街将她强要了去也无妨的话。 这已经不是谄媚了,这简直就是无耻。 魏婉芸没有细说,但此时她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魏耀宗气得不行,看着魏婉芸那明艳无双的面容,就忍不住抬起了巴掌。 只是,他的手尚未落下,对面站着的魏婉芸却已经笑道:“阿爹刚刚说,当初就不该把我送去赵家。” “我听着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在说我外祖父管教不严,教得我没有礼数,不懂规矩。” 说起这一番话的时候,魏婉芸的神色是平淡的,哪怕是在笑着,她的笑容里也没有半分温度。 不知道怎的,魏耀宗突然觉得眼前的女儿有些陌生。 她周身上下带着一股让他都心惊的强大气场。 听着她这一番意有所指的话,他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原本举起的手,还不等落下,就听魏婉芸继续道:“可是,阿爹莫要忘了,我的姨母,当朝的淑妃娘娘,可是被圣人亲口称赞温婉贤良,恭谨端方。” 她的姨母赵淑妃便是她外祖父教养出来的,而魏耀宗之前的那句话,无疑是在打圣人的脸。 魏耀宗之前也是气极了,才会口无遮拦。 如今被魏婉芸揪住这一点来,他的脸都要绿了。 到底是理亏,他僵硬的收回了手,将心口的怒火敛了敛,硬着头皮道:“为父不过是教训你一两句,怎地扯到了你姨母的头上。” 似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魏耀宗干咳了一声,转了话题,“往日你还小,又常年在蓟州,有些话,阿爹便没有对你说,如今既然刚巧遇见这个事,阿爹不妨跟你说道说道。” 魏耀宗上前一步,一改刚刚的怒气冲冲,原本冷冽的眸子里突然间多了几分温度。 他叹了口气,垂眸看着魏婉芸,语重心长道:“那四殿下温润宽厚,对你也格外上心,几日前,他还曾对阿爹提过你的事,只等着这次赈灾回去了,他便会跟圣上提起。” “阿爹刚刚之所以那么生气,也是怕你寒了四殿下的心,毕竟这样好的一门婚事,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听着他苦口婆心的话,俨然就是一个为女儿着想的慈父。 然而,这看在魏婉芸的眼里,只觉得恶心。 原来,在这时候,四皇子顾谨文就已经将这番心思跟魏耀宗说了。 这也难怪他会这么气急败坏了。 他关心的不是她,而是怕她惹了四皇子不高兴,断送了这门“好婚事”! 魏婉芸抬眸,冷眼看向魏耀宗,一字一句道:“阿爹可想过,我若嫁给四殿下的后果?” 魏耀宗不料她会有此一问。 他斟酌着,还不待想好该如何开口,魏婉芸嘴角一扬,露出了一抹仿似已经洞悉了他所有小心思的笑意。 圣人年迈,近几年身子越发不好,诸位皇子之间的争斗越发激烈。 太子资质平庸,这几年废太子的呼声越演越烈。 比起太子,精明能干的三皇子和宽厚温润的四皇子,显然更得圣心。 乾坤未定,谁都有可能笑到最后。 可是,若那人不是四皇子呢? 魏耀宗此时就想利用联姻,将宝押在他的头上,未免太过心急。 魏婉芸此时当然不会告诉他,如果一切按照上一世的路子走,她其实也没有机会嫁给四皇子,因为他们中间还横着手段狠辣的四皇子母妃,德妃。 而且,最后这三人都没有成功,是半路上杀出来的靖王踹翻了朝堂,靖王世子顾瑾知成了最后的赢家。 她现在只是要提醒魏耀宗一下,如果不能立即打消他利用她攀龙附凤的心思,让他有所顾忌,暂时跟四皇子等人保持些距离,拖延些时间也好。 魏耀宗被她问得面上有些挂不住,当即尴尬道:“这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说着,他话锋一转,又放软了语气道:“阿爹是真心为你好,你想那四皇子,仪表堂堂,器宇轩昂不说,待你又这般的好,这样的好郎君,你上哪儿找去?若是错过了,你定要后悔一辈子!” 魏婉芸真要吐了。 她退开一步,拉开了些许跟魏耀宗之间的距离,站定之后,目光冷冷的看向魏耀宗,语气笃定道:“女儿不会后悔。” 她就是不嫁顾谨文! 话音才落,魏耀宗原本还要劝说的话就这样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头。 他气得跺脚,张口就要训斥,却在这时候,听到外间有脚步声传来。 很快便听小厮在院外禀报:“魏大人,四殿下正找您呢。” 魏耀宗只得收起了满肚子的火气,狠狠的瞪了魏婉芸一眼之后,转头便要跟着小厮往外走。 只是,才走出两步,他突然一仰头,打了个喷嚏,猛地栽倒了下去。 这一幕看愣了不远处的魏婉芸。 只转眼的功夫,魏耀宗就呼吸急促,脖颈上就起了不少红疙瘩。 刚刚跟进院子的小厮见状,连忙掏出了随身携带的药瓶,并迅速取出了一粒药丸子给他服下。 几个呼吸之后,魏耀宗的状况才得以缓解。 他在小厮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连看都没看魏婉芸一眼,便转身离去。 之前被吓到的翠珠,这才颤颤巍巍上前,压低了声音道:“小姐,老爷这是怎么了?” 闻言,魏婉芸摇了摇头。 他不过是过敏症犯了。 魏婉芸不解,这院子里就一株杏花树,哪里有蓖麻的影子。 念及此,她下意识抬头看向了身后的杏树。 在杏花疏影里,她一仰头就看到了在二楼窗台上露出的那黑色粗麻长衫的一角。 见状,魏婉芸一怔。 刚刚的那一幕,他看见了吧。 (本章完) 第12章 012暖意 第12章012暖意 “小姐……” 魏耀宗走后,翠珠才终于敢直起了身子。 她站在魏婉芸身后,几次欲言又止。 魏婉芸一转头,便瞧见了她满眼的担忧。 翠珠红着眼睛,心疼道:“您没事吧?” 闻言,魏婉芸摇了摇头,没事人一般的笑道:“我没事,别担心。” 魏耀宗对她这般态度,连翠珠都看得心疼,更何况她这个当事人。 只是,比这更伤人的情景她都遇见过。 她对魏耀宗这个爹,早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和期待,所以无论他说出什么样的话来,也伤不着她了。 只是翠珠不知道,这善良心软的小姑娘,在替她心疼流泪。 在魏婉芸看来,实在是不值得。 翠珠虽然只是她身边的丫鬟,但在她眼里,却比她亲爹更重要许多。 魏婉芸抬手拍了拍翠珠的肩膀,笑道:“别多想了,我当真没事,只是这会子口里有些发苦,你若得闲,去给我做两块羊乳糕,我下次喝药的时候垫垫。” 见她这般模样,翠珠也终于放下心来,她抹了一把眼泪,带着浓浓的鼻音道:“好的!奴婢这就去给小姐做。” 说着,她转头便去忙开了。 看着她娇小的背影,魏婉芸突然觉得鼻尖有些发酸。 谁能想到,就是这个看起来胆小怯懦的小姑娘,在前世里,她被人算计落入狼群围攻的时候,是她割伤了自己的手臂,用浓烈的血腥味替她引开了狼群。 魏婉芸等到了救兵,而从小便跟在她身后遇到事情总是红着一双兔子眼睛的丫头,却再也回不来了。 那是魏婉芸嫁给顾瑾知的第二年。 正逢顾瑾知带兵拿了京都定下乾坤,远在封地的靖王妃收到了消息,带着她连夜入京。 在此之前,靖王妃待她都是极好的,她是冷冰冰的靖王府里,唯一会对她笑的人。 在被狼群围攻的那一刹,魏婉芸才后知后觉,原来靖王妃的笑里,藏着刀子。 只可惜,她身上余毒未消,莫说提不起刀剑自保,便是逃跑都有心无力。 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是翠珠挺身而出,她将她藏在石缝里,自己去引开了狼群…… 一想到前世最后看到翠珠的画面,魏婉芸眼眶泛红,就要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连忙扬起头,看着头顶上乌压压的天际,努力将泪意又逼了回去。 眼泪救不了她,脆弱改变不了任何事实,她唯有振作起来。 好在老天开眼,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 只是,重生后,许多原本清晰无比的记忆却又变得模糊了起来。 但是,她若凝神去想,或者再遇到跟那段记忆相关的人或者事的时候,还是能想起来的。 比如四皇子,比如她阿爹。 但她却唯独想不起来跟顾瑾知相处的点滴。 无论她在脑子里怎么努力搜寻,也只能依稀看到一道淡漠清冷的背影。 魏婉芸想着,应该是他们两人接触得不多。 即使上辈子她嫁给了他,对他来说怕是也勉强得很,毕竟是被一道赐婚的圣旨给捆绑住的,又岂止是她一人。 所以,他不待见她,疏远她,她对他的记忆不那么深刻,也就在情理之中。 而且,在她有限的记忆里,撇开靖王妃不提,整个靖王府上下都是冷冰冰的。 哪怕他待她有一两分好,她又何至于在靖王府坐冷板凳。 毕竟,无论在哪儿,底下的奴才们都是看着主子的眼色行事的。 念及此,魏婉芸下意识长叹了一口气。 罢了,既然想不起来,便不想了。 反正她也不会再嫁给顾瑾知,那些记忆想不起来也罢。 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操心,没必要浪费在这个上面。 她刚调节好了情绪,才准备回屋子里去,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的瞥到了二楼窗台的一角。 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坐在窗台跟前,只露了一角衣袂的周邵初站了起来。 清风徐来,粉黛纷飞,魏婉芸透过横斜的枝桠,看向隐在杏花深处的他。 他俊美得无可挑剔的五官在杏花疏影的衬托下,越发多了几分姣姣出尘的气质,仿若从云端俯瞰众生的谪仙。 如果要说区别,那便是他那清冷疏离的眼神里,并没有半点儿悲天悯人的慈悲。 魏婉芸被美色晃了眼,一个瞬息之后,才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她看向周邵初,皱眉道:“你怎么知道他对蓖麻子过敏?” 她的声音虽轻,但语气里带着笃定。 这院子就这么大,除了这株杏树再没有旁的,魏耀宗的过敏来得太过蹊跷。 如果是别人,魏婉芸可能不会多想,但眼前这人身上就带了那么多瓶瓶罐罐的药粉,而且之前就用给她下毒来威胁她。 魏婉芸也不十分肯定,她只是用这语气来试试看他的态度。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周邵初的神色坦然,没有半点儿遮掩,垂下的眸子只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便从容开口道:“太医院有出诊记录。” 闻言,魏婉芸恍然。 是了,他既是院判周太医之子,看过太医院的出诊记录,对朝中大员的身体状况有所了解,就并不奇怪了。 只是魏婉芸想不到,他为何会对魏耀宗出手。 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周邵初扬了扬袖子,将手中最后一点儿粉末洒进了风里。 同时,他清冷淡漠的声音也随之传入了魏婉芸的耳里:“没什么,看不惯罢了。” 看不惯…… 魏婉芸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看不惯之前魏耀宗对她的那一番态度。 因着过敏症,魏耀宗身边的小厮都会随身携带药物,所以,这蓖麻子要不了他的命,顶多让他吃些苦头罢了。 这人说话做事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但不知道怎的,在这一刻,魏婉芸突然感觉到了一瞬暖意。 只是,不等这股暖意从胸口攀爬至面上,瞧着楼上周邵初清冷淡漠的模样,魏婉芸突然想起来另外一件要紧事来。 她眸色一沉,原本将要扬起的嘴角也僵住了。 (本章完) 第13章 013恶趣味 第13章013恶趣味 同时,她脑子里也蓦地浮现出昨天半夜,周邵初站在她门口的画面。 联系到他刚刚不动声色的就整了魏耀宗,魏婉芸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那粒被她囫囵吞下的药丸子。 她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 恰逢此时,周邵初正好垂眸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魏婉芸收敛了心神,皱眉道:“周邵初,你昨夜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 很可能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延缓毒药发作的药丸子! 要不然的话,他今早为何又将解药给了她,昨晚给她不就是了? 偏要多此一举? 周邵初没有吭声,只那原本清冷的眼神里漫过一丝笑意,仿似在嘲笑魏婉芸的后知后觉。 魏婉芸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响,耳畔旋即响起了昨夜他一本正经说过的那句话—— “我忘了跟你说,六个时辰之内,那毒药若不加以抑制,三日之后就会七窍流血身亡。” 她信了他的邪! 魏婉芸攥紧了拳头,挑眉瞪着他。 比起魏婉芸的暴跳如雷,楼上的周邵初神色依然清冷,只嘴角露出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也没什么坏处,你当它是强身健体也无妨。” 说着,他敛下的眸子里蓦地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昨夜头疾发作,怎么就鬼使神差的走到了她房间门口,那些凌乱的破碎的记忆几乎要吞噬他的理智。 翠珠的突然开门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猝不及防之下,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和无所适从,他才随意拿了一粒药丸子,并编造了那么一个理由。 没想到,魏婉芸还当了真。 事情既然已经遮掩过去了,他自然没再理会,谁曾想,这姑娘后知后觉突然就琢磨过味儿来了。 念及此,他转过了身去,怕自己嘴角快要压不住的笑意被这姑娘看了去,只怕更要跳脚。 事实上,这时候魏婉芸已经气炸了。 怎么会有如此欠揍之人! 原以为那时候是他善心大发,交出了缓解毒素的解药,却不曾想,原来却是他恶趣味的捉弄! 亏得她早上看到他的时候,还有些心疼和同情他家破人亡的遭遇。 早知道他这么恶劣,她的同情心还不如喂了狗! 魏婉芸攥紧了拳头,眼看着就要发作,这人已经一转身进了屋子,并顺手关上了窗户,连骂街的机会都不给魏婉芸。 恼得魏婉芸恨不得捡起地上的石头对着那扇窗户砸过去,最好砸烂了窗户,砸得他头破血流了才好! 不过,她也就这么想想。 并没有真的上手这么做。 再怎么说,他身上还有重伤,而她还指望着他回京给阿娘看病。 在心里头默念了数遍,大人不记小人过,魏婉芸深吸了两口气,到底是将这火气给压了下去。 就在这时候,阴沉了许久的天,终于掉下了雨点子。 打得杏花七零八落。 魏婉芸也提起了裙摆,回了房。 只是,她前脚才进屋子,后脚赵大夫坐诊的前堂就突然响起了一片嘈杂声。 翠珠还在后厨忙活,魏婉芸原是想自己去瞧瞧出了什么事儿,还不等她提起步子,就看到了赵大夫急匆匆跑了过来。 “小姐,小姐!出大事了!” 还未到跟前,赵大夫就忙不迭的开口道:“当兵的说,城内送去给灾民的水源出了问题,许多人中了毒。” 听到这话,魏婉芸的眼皮子都跟着跳了跳。 竟然有人在水源上下毒! 而且对象还是无辜的灾民! “刚刚四皇子已经下令,召集全城的大夫去城外待命,小的这就要去了。” 魏婉芸点了点头,“你去吧,这里交给我。” 有了她的应允,赵大夫才放下心来,他又叮嘱了跑堂的小二几句,这才背上了药箱,跟着前来接应的官兵走了。 上一世,魏婉芸虽然对这些朝政没怎么上心,但她记得,四皇子的赈灾还是很顺利的。 并没有出现过有人下毒一事。 怎地这一世又不一样了? 想着城外那些背井离乡,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难民,魏婉芸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也不知道是什么毒,那些大夫能不能行。 念及此,她突然想到周邵初。 人命关天,若那毒寻常大夫不行,是不是能请周邵初帮着看看? 这时候,她已经完全将之前才被周邵初捉弄的气恼给抛到了脑后。 楼梯口有脚步声传来,还不待那人走下来,门外又有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这次竟是之前跟在魏耀宗身边的小厮,魏婉芸隐约记得,他叫杨笠。 “小姐,大事不好了!” 急匆匆进门,杨笠甚至顾不上擦拭身上的泥水,直奔着魏婉芸开口道:“老爷他中毒了!” 魏婉芸:“……” 这才多会儿的功夫。 她冷静的看向杨笠,不解道:“难不成他也跟城外的那些灾民一样,喝了有毒的水?” 闻言,杨笠摇了摇头,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语气里带着焦急道:“老爷跟他们的症状又有些不同,四殿下已经找了大夫过去瞧,他忙着探视城外灾民的情况,让小的先来知会一声小姐。” 于情于理,魏婉芸都该去看看。 身后有脚步声响,魏婉芸一转头,就对上了周邵初清冷的眉眼。 她尚未开口,周邵初已经先一步道:“一起去吧。” 魏婉芸没想到在这件事情上,他竟然这般主动。 时间紧急,还当着杨笠的面,她也不好多说什么,点了点头,便带着周邵初上了四皇子派来接应的马车。 在马车上,魏婉芸整了整裙摆,在周邵初对面坐好,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四殿下可曾见过你?” 想着周邵初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还有她并不知道的他的强大的仇家,魏婉芸怕此去会给周邵初带来麻烦。 之前在城门口,她就是担心他被顾谨文认出来,还特意帮他掩藏了些。 马车摇摇晃晃,周邵初的眼神却清冷平静。 在魏婉芸的注视下,他唇边轻启,语气从容道:“见过的。” (本章完) 第14章 014以防万一 第14章014以防万一 闻言,魏婉芸眼睫轻颤,脱口而出道:“那你的仇家是否跟他有关?” 话一出口,魏婉芸就有些后悔了。 这也许是周邵初最不愿意让人触及的痛。 她同他不过萍水相逢,即使现在有合作关系,也还没到让他将系着满门血债的仇家和盘托出的地步。 果然,周邵初敛下眸子,沉默了。 魏婉芸自知鲁莽了,她别过了头去,就要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却突然听到周邵初清冷如翠玉的声音,缓缓道:“或许。” 听到这话,魏婉芸忍不住皱眉。 这一个“或许”里面让人琢磨的空间可就大了。 既然周邵初不愿意开口,魏婉芸也就没有勉强,她只是有些担忧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这般随我前去?” 也太过冒险了。 周邵初动了动身子,随意的靠在了马车侧壁上,那清冷疏离的眸子落在魏婉芸的面上,“四殿下贵人多忘事,未必记得。” 魏婉芸不解道:“可如果他记得呢?” 用自己的身家性命赌在顾谨文是否记得他之上,虽然才刚认识,对他了解不多,但魏婉芸总觉得周邵初应该不是那么莽撞之人。 然而,对上她好奇中带着一丝紧张的目光,周邵初原本冷淡的眉宇突然舒展开来。 那清清冷冷的眼神里突然多了一丝带着温度的笑意。 旋即,魏婉芸便听他浅笑道:“不是还有小姐护着吗?” 这是在说早上在城门口魏婉芸护着他一事。 她应付四皇子说他是她身边的管事,没想到周邵初顺势叫了她小姐。 魏婉芸见他神色一直清冷寡淡的,以为他并没有将这件事当真,没想到,他也还记得。 虽然这话是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的,但却没有半点儿打趣的意思。 也许他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但是,莫名的,魏婉芸突然生出一种被人信任和依赖的感觉来。 她坐直了身子,挑眉道:“那你可高估我了,我连自己都未必护得住。” 周邵初但笑不语。 魏婉芸见他又变戏法似得,掏出来一个小白玉瓷瓶递给了她。 有过之前被他捉弄的经历,魏婉芸有些警惕的盯着那小瓷瓶。 周邵初手腕一转,递给了魏婉芸身边的翠珠,清冷道:“帮小姐备着,万一有人使坏,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那语气自然从容得就好似他当真是魏婉芸身边的管事,操心起魏婉芸的安危来了。 话音才落,魏婉芸和翠珠双双睁大了眼睛。 他都这么说了,翠珠看了看魏婉芸,见她没有拒绝,便替魏婉芸接了过来。 同时,魏婉芸盯着周邵初,不解道:“你知道有人要害我?” 周邵初已经收回了手,用手肘顶着车窗,慵懒的托着腮,“不知道。” 魏婉芸呼吸一窒。 周邵初缓了缓才道:“备着总没有坏处。” 他眨了眨眼睛,挑眉看向魏婉芸:“你若不要,当我没说。” 说着,他抬起手来,就要把翠珠手上的小瓷瓶给拿回来。 见状,魏婉芸手腕一抬,更快一步将那白玉小瓷瓶握在了手上,并微微一笑:“既然阿初有心,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话音才落,她明显看到周邵初原本清冷的瞳仁怔了下。 虽然只是一瞬即逝,眨眼便恢复了他一贯的清冷如玉,但还是被眼尖的魏婉芸给捕捉到了。 沉稳内敛如他,应是也没有料到,魏婉芸会这般从善如流,开口就唤他“阿初”。 实际上,魏婉芸想过了,既然要带着周邵初入京,将他留在身边,又不能暴露他是周清旸之子的事实,那就如应付四皇子那般,谎称他是她身边的管事阿初,就能避免许多事端。 周邵初前脚半开玩笑的叫她“小姐”,魏婉芸也就顺着演了下去,唤了他阿初。 看到他眼底那一瞬间掠起的诧异,魏婉芸突然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意来。 周邵初还没说什么,倒是一旁的翠珠忍俊不禁道:“小姐跟周公子……哦不,小姐跟阿初怎么像小孩子似得。” 翠珠虽然胆小,但却不傻。 她一直跟在魏婉芸身边,见魏婉芸都在替周邵初遮掩,她自然也不敢瞎喊,只是一时口快,说错了。 话一出口,翠珠连忙垂下了眸子,一脸后怕道:“小姐,奴婢下次一定注意!” 魏婉芸笑了笑,示意无妨。 既然周邵初都不怎么在乎碰见四皇子,她也就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眼下她担心的是魏耀宗以及城外那些中毒的百姓。 念及此,刚刚还带着笑意的眉弯突然皱了起来。 周邵初懒洋洋的靠在一边侧壁,一条腿半屈,一手托腮,一手随意的搭在屈起的膝上。 明明最没坐相的姿势,被他做出来,却让人感觉不到半点儿失礼和不妥,反倒衬着他整个人越发慵懒随意。 魏婉芸想,除了那张好看的皮囊外,大概是因为他身上有一种仿似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矜贵劲儿。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打在车顶上噼里啪啦作响。 魏婉芸正听着雨声失神,冷不丁的却听到对面周邵初清冷的声音响起。 “小姐就没有怀疑过我吗?” 闻言,魏婉芸下意识眨了眨眼睛,不答反问道:“我怀疑你什么?” 对上周邵初那双犹如一汪幽潭似得,看不到底的眸子,魏婉芸不以为意道:“怀疑你给我爹下毒吗?” 若论起来,周邵初也不是没有机会下毒。 若他在洒下去的蓖麻子里面掺杂了其他东西呢……毕竟魏耀宗前脚走,后脚就中毒。 而且,中的也不是城外那些灾民一样的毒。 魏婉芸抬手将刚刚抢过来的白玉小瓷瓶收好,看了一眼身边好奇得睁大了眼睛看着她的翠珠道:“他又不是傻,现在当着我面毒死我爹,对他有什么好处?” 本来就已经有仇家在追了,身上又有重伤,就连进京都要藏着身份要她捎带上才行。 他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在这时候对她爹下手。 而且,魏婉芸知道,也正是因为不是他,所以在听到她阿爹中毒的第一时间,他才要冒险跟她一起去看个究竟。 (本章完) 第15章 015危险了 第15章015危险了 魏婉芸的话音才落,对面的周邵初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魏婉芸之前也看过两次他嘴角微扬,露出的一抹笑意,但那笑多少带着些清冷疏离的味道。 哪怕他是笑着的,也让人有一种距离感。 明明他只不过是一个告老还乡的太医院院判之子,现在还家破人亡,而魏婉芸却是出身不错的官家小姐,即使魏家不是世家,但她背后还有外祖父赵家,宫里头还有个荣宠不断的姨母淑妃,但她却总有一种被他压下一头的感觉来。 眼下这笑却不同。 他面上那一层疏离和防备的面具因这一笑而出现了裂痕。 他也终于从一个冷冰冰的玉雕多了几分鲜活和生气。 他本就生得俊美,这一笑,如寒冰遇到了春日暖阳,孤冷的冰层乍破,原本昏暗的马车内,瞬间变得绚烂夺目了起来。 连魏婉芸都被晃花了眼。 还不待她从这“美色”中回过神来,却听他薄唇轻启,语气里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笑意道:“还不算太笨。” 魏婉芸:“……” 她刚刚一定是瞎了眼,竟然有那么一瞬觉得他过分得好看! 他这一开口,眼前的美景全无,再看到那张俊颜,魏婉芸只觉得拳头有些痒。 就在这时候,疾驰的马车突然停了。 外面响起三叔低沉沙哑的声音:“小姐,到了。” 魏婉芸也没工夫跟周邵初计较了,她拉着翠珠一起下了马车。 四皇子的人办事倒是稳妥体贴,马车前脚到,后脚就有六七柄油纸伞撑在了跟前。 魏婉芸几人一点儿都没淋着雨,顺利到了府衙后院。 前来引路的四皇子身边的伴读,周琅。 他是四皇子母妃,德妃的娘家侄子,深得顾谨文的信任,平时跟顾谨文几乎形影不离。 顾谨文虽然出城去视察了,但留了他在这里,也可见他对这件事,对魏婉芸的看重了。 只是这些并没有打动魏婉芸半分。 周琅面上带着的温和笑意,跟顾谨文如出一辙。 他抬手一引,“魏四姑娘,你可算来了。” 看到他眼角眉梢带着的笑意,魏婉芸却不寒而栗。 前世里,她虽然失了先机,一路被算计得没有还手之力,但后来在靖王府将养身子的同时,也在暗中调查阿娘的死因。 是德妃下的令无疑,而那个布局这一切的,却是眼前这个周琅。 他看似对顾谨文唯命是从,但实际上为了周家的荣耀,他却是德妃的马前卒,背地里得了德妃的授意,做了许多连顾谨文都不知道的事。 比如算计迫害魏婉芸的阿娘。 比如,在阿娘的尸体上投毒,来算计她。 若不知情的人看到他,只觉得他温和宽厚,跟顾谨文是一类人,但实际上却是一只笑里藏刀的恶狼。 魏婉芸想着,若顾谨文把对她的心思都已经透露给了她阿爹魏耀宗,那显然德妃那边也已经知情了。 他们是不是已经对阿娘动手了? 思及阿娘,魏婉芸的眼皮子都跟着跳了跳。 旁边的周琅看她神色不愉,只当她是在替魏耀宗担心,便语气温和的宽慰道:“魏四姑娘放心,殿下已经请了城中医术最好的回春堂大夫王永安,人已经进去有半刻钟了,想来很快便会出结果。” 魏婉芸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她突然间想到,德妃既然不想让顾谨文娶她,设计迫害到了她阿娘的头上,那为什么就没有可能也算计到她阿爹魏耀宗身上? 或者,不如对她下手来得直接? 但是,前世里,确实是阿娘先出事,魏耀宗是否参与赈灾魏婉芸不知道,那时候她还在蓟州赵家,等得了阿娘去世的消息的时候,赈灾已经结束了。 而且,前世魏耀宗确实没有出任何事。 就连靖王推翻了朝堂,顺利登基之后,魏家上下也因为她的关系而被保全,她还曾在东宫书房见过魏耀宗。 不过,那时候的魏耀宗已经一改之前对她的冷淡和不满,他殷勤得态度让魏婉芸都觉得恶心。 而现在…… 只她一个提前回京的决定,很多事情在这一世却已经完全不同。 魏婉芸看着前面带路的周琅的背影,忍不住在想,莫不是这周琅已经得了德妃的授意,要毁了这门婚事,刚巧又在这落云城遇见了她,怕夜长梦多这才迫不及待的动手?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现在的自己,是不是也已经置身于危险之中? 正想着,走在前面的周琅敏似是感觉到了魏婉芸注视的目光,他侧过了身子,含笑看向魏婉芸道:“魏四姑娘,可是有话要说?” 说话间,他们已经穿过了长长的抄手游廊,进了魏耀宗落脚的院子。 魏耀宗的房间近在咫尺。 魏婉芸站定了身子,皱眉看向周琅,摇了摇头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我爹的中毒有些蹊跷。” 她想试探一下周琅的态度。 话音才落,魏婉芸果然看见周琅的眸子里掠过一丝紧张。 虽然很快被压下,但还是让敏锐的魏婉芸捕捉到了。 见状,魏婉芸的心也跟着一沉。 对面,周琅面上的笑意渐收,换上了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他叹了口气,无奈道:“是啊,我们这么多人跟着呢,当时殿下就在旁边,刚跟魏大人说了两句话,他就突然倒了下去。” 说着,周琅转头看了一眼半敞的房门一眼,“王大夫已经将魏大人用过的茶水,茶杯,甚至碰到过的桌椅都检查了一番,并没有发现有下毒的痕迹,这真的是奇了怪了。” 闻言,魏婉芸只想冷笑。 若周琅真要下毒,他就陪在几人当中,以魏耀宗那颗按耐不住想攀附四皇子的心,哪里可能对四皇子的心腹设防。 心中了然,但魏婉芸面上不显,只垂眸紧张不安道:“这可怎么办才好?” 周琅见状,就要安抚她两句,这时候在他们面前原本半敞的房门开了。 替魏耀宗看诊的大夫王永安急匆匆跑了出来。 他前脚才跨过门槛儿,还不等开口,就一头对周琅跪了下来。 (本章完) 第16章 016恐惧 第16章016恐惧 “公子,魏大人他……恕草民无能……” 一句回天乏术,卡在了王大夫的喉头,怎么也说不出来。 在此之前,四皇子特意叮嘱了,一定要救活魏耀宗,否则的话,他们这些大夫都要跟着陪葬。 是以,眼见着事情已经没了转机,想着四皇子的话,王大夫被吓得腿软。 周琅神色也是一凛,他皱眉冷声道:“你不是落云城中最好的大夫吗?” 王大夫垂下了头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琅只得转头看向身旁的魏婉芸,“魏四姑娘……这……” 这变故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魏婉芸都有些措手不及。 她想过阿娘可能被人迫害,但却没往魏耀宗身上想。 虽然她跟魏耀宗之间的父女之情寡淡得很,但他不仅是她阿爹,亦是魏家的当家人。 他若有个好歹来,整个魏家都乱了。 还有她一母同胞的阿兄,也会伤心难过的。 魏耀宗虽然待她凉薄,但却将她阿兄捧在心尖儿上宠着。 她阿兄对魏耀宗的感情亦是深厚。 于情于理,她都不能让魏耀宗出事。 而眼下,他却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事了! 魏婉芸皱眉,“我先去看看。” 也不能只听大夫说,她现在连人都还没见着。 周琅点了点头,和被叫起来的王大夫让开了身子。 魏婉芸提起步子,就要跨进门槛儿,在那一瞬,脑子里突然掠过上一世阿娘惨死的画面。 她在蓟州赵家收到了消息就往京都赶。 来回耽搁这么些天,等她回到了阿娘所住的清芳院的时候,府里的下人没有给阿娘入殓不说,竟然连她身上的衣裳都没换! 那时候,她也是伤心悲愤到了极点,哪里顾得上想其他,只知道应该先给阿娘换上体面的衣服…… 谁曾想,竟然有人丧心病狂的在阿娘的尸体上下了毒! 她碰过阿娘尸体的手被毒液腐蚀,原本柔嫩的肌肤,连同她手上的筋骨突然开始腐烂了起来。 即使她在第一时间察觉,但也已经晚了…… 她至今仍然记得那钻心噬骨的疼痛。 念及此,魏婉芸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她原本扶着门框的手也止不住的颤抖,仿似正在经受那毒液的腐蚀。 尽管她已经在努力告诉自己,那只是前世的经历,可她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尤其是看到近在咫尺的魏耀宗。 魏婉芸在这一瞬想的是……很多事情既然已经脱离了原来的轨迹,那么眼下魏耀宗中毒……是不是也跟阿娘中的毒类似…… 他的身上会不会也有自己触碰到就烂肉烂骨的毒药? 这念头才冒出来,魏婉芸的身子都有些颤抖。 那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恐惧和担忧。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时候,身边的几人自然也都注意到了她的变化。 不过,周琅等人倒是没有多想,毕竟躺在这里面生死一线的是她亲爹,她这般失魂落魄的也在情理之中。 魏婉芸深吸了一口气,就要压下自己的情绪,却突然感觉肩头一沉。 原是从进来之后就一直没吭声的周邵初拍了拍她的肩膀。 魏婉芸下意识回头,就对上了他清冷平静的眸子。 也不知道她这般反应落在他眼里会怎么想,魏婉芸尚未开口,就听周邵初清冷如玉的声音:“小姐,我来吧。” 闻言,魏婉芸下意识摇头。 若真有问题,这本该是谋害她的陷阱,怎能让他去犯险。 可是,周邵初不知个中内情,应该不知道她的担忧和为难。 然而,出乎魏婉芸意料之外的是,周邵初竟对她点了点头,放软了语气道:“我是大夫。” 虽然他没说其他的,但迎着他的眼神,魏婉芸突然就懂了。 他即使不知道她前世遇到的种种,但现在恐怕也猜出了这房间里可能有诡异。 一句我是大夫,成功的让魏婉芸放下了心中的纠结和担忧。 她点了点头,终是让开了些身子,周邵初先一步走了进去。 周琅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魏婉芸身后跟着的这么一个人了。 哪怕他是安安静静的跟在魏婉芸身后,但瞧着他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尊贵劲儿,怎么看都不像是魏婉芸身边的小厮。 但魏婉芸没说,周琅之前也没问。 如今听着这句大夫,周琅不解,好奇道:“魏四姑娘,这是……?” 之前魏婉芸在城门口遇见四皇子的时候,周琅不知道去了哪里,并没有瞧见那一幕。 此时对上周琅探究的目光,魏婉芸随口解释道:“是我身边的管事,略懂些医术。” 听到这话,周琅的眼里的困惑越发加深了几分。 只是略懂些医术……就能比落云城中最好的王大夫更厉害? 周琅瞧着周邵初那自信从容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略懂些这么简单。 就在他思忖之际,周邵初已经走到了魏耀宗的床边站定,并俯下身来替魏耀宗诊脉。 在场所有人在这一瞬几乎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尤其是魏婉芸,小心脏都快要跳到了嗓子眼儿。 魏耀宗的面容有些发黑,床脚边还有半盅他之前吐出来的黑色的血。 周邵初诊完脉之后,又拨开了他的眼睛瞧了瞧。 他的手才收回来,魏婉芸已经忍不住开口道:“如何?” 周邵初手腕一转,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白玉小瓷瓶,就跟之前给魏婉芸的那个一模一样。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此时此刻,魏婉芸心里想的却是,他身上带这么多小瓷瓶,就不怕弄混了? 不过,她也就在心里琢磨,没有说出来。 此时,周邵初当着众人的面倒了一粒朱红色的丸子出来,一边掰开魏耀宗的嘴,给他服下,一边漫不经心道:“姑且试试吧。” 他没有一口否定,就已经让魏婉芸松了一口气了。 旋即,又听他道:“这药可以暂时护住他的心脉,要救命,还得需要解药。” 闻言,魏婉芸的眼皮子都跟着跳了跳。 上哪儿去找解药? 她睁大了眼睛看向周邵初,周邵初已经很自然的接过了旁边小厮递上的锦帕,擦了擦手。 哪怕刚刚他的手指也只是碰过魏耀宗的嘴角,他眼底下也是一片毫不掩饰的嫌弃。 魏婉芸:“……” (本章完) 第17章 017纠缠 第17章017纠缠 她怎么突然生出一种自己也一并被嫌弃的感觉来? 魏婉芸心情很复杂的看了周邵初一眼,然而,周邵初依然是那副气定神闲的做派,似是并没有觉得自己刚刚的动作有何不妥,更没有将魏婉芸的眼神儿放在眼里。 “解药?上哪儿去找解药?” 周琅把魏婉芸想问的话问出了口,他面上带着几分警惕看向周邵初:“魏四姑娘,你这管事倒是有几分能耐。” 连王大夫都说必死无疑,周邵初却说但可一试。 魏婉芸扫了他一眼,语气淡淡道:“不管阿初能耐如何,现在只要是能救我爹的法子,都可以试试。” 既如此,周琅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点了点头,朝身边的小厮吩咐道:“你且在这里待命,魏四姑娘有任何需要,尽管去办。” 那小厮连忙点头应下。 周琅这才转头对魏婉芸道:“魏四姑娘,既然这边有了眉目,我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先去城外忙政务了。” 说着,还不待魏婉芸点头,他转身便走。 魏婉芸哪里能那么容易放他走。 “且慢!” 她上前一步,跨步拦在了周琅身前。 周琅不明所以,皱眉看向魏婉芸:“魏四姑娘还有何吩咐?” 魏婉芸轻叹了口气,故作哽咽道:“周公子,我阿爹这般,说明有人要害他,我实在放心不下。” “你若走了,这里万一再出什么事情可怎生是好?” 周琅退开半步,对魏婉芸抱拳,语气笃定道:“魏四姑娘放心,这府衙内外都有护卫看守,不会出什么岔子。” 闻言,魏婉芸反问道:“那我阿爹出事的时候,这府衙内外就没有护卫看守了吗?” 一句话,成功的呛住了周琅。 他干咳了一声,别过了头去,避开魏婉芸那清澈明亮的,仿似不染半点儿尘世的眸子,不自在道:“正是因为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护卫们才更加警惕,魏四姑娘大可以放心。” 话虽这样说,但魏婉芸怎么可能放心。 她来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一路过来,几乎都没见到几个守卫。 按理说,哪怕大部分人手都调去了城外赈灾,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顾谨文怎么可能不派人把守。 这里面定然有蹊跷。 既如此,就更不能让周琅走了。 她脚腕一转,拦住了周琅原本要绕开的身子,故意红着眼睛,怯生生道:“可是,遇到这样的事,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着实害怕得紧。” 周琅被她堵得没办法,原本总是温和的面上掠过一抹不耐烦。 他沉下了脸来,挑眉看向魏婉芸:“魏四姑娘,我身负赈灾要职,城外还有关乎千万灾民生死的事情等着我去办。” 言外之意,魏婉芸也太自私自利,不识大体了。 见状,魏婉芸也不生气,只糯糯道:“既如此,那就不耽搁周公子了。” 话音才落,被缠得无奈的周琅蓦地松了一口气。 只是,下一瞬却听得魏婉芸又开口道:“横竖这里的大夫既然也瞧不好我阿爹,我便带着阿爹先回赵家医馆了。” 说着,她就要叫上小厮将魏耀宗背起来。 见状,周琅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 要是让四皇子知道他没有留住魏婉芸不说,还叫魏婉芸将魏耀宗也一并带走了,定然是有他的好果子吃的。 更何况,那会打乱他后面的计划! 无奈之下,周琅只得认栽,他忙叫住了小厮,并对魏婉芸道:“不可!魏四姑娘,你也知道,既然有人要害魏大人,那么比起留在这里,外面显然更加危险。” “好歹这里还有侍卫守着,你若实在害怕的紧,我留在这里陪你便是。” 说着,周琅暗自咬牙,转头便寻了靠窗的茶几前坐了下来。 魏婉芸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就在魏婉芸同周琅较劲儿的功夫,周邵初已经在书案前取了纸笔开始写方子。 屋子里明明那么多人,这一刻却静得出奇,魏婉芸甚至能听清楚周邵初的笔尖落在纸上的沙沙声。 只是,这安静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道呼啸声打破。 随着那道声音落下,半敞的窗户突然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支短箭射中。 那短箭狠狠的没入窗框,箭尾发出嗡鸣声。 只差分毫就能擦破窗框落在魏婉芸所在的位置。 “啊——” 站在魏婉芸身侧的翠珠被吓得惊声尖叫。 只是,那尖叫声才响,更多的箭羽破空而来。 魏婉芸一把将她翠珠拉了过来,藏在了窗后箭羽射不到的地方,然后脚腕一转,抬手就拽住了正提起步子要往门口方向跑的周琅。 周琅被拽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下意识的怒瞪着魏婉芸。 这时候,噼里啪啦射在窗台上犹如下雨的箭羽突然停了。 院外响起了两声惨叫,旋即就有数十道手持长剑的黑影翻过了院墙直奔这间屋子。 魏婉芸拽着周琅的袖子不撒手,对上周琅那张伪装不下去,仿似要吃人的眸子,魏婉芸可怜兮兮道:“周公子,你刚刚不是还说这里守卫森严吗?” 周琅被怼得一口气没上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恨恨道:“我怎么知道!” 说着,他甩了甩袖子,要将魏婉芸的手甩开,并不悦道:“你这般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他的话不但没让魏婉芸知难而退,却换得魏婉芸拽得更紧了。 她怯生生的哽咽道:“周公子,生死当前顾不得了,我害怕……” 话音才落,冲在最前头的两个黑衣人已经破窗而入,提剑就朝魏婉芸刺来。 魏婉芸知道他们的目标是她,便一手推了翠珠一把,将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翠珠推到了魏耀宗的床前,杨笠的身后。 同时,她另一只拽着周琅的手却并没有松懈半分,眼看着那黑衣人手中的长剑就要朝她当头劈下,魏婉芸一滑,直接拽着周琅摔了下去。 “不经意”的,让那刺客的剑锋对准了周琅。 那一瞬,注意到,两名刺客手中的杀招明显的僵了一瞬,又才改变了招数朝她刺来。 她心下了然。 (本章完) 第18章 018她忘了 第18章018她忘了 周琅这时候只恨自己早年没有习武,如今想要摆脱魏婉芸的纠缠却是不能。 明明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怎么拽着他袖子的力气那么大,让他挣脱不开? 不是说她常年体弱多病,要靠着气候宜人的江南蓟州才能得以存活下去吗? 难不成之前的线报有误? 刚刚他眼看着就能逃到门口! 只要他人一出去……等他安排的这些杀手们冲进来,这屋子里的所有人,一个都别想活着出去! 谁曾想,这小姑娘反应倒是有够快,竟然在第一时间拽住了他的袖子。 如今因为有他在,而且还被魏婉芸拽着当挡箭牌,那些杀手不得不投鼠忌器。 周琅心里叫苦不迭,恨不得这些刺客一拥而上将魏婉芸剁成了肉泥,回头他好给上面交差,却又怕刀剑无眼,伤到了自己。 正想着,一道寒光照面,周琅一个哆嗦,那剑锋就擦着魏婉芸的头顶过来,直削到了他的肩膀。 周琅吓得腿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时候,他万般悔恨自己还是做事还是太过优柔寡断! 因为太过在乎面子,也太过瞻前顾后,否则的话,待魏婉芸进这院子的时候,他就直接撕破了脸…… 横竖这院子里所有人都不可能活着出去。 他只是担心有个万一……还能将自己摘出去。 如今可好。 保不齐,这些人一个不小心,他这条命还得搭上。 正想着,原本要落到他肩膀上的长剑突然一顿,周琅只当这名刺客反应过来要收了杀招,却不曾想,那剑锋蓦地一转,竟然直接朝他的脖颈削来! 这是想要了他的命! 这些人都是德妃派给他的,从来都听命于他,这次也是得了他的命令,要将惑乱四殿下心智的女人除掉。 但周琅万万没有想到,在生死关头,这些人竟然会直接舍弃了他! 不用想都知道,这些人肯定也是得了德妃的授意。 只是,他这么轻易就成了弃子,他的家族知不知道? 只一刹那,周琅的脑子里滚过了诸多的念头,无论哪一个,都足以让他后背直冒冷汗。 他想躲,但生死一线,身子却压根儿都不听使唤。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即将血溅当场。 在千钧一发之际,拽着他袖子的手突然一用力,将他往回一拉。 那原本要将他脖颈削断的剑堪堪的擦着他的头发而过。 周琅还来不及喘息,那一缕断发已经掉在了地上。 他吓得面色苍白如纸。 此时此刻,既恨着把自己当弃子的德妃,也恨眼前这个将自己当挡箭牌的女人。 偏偏这时候,魏婉芸一脸无辜的看着他道:“周公子,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是你们这些爷们儿挺身而出,保护我这个小姑娘吗?” 周琅呼吸一窒。 他几乎要咬碎了自己一口银牙,“那你也得先放开我再说!” 闻言,魏婉芸扫了一眼同时向她和周琅刺过来的长剑,眨了眨眼睛:“你确定?” 周琅:“……” 他不确定! 既然这些人已经露了杀招,哪怕现在魏婉芸将他松开了,他们也不会放过他。 他最是清楚,德妃做事,从来都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既然目的已经暴露了,她就不会再留着他。 这一瞬,周琅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几名刺客的杀招还要继续攻来,却听一声剑鸣,一道淡粉色影子从眼前掠过。 周琅眼前一花,再睁眼,才发现之前死死拽着自己胳膊不撒手怕到瑟瑟发抖的魏婉芸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开了他。 她不知道从那哪里抽出了一柄软剑,手起剑落的一瞬间,就将眼前的三名刺客击退。 见状,周琅蓦地睁大了眼睛,险些以为自己魔怔了。 眨了眨眼,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之后,周琅突然有一种自己被戏耍了的屈辱和震怒。 只魏婉芸刚刚那一手剑花,就不是一般的练家子,更匡仑此时她手持长剑,眉目清冷,才刚刚击退了几名刺客的她,周身上下都散发着冷冽杀气。 可是,就在前一瞬,她还怯生生的藏在他身后! 这两相对比反差不要太大! 气急之下,周琅咬牙切齿的质问道:“你会功夫!” 面对暴跳如雷恼羞成怒的周琅,魏婉芸手腕一抖,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面上带着一丝笑意道:“抱歉,刚刚太紧张,我给忘了。” 周琅:“……” 这都能忘? 这怎么可能会忘! 用脚趾头想她也是故意的。 更何况,说着抱歉,她的眼底可是一点儿诚意都没有! 周琅被魏婉芸这句轻描淡写并没有半点儿走心的理由气得差点儿晕过去。 他突然间想到,今日的这场困杀,到底困的是谁,杀的又是谁? 然而,魏婉芸已经不看他了。 她转而看向从始至终都安安静静的坐在书案前的周邵初。 哪怕刚刚这床前杀招四起,他自岿然不动。 也不知道是有恃无恐,还是生死看淡。 魏婉芸脚尖一点,踹起刚刚被她击飞的一名刺客落下的长剑,踢到了他面前。 此时,更多的黑衣刺客从窗外涌了进来。 眼看着那些杀招转瞬便至眼前,周邵初只看着落在自己脚边的长剑皱了皱眉。 魏婉芸瞧着他的眼神,当下恍然。 意思是,他身上还有重伤不说,还不会武! 她突然间想起在青云山上,他突然从背后挟持自己时候的招数,和拿着匕首的姿态……动作虽然快,但确实不像是个会武功的。 既然如此,那他还这般镇定? 就像是个看戏的局外人。 似是看出了魏婉芸心中所想,周邵初眉眼舒展了开来,对她温柔一笑,“我不是都说了,相信小姐会护着我的。” 魏婉芸:“……” 虽然被人无条件信任是好事,但在这种情况下,由周邵初说出来,却让魏婉芸有种要打人的冲动。 数道带着杀气的寒芒当头罩下,魏婉芸再不能分心,忙提剑迎了上去。 在她身后,魏耀宗的小厮杨笠提剑护在床前。 偌大的房间里,就只有她和杨笠两人会功夫,而他们面对的是数十倍功夫不亚于他们的对手。 (本章完) 第19章 019先机 第19章019先机 魏婉芸再厉害,一下子面对这么多人也有些吃力,更何况,她还得顾及到翠珠他们的安危。 数十个回合下来,她身上虽然还没有挂彩,手上的剑招却不似之前那般凌厉,但还能继续跟他们勉强周旋。 许是眼看着相持不下,就在她手上慢了半拍的一瞬,一个黑衣人长剑一挑,竟然直接朝周琅刺去! 吓得周琅尖叫连连,连惊呼声都盖过了翠珠。 这一次,又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几乎分身乏术的魏婉芸脚腕一转,一个鲤鱼打挺,绕开了落在自己眼前的杀招,没有半点儿犹豫,一脚踹到了周琅的胸口。 将周琅踹出去了好远,堪堪的躲过了那原本要刺中他心口的一剑。 虽然被踹得险些背过气去,但连滚带爬的周琅哪里还顾得上疼,连连对魏婉芸道谢,但话一出口,他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这样,还不都是她魏婉芸害得! 到了这一刻,若是他还没有看出来魏婉芸是将计就计,那他就白长了这颗脑袋了。 若不是魏婉芸是故意装作不会功夫,拉了他垫背,激得这些刺客将他当做了弃子,他又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可是,比起魏婉芸的算计,这些刺客临时转舵,将自己当做了弃子,才更让他心寒。 他好歹也是德妃娘家侄子,若没有德妃的授意,他们怎么敢! 不过,不管怎么样,现在最重要的是活命要紧。 强烈的求生欲让周琅继续看向魏婉芸,求助道:“现在该怎么办?” 他只恨自己,为了达到击杀魏婉芸等人的目的,而将这府邸周围的侍卫都以城外灾民需要人手为由调开了。 外面零星的护卫,应该也已经被这些刺客给击杀了。 如今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哪怕立即去找四皇子,也已经来不及了。 虽然事实如此,然而周琅瞧着魏婉芸,莫名的觉得,这女人之前既然怀疑到了他的头上,提前洞悉了一切,就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击杀。 他看向魏婉芸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期待。 魏婉芸长剑一横,从一名刺客的腋下穿过,挑断了他的手腕经脉,才得空回应周琅。 “等等。” 闻言,眼看着杀手又扑到了眼前,退无可退的周琅一个趔趄,慌乱之下脱口而出道:“等什么?” 魏婉芸才没有功夫搭理他。 不过,话音才落,却听院外有纷乱的脚步声响,很快便至眼前。 穿着银色盔甲的精兵踏破了院门槛儿,冲了进来。 是四皇子的亲兵,玄羽卫。 原本一边倒的局势转瞬便逆转了过来。 比这些精兵更快一步进屋子的,是三叔。 他一个闪身就掠到了魏婉芸,让那些刺客再近不得魏婉芸身边半步。 这时候,那些刺客见事情已经败露,魏婉芸这边又迟迟拿不下,当即也不恋战,转身便冲了出去。 只是四皇子的精兵也不是吃素的,两边战成了一团。 院外厮杀声一片,屋子里却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劫后余生的周琅背靠着墙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抬眸看了看魏婉芸,又看了看魏婉芸身边的中年汉子,皱眉道:“你一下马车就察觉到了不妥?” 在魏婉芸进府的时候,他还曾在魏婉芸身边看到过这个驾车的中年汉子,只是魏婉芸带着那个管事和丫鬟进来的时候,那车夫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不过是个车夫,可能在马厩找个地方歇息去了,周琅当时也没在意。 算时间,应该是从那时候,这车夫就一路出城去找了四皇子搬救兵。 不然玄羽卫也不可能来得这么快。 念及此,周琅看向魏婉芸的目光里除了愤怒之外,还多了一丝由衷的钦佩。 他安排的如此周密,而且表现得也滴水不漏,她是如何才一下马车就已经开始准备后手了? 魏婉芸拿出了帕子,将刚刚染血的软剑细细的擦拭了起来。 周琅有些不甘心,又想着魏婉芸将计就计,竟然算计他也落得被自己人追杀的地步……她是怎么料定这些刺客会舍弃并杀了他的? 周琅有些后怕,继续追问道:“你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 闻言,已经擦好了软剑的魏婉芸终于抬起了头来,不过,她的目光却没有看向周琅,而是落在跨步进门的那道身影上。 “我猜的。” 她淡淡道:“比起操心我来,周公子不妨好好想,该怎么跟四殿下解释这件事。” 话音才落,周琅浑身一怔。 院外的厮杀已经接近尾声。 四皇子顾谨文在亲卫的护送下才跨进门槛儿,就听到了这一句。 旋即,在看清楚屋子里这一幕,他那句原本要关切魏婉芸的话,就这样生生的卡在了喉头。 “殿下……” 周琅挣扎着起身。 也不知道是不是掺杂着有私人恩怨在里头,魏婉芸那救命的一脚踹得他心口直疼。 他上前一步,一头跪在了顾谨文的面前,“臣有罪!” 顾谨文看了一眼周琅,目光又转回到了魏婉芸的身上。 在对上魏婉芸那清澈明亮但却没有一丝温度的眸子的一瞬,他突然生出了一种自己做错了事情一般的心虚来。 可明明他什么都没做,甚至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都捧到她眼前,只为博她一笑。 “魏四姑娘,你怎么样?” 原本这后头还有一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聪明如他,如果再没有半点察觉,那这些年白在皇室长这么大了。 魏婉云淡淡一笑,“谢四殿下关心,我无碍。” 说着,她转头看了一眼床榻上一直昏厥对这一切都毫无知觉的魏耀宗,“只是我爹中毒一事,还请四殿下明查。” 不能就这么算了,得给魏家一个交代! 顾瑾文点了点头,笃定道:“你且放心,我……一定不会徇私。” 他既然这么说了,心里应该就有了底,魏婉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前世德妃对魏婉云母女做的那些,四皇子一开始并不知情。 这也就是她这次要将计就计的原因。 不管顾谨文会如何选择,至少不能让他蒙在鼓里。 要让他清楚,他的母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要让他明白,在知道他属意魏婉芸的情况下,德妃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顾谨文之后会如何魏婉芸不敢断定,哪怕他还是没有死了要娶她的心,但至少因为这件事,也让他和德妃母子之间生了嫌隙,对魏婉芸都是有利的。 再有,若顾谨文即使知道要娶她会给她带来的灾难,还是要一意孤行的话,下次魏婉芸对着他,也不会再手下留情。 魏婉芸对着顾谨文点了点头,这一瞬,她的眸子里清澈明亮,如盛了一抔日月星辉,美得让人心颤。 但却没有一点儿感情和眷恋。 顾谨文看得分明。 他突然生出一种要彻底失去她的感觉来。 这一瞬,他的心尖儿上也蓦地传来一阵痛楚。 (本章完) 第20章 020接受不了 第20章020接受不了 一贯温和的顾谨文蓦地转头,目光里泛着冷意看向跪在地上的周琅。 “怎么回事?” 此时,周琅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德妃那边他是没活路了,顾谨文这边也不会轻饶了他。 但事已至此,他只能选择相对而言对自己最有利的。 兴许抱住顾谨文这根树枝,求得顾谨文的原谅,还能搏一线生机。 再怎么说,他也是顾谨文的表兄弟。 既然事情已经撕破了脸皮来,若有顾谨文护着…… 德妃再动手杀他,只会更加恶化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 只一个瞬息的功夫,周琅心中就已经做好了决定,他没有半点儿迟疑,就将这整件事和盘托出。 “殿下,是德妃娘娘吩咐属下这么做的。”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亲耳听到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顾谨文俊朗的面容顷刻间就像染上了一层寒霜。 “你胡说!母妃她怎么可能!” 自幼在他身边做伴读,对他的性子比任何人都摸得准,周琅知道,他这是动了真怒。 周琅咬了咬牙,抬手指了指外面眼见着逃跑无望,宁愿服毒自尽也不愿意被擒住的那些黑衣刺客的尸体。 “殿下若不信,可从他们身上查起。” “娘娘豢养的死士身上的标志,殿下应该是知道的。” 只一句话,成功的将顾谨文心头最后一丝幻想击碎。 他的身子微微一颤,但很快再次站稳,背在他身后的手也在不知不觉间被他紧攥成了拳。 周琅怕他还不肯相信或者自欺欺人下去,动了动唇,就要开口,却听得顾谨文冷声道:“够了!” 他母妃要杀魏婉芸的原因,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就因为魏婉芸的出身不能给他争夺皇位带来助力! 他母妃看中的儿媳一直都是手握十万精兵的威远大将军独女傅瑶。 可是,他不喜。 他自幼听从母妃的教诲,按照她所安排的路子,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但唯独这件事,他想为自己争取一下。 所以,那天在庆安宫里,他同母妃为此大吵了一架。 事后,他本以为母子两人为此事要冷战许久,他也已经做好了不肯低头认输的准备,没曾想,第二日倒是母妃主动同他示好,并应允他,等办好父皇交代给他的赈灾事宜,就可将这门婚事提上议程。 天知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有多欢喜! 那一瞬,他甚至恨不得立即昭告天下,他就要娶她了! 可为了魏婉芸的名节,他到底是忍了,只这一路南下与魏耀宗同行的时候,才说起了此事。 可是,如今却来告诉他,他母妃表面上同意了他的请求,背地里却派了刺客来对魏婉芸下杀手! 他最尊崇的母妃竟然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要杀他最爱的姑娘! 而且,执行这一道命令的人,还是他的心腹,他的表哥! 顾谨文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殿下……” 在这时候,懂得察言观色的周琅知道自己该闭嘴,万不能再触顾谨文的霉头。 可为了自己的小命儿,他垂下了眸子,还是得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娘娘有令,让属下不得泄露半个字……属下自知对不起殿下的信任,但请殿下看在往日属下亦是用心辅佐殿下的份儿上,饶属下一命!” 顾谨文没有开口。 周琅又道:“刚刚殿下应是看到了,他们连属下也要杀!殿下……” 若顾谨文再不护着他,他必死无疑! 还用不着等到回京了。 顾谨文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胸口的那团郁气,抬手打断了周琅后面的话。 “带下去!” 话音才落,周琅浑身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而顾谨文却不看他,他转头看向了一脸平静的站在那里的魏婉芸。 往日里,每多看她一眼,他便觉得浑身上下都是舒服的,欢喜的。 而如今,他只觉得脸颊发烫,有种想要夺路而逃的窘迫感。 他实在是无颜面对她。 顾谨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滚了滚有些干涩的喉头,尚未出声,却听魏婉芸突然脆声道:“且慢!” 她叫住了已经架起了周琅的两名护卫。 对上周琅那诚惶诚恐的眸子,魏婉芸眉目清冷道:“我想知道,德妃有没有安排人对我阿娘动手?” 距离上一世,阿娘身故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魏婉芸担心的就是德妃那边已经让人动手了。 话音才落,顾谨文的面色都跟着苍白了几分。 周琅咬了咬牙,别过了头去,避开了魏婉芸的目光。 见状,魏婉芸又转头看向顾谨文。 明白了她的意思,顾谨文轻叹了口气,转头对周琅道:“你如实说来,我算你戴罪立功。” 听到这话,原本已经心如死灰的周琅眼前一亮。 他对魏婉芸摇了摇头,语气里也多了几分诚恳:“娘娘只吩咐了我办这一件事,至于京都魏夫人那边,我并不知情。” 说到这里,周琅顿了顿,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不过,想来以娘娘的性子,若是出手的话……必会想得周全。” 就比如今天。 为了杀魏婉芸,哪怕把他当弃子。 顾谨文的面色又惨白了几分。 相比之下,魏婉芸倒是比他镇定多了。 因为,她差不多已经料到了是这样的结果。 她要多嘴问一句周琅,不过是递给顾谨文一个对周琅从轻发落的台阶。 而她之所以救周琅,当然不是同情心泛滥。 而是她觉得,周琅固然恨她,但肯定更恨德妃。 仇恨的种子已经埋下,留着周琅,让他给德妃添堵,为将来他周家的那一把火再浇上一层热油! 这一层心思,只有她自己知道罢了。 随着周琅的声音落下,气氛越发冷凝和尴尬,顾谨文几乎要窒息过去。 他勉力维持了最后的一丝风度,对魏婉芸闷声道:“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着,他一转头便大步离开,往日里从容优雅的背影,此时竟显出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来。 外面的雨在这些刺客出现之前就已经停了。 刺客们的尸体也已经被玄羽卫清理干净。 只这会儿的功夫,原本院子里那些被血染红的积水,也已经恢复了清澈。 这一切都好像是没发生过似得。 然而,有些事,就如那射在窗台上的箭羽,再如何抹去,也都留有裂痕。 待顾谨文等人离开了,魏婉芸才转头看向从始至终都是个旁观者的周邵初。 “你说,我爹的毒要如何解?” (本章完) 第21章 021耳熟 第21章021耳熟 周邵初终于将手中的狼毫笔放了下来。 这屋子里一番缠斗,竟然对他没有半点儿影响。 想着刚刚自己上蹿下跳应敌的狼狈,魏婉芸忍不住坏心眼儿的想—— 刚刚那些刺客的心思都放在了击杀她的身上,怎么就没来个人给他一剑! “按照这个方子去抓药来。” 周邵初只抬眸,淡淡的扫了魏婉芸一眼。 虽然只是一记眼神,但魏婉芸竟生出一种自己的坏心思被窥破了的感觉来。 她连忙避开了周邵初的目光,抬手接过了那方子在手,大致扫了一眼便递给了被之前的厮杀吓得瑟缩在角落里的王大夫。 在魏婉芸眼神儿的示意下,王大夫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并恭敬的接过了方子。 看过之后,出乎魏婉芸的意料,他皱眉道:“怎么能用这么凶险的方子!” 因为激动,他的声音都在不自觉中拔高了几分。 只是,下一瞬,当他抬眸看向周邵初,对上周邵初那冷冽无波的眼神的一刹那,王大夫的声音也不自觉的萎了下去:“稍有差池……” 周邵初拿了帕子擦着手,也不解释,只反问道:“这么说,王大夫还有更好的办法?” 王大夫被噎住了。 他只得转头看向魏婉芸。 光听着他们的对话,魏婉芸就已经猜到了七八。 既然没有更好的法子,铤而走险也未尝不可。 总比眼睁睁看着魏耀宗死去强。 “就按照阿初说的办。” 魏婉芸看了一眼同翠珠一起默默的收拾遍地狼藉的杨笠,“你同王大夫一起去。” 魏婉芸不知道王大夫的底细,也怕有人在中途再做什么手脚,让杨笠一起去盯着,自然要好些。 杨笠反应也够快,一个眼神儿就明白了魏婉芸的意思。 他点了点头,就跟着王大夫出了门。 待这两人一走,屋子里除了躺在床上生死一线的魏耀宗、在打扫屋子的翠珠,便只剩下魏婉芸和周邵初了。 院外站着守卫,但距离这么远,应是听不到屋子里的对话。 魏婉芸这才走近了周邵初几步,压低了声音道:“你有几分把握?” 周邵初站起了身来,越过书桌,走向床榻。 在经过魏婉芸身边的时候,才响起他轻描淡写的声音:“你有几分想要他活着?” 闻言,魏婉芸眸色一紧,几乎脱口而出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床榻上躺着的,是她亲爹,他固然薄凉可恨,她对他亦没有多少感情,但还不至于做到弑父的地步。 更何况,为了阿兄,为了魏家其他人,她也不想让他出事。 魏婉芸的话音才落,周邵初清冷的眉眼里蓦地带起了一丝笑意。 他歪了歪头,漫不经心道:“那便是十分了。” 魏婉芸一怔,一时间也不知道他这话说的是她有十分想要魏耀宗活着,还是说他有十分把握。 而他也没解释,只淡淡的扫了魏婉芸一眼,便提起步子走至床榻跟前,坐在了一旁的绣墩儿上,慢条斯理的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银针。 魏婉芸这才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 明明有十足的把握,却还故意来问她这么个问题。 只不过一句简单的回答,还要给她绕一个弯子。 这人当真欠揍得慌。 周邵初也不知道魏婉芸现在的想法,即使知道了也未必在意,他已经开始替魏耀宗施针了。 魏婉芸怕影响到他,便也歇了怼回去的心思,安安静静的站在了一旁。 打破这平静的,是院外传来的顾谨文的脚步声。 魏婉芸不知道他又为何去而复返。 想来,应该又从周琅那里听到了不少“内情”。 比起之前的紧迫和无措,这才多会儿的功夫,顾谨文就又恢复到了往日那般温润尔雅的状态。 “魏四姑娘。” 他提步进门,目光直落在魏婉芸的面上。 “我想跟你单独聊聊,可否行个方便?” 他是天之骄子,身份尊贵,若要单独见魏婉芸,只一句话的事情,但他却并不以身份拿人。 单从这一点,其实魏耀宗对他的评价还算中肯。 魏婉芸也正好有些话要说。 与其纠缠不清,不如趁早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思。 难得现在这么好的机会。 她点了点头,提起步子就要跟着顾谨文出去。 恰好此时,她身后的周邵初叫了翠珠一声:“打盆热水来。” 既是为魏耀宗的事情,翠珠自然不敢耽搁。 她当即应下,并对门口杵着的顾谨文福了福身子,就要出去打水。 而此时,随着周邵初那道声音落下,原本注意力只在魏婉芸一人身上的顾谨文蓦地被这声音吸引,下意识转头看了过去。 他一抬眼,便对上了周邵初清冷无波的眼神。 顾谨文微微一怔。 眼看着他的瞳仁在那一刹那缩紧,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魏婉芸的小心脏都跟着漏掉了半拍。 生怕被顾谨文认出了周邵初的身份。 接下来,顾谨文脱口而出的话,更是让魏婉芸眼皮子直跳。 只见他上前一步,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向周邵初,语气里带着几分警惕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魏婉芸的一颗心也跟着,像是瞬间被人提了起来。 然而,还不待她替周邵初捏一把汗,却听到身后响起周邵初清冷而疏离的声音:“这话听着耳熟,我最近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魏婉芸:“……” 原本的紧张在这一瞬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恨不得找块豆腐撞一下的窘迫。 但也实在是怪不得她。 昨日在青云山的时候,她第一眼看到他,就有这种强烈的感觉。 所以当时才脱口而出——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眼下周邵初虽然没有挑明了说,魏婉芸甚至没有回头看他的眼神,但她都有种自己又被他那带着嫌弃的眼神儿给扫了一遍的错觉。 不仅如此,明明他什么都没说,而她的耳畔,却又响起了昨日那道带着哂笑的声音。 “姑娘,你这样的搭讪方式,是不是老套了些?” 只唰的一下,魏婉芸的脸颊就不受控制的红了个彻底。 (本章完) 第22章 022不对付的两人 第22章022不对付的两人 好在顾谨文的注意力都在周邵初的身上,应是没注意到魏婉芸的窘迫。 他冷冽的眼神如刀锋一般,刮过周邵初的脸颊,似是想从他寡淡的神情上看出个所以然来。 顾谨文虽然平时看起来温润宽厚,但毕竟出身尊贵,身处高位,一旦沉下脸来,那无形中的压迫感并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然而,即使这般,身处漩涡中心的周邵初也依然从容淡定得像个局外人似得。 他拿了帕子擦手,才起身对顾谨文抱了抱拳,迎着顾谨文探究的眼神,语气淡淡道:“能被殿下记着,是草民的荣幸。” 哪怕是见礼,他的举止也从容有度,不卑不亢,礼数也算周全,让人找不出一点儿错来,但奇怪的是,总让人觉得不那么对劲。 魏婉芸没来得及细想。 她怕顾谨文刁难,也替他找补道:“殿下连三叔都认得,对我身边其他仆从有些印象也不足为奇吧?” 听到这话,顾谨文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只是,下一瞬他说出来的话,却让魏婉芸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来。 “这么说来,他就是之前那个在马车上,脚受了伤行动不便的管事?” 魏婉芸舌根发苦。 她的解释,可真是弄巧成拙了。 前脚她才说人家受了伤不便行礼,如今人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顾谨文只要不是傻子,都会看出来她之前是在故意给人打掩护了。 然而,比起她的窘迫来,作为当事人周邵初却依然那副寡淡的神色。 甚至在面对顾谨文的质疑的时候,他还淡淡一笑,“正是。” “不过,之前看到殿下,草民扭伤的脚突然就好了。” 顾谨文:“……” 魏婉芸:“……” 眼看着两人,一个眼神逐渐幽冷,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杀气;一个惊掉了下巴,已经准备替他找块墓地。 周邵初垂下了眸子,对顾谨文又抱了抱拳。 “说明殿下福泽深厚,草民不过沾了殿下的光。” 简直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而且,说完之后,他还一副坦然自若的神情看向顾谨文道:“若殿下不信,草民这就撩起来给殿下瞧瞧。” “只是,这些伤疤丑陋,怕污了殿下的眼睛。” 说着,他微微俯身,作势要撩起裤脚。 话都被他说了,这时候哪怕顾谨文真想亲眼确认一下,以他平素宽厚亲和的为人处事,也不好斤斤计较。 更何况,还当着魏婉芸的面。 之前那些替他遮掩的话也是魏婉芸说的。 若真的撩起来发现并没有伤口,无疑是在打魏婉芸的脸。 顾谨文心里还念着魏婉芸,虽然觉得眼前这人可气得很,但也不好当面跟他计较。 他摆了摆手,故作大度道:“无妨,既然好了,自是好事。” 然而,话音才落,却见周邵初已经站直了身子,收回了可能原本就没真打算撩起裤脚的手,对顾谨文抱拳道:“谢殿下体谅。” “没想到,殿下也如小姐一般,待草民宽容妥帖。” 顾谨文被噎得气儿都有些不顺。 尤其是后半句……这哪里是在夸他宽厚,这分明是当着他的面,显摆魏婉芸待他体贴宽厚。 是了,不管他的脚是不是真得受伤了,魏婉芸在他面前替他说话,体谅他身上有伤…… 即使知道他们两人之间未必会有什么,但霎时间,顾谨文心里也比喝了半坛子醋还酸得难受。 又气又酸又憋屈得发作不得。 看到这,魏婉芸的眼皮子直跳。 这一幕竟似曾相识! 她原本清醒的脑子突然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似得,疼得钻心。 之前怎么也想不起来的关于顾瑾知的记忆,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掠过她的脑海。 看着眼前两个不对付的人,魏婉芸毫无预兆的,想到了靖王世子顾瑾知。 只是,这时候她的脑子里掠过的跟顾瑾知相关的画面亦是模糊的。 她突然记起来,前世里,顾谨文同顾瑾知这对堂兄弟,也像是是这般不对付的。 两人一见面,就火药味儿十足。 尤其是在太后跟前的时候。 靖王同当今圣上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都是由太后所出。 比起其他的皇孙,太后显然最喜欢的是顾瑾知。 魏婉芸原本对顾瑾知模糊的记忆,也因为想到了跟他相关的人和事的时候,突然间变得清晰了许多。 比如太后。 四个月之后,是太后的寿辰。 已经去封地的藩王们得了特许,三个月之后,就会携一家老小入京贺寿。 最得太后欢心的靖王自然也不例外。 魏婉芸记起来,那也是在她被逼至绝路,眼看着要被魏氏宗亲放火烧死的时候,赐婚的圣旨就这样猝不及防的降到了她的头上。 因为太后寿辰之后,按规矩,藩王们便要带着家眷回各自的封地了。 太后想亲眼看着顾瑾知成婚,所以圣上替她和顾瑾知的大婚日子选在了太后寿辰之前。 平时对其他人都威严十足的太后,可能也是因为她是顾瑾知新妇的缘故,爱屋及乌,所以待她极好。 魏婉芸还记得太后一手拉着她,一手拉着顾瑾知,将他们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然后笑呵呵的要让他们早些给她生下个大胖重孙子。 她当时又羞又臊,根本就不敢抬头去看顾瑾知的神色。 只觉得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亦如他周身清冷的气息那般,冷淡而疏离。 如今,从记忆里剥离,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当时身边那人的模样。 只是那股冷意依然清晰入骨,至今想起来,她都有一种如坠冰窖的感觉。 魏婉芸实在想不通,她重生之后为何独独丢失了关于他的记忆。 不过,丢了也就罢了,反正以后也不会跟他有什么交集。 想着那冷冰冰的感觉,魏婉芸下意识打了个哆嗦,不经意的抬眸才发现顾谨文在盯着她看。 她有些窘迫,没想到,在刚刚竟然走了神。 亦没想到,怎么看到周邵初同顾谨文的交锋,会突然想起顾瑾知来。 (本章完) 第23章 023表白 第23章023表白 让她保住了性命,亦保住了一双手。 但是,也因为中毒太深,这双手莫说提不起刀剑,就连跟顾瑾知一起给太后奉茶的时候,也止不住的颤抖。 好在那时候太后待她宽容,只当她是紧张,并未苛责半句。 如今,从记忆里剥离,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当时身边那人的模样。 只是那股冷意依然清晰入骨,至今想起来,她都有一种如坠冰窖的感觉。 魏婉芸实在想不通,她重生之后为何独独丢失了关于他的记忆。 不过,丢了也就罢了,反正以后也不会跟他有什么交集。 想着那冷冰冰的感觉,魏婉芸下意识打了个哆嗦,不经意的抬眸才发现顾谨文在盯着她看。 她有些窘迫,没想到,在刚刚竟然走了神。 亦没想到,怎么看到周邵初同顾谨文的交锋,会突然想起顾瑾知来。 最后还魏婉芸硬着头皮打圆场道:“殿下,你不是找我有事吗?” 顾谨文这才摆脱了被魏婉芸无视,又被周邵初怼得无言以对的尴尬境地。 他凉凉的看了周邵初一眼,默默的点了点头,便带着魏婉芸转身离开了房间。 才下过雨,外面濡湿的空气里都透着几分泥土的腥味儿。 院子里花树上的树叶,更是绿得过分惹眼。 出了院子,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廊,一路到了水榭,顾谨文都没有说一句话。 魏婉芸也就默默的跟在了后头。 护卫被顾谨文遣退,待这水榭里只有他和魏婉芸两个人的时候,他才终于轻叹了口气。 “我竟不知道你会武。” 面对魏婉芸的时候,他的神色间也带着对旁人不同的温柔。 这句话自然不是质问,亦没有看轻魏婉芸的意思,只是带着略微的困惑和惊诧。 闻言,魏婉芸敛下了眸子,不卑不亢道:“不过是跟着我外祖父学了些花拳绣腿,关键的时候可以保命用,不值一提。” 魏婉芸特意将“保命”二字咬得重了些,顾谨文应该能听出她话外的意思。 她表面云淡风轻,心里却有几分庆幸。 ——外祖父当初觉得,一个小姑娘家成天跟刀剑打交道,若传出去了对她名声不好,所以就将这件事给捂住了。 对外,只宣称她因身子骨弱,所以才养在气候宜人的江南蓟州,对她习武一事却瞒得死死的。 也幸好这件事隐瞒了下来,否则的话,这次周琅若有所戒备,就不会是这般布局了。 上一世,料想德妃的人也是因为不知道她会武,原打算利用下在她阿娘尸体上的毒杀了她的。 结果没想到她不但有生肌粉,还用一身内力,硬生生的将那毒汁给逼出来了。 “阿芸……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顾谨文的声音拉回了魏婉芸已经飘远了的思绪。 只一个称呼,激得她差点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合不合礼数暂且不论,这一声让她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来。 上一世,两人也是这般相对站着。 不同的是,地点是在魏家的后花园。 “阿芸,你信我,退婚非我所愿。” “是我母妃……你且等我一等。” “我知道暂时委屈了你,但将来我都会补偿给你的!” …… 言犹在耳。 哪怕已经隔了一世,念及此,那种悲愤的,绝望的感觉也依然让魏婉芸感到窒息。 他明明知道,在那种情况下跟她退婚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最后却还是向德妃妥协…… 因着他的妥协和退让,成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虽没有直接做出伤害她的事情,却是他将她带至悬崖边缘,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刀剑将她推入万丈深渊。 看着她被魏氏宗亲逼至绝路,而他却做壁上观。 不,或许,他妥协的只是他的野心和大业。 不管如何,魏婉芸心性坚定,不会再有所触动了。 她垂下了眸子,对顾谨文规规矩矩的行了拱手礼,并垂眸客气疏离道:“殿下,请自重。” “臣女人微言轻,恐折辱了殿下的身份。” 话音才落,她尚未抬起头来,就看到面前的那双绣着金丝云纹的锦靴颤了颤。 靴子的主人在这一瞬似是有些站不稳。 “阿芸……你知道我……” 魏婉芸一开口,顾谨文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 这一瞬,他心痛如刀绞。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按在了心口,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和,皱眉解释道:“我知道,我这次的事情……我母妃做得过火了。” “但你且信我,这些我都不知情,我若早知道她会这般……” 这时候,魏婉芸突然抬起了头来。 那双晶晶亮亮的眸子,一眨也不眨的看向顾谨文。 身姿纤细的容貌昳丽的少女,穿着一袭浅碧色纱裙,只站在这里,就能让周围百花争妍的春景失了颜色。 美得让人心颤,只那眼神看过来的时候,顾谨文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 小姑娘神色清冷,似是从骨子里就带着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冷冽和疏离。 她看向她的眼神,甚至不如她看向她身边的那个叫阿初的奴仆。 念及此,顾谨文原本要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而对面,魏婉芸挑眉,神色平静的看向他,语气清冷道:“若殿下早知道娘娘会这般的话,会怎么做?” 一句话,问住了顾谨文。 他不知道。 就连现在,知道了真相,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一个,是生他,养他,半辈子心血都搭在他身上,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母妃。 一个,是他从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记在心上,并喜欢了好多年的姑娘。 顾谨文沉默了。 然而,魏婉芸对他的沉默并不意外。 她退开了一步,动了动唇,就要开口,却见顾谨文突然仰头看向她,急切道:“你且信我,我已经派人去京都了,一定护你阿娘周全。” “另外,我也会说服我母妃,在这件事情上,我绝对不会退步。” “阿芸,我是真心待你的。” “等我这次办好了差事回京,第一件事就是向父皇请旨赐婚,我赈灾有功,而且也已经到了出宫建府的年纪,到时候……” 顾谨文急切的想要得到魏婉芸的认同,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却被魏婉芸脆声打断:“殿下!” (本章完) 第24章 024划清界限 第24章024划清界限 “够了!” 魏婉芸的声音不大,但又冷又脆。 天可怜见的!可别再来个赐婚了! 真的会要了她的老命的! 求圣上赐婚就能保她性命吗? 带着她出宫建府就能粉饰太平吗? 德妃要毁了她的名声并弄死她,有太多的手段和办法了。 他们母子多年,魏婉芸不相信顾谨文不知道德妃对待敌人的狠辣和无情。 顾谨文那句轻飘飘的“你且信我”,不值得她走回上一世的老路。 也不知道是顾谨文太想当然,还是没接受现实仍旧在自欺欺人。 若德妃是那么轻易就能被说服的……又怎么会有今天的这一场闹剧。 他明明都已经知道了真相,也明白若继续跟她纠缠下去,只会引得德妃继续对她痛下杀手,却还是要纠缠。 他既没有同德妃对抗的勇气和觉悟,也没有能力护住她,更没有提出任何切实有效的解决方案,只一句“你且信我”就想赌上她的性命一条路走到底…… 哪怕这一瞬,他是真心喜欢她的,在魏婉芸看来,这样的喜欢也是自私的。 不过,好在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并不曾对他动心,所以也谈不上什么伤情甚至失望。 划清界限,从此两不相干,这是魏婉芸现在最想要的。 “殿下。” 魏婉芸又唤了一声,并再退开一步,又拉开了些许同顾谨文之间的距离。 “我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对我另眼相待的,但我知道,我对殿下,一直都是敬仰钦佩的,并无半点男女之情。” “我知道,以殿下的身份,自是配得上这世间任何女子,是我不识好歹,是我人微命贱。” “感情的事情勉强不得,强扭的瓜也不会甜,还请殿下高抬贵手,放过我。” “殿下对我,不管是不是一时兴起,待殿下放眼看去,像我这般普通的姑娘,在京中不知道有多少。” “殿下肯定能找到更好更优秀,也衬得上殿下身份的姑娘,并与之琴瑟和鸣,恩爱至白首。”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魏婉芸直接对顾谨文行了跪拜礼。 她这一招叫以退为进。 顾谨文看起来再如何温润宽厚,因着他的身份,也有着比常人更骄傲更强烈的自尊心,也由不得人这般拒绝和践踏。 她怕今日这般决绝的话会让他恼羞成怒。 掐断他的心思是没错,但没必要在她羽翼未丰之前,就先给自己树一个强大的敌人。 她又不傻。 魏婉芸的话还没有说完,顾谨文已经愣在了原地。 明明魏婉芸是跪着的,他却觉得自己才像是那个跪在她面前,哪怕抛弃所有尊严都不惜求得她一眼青睐的人。 原本看向魏婉芸的时候,总是温暖明亮的眸子,这时候已经变得黯淡无光。 “阿芸……” 他动了动唇,还想再挽留……准确的说是争取,毕竟他从头到尾都不曾拥有过她的心。 一开始,就是他的一厢情愿。 可是,在看到她清冷的眸子里平静得就好似亘古无波的幽潭,没有因为拒绝他而生出半分不舍和疼痛的涟漪。 顾谨文便知道,她心里当真没有他。 他的喜欢,对于她来说,是负担,是枷锁,亦是催命符。 最后一个词儿划过脑海的时候,原本失魂落魄,已经怔怔的顾谨文突然一个激灵。 他僵直的身子蓦地上前一步,面带紧张的看向魏婉芸道:“你是不是只是因为顾虑着我母妃,怕她再来伤害你?” “抛开这些,你愿意……” 魏婉芸刚要开口,却被他先一步打断:“我知道了!” “你且给我一点时间。”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说完,似是怕魏婉芸再说出什么更绝情的话来,他竟然直接一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脚下的步子匆匆,就像是后面有什么在追着他似得。 魏婉芸一句“不是”愣是没机会说出口,他人已经没了影儿。 她也知道,顾谨文不是不知道,只是他恐怕跟前世一样,又陷入了自欺欺人的境地。 只是不同的,前世他是觉得德妃会待她好,这世,他认定没了德妃的阻挠,她会愿意嫁给他。 她当然是不愿的。 她前世的结局有多惨烈,现在的重生就有多宝贵。 这一世,魏婉芸不想让自己的婚事再受人摆布。 她不要嫁四皇子顾谨文,也不要嫁靖王世子顾瑾知。 要嫁,她就一定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虽然前路难行,随心率性而活看似天方夜谭,但她相信,只要肯走,路就在脚下。 这样想着,魏婉芸感觉身上又多了几分力气。 她站起身来,看了看水榭外面碧蓝如洗的天,想到刚刚落荒而逃的顾谨文,她有些想不明白,他对她这般执着到底是从何而来。 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在请旨赐婚之前,魏婉芸对顾谨文的印象都很浅。 他们二人有交集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当真没有什么特别的。 她能记得清楚的一次,不过是贵妃娘娘举办的秋日宴上。 不过,那时候她也跟着其他的贵女们一起,跟诸位皇子打了个照面,其中也有顾谨文罢了。 那一次,他们甚至连单独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她原本以为,让顾谨文看清楚德妃的真面目,再当面拒绝顾谨文,至少也能让他知难而退了。 可如今看来…… 他似乎对自己的执念更深了? 这可如何是好? 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魏婉芸叹了口气,决定先回去再说。 她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去操心,至于顾谨文这边…… 她不是顾谨文本人,自是想不通他心中所想,想多了,也只是徒增烦恼。 她做的最坏的打算,也就是等他回京之后会向圣上请旨赐婚。 但这也这都是他回京之后的事情了。 在此之前,她还有时间为自己谋划。 念及此,魏婉芸原本紧皱的眉头在这一瞬也舒展了开来。 她提起步子,轻快的走回了刚刚出来的院子。 只是,还不等她进门,就听到了房间里传来的脆响。 (本章完) 第25章 025交代 第25章025交代 魏婉芸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连忙加快了步子。 然而,进门一看,却是周邵谨蹲在地上,拿了一块茶盏的碎片在手。 看情形,这茶盏应是他刚刚打碎的。 他的神情专注,并没有因为魏婉芸的到来而分半分心思。 魏婉芸不明所以,但也没有去打搅他,只转而看向一旁的翠珠。 翠珠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情。 “问题出在这里。” 周邵初站起身来,抬手将那碎瓷片递给魏婉芸。 魏婉芸拿在手上瞧了瞧,并没有看出有什么异样。 她皱眉,还未开口,却见周邵初突然上前一步,隔着她的袖子用两指扶住了她的手腕。 将她的手抬到眉心处,这才松开,并指了指窗外阳光照过来的方向。 “再看看。” 魏婉芸这才瞧见,刚刚一眼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的碎瓷片的断裂面中间,竟然有一条细微的,几不可察的缝隙。 也就是说,这碎瓷片竟然是中空的! 至此,魏婉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有人将毒藏在这特制的茶盏缝隙里面,外面涂上一层东西做遮掩,不容易被发现,哪怕太医验毒,也察觉不了。 但到了有需要的时候,被灼热的茶水一滚,上面涂抹的东西化开了,里面藏着的毒也就进了茶水里。 这东西做得精妙,便是魏婉芸知道有问题,拿在手上,第一时间也都没有看出来有什么异样。 周琅说,之前魏耀宗跟四皇子顾谨文喝茶的时候,没说两句话就突然倒了下去。 身为皇子,吃穿用度都是极精细的,也有专人伺候。 就拿这茶盏来说,哪怕是出来赈灾,也有人备着他专用的一套东西。 旁人都接触不到这茶盏,更不可能下毒。 下毒之人,只可能是在顾谨文身边贴身伺候的人。 “你想到什么?” 周邵初已经走回了案几前坐下,神色淡淡的看向魏婉芸。 魏婉芸摇了摇头,也没隐瞒,“德妃对四殿下的控制欲,比我想象的更厉害。” 顾谨文的身边,不知道有多少个周琅。 经此一事,顾谨文应该也能看透不少。 也不知道对魏婉芸的回答到底满不满意,周邵初的面上没有半点儿起伏变化。 他拿起了案几上剩下的一只茶盏在手,也不知道此时在想着什么。 院外有脚步声响,是杨笠带着煎煮好的药回来了,在他身后还跟着去打探消息回来的三叔。 杨笠没有第一时间将药拿给魏耀宗,竟是先给了周邵初过目。 在周邵初点头之后,他才服侍着魏耀宗喝下。 魏婉芸跟着三叔来到了院外。 “姑娘,城外灾民的毒也有些棘手,被调派过去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四殿下已经让人去邻近的州府请其他大夫连夜赶来了。” 闻言,魏婉芸皱眉,“那可有查到下毒之人的线索?” 见三叔摇了摇头,魏婉芸忍不住叹了口气。 就算没有证据和线索,其实多少也能猜到是谁下的手。 顾谨文这次得了圣上重用,若赈灾有功,回去必然大受赞赏……这当中又会触碰到谁的利益? 皇权追逐,不外乎那么几个人。 上一世顾谨文赈灾并没有闹这样一出。 没想到,她重生之后,竟然还有这样的变数。 也不知道这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魏婉芸轻叹了口气,她转头看了看院外,确定了守卫的位置较远,这才又走近了三叔几步。 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我实在放心不下阿娘,这里一时半刻又走不开,就劳烦三叔了。” 魏耀宗还没脱离危险,她这个做女儿的自是走不成。 而且,她担心哪怕魏耀宗醒了,也会有旁的事情耽搁她的时间。 事关阿娘,她不敢大意。 三叔功夫高,身体底子也好,一个人上路,自是要比她快上许多。 魏婉芸将周邵初给她的小玉瓷瓶递给了三叔。 “把今日这边的事情都悄悄跟我阿娘说一声,让她近日千万小心些,能不出门则闭门不出,能不见的客人就不见,等我回来。” “再有,还请三叔多替我留意着阿娘周围。” “阿娘身体无恙最好,若已经有些不妥,你可以把这个先给她服下。” 魏婉芸后面才反应过来,她虽然没有明说,但以周邵初的聪慧,怕是那时候就已经从她欲言又止的神色上猜到她娘并非是生病,而是中毒。 在她阿爹中毒之后,在过来的路上,他应该就已经猜到此行没那么简单,怕会耽搁他们回城的时间。 所以,他在马车上就给了她这个关键时刻可以保命的东西。 说是给她的,实际上就是给她阿娘的! 因为,在他给阿爹服下那暂时护住心脉的药丸子的时候,他还特意扫了她一眼。 那时候,她瞧着他的眼神儿带起的那一抹嫌弃。 当时魏婉芸还没反应过来。 现在想起来,他那时候应该就是在笑她,怎么没有样学样,就没想到要将这药丸子也用到她娘的身上。 虽然想着他的眼神,魏婉芸着实气恼得很,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当时确实是蠢了些。 怎么就没反应过来呢。 不过,好在现在明白也不晚。 “好,小姐放心,属下一定不辱使命!” 三叔接了过来,十分小心的放在了胸口的位置。 “此去,一路上千万小心。” 听了魏婉芸的叮嘱,三叔抱了抱拳,便转身去了。 有三叔护着,再加上这药丸子,阿娘一定能撑到她回京。 魏婉芸目送着他离开,虽然没有亲自回去,但仿似被石头压着的心,也轻松了不少。 身后突然起了一层凉意。 魏婉芸下意识回头,就对上了周邵初清冷寡淡的眼神。 她刚刚跟三叔说话的声音小,也避开了外面的护卫,但并没有刻意避着身后的房间。 周邵初应该是看见了她将小玉瓷瓶给了三叔的这一幕。 魏婉芸动了动唇,还未开口,就见周邵初转头扫了一眼已经跨出院门,很快就要想消失在转角的三叔。 只听他语气淡淡道:“不能超过三粒。” 闻言,魏婉芸一怔,脱口而出道:“如果超过了呢?” 周邵初转头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向她,语气依然清冷无波道:“大概会暴毙吧。” 魏婉芸:“……” (本章完) 第26章 026你也没问 第26章026你也没问 听清楚这句话的那一瞬间,魏婉芸差点儿暴走。 她气不打一处来,但眼下却是顾不得同周邵初置气了。 因着魏婉芸交代的事情急,所以三叔的脚下生风似得,走得飞快。 眼看着三叔已经走远,等出了府骑上马,一溜烟儿就没人了! 魏婉芸甚至都没有来得思考。 因为不好声张,她一转身便快步追了出去。 “三叔!” “三叔!” 好不容易才在回廊的转角处叫住了三叔,避开周围的耳目并低声叮嘱了一番,再回来,气喘吁吁的魏婉芸看向周邵初的眼神里都像是喷着火。 她瞪着周邵初,咬牙切齿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比起暴跳如雷的她,周邵初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理所当然道:“你也没问。” 魏婉芸:“……” 这是需要问的吗? 事关人命的东西,他在给她的时候,难道不应该就一次性的说清楚!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魏婉芸心中所想,周邵初从廊檐下走了出来。 他清冷的眼神落在魏婉芸长长的眼睫上,语气一片云淡风轻道:“我说了,这东西能在关键时刻护住心脉,但正常人哪里会短时间内连着被夺命三次?” 一粒就够了。 所以,怪不得他。 虽然也有一定的道理,但这依然不能抵消魏婉芸心头的怒火。 更何况,要是他再晚说半句,让三叔就这样带回去给阿娘服下的话…… 后果不堪设想! 魏婉芸还没来得及后怕,却听周邵初微微侧首,眼神里带着几分嫌弃道:“更何况……那小瓷瓶里,总共也就三粒。” 魏婉芸:“……” 一次性把话说完会死人吗? 会吗? 会吗? 会吗! 魏婉芸攥紧了拳头,不光是想打人,她现在想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她这边气得直哆嗦,而对面周邵初却微微挑眉,故作好奇道:“怎么,你没看吗?” 魏婉芸咬牙切齿,没好气道:“没有!” 从马车上下来到现在,这一路她哪里有闲工夫去数数里面有到底有几颗! 然而,这人明明知道,却还要故意在三叔要走掉的档口说出那么一句让她心惊肉跳的话来。 他若不是故意在那时候说出“不能超过三粒”,魏婉芸又何至于连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 结果小瓷瓶里面就三粒。 她明显被他戏耍了。 魏婉芸要被气死了。 她瞪着周邵初,恶狠狠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闻言,周邵初嘴角微扬,一抹笑意自唇瓣晕染开来。 那俊美无俦的容貌因着一笑,而越发多了几分勾魂摄魄的魅力。 然而,就是这么好看的一张皮囊,说出来的话却是:“你也没问。” 魏婉芸要疯了。 她觉得,一定是老天爷觉得让她重生这件事儿便宜她了,所以才要让她遇见了这么一个祸害。 对,就是祸害! 他遭到灭门之灾都能活下来,说明什么? 说明好人命不长,祸害一千年。 不过,气归气,魏婉芸到底还有几分理智在,也不会真用这种戳人脊梁骨的话去揭人伤口。 想着他刚刚家破人亡,大概心里不痛快,所以不大希望别人痛快。 魏婉芸深吸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将这口气给忍了。 待过段时日,他心情能平复些,若再敢这般戏弄她的话,她的拳头绝对不留情! 这样在心里默默念了几遍之后,魏婉芸再转过头来,已经恢复了心平气和。 对上周邵初清冷的眉眼,她想到了之前三叔的那些话。 城外的灾民…… “刚刚三叔的话你也听到了。” 魏婉芸叹了口气,眸子里带着几分忧色道:“你能不能……” 魏婉芸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周邵初淡淡的吐露出来的两个字给打断。 “不能。” 魏婉芸一怔,她显然没有料到周邵初会拒绝得那么干脆。 她眨了眨眼睛,劝道:“他们都是些无辜的百姓,无端端牵扯到这场皇权的博弈中来,医者仁心,你若有能力,当真要袖手旁观?” “医者仁心?” 听到这四个字,周邵初负手而立,垂眸看着魏婉芸,语气轻飘飘道:“你记错了,那是菩萨。” 见他当真没有那份心思,魏婉芸也就不再劝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她不能勉强。 这场灾难不是周邵初造就的,他不该为此承担责任。 他身上还肩负着血海深仇,不愿意抛头露面,不愿意冒险相救,这是他的选择。 她不能道德绑架。 魏婉芸叹了口气,无奈道:“那好吧。” 说着,她进了屋子,叮嘱了翠珠和杨笠要生照顾阿爹,她准备出城去看看。 哪怕她不懂医术,去看看能帮上什么忙,查一下那些跟下毒之人有关的线索也好,总比在这里干着急得强。 魏婉芸出了院子,才叫了外面的守卫去备马,就发现周邵初竟然也跟了过来。 她站在原地,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周邵初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还愣着做什么?” “不是要出城吗?” 听到这话,魏婉芸当真是一怔。 有些意外,毕竟,谁刚刚还说不去,医者仁心是菩萨才有的? 还不待她开口,周邵初扫了她一眼,语气清冷淡漠,一本正经道:“我现在也算是孤家寡人。” 魏婉芸眨了眨眼睛,挑眉道:“所以呢?” 周邵初敛下了眸子,越过了魏婉芸的身子,一边往前走,一边清冷道:“当一回出家人也无妨。” 那一刹,“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的”的声音蓦地自魏婉芸脑子里掠过。 再对上周邵初傲娇清冷的背影,魏婉芸实在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音来。 或许是她的笑声太大,亦或许是他自己都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待魏婉芸抬眸看过去的时候,感觉他的后背都似是僵硬了许多不说,脚下的步子也不似之前那般从容轻快。 念及此,她嘴角的笑意都不由得加深了几分。 其实,这人有时候虽然实在太欠揍了些,但并非是表面看起来的那般冷清冷性吧? 魏婉芸心道。 (本章完) 第27章 027算姻缘 第27章027算姻缘 时值中午,本该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但此时的落云城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街道上冷冷清清,几乎到处都是关门闭户的状态。 只临近城门口的时候,才有了些喧嚣声。 这么多灾民刷的一下涌到了落云城,还发生了投毒事件,一时间人心惶惶,也是正常。 毕竟,趋利避害本就是人之常情。 离开外祖父家的时候,因为赶时间,走得匆忙,魏婉芸只先带了三叔,翠珠,和赵金宝,赵玉宝两个家丁。 其他人等将外祖母给阿娘带的一些东西收拾妥当了,再跟过来不迟。 三叔一走,她身边剩下的练家子就只剩下赵金宝和赵金玉了。 这两人是外祖父亲自挑给她的,虽然年纪轻轻,但办事沉稳,功夫底子也不错。 这次出城,魏婉芸只带了赵金宝,将赵金玉留给了翠珠,一起守着魏耀宗。 马车晃晃悠悠,车外喧嚣声渐渐大了些,马车内却出奇的安静。 自上了车之后,周邵初便恢复了之前那般慵懒疏离的状态,他随意的靠在了马车侧壁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磕的眸子看着车帘子出神。 金灿灿的阳光透过车窗的缝隙打了进来,落在他的侧颜上,越发衬着他俊美无俦。 那长长的眼睫轻颤,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蝶。 他的肌肤也白皙如瓷,一眼看过去,美得太过精致,竟有些失真。 魏婉芸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出神。 这人未免也生得也太过精致无暇了些,就如一件绝品玉瓷,通体找不到半点儿瑕疵。 她所见过的那些恨不得把所有心思都花在保养上的京中贵女,也不及这人半分。 许是她看得太过出神,终于惹得他本尊的注意。 周邵初眼皮子一抬,淡淡的扫了魏婉芸一眼。 魏婉芸这才回过神来,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盯着人家瞧了这半天。 当真是“美色误人”。 一时间,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魏婉芸干咳了一声,一边打起帘子,没话找话道:“马上就出城了。” 恰巧这时候,她目之所及之处,正有一粥棚和临时搭建的灶台。 几个和尚正忙着添柴煮粥,有士兵将旁边他们已经煮好的粥搬上了车,准备运出城。 粥车就走在魏婉芸他们这车的前头。 看到那些和尚,魏婉芸突然想到周邵初开始那句“当一回出家人也无妨”,她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转头对上周邵初清冷无波的眼神,魏婉芸忍俊不禁道:“我听说,僧人们都会十八般武艺,敢问大师,你会什么?” 一句“大师”成功让周邵初完美无暇的面具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魏婉芸瞧见,他的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 但也只是一瞬,待她仔细瞧了去,却见见周邵初不但没生气,反而扬眉对她笑道:“我会八卦,占卜,看手相,算命。” 说到这里,他的身子往前倾了倾,凑近了魏婉芸些许,笑得明艳灿烂道:“尤其会看姻缘,小姐可要瞧瞧?” 魏婉芸:“……” 就算只是个玩笑,但冷不丁的提到要替她看姻缘,魏婉芸的脸颊也不受控制的红了些许。 她瞪了周邵初一眼,不怒反笑道:“既然大师这么厉害,不妨替你自己瞧瞧,你这姻缘落在何处?” 魏婉芸本以为能噎得周邵初无话可说,却不料,他摊开了手,清冷的神色间当真带上一抹无奈道:“小姐大概是没听过,算人莫算己,算己死无疑。” “我还想多活两年。” 这分明就是他在胡说八道。 魏婉芸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向他。 她抬了抬手指,笑道:“这倒是巧了,我也会看手相,你手拿来,不妨让我替你瞧瞧。” 她本来只是开个玩笑,打趣一下周邵初。 以周邵初那副冷冰冰的性子,料想也不会搭理她,更不可能当真将手递给她。 所以,当掌心里一暖,突然多出来一只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如玉的手掌的时候,魏婉芸都楞了一下。 尤其是这时候,周邵初眉梢微挑,语气里带着几分轻快道:“如此,便有劳小姐了。” 魏婉芸:“……” 她的手还愣在半空中,周邵初的手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放在了她的手上。 他的大手,足以将她的掌心覆盖。 感觉到他手背上传至她掌心的温热,那一瞬,魏婉芸的头皮都有些发麻。 她哪里可能真的会看手相! 而且,眼前这人才家破人亡,孤零零一人,要让她看什么? 说什么? 当然,虽然有些窘迫,但魏婉芸倒还沉稳,她挑眉,皮笑肉不笑的看向周邵初道:“不知道阿初想算什么?” 闻言,周邵初眼皮子都没抬,“那就如小姐一般,也看看姻缘吧。” 魏婉芸:“……” 瞧着他那欠打的神情,显然是知道她在开玩笑的。 输人不输阵,魏婉芸灿然一笑,装模作样的垂下了眸子,朝着周邵初的掌心看去,并故作高深道:“那让我瞧瞧。” “啧啧啧,我怎么瞧着你这姻缘线有些问题?” “看样子,这情路注定坎坷不说,你将来的媳妇儿没准哪天就跟人跑了,你只能跑去寺里当真和尚了。” 魏婉芸一肚子坏水,强忍着笑意,说得头头是道。 周邵初微微挑眉,对上她那双清澈明亮得仿似能照得见这世间任何污垢的眸子,故作担忧道:“那依小姐之见,该如何解呢?” 闻言,魏婉芸摇了摇头,有些为难道:“这解法倒是不难,难得是你这人有劣根性,坏事没少做,怕是佛主都不大想帮你。” 打趣完周邵初,魏婉芸就要收回手,变故却在这时候发生了。 原本跑得飞快的马车突然在这时候急停了下来。 刚刚跟周邵初说话,魏婉芸的身子是松散随意的靠在侧壁上的。 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这么一颠,她整个身子都不受控制的朝前跌了过去。 恰巧这时候,因为刚刚看“手相”,周邵初的手还放在她的掌心上。 情急之下,魏婉芸的手比她的脑子更快一步,一把攥紧了周邵初的手! (本章完) 第28章 028嫌弃 第28章028嫌弃 同时,魏婉芸的另外一只手也在刹那间,抓住了身侧的马车窗户。 在那一刹那,魏婉芸清晰的感觉到了从周邵初掌心里传来的力度和温度。 靠着这只手做支撑,她才堪堪的稳住了身形。 对面周邵初的后背原是贴着马车窗台的,刚刚那一变故,他另外一只手也在慌忙中撑住了车框。 稳住了身形之后的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看向了情急之下,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那一刹那,魏婉芸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手腕一抖,像是被蜜蜂蛰了一般,迅速抽回了手,并对周邵初道:“刚刚多谢了。” 若不是他,她抓住车窗的手也能稳住身形,只是要慢了半拍罢了。 但既然得了人家的帮忙,自然应该道谢。 周邵初眉眼依然寡淡清冷,哪怕对上魏婉芸真诚的道谢,也不见有半点儿温度。 他慢条斯理的收回了手。 然后,慢条斯理的,在魏婉芸原本有些窘迫的目光注视下拿出了帕子……擦了擦刚刚被魏婉芸攥着的手。 魏婉芸:“……” 那一瞬间,她想打人。 但好在这时候,外面响起了赵金宝的声音。 “小姐恕罪,刚刚是前面的马车轮子突然卡住停下来了。” 魏婉芸一手打起马车帘子,朝前面看了一眼,几个士兵正在忙着修理。 眼看着城门近在咫尺,而且又是饭点儿了,几个人急得满头大汗。 “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 后面的粥车很快也会跟上来,魏婉芸吩咐道:“那我们先绕过去,别把路堵死了。” “是。” 赵金宝应了一声,就小心翼翼的驾着马车绕了过去。 他们这马车是之前县城府邸派人过来接他们的,带着县衙的标志,再加上后面还跟着顾谨文指派的护卫,所以没费什么唇舌功夫,守城官就放了行。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当真站在城外难民营,看到那一个个衣衫褴褛,饿得面黄肌瘦,挨挨挤挤凑在一起的难民的时候,魏婉芸的心里还是有些堵。 帐篷已经在搭建了,但因时间太赶,绝大多数人还只能凑在一起抱团取暖。 之前那一场大雨将他们浑身上下淋得湿透,哪怕现在头顶着暖阳,众人也都瑟瑟发抖。 魏婉芸的马车格外扎眼。 但即使这样,他们也没有一窝蜂的涌上来,只都伸长了脖子看着城门口的位置,等着热粥送过来。 再往前又走了一大段距离,有数十个已经搭建好的帐篷,周围都有士兵把守,魏婉芸一眼就瞧见了正在跟人叮嘱着什么的周琅。 看到他没事人一样的站在这里,魏婉芸并不意外。 倒是周琅,不经意的抬眸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魏婉芸的一瞬,他的眼神都冷了几分。 “周公子,又见面了。” 魏婉芸带着周邵初走了过去,“那些中毒的灾民在这里?” 周邵初瓮声瓮气道:“是。” 他冰冷的目光从魏婉芸的面上掠过,最后落到了周邵初的面上。 只一个眼神儿,就猜到了魏婉芸带着这管事来此的目的。 他之前也是看到周邵初诊治魏耀宗的情形的,虽然魏耀宗治不治得好另说,但这人懂些医术是肯定的。 对上周琅探究的目光,魏婉芸也没卖关子,开门见山道:“让我这管事试一试吧。” 人命关天,眼下也不是置气的时候,周琅招了招手,叫来了一个军医:“带他去瞧瞧。” 那些中毒的灾民就在眼前的帐篷里。 周邵初跟着军医走了进去。 魏婉芸不懂医术,只抬眼看了看,没打算进去添乱。 原本还有要事去忙的周琅屏退了身边其他人,上前一步,对魏婉芸抱了抱拳,十分不情愿道:“周某谢过魏四姑娘救命之恩。” 闻言,魏婉芸嘴角微扬,装傻充愣道:“周公子何出此言?” 周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旋即对上魏婉芸那清凉的眸子,两人会心一笑。 只是,这笑里多少带着点儿刀光剑影。 魏婉芸知道,周琅自是恨着她的,要不是她,他也不会落到被德妃当做弃子的地步。 但眼下,他哪怕再恨她,暂时也不会对她动手。 之前,因着魏婉芸给顾谨文递了个台阶,顾谨文没有处置周琅。 但是,现在甚至连这件事都就此揭过,对他没有一点儿惩罚,还跟之前一样委以重任,这就有些意思了。 这不仅仅是因为顾谨文顾念着他们二人之间的情谊,在魏婉芸看来,顾谨文怕是要将计就计。 反正今日在场的刺客一个活口都没留,只要顾谨文这边不说,没有谁会将已经挑明了一并击杀周琅的事情传到德妃那头。 也就是说,德妃并不知道周琅已经知晓被她算计并抛弃一事。 亦不知道,顾谨文已经知晓了此事。 他们二人联手将这件事捂住,周琅继续扮演着德妃安插在顾谨文身边眼线的棋子。 只是,这颗棋子已经投靠了顾谨文罢了。 比起将这件事情挑明,处置了周琅,僵化了跟德妃之间的母子关系,让今后事情越发难以控制,将这件事情好好利用起来,显然更加高明。 毕竟拔掉一个周琅,还有更多的周琅安插进来。 而对于周琅来说,他早已经没有了退路,哪怕他现在立刻向德妃投诚,也是死路一条。 他是个聪明人。 “魏四姑娘。” 笑过之后,周琅的目光掠过魏婉芸,投向不远处的帐篷,若有所思道:“有句话周某自知不当讲。” 魏婉芸就要怼他,不当讲的就别讲。 但讨人嫌的周琅还是笑眯眯的开口道:“魏大人既是礼部侍郎,想来也是教女有方,那魏四姑娘就该知道,你一个姑娘家,跟一个外男同乘一辆马车,多少有些不妥。” 魏婉芸还当是什么呢,原来他没地方出气,在这儿找补呢。 她嘴角微扬,眉眼弯弯的看向周邵初道:“阿初是我的管事,是家生子,怎么着也算不得外人,倒是周公子,操心得倒是不少。” 话音才落,本奚落的周琅挑眉,继续追问道:“家生子?可是,我以前怎么没在魏家看到过他?” 大概就是为了给魏婉芸找不痛快,所以说这一番话的时候,他还故意拔高了声音,恨不得周围的人全部听见。 然而,听到这话,魏婉芸神色从容,不但没有半点儿慌乱,眼角眉梢间还带起了几分嘲讽的笑意。 她看向周琅,用比他更大两分的声音道:“周公子不知道的事情,不认识的人多了去了,你没见过的人,就不存在吗?” 说到这里,她语气一顿,挑眉道:“难不成回头我还得给你找找我魏家上至族谱,下至府里下人的花名册瞧瞧?” 话音才落,周琅的脸色都变了。 (本章完) 第29章 029她不是软柿子 第29章029她不是软柿子 魏婉芸这句话可是一点儿情面都不留。 反正她跟周琅之间也不可能和解,现在这人还故意往她身上泼脏水。 要知道,在这时候,名声对一个姑娘家来说有多重要。 他偏偏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问出来。 他刚刚的那一番话,换做是别的姑娘,气得掉金豆子都是轻的。 但偏偏,魏婉芸不是软柿子。 她挑眉,目光里透着冷冽锋芒,看向周琅,“周公子又不是我魏家人,难不成对魏家上下的了解,还能比我多了去?” 一番话怼得周琅哑口无言。 眼看着周围不少灾民已经被吸引了注意力,周琅自知说不过魏婉芸,连忙摆了摆手,打圆场道:“魏四姑娘说笑了,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说不过就是开玩笑。 若魏婉芸没有这一番还击,那被众人指指点点的就是她了。 她眉梢轻挑,面上带着冷冽笑意道:“我往日总听说,四殿下温润宽厚,四殿下身边的伴读亦是如此,可今日一见,才知传闻也有几分夸张。” 周琅的面色更加不好看了。 他面上虚伪的笑意也终于维持不住,怕魏婉芸继续说下去,越发让他下不来台,他皱眉沉声提醒道:“魏四姑娘!” 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魏婉芸一点儿都没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他才从鬼门关走了一趟,现在不夹起尾巴做人,竟还敢招惹她。 她扬眸,反问道:“怎么,周公子一句玩笑话,差点儿坏了我的名声,我连质问一句都不行吗?” 说到这里,她垂下了眸子,面上带着几分委屈和难过,叹息道:“说到底,我魏家势单力薄,哪里比得上你们周家显赫满门,被这般欺负了,也只能将这些委屈往肚子里吞咽罢了。” “但周公子若要继续给我泼脏水,哪怕我今日一头撞死在这里,也不会让你如愿的!” 说着,魏婉芸抬起袖子,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话音才落,周围响起了一片唏嘘。 这些灾民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如今背井离乡流离失所,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越发对这些尸位素餐仗势欺人的权贵深恶痛绝。 魏婉芸的这一番话,恰巧击中了他们心头最愤怒的点。 再加上看到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受了委屈那般楚楚可怜的模样,一时间,周围那些灾民看向周琅的目光都似是喷着火。 而同时,他们对周琅有多愤怒,就对此时看起来“委屈悲愤”的魏婉芸有多同情和心疼。 只三言两语,就煽动了周围灾民的情绪。 明明她前一刻还语气咄咄逼人,锋芒毕露,转眼间就成了被欺负的小可怜。 周琅看得目瞪口呆。 “魏四姑娘……” 就算他有超出同龄人的沉稳和内敛,但也禁不住一下子被这多双要吃人似的眸子给盯着。 周琅懊恼不已,此时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也是一时气不过,才没经脑子想想,就说出了那番话,原是想给魏婉芸添堵的。 这下可好,反怄得他下不来台。 再开口叫住魏婉芸,周琅的语气里已经多了几分讨好的味道。 他抱了抱拳:“是我错了,说话没个轻重,还请魏四姑娘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计较。” 见状,魏婉芸这才收起了“委屈”的表情,故作大度道:“既然周公子诚心道歉,我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 “如今灾情当前,这么多灾民都还饿着肚子,我们实在不该为了个人的恩怨耽搁了政事。” 她的声音掷地有声,那般深明大义的样子,更是赢得了一大片喝彩声。 那一瞬,周琅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一定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去招惹她。 合着好人都叫她当了,他倒成了嘴欠心眼小还耽搁了政事的小人呗! 周琅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不说,偏偏在这时候,他的身后响起顾谨文的声音。 “魏四姑娘说得没错。” 周琅一回头,就对上了四皇子顾谨文那带着愠怒的眸子。 他心头一个激灵,越发后悔,自己怎么就一时糊涂,逞了口舌之快! “殿下,臣知错了!” 周琅求生欲极强,二话不说就跪了下来。 顾谨文只冷淡的扫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的严厉:“自去领罚。” 周琅一个哆嗦,连忙退了下去,不敢在此地碍眼。 待周琅一走,城门口的方向有人吆喝了一声“发粥了”。 那些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灾民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也都立即转身,在士兵的指挥下,排起了队伍。 四下无人,顾谨文这才走近了魏婉芸几步。 “魏四姑娘。” 再开口,他的声音倒不似之前在水榭那般亲密。 魏婉芸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就要见礼,却被顾谨文虚扶了一把。 对上魏婉芸清亮的眸子,他有些纠结道:“周琅的事情……我并非……” 见他欲言又止,魏婉芸垂下了眸子,主动开口:“我知道的,殿下。” 顾谨文是想利用周琅,反算计德妃。 之前她就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如今看顾谨文的神色,就已经十分肯定了。 顾谨文见她这般从容镇定,反而有些心虚道:“你不生气吗?” 就算周琅现在又成了他的棋子,但毕竟前一刻,周琅还在谋划着怎么杀她和魏耀宗。 换做是谁都会生气的,而对于他的不处置甚至将计就计,她也没有半点儿反应。 这让顾谨文觉得浑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 魏婉芸却淡淡一笑,十分真诚道:“没有,我不生气。” 比起德妃来,周琅再可气,他也只是受人差遣的棋子罢了。 顾谨文将计就计,护住了周琅,也是为了算计德妃。 魏婉芸高兴都来不及,哪里可能生气。 但她的这些心思,并不愿意同顾谨文说起。 一开始,她也没有将对德妃的复仇寄托在顾谨文他们的身上。 不过能让德妃不痛快,她当然是乐意见到的。 魏婉芸抬眸对上顾谨文灼热的眼神,微微一笑道:“而且,我刚刚不是还帮了你们一把吗?” (本章完) 第30章 030推波助澜 第30章030推波助澜 话音才落,顾谨文的瞳仁骤然缩紧,眼底满是诧异。 在静默了一瞬之后,他也很快反应过来,当即对魏婉芸感激道:“谢过魏四姑娘!” “但……” 后面的话顾谨文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魏婉芸笑了笑没说话。 这么多刺客死了,还没完成任务,周琅回去就算不被德妃怀疑,也很难交代。 魏婉芸刚刚众目睽睽还击周琅,为自己的名声只是其一。 其二,也是为了让人知道,她曾当众闹得周琅下不来台,害得周琅被顾谨文训斥。 这周围不乏德妃的眼线。 届时,周琅回京,只稍说上一句,因为魏婉芸的事情,让顾谨文同他置气,并害怕他因此怀恨在心对魏婉芸动手,因此对他有所防备。 哪怕德妃会生气,但至少不会被怀疑。 魏婉芸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借口。 虽然怼得周琅差点儿心梗,但也确实是给了他一线生机。 魏婉芸不在乎周琅的生死,但他活着将来能给德妃添堵,她就乐意。 至于顾谨文如今支支吾吾的,怕是觉得这样一来,只会让德妃更加憎恨上她了。 但对魏婉芸来说,无所谓。 反正无论她做什么,德妃都一定要让她死。 恨不恨,恨多很少的,又有什么区别? 顾谨文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流露出这般纠结的神情。 魏婉芸垂眸道:“殿下若没有其他事情,臣女先告退了。” 魏婉芸已经抛开了这件事,心里在琢磨着周邵初怎么这半天还不见出来。 她怕出什么岔子,原想跟过去看看的。 顾谨文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纷乱的情绪,才开口道:“好,去吧。” 话音才落,见魏婉芸转身便走,没有丝毫的留恋,顾谨文的心口一窒,像是有一柄刀子探进去了,来回绞一般的疼。 “魏四姑娘!” 顾谨文叫住了魏婉芸。 见她神色平静的转身,对上她清冷疏离的眼神,顾谨文强忍着心口的剧痛,一字一句道:“你且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她再伤害你!” 闻言,魏婉芸淡一笑,没有吭声。 也不知道是相信了,还是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 顾谨文的心更疼了,他杵在原地。 扑面而来的风是明明是暖的,但在他心头却刮过一阵刺骨的冷。 就在这时候,城门口的方向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这时候,有侍卫急匆匆来报:“殿下,又有人倒下了。” 这时候,不仅顾谨文,就连准备转身的魏婉芸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既然已经知道有人对水源下毒,那么以顾谨文谨慎的做派,应该在第一时间就查封了有问题的水源。 怎么现在还有人倒下? 那侍卫摇了摇头,抬头看向急匆匆赶来的几个大夫。 “殿下!” 事态紧急,也不等他们俯身行礼了,顾谨文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没有人敢站出来。 顾谨文抬手随便指了一人,“刘大夫,你说。” 被点到的刘大夫颤颤巍巍的上,吞了吞口水,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殿下,我们几个刚刚商量了一番,这些灾民的症状倒不仅仅像是中毒……” 话还未说完,几个大夫将脑袋垂得更低了,生怕一个说错,会害得一家老小都丢了性命。 毕竟,这可是关乎到全城几十万人生死的大事。 顾谨文眸色一沉,声音也越发冰冷:“那是什么?” 那刘大夫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哽咽道:“可能……可能是……瘟疫。” 瘟疫! 话音才落,就连顾谨文身边几个铁血冰冷得没有半点儿表情的亲卫,也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刹那,魏婉芸也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冒了出来。 这个她想都没敢想的词儿,竟然在这样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摆到了她眼前! 这时候,顾谨文尚未开口,那刘大夫已经一咬牙,带着豁出去了一般的绝然道:“不知殿下可曾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大灾之后,易有大疫。” 这成千上万的灾民聚集在一起,情况甚至比他们想象中的更要糟糕。 顾谨文的身子也有那么一瞬的僵硬。 这时候,魏婉芸站了出来,她转头看了看那几个大夫,最后目光落在那刘大夫身上。 “刘大夫,刚刚你说的是可能,也就是说,还未确定?” 顾谨文也没顾得上叫刘大夫起身,刘大夫依然跪在地上。 他擦了一把汗,摇头道:“他们的症状都差不多,最要紧的还是人数越来越多……” 说着,他抬手指了指城门口的方向。 就这会儿功夫,倒下的就有几十人。 “已经排除了有人继续下毒的可能,若不是瘟疫又怎会有这般迅速的传播速度?” 说着,刘大夫又转而看向魏婉芸道:“而且,刚刚我们已经查看过了,许多倒下的人,其实并没有喝过那些有毒的水源。” 也就是说,跟下毒一事没有关系! 听到这里,魏婉芸的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若真的是瘟疫,那么不仅这些灾民,就连整座落云城,都会被牵连。 至于已经置身这里的她,顾谨文,周邵初等人,一个也逃不掉! 但是,在这第一时间,她想到的却是周邵初。 他这半天没有走出帐篷,是不是也已经确定了这件事? 念及此,魏婉芸提步便走。 “阿芸!” “魏四姑娘!” 情急之下,顾谨文提步追了上来,并叫住了她:“你要做什么?” “前面帐篷里的都是病人,若刘大夫说的是真的……这里万万去不得,你先回城,这里交给我!” 道理魏婉芸都懂,但她既然已经从这灾民堆里走过一遭了,哪里可能像没事人一样的直接回城。 若真的是瘟疫,她回去只会害了落云城中的百姓! 更何况,她现在只想见周邵初问个明白。 说话间,顾谨文已经抬臂拦在了她的跟前,阻止她往帐篷的方向去。 魏婉芸蹙眉,就要开口,却在这时候,听见一道清冷寡淡,但如翠玉抨击般好听的声音。 “小姐。” (本章完) 第31章 031格格不入 第31章031格格不入 在听到他声音的一瞬,整个世界都静了。 魏婉芸原本因为“瘟疫”二字惊慌不已的心也跟着安定了下来。 魏婉芸面上不自觉的带起了一丝笑意,她越过了顾谨文的阻拦,快步跟了上去,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紧张:“阿初,怎么样?” 周邵初神色依然清冷,眸中如一汪淸泓,看不出半点儿情绪起伏。 哪怕他只穿了一身粗麻长衫,如墨的长发也仅用一根乌木簪子固定,却依然有一种矜贵非凡的气场。 他身上好似有某种魔力。 有时候的恶趣味分明能把魏婉芸气到半死,但关键时刻,哪怕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随意的站在那里,就有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拿了帕子擦手。 对上魏婉芸递来的殷切的目光,他抬眸扫了一眼魏婉芸身侧的顾谨文,“借一步说话。” 闻言,魏婉芸转头看向顾谨文。 顾谨文虽然看周邵初不顺眼,但还是抬手,让亲卫同这些大夫都让出了地方。 但顾谨文没有走。 周邵初好像也并不在意。 待其他人都退下,他才看向魏婉芸,给了魏婉芸肯定的回答:“不是瘟疫。” 话音才落,魏婉芸和顾谨文神色都是一紧。 不过,比起魏婉芸明显松了一口气的状态,顾谨文的面上带着几分警惕道:“你如何肯定?” 闻言,周邵初不答反问道:“殿下又是如何肯定它是瘟疫的?” 顾谨文被呛了一句。 是瘟疫这话,是那些大夫商量的结果,顾谨文又不懂医术,哪里知道如何反驳。 但他觉得,虽然这落云城中的大夫医术不比京中的御医,但这么多人一起商量并赌上身家性命的结果,应该错不了。 而且,如果不是的话,那些接二连三倒下的人又作何解释? 就算这件事还有待商榷,他也因为对周邵初看不惯,所以就下意识的否定他的话。 顾谨文眸色一沉,明显有些不耐。 不过,在他开口之前,魏婉芸先一步向周邵初问道:“如果不是瘟疫,那是什么?” 魏婉芸觉得,周邵初让屏退了其他人,肯定有他的用意。 对上魏婉芸明亮清澈的大眼睛,周邵初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而是转头看向了不远处,那长长的准备领粥的队伍。 即使前面有几十人倒下了,但人群的慌乱也只是一时的。 秩序很快就又被维持了起来。 哪怕惊恐不安,也抵不过这要人命的饥饿。 魏婉芸循着周邵初的目光看过去,一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老弱病残…… 她忍不住皱眉。 只是,原本同情怜悯的眼神,在不经意的掠过一个中年男子身上的时候顿了顿。 魏婉芸下意识转头看向顾谨文。 顾谨文也注意到了。 两人目光交汇的一瞬,魏婉芸开口道:“帐篷这边的病人需要人手帮忙,我想从灾民里挑几个身强体壮的过来帮忙,殿下没有意见吧?” 顾谨文心领神会。 魏婉芸叫上了赵金宝,提步走了过去。 她扬眸,向队伍说明自己的来意之后,又补充道:“也不会白让你们帮忙,每日除了饭菜管饱之外,还会再付你们十钱薪水。” 要知道,在当下,一个泥瓦匠辛苦一天最多也只能拿到三钱。 魏婉芸足足给了十钱,对这些流离失所只要能吃口饱饭的灾民来说,无疑是天大的酬劳。 这时候,也不管是男女老少了,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的望着魏婉芸,等着她挑选。 魏婉芸也不废话,她放眼看了过去,抬手随意的指了六个出列。 等她带着几人过去,顾谨文和周邵初已经在不远处的帐篷里等着她了。 才一进帐篷,已经守在里面的玄羽卫立即冲了上来,二话不说,直接将被魏婉芸选中的几人按住。 “大人,这是怎么了?” “不是叫我们来帮忙的吗?” “大人饶命!” 一时间惊呼声四起,但顾谨文的玄羽卫办事干脆利落,也不给他们挣扎的时间,转眼功夫就将人五花大绑了起来,并迅速堵住了他们的嘴, 顾谨文抬了抬手指,也不废话:“搜!” 这几人身子不住的扭动,眸中都有惊恐之色,似是想不通好端端的被叫过来帮忙怎的会被这般对待。 魏婉芸退开了些身子,往周邵初身边站了站。 她的这一个小动作,竟也没逃过顾谨文的眼睛。 他胸口一窒,想说什么,但大局当前,他到底没说出口。 玄羽卫的搜查结果很快出来了。 从这其中的三人身上都搜出了一包白色的药粉。 魏婉芸原本提着的心,在看到那药粉的一瞬间,也终于落到了实处。 之前,她问了周邵初的那句——如果不是瘟疫,那是什么? 其实,不用周邵初说,魏婉芸心里也有了猜测……就是他们最初的判断,中毒。 当她顺着周邵初的眼神看过去,才发现,有几个人那么扎眼。 倒也不是说他们伪装得不像。 从外表上看,他们也是浑身脏兮兮的,混在人群里,一眼看过去,倒让人还瞧不出什么来,很容易就被蒙蔽了去。 但若仔细观察,魏婉芸发现,这几人下盘功夫扎实,明显就是练家子不说,一般的灾民都是饥肠辘辘有气无力的,哪怕那些壮汉子,一路逃亡至此,也是无精打采的。 而这几人身形稳健,神采奕奕的…… 一旦注意到了他们身上,就会发觉,他们跟周围的灾民格格不入。 魏婉芸看出来了,但他们跟灾民混在一起,稍有不慎,会伤了灾民引起骚乱不说,还容易让他们钻了空子,又趁乱混入人群。 再想找出来,就难了。 所以,她才提了要让人帮忙的法子。 实际上,她看出来有问题的也就是那三个,另外三个只是为了遮掩她的目的罢了,以免打草惊蛇。 玄羽卫在顾谨文眼神的示意下,将那白色药粉呈到了周邵初的眼前。 周邵初也不客气,抬手就要接了过来,变故却在时候发生了。 (本章完) 第32章 032救他 第32章032救他 这时候,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周邵初以及他面前的白色药粉上。 没有人注意到,原本被玄羽卫绑得结实的一人突然竟挣断了绳索! 他动作敏捷,一手拨出了藏于发间,并未被发现的暗器,一手夺了旁边一名玄羽卫挂于腰间的长剑。 唰! 那一瞬,魏婉芸感觉到了一股杀气。 那人就已经在抬手间朝刚接了药粉在手的周邵初射了一枚暗器,正对着周邵初的面门! 只一个呼吸间,就能让他当场殒命! 魏婉芸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暗器的形状,就凭借着本能迅速抽出了腰间的软剑。 铛! 一声脆响。 说时迟,那时快,那柳叶形状的暗器在距离周邵初面门不过半寸的距离被魏婉芸斩落。 而那射出暗器的人,显然也有些意外,他可能以为杀一个大夫易如反掌,却没想到半路上冒出个魏婉芸来。 惊讶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没有片刻犹豫,在夺了玄羽卫的长剑之后,直朝着顾谨文刺了过去。 “保护殿下!” 这时候,玄羽卫也已经反应了过来,提剑就朝他攻了过去。 只那一瞬的恍惚,他就已经失了先机,眼看着玄羽卫的刀剑已经从四面八方攻来,他退无可退。 在那一刹那,他做出了一个让在场众人都始料未及的事情。 他竟然一抬手,将掌中藏着的另外两枚暗器直接朝着他的两个同伴的咽喉射去! 而他原本刺向顾谨文的长剑也突然硬生生转了个方向,竟划破了自己的咽喉,血溅当场!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间。 毁不掉那药粉,杀不了可能解毒的大夫,刺杀顾谨文不成,最后,他干脆果断的选择结束了自己和同伴的性命,不给他背后的主子留下半点儿把柄! 这样的人…… 让魏婉芸都大受震惊。 帐篷里陷入了短暂的静默。 待玄羽卫上前查看尸体,魏婉芸才回过神来看向周邵初。 “你没事吧?” 闻言,周邵初摇了摇头。 刚刚生死一瞬,他眼前掠过一片月华似的清冷光辉,下一刹那,便对上了魏婉芸带着紧张的眉眼。 眼前的少女眉目如画,分明是风吹就倒的纤细身量,却在生死关头,没有半点儿犹豫,干脆果决的替他挡下了杀招。 那双清澈的带着真诚眸子,让周邵初有那么片刻的失神。 一直到魏婉芸开口。 他眼睫轻颤,再抬眸,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清冷疏离,只语气比之前多了一两分柔和:“无碍。” 魏婉芸松了口气。 “魏四姑娘!” 顾谨文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魏婉芸一回头,就瞧见了他紧皱的眉头,对上她眼神的一刹,他干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道:“你没事吧?” 魏婉芸摇了摇头,将那软剑又缠回了腰上。 她本来没有随身携带软剑的习惯。 但前世的经历太过惨烈了,这让重生之后的她十分没有安全感。 而刚刚这一幕,也正说明了带些防身的东西没错。 回应了顾谨文之后,魏婉芸又把注意力放到了周邵初的身上。 他已经开始琢磨起了那些白色粉末。 不过,这次不用魏婉芸开口,他主动道:“给我一点时间。” 魏婉芸点了点头。 周邵初拿了那药粉在手,便提起步子往对面帐篷走去。 这种时候了,顾谨文当然也不会拦着。 只是,在魏婉芸要跟过去的时候,他叫住了魏婉芸。 “魏四姑娘。” 魏婉芸站定,面带困惑的看向他。 顾谨文咬了咬牙,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道:“你从一进帐篷,就已经猜到会有危险?” 魏婉芸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问。 她点了点头,神色坦然道:“是,毕竟这些人功夫不低,万一反抗起来的话,也十分危险,所以警惕点没什么坏处。” 说着,她又摇了摇头:“但我没想到,那人都被绑成那样了,还有力气挣断了绳索。” 得到了预料中的回答,顾谨文的心情越发沉重。 “所以,你才会在第一时间护住他?” 从她进门,他就注意到了。 原本就被扎疼了的心,此时越发酸胀。 即使理智告诉顾谨文,不过是个下人,魏婉芸自是瞧不上。 但就算是一个下人,她也护着,却全程都没有将注意力分给他半点儿。 哪怕那刺客突然暴起要提剑刺杀他,魏婉芸也没有投来半点儿关切或紧张的眼神。 这才是最让顾谨文窒息的。 他在她眼里,连个下人都不如。 魏婉芸自是不知此时面色平静的顾谨文,内心早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但她也隐约感觉到顾谨文的心情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好。 还不待她细想,下一瞬,顾谨文竟直白的问了出来:“你就不担心我吗?” 闻言,魏婉芸想也没想,直道:“殿下身边有玄羽卫护着,个个身手矫健,自是不需要我担心。” 而周邵初没有功夫,身边就她一个,万一有个闪失来,她还怎么指望着带他回京治阿娘。 更何况,她都已经跟顾谨文说得清楚明白了,魏婉芸对他又没半点儿感情,担心他做什么? 只是,这些话她没法直说,但聪明敏锐如顾谨文,应该能明白。 果然,她的话音才落,顾谨文眸色一沉,似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在濒临爆发边缘,他蓦地转过了身去,咬牙道:“即使他说不是瘟疫,在没有明确答案之前,此事也非同小可,除了运送物资之外,我会掐断跟城中的联系。” “就委屈魏四姑娘先在这里住几日了。” 魏婉芸本来也是这么想的。 但听顾谨文这么说出来,她总觉得有些奇怪。 毕竟,之前哪怕怀疑是瘟疫,他都开口要送她回城的。 如今已经确定是人为下毒,他反而要将她留在这里。 顾谨文也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就走出了帐篷,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魏婉芸还在琢磨着顾谨文前后的态度,入口处光线一暗,是周邵初去而复返。 这一次,他手上还多了些瓶瓶罐罐。 (本章完) 第33章 他不会 第33章他不会 魏婉芸想着,周邵初现在的心思都在琢磨那解药上,她很自觉的让开了身子,生怕打扰到他了。 但这一次,周邵初却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主动开口道:“小姐有没有想过,帮了四皇子,救活了这些人,对你有什么好处?” 魏婉芸不料他会突然这么问她。 她挑眉,“没什么好处。” 准确的说来,不但没有好处,等顾谨文立功回京,将来还得给她添堵。 上一世,顾谨文就是因赈灾有功,向圣人请了赐婚的封赏。 如果她不想些办法的话,以顾谨文这般执着的性子,这一世也不会善罢甘休。 但她从未想过破坏顾谨文的赈灾。 毕竟,这事关成千上万条无辜的性命。 她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做出违背本心的事情。 至于她自己,等回京之后再好好谋划就是了。 魏婉芸知道周邵初想说的是什么。 毕竟在医馆的后院里,魏耀宗的那些话,周邵初也听见了。 对上周邵初清冷的眉眼,魏婉芸坦然道“就当是为了我自己,若这里的局势一发不可收拾,真变成了修罗场,也会耽搁我回京的时间。” 周邵初只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就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 他面无表情道:“口是心非。” 都这时候了,魏婉芸也不想跟他磨嘴皮子了。 真论起口是心非,他不也是一样? 说着不来,转头却要跟着她出城来看看。 似是看出了魏婉芸的不服气,周邵初收回了落在她面上的眼神,拿着他的瓶瓶罐罐走到了案几前。 “你要知道,经此一番,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已经绑在了四皇子的船上。” 现在,他顶着的是魏婉芸身边仆从的身份,在别人眼里,代表的就是她的立场。 若能平息这场祸事,算是将其他对四皇子虎视眈眈的皇子得罪了个彻底,尤其是这次下毒的幕后之人。 而偏偏,她还不愿意嫁给四皇子,还被德妃视如眼中钉。 她还未归京,就已经被卷入了这场夺嫡之争,且四面楚歌。 周邵初调着手上的药粉,漫不经心道:“即使这样,你也要我救这些人吗?” 闻言,魏婉芸不假思索道:“救,为什么不救?” 事在人为,京中的那些牛鬼蛇神,她又不是没见过。 周邵初抬眸看向魏婉芸,语气里故意带着几分怅然道:“我之前竟然还以为你有几分聪明。” 就是说她蠢呗! 魏婉芸当然听出来了,她皱眉,就要反驳周邵初的话,却听他又道:“一将成名万古枯。” “皇权争夺本就血流漂杵,没有了这次是灾民事件,还会有下一次,甚至死伤更惨烈的。” 说着,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深邃了起来,盯着魏婉芸的眸子,清冷道:“谁都一样。” 难得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只是,他这观点,她并不认同。 “不,有人不一样。” 魏婉芸脱口而出。 在这一瞬,她脑子里想到的不是那几位皇子,而是靖王世子顾瑾知。 她脑子里那道模糊的影子。 他不会。 虽然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她重生之后,甚至连跟顾瑾知有关的记忆都模糊了,但她潜意识却无比笃定。 或许是前世里,顾瑾知拿下京都之后,她随靖王妃入京,一路上,所到之处,皆受到万民朝拜。 要知道,天晟皇朝早在百年前就已经从骨子里开始烂掉了。 藩王割据,外戚干政,皇权旁落,贪腐之风盛行,再加上连年的天灾,日益加重的赋税压得百姓苦不堪言。 除了以仁厚亲和出名的四皇子得了些民心,其他皇族对百姓来说只有威慑和恐惧,并无多少尊崇。 魏婉云想,能在谋逆之后还是民心所向的,对百姓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只是这话一出口,魏婉云就有些后悔了。 她这一世到现在,跟顾瑾知还没有任何交集,这般信誓旦旦的相信那个人,莫说旁人,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离谱。 她这般斩钉截铁的语气可能让周邵初都有些意外。 对上周邵初带着一丝费解的眸子,魏婉云尴尬的笑了笑:“你没见过并不代表就没有这样的人。” 末了,她还为自己找补道:“说得好像你很了解京中那几位殿下一样。” 顾瑾知的嘴角动了动,挑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继续低头摆弄眼前这些瓶瓶罐罐里的药粉了。 魏婉芸也没工夫多想。 她突然间想到另外一件事。 之前出城的时候,前面的粥车突然崩坏了车轱辘…… 一联系到没过多久,城门口领粥的灾民就相继有人倒下,魏婉芸不由得提起步子追了出去。 才走出去没几步,就看到不远处正在跟几个随行官员吩咐任务的顾谨文。 顾谨文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她。 屏退了左右之后,顾谨文朝她走了过来。 一眼就对上了她紧张的眸子,顾谨文温和道:“怎么了?” 魏婉芸抬手指了指城门口的方向,“那粥……” 她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顾谨文点了点头:“嗯,放心,我已经让人去查了,这一次所有经手之人必须是玄羽卫。” 不会再出岔子。 魏婉芸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提醒道:“对了,还有城中的药材铺!” 这些人既然布局得如此周密,又怎么会想不到他们要琢磨解药这条路。 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毁了城中药材铺子的库存。 这落云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排得上号的药铺也就那么二十来家。 一旦这些药材被毁,就算是有解方,短时间内也配不齐解药来救人。 而距离落云城最近的上饶,快马加鞭都还要一天的功夫。 这一来二去,再加上搜集药材的时间……中毒的灾民可等不起! 话音才落,顾谨文眼前一亮。 他都没想到这一点。 他连忙叫住了身边的亲卫,立即吩咐了下去。 “多谢魏四姑娘!” 这一次,顾谨文看向魏婉芸的目光中越发多了几分炽热。 (本章完) 第34章 034他的茶 第34章034他的茶 她带给他的惊喜越来越多,他怎么可能放手! 顾谨文的眼神儿看得魏婉芸浑身不自在。 如果不是考虑到这些无辜百姓的性命,她哪里愿意帮他谋划。 “殿下。” 想到这些无辜的百姓,魏婉芸突然记起来刚刚那三个被她点到,无辜被牵扯进来的汉子。 “刚刚那三个无辜的人……” 顾谨文看出她的担忧,他扬眸笑道:“放心,既是无辜之人,我自会放他们离去。” “只是,暂时情况不明,先将他们关押起来,免得走露了风声。” 毕竟,混迹在人群里的细作可不只死了的那三个。 魏婉芸也觉得有理,既得了顾谨文的允诺,她也就放了这件事。 看着不远处忙成了一团的玄羽卫,魏婉芸主动开口道:“反正我在这里也是闲着,我也想替这些灾民做些事。” 不远处又有官员来找,顾谨文身上还压着更重的担子,没时间纠结这些。 他叹了口气,神色间带着一丝疲惫,道:“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但切记要注意安全。” 说着,他还叫来了身边的玄羽卫副将葛林,让其配合魏婉芸。 得了应允的魏婉芸当然也没闲着。 待顾谨文走后,她就叫了赵宝林同几个玄羽卫在安置中毒的灾民帐篷旁边,就近搭建熬药的灶台。 而她自己,又往灾民扎堆的地方走了一趟,亲自挑了二十名看起来手脚利落的妇人,为熬制汤药做准备。 时间不等人,她想着,等周邵初这边的方子一琢磨出来,立即就着手熬制解药。 能早一刻,就多一分将这些人从鬼门关前拉回来的希望。 周邵初的办事效率也当真没让魏婉芸失望。 不过一刻钟,他就拿了张方子出来。 本应该先让人服下看看效果,但早上中毒的那四五百人已经在生死边缘徘徊,等不及试药了。 魏婉芸只得让人先照着方子配了药去,拼一把了。 她同这些妇人们一起,生火,熬药,照顾这几个帐篷里的灾民,大大的缓解了玄羽卫人手紧张的压力。 待伺候这头一拨中毒的人将汤药都服下了,已经月上中天了。 饶是有功夫底子在身,魏婉芸也累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最忙的时候,她连一口水都没顾得上喝。 为谨慎起见,这些妇人忙完之后,也都被聚在一个帐篷,由玄羽卫看守,待明日才会放她们回去。 这些,都是在魏婉芸挑人手的时候,就已经提前说明了的。 她也给了她们十倍的工钱,所以,没有一个人有怨言。 春夜寒凉,妇人们挤成了一团取暖,因为累极,不多时就都沉沉的睡了过去。 魏婉芸也跟她们待在一块儿,本来她也困得不行,但是比起困来,她更渴得慌。 外面月色正满,夜风微凉。 魏婉芸起身出了帐篷,原是想去找口水喝,结果没走出两步,就看到熬药的灶台跟前坐着的那道熟悉身影。 灶台前点着的灯笼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灭,若不是因为有月光,他身上的黑色粗麻长衫几乎要跟夜色融为一体。 周围的鼾声在魏婉芸看到他的那一瞬,都好似安静了下来。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提起了步子走了过去。 还未到跟前,她才发现,周邵初这大半夜没休息,竟然在这里煮茶。 粗瓷茶盏拿在他手上,都像是变成了琼浆玉液。 “小姐。” 周邵初喝了一口茶,才抬眸看向魏婉芸道:“可要喝茶?” 魏婉芸这才注意到,他的手边还有一个茶杯,里面已经倒好了茶。 见状,魏婉芸面上一喜,也不客气,在旁边坐了下来,并感激道:“倒是巧了,我正好口渴了,幸好你在这里。” 不然的话,在这样的环境下,她得去找凉水喝,搞不好还要闹肚子。 月色清冷,衬着周邵初的模样越发如玉雕一般精致清冷。 魏婉芸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他语气比白日里多了几分温和,少了一两分疏离。 “确实很巧。” 一口热茶下肚,魏婉芸饥肠辘辘的胃也好像被填满了,身上的力气和精神头儿又起来了。 四下没有其他人,只不远处的帐篷口,有几个玄羽卫,魏婉芸眨了眨眼睛,压低了声音道:“要等多久能知道结果?” 她没问有几分把握,因为她觉得,既然周邵初的神色如此镇定从容,但凡她多问上一句,都是对他的不信任。 周邵初搁下了茶盏,不假思索道:“半个时辰之后,再用一次药,天亮便知。” 魏婉芸点了点头,但旋即反应过来,半个时辰之后还要再用一次药…… 这得把今天下午忙活的事情又再忙活一遍,等忙完了,天也就亮了。 那一瞬,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有些发软。 她突然有些后悔刚刚喝了醒神茶…… 她本来应该趁着这半个时辰小憩一会儿的,哪怕养养神也好。 如今,这一大杯茶下肚,想睡都不成了。 因为周邵初那些恶劣的“前科”,她甚至都有些怀疑周邵初是故意的。 但在喝之前,人家也问过她了,是她自愿的。 魏婉芸虽然有种被戏弄了的感觉,但却愣是说不出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魏婉芸的憋屈,周邵初放下了茶盏,挑眉看向魏婉芸道:“怎么,小姐,有何不妥?” 听着他的语气,魏婉芸十分有理由怀疑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将茶盏当做了周邵初那张欠揍的俊脸来,用力捏了又捏,并咬牙切齿道:“没什么,反正我也不困!” 总不能亲口承认自己又被他阴了一回吧! 言罢,魏婉芸皱眉,原是想不服气的瞪周邵初一眼的,结果这一抬头才发现,周邵初的那张俊颜在她面前突然变得模糊了起来。 不仅是他,就连周围的景物也开始天旋地转。 魏婉芸心中大骇,手才摸到腰际的软剑,她的身子一软,眸子跟意识同时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只依稀感觉,一双带着温热的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她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本章完) 第35章 035认知偏差 第35章035认知偏差 魏婉芸想,她到底是教训没有吃够,怎么就如此轻易的喝了别人递来的茶。 不知道在黑暗中沉沦了多久,魏婉芸感觉身下一片柔软。 眼前的景物走马灯似,最后停在一处紫樱花开满的庭院里。 春风拂过,粉樱如雨。 魏婉芸的视野有些模糊,她以旁观者的身份瞧见自己抱着膝盖蜷缩在软榻上。 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遇到了什么委屈,她整个身子都瑟瑟发抖。 在她的旁边,坐着一锦衣华服的男子,他头上束着紫金冠,衣袍的边角绣着螭纹,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从骨子里透出的尊贵和优雅。 奇怪的是,魏婉芸分明能瞧见他衣服上的纹络和袖口细微的褶皱,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只见他小心翼翼的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从她膝上分离。 然后很有耐心的,将旁边的膏药均匀地涂抹在她的双手,每一处都没有放过。 随着他的动作带起了一缕清风,魏婉芸闻到了他身上那若空谷幽兰的清香。 不知道怎的,魏婉芸分明是个旁观者,但在那一瞬她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原本双手上钻心疼痛,因那膏药带起的一片凉意而舒缓了不少。 “这几日不要碰水,若有需要尽管吩咐下人去做。” 他的声音清冷如玉,但莫名的让魏婉芸听出了几分暖意。 原本她身上刺骨的寒冷,似是也在这一瞬退却,待魏婉芸想要看清楚他的容貌的时候,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她想要挣脱混沌,一着急,随着一道刺目的光线涌入眼帘,她醒了。 看着眼前的简易帐篷,魏婉芸硬是愣了一瞬,才想起来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她一个机灵,翻身就坐了起来。 待发现自己好端端的,身上还盖着一条薄毯子,魏婉芸才蓦地松了一口气。 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下来,她的脑子里就不由得掠过刚刚梦境中的场景。 那道笔直如玉的模糊身影……是谁? 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她认得,那庭院正是她在靖王府住过的小院。 而在靖王府,能够出现在她房间的年轻男子……除了她的夫君,靖王世子顾瑾知,她不做其他人想。 虽然他周身依然清冷如玉的,但似乎梦境中的他跟她现在记忆中的印象有些偏差。 她重生之后,对顾瑾知的印象是一片空白的。 哪怕她努力的去搜寻有关他的记忆,感受到的也是冷冷清清,如那雪中翠玉。 可是,刚刚的感觉分明不是。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才会有这么大的认知偏差? 一时间,魏婉芸想不明白。 而且,她也不十分确定,刚刚的梦境,到底真的就只是一个梦罢了,还是说,这是前世发生过的片段。 越想,思绪越乱。 魏婉芸理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只得先放下。 帐篷的帘子不时的被风吹起。 通过帘帐的缝隙,她看到自家护卫赵金宝如木雕似得杵在帘帐外,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只是,她想不通自己好端端的怎会喝了那茶就昏睡了过去。 按说,若那茶中有迷药,人醒来之后都会有些头疼身子虚软的症状。 可是,她不但连昨日劳累半天的疲惫和饥饿感都消失不见了,甚至还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气。 就像是才吃了一副十全大补药! 魏婉芸带着疑惑起身,才走到门口,就听赵金宝道:“小姐,您醒了!” 魏婉芸点了点头,想问自己是怎么被送到这里来的,她明明是在前面的灶台前晕倒的。 还未开口,就听赵金宝道:“阿初说,小姐昨日是太累了,让我守在这里,说等小姐休息够了,自然就好了。” 这一声“阿初”叫得倒是熟,就好像真是跟他们长期共事的管事一般。 这外面人多口杂,魏婉芸也不好多说,只问道:“他人在哪里?” 赵金宝抬手指了指,“刚刚那边帐篷传来好消息,说昨夜第一批病人都陆续醒了。” 周邵初过去查看了。 魏婉芸点了点头,路过旁边那些帮忙的农妇的帐篷的时候,瞧见里面睡倒了一片,有些人手上甚至还拿着才啃了半块的白面馒头。 可见昨夜是累得很了。 一向寡言的赵金宝都忍不住啧啧称赞:“小姐,阿初当真有本事,这可是救了好多性命呢!” “不过,倒是累坏了她们。” 说到这里,赵金宝下意识抬头看了看魏婉芸的背影,压低了几分声音道:“亏得小姐昨夜先歇下了。” 不然还不知道要累成什么样儿。 听到这话,原本没多想的魏婉芸,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 周邵初该不会是不想跟着她们一起受累,所以放倒了她,让她去歇下了吧? 可这念头才冒出来,就被魏婉芸给掐断了。 肯定不是,依着那人之前那么多恶劣的“前科”,他没有那么好心。 昨晚月朗星稀,今天是个好天气。 金灿灿的阳光洒遍了大地,魏婉芸过去的时候,周邵初刚从帐篷里出来。 在他身后,响起了一片的道谢声。 无论是帐篷里,还是帐篷外,到处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看到这一幕,魏婉芸的心中也是动容不已。 解方有效,这些人的性命保住了! 春日的暖阳打在他清俊的面上,抵消了几分他周身上下的清冷气息。 此时的周邵初身上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倒不似之前那般,犹如一尊冷冰冰的神祗。 “小姐昨夜休息得可好?” 魏婉芸还没发难呢,他倒是先坦然打了招呼。 这让原本憋了一肚子火气的魏婉芸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她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瞪着周邵初道:“好得很!” 说着,她转头扫了一眼周围,咬牙切齿道:“就是不知道你给我喝的那醒神茶到底是什么何方神物,竟有此神奇功效。” 对上她如画的眉眼,周邵初清冷一笑。 那融融的春光都因他这一笑而暖上了三分。 只是,他说出来的话,却让魏婉芸心口一窒。 (本章完) 第36章 036横生枝节 第36章036横生枝节 “我什么时候说过那是醒神茶了?” 魏婉芸张了张嘴,就要反驳,但细想之下,他确实没说。 他只问她——可要喝茶? 但那就算不是醒神的茶,却又为何她一喝就倒? 似是看出了魏婉芸心头的困惑,周邵初眼睫轻抬,语气淡淡道:“安神茶罢了,怎么,小姐没听过吗?” 魏婉芸确实没听过。 在她的认知里,沾茶的东西不都是提神的么? 怎么还有跟迷药一样的“安神”效果? 甚至比一般的迷药都还要强! 就算是她孤陋寡闻,因着之前几次都被周邵初坑了,所以魏婉芸并不怎么相信他。 “再是安神的茶,那也不可能一喝就倒,你当我是小孩子吗?” 说着,魏婉芸皱眉道:“你当时也在喝,可为何不见你也倒下?” 魏婉芸想着,自己跟过灶台那边去的时候,他手中的茶盏已经见了底儿。 若真是一样的茶,为何他先喝的没事,她后喝的反而一头栽倒了? 面对他的质问,周邵初的神色依然清冷如常。 他甚至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不紧不慢道:“那是因为我有头疾。” “每逢初一十五,就夜不能寐,要靠着这茶才能将那疼痛压下去。” 他说得煞有介事。 在魏婉芸的注视下,他抖了抖手腕,变戏法似得拿出了一个小茶包。 然后用两指拈起那小茶包递给魏婉芸,并漫不经心道:“是与不是,小姐再试试不就知道了?” 魏婉芸没有接。 她都上过一次当了,哪可能那么轻易再去尝试。 万一再被撂倒? 虽然没什么害处,而且醒来之后还神清气爽,但这突然就晕了过去的心情,想起来还是不大美妙。 而且,她也怕再被周邵初坑一次。 对于她的警惕,周邵初似是并不意外。 他很从容的将茶包收了起来,面上带着几分惋惜道:“我为了小姐,可是将身家性命都差点儿搭上了,没想到,小姐竟还这般防备我。” 只是,他的神情太过刻意了,再加上那语气,虽然是在叫屈,却让魏婉芸硬生生听出了几分狗咬吕洞宾的感觉来。 当然,他是那吕洞宾。 魏婉芸呼吸一窒。 但转瞬想着,虽然他的态度欠揍,但仔细琢磨这话,也没多大问题。 从昨天到现在,他揽下了调制解药的重任,如今成功了倒还好。 可一旦失败了…… 救不了人不说,这锅可不是那么容易就甩得掉的。 魏婉芸后背有些发凉。 不知道怎的,她之前却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或许是受他自信从容的态度所感染,或许潜意识里就相信他能办到。 见她发愣,周邵初抖了抖手腕,将袖子上的褶皱抚平,语气清冷道:“走吧,魏大人那边也该醒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魏婉芸立即回过了神来。 这边既然不是瘟疫,而且灾民中毒得到了解决,她是该回去看看她爹。 如果魏耀宗那头也没事,她也没有继续耽搁下去的必要。 当下抓紧时间赶回京都,才是最要紧的。 “走吧!” 魏婉芸点头,转身便朝不远处的大帐走去。 顾谨文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她也没想再去找他,但要离开回城,至少得跟他身边的副将葛林说一声。 魏婉芸走出了几步之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说的头疾是怎么回事?” 经过魏耀宗和灾民的中毒事件,魏婉芸觉得他的医术的认知又拔高了一个度。 连他自己都没有办法吗? 面对魏婉芸的疑惑,周邵初只淡淡的应了一句,似乎并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解释。 魏婉芸走在前头,周邵初同赵宝林并肩跟在后头,看起来当真像个跟在她身边的仆从一般。 只是,这仆从浑身上下都透着不亚于正主儿的贵气。 “大姐姐!” “大姐姐!” 还未走近大帐跟前,魏婉芸就被一道稚嫩的女声给吸引了注意力。 她循声看去,就看到一个躲在一旁帐篷后面,蓬头垢面的小丫头。 看起来不过六七岁,还不到魏婉芸的腰身高,一身衣服又小又脏又破。 她的脸上也是脏兮兮的,浑身上下只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来明亮干净。 见魏婉芸回头看过来,那小丫头一脸惊喜,又叫了一句:“大姐姐!” 说着,小小的,瘦弱的她竟一个箭步扑到了魏婉芸的面前。 因为是个孩子,赵宝林只看了魏婉芸一眼,见她没有要阻拦的意思,便无声退到了一边。 那小丫头伸出脏兮兮的手要来抓魏婉芸的袖子,但在垂眸看到自己的手掌的时候,愣了一下,很快又缩了回去。 只眨了眨可怜兮兮的大眼睛看着魏婉芸道:“大姐姐,你把我爹爹叫去哪里了?” “怎的还不见他回来?” 闻言,魏婉芸还没反应过来,只不解道:“你爹爹?” 那小丫头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她哽咽道:“就是昨日被你选去帮忙的大人。” 听到这话,魏婉芸这才反应过来,是昨日为了不打草惊蛇,以免那几个细作暴起伤及无辜的灾民,她随便挑了另外三名壮汉混淆视听。 但后面四皇子顾谨文也说了,只关押一段时间,等将那些灾民再筛查一遍,揪出混在里面的其他细作,就会放那三人回去。 想来,玄羽卫还没查完,这小丫头的爹爹还被扣押着。 瞧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魏婉芸出声安抚道:“别担心,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我帮你去问问。” 反正她也正要去找玄羽卫副将葛林,顺便问问也无妨。 话音才落,却见那小丫头突然摇了摇头。 她泛红的眼眶像是充了血,原本清澈干净的眸子,一瞬间似是盛满了刻骨的恨意。 “你胡说!你们分明把他杀了!” 她前后的变化判若两人。 说出来的话,更是让魏婉芸心惊。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刚刚看起来还纯粹天真,人畜无害的小丫头突然暴起,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就像是疯狗似得,不管不顾,就朝她咬了下去。 (本章完) 第37章 037悲愤 第37章037悲愤 小丫头的手死死地拽着魏婉芸的手臂。 那歇斯底里的架势,恨不得用牙齿撕下魏婉芸身上一块肉! 魏婉芸本可以用力将她甩开。 但在那一刹,魏婉芸突然意识到,被她拽得这般紧,要想甩开她的话必然用上极大的力…… 以这孩子这般瘦弱的身子,若就这样被摔了出去,不死也是重伤! 魏婉芸想着刚刚这孩子口中的那些话,觉得这里面应该有误会。 就在她犹豫的这一瞬,那小丫头已经一头扎向了她的手臂处,一口就咬了下去。 魏婉芸躲闪不及。 但是,下一刻,预料中那钻心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在千钧一发之际,是距离她最近的周邵初出了手。 是他一把掐住了那孩子的后颈,一把护住了魏婉芸的手臂。 哪怕他的动作和反应已经足够快,但因那孩子离得实在太近,而且去势不小,虽然已经被周邵初拉开,但那原本该咬在魏婉芸手臂上的那一口,却落在了周邵初的手背上。 好在刚刚退到了一边的赵宝林也赶了过来,并迅速从周邵初手上接过了那小丫头的后衣领并卡住了她的脖子,以防她再乱咬人。 哪怕只是这一口,短短的一瞬,也让周邵初的手背顷刻间鲜血淋漓。 魏婉芸的心也跟着一沉。 “你身上可带了金疮药?” 见周邵初摇头,魏婉芸又转头看向赵宝林,他也没带。 他们本来只打算出城看看能不能帮上忙,谁能想到会见血。 如今只好等回了医馆再说。 魏婉芸垂眸,看到周邵初原本如细瓷一般白皙的手背,如今触目惊心,她也顾不得其他,忙取了身上的帕子要替他包扎。 但她转念想着周邵初平时那冷淡疏离,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还有连碰到过她的手都要用帕子擦擦…… 这样的性子,怕是不会愿意用别人的东西。 魏婉芸想了想,就要收回手,准备让叫周邵初拿他自己的帕子。 谁曾想,她的手才收到一半,周邵初竟主动将手背递了过来。 魏婉芸:“……” 这是不嫌弃的意思吗? 她下意识抬眸看向近在咫尺的周邵初。 这一瞬,他眸中清澈平和,没有半点儿情绪起伏,同样,也没半点儿嫌弃和抗拒。 只是,他骨子里透出来的从容尊贵,衬得魏婉芸像是准备服侍他的丫鬟…… 不过,他愿意用她的帕子,这已经超出了魏婉芸的预料。 但这时候他的伤势要紧,她也顾不得想其他。 魏婉芸垂下眸子,迅速用那帕子将他的手背上的伤口包扎了起来,以求能暂时止住血。 好在他们这就回去了,要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到医馆。 做了简单的处理之后,她这才转头看向那个被赵宝林制住的小丫头。 “你刚刚说什么?” 她被赵宝林掐着脖子,虽然伤不到她性命,但呼吸有些急促,说话都困难。 听到魏婉芸的声音,她猩红的眸子里似是要喷出火来。 “我……为……爹……爹报仇!” 魏婉芸挑眉,“你爹过两日就会回来,不信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魏婉芸想着,如果这小丫头实在是要闹的话,就把她送去她爹被扣押的那里,父女俩也能有个伴儿。 说着,魏婉芸转头看了赵宝林一眼。 赵宝林这才松了一些掐着她脖颈的手,让她得以说话,但因着她刚刚疯魔的状况,赵宝林依然不敢大意。 “你胡说!我爹不会回来了!” 才一得了说话的机会,那小丫头就声嘶力竭道:“我亲眼看到他们拖着他的尸体去埋了!” 话音才落,魏婉芸心头一沉。 怎么会这样! 顾谨文分明答应了她,会妥善处置,等排查了混在灾民中的细作之后,会放那三人回去。 如果这个小丫头说的话是真的…… 只一瞬间,魏婉芸觉得一股凉意蓦地从脚底迅速蹿到了全身。 “魏四姑娘。” 就在这时候,在不远处主帐那边听到动静的葛林赶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周邵初的手背虽然做了简单的包扎,但鲜血很快浸透了那素白的绢帕。 葛林扫了一眼,便转头皱眉看向那个被钳制住的小丫头。 “是他!就是他!” 小丫头像是魔怔一样,比刚刚扑向魏婉芸更疯狂更歇斯底里的要往葛林身上扑。 哪怕她还不到几人的腰身高,但那小小的身子此时爆发出来的疯狂和恨意,让在场的几人都为之震惊。 然而,下一瞬,让众人更震惊的是,刚刚还在暴走的小丫头突然脑袋一歪,直接口吐鲜血昏死了过去。 对上几双带着诧异的眼神,提着她身子的赵宝林连忙解释道:“小姐,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周邵初上前一步,抬手查看了一番,最后转身看向魏婉芸摇了摇头,并清冷道:“她的牙根儿藏了毒。” 听到这话,魏婉芸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一个小丫头,上哪儿来的毒? 魏婉芸下意识转头看向一旁有些呆愣的葛林。 “葛大人,她说,她是昨日那三个无辜被牵扯进来的汉子中,有一人是她爹爹。” 话音才落,魏婉芸看到葛林的神色明显怔了怔。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魏婉芸的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 她心尖儿微颤,强压着自己的情绪,看着葛林开口道:“所以,她的爹爹,是被你们直接处置了吗?” 虽是疑问句,但在问出口之前,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更何况,此时葛林垂下的眸子,以及那尴尬心虚的表情,根本瞒不住人。 他低头,惭愧道:“还请魏四姑娘体谅。” “玄羽卫本来人手就不够,昨日还要排查细作,要防止灾民暴乱……真的很难再腾出人手……而且,谁能保证他就一定是无辜的呢?” 就算人手不够,抽不出来看押他们,哪怕用绳子,用迷药,将他们困在帐篷里都行,只不过是三个普通人,还不好对付吗? 听到这话,魏婉芸只觉得可笑。 一股无以名状的悲愤情绪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本章完) 第38章 038打脸了 第38章038打脸了 她觉得自己当真可笑得很。 竟然会觉得,顾谨文会顾及到自己的仁爱宽厚的名声,善待那三个无辜的人! 对于他们这样的上位者,与其为了留下活口而花费一番心思,倒不如手起刀落,直接抹杀了来得干脆和干净。 她应该早些想到的! 若不是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小丫头,至今她都还被蒙在鼓里。 不过才昨日的事情。 她当时提醒,他还浅笑回应——放心,既是无辜之人,我自会放他们离去。 可转头呢? 这几人虽不是她所杀,但她却有推卸不掉的责任。 哪怕,她当时是为了不引起骚动,是为了顾全大局,想要保护更多的灾民,才随便挑了另外三人做掩饰。 但在听说了他们无辜惨死的真相那一瞬,她也做不到心安理得。 面对魏婉芸的质问,葛林只抱了抱拳,神色尴尬道:“魏四姑娘,我们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还请您见谅。” 所谓的不得已的苦衷,自是他上头的主子的吩咐。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魏婉芸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纷乱的情绪,垂眸道:“她家里其他人呢?” 葛林沉默了一瞬,才开口道:“没有了。” 似是怕魏婉芸误会,他连忙又补充道:“就他们父女俩相依为命。” 然而,这样的话并没有让魏婉芸的心情缓和半点儿,反倒越发沉重。 她冷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道:“所以,你们分明已经调查清楚了不是?” 结果依然滥杀无辜。 葛林没想到还被她给反问住了,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最后只得转头指着这小丫头的尸体,转移话题道:“话虽如此,但魏四姑娘,这普通的小丫头上哪里找来的毒药,这一点还有待查证。” 说着他叫了人上前接过了赵宝林手中那小丫头的尸体。 一个普通的小丫头自然不可能有这见血封喉的毒药,但这背后黑手却并不难猜。 昨日魏婉芸带来的周邵初调制出了解药,自是将那精心设计这一局的幕后之人得罪了个彻底。 所以才要借着她对一个孩子不设防的心理,同时利用了这小丫头刻骨铭心的恨意来杀她。 魏婉芸也不拆穿他。 人都已经死了,说什么也都迟了。 魏婉芸抬眸看着葛林,语气冷淡道:“既然这边的毒药已经调制出了解方,我也该回去了,劳烦葛大人通融一下。” 葛林本就被她的眼神盯得心虚,左右无事,此时巴不得她早些离开。 “好,我这就送魏四姑娘回城。” 城门口还有关卡,没有玄羽卫的令牌是不能进出的。 说着,葛林对身后的随从吩咐了两句,很快便有人赶了马车过来,葛林亲自送了魏婉芸进城。 马车穿过城门口设下的关卡,还没走出几步,就碰到了从城中出来的顾谨文一行。 他眉宇间虽然有疲态,但眼神熠熠,显然心情极好。 守城的玄羽卫等人悉数跪地行礼。 按规矩,魏婉芸应该也要走下马车行礼。 只是,她的马车帘子才被打起,就听到顾谨文温润如玉的声音:“魏四姑娘,不必麻烦。” 他的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此番危机能解除,还得多亏了魏四姑娘和你身边的管事,回头我一定向魏家登门拜谢。” 提到周邵初的时候,顾谨文原本温润的眼底多了几分冷冽,并不由得透过马车帘子的缝隙,往里看了看。 魏婉芸的情绪还未从那对父女的死中走出来。 往日她只觉得顾谨文懦弱无能,现在看来,更是自私薄凉。 那所谓的宽厚仁爱放在他身上,就像是个笑话。 心中冰凉一片,魏婉芸面上像没事人一般,关切道:“殿下,既然危机已经解除,昨日的那三人是不是可以放回去了?” 闻言,并没有看出她神色异样的顾谨文浅浅一笑,“放心,我昨日已经交代葛林了。” 话音才落,却听不远处响起噗通一声跪拜。 魏婉芸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刚刚才走出关卡没多远,听到这边动静赶回来的葛林。 只是,还是迟了一步,他没来得及给他主子提个醒儿。 而顾谨文,应该也没有料到突然窜出来那个小丫头,将这件事捅到了魏婉芸面前,让葛林百口莫辩。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葛林不好将事情的经过都说道出来,他就怕顾谨文再在魏婉芸面前继续说下去,到时候知道真相会越发恼羞成怒。 只叩首道:“殿下,臣有要事禀报!” 不明真相的顾谨文还未开口,魏婉芸先道:“殿下既有要事在身,臣女且先告退了。” 顾谨文虽然不舍,但也只好点头道:“也好,刚刚府衙那边也传来消息,魏大人醒了。” 魏婉芸放下了帘子。 这时候,她倒真想看看,葛林告诉顾谨文她已经知晓真相时候的表情了。 但是,那又怎样。 那几条无辜的生命就这样没了。 随着帘子被放下,隔绝了外面的目光,魏婉芸再伪装不下去,她气得身子都有些颤抖。 “阿初……我是不是错了……” 她垂眸,喃喃道:“可是,如果当时我没挑了他们,只叫了那几个细作……那样明显的举动,必然引起他们的怀疑,当时那么多灾民都在一起……” 稍有不慎,引起他们的反抗,打斗,届时被牵扯进来的,无辜惨死的人只会更多。 说不上对错,但他们的死却压得魏婉芸有些喘不过气来。 说完这番话之后,魏婉芸才发现,并没有听到周邵初的声音。 她下意识转头看去,就见他闭着眼睛,安静的靠在车壁上,一动不动。 这般近距离瞧着,他原本莹白的肌肤,越发如玉瓷一般精致。 第一眼,魏婉芸只当他是连夜操劳,累极睡着了。 但在她的目光掠过他被娟帕包扎的手背的时候,之前被她忽略的一点蓦地浮现在脑海。 魏婉芸的呼吸一窒息,几乎的脱口而出道:“阿初!” 然而,周邵初却没有半点儿反应。 情急之下,魏婉芸抬手才要去碰他的肩膀,他原本靠在车壁上的身子突然朝她栽倒了过来。 (本章完) 第39章 别怕 第39章别怕 好在魏婉芸及时伸出了手,扶住他的肩膀,才撑住了他的身子。 否则的话,他就倒在她身上了。 “阿初!” 魏婉芸唤了叫了一声。 但周邵初依然没有半点儿反应。 他的面色苍白如纸,衬着原本如樱的薄唇比平时还多了几分艳丽。 隔着衣料,魏婉芸都能感觉到他的身子滚烫无比。 与之相对比的,是她的一颗心差点儿凉透了。 她早该想到的,既然那小丫头被人利用在牙根儿下藏了毒,要跟她同归于尽,那必是想要了她的命的! 那小丫头身子骨弱,所以毒发得快。 而周邵初…… 他本来就受了伤,能坚持到现在都是不易! 念及此,魏婉芸眼皮子都跟着跳了跳。 她仅用一只手扶住了周邵初的肩膀,腾出的那只手原是想摸带在身上的小玉瓷瓶的。 周邵初给的那个小玉瓷瓶,说是关键时刻可以护住心脉,救人一命。 可下一瞬,魏婉芸傻眼了。 她都急糊涂了,忘了昨天她才将那小玉瓷瓶拿给三叔,让他带去京都给阿娘了! 不过,她没有,周邵初身上应该有。 之前她还亲眼看到他给她爹也喂过一粒。 这样想着,眼看着周邵初性命危在旦夕,魏婉芸也顾不得了。 她转过了身子,抬手就朝周邵初的袖子口袋里摸去。 她的手刚撩起他的袖子,还没等摸到东西,马车突然一个趔趄,魏婉芸的手腕一错,周邵初的身子就栽了过来。 他的头正好跌在了她的颈窝间。 而同时,魏婉芸的也手刚好抓到了他的手腕。 俊美无俦的面容,正好贴着她的脖颈。 那如玉瓷细腻白皙却因为中毒又滚烫无比的触感,让魏婉芸如遭雷击。 慌乱之下,她下意识就要推开他的身子,却在用力的前一瞬,突然闻到了一缕淡淡的,若空谷幽兰般的清香。 就跟昨夜她梦境中的一模一样! 魏婉芸彻底愣住了。 还不待她混沌一片的脑子细想下去,却在这时候突然听到周邵初清冷平静,如玉石抨击的声音:“小姐。” 魏婉芸一个激灵,魂儿都差点儿被吓飞了。 待反应过来,才意识到周邵初还栽在她身上! 看起来,就像是她将他抱住了一般。 甚至,他刚刚轻启唇瓣,随着那句话的说出,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了魏婉芸的脖颈间,她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魏婉芸又羞又囧,正要推开周邵初,并开口解释,却听周邵初冷冷清清道:“你是想杀了我?” 刚刚的窘迫和羞涩顷刻间烟消云散,魏婉芸瞬间冷静了下来。 她同时垂眸,循着周邵初的目光看去,才发现自己原本要摸向他袖袋的手,因为马车的颠簸,不小心抓住了他的手腕。 一眼看去,就像是卡住了他的脉门…… 魏婉芸:“……” 脑袋在这一刹像是充了血,魏婉芸忙不迭的松开了手,并推着周邵初坐直了身子。 虽然他醒了,但状态却虚弱得很。 魏婉芸哪里顾得上其他,她紧张道:“怎么样?你身上有没有可以解毒的药丸子?” 周邵初勾唇一笑,语气轻松随意道:“没有。” 都这时候了,他还这般不紧不慢的样子,魏婉芸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眼瞧着他眸中的光亮一点点暗淡下去,情急之下,魏婉芸用力拽着他的胳膊,大声道:“你别睡!告诉我该怎么办?” 万一他再晕过去了可怎么办! 周邵初被魏婉芸这般摇晃着,也不恼,更不着急。 他挑眉看向魏婉芸,看起来虚弱无比的眸子里,带着点笑意道:“我若就这般死了,小姐会怎么做?” 不知道是不是魏婉芸的错觉,这时候的周邵初不似之前那般冷冰冰。 他眸中的笑意是带着温度的。 这前后巨大的反差,给了魏婉芸一种——他是将死之人,在交代后事说临终遗言的感觉来。 她的脑子里蓦地浮现出那咬人的小丫头中毒之后,突然暴毙的惨状。 魏婉芸的心也跟着一沉。 再次对上周邵初漆黑如墨的眸子,魏婉芸皱眉,一字一句,认真且笃定的回答道:“我会替你报仇!” “不管千难万难,我一定要找到那幕后主使之人,亲手杀了他!” 说着,她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又道:“还有你家人的仇,我也一并报了。” “你信我!” 他是为了救她才这样的,若他真的死了,管他仇家是谁,这条路她都替他走下去! 这一瞬,明明看起来娇花似得,不堪一击的小姑娘,却给人一种万物不能摧折的坚韧和力量。 让人莫名的相信,她说能,就一定能办到。 这一瞬,她清澈的眸中带起的光亮灼到了周邵初。 他微微一怔,旋即,嘴角间已经带起了一抹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 “那好,我在此先谢过小姐了。” 看着他带着淡笑的神色,魏婉芸的心情却依然沉重。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能这般云淡风轻的做派。 见他说完话,当真没有要拿出什么药丸子吃下去的举动,魏婉芸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所以,当真……没有解药了吗?” 闻言,周邵初摇了摇头。 魏婉芸呼吸一窒,瞧着他仿似下一瞬就要没了生机的眼神,她一口气还没提上来,却听他又道:“但是,我什么时候说我要死了。” 魏婉芸:“……” 他确实没说,但是……他刚刚的状态和那些话,不是处处都在引导她往那边想么? 不等魏婉芸细想,就见他手腕,坐直了身子。 他那双原本暗淡下去的眸子,又恢复了几分神采。 魏婉芸看得目瞪口呆。 所以,他这分明就是没事,又故意恶趣味的捉弄她? 魏婉芸心口一疼,差点儿又被气出一口老血。 然而,变故却发生在这一瞬。 还不等周邵初的身子完全坐直,魏婉芸就瞧见他喉头滚动,即使他已经咽下,但唇角也依然有一丝血痕浸出。 魏婉芸彻底愣住了。 所以,他并没有捉弄她,最后这句话才是玩笑! 眼看着他似是再撑不住,身子一歪直接往后栽了下去。 怕他脑袋撞到侧壁,魏婉芸及时伸出了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周邵初的头也正好再一次虚弱无力的垂在了魏婉芸的颈窝间。 这一次没有窘迫和羞涩,因为担心和紧张,魏婉芸的小心肝都要跳出来了。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彻底昏迷过去的周邵初在她耳畔喃喃道:“我百毒不侵,别怕。” 别怕。 只这两个字眼,却犹如一颗小石子落入了亘古无波的幽潭。 一段被尘封的记忆突然间涌入脑海。 (本章完) 第40章 040肉疼 第40章040肉疼 依稀是在生死一线之间,有人用身体护住了她。 怕她看到他一身浴血的模样,他伸手遮住了她的眼,并在她耳畔呢喃:“绾绾别怕,我百毒不侵。” 那句话才从脑子里冒出来,魏婉芸也不知怎的,眼眶一热,竟落下泪来。 她搜遍了记忆,努力想要看清楚那人的模样,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然而,她却能清晰的感觉到那一瞬,他身上滴落在她心口的血,滚烫无比。 魏婉芸心尖儿发颤。 绾绾……是她的乳名,只有阿娘才这般唤她。 凌乱又模糊的记忆,刺得魏婉芸头疼欲裂。 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她记不起来! 恰巧在这时候,马车停了,外面响起赵金宝的声音:“小姐,府衙到了。” 魏婉芸终于从混沌的记忆中抽离。 她垂眸看了看倒在她怀里的周邵初,原本担忧不已的心,因着他那句话,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这府衙内外都是顾修文的眼线,魏婉芸不想带着他住在这里。 她抬手用力撑起他的身子,扶着他靠在侧壁上坐好,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这才打起帘子下了马车,吩咐赵金宝。 “你在这里照顾阿初,我去去就来,等下我们回医馆。” “是。” 魏耀宗既然已经醒了,她这个做女儿的没有不去探视的道理,而且翠珠也还在他身边伺候着,她得带回去。 吩咐完赵金宝,魏婉芸就跟着门口守着的衙役进了府,直接去了魏耀宗所住的院子。 “咳咳咳!” 还未等进门,她就已经听到里面传来的一阵阵的,魏耀宗的咳嗽声。 那毒太凶险,即使魏耀宗捡回来一条命,这身子骨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养不回来。 魏婉芸进了门,开口唤了一声:“阿爹。” 魏耀宗靠在床头软垫上,听到她的声音,只回过头来,淡淡的瞥了一眼,便面含不悦道:“你还知道回来!” 魏婉芸尚未开口解释,就听他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你一个姑娘家,跑出去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我刚刚也听底下的人说了,你还跟着府里的下人同乘一车,那个叫阿初的,什么时候是我魏家的人了?” 到底是没有半点儿父女之情。 所以,遇到了事情,魏耀宗首先关心的是魏家的颜面,是他的利益。 而不是她这个女儿有没有受委屈,有没有受伤。 魏婉芸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 但人心都是肉长的,说不心凉是假的。 她垂下了眸子,语气冷淡道:“既然阿爹这么说,想必也都知道了。” 魏耀宗能坐到如今的位置,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他一醒来,就有人将这里发生的一切,以及城外的变故呈报了过来。 倒是省得魏婉芸一番解释了。 她在魏耀宗床前三尺开外的位置站定,抬眸看向魏耀宗,“我身子骨弱,外祖父怕我离开江南容易生病,就派了阿初随行。” 不管怎样,不能暴露周邵初的身份。 魏婉芸已经在四皇子和周琅那边说周邵初是魏家人,那么只有让魏耀宗去做遮掩了。 这并不难。 事情已经发展到现在这般地步,该得罪的人也已经得罪了,以魏耀宗的性子,绝对不会错过这个邀功的机会。 所以,不用魏婉芸请求,他也会安排好周邵初是魏家管事的身份。 要占了这一份功劳而不被外人瞧出破绽。 至于她给魏耀宗的这套说辞,就更简单了,回头她给外祖父写封信就是了。 “这一次也是因为他精妙的医术,阿爹你才能无恙。” 说到这里,魏婉芸顿了顿,“至于城外,形势不由人,哪怕当时我们袖手旁观,魏家也已经牵涉其中,阿爹作为随行赈灾的官员,又如何能独善其身?” 这话说得魏耀宗无言以对,只冷着脸不吭声。 这道理魏耀宗都懂,但他一想到原本好好的要结下四皇子这门亲事的。 这下打了水漂,不由得肉疼。 这件事若传出去了,不管是出于里子还是面子,别的皇子也不可能娶魏婉芸。 想要靠她嫁入皇家,已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魏耀宗就恨得牙痒痒。 魏婉芸一眼就瞧出了他在惋惜什么,她挑眉道:“阿爹既然自这鬼门关走了一遭,不妨静下心来想想,魏家有没有能力抗衡德妃和周家,甚至其他几方势力。” 别以为将她嫁给四皇子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今日的下毒,不过是小儿科。 话音才落,被戳破了心思,面子上挂不住的魏耀宗脱口而出道:“你懂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教训为父!” 在她年幼的记忆中,也曾见过魏耀宗温润亲厚,不似眼前这般暴戾贪婪的模样。 是因为浸淫官场这么多年,因着他寒门出身,不似那些世家贵族出来的子弟那般官路顺畅。 他受过排挤打压,受过屈辱磋磨……如今才越发想要往高处爬,想要站稳脚跟,想要紧紧的攥住权势。 不知不觉间,往日的温润儒雅不在,如今只剩下满目狰狞。 魏婉芸懒得跟他掰扯。 她叫住了翠珠,并起身对魏耀宗告辞:“既然阿爹无恙,我就先退下了,免得在阿爹面前碍眼。” 闻言,魏耀宗冷哼了一声:“你也知道!” 说着,见魏婉芸转身要走,他又皱眉叫住了她:“你要去哪里?难不成还住在那医馆?” 魏婉芸点了点头,眼见着魏耀宗就要拒绝,她挑眉道:“女儿住在这里多有不便,再者……” 魏婉芸转头看了一眼窗台上之前那些箭羽留下的痕迹,语气冷淡道:“而且,德妃的目标是我,我住在这里,说不得还会再牵连到阿爹。” 只这一句,就立即打消了魏耀宗要将她留下的心思。 魏婉芸心中了然,她唇边荡着一抹冷笑,眼神却清冷无波道:“若阿爹无事,女儿就先告退了。” 魏耀宗自是不会留她。 甚至巴不得她走远一些。 魏婉芸也没有半点儿留恋,她携了翠珠便出了院子,一路快步回了马车。 她现在担心的只是周邵初。 ? ?宝子们,真的很抱歉,因为这本书很扑,透心凉的扑,所以在编辑大大的耐心指导下,我改了开篇(重点在1.2.3章),还得劳烦宝子们刷新一下,回头看看(不刷新也没事,不影响主线剧情),另外修改了四皇子的名字(顾谨文改成顾修文)便于跟主角区分,已经阅读过的宝子们因为没刷新,可能会看到bug。 ? 另外,再此悄悄的表白我的编辑大大(虽然她看不见),编辑大大的工作量本来就大,我这么凉她还没有放弃,还为我付出这么多的耐心和精力,我真的要哭了,一看到现在的成绩,我就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 ? 还有,特别感谢追读到这里的宝子们,谢谢你们的追读,投票,打卡,留言,你们是我坚持下去的最大动力!(尤其是那几个从太子妃一路陪着我过来的宝儿们,真的,谢谢) ? 最后再说一下这本书的更新,很抱歉,因为这两天都在改文,所以只更了一章,从明天起恢复两更,下周上pk三更。 ? ???? (本章完) 第41章 041傅瑶 第41章041傅瑶 虽然周邵初说他没事,但他的状态若是迟迟不见好转,魏婉芸还是想着,等回去了让赵宝林去城外把赵大夫找回来。 “小姐……” 才随着魏婉芸上了马车,看到面色苍白身子僵硬的靠在车壁上的周邵初,不明所以的翠珠声音都有几分颤抖。 “他……他没事吧?” 魏婉芸摇了摇头,“等回去再说。” 她一边叫赵宝林出发,一边抬手护住了周邵初的身子,以免马车在颠簸中磕碰到了他的脑袋。 这县衙府邸距离医馆也只有两条街,不过一刻钟就能赶回去。 但就是这会儿功夫,却还是出了岔子。 魏婉芸正侧身靠在侧壁上出神。 伴随着马儿一声吃痛的嘶鸣声,原本并不算快的马车,突然一个加速朝前冲了出去。 马车内,好在魏婉芸反应及时,她长腿一勾,用力蹬在了对面的车壁上,稳住了自己身形的同时,一手扶住了周邵初的肩膀,一手还护住了差点儿仰翻的翠珠。 就这样,跑出了半条街远,失控的马儿才再一次被赵宝林稳住。 他连忙转头对魏婉芸请罪道:“小姐,是属下一个不察,让人惊了马。” 因为城外难民中毒一事,城中人人自危,即使没有禁严,这街上也基本上看不到一个行人。 好好的,怎么会惊了马。 魏婉芸正诧异,就听见一道趾高气昂的女子声音道:“我当是谁呢!” “这不是咱们礼部侍郎家的四姑娘吗?” 那声音脆生生的,带着少女才有的灵动和婉转。 只是,这语气着实让人喜欢不起来。 因着刚刚马儿那一番冲撞,马车帘子也歪到了一边,魏婉芸一抬眸,就对上了不远处,骑在马背上那红衣少女的眸子。 少女本就生得娇俏,那一袭红衣越发衬着她英姿飒爽,明艳动人。 只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骄蛮劲儿。 尤其是那语气和眼神,让人格外不爽。 魏婉芸自然认得她。 正是德妃属意的儿媳,威远大将军府嫡女,傅瑶。 在她身后还跟着五个看起来就身手不凡的亲卫。 傅瑶年龄跟魏婉芸相仿,因被整个威远大将军府捧在手心里宠着,再加上自幼习武,眼高于顶,根本就没把其他贵女放在眼里。 她是京中出了名的刁蛮和难缠。 她从小追在四皇子顾修文的身后跑,喜欢顾修文,这在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魏婉芸在京中居住的时间不长,跟她也没有什么交集。 前世,当得知圣上给她和顾修文赐婚之后,傅瑶自是气到不行,几次跑到魏府来找事儿。 但魏婉芸那时候沉浸在丧母的悲恸中,再加上身上又中了毒,根本就起不得身,也就没有见她。 后来,魏婉芸被四皇子顾修文退婚,又再被赐婚给顾瑾知之后,没多久,圣上就如了傅瑶和德妃的意,给她和顾修文指了婚。 在魏婉芸和顾瑾知离开京都动身去靖王封地的那天,也就是那两人大婚的日子…… 因为看到了傅瑶,一些相关的模糊的记忆,在魏婉芸的脑子里清晰了不少。 当然,这时候,傅瑶也透过帘子的缝隙,瞧见了马车内的情形。 彼时,魏婉芸蹬在侧壁上的腿才放下,一只手还扶着周邵初,一只手还撑着翠珠,看起来格外狼狈。 “原来,外面都在传的,魏四姑娘不知礼数,跟个外男勾勾搭搭,竟是真的!” 她的声音格外刺耳。 之前在城外被周琅那一嗓子捉弄,魏婉芸当时就已经解释得很明白了,现场一片叫好,并不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再加上她和周邵初对灾民有恩,外面就不可能这么传。 傅瑶能这么说,显然是已经见过周琅了。 不论周琅是否对魏婉芸恨之入骨,他要继续扮演德妃泥腿子的身份,就得巴结着傅瑶。 他将这两天魏婉芸遇到顾修文的事情,添油加醋向傅瑶说上一通,魏婉芸都是不意外的。 在马车停稳的一瞬间,魏婉芸的脸色已经彻底垮了下来。 不仅是傅瑶恶语中伤她。 周邵初的情况不好,她只想早些赶回驿馆,扶他躺下好好歇息。 这傅瑶偏要来找事儿! 刚刚若是她反应再差了半点儿,车上的三人哪怕运气好,没磕破脑袋,都要摔成了一团。 魏婉芸不是京都那些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娇滴滴贵女。 她自是不会惯着她。 在扶着翠珠坐稳,松开了周邵初的肩膀之后,魏婉芸这才打起剩下的半张车帘子,走了出去。 “傅小姐。” 魏婉芸眉眼弯弯,面上带着笑意,只语气冰冷入骨道:“我常听人说,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看到的就会是什么。” “你故意惊了我的马,慌乱之中,我护住了我身边的两个仆从,你却只看到了男女私情。”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一开口就连指着别人勾勾搭搭,说我魏家没有教养,你们将军府的教养又能好到哪里去?” 说话间,魏婉芸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迎着傅瑶几乎要喷火的眸子,款步朝她走了过去。 傅瑶攥紧了手上的缰绳,咬牙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提教养!明明是你自己不知检点!” 她的话才说完,就魏婉芸嘴角微扬,勾勒出一抹极浅淡的笑意。 她皮笑肉不笑道:“傅小姐追着四殿下后面跑,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如今四殿下才来了落云城,傅小姐后脚就跟来了,不知检点这四个字别人提都还好,你傅小姐说出来,倒不嫌臊得慌!” 说完,还不等傅瑶开骂,魏婉芸嘴皮子比她更利索,她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继续道:“噢,傅小姐连光天化日追汉子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又怎么会在乎臊不臊得慌!” 话音未落,傅瑶早已经气得满脸通红。 她何曾受过这种屈辱,从来都是她欺负人的份儿。 因着她爹位高权重,京中那些世家贵女,哪个不让她三分! 她往日里瞧见过魏婉芸,听说她生娇体弱,常年在江南蓟州养病,傅瑶瞧着她弱风扶柳似得,一看就是个好拿捏的受气包。 (本章完) 第42章 042不惯着 第42章042不惯着 谁曾想,她这一脚踢到了铁板上! 当然,傅瑶也不是个花架子。 她把手里的缰绳绕了绕,喷着火似得眸子死死的盯着魏婉芸,并咬牙切齿道:“不知死活!” 话音才落,她手腕一转,就抽出了盘在腰际的银鞭,二话不说就催动了内力,直朝着魏婉芸劈头盖脸的抽了下去。 在这一瞬,傅瑶的举动看似冲动鲁莽,其实也有她自己的考量。 她想教训魏婉芸,出了这口恶气只是其一。 当然,更主要的是,她要打烂魏婉芸的那张狐媚子似的脸! 天知道当她听说自己心心念念喜欢着的顾修文竟然喜欢的是魏婉芸,甚至不惜用赈灾来邀功请旨赐婚的那一瞬间,她有多恨! 所以,她等不及顾修文回京问个清楚了,索性直接追了过来。 没曾想,刚来落云城,才发现这狐媚子竟然也在! 傅瑶才不相信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她坚信魏婉芸一定是故意留在此地,勾引顾修文! 而刚刚周琅跟她说的那一番话,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测。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让傅瑶生气的了。 要知道,她这一鞭子下去的力度,连一指厚的青石板地面都能劈裂。 这一鞭子打不死魏婉芸,但绝对能让她毁容。 到时候,顾修文自是瞧不上她。 而她有她阿爹护着,身后靠着的威远大将军府,她魏婉芸有什么? 一个从三品的爹又能说得上什么话? 便是宫中还有个淑妃姨母又如何? 反正她打也打了,容也已经给她毁了,到时候他认个错,领个罚,走走过场就是了。 傅瑶看似冲动蛮横,但实际上心头的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 在银鞭劈向魏婉芸的一瞬,她脑子里就已经掠过了顾修文看到魏婉芸血肉模糊的脸面时候的嫌弃了。 傅瑶心中一片畅快。 只是,这畅快并没有维持多久。 因为,下一瞬,原本要快准狠打在魏婉芸脸上的银鞭,不知道怎的,竟被魏婉芸一个灵活转身,直接避开了去。 傅瑶虽然惊诧,但反应也是不慢,她手腕一抖,就要抽回鞭子再来第二击。 然而,魏婉芸哪里可能给她这个机会。 只见她脚腕一错,傅瑶都还没有看清楚她的身法,她就已经将傅瑶的银鞭踩在了脚底。 傅瑶用尽了全力往回抽,那银鞭却丝毫未动。 比起她的恼羞成怒来,魏婉芸气定神闲,就连踩着银鞭的脚尖也像是没用什么力道。 那轻飘飘的样子,再加上她嘴角挂着的那么淡淡的笑意,让傅瑶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她咬牙皱眉道:“你敢踩我银鞭!” 魏婉芸眨了眨眼睛,故作无辜道:“抱歉,刚刚脚滑了,我这就还给傅小姐。” 说着,她脚尖一抬。 眼看着她就要松开,傅瑶也已经再一次蓄了内力在手,只等着魏婉芸这边一松,她就一鞭子甩去。 然而,下一瞬,魏婉芸的脚尖才离开了那银鞭,还不等傅瑶的内力催动过来,她脚腕一转,直接一脚踢在了那银鞭的末梢。 没有留半点儿余地,直接将那银鞭朝着傅瑶的马屁股踢去。 “嘶……” 马儿吃痛,嘶吼了一声,直接不管不顾,疯了似得的突然朝前,一路长鸣并狂奔了出去。 马背上的傅瑶原本蓄力准备甩鞭子抽魏婉芸的,结果这力道用空了,再加上她身下的马儿突然拔足狂奔,她措手不及之下,身子被带着一个趔趄,咔嚓一声闪了腰不说,整个人也驾驭不住那失控了的马。 她又疼又惧又动弹不得,还生怕被马儿摔了下去。 便是娇纵蛮横如傅瑶,这时候死死的贴着马背,也被吓得惊声尖叫。 那刺耳的声音隔着几条街都能听到。 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傅瑶被马带出去的一瞬,她的五名护卫都还没反应过来。 魏婉芸冷眼扫过,“还愣着做什么,不去追?” 那几人这才狠夹了马腹追了出去。 当中,也有人准备留下来看住魏婉芸,但转念想着魏婉芸的身份,他们家小姐傅瑶能惹得起,他们却未必开罪得起,便也打消了这念头,只等追回了自己小姐再说。 待瞧见他们都走了,魏婉芸才动了动身子。 就在她脚下的地面有一片崭新的裂痕。 若是她刚刚稍慢上一步,这张脸就毁了。 所以,这傅瑶不仅娇纵蛮横,还毒辣得很。 给她吃点儿教训,以牙还牙,魏婉芸觉得不过分。 至于后面,她既然出手了,就不怕傅瑶再找上门来。 魏婉芸像没事人一样,重新回到了马车上,带着周邵初回了医馆。 周邵初还在昏迷中,而且面色越发苍白。 魏婉芸扶着他肩膀的时候,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他身体像火灼烧似得滚烫。 她让赵宝林将他背上了楼,就差赵宝林出城去找赵大夫了。 翠珠在一旁急得团团转,魏婉芸看得眼睛疼,便打发了她去熬小米粥。 待人都走了,屋子里只剩下躺在床上的周邵初,魏婉芸也提步走到了小轩窗前。 不知道怎的,她总觉得心情烦躁郁闷得很。 哪怕她才重生归来,哪怕她已经知晓前世在前面等着她的那些算计和陷阱,但她依然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纵着她的人生走向。 因着昨日的那场暴雨,满树的杏花被打落了不少,但斜探到窗台上的这枝却春意盎然,开得极盛。 魏婉芸看了看那杏花,脑子里掠过的却是昨夜梦中的那场杏花粉雨。 那梦里出现的一幕,到底是上一世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只是一个梦罢了? 魏婉芸不确定。 她本以为,能出现在靖王府内宅的年轻男子,又是那般气场和做派的,应该是她的夫君,靖王世子顾瑾知无疑。 可是她为何又在周邵初的身上闻到了几乎一模一样的幽兰清香? 还有,那段模糊得看不清容貌的记忆,那句绾绾…… 到底是怎么回事? 念及此,魏婉芸下意识转头看向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周邵初。 那梦里的人…… 是他吗? (本章完) 第43章 043乘人之危 第43章043乘人之危 那他又是如何进入靖王府内宅的? 他跟顾瑾知……是什么关系? 念及顾瑾知,魏婉芸的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他会不会就是顾瑾知? 可是,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就被她否定了。 比起那清冷高贵得仿似不食人间烟火的顾瑾知,魏婉芸更愿意相信他是周清旸之子,周邵初。 因为当初那些追杀他的人,因为那个能证明他身份的玉坠子,也因为他这一身不凡的医术。 不管是在魏婉芸前世的记忆中,还是现在世人对靖王世子的印象里,都没有半点儿关于顾瑾知会医术的传闻。 而且,就算她的记忆出现了偏差,记不得前一世顾瑾知的模样,但四皇子顾修文一定是认得的。 圣上每隔三年,会替太后办一场寿宴,顾瑾知都会随靖王夫妇回京贺寿。 顾修文不可能认不出。 魏婉芸正想得出神,突然听到昏迷中的人突然闷哼了一声,似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魏婉芸的心也跟着一紧。 不管他是谁,她都没有感觉到他对她的恶意。 而且这次,若不是他及时出手,那她现在可能已经死了,何谈复仇。 魏婉芸心下一软,转身拿了一张帕子,打了水来,就要替他擦擦额头上不住往外冒的冷汗。 只是,当她俯身,手才探出去,还没等碰到他分毫,刚刚还在昏迷中的人突然睁开了眼,并抬手就攥住了魏婉芸的手腕,没让她再往前分毫。 魏婉芸也被他这么突然的动作给惊到了。 四目相对的一瞬,魏婉芸看到了尚未回过神来的他,眸中一片冰冷和警惕。 那一刹,他周身散发的强大气场和威压让魏婉芸心惊。 也只是一瞬,待看清楚是她之后,他眼神一软,手中的力道也瞬间撤了开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呼吸可闻。 魏婉芸有些窘迫,攥紧了帕子直起身来,就要解释自己刚刚行为,却听顾瑾知清冷的嗓音先开了口。 “怎么,小姐打算乘人之危?” 魏婉芸:“……” 谁给他的自信了! 她像是那种看到美色就忍不住占便宜不顾礼义廉耻的姑娘吗? 虽然明知道他不过是为何缓和尴尬的气氛开的玩笑,但魏婉芸还是忍不住的恼。 这人为什么这么不会说话。 魏婉芸挑眉瞪了他一眼,将手中的帕子当做了周邵初的脸,用力捏了又捏,并咬牙切齿道:“我只是好心要替你擦汗的!” 闻言,周邵初神色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挑眉看着魏婉芸,一言不发。 魏婉芸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 她皱眉,就要开口,却听周邵初反问道:“不是要替我擦汗吗?” 怎地没见行动? 魏婉芸:“……” 她呼吸一窒,她将帕子递给周邵初,咬牙道:“你既然醒了,就自己擦!” 没长手吗? 还真等着她伺候呢! 然而,周邵初却并没有接。 他动了动脑袋,目光越过魏婉芸,转而看向头顶上的蚊帐,语气清冷寡淡道:“我没力气。” 魏婉芸:“……” 刚刚攥着她手腕的力气呢? 虽然只是一瞬,但魏婉芸不用看,自己的手腕肯定都红肿一片了! 这还叫没力气? 当她是傻的吗! 魏婉芸磨牙,差点儿没忍住要把这帕子砸在他那俊美无俦的脸上。 但对上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的时候,她突然改了主意。 魏婉芸收了帕子在手,笑吟吟的应下:“好啊!我来!” 看她不把他那张欠揍的脸薅下一层皮来! 大概是魏婉芸将“一肚子坏水”这几个字演绎得太过明显,周邵初眼神一晃,忍不住干咳了一声。 不等魏婉芸的魔爪伸来,他手腕一动,就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还是我自己来吧,不劳烦小姐动手了。” 终于找回了场子的魏婉芸,忍不住噗嗤一笑,就要洋洋得意的将帕子交给周邵初。 然而,周邵初的手才抬起来,还不等触碰到帕子的一角,他面上一片惨白,整个人也像是突然卸去了力道,直挺挺的往后栽了下去。 他刚刚才强撑着坐起来,就这个姿势倒下去,脑袋必然要磕到床头架子上。 那一瞬,魏婉芸没有半点儿犹豫,一步跨出,抬手就要去托住他的后脑勺。 但却因为脚下的步子太急,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裙摆什么时候跟旁边的帘帐缠在了一起。 这一脚下去,裙摆帘帐都给她绊了个结实。 魏婉芸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跌了下去。 她反应也是极快,脚腕一转,就要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让自己不至于摔下去。 可是,她之前探手去接周邵初后脑勺的动作去势已老,再抽身而退的话,自己也许能勉强维持住身形不至于摔倒,但周邵初必然要磕到后脑勺。 甚至因为自己这一扑,磕得还要重些! 那一瞬,魏婉芸想都没想就收住了要翻身的动作。 然后继续探手,稳稳的托住了周邵初的后脑勺的一瞬,她整个人也因着这股力道而扑在了他身上,正中他心口位置。 她不想活了。 偏偏这时候,还不等她挣扎着起身,却感觉到周邵初滚烫的胸口微微起伏,旋即她耳畔响起他清冷寡淡的声音。 “小姐,你当真不是在乘人之危吗?” 魏婉芸:“……” 这一瞬,魏婉芸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她攥紧了拳头,慌忙从周邵初胸口上爬起来,怒气腾腾的瞪着周邵初吼道:“我刚刚是怕你摔着!” 闻言,周邵初神色清冷的点了点头。 甚至还主动替魏婉芸解释道:“嗯,所以,刚刚绊倒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魏婉芸点头,对上他含笑的眉眼才反应过来,他这哪里是在替她解释,这简直就是在打趣她! 把她的解释都给封死了。 魏婉芸咬牙:“什么叫应该,本来就不是故意的!” 然而,周邵初并不但没有将她咬牙切齿的恼意放在眼里不说,甚至还微微蹙眉,总是清冷寡淡的眼里,还故意带起了几分勉为其难相信她的神色。 至此,魏婉芸肠子都悔青了。 (本章完) 第44章 044绾绾还是婉婉? 第44章044绾绾还是婉婉? 她刚刚为什么会心软! 就该让他那欠揍的狗脑袋撞到那架子上算了! 魏婉芸无语凝噎。 不过,闹归闹,玩笑归玩笑,当下一瞬看到周邵初突然咳出来的一口血,她什么恼意都没了。 眼见着他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了下去,魏婉芸担忧道:“你到底有没有事?” 因着刚刚被他又一次捉弄,取笑,魏婉芸甚至都要怀疑,之前他昏迷过去的那句——别怕,他百毒不侵的安抚,是自己出现幻觉听错了。 周邵初将魏婉芸落在他胸口上的帕子拿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这才抬眸看向魏婉芸。 “无妨。” 一如既往的清冷寡淡语气。 就好似,身中剧毒,命悬一线的不是他似得。 魏婉芸皱眉:“那你……” 周邵初将帕子放在了一旁,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轻叹了口气,才幽幽道:“我这身体,曾尝遍百毒,这点东西,还算不得什么。” “只不过……” 魏婉芸竖起了耳朵,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后续。 他既不愿意说下去,她也没再追问。 知道他不会有性命之忧,魏婉芸这才退开一步,将之前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给问了出来。 “你跟靖王府是什么关系?” 他虽然不是顾瑾知,在她的梦境中,又是能出入靖王府的……必然是有所关联的。 当然,这前提是她昨夜的梦是前世真实存在的。 连她自己都不确定,之所以这么一问,不过是想诈他一下罢了。 看看他的反应。 然而,他的神色依然如常,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就将这个问题原封不动的给踢了回来。 “你觉得呢?” 魏婉芸毕竟没有证据。 总不能说是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他。 没有说服力不说,肯定还会被他又一番取笑。 她转过了头去,避开了周邵初如冷夜清辉似得目光,沉声道:“那你又为何知道我叫绾绾?” 她的乳名,从小到大,就只有阿娘一个人这般唤她。 即便是平辈之间,为了显得亲近,也都是叫她“阿芸”“芸芸”,不会取她名字中间的那个“婉”。 他是怎么知道的? 问这句话的时候,魏婉芸的目光一寸也没有离开周邵初的眸子。 话音才落,就见他眼底划过一抹诧异。 旋即,就听他挑眉,面带讶然道:“你叫绾绾?” 魏婉芸:“……” 所以这杀千刀的昏迷之前,口中的那句——绾绾,叫的不是她? 是她自己会错意了? 可是,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魏婉芸不大相信。 她还未开口,就见周邵初微微蹙眉,清冷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嫌弃道:“你既来青云山找……我爹,那你对周家,又了解多少?” 这句话问住魏婉芸了。 她对周太医了解的并不多。 只知道,他医术高明,为人古板,不媚权贵,告老还乡之后就隐居在了青云山。 她当时只一心想着,求医,没想到探听些别的。 周邵初将她的神色收在眼里,也并未多做解释。 这时候,翠珠的脚步声到了门口,她将熬好的小米粥送了过来。 也就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魏婉芸想着,他刚刚既然连坐起身都费力,想必起来喝粥也没那么容易。 她带着翠珠出了屋子,叫了在外面候着的赵玉宝进来伺候他用饭。 恰巧这时候,出城去找赵大夫的赵金宝回来了。 出乎魏婉芸的意料,他并没有带回来人。 说是连同赵大夫在内,城中所有的大夫都被四皇子的人扣在了城外。 没有四皇子的应允,玄羽卫不会放人。 明明城外灾民中毒的事情已经水落石出,而且解药也已经研制出来了,顾修文实在没必要在这时候卡着大夫不放。 葛林一定会将那小丫头暴起咬人,周邵初为了救她而被咬伤的事情报告给他。 他料到周邵初中毒,必然要去找大夫。 他故意卡着,不外乎这两个原因。 其一,他不喜欢周邵初,从他看向周邵初冰冷的眼神,魏婉芸就可以看出来。 若不是当着她的面,顾修文哪里会忍得周邵初这么久。 其二,他在等着魏婉芸向他服软。 若周邵初当真危在旦夕,为这救命之恩,魏婉芸当然会去找他。 但顾修文怕是没有想到,周邵初虽然中毒,但不会有事。 魏婉芸冷哼了一声。 就让顾修文干等着吧! 这落云城不可能一直封城,等到明日,其他州府运送的物资到了,他们就收拾东西趁乱出城。 至于魏耀宗那边,回头让小二带个话过去就是了。 魏耀宗眼下巴不得她离得远远的。 眼下她唯一担心的是,周邵初现在的身体经不经得起颠簸。 念起他来,魏婉芸悄声将赵金宝叫到了一边,让他潜入府衙,查一下周家灭门的卷宗。 这两日府衙由刘大人带着,重心都跑到跟着四皇子赈灾上去了。 衙门那边松懈得很。 再加上赵金宝的身手,魏婉芸一点儿都不担心。 果然,没用了半个时辰,赵金宝就带着卷宗回来了。 整个周家就剩了一个周邵初不知所踪,凶手也是无从查起。 县丞刘裕直接让仵作验了尸,就吩咐衙役就地将周家人草草葬了,这案子也就悬在了这里。 看着卷宗上面描述,显然没打算深查下去。 九条人命就这么没了,连个交代都没有。 刘裕不是无能,相反,他精得很。 他也一定猜到了幕后主使之人不一般,怕查下去引火烧身,毁了自己的仕途。 魏婉芸看得又揪心,又愤怒。 她的眼神从周家的每一个名字上划过,在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愣了一下。 周莹婉,年十一,周清旸幺女。 她之前只听三叔说了一嘴,周邵初是周清旸的幼子。 只是,没想到,在周邵初之后,周清旸竟还有个最小的女儿。 周莹婉……婉婉…… 这个婉婉,才是之前周邵初昏迷之前,口中所说的婉婉么? 魏婉芸脑子里掠过周邵初之前那句——“你既来青云山找我爹,那你对周家,又了解多少?” 所以,当真是她误会了。 这个婉婉,并不是她。 (本章完) 第45章 045秦贵人 第45章045秦贵人 周邵初这边,可能当真是自己想多了。 但是,在那一刹那,魏婉芸脑子里掠过的那段模糊的记忆却是真的。 如果不是周邵初,那个记忆中唤她“绾绾”的人,又是谁? 一时间,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魏婉芸揉了揉眉心,抬手将那卷宗交给了赵宝林,让其送回去。 周邵初这头,已经用过饭了。 魏婉芸进去的时候,就瞧见他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但面色依然苍白得紧。 也不知道他这样的状态得多久才能恢复过来。 魏婉芸在他对面的圈椅上坐下,面带担忧道:“明日附近州府的物资会送过来,我打算趁着这个时候离开落云城。” “你身体经不经得起颠簸?” 一日没回京中见到阿娘,魏婉芸的心就一日放不下。 她恨不得现在就插了翅膀飞回去。 但周邵初因她受伤,她自是要顾及着他一些。 彼时,周邵初靠着软垫,半靠在床头。 魏婉芸说话之前,他正垂眸看着手上包扎的帕子出神。 听到她的声音,他抬起头来,清冷的目光跟魏婉芸对个正着。 不等魏婉芸把后面的话说完,就见他垂眸道:“小姐可以先走,我还有些事,晚些入京。” 闻言,魏婉芸一怔。 她实在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魏婉芸不解道:“你不是要跟我们一起入京的吗?” 最初都不惜用解药来威胁她,让她带着他入京。 入京怎地突然就改了主意? 周邵初应是恢复了一些力气,只见他抬手拿了旁边小几上的茶盏,轻饮了一口,轻描淡写道:“也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还有些事要处理。” 说着,似是又想到了什么,他抬起眸子,看向魏婉芸:“不过,小姐放心,月底前我会赶到京都。” “上次我给的丹药,只要有一息尚存,服下之后,都可坚持半个月。” 意思就是说,反正他都赶得及救魏婉芸的阿娘。 直接堵住了魏婉芸要劝的话头。 只是,想着还有仇家在追杀,魏婉芸还是有些不放心,“若你再遇到仇家怎么办?” 话音才落,却见周邵初淡淡一笑,在魏婉芸不解的目光下,他挑眉道:“他们已经回京复命了。” 他的仇家当真在京都! 虽然魏婉芸已经有了猜测,但亲耳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么说来,京都对于他来说,才是龙潭虎穴。 魏婉芸对他的仇家越发好奇。 之前她一直没问,觉得这是周邵初最不愿意被提及的。 怕再一次撕开他鲜血淋漓的伤口。 如今,正好话赶话说到了这里,魏婉芸不由得开口道:“那……你的仇家……到底是谁?” 周太医性子执拗,刚正不阿,也未在朝中参与什么党派之争。 既然已经安安稳稳的告老还乡一年多了,又怎会突然被仇家找上了门儿? 周邵初喝了一口茶,并没有立即回答魏婉芸的问题。 他不说话,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魏婉芸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多有冒犯。 这个话题太沉重了些。 想着他应该不会答的,她正要岔开其他话题,却见他转头看了过来。 “小姐可听说过秦贵人?” 闻言,魏婉芸一怔。 秦贵人?秦妙音? 魏婉芸自是听过的。 她曾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女子。 当年,她虽出身不显,却冠宠六宫,甚至让圣上动了为她废弃整个后宫的心思。 只可惜,红颜薄命,浩荡的圣恩也没能将她从生子的鬼门关前拉回来。 那一年冬,秦贵人连同刚生下不到半个时辰的五皇子,一并去了。 圣人甚至为她打破了规矩,以皇后的规格厚葬了她,偌大的京都,满目素缟,山河同悲。 正值壮年满腔抱负的圣人,也是从那时开始一蹶不振。 自他登基之后,才有了几分起色的东晟皇朝,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衰败了下去。 前世里,靖王谋逆成功之后,甚至有人将东晟朝的覆灭归咎到秦贵人的头上。 说她是红颜祸水,惑乱君心。 乍一听到她的名号,魏婉芸的脑子里蓦地掠过前世里,在靖王府后花园里看到的一幕。 她的婆婆,一身华贵的靖王妃一改往日的温婉端方。 她红着眼睛,厉声质问站在她对面,面无表情的靖王. “在王爷的眼里,我们这么多活生生的人,都比不过一个死去的秦妙音吗?” 因恰巧有丫鬟经过,这两人很快恢复了常色,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得。 魏婉芸自然也没听到靖王的回答。 但显然,靖王妃的那句质问已经说明了问题。 靖王是惦记着秦贵人的。 只是,按理说,秦贵人是圣人的妃子,也算得上他的嫂嫂,而且都死了十多年了…… 哪怕现在回忆起来,魏婉芸都大感意外。 更让她不解的是,眼前的周邵初怎的会突然提及这样一个人。 对上周邵初清冷寡淡的眸子,魏婉芸点了点头。 但是,这个跟周家被灭口有什么关联? 周邵初修长如玉的手指摩挲着茶盏边缘,那袅袅氤氲的茶香,衬着他的容貌看起来都几分不真实。 “因为,有人怀疑,当年秦贵人的死另有蹊跷。” 他的声音不大,却听得魏婉芸眼皮子直跳。 她也在靖王府的后宅生活了两年,虽然不记得跟顾瑾知的点滴,但王府后宅的阴私,却没少见,更何况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 秦贵人当年被圣人那般宠爱,必然是被许多人视作眼中钉。 生产,是最容易被人下手脚的时候。 这一点,魏婉芸并不意外。 她惊讶的是,周太医怎么会牵扯到秦贵人的死里头。 似是看出了魏婉芸的困惑,周邵初转头看过来,目光清冷道:“当年,秦贵人产后雪崩,就是我……爹前去诊断的。” 即使这样,魏婉芸依然不解。 这都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怎么会在眼下才被人追出来。 周邵初转过了眸子,目光再一次落在眼前的茶盏之上。 他的语气也比平日里冷上了几分。 “因为,他们怀疑五皇子并没有死。” (本章完) 第46章 046周邵初死了 第46章046周邵初死了 话音才落,魏婉芸蓦地睁大了眼睛。 有那么一瞬,她险些以为自己听岔了。 “你说什么?” 魏婉芸不可思议道:“五皇子没有死?” 如果是的真的,朝野必然动荡! 如今,皇储之争本就愈演愈烈,以着当年圣人对秦贵人那般宠爱的程度,必然爱屋及乌。 可能威胁到几位皇子的地位不说,甚至连那储君的位置也一并给了他都不足为奇。 但是,怎么可能! 在她前世的记忆里,就没有五皇子这个人。 难不成,这一世还能凭空冒出来? 她只是有关顾瑾知的记忆模糊不清了,但是其他的人或者事情,还是有些印象的。 魏婉芸皱眉看周邵初。 对于她斩钉截铁的否定,周邵初倒是有些意外。 他嘴角微动,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你不是当事人,又怎知不可能?” 这话问住魏婉芸了。 她总不能把自己前世的经历说出来。 当然,现在的她记忆模糊,便是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为避免尴尬,魏婉芸转过了头去,避开了周邵初探究的目光,随意道:“要是还活着,那这五皇子这么多年怎地不见出现?” “而且,他当年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瞒天过海,可不容易。 更何况,还是个刚出生的婴儿。 本以为周邵初会反驳她,没想到他却点了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 说着,他将手中的茶盏往旁边的小几上一放,“但总有人不放心。” 闻言,魏婉芸眼皮子都跟着跳了跳。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怀疑当年是周太医出手帮忙,救下了五皇子,所以才要灭口?” 周邵初没吭声,但那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魏婉芸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么一看,周邵初的仇家也就无外乎那么几个可能了。 只是,太子,三皇子,四皇子,以及他们背后站着的家族,算下来也不少。 具体是谁,魏婉芸虽然猜不到,但见周邵初这般模样,怕是心里已经有了底。 见周邵初有些心事的模样,魏婉芸压不住心头的好奇,追问道:“所以,那五皇子到底……在不在?” 听到这话,周邵初转头似笑非笑的看了过来,不答反问道:“你猜。” 魏婉芸一个局外人,哪里能猜得出来。 他这摆明了就是不想说。 既然如此,魏婉芸也不好追问。 说了这会儿话,见他神色疲惫,魏婉芸便起身,打算让他休息。 因着突然冒出来这五皇子的事情,也让她心里多了几分不安。 前世,并没有五皇子的事儿,最后登顶的是靖王父子。 若真的有五皇子……出了这样的变故,那笑到最后的,还会是靖王世子顾瑾知吗? 顾瑾知。 顾瑾知。 这个名字才从脑子里跳出来,魏婉芸的眉心就蓦地开始疼了起来。 她不敢再细想,便随口问向周邵初:“你可见过靖王世子?” “他……是个怎样的人?” 在魏婉芸为数不多的印象和记忆里,顾瑾知虽然冰冷如雪中玉,但她觉得,他应该会是个受万民敬仰的好皇帝。 东晟皇朝腐弊由来已久,早从骨子里就已经坏掉了。 前世靖王谋逆攻入京都之后,就将所有的政务抛给了顾瑾知。 是顾瑾知创建了新的皇朝,破腐朽,轻赋税,给东晟子民带来了新的生机。 只是因为各为其主,而她的外祖父乃至整个赵家都对圣人极其忠诚,所以……前世的外祖赵家才有那般惨烈的结局。 抛开个人的感情和恩怨不提,站在东晟子民的立场,顾瑾知做皇帝,显然要比另外几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皇子好。 一想到这些皇权争夺,魏婉芸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顾瑾知。 只是,这名字她现在轻易都不敢想。 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她脑子里关于他的一切都硬生生给撕扯了出去。 一旦她稍稍想一下,就会带起一片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疼。 这到底是为什么! 魏婉芸压下这股疼痛,转而看向周邵初。 因她刚刚走神,没有瞧见周邵初在听到“靖王世子”三个字的时候,眼里划过的诧异。 尤其是后一句,问他是怎样的人。 周邵初的指尖都僵了僵。 他抬头,对上魏婉芸清澈的眉眼,语气清冷如常道:“大概……是个无趣的人吧。” 这评价,倒让魏婉芸有些意外。 世人都说,靖王世子顾瑾知,文武兼备,谋略无双,说他容貌俊美非凡,说他清冷矜贵…… 说他无趣的,魏婉芸倒是第一次听。 但仔细想来,哪怕前世成了夫妻,但她也没半点儿跟他有关的烟火气息的记忆。 可能,这样的人,心中只有江山和帝业,以旁人的眼光来看,当真是无趣的吧。 魏婉芸叹了口气,也没反驳。 见周邵初眉宇间带着疲惫,她叮嘱了一句“那你先好生休息”便提步出了房门。 至于周邵初刚刚所说的,隔天不跟她一起走要留下来的话,魏婉芸还想着第二天等他起来再看看。 结果,第二天一早,魏婉芸还没睡醒,就听到外间传来赵金宝的声音。 “小姐,阿初不见了。” 魏婉芸一个机灵,腾的一下子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匆匆梳洗之后,她才跟着赵金宝来到了周邵初的房间。 房间里的一切都跟昨日一样,就连茶盏的位置都没变。 魏婉芸本来提着一颗心的,在看到茶盏下压着的一张纸条的时候,才稍稍放下。 “勿念” 只两个字,遒劲有力,行云流水,跟之前魏婉芸在府邸看到的,他给魏耀宗开过的方子上的字迹一样。 “小姐,这人怎么走了?” 翠珠探头看了一眼,不解道:“他还受着伤呢。” 魏婉芸沉默了片刻,转头看了看床上的被褥,便转头吩咐赵金宝:“你让小二将这被褥用草席裹了,然后用板车运出去。” “若遇城门口盘问,就说死了人,拉出城外去葬了。” 听到这话,翠珠和赵金宝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魏婉芸又道:“另外,给我爹带个话,就说昨日跟着我们的管事,中毒没了。” (本章完) 第47章 瑶山脚下 第47章瑶山脚下 “小姐,这?” 反应过来之后,翠珠和赵金宝更是愣住了。 魏婉芸叹了口气,抬手便将那纸条毁掉。 然后扫了他们两人一眼,才压低了声音道:“金宝亲自去,连小二都别告诉真相。” 虽然不解,但赵金宝也不敢耽搁,应下之后,就提步走到床边,往被褥里塞了些东西,再卷成一团,打了个结,看起来就像是捆了个人在里面似得。 魏婉芸仍旧不满意,她指了指赵金宝的脚,“再找双差不多的鞋来。” 赵金宝很快找了来,在鞋里塞了些东西,最后死死的绑在被褥的末端,看起来就更像那么回事儿了。 眼看着赵金宝扛着“尸体”下了楼,叫上了小二,两人一起用平板车,将这“尸体”运了出去。 跨出门的时候,魏婉芸还听小二唏嘘:“这好好的人呐,说没就没了,当真是可惜。” 魏婉芸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周邵初琢磨出了药方,救下城外那么多灾民,这功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以她爹的性子,一定是不会放过的。 四皇子那边,本就瞧着周邵初不顺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使绊子。 再加上他的那些仇家。 反正昨日他被人咬伤中毒那么多人都看见了,魏婉芸想着,与其被人惦记着,倒不如趁着这大好的机会来个金蝉脱壳。 至少这样能替他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甚至仇家追杀。 魏婉芸现在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至于,等过段时间他平安到了京都,那时候再看看能不能瞒过魏耀宗,如果不行,再找别的理由就是了。 只是有一点,魏婉芸想不通。 她跟周邵初的房间当中的屋子,住着赵金宝赵金玉。 这两人虽比不上三叔,但功夫也不差,而且年轻人机警得很。 周邵初受了那么重的伤,身上还中着毒,是怎么在不惊动所有人的前提下,悄悄离开的? 魏婉芸不解。 眼下,人都已经走了,而且时间也不早了,由不得她多想,她们该出发了。 之前顾及着周邵初,魏婉芸原还打算混在运送物资的队伍里出去的,如今倒不必了。 她甚至还要故意露出行踪。 被四皇子的人发现周邵初不在马车上,更是“印证”了他已死这一点。 至于四皇子顾修文会不会派人拦她。 魏婉芸觉得应该不会。 别的不说,就是傅瑶在这里,都够他头疼的了。 从昨天回来到现在,吃了大亏的傅瑶没有打上门,肯定也是因为有顾修文压着的。 *** 事实上,魏婉芸猜得没错。 当她的马车出城的时候,顾修文正负手站在城头。 在他身边跟着的,正是周琅。 “殿下,刚刚底下有消息传来,魏四姑娘手下的那名管事,已经死了。” 闻言,顾修文无动于衷。 周琅清了清嗓子,又道:“应是那毒发作太急了,昨日赵宝林过来找大夫,被打发回去的时候,属下让人留了口风的。” “可能没来得及,今天一早,那医馆跑堂的和赵宝林一起就把人送出去埋了,属下亲眼见着的。” 至此,顾修文冰冷的嘴角才终于有了一丝温度。 他转头看了周琅一眼,冷声道:“我知你恨她。” 闻言,周琅就要开口辩驳,却听顾修文又道:“但你若想活命,想继续留在我身边做事,就收起你那些小心思。” 周琅连忙低头道:“属下不敢,也不会。” 末了,他转头瞧了一眼魏婉芸渐行渐远的马车,提醒道:“不过,殿下,娘娘那边……” 顾修文眉峰微蹙,拢在袖子里的手下意识攥紧了拳头,说出来的话也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冰冷。 “等这次赈灾回去了,我就跟父皇提。” 很快,他们会再见面的。 *** 与此同时,拿了一块枣泥膏往肚子里填的魏婉芸,想着的却是跟他再也不见。 因着灾民都聚集在落云城,所以,出城之后,这一路都拥堵得很。 本来不出半日就能赶到落云城边界同泾阳接壤的瑶山,结果硬是走了一天。 等到了瑶山脚下,天都快黑了。 瑶山因山势高而陡峭出名,山脉连绵数千里。 以瑶山为界,再往南,是泾阳和蓟州的分水岭。 本以为,出了落云城的范围继续北上,官道上该没那么拥堵了,没曾想,魏婉芸一行最后直接被堵在了瑶山脚下半个时辰都动弹不得。 魏婉芸这几日都被噩梦困扰,出了落云城之后,就靠在翠珠的身上打瞌睡。 等她迷迷瞪瞪一觉醒来,看到外面的一幕,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放眼望去,在她们的马车周围,全都是装饰奢华,撒着香粉,挂着铃铛和锦缎的马车。 魏婉芸硬是愣了一下才想起来,靖王妃要在瑶山上办桃花宴挑儿媳的事情。 她都忘了,出了落云城,这条官道是回京的必经之路。 附近各个州府的,甚至京中跟靖王府有在走动的,家里有适龄的小姑娘,都不会错过这次桃花宴。 毕竟,撇开靖王世子顾瑾知本就是万中无一的好模样好气质之外,后宅干净的靖王府,靖王世子妃显赫的身份……无一不是加分项。 在外人看来,比起别的权贵家里妻妾成群,靖王府简直不要太清静。 靖王顾盛怀只娶了靖王妃一人,连个侧妃,侍妾都没有。 而且靖王妃膝下也只有靖王世子顾瑾知,和清雅郡主顾玉婷两人。 比起其他家族的兄弟们,为了一个爵位而争得头破血流,作为靖王膝下唯一的继承人,顾瑾知简直不要太安逸。 因此,多少人盯着靖王世子妃的身份,几乎要红了眼。 魏婉芸也想不通,上一世这婚事怎么会落到自己头上。 就算因着被四皇子顾修文退婚,是圣人为了弥补她…… 以她的身份以及当时被打上“不祥女”烙印的名声,配上普通人家都绰绰有余。 怎么还搭上靖王府了。 已经隔世,这个问题无解。 在她的记忆中,上一世就没有这桃花宴。 (本章完) 第48章 048他们认识 第48章048他们认识 哪怕她什么都没有做,因着她的重生,好多事情也都跟上一世变得有所不同。 比如周太医,比如灾民中毒一事。 还比如,眼前这桃花宴。 虽然前面的不是什么好事,但这桃花宴对魏婉芸来说,也不见得有多坏。 如果,靖王妃或者顾瑾知当真能在这桃花宴上,找到合适的姑娘……那也就没有上一世后面跟她的那些事儿了。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魏婉芸倒是盼得顾瑾知能觅得心上人。 她不想跟他再有半点儿牵扯了。 想起上一世外祖赵家凄惨的结局……魏婉芸的心尖儿都是疼的。 等她回京,确保了阿娘的安危,阻断了圣人给她安排的第一次赐婚之后,她还得开始为赵家谋划。 如果靖王谋逆是大势所趋,是民心所向,那么,在那之前,她得想办法保赵家周全。 至于她要报的仇,也是要在保证家人安危的基础之上。 算起来,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应是来得及的。 外面残阳如血,魏婉芸是正对着看过去的,被照得有些睁不开眼,她便放下了帘子。 身边的翠珠却是有些坐不住。 她打起另外一边车帘,嘀咕道:“小姐,外面好热闹啊,我们要不要下去透透气?” 前面不远处的路口,就有靖王府安排的接应这些前来赴宴的宾客的女官。 魏婉芸不想节外生枝,她摇了摇头,叮嘱驾车的赵金宝道:“等下前面道路疏通了,今晚也不用找地方了,我们连夜赶路。” “是。” 以后见了靖王府的人,能避开,就避开吧。 等到天差不到黑尽,前面的道路终于被疏通,他们才得以继续前行。 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魏婉芸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她同被奉为第一剑客赵津的那场比武。 还是在一年前蓟州阳城,她女扮男装,带着翠珠去街上溜达,恰好遇到了被人挑衅的赵津。 当时也是年少气盛。 想着自己的剑术在外祖父的亲兵中,都已经找不到对手了,她便想借着这个机会,看看自己的实力到底在哪儿。 所以,她当时竟大胆的替赵津接下了战帖,并得意洋洋对赵津道:“若我能直接赢了那人,赵先生是否愿意同我切磋一二?” 赵津当时没有搭理她,转头跟他身后的那个容貌俊美的公子说了两句话之后,这才向她点了点头。 魏婉芸兴奋不已。 后来的结果,自是她击败了那人,随后用了不到一刻钟,就在赵津诧异的眼神下,击落了他手中的剑。 这既是一个梦,也是她前世和今生都确确实实发生过的。 本来也没什么,直到魏婉芸从梦中醒来,回忆起梦中站在赵津身后的那个容貌俊美的公子的时候,魏婉芸倒吸了一口凉气。 之前她竟然都没有注意到,那人竟然是周邵初! 在当时,因着强烈的胜负欲和好奇心,她的注意力都只在赵津一人身上,再加上赵津站在那人身前,挡住了他半边身子和侧颜,魏婉芸都没有注意到。 她万万没有想到,在自己的梦境中,她竟看得如此清晰! 周邵初…… 他怎地会跟赵津相识? 而且,看他们的样子,赵津对他还颇为恭敬。 这个认知让魏婉芸大感意外。 她就说,在见到顾瑾知的第一眼,就觉得眼熟,原来,他们之前真的见过。 可是,她瞧着顾瑾知之前的神情,应该是不记得她的。 念及此,魏婉芸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脸颊,她又不是大众脸,这模样生得就算没有倾国倾城,但稍加打扮,也足以让京都那些贵女们眼红了。 这人倒是健忘。 只可惜,他先溜了,否则的话,魏婉芸定要好好问问他,跟赵津是什么关系。 如今,也只能等到回京之后,看他什么时候来魏府了。 念及此,魏婉芸下意识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一路,他们几乎都没停下,即使休息,也都是靠着马车小憩。 就这样,日夜兼程,终于在第四天赶到了京都边界。 再有半日,就能到家见到阿娘了。 魏婉芸自是欣喜不已。 但偏偏,老天爷就要跟她过不去。 在京城的界碑处,有个三岔路口。 此时,远远见着,就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知道是哪个贵人出行,车马无数,还带了一队近千人的护卫。 此时,贵人的马车都停在岔路口的凉亭附近歇息,其他的过客都被护卫远远的拦在了外面。 赵金宝很快探了消息回来。 “小姐,是靖王府的亲兵。” 魏婉芸刚接过翠珠递过来的水囊喝了一口,乍一听到这话,呛得差点儿没咳出眼泪。 好不容易稳住了呼吸之后,魏婉芸一把打起帘子,皱眉道:“谁?你说什么?” 赵金宝也被魏婉芸的举动吓了一跳,他连忙解释道:“不知道什么原因,靖王妃取消了桃花宴,就在咱们之前就已经动身回京了,咱们赶路赶得急,刚好追到这儿了。” 话音才落,魏婉芸脑子里嗡鸣声一片。 之前在瑶山脚下怎么都没人说? 不过,那时候,她想避得远远的,也没让赵金宝去探听。 这下可巧了。 不过,也只是碰到罢了,反正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魏婉芸很快镇定了下来。 这时候,翠珠在旁边兴奋道:“小姐,小姐!你看,那些人都奔着凉亭那边去了,说是靖王世子陪着靖王妃在凉亭喝茶呢,他们要去一堵靖王世子的风采!” “我们也去看看吧!” 闻言,魏婉芸一个激灵,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了,别去凑热闹。” 然而,翠珠却眼巴巴的求道:“小姐,哪怕远远瞧上一眼也好啊,总是听人传闻那靖王世子生得如何俊美,小姐难道就不好奇吗?” 本是要一口回绝的魏婉芸听到翠珠的最后一句的时候,愣了一下。 顾瑾知到底长什么样子。 她是好奇的。 也许,很多未知的谜题和困惑,能在看到顾瑾知容貌的一瞬间,就突然想起来呢? 魏婉芸心尖儿一颤。 对上翠珠期待的眼神,她点了点头。 “好吧,去看看。” (本章完) 第49章 049眼花了吗? 第49章049眼花了吗? 只不过,想一睹靖王世子风采的,远不止她们两人。 再加上这本就是进入京都地界的要道,因着靖王府一行人在此歇息清场,导致这条官道被堵了将近一里。 眼看着还有更多的马车陆陆续续的被堵在后头。 等魏婉芸和翠珠跟着挨挨挤挤的人群往前,还不等看到凉亭的一角,就见一群侍卫侍女簇拥着一辆马车再次出发了。 魏婉芸甚至连人家一角衣袂都没看见。 亏她那颗心还提到了嗓子眼儿。 魏婉芸下意识叹了口气,反正人都在京都了,以后总有机会远远的瞧上一眼。 不过,想着没看瞧见就没瞧见吧,这一世他们没有任何牵扯也好。 “小姐!那个!那个!” 魏婉芸正出神,冷不丁的听到翠珠的惊呼声。 因为激动,翠珠下意识攥紧了她的胳膊。 魏婉芸吃痛,皱眉,“怎么了?” 能让翠珠这般惊诧的事情并不多。 魏婉芸出声回应的同时,也已经循着翠珠指着的方向看过去。 然而,乌压压的一群人,什么都没瞧见。 翠珠一脸兴奋,“是那个……” 恨不得把那人揪出来,但她越是着急,却越是叫不出那人的名字。 对上魏婉芸满是疑惑的眸子,翠珠急得直跺脚。 她挠了挠脑袋,突然灵光一闪,记起来了。 “赵津!” “对!就是那个赵津!” 翠珠惊呼道:“我刚刚瞧见他了!” 闻言,魏婉芸都是有些诧异。 她忙再转头看去,然而,还是那黑压压的一群人。 人头攒动,她并没有在里面看到赵津的身影。 翠珠不由得遗憾道:“不见了,刚刚我都看见了。” 言罢,她又有些不确定道:“难不成是我眼花看错了?不可能啊!” 要不是有这么多人,不容易挤过去,而且靖王府的车队就在前面不远处,魏婉芸真恨不得立即冲过去挨个找找。 赵津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入京? 她明明记得,上一世至少是三个月之后,就在她中毒的前夕,刚好赵津有事入京,顺便登门拜访她。 如果翠珠没看错的话,难不成是赵津撒了谎? 可是那时候,她已经被逼至绝路,是赵津拿了那生肌散救了她。 在这个小事上,他对她撒谎又有什么必要? 靖王一家提前入京,赵津也提前入京。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小姐?” 翠珠的声音拉回了魏婉芸的思绪。 “我们该上车出发了。” 马车已经跟了过来,魏婉芸点了点头,跟着翠珠上了马车。 赵津的名头很大,只要他不刻意隐藏行踪,还是很好打听的。 魏婉芸琢磨着,等回去得空了,去找赵津问个明白。 还有顾瑾知的事情。 魏婉芸正想到这一点,就听旁边的翠珠喃喃道:“小姐,那阿初真的会来府里找咱们吗?” 魏家这趟浑水,可不好蹚。 周邵初身上还背负着血海深仇,便是不来,魏婉芸也不意外。 但是,不知道怎的,她几乎是没有半点儿的怀疑,“他会来的。” 见她这般笃定,翠珠也没再多问,转而一心沉浸在即将回府的喜悦中。 翠珠是京都本地人,小时候家里穷,爹娘为了养活弟弟,就将她卖给了魏家,刚好给年龄相仿的魏婉芸做个伴儿。 虽然比起在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跟在魏婉芸身边吃喝不愁,但翠珠依然对爹娘将她卖了一事耿耿于怀。 也就这两年,不知道那两人跟翠珠说了多少软话,这丫头耳根子软,心也软,慢慢就接受了。 一提起回京,她比任何人都高兴。 魏婉芸看到她这般期待的模样,几次欲言又止。 上一世,就在她被退婚之后,魏氏族人要将她架在火上烧死之前,翠珠也被赶出了魏家。 平时待她挺好的爹娘见再从她身上拿不到那些体己银子,一下子就变了嘴脸。 不到十天的功夫,就替她找了个已经死了三个老婆的杀猪匠。 还是翠珠拼死在上花轿的时候逃了出来,在街上正好遇到刚从宫里头谢恩回来的她。 那时候,她也才从祭台上被救下来,才接到圣上的第二道赐婚的圣旨,就被人抬进了宫里头谢恩。 因着准靖王世子妃的身份,她救下了翠珠,哪怕后来到了靖王封地,她也一直将翠珠带在身边。 只可惜,最后…… 往事一幕幕,顷刻间涌上心头。 瞧见翠珠这兴高采烈的模样,魏婉芸也不想在这时候扫她的兴,想了想,到底没提。 马车滚滚前行,赶在天黑前进了城。 魏婉芸一进府,就直奔了阿娘的兰芳园,动作之快,就连下面禀报的丫鬟都还落后她一步。 赵兰心正坐在院中的竹椅上看书,听到动静,才抬起头来,就对上了魏婉芸那双已经蓄满了泪水的大眼睛。 “阿娘……” 随着这一声惊呼出来,魏婉芸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个箭步扑了上去,直接扑进了赵兰心的怀里。 “阿娘!” 清馨的味道,熟悉的温度,那么真实的触感……饶是坚强如魏婉芸,也在这一瞬控制不住,泪如雨下。 “我好想你,阿娘!” 魏婉芸哭成了泪人。 被扑了个满怀的赵兰心,手上的书都落了地。 她抬手轻抚着魏婉芸的后背,柔声道:“你这孩子,年前不是才离开吗?这才几个月?” 虽然魏婉芸惯会抱着她的胳膊撒娇,但是像这般反常的情形尚属第一次。 赵兰心嘴上嗔怪,但还是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抚。 魏婉芸摇了摇头。 在阿娘看来,是才分别了不到三个月,可于她而言,却已经是隔世! 能再见到活生生的阿娘,而不是一具被人下了毒的冷冰冰的尸体,对于她来说,就像做梦似得,简直是奢侈。 “这都多大的姑娘了,马上就及笄了,还这般,像什么话。” 赵兰心温柔的笑了笑,打趣道:“要叫你阿兄看见了,指不定要怎么笑话你呢。” 阿兄。 一提起这词儿,魏婉芸抱着阿娘哭得更伤心了。 (本章完) 第50章 050喜极而泣 第50章050喜极而泣 彼时,她的阿兄魏清钥应该还在国子监读书,每逢初一、十五休沐才会回家。 上一世,在阿娘病逝的消息传到蓟州没多久,魏清钥失踪的消息也跟着传来了。 那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跟凭空消失了似得。 虽然魏耀宗这个爹又渣又失职,但对她阿兄的事情一向尽心尽责,魏家也从未放弃过寻找。 只是一直苦寻无果。 所有人都跟她说,这么久没有消息,一定是凶多吉少了。 魏婉芸不信。 哪怕后来她成了靖王世子妃,也想过各种办法,走了许多关系去搜寻线索,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她至死都没有得到阿兄的消息。 这些年,虽然她常年养在江南蓟州,但跟阿兄的关系极好。 她的阿兄,生得俊朗无双,虽是一身少年意气,但遇事总比同龄人更稳重踏实。 有什么好东西,他一定会给自己留着,有什么好事情,他也第一个跟她分享。 怕她在蓟州想家,得空了,他甚至不惜舟车劳顿,都要赶去蓟州看她。 于魏婉芸而言,他是这世上最好最完美的兄长。 如果阿兄还在,当她身中剧毒,被魏家族人架在祭台上的时候,也不会那么孤立无援。 他一定会拼尽全力护着她的。 一想起上一世的事情,魏婉芸下意识攥紧了阿娘的袖子,眼泪流得更凶了。 “绾绾?” 赵兰心见哄不好她,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担忧道:“到底怎么了?跟娘说说,你这样子,让人好生担心。” 魏婉芸又摇了摇头。 如今娘亲和阿兄都在,她应该高兴的。 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她很快平静了下来。 从赵兰心的怀里探出头来,魏婉芸努力挤出一抹笑意道:“阿娘,我没事,就是突然做了个噩梦,我怕梦里的事情成了真,所以看到阿娘就喜极而泣了。” “你这孩子!” 赵兰心长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头顶上黑压压的天,无奈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闻言,魏婉芸摇着她的胳膊,撒娇道:“我不要长大,我就一直陪在阿娘身边。” 听到这话,赵兰心忍不住发笑道:“那怎么成,等你阿兄娶了妻,你嫂子可不得嫌弃你?” 魏婉芸努了努嘴,哼哼道:“我阿兄娶的,必是心地纯良的好姑娘,怎么会嫌弃我呢?” 赵兰心倒也不反驳。 见魏婉芸终于恢复了常色,不再伤心了,她抬手接过丫鬟递上来的帕子,一边替魏婉芸擦脸上的泪痕,一边数落道:“就是不知道那姑娘还在谁家呢。” 魏清钥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可他总以学业为重做挡箭牌,就连赵兰心亲自替他挑选的姑娘,要他去相看一眼,他问都不问是谁,就一口回绝了。 这可愁坏了赵兰心。 可眼下,还不等她把魏清钥的事情愁完,想到魏婉芸的婚事,赵兰心又是一声叹息。 “你三叔把四皇子的事情都跟我说了。” 念及四皇子和德妃的那些事情,赵兰心忍不住皱眉道:“得罪了德妃,如今可怎生是好?” 说着,她垂眸看了看手腕上的飘花翡翠镯子,担忧道:“也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到你姨母。” 虽同是妃位,但德妃的娘家是阁老府,就在京都。 同赵兰心一母同胞的妹妹,赵淑妃虽得圣宠,但赵家毕竟远在江南蓟州,鞭长莫及。 而且,比起周家来,还是差了一层的。 再有,他们皇家向来最看重子嗣,尤其男丁。 德妃膝下有四皇子和六公主,而淑妃却只得了一个体弱多病的五公主。 一想起自己柔柔弱弱不争不抢的妹妹,要对上强势狠辣的德妃,赵兰心就止不住的担忧。 “不会的。” 魏婉芸握住了赵兰心的手,安抚道:“阿娘无需担心,姨母能在宫中立足,自不是看起来的那般软弱可欺。” 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深宫争斗,最后能成为四妃之一的姨母,可不是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白花。 也就是她阿娘还用儿时的眼光看待罢了。 赵兰心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魏婉芸正要问问她最近身体如何,就听到院外有脚步声匆匆而来。 “大夫人,四小姐,太夫人请你们去寿安堂。” 话音才落,魏婉芸还没吭声,赵兰心已经忍不住皱眉道:“绾绾还没歇口气呢,那边催得倒是紧。” 她拍了拍魏婉芸的手,“你且先下去洗漱休息,明日再过去请安不迟,我先过去看看。” 说着,她就要起身,却被魏婉芸一把拉住了手腕。 “阿娘,我跟你一起去吧。” 寿安堂那边来请,一向没什么好事。 她怎么会让阿娘独自去面对那几张讨人厌的嘴脸。 她的祖母,太夫人王氏住在寿安堂。 因着王香莲是她的亲外甥女,所以哪怕当年王香莲同魏耀宗做下那等苟且之事,将王香莲娶进门,都是太夫人王氏乐见其成的。 要不是因为忌惮着赵家,太夫人甚至恨不得扶了王香莲做正室。 不过,即使王香莲只做了妾,在王氏的眼里,也比对赵兰心要看重不少。 连带着,王香莲生下的一直都养在她跟前的魏婉宁,她也喜欢得紧。 相形之下,她对常年养在蓟州,一年没打几次照面的魏婉芸,自是冷淡得很,甚至还不如魏婉宁身边的一个丫头。 好在赵兰心早已经对魏耀宗死了心,连带着,也没将魏家这些人情冷暖放在眼里。 她只护着膝下的这一对儿女,其他的都不在意了。 要不然的话,魏婉芸还不知道她阿娘这些年来要受多少委屈和气恼。 上一世,魏婉芸母子三人相继出事,也没见太夫人掉过一滴眼泪。 甚至在阿娘去后不久,魏婉芸还没归京,她就让王香莲占了魏婉芸阿娘的陪嫁。 对这个祖母,魏婉芸自是一点儿也喜欢不起来的。 但她才回府,于情于理,都是该先去寿安堂请安的。 不能落人话柄。 而且,她也正有事情要去找那对姑侄。 (本章完) 第51章 051阿娘的软肋 第51章051阿娘的软肋 魏婉芸的祖母,太夫人王氏,育有两子一女。 长子便是魏耀宗。 次子魏耀礼,沾了魏耀宗的光,在户部谋了个闲差,这几年外放到了青州,连带着家眷也一并跟过去了,只年底述职的时候才会回京。 唯一的女儿,魏淑英,在十岁那年被人伢子拐走了,至今没有音讯。 魏耀宗除了王香莲这个妾室之外,还有一个同僚送的歌女许氏,收在后院。 与性格嚣张跋扈的王香莲截然相反,许氏胆小怯懦,在这魏家后宅里,安分守己,忍气吞声,生怕惹了半点儿麻烦在身。 即使这样,王香莲也看她不顺眼,但因她给魏耀宗生了个小女儿魏婉静,再加上她本来软包子似的性子,太夫人便敲打了王香莲几番。 这许氏也就在魏家站住了脚。 王香莲当年大着肚子闹上了门,赵兰心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了抬她进府做妾。 说她运气好,是因为她一举诞下了龙凤胎,生下了魏耀宗的庶长子魏清辉和庶女魏婉宁。 说她运气不好,是因为魏清辉不等满月就夭折了。 如今魏耀宗膝下,也就赵兰心所出的魏清钥,魏婉芸,王香莲所出的魏婉宁,以及许氏所出的魏婉静。 因着男丁就魏清钥这么一个,所以哪怕太夫人不喜赵兰心,但对魏清钥可是当眼珠子似得疼着的。 即使王香莲,也不敢把主意打在魏清钥的头上。 所以,上一世魏清钥的失踪,魏婉芸并不怀疑是魏府里的人动的手脚。 因为但凡露出点儿蛛丝马迹,太夫人和魏耀宗肯定不会轻饶。 但撇开魏家,那时候魏婉芸还未被赐婚给靖王世子,跟靖王府也没有半点儿牵扯。 她唯一想到的就是德妃。 可是,后来她也差人去查了,这件事似乎跟德妃甚至周家都没有关系。 魏清钥就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留下半点儿痕迹。 万幸现在人都还好好的。 魏婉芸感慨,这一世她就守着阿娘和阿兄,看看谁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做那些动作! 寿安堂和兰芳园一南一北,平时很少走动,没什么大事的时候,几乎互不干扰。 太夫人虽然古板强势,但到底因着她只是农妇出身,没什么学识,在这个出身名门的儿媳妇儿面前,即使她再想拿捏,也总有一种捉襟见肘的局促感,还有些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那种刻在骨子里的自卑作祟。 可也正是因为这种局促和自卑,她才越发冷硬着一张脸,生怕自己在赵兰心面前矮上三分。 不过,却又忌惮着蓟州赵家,以及宫里头的赵淑妃,倒是不敢真的欺负到赵兰心的头上。 所以,他们这对婆媳,这些年的关系也冷淡疏离得跟陌生人似得。 魏婉芸和赵兰心过去的时候,人基本上已经到齐了。 太夫人王氏坐在主座上喝茶,跟旁边的王香莲说着趣事,魏婉宁拉着王氏的胳膊,在一旁帮腔,其乐融融的场景里,许氏和魏婉静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上,就像是两个不相关的局外人。 一见赵兰心和魏婉芸进门,许氏和魏婉静就立即局促的站起身来见礼。 “夫人,婉芸。” “母亲,四姐姐。” 赵兰心和魏婉芸笑着应了。 母女两人抬头,齐齐的看向主座上的太夫人。 见太夫人没有要请她们坐下的意思。 赵兰心也不会干等着。 她直接拉着魏婉芸在一旁找了椅子坐下,笑着看向太夫人,“不知道这么晚了,母亲叫我们过来有什么事?” 太夫人面上的笑容在看到进门的这对母女的一瞬间,就僵在了脸上。 她冷哼了一声,有些不悦道:“还说是名门出身,婉芸回来了,都不知道来给我这个祖母请安,还要我叫人去请,这倒是你教出来的规矩?” 太夫人的语气实在不善。 闻言,魏婉芸蹙眉。 平日太夫人也不会一上来就对阿娘这般,想来是在她们进门之前,有人上了眼药。 魏婉芸就要开口,手腕上突然一沉。 是阿娘压住了她的手腕,示意她别担心。 下一瞬,就见她那一向温柔婉约的阿娘眉梢一挑,面上带笑道:“婉芸刚到家,一路风尘仆仆,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这样直接来见长辈,才是失了礼。” 说着,她转头淡淡的扫了一眼没骨头一般,依偎在太夫人身边的魏婉宁,以及冷眼等着看笑话的王香莲。 赵兰心的语气冷肃了几分,话锋一转:“而且,母亲要跟我说规矩,那要按规矩来的话,我才是婉宁的母亲,不仅婉宁,就连王姨娘,每日辰时就该到我院子里伺候的。” “敢问,从她进门至今,可有来过一日?” 在东晟,一个妾室哪里有抚养孩子的权利。 一般孩子生下来就要抱在主母名下的。 除非主母开恩,不计较这些。 这对小妾来说,都该是感恩戴德的。 赵兰心没那个心思去抚养别人的孩子,也不计较这些,但太夫人既然当着她的面敢教训魏婉芸不懂规矩,她也不会给这对母女脸面。 她往日不争不抢,但并不代表她任人揉捏。 尤其是戳到了她的软肋。 话音才落,在场几人面色齐刷刷一变。 太夫人的脸色都阴沉了起来,她将茶盏重重的搁在了案几上,就要开口却听一旁的王香莲垂眸,委屈道:“母亲,是我的错,我本想着姐姐身体一直不大好,见了我,更是坏了心情,不想每日去打扰她的,不曾想,这倒让姐姐误会我不懂规矩了。” 听到王香莲这么一说,太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尤其是看到王香莲这般委屈的模样,太夫人嘴角一动,就要发怒。 下一瞬,却见赵兰心转头看着王香莲皱眉道:“这么说来,倒是我以小人之心,误会妹妹了。” 这话一出,自以为,以退为进卖得一手惨的王香莲窃喜不已。 还不等她的嘴角上的笑意完全舒展开来,下一瞬,却听赵兰心嫣然一笑道:“既如此,那妹妹明日便开始吧。” 轰隆! 王香莲如遭雷击。 有那么一瞬,她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而,眼前的赵兰心依然笑得从容温婉,端庄大度道:“我总不能拂了妹妹的一番好意。” (本章完) 第52章 053不能忍 第52章053不能忍 (原52章偏心,标题错误) 听到最后一句话,王香莲脸都绿了。 但她哪里可能真的应下,当即红了眼睛,转头看向太夫人道:“母亲,我知道,姐姐一定是因为当年的事情还恨着我的。” “本来姐姐跟表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是我……” “可是,当初若不是我已经有了清辉和婉宁,我是绝对不会来打扰他们的,为了孩子,我也实在没了法子。” 说到最后,王香莲竟然还拿着帕子开始装模作样的,小声哭了起来。 那样子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跟她平日在魏家嚣张跋扈样儿判若两人 本就已经让太夫人越发心疼了些,又突然听到她提及夭折的魏清辉。 太夫人心头的那杆秤就越发偏得没边儿了。 她叹了口气,看似安抚王香莲,但实则是对赵兰心敲打,道:“就算那孩子没了……你也是我们魏家的功臣!我看谁敢欺负你!” “母亲……” 王香莲泪眼汪汪的看向太夫人,哽咽道:“还是母亲疼我。” 一旁的魏婉宁也帮腔道:“还好府上有祖母罩着我和阿娘,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要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儿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魏婉宁还故意扫一眼魏婉芸。 这颠倒黑白昧着良心说的话,差点儿把魏婉芸给气笑了。 是阿娘拍了拍她的手,并转头对她微微一笑,似是对眼前这一幕习以为常。 那不以为意的笑,一下子就让魏婉芸释怀了。 因为不在乎,因为没有期待,所以看着她们仨这般,就不会有失望,愤怒,甚至都不配勾起她半点儿情绪起伏。 赵兰心的眼神淡淡的,就像看跳梁小丑似得。 等王香莲哭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道:“妹妹这话说的,刚刚不是你要每日来我院中伺候吗?” “我不答应,你倒说我小气,我欣然应下了,你又说我欺负人。” 赵兰心微微一笑,挑眉道:“两头都让妹妹说了,我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那妹妹倒是帮我看看,我应该怎么办?” 赵兰心穿着素雅,但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优雅和贵气。 与之相对的,王香莲哪怕一头朱钗翡翠,一身奢华艳丽的衣裳,但跟赵兰心一比,也不自觉的矮了一截。 尤其是赵兰心面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一口一个“妹妹”,看似有礼,但实际上那毫无温度的眼神让王香莲无比清晰的感觉到——她是连她半分都看不起。 这让王香莲更为恼火和憋屈。 她红着眼,一咬牙,闷声道:“刚刚不是姐姐提起要我去姐姐院子里伺候,立规矩的吗?” 虽然她嘴上说着是愿意的,但在场的只要不是傻子,谁会真的要送上门的给人羞辱。 这话一出,越发让太夫人对赵兰心的不满更上升了几分。 只是,还不等太夫人开口,就听赵兰心微微一笑,大方承认,“是啊,是我提议的。” 然而,下一瞬,她的话锋一转,转而看向太夫人道:“但这难道不是咱们东晟所有世家贵族的规矩吗?” 话音才落,王香莲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转眼就见赵兰心敛了笑意,有些遗憾道:“噢,我忘了,妹妹出身乡野,想来也是不懂这些规矩的。” 王香莲:“……” 这下不仅是她,就连太夫人的面上都有些挂不住了。 毕竟,不仅她们,整个魏家往上推三代,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 正所谓,打人不打脸,虽然因为魏耀宗一人得道整个魏家鸡犬升天,但这出身一直都是他们心中的刺。 哪怕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她们也在努力的掩饰,努力想要融入京都权贵圈中。 生怕被人看不起。 太夫人明显被气得不轻,但赵兰心的话又在理,让她压根无法反驳。 最后,只剩下一个长辈的身份压人。 “大儿媳妇,你是出身显贵,是自命不凡,我们这些人都不如你,所以,你连我这个老婆子也没放在眼里,是吗?” 直接一顶孝道的帽子压了下来。 赵兰心只笑笑:“母亲说得哪里话,刚刚不是妹妹在问我规矩吗?” “我不过是提醒她一二罢了,在这家里倒无所谓,若走出去恐惹了人笑话,到时候丢的也是魏家的脸面不是?” 太夫人被呛得咳了起来。 一旁的魏婉宁连忙抬手轻拍着太夫人的后背,一边顺气,一边浇油道:“祖母,您悠着点儿,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是我跟阿娘的错,以后我们会用心学规矩,除了每日在您面前尽孝,也会去夫人跟前请安伺候的,您别为了这点小事伤了身子。” 话音才落,得了提醒的太夫人眼前一亮。 她看着赵兰心,冷笑道:“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规矩,那我且问你,若按照规矩,你是不是每日都该来给我这个老婆子晨昏定省?” “这些年你可有来过一日?” 说完这句话,太夫人感觉浑身都舒畅了起来。 原本红着眼睛楚楚可怜的王香莲,犹如打了胜仗的大鸡公似得,昂首挺胸,理直气壮,当然还幸灾乐祸。 只要一想想眼界放得天高的赵兰心每日要来太夫人这里受磋磨,这几人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而且,要立规矩这话,原本也是赵兰心提出来的。 除了魏婉芸,所有人都等着看赵兰心无法自圆其说,自己打脸的笑话。 就连魏婉芸也不由得替阿娘担忧了起来。 而赵兰心只拍了拍她的手,便转头对身后的大丫鬟锦绣道:“去将我梳妆台上第二个匣子的东西拿过来。” 这话听得众人一头雾水。 偌大的屋子里,瞬间静悄悄的,只时不时的响起王香莲故作委屈的啜泣声。 魏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从南院到北院,还是有一段距离。 锦绣迟迟没回来,太夫人第一个没了耐性。 她接过魏婉宁递过来的热茶,顺了一口气,便开口逼问道:“大儿媳妇,今日你便是说出花来,按照规矩,这晨昏定省也是免不了的。” 闻言,赵兰心勾唇,温婉一笑。 (本章完) 第53章 054不在意了 第53章054不在意了 (原53章,标题错误) “母亲说得自是没错。” “规矩既然立在那里,就该是让人守着的。” “更何况,家里母亲最大,我们做媳妇的事事都该以母亲为先,听从母亲的差遣。” 话音才落,王香莲的嘴角的笑意都快要压不下去了。 但转瞬,瞧着赵兰心从容不迫的神态,在她手上从来没有讨得过半分好处的王香莲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但她又说不上来。 太夫人显然也没有想到赵兰心突然间竟这么好说话。 虽然觉得有些过于顺利了,但一想到婆婆叫儿媳妇晨昏定省的伺候,本就是天经地义,没什么不妥。 她谅赵兰心说破天也占不到半个理字。 一想到自己这个做婆婆的,这么多年来,就因着身份低微反倒让这个儿媳妇儿压了一头,如今可算能看到赵兰心服软吃瘪,她脑子里已经勾勒出了赵兰心在她面前放下身段和骄傲伺候她的模样。 一时间,太夫人便是还有最后一层顾虑,也顷刻间被抛到了脑后,剩下的唯有扬眉吐气的顺畅感。 只是,她这扬眉吐气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不多时锦绣就拿了一张字据出来。 赵兰心看着太夫人,淡笑道:“母亲可还记得这是什么?” 太夫人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就算见过,又哪里认得。 赵兰心扫了一眼锦绣,让她将那字据展示给太夫人最信任的魏婉宁看。 魏婉宁原是不在意的,结果越看越心惊。 在太夫人诧异的眼神注视下,她才皱眉不安道:“祖母,这是当年……我阿娘进门的时候,你们给她立下的字据。” 闻言,太夫人蹙眉。 时间太久,她有些忘了。 不过,也不用她去琢磨了,赵兰心已经帮她想了起来。 “母亲,当时你们为了让我点头应允妹妹进门,可是答应了我的。” “其一,免了每日在母亲面前的晨昏定省,省了各院的麻烦。” “其二,我陪嫁过来的东西,未经我的允许,魏家人动不得。” “其三,魏家式微,我如果愿意,可以拿出一部分体己银子补贴家用,但前提是,兰芳园的一切,你们不得干预。” 她刚嫁过来那会儿,魏耀宗还是个从七品的芝麻官,俸禄不多,事情多。 这么一大家子人要吃饭,魏耀宗在朝中的关系要打点,到处都需要银子。 魏家人个个都对她的嫁妆虎视眈眈。 她虽不是那种对财物格外看重之人,但也容不得他们觊觎她从娘家带过来的那些产业。 反正那时候对魏耀宗已经彻底死心,就干脆利用了这个机会,跟他们划清了界限。 至于她拿出来供养魏家的这些钱财,赵兰心倒也不心疼。 能关起门来,不受人打扰,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花点儿小钱哪怕是喂了狗,也值得。 这些年也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过来了。 赵兰心没想到,时间一长,就有人不长记性。 尤其是一想到魏婉芸才一进府,都还没好生歇息,就被耳提面命似得叫了过来。 结果这几人一开口,就是说她的宝贝姑娘不懂规矩。 还想欺负到她的闺女身上,她断不能忍。 赵兰心的气儿自然不是那么顺。 一口气说完,太夫人的脸色已经黑到了底。 赵兰心说得那么仔细,她终于记起来是有那么一回事儿。 但却碍于面子,又不想承认。 盯着那朱红手印子,太夫人沉着脸,一口否定道:“我哪里知道什么字据。” “我可比不得你能识文断字,我连自己名字都不认得,焉知这是不是你故意写来诓我按得手印!” 反正,她不识字,她不认。 然而,太夫人话音才落,却见赵兰心嫣然一笑,语气温婉道:“是,母亲说得有理,可这上面还有您儿子的落款。” 言外之意,堂堂状元出身的魏耀宗,也不识字吗? 只一句话,就让太夫人觉得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脸颊生疼。 她怎么就不记得魏耀宗当时有落款? 赵兰心将她的表情都看在眼里。 她当然不会直说,当时就是因为对他们这对母子死了心,提防着他们有朝一日不认账,她才又在王香莲的花轿进门之前,让魏耀宗也签了字。 没想到,还真有用上的一天。 太夫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王香莲也垂下了眸子,恨不得将自己缩进衣服里,毕竟,都是因为迎她进门,才会有这张字据,也才会落了把柄给赵兰心。 至于魏婉宁,在看到那张字据的时候,不等赵兰心开口就知道事情不妙,没敢再吭声。 刚刚还洋洋得意咄咄逼人的三人,瞬间没了气焰。 但反观赵兰心,依然是那副温柔娴静的样子,甚至连面上的笑意也未添减半分。 她拿了茶盏在手,并没有喝下,也没有再提起立规矩一事。 在她眼里,这些都不值得一提。 哪怕斗赢了这三人,也实在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言归正传吧。” 赵兰心放下了茶盏,抬眸看向太夫人:“母亲这么着急叫绾绾过来,所为何事?” 没什么事的话,她可要带着丫头回去了。 想着宝贝姑娘一路风尘仆仆的,肯定累坏了,之前又抱着她哭那么一场,还要在这里应付这三个小丑,赵兰心就心疼。 一听到这话,刚刚还蔫吧了的三人瞬间来了精神。 尤其是太夫人,好似又打了鸡血一般。 她眸中精光一闪,紧紧的盯着赵兰心道:“你口口声声说着规矩,怎么不问问你的宝贝女儿干的好事!” 说着,她转头扫了一眼身后的婆子。 那婆子立即呈上了一封信函。 还不等赵兰心将那信函看完,太夫人已经忍不住骂道:“她一个姑娘家,可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 闻言,赵兰心的眼神一沉。 同时,她捏着信函的手也蓦地一抖。 见状,魏婉芸连忙凑上了前去,一目十行的将那信函上的内容看了下去。 看到最后,她原本清冷无波的眼神,也瞬间带起了一层冷意。 “阿娘……” (本章完) 第54章 054越想越气 第54章054越想越气 “绾绾。” 赵兰心握住了魏婉芸的指尖,比起之前面对太夫人几人时候的气定神闲,此时的赵兰心有些手抖。 魏婉芸自然知道,是因为气得。 若不是因为她上一世已经见识过了魏耀宗的薄凉和冷漠,此时看到这封通篇数落了自己不知廉耻,没有教养的字眼,魏婉芸必然也会伤心难过的。 这天底下,哪有一个父亲这样说女儿的。 只不过是因为拒绝了四皇子,再加上德妃的迫害,他便将所有的火气和愤懑都发泄到了魏婉芸的头上。 数落了魏婉芸不知廉耻,跟外男同乘一骑,更骂她没脸没皮,不顾身份钻去灾民堆里过夜…… 魏婉芸知道,阿娘虽然对魏耀宗彻底死心,但也没料到他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薄凉至此。 阿娘更多的是心疼她。 再联想起魏婉芸刚进门就扑进她怀里哭的撕心裂肺的模样,赵兰心越发笃定魏婉芸是在魏耀宗那里受了委屈和欺负。 念及此,魏婉芸扬眉,对她展颜笑道:“阿娘,我真的没事的,回头跟您解释。” 闻言,赵兰心见她神色确实如常,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母女两人完全无视了主座上的太夫人。 这让太夫人格外恼火。 她抬手猛地一拍案几,拿出了作为一家之主的威严来。 “这是耀宗的亲笔信,总不能污蔑了她!赵兰心,你还要护着她吗?耀宗也说了,她这般性子,若不再加以管教,将来迟早要丢尽我魏家的颜面!” 话音才落,赵兰心眸色一沉,将要开口,却被魏婉芸反握住了她的手,并抢了先。 “祖母,我同府中下人同乘一车是事实,但一起出城救下灾民,也是事实。” “当时情况紧急,为了救人才顾不得许多,那时候上千双眼睛盯着,连外人都不曾说半句不妥,反倒是我爹来指责我的不是。” 说着,魏婉芸垂下眸子,惋惜道:“既然我爹认为我这般做法不对,那回头四皇子赈灾回京,等论功行赏,这城外救人无数的功劳,我们也就不必要了。” 本来太夫人还要驳斥魏婉芸两句,可是听说有功劳可领,当即眼前一亮。 不过,下一瞬她想到魏婉芸竟然拒绝了四皇子,当下脸色又是一沉,“敢拒绝了四皇子,你倒是好大的脸面!” 魏耀宗并没有将德妃派人暗算他一事说出来。 因此,太夫人一想到没能结成这门亲事就肉疼得紧。 魏婉芸也确实是累了,实在不想同她们做口舌之争。 但偏偏王香莲还要在一旁火上浇油道:“就是呢,这多好的一门亲事,我们婉芸竟然都瞧不上,那可是皇子啊!若是成了,咱们魏家可都要挺起腰杆做人了,谁还敢看轻?” 沉默良久的魏婉宁也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似的,阴阳怪气道:“也不知道什么样的郎君才能入得了我们婉芸的眼呢。” 太夫人一听,越想越气。 见状,在赵兰心发火之前,魏婉芸已经展颜笑道:“王姨娘既然觉得可惜,让大姐姐嫁过去不就好了?” 魏婉芸故意将“姨娘”二字咬得极重。 闻言,魏婉宁面色一僵。 魏婉芸笑眯眯,故作遗憾道:“哎呀,我忘了,大姐姐是庶出,身份配不上的,瞧我这记性。” 王香莲:“……” 魏婉宁:“……” 赵兰心魏婉芸这母女俩的嘴,怎么一个比一个利索! 一句话呛得两人面红耳赤,半天开不了口。 最后还是太夫人看不下去,怒斥道:“魏婉宁,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姨娘和大姐姐!礼仪尊卑你是半点儿都没有,看来当真要给你请个夫子好好教导教导了!” 话音才落,却见魏婉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在太夫人被彻底气疯之前,她笑道:“哦,祖母还知道她是姨娘,我差点还以为祖母将她当做了我的母亲呢。” 言外之意,一个姨娘也敢对嫡女的婚事来指手画脚。 这一句话,打得王香莲的脸火辣辣的疼。 太夫人怒斥道:“就算她只是姨娘,那也是你的长辈。” 魏婉芸眨了眨眼皮子,尚未开口,赵兰心就已经拉着她的手站起身来。 “一个妾室给嫡女当长辈的话,以后母亲还是不要说了,免得贻笑大方。” 也知道她们没有别的事情,赵兰心连看都懒得看她们一眼,拉着魏婉芸就要走。 但魏婉芸脚下的步子却没动。 “阿娘。” 她眨了眨眼睛,又转头看了一眼几乎要被气晕过去的太夫人,然后笑眯眯道:“我记得,刚刚你那张字据上说,你的陪嫁若是自己愿意,才会拿出来,旁人动不得,是吗?” 话音才落,在场的几人哪里还顾得上置气,当即眼皮子都跟着跳了跳。 赵兰心自是了解女儿,一开口就知道魏婉芸打的什么主意。 福云楼地处京都最繁华的百福大街,原是京都数得上号的酒楼,每月进账不菲。 前几年,因着魏家的开支不小,在太夫人的软磨硬泡之下,她便拿了出来交由她们打理,里面的进账都用于府中开销。 只是酒楼越做越大,账上的收入却越来越少。 对于赵兰心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并不在意。 所以哪怕知道王香莲贪墨,她也是懒得搭理的。 如今既然魏婉芸提起,虽然不知道魏婉芸为何突然要这福云楼。 但赵兰心还是顺着她的话,笑着点头:“自然是的。” 魏婉芸故作委屈道:“阿娘,我上次路过福云楼的时候,里面的掌柜伙计都不认得我。” 赵兰心会心一笑,看着魏婉芸,话却是对着太夫人说的。 “那怎么行,那可是我给绾绾留下的嫁妆,改天娘就亲自叫那些管事过来认人。” 说着,她一转头,笑吟吟看向太夫人:“横竖这两年福云楼在妹妹手上也没经营出几两银子。” “明日便让他们将账本送过来,日后,我另外再叫人送双倍的进账过来。” 太夫人本来是不大乐意的,但一听以后会有双倍进账,哪里还有不乐意的。 因着高兴,她刚刚被这对母女怼得差点儿心梗的怒气也淡去了几分。 王香莲原本要转圜的话才卡在喉头,就听太夫人闷声道:如此,你看着办吧便好。 话音才落,王香莲心口一窒,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本章完) 第55章 055赵家女 第55章055赵家女 屋子里自是乱成一团。 太夫人虽然知道王香莲肯定贪墨了一些,但她应是没有想到,王香莲贪墨的数额有多大。 不然的话,也不会直接一口应承下来。 直到看着王香莲被气晕了过去,太夫人才反应过来,问题比她想象中的严重。 然而,为时已晚。 赵兰心拉着魏婉芸起身,并对太夫人笑了笑道:“既然妹妹身体不适,我们就不在此叨扰母亲了,明日记得让崔管事将账簿送过来即可。” 说着,也不管太夫人的脸色有多难看,她直接带着魏婉芸离开了寿安堂。 待离开了寿安堂的范围,魏婉芸才摇着赵兰心的手道:“阿娘,你生好厉害!” 今日的赵兰心大大的刷新了魏婉芸的认知。 在她的印象中,阿娘是温柔娴静的,她就只在自己的兰芳园里,对魏家上下的风风雨雨,不管不问,不争不抢。 以前的她实在太过无知,竟然认为这样的阿娘性子绵软。 如今想来,她能在这群狼环伺的魏家独善其身,又怎么可能是泛泛之辈。 她的阿娘只是不屑于跟这些人争抢计较罢了。 只是,既然如此,前世的阿娘又怎会被人算计至此。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魏婉芸已经惊得一身冷汗。 赵兰心微微一笑,像小时候那般拍了拍魏婉芸的后脑勺,一脸宠溺道:“傻孩子,也不看看你外祖父是怎样的性子。” 虎父无犬子,用到赵家女儿身上,同样如此。 他们赵家的女儿,怎么可能会弱。 说着,赵兰心又忍俊不禁道:“不过,约莫是隔辈儿亲,对你,他可没有当年对我和你姨母半分的严厉。” 闻言,魏婉芸有些不服气道:“才不呢,外祖父也严厉得很,只不过外祖母时常护着我,他有所忌惮罢了。” 这话彻底把赵兰心逗笑了。 她捏了捏魏婉芸的鼻尖儿,打趣道:“这话你可别在别处说,外人听了去,还当是堂堂指挥使大人惧内呢!” 魏婉芸努了努嘴,小声哼哼:“本来就是么。” 话音才落,母女俩笑成了一团。 只是,面上笑着,魏婉芸却越发觉得心疼。 这些年,阿娘早已经看透魏家的人情冷暖,以她的性子和手腕,若想摆脱魏家,有的是法子,然而她宁愿屈身在这里。 恐怕更多是为她和阿兄考虑。 怕扫了阿娘的兴致,魏婉芸压下没提,母女两人一路说笑着,回了兰芳园。 赵兰心早在离开之前就让人去准备了热水,待魏婉芸一番梳洗出来,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华灯初上,饭菜也已经备好。 透着朦胧的灯影,魏婉芸瞧着坐在桌边安静等着她的阿娘,竟恍惚有一种自己身在梦中的错觉。 “阿娘……” 一开口,她的声音里就已经不受控制的,带上了几分哽咽。 赵兰心对她招了招手。 待魏婉芸走至跟前,她抬手摸了摸魏婉芸湿漉漉的长发,数落道:“头发都不绞干,这样受了凉,回头又该病了。” 说着,她接过了锦绣手中的帕子,让魏婉芸坐下之后,亲自替她擦着头发。 “左右阿娘无事,多等你一会儿又有何妨?” 魏婉芸是怕阿娘等久了,所以匆匆洗漱了就跑了出来。 没想到,这都被阿娘看穿了。 她鼻尖一酸,笑着抱着阿娘的腰肢,撒娇道:“我就知道阿娘对我最好了!” 赵兰心笑着叹息道:“没想到,一转眼,我们绾绾都这么大了。” “昨天还是才到我腰身的小丫头,如今看着就要嫁人了。” 闻言,魏婉芸连忙摇头道:“我才不要嫁人,我就守着阿娘。” 赵兰心听着噗嗤一笑,手上的擦头发的动作却未停。 “哪有守着阿娘当老姑娘的。” 说着,她敛下了面上的笑意,垂眸道:“跟阿娘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吧。” 魏婉芸眨了眨眼睛。 赵兰心挑眉道:“你往日从来没有这般黏着阿娘的,怎么越大了,反而越孩子气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话,魏婉芸垂下了头来。 她不应该跟阿娘隐瞒的,这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然而,恍恍惚惚一堆事情,她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尤其是关于前世的那些,就连她自己都有些理不清头绪。 跟阿娘说了,也只是多一个人担忧罢了。 魏婉芸摇了摇头,拉着阿娘的手道:“也没什么,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怕梦里的事情都成了真,我梦到……” 魏婉芸将上一世,自己和阿娘阿兄三人被人算计迫害,简短的用噩梦的由头说了出来。 说到最后,她有些后怕的攥紧了赵兰心的袖子,哽咽道:“阿娘,我真怕一回京就见不到你了。” “傻孩子。” 赵兰心抬手揉了揉魏婉芸额前的碎发。 头发已经绞干,她将帕子递给锦绣,在魏婉芸身边坐了下来。 “你也说是噩梦了,不会成真的。” 魏婉芸点头,还是认真提醒道:“那我们也不能大意了。” 赵兰心笑着点了点头,“先吃饭吧,菜都凉了。” 待一餐饭毕,赵兰心端了茶在手,才说起另外一件事来。 “对了,好好的,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回福云楼了?” 魏婉芸笑着抱起赵兰心的胳膊,撒娇道:“阿娘,我这次回来,是打算在京中常住的。” “您也知道,成天困在这府里怪没意思的,所以我便想着,得闲就去那福云楼里坐坐,瞧个热闹。” “那福云楼捏在咱们自己手上,我进出也方便不是?” 这只是其一,她要福云楼其实还有更重要的打算。 魏婉芸本以为阿娘还得数落她两句胡闹,毕竟民风如此,一个小姑娘成日里想着在外面抛头露面,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但她却想也没想,就直接答应了下来。 “也好。”赵兰心拍了拍魏婉芸的手背,叮嘱道:“不过,那福云楼在王香莲手上久了,里面的芯子都换了,你既然要拿回来,明日我便整饬出来。” 魏婉芸没想到阿娘的执行力这么强。 她原本已经做好了自己收拾出来的打算的,既然有阿娘动手,倒省却了她不少麻烦。 (本章完) 第56章 056护短 第56章056护短 她要福云楼,除了给自己找个乐趣之外,其实是想培养自己的眼线。 上一世,她不争不抢,在外祖父一家的庇护下,无忧无虑的长到成年。 那些朝政,以及外面的风风雨雨,她一概不知。 这一世既然决定要护好身边的亲人,那就不能两眼一抹黑。 这福云楼地处京中最繁华的地段,在这里消费的各种人都有。 她只要在这里安插自己的耳目,想要探听一些消息并不难。 以后这里还可以成为她的一个据点,方便她以后的计划。 再有,那地方确实也热闹,让掌柜的专门给她劈辟一雅间,闲着没事的时候,她就带着翠珠过去靠窗喝茶,看热闹,也是惬意得很。 光是想想,魏婉芸就满意得很。 陪着阿娘说了会儿话,她本该回自己的明珠院的,但魏婉芸才跟阿娘团聚,舍不得,硬要赖在这里陪阿娘一起睡。 赵兰心无奈,也只得依着她。 母女两人说了许多体己话,因着舟车劳顿,魏婉芸的眼皮子很快就撑不住了。 在迷迷糊糊间,听到阿娘问她:“绾绾你连四皇子那般的都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样性子的郎君?” “阿娘也好帮你留意着。” 魏婉芸一个激灵,瞌睡全无。 她摇了摇头,抱着赵兰心的胳膊道:“阿娘,您暂时就别操心我了,先紧着阿兄吧。” 只听赵兰心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道:“可是,你也说了,且不说那德妃,就是那四皇子回京之后也不会善罢甘休,若他真的请旨……” 一旦那圣旨下来,事情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听到这话,魏婉芸也沉默了下来。 她本来以为,当面跟顾修文说清楚,该会让他死心的。 但她瞧着他看向她的眼神儿,分明没有放弃。 如果他真如前世那般请旨的话…… 且不说悲剧会不会重演,魏婉芸现在根本就不想嫁给他。 这时候,赵兰心劝道:“阿娘也舍不得你,但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先将你的亲事定下来,咱不赶着成亲,只是先定下,时间可以往后拖拖。” “若这亲事定下来了,他们皇家也没有抢亲的道理不是?” 有道理! 话音才落,魏婉芸眼前一亮。 赵兰心见她没有反对,笑道:“所以,我们绾绾喜欢什么样的郎君呢?” 这话问住了魏婉芸。 不过,比起她喜欢什么,对于可以定亲的人,她心里倒是有了主意。 只是,不知道人家愿意不愿意。 反正她人也已经回来了,过两日问问就是了。 “阿娘,改日再说吧,我困了。” 得等有了确切的答案,她才好跟阿娘说,现在她只好先搪塞过去。 赵兰心只当她是害羞,便也没再追问。 母女两人都没再说话,魏婉芸的瞌睡很快又上来了。 她依稀感觉身边阿娘动作轻柔的替她掖好了被子,她心中一片柔软和温暖。 这一夜睡得香甜,没再受那噩梦的困扰。 第二天,明晃晃的阳光透过窗台的缝隙照到了床沿。 睡饱了的魏婉芸终于睁开了眼。 应是怕起身的动静吵到她,素来都有早起习惯的阿娘竟然也没有起身,只娴静的靠坐在床边。 见她醒了,赵兰心微微一笑:“可睡好了?” 魏婉芸亦笑着上前抱着阿娘的腰,撒娇道:“阿娘最好了!” 一睁眼醒来就看到阿娘还好好的在她身边的感觉可真是太好了! 赵兰心无奈的拍了拍她的后脑勺,用哄小孩子似得语气道:“那就起来吧,日头不早了,再磨蹭一会儿,早饭和午饭都要凑一起了。” 因着魏婉芸自幼体弱,怕在气候阴寒的王都养不活,所以她才强忍着不舍,将她送去了江南蓟州。 那里气候宜人,适合调理身子,再加上学些功夫强身健体。 如今再见到魏婉芸,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病怏怏的几次都差点儿夭折的小丫头了。 但在赵兰心的眼里,依然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是她的心头宝。 因着这些年没有养在身边的亏欠,每次魏婉芸回京,她都恨不得把自己所能给予的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来弥补。 魏婉芸自是知道阿娘的良苦用心,所以母女俩即使天各一方,也没有半点儿疏离,甚至比旁人更为亲密。 见魏婉芸点头,赵兰心这才叫了外面等候许久的丫鬟婆子进来伺候梳洗。 待两人都收拾妥当了,叫人传了饭,而魏婉芸这时候才发现,屋外还站着个一大早就过来请安的王香莲。 所有人都当赵兰心昨日不过是说说气话。 就连魏婉芸也是这么想的。 没曾想,她竟然是来真的! 所以,一大早,赵兰心身边的胡妈妈过去香雪院敲打王香莲别来得太晚的时候,王香莲还以为是在做梦! 她本是以身子不适为由推掉的,谁料赵兰心技高一筹,让胡妈妈一并带上了福云楼的账本。 王香莲吓得腿软,当即就匆匆收拾好了,赶来了兰芳园。 结果这母女两人一直睡到日晒三竿才让人进去伺候,王香莲站得腿软,无数次都想要起身离去,但胡妈妈手上的账本却让她动弹不得。 那上面的东西若是见了官,就连太夫人都保不住她! 她想不通,她分明已经让人连夜处理好了,怎么还是会落到了赵兰心的手上。 王香莲又气又恨又恼,但又无可奈何。 魏婉芸抬眸看去的时候,刚好对上她那么一个复杂的眼神儿。 魏婉芸强忍着笑意,招呼王香莲道:“咦?没想到,咱们府里最守规矩的竟然是王姨娘,昨日说要来晨昏定省,今日当真就来了!” 王香莲心里苦,嘴上说不出,只得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来。 赵兰心依然是那副温婉端方的模样。 她的目光只淡淡的扫了一眼王姨娘,便状似不经意道:“妹妹不是要来伺候我用膳吗?怎地干站在那里不进来?” 王香莲:“……” 看到她那副仿似恨不得吃了人,却又不得不咽下的憋屈模样,魏婉芸差点儿没忍住要笑出声来。 她怎么就忘了,她阿娘最是护短。 昨日太夫人和王香莲敢欺辱她,阿娘怎么可能只是说说便算了。 (本章完) 第57章 057宫里头来了消息 第57章057宫里头来了消息 王香莲气到要死。 几次都想出言试探,原是要给赵兰心赔个小心,想把这件事给揭过去。 谁曾想,赵兰心的关注点全在魏婉芸的身上。 母女两人有说有笑,吃饱喝足了,赵兰心才像是突然发现旁边还杵着这么一个人。 赵兰心笑了笑,“瞧我这记性,竟忘了请妹妹坐了。” 王香莲动了动早已经又麻又痛的腿,就要去碰旁边的矮凳,却听赵兰心又道:“不过妹妹平时替府中的事情操劳得太多,坐久了对身子不好,偶尔站站,倒也无妨。” 王香莲:“……” 她的腿才伸到一半,又不得不灿灿的缩了回来。 只是,这一动,那股子麻劲儿瞬间顺着腿肚子一路蔓延到了全身。 这些年在府里养尊处优惯了,又因着太夫人的宠爱,她连半点儿委屈都不曾受过。 如今,站了这一大早,又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和委屈,再听赵兰心这么一说。 她再受不住,就要张嘴叫屈,却见赵兰心对旁边的胡妈妈招了招手。 胡妈妈立即将福云楼的账簿送到了赵兰心的面前。 一看到那账簿,王香莲什么火气都没有了。 “姐姐,这是做什么?” 赵兰心笑了笑,“也没什么,绾绾既然想要福云楼,我总得替她捯饬出来不是?” 说着,她将那账簿放在了王香莲的面前,不紧不慢道:“我听说,现在福云楼里的管事是你娘家兄长?” 这哪里是询问,这分明是有备而来。 王香莲恨得咬牙切齿,她想不通平日里在兰芳园闭门不出的赵兰心怎么什么都知道! 竟然还给她来这一手! 这些年,她仗着太夫人的宠信,将福云楼里外都换成了自己娘家人,她谎说是福云楼经营不善,但实际上,每个月从账上交给魏家的不过十分之一。 剩下的,她和娘家兄长四六分成。 太夫人不过是乡下妇人,哪里懂那些经营之道,虽然知道她贪墨,但也绝对想不到她贪了多少。 而魏耀宗从来都不会过问后宅的事情,所以,她就没有想过会有东窗事发一日。 天知道,魏婉芸这个小祖宗怎么一回来就要福云楼了。 她更没想到,赵兰心竟然会有这么雷霆的手腕和效率。 这事儿一旦曝光,她和她娘家兄长一家,全部都要完蛋。 王香莲心里苦,但面上却只得带着讨好的笑意道:“是的,当初是因为母亲信任,想要照拂娘家一二,就让他去管事了,只是……他不是这块料子,所以这酒楼……” 说到这里,王香莲还盼着因为太夫人也是王家人,赵兰心会多给两分体面。 然而,赵兰心却笑道:“我瞧着,他倒是个会管事的。” 话音才落,王香莲的心也跟着跌倒了谷底。 魏婉芸喝了一口热茶,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还叫锦绣端了瓜子儿上来。 她正准备看一出好戏,却不料这时候,门房那边有人来传信。 宫里头来了消息。 太后召她进宫! 魏婉芸的一口热茶才下肚,听到这话,心头一紧。 她前脚回来,太后就召她进宫做什么? 魏婉芸下意识转头看向赵兰心。 赵兰心倒不似魏婉芸这般紧张,她笑道:“可能是你姨母听说你回来了,想见你。” 闻言,魏婉芸一琢磨。 还真有这个可能。 她的这位姨母,赵淑妃,虽然也颇得皇上宠爱,而且身后还有赵家撑腰,但在宫里头却从来都是谨小慎微。 就比如,虽然宫里头规定,只有皇后才能召见宫外女眷。 但因太后宽容,皇上也从不过问,所以姚贵妃,德妃,贤妃想要召见谁,直接差了小太监出宫去传唤就是了。 唯有她的淑妃姨母,依然恪守规矩,每次想见她或者阿娘,都还要通过太后或者皇后,绝不行差踏错半步给人留下话柄。 是重生之后,她对进宫一事格外敏感了些,所以都忘了这一点。 魏婉芸点头,起身对赵兰心道:“阿娘,那我去去就回。” 赵兰心笑得温婉:“去吧。” 还不等魏婉芸出院子,就见魏婉宁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魏婉芸要进宫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魏家,魏婉宁酸溜溜道:“四妹妹好福气啊,我怎么就没有一个在宫里头受宠的姨母呢?” 见魏婉芸没搭理她,径直往前走,魏婉宁气急败坏道:“你们娘俩是不是合起伙来欺负我娘了?” 今日一早就不见了人,身边丫鬟说是来兰芳园请安了,魏婉宁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实在不妨先便只好跟了过来。 面对她的质问,魏婉芸只笑了笑,“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懒得同她磨嘴皮子,说完她便转身去了,连看都没看魏婉宁一眼。 就让阿娘来收拾她们娘俩吧。 见过了阿娘的手腕,魏婉芸现在一点儿都不担心了。 马车已经等在了府门外。 虽然传的是太后的口信儿,但前来接人的却是淑妃身边的张嬷嬷。 果真是被阿娘说中了。 因是淑妃的娘家侄女,所以张嬷嬷也颇多照拂。 在进宫的路上,便提醒魏婉芸:“娘娘今儿个一早去给太后请安,太后知道她惦记姑娘,便差了奴婢过来请。” “这会儿娘娘应是陪着太后在春风亭喝茶呢。” 魏婉芸点头致谢,并顺手将出门时带上的沉甸甸的钱袋子不动声色的塞给了张嬷嬷。 张嬷嬷自是推脱,魏婉芸劝了两句,她这才收下了。 马车四平八稳的来到了正阳门,魏婉芸随着张嬷嬷下了马车,一路步行前往春风亭。 春风亭位于御花园后边,建在太液池边上。 这时节,御花园里百花争妍,太液池边碧波荡漾,最是赏春赏景的好地方。 而魏婉芸却在念及那太液池的一瞬间,如坠深渊。 她脚下的步子,也似是灌了铅,每走一步,都格外的沉重。 分明已经重活一世,但念及那太液池,她感受到的依然是那一日冰冷刺骨的水,以及昔日靖王妃那番比太液池水更冷更刺骨的话。 (本章完) 第58章 058太后 第58章058太后 前世濒死的一幕,顷刻间涌上心头。 被人强行按住,服下了断魂散的魏婉芸只感觉绞肉一般的痛楚迅速从她的五脏六腑蔓延至了四肢百骸。 随着疼痛的加剧,便是她再咬牙强撑,身子也终于熬不住,直接虚软无力的跌了下去。 模糊中,只见一个戴着金玉凤钗,着明黄色宫装的女子站在她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已经无力挣扎的她。 那人是她的婆婆,是当初的靖王妃,亦是后来新朝的皇后。 只见她神情冷漠,语气冰冷道: “魏氏,你这等不祥之人,活着也是祸害,趁早死了倒还干净!” “可惜,那显国公小世子……枉费了本宫的一番好意。” “不过,你大可不必做出这般委屈劲儿,就你生得这般狐媚模样,想来,在外面勾搭上的男子也不会少。” “毕竟,连本宫那向来清冷自持儿子都被你勾了魂儿去。” 那时候,魏婉芸被她命人强行灌下的断魂散已经起了作用。 魏婉芸想要开口,只是还来不及吐出一个字,钻心的疼带起了一股气血直接从肺腑里涌了上来,粘稠的鲜血突然间从她的口鼻喷涌而出。 随着最后一口气息吐出,那种无以名状的悲愤和恨意,让她在那一瞬甚至连周身的疼痛都顾不得了。 她想说,她不是! 所谓的不祥只是那些心怀叵测之人给她泼的脏水! 她从来没想过能嫁给太子顾瑾知,是被他们一步一步逼到了这种境地。 她好端端的在外祖父家养病,京中却传来了阿娘病逝的消息。 她千里迢迢赶回京都,还不等她从失去阿娘的悲痛中回过神来,才发现,竟有人丧心病狂的在阿娘的尸体上下了毒! 她那双提剑曾打败过京都第一剑客的手,因触碰过阿娘的尸体,经脉俱损,此生莫说再提剑,便是寻常拿起杯盏都很难做到平稳。 她最好的朋友,显国公小世子闵楚然,本是为了帮她,却反被人设计,扣上同她私.通的帽子。 为了她的名声和清白,闵楚然牺牲了自己甚至整个显国公府。 适时,新皇登基,正愁找不到借口处置碍眼的显国公府…… 为了护住她,闵楚然成了整个显国公府的罪人,被千夫所指……魏婉芸至今忘不掉闵楚然被人架走带去刑场的模样。 愤怒和恨意几乎要吞噬魏婉芸所有的理智,但她却偏偏一个字音都发不出来。 这时候,才有藏在暗处的宫人围了过来。 一身尊贵优雅的皇后,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神情冷漠道:“绑上石头,丢去太液池喂鱼,手脚利索点,可别让太子知道了。” 太液池…… 那生不如死的记忆,随着太液池三个字而瞬间涌入脑海。 气极之下,魏婉芸的身子都有些颤抖。 “魏四姑娘,怎么了?” 在一旁引路的张嬷嬷终于瞧出了她的异样,遂停下步子来,转头看她。 魏婉芸摇了摇头,勉力挤出一抹笑意道:“没什么,昨日回来受了些风,身子有些不大爽利。” 闻言,张嬷嬷飞快打量了她一眼,想着那些关于她体弱多病的传闻,倒也没多想,并且安慰她道:“那咱们慢些走。” 魏婉芸点了点头。 太液池已经近在咫尺。 越靠近,魏婉芸就越是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恐惧和无力。 不过,好在她内心也足够强大,在穿过了御花园之后,赶在踏入春风亭之前,已经镇定了下来。 春风亭外宫娥太监站了两排,远远的就听到里面有笑声传来。 张嬷嬷报了上去,很快便有小太监上前引了两人过去。 果真如张嬷嬷所言,赵淑妃正陪着太后用茶赏景,身边也只两个嬷嬷作陪。 魏婉芸守着规矩,敛眸上前见了礼。 “有些日子不见了,这四丫头出落得越发水灵了。” 太后温厚慈爱的声音自头顶上响起。 “来,到哀家跟前来,让哀家瞧瞧。” 闻言,魏婉芸心头一紧。 太后对晚辈最是温和慈善,她倒不是因为害怕和担忧。 而是,这是她第二次听到同样的话。 上一次……是在前世,在她和顾瑾知大婚的第二日,进宫来朝拜。 当时太后一脸喜气,笑吟吟的招呼她——“好孩子,来,到哀家跟前来,让哀家瞧瞧。” 如今再听,却已经隔世。 许是爱屋及乌,因着顾瑾知的关系,上一世的太后待她极好。 哪怕她不懂规矩出了丑,她也从未苛责过她。 她是她嫁进这冷冰冰的皇家之后,唯一给过她温暖的人。 只可惜…… 半年之后,太后一病不起,还没有撑到年关便去了。 原本还能维持表面平和的皇上和靖王,也因为太后的死而彻底决裂,隔年春,靖王直接树起了反旗。 不知道这一世会不会也这样。 眨眼间,魏婉芸的心里已经掠过了诸多的念头。 但面上,她已经听了太后的话乖乖的起身,走到了太后跟前。 在太后的示意下,才抬起了眸子。 入目的,依然是上一世记忆中那张慈爱的面庞。 “嗯,是个好姑娘,也不怪你姨母总惦记着你。” “听说你身子一直不大好,如今养得如何了?” 魏婉芸笑着点了点头,“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女已经大好了。” 话音才落,一旁的赵淑妃打趣道:“这孩子倒是个要强的,还说大好呢,张嬷嬷才悄悄跟我说,你刚刚过来的时候就有些不大舒服了。” 魏婉芸有些难为情的看向赵淑妃,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姨母惯会拆我的台,阿娘还说让姨母好生照顾我呢。” 闻言,赵淑妃忍俊不禁道:“母后,您瞧瞧这小嘴儿,我不过是提了一句,她倒要跟姐姐告状去了。” 两人你来我往的,直把太后都逗笑了。 春风亭里欢声笑语一片。 恰就在这时候,有小太监来报:“太后,德妃娘娘求见。” 不知是不是魏婉芸的错觉,原本其乐融融的氛围,在这一瞬僵了僵。 而她也在听到德妃名头的一瞬间,下意识攥紧了拢在袖子底下的拳头。 (本章完) 第59章 59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第59章59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靖王妃固然可恨,但从一开始,将她推入深渊的却是德妃! 就因为不满顾修文对她的情谊和圣人的赐婚。 她不但让人给阿娘下了毒,更是连阿娘的尸体都没有放过,也将她一并算计进去了。 但德妃不知道她有一身内力,再加上赵津的出手相救,她没有死,德妃对她的迫害也就没有停下。 还不等她从生死一线中缓和过来,外面就到处有人散发她是不祥女的传言。 说她克父克母,说起当年才会被送去江南蓟州,如今刚一回京,就克死了母亲,将来出嫁还会克夫。 那些诅咒和谩骂传得有鼻子有眼,再加上德妃暗中施压,四皇子顾修文也没有能顶住这些压力。 在她被千夫所指的时候,选择了同圣人提出退婚。 这婚事虽是圣人赐下,轻易退不得,但因因着外面那些传言……这婚就这样轻易的退了。 如果不是后来突然再降一道赐婚给顾瑾知的圣旨,魏婉芸在那退婚之后,就已经被魏氏族人烧死在了祭台之上。 这害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德妃,让她怎能不恨! “她消息倒是灵通得很,瞧着我们这里热闹,就上赶着来了。” 太后打趣儿的声音终于将魏婉芸拉回了现实。 她迅速敛下了眸子,压下眼底快要掩盖不住的恨意。 好在太后跟赵淑妃聊天,也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 一旁的赵淑妃倒是轻飘飘看了魏婉芸一眼,招呼道:“婉芸,来姨母这边。” 魏婉芸应了一声,乖巧的退到了赵淑妃的身后。 同时,德妃的声音也自凉亭外传来。 “我说这边怎么这么热闹呢,原来是魏家四姑娘来了,难怪母后笑得这么开心。” 德妃生得明艳张扬,保养得又好,哪怕已经到了中年,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她眼角眉梢间的那一丝丝的皱纹。 大红的锦缎宫装穿在她身上,越发衬着她的气质如火一般热烈傲然。 相形之下,同样是美人儿,着一席明黄色束腰长裙赵淑妃温婉娴静,虽然举手投足间也带着一股子从容优雅,但在气质上,却已经被德妃压了一头。 还不等太后开口,德妃已经走至跟前,明晃晃的目光打在魏婉芸的身上,笑道:“往日没仔细瞧,如今长开了,还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坯子” 虽然她是在笑着的,但看过来的目光冰冷淡漠,魏婉芸自是能感觉到。 魏婉芸都已经回了京,德妃肯定也已经收到了落云城那边的消息。 她前脚才派了人谋害魏耀宗魏婉芸父女,现在当着面,依然能笑得若无其事。 就这份演技,魏婉芸都不得不佩服。 赵淑妃拉着魏婉芸的手,笑着迎向德妃:“我这侄女儿自是生得乖巧惹人怜爱,可德妃姐姐也别惦记了,喜欢的话,找你自家的侄女儿去,我可就这么一个宝贝侄女儿。” 话音才落,惹得太后都笑道:“你俩呀,什么时候见面能和气些,连个小姑娘都要争抢的。” 闻言,德妃笑着依在太后身边,“这样的好姑娘可不多见了,我可不得多喜欢些嘛?” 说着,德妃眼皮子一掀,扫了魏婉芸一眼,又道:“母后,您也是知道的,我那娘家侄儿眼看着老大不小了,却总是迟迟不肯成家。” “我琢磨着呢……” 说着,她引着太后的眼神往魏婉芸身上看去。 只一眼,差点儿恶寒得魏婉芸没把隔夜饭都倒出来! 在场的几人,除了太后,德妃,淑妃和魏婉芸,三人明明对德妃之前的事情已经心知肚明,她还能若无其事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想要将魏婉芸指给她侄儿, 除了膈应恶心魏婉芸之外,也向魏婉芸摆明了,她不配她儿子。 然而,让魏婉芸恶寒的却不止是这一点。 她口中的侄儿……是周琅。 还好魏婉芸只是安静的站着,手上没端茶,不然都要呛住了。 这窘境只持续了一瞬,还不待她和赵淑妃开口,却没想到,太后当先不乐意了。 她面上的笑意全无,搁下茶盏,皱眉道:“人家丫头还小,刚刚淑妃都还念叨还没及笄呢,你当着人家小丫头的面说这些做什么?” 话音才落,德妃连忙捂嘴讨饶道:“呀!是我的错,原来这孩子尚未及笄呢,我是瞧着太招人喜欢了些,怕被人抢了去。” 闻言,魏婉芸抬眸朝她看了过去。 被谁抢? 除了她儿子会上赶着要在圣人面前求赐婚,还有谁抢? 四目相对了一瞬,魏婉芸便垂下了眸子来,转而很贴心的上前为太后倒了茶。 太后看着魏婉芸,含笑道:“这丫头哀家越看越喜欢,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似得。” 说着,她皱眉想了想,喝了一口茶又道:“佛家讲因果,这孩子跟哀家投缘,说不定上辈子我们就认得的。” 此话一出,自然惹得德妃和淑妃一阵子打趣儿。 只有魏婉芸,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大为感触。 那一瞬,她的鼻尖儿都有些酸楚。 而就在这时候,却见太后放下了茶盏,意味深长的扫了德妃一眼,最后悠悠道:“倒也不是你那侄子不出挑。” “只是,哀家觉得,这么好的丫头,便是配哀家那些孙儿,也是值当的。” 魏婉芸:“……” 她怎么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说,之前只是因为眼缘,对她格外优待,那么这句意有所指的话,可太让人意外了。 也不晓得太后只是随口一提,还是当真有了计较。 魏婉芸也是吃不准了。 不仅是她,就连德妃也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并笑道:“那倒是,母后看中的人,错不了的。” 说着,她又酸溜溜道:“想来倒是我们琅儿高攀了。” 魏婉芸:“……” 气氛在这一瞬间突然冷了起来。 赵淑妃搁下了茶盏,似是要打圆场,却在这时候,看到一小太监步履匆匆的自御花园那头赶了过来。 还未等到了跟前,小太监就一头磕下,并满是惊喜道:“太后,靖王携家眷入宫了。” (本章完) 第60章 60赵毓秀(两章合一) 第60章60赵毓秀(两章合一) 话音才落,偌大的凉亭里,瞬间被喜悦填满了。 太后膝下就圣人和靖王两子。 因圣人自幼被立为储君,太后待他便比旁人还要严厉许多。 她将所有的温柔和耐心都给了小儿子靖王。 连带着她对靖王世子顾瑾知,也比对旁的皇孙更为偏爱一些。 再加上自圣人即位,按天晟朝的规矩,藩王没有圣召,不得擅自归京。 上一次靖王一家老小回来,还是在三年前。 太后自是激动不已。 一旁的德妃也笑道:“靖王倒是好快的动作,想来,必然是太过思念母后,一接到圣旨就立刻往京中赶。” 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是,他一贯懂事。” 一旁垂眸的魏婉芸内心五味杂陈。 就是这个一贯懂事的靖王,在太后死去不到两个月,就直接拉起了反旗。 太后实在坐不住了,恨不得立刻见到小儿子,她才动了动身子,一旁的赵淑妃就提议道:“母后,索性咱们在这里也无事,便一起过去瞧瞧热闹吧。” 按规矩,靖王入宫的第一件事该是去御书房参拜圣人,等述职之后,才会去仁寿宫拜见太后。 等一番流程走完,少说也得一两个时辰。 太后自是等不及。 赵淑妃正好递了台阶儿。 太后自是满意得很,她点了点头:“嗯,咱们过去瞧瞧。” 话音才落,身后的嬷嬷就立即上前搀住了太后的胳膊。 魏婉芸瞧这阵势,德妃和赵淑妃都是要去的,那……她呢? 她这身份往御书房凑,多少有些尴尬。 而且,她也并不想在这时候正面对上靖王妃和顾瑾知。 只是,之前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去看一眼顾瑾知什么模样,结果没看成,魏婉芸多少有些遗憾的。 她正纠结着,要不要跟上,就见不远处的御花园里有人探头探脑的张望了过来。 已经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因为身子骨弱,面容又比旁人多了几分苍白和稚嫩,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 来人正是赵淑妃唯一的女儿,五公主赵毓秀,也是魏婉芸嫡亲的表妹。 魏婉芸才看清人,就听到赵淑妃嗔怪道:“毓秀这孩子,听说婉芸来了,哪里肯坐得住,她这几日染了风寒还未大好,我都让她好生在房里歇着了,她还要赶着来找婉芸。” 太后已经走出了几步,她瞧了一眼赵毓秀,笑道:“难得两个丫头感情好,毓秀性子敏感了些,让她多跟四丫头接触,也是好事儿。” 赵淑妃连忙笑着应下。 而此时的魏婉芸,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既然赵毓秀找来了,她也就不用纠结要不要跟去御书房了。 果然,下一瞬就见赵毓秀怯生生,上前给已经走出了凉亭的太后等人见礼。 太后拍了拍赵毓秀的肩膀,叮嘱道:“外面风大,带你表姐到你宫里去玩。” 闻言,赵毓秀点了点头,规规矩矩道:“谢皇祖母。” 待得太后一行人都走远了,赵毓秀才上前一把拉住了魏婉芸的手臂,一改刚刚的怯懦,惊喜道:“表姐,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 魏婉芸笑了笑,回握住她的手道:“临时决定的,都还没来得及给家里送信儿呢,而且你不也知道了吗?” 说着,她将话题转移到了赵毓秀的身上。 “刚刚听姨母说,你身子不好,怎么还跑出来了?我回头就会去看你的。” 赵毓秀展颜一笑。 惨白的面容因这一笑而多了几分鲜活气息。 她俏生生道:“我怕她们留你太久,回头就没多少时间陪我了。” “而且……” 说到这里,赵毓秀扫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宫娥,凑近了魏婉芸些许,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德妃也跟过来了,怕她刁难你。” 听到这话,魏婉芸心头一暖。 明明她自己都还在病着,竟还操心起她的事情来了。 她笑了笑,也学着赵毓秀,压低了声音道:“不会的,有太后在,而且姨母也在旁边,我不会受欺负的。” 赵毓秀努了努嘴,不以为意道:“我母妃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看似娴静文雅八面玲珑,把太后哄得开心,但实际上格外谨慎小心,但凡是需要涉险,或者牵涉到她利益的事情,她绝对不可能去做。 这一点,赵毓秀比任何人都清楚。 而魏婉芸上一世已经领教过了。 上一世,在阿娘去后,她在回京前,也曾提前送信给赵淑妃,想让她帮忙查一下阿娘的死因。 结果是,不仅送去的信函音讯全无,在她被迫害被魏家舍弃架上祭台……她的姨母也从未露面从未有过只言片语的交代。 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哪怕她什么都不做,只要身为宠妃的她一句话,魏家人也不敢轻易动她。 但是,她没有。 就好似,跟她这个侄女儿彻底断了关系似得。 再往后,她嫁给了顾瑾知,随顾瑾知入宫给太后请安的时候,遇见了她。 那时候找了个没人的空挡,她拉着魏婉芸的手,哭得声泪俱下,伤心她姐姐的惨死,请求她的原谅,诉说着她自己的不易。 可是,迟来的道歉有什么用? 如果不是圣人那道将她赐婚给顾瑾知的圣旨,魏婉芸应是在九泉之下听她的道歉了。 是人都是自私的,她为了自己着想,怕引火烧身,不愿意趟这浑水,魏婉芸不怪她。 但一想到她阿娘自幼对她这个妹妹的维护,阿娘无辜惨死,她却连声都不吱。 魏婉芸的心也在那时候彻底凉了。 原本还有几分情谊,也就淡了下来。 后来,她随靖王府一行人去了封地,也就真的彻底断了跟她的联系。 如今这些回忆被赵毓秀的一句话给轻易勾起。 魏婉芸心生感慨,不由得叹了口气。 身旁的赵毓秀忍不住好奇道:“表姐,你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见魏婉芸摇了摇头没吭声,赵毓秀又道:“是因为我母妃,还是四哥?” 德妃和四皇子的事情,魏婉芸回京之前,就已经让三叔先回来并如实告知给了阿娘。 而她阿娘一向信任和心疼姨母,怕德妃暗中使坏,肯定也会在第一时间告知她们的。 魏婉芸并不意外。 而且,权衡利弊,让赵淑妃和赵毓秀知情也好。 所以,魏婉芸才没有拦着。 魏婉芸转头,便对上了赵毓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那样纯真清澈的眸子,是她从未见过的。 魏婉芸心下一软,拉着她的手打趣道:“姨母待我很好,哪有这样编排自己母亲的。” 说着,她敛下了眸子,“至于四殿下,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至于他会不会继续纠缠,魏婉芸也说不准。 赵毓秀也学着她的模样叹了口气道:“那就希望我那四哥可以知难而退吧。” “其实,成为我四嫂也没什么不好,我觉得我四哥还挺不错的。” 见魏婉芸兴趣缺缺,赵毓秀连忙又道:“不过,四哥再好,也没有表姐好,这天底下对我最最重要的人就是表姐了!” 听着她说得信誓旦旦,魏婉芸不由得有些好笑。 但笑过之余,却又觉得心酸。 因为,前世里,赵毓秀也曾这样拉着她的手,对她信誓旦旦说着同样的话。 比起赵淑妃的明哲保身,在知道了魏婉芸的窘境之后,赵毓秀不止一次哭闹着要出宫去见她,但最后都被赵淑妃给挡了下来。 她身子骨本来就弱,因这一闹腾下来,越发病重了几分。 在魏婉芸跟顾瑾知离宫的那一日,她曾在御花园见过匆匆而来的赵毓秀。 她应是奋力挣脱了嬷嬷的束缚跑出来的,披头散发,红着眼,拉着她的手不肯放。 “表姐对不起,是我没用,我没有办法保护你!表姐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 大概是因为两人自幼身子骨都弱,有几分惺惺相惜,所以她们从小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多,但却无话不说。 赵淑妃就赵毓秀这么一个孩子,再加上她身子骨又比同龄人弱,所以看顾得格外紧。 从小到大,赵毓秀莫说走出宫门,就连走出她的芳华宫,都难得被允许一次。 她只有魏婉芸这么一个朋友,姐妹。 自那一日道别之后,不到月余,魏婉芸还在靖王府的后院养伤,就收到了五公主赵毓秀病逝的消息。 当时的她抱着翠珠的手哭成了泪人。 如今已然隔世,故人还在。 但乍一听到这句话,再看着眼前活生生的人,魏婉芸的鼻尖儿又一次泛起了酸涩。 “秀秀。” 魏婉芸的声音哽咽。 赵毓秀也听得一个激灵。 因为平时魏婉芸都是守着规矩,叫她五公主,两人只有在没有人的时候,说着十分重要的体己话,她才会叫她闺名。 “表姐?怎么了?” 魏婉芸摇了摇头,纵然心里有千言万语,如今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那些纷乱的情绪,话到了嘴边,也只剩下一句询问:“你最近身体到底怎么样?” 赵毓秀被问得有些莫名。 她歪着头,刚要回答,喉头一痒,就忍不住咳了起来。 魏婉芸见状,连忙上前帮她轻拍着后背。 赵毓秀好不容易稳住了呼吸,她摆了摆手道:“也没什么,年年开春到现在,都会这般,天气热起来就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魏婉芸点了点头。 赵毓秀不明所以:“表姐,你好端端的,问我这个做什么?” 闻言,魏婉芸叹息道:“没什么,就看到你身子骨这么弱,我担心得很。” 她怕赵毓秀跟上一世一样…… 可是,如果这一世自己改变了那被人算计的悲惨命运,赵毓秀是不是就不会病情加重,是不是就不会死…… 没有人能告诉她准确答案。 赵毓秀还以为她是为了什么不开心呢。 听到这话,她笑着拍了拍胸口道:“我这两年身体好多了呢,也就这两日受了凉罢了,前两日我还央求母妃让我出去走走。” 说着,她一脸向往的看着南边,“我好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儿,想出宫,想去见表姐,想去见姨母……” 魏婉芸握着她的手,安慰道:“那你首先得养好身子,这过段时间,我帮你想办法。” 话音才落,赵毓秀原本黯然伤神的眸子蓦地一亮。 她握紧了魏婉芸的手,一脸惊喜道:“表姐此言当真?” 魏婉芸点了点头,“当真。” 如果改变不了赵毓秀前世的结局,那为什么不换种法子,带她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天地,就算……至少她也曾真的快乐过。 说不定,还会因为心情舒畅了,身体也跟着好起来了。 魏婉芸如是想着。 至于带赵毓秀出宫的法子,她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姐妹两人有说有笑的离开了御花园,就要往赵毓秀的芳华宫去,却远远的看到两个姑娘在宫女的陪同下,从另外一条岔道穿过御花园,快步朝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那两人梳着时下最流行的飞仙髻,着百褶留仙裙,衬着两人本就娇俏的容颜越发艳丽出尘。 正是周家嫡出的两个姑娘,周静瑶,周静芙。 靖王府的人前脚入宫,这两人后脚心急火燎的就赶了来,其意思不言而喻。 见状,赵毓秀撇了撇嘴:“表姐,瞧见没有,德妃跟她娘家众人当真好忙啊。” 魏婉芸点了点头,可不是么。 前一瞬,德妃还想将她说给她娘家侄子周琅,后脚就想撮合她娘家侄女同靖王世子顾瑾知。 如今的靖王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忠心不二的能臣。 在德妃等人的眼里,看到的是如果拉拢了靖王府,对四皇子顾修文争夺皇储之位又能多几分胜算。 没有人会想到他会反。 魏婉芸和赵毓秀看过去的同时,那两个周家姑娘也正抬头打量她们。 碍于五公主的身份,两人远远的对赵毓秀福了福身子。 只是,那神态间并无多少尊崇罢了。 赵毓秀见怪不怪的摆了摆手,只拉着魏婉芸继续往前。 并且,一边走一边道:“表姐,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本章完) 第61章 上赶着去追(二合一章) 第61章上赶着去追(二合一章) 魏婉芸虽然不放心她的身体状况,但到底不愿意打扰了她的兴致,还是跟着去了。 好在顾毓秀所说的地方离她的玉藻宫不远。 就是凤凰台,是这东边最高的建筑。 还是先帝在位时为其宠妃所建的瞭望台。 以前这里有专人值守,最近不知怎的,看守都被撤了下来。 向往出宫的顾毓秀,打小就关注着这凤凰台,看守一撤下来,她便时常趁着赵淑妃不在,在奶嬷嬷的掩护下,从玉藻宫偷偷溜到这里看风景。 在这上面,几乎可以将整个东边直至正阳门的景色一览无余。 放眼看去,甚至还可以看到正阳门外停着的那些马车。 魏婉芸陪着顺着旋转玉石台阶爬上来之后就气喘吁吁的顾毓秀看着宫墙内外的景色,也被震撼到。 但她还不忘上前一步替顾毓秀拉紧了披风,叮嘱道:“咱们只待一会儿,这里风大。” 顾毓秀原本苍白的小脸儿,此时红扑扑的,她一脸兴奋的拉着魏婉芸的手道:“表姐,你看,从这里可以看到宫外呢!” 话一出口,顾毓秀的亮晶晶的眸子突然又暗淡了起来。 “我忘了,表姐就在宫外,不像我。” “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走走呢。” 说着,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满含期待的眼神儿也落到了正阳门外。 魏婉芸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像个长辈似得的,安抚道:“会的,你把身子养好了,咱们再来琢磨这件事。” 如果是旁人说出这句话,顾毓秀只当是安慰她,这话从魏婉芸的嘴里说出来,她却一点儿都不怀疑。 “嗯,我一定很快就好起来!” 姐妹两人相视一笑。 魏婉芸也循着顾毓秀的目光看向了正阳门的方向。 城墙根处,马车扎堆,都是进宫的贵人停放的。 魏婉芸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熟悉的魏家的马车,马车边上靠着的正是等着她的三叔。 再一眼看到了不远处停放的三辆有着银色盔甲亲兵把守的马车,想来应是靖王府的。 她原本没怎么在意,直到在其中一辆马车边上看到了赵津的身影。 那人生得高大挺拔,一眼看过去就气质就跟常人不同,再加上魏婉芸习武,六识敏锐,自是不会看错。 看样子,之前翠珠也没有看错。 赵津果然跟靖王府有所关联。 那他跟顾瑾知的相熟,也只是巧合吗? 魏婉芸恨不得立即追上去问个清楚。 但眼下实在走不开,按规矩,她至少得等赵淑妃从御书房回来了,才能起身离开。 不过,既然赵津跟靖王府的马车一起,想必是在等着靖王府一行人的。 而他们在宫里头耽搁的时间可比魏婉芸长得多,说不定太后还要留晚膳的,等她出宫的时候,赵津应该都还在。 这样一想,魏婉芸也就稍稍放下心来。 这上面风大,考虑到顾毓秀的身体状况,魏婉芸没待了多会儿,就劝着她回去了。 两人在玉藻宫里支开了身边的宫女和嬷嬷,关起门来说着悄悄话。 说着说着,话题不知怎么就转到了顾瑾知的身上。 顾毓秀捧着脸颊,一脸期待道:“我也好想去看看谨知哥哥,可是我母妃不准。” 说着,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而又笑道:“不过,皇祖母和父皇肯定要给靖王叔设宴的,到时候我就能看到他啦!” 魏婉芸笑道,“你怎么对见到靖王世子有这么大的兴趣?” 顾毓秀笑吟吟道:“他们外面都传着谨知哥哥的容貌有多俊朗无双,我就是好奇呀!” “说起来,我还是三年前才见过他呢,不过,那时候他就已经很出众了,现在想来,应该更加耀眼了罢!” 魏婉芸只好附和着点了点头。 顾毓秀却拉着她的手,万分期待道:“表姐,到时候皇祖母设宴,你也一起来好不好,我让母妃给你递帖子。” 闻言,魏婉芸却下意识摇了摇头。 她对皇家避之不及,哪里还想凑热闹。 顾毓秀不解:“难道表姐不想看看谨知哥哥长什么样子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越是不容易见着,魏婉芸现在越发对顾瑾知好奇。 不过,她实在对规矩多得头皮发麻的皇家夜宴没什么想法。 但总不能拂了顾毓秀的好意。 魏婉芸的眸子不经意的扫到不远处案几上的丹青上,顿时眼前一亮,提议道:“秀秀到时候如果见着了,悄悄给我画下来不就是了?” 既省去了自己去见顾瑾知的麻烦,也避免了这一世两人之间再有什么纠缠。 若是旁人,她这提议说出来都有些荒唐,但现在面对的是顾毓秀。 她信任她,不会多想,也会替她保守秘密。 更重要的是,顾毓秀因为常年被关在这玉藻宫,平时都与书画为伍,再加上她的天赋,她的书画技艺堪称一绝。 她画出来的顾瑾知,必然是传神的。 魏婉芸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 果然,听到这话,顾毓秀立即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她虽然对在宴席上见不到魏婉芸有些不舍,但转念想着很快魏婉芸会帮她出宫,到时候两人在一起玩的时间更多,顾毓秀也就平衡了。 甚至因为魏婉芸的托付而欢喜不已,恨不得立即见到顾瑾知。 “皇祖母最喜儿孙满堂,今晚说不定就要设家宴,我瞧仔细了,回来之后立刻就画好,然后改明儿就让嬷嬷悄悄给表姐送过去。” 这话说的,显得魏婉芸有多心急似得。 魏婉芸哭笑不得,但她还是很配合道:“那你也得替我藏好了,不然旁人还以为我心思不纯,以后名声都要毁了。” 闻言,赵毓秀拍着胸口保证道:“我省得的,表姐放心!”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差不多到了用午膳的时间,赵淑妃才从御书房那边抽身回来。 她留魏婉芸一起用了午膳,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关怀,这才放了魏婉芸离去。 魏婉芸一得了自由,立即快步往正阳门的方向而去。 虽然知道太后一定会留靖王一家用膳,靖王府的马车走不了,但她还是担心赵津走了。 魏婉芸脚下的步子飞快,眼看着正阳门就在眼前,却无端端的被两人拦住了去路。 明晃晃的阳光刺得魏婉芸有些睁不开眼。 对面站着的两名女子身姿婀娜,体态优雅,那一身百褶留仙裙在阳光下泛着粼粼光泽。 正是周家的两个姑娘,周静瑶,周静芙。 魏婉芸往日也同她们打过照面,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但也跟恩怨不搭边。 此时两人主动拦在了她跟前,用一种十分无礼的目光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 最后,周静瑶先开口道:“听姑姑说,你想嫁给我们周家做儿媳?” 魏婉芸:“……” 要是周琅此刻站在她面前,看她不把他打成猪头! 魏婉芸挑眉,尚未开口,一旁的周静芙已经冷哼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还想给我做嫂子。” 魏婉芸:“……” 她现在着急去追赵津,而且这又是在宫门口,她懒得跟她们计较,当即只冷淡道:“那你们定是听错了,我不可能进你们周家的门。” 说着,魏婉芸提步就要绕过这两人。 然而,胆子大的周静瑶一转身,横臂挡在了她跟前,咬牙道:“唷!这是瞧不上我哥嘛,我就说嘛,原来是上赶着去贴人家靖王世子呢!” 这蠢女人的想象力怎么这么丰富。 魏婉芸冷眼扫了她一眼。 周静瑶皱眉,讥讽道:“你也别跟我装模作样了,为什么你早不回京晚不回京,偏偏要跟靖王府前后脚回京?” “还有今日,知道靖王一家要入宫了,你这不是上赶着贴来了?” 话音才落,一旁的周静芙也帮腔道:“就是,怎么有那么巧!” “这不是上赶着追着靖王世子是什么?” 上赶着来的明明是她们姐妹俩。 魏婉芸翻了个白眼,转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宫女,轻描淡写道:“都听清楚了?” 那小宫女不明所以,虽然知道这种情况下没有她说话的份儿,但魏婉芸既然问起,她也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魏婉芸微微一笑道:“那就麻烦你把原话带给我姨母,这时候她应该去仁寿宫陪着太后用茶了。” 话音才落,周家两个姑娘面色一片惨白。 她们堵在这里就是因为刚刚在御花园那头碰了个没脸,见着魏婉芸不过是为了出一口恶气,没曾想,反倒被将了军。 周静芙率先反应了过来,她一改刚刚的嚣张气焰,转而温婉一笑道:“我们刚刚与姐姐说笑呢,姐姐怎么就当真了呢!” 周静瑶也连忙打圆场。 魏婉芸扬眸道:“我也不过是开个玩笑,两位妹妹别当真。” 说着,她微微一笑便大步离去。 心里惦记着追赵津,魏婉芸的步子迈得飞快。 眨眼就将那两人甩在了后头。 在走出正阳门的时候,她朝那小宫女递了个眼色。 她刚刚当然不是真的要小宫女去告状。 当着太后,皇上,靖王一家的面儿去告这种状,便是她有理,也要落得没个分寸和规矩的指责。 这种吓唬人的话,也就只有那两个草包信了。 一出正阳门,她首先去找的不是魏家的马车和三叔,而是朝靖王府那几辆马车看了过去。 然而,放眼看过去,除了那着银色盔甲的亲卫,哪里还有赵津的影子。 魏婉芸找了一圈都不见人,便只得作罢。 “小姐?您在找什么?” 三叔一见着她出来,就立即赶了马车过来接应。 魏婉芸摇了摇头,没说什么,直接上了马车,刚要放下帘子,却看到赵津的身影自前面其中一辆靖王府的马车跟前掠过。 “三叔,追上前面那辆马车。” “好嘞!” 三叔勒紧了缰绳,立即驾车追了过去。 沿路过来,魏婉芸也在观察周围,并没有赵津的身影,如果她刚刚没有看错的话,赵津确实上了前面的马车。 这个时候…… 按理说,这时候太后该留了靖王一家在仁寿宫用午膳的。 主子不在,靖王府的马车为什么会突然离开? 难不成是有什么东西要回靖王府去取? 魏婉芸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 她虽然有些犹豫,但稍后一想,反正马车上也没有她要避开的人,追上去看个究竟也无妨。 赵津若真的成了靖王府的门客,以后再想避开靖王府的人找他,可没那么容易了。 她不能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 这样一想,所有的顾虑都被她抛到了脑后,眼下只想追上前面马车上的赵津。 魏婉芸的马车跑得飞快,但前面的马车同样不慢。 就这样,哪怕三叔已经尽力了,直到转入了百福大街,才终于追到了跟前。 而且,最终也不是他们追上的,是前面马车主动停下来的。 魏婉芸才打起半边帘子,就见前面的马车上先跳下来一个身着黑色紧身衣的少年。 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眉眼生得清秀,模样看似稚嫩,但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冷冽气息。 “喂!你!你们是什么人!靖王府的马车也敢尾随?活腻歪了是吗?” 闻言,魏婉芸将要开口,却听那黑衣少年又道:“惊扰了我家世子,你们有几个脑袋够赔的!” 魏婉芸:!!! 所以,顾瑾知就在马车上! 至此,她才终于明白过来,刚刚周家的两个草包为什么会说这句话了—— “这不是上赶着追着靖王世子是什么?” 所以,从御书房过来的她们是知道顾瑾知提前离宫,所以看到步履匆匆的魏婉芸,当即便误以为她是上赶着追出去的? 魏婉芸真的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了! 此时,对面的黑衣少年一身冷冽气息,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 魏婉芸原本那句,要找赵津的话,也在得知马车上坐着的是靖王世子的一瞬间,被咽了下去。 那样的话,会不会给赵津带来麻烦且另说,就如刚刚对上那俩周家女一样,解释了,人家也未必相信。 因着前一世的惨痛教训,她连躲都躲不及,怎么可能还要上赶着追过来! 心头的焦急和无奈,只是一瞬,魏婉芸心里便有了主意。 (本章完) 第62章 062掐架 第62章062掐架 魏婉芸迅速恢复了冷静和从容,漫不经心道:“你这话说得倒是奇怪了。” “这么宽的路子,你家世子走得,我们就走不得?” “刚巧我们府里有急事要赶回去,所以就跑得快了些。” 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完这些话,魏婉芸甚至还倒打一耙道:“不过是正巧你们府上的马车挡在了前面罢了。” 言下之意,不过是巧合,怎么能说她是故意尾随。 虽然她也确实是故意的,但总不能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当真承认她追着人家马车跑吧! 对面的黑衣少年被魏婉芸怼得有些难堪,他双手环胸,不甘道:“那也没有这样紧跟着上来的,不管你们是不是真有事赶回去,惊扰了我家世子爷,你们担待得起吗?” 说着,他抬手接过身边马夫手上的长鞭,就要驱赶魏婉芸的马儿。 见状,魏婉芸皱眉,还未开口,倒是对面马车里的人先一步开了口。 “流风,不可生事。” 那声音不大,低沉,但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话音才落,被叫做流风的少年立即松了长鞭,有些灿灿道:“主子,我不过是想吓她一下,免得这姑娘不知道天高地厚,就这么近的距离,万一撞过来……” 还不等流风说完,马车内,那人继续道:“住口,魏四姑娘还不至于这么没有分寸。” 魏婉芸:“……” 虽然车内那人是在替她说话,但她莫名的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她确实没个分寸,一时头热,就追着赵津出来了…… 然而,这人这话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甚至,她都没有来得及细想,顾瑾知是如何得知她是魏家四姑娘魏婉芸。 对面,流风认识到自己的莽撞,他上前一步,对魏婉芸抱歉,诚恳的道了歉,并转达了他家主子的意思:“我家世子说,既然魏四姑娘府中还有急事,便先走吧。” 话音才落,靖王府的马车连带着旁边跟着的亲兵都让到了路边。 事已至此,魏婉芸也没什么好说的。 赵津是见不到了,再耽搁磨蹭下去,就真成了来贴着顾瑾知碰瓷的。 她垂下了眸子,中规中矩道:“谢世子体谅。” 她的声音不大,也不知道对面马车内的人听到了没有。 魏婉芸没有等到回应,便很识趣的叫了三叔驾了马车先过去。 在她的马车跟靖王府的马车擦身而过的时候,一缕春风拂面,吹起靖王府马车帘子的一角。 魏婉芸恰巧在这时候转头看去,就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随意的搭在马车窗台。 那人应是穿了一身玄色广袖锦袍,袖口用金丝绣着云纹。 一眼看去,那云纹泛着粼粼光泽,越发衬着他的手又白又细腻,如羊脂玉一般。 魏婉芸还想透过那缝隙往里看去,想看看拥有这样一双手的主人该是何等模样。 可马车飞驰,哪里还会给她机会。 转眼就将靖王府的马车抛在了后头,那一角帘子也已经完全被拉了下去。 待走出了好远,魏婉芸才忍不住懊恼。 赵津没追上,还误打误撞跟顾瑾知有了交集。 不过,她转念一想,也算不得什么交集,不过是遇见罢了。 对方连面都没露,甚至连个回应都没给她,显然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对于这世的她来说……应该是好事吧。 魏婉芸轻叹了一口气。 她的耳畔不由得再一次回响起刚刚那人的嗓音……莫名的熟悉。 似是在哪里听过。 但她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抛开顾瑾知,那个叫流风的少年也让魏婉芸费解。 就算她重生之后丢失了同顾瑾知相处的记忆,但对其他人多少都是有印象的。 尤其是顾瑾知的身边人。 但是,她却对那个流风半点儿印象全无。 她可以很确定,上一世,她不曾在顾瑾知身边见过那少年。 顾瑾知身边那么多谋臣能士,她没见过本来也没什么奇怪的,但怪就怪在,那黑衣少年是贴身保护着顾瑾知的。 说明深得他的信任。 这样的人,她不该没有印象的。 不过,魏婉芸很快便将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比起流风,她现在更关心的是赵津。 赵津去哪儿了? 魏婉芸不知道的是,她的马车前脚走,后脚靖王府的马车上就响起一道清冷如翠玉的声音:“让赵津这几日藏好些,别露面。” 流风托着腮帮子,一脸困惑道:“哎?主子,为何?他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见不得人的事情了吗?” 对面的人只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流风就不敢再问了。 只是,想着刚刚自家主子异于平常的反应,流风还是压不住心头的好奇,腆着脸问道:“主子,您嗓子不舒服吗?” “那为何刚刚要压着嗓音?” 流风还想问,他们的马车明明可以直接将魏府的马车甩开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分明是追着他们王府的马车过来的。 就算不甩开,他刚刚斥责几句,对方也不敢再跟着了。 万万没想到,他家主子竟然主动给人让了道儿。 流风想不通。 他的话音才落,对面慵懒的靠在侧壁上的人,眼神已经冷冽了几分。 流风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多嘴说错了话,正要找补,却听得一句—— “聒噪。” 下一瞬,流风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后腰一痛,整个身子都不受控制的栽了下去,他竟是被自家主子直接踹下了马车! 好在他反应够快,在落地的一瞬间单手撑住了地面,并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这才堪堪避免了他这张俊脸把地面砸个坑的悲剧。 看着前面扬尘而去的马车,流风欲哭无泪。 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赵津还上来踹了他一脚。 “你小子!是不是趁我不在,在主子跟前说我坏话了!” 流风:“……” 这他妈的上哪儿说理去! 流风没好气的瞪了赵津一眼,“我还想问问你到底使了什么坏被主子嫌弃,连带着我都跟着遭殃!” “我使什么坏!你给爷爷把话说清楚!” “我哪知道,主子从落云城回来就不待见你,你自己心里没数?” 好在两人为了追上靖王府的马车,直接抄小路,走的是一旁僻静没人的小巷子,所以即使吵了起来,倒也没引起外人的注意。 不过,也正是因为四下无人,吵得兴起的两人很快由动嘴改成了动手。 最后的结果是,流风浑身上下除了短裤,没一块完好的布料。 赵津剑术了得,给他留了条短裤还是看在主子的面子上。 而赵津也没在流风手上讨得好,流风拳头硬,而且专挑赵津脸上招呼,最后赵津被揍鼻青脸肿,即使没被顾瑾知关禁闭,短时间内也见不得人了。 最后两人自是免不得被顾瑾知罚了四十大板。 双双被打得屁股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偏偏顾瑾知还让人将已经不能动弹的他俩的床铺搬在了一起…… 当然,这是后话。 (本章完) 第63章 063她的憎恶(二合一) 第63章063她的憎恶(二合一) 魏婉芸回头怎么想都想不通。 以太后对顾瑾知那疼爱的程度,怎么可能不留了他在宫里头用膳。 她正是因为之前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笃定不会遇到他。 回到府上,她原是想让三叔去查一下的。 但她仔细琢磨了一下,还是作罢了。 今日已经这般“巧合”了,若是让人发现她在暗中调查顾瑾知,以后怕是更加说不清楚了。 不过,这件事也没困扰魏婉芸多久。 因为,不多时,关于靖王世子病重,靖王府众人提前回京寻医的传闻已经满天飞了。 当然,魏婉芸也没费什么力气就知道了,那一日顾瑾知之所以连午膳都没用就提前回了府,是因身体不适。 她琢磨着之前听到他说的那话,声音确实透着几分沙哑。 所以,当真是病了? 前世的顾瑾知可是康健得很,又怎么会出现这种变数? 所知甚少,魏婉芸也推断不出答案。 不过,比起顾瑾知来,眼下她还有更多,更紧要的事情要去操心。 在她前脚回府,刚走进兰芳园,赵兰心就让胡妈妈传了福云楼的几个管事过来。 王香莲的人自然已经都被赵兰心给清理出去了,现在的这几人是赵兰心的心腹。 当先的那人,名唤赵贵,他恭恭敬敬的将账册和印章等物捧到了魏婉芸跟前。 跟阿娘,魏婉芸当然也不客气。 跟几个管事简单的交代了几句之后,待他们退下,魏婉芸才拉着赵兰心的胳膊撒娇:“阿娘,你这办事效率也太高啦!” 赵兰心笑了笑,“你真当阿娘两耳不闻窗外事,任由他们欺负吗?” 她不过是故意放权给了王香莲,任由他们折腾。 不过,不管他们翻得再高,都还在她的掌控之中。 只这一点,就让魏婉芸钦佩不已。 赵兰心喝了一口热茶,才慢悠悠道:“不过,你最近也要小心些,那王家人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自从王香莲从太夫人那里得到了福云楼的掌控权之后,就一点一点将福云楼里的人换成了她王家人。 她兄长王德发一家,这些年靠着福云楼吃了多少钱,恐怕就连王香莲都被蒙骗了不少。 但赵兰心却清楚得很。 她以前不计较,是因为不在意,只要她想,她随时都可以让王家倾家荡产。 不过,放着这么大一块肥肉,保不齐王家人狗急跳墙。 赵兰心提醒魏婉芸:“这对你来说,也是个历练的机会。” 她也会老,会死,不能一直把女儿庇护在羽翼之下,如果能让魏婉芸也学些东西,多一点儿历练,将来她嫁去了婆家,也不怕她受了委屈和欺负。 “阿娘,我知道的。” 魏婉芸自是知道赵兰心的良苦用心。 她没有将王家逼至绝路,没有彻底撕破脸皮,也是为了他们兄妹二人着想。 这个魏家,他们还是要待下去的。 念及此,魏婉芸拉着赵兰心的手,皱眉道:“阿娘,你就没有想过离开这囚笼吗?” 即使阿娘有天大的本事,但这魏家对于她来说,到底还是个牢笼。 让她阿娘守着魏耀宗这个渣爹,魏婉芸实在替她不值。 闻言,赵兰心面上温婉娴静的笑容僵了僵。 她垂眸看着手中的茶盏,沉默良久才道:“这里挺好的。” 说完,她笑着拉起魏婉芸的手道:“能守着你们兄妹二人长大,别的都不重要了。” 听到这话,魏婉芸鼻尖儿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说到底,其实还是为了他们。 不然,以赵兰心的本事,若是想离开这里,又有何难。 她越是这样,魏婉芸越是心疼。 抱着赵兰心的胳膊,皱眉道:“阿娘,等阿兄成亲了,我们就离开这里好不好?” 言罢,见赵兰心皱眉,就要反驳,魏婉芸又道:“当然,你放心,我也会安排好我自己的人生大事的。” 听到这话,赵兰心面上才又恢复了笑意。 “你昨夜说的,有了想嫁的人,可否告诉阿娘是谁家的小郎君?” 魏婉芸有些窘迫。 她也就自己这边想想,还没问过人家同不同意呢。 念及此,魏婉芸蓦地记起来两日后的礼佛节来。 “阿娘,过两日我想去相国寺烧香,您要陪我一起吗?” 自听了魏婉芸的话,这些日子赵兰心几乎都没出过门。 对上魏婉芸满是期待的眼神儿,她点了点头。 魏婉芸生怕她继续追问嫁人的事情,随便找了个由头就回了自己的明珠阁。 昨日魏婉芸一回来就住在了阿娘的兰芳园,这还是重生之后,第一次回自己的绣楼。 明珠阁是整个魏府最好的庭院,院子里有凉亭水榭,有两层的阁楼。 魏婉芸虽常年养在蓟州赵家,但在魏家所需用度,一直都是最好的。 以前她倒是没注意这一点,如今看来,都是因为阿娘硬气,她有阿娘撑腰。 以这一世来看,她也不过离开了才几个月。 因为她喜静,所以这院子丫鬟并不多。 只两个一等丫鬟,翠珠,翠玉,两个粗使丫头,明珠,明玉,还有一个嬷嬷,秦妈妈。 不过,秦妈妈年纪大了,家里又有孙儿需要照顾,所以在魏婉芸之前去赵家之后,赵兰心就放回去了。 如今,这院子里,剩下的就四个丫鬟。 魏婉芸前脚才迈进门槛儿,一早得了消息就等在廊檐下的翠玉带着几个丫鬟迎了上来。 “小姐,我们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您盼回来了。” 翠玉生得娇俏,笑起来的时候,两只眼睛就像月牙湾似得,讨人喜欢。 比起怯生生的翠珠,魏婉芸上一世更喜欢的是翠玉。 只是,没想到,这个深得她信任的大丫鬟,会在她四面楚歌的时候,踩了她一脚。 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翠玉早就已经同王香莲的侄子王进科有了收尾,甚至珠胎暗结…… 在她被人污蔑是不祥之人的时候,她身边的大丫鬟翠玉也在同时站出来,想给她和王进科泼脏水。 仅仅只是因为,王家人许诺,将来会娶翠玉进门…… 看到翠玉的一瞬间,魏婉芸的脑子里就已经掠过了诸多前世的片段。 她上一世到底是长了怎样一双眼睛,竟然会信任这样一个吃里扒外,不知廉耻的丫鬟! “小姐?” 翠玉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魏婉芸神色有异,她收敛了面上的笑意,满是关切道:“小姐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魏婉芸恨不得一巴掌甩过去,然后将她驱逐出府。 但是,在一个瞬息之后,她冷静了。 算时间,现在的翠玉已经跟那王进科裹在一起了。 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这对狗男女。 “没什么。” 心里满是憎恶和恨意,但面上,魏婉芸依然从容不迫道:“吹了些风,有些头疼。” 这倒不是假的,她确实有些头疼。 即使这么多年练武,她身体底子依然差得很。 这些日子的长途跋涉,再加上连日来的思虑和惊险,魏婉芸感觉身体要撑不住了。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给小姐准备热水,让小姐梳洗了好生休息。” 翠玉转头吩咐了另外两个丫鬟之后,又问魏婉芸:“小姐,可要请大夫?” 魏婉芸摇了摇头,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她要来搀扶的手,改为搭在了身后翠珠的身上,“我休息两天就好。” 翠玉有些意外,但也没多想,笑了笑便转头替魏婉芸张罗去了。 魏婉芸也只静观其变,并没有戳破她。 一转眼,便过去了两日,到了礼佛节这一天。 魏婉芸休息了这两日,精神头确实养起了不少。 一大早,她就收拾妥当,去兰芳园等着赵兰心一起出门。 等娘俩出了府门,才看见,魏婉宁竟然也在。 看到赵兰心和魏婉芸,魏婉宁有些别扭,但还是上前见了礼,并说明了缘由—— 王香莲这几日身子不适,让其代她去还愿。 魏婉芸知道魏婉宁什么心思。 代王香莲还愿是假,更多是怕是想去结识一些显贵,许一下自己的姻缘。 相国寺是东晟的皇家寺院。 虽说在菩萨面前众生平等,但在礼佛节,能去相国寺烧香的,非显即贵。 世家公子小姐们,这一日也会陪着家里的长辈去烧香,求签,或者看个热闹。 更有许多本来就已经有意的两家人会约在相国寺相看。 说是礼佛,其实说是大型的相亲宴也不为过。 再有,在相国寺后山,还有一株近百年的桃树,据说在上面挂上红绸,能求得好的姻缘。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魏婉宁都不会错过。 可在随便一个石头砸下去,都能砸中几个显贵的京都,魏家本来门第就不算高。 再加上王香莲不过是个妾室,哪怕带着她去了,也没什么脸面,她自是求到了赵兰心和魏婉芸这边。 似是怕赵兰心和魏婉芸拒绝,她还拉了一向胆小的魏婉静作陪。 待魏婉宁一番话说完之后,魏婉静才跟着上前见礼,怯生生道:“母亲,四姐姐。” 魏婉芸虽然不喜欢魏婉宁,但她拉着魏婉静一起,她倒不好拂了魏婉静的面子了。 两个都是庶出,而且还是在府门口,总不能让阿娘只带魏婉静一个。 对于自己唯一的妹妹,虽然不是一母同胞,而且魏婉静性子也是怯生生的,但魏婉芸还是挺喜欢她的。 魏婉宁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她和魏婉静的马车,就跟在后面。 眼看着魏婉静要跟过去,魏婉芸一抬手,主动拉起了魏婉静的胳膊,笑道:“跟我们一起吧。” 闻言,魏婉静微微一怔,似是没有料到魏婉芸竟然会主动来拉她的手。 她有些无措,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赵兰心。 赵兰心当然不会拦着魏婉芸,她亦微笑道:“那便一起吧。” 看到这一幕,走在前头,已经上了自己马车的魏婉宁气得用力甩下了马车帘子,哼哼道:“爱上不上!” 魏婉静显然是有些怕魏婉宁的。 小丫头性子单纯,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 魏婉芸拉着她的手,安抚道:“没关系,别理她。” 几人先后上了马车之后,魏婉芸还拍着她的手背道:“以后她敢再欺负你,我就帮你欺负回去!” “谢谢……四姐姐……” 话音才落,魏婉静默默的垂下了头,她长长的眼睫轻颤,遮住了眼底涌动的泪意。 赵兰心将这些看在眼里,她也有些不解,魏婉芸怎么会突然替魏婉静出头。 但当着魏婉静的面,她也不好多问什么,反正魏婉静这丫头确实安静怯懦,不会多生事端,护着就护着吧。 她们都不知道,此时的魏婉芸神色看似平静,但激动的情绪,并不比魏婉静少。 上一世,阿娘阿兄先后被算计,翠珠被送出了府,她被翠玉反踩,被整个魏家嫌弃。 在祭台之上,魏婉静是唯一一个站出来护着她的人。 “四姐姐不是妖孽,求求你们不要这么对她。” “她没有伤害过你们任何人,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对她!” 平时看起来沉默寡言,被许氏教得胆小怯懦的魏婉静在那时候站了出来,不顾许氏的反对,要用身体护着她。 虽然及时被下人拉开,但那灼热滚烫的火星子还是溅到了她的脸上,留下了一块狰狞的疤痕。 赵兰心去后,魏耀宗就立即扶正了王香莲。 魏婉芸被人从祭台上救下,还在明月阁养病的时候,王香莲就以当家主母的身份将魏婉静嫁了出去。 说得好听是嫁,但实际上却是一顶软轿抬去了王家,给她侄子王进科做了妾。 待魏婉芸的伤养好了些,能打起精神头来,再去寻魏婉静的时候,她已经被王家人折磨得不成人形,没几日就用三尺白绫结束了她年轻的性命。 这也是为什么这一世,魏婉芸还没有跟王香莲娘家人有直接冲突,但她已经对王家众人恨之入骨的原因之一。 她要福云楼,是为自己今后的计划铺路,更多的也是要砸了这些垃圾,打碎这些蛀虫的饭碗。 要欺负她的妹妹,凭他们,也配! (本章完) 第64章 064相国寺风波(一) 第64章064相国寺风波(一) “四姐姐?” “四姐姐?” 许是魏婉芸陷入了回忆里,正想得出神,旁边的魏婉静连叫了几声她都没听见。 “啊?” 一转头,对上魏婉静水汪汪的大眼睛。 魏婉芸微微一笑:“我觉得,应该把翠珠放到你身边才对,你俩都是娇气包,爱哭鬼。” 性子也都是绵软,怯生生的。 不过,魏婉芸也就那么一打趣,不是真的这么想的。 但这话却让魏婉静有些不安。 “四姐姐,是不是我这两日说错了什么话?” 在她看来,无端端的突然对她这么好,还要把自己身边的大丫鬟给她,她当然担忧得很。 魏婉芸笑了笑,“没有啊,你挺好的,我很喜欢五妹妹。” “我刚刚就开个玩笑,还好翠珠在后面车上,要不然又得哭鼻子了。” 因着魏婉芸拉了魏婉静上马车,原本是陪在魏婉芸身边寸步不离的翠珠去了后面车上,几个丫鬟挤在了一处。 魏婉静原本还有些惴惴不安的,当对上魏婉芸那双盛满了真诚的眸子之后,她的心也就稍稍放了下来。 “谢谢四姐姐!” 两人相视一笑。 魏婉静只比魏婉芸小了一岁,明年也及笄了。 看着眼前小姑娘如花似玉的样子,魏婉芸在心里暗自发誓,这一世不能再让她受欺负了。 要让她避开王家那些垃圾,再让阿娘替她寻一门好亲事。 时间还早,够她慢慢谋划的。 比起魏婉静,眼前她自己的事情更迫在眉睫。 还有不到半个月,四皇子就要回京了。 想着之前在宫里头瞧见的德妃那般神情,魏婉芸就忍不住皱眉。 赵兰心看出了她心事重重的模样,安慰道:“听说今年明空大师会消灾普佛,我想着等大师得空了,去求一道平安符给你。” 相国寺的明空大师,是整个东晟都赫赫有名的得道高僧。 据说,他已是闭关多年,且是半神之姿,寻常人根本没有机缘得见。 不知道今年怎的,大师竟然出关了,而且还会在礼佛节这一日于相国寺消灾普佛。 这消息一经传出,不知道有多少人慕名而来。 但偏偏礼佛节这一日,进入相国寺的门槛儿本就已经不是普通人能够得到的。 以前,魏婉芸不信神佛,但就连重生回魂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都能发生在她的身上,她对神佛也就存了几分敬畏之心。 “也好。” 魏婉芸点了点头,心里想的却是,既然那明空大师被传得那么厉害,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她看看命格。 或者说,帮她解解惑。 她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她重生之后,唯独想不起顾瑾知。 哪怕理智告诉她,既然这一世决定不要跟他有任何牵扯,就不必在意。 但面对自己那一片关于他的空白的记忆,还有越来越多跟前世轨迹不一样的变数,魏婉芸再怎么也做不到心如止水。 马车一路出了城,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才终于来到了宝华山脚下。 马车只能到山脚,不管你再显赫的身份,都只能顺着蜿蜒而上的青石板台阶一路走上去。 直爬到半山腰,才能看到相国寺的大门。 赵兰心携着魏婉芸,魏婉静下了马车之后,一路有说有笑的开始攀爬。 锦绣,翠珠,以及魏婉静的贴身丫鬟青竹跟在了后面,再随后是三叔和赵金宝,赵玉宝。 即使只是出来透个气,魏婉芸也不敢有丝毫大意,该带的护卫也都带着。 前后脚下马车的魏婉宁带着丫鬟宝珠落在了最后。 比起前面几人有说有笑,气喘吁吁的魏婉宁脸色黑得都能拧出水来。 她们出门的时候,算是早的。 结果到了这边,即使山脚卡着岗哨,要递身份铭牌才能进入,但这石阶之上,一起往上爬的人依然不少。 要不是碍于面子,魏婉宁早就要拿着身边的丫鬟发火了。 等她好不容易才爬到了相国寺门口,魏婉芸已经跟赵兰心进去大殿上香了,压根儿就没管她。 倒是魏婉静站在台子边缘等着她。 然而,魏婉宁非但不领情,反而将心里的不满全部发泄到了魏婉静的身上:“谁要你假好心!” 闻言,魏婉静眼睫轻颤,敛下了眸子,迅速遮掩了自己眸中的脆弱,转而要去前面寻魏婉芸。 “等着!” 魏婉宁开口,皱眉看向她道:“我口渴了,你去给我倒杯茶来,我在那儿等你。” 说着,她抬手指了指不远处寺院里供香客歇息的凉亭,并理所当然道:“淡一点,苦了我可不喝。” 她身边本来带着丫鬟宝珠,再不济,魏婉静身边也带着丫鬟青竹,可她偏偏要指使了魏婉静去倒茶。 疲乏口渴是真,欺压魏婉静也是真。 虽然那态度恶劣到了极点,但魏婉静主仆早已经习惯了她的颐指气使。 即使同样是庶出,但魏婉静自小就知道,她跟魏婉宁不同。 主母赵兰心不会管府上这些烂摊子,府里的中馈就这样落到了王香莲的手上。 再加上还有太夫人给她们撑腰,而真正的嫡女魏婉芸常年在江南蓟州养病,所以哪怕魏婉宁是庶出,但在魏家,她也跟嫡出没有什么两样。 她和她母亲王香莲,轻易都能拿捏她们母女。 魏婉芸说的给她撑腰,她是信的。 但她也知道,魏婉芸的撑腰只是暂时的,因为魏婉芸还是会回江南蓟州。 等到时候,她一走,赵兰心又关在兰芳园两耳不闻窗外事,她和她阿娘怎么被王香莲母女弄死的,都没人知道。 所以,魏婉静现在不敢把魏婉宁得罪狠了。 “好。” 魏婉静只敛下了眸子,没有半句反驳,就带着青竹去寻茶房了。 “哼!” 魏婉宁冷哼道:“别以为仗着有魏婉芸撑腰,我就奈何不了你了。” 见魏婉静还算识趣,她这才带着宝珠往那歇息的凉亭而去。 就在刚刚,魏婉宁眼尖的看到,在那一群世家贵女中,有两道她熟悉的身影。 发生在这里的一幕,魏婉芸自是不知情。 她陪着阿娘虔诚的在大殿里上了三炷香,阿娘还求了签,排了号等着解签。 魏婉芸被里面的香火熏得睁不开眼,只得先退出来。 不过,她也让赵金宝和赵玉宝跟在了阿娘后面护着,自己才出来寻魏婉静。 魏婉静原是说会在外面等着她,魏婉芸找了了一圈没看着人。 她往回走了几步,还未瞧见魏婉静的身影,却蓦地听到一道熟悉入骨的声音。 “什么下贱胚子,凭你也配!” 听到那声音,魏婉芸脚下的步子僵了僵。 (本章完) 第65章 065相国寺风波(二) 第65章065相国寺风波(二) “你这样的人,哪里配得上我阿兄?” “既然知道自己不祥,就离我阿兄远一点!” “要不是圣人那道旨意,你也配进我家门?可笑!” “等着吧,等我父王攻入京都,我阿兄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休妻,你可瞧好了。” …… 前世的记忆,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如潮水一般涌入脑海。 靖王妃膝下有一子一女,都当眼珠子似得疼。 顾瑾知自是不必说,清雅郡主顾玉婷,亦是靖王府上下都捧在手心里的明珠。 只不过,她的性子跟她的封号一点儿都不沾边。 虽然生得亭亭玉立,还未及笄就已经如明珠般耀眼,但这性子却最是尖酸刻薄。 傅瑶虽然也娇纵,但顾玉婷比起她来说,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她却对兄长顾瑾知言听计从且百般维护,甚至到了让魏婉芸匪夷所思的地步。 上一世,面对她这个突然被圣人指婚过来,而且还背负着“不祥”烙印的名声的嫂嫂,顾玉婷自是不喜,甚至还百般刁难。 魏婉芸为了能在靖王府站稳脚跟,也曾想在靖王妃的撮合下,跟她冰释前嫌。 但事实证明,那不过是自取其辱。 魏婉芸没想到,能在这里,突然再遇见上一世的……小姑子。 不过,细想之下,倒也不算太意外。 礼佛节对东晟的权贵来说,本就很重要,再加上今年还有明空大师坐镇。 而顾玉婷本就是个闹腾的主儿,哪儿热闹爱往哪儿凑。 她来,也正常。 只是,魏婉芸没有想到,魏婉宁竟然和她搀和到了一起去了。 就在不远处的凉亭里,顾玉婷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看着对面被自己训斥得瑟瑟发抖的魏婉静,一脸不屑。 在她旁边,是之前魏婉芸在宫门口遇见的周家的两个姑娘作陪。 周静芙,周静瑶。 魏婉宁站在这两人身后,面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意迎向顾玉婷。 魏婉芸觉得,得亏她没长尾巴,否则这尾巴都要摇到天上去了。 她们这几人此时正在为难着魏婉静。 魏婉静的手被茶水烫过,这时候已经红肿了起来。 在她的脚边,是刚刚被魏婉宁打翻的茶盏。 从她们的对话魏婉芸推断出,是魏婉宁让魏婉静给顾玉婷奉茶,结果被顾玉婷嫌弃羞辱,魏婉宁为了给顾玉婷出气,甚至还动了手。 可怜的魏婉静,本就生得怯懦,这时候,只敢低垂着脑袋不住的道歉,她甚至连被烫红的手都不敢擦拭。 “魏婉宁,这就是你妹妹啊!” 偏偏一旁的周静芙还往里面拱火道:“胆子这么小,跟你那个四妹妹比起来,可是差远了。” 周静瑶也笑道:“就是嘛,你那四妹妹可是敢当街追着靖王世子的马车跑的。” 两人这一唱一和,顾玉婷的面色越发不好看了。 她攥紧了手上丫鬟重新奉上的茶,不屑道:“京都倒是热闹,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追着我阿兄跑了。” 话音才落,原本被吓得面色苍白如纸的魏婉静突然抬起了头来。 她红着眼睛,紧紧的盯着顾玉婷,用了平生最大的勇气道:“我四姐姐不是那样的人! “你……你们不要给她泼脏水……” 这凉亭距相国寺的大门不远,人来人往的,刚刚这里闹出这么大动静,已经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魏婉静虽然胆小,但她也知道,两个周家姑娘当众说这句话肯定没安好心,一旦传出去了,对她四姐姐的名声有损。 即使她怕到瑟瑟发抖,还不知道接下来她们会用什么法子来折磨她。 但她更清楚,若不当面驳斥,一旦这话传出去了,人言可畏,四姐姐以后…… 所以,她想都没想,就反驳了过去。 下一瞬,就见顾玉婷皱眉,嘴角紧抿成了一条线。 她尚未开口,对面察言观色的魏婉宁突然厉声开口道:“魏婉静,我竟不知道你何时这般有骨气了。 “怎么,我们不过说了两句实话,这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维护你的狗主子了!” 说着,似是怕顾玉婷不解气,魏婉宁上前一步,就要扬起巴掌,给魏婉静一点儿教训。 只是,她的巴掌才到半空中,尚未落到实处,就听一声呵斥,“住手!” 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下,魏婉芸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快步而来。 看到她的一瞬间,魏婉宁眼里满是得意和等着瞧热闹的嘲讽。 只是,她嘴角的笑意还未完全展开,刚刚举起要打魏婉静的手也还未完全放下,就见快步上前的魏婉芸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啪! 响亮的巴掌声在魏婉宁的脸颊上炸响。 打得她有些懵,一时间竟没回过神来,只怔怔的,不可思议的看向魏婉芸:“你……敢打我……” 话音未落,魏婉芸照着她另外半张脸又是一巴掌。 啪! 随着这道巴掌声落下,凉亭里的周家姐妹以及她们身边的丫鬟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魏婉芸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只抬手牵起了已经看呆了吓傻了的魏婉静的手,安抚道:“五妹妹,你没事吧?” 魏婉静摇了摇头。 原是想说自己没事,可一对上魏婉芸那关切的眸子,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跟掉豆子似的,管不住了。 魏婉芸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没事,我带你回去上药。” 说着,她扫了旁边已经反应过来,怒不可遏,仿似随时都要准备扑上来跟她撕咬在一起的魏婉宁,并轻描淡写道:“下次若是她再打你,你就打回去。” “她打你一下,你还她两巴掌。” “若是你不敢,我来。” 话音才落,已经气极的魏婉宁哪里还有半点儿理智可言,她抬手就要朝魏婉芸扇去。 只是,下一瞬,也不知道魏婉芸是怎么出的手。 竟然轻松的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后反手就甩了她两巴掌。 打得魏婉宁一时间找不到北。 魏婉芸嘴角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神色清冷道:“二姐姐,你可真不长记性,我刚刚才说,你打一下,我要还两下的。” 魏婉宁:…… 只眨眼的功夫,她的脸颊已经红肿得不成样子。 但偏偏她的手腕还被魏婉芸死死的捏着,那力道之大仿似下一瞬就能捏碎了她的骨头似得。 魏婉宁尖声道:“魏婉芸……” 不等她将咒骂的话说出来,她手腕上的力道突然加重,魏婉宁疼得冷汗直流。 那一瞬,她甚至不怀疑魏婉芸真的能做出当众拧断她手腕的事! 魏婉宁怕了。 她双腿颤抖,甚至有些站不稳。 而比起她的狼狈,魏婉芸依然云淡风轻的模样。 她笑吟吟的凑近了魏婉宁些许,压低了几分声音道:“二姐姐,当着这么多人面,别逼我不给你脸了。” 说着,魏婉芸的眸子微微下垂,落到了她胸前的衣襟上。 虽然她没有说更多,淡漠魏婉宁相信,她真的能当众撕了她的衣服,让她难堪受辱! 那一瞬,魏婉宁一个哆嗦,差点儿摔倒。 魏婉芸适时搀住了她的胳膊,面上带着关切道:“若是身子不适,就早些回去休息,别在这里吹冷风。” 说着,见魏婉宁吓得倒退了一步,她笑着牵起了一旁同样被吓傻了的魏婉静,转身要走。 “魏婉芸,当我是死的吗?” 这时候,一直都没吭声冷眼旁观的顾玉婷终于开口。 (本章完) 第66章 相国寺风波(三) 第66章相国寺风波(三) 此时,顾玉婷明亮的眸子里已经盛满了厌恶和怒火。 即使她也看不起魏婉宁,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魏婉宁刚刚明明是捧着她的,当了她的摇尾巴狗。 转而就被魏婉芸给打了。 正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 她魏婉芸怎么敢! 再者,从一开始到现在,魏婉芸压根儿就没看她一眼。 这种完全没有将她放在眼里的行为彻底激怒了顾玉婷。 更何况,一旁的周静瑶还在煽风点火道:“唷,敢当街追着靖王世子马车跑的魏家四姑娘,的确与众不同。” 周静芙也道:“就是,魏四姑娘眼界儿高了,哪里会把我们清雅郡主放在眼里。” 顾玉婷眸色一沉,重重的将手上的茶盏往魏婉芸身上掷去,彻底怒了。 只是,那本该砸在魏婉芸身上的茶盏,却还不等碰到魏婉芸一角衣袂,就被她抬起一脚,干脆利落的踹到了周静瑶和周静芙的脚边。 啪嗒! 清脆的茶盏在她们脚边炸裂,一时间滚烫的茶水四溅,惹得两人尖叫连连。 魏婉芸却看都不看那两人一眼,直看着顾玉婷,面上带着几分抱歉道:“是我的错了,我竟不知道清雅郡主在这里。” 听到这里,原本盛怒的顾玉婷嘴角已经忍不住微微扬起。 然而,下一瞬却听魏婉芸含笑道:“毕竟,我以前未见过清雅郡主,只听过传闻,说清雅郡主温雅清宁,良善亲和。” 顾玉婷:“……” 这些传闻都是京中那些文人雅士为了巴结讨好靖王府而杜撰的。 她常年长在封地,那些飞扬跋扈肆意任性的名头,都被她父王母妃捂在了泾阳。 魏婉芸的这句话怼得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驳斥。 她若训斥了,倒坐实了她飞扬跋扈的名声。 虽然她从不在意这些,但这顶高帽子已经被魏婉芸给戴上了,当着这么多人面,她一时间有些下不来台。 她这才发现,魏婉芸说是抱歉,但那眼底哪里有半点儿真诚。 顾玉婷气到了极点。 顾玉婷很少被人这般顶撞,她一时间还没想好怎么接话。 而魏婉芸已经转头,笑吟吟的看向刚刚被个碎茶盏吓得花容失色的周静芙和周静瑶。 “刚刚你们口口声声说着我去追靖王世子的马车,可有凭证?” “从正阳门出宫的路就那么一条,两位姐姐也在那时候出宫,莫不是也是追着靖王世子去的?” 周静芙没成想引火烧身,她面色一白,转而又道:“那我们也没有像你那样心急火燎的追过去,不是追着人家是做什么?” 这样一说,周静芙越发得意。 为了彻底坏了魏婉芸的名声,周静芙故意扯开了嗓子。 见状,魏婉芸不避不让,迎着她的目光,微微一笑道:“那天我匆匆赶回府里是有急事,至于具体什么事儿,我想你们既然跟我二姐姐关系那么好,可以去问问她。” 家里出了贼。 魏婉芸转头,用口型说给了魏婉宁。 原本还有不甘和愤怒的魏婉宁在这一瞬彻底萎了。 她自是不想将母亲和舅舅一家贪墨了福云楼的事情扯出来。 到时候不仅王家声名狼藉,要背上官司,连她的名声都有损不说,还会因此失了祖母的心。 用她阿娘的话来说,祖母的信任和疼爱才是她们在魏家立足的根本。 所以,这件事绝对不能抖落出来! 魏婉宁瑟缩了一下,下意识的退开了身子,甚至不敢去对上魏婉芸的眼神。 她这般的反应落在了另外几人的眼里,只会当她是心虚。 这也正是魏婉芸想要的。 见状,魏婉芸继续微笑道:“至于我在街上有没有追着靖王世子,说了什么话,那天街上那么多人,不都是瞎子聋子,你们去问问就能打听到。” “若真的有什么,唾沫星子早就将魏家淹住了,也轮不到你们来说。” 周静芙和周静瑶本是想给顾玉婷上点儿眼药,来磋磨魏婉芸的。 所以,刚刚可这劲儿的说,如今真的对峙起来,魏婉宁已经先萎了,她们亦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毕竟,魏婉芸说得有理有据。 一时间,两人都觉得面上火辣辣的,臊得慌。 偏偏说完这些,魏婉芸已经收敛了面上的笑意,语气都冰冷了几分道:“我竟不知道,素来贤良的德妃娘娘母家,竟然会出这样爱嚼舌根子的人。” 听到这话,四下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尤其是周静芙和周静瑶,原本一张张娇俏的脸颊,此时被臊得成了猪肝色。 两人都是名门闺女,哪里受过这种当众被人指着鼻子骂的经历,又羞又臊,又恨不得掐死魏婉芸。 然而,魏婉芸却先她们一步,上前走进了凉亭里。 也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她目光冷冷的盯着周静芙和周静瑶,一字一句道:“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们编排我,看我不撕烂你们的嘴!” 话音才落,四周一片鸦雀无声。 就连不远处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众人也都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能当众说的吗? ——魏家的四姑娘未免也太彪悍了些! 此时,即使魏婉芸的唇枪舌剑即使不是针对着自己,也让自己感觉收到了羞辱的顾玉婷早已经气得手抖。 她一抬手,就要叫来不远处的亲卫。 然而,下一瞬却见魏婉芸好似后脑勺上长了眼睛似得,不等她开口,就突然转头看向了她。 在顾玉婷略带诧异的眼神下,却见魏婉芸嫣然一笑,用只有凉亭里的几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不过是这两个人嚼舌根子,郡主若是要将事情脑大了,在太后跟前,怕是谁脸上都不好过。” 闻言,顾玉婷一怔。 毕竟太后信佛。 她们不但跑来了相国寺闹,而且还选在了礼佛节这一日。 便是仁慈宽容的太后,也定然会生气。 到时候,魏婉芸被惩罚事小,连带着她丢了颜面,甚至还失了太后的欢心,这才是更要紧的。 顾玉婷才刚刚回京,正要想方设法讨得太后欢心,当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触太后的霉头。 魏婉芸的话让她犹豫了。 这时候,被羞辱得体无完肤的周静瑶咬牙切齿道:“分明是你动手打的人!” 闻言,魏婉芸转头看了一眼魏婉静,道:“难道不是你们先动的手吗?” 周静瑶沉默了一瞬,就要再开口,却见魏婉芸漫不经心的转了转手腕。 “而且,我教训我自家的姐妹,是我魏家的家务事,与卿何干?” (本章完) 第67章 067小世子 第67章067小世子 周静瑶沉默了。 一旁的周静芙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时间,气氛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顾玉婷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但魏婉芸的那句话到底让她有所顾忌,所以不得不按捺住。 就在这时候,一道清脆爽朗的笑声自不远处传来。 “哈哈哈……你们这些姑娘瞧着当真有意思。” 那人声音先至,然后才从不远处的九曲回廊下转出来一道着青色宽袖锦袍的俊秀身影。 他身如青松板正,虽然看起来比寻常男子消瘦了几分,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飒爽英气。 只是那张雌雄莫辩的俊脸上,内勾外浅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哪怕一个不经意的眼神都带着魅人风情。 跟他在京都的名头倒是衬得很。 显国公小世子,人称京中小霸王的闵楚然。 当年,天晟式微,邻国天越来犯,是显国公闵培书率领闵家一众儿郎以不到敌国三成的兵力,勇退敌军,并立下赫赫君威。 从此之后,这十四年来,天越未敢再犯东晟半步。 而闵家上下的牺牲岂止一个惨烈来形容。 从战场上活下来的,仅有重伤的显国公一人。 闵培书有三子,虽皆已成婚,但也只有长子在离京之时,留下了血脉,就是闵楚然。 那时候,他才出生不到半月,后来除了他和显国公,闵家其余男丁,全部战死。 因着这一份赫赫战功,显国公府在东晟的地位几乎无人可以撼动。 而作为闵家唯一的血脉,闵楚然,自是受万千宠爱于一身。 在闵家自是不必说,不但被他亲娘当眼珠子似的疼着,更是被年纪轻轻就守了寡的二房三房当做了亲生子。 在京都,因着他身份的特殊性,更是无人敢惹。 不过,满门忠烈的闵家,却没养成一个少年英才。 他对仕途半点兴趣也无,用他的话来说,哪怕就顶着显国公小世子的名头,也够他一辈子吃喝不愁,所以,还费那力气做什么。 没什么大抱负,只纵情享乐的小世子自是勾栏瓦肆的常客。 平时,招猫逗狗惯了,虽不至于人见狗嫌,但纨绔的名声是实打实的。 不过,这容貌和气度,也是实打实的出众。 即使放荡不羁,即使纵情声色,也依然能迷倒不知道多少待字闺中的小姑娘。 闵楚然一出来,原本在暴怒边缘的顾玉婷眼睛都亮了亮。 “是你!” 闵楚然微微一笑,对她扬眸道:“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清雅郡主啊。” 话音才落,顾玉婷的脸色更黑了。 见形势不对,魏婉芸正担心彻底激怒了她,两败俱伤大家都得不到好果子吃。 下一瞬,却见顾玉婷转头瞪了一眼周家两个姑娘,咬牙道:“都是你们,无故在这里嚼舌根子搬弄是非!” 周静芙和周静瑶傻眼了。 刚刚顾玉婷打压魏婉静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还不等两人看清楚形势反应过来,顾玉婷已经黑着脸带上自己的亲卫,一甩袖子走了。 剩下几人,除了闵楚然,都有些懵。 尤其是周家两姐妹。 没有了顾玉婷撑腰,这里还来了一个惹不起的小霸王,刚刚丢了脸的两人哪里还敢再待下去。 当即捂着脸,追着顾玉婷跑了。 而最开始被打的魏婉宁早就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进去了,这时候正好寻了机会,也带着丫鬟溜了。 刚刚还闹哄哄的凉亭,转眼只剩魏婉芸几人。 她还拉着魏婉静的手,展颜看向闵楚然。 闵楚然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收敛了刚刚的玩世不恭,多了几分真诚,“阿芸,你回来了。” 魏婉芸点了点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旁人看闵楚然只是纨绔小世子,但对魏婉芸来说,却是有着过命交情的朋友。 说来也是缘分,闵楚然的外祖彭家,就在魏婉芸外祖父家隔壁。 从小到大,无论是在京都,还是在蓟州,两人都没断了走动。 她转头看了一眼,闵楚然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笑着打了哈哈,就带着随从跟着去了大殿方向,作势要去上香。 魏婉芸也搀着早已经傻眼了的魏婉静离开了凉亭,去了寮房。 今日来的贵客不少,相国寺专门有给贵客歇脚的寮房。 等回了房,魏婉静才终于回过神来,她拉着魏婉芸的手,紧张道:“四姐姐,你为了我得罪了清雅郡主,以后可怎么办?” 闻言,魏婉芸一边拿起烫伤膏往她的手上擦,一边安抚道:“别担心,横竖她也是看不惯我的,跟你无关。” 上一世,魏婉静伤的是脸,这一次为了她说话,伤的是手。 魏婉芸心里想的是,可不要留疤才好。 至于顾玉婷那边,今日是她找上来的,以她性子,不管她做什么,梁子已经结下了,就无再解的可能。 魏婉芸也不想跟她解。 上一世碍于身份,她还能对她隐忍一二,现在她才不会惯着她。 惹了她厌恶,最好还捅到靖王妃那里去,甚至顾瑾知那边,让她和顾瑾知这一世不再有可能。 比起顾玉婷,眼下还有魏婉芸最操心的事情。 给魏婉静上好了药,又安抚了两句之后,魏婉芸怕魏婉宁再来找麻烦,将翠珠和青竹一并留下了。 她则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廊,往后山走去。 绕过两进院子,才到了北边最偏僻的禅院。 院门半敞,魏婉芸还未走近,就听到里面响起闵楚然的声音。 “你怎么越来越慢吞吞的,跟个乌龟似得。” 他的声音里含着笑意和打趣儿,倒并无半点儿嫌弃。 魏婉芸笑了笑,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一抬眼,闵楚然果然已经好整以暇的坐在院中的石桌前饮茶了。 哪怕只是来打个照面,耽搁一小会儿的功夫,金贵的小世子也不肯委屈了自己半分。 就这会儿的功夫,石桌上已经摆满了新鲜的瓜果和茶点。 见魏婉芸含笑进来,闵楚然拍了拍手上的糕点碎屑,抬手拿起茶盏来,轻咂了一口,“说吧,这次回来是什么事儿?” 闻言,魏婉芸敛了面上的笑意,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也学着闵楚然的样子,拿了茶盏在手,才道:“也没什么,就是解决我的终身大事。” 闵楚然慢悠悠喝了一口茶,似是对她的话并不意外。 然而,不料,下一瞬却听魏婉芸突然开口道:“阿然,你定亲了没有?” 闻言,闵楚然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摇了摇头,正要说自家老爷子正头疼。 下一瞬,却听魏婉芸开口道:“那你把我娶了吧。” (本章完) 第68章 068双赢 第68章068双赢 闵楚然刚喝了一口热茶,差点儿没被呛死。 “你……你……你说什么?” 那一瞬,他险些以为自己听岔了。 魏婉芸从容接过了他手上的茶,按住了她故作夸张还在颤抖的手,笃定道:“我是认真的。” 即使这样,闵楚然依然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魏婉芸并不意外,她搁下茶盏,垂眸道:“阿然,你会娶亲吗?” 听到这话,闵楚然低头,沉默了下来。 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些残忍。 旁人不知道,但魏婉芸却是知道——眼前,这被众星捧月着的显国公府小公子,其实是个女儿身。 当初,世子妃尚未生产,显国公世子在前线战死的消息就已经传回了显国公府。 为了给他留下血脉,也为了闵家能传承下去,世子妃一力将这件事瞒了下来。 闵楚然自出生之后,就被当做了男儿在养。 魏婉芸也是在小时候,无意撞到躲起来换衣服的闵楚然,才发现了这个秘密。 旁人都当她是长在金窝里,含着玉汤匙游戏人间的纨绔。 只魏婉芸知道,那些放荡不羁,不过是她用来掩藏自己身份的伪装,和用来远离朝堂的手段。 因为知道她的身份,再加上彼此性情合得来,两人几乎是无话不说的朋友,知己。 上一世,当靖王妃彻底在魏婉芸面前暴露出她的真面目之前,也曾设计并冤枉魏婉芸同闵楚然通.奸。 为了护她周全,洗掉泼在她身上的脏水,闵楚然自爆了女扮男装的秘密。 而那时候,新皇登基,正欲对朝堂进行一番清洗,本就在找看着不顺眼的显国公府的错处…… 魏婉芸至死都忘不了,闵楚然毅然奔赴刑场的那个眼神。 “我们两个至少能保全一个,也算是万幸了。” “阿芸,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 一想起这些,那种锥心刺骨的疼又一次将魏婉芸包裹了起来。 她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阿芸?” “你怎么了?” 对面,好似刚刚回过神来的闵楚然眸子里带着几分担忧道:“你脸色不太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闻言,魏婉芸摇了摇头。 想说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即使那般的疼,但想着如今,闵楚然还好生生的坐在自己对面,魏婉芸心口上的疼痛终于减轻了几分。 她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咬牙道:“我做了一个噩梦,梦到我们遇到了麻烦。” 闵楚然还当是什么。 她噗嗤一笑,一手撑起自己的下巴,一手拍着魏婉芸的手背,劝道:“不过是个梦罢了,有什么好怕的,我记着你可不是这般胆小的性子。” 魏婉芸也没反驳,只轻叹道:“是啊,不过一个梦罢了,现在我们都好好的。” 她绝对不会再让梦里的事情发生。 念及此,魏婉芸抬眸看向闵楚然,继续之前的话题:“刚刚我问你的事情,你想好了吗?” 闵楚然虽然看似放荡不羁,但实际上性子洒脱磊落,不然也不会跟魏婉芸这么合得来。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明明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她却一直抗拒着。 原因无非是不想耽搁人家姑娘。 她的身份关系着显国公府上下数百条人命。 一旦身份被曝光,欺君的罪名被坐实……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将一辈子顶着这个身份活下去。 事已至此,她别无选择,但她不愿意再牵扯进来一个无辜的人。 闻言,闵楚然蹙眉。 她没有立即回答魏婉芸,反而追问道:“你为什么突然做这个决定?” “我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 “那你便要清楚,嫁给我意味着什么。” 在闵楚然看来,明明知道她是女儿身,却还要固执的往她这个火坑里跳,魏婉芸一定是遇到了极大的麻烦,或者是一时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 然而,魏婉芸却点了点头。 这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 她垂眸看着手中的茶盏,认真分析道:“我跟四皇子的事情,你也听说了。” “不管事情成与不成,跟德妃和周家的梁子是结下了,这事情没那么容易过去。” “这倒不是最要紧的,再过段时间,四皇子回京……我担心他会仗着救灾有功请旨……” 毕竟是天家,对方是皇子。 一旦赐婚的旨意赐下了,这婚事就棘手了。 魏婉芸现在既不想嫁四皇子顾修文,亦不想跟靖王府有什么牵扯,不想嫁给顾瑾知。 沾染上了四皇子这件事,即使德妃和周家捂得严实,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更何况,四皇子压根儿就没想掩饰这件事。 眼下她没有心仪之人且不说,到时候这边消息一经传出,想要说一门当户对的好婚事,怕是也难。 毕竟,没有谁愿意趟这趟浑水。 既如此,赶在四皇子回京之前,将自己的亲事定下来,自然是上上之策。 魏婉芸思来想去,闵楚然都是最好的选择。 显国公府是强有力的靠山,一旦这亲事定下,便是顾修文是皇子,也不敢轻易搀和。 再者,见多了后宅的阴私和争斗,显国公府简直不要太安逸。 她对闵楚然知根知底,世子妃亦待她如亲生女,既避免了婆媳矛盾,又少了后宅的争斗。 至于孩子,以后悄悄从闵家旁支抱一个过来,对外称是从她肚子里出来,她和闵楚然甚至能“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 而且,有了闵家,哪怕将来靖王举事,她也多了一份护住外祖家的筹码。 对于闵楚然来说,比起去耽搁其他姑娘,而且还要小心遮掩自己的身份,娶她简直百利而无一害。 这是个双赢的法子。 以闵楚然的聪慧又怎么会想不到这里面的好处。 但她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面含担忧的看向魏婉芸:“你是不是还遇到了其他麻烦?” 还不等魏婉芸开口,她又道:“如果只是为了避开四皇子,其实也不必做到这般,我可以帮你。” 然而,话音才落,却见魏婉芸笃定的摇了摇头:“我已经想好了,你到底想娶还是不想娶,给句准话。”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魏婉芸原本严肃认真的话语里已经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笑意。 她两眼弯弯,原本绝美的容貌,因着这一笑,而越发璀璨生辉,让人移不开眼。 一想到这样绝美的人儿,要陪着自己蹉跎一生,闵楚然却笑不出来了。 她抬手点了点魏婉芸的额头,看她的目光,也像是姐姐一般,带着宠溺又无奈道:“我倒是想娶,但我没那个福气不是?” “你可想好了,这要牺牲你一辈子的幸福。” 闵楚然还当魏婉芸是一时冲动,继续劝道:“你想想那些待字闺中的小姑娘,哪个不憧憬着将来夫妻恩爱和睦,儿孙满堂……” 而这些,都是她不能给她的。 她能给魏婉芸的,不过是显国公的庇护,和将来世子妃的名头罢了。 而她再清楚不过,魏婉芸在意的并不是那些。 魏婉芸叹了口气,迎着闵楚然担忧的目光,认真道:“我当真想好了。” “我没有想嫁的人。” “便是阿娘替我说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又如何?这世间的男儿,又有几个不是妻妾成群?” “你看我阿娘,便是很好的例子。” 即使魏耀宗那般,依然是世人眼中情深意重的存在,他和阿娘的故事,依然被人到处传颂…… 这至少说明,在这些人眼里,男子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魏婉芸抬眸,看向闵楚然道:“比起那样,我嫁给你简直不要太称心。” “至少,你不会让我受委屈,而且,后宅也只我一个人,没的那些糟心事儿!” 说到最后,魏婉芸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闵楚然无奈,喝下了刚刚魏婉芸给她倒的茶,叹了口气才道:“让我再想想。” 闻言,魏婉芸的嘴角已经忍不住扬了起来。 他虽然没有立即答应,但闵楚然这意思,就算是同意了。 只等着她回头跟她阿娘,也就是世子妃说了,这事儿便成了。 虽然知道闵楚然不会拒绝,但说到这里,魏婉芸还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阿芸。” “我总觉得……你跟之前有些不同。” 闵楚然喝了一口热茶,不等魏婉芸反驳,她先开口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就在年前,你还趴在墙边,跟我说要找一个什么样的郎君做相公。” 这才几个月,魏婉芸竟然一副已经看淡红尘就差没出家的心态了。 这让闵楚然如何不意外。 魏婉芸摆了摆手,“人总要长大的。” 怕闵楚然担心,魏婉芸又道:“还有些事情,一时半会儿我也解释不清楚,等时机成熟了,我再说与你听。” 至此,闵楚然也就不多问了。 她点了点头,抬手拈了一粒果子丢进嘴里,并玩味道:“那我可得好好珍惜一下现在的逍遥日子,等将来……怕是得换上惧内的标签。” 话音才落,惹得魏婉芸噗嗤一笑。 并顺着她的话头打趣道:“那是当然,也不看看你要娶的是谁。” 两人正笑做了一团,就在这时候,墙角响起一声唿哨。 有人来了。 闵楚然面上的笑意未变,但眸子里却多了几分警惕。 魏婉芸亦是如此。 这偏僻禅院是她和闵楚然的秘密。 这里地处偏僻,平时都极少有人来,更何况今日贵客云集,前面忙成那样。 旁的倒没什么,但对外闵楚然毕竟是外男,若让人撞见魏婉芸在这里听她“私会”。 对魏婉芸的名声当然不会好。 两人心中的弦才紧绷起来,那呼哨又响了。 不同于刚刚的急促,这次明显平缓柔和了些许。 两人的神色也是齐齐一松。 不多时,就听到有脚步声自不远处匆匆而来。 “小姐?” 人还未至院门,魏婉芸就听到了翠珠压着嗓子的声音。 即使声音不大,但也能让人听出语气里的急促和不安。 魏婉芸在离开寮房之前,悄悄吩咐过翠珠,所以翠珠找来这里并不意外。 听到声音,魏婉芸连忙起身,跟了过去。 才打开院门,就见一脸紧张和不安,但看到她的一瞬眸子都亮起来的翠珠,急匆匆的扑了过来。 “小姐,不好了,五姑娘不见了。” 闻言,魏婉芸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翠珠忙道:“之前还好好的,我就去了一趟后厨,想去给五姑娘找点水喝,等我回去就发现五姑娘和青竹都不见了。” 如果只是这样,还不至于翠珠慌乱成这样。 毕竟今日这里香客众多,而相国寺又这么大,魏婉静主仆两人转去别的地方了都有可能。 直到魏婉芸看到翠珠拿出了一截残香。 “小姐,这东西……似乎有问题。” 闻香,制香,是翠珠的长相。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魏婉芸还有哪里不明白的。 这时候,闵楚然也已经来到了魏婉芸的身后。 刚刚两人的对话,闵楚然自是听见了。 盯着翠珠手上的残香,闵楚然皱眉道:“迷魂香?” 乍一见到显国公府小世子还在这里,翠珠有些惊讶,但很快也镇定了起来,对着闵楚然点了点头。 见魏婉芸已经沉下了脸来,闵楚然一改平时的玩世不恭,认真道:“我这就叫阿肆去找。” 话音才落,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落在了闵楚然的身后,正是她的暗卫阿肆。 魏婉芸点了点头,叮嘱道:“下山的路只有两条,今天上山的人多。” 在光天化日之下,掳走两个大活人,当然不容易。 所以,剩下的只那一条小路。 阿肆会意,点了点头,转身就没了踪影。 即使知道阿肆的实力,魏婉芸依然有些不安。 好在闵楚然对她微微一笑,保证道:“我亲自带人去另外山脚下等着,你先别急,捋捋可能是谁下的手。” 闻言,魏婉芸点了点头。 还会有谁? 对手不过那么几个。 与其坐着干等,魏婉芸决定从源头上下手。 闵楚然前脚走,她后脚就带着翠珠离开了偏院,直朝着寮房的方向而去。 (本章完) 第69章 069他怎么在这里 第69章069他怎么在这里 魏婉芸知道,以魏婉静和许氏那种怯生生,唯恐惹祸上身的性子,根本就不可能跟旁人结怨。 可能会对魏婉静动手的,魏婉芸能想到的也只有前脚在那凉亭里发生的一幕。 顾玉婷虽娇纵刁蛮,但顾忌着太后那头,当时都引而不发,更不可能在已经引起了不小的关注的时候,再对魏婉静出手。 即使顾玉婷要找人动手,那第一个要找的对象也该是她魏婉芸。 那周家姐妹,甚至德妃那边,同样是这个道理。 排除了这些人,那就只剩下魏婉宁了。 按说,魏婉宁前脚才挨了打,又被魏婉芸警告了一番,即使要下手也不会挑这个时候。 但魏婉芸想着王香莲娘家那帮人,眼皮子就跟着跳了跳。 即使没有证据,但强烈的直觉也在告诉她,这件事跟王家或者跟魏婉宁脱不了干系! 闵楚然虽然平时以玩世不恭的状态示人,但显国公府毕竟是东晟第一将门,闵楚然手下的人办事效率自是不用怀疑。 哪怕从魏婉芸过来这偏院算起,时间也不长,闵楚然的人应是很快能将人找到。 但一想到前世魏婉静的结局,魏婉芸哪里还坐得住。 即使因为她提前回京,很多事情变得跟前世不同,但她也怕阴差阳错之下,魏婉静又走了上一世的路…… 若她是被那王进科掳去…… 这念头才冒出来,魏婉芸的心都猛地一沉。 她脚下的步子蓦地一顿。 吓得紧随其后的翠珠一个趔趄。 “小姐,怎么了?” 魏婉芸摇了摇头,转而看向翠珠,“你先不要声张,去前面寻我阿娘,并悄悄提醒三叔注意一些。” 翠珠点了点头,提起步子就要走,不过她很快便反应过来,魏婉芸话里的意思,似乎没有要跟她一路走。 “小姐?” 魏婉芸摆了摆手,示意她快去。 “不用管我,我稍后去寻你。” 翠珠有些不放心,但对上魏婉芸坚定的眉眼,她也只好点了点头。 待翠珠前脚走,魏婉芸转身便往魏婉宁落脚的寮房而去。 距离她和魏婉静之前安顿的房间不过隔了一个院子。 魏婉芸有心去探听一下魏婉宁那边的动静,再加上不远处回廊边上不少的人,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魏婉芸没有走正门,而是趁着没人注意,翻身上了院墙。 特意绕了一个院子,几个起落,才终于来到了魏婉宁所住的寮房屋顶。 她俯下了身子贴着屋脊,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的将头贴近了青瓦。 因自幼习武,所以她的六识自是远超常人。 即使房间里的人已经刻意压低了声音,魏婉芸还是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了。 “哼!真真得气死我了!” “她魏婉芸凭什么!” “你看她那般做派和样子,像不像市井泼妇!” …… 听到魏婉宁的声音,魏婉芸这才轻手轻脚的将眼前的青瓦掀开了一丝缝隙。 因着这一丝缝隙,房间里的声音也更清晰了起来。 魏婉宁侧着脸,宝珠正弯腰拿着热鸡蛋在她红肿的脸颊上慢慢滚过。 “小姐,您慢点儿,不及时热敷的话,这里可得肿上许久的。” 听了这话,魏婉宁这才咬牙,压了压怒火。 不过,她越想越气,下一瞬竟直接抬手一把将宝珠手上的热鸡蛋给拍到了地上。 “肿就肿!” “反正我的脸面也已经丢尽了,倒不如就这样回去,让祖母看看,堂堂魏家嫡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做派!” 见状,一旁的宝珠突然扯了扯魏婉宁的袖子,压低了几分声音道:“小姐,刚刚表少爷的人递了消息过来,已经得手了。” 话音才落,魏婉宁的呼吸一窒。 与此同时,屋顶上偷听的魏婉芸心口也是一紧。 魏婉宁皱眉,原本艳丽的五官因为憎恨和厌恶而显得有些扭曲和癫狂。 “我表哥得手了?” 说着,她又有些不确定,“你确定?魏婉芸身边可是跟着高手的,他的人是如何轻易得手的?” 宝珠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但先前奴婢远远瞧着,那些人好像都在……夫人身边。” 知道魏婉宁憎恶赵兰心和魏婉芸母女,所以平时在魏婉宁面前,宝珠都不会提“夫人”二字。 这代表着正妻的称呼,每提一次,都似是在嘲讽她,她不过是个妾生的庶女。 所以,宝珠迟疑了一下,才说出口。 不过,这一次魏婉宁面上没有半点儿不愉,甚至得了这个答案之后,她原本狰狞的五官突然绽放出了无比灿烂畅快的笑意。 “好啊!好得很!” “幸好今日大殿烧香求签的人多,等赵兰心发现魏婉芸不见了,怕是魏婉芸都不知道在天香楼里被野男人糟践了多少回了!” 越说,魏婉宁越是兴奋。 她甚至顾不得脸颊上的疼痛,蓦地站起身来,“不行,我得过去拖住她,时间拖得越久……” 说着,她已经提起了步子就要往外走去。 只是,才走出两步,她又突然顿住步子,转而对宝珠道:“还有魏婉静那个贱人!你回头给我表哥递个信儿,让他一并收拾了!” “赵兰心等会儿只顾得上找魏婉芸,怕是没心思看顾魏婉静。” “等魏婉芸一出事,赵兰心也就垮了,到时候……” 闻言,宝珠点了点头,抬眸跟魏婉宁相视一笑。 主仆俩笑吟吟的出了门,一路去了大殿,准备拖住赵兰心。 待两人前脚走,魏婉芸后脚就翻身离开了屋脊。 她想过魏婉静被掳跟魏婉宁和王家有关,但却没想到,魏婉静竟是替她挡了灾。 那间寮房,本是给她安排的住处。 之前她拉着魏婉静回去上药,怕魏婉宁再来找麻烦,还留了翠珠守着。 没曾想,翠珠前脚去拿茶水,后脚王进科的人就潜进了寮房。 王进科的人大概也是草包,或者没有见过魏婉芸和魏婉静本人,所以就将房间里被迷晕的魏婉静和青竹,当做了魏婉芸和翠珠给掳走了! 魏婉芸知道魏婉宁对她心里存着怨恨,恨她阿娘抢了王香莲正室的位置,也恨她抢了她嫡女的身份。 这些年,靠着赵兰心的嫁妆,赵家的补给,一穷二白的魏耀宗才能坐到如今的位置,还有魏家上下的吃喝用度…… 这些魏婉宁非但没有半点儿感激,甚至早已经怀恨在心。 连魏婉芸都没有想到,魏婉宁竟然恶毒至此。 天香楼…… 京都最有名气的青楼。 魏婉宁,王家……这些人怎么敢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从这屋脊上翻身下了院墙。 魏婉宁固然可恨,但眼下却不是跟她算账的时候,魏婉芸要在第一时间把这消息递给闵楚然,让她先去救人! 事关魏婉静和青竹的清白,马虎不得。 因为着急,所以她选择抄近路,越过前面的院子,直接去大殿那边寻闵楚然留在外面的随从。 他们能在第一时间通知到闵楚然。 即使没寻到,她也能找到三叔他们,让他们迅速下山去天香楼堵人。 只是,人越着急,脚下的步子越快,心神不宁的时候,也越容易出错。 眼看着翻过眼前这屋脊,只稍落到墙根,一个转角就能看到大殿,谁曾想,魏婉芸脚下竟是一滑。 原本轻轻踏在屋脊上的步子一个趔趄,整个人差点儿没站稳。 好在魏婉芸反应及时,她后腰一挺,脚尖勾住了屋脊,一个鲤鱼打挺就要翻身而起,偏偏在这时候,脚下突然传来一声冷呵。 “谁!” 那声音又冷又脆。 话音才落,魏婉芸只听到一声呼哨,她刚刚要落脚的瓦片突然炸裂开来。 她原本就还没有完全稳住,就靠着这一脚踩下去。 瓦片一炸,魏婉芸甚至来不及多想,整个身子失了平衡,重重的摔了下去。 她反应也是不慢,在她身子将屋顶砸破一个大窟窿之前,魏婉芸及时抬手抓住了屋脊,就要借着那一臂之力翻身再起来。 然而,变故再起。 屋子里的人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暗器。 魏婉芸只听到一道嗡鸣声,她只感觉到一阵寒光扑面,那冷冽肃杀的锋芒直直的朝着她抓着屋脊的手腕袭来。 那一刹,魏婉芸不得不放了手。 这一放,身子便彻底失去了仰仗,甚至因为她这几番挣扎,力道反噬之下,她以更快的速度坠落了下去。 哐当! 原本只炸开了一个小洞的屋顶,被她的身子直接砸了个大窟窿。 伴随着稀里哗啦的一声响。 急急坠下之后,一个翻身才堪堪稳住身形的魏婉芸,要不是千钧一发之际,翻身躲避及时,都要被那一阵阵瓦片和木头碎屑砸了个满头满脸。 但即使是这样,那飞扬的尘土也几乎将她吞没了。 即使没被砸得满头包,但也依然是灰头土脸的。 不过,比起身上的窘迫来,提着一颗心的魏婉芸在第一时间注意的却不是自己,而是屋子里的两道气息。 她刚刚在屋脊上,第一次被人打碎脚下的瓦片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 屋子里有人,而且不止一个。 后面,那道害她摔下来的冷芒,自然也是屋子里其中一人的杰作。 虽然自己落得这般下场,但魏婉芸第一时间感觉到的不是气恼和窘迫,而是惶恐和不安。 今日来相国寺的,非显即贵,对方又身手不凡…… 她一心挂念着魏婉静,贸然闯入了人家的地盘,是她不对在先。 便是人家出手伤了她,杀了她……她也没有地方可喊冤去。 魏婉芸的惴惴不安只持续了一瞬。 还不等她为自己想好后路,却在对上那双清冷无波的眼神的一瞬,蓦地愣住了。 她所有的心思,都在这一瞬化作齑粉。 随风一扬,便似眼下头顶上还在纷纷扬扬的粉末灰尘似得。 魏婉芸怔了怔,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 对面那人穿着一袭墨色锦袍。 不同于之前在落云城的时候,穿着掌柜的那套不大合身的长衫那般窘迫。 此时,那一席锦袍就好似为他量身定做的似得。 即使袍子的边角没有半点儿纹络修饰,但也依然衬着他犹如神祗。 哪怕只是随意的在那里坐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但那淡漠清冷的模样,却已经将矜贵二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只一眼,便让人生出几分高不可攀的尊贵和威仪来。 “周……” 周邵初。 他怎么在这里! 魏婉芸动了动唇,只一开口,嗓子就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得,将那人的名字也给卡在了喉头。 下一瞬,原是想强装镇定的她,被面前的粉尘搅得再控制不住,直接“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出来。 “魏四姑娘?” 待魏婉芸用最快的速度镇定下来,再飞快的抬眸看去,只瞧见了那人嘴角似乎勾勒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之所以是似乎……因为她也不确定,她看到的是不是错觉。 直到一道有些许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困惑唤了她。 魏婉芸这才从震惊和失态中回过神来。 “魏四姑娘?原来是你!” 魏婉芸循声看去,才发现周邵初的身后竟然还站着一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 屋子里门窗紧闭,光线本就暗淡,他又是隐藏在阴影处,再加上周邵初浑身上下的气场太过于强,以至于他没有出声,魏婉芸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他。 “赵津?” 有那么一瞬,魏婉芸险些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可眼前的人又如此真实。 他坚毅如刀削似得五官带起了几分温和的笑意。 在对上魏婉芸诧异的眼神之后,他对魏婉芸抱了抱拳,招呼道:“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 而且,还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魏婉芸张了张嘴,瞧见了赵津眼底的诧异和困惑,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不过,在这里竟然遇见了赵津,还有突然人间蒸发了似得周邵初,魏婉芸眸中的困惑并不比他们少。 只是,她脑子转得飞快,尚未替自己寻个台阶和说辞,却见对面周邵初嘴角微扬,语气冷清寡淡道:“没想到,小姐的兴趣爱好竟是如此特别。” 这一次,魏婉芸倒是将他嘴角的笑意看得分明了。 (本章完) 第70章 070更要紧的事 第70章070更要紧的事 那一瞬,魏婉芸的嘴角都控制不住的抽了抽。 亏她之前还在替他担心,怕他一个人在外面遇到危险或者仇家。 如今看来,人家过得好好的不说,那张嘴依然是半点儿不饶人。 一开口,说出来的话还是那般的欠揍! 这是她的兴趣爱好吗? 她这分明是被人打下来的。 至于打她下来的那个人…… 魏婉芸下意识转头看了看站在周邵初身后的赵津。 之前为了找周邵初的线索,她一路跟着靖王府的马车追都没追到。 这可倒巧了,两人凑一起,都在这儿遇见了。 一时间,魏婉芸竟是不知道该先跟赵津打个招呼,问出心中的困惑,还是该先问问周邵初怎么在这里。 不过,倒也不用她开口,对面的赵津已经扬眉对她笑了笑,爽朗道:“在这里能遇见魏四姑娘,可算是巧了。” 说着,赵津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头顶上被魏婉芸砸出来的窟窿,不解道:“不过,魏四姑娘,这是……” 魏婉芸的眼皮子跟着跳了跳。 一时间,竟不知道作何解释。 刚刚在屋顶上,被人察觉到的一瞬间,魏婉芸其实已经在心里替自己找好了说辞。 就说是追着刺客,追着什么人路过了这里都行。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见周邵初。 分明对方什么都没说,只那淡淡的一个眼神,似笑非笑的扫向她,魏婉芸都有一种被他看穿一切的窘迫来。 所以,在他面前再扯了那些借口,都是自取其辱。 魏婉芸头皮发麻,但面上还依然故作镇定。 她一边抬手拍着脑袋上和肩膀上的灰尘,一边从容解释道:“抱歉,我有急事赶去大殿,想着抄近路,没曾想……” 说到这里,魏婉芸蹙眉,看向赵津。 在她脚下的瓦片第一次炸开,就该是赵津的手笔,还有后面切向她手腕,害她身形不稳的暗器。 她之前也跟赵津切磋过,这人那时候不是她的对手,现在琢磨着他刚刚的那一手,显然功夫又精进了不少。 她虽然满脑子疑惑,也有许多问题要向周邵初求证,但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魏婉静那边耽搁不得。 念及此,魏婉芸身子一动,一边迅速抖落身上的灰尘,一边看向周邵初道:“我还有急事,先离开一下。” 至于这屋顶…… 还未等魏婉芸说出等下会找人修补的话来,一旁的赵津已经十分爽快道:“既是熟人,又有什么关系,魏四姑娘的事情要紧,这里我会找人修补的。” 既然如此,魏婉芸便没什么好说的。 她看了看大门的位置,对着两人点了点头,便转身快步去拉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她想不通,这青天白日的,周邵初到底有什么事情要跟赵津关起门来谈。 而这两人之间,以及靖王府,到底是有怎样的关联。 只眼下魏婉静的事情要紧,她来不及多想,便快步出了院子。 大殿周围,檀香袅袅,人影娉婷。 魏婉芸很快就找到了赵兰心的所在。 赵金宝和赵玉宝已经被支开去寻魏婉静的下落了,此时赵兰心身边只有锦绣和翠珠,三叔在一旁护着。 人多口杂,翠珠应该还没有将魏婉静被掳走的事情跟赵兰心说。 所以,看到匆匆前来,连头发都有些乱的魏婉芸,赵兰心微微一怔,担忧道:“绾绾?” 魏婉芸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她将三叔叫到了一边,把魏婉宁的那一番话告知了三叔,让其立即把消息带给闵楚然,并迅速赶去天香楼。 事关重大,三叔也不敢耽搁,点了点头,脚下生风,转眼就消失在了魏婉芸的视野里。 魏婉芸这才回头叫了赵兰心一起回寮房。 房间门窗大敞,屋子里的迷香早已经被山风吹得荡然无存。 魏婉芸将那半截迷香递给了赵兰心,言简意赅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了赵兰心听。 听到最后,赵兰心的眸子里已经一片冰冷。 “他们倒是好大的胆子。” 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她宝贝姑娘身上! 赵兰心甚至都不敢想如果被掳走的是魏婉芸的话,她会怎么样。 光是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她就浑身上下直冒冷汗。 “阿娘,我没事。” 魏婉芸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我不是五妹妹。” 她有功夫傍身,六识异于常人,再加上本来就已经对王家的人提了十二分的小心,怎么可能上了他们的道儿。 因为福云楼的事情,她和阿娘都知道,王家的人不会善罢甘休。 尤其可能会趁着她们这次出行搞些小动作。 所以,她才要三叔他们守着阿娘,生怕出什么岔子。 但谁曾想,王进科的人误将寮房里的魏婉静当做了她…… 给魏婉静带来这样一场无妄之灾。 魏婉芸揪心得很。 “你说那显国公府小世子会找到人吗?” 即使魏婉静是个庶出的丫头,但因着魏婉芸的喜欢,赵兰心不免也多看顾了些。 “嗯。” 魏婉芸点了点头。 她的话音才落,就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魏婉芸连忙起身迎去。 她才探头走到门边,就看到闵楚然的亲随阿肆低着头,快步而来。 “魏四姑娘。” 走近之后,阿肆对魏婉芸见了礼,目光扫了一眼魏婉芸身后的几人。 魏婉芸摇了摇头:“但说无妨。” 阿肆这才垂眸,压低了声音道:“我家公子让我来回话,人已经截到了,就在山脚下。” “寺里人多眼杂,为免节外生枝,他让人先悄悄送到了魏家的马车上。” 听到这话,魏婉芸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同时,赵宝林的身影也自不远处传来,应是过来给她回话的。 魏婉芸点了点头,对阿肆道了谢,这才转身看向赵兰心。 “阿娘,没事了。” 魏婉芸想着魏婉静这时候一定又惧又怕,最是需要人陪着需要人安抚的。 她理应立即赶过去的,但是她的目光却不受控制的看向了东南一角。 也不知道赵津和周邵初还在不在。 当初在落云城,周邵初答应了她,最多不过半个月,会来魏府替阿娘看诊。 如今,算起来也是十天有余。 如果没有这一次偶然撞见,她还不知道他人已经来了京都。 想着他那清冷寡淡的眼神,魏婉芸突然间对他是否还会来魏府一事,变得不是那么确定了。 “怎么了?” 魏婉芸发愣的模样没有逃过赵兰心的眼神,她柔声道:“怎么了?” 魏婉芸摇了摇头,“阿娘,五妹妹已经在山脚下的马车上等着了,你们先去,我随后就来。” 见赵兰心没有阻拦,魏婉芸提着一角裙摆,便快步奔着她刚刚路过的那间院子而去。 距离不算远,路上来往的人也不多。 魏婉芸没有花了多少时间,就再一次来到了那间院子门口。 只是,里面哪里还有周邵初和赵津的影子。 若不是两个小沙弥正在打扫着地上的碎瓦片,魏婉芸都要以为之前的遇见是自己的错觉了。 也不知道这两人去了哪里。 魏婉芸正琢磨着,若一直找不到周邵初,自己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从靖王府那边下手去查,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自拐角处传来。 “真是晦气!又不是我惹得她!” “明明是魏婉芸给她找得不痛快,她偏要拿我撒气!” “有本事,她去找魏婉芸啊!明明有着郡主身份,却还是要被魏婉芸给吃得死死的,丢不丢脸!” 魏婉芸一抬头,就瞧见了从对面小径上骂骂咧咧走过来的魏婉宁。 她之前还在想着,说是去拖住赵兰心的魏婉宁去了哪里? 如今看来,是被清雅郡主顾玉婷给叫过去出气了。 魏婉宁憋了一肚子火,原本要咒骂魏婉芸的话,在抬眸看清楚魏婉芸的一瞬间,卡在了喉头。 “魏……魏婉芸……” “你怎么在这里!” 魏婉宁几乎脱口而出。 她身边站着的宝珠也是一脸惊诧的看向魏婉芸。 不等魏婉芸开口,她们主仆两人已经迅速的交换了一个惊疑的眼神。 魏婉芸不是被掳走了吗! 怎么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魏婉芸没给她们主仆反应的时间,她冷眼扫了她们一眼,便提起步子往前去,想着赶快追上阿娘。 至于这两人,回去了再收拾了也不迟。 既然她们都能把主意打到掳了她丢进天香楼里任人作践上,那后面也就别怪她无情了。 瞧着对面魏婉宁那丝毫不加掩饰,满是怨毒的眼神。 有那么一瞬,魏婉芸甚至生出直接将这两人敲晕了送去天香楼,让她们自食恶果的念头。 但也只是一瞬,她便放弃了。 倒不是她心软,而是她想到了,一旦魏婉宁落入青楼的消息传了出去,对魏家的名声必然有损。 她和魏婉静都还未出阁,阿兄也还未娶亲。 为了一个魏婉宁,不值当。 报复她们的路子多的是,不必急于一时。 魏婉芸懒得在这时候跟她们浪费口舌,提步便走。 眼见着魏婉芸瞧都没瞧自己一眼,魏婉宁只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屈辱。 她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魏婉芸!”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魏婉芸提起的步子一顿。 她转头,冷眼对上已经盛怒的魏婉宁,语气清冷入骨道:“怎么,之前挨的巴掌还不够吗?” 她身子未动,但那神情俨然是下一瞬就能冲上来,不带半点儿迟疑的,就能直接甩魏婉宁几个更为狠辣的巴掌。 魏婉宁果然被吓住了。 她尚未消肿的脸颊似是当真又挨了一记似得,顷刻间,只觉得火辣辣的疼。 而魏婉芸也只扫了她那一眼,便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她,便提步离开。 时间已经不早,太阳早已探出了云层。 金灿灿的光芒洒在了亭台屋脊上,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魏婉芸没再耽搁,快步穿过上下山的人流,到了山脚。 远远的就看到了魏家的几辆马车,旁边还停着显国公府的车架。 魏婉芸还未走至跟前,就对上了闵楚然那双笑吟吟的眸子。 “人我给你平安带回来了。” “说吧,该怎么感谢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手上多了一柄折扇。 随着她这句话音落下,她手腕一抖,折扇带起的风,掠过魏婉芸的面颊和发丝。 那神情……简直像极了浪荡子。 偏生,她又生了这么一副雌雄莫辩的姣好皮囊,一双含情目,再加上举手投足间自带的从容和贵气,非但不惹人反感,反而越发衬着她多了几分风流俊雅。 简直比那些世家小公子,更像……公子。 山脚下,人来人往,比山上的人更多。 闵楚然只一句话,一个动作,就已经惹了不少人的目光,其中不乏许多世家贵女倾慕的眼神儿。 明明都知道对方老底儿,偏偏闵楚然还要拿她开玩笑,魏婉芸不由得瞪了她一眼。 也似笑非笑的,开玩笑道:“殿下身份尊贵,犹如众星捧月,什么都不缺,想要我怎么谢呢?” ——不如,以身相许? 当然,后面半句话,魏婉芸只动了动唇,在只有闵楚然能看见的角度,用口型说出来的。 见状,闵楚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啊。” 说着,她脚下的步子一转,就要朝魏家的马车走去,嘴上振振有词道:“正好魏夫人也在,我去打声招呼。” 见状,魏婉芸瞪了她一眼,连忙快步拦在了她的身前。 赵兰心并不知道闵楚然的秘密,而她跟闵楚然的婚事,她也还没跟赵兰心说呢。 这家伙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捅到了阿娘面前,当然不好。 魏婉芸还没有开口拒绝,就见闵楚然已经顿住了步子,笑道:“开个玩笑,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魏婉芸:“……” 要不是她亲眼看过闵楚然的身子,十分确定她的里子是个姑娘,她都要怀疑眼前这个浪荡子是真的混不吝的! 成功的逗到了魏婉芸,闵楚然心情大好,她笑着上了自家马车,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对魏婉芸招了招手:“魏四姑娘,我们后会有期。” 这么招摇的招呼,当然不是对着魏婉芸的。 果然,闵楚然的声音才落,四下已经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本章完) 第71章 071安神 第71章071安神 同时那些原本落在魏婉芸身上的,带着好奇的打量目光,在这一瞬间多了几分羡慕和嫉妒。 这人…… 魏婉芸哭笑不得。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跟闵楚然的婚事说定了,她跟闵楚然之间多一些走动倒也无妨。 至少,让德妃那边提前得个信儿,想要对她动手,也要有所顾忌。 说不定德妃还得推波助澜,巴不得他们这婚事成了,免得她再跟顾修文沾上边。 闵楚然一走,魏婉芸也提起步子往自家马车跟前走去。 只是,还未等走至跟前,就见一小沙弥步履匆匆的自台阶上下来。 远远的就朝着她招手道:“施主,请留步。” 如果不是正对上他的眼神儿,魏婉芸都不能确定叫的是她。 毕竟,她跟这寺庙里的僧人并没有什么交集。 为数不多的来相国寺的几次,都是等赵兰心去上香之后,她悄悄去见了闵楚然。 魏婉芸站定,抬眸看去,“小师父。” 小沙弥快步走至跟前,对魏婉芸见了礼,“打扰施主了。” “明空师父托我将此香赠与施主,并叮嘱施主入睡前焚此香,可缓解施主的头疾。” 闻言,魏婉芸微微一怔。 明空大师怎么会知道她近段时间因总是被噩梦纠缠,头疼不已。 半梦半醒间,脑子里浮现前世的种种,尤其是一想到跟靖王世子顾瑾知相关的,她的脑子就像是被人用刀子在剜似得。 魏婉芸尚未开口,小沙弥又道:“明空师父说,缘来缘去,如潮水涨落,自有其定数,即使眼前如雾里看花,也不必苦苦纠结,只是机缘未到,还望施主静心,养神,随心而为。” 魏婉芸仔细琢磨着明空大师的这句话。 静心,养神,随心而为。 是暗示那些她想不通,串联不起来的记忆或者跟前世不同的轨迹,只是因为时机未到? 世人都说,明空大师早已跳出了红尘,已有半神之姿。 他的这番指点是想告诉她什么? 魏婉芸双手合十,恭敬道:“多谢小师傅告知,只是我一介俗人,愚钝得很,一时间参不透明空大师的禅语,可否请小师傅行个方便,让我当面请教明空大师?” 那小沙弥似是已经料到了魏婉芸会有此一问。 他抬手将手中的香盒递了递,神色恭敬道:“阿弥陀佛,明空师父说了,机缘未到,施主若是有意,可十日之后来相国寺参禅。” 魏婉芸接了那香盒在手,目送了小沙弥离开,这才垂眸看着掌中不过半个巴掌大的香盒。 十日之后。 她想不通,难不成,这十日里,就能发生什么机缘吗? “绾绾?” 魏婉芸正发愣,在马车上迟迟没有等到她过去的赵兰心出声提醒。 魏婉芸连忙收了香盒,转身快步迎着马车走了过去。 “阿娘。” 马车上,中了迷药的魏婉静和青竹都还陷在昏迷之中。 翠珠扶着青竹,赵兰心扶着魏婉静,一左一右,分别让她们靠着马车侧壁躺着。 “大师说了什么?” 刚刚小沙弥的声音不大,赵兰心在马车上听得并不真切。 魏婉芸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就是最近我总是做噩梦,梦醒之后会头疼,大师赠了我这香盒,说是能静心凝神的。” 想着魏婉芸之前说的那些噩梦,赵兰心不免忧心忡忡。 魏婉芸笑着抱着她的手,撒娇道:“阿娘,我没事的,明空大师还说十日之后,让我来这里参禅呢,可见我还跟佛有几分缘法。” 闻言,赵兰心也不由得惊讶,不过想着刚刚显国公府小世子的那一番举动,赵兰心不由得提醒道:“我知你跟小世子有几分青梅竹马的情谊,往日说闹便也罢了。” “但如今你们也不小了,都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以后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应该避着些。” 马车滚滚前行。 魏婉芸眨了眨眼睛,半开玩笑道:“阿娘,你觉得闵楚然如何?” 话音才落,赵兰心的眼皮子都跟着跳了跳。 她一手按在魏婉芸的手背上,神色间带着几分警惕道:“你之前说要嫁的,该不会就是他吧?” 虽然被说中了,但瞧着赵兰心的神色并不大好,魏婉芸没有立即承认,反而追问道:“阿娘不喜欢他吗?” 赵兰心摇了摇头,但很快又点了点头。 她握了魏婉芸的手,叹了口气道:“诚然,小世子人是不错,但是……我瞧着他未免也太乖张了些,为人失了几分持重不说,在外面的名声……” “绾绾,娘不希望你走了我的路子。” “我只盼着你能嫁一个一心一意待你的。” 赵兰心的苦口婆心魏婉芸自是能理解。 也不怪赵兰心虽喜欢闵楚然,但并不乐意闵楚然做女婿,毕竟闵楚然招猫逗狗,沾花惹草的名声是人尽皆知。 想要直接说服赵兰心并不容易。 不过,也不急于一时。 魏婉芸反握住赵兰心的手,笑道:“阿娘,你放心吧。” “我心里有数的。” 她之前也曾犹豫过,要不要将闵楚然女儿身的事情告诉阿娘。 但那犹豫也只是一瞬,就被魏婉芸否定了。 她倒也不是担心阿娘会往外泄露了闵楚然的秘密,而是以她对阿娘的了解,若她知道,定然是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 哪怕是为了避开四皇子,只是先订亲,怕是也不成。 既如此,就先瞒着吧。 几人先行回了府,并没有等魏婉宁,不过怕再横生枝节,赵兰心还是差了赵宝林等在魏婉宁的马车跟前,将其接了回来。 不过,即使这般,魏婉宁回了府之后,依然跟太夫人那边哭诉了一通自己被赵兰心丢在了相国寺。 当然,还有她被魏婉芸甩了巴掌一事,也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气得太夫人当即就差了人过来请魏婉芸过去。 只是那人还没等靠近明月楼,就被赵兰心手下的丫鬟锦绣给拦了回去。 给出的理由是魏婉芸今日受了风寒,出不得门,若病情加重了,没人担得起这责任。 气得太夫人连摔了几个茶盏。 魏婉芸虽然没有真染了风寒,但从相国寺回来,也确实觉得身体乏得很。 她守着魏婉静和青竹醒来,确定两人没事,又安抚了一番,叫翠珠将人送了回去,便再也提不起精神来。 匆匆洗漱了一番,她甚至连晚饭都没用,就直接睡下了。 不过在临睡前,她让翠珠点了明空大师给的香。 这一夜,魏婉芸又做了一个冗长的,关于顾瑾知的梦。 依然是那杏花纷飞的小阁楼。 她才从翠珠口中听到外祖父一家的消息,当时便气得浑身发抖。 噬骨的疼痛让她几乎窒息。 恰巧这时候,顾瑾知从外间进来。 急火攻心之下,魏婉芸拿了篦篓里的剪子,一个箭步朝着刚打起帘子进来的顾瑾知冲了过去。 “顾瑾知!” “为什么!” 为什么好好的靖王府要谋逆篡位! 为什么靖王府的铁骑要踏破蓟州,逼得赵家上下走上了绝路! 那是她嫡嫡亲的外祖父一家! 她的骨子里亦流淌着赵家的血。 她还是他的世子妃,为什么他们能做到如此冷血! 几乎要失了心智的她,不管不顾的朝顾瑾知的胸口刺了过去。 顾瑾知一抬手,及时抓住了剪子,那锋利尖尖儿堪堪停在他胸口的位置,再晚一瞬,就能让他血溅当场。 然而,他神色清冷,就好似没看到那近在咫尺的杀招一般。 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竟然满是歉意和惶恐。 “绾绾,你且信我,此事非我本意。” “待我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已经迟了……” 魏婉芸的手死死的攥着剪子的一头。 听到这话,她扬起脸来,笑得凄然,但语气却十足的讽刺道:“你会不知情?” “别跟我说你父王的谋逆只是临时起意!” “那三十万铁骑难不成是凭空冒出来的!” “你们早有不臣之心!” “顾瑾知,是不是从娶我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料到了如今这般结局?” 毕竟,赵家世代忠心为君,是靖王起兵谋逆的第一块绊脚石。 就算朝廷腐败,君王昏庸…… 就算他们有一千个一万个要起兵的理由,但魏婉芸相信,只要有心,就一定能想到护赵家周全的法子。 不至于让赵家沦落到那般惨烈的下场。 但是,他没有。 魏婉芸双目几乎要充血,她死死的盯着顾瑾知,一字一句道:“你叫我信你,我也在试着信了。” “可是,结果呢?” “这就是信你的下场!” 话音才落,魏婉芸将剪子往回一带,趁着顾瑾知愣神的一瞬,就要再刺向他。 只是,这一次,他迎向了她的目光,不避不让。 甚至连半点儿防御的姿势都没有。 “绾绾。” 再一开口,他的嗓音里都沙哑了几分。 平日里总是从容优雅的他,这时候看起来竟显得疲惫又落魄。 没有了抵抗,魏婉芸分明可以将那剪子插入他心口的。 但是,不知道怎的,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眸子,她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顾瑾知!” “我恨你!” 她恨极了他。 但更恨下不了手的自己。 她护不住外祖父一家,亦下不去手替他们报仇。 她的亲人,她要护着的人,一个一个离她而去。 而她却被折了羽翼和锋芒,只能被困在这四角庭院。 那一瞬,魏婉芸彻底失去了理智。 她发了疯似得推开了挡在面前的顾瑾知,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 沿路的丫鬟和护卫看到她这般疯魔的样状态,连阻拦都没顾得上。 府门外正好拴着一匹马,已经武功尽失的魏婉芸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爆发力,直接翻身上了马,一路不管不顾的狂奔了出去。 冷冽的风扑面呼啸着从耳畔过去,她脑子里空白一片,只有一股强烈的想要逃离的冲动。 眼前的一切全都成了虚景,就这样,她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身下的马儿突然一声嘶吼。 她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还不等她从极度的晕眩和痛楚中回过神来,就看到了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箭羽,还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提剑朝她扑来。 那一瞬,她想,就这样死了也好。 反正她在乎的人也都不在这世上了。 她这样如同行尸走肉的活着,还不如死了。 死了之后,说不定她还能追上阿娘和阿兄,还有外祖父他们。 那一瞬,魏婉芸闭上了眼睛。 她的面上没有绝望或者恐惧,反而带起了一抹释然的轻笑。 只是,下一瞬,那预料之中的刀伤箭伤,并没有落在她身上。 倒是眼前一暗,她整个身子被人卷进了怀里。 随着那一缕沁人心脾的幽兰香钻入口鼻,魏婉芸一抬眼,就对上了顾瑾知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 这一瞬,那双眸子里满是惶恐和不安。 而同时,大滴大滴的尚且带着温热的鲜血从他的胸口滴到了她的脸颊。 已经心如死灰的魏婉芸这才蓦地睁大了眼睛。 就在刚刚那一瞬,顾瑾知冲出来,用他的血肉之躯替她挡下了致命的一箭。 那箭头上粹了毒。 眨眼的功夫,原本猩红粘稠的血就已经变了颜色。 还被他护得死死的魏婉芸眨了眨眼睛。 她尚未开口,顾瑾知已经抬手遮住了她的眼,并在她耳畔呢喃:“绾绾别怕,我百毒不侵。” 魏婉芸的心,也在那一瞬间差点儿停止了跳动。 下一瞬,却听他声音沙哑,哽咽道:“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钻心的疼痛便从那一瞬,自心口蔓延至了四肢百骸。 魏婉芸一个激灵,就这样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 她没有听到当时自己的回答。 外面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屋子里的香也已经燃尽。 魏婉芸动了动手腕,撑着自己的身子坐了起来。 这一次,她没有丝毫怀疑,这梦境就是她前世曾经经历过的。 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如此真实,哪怕已经醒来,她也久久都不能从那种濒临破碎的情绪中走出来。 可是,哪怕再身临其境,在梦中她也没能看清楚顾瑾知的模样。 不过,这一次梦醒之后,她的头倒是没有之前那么疼了。 魏婉芸抬手擦掉脸上的泪痕,穿上鞋子来到了案几前,看着那已经燃尽的烟灰迟迟回不过神来。 (本章完) 第72章 072盟友 第72章072盟友 明空大师说的,缘起缘落,顺其自然,是在告诉她,不要再执迷于上一世的怨恨吗? 可是,那刻骨铭心的恨意,又怎是一句放下就能释怀的。 魏婉芸不是圣人,她做不到。 撇开那些仇和怨之外,她也想知道,上一世的她和顾瑾知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梦境中,她看到的她和他之间,才不止于相敬如“冰”那么简单。 可无论她如何绞尽脑汁的想,也想不起更多的来。 之前一旦触碰到这里,脑子就像是要炸裂了似得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明空大师这香料的原因,如今脑子倒是不疼了。 但依然空空如也。 魏婉芸叹了口气,在案几前坐了下来。 不知怎的,思绪就飘到了周邵初的身上。 他明明已经来了京都,却又为何没有履行承诺登门替阿娘看诊?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而且那人嘴上从来不饶人,但魏婉芸对他却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觉得他说来,就一定会来。 想着赵津,周邵初,靖王府…… 这三者牵扯到了一起,魏婉芸忍不住皱眉。 她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大概是周邵初和赵津也是旧识,说不定上一次在落云城,周邵初去找的就是赵津。 而此番靖王府之所以提前回京,是因顾瑾知病了……赵津又是投在了靖王府门下…… 所以,为了顾瑾知的病,赵津找到了周邵初? 如果是这样,倒也能说得过去。 不过,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很重要的东西。 左右想不明白,魏婉芸便先将这件事放下了。 就在她发呆的这会儿功夫,日头已经起来了。 院里的粗使丫头也已经起身开始洒扫了。 魏婉芸也没有心思再去睡个回笼觉,干脆叫了翠珠起身,收拾了一番便去了兰芳园,陪着赵兰心一起用了早饭就带着翠珠出了门,直奔福云楼。 就这几日的功夫,已经足够赵贵等人将福云楼清理干净了。 魏婉芸过去的时候,他们甚至已经将给她单独辟出来的雅间都收拾好了。 就在二楼临街,偏南一角,坐在窗边饮茶,抬眸就可将京中最是繁华的百福大街一带的景致尽收眼底。 门口和案几上,都放着魏婉芸最喜欢的兰花。 推门而入的一瞬间,幽幽兰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书架案几旁还放着一架藤椅,上面铺着软垫,只一眼,魏婉芸就已经能想象的到自己懒散的躺在上面的时候,有多惬意了。 屋子里的摆设,也都是按照魏婉芸的喜好来的,想来他们是提前向赵兰心讨教过了。 魏婉芸在临窗的案几前坐了,便差了赵宝林去给闵楚然带话。 以她对闵楚然的了解,这姑娘看似自由散漫,但做事却是干脆利落得很。 有什么问题,绝对不会拖到第二天。 所以,她琢磨着,昨晚闵楚然就该是把她要成亲的提议跟她娘说了。 今日应该有个答案了。 闵楚然这边敲定下来,她才好想法子在自己阿娘这边转圜。 在魏婉芸手中第二杯热茶见了底的时候,闵楚然的声音也出现在了门口。 “没想到,这里竟然是你家的产业。” 闵楚然啧啧称奇,俊秀的面容上,依然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今日的她穿了一袭宽大的玄色锦袍,明明是单薄的身量,本该撑不起这袍子,但穿在她身上,却别有一番风流从容。 她收了折扇,勾魂的桃花眼对魏婉芸眨了眨,笑道:“早知道我之前就该在这儿呼朋引伴,算起来可得省上好大一笔银子。” 闻言,魏婉芸白了她一眼,道:“之前也没在我手上,我是近来才找我阿娘要过来的。” 眼看着闵楚然眼前一亮,魏婉芸连忙打住她:“不过,就算是在我名下的产业,你要在这里吃喝还是要收银子的!别想白吃白喝!” 见状,闵楚然眸色一黯,抬手故作痛苦的捂着胸口,“阿芸,亏我对你情深意重,你怎可为了那几两碎银就要跟我划清界限。” 说着,她脚下一软,就直接躺在了魏婉芸都还没有来得及享受的藤椅上。 像个软脚虾似得,一脸惬意的窝在里面,语气里还带着几分怨气道:“到底是我痴心错付了!” 魏婉芸:“……” 别的她不敢肯定,这姑娘一定是人前面具戴久了,随时随地都是戏精上身了。 还不等魏婉芸开口打趣她,却见她突然摆了摆手,十分大度道:“罢了罢了,我现在跟你计较这些做什么,横竖等你过了门儿,这些都是你的嫁妆,到时候咱们还分个什么你我。” 魏婉芸:“……” 她白她一眼,正欲开口,可下一瞬便反应过来闵楚然这话里还带着什么意思。 魏婉芸不由得眨了眨眼,认真道:“世子妃答应了?” 闻言,闵楚然在大藤椅里打了个滚儿,翻身朝下,用手肘支起下巴,懒洋洋的看向魏婉芸:“是啊,我娘怎么可能不答应。” 如果她要娶的是别人,她阿娘可不得还要提心吊胆过后半辈子,生怕被那人发现自己女装的秘密。 旁人尚可以欺瞒,但要一直瞒住她将来要娶的小世子妃,却是太难,毕竟那是她的枕边人。 但若这人换成了对她知根知底的而且又值得信任的魏婉芸,结果自然大不相同。 她阿娘高兴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阻拦。 闵楚然却高兴不起来。 她托着腮帮子,眸子里含着几分担忧的看向魏婉芸:“你当真想好啦?” 魏婉芸点了点头。 在闵楚然进来的时候,就已经随手关了房门。 门外有闵楚然的亲卫守着,屋子里也只有魏婉芸和翠珠两人。 虽然翠珠不知道闵楚然的女儿身一事,但魏婉芸和闵楚然的这一番谈话,并没有戳破这一点。 便是让翠珠听去了也无妨。 再加上是魏婉芸的亲信丫头,魏婉芸既然留了她在此,闵楚然也就没有刻意防备着。 见魏婉芸如此笃定,闵楚然啧啧道:“我还是想不通,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闻言,魏婉芸垂下了眸子,看着手中的茶盏出神。 闵楚然也不催她。 她指了指站在魏婉芸身后的翠珠,“翠珠,给小爷我倒杯茶来。” “你家姑娘太吝啬了些,我辛苦来一趟,连杯水都不给我喝。” 话音才落,翠珠小脸一红,连忙惭愧道:“是奴婢的错!” 说着,她连忙起身给闵楚然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来。 闵楚然已经撑起了身子靠在藤椅上,一脚搭在旁边的架子上,一甩一甩的,完全没个正形。 她接了茶,轻咂了一口,感慨道:“还是翠珠泡的茶好喝啊,我身边的几个小厮都是木头疙瘩,笨手笨脚的,连个茶都泡不好。” “我以后可有口福了。” 听她这么一说,翠珠的脸更红了。 不过,比起刚刚的愧疚和自责来,此时的翠珠看向她的目光里还带着几分恼意。 在翠珠看来,即使对方身为显国公府小世子,又怎么能这么轻慢自家小姐。 她家小姐不介意,他倒是越发蹬鼻子上脸来,还敢当着她家小姐的面调戏她。 换做以前,翠珠倒也不会多想,毕竟闵楚然的纨绔名声实在太响亮了,无论闵楚然说什么,做什么,翠珠都不会见怪。 但如今,她亲耳听着这小世子是在跟她家小姐谈婚论嫁呢,以后就是她家姑爷了,还是这幅样子,可怎么成! 只转眼的功夫,翠珠看向闵楚然的眼神就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闵楚然看在眼里,也不戳破,只笑着看向魏婉芸道:“你这丫头倒是不错。” 下一瞬,会错了意的翠珠一个激灵,吓得连忙往魏婉芸身后躲。 见状,魏婉芸哭笑不得的瞪了闵楚然一眼,“她胆子小,你就别逗她了。” 说到翠珠胆子小,魏婉芸想着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吓着她,便找了个理由将翠珠支了出去。 待屋子里只剩下闵楚然和她两人,魏婉芸才看向正在悠哉喝茶的闵楚然开口道:“阿然,你想过造反吗?” “噗——” 冷不丁的从魏婉芸口里听到这句话,闵楚然差点儿没被茶水给呛死。 她抬手抹了一把脸上被溅起的茶水,眨了眨清灵剔透的桃花眼,皱眉道:“你该不是狗皇帝派来的探子吧?” 都这会儿了,还没个正形。 魏婉芸瞪了她一眼,继续道:“我说真的。” 她知道闵楚然没那个心思,她这般玩世不恭的活着,既是为了掩饰自己女儿家的身份,更是为了远离朝堂纷争,减少皇帝的猜忌。 但她要知道,在靖王府和皇帝之间,显国公府会站在哪一边。 上一世她被困在靖王府后宅,自赵家覆灭之后的那段时间,她便是活着,也如同行尸走肉,所以不知道在顾瑾知率领了铁骑打下京都的时候,显国公府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但想着后来新皇登基之后,视显国公府为眼中钉欲处之而后快,魏婉芸便觉得,应该不会太好。 魏婉芸也不同她卖关子,直言道:“你觉得靖王如何?” 闵楚然顺着她引出的话题想了想,一贯玩世不恭的面上,难得的流露出了几分凝重。 魏婉芸继续道:“阿芸,你问我为什么前后会有这般变化,要执意嫁给你。” “因为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靖王谋逆,山河倾覆,我外祖父赵家,满门惨死,而你也因受我的牵连,被人污蔑与我有苟且之事……” 魏婉芸将自己能记起来的细节都说给了闵楚然听。 不只是因为闵楚然是朋友,值得她信任,还因为从今往后,她们绑在了一起,是生死与共的盟友。 大厦将倾,为了魏家,赵家,显国公府……她们要未雨绸缪。 起初闵楚然没将魏婉芸的话放在心上,只当是她做了噩梦,可瞧着魏婉芸的神色,以及她分析的那些利弊,闵楚然也不由得提起了心来。 她坐直了身子,皱眉看向魏婉芸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魏婉芸摇了摇头。 “顺势而动,靖王野心未露,这时候无论我们做什么,都弄巧成拙。” “比起那些,我眼下避开四皇子这桩婚事才是要紧的。” 话题又回到了婚事上。 闵楚然叹了口气。 原本她还想劝魏婉芸再慎重考虑考虑的。 “既如此,那我回去就叫我娘准备定亲一事,选个最近的好日子托媒人上门,将这件事定下来。” 说着,她站起了身子,将茶盏放在魏婉芸面前,无奈道:“不过,反正你还未及笄,咱们先定亲,将这个当做挡箭牌,挡上一挡。” “反正能往后拖多久是多久,等日后四皇子那头淡了,或者你有了心上人,咱再退婚就是了,也不耽搁你什么。” 魏婉芸自是知道她是掏心窝子对自己好,生怕耽搁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她笑着站起身来,笑着摇着她的胳膊道:“哎呀!小女子何德何能,得了小世子这般偏爱。” 见状,闵楚然也戏精上身,抬手勾起魏婉芸的下巴,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戏谑道:“你知道小爷我疼着你便好。” 只是,下一瞬,她眉梢一挑,话锋一转,顺杆爬道:“既如此,那我下次带着狐朋狗友来福云楼,是不是可以免单?” 魏婉芸呸了她一口,两人笑着,闹作了一团。 就在这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嘈杂声。 前面长廊里有人起了争执。 魏婉芸在第一时间听到了翠珠的惊呼声。 还不待她细听,就听到了另外一道熟悉的声音。 “闵楚然在哪里?!” 那道蛮横娇纵的斥责声,可不就是她上一世的小姑子,清雅郡主顾玉婷的么。 随着那道声音落下,魏婉芸明显感觉到身边闵楚然的身子都跟着抖了抖。 魏婉芸这时候才想起来,昨日在相国寺,顾玉婷瞧见闵楚然的时候,神色就有几分不自然。 依着顾玉婷那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性子,昨日竟闷头走了,魏婉芸当时就觉得奇怪,她都还没来得及问问闵楚然是怎么回事。 没曾想,竟在这里又遇见了。 (本章完) 第73章 073不是第一个 第73章073不是第一个 魏婉芸转头看向闵楚然。 闵楚然耸了耸肩,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也不想招惹她的,谁知道这姑娘就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 闻言,魏婉芸忍不住抬手拧了一把闵楚然胳膊上的软肉,咬牙道:“你该不会是去调戏人家了吧?” 听着顾玉婷对闵楚然那咬牙切齿仇大苦深的模样,魏婉芸十分有理由怀疑,闵楚然肯定招惹她了。 然而,话音才落,却听闵楚然连呼冤枉。 “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我去招惹她?” 闵楚然攥紧了手上的折扇,皱眉道:“就算我要去招惹人家小姑娘,也得挑一个招人稀罕的啊!” 虽然她平时行事看起来不靠谱,但对魏婉芸,她不会说谎。 看起来,倒真像是顾玉婷那边不依不饶了。 就在她们说话的这会儿功夫,走廊里的声音更大了。 魏婉芸怕翠珠吃亏,跟闵楚然交换了一个眼神儿之后,就提步出了房间。 一抬眼,就看到楼梯口的位置站着的那几个人。 顾玉婷带着两个贴身丫鬟,正冷着脸对翠珠训话。 “倒是个嘴硬的贱种……” 顾玉婷的话才说到一半,就看到魏婉芸同闵楚然前后脚自房间里走出。 那一瞬,她的脸色明显都黑了几分。 “魏婉芸!” “我就知道!” 她说怎么瞧着眼前这丫鬟眼熟,像是昨日在魏婉芸身边看见过的。 再加上看到那门口杵着的闵楚然的亲卫,顾玉婷就已经气不打一处来,这才叫住了这丫鬟要问个明白。 她本来只是猜测,当亲眼看到这两人走在一起的时候,顾玉婷的肺都要气炸了。 对上魏婉芸那双狐媚子似得眸子,新仇旧恨一起涌入顾玉婷的心头。 她上前一步,冷眼看着魏婉芸,一点儿也不留情面道:“我当礼部侍郎家的姑娘是有多好的教养,竟然跑到这里跟男人私会。” 闻言,魏婉芸眨了眨眼睛。 她面上没有半点儿被人辱骂的窘迫。 在身边的闵楚然要开口维护她之前,魏婉芸含笑开口道:“清雅郡主此言差矣。” “这是我家的铺子,我来铺子里查账,刚好看到小世子在此喝茶,就过来打声招呼,尽尽地主之谊罢了,怎么看在郡主的眼里,倒成了跟人私会。” 话音才落,一旁的闵楚然也帮腔道:“就是嘛,再者,退一万步来说,便是我们在此私会,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被两人这么一怼,顾玉婷的面色更加难看了起来。 她冷哼了一声,挑眉看向魏婉芸,“那我也在此喝茶,怎的不见你也过来打声招呼?” 听到这话,魏婉芸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温和无害的笑意。 但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刀子,扎在了顾玉婷的心上。 她笑言:“大概,是跟清雅郡主不太熟吧。” 这不就是在说,她和闵楚然很熟,关系不错吗? 顾玉婷本来看到她同闵楚然在一起,就已经火冒三丈了,魏婉芸还故意这么一说,顾玉婷气得跺脚。 “你!” 她恨不得叫人冲上去撕烂魏婉芸那张嘴,但当着闵楚然的面,她又做不出来,只得咬牙,恨恨的的盯着魏婉芸。 “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来!” 魏婉芸的眸子正好落在翠珠迅速遮掩起来的手腕上。 那里红肿一片,想来刚刚是被顾玉婷掐过的。 她刚刚走出房门的时候,正见着顾玉婷甩了翠珠的手。 魏婉芸提起了步子,朝顾玉婷走近了两步,面上含笑道:“这本来就是事实,我有什么不好意思说出来的。” “清雅郡主可能还不清楚,我在蓟州外祖父家养病的时候,闵小世子的外祖家就在隔壁,我们不但有几分儿时的情谊,甚至连世子妃都收了我做干女儿。” 魏婉芸本来不想跟顾玉婷起无谓的口舌之争,但她欺负了翠珠,魏婉芸怎么着也得出这口气。 她也瞧出来了,顾玉婷看向闵楚然的眼神儿不一般。 虽然她也不知道,向来眼高于顶,娇纵跋扈的顾玉婷怎么就看上了女扮男装的闵楚然,眼下,她只想气死她。 反正她们的关系也不可能和解,如今又多了一个闵楚然,今后就更是势同水火了。 魏婉芸当然不会委屈了自己惯着她。 她面上含笑,“清雅郡主若是不信,改日遇见了世子妃,不妨去问问。” 瞧着她这么气定神闲的模样,不用问,世子妃也定然是站在她这边的。 这让就直接气得顾玉婷红了脸。 魏婉芸不但同闵楚然关系好,走得近,听她这话里的意思,就连闵楚然的母亲都是护着她的。 顾玉婷如何不气。 恰巧这时候,有小二端着满满当当一托盘的菜自楼梯上来,就要往顾玉婷身后的雅间送去。 因为都是惹不起的主儿,店小二已经极尽小心,巴不得藏匿了身形悄悄从顾玉婷的身后躲过去。 只是,依然被顾玉婷察觉到了。 她正在气头上,瞧着身后小心翼翼的店小二,突然间想起来,这是魏婉芸家的店。 顾玉婷想都没想,一抬手直接打翻了那托盘。 随着稀里哗啦一阵响动,原本稳稳托在店小二手中的饭菜全部被掀翻,碗碟碎了一地,引了楼上楼下的宾客们都发出了不小的惊呼声。 顾玉婷出了口气,她冷眼瞧着魏婉芸,想看看魏婉芸气急败坏的样子。 然而,对方依然神色从容,嘴角自始至终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对上她眼神的一瞬,魏婉芸眼底的笑意还加深了几分。 不待顾玉婷开口,魏婉芸已经抬了抬手,指了指顾玉婷身后的店小二,“去把这些都列个清单,等下送去靖王府。” 言罢,魏婉芸笑吟吟看向顾玉婷:“堂堂靖王府,总没有赖账的道理吧。” 顾玉婷:“……” 她娇纵惯了,在自家封地的时候,对外人哪里用得着讲道理。 所有的人都捧着她,顺着她,惯着她。 便是那些被她欺负了,打砸了的铺子,也没有人敢吭一声,说她半个字的不好。 像今日魏婉芸这般,还要列个清单找上门要赔偿的,顾玉婷还是第一次见。 她几乎要被气笑了。 今日可不是礼佛节,这里也不是相国寺,她不必顾及着太后那边,顾玉婷眸色一冷,就要叫出外面的亲卫,却在这时看见一人从快步上了楼梯。 “郡主。” 看到来人,不仅顾玉婷,就连魏婉芸都有些意外。 竟然是赵津。 “世子有事,正找您呢。” 对于自家兄长,顾玉婷是又敬又怕的。 她虽心有不甘,但瞧着赵津的神态,事情可能很急,顾玉婷只迟疑了一下,便决定先回去。 在离开之前,她转头瞪了魏婉芸一眼,见对方神色依然温婉从容,站在风流倜傥的闵楚然身边,犹如一对璧人,顾玉婷气得磨牙,再不想看第二眼,直接气鼓鼓的带着随从下了楼。 待顾玉婷下了楼梯走远了,赵津才上前两步,对魏婉芸抱了抱拳,算是打过招呼。 魏婉芸也含笑回应。 不过今日她才注意到,赵津走起路来腿有些跛,似是腰际有伤。 昨日他站在周邵初的身后,一动不动的,魏婉芸都没看出来。 赵津自是注意到了魏婉芸打量的眼神儿。 他老脸一红,有些难为情似得,抬手揉了揉后脑勺解释道:“也没什么,就是前两日跟个不长眼的黄毛小子打了一架。” 听到这话,魏婉芸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赵津的身手她领教过,昨日见着,显然更上一层楼,更何况,他如今还在靖王府当差,是什么样的“黄毛小子”能将他伤成这样? 赵津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遮掩道:“不过,他也没在我这讨得好!” 而且,他这伤也不是流风打的,是被主子下令让人用板子打的。 事关自己的颜面,赵津当然不好意思细说。 言罢,生怕魏婉芸再多问什么,他摆了摆手,转眼就没了影儿。 彼时,在相国寺某香客歇脚的寮房里,流风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他一手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屁股,一边对身边伺候的小厮抱怨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嘴碎的在背后给老子嚼舌根。” 小厮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劝道:“谁敢说您的坏话啊,您可是咱世子爷身边的红人。” 流风轻嗤了一句,“倒也不是绝对,比如赵津那厮!” 说起来,他就觉得没天理。 凭什么,明明主子是让赵津躲一段时间不见人,怎的这回头就让他来这相国寺,要替其实并不在此地的主子遮掩,轮到他“关禁闭”了? 而本该关禁闭的赵津却跟主子暗度陈仓,下了山快活去了。 流风哀嚎——还有没有天理了! 福云楼里,魏婉芸正看着明明有些跛,却足底生风转眼就出了福云楼大门的赵津出神。 “怎么,你们认识?” 身侧响起闵楚然的声音。 魏婉芸转头看向她,叹息道:“清雅郡主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还望殿下‘洁身自好’,少招惹些桃花。” 对闵楚然的倾慕者,顾玉婷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今日这样的事情,也只是个开端。 将来魏婉芸同她的亲事定下之后,怕是也少不得要对上许多双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儿。 谁让闵楚然长了这张雌雄莫辩的俊脸,再加上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 哪怕她只面无表情的站在这里,一个眼神儿看过来,也自带着勾魂摄魄的魔力,让人心跳加速。 魏婉芸有时候甚至忍不住感慨,亏得她是个女儿身,要真是个男子,还指不定要祸害多少小姑娘的芳心。 闵楚然无奈的叹了口气,耍宝似的,开玩笑道:“没办法,谁让小爷这么万人迷呢。” 说着,她对魏婉芸抛了一记媚眼,“能被小爷我看上,可是你的福气。” 魏婉芸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来。 恰好赵宝林这时候从楼梯口探出头来,对魏婉芸抱了抱拳,恭敬道:“小姐,刚刚府里递了消息过来,说是有一位姓周的大夫找您。” 话音才落,魏婉芸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 姓周的大夫…… 周邵初? 除了他以外,魏婉芸也想不到别人。 魏婉芸忙敛了笑意,“阿然,我有事要先回去一趟。” 她也不耽搁,对闵楚然招呼了两句之后,就带着翠珠上了马车,一路回了魏府。 这几日,跟阿娘相处的时候,魏婉芸也在观察,阿娘的身体似乎并无异样。 可能因为这一世的变数,德妃的人还没有来得及给阿娘下毒。 但魏婉芸也不敢大意。 只是,在想到周邵初来了的一瞬,她的心里竟是控制不住的欢喜。 她知道,这欢喜不仅仅是因为他来替阿娘看诊,还因为什么,她倒也来不及多想。 一路心情愉悦,迫不及待的回了魏府。 魏婉芸前脚才跨进大门,还没来得及往花厅去,就被祖母身边的李妈妈给叫住了。 “四小姐,请留步,太夫人请您过去一下。” 李妈妈是太夫人身边的老人了,平时贴身伺候太夫人起居,这种跑腿的活计,一般都是下面的丫鬟做的。 今日竟然让她亲自来请,可见这次老太太是被气得不轻。 昨日她差人来请都被赵兰心给挡了回去,魏婉芸多少也能猜到今日来请她过去的目的。 她完全不想同她们浪费唇舌,眼下只想早点儿去见周邵初。 然而,李妈妈却挡在了她的身前,皮笑肉不笑道:“四小姐见谅。” “太夫人说了,您若是不去也是可以的,只是许氏和五姑娘可能要受些苦头了。” 闻言,魏婉芸面色一沉。 拿她和阿娘没办法,这是要把怒气撒到许氏和魏婉静母女身上么? 魏婉芸尚未开口,李妈妈又道:“想来,四姑娘那般护着五姑娘,是不会见死不救的吧?” 听到这话,魏婉芸有种要将这老妈子丢出门外的冲动。 但是,她说的倒也没错,她不能放着魏婉静不管。 即使她这会儿迫不及待的要去见周邵初,但眼下这事情也必得先去解决了。 这事情也是因她而起,总不能让魏婉静替她受了委屈。 魏婉芸原本要去花厅的步子一转,朝向李妈妈道:“那便走吧。” 她倒要看看,魏婉宁她们还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本章完) 第74章 074杀她的威风 第74章074杀她的威风 魏婉芸虽然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远远的低估了这几人的作妖能力。 等她随着李妈妈赶到的时候,许氏和魏婉静已经被罚跪了半个时辰。 初春的日头不算大,但就这样长时间跪在庭院里,还是打得人头晕眼花。 魏婉芸过去的时候,魏婉静的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 她才跨步进院子,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魏婉芸一抬眼,就对上了魏婉宁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以及她身边陪着的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王莲香。 她的祖母,太夫人端坐在太师椅上,一见着魏婉芸,就冷言嘲讽道:“可算是把我们的贵人请来了。” 魏婉芸走到魏婉静身边,听到她低低唤了一声“四姐姐”。 魏婉芸要拉她起来,魏婉静却对她无声的摇了摇头。 她的眼神怯生生的瞥向了主座。 太夫人不发话,她和许氏不敢起,怕给魏婉芸越发添麻烦。 魏婉芸拍了拍她的肩膀,“就算这里颠倒黑白,没的给咱们说理去,京兆尹那头可不是吃白饭的。” 一听到她提及京兆尹,做贼心虚的王莲香眼皮子都跟着跳了跳。 不知真相,但被魏婉芸直接忽视的太夫人眸中的怒气更盛,她挑眉看向魏婉芸:“怎么,我这个做祖母的,你已经完全不放在眼里了吗?” 她攥了攥拳头,皱眉道:“还是说,我要叫了魏家的几位族长来,让各位宗亲看看,这是我们魏家教养出来的好姑娘?” 这话说得着实有些重了。 且不论魏婉芸做了什么,魏家召了族长过来,对她评头论足的批判这件事一旦被传出去了,魏婉芸的名声都要坏了。 虽然她不在意这些,但最后从那些人口里说出来的指责都会对准了阿娘。 魏婉芸眯起了眼睛,抬眸迎向太夫人的目光,“敢问祖母,这是何意?” 话音才落,太夫人冷哼了一声,“你还好意思问我!瞧瞧你干的好事!” 一旁的王莲香要替太夫人顺气,都被她用手拂开了。 她猛地一拍桌子,皱眉道:“往日你没回来,这家里就没这么多事儿。” “你瞧瞧婉宁这张脸!即便她跟你不是一母同胞的,但骨子里也淌着同样的血,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你怎么就下得去手!” “还有魏婉静,往日我瞧着她也是个本分的,这才几天功夫,就被你撺掇着没了规矩。” “这还不该罚吗!” 太夫人明显是气到了极点。 因着上一次魏婉芸一回府就跟赵兰心将福云楼要去了,还出言不逊顶撞了她,她本就窝了一肚子的火气。 昨日里,听到魏婉宁被魏婉芸欺负,还当众挨了打,她哪里还忍得下去。 偏偏叫了人来传魏婉芸过来,没曾想赵兰心那边竟是半点儿颜面都不给。 这彻底将太夫人的火气给点燃了。 不是说魏婉芸染了风寒吗? 染了风寒的人能大清早的就活蹦乱跳的出了门? 这完全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还有你!”太夫人冷眼盯着魏婉芸,“当真以为我老了,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来人!” “上家法!” 太夫人转头瞪了一眼旁边的李妈妈。 李妈妈会意,一边叫了人去请家法,一边让人先将院门关起来。 魏家的家法是一根手腕粗带着倒刺的藤条,一棍子下去,打得人皮开肉绽都是轻的。 虽然气极,但太夫人也不是完全失了理智。 她要教训魏婉芸,但也没忘了赵兰心那头。 魏家还要靠着赵兰心和赵家支撑着门面,不能彻底跟赵兰心撕破脸皮。 但她又怕赵兰心半路上杀过来,如果她硬要护着的话,她也没有办法。 所以,太夫人派人在门口就堵住了魏婉芸,把这边的消息给捂死了,并没有往兰芳园那边递。 只要她这边动作够快,等赵兰心收到了消息赶过来,魏婉芸一顿家法都挨了,说什么都没用了。 到时候她再用魏氏宗亲来压她,赵兰心还能翻了天不成? 她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给赵兰心吃个教训,看她还敢不敢不将她放在眼里。 对上太夫人满是畅快的眼神,魏婉芸则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所有人都当她是被这一幕吓到了。 就在王莲香魏婉宁母女都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眼神儿望向她,一旁的许氏和魏婉静也开始低头为她求情的时候,才被丫鬟关上的院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力气之大,震得门板嗡嗡作响。 那砰的一声巨响,就像是一记耳光,打在了极力要证明自己威严的太夫人的脸上。 “绾绾。” 众人循声看去,院门大敞,赵兰心带着几个贴身护卫气势汹汹的出现在了院门口。 她着了一席水蓝色挂半臂襦裙,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举手投足都是温婉从容。 任谁见了,都不能将刚刚带着人粗暴的破门而入的她联系起来。 “阿娘。” 魏婉芸含笑迎了过去。 她刚刚当然也不是那么傻,就干等着挨打的。 之所以不动,任由太夫人折腾,是因为她知道,阿娘一定会及时赶来。 “没事吧?” 赵兰心的目光温柔慈爱,将魏婉芸浑身上下都打量了个遍,生怕魏婉芸受什么委屈。 闻言,魏婉芸微微一笑,调皮的跟赵兰心眨了眨眼睛,“阿娘,我怎么会有事,不过……” 她没事,但许氏和魏婉静却是受了欺负。 赵兰心一眼就看出了魏婉芸的心思。 她拉着魏婉芸的手款步朝正堂走了过去,一边走,面上还带着浅淡的笑意,对上太夫人早已经黑成了锅底的眸子道:“母亲既然要拿家法,讲公道,那咱们今日就来好好说道说道。” 她的语气温柔,说出来的话也是轻飘飘的。 但是,不知道怎的,原本坐在一旁等着瞧好戏的王莲香却吓得一哆嗦。 生怕这时候,赵兰心会将她和王家贪墨的事情给捅了出来。 对此知道的并不多的魏婉宁拽了拽王莲香的胳膊,凑在王莲香耳畔咬牙道:“阿娘,你倒是说句话啊!” “咱总不能任由她们母女欺负,我昨天的巴掌可不能白挨了!” 王莲香心虚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赵兰心已经携了魏婉芸进了屋子,并挑了太夫人右手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母亲要对婉芸用家法?” 屋子里伺候的丫鬟都是太夫人的心腹,在这种情况下,太夫人没有开口,自然没有人给赵兰心上茶。 赵兰心的话音才落,还不等太夫人答话,她一转头便对上了瑟缩在太夫人身后的李妈妈身上。 “屋子里的丫鬟没有规矩,李妈妈怎么也忘了规矩,你吃我的,喝我的,倒成了白眼狼,如今难不成连上杯茶还要我亲自动手吗?” 声音不大,却听得李妈妈面红耳赤。 她连忙懦懦的应下:“夫人恕罪,是奴婢疏忽。” 说着,李妈妈转头就要亲自去倒茶,却被太夫人一个眼神儿给钉在了原地。 “喝茶?你教养出来的好女儿,怎么还好意思在我这里喝茶!” 俗话说,打狗都还要看主人。 太夫人知道,赵兰心这句话,哪里是喝茶,这分明是在甩她的脸面。 在这个儿媳妇儿面前谨慎小心惯了,压抑了太久,盛怒之下,太夫人已经失去了理智和往日的分寸。 她皱眉道:“你既然口口声声说规矩,你昨日也在相国寺,那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替魏婉芸开脱。” 赵兰心的手随意的搭在了桌子上。 她眉眼弯弯,带起几分笑意:“既然母亲要说昨日的事情,我们不妨来说个明白。” 话音才落,赵兰心的手微微一挑。 下一瞬,就见赵金宝押着一个丫鬟自院外进来。 那丫鬟虽然低着头,恨不得将整个身子都缩进衣服里,但还是让人一眼就认出来,是魏婉宁的贴身丫鬟宝珠。 看到宝珠的一瞬,魏婉宁的身子一抖,下意识往王莲香的身上靠了靠。 赵兰心也不给她们母女找补的机会,她扫向宝珠,语气轻描淡写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把昨天发生在凉亭里的前因后果都一字不落的说出来。” “宝珠!” 魏婉宁终是慌了,她恶狠狠的瞪了宝珠一眼,怒斥道:“你可要记得自己是谁的人,你要敢往我身上泼脏水,看我不……” 还不等魏婉宁说完,就见刚刚还无精打采垂着脑袋的宝珠突然抬起头来,瞪向了赵兰心。 魏婉宁和王莲香心头一喜,以为宝珠还是向着她们的。 谁曾想,下一瞬,宝珠就含泪控诉道:“是小姐先打了五姑娘出气,还说要在周家两个姑娘和清雅郡主面前让五姑娘颜面尽失,让五姑娘知道……知道当四姑娘……走狗的下场……” 此言一出,全场皆静。 就连魏婉宁也愣了一瞬,“宝珠,你说什么?” 这可是她的贴身丫鬟,自幼就跟在她身边,得了她的信任,也知道她所有的事情。 今天早上还在给她梳头,顺着她的心意咒骂了魏婉芸一番,怎的这转眼的功夫,眼前这丫头就像是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让魏婉宁都不认识了。 “小姐……” 对上魏婉宁要吃人似的眼神,宝珠垂下了眸子。 她迟疑了一瞬,但在转头对上赵兰心手腕上戴着的一个不起眼的链子的时候,暗自咬牙一口气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谎话,甘愿受得天打五雷轰!” 没想到,她竟连毒誓都说出来了。 魏婉宁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她腾的一下站起身来,转而对太夫人哭诉道:“祖母,你且信我,这丫头分明是胡编乱造!” “一定是夫人许了她好处,或者威逼利诱了她,不然她不会往我身上泼脏水,还请祖母明察!” 对这个自己亲手养大的孙女,太夫人自然是深信不疑的。 哪怕宝珠说得掷地有声,她也不信半个字。 被魏婉宁这么一提醒,太夫人皱眉看向赵兰心:“比起宝珠说的,我更好奇,你到底使了什么法子,让宝珠说了这些话。” 赵兰心的面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是什么法子不重要,只要她说的是事实就成了。” “事实?” 太夫人冷笑了一声,“无凭无证的,不过一个丫头说的话,就能成事实了?” 毕竟当初在凉亭里发生了什么,几人说了什么话,也只有在场的几人更清楚,周家的两个姑娘和清宁郡主自是不会替魏婉芸说话。 如今连魏婉宁贴身丫鬟的说辞太夫人都不相信,这是要摆明了护着魏婉宁到底,抵死不认账。 好在赵兰心一早就想到了这点。 对她们这样的嘴脸并不意外。 她转头递给了魏婉芸一记安心的眼神儿,她还有二手准备。 然而,下一瞬却听到院外传来一声惊呼。 “姑母!姑母! “您可得替我们科儿做主呀!” 那声音有些夸张,听得魏婉芸都忍不住皱眉。 她也瞧见了,听到这声音的一瞬,对面的王莲香和魏婉宁的眸子里都多了几分得意。 这是太夫人娘家的侄媳妇,也就是王莲香的亲嫂子,刘氏。 王进科昨日做的那一番事情,魏婉芸还没来得及去找他算账,这人倒是主动送到跟前来了。 魏婉芸皱眉。 只听院门砰的一声响。 哭哭啼啼身子滚圆的刘氏,拽着耷拉着脑袋的王进科进了门。 见状,太夫人的眼皮子都跟着跳了跳。 她也顾不得赵兰心这头了,只挑眉看向刘氏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话音才落,王进科抬起了头来。 他原本长得也算得上是清秀俊朗了,只一双精明的眼睛里带着几分猥琐。 如今,竟是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一边眼窝子都陷了下去,眼睛里半点儿神彩也没有。 要不仔细看,都差点儿让人认不出他来。 “姑……姑奶奶……” 王进科忍着痛给太夫人见了礼,因着半边脸肿得老高,说出来的话都有些结巴。 看到他的惨状,魏婉芸瞬间就想到了是谁的手笔。 她差点儿没忍住要笑出声来。 只是,接下来刘氏的一番话却让她笑不出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