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战场》 外传 北斗 2015年1月1日，16:27，中华，京城。 阿涛用力抬起酒吧的卷帘门，哗啦啦的声音把他从迷醉中惊醒。他抬起脑袋，微微睁开迷蒙的醉眼，旁边的调酒师正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陆续有年轻的男女走进来。尽管在寒冬中的中国北方，到这个地方来的女人华丽的长衣下依然是短裙和丝袜的打扮。室内的音箱中飘出节奏明快的音符，尽管还没到气氛最火热的时候，尽管昨夜刚刚经历了跨年夜的狂欢，这些人已然开始为彻夜的摇摆做着预热。 穿着皮裙的少女踱过来，在他的身边坐下，笑盈盈地让他请一杯酒。他冲着调酒师点点头，调酒师便调了一杯缤纷的POUSSE-CAFE端过来，放在了少女的面前。他盯着调酒师看了好久，年轻的调酒师才不甘心地往他自己面前的空杯中倒了小半杯白兰地。 然而还是没倒进他的嘴里。阿涛抢先端过杯子一饮而尽，却将一盒牛奶塞进了他的手里。他用杀人一样的目光盯了阿涛很久，却对这个一路跟随的兄弟毫无办法。气愤地把牛奶往吧台上一丢，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往外走。 年轻的调酒师一脸担忧，却在见到老板套在中指上的车钥匙时放下心来。被人忽视的皮裙少女奇怪地看完了一场莫名其妙的默剧表演，喝完自己的酒，继续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他从酒吧中走出来，到了自己的车旁边才发现钥匙没了。不用问就是被阿涛顺手牵羊了——还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混蛋敢在阿涛的酒吧里下手。也懒得回去要，事实上要也不一定要得回，自己喝了太多的酒，阿涛肯定不会让自己开车回去。 原本放钥匙的口袋里被塞进了200块钱，估计也是阿涛的手笔。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回到北京后，自己的警惕性越来越低了。否则根本没有人能在自己身上玩这种偷梁换柱的把戏，哪怕是自己喝醉了也不行、哪怕是阿涛也做不到。 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报了个地名后就昏昏沉沉地躺在了后座上。北京的出租车司机都是有名的“侃爷”，不过这位还好些，看他精神不济，并没有喋喋不休地耍嘴皮子。 交通状况并不好，尽管是在元旦小长假期间，路上仍然有些拥堵。出租车走走停停，摇摇晃晃的感觉仿佛让他回到了那些熟悉的光景中。 …… “天权，你丫到底会不会开车？老子早上吃的压缩饼干都快被摇出来了。” “没办法，猴子的车就这样，有本事你下车走着。” …… “前面没路了。所有人下车，搜索前进，注意隐蔽。” …… “天璇呼叫北斗，发现目标队伍。四十五人，驼畜十五。自动火力，配有掷弹筒和单兵火箭弹。预计五分钟后进入伏击圈。完毕。” …… “开火！” …… “天枢呼叫北斗，确认目标三十二人被击毙，两人丧失行动能力。有三人小组携带火箭弹向天璇方向退走。完毕。” “天枢前去支援，完毕。” …… “天枢呼叫北斗，我方向三人小组被击毙。完毕。” “收紧包围圈，天枢前往455方向。其余各单位自由开火。完毕。” …… “摇光呼叫北斗，确认目标三十九人被击毙，三人丧失行动能力。完毕。” “注意隐蔽，现在我们不急。” …… “头儿，我发现他们了，在你两点钟方向、开阳正前方的树后面。有一个掷弹筒。” “允许射击。务必保证各单位安全。” “我也想打，但我这里没有射击角度。狗日的隐蔽的太好了。” “那就等着，密切监视。” …… “头，天璇那边缴获的火箭弹拿过来试试？” “可以。” …… “玉衡前往目标所在地。注意安全，完毕。” …… “玉衡呼叫北斗，目标三人确认死亡。完毕。” “各单位搜索该区域，注意那三只断翅的小鸟。完毕。” …… “天璇呼叫北斗，发现小鸟两只，一只死亡，另一只估计也快了。” “给他个痛快。” …… “天权呼叫北斗，发现最后一只小鸟，估计还有得救。” “全体向天权方向靠拢。” …… “小心！” “砰！” “混蛋！” …… “大夫，快！” …… “头儿，嘉奖令下来了，集体一等功。你的个人一等功，弟兄们都是二等功。” …… “头儿，我们出去一趟，你安心养病。我们很快就回来。” …… “头儿，对不起，我没带好北斗小队。玉衡和摇光……” …… “苏钺同志，你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可以归队了。” …… “苏钺同志，我们很遗憾地通知你，你的爷爷，昨天晚上因病逝世。如果你需要回家吊唁，大队会为你特批探亲假。请节哀。” …… “头儿，你怎么了？” “快点来人！” …… “苏钺同志，经过检查，你的身体完全没有问题。我们推测，突然晕倒是由于你曾经的两名战友的牺牲和亲人的突然去世导致的心理性问题。希望你能配合心理医生的工作，尽快康复，回到工作岗位。” …… “没有办法。复员吧。” …… “敬礼！” …… “先生，先生，到了，您这小区出租车进不去。车费一共83块。” 他睁开眼睛，看了看车窗外自己住了半年仍然有些陌生的高档别墅小区，掏出100块钱递给司机，丢下一句“别找了”，就开门下了车。 摇摇晃晃到了自己的房子前，却没去开门，而是一屁股坐在了门前的台阶上，把头深深埋进了手掌里。 反正就只有自己一个人，门里门外又有什么区别呢？ 原本是苏家的天之骄子，中国人民解放军粤省军区“北斗”特战队的队长。在一次执行境外秘密任务的时候为保护队友而被敌方伤员开枪击伤。只不过在医院里面养了三个月的伤，少了自己的“北斗”小队就因为临时加入队员的配合不紧密而付出了三人牺牲的惨重代价，其中两人正是日夜和自己战斗在一起的队友。悲痛的心情尚未平复，自己的爷爷，已经退休的苏家定海神针，共和国的缔造者之一就因病逝世。接连而至的打击压得自己透不过气来，终于在一次训练中毫无征兆地突然晕倒。 部队的心理医生进行了介入，但自己好像被困在迷城中再也走不出来了。自小母亲去世，父亲作为政治家族中的异类，独立经营着一个庞大的集团公司。爷爷持己甚严，父亲的产业不仅没能得到家族的利好，反而被爷爷要求着在各方面做出表率。父亲在一年前也因车祸去世，公司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自己限于身份，并不参与公司的经营和发展。原本父亲去世的伤疤在这一年里被抹得差不多了，没想到却又受到接二连三的打击。 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脆弱。原本以为，那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在五年的军伍生涯中，早已将精神锻炼得像肉体一般的坚硬。然而…… 告别了部队，告别了铁与火铸成的特战小队，自己好像忽然没了支撑。如果说连番的打击废掉了一个原本意志坚强的铁血军人，那么无法调整的心态让他不得不从军中退出的事实则废掉了他整个人。再也没有了年少轻狂，也没有了铁血意志，更没有了奋斗的目的，忽然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废物。 没错，废物。 从军队中退伍，返回北京，大伯在机场迎接自己。多余的话没有，只是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了句：“回来就好。” 去了父亲的公司一趟，却发现自己完全插不进手去。那帮职业经理人将整个公司经营得妥帖而严密，从头到尾跟着自己的职场丽人热情而又警惕。 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废物！ 自己该做什么呢？ 他站起身来，原本应该挺直的背脊在暮色中微微有些佝偻，打开门走了进去。 别墅是父亲留下的遗产之一，自从父亲去世后就一直空着，大伯母偶尔会让人过来打扫一下。自己住了三个月了，却感觉像是一座空旷的坟墓。 他把自己扔在沙发上，呆呆地躺了好久，忽然开始怀念起入伍前鲜衣怒马的少年生涯。 苏家的少爷、苏氏集团的继承人。这样的身份让他在京城如鱼得水。如果不是爷爷实在看不下去，或许他会一直那样浪荡下去。而如今，把他送入军队熔炉的爷爷去世了，曾经山一般屹立在身后的父亲也去世了。自己离开了军营，回到了这个让现在的自己格格不入的地方。 他从沙发上爬起来，进了车库。 一辆低矮的跑车平静地趴在车库里，灰色的车衣盖住了它特立独行的外观。他把车衣掀开，露出一台银灰色的车来。 蝙蝠LP640，在豪车云集的京城并不能算是真正的好车，却是父亲送给自己的18岁生日礼物。自己在得到这辆车后在深夜的城区中超速行驶，最终被交警带进了拘留所过了一周。一周后，爷爷把自己送到了部队。 他坐进低矮的驾驶室，将车发动起来，6.5L排量的发动机发出久违的吼声。哪怕在五年的时间里静静呆在车库中，车子的状况依然良好。 从小区出来，选了一个方向。 要到哪里去呢？ 他深深地踩下了油门。 外传 快递员 2015年1月1日，0:27，美国，洛杉矶。 零点的钟声已经敲响，街上狂欢的人群依然汹涌，或者说，真正的狂欢才刚刚开始，毕竟，这里是洛杉矶。 酒吧里人声鼎沸，刚刚在台上表演的歌手坐在吧台前，点了一杯廉价的啤酒。 “Frank，我请你喝最好的威士忌。”麦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样美好的夜晚，为什么要喝廉价的啤酒呢？我知道你们东方人的消费习惯和我们不同，但这里是美国，兄弟。你已经在洛杉矶立住了脚，或许明天你的电影就将取得10亿美元的票房！来吧兄弟，这是我在新的一年里请的第一杯酒！” 他抿嘴笑了笑，接过酒吧老板递过来的威士忌喝了一口。 “我说兄弟，你已经是好莱坞的电影工作者了，是这个城市里面最成功的人之一。为什么还要来我这个小酒吧里唱歌呢？不要担心，我不是要赶你走，而是我很奇怪你的选择。你有工作，收入也不错，为什么还要像读书时候那样跑出来兼职呢？你要好好的做好你的本职工作。据我所知，比弗利山庄里面居住的那帮导演都是工作狂。你应该跟他们学，不要把时间浪费在酒吧的舞台上。如果你缺钱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些，记得还我就好。” 他又喝了一口酒，对已经有些醉的麦克笑着说道：“不，我亲爱的麦克，谢谢你，但我并不缺钱。我来这里也不是为了钱，而是因为习惯。习惯你懂吗？我喜欢你的酒吧，喜欢这里的客人。如果有时间，我希望仍然能在这里唱歌。我喜欢这里。” 麦克张大了嘴巴，哈哈大笑起来。宽厚的手掌拍着他的肩膀：“对对对，我的朋友。你曾经教过我的，‘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我也喜欢你，我酒吧里的客人也喜欢你。”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伸出大拇指赞扬了麦克蹩脚的汉语，背起吉他往台上走去。 黑人鼓手打出明快的鼓点，手中的吉他奏出激昂的旋律，他张开嘴，唱起今晚的最后一首歌。 当电吉他上那颗装饰一般的小小绿灯亮起来的时候，他正好唱出最后一句歌词。草草的收了尾，根本没来得及向麦克道别，就急匆匆离开了酒吧。 二手的野马车内，他将蓝牙耳机塞进耳朵里，把拨片插进电吉他背面的一个小槽中，耳机里先是一阵刺耳的电磁噪音，然后清晰的声音传了出来： “快递员，包裹已经打包，请送到机场，你有50分钟的时间。” 他拿起吉他下了车，将后备箱打开，把吉他放进去。里面还有一个黑色的登机箱，上面画着乱七八糟的符号，一看就是深受涂鸦文化影响的年轻人的所有物。 重新坐回车里，他按下蓝牙耳机的通话按键，说道：“已经收到包裹，即将送往机场。”说完，发动了汽车。 野马并未开往机场，而是向着海边行驶。 跨年夜的狂欢仍在继续，原本游人如织的洛杉矶海滩冷冷清清。野马在海边的公路上停下来，路边竖着一块指路牌：机场向前。他把车熄了火，静静等待着。 很快有人敲了车窗玻璃。他把玻璃降下来，借着昏暗的灯光，勉强能看出车外人的面容。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看面貌应该是东方人。在好莱坞的电影里，这样的人出现在洛杉矶的街头大部分情况下只有两个身份：唐人街的黑帮或者唐人街的厨师。 “嘿，兄弟，需要帮忙吗？为什么把车停在这里？” “不用。城里太闹了，出来散散心。看样子你是亚洲人？” “没错，中国东北，知道不？” “知道，我是蜀省的。不过我喜欢你们东北的火锅。” “哈哈，我也喜欢你们蜀省的酸菜。” “是吗？正好我的后备箱里有一些，送给你了。” 驴头不对马嘴的对话中隐藏的却是严丝合缝的暗语。大汉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把那个登机箱拎了出来。他在后视镜中看到大汉向他招手，便发动车子，往回走去。大汉也跳下公路，隐没在海边的黑暗里。 离着城区越来越近，他紧张的心也越来越平静。可正在此时，耳机中却传来急促的呼叫： “快递员，你可能闯红灯了，后面有一辆CIA的车跟着你！” 他强按住急促的心跳，问道：“我的客人呢？” “他已经过了安检，登上了回国的班机。” “那就好，挂了。” 他扫视了一下车内，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摘下蓝牙耳机，借着和一辆卡车会车的机会从车窗内丢了出去。唯一的问题是还在工作的安全联络电台：那把依然插着拨片的电吉他。不过没关系，被人检查的时候有的是机会把拨片拔出来。只要不把吉他拆开，没有人会发现它的秘密。 可是当后面的车响起警笛示意他靠边停车的时候，他却微微眯了眯眼睛：副驾驶座上摆着一个黑色的立方体，和十多片大容量移动硬盘放在一起。移动硬盘里是自己工作的资料，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那个黑色立方体是他从别的渠道搞到的玩意儿，并不和自己的任务有牵扯，但这个玩意儿的来路原本就不正，况且后面跟着的还是CIA——妈的，这就是从CIA偷出来的东西啊！原本他本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原则，这几天一直把它光明正大地放在了副驾驶座上，刚才居然忘了让人一起带走！ 他打了右转向灯，慢慢向路边靠去。后视镜里的警车也随之靠边。前方五十米就是一个十字路口，绿灯大概还有2秒。 他踩下油门，后驱的野马车急加速时车头微微有些抬起。伴随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尖叫声，他在最后时刻冲过了路口。 他知道警察的增员马上就会到来，但现在处理这个盒子有些困难——这里已经是市区，不可能再把这么大的一个东西丢出车外而不引起怀疑。那就只能跑，跑到自己不能跑为止。 野马在午夜的街头发出咆哮，路上的车辆纷纷避让。后面跟随的警车和特工乘用车拉响警笛，在新年太阳升起来之前在洛杉矶街头展开一场激烈的追逐。 城里是不能去的。跨年夜的狂欢尚未结束，街头人头汹涌，不是逃命的地方。他在下一个路口猛打方向盘，从中间的车道直接左转。一辆崭新的柯尼塞格车头被野马的屁股狠狠刮了一下。他在车里似乎都能听到某个小开愤怒而惊惧的怒吼。 后驱车并不好驾驭，尤其是在高速过弯的时候，一个反应不及时就是打横的悲剧。他努力掌控着手中的方向盘，稍稍辨明方向，便将速度提到了极致。 没办法了，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却栽在一个连自己都搞不明白状况的奇怪东西上。这样一来自己就完全暴露了，只能在今夜努力逃得性命，然后找个机会离开美国。 自己在美国呆了多久了呢？六年还是七年？原本是中国南方小城一个叫苏钺的懵懂少年，机缘巧合卷入了一次安全局的行动，从此被征召为外线联络人。一年后正式加入国家安全局，艰难的训练之后被派驻到美国，从此就在这里生根发芽。读这里的大学，交这边的朋友。自己的任务非常简单，大部分时间都只是作为一个“快递员”而存在。不过这次…… 妈的，都怪自己手贱！ 自己在大学里学的是动漫制作，毕业后到了好莱坞一家特效工作室工作。作为自己的掩护身份，他这半年来一直兢兢业业。三天前跟着一个背景强大的剧组进入了位于兰利的美国中情局总部取景。机缘巧合之下，在某一个卫生间里发现了一个菜鸟特工手中的东西：一个雕刻着象形文字的古老的黑色立方体。而从这位特工和别人的小声交流中，他听到了“China”、“Smuggle”等等词汇。原本以为只是来自中国的走私文物，在离开中情局的时候，他用剧组的一个看起来差不多的道具替换了这个神秘的东西，并将它带了出来。这几天他一直把它放在自己的车里，没想到如今却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后面的警车越来越多了。原本只是跟在自己后面的警车已经开始冲到自己前面对自己进行堵截了。他用力把握着方向盘，避过了前面的一处路障，眼睛左右寻找着周围有没有可以利用的东西。 妈的，现实的公路追逐果然不是极品飞车！ 对向已经没有来车了。很明显，警察在前面封了路。这也表明自己手里的东西不一般，否则在跨年夜根本不会有这么快的反应速度。 他闪了一下远光，前面四辆警车将整个道路封得严严实实。迫不得已之下，他只能选择往最右面的那辆车的车尾方向撞过去！ 野马狠狠地撞在那辆警车的车屁股上，车头不受控制地向右偏转，后驱车强大的驱动力让车身整个横了过来，然后野马车的侧面撞在了警车上，高速行驶积累的强大动能使野马车横着飞了起来，从警车上方翻了过去…… 眼前的一切似乎变得极慢，他有时间回想自己的住所里是不是留有某些线索会牵扯到一起在国外打拼的同事，也有时间回想自己一直以来的作为会不会给自己的祖国招来麻烦……不过，还好，大概只会被控告盗窃罪，自己并没有留下什么把柄。自己的联系人在发现自己出事的时候就会废弃掉唯一能和那把吉他里的安全电台联系的通讯工具…… 当他会心地露出微笑的时候，原本躺在副驾驶座上的黑色立方体和几块移动硬盘随着车辆的翻滚，狠狠地撞在他的脑袋上！随着大脑的眩晕，他似乎看到了立方体上面的的象形文字发出了微微的红光！ 那是自己的血吧？Whatafuck…… 01 生命的意义 死了没？死了？没有？ 他晃了晃脑袋，似乎还残留着撞击导致的眩晕。他微微抬起头，根本不敢做太大的动作。 眩晕感慢慢消退了，身体的疼痛逐渐弥漫全身。视线里的东西也慢慢消除了重影，风的声音呼啸着在耳边穿过…… 似乎有什么不对？ 前面的汽车驾驶台和龟裂的挡风玻璃……这好像不是野马的驾驶室吧？ 脑袋……好疼…… 他昏了过去。 …… 他睁开眼，满眼都是刺眼的白。氧气面罩箍着口鼻，呼吸时有湿润的感觉。转过头，一个戴着护士帽的女子坐在床边，趴在他旁边打着瞌睡。床头的仪器发出“嘀嘀”的报警声。 护士被报警声惊醒，抬头看到他已经醒了过来，立刻欣喜地跑出了病房。仅仅是一撇眼的功夫，他还是看清了那张清秀的东方面孔。 “美国的医院里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东方护士？还穿着中国医院里的护士服？” “美国医院？为什么是美国医院？” …… 脑袋疼痛欲裂，似乎有一把锯子在他的大脑里来回的锯…… 走廊中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五六个医生护士冲进了病房。 他又昏了过去。 …… 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连着的各种体征检测线路已经被撤掉了大半，氧气面罩也已经被取下。他睁开眼睛，病床前立着医生、护士还有一个穿深色夹克的中年男人。男人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应该很熟悉，可是偏偏又很陌生。他动了动嘴，却没有发出声来。 医生阻止了他：“先别动！你出了车祸，危险期已经过去了，现在情况很好。但一定注意休息。” 他微微点了点头。中年男人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话，仿佛失望一般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去。 “大伯……”他低声喊道。 男人脚步停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回头。 他重新闭上了眼睛。护士帮他整理了一下被子，看了看旁边的监视仪器，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脑电波图像开始剧烈地起伏起来。 …… 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是留学生，毕业之后在好莱坞的特效工作室工作，跨年夜喝多了酒，在洛杉矶出了车祸。为什么会在中国医院里醒来？被遣返的？ …… 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是纨绔、富二代。被忍无可忍的爷爷送进部队，但我终究没能坚持下来。退伍后物是人非，发现自己什么都干不了，那天傍晚喝了酒去飙车，本想在那辆父亲送的上结束自己可怜的生命，没想到最终还是没死成。谁救了我？ …… 我是谁？ …… 我是苏钺！ 我是苏钺…… …… 哪个苏钺？ …… 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仿佛在看异常奇怪的电影。毫无关系的两套剧情被混杂在一起。他在不同的剧情中同时扮演着演员和观众。 他在看自己的过往，也在上演别人的经历。 …… 我是苏钺！ 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这样想着。转过头去，严冬中的朝阳正缓缓升起，淡淡雾霾中的阳光依然温暖。 …… 身体中有两个灵魂，仿佛得了精神分裂症一般。如果不是他能同时回忆起两段截然不同的受训经历，他也会认为自己得了精神分裂症。 “我是怎么来的？”他问。 “不知道，当时我也昏过去了。”他答。 “为什么想死？”过了许久，他又问道。 “……你清楚的。你能感觉到那种感觉。就像我能清楚地感知到你开着野马车撞了墙之后那瞬间的懊悔一样。”他沉闷地说道。 “我没有懊悔！”他辩驳道。 “你有。你骂自己脑残。”他的声音不带一丝起伏。 “……”他翻了个白眼。 “后悔吗？”他平静地问。 “后悔什么？为什么要后悔？人生不就是这样吗？你永远不知道在你志得意满的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他道。 “所以你来了。你明白生命的意义。”他仿佛是翻译软件在朗诵一般。 “可是我回不去了。”他的声音也低沉了下来。 “为什么要回去？”他仿佛在讲一件和他完全无关的事情。 “难道我俩就一直这样？”他的情绪激动起来。 “不会的，因为我要走了。” …… 苏钺走了。 苏钺留了下来。 当他终于从灵魂对话中摆脱出来，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 这具身体底子很好，尽管原本的主人在这半年的时间内并不爱护它，但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已经让他从惨烈的车祸中恢复过来。 大伯又来过一次。但当时他仍在和另一个苏钺在沉默中相互交流，整个人从外表看显得呆呆傻傻沉默寡言，于是大伯在窗前站了半个小时后就离开了。 “为什么不说些什么？”当大伯离开的时候他问。 “说什么？没什么好说的。将来这是你的事情。我已经辜负了他很多，就不再多说了。”彼时那个灵魂已经沉默了好久，他也仅仅只能从不时的走神状态里才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当那个苏钺离开的时候，他已经能靠着床头坐起来了。尽管不需要在沉默中和另一个灵魂对话，他仍然很少开口，似乎对他而言，心灵的对话早已经取代了口舌的活动。他时常靠在床头，看着从窗口照进来的阳光从西偏到东。 阿涛作为另一个苏钺的死党来过一次，看着沉默的他眉头紧锁。相对无言了很久，阿涛才没话找话地告诉他，那辆严重受损的车已经送回意大利大修去了。他将对着窗口的目光转过来，看着阿涛想了很久，才微微点了点头。 自从那个大多数时候都在沉默的灵魂消失以后，他时常会想：“他去了哪里呢？那里是什么样的情形？”但这个问题终究没有答案。 他让死党阿涛送过来一台高性能的笔记本电脑。深更半夜躲过护士的视线外偷偷打开浏览器，结果得到了让他目瞪口呆的消息…… 他发了会呆，疯了一样的按照记忆中的方式逐个搜索了自己记忆中的事情…… 然后他就那么呆呆地坐在床上，一直到晨光熹微，护士进来查房。 他不得不接受了一个让他沮丧的事实： 他并不是穿越了半个地球，而是不知道穿越了多少空间和时间…… 似乎所有的坚持在那一瞬间崩塌…… “所以你来了。你明白生命的意义。” 他的话仿佛还回荡在脑海里，但是需要他的人已经不见了…… 为什么来？因为不想死！因为生命的存在有意义！ 可是他的所有的根基却不知道丢失在哪个宇宙的哪个角落。若是这样，自己这只流浪的蝴蝶又应该去哪里寻找芳香？ 在那一瞬间，似乎再也没有留下的动力。他终于体会到了另一个灵魂所经受的绝望和心伤。 他无意识地点击着网页上的链接，意识深处另一个灵魂的记忆仿佛也在同一时刻苏醒。 “你回来了吗？我想我的到来是个错误。应该离开的是我。” 没有回答，只有一个刻板的声音： “我绝望，因为我被打倒后站不起来了。我离开，是因为你比我更有希望。我已经辜负了很多人，请你不要辜负我。求你，不要辜负他们……” 这是另一个灵魂最后留下的话，从不起伏的声调也有了一丝丝的变化。 离开是因为绝望；到来意味着希望。 “你没离开，对吧？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哪怕沧海桑田世事变迁，但既然活着，那就活出生命的意义。 你从哪里来？这让我热泪盈眶。 不是旅人，是故人的回访。 只是…… 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不缺钱，原本的苏钺就是富二代。父亲去世那帮职业经理人依然把公司打理得很好。难道还去做自己的老本行？ 他把电脑拽过来，想看看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很快就被内心的疑惑改变了主意。 之前自己还有些昏昏沉沉，发现自己所处的世界完全和之前不一样的时候，就没去仔细探索这个世界的历史。不过现在似乎应该先了解一下两个世界的不同。 原本的那个苏钺记忆有些混乱，不过常识还是能翻出来的。重大的历史事件几乎就是原本那个世界的翻版，只是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蝴蝶扇动了翅膀…… 在另一个世界，有一种叫做“YY文”的神奇东西。这些东西里面里记录了各种各样的奇人异事和隐藏在幕后的风云人物传记。其中包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商界大亨、眼界开阔平步青云的政坛传奇、铁口直断判人生死的相师医者、隐身幕后翻云覆雨的黑暗皇帝、穿越古代风流倜傥的潇洒公子、名传至今万古流芳的美人贤后……他们有几个共同的特点：因为穿越而先知、因为奇遇而传承、因为某些无法言说的秘密而与众不同…… 苏钺融合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悲剧的是，既没有时间上的优势，又没有能力上的改变。只不过从一个少小离家吃尽苦楚的留学生变成了一个看起来一无是处的纨绔……如果说有什么不同，记忆中的经历比别人更多算不算？好像能算，但毫无用处。 在医院的两个月时间内，苏钺尝试了许多办法。可是既没有发现内力，也没发现异能。如果说身体与之前记忆中的有什么不同，好像恢复能力比以前要好一些。 这个世界与曾经的世界大致相同。和平与发展是两大主题，但局部战争和地区冲突依然存在；尽管一战后出现了许多不明觉厉的人物，但强大的历史惯性和人类文明螺旋式发展的原则依然影响着世界的进程——这完全就是另一个世界的翻版！苏钺郁闷地叹了口气。 X86的计算机架构已经无法改变，智能手机和移动通信设备也早已出现，白头鹰带着一帮小弟挥舞着专利大棒满世界圈钱——所以自己没有办法做个电子狂人了；三次工业革命都始发于欧美，高精度机械设备和加工工艺以及材料技术仍是欧美资本家圈钱的重要手段——所以自己没有办法做个工业达人了……苏钺有了一点儿当时另一个自己的想法：我TM还能做点啥？到底是不是穿越的天命之子啊？ 当日的车祸虽然没有造成其他人员的伤亡，但毕竟是苏钺酒后驾驶的造成的后果。不过还好，应该是大伯那边用了些手段，苏钺只是付出了赔偿路政交通设施的损失和驾驶证扣六分的代价，并没有被关进拘留所，也没有被吊销驾照——不过留在医院和去拘留所也差不多，旁边那个小护士不知道得了谁的吩咐，严格要求苏钺按照康复计划上的时间表执行。 大伯没有再来过。应该是心里失望至极。其实大伯对自己应该还是很关心的，否则也不会去做交警那边的工作。如果放到老爷子还在的时候，自己肯定是要去拘留所15日游了。不过这两种做法分不出好坏，出发点不同，但都是对后辈的关心。 阿涛来过几次。和他不咸不淡的扯几句牛皮。阿涛小心翼翼的模样让苏钺有些好笑。这个兄弟还是关心他的。他知道自己变成那样是为什么，连带着说话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说出什么让人不高兴的话来。 02 穿越大礼包 身体恢复的很好，大概也已经快要出院了。小护士应该是医院安排过来专门照顾他的，应该是个很开朗很活泼的姑娘，苏钺不止一次在半梦半醒的时候听到她哼着快乐的歌曲。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要自己一睁开眼睛，这位活泼的姑娘立马变成不苟言笑的模样——他当然不知道，不管是最早半个月的“心灵对话”，还是后面的时间里自己为了了解身处的世界而进行的记忆探索，都让这个姑娘产生了“这人脑子有病”的想法。而阿涛对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无疑加深了这种印象。 又经过一次细致的身体检查，医生终于说出了“出院”两个字。苏钺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大伯那边应该是得到了消息，在出院前一天安排了堂弟过来。 堂弟叫苏钲，比苏钺小三岁，刚刚本科毕业，在京城大学读研究生。苏钲自小和苏钺关系挺好。因为苏钺的父亲是在商场打拼，苏钺家里的气氛也比京城老宅要宽松的多。苏钺的母亲还在世的时候，苏钲基本上算是长在苏钺家里。后来苏钺的母亲去世，家里没了女主人操持，苏钺的伯母不太放心，才把苏钲接回了家。但苏钲依然很依赖自己的这个堂哥，尽管在自己的父母和爷爷嘴里，这个哥哥有些“不成器”。 不过似乎这次苏钺做的事情太过让人失望了，苏钲也是随便寒暄了几句转身就走了。 苏钺对这事儿也有些无可奈何，转头从旁边取过了阿涛带过来的笔记本电脑，想要去网上找点儿乐子打发下时间。 随便打开一个门户网站，看着里面各种各样的标题链接，苏钺忽然产生了一大胆的想法，他疯狂的搜索了一些信息，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 真是一个美好的世界。 他想着。 很奇怪到底是哪一只原本飞翔的蝴蝶忘记了扇动翅膀，于是这个世界与另一个世界的诧异主要体现在了文化和娱乐这个方面。 唐诗宋词是有的，灿烂的中华文明是流传至今的；欧美那边的古国文明也是存在的，文艺复兴也是流传史册的。但世界文化发展史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就与另一个世界有了明显的不同。凡是能和政治挂钩的重要作品大多依然存在，比如成为国歌的《义勇军进行曲》以及用卫星向全世界广播的《东方红》。但其它在苏钺看来足以称得上耳熟能详的东西却找不到痕迹。 好奇之下的苏钺再次打开了电脑，开始寻找这种变化的发端。作为一个好莱坞电影工业的从业人员——最起码是明面上的从业人员——他最起码对好莱坞的发展还是清楚的。但结果让人失望，他没有找到那只蝴蝶，却对如今的娱乐文化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似乎可以搞一搞啊。” 他这样想着，嘴里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哼起歌来。 小护士原本对打断她听歌的家伙心怀怨怼，但听到苏钺嘴里的歌时反而楞住了。 作为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女孩，开朗的她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良好的家庭环境给了她良好的教育基础。她学过音乐，学过美术，是一个真真正正的艺术“爱好者”。尽管大学学得是医学专业，但基本的鉴赏水平还是有的。苏钺哼出来的曲调她没听过，但听起来好像还不错。 苏钺不知道旁边的小护士怎么评价他这个奇怪的病人，但忽然之间的发现让他很高兴。他发现终于有事情可以做了，而这件事不管是对他、对他的家族还是对这个国家乃至这个世界都是具有积极意义的。 那么应该从哪里开始呢？他又陷入了沉思。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记得的这方面的东西，惊喜地发现，许多那个世界的影视音乐作品完美地映在脑海里。 “这是穿越者的大礼包么？”他有些恶搞地想到。进而发现这些东西自己是实实在在曾经看过的。在好莱坞的身份要求他必须要对文化作品有深入的了解，他把这些东西下载到十几片大容量移动硬盘里，放在了自己车里。最终在出事故的时候一起砸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我去，‘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依。’古人诚不欺我！”他嘀嘀咕咕地掉了个文，打开一个文档开始列自己能记住的东西的清单。 小护士今天感觉很不错。那个奇怪的男人今天唱了不少的歌，让她大饱耳福。但是好像这些歌曲自己一首都没听过。她倒是想问来着，但想到这位的“斑斑劣迹”，最终还是没问出口。于是第二天阿涛来接苏钺出院的时候，就有些患得患失。 苏钺没有发现，阿涛倒是打趣了几句，见苏钺不接口，便也不说话了。把苏钺送回别墅，他就离开了。 应该是如今的苏钺第一次回到这里。他在别墅里溜达了一圈，感觉非常满意。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吃了不少苦，根本没想过会有这么好、这么扎眼的住所。如今终于开始了富豪一般的生活，他觉得这个多少也能算是穿越者的福利了。 穿越者的福利到底应该有哪些呢？苏钺一边打扫着稍微有些凌乱的住宅一边无厘头地想着。超前的远见卓识？好像没有太多：时间轴完全相同，仅仅看到了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暂时没有看到的一点点机会；生在大富大贵之家？这个有了；父母双亡？呃，这应该不算福利；超自然的能力？记忆力算不算？将来会迎娶白富美？呃……想多了！ 打扫完卫生，苏钺坐在阳光下打开了电脑。在医院里已经整理过了一部分清单，现在又仔细浏览检查了一遍，觉得没什么疏漏了，便微微闭上双眼，开始思考应该从哪里开始。 应该搞一家公司。这点倒是毋庸置疑，自己有这个财力和资源。自己利用另一个世界的资源搞一家文化娱乐公司是完全可行的。 苏钺把前前后后的关联想了几遍，最终打定了主意。他打开了一个空白文档，开始筹划未来的路。 苏钺借助另一个世界的事例和这个世界的现状详细描写了发展文化产业的重要性。因为涉及的东西太多，用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才把报告大体写完。其中包含了对于文化产业重要性的分析、其他国家，特别是日韩欧美文化产业的现状、未来文化产业的前景分析以及获利分析、文化产品作为国家“软实力”的宣传能力分析等等方面。 在这三天的时间里，苏钺基本上足不出户，饿了就叫外卖，困了躺在书房的地毯上就睡。等第四天阿涛过来的时候，直接被邋里邋遢的苏钺吓坏了。 “钺哥，你这是……” “别废话，忙着呢。去帮我买点儿吃的，饿了。”苏钺给阿涛打开房门，撂下一句话就回了书房。阿涛出去买了快餐回来，看到正在电脑前工作的苏钺，有些摸不着头脑。站在苏钺的身后看了看电脑屏幕上的文字，才迷迷糊糊知道了苏钺真的是在“忙”，而不是回到了之前的颓废。 “钺哥，你这是在弄什么？”阿涛趁着苏钺点烟的功夫问道。 “哦，没啥，我准备干点儿事儿。”苏钺神秘地说。 阿涛一惊，以他对这位爷极端性格的了解，万一真的受不了现在的状况，做点儿极端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可能。最重要的是，苏钺有这个能力。 阿涛坐在那里心神不宁，心惊胆战地看着苏钺边吃东西边检查一遍电脑上的文字，暗暗决定还是尽快把这件事告诉苏钲的好。现在能够管得住苏钺的也大概只有苏钲的父亲了。 苏钺最后检查了一遍这篇文档，把快餐盒扔到垃圾桶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你看看我这写的咋样。我去洗个澡，都臭了。”说完就进了卫生间。 阿涛迫不及待地坐在了电脑前，飞快地浏览起了电脑上的文档。仅仅看了一个开头，就长长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自己想得那样，不过钺哥的想法还真是…… 苏钺好好洗了个澡，刮了胡子，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回了书房。阿涛还坐在电脑前看着那篇文档，根本没听到身后苏钺进来的声音。 这是阿涛第三遍看这篇报告了。第一遍粗略地看完仅仅是松了口气，觉得似乎钺哥是找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不过里面的东西他并没有仔细看，只是觉得似乎是有点儿意思。于是就仔细看了第二遍，等看完的时候就有些目瞪口呆，根本没留意苏钺进门。 苏钺看着入神的阿涛，也觉得对自己弄出来的东西挺满意。看阿涛没时间搭理他，就回了客厅。正准备打电话叫餐，就听到放在书房的手机响。 电话是苏钲打过来的，让他中午去大伯家吃饭。他微笑着答应了，说正好有个东西给大伯看看。 另一端的苏钲有些奇怪地放下电话，听堂哥的语气，怎么感觉像是回到了当年那个神采飞扬的年纪？ 03 抓壮丁 接到大伯电话的时候，正感觉有些坐立不安，正想着如何从这里逃离。 打死他也没想到，穿越者的福利居然包括了眼前这位美丽的姑娘，还是和自己有婚约的美丽姑娘。这是在原本的苏钺的记忆中从来没有的东西。也许他本人根本不知道，也许他的关注点从来不在这里，反正当那天在大伯家吃饭的时候自己完美演绎了“目瞪口呆”和“一无所知”到底是什么样子。 据大伯所说，自己的爷爷和这位姑娘的爷爷郭老爷子是长征时就在一起扛枪的战友。原本两位老爷子约定了将来要成为儿女亲家，没想到郭老爷子生了个儿子，自己的爷爷则是两个儿子，于是联姻的重任就交到了第三代手里。大伯的大儿子苏铎年纪太大，小儿子苏钲年纪又太小，和这位姑娘同岁的苏钺就成了联姻最合适的人选。 平心而论，这位姑娘身材高挑艳若桃花，绝对是女神级别的存在。通过简单的对话，知道了这个姑娘毕业于国内某名牌艺术大学的声乐系，怎么说都是名门淑女，是绝大多数单身男青年的梦中女神。但苏钺两辈子都没有谈恋爱的经历，所以现在感觉如坐针毡是完全正常的。至于对面的姑娘，看起来应该是冷面女神的那种存在，不知道是对包办婚姻心存抗拒还是生性如此，反正看起来比苏钺还要沉默寡言。而苏钺还不时走神，想着自己交给大伯的那个东西到底有没有引起他老人家的重视，自己的想法能不能得到大伯的理解和支持，这么一来，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也就冷场了。 郭婧现在的感觉也和苏钺差不多，甚至想要逃离的欲望比苏钺更加强烈。不一样的是，郭婧以前知道苏钺的存在。从小跟着爷爷长大的她在很久之前就听爷爷开玩笑一般说过，给自己找了一个好丈夫。后来慢慢长大了，也知道了苏钺的名字。不过那时候苏钺还是混迹在京城街头的纨绔公子，自己从闺蜜那里听说了苏钺的所作所为，心生反感却不敢跟爷爷说起。后来听说苏钺被送进了部队，这五年里从来没有过其他的消息。原本以为，这门婚事就此终结了也说不定，没想到爷爷参加完苏爷爷的葬礼回来之后又跟她提起了这件事。 她知道半年前苏钺就已经退伍了，爷爷也曾经跟爸爸说过尽早把两人的婚事办下来。但父亲好像是知道这位苏家公子的言行不太着调，就一直拖着，想要过段时间再说。自己明里暗里关注过他，知道他退伍之后就一直酗酒，心中的不满也就越来越明显。本来还想着父亲会找个机会推了这门婚事，不想前几天苏家伯伯来拜访了父亲一次，今天一早就被父亲催着到一间咖啡厅跟人见面。还说什么“你爷爷和苏家爷爷口头有约，但主要还是看你们两个。先处处看，不行就再说。”还再说什么？明明就是把闺女往外推的架势！ 上午见到了这位苏家公子，本想着找个机会跟他说“我们不合适”，回家就此打消了爷爷的念头就好。见面之后才发现，原本以为应该是嚣张跋扈满口脏话的这位，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温文尔雅。要说起来，苏钺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看起来倒是符合他世家公子的身份，但先入为主的观念无论如何都难以改变。看着有些局促和沉默的苏钺，郭婧一时倒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他摊牌了。 在喝完第八杯咖啡之后，苏钺决定首先开口送姑娘回去。正在绞尽脑汁想借口的时候，手机响了。 苏钺有些兴奋地掏出手机，发现是大伯打来的。“难道是要查岗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出来相亲了？”这样想着，苏钺接起了电话。 大伯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侄子是在相亲。或者说更加重要的事情让他忽略了这一点。苏钺只不过说了一声“喂”，另一端大伯的话就传了过来。 “小钺，你在哪里？不管你在干什么，现在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做。听明白了，是重要的事情！你的东西我看了，很有价值。现在你的首要任务是要搞出一些拿得出手的作品来证明你有这个能力，你记住……” 苏钺有些无奈地挂断了电话。奇了怪了，那天把报告拿给大伯的时候他看起来并不太看重，如今怎么又搞出这么一出？看来这几天大伯应该是没少研究那篇报告中的内容，那么应该弄出点儿什么东西给大伯交上去呢？ 首先是要保证效率，大伯这位“考官”应该没有太多的时间来等自己的“答卷”，所以电视剧、电影就被淘汰掉了；其次应该对于宣传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否则体现不出报告中的中心和主题；第三应该和这个世界的作品不能有太多的差别，否则容易引起别人的不适应甚至是反感；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应该要体现出自己的价值和能力，毕竟这是这场“考试”的目的所在。那么应该拿出什么东西来呢？选择的余地似乎并不太大啊。关键是应该找谁来帮忙弄呢？ 郭婧已经快要忍不住了。对面的那位在接完一个电话后就陷入了沉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原本郭婧已经准备张嘴说告辞了，却被一个电话打断。本想着男人接完电话后就会借口有事送自己回去，反正看起来他也有些尴尬和不耐烦。没想到这人居然自顾自地开始想事情，完全把自己无视掉了。她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刚要张嘴，却见那个男人抬起头一脸惊喜的看向她。 “你是学声乐的对吧？”苏钺张嘴问道。 “……”虽然有些不高兴，郭婧还是点了点头。 “太好了，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跟我来。”说完就急匆匆地站起身来，往外走去。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掏出来几张钞票扔在了桌上。看郭婧还愣愣地坐在那里，忍不住开口催促道：“走啊，赶时间。” 郭婧翻了个白眼，完全搞不明白这位心里到底是在想什么。跟着出了咖啡厅，又看到那位正低着头不知道给谁打电话，心中忽然就有些委屈。 完全不知道如何和女孩子相处的苏钺正在给阿涛打电话，问他知不知道有熟人在录音棚工作。阿涛给他说了个地址，并说会去那边等他。挂了电话，回头一看郭婧慢吞吞地跟在后面，不由得就有些着急。 “快点啊，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郭婧听了这话立刻就恼了：“跟谁说话呢？我不是你的兵！” 苏钺楞了一下，尴尬地开口道：“对不起啊，有些急。我这……” “不用说了！”郭婧道，“我回去会跟爷爷说清楚，咱俩不合适。再见。”说完转身就走。 苏钺傻了，他倒是不怕这门婚事告吹，可是明明现在现成的帮手就在眼前，却被自己给生生气走了，这还怎么玩？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放走这位的好。于是抬腿追了过去。 “不是，你听我解释一下。” 郭婧被拦住了去路，倒是没发作，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你看啊，我呢，对这门婚事倒是并不敢妄想。说白了，我一退伍的大头兵，没事业没成就，一文不值一事无成。所以这半年呢，挺颓废的。前两天刚刚发现其实自己还是能做点儿什么的。所以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儿，有些怠慢了你。刚才我大伯打电话说是要考察我一下，所以这语气就有些急，你别生气。”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郭婧反问道。 “呃……你不是学声乐的吗？正好我需要你帮忙。你放心，事成之后不需要你去跟郭爷爷说，交给我去办。” 郭婧翻了个白眼，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奇怪的家伙需要自己帮忙。不过如果让他去给爷爷解释的话，似乎更有说服力…… “好，我帮你。你去跟我爷爷解释咱俩的事儿。” 苏钺松了口气，转身带着郭婧上了自己的车。 阿涛找的这个地方是几个小青年筹资建起来自娱自乐的，看起来像模像样，但设备却不咋地。三人进了录音室，苏钺让里面的一位录音师帮忙带着郭婧熟悉设备，自己坐在旁边开始了“创作大业”。 符合“考试”要求的作品其实是很多的。苏钺前后想了想，能够符合要求的作品不外乎就是主旋律歌曲了。他把自己记忆里的东西翻出来，开始“作词”、“谱曲”。 郭婧有些奇怪。这位把自己带到一个业余录音室干什么？把自己扔在那里就不管不问了，还说什么让自己“熟悉一下环境”，就这破环境有什么好熟悉的？ 苏钺把一首歌写完，抬头看另外几个人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旁边发呆。于是将自己手中的纸递给了郭婧，道：“看看，提点儿意见。” 郭婧接过那张纸。看起来好像是一首歌，题目是《春天的故事》。 04 走进新时代 布置简单的书房内，正飘出一阵阵优美的旋律。 苏钺正陪着自己的大伯旁边听着这张CD。CD是今天刚录出来的。这张CD制作谈不上精美，有杂音，伴奏也是单纯的电子节奏，CD本身也谈不上什么包装，只是用记号笔在透明外壳上写上了“走进新时代”四个字。不过这里面的东西倒是让苏靖觉得眼前一亮。 “……神话般地崛起座座城 奇迹般聚起座座金山 春雷啊唤醒了长城内外 春晖啊暖透了大江两岸 啊中国，啊中国—— 你迈开了气壮山河的新步伐 你迈开了气壮山河的新步伐 走进万象更新的春天……” 苏靖闭着眼睛，放松地坐在沙发上，手指随着节拍轻轻敲打着扶手，还不时点头微笑。“看起来老先生是很满意啊。”苏钺想着，也放下了心事。 一首歌听完，苏靖睁开眼睛问道：“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春天的故事》。”苏钺边答边递过一张纸。顺手关掉了音乐。 苏靖接过来，那是一张歌曲的简谱。他看了许久，方才放在手边，用手指点着那张纸道：“好啊，好。当时我们搞改革开放，阻碍可不是一般的大啊。可谁又能想到，我们的经济建设能取得这么大的成就？《春天的故事》，好，好。” 转头看到苏钺手中还握着好几张类似的纸，就道：“怎么，还有？” 苏钺就把CD机重新打开，听着音乐声再次响起，才又将一张纸递过来。 “……我们唱着东方红 当家作主站起来 我们讲着春天的故事 改革开放富起来 继往开来的领路人 带领我们走进那新时代 高举旗帜开创未来……” 苏靖边看边听，不时点头微笑。等听到“我们讲着春天的故事”这一句的时候，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 “你小子，还玩上续集了嘛。” 苏钺听总理提起，才想起这刚刚听的第一首歌不正是***天的故事》吗？自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首歌听完，苏钺又要去关音乐，苏靖却摆了摆手，止住了他。却向苏钺伸出手来。苏钺就将手中的剩下的几张纸一并递了过去。 “一条大河波浪宽 风吹稻花香两岸 ……” “我们的家乡 在希望的田野上 炊烟在新建的住房上飘荡 小河在美丽的村庄旁流淌 ……” “五十六个星座五十六支花 五十六族兄弟姐妹是一家 五十六种语言汇成一句话 爱我中华爱我中华爱我中华 ……” “功名利禄不过是过眼烟云 霓虹美酒只能是一时陶醉 金奖银奖不如咱老百姓的夸奖 金杯银杯不如咱老百姓的口碑 ……” “百灵鸟从蓝天飞过 我爱你中国 我爱你中国 我爱你春天蓬勃的秧苗 我爱你秋日金黄的硕果 我爱你青松气质 我爱你红梅品格 我爱你家乡的甜蔗 好像乳汁滋润着我的心窝 ……” “打天下坐江山 一心为了老百姓的苦乐酸甜 谋幸福送温暖 日夜不忘老百姓康宁团圆 老百姓是地老百姓是天 老百姓是共产党永远的挂念 老百姓是山老百姓是海 老百姓是共产党生命的源泉 ……” “我和我的祖国 一刻也不能分割 无论我走到哪里 都流出一首赞歌 我歌唱每一座高山 我歌唱每一条河 袅袅炊烟小小村落路上一道辙 ……” 一首又一首动人的旋律缓缓飘荡开来。苏靖没有再说话，只是眼睛紧紧盯着手中的简谱。但苏钺能看出来，老人的眼圈似乎有些红。 一张又一张写满了音符和歌词的白纸被他放到了书桌上上。苏靖手中还剩下一张，上面的名字简单至极。他稍稍压抑了一下激荡的心情，就去看那首歌的歌词，但随即传来的歌曲前奏却让老人讶异地轻轻“咦”了一声。 不是传统的主旋律歌曲那样宏大的管弦乐配音，清脆的打击乐听起来倒像是京城钟鼓楼里的钟声。尽管没有学过音乐，但这首歌和其它歌曲的不同还是让他在第一时间就分辨了出来。 “我们都有一个家 名字叫中国 兄弟姐妹都很多 景色也不错 家里盘着两条龙 是长江与黄河呀 还有珠穆朗玛峰儿是最高山坡 ……” 朗朗上口的歌词和略带激昂的旋律，以及和之前的歌曲完全不一样的男声唱腔，一下就抓住了他的耳朵，他甚至在里面听到了一丝喜庆锣鼓的味道。 苏钺心中有几分惴惴，这首歌和其他歌曲完全不一样。尽管歌词昂扬向上，但这种形式不知道能不能得到老先生的认可。 这首歌放完了许久，苏靖才从纸面上抬起目光来，苏钺正要说点儿什么，却见大伯挥了挥手，对他道：“把最后那首歌再放一遍！” 苏钺依言将这首叫做《大中国》的歌重新播放起来，编钟敲出来的一般的《东方红》的旋律也再次回荡在这间书房内。 这一遍听完，苏靖才抬头问道：“这是你小子自己唱的？” “不是。”苏钺摇摇头，道，“唱这首歌的人是我朋友，叫阿涛。以前总是跟着我玩的，您应该有印象。” “其它的呢？”苏靖有些玩味的问道。 “郭婧帮的忙。”苏钺就答。 “哦？小婧帮你弄的？”苏靖追问道。 苏钺点点头，略有些尴尬地道：“你那天打电话的时候，我和她原本是在喝咖啡的，这录音室还是当场让那个阿涛帮那小子找的。” 苏靖又点了点头，点了点放在旁边的一叠纸，上面的汉字和音符明显都是手写的字迹，道：“这些歌是谁写的？” “我写的。”苏钺无所谓的道。 “什么？”苏靖的眼睛一下子瞪了起来。 “这些歌都是我自己写的。”苏钺点了点头，认真地道。 半个小时之后，苏钺走出了大伯家。苏靖依然坐在书房里，望着手中的那张光盘出神。 苏靖没学过什么音乐知识，但他明白，若真的是像苏钺自己说的那样，那小子还真是个了不起的天才。这么一来的话，他从部队退伍的事情就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去参军是迫于苏老的压力，表现突出是世家子弟的骄傲。而一旦遭受到打击，而他本身的兴趣又不在那里，出现心理问题是很正常的。原本苏靖还曾为自己这个不成器的侄子生气过，但现在看来，父亲当年似乎是有些封建家长做派了。 过了几天，苏靖便又找苏钺谈话。不过，看起来这个家伙总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苏钺正在想自己那位“未婚妻”的事情。 原本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非常尴尬，最终郭婧还被自己拖到了录音室帮忙，但没想到的是，这次无意识的“抓壮丁”行为成为了自己更头痛的事情的开端。 说白了，郭家大小姐对自己是有偏见的，用她的话来说，“一个纨绔怎么能写出那样的歌来？”当然，这话不是当着自己的面说的，而是郭婧在录音室里小声嘀咕被阿涛无意中听见的。不过阿涛估计也没想到，郭婧是自己家里给安排的“未婚妻”，否则这句话他是打死也不敢传的。 从那天起，郭大小姐就开始“死缠烂打”，估计是想要揭穿自己的真面目，连向郭老爷子说明两人并不合适这件事儿都往后靠了。今天应该是郭家有事，郭大小姐被一个电话召唤了回去。原本长出了一口气，准备放松一下的苏钺却被自家大伯的电话召唤了回来。 “你给我的报告我看了，也在部里面进行了有限度的讨论，认为这件事情的可操作性很大。但也有部分同志认为报告里面关于将意识形态和软性文化竞争力的事情提高到战略高度有些小题大做。你给我的那张唱片，我拿去给中央音乐学院的老师听了一下，他给了很高的评价，但最后一首歌毕竟是男声，放在同一张专辑里面有些格格不入……” 苏靖略略提高了音量，想要把侄子的注意力吸引回来。 “我的看法，这件事情宜早不宜晚。而且如果能交到下面完成最好不过。这些事情你在报告里面都说过了，我也能听进去。你那张唱片已经证明了你有这个资源和能力，但毕竟这个事儿是多角度的，所以，我的意思，还是得考验你一下。今年恰好是抗战胜利七十周年，上面的意思，是想搞大一些，甚至已经开始准备胜利日大阅兵的事情了。所以我希望能看到一部应景的影视作品。昨天我也已经给下面广电、八一厂等单位打了招呼，让他们尽量配合你这边的动作……” “不是，您先等等。”看起来似乎是魂游天外的苏钺忽然开口打断了苏靖的话。“您的意思是说，您已经把我拎出来展示了一遍了？” “没有。”苏靖摇摇头，他知道苏钺是什么意思。“你给我的那份报告我和你郭叔叔一起往上递了递，但暂时还没有消息。不过你能想着做些事情，我总不好拖你的后腿。另外就是，如果这件事情真是像你说的那样意义重大，并能取得成果，对大家都有好处。至于剧本的事情，我的意思，是我们部里面提交剧本……” “哦，那还好。”苏钺点点头，他暂时还不想站到台前来。 05 还是要考试 “另外就是你的那几首歌，制作上稍微粗糙了一点儿。所以按我的意思，是重新编曲录制一遍。我就是想要问问你，这几首歌是不是还是由小婧来唱。另外就是最后那首，因为是男声，所以……” “这个您自己决定就好了。郭婧那边，您让郭叔叔问问她自己的意思，我没意见。至于最后那首，本来就是拿来凑数的，拿掉也没关系，以后有机会我会把它重新制作一遍。至于剧本的问题，一个星期吧，一个星期我给你剧本。到时候是让八一厂拍还是让别人拍，您自己看着办。我现在没人没地没设备，时间赶得又急，让别人拍正好。但我有一个要求！”苏钺直视着苏靖道。 “你说。” “剧本给你，拍摄你找人。但选角我必须参与！” 苏靖想了想，最终还是点点头，道：“应该的。” 苏钺就站起来，道：“那我先回去了。另外，关于私人文化娱乐公司的章程您给我留意一下。” 苏靖点点头，答应了。 从大伯家出来，苏钺开车往自己的别墅去。路上还在想着刚才大伯说的那些话。 很明显，他确实已经开始重视这件事情了，但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比较怀疑啊！ 唉，还是要考试啊！ 不过想了想，苏钺又释然了。现在自己对于这方面的法律法规还没有准确的了解，有钱却也不一定能成事。最重要的一点，自己没人啊，录几首歌差点儿把自己赔进去。等电视剧选角的时候，自己去插一杠子，好歹也能弄几个能用的人回来。不过说到电视剧，应该选什么呢？ 抗战胜利七十周年的献礼片，在这个框架下的选择还是挺多的，另一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抗日剧。不过，如果选一部真正能体现抗日战争战场上八路军战士风采的，神剧就应该抛到一边了，《亮剑》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 但是…… 大伯好像还提到了胜利日大阅兵的事情，那能反应当代军人面貌的电视剧是不是也应该拿出来遛一遛？ 一脑门子官司的苏钺回了自己住的别墅。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个多月了，对于这栋宽广的豪华别墅还是不太适应，总是有一种住在旷野里的感觉。 他打电话叫了个外卖，稍微收拾了一下客厅中散落的东西，吃完送来的披萨，开始写剧本。 “‘去，抓个活的问问，对面的鬼子是哪个连队的？’” …… “‘娘的，今天是撞上了，算他倒霉……’” …… “‘什么他娘的精锐啊？我就不信那个邪，老子打得就是精锐！’” …… “‘传我的命令，全体上刺刀，准备进攻！’” …… “‘没听见命令吗？听仔细了，到了这个份上，咱不会别的，就会进攻！’” …… “‘老天爷帮忙啊，这个兔崽子跑不掉了。’” …… “‘看到山坡上的帐篷了吗？你的炮够得着吗？’” …… “‘你说什么？娘的，你个败家子儿，你怎么不省着点儿用？’” …… “‘你小子还敢发牢骚？小心我揍你！嘿嘿，等仗打完了，我赏给你半斤地瓜烧。不过，你得好好琢磨琢磨，怎么用两发炮弹，把敌人的指挥部给我打掉喽。我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打不中，别说地瓜烧免了，我还得枪毙你！听见没有？’” …… 原本还想着，靠着自己开挂的记忆力，一部剧本还不是手到擒来？可是写着写着就完全不是那回事儿了。 “妈的，怪不得当年看的网络小说里面都要有敏捷果实。这么打字也是大麻烦啊。” 苏钺想起上辈子一部挺受欢迎的系统类的明星小说，心中对那抽奖系统抽到的敏捷果实羡慕不已。 “也不知道完结了没有……”苏钺颇有些怨念地碎碎念道，揉了揉有些泛酸的手腕，又开始继续打字。 “‘不去，老子不去！凡事儿都得弄清楚，当初凭什么把老子这个主力团长给拿掉？’” …… “‘把新军装给我装上二百件，我要带走。’ ‘没有张部长的批条，我做不了主。’ ‘我让你做主了吗？老子现在还是厂长呢。’” …… 苏钺没写过剧本，但他上辈子在好莱坞工作，剧本是什么样的倒是清楚的很。对于一个成功的剧本来讲，人物的语言是比较重要的地方，但却不是最重要的地方。一个演员，尤其是好的演员可以根据自身的状态和条件，在不改变原本故事进程的基础上对台词进行有限程度的现场发挥，而编剧的剧本只是限定了发挥的方向，因此，剧本中人物的对话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对于《亮剑》这么一部已经深入人心的电视剧来讲，重要的地方却是侧面的刻画，道具、场景甚至拍摄的角度和人物的面部表情。苏钺不仅仅想要复制《亮剑》的辉煌，还想要这部电视剧取得更大的成绩，而他又不可能去导演这部戏，所以如何能把自己的想法完全写进剧本中就成了一个难题。 接到郭婧的电话的时候，苏钺正忙得昏天黑地。 “姓苏的，你什么意思？”手机里传来的怒吼震得他耳膜疼。 “什么什么意思？郭大小姐，你吃枪药了？忙着呢，没事儿别烦我。” 苏钺把手机扔到一边，继续自己的“创作”大业。 手机又响了起来，苏钺看了看，还是郭婧，就没理，任它在那里响。不过郭婧好像是跟他耗上了，一遍一遍的拨打，苏钺终于忍不住了。 “郭大小姐，你到底有没有事儿？” “你说呐？”郭婧的声音仿佛极力压抑着怒气。 “我怎么知道？”苏钺觉得这位脾气太大了点儿，简直无理取闹。 “你不知道？”郭婧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起来，“你弄来的那些歌，到底是谁写的？” “那些歌？你不是看着我写的吗？都跟你说了百十遍了，就是我写的。” “混蛋！你还敢骗我？……” 苏钺挂断了电话，想了想，直接关了机。坐回到电脑前继续写自己的剧本。 另一边的郭婧肺都快气炸了：“居然敢挂我的电话！混蛋！” 她再次拨通了苏钺的电话，对方却关机了。 她恨恨地把手机扔到一边，坐在那里生了会儿闷气，又把手机拿回来，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喂，苏伯伯，苏钺在您那儿吗？我给他打电话他关机了。” 苏靖接到郭婧的电话的时候还挺高兴，心想着这两个年轻人看来处的还不错。他知道苏钺应该是在家忙剧本的事儿，就把苏钺别墅的地址告诉了郭婧。 原本就被剧本搞得焦头烂额的苏钺听着自家的别墅大门被擂得震天响，觉得杀人的心都有了。 郭婧觉得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 郭家的小公主，自小就是在蜜罐里泡大的。虽然自小跟着爷爷长大，在郭老爷子的严格要求下，并没有养成飞扬跋扈蛮不讲理的恶劣性格，但除了婚姻这件事并不太满意之外，其他的合理要求基本上都会被满足。没想到，就是这件让自己不太满意的婚事，如今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她觉得如果不把苏钺那个混蛋碎尸万段，根本无法宣泄心中的怒火。 原本根据爷爷的要求，郭婧勉强去跟那个叫苏钺的混蛋见了一面，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对自己爱答不理的。这也就算了，他主动提出去跟爷爷解释清楚两人并不合适，也算他识相。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家伙居然让自己给他录了一张不知道是谁创作的唱片！实事求是的讲，那些作品非常完美，根本不像是苏钺这样的纨绔能够写出来的。郭婧心中存了要揭露这个骗子真正面目的想法，也就没想着去跟爷爷解释两个人的关系，反而时刻跟在苏钺身边，想要找出那些作品真正的作者。作为一个专业的音乐人，郭婧非常喜欢那些作品，甚至对于那首并不适合自己唱的《大中国》也喜爱万分。如今她刚从音乐学院毕业，正是需要一部能拿得出手的作品的时候，万万没想到，今天下午，父亲居然跟她说，那些歌会重新录制，但演唱者会变成另一个成名已久的总政歌舞团的歌唱家！而且这居然是音乐创作者的意思！ 郭婧认为，这肯定是因为苏钺那个家伙对自己隐瞒了那些作品的真正作者，而让自己与这些优秀的作品失之交臂的缘故！所以失望的情绪很快就化作了滔天怒火，想要把苏钺那个混蛋烧成灰烬。 她给苏钺打电话，那个家伙居然敢挂她的电话！于是她从苏靖那里得到了苏钺家的地址，气势汹汹地打上门来了。 苏钺被震天响的敲门声打断了思绪，满腔怒火地打开门，就看到一脸寒霜的郭婧大小姐正站在自家门前，旁边一个穿着制服的小区保安一脸焦急。 这位保安也是有苦难言。住在这个高档小区的业主非富即贵，平常也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跑到这边来闹事。根据规定，访客必须先得到业主的允许才会被放进来。原本他看着这位美女应该是挺有素质的人，开的虽然是一辆小排量的国产车，但车牌明显不一般。又一口叫出了这位苏先生的名字，才被他给放进来的，没想到居然给自己惹了麻烦。 06 换人？ 苏钺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的看着杀气腾腾的郭大小姐，不知道哪里惹到了这位，居然电话打不通就打上门来了。他挥挥手先让那位可怜的保安离开，一脸无奈地道：“郭小姐，我到底哪里惹到您了？您给个痛快话。” “哪里惹到我了？你说呢？” 郭大小姐被这句话气得不轻，这个家伙居然还敢不认账？！ 苏钺左右看了看。正好是傍晚时分，小区的邻居有不少都出来遛狗散步，听到这边的争吵声满脸八卦地望过来。那位保安也是一脸焦急，估计是怕被炒了鱿鱼。他想了想，让开了大门，道：“有话进来说。” 郭婧也看了看周围，俏脸一红，逃也似的进了苏钺的别墅。 中午吃剩的披萨还扔在客厅的茶几上，略显杂乱的房间完全符合郭婧对于这位纨绔的印象。郭婧进了房间，回头瞪着苏钺，也不说话，她在等苏钺的解释。 苏钺一脑门官司，他完全不知道这位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两人大眼瞪小眼地沉默了良久，苏钺才有些不耐烦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你来兴师问罪也得给我个罪名啊。” “罪名？苏钺，你别让我看不起你！你老实跟我说，那几首歌到底是谁写的？”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那就是我写的！”居然还是这个问题？苏钺忍不住就有些发火。 “你这个混蛋！”郭婧被苏钺油盐不进死不认账的态度激怒了。想想自己看到那些作品时的欣喜，又想想下午父亲跟自己说换人时候的无奈，郭婧忍不住就带了哭腔。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呜呜哭了起来。 这就没办法了。苏钺两世为人，对于女人的眼泪却是一点对策都没有。他在客厅里像是拉磨的驴子一般转了两圈，将一盒抽纸递了过去。 “喂，别哭啊。那些歌是谁写的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郭婧一把抢过纸巾盒，擦了擦眼泪，委屈地道：“重要，当然重要。你不知道，我……”郭婧忽然间不知道应该怎样跟他解释了。难道说要跟他说自己需要一部拿得出手的作品作为自己事业的开端吗？他能理解？况且，为什么要跟他解释？ “嗯，好吧，很重要。”苏钺有些低声下气地道，“然后呢？” “苏钺，你老实跟我说，那些歌的作者到底是谁。”郭婧平复了一下心情，决定实话实说，“那些歌对我而言真的很重要，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写的那些歌，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我想唱那些歌。” “嗯？”苏钺有些摸不着头脑，“到底怎么回事？谁不让你唱那些歌了？”自己不是已经跟伯父交代过了么？ “当然是那些歌的创作者。他……” “你等会儿。”苏钺打断了她的话，“你的意思是说，有个自称这些歌曲的创作者不允许你唱这些歌？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苏钺严肃地道。他有些愤怒，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敢向自己的东西下手。尽管自己也是“剽窃”来的，但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就是原作者！况且，能“走私”另一个世界的作品也是一种能力，谁这么不长眼，竟敢打自己的主意？ “今天下午我父亲跟我说的。” “嗯？”如果是有别人打自己作品的主意，苏钺现在就想杀上门去。但说这话的是郭婧的父亲，苏钺就得考虑其他的可能性了。 郭婧的父亲到底是什么身份，苏钺一直不得而知。从这具身体的记忆来看，这个名叫郭恒辉的男人和自己的伯父身份差不多，但具体是什么职位，苏钺并不清楚。如果是郭恒辉亲口跟郭婧说的这件事，那估计就能排除有人想要占用自己的作品这个可能性了。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难道还是出于保密的原因？不像啊，保密也没必要换掉演唱者啊？况且也没有保密的必要。那么…… 那么就是郭婧的身份问题了。这种事情在另一个世界也很常见的，出身显赫的贵门名媛大致都不会从事抛头露面的工作。如果是这样的话，郭老头甩了一个很大的锅让自己背啊。 而且，也不一定是郭老头的意思。考虑到自己和郭婧的“婚约”，始作俑者并不排除是自己的大伯。不管是郭老头还是自己的大伯，这个锅自己要不要背？ 对于这种心态，苏钺完全是嗤之以鼻。开什么玩笑？歌星难道就低人一等？另一个世界上那位母仪天下的女人能被万人爱戴，难道只是因为嫁了个好男人？ 想到这里，苏钺正色问道：“郭婧，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是真的喜欢唱歌吗？喜欢站在舞台上的感觉？” “当然！”郭婧估计是感觉到了苏钺严肃的语气，也严肃起来。不过说完就有些生气：“这个混蛋，难道是因为不喜欢自己站到台前才给自己下的绊子？” “那你家里是什么态度？你爷爷、你父亲，他们也同意你做这样的工作？” “你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我奶奶以前是做什么的？她老人家参加八路军时就是文工团出身！我妈妈也是从事这方面工作的！我就是受到家里的影响才会去学音乐的！你以为都像你自己这么老封建？！”现在郭婧已经确定是苏钺这个家伙捣的鬼了，“你干嘛要这么做？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苏钺摆了摆手，没有回答郭婧的话。他在想着，如果真的如同郭婧所言，那甩锅的估计就是自己的大伯了。 他回到书房，找到自己的手机，开机后就拨通了大伯的电话。 “小钺啊，是不是剧本有什么问题？对了，下午小郭给我打电话了……” 苏靖的心情看起来不错。 “大伯，我想问您件事儿。”苏钺打断了苏靖的话，“我今天中午不是跟您说过吗？那些歌如果郭婧愿意唱的话就让郭婧唱，为什么会换人？”他现在也有点儿生气。大伯没经过自己的同意就换掉了郭婧，别说现在他和郭婧没有什么关系，就是有关系也不能这么做啊！这是在扼杀一个年轻人的梦想啊！ “换人？我不知道啊。你怎么跟我说的，我就怎么跟老郭说的啊。老郭说要换人？是不是小婧不愿意唱啊？” 大伯的语气不像是作伪，那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行，我知道了，我再问问郭叔叔。”苏钺挂断了电话，对郭婧道：“把你爸的电话给我。” 郭婧估计也看出事情大概不像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就顺从地背出了自己父亲的电话。 “喂，郭叔叔，您好。我是苏钺。” “哦，小苏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有时间和小婧一起回家吃饭啊。”郭恒辉接到苏钺的电话也有些纳闷，“自己的女儿不是说对这小子没感觉吗？这小子还准备农村包围城市？想从自己这里打开突破口？” “郭叔叔，郭婧刚刚跟我说，那些歌的演唱者换人了，还说是创作者要求的，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我大伯没跟您说我的意见？”苏钺边说边打开了免提。 “哦，这个事儿啊。怎么，小婧去找你去了？怪我当时急着出门，没跟她说清楚。是这么回事儿，你那些歌都很好，但最后一首因为是男声，所以总政歌舞团这边想要换一首女声唱的。这边找的这首歌的词曲作者也是这边的老人了，他提出来的，想要让自己的学生来演唱这些歌。我觉得小婧还年轻，又有你在，将来的机会有的是，也就同意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自己猜错了。苏钺用目光阻止了想要说话的郭婧，道：“是这样啊，我说呢。那行，郭叔叔您先忙。” “嗯，你先跟小婧说说，她回来我也跟她解释一下。你也不用担心，你那些歌的词曲作者的署名还是不会变的，你放心，没有人会动你的东西。” 挂断电话，苏钺看了看满脸通红的郭婧。郭大小姐现在想要找条地缝钻进去：“太丢人了，原来不是这个家伙的原因。不过自己的老子也真是的，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说让就让呢？” “那么，你真的喜欢舞台吗？”苏钺看着有些尴尬的郭婧，严肃地问了一个刚刚问过的问题。 “当然！”郭婧听苏钺这样问，立刻把尴尬的情绪抛到一边，像炸毛的小猫一样跳了起来。“这个混蛋，居然还敢问这样的问题！” “那么，你想要的舞台是什么样的？”苏钺没理会郭婧被激怒的态度，又问了一个问题。 “你什么意思？”郭婧狐疑地问道。 “你是喜欢像文工团、歌舞团那样的，接一些慰问演出或者汇报演出的任务、唱唱主旋律的歌这样的舞台，还是喜欢更大的、更火热的舞台？” “更大更火热的舞台？”郭婧喃喃地问道，“有这样的舞台吗？” “我可以给你。”苏钺道，“我能写出那些歌，也就能写出更受人欢迎的东西。这些东西更贴近平常人的生活，也就更能吸引别人的关注。你可能失去官方的主流身份，但会获得更加广阔的舞台。”边说着，苏钺便往书房走去，“你考虑下。” 07 请你吃外卖 这个姑娘挺有意思的。她能为了几首歌跑到自己家里来兴师问罪，也能因为一时的误会羞惭的不知如何是好。她会唱歌，而且唱得很好，如果她真的是因为喜欢音乐而进入了这个领域，那苏钺愿意给她一个平台去展示自己。 苏钺坐到了电脑前，继续写自己的《亮剑》剧本，留下郭婧呆呆地坐在客厅里。 “更贴近平常人的生活，更吸引别人的关注。会是什么样的作品呢？”她想着，嘴里竟然不自觉地哼起了一首歌的旋律：“家里盘着两条龙是长江与黄河，还有珠穆朗玛峰儿是最高山坡……” 夜幕渐渐降临，心情平复下来的郭婧觉得有点儿饿了。苏钺书房的门没关，里面也没有开灯，从门口看进去，那个家伙在电脑屏幕发出的光的映照下，只剩下剪影。 郭婧摸索着打开客厅的灯，转到厨房里翻了一遍，一点儿能吃的东西都没有，冰箱里空空如也，居然连电源都没插。不得已之下，郭婧只能进了书房。 她原本想着，请苏钺吃顿饭。今天的事情是场误会，但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没想到眼睛刚一扫到电脑屏幕，就再也挪不开了。 苏钺正写到李云龙伏击日本军官观摩团的情节，他倒是没注意时间，也没留意郭婧进来，事实上，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早就把郭婧还在客厅的事情给忘了。 “李云龙：‘好悬呐，辛亏老子没把伏击圈摆在原来的位置。’ 楚云飞：‘李团长，钓你的鱼饵出来了。欣赏一下吧，还真煞有其事啊。那是白村方向吧？’ 李云龙：‘他娘的，还真想给俺老李下套。’ ……” 郭婧一眼就看出来，苏钺正在写的是一部剧本，但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剧本。从屏幕显示出的文字来看，这是一部战争戏，但这台词……是不是太草率了？ 电视上最不缺的就是战争戏和年代戏，但无论哪部电视剧，塑造出的主角人物无不是高大上的形象，像这样满嘴粗话的人物还真是没见过。因为好奇，郭婧忍不住站在后面看着苏钺打字。 结果越看越吃惊：李云龙这个家伙设伏击圈居然是自作主张？是战场抗命？还有，打仗啊，为什么会张嘴闭嘴的发财？这样写，真的没问题吗？不过，好像挺有意思的。 郭婧完全忘了吃饭的事情，就这样站在苏钺身后看着苏钺写完了这个情节。而在这个过程中，她的心情也随着剧情跌宕起伏。而苏钺写的东西也让她觉得非常震惊，那细致的场景描写、精致到人物表情的细腻刻画，让她觉得看到的并不是一段段的文字，而是一幅真正的战争画面在她面前展开。 苏钺写完了这场战斗，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身后，电脑屏幕发出的光映着一张瘦削的面容。 “我去！”苏钺打了个哆嗦，才想起郭婧还留在自己家里。 郭婧也被忽然站起身的苏钺吓了一跳。她稳了稳神，道：“我饿了……”原本想着请他出去吃饭的，没想到…… “哦，我也饿了。”苏钺说着，就拿起了手机：“喂，给我送个披萨……”又看了郭婧一眼，“嗯，送两个吧……” 订完餐，苏钺去卫生间解决了一下生理问题，回头又坐到了电脑前。 郭婧站在那里一动没动，她已经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个家伙了：居然叫外卖！居然让自己吃外卖！这个混蛋…… 苏钺给这一集的剧情收了个尾，披萨就送了过来。打开门，刚才那个保安也陪着外卖小哥一起站在门口，看到苏钺开门，还讨好地冲他笑，又探头探脑地往里面张望。 苏钺付了钱，给那位担心不已的保安一个安心的微笑，就关上了门。 苏钺和郭婧在客厅里面简单解决了晚饭问题，就又回了书房。郭婧把包装盒稍微收拾了一下，也跟了进来。 苏钺知道郭婧进来了。原本是不想理会的，但他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没办法写下去了。他扭过身去，看着郭婧。 郭大小姐只不过看了他一眼，就把目光重新转移到电脑屏幕上。 苏钺无奈地挠挠头，问道：“想看？” 郭婧把目光转过来，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苏钺想了想，把旁边的打印机打开，把写过的几集剧本全部打印出来，递给了郭婧。 郭婧接过来，也没说话，转身去了客厅。 苏钺长出了一口气，继续写自己的剧本。 郭恒辉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郭婧刚刚看完四集的剧本，越看越觉得这个剧本跟自己以前看过的不一样。 “小婧，你在哪儿呢？” “哦，爸，我在苏钺这里呢。”郭婧眼睛根本没离开手中的剧本，只是下意识地回答道。 “天不早了，早点儿回来。”郭恒辉没多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郭婧这才反应过来，一看手机上的时间，居然已经快九点了，最重要的是，自己居然在那个混蛋家呆到了现在！再想想刚才父亲欲言又止的话，郭婧觉得自己应该尽快把苏钺那个家伙碎尸万段。 她拿着剧本进了书房，苏钺依然坐在电脑前。 “天不早了，我先走了。这个剧本我想拿回去看。”站在苏钺身后，郭婧犹豫了许久才开口说道。 “唔。”苏钺模糊地应了一声，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哦，你要走了？嗯，我又写了两集出来，你都拿着吧。” 说着，便又将新写的两集打印出来递给了郭婧。然后转身回去继续打字。 “帮我把门关上。”他补充道。 郭婧有些愤恨地跺了跺脚，转身出了门，报复性的把别墅门狠狠地关上。 “那个家伙，不知道送女孩子回家是一个男人应尽的义务吗？”她这样想着，一脸郁闷地开车离开了。 听到别墅门被大力关闭的声音，苏钺摇了摇头。被打断了思路，他站起来烧了壶水，冲了杯速溶咖啡，稍稍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身体，又坐回了电脑前。 回到家的郭婧依然有些郁闷。 那个家伙，不知道怎么说人话的吗？她这样想着。 她在门外调整了一下情绪，不想让爷爷和父母看到自己被激怒的样子，但自小被捧在掌心里的小公主情绪不对，又有谁看不出来？ 郭恒辉和妻子对视了一眼，以为女儿的情绪不对是因为被打断了约会的缘故，但自己这样的家庭怎么能容忍女儿在外面过夜？夫妻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妻子走进了女儿的卧室。 “小婧，今天你和小钺去哪儿玩了？”张兰坐在女儿旁边，理了理女儿的长发，柔声问道。 “没去哪儿。”郭婧硬邦邦地道，“我在他家呆了一下午。” 张兰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便微笑道：“小钺不在京城很久了，你们应该多出去走走才是。” 郭婧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来。出去走走？那还不得把自己气死？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却依然盯着手中的剧本。 “这是什么？”张兰有些奇怪地问道。 郭婧也不答话，就将手中的剧本拆开来，把开头自己已经看过的部分给母亲递了过去。 “《亮剑》？这是……剧本？”张兰略微翻了翻手中的东西，很容易就看出来这是什么。 郭婧点点头，道：“就是那个家伙写的。您不知道……” 张兰略带探寻地看着女儿，郭婧却没有说下去。难道告诉母亲因为那个家伙只顾忙自己的事情把自己惹恼了？还是说因为没送自己回来把自己激怒了？ 张兰却也没有寻根究底，而是打开手中的剧本，陪着女儿一起看了起来。 只看了一集，张兰就觉得有些震惊了。如果真的是像女儿说的那样，这剧本是那个年轻人写的，那就有点儿不可思议了。不过，这样写真的没问题么？ 她看了看正看得入神的女儿，悄悄起身，拿着手中的几集剧本出了女儿的卧室。 郭恒辉正陪着郭老爷子看电视。张兰轻轻坐在丈夫旁边，将手中的的剧本递给了丈夫，轻声道：“这是女儿带回来的，说是苏钺写的。” 郭恒辉接过那一叠纸，略略翻了翻。他知道关于抗战胜利七十周年献礼电视剧的事情，只是稍微看了一点儿，就知道这是苏钺为这件事情写得剧本。不过，这件事是总理那边昨天刚刚布置下来的，算算时间，老苏应该刚刚通知苏钺没多久。看这厚厚的一沓，这小子的速度到底有多快？而且，女儿刚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了卧室看剧本，那岂不是说，这两个年轻人下午什么事儿都没干，就在一起研究剧本了？自己好像是想多了？ 郭恒辉抛掉杂乱的思绪，开始细细阅读手中的剧本。郭老爷子往夫妻两人这边看了几眼，并没说话。 郭恒辉也对剧本里面的台词和李云龙这个形象有些疑虑，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正是因为这些让这部剧本有了更大的吸引力，他逐渐将心神沉浸了进去。 08 就是这样的李云龙 苏钺把剧本打印出来就给了郭婧，并没有装订。现在郭恒辉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些不方便，他把看过的那部分随手放在了茶几上。旁边的郭老爷子原本以为是儿子带回来的文件，本不想去看的，但好奇之下还是扫了一眼，结果就看到了封面上大大的两个字：亮剑。 既然不是文件，郭老爷子也就随手取了过来，还让警卫员取过了自己的老花镜，想看看是什么东西把儿子儿媳妇都吸引了进去，结果一看之下，便再也放不下了。 郭婧觉得有点儿渴。她晚上和苏钺一起吃的外卖披萨，苏钺那个家伙连饮水机上的纯净水桶都不知道空了多长时间，现在觉得渴了，就想到客厅倒杯水喝。一出卧室门，她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父亲和母亲坐在一起，捧着剧本看得津津有味；爷爷手中也攥着一部分，力量大的让纸张都有些变形。最重要的是，爷爷居然哭了！爷爷的警卫员一脸焦急地站在一边，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想要提醒父母亲，却被爷爷挥手止住了，只能无措地看着自己的首长。而这一切，父母亲居然都没有发现！ “爷爷，您怎么了？”郭婧赶紧跑到爷爷身边，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爷爷掉泪，哪怕是奶奶去世的时候，爷爷也只是沉默了几天。现在竟然会在儿女面前掉泪，这是怎么了？ 郭婧的喊声惊醒了郭恒辉夫妻俩。他俩抬头一看，也是大惊失色。赶紧把手中的剧本扔到茶几上，围在了老爷子旁边。 老爷子的没理三个晚辈，却将郭恒辉匆忙丢到茶几上的剧本一把抓了过来。他细细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沾染上水渍，才长长舒了口气。 “爸，您这是怎么了？”郭恒辉担忧地问道。 老爷子没答话，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抚摸手中的纸张，发现有几张被自己攥得起了皱，就摊在腿上用力地抚平。也许是太过用力的缘故，郭婧看到，老爷子的手都有些颤抖。 “就是这样的啊，就是这样的！”老爷子喃喃地说道。 “爸，您这是怎么了？您是……”郭恒辉以为老爷子身体不舒服。 郭老爷子摆了摆手，摘掉眼镜，擦了擦眼镜，才道：“没事儿，就是想起以前的事情来了。唉，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的！” 郭恒辉三口都有些疑惑，互相看了看，不明白老爷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样的！我们都是这样的！”老爷子继续说道，“老首长是这样的，我是这样的，老苏也是这样的！千千万万的人都是这样的！” 看着晚辈们还不明白，老爷子就点了点手中的剧本，道：“就是李云龙这样的！就是张大彪这样的！就是赵刚这样的！就是旅长这样的！就是……就是副总指挥这样的！我们就是这样的！就是《亮剑》里面这样的！” “您是说……”郭恒辉小声道。 郭老爷子摆摆手，道：“就是这样的！一帮泥腿子，别说军校了，去过延安抗大的又能有几个？谁张嘴不骂娘？谁不是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谁不是为了一挺机枪、一门迫击炮、几匹马就争得不可开交？我们都是这样的，都是这样过来的！小米加步枪，现在说起来也就是说说而已，谁能知道小米加步枪的难处啊？汉阳造、老套筒、边区造的手榴弹，军装都不是一个色儿！要是哪个团要是能搞到一门山炮，那得是整个团的宝贝疙瘩！要是几支部队一起作战，那是真的能为一点儿缴获把官司打到野司去！” 老爷子和其他老人一样，都喜欢“讲古”，以前打仗的故事，郭恒辉兄弟几个小的时候听过，郭婧小的时候也听过。甚至张兰，没出嫁前也听自己的父辈讲过。但像今天这样的事情，老爷子还是第一次说起。 “当年我和老苏是一个班的新兵蛋子，后来一起做了班长，又一起做了连长，再后来，就成了同一个旅的团长。有一次我们两个团一起打伏击，消灭了一个连队的鬼子。打扫战场的时候，我们俩为了一门迫击炮摔起了跤。老子当时被子弹咬了腿，棋差一招输了，心里那个气啊，就别提了。后来再一起打仗，老子就长了个心眼儿，给自己的兵都交代清楚，到了战场拼刺刀的时候，先往重火力的地方冲，冲过去扛起机枪迫击炮就走！老子拿了就是老子的，谁也别想让老子吐出来！抢了不少好东西，但伤亡也比老苏那个团大。唉，没办法，没家伙，就得靠人命来换。后来老苏还跟我急，他急也没用，那是老子的兄弟用命换回来的……” 老爷子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了。眼看着夜越来越深，老爷子的谈兴却越来越浓。已经过了老爷子休息的时间，警卫员已经跟郭恒辉使了好几次眼色，郭恒辉却不敢打断老爷子的兴致，尤其是在老爷子这样的状态下，从来都是平顺安详的老爷子现在一口一个“老子”，说得顺溜得很。 “再往后，部队的装备就越来越好了。当然，这是我们看来，一帮泥腿子，有几个看到过真正的好装备？不过好在到了解放战争的时候，老蒋不争气，生生做了我们的运输大队长。到了全国解放了，中央要让我们这帮老家伙去读书，去读高级军官学校，那可真是要了我们的命了。老子还好点儿，好歹上过几年私塾。老苏就不行了，自己的名字都写得跟蚂蚁爬的似的，没少闹笑话。当年军校有个教员是曾经的国军俘虏，还是老苏亲手抓的。老苏不服气啊，借着这个由头就去找老首长了，说不学了，跟着败军之将有什么好学的？被老首长那一通好骂啊。最后还不是乖乖去跟人家教员道歉？嘿嘿，当年老苏的毕业论文还是让人家帮忙给改的……” 老爷子讲了好久，讲当年战场上的那些事儿，讲他和苏老爷子的那些事儿。郭婧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爷爷和苏钺的爷爷原来有这么深的交情，难怪俩老头儿办出指腹为婚这样的事儿来…… “这个戏写得好！”郭老爷子最后道，“看看现在电视上演的那些，太假！老首长是留学回来的，战场上也是会骂瓜娃子的！” 郭婧知道郭老爷子说的老首长是谁。自己刚刚唱过一首关于他老人家的歌。 “这是谁写的？八路军129师，这是……这是我们的老部队啊……”郭老爷子有些颤抖地说道。 “这是苏家的那个小子写的。”郭恒辉道，“是小婧今天晚上刚刚拿回来的。” “哦。”郭老爷子点点头，“看来，老苏没少跟这小子讲以前的事情嘛！”他想了想，转过头对郭婧道，“明天，你让那小子来一趟，我要见见他！” 苏钺一夜没睡，一口气把剧本写到了第20集。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决定还是出去吃早餐，结果还没出门，就接到了郭婧的电话。 “老爷子要见我？” “昨天我拿回家的剧本我爷爷看了，看完就说想要见见你。”郭婧在电话那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哦。”苏钺想了想，道，“我知道了。今天下午吧，我昨晚一晚上没睡，上午先休息一下。” “嗯。”郭婧答应道，“我爷爷中午都会休息一会儿，你下午两点到山下来，我去接你。” “好的，我知道了。”苏钺道，“还有什么事吗？” “嗯……”郭婧明显有些犹豫，过了几秒钟，才道，“我们俩的事情……” “哦，我明白的。”苏钺想起来之前说过要去跟郭老爷子解释一下，自己和郭婧并不合适的事情。“今天下午我会跟老爷子说清楚的。”说完就挂了电话。 另一端的郭婧明显没反应过来，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不甘心地“喂”了两声，才把手机扔在了一边。顺手扯过旁边的毛绒玩具，狠狠地捶了两下。 “什么人嘛……”她嘟囔着。 苏钺找了个小摊，随便吃了点儿东西，就回了自己的别墅。把自己扔到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等到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 他拍了拍脑门，暗暗计算了下时间，觉得有点儿紧张了。尽管只是一次私下的拜访，但郭老爷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容不得他有半点儿的失礼。 他匆匆洗刷了一下，想了想，又把昨晚刚写出来的十几集剧本带上，开车往龙泉山方向驶去。 他对这里其实是非常熟悉的。当年苏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也是住在这里，老爷子逝世后，大伯的身份就不太好再住在这边了。当年他其实挺不愿意来这里的，需要受很多的约束不说，这里住的老头老太太们最喜欢的就是教育年轻人。而自己的爷爷对自己堂兄弟三人都寄予了很大的期望，受到教训最多的就是苏钺自己。如今旧地重游，真的算得上是物是人非了，不仅苏老爷子不在了，这具身体中也变成了一个全新的灵魂，苏钺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09 当文抄公碰到主人公 郭婧正等在山下的路口边。从这里进去，明里暗里的岗哨不知其数，如果没有专门的通行证的话，只能让山上的住户亲自下来接。郭婧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苏钺看了一眼沉默的郭婧，也没说话。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往山上开去。 沿途的警卫应该是提前得到了郭宅的通知，又有郭婧这个熟脸跟随，并没有要求登记苏钺的身份，只是拦下车，细细地把里外都检查了一番，便挥手放行了。 郭婧应该是想要跟自己说些什么的，但一直没开口。苏钺也不好询问，只能被动地等着她说话，甚至还暗暗降低了车速。但一直到郭宅门口，郭婧都没有说话。两人就这么沉默地下了车，又沉默地进了门。 客厅里，郭老爷子正坐在一张藤椅上看着什么东西。电视上放着不知道什么戏曲的录像，黑白的色彩和不时的跳屏还有手写体的字幕表明这玩意儿已经很有年头了。一个穿着军装的精干中年人站在郭老爷子身后，听到门口的声音，便将目光转了过来。苏钺在一瞬间便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这是应该是郭老的贴身警卫秘书了。警卫秘书是军委一定级别的领导特别配置的贴身人员，同时担负警卫任务和秘书职责。以前苏老在世的时候也有这样的警卫秘书，和苏钺的父亲同龄，苏老对苏钺执行家法的时候，动手的都是那位。郭老的这位警卫秘书是上校军衔，放到部队里就是副师级或正团级的高级军官，而在这个宅院中，也是郭老爷子最信任的人。毕竟在郭老是军队序列中的领导，许多的机密即使是自己的儿子都没有资格了解的。 冯珂感觉有些诧异。他倒不是故意给苏钺下马威，而是习惯使然，对于接近郭老身边的陌生人总是带有戒备的心理。他也知道自己的这种心理会给对方带来多么大的压力。但苏钺的表现却有些奇怪，他明显感觉出来，苏钺感受到了自己给他的压力，但却风轻云淡的避过去了。不是压抑地躲闪，也不是硬生生顶回来，而是避了过去。但苏钺本身并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甚至还冷静地打量了他一眼。这就有些奇怪了。 “不应该啊。”冯珂想着。苏钺他并不陌生，事实上，他很早就从同僚那里知道过苏家这位“不成器”的晚辈，也从部队的档案中了解了在苏钺身上发生的事情。在他看来，因为一些打击而承受不住压力，从部队退伍的苏钺，哪怕之前他所在的部队并不一般，但也根本算不得真正的军人。说白了，就是只有兵的皮，没有兵的魂。但苏钺给他的感觉太奇怪了，这种感受，只有在那些“黑暗中的人”身上才会有的。 郭老也在打量着苏钺。自己老兄弟的的晚辈，身材高大，仪表堂堂，但精神似乎不太好。苏钺小的时候他见过几次，当时苏钺调皮的没边。后来因为嫌苏老爷子管得严，就很少到山上来了，再后来，就被急了眼的老兄弟送进了部队。当苏钺终于在部队通过了一次特殊的考核的时候，老苏还过来跟他喝了一顿酒。再往后……唉，也不知道让小婧跟着他是好是坏。不过昨天恒辉提到的事情也证明了，这个小子并不是个绣花枕头…… “郭爷爷，您老身体还好？”苏钺恭恭敬敬地打了个招呼。 “唔，小钺来啦？过来坐，过来坐。”郭老爷子冲苏钺招了招手。苏钺就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郭婧也跟了过来，坐在了苏钺旁边。 郭老爷子看了一眼孙女，心中倒是挺高兴，哪怕这个小子以前不成器，现在有个人管着，多少能好一些。原本还以为两个人处不到一块去，但现在看，最起码两个年轻人相互之间并不排斥，这就挺好。将来下去了对老苏也能有个交代。 “小钺啊，昨天小婧给我带过来了一个戏的剧本。”郭老扬了扬手中的东西，苏钺这才发现，竟是自己的《亮剑》剧本。 “我看了半宿，好啊，真好。”郭老爷子道，“你爷爷，我，我们当年就是这样的。当年……” 也许是年纪大了，戎马半生的郭老爷子也和普通的老人一样，喜欢跟年轻人“讲古”。这些话昨天晚上就跟自己的儿子媳妇孙女讲过，现在又跟苏钺讲了起来。尽管是听第二遍，郭婧和冯珂仍是兴致盎然，毕竟老爷子抛掉做了多年领导的风度，一口一个“老子”的说话方式平时并不常见。 苏钺倒是很吃惊。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剽窃”作品，竟剽窃到主人公家里来了。苏老爷子当年也不知道跟另一个苏钺讲没讲过这些故事，反正苏钺没有从记忆中找到。不过这也正常，当年的苏钺可说不上是一个好的晚辈，说不定是忘了，或者根本没往心里去。 “呵呵，嫌我老头子啰嗦吧？人老了，就是话多。”郭老爷子讲完了故事，自嘲地道，“当年你爷爷肯定跟你讲过这些事情，否则你也写不出这样的东西来。” 苏钺挠了挠头，也只能顺着郭老的话点头。 “来，你来跟我说说，后面怎么样了啊？”郭老笑着扬了扬手中的剧本。 苏钺就把《亮剑》的梗概说了一遍。秀琴牺牲的悲壮、和尚遭遇的无奈、楚云飞结局的落寞都让老爷子感慨万千。当老爷子听到李云龙和赵刚因为看电影和人打架的情节的时候，还哈哈大笑起来。 “对的，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老爷子笑着说，“打完仗了，生活好了，偏偏打仗的脾气是改不了。当年我和你爷爷都在街上教训过不成器的小青年，不过倒是没进过公安局。哈哈……” “什么时候能拍？”老爷子问道。 “我正在赶剧本。”苏钺道，“这是大伯布置给我的政治任务，说是最好能赶在七十周年胜利日之前上映。现在剧本已经写完了一大半，大伯那边也已经提前联系了八一厂。如果顺利的话，年前就能开始拍摄，最晚也就是年后的半个月里。” “好！我等着在电视上看到李云龙的那天！”郭老爷子道。“不过时间能不能来得及？不要因为赶时间影响了质量。特别是你的剧本，千万不要成了狗尾续貂的东西。” 苏钺想了想，没说话，站起身来出了门。从车里拿出带过来的十几集剧本，回了房间内交给了郭老爷子。 “郭爷爷您可以看看，要是您觉得不好，我马上修改。” 郭老接过厚厚的一沓打印纸，大略翻了翻，惊讶地发现竟然已经写到了二十集。“昨天小婧回来的时候不是才写到第八集吗？怎么这么快？” “我昨晚熬夜写的。”苏钺道，“毕竟整个故事我都考虑清楚了，写起来挺快的。” “怪不得你看起来精神不好。”郭老道，“你写得比我看得还快。唉，毕竟是老了。我今年已经快九十了，当年长征的时候还是小鬼，现在都已经是老鬼了。写得快好啊，我还能在临死前看到这个戏……” “爷爷。”郭婧打断了郭老爷子的话，“您说什么呢？您能活到两百岁！” “呵呵，傻丫头。”郭老爷子笑着摆了摆手，道，“真活到两百岁那可真成了老鬼了。”顿了顿，又道，“要是能看到小钺这个戏，我就很满足了。还有一件事儿，看到你们两个现在这样，我到了地下见到老苏，也能跟他有个交代了。” 郭婧没敢再说话，只是羞红了脸。苏钺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有些犹豫地道：“郭爷爷，您说到这件事儿了，我觉得还是跟您坦白比较好。我和郭婧我俩并不……” 话没说完，就觉得腰间猛地一疼。苏钺没防备之下狠狠地吸了一口凉气，话语就被打断了。他转过头去，看到的却是郭婧一张羞中带煞的俏脸。 “爷爷，苏钺的意思是说，现在我们都还年轻，并不着急这件事儿。”郭婧接过苏钺的话，道，“况且，我们俩刚认识这才几天啊？谁知道合不合适，您老还是给我们一点儿时间。” “好好。”郭老爷子笑着说，“爷爷不急，爷爷不急。呵呵。” 郭老爷子略有些调笑的语气让郭婧的脸又红了几分。苏钺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剧本好像不是这样的啊？ “剧本就先放在我这里。”郭老爷子拍了拍手中的剧本，道，“有时间我就让小婧或者小冯给我念。你回去好好地把后面的故事写出来，先说好，写不好是要打板子的。” 苏钺连忙点头答应。 “小钺啊，”郭老把剧本放到一边，换了一幅严肃的语气，道，“我和你爷爷是过命的交情，我要打你板子，也说得过去。你爷爷不在了，有些事情，我就想跟你说说。” 苏钺连忙坐正了身体，一脸严肃的听郭老爷子说的话。 10 不能丢了你的魂 “你呢，从小就调皮，不服管，跟你老子是一样的。要说起来，你和你老子十足的像你爷爷，都是倔种，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你老子就不听话，最终自己跑出去做事。别看你爷爷那时候对他爱答不理的，其实老苏对这个小儿子比对你大伯更满意。不等不靠、没拿着他老子的名头坑蒙拐骗，他当然满意。你后来也是这样，不听话。你爷爷为什么对你这么严厉？不仅仅是因为你调皮，怕你闯祸。更多的，你比你老子更像你爷爷，他在你身上寄托的期望也就更高。你被你爷爷送进了部队，第二年就算是做出了成绩，你爷爷专门跑过来跟我喝了一斤多的酒，高兴的不知道怎么办，就嘟囔他老苏家后继有人。可惜啊，天有不测风云。你爸遭了意外，你爷爷生生的白发人送了黑发人。从那时候开始，他的身体就大不如从前了。你呢，在部队里经了不少事儿，不得已退役了。其实说实话，我是真想把你叫过来，骂一顿，再把你送回去。后来想了想，不行啊。老话说，情深不寿，慧极易伤。你的脾气越倔，越是容易掉到坑里爬不上来。你刚回来那会儿，天天喝酒，我是真恨不得把你弄到你爷爷坟前打你一顿才好。 “后来就说你出了车祸，进了医院。我就让你郭叔叔把你大伯叫过来，跟他提了我和你爷爷的约定。原本是想着，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总要有个人管着你、陪着你，才能担起事儿来。没想到啊，你这一撞，还真把你撞醒了。昨天小婧给我拿过来你写的剧本，我看了一点儿，就知道，老苏家的魂没丢！你写的李云龙，是写的你爷爷、写的我、写的千千万万敢亮剑、敢担事儿的人！这里面肯定也有你！这就好，魂没得，胆子没丢。 “你郭叔叔跟我说了你想干的事儿，我觉得挺有意思。今天你一跟我说李云龙和赵刚在街上跟人打架的事儿，我就更觉得，你要做的这事儿有意义。天下太平了，我们这帮人的魂更不能丢！不打仗了才要更有那股子劲儿。要立起身来，不仅要靠着枪杆子，还要靠着笔杆子！我们这帮泥腿子老了，但枪还拿得起来。你们这一辈，不仅要能拿的起枪，还得能拿得起笔！ “要有精气神儿！做什么都要有精气神儿。你缓过来了，挺好。昨天我还想着，你要是能缓过来，是不是再把你送回到部队里去？毕竟那是你爷爷的一个念想。今天再看，没必要了。你的精气神回来了，不管做什么，都带着你们苏家、带着你爷爷你老子的魂儿！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就当你爷爷的家了。但是一定记得，要有精气神！做什么都要有精气神！你们老苏家的魂不能丢！我们这帮泥腿子的魂不能丢！这个民族、这个国家的魂一样不能丢！要立起来，要挺直了脊梁立起来！” 郭老爷子有些激动，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但一根根的银发倔强地立起来，像是风中的野草。 苏钺沉默不语。他不知道，仅仅是一部《亮剑》，竟然带出了这么大的一个巧合。两位老爷子成了剧中人物的原型，而自己，则因为写了这部剧而成为郭老爷子眼中的最好的继承者。 是巧合吗？苏钺更加愿意相信这是冥冥中的天意。他对于自己现在干的事儿原本仅仅是出于“无聊”。给大伯的报告也好、《走进新时代》的专辑也好、这部《亮剑》也好，都是因为想要做点儿事情罢了。现在呢？应该用怎样的情绪面对这个世界和自己将要做的事情？事赶事赶到了现在的局面，话赶话赶出了郭老爷子这番振聋发聩的话语。 要有精气神！不能丢了魂！ 郭老爷子说的话在苏钺耳边轰鸣。隐约中，还有另外一个声音，从灵魂的最深处泛起花来： “所以你来了。你知道有人需要你。”平静的语调仿佛是语音翻译软件一般不带任何的感情色彩。 “你丢了你的魂吗？”苏钺在心底问。 但是没有人回答。 “我帮你找回来！” 他紧紧攥住了拳头。 从郭家的宅子里出来，苏钺坐进了自己的车。他狠狠地搓了把脸，沉默了一会儿，发动了汽车。 还没起步，副驾驶那边的门就被拉开了。一脸严肃的郭婧坐了进来。 苏钺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却只得到了两个字： “开车。” 苏钺耸了耸肩膀，松开了刹车。 下了山，车里的两个人又开始了沉默。苏钺想要问问郭婧当时为什么要拦住自己向郭老爷子坦白。但张了几次嘴，最终还是没问出来。 郭婧其实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拦着苏钺。好像当时根本没经思考，就伸手掐了苏钺一下。然后还红着脸帮他掩饰了过去。她现在还搞不清楚当时到底是什么心态。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自从爷爷昨晚说要见苏钺的时候，她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担心，担心苏钺会向爷爷坦白。所以不管是今天早上的电话里，还是下午接苏钺上山时的车里，她几次想要开口，但却没能说出来。说什么？暂时不要向爷爷坦白？苏钺向爷爷坦白了难道不好吗？ “也许是因为爷爷说了什么生啊死啊的那些话的缘故。”她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根本没去想事情发生的先后顺序，“嗯，一定是这个缘故。” “去哪儿？”下了山，又沉默了一段路，苏钺不得不开口了。 眼前是一个路口，直行进城，左转通往自家别墅，右转通向去往冀省的高速公路。 “去你那儿。”郭婧道。事实上，她是真没地儿去。她也不知道怎么就上了苏钺的车，也不知道接下来的时间怎么打发。 “哦。”苏钺应了一声，打了左转向灯。 “等等！”路过一个农贸市场的时候，郭婧叫停了苏钺。 苏钺找了个地方停下车，眼看着郭婧一言不发地下车进了市场，挺奇怪的挠了挠头皮。 “这位大小姐又怎么了？也不说一声，自己要不要等她啊？”他想着，最终还是决定等一会儿。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了，苏钺觉得自己在这里傻等是个最大的错误。郭大小姐可能不知道正和哪个闺蜜一起逛街喝咖啡呢。不过逛街约到农贸市场来，这个习惯挺有意思的。 刚想发动车子离开，就看到郭大小姐拎着好几个塑料袋走了出来。苏钺扫了一眼，看到有青菜从袋口探头探脑地露出来。 郭婧觉得肺都要气炸了。自己的手指都快被勒断了，那个混蛋还优哉游哉地坐在车上。她走到苏钺的车后面，狠狠地踢了一脚。苏钺按下车窗探出头来，才明白是要自己打开后备箱。 郭婧把东西一股脑的丢进后备箱里，坐回到副驾驶的位置，才吹了吹被勒红的手指。苏钺看了她一眼，问道：“去哪儿？” “你说呐？”郭婧的脾气立马就上来了，“去你家！” 苏钺无语地看了她一眼，重新发动了车子。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回了苏钺的别墅。看着郭婧把买来的东西拎进了自家厨房，苏钺才知道这竟是郭大小姐给自己买的东西，也明白了郭婧的火气从哪里来。 不过，他又挠了挠头皮，想到，自己不会做饭啊。 苏钺看着郭婧脱下外套，把厨房收拾了一遍，给冰箱通上电，把买来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好。又把刚买的水果洗了几个，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才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苏钺看没自己什么事儿，才进了书房，打开电脑，继续写自己的《亮剑》。 郭婧休息了一会儿，啃了一个苹果，觉得自己跑到这里来绝对是个错误。她想了想，也进了书房。 “喂，把你昨天写的打印出来给我看看。”她踢了踢苏钺的椅子。 苏钺背对着她翻了个白眼，打开打印机，把那一部分剧本又打印了一遍。 郭婧自顾自地从打印机上拿过剧本，回了客厅。 苏钺摇了摇头，重新沉浸在剧情中。 因为中午睡过头没吃饭，就赶去了龙泉山。所以还不到五点，苏钺就觉得有点儿饿了。而且也不知道谁家在做饭，香味一个劲儿的往他鼻孔里钻。他看了看自己的成果，不算太好，下午回来才写了一集多一点儿。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决定还是不要叫外卖了，毕竟家里还有个娇小姐。 没想到的是，客厅的茶几上居然摆了好几盘菜！郭大小姐还在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忙碌着。这时候苏钺才明白，刚才闻到的饭菜香味是自家厨房飘出来的。 郭大小姐从厨房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书房门口发楞的苏钺。 “吃饭。”郭婧冰冷地吐出两个字。 苏钺已经对她的态度不抱什么期望了。不过人家辛辛苦苦做的饭，总要给点儿面子的。 11 给你讲个指腹为婚的故事 “你家厨房是不是没用过？昨天晚上我看到有油盐酱醋了，今天就没买。没想到竟然是好几年前的！我又不得不跑出去重新买了一遍。幸好煤气还是通的，其它电器也还能用。” 也许是饭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的缘故，苏钺也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好了些，郭婧的话也多了起来。 苏钺的手稍稍顿了一下，才道：“那还是我爸在的时候买的。” 郭婧一呆，过了许久才道：“对不起。” 苏钺摆了摆手，示意没什么。两个人便又沉默起来。 两个人吃完饭，郭婧去厨房收拾，苏钺左右无事，便又回了书房。坐在电脑前，听着厨房那边传来的碗盘碰撞的叮当声，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挺好的。 他使劲儿摇摇头，把纷杂的思绪赶出去，重新开始打起字来。 许是有能量补充的缘故，苏钺觉得今天的状态非常好，两个半小时的时间就写了三集出来。他稍微计算了一下，现在已经写了二十四集，原本小说中后半部的剧情他并不准备写。这样一来，整个故事和原来那个世界的李幼斌版本一样，都是三十集，今天晚上再熬一个通宵，最晚到明天上午就能写完了。 “苏钺，我该回去了。”客厅传来郭婧的声音。 “哦。”苏钺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没车对吧？我送你。” 说着，苏钺保存了下文档，站起身来。 车上，两个人依然沉默。 走了十多分钟，郭婧终于决定解释一下今天的事情。 “你别瞎想，今天下午我爷爷才刚说完生啊死啊的事情，你要是跟他说咱俩的事儿，他肯定不高兴。他这么在乎和你爷爷的感情，才会做出指腹为婚的事儿来。你要是跟他坦白，他一时半会肯定接受不了。” “嗯。”苏钺点了点头。过了一会他又道：“今天晚上谢谢你给我做饭。” “不是专门给你做的！”郭婧马上强调道，“我看爷爷挺在乎这部戏的，想让你快点写完才给你做饭的。” “嗯。”苏钺又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说话？”也许是是在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气氛，郭婧没话找话地道。 “说什么？”苏钺看着前面的路，头都没转一下。 “混蛋！”郭婧恨恨地想，“跟我没话说吗？”她恼火地咬了咬牙。 苏钺微微转过头去看了她一眼，忽然觉得眼前这位气鼓鼓的姑娘其实挺可爱的。 “嗳，给你讲个故事吧。”苏钺依然看着前面的路，张嘴说道。 “什么故事？”郭婧仍在生气，语气也是硬邦邦的。 “给你讲个指腹为婚的故事。”苏钺反而微微笑起来。 郭婧转过头来看向他，没说话。 “钱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无穷无休的从临安牛家村边绕过，东流入海。江畔一排数十株乌柏树，叶子似火烧般红，正是八月天时。村前村后的野草刚起始变黄，一抹斜阳映照之下，更增了几分萧索。两株大松树下围着一堆村民，男男女女和十几个小孩，正自聚精会神的听着一个瘦削的老者说话。那说话人五十来岁年纪，一件青布长袍早洗得褪成了蓝灰色。只听他两片梨花木板碰了几下，左手中竹棒在一面小羯鼓上敲起得得连声。唱道：‘小桃无主自开花，烟草茫茫带晚鸦。几处败垣围故井，向来一一是人家。’……” 苏钺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始讲述一个两代人恩怨情仇的光怪陆离的故事。郭婧刚开始听感觉有些怪异，但不知不觉就沉浸在苏钺略显低沉的音调中。 “……郭啸天叹道：‘高人侠士总是这样来去飘忽，咱们今日虽有幸会见，想多讨教一点，却是无缘。’杨铁心笑道：‘大哥，道长今日杀得好痛快，也给咱们出了一口闷气。’拿着短剑，拔出鞘来摩挲剑刃，忽道：‘大哥，我有个傻主意，你瞧成不成？’郭啸天道：‘怎么？’杨铁心道：‘要是咱们的孩子都是男儿，那么让他们结为兄弟，倘若都是女儿，就结为姊妹……’郭啸天抢着道：‘若是一男一女，那就结为夫妻。’两人双手一握，哈哈大笑。……” 郭婧已经听出来，这是一个类似于话本小说的故事。听背景里面“金兵”、“靖康”这样的说法，该是南宋年间的故事。难得的是，苏钺讲故事所用的语言半文半白，但听起来并不费力，还带些悠远的韵味，竟真有几分话本小说的味道。听到杨铁心和郭啸天两人的约定，郭婧终于明白了苏钺所谓的“指腹为婚的故事”到底是什么意思。想起自己和苏钺的事情，再想想故事里面郭啸天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竟然也叫“郭靖”，竟不知怎地羞红了脸。 “……颜烈问了途人，径去当地最大的‘秀水客栈’投店。漱洗罢，颜烈与包惜弱一起吃了些点心，两人相对坐在房中。包惜弱想要他另要一间客房，却又不知如何启齿才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事重重。过了一会，颜烈道：‘娘子请自宽便，小人出去买了物品就回。’包惜弱点了点头，道：‘相公可别太多花费了。’颜烈微笑道：‘就可惜娘子在服丧，不能戴用珠宝，要多花钱也花不了。’” 故事的第一章讲完，两人正好到了郭家的宅院门口，苏钺便住了嘴，转过头去看向郭婧。郭婧这才发现竟然已经到了自己家门口，而上山时一路的路卡检查竟然都没让自己回过神来，便不由得有几分羞怯。不过心中记挂着故事里郭啸天和杨铁心的夫人孩子，竟盼望着苏钺能多说一些才好。不过已经到了门前了，也不好拉着苏钺讲下去。她微微定了定神，开门下了车。 “我就不进去打扰郭爷爷了。”苏钺道。便发动车子下山去了。 郭婧看着苏钺的车慢慢启动，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她紧走几步追上去，拍了拍驾驶室的窗户。苏钺赶紧刹了车，把车窗玻璃按了下来。 “这个故事叫什么？”原本是想问另一个问题的，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这样一个问题。 “哦，如果你愿意继续听的话，就叫《射雕英雄传》好了。” 回到家的苏钺重新坐在了电脑前。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始终进不了状态。一段文字删删改改，半个小时也没能写多少。 “就不该讲什么故事！”他想着，“跳戏了吧？” 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到客厅打了个转。看到茶几上郭婧洗的水果还放在那里，便顺手抓过一个苹果啃起来。 一个苹果没吃完，就听见手机铃响。他回到书房，抓起手机看了一眼，是郭婧打来的。 “那个，我想问问，那两个孩子最后结成夫妻了吗？”纠结了半天的郭婧终于决定把这个问题问出来。 苏钺有些郁闷地听到郭婧问了这么一个不着调的问题，根本没想到，电话另一边的郭婧已经羞红了脸。 “哦，那是两个男孩儿。”苏钺有些无所谓地道。听着那边忽然急促起来的呼吸，不知怎的，心中竟有些恶作剧成功的快感。 “两个男孩儿！”郭婧马上就抓狂了。 虽然被人挂掉了电话，但苏钺的心情忽然就变得很好。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把前座女生的麻花辫悄悄绑在椅背上，等着老师提问她的时候，就是这种心情。 “女生不是应该喜欢琼瑶的吗？为什么会对武侠小说这么感兴趣？”他有些无厘头地想。 带着这种愉悦的心情，他重新坐回到了电脑前。 又是一个通宵。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苏钺已经写到了最后一集。他摸了摸有些饥饿的肚子，想了想，决定还是把最后这一集写出来，否则忽然遇到昨天郭老爷子召见这样的事情，多少就耽搁了。他又到客厅啃了个水果，稍微安慰了一下肚子，就开始给这部戏收尾。 毕竟是熬了一个通宵，精神有些不济，最后这一集写完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他伸了个懒腰，跑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稍微振作了一下精神。 肚子又开始造反了。厨房里面昨天郭婧买来的东西倒是还剩了不少，但问题是，他不会做啊。想了想，还是抓起了车钥匙，准备出去吃点儿东西。 刚出门，就看到郭婧的车停在自家门口。昨天那个保安躲在绿化带里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大概是怕这位小姐又来闹事。 苏钺冲那边挥了挥手，那位负责任的保安小哥就讪讪地从绿化带里站了起来。郭婧看到苏钺的行为，心里有些奇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到保安有些尴尬地跑回了值班室。她想起前天自己干的事，不禁也有些尴尬。 “你要出去？”郭婧问道。 “哦，出去吃个早饭。”苏钺回答道。 “怎么起这么晚？”郭婧有些鄙夷地道。 12 平淡的生活 “不是起得晚，是根本没睡。”苏钺道。边说边答了个哈欠。“我把《亮剑》的剧本赶出来了，熬了一夜。刚刚写完，正准备出去吃点儿东西。” “我昨天不是买了不少东西吗？怎么还要出去吃？”郭婧看着苏钺通红的眼珠，有些嗔怪地道。 “我不会做。”苏钺的回答有些无辜，也有些无赖。 “……”郭婧翻了个白眼，果然是大少爷。“你去收拾收拾，我去给你做饭。”说着，郭婧就先进了门。 苏钺张张嘴，没说话，也跟着进了门。 苏钺去洗了个澡，换了件干净的衣服，出了卫生间一看，茶几上摆着一碗面条。郭婧却不在客厅里，书房的门开着，她正坐在电脑前看剧本。 苏钺把擦头发的毛巾丢到一边，坐在沙发上端起面条闻了闻，很香，勾的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 郭婧把剧本大致浏览了一遍。整个故事苏钺昨天都跟郭老爷子讲过了，她也在旁边旁听过。现在再看，吸引力就不像开始那样大了。郭婧把昨天没打印的剧情打印出来，装进了自己的包里，准备走的时候带给爷爷。听到客厅里苏钺“吸溜吸溜”吃面的声音，不禁又翻了个白眼。 “没素质。”她想着。不过又想起昨天那个还没讲完的“指腹为婚”的故事，便出了书房。 “喂，你再接着把昨晚那个故事讲完呗。”郭婧坐到了苏钺的面前，托着下巴盯着苏钺道。 苏钺把嘴里的面咽下去，问道：“那两个男孩的故事？”故意在“两个男孩”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郭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苏钺挑起一筷子面，借着低头的功夫露出一个莫名的微笑。 “颜烈跨出房门，只见过道中一个中年士人拖着鞋皮，踢踏踢踏的直响，一路打着哈欠迎面过来，那士人似笑非笑，挤眉弄眼，一副惫懒神气，全身油腻，衣冠不整，满面污垢，看来少说也有十多天没洗澡了，拿着一柄破烂的油纸黑扇，边摇边行。颜烈见这人衣着明明是个斯文士子，却如此肮脏，不禁皱了眉头，加快脚步，只怕沾到了那人身上的污秽。突听那人干笑数声，声音甚是刺耳，经过他身旁时，顺手伸出折扇，在他肩头一拍。颜烈身有武功，这一下竟没避开，不禁大怒，喝道：‘干甚么？’那人又是一阵干笑，踢踏踢踏的向前去了，只听他走到过道尽头，对店小二道：‘喂，伙计啊，你别瞧大爷身上破破烂烂，大爷可有的是银子。有些小子可邪门着哪，他就是仗着身上光鲜唬人。招摇撞骗，勾引妇女，吃白食，住白店，全是这种小子，你得多留着点儿神。稳稳当当的，让他先交了房饭钱再说。’也不等那店小二答腔，又是踢踏踢踏的走了。……” 苏钺边吃边讲。郭婧听得津津有味，但苏钺不时吸溜面条的声音多少破坏了故事的美感。她趁苏钺不注意的功夫又翻了个白眼。 “嗝……”苏钺打了个饱嗝，满意地揉了揉肚子。郭婧拿过苏钺顺手丢在桌上的碗筷，转身进了厨房收拾。苏钺看着郭婧往厨房去的背影，一时间竟有些发呆，讲故事的声音也被打断了。 “吃饱了？吃饱了就给我好好讲。”郭婧没听到苏钺继续讲故事的声音，头也没回的扔过来一句。 “哦。”苏钺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在沙发上，还顺手扯过一个抱枕抱在了怀里。 “……楼上众人都抢到窗口观看，只见空中一个肉团和铜缸一撞，铜缸下堕之势变为向前斜落，肉团和铜缸双双落在黄马背上。那黄马驰出数丈，转过身来，直奔上楼。马王神韩宝驹身在马腹之下，左足勾住镫子，双手及右足却托住铜缸，使它端端正正的放在马鞍之上，不致倾侧。那黄马跑得又快又稳，上楼如驰平地。韩宝驹翻身上马，探头在缸中喝了一大口酒，左臂一振，把铜缸推在楼板之上，哈哈大笑，一提缰，那黄马倏地从窗口窜了出去，犹如天马行空，稳稳当当的落在街心。韩宝驹跃下马背，和朱聪挽手上楼。丘处机道：‘江南七侠果然名不虚传！个个武功高强，贫道甚是佩服。冲着七位的面子，贫道再不跟这和尚为难，只要他交出那两个可怜的女子，就此既往不咎。’……” 郭婧洗完碗筷，擦干了手，出来一看，正看到苏钺斜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小学生背课文一般的讲故事。心中不觉来气，想着自己做饭洗碗的，这个家伙竟然这么安然的享受。不过故事却正好进行到关键的时刻，便也不忍心打断他。又一想，这个家伙昨天一晚上没睡，现在这幅惫懒模样倒是情有可原。就没出声，安静地坐在苏钺旁边的沙发上，也扯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安安静静地听苏钺继续讲《射雕英雄传》。 “……柯镇恶眼睛瞎了，耳朵特别灵敏，一听她叫嚷之声，便知是女子，叹道：‘焦木和尚，我们都给你害死啦。你寺里果真藏着女人！’焦木一怔，立时醒悟，心想自己一时不察，给这畜生累死，无意中出卖了良友，又气又急，双手在地上一撑，和身纵起，双手箕张，猛向段天德扑去。段天德见他来势猛恶，大骇避开。焦木重伤后身法呆滞，竟尔一头撞在大殿柱上，脑浆迸裂，立时毙命。段天德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敢停留，拉了李萍，急奔而出。李萍大叫：‘救命啊，我不去，救命啊！’终于声音越来越远。” 苏钺嘴里说着“声音越来越远”，自己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原本就是熬了一个通宵，精神本就不济。刚才肚子饥饿，还能强打着精神，现在吃饱了，不觉就有些困倦。不过心中倒是知道，郭婧今天赶来，大概就是记挂着这个《射雕英雄传》的故事。便也强打精神，几次想要睡过去，硬是硬生生忍着。恰好这一段故事打斗精彩，登场的一众人物各个风情独具，讲述起来倒是真能提神。但这一段说完，早就疲惫不堪的大脑再也经不住压榨，就此昏昏睡去。 郭婧听得非常兴奋。这一段故事听起来可比昨天喝酒吃肉的那一段要精彩多了。昨天虽然也有打斗，但毕竟还是背景铺垫为主。今天的这一段，大量人物悉数登场，盛满美酒的巨大铜缸贯穿着丘处机和江南七怪斗法的整个过程，体现出了非凡的想象力。义薄云天武功高强的丘处机、被蒙在鼓里的焦木和尚和江南七怪、阴险狡诈的段天德、坐山观虎斗的完颜洪烈、被蒙蔽的包惜弱以及身陷囹圄的李萍，还有那两个没出生的孩子，无不牵动着郭婧的心神。刚听到焦木和尚触柱而亡、段天德拉走了李萍，没想到苏钺竟然忽然停住了。 她又等了一会儿，却听到微微的鼾声传来。仔细一看，才知道这个家伙居然睡着了！郭婧抓起怀里的抱枕就想扔过去，但想了想还是放下了。 “这个家伙！让你晚上不睡觉！”她恨恨地想着。 她轻手轻脚地取出刚刚打印出来的《亮剑》剧本，看了一会儿，但终究还是觉得有些无聊。想了想，便进了苏钺的书房。 她在苏钺的电脑上新建了一个文档，标题打上了“射雕英雄传”五个字。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昨天晚上和今天上午苏钺讲的故事，终于开始打上了第一个字。 她想把苏钺讲的这个故事整理出来。 不过不长时间她就泄了气。她十分努力地回想苏钺讲故事时用的语言，但仅听过一遍毕竟没办法完全复述。故事的梗概倒是记得清楚，但一旦自己叙述起来，便觉得和苏钺的那种讲述方法差了好几个档次。如果抛弃掉苏钺所用的那种语言，整个故事就马上失去了历史的厚重感。 她有些泄气的抓了抓头发，想起父亲听完那张专辑时说的一句话来：“那小子还真是天才。” 天才吗？郭婧想着。原本她还怀疑那张专辑里面的歌不是苏钺写的，还跟他吵架，跑到他家里来兴师问罪。现在这个问题好像不需要再问了，这个家伙好像真的是个天才。 “不过天才也应该有个限度才好啊。”她转念又想着，怎么可能又会写歌又会写剧本，讲故事还这么好，让人模仿都一时半会找不到方法。 她无奈地出了书房，看了看还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苏钺，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苏钺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看了看外面，已经快到了夕阳落山的时候了。抓起手机一看，是郭婧。 “喂。”他有气无力地接起了电话。 “小钺啊。”对面传来的声音让他一惊，连忙收束了下心神，连身体都坐直了一些。 “郭爷爷，您好。”电话那边竟然是郭老爷子。 13 原来你还在 “嗯，听小婧说，你昨晚又熬夜了？别这么拼，没到那个时候。”郭老爷子的声音里透着慈祥。“小婧中午回来，把剧本都带回来了。今天下午我什么事儿都没干，就听小婧给我念剧本。好，真好！原本我以为，你小子这么赶时间，萝卜快了不洗泥，弄出来的东西恐怕好不到哪儿去。不过我听小婧给我念了一遍，好啊，真好！”老爷子看来是非常喜欢这个剧本，把“好，真好”这样的评价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 “您老觉得还满意？”苏钺小心翼翼地问道。 “满意，非常满意。”郭老爷子哈哈大笑起来，“不仅对这个戏满意，对你小子也是十二分的满意！不过，现在你的任务完成了，赶紧把剧本给你大伯看看，让他抓紧时间拍出来。我看这里头冬天的戏很多，要抓紧时间！还有啊，你好好休息几天，千万别像这几天这样熬夜了。听小婧说，你小子饿了就吃外卖？这不好，小婧在家也是闲着，我把她派给你，给你做饭去！” 苏钺听到对面郭婧不依的撒娇声传过来。 “咳，郭爷爷，这个就不必了。那个什么，您要是觉得《亮剑》您还满意，我想再写一部戏出来。”苏钺连忙转移了话题。吃外卖这样的事儿都跟爷爷讲了？不过是让你吃了一顿外卖，有必要怨念这么重吗？ “哦？再写一部？小钺啊，贪多嚼不烂啊。”郭老爷子的声音带着一股意味深长。在他看来，《亮剑》这样的戏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完成，估计以前苏钺想了很久，积累了很久。要想再写一部这么优秀的作品出来，很难。他怕苏钺年轻气盛，急功近利，就想先让他稳一稳。 “嗯，是这样，我大伯告诉我了，估计您老也知道，上面计划着今年胜利日要大庆，要阅兵。我就想着，写一部能展现现代军人风采的戏出来。昨天您说的那些话我也记着呢，要有精气神。虽然我从部队退伍了，还退得挺不光彩。但我想把部队的精气神写出来。也向您老人家做个汇报，告诉您老人家，我的精气神、我的魂，没丢！”苏钺严肃地道。 “好！”郭老爷子大声道，“你有这个志气就好！我等着看！” 郭婧在旁边听到了老爷子说苏钺要写新戏的话了，但苏钺接下来的解释她并没听见。她还以为苏钺是想把《射雕英雄传》写出来，心中不禁有些欢喜，她是真的喜欢这个故事。看郭老爷子说完了，她便接过电话，轻声问道：“喂，你要把《射雕英雄传》写出来？” “《射雕》？”苏钺有些疑惑地道，“不是啊，还不到时候。”他倒是想过，要把几部经典的武侠小说搬过来，但现在无疑时机未到。 “不写《射雕英雄传》？”郭婧失望地道，“不行，你先把你讲过的那些情节写下来，才能再写新的东西。” “我不是已经跟你讲过了吗？为什么一定要写下来？” “不写也行，但明天我去找你，你把之前讲过的那些重新再讲一遍，一个字不差的讲一遍！”这话说完，郭婧就挂了电话。 郭老爷子在旁边含笑看着孙女和苏钺“撒娇”，不禁呵呵笑出声来。不过刚才孙女好像提到了什么《射雕英雄传》？这是什么？ 郭婧看到爷爷在取笑她，就不依的摇了摇老爷子的胳膊。 “好了好了，我这把老骨头都要被你摇散架了。”老爷子笑着说，“给我说说，那个什么《射雕英雄传》是什么东西。” “嘻嘻，爷爷，这是苏钺给我讲的故事。不过这个家伙讲了两天了，还没讲完。您要是想听，我跟您说说？” “好，爷爷听听什么故事能让我孙女念念不忘。” 郭婧搬过来一个凳子，坐在老爷子藤椅旁边，开口讲道：“在南宋年间，临安城外有个叫牛家村的庄子。庄子里住着两户人家，当家的男人分别叫做杨铁心和郭啸天。两人交情极好，彼此便以兄弟相称。两人的夫人分别叫做包惜弱和李萍……” 既然学不来苏钺那半文半白的讲述方式，郭婧自然便用上了自己更熟悉的语言。细节的地方便也不追究，只按着自己记忆中的梗概来讲故事。郭老爷子含着笑听孙女讲故事，听到杨铁心和郭啸天二人的约定时，便“呵呵”笑出声来。 “这个小子，是故意的吧？”老爷子打断了孙女的讲述，笑着道。 “哼，我看他八成是故意的。”郭婧皱了皱鼻子，红着俏脸道。想起苏钺说的“那是两个男孩”的话，忍不住便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呵呵。接着讲，接着讲。”老爷子知道自己孙女脸皮薄，就笑着让孙女接着讲故事。 另一边的苏钺放下电话，忍不住摇了摇头。 “唉，‘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嘟囔了一句，起身去了厨房。在冰箱里翻了半天，除了水果牛奶饼干可以直接吃，青菜肉蛋让他感觉有力没地儿使。 “算了，还是吃披萨吧。” 等外卖的功夫，苏钺坐回到了电脑旁。 “咦，这是什么？”电脑并没关，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正在编辑的文档。苏钺看了看，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难怪那个丫头非让我先把《射雕》写出来。”他嘀咕了一句。“原来爱的那么深。”他摇了摇头，嘀咕道：“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不对，应该是不爱琼瑶爱金庸……嗯，不太押韵……” 他仔细看了看郭婧写下的大概两千多字的段落。很明显，她在努力模仿苏钺所使用的的金庸先生的写作方式和用词习惯。但这种写法太难了，如果没有极高的文学素养，一般人驾驭不了这种半文半白的写法。从留下的文字来看，郭大小姐记忆力不错，故事的梗概非常清晰，一些小的细节都完整地写了下来，但这语言的模仿能力么…… 苏钺有些啼笑皆非的看完了郭婧留下的东西。他想了想，把这段文字重新加工了一遍，又接着郭婧留下的情节写了下去。 吃完外卖的披萨，苏钺又写了一会儿《射雕英雄传》，终于把前两章的东西写完了。 他休息了一会儿，又把第三章写了出来，然后保存了文档。 已经快九点了。苏钺拍了拍脑门，忽然想起来，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抓起电话，给大伯打了过去。 “喂，大伯。剧本我已经写完了一部。您给我个邮箱，我给您传过去。具体审查立项什么的我也不懂，您先找人办着。” “这么快就写完了？”苏靖明显有些诧异。“小钺，我得提醒你一下，这可是上面点名要的献礼片。” “我知道。”苏钺翻了个白眼，道，“您不用担心，具体什么样，您先看看再说。我也跟您透露个消息，昨天我被郭爷爷叫过去教育了一下。郭爷爷看了我写的剧本，觉得挺好。” “郭老爷子看过？”苏靖惊讶地道，“行，我给你发个邮箱地址，你传过来我看看。” 没一会儿，苏钺的手机就接到了大伯发来的短信。他按照短信给的邮箱地址把《亮剑》剧本打包发了过去。 明天好像郭婧还要来？他把整理好的三张《射雕英雄传》也打印出来，整齐的放在旁边，就打开了一个新的文档，写下了一个标题。 士兵突击。 如果一定要找出一部最能反映现代军人风采的作品，《士兵突击》绝对是最好的一部。“特种兵”系列不行，“陆战队”系列也不行。 “预设战情：敌军在一个阴晦的早晨发动了攻击。我方的第一道防线很快被撕碎了。鲜血和生命换来了时间，各主力集团军得以集结并构筑第二防线。洪水终于撞上了堤坝，双方都伤亡惨重。高烈度战争吞噬着难以想象的资源。复杂的战事忽然变得简单了：谁能先行发动第二波有效攻势就是胜者。” “代号，Silence，沉默。沉默，战争伊始就保持绝对的沉默。在预计将被敌军占领的区域潜伏下来，四天后，当双方都在包扎伤口、休养生息的时候，我们，将不再沉默！” …… 原本苏钺以为，写《士兵突击》会比写《亮剑》更容易，毕竟《士兵突击》没有太多的野外戏，除了几次演习和那一次绞杀毒贩的战役之外，其他的基本上都是室内或者训练场的戏。这样就减少了大量的场景描写。但没想到的是，第一集一开始的剧情就让他陷入到巨大的漩涡中。 “…… ‘撤！许三多，掩护！’ ‘是！’ ‘成才！’ ‘我掩护！’ ‘撤！’ ‘许三多，我等着你！’ ……” 记忆的沉渣忽然泛起，逐渐湮灭了苏钺的心神。 “头儿！” “开火！” “天权，注意隐蔽！” “娘的，吃了枪药了？打死你个混蛋！” “三点钟方向！” “干掉了！” “冲过去！” “玉衡，别他娘的冲那么快！” “摇光，你跑的就像个娘们儿！” “别废话，冲！冲！冲！” …… 他死命地拍了拍键盘，打出一串毫无意义的字符，没了骨头一般摊在椅子上。 “原来你还在。” …… 14 哪个是他 “要有精气神！” …… “不要丢了你的魂！” …… 他强撑着坐起来，删掉那一串毫无意义的字符，重新开始打字。眼前的屏幕似乎隔了一层水膜一样飘忽。 郭婧今天来得很早。她不仅在路上买了早点，还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一起带了过来，甚至还随身带了一个录音笔。 她敲了敲苏钺别墅的大门，没人应答。“不会还在睡吧？”她想着。刚想用大点儿力气，忽然又想起昨天那个保安来。她左右看了看，最终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苏钺的电话。 苏钺接了电话，给她开了门。不过苏钺的表现很奇怪，他一句话没说，沉默的开门、沉默的接过郭婧递过来的早点、沉默的坐在沙发上吃起来。房间里面满是压抑的气氛。 郭婧想开口让苏钺继续讲故事，但终究还是受到这种气氛的影响，没能开得了口。苏钺吃完早点，仍然一句话没说，去卫生间洗了个澡，便一头扎在沙发上进入了梦乡。 郭婧冲着蒙头大睡的苏钺挥了挥拳头，不甘心地翻了个白眼。她把散落在茶几上的食品包装收拾了一下，就进了苏钺的书房。 电脑旁边整齐的摆放着一沓文稿。她拿过来看了看，“射雕英雄传”五个字便映入了眼帘。她翻了翻，发现不仅有苏钺讲过“风雪惊变”和“江南七怪”两章，还有新的内容出现，第三章的回目叫做“大漠风沙”。她回了客厅，从冰箱里拿过一盒牛奶，坐在沙发上边喝边有滋有味地看了起来。 “寺里僧众见焦木圆寂，尽皆悲哭。有的便替伤者包扎伤口，抬入客舍。忽听得巨钟下的铜缸内当当当响声不绝，不知里面是何怪物，众僧面面相觑，手足无措，当下齐声口诵《高王经》，岂知‘救苦救难’、‘阿弥陀佛’声中，缸内响音始终不停，最后终于大了胆子，十多个和尚合力用粗索吊起大钟，刚将铜缸掀起少许，里面滚出来一个巨大的肉团。众僧大惊，四散逃开。只见那肉团一跃站起，呼呼喘气，却是韩宝驹。他被罩在铜缸之中，不知后半段的战局，眼见焦木圆寂，义个个重伤，急得哇哇大叫。提起金龙鞭便欲向丘处机头顶击落。全金发叫道：‘三哥，不可！’韩宝驹怒道：‘为甚么？’全金发腰间剧痛，只道：‘千……千万不可。’……” 上来便是丘处机用言语激得江南七怪前去救护李萍及尚未出生的郭靖，并订立醉仙楼盟约的情节。江湖好汉一诺千金的胸襟跃然纸上。郭婧一路读下来只觉得心怀激荡，忍不住继续往下看去。 “……她跑了一阵，只觉腹中阵阵疼痛，再也支持不住，伏倒在一个沙丘之后，就此晕了过去。过了良久良久，悠悠醒来，昏迷中似乎听得一阵阵婴儿啼哭的声音。她尚自迷迷糊糊，不知是已归地府，还是尚在人间，但儿啼声越来越响，她身子一动，忽觉胯间暖暖的似有一物。这时已是夜半，大雪初停，一轮明月从云间钻了出来，她斗然觉醒，不禁失声痛哭，原来腹中胎儿已在患难流离之际诞生出来了。……” 郭婧终于看到李萍奋力逃脱，并在雪夜产下婴儿，不禁长出了一口气。待看到后面“她疾忙坐起，抱起孩儿，见是一个男孩，喜极流泪，当下用牙齿咬断脐带，贴肉抱在怀里。月光下只见这孩子浓眉大眼，啼声洪亮，面目依稀是亡夫的模样”的描写，便又想起“那是两个男孩”的事情来。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苏钺，愤愤地“哼”了一声。 后面到了李萍寄居蒙古部落，才知道“大漠风沙”的意思。“看起来这个郭靖还是个主角。”她这样想着，竟意外看到了铁木真的登场。 “这个故事……”这个故事竟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弘大的多。 等看到小郭靖救了哲别，被蒙古士兵评价为“傻里傻气”的描写时，她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谁傻里傻气的？”她想着。 再往后看，郭靖得到了拖雷的友情，得到了铁木真的信赖，得到了哲别的感激，以后终于可以托寄与强者，再也不会受颠沛流离之苦的时候，终于为李萍和郭靖这对母子放下心来。 结果紧接着就看到了完颜洪烈再次登场。看到完颜洪烈，便忍不住想起包惜弱来，一颗心便忽忽悠悠又跌宕起来，不知道完颜洪烈的到来会给郭靖和李萍母子带来什么。 “……完颜洪烈见铁木真和札木合以少胜多，这一仗打得光彩之极，不觉暗暗心惊，心想：‘现下北方各部自相砍杀，我北陲方得平安无事。要是给铁木真和札木合统一了漠南漠北诸部，大金国从此不得安稳了。’又见自己部下这一万名金兵始终未曾接仗，但当乃蛮人前锋冲到之时，阵势便现散乱，众兵将脸上均有惧色，可说兵锋未交，胜负已见，蒙古人如此强悍，实是莫大的隐忧。正自寻思，忽然前面尘沙飞扬，又有一彪军马驰来。” 第三章到此便结束了，郭婧的胃口却被吊得更高。她想叫醒苏钺，让他继续讲下去，但想来这个家伙昨晚又是一夜没睡，便没有出声。她看了看苏钺，见他睡得正沉，就蹑手蹑脚进了书房，想要看看苏钺的电脑上是不是还有更新的章节没有打印出来。 电脑上《射雕英雄传》这个文档也是到第三章便结束了。但郭婧发现了另外一个新的文档。“《士兵突击》？这是什么？是昨天那家伙和爷爷说的要写的新剧本？”这样想着，郭婧便打开了这个文档。 苏钺写的《士兵突击》依然是根据电视剧复刻出来的剧本。郭婧有些惊讶地看了一部分，便知道，这真是苏钺新写的又一部剧本。 看着看着，她忽然明白进门时苏钺的表现为什么那么奇怪了。 “这是……在写的他自己么？”她这样想着。 木讷的许三多、老想往上爬的成才、温柔却又刚毅的史今、刀子嘴豆腐心的伍六一、恨铁不成钢的高城……甚至是仅仅在开头露了一小脸的袁朗和吴哲，在她面前展开了一幅实实在在的军旅生活画面。 “哪个是他呢？”她想着。 因为受到情绪的影响，苏钺的进度比写《亮剑》时慢了许多。一晚上的时间才写了三集多一点儿。郭婧叫门的时候他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可自拔，根本没听见郭婧敲门的声音，最终还是郭婧打了电话才叫开了门。 《士兵突击》的剧情刚刚进行到新兵连的生活结束。在苏钺的笔下，许三多还坐在大巴车上往红三连五班的驻地行去。郭婧忽然对这个傻里傻气的许三多产生了不输于郭靖的兴趣。 “今天来的太早了。”她想着，否则就知道许三多要去哪里了。 郭婧到客厅看了看，苏钺仍躺在沙发上睡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郭婧总觉得睡梦中的苏钺蹙着眉头，好像正经历着什么艰难的选择一般。 郭婧仍回了书房，把那三集的《士兵突击》剧本打印出来，和《射雕英雄传》一起，小心地放进了自己的包里。出了书房，她又看了一眼沉睡中的苏钺，离开了苏钺的别墅。 回到龙泉山，郭老爷子正带着花镜看文件，冯珂笔直地站在老爷子身后。郭婧知道爷爷正在忙公事，便只是远远地打了个招呼，就进了自己的卧室。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外面郭老爷子在叫她。出来一看，郭老爷子正闲适地坐在藤椅上，原本候在旁边的冯珂已经离开了。郭婧见爷爷已经处理完了公事，就坐到了爷爷身旁。 “来，跟爷爷说说，在小钺那边又听到什么故事啦？”郭老爷子慈爱地理了理孙女的头发，笑着道。 “嗯，我又看了一章《射雕英雄传》，跟您讲讲？” “好。”郭老爷子笑着道。 “话说被扮成兵丁模样的李萍大喊大叫，终于让焦木和尚和江南七怪知道了自己被蒙蔽了。焦木和尚愤怒出手，却因伤重触柱而亡。亡魂大冒的段天德裹挟了李萍逃窜……”难得郭婧记忆力好，便将《射雕英雄传》的故事娓娓道来。也许是受到了苏钺的影响，话语中也开始模仿那种奇特的方式。 郭老爷子听孙女讲了一会儿《射雕英雄传》，便笑着开口道：“这是今天上午小钺刚跟你讲的？” “不是。”郭婧摇了摇头，“应该是昨天晚上他写出来的。我去的时候就打印好放在那里了。” “哦？那你没让他再跟你讲一段？这一天一段，听着不过瘾。”郭老爷子现在也喜欢上了这个故事。 “嗯……”郭婧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应不应该把苏钺今天奇怪的状态告诉爷爷。 “怎么了？”郭老爷子奇怪地问道，“那小子还拿上架势了？” 15 骨子里的东西 “不是。”郭婧摇了摇头，还是张嘴说道，“爷爷，今天苏钺的表现有点儿奇怪。他……他从我进门就一句话没说，看起来……看起来挺奇怪的。好像……好像有些伤心。” “伤心？”郭老爷子扭过头看着孙女道。 “嗯。他又写了一部新的剧本。”郭婧道，“是部队里的事儿。” “哦，这个我知道。”郭老爷子道，“昨天他跟我说了，说是要写一部现代军旅题材的东西出来。” 郭婧便起身去了自己的卧室，把《士兵突击》的剧本拿了出来。 “预设战情：敌军在一个阴晦的早晨发动了攻击。我方的第一道防线很快被撕碎了。鲜血和生命换来了时间，各主力集团军得以集结并构筑第二防线。洪水终于撞上了堤坝，双方都伤亡惨重。高烈度战争吞噬着难以想象的资源。复杂的战事忽然变得简单了：谁能先行发动第二波有效攻势就是胜者。” …… 郭婧开始给老爷子读剧本。老爷子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 三集的剧情很快读完了。爷孙两个便都陷入了沉默。 “我总觉得……”过了一会儿，郭婧开口道，“我总觉得这是在写的他自己。但奇怪的是，不知道哪个是他。” “哪个都是他。”郭老爷子低声道，“他写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他在部队里的表现我看过报告，这里面的所有人都有他的影子。许三多是他、成才是他、史今是他、伍六一是他、高城是他。但这些人不全是他，这些人也是其他人，是他的战友、他的对手、他的上级和下级。” 郭老爷子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原本我以为，他因为一些挫折被从部队里面赶出来，对那里应该深恶痛绝才是。现在看，当兵的都是这样，当兵后悔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他在部队表现优秀，我和你苏爷爷其实高兴之余也很担心，就怕他是因为出于世家子弟的骄傲才那样。后来你苏爷爷去世，他被强制退伍，我就觉得，我们当时的担心是对的。现在看啊，也不全是那样。军队、纪律已经印到他骨子里去了。唉……” 郭婧安静地听着爷爷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其实，今天早上我一看他那样我就知道，他昨晚又没睡觉。但一整晚上就写了这么一点儿东西。要知道，他写《亮剑》的时候，一个晚上能写七八集的剧情呢。爷爷，要不您跟他说说，要是实在写不下去，就先别写了。” “你很担心他？”郭老笑着调笑了一句。转头又道：“让他写吧，这件事他迟早是要面对的。从部队里退伍，还是被强制退伍，就像是从他身上割了一块肉。伤疤不长好，是没办法做得更好的。伤疤好了，才能好好活，才能做有意义的事儿。” 郭老爷子微微闭上眼睛，接着道：“你这两天多陪陪他。别让他写这么快，让他慢慢来，受了伤恢复还要时间呢，何况受伤的是他的心。也别让他再熬夜了，慢慢写，来得及。他还年轻。” 郭婧点了点头，见老爷子倦了，就悄悄起身，拿了一块毛毯盖在了老爷子腿上。 苏钺仍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电话是大伯打来的。 “小钺，你的剧本我看了。”大伯道，“你觉得这样写能行？” “为什么不行？”仍然迷迷糊糊的苏钺反问道。 “这个……这个李云龙和我们过去拍过的主人公毕竟区别太大，你觉得观众能接受？” “我觉得没问题。”苏钺揉了揉眼睛，道。“其实我觉得，这部剧观众能接受，但问题在于向您这样的人能不能接受。” “……”苏靖被顶了一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才道：“那这样吧，我对电视剧没有太多的经验。我把剧本给八一厂那边看看，让那边拿个主意。报批什么的也让那边弄。” “好。”苏钺答应道，“您别忘了跟那边说说，选角的时候我必须在场。” “这个我记得。”苏靖挂断了电话，看着面前的剧本苦笑不已。 他当然知道苏钺的底气从哪里来，毕竟是郭老都点过头的剧本。事实上，在给苏钺打电话之前，他先联系的是郭恒辉。从郭恒辉的口中才知道，苏钺这部剧的主人公原型竟是自己的父亲和郭老爷子！可是，要按照剧本这么拍，是不是太冒险了？ 考虑了良久，他才开始联系八一制片厂。 苏钺挂断电话，看了看时间，还不到11点。他起身转了一圈，又去洗了把脸，振奋了一下精神，便进了书房。 放在电脑旁边的《射雕英雄传》不见了，应该是被郭婧拿走了。他重新打开《士兵突击》的文档，继续写起来。 许三多去了红三连五班。剧情进展到这里，让观众看的话，也许会引为木讷、不通世情的许三多而发笑。但苏钺却完全笑不出来，他的这具身体中深埋的记忆再次泛起来。但和昨晚不同的是，他想到的却是另一个苏钺刚刚进入连队的时候，仍然秉持着京城纨绔子弟的架势，而和整个班格格不入的事情来。 写着写着，苏钺的眼睛就开始湿润了。他觉得自己又恢复到刚从这个世界醒来时的状态，同时扮演着观众和演员，自己经历着生活，也看着别人经历生活。“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苏钺不知道自己是看风景的那个人，还是成为了风景本身。 人总是被别人看着一点点成长，也从别人的成长中汲取力量。 他揉了揉发酸的鼻子，一刻不停地敲打着键盘，打出的每一个字都是一次洗礼。 当他终于从剧情中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快五点了。今天他完全沉浸在剧情之中，与昨天带有些抵触的情绪是完全不一样的，效率也因此好了不少。此时他笔下的许三多，正不知所措地站在团长的办公室，听团长诘屈聱牙地讲简单和复杂之间的辩证关系。 他搓了搓脸，站起身来，正好听见敲门声。 来的人是郭婧，还拎着大包小包的吃的。 苏钺看了看沉下去夕阳，心里还觉得奇怪。郭婧可从来没在这个时候来过。 郭婧心里也有些画魂儿。不过看了看苏钺的脸，就知道他已经从那种奇怪的情绪中恢复过来了。她扬了扬手中的吃的，道：“我爷爷听了你写的新剧本，觉得挺好，让我负责你的后勤保障。” 苏钺点了点头，让开了门，让郭婧进来。 事实上，郭婧之所以现在过来，并不仅仅是因为郭老爷子吩咐的缘故。 郭老嘱咐了孙女，最近要多来陪陪苏钺。郭婧现在也并不讨厌苏钺，不仅仅是对还没完成的两个故事感兴趣的缘故。她现在觉得，不管是《射雕英雄传》里面傻里傻气的郭靖也好，《士兵突击》里面木讷的许三多也好，多多少少其实都带着苏钺本身的特质，同样是不善言谈。这么一来，郭婧便不再觉得苏钺当初那么对待自己是有意为之了。而上午苏钺的表现也让她有些担心，尽管不想承认，但苏钺却是吸引了她。 上午跟郭老爷子说过了苏钺的状态不好，郭老爷子便嘱咐她多来看看。郭婧当时答应了，原本她也是每天都来的。但今天情况实在是有些特殊。 今天是2月13日。 她怕明天去见苏钺会让他误会，又不好刚答应了老爷子便出岔子。考虑了许久，便决定今天下午就来。 郭婧进了客厅，没看到茶几上有外卖的盒子，便没好气地道：“你睡到下午才醒？熬夜很好玩？” “不是。”苏钺道，“我中午就醒了。” “那就是没吃午饭？”郭婧把东西放进厨房里，“吃外卖不是个好习惯，但不吃饭更说不过去。” “我醒了就去写东西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见你敲门。”说着，苏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是对郭婧，而是对自己——他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要解释的这么清楚。 “那你现在休息一下，我做饭。”郭婧脱下外套，开始去厨房忙碌。 苏钺想了想，觉得自己不太应该这么享受人家的照顾，便开口道：“那我接着讲《射雕英雄传》吧。第三章你拿走了对吧。” “等等。”郭婧抬着湿淋淋的手跑出门去。片刻，拿着一个录音笔进来了。她把录音笔打开，放在苏钺面前的茶几上，便转身回了厨房。边走边说道：“讲吧。” 苏钺好奇地拿起录音笔看了看，奇怪地问：“为什么要录音？又不是采访。” “谁会采访你啊？”郭婧在厨房里面道，“我是怕你同时写两个作品忙不过来。《射雕英雄传》这个故事我也很喜欢，就给你录下来。到时候我帮你整理出来就是了。” “哦。”苏钺挠了挠头皮，换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开始讲《射雕》。 16 孤男寡女的情人节前夜 “完颜洪熙笑道：‘好，再打他个痛快。’哪知蒙古兵前哨报来：‘王罕亲自前来迎接大金国两位太子。’铁木真、札木合、桑昆三人忙去迎接。沙尘中一彪军马涌到。数百名亲兵拥卫下，王罕驰马近前，滚下马背，携着铁木真和札木合两个义子，到完颜马前跪下行礼。只见他身材肥胖，须发如银，身穿黑貂长袍，腰束黄金腰带，神态甚是威严，完颜洪烈忙下马还礼，完颜洪熙却只在马上抱一抱拳。” 郭婧从厨房门口看出去，见苏钺正半躺在沙发上，抱着抱枕，闭着眼睛，小学生背诵一般地讲故事，不禁心中好笑。又听到这一章的内容进程极快，高潮纷至沓来，尤其又有铜尸铁尸两个怪人出现，心思便也牢牢系在苏钺所讲的故事中。 …… “梅超风听得丈夫长声惨叫，夫妻情深，从山上疾冲下来，踏了一个空，连跌了几个筋斗。她扑到丈夫身旁，叫道：‘贼汉子，你……你怎么啦！’陈玄风微声道：‘不成啦，贼……贼婆……快逃命吧。’梅超风咬牙切齿的道：‘我给你报仇。’陈玄风道：‘那部经……经……已经给我烧啦，秘要……在我胸……’一口气接不上来，就此毙命。” …… 郭婧动作很快。苏钺背课文一样讲了多半章的内容，她便端出两盘菜来。听到陈玄风丧命，心中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再听到陈玄风弥留之际与梅超风的对话，尽管是与江南七怪敌对的反面人物，仍然不禁心中恻然。 苏钺听到声音，便睁开了眼睛。见饭菜已经摆在了桌上，就住了口。郭婧倒是没有催他，两人吃完了饭，郭婧仍去洗碗，苏钺便将剩下的一小段讲完。 …… “全金发和韩宝驹下山查看梅超风的踪迹，狂风大雨之后，沙漠上的足迹已全然不见，不知她逃到何处。两人追出数里，盼在沙漠中能找到些微痕迹，始终全无线索，只得回上山来说了。朱聪道：‘在这大漠之中，谅那盲……那婆娘也逃不远。她中了大哥的毒菱，多半这时已毒发身死。且把孩子先送回家去，咱们有伤的先服药养伤，然后三弟、六弟、七妹你们三人再去寻找。’余人点头称是，和张阿生的坟墓洒泪而别。” 郭婧洗完了碗，回到客厅并未坐下，站着听完了这一段“黑风双煞”。苏钺把这一段讲完，便睁开眼睛，想要继续去书房写剧本。没想到眼睛刚一睁开，便看到站在客厅中央的郭婧正在流泪。 “你……你怎么啦？”苏钺连忙问道。 “没事儿。”郭婧连忙擦了擦眼泪。苏钺也不敢再问，只是怔怔的坐在那里。 郭婧是听到张阿生重伤身亡、韩小莹在他临死前许下终身，心中感动才在不知不觉中流下了眼泪。听苏钺问她，也感觉有点儿不好意思。总不好跟苏钺实话实说，那岂不是显得她太过于悲春伤秋了？ 郭婧怕苏钺再问，便连忙出了门。去车里拿了自己的电脑进来，又取过录音笔，扭头对苏钺道：“你去写你的剧本吧，我把今天你讲的这一章整理出来。对了，这一章叫什么？” “就叫‘黑风双煞’吧。”苏钺道。见郭婧情绪转好，也明白大概是因为故事中张阿生身死引得郭大小姐伤心了。有心想要说把这个细节改一改，但转念一想，这里改了，后面就要改动不少。又见郭婧神色如常，便熄了这个念头。挠了挠头皮，就进了书房。 苏钺在书房写剧本，郭婧在客厅听着录音写《射雕》，两个人就这么各干各的。郭婧把这一章的内容整理出来，自己先看了看，觉得十分满意。眼看着好听的故事在自己手中变成一个个文字，尽管是“拾人牙慧”，也是觉得很有成就感。 她站在书房门口往里看了看，见苏钺仍在心无旁骛地打字，想了想，又出了门。她取出早上带走的稿子，回了客厅，想要把前面的那三章再整理一遍。 苏钺写完了一集剧本，停在了史今和伍六一发现许三多往被子上洒水这个情节上。提到“水”，忽然觉得有些口渴，便往客厅走来。 然后他就看到郭婧面前摆着他昨晚写完的前三章《射雕》，正坐在沙发上打字。沙发离着茶几有点儿远，郭婧坐在沙发上，往前弓着腰，看起来十分辛苦。一头长发时不时垂到眼前，遮挡了视线，她便不时往后抿一下。看起来风姿绰约。 “怎么又打一遍？”苏越问道。 郭婧有些慌乱地抬起头来，见苏钺奇怪地看着她，便道：“我想把整个故事一起记下来。见你正在忙，就没打扰。” 苏钺听了，也不答话，转身又回了书房。郭婧在他身后吐了吐舌头。 没一会儿苏钺便回来了。他递过一个U盘，道：“那三章我给存在里面了。还有《士兵突击》的剧本，我刚写到了第八集，也一起存在了里面。” 郭婧接过U盘，抿了抿嘴唇，没说话。苏钺耸了耸肩膀，找了个水杯倒了杯水，端着回了书房。 郭婧把U盘插到电脑上看了看，就把前三章的内容复制到了自己的电脑上。想了想，又把自己整理的第四章存进了苏钺的U盘里，便打开了那个《士兵突击》的文档。 她接着早上看到的剧情继续往下看，看到许三多在红三连五班闹出来的那些笑话，以及李梦、老魏、薛林这帮活宝，尤其是在看到“做有意义的事就是好好活，好好活就是做有意义的事”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慌忙捂住嘴，往书房那边瞄了一眼，见苏钺似乎是没听见，便拍了拍胸脯，继续往下看。 “怪不得写得这么快，原来这么欢快。”她这样想着。 苏钺当然听到了郭婧的笑声，但他没出声，心中倒是放下了一块石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吃完饭看到郭婧掉泪的时候感觉挺奇怪的，如今听到她的笑声，也忍不住微微一笑。 “果然是女孩子。”他这样想着。 这次苏钺没掉到剧情里面去。尽管写到恨铁不成钢的伍六一和快被弄疯的史今的时候，仍然会忍不住想到另一个苏钺记忆中的班长和老兵，但他总觉得自己这次是真的再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在看另一个自己的经历。没有了精神分裂一般的情绪影响，他的速度变得更快了。 外面的郭婧也看完了前八集的《士兵突击》剧本。看到许三多最终还是去了钢七连，竟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这样一个兵到了一个剔骨刀一般的连队，还能不能“好好活”，但她总觉得，苏钺是在写他自己。而如今他也到了一个更有意义的地方，自然就能“好好活”下去。 郭婧看完了《士兵突击》前八集的剧本，见苏钺仍在打字，便也不好去打搅他。她又把《射雕》的几章翻出来看了一遍，终于觉得有些无聊了。 “喂，我要走了。” “哦。”苏钺照常答应了一声。郭婧早已习惯了他这种说话的方式，也不气恼。不过她倒是还有话没说出来。 “那个，你别熬夜了。”郭婧吞吞吐吐的道。 苏钺正打字的手稍稍停了一下，想了想，便起身走了出来。到楼上卧室翻了翻，找出了别墅的备用钥匙，回来递给了郭婧。 “你来的时候可能我在睡觉，也可能再写东西。以后自己开门进来就是了。” “……”郭婧红着脸接过钥匙，心里却想着：“你是在说我影响了你吗？”忍不住便翻了个白眼，嘴里想要说“明天有事不来了”的话终究没说出口。 苏钺送走了郭婧，仍旧回去写剧本，但忽然感觉原本很顺畅的状态不见了，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他又强忍着写了一段，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关了电脑，洗了个澡便去睡觉了。 章强是广电总局负责电视剧剧本审查的工作人员。 对于章强来讲，这份工作并不困难。在他看来，这个工作的本质并不在于审查剧本，而是在于审查送剧本过来的人。国内敢拍电视剧且能拍电视剧的单位并不很多，以前大概只有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各大电视台、几大艺术院校、八一厂等等几个组织，如今倒是有不少私人投资的影视公司也想到这个领域来分一杯羹。但私人的影视公司毕竟比不上国有大厂，作品也大多属于粗制滥造，最好的作品也仅仅能够得上“还看得过去”的水平。而一部电视剧能不能成功，其实从剧本就能体现出来。 大厂的编剧众多，资源广泛，剧本自然精挑细选；私人公司的东西就不太被章强看在眼里。而一部电视剧能不能投拍，能不能通过广电的剧本审核是先决条件。大厂送过来的剧本基本上都是通过了精挑细选，章强和他的同事一般也不会卡这些作品。至于私人公司的剧本，他们就要好好研究研究。 17 打死你个忘本的混蛋 一般来讲，私人公司送审的作品会更加小心谨慎。在当下的国情下，涉及到政治正确这一重大问题，无论是谁都要好好考虑考虑。所以所谓的“研究”，一般就是研究送审人能提供多少剧本外的东西。 收受贿赂章强是不敢的，这是一条红线，尤其是最近几年。但周末去吃个饭喝个酒改善一下生活，只要没人故意找茬，也挑不出大毛病。所以章强和他的同事很喜欢私人公司送审的剧本，而不太喜欢大厂送来的作品，因为惹不起。 今天就有一部剧本送到了广电，送审的是八一厂，这部剧本落在了章强手中。 对于八一厂送来的东西，章强是不敢卡的。对方来头大，对于政治的敏感度也要高得多，一般来讲不会出问题。以往八一厂送来的作品，都是以最快的速度进行审核，盖章通过。那怕是要修改，一般也不会在剧本审核这一阶段，而是要在成片审核的时候才会发生。毕竟大家对于纯文字性的东西不如影像来的有兴趣。 可是偏偏这部剧本就出了问题。送剧本过来的人来头很大，八一厂的大厂长亲自送来的。一般能劳动大厂长出动的东西不多，而一旦大厂长出动了，所代表的的东西就有些吓人。章强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但总觉得这位神情有些古怪，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章强以为，这是因为“政治任务”的原因，不好不说，又不好明说。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位大神，章强有些心不在焉地翻开了剧本，然后就傻眼了。 抗战戏，这个不奇怪。可是……战场抗命？山头主义？骂人？这……这些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八一厂送审的剧本中？ 半个小时抽了半包烟的章强拿不定主意，他又想起八一厂厂长那欲言又止的神情来。 “难不成，他其实也拿不定主意？”章强有些郁闷的想，“所以送了这么大一口锅准备让我们广电来背？” 无奈地章强只能把剧本送到了部门领导桌上。等领导粗略地看完了剧本，才把八一厂厂长亲自送审的事儿讲了出来。领导沉着脸听完，非常不满地瞥了章强一眼，估计也是怪他为什么要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部门领导拿着剧本去找更高层的领导，但结果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今天会有黑锅被甩到广电来，广电的一二把手都不在家。 最终部门领导找到了一位平时不太引人注意的副局长，得到的答复是“部门内部讨论”！ “讨论你妹啊？”章强从领导口中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骂道。看领导的黑脸，估计也在心里把这位擅长甩锅的副局妈了个狗血喷头。 部门内部的讨论会倒是热火朝天，但并没得出什么结论。大家一致认为，这部剧本存在很大的问题。但八一厂厂长送审这件事太过重大，背后隐藏的信息十分丰富，最好不要轻易下结论。最好还是等大领导回来再说。 然后剧本又回到了章强手中。他捧着这部剧本就像捧着一个烫手的山芋。 他认真想了想，又搜了一下这位叫“苏钺”的编剧，但并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看起来应该是个新人。”他想着，“那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不懂规矩？能劳动八一厂厂长，这位又是什么背景？” 下班了，章强仍没想出个头绪。他顺手把剧本往自己包里一塞，回了家。 回到家的章强依然愁容满面。妻子问了一句，被他随口打发了。正在闭目养神的父亲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 晚饭吃的都不利索，一直唉声叹气的章强引得儿子一个劲儿的翻白眼。老父亲终于忍不住了，吃完晚饭便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章强的父亲是八路军出身，文化程度不高，一直信奉的是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教育方式。建国后老人便脱下了军装，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人物，否则章强五十岁的人了，也不可能仅仅混个副科长。章强从事的工作老头子也不太懂，平时很少问儿子的事情。在他看来，现在这个时代，平平安安就挺好。 章强郁闷了大半天，忍不住开口跟父亲多说了几句。 “……您见过这样的电视剧吗？八路军的团长张嘴就骂人，还抗命不遵！他还真敢写。关键是还不好不批，毕竟是人家八一厂的厂长送来的作品。真是倒了血霉了，这部剧本怎么就落到我手里了？您说说……” “我打死你个忘本的混蛋！”没想到自己的抱怨竟引来了父亲的拐杖。在章强的记忆中，小时候挨得打不少，但结婚后父亲就没再打过他，今天不过因为工作的事情抱怨了几句，竟然引得老父亲发了火。 老爷子被儿媳妇好说歹说劝住了，但仍然愤愤不平。 “有什么好犹豫的？就该批！你们这帮没吃过苦受过累的兔崽子，知不知道我们当年是怎么过来的？”老爷子梗着脖子喊道，一张脸涨得通红。 “……您是说，这都是真的？” 老爷子顺了口气，仍然大声道：“就是真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你知道那里面写的129师是什么部队吗？” “什么部队？”章强问道，原本他是没不太关注这个细节的，刚才也是顺嘴就说了出来。 “八路军129师，是刘邓大军的班底，当年的师长和政委就是这两位首长！我记得你小学的时候还学过《千里挺进大别山》，还因为背不出来被我打过一顿。怎么这么不长记性？‘狭路相逢勇者胜’，你以为就是说说而已？”老爷子愤愤地道。 章强傻眼了。他原本以为这句台词不过仅仅是借用而已，没想到竟然真的是有出处的。他顾不得多说，跑到电脑前开始了搜索。 129师是真的，386旅也是真的，旅长就是新中国国防科技、教育事业奠基者之一的陈大将！至于独立团和新一团，章强并没找到更多的信息，但想来“李云龙”这个人物并非杜撰！ “那就是真有李云龙这样的八路军团长了？”尽管父亲已经确认过，但章强还是相信眼见为实的消息。 “这个剧本到底批不批？”章强暗暗做了个决定。 第二天，情人节。儿子一早就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出去约会了，临走前还暗暗给了章强一个眼色，提醒他下班的时候给老妻带朵花回来。章强会心一笑，也许是放下了心事的缘故，他并没有对儿子的行为太过苛责。 到了广电，章强找到了部门领导，毫不犹豫地道：“领导，那个剧本我准备批准拍摄。” 领导看起来很诧异，愣了几秒才道：“局长回来了，先去问问局长的意见。” 二人便进了局长办公室。章强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甚至准备把昨天挨了老父亲拐杖的丑事拿出来说服局长。没想到的是，局长仅仅只是翻看了一下剧本，便坚定地道：“批准。给予一切便利！” 二人目瞪口呆。出了局长办公室，章强便想：“到底是局长，政治觉悟就是比我们这帮人高。”而部门领导却想：“娘的，这个苏钺到底什么来头啊？” 做了一夜思想斗争的郭婧终于还是抵不住郭老爷子的一句话。 开车去往苏钺别墅的时候，她还在想，如果苏钺说起关于情人节的话题，自己应该怎么接口。但所有的打算在她打开苏钺家大门的时候便烟消云散了。 苏钺起了个大早。终于回到了正常的作息时间，清晨起床的他感觉精神奕奕。他换了身运动服，跑出去活动了一下，本想接着去吃个早饭的。但想了想，还是回了家。 重新坐在电脑前，依旧打开《士兵突击》的剧本文档，重新沉浸在钢七连火热的训练之中。 郭婧进门的时候，苏钺终于写完了第十集。白铁军、甘小宁和三班的其他战友无良的戏弄许三多。许三多好歹也算是融入了钢七连这个集体中。摸了摸有些饿的肚子，又看了看时间，心里奇怪，郭婧怎么还不来呢？ 正想着，就听见开门声。他一下站了起来，出了书房门一看，果然是郭婧进来了。 “你可算来了，我都快饿死了。”苏钺边说边摸了摸肚子。 “饿死你活该。”郭婧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心里却也放下了一块石头，便进了厨房。 苏钺仍然躺在沙发上，从旁边拿过郭婧昨天没有带走的录音笔，打开，也不多说，就直接讲起了《射雕英雄传》。 “一行人下得山来，走不多时，忽听前面猛兽大吼之声一阵阵的传来。韩宝驹一提缰，胯下黄马向前窜出，奔了一阵，忽地立定，不论如何催迫，黄马只是不动。韩宝驹心知有异，远远望去，只见前面围了一群人，有几头猎豹在地上乱抓乱扒。他知坐骑害怕豹子，跃下马来，抽出金龙鞭握在手中。抢上前去，只见两头豹子已在沙土中抓出一具尸首。韩宝驹踏上几步，见那尸首赫然便是铜尸陈玄风，只是自咽咏锁骨直至小腹一片模糊，似乎整块皮肉给人割了去。他心中大奇：‘昨晚他明明是给那孩子一匕首刺中肚脐练门而毙命，尸首怎会在这里出现？而且人已死了，怎会有人这般作贱他尸体，不知是谁下的毒手？有何用意？莫非黑风双煞在大漠中另有仇怨极深的对头？’” …… 18 白雕、红马、玫瑰花 正在煎鸡蛋的郭婧听到陈玄风尸体的惨状，忍不住干呕了一下，便张嘴道：“做饭呢，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苏钺忍不住笑了笑，接着讲了起来。 郭婧听到这家伙完全没把自己的警告放在心上，竟然又讲了豹子吃完陈玄风的尸体，又被都史驱逐着要去吃拖雷，便有些咬牙切齿。不过心中担心拖雷，便也没有开口打断。 “……华筝这小姑娘年方四岁，哪知豹子的凶猛，笑嘻嘻的奔到哥哥身前，眼见豹子全身花斑，甚是好看，还道和二哥察合台所豢养的猎犬一般，伸于想去摸豹子的头。众人惊呼喝止，已经不及。两头猎豹本已蓄势待发，忽见有人过来，同时吼叫，猛地跃起。众人齐声惊叫。铁木真等虽然扣箭瞄准，但华筝突然奔前，却是人人所意想不到，只一霎眼间，豹子已然纵起。这时华筝正处于铁木真及两豹之间，挡住了两豹头部要害，发箭只能伤及豹身，一时不得便死，只有更增凶险。四杰抛箭抽刀，齐齐抢出。却见郭靖着地滚去，已抱起了华筝，同时一头豹子的前爪也已搭上了郭靖肩头。四杰操刀猱身而上，忽听得嗤嗤几声轻微的声响，耳旁风声过去，两头豹子突然向后滚倒，不住的吼叫翻动，再过一会。已是肚皮向天，一动也不动了。” …… 郭婧听到华筝遇险、被郭靖拼死救下，两头豹子也被击毙，终于拍了拍胸口，放下心来。不过再往锅里看时，才发现刚才太过沉迷，鸡蛋已经煎得有些过了。 她想了想，还是铲出来放进了旁边的盘子里。 “让你吓唬我！”她想着，“就给你吃这个。”边想边抿嘴笑了起来。 烤好了面包，又从冰箱里取了两盒牛奶，便端着早餐出了厨房。结果却听到铁木真要把华筝许配给都史，心中就有些不快。倒是想着转身回厨房，再给那煎蛋加把火候。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苏钺倒不挑剔。狼吞虎咽吃完，又接着给郭婧讲故事。 故事中傻笨的郭靖让她忍不住笑出声来。但听到郭靖不敌杨康的师弟尹志平时，心中也为将来醉仙楼的赌约担心。不过听到郭靖弯弓射雕的情结时，心中忽然明白了这个故事为什么叫做“射雕英雄传”了。大漠狂沙、射雕引弓，想一想便觉得心胸开阔、豪气顿生。 听到郭靖不要赏赐，只求铁木真不要把华筝嫁给都史的时候，终于觉得这个傻小子开窍了。不过看看微眯着眼的苏钺，心中又是一怔。 白雕因痛失爱侣而撞岩毙命、幼雕失去父母孤苦无依，郭婧的心一时提起一时放下。听到忽然出现的道士救下幼雕，并交予华筝抚养的时候，竟不觉有些羡慕华筝。 听到那道士被不屈不挠的郭靖打动，传授了郭靖上乘内功，郭靖凭此不仅降服了红马，还能和江南七怪中的朱聪打个不相上下时，心中便也放下了对未来醉仙楼之约的担心。 这一章的故事停在了华筝和郭靖“两人手携手的到草原中驰马弄雕去了”这一句。郭婧心中想想双雕分站两人肩头，青梅竹马的两人在辽阔的草原纵马驰骋，心中不禁迷离起来，竟连苏钺什么时候回了书房都不知道。 等她回过神来，便仍取出自己的电脑，开始整理这一章的内容。 书房里的苏钺遇到了麻烦。 接下来的剧情其实很简单。许三多在团里的考核中背资料给了史今在高城面前争取表扬的机会、333个腹部绕杠让许三多终于摆脱了连里垫底的命运。苏钺很顺畅地把这部分内容写完，但接下来的山地实战演习却让他再次陷入了低沉。 老A登场了。 郭婧整理完这一章的《射雕》，摘下耳机，忽然听见书房中传来拍打键盘的声音。但很明显并不是在打字。她赶紧起身跑了进去。 她看到苏钺在哭。 她却没觉得一个大男人掉泪有多么可笑。爷爷说过，部队已经印到苏钺的骨头里去了。 “从部队里退伍，还是被强制退伍，就像是从他身上割了一块肉。伤疤不长好，是没办法做得更好的。伤疤好了，才能好好活，才能做有意义的事儿。” 想起爷爷的话，郭婧忍不住便想：“这样伤心难过，便是在做有意义的事吗？” 她走过去，将苏钺的头搂在了怀里。 苏钺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奇怪的状态里。一个脸上涂着油彩的人，微笑着回过头来和他告别。他觉得自己站在旷野之中，风呼啸而过，身体却很怪异地感觉不到寒冷。相反，整个灵魂都包围在暖暖的风中。那个人的身影越来越淡，仿佛融化在风里面。他渐渐感觉到身体慢慢复苏。 “我已经辜负了很多人，请你不要辜负我。求你，不要辜负他们……” 他听到另一个自己最后的话，于是回过神来。 然后就尴尬的发现自己泪流满面，被郭靖搂在怀里。她的怀抱很温暖，长发垂在他的脸上，痒痒的，好像是风。 “呃……”他没敢动，仅仅是下意识的发出了一个音节。 和他一样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的郭婧也回过神来。她赶紧放开了苏钺的脑袋，一张脸变得通红。 “你没事了？”过了好久，郭靖才问道。 “没事儿了。”他道。过了一会儿，又说：“谢谢你。” 她笑了笑，离开了书房。 苏钺却没有继续写下去。他站到了窗前，看着外面冬日萧瑟的景象，沉默不语。“不要辜负他们。”他又想起那个人最后的话。 他回了客厅。 “出去走走吧。”他道。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街上的人大多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货。也许是注意力集中的点不一样，郭婧对那些拎着年货的人视而不见，却对那些捧着玫瑰花的男男女女倾注了不少目光。 两个人坐在护城河边的长椅上。苏钺仍在想着自己的剧本、想着“北斗”。郭婧搓了搓有些冷的手，转头看了看苏钺，便将目光对准了河边的一个垃圾桶。 “说出来走走就真的是出来走走。”她想着，翻了个可爱的白眼。 从自己的思绪中走出来的苏钺终于发现了郭婧不时搓手的动作，不禁感觉有些愧疚。 “呃，对不住，一想事情就走神。”他道，“很冷吧？回去吧。” 说着就站起身来。 郭婧站起来的时候，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捧着老大一束鲜花跑了过来。 “哥哥，给姐姐买朵花吧。”小姑娘对着苏钺嚷嚷道。 “呃……”苏钺觉得有些尴尬。 小姑娘笑嘻嘻地继续说道：“情人节不给姐姐买花，小心姐姐生气哦。” “情人节？”苏钺下意识地问道。便看到郭婧的脸颊抽动了一下，很明显是咬紧了牙…… 两个人走进阿涛的酒吧时，苏钺仍觉得有些尴尬。 郭婧捧着一大束玫瑰花跟在后面，脸红的像个苹果，并没注意阿涛那有些促狭的目光。 原本是傍晚才开门的酒吧，大概是因为情人节的缘故，上午便敞开了大门。卡座上坐着了一对对的年轻男女，吧台前却多是独自前来的人。一进门便感觉热浪袭来，让人的心都有些发痒。 两个人找了个空的卡座坐下来，阿涛便跟着凑了过来。 “哥，来点儿什么？”阿涛冲苏钺挤了挤眼。 “水就好了。我开车了。” 阿涛倒是有些奇怪，但今天的苏钺和以往总在这里喝得酩酊大醉的那个人不一样，阿涛也感觉高兴，便将目光看向了旁边的郭婧。 “我也要杯水。”郭婧把玫瑰花放在了桌上，小声道。 阿涛便又冲苏钺挤了挤眼睛，转身回了吧台，过了一会儿，端过两杯水来。 等阿涛离开了，两个人便又沉默下来。 酒吧里一直人来人往，周围的人都在或轻声细语或兴高采烈地交谈，唯独这两个人坐在这边沉默。放在旁边的那束玫瑰一直散发着香气，在温暖的酒吧中渐渐弥散。 “你曾说过的孤独，是我从未理解的忧伤。 我曾向往的地方，是你从未看向的方向。 ……” 酒吧前面的小舞台上，一个男人正在唱着一首悲伤的歌，和今天这个日子格格不入。 苏钺听了两句，便皱起了眉头。抬头看时，郭婧也正往那边看。 那是一个邋遢的男人，戴着一顶久久的帽子，帽子上还缝着一个红色的五角星，看起来仿佛是博物馆中珍藏的旧军帽。 男人的嗓子有些喑哑，他唱得十分投入，但这首歌无疑并不适合他。苏钺并没有听过这首歌，便张嘴向郭婧询问道：“这是什么歌？” “孤独之乡。香港的一位歌手的歌。”郭婧回答道。说完便有些惊讶地看着苏钺，“你能写出那么好的歌，竟然没听过这一首？” 苏钺耸了耸肩。抬手向阿涛招了招。 “哥，什么事儿？”阿涛小跑过来。 “那个人——”苏钺冲着小舞台那边抬了抬下巴，“什么来路？” 19 一无所有 “嗨，你别管他。”阿涛有些生气的道，“离婚男人，带着闺女过活。没什么正经身份，就整天在这条街上赶场子唱歌。据说还参过军。自己也写歌，但顾客根本不买账。我看他带这个姑娘可怜，就时不时让他上台唱几首。偏偏什么好歌到了他嘴里都能唱出一股子沙子味来。也没眼色，今天啥日子啊，唱这歌。”说着，便要往那边走。 苏钺一把拉住他，道：“唱完这首，你把他叫过来。对了，给我张纸。” 阿涛转了转眼珠，笑道：“怎么着？手痒了？写歌给我写啊！上次那首《大中国》真不错，我没事儿的时候也在台上唱过，大家都觉得挺好。” “你唱不了。”苏钺摇了摇头，道，“他不适合唱流行，但适合唱摇滚。” “摇滚？”郭婧和阿涛一起睁大了眼睛。郭婧知道摇滚是什么意思，毕竟是学声乐出身，但在中国，特别是大陆地区，摇滚只能是小众的音乐——这是上学时老师讲过的。只是，苏钺也懂摇滚？ 阿涛也听过这两个字。京城就有这么一帮人，要么披肩长发，要么剃着秃瓢，女的画着浓妆，号称是“摇滚斗士”，似乎那个邋遢男人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阿涛赶紧拿过来纸笔，然后一屁股坐在了苏钺旁边，看着苏钺能写出什么东西来。 苏钺接过纸笔，开始动手。不过不经意间一抬头，却看到阿涛“含情脉脉”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眼珠转了转，指了指阿涛，对郭婧道：“给他讲一讲什么是摇滚。” 当然苏钺的用意并不仅仅是要躲开阿涛那怪异的目光，也是想听一听这个世界的摇滚和自己那个世界有什么不同。 “摇滚乐，也就是RockandRoll，是起源于上世纪40年代到50年代的一种音乐形式……”郭婧喝了口水，将这个世界的摇滚乐历史缓缓道来。 通过郭婧的讲述，苏钺发现这和自己那个世界并没有太大不同。若是说真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所谓的“摇滚精神”了。原来的那个世界，摇滚精神所包含的，除了享乐主义与纵欲主义、悲观主义与虚无主义这些比较消极的思想之外，还包含有青年自主意识（即对社会的反思或者反叛）、反宗教、爱与和平等相对正面的思想。但在这个世界，尽管摇滚乐的起源是自由、反叛，但其发展中所表达的，却是激进、颓废和不被接受。因此在这个世界，大多数人对于摇滚的看法基本停留在另类、激进、颓废、缺少内涵上面。所以不仅仅是在中国，在世界各地摇滚乐都不是主流。可能年轻人因为节奏简单明快而喜欢上摇滚乐，但主体社会仍然认为摇滚乐是“缺乏内涵”的。 台上的男人唱完了那首难听的《孤独之乡》，被酒吧的侍应生叫了过来。看得出来，他有些拘谨。他过来的时候，郭婧仍在讲着摇滚乐的历史。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大概是想反驳。 郭婧讲完的时候，苏钺也正好停了笔。他抬起头来，对那个男人问道：“你叫什么？” “李正。”男人说话的声音和他的歌声一样喑哑。 “看看这首歌。”苏钺把那张纸递了过去，“能不能唱？” 李正有些奇怪地接过那张纸，看了几眼，便震惊地看向了苏钺。苏钺微笑着冲他点点头，道：“熟悉一下，我想待会儿就听你唱。” 李正却不敢答应，而是把目光看向了老板阿涛。阿涛也点了点头，道：“老李，能唱就抓紧时间熟悉一下。”李正这才点了点头，找了个空位置坐了下来，拉过吉他尝试着弹奏起了音符。 “你为什么要给他写歌？还是摇滚。”郭婧有些奇怪地问。阿涛也看向苏钺，他也奇怪写了一整张主旋律专辑的苏钺竟会写不太被人接受的摇滚乐。 “事实上，我们这个社会对这种音乐形式有误解。”苏钺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摇滚乐的起源，是基于美国的乡村音乐和布鲁斯。因为节奏强烈而极易被人记住。其实摇滚乐的发端，更多的体现的是那个年代，也就是二战结束前后年轻人的一种心理——反抗或者叫反叛，这无可厚非，毕竟追求自由和个性是年轻人最喜欢干的事儿，更别提那个天翻地覆的年代。而我们对于摇滚乐的偏见，其实主要是对于摇滚乐手。他们穿着前卫、打扮怪异，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实际上你要是撇掉这些东西，你会发现，摇滚更容易深入人心。” 说着，苏钺朝台上努了努嘴，李正已经站到了小舞台上，并和鼓手进行了简单的交流。 “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 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我要给你我的追求，还有我的自由。 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噢——你何时跟我走？ 噢——你何时跟我走？ ……” 苏钺的判断并没有错，李正略显沙哑的嗓子确实适合唱摇滚。实际上，在苏钺看到李正帽子上那个红五星的时候，就想起了另一个世界上的那位中国摇滚第一人——崔健。而他给李正写的那首歌，也是崔健的代表作《一无所有》。 看得出来，李正非常喜欢这首歌。他摇晃着身体，手指在吉他上上下翻飞，脸上带着一种兴奋的光芒。而整个酒吧里的人都安静下来，听着台上那个人唱起一支嘶吼一般的歌。 郭婧也张大了嘴。她对于摇滚乐的了解仅限于课堂上老师划的重点，并没有真真正正去听过摇滚乐。在她看来，这种噪杂的音乐和她格格不入。但现在，她忽然发现，苏钺讲的没错，摇滚乐比其他的音乐形式更容易深入人心。 “一无所有吗？”她想着，“你想让谁跟你走？” “哥！”阿涛忽然抓住了苏钺的手，“再给你弟弟写一首！” 苏钺甩脱了阿涛的手，嫌弃地道：“你要这玩意儿干什么？说了你唱不了摇滚。” “不一定是摇滚啊。”阿涛翻了翻眼睛，道：“上次我给你唱了那首歌，忽然发现这比开酒吧好玩多了。快点儿，再给我写一首。” 苏钺想了想，正色道：“你真的想唱歌？” “想！”阿涛使劲儿点了点头。 苏钺盯着阿涛的眼睛看了好久，见阿涛神色坚定，才道：“这样吧，你先去打听一下，弄一套录音设备。要最好的，钱我给你。另外，再给我查一下这个李正，如果人不错，就告诉他，我要和他签约。” “好！”阿涛忙不迭的点头。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签约？签什么约？我就是要首歌，你让我办的这些事儿和这有关系吗？” “你就这么告诉他就行，其他的不用管。”说着，苏钺就站起身来，“你想要歌也简单，到时候我给你出张专辑。” 郭婧也站起身来，抱着她的花跟苏钺离开了阿涛的酒吧。 已经到了中午，两人原本打算在外面吃饭的。但因为是情人节，最终还是没有找到空的位置。郭婧倒是觉得等一等也没关系，在外面多转一会儿，也能让苏钺多休息一下。但苏钺觉得自己已经恢复过来了，便还是决定回家去吃。 回家的路上，一队巡逻的武警走了过去。郭婧便发现苏钺的面容又沉了下来。 “你写的那个剧本……”郭婧想要找个话题，但竟问出了一个不应该在这时候问的问题，“……哪个是你？” “……”苏钺沉默了很久，让郭婧忍不住担心起来。 “没有我。”他最终说道。 剩下的路便是沉默。回了家，郭婧去做饭，看苏钺的状态，也没提让他讲《射雕》的事。苏钺拉过郭婧放在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打开郭婧整理的《射雕英雄传》看了看，倒是主动开了口。 “帐中六怪低声计议。韩小莹道：‘那人传授靖儿的是上乘内功，自然不是恶意。’全金发道：‘他为甚么不让咱们知道？又干么不对靖儿明言这是内功？’朱聪道：‘只怕是咱们相识之人。’韩小莹道：‘相识之人？那么不是朋友，就是对头了。’全金发沉吟道：‘咱们交好的朋友之中，可没一个有这般高明的功夫。’韩小莹道：‘要是对头，干么来教靖儿功夫？’柯镇恶冷冷的道：‘焉知他不是安排着阴谋毒计。’众人心中都是一凛。朱聪道：‘今晚我和六弟悄悄蹑着靖儿，去瞧瞧到底是何方高人。’五怪点头称是。” …… 苏钺接着早上讲的情节一路讲下去。厨房里郭婧叮叮当当做着饭，心里忽然感觉莫名的安乐。 这一章情节跌宕。郭婧先是听到江南六怪误会了郭靖，又听到全真教掌教马钰帮助六怪唬走了梅超风。正当心情平复之际，便听到铁木真因不信郭靖而中了桑昆和扎木合的伏兵，一颗心忽忽悠悠又提了起来。 20 吓人的要求 待听得郭婧以一敌四、力战完颜洪烈身边高手时，心中忍不住为这个傻小子高兴。忽然又听到郭靖遇险，危急时刻江南六怪赶到，拖雷与华筝也带了救兵过来。只感觉神经始终绷得紧紧的，竟没一刻放松。 饭做好了，苏钺正讲到铁木真擒了都史回营。原本郭婧以为铁木真必然杀了都史、趁机攻打王罕与扎木合，没想到竟然听到都史被奉若上宾、华筝仍要与他成婚的情节来。 郭婧想要出声打断。毕竟成吉思汗的生平郭婧也是了解，不应该是这么一个唯唯诺诺的小人。刚要张嘴，便听得苏钺说起这是铁木真蒙蔽王罕与桑昆的计谋。饭端上了桌，王罕与桑昆便被铁木真击溃，扎木合也被亲兵所俘。 铁木真成了成吉思汗，郭靖被封千夫长、金刀驸马，苏钺也暂时住了口，开始吃饭。两人不言不语的吃完了饭，郭靖去刷碗，苏钺便给这一章结了尾。 “……华筝知道父亲已把自己终身许配给他，双额红晕，脉脉不语。拖雷笑道：‘妹子，你跟他说话啊！我不听就是。’说着纵马走开。华筝侧过了头，想不出说甚么话好，隔了一阵，才道：‘你早些回来。’郭靖点头，问道：‘你还要跟我说甚么？’华筝摇摇头。郭靖道：‘那么我要去了。’华筝低头不语。郭靖从马上探过身去，伸臂轻轻的抱她一抱，驰到拖雷身边，也和他抱了抱，催马追向已经走远的六位师父。华筝见他硬绷绷的全无半点柔情蜜意。既订鸳盟，复当远别，却仍与平时一般相待，心中很不乐意，举起马鞭，狂打猛抽，只把青骢马身上打得条条血痕。” 郭婧听到这里不禁一呆。想起了自己与华筝倒是非常相似——都被长辈许给了一个木木呆呆的家伙。不过华筝是真的爱慕郭靖，那自己呢？ 听到郭靖终于跟随江南六怪去了江南，那想来另一个男孩也必然会在下一章中出现。若故事里的郭靖木木呆呆的像极了苏钺，那那个杨康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许是上午出去散心的缘故，苏钺觉得又回到了那种极好的状态中。他写完了那次演戏，写完了成才从钢七连跳槽，进而写到部队改革、史今退伍。哪怕是写到了史今与高城在深夜的京城街上的车里抱头痛哭，仍然没有受到情绪的影响。但写到许三多趴在史今的背囊上痛哭的时候，仍然忍不住鼻子发酸。但很快便在白铁军与甘小宁两人载歌载舞的无良表演中缓了过来。 然后便接到了大伯的电话。 “小钺，剧本已经审核通过了。八一厂那边已经立项。选角的事儿，我跟那边说了，也把你的电话给了那边的方厂长。到时候他会跟你联系。”苏靖一口气把这些东西说完，便挂了电话，似乎他那边正忙得不可开交。 苏钺收起电话，觉得有些诧异。他没想到剧本审核居然这么快，短短两天的功夫就搞定了。在原来的那个世界，广电的官老爷们不都是习惯了卡时间么？不过想了想也就释然了，这部剧本是文化部部长递交的、郭老爷子重视的，据说还是八一厂的厂长亲自送审的。他摇了摇头，继续写他的《士兵突击》。 郭婧倒是也听到了苏钺接电话。知道苏钺已经从创作中回过神来，便端了一盘水果进来，放在了书桌上。苏钺也趁机起身活动了下身体，抓过一个苹果啃了起来。郭婧便顺势坐在了苏钺的电脑前，顺着已经看过的剧本接着往下看。 苏钺吃完苹果，见自己的位置被占了。倒也没敢多说，到客厅溜达了一圈，又去了个卫生间，终于还是回了书房。 “那个……要不你把这个文档拷一份？”苏钺开口道。 郭婧白了他一眼，打开电子邮箱，把这份文件放到了草稿箱里面。苏钺极快的记住了这个邮箱地址，打算以后每完成一集，就给郭婧发一份邮件，免得郭大小姐再来抢占他的电脑。 郭婧回到客厅去看剧本了。苏钺便坐下来接着写，不过又有电话打了过来。 “你好，哪位？”手机上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 “你好，请问是苏钺苏老师吗？我是八一制片厂的方绪磊。”那边一个男声传了过来。 “八一厂？哦，是方厂长吧？苏部长刚跟我打了电话。《亮剑》已经立项了对吧？”尽管对“苏老师”这个称呼感觉挺陌生，但他还是极快的反应过来对方是谁。 “对对对。”那边传来几声爽朗的笑声，“苏部长说，您对这部片子的选角有自己的看法，我想问问您是有中意的演员吗？” “呃，不是。方厂长您可能误会了。”苏钺道，“事实上，我对国内演艺圈的人并不熟悉，所以也谈不上什么中意的演员。但这部戏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所以对于我们八一厂这边选择的演员，我想见一见。” 方绪磊那边倒是一愣。他原本以为是苏钺有亲戚朋友想要到电视上露个脸，没想到苏钺竟是这个打算。对于八一厂这样的影视剧制作大厂来讲，通常编剧的地位并不太高，选角一般是导演和制片人的工作。但苏钺毕竟是文化部部长介绍的，他的意见还是要考虑的。想了想，便道：“原来是这样啊。说实话，苏老师，您写的这部戏和我们以前拍的同类型的戏有很大不同，所以我们这边一时半会也拿不定主意。选角的工作暂时还没开始，对于这个问题您是怎么考虑的？” “嗯，是这样。”苏钺边想边说道，“对于赵刚和楚云飞这两个角色，其实和我们八一厂以前拍的同类型的电视剧角色基本没太大差别。但要考虑到两个人的出身，大致应该是儒将的那种感觉。但对于李云龙这个角色，我希望他最好是具有良好的表演经验，有过社会工作经历，50岁左右，最好是北方人。”苏钺便按着自己的设想把要求说了说。 “那女演员呢？还有丁伟、孔捷、魏大勇这些角色。” “女演员我没有太大的要求。但秀琴这个角色最好能说冀省方言。丁伟和孔捷这两个角色您可以参考李云龙和赵刚两个角色定位的中间体量。魏大勇么，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的演员就差不多。” “那行。苏老师，我们这边会根据您的要求来选择演员。到时候您可以过来看看，我到时候会联系您。另外就是，导演您有没有要求？”方绪磊接着道。 苏钺想了想，道：“导演方面我没有太大要求，但最好是有经验但年纪不太大的。您也知道，这部戏和以往的抗日题材作品不同，我怕年纪大的导演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好的苏老师。我们这边会随时和您沟通。”说着，方绪磊便想挂掉电话。 “等一下，方厂长。”苏钺道，“我想问一下，我们八一厂如果拍现代军旅题材的戏，能不能得到部队的支持？” “哦？苏老师还有别的作品？”方绪磊问道。 “正在写，完成了差不多一半了。”苏钺如实回答道。 “我们八一厂是有部队背景的。”方绪磊说了一句众所周知的话，“甚至群众演员都是我们部队的战士来扮演的。现代军旅题材的戏，应该可以得到部队的支持。但苏老师您最好先把剧本给部队那边看一下，免得出了什么纰漏。” “纰漏？”苏钺不解的问道。 方绪磊便耐心的解释道：“毕竟部队相对来说比较封闭。如果没有相关经历的话，可能在描写上出现偏差。这样就会闹笑话。另外就是，部队毕竟是敏感部门，是有保密原则的。所以有些东西是不能写的。” “我明白了。”苏钺道，“如果这两方面都没问题。但这部戏可能需要一些部队的装备，能行吗？” “这个没问题。”方绪磊道，“道具我们八一厂就有，不需要部队的支援就能解决。” “呃……我不是说常见的道具。”苏钺翻着白眼道，还真把哥们当成什么都不懂的新人了？“这部戏里面可能需要坦克、装甲车、运兵车、直升机等重火力武器或特种装备。当然，镜头大部分都是外部镜头，即使有内部镜头的话，也仅限于后仓，不会拍到驾驶舱和操作台。轻武器的话，可能八一厂的道具库也不能全部提供。除了已经列装的自动步枪之外，还可能需要最新的突击步枪、微声冲锋枪以及狙击枪。甚至还需要一些特种单兵作战装备。” “嘶……”方绪磊在那边狠狠地抽了口凉气，过了好久才道：“苏老师，全军列装的重火力武器和机械装备没问题，但最新的轻武器和单兵作战装备恐怕没办法搞到。如果您真的需要这些东西，最好还是和苏部长联系一下。” “那好吧，我知道了。《亮剑》选角的事儿咱们经常沟通。”苏钺答应道。挂断了电话。 21 呼啸的沉默 把手机丢到一边，苏钺摇了摇头，觉得和一个电影制片厂的厂长讨论这个问题没太大必要。毕竟自己身后站的还有郭老爷子，在保证装备机密不外泄的条件下，有什么东西搞不来？ 客厅里的郭婧听到了苏钺打电话的声音，也听明白了苏钺在说什么事。她看过前几集的剧本，知道里面的钢七连是装甲侦察连，需要坦克、战车这都能理解。而等她真的把苏钺已经完成的剧本看完的时候，才明白刚才苏钺打电话提到的那些装备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A。特种兵。 苏钺自己。 她又把第一集的剧本翻出来重新看了一遍，终于觉得自己明白了爷爷跟她说过的话。“他写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他在部队里的表现我看过报告，这里面的所有人都有他的影子。许三多是他、成才是他、史今是他、伍六一是他、高城是他。但这些人不全是他，这些人也是其他人，是他的战友、他的对手、他的上级和下级。” 书房里的苏钺倒是不知道一个电话让郭婧的心里又泛起了波澜。他依然再写，写马小帅到来、写许三多和伍六一比拼、写钢七连的改编、写白铁军退伍。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 人类的感情，越是激烈，表达在文字和镜头前越是平静。就像史今退伍前和高城乘车经过天安门，看着他一直守卫的地方。他会哭，而高城只能塞给他一颗糖；就像史今走了，许三多的感情最激烈的时候并不是趴在史今的行李上痛哭的时候，而是将自己的铺盖甩在了曾经他睡过的上铺的那一刻；就像白铁军在黎明前整理好自己的行囊，悄悄打开门离去前，回头看见自己醒来的战友，没有道别，却将食指竖在了嘴前；就像洪涛和退伍的士兵一起离去，高城这样心比天高的男人，也只能和许三多一样，默默地站在七连的门口，直到天亮。这些与语言无关，人最激烈的感情从来都与语言无关。 而高城、许三多、伍六一、钢七连所有的士兵，在面对自己所抱持的信念即将倾塌时，也只能冒着倾盆大雨集结，怒吼着发出一声“杀”。七连散了，在别人的眼里，七连人所抱持的信念塌了。而他们却在告诉自己，哪怕七连散了，他们的精神仍然还在。 自己呢？精神还在吗？ 苏钺机械地敲打着键盘，面无表情。但心中的起伏却像海啸的潮水。 郭婧看完了手里的剧本，到书房里看了看，却只看到了面容沉静的苏钺。她摇了摇头，重新回了客厅，随便浏览起网上的新闻。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最近网上关于歌曲、影视剧这一类的新闻比以前多了。 苏钺是被郭婧叫醒的。心神沉浸在情节中的苏钺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他就在这种状态中写完了四五集的剧情。郭婧做好了晚饭，把他叫醒的时候，才知道夜幕已经降临了。 他揉着肚子从书房里出来，碗筷已经摆好。郭婧却落在了后面，把下午苏钺新写的内容传到了自己的邮箱。 两个人仍然沉默着吃完了饭。也许是剧本的吸引力比较大，郭婧倒是没让苏钺继续讲《射雕英雄传》。吃完饭的苏钺便又回了书房。郭婧收拾好厨房仍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剧本。 等这几集的剧本看完，郭婧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八点了，便到书房想跟苏钺打了个招呼要走。苏钺却在这时候又接到了方绪磊的电话。 “方厂长，这么晚了还没休息？”苏钺打了个招呼。 “哈哈，这不还有三四天就要过年了嘛。《亮剑》这部戏我们八一厂很重视，想在年前把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弄一弄，年后直接开拍。”方绪磊打了个哈哈，“苏老师，我们这边的导演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找好了。关于几个主要演员我们也做了梳理。您看要是明天没什么事儿的话，咱们聚一聚，把这些事情定一定。” 苏钺想了想，便道：“那行吧，方厂长，时间就定在明天上午吧。到时候我们再联系。” 挂断了电话，苏钺便看向了书房门口的郭婧。 “我要走了。”郭婧道。犹豫了几秒，又问：“你明天有事儿？” “哦，跟八一厂那边商量一下《亮剑》拍摄的事儿。”苏钺道，“你要是没事儿的话明天一起去玩？” 郭婧原本想着，明天苏钺要是有事儿，自己就不用来了。不过不管是《士兵突击》还是《射雕英雄传》，都有些让她抓心挠肺。现在正好苏钺邀请，那便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吧，路上正好听苏钺讲故事。 于是便点了点头，道：“你晚上早点休息，明天还有事儿，不要再熬通宵了” 苏钺点头答应了。看着郭婧的车慢慢离开，自己回了书房继续写剧本。 写完老A选拔的剧情，又送走了伍六一，许三多抽完了储物柜下找到的那支烟，踏上了新的旅途。 “出了团部，有三条路。我们走的是中间那条，通往军用车站、军用机场、更多的军队、更多的训练场。” 写完这一段，苏钺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看了看时间，马上10点了。他想了想，没有把这一集写完，就这样打包发送到了郭婧的邮箱。洗了个澡便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苏钺坐到电脑前，忽然没有继续写下去的欲望了。他摇摇头，换了件衣服出了门，围着小区跑了一圈，回来冲了个澡，打开的却是《射雕英雄传》的文档。 《射雕》已经给郭婧讲到了第六回。不过苏钺却没接着写第七回的内容，而是从第九回写起。 等郭婧到了，苏钺已经写到了第十一回。苏钺吃完了郭婧带过来的早点，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八点半，便拿起手机给方绪磊打电话。 两人约好在一个茶楼见面。苏钺便收拾了一下，和郭婧一起出了门。车上，苏钺仍旧接着讲起了《射雕》第七回。 郭婧仍然沉默着拿着录音笔录音，车里便只剩苏钺的声音。 早晨的京城车堵得厉害，两个人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射雕》不仅讲完了苏钺故意留下的第七第八两回，甚至早上自己写的第九回都讲完了。苏钺不禁有些头疼，早知道就多空出几章的内容来了。 两个人进了定好的包厢，方厂长还没来，苏钺只能接着往下讲。郭婧在车上便听到了包惜弱重新登场，也猜到了完颜康便是杨康。而这一章中不仅杨铁心、包惜弱悉数亮相，就连梅超风也出现在了郭靖面前。郭婧听着便忍不住心惊胆战，唯恐木呆呆的郭靖遭了毒手。 等这一章讲完了，苏钺喝了口茶，心里还在疑惑方绪磊为什么还没到，便听到包厢的门打开，进来两个男子。 方绪磊实际上早就到了。他带着八一厂选定的导演一起过来和苏钺见面，没想到在茶楼门口碰到了老朋友，便让那位导演先过来跟苏钺打招呼。而等他跟那位朋友寒暄完，到了包厢门口，才发现那位导演正站在门前，见他过来还摆了摆手，要他不要出声。 方绪磊心中疑惑，凑过来才听到包厢内传来的说话声。方绪磊听了一会儿，心中也不禁为这个不见首尾的故事心折。想来自己这位导演朋友也是听到这个故事，不忍心打断才没有进门。听声音，应该就是跟自己打电话的那位苏老师。但这声音可比在电话中听到的真实多了，只是，听起来怎么会这么年轻呢？ 而这一段故事讲完，两人拉开包厢门进去。一看坐在里面的两个年轻人，方绪磊才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想太简单了。 这位苏老师，可比自己刚才在门外猜的还要年轻许多。 “您是苏老师吧？”方绪磊尽管心中震惊，但仍笑着跟苏钺打了个招呼。 苏钺也站起来，笑着伸出手去，道：“想必您就是方厂长了。我是苏钺。”两人握了握手，方绪磊便对苏钺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八一厂选定的《亮剑》这部戏的导演，张家岗，张导。张导是北电导演系毕业的，算得上是我们国内顶尖的电视剧导演。” 张家岗面容清瘦，戴副黑边眼镜，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苏钺便笑着跟这位张导演握了握手。又给方绪磊两人介绍了一下郭婧，倒没详细说，仅仅只是说了个名字，是自己的朋友。 几个人坐下，苏钺招呼服务员换了壶茶，那位张导便有些急不可耐地开口说道：“苏老师，刚才我在外面听了您刚才讲的故事，这也是您的作品？” 方绪磊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这位张导他可是太了解了。尽管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但性格嘛……刚才两个人站在外面偷听别人说话就已经很不礼貌了，现在还大鸣大放的说出来。 22 强势的编剧 不过方绪磊也知道他的这位朋友，尽管执导了不少作品，但实际上大多是出于所谓的“政治任务”的原因。而他真正想要拍摄的，却不是八一厂出产最多的主旋律影视剧。 “哦，张导喜欢这个故事？”苏钺笑着给两人倒上茶，倒没追究两人在外面偷听的事。 “喜欢！”张家岗点了点头，面容严肃的说，“实际上我一直在找完全不同以往的作品。刚才在外面听到苏老师讲的故事，也没敢进来打断。虽然我只听了一小节，但也能听出来，这个故事背景很宏大，好像是宋辽金夏时期的背景。而且很有明清话本小说的味道。” 苏钺点了点头，心中也明白，估计这位张导也是那种艺术家的脾气上来了。想了想，便开口道：“这个故事还没写完。实际上我是按照小说的形式来写的，如果张导想要这个故事，我可以把这个故事的改编权交给张导。但是，有个前提……” “把《亮剑》拍好！”张家岗脱口而出，目光火热。 苏钺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道：“张导，明说了吧。今天我们要讨论的话题还是《亮剑》。实话实说，这部戏对我而言意义重大，并不仅仅限于‘政治任务’的需要，而是有我自己的原因。对于这部戏，不管是演员也好、导演也好，我都希望能切实理解我在作品中表达出来的思想。所以说，今天的见面，并不仅仅是要和方厂长讨论选角的问题。对于你，我也是存着考较的想法。如果你能满足我的条件，能够切实体现出我在作品中表现出的想法，我的所有作品都可以交给你来拍摄，不仅仅限于《亮剑》，也不仅仅限于刚才我讲的《射雕英雄传》。” 方绪磊在旁边傻眼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强势的编剧。难道编剧不应该哭着喊着求着让八一厂看看自己的剧本、再根据导演和制片人的要求进行修改吗？这位怎么这么大的谱？不过，姓苏，难道是和苏部长有联系？ 张家岗也愣了。原本觉得自己的姿态已经够低了，没想到苏钺竟然还存在着这样的想法。他想了想，开口道：“那不知道苏先生想要在《亮剑》中表达什么样的思想？” 苏钺抿了口茶，道：“不是我表达了什么样的思想，而是张导觉得我在这部戏中表达了什么样的思想。”对于张家岗对自己称呼的改变，苏钺已经察觉到了，但仍然表现出了自己的强势。 这就是考较了。张家岗无意识地捻动着茶杯，有些犹豫。他当然对《亮剑》有想法。实际上，拍了不少主旋律电影的张家岗看到《亮剑》剧本的时候也有些欣喜若狂，毕竟这部戏和以前自己拍过的那些“高大全”的作品完全不一样。但现在，对于苏钺表现出的强势，他不知道应不应该也拿出导演应有的姿态来。和方绪磊不同的是，他考虑的不是苏钺的身份，而是编剧和导演之间的关系。若真的配合苏钺这种考较的态度，自己可就矮了一等，那如果万一将来需要改剧本……他看了看旁边的方绪磊，想要得到些提示。但方绪磊依然在低头喝茶，并没留意到他的目光。 过了好久，张家岗才开口道：“实际上，我是有些疑问的。苏先生比我想的要年轻不少，但在《亮剑》中体现出来的却是有过丰富阅历的姿态。这一点我希望苏先生能先解释一下。毕竟，我也担心将来苏先生没办法提供能符合我胃口的作品。” 苏钺笑了笑，道：“张导是怀疑我抄袭了？” 张家岗摇了摇头，道：“不是，只是担心苏先生昙花一现罢了。” 苏钺便把目光转向了方绪磊，笑着道：“方厂长觉得呢？” 方绪磊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这个……我对艺术啊文字啊不太了解。但想必苏老师家境优渥，受过良好的教育，对于作品的把握应该值得相信。” 这就是话里有话了。所谓的“家境优渥”其实是想说“来头很大”吧？苏钺翻了个白眼，觉得和这样的家伙们勾心斗角挺没意思的。就张嘴道：“明说了吧，我有从军经历，家里的长辈是红军出身，《亮剑》这部戏并没有太多的艺术加工。这样说，两位应该清楚了吧？” “清楚了！”方绪磊抢着答道。 苏钺看了方绪磊一眼，点了点头没说话。想来方绪磊应该是猜到自己的身份了。张家岗倒是还想问点儿什么，却被方绪磊抢先开口拦住了。 “老张，你给苏老师说说，你对《亮剑》这部戏到底是什么想法。要是有不对的地方，也好让苏老师指正一下。” 张家岗有些疑惑的看了方绪磊一眼，只好开口道：“《亮剑》这部戏，说白了很简单。主人公战场抗命也好、张嘴骂人也好，所有的一切只有一个目的，一切为了胜利、胜利高于一切。我想这就是苏先生想要表达的意思。” 苏钺点点头。张家岗这样说尽管有些简单，但毕竟还是贴合《亮剑》这部戏的。于是苏钺便开始与张家岗详细讨论了戏里面的一些细节，并围绕着张家岗的理解把自己的想法一并说了出来。 张家岗越听越是心惊。他刚才在门外听了一小段《射雕英雄传》，就觉得这位叫苏钺的编剧是真的才华横溢，但开门看到苏钺的年纪时，心中又有些疑虑。待苏钺表现出考较的想法，并拿出一副强势的态度的时候，他倒是真的认为这个年轻人不知道走谁的关系弄到了两个不错的故事，并不是真正的原作者，毕竟这种表现恰恰是出身不凡的纨绔们最喜欢的嘴脸。所以才会和苏钺针锋相对。他也知道苏钺应该是有背景的，但这两个作品是谁的都没关系，苏钺敢拿出来，肯定是做好了善后。而现在和苏钺一讨论，才知道自己完全想错了，以苏钺的表现来看，他就是这部戏的原作者！这让张家岗终于放下了成见，对苏钺的称呼也改回了“苏老师”。 两个人讨论了很久，苏钺才问起选角的事情。 “我们已经选定了几个角色，包括李云龙、赵刚、楚云飞在内。不过除了几个角色是我们京城人之外，还有几个角色是外地话剧团或者部队文工团的人。试镜通知已经发下去了，详细资料我们也带过来了，苏老师先看看。”说着，方绪磊递过厚厚的一沓材料。 苏钺接过来翻了翻，觉得还算满意，而经过和张家岗的交流，觉得这位导演也能符合自己的要求。便道：“看这些演员的资料，我觉得还行。但终究还是要现场看一看。方厂长是准备到外地找人还是让演员到京城来？到时候我们一起见见他们。” 方绪磊道：“试镜通知是通知他们到京城八一厂来的，时间定在明天。如果苏老师有时间的话，那明天我让人去接您。” “不用了。”苏钺摇了摇头，道，“我自己过去就行了。”方绪磊便给了苏钺一个地址，苏钺就和郭婧离开了。 包厢里，方绪磊和张家岗相对无言。过了好久，方绪磊才问道：“老张，你觉得这位怎么样？” 张家岗想了想，才道：“原本我以为是哪位太子寻摸了个剧本拿来玩的。不过现在嘛……看起来这位倒真是有点儿底子。对了，老方，看起来你应该是知道这位的身份了。” 方绪磊喝了口茶，才道：“《亮剑》这部戏，是文化部部长交给我们八一厂的。你再想想刚才那位说的，姓苏、家里长辈是红军出身、这部戏有写实背景，难道你想不出来？” “你是说？”张家岗有些目瞪口呆。 方绪磊给自己倒上茶，道：“苏老将军几个月前过世了，后辈们纪念一下无可厚非。另外，你有没有留意刚才哪位女子？” “姓郭？”张家岗自然明白了过来，和苏家关系非比寻常又姓郭的女子，想来该是从那个郭家出来的了。 “《亮剑》这部戏是真的非比寻常啊！”张家岗感叹道。现在倒是明白苏钺为什么对导演、演员这么关注了。 “嗯。”方绪磊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道：“你是真的想拍苏钺讲的那个故事？” “想！”张家岗坚定地道，“你不知道，我想拍一部全新题材的作品有多久了。刚才在门外面听了那个苏钺讲的那一小节，忽然觉得这种题材和风格就是我一直盼望的东西。” “事实上，我对这一类的东西很感兴趣。”张家岗喝了一口茶，道，“我在我家里找到过一部手稿，不知道是谁留下的，年代已经很久远了。小的时候刚学过几个字，就对着那部手稿翻来覆去的看，有不认识的字就去找我父亲。后来父亲烦了，就教给我查字典。可以说我的启蒙就是那部手稿。我也问过父亲，父亲也不知道来历，只知道是祖父的遗物。你知道那部手稿是写什么的吗？” 方绪磊摇摇头。 23 艺术来源于生活 “剑仙。”张家岗吐出两个字。 “剑仙？”方绪磊奇怪地问道。 “剑仙。”张家岗喝了一口茶，“海可以煮沸、山可以搬走、人可以化兽，反手之间云翻雨覆，张口吐出仙剑、抬手覆灭生灵，千里取人头、万里不留踪。那部手稿给我开拓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只可惜那部手稿只有一半，看起来应该是没写完。后来年纪大了，也想着把那个故事写完，只是写来写去都不满意。方才我站在门外面听那个人讲故事，忽然觉得……” “他能替你写完？”方绪磊等了许久，见张家岗没继续说，便帮他说了。 “不能。”张家岗摇了摇头。“但我觉得，他讲的那个故事挺有意思。可能和那部手稿里面的东西并不一样，但无论是故事中人物的手段还是他讲故事的语言，都让我觉得分外熟悉。” “熟悉？”方绪磊不解的问道。 “熟悉。因为他讲的故事和那部手稿一样，都是我们没想过的东西。”张家岗喝完了杯中的茶水，站起身来往外走。“还是再商量商量选角的事儿吧。那位可不好伺候。” 方绪磊也站起身来，走出了茶楼。 回去的路上，苏钺倒是没有继续讲《射雕》。因为郭婧问了他一个让他感觉意外的问题。 “你说过的，更大的舞台，是这个吗？” 苏钺想了想，道：“嗯，如果你想要到镜头前露个脸的话，我没意见。”苏钺看着郭婧，“哪怕是这部戏没机会，但将来肯定会有的。我曾经问过你，是不是喜欢在舞台上表演的感觉。你说是。我原本只是以为，你喜欢唱歌。但是如果你也喜欢去演戏的话，也可以。昨天你也听到我跟阿涛说的话了。事实上，不管是《亮剑》还是《士兵突击》，甚至《射雕英雄传》，都只是一个开始。你想要的舞台，我可以给你。想唱歌，我给你写；想演戏，我也给你写。我的目的并不是写几个剧本、几首歌、几个故事，我的目的是要发起一场战争。” “战争？”郭婧有些奇怪。 “战争！意识领域的战争。不会流血，但每一个阵地都事关重大。”苏钺道，“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去查一下日韩新马泰那边关于音乐、影视剧甚至是动漫这一类的信息，然后看一看你的周围，是不是有年轻人正在关注这些。” 苏钺的话并没彻底讲清楚，但郭婧依稀有些明白了。 她陷入了沉思，想着是不是要成为这场战争里面冲锋陷阵的一名士兵。 当苏钺的车停在别墅前的时候，郭婧仍然在沉思。 “不用想那么多。”苏钺道，“你只要去追寻你想要的那种感觉就好了。喜欢舞台那就站到舞台上去，至于战争的胜负，那是指挥官的事。”说完便下了车，留下吐着舌头翻白眼的郭婧小声嘀咕道：“臭屁的家伙。” 回到家里，苏钺仍去写东西，郭婧也坐在客厅里开始整理上午在车上的录音。不过苏钺依然抛下了《士兵突击》的剧本，继续写他的《射雕英雄传》。在他看来，《士兵突击》接下来的剧情很可能会激发起他的情绪，他需要稍微做一下调整。 等他写完第十三章，才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连忙出了书房，对正坐在沙发上打字的郭婧道：“你整理到第几章了？” 郭婧戴着耳机，边听边打字，听到有声音，却没听清楚苏钺说的是什么。便摘下耳机来问道：“什么？” “你整理到第几章了？”苏钺往前走了几步。 “第八章快弄完了。”郭婧答道。 苏钺舒了口气，道：“第九章之后的内容我整理出来了，这就发到你的邮箱里。” 郭婧点了点头，重新带上耳机，继续她的工作。 苏钺见郭婧和那天一样，坐在沙发上，身体前倾，看起来很不舒服。但想来以郭婧长久以来的家教，也不会盘腿坐在沙发上打字。犹豫了一下，也没说什么，就回了书房。给郭婧把第九章到第十三章的内容发过去，苏钺打开了购物网站，找了一家京城本地的网店，选了张电脑桌下了单。 郭婧整理完第八章才打开自己的邮箱。把苏钺发过来的东西下载下来一看，才知道苏钺已经写到了第十三章。她没急着往下看，就进了书房，见苏钺仍在写《射雕》，就问道：“《士兵突击》就那样结束了？” “没有。”苏钺摇了摇头，“接下来的内容比较复杂，我想休息一下再写。” 郭婧张了张嘴，她知道苏钺所谓的“复杂”是什么意思，想来不是内容难写，而是苏钺本人写起来比较容易受到干扰。她想让苏钺暂时停下来，但想想爷爷说的话，便也没张嘴。 回了客厅，郭婧便开始接着苏钺上午在车上讲的情节往下看，越看越觉得苏钺这个家伙着实可恨。 原本在车上听苏钺讲第七章郭靖与黄蓉初遇的时候，听到黄蓉在酒楼里点菜，又是蜜饯又是干果的，郭婧便有些腹诽：“你这个家伙，饭不会做，倒是挺会吃。”如今再看到黄蓉为了让洪七公教苏钺功夫，每天换着花样给洪七公做饭，甚至还给饭菜取了不少好听的名字，什么“玉笛谁家听落梅”啦，什么“好逑汤”啦，什么“二十四桥明月夜”啦……看得郭婧咬牙切齿：“哼，巴巴写出来，难道还想我给你做吗？”不过想到文中给郭靖做饭的黄蓉已经和郭靖两心相知，又忍不住羞红了脸。 不过这几章中苏钺表现出来的国学素养让郭婧佩服万分。不提那些心思独到的美食名目，从黄蓉与郭靖荡舟太湖时所唱的《水龙吟》词，到黄蓉所说的张于湖的《六洲歌头》，再到归云庄中的诸般陈设、岳飞的《小重山》词，再往下黄蓉暗中给穆念慈指路时所引用的《易经》，无不表现出苏钺对这些东西的了解之深刻。许多东西郭婧是到网上搜索过才知道个大概，苏钺竟是信手拈来，毫不费力。想着想着，郭婧竟觉得有些看不透苏钺了。 不过想到穆念慈与杨康相见时的场景，再想想黄蓉追问洪七公“破了处女的身子”这样的事情，忍不住便咬了咬牙，“这个……混蛋……” 看到第十三章的结尾，又有六人到了归云庄，也不知是谁。还有那个青衫的怪人，竟能吹动洞箫便引得梅超风欧阳克这样的高手异人身陷险境，也不知是什么身份。还有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如今洪七公已经登场，东邪是黄蓉的父亲，西毒也能从洪七公如临大敌的表现中窥到一二，若真的如前文所说，中神通王重阳去世，五绝中便已经仅剩南帝一人未曾露面。文中说他是皇帝，那该是哪个皇帝？ 郭婧托着下巴开始沉思。自从苏钺开始讲《射雕》开始，郭婧便有了这种习惯。盖因故事总是留个尾巴，后面的情节总让人抓心挠肺。而随着情节的发展，登场的人物越来越多，许多之前的小细节开始在后面显现出巨大的作用。郭婧逐渐将这种习惯当成了一种游戏，想象着接下来的情节，分析苏钺在自己不留意的时候埋下的小包袱。尽管没人跟自己玩，但这种自娱自乐的感觉让她觉得挺有意思。 回过神来的时候，夕阳已经下山。郭婧拍了拍脑袋，去厨房做饭了。想起苏钺在故事里面说的那些美食，郭婧忍不住想要搞一出恶作剧出来。于是便只洗了几个西红柿、几根黄瓜，简单做了个西红柿炒蛋，又用白糖凉拌了两个西红柿，烧了个黄瓜鸡蛋汤、微波炉热了几个馒头，便去叫苏钺吃饭。 苏钺出门一看郭婧摆在桌上的饭菜，便有些奇怪。以往郭婧可没这么“懒”过。郭婧见苏钺的表现，便没好气地道：“我能力有限啊，雕不来豆腐球，也烧不了‘好逑汤’，就黄瓜西红柿，爱吃不吃。”说着自己便先夹了一块鸡蛋放进了嘴里。 苏钺呵呵一笑，也不着恼，跟着坐了下来。拿起个馒头，道：“简单点儿好，大晚上的，就该吃的简单点儿。况且故事么，胡编乱造也就是了。艺术来源于生活，只要心思到了，哪里都有艺术的气息。比如这个——”说着，他用筷子指了指凉拌西红柿，“——这个叫‘冰封火焰山’。怎么样，高大上吧？” “‘高大上’是什么意思？”郭婧听了“冰封火焰山”这个名字，忍不住想笑，不过也对另一个没听过的词挺感兴趣的。 “高端大气上档次。”苏钺咬了口馒头。 “哈哈……”郭婧忍不住笑出声来，又指着西红柿炒鸡蛋问：“那这个呢？这个叫什么？” “嗯……”苏钺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道，“叫‘黄飞鸿’好了，或者叫‘关公战秦琼’，正好一个红脸一个黄脸。还有这个黄瓜蛋片汤，就叫‘青龙过江’。” 24 所谓雅俗共赏 “哈哈，你写什么‘二十四桥明月夜’的时候也是抱着这种态度？” “没有，当时真是想着阳春白雪来的。”苏钺喝了口汤，道，“不过就像故事里面讲的，‘真正的烹调高手，愈是在最平常的菜肴之中，愈能显出奇妙功夫，这道理与武学一般，能在平淡之中现神奇，才说得上是大宗匠的手段’。平淡而不平凡，也别管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吃到嘴里就是菜、看到眼中就是景。所谓雅俗共赏，也就这个意思。” “平淡而不平凡。”郭婧小声念叨了一句，想着这些天两个人沉默而平淡的相处，渐渐痴了。 回到家的郭婧仍然有些兴奋。郭老爷子看着孙女红彤彤的脸，笑着道：“怎么？今天小苏又跟你讲故事了？” 郭婧点了点头，笑着说：“爷爷，《射雕英雄传》已经讲到第十三章了。不过呢，今天我听了几个有意思的菜，你要不要先听一听？” “菜？”刚从外面回来的郭恒辉接过话茬道，“谁家的菜不是拿来吃的？怎么还用听？” “哈哈……”郭婧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接过父亲的包，道，“那我说一个，‘冰封火焰山’，您吃过吗？” “‘冰封火焰山’？”郭恒辉忍不住看向郭老爷子，郭老爷子笑眯眯的没开口。郭恒辉便道：“没吃过。你和小苏今天是在哪里吃的这道菜？” “嗯，我做的。”郭婧忍着笑道。 “你做的？”郭恒辉狐疑地看着女儿，又看看从楼上下来的妻子，问道：“‘冰封火焰山’是什么菜？你妈大概都不会做。” “哈哈，爸，凉拌西红柿啊。白糖洒在西红柿上面，像不像冰封火焰山？”郭婧忍不住揭开了谜底。 “哈哈……”郭老爷子和儿子儿媳一起笑了起来。郭婧接着道：“还有呢，‘关公战秦琼’，或者叫‘黄飞鸿’，你们知道是什么吗？还有一个‘青龙过江’。” “呃……”郭恒辉看了看爱人，显然张兰也不知道这两个菜是什么。不过从“冰封火焰山”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复杂的菜，但这名字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关公战秦琼’是西红柿鸡蛋吧？”郭老爷子开口道。 “爷爷您真厉害。”郭婧惊讶地看着郭老爷子。 “呵呵，这有什么难的？一个红脸一个黄脸。不过‘青龙过江’是什么？我倒是猜不出来。” “是黄瓜蛋片汤。”郭婧笑着道。 “哈哈，有意思。”郭老爷子笑着道，“你们今天怎么猜起谜语来了？” “呃……我还是先跟您将《射雕》吧。”说着，郭婧便坐到了郭老爷子旁边，接着讲起了《射雕英雄传》。郭恒辉和张兰也坐了下来，最近郭家的几口人都喜欢上了这个故事。 “……然后做饭的时候呢，我就想着，这个家伙只会说不会做，我就想难为难为他，就做了那几道菜……” 郭婧不仅讲了《射雕英雄传》，还讲了她和苏钺为什么会给几道菜取了这样古怪的名字。 “‘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这小子，还真有些本事。”郭恒辉听了那句“吃到嘴里就是菜、看到眼中就是景”，忍不住拍了拍巴掌，感慨的说道。 郭老爷子白了郭恒辉一眼，道：“当初不是还看不上他吗？” 郭恒辉缩了缩脖子，没敢说话。本来郭老爷子在苏钺的爷爷去世之后提起两人的婚约的时候，郭恒辉和张兰两口子确实是有顾虑的，毕竟当时苏钺表现的也有些不堪。而如今看起来，苏钺那小子也确实有点儿本事。郭恒辉也在许可的范围之内给妻子隐晦地透露过苏钺关于“文化战争”的打算，两口子对这事也是抱着观望的态度。现在看嘛，似乎那小子也不错。而女儿的表现也说明了，对苏钺也确实是上了心的。 “爷爷，爸妈，我先去睡了。明天苏钺要去八一厂给《亮剑》选角，我想跟着去玩玩。”郭婧听郭老爷子又开始谈起她跟苏钺的婚约，便羞涩起来，逃也似的回了卧室。 晚上苏钺送走了郭婧，倒是将《射雕英雄传》写到了第十五章。看看时间，已至深夜。苏钺居住的别墅小区原本住宅密度就不大，又赶上寒冬腊月，现在早已万籁都寂。他又打开《士兵突击》的剧本文档从头看了一遍。看到最后许三多从储物柜下找出一支烟的时候，忽然陷入了沉思。 过了许久，他站起身来，上楼去了卧室。依着模模糊糊的记忆，从自己卧室中翻出几包烟来。 许三多找出来的烟可能比他的兵龄还长，而这几包烟的时间估计也不遑多让了，烟包上的警示语还是以前的小字体的“吸烟有害健康”。他打开抽出一支，叼在了嘴上，依旧下楼回了书房。 许三多进了A大队，现实一下击碎了他的理想和信念，唯一的只剩下坚持。苏钺便沉浸在许三多的命运中，机械地敲打着键盘。袁朗、齐桓、吴哲、拓永刚，一个接一个的人物从电脑中爬出来，爬进了苏钺的脑海里。就像另一个苏钺的那帮战友。 许三多在坚持，哪怕七连散了他还在坚持。自己呢？死了又活过来，活成了自己陌生的样子。自己的灵魂来自远方，支撑灵魂的信念泯灭在宇宙的角落中。自己的身体撑不起曾经那个彷徨的灵魂。而如今，这样的灵魂和身体，又在为了什么东西坚持呢？ 许三多在废弃的工厂中脱掉了防护服；成才在放弃的那一刻大声喊着许三多的名字；吴哲从蛛丝马迹中寻觅着破绽……然后，空包弹换成了实弹，他们进入了雨中的丛林。 苏钺没有再写下去，他怕就此崩溃。他搓了搓脸，昏昏沉沉地倒在沙发上就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他觉得这样就挺好，自己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深入过去，也在剥离过去。他想涅槃，只能不断地在身下熊熊燃烧的烈焰中添柴。 郭婧到来的时候，苏钺已经恢复了平静，仍在电脑前写《射雕英雄传》。吃了郭婧带来的早点，把之前写好的、郭婧没看过的内容发到郭婧的邮箱中，两个人便又陷入了熟悉而平淡的沉默中。直到有敲门声传来。 郭婧往书房看了看，见苏钺恍若未觉，便起身开了门。门外却是一个快递员，送来了一个巨大的包装箱。快递员和小区的保安帮忙把东西抬进来，苏钺才从书房中走出来。 “什么东西？”郭婧指了指那个箱子，上面写着“XX办公家具”的名字。 “一套桌椅。”苏钺简单地吐出几个字，拆了包装箱，又让那个保安和快递员帮忙把网购的桌椅抬进了书房。保安很贴心的把外包装顺便收拾了一下，便和快递员一起离开了。 “我看你坐在沙发上打字挺难受的，就随便买了这么个东西。”苏钺解释了一句，便转身接着工作。 郭婧冲着苏钺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坐在那张书桌前。她看完了苏钺发给自己的东西，便趴在桌子上，侧着脸看正在打字的苏钺。新买的家具散发着很好闻的淡淡木香，不知不觉中，郭婧竟睡着了。 苏钺没有察觉，依然在敲打着键盘，直到方绪磊打电话过来。 “苏老师，我们拟定的几个演员已经过来了，试镜时间安排在下午一点半。您方不方便？”也许是昨天猜到了苏钺的身份的原因，方绪磊的态度比之前更加殷切。 “没问题。”苏钺道，“我下午一点半之前肯定过去。” 挂了电话，苏钺才发现坐在另一边的郭婧在揉着迷蒙的眼睛。 “困了？要不去楼上休息一会儿。”苏钺道。 “哼，我都睡了一觉了，你才发现啊？”郭婧翻了个白眼，又看看时间，“十一点了，我去做饭。”说完便进了厨房。 苏钺耸了耸肩膀，没留意转身出去的郭婧已经满脸通红。 “楼上睡一觉？！去你房间睡啊？！这个……混蛋……”她小声嘀咕着。 两个人吃了饭，便一起往八一厂赶去。出门前郭婧把苏钺新写的东西一并打印出来带上了车，便在车上看了起来。 苏钺扭头看了看郭婧，便张嘴道：“车上看书伤眼，还是我给你讲吧。你看到哪里了？” 郭婧便指给他看，苏钺瞄了一眼，见是第十六章郭靖忽遇拖雷、哲别的情节，便顺着讲了下去。 两个人一个讲一个听，不知不觉就到了约定的地方。这个世界的八一厂倒是还在六里桥，但苏钺以前并未去过，也不知道具体位置和建筑是不是与另一个世界相同。两人到的时候才刚刚一点，离着约好的时间还有一会儿。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在外面稍微等一会儿。 25 选角 找个地方停了车，两人原本不打算下车，就在车上等的。不过郭婧往外看了一眼，忽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便开门下去了。 苏钺顺着郭婧走的方向看了看，见是一个老人在路边支了一辆三轮车卖点儿小玩意儿，便没跟过去。郭婧也没呆多长时间，大概十分钟就回来了，手中还拎着一个塑料袋。 上了车，郭婧便打开塑料袋，拿出刚刚买的东西给苏钺看。苏钺一看，才知道郭婧竟然买了两个憨态可掬的泥娃娃回来。两个泥人一男一女，各抱着一条金鱼，嘴角含笑，盘膝而坐，做工并不多么精致，只是有些意趣罢了。 郭婧笑眯眯地把泥人倒过来，苏钺才发现泥人的底面各刻着一个名字，男娃娃下面刻的是“郭靖”，女娃娃下面刻的是“黄蓉”。 苏钺一眼扫见放在副驾驶前面的《射雕》手稿，忽然明白郭婧为什么回去买这两个泥人回来了。 郭婧小心翼翼地把两个泥人放好，看了看时间，就说：“一点二十了，我们进去吧。” 苏钺点点头，把车开了过去。八一厂算是部队编制，守卫自然比别的地方高出不少，不过估计门口的卫兵也接到了通知，检查了两人的身份证之后也就放行了，还给指了停车场和方绪磊办公室的位置。不过在另一个世界，苏钺记得八一厂好像已经是门票20元的旅游景点了。 方绪磊应该是午休刚起来，还有些倦怠，见苏钺带着郭婧过来，就向两人打了个招呼，带着他们进了一间会议室，张家岗已经等在里面了。 昨天方绪磊带的资料苏钺看过。今天过来试镜的演员除了解放军艺术学院和部队文工团的演员，还有几个是地方话剧团的演员。单从资料来看，方绪磊和张家岗选人还是说明两个人是真正研究过剧本的，这些演员从外表和气质看，差不多能符合苏钺的要求。 试镜的过程算得上波澜不惊，饰演李云龙的演员叫李启超，45岁，辽省人，辽省话剧团演员。在进话剧团前还曾在当年的钢铁厂做过工人。之所以苏钺要求东北人最好，倒并不是因为苏老爷子或者郭老爷子是东北人，而是因为东北人本身所带的草莽气息算是“天赋光环”，苏钺记得另一个世界的李老师好像也是东北人，不过是吉省的。 赵刚和楚云飞的演员都是来自解放军艺术学院的演员，两人还是教师身份。学院出身的两个演员带着些许书卷气，艺术学院的军事化管理又让两人很有些坚毅刚挺的味道。非常符合剧中人物的身份。 秀琴的饰演者是方绪磊从冀省话剧团找来的。苏钺现场写了几句台词，在问清楚要求后，现场演绎出来。冀省方言和普通话结合在一起，立马就让这位穿着时尚的美女变成了一个“土妞”。 魏和尚的演员倒是让苏钺非常吃惊。赵志猛，军人出身，之前服役的部队竟然是解放军仪仗队！因伤退伍，被安排进了八一厂的影视基地工作。之前其实并没有太多的经验，但他的来头太大了，站在那里眼睛一瞪就是妥妥的警卫员形象。 段鹏、丁伟、孔捷、山本一木这些演员都来自部队话剧团或者文工团，非常符合剧中人物的特质；田雨、童蕾、张白鹿几个女演员在剧中戏份不多，算是客串性质，方绪磊和张家岗也下了一番功夫，安排的演员非常妥帖。对于童蕾这个角色的演员，苏钺倒是多看了几眼。心中想的却是另一个世界的“娘娘”，也不知道这位武警文工团的女演员将来有没有那么大的发展。 骑兵连连长孙德胜。方绪磊找来的演员叫高风，几句简单的台词演绎出来很有“嘎”味儿。但苏钺听了几句后，却另外又写了几句台词出来。 “把这几句念一念。”苏钺把手中的纸递给了高风。 高风走上几步接过来，看了看，却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几个人。 “念念，我们也听听。”方绪磊笑着道，今天的演员试镜非常顺利，还有几个不太重要的角色，但苏钺一直没提反对意见，看来是把这个小祖宗伺候好了。 高风却没有立即去念这几句台词，而是从旁边搬过一张椅子来，背向着自己放好。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他穿着一件羽绒服，比较厚，便索性脱下来放在一边。他微微低头整理了一下思绪，就抬起头来。 苏钺一见便眯起了眼。这时候的高风双腿微分，上身挺直，两手背在身后，面容严肃甚至略带杀气。 “‘南瓜’到齐了，讲一讲！” 这一句一吐出来，方绪磊和张家岗的身体便是一震，忍不住坐直了身体，仿佛站在前面的不是一个小演员，而是一个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铁血士兵。 “论关系，我们是战友同志关系。”高风依然背着手，但在几人面前来回踱了两步。“来到这儿，要共同学习、共同训练、共同达标！”气势刚硬，一股硬风扑面而来。高风停下脚步，仍然站在几人面前，但上身开始来回轻晃，给人的感觉是骄傲的、站在高位向下俯视的审查者：“论职务，你们有的是我的上级、有的是我的下级。我希望，你们把官架子、兵的牛气，都扔到一边去！”说着，将背后的右手狠狠甩向前方，仿佛抛掉了什么碍眼的东西。“记住几句话，这里的人不知道痛苦，这里的人不知道休息，这里的人不知道饥饿！只知道，勇往无前，只知道没有完不成的任务！”声音一句比一句高。他背着手又往前走了两步，稍微平静了一些，接着道：“轮位置，我站的是教官的位置——”说着，他往自己的脚下指了指，“——你们站的是学员的位置，我会对你们一视同仁！”音调忽然升高，显得杀气十足。他又上前一小步，伸手扶住面前的椅背，身体微躬，看起来稍稍有些放松，而目光依然平视着身前的几人，但总有些俯视的味道在里面：“我就不用自我介绍了。以后，你们留下来的、或被淘汰的，都会一辈子记住我的！”他的身体虽然放松了，语气中的严肃和杀气却没有丢掉，给人的骄傲感、自豪感甚至是微微的鄙视意味也越发明显：“训练期间，没有军种、没有军衔！”他重新站直了身体，又开始背着手踱步，语气也放缓下来：“领到作训服后，你们什么都不是——”他把身体站直，却是微微斜对着几人，目光也是微微斜着看向面前的几人，“——是零！知道零是什么吗？”最后一句反问音量也蓦然提了上来。 实际上，苏钺给他的台词到这里就结束了，但苏钺没喊停，高风也就没有改变自己的姿态，仿佛是在等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苏钺便站起身来，走到他的侧前方，离着他有两小步的距离，张嘴道：“知道。”声音却很小，似乎是被眼前的人这一系列的话吓住了。 “这就是要对戏了。”方绪磊和张家岗当然清楚。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便又将目光转向了前面的两人，却不知道，苏钺并没有给高风接下来的台词。 高风猛地把目光转了过来，眼中的怒火也燃烧了起来。两小步的距离他一步就跨了过来，鼻子似乎已经贴到了苏钺的脸上。 “没吃饭吗？！大点声回答！”高风对着苏钺吼道。 苏钺心中已经非常满意了，高风非常清楚自己扮演的是个什么身份的角色。尽管心中欣喜，苏钺的表情却依然严肃。 “知道！”他用比高风声音还大的声音喊道，身上的气势也猛然拔高。真正从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精英战士的气势立刻压向了高风。 高风想要再说点什么，实际上他心中已经想好了台词。但苏钺的气势太足了，他完全不敢张嘴。他心中清楚，刚才的气势和杀气都是自己表演出来的，而面前这个人，他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的杀气仿佛化成了实物，压得他有些透不过气来。高风现在根本不敢呼吸，就靠着吸进去的那口气勉力撑着。他怕一张嘴一呼气就会忍不住后退。他只能面无表情的盯着苏钺的眼睛。 就这样过了四五秒钟，高风觉得快撑不住的时候，苏钺忽然笑了。压在高风身上的杀气也忽然消退。他长出了一口气，才发现就这几秒钟的时间，汗水已经后背，两腿都有些发抖。趁着苏钺转过身去，他擦了一把头上的汗。 “方厂长，这个演员我预定了，下部戏给他个角色。”苏钺边往自己的座位走边说道。 “苏老师的意思是，这部戏……”方绪磊也回过神来，毕竟刚才苏钺并不是正面对着他们，但他身上的气势太足了，方绪磊也是一头冷汗。完全从学院中走出来的张家岗现在还在发呆。 “这部戏也用他！”苏钺点了点桌面。 26 老乡 高风也高兴起来。苏钺又把目光转向高风，道：“你没有从军经历，但能准确把握一个优秀军人的姿态，很好。这部戏里面你是一个小角色，下部戏里面也不是主角。但我很满意你的表现，如果你能在这两部戏里面表现出良好的状态，以后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高风根本没有表达自己态度的机会。实际上，作为一个快30岁的话剧演员来讲，能有拍摄电视剧的机会就已经很好了。至于是不是主角，高风根本不在乎。 接下来的视镜更加顺利了。其实也没剩几个角色了，像常乃超、张富贵这样的角色，苏钺也感觉差不多就行了，或许方绪磊在里面塞了几个人，但苏钺并没表示反对，也算是给八一厂一颗甜枣。而副总指挥、老师长、旅长这样的角色，自然有特型演员来饰演，完全交给八一厂也是肯定的。 不过苏钺又发现了一个非常满意的演员。饰演楚云飞的警卫员的孙铭上尉，仪表堂堂，眼神却显得非常精明。苏钺想让他来一段成才的台词来着，但想了想又放弃了。毕竟成才在《士兵突击》里面的角色非常重要，不是齐桓能比的。这样贸然定了人不太好。 结束了这次试镜，方绪磊、张家岗以及苏钺都非常满意。从方绪磊和张家岗的角度讲，这部戏意义非凡，受到各方关注，拍好了对自己的前途大有好处。而苏钺来头不小，他们选定的角色都顺利通过，让这位“小祖宗”满意了，苏部长那边也就靠上了关系。而从苏钺的角度讲，这次试镜这么顺利，说明方绪磊和张家岗是上了心的，如果《亮剑》开拍，这两个人也能尽心尽力，这无疑加深了双方的关系，给自己的事业开了个好头。至于发现了高风这么一个演员，那更是意外之喜了。 告别了方绪磊，苏钺和郭婧驱车离开了八一厂。出了大门刚一拐弯，郭婧就指着路边道：“你看那是谁？” 苏钺看过去，才发现刚才视镜的高风正站在路边。他抽着一颗烟，不时看一眼八一厂的大门，来回踱着步，似乎在等人。就在这时，正好看见高风狠狠地把手中的烟头往地上一抛，抬腿就想往八一厂走去。不过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又回了路边继续踱步。 苏钺想了想，就把车停了下来。他下了车，冲着高风喊道：“高老师，在等人？”看起来高风应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儿，苏钺不介意帮他一把。 高风听到声音看过来，面容一喜，就快步往这边走来。 苏钺倒是挺奇怪，看高风这表现，似乎等的就是他。 “苏老师。”高风微微弯了弯腰，打了个招呼。 “高老师是在等人？”苏钺问道。 “不是不是。”高风慌忙摆手。过了一会儿又道：“我……我其实是在等……等苏老师出来。” 真的是等我？苏钺有些诧异。不过想来应该是询问下一部戏的事儿，便看了看周围，旁边刚好有家咖啡厅，便道：“那你先到咖啡厅等我一下，我停了车就过来。” 苏钺找了个停车场停了车，就和郭婧一起进了那家咖啡厅。高风正等在那里，还特意找了个进门就能看见的位置。看见苏钺两人站起来，就赶紧站起身来。 三人谦让着坐下来，又各自点了一杯咖啡。苏钺抿了一口，开口道：“高老师找我是为了我刚才说的下一部戏的事儿？” 高风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不断搅拌着面前的咖啡。 苏钺便觉得有些奇怪了。刚才试镜的时候，自己一说下一部戏也要找他，他当时很兴奋，现在怎么却欲言又止起来？ “高老师是时间排不开？”苏钺又问。 “不是不是。”高风连忙道，“其实……其实不是下部戏的事儿。不对，也算是下部戏的事儿，不过不是我的事儿。” 这句话有点儿复杂，苏钺想了好久才明白过味来。 “高老师是有演员向我推荐吧？”苏钺道。 高风没看苏钺，似乎有些为难，但还是点了点头。 “呵呵，那也不用这样。”苏钺笑着道，“高老师演技出众，想来你推荐的演员也不错。你就明说就好了。” 高风张了张嘴，过了好久才说出话来。 高风的话有些吞吞吐吐，似乎明白和苏钺说这个有点不对，但终究还是把事情说清楚了。 高风是冀省人，但大学毕业后留在了京城，进了京城话剧团。高风有个邻村的老乡，高中毕业后就到了京城打工。但这位老乡不太爱说话，换了好几个地方都过得挺艰难。后来高风就托关系把他送到了京城附近的影视基地做群演。但他性格太过于木讷，导演对于群演一般耐性也不太高，所以一直以来也就能扮演个路人或者尸体什么的，自然也没有什么太好的收入。眼看着在京城快混不下去了，前两天高风去找他，才知道他想回家过年，却连路费都快拿不出来了。所以高风就想着，这部戏或者下部戏能不能带上他，哪怕依旧演个路人，最起码比在影视基地朝不保夕的强。 “苏老师，方厂长刚才介绍您是编剧。不过从刚才您和我对戏的事情看，想来您也是个不错的演员。”高风道。苏钺只是笑了笑，没说自己刚才算是“本色出演”，而是继续听高风说话。 “您也知道，演技都是磨练出来的。但我那个朋友不太喜欢和人交流，也就没有太好的机会。不过我跟您说实话，我觉得他的悟性真不错。我算是科班出身，他一个野路子，我有时候会跟他说一说演戏的事儿，他都能领悟，就是没有机会。您说，连一句台词都没有，要不就在镜头前走来走去，要不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能有什么表现的机会？我倒是跟几个朋友说过几次，但他们都说帮不上忙。我也是个小人物，也没多大的关系。今天见到您，也算是死马当活马医。您能不能给他个机会，让他跟着我们的剧组？” “你的意思是说，你这个老乡悟性很好，就是因为木讷才导致没有机会？”苏钺问道。 “他不是木讷。怎么说呢，我觉得是不自信。他爹没文化，除了打就是骂。他从小就这么过来，心里面其实是害怕的。后来挫折多了，也就越来越不行了。事实上这个家伙跟熟人话挺多的。”高风赶紧解释道。 苏钺想了想，道：“你给他打个电话，我们约个时间见一见。” “不用不用。”高风马上说，“您也不用见他，就给他个跟组的机会就行。我也不盼望着他能演什么角色，就是觉得我在他旁边，能让他稍微好一点。也算是尽个心吧。” “还是见见吧。”苏钺道，“有时候并不是表现的不堪，而是没有机会。你刚才也说了，想要我给他个机会。” 告别了千恩万谢一般的高风，两个人便回了家，苏钺路上依然讲着故事，似乎刚才的事情只是个插曲。郭婧自然不知道苏钺在想什么，只是津津有味的听她的《射雕英雄传》。 “群演么？希望……给我个惊喜吧！” 第二天，苏钺来到了约好的地方来见高风和他的老乡。 已经是农历的腊月廿九了，街上也有了很浓烈的过年的气氛。苏钺昨天和郭婧回去后，就被大伯一个电话招了过去，郭婧便也回了自己家。大伯倒是没说什么别的事情，就是堂哥苏铎从外地回来过年，叫苏钺过去聚一聚。 等吃完晚饭苏钺回了自己的别墅，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苏钺觉得稍微有些浪费。高风打电话过来说明天约了那个老乡和苏钺见面。挂了电话苏钺便仍去写自己的《射雕英雄传》，写到半夜写完了第二十回，心里挂念着第二天和高风见面的事儿，也就洗洗睡了。 今天一早起来，郭婧打电话过来说快过年了，家里有事儿，今天不过来了。苏钺就觉得忽然没了精神。 “也许是昨晚睡得太晚了。”他一边走进约好的咖啡厅，一边打了个哈欠。 高风和他的那个老乡正等在那里。苏钺给两人打了个招呼，叫了一杯黑咖啡，便转头过来打量高风给自己介绍的这位群众演员。 高风刚才介绍过了，这位叫孙海鹏。20多岁，个头不高，脸色有些黑。看得出来，咖啡馆这样的场合给了他不小的压力，原本就不爱说话的他显得更加沉默。 实际上不管是高风还是孙海鹏，看到苏钺打着哈欠进门的时候都有些忐忑。苏钺倒是没往自己身上想，就是简单的和孙海鹏交流了一下。 随着交流的深入，高风两人都能看出来，苏钺并不是像刚进门时那样漫不经心，而是真心实意的在和孙海鹏交流。慢慢的，孙海鹏也放开了，苏钺发现昨天高风对孙海鹏的评价是正确的，这位群众演员并非木讷，而是真的很有想法。 27 群演-加更（感谢Sliengt赞助本书首张推荐 苏钺想了想，结了账把两人带了出来，毕竟咖啡厅这样的地方并不适合对戏。他带着两人去了阿涛的酒吧，刚好上午这里并不营业，也算是一个合适的场所。 三人从后门进去，苏钺来这里也基本上和自己家差不多，里面的员工对苏钺非常熟悉，都很客气的跟苏钺打招呼。 他给孙海鹏写了一段台词，并简单介绍了这段戏的背景。 “你将扮演一名刚刚从新兵连分到连队的士兵。因为性格的原因，在新兵连并不突出，所以分到的连队环境也不好。一个班，五个人，驻守在草原上。因为没有念想，这个班的其他人都抱着得过且过的态度，基本上除了打牌就是下棋。你刚来，很难接受这种生活，所以依然保持着新兵连的习惯，训练，端着一把没有子弹的枪练习瞄准，想做些有意义的事。但班里的其他人觉得你是个异类，所以你和班里的其他战士处的并不好。你的班长想要说服你，让你融入到这种生活中，但也心怀疑虑，觉得你这么做才是对的。但你性格执拗，也听不懂那些曲里拐弯的话。这段戏就是你在草原练瞄准的时候，班长过来和你的谈话。你先揣摩一下，待会我来扮演班长，和你对戏。” 说完，苏钺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看得出来，对于能接到一个有台词的戏，孙海鹏很兴奋，握着那张写有台词的纸满脸通红，还是高风摇了摇他的胳膊才回过神来。高风想要和孙海鹏讨论一下，但被苏钺用眼神止住了。 台词很简单，但孙海鹏还是看了二十多分钟。能看出来，他不仅是在背诵台词，还在揣摩角色的内在，脸上的表情也是变来变去。苏钺忍不住点点头，看得出来，这个家伙是真的有点悟性。 “苏老师，我准备好了。”孙海鹏放下手中的纸道。 “嗯，跟我来。”苏钺把两人带进了阿涛的小办公室。 “开始吧。”苏钺站到了门口，指了指办公室的中间道。 高风赶紧躲到了一边，孙海鹏看了看办公室的大小，又看看苏钺站的位置，便在阿涛的办公桌前趴了下来，像模像样的做出个据枪瞄准的姿势。阿涛正在隔壁的小间里休息，听到声音也揉着眼睛出来看。 苏钺便从门口走过来，孙海鹏侧头看过来，高兴地露出一嘴白牙，喊道：“班长。”站起身来。 苏钺走过来，摆了摆手，笑着道：“来来来，别起来，别起来，继续瞄。”说着走到了孙海鹏的身边，顺势坐在了地上。孙海鹏也重新趴下来，还做了一个从旁边拿枪的动作，恢复了瞄准的姿势。 苏钺便拍了拍孙海鹏的肩膀，道：“把肩放平喽。”过了几秒又道：“姿势不错啊，比我标准。” 孙海鹏便转过头来，看着苏钺又露出一口白牙。 …… 这一段戏是第四集的内容，也是苏钺考虑了许久才拿出来的。这时候的许三多，刚刚进入部队，身上士兵的气息还没那么重，对于孙海鹏这样的没有军伍经历的演员来讲不会过于吃力。但这个时候、这段戏里许三多执拗的性格非常突出，如果这一段演好了，许三多的性格基础也就有了。 随着剧情的进行，苏钺对于孙海鹏这个演员越来越满意。或许是本身性格的原因，孙海鹏对于轻重拿捏的非常好，完美地表现出许三多当时想要明白、但又不太能明白；想要坚持、却又有些摇摆的人物特点。 不过高风在旁边就有些诧异。昨天苏钺给了他太大的压力，让他以为苏钺是一个演技非常突出的演员。但现在看起来，似乎完全不是那回事儿。他的表现非常生硬，不像是一个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人物形象。真要评价一下的话，也就仅能是“生搬硬套”四个字了。 苏钺当然不会告诉他，昨天那是自己的“本色”。而现在，自己的注意力也并不在演戏上，而是在观察孙海鹏。否则以苏钺在另一个世界丰富的经历，当真飙起戏来拿个演技大奖估计不成问题。 而阿涛则看得津津有味，特别是苏钺扮演的老马讲了那个五条狗的故事的时候，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看三个人并没注意，便又开始看起眼前的这场“好戏”。 这段戏结束于老马失望而愤怒地离开。孙海鹏也放松了下来，一脸忐忑的看着重新走到门口方向的苏钺。 苏钺笑了笑，拍了拍孙海鹏的肩膀，道：“你春节回家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我……我没打算回家。”孙海鹏道。 高风昨天好像提过孙海鹏如今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了，也真是惨，他的老家就在冀省…… “还是回家吧，过了十五马上回来。我给你找个地方稍微磨练一下。”苏钺道。 “您……还是觉得我的演技不行？”孙海鹏的情绪立马低沉了下来。 “不是。”苏钺摇摇头，道，“你的演技很好，我很满意。但你扮演的将会是一个解放军战士。你现在的演技更多的是依靠自己以前的揣摩和本身的性格，真要让你演一个从来没扮演过的士兵，恐怕还差点儿味道。春节后我会把你送到部队去，去体验一下生活。” “真的？”孙海鹏兴奋地道。高风也很高兴，苏钺费了那么大劲，又是亲自过来和他对戏，又要把他送到部队去体验，足以证明自己这个老乡是真的获得了一个很好的机会。 “真的。”苏钺道。转头又对高风说：“高老师推荐的这个老乡，我很满意。只是希望高老师不要吃醋才好。” “吃醋？不会不会。”高风马上摇着自己的手道。 “呵呵，先不要说得那么早。”苏钺有些神秘地道，“孙老师今天就回家吧，明天就是除夕了，在家多呆两天。记得年后早点儿回来。”说着，从阿涛办公室的角落里拿了两瓶水，扔给了高风和孙海鹏，自己也拧开一瓶喝了一口。 “您……您别叫我孙老师，叫我海鹏就好。要不您……您叫我傻根吧。”估计是高兴坏了，孙海鹏什么话都往外冒。 阿涛忍不住又笑出了声，高风也过来笑着拉孙海鹏的胳膊。苏钺却一口水喷了出来：“傻根？你知道《天下无贼》不？”这他娘的是巧合？难道这货也是穿越过来的？这是跟自己对暗号呢？ “《天下无贼》？俺不知道。俺爹……俺爹就这么叫俺。”孙海鹏傻笑着说。 喔，那还好。苏钺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要是这货也是穿越过来的，那乐子可就大了。 送走了感恩戴德的高风和孙海鹏，苏钺又坐回了阿涛的办公室。阿涛被这三人这么一吵，也不去睡觉了，拉着苏钺道：“哥，你这是要拍电影？给弟弟一个角色呗？” “拍电影？不是。”苏钺摇了摇头，道：“我大伯给的任务，这不抗战胜利七十周年么？就是拍一部电视剧。” “电视剧也行啊。给我个角色，到镜头前面露个脸就行。”阿涛耍赖道。他心里清楚，如果苏钺真的给他一个角色的话，肯定不能只让他在镜头前露个脸就完。 “倒是真有个角色，很符合你的身份。”苏钺道。 “当真？你不会真的就让弟弟去镜头前露个脸吧？”阿涛一脸狐疑地道。 “不是，也算是一个挺重要的角色。军长的儿子，是不是挺符合你这衙内的身份？”苏钺倒是真想起高城这个角色来。别看阿涛跟自己这里撒泼耍赖，一点儿正型都没有，但别人面前阿涛也是响当当的“阿涛哥”，毕竟过气的衙内也算衙内不是？ “您就别寒碜我了，什么衙内啊？老爷子以前要求严，现在退了要求比以前还严。”阿涛翻了个白眼，“不过说真的，您要是给我个角色，千万得是正面的。否则我怕老爷子打我。” 苏钺笑了笑，王家老爷子的脾气自己当然清楚。“放心吧，肯定是正面的。到时候你们家老爷子肯定对你赞不绝口。” “不用赞不绝口。”阿涛没好气地道，“只要是少唠叨我几句我就知足了。” 苏钺笑了笑，没说话。或许以前的苏钺和苏老爷子就是这样的关系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哥，你上次给我看的那东西，你是真的要办？”阿涛又问道。他是看过苏钺当时写的那个报告的。 “当然办！否则在家坐吃山空，我们家老爷子不在了，我大伯也该唠叨我了。”苏钺也学着阿涛的语气道。 “怪不得你最近又是写歌又是写剧本的。”阿涛道，“对了，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事儿，我联系了几个家伙，就是咱上次去的那间录音棚的所有者，他们有经验有门路。我跟他们说了，设备捡最好的买，估计年后就能弄过来。不过地方可能需要你搞定。你也知道，老爷子看得严，你弟弟我手里面也没几个零花钱。” 28 刘炆-加更（感谢Leemin3张推荐） “行。”苏钺点了点头，“买设备的钱我回头转给你，地方我想办法。还有那个李正的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嗨，那家伙一听你要跟他签约，兴奋地跟那什么似的。说定了，只要你弄起公司来，他马上跟你签约。”提到李正，阿涛一脸嫌弃，估计还是念念不忘那首《一无所有》没给他的事儿。“话说回来，这小子也是命好，拜对了你这尊大佛。不过这家伙以后混好了，他家那丫头也少受点儿罪。” “他家那丫头才多大？你现在好这一口？”苏钺挑了挑眉毛，揶揄地道。 “去去去，谁好那一口啊？”阿涛翻了个白眼，“不过，哥，上次带来的那个女的不错啊。我还以为你就让人家帮个忙录几首歌，怎么样，拿下了吧？” “别瞎说！”苏钺赶紧截住了话头，“她以前没出来过，你不认识，你以为她是谁？” “谁啊？”阿涛赶紧问道。能让苏钺这样表现的人，估计最少也得是和苏钺一个层次的人物，还是打听清楚的好，否则得罪了人都不知道原因。 “郭家的姑娘。”苏钺道。 “……”阿涛不说话了。郭老爷子比他爷爷的职位还高，现在还兼着军委顾问，确实不是自己能招惹的。不过那天是情人节啊，这位哥哥带着人家姑娘大摇大摆的逛街，还送了一束玫瑰花……想着想着，阿涛的表情又变得促狭起来。 跟阿涛闲扯了一会儿，苏钺觉得神清气爽。所谓狐朋狗友，大概就是起这个作用。眼看着马上中午了，就起身想要离开。 “对了。”阿涛把苏钺送出来，苏钺转头对阿涛说道，“你那天在我那里看到的那个东西，不要跟别人讲，你们家老爷子也不行！” “我知道了。”见苏钺语气严厉，阿涛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的神情。过了片刻，又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上面不同意？”他知道苏钺的大伯现在是文化部部长，也知道苏钺写那个东西就是给苏靖看的。但现在苏钺严令自己保密，那估计就是苏钺的提议在文化部受到了阻碍，而苏钺看来是想自己干。 “不是。”苏钺摇了摇头，小声道，“这事儿现在有点儿超出我的预料。我原本就想给我大伯看看，没想到他老人家和郭家叔叔又往上递了递。尽管现在没有太多消息，但我觉得现在大伯给我布置的任务——现在我弄得这些东西，很可能就是上面的大佬对我的考试。这事儿最后能不能交给咱办，就看交上去的试卷人家认不认了。而且，你那天也看到了，这事儿真要发动起来，算得上影响重大。所以，那个东西，千万别漏出去！” “我去！哥，你现在岂不是……”阿涛闻言大惊，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见苏钺目光严厉，赶紧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你现在已经在上面挂名了？”他压低音量，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语气中满是震惊和钦佩。 “能不能成还是两说。”苏钺风轻云淡地道，“况且，这事儿根本不适合从上面发动，挂了名又能怎么样？我又不想往上爬。” “嚓，带着我啊，哥！”阿涛抱着苏钺的胳膊，就好像小的时候求着苏钺给他玩一玩玩具一样。“这么牛逼的事儿，想想就让人激动啊！” 苏钺有些嫌弃的推开阿涛，没好气地道：“不玩你的酒吧了？” “不玩了！”阿涛兴奋的脸都红了，当年他是因为苏钺参军去了，自己无所事事才弄了这么一间酒吧，因为人来人往的结识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物，没少受王家老爷子唠叨。如今有这么一个大蛋糕放在面前，谁还玩酒吧啊？ “明天我就把酒吧转出去。从现在起，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阿涛忙不迭的表决心。 “酒吧倒是不用转让，这又不冲突。”苏钺挠着下巴边想边道，“你真想跟着我干？” 阿涛没说话，就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好吧。”苏钺点点头。看了看时间，又道：“中午了，找个地儿吃饭，咱哥俩边吃边谈。” “好！”阿涛二话不说，跟着上了苏钺的车。按照阿涛的指点，苏钺把车开到了一家看起来挺普通的饭店门前。 “这地儿是京城一个小开开的。我被拉着过来吃过几次，还挺不错。对了，咱的设备就是让这小子和他朋友一起弄的。”阿涛解释道。 苏钺点点头，跟着阿涛进了门。 里面的装修和外面有着天壤之别，说是金碧辉煌也毫不为过，不过却并不显得庸俗，倒是显得十分气派。里面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苏钺看到还有顾客等在旁边，而大厅里面早已坐满了人。 “你说，有没有人被普通的外表骗进来，又被这样的内部装潢吓出去的？”苏钺边走边讲了个笑话。 阿涛嘿嘿笑了两声，道：“外地的游客基本上天天都有进来又出去的，京城本地的倒是少些，多少能摸着一些门路。这帮人就好这一口，见怪不怪了，也不知道什么心态。” 苏钺摇摇头，也感觉这帮家伙挺无聊的。 前台的迎宾应该是认识阿涛，看见两人过来便笑着打招呼，恭敬地称呼一声“王少”。若是阿涛真的是像他说的那样，仅仅是“来过几次”，那还真说明，这家饭店的老板挺有能耐，手下的员工挺优秀。 阿涛要了个小包厢，便有服务员带着二人上了三楼。看得出来，这层招待的顾客应该是身份特殊的那种，否则不能这么安静。两个人坐了，阿涛随口点了几个菜，服务员便恭敬地离开了。 “这件事儿并不是一夕之功，也不是单单一个方面，而是长时间的、多个层面的活儿。”随便扯了几句，苏钺便先开口聊起了正事儿。“唱歌跳舞、电影电视、综艺娱乐甚至是动画片和漫画都能包括在内。你想跟着我干，有什么本事先说来听听。” “嗨，我这点儿本事你做哥哥的还不知道？”阿涛喝了口茶，用一个白眼回应了苏钺调侃的语气。“我就是觉得吧，开酒吧挺没意思。以前那是你走了，我没事儿干，才弄了那间酒吧。现在你回来了，又要干这么一件有意思的事儿，就拉弟弟一把，你说干啥我就干啥。其实我也知道，我演不了戏，也唱不了歌，你就随便给我找个活，让我跟着你，也看看你这场战争是如何打响的。将来老了，也有东西跟孙子吹牛不是？” “呵呵。”苏钺喝了口茶，笑着道：“你怎么知道你演不了戏唱不了歌？我不是说了给你一个角色吗？” “你真给我？”阿涛睁大了眼睛问。 “什么时候骗过你？”苏钺没好气地道，“我跟你说实话，这部戏写的是部队，写的是军人，写的是你哥哥我。我不想让别人插手，演员我要自己挑，戏我要自己导！你哥哥我从部队灰头土脸的出来，也不能让别人以为我苏钺没有骨头！你说说，我以前导过戏吗？还有，上次在录音棚，我挺你唱的那首歌也挺好的，你不是还磨着我给你写歌吗？怎么，现在就打退堂鼓了？” “我这不是怕耽误你事儿吗？”阿涛小声嘀咕了一句。 苏钺便笑了笑，没有说话。 服务员把菜上来了，兄弟俩便暂时住了嘴，开始吃饭。不一会儿，包厢的门被推开，一个面容白皙的年轻人拿着一瓶酒走了进来。 “阿涛哥，您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小弟我好迎接您啊。”年轻人笑眯眯地道。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眉毛就成了倒八字，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看起来颇有喜感。 “哎？你小子在店里啊？我还以为你出去了呢？”阿涛也笑着说。 “这不是听说阿涛哥过来了吗？小弟我就是在十万八千里之外也得回来跟您喝杯酒不是？”年轻人挺会说话。 “过来过来。”阿涛一副山大王的模样，冲年轻人招了招手。“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京城恒发地产刘总家的公子，刘炆。这家店就是他的生意。咱的设备也是让他帮忙搞的。蚊子，这是苏哥，你以后见了可不能装不认识。”阿涛给两人简单的介绍了一番。 “苏哥您好。”刘炆赶紧放下酒瓶，双手伸了过来。开玩笑，王公子都得叫“哥”的人物，那是万万得罪不起。 苏钺也伸手跟刘炆握了握，笑着寒暄了几句。刘炆便顺势坐了下来。 “刘公子，上次阿涛借的那间录音棚也是你的吧？这次又托你帮忙买设备，辛苦你了。”苏钺笑着道，“今天我开车，不能喝酒，让阿涛陪你喝两杯，算是道个谢。” 刘炆赶紧摇着手道：“不敢不敢，能为两位哥哥效劳是小弟的福气。也不敢让阿涛哥敬酒，该是我敬两位才是。既然苏哥今天不方便喝酒，我便敬阿涛哥几杯。”说着就给阿涛倒上酒，两人干了一杯。 29 喜欢唱歌的小开 “蚊子，你不是喜欢唱歌吗？还专门弄个录音棚。看，大神在这里呢，赶紧拜一拜，以后求苏哥给你发张专辑。”阿涛笑着打趣，却冲着苏钺使了个眼色。 “哎呦，阿涛哥，您的意思是说，上次在我那破棚子里录的歌是苏哥写的？”刘炆惊讶的问道。上次在那间录音棚里录歌，自然也留下了小样，刘炆听过，也问过阿涛几次，阿涛没有得到苏钺的许可，不敢乱说。现在知道苏钺所图甚大，就漏了个口风。 “哥，我让你给我写歌，也就是一时兴起。这家伙是真的喜欢音乐，要不也不能弄间录音棚出来。而且啊，这小子是科班出身，真正学音乐的。就是受不了管束，否则早进了歌舞剧团了。”阿涛笑着跟苏钺解释，也算是给苏钺推荐了一个人才。 看起来这个叫刘炆的家伙很对阿涛的胃口，否则不能当面说出这番话来。而且以阿涛的眼光，这家伙人品应该是不错的。至于身份，苏钺觉得不需要考虑，他爹是京城最大的地产商人又能怎么样？一旦成了自己手下的士兵，谅他也翻不起浪花来。 苏钺便点点头。刘炆听到阿涛的话的时候就有些心痒难耐了，如今见苏钺点头，更是恨不得纳头便拜。“苏哥，您要是真能给我写张专辑出来，我……” 刘炆说不下去了。估计也回过神来，明白自己根本给不了面前这位什么。他左右瞄了瞄，一把抓过酒瓶，道：“苏哥，今天您不方便喝酒，小弟下次有机会跟你喝个痛快。今天小弟就先干为敬！”说着举起酒瓶就往嘴里灌。 苏钺赶紧拦住他。开玩笑，五十多度的白酒，七八两喝下去怕是要出事儿。不过这也说明了这个家伙想唱歌想得都疯了。 苏钺把酒瓶放在自己面前，笑着道：“不必这样。看得出来，你是真想唱歌。” 刘炆叹了口气，又把酒瓶拿了过来。这次到没直接往嘴里灌，而是给阿涛和自己各倒了一杯。他拿起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口，才张嘴道：“我这从小啊，就喜欢唱歌。小时候我爸的生意还没这么大，但也挺忙的。从小我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就跟着老人去听落子。后来长大了，考大学就选了音乐系。毕业了，本来我爸要把我安排到京城歌剧团的，但我是在受不了约束，上了半个月班就辞职了。好在我爸现在也不需要我赚钱养家，就弄了这么一家饭店。没事儿的时候呢，就和几个朋友去KTV，自己也弄了个录音棚，自娱自乐。我就想着，什么时候能让我的歌被成千上万的人听到，我就是立刻死了也愿意。不过，唉，我们写得那些东西，真真是见不得人。”说完，便把自己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苏钺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你就是只喜欢唱歌？” 刘炆点点头。 “是这样。”苏钺缓缓开口道，“我现在在忙别的事儿，暂时没时间写歌。但是有件事儿，我觉得你挺合适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忙。” 刘炆以为苏钺是想考验他。不过他是真的想唱歌、出专辑，马上点头道：“苏哥您说，我就是赴汤蹈火，也给你把事儿办了。” “没这么严重。”苏钺摆了摆手，道：“我现在正在弄一个剧本，想拍电视剧。里面有个角色，我看你的外表挺合适。不知道你愿不愿意。阿涛也会参与。当然了，你和他不一样，你搞过歌剧，多少有舞台经验，又是艺术专业的科班出身，比他占了不少优势。你要是想去，过年之后就得听我安排。还有啊，这不是条件，就冲你想唱歌的这颗心，等我这件事儿忙完了也会根据你的条件，给你写张专辑出来。” “我去我去！”刘炆原本以为会是什么苛刻的条件，没想到竟然送了自己这么一份大礼。想起在自己那简陋的录音棚里听到的那些歌曲小样就兴奋不已，想不到我刘大公子也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天！ 三人又说了几句话，刘炆就出去了。阿涛笑道：“哥，你也想给他个角色？咱先说好哈，我的戏份得比他多。” 苏钺笑了笑，道：“放心吧，你是军长儿子、上尉连长；他是你手底下一个二年兵。” “那我就放心了。”阿涛喝了一口酒。又道：“对了，今天上午在我那儿见到的那俩，你准备给他们什么角色？” “那个个子高些的，和刘炆差不多。至于另一个嘛，可能是这部戏的主角。” “主角？”阿涛吃惊的问，“看起来傻不愣登的，也能演主角？” “就是傻不愣登的主角。”苏钺点了点头，“你还记得他说的吗？他爹叫他傻根。在戏里面，他爹呼叫他‘龟儿子’，小伙伴会叫他‘三呆子’。” 阿涛就不说话了，心里却想着，这算不算傻人有傻福？ “对了。”苏钺道，“你没受过专业的训练，现在有两个办法。要么，你和那个孙海鹏一起到部队去体验一下；要么，就找个老师帮你提高一下。郭婧那边应该有熟人，或者你找刘炆也行。” “我找刘炆吧。”阿涛赶紧说，他可不想到部队去体验生活。 “那就尽快。”苏钺道，“年后有一部我的戏要拍。你和刘炆商量一下，去跟几天。就当自己是个群众演员，看看剧组是怎么回事儿。” “好。”阿涛答应下来。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便出了门。苏钺把阿涛送回酒吧，自己也回了别墅。 这几天估计郭婧都不会来了，今天晚上大概还是外卖快餐，也不知道明天年三十儿了，自己经常订餐的那家饭店还营不营业。 苏钺坐在沙发上稍微休息了一下，便接到了一个令他很奇怪的电话。 “苏先生你好。”那边是一个很好听的女声。 “你好，哪位？”苏钺实在是想不起来这是谁了。 “苏先生，我是辉煌集团的总经理宋汉轩先生的秘书。上次您到公司来我们见过的。” “辉煌集团？喔，我想起来了，是白女士吧？”辉煌集团就是自己父亲创办的公司，如今也是被一群职业经理人打理着。以前苏钺刚退伍的时候还去过一趟，参加公司的董事会。但觉得自己和那间公司格格不入，否则也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废物”了。这位白女士就是当时接待苏钺的人。“公司有什么事儿吗？我记得董事会已经开过了。” “是这样的，苏先生。”那位白秘书给自己解释道，“之前您在部队的时候，按照苏董的意思，每年从他的分红中往您的账户划拨五百万人民币作为您的日常开销。这些年除了这笔钱之外，您所拥有的股权分红都被投资到公司的发展中去了。现在您从部队回来了，管理层这边想要问问，今年的分红如何安排。” “哦，这样啊。”苏钺沉吟了一会儿，道：“加上这些年的投资，我现在拥有多少股权？”也怪以前的苏钺从来不关心这事儿，弄得现在苏钺这位控股股东还搞不明白自己的股权数量。 “呃……”估计那位白秘书也挺惊讶，过了一会儿才道：“您现在拥有辉煌集团69.5%的绝对控股股权。” 之前苏钺的父亲跟他说过，自己拥有的股权是绝对控股的51%。自从苏钺的父亲去世后，除了给苏钺的生活费之外，剩下的分红又重新投资进了公司里面，现在这个数字已经涨到了快70%了。 “这样啊。”苏钺想了想，又问道：“上次过去我没太关注，这些年公司的发展怎么样？”实际上苏钺并不是不太关注，而是根本不想关注。而作为一个纨绔，斗不斗得过这帮职业经理人其实没什么意义，以他的家世身份，想来那帮人最多也就只能做个苍蝇，老虎是不敢干的。 “这几年公司的发展非常好。如果您需要详细的财务报表的话，我会给您发过去。”白秘书在那边说道。 “行，我待会儿会发给你一个邮箱地址，你给我发过来就好。至于今年的分红……”苏钺大致算了算，还是没算明白，“……有多少？” “超过两个亿。” “嗯，今年有什么大的投资计划没？资金充不充裕？” “根据元旦之后董事会和管理层制定的发展规划，公司发展所需的资金已经从股东的分红中扣除了。” “那好吧，给我两个亿，剩下的你让宋总那边出个章程，作为我个人对于公司管理层和优秀员工的年终奖励，对员工稍微做一下倾斜。”苏钺道。毕竟人家也算是辛苦，管理层多少有点儿股份，普通员工基本上就没有了。 “嗯，好的苏总。”那边的声音有点儿颤抖，毕竟是八位数的海量金钱啊。“宋总出了章程以后也会发到您的邮箱中，您可以留意查收。” 挂了电话，辉煌集团的一间豪华办公室内，一男一女相对无言。 30 饺子 “这位真的是当时来开董事会的那个纨绔？”女子还有些没回过神来，连基本的礼貌都忘了。 不过男人也没留意这一点，他也被苏钺刚才说话的语气吓到了。 当时苏钺来开董事会，本身显得十分颓废，让公司的一众股东和管理层颇有些看不起。好在苏钺并没有染指公司管理的意思，今天打这个电话也是礼貌使然，没想到…… 二人倒不是为苏钺一下给出八位数的巨额奖励而震惊，而是因为苏钺的语气。而苏钺则是故意的，当时他去公司，这位宋汉轩总经理也好、白秘书也好，对于苏钺都显得十分冷淡，根本没有拿出管理层对大股东的态度。这次既然对方专门打电话过来，苏钺也不介意敲打他们一下。 给对方发了邮箱地址，苏钺便顺便查了一下自己的账户里面的资金。这五年每年五百万，而苏钺本人在部队里根本花不到钱。再加上参军之前父亲给的积蓄，苏钺的账户里面也有差不多三千多万。 “两亿三千万。”苏钺笑了笑，这足够自己在明年搞点儿东西出来了。 他又登陆了自己的邮箱，那位白秘书已经先把财务报表发过来了。苏钺看了看，以他上辈子特工的眼光，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便把这件事儿抛到了一边，继续去写他的《射雕英雄传》。 一下午的时间，他一口气写到了第二十七章，黄蓉终于做了丐帮帮主，便停了下来。那位白秘书正好打电话过来说他让宋汉轩弄的奖励章程已经发到他的邮箱了。他下载下来看了看，总体没什么问题，便告诉那边按照这个执行。挂了电话看看时间，已经快六点半了，便依然打电话叫了个快餐。 送餐的小哥给了他一个让他绝望的消息：明天中午人家就不营业了！苏钺边吃着盖浇饭，便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出去买一箱泡面和速冻水饺回来。 正想着，大伯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让他明天一早就到那边去过年。苏钺想了想，反正自己孤家寡人，大过年的也无处可去，就答应了下来。 熬了半宿，把《射雕英雄传》写到了第三十五章，干掉了杨康，他才去睡觉。第二天一早起来，看看时间才七点。左右无事，就收拾东西要往大伯家去，刚出了门，就看见郭婧的车开了过来。 “你咋来了？这都过年了，在家陪陪老爷子。”苏钺道。 “你这是又要出去吃饭吧？”郭婧却没回答苏钺的话，而是反身从车里拿出一大包东西来。 苏钺一看那一包东西，也没说要到大伯家去的话，而是趁郭婧不注意的时候给苏钲发了个短信，就说自己有点儿事，大概要下午才能过去。 郭婧就已经把东西从袋子里面一件件掏了出来。几张福字、几个窗花，还有不少吃的喝的零食饮料。拍了拍脑袋，又跑出去，从自己车的后备箱里搬出两盆开得正旺的花来。 “爷爷说，苏爷爷刚去世，春联就不贴了，贴几个福字意思一下。我估计你没准备，家里也没收拾，就一起买过来了。”郭婧搬着花盆往里走，边走边说道。 苏钺挠了挠头皮，没说话，也就出去把另外一盆花一起搬了进来。郭婧又从自己包里翻出一件旧衣服，换上了，开始收拾客厅。 苏钺站在旁边一时不知道干什么好，只能随着郭婧的指挥搬搬凳子挪挪桌子。好在之前一直有人打理，苏钺回来后也仅仅只在客厅书房和卧室转悠，再加上以前郭婧过来也会稍微收拾一下，偌大的别墅仅用了一个多小时就打扫完了。郭婧简单做了点儿早饭，两人吃了，又一起贴了福字窗花。看着窗明几净的房间，苏钺也觉得顺眼多了。 “你出去把你的车洗一洗。”郭婧指挥着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的苏钺道。自己却转身进了苏钺的卧室，把床单被罩还有苏钺几件没来得及洗的衣服一股脑扔进了洗衣机。 苏钺便乖乖出门，在附近找了个还在营业的洗车房，把自己这些天一直开着的S6洗了一遍。等着洗车的功夫，大伯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小钺？怎么回事儿？不是说好一早就过来的吗？有什么事儿？”大伯应该是刚从单位出来。按照现在的休假制度，年三十这天还是要上班的，而大伯估计晚上还有别的活动，就在上午回了家。 “哦，没事儿。早上我刚要出门，郭婧就过来了。”苏钺也就简单解释了一句。 “小婧今天又去找你了？”大伯的语气似乎有些调侃的味道。 “她这几天一直过来。”苏钺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好了，就搪塞了一句。 “哦——”大伯这一声颇有些千回百转的味道，“那行，你先忙你的。”说完就挂了电话。 洗好了车，苏钺回了家，小院里面已经挂满了衣服，郭婧却不在。苏钺耸了耸肩膀，以为她已经走了。不过看看时间才九点多一点，既然已经给大伯打过招呼了，那就趁着上午没事儿，继续写点儿东西。 《射雕英雄传》已经写到了第三十五章，如果今天不出门的话，苏钺觉得能在下午就写完。 “那就委屈一下肚子吧。”苏钺想着。打开电脑继续写了起来。 写《射雕》可比写《士兵突击》要快多了。毕竟比起不时受到情绪影响的《士兵突击》，苏钺写《射雕英雄传》更多像是在默写课文。他很快写好了第三十六章，却听到有人进了门。 出了书房一看，郭婧竟然又回来了。 “我看了看你的衣服的尺码，去给你买了一套衣服，穿上试试合不合适。”说着，便递过一个精美的购物袋。 苏钺默然的接了过来，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谢谢。”也没等郭婧回话，就上楼去了自己的卧室。 他感受到了郭婧浓浓的关心。 衣服很合适，郭婧的品味也很好。深色调的衣服，没有繁复的配饰，简单而明快，衬托得苏钺的身形愈加挺拔。他穿出来给郭婧看了看，郭婧绕着他转了两圈，也对自己的眼光很满意。 苏钺换回自己原来的衣服，又回了书房。却看到郭婧正坐在电脑前。 “你写这么快？”郭婧回过头问道。 “这不马上要过年了嘛。”苏钺道，“这个就不能留到明年在写了。还有四章的东西，今天就能写完。对了，这两天忙得乱七八糟的，也没给你往邮箱发，你要是没带电脑，就打印出来看吧。” 郭婧也就依言把这几章打印出来，坐在苏钺给她准备的书桌前专心致志的看了起来。 两个人就又回到了那种气氛之中。苏钺现在感觉自己应该能在中午之前就把剩下的东西写完。 …… “郭靖吓了一跳，才知自己把话说重了，忙伸手扶住，说道：‘大汗，你回去歇歇。我言语多有冒犯，请你恕罪。’成吉思汗淡淡一笑，一张脸全成蜡黄，叹道：‘我左右之人，没一个如你这般大胆，敢跟我说几句真心话。’随即眉毛一扬，脸现傲色，朗声道：‘我一生纵横天下，灭国无数，依你说竟算不得英雄？嘿，真是孩子话！’在马臀上猛抽一鞭，急驰而回。当晚成吉思汗崩于金帐之中，临死之际，口里喃喃念着：‘英雄，英雄……’想是心中一直琢磨着郭靖的那番言语。郭靖与黄蓉向大汗遗体行过礼后，辞别拖雷，即日南归。两人一路上但见骷髅白骨散处长草之间，不禁感慨不已，心想两人鸳盟虽谐，可称无憾，但世人苦难方深，不知何日方得太平。正是：兵火有余烬，贫村才数家。无人争晓渡，残月下寒沙！” 敲出最后一个字，苏钺长长的出了口气。回头看时，却发现郭婧并不在书房里。听着厨房中叮叮当当的声音，知道是在做饭，便起身出了书房。 “饿了？”郭婧抬头问道，“那可得多等一会儿。今天做的可不是‘冰封火焰山’。”便说便忙着手里的活。苏钺走近了一看，才发现郭婧居然是在包饺子。饺子皮该是郭婧买来的现成的，馅儿却是自己调的。 沉默了一会儿，苏钺也去洗了把手，坐了过来。 “你凑什么热闹？”郭婧笑着道，“饭都不会做，可别给我捣乱。” 苏钺却伸手取过一张饺子皮，又放上馅儿，两手一捏，一个饺子就出现在他手中。他把饺子放在手心里端详了一会儿，默默地放在了旁边的盖帘上。 “咦，你还真会包饺子？莫不是以前说不会做饭是骗我的吧？”郭婧惊奇地问。 苏钺摇摇头，又包了一个饺子，道：“这是我唯一会做的东西。”过了一会儿又道：“以前小的时候，过年我爸妈是不会到爷爷那边去的。三口人就包饺子，我爸擀皮儿，我和我妈包。我学不会你那种包法——”他指了指郭婧手中的饺子，那是用“捻”的，而他是用“捏”的。“——我妈就教我这样包。” 31 除夕 郭婧呆了一呆，便沉默的继续包饺子。苏钺也沉默下来。两人便这样包了一盖帘饺子。起身洗了洗手，郭婧道：“我去煮饺子，你去继续给我讲《射雕》。你给我的那些我都看完了。”说着便打着火烧水煮饺子。 苏钺也没去客厅，就靠在厨房的门口，开始给郭婧讲《射雕》。 饺子煮出来了，郭婧看了看门外，怕被人听到似的小声道：“你这个小区能放炮吗？” 苏钺还没开口，便听到旁边的邻居家“噼里啪啦”响了起来。郭婧眉开眼笑的道：“我车上有两挂鞭炮，你拿出来点上。小的时候有时候过年我爸妈没办法回京城，爷爷就会把我送到他们那边去。那时候最喜欢放炮，又不敢，就躲在我爸后边。我爷爷住的地方没法放。我来的路上觉得你这里应该能放，就偷偷买了两挂。” 苏钺也笑了起来。出门从郭婧车里拿出来鞭炮，铺在地上点燃了，便回头往屋里跑。郭婧躲在房门后面，半张脸露出来，看着“噼里啪啦”的鞭炮燃响，非常兴奋。等鞭炮响完了，烟雾散去，郭婧才“哎呀”一声叫出来。 “怎么了？”苏钺问道。 “衣服。”郭婧指了指小院里晾的衣服。苏钺转头一看，上面沾满了红彤彤的鞭炮碎屑，忍不住笑了起来。郭婧也笑了起来。 看着郭婧的笑脸，苏钺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郭婧的头发，然后两个人便都愣住了。 “我……我去捞饺子。你把衣服拍打一下，收进来再漂一遍，晚了今天就干不了了。”郭婧便说便往厨房跑去，逃也似的。 苏钺闻了闻手指上残留的香味，笑着去收拾衣服。两人吃完了饺子，重新把衣服晾好，郭婧便把苏钺电脑中剩余的几章《射雕》一并打了出来，坐在沙发上看。苏钺也没再去写东西，就这样坐在旁边，看着冬日的太阳渐渐西斜。舌尖似乎还留着饺子的香味。 下午四点，郭恒辉打了电话过来。郭婧起身要离开，临走时回过身来道：“你……你要是晚上没地儿去，就跟我一起上山吧。” 苏钺摇了摇头，道：“我去大伯家。” 郭婧便点了点头，又嘱咐道：“临走前把衣服收了，现在估计也差不多干了。” 苏钺点头答应，看着郭婧走出门去，才道：“路上小心些。跟郭爷爷说，我明天去给他拜年。” 这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嘱咐。郭婧便回头笑了笑，上车走了。 苏钺在门口发了一会呆，就去摸了摸晾着的衣服，发现已经干了，就收进了房内。整理好衣服，他闻了闻手指，还残留着洗衣液的香味，和郭婧的发香很相似。 他摇了摇头，开车往大伯家赶去。 在大伯家吃了晚饭，几人聊了会儿天，谢绝了大伯母留宿的邀请，苏钺在除夕夜赶回了自己的别墅。 外面的气氛非常热烈，烟花不时闪烁在城市的上空，邻居家的电视声音很大，一家人被春晚逗得哈哈大笑。苏钺打开自己家的门，把喧嚣关在了外面。 没有开灯。他摸索着进了书房，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来，抽出两根一起点上，自己吸一根，另一根小心的竖在了地板上。然后从钱包中抽出了身份证，放在了那根烟的后面。 “过年了。”他坐在地板上，喃喃道，说给另一个灵魂听。 两根烟先后燃尽了，苏钺看着那点红光慢慢熄灭，空气中渐渐弥散出过滤嘴被加热后的奇怪味道，忽然觉得自己的做法非常可笑。 他在黑暗中笑着摇了摇头，起身开了灯，打开了电脑。他决定把《士兵突击》写下去。 “我们已到达交火地点。完毕。各小组注意，前往2071国界碑，全速！完毕！” …… “各小组注意，轮值警戒，每次三人。完毕！” …… “你们确定目标回走这条路吗？完毕！” …… “如果目标出现，你就当弹夹里是空包弹，开枪就是了。完毕！” …… “你们观察的位置仍有死角，往337K派人！完毕！” …… 一句接一句的台词被苏钺打了出来，但脑中回荡的却是另外的声音。 “天权，你丫到底会不会开车？老子早上吃的压缩饼干都快被摇出来了。” “没办法，猴子的车就这样，有本事你下车走着。” 一样的。另一个自己最后一次一次执行任务，开始时也是聊天打屁，不光是因为他们都是老兵，也是为了缓解情绪。哪怕是老兵，也有紧张的情绪。 眼泪掉了下来，打湿了键盘，他的嘴角却翘了起来。他转头看了看留在地板上的那根烟蒂和依然躺在那里的身份证，便又抽出两根烟来点燃。依然是自己抽一根，一根放在了地板上。青烟袅袅升起，有些刺鼻，但心情却平复了下来。 “你也希望我写下去，对吧？”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继续敲打着键盘。 …… “F点观察到目标在297C位置，预计十五分钟越过2071国界碑。十分钟后进入伏击范围。完毕！” “各小组注意，目标有自动火力。在未彻底放弃抵抗之前，力求予以击毙。完毕！” “明白。完毕！” …… 地上的烟烧完了，他便重新点上两根。这不仅是自己全新的身份的成长，也是一次心灵的对话。 “还记得我胳膊上的伤吗？” “记得。穿透型枪伤，M16打得。” “骗你的，改锥扎的。” “改锥？” “我遇到一个亡命徒，我是全副武装，他只有一把改锥。” “那你为什么不开枪呢？” “我忘了我还带着枪，忘了一切的战斗技能。他没忘他拿着一把改锥，也没忘他要杀我。善一旦遇到恶，先受伤的总是善良。所以我后来对我自己说，袁朗，你一定要做恶的善良人。因为你不能让你的部下受伤。” …… 苏钺停了下来。 如今的自己，活了两辈子，会的东西是常人完全无法想象的。而自己的心魔，仅仅是停留在记忆中的一个小小片段。就像全副武装的战士遇到了一个手拿改锥的亡命徒，自己在努力去战胜它，却总在最紧要的关头忘记自己的战斗技能。 仅仅是因为另一个自己的执念吗？还是因为那次战斗？或者是自己部下的牺牲？还是自己爷爷的去世？ 是，也不全是。 自己不仅没有割舍掉他所背负的沉重压力，还背负着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可能对另一个世界造成的损失。 他们还好吗？他们在哪里？ 还有，还有愧疚。自己从另一个世界而来，成为了这一具身体的支配者，所以总是怀着愧疚。 若是你还在，你想要做什么呢？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身份证，面容熟悉而陌生。看着看着，似乎照片上的人正冲着自己笑。那张脸笑起来，轻声说道：“我离开，是因为你比我更有希望。我已经辜负了很多人，请你不要辜负我。求你，不要辜负他们……” “我辜负了你吗？”他问道。 那张脸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一点一点凝在了身份证的照片上，熟悉而陌生。面容严肃，目光却柔和。 他笑着点了点头，耳边响起了枪声。手指也在键盘上欢快的跳动起来。 战斗结束，许三多却受到了心理打击。而苏钺却觉得一身轻松。他努力回忆着另一个世界的这部作品，力求把每一个细节都表现出来。 “不能辜负了你。”他对那身份证上的脸说道。 传说上古有凶兽名夕，岁末戗人。夕畏朱色震响，故先民至岁末燃爆竹、挂朱符驱之。故称每岁末日为除夕。 苏钺趴在桌上睡了过去，笑容恬淡。 梦中有人过来和他告别。他知道，那个人或许永远不再出现了，但他的灵魂已经和自己融在了一起。 苏钺，退役特种兵战士，代号“北斗”。 苏钺，国安局秘密特工，代号“快递员”。 第二天被一阵接一阵的鞭炮声惊醒。苏钺伸了个懒腰，觉得比在床上还要舒服。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捡起仍然仍在地上的身份证，微笑着拂过那张脸，就把身份证插进了自己的钱包里。地上还留着几个烟蒂，或许是没放好，有一支倒了下来，在木质的地板上留下了一小条黑色的痕迹。他摸了摸那条痕迹，喃喃道：“这算是道别吗？”便起身去洗刷了。 洗了脸刷了牙，整理了一下头发，他穿上昨天郭婧买的衣服，便要出门。正好看见昨天郭婧买的鞭炮还剩一挂扔在茶几上，就拿到门外点了。淡淡的硝烟味让他觉得很舒服。 先是去了大伯家。苏靖部长估计是出去拜年去了，家里只有大伯母和苏钲两人在家。苏钺坐了一会儿，还收了大伯母的一个红包，便告辞出来，往龙泉山方向开去。 先给郭婧打了个电话，否则自己根本上不去。在路口等了一会儿，就见郭婧开着车下来了。苏钺就把自己的车停在了路边，上了郭婧的车。 郭家很热闹，过来给老爷子拜年的人很多。苏钺也就简单跟郭老爷子打了个招呼，就被郭靖拉进了一个房间。 32 拜年 粉红的色调、淡淡的香气，还有床上放着的一个巨大的毛绒玩具。看得出来，这是郭婧的卧室。苏钺觉得有点儿尴尬，上身笔直的坐在那里，觉得还不如到客厅和那帮领导在一起的好。 郭婧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看了看苏钺的眼睛，笑道：“你昨天在苏伯伯家守的岁？一夜没睡吧？看你眼睛都红了。” 苏钺摇摇头，道：“昨天在大伯家吃了晚饭我就回去了，《士兵突击》差不多写完了。” 郭婧一愣，复又笑着说：“过年了还不休息？要不要给你发个劳模奖章。” 苏钺笑了笑，道：“你也知道，写这部戏我挺受罪的，总是受到剧情的影响。前两天之所以没继续写，就是在调整心态。昨天不是除夕么？正好我也算是斩除心魔，及就把最后一点重要的剧情弄出来了。上午出来给相熟的长辈拜个年，下午回去就能收尾了。” 郭婧仔细看了看苏钺的脸色。见他虽然眼睛发红，但眼神清澈，因该是没受太大的影响，就放下心来。 两人依旧沉默了一会儿，苏钺留神听了听楼下的声音，发现人来人往的络绎不绝。其实他也知道，苏老爷子在的时候，过来拜年的人能排到中午去，估计这一时半会也少不了人。看了看时间，快十一点了，就跟郭婧说：“我下去跟老爷子打个招呼，趁着上午还有点儿时间，到阿涛家给他爷爷拜个年。” 郭婧便点点头，和苏钺一起下楼来。郭婧趴到郭老爷子耳朵边说了一声，便把苏钺送了出来。 “那个阿涛是你朋友？”郭婧问道。 苏钺便笑了，道：“你虽然跟着郭爷爷在京城长大，但平时很少出去玩，这帮人你不认识也挺正常。阿涛本名是叫王国涛，也是个世家子弟，他爷爷就是前几年刚刚退下来的那位九三学社的王副主席。阿涛比我小一岁，小的时候就跟在我屁股后面玩。咱们这样的家族，对小辈的要求很高。阿涛的老爸也是体制内的，自然对他的管束也很严格。因为我爸当时没进官场，我周围的环境就要好很多了，所以不少年龄差不多的，像阿涛还有我的堂弟苏钲，当时都跟着我瞎混。后来这帮人长大了，有不少还是进了体制内。当年那帮人，除了像苏钲这样年纪小一些的，就剩这一个阿涛了。” 郭婧笑着道：“你当年还是大哥啊？” “呵呵。”苏钺笑了笑，调侃道：“不做大哥好多年喽。”郭婧便也跟着笑起来。 “我陪你一起去吧？”郭婧回头看了看自己家人来人往的小楼，道。 苏钺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点了点头，道：“好。” 郭婧也没开车，两个人就溜达着下山去了。路上依然是惯常的沉默，但郭婧不时会抿嘴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苏钺奇怪地问道。 “笑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啊。”郭婧道，“不做大哥好多年。” “哈哈……”苏钺也笑起来，看着郭婧微有些泛红的脸，忍不住把这一句唱了出来：“我不做大哥好多年，我不爱冰冷的床沿。不要逼我想念，不要逼我流泪，我会翻脸。我不做大哥好多年，我只想好好爱一回。时光不能倒退，人生不能后悔，爱你在明天。”歌声很轻，但很好听。 郭婧惊讶地看着苏钺道：“你又写的歌？” 苏钺笑了笑，道：“唱着玩儿。”郭婧便也笑了起来。 两人下了山，苏钺开了自己的车，就往王家去了。 到的时候，刚好看见阿涛鬼鬼祟祟的出门。苏钺便下车笑着喊道：“你干什么去？” 阿涛一惊，回头见是苏钺，才长出了一口气，抱怨道：“哥啊，能不能别这么吓人？” 苏钺走上几步，笑着道：“你这是被老爷子赶出来了？” 阿涛摇摇头，道：“刘炆约我去玩。我没跟家里说，偷偷溜出来的。” 苏钺拍了拍阿涛的肩膀，道：“不急在这一时半会。我过来给老爷子拜年，待会走的时候带着你就是了。”阿涛刚想说什么，忽然看见郭婧也从苏钺的车上下来了，就促狭地冲苏钺丢了个“你懂得”的眼神，转身带着两人进了门。 路上阿涛还勾肩搭背地对苏钺道：“你说是不是真的是同人不同命？咱哥俩当年就那样瞎混，老爷子总是对我吹胡子瞪眼睛的，对你为啥就那么亲？” 苏钺回头看了看郭婧，见她落后两步跟在后面，就笑着道：“这是期望不同。我爸是个商人，我当年出来混没问题，只要不是作奸犯科，除了我爷爷，谁也不能说啥；你爸当时已经主政一方了，你再出来瞎混，就多少要考虑些影响；你再看看你郭姐，人家家里是文武双全，郭爷爷是老将军，郭奶奶当年是文艺工作者，你郭姐去读声乐系不是正好算是继承衣钵吗？” “你的意思就是说我投错了胎呗？”阿涛没好气地道。 郭婧听着两人在那里瞎扯，也忍不住掩嘴轻笑。 王家也和郭家差不多。不同的是，郭家来往的人大多身穿军装，而王家则是西装革履的多。王老爷子看见苏钺进来，笑着招手让他走近一些。 “王爷爷，跟您拜年了。祝您老身体健康。”苏钺便笑着走近，说些吉祥话。 王老爷子笑着道：“好好好。你大伯刚刚走了，你就来了。”转头又看见和苏钺一起进来的郭婧，便问苏钺：“小钺，这是……你的朋友？” 郭婧就走了过来，笑着道：“王爷爷您好，我是苏钺的朋友，我叫郭婧，今天和他一起过来跟您拜个年。” 王老爷子笑着点点头，仔细打量了一下郭婧，道：“你叫郭婧？嗯，郭老将军是……”王老见郭婧举止娴静，进了自家这样的“深宅大院”也没有拘束的样子，又是和苏钺一起来的，熟知苏家和郭家交情的他就有几分猜出了郭婧的身份。 “那是我爷爷。”郭婧便笑着道。 “呵，好！好！”王老爷子大笑着道。 苏钺和郭婧一起陪着王老爷子说了会儿话，便告辞离开了。临走的时候倒没忘把阿涛一起叫了出来。 “我前天跟你说的事情你别忘了。”临分别时，苏钺对阿涛道。 “放心吧。那天晚上我就跟蚊子把这事儿说了，今天他把我叫过去就是说这事儿的。”阿涛拍着胸膛道。 苏钺便点了点头，又道：“他那边人好不好找？要是不好弄，就让你郭姐帮你们找人。”郭婧在旁边听到还有自己的事儿，就疑惑地看着两人。 “《士兵突击》，我让阿涛去演高城。他那天还跟我推荐了一个朋友，学歌剧的。我怕他们没有基础，找人给他们培训一下。”苏钺便笑着解释了几句。 郭婧就点了点头，道：“这个好办，我们当时的艺术系就有表演专业，那边的老师我也熟。” 阿涛赶紧道谢。又道：“蚊子那边好像也找了人，我先去看看，有什么问题就联系郭姐。” 郭婧听阿涛叫了一声“郭姐”，心中有些高兴，便把自己的手机号给了阿涛。 正在这时，郭婧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喂，冯叔叔。”打电话的是冯珂。冯珂比郭恒辉小两岁，又是一直陪在郭老爷子身边，郭婧便这么称呼他。 “小婧，你在哪儿呢？”冯珂问道。 “我跟苏钺出来跟一个长辈拜年，正要往回走。”郭婧道。 “嗯，家里没事儿了。首长说让你把小苏一起叫回来吃饭。”冯珂听郭婧正和苏钺在一起，就道。 郭婧便看苏钺，说了郭老让他去龙泉山吃饭的事儿。苏钺想了想，左右无事，就点头答应了。 三人便分别上了车，阿涛去找刘炆，苏钺和郭婧往龙泉山方向去了。 郭家果然没别人了。郭恒辉也回来了，正帮张兰做饭。郭婧跟老爷子打了个招呼，就过去帮忙了。苏钺则被郭老爷子抬手召唤到了他那边。 “小钺啊，上午去哪儿了？”郭老爷子笑着道。 “和小婧一起去看了看王副主席。他的小孙子和我算是发小，自幼便是认识的。”苏钺道。 “嗯。”郭老爷子点了点头。又道：“小婧虽然从小在京城长大，但总是陪我住在山上，又是个女娃，不太爱出门，也没几个朋友。你们这帮小年轻，你差不多都认识，趁着过年这几天，你们多出去交流交流。”苏钺赶紧点头答应了。 一老一少闲聊了几句，午饭便做好了。还是煮的饺子，张兰又炒了两个菜，郭家四口便和苏钺冯珂一起坐下吃饭。郭家的气氛并不拘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郭恒辉和张兰也笑着和苏钺说几句。倒是冯珂，基本上不说话，吃饭也极快，就是会时不时地打量苏钺两眼。 阿涛和苏钺郭婧两人分开，便到了刘炆的饭店，刘炆正等在那边。两个人闲聊了几句，就说到了正事儿。刘炆告诉阿涛已经找好了帮忙培训的老师，阿涛也告诉他，苏钺那边也能找人帮忙。阿涛还稍微跟刘炆透了个口风，告诉他苏钺并不是玩玩而已，而是真的要当成事业做大，还得到了相关部门的支持。刘炆便更高兴了。两人就在饭店里吃了几口，阿涛还要回王老那边，就没敢喝酒。 33 所谓英雄 从刘炆的饭店出来，阿涛的脸就成了苦瓜：他的老子正和一帮人往饭店里走，迎头正碰上阿涛。他老子也看见他了，躲都都不过去。 阿涛的父亲叫王海齐，是粤省某市的副市长，春节期间到京城来，一方面是陪老爷子过年，一方面也要拜会一下相熟的朋友。他正和朋友到这边来吃饭，还没进门，就遇到了自己的儿子。 “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和苏钺在一起吗？”王海齐等阿涛跟认识的几个叔伯打了招呼拜了年，才一把把他拽到了一边，气势汹汹的问。 “爸，大过年的，您别生气啊。”阿涛嬉皮笑脸地道。 “别废话！”王海齐道。“你跑这边来干嘛来了？大过年的不在家好好陪陪你爷爷。”实话实说，王海齐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并非不满意。懂礼貌、不以势压人，这在世家子弟里面是很难得的。但就是不干正事儿。 “爸，你小声点儿，我到这边是真有事儿。”阿涛小声道。 “你等有什么正事儿？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家饭店的老板叫刘炆，是恒发地产老总的儿子。你可千万别干出倒卖土地这样的事儿来。” “嗨，您想哪去了？”阿涛翻了个白眼，道：“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到这边确实是找刘炆的。不过我们是有正事儿。苏哥帮忙牵头，我们也能找点儿事儿做。” “苏钺？关他什么事儿？”王海齐原本以为自己这个儿子也就是借着苏钺给老爷子拜年的机会溜出来，没想到好像还真牵扯到苏钺。 “您就别管了。您放心，过上一年半载，我王国涛绝对让您刮目相看！”阿涛梗着脖子道。 “不行，你给我说清楚。小的时候胡混也就算了，现在你们能有什么正事儿？还让我刮目相看？”王海齐拉住阿涛的胳膊问道。 “这事儿没法跟您说，苏哥交代了要保密的。保密您懂吧？”阿涛无奈地道。 没想到这一句话让王海齐想歪了。他是知道苏钺年前从部队退伍的事儿的，但却知之不详。但想来以苏家在部队的背景，苏钺不会无缘无故地退伍。而刚才自己的儿子说什么“大事儿”，还说“保密”，这就让王海齐害怕了。他以为苏钺退伍另有隐情，很可能是掩人耳目的，说不定是执行秘密任务……王海齐不敢想下去了，但很明显，苏钺是把自己的儿子拉进去了。尽管这个儿子并不太顺眼，但一旦牵扯到这样的事儿，说不定就会有生命危险。 “说清楚，不说清楚哪里都不许去！”王海齐压低了声音，但一只手仍紧紧拉着阿涛的胳膊，一副决不罢休的模样。 “……”阿涛看着自己老子这副模样，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阿涛，你想做事儿，我很清楚。”王海齐换了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但有些事儿你不能拼着一腔热血就去干。你和苏钺不一样，他是军队里出来的，有些事情他能办得成，你不一定办得成。误了大事儿不说，你自己还可能碰到危险。”他按照自己想象的，暗示了阿涛一句。 阿涛不知道自己老子的脑洞已经开到北冰洋去了，没好气地道：“瞧您说的，苏哥从军队出来就能干，我没干过就不能干了？哪有这样的道理？况且就拍个电视剧，能有什么危险？” “电视剧？”王海齐瞪大了眼睛问道。 “坏了！”阿涛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实际上，拍电视剧这件事儿跟王海齐说没问题，但阿涛一心想着一鸣惊人，打定了主意要暂时瞒着自家的长辈。 王海齐知道自己想歪了，但更加不依不饶了：“拍什么电视剧？瞎胡闹！” 阿涛赶紧拉住自己的老子，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到王海齐这一嗓子，才松了口气。 “你还跟我保密？你说说，你们拍什么电视剧？”王海齐训斥道。 “我……”阿涛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你们这帮小年轻，想风就是雨，还拍电视剧？你们有剧本吗？有演员吗？有场地吗？有道具吗？拍完能播吗？”王海齐没好气地道。 这就没办法了。阿涛想了想，硬把自己老子拉进了自己的车里面，冲着气势汹汹的王海齐道：“爸，这事儿我没法多跟您说。刚才说保密，不是骗你的，也不是瞒着您，这事儿真的是——”阿涛指了指天上，“——保密的。”既然已经说了，那就只能隐晦地解释一下，否则自己老子肯定不肯罢休。 “多了我没法跟您说。我也是机缘巧合，苏哥弄那玩意儿的时候我看了两眼。原本他是想给他大伯写点儿工作建议，但现在捅到天上去了。”阿涛看了看慢慢平静下来的王海齐，认真地道，“现在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详情，您儿子上天保佑，知道了这事儿，死皮赖脸求着苏哥给了这么个机会。您自己知道就行，详细情况我不敢跟您多说。苏哥交代了，连我爷爷都不能说。” 王海齐严肃地看着儿子，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阿涛点了点头。 王海齐就不说话了。看见阿涛的驾驶台上有烟，就顺手拿过来叼了一根，阿涛赶紧给点上。 自己的儿子自己还是了解的，撒个小谎小打小闹没问题，这样的大事他可不敢拿出来开玩笑。 苏钺的大伯，文化部，电视剧。王海齐大概摸清楚脉络了，但很奇怪这事儿怎么会上达天听，还是保密的。不过也说不定，某些事情只有发生了，局外人才能隐隐约约知道个大概。这个世界上比自己看得远的人多了去了。 “那你又拉上了那个刘炆，没问题？苏钺知不知道？”王海齐便又想起了一件事儿。 “嗨，刘炆那小子就是喜欢唱歌。”眼看着暴风雨散去了，阿涛也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形象，抽出一根烟来点上，“上次苏哥借他的录音棚录了几首歌，这小子知道苏哥手里有资源，就靠了过来，我就顺手拉了他一把，叫他一起拍电视剧是苏哥提出来的。他就知道拍个电视剧、唱几首歌，详细的事情没跟他漏，您放心就好了。” “嗯。”王海齐点了点头，道，“那我就不多问了，你也好好干，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别错过了。” “您答应了？”阿涛惊喜地问。 “总比你开酒吧强吧？”王海齐没好气地道。边说边开车门下了车。“对了，你和苏钺一起出来的，他去哪了？” “嘿嘿。”阿涛幸灾乐祸地笑了笑，道，“他啊，刷丈母娘副本去了。” 王海齐就点了点阿涛的脑袋，背着手往酒店去了。 苏钺在郭家吃完了饭，又盘桓了一会儿，心里惦记着马上就要完工的《士兵突击》剧本，就告辞下山了。郭婧在家也没事儿，就一起跟了出来。 这次两人的话就多了起来，郭婧忽然发现苏钺这个家伙说起话来挺有意思的，那些让人会心一笑的新鲜词儿张嘴就来。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射雕英雄传》。 “唉，听了这么几天的故事，忽然讲完了还感觉挺不习惯的。”郭婧有些惆怅地道。 “有什么不习惯的？”苏钺转头看了看她，笑着说，“黄蓉和郭靖在一起了、郭靖武功大成了、大恶人欧阳锋疯了、裘千仞一心向佛了，就连老顽童都被年轻时候的恋人追着满山跑了。大圆满的结局，有什么可遗憾的？” “大圆满吗？”郭婧喃喃道，“原本看到开头郭靖射雕的时候，我以为‘射雕英雄’这几个字是说的郭靖。等到结尾，成吉思汗也射雕，还和郭靖讨论自己算不算英雄，我也犯了疑。昨天守岁，我把这个故事给爷爷和爸妈他们也讲完了。爷爷说，成吉思汗戎马一生，算得上英雄；爸妈却觉得，成吉思汗只是一个掠夺者，算不上英雄。还有华筝，身份尊贵，却要孤老一生，想起来就让人伤心。” “呵呵。”苏钺笑了笑，道：“太祖不是说过吗？‘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至于英雄，有这么一句话，叫‘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郭靖助蒙古攻大金，是因为当初蒙古人受到大金的胁迫；后来又助大宋抗蒙古，是因为此时的蒙古站到了侵略者的位置。成吉思汗算不算英雄？当他最初起兵之时，只为了争夺养活族人的草场，自然算得上英雄。但当他对土地和战争的欲望难填、不断发起战争的时候，特别是屠城这样的事情做出来之后，自然只能算是一个掠夺者了。至于华筝——”沉默了一会儿，苏钺一只手轻轻拍打着方向盘，轻声吟道： “镜上胭脂眉画笔，梦里红颜朱成碧。 人间几回舒望眼，天涯曾经悲比翼。 明月自沉云自起，夕阳空落马空啼。 风华随便流年逝，多少胡笳与羌笛！ 君不见，白衣如雪泪如洗，烟火连天风连旗。 泪如洗，旗连风，从来成败一杯中。 当时谁家女，顾盼有相逢。 中间留连意，画楼几万重。 奈何江山生倥偬，知己生死两峥嵘。 宝刀歌哭弹指梦，云雨纵横覆手空。 凭栏无语言，低昂漫三弄： 问英雄、谁是英雄？” 这自然不是苏钺的原创，而是另一个世界一位叫“天下有雪”的作家（一说杨云骢）的作品，原名《三叠》，后来被沧月删改后引用在小说《帝都赋·大漠荒颜》之中。苏钺现在吟诵的也是删节后的版本，但当下念出来，倒是颇为切题。 34 另一只大鸟的故事 郭婧听着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又道：“你说，黄蓉和郭靖以后会怎样？” “以后？”苏钺楞了一下，笑着道：“肯定会成婚，大概会有三个孩子，平时就住在桃花岛。大概就这样吧。” “平时住在桃花岛？”郭婧笑着问了一句，“但肯定还会有出来的时候吧？比如，蒙古人再次南下的时候。” 苏钺不说话了。 “其实不说我也能猜出来，像郭靖那样的性子，肯定不会放任蒙古铁骑南下的，黄蓉也不会不管他。但是，宋朝终究还是灭亡了。他们……肯定也会是死了吧？” 苏钺不想谈这个话题就是怕这个，现在郭婧猜出来了，他也无话可说。 “你说，他们会有三个孩子？”沉默了一会儿，郭婧转头对苏钺笑道。 “呵呵。”苏钺笑了笑，没说话。 “你肯定想好了下一个故事了。”郭婧笑着道。 “你不担心，我在下个故事里面把他们俩写死了？”苏钺小心翼翼地问。 “不怕。”郭婧摇了摇头，认真地说，“以他们的性情，这种结局是必然的。况且，战死沙场，难道不应该是一个英雄最好的结局吗？况且，他们还有三个孩子。” “要是我把他们的孩子也写死了呢？”苏钺问道。 “老子英雄儿好汉！”郭婧道。过了一会儿，又小声道：“总得……总得留一个吧？” “哈哈哈……”苏钺笑了起来。 郭婧白了他一眼，赌气不说话了。苏钺转头看了看她，笑着道：“还有一个可怜人，你把她忘了？” “谁啊？”郭婧没好气地问。然后就道：“穆念慈，我当然记得。要是有下一个故事，你不会把那个杨过也指腹为婚了吧？嗯，我猜一猜，杨铁心也算是光明磊落的人，就是遭遇惨了点儿。杨康呢，只能算是个小人，要是真有下一个故事，你会把杨过也写成个英雄吧？” 苏钺惊讶地看着郭婧：“要不，下个故事你来写好了，猜得八九不离十嘛。” “‘越女采莲秋水畔，窄袖轻罗，暗露双金钏。照影摘花花似面，芳心只共丝争乱。 鸡尺溪头风浪晚，雾重烟轻，不见来时伴。隐隐歌声归棹远，离愁引着江南岸。’” 苏钺便先念了一首欧阳修的《蝶恋花》词，给郭婧讲起了另外一只大鸟的故事。 郭婧静静地坐在副驾驶席上，微微眯着双眼，似乎非常满意。听到两只白雕出现之时，忍不住“啊呀”一声叫了出来，又听到有个刁蛮任性的小女孩跟着大雕，还有一个盲眼的跛脚老公跟着，便忍不住睁大了双眼，想来那小姑娘便该是苏钺所说的“三个孩子”中的一个了。再往下听，果然便是郭靖与黄蓉的女儿郭芙。于是便听得更加仔细了一些。 苏钺开车到了家，第一回的故事刚刚讲完。两人便进了门，郭婧听故事听得正高兴，竟有些撒娇地道：“再讲一段好不好？” 苏钺笑了笑，就坐在沙发上继续往下讲。郭婧便把这些天一直丢在这里的录音笔找出来，把苏钺说的这一段录了下来。 第二回说完了，杨过和欧阳锋也登了场。这一章结束时，正讲到杨过随同郭靖黄蓉去往桃花岛，算是一个小结，郭婧便不再缠着苏钺继续往下讲了。但今天自己出门没带电脑，这一章怕是要回家之后才能整理出来，而第一章连声音都没录，只能交给苏钺去整理了。 苏钺回了书房给《士兵突击》收尾，郭婧便在客厅里面玩手机，过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就进了书房。 苏老爷子吃够了没文化的苦，从小便对两个儿子的学习要求严厉。苏钺的父亲虽然弃政从商，但幼时老爷子的教养还是影响极大的。所以书房中颇存了一些书籍。郭婧便找了一本感兴趣的，坐在窗前的光影里读了起来。 昨晚苏钺陷入沉睡之前，许三多已经被甘小宁和马小帅接到了高城面前，并被带到了草原上的红三连五班。剩下两集多的剧情，还有半集是在开头就写过的演习场景，苏钺并没花多长时间就收了尾。打下最后一个字，他长长出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也割掉了一截盲肠，还没打麻药。不过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保存了文档，回头看见郭婧正坐在阳光下读书。斜阳暖暖地照下来，安宁娴静，岁月静好。苏钺笑了笑，重新打开了一个文档，打下了“神雕侠侣”四个字。 小区里面的孩子大概正在外面玩耍，不时有单个的鞭炮被点燃，间或一阵阵开心的笑声和一阵阵狗吠声。苏钺忽然听到郭婧说：“我们养条狗吧。” 苏钺便转过头来，正看到郭婧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好啊。”苏钺重新把头转了回去，边打字边说道，“你想养什么样的狗？” 郭婧便兴奋起来，放下手中的书，三步两步跑过来，雀跃着说：“拉布拉多，我想养条拉布拉多犬。” 苏钺点点头，道：“年后这几天花鸟市场应该挺热闹，我们找个时间去看看。” 郭婧便“嗯”了一声。又看了看苏钺正在编辑的文档，正是今天自己在车上的那个故事。看标题栏，叫做“神雕侠侣”。 “咦？神雕侠侣？难道你真想给杨过和郭芙定娃娃亲？” 苏钺笑了笑，有些神秘的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郭婧就翻了个白眼，问道：“《士兵突击》写完了？” 苏钺道：“写完了。”就把那些郭婧没看过的剧情打了出来，递给郭婧看。 郭婧拿着剧本到旁边去了，苏钺继续写自己的《神雕侠侣》。 对于《士兵突击》这部戏，郭婧是很感兴趣的。她很想知道为什么这部戏会经常引起苏钺的情绪失控，对于苏钺曾经在部队中的生活，她非常想要了解。等她看完了，天也快黑了。而苏钺，已经把《神雕侠侣》第三回的内容写了出来。 郭婧要去做饭，阿涛却打了电话过来，说和刘炆有些事情要和苏钺商量。苏钺想了想，便将《士兵突击》整部的剧本存到了一枚U盘中，和郭婧一起到了刘炆的酒店。 刘炆已经找到了帮他们做表演速成培训的老师，说了说名字，郭婧居然也认识。苏钺问了问郭婧的意见，郭婧觉得这个老师就挺不错。苏钺就把那枚U盘递给了阿涛。 “这里面是这部戏的剧本。”苏钺道，“阿涛你的角色叫高城，刘炆的角色叫白铁军。你们自己先看一看剧本，大致做个了解，在学习的时候也好有个侧重。” 阿涛接过U盘，郑重其事地答应了。他把U盘转手给了刘炆，道：“你先拷出来一份，我把这个带走。”刘炆就接过U盘出去了。 阿涛就有些吞吞吐吐的把今天自己向王海齐“泄密”的事情讲了，自己说的那些话半句也没敢隐瞒。 “哥啊，我真是说漏嘴了。我爸的脾气你也知道，那绝对是‘咬定青山不放松’啊。你看这件事儿影响大不大？” 苏钺听了，摆手表示没关系。 “说了就说了，最关键的地方没说就好。另外，哪怕你想瞒着，电视剧开拍的时候也瞒不住。”苏钺喝了口茶，继续道：“你回去跟你爸说一下，这部戏大概在四月开拍，地点很可能会在他那个市。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注意的地方，先让他打个招呼。”苏钺的意思是说，尽管这部戏的场景百分之九十九以上都是部队的营房和训练场，但还是有一两场城区的外景的，可以拿来打个广告什么的。 “啥？”阿涛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说，我这是要羊入虎口了？” 苏钺点点头，笑着道：“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你爸那个市有一块部队的训练场，我以前去过那边，很适合作为外景场地。况且戏是在四月份开拍，北方的气候稍微冷了些。”之所以选择粤省，除了跟阿涛说的这些理由之外，还有些东西苏钺并不准备告诉别人。就像许三多疗伤要去702团，要去草原上的五班，苏钺也觉得自己应该回当时的驻地去看看。当然，特种大队是回不去了，到附近走走，去拍摄这部戏，也算是了结了“北斗”的遗憾。 四个人就在刘炆的酒店里吃了饭，吃完后，苏钺就送郭婧回去。 “对了，《射雕英雄传》已经写完了，要不要出版？”路上，郭婧忽然提出一个问题，“我有个大学同学，他爸好像是在出版社工作，如果想要出版可以找他。” 苏钺想了想，道：“出版倒是不急。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像我那样讲故事，一天一回甚至更少，你会不会每天都保持着想要知道下文的渴望，并和周围的人一起讨论剧情？” “当然会。我每天从你那里听完了就会回去跟我爷爷和爸妈讲，我们也会一起讨论接下来的情节会如何发展。”郭婧道，“你的意思是，连载？” 35 花鸟市场 苏钺点点头，道：“你问问你那个同学，他爸那个出版社有没有通俗文学类的杂志期刊。如果有，并且销量还不错的话，就交给那边好了。我最近要弄两部电视剧，可能没时间，这件事情你来做决定就好。这部作品的原作者可以署我们两个人的名字。毕竟你也废了很大的功夫去整理。” “谁稀罕。”郭婧翻了个白眼，脸上却带着笑容，急不可耐地联系她的那位同学。 到了龙泉山郭宅的时候，郭婧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好了，说好回去就把一小部分作品发给那位同学的父亲，如果那边觉得合适的话，就在初八上班之后去具体谈稿费的问题。 这次苏钺也跟着郭婧进了门。他把《士兵突击》的一整部剧本都带了过来，要交给郭老爷子。 “郭爷爷，我之前说的那个现代军旅题材的作品剧本今天刚刚写完，拿过来跟您看一下。”苏钺便把手中装订好的剧本交给了郭老。 郭老爷子笑着接过来，招呼苏钺坐下，先把剧本放到一边，问道：“《亮剑》已经立项了对吧？” “嗯。”苏钺点了点头，道，“年前审核通过马上就立项了，演员也已经选好了，我专门过去看了看，八一厂那边挺重视这部戏的。等到年后开拍的时候，我也会抽时间去看看。您放心，一定赶在今年70周年庆典前播出。” 郭老满意地点点头，又把《士兵突击》的剧本拿过来，迟疑了一下，才道：“小婧之前说过这个戏，也给我念过一部分。听说，你在写这个戏的时候，受了很大影响，现在没事儿了吧？” “没事儿了。”苏钺严肃地坐直了身体，道：“这部戏昨天晚上算是写完了对我影响最大的一个剧情，我也算是度过了一个难关、斩掉了一个心魔。”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郭老爷子高兴地道。 又聊了几句，苏钺便起身告辞了。 路上，苏钺点燃了一支烟，微笑着小声道：“这……也算是新年新气象了。” 初二，郭婧跟着郭恒辉夫妻去了张兰的娘家，便没过来找苏钺，不过约好了明天去逛花鸟市场。 苏钺的母亲是沪市人，两个舅舅和一个姨妈都不在京城，苏钺也就打了几个电话拜过年就算完事儿了。在家闲着无聊，他就一门心思的写《神雕侠侣》，三顿饭都是煮的速冻水饺——昨天晚上回来的路上买的。 等到这天晚上苏钺休息的时候，已经写到了第二十回。第二天一早起来，依然出去跑了两圈，又煮了一包速冻水饺吃了，边等郭婧边继续。等到了十点钟，郭婧才开门进来。 “你昨天没出去？”郭婧昨晚收到了苏钺发过来的邮件，里面是《神雕侠侣》前二十回的内容。一看这么多东西，就知道这家伙一天什么事儿没干，就光打字了。 “嗯。我姥姥家在沪市。”苏钺解释了一句，然后又有些显摆地道：“现在已经写到二十四回了。” “那你昨天吃的什么？”郭婧便说便往厨房走。 “昨天早上韭菜鸡蛋，中午猪肉虾仁，晚上吃的鲅鱼，今天早上吃了个比较奇怪的，黑椒牛肉。” “咦？你和阿涛他们出去吃的？”郭婧奇怪地问道。不过转头就看见灶台上放着的四个速冻水饺包装袋，最上面一个正写着“黑椒牛肉馅”。 郭婧回头瞪了苏钺一眼，不过马上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钺继续道：“这不错了，最起码是水饺，这不过年嘛。要是平常，也就葱香排骨、小鸡炖蘑菇、鲜虾鱼板、红烧牛肉或者是老坛酸菜了。”见郭婧还没反应过来，就补充了一句：“你喜欢泡哪个？” “哈哈……”郭婧终于明白过来苏钺说的是什么，没好气地打了他一下，道“懒吧你就。” 两个人又说笑了几句，就开车出去了。先去的是刘炆的酒店，刘炆找的表演老师今天就开始给两个人上课了，上课的地点就是刘炆的酒店。他把一间客房清理了出来，又用一天的时间按照练功房的布置整理了一番。毕竟是郭婧认识的老师，就过去打个招呼。苏钺也正好去跟人家交流一下两个人接下来要扮演的角色，这样在教学中也好有个侧重。 这位老师叫庞海，是人艺的老演员了，现在还担任着北影等艺术院校的名誉讲师。现在年纪大了，退休在家，子女都在外地，老人过年觉得冷清，一听说有这事儿，兴冲冲地就来了。 苏钺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位胖乎乎的老师真不错。因为是速成，庞海便没有采取按部就班的教学方式，而是根据刘炆给他的剧本一点一点和两人揣摩，每一个场景、每一句台词，都理解的深刻到位。其间还穿插讲解了很多基础性的东西。 苏钺在旁边大量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抽空问道：“庞老师，您现在身体怎么样？” 庞海笑着道：“比不得从前了，但还算不错，大毛病是没有的。毕竟我现在还保持着早上练早功的习惯。” 苏钺便道：“那个剧本您也看过了，团长这个角色您来怎么样？” “我来？”庞海便眯起眼睛打量了苏钺两眼，他原本以为是郭婧的朋友跟着过来玩的，没想到竟说出这句话来。 “是这样，庞老师，这部戏的编剧就是我。”苏钺解释道，“而且，我还准备做导演来导这部戏。” “哦。”庞海似乎有些惊讶，想了一想，才道：“苏先生之前是做什么的？” “我是个退伍军人。”苏钺道。 “怪不得。”庞海道，“但是导演这个活，苏先生以前接触过没有？可不像常人想象的那么简单啊。” “我知道。”苏钺很想告诉他，别说电视剧了，电影自己都拍过，虽然没干过导演，但也不是白丁。“但这部戏对我而言意义重大，我不敢交给别人。” 庞海点点头，又沉思了一会儿，终于抬头道：“我答应你了。” 苏钺非常高兴，有这么一位老演员加盟，不仅仅是解决了一个角色的问题，还对将来的整个戏的拍摄大有好处。 “这样咱就算是自己人了。要是有什么困难，你就说。”庞海非常豪爽地道。 “还真有。”苏钺赶紧说，“我倒是定了几个年轻演员，群演也不成问题，可以找部队帮忙解决，但还有几个角色比较不好找，你像许百顺、村长这样的角色。” “这个简单。”庞海道，“这两个角色戏份很少，我去人艺给你弄两个老伙计过来。哈哈。” “那就太谢谢庞老师了。”苏钺赶紧道谢。 两人出了酒店，就去了花鸟市场。本来买狗应该是去宠物市场的，但年后这几天那边不营业，好在花鸟市场这边也是有宠物店的，两人就找地儿停了车，相携进了花鸟市场。 年后大家都不上班，出来逛的人挺多，花鸟市场里面非常热闹，笼子里的八哥鹦鹉百灵一声声的啼叫，婉转而悠扬。两人进了几家宠物店，但没找到合眼缘的小狗。 不过出来转转也挺好，两人也不着急，就这么慢慢走慢慢看。郭婧对于这些小动物非常感兴趣，但一听人家说的那些需要注意的事情，就觉得太复杂了。 在市场的尽头，郭婧终于碰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个中年人抽着烟蹲在路边，旁边坐着一只大狗，狗的前面放着一个篮子，里面正趴着一只肥嘟嘟的米色小狗。 “呀，真可爱。”郭婧凑过去看了看，对苏钺道。 苏钺也看了看里面的小狗，是挺可爱的。 “两位想买狗？”中年人扔掉手里的烟头，道，“这是我自家的狗下的崽，家里已经有三条狗了，实在是养不下，才拿出来的。”那人抬起头来，苏钺才看到，他留着挺好玩的的一撇胡子。 苏钺就指了指旁边那条大狗，道：“它的孩子？”那条大狗是条米白色的拉布拉多犬。 “嗯。”那人点点头，叹了口气，道：“今天我拎着篮子出门，本不想带着它的。它死活要跟着，似乎知道我是要去干什么。” “我们把它买下来好不好？”郭婧看着苏钺道。 苏钺把小狗从篮子里抱出来，逗弄了两下。小狗挣扎了两下，很有劲儿，见挣不开，就冲着苏钺叫起来，声音幼嫩，惹人怜爱。 “挺不错。”苏钺道，“多少钱？” “你要是真想要，给五百就成。要是到宠物市场，这样的狗得一两千块，这一窝有三条，前两条都是这个价。不过咱可说好了，带回去就好好养，我给你个电话，你要是不想养，还是还给我，我这人见不得狗被糟蹋。”那人道。 “你放心吧，我们肯定好好养。”郭婧拿出钱包给了钱，苏钺依旧把小狗放进了篮子里。那条大狗凑过来舔了舔小狗，嘴里呜呜叫着，好像是在交代着什么。 36 一条叫船长的狗 那人没先接钱，而是从身后拿过一个纸箱来。“小狗现在断奶了，这两个月得照顾的精心点儿。在家吃的什么东西，我列了个单子，怎么做也写在上面了。我带过来一些狗粮饼干奶粉什么的，你们带回去继续给它吃，猛然一换口味，我怕它吃不惯。还有几件玩具，我给这三条小狗各分了一件，都在里面。之前打了几次疫苗，时间、种类和注射地点都有记录，还需要打什么、什么时候打，我也写清楚了，你们别忘了就行。我的电话也在里面，有什么问题也能给我联系。” 苏钺就把箱子接过来，郭婧则拎起了那个篮子。那人还有些不放心，跟两人嘱咐了好久。那条大狗也人立起来，扒着篮子往里面看。 郭婧赶紧把篮子放下来，让大狗能够到小狗。看着一大一小两条狗“交流”了很久，郭婧才和苏钺出了花鸟市场。 上了车，郭婧迫不及待地把小狗从篮子里抱了出来，就放在自己腿上。苏钺把那个纸箱放在后备箱里面，坐到了驾驶席上。 “我们给小狗取个名字吧？”郭婧道。 “你这么喜欢它，叫黄蓉好了。”苏钺笑着道。 “去你的！”郭婧白了他一眼，“说认真的呢，你这么有才，给它取个名字。” “嗯……”苏钺就认真的想了想，似乎另一个世界上的超人家里就养着一条拉布拉多，不过DC漫画是1934年成立的，这个世界并没有这个角色。“不如叫Superman吧？” “Superman？超级人？这是什么名字？况且还是一条狗！”郭婧没好气地道。 “JackSparrow？”苏钺忽然想起了刚才那个中年人的胡子。 “太奇怪了。”郭婧道。 “Captain？”苏钺这次换了个说法。 “你和英语叫上劲了是吧？” “船长。不改了，要不你取。” “那不还是Captain？不过算了，就叫船长吧，挺好听的，比大胖肥仔什么的强多了。”郭婧觉得有些差强人意，不过她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来。低头捧着小狗的两天前腿抱起来，看着小狗的眼睛碎碎念道：“船长，你以后就叫船长了知不知道？船长你要乖乖的噢，以后要听话，不许淘气知不知道……” 苏钺笑着发动了汽车，往自己家驶去。 家里多了一个成员，苏钺也没觉出什么不同来，大概这些天照顾小狗的都是郭婧的缘故。 郭婧对这条小狗非常上心，不仅那个中年人留下的注意事项倒背如流，还在网上找了不少拉布拉多犬的饲养资料。每天一早就来，给小狗喂食，抱着小狗说话，教小狗在指定的地方大小便。如果不是年后这几天装修队不干活，苏钺家一楼卫生间的坐便器就已经改成蹲位了。 那只叫船长的小狗也非常聪明，只要郭婧一来，就围着郭婧乱转。但郭婧晚上走了，它就趴在自己的垫子上一动不动。苏钺自己逗了几次，那狗也就翻个身打个滚，傲娇的很。 趁着这几天没事儿，苏钺一口气把《神雕侠侣》赶了出来。郭婧忙着照顾小狗，也就趁苏钺空闲的功夫听他说上一两回，根本没时间看。还是等苏钺把整个故事都写完了，才给她讲完，自然也不需要她去整理，苏钺便开玩笑的说，等这部作品出版的时候，就不让郭婧署名了。 两个人也讨论过里面的剧情。郭婧觉得这个《神雕侠侣》要比《射雕英雄传》好看，苏钺觉得这可能是查老先生当年写这部作品的时候是抱着怀念梦中情人的心态写的，而情情爱爱的东西本身就是女生的最爱。没看郭大小姐听到苏钺讲到杨过跑到山顶追赶落日的时候都哭了？ 转眼便到了初六。这天下午，两人正在小区里遛狗，各自接到了一个电话。 给苏钺打电话的是八一厂的方绪磊，告诉他，《亮剑》明天开机，拍摄的地点是在八一厂在秦省的一处影视基地。苏钺问明白了地方，说好这几天就会过去看看。苏钺也说了有两个演员，到时候送到剧组去学习一下，方绪磊也答应了。 给郭婧打电话的是她的那位同学的父亲，告诉她明天出版社正式上班，约好明天让她过去谈合同。郭婧征得苏钺的意见，也同意了。 第二天苏钺便启程前往秦省，与他同行的是八一厂一位叫做牛怀东的工作人员，将担任《亮剑》的剧务。下了飞机，就接到了郭婧的电话，她刚到出版社楼下，想要问问苏钺还有什么东西要交代。 苏钺想了想，告诉郭婧，还是把《射雕》里面那个叫尹志平的小道士改成甄志丙吧。毕竟这个人物在这个世界也是真实存在的，否则万一等《神雕》亮相，引起道教不满就不太好说了。 郭婧也是清楚苏钺的疑虑，就答应了，不过是改一个名字，不涉及其他情节，她就能处理。 两人说了几句，就上了剧组派过来的车，往片场赶去。 《亮剑》的主要片场设在秦省的一个县，黄土高原的地貌，特意搭建的旧屋，在晚冬的天气中很有些年代感。苏钺在剧组人员的陪同下大体看了看，包括几个战场的取景点和团部、指挥部等场景，觉得非常满意。 因为知道苏钺一早就会过来，张家岗特意等着苏越到了才开始举行开机仪式。以前苏钺在另一个世界的新闻上看到过国内剧组的开机仪式场景，现在亲身体验了一下，觉得和拜神差不多。苏钺作为编剧在制片人方绪磊和导演张家岗之后上了三炷香，又和孙海鹏等几个演员交流了几句。然后看了今天拍的两场戏，就自己跑去了县城玩了。 他打算在这边待上四五天，把各种场景的戏都看一遍，一方面是要看看张家岗是不是真的在按照自己的剧本设计来拍，另一方面也是学习一下国内剧组的运作方式。 在县城找了一家宾馆，又找了个租车行租了一辆车方便使用，就到自己房间休息去了。为了赶飞机，今天早上四点就起来了，又坐了两个多小时的飞机和一个多小时的汽车，还真感觉有些累了。 京城。郭婧挂掉了苏钺的电话，进了京城文艺出版社的大门。之前打听过一些小说连载和出版的事情，对于《射雕》这个故事又极有信心，她觉得一定能帮苏钺搞定这件事儿。 陈天骄就是郭婧那位同学的父亲，在京城文艺出版社担任责任编辑。作为京城大学中文系毕业的高材生，他对于现在的工作其实并不太满意。并不是因为待遇的问题，实际上，不管是岗位还是待遇，京城文艺出版社都给了符合陈天骄能力的东西。但既然名为“天骄”，又是国内顶尖大学的顶级专业出来的博士，他不喜欢的是现在出版社的定位。在他看来，只有精英文学才能算得上“作品”，而所谓的“通俗文学”，只能算是游戏之作。或许某些作品中确实体现出了某些所谓的“思想”，但这并不是自己所追求的东西。无奈。精英文学之所以称之为精英文学，就是因为只有社会上的极少数精英才能深入和体会里面包含的东西。既然市场不大，作为盈利机构的出版社也只能顺应市场的口味，去搞读者文学了。 本来自己的女儿告诉自己，有一个同学想要在京城文艺出版社出版一部作品的时候，他觉得现在的年轻人根本不知道轻重，看不到“文学”这两个字所承托的巨大重量。原本想一言回绝的，不过对方已经发了一部分东西过来，抱着批评指正的态度，他就看了两眼。结果一看就觉得傻眼了。 《射雕英雄传》这个名字一看就是通俗文学，但这种语言的运用风格无疑表明这位作者具有极强的文学素养。他扪心自问，即使以他的教育背景和工作经验，也写不出这样平实而厚重的语言来。至于内容，宏达历史背景下的恩怨情仇，这种题材近几年倒是越来越多，但能济得上这部作品的，陈天骄并不记得有。只可惜，郭婧就给他发了十回的内容，他一口气看完，就催着女儿跟人家要接下来的东西，可是人家——不给了。想要，等谈完出版的事情之后再说。 好不容易等到年后上班，他提前一天就联系了那个名字也叫做郭婧的女子，约好今天一早就过来谈这件事情。自己早上八点就来了，人家却压着出版社九点上班的时间点才到。在等待的这一段时间内，他忽然觉得，之前对于通俗文学的偏见实在是有些无理取闹。 被助理领进办公室的是一位极为漂亮的年轻女子。尽管在电话联系时也惊叹过对方的声音的年轻和悦耳，但当他看到真人的时候，还是觉得固有的思维再一次被冲击了。毕竟所谓的“才貌双全”只是存在于历史和故事之中。 37 天真的小女孩给人挖坑 两人寒暄了几句，郭婧就先开口谈起了《射雕英雄传》这部作品。 “陈老师觉得我送过来的这部作品怎么样？”郭婧笑着问道。 陈天骄喝了一口茶，才道：“很不错，也很符合现在我们出版社的定位。” “那陈老师是同意在贵社出版这部作品了？”郭婧惊喜地问。 似乎是个没经验的新人。陈天骄看着郭婧的表现下了一个结论。那么作为出版社的一员，就要为出版社尽可能的争取利益了。 他又喝了一口茶，道：“出版没问题。但郭女士是个新人，恐怕作品并不太为市场所接受。你是我女儿的同学，我也不和你讲虚的，为了保证郭女士的作品不受太大损失，我们出版社可以买断这部作品。” “买断？”郭婧诧异的反问了一句，便笑了起来，“陈老师所说的买断，是指什么意思？” “买断是我们出版社和作者之间的一种合作方式。对于新人作者来讲，因为作品可能不能保证销量，所以出版社为了保证作者的利益，一次性支付作者一笔资金，买下这部作品的所有权益。对于新人作者来讲，这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模式。” “陈老师一定是在开玩笑。”郭婧笑着道，“首先，我要纠正一点，我并不是这部作品的原作者，作者是我的朋友，他最近有事儿，没时间过来谈这个事情，就委托我找了你的关系。当然，你放心，我对这部作品出版的事情拥有全权处理的资格。其次，尽管这部作品的作者是个新人，我也不可能同意你提出的这种买断的方式。这部作品到底能不能获得读者的认可，你知道，我也知道。至于这部作品能够取得多大的销量，我想你应该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我来找你，是因为你是我朋友的父亲。而京城乃至全国，也并非只有京城文艺这一家出版社。”郭婧收起彬彬有礼的姿态，把一个世家后辈的面貌拿了出来。 陈天骄被郭靖突然展现出来的态度弄得一惊。女儿到时跟他说过，尽管这个郭靖在大学的时候和她交好，但郭婧的家世她并不清楚，郭婧也从不谈这件事。而现在看，这个年轻的女子可并不好糊弄。最重要的是，郭婧并没问自己准备出多少钱把这部作品买断下来，这说明，自己弄得这点儿猫腻人家一清二楚。 “那郭女士觉得我们之间应该采取什么样的合作方式呢？”陈天骄不动声色的把皮球踢给了郭婧。 “首先，我们并不想将整部作品集中出版，而是想要采用连载的方式，在贵社《传奇故事》这本杂志上进行连载，每期一回。第二，连载期间，我们要求按照贵社最高的稿酬标准，每千字300元。”郭婧便把自己考虑的东西讲了出来，但集中出版的问题，郭婧并没有说，她对于陈天骄这个家伙之前的态度很不满意。 “连载？”陈天桥眯着眼睛问道。 “没错，连载！”郭婧点了点头，“你也说了，我们是新人作者，只能采用这种方式扩大读者范围。” “连载没问题。”陈天桥道，“但稿酬的要求我不能答应。我只能按照新人作品的标准，每千字80元，否则我们对老作者无法交代。” 郭婧想了想，其实对于这么一点儿稿费，苏钺应该是不在乎的，不过自己要是真答应了，苏钺估计还是会笑自己傻。忽然她想起苏钺以前讲过的一个方式。 “要不这样吧。”郭婧道，“《射雕英雄传》一共四十回，如果每期一回连载，可以连载四十期。按照《传奇故事》连载《射雕英雄传》之前的最高销量作为标准，以该杂志销量的平均上涨率来预测未来四十期的销量。连载后，实际销量每比预测销量提升百分之二十，稿费翻一倍，不足百分之二十不计入计算范围。基本稿费就按照你说的标准。同时，这期间这部作品只作为《传奇故事》的连载内容，贵社在没有得到我方许可的情况下，不得挪作他用。” 陈天骄眯了眯眼，难道面前这个小女娃对于这部作品有这么大的信心？要知道，一本成熟的杂志销量每提高百分之五都是巨大的成绩了。 “那如何确定杂志的销量提高是因为连载《射雕英雄传》的原因呢？”陈天骄又提出一个问题。 “这个简单。”郭婧道，“贵社不是也会不时搞一搞读者调查什么的吗？” 陈天骄就点了点头。他觉得，即使是这部小说真的不错，也根本不可能达到连载期间销量上涨百分之二十的程度。况且，郭婧还加上了用平均上涨率计算预期销量来做对比的要求。那自己就是用最低的稿酬标准拿下了一部非常优秀的作品。哪怕连载期间真的因为这部作品的原因，将销量提升了百分之二十，160元的稿费也不过是自己心理预期的价格，也就最后几期能达到，况且还大幅度提升了杂志销量，自己和出版社完全是赚翻了。新年的第一项工作就取得了开门红，让陈天骄非常高兴。 “那我们是不是提前谈一下集中出版的事情？”陈天骄笑着问。 “这个不急。”郭婧抿嘴笑了笑，“等连载快结束了的时候再谈也不迟。”至于会不会再跟京城出版社谈这个问题，那就再说了。 双方现场确定了几个基本的数据，明确写在合同上。郭婧代替苏钺在拟定的合同上签了字，和陈天骄握手互道“合作愉快”后，就出了出版社的大门。 看着郭婧离开，陈天骄志得意满地点了一根烟，笑着自言自语道：“真是个天真的小女孩儿。”抽完烟，就带着《射雕英雄传》的稿子和合同一起去了主编办公室。他要尽快把这个好消息跟人分享一下。 郭婧出了出版社的门，就给苏钺打了个电话。 苏钺正躺在宾馆的床上玩手机，听完郭婧跟陈天骄签订的合同之后，忍不住笑道：“你就这么挖坑把你同学的老爸埋了？” “谁让他一副老狐狸的模样？”郭婧嗔道，“你这么说，是觉得我签的这个合同是赚了？” “当然赚了。他还不如答应最高的稿酬标准呢。”苏钺笑着道。开玩笑，金庸的武侠小说是什么存在？另一个世界上的金庸先生就是靠着自己在《明报》上连载自己的作品，才让《明报》这份小报纸在港区这样更新换代节奏极快的地方站稳了脚跟，并成为自己离开前港区最有影响力的报刊之一的。 郭婧在另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笑着道：“我还怕被人骗了，当时还想给你打电话来着。” “挺好，让我去谈，估计也谈不下这样好的条件来。”苏钺笑着说，“你就等着那个老狐狸将来找你哭吧。”按照苏钺的估计，《传奇故事》是每月三刊，每期定价十二元，一个月三十多块钱，就连大多数的初中生都能负担得起。四十期连载下来，销量翻一倍应该是不成问题的。那按照郭婧签的合同，自己最后几期能拿到2560元每千字的稿费。哪怕是到了最后一期才拿到这样高标准的稿费，那个陈天骄也会哭得死去活来——一个字就两块多钱，那帮给杂志社供稿的老作者不打死陈天骄才怪。不过想来到时候对方肯定会要求重新制定合同的，那也没关系，就算是敲打敲打这家眼高于顶的出版社。 两个人又谈笑了几句，郭婧急着回家给船长做饭，就挂掉了电话，还嘱咐苏钺在外面好好吃饭。 苏钺出去吃了个午饭，就开着租来的车去了片场。下午要拍《亮剑》最开始的那段炮击坂田信哲的战斗戏，苏钺肯定要去看看。 苏钺到的时候，布景已经完成，苏钺也没去打扰张家岗，找了一个摄像机拍不到的角落，看着这场戏拍摄。 首先拍摄了几个冲锋、战斗的镜头。八一厂对于这种戏说得上是手到擒来，而扮演普通战士的也是八一厂找来的部队军人，几个镜头很快就拍完了。而后就开始拍摄人物之间的对话。 苏钺觉得有些奇怪。一般来讲，尽管影视剧拍摄的时候并不是按照剧本的进程来拍的，但同一个布景下，总是要讲究个效率的。就像现在，拍完了冲锋的戏份，群众演员还得回到“阵地上”，这就不太合理了。 不过再看下一个镜头，苏钺就明白了。 李启超，饰演李云龙的那个演员，暂时还适应不了李云龙那种动辄骂娘的说话方式，和张大彪的一段对话用了好几条才勉强搞定。张家岗给这个镜头打板之后，苏钺就凑到了监视器前，让张家岗把最后拍的这个镜头给他重新看一遍。 看完之后，苏钺摇了摇头，他还是不太满意。 张家岗看苏钺摇头，就无奈地道：“苏老师，我知道这一段可能不太完美，但几个演员暂时还抓不到那种感觉，毕竟他们也没见过这样的八路军将领。我也没办法，只能把几条镜头到时候拼一下，让演员在接下来的戏份中慢慢找感觉。” 38 说戏 “不行！”苏钺坚定地道，“这场戏，是整部电视剧的开场，李云龙这个人物能不能一把抓住人心，靠的就是这场戏。所以坚决不能糊弄！” “那……要不先不拍这一场了？”方绪磊在旁边开口道。 “也不行啊，要是开拍之前还没问题，现在忽然要换场景，会给演员很大的压力。而且我们也没那么多的时间耽误，换场景，今天下午就没法搞了。” “先停一下吧。”苏钺挠着下巴道，“把几个演员叫过来，凑一块研究一下。” 张家岗就操起旁边的喇叭，喊道：“原地休息半小时。”又让助理把李启超等几个演员叫了过来。 时间紧迫，苏钺也没客气，就站在几个人面前开门见山地说道：“这场戏，拍的不是很好。” 几个演员互相看了看，都没说话。苏钺左右看看，张家岗叫过来的几个人，除了扮演李云龙的李启超，还有孔捷、丁伟、楚云飞、张大彪的扮演者。孔捷和丁伟没上妆。 苏钺便对李启超道：“李老师，那天试镜的时候，我觉得您的表现还挺好的，怎么一到拍摄，就没那种舍我其谁的感觉了呢？” 李启超张了张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苏老师，不瞒你说，那天你给我的那一段台词，我以为是这个角色在特定的场景下才会那么说话的。没想到拿到完整的剧本一看，居然整部戏都是那样。说实话，我是真没见过这样的八路军将领，所以心里面……有些……有些不舒坦。” 苏钺想了想，问道：“你觉得，这样写是给老革命抹黑？” “这倒不是！”李启超慌忙摇手，“我就是觉得吧，这样写，不太……不太合适。” 苏钺笑了笑，道：“李老师是辽省人吧？之前还在钢铁厂干过几天？” 李启超道：“对啊，我毕业之后接的父亲的班，去的钢铁厂，也没干几天。” “哦。”苏钺就点点头，道，“您父亲在做钢铁工人前是干什么的？” “他解放前是军工厂的工人。”李启超道。 苏钺笑了笑，接着问：“您小的时候注意过您父亲说话吗？” 李启超一愣，忽然想起自己的父亲粗糙的大手打在自己屁股上的感觉。似乎当时……他就不说话了。 “还有啊。”苏钺笑着道，“看看现在我们拍戏用的道具。”他指了指周围这帮战士手里面的长枪大刀，把一个坐在旁边休息的群演交过来，问道：“你们部队，现在用的是什么武器？” 那个战士有些犹豫，看了看自己的班长，见对方点头，才道：“我们不算甲种部队，甚至算不上战斗部队，所以武器也就是列装的普通步枪，一个月有一次实弹打靶的机会。” “载弹量多少？”苏钺接着问。 “25发。” 苏钺点点头，又问：“你现在手里的这个东西——”他指了指战士手中拿的道具枪，“——觉得怎么样？” “这玩意儿？”那个战士不知道怎么说了。 苏钺点点头，让他回去了。 “你们看。我们拍戏用的道具，是根据那个历史时期军队的武装还原的。我们现在的战士对它的评价是个‘玩意儿’，那看到好东西是不是想要抢？压抑久了会不会骂娘？”苏钺对着几人问道。 “还有啊，不要觉得这些角色就是靠着一腔血勇的草莽之徒。看看这场戏，坂田联队算得上日军精锐了吧？”苏钺慢慢道，“可是呢，打了半天了，直到死了，连对面部队的指挥官是谁都没弄明白。咱们呢？李云龙让张大彪去抓个舌头问问对面是哪支部队，可是张大彪根本没用去抓舌头，立即就回答了这个问题。这说明了什么？对于战前情报的收集，装备落后的八路军是不是比日军精锐做得更好？还有，李云龙对柱子说的那些话，算不算恩威并施？是不是一个合格的指挥员应该具有的素质？李云龙对张大彪说进攻，张大彪是怎么回答的？‘现在是对方在进攻’。李云龙又是怎么说的？张大彪执行任务了吗？这支部队有执行力吗？能令行禁止吗？有战斗力吗？难道仅仅是逞匹夫之勇？还有柱子，算是个小人物，可是呢，在该说的时候，哪怕对方是团长，也敢据理力争。李云龙除了骂了他一句之外，说别的了吗？面对敌众我寡的态势，新一团的战士有说要跑的吗？面对装备精良的敌人，一味地固守阵地，等着挨打，能完成任务吗？一炮干掉了敌人的指挥系统，算不算‘集中优势火力优先打击敌人重点部位’？是不是在这种形势下必须采取的战争策略？……” 苏钺循循善诱，把后世一些企业管理者根据这场戏总结出来的一些管理经验都拿了出来，听得对面几人都连连点头。方绪磊和张家岗也很意外，觉得似乎《亮剑》这部戏里面的细节，自己好像还是忽略了不少。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了，重新开始拍摄李云龙和张大彪的对话。经过苏钺一解释，李启超才知道自己完全误解了这部作品。他原本以为，这部作品是完全放大了草根出生的八路军将士身上某些不好的言行习惯，以此来哗众取宠。可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饰演的这个角色，比以往扮演过的所有相似角色更真实、更有血肉，也更加智慧、更有魅力。 这次就顺利多了。李启超把自己丰富的表演经验发挥得淋漓尽致，扮演张大彪、王承柱这几个角色的演员也发挥的很好。这个场景没用多长时间就过了。 在剧组吃了个盒饭，又看了一场山本一木夜袭孔捷独立团的戏，苏钺就回了县城。 京城文艺出版社。陈天骄在下班前审定了月末版《传奇故事》的样刊，让人抓紧时间送去印刷厂，就兴致勃勃的开始在网上下围棋。署名苏钺的《射雕英雄传》在这一期杂志上就开始连载。想想上午自己签订的那份对出版社很有“油水”合同，再想想中午社长对自己的表扬，陈天骄嘴角都扬了起来。尽管今天战绩不佳，但他依然心情很好。 《传奇故事》一月三刊，春节后这几天刚好是二月月末版出版上市的日子。作为一个贴近大众的老牌期刊，《传奇故事》有很大的读者群体。尽管随着网络时代的兴起，纸质媒体日渐式微，但《传奇故事》依然保持着每期20万的发行量。两天之后，这些带着淡淡油墨香味的杂志将从印刷厂送到全国各地的书店、书报亭以及读者手中。 杨传宁是今年经贸大学的新生，京城人。从小时候起，家里面就一摞一摞的《传奇故事》。杨传宁的父亲是北京一家汽车行的老板，据他所说，自己当年赚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就拿出三毛钱来买了一本《传奇故事》。如今这本杂志的售价已经提高到了十二元，老杨也从机械厂的一名小技工成为了一家汽车行的经营者，但这种热爱仍然没有消退。 杨传宁小的时候还挺喜欢看这本杂志，现在就觉得没意思了。要不就是历史故事，要不就是神话传说，要不就是家长里短。那些作者也基本上都是老人了，写了这么些年，也没什么新的东西写了。不过老爸吩咐了，今天是《传奇故事》月末版发行的的日子，他忙着搞店里的促销活动，走不开。正好儿子放假在家，就让儿子到街上去买。 杨传宁倒是跟他父亲提过到邮局订阅的事儿。不过按照老杨所说，在家等着书被送到手里，和去书报亭买，完全是两种感觉。你可能在书报亭碰到和你同样喜好的人，两个陌生人交流一下，挺有意思。 杨传宁晃晃悠悠地到了离自己家最近的一个书报亭，无精打采地跟老板说道：“给我来一本《传奇故事》。” 老板坐在门里边，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得正起劲儿，随便晃了晃手，道：“那儿挂着呢，自己拿。十二块钱，放桌上就行了。” 杨传宁就自己拿了一本下来，又把钱放到门口的一张小桌上，转头发现老板手里面的书正是自己手中拿的《传奇故事》。 “回家得跟老爸说说，这家书报亭的老板就是他的同好。”杨传宁暗暗想着，转身又晃晃悠悠走了。 也许和杨传宁一样买到这本杂志的人并没有意识到手中的这本杂志将真的成为“传奇”。仅仅一年之后，连载了《射雕英雄传》第一回、发行量也是连载期间最小的2015年2月月末版《传奇故事》的价值被炒到了五位数。 而这一切，这群幸运的人还没注意到。而当这一期杂志的价值被拔高之后，拥有这些本书的人却很少有人选择交易。一方面，这个时候来买《传奇故事》的，都是这本杂志的拥趸，如今无意间发现了其中更加闪亮的瑰宝自然喜爱有加，不会轻易割让；另一方面，20万册的发行量看似巨大，实际上以将来《射雕》的粉丝群体来讲，依然是微乎其微，再加上遗失的、破损的，传世量就更少了；第三点，当许多人看到里面的《射雕英雄传》这个故事之后，就把其它的内容抛到了一旁，将杂志割裂重新装订，以得到“合订本”《射雕英雄传》的人不在少数。 39 一只红眼睛的兔子 暗涌就沉浸在平静的表面下。京城文艺出版社也就稍微奇怪网上留言或者打电话过来的读者为什么都在打听一个叫“苏钺”的新人作者。 苏钺在秦省多待了几天，一直在剧组过了元宵节，才搭飞机回了京城。期间，从老家赶回来的孙海鹏被苏钺弄进了和八一厂有合作关系的部队，让他去体验新兵连的生活。 方绪磊和苏钺一起回的京城。毕竟方绪磊这个《亮剑》制片人仅仅是个挂名，体现一下八一厂对这部电视剧的重视而已。作为八一厂的厂长，经常在外面也不是个事儿。 飞机上，苏钺跟他讨论了自己拍摄《士兵突击》的可能性。 现在的方绪磊可不敢把苏钺简单看待了。抛掉苏钺从来没提过的背景不提，淡淡他在《亮剑》中表现出的才华就让方绪磊不敢小看。 “既然苏老师想要自己拍摄电视剧，我们八一厂当然会提供一切的支持。”方绪磊笑着道，“不过之前我也跟您说过，军旅题材的东西不好搞，弄不好就会出事儿。所以苏老师还是谨慎一些。” 苏钺点点头，却道：“这部戏和《亮剑》不一样。《亮剑》这样的抗日题材，新颖一些，但毕竟不是前所未有的东西。但我刚弄出来的《士兵突击》和以前的东西很不一样。所以我不敢交给别人来拍。至于方厂长的顾虑，我也明白。等回了京城，我看看能不能把总政或者总参拉进来。如果有机会的话，教育部、文化部、共青团中央可能也会参与进来。但这剧只能挂靠在八一厂的名下，毕竟我没有渠道，某些东西也需要八一厂协调。” “这个没问题！”方绪磊拍着胸脯保证道。开什么玩笑，《亮剑》就已经玩的够大了，这位爷还准备玩的更大一些。如果真的像苏钺所说，这些部门都会参与进来，别说苏钺要求把这部戏挂在八一厂名下了，就是不要求，方绪磊也会哭着喊着求对方挂靠在自己名下。不就是提供一些人员设备吗？小意思。 两人就讨论了一下《士兵突击》的剧情，苏钺向方绪磊简单介绍了这部戏的梗概，并说明了一些细节和自己想要表达的思想。 方绪磊听得津津有味。他是八一厂的厂长，其实是部队编制。但由于一直在从事文职宣传工作，其实对于一线部队并不十分了解。如今听苏钺讲起来，也觉得这部戏很有看头。 “哼，咱们国家的兵哪有那么厉害？” 两个人正说得起劲儿，忽然旁边一个声音传了过来。两人转头看过去，一个二十多岁的小青年正有些鄙夷的看着两人。 “你们啊，都被国内的宣传给骗了。解放军会什么？站得直走得齐，都没用！上了战场有用吗？你就说说人家美军的海军陆战队和三角洲部队，你看人家那装备……” 年轻人一点都没为自己偷听并打断别人谈话的行为感到抱歉，反而叽叽呱呱说起来没完。 “还有啊，别说什么军队了，你就说国内的人过得什么样的日子啊？你看看人家老美……” 那人说起来就没完了，反正翻来覆去就是“国外的月亮比较圆”那些话。批评完了国内的军事力量，又开始批评经济发展、科技发展，然后又开始说起政治体制。说来说去就是那么一个意思：“咱们国家，永远别想追上人家欧美！资本主义就是比社会主义好！”周围的乘客都看着这个洋洋得意的年轻人，面露鄙夷之色。 苏钺的怒火“腾”地就起来了。另一个世界，他是吃尽了苦头的留学生，这个世界，他是浴血奋战的“北斗”。如果他保护的人里面有这样的畜生，肯定是先打一顿再说。 方绪磊赶紧拉住了苏钺。那人被苏钺冲天的火气一吓，悻悻地闭了嘴，最后还小声嘀咕道：“牛什么呀？一看就是个土包子。” 苏钺怒极反笑。他很想告诉这个家伙，自己在那个“月亮比较圆”的地方待过很长时间。也很想告诉他，自己跟他口中那帮装备很牛的陆战队较量过，未尝败绩。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仅仅骂了一句：“他妈的带路党。” 苏钺的声音很大，半个机舱都听见了。这帮乘客就笑了起来，还有人喊道：“好，就是他妈的带路党！” 那人缩了缩脖子，闭上眼睛装没听见。 因为到京城的时候是夜里，苏钺告诉郭婧今天回来，而是上了八一厂过来接方绪磊的车。车上，苏钺仍有些愤愤不乐。方绪磊便笑着开解道：“算了，那个年代都有这样的人。你不都说了吗？就是个带路党。况且，这样的人毕竟还是少数，你看那不是一整机舱的人都在骂他么？”叹了口气，又道：“说来说去，还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宣传没跟上。就拿我们八一厂来说吧，现在拍的这些东西，有几个年轻人会去看？又能有多少人能记住先辈的付出和鲜血？” 苏钺下意识的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个东西来，便问道：“现在的年轻人，看漫画的多不多？” “多！”方绪磊点头道，“不过读者群多的作品基本上都是外来的，这也是为什么我说我们工作没做到位的原因。” “呵呵。”苏钺笑了笑，“那就好。” 方绪磊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对了，老方，你知不知道现在的这些漫画都是以什么途径传播的？你认不认识相关的熟人？”苏钺转头问道。 “这个嘛……现在基本上都是网站了。不过和以前纸质的漫画书一样，大多数都是盗版的，没有人家的授权。翻译也基本上都是国内的爱好者自己搞的。” “国内作者的作品也是盗版？”苏钺奇怪地问。 “嗨，国内还有几个专门的漫画从业者啊？只能算是业余爱好，大部分是美工类的工作人员，出于自己的兴趣，闲了就画两格，用自己的微博发。”方绪磊道。 苏钺点了点头，拿出自己的手机登了微博，搜索了几个还算是小有名气的漫画作者，发现方绪磊说的果然没错，这些人的认证基本上都是“XX网站美工”这类的信息，只有一个人的备注上写着：“无业游民，专业漫画创作者。”他重点看了看这个人在微博上发的作品，以他曾经专业动漫制作的经验来看，画工还说得过去，就是故事情节的设计有些平淡。 方绪磊把他送回家，就离开了。苏钺自己打开门，船长从自己的窝里面跑出来看了看他，见是认识的，就又一声不吭地回去了。 苏钺却听到楼上传来响动。他心中一惊，抬眼往楼梯方向看去。 “谁呀？苏钺？你回来啦？”传来的却是郭婧的声音。 苏钺看了看时间，都半夜了，郭婧怎么还没走？ 果然是郭婧，不过，为什么她会穿着睡衣出现在自己家？ 郭婧大概正在睡觉，有些迷迷糊糊的就走了下来。看到苏钺正打量她的衣服，才忽然反应过来。 “我……这两天你不在家，我爷爷那边也不方便养狗，我是过来照顾船长的。”郭婧红着脸解释道。见苏钺没说话，就又道：“我……我是睡在你卧室旁边的那个房间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不可闻。 “呵呵。”苏钺笑了笑，道：“天晚了，上去睡觉吧。” “哦。”郭婧低着头答应了一声，转过身去想往上走，又转了回来，道：“你吃饭了没？我给你煮碗面吃吧。” 苏钺摇摇头道：“不用了，我上飞机前在机场吃过了。” “嗯。”郭婧就低着头上楼去了。 苏钺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果然发现自家一楼的坐便器已经变成蹲位了。他走到船长趴的地方，揉了揉它的脑袋，笑着道：“瞧你这待遇。”船长不情愿地“哼哼”两声，就不理他了。 苏钺进了自己的卧室，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中老是想着飞机上那个年轻人说的话。他爬起来，下楼进了书房。 隔壁的郭婧回了房间之后根本没睡着，心里不知道在胡乱想着什么。前几天船长有些拉肚子，她便在这边住了两天照顾船长。今天船长刚刚好些，没想到苏钺却不声不响的回来了。 “他会不会以为我……”郭婧胡乱想着，却听见苏钺卧室的门打开了，她心中一紧，下意识的拉紧了被子，没想到却听到了苏钺下楼的声音。 “不会是饿了吧？”郭婧想着。做了半天的思想斗争，终于还是悄悄下了楼。 苏钺却在书房里。他下载了一个专业的绘图软件，正在绘制心中那只胸前印着红五星、头上戴着绿军帽的红眼睛兔子。 “我吵到你了？”苏钺听到声音，回头问道。 “没有。”郭婧摇了摇头。走近几步问道：“你在干什么呀？” “画漫画。”苏钺道，转头又开始工作。 “漫画？”郭婧把目光看向了电脑屏幕，“这……这是漫画？好像幼儿园的小朋友涂鸦一样。” “呵呵。”苏钺笑了笑，正好画完了第一话“为了种花家”，就把成品给郭婧看。 40 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原来那个世界上，由逆光飞行创作的《那年那兔那些事儿》最开始的版本就是像幼儿园小朋友的涂鸦，看起来倒像是用美工笔画出来的东西，也没有颜色。直到后来的创作，才慢慢将线条弄得笔直圆润起来。至于福利彩页，那更是后期才搞出来的东西。不过苏钺并没有从一开始就修改，而是保留了这种“涂鸦”的风格，只是是添加了色彩。 第一话只有十二格，再加上线条简单，所以画得很快。郭婧也很快就看完了，然后就一脸呆滞地坐在那里。 “你……你是在开玩笑吧？”过了好久，郭婧才问。 “你看明白什么意思了？”苏钺玩味地道。 “当然看明白了。可是……为什么是兔子？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苏钺耸了耸肩膀，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忽然来了兴致画漫画吗？”苏钺把自己在飞机上碰到的事儿说了一遍，然后道：“既然现在的年轻人不喜欢严肃的说教，那就用他们喜欢的东西来教育他们。” “那……为什么是兔子？我们可一直在说我们是龙的传人啊。”郭婧道。 “兔子有什么不好？”苏钺反问道，“我们现阶段的目标，就是在稳定的环境下实现复兴，温顺的小白兔多可爱？只是，你没发现兔子的眼睛是红色的吗？不仅仅是因为政治象征，还因为常人没注意的地方其实是有干仗的能力的。所谓‘兔子急了咬人’，就是这个意思。还有啊，这个国家的缔造者都是一帮泥腿子，老是被人家叫做‘土共’、‘土八路’、‘土包子’什么的，叫兔子正好合适。另外，兔子秃子，两岸一家，难道不好吗？” “可是，不能总是拿着板砖敲人脑袋吧？”郭婧道。 “象征！象征！”苏钺强调道，“你先起来，我弄个封面出来。” 这次用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等苏钺招呼郭婧过来看的时候，郭婧就看到了一幅让她忍不住心潮澎湃的画。 一只正往前行的兔子转过头来，血红的眼睛微眯，嘴唇紧抿。它身着灰褐色迷彩；腰上挂着一个绘有红色五角星的作战包；一手拿自动步枪、一手拎着作战头盔；戴着护肘的胳膊下露出两颗手雷；腿上也戴着护膝；脚上则是一双黄色的军靴；背上是一柄兵工铲。在远方，坦克、火炮、火箭、导弹露出轮廓。而整个画面的背景，则是繁星点点的夜空，一面旗帜隐隐约约在夜空中飘扬，上面的五颗星星是夜空中最为闪耀…… 画面的最下面写着一行字：“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苏钺画完了这一幅，就把它发到了自己的微博上面，并@了今天晚上搜索到的几个漫画作者。 然后，就兴致盎然地继续画下一话。 郭婧也没打扰他，搬了一把椅子过来，看着苏钺画画。 《那年那兔那些事儿》的漫画并不是严格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而且作者君有时候也会弄些无厘头的东西出来，比如“看在苏菲·玛索的份上”这一类的东西。苏钺也没强求一定要整理地严丝合缝，只要求别偏离了这个世界的历史就好。另外，有一些只有自己能懂的梗也换了个说法。到了天亮的时候，他一口气画出来了十话。 郭婧就这么一直陪着他，有时候还提点儿自己的意见出来，苏钺对此非常欢迎。两人说说笑笑，丝毫没觉得疲惫。 天亮了，先感觉到肚子饿的是船长大人。它围着郭婧的腿绕了几圈，就对着郭婧“呜呜”地叫。郭婧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就去厨房做饭了。 苏钺捧着手机回了客厅，抱着船长坐在沙发上，想看看昨天发的那个微博有没有人注意到，然后悲剧地发现，那张作为封面的作品只有一个人点赞。 “唉，关注太少啊。”苏钺叹了口气。他这个微博账号申请了快半年了，但一直没更新过什么东西，连粉丝都只有郭婧、阿涛、苏钲、苏铎这几个人。点赞的这个，还是昨天@的那帮人里面的。 郭婧在厨房笑了笑，道：“待会我给你转发一下。” 苏钺就笑。 他又把第一话发了出去，就把手机丢在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给船长挠痒，小狗舒服地趴在苏钺腿上，不时发出“呜呜”的叫声。 郭婧做好了饭，顺便给船长准备了吃的，两个人吃完饭，郭婧果然登录微博帮他转发了一下。 收拾好碗筷，郭婧道：“我回家一趟，你休息一下。前几天船长拉肚子，昨天才好一点儿，你留意一下。我中午过来给你做饭。” 苏钺吃饱了就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听郭婧这么说，就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连眼睛都没睁。郭婧嗔了一句：“懒吧你就。”先把苏钺画完的几话漫画传到自己的邮箱，就拎包走了。 郭婧回了家，发现自己的爸妈还没去上班。爷爷应该是先吃完饭出去散步了。 “爸。妈。你们还没走啊？”郭婧打了个招呼。 “哟，知道回来啦？”郭恒辉笑着打趣道。看女儿面色不豫，才道：“苏钺什么时候回来？” “已经回来了，昨天半夜回来的。”郭婧边换鞋便道。 郭恒辉一愣，和妻子张兰对视了一眼。 “对了，爸，给你看个东西。”郭婧还不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已经足以让自己的父母警惕了，她快步进了自己的卧室，拿出自己的电脑，登录邮箱把那些漫画下载了下来，拿给郭恒辉看。 “昨天苏钺回来的飞机上碰到一个年轻人……”郭婧就把昨天晚上苏钺说的那件事儿告诉了郭恒辉。“……然后他就没睡觉，画了这些东西出来。还说，既然现在的年轻人不喜欢强硬的说教，那就拿出点儿他们喜欢的东西来。”郭婧说完了漫画的来历，就指着屏幕上一个个的动物形象给郭恒辉解释分别象征了什么。 郭恒辉和张兰听到苏钺一晚上没睡觉，都在弄这些东西的时候，就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两口子凑在一起看苏钺画的画。郭老爷子和冯珂散步回来，看到客厅里这幅景象，也过来看。几个人边看边笑，郭老爷子还一个劲儿地道：“胡闹，胡闹。” 不过对于苏钺画出来的那个封面，三人都觉得非常满意，不知不觉间已经接受了兔子这个形象。况且，苏钺说的很有道理嘛，你看那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眼睛红彤彤的…… “小苏准备怎么处理这个东西。”郭恒辉问道。 “他已经在微博上发了一话了，可是关注度不高。”郭婧便道。 郭恒辉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道：“你找个U盘，给我拷一份出来。” 郭婧赶紧找了一枚U盘，给老爸拷了一份。张兰则在旁边拿起手机，登陆了自己的账号，关注了苏钺，并转发了那两个内容。 张兰作为一个艺术从业者，学生众多，粉丝也不少。她的转发立刻引起了她的那些朋友和粉丝的关注。 “咦？这个东西挺好玩的，画这个的人真能想。” “对啊，这样的动物形象非常好，非常容易让人接受。” “就是画得太差，好像是用美工笔画出来的。你们看那个秃头的脑袋都没连上笔。” “什么呀，人家就是故意的。你没看见那张封面？多好！” “为什么我会对那只兔子莫名其妙地感觉热血沸腾？” “不光是你，我也是。‘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这句话说得霸气！” …… 张兰的这两条微博下面立刻就热闹了起来。她本人也参与到讨论中，还大致讲述了原作者画这个漫画的动机。 “带路党？这个说法很贴切。” “就是少数没教养的玩意儿。” …… 下面又展开了对这个话题的新一轮的讨论。 郭恒辉则带着郭婧给的U盘出了门。 苏钺被船长舔醒的时候，是上午十点。 “干嘛？”苏钺把船长抱到自己的眼前，气势汹汹地问。 小狗只能“呜呜”的叫。 “你不会是又饿了吧？”苏钺摸了摸船长肥嘟嘟的身子，把它放到了地上。 船长就往卫生间方向跑，跑了两步又停下来，还是回过头来冲着苏钺叫。 苏钺摇摇头：“笨狗，去卫生间还要人陪着？” 不过看小狗一个劲儿的叫，也就只能跟着走了过去。 进了卫生间才发现，船长其实是方便完了。郭婧让人改造的厕所就是专门为大型犬只准备的，冲水开关是安装在靠近地面位置的一个踏板，而且柄比较长，能用比较小的力气踏下去。但船长太小了，两只爪子摁上去都摁不动。只能跑回去搬救兵。 “咦，你妈妈把你训练的不错嘛。”苏钺过去踩了下踏板，在冲水的声音里又嘀咕道：“咦，我为什么会说‘你妈妈’？” 醒了就睡不着了，苏钺把手机捡起来，打开自己的微博，准备看看有没有人点赞转发，结果看到了一个让他非常震惊的画面。 41 毛丝鼠 上万的转发、过二十万的点赞！ 苏钺以为自己是没睡醒，就使劲儿要揉了揉眼睛，又刷新了一下页面。没错，就是这个结果，而且，就这片刻的时间，又有一千多人点了赞。 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教育部、文化部、宣传部、团中央等好几个中央部门的官微都给这两条微博进行了转发和点赞，而下面好多省、市、县的相关部门官微也转发了这条微博，全国高校、各类学校也参与了进来。 而自己的关注者人数，也从个位数上涨到了十几万。 评论很多，私信里面也有好多留言，苏钺根本看不过来。不过看到许多人的留言都是催更的，就一连更新了三话上去。 然后就眼看着这三条最新的微博的点赞和转发数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涨了上去。 正在暗自高兴的苏钺接到了大伯的电话。 “小钺，你又搞出事儿来了？”苏靖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 “啊？”苏钺没明白大伯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发到微博上的那几幅画。”苏靖没好气地解释道。 “哦，咋啦？我看到文化部的官微也转发了，难道有人觉得这样不好？”苏钺有些诧异地问。 “你还说！”苏靖哑着嗓子道，“你弄出东西来先给我说一声。知不知道今天上午，上面大佬的秘书打电话过来，就是说你微博的事儿。” “啊？你们转发挨批啦？”苏钺问道。 “不是转发挨批了，而是挨了批才转发的。”苏靖情绪有些低落地道，“领导说了，我们这几个部门，没切实体会当下年轻人的心理转变，工作没做好。” “哦？呵呵……”苏钺干笑了几声。 “你小子别光笑，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以后有什么东西先给我看看，我是你大伯，老郭还不是你老丈人呢！”苏靖抱怨道。 “啊？啊！”苏钺被大伯这句话搞得一迷糊，转而就明白了什么意思。他想了想，暂时没先管“老丈人”这个称呼，而是说道：“您要这么一说，还真有个事儿。《士兵突击》的剧本我写完了，也跟八一厂的方厂长联系好了。这部戏我准备自己拍。回头我把剧本发给您。您联系一下今天被点名的这几个部门，看看是不是挂个联合拍摄的名儿。” “啊？”这次轮到苏靖回不过味来了，“你小子……想自己做导演？还想拉着我们这几个部门搞联合拍摄？” “您先看看剧本吧，看完就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自己拍了。至于拉着你们搞协助拍摄的事儿，这不是今天这事儿闹得吗？您不会老想着被点名吧？还有啊，我准备让郭爷爷跟部队联系一下，把总政或者总参拉进来。”苏钺撇着嘴道。 “你要不要搞这么大？”苏靖严肃地问。 “要搞就搞大的，否则多没意思？”苏钺无赖地道，“您还是先看看剧本吧，我这就给您发过去。” 苏钺给大伯发了一份剧本，依旧坐在电脑前画自己的漫画。 又画了两话，郭婧就回来了。 “咦？你起来了？”郭婧对于苏钺还不到中午就爬起来感觉非常诧异。 苏钺就指了指船长，道：“它把我弄醒的。” 郭婧就笑，还把船长抱起来亲了一口。 苏钺翻了个白眼。 “对了，今天船长有没有拉肚子？”郭婧边往厨房走边道。 “没有。”苏钺头也不回地说。 “嗯，那就好。”郭婧把买来的菜放进冰箱，又走回了书房，说道：“今天船长该去打疫苗了。下午一起去吧。” 苏钺想了想，就点头道：“好。” 两人吃了午饭，就带着船长去宠物医院打疫苗。 “咦，这是什么？”排队的功夫，郭婧好奇地瞅着一个小姑娘手中拎的笼子，问苏钺。 苏钺看了看，里面是一只灰色的小动物，嘴巴看起来像老鼠，但比老鼠要可爱得多；耳朵有些像兔子，却比兔子的短一些；尾巴有些像松鼠，却比松鼠的小一些。 “毛丝鼠吧好像是叫。”苏钺道。那个小姑娘就甜甜地冲两人笑，还使劲儿点了点头。那只毛丝鼠看起来不太活泼，应该是病了。 小姑娘就凑了过来，对苏钺说道：“叔叔你真聪明，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能叫出毛毛的名字的。” “这种东西——”苏钺指了指笼子里的毛丝鼠，有些诧异的问，“——很少见吗？” 小姑娘就点点头，道：“我的毛毛是爸爸的朋友废了好大劲儿才从国外给我带过来的呢，我的朋友里面都没有养的，我可喜欢它了。可是它这两天都不怎么吃东西。”小姑娘越说声音越低，很伤心的样子。 郭婧就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笑着道：“放心吧，医生肯定会治好它的。” “嗯！”小姑娘就使劲儿点了点头。 “小姑娘你是一个人带毛毛来看病的吗？”郭婧问道。 “不是，我爸爸也来了，他在门口遇到了熟人，叫我先进来了。”她又指了指郭婧怀里的小狗，道，“阿姨的狗狗也病了吗？” “阿姨的狗狗没病，就是该打疫苗了。”郭婧笑着道。 “那我能摸摸它吗？”小姑娘仰着头问道。 郭婧就把船长递给了小姑娘，苏钺把小姑娘手中的笼子接了过来。 小姑娘开心的抱着船长，一只手轻轻抚弄着它的背。船长大人从睡梦中睁开眼，看了看正抱着它的人，转头又看见郭婧正站在旁边，就又傲娇地闭上了眼睛。 “真可爱。”小姑娘道，“它叫什么名字啊？” “它叫船长。”郭婧笑着说，“你的毛毛也很可爱啊。” 小姑娘就又使劲儿点头。 三个人正说得开心，一个中年人就急匆匆跑了过来。 “爸爸，我在这里！”小姑娘就冲他挥了挥手，另外一只手依然牢牢地抱着船长。 男人跑了过来，先冲苏钺和郭婧笑了笑，然后就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应该是个很沉默的人。不过苏钺老是觉得他在打量着自己，还时不时拿出手机来看两眼，似乎在对比什么东西。 “您……您贵姓？”男人终于问道。 “免贵姓苏。”苏钺笑着答道。 “哎呀，您不会真的是……苏钺老师吧？”男人一下喊了出来。 “您认识我？”苏钺奇怪地问。 “您昨晚在微博上@了我，我的微博名是土圭垚。后来我还给您发了私信。”男人就道，“我是看您的微博头像才认出来的。” 土圭垚，这个名字很有特色，苏钺也记得，就是那个备注“无业游民、专职漫画家”的漫画创作者。 “我想起来了，您还给我的微博点赞来着。”苏钺笑着到。昨天第一个给苏钺的微博点赞的就是他。“今天收到的私信太多了，根本看不过来。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呢。” “我叫徐家兴，这是我闺女，徐萱萱。”男人赶紧道。 苏钺就笑着和他握了握手，又给他介绍了郭婧。 “说真的，苏老师，我是真佩服您。”徐家兴感慨道，“您画的那些画，虽然看上去很简单，但是想象力真的是让人佩服。” “呵呵。”苏钺谦虚地笑了笑，道，“没您说的那么夸张。您才真让我佩服，一心画漫画的人在国内现在可不多见了。” “唉，我也就好这个。”徐家兴叹了口气，“好在我爱人还支持我，她算是个女强人，家里也没什么负担，我才能这样坚持下来。但国内如今的局面，我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事情都是人做出来的嘛。”苏钺开解了一句，道，“就是因为国内的漫画不景气，才更需要像徐老师这样一心坚守的人啊！” “唉。”徐家兴又叹了一口气，道，“我自己的情况我自己清楚，能画，但是，想象力是真的没有。这样下去，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 苏钺想了想，道：“想象力这个东西，大致上在每个人长大之后都会变的贫瘠。徐老师不如问问您女儿的意见。就像这个——”他扬了扬还拎在手中的笼子，“——这个东西叫毛丝鼠，但在您女儿的眼里，它可能就是另外一样东西。” “嗯嗯。”徐萱萱使劲儿点了点头，“我爸爸老是小老鼠小老鼠的叫它，人家分明不是老鼠嘛。” “对！”苏钺摸了摸她的头，笑着问，“那萱萱觉得，它是什么呢？” “嗯……”徐萱萱歪着小脑袋思考了一会儿，道，“毛毛肯定是因为没长大，如果长大了，可能比我爸爸还要高呢。那时候就不是小老鼠了，恐怕猫见了它都会吓得躲起来。”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苏钺摸了摸萱萱的脑袋，笑着对徐家兴道：“您看，如果你把这只毛丝鼠放大到比我们更高更大的地步，它和您的女儿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呢？” 徐家兴不说话了，反而陷入了沉思。 苏钺去分诊台问护士要了纸笔，寥寥几笔画了一幅画，拿过来给徐家兴看。 42 忽悠吧，大少 徐家兴接过那张纸，上面画着一只头顶荷叶的巨大动物，短腿短手，却有一个肥嘟嘟的身子。从耳朵和胡须来看，正是女儿养的那种毛丝鼠。它的嘴角咧开，似乎在笑，露出一嘴大牙。在旁边站着一个小姑娘，她的背上还有一个更小的小女孩在打瞌睡。小姑娘双手托着背上的小女孩，一把伞夹在脖子下面，旁边似乎有一个公交站牌。密密的雨丝覆盖着整个画面。 “想象一下，一个父亲带着两个孩子搬到了乡下的一所老旧的房子里。”苏钺用一种蛊惑性的语气讲起一个故事，“孩子的母亲生病住院了，父亲是附近一所学校的老师。这天，姐姐去上学，父亲在房间里面备课。小妹妹一个人跑来跑去的玩，不小心闯进了一个隐蔽的洞穴之中，发现里面有一只巨大的生灵。小妹妹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它，就按照自己的想象把它叫做龙猫……” 郭婧、徐萱萱以及周围带宠物过来的大人孩子都被苏钺讲的故事吸引住了，有一个护士路过，也站在旁边听了起来。刚才大家都听到了这几个人的谈话，那只小小的动物，明明是叫“毛丝鼠”，可苏钺把它称作“龙猫”的时候，根本没人觉得突兀，仿佛这个东西本来就是叫做龙猫的…… 故事讲完了，大家长长的出了口气。很有意思的故事，桃花源一般的树洞、巨大的龙猫、神秘的森林公交车……一个只有孩子能看到的另外一个世界。 徐家兴也回过神来，面色复杂地看向那只毛丝鼠。唯有萱萱一脸得意：“你看，我就说它叫毛毛嘛。”大家就都笑了起来，孩子们却都一脸艳羡地看着笼子里面的那只毛丝鼠，仿佛那真的是没有长大的龙猫一般。 “苏老师，我是真服了您了。”徐家兴感慨地说，“这个小家伙就在我身边，我却从来没想过要给它画一部漫画。您这个故事我想买下来。” 苏钺摆了摆手，笑道：“您只想要这一个故事？” “您的意思是说？”徐家兴惊喜地道。 “呵呵，交流一下嘛。”苏钺笑着说，“想想，明明是一只‘鼠’，我却把它说成是‘猫’，大家还不觉得奇怪。如果真的是一栋房子里面的一只小老鼠和一只大花猫，那又会发生什么故事呢？猫一定会抓到老鼠吗？为什么小老鼠不能依靠自己的聪明勇敢逃脱呢？如果再加上这个小家伙——”他指了指还在萱萱怀里睡觉的船长，“——它会帮哪一个呢？如果猫因为抓老鼠把房间弄得一团糟，它们的主人会不会把它从家里面赶出去呢？” 随着苏钺的话，徐家兴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兴奋。两人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准备好好聊聊。至于给船长打疫苗和给毛毛治病的事儿，就交给郭婧带着萱萱去办。 “刚才说的那些，都是适合孩子看的故事。那么成年人会不会也觉得挺有意思呢？龙猫这个故事如果弄好了，就会很温暖；猫和老鼠的故事完全可以弄成适合减压的幽默作品。另外，抛掉这些不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一个人，他的身体坚硬如铁、力量极大、速度很快，还能自由在天空中飞翔。这样一个人生活在我们这么一个城市中，平时可能从事的是谁也不在意的普通工作，记者、工人、出租车司机，但当有人需要他帮忙的时候，他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他们面前，你想不想有这么一个超级英雄在你身边？” 徐家兴下意识地点头。 “这样的英雄难道就应该仅仅只有一位吗？京城有了，沪市需不需要？鲁省需不需要？粤省需不需要？高原上需不需要？可能每一个城市都会有自己的守护英雄，他们可能能像蜘蛛一般吐出坚韧的细丝，在高楼大厦间纵横跳跃；可能仅仅只依靠着别人完全无法想象的速度追击着城市里面的罪恶；可能依靠着高科技的装备制造出威力巨大的铠甲或武器；可能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个星球，甚至可能本身就是黑暗的制造者。他们这样的人之间会有什么样的关系？有没有恩怨情仇？如果有这么一个引子，你能创造出多少超级英雄来？你能想到多少关于他们的故事？你能想象当需要他们集结到一起的时候，对抗的将会是什么样的敌人？” “您是说……这些故事您都可以卖给我？”徐家兴哑着嗓子问。转而又泄了气，道：“这些故事价值太大了，我买不起。” “谈钱多伤感情？”苏钺笑着拍了拍徐家兴的肩膀，道，“我是这么考虑的，我提供故事大纲、人物脚本和关系，你找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把中国的漫画这项事业扛起来。” “当真？”徐家兴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当真！”苏钺严肃地道，“不仅仅是漫画，想不想出动画片？想不想出真人版的电影？想象一下，外星军团大举入侵，老美沦陷了，欧洲沦陷了。当他们的传送入口在中华大地打开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钢铁之躯、是超级英雄！抡着大锤子的雷神引下一道道闪电、身穿高科技铠甲的钢铁侠在天上飞来飞去、变身成巨人的夸父把大卡车轻而易举地丢向了外星人的飞船，身体敏捷的女特工、百发百中的神箭手、一个身着老式军装的超级战士统领着这样一支队伍向差点儿毁灭了人类的外星殖民者发起了复仇之战！想象一下，电闪雷鸣、枪林弹雨、火光冲天。想一想，老徐，当这样的作品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时候，你的梦想是不是实现了？”苏钺觉得自己就跟搞传销的似的。 “动画片？真人版电影？”徐家兴喃喃地念道，“会不会……会不会搞得太大了？” “要搞就搞大的，否则多没意思？”苏钺挥了挥手，觉得自己今天说这句话说得有些上瘾了。 “苏老师，我想问一句。”徐家兴终于回过神来，“您为什么不自己搞？非要拉我入伙？” “我自己搞？”苏钺笑了笑，“我是个编剧，已经写了两部剧本，有一部正在拍，另一部今年四月份开机，我是导演。我还是一个词曲创作人，已经写了一张专辑，很快就要发行了。至于漫画，我要是告诉你昨天晚上我才开始画你信不信？况且，你也不想想，我说的那些超级英雄的故事，是一本两本就能搞定的吗？制服一个罪犯就可能需要一本专门的漫画，再加上人物背景什么的，我们甚至完全可以专门出一本甚至几本杂志了。这种事情我能忙得过来？至于为什么找你，算是我们有缘吧。而且，我相信，一个这么些年孜孜不倦追求自己梦想的人、一个能够教育出萱萱这样的小姑娘的父亲，我应该不会看错。当然了，你回去也考虑考虑，等考虑好了，就过来跟我谈条件。” 徐家兴听完苏钺的这段话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了，一直到郭婧和萱萱过来找他们的时候，他还保持着两眼瞪直嘴巴微张的呆滞状态。 苏钺给了徐家兴一个联系方式，就和郭婧往家走。 “你对萱萱的父亲说什么了？我看他都吓傻了。”路上，有些好奇的郭婧问道。 “我要让他给我做长工。”苏钺得意地说。 郭婧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就去逗弄船长了。 晚上，苏钺又更新了一话漫画。郭婧吃完饭在苏钺家呆了一会儿，就要离开了。 “你最近不是就住在这里吗？”苏钺问道。 “你不是回来了么？难道还要我留下来照顾船长？”郭婧跺着脚道，一张脸通红，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送走了郭婧，苏钺逗了一会儿船长，就又开始画自己的漫画，他准备在《士兵突击》开机前，把这个东西弄完。 保持着每天五话的速度，《那年那兔那些事儿》在微博上连载，反响非常好。苏钺有时候也会看看评论，但总有些不长脑子的带路党或者第五纵队跑出来现眼。不过好在如今的苏钺也算是人多势众，积累了一大批的粉丝，这一小撮人很轻易就被淹没在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之中。 过了几天，徐家兴便过来找苏钺，还带了五六个人过来。 徐家兴主动提了要求，苏钺提供人设和故事梗概，他们来完成具体的作品。经过商议，由苏钺出资，弄出一家公司来，专门经营动漫的相关产品。当然，现阶段主要就是漫画书，而书号，自然需要苏钺去跑。至于这些人的收入，按照贡献的不同，从作品的收益中分出百分之四十，作为他们的薪酬，其它的部分则归苏钺。几人加上苏钺共同享有漫画的经营权利，但改编权、故事及角色所有权完全归苏钺所有。将来如果出动画片或者真人电影的话，谁参与，谁分配。 43 场地 几个人商量好了，徐家兴就提出来，需要一处场所作为工作室，而成立公司，自然也是需要场地的。 苏钺就想起刘炆来，他爹就是搞房地产的。这么一来自然而然就想起来，似乎阿涛和刘炆还在上表演课。 送走了徐家兴几人，苏钺便往刘炆的酒店去了。徐家兴临走之前，一再催促苏钺赶紧搞定公司和书号的事儿。看得出来，他比苏钺还着急。 苏钺也理解，毕竟一个为梦想坚持了许多年的人，在以为自己将要失败的时候，忽然看到即将成功的曙光。那种感觉，真的是不足为外人道。 “哥啊，你终于想起我来了。”一进两人作为练功房的房间，阿涛就发出一声哀怨的叫声。 “去去去。”苏钺没好气地道，“你的课上的怎么样了？” 阿涛神秘地笑了笑，转身快步往一个方向走，然后猛地回过头来，指着苏钺喊道：“把他给我拉出去毙……毙喽！”声音和表情动作中的愤怒与失望一览无遗，而因为愤怒而出现的那一丝结巴也非常自然。苏钺就点了点头，觉得挺满意。本身阿涛的出身就在那儿放着，扮演高城这样一个极度自信、极度骄傲的角色根本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苏钺和一直在旁边笑着看的庞海交流了一下，庞海也觉得阿涛的气质挺符合剧中高城这个人物的。苏钺问了一下，庞海说，因为是速成教学，他并没有给两人从基本知识开始灌输，而是根据苏钺的剧本，一句一句台词、一个一个场景来给两个人上的课。而现在剧本已经过过两遍了，欠缺的，就是镜头前的经历和经验。对于苏钺准备把两人送到《亮剑》剧组去做跟组演员的事情，他非常赞成。 两个人谈了几句，庞海听说李启超也在那个剧组的时候，就说，他和李启超是熟识，毕竟都是话剧团的，尽管不是一个地方的，但也是有过交流，李启超对庞海还是持弟子礼。这两人过去之后也有照应，还能让李启超也给两人上上课。 时间已经到了3月15号，苏钺算了算时间，如果《士兵突击》能在4月份进入拍摄，现在就应该把刘炆和阿涛送到《亮剑》剧组去了。苏钺就给方绪磊和张家岗分别打了电话，说了两人过两天过去的事情。张家岗拍着胸脯保证对二人尽力照顾。另一边，庞海也给李启超打了招呼。 说完了这事儿，苏钺就跟刘炆说起漫画公司场地的事情。刘炆对于能帮苏钺办事儿非常高兴，当场就给他老子打了电话。然后带着苏钺去见他老子。 刘炆的父亲给苏钺介绍了一个办公楼的一整层，已经进行过简单的装饰装修，苏钺看了看，觉得非常满意，不过就是觉得太大了一些，毕竟只有五六个人的漫画公司，这么一整层有些浪费了。 刘炆就说，反正将来不仅是漫画，弄音乐室、搞影视公司都能用得着，苏钺想了想，也就答应了。不过苏钺倒是没买下这一层，而是和刘炆的父亲签的租赁协议。 刘炆又说起年前给苏钺买设备的事儿。东西已经运过来了，就放在刘炆自己的那间录音棚里。苏钺想了想，就给郭婧打了个电话，让她到这边来。 “这一整层我已经租下来了。一方面，老徐他们弄漫画得需要场地，另一方面，将来搞影视剧制作、出唱片什么的都能暂时放在这里。录音设备刘炆也帮忙弄过来了，这两天我还得回秦省剧组一趟。装修和改造的事情就得暂时交给你了，你看着搞，我给你留下点儿钱。”郭婧一来，苏钺就开门见山地道。 “这个……我没弄过啊。”郭婧有些迟疑地说。 “嗨，这有什么？”苏钺无所谓地道，“你先让老徐过来选房间，按照他的要求置办设备和进行装修。你一个学声乐的，别告诉我录音棚什么样你没见过。其它的房间你就找人稍微装修一下就行了。也不用管布局合不合理，也不用管其它地方空着没用。反正咱也就在这里搞个过渡，将来还是要换地方的。” 郭婧就点了点头，问道：“你什么时候去秦省？” “大概后天吧。这两天我还得先把漫画杂志的事情搞定。”苏钺挠着下巴边想边说。 两人正说着，郭婧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喂，我是郭婧，是陈老师？”郭婧接起了电话。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就看见郭婧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怪异。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郭婧挂了电话，苏钺就问。 “京城文艺出版社的陈天骄，就是我那个朋友的父亲，打电话过来说明天来拜访我。我跟他约在了你家附近的咖啡厅。”郭婧就道。 “拜访你？”苏钺想了想，笑了起来。看起来自己的预期还是低了一些，现在陈天骄就已经扛不住了。 “你猜到什么事儿了？”郭婧看苏钺笑得奇怪，就问道。 “还能有什么事儿？”苏钺笑眯眯地道，“某人挖坑把人家埋了，现在自然是火急火燎地过来求饶了。” “啊？”郭婧惊讶地道，“你是说，上次我跟他签的那个合同？” “还能有什么？”苏钺就笑着转身，边走边说道：“来就来吧，你看着办，晾他两天也行。” “他说最好你明天也在场。”郭婧赶紧跟上来说道。 “告诉他，没空！”苏钺道，“我得去找我大伯，可能还得去新闻出版署，哪有时间跟他这个小编辑闲聊？你要是怕你同学面子上过不去，跟他重新签订合同也可以。他要是还是那副态度，多晾他两天也没问题。反正晾的时间越长，咱们到手的钱就越多。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 已经是下午五点了，郭婧苏钺再加上阿涛刘炆，四个人就在刘炆的酒店吃了一顿。吃完饭，苏钺去见苏靖，郭婧赶着回家喂船长，几人就在酒店门口分开了。 苏钺到大伯家的时候，苏靖正独自一个人吃饭，看了看时间，已经七点多了。苏钺就有些奇怪地问：“大伯，您怎么才吃饭？” “还不是你闹的？”苏靖没好气地说。 “怎么又关我的事儿啊？”苏钺道。 苏靖没理他，慢慢吞吞吃完了饭，把碗筷留给妻子收拾，就叫着苏钺进了书房。 “最近部里事情很多。”苏靖点了支烟道，“我这也是刚下班。关于你的那个剧本的事儿，我和其他几个部门的人碰过了，他们都同意署名联合拍摄。” 苏钺点了点头。然后苏钺就提起了想要出漫画杂志的事情。 “你找一家出版社协议不就行了吗？”苏靖有些不以为然地道。 苏钺摇了摇头，道：“我还是想抓在自己的手里面。还有啊，我上次问过您私人成立影视公司的事情，有消息没？” “这两天就忙这个了！”苏靖狠狠抽了一口烟，把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道：“现在社会上其实是有私有的影视制作公司的，拍摄也基本上都是和国营大厂合作。不过作品嘛，只能算得上良莠不齐。你上次给我的那个报告，还有这次的漫画的事情，我们这两天就是在讨论一个新的管理办法，不光是对私人注册包括影视公司、出版社在内的文化传播盈利团体提供政策支持，也算是对私人企业拍摄制作影视剧、出版书刊书籍提供指导，并将作品一并纳入文化产品监管范围。” 他又点了一支烟，道：“不过现在大家正在讨论的事情，是现行的文化监督体制是不是已经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了，是不是要一体修改现行的审核范围，又该以什么样的标准来规范文化产品的传播。就比如你的那个《那人那兔那些事儿》，如果不是你发到了微博上面，并且最初的传播范围并不广，而后来又得到了首长的肯定，否则肯定会被删掉的。” 苏钺点了点头，想了想，道：“这件事儿我本来不应该插嘴，但我还是想跟您表达一下我的意见。首先，现行的审核标准确实已经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了，修改是必须的。其次，修改的标准，我觉得一定要严密，并且需要有前瞻性，不能让人钻了空子。第三，某些题材或者类型的东西，以前的标准不允许的，现在其实已经无足轻重了。一个作品能不能起到积极作用，并不能单纯从政治家的角度来讨论问题。而我们以前就是政治色彩太过浓郁了。政治的敏感性应该有，但政治的敏感不应该变成政治的过敏。” 苏靖点头道：“你说的这些我们已经有同志提出来了。我给你交个底儿，新的管理办法和审核标准将在4月1日下发。这样不管是你想出版漫画杂志也好，弄影视公司也好，都能在那个办法发布之后申请。” 苏钺点了点头，觉得时间还来得及。就又和苏靖说了几句，出门回家了。 44 想死的陈天骄 郭婧倒是还没走，正在用苏钺的电脑查找装修建材和装修公司的信息。苏钺想了想，便对她道：“明天我就和阿涛刘炆去秦省，装修的事情你先弄着。我会尽快回来，我大伯他们那边正在弄新的管理办法和审核标准，等出来咱就注册公司。很可能《士兵突击》这部戏就能挂上咱们自己公司的名字。还有，你回家后问问爷爷，总政或者总参有没有挂名的意思，我已经把大伯他们都拉进来了。”郭婧把苏钺说的这些都记了下来，点头答应了。 又过了一会儿，郭婧就起身回家了，苏钺订好机票，分别联系好阿涛、刘炆和张家岗，说了明天前往秦省的事情，又画了两话漫画，逗了一会儿船长，也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郭婧就来了，先给苏钺做了早饭，喂了船长，趁苏钺吃饭的工夫道：“昨天我回家跟爷爷讲了《士兵突击》的事情，他老人家已经帮你安排好了。总政挂名联合拍摄，拍摄需要的营房和场地都帮你搞定了。你前两天跟阿涛说要在他爸所在的那个市拍摄，我一说爷爷就答应了，昨天晚上已经让冯珂叔叔帮你联系了当地驻军，时间就定在4月初。另外，爷爷说，可能还会给你一个惊喜。我问是什么，他没说。” 苏钺就点了点头，道：“回头帮我谢谢老爷子。”吃完饭，郭婧就把苏钺和阿涛、刘炆送去了机场。看看和陈天骄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没等三人登机就回去了。 郭婧到了约定的那家咖啡馆的时候，陈天骄已经到了。一杯咖啡放在桌上，一口没喝。头发蓬乱的陈天骄坐在那里，坐立不安。 看到郭婧进来，陈天骄赶紧站起来打了个招呼，等郭婧坐下了，他才小心翼翼地坐下。郭婧点了一杯咖啡，笑着和陈天骄寒暄了几句，就低头仔细地品味咖啡。 郭婧不着急，陈天骄已经急得火烧房梁了。 当时郭婧和他签订合同的时候刚好是2月下旬，正赶上月末版《传奇故事》的编辑排版。因为觉得郭婧没有什么经验，那个叫苏钺的作者也是新人，陈天骄就像拿捏一下对方。对于连载的稿费，给的很低。郭婧不想跟他扯皮，就定下了以杂志销量增长作为标准的浮动稿费方案。陈天骄当时觉得自己是占了大便宜，而杂志社的领导也认为这是杂志社的一次巨大胜利。然而，当期的《传奇故事》出版发行后大家还没意识到什么，等到这个月上旬发行3月月初版的时候，似乎也只看到了京城本地的书报亭和书店老板急不可耐提货的情景，而现在，正好是3月月中版将要发行的日子，而从前天开始，全国各省市的图书发行公司不约而同地打电话过来，要求增加《传奇故事》杂志的订货量。而昨天从邮局报刊订阅中心得到的消息则是大量读者通过邮局补订今年这本杂志的反馈。经过市场部的统计，月中版的《传奇故事》，将比上一期的发行量提升一倍！ 得到这个消息的市场部经理兴奋地将报告递交到了出版社社长的手上，但却意外地没有得到社长的表扬。一头雾水的市场部经理从社长办公室离开后，陈天骄就被叫进了社长办公室。 冷汗津津的他通过一些私人关系私下调查了一些京城本地的书报亭老板，还冒充出版社的普通工作人员给通过邮局订阅杂志的新读者进行了“电话调查”，得到的消息果然指向了一个他和社长曾经志得意满、如今却都担心不已的名字：《射雕英雄传》！ 仅仅三期！仅仅三期杂志的销量就翻了一番，增幅突破百分之一百！根据他和郭婧定下的合同，杂志销量每提升百分之二十，苏钺的千字稿酬就翻一番。这么算来，第三期，苏钺可以得到2560元每千字的稿费。苏钺的《射雕英雄传》每一回大概两万字，即使以这个标准来算，每一期杂志需要付给苏钺的稿费比起杂志如今销量的增长完全是九牛一毛，但事情并非这么简单。按照出版社的稿酬标准，杂志投稿的原创作品每千字八十到三百元。而只有少数资格老的作者才能获得最高标准的稿酬，而如今，一个新人作者，拿到了每一个字两块多钱的稿费，那些老资格的作者还不反了天？如果不能给所有的作者都提高稿费标准，谁还会给《传奇故事》和京城文艺出版社投稿？况且，以现在的情况来看，百分之百的杂志销量提升率并不是终点，随着《射雕英雄传》这个故事的逐渐扩散，将来可能会多次提高苏钺的稿酬标准。 “这哪里是捡了便宜？你简直就是挖了个地雷！”昨天下午，汇总了所有情况的出版社社长愤怒地对陈天骄咆哮，一脸狰狞，再也没有了20天前的满面春风。 从社长办公室出来，陈天骄就拨通了郭婧的电话，想把郭婧和苏钺都约出来，重新商议一下合同的事情。现在消息还没扩散出去，万一这个事儿被那帮老作者知道了，陈天骄想死估计都没法自己选择死法。 原本他让郭婧把苏钺一起叫过来的原因是，既然苏钺的书写得好，签约这样的大事儿却委托给了别人，这说明苏钺很可能是一个只知道埋头写书没有太多心思的“文人”，肯定比看似天真无邪，实际上满肚子花花肠子的郭婧要好对付的多。只要搞定了苏钺，重新订立合同的事情肯定手到擒来，但没想到苏钺依然没来。而郭婧，看起来也并不想主动聊起这件事情。 “郭女士，苏老师今天有事儿？”陈天骄笑着道。 “唔。”郭婧喝了一口咖啡，道，“他今天早上去秦省了。我把他送到机场才过来的。” “哎呀！”陈天骄就感叹了一句，道：“苏老师是出去采风去了吧？这么勤奋的人，怪不得书写得这么好。” “不是。”郭婧摇了摇头，道，“他写了一个剧本，交给八一厂拍了。今天过去就是去片场了。” “苏老师还能写剧本？”陈天骄装作很感兴趣地道。既然苏钺没来，那想要说服郭婧重新订立合同就要换个方式了。 郭婧点点头，没说话。 “是这样……”陈天骄见郭婧不接话茬，只能主动开口说道，“苏老师的作品在我们杂志上已经连载了两期了，第三期杂志这两天就会发行。根据我们出版社的调查结果，读者对《射雕英雄传》这部作品非常喜欢。这么一来呢，我就觉得有些对不住苏老师。” “噢？”郭婧盯着陈天骄的眼睛反问了一声。 “也怪我，跟别人勾心斗角的习惯了，老想着在商言商，沾了一身铜臭味儿，总想着捞点儿便宜，早就没了当年那种劲头喽！”陈天骄装模作样地感叹了一句，接着道，“苏老师如今的作品非常成功，我也能从他身上看到我当年那种为了文学事业筚路蓝缕的决心。这让我非常惭愧啊。” 郭婧依然没说话，仅仅是笑了笑。 陈天骄只好接着道：“现在看呢，当时八十块钱的稿费标准有些低了。尽管我们约定了按照杂志销量进行浮动计算。但你应该也知道，作为一本成熟的杂志来讲，别说百分之二十的增幅了，就是百分之二，也很难啊。很可能一直到《射雕英雄传》连载结束，苏老师也只能拿八十块钱的最低稿费，这让我心里很过意不去啊。” “那依陈老师的意思，准备要怎么做呢？”郭婧似笑非笑地问道。 “重新订立合同！”陈天骄严肃地道，“尽管苏老师是个新手，但不管是能力还是精神，都值得我们佩服，也得到了读者的认可，完全可以提升苏老师的稿费标准。我们出版社决定给苏老师按照资深作者两百元每千字的稿酬标准重新订立合同！” “呵呵。”郭婧笑了笑，问道，“既然贵社已经做过读者调查，那么能不能说说，连载《射雕英雄传》之后，《传奇故事》这本杂志的销量提升了多少呢？” “这……”陈天骄犹豫了一下，刚想开口随便说个数字，就听到郭婧继续说道： “陈老师，当时我去找你，还是走的我朋友的关系，从她那边说起来，你也算是我的长辈。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杂志销量增幅这个东西，并不仅仅只有你们杂志社能够搞到。你们的杂志是通过国家图书发行总公司的渠道送到各地的书店报刊亭的吧？是通过邮政的书刊订阅中心对读者订阅的吧？从这两个部门拿到几个数据，你以为会有多难？至于读者调查，你也不用想着弄什么猫腻儿，我既然敢跟你签那种合同，不仅仅是因为对《射雕英雄传》有信心。你今天来找我，肯定不是你说的那个原因吧？” 45 艳羡（一高兴就加更） 郭婧喝了一口咖啡，接着道：“现在呢，我还当你是我朋友的父亲。在商言商这句话，有时候并不太准确。说句明白话，那点儿稿酬，不管是我还是苏钺，都看不在眼里，我们想的，不过是让这个故事让更多人能看到罢了。别的废话你也不用多说了，重新制定合同这件事儿，我原则上同意，苏钺也没意见，稿费标准，三百字每千元，这个没得商量。新的合同签订之前，按照原来的合同执行。我最近比较忙，苏钺也是，根本没时间陪你捣鼓这些小事儿。不过我希望你带合同过来的时候重新考虑一下你的态度。我等你的消息。另外，你不用担心我们之前签订的合同会被其他作者知道。当然，如果是你们杂志社那边泄露出去了我也没办法。” 郭婧喝完了杯里的咖啡，起身就走了。陈天桥呆在那里一句话没说。 “犯浑了！又犯浑了！明知道人家比你有能耐，你还跟人家耍心眼儿，你得是有多傻？况且，你这副模样人家就看不出来吗？人家就不知道你心里着急吗？”他心里面一个劲儿的抱怨自己，伸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让你耍心眼儿！” 咖啡厅的服务员和其他客人憋着笑看他独自坐在那里耍宝，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立刻知道自己这是又丢人现眼了。 “结账！”他清了清嗓子，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那位女士已经付过了。”过来的服务员红着脸道，一看就是憋笑憋得。 他走出咖啡厅，立刻逃也似的上了自己的车。 “唉，丢人啊！丢死人了！”想起自己刚才那副德行，陈天骄觉得还是去死了比较痛快。 第二天一早，陈天骄就给郭婧打电话，语气中极尽恭敬，说了重新签订合同的事儿。 苏钺走了，为了照顾船长，郭婧就又回了苏钺的别墅去住。接到陈天骄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厨房给自己和船长做早饭。 算了一下时间，郭婧就把这里的地址告诉了陈天骄。不过半个小时，陈天骄就到了，不过却在小区门口进不来，只能给郭婧打电话。郭婧就用内线联系了小区门口的岗亭，让人把陈天骄放了进来。 陈天骄不是自己来的，他把自己的女儿也就是郭婧的大学同学也带了过来。修好的意思非常明显。 带父女二人进来的就是郭婧和苏钺吵架时乱入的那个保安小哥。从那以后，郭婧基本上每天都来，最近还住在了这里，苏钺又把门禁和钥匙一并给了她，物业的人也就把郭婧当成了这里的业主。至于那位保安小哥，作为和郭婧非常“熟悉”的人物，每次碰到的时候都会红着脸和她打招呼。 谢过了热心的保安小哥，郭婧就把陈天骄和他女儿，陈聪聪让了进来。 “哇塞，小婧，原来你家这么大啊！”陈聪聪自在小区门口就在感叹自己的同学住的地方。如今进了门，更是觉得艳羡非常。 “不是我的，我朋友的。”郭婧笑着道，“随便坐，我给你们泡茶。” “你朋友？”陈聪聪却没有坐下，而是一脸笑意地搂住了郭婧的胳膊：“男朋友吧？否则你怎么会一大早就出现在别人家里？” “一边儿去！”郭婧红着脸推了她一把。 “人呢？叫出来瞧瞧。”陈聪聪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我得看看什么样的富二代能把我们的小婧女神勾引到手了。” “他不在家，去秦省了。”郭婧给两人倒了茶，顺口答道。 陈天骄立刻就反应过来了。昨天郭婧说了，苏钺到秦省一个剧组去了。那么，这栋足以让自己奋斗好几辈子的别墅就是苏钺的？他终于对郭婧昨天所说的“那点儿稿酬，不管是我还是苏钺，都看不在眼里”那句话有了形象的认识。 他从一进门就有些拘谨，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好在看到女儿和郭婧说笑，从侧面证明了两人的关系挺好，而自己这步棋也是走对了。他长长出了口气。 “陈老师，昨天我说的您考虑过了？”郭婧坐下来，对陈天骄问道。 “考虑过了考虑过了。”陈天骄慌忙答道，“郭女士昨天提的要求，我们出版社完全同意，合同我也带来了。您看看，没问题我们就可以重新签约。另外，我代表我个人和我们出版社对之前的冒犯表示道歉。”说着，在沙发上略略欠了欠身子，然后递过来一份合同。 陈聪聪坐在那里，有些狐疑地看了看自己这个平时眼高于顶的父亲，又看了看如今的表现完全和在学校时不一样的郭婧。 郭婧就接过合同来，仔细看了看，发现和自己之前的要求完全一致，就签了字。看到郭婧什么都没说就签了字，陈天骄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放下了。 “行了行了，你的事儿办完了？办完了就快去上班吧。我今天要在这里玩。”陈聪聪向自己的父亲挥了挥手，不客气地道，“哎呀，还是大房子住得舒服啊。” 陈天骄就笑了笑，告辞离开了。 “哎，小婧，《射雕英雄传》就是你男朋友写的？”陈聪聪趴在沙发上问道。 郭婧笑着点点头，道：“就是写着玩儿吧。”当然是写着玩儿了，这本身就是苏钺闲着没事儿给郭婧讲的故事。 “对了，你是不是敲打我爸了？”陈聪聪从沙发上爬起来问道。 “嗯……聪聪，你别怪我，我……”郭婧有些为难地对自己的朋友说。 “没关系没关系。”陈聪聪不以为然地挥着手，道，“就我爸这个人吧，明明在社会上沾染了一身铜臭，非得觉得自己是个宁折不弯的文人。整天耷拉着个脸，我巴不得有人敲打敲打他呢。” 郭婧笑了笑，就没说话。 “哎，你和你男朋友是怎么认识的？”陈聪聪一脸八卦地问道。 “家里介绍的。”郭婧就笑着道。 “我去，家里介绍都能介绍到这种男朋友？我怎么没这么好的运气。”陈聪聪泄气地道。 “我爷爷和他爷爷是老朋友，我们还没出生两个老人就把这事儿定下来了。还有啊，你还需要家里给你介绍？上学的时候追你的男生该有两个足球队了吧。”郭婧笑着说道。陈聪聪就一脸鄙夷地摆手，示意自己都看不上。 “对了，你男朋友的《射雕英雄传》写完了没？你上次发给了我前十回，真好看。后面写出来没有？”陈聪聪托着下巴问道。 “写完了。”郭婧点了点头，“你要是想看，我回头发到你的邮箱里。不过只能你一个人看啊，可不能泄露出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陈聪聪赶紧点头答应，兴奋得脸都红了。“你今天没别的事儿吧？我们出去逛街怎么样？” “这个……”郭婧有些为难地道，“聪聪，今天我还有事儿，不能陪你逛街了。要不改天吧？”她今天约了装修公司的设计师和徐家兴，要去租下来的写字楼讨论装修和改造的事情。 “哦，那好吧。”陈聪聪泄气地道，“早知道我就不去学声乐了，好不容易找了个中学音乐老师的工作，一周才四节课，我闲得都快发霉了。” “要不这样吧，你要是真闲的无聊，就跟我去吧。正好我以前也没弄过这种事儿，一个人去还有些发憷。”郭婧就道。 “好啊好啊！”陈聪聪道，“对了，你要去干什么？” “苏大老板租了写字楼，自己跑到秦省去了，装修的活儿丢给姐妹儿我了。”郭婧挥了挥拳头。 “哇塞，你男朋友要开公司？”陈聪聪惊讶地道，“他不是作家吗？” 郭婧就摇摇头，道：“不能算是作家吧。” 两个人要出门，船长大人从自己的窝里面跑了出来，一脸可怜兮兮地冲郭婧叫，还讨好地摇着小尾巴。 郭婧想了想，这两天家里面没人，船长估计是独自在家寂寞坏了。就把它抱了起来，准备带着它。反正这个小家伙挺乖的，也不用担心给她添麻烦。 “你养的狗啊？”陈聪聪一脸兴奋。 “嗯。年后才养的。”郭婧边关门边道。 “哇，真是羡慕你！”陈聪聪道，“有才的男朋友、豪华的大房子、可爱的小宠物，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啊！” 苏钺不在京城的时候，郭婧有时候也会开着苏钺的车出门。等陈聪聪看到那辆S6的时候，又发出了一阵惊叹。 两人到了苏钺租下来的写字楼，徐家兴和装修公司的人已经到了。郭婧就先带着几人把整个楼层转了一遍，让徐家兴先挑地方。徐家兴挑了两个连通的房间，作为自己和同伴的漫画工作室，又跟装修公司的人提了要求，就先离开了，临走前还一再嘱咐装修公司的那位设计师一定要尽快。 “对了徐老师。”郭婧叫住要走的徐家兴，道，“你们几位老师需要什么样的硬件设备，你回头列个单子给我，我去帮你们采购。或者你们先联系东西也行，回头我来付账。”徐家兴赶紧答应了，两人商量好，由徐家兴联系需要的东西，反正他对设备也好、供应商也好都很熟悉。郭婧按照发票帮着报销。 46 未雨绸缪还是杞人忧天 送走了徐家兴，郭婧又和装修公司的设计师到了自己选定的录音棚，并按照自己的设想提了要求。 因为需要良好的隔音效果，这次设计师就多费了些功夫，在房间里面仔细查看。 “小婧。”陈聪聪在后面就拉了拉郭靖的衣服，“我怎么觉得，你这个装修要求是要弄录音棚啊？”她也是声乐专业毕业的，自然对这个东西很熟悉。 郭婧就笑着点了点头，道：“就是要弄录音棚，设备都买好了。” “你男朋友为了你要搞一个录音棚出来？还是专业级的？”陈聪聪就睁大了眼睛。 “不是专门给我弄的。”郭婧简单地解释了一句，又去和装修设计师交流去了。 搞定了录音棚，几个人就又把其它的房间看了一遍。这些地方就简单了，就是地面墙壁天花板的活，剩下的东西，都留给苏钺来解决。 陈聪聪这才知道，感情人家已经把整个楼层都租下来了。不过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因为带着船长，两个人也没法逛街了。时间也到了吃午饭的时候，郭婧也不想回家自己做了。不过带着宠物多少有些不方便，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郭婧带着陈聪聪到了刘炆的酒店。 之前她跟着苏钺来过一两次，酒店的人得了刘炆的吩咐，自然对把船长带进去不会有意见，还贴心地让厨房专门给船长准备了吃的。两个人就在那里吃了饭。 吃饭的功夫，陈聪聪感慨道：“小婧啊，我是真羡慕你。你说说，家里介绍的男朋友这么完美。看得出来，你和他也很合拍。唉，这样的好事儿什么时候轮到我啊！” 郭婧笑了笑，没说话。不过整整一上午了，陈聪聪就这么一直“你男朋友你男朋友”地称呼苏钺，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次苏钺准备在秦省待一周。而和方绪磊约定的《士兵突击》的选角工作也是那时候。他准备看看阿涛和刘炆的表现，再好好学习一下张家岗的导演技巧，还想顺便看几条以前拍好的镜头。 不过这个打算终究是被改变了。 到了秦省的第二天晚上，他就接到了苏靖的电话。 “小钺，你在哪儿呢？” “秦省剧组，怎么了？” “把那边的事情先放一放，明天就赶最早的飞机回京城来，有事儿！” 苏靖说得简单，倒把苏钺搞出了一头雾水。不过大伯在电话中虽然语气严肃，但听起来好像不是什么坏事儿。不过毕竟算是命令，苏钺还是定了明天一早飞京城的机票。 下了飞机刚一打开手机，苏靖的电话就追着打了过来。 “你下飞机了？马上到部里来一趟。” 苏钺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就又被挂了电话。不过，去部里？这就有点儿意思了。 因为没提前告诉郭婧，出了机场，苏钺就打了辆出租车。 “去文化部。”上了车，苏钺就闭上了眼睛。三天飞了两回，今天早上为了赶飞机不到四点就起来了，他觉得有些疲惫。不过谁让片场离着机场十万八千里呢？ 出租车司机估计也没见过这样的客人，文化部啊！哪个到京城来要去这样的地方的人是做出租车的？于是他很注意的收起了京城出租车司机惯有的好舌头，安静地发动了车子。 到的时候都快十点了，苏靖的秘书正等在外面。 “部里面联合其他相关部门正在制定一个新的管理办法和审核标准，我上次跟你说过了。现在东西已经初步弄出来了。有人点了你的名，让你过来说说意见。”一进苏靖的办公室，一脸疲惫的苏靖就开门见山地跟苏钺解释道，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暗暗往天上指了指。 苏钺就明白了，自己的考试这是通过了。尽管两部电视剧都还没上映，有一部还没开始拍摄，但剧本肯定是有人看过了。而且上次自己那个漫画的事情，也算是自己把自己暴露出来了，否则《士兵突击》几部门联合摄制的事情也不能这么轻易就通过。 苏钺接过大伯递过来的文件，打开看了起来。 另一个世界的苏钺也没接触过国内这方面的条文，或者说，他没有直接去看过这些东西。不过倒是能从侧面了解一些情况，所以这并不妨碍他提出自己觉得合适的东西。 一份管理办法，一份审核标准，苏钺很快就看完了。他把两份文件放在桌上，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下，缓缓张开了嘴： “这两个东西，在我看来还是挺不错的。比起之前我们实施的办法和标准放宽了不少，比如放宽了入场条件、鼓励引进民间资本，以及对于某些题材的审核标准，能体现出政策方面对于文化产业的优待。但是，某些事情并非是越宽松越好。” “比如，随着政策的放宽，将有一大批人特别是年轻人进入演艺圈，对于这些人的行为规范有没有考虑进去？毕竟这帮人将会成为明星榜样的，如果自身行差踏错，造成的影响会比普通人更加严重。吸毒、酒驾、发表不正当言论等等这些行为我们应该如何应对？自身文化程度低，仅仅靠着一张脸就在这个行业里面大肆捞钱，是不是弄个考核机制出来？” “第二，随着这帮人的加入，实际上是加重了这个圈子的竞争，毕竟在短时间内平台数量不会有质的变化。那么，某一个从业者为了保持自己的曝光率，可能会采取一些不同于其他行业的手段，比如绯闻、炒作等等。同样的，抹黑、贬低这样的行为也会越来越多。那么，对于媒体的限制是不是应该增加一些？可能大家都还没意识到，随着互联网的快速发展，新媒体形式也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为了吸引眼球，生编乱造、以讹传讹这样的事情肯定也会发生，但这份管理规范中只是对娱乐公司和艺人的管理规定是不是就显得太宽松了？” “第三，当一个从业者的名气达到一定的高度，对于他的收入的调节是不是也应该收紧一些？以前有句话，叫造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是不是将来也会出现类似的事情？” “第四，市场放开了，政策宽松了，但作品是不是就一定会更好了？不见得！应该用什么办法来鼓励优秀作品的创作和优秀艺人的表现？我们这些部委能不能设立一个或几个奖项？” “第五，我举个例子，我们成年人陪孩子看动画片，一只羊把给了狼一棍子，把狼打飞了，我们知道这是夸张，但孩子，特别是年龄特别小的孩子，他能意识到真实的情况吗？会不会在玩耍的时候真的给小伙伴一棍子？为了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是不是考虑一下帮孩子和家长做一下提醒和分辨？事实上不光是动画片的事情，含有暴力、犯罪、血腥镜头的电影电视剧是不是也应该做一下提醒？” “第六，管理规定里面对于国产影视作品的鼓励和优待已经太大了。没有竞争就没有进步，是不是适量引入几条鲶鱼？” “第七……” 苏钺连着说了十几条，也没太注意语气和态度，就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毕竟另一个世界，他描述的这些事情已经成为常态了。况且对面坐的人是他大伯。 不过苏靖并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儿的轻松惬意。随着苏钺说的越来越多，他的面容也越来越严肃。他已经听出来了，苏钺的意思并不是对于这个产业越宽松越好，而是要宽严相济。说白了，对于政策和准入机制应该稍微放宽，但对于艺人管理、作品管理、平台管理、版权税收、媒体管理这些东西则是越严越好。他掐灭了手里的烟，把苏钺说的全部记了下来。 等苏钺说完了，苏靖久久无语。抽完了一支烟，才开口道：“是我们把这件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啊。” 苏钺想了想，又道：“没办法的事情。毕竟现在能拿出这样的东西也不容易了。我都没想到会一下放宽到这种程度。至于我说的这些，就算是查缺补漏吧。毕竟时代在发展，许多以前我们没有碰到的事情以后会越来越多的。所以，这个东西也不能制定出来就束之高阁，严格按规矩办事儿是一方面，每隔一段时间适当修正也是必不可少的。” 苏靖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冲着苏钺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这就太让人无语了。自己从秦省一路飞回来，说了半个小时话就把自己打发了。不过苏钺也知道，大伯现在真的是顾不上自己了。 秘书把苏钺送出大门，回来时苏靖依然在沉默地看着自己记录下来的那些东西。秘书给苏靖换了杯茶，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难道真的是我们弄错了？我总觉得小苏刚才说的有些杞人忧天。” 他倒不是对苏钺有什么不满，只是这两份文件的起草他也付出了很大的心血。如今却被苏钺找出了这么多问题，心中多少有些挫败。 “杞人忧天？不是，算是未雨绸缪吧。”苏靖吸了一大口烟，道：“如果他担心的事情没发生，那一切好说。但如果发生了，我们却没有预案，难过的就是我们了。” 他把自己的笔记本递给秘书，道：“把这些东西一并整理到草案里面。把新的草案发给其它的几个部门，今天下午展开讨论。” 47 遇见你是我最美的意外 从文化部出来的苏钺发现自己无事可做了。他查了一下飞秦省的飞机，最近的一班也是晚上了。想了想，还是定了明天上午的机票。 打车回了自己家，却发现郭婧并不在，连船长都被带走了。揉了揉肚子，还是给郭婧打了电话。 “你在哪儿呢？”苏钺问道。 “弄装修的事情啊。有事儿？”郭婧并不知道苏钺已经回来了。 “那个……饿了，结果你不在家。”苏钺就道。 “饿了？”郭婧的声音立刻就大了起来，“你在秦省饿了……不是，你怎么知道我不在家？你回来了？” “嗯，回来有点儿事。” “还想着我回去给你做饭啊，大少爷？自己想办法！”郭婧没好气地挂了电话。 苏钺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也觉得自己这个电话打得实在是有些莫名奇妙。 “算了，还是叫外卖吧。”他嘟囔道。 吃完了外卖，苏钺打开电脑开始画自己的漫画。随着稳定的更新，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这个叫做《那年那兔那些事儿》的漫画作品。苏钺微博的粉丝也越来越多，评论区每天都吵得不可开交。 正画着，就听见外面汽车开进来的声音。从窗口往外看了看，郭婧回来了，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不过一进门看见客厅茶几上的披萨盒子，郭大小姐立刻就动怒了。 “你吃完了不跟我打个电话说一声！” 拍马屁的船长也跟着冲苏钺叫了起来。 “呃……”苏钺摸了摸鼻子，“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哼！”郭婧把买来的东西一件一件放进冰箱，没好气地道，“哪敢啊，大少爷。您一句话就把我支到包工头的位置上去了。现在您老人家回家了，我还不得马上回来伺候您啊？” “呃……”苏钺也觉得挺对不住郭婧的。人家是想唱歌的，现在完全成了自己的保姆兼秘书。不过最近实在是忙不过来啊。 “对了，你忽然回来是有什么事儿？”郭婧把心中的怒火发泄了一下，又变成了那个温婉的淑女。 “大伯把我叫回来的。”苏钺也长出了一口气，毕竟自己做的不地道，人家要是真的发火自己也没办法。“上次说的那个管理规定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不会耽误事儿的。” “那就好。”郭婧在客厅不知道在弄什么，“过来吃饭。” “呃……我吃过了。”不过苏钺还是起身往客厅走去。 不过一进客厅就感觉尴尬极了。郭婧蹲在那里，正在往船长的饭盆里面倒狗粮。听到苏钺的声音，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呃……”苏钺摸了摸后脑勺，转身回了书房。身后传来郭婧银铃般的笑声。 回了书房的苏钺倒是没有继续画漫画，而是去下载了一个简谱编辑软件。 郭婧帮船长打理完，抱着它进了书房。一眼就看见了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的东西。 “咦，你又在写歌？给谁写的？”郭婧奇怪地问道。 “给你啊。”苏钺微笑着道。 “给我？”郭婧惊喜地道，“真是给我的？” “怎么？不想要？”苏钺正好弄完了一首，起身让开电脑，“来看看，满不满意。” 郭婧把船长交给苏钺，顺势坐了下来。 “听见，冬天的离开 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 我想，我等，我期待 未来却不能因此安排 阴天，傍晚，车窗外 未来有一个人在等待 向左，向右，向前看 爱要拐几个弯才来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 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 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 我排着队拿著爱的号码牌 我往前飞飞过一片时间海 我们也曾在爱情里受伤害 我看着路梦的入口有点窄 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 总有一天我的谜底会揭开” 毕竟是受过专业的声乐训练，郭婧很快就把这首歌唱了出来。尽管没有伴奏，歌声依然悠扬动听。 苏钺在旁边抱着船长，静静听着，忽然发现郭婧认真的表情非常美丽。 “嗯，还不错。”郭婧忍着心中的兴奋道，“就这一首？” “还不错？就这个评价？”苏钺忍不住问道。 “还好吧，还好。”郭婧小声道。 那里是还好？这首《遇见》让郭婧简直是欣喜若狂。以前苏钺就说过要给她写歌，不过除了最开始的那张主旋律专辑，并没有再提过这件事情。而如今这首《遇见》，让她十足感觉惊艳。简洁的歌词、优美的旋律、明快的格调却抒写了略显无奈地情怀，有些许伤感，但是又透露出坚强，淡淡的无奈很容易勾起人的感情回忆，让人沉浸在爱情的怅惘意境中。 不过苏钺这个家伙太可恶，把自己当保姆不说，现在还成了他的秘书！所以坚决不能给他好脸色看！ 苏钺从郭婧的表情里面也看出来，郭婧应该是对这首歌非常满意。至于“还好”这样的评价，应该是基于女孩子的矜持吧？ “就这一首？”郭婧忍不住追问道。 “给你写就写一张专辑的。”苏钺把船长递给郭婧，重新坐回了电脑前。 一个个音符出现在文档上面，一句句歌词在苏钺的手指跳动间出现在郭婧眼前。很快，又一首歌完成了。 “再看看这首。”苏钺有些显摆地道。 因为郭婧一直站在苏钺的身后，这一首连熟悉都没用熟悉，直接张嘴小声唱了出来。 “都可以随便的你说的 我都愿意去 小火车摆动的旋律 都可以是真的你说的 我都会相信 因为我完全信任你 细腻的喜欢 毛毯般的厚重感 晒过太阳熟悉的安全感 分享热汤，我们两支汤匙一个碗 左心房，暖暖的好饱满……” 如果说《遇见》里面带着淡淡的感伤与无奈的话，这首《暖暖》就显得非常甜蜜幸福了。歌词和旋律恬淡宜人，非常贴心。一种平凡而简单、但却又甜蜜甚至有些甜腻的感觉瞬间就涌了上来。 一边唱着，郭婧就感觉心中充满了甜蜜的幸福。 遇见你是我最美的意外。 我想说其实你很好。 身后的苏钺也随着旋律小声哼唱，被他抱在怀里的船长也不时凑趣地哼哼两声，平凡而平淡的日子…… “嗯，不错。”郭婧下了结论，“继续。” 苏钺笑了笑，又开始了下一首歌。 不过郭婧却接到了装修公司的一个电话。挂了电话，郭婧有些无奈地道：“等我回来再看吧。装修那边有点儿事。” 苏钺点点头，看着郭婧的眼睛道：“辛苦了。” “呃……没事儿，没事儿。”郭婧被苏钺这句话搞得非常慌乱，收拾了东西逃也似的离开了。 苏钺笑了笑，弯腰把被郭靖在慌乱中“抛弃”的船长抱在腿上，继续写下一首歌。 车上的郭婧感觉脸都要烧起来了。 “这个混蛋，忽然说这个干什么？我这还不是……这还不是……”她小声嘟囔着，声音却越来越低了。 “我想说其实你很好 你自己却不知道 真心的对我好，不要求回报 爱一个人希望他过更好 打从心里暖暖的 你比自己更重要……” 她小声哼着歌，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心中不由地想起她和苏钺第一次见面时的尴尬来。 “遇见你是我最美的意外吗？呵呵……” 另一边的苏钺，一口气又写了五首歌出来。《宁夏》、《绿光》、《我的歌声里》、《挥着翅膀的女孩》、《女人花》。 写完这五首，再加上前面的《遇见》和《暖暖》，一共就有七首了。想要弄一张专辑，八首就差不多。不过苏钺倒是想一次玩大一些。于是在接下来的这一首歌里，歌词变成了英语。 “Everynightinmydreams Iseeyou，Ifeelyou ThatishowIknowyougoon Faracrossthedistance Andspacesbetweenus Youhavecometoshowyougoon……” 《MyHeartWillGoOn》，另一个世界97年詹姆斯·卡梅隆导演的著名电影《泰坦尼克号》的主题曲，获奖无数，传唱二十年已经和电影一起成为了经典，甚至在苏钺穿越的两年之前，这首歌还登上了央视春晚。苏钺想将这首英文歌放到郭婧的专辑里面试试水。 下午回来的郭婧对于这八首歌感觉非常满意，对于一首英文歌出现在里面也没觉得奇怪，反而觉得苏钺以前说的那些话做得那些承诺不是骗她的。郭婧一高兴，苏钺的晚饭就变得非常丰富。 吃完饭，郭婧就试着一首一首清唱这些歌。在苏钺听来，尽管这几首歌在原来的那个世界上的演唱者各有不同，但郭婧唱出来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感。甚至那首《MyHeartWillGoOn》，里面所蕴含的感情一点不比CelineDion差，从最初的平缓到激昂，再到缠绵悱恻的高潮，一直到最后的荡气回肠，郭婧把这首悠扬婉转而又凄美动人的歌曲演绎的非常好。当然了，苏钺给她讲的那个悲剧的爱情故事也帮助她更好地理解了这首歌。不过她倒是开始怀疑“船长”这个名字是不是出自这个故事了。 第二天苏钺又要飞秦省。不过郭婧倒是没有表现出不满来。说好了明天早上过来做饭然后送他去机场，郭婧就带着苏钺给她的歌离开了。 48 丈母娘截胡 第二天郭婧来送苏钺，却给了苏钺一副奇怪的表情。 “你今天怎么了？”去机场的路上，苏钺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没什么。”郭婧有些欲言又止地道。 “……”你脸都红了，这能叫没什么？ “到底怎么啦？装修那边出问题了？还是京城文艺出版社那边有事儿？”苏钺追着问道。毕竟这些事情都是自己弄出来的，没必要让郭婧替自己担着。 “不是！”郭婧赶紧道，不过倒是真的说出了为什么。 昨天晚上郭婧回了家，忍不住把那几首歌拿出来唱了起来。郭婧是学声乐的，她的母亲张兰也搞艺术的，家里面自然少不了钢琴吉他之类的乐器。郭婧觉得清唱不过瘾，就坐在钢琴前自弹自唱了起来。 原本她在自己的卧室里面小声清唱，家里还没人注意，如今钢琴声响起来，自然就把一家人都引了过来。郭婧也有些显摆的意思，把那八首歌都唱了一遍，不仅得到了郭老爷子和郭恒辉的掌声和叫好，还引来了张兰的“觊觎”。 “小婧啊，这几首歌都是小钺给你写的？”张兰笑着问。 “嗯。他今天好像是被他大伯叫回来有事儿，下午处理完了就写了这几首歌出来。妈，他说用这几首歌给我出张专辑。”郭婧高兴地道。 “嗯，不错。”张兰转了转眼珠，“小婧啊，这几首歌里面有两首你感情还不太到位。” “哪两首啊？”郭婧赶紧问道。毕竟张兰经验比她丰富，平常也没少指点她。 “那首《女人花》，还有那首英文歌，是叫《MyHeartWillGoOn》是吧？”张兰笑着道，“小钺写的这八首歌都很好。其它的六首歌呢，可以说是专门为你打造的，非常适合你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来唱。但这两首不太一样，这两首需要的感情并不仅仅是流于表面的，还需要你有更多的阅历才行。不过我比较奇怪的是，对于那首英文歌，你的表现要比《女人花》要好。而且小钺为什么要忽然写一首英文歌出来呢？” 郭婧就点了点头。其实她也感觉出来了，对于《女人花》这首歌里面的感情，她抓得不太准确。她就给张兰讲了苏钺给她讲的那个故事。 “怪不得。”张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来，我来试试。” 张兰坐在了钢琴前，重新唱起这两首歌来。 “我有花一朵 种在我心中 含苞待放意幽幽 朝朝与暮暮 我切切地等候 有心的人来入梦 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 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 只盼望，有一双温暖手 能抚慰，我内心的寂寞 ……” 不得不说，丰富的人生阅历让张兰演绎起这首歌来比郭婧更加信手拈来，也更能表现出这首歌里面蕴含的感情。而另一首《MyHeartWillGoOn》也让郭婧觉得比自己唱得要好一些。 母女两个就开始了一对一的教学。但人生阅历和生活经验这种东西毕竟不是靠心口相传能学得到的。到了最后，郭婧不得不承认，《MyHeartWillGoOn》这首歌自己通过苏钺讲得那个故事还是能体味到几分的，但《女人花》这首歌，就还是差一点儿。 张兰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把女儿的手拉了过来，道：“你看看我的手，再看看你的手，你就知道差在哪里了。这种事情不要强求，你让小钺再给你写一首出来就是了。至于这一首……” 郭婧看着笑语晏晏的母亲，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老娘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忍不住笑了出来，道：“妈，这也算是人生阅历吗？” “呵呵。”张兰笑着拍了拍郭婧的手，道，“妈这不也是沾了我姑娘的光吗？不过你还是得说说小钺，在你事业开头的时候，这样明显比较吃力的作品还是要慎重一些的。” 娘俩达成了共识，所以今天郭婧应该跟苏钺提一提再写一首新歌的事儿。不过这件事情似乎不太容易说出口…… “哦，确实是我考虑的不太妥当。”苏钺挠了挠头，道。这首《女人花》是另一个世界的梅艳芳在1997年演唱的歌曲，彼时她已经34岁，出道15年了。而梅艳芳早年经历坎坷，远远不是生活环境优渥的郭婧能够比拟的。这样一来，郭婧对于这首歌没有太多的信心也是可以理解的。至于张兰想要这首歌，苏钺倒是觉得没问题，因为这首歌的另一个身份，是当年《东方母亲》这部电视剧的主题曲。郭婧把这首歌给了自己的母亲，苏钺倒是觉得非常完美。 “这样吧。”苏钺想了想，道，“现在时间有些来不及，我给你把《MyHeartWillGoOn》这首歌的汉语翻译写下来，你先看看，如果合适呢，可以把这个汉语版本的放在专辑里面。那首《女人花》就送给阿姨了。” 苏钺就在车上用手机写了两个中文版的歌词出来，一个是毛宁当年翻唱的版本，另一个则是叶倩文演唱的粤语版，至于选哪个，就让郭婧自己看着办好了。 看着苏钺过了安检，郭婧就开车往回赶，路上给张兰打了个电话。 张兰自然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对于《女人花》这首歌她非常的喜欢。而苏钺给女儿写的另外几首歌，随便一首拿出来都是专辑主打歌的地位，现在却被放进了一张专辑里面。虽然八首歌一张专辑显得稍微“袖珍”了一点儿，其中两首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还只能算是一首。但女儿的第一张专辑，不就是应该秉持着这种宁缺毋滥的精神么？ 苏钺到了《亮剑》剧组，着实跟着张家岗学了不少导演技巧。说起来，上辈子自己混在好莱坞，虽然表面上只是一家特效工作室的小员工，却也真的跟着当时国际知名的大导演拍过电影。而他本身真正的工作决定了他极为优秀的观察力和学习能力。尽管没有系统学习过导演的相关知识，某些事情总有些似是而非，但现在有张家岗在拍摄的同时跟他系统讲解，倒真的令他受益匪浅。 阿涛和刘炆也在这里混了十几天了。尽管不是主要演员，但之前苏钺就跟张家岗提过两个人的事情，张家岗也尽量安排这两个没有拍摄经验的演员的镜头，李启超等几个老演员没事儿的时候也会跟两个人说几句，一段时间下来，两个人的镜头感提高了不少。 眼看着时间已经到了三月下旬，苏钺抽空和在京城的郭婧联系了一下，问了问京城那边装修的事情。郭婧告诉他，装修基本上已经结束，徐家兴和他的同伴已经入驻漫画工作室，开始了工作。录音棚的装修也已经到了尾声，剩下的就是器材的安装和调试了。 “4月1号之前能完成吗？”苏钺问了一句。 “差不多吧。”郭婧道，“这个不急吧？你回来就要去拍《士兵突击》，录音室的工作也就只有我那一张专辑，但我妈帮我找的编曲老师还没完成，专辑录制等有时间再弄就好了。” “尽量吧。”苏钺道，“我再给你发一首歌过去，你让那位编曲老师先把这首歌弄好，我过两天就回去。有件事儿必须在4月1号之前弄完。” 苏钺计划在4月1日这天发布一个东西，免得国人把这天都当成愚人节来过。 挂了电话，苏钺手写了一份简谱，拍成照片给郭婧发了过去，又问她要了那位编曲老师的电话，方便两个人沟通。另一份简谱则是给了刘炆，这首歌他准备让刘炆来唱。 阿涛对这首歌自然是眼热不已，他也试了试，但他那嗓子根本达不到苏钺的要求。也就只能一脸艳羡地看着志得意满的刘炆在自己面前炫耀。 张兰帮郭婧找的这位编曲老师是她的同事，姓展，展彦华，算是张兰的师弟。和张兰不同，并没有公职，而是自己弄了一家音乐工作室。对苏钺写的这些歌非常喜欢，便一口承揽了所有歌曲的编曲工作。不过尽管他能力极强，但有苏钺的词曲珠玉在前，编曲进行的很不顺利，总是觉得配不上这么好的歌曲。如今有了能和苏钺交流的机会，自然十分兴奋，当天晚上便和苏钺视频交流到了半夜。 展彦华和苏钺交流过之后进展迅速。苏钺根据另一个世界的成品记忆给了展彦华非常大的帮助和提醒。就像是《MyHeartWillGoOn》这首歌里面前奏中的爱尔兰锡哨，若是没有苏钺提醒，恐怕他一辈子也想不起来用这么不常见的乐器来伴奏。 到了三月底，展彦华不仅把苏钺给刘炆准备的那首歌的编曲弄出来了，还把郭婧专辑里面的歌曲编曲一并弄来出来。小样发过来给苏钺听了下，苏钺非常满意。尽管不是和另一个世界的一模一样，但考虑到演唱者的声音也和另一个世界不同，小小的差异反而更适合郭婧和刘炆。而郭婧也打电话过来，说录音棚也弄好了，苏钺便带着刘炆飞回了京城。 49 追梦赤子心 回到京城的苏钺拉着刘炆一头扎进了刚刚弄好的录音棚，等到录完出来，刘炆的嗓子都冒烟了。没办法，苏钺要求他放弃掉大部分的演唱技巧，全靠嗓子去唱高音，副歌中的几句都有些声嘶力竭的味道。无论是刘炆还是郭婧，乃至跑过来看热闹的展彦华，都没见过把“破音”当成目标的歌曲录制。不过等音轨合成之后，几个人听了成品，才发现苏钺的要求确实是真正把握了这首歌的精髓的，那种竭嘶底里的嘶吼完全能映衬出这首歌的内涵。 录完这首歌，苏钺把几个人丢在一边，跑到徐家兴他们的漫画工作室，用那里的电脑把自己心中的东西做了出来。 4月1日。愚人节。 陈士鲁从早上起床开始就忐忑不安。作为高二三班最木讷的学生，平时都没少受到愚弄，更别提这个可以放心开玩笑的日子。吃了早饭去上学，一路上都在小心翼翼，生怕忽然有熟人跳出来搞个恶作剧。进了教室，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座位，忍着恶心把不知道是谁倒在自己椅子上的一小滩八宝粥擦掉，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周围的同学都在放肆地互相捉弄，教室里显得比别的日子更加热闹。与这种气氛格格不入的陈士鲁显得更加沉默。他拿出手机，登陆了自己的微博，想看看一直追的那部漫画是不是也有了轻松的内容。 奇怪的是，今天作者并没有发布漫画，而是发了一个5分多钟的视频。陈士鲁点开视频，戴上耳机看了起来。 配音响起，是节奏感极强的钢琴和鼓；画面出现，说是视频有些不合适，应该说是电子相册更好一些，内容正是自己一直在追的那部漫画。 “充满鲜花的世界到底在哪里，如果它真的存在那么我一定会去。我想在那里最高的山峰伫立，不在乎他是不是悬崖峭壁……” 5分20秒的视频看完，陈士鲁奇怪地发现，自己居然哭了…… “喂，不用这样吧？那是八宝粥，不是我吐的。”一直装模作样坐在旁边的同桌看到陈士鲁掉了泪，才感觉自己似乎做得有些过了，赶紧道歉。 陈士鲁擦了擦眼睛，把手机递给了自己的同桌。他疑惑地接过来，戴上耳机，点开了那个视频。 “卧槽！”视频看完，这个一直大大咧咧的男生才发现自己的眼睛也蓄满了泪水。他赶紧擦了一把，三两步跑上了讲台，打开多媒体，把那个视频从网络上找出来，用投影仪放给全班的同学看。 视频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班里面的同学已经都不再打闹了，几个女生甚至哭了出来，男生也不时揉揉眼睛。 顶着光环、蓄满泪水的2号毛熊和兔子，穿插出现的几幅老照片，巨大的舰船剪影上白色的“16”似乎发着光，本来萌态可掬的兔子带着航空头盔坐在一个小女孩的头上一脸坚毅，天空中若隐若现出现的另外一个兔子和飞姬的组合…… “未来迷人绚烂总在向我召唤，哪怕只有痛苦作伴也要勇往直前。我想在那里最蓝的大海扬帆，绝不管自己能不能回还……” 嘶吼一般的歌声回荡在教室里，把隔壁班的同学也招了过来，教室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却诡异的安静异常。 视频的最后，伴着最后一句歌词，空中那个模糊的剪影兔子终于回过头来，嘴角微抿，似乎在看着下面的舰船微笑，头盔上五个阿拉伯数字也出现在众人眼前。而随着最后的弦乐声，一只兔子握着麦，在下方渐渐浮现了一行黑色的大字： “81192，这里是辽宁舰，弦号16。空域安全，甲板已清空。请返航！” 随着这行字体的出现，教室里终于响起了嗡嗡的讨论声。 “2001年4月1日，美国一架侦察机侵入我南海海域侦查。海军航空兵出动两架战机进行监视和拦截，其中一架与美军飞机发生碰撞。飞行员跳伞后失踪，后被确认牺牲。坠毁的歼-8战机编号为81192。” 班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教室后门，张嘴介绍了这段视频背后的故事。事件发生的时候他正在上大学，那时候全国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对美抗议活动，自然比这帮00后的孩子们更了解也印象更深。 “今天是愚人节。我很高兴并不是所有人都把这一天当成玩笑来过。你们有兴趣可以去网上搜索一下当年发生的事情，但现在，开始早读吧。” 学生们有些沉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朗朗的读书声响起，似乎和其他日子的校园清晨没什么两样。 相似的事情发生在各地的校园、工厂、企业……今年的愚人节似乎因为一段视频变得有些不同。 而在网络上，各大论坛忽然之间出现的帖子开始慢慢回溯时光，将那件开始被人慢慢遗忘的事情翻了出来。 而作为视频的首发，苏钺的微博也更加热闹了。大量的点赞和转发以及海量的评论每一秒都在刷新。看着下面的评论，苏钺长长出了口气。 “还好，并不是所有人都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此时，他正坐在大伯的办公室里，和苏靖讨论成立公司的事情。 “今天新的管理办法就开始实施了。根据你提出的意见，我们进行了相关的修改。成立公司的事情你自己去办就好了，照章办理，不用来找我的门路。”苏靖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我知道。我来这里的时候，郭婧已经带着材料去工商局了。我就是想问问，您对我还有什么特殊要求没有。公司成立后，我要拍电视剧、要出漫画、给郭婧出专辑，最近肯定会很忙，可能没说时间再找您讨论别的事情。”苏钺解释道。开玩笑，自己来找您的门路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苏家的家风就没有“以权谋私”这样的概念。 “别的没有要求。”苏靖挥了挥手，“两部电视剧，你好好拍。至于漫画的事情，可以稍微放一放。那天我也去你们那个工作室看了看，现在他们弄的那个漫画没什么价值。可以不急。” “没价值？”苏钺笑了笑，“您不能这样评价吧？毕竟公司也是要赚钱的。我不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那两部电视剧上吧？” “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嘛。”苏靖点了支烟，“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赶在胜利日之前把两部电视剧都弄出来。现在已经是4月份了，五个月的时间，你的《士兵突击》还没开始拍，甚至连剧组都没成立，就一个导演一部剧本几个演员，你还想分出别的精力去弄漫画？” 苏钺想了想，道：“公司申请下来，我先弄个网站出来，漫画杂志的事情暂时先放一放，毕竟申请书号什么的也挺麻烦。况且现在弄的这个漫画其实已经不太需要我参与了，徐家兴就能搞得很好。”徐家兴现在正在弄的漫画就是苏钺以前提过的《龙猫》。在另一个世界，这部作品并没有漫画，而是以动画电影出现的，现在苏钺和徐家兴将它选定为漫画工作室的第一部作品。一方面帮徐家兴他们练手，另一方面则是帮动画版做积累。角色脚本和故事细纲苏钺已经交给徐家兴了。这次回来看了看，那边的进程让人很满意。 “那也行。”苏靖点了点头，“最重要的还是那两部电视剧。” “我知道。”苏钺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苏靖的办公室。他最近确实非常忙，公司成立一摊子事儿，人员要招聘，《士兵突击》的演员要选定，还要把郭婧的那张专辑弄出来，他一刻也不想耽误。 回了自己租下的写字楼，郭婧已经回来了。工商局注册的事情办得很快，从今天起，名为“天极传媒”的公司就已经算是成立了。根据苏钺的计划，郭婧也已经找过猎头公司，还在网络上挂了招聘启事。不过整套班子搭建起来之前，整个公司也就只有苏钺、郭婧和徐家兴那一帮漫画作者。 《士兵突击》立项的事情让八一厂去办的。拍摄单位暂时只挂了一个八一厂的名字，毕竟还有公示期什么的，“天极传媒”的牌子只能等到过两天再申请变更制作单位了。和方绪磊约定的选角工作是在两天后，这两天苏钺准备把郭婧的那张专辑先弄出来。 不过这项工作进行的并不顺利。不管是他的手机还是郭婧的手机，总是在不经意间就响了，打过来的都是看到网上的招聘信息准备过来面试的求职者。无奈之下，苏钺只好打电话给自己控股的辉煌集团，让他们派个人过来帮自己专门接听电话。 没了打扰的苏钺和郭婧终于安下心来，把这张专辑弄了出来。展彦华没事儿，这两天也帮着苏钺在录音室忙活。苏钺以前并没干过录制音乐专辑的事情，要不是展彦华帮忙，估计时间还要更长。 50 《士兵突击》选角（因为高兴继续加更） 专辑录制完，晚上请展彦华吃饭，苏钺忍不住提出来让展彦华过来帮忙的想法。 展彦华这两天也发现了，苏钺很有才华，也很有想法，但对于专辑制作方面的事情并不精通，甚至说是小白都不为过。不过他现在自己正在经营自己的音乐工作室，做的还不错，是不是并入苏钺的公司他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第二天，苏钺一个人去了八一厂，和方绪磊一起为《士兵突击》选角。郭婧则开始对猎头公司推荐的几个人展开了面试。 这次选角的事情，除了方绪磊推荐的几个演员，给阿涛和刘炆做演技培训的庞海也推荐了几个演员。苏钺这边，许三多、高城、白铁军和齐桓的角色已经定了下来，团长的角色就定了庞海。这么一来，主要演员基本上就定了一小半了。苏钺在《亮剑》选角的时候，曾经想过让饰演孙铭上尉的那个演员来扮演成才，但在剧组接触了一下，觉得并不太合适，最终还是让方绪磊和庞海各推荐了几个人。而在郭婧那边得到消息的张兰也帮着找了几个电影学院的学生过来参加面试。 《亮剑》选角的时候多少还有几个女演员，这次清一色的大老爷们，还都是长得不太帅的大老爷们。面试开始前，苏钺找机会往等候区的会议室里看了一眼，觉得还挺好玩的。 真正开始面试的时候就显现出推荐人的水平来了。上次《亮剑》选角，因为有张家岗这个导演的参与，八一厂推荐的演员基本上都能符合苏钺的要求。这次就方绪磊一个人张罗，推荐的人就有些不太合适了。不管是史今还是伍六一，方绪磊推荐的演员都是一味地强硬，并不适合那种柔中带刚的角色，都被苏钺Pass掉了。除了吴哲这个角色之外，只得到许家两兄弟和张干事、拓永刚、铁路等几个不太重要的角色。而研究过剧本的庞海明显更能体会角色的内涵，推荐的几个演员都很有针对性。除了许百顺和村长这两个演员被苏钺一眼相中之外，史今和老马的角色也被庞海的学生得到了。 张兰推荐的几个人都是电影学院的学生，甘小宁马小帅这两个角色非常合适。甚至草原五班的李梦等三个角色也都被这帮年轻演员收入囊中了。更让苏钺吃惊的是原本作为薛林第二候选者被推荐过来的那个家伙。因为作为电影学院还没毕业的学生来讲，他长得太“老”了。 一般来讲，在电影学院这样需要看脸的地方，如果脸不太好看，那大部分都是有些其他方面的底气的，而这位叫林旭阳的演员，仅仅是做了个自我介绍，就让苏钺觉得伍六一这个角色终于有人演了。 “试试这段台词。”苏钺现场写了一段台词递给了林旭阳。 林旭阳接过来看了看，调整了一下表情，严肃地张嘴道：“许三多，既然你进了七连三班，那三班就有你的位置。你用五号储物柜……” 这一段是许三多刚进钢七连的时候，伍六一作为班副给许三多交代内务要求时的一段台词。苏钺并没有跟他解释人物背景和剧情设定，就这么干巴巴给了他一段台词，原本电视剧中伍六一严肃中微微显现出来的嫌弃林旭阳并没表现出来。但他在演绎这段台词的时候，语气严肃，但却略带温和，很明显是自己根据这一小段台词做出的推测。一名老兵在面对新兵的时候的严格要求和内心的柔软被演绎的非常好。 “很好。”苏钺笑着拍了拍手，“恭喜你得到这个角色了。” 林旭阳非常高兴，原本他是和另一个同学一起作为同一个角色的候选者被张兰推荐过来的，刚才那位同学出去的时候一脸兴奋，原本以为自己没戏了，没想到居然峰回路转，得到了另一个角色。作为电影学院大三的学生，同班同学或多或少都有些演戏的经验了，唯独自己，依然默默无闻，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谢谢。”林旭阳似乎还没从刚才的角色中走出来，竟然给苏钺敬了个军礼。然后又有些尴尬地笑了。 所有演员面试完，成才和袁朗仍没找到合适的演员，这让他有些闷闷不乐。一直到他回到公司，依然一脸失望的表情。 “怎么了？选角不顺利？”郭婧问了一句。 “不能算是不顺利吧。”苏钺摇头道，“八一厂和庞老师推荐的演员都还不错，阿姨推荐过来的几个学生也挺好。就是有两个角色难度比较大，没找到合适的人。” “谁啊？”郭婧给苏钺倒了杯水。 “成才和袁朗。”苏钺接过水杯，“成才在剧中前后变化非常大，几个外表合适的演员都很难把握这里面的细腻差别；至于袁朗……” 至于袁朗，这个角色算是这个世界苏钺的同行，对于这个角色，苏钺的要求比许三多和成才还要高的多。但这句话苏钺并没说出来。 尽管他没说，郭婧也能体会到苏钺的意思。她坐在旁边，道：“要不我再让我妈找找熟人？” 苏钺想了想，正要答应，自己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小钺。”电话是大伯母打过来的。 “伯母。”苏钺简单打了个招呼。 “是这样，你弟弟今年毕业，现在正在实习。原本你大伯要给他安排地方的，他去了一个多月就不想去了。你的公司不是刚好成立吗？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小钲从小就愿意跟着你，要是有合适的地方就让他去你那儿，免得你大伯知道他丢了实习的工作回来骂他。”大伯母平常最宠爱的就是苏钲这个小儿子，这样帮他擦屁股的事情也办了不少。 “小钲？”苏钺问了一句，就沉默了下来。 “怎么了，小钺？我就是问问，你那边要是不方便就算了。”大伯母以为苏钺是不想让苏钲进自己的公司。 “不是不是，您误会了。我是忽然想起来有个岗位很适合小钲，明天你就让他来找我。”苏钺赶紧说道。 他刚才忽然想到，苏钲这小子打小心眼儿就多，人又特聪明。而且多多少少受到老爷子的影响，耳濡目染之下对部队对军人也算得上熟悉，这可以让他来试试成才这个角色啊！至于基础，大不了让庞海和高风他们多加加班就是了。 挂了电话，苏钺的心情总算好了起来。 “怎么了？你弟弟要过来？”郭婧问道。 “嗯。他不想去大伯给他安排的地方实习，大伯母找我想让他到我们这里来。”苏钺点头道。 “那你准备给他安排到什么岗位？你弟弟是什么专业的？”郭婧问。 “专业现在不重要了。”苏钺笑着道，“我准备让他去演成才。” “成才？”郭婧奇怪地问。她知道这个角色在《士兵突击》中戏份极重，仅次于许三多。而苏钲明显不是演艺专业的学生，让他来演合适么？不过苏钺作为编剧和导演，这方面肯定考虑到了，他这样决定肯定是有他自己的想法的。 “唉，还有一个袁朗。”解决了成才的问题，苏钺的郁闷心情暂时平复了一些。不过又一想另一个角色，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苏钺，我能不能跟你提个建议？”郭婧想了一会儿，终于严肃地说道。 “嗯？你有人选推荐？”苏钺转过头来问道。 “嗯。有一个很合适的人选。”郭婧坚定地道。 “谁啊？打电话叫过来看看，或者我们去拜访一下也可以。”苏钺以为是郭婧的朋友。毕竟是艺术院校毕业的，有这样的同学或者朋友很正常。 “你！”郭婧道。 “我？”苏钺楞了一下，沉默了下来。 自己合适么？ 合适。这个世界的苏钺以前的身份原本就和袁朗这个角色几乎相同，另一个世界的苏钺身份特殊，对于“演戏”这样的事情本就是司空见惯，不仅能“骗”得过观众，还能骗得过敌人。 自己合适么？ 不合适。因为他不知道，如果陷入过往的沉思之中，会有怎样的表现。到时候可不是自己一个人在书房打字，而是一个剧组的人的围观。而自己又是这部戏的导演，一旦受到影响，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拍摄。 “苏钺！”郭婧看苏钺不说话了，忍不住喊了一声。 “嗯？”苏钺抬起头来看着他。 “你在害怕什么？”郭婧稍稍靠近了一些，盯着他的眼睛看着他。 “从你开始写《士兵突击》这部戏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写的实际上就是自己。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退伍的，但我知道肯定是和许三多经历的差不多的事情。有时候我会觉得许三多是你，但爷爷说，这里面所有的角色都有你的影子。从一开始，你就或多或少的受到这部戏里面一些情节的影响。在你那次哭的时候，我真想告诉你，不要写了。可是爷爷却说，让你写。退伍回来，你的心里就留了一根刺，你要自己拔出来，会带血、会很疼，可是不拔出来就没办法继续。过年的时候，你说，你终于斩断了心魔，可是你真的斩断了吗？你真的不再为那些事情困扰了？你在担心什么？即使你不去扮演这个角色，难道作为导演你就能逃得掉吗？” 51 万事开头难 苏钺一言不发地看着郭婧，眼神有些躲闪。 “你在害怕什么？”郭婧接着道，“如果许三多代表你的经历，袁朗可能代表的就是你的身份。爷爷没告诉过我你在部队里的编制，但我猜，应该是和袁朗差不多的吧？去演这个角色吧，真正把那根刺拔出来。去告诉别人，也告诉自己，跌倒了，爬起来。难道你写许三多这个人物不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吗？如果你不敢，写它做什么？拍它做什么？” 郭婧一口气说完，苏钺依然在沉默。过了好久，他才哑着嗓子说道：“其实我以为，那些事情真的已经过去了，可是你今天一提让我去演袁朗的事情，我才知道，我根本没忘记。”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你说得对，我应该去演这个角色，用我最合适的模样和装束去跟过去道别。” “小婧，谢谢你。”苏钺转过头来，真诚地道。 “不……不客气，不客气。”郭婧红着脸道。这是苏钺第一次用“小婧”这个称呼来称呼郭婧。 苏钺笑了笑，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于是郭婧的脸更红了。 “对了，今天的面试怎么样？”过了一会儿，苏钺才问道。 “嗯，今天来的几个都是猎头公司介绍的拥有良好从业经验的人。”郭婧稳了稳神，道，“财务主管、行政主管我觉得基本上可以定下来了。但艺术总监这个岗位稍微差一些，我准备去学校退休老师那边去找找看，能不能返聘一位过来。另外，你说的动漫技术人才也定了几个。我这边把面试的录像都留了下来，你可以看看，如果可以的话，明天就通知这些人过来入职。社会招聘和校园招聘的事情，等这一阶段结束后会马上开始。” 苏钺点了点头，去看今天郭婧面试的这帮人的资料去了。 新的文化娱乐公司成立，除了普通公司一样的行政、财务这样的部门设置外，还需要一些专业的岗位和部门。音乐总监苏钺本来是想把展彦华挖过来的，但人家说必须考虑考虑；漫画这边徐家兴搞得还挺好，但想办漫画杂志就必须有编辑人才；另外自己想拍电影电视剧，还需要专业的剪辑、摄制人员；漫画那边想要发展，做动画片和动画电影需要动漫制作人才，将来还需要特效制作人员；如果签艺人还需要专门的管理人员和经纪人……这么一想，苏钺的脑袋都要炸了。不过还好，自己需要去拍电视剧，脑袋要炸也是先炸郭婧的…… “对了，我帮你找了一个助理。”郭婧说着，把一份简历放在了苏钺面前。 “助理？”苏钺奇怪地问，“我没说要助理的事情啊？” “你没说我就不找了？”郭婧道，“你过几天就要去剧组，到时候公司怎么办？到时候你带着助理，也方便一些。” “这不是还有你么？”苏钺道。 “我？你不知道，今天面试这件事把我熬的……”郭婧开始诉苦，苏钺在旁边听得直皱眉头：还好自己需要去拍电视剧，否则这么多事儿不把自己烦死？ 郭婧丝毫不知道苏钺皱眉头是因为怕麻烦，还以为他是对自己的能力不满意。“你也知道我就是一个学唱歌的，上次去出版社签合同都是赶鸭子上架，还差点儿让人骗了。这次我也就帮你顶两天，你趁着没走，赶紧把架子弄起来。” “这不挺好的吗？”苏钺讨好地笑道，“你上次可不是差点儿被骗，而是妥妥的把别人给坑了。我发现你是有这方面天赋的，千万不要浪费了。其实也就是招几个人的事儿，你先把猎头公司推荐的中高层管理招进来，下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我这两天实在是没时间，公司的事情你慢慢弄，什么时候弄好都行。你要是真觉得忙不过来，我去辉煌那边帮你借几个人过来也行。” “那你赶紧借几个人过来。今天忙得船长都没时间喂，让我朋友帮忙照顾了一天。”郭婧没好气地道。 苏钺赶紧给辉煌的白秘书打电话，让她帮忙找几个人过来帮忙。白秘书问清楚了条件，马上承诺明天一早就会有十个人过来帮忙。苏钺觉得似乎是年前自己和她通电话的时候的语气吓着她了，现在可是丝毫不见一丁点儿的推诿。 苏钺看完了郭婧今天定下来的人，都非常满意。郭婧说她面试那帮精英的时候战战兢兢的，但也只是郭婧的感觉而已。郭家大小姐的气场摆出来也不是开玩笑的。 至于那个叫周晓珮的助理，苏钺想了想还是没用。毕竟自己是去片场，估计条件好不到那里去。人家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暂时还是不要带过去受苦了。不过毕竟是郭婧千挑万选的人才，浪费了可惜了，就给郭婧当助理好了。至于自己，过两天面试的时候找个男的。 把这个要求跟郭婧一说，郭婧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苏钺总感觉郭婧的笑容里有些调笑的意味。 安排完这些事情，苏钺看时间还早，就马不停蹄地赶往了新闻出版署，想问问办漫画杂志的事情。 那边接待的人员倒是非常客气，但一提办杂志，那位工作人员就皱了皱眉眉头。 “苏先生，您应该是知道，新的文化作品的管理办法已经出台有几天了，有些限制倒是已经放开了。但我们这边的期刊出版的管理规定还是原来那个。您要是想申请期刊，必须得有适应期刊出版活动需要的组织机构和符合国家规定资格条件的编辑专业人员。换句话说，您那边搭不起杂志编辑的架子，这期刊的刊号您是申请不下来的。” “这样啊。”苏钺挠了挠头。这个规定倒是无可厚非，但这个专业人员的招聘还得等几天，看来自己走之前没办法办了。 “如果您要是真着急，我建议您还是和出版社合作比较快一些。毕竟他们那边的人都是现成的。”那位工作人员应该是知道苏钺的身份，说话非常客气。 “嗯，我考虑一下吧。谢谢您啊。”苏钺出了出版署，边开车边考虑是不是要去和出版社合作。不过又一想，还是回去跟徐家兴讨论一下再说吧。 回去跟徐家兴一说，徐家兴却道：“苏老师，我倒是觉得暂时不要申请杂志的好。” “嗯？为什么？”苏钺有些奇怪，毕竟以前和徐家兴说起来的时候，徐家兴是非常热衷于办漫画杂志这件事情的。 “是这样的。”徐家兴扶了扶眼睛，道，“我和这几个朋友没事儿的时候也会讨论我们的发展。大家都觉得，现在申请纸质的漫画刊物已经不太合适了。事实上，我们倒是觉得，不如办漫画网站更好一些。” “网站？”苏钺挠着下巴道。说起来，似乎自己跟大伯说的也是先办网站来着。 “我们是这么考虑的，如果做漫画杂志的话，就我们几个人的作品肯定撑不起一本杂志来，如果需要吸引投稿的话，恐怕作品会良莠不齐。我们不如借鉴一下网络小说网站的模式，办一个漫画网站。”徐家兴就把自己和朋友们的打算说了出来。 “咦？借鉴网络小说的模式？”苏钺眼前一亮，对啊，怎么没想到这个呢？记得另一个世界的文学网站也是出现过漫画频道的。 “嗯，这个办法好。就弄个网站出来。”苏钺赶紧去找郭婧，需要招聘的人里面还需要再加上一大部分了。 办一个文学网站似的漫画网站，主推自己团队的漫画作品，还可以把民间高手的作品一并推向市场，这个主意确实不错。这样的话，原本计划的那批期刊编辑就要转到网站编辑上面去了。 招聘人员、搭建公司骨架、制定公司的各种管理章程……郭婧最近几天也忙得不可开交。好在新招聘的员工慢慢开始进入状态，从辉煌借调的十名工作人员也帮了大忙，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要搭建漫画网站、要推出郭婧的新专辑以及刘炆的那首单曲、要跟在阿涛酒吧遇到的那位歌手签约并录制《一无所有》的单曲并推出……苏钺把公司未来几个月的工作一一列了出来。毕竟自己将来好几个月都会待在外地拍戏，这些事情一件都耽误不得。 另外，苏钺还去见了八一厂为《士兵突击》推荐的副导演、摄像、剧务等等岗位的工作人员，交流了一下将来拍摄的事情。也抽空去山上见了郭老爷子，顺便问问粤省军区训练场的事情。还跟阿涛的父亲王海齐联系了一下，毕竟几天后就要到人家的地盘上去了。 等到这一切忙完，已经到了4月中旬，阿涛和刘炆都从《亮剑》剧组回了京城。高风也拍完了自己的戏份一并赶了回来和苏钺回合。 苏钺在这三个人回来的当天晚上给阿涛把那首《大中国》录了出来。等公司的事情上了正轨，就把这首歌和刘炆的《追梦赤子心》以及李正的《一无所有》一并推出来。 4月13日，《士兵突击》剧组在京城集结，飞往粤省片场。 52 《士兵突击》开机 下了飞机，苏钺和阿涛马不停蹄地去拜访阿涛的父亲，其他人也没休息，暂时由副导演和庞海老师带队，跟着部队上过来接应的同志直接去了片场。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集合起来，办了一个简单的开机仪式，《士兵突击》正式开拍。 第一天开拍的场景是新兵连训练的场景。毕竟这个剧组里面有几个新人，这个场景并不需要出色的演技，只要分配好机位，让演员去军训就好了。这样做不仅能让新演员更快适应拍摄，也能让大家更快进入“军人”这个角色。当然，孙海鹏这个家伙必须要表现出自己“傻不拉几”的那种特点。而对史今和伍六一的要求就要更高一些，好在史今的扮演者陈曦本就是京城军区战友话剧团的演员，对部队这个环境非常熟悉，对于新兵连排长这个角色拿捏得非常好。而饰演伍六一的林旭阳则显得更加努力一点。作为第一次参与拍摄的电影学院学生，他非常珍惜这个机会。而且拿到完整剧本之后，很快就把握住了伍六一这个角色的精髓，他的表现也非常让人满意。 而孙海鹏则非常出乎苏钺的意料。原本他以为，可能群众演员出身的孙海鹏暂时找不到感觉，他已经做好了连续NG的准备。结果没想到的是，所有许三多在这个场景中的镜头都是一次通过。向后转时候的摇摇晃晃和摔倒非常自然，脸上的表情也完全是他的“本色”。几条镜头一过，苏钺就对这个家伙完全放了心。 第一次参与拍摄的阿涛和苏钲也表现的不错。苏钲站在队伍里面的时候，完全是那个急于表现的形象。而阿涛的几个特写镜头，钢七连连长那种高傲和张扬完全从微微抬起的下巴中显露出来。 至于其他的演员，除了庞海等几个年纪比较大的演员之外，全被苏钺扔进了队伍里面充数，只要保证镜头不扫过他们的脸就不会穿帮。而群众演员则是从粤省军区调过来的两个连的士兵，没有拍摄经验也完全没关系，就当成是日常训练了。 剧情简单、场景单一，几条镜头很快就过了。苏钺第一次执导电视剧，算是开了个好头。 一般影视剧在时间紧张的情况下，都会分成几个摄制小组分别拍摄，苏钺也挑了几个镜头交给副导演和庞海，又把自己的要求简单跟两个人说了一下，就让他们带着演员去拍了，自己则开始拍摄史今到下榕树家访的剧情。 原本的电视剧中，许三多家挂着许多玉米棒子，应该是在北方拍摄的。苏钺没强求和原本的剧情完全相同，就在附近找了个院子，搭建了场景开始拍这场戏。 “特殊想法……就是那个……ChinesePeople’sLiberationArmy。” 许三多结结巴巴的台词、许百顺恨铁不成钢的苦求、史今不知如何拒绝的纠结……几个演员的表现让苏钺非常高兴，这个场景拍摄的时间还不如场景搭建用的时间长。 等苏钺回了训练场的片场，又看了看副导演和庞海拍摄的几条镜头，也觉得非常满意。 晚上吃完晚饭，苏钺就把大家集中起来，去到新兵连大通铺宿舍，去拍摄许三多那可以泄密的记忆能力的那场戏。 这场戏的主角是高城。就像后面的剧情中许三多的内心独白中说的那样，“我们就是连长的世界，所以连长经常能对着一百多号人，嚷嚷他的私话，说这种私话时，他笑的又神秘又谦虚，让大家觉得，我们之所以没叫常胜、大功什么的，就为留着让兄弟连队寒碜自己。”在这一段戏中，借着高城“显摆”自己钢七连的训练科目和史今他们班收拾了五辆战车这样的战绩，把一个天之骄子的热血与张扬、高傲而傲娇、天生的居高临下却又孩子气十足表现得淋漓尽致。原版电视剧里这段情节应该是在白天拍摄的，能够很明显从窗帘的缝隙中看到天光，但苏钺把它放在了晚上，特意营造出一种比较神秘的气氛，也能凸显出高城“说小话”这样的情节的气氛来。 阿涛穿上军装，特意剪短的头发精神的竖起来，腰身挺直，倒真有些雄姿英发的味道。不过苏钺看了看，还是把军装的第一课扣子给他解开了，这么一来，更显得有些不羁傲慢的味道了。为了确保这一段戏的完整性，苏钺并没有分镜头拍摄，而是准备采用多机位同时拍摄的方式一次性把整段戏全拍出来。在庞海和副导演的帮助下，苏钺一次布置了四台摄影机，分别拍摄高城的正面和侧面、史今和伍六一的正面以及许三多的正面。至于从新兵背后拍摄的镜头，因为可能会把其他机位拍进去造成穿帮，苏钺准备之后进行补拍。因为其他演员都是位置固定的，只有高城一个人需要小范围移动，庞海还贴心地帮阿涛设计了走位。 苏钺坐在监视器后面，庞海和副导演坐在两边，帮他参谋拍摄的进程。 “各单位注意，准备！3、2、1，开始。” 噼里啪啦的掌声响起来，阿涛中气十足地喊出了第一句台词：“同志们好！” “连长好！” …… 因为是多机位拍摄，苏钺不能一次性同时观察四个监视器。除了让庞海和副导演帮忙之外，苏钺根据剧情的发展有侧重地查看不同的监视器。毕竟四个机位拍出来的镜头是要合在一起使用的，只要根据人物台词有侧重地进行选择，哪怕个别演员稍微出了问题也没太大关系，到时候用别的镜头补进来就好了。 阿涛很兴奋，眉毛一挑一挑的，嘴角含着“矜持”的微笑。随着台词的进行，把袖子也撸了起来，说到兴奋处，拿食指用力点动着增加自己话语的重量；史今和伍六一一本正经地坐在旁边，听着高城的显摆不时露出强忍笑意的表情，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就微微低下头去；许三多在人群中小声念叨；成才坐在旁边一脸严肃，做出一副“我不认识他、我没听见他说话”的表情。苏钺紧紧盯着眼前的监视器，心情却随着拍摄的进行渐渐放松了下来。 非常好。哪怕演员都知道这段镜头最终会组合起来应用，也通过分镜头剧本知道了哪一段会用哪个镜头，但一帮演员都没有丝毫的放松，真真正正沉浸在这段剧情中。 许三多复述了高城的讲话，却说要写信告诉他爹；史今原本一脸笑意的表情立马变得尴尬起来，转头去看高城；高城也放下撑在腰间的右手，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嗯啊”声音，然后转头叫道：“史排长！” 史今先是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声“到！”然后才站起身来，随着高城“你过来，过来。”上前一步，立正站在高城面前。 高城把手背在身后，微微晃着身子，眼神下垂，有些意味深长地道：“你们排啊，今天晚上把保密守则抄写三遍！” …… “咔！” 苏钺结束了这次拍摄，但并没宣布解散。毕竟刚才是同时看四台监视器，哪怕有所侧重，还是怕会有疏忽。感谢现在使用摄影机都是数码的，让他能方便地进行回放，若是以前的胶片摄影机，恐怕苏钺也不敢这么拍。 看完了四台摄影机拍摄的画面，苏钺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非常好！”庞海和副导演也鼓起了掌。 趁着大家还没解散的功夫，苏钺又设计了几个从新兵队伍背后拍摄的镜头。因为是逆光拍摄，焦距也放在最后面的新兵身上，最前面的高城和史今伍六一就没有太多要求了，也不怕会从这几个补拍的镜头中发现穿帮。 看看时间还早，苏钺趁着灯光摄像还在，简单地把这个片场整理了一下，继续拍下一个全体新兵抄保密守则的戏。 这一段稍微简单一些。就是镜头上下、前后移动，最终对准成才和另一个新兵。这个新兵因为被连累所以抱怨了几句。成才抱着“出人头地”的目的说了两句“公道话”。还有许三多一个抬头的镜头，也被苏钺一并安排了另一台摄影机同时拍。 尽管剧情简单，这段戏的拍摄倒是不如上一段顺利。主要问题出现在苏钲身上。这个家伙暂时还体会不到成才的那种心理。说来也是，一个从来没学过表演的新丁、原本的身份和经历也不会让他有相似的心理活动，那种急于表现、想要立威的想法从来没出现过。 一连拍了好几条都卡在了苏钲这里。他是真把这几句台词当成是成才在“打抱不平”了。 庞海把苏钲拉到一边好好解释了几句，回来拍还是找不到感觉。阿涛在旁边看得辛苦，凑到苏钲耳朵边不知道嘀咕了几句什么，苏钲一脸郁闷的回来，然后一条就拍过了。 “你还有这种天赋啊？才学了几天表演啊，就给人当老师了？”收拾片场的时候，苏钺笑着问道。 阿涛挑了挑眉毛，道：“你不也没学过导演么？现在不也搞得挺好。” 53 进入角色 结束了一天的拍摄，苏钺把素材整理了一下，交给了跟着过来的八一厂剪辑老师。 因为时间太紧张，苏钺不得已采用了这种节省时间的方式。好在现在使用的数码摄影机的剪辑工作比以前的胶片要方便的多，剪辑组直接布置了一台大巴作为工作车，将每天拍摄的素材进行初剪，拼合成完整的剧情，随着拍摄进度的不断进行，就能慢慢合成成片。这样干对于分镜头剧本要求比较高，也要求导演必须做到“胸有成竹”才能实现。 苏钺并没有跟着剪辑组一起工作，现在他有一件很迫切的事情需要解决。 训练场里面原本就有一座营房和两个连的驻守战士。《士兵突击》剧组来了之后住宿的问题很简单就解决了。都是大老爷们，在一个空置的库房里面睡的大通铺，也就是今天晚上拍摄的片场。 苏钺进了演员宿舍，找到苏钲的床位的时候，苏钲正在翻来覆去的烙饼。苏钲被拉进剧组，原本是非常兴奋的。苏靖原来给他安排的实习岗位是某国有能源集团的规划部，但呆了两个月之后就感觉无比厌烦了。他老妈给苏钺打电话，苏钺答应了让他去公司实习，没想到竟然是让他去做演员！这件事儿出乎他的意料，也让他觉得挺好玩。原本以为拍戏嘛，简单的很，没想到今天晚上一个简单的镜头、几句简单的台词就让他应接不暇，最终还是阿涛帮忙才让他过的。现在正躺在床上唉声叹气，不断质疑自己是不是真能做好这件看起来简单无比的事情。 苏钺拍了拍他的胳膊，把他叫出了宿舍。 两个人蹲在宿舍外面，苏钺点了根烟，苏钲无意识地在地上画着圈圈。 “怎么了？受打击了？”苏钺抽完一支烟，笑着道。 苏钲没说话，依然在聚精会神地画圈圈。 苏钺了解这个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堂弟。这种表现其实是心中委屈的表现。 “想做好吗？”苏钺问道。 “我能做好？”苏钲抬起头来小声问了一句，又低下头去了。 苏钺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为什么不能呢？” “我没拍过戏。”苏钲小声道，“原本我以为拍戏挺简单的，结果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哥，要不，你再找人吧。” “哪有时间再找人？”苏钺笑了笑，又点着一根烟。 “老爷子是军人，你爸是公务员，我爸是商人，你之前是学生，我之前是军人。咱这一家子，谁当过演员？谁拍过戏？都没有。换句话说，任何一个人，在他本身所处的行业或者位置去观察其他位置的人，都是有些坐井观天的。你觉得演戏很简单，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实际演过戏。现在到了剧组了，觉得干不了了，很正常。就像你演的那个角色——”说着苏钺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苏钲，“——成才，农村出来的孩子。他爹是村长，家里的条件比许三多要好得多。人也比许三多聪明。你看过剧本，里面有一段他带着村里面其他孩子欺负许三多的戏。孩子王，总是挑头的那根椽子。到了部队，见识了远远超过他预料的现实，会怎么样？” 苏钲打开苏钺递给他的那张纸，上面写的正是成才这个人物的简单经历，借着昏暗的路灯，苏钲接着苏钺说的那些话继续往下看。 “……年轻的成才看到了军营中全然不同家乡的那种生活氛围，当即就被震撼住了，决定轰轰烈烈地在军营中干一辈子。他满怀热情、目标明确、积极努力，可以为了理想放弃他心爱的吉他，也可以为了等目标趴上一天一夜拿老鼠当饭吃。但是，除了一心一意的努力外，太强烈的目标感让他忽略了生命中的人和事。他耍“三包烟”的小聪明，十块的塔山给排长、连长，五块的红河给班长，三块的春城给战友。他为了能在军队生涯中走的更远，离开了号称“不抛弃，不放弃”的钢七连，去了红三连。钢七连的第4944个兵成为了历史上第一个跳槽的兵。可是造化弄人，跳槽后的成才并没有得到自己预想中的待遇，而是去了鸟不拉屎的草原五班。好不容易得到了老A的选拔机会，为了自己能够走得更远，抛弃了伍六一。老A的选拔演习中，成才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孤立无援的他放弃了任务，喊出了那个他一直看不起的三呆子的名字……” “就像是后面的剧情中袁朗对参加老A选拔的战士的训话那样，‘天下太平的环境给了我们什么呢？国家是后盾，人民是源泉，班长宠着，连长罩着，物资有人供给着，有谁面临过真正的逆境？孤立无援，无依无靠’？我们这样的家庭环境给了我们什么？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家境优渥，比同龄人接触更多的人更多的事儿，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演戏，就是把自己劈成两半，隐藏起自己的本色，把另一个人的人生表演给别人看。成长的力量和养分并不仅仅能从自身的经历中寻找，去观察另一个人，去看看他的经历，你会学到更多。”苏钺看苏钲看完了手里的东西怔怔出神，就说道，“同样的，我们都还年轻，可是太过平顺的经历让我们很难体会到挫折和磨难。你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应该去经历一些东西让自己成熟起来。我没有办法也不可能去给你设置障碍，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让你从另外一个人身上去体会这些东西。” 苏钲抬起头看了苏钺一眼，欲言又止。 “我叫你来，不仅仅是想给你一个工作。”苏钺继续道，“还想趁着你还年轻的时候，给你的成长加上一些特殊的东西。” “你就是这样过来的对么？所以你才写了袁朗那个角色？”苏钲问道。 苏钺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刚入伍的时候是成才。刻意地去表现自己，想去证明自己是马。后来我混成了吴哲，但最终还是成了那个深受打击的许三多。写这部戏，就像是许三多回到702团、成才回到草原上的五班。我也在找我自己的枝枝蔓蔓。” 苏钺站起来，拍了拍手，道：“我给你写的这个东西，有个名字叫人物小传。我记得有个作家说过，创作一部作品，思考好故事梗概之后，就要把其他能和这个梗概联系起来的东西统统填进提纲里，把一句话的东西扩充到三千字五千字。然后再根据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一点一点的往下砍，把三五千字砍到三五百字甚至三五十字。这个人物小传只能算是梗概。你现在要把自己能想得到的东西统统填进去。就像你就是成才，小的时候村长老爸怎么教育的你？你是怎么样成为孩子王的？在学校里面的老师是什么样？你是如何得到了老师的喜欢？同学是不是拥护你？等等等等。你要通过自己的想象去创造这个人物，把自己带进去，然后在平时就去模仿他，模仿他的一言一行。而不是仅仅在镜头前表演。现在，你就是他，一个一心表现却又内心贫瘠的人物。” 苏钲也站了起来，看着苏钺的眼睛点了点头。 “这两天我会安排先拍其他的戏，你试着把这个小传完善起来，然后就试着去成为这个人物。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就去问庞海老师。另外，你可以多和孙海鹏交流一下，他是真正从社会底层走出来的，对于这样的人物会更有心得。你们在剧中扮演的也是老乡，还是一同参军的战友。戏外多些交流，戏里面也能配合的更好一些。” 安排好了苏钲，苏钺又去看了看剪辑组的工作。今天一共拍了五个场景，就这一会儿功夫，剪辑组已经初步剪好了三个。苏钺把剪好的调出来看了看，指出了几个不太满意的地方，让剪辑老师现场修改。 郭婧也打了个电话过来，说了说公司的事情。现在招聘的人员基本上已经到位，正在架设公司的局域网和服务器。徐家兴他们那个漫画工作室需要的网站也在构建中，一切都非常顺利。郭婧还是给苏钺招了一个助理，明后天就能飞到粤省来和苏钺汇合。 剪辑的工作完成，苏钺又开始按照记忆中的配乐给《士兵突击》编写插曲。原版的电视剧中的插曲大量采用了另一个世界已有的电影配乐或游戏配乐，比如《珍珠港》、《亚历山大大帝》、《加勒比海盗》、《能量元素》等等。另外还有一些音乐也是另一个世界早就存在的。这些插曲除了气势恢宏的管弦乐以及合唱之外，还有不少吉他独奏、口琴独奏甚至是琵琶独奏。要把这些全部弄出来，需要花费的时间也不少。苏钺只能自己把五线谱弄出来，然后传回京城，让郭婧等人帮他提前录制好，再配到电视剧中。 54 漫画网站上线 郭婧也忙得不可开交。 她觉得苏钺这个混蛋之所以忙不迭地跑到外地去拍戏，就是为了躲开公司刚成立的时候的这段繁忙和混乱。 刚和人事部的同事一起结束了最后一批的招聘，财务部就送来了采购设备的报价和清单。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这些东西一一选定，苏钺的邮件就发了过来。打开一看，是为《士兵突击》谱写的插曲，这些东西都要找人录制，其中还要涉及到合唱团和交响乐团……天可怜见，自己的专辑录制好了还没发行呢，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已经让她脑袋都要炸了。 徐家兴倒是有些志得意满。在他的不断催促下，技术部终于把漫画网站弄了出来，网站编辑也已经到位，今天就可以把作品传到网站上去了。苏钺的微博因为发布《那人那兔那些事儿》的关系，积累了大量的粉丝，这个名字就叫“天极漫画”的网站的宣传也是从苏钺的微博开始的。而还没连载完的《那人那兔那些事儿》也一并交给了徐家兴放在网站上免费提供阅读和下载。而网站除了这一部作品，还有最近赶出来的一部分《龙猫》漫画，以及国内一部分漫画家创作的漫画作品。 网站采取了和文学网站差不多的运营方式，注册一个账号就可以将自己的作品发到网站上供人浏览，等到点击数量和推荐数量达到一定水平，就会采取收费浏览的方式。为了保证这种运营方式正常运行，郭婧不得不通过猎头公司从文学网站挖过来一个副主编和一个运营官。 网站今天晚上24点就要正式上线。徐家兴和整个漫画工作室的人走没走，就是要见证这个历史性的时刻。 24点一过，网站正式开放。放入里面的只有七部作品。除了苏钺提供的《那人那兔那些事儿》之外，还有漫画工作室现阶段唯一一部作品《龙猫》，再就是通过朋友联系的几个独立漫画作者的作品。 作品虽然少，却承载了大家厚重的期待。徐家兴有理由相信，这个现在看起来还十分渺小的漫画网站必将成为自己漫画事业的重大转折点。 从后台的数据监控中，很快就看到了漫画网站浏览量从“0”变成了“1”，然后数据就开始飞快上涨。100、500、1000……每一次数据的阶段性变化都会引起大家的欢呼。 从作品点击量来看，最高的仍是苏钺的《那人那兔那些事儿》。为了配合网站的宣传，自从4月1日苏钺的微博发布了那个《11892，请返航》的视频之后，就停止了漫画的更新，而是挂出了“天极漫画即将上线，兔子的新征程将从这里开始”的宣传公告。这次网站上线后，一次性就发布了五话，也是为了吸引这部漫画的粉丝。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其它的六部作品点击量也在慢慢上涨。今天上传的所有作品，都会提供完全免费、没有权限限制的浏览。而从明天发布的作品开始，就会要求访问者注册后浏览。 徐家兴和漫画工作室的同事最关注的的自然是《龙猫》的点击量。但在一个小时的时间内，这部作品的点击量和另外五部作品并没能拉开差距，这不禁让他有些微微的失望。 “别担心，老大。今天过来的人大部分都是冲着《那人那兔那些事儿》来的，浏览其他的作品，也是随手为之，这个结果暂时并不能说明什么。”一个伙伴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慰道。 “没错。”网站的主编，从文学网站挖过来的孙磊也道，“根据我在文学网站的经验，分流是需要大量时间的。虽然小说和漫画是有差别，但想来也需要一个人气积累的时间。” “快看快看，《龙猫》有第一张推荐票了！”刚才安慰徐家兴的伙伴兴奋地喊道，“这是除了《那人那兔那些事儿》之外的第一张推荐票！” 徐家兴闻言赶紧凑过去看，就这几秒的功夫，又有一张推荐票投给了《龙猫》。 高二学生陈士鲁抱着手机躲在被窝里，不时探出头来仔细听外面的声音。自从上了高中以后，家长对他的管束越来越严了，晚上睡觉时间不能超过十点四十是一条铁律，以保证他有足够的经历来应对日益繁重的学习压力。不过今天陈士鲁躺在床上并没有立刻入睡，而是等着12点的到来。 他是《那人那兔那些事儿》的粉丝。不过半个多月了，这部漫画一直没有更新，作者的微博上挂出来几条宣传公告，说以后这部漫画将放到一个名叫“天极漫画”的网站上发表。这些天来，陈士鲁每天都去那个链接去看，但除了一个即将上线的倒计时之外什么也没有。今天凌晨就是网站正式开放的日子，说什么也要看完《那年那兔那些事儿》的最新话才会去睡。 好不容易等到了倒计时结束，网站正式开放。《那年那兔那些事》封面上那只特种兵兔就挂在最显眼的位置。陈士鲁迫不及待地点进去，最新更新的五话全部是关于国产战机研发的情节。陈士鲁一边看漫画一边根据猜测搜索了一下国产四代战机的发展知识。这已经是他的习惯了，某些历史和国际形势在漫画中以隐喻的形式给出来，然后根据提示去网络上搜索相关信息。 看完了《那年那兔那些事儿》，陈士鲁放下手机，却死活睡不着。脑海里不断翻腾的还是漫画的画面。这也是惯例了，每一次看完这部漫画，都会有一小段时间沉浸在里面，有时候是感动，有时候是震撼，还有时候是愤怒…… 反正睡不着，他又拿出手机，重新进入了那个漫画网站。 “咦，《龙猫》？这是什么？” 抱着好奇的心情，他这次点开了排名第二位的那部漫画作品。 封面是一棵大树的枝干上坐着的两个小姑娘，旁边还有大大小小三个奇怪的动物。看样子应该是一个物种，但最大的那个却比那个大一些的小姑娘还要高还要大。 第一幅画面里，苍翠的田野中一辆小卡车载满了东西行驶在路上。看车厢里的东西，应该是有个人家在搬家。车厢挡板上也写着“橡树搬家公司”的字样。蓝天白云，青翠的禾苗，一幅非常美好的乡村画面。 第二幅画面应该是车厢里面，在一张写字台下面的空间中，两个小姑娘不知道在玩什么。大一些的那个短发的小女孩手中拿着一个小盒子在往另一个手的手心里面倒，另一个竖着羊角辫的小一些的小姑娘一脸呆萌的看着她。 …… 随着故事的进行，这部完全不同于《那年那兔那些事儿》的漫画慢慢抓紧了陈士鲁的心。 第一话“老房子和黑精灵”很快就完了。因为这个故事并不复杂，篇幅也不会太长，徐家兴他们这一次也只发了一话出来，以后会以每天一话的速度进行更新。 篇幅虽然短，但还是很清晰的交代了这个故事的背景：厌倦了城市生活的曹仲达带着两个女儿搬回了故乡的老宅，他的妻子生病了住在医院里。老宅年久失修，虽然拜托邻居进行打理，但也一副脏兮兮的样子。两个小姑娘——曹小月和曹小梅在整理屋子的时候发现了大群大群的黑精灵，他们的爸爸说可能是因为这栋屋子是个鬼屋…… 因为《龙猫》电影中的场景是日式乡村背景，很多东西其实都能在现实中找到，比如故事里面的七国山病院，其实在另一个世界的现实中是有一座八国山病院的。为了保证这部漫画的“原创”风格，苏钺要求徐家兴和他的同伴也去找了一个差不多风格的山区，最关键的是，必须要有一颗巨大的橡树。 而徐家兴也不负众望，不仅找到了符合苏钺要求的地方，还拍摄了不少附近的照片回来。现在漫画中的这栋老房子，就是根据当地一座传统民宅的布局画出来的。而令人惊喜的是，这个位于南方的小山村中，也流传着山神的故事。 今夜，许许多多的人因为《那年那兔那些事儿》聚集到了天极漫画的网站，也因此看到了另一部非常精美的作品。 如果说，《那年那兔那些事儿》的内核是国家民族和历史的话，这部《龙猫》的内核就是人与自然、人与人。《那年那兔那些事儿》走得本就是笑中带泪的风格，简陋的画风更能衬托出一种调侃的意味，而《龙猫》，则在徐家兴和他的一群伙伴的良好素养下，被画得美轮美奂。 徐家兴一直坚持到半夜三点多。这个时间点网站的访问量终于有所下降了，而《龙猫》则在三个小时的时间内取得了仅次于《那年那兔那些事儿》的成绩。尽管也已经很深了，但徐家兴依然非常兴奋。有什么能比自己的作品收人欢迎更能鼓舞人的呢（心声啊，心声！）？ 55 下部作品？ 天极漫画网站上线一周，《龙猫》也连载了七话，成绩仅次于《那年那兔那些事儿》，网络上已经有了粉丝自发组织的论坛和贴吧。而苏钺（yuè）的《那年那兔那些事儿》在每天五话的“强力压榨”下，存稿已经不多了。（作者吐槽：话说，你们还催着一个每天四更不时加更的兼职新作者达到每天十更的地步吗？） 而天极漫画网站也在一个星期的时间内吸引了大量漫画爱好者的注意。驻站作品也已经从最开始的七部上升到了二十多部。新加入的作品都是漫画作者自发上传的。当然，还有一些漫画小白凭借着满腔热血一头扎了进来，然后被审核编辑给毙掉了。 《龙猫》这个并不复杂的故事全部画出来也没多少。原版的动画电影一共才86分钟，经过漫画工作室一帮热血青年的加工，凑够了一百话，现在也已经全部完成了。人多、故事简单、人物脚本都是现成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搞定也并非没有理由。不过这部作品完成，漫画工作室的工作也就陷入了停顿。 徐家兴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跑到了粤省找苏钺，来商量漫画工作室的下一部作品。 徐家兴其实本身并不太想过来，他和漫画工作室的其他同事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工作。得到的意见有三个：第一，继续把《龙猫》的故事挖掘下去；第二，开始绘制以前苏钺提到过的那些超级英雄的故事；第三，把大家伙之前的作品拿出来重新创作。 然而继续分析了一下才发现，除了第二条还有可行性之外，剩下的两个根本就是在拿漫画工作室现在好不容易建立的成就开玩笑。《龙猫》的续集大家商议了一下，发现简直就是狗尾续貂，会毁掉这个角色；而之前这帮人的作品原本就和《龙猫》没有可比性，即使是大家集思广益地修改一番，也是朽木不可雕。想来想去大家只能把视线放在了苏钺以前提过的超级英雄的故事上。可是这些故事说起来简单，真正创造起来麻烦更大。《龙猫》是苏钺提供了完整的故事和细节，连角色脚本都设计出来的半成品，超级英雄系列却是苏钺只跟徐家兴提过一嘴的东西，想要根据这些东西复制《龙猫》的成就，根本就不可能。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徐家兴也只能认命，毕竟自己和这一帮同伴画画还是不错的，但论起脚本设计完全和苏钺没法比。 不得已之下，只能联系了苏钺。电话里面说不清楚，苏钺的时间太紧，也容不得他长篇大论，只能委屈徐家兴往粤省跑一趟。 《士兵突击》最近的拍摄进度很快。除了阿涛、刘炆和苏钲（zhēng）这三个新人之外，其他的主要演员或多或少都有些表演经验。而这三个人也在庞海等人的指导下，演技有了非常明显的进步。剧组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配合得也越来越好。加上群演都是军人，令行禁止根本不在话下。拍摄的片场也绝大部分都是在训练场、营房这样的地方，没有地方上的各种势力掺杂，拍摄进行的很顺利。 苏钺这个导演也做的不错。一方面，另一个世界的苏钺就是好莱坞的工作者，拍摄的事情或多或少还是了解的。另一方面，有另一个世界的《士兵突击》电视剧珠玉在前，苏钺知道每一个镜头应该从什么角度拍摄、演员应该以什么样的表情演绎台词。改编和创新他不想在自己的第一部作品中就弄，完全模仿还是没问题的。 苏钲自从和苏钺谈过一次之后，有了很大的改变。最起码，态度已经不是问题了。最近又自动接管了剧组管理的一些事情，总是在一些小事上“指手画脚”。别的演员知道他是苏大导演的堂弟，没说什么，而苏钺和庞海等老演员知道，苏钲这是真真正正“进入角色”了，哪怕是在戏外，也在努力模仿那个一心想要出头的成才。 徐家兴的航班是傍晚到的，在市里住了一晚，第二天苏钺让自己的助理把他接到了剧组，苏钺在早上第一场戏场景搭建的功夫见到了还有些没睡醒的徐家兴。 “苏老师，不对，苏总。”徐家兴一上来就笑呵呵的开了个玩笑。 “别说那些没用的。”苏钺笑着挥了挥手，“你的来意我已经清楚了，关于下一部漫画作品，先说说你们是怎么考虑的。” “我们有三个想法……”徐家兴也知道苏钺现在很忙，赶紧开门见山地把事情说了个底儿掉。尽管这些事情已经在电话里面讲过了，但那时候是通过苏钺的助理转达的，现在面对面讲起来更清楚一些。 “嗯……”苏钺挠了挠下巴，过了一会儿才道：“你让我考虑考虑，中午吃饭的时候给你答复。”正好场景搭建完了，苏钺把徐家兴晾在一边，开始拍摄。 徐家兴倒是不感觉无聊，片场他是第一次来，兴致勃勃地左瞧右看。还征得道具老师的同意，拿了把拍摄用的道具枪比划了两下。 上午的拍摄结束，吃饭的功夫苏钺把徐家兴叫了过来。 剧组吃饭就在营房的食堂里，苏钺也再一次体会到和部队合作拍戏的好处。按照部队的招待规定，帮剧组的人交了一笔不高的伙食费，就可以享受量大味足的部队伙食待遇，比吃盒饭好多了。唯一的问题是，部队是个讲究纪律的地方，一旦拍摄的时候耽误一会儿错过了饭点儿，可能这顿饭就免了…… “你说的问题我考虑了一下。”苏钺边吃边道，“超级英雄系列的漫画暂时还是先放一放。原因有这么几个：第一，这个系列的故事并不是单独的一个故事，需要涉及到一个宏伟的世界观的设定，我现在没有那么大的精力。第二，你们现在弄的基本上是和日本那边的风格差不多，我想象中的这个漫画系列和你们一直在弄的作品风格有很大的差别，贸然进行改变会有风险，我又不能抽出时间来盯着看；第三，还要考虑一个读者接受和审核的问题。所以，我们暂时还是把这个题材先放一放。” “那我们就这么闲着？还是真的像之前想的那样，把我们以前独自创作的作品拿出来？不过你要是有时间帮我们改变一下，我们也没意见。”徐家兴笑呵呵地说道。 “想得美。”苏钺夹了口菜，道，“新的作品可以有，题材我也想到了。”说着，苏钺拿出手机放在了徐家兴面前。 手机上显示的是一篇新闻的网页。 “CUBA东南赛区分区赛，黑马对战‘东南王’？这是什么？”徐家兴看了个标题，有些奇怪地问道。 “CUBA，中国大学生篮球联赛，是中国大学体育协会主办的高校间篮球联赛，模式参照美国的NCAA大学篮球联赛形式，在中国篮球界的影响力仅次于中国男子篮球职业联赛CBA。”苏钺解释道，“这个新闻里面的‘东南王’是指华侨大学，八次联赛总冠军，还拿过四连冠。黑马是粤省这边的一所高校，今年成绩非常好。我想着可以画一部热血的篮球题材漫画。名字我都起好了，‘大灌篮’或者‘灌篮高手’，你觉得哪一个好些？” “可是……”徐家兴的表情像是吃到了一只苍蝇一般，“……可是我们从来没画过这种题材的东西啊？而且，我们那帮人里面连个懂篮球的都没有。要知道，不懂得球场规则贸然创作很容易出问题的。” “嗯？”苏钺奇怪地看着他，“你们这帮人里面连个篮球迷都没有？” “没有。”徐家兴摇了摇头。 “你们这帮漫画作者不应该都是宅男吗？这么多宅男都没有个篮球迷？”苏钺调笑地问道，“那你们以前宅在家里除了画画以外做什么？看日本小电影？”边说边挑了挑眉毛。 “去你的。”徐家兴锤了苏钺一把，“我比较喜欢足球，还有好几个都是足球迷。哎，要不咱画一部足球题材的漫画吧？这个我比较有兴趣。” “看足球？你不会是看男足吧？还不如看小电影呢。”苏钺继续开玩笑。 “一边去！”徐家兴没好气地白了苏钺一眼，“说认真的呢，赶紧做决定，你不是时间很紧张吗？” “我已经决定了啊。”苏钺道，“就画篮球题材的。至于基础知识，网上就能搜得到，咱们公司新招了那么多刚毕业的学生，找几个会打篮球的很难吗？另外，建议你们去CUBA的现场看一看。还有，去看看NBA的录像，我们漫画的背景是国内的CUBA没错，但要想画得好看，漂亮的动作少不了，这方面还是NBA那帮肌肉棒子比较擅长。” 说着，苏钺开始收拾碗筷。徐家兴见谈话马上就要结束了，赶紧说道：“你是认真的？可是我们一帮没有篮球基础的家伙怎么可能搞得出来？” “老规矩。”苏钺边走边说，“人物脚本和故事情节我来提供，你现在可以回市里，正好今晚就有一场比赛要打，就在这附近。我把脚本弄出来你就可以带回京城去了。” 56 质疑 徐家兴在粤省呆了一周，满意地回了京城，带回了苏钺画好的人物脚本和长达几十页的故事情节。这些都是苏钺在拍摄的间隙以及晚上抽时间弄出来的。 至于徐家兴提到的关于足球的漫画作品，苏钺答应他会好好考虑考虑。当然，对苏钺本身来讲，《足球小将》也是完全可以拿出来的，但还缺乏一个比较好的契机。不像是《SLAMDUNK》，正好赶在今年CUBA联赛分区赛的机会，把高中生篮球员改变成大学生篮球运动员再取个名字就好了。 至于漫画作品的名字，看完苏钺提供的故事情节后，徐家兴建议采用“大灌篮”这个名字。苏钺觉得没什么关系，因为另一个世界这部漫画的名字翻译过来其实应该是“灌篮”或者“扣篮”，至于“灌篮高手”，是大陆发行的时候取的名字。 因为涉及到现实背景，回到京城的徐家兴就开始要求自己的同伴搜集信息、积累经验。而郭婧也给他们派过来了两个今年刚毕业的男生做助理。这两个原本是学市场营销专业的男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因为自己的爱好改变了自己的职业生涯。 郭婧也就是在徐家兴回来的那天把他找过来问了问情况。苏钺不在，天极传媒就在实际上交给了郭婧打理。如今公司的人事和行政架构已经基本上完成，但悲剧的是还没有任何业务有盈利。 展彦华最终还是拒绝了天极传媒的邀约，但给郭婧推荐了一个朋友过来担任音乐总监。这位名叫曹秀红的女士过来报到的时候，郭婧才知道她竟然还是自己老妈的学生。 根据苏钺临走前留下的工作计划安排，公司签下了李正，并重新录制的那首《一无所有》。这也成为曹秀红上任之后的第一件工作。 而接下来的工作，自然就是将之前录制的专辑和单曲进行发布。郭婧对这个一无所知，不得已把自己的老妈拉过来助阵。 张兰作为文工团的歌唱家，自然是发过歌的，但她是体制内的歌手，对这样的工作也不熟悉，娘俩再加上曹秀红和公司的市场部经理商量了半天，最终算是拿出了一个比较看得过去的计划。 首先发布的是刘炆的那首《追梦赤子心》。这首歌相对而言算是比较有听众基础。尽管在苏钺微博发过用这首歌配音的视频，但从留言来看，大家对这首歌还是非常喜欢的。 最初的宣传除了苏钺的微博，还有现在的天极漫画网站。这首歌只提供音乐网站的在线试听和下载，并没有制作CD。而这首歌在发布三天之后顺利登上了网站点击榜和下载榜的前三位，算是为接下来发布的作品开了个好头。 接下来发布的是阿涛唱的《大中国》。这首歌原本是苏钺为了应付大伯的考试凑数的东西，上次那张专辑最终交给了国家，这首歌却被拿了下来。本事不浪费的原则，阿涛还是重新录制了一遍，在刘炆的歌曲之后发布。 而苏钺的微博和天极漫画网站打出来的广告是：“《追梦赤子心》之后又一首主旋律作品”。算是延续了风格，也能更加吸引关注。 而在《大中国》发布的同时，天极传媒的网站也正式上线。把现在公司里面少得可怜的艺人和作品一并放了上去。天极漫画也就成为了这个网站的下属网站。下属网站发展的比主网站还好，这也是让一帮人挺郁闷的事情。 《大中国》发布后的第四天，也终于登上了中国内地音乐榜的前三位。一周之内两首歌上榜并获得很好的成绩，作为词曲制作人的苏钺也终于开始吸引了大量的目光。原本因为《那人那兔那些事儿》和《射雕英雄传》积累起的人气有了一个小小的爆发。郭婧在公司市场经理的建议下，有限度的曝光了公司老总苏钺现阶段的作品，于是天极传媒也进入了大众的视线。 郭婧的《挥着翅膀的女孩》专辑就是在这个时候进行了新专辑的宣传和发布。送到电台打榜的两首歌是《宁夏》和《遇见》。 因为同样是苏钺的作品，这两首歌从一开始就吸引了大量的目光。在此之前，苏钺被人熟知的身份是一个“另类画风”的漫画作者，而这个漫画作者居然写了两首非常好的主旋律歌曲，而根据天极传媒网站上曝光出的信息，引起武侠小说热潮的《射雕英雄传》居然也是他的作品！这样的一个人，要么是才华横溢的天才，要么就是巧取豪夺的混蛋。现在来看，秉持第二种看法的人居多。毕竟横跨音乐、漫画和通俗文学三个领域并都有优秀的作品问世的天才并不是那么容易出现，何况这家伙还是一个传媒公司的老板！天生就是让人怀疑的。 不过娱乐圈就是这样，不怕有人说坏话，就怕没有人说话。只要有人关注，不管是欣赏的目光还是审视的目光，都是关注的目光。郭婧的这张专辑也因此获得了很高的关注度。 尽管随着网络技术的飞速发展，收音机乃至电视机渐渐从人们的生活中淡去，但原创音乐的宣传依然避免不了电台打榜这个流程。 窦世杰就是京城音乐广播“原创音乐世界”的主持人。他不喜欢漫画，也不喜欢小说，但非常喜欢音乐。最近几天一个叫做“苏钺”的家伙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了出来，据说就是那两首非常好的歌曲《追梦赤子心》和《大中国》的词曲创作人。原本窦世杰对于这样的音乐人是非常欣赏的，但从网上曝光的消息来看，这个家伙明显不是什么才华横溢的才子，而是一个占据他人劳动果实的蛀虫。今天送来的样碟同样标注着“苏钺作词作曲”的信息。这样的音乐败类，他原本是不想让他上节目的，但架不住心中的好奇，还是听了一遍这两首歌。 一首《宁夏》，一首《遇见》。歌词都很简单纯净，旋律也悠扬动听。《宁夏》这首歌一听就会让人想起夏夜清凉的风和点点的繁星，淳朴而温暖，毫无花哨。《遇见》则在明快的格调下隐藏了淡淡的无奈，女歌手用纯净的声线演绎着伤感却坚强的怅惘。非常优秀的两首作品。 “当然是非常优秀的作品，否则那个混蛋怎么会署上自己的名字？”窦世杰暗暗想着。 原本是不想让这两首歌上节目的，但听完之后他就改了主意。 晚上八点，京城的出租车中响起了窦世杰略有些沙哑的声音。 “听众朋友大家好。这里是京城音乐广播电台FM110.5，您现在收听的是原创音乐世界栏目。这一周的时间，有两首歌引起了大家极大地兴趣，一首是《追梦赤子心》，另一首是《大中国》。今天为大家带来的，是同样署名苏钺作为词曲作者的另外两首歌，首先请大家欣赏的是《宁夏》。” “宁静的夏天，天空中繁星点点。心里头有些思念，思念着你的脸……” 动听的声音渐渐飘散出车外，原本喋喋不休的出租车司机闭了嘴，开始聆听这首好听的歌。 “听完了《宁夏》，你是不是想到了夏天夜里的点点繁星呢？按照传统历法，后天就是立夏节气，也就是要到夏天了。今年的夏天，你会不会也向歌里面唱的那样，思念一个人的脸呢？祝愿大家都能在接下来的夏天中遇见另外一个人，接下来就请欣赏这张新专辑里面的另外一首歌《遇见》。” “听见冬天的离开，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 不得不说，作为京城音乐广播的王牌播音员，窦世杰还是有些水准的。不过在欣赏完两首歌并作出了简单的评价之后，他就开始展现出自己毒蛇的一面。 “……就像我们刚才评论的那样，这两首歌非常完美。在这里，我们就要感谢歌手郭婧为我们带来的这两首非常好听的歌曲。另外，请让我对这两首歌的词曲作者表达敬意。我是说，原作者。最近这位名叫苏钺的先生引起了大家的关注，一部画风简陋但精神强大的优秀漫画作品、一部荡气回肠的武侠小说，还有几首风格各异的歌曲。这让我非常怀疑我人生过去的三十几年是不是白活了……” 窦世杰事先做了很长时间的文字工作，写出了一篇滴水不漏的广播稿。尽管听上去是调侃自己，但细细回味一下，就是在质疑。质疑一个人能不能同时做这么多的工作还能做得如此完美。而在同一时间，随着《遇见》和《宁夏》两首歌在不同的平台进行宣传，这种质疑也逐渐发酵起来。 不像窦世杰这样，尽管是质疑和指责，也通过言语的艺术进行了包装，以免落人口舌，网络上对于苏钺的指责则更加露骨，甚至有不少人跑到苏钺的微博和天极传媒网站上破口大骂。 对于这种事态，毫无经验的郭婧显得忧心忡忡。 57 铁流滚滚 苏钺接到郭婧的电话的时候，正忙得不可开交。 因为忙着《士兵突击》拍摄的事情，苏钺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离开剧组了。网络上爆发的质疑和指责倒是由他的助理搜集之后跟他汇报过，但他一时半会也抽不出时间来处理。不过这些质疑主要是普通网民提出的，暂时他也不太在意。就像资本的原始积累都是血淋淋的，一个传媒公司的发展也免不了这样的负面新闻。 郭婧跟他说了现在网络上的情况，并担忧地表示可能自己处理不了这件事情。 “呵呵，没事儿。”苏钺笑着安慰道。想也知道，这个姑娘这几天应该是担心坏了。“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世间有人谤我、辱我、轻我、笑我、欺我、贱我，且忍他、让他、避他、耐他、由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你就不担心公司的事情受到影响？”郭婧问道。 “担心什么？你不是做得很好吗？”苏钺道，“好吧，知道你担心。其实我刚才说的那句谒语，真正的意思是‘老子最近没空，等抽出时间来弄死你丫挺的’。放心吧，你在公司网页上发布一个公告，就说保证关于那些作品的信息都是准确无误的。对于毫无根据的指责和质疑，我们保留追究的权利。至于其他的，等我忙完这一段再处理。对了，如果这件事情影响了你专辑的发售，要在第一时间通知我。除了这件事儿之外，哪怕是公司被人砸了，也交给你全权处理。”身边的声音比较大，苏钺不得不提高了声音。 “你那边是什么声音？”郭婧也听到了苏钺那边传来的隆隆的轰鸣声。 “道具，道具。”苏钺笑着道，“先挂了吧，实在是不方便说话。” 苏钺挂了电话，在他的面前，五辆坦克和五辆装甲运兵车正隆隆驶过。 就像是许三多在剧中的独白中说的那样，“我第一次真正被震撼到是在训练场。战车、硝烟、火炮、机枪、狙击步枪、大功率的发动机。这在我们家乡和五班是永远感受不到的。”或许自己剧组的这群演员在电视中或者网络上看过不少阅兵的画面，可是当战车真正从自己眼前驶过，那种心灵的震撼绝对比透过屏幕去看要强得多。 刚来剧组的时候，大家拿着八一厂提供的道具步枪就已经兴奋的不得了，如今十个大家伙摆在面前，大功率的柴油发动机发出轰鸣，空气中散发着浓重的尾气味道，这种让这个全部都由男人构成的剧组感觉无比畅爽。 部队给提供了五辆坦克和五辆步战车配合拍摄，后期还会提供两架运输直升机和一架武装直升机。这就是把总政拉进来的好处了。原本方绪磊没敢想一次性能得到这么多的支持，在他看来，有一辆实车，其他的都用模型就已经可以完成拍摄了，毕竟很多素材在八一厂的素材库里面都有。不过在苏钺的怂恿下递交了申请，没想到，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就设么简单就搞定了。 时间有限，这十辆战车并不能在片场常驻，苏钺有三天的时间完成相关的所有镜头。好在最近天气不错，苏钺有信心在规定的时间内搞定这些镜头。 剧中有战车的镜头还是挺多的。许三多从五班去到702团看成才的时候、许三多第一次参加钢七连的人车协同训练的时候、几次演习的时候、许百顺到部队想要带走许三多的时候……好在除了几个场景需要特别拍摄，其他的许多镜头都可以使用素材镜头，比如几次演戏中战车轰鸣疾驰的场景。至于最开始许三多被吓得“举手投降”的镜头，等这些战车离开的时候正好拍摄。 有个镜头中需要有四名战士从步战车中探出头来射击，苏钲扮演的成才就是这个镜头的主角，这让他兴奋不已。连着拍了好几条，苏钺已经相当满意了，这个家伙还在鸡蛋里面挑骨头，拼命找自己在镜头中的缺陷，想要再来一次。当“头盔下面露出的这缕头发显得不太帅”这个理由也搬出来的时候，被苏钺用暴力镇压了下去。 登车的镜头也拍了好几条。这时候就显现出苏钺的“先见之明”来了。在剧中，许三多使用木棍竹竿在平地上训练登车动作，被一帮年轻演员评价为“衬托三呆子呆到某种程度的刻画镜头”。在这帮从来没见过步战车的家伙眼里，上个车而已，简单极了。没想到真正拍摄这个镜头的时候，这帮家伙不是别了腿就是碰了头，要不是有头盔护着，估计已经血流成河了。 又拍完了不同场景下的车内谈话镜头和维护站车的镜头，包括许三多抡锤砸了史今手的镜头之后，时间已经到了战车能够停留的最后一天。结果最后一个镜头还是遇到了麻烦。 庞海的年纪太大了。 在许三多第一次参加钢七连人车协同训练的时候，有一个镜头是团长乘着坦克来到训练场，然后从坦克上跳下来和高城聊天、揭他老底的镜头。之前还有一个他和王干事谈话的镜头，也是从坦克上跳下来开始的。但饰演团长的庞海已经快要到古稀之年了，别说让他从坦克车上往下跳，就是从炮塔里面钻出来，再走到坦克甲板这一下苏钺都不太敢弄。 没办法了，苏钺想要去修改剧本。他可没敢跟庞海说使用替身的问题。虽然说，如果镜头放远一些，然后让人物带上驾驶员头盔，用替身还是可以的。但这个老头儿的倔脾气这些天苏钺可是领教过了。 新的剧本拿过来，却被庞海直接否决了。他看过原本的剧本，今天卯着劲儿要拍这两个镜头，现在苏钺竟然把这两个镜头改了。这还有什么意思？从坦克车上跳下来和从越野车上走下来是一回事儿吗？通过望远镜看火炮打靶和自己从刚刚射击完的坦克车上跳下来是一回事儿吗？ “庞老师，这两个镜头您可千万别和我拧。您的年纪太大了，这样修改对于剧情也没有影响啊。”苏钺劝道。 “别说了！”庞海没好气地道，“年纪大了怎么了？不就是从坦克上往下跳吗？这有什么？我演的是个重装部队的团长，是机械化装甲步兵团的团长，是‘火炮打不准不如回家给老婆擦皮鞋’的团长！身临一线冲锋陷阵才是我的任务，从望远镜里往外看，不是这个角色的风格！”或许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他吐了口气才继续道：“小苏，从你这部戏的剧本中能够看出来，你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每一个镜头、每一个人物，乃至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台词，都是有讲究的。你原本设计的这个动作，不就是为这个人物的性格量身定做的吗？我年纪大了是没错，但是真的不想让这部戏有丝毫的瑕疵啊。” 苏钺愣住了。其实他也是在复制剧本和执导拍摄的时候才发现，这部戏的原版电视剧中的一些细节的重要性。 既然庞海坚持，苏钺也只能尽最大的努力保证这位可敬的老艺术家的安全。他重新设计了镜头，把原本一镜到底的镜头拆开，从两个角度分别拍摄。就像团长和高城聊天的那个镜头，原本团长从车上跳下来、高城赶上几步搀扶住的镜头是一体的。这次剧组在坦克下面铺了厚厚一层海绵垫，保证庞海不会受伤。地上蹲了三个年轻战士，能在庞海跳下来的第一时间扶住他。侧面拍摄的镜头也只固定在高城肩膀靠下一点的位置，这样不会拍到下面的人和海绵垫。庞海跳下来后身体下蹲，这个镜头就此结束。下一个镜头从高城的侧后方拍摄，正好庞海直起身来。这样一安排，既保证了庞海的安全，也保证了剧情和人物的本色。 这场戏拍下来，一帮人都累得不轻。苏钺和阿涛担心庞海的身体，心神一刻也不敢放松。庞海拖着六十多岁的身体，从坦克驾驶舱中爬出来、跳到甲板上、再跳到地上，尽管有万全的措施保证了他的安全，但毕竟年岁不饶人，单单从驾驶舱中爬出来这个动作就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勉强跳到了地上，一时半会也没了站起来的力量，休息了十几分钟才拍好了下一个镜头。 不过镜头剪辑出来大家都觉得非常完美，特别是镜头转化后庞海饰演的团长的起身动作，显得非常真实。 第二天一早，战车就要离开了，苏钺借着这个机会拍摄了许三多被吓到的镜头。 在原版的电视剧中，是因为部队大规模换装才会出现新兵碰到战车过路的剧情的，这是一个真实的时代背景。但现在明显不太合适了，苏钺就把它改成了新兵碰到了换防的过路部队，至于史今和伍六一给207战车告别的剧情只能忍痛删除掉了。 58 又见北斗 不过这里还有个问题，原本的剧情中，这些战车是装载在火车上的，现在这十辆战车却是要搭载重型平板车离开，无奈的苏钺也只能调集了整个摄影团队和部队过来的汽车兵，通过错位拍摄等手段模拟了一副火车平板车的景象。从八一厂过来的副导演安慰他说，在八一厂的素材库中有火车运输战车的镜头，完全可以调用，这才让苏钺的心情好了一些。 拍完所有和战车有关的镜头，留给剪辑组剪辑，这天下午，苏钺终于穿上了那套属于自己的军装。 今天，苏钺作为袁朗将在剧中第一次亮相。 尽管答应了郭婧要饰演袁朗，他仍然对这个角色有所顾虑。所以把所有和袁朗有关的镜头全部放在了后面。可是今天已经避不过去了，因为战车走了之后，直升机就要来了。 直升机比战车停留的时间更短，连来带回只有一天的时间。上午拍完了直升机在空中俯瞰许三多修的那条路的剧情，又拍完了铁大队演习结束后从直升机上下来和王团长交谈的镜头，下午又拍摄了几个起飞降落和悬空的镜头预备剪辑的时候用。最后要拍的，就是袁朗和许三多成才在直升机上前往A大队的剧情。 这具身体重新穿上军装似乎有些不受控制的兴奋。而另一个世界习惯了隐藏在黑暗中的灵魂也有些心怀激荡。不过真正上了飞机架设好器材，飞机起飞后开始拍摄的时候，苏钺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 原因是孙海鹏这小子晕机了。 吐了两次。大家的注意力全落在了这个可怜的家伙身上。所以当他扮演的许三多说出那句“报告首长，不晕”的台词的时候，机舱里的所有人包括摄影师全笑了。 “腹部绕杠的剧情还没拍呢是吧？回去做够三百三十三个保证你以后都不会再晕了。”苏钺笑着指了指孙海鹏。 说笑了一会儿，孙海鹏的精神也放松下来，症状减轻了不少。这段剧情终于成功搞定了。 说起来简单，但拍摄起来可以点儿都不容易。这段直升机里的剧情剪辑后也就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但直升机中狭小的空间根本不允许架设多部摄影机采取多机位共同拍摄。只能把剧情割裂开，一条一条往下拍。拍摄角度共有四个，两个许三多和成才的左右方位特写、一个袁朗的特写，还有一个是三人的全景镜头。因为涉及到表情和动作的衔接，直升机中固定摄影机又比较费劲，还需要有一个助理拿着数码相机记录镜头结束后每个人的动作和表情，以便下一个镜头开始的时候不至于“跳戏”。 因为情节割裂得厉害，对于苏钲这个新演员的考验也非常大，再加上孙海鹏晕机，这段剧情拍完以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直升机的镜头拍完了，苏钺就把那套中校军装放到了一边。他暂时还不太想拍摄袁朗相关的镜头。 于是镜头直接跳到了许三多从A大队返回702团的剧情。 这一段的拍摄让苏钺非常佩服孙海鹏这个家伙。剧情跳荡得这么厉害，这个小子一点儿也没受影响，把一个深受打击的人物形象非常完美的演绎了出来。而阿涛那个家伙，因为脸上化了一个带有伤疤的特效妆，非常臭屁的自拍了一张给他老子发了过去，然后就隔空得到了他爹的愤怒口水。 当工厂演习的剧情结束后，关于袁朗的那些剧情终于是避无可避了。苏钺重新穿上了那套中校制服，首先拍摄的是袁朗到702团接许三多和成才，从团长办公室出来的戏，因为这段戏是在阳光下，苏钺觉得在敞亮的地方拍戏比在狭小的室内更能接受一些。 “M16，近距穿透，好在没伤着骨头。有个卫生员，手拿卫生球，从这头杵到这头，这就算消了毒。”苏钺把撸起来的袖子放下，把丢在许三多抱着的箱子上的帽子和文件夹重新拿起来，转头继续往前走。 这段戏拍完，阿涛也凑了过来。苏钺一看，这家伙又磨着人家化妆师给他把那道伤疤化上了。 “我说你这个家伙凑什么热闹？化特效妆不花钱啊？”苏钺没好气地道。 “嘿嘿。”阿涛摸着脑袋傻笑，“气概，男子汉的气概就在这道伤疤里。”说着就去摸苏钺的胳膊，“我看看你这个伤疤化得怎么样，我怎么觉得比我这个还要真实呢？” 苏钺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挽起了袖子。阿涛拿手摸了摸：“哎，真的很真实，摸起来更像。” “像个屁！”苏钺给了他一巴掌，“这是真的。” “真的？！”阿涛瞪大了眼睛，又把苏钺的胳膊抬起来看后面，“后面也有，你这不会真的是穿透性枪伤吧？” “改锥扎的。”苏钺道。丢开还想继续刨根问底的阿涛，转身走向了监视器。 这是这具身体在最后一次战役中留下的，子弹击穿了胳膊后又钉进了肩膀。 因为阿涛的一句废话，苏钺停止了今天的拍摄。他觉得再拍下去，他肯定会受到影响。 晚上，他一个人走到了训练场上，默默抽了好久的烟。 所谓孤独，就是你隐藏了真实的自己，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把别人希望看到的东西展示给他们看。 调整了心情，第二天继续拍摄。大家清楚苏钺昨天忽然宣布休息是有原因的，但都默契地没问。不过好在苏钺真的恢复了过来，接下来的拍摄进行得很顺利。 高风饰演齐桓，基本上就是和苏钺饰演的袁朗一同出现的。从拍摄开始就没他什么事儿，现在终于有了亮相的机会，可着劲儿的卖弄自己的演技，把一个“屠夫”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让饰演吴哲和拓永刚的两个学生演员恨得咬牙切齿。 许三多终于如愿进入了A大队。有一段剧情是老A们日常训练的场景，这段剧情中，许三多因为走神，一个托举动作没做好，引来了老兵的一声呵斥。拍摄这段戏的时候是苏钺特意挑选的太阳升起之前的黎明时分。当他到达片场的时候，场景已经搭建完毕，演员也已经化好了妆。其实就是一个混乱的废墟似的巷战训练场，本身就是这个训练场中的一部分，苏钺只是根据实际的场景重新设计了动作。 “各部门注意！3、2、1，开始！”简单检查了一遍，没发现问题，苏钺就开始了这段剧情的拍摄。 可是拍着拍着，他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这段戏里面的演员，除了饰演许三多的孙海鹏以外，都是充当群众演员的战士。原因就是除了许三多这个必须出现的人物，吴哲也好、齐桓也好，都很难完成这里面的训练动作。甚至许三多也仅仅只需要做几个最简单的战术动作来拍摄他的特写镜头，其他镜头大多数使用的是全景镜头。可是让苏钺奇怪的是，他根据片场的实际场景设计出来的动作虽然普通军人也能完成，可是这帮家伙完成的也太完美了吧？平时他们训练的时候可没见过他们搞这样的训练啊？ 苏钺的视线已经从监视器上移到了现场中。他忽然想起来，当时让郭婧帮他给郭老爷子带话联系粤省军区训练场做为拍摄片场的时候，郭婧说过，郭老爷子还给他准备了一个惊喜来着。 一群身穿作训服的家伙陆续从废墟中冲出来，倒在终点处大喘气。这和剧本中的设计师完全一致的，可是这帮家伙在刚才的表现完全不像是普通军人。要知道，苏钺设计的这一套动作虽然是简化了许多，但也不应该是看守训练场兼充当群众演员的这帮家伙能轻易完成的。可是刚才，这帮家伙里面有两个很明显补完了这套动作，至于现在的表现，也并不是真的气喘吁吁，更像是在演戏。 苏钺连“咔”都忘了喊，从监视器后面站起来，三两步冲到了这帮人前面，抬腿就冲着一个家伙踢了过去。 那人非常灵敏地翻了个身，避过这一脚然后飞快地站了起来，摆出了一个搏击的动作。 脸上都画着浓重的油彩，带檐的作训帽也遮住了额头，视线条件也并不好，但苏钺还是一眼认出来这个家伙的身份。再往旁边躺在地上的人群中看了一眼，眼泪就忍不住快要流出来了。 “副导演，清场！今天拍摄的所有镜头交给训练场张连长进行集中管理，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能以任何理由调看！”苏钺头也没回，就大声喊道。 “哥，啥意思啊？这不是剧情中的台词啊？”一帮人都没回过神来，阿涛摸着脑袋问了一句。旁边参与拍摄的几个普通士兵倒是非常习惯这种命令的口气，那位苏钺口中的张连长也开始带着他的兵执行苏钺的命令。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这几个家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 “头，我们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