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墓之禁地迷城》 第一章 驼背棺 我叫袁周成,出生在北方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家里三代都是木匠,从小到大,我都以为自己会继承这个手艺,当个小木匠,不过家里人却不这么认为。 他们说,我出生的时候,村外大庙里的老和尚特意赶来看了一眼,最后拍着我的背说:“这孩子,虽非豪杰也周成。” 我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家里人也因为那老和尚的话,从此对我寄予了厚望,虽然他们和我一样,到现在都不知道这周成两个字是啥意思。 事实上,我从小体质就很弱,毛病多,经常晕倒,胆子还小,总是莫名其妙的哭闹。 后来听人家说,我的身上有前世的孽债,要经常念经才能好,于是,家里人就在大庙里捐了些香火钱,让我去跟庙里的和尚学念经。 村外的大庙,据说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名字很雅,叫做龙空禅寺,香火一直还好,不过解放后破四旧,又闹自然灾害,老百姓都吃不饱,和尚自然也饿肚子,于是接二连三的逃跑,后来,就只剩这一个当家的和尚了。 这个和尚,也就是给我取名字的那个,大家都叫他真鉴和尚,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法号,还是大家揶揄他的意思,因为他这和尚有点与众不同。 他不但留着板寸头,顿顿烧酒大碗肉,在庙里摆地摊卖杂货,还神神叨叨的给人看手相,动不动就“掐指一算”,最初的时候,曾让我一度怀疑这家伙根本就是个江湖骗子。 其实他一直对我很好,那时我们在庙里的一共有三个孩子,每当周末或者学校放假的时候,我们都会去庙里念经,时间久了就都叫他师傅,他没事也喜欢和我们几个小孩子嘻嘻哈哈的玩闹,又给我们好吃的,但我却总觉得他很俗气,又贪财,骗香火钱不说,还骗吃骗喝。 我们那里有个习俗,每年的正月十五,要摆黄河阵,又叫九曲黄河灯,相传是姜子牙留下来的,取黄河曲折绵延之意,在空地上设下彩旗灯阵,排下神案供桌,祭祀各方神灵,用木杆秫秸拦成九个回环栅栏,中间又有许多岔路,宛如一座打扮得五色斑斓,灯火通明的迷阵。 掌灯时分,全村人敲锣打鼓,扭秧歌,放烟花,浩浩荡荡,弯弯曲曲,从这九曲黄河阵中蜿蜒而行,据说谁能够顺利转完九曲,这一年就会健康平安,大吉大利。 师傅就是这九曲黄河阵的主事人,许多祭祀物品,自然也都是从他这里买,诸般法事,也都是师傅去做,于是每年的这个时候,便是师傅发财的好时节。 祭祀自然要用香烛元宝,师傅就把那些成捆的香烛,金元宝,还有供品,都卖的很贵,一毛钱一张的佛印,他要卖五块钱。还对人说祭祀的东西要先放在庙里供奉,于是就有人买了好多烧鸡猪头什么的送来,其实许多都让师傅给吃了。 每年的黄河阵,都是在大庙前头的空地上举行,后来我听人说,我们这个大庙,早年间曾经是个乱葬坑,邪性得很,建这个大庙,就是为了镇压邪祟的,还有人告诉我说,这大庙广场的浮屠塔下面,就压着许多妖魔鬼怪。 又有的说,每年村里办的黄河灯阵,一方面是祭神,一方面也是为了安抚这大庙地下的亡灵邪祟,免得它们跑上来作乱。 我们很是惊讶,就去问师傅,师傅开始不肯说什么,只是告诉我们那些人是胡说的,但是后来被我们缠的没法,才告诉我们,这大庙从前并不是什么乱葬坑,而是一个老河沟。 他说,我们这里虽然并不在黄河沿岸,但也相距不是很远,那条老河沟,据说就是黄河的一条支流,在我们这里冲积断流而成的一条小湖泊,当地人也叫老河汊。 在一百多年前,这老河沟中曾经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导致了老河沟消失,才有了今天的大庙。 那时候,每年的黄河阵都是在老河沟岸边摆的,目的就是为了祭祀河神,保佑五谷丰登。 那一年的正月十五,村里在河岸边摆黄河阵,做灯会,张灯结彩,放鞭炮,敲锣鼓,正热热闹闹的时候,忽然老河沟里面传来轰隆一声炸响,就好像平地里放了一个炸雷,众人呼啦一下子就乱了,黄河阵也不管了,拔脚就往河边跑去。 还没等到河边,就见那黑沉沉的河水中,忽然起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河水不住的搅动翻腾,就好像那老河沟中,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即将出现一样。 众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纷纷跪拜不已,有的喊河神老爷显灵了,有的喊黄河大王现身了,乱哄哄的闹成一团。 这老河沟足足闹腾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众人来到河岸边,才发现老河沟里面的水竟然干涸了。 村里人非常害怕惶恐,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于是村里几个胆子大的人就带头跑下河滩底查看。 这一看不要紧,那几个人居然发现在河底的淤泥中,有许多散碎的骨骸,有人的也有动物的,密密麻麻,几乎布满了河底。 更令人惊讶的是,他们在河底的中央,发现了一个足有大水缸那么粗的黑洞,下面黑沉不见底,而在这黑洞的旁边,还有一个半埋在淤泥里的黑木棺材。 这棺材很是诡异,那棺盖中间居然是微微凸起的,就好像被什么大力挤压着一样,整个棺木都呈现出一种扭曲着的姿态,看上去,竟如同一具尸体在挣扎。 黄河中挖出怪异东西的事,并不算少见,挖出棺材来的,也时常发生,但这种扭曲的棺材,村里人还从来都没听说过。 当时谁也不敢乱动,都知道这棺材必然来历诡异,于是便把棺材搭出河底,并派人看守棺材,同时立即去请风水先生。 谁知就在风水先生到来之前,又出了大事。 当时守棺的人共有两个,一个中年汉子,一个后生,轮流在河岸边值夜,由于怕出事,还在棺材上面搭了棚子,周围摆了许多灯烛火把,那守棺的两个人便坐在棚子里。 说是轮流值夜,实际上谁也睡不着,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棺材,就这么到了深夜,那天正是正月十六,皎洁的月光下,这来自黄河滩底的神秘棺材,散发着蒙蒙的乌光,一股诡异的气息在悄悄蔓延。 忽然,那个叫栓子的后生,霍然站了起来,起身就往棺材那里走,另一个汉子一把没拉住他,喊了两声不见栓子回应,便追了过去,想把栓子拖回来。 但就在他追上去之后,就见栓子眼神变得痴呆呆的,望着那棺材一动不动,他下意识的也低头看去,就见那棺材上面虽然搭了棚子,却有一缕月光透过,正照射在棺材上。 就在这时,栓子浑身忽然颤抖起来,一声低吼,奔着棺材就冲了过去。 他急了,冲上去就想拉住栓子,但这时栓子的力气变得像头壮牛,神色都不对了,一巴掌就把他抡到一旁,头撞在地上,就晕了过去。 第二天,天大亮后,村民才和请来的风水先生匆匆赶到,却见那棚子塌了半边,那汉子呆坐在地上,双拳紧握,目光痴呆呆的,像傻了似的,盯着面前的棺材,任众人怎么问,他却只记得昨天晚上晕倒前发生的事。 而那个后生栓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众人一见这场面,顿时都吓坏了,那风水先生也面如土色,在河岸边转了一圈,跌足说道,这棺材是极为罕见的驼背棺,阴气极重,乃是天下最碰不得的邪物之一。 村民问他什么是驼背棺,那风水先生说,所谓驼背棺,其实就是棺中阴气太盛,棺木变成阴木,便会继续生长,挤压变形,于是就会出现这种驼背棺,又叫做背山棺,这说明,那棺材要么来自至阴之地,要么就是里面装殓着至阴之尸。 说到这里,风水先生便让村民趁着中午时分,赶紧把这棺材抬回河滩底,丢入那黑洞之中,并用大石泥浆把洞口封死,又集合所有村民,运土填坑,要封了这已经干涸的老河沟,以免再出状况。 这片老河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村民们足足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彻底把这老河沟填平,后来在原来的河岸边又办了一场大祭。 大祭之日,村里又请了几十个和尚道士,场面着实隆重,只是在所有的仪式结束之后,那个仅存的已经变得有些疯癫的守棺人,忽然从怀里取出一件东西,吃吃笑着说:“这个……没带走……我要给……送去……” 众人大惊,慌忙去抢夺,他却也不争不躲,见众人来抢,莫名其妙的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随即人往后一仰,竟就这么气绝身亡。 所有人都吓傻了,也没人敢去碰他,后来一个老和尚拉开这汉子的衣服一看,他的皮肤上竟然已经布满了暗绿色的霉斑。 当时老和尚只叹了口气,什么都没有说。 数月后,一座大庙便在老河沟的位置上,拔地而起。 但这之后,当地奇怪的大旱了三年,人们都说,当年大伙只怕是惹怒了河神老爷,所以才不给降雨。 还有的说,这黄河古道下面,埋着个大墓,那些尸骨和棺材,都是大墓塌陷后,被黄河水冲进来的。 而一些老人则认为,那是传说中的黄河鬼棺,那些尸骸,就是被它害死的人。 …… 听了师傅的这个故事,我好奇的问,那个叫栓子的去了哪里,那汉子当时取出来的到底是什么,还有,那个神秘的驼背棺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又来自何方? 师傅只笑了笑,没有说话。 当时的我曾以为,这只是个故事而已。 第二章 大庙 我们谁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里,照旧每天在庙里玩闹,如果真的像师傅说的,这大庙镇压着老河沟里面的冤魂邪祟,那他这全无本事的酒肉和尚,岂不早就完蛋大吉了? 只是后来有一天,又发生了一件怪事,让我们对师傅才有了新的认识。 那天刚好是七月十四,庙里来了一个藏传佛教的和尚,还带着一个长长的喇叭,师傅让我们在庙里地上撒了很多白米,然后和那个和尚进了大殿,不让我们去看那和尚,也不许我们出门,天黑下来的时候,两个人就在大殿里面开始念经。 那时正是夏天,农村的夜晚很安静,我们三个小孩子出于好奇,就在师傅他们开始念经的时候,偷偷的爬上了房顶,听着大殿里的诵经,忽然大殿里传来了低沉的喇叭声,庙里便起了一股股的小旋风,白天我们洒在地上的那些白米,居然在旋风里一点点的消失了。 这件事之后,我们才发现师傅似乎也有点本事,就缠着师傅问,师傅没法,就告诉我们,那人是我们的师叔,而七月十四是中元鬼节,他们是在超度徘徊在这个世界上的亡灵。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么?大庙之下,真是镇压着许多冤魂邪祟么?我们问师傅,师傅却模棱两可的说,鬼由心生,信则有,不信则无,你心里整天想着鬼,鬼就会来找你,如果你见到鬼也不怕,那无论什么样的冤鬼邪祟也拿你无可奈何。 我一直想不通这句话的意思,直到又过了几年,庙里有一次修缮大门,工人们正在干活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一件很吓人的事。 那是一个很面生的老太太,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上去就到处咬人,抓人,就跟疯了一样,还把自己抓的满身是血,披头散发的,嚷嚷着说什么自己是条白蛇,来找他们算账之类的话,具体的已经记不清了,反正当时场面血淋淋的,十几个人都控制不住她。 当时师傅闻讯跑出去一看,二话没说,一巴掌就拍了过去,那老太太口吐鲜血,扑通跪倒在大庙门前,师傅伸手一指,喊了声:上去。那老太太就从庙门的台阶下面,直接就蹦到庙门里去了。 当时是我亲眼所见,那台阶差不多有15阶那么高,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没费劲就跳上去了,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傻了。 跳上去之后老太太还要闹,我那时有个小电棍,地摊买来拿着玩的,大概也就比打火机电压高一点点,也不知当时哪来的勇气,我上去一电棍就给老太太捅了,结果那老太太浑身一阵哆嗦,登时就老实了。 师傅就把那老太太带进了地藏殿,关了门,至于在里面干嘛,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他们出来了,那老太太跪在地上给师傅磕了个头,转身就走了。 这件事当时闹的很邪乎,沸沸扬扬的,都说那老太太就是被压在大庙下面的一个蛇精,不过我倒是觉得那老太太多半是精神病,或者抽羊癫疯,她要真是蛇精,怎么会让一个玩具电棍就给捅老实了? 不过这件事之后,我们几个就缠着师傅教我们学本事,师傅当时想了半天,问我们学了本事要干嘛? 我们几个半大孩子,哪里有太多想法,眼珠一转就说,我们要降妖除魔。 师傅听了哈哈大笑,说这世上哪有什么妖魔,都是糊弄小孩子的,我们说什么都不信,师傅后来想想,叹了口气,给我们讲了个关于他的故事。 师傅跟我们说,他年轻的时候当过兵,上过战场,还是个连长,后来文革的时候,他犯了错误,和当地一个姑娘好上了,被部队开除了,他想不开,一气就回了老家,住在大庙旁边。 那时候农村很苦,饭都吃不上,庙里一个老和尚收了他,才逼着师傅走上了这条路,做了和尚。 五年之后,那个老和尚去世,留下两个徒弟,也就是我师傅和那个师叔,当时两人年轻气盛,一心想着降妖除魔,就一起出去,到处去找妖精鬼怪,结果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一切牛鬼蛇神都被扫清了,他们找了很久,一个都没有找到。 后来两人听一个农民说,在地里发现过一个很大的黄鼠狼,估计是成精了,两人一听很高兴,就拿着桃木剑,大铁锹什么的一起出发去降妖了。 但是这降妖,可不像小说里写的那么玄乎,什么道法符咒漫天乱飞,当时俩人在地里下了好多老鼠夹子,还有抓兔子的,等了好几天,果然被他们抓到了。 那个黄鼠狼个头很大,跟一只狗差不多,被夹子打了还会呜呜的哭,我师傅不忍心了,就和师叔说,别弄了,回去吧,它长这么大不容易,再说也没害人。 但是师叔不听,抡起铁锹就把黄鼠狼拍死了,总算是过了一回斩妖除魔的瘾。 这件事之后,师叔就开始走霉运,他原本是俗家弟子,后来娶了老婆,难产死了,没几年儿子又死了,他一怒之下独自出去闯荡江湖,过了好些年才回来,落得一身病患,这才知道是当年的报应,于是彻底的皈依了佛门。 师傅最后告诉我们,不要信什么鬼神,也不要信什么法术,要信因果。他说,人在世上,只有行得正,坐得端,什么都不怕。 但我们这几个十多岁的孩子,哪里听得懂那些,就问他那个黄鼠狼到底算不算妖怪,师傅笑了下说,如果真是妖怪,会让人一铁锹就拍死了么? 我们想想也是,但是小孩子心性反复,消停了一段时间后,就又缠着师傅教我们,师傅就指着地面的一块地砖说,你们好好的念经打坐,什么时候能用意念让那块地砖发热,我就教你们。 当时我们都信了,于是比任何时候都认真的念经,静坐,没事就跑去盯着地砖“发功”,结果过了好几年,也没有发现什么奇异事件发生。 我去找师傅问,他却对我说,你的天眼都快要开了,还问个什么呢? 当时我摸遍了自己的脑袋,也没发现自己的天眼在哪,师傅呵呵笑着说,谁告诉你,天眼一定开在头上?没准是在胳肢窝里呢。 我吓坏了,以至于很久的一段时间里,没事就对着镜子研究自己的胳肢窝,后来又过了几年,也没发现那个该死的天眼在哪,这才知道,我又让他给骗了。 实际上,除了念经,打坐,师傅从来都没教过我们任何东西,他那人很懒,平时除了琢磨着弄钱,就是躲在他的屋子里,摆弄他那些老古董。 其实无非就是些瓶瓶罐罐的东西,他却当成宝贝一样,总是絮絮叨叨的跟我们讲关于那些老物件的事,还说,他以前有一个降魔杵,是个传了几百年的宝贝,可惜文革的时候丢了,要是这辈子还能找回来,那就死也能闭眼了。 不过对于他的这个话,我只当他是个老财迷。 从小到大,他对我们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让我们以后长大了多赚钱,然后带回来给他,他好修庙,因为那时候,大庙已经很是破烂了。 身为一个和尚,整天琢磨着让我们多赚钱给他,直到多年后的今天,我对这个师傅也很是无语,不过也有许多愧疚,因为我从来就没赚到过什么大钱。 当初家里人把我送到庙里的时候,师傅就说,我八字缺印,当不了大官,注定一生漂泊劳碌,困难重重,就是以后工作了,也是最底层的打工仔。 对于他这句话,我一直很不服,所以我长大以后一直很努力工作,但是很可惜,果然被师傅说中,我十八岁离开师傅,外出打工,做过很多行业,在工厂打工,在饭店当服务生,给人发过传单,扮过圣诞老人,做过苦逼的广告业务员,但没一个做的久的,而且都是社会最底层的工作。 日子始终过得很不如意,我那时候有点怪师傅,跟他混了那么多年,明明有本事却不教我们,害的我现在四处漂泊,受人白眼。 直到后来,我遇到了一件事情,从此让我的人生发生了彻底的转折。 那时,我正在做广告业务员,每天的工作就是上街四处发名片,拉客户,闲下来的时候,我最大的爱好就是逛古玩市场。 不知为什么,我对那些上了年月的老物件,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感情,总是看着看着,就想起小时候在大庙里的时光,想着我那两个儿时的玩伴,想着那个在故乡日渐荒废的大庙里,慢慢衰老的,还在等着我们赚大钱回去给他的师傅。 那天,我正和往常一样,在那条叫做桃花巷的老街闲逛,无意中在一个有些陌生的摊子上,发现了一块色泽浅红的玉坠。 这块玉的品相并不好,造型也很奇怪,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应该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甚至可能是假的,而且那个摊主老头,以前也没怎么见过。我之所以注意到了这块玉,是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曾无意中看见,师傅也有一块和这个几乎一模一样的。 我这人骨子里是很念旧的,看到这块玉,就想起了师傅,打听了一下价格,那摊主老头看了看我,翻翻眼皮,伸出两根食指交叉,吓了我一跳,以为他要十万块,结果再一问,十块钱。 十块钱就能买个念想,多好,我二话没说就甩给那老头十块钱,拿着这块有点破破烂烂的玉回到了我住的出租屋。 回来后,我也没当回事,随意摆弄了一会,回忆了一下往昔岁月,就丢在了桌子上,吃了碗泡面后,早早的睡了。 结果第二天一早,我正准备出门上班,来了个穿黑衣服的陌生人,堵着门口问我,昨天是不是买了一块玉。 我愕然点头,正琢磨这事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人忽然说,他要买这块玉,让我出个价。我当时有点晕,还没等反应过来,他就伸出两根食指交叉,比划了一下,我以为还是十块,结果他一张嘴就把我吓到了。 他说:“十万。” 现在想来,如果当时十万块卖给了他,也许,我的人生就会是另一个样子了。 第三章 十块钱的古玉 我当时摸了摸那块玉,拒绝了他,我说,这是我喜欢的物件,多少钱都不卖。 其实我是有点不敢相信他说的是真的,还有个原因,我在等他主动加价。 但我心里砰砰乱跳的看了他半天,那人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盯着我看了一会,轻笑了下,就告诉我说,这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戴着它,会对你不利。 说完,他递给我一张名片,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说:“如果你想通了,或者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来找我。”然后就转身走了。 我低头看了看那张名片,设计的很是精致,左上角是一个八卦,背面是一条金龙,中间写着:华夏古董行,潘海根。下面还有一个很普通的手机号码,只是,没有地址。 我有些奇怪,却也没在意,心想,这次我应该是淘到宝了,他既然肯出十万块,就说明了这块玉的价值,只要他心里惦记,就一定还会来找我的。 在社会上混了这么久,生意人的小精明我还是看得透的,他刚才转身就走,分明是欲擒故纵,最后又说出对我不利的那句话来吓唬我,就是等我自己送上门,哼哼,我才没那么傻,天底下又不是就你一家识货。 我沾沾自喜的把这块玉用红线挂在了胸前,然后就开始幻想着卖个大价钱,买个大房子,把乡下的父母接来,再拿一笔钱给师傅修大庙,再做个小生意,再不给人打工看人脸色了…… 谁知接连过了几天,却没有人再来找我,我有点纳闷,就故意戴着玉坠去古玩街转悠,可是半个月很快过去了,仍然没有人搭茬,只是偶尔有些人用怪异的眼神看我,当我的目光瞥过去的时候,却又立马转过了头。 后来有一次,一个老头叫住了我,说后生,你这东西不要戴了,不好。我问他究竟怎么个不好,他又不肯说,只是不住摇头。 我从小就是个不信邪的人,被师傅忽悠了那么多年,怎么会轻易上当,所以对于这些人的反应,我只当他们是故意的,这些玩古董的,什么花花肠子都有。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我的生活开始出现了问题。 先是工作出现了危机,接连几次谈判都崩了,原来的几个客户也跑了,我为了拉业绩,整天奔波,简直是跑断了腿,磨破了嘴,结果依然是两手空空。 工作不顺,我愈发焦躁了起来,每天回到家,看着邻居家的猫狗都开始心烦,那些猫猫狗狗似乎也能感受到人的心情变化,楼下那只老猫见到我就跑,隔壁那条黄狗见到我就拼命的叫,我无语得很,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现在连畜生都看我不顺眼了? 这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的折腾到后半夜才睡,迷迷糊糊中,我似乎来到了一个朦胧的地方,远远的,一个白衣宫装女子静卧在一座玉台上,面容上笼着一层轻纱般的薄雾,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一幕很美,我心中不禁好奇,便很想去看看她的容颜,但我们的距离虽只在咫尺之间,我走了半天,却像是原地踏步一般,无法向前看清她的样子。 在我们之间,就像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一道无法跨过的阻碍,我焦急的往前跑,但漫天起了轻雾,我跑动的越快,距离越远,终于那白衣女子隐没在轻雾中,消失不见了。 我正着急,忽然身后有人拍我的肩膀,回头一看,却是那个白衣女子,长发遮住容颜,正垂手低头的站在我的身后…… 然后,我便猛然从梦中醒来,心头狂跳不止,抬头看,一缕月光投射在床前,我正独自躺在自己的小屋里,哪有什么白衣女子? 但当我躺下想要继续睡的时候,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我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浮现出那个白衣女子的身影,静静的站在面前。 我失眠了。 从那之后,我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做这样的一个梦,那白衣女子,时而静静的平卧在玉台上,轻纱遮面。时而站在我的面前,垂着头,白衣遮地,长发披肩,那身姿如绝世的美人,让人意动神摇,浮想联翩,但我却始终无法看见她的脸。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不知道这究竟算是美梦还是噩梦,但为了避免长期失眠,我只好在睡前默念几遍小时候就背熟的佛经,然后才可以入睡。可即便这样,那个奇怪的梦境,也常常会在我精神松懈的时候,悄然来临。 那梦中的白衣女子,就像与我有个不见不散的约会,她跟定了我。 我变得精神萎靡起来,每天脑子里都昏昏沉沉,胡思乱想,丢三落四,常常一个人怔怔的发呆,后来居然出现了幻听,总觉得有人在我耳边轻轻低语。 在这种状态下,我走路摔跤,说话颠倒,反应也比以前慢了许多,周围的人纷纷议论,说我是不是失恋了,我只能苦笑,老子压根就没恋过,哪来的失恋? 终于,老板也无法忍耐了,他说,再给我一个月时间,如果还是拉不到客户,或者还是这种状态,就去领工资走人。 我心里渐渐疑惑了起来,难道真的像那个人说的,这是个不祥之物? 这种不安的心理,渐渐滋生了出来,我整天都在不安和焦虑中度过,直到后来有一天,我发现周围的同事都开始疏远我,见到我就像见了鬼,唯恐避之不及。 我越发困惑,抓住平时和我关系最好的杨吉,问他们这都是什么意思,就算我被开除了,大家好歹朋友一场,不至于拿我当扫帚星吧? 杨吉讷讷的说,不是大家故意这样的,而是、而是你的身上,有一股很难闻的气味。 我愣了,很难闻的气味?这不可能吧,我住的地方虽然简陋,好歹我也经常洗澡,怎么会…… 我提起鼻子在自己身上闻了闻,却什么异样都没有,我怒了,抓着杨吉吼:“你小子糊弄我,我身上哪有什么怪味?” 杨吉愁眉苦脸的说:“我说了你可别生气,那股怪味就像、就像,死人身上的气味……” 我呆住了,只觉一盆冷水兜头泼下。 死人身上的气味? 杨吉对我说:“你还是回去好好看看,家里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吧。” 不对劲的东西?我点了点头,心头掠过了一丝不安。 这天回到家,我什么都没做,立刻就在屋子里翻了起来,但是找了半天,似乎一切都是正常的,我本来就没多少东西,无非一些衣物零用,我检查了几次,都好端端的,没什么问题。 不过当我最后检查到床的时候,刚掀起被子,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我睡的床,是那种老式的木床,房东留下来的,此时这木床上面,已经长满了霉斑,就连床腿上面,也已经出现了斑斑的霉痕,正在向着地板蔓延。 挪开床,那墙壁的四周,如同被水浸泡一般,也是霉斑密布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头皮一阵发麻,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这屋子居然已经如此发霉严重,难怪最近总觉得周围凉森森的。 可是,这霉斑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我记得上个月前整理床铺,这床还是好好的。 一丝寒气悄悄爬上背后,我忽然想起了,那个神秘的玉坠,还有那个古董商人潘海根,所说的话。 难道是它? 我清晰的记得,这半个多月以来,我睡觉的时候,这玉坠就放在床头。 我又想起来,自从我得到那玉坠之后,貌似就一直麻烦不断,倒霉不止。 这东西恐怕不能留了。 …… 第二天一早,我本想去找潘海根,把这玉卖给他,然后拿了钱马上换个地方住,可没想到老板一个电话,把我叫去参加一个什么业务会,结果后来又是吃吃喝喝,弄到很晚才回家。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脚步匆匆,心里盘算着明天一定要去找潘海根,好歹也要把这块玉处理了。 我一边想着心事,刚拐过街角胡同,忽然听到背后有急促的脚步声,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人猛的拽住我的手腕,一股大力猛的传来,我就被掀翻在地。 “抢劫?!” 这是我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可我们这一片地方,看着跟贫民窟似的,在这里走路的人,身上通常不会超过两百块钱,居然连这都不放过? 我正想挣扎,那人力气却大得很,我刚一拳打了过去,就被那人翻腕抓住,再次按倒,然后,一把扯开了我的衣服…… 我靠,难道……是劫色? 我的胸前一凉,就已经走光了,那人动作迅速得很,一把扯断我胸前的玉坠,随手给了我太阳穴一拳,打的我眼冒金星,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 随后,我恍惚中见到寒光一闪,那人似乎拔出了一把刀,恶狠狠地奔着我胸前捅来! 第四章 因果 杀人劫财! 我心里猛然升起这个念头,正准备和他拼了,就听那人忽然短促的叫了一声,身子一阵抽搐,扑通一下就趴在了我的身上,挣扎了几下之后,就一动不动了。 有温热的粘稠物体,流淌在我裸露的胸口,我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受伤了,身上忽然就生出力气,一把将他推开,连滚带爬的挣扎起来,捂着脑袋一看,登时就惊呆了。 就见这人的后心,赫然插着一把匕首,已经直没入柄。 空气中一股血腥气息弥漫开来,这人大张着嘴巴,眼珠突出,死死的盯着我,眼神骇然可怖,显然死的很是不甘,他的手中,还死死的抓着那玉坠的红绳。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头突突的狂跳起来,这人、怎么就死了? 低头看,我的身上和手上已经沾染了许多血迹,我暗道坏了,这要是等警察来了,我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我抬头四望,周围空寂无人,也不知道这致命一刀究竟是哪里飞来的。 难道,暗中有人帮我? 心头冒起一股寒意,我一把扯过那沾血的玉坠,撒腿就往家里跑。 从小在庙里混,要说我见过的蹊跷事也不少,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眼前这么失去了生命,而且还是死在我的身上,这让我几欲抓狂。 跌跌撞撞的回到家,我推门而入,就见屋子里的沙发上,居然坐着个人,见我回来,淡淡说了句:“你回来了。” 我一见这人,顿时愣住了。 这居然是我正想去找的那个家伙,华夏古董行的潘海根。 我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惊诧的回头看看房门,这才想起来,刚才那房门好像并没有锁。 他却很是淡定,对我点点头说:“别在意,先去换身衣服,我们再说话。” 我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到处都是斑斑血迹,可我此时哪里还有心思换衣服,走到他面前,直截了当的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微微笑了下:“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刚才袭击你的那个人,他是谁。” “你、是你救了我?”我吃了一惊。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么?”他没有回答,却指了指我手中的玉坠反问道。 我只能摇头,说老实话,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块玉,最近给你带来不少麻烦吧?“他继续问。 我这次只能点头,眼巴巴的看着他,谁知他却不再继续说了,只是看了看时间,起身道:“那人就是冲着这块玉来的,不过有些事在这里说不方便,你现在就把这块玉带上,跟我走一趟吧。” “跟你走一趟?干什么?” 我隐约预感到了有些不妙,他也没多说什么,耸了耸肩说:“忘了告诉你,刚才袭击你的那个人,是我干掉的,不过你也不用谢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他们还会再来的,说不定,一会就快到了。” 我目瞪口呆,不说话了。 他又继续道:“如果你跟我走,我帮你解决这些麻烦,而且保你大富大贵,否则,你不但越来越倒霉,还有,刚才那些人,随时还会再来找你。相信我,你是对付不了他们的,而我找你的目的,只是想让你帮我个忙。” “不好意思,我不能跟你走。”我抬头说道。 他面容微动,道:“怎么,难道你不怕么?” “呵呵,人又不是我杀的,我为什么要怕?再说,你绕了半天的圈子,不就是想要这块玉么,大家索性爽快点,就按你之前说的,十万块,钱货两清,从此跟我没关系,如何?” 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像个老江湖,他目光烁烁的看着我,忽然嘴角牵动了下,仿佛在笑,语调却又是那么的怪异。 他说:“不好意思,我现在已经不想买这块玉了。” 我讶然道:“为什么,前几些天不是你主动上门来……” 他呵呵笑道:“那是因为,前些天我是对这块玉感兴趣,不过现在,我对你更感兴趣。” 我再次惊讶,对我感兴趣?什么意思,这家伙不会是个老玻璃吧…… 他仍然不理我的反应,继续道:“这块玉给你带来的麻烦,想必你也已经尝到了,这证明了当初我不是骗你的,而现在,你如果不跟我走的话,总有一天会后悔。因为,它已经跟定了你,无论你怎样做,都是甩不掉的。” 什么?! 谁跟定我了,这块玉么? 我心里砰砰直跳,拒绝道:“我是不会跟你走的,这东西你不想买也没关系,它要是想跟着我,那就跟着吧。” 潘海根没有说话,他不动声色的看着我,忽然笑了。 “如果你跟我走,我还是会付给你一笔钱,而且请你相信,我找你不是想让你做什么不法的事情,只是想让你帮我个忙,同时,也是帮你自己。” 我皱了皱眉,仍然摇头道:“还是算了,因为我不想为了钱而丢了命。我只是个普通人,不好意思,我明天还得上班呢。” 说着,我对他做了个请便的手势,他倒也没在意,起身道:“好,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你还会来找我的。” 我苦笑了下,未置可否的耸了耸肩,看着他走了出去。 潘海根走后,我皱着眉打量着手中的玉坠,就在这时,那玉坠上面沾染的血迹,忽然,渐渐的消失了。 仿佛,被玉坠吸噬了一样。 片刻后,那玉坠又恢复了原样,但里面犹如血丝一样的线条,似乎重了几分。 我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 这天晚上,我没敢在家里住,跑去小旅店蹲了一宿,眼睁睁的盯着那邪性的玉坠,一夜未眠。 我实在是睡不着,也不敢睡着,我怕,一闭上眼睛,那白衣女子,就会出现。 跟潘海根走的事,更是不靠谱,动动手就杀人的主儿,会是好人么?我可不想让自己的麻烦越来越大,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马上把那玉坠处理掉,从此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那就万事大吉了。 第二天一早,我拿上那玉坠,匆匆赶往桃花巷,去找那个卖给我玉坠的老头。 我已经打定了主意,哪里来的送到哪里去,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是我的因果,也是这块玉的因果。 其实我也很想把这块玉丢掉,但是那样做是没用的,从小到大,各类诡异事件见过的多了,我知道,这种东西通常都是具有极强的依附性,如果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那么无论丢到哪里,当天晚上都一定会自己回来。 这是一条死律。 这天刚好赶上周末,桃花巷的人比较多,我怀揣着玉坠,心里紧张得很,感觉自己跟做贼似的,不住的东张西望,在人群的缝隙里,悄悄搜寻着。 这里人虽然多,却很是安静,符合所有古玩旧物市场的特征,街道两旁,都是些老房子,有的已经荒弃了,有的还开着店铺,街面上零零散散的摆着一些小摊,都是卖些旧物古玩,古籍字画,陶瓷玉器什么的,一路走去,向我兜揽生意的倒是有几个,但那天的老头,却始终都没见到。 我不由纳闷,按理说,这种老摊子,摊位都是固定的,可今天在这里的却是一个卖古刀的人。 这人身材枯瘦,相貌却挺彪悍,阴沉着脸站在那,看上去不像卖刀的,倒像个杀手。 我上前问他,前些天这里有个卖玉器的老头,到哪里去了? 这人告诉我说,那个老头只是租他的摊位而已,几天前就已经离开了。 已经走了? 我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我突然隐约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未知的漩涡。 掂了掂手里的玉坠,我暗想,既然送不回去,那就干脆找个地方扔了吧。 不过这么诡异的东西,要想丢掉也是有说道的,绝对不能随随便便丢掉。 我把玉坠握在手里,装作不在意的往前走去,一边往人多的地方凑,一边找着合适的机会,把玉坠丢掉。 这里是古玩市场,如果落在地上一块玉坠,相信很快就会被人捡到,这样一来,就可以算是古物易主,这玉坠应该就从此不会再找我,否则若是丢在无人之处,明天一早,这东西十有*就会出现在我的床头。 我往前又走了一段路,在路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我手一松,玉坠便从指间落下,身后传来啪嗒的一声,我微微一笑,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搞定了。 这是人来人往最密集的地方,我敢保证,不出两分钟,这玉坠就会被人捡走。 我身上一阵轻松,脚步加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这条老巷子。 第五章 梦魇 为了避免意外,我当天就回去把租住的房子退了,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里,找了一家短租公寓,付了一个月的租金后,便急匆匆地搬了过去。 不过在搬家的时候,我画了许多佛印,贴在了门窗四角,也就是“卍”字符号,这个符号本出自梵语,是佛祖的心印,汉语音译为“万”,不过师傅曾对我们说,这个字在藏语中,叫做“雍仲”,是吉祥、清净、圆满的意思。 诸般佛经中曾记载,佛之胸前、手足、腰间等处皆有卍的标志,所以称之为佛印,据说具有大能力。 其实有多大能力我也不知道,我从小也没觉得那两毛钱一张的佛印能具有什么降妖除魔的能力,虽然师傅通常都是卖五块。 我只希望,这佛印能挡得住那块玉来找我,那就可以了。 这天晚上,我坐在床上念了一晚上的金刚经,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实在是困的不行,头歪倒在枕头上,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醒来,我惊喜的发现自己这一夜居然没有做梦,那个白衣女子自然也没有来,在屋子里找了一圈,也没发现那块玉的踪影。 我兴奋的打开窗,只觉阳光明媚,心情大好,当即便穿上衣服,兜里揣了几个零钱,溜溜达达的下楼吃早餐。 这么多天以来,头一次心里这么踏实,看来昨天我的办法还是有效的,那块玉,应该是被别人捡走了。 虽然这样做,这麻烦就转移到别人身上了,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除非我有能力把那块玉灭了,否则,也只能这样了。 我脚步轻快的往巷子口走去,暗想这也就是我,从小在师傅的熏陶下,灵异事件经历的多了,这要是换个人,多半就会把那东西丢进河里,或者垃圾桶里,到时候就是一连串的如骨附蛆的追随。 来到早点摊上,今天的人不少,已经没有几个空位了,我在一个女孩对面找了个地方坐下,冲老板喊:“豆浆一碗,油条三根,再加个茶蛋。” 说着,我便伸手去兜里掏钱,不过我的手刚伸进兜里,立刻就愣住了,一股寒气刹那间从后脊梁蹿了上来。 那块玉坠,正老老实实的躺在我的兜里。 我顿时目瞪口呆=。 就在这时,对面的女孩忽然抬头,对我笑了笑。 这一刹那,我恍惚看见,那女孩忽然变成了那个白衣女子,她缓缓抬起了头,露出了半边青森森的脸,和一只满是怨毒的眼睛…… “啊……” 我霍然站起,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然而当我再定睛去看的时候,面前已经是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白衣女子? 周围的人都用纳闷的眼神看着我,就好像,见鬼了一样。 我心头苦笑,见鬼了的明明应该是我。 手里抓着这块玉坠,我的感觉就好像是抓着一块烫手的山芋,心中涌出想要把这该死的东西远远丢到太平洋去的念头,但潘海根的话此时却出现在脑海。 “它已经跟定了你,无论你怎样做,都是甩不掉的。” 这一切,就像一场可怕的梦魇,如真似幻。 如骨附蛆。 我忽然想起了这四个字,看来用佛印佛经的办法,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只要我出门,它就回来了。 可是我很不理解,这东西为什么非跟定了我呢?要说起来,当初卖给我这块玉的那个老头,他应该才是正主,难道是因为……我花了钱? 对,很有可能是这样,我花了钱,买下了这块玉,它才会跟着我,而把它丢掉,是根本没用的,估计送人也不行,难怪那个潘海根突然不肯花钱买了,想必他也是弄清了这个缘由,不肯给自己找麻烦了。 他奶奶的,这个家伙倒是狡猾,我用力甩了甩头,握紧了拳头,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去把这玉卖掉! 我怀揣着这块让我倒霉无比的玉,再次来到了桃花巷古玩市场,随便找了个旮旯,铺上手帕,把这玉往上一摆,拿砖头写了两个大字。 “十块”。 然后我往旁边一蹲,便静静的等待了,我也没脸吆喝叫卖,反正谁赶上谁倒霉吧,这人来人往的,我就不信卖不掉。 我在这里一蹲就是一上午,结果连一个过来问的都没有,顶多是扫上一眼,扭头就走。 一直到了下午,也没有人对这块玉表示出半点的兴趣,我就纳闷了,当初我是怎么瞎了眼看上这玩意的呢? 眼看日头偏西,一天的光景都要过去了,周围摆摊的也开始三三两两的撤了,我垂头丧气的打量着脚下这块玉,回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的倒霉事,心里越想越火,忽然涌出一股冲动,顺手抓起路边一块砖头,就往手中的玉坠上砸去! 妈的,这东西就算再诡异,也是一块玉,大不了里头住了一只鬼,这光天化日之下,我非砸你个魂飞魄散不可,看你还跟不跟我作怪! 我这一下用上了全身的劲,但马上就要砸到玉坠上的时候,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稳稳托住了我的胳膊,一个声音说道:“你跟它什么仇什么怨,这块玉看起来还不错,干嘛要砸了呢?” 我定了定神,回头一看,站在旁边的却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看着和我年岁差不多,他满面含笑,目光烁烁的望着我,深邃的眼睛犹如一汪深潭。 这人手上的劲不小,仅仅是一个手托着我的胳膊,让我几乎都无法挣动。 “呃,没什么,只是不喜欢了,留着也是个累赘,想卖掉又没人要,反正也不值钱,索性砸了省心。”我随口扯了个谎,不过最后一句倒是真心话。 “哦?我看这东西还可以呀,虽然品相差了点,但也是块鸡血玉,怎么会没人要?”他一边说着,一边眯着眼往我手里打量。 我心里一动,随手就把玉坠递了过去,说:“那你看看吧,你要是相中了,就留下,价钱好说。” 这青年人接了过去,仔细端详了一下,忽然脸色微变。 “兄弟,你若是不介意的话,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他忽然对我说了这么几句没头没尾的话,我一愣,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他笑了下说:“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这东西……我既然发现了,就不能不管。” 听这个话,这是个高人啊,我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他对我示意道:“我在旁边有家店铺,你跟我来。” 我点点头,跟在他的身后往前走去,就见路旁的确有家老店铺,房子很古旧了,看上去至少一百多年往上,只见面前一片青砖黛瓦,高脊飞檐,雕梁花窗,建筑造型很有特点,只可惜太破了点,门窗上的朱漆早已经剥落得斑斑驳驳,窗户已经歪歪扭扭,大门掉了门轴,耷拉着脑袋,此时却是敞开着。 门楣上挂着一块黑漆牌匾,上面的字也已经看不清了,只隐约能辨认出来,上面写的是“隆祥号”。 这破破烂烂的地方,倒是个老字号,我在这人的身后,走进店铺,里面的摆设很是简单,一张老旧的八仙桌,两把太师椅,桌子上摆着个老茶壶,几个青花瓷的杯子,看上去就很是简朴,甚至那地面,铺设的都是旧式的老青砖。 屋子靠墙是几个雕花大柜,却是都上着锁,不知道是什么物件,我有些纳闷,人家做买卖的,都把货品摆出来,他怎么都给锁上了? 这屋子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古朴和神秘,不过以我这两年混迹于此地的经验,仅就屋子里这简简单单的几样东西,就足以让人看的怦然心动。 那八仙桌和太师椅,如果没看走眼的话,应该都是正宗的海南黄花梨,不说那桌子的价值,单就一把太师椅,就差不多值个几十万了。 那茶壶认不大清楚,有点像唐三彩的,不过几个茶碗很明显是康熙青花五彩,也是很稀罕的物件,即便是地上铺的青砖,看上去起码也是明清的。 这小店看着不起眼,却满屋子都是古董呀。 我有点看的惊讶了,那青年笑笑,也没在意,随口招呼我坐下,就用那个疑似唐三彩的茶壶,倒了半碗清茶,微笑着说:“请坐,喝茶。” 我有点受宠若惊的捧起那一盏青花五彩,没敢喝,想想把那玉坠递了过去,说:“不用客气,还是先说说这个玩意吧。” 他点了点头,重新拿起那玉坠,眯眼再次看了看,神情很是专注,忽然压低声音对我说:“兄弟,刚才多亏我拦住了你,实不相瞒,这是个邪物。” “怎么说?”我心里一跳,他没有吭声,把那玉坠又放在耳边,凝神听了听,然后又放在手中轻轻摩挲了一阵,微眯着眼,似乎在感应着什么似的,过了好一会,才睁开眼,把玉坠放在桌上,点点头说:“难怪你这物件没人肯要,你这东西,是一块葬玉。” “葬玉?”我心中恍然大悟,原来是一块陪葬的玉,难怪没人要啊。 “这葬玉,又叫玉琀,是过去亡者口中之物,说白了,就是死人嘴里的东西。” 我皱了皱眉,看着那玉坠,却觉得怎么都不像。 “但是,据我所知,那种东西通常都是雕成玉蝉形状,完全不应该是这种无规则形状的啊。”我疑惑道。 “呵呵,如果是普通的玉蝉,反而没什么了,我还收藏了几块,不过,你的这块葬玉,有点特别。” “什么特别?”我脱口问道,他笑了下,反问我:“你最近是否精神不振,诸事不顺,经常做一些怪梦,或许,还曾经发生过许多怪事?” “是……你怎么知道这些?”我有些惊讶了,这果然是个高人啊。 他微微一笑:“祖传的本事,不算什么,但你这东西,现在丢也丢不了,卖也卖不出,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恐怕早晚要出事。因为,这东西的阴气太重。” 我叹了口气:“没错,的确是阴气太重,我们家都快长出蘑菇来了……” 这回我总算是遇到个高人,于是便竹筒倒豆子般的,把这些天所发生的事都对他讲了出来,最后问他:“大师您看,现在我该怎么办?” 他听的也是眉头紧皱,想了半天才说:“如果这么严重的话,怕是不好办了,我估计,你也只能去找一个人求助了。” 我忙问那人是谁,他似乎思忖了一下,才对我说:“那人就是庙角村,龙空禅寺的真鉴大师……” 我只觉脑中嗡的一下,顿时目瞪口呆,庙角村,龙空禅寺,那不就是我从小长大的大庙吗?! 真鉴大师,这十有*,就是我的师傅啊,大家一直叫他真大师,这显然就是真鉴大师的简称。 他看我脸色有些不对,就闭上了嘴,最后说了句:“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再往下说,对我也有妨害,你若信,就速速去找,若不信,就当我没说。”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原来我那个不着调的师傅,居然还是名声在外。 看来,是该回去一趟了。 第六章 阴毒 第二天,我就和公司请了假,说要回家探亲,部门经理出奇的痛快,当场就给了我一个星期的假,还给我提前发了薪水,而且告诉我,如果家里的事办不完,就不用急着回来了。 我明白,这家伙的潜台词其实是想说:你最好不用回来了…… 我挤出一副笑脸,接过经理递过来的信封,手在下面对他悄悄竖起了中指。 第二天,我便坐上了返乡的车,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大庙,当我风尘仆仆的站在庙门口时,心中已是感慨万千,自从十八岁离家到现在,大概有四五年没有回来了,也不知道,我那个财迷师傅现在怎么样了。 走进庙里,望着庙内的萧瑟,破旧的门窗,我很是感慨,几年的光阴,这大庙又破败了许多。 记忆中很是宽阔的小广场,现在看起来也是狭小了许多,若不是庙中那颗老槐树抽发的嫩绿枝芽,让这庙里有了一丝生机,我简直都差点以为,师傅已经驾鹤西游了…… 小广场正中是一座浮屠塔,前面正对着的便是大殿,我看了下时间,现在是正午,不出意外的话,师傅应该是在大殿里面做午供。 我便往大殿走去,到了殿前,却在那个功德箱前面停了下来,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小时候从功德箱偷钱的往事,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 我正在回忆往事,就在这时,忽然从前面飘过一个身影,我眼角余光看见,似乎是个穿裙子的女人,脚步匆匆的,刚好和我擦肩而过,径直上了台阶,往大殿走去。 这村子里的人我基本都是认识的,我抬头正想看看是谁,却一下愣住了,就见大殿前空空如也,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奇怪了,这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那女人怎么不见了? 我心里纳闷,走上大殿,冲里面喊了句:“师傅,我回来看你了。” 正午的阳光投射在大殿前,但大殿里面却是光线昏暗的,看不清状况,我喊了这一声后,随即便有一个熟悉苍老的声音应道:“进来吧……” 听见师傅应声了,我才放了心,于是迈步走了进去。 大殿里有点冷,一股阴嗖嗖的感觉,我看见师傅正盘膝坐在佛像前,闭目垂首,双手合十,面前摆着一些素供。这几年没见,他已是两鬓如霜,苍老了些,也消瘦了些,但却是满面红光,看来这几年,他倒也没亏待了自己。 我上前先是把几样果品糕点什么的放在旁边,然后到佛前上香,磕头,拜了三拜,这才给他作揖行礼,笑着说:“师傅,都怪我没出息,几年没回来看你。” 师傅这才睁开眼睛,先是往旁边瞥了一眼,才眯眼看了看我,叹口气说:“唉,师傅都老了,难得你还想着我,知道回来一次。” 我扶他站了起来,想起刚才的事,于是试探着问道:“师傅,刚才我看见有一个女的进来了,人呢?” 师傅面色微变:“怎么,你看见有人进来了?” 我摇头说:“其实我也没看清,一晃就过去了,再找就没人了,也可能,是我看花眼了吧。” 师傅没有再说什么,脸色却流露出疑惑的神情,看了我几眼,忽然伸出拇指在我的额头用力按了一下,问我:“疼不疼?” 他这简直是废话,这么使劲按谁不疼?我不知道他的用意,只得点点头说:“疼,很疼。” “有没有什么麻痒的感觉?”师傅问。 “没有。”我老老实实回答。 “哦,那你的天眼应该没开……”师傅喃喃自语着,脸上似乎露出了些许失望,我有点无语,他还记着开天眼这事呢? 他不言语了,抬头往大殿四角打量了一下,脸色忽然一整,对我吩咐道:“马上去把殿门关上,不要乱动乱说话。” 关门?这是要做什么,我顿时愕然,就见他旋即盘膝坐地,佛前叩首,忽然大声的念诵起了金刚经。 这金刚,我是从小听惯了的,据说是有伏魔之力,但此时此刻,师傅突然没来由的念起了经,这却是让我很纳闷,愣了一下之后,才想起关门的事,忙跑到大殿门口,费力的关上两扇大门,但那大门年久失修,已经关不严了,我便倚在门上,回头呆呆的看着师傅,不敢乱动,也没敢吭声。 师傅念了几段经文后,语声越来越是紧促,忽然伸手往大殿角落一指,紧接着抄起棒槌,用力在面前木鱼上敲了一记。 “笃!” 木鱼发出一声大响,回荡在大殿中,我瞪大了眼睛,就见师傅手指之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扑通一声掉了下来。 我顿时吃了一惊,拔腿就跑了过去,但低头一看,地上却什么东西都没有,只隐约有一滩水迹。 我愣了下,抬头道:“师傅,这是……” 师傅徐徐吐出口气,双手合十,走过来看了看,摇头说:“跑了。” “跑了?什么东西跑了?”我不解问道。 师傅没说话,指了指门口,我扭头一看,就见那殿门开了一道缝隙,一线天光从外面照射进来,但我却什么都没看见。 师傅再次摇头,叹口气道:“唉,我早就说,大庙该修了,现在连这门都关不严了。不过,这也是它命不该绝吧。” “什么命不该绝,师傅,刚才进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已经猜到了什么,刚才那个一晃就消失了的女人,必然不是善类。 师傅没答话,走到门前,眯眼往外看了看,摇头说:“这世道真是变了,大中午的,就敢来惦记佛祖的供奉,唉,看来真的该给佛祖修修金身了,否则,连佛祖都不来显灵,百姓又要遭殃了啊。” 这个老财迷,我从他的话里已经听出来了,这又是修庙,又是修金身的,这是在暗示我该拿钱了。 我也懒得去想了,反正从小到大他也没少糊弄我。我上前帮他一起拉开殿门,对他说:“师傅,其实吧,我这次还真给你带了十万块钱回来。” “真的?”师傅眼睛一亮,“啊,那这样的话,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我打断了他:“你先别善哉,这十万块钱是不假,但是还没兑现,其实我是无意中得了个玩意,想找你给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能值多少钱?” 说着,我便拿出了那块让我欢喜让我忧的玉坠,递在师傅面前。 师傅低下头只看了一眼,忽然脸色大变,急忙问我:“这东西在哪来的?” 我苦笑一下,就把这些天以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对师傅讲了一遍,他听我讲完,紧皱着眉,没说话,伸手把那玉坠抓了过去,略一翻看就塞回了我的手里,连连挥手道:“快,哪里来的送回哪里去。” 他语声急促,很是不安的样子,我无奈道:“师傅,问题是现在已经送不回去了。” 师傅眉头紧皱,在屋子里踱了几步,忽然跺脚道:“你怎么惹上这个冤孽……” “这到底是什么?”我不安问道,师傅往那玉坠上看了两眼,叹口气说:“你还记得,当年师傅给你讲过的,那老河沟驼背棺的事吧?” 我惊讶了:“师傅,你的意思不会是说,这块玉坠,就是当年那个河底驼背棺里面挖出来的……” 我的话说了半截,师傅眉头紧蹙,默然不语,并没有直接回答我,半晌才开口说:“本来师傅有两个办法,一是在大庙里供奉,但是师傅现在老了,不想再弄这些事情。二是哪里来的送到哪里去,可你说已经送不回去了,所以……” 师傅犹豫了下,便叫我脱下衣服,我按他的话做了,师傅走到我的背后看了看,叫我到镜子前,我往镜子里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惊的差点魂飞魄散。 就见我的背后,不知什么时候,赫然出现了斑斑点点的霉痕。 师傅说,当年老河沟填平之日,那个磕头猝死的汉子,身上的霉斑,和我身上的一模一样。 这是阴毒,也是尸斑的一种。 若按当年的日子来算,我大概只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了。 师傅叹口气说:“看来,现在只能开塔,请祖师了。” 第七章 浮屠塔,镇魂钟 师傅说的开塔,指的自然就是那座浮屠塔。 之前村里传言,大庙里的浮屠塔下面,就镇压着很多妖魔鬼怪,而师傅此时却说要开塔,这是什么意思? 师傅没有给我太多解释,这天晚上,他关了大庙的门,叫我在浮屠塔下备好桌子,上摆香炉佛印,随后便让我准备好,亥时三刻,上钟楼撞钟。 听到这个,我心里有点不安起来,在我的记忆中,大庙里的钟楼几乎就是摆设,十几年都没见响过一次,怎么今天晚上,师傅突然要我撞钟? 我记得师傅当年曾经说,这大钟其实也是颇有来头的,乃是这禅寺的老祖师,募千家铁铸成,重约五吨,上铸八卦图案,据说铸成之日,敲响大钟,声震四方,连几十里外都能听见。 可是这大半夜的,撞钟为哪般? 师傅见我纳闷,便告诉我说,这叫镇魂钟,并非凡间报时祈铸之钟,自从大庙建成之日到现在,只有开庙的那一天响过一次,这镇魂钟有说法,有道是:一声响,苍生皆敬,二声响,鬼神不惊,三声响,天地清宁。 这正是大庙镇压在这老河沟遗址上的法宝之一。 我听的暗暗吃惊,我从小的疑惑,时至今日,师傅终于是给我讲明了。 亥时三刻,我独自上了钟楼。 师傅拿着那块玉坠,站在浮屠塔下面,对我挥手示意,我深吸口气,抓住钟杵,向大钟撞去。 铛铛铛…… 按师傅的吩咐,我连续撞钟三次,钟声悠扬,气势庄严,黑暗中,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神秘气息,向四面八方传开。 我耳中嗡嗡,脑子里有点迷糊,九下钟声敲过,我下了钟楼,便看师傅在浮屠塔下,焚香祭祷,手中拿着一碗清水,不断在浮屠塔四周掸动。 这浮屠塔,共有七层,两人多高,每一层上面都有一道门户,在最底层的门户上,还扣着一把大锁,而这浮屠塔虽然是缩小版的,但古色庄严,在夜色中看去,倒也肃穆神圣,尤其配上师傅这神神叨叨的样子,给人一种很是神秘的感觉。 师傅很快做好了准备工作,便缓步上前,用一把大钥匙将浮屠塔上的大锁打开,缓缓拉开了里面的一层暗格。 此时,师傅神情严肃无比,他拉开的那暗格其实就是底层的门户,似乎是青铜材质,上面雕刻着莲花图案。 师傅把那门户打开后,便将玉坠递给我,严肃道:“待会我一发声,你便立刻把此物丢进去,然后将门户锁上,不得迟疑延误。” 我点头应声,心里开始砰砰的打鼓,抓着那玉坠,感觉似乎有千斤般重,心下不由懊悔,若不是我惹了这么个麻烦回来,师傅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了。 这浮屠塔的里面,究竟会有些什么呢? 这时师傅已经在旁边盘膝坐好,双手结法印,一大段拗口的经文,便从他的口中念出。 但这经文,却是我从未听过的,甚至连那文字发音都是我所陌生的,我纳闷的看着师傅念一段经文,便对浮屠塔下拜,如此连续三次,师傅忽然伸手一指那浮屠塔,低喝一声:“去!” 我微愣了下,才意识到师傅是对我示意,忙将那玉坠甩手丢进了浮屠塔的门户之中,随后将门户关闭,抓起那把大锁,咔嚓一声就把那门户锁上了。 我这动作快的一气呵成,中间没有任何纰漏,等到我把门户锁上了,师傅脸色才微微一松,低头默诵经文片刻,然后抓起身前木鱼锤,“笃”的一声,用力在木鱼上敲了一记。 又是这一招,我的心不由自主的,也随着砰的一跳,正满心期待和忐忑的等着出现什么奇迹,却在这时,从那浮屠塔里面,猛然响起了一声女人刺耳的尖叫! 这尖叫声瞬间打破了黑夜的寂静,师傅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手中抓着木鱼,再次狠狠敲下。 这一次,那木鱼竟然发出了一声不可思议的巨响,好似平地一声炸雷,随着这一声响,连那浮屠塔里面,也仿佛有什么东西起了回应,发出阵阵隆隆之声。 但那尖叫声却是不绝,就好像在和师傅抗衡,于此同时,从那刚刚封闭的门户里,也逸散出了丝丝的黑气,只片刻的功夫,浮屠塔的底部就已经被黑气笼罩。 我惊的已经一动不敢动,眼睁睁看着师傅继续不断的诵经,敲木鱼,但是这样的效果似乎并不是很好,那女人的尖叫声持续不断,并且,从浮屠塔底部的门户里,忽然传出了噗噗的声音,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跳动! 师傅脸色越来越是紧张,忽然对我大喝一声:“速速取佛印,封闭浮屠塔!” 我慌忙应了一声,从桌子上抓起一沓子佛印,也不管多少,扬手就往那门户上拍去。 虽然我不懂封闭浮屠塔的意思,不过跟师傅混了这么多年,这点事还是能明白的,但就在我的手即将触到浮屠塔上的时候,师傅却在身后突然叫了一声,纵身扑了上来,一把将我推到了一旁。 我一个踉跄栽倒在地,再看那浮屠塔中的黑气忽然剧烈摇曳起来,紧接着轰隆一声震响,黑气窜出,漫空弥散,那一道门户竟被硬生生震开,师傅的身影也同时被撞了出去。 我大惊失色,忙起身冲了过去,却见师傅歪倒在地,口角流血,面色如纸,一双眼睛却是瞪的老大,直勾勾的盯着我,满脸的气不打一处来的表情…… 这是怎么了? 我忙把师傅扶在怀里,连声呼唤,师傅不言语,脸色很难看,费力的伸手指着浮屠塔方向的地面,我顺势看去,此时那漫天黑气已经消散在夜空中,师傅手指的地方,那块玉坠正躺在那里,对应着的那道门户,已经被震开了,连那大锁也已经四分五裂。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难道就算是失败了么?天呐,这玉坠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 师傅有气无力的揪着我的衣服,盯着我问:“那佛印你从哪拿的?” 我愣了一下说:“呃,就在旁边的法物流通处……” 师傅仰天长叹:“唉,那是五块钱一张的啊,我不是让你去大殿那里取……” “啊?”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散落一地,已经黑黢黢的佛印,跌足道:“那你也没说明白啊,以前你卖的不就都是这种佛印,我还以为都是一样的……” 这次行动,最后以失败告终了,师傅这一下虽然表面没什么,却是受了内伤,足足卧床咳血三天,吃了几副中药,才慢慢好转,但是,经历了这一次变故,师傅明显苍老了许多,说话间,中气也衰弱了许多。 我问师傅,这浮屠塔,究竟是怎么回事? 师傅说,当年建这浮屠塔,本就是为了镇压河妖,还有下面的邪祟之气,那天他本想把那块邪门的玉坠封在塔底,但却没想到那玉坠的阴煞之气太重,反抗激烈,最后我更是错拿佛印,结果功亏一篑。 那块玉坠,依然无法处理,师傅曾想重新开塔,但却已是力不从心,走路都有些不便,哪里还能做什么法事? 我望着师傅满头的白发,这才想起来,他已经是个年近七旬的老人。 不过倒也有好事,那就是我背后的霉斑,减少了许多,师傅看了之后说,估计一年半载的,我的小命是没什么问题,但是这根源若不解决,迟早还是麻烦。 就在师傅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忽然惊讶的发现,师傅的脸上,不知何时竟也悄悄出现了两块霉斑,虽然很小,但,和我身上的几乎一模一样。 我明白了,我们都是接触过这块邪玉的人,如果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那么,我和师傅早晚都逃脱不掉死神的诅咒。 我忽然对师傅很是歉疚,要不是我惹来这麻烦,怎么会连累师傅,但师傅对我的歉疚并不在意,他淡淡笑着对我说,还没到最后的时刻,先不要忙着道歉,现在,如果能找到你的师叔,或许还有解决的办法。 找师叔?我想起了那个藏传佛教的和尚,可是他只在我小时候露过一次面,之后却是从未见过,我到哪去找他? “为什么要找师叔才能解决?”我问道。 师傅叹了口气:“因为,当年就是他带着这块玉离开大庙的。想来,已经快十年没有他的消息了。我本以为他已经把这块玉处理掉了,万万没想到,时隔多年,居然又被你带了回来。” 他说着,大庙外的那座浮屠塔,叹气道:“可惜,师傅不能离开这座大庙……” 我怔怔的望着那浮屠塔,身上不由冒出一丝寒意。 “师傅,那我该怎么去找师叔?” 师傅说:“当年,你师叔曾有一个好友,是个挖坑的,那时他们混的比较熟,你去找到那个人,兴许能有你师叔的消息。” 我问师傅,该怎么才能找到那个人,师傅再次叹口气,缓缓说出了三个字。 “潘海根。” 我顿时目瞪口呆,只觉一股凉气从头到脚,居然是他? 第八章 启程 听到潘海根的名字,我犹豫了下,便对师傅说出了,我已经见过他的情况,师傅很是惊讶,他思索半晌,疑惑道:“莫非,他也在找你的师叔?” 这问题我却是也无法回答,我又问师傅,那个潘海根究竟是什么来历,师傅摇头说,他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师叔提起过,说如果以后有事,只要找到潘海根,便能找到他。 但此时已过十余年,茫茫人海,物事两非,连师傅也并不能肯定,现在的潘海根,还能否有师叔的消息。 又过了一天,师傅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也可以自己料理生活,我就动身返程了。 回到城里后,我片刻也没有耽误,立即拨通了那名片上的电话,找到了潘海根,但我并没把我的身份和目的和盘托出,只是告诉他,我已经愿意和他合作。 挂掉电话,我心神忐忑的等待了一个小时后,潘海根便亲自来接我了。 出了门,我坐上潘海根的车,完全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车子在夜色中疾驰,很快便来到了一座位于城郊的别墅。 潘海根停下车,对我示意:“到了。” 我满心疑惑的下了车,天色已经很晚,别墅内灯火通明,潘海根在前带路,我便满心警惕的跟着他走了进去,在门口有人打开门,躬身叫了声潘爷,潘海根挥了挥手,当先走了进去。 看来他的来头还不小,我没动声色,随后也走入别墅里,进去之后只觉眼前一亮,潘海根已经坐在了宽大的沙发上,微笑着招呼我:“坐,不要客气,到了这里就是安全的了,有什么话,尽管说。” 他说着话,旁边有人递过来两杯清茶,他笑着示意我随意,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直接问他,到底要我做什么。 他轻呷了一口茶,开口道:“你先不要急,关于这块玉,你现在有多少了解?” 我皱了皱眉:“你有话尽管直说,我这人不喜欢拐弯抹角。” 他笑了下说:“好,很好,其实我早就知道你这块玉的来历,但你不必对我怀有戒心,因为,我也是想通过这块玉,找到你的师叔。” 我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找我的师叔,你又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他呵呵一笑,摆手示意我坐下:“本来,你要是一开始就把这玉卖给我,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了,不过后来,我调查发现你的身份之后,就改变了主意,我知道,你早晚会来找我的。别急嘛,我们其实是有着共同的目的,是不是呢?” 我缓缓坐了下来,沉声问他:“我师叔和你之前到底是干什么的,你找他又有什么目的?” “这个说来话长,当年我们都是一起干地里买卖的搭档,有一次,我们一起得了个好东西,那是一块玉坠,和一张地图,我们费尽心思,好不容易破解了地图的秘密,正要按图索骥,去寻宝的时候,他却和那块玉坠一起失去了踪迹,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想找到他,还有,那块玉。” 说着,他指了指我手中的玉坠。 他解释的虽然简单,我却已经明白了,他和师叔当年干的应该挖坟掘墓的行当,后来得了个好东西,师叔就跑了,难怪潘海根也想找到他,可是师叔当年既然是和这块玉一起失踪,现在这块玉又怎么会离奇的出现在这里呢? 我皱眉思索着,潘海根看了我一眼道:“说完了你师叔的事,我再给你讲一讲这块玉的特别之处。” 他说:“首先,这是一块葬玉,又叫玉琀,古时来讲,通常雕成蝉的形状,称为葬玉琀蝉,因为古人认为,玉是神奇之物,能够保持尸身不朽,羽化成仙,比如过去许多墓葬里的玉衣,玉枕,还有这种含在口中的玉蝉,都是这个道理。” 他的这番话,我已经听那小店老板说过了,当下便没吭声,静静的听他讲。 “只不过……”他话锋一转,又说:“这块玉琀,第一并不是蝉的形状,而是雕成了一个很奇怪的形象,暂时我也分辨不出,这究竟是什么。第二,它的品相很特殊,想必,你曾经以为这是一块鸡血玉吧?实际上,这是一块青玉。” “青玉,由于长时间放置在人体内,天长日久,吸收人的精血,所以玉内才出现了这种犹如血丝一样的线条,通常我们叫这东西‘血玉蝉’。但不可思议的是,它的雕刻却又不是玉蝉,所以,当年我们在一个老墓里把这东西挖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是个不寻常之物。” 他说到这里,我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这块玉如果是他前些年在老墓里挖出来的,那又会和当年老河沟驼背棺的事有什么关系? 师傅分明说,这块玉是当年师叔从大庙里带出来的,可现在潘海根却说,是他和师叔从老墓里挖出来的。 这显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说法,莫非这两个人中,有一个在撒谎? 我盯着潘海根,半晌没有说话,他似乎没在意我的疑惑,顿了一下又说:“我对你说这些,就是想要你明白,如果想找到你的师叔,你就必须和我走一趟,到那个他最后去的地方,因为只有在那里,才有可能发现他的线索。而那个地方,普天下也只有我能够找到。” 我沉默无语,他目光烁烁的看着我,轻笑了下,继续说:“现在你自己身上的问题,我想我已经不必多说什么了。如果你想保住自己的小命,那就做好准备和我一起走吧,只要你听话,我保你平安无事。还有,如果成功的话,我会按照和你师叔之前的约定,分给你应得的那一份。” 我暗叹口气,已经无话可说,抬头问他:“什么时候?去哪?” “三天后,黑龙江。” …… 在潘海根的安排下,我在他的别墅里待了三天,那块玉坠被放在一个小盒子里,封存了起来,带在了我的身上。 在这三天中,别墅中陆续来了一些人,又带了些奇奇怪怪的装备工具,像什么锤子、铲子、矿灯、尼龙绳、折叠刀、手电等等,看起来,都是些作案工具。 甚至,还有几支长短不一的枪。 潘海根并没有回避我什么,他对我的态度完全就像个自己人,不断的嘱咐我在外面的一些注意事项,这让我忐忑不安的心里,略略好过了一些。 还有,不知为什么,每当想到这些,我突然有种莫名的兴奋,和期待。 这神秘的玉坠,到底有着什么样离奇的来历,我无数次梦见的那个白衣女子,又会是谁,潘海根要带我去的地方,究竟会是哪里…… 时间过得很快,三天后,我跟着潘海根,还有他的三个伙计一起出发了,说来有些让我无语,这其中一个伙计,居然就是那个在古玩市场里卖刀的汉子,听潘海根叫他张野,这人不苟言笑,始终冷着脸,活像个催命鬼。 我不由起了疑心,怎么会是他呢,莫非说,这一切从始至终,都是潘海根在给我下套? 另两个,一个壮汉,叫做大奎,这家伙足足比我高一头,走起路来感觉地都在颤,人却是不错,爽直得很,比较投我的脾气。另一个却是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都叫他阿生,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对谁都和和气气的。 我们一路北上,在坐了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后,来到了黑龙江省的黑河境内。 此时正是五月天,到处春暖花开的季节,但这里的温度却是春寒料峭,当地人告诉我们,这里前几天还刚刚下了一场雪。 我再忍不住疑惑,问潘海根,我们到底要去的是什么地方,他随口答道:“黄河。” “黄河?”我愣住了,要去黄河应该南下,怎么跑到了这中国大地的最北边,难道这潘海根的地理是跟数学老师学的? 大奎走过来拍了拍我说:“兄弟,这个黄河不是那个黄河,准备准备吧,这两天晚上,咱们就要到黄河了。” 他手上劲头很大,拍的我呲牙咧嘴,心里却愈发迷糊,这天底下,到底有几个黄河? 我心头的疑惑,越来越多了。 第九章 血磨盘 离开黑河,我们随后又雇了车,一路向北,来到了位于一个江边的村子,这里虽然很小,却俨然是个小小的集市,各色货品齐全,就像个小港口似的。 我们找了旅店住宿后,潘海根派了伙计阿生出去,过了没多大一会,就带回了两个人,一老一少,据说是我们这次的向导。 在这里休整了一天后,又采办了一些补给,我们便上了向导的渔船,出发了。 这两个向导,老的大约五十岁左右,但看着更像六十多岁,他姓黄,因为一辈子都在江上讨生活,这里的人们都叫他老鳇鱼。可能是在江上混了半辈子,满面的风霜沧桑,身上到处都是疤痕,却身体壮实得很,眼睛总是半眯着,但看人的时候,目光却像是一把凌厉的刀子。 另一个人叫冬子,三十岁上下,是老鳇鱼的本家侄子,也算他的搭档,长得矮小精悍,却很是爱说爱笑。 在他们口中,我才知道了这个黄河,并不是华夏中原的那条黄河,而是位于黑龙江流域的一条支流,叫做精奇里江,但现在是属俄罗斯所有,所以又叫结雅河,这里当地人,都习惯叫这条江为黄河。 精奇里江,这个名字有些陌生,但又有些熟悉,我们出船的时候,冬子指着江岸对面说,那就是江东,传说中的江东六十四屯,就在那边。 啊,江东六十四屯,我想了起来,那不就是当年被沙俄割据的那一片中国领土吗?难道我们这次要去的地方,就是那里?(关于江东六十四屯,请自行百度。) 我看了潘海根一眼,他不经意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原来我们这一次来到黑龙江,竟然是一次越境行动。 我再看那两个向导,面孔上却是一片平静,很显然,做为在这江面上混生活的人,越境捕鱼的事,对他们来说应该也是常事吧。 我愈发紧张了起来,下意识的隔着衣服摸索了一下那块玉,它的来历,似乎在此时更加的离奇起来。 渔船行驶在黑龙江上,这里的江面一望无际,茫茫与天相接,俨然就是大海般的气势,行船在黑龙江上,仿佛在大海上行船一般。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黑龙江,从前始终不知道这黑字的由来,此时看去,这江水竟是黝黑色的,但仔细看,却又清澈得很。 冬子见我好奇,解释道,这黑龙江原本是清水河,只是江面看起来黑而已,如果你们沿着大江往上,到了洛古河,那里是黑龙江的源头所在地,江水更清澈。传说中,黑龙“秃尾巴老李”战白龙的地方,就在那里,咱们现在沿江而下,到了下游,就是俄罗斯水域,人家那边就叫阿穆尔河,不再叫黑龙江啦。 我们的渔船平稳直下,行驶了一段时间和距离后,便靠岸休息,我们拿出自带的食物,老鳇鱼和冬子两人也拿出一些熏肉腊肠腌菜,还有白酒,和我们边吃边聊。 这里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江段,往北岸俄罗斯境内看去,只见大片的森林,郁郁葱葱,平时看着有点闷的冬子几口酒下肚,话就多了起来,他见我们都看对面好奇,就对我们说,他们这些从小就生活在江边的人,其实经常会在冬天黑龙江结冰的时候,悄悄溜到北岸,去俄罗斯境内的森林里玩过,那边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他这话我是信的,实际上在很多边境地区,双方渔民之间都会有着心照不宣的“野路子”,也就是越境捕鱼,这个事情,说违法也违法,但是边境的问题自古就说不清。要我说,这里一百多年前还是我们的地盘呢,凭啥不让我们过去? 老鳇鱼小口的抿着白酒,脸上有些发红,他不跟我们多搭茬,听了冬子的话,只淡淡说道:“过了江,那就是你们的事,但我要先说下,在江面上,你们得听我的,尤其从这里往下,如果遇到什么怪异,你们不听我的,出了事,我可不管。” 潘海根饶有兴趣地问:“老哥,你说的怪异,指的是啥?” 老鳇鱼没有回他的话,抬头看看天,站起来对冬子说:“爷们,加把劲,下面要一鼓作气闯过去。” 冬子嘿了一声,搓了搓手说:“放心吧叔,我懂得。” 此时天色已经渐晚,我不明白为什么要黑夜行船,潘海根另一个伙计,长的瘦小枯干,始终沉默寡言的张野,用怪异的眼光看了我一眼说:“白天越境,难道你想被一枪打死么?” 我不吭声了,心里暗暗后悔自己真是太冒失了,回想起来,我昨天好像还是个小广告业务员,整天走街串巷拉客户,这怎么转眼之间,就变成一个越境份子了呢? 如果真要是被一枪打死,那可更是太冤了。 潘海根却凑了过来,拍拍我说:“兄弟,别怕,咱们只要过了精奇里江和黑龙江的交汇处,就到了那个地方,所以,只有一道关卡要闯,就是那个。” 他说着,伸手指向远处的一个灯塔,我远远望去,心跳却更加快速,我知道,那就是边防哨塔,无数越境偷渡的人,都是被边防军打死的。 天渐渐黑了下来,漆黑的江面上,没有任何光亮,伸手不见五指,老鳇鱼一声令下,冬子关了发动机,改用船桨,两人一起发力,我们的小船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几乎是滑行着,进入了黑龙江北侧的水域。 边境的人都知道,黑龙江南侧是中国,北侧就是俄罗斯,所以我们此时已经是进入了异国水域,远处的灯塔如一只恶兽的独眼,在黑暗中窥测着我们,危险,随时可能出现。 渔船在黑夜中潜行,就在我全神贯注的盯着远处时,江水骤然翻涌,咣当一声巨响,船身大震,我们的船几乎是被顶着斜斜滑出几十米,众人低声惊呼,老鳇鱼两人急忙稳住船身,就见那江面上一个黑漆漆却泛着亮光的巨大脊背忽地浮出水面,转眼又消失了。 “那是什么东西?”潘海根抓住船舷,低声呼问,老鳇鱼不答,喝道:“都趴下身子,不要乱动,一条大鱼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可那真的只是一条大鱼吗?我心中骇然,那到底是什么鱼,居然如此巨大,有如此神力,刚才那一下如果力道再大些,怕是我们的船都要被顶翻了。 就在这时,原本平稳的水面忽然激荡起来,冬子用一根竹竿往下一探,叫道:“下面有鱼群过江,水流很急。” “稳住!”老鳇鱼只喊了两个字,急忙转舵想要避过鱼群,但就在这时,前面的江水中忽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远远望去,漆黑的江面上,居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飞速的转动着,周围的江水都被那漩涡吸引而去,我们的小船,刚好就在漩涡边缘! 冬子神色顿时变了,惊呼道:“那些鱼是在躲那漩涡,叔……” 老鳇鱼站在摇荡不定的船头,如履平地一般,瞪眼道:“慌个啥,点火,给足马力,冲出去。” “好嘞。”冬子一声吆喝,狠命拉开了发动机,舵把一转,渔船立即偏转了方向,加速冲了出去。 但与此同时,那漩涡的引力也突然增大,我早就慌了神,紧紧抓着船舷,回头一看,登时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见那漩涡之中,一个巨大的黑沉沉之物,缓缓的升了起来,并且在漩涡中不断的转动着。 我惊呼一声:“那是什么怪物……” 老鳇鱼闻声回头,提起渔灯远远照去,却见那东西仿佛是一块巨石,上面沾满了水草一类的东西,却泛着血红色的光芒,夜空中,这怪异的东西就那么缓缓的从江心漩涡里升起,看去简直阴森诡异。 “不好,那是传说中的血磨盘……”老鳇鱼的声音沉了下去。 第十章 心惊魂夜 “血磨盘?那是个啥东西……”潘海根叫道。 老鳇鱼沉声道:“反正不是好东西,大伙都抓稳了,冬子,别他娘的发呆,快把船上的沙袋丢下去,马力开到最大。” 潘海根反应最快,立即扯起船舱里压着的沙袋,喝道:“大伙一起动手,减轻船的重量。” 他一声吆喝,我们七手八脚的开始一起动手,把船头船尾压着的沙袋一个一个的丢入江中,很快船身便在汹涌的江水中浮起,速度果然快了不少。 冬子又抓过几根船桨丢了过来,嗷嗷叫道:“来来来,咱们今天和这龙王老爷过过招,看看是他快还是咱们快,哥几个来呀。” 刚好潘海根的三个伙计,一人一个船桨,于是和冬子一起奋力的划了起来,老鳇鱼牢牢掌着舵把,不让船身偏离方向,再看远处那诡异的“血磨盘”仍然在不住转动,江水肆虐,倒流向漩涡之中,我们的小船完全是逆水而上,在激流涌动中艰难向北岸冲去。 我的身上已经被江水打透了,冷风一吹,抖的厉害,心中更是狂跳不止,潘海根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兄弟不用怕,跑船的经常会遇到险情,这不算什么,等咱们待会到了北岸,就一切没事了,那边可是有大批宝贝等着咱们呢。” 他说的倒是轻松,我无语,只能苦笑一声,现在说那些都是废话,此时此刻,还是先保住小命吧,宝贝什么的,我从来就没指望过。 老鳇鱼果然是有手段,在他的指挥下,我们的船终于渐渐的脱离了漩涡的范围,速度也开始加快起来,我这才惊魂稍定,回头看,远处那“血磨盘”发出朦胧的红芒,在夜空中犹如一颗恶魔独眼,远远的盯着我们,似乎并不甘心看着我们逃脱似的。 船下的江水仍然在汹涌逆流,船底不断传来撞击的声音,老鳇鱼道:“这血磨盘威力还真是不小,江鱼居然都逃不掉,大伙别松劲,这下面肯定还有大鱼。” 他话音未落,船身一侧忽然传来咚的一声巨响,小船猛的倾斜,在江水中横移出十余米,老鳇鱼高声骂道:“这些龟孙子,鱼崽子,说来就来了,冬子,加把劲,把帆扯起来。” 冬子一愣,叫道:“叔,现在风向不对,帆拉起来,会把咱们送到边哨眼皮子底下的啊。” “顾不得那么多了,这江中大鱼比边哨还可怕,船要是翻了,大家一起玩完,要是被边哨逮住,说还能糊弄过去,听我的!” 老鳇鱼一声吆喝,冬子叫声好,立刻就丢下手中船桨,跑去拉帆。 “我来帮你。”我忙冲了过去,却在这时船身摇荡,我站立不稳,摔倒在船舱,冬子冲我咧嘴一笑:“你护着自己别掉江里喂鱼就行了,这个我来。” 他说着话,三五下就已经把船帆扯了起来,这一下借着风势,小船速度更快,船底虽然还是被鱼群撞击的咚咚作响,但暂时没有出现大鱼,便乘着风,远远向对岸快速驶去。 慢慢的,船底不再有鱼群经过,刚才的激流汹涌也渐渐平息,我回头再看,那血磨盘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暗暗松了口气,忍不住问:“那血磨盘,到底是个啥东西?” 老鳇鱼面无表情的说:“那是小白龙的一块骨头。” “小白龙的骨头?这、这也太扯了吧?”我骇然道。 老鳇鱼不理我,自顾说:“传说当年无恶不作的小白龙被大黑龙打败,死在这江里,他怨气不散,堵在喉咙处下不去,后来就凝在它的一块喉骨上,几十年出现一次,吞噬江里的生命,由于它每次出现都有漩涡红光,我们这的人,就叫这东西血磨盘,今天倒霉,让咱们碰上了。” 他这番话,我自然是不信,小白龙的骨头?这简直就是神话故事了。 渔船上安静了下来,除了我之外,没人再问那血磨盘的事,潘海根对我说:“这世上有些东西,谁也说不准到底是啥,你就当是小白龙的骨头吧。” 大奎也嘿嘿笑道:“就是,兴许还是一块大磁铁呢,你管那么多干啥。” 潘海根瞪了他一眼:“你他娘的有没有点常识,什么磁铁能吸江水,吸鱼?” 我们一起笑了起来,刚才的紧张情绪此时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但就在这时,右前方一点灯光忽然射来,我忙抬头看,却是边哨灯塔的瞭望灯晃了过来。 老鳇鱼再次低喝:“大伙趴低身子,冬子,渔灯灭了,把帆扯下来,发动机熄火,下暗桨。” 紧张的气氛立即又将我们笼罩,我们几人一起帮忙,一切都在黑暗中悄悄进行,手忙脚乱的把所有东西弄好,一人抄起一根船桨,学着冬子的样子,桨不出水,在江水中划动起来。 这速度立时就慢了下来,但却安全许多,小船在江中悄无声息的往前潜行,向着哨塔相反的方向划去。 我们紧张的伏低身子,大气也不敢喘,我早听说过,向我们这么干的,在边境被逮住了,是有很大几率被当场射杀的,我心中其实早已叫苦不迭,后悔不已,但事已至此,逃也无处逃,只能听天由命了。 幸好,老鳇鱼指挥及时,整个小船就像贴在江面的一条大鱼,闷声不响,那瞭望灯从我们身上一晃而过,就往远处去了,竟没引起半边注意。 渐渐的,我们的小船距离灯塔越来越远,离岸边却越来越近,众人脸上都是按捺不住的兴奋,但谁知就在这时,船身右侧忽然再次传来咚的一声巨响,猛烈摇晃起来,我们几人猝不及防,差点翻身落水。 这力道出奇的大,我们的船被那股力量顶着,斜斜蹿出老远,而且速度居然丝毫不减,就好像,船下有什么东西在顶着我们高速前进一样。 老鳇鱼叫了声不好,抄起一把鱼枪,往下就刺,江水中忽然一声沉闷的怪吼,下一刻,船身忽然剧烈摇晃起来,水下一个黝黑的大鱼脊背露了出来,我这才骇然看清,我们的船居然被它整个顶在了背上。 老鳇鱼的鱼枪正刺在鱼背上,一时卡住竟拔不下来,那大鱼受痛发狂,猛然顶着我们的渔船飞速前冲,甚至整个船身都已经离开了水面。 此时,沉稳如老鳇鱼也脸色大变,冬子冲上前帮忙,两人一起拔出鱼枪,奋力再刺,顿时那大鱼再次昂昂大叫,声音怪异至极,竟猛的跃出水面,顶着我们的渔船,高高飞上了半空。 我们再也忍不住了,齐声惊呼起来,我趴在船舷往下看,就见这竟是一条通体黝黑的大黑鱼,体长无法估测,我们的渔船正被它顶在头部,远远的飞了出去。 这一下,顿时打破了沉寂的江面,远处的哨塔灯光顿时射了过来,远远的还能听见一阵哇啦哇啦的叫声,冬子大骂道:“他娘的,这该死的鱼难道是老毛子养的么,偏在这时候捣乱!” 我们的渔船已经飞上了半空,再好的驾船技术也没用了,老鳇鱼也彻底愤怒了,手中鱼枪不断拔刺,大片的鱼血飞溅,片刻间他就已经像个血人一样了。 那大黑鱼在半空扭动身躯,这一跃,竟顶着我们的渔船飞出数十米,但到最后终于力竭,大黑鱼扑通一声跌入江中,溅起巨浪滔天,我们的渔船却借着惯性,径直往前飞去。 “抓紧了!”老鳇鱼一声断喝,但根本不用他说了,此时我们大伙能做的,也只有这一点,眼看着渔船变成了飞船,在空中划出一个歪歪斜斜的抛物线,远远的坠落下去。 “前面是江岸!”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一声惊呼,潘海根一把抓住了我,喝道:“待会落地给老子抱住脑袋,你他娘的别死了!” 我大喊:“去你娘的,谁他妈想死啊……” 此时船中惊呼声响成一片,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挂上了紧张惊恐的神情,说时迟那时快,下一刻,只听老鳇鱼一声大喝,渔船就已经从江中冲出,竟笔直的撞向岸边的一块大石…… 第十一章 地下暗堡 眼看我们这船就要跟那大石头来个亲密接触,老鳇鱼站在船头,瞪大了眼睛,忽然奋力往下一跳,就见船身猛的往下一歪,随即偏了方向,让过了船头,船尾却是重重的撞了上去,船身剧烈摇晃,我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乱七八糟,想起潘海根的话,双手抱头,什么都顾不得了。 轰的一声巨响,这船重重的跌在了岸边草丛中,我们一群人登时被摔了出去,跌的七荤八素,那渔船也是登时碎裂,场面一片混乱。 我听了潘海根的话,始终双手抱头,落地后身体一团,骨碌碌的滚了出去,在草地上不知翻了多少个跟头,这才停了下来。 我慢慢的回过神来,双手撑地想要坐起,只觉浑身骨头就跟散了一般,身上到处都疼的要命,但老天开眼,也许是潘海根告诉我的办法有效,头部还真的没有受伤。 抬头看,周围地上横七竖八的躺倒一片,各个哼哼唧唧,颠三倒四,再看那小船,早已成了碎片,散落一地。 第一个爬起来的,是潘海根,他似乎受伤最轻,揉着屁股摇晃着站了起来,冲大伙喊:“没死的赶紧起来,老毛子的巡逻船过来了,得马上离开这里。” 他话音一落,我这才听见,远处已经传来了汽笛声,众人纷纷爬了起来,老鳇鱼刚才威风凛凛,此时却跌的最重,冬子好不容易才把他扶了起来,老鳇鱼捂着额头的一处伤口,咒骂道:“他娘的,老子这次跟你们走,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差一点船毁人亡。” 潘海根道:“老哥,人没事就好,你的渔船毁了,回头兄弟赔你一条比这个大一倍的,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老毛子追上来了,咱们得赶紧撤。” 老鳇鱼嘴里嘀嘀咕咕,往左右看了看,伸手一指侧面:“往那边走。” 此时他的话就是圣旨一般,潘海根招呼伙计,把船上散落的一些装备捡起带上,猫着腰,沿着草丛一溜烟的往前跑去。 跑了几步,我忍不住回头看,老毛子的巡逻船已经到了江边,一阵乱七八糟的呼喝声中,我差不多都能看见好几个大鼻子了,潘海根拉了我一把:“快走,不要命了你!” 我们沿着草丛一口气冲出几十米,身后就传来了稀疏的枪声,这一刻我几乎觉得自己像个亡命徒。 老鳇鱼忽然在前面停了下来,喝道:“快,从这里下去,老毛子不敢追过来。” 我们上前一看,这里的草丛中,有一些奇怪的铁管,伸出地面,就像是潜望镜一样,而老鳇鱼手指的位置,却是一个陡坡,周围杂草覆盖,中间露出一扇铁门,铁门两侧是水泥砌成的石台,往铁门里面看,黑漆漆的一片。 “这就是当年老毛子修的地下暗堡,来,谁先进去。”老鳇鱼微微气喘着说。 “你肯定那些边哨不会追下来?”我疑惑的问道,潘海根对我说:“兄弟,边哨就是那么回事,每年越境的人不计其数,你还以为他们真会为这个拼命?” 他又对身体最壮的大奎说:“你先探路,我们跟着你。” 大奎二话没说,上前用力推开了锈迹斑斑的铁门,一阵瘆人的声响后,这座古老的地下暗堡大门,便在我们面前打开了。 铁门的下面,是高高的台阶,里面漆黑一片,大奎犹豫了下,这时后面的枪声再次传来,老鳇鱼骂道:“这些老毛子,居然还真追过来了,别他娘的磨蹭了,快点进去,这是唯一能藏身的地方。” 大奎鼓了鼓劲,抓起一个强光手电,往里面晃了晃,便迈步走了进去。 我们随即也跟在他的后面,沿着台阶,走入了这地下暗堡之中。 滴答的水声,在空旷的地道中回荡,我们走下台阶,面前出现了一条无尽的长廊,纵使是强光手电,也无法照射到尽头。 我心中忐忑,那黑暗的深处,究竟会有什么未知,在等待着我们? …… 走在这地下暗堡中的长廊中,就像走在空旷的医院走廊,但两旁斑驳的墙壁,潮湿*的气息,都在告诉我,我现在不是在医院走廊里遛弯,而是身处中俄边界的一座神秘地下暗堡。 纷乱的脚步声在长廊中回荡,夹杂着沉重的喘息,间或还有不知何处滴落的水声,这一切都让我的精神绷紧,总觉得前方无尽的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窥探着我们。 外面的枪声,已经听不见了,阿生忽然说:“咱们不是下来藏身的么,待会等那些毛子走了,咱们再上去不就完了,这往里头走,迷路了咋办?” 我们一起看向老鳇鱼,他回头看了下说:“他们要是三天不走,难道你在这里憋三天?” 阿生不说话了,潘海根皱了下眉说:“老哥,我知道你是有经验的,你说,现在该咋办?” 老鳇鱼指着长廊里面说:“这地下暗堡出口很多,咱们先找个稍远点的出去,避开那些毛子,然后……” 不等他说完,冬子在旁说:“叔,咱们的船已经毁了,就算出去了,可咋回去?” 老鳇鱼也不吭声了,翻了翻眼睛,扫了我们几个一眼,说:“那你就甭操心了,叔既然带你出来,就肯定让你安安生生的回去跟媳妇睡大炕。” 他顿了下,往前一挥手:“走吧。” 老鳇鱼的话,此时就像是圣旨一般,潘海根和我们几个对视一眼,微微点头示意,于是快步跟在老鳇鱼身后,往这地堡深处走去。 其实除了我有些紧张之外,潘海根和他的三个伙计,神态都很是自然,只是很小心的凝神戒备着,看来这些人真不愧是挖坑的主儿,走这漆黑瘆人的暗堡,就跟走地下过街通道似的。 潘海根随手丢给我一把匕首,低声道:“小心点,这暗堡荒弃很久了,指不定有什么东西藏在里头,跟紧了。” 我接过那把匕首,对他说:“潘爷,你到底要带我到什么地方去,难道现在还不能说么?” 他笑了笑,说:“现在是躲避老毛子边哨,等出去了,慢慢再告诉你,你放心,我不会害你。” 我不言语了,其实他倒是一直挺照顾我,不过我知道,他这是怕我挂掉,他就白费功夫了。 难道对于此行来说,我和这块玉,都很重要么? 我想不通,跟着队伍又走了一段,两旁开始出现了可以藏身的隔间,里面还有一个类似井盖一样的东西。 手电光晃过,老鳇鱼指着那井盖说,这地方是藏兵的,而且下面还有另外的通道,可以通到其它的地方,别看这井盖很小,里面扣死了,一般的手榴弹都炸不开。 看来他们这些人,还真是没少越境,对这里居然这么了解。我渐渐放下心来,跟着他走,估计不会出什么差错了。 这长廊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蜿蜒向前,我们走了也不知多久,终于到了尽头。前面出现了一个类似银行保险库那样的大铁门,但是门是虚掩着的,半边已经锈蚀了,墙上还有一些血红色的俄文字体和指示方向的箭头,在黑暗中看去,像是用鲜血写出来的一般,让人身上有些发寒。 老鳇鱼招呼了一声,几个人当即上前,用力拉开铁门,这铁门很是沉重,我们所有人都上去一起用劲,才拉开一条勉强通过的缝隙,然后还是老鳇鱼带路,我们跟在后面,鱼贯而入。 很快,我们就穿过了铁门,正要往前走的时候,断后的大奎忽然声音有些发颤的惊呼:“有人、有人踢我……” 我距离他最近,回身道:“胡扯,谁踢你了,你后面哪还有人了?” 他没言语,缩着脖子,哆哆嗦嗦的伸手指了指头顶,我抬头一看,顿时也吓了一跳。 就见他的头顶,那铁门上面,竟软软的垂着两只脚,微微的摇晃着…… 第十二章 悬挂的干尸 大奎捂着脑袋,声音都变了:“就是他踢我……” 潘海根上前看了下,骂道:“看你那点出息,一个死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大奎摸着脑袋说:“可是他怎么就踢我,不踢你们……” “废话,就你个子最高,不踢你踢谁?” “他奶奶的,我去拉他下来。” 大奎说着就冲上去,一把抓住那两只穿着旧式皮靴的脚,用力就扯。 潘海根一声“不要”刚出嗓子眼,只听扑的一声,大奎已经把那挂在铁门上的“人”扯了下来。 潘海根瞪了他一眼,似乎怪他冒失,我凑了上去,这是一具干尸,佝偻成一团,面部朝下,看上去几乎和一只狗的大小差不多。 大奎看着胆小,此时胆子又大得很,用脚把那尸体翻了过来,我不由低呼一声,那尸体原来穿着一件连体罩头的衣服,已经看不出什么颜色,黑乎乎一团,面部裸露在外的部分,已经腐烂了几个大洞,看去很是恐怖。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骇人的干尸,只觉头皮发麻,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大奎往前凑了凑,低头查看了下,忽然说:“咦,潘爷,这好像不是毛子。” 潘海根上前也看了看,点头道:“不错,这人好像跟咱们是同行,要么就是偷渡的,你看他身上穿的衣服,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从对岸潜水过来的,但不知为什么,死在了门上?” 阿生在周围观察了一下,说:“有两种可能,一是他死后别人把他挂上去的,但这有点不现实。二是他自己上去的。” “自己上去的?他上去干嘛?把自己挂门上,故意死了以后吓唬人?” 潘海根提出了质疑,众人都不说话了,我想了想,忽然冒出个念头,说道:“如果他是自己上去的,我倒是想到一种可能,你们看,这门是虚掩的,他会不会是为了阻止这门关上,用自己身体挂上去,挡住了门呢?” 潘海根眼睛一亮:“不错,兄弟说的有道理。”他说着,旁边一个伙计上前轻轻踢了下那尸体的腰部,点头道:“骨头完全断了,应该是被门夹死的。” 潘海根却摇了摇头,说:“那也未必,也可能是他死后,有人把他挂上去,为了……挡住这门关闭的?” 他话音未落,我就见他的脸色忽然变了,低呼一声“不好”,我还没想到发生了什么,几乎是与此同时,那扇铁门忽然发出嘎吱声,竟然缓缓的在关闭,当我们抬头看去的时候,已经只剩二十多公分的一道缝隙了。 阿生和另一个伙计第一时间就冲了上去,大奎愣了下也紧跟而上,但根本来不及了,那铁门后面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推动,几人死死抵住铁门,但根本无效。 潘海根一声喊:“快顶住铁门!” 我们几个也冲了上去,顶住铁门,顿时一股巨力传来,我觉得自己仿佛在和一头大象较力,竟连半点力气也用不出来,脚下不住后退,直到砰的一声巨响,我们几个被一起弹开,再看那铁门,已经彻底关闭了。 这回傻眼了,我们几个面面相觑,看着那严丝合缝的铁门,再伸手去推,犹如蚂蚁撼树一般,我低头看看那具干尸,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这铁门根本就是靠这尸体阻挡,才没有彻底关闭,刚才我们拉开铁门,尸体松动摇晃,大奎又冒冒失失把尸体拽下来,铁门没有了阻挡之物,才会砰然关闭。 潘海根面色阴沉的可怕,瞪着大奎说:“老子告诉你多少次了,出来干活长点脑子,不要乱动乱碰,你他娘的就是不听。” 大奎知道自己犯了错,挠头道:“呃,潘爷……你看,反正咱们也没打算走回头路,刚才不是说了,往前走,另找出口吗……” 潘海根骂道:“你这二货,另找出口,你就不要退路了?如果前面出现点什么意外,想跑都没地方跑。” 他说得很对,大奎耷拉着脑袋不吭声了,老鳇鱼插口道:“算了,你现在说那些也没用,据我所知,这地下暗堡里没什么蹊跷,前面出口应该很多,咱们抓紧时间,出去就是了。” 冬子在旁道:“可是叔……我看这就挺蹊跷的,这个人死的……” 老鳇鱼冲他一瞪眼:“有什么蹊跷的,你又不是没来过边境,没见过死人?再说这人看上去至少死了十年以上,跟你有个屁关系,快走。” 冬子这才不说话了,老鳇鱼掉头就走,头也不回的说:“到了这种地方,生死都得由命,谁也帮不了谁。”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若有所思,潘海根给旁边的一个伙计递了个眼色,那伙计跳到尸体旁边,摸索了几下,似乎往兜里揣了什么东西,便走了回来,几个人对视一眼,潘海根拍了拍我,示意道:“跟上。” 我点了点头,却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那具无名干尸,仍然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趴在地上,手臂向门的位置伸展着,似乎仍然想要逃脱,但那无情的铁门,却已经把他的一切生路,完全切断。 我心头冒出一丝寒意,霎时遍布全身,那铁门切断的,岂不也是我们的生路? 我急步追上众人,却在转身的刹那,仿佛看到这通道的顶壁上,似乎有一双血红的眼睛,一闪而过。 我心中一惊,以为自己眼花,忙仔细看去,却见那里是一处塌陷的顶壁,上面黑洞洞的,隐隐有冷风吹出,似乎,是一条通道。 潘海根回头看我一眼,道:“你在那里发什么呆?” “没事了……”我跑了过去,却犹豫道:“刚才好像,看到一双眼睛。” “眼睛?”潘海根目光在通道里巡梭,拍了拍我说:“别太紧张了,哪有什么眼睛,这只是个废弃的军事要塞而已,又不是地下古墓,没那么多神神怪怪的。” 我们一起追上了队伍,沿着通道继续往前走,只是我心中恍惚,总是想起那双奇怪的眼睛,下意识的总想回头,潘海根淡淡道:“走过的路,不要回头看,否则你永远都走不出自己的内心。” 我微微一凛,抬头看了这个潘海根一眼,虽然我跟他认识一共也没几天,还搞不清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这句话,他说的似乎还挺有道理。 我深吸口气,不再回头,往前走。 通道越来越是腐朽,我们再次拐过几条转折的通道,前面又出现了一个没有上锁的铁门,也已经被损坏了,歪歪斜斜的,往里面看,是一个较大的房间,布满了许多粗大的铁管,那铁门上仍然写着一行血色大字。 冬子走了上去,念叨着:“你好,魔鬼,我爱你……神经病,谁这么无聊。” 他念的正是那铁门上的俄文,边境的人,他认识俄文这事我并没奇怪,但是,这行字倒是挺让人无语的,吓唬人么? 此时出现了两条路,一是继续沿着通道前行,而是进入这房间里,因为里面还有几个连环房间,我们一起看向老鳇鱼,他沉思了下,迈步走进房间里,说:“走这边。” 他现在是全程向导,我们几个自然随后而行,但再往前走,就闻到了一股污水味道,老鳇鱼却不管这些,指着那些管子说:“这上面都画有箭头,跟着箭头走,就能出去。” 我疑惑道:“这些俄罗斯人,在自己的军事暗堡里,还标记箭头?这是怕敌人找不到路吗?” 老鳇鱼摇头说:“不是毛子标记的。” “那会是谁?”我好奇问道。 “不知道。” 老鳇鱼干脆利落的让我闭了嘴,忽然指着房间一侧说:“那里应该就是出去的通道,这地下暗堡看着虽然跟迷宫似的,实际上只要找对方向,也是很容易出去的。” 他语气里透着一股傲然,大奎迫不及待的跑了过去,往外一看,就叫了起来。 “不是吧,你这领的路……是不是错了啊?” 我们也走上去一看,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鼻,就见这房间的外面却是一条污水沟,距离我们脚下大概一米多高,整个通道都被淹没了,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味。 老鳇鱼看到这情况,也皱了眉,说:“他娘的,居然被淹了。” 潘海根的手电光在满是污水的通道里晃了几下,完全没有下脚的地方,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丢了下去,听了听声音说:“水倒是不深,大概不到膝盖,老哥,你能确认这里就是出去的通道吗?” 老鳇鱼点了点头说:“应该错不了,毛子也很狡猾,他们虽然没写字,但是一路都有暗记,这门上还有标志,说明这里就是出口。” 他说着,往通道地势较高的一侧指了指,又说:“正常来说,只要沿着这条通道往高处走,一定能出去。否则,咱们就得走回头路,去来时的通道那里,再找其它出口了。” 潘海根低头思索了下,断然道:“就从这里出去,大奎,你先下去试试水深,大伙准备跟上,咱们淌水出去,有意见没?” 我第一个表示同意,说实话我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鬼地方待,他的几个伙计自然也都是没意见,冬子看了看老鳇鱼,老鳇鱼说:“我也同意淌水出去,再找出口的话,不但麻烦,而且在这里头待久了,也不好。” 意见统一了,潘海根拍了拍大奎,大奎挠挠头,嘟嘟囔囔地说:“咋又是我……” 不过他嘴里抱怨着,却是小心翼翼的跳了下去,水果然不深,只到他的小腿以上一点,见此情景,潘海根带头,众人先后下了水,虽然这水味道很不好,但为了逃出去,我也只能捏着鼻子也一起跟着跳了下去。 跳下去我才知道,这水不但臭,而且还冰冷得很,刚进入水中我就打了个哆嗦,大奎走在最前面,刚走了几步,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问老鳇鱼:“我说……这水里没有什么怪东西吧?” 老鳇鱼说:“能有啥,顶多几个水耗子,你怕?” 大奎嘿嘿一笑:“那就没事了,水耗子才……” 他话音未落,他前面的水中忽然哗啦一声响,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水中跳了出来,手脚如同有吸盘一样,牢牢的攀在旁边石壁上,一双血红的眼睛,发出瘆人的光芒,喉中嗬嗬低吼,盯着大奎,作势欲扑。 第十三章 下水道里的怪猴 这竟是个一人多高的奇特生物,身上似乎有毛,我们都惊呆了,大奎更是吓了一大跳,扑腾一下差点跌倒在河里,妈呀叫了一声道:“我的个亲娘嘞,你们家水耗子这么大个啊,这是水猴子啊……” 这一下连老鳇鱼这样的老江湖也傻眼了,潘海根摸出一把手枪,沉声道:“别吵,慢慢的走过去,不要惊动它,这种东西未必会随便袭击……” 他话音未落,就见那个怪物一声嘶吼,嗷的一下就扑了下来,大奎首当其冲,登时被那怪物扑倒在水中。 “砰!” 沉闷的枪声在通道里骤然响起,回音震耳,那怪物被潘海根一枪击中,怪吼一声,倒翻在水中,阿生拉着大奎挣扎爬起,大奎浑身都臭烘烘的了,满脸污水,狼狈不堪,骇然道:“这他娘的是什么玩意……” “小心!” 在他身旁的阿生忽然叫了一声,就见刚才那个被潘海根击中的怪物在水里腾的又跳了起来,潘海根喊了声:“大家快冲过去,沿着通道往上跑……” 然而不等我们反应,就已经来不及了,前面的水中忽然钻出十多个怪物,都是状如怪猴,在水中蹦跳吼叫,血红的眼睛里射出凶戾的光,死死的盯着我们,彻底的堵住了前方的去路。 阿生沉声道:“潘爷,冲还是撤?” 潘海根脸色阴沉:“冲就是送死,撤,先回到刚才那个房间,往回走。” 我回头看了看刚才我们跳下来的地方,虽然只有一人多高,要爬上去应该也不费劲,但是上面地方狭窄,一次只能上一个人,要是等七个人都爬上去,估计要费点时间了。 潘海根往旁边递了个眼色,大奎立即返身往上就跳,身手居然很是矫健,但他双手刚搭在平台上面,一个怪猴突然叫了一声,凌空扑至,他一声呼叫,被那怪猴一巴掌抓中胸口,扑通一下掉了下来。 旁边的张野手疾眼快,手中匕首嗖的一下飞了过去,正中那怪猴的后心,怪猴一声叫,反手抓住匕首丢掷了过来,居然没事。但这一下,那些怪猴似乎都受到了刺激,齐声怪叫,纷纷朝着我们扑了过来。 “往下跑!”潘海根叫了一声,我们立即转身就往后跑,那些怪猴手脚攀附在石壁上,不住怪叫着,追了过来。 冬子边跑边急的直喊:“可是出口在上面啊,咱们往下跑,不是越来越远了。” 老鳇鱼骂道:“闭嘴,都他娘什么时候了,先保住命再说吧!” 保命,这是现在唯一的念头了,这些怪猴不怕枪,不怕刀,凶悍异常,如果被追上,我丝毫不怀疑,愤怒的怪猴会把我们都撕碎。 一时间,通道里的水声叫声乱成一片,强光手电乱晃,怪猴的嚎叫就在身后,我什么都顾不得了,玩了命的跑,但和这些人比起来,我应该是最弱的,始终落在后面,好在潘海根始终在我的旁边,不住的对着身后开枪,击退了好几次怪猴的攻击。 我气喘的厉害,那些怪猴的叫声几乎就在脑后,偶尔回头看,只见无数怪影在通道里闪动,但奇怪的是,那些怪猴跑动的应该比我们快速许多,但我们跑过了两个弯道,却始终是在我们身后不断嚎叫,似乎,倒想是在驱赶我们一样。 我心中刚冒出这个念头,忽然就觉得脚下地势渐渐变得高了,当我们再次跑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前面就已经到了尽头,水面上有数级台阶延伸向上,再往上看,却是一道已经被破坏的铁门,歪斜倒在那里。 乍见生路,众人大喜,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大奎一马当先,把张野先是丢了上去,随后他也翻了上去,伸手叫道:“潘爷,快!” 台阶并不高,潘海根拉住大奎的手,一步跳了上去,紧接着,我们几个也都跟着爬了上去,潘海根叫道:“把这铁门拉起来,挡住那些畜生。” 我们几个一起用力,把那倒在一旁的沉重铁门拉了起来,遮挡住了门口,然而这铁门却是无法锁上,只得勉强遮挡一下,然后继续往前跑。 前面已经是一条潮湿的甬道,地下起伏不平,看起来像是一条并未完工的通道,到处都是塌陷的碎石,空气中隐约有一股难闻的气息。 那些怪猴暂时被阻在了铁门后面,我们又往前跑了一段路,不见怪猴追来,这才略略松了口气,大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喘着粗气说:“我日他老母的,这他娘的是什么东西,刀枪不入啊。”他看了看自己胸前,衣襟已经破了,幸好衣服比较厚,没有受伤。 潘海根也累的够呛,转头问老鳇鱼:“老哥,你不是说,这下面没什么古怪玩意的么……” 老鳇鱼毕竟上了岁数,这么折腾也有点顶不住,翻了翻白眼,有些虚弱的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这玩意有点像水猴子,可是爬墙比真猴子还利索,我打小就在这边混,也下了不少暗堡,还真没遇到过这么怪的事。” 阿生提着手电,四处警戒,这时也上来说:“潘爷,还记得咱们那年去长白山么,我咋觉得,这东西有点像山魈?” 潘海根摇摇头说:“不可能,那玩意是山里出的,而且是多年的怨祟之气形成,得有死人,有老坟才行,咱们这地方是平原,还是江岸边,这里是军事要塞,又不是老坟乱葬岗子,怎么可能出山魈?” “可能是顺着江里过来的东西,到了这岸上,就水陆两栖了?咱这儿虽然不是大山,没有老坟,但是自古以来死在这江里的人,也老鼻子了,没准,是他们变的?”冬子在旁边也凑过来猜测道。 潘海根皱了皱眉,说:“不管是什么东西,反正现在是不可能回头了,眼下就这一条路可走,老哥,你估摸着,前面还能不能有出口了?” 老鳇鱼嘿了一声说:“有没有出口都得往下走了,不过我看这里像是没建成的工地,说不定是个死胡同,算啦,走一步算一步,实在不行,咱们再回头。” 他说得轻松,但我们都知道,回头,就要面对那些可怖的力大无比的怪猴了。 我不由苦笑,此时的情景,就像是小时候被两条恶狗堵在死胡同里那次差不多,前进,可能是被慢慢困死,后退,却可能是死的更快,如何抉择? 没有人说话,昏暗潮湿的甬道里,一片死寂,大奎很自觉,默默起身,往前探路,我们也默然无语,潘海根再次拍了拍我说:“保存体力。” 我知道,他说这个话,恐怕是真的陷入绝境了。 我们跟在大奎身后,闷声往前走,一丝不详的气息,已经悄然笼罩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前方地势越来越是不平,但空气却渐渐潮湿起来,我骇然道:“咱们不会是走到江心里来了吧?” 冬子摇头:“开什么玩笑,毛子哪有那么大本事,能把暗堡修到江底下?” 他话音未落,前面的拐角处忽然有阵阵凉风吹了过来,我心里一动,就听大奎在前面兴奋的喊了起来:“潘爷,这里有个好大的洞啊。” 洞?难道是出去的洞口? 我们一起兴奋起来,加快速度冲到了大奎身前,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顿时惊呆了。 我们身处的是一片空旷的坡地,在坡底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个恐怖的巨大深洞,直径约有七八米,高十米左右,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地下恶魔,长大了狰狞大嘴,等待着,吞噬掉误入这里的人们。 这地下暗堡,到了这里,便戛然而止,前方,再也无路可走。 一阵怪异的风,缓缓的,从那深洞中吹出。 第十四章 盗洞逃生 这可怕的一幕,彻底摄住了我的心神,我咽了口唾沫,下意识的看向潘海根,却见他的目光并没有在那深洞停留,而是目光烁烁的,望着我们头顶洞壁上的一个位置,眼睛眨也不眨。 我疑惑的抬头看去,却只见到一片昏暗,阿生走了过来,也抬头看了看,低声道:“潘爷,那好像是……” 潘海根面露兴奋,点头道:“没错,那是个盗洞,而且是斜着打下来的,咱们这回能出去了。” 阿生疑惑道:“可是潘爷,这个洞里肯定有蹊跷,说不定,你想找的东西就……” “不错,这里肯定有蹊跷,不过,并不是我想要的蹊跷,张野,你上去看看。” 旁边的张野答应一声,转身面对洞壁,退后几步,猛然一个前冲,居然就那么踩着洞壁凹凸不平的地方,三步两步就搭上了那个洞口,腰身一挺,上半身就已经钻了进去。 我在下面看的惊讶,就见张野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那个洞口,片刻后就喊话回来:“潘爷,这里能出去。” 潘海根眯了眯眼睛,点头道:“好,大家准备,要出去了!” 一根绳索从洞口搭了下来,冬子似乎还有些难以置信,挠着头说:“这、这靠谱么?” 大奎咧嘴一笑,说:“兄弟,我们潘爷要是不靠谱,那这世界上就没有靠谱的人了,来,你们先上,我来断后。” 当下,冬子第一个爬上了绳索,接着是老鳇鱼,然后是阿生,我抬头望着上面,眼看他们一个个的消失在洞口,潘海根笑着说:“兄弟,上。” 我看了看他,没说什么,伸手抓住绳索,正要往上爬,远处忽然又传来了阵阵异声,潘海根脸色微变,叫道:“不好,那些死猴子又追过来了,快,拉绳子!” 我回头一看,果然有无数个怪影跳跃着追了过来,当下大骇,上面忽然传来一股大力,硬生生的把我拖了上去。 这洞口并不算很狭窄,而且是斜斜向上,我刚上去就见张野双脚死死撑住洞壁,绳子的一头则牢牢的绑缚在他的腰间,他见我上来,又把绳子抛了下去,叫道:“潘爷,快上来!” 他刚喊出口,下面就传来了两声枪响,同时他猛的往前一仰,似乎撑不住了,忙回头对我们喊:“快抓紧我,我的个天,潘爷咋这么重了……” 我离他最近,忙学着他的样子,也用脚撑住了,死死的抱住他的腰,身后另一个伙计则抱着我,我们连成了一串,一起用劲,下面才吭哧吭哧的爬上来一个人,却原来是大奎。 张野骂道:“我靠,我说咋这么沉,潘爷咋没上来?” 他话音未落,下面又是几声枪响,潘海根的声音急促的喊:“绳子快来!” 我们手忙脚乱的把大奎拖进洞口,张野再次把绳子丢了下去,我暗暗担心,挤到洞口一看,就见潘海根持枪连连射击,不断打退了几个冲在前面的怪猴,但那些怪猴就像完全不是血肉之躯,在地上翻滚几下,随即就跳起来继续扑上,简直勇悍异常。 此时绳子已经丢下,我大喊道:“潘爷,快,抓住绳子。” 潘海根抬头一看,急步跑到绳子下面,大喊道:“掩护我!” 我和张野一起拉住绳子,死死挽住,就见潘海根咬着枪,双手并用,居然比我们拉动绳子的速度还快,转眼间就爬了上来。 那些怪猴眼看我们要跑,愤怒的吼叫着,不顾一切的往上就扑,想要把潘海根硬生生拉下去,阿生早从怀里拽出了一把枪,持枪连射,那些跳起来的怪猴纷纷中枪,远远跌开。他枪法倒是准得很,百发百中,不过这一连串的枪声就在我耳边响起,震的我耳根发疼,却不敢松手。 这时一只手忽然搭了上来,正是潘海根,他蹿进洞里,大声道:“绳子拉起来!” 我忙不迭的答应一声,急忙收绳子,但眼看就要收到最后,忽然绳头一坠,居然被一个跳起来的怪猴抓住,而后面的人还在用力拉绳,这一下,那怪猴就像坐电梯似的,嗖的一下就被拉到了我的面前。 一个狰狞的怪脸霎时和我来了个面对面,我吓的倒栽在地,下意识的一记飞脚就踹了过去。 “我靠,我让你吓唬我!” 那怪猴被我接连踹了两脚,纹丝不动,却一把拽住我的脚,怪叫一声,我登时只觉一股大力传来,眼看就要被它硬生生拖了下去。 潘海根手疾眼快,当即回身,把枪递在我的手里,喝道:“对准它的脑袋开枪。”慌乱中我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把枪筒顶在怪猴的脑袋上,大喊一句:“去死吧!” “砰”的一声枪响在窄小的洞中回荡,我的脚上忽然一轻,再看那怪猴已经被这一枪爆头,只发出半声短促的惨叫,整个身体便突然炸散,化作一片粘稠的云雾状物体,缓缓的飘落下去。 我惊魂未定,急忙凑到洞口一看,就见那众多怪猴已经不管我们了,个个都像发疯了似的,拼命的抓取吞噬着那怪猴散落的残躯,就像一群饿狼见了血腥。 潘海根拍了拍我:“干的好。不过先别看了,抓紧离开这里。” 我心中砰砰乱跳,但知道情势紧迫,前面的绳子又丢了过来,不知是谁喊了句:“大伙都抓住绳子,别掉队。” 我稳了稳心神,不再去想下面的怪猴,紧紧的抓住绳子,跟在众人身后,向外爬去。 这完全是一条土洞,虽然无法直起身子,只能弯着腰走路,但还算宽敞,我完全没有了时间和方位的概念,只是机械的跟着众人一点点挪动,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自己完全快要虚脱了,衣服都被汗水浸透,迷迷糊糊中,前面忽然有人喊:“我们出来了!” 紧接着,眼前似乎出现了一缕微弱的天光,周围一片欢呼声,大奎用力拍了我一巴掌:“嘿,咱们……” 他后面说了什么,我已经不知道了,因为正极度虚弱的我,被他一巴掌就拍晕了,身子一歪,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昏昏沉沉中,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感觉到了有点冷,同时嘴唇上传来了一丝湿润的感觉,好像,有人在给我灌水。 凉凉的清水从喉头灌入,沿着食道流下,我的身上似乎有了一点力气,耳边,好像有人在说话。 我终于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就看见大奎正蹲在我身旁,用一个水壶在给我灌水,见我醒来,他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回头叫道:“潘爷,他活了哎……” 我心头苦笑,心说我本来也没死,什么叫活了。我挣扎着坐了起来,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我正躺在一片树林里,众人都在,远处的天际,东方正渐渐发白。 哦,原来我们,竟然足足在地下折腾了一夜。 潘海根从背包里抓出一盒牛肉罐头,丢给了我,说:“对付着吃点吧,现在咱们还是在边境,不能生火。” 我接过了罐头,却没打开,只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怔怔的望着东方发呆,旁边的冬子倒是好胃口,干掉了一盒罐头后,抹了抹嘴说:“叔,咱们是不是该回家了?” 老鳇鱼沉着脸,看了潘海根一眼说:“潘爷,我们爷俩跟你走这一趟,可以说是赔大发了,差点把老命都搭上,你也是江湖人,现在怎么说?” 潘海根双手缩在袖中,微眯着眼,看不出表情,他半晌没有说话,似乎在思量着什么,老鳇鱼便也没说话,只是盯着潘海根,半眯着眼,脸色沉静如水。 “我出这个数,你帮我们,找到一个地方。”潘海根看着老鳇鱼和冬子,不慌不忙的伸出一根手指说道。 “你想去的是什么地方?”冬子在旁抢道,想必他已经看出来了,潘海根伸出的一根手指,绝不会是一万块钱那么少。 老鳇鱼皱了皱眉,却没吭声,潘海根潘海根脸上忽然露出神秘之色,他压低声音,缓缓说出了四个字。 “黑水妖窟。” 第十五章 噩梦的开始 老鳇鱼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半眯着的眼睛猛然睁开,目光中犹如射出两道寒光,沉声道:“冬子,船不要了,走。这趟算咱爷们倒霉。” 他说完竟然转身就走,冬子忙站了起来,随后喊道:“叔,可是咱的船……” 老鳇鱼连头也不回,冬子看了看我们,一脸的纠结,却终于还是一跺脚,叹了口气,追着老鳇鱼跑了下去,两人的身影在前方的树林中转了几转,就那么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不见了。 这俩人竟就这么走了,潘海根却丝毫不为所动,眼盯盯的看着两人走远,忽然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低声吩咐道:“大家抓紧时间休息,天亮后出发。” 我忍不住凑上前问道:“潘爷,你刚才说的那是什么地方,他们怎么,直接就走了?” 潘海根抬头望了望太阳升起的方向,才回头微微一笑,声音里带着一丝怪异,缓缓对我说:“放心吧,他们走不掉的,凡是听到这几个字的人,都走不掉。” “他们走不了?为什么?你刚才说的那个地方在哪,什么黑水妖……”他的话让我有些听不懂,正要开口询问,话刚说了一半,大奎便用力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兄弟,在这个地方,那几个字不要随便出口,要命的,咱们既然已经到了这里,跟潘爷走就是了,准保没错,不该打听的,不要乱打听,不该说的话,也不要乱出口,懂么?” 这家伙手头的劲儿很大,我被他拍的一咧嘴,心里却不甘,揉着肩膀对潘海根说:“我说潘爷,咱刚才好歹应该也算同生共死了吧?别的不说,我希望你能多点诚意,好歹让我知道咱们到底要去的是个什么地方,有什么危险,大家既然在一条船上,就应该同舟共济,你要是再藏着掖着,恐怕不好吧?实话说,我也不是吓大的。” 我一点也没跟他客气,这一路上担惊受怕,惊险连连,总算是找了个宣泄的地方,痛痛快快的把心里的憋闷说了出来。 大奎张了张嘴,就想要说什么,潘海根却挥了挥手,示意大奎不要多说话,然后才对我说:“老弟,我不是故意对你瞒着,而是有些事,的确有所避讳,刚才那几个字,我只说一次,再也不会提起,我希望你也暂时把那几个字忘掉。” 我正要再说什么,阿生也走了过来,随手递过来一瓶水,对我说:“潘爷说的对,现在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有些话不能乱说。等咱们到了那个地方,你自然会明白一切,到时候,就能有你师叔的消息。” 说着,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微微笑了下说:“天快大亮了,抓紧时间休息,你要明白一点,从我们出发的时候起,就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而且这一路险情很多,我们必须彼此绝对信任,才能成功。还有,你师叔当年是潘爷最好的搭档和朋友,他不会害你。” 这几个人里面,阿生给人的感觉最特别,他的脸上似乎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这一番话说完,我刚才的不爽和郁闷就去了大半,抬头看看潘海根,没再跟他多说什么,翻身仰躺,闭目养神。 睡觉是不可能睡得着的,但我明白,既然走到了这里,就必须养足精神,恢复好体力,否则,随时都可能在前方莫名的凶险中,被残忍的淘汰掉。 当然,阿生所说的话,只是让我的心情略好了些,我可并没相信他的话,什么绝对信任,狗屁,鬼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在关键时刻,把我丢出去。 但是经过这一夜的折腾,我也实在是疲倦的狠了,眼睛一闭上,就有点朦朦胧胧的,寻思着刚才潘海根和阿生他们说的话,脑海中渐渐迷糊起来。 一幕幕惊心动魄的画面在脑中闪过,阴森的地底暗堡,锈迹斑斑的铁门,诡异恐怖的干尸,下水道,怪猴,巨大的洞穴…… 忽然,画面定格,我仿佛置身在那洞穴前方,周围是一片空旷岩洞,面前是无尽的黑暗,隐约中,似乎有风从里面灌出,我睁大了眼睛,努力想适应这黑暗,却发现就在那洞穴里,摆放着一具漆黑的棺材。 那棺材形状扭曲,中间凸起,一眼看去,竟赫然像是当年传说中,老河沟底的驼背棺! 看见这一幕,我浑身寒毛竖起,只觉阴风阵阵,透骨冰凉,脚下却不自禁的往前走去,百年大庙镇压下的老河沟里,到底有着什么?我怀中的那块邪门古玉,又是否真的是那驼背棺中之物? 向前走了几步,前方景物渐渐清晰,突然,我发现那驼背棺的棺盖,竟然是打开的,里面露出一角白衣,同时,周围不知何时生起了朦胧的雾气。 我抬头四望,再往前看时,却顿时迷失了方向,那驼背棺不见了,一切都不见了,我正焦急,身后却有人轻拍我的肩膀,我猛然回头,顿时心头大骇,整个人都是一震。 就在我的身后,那久违了的白衣女子,赫然再次出现在我的背后,长发遮面,垂首低头,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咯咯声响,正对着我缓缓抬头…… “啊……”我一声大叫,猛的睁开眼睛,却见面前蹲着一个人,正拍着我的肩膀,我吓了一跳,一脚踹了过去,那人猝不及防被我蹬在胸前,身子一仰,却是没有倒,翻身一把扯住我的脚踝,嘿嘿笑了起来。 “兄弟,你这力度不怎么样啊。”他揶揄的语气说道,我这才回过神来,定睛一看,面前的人却是大奎,在往周围看,天已经大亮,我们还是在那个小树林里,张野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正和潘海根在一旁低头说着什么,似乎是在汇报情况。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怀中的小盒子,那块古玉还在,我定了定神,悄悄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心想这东西简直就是潘多拉的魔盒,不对,应该是噩梦之盒啊。 阿生正在一旁整理物品,见我醒了,招呼道:“潘爷,他醒了。” 潘海根抬头看了我一眼,点头道:“好,东西收拾好了大家就出发,大奎,装备都没问题吧?” “放心吧潘爷,有我在,什么事都没有,就是有些东西浸水了,不过问题不大。”大奎站起身来,提过几个背包放在一起,眉头有些微蹙的说道。 “嗯,那不要紧,袁兄弟,来,这个包给你,分担一下,大家以后就要辛苦一些了。”潘海根说着话,丢给我一个稍小一点的背包,我接过来一掂量,差不多有个二三十斤,打开看了下,里面满满的都是些食物和水。 这差不多是我们全部的给养了,我抬头愣道:“潘爷,你把所有的食物都交给我,你放心么?” 潘海根呵呵笑道:“放心,当然放心,难道你还能背着这些逃跑不成,我们既然是一个团队,就不要想那么多。” 他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头说:“你的师叔,当年比你可有胆魄许多了,或许你很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但是你要相信,有些人,有些事,天生就是要注定联系在一起的,逃也逃不掉。” 我默默无言,他的话说的很对,或许,这就是我的命运。 我提着背包站了起来,努力做出一个笑脸。 “走吧。”我对他说道。 我们终于离开了这片小树林,地面的痕迹已经被张野清理的干干净净,就好像从来都没有人来过这里一样。 走到树林外,我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心里却想,那老鳇鱼和冬子两个人,此时不知已经走到了哪里,失去了渔船的他们,将会怎么回家呢? 不知怎么,想起他们俩,我心中却有种古怪的预感,非常不好的预感。 “他们走不掉的……” 潘海根的话,莫名在我的脑海中响起。 我苦笑了一下,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荒原,或许,这只是一场噩梦的开始。 第十六章 奇怪的脚印 我们离开了树林,在旷野荒原中前行,没有了老鳇鱼做向导,没有了冬子做解说,我已经不知道身处何地了,甚至连方向感都已经完全迷失,只觉得到处都是无尽的荒原,荒芜的草场和耕地,朽烂废弃的村舍和房屋,杂乱的灌木丛,极目远眺,能够隐约看见极远处,有着一些弃置的高楼,歪斜的电线杆。 这里竟似乎是一个完全被人遗忘之地,看那些废弃的田舍,荒芜的莽原,有种穿越时空,回到了百年前的岁月一样,但看那高楼,电线杆,却又有种到了乡下田间,远眺城市般的感觉。 阿生在旁指着这荒芜的大地,对我说,这里就是江东六十四屯惨案的遗址。中国人在这里经营了数百年的历史印迹,现在却都已经被当年的殖民者的血腥和罪孽所抹平,如今这些荒草下所掩埋的,就是百年前的中华故土,可是现在,我们却已经成了非法的越境者。 他说,那边远处的高楼和电线杆,也已经是被遗弃的了,现在俄罗斯在远东地区的人口日渐减少,以后这里将成为一片荒地,当年的江东六十四屯,恐怕要永远成为历史遗迹了。 我们两个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潘海根走在队伍中间,却一声不吭,只是不住的观察着地形地势,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潘爷,咱们这是往哪个方向走,你认得路?”我走到他的身旁,出声问道。 他却摇了摇头,并没有看我,而是继续往四周打量,同时回道:“如果我认得路,就不必找向导了。” 我晕了一个,不认识路,那这是瞎走什么呢? 他随后又说道:“不过也不要紧,在这里,即便认得路,也未必能找到咱们要去的地方。” 他说话显然有些心不在焉,全身心的在观察,我心里暗想,难道他知道什么标记,或是有地图? “潘爷,既然你不认识路,那干嘛还眼睁睁看着老鳇鱼他们走了,现在过去这么久,咱也走远了,你确定他们还能回来?” 潘海根这才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看我,说:“他们是我的伙计,叫我潘爷没毛病,你就叫我潘叔吧,听着舒坦。” 我顿时无语,心想我叫你潘叔,你舒坦了,我还不舒坦呢。 “别,那么叫不是把你叫老了么,再说我要是管你叫叔,你可就得处处照应我,那样不利于团队协作,要不,我就叫你老潘得了。” “行啊,老潘挺顺耳的,哈哈……大奎,你去前面探探路,看看地形,其他人原地休息。他娘的,这鬼地方到处都是平原草甸,连个土包那么大的辨识物都没有。” 老潘一声吩咐,大奎应了一声,把背包卸下,往地上一丢,甩开大脚丫子就往前跑去,他身高体壮,一步迈开都有普通人两步,脚力居然很快,只一会的功夫,他的背影就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看来这几个伙计,各自都有不同的特长和技能,组合在一起,倒是一个不错的团队,看他们对老潘言听计从的样子,应该也都是老伙计,老搭档了。 我们几个都原地坐了下来,在这茫茫无边的荒原跋涉了一上午,我也累坏了,背靠着一棵树坐下,忽然就有种倒霉透顶的感觉,心里暗暗咒骂,我这不是自己找罪受么? 休息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大奎连跑带颠的跑了回来,骂骂咧咧的说:“潘爷,他娘的前面是个烂草塘子,不知沤了多少年,表面一点都看不出来,差点我就陷进去,捡了条命啊……” 我这才看见,大奎两条腿上脚上都沾了不少湿泥,黏糊糊的,显然刚才是中招了,潘海根皱了皱眉,对阿生说:“还是你来吧,你看看,咱们该往哪里走?” 阿生点头站了起来,往周围看了看,又观察了一下大奎,忽然蹲下身,用手扒开地表土层,用手捻起一点土壤,看了看,又凑在鼻子下闻了闻。 我好奇的看着他,就见阿生在那里思索了片刻,便站起身,手指着一个方向说:“五百米外,一定有地下水。” 潘海根点了点头,似乎很是相信他的话,冲我们一摆手:“起来了,出发。” 我起身随他们继续出发,随口嘀咕道:“地下水,找地下水干什么?” 阿生淡淡道:“有水的地方,就有山。” …… 五百米之外,果然有地下水。 只是却很隐蔽,我们找到那里之后,随着阿生一起,小心翼翼地拨开地面荒草,很快阿生便发现了隐藏在乱草下的一条涓涓小溪,他低头辨认了一下,看了看水流走向,又伸手指蘸了点水,在舌尖尝了下,便对潘海根说,沿着这条小溪往上走。 老潘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当下队伍便折转方向,向小溪的上游走去。只是我心里纳闷,便悄声问阿生,他到底发现了什么,还有,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哪? 阿生看了一眼老潘,稍犹豫了下,便告诉我说,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一座高山,只是这里到处尽是平原,所以,便要用这个方法,根据这里的地形地势,土壤变化,水质和水流方向,来判断出,哪里可能会有山。 他说的话,我有些听不大懂,不过听上去就感觉很厉害,我好奇道:“你们挖坑的,知识面倒是挺丰富,看来这里的门门道道还不少。哎我说,你是不是懂点风水?” 阿生笑了:“风水我是不懂,我只懂科学,不过有的时候,这两者是互通的。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是地质学院毕业的。” 我有点无语,难怪都说知识创造价值,还真是这样,这挖坑盗墓的,都是高学历了啊…… 我们一路循着溪流前进,实际上艰难得很,因为需要经常拨开荒草,去辨别水流方向,而且有的时候还会出现岔流。 不过有阿生在,他每一次都能够准确的判断出,哪条溪流才是通向上游的主干道,甚至能从水中判断出,这附近哪里大概会有野兽活动,距离多远,并带着我们避开了好几处潜藏在暗中的沼泽,让我对他不由刮目相看。 时间很快到了下午,抬头四顾,我们仍然身处一片荒原之中,而且看起来四面八方都是一个样子,没有丝毫的辨识物,也没有任何能给我方向感的物体。 我的身上涌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我从来都以为,只有无尽的干旱沙漠,幽暗的古老丛林,才会有迷路的事情发生,但此时此刻,我却是在一片中俄边界的荒芜之地上,被满眼的荒草和零落的灌木丛,迷失了所有的方向感。 直觉里,我感觉自己好像正在一步步的,走上了一条永不回头的道路。 “原地休息。”前面的潘海根忽然下令,这里刚好是一处灌木丛,我们几人坐了下来,潘海根看了下时间说:“休息半个小时,都抓紧时间。” 我早就累的不行了,虽然我这背包算是最轻的,但走了这么久的路,也压的我腰背酸疼,这一卸下去,顿时就轻松了不少,我直接瘫靠在一棵树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一直走在前面的阿生,突然停了下来,连连对我们挥手示意,我们忙走过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前方地面上的荒草已经很是稀疏,而且他望着的位置,一片野草倒伏的厉害,已经被趟出了一条路,似乎有什么东西经常从上面爬过。 “这是啥玩意,难道有大蛇?”大奎一脸奇怪的问道,阿生并没回答,低头观察了一下,小心地拨开地面杂草,指着下面说:“你们看,这好像是……脚印?” 我低头一看,那杂草下面似乎还是一排排的脚印,只不过那脚印有点太小了,大概和鸡爪刨土的痕迹差不多,形状也很像,而且密密麻麻的,很是杂乱无章,从这些被压倒的荒草下面,一直向前方蔓延。 “难道有人在这里养鸡?”大奎楞眉楞眼地说,阿生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无奈,潘海根骂道:“你能不能长点脑子?” 大奎一缩头,嘿嘿笑道:“我就是随便一说,开玩笑嘛……” 阿生皱着眉,往前面看了看说:“这条道,是咱们的必经之路,看来……” 潘海根一挥手:“不用管那么多,多加小心就是。” 阿生回头冲我们便喊:“哥几个都跟上,就沿着这条路往前走,注意,随时留神脚下。” 潘海根看了大奎一眼,大奎这次反应倒很快,也很自觉,在地上随手折了几根木棍,递给我们几个,随后二话没说,就冲到了最前方,手持木棍用力拨打草丛,做起了开路先锋。 阿生提醒我道:“看见没,这就叫打草惊蛇,你多留神。” 我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不过,我可不认为这是打草惊蛇,蛇,怎么会有脚爪? 我们几个人手一根木棍,不断的拨打草丛,沿着这条古怪的路往前走去。 第十七章 第一夜 我们大约走出几百米,前方的路忽然转折向左,大奎嘟囔了一句什么,便往左侧走去。 只是这一次只走出不到百米,他就忽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看我们,满脸都是惊骇,似乎有话想说,却憋在了嗓子眼里。 我知道这个大奎看着五大三粗,实际上胆子却很小,忙跑过去一看,前方那里是一片沼泽地,就在沼泽地的边缘,大约五六米远的地方,赫然躺着一具疑似人的尸体。 说是疑似,是因为那尸体不但已经开始*,而且已经残缺不全,整个身体都是被什么东西啃噬过的痕迹,遍体都是细密的齿痕,血肉已经所剩无几,有的地方露出白森森的骨头。这尸体肚腹高高鼓起,像个皮球一样,里面还渗出一丝丝深绿色的液体,让人望之欲呕。 看见这恶心的一幕,我顿时头皮一麻,只觉胃里一阵翻腾,刚才吃的牛肉罐头差点都吐了出来。 张野面无表情的上前俯身查看了一下,简短而又快速地说:“死亡时间大概两天,死因不详,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死的,四肢上的肉差不多被啃光了,不过看起来应该还够吃两天的。” 他这一说我更恶心了,潘海根眉头微皱道:“你确定,这人死了只有两天?” “嗯,我确定,虽然他看上去挺恶心的,但我敢保证最多不超过三天,甚至更短,因为这里是沼泽,湿度很大,微生物和细菌什么的都很多,很容易就腐烂了。”张野很是自信的说道。 我下意识的看了阿生一眼,刚出了个地质学家,这又来了个微生物和死亡学家,这盗墓小分队敢情还都是知识分子啊? 不过,这一片黑暗的沼泽地,应该是暗伏杀机了,我把目光从那死人身上向前移动,那里是一片黑黝黝的池沼,表面上覆盖着一层荒草,风吹草动,隐约有几处水泡咕嘟嘟的冒出。 但仔细看,却又什么都看不清,因为此时的天色已经渐渐有些暗了下来,我看了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多了,看来这中国极东北处的边界地带,时间和日照和其它地方毕竟不同。 潘海根沉默了一会,忽然开口道:“不用管他了,阿生,你带路,看能否迂回绕道过去,然后立刻找合适的地方露营,咱们必须赶在天黑之前,离开这里。”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这是咱们在这里度过的第一夜。” …… 在天黑之前,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地势稍高的坡地,周围虽然也尽是荒草,但却已经远离了那片沼泽地,阿生指着一个方向说,天亮之后,我们要往那边走。 我往那边看了看,那个方向仍然是一片荒原,而且傍晚起了雾气,朦朦胧胧的,什么都看不清。 大奎和张野两个人拽出刀来,清理出了一片空地,又拿出一包浅褐色的粉末,不知是什么东西,洒在空地周围,少顷,便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阿生对我说,这是为了防止露营的时候蛇虫侵扰,而且还能驱蚊。 张野随后又点起了篝火,久违的温暖顿时笼罩了我,我这才松了口气,瘫软在了地上。和白天的疲累相比,现在我是半点力气也没有了,这该死的鬼地方,虽然白天阿生他们说这里有人生活,但是整整一天,也没有发现任何生灵存在的迹象,这里不但是一片贫瘠之地,更是一个被遗弃了的世界,望着周围无尽的黑暗,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开始在心头蔓延开来。 大奎又拍了我一巴掌,我却连咧嘴的力气都没了,他一只手抓过我的背包,从里面翻出食物,给大家分了下去。 其实我们的食物很简单,除了牛肉罐头,就是压缩饼干和水,他分完之后,又把背包丢给我,把我那份塞进我手里说:“咋样,走了一天,累屁了吧?嘿嘿,你小子知足吧,你这个包后面只能越来越轻,你试试我这个。” 他把包丢在我旁边,我狠命咬了几口饼干,又灌了口水,撑起身子,试着去抓他的背包,不过看着他刚才提着挺轻松的背包,却是死沉死沉的,我居然一只手没提起来,他冲我得意的嘿嘿一笑:“服气了吧?” 服气不服气的,我倒没觉得如何,不过我却想起件事,开口问他:“我这包里带的食物,还有你们身上的一点存货,大概可以吃几天?” “省着点吃的话,大概……五天左右吧。”他想了想回答道。 “那五天之后呢?”我追问。 “五天之后……”他卡壳了,旁边张野阴阳怪气的替他回答:“先活过这五天再说吧。” 我闭上了嘴巴,他说的没错,五天之后的事,谁也不知道,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潘海根在那里独坐,望着远方出神,忽然出声问:“能预算出还有多远么,方向对不对?” 在他旁边的阿生接道:“现在还算不出来,方向大约应该是没错的,只要出现了类似地图上的标识物,我就一定能找到。” 潘海根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两个人便不再说话了。 只是,一个不经意冒出的信息却钻入了我的脑海,地图。 莫非是,潘海根所说的,他当年和师叔挖坑的时候,和古玉一同发现的地图? 我有些奇怪,既然有地图,怎么从来不见他拿出来看? 正在这时,我无意中碰到了大奎的背包,那背包歪斜着倒在地上,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里面骨碌碌的滚了出来。 我下意识的低头一看,却是愣住了,这东西,怎么看着像是盗墓小说里写的……黑驴蹄子? 我抬头看了他们几眼,记得师傅曾经说过,这个潘海根,当年是和师叔一起挖坑的,而挖坑的意思,自然就是盗墓倒斗。 此时看见这东西,我想了起来,这潘海根和这几个伙计,就是一伙盗墓贼啊。 当然,说的好听点,也可以叫他们摸金校尉,搬山道人,什么什么的。 那黑驴蹄子刚好滚落在我的脚边,我随口说:“原来你们出来做事,还真是带着黑驴蹄子,这样的话,咱们这次莫非是要去什么古墓了么?” “黑驴蹄子?”潘海根和阿生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我心里纳闷,这有什么可笑的? 阿生俯身把那东西捡了起来,在手里掂量着,递给我说:“兄弟,盗墓小说看多了吧,你真觉得,黑驴蹄子能辟邪,对付僵尸么?” 我疑惑的随手接过来,拿在手里的感觉却有点软软的,再仔细一辨认,手里这东西哪里是什么黑驴蹄子,倒有点像是个…… “这是黑糯米团子。”阿生解释道。 “黑糯米团子?”我满眼疑惑,这黑糯米团子的形状看起来,倒是有点像个黑驴蹄子,但却绝对不是黑驴蹄子。 “这东西能对付僵尸?”我问阿生,他却反问我说:“谁说墓里就有僵尸的?” “没有僵尸,那你们拿这个干吗?”我有点懵了,难道这不是盗墓必备品吗? 阿生笑道:“第一咱们这次应该不是下古墓,第二古墓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僵尸,你想啊,人死了就烂成一堆骨头,就算有特别的能够尸身不腐,那也是一堆臭肉,僵尸……真有那么多僵尸的话,谁还敢干这挖坑的买卖?” 呃,我顿时无语了,自语道:“难道说我之前看的盗墓小说里,都是扯淡的?那你们是不是什么摸金校尉之类的?” 这一次,几个人同时大笑起来,大奎忍不住说道:“你还真是小说看多了,咱哥们就是个挖坑的,寻到宝了大家分钱,没有货扛起铲头就走人,还摸金校尉,笑死个人,那都是他妈扯淡的。” 阿生笑着说:“倒也不能说都是扯淡,有些东西还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夸大了而已。或者说人家有那个传承,可是现在有传承的东西,还剩多少?大部分还不都是野路子。我打个比方你就明白了,就好像是,中国武术?” 他这一说,我就明白了,想想也的确是有道理,现实和小说,又怎么会是一致的呢?所谓的少林七十二绝技,什么铁掌水上漂,也就是踩着木板过河而已。 只不过,我还是纠结刚才的问题,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僵尸存在呢? 我再次提出了这个问题,阿生说:“有些东西,就算你没看见过,它也可能真实存在,而你亲眼所见的,却也未必是如你所想的,所以,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我只能告诉你,古墓里也许没有僵尸,但会有尸毒,刚才那黑糯米团子,是拔尸毒用的。” 这一番对话,让我对盗墓挖坑这个行业,似乎有了点新的认识,只是,这世上任何传说都不会是空穴来风,他说的古墓里没有僵尸的事,恐怕也是因为他没遇到过,再说,在我的身边,就曾发生过许多神秘诡异的事情,由不得我不信。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们在糊弄我。 我低头看了看那个“黑驴蹄子”,心中冒出个古怪的念头,如果真的遇到了僵尸,要想把这东西塞进僵尸嘴里,想想难度还真不小呢。 “其实,你可以叫我们,探墓者。”潘海根忽然淡淡地说了一句。 “探墓者?”我微微一愣,为什么是“探”,难道不是“盗”吗? “嗨,什么探墓者,依我说就是个编外考古队……” “编外……”我差点笑出声来,他们这也叫考古?然而我正想问个究竟,大奎忽然跳起来就往外跑:“我去撒尿……” 张野随口喊了句:“别跑太远了,小心被咬了*……” “去你娘的吧,你才被咬了*……”大奎的骂声从远处传来,几人一起大笑起来,我好奇道:“啥意思?” 阿生指着大奎的背影说:“上一次出去干活,这家伙在野外撒尿,让一条草蛇给咬了,幸好那蛇没有毒,不过还是肿了一个月,哈哈哈哈……” 张野在旁接道:“要不是我刀丢出去的及时,他也是废。” 潘海根也笑道:“应该说你刀丢的准,否则,他也是废……” 我听的有趣,于是也笑了起来,身上的疲累顿时觉得缓解了许多,潘海根又转过头对我说:“坚持一下吧,那个地方有点远,不过如果顺利的话,明天就应该可以找到了。” 我点了点头,正想要说点什么,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扑通一声闷响,听起来,正是大奎那边的方向! 我下意识的跳了起来,紧张的往那边看去,只见忽明忽暗的火光下,大奎已经倒在了地上,正不断的挣动着。 这不会是……又有草蛇吧? 第十八章 荒魅影 张野比我动作要快得多,在我跳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拔脚冲了出去,我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他甩手已经丢出一道冷光,只听一声扑哧异响,似乎什么东西被击中,黑暗中一阵翻腾,忽然便蹿向了草丛之中。 那荒草一阵摇晃,便渐渐静止了下来。 我们一起跑了上去,拖着大奎跑了回来,在火光下,他已经满头大汗,双手抱着左腿,一脸痛苦。 张野随即按住了他,沉声道:“别动,不然你这条腿就废了。” 说罢,他将一把尖刀咬在嘴里,飞快的翻卷起大奎的裤腿,我忙在旁打起手电,顺势一看,登时心中咯噔一下,就见大奎小腿上面,赫然出现了一排细密的齿痕,流出的血颜色有些发暗,看上去很是恐怖,而且那一片皮肤都已经呈现出紫黑色。 很显然,伤口有毒。 张野一声未吭,看着这可怕伤口的表情就跟看着手指头割了个小口似的,他抄起尖刀,在火中简单的燎了几下,动作极快地在大奎腿上转了一圈,大奎疼的嗷的一声怪叫,伸手便抓住了我的手,我顿时就觉得像是被一把老虎钳子夹住了,火辣辣的疼,骨头几乎都要被捏碎了。 幸好只几秒钟,张野就完成了他的外科手术,他从阿生手里接过貌似金疮药一样的东西,撒在伤口上,又扯出纱布,把大奎的腿包扎了起来。整个动作套路熟练无比,大奎这才渐渐松开了我的手,神情稍放松了一点,开始咒骂了起来。 “我日你娘的,张野,你也太狠了,我的肉啊,你就不能给我多留点……” 张野收起刀,也骂道:“别他娘的瞎叫唤,老子救了你的命知不知道,你自己说,第几次了?” 大奎还在不住口的叫:“我管你几次,你就不能撒点麻药再给我动刀?” “撒麻药?就你这点小伤口还要撒麻药,你也好意思说……” 潘海根这时才走了过来,他刚才一直在旁边观察动静,此时走过来便问大奎:“刚才是什么东西?” 大奎哼哼唧唧地说:“鬼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这一泡尿刚放出来,一个长长怪怪的东西,像蛇又像鱼,就奔着我下了口,倒霉啊……” “长长怪怪的东西,像蛇又像鱼?”潘海根皱眉问道,“那是什么?” 大奎用手比划了一下说:“反正就大概一尺多长的,我也没看清是什么东西,那家伙速度很快啊,我刚反应过来就已经咬上了。” 阿生说:“潘爷,看来这里不安全,要不咱们换个地儿?” 潘海根想了想,摇头说:“这里地形复杂,黑灯瞎火的,到处乱走对咱们不利,张野,你把火弄旺一点,大伙往中间凑一凑,没事。深山老林子咱们都钻过,戴草帽的狐狸都见识过,这区区一个荒草甸子,怕个啥?” 他一副很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几个人都不吱声了,阿生想了想说:“潘爷说的也对,那今天晚上大家就都精神点,兄弟,你跟我来,咱们把空地范围再扩大一些。” 大奎一听这话,翻身就想站起来,嘴里还喊道:“我来我来……” 潘海根冲他一瞪眼:“闭嘴,你要是不想腿瘸就老实躺着,少给老子逞能。” 大奎那么大块头,被潘海根一嗓子就喊老实了,张野随即起身弄火,阿生一拉我,低声道:“咱们走。”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一把长刀,跟着他跑了出去,他吩咐我:“千万小心,留神草里有东西。” 我疑惑道:“为啥不放火呢?这么打草多危险,反正现在这天正干,草也干,一把火干干净净,多省事?” 阿生说:“你不懂,你看这里的荒草,都快成百里连营了,谁敢放火?一个控制不住,整个草原都得烧起来,到时候,搞不好咱们就得自己把自己烧死了,跑都没地方跑。” 我一想也是,正拿起刀比划了两下,张野忽然低声喊了句:“等等。”说罢他从身上掏出了什么东西,往地上一丢,顿时两团强光亮起,周围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了。 他丢出的应该是冷焰火,而且是高亮度的,经常混迹在古玩街,多少也懂得一些,阿生对我说:“这玩意最佳有效时间五分钟,抓紧,别发愣。” 我忙点了点头,挥起刀,和他一起开始割草。 有了这强光照射,草丛里的一切都看的分明,我和阿生抓紧时间,一左一右分头行动,终于赶在那冷焰火光芒开始渐暗的时候汇合,放眼一看,这空地的范围已经扩大了许多,估计现在就是有头黑熊冲出来,我们也来得及反应了。 做好了这一切,我们便重新返回了火堆旁,潘海根站了起来,对我们说:“我来值夜,大家小心点,把裤角袖口什么的都扎好,这地方别的怪东西应该没有,但是毒虫应该不少,留神别着了道。” 张野起身道:“潘爷,我来值夜吧,你休息。” 潘海根摆摆手:“别争,我值上半夜,下半夜你和阿生轮流。” 张野这才不说话了,我挠了挠头,开口道:“那我跟你一起值上半夜吧。” 潘海根对我微微一笑:“用不着你,你照看着点这家伙就行,夜风凉,别让他发烧,要不明天咱们麻烦就大了。” 他指着大奎对我说道,我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于是点头答应,看来他这个老大还是比较不错的,关键时刻掌得稳舵把。 阿生拿出了帐篷和睡袋,我们几个七手八脚的搭好,不过睡袋没人用,阿生说那东西太麻烦,晚上如果临时有情况,想钻出来逃跑都来不及。 他们的意思让我钻睡袋,说是反正也用不到我,我拒绝了他们的好意,我说,既然大家都不用,那我也不用好了,再说,真要有情况,我也想快点逃跑啊…… 大家一起笑了,于是和衣而卧,又过了一会,我有点顶不住了,隐约听见阿生和张野在低声说话,大奎在旁边却已经是鼾声如雷,我心里暗想,这家伙受了那么重的伤都能睡得着,也算是够没心没肺了。 渐渐的,我也睡了过去,却也是似睡非睡,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不知过了多久,帐篷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似乎有人出去了,一个人带着浑身凉气走了进来,应该是潘海根回来交班了。 又过了一会,朦胧中似乎又有人出去,但这一次,却没再有人回来,而是从外面再次传来了一声呼喝。 “有情况!” 我就感觉帐篷猛的摇晃了一下,突然就醒了过来,只见两个人影已经飞快的蹿了出去。 我抹了一把脸,低头看大奎还在沉睡,当下也跑了出去,四下一打量,就见一道冷焰火又亮了起来,潘海根和张野正往那边跑,阿生则站在草丛前,头也不回的低声喊:“别过来,离我远一点。” 潘海根两人登时停住了脚步,我跑到了近前,和他们汇合一处,开口喊道:“什么情况?” 没人答话,张野回头示意我噤声,而阿生却不知为何站在那里不动,但前方的草丛中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密密麻麻的,似乎,并不止一个。 潘海根手里已经抄起了枪,张野则抛给我一把尺许长的刀,语速极快的对我说:“枪你玩不明白,先拿着这个,站在这里别动,有东西出来就照死里劈。” 我接过刀,紧张地看着前方草丛说:“老潘,那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刚才咬大奎的那个……” 潘海根摇了摇头:“不知道,不管是什么,你自己注意点。” 他说的轻巧,但在冷焰火的强光下,我已经看到他的额头隐约渗出了汗水。 周围突然一片死寂,阿生站在那里,脚下就像长了钉子,一动不动,潘海根和张野一人持枪,一人握刀,站在阿生身后数米开外,警惕的望着周围,脚下却在极为缓慢的向前接近,就好像,生怕惊扰什么似的。 我知道坏了,阿生必然是发现了什么才会高喊,但他此时不动,必然是已经中招,他不动,很可能是怕惊动了什么东西,招来更大的麻烦。 时间一点点过去,慢慢的,阿生忽然动了,但却不是自己动的,而是好像被什么东西猛然拉拽,一下子摔倒,在地面上被拖着往前滑去。 阿生一声大喊,扬手就是一枪,只听砰的一声,随即一声怪叫在夜空响起,草丛中猛的蹿出一个影子,在夜空中一闪就落了下来。 但阿生的身体却只是滞了一下,那股拖拽他的力道很大,不等他第二枪响起,整个人就被猛的拖进了草丛之中! 第十九章 四脚怪蛇 张野一声喊,两道亮光脱手飞出,正是两支冷焰火,周围顿时大亮,在强光照射下,我分明看见阿生正似乎被什么东西拖着,急速在草丛中远去。 张野早已蹿了出去,手中一支半长的枪喷出一串火舌,只听哒哒哒一连串的枪响,前方草丛中传来一片怪异的叫声,听上去就像是婴儿夜哭一般,与此同时,阿生滑出的速度也越来越慢,终于在枪声减弱之后,缓缓停了下来。 我们几个一起跑了过去,拉起了阿生,就见在他身下旁边赫然躺着十几个奇形怪物的尸体,个个都有手臂粗细,头尾约有两尺长,看着像鱼,却又有些像蛇,但最令人惊讶的是,这些怪物的身体下面都长着四肢和脚爪。 只是此时这些怪物肚腹朝上,粘稠的液体从弹孔中流出,有的还没有死绝,仍然在不断扭动挣扎着。 很显然,刚才就是这些怪东西,咬着阿生的衣服往前拖行。 我忽然想起了沼泽边的那具尸体,和那些奇怪的爪印。 阿生脸色惨白,显然吓坏了,我们顾不得细看,赶忙拖着他就往回跑,但与此同时,周围草丛里忽然再次响起了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借着强光的照射,这一眼差点就惊的魂飞天外。 原来那周围的草丛中,竟然布满了刚才那种生物,一眼看去密密麻麻的,最少也有几十个,潘海根一声喊:“快退到火堆那去,张野准备手雷,他奶奶的,这鬼地方真是怪了,连鱼都爬上岸要吃人了。” 我们跑回火堆旁,张野冲进帐篷里去拿手雷,我和潘海根把阿生放在地上,上下检查了一番,发现这家伙竟奇迹般的没有受伤,再仔细一看,原来他身上刻意穿了很厚的衣服,袖口裤脚更是扎紧,紧密的连风都钻不进去。 只是那厚厚的衣服也已经被咬烂了,到处都是破洞,阿生缓过了神,一脸惊骇道:“那是什么玩意,好大的劲儿,刚才咬了大奎的一定就是那东西……” 潘海根眼睛紧盯着周围,冷声说:“这地界荒弃了上百年,都他娘的出怪物了。不过再厉害的怪物也是肉长的,咱手里有家伙,慌个什么?” 说着,他把一支枪塞进我的手里,快速吩咐道:“开枪的时候,握紧了,瞄准了,子弹打光了跟我说。” 我紧张的接过枪,正想说点什么,张野忽然从帐篷里冲了出来,大声喊道:“不好了,大奎不见了……” 我心中一惊,什么,大奎不见了? 潘海根一阵风似的就冲进了帐篷里,转身就跑了出来,大喝道:“都愣着干啥,赶紧找人,往后边去……” 我们几人一同跳了起来,就往帐篷后面跑,刚才我们是从正面退回来,并没发现大奎,那他就一定是从后面失踪的。 然而就在这时,周围嘤嘤声大作,听上去就好像深夜里无数婴儿哭泣,要多瘆人有多瘆人,我转头一看,只见地上一片密密麻麻的怪蛇就爬了过来,速度虽然不是很快,但给人的压迫感却是空前的紧张。 尼玛的,一群蛇头鱼身的怪东西,长着脚奔你爬了过来,你什么心情? 不过现在我无暇多想,三步两步跑到帐篷后放眼一看,周围一片乱草丛,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了,张野丢了两个冷焰火,光亮大作,但却也只见杂草摇晃,大奎踪迹皆无。 潘海根一扯那帐篷,后面已经被咬烂了一个大洞,他狠狠一跺脚,骂道:“这些畜生,居然还会声东击西。” 张野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把大号手枪,骂骂咧咧地说道:“老子让你们尝尝照明弹的滋味。” 他猛的扣动扳机,一颗照明弹射出,正打在火堆里,那火焰顿时猛烈起来,嘭的一下炸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那些怪蛇被火焰所阻,嘤嘤怪叫着,暂时被阻拦在了一侧。 “往那里追。”潘海根伸手一指身后草丛摇曳处,张野却往帐篷里钻去,说:“我去拿东西。” 潘海根一把将他拉了回来:“来不及了,快走!” 他话音刚落,旁边另一侧又是怪声大作,显然又有那东西追过来了,张野狠狠跺了跺脚,随着我们一起跑了下去。 我们刚跑出没多远,身后的火焰便渐渐弱了下去,草丛中的沙沙声再次传来,我奔跑在草丛中,只觉四面八方响起一片怪声,再看潘海根他们几人的样子,显然也都有些发慌了。 因为我们刚才所有的背包行李都丢在帐篷那了,没办法,实在是来不及带那些东西,此时此刻保命是最要紧的,还有,救回大奎。 此时我们跑在草丛里,速度却是慢了许多,潘海根低声说了句:“糟了,在这草丛里,咱们的速度没它们快……” 他话没说完,阿生忽然一顿,回身对着脚下就是一枪,一声怪叫后,他一脚踢出,把一条怪蛇踢出老远,脸色很是难看的说:“他妈的,这东西爬的好快……” “小心!”张野叫了一声,同时抬手就是一枪,我猛抬头看去,只见一个怪蛇已经跃出草丛,无声无息的扑到了阿生背后,张野这一枪刚好把那怪蛇爆头,一串血花冒出,怪蛇扑通落在草丛里便没了动静。 “他奶奶的,这路子不对啊……”张野骂骂咧咧的说着,同时拦在我们身前,喊道:“潘爷你们快走,我来挡住。” 说着,他猛的一梭子子弹扫出,夜空中枪声震耳,草丛里面一阵摇晃,正是不知又有多少怪蛇中招完蛋了。 潘海根一咬牙,冲张野喊了声“小心”,拉着我和阿生往前便跑,那边张野在又扫出一梭子子弹后,又往地上丢了几支冷焰火,顿时周围一片明亮,随后张野便往另一侧跑去。 我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只见在强光照射下,那一片杂草不停晃动,草丛之上又有数个黑影跃起,张野不断持枪射击,竟是百发百中,一路引着那许多怪蛇,在草丛里不断的按着s型路线跑动,虽然手忙脚乱,却是毫发无伤,那草丛中的怪蛇片刻间就被他干掉了不少。 潘海根一拉我:“别看了,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只是小菜,快追上大奎,要不这小子今天就废了。” 我没吭声,重重点了点头,正要加快速度,忽然后脖颈嗖的一股凉风,同时什么东西似乎搭在了我的肩头。 我下意识的扭头一看,登时吓的魂飞魄散,只见一只怪蛇不知何时扑了上来,两只爪子抓住我的肩膀,正张开大嘴,露出一排细密的尖齿,奔着我的脖子就咬了下来! “啊……”我猛的一甩头,却也只是个下意识的动作,眼看就要被那怪蛇咬中,旁边阿生听到我喊,一巴掌就抡了过来,不偏不倚正抽在那怪蛇头上,怪蛇被这一阻没有咬到我,身子凌空被抽飞,却是一口咬在了阿生手上,竟是牢牢咬住,死不松口。 我被这一幕惊呆了,大脑中瞬间一片空白,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潘海根已经回头一刀把这怪蛇劈为两半,阿生用力一甩手,那怪蛇半截身子便飞了出去,落在了草丛之中。 “怎么样?”潘海根看着阿生问,他脸色都变了,阿生额头也是瞬间就汗如雨下,眼看着他手上流出的血颜色就不对,他咬紧了牙,用力摇了摇头,嘶声道:“潘爷别管我,快离开这儿,离开这片草丛,都怪我找的地方不对,这里距离沼泽还是太近了……” “不要说话,往高处走。”潘海根一丝犹豫都没有,当即用长刀开路,拔脚就往地势稍高的地方跑去,我搀扶着阿生随后而行,这时张野也已经跑了过来,他沿着s型路线已经跑了半天,此时脸色却是有些发青,急促地喊道:“那边更多……” 我们同时抬头往他说的方向看去,就见那里的草丛中剧烈摇晃,沙沙声大作,如婴儿夜哭般的怪叫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光听那声音,起码得有上百只怪蛇。 此时潘海根已经扫出了一片开阔地,回头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往高处跑,张野,能放火不?” “早都预备着了。” “那就好,实在不行咱就来个火烧连营。” “可是,大奎怎么办?” 我忍不住出声问道,这一路行来,大奎算是对我最关照的,人又厚道,我实在不忍心就这么丢下他不管。 潘海根犹豫了下,往远处看了一眼,说道:“入了这行,就得有随时把命撂下的准备,不能为了一个人,把大伙都搭进去。” 说罢,他转身便往高处跑去,脚下再不停留。 第二十章 陷入重围 阿生捧着手,脚步已经有些踉跄,显然他并没有大奎那样壮实如牛的体质,那怪蛇仅仅咬他这一口,他已经有点要晕迷的症状了。 身后那婴儿夜哭的声音越发大作起来,草丛中异响连连,就好像那无边无际的杂草下面,潜伏了成千上万只怪蛇一样,而且那些家伙明显都学乖了,再不露头,只在草丛里行动,所以我们只能看见草丛不住摇动,张野举着枪,却是无从下手了。 他紧绷着脸,从腰间摸出一颗手雷,扬手丢了出去。 “去你娘的吧……” 轰的一声巨响,震的我几乎耳朵发疼,下意识的一缩脖子,我的个乖乖,还真有手雷呀。 我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自己这次绝对是上了一条贼船,而且还下不来了。 这手雷炸出一片火光,无数黑影顿时上了天,张野转身和我一起拽着阿生,连拖带扯的一起往上面跑去。 前面已经被潘海根清出了一条通道,上面是一处地势稍高的土包,草比较稀疏低矮,零星有几处灌木,我们三个人一路跑上去,发现这里果然是个好地方,地势高,视野开阔,又没有那么高的荒草,周围的情况一目了然,我们几个靠在灌木上,同时松了口气。 但四周的草丛仍然危机四伏,阿生坐在地上,脸色已经变了。他所受的伤和大奎不一样,大奎那是被咬在腿上,而且隔着较厚的衣服,张野又及时帮他剜去了中毒部位的皮肉,上了药,那家伙体质又好,这才没什么大碍。 而阿生这是直接被一口咬在手背上,除非壮士断腕,可是眼下这个环境,就算断了一只手,后果也只能是死路一条。 张野已经一声不吭的蹲下身去,给阿生做起了手术,不过也只是用力挤压毒血,然后撒上药粉,手法简单而又快速,但会不会有效,就不知道了。 就在这时,前方的草丛中已经开始有怪蛇出现了,但这些东西似乎只有在草丛里才最威风,到了这草木稀疏的地方,反而有点胆怯似的,并不敢一拥而上,而是在那里徘徊着试探。 张野丢的冷焰火光亮很足,我们在上方看的清清楚楚,只片刻的功夫,草丛里就钻出了密密麻麻的一片怪蛇,形成一个扇面形向我们包围过来。 我下意识的往身后看了一眼,下面却是黑漆漆的,冷焰火的光芒范围毕竟有限,照射不到这里。我对潘海根说:“老潘,后面好像没有这东西。” 他往后也看了一眼,皱眉道:“不好说,万一也有,咱们冲下去就很难回来了,那时候麻烦更大。” “潘爷,咱是放火还是怎么办?”张野开口道,潘海根犹豫了下,说:“再等等,这些东西似乎不敢上来,实在不行,你就……” “不行,千万不能放火……”阿生忽然在一旁声音虚弱的说,“这里灌木杂草连成一片,烧起来无处可逃。再说这些草塘子下面有数不清的沼泽泥坑,很可能有毒气,还有,这鬼地方毒蛇毒虫肯定不少,一旦火烧起来了,四处乱窜……你们想想了,大火、毒气、毒虫,还有咱的活路么?” “可这些畜生会消耗掉咱们所有的力量,别忘了,咱们大部分的装备都还在露营地。要是喂鱼和烧死之间选一个,老子宁可来的爽快点,就当火化了,好歹也弄个同归于尽。” 张野脸色铁青的可怕,潘海根却笑了,他拍拍张野的肩膀说:“跟这些畜生同归于尽,还能不能有点出息了?我刚才的意思是,咱们先静观其变,做好一切准备,实在不行……” 他伸手指了指旁边几棵稍高的灌木,说:“我就不信这些东西还会爬树,刚才我已经观察了,它们身上还是有鳍,应该属于变异的鱼类,而且顶多能跳起一米多高,威胁不到咱们。” 原来他刚才就已经想好了这个办法,不过被一群鱼逼到爬树逃生,这也算是史无前例了吧? 我们四个人,和一群鱼,便展开了对峙。 其实我一直很奇怪,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为什么会群居在这早已被遗弃百年的荒原之中,沼泽之下,难道是沼泽里没吃的,原来里面的鱼进化了,便成了水陆两栖? 可进化也没有这么快的吧,再说就算是鱼进化了,那个脑袋也不对,像蛇头一样,大嘴一张估计都能吞下一个馒头。 这么说吧,这东西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是几种完全没有联系的动物嫁接拼凑而成,若是听那叫声,却又像是传说中的娃娃鱼,但凶恶程度简直就像鳄鱼。 此时那些怪蛇仍然在缓慢的接近,距离我们很快就只有不到二十米了。 “那到底是什么?” 我们正在全身戒备,阿生忽然在一旁替我说出了心中疑问,但谁也没有回答,张野握紧了手中的刀说:“你等一会,我给你捉一个回来,你就可以好好研究了。” “别……我现在可没那个心情,你弄回来它再咬我一口……” “谁说活的了?你等着。” 张野说着话,便从腰上解下一团细绳,绑缚在一把短刀上,拉了几下,瞄准下方扬手掷出,前方十几米处一个怪蛇登时中招,怪叫一声,张野猛的一拉绳子,就见半空一个黑影倒飞回来,张野手起刀落,凌空扑哧一声便将这怪蛇的脑袋削了下来。 扑通一声怪蛇的尸体落地,正在我们旁边,张野用刀戳着那怪蛇,举起送到阿生面前。 “给,研究吧。” 阿生脸上露出恶心的表情,说:“你把它脑袋砍断了,我还怎么研究?” “我这不是怕它咬你么……” 他们两人说着话,我们几个却是一起低头去看,就见这东西此时正插在张野的刀上,看着就跟要烤鱼似的,就差刷点调料了。可此时这怪蛇却是仍在微微扭动抽搐,断了头的腔子里往外流着污血,肚腹下四个脚爪胡乱踢动抓挠,似乎很是不甘心就这么完蛋了。 要说动物的生命力就是比人类的强悍,我只看了一眼就差点吐了,这怪蛇也太难看了,太恶心了。这东西要是不算上那条像鳄鱼似的尾巴,大概一尺多长,身上并没有鳞片,脏兮兮黏糊糊的包着一层硬壳,鱼鳍虽然有些退化,但还能清晰的分辨出来,四肢很短,粗壮有力,脚爪之间有一层薄薄的脚蹼,看来果然是水陆两栖的。 看清这东西的模样,潘海根说:“怎么样,我说它不能爬树吧?看这脚蹼。” 阿生却是嘀咕道:“我的个乖乖,这是啥宝贝?我好像都没听说过……我说,它脑袋呢?” 张野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去把它脑袋拿来。” “呃,好吧……” 我苦着脸答应了,心里暗骂你妹的,我从小就怕这些蛇啊什么的脑袋,但是现在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起身去找那个怪蛇的头,以便让阿生分辨种类,这样或许还能找到什么办法。 我刚起身扭头,就在此时,下面那些怪蛇却是昂昂的叫了起来,同时好像变得很不安分,悉悉索索的声音大作,看样子似乎已经要进攻了。 我见状顾不得去管什么脑袋,忙回身叫道:“不好了,那些东西好像要展开进攻了。” 潘海根也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别研究了,张野,弹药还有多少?” 张野探手入怀,掏出几个弹夹:“就这么多了,手雷还有一颗,其余的……都在露营地。” 说着,他把几个弹夹都抛了过来,潘海根皱眉道:“你怎么都给我了,你呢?” 张野随手把衣服一扯,露出里面一排长短不一的刀,豪气十足的喝道:“我只要有刀,足够了!” 潘海根丢了两个弹夹给我,说道:“省着点用,远了打不中,就近了再打。” 我抓着两个弹夹目瞪口呆的瞪着他,这时前面十几只怪蛇已经蹿了上来,潘海根扬手干掉一只,冲我吼道:“像个爷们……” 我顿时满脸苦笑,耳边枪声却是已经大作,潘海根和张野并肩而立,每人守着一个方向,不断的射击,这里草木稀疏,又有冷焰火强光照射,那些怪蛇在枪口下简直就是活靶子,每一声枪响,都有一条怪蛇肚皮朝上,死于非命。 但这些怪蛇开始出现伤亡的时候,却似乎激怒了整个群体,那密密麻麻的无数怪蛇立时发出了彼起彼伏的怪叫声,立即层层叠叠的冲了上来。潘海根和张野两个人,两支枪,很快就支撑不住,脚下开始不断的后退。 张野冲我大喊一声:“你还愣着干啥,开枪啊!” 我一咬牙,心想豁出去了,老子今天就也做一回亡命徒! 我抓起枪就砰砰砰连开三枪,诡异的是居然全中,我不由乐了起来,这敌人目标虽然小,但是数量多,满地都是,估计我现在就是闭着眼睛都能打死几个,那我还怕个毛? 于是我也冲了上去,手中不断的扣动扳机,山坡下一片片的怪蛇翻身仰肚,尸横遍地,数量急速的在减少。 我越打越是过瘾,越打越是顺手,开始还是瞎打,到后面准头提高了不少。反应能力也快了许多。 但我正打的起劲,手中的枪却哑巴了,咔咔几声都没子弹击出,潘海根瞪了我一眼:“换弹夹……” 我看着手里的枪傻眼了,这玩意咋换啊? 潘海根和张野已经顾不上理我了,下面一大片怪蛇已经又涌了出来,眼看局势愈发危急,阿生忽然在一旁喊我:“到我这里来……” 我这才想起阿生,他虽然手上受伤,换弹夹应该还是可以的。 我转身就往他那边跑,但这时下方的怪蛇大军中突然怪叫连连,昂昂声大作,一个个像疯了一样的冲了上来,潘海根和张野不住后退,明显已经顶不住了。 有道是好虎架不住群狼,现在恐怕就是给我们几门大炮,也来不及抵挡了。 就在这时,从怪蛇的后方忽然跳出一个动作迅捷的身影,手里举着几束火把样的东西,冲我们大喊:“到这边来……” 第二十一章 神秘小屋 我们一起愣住了,枪声顿时缓慢了下来,这鬼都不来的地方,居然还有人? 事实是不光有人,而且这人还很不寻常,只见他奔跑在怪蛇群中,手里拿着火把不住驱赶,那些怪蛇见了他都像见了鬼似的,纷纷躲避不迭,四散逃窜,像是唯恐避之不及。 这人动作很快,眨眼间就冲到了我们面前,定睛一看,这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面目冷峻,身穿旧式皮衣,脚下套着牛皮靴,手里抓着几个火把,目光在我们脸上略微一扫,将火把分给我们,沉声道:“不想死的就拿上这个,跟我来。” 我们接过了火把,潘海根对他点了点头说:“多谢了,袁兄弟你带着阿生,张野断后,撤。” 张野迟疑了下说:“那大奎……” 潘海根眉头微皱,对那人说:“这位朋友,我们还有个兄弟,刚才在这里失踪了,不知道……” 那人打断了潘海根的话,说:“不必着急,跟我来就是了。” 潘海根不再说话,回头对我们使了个眼色,于是我忙俯身扶起阿生,那人当前开路,潘海根紧随,我和阿生在中间,张野断后,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火把,那火把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的,散发着一股子特殊的气味,那奇怪的是那些怪蛇似乎很惧怕这气味,我们所到之处,纷纷避让,居然不敢再接近我们。 但那人并没带我们从原路返回,而是从土坡后侧下去,到了这里我才发现,这儿的植物和土坡前面的似乎略有不同,虽然也是连绵不绝的杂草,但要低矮一些,我下意识的开口道:“刚才要是从这里下去,就好了……” 那人头也不回地说了句:“你们要是走了这里,死的更快。” 我被噎的哑口无言,潘海根回头看了我一眼,示意我不要多话。 我老老实实的闭了嘴,我们沿着下方的草丛一路小跑,渐渐远去,而此时那些怪蛇有些也跟了上来,但却没有几个敢跳下来的,都在土坡上面徘徊,冲着我们的背影不住的怪叫。 我总算是松了口气,看来这次是真的脱离险地了,只是此时阿生却是越来越虚弱,我拖着他的身子也越来越重,我急道:“老潘,阿生他好像要不行了。” 潘海根回头一看,顿时也是满脸焦急,那人闻言也回头扫了一眼,却说:“没事,死不了的。人被那东西咬一口,身子会麻痹,陷入昏迷状态,但要是没人管,在这片荒原上,也无异于必死了。” 我们听了这话,才稍稍放了点心,但我想起大奎此时生死不知,心下愈发着急,看他们几人的面色,也都不大好看。 我们跟着那个青年又走了一段路,前方忽然出现了一片开阔地,这里难得的没有生长那种无边无际的杂草,而且居然还有一间貌似被遗弃的房屋。 此时我们手中的火把已经烧光了,那人上前打开房门,我们也没客气,当即鱼贯而入,发现这是一个很有东北特色的小屋,进门是锅灶,里面是一铺火炕,里面的东西摆设还在,但都很是古老破旧了,唯一给人现代化感觉的,就是火炕上丢着的一只黑色双肩背包。 我们把阿生七手八脚的平放在火炕上,他已经昏迷了过去,潘海根伸手试了下鼻息,神情复杂的对那年轻人拱了拱手,说道:“虽说大恩不言谢,但还是要多谢这位朋友帮忙,不过,你怎么会知道克制那些怪东西的办法?” 那人点起了一盏油灯,先是查看了一下阿生的情况,随后才对潘海根反问了句:“是我救了你们,还是你们救了我?” 潘海根被噎了一句,顿时无言,那人不理他,却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一盘绳索,又把背包带上,抬头看看我们,说了句:“谁跟我去,救你们的同伴?” 张野第一个应声:“我去。” 我张了张嘴,下意识的也想说去,但想想还是作罢了,就我这两下子,还是别给人家添乱了。 那人看了看张野,点点头,又望了我一眼,说:“我只需要一个人帮忙。” 说完,他将绳索背上,转身便走了出去。 潘海根对张野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小心点。” 张野不语点头,也跟着跑了出去。 这下子,屋子里只剩了我们几个,顿时安静下来,阿生自然是昏迷不醒,潘海根皱眉不语,在屋子里开始到处打量,我望着这破烂的小屋,昏暗的灯光,感觉却是无比的安全。 “这里,怎么会有人居住?” 我实在忍受不了这安静,开口问道。 潘海根已经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他有些疑惑说道:“奇怪,这里好像并没有人生活过的迹象,就是个废弃的房子,那个人,难道也是刚刚到这里?” 我想了想说:“好像不对,看他对路径和这里的熟悉程度,不像是路过,再说,连你们都不知道那怪蛇的来历和底细,他是怎么知道的?” 潘海根摇头道:“人外有人,我从来都不敢自夸,只是摸索前行罢了。看来,这江东六十四屯的遗址上,果然有些神秘的东西,是人们所不知道的。” 我看着他,忽然有些话想说,于是开口问他:“老潘,其实我挺不理解的,你们既然在这行里做了许多年了,赚的钱恐怕连下辈子都够了,怎么还冒着风险,往这鬼地方钻?你可别告诉我说,是为了找我师叔,或者寻什么宝藏,真要是寻宝,我估计你也不可能非拉上我这么个什么都不懂的半吊子。还有,之前你提了个什么黑水妖窟,老鳇鱼听了撒腿就跑,你给我说明白,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番话我在心里已经憋了很久,此时终于说了出来,其实我原本还有些犹豫,但经过刚才的一番惊心动魄,我忽然觉得这他妈的就是一场说死就死的冒险,要是不问明白了,回头死了都不知道为啥,那我得多冤? 再说人这东西,平时说说闹闹都是虚的,只有生死患难过才能真正的彼此掏心掏肺,我不知道刚才算不算生死患难,但在我心里,起码已经不怎么讨厌这个人了,虽然,他很可能只是在利用我。 潘海根定定的看着我,神情很是复杂,我有点被他看毛了,正要说话,他却忽然苦笑一声,对我说:“现在,只有咱们两人,我就对你交个实底,你也不必总对我们抱有戒心。你师叔和我的关系,是千真万确的,只不过后来他忽然不告而别,我一直很不理解。我还可以告诉你,几年前我就已经改行开店了,只是后来有些原因,让我不得不召集起原来的老兄弟,再走这一趟,其实我本不愿来,但事出有因,我也无可奈何。何况,这里面还有你师叔的事,你明白了么?” 我摇了摇头:“不明白……” 我的确是不明白,他说了半天,虽然是言辞恳切,字字清晰入耳,却是一点口风都没露,我也只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他几年前就已经改行了,只是现在为了什么特殊的原因,才把原来的伙计都带着,又扯上了我,跑到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鬼地方。 至于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和原因,他一样都没告诉我。 他笑了起来,又说:“你不明白也好,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 我听的恼火,索性跟他挑明了说:“老潘,我不管你跟我师叔什么关系,实话说,我连我师叔什么模样我都不记得了,也没那份交情。之前你遮遮掩掩的,我也没多问,但现在我算是看出来了,咱这根本就是一场说死就死的冒险,我不怕死,但也不想死,更不想死的稀里糊涂。我家三代单传,我爹还在家等着抱孙子呢……” 潘海根被我的几句话说的闭上了嘴,忽然面露无奈说:“你让我跟你说什么呢?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次到底是去干什么的,我怎么告诉你?” 我瞪大了眼睛:“咱能不能不闹,你不知道去干什么,你拽着我去干啥?” 潘海根犹豫了下,又看看昏迷不醒的阿生,缓缓道:“好吧,那我就把我所知道的,简单的给你讲一讲。” 我说:“别,你别简单,最好详细一点。” 潘海根抬头望着桌上的那盏小油灯,皱了皱眉说:“其实,在这个江东六十四屯的遗址上,并没有什么王侯贵族的大墓,我们此行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完成一个,迟到了十年的约定……” 第二十二章 潘海根的回忆 随着潘海根的讲述,时间仿佛开始倒转。 他说,他是在十几年前,认识了我的师叔。 那一次,他得了一件西周时期的青铜壶,视若宝贝,于是就想自己联系境外的买家,卖个好价钱,后来经人介绍,便认识了一个外国富商在大陆的代理人,陆风。 当时那个陆风在看了货之后,毫不犹豫地就给了潘海根一个相对较高的价格,潘海根意外惊喜,于是也很痛快地马上出手。 在那之后,陆风便偶尔跟他联络,收些货,信誉一直很好,双方便慢慢熟悉起来。后来时间久了,陆风便有时对潘海根提出,想要某某东西,而且还把那东西的出处和地点,都告诉潘海根,再让他去取来。 这等好事潘海根自然不会放过,本来干这行的就要冒着很大风险,四处探穴下墓,还要寻找合适的买家。而这陆风不但预先提出要求,开好价格,还把墓址以及一些相关事项都一一提及,这对于潘海根来讲,简直就是去银行提款一样。 只一年多的光景,潘海根的家底就厚实了起来,伙计也越来越多,他很感激陆风,他总觉得,如果不是认识了陆风,他虽然有一身本事,但也难以在这行当里脱颖而出。因为他其实只是个野路子出身,不但没有什么老九门里的传承,甚至连个师傅都没有,靠着一锄头一铲子的起家,能混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从那之后,两人关系愈加密切起来,但陆风找他做事的时候却越来越少了,他开始心里纳闷,是不是陆风又找了别的合作伙伴。但在这时,陆风却又再次上门,说是那国外的富商最近换了口味,玩点刺激的,于是就想请他亲自出马,两人搭档,去几个很是绝密的地方再干一票。 当时潘海根听了那几个地方,却是从来都没听说过,但老朋友邀请,不可能不去,何况又有丰厚的酬金,事成后还按价收货,这好事上哪找去? 于是陆风便加入了他的队伍,当时的队伍配备也是五个人,潘海根,大奎,张野,却没有阿生,而是另一个伙计,再加上陆风,刚好五人精英小分队,便出发开始寻宝了。 只是陆风这几次要求去的地方,却都很是凶险,不是塞外荒漠,就是深山老林,要么就是地下溶洞,不但生存环境极为恶劣,各种古怪生物更是层出不穷。 潘海根那时很纳闷,这样的地方连鬼都不来,会有古墓? 可出于对陆风的信任和长期以来的交情,他还是硬着头皮做了下去,但每一次的结果却都令他惊讶,陆风所找的这些地方,虽然人迹罕至,古怪之极,但每一次都有惊人的收获和发现。 就这样,几个人四处历险,彼此结下了很深的友情,一直到最后的那次行动,才发生了变化。 潘海根的讲述,终于要回到这块古玉的身上,我下意识的摸了摸怀中的盒子,心想他所讲的陆风,必然就是我那个师叔了,只是我还真从来都不知道,小时候曾见过一次的那个和尚,居然还有这样的经历。 潘海根似乎并没注意到我的反应,他目光注视着那盏油灯,缓缓地继续讲述。 他说,那次他们几个和以前一样,去探一座古墓,弄到了不少好东西,而且在临走的时候,意外得了一张古老的羊皮卷,上面绘制着许多怪异的文字符号,同时发现的,还有一块形状古怪的葬玉。 但多次历险从没有失手的几个人,这一次在收取那地图的时候,却出现了异状,也不知是触动了哪里的机关,那放置地图的石台忽然翻转,收取地图的那人未来得及反应就掉落下去,匆忙中只将地图丢出,人就不见了踪影,随后只一声惨叫,便没有了声息。 几人大吃一惊,上前查看,那石台却平复如初,再也没有任何异常。 陆风却不知在哪里找到机关,再次开启,只见石台下面原来是一处陷坑,无数根锋利长矛向上,那伙计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潘海根情知不妙,立即撤退,几人回去之后,便开始研究那羊皮古卷,又用了足足数月的时间,才一起破解了其中的秘密,手绘出了简易的地图。但就在众人正打算按图索骥,去继续探墓寻宝的时候,陆风就突然和那块古玉一起失踪了。 潘海根当时以为陆风要独吞宝藏,便立即查找他的下落,调查他的底细,谁知一番调查之后才知道,陆风当初所说的国外富商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完全是他杜撰出来的。 这时潘海根有些傻眼,因为陆风每一次付钱都是千真万确,如果陆风所说的国外富商根本不存在,那些钱,他是从哪来的? 再说,如果陆风真的有那么多钱,他还何必跟着自己一起四处冒险探墓? 对了,探墓者这个词,也是陆风发明的,他说,墓虽有主,但主人已不在,所以不应用盗,何况天下间有许多墓,本就是无主的,用探墓应该更准确一些,也更加高雅一些。 后来潘海根不死心,仍然坚持寻找了很久,但最后却是一无所获,只能放弃,而且他最初想要找到陆风问个究竟的念头也渐渐淡了,因为他忽然想通了,这些年自己的财富和一切本就是陆风所给的,说他要独吞那笔宝藏,本身就是个笑话。 于是,潘海根便从此不再干这个行当,而是像模像样的做起了店铺,开了家华夏古董行,其实还是在行里混,只不过从最底层的盗墓,变成了二道贩子而已。 而就在前些天,他忽然接到了一封未署名的信,信中口吻赫然就是失踪多年的陆风。他在信中要潘海根继续十年前的计划,前往那地图之中藏宝之地。 但这计划里面,却还有一个关键之处。 潘海根说到这里,语声便突然戛然而止,我听的正入神,见他不再说话,愕然问道:“什么关键之处,你怎么不说了……” 潘海根看着我,微笑不语,我忽然想起了之前潘海根就说过,这个关键之处,貌似就是我,可究竟为什么我才是关键,却始终也没说明白。 还有,他说他来这里,是受了师叔的委托,可是两人既然已经十年没有联络,又有之前的芥蒂,潘海根又为什么会只凭着师叔的一封书信,就如此听话的召集起伙计,千里迢迢,不畏生死的,跑到这么个鬼地方来呢? 而且他刚才的话里,连半个字也没有提到什么黑水妖窟。 我紧盯着他,心中满是疑团,正要开口仔细询问,潘海根忽然站了起来,伸手拿过桌子上摆放着的一个颇有些年头的银质古镜,看了看说:“这东西保存的倒是不错,要拿出去也能值几个钱……” 他话音未落,门外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我忽然意识到他们应该回来了,刚站起身,紧接着一个声音便传入耳中。 “放下。” 我不由愣了下,随后就见刚才那年轻人和张野已经进来了,两个人搭着一个绳索结成的简易担架,而失踪半天的大奎,正在上面躺着。 两人走进屋里,手松开,大奎就那么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想不到他们真把大奎找回来了,只是生死不知,我忙上前看了一眼,却见大奎躺在那里,双目紧闭,面色如常,胸口微微起伏,仔细听,好像还在打呼噜! 我顿时目瞪口呆,这家伙……居然还睡着了? 我正惊讶,想要问个究竟,那年轻人却从回来就盯着潘海根,此时指着他手中的古镜说:“放下,谁让你乱动这里的东西了?” 潘海根也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把那镜子放回原位,说道:“我只是一时兴起,随便看看,不要介意。大奎……他怎么样了?” 张野语气有些兴奋地说道:“好像没什么事,我们是在一个沼泽边找到他的,找到他的时候,他就这个样子,叫也叫不醒,于是我们就把他抬了回来。” 说完这话,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真是多亏这个兄弟了。” 那年轻人把目光缓缓从潘海根身上移开,看了看大奎和阿生,忽然手一伸,不知从哪里掏出几枚莲子大小的黑色果实,对我和张野说:“给他们喂下去,明天早上就没事了。” 我们俩分别接了过去,我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外面,却不知何时已经是有些发白,看了下时间,原来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 那年轻人吩咐完,便不再说话,走到桌前,先把那镜子抓了起来,塞进他的包里,又在旁边捡了几样东西也装进包里,然后才对我们说:“明天他们没事了,你们就可以离开了。以后最好都不要再来,这地方,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 潘海根一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往包里塞东西,听他这么一说,随即点头道:“好吧,我们天亮就离开,绝不打扰。不过,你帮了我们大忙,我想请问尊姓大名,以后有机会也好感谢报答。” 他却冷冷说道:“姓名不必了,你也不用谢我,你们肯离开就可以了。” 我看着他,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于是问他:“我们离开,那你呢?你要去哪里?” 他神情古怪的盯了我一眼,半晌无言,我被他看的有些发毛,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说:“你随意……” 他这才收回了目光,斜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再也不看我们一眼。 第二十三章 沼泽蝾螈 黎明前的这段时间,似乎很是难熬,我们给大奎和阿生喂下了那种黑色果实,心里却都是忐忑不安,因为我们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个来历神秘的年轻人,救我们,到底是何用意。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矮小的破屋子里很是寂静,没人说话。 潘海根一直若有所思,张野性格本就不爱说话,此时更是盯着大奎和阿生两个人,什么都顾不得了。 我则是不知说什么,看着身边的几个人,一股深深的陌生感在心头蔓延,但却同时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很古怪。 而那年轻人,更是个闷葫芦,他靠在墙上,双手抱臂,眼睛似闭非闭,好像在养神休息,从我们给大奎俩人喂了“药”,他就一声未吭过。 终于,还是潘海根打破了沉寂,他问那年轻人,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那些沼泽草地里的怪蛇又是什么东西? 那年轻人微微睁开了眼,这两个问题似乎跟他自身没多大关系,所以,他倒是做了回答。 他对我们说,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江东六十四屯地界南部,伯尔格尔河的附近,这里,是这片土地上,面积最大的一片荒芜之地。 从这里往东南方向,是大泡子屯和托力哈达屯,往东北便进入江东六十四屯的腹地,有双亚树屯,黄山屯,韩家窝棚,等等许多数不清的大小村屯。 但这些地方,大多已经荒弃,只有极少数的地方还有人居住,生活的都是俄罗斯人,但随着远东地区的逐步被弃,在这片数千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无数的村庄变成废墟,曾经的大片沃土良田,已经被森林、沼泽、荒原所覆盖,出现了许多的无人区。 而在这些无人区里,便潜伏了许多的凶险和杀机,我们之前曾遇到的怪蛇,便是其中之一。 他说,那东西是上古蝾螈的一支变种,千百年来,一直隐秘的生活在这里的沼泽地中,叫做沼泽蝾螈,数量极其稀少。 但自从这片土地成为被遗弃之地,那些沼泽蝾螈便开始了突飞猛进的繁殖,数量越来越多,几乎每一处沼泽地中,都能够发现它们的身影,而我们此次所经过之地,很不凑巧,就在沼泽蝾螈的繁殖地。 至于它们为何要拖人去沼泽里,又并不杀死,原因就是,它们的繁殖方式,便是先通过毒液将人麻痹,然后其中负责繁殖的母体就会将卵产在人体之内,肚腹之中,以内脏血肉为食,供养其幼兽长大,而身躯更是会成为守卫蝾螈的食物。 他说到这里,我们都是不寒而栗,我几乎瞬间就想到了沼泽地里那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再看看大奎,不由暗暗替他抹了把汗,如果我们不是遇到这个年轻人,又及时找到了大奎,想必他的结果也是如此吧。 张野忽然跳了起来,对那年轻人拱手道:“多谢这位朋友,救了我兄弟。” 那年轻人却只随意的点了点头,便转头对潘海根说:“我不管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奉劝你们一句,在这个地方已经丢了太多的人命,你们也不例外。我这一次只所以帮忙,是因为你们没有抛弃受伤的同伴,如果再有下一次,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他说完这话,又对我们说:“我就说到这里,你们好自为之,但愿后会无期。还有,走的时候,记得帮我把门关好。” 他转身抓起背包,竟说走就走,我们几个愕然看着他走出小屋,陈旧的门发出吱呀一声响,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屋外渐渐发白的荒原中。 我们几人默然无语,半晌,张野忍不住说道:“潘爷,这人好生古怪,你看他是什么路数?” 潘海根皱眉望着外面,摸了摸鼻子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就是这里的人。当然,我说的不是现在,他应该是这里居民的后代,甚至这个小屋,应该就是他家的祖居。” 我不解道:“那他在这里又是做什么呢,看他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甚至知道怎么驱赶那些沼泽蝾螈,但又不让咱们在这里继续探险,他……” 潘海根无奈地看了看我说:“兄弟,这些话你应该问他,我怎么会知道啊?” “那……”我也无语了,挠了挠头说:“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是回去,还是继续?” 潘海根看了大奎和阿生一眼说:“现在,只能等他们两个先醒过来了。否则,说什么都没用。” 我又想说点什么,潘海根却已经站了起来,走到小屋门口,定定的望着外面开始出神,张野对我摆摆手,示意我不要多说话了。 我只好闭上了嘴,静静的等待,等待大奎和阿生的命运,同时,也是等待我的命运。 进,或者退,生,或者死。 等待,这对目前的所有人来说都是一场煎熬,好在没过多久,就在窗外景物越发清晰的时候,一缕阳光射入小屋,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顿时明亮了起来。 天亮了。 而就在这时,大奎忽然发出一声闷哼,同时放了个又臭又响的屁,我下意识的一捂鼻子,就见大奎睁开了眼睛,无神的看了看我们,就跟不认识我们似的,忽然说了句:“你们怎么不睡觉啊……” 张野也跳了起来,瞪大眼睛上下看了看大奎,忽然就笑了,脱口骂道:“睡你娘啊睡,就你睡了一夜,舒服死了,哥几个给你守尸呢。” 大奎翻身爬了起来,这才发现并不是在野外露营,又看见阿生在旁边躺着,吓了一跳,叫道:“亲娘嘞,这是什么情况,我不是做梦吧,这、这是哪啊?” 潘海根不知何时也走了回来,看大奎无事,嘴角也挂上了一丝微笑,说:“你就不用管这是哪儿了,能走路不?” 大奎闻言,当即起身下地走了几步,除了稍稍有些不便之外,似乎并没大事。 “潘爷,没事!” 潘海根点了点头:“那就好,阿生怎么样?” 我们赶忙又围在了阿生旁边,却见他也已经朦朦胧胧的醒来了,双眼半睁半合,无力的看了我们一眼,随即又闭上了,同时低低的松了口气。 “他、他怎么样了?”大奎紧张问道,“昨天晚上我睡着了之后,发生啥事?” 我们都没回答他,潘海根看了看阿生,点头道:“应该也没事了,但他中毒比大奎深,再过一会,估计就完全醒了。” 大奎还是一脸的迷惑,张野把他拽到一旁,小声跟他讲了昨天晚上的经过,听的大奎都惊呆了,最后听说自己被拖到了沼泽边,差点就被当成了那些怪蛇的食物养料,脸上更是变了好几个颜色。 说话间,阿生就已经缓缓醒来了,此时也已天光大亮,大奎张罗着饿了,要吃点东西,但我这个负责后勤的,却是束手无策,因为所有的装备和给养,都遗落在了昨天的露营地上。 张野摸出长刀就往外走,表示要回去取东西,我却觉得那样太冒险了,如果再碰到昨天那些怪蛇,咋办? 张野说,如果没有装备和给养,在这片一眼看不到的荒原上,必死无疑,再说我们昨天赶路的时候,一路也没有遇见凶险,这说明,那沼泽蝾螈应该是一种夜间才活动的生物。 潘海根也说,不管怎么样,装备还是必须拿回来的,他叫我照顾大奎和阿生,不要乱走,然后便和张野两个人一起出了门,返回昨天的露营地去取装备。 大奎本来也要去,却被潘海根脸一沉吓的不再吭声了,我也劝他,腿上没有好之前,还是好好休养。 他们两人很快就走了,这下子就剩下我们三个,大奎闲不住,安静了一会就问东问西的,阿生也对我们来到这里之后的事基本不记得了,我只得把昨天经历的事又详细给他们说了一遍,他们这才老实了下来,怔怔的坐在那发呆。 我闷坐了一会,又问了他们两个一些关于潘海根的事,却是什么也没问出来,我心里有气,便起身出门,呼吸了一下荒野上的新鲜空气,再看看周围,满地都是荒土坷垃,草木很是稀疏,零星有几间被荒草压倒覆盖的房屋遗骸,看起来,这里过去应该是个小型的村庄了,而我们所在的这屋子,明显是经过整理的。 我想起了住在这里的那个神秘年轻人,潘海根所猜测的应该不错,他就是这里原来居民的后代。 只是接下来何去何从,我却是忐忑得很,潘海根会就此放弃计划吗? 我想是不可能的吧,但若继续走下去,又会有什么样的凶险,在等着我们呢,我们最终所要去的地方,又会是哪里呢? 这幅员辽阔的江东六十四屯,虽然是由百年前沙俄侵略的那场惨案所著名,但我此时却隐约觉得,在这块土地上,似乎还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正胡思乱想着,前方忽然闪出两个人影,抬头看,正是潘海根他们回来了。 他和张野两人各自背着两三个背包,手里又抓着些东西,一路小跑,我忙迎了上去,接两人回到屋子里,潘海根卸下东西,对我们说道:“大家抓紧时间休息吧,如果顺利的话,咱们休整一下就出发。” “出发,去哪?”我第一个开口问道。 “东北方向,继续前进。”他淡淡说道,同时,脸上浮现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第二十四章 第二夜 东北方向?那岂不是这江东六十四屯的腹地么? 我没有说话,暗暗叹了口气,看来,这场说死就死的冒险,还得继续下去。 但必须要休整一下了,否则以大奎和阿生现在的状态,恐怕是不行的。大奎嘴上强硬,但走路的时候还是一瘸一拐,其实这也就是他,要换成了我,恐怕下地都不可能。 阿生比他中毒要深,但恢复的却是比大奎要快,因为他只是中毒,大奎却是剜肉,这道理就有点像电脑,软件上的病毒容易清理,硬件上的毛病,却是耗时,搞不好还得换个零件什么的。 没办法,我们只能原地休息,不过潘海根和张野两个人稍稍吃了点东西,便起身去探查路况,我和大奎还有阿生则留下来休息,一直到天将正午,他们俩才带着一脸兴奋回来了。 其实我很想再找个机会,问问潘海根那黑水妖窟的事,但是始终也没合适的时机,我只得忍了又忍,想想他也是根本不会把内情完全都告诉我的。现在我基本就是上了贼船,想下去也不可能,索性不再去想那么多,我默默告诉自己,凡事多留神,别把小命搭上就行了。 潘海根说,这里不宜久留,还是马上出发,但大奎腿伤还没好,只得给他找了个木棍当拐杖,而阿生却是已经无碍,于是正午时分,我们便再次出发了。 这一上午,潘海根和张野似乎已经把附近的情况都摸熟了,我们从小屋一侧出发,沿着一片荒地,走了大约半个小时,趟过一片荒草丛,又爬上一座小土坡,居然出现了一条大路。 这条路自然也已经荒弃日久,但比之继续在荒野中跋涉,心情已经是截然不同。潘海根告诉我们,从这条路往东北方向一直走,应该就可以深入这片土地了。 看来他和张野倒是没白折腾,把路径都已经摸好了,我望着这条不算宽阔却蜿蜒曲折的路,不知怎的一句话便脱口而出。 “这条路,不会是个断头路吧?” 我本是无意的一句,意思是这条路会不会走着走着就断了,前面仍然是那一片无尽的荒原。但我说完之后,他们几个不约而同的回头看了我一眼,目光里满是说不出的意味。 大奎更是直接一巴掌拍了过来:“呸呸呸,晦气晦气,这话是随便说的么?!” 我下意识的一躲,却还是没躲开,被他结结实实的拍在了肩膀上,潘海根看了我一眼说:“干咱们这行的忌讳说这两个字,前面的路不管到哪,都得往前走,别想那么多了。” 我有些尴尬的笑了下,耸了耸肩,再没说话。 不过心里却是暗想,我可不是干你这行的,这件事之后,大家还是各走各的路,互不往来的好。 我们终于踏上了这条所谓的路,按潘海根说的,往东北方向走去。 脚下的这条路,蜿蜒绵长,远远望去,犹如这莽莽荒原中一条枯死百年的大蛇,横亘原野,无头无尾。 我心中忐忑,不知这条路,究竟是断头路,还是不归路。 好在,一路上终于没有再遇见什么危险,事实也证明了,潘海根他们上午探的路径应该是正确的。我们在这条路上,见到了数个早已被荒弃的村庄,荒野上甚至零星出现了一些现代化的东西,比如,一辆很破旧,样式也十分古老的汽车,此时却已经是被尘土和荒草覆盖,一只黑色的鸟孤独的停落在那上面,旁边还是一根孤零零的电线杆,远远看去,倒是更像一段枯死的木头。 这似乎是一场没有终点的行程,我们越往前走,潘海根的脸色越是凝重,他开始不时的拿出一张地图,在休息的时候默默的看,每一次,眉头都是紧蹙着。 夜幕降临之前,在这条路的极远处,出现了一片荒弃的村庄。 一路上这种村庄我们也见过了几个,潘海根看了看时间,对我们说,加快速度,今天晚上就在那村庄里休息,这也算是吸取前一天的教训,不管怎么说,能住在房屋里,总比露营安全,谁知道半夜里,还会出现什么东西呢? 但那村庄看似很近,我们却一直走到天色接近全黑,还是没有走到,那荒野的村庄,就好像沙漠的沙市蜃楼一样,看着像是真实存在的,实际却是一片虚幻。 不过荒野上出现海市蜃楼,这毕竟还是有点扯淡,潘海根对我们说,这就像望山跑死马是一个道理,荒野中由于没有太多参照物,而且又是一马平川的,所以才能看到很远处的村庄。 所以,只要我们加紧赶路,必定可以到达那里。 他自嘲似的笑道:“这是咱们在这里的第二夜,但愿,别再惹到什么麻烦。” 于是我们便在黑夜中赶起路来,说也奇怪,白天的时候这荒野寂静得很,除了风声,还有偶尔的鸟啼,什么声音都没有。可这天黑下来的时候,周围的荒野中各种奇怪的声音便都出来了,那草丛里叽叽啾啾,仿佛怪虫低鸣,又沙沙作响,仿佛草蛇夜行。 夜风微凉,放眼望去,周围草丛拂动,天空乌云罩顶,星光隐没,真好个险恶的荒野之夜。 我们就在这黑暗的荒野中闷头前行,我感觉自己此时就像是走在一头巨兽的肚腹中,周围的几个人谁也不说话,气氛压抑的要命,要不是我们的强光手电还比较给力,照亮了很大一片区域,我简直都要以为自己已经被这个世界遗弃了。 就在这时,大奎忽然指着前方叫道:“你们快看,到了到了,前面有灯光哎。” 不光他看到了,我们几人都已经看见了,就在前面不远处的荒野中,出现了一点红色的灯光,远远望去,就像一个温暖的小屋,亮着归家的灯光。 大奎还在兴奋的叫:“太好了,前面有人家,这回咱不用露宿野外了,哎,你们说,这是住的中国人还是外国人?” 张野瞪了他一眼说:“我说住的不是人,你缺心眼是不是,这荒郊野外的,哪他妈来的人家?” 大奎一愣,挠了挠头不说话了,阿生在旁边低声问:“潘爷,你看?” 潘海根想了想说:“先过去看看,这地方虽然偏僻,但也说不定会有人居住。” 我也凑过去说:“是啊,就比如之前咱们遇到的那个人,他不就……” 潘海根看了我一眼,微微蹙眉道:“我倒是希望,别再遇见那个人。” 不过,我们还是向那灯光处走了过去,毕竟在这荒野中,会有许多的未知危险,而那灯光处,眼看着距离我们已经很近了。 大约十分钟后,我们终于走到了一处荒弃的村庄,那灯光已经就在前方,望去只有大概不到百米距离了。 这村庄和前面我们见过的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些已经坍塌的茅草房,被各种植物所覆盖,在黑夜中看去,就像一个个坟墓。 站在村子口,潘海根忽然让我们关掉了所有手电,我有些不解,阿生悄声告诉我说,关了手电是为了隐藏行迹,这样我们就是在暗处,免得遇到敌人,对我们不利。 我不由恍然,再看那灯光却仍然在前方,此时离的近了,那灯光愈发显现出一种妖异的红芒,看着有点像荒野中的一盏红灯笼,又像一只怪兽的独目,悬在那里,一动不动。 “奇怪,这好像不是灯光。”阿生忽然开口道,“这里荒弃多年,不可能有电力设施,能点燃的也就是蜡烛油灯,怎么会这么亮?” 大奎说道:“莫非还是昨天那个小哥?他神秘得很,又比咱们早走了半天,可能也住在了这里?” 我想了想说:“就算是他,那他为什么要弄这么亮的灯光?难道他知道咱们会随后赶来,再说,不会那么巧吧,他刚好跟咱们走同一条路?” “不可能,他之前说了,不让咱们继续往前走,怎么会给咱指路,我说大伙别猜了,咱们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在这说了半天,不也是……” 大奎正说着话,黑暗中忽然起了一阵怪异的风,我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心道好冷的风,就在这时,潘海根忽然一挥手,低喝道:“大家先停下,前面好像不对劲……” 他话音未落,就见前面那盏古怪的灯光,忽然,一下子熄灭了。 周围顿时又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第二十五章 暗夜巨蟒 这荒野村庄中的灯光,忽然一下子熄灭了,周围一片漆黑。 我心中忽的一惊,紧接着潘海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要出声,任何人不许乱动。” 他说了这句话,几个人不约而同的俯身,我也忙蹲了下来,随后就见张野甩手往前方丢出一支冷焰火,同时身形一矮,无声无息地向相反的方向蹿了出去,贴地只一滚,整个人便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强光突地亮起,前方的景物一下子看得分明,这果然是个废弃的村庄,只是我们所走的路到了这里,却是已经到了尽头,没入了一片茂密的林地之中。 这林地看起来似乎有些奇怪,我们这两天走过的几乎所有地方,都是荒草和低矮的灌木丛形成的荒原,很少有较高一些的树木。 但这片林地,却是高大茂密得很,在林地周围的荒草也相较其它地方稀疏矮小了许多,零星的几处倒塌的房屋点缀其间,整片树林中都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雾气,看起来比之那沼泽中的凶险,却是又多了几分神秘。 只是,刚才那红色的灯光,却是已经无影无踪,看那红光的方向,只有一片密林,根本没有什么人家 前方黑影一闪,却是张野出现在那里,他探头往那密林里看了看,似乎没敢贸进,悄悄退了几步,忽然回头对我们摆了摆手,似乎是在示意并无异常。 但是刚才我们分明都看见了那个诡异的红光,潘海根皱眉思索了下,忽然冲张野喊了声:“快回来,离开那里……” 他话音未落,我心头忽然莫名的升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猛的抬头一看,就见在那树顶密叶的深处,隐约有一道红光闪过,紧接着那树叶一阵剧烈摇颤,哗哗作响。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跳了起来,一声岔了音的叫喊:“身后有危险……” 我话音刚落,张野立即就倒窜而回,身旁两支手电骤然亮起,齐齐射向张野身后的那棵大树。 然而就在这时,在那树上猛的扑下来一个黑压压的庞然大物,动作迅猛至极,一个凌空探身,就伸长了十多米的身体,快的犹如电光石火,我刚看清这怪物的原身,还未来得及跑回来的张野就已经被那怪物倒卷而回! 红光再次闪现,在这黑暗中宛若明灯,我这才看清,原来竟是这怪物的一只眼睛。 与此同时我也看清了这怪物的样子,一股无边的寒意瞬间遍布我的全身,这赫然竟是一条水桶般粗,见头不见尾的巨蟒! 我们齐声惊呼,这变故实在是来的太快,阿生毫不犹豫的举枪瞄准那巨蟒的头部,砰的开了枪,几乎是在同时,大奎反应也很快,就在张野被巨蟒卷住身子的时候,一声暴喝,猛的冲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张野露在外面的两条腿,用力往外就拉。 这时阿生的枪声刚好响起,不偏不倚正打在那巨蟒的头部,那巨蟒负痛,怪吼一声,身躯昂起,大奎刚好用力往外一扯,却是将张野拉了出来。 但他用力过猛,两人一起摔倒在地,倒翻出好几米远,那巨蟒好似被这一枪激怒了,不去管他们,反而掉头奔我们这边过来了,那恐怖的身躯带着小山一般的压力向我们横扫而来。 “哒哒哒哒哒.......” 身边立时响起了枪声,阿生和潘海根同时举枪射击,对着那巨蟒喷出了火舌。 然而那巨蟒好像并不畏惧这种攻击,那子弹打在它的身上,竟然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好像穿着防弹盔甲一样,我们的攻击只能越发的激怒它。 巨蟒高昂着头,悍勇无比的冲了过来,它巨口大张,一声怪吼,奔着阿生扑了过去,显然它记得,刚才第一枪是阿生对它发起的攻击。 阿生不断退后,连连开枪,但效果却是如同螳臂当车,黑暗中火星四射,眼看那巨蟒头颅高昂,似乎就将要把阿生一口吞下。 就在这时,大奎一声怒吼,翻身跳了起来,从他的背包里抓出一支大口径的霰弹枪,就是类似终结者里面施瓦辛格用的那种,威力足以轰开铁门,他从侧面冲了上去,轰的一枪,一团火光喷出,那巨蟒痛吼一声,脑袋一歪,血光四溅,竟然被击出一个砂锅大小的血窟窿,显然,它这次是真受伤了。 这种巨大的伤害,换成任何一个人或者动物估计早就挺尸了,但这巨蟒脑袋晃了几晃,却是凶性大发,身躯剧烈扭摆,大奎正举枪要再次射击,却是被巨蟒一尾巴扫中,骨碌碌翻了出去。 “袁兄弟,手电,快,晃它的眼睛,阿生,废了它!”潘海根一声大叫,举枪射击,砰的一枪刚好打在巨蟒眼睛下方。 我忙抓起丢在地上的两个强光手电,对准那巨蟒的眼睛晃了过去,那巨蟒猛的一仰头,我才看清,原来它的两只眼睛已经废了一个,那只瞎了的眼睛上,竟赫然插着一根枯树枝。 阿生和潘海根两个人一边退后一边射击,每一枪都不离要害,但那巨蟒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意图,不时的摆动头颅,加速前冲。 我却站在原地,焦急地看着这一幕,有心上去帮忙,却又不知该做什么,那巨蟒在这一瞬间就已经冲到了阿生面前,而阿生已经退无可退,周围尽是荒草,连一个可躲藏的掩体都没有,眼看刚才的一幕又要上演。 张野这时忽然冲了过来,原来他却是跑到背包那里翻出了一枚手雷,塞进我的手里,急促道:“跟我冲上去,看我射中它的眼睛,你就把手雷丢出去。” 我接过手雷,顾不得多想,便跟在他的身后冲了上去,张野俯身疾行,几步跑了上去,就在那巨蟒正要扑下之时,身躯猛的跃起,手中寒光一闪,一道白光射出,此时那巨蟒刚好前扑,避让不及,只听扑哧一声轻响,那巨蟒眼中血光闪现,仰头痛吼,显然这一下射中了! 巨蟒张开血盆大口,昂首怒嘶,张野大叫:“快丢手雷啊……” 我却哪里有他跑的快,从他飞刀刺中巨蟒眼睛,到他翻身落地,我离那蟒蛇还有一段距离,但听他急叫,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猛的前冲几步,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把那手雷丢掷了出去。 此时那巨蟒张开大口,我自然明白张野的意思,这手雷不偏不倚的正丢进了巨蟒的嘴里,张野喊了声好,便拉着潘海根往旁边卧倒,阿生也一个就地打滚翻了出去,我则下意识的一捂耳朵,就等着爆炸了。 不过期待中的爆炸声却没响起,张野抬起头,冲我喊:“你没拉弦啊?” 我也傻眼了,这才想起来手雷好像是得拉弦的,可是我他娘的也没用过这玩意,刚才你也没提醒我要拉弦啊…… 但就在这时,那巨蟒一声怒叫,大嘴突然一合,随即只听轰隆一声闷响,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巨蟒的头颅便猛然炸得粉碎,就见巨蟒身子一阵扭动,便软软垂下,在地上无力的折腾了几下,就不动了。 这一下,我们几个不由面面相觑,张野跳上去查看了一下,回身道:“死透了,这可是它自己作死,居然把手雷咬炸了。” 潘海根和阿生也爬了起来,和我一起跑过去低头一看,那巨蟒的脑袋已经炸开了花,惨不忍睹,那粗如水桶般的黑色身躯拖在地上,竟有近二十米长,巨蟒身上的每一个鳞片都有洗脸盆大小。 我看的是摇头咋舌,触目惊心,说实话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蟒蛇,我记得我曾经看过一个纪录片,说的是地球上最可怕的蟒蛇之一,亚马逊森蚺,其成年体也不过十几米,已经是非常恐怖的庞然大物了,据说能够生吞一头牤牛。 而我们面前的这头巨蟒,显然比纪录片里的森蚺还要惊人,如果不是这一颗手雷及时发挥了威力,恐怕我们今天生死难料了。 潘海根围着这巨蟒转了一圈,疑惑道:“这么大块头的蟒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样子,这应该是个生活在沼泽地里的家伙。”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蟒蛇炸开的头颅上,那根粗树枝还插在那里,我指着那树枝说:“你们看,这家伙应该是之前遇到袭击,才会出现在这里吧,说不定,它只是想报仇。” “这……”潘海根用力拔出了那根树枝,举在眼前看了看,说道:“这树枝似乎是刚从树上折断不久,难道在我们之前,刚刚有人经过不成?” 张野也上来看了看,皱眉说道:“这人仅凭一根树枝就伤了这蟒蛇的要害,而且显然是安全离去了,这人是谁,居然有这等本事?” 潘海根摇了摇头,没有做声,抬头望着那雾气缭绕的树林,淡淡道:“看来,这一次行动,咱们的伙伴还不少呢。” 正在这时,阿生在旁忽然喊了句:“你们快来看,这蟒蛇,好像有脚......” 第二十六章 算计 阿生喊了这一声,我们忙凑了过去,他指着那蟒蛇的肚腹之下一个位置,说道:“这里,你们看……” 我上前一看,就见那蟒蛇的肚腹下,有一个微微凸起的部位,约有拳头大小,说是脚有些夸张,但若说不是脚,却又有些像。 我们便开始研究起这条蟒蛇,前后找了半天,结果竟然发现了六处类似脚爪一样的部位,但无一例外的更像是发育不全的产物。 潘海根皱眉道:“难道,这竟会是一条正在化龙的蟒蛇?” “化龙?潘爷你不是开玩笑吧,化龙的蛇怎么会这么轻易被咱们干掉,再说,真的有蟒蛇化龙的说法?” 张野摇头表示不信,这时被蟒蛇一尾巴抽飞的大奎才爬起来,哼哼唧唧的走过来看了几眼说:“我看这蛇可能是得了肿瘤,要么就是骨质增生……” 潘海根瞪了他一眼,又问我说:“你看如何?” 这还是他第一次征求我的意见,其实对于这种东西,我倒也听说过一些,于是想了想便对他说:“据我所知,这么大的蟒蛇即便是成了气候,直接化龙的可能性也是没有的,不过有可能成为蛟。但是这种东西一旦达到了要化形的地步,必然已经通灵,轻易不会现身,也不可能胡乱伤人,更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拦在路上。” “哦?那你说,这会是为什么呢?”潘海根饶有兴趣地看着我问道,我挠了挠头,分析道:“这蟒蛇既然眼睛受伤在先,可能是它在这里伤人,遇到对手,被伤了眼睛。而且它的老巢应该距离这里不远,依我看,咱们还是别研究了,抓紧离开这里,万一这大蟒蛇还有老公老婆的,回头蹿出来报仇,可就遭了。” 潘海根点头道:“不错,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但是不能继续深入了,大奎,你小子有没有事?” 大奎挺了挺胸脯:“没事,死不了。” “死不了的话,大家就带好东西,后退三公里,今天晚上咱们还得露营了。” 潘海根一声吩咐,我们便一起行动起来,把散落在地上的背包和物品收集整理好,也没管地上的死蛇,由大奎开路,张野断后,我们几个缓缓的退出了这片地带。 我们最终选择了一个地势较为开阔的地方露营,和前一夜一样,大家轮流守夜,以免再次遇到什么不测,不过今天大奎比较倒霉,本来腿伤就没痊愈,又被那巨蟒抽了一尾巴,说是没事,但行动还是受到一些影响,于是我便自告奋勇的要求守夜。 经过一番商量后,鉴于昨天晚上的情况,潘海根决定,今天由两个人为一组,轮流守夜,去掉大奎,我和潘海根,阿生和张野,刚好是两组。 大奎这家伙五大三粗的,却是接连两个晚上不用守夜,我笑着调侃他说:“你今天晚上最好精神点,免得睡到半夜,又被怪物拖走了,到时候我们还得找你。” 大奎听了我的话,嘿嘿一笑,随手从张野那里抄起一把刀,砰的插进地下,直没至柄,然后冲张野喊:“给我来根绳子,我就不信了,今天晚上要再有什么东西能把我这二百来斤拖走,我跟你姓。” 张野抬腿踹了他一脚,骂道:“滚你娘的,你本来就跟我一个姓……” 大奎哎哟哎哟叫唤了几声说:“你还真踢啊,你个没良心的,你忘了刚才老子救你的时候了,哎我说,扯平了啊,这次咱俩谁也不欠谁的了。” “你想的美,老子之前救了你几次,你自己说,这就想扯平?” “咳咳,我说的是这次,这次扯平,以前的不算……” 我看着这俩人扯皮,不由笑了起来,心情也随之放松下来。 这一路上,其实我一直对他们都怀有戒心,但直到此刻,才真正不由自已的融入了其中,或许这就是一种患难的交情,这短短数天,经历了许多的惊心和险情,想想如果不是这几个人互相扶持,估计不是在那个地下暗堡里被那些怪猴撕成碎片,也要变成那巨蟒腹中之餐。 此时天已经很晚了,我们几人没敢生起篝火,连手电都没开,以免招惹来什么东西。一切都弄好之后,阿生和大奎钻进了帐篷里,张野却说什么也不肯进去,他独自靠在帐篷外面,双手抱肩,闭目养神。 这荒野中的夜风还是很凉,我想要劝他进帐篷休息,外面有我们守着就行了,潘海根对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必管他。 我只得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背靠着帐篷,只觉得紧绷着的神经终于略略放松了下来,不由长长舒出口气。 抬头看,黑蒙蒙的夜空里,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只零星有几颗星星点缀其中,周围便黑暗得几乎不见五指,那夜幕低垂,就像倒扣在荒野上的一口大锅,一股令人不安的压抑感在心头蔓延。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潘海根似乎也很疲累了,过了半晌,我开始有些困倦,但荒野上的冷风飕飕的直往衣服里钻,我下意识的紧了紧衣服,往帐篷里缩了缩。 看来这守夜的活也不好干,我正想站起来活动活动,潘海根忽然轻声说:“袁兄弟,你跟我们出来,后悔么?” 我愣了下,随即苦笑道:“后悔?后悔有用么,我要说我现在想回家,能行么?” 他也笑了,拍了拍我说:“放心,这次如果顺利的话,等咱们回去的时候,你应该就可以回家了。” “顺利……你能不能先告诉我,怎么样才算是顺利,找到黑水妖窟么?” 我趁机问出了心里话,潘海根沉默了一下,随后忽然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张折叠起来牛皮纸,递在我面前,我下意识的接过来,疑惑道:“这是……地图?” “应该是吧,十多年前,我和你师叔一起研究了几个月,才弄出这么个东西来,结果……” 他忽然就拉开了话匣子,不知是故意说给我听,还是他已经打算正式把我做为自己人。 他说,在很久以前,在这极北塞外,就有一个传说,在茫茫无尽的荒原中,存在着一座黑水妖窟。 传说中,那黑水妖窟中有上古妖物,也有万年至宝,还有人说,那本是一座神仙洞府,独存于天地交界之处,寻常人根本无法得见。 数百年来,听说过这传说的人不在少数,而冒险前往塞外寻找黑水妖窟的,也是大有人在,只是这谜一样的黑水妖窟,却从来没有真正出现在任何一个探险者的口中,因为那些人在踏上寻找黑水妖窟的道路之后,便再没有生还者。 后来,这黑水妖窟更是成为了禁地一样的存在,从没有人知道黑水妖窟究竟在哪,也没人知道那是怎样一个神秘的地方,总之,那是一个令人谈之色变之地。 但是,这世上的每一处险地,必然有着与之相配的宝藏。十多年前,潘海根和我的师叔在一座古墓中发现的羊皮卷,经过仔细研究之后,俩人破解了其中隐藏的秘密,画出了一副地图,并且初步确认,这地图中所指之处,正是那个数百年来无人探到的禁地,黑水妖窟。 而且根据那羊皮卷中所记,与那羊皮卷一同被发现的葬玉,便是进入黑水妖窟的关键。当时两人一番计划后,决定动身前往东北边境,寻找黑水妖窟,但就在出发之前,师叔却突然不告而别,同时还带走了那块葬玉。 潘海根手中空有地图,但没有葬玉,却也不敢擅自行动,他生性谨慎,知道师叔离去必有原因,但苦寻数年竟然始终无果,后来为了这黑水妖窟,为了寻找到失踪的师叔,他索性开了一家古董行,整日混迹其中,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在茫茫人海中,再找到那块葬玉,找到师叔。 但是他混了几年,并没找到葬玉的下落,却在前些天,突然收到师叔寄来的一封信,随信一起的,还有那块失踪十年的葬玉…… 潘海根说到这里,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跳了起来,瞪大眼睛惊讶道:“你说,这葬玉是我师叔寄给你的,本来就在你这里?然后你又卖给了我?我靠,原来是你一直在算计我?” 他摊了摊手,一脸无辜的点了点头。 第二十七章 夜谈 我看着他,忽然生出一股想要揍他一顿的冲动。 其实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现在他亲口说出来,我才真正确信,这一切原来都是他在算计我。 “当初卖给我葬玉的那个老头……”我脱口道,他点了点头说:“是我安排的。” “那后来张野在古玩街卖刀?” “那是我让他去打探消息,跟踪你的。” 潘海根一脸笑眯眯地对我说,他居然每一件都承认了,果然是他安排的! 好吧,我现在已经不想揍他了,我想弄死他! 难怪,难怪他会那么快知道我买了玉,第一时间去找到我,又故意要买那块玉,后来又各种圈套…… “老潘,我现在很想掐死你,你信不信?” 我恨恨说道,他看着我微微一笑,说:“我信,不过我知道你只是说说而已,要是真掐死我,你会后悔的。” 我无力的冲他摆了摆手,苦笑道:“算了,现在该告诉我,为什么非要带上我了吧?” 潘海根忽然对我眨了眨眼睛,笑道:“我要是告诉你,是你师叔吩咐的,你信么?” “我师叔?”我这次是真的惊讶了,几乎不敢相信我的耳朵,这一切,居然是我那个已经失踪十年的师叔搞出来的?难道是他要潘海根,把我带到这个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的鬼地方的? “是的。”潘海根点头对我说道,“是你师叔,在那封信里说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安排的,所以,你还是认命吧。” “可是……为什么?”我满心疑惑,他却摇头道:“至于为什么,我也不清楚了,总之,你师叔的信里,要我想办法带你一起,他说,只有你才是找到黑水妖窟的关键,但具体的原因,他却没有说,而且我收到信后,也一直暗中查找那封信的来源,却始终没有消息,没办法,最后只能按他说的办了。” “那……他一直没有现身?也没说明原因,你居然就肯跑到这里来?” 我突然觉得这事很是离谱,我那个失踪十年的师叔,只凭一封信,就能指挥潘海根重操旧业,不辞辛苦,不怕牺牲的跑到这传说中的险地,来送死么? 而且还拉上了我! 潘海根听了我这个问题后,沉默了片刻,随即未置可否的笑了笑,对我说:“当然,一定有个原因,我才会这么做的,不过在找到你师叔之前,我暂时还不想说出来,因为说了你也不会理解,甚至可能会影响以后的行动,所以,只要你能和我们一心合作,那么,在这件事之后,你师叔便可能会现身,到时候一切自然都会有答案。” 我闭上了嘴巴,话说到这个份上,我知道我已经不会再问出什么来了,而他之所以会告诉我这些,或许只是想要坚定我的信念,让我抛开对他的疑心和戒心,以便在未来的日子里,能够真正的齐心协作。 我老老实实地坐了下去,苦笑道:“好了,你能跟我说这些,足够说明你的诚意了,虽然不知道我那个坑爹的师叔,到底要干啥,但事已至此,说什么也都没用。我已经明白了,我这是掉进我师叔挖的坑里了……” 没错,这就是我那个师叔给我挖的坑,从开始潘海根卖给我那块玉,到后面那葬玉所出现的种种诡异,都证明了这一点,简单点说,我纯粹就是被拐骗来的!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他:“这么说的话,当初那个偷袭我的人,也是他们一伙的吧,你们的戏演的还挺像,我还真以为那人死了呢。” 潘海根却抬头看了我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对我说:“不,你误会了,那个人,其实我也不认识。” 我呆住了。 …… 这一夜,我几乎没怎么睡觉,满脑子都是奇奇怪怪的念头,就连下半夜钻进帐篷,也是一闭眼就想起老潘对我所说的那些话,那些事。 我那个奇葩的师叔,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连师傅,都不是很清楚他的事? 他只凭着一封信,就把我们都弄到了这个鬼地方,他的目的,又到底是什么? 这是我们在荒原上度过的第二个夜晚,好在,无惊无险,安然度过,天亮的时候,我们商量了一下之后,便继续出发了。 昨天晚上潘海根的地图,我仔细看过了,却没看出来什么,因为上面只是一副局域图,画了一些简单的线条和圈圈叉叉什么的,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任何含义来,说这是地图,我倒觉得更像是以前我们楼下住的那个倒霉孩子,闲的没事在墙上乱涂乱画的产物。 我问潘海根,这也叫地图?他笑着对我说,有些东西,只要自己能看得懂就足够了。 我把地图丢给了他,只有他看得懂,还给我看,这不是逗我玩么? 不过他却告诉我,我们目前走的路线,就是按照这地图上的方向,所以,一定错不了。 我们再次上路,却还是要经过昨天的树林,走到那里一看,昨天晚上死在地上的那条巨蟒,居然已经消失了,地面上只有一些凌乱不堪的痕迹,还有一根带血的粗树枝。 我们几个不由面面相觑,我敢发誓昨天晚上风平浪静,连一点怪异都没有,可这巨蟒那近二十米长的身躯,目测最少也有一吨重了,咋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呢? 是被其它动物拖走回去当点心了,还是被它的同伴带回去举办葬礼了呢? 可无论是什么原因,那么大的块头,总不能说没就没了吧? 潘海根皱了皱眉,简单勘察了一下,对我们说:“不用管了,穿过这片树林,应该就会有新的线索了。” 阿生也说:“不错,根据我之前的探查,前面应该还会有水源出现,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有人家。” 于是我们便暂时不去想什么巨蟒了,抓紧时间,穿过了那片树林,不过我们在树林中却发现了一幕触目惊心的景象,那里面竟然有一大片区域,树木断折,荒草倒伏,满地狼藉凌乱,就好像经过一番大战一样,而且地面上还有许多斑斑血迹。 张野到处查看了一番,回来对潘海根说:“潘爷,应该就是昨天那个畜生留下的痕迹,看来在咱们之前,他还真的和人拼斗过,而且受了伤,估计它的那只眼睛就是那时候废了的。” 潘海根点头道:“应该是了,大家都精神点吧,看来在咱们前面,还有高人前行一步,这一路上,怕是不太平呢。” 大奎笑道:“潘爷想的太多了,依我看,这是有人在给咱们清理障碍,昨天那个大蛇,要不是眼睛受伤了,估计还得更难对付。” “清理障碍?呵呵,就怕到时候,清理到咱们头上,那就坏了。” 潘海根的话说的我心头有些发寒,那几人也不再说话,于是便加快速度,穿过了这片诡异的树林,索性途中没有再遇到什么事情,而走出树林之后,前方景物一变,居然真的出现了一片低矮的山地。 潘海根他们都有些兴奋了起来,手指着前面比比划划的说着什么,看样子,似乎是和他地图中的地形对上了。 不过我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问潘海根道:“老潘,你说咱们前面的那个人,会是前天夜里救了咱们的那个人么?还有,那个沼泽里的尸体,张野曾说过,也是刚死了三天左右,你觉得,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又或者说,难道有人是和咱们同时行动的,而且,比咱们要快一步?” 我这话说完,他们几个同时回头看向了我,我疑惑道:“你们……看我干嘛,我说错了么?” 潘海根拍了拍我说:“不,你没错,你说的很对,其实我们早都想到了。所以,为了避免别人抢先一步,咱们必须得抓紧了。据我估测,如果那地图正确的话,那个地方,应该就在前面那片山地里。” 他伸手,指着前方,目光中忽然流露出一股异样的神采。 我耸了耸肩,没有吭声,心中却是暗想,到底他和师叔之间,有着一个什么样的秘密呢? 第二十八章 驯鹿人 我们一路前行,发现这里和前面的路有些不同,虽然也是一望无际的荒原,但是这地方的树木和野草很是奇怪,无论高低大小,一律是倾斜着生长,往一个方向倒去,就好像,那里有着什么神秘的力量在吸引一样。 看着这怪异的状况,我悄悄问潘海根,现在算起来,我们已经在这地方走了两天,是否已经算是深入腹地了? 潘海根点了点头说,这江东六十四屯的实际并不算很大,我们两天的时间大约走了几十里路,算下来,应该算是深入腹地了,如果再往前这么走两天,估计就到俄罗斯的地界了。 我看着前面那片山地,心里有些忐忑,总是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我们这一路走来,虽然也经历了凶险,但每一次都是化险为夷,如果那黑水妖窟,就这么被我们找到了,是不是有点太容易了呢? 潘海根拍了拍我的肩头说:“别太紧张了,这还没到黑水妖窟呢,前面遇到的,都只能算是小菜而已。” 我咧了咧嘴,苦笑了下,没有说话。 …… 道路渐渐崎岖起来,原来的平原开始有了起伏,再往前走,地势渐高,忽然出现了一个高坡地,那荒野到了这里,便戛然而止,一片山石地延展向上,我们费力的跋涉而上,到了山坡上,放眼四望,下面却是一片石头铺就的盆地。 这满山坡看去尽是怪异嶙峋的石头,有的被毛茸茸的青苔覆盖着,有的直接裸露在外,有的如刀削斧凿般平整光滑,有的像用锯子锯过一样参差不平。除了最多的青石之外,还有白、红、黄各色石头。 这简直就是一片石头的海洋,阿生捡起一块石头查看了一番,嘀咕道:“这石头的色泽、纹理似乎并不是常见的山石,倒像是长期水浪浸泡冲刷形成的海石,可是棱角分明,没有一块是光滑圆润的,又不像江河里的鹅卵石,真是奇怪。” 潘海根也捡起块石头,在手里掂了掂,便丢在了地上,说道:“后面奇怪的事情估计还会更多,别看了,继续往前走吧,你们看,过了这片石头地,前面是一片土山,咱们得再绕过那土山,就离最高处的那片山地不远了。” 我往前望了望,只见他所说的那片山地,望起来有如在云雾中一般,朦朦胧胧,不由皱眉道:“这看起来好像还很远,咱们今天能走到么?” 他深吸了口气说:“再远的路,也是一步一步走到的,别纠结了,走吧。” 于是我们小心翼翼地踩着这片石头地,费力的走下山坡,好不容易穿过了石头地,前面是一片草地。但这草地和前路的不同,都是一些比较正常的野草,高仅及膝,并没有那种变态的荒草,也没有那种往一个方向生长的奇怪的草丛。 我们走下来之后,趟过这片草地,前方数百米处,就是一处山谷,山上树木零星,稀疏得很,一条荒弃小道蜿蜒向前。 我们走到谷口时,那谷口一侧却是立着一块数米高的石碑,上面已经爬满了藤蔓,在荒草遮掩下,看上去荒凉得很,大奎走上前,扯了几把荒草,伸长脖子看了看,冲我们喊道:“这石碑上好像有字。” 我们一起凑了过去,就见那石碑上有着许多的划痕刻印,深一道浅一道的,看不出是什么字,倒有些像是任意的涂鸦,又好像有人刻意划乱。 我们几个看了一会,也没看出来什么,于是便不去管它,潘海根吩咐大奎在前面探路,我们随后而行,便走入了山谷之中。 这山谷里面却也有些奇怪,外面看起来是一座连绵土山,树木稀疏,很是不起眼的样子,山谷里却是怪石嶙峋,一座座如刀削斧剁般陡峭的山壁,山谷间的小路很是狭窄,两旁都是怪石和杂草,抬头看,这地势居然很是险恶,颇有点像西游记里面,唐僧要遇险的那种地方。 我们不敢大意,一路小心前行,接连转过了几处山壁小道,又翻过了两处山坡,前方的景物便豁然开朗起来,出现了一片平原地带。 只是这里和外面却又不同,遍地山花烂漫,绿草如茵,风景很是独特,和刚才山谷中的险恶景象截然相反,看上去居然有些世外桃源的样子。 这一路的变化,有点太过悬殊,不光是我迷惑,看他们几个的样子,也是颇为惊讶,似乎这几处景物,根本不像是同一个地方所有。 在往前走,地势更是开阔,竟似乎已经出了那山谷的范围,再次陷入了一片漫无边际的草原之中。我们正小心前行,忽然大地上隐隐一阵沉闷的隆隆响声,伴随着一片嘈杂,还有呼喝之声,从前方一侧远远传来。 潘海根停住了脚步,沉声低喝:“停止前进,大奎往前探查,其他人就地隐蔽,张野,掩护。” 他一声吩咐,众人立即行动起来,刚好旁边有一个不高的土坡,还有几块大石,我们忙上了土坡,隐身在大石后面,张野则独自在一侧观察,大奎看着我们,捏了捏鼻子,干脆跳上了一块比较高的石头,手搭凉棚,远远望去。 这几人当真是配合默契,就见大奎看了几眼,忽然就一缩头,蹭的一下跳了下来,连连对我们挥手示意。 “什么情况?”潘海根低喝道,大奎颠颠的跑了回来,正要说什么,忽然前方隆隆声大作,随即就见一片灰尘遮天蔽日,滚滚而来,那一大片嘈杂声,也越发震耳。 这回不用大奎多说了,我们都已经看到了,原来那前方奔跑而来的,竟是一群灰棕色的驯鹿,数量大约有上百头,似乎是被什么追赶着一样,在这草地上跑的遍地烟尘,蔚为壮观。 这些驯鹿跑来的方向,正是我们这边,潘海根刚示意我们所有人隐蔽好,那些驯鹿便已经到了近前,满天灰尘顿时弥漫开来,而那呼喝嘈杂的声音也是渐来渐近。 我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不由暗暗紧张起来,就在这时,大约有二十多个人影终于出现,就见这些人居然是骑在驯鹿之上,身穿兽皮衣,手提弓箭,土枪,大声呼喝追赶,距离前面那些驯鹿已经是越来越近。 转眼间,这些人就已经到了我们下方,只见跑在前方的几个人身姿最为矫健,其中一个小伙子,竟是站立在驯鹿之上,随着驯鹿的奔跑起伏,居然稳如平地。 就见这小伙子大概二十多岁,生的精壮,面色黝黑,上身赤膊,只斜披着一块麻衣,而他身上斜挂着一盘绳索,眼看距离那些驯鹿很快已经不足百米,他忽然高叫一声,将那绳索扯出一头,往后丢去,他身后立时便有一人接住,两人同时呼叫,坐下驯鹿突然同时加速,如风般向前方奔跑而去。 这两人扯开绳索,渐渐拉长,就见之前那个小伙子在鹿背上一个翻身,稳稳坐下,口中呼喝不断,竟渐渐追过前方奔跑的鹿群,和后面那人一起,用那绳索将鹿群拦住。 那些驯鹿奔跑正急,忽然一道绳索绷起,拦在身前,群鹿收势不及,纷纷撞上绳索,鹿群登时大乱,先头撞上去的,有的摔跌在地,有的突然收势被后面的撞翻,还有的想要跃起跳过,但那绳索在两人手中犹如活了一般,上下盘旋兜转,那些驯鹿竟没有一个成功跳出逃脱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又往前冲了一段路之后,居然就被这么截停了下来,后面的二十多人一起围上,手中各持套杆绳索,一起驱赶,那些驯鹿便乖乖的随着众人一起掉头奔跑,但却是已经在人家的控制之中,再也跑不了啦。 我们在高坡之上,看的是清清楚楚,这些人来历神秘,骑术精湛,看那武器装备也很是古老,我看着看着,心中不由好奇,这到底是些什么人,怎么会在这荒原之中,游猎为生? 转眼之间,那些人已经赶着鹿群奔了回来,潘海根忙示意我们注意隐蔽,但大奎这家伙块头实在太大,偏偏他刚才挑了块比较小的石头藏身,此时他见那些人回来,使劲往下趴低,却是不小心撞到了一块石头,那石头骨碌碌的翻下山坡,也不知怎么那么巧,不偏不倚的,刚好落在那带头的小伙子面前。 我心中一惊,暗道不好,就见那小伙子猛然停了下来,抬头往我们这边看来,同时大声喝道:“是谁在那里藏着?上!” 他喊的正是汉语,听上去却是有些生涩,不过他的话声一落,立即有十多个人翻身跳下鹿来,手中各持武器,往我们这边冲了过来…… 第二十九章 逐鹿荒 这一下可糟了,潘海根狠狠瞪了大奎一眼,阿生急道:“打还是跑?” 没等潘海根回话,旁边张野已经摸出了刀,但他刚从石头后面微微一露头,只听一声尖啸破空,一支短箭竟凌空飞至,笃的一声插入了他旁边的石头之中。 张野面色微变,潘海根低呼道:“大家都不要动,不要和这些人起冲突。” 我说:“待会怎么办?” “你们都不要乱说话,我来和他们说。” 潘海根说着话,便缓缓的站了起来,下面那些人已经冲了上来,十多把弓箭土枪同时对准了他。 潘海根举起双手,大声道:“我们只是过路的,各位不要动手……” 下面立即有一个人喊道:“站在那里不要动,还有藏在后面的人,统统站出来,放下所有武器……” 潘海根回头使了个眼色,我们几个只得从石头后面起身,学着他的样子,也举起了双手,张野却面有不忿之色,但脸色变了几变,还是收起枪,藏起刀,也站了起来。 随即便有人上来,把我们团团围住,逼着我们走下山坡,我心里砰砰直跳,此时离的近了,就见这些人长的和中原汉人有很大区别,高颧骨,深眼窝,皮肤一律是小麦色,个个形容凶猛,彪悍有力。 我们下了山坡,来到那个带头的年轻人面前,他瞪大眼睛上下打量我们,忽然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指着潘海根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到这里干什么!” 潘海根仰头望着那年轻人,不动声色道:“我们是国家考古队的,到这里自然是做考察工作,但前面却是迷了路,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里,这位兄弟,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帮我们指点一条明路。” “国家?哪个国家的,看你们应该是中国人,怎么会考古到这里来?”这年轻人看着像野蛮人,倒是不傻,看来他也知道这里如今是俄罗斯的地界。 潘海根仍然很是镇定,指了指我们说:“哦,我们是隶属于一个国际联合组织的,全世界到处都走,但这个地方还是第一次来,所以路径不熟,刚才见到你们围猎,怕引起误会,这才躲了起来。” 那年轻人仍然满脸狐疑,盯着潘海根看了一阵,又把目光在我们几人身上巡梭,忽然定格在我的脸上,指着我喝道:“你又是什么人?” 我心中一惊,下意识的脱口道:“我们是一起的啊……” “一起的?不对,我看你不像,不必多说了,巴图,把他们带回去,交给莫伊尔长老审问。” “是!” 他身旁一个大汉应和一声,当即带人气势汹汹的围上,看那架势就要把我们捆绑起来。 这回张野可不干了,他伸手往腰间一摸,就准备要出手,大奎也一声大喝,眼珠子一瞪,摆出了一副拼命的架势,他身高体壮,比那边的人还要高大几分,只可惜对方人多势众,几把弓箭同时对准了大奎和张野,眼看一场冲突就将发生。 潘海根双手连挥,阻住众人,大声道:“这位兄弟,我看你是有所误会,实话说,若是此时大家冲突起来,对你我双方都不利,虽然你们人多,也未必能占尽便宜。既然你们此时怀疑,我我们便去说明一下情况,解开误会也就是了,不必喊打喊捉的吧?” 他这话一说,那人倒是微微一怔,又看了潘海根几眼,点头道:“好,你倒也是条汉子,那就依你,巴图,给他们每人一头鹿,一起回村子里。” 那大汉应声,随即叫人赶了几头鹿过来,潘海根看了看,回头对我们低声道:“大家待会要走在一起,绝不能被分开,无论这些人要干什么,千万不能轻举妄动,一切听我的,明白么?” 张野几人默默点头,便走到鹿旁,翻身跳了上去,那几头鹿想是已经习惯被人骑乘,居然很老实,而对方又有十余人分散开来,将我们牢牢围在中间,连连催促我和潘海根快些骑上去。 我看这情形,也只能随他们一起去了,但我从小连驴都没骑过,况且那鹿身形很是高大,比普通的马还要高一些,鹿背上光秃秃的,要想上去,看来不容易。 我咬了咬牙,双手一按鹿背,连蹿了两下,才爬了上去,却是摇摇晃晃,旁边那年轻人忽然指着我喝道:“来人,给他个绳子。” 于是便有人过来,用一根绳索套在那鹿脖子上,一端递在我的手里,我抓过绳子,心里这才稳了些,回头冲那年轻人点头道:“多谢了。” 那年轻人嘴角露出一丝不屑,仰头道:“我就说你跟他们不是一起的,哼,巴图,你派个人先回去报信,咱们走!” 他话音一落,那个叫做巴图的大汉便叫过一个人,吩咐几句,那人独自催鹿跑远,一溜烟的先回去报信了,其他人各自分开,将我们围在中间,又有几人在前驱赶那些驯鹿,口中呼喝不断,便开始缓缓往前进发。 我们几个人聚在一起,互相对视几眼,都是一脸复杂,但好在那些人没有太过分,并没搜查我们身上,也没抢走我们的背包装备,这让我的心里稍稍安定了些,想来,这些人虽然来历神秘,民风彪悍,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 前方荒野开阔,鹿群疾行,我骑在鹿背上,紧抓绳套,虽然有些忐忑不安,但心中却是不由自主的一阵畅快,抬头远望,在这片荒野的尽头,便是那片朦胧的山地。 我看了一眼潘海根,又看看身后围着的那些人,不由暗暗庆幸刚才没有和这些人冲突,否则此时必然伤亡惨重,虽然我们手里有枪,但那些人的强弓硬箭却也不容小觑,毕竟我们此行是为了探险,如果还没等找到黑水妖窟,就闹出冲突,丢了性命,那才叫大笑话了。 我们一路前行,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前方便出现了一处山谷,和我们先前所见的那个山谷颇为相像,一条大路通向谷口,前方有数米高的粗木栅栏,封住谷口,隐约看去,那谷口处却站了十多个人,遥遥远望,同时一声裂空破云般的号角声,在前方骤然响起。 这时,在我们身后的巴图,也从身上取出一支弯角,呜呜的吹了起来,那山谷口众人仿佛便得到了信号,立即打开栅栏,将谷口通道让开,那些人便没来由的兴奋起来,口中连声呼喝怪叫,忽然催动驯鹿,加速奔跑起来。 这一来,我们所骑着的驯鹿也受到了影响,毫无征兆的也猛然蹿出,随着鹿群玩了命的前冲。我冷不丁的吓了一跳,忙死死抓住绳套,身子伏低,就见两旁景物飞掠,前方群鹿奔腾,号角声,呼喝声,不绝于耳,只片刻间,便冲到了那山谷口的位置。 前方早有人迎了上来,从两侧迂回,先把那百十头驯鹿接了过去,驱赶入谷,又有几个人奔着我们跑来,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横立在谷口前,双手叉腰,大声叫道:“苏和,听说你捉了几个外族人回来,怎么不绑缚起来?” 那年轻人驱鹿上前,也大声回答道:“外族人又不是野鹿野猪,绑他们做什么,莫海,你快让开路。” 那青年却仍然站在谷口,叫道:“野鹿野猪可以驯服,外族人却是更加危险百倍,难道你忘了长老们的教诲么?” 这时我们已经快要冲到近前,那年轻人苏和语气有些不满的叫道:“你说的什么话,安大哥也是外族人,你这话怎么不对他说?快闪开!” 那个莫海闻言冷哼一声,面露不屑,却还是让开了道路,我们便一冲而过,就听莫海在后面喊道:“你口口声声安大哥,难道你忘了前日他已经引了两个外族人前来,依我说,这么长久下去,早晚要被坑……” 他的话语渐渐被我们甩在后面,听不清了,但从他的话里,却是透露出了许多的信息,我催鹿跑到潘海根旁边,低声道:“你听见了吧,之前已经有两个人来到这里了,你说会不会是在咱们前面的另一拨人?” 潘海根回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不管是不是,咱们见机行事就好,总之一条原则,只要大家都能平安离开这里,就是成功,别的事,千万不要多管,多问,记住,言多必失,还有,咱们来这里的目的,打死了都不能说出来。” 我们几人同时点头,便跑进了山谷之中,前方豁然开阔,居然出现了一大片田地,只见阡陌纵横,炊烟袅袅,往前看,赫然是一片罕见的村寨…… 第三十章 隐世部落 这是一个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奇特村寨,到处都是一种用木头和兽皮搭盖而成的圆锥形房屋,田间还有零零星星的人在劳作,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见我们返回,纷纷站在原地眺望。 看来这是一个隐居于此的村落了,只是不知道这算不算江东六十四屯其中之一,又或者,这是一个独立于外的隐世部族,看他们的衣着和装备,倒似乎脱离于这个时代最少有近百年了。 我们一同进入了这村寨之中,有人迎上前来,牵住驯鹿,那个叫苏和的一声呼喝,众人便一起跳下地来,我和潘海根几个人随即下来,便立即有几个人簇拥着我们,或者说押着我们,往寨中一处较为高大的房屋走去。 苏和脸上露出了些许兴奋之色,走在我们前方,冲那屋子前面站着的两个人喊道:“大长老在不在?” 那两人答道:“大长老正在后面,带人处理今早带回来的……” 苏和一挥手,说:“我知道了,安大哥呢?” “他也和大长老在一起?” 苏和点了点头,冲我们招手,喊道:“走了,去后面见大长老。” 我们几个对视一眼,眼神里都有些纳闷,我心里暗想,这个苏和把我们带回来,究竟想干什么? 但也只能随着去了,我们一行人绕过村寨,后面的山谷一侧,有一道数米长的巨大裂隙,看上去就好像硬生生在山谷间劈出一条缺口,令人望之触目惊心。 我们走进去之后,就见这裂缝里面却是一片小广场,里面聚集了许多人,苏和走在前面,快步来到一个年长者的身后,低声说着话,那年长者回头望了我们一眼,对苏和吩咐了几句,便转过了头。 这些人有些神神秘秘的,我正在纳闷,大奎在旁边忽然瞪大了眼睛,惊讶低呼道:“我的个乖乖,他们……那条大蛇……” “你说什么?”我抬头问道,大奎脸色已经有些变了,小声说:“咱们路上弄死的那条大蛇,在、在这里……” 大奎如此说着,但我却是什么都看不见,就在这时前面跑过来一个人,拦住我们继续前进,挥手道:“大长老说了,先把这些人带去休息。” 我不由一怔,这怎么又突然让我们去休息? 那个巴图跑了过来,便带我们又返回了村子之中,但在这时,那山谷广场中忽然有火光冲天而起,浓烟滚滚,我回头一看,那些人已经都退开了,空气中很快便有一股焦糊难闻的气味飘了过来。 这时又有人连声催促我们快走,不许回头看,我看了潘海根一眼,他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目光中显然已经明了一切。 我们跟着这几个人,回到村子里,被安排在了一间圆顶木楼之中,这座木楼下面是空的,用几根粗大的木柱支撑,外面还有几个人守卫,显然这是一个类似监牢一样的地方。 这木楼里的内部陈设也很简单,地上铺着木头,木头上垫着干草,树皮,估计就当床使用了,我们几个进去之后,对方便在外面把门关上,几个守卫往门口一站,我们就算是被监禁了。 我看着这简陋的木楼,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大奎却不管那么多,一屁股坐了下来,喘着气说:“总算是能歇一会了,他奶奶的,刚才那个鹿太瘦,老子骑的累死了,硌屁股啊……” 张野骂道:“你他娘的那是太重了,鹿都不堪重负。我看你要是背着那个鹿跑还差不多……” 大奎咧嘴笑道:“我又不傻,我背着它干个屁,哎呀,可累死我了……” 这两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潘海根和阿生却没吭声,也随后坐在那简陋的地铺上,张野却走到窗户旁,往外面打量了起来。 我纳闷问道:“大奎,你刚才看见那条大蛇了?” 大奎说:“嗯,千真万确,他们架起火在烧那蛇的尸体,我说潘爷,他们不会是想把那大家伙吃了吧?” 潘海根摇头道:“感觉不像,但也很难说。不过,我更感兴趣的是,他们是怎么把那么大的蛇运到这里的,还有,咱们杀死那条蛇的地方,应该距离这里很远,看他们的习惯,应该不会走出谷中太远,他们是怎么发现那条蛇的呢?” 阿生也说:“没错,再说那条蛇死的时候是昨天夜里,今天早上咱们就已经发现那蛇的尸体不见了,也就是说,他们的行动时间应该是昨天晚上,这似乎就更有点不合逻辑了。” 我想了想,又问大奎:“你确定你看清楚了?那真的是昨天晚上那条蟒蛇?” “废话,我要是没看清,你们就更看不清了,那条大蟒蛇的脑袋都炸烂了,我还能看错?” 他说这个我倒是信了,因为我们这几个人里面,属他个子最高…… 但是确定了那条大蟒蛇,对我们却没有什么帮助,只是增加了这个神秘部族的诡异程度,我又对潘海根说:“老潘,你打算怎么办,如果回头这些人要对咱们不利,要硬拼不?” 潘海根笑了笑说:“如果要对咱们不利,硬拼也没用,而且我有预感,要找到那黑水妖窟,恐怕必须要过这一关,一切见机行事吧,真要硬拼,咱们也不怕。” 大奎也哼了一声说:“潘爷说的对,只要咱们的家伙都在身上,那些人再多都不算什么,老子一梭子子弹出去,全突突了他们……” 阿生捅了他一下说:“你说话就说话,别胡乱叫嚷,小心人家来收了你的枪。” 听到这里我想起一件事,有些纳闷地说:“说起来倒有点奇怪,这些人怎么没搜咱们的东西?他们就不怕……” 我话未说完,张野在窗户边忽然回头道:“有人来了……” 我们赶忙回到屋子中间坐下,外面便传来脚步声,随即屋门推开,原来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穿着麻衣长裤,拖着条长辫子,手里端着一盆什么东西走了进来。 我不由一愣,这里的人长的个个彪悍,这少女却是明眸皓齿,皮肤虽然不算白皙细嫩,倒也青春气息十足,令人眼前一亮。 就见这少女走了进来,大大方方的看着我们,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大奎抬头说了句:“看什么看,我们又不是怪物……” 少女扑哧一笑,随即便走了进来,把手中端着的东西放在地上,我低头一看,那原来却是一盆蒸好的红薯,还有几个玉米。 我们一起愣住了,少女冲我们嫣然一笑,说:“这是我哥哥让我给你们送来的,快吃吧。他让我告诉你们,大长老现在有事,要晚一点才会见你们,让你们别急。” 我们几个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有点难以理解,这待遇,似乎不像是对待敌人的啊? 潘海根笑着点头道:“多谢姑娘了,也替我们谢谢你哥哥,对了,你哥哥是否就是那个叫做苏和的小伙子?” 少女笑眯眯的“嗯”了一声,潘海根低头拿起一块红薯,却垂下眼睛,看了大奎一眼,大奎马上会意,叫嚷道:“不够意思啊,你们那边明明在烧蛇肉,怎么不给我们吃?却给我们吃这个东西……” 少女脸色微变,说道:“不许胡说,什么烧蛇肉,那是神龙,莫伊尔大长老他们刚刚是在送神龙升天,你这人乱讲话,小心神龙降罪。” “神龙升天?” 潘海根重复了一遍,我们几人再次对视,谁都没讲话。 屋子里的气氛忽然有点莫名的紧张起来,少女看看我们,眼中有股奇怪的神色掠过,一步步的退后,忽然便拔脚跑了出去。 那木门发出砰的一声响,少女跑的有些跌跌撞撞,连门都没有关,就好像,我们几个一下子变成了可怕的魔鬼,下一刻就会把她撕碎一样。 屋子里又静了片刻,潘海根凝望着手中的红薯,忽然又把刚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神龙升天?你们说,这是他们无知,把巨蟒当做神龙,还是另有隐情呢?” “我看两种可能都会有,潘爷,我建议待会千万别说出那大蛇是咱们弄死的,人家都当成神龙来供奉了,回头再一个气愤,把咱们也烧死给神龙陪葬,那可就遭了。”阿生分析道,同时他也拿起了一个红薯,掰开来,一股浓浓的香味便在屋子里散开。 “管他呢,反正也没人看见,咱们就打死不承认就完了,潘爷,这事就交给你了,我先垫垫肚子,可饿死我了……”大奎说着便伸手抓过两个红薯,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这一下,我们也都觉得有些饿了,于是纷纷出手,三下五除二的,只用了十几分钟的功夫,就把这满满一盆红薯和玉米都消灭了。 又过了一会,天色便已经有些暗了下来,潘海根起身看了看外面,皱眉道:“这待会要是天黑了,可不大好弄,那个什么大长老,怎么还没出现……” 他话音未落,忽然就听外面有人喊:“巴图,把白天那几个人带到议事厅,莫伊尔大长老要见他们……” 终于来了! 第三十一章 赌约 议事厅内。 白天我们见过的那位长袍长者,坐在一张铺着兽皮的方凳上,目光从我们几人身上一一掠过,最后停留在潘海根的脸上。 这位就是众人口中的莫伊尔大长老了,他的身后,站着那个将我们带来的苏和,两旁也坐着几个颇有威严的人,想来,应该都是他们族内的长者。 而我们从进入议事厅之后,就一直处于被围观的局面,此时这位大长老目光烁烁的盯在潘海根的身上,他终于受不了开口了。 “莫伊尔大长老,你好,我们是来自远方的探险者,来到这里,是为了考证一些古老的秘闻,研究这片土地上的那些过往的历史……”潘海根说着话,对方却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停顿了下,又继续道:“当然,我们隶属于一个国家部门,这次考察也是完全保密的,这次来到这里,完全是一次意外,我们很高兴,也很乐意,成为你们的朋友。” 潘海根的话说的很是恳切,也很中听,那莫伊尔大长老听后,才缓缓开口道:“苏和已经说了你们的来历,但我们这里,百年来虽也偶尔有外人到此,却都要遵守一个规矩。” “什么规矩?大长老请尽管说。”潘海根面带微笑的说道,我不由看了他一眼,他现在的表现怎么看都更像个科学家,半点都不像个盗墓贼。 “那规矩就是,我们这卧牛寨,一向是进得来,出不去。凡是来到这里的人,都必须永远留下。” 他这话说出,我不由心中一惊,急忙看了潘海根一眼,但还没等他说话,旁边大奎已经脱口道:“那我们若是非要离开呢?” 那莫伊尔大长老眯眼道:“呵呵,若是非要离开,我们也不强留,只不过,人活着就要留下,人死了,可以出去。” 这摆明了是告诉我们,这地方乃是一处绝地,潘海根眉头微皱,没有说话,似乎在思量着什么,那个苏和在莫伊尔大长老身后,却是面露讶色,看了看大长老,欲言又止。 我忍不住说道:“大长老的意思,是要我们留下来,在这里度过一生了?可是,我们几个人只是到这里考察,无意中被你们带来而已,又不是自己闯进来,又没有干涉到你们的生活,你凭什么要我们留下?” 那大长老转过头看向我,上下打量几眼,才对我说道:“你们闯入了天墓禁地,就该接受惩罚,难道你们进入谷口的时候,没看到那石碑上的字么?天墓禁地,擅入者死。我肯让你们留下来,已经是特例了。” 天墓禁地? 我心中顿时凛然,急忙和潘海根对视一眼,不由想起了在进入这片平原之前,那处山谷口的石碑。可是,当时那石碑上虽然似乎有字,却是模糊凌乱,根本无法辨认,哪个知道上面写的究竟是什么? 潘海根开口道:“大长老,不好意思,我想你是误会了。所谓不知者不罪,我们进来的时候的确是看到那个石碑了,但是却没有见到上面有什么字,那石碑不但被荒草野藤覆盖,上面更是似乎受到过破坏,什么都看不清,你说的什么天墓禁地,更是闻所未闻。” 那大长老却是摇了摇头,说:“那并不重要,百年来,曾经有无数人闯入这里,但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回去的。” 他话未说完,苏和忽然低声说了句:“可是大长老,安大哥……” 大长老却不无视他的话,继续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定然是为了寻找天墓禁地,但你们可知,那地方却更是有去无回,乃是一处绝地,去到那里的人,不但一律死的极为凄惨,而且死后魂魄也不得安宁。我要你们留下,实际上却是在救你们。” 他话音一落,潘海根忽然道:“若是我们承诺,马上离开此地,哪里来回哪里去,大长老能否同意呢?” 大长老沉默了下来,忽然抬头看了看我们,语声有些怪异地说:“如果你们真的能够做到永远保守这里的秘密,我倒也可以放你们回去,只不过……你们这几个人,需要留下一样东西,来表示你们的诚意。” “什么东西?” “呵呵,那东西么,就是你们每个人,可能都要留下三魂七魄之中的一魂,或者一魄。”大长老说完这话,始终微眯着的眼睛忽然睁开,目光中射出寒厉之色,死死的盯在我们脸上。 留下一魂或者一魄? 开什么玩笑! 我差点跳了起来,人身本有三魂七魄,各司其责,相互配合,若是少了一魂或一魄,人就会精神失常,行为错乱,甚至丧失记忆,失去某一项身体功能。 他说的倒是轻轻松松,可这三魂七魄,岂是随便能留下的? “大长老要我们留下一魂一魄,未免说的太轻松了,呵呵,如果我们真的答应了,到时候估计也根本无法返回,你是在逗我们吧?” 潘海根自然也明白其中道理,昂首回道,眼中也已经闪过了一丝厉色,一只手已经微微抬起,靠近了胸口的位置。 我知道他的枪就在那里,大奎和张野等几个人都没说话,但却已经凑近了些,同时,脚下微微分开,双手下垂,都摆出了一副随时出手的架势。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嘻嘻哈哈的声音,我回头看去,就见门口跌跌撞撞的闯进来一个女子,披头散发,衣衫凌乱,满面都是呆色,不时的吃吃而笑。 大长老面色突变,低喝道:“谁让她进来的,苏和,把她拉出去。” 苏和在那女子进来之时,就已经紧皱起了眉头,闻言正要上前,那女子却是已经看见了我们几个,神情顿时一滞,忽然便冲了上来,一把扯住我的手臂吃吃笑道:“安大哥,你是安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快、快跟我走,咱们离开这里……” 这女子头发散落额前,露出了半边容颜,只见她虽然有些疯癫,生得却是颇为清秀,只是眼神里流露出痴呆之色,但若是收拾一下,倒也是个好女子。 只露出一只眼睛,死死的扯住了我,居然颇有力气,便要拉我往外走。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愣了,忙甩手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安大哥,你放开我,你……” 苏和一步蹿了过来,拉住那女子柔声道:“阿离,不要闹,安大哥不在这里,我带你去数星星好不好?咱们走……” 那女子一下被他扯脱,突地扬头侧脸,似乎就要发作。但在这一瞬间,我却是看见她另半边脸上竟然布满了疙里疙瘩的疤痕,如同一条条爬在脸上的红色虫子,望之令人生怖,心头发寒。 苏和拉住了她,不由分手便往外走,那女子仍然在挥动手臂,口中胡乱叫喊,却是很快便被拉走了。 莫名其妙的闹了这一出,那大长老面色深沉,半晌不语,屋子里的人个个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吭声,但看他们眼中神色,似乎都颇有惧意。 好奇怪,那女子顶多也就有些疯癫,加上面容受伤而已,不至于这么怕吧? 我心中纳闷,却见苏和已经转身走了回来,对大长老低声道:“我已经让人把阿离送回去了,照例上了锁,只是不知道今天晚上她会不会……” 大长老有些无力的摆了摆手,说道:“大家也都看见了,阿离的情况越来越不可捉摸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早上,就按照我之前说的办吧。你们几个,可以回去休息了。” 他居然就这么让我们回去,潘海根有些不解地问道:“大长老就这么让我们走,不怕我们晚上逃跑?” 大长老抬头看了我们一眼,忽然怪异地笑了起来,语声有些飘忽地说:“我们不妨来打个赌,我不抢夺你们的武器,也不让人防备守卫,你们若是能跑出去,便算你们赢了。” “哦?我们赢了,又如何?”潘海根追问道。 “呵呵,你们若是赢了,来去自如,我绝不拦你们,若是你们输了,就得依我刚才说的,每个人留下一魂一魄。” 大长老盯着我们,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 第三十二章 夜半歌声 从议事厅出来后,我们仍然回到了那个木楼。 此时天色已经晚了,但不知是为了节省,还是故意,又或者,这里的生活就是如此,这木楼里只有一盏可怜的小油灯,豆大的火苗扑闪着,屋子里仍然黑漆漆一片,我们几个人坐了下来,却是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今天遇到的这个事,有点为难了,按那个大长老所说,我们现在想不逃走也不行了,否则就得留下一魂一魄。 当然,我们几个也不会束手待毙,眼睁睁等着对方动手,但是从对方一直没有拿走我们的装备,甚至没有对我们特意加以防备这一点来看,人家的手段,一定超出我们所能预料的范围之内。 沉默了半晌,张野却是第一个忍不住了,开口道:“潘爷,咱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如果要跑路,得马上决定了。” 潘海根看了他一眼,缓缓说:“这还能叫跑路么?人家都告诉咱了,今天晚上咱们可以随便跑,而且人家还不拦着,还打赌咱们跑不出去。这话就撂下了,你还好意思真跑么?” “不跑,难道等着他们明天下手?”张野有些急了,用力拍了一下木板说。 大奎也站了起来,拳头捏的嘎嘣响,挥着手臂说:“他奶奶的,我看谁敢取我的魂魄,老子捏扁他……不对,应该是突突了他!” 说着话,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忙抓起了放在一旁的背包,手伸进去一摸,表情有些纳闷地说:“真是奇怪了,他们居然什么都没动,难道这些人,都不知道什么叫现代化武器么?” 我插口道:“我看,人家是不屑一顾才对吧,否则怎么会把话说的那么满,我说老潘,你说这神秘的村寨,难道还能有什么特别厉害的玩意么?” 潘海根摇了摇头,却对阿生说:“咱们来的时候,路径都记住了么?” 阿生点头道:“路径是都记住了,沿途我也看了,应该没什么机关埋伏,也没什么特别的道路,但是……对方既然那么说了,必然是有原因的,咱们还是慎重一些的好。” 潘海根皱了皱眉,又问他:“那你说,咱们该怎么走?” 阿生想了想说:“我看,咱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免得陷入别人的圈套,先观察观察,等后半夜的时候再……” 他话没说完,大奎就嚷嚷了起来:“后半夜?不行不行,那岂不是耽误了大半夜的时间,要是早点跑,没准机会还能多一些呢……”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他们说:“你们说,这会不会是虚张声势?他明知道咱们不会坐以待毙,故意用这个话来吓咱们,让咱们进退两难?” 潘海根思索了下,说:“倒有这个可能,但是咱们手里有枪,他们要留下咱们五个人,起码也要躺下十五个作伴,难道他就不考虑这个吗?如果先控制住了咱们,还用费这个劲干啥?” 他的话说完之后,便没人再说话了。我们分析来分析去,却是什么都没能分析出来,这个古怪的寨子里的人,处处都透着怪异。 我想了片刻,忽然心中一动,忙说道:“对了,那个叫苏和的,好像一直态度还不错,还有,他口口声声说的什么安大哥,好像也有点挺神秘的,但却一直没见到人。要不,咱们再稍等一会,说不定,事情还会有其它转机?” 潘海根“嗯”了一声,也点头道:“也好,现在我也拿不定主意了,这个地方处处都给人一种无力感,完全不知道从何下手。我本来想打算,从他们嘴里探听一些那黑水妖窟的消息,没想到却是误入了什么天墓禁地,早知道这样,白天的时候还不如直接拼了……” 他说完之后,便低头看时间,说:“这样,咱们等到零点,如果还是没什么动静,大家就准备动手。我刚才看了,外面真的没有人守卫,但也别大意,咱们不要走门,张野一会就把木板下面掏个洞,咱们从……” 他说着话,似乎是看不清手表,低头看了几眼,又凑到了那盏小油灯旁边,却是“咦”了一声,抬头道:“谁看看现在是几点,我这表居然停了……” 阿生也凑了过去,看了一下自己的表,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不对吧,我这时间,怎么是下午四点?” 他这话一说,大家都愣住了,我诧异道:“下午四点?我怎么记得咱们好像是下午三点到这里的?”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忙一起凑到了那盏油灯旁,大奎第一个叫了起来:“我的个乖乖,我这个是下午五点,好像那时候咱们在吃红薯吧?” 张野也一脸古怪地说:“我这个……我也不知道是几点了,你们来看看吧。” 我们凑上去一看,就见张野的手表上的指针,居然在极为缓慢的……倒着走! 这一下大家都惊讶了,要说手表出现异常,无论是停走,还是时间不一致,都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可这倒着走,好像已经完全违背科学原理了。 几个人的眼中同时露出了骇然的神情,下一刻,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望向了我。 现在只有我的手表没有看时间了,我看着他们的目光,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沫,身上莫名的有些发冷,我的手表,现在会是几点? 我小心翼翼地把手表凑到了油灯旁边,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了手表…… 时间,刚好是十一点整。 我们几个人抬起头来,对视一眼,但眼中却仍然是疑惑的神情,因为,现在没人知道确切的时间,也就没人知道,我这手表上的时间究竟是不是准确的。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敲梆子的声音。 咚!---咚!咚! 我不由一愣,这声音像极了电视上面,过去人打更的声音,而这一慢两快的节奏,刚好说明了,现在的时间是…… 十一点整。 也就是三更天,子时。 我的手表时间,居然是正确的! 他们几个人一起把惊诧的目光投过来,看着我就好像在看着什么怪异的东西,大奎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潘海根忽然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你们听……外面,好像有歌声。” 歌声?我心中微惊,这大半夜的,哪来的歌声? 他挥了挥手,张野已经第一个蹿到了窗户边,往外看去,而我们则一起噤声,闭上了嘴巴,侧耳倾听…… 这木楼,自然是没有玻璃的,窗棂上面,只是糊着一种糙纸,上面也早已是千疮百孔。而当我们静下来之后,窗外仿佛忽然便起了风,那风悠悠荡荡,从窗户上的孔洞里钻了进来,而风声中,果然隐约夹杂着一个女子低低歌唱的声音。 只是却听不大清唱的是什么,那歌声悠扬婉转,仿佛一个深居闺阁,幽怨凄婉的女子,在低吟浅唱,缓缓诉说她的孤独和寂寞,又好像一个心中满怀思念的人,在怀念着远方的伊人。 那歌声里说不尽的忧伤和苦楚,借着这阵清风,在夜空里飘飘荡荡,虽然听不清歌词,或许根本就没有歌词,但那歌声中的意境,却已是深深的感染到了我们几人。 大奎第一个表情变得痴呆起来,他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满面愁苦,悲悲戚戚,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往事一样,咧开大嘴就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紧接着,阿生忽地低低笑了起来,他眼睛望着虚空,就好像看见了什么心爱之物,满眼都是痴痴的爱意,同时伸出了手,在半空胡乱挥舞着,口中不断呢喃,就好像在努力,想要捉住什么东西似的。 我不由吃惊,正想要查看情况,潘海根忽然用力一拍身旁的木板,目光忽然凌厉了起来,咬牙切齿的瞪着面前的黑暗,却是一言不发,但额头已然是青筋暴起,似乎在这一刻,见到了心中的仇人一般。 只有张野,手中握着一把短刀,却是在苦苦支撑,但身躯也已经微微颤抖,他已经跌坐在地上,不断的以目示意,死死的盯着我,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却又无法开口。 我登时明白了过来,他们一定是受到了这歌声的影响,可是,我心中却好像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看着他们的样子,我不由慌乱起来,见张野对我使眼色,我忙蹭的站起身,却不知如何做才好,急的挠了挠头,却是忽然心中一动,当即脱下了一只鞋,狠狠的向大奎的脸上抽去。 “啪啪!” 第三十三章 第三夜 我抡起鞋来,啪啪两声,左右开弓给了大奎两记狠狠的耳光, 大奎挨了这两下,整个人突地停住了哭声,捂着脸愣头愣脑的看了看我,忽然就跳了起来,猛地抓过一把枪,冲着外面的夜空当当就是两枪。 “他奶奶的,大半夜的鬼嚎个屁,给老子闭嘴!” 大奎如同疯了一般踹开窗户,一副雄赳赳气昂昂,要跟人拼命的架势,对着外面破口大骂。 说也奇怪,他折腾了这一下子,居然还真管用,外面的歌声顿时消失了,而再看潘海根和阿生,也渐渐停止了异常的状态,愣愣的看着我们,似乎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张野跳了过去,伸手在两人鼻子下面抹了两下,顿时一股浓烈的刺激气味传开,潘海根一个激灵,忽地一下站了起来,惊讶道:“刚才是什么东西?” 张野探手入怀,一把刀笃的插在门边,沉声说:“反正不是好东西,我早就看这个鬼地方处处邪门,潘爷,别犹豫了,趁着现在,大家立即冲出去吧,否则待会指不定冒出什么古怪东西来。别忘了,这是一个咱们谁都不了解的地方。” 潘海根双眉微皱,走到窗边看了看,疑惑道:“刚才大奎放了两枪,怎么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这话一说,我不由也愣了,是啊,的确是这样,刚才大奎的两声枪响,在这黑夜中很是响亮,村寨里的人没理由听不见,可是这半天过去了,却不见半点动静,既没有人出来查看,也没有灯盏亮起,整个村寨里黑咕隆咚的,静的似乎有些可怕。 “不对劲。” 阿生走过来说:“就算他们有恃无恐,也不能这么毫无防备,难道说……” 他的话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我心中一动,立即接道:“你的意思是说,难道这寨子里现在根本就没有人?” 几个人同时对望一眼,目光中都露出了骇然的神情,大奎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一步,对准最近处的一处木屋,砰的就是一枪,嘴里嘟囔着:“有人没人的,这就知道了,我就不信他们不出来……” 这一枪射穿了那木屋的门,潘海根皱眉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怪他冒失,不过并没有多说什么,但在这一枪之后,周围仍然寂静一片,那木屋里面,竟也没有丝毫回应。 我们几个再次对视,彼此的目光中显然已经确认了一件事,这村寨里,真的不对劲了。 “我出去看看。”张野脱口说道,随即身形一闪便跃出了窗外,我伏在窗边一看,他已经翻出了木楼外的一层栅栏,弯着腰往前方蹿去。 潘海根微一思索,便转身吩咐道:“大奎,你上去望风,阿生马上收拾东西,袁老弟,你去墙角木板下挖个洞,留条后路。等小野回来之后,无论什么情况,咱们马上就撤。。” 他说完之后,顿了一下,又看着我们缓缓说:“大家都精神点,这是咱们在这里的第三夜了。” 大奎当即点头,蹿出窗外,双手扒着木楼外沿,居然一下子就翻上去,身手灵活无比,跟他将近两米高的块头一点不相符。 只是木楼屋顶随即往下沉了一下,脚步声响了起来,我不由想笑,看来他身手固然是有的,但是两百斤的体重也是无法掩饰的。 阿生马上动手去收拾背包装备,我则伸手去抓张野钉在门上的短刀,打算去撬木板,潘海根却拦住了我,指了指背包说:“去那里找家伙,这把刀,有用处。” 我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那把刀,却没看出什么异常,只得去背包里翻出一把稍长点的刀,跑到墙角,就准备动手挖洞。 不得不说潘海根的每一次决定都很有其正确性,这木楼只有一扇门,一扇窗,如果被人从正面堵住了,那是跑都没地方跑,而眼下我们并不知道这诡异的村寨里究竟有些什么,能够避免一切正面冲突,是应该的。 所以,我现在的任务就很重要,在这不起眼的地方挖个洞,随时可以暗中逃跑,而且我们这木楼是孤立在外的,并不在村寨之中,相距大概有几十米,地理位置很是隐蔽,要说逃跑,还是极有机会的。 虽然我们谁都不明白,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这么个很容易跑掉的地方,但此时此刻不是分析那些事情的时候。 我深吸口气,在那木板上找到了一处缝隙,便双手握刀,用力刺了下去。 哧的一声轻响,长刀很容易的刺了进去,这木楼的质量本就很粗糙,到处都是缝隙,所以要在这木板上撬个洞,应该很是容易。 长刀刺入之后,我双手较力,猛的用力一撬,不料结果却是完全出乎我的预料,这木板居然只是虚搭在上面的,我这一用力,那块木板随即被我撬飞起来,咕咚一声掉落在旁边。 这一下用力过猛,却没用到施力处,落了个空,我毫无防备,立时就被闪了一下,身子往前一倾,差点就趴在了地上。 他奶奶的,这不是扯淡么,使了那么大劲,结果一下落空了,我揉了揉胳膊,暗暗咒骂一句,低头一看,那块木板下面,出现了一块大约一尺宽,一米多长的空隙,下面黑洞洞的,却是已经露出了地面。 我不由松了口气,这倒是不用费劲了,早知道这样,还用什么刀啊,直接用手就扒开了。 于是我就把刀丢在了一旁,索性用手去扳动另一块挨着的木板,心里盘算着,这么大的洞,应该足够用了吧? 我的手搭在木板上,正要用力,突然,那木板下方的黑洞里,竟冷不丁的伸出了一只手,一把按在了我的手上! 这一下来的突然,我顿时被吓了一大跳,差点脱口惊叫,他奶奶的,难怪没人看守,敢情在我们下面埋伏着呢! 我当下立即用力往回抽手,同时另一只手就去摸刀,但那只手的力气居然很大,我猛力抽了两下,竟是纹丝不动。 这时我已经抓起了丢在一旁的刀,狠了狠心就要对那只手戳下去,但就在这时,从那木板下的空隙里,突然露出了一张狰狞恐怖的面孔,一只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啊!” 我惊叫出声,手一抖,长刀竟当啷落地,随即就见一颗头颅竟从那空隙里,缓缓的向上升起。 我吓的向后退了两步,潘海根和阿生已经跑了过来,低头一看,也是倒吸一口凉气,潘海根随手抄起一把刀,就奔着那颗头颅狠狠削了过去。 他此时倒是杀伐果断,但就在他挥刀的瞬间,我忽然看清了那个从木楼下方钻进来的人头,却是长发遮面,半边脸疙里疙瘩,满布疤痕,露出来的一只眼睛血红瘆人,但另半边脸上,却是好端端的脸庞。 我一下子就想起了她是谁,急忙伸手托住潘海根的手臂,低喝道:“等一下,她是寨子里的那个疯女人。” 潘海根这一刀却是已经挥到了那女人的头顶,只差半尺就要劈下,听我这一说,随即也认了出来,手臂不由垂下,皱眉喝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快出去,不然我不客气了。” 那疯女人似乎被潘海根这一刀也震慑住了,停止了往上面爬的动作,抬头看了看我们,忽然呆呆的笑了起来。 这疯女人的笑容很是白痴,却是不肯出去,随即另一只手也爬了上来,潘海根脸色一沉,挥刀向疯女人的头侧虚劈,似乎想要吓走这女人。 但潘海根的刀正要劈下,那女人忽然抬头望向潘海根,眼神里满是恶毒的神色,一声骇人的尖叫脱口而出。 这声音尖锐刺耳,难听至极,潘海根一刀劈下,却是身形微颤,似乎也被吓了一跳,但就在这一刻,更加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潘海根的刀刚刚劈下,那疯女人一声尖叫之后,抬头死死的盯了我们一眼,随后,整个人却是倏忽间在我们的面前,消失了…… 第三十四章 活死人 潘海根的刀刚落下,那疯女人便突然化作一团烟雾,蓬的一下瞬间消失,潘海根这一刀虽然是吓唬她的,但这一下却是把自己吓到了,当下惊呼一声,长刀差点落地。 “什么情况?这是人是鬼啊……” 我也惊叫一声,上前趴在木板上,往下看去,但下面却是黑洞洞的,空荡荡的,既没有什么女人,也没有什么女鬼。 我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刚才被那个疯女人抓过的地方还有些冰冷湿滑的感觉,很是真切。 我们三人迅速的对视一眼,潘海根一脚踢过被我撬起来的木板,把那块空洞堵上,抬头道:“这地方太他妈的邪性了,我看张野有危险,哥几个,这里待不得了,阿生,马上带上所有东西撤,遇到任何古怪,不用犹豫,直接开枪放倒。” 看得出来,潘海根也是真急了,刚好阿生已经把背包整理好,我们几个人马上背上背包,所有的应手武器都抓在手里,潘海根把张野插在门楣上的那匕首拔下,掂了掂,递给我说:“这是一把杀生刃,当年我们在一个汉代大墓里带出来的,虽然不知道名字,但是对付一些邪门歪道的东西很管用,你拿着。” 我接了过来,也没多想什么,随手插在腰间,又抓过阿生递过来的一把枪,他又塞给我几个弹夹,简单交给了我如何换弹夹的方法,我就赶鸭子上架的,跟着他们一起冲了出去。 一阵冷风扑面而来,黑夜中,这村寨里的圆顶木楼看起来很是怪异,就好像一个个的坟头,高高的耸立在那里。 张野已经不知了去向,阿生招呼了房顶的大奎,我们一起翻过木栅栏,极快的溜到村寨中间,大奎往前跑了几步,忽然对着周围学了几声怪异的鸟叫,片刻后,前方黑影一闪,一个人迅速跳了出来,却正是张野。 “你们怎么都出来了?”张野压低声音说道。 “不出来不行,这地方太邪门了,不知是闹鬼还是闹怪,你刚才查探到什么了,这村子里还有人么?”潘海根沉声问道。 张野忽然皱了皱眉,脸色有些奇怪地说:“我看了几个屋子,里面倒都是有人,但都一动不动,看起来就好像死人一样。” “死人?” 我们几人眼中同时露出了惊骇的神情,我不禁脱口道,“难道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活死人?” 阿生也插口道:“白天是活人,晚上是死人?” 张野耸了耸肩,说:“我还没来得及进去查看,要不你们等下?” 潘海根沉声道:“别扯了,不管是活人死人,都跟咱们无关,阿生带路,大家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注意不要说话了。” 他这一声令下,几人马上返身,阿生和张野走在前面,大奎断后,我和潘海根在中间,弯腰往前跑去。 这一次没有让大奎开路,倒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但看看大奎手里抱着的一支类似冲锋枪一样的家伙,我就明白了,虽然不知道这玩意学名是啥,但一看就是一扫一大片那种,而且大奎身高体壮,现在这时候是最适合用来断后的了。 我们沿着村寨边一路小跑,谁都不敢出声,此时周围的环境黑漆漆一片,天空中也笼罩着一层乌云,完全无星无月,只有村寨口挂着一盏红灯笼,在风中微微摇动,算是为我们指明了路径。 借着这一点微光,我们很快来到了村寨口,我记得再往前走不远,就是一片田地,之后便是山谷口,而山谷口有一道几米高的木栅栏,出去之后,就是天高海阔了。 可是想到这里,我却愈发忐忑起来,因为出了这山谷,外面是一片茫茫的大草原,而且还有一个地势险恶的山谷要走,我不由想起了那块石碑,记得那莫伊尔大长老曾经说过,从那石碑入口而进,一直到这里的范围,叫做什么天墓禁地。 既然是禁地,那就必然不同寻常,如此大的范围和距离,我们几个人靠着徒步,能顺利跑出去么?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袭来,我不由下意识的深深呼吸,正在这时,走在前面的张野忽然脚步一顿,停了下来,我抬头看去,却见前方的那红灯笼下面,原来站着一个人,背对着我们,一动不动。 潘海根没有说话,挥手劈砍,做了个“杀”的动作,张野脸色一冷,回手便拔出了匕首,作势就要掷出。 但就在这时,前方那人却刚好缓缓地转过身,黑暗中一个听上去有些熟悉的声音说:“我昨天晚上刚刚救了你们,今天就要对我下手了么?” 我微微一愣,仔细再看,那人却竟就是昨天在沼泽地里,救了我们的那个年轻人。 他居然也在这里! 潘海根上前沉声道:“这位朋友,大家重逢也是有缘,我就不拐弯抹角了。现在我们并不想和这里的人为难,只想离开这里,互不相干,你能否帮助我们?” 那年轻人看了看我们,却并没立刻回话,我们自然也没有动,我和潘海根默默对视,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明白潘海根的意思,这个神秘的年轻人,既然也出现在这里,那么就说明我们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他应该和我们有着差不多同样的目标。 他比我们先走了半天,先我们一步来到这村寨,从他站在这里的情形来看,他似乎早就知道我们会逃走,而且,他和这村寨的关系一定不一般。 这年轻人的面孔此时背对着灯笼,有些看不真切,就好像有一层雾气笼罩在他的脸上,他就那么沉默了半天,才缓缓开口说话了。 “我曾告诫你们,马上离开这个地方,不要继续深入,你们却不听,怎么,现在后悔了么?” 张野哼声道:“不好意思,我们从来不知道后悔,我们也不会为了谁的一句话就放弃行动,虽然你昨天救了我们,但不代表你就可以教训我们,如果你现在肯帮我们,那我们还是感谢你,并且日后必有加倍偿还,如果你是来看我们的笑话,或者来阻拦我们,那就不好意思,我手中的刀从来就没长过眼睛。” 年轻人并没有太大反应,他平静的看着张野,却忽然笑了。 “我知道你是玩刀的高手,不过,你那两下子我还没看在眼里,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给你个机会。” 他伸手指了指旁边的灯笼,说:“如果你能一刀将这灯笼射灭,那这村寨将会彻底陷入死寂,将不会再有人来阻拦你们,只要天明之前,你们能逃出这天墓禁地,那就算是捡了一条命,因为他们绝对不会出这禁地半步。” 张野紧盯着那年轻人,嘴角微微上翘,也不答话,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便只见一道寒光突地从他的手中射出,直接射向村寨口高杆上的那盏灯笼。 黑暗中,只听嗤的一声,刀锋破空,寒光乍起,当真是又快又准,但那年轻人也不见如何作势,身形却骤然拔高,凌空跃起,在半空一个鹞子翻身,忽然闪电般出手,那寒光竟然就如泥牛入海,瞬间失了踪迹。 这几下兔起鹘落,动作都快得异常,我连眼睛都还没有眨一下,那年轻人就已经双脚稳稳落地,嘴角带着轻笑,摊开手掌,张野的那把刀竟赫然在他的手中。 张野愕然,几乎是下意识的再次探手摸刀,却被潘海根从后面按住,沉声对那年轻人说:“朋友好身手,但不知道,你拦在这里,究竟有什么话说,如果想帮助我们,有什么要求和条件,你尽管说,我们答应就是,如果想阻拦我们离开,那大家各凭本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说着,有意无意的亮出了手中的枪,那年轻人却再次微微一笑,摇头说:“你们误会了,我并不是这村寨里的人,我也没有必要帮助任何人,我只是,想请你们听完一首歌。” “听一首歌?”我们一齐愣住了,我心中突地一跳,难道,是刚才那个诡异的歌声? 我刚想到这里,突然间,村寨的上空便又乍然响起了刚才的那个歌声,飘飘荡荡,如泣如诉,但此时听在耳中,却是犹如冤魂夜哭,勾魂索命。 不知怎的,一听到这歌声,我立即就想起了,刚才的那个疯女人。 难道,是她? 第三十五章 诡村 大奎却不管三七二十一,举枪便要射击,同时高声骂道:“妈了个巴子的,刚才就这个鬼娘们害老子挨了两鞋底子,去死吧!” 只听又是砰的一声枪响,响彻在这诡异村寨的夜空之上,说也奇怪,那鬼魅般的歌声顿时便戛然而止。 大奎得意道:“鬼也怕恶人,我让你吓唬我,这回我看你还鬼嚎不了……” 他话音未落,脸上的表情却突然凝固了,我们惊讶的看着他,就见大奎的身后,缓缓的飘起了一个诡异的身影。 我下意识的惊叫一声,就见他身后那身影披头散发,遮住面孔,半边脸满布疤痕,血肉模糊,露出来的一只眼睛血红瘆人…… 正是刚才那个疯女人! 我这一声惊叫,大奎的胆小症瞬间发作,战战兢兢地回头一看,顿时“妈呀”一声,猛的蹿出老远,回身又是一梭子子弹扫了出去。 然而那个疯女人却又刷的一下不见了,只见白光一闪,那一梭子子弹尽数打在了村寨里的地上,激起了漫天尘土。 大奎的脸都白了,喘着粗气说:“我靠,这娘们刚才在后面摸我,他奶奶的……她跑哪去了?” 那年轻人在旁忽然冷声道:“蠢货,我是在救你们,你们却一直在作死。既然这样,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潘海根抢上一步,沉声道:“这位朋友,还请指教,我的伙计不懂规矩,莫要见怪。” 那年轻人回头看了看他,微微皱了下眉,似乎思索了一下什么,才开口说道:“你们若是听了她的声音,能坚持不受影响的人,就可以安然离开这里。否则,就准备好永远留下吧。” 我们几人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难看的表情,不受影响,说的容易,刚才我们都已经领教过了,除了我莫名其妙的没有事,其他人不同程度的都受到了影响,甚至,几乎迷失了心智,要不是我那两鞋底子…… “那我不听还不行吗?”大奎怔怔地说,那年轻人淡淡道:“你可以不听,但是,那就要做好准备,迎接她的骚扰吧。当然,她也并没有恶意,不会伤人,只不过,你们谁也休想走出这村寨了。” 我皱眉道:“可是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村寨了?听,走不掉,不听,也走不掉。” 年轻人忽然微微一笑,看了我一眼说:“否则,你以为莫伊尔大长老,凭什么和你们打赌?” 原来是这样,我不由恍然大悟,潘海根却对那年轻人问道:“我很奇怪,你说你并不是这村寨里的人,却对这里的事情如此了解,而且,这整个村寨里的人此时似乎都陷入了沉睡,无知无觉,为何,你能独自清醒?” 年轻人又是微微一笑,说道:“这个你就不用多问了,还是想办法摆脱她吧,你们几次攻击她,想必已经惹怒了她,我也无能为力了。在这个地方,我虽然来去自如,可也不能左右她,你们自求多福吧。” 他说完这句话,随手把张野的那枚匕首丢了过来,居然真的转身就走,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我们几个在原地有点傻眼了,互相对望几眼,阿生道:“潘爷,怎么办?” 潘海根略一思索,挥了下手说:“不管他,咱们走。” 张野也脸色阴沉地说:“对,咱们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他奶奶的,咱们兄弟钻了这么多年死人坑,难道还会怕一个女鬼?” 他这话一说,众人不由都鼓起了斗志,当下重新出发,按照原队形,仍然往谷口走去。 不过这一次,我主动要求走在了前面,因为之前不清楚这村寨里的情况,虽然才由张野开路,但现在知道了,只是一个女鬼作祟,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以我从小在大庙里长大的经验来看,鬼魂作祟的能耐其实没什么,最常用的伎俩就是迷惑人的神智,麻痹人的神经,使人产生幻觉。严格来讲,只是一种精神类的控制法,诸如鬼打墙,鬼遮眼,鬼压床,都属于这种类型。 大奎的枪,张野的刀,对这种根本没有*形态的鬼魂自然没什么杀伤力,因为无论是从科学的角度去解释,还是从传统的角度去解说,鬼魂都只是人类死后意识残留的一部分,用科学去解释就是人体磁场,或者脑电波,残留影像等等。 要是从民间传统的说法,鬼魂也只不过是人魂魄中的一段执念,因某种原因徘徊世间,执念越深,鬼魂拥有的力量也就越大,所谓冤鬼,厉鬼,便由此而来。 但是,只要一个人的精神力足够强大,不畏惧任何鬼魅邪祟,那再厉害的恶鬼也拿人没有办法,过去老话常说,人有浩然正气,不畏诸般妖邪,就是这个道理。而鬼魅自古怕恶人,也是同理。 所以,在我的理解之中,这个女鬼无非就是在村寨里面设下类似鬼打墙一样的东西,阻止我们离开,或者用各种幻象来迷惑我们而已。 这一路上,要说对付什么沼泽蜥蜴,什么荒原巨蟒,我是束手无策的,但对付这种鬼魅伎俩,我却是从小就会。 更何况,张野的那把杀生刃还在我手上,区区一个女鬼,完全不在话下。 “大家注意,待会无论出现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要理,阿生,你告诉我该怎么走,我不大记得了。” “沿着这条路往前,只要见到岔路口就往右转,然后一直走,就可以看见谷口了。” “好,大家千万跟住了,一个盯住一个,不要走散了。还有,不要东张西望,胡思乱想。” 我又嘱咐了大家一遍,便转身往前走去,同时口中低诵金刚经,屏息静气,灵台清明,不受任何外道侵扰。 就这样,我们一路前行,按照阿生说的,见到岔路口就往右转,一路上也绝不乱说话,乱走动,就这么走了许久,居然任何异常都没有遇到。 看来这金刚经果然是有效,我心中愈发信心大增,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却忽然发现前面似乎没有了路径,黑暗中,似乎出现了一片黑乎乎的障碍物。 这是什么东西? 我心里疑惑,又往前走了一段,却是一片山谷横亘在那里。 我不由暗喜,果然走到了谷口,只要走出去,那就天高地阔,再无滞碍了。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回头说了句:“兄弟们,加把劲,前面就是……” 我话没说完,就愣住了,就见我身后的几个人,个个都低着头,垂着手,默默的跟在我后面走,我停下脚步,他们也停下脚步,但仍然是低着头,不言不语,一动不动。 我头皮一麻,只觉一股彻骨冰寒瞬间从脊梁骨窜了上来。 这几个人排着队低头垂手的样子,竟像极了香港电影里面演的,赶尸的画面。 “大奎,老潘……” 我抓着他们一个个叫道,然而他们却好像都已经失去了知觉,任我怎么摇晃呼喊,就是没有反应。 我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沫,看着他们几个,不知不觉的后退了一步,握紧了手中的杀生刃。 难道这片刻的功夫,他们居然在我身后变成了活死人么? 不,不对,前面就是谷口,只要我们能出去,就一定能解了这古怪。 我转身往前快步跑去,而他们几人也如傀儡般跟了上来,只是脚步蹒跚,姿势别扭,看起来让人心惊胆跳。 他奶奶的,那个女鬼也没露面,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让他们着了道,看来我还是低估她的能力了。 我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不由拍了一下脑门,这不对啊,我们在议事厅里见到那疯女人的时候,她明明是活生生的人,怎么现在就成了飘忽来去的女鬼? 难道,她并不是女鬼,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我浑身发冷,只觉脸孔都快僵硬了,抬头看,那谷口已经就在前面不远,于是咬了咬牙,加速冲了过去。 只要能出去,就好办了。 前方的谷口越来越近,希望也越来越近。 只是当我终于跑到谷口的时候,鼻子里却飘进了一股焦臭味,我猛的抬头看,前方谷口却根本没有来时所见到的那个木栅栏。 这分明是村寨后面,他们焚烧巨蟒尸体,所谓“神龙升天”的那个地方! 我们竟然在这诡异的村寨里绕了一个圈,又走回来了…… 咚!---咚!咚!咚! 那梆子声忽然再次响起。 四更天了。 我心中忽然惊惧,这村寨里的人都已经无知无觉,不知生死,这打更的梆子声,是谁敲的? 第三十六章 魂魄出窍 黑暗中,我霍然回头,身后一片死寂,老潘和大奎几个人,仍然是那一副样子,一声不吭的站在那里,排着队,低头垂手,状若死尸。 我顿时生出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背后一片冰凉,额头也沁出了冷汗。 难道,就剩我一个人了么? 夜风徐徐,这整个村寨里只有寨子口那一盏红灯笼,发着诡异的红光,周围无声无息,仿佛已经没有了一个活物。 我定了定神,上前查看了一下他们几个人的情况,先是试了试呼吸,还好,虽然微弱,但还算正常,应该属于被催眠沉睡,没有死。 我伸手握住了老潘的手腕,他的脉搏很弱,半天才跳动一下那种,再翻了翻他的眼皮,好家伙,一片白眼仁。 我准备出手救他们了,虽然这个事我还从来没遇到过,但从小见师傅每次有闹邪病的,无论哭闹不停的,抽筋不止的,还是昏睡不醒的,一律是伸出大拇指,在人中用力一掐,保证立刻恢复正常。 然而我刚伸出手,旁边却忽然响起了古怪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咕噜咕噜的响,我提高了警惕,这手就没按下去,转头往旁边扫了几眼,很快就确定了那声音的方向。 是从大奎那里传来的! 我垫着脚步走了过去,大气也不敢喘,到了大奎旁边一米开外就停住了脚步,这家伙身高体壮胳膊长,我得给自己一个安全范围,免得被他一伸手就把我抓住…… 那咕噜咕噜的声音还在继续,而且已经很明确,是从大奎的身上发出来的,不过我再仔细一听,原来是这家伙在打鼾…… 我顿时就气不大一处来,这心实在是太大了,这种要命的时候能打出呼噜的,我估计也就他自己了吧。 我伸手就想再给他两鞋底子,这也是驱邪的办法之一,就跟刚才一样。 不过还没等我脱鞋,身后不远处突然有人说话。 “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心中一惊,愣在了原地,抬头一看,却原来是那个苏和,就见他手中隐约抓着什么东西,却看不大清,径直奔着我们走了过来。 “我们……呵呵,你难道忘了么?”我有些无语,在那议事厅里不是就说好了,今天晚上我们要打赌逃跑的么,他怎么还这么奇怪的问? “哦,对了,你们是要逃跑的。”他自言自语着走了过来,看了看老潘他们几个的样子,脸上渐渐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就好像这一切都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怎么样,认输了吧?就知道会这样,不过,你倒是很特别,安大哥果然没有说错。”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点,输不输的咱们先不说,你总挂在嘴边的安大哥到底是谁?” “安大哥?你们刚才不是已经见过他了吗?” “你说的是,那个一副冷面孔的年轻人?” 这苏和倒也没有隐瞒,当下笑着点了点头,我顿时恍然,原来是他。 他又笑了笑,对我说:“如果你现在认输,咱们就不用折腾了,等明天大家醒来,按照赌约来办就好,你放心,莫伊尔大长老的意思,其实并不是要你们所有的人的一魂一魄,他只是想试一试你们谁的魂魄合适而已,最多只会留下一个人的。” 我惊讶道:“这又是什么意思,试试谁的魂魄合适?合适什么,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苏和并没有直接说话,而是先把手里的东西塞进了腰间,我这才看清,那是一根软布包头的木棍,一个长柄木梆子。 原来他就是刚才那个打更的人。 “你还记得阿离吧?”他开口对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当然记得了,那个折腾了我们一晚上的疯女人,怎么会不记得? “其实,刚才你们见到的那个,就是阿离。但也可以说,她并不是阿离。因为,真正的阿离,现在正躺在屋子里睡觉,她对这里发生的一切,什么都不知道。” 苏和说着,忽然叹了口气,目光里满是复杂的神情。 我却是一头雾水,他说的什么意思? 他似乎早就猜到了我会疑惑不解,也不等我发问,便自己解释了起来。 “实话跟你说吧,阿离在五年前遇到了一次意外,差点丧命。是安大哥刚好路过救了她,但她却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导致魂魄离散,每到晚上的时候就会在村寨里四处游荡……” 我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不是吧,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刚才遇见的,是阿离的魂魄出窍,到处溜达?” 苏和再次叹息道:“是这样的,她那一次是由于擅自离开村寨出的事,所以她的潜意识里,不希望任何人离开村寨,所以,才会阻止你们。你也不要抱有侥幸的心里了,她的意识能力很强大,除了安大哥是她的恩人,她始终念念不忘,任何人在夜晚不睡觉,都将被她视作敌人。” 真是让人无语,这算什么?我只听说过瞌睡虫能让人睡觉,还有一种瞌睡鬼也喜欢让人犯困,可这种半夜魂魄出窍看着全村人睡觉,并且不让人出来活动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严格来讲,这能不能算是极度强迫症的一种呢? 可我还是不懂,仅凭她一个人的这种心态,就能控制全村人的行动,甚至让我刚才在念叨着金刚经的情况下,还是着了她的道,迷迷糊糊的绕了一个圈,这等能力,恐怕不是一个魂魄出窍的人,能够做到的吧? 我疑惑的望向了苏和,提出了我的疑问,苏和皱了下眉,似乎有些难以开口似的,想了半天才对我说:“要详细说起来,情况有些复杂,实际上,我们这个寨子里的人,在晚上的时候本来就是这样的。每一个夜幕降临的时候,就好像有一个可怕的魔鬼出现,将所有人全部催眠,直到天亮之后,才会醒来。” “这、这又是怎么回事?”我更加吃惊了,这又是闹的哪门子玄虚,到了晚上就集体睡觉?这简直比那个阿离魂魄出窍的事,更让人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苏和脸上也露出了古怪的神色,摇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寨子里的这个习俗,已经延续了百年以上。还有阿离魂魄出窍的事,我也搞不懂,只是安大哥曾经说过,那是因为阿离有一魂或者一魄游离在外,所以她才会变得有些疯疯癫癫,而她的潜意识里一直想要找回自己丢失的魂魄,所以才会在晚上的时候魂魄出窍。要想让她恢复正常,唯一的办法就是,要么找回她的魂魄,要么找到能替代的魂魄,所以,这也是莫伊尔大长老要你们留下来的原因。” 呃,原来是这样?我愣愣的看着苏和,忽然想起了什么,不由脱口怒道:“原来你把我们带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个?”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很抱歉,我这也是为了救我妹妹。” 他这一说,我才算彻底明白,原来他是阿离的哥哥。 “其实把你们带来,倒也不单单是为了魂魄的事,因为我压根就对他们没抱什么希望,这几年以来,也曾经也许多人闯入这片禁地,但都没人符合条件,我觉得用别人的魂魄,去弥补另一个人的魂魄,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我之所以把你们带来,是因为安大哥的一句话。” “安大哥的一句话,他说什么?”我压住了心头的愤怒,继续问道,不管怎么样,现在借着他的口,我起码要把事情先搞清楚。 苏和忽然神秘兮兮的看了我一眼,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安大哥告诉我,如果这几天遇见了一个面有死气的人,一定要带回来,因为只有他,才能救阿离,救我们的村寨。” 他说完这句话,便目光烁烁的盯着我,我心头一惊,面有死气,这难道说的是我么? 第三十七章 两个阿离 苏和说出在这句话后,目光突然变得很复杂,他就那么紧紧的盯着我,就好像他一眨眼,我就会突然从他面前消失似的。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已经有些僵硬了,也不知是在这环境下被刺激的,还是如他所说,我已经面有死气。 “要怎么样才能救阿离,你直接说吧,如果能做到的话,我一定帮忙,咱就别大半夜的玩这灵异事件了好不?再折腾一会我这魂儿都快吓的出窍了。” 我苦笑着对他说,这一晚上其实真的是够惊心动魄,先是夜半歌声,然后木屋鬼脸,又是无人村寨,紧接着鬼打墙,尤其最后老潘和大奎他们几个,其实明明就是陷入了催眠沉睡,却弄的像是赶尸似的,实在是吓死个人。 苏和看着我,终于笑了起来,对我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救她,但是安大哥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有道理,走,我带你去找安大哥。” 他说着就拉起我的手臂往前走,我迟疑了下,回头看看老潘他们,说:“那我这几个伙计咋办?总不能就这么站着吧?” 苏和也回头看了看,说:“那就站着呗,反正他们只不过是睡着了,又不是死了,你怕个啥?” 我挠了挠头,这时大奎的呼噜声依旧,看着还睡的挺香,我算是彻底无语了,今天总算知道了什么叫没心没肺。 苏和又说:“放心吧,现在村寨里一个醒着的人都没有,谁也不会打扰他们。如果你现在非要把他们叫醒,恐怕只会对他们不利。” 这个我倒是信,严格来讲,他们属于中邪了,除非用正确的方法祛除邪祟,把他们唤醒,否则贸然出手的话,将会有一定的风险,把他们的魂魄惊走,到时候就真的出事了。 想起刚才要用鞋底子抽大奎的事,我就有点后怕,多亏苏和把我喊住了,不然就坏了,这可不像第一次听见那歌声的时候,那是刚刚有些入邪,所以那个办法管用,可现在他们入邪已深,再用的话就是自找麻烦了。 我又看了他们几眼,就跟苏和往村寨里走去,走出一段路回头再看,就见那哥几个齐刷刷的排着队,低着头站在那,怎么看怎么诡异。 我身上忍不住有些发寒,刚转过头,前面忽然刷的一下落下一个白影,我顿时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抬头再看,又是那个疯女人,阿离。 黑夜中,就见她披头散发的站在那里,一只血红的眼睛盯着我,一动不动东的,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苏和上前低声道:“阿离,不要闹了,他是安大哥的朋友,我现在要带他去见安大哥。” 他说话果然管用,那阿离听了,仍然是一动不动的盯着我,但身体却向后滑行了数米,让开了前方的道路。 我看了她一眼,心里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很是别扭,索性不去看她,转身和苏和继续往前走。 我们一直往前走去,那个“阿离”始终悄悄的跟在我们后面,虽然无声无息的,我这脖子后面却是时不常的凉风飕飕,我按捺着想要回头一鞋底子抽飞她的冲动,强迫自己不去回头看。 很快我们走到了村寨边缘,一栋单独的木楼前,苏和走到门口低声对里面说道:“安大哥,那位兄弟过来了。” 里面随即传来了那个年轻人的声音:“其他人呢?” 苏和答道:“都已经睡了。” “嗯,进来吧。” 苏和得到确认,这才推开了屋门,示意我先进去,我心里有点忐忑,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毕竟这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事,那哥几个,还在外头山谷口站着吹冷风呢。 这屋子里也只有一盏可怜的小油灯,那个年轻人---也就是苏和口中的安大哥,正站在油灯前,昏暗的灯光微弱的映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的脸色很是苍白。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缓缓开口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姓袁的吧?” 我心中顿时就是一惊,我们虽然见了几次面,但彼此从来没有问过姓名来历,老潘我们几个互相称呼的时候,也从来不说姓名,他怎么会知道我姓袁? “你不要误会,其实我们并没有恶意,这村寨里虽然在常人眼中有些古怪,但这里的人们却都是淳朴善良的,只是近年来为了阿离的事,所有人似乎都有些变了,我总觉得,似乎有事将要发生,但又不知为何,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帮助我,帮阿离恢复正常,我想那样的话,也许这个村寨也会恢复正常。” 他的话简单而又直接,丝毫没有拐弯抹角,用最简短明确的几句话,就把事情说明白了。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心里暗想,有这么个古怪的阿离,你们村寨里能正常才怪,大半夜的所有人都在睡觉,她却魂魄出窍到处巡查,跟闹鬼似的,我要是在这种地方住上几年,不疯才是不正常了。 “说吧,要我怎么帮忙,只要我能做到的。” 我再次表明了我的态度,他点了点头说:“其实这件事,我也并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到,你先来看看吧。” 他说着话,便忽然闪开一旁,眼睛望向了旁边的床榻之上,我转头定睛一看,借着那油灯的微弱光亮,这才看清了,原来他身后的木板床上还躺着一个人。 他拿起油灯,俯下身来,轻轻的给那人掖了下被子,样子温柔得很,我上眼再一看,顿时看清了那个人的面孔,却是再次吓了一跳。 就见床上躺着的这人,正是那个疯女人阿离。 只是她现在神情安详得很,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已经死去,头发从额头劈下,遮住了那半边丑陋的面孔,看上去还真是个又清秀又温柔的女子。 我却是下意识的回过头,往门口看去,因为那里还站着一个“阿离”,只不过门口那个披头散发,状若鬼魅,满身的阴气,让人看了浑身不舒服。而床上躺着的这个,虽然也是披头散发,给人的感觉却是隐隐的疼惜和一股想要守护她的冲动。 这个“安大哥”也往门口处看了一眼,脸上并没什么表情,只是不易察觉的轻叹口气,对我说:“袁兄弟,你可有什么办法救她么?” 我低头看了看阿离,摇头道:“你要是让我为她招魂入体?我倒是会那么一点……如果是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我这话倒是真的,俗话说没吃过猪肉还看过猪走,从小到大,师傅的那些手段虽说我一直都不信,但过程和手法却记的七七八八,尤其最近一段时间所发生的事,已经彻底颠覆了我过去始终认为师傅是个江湖骗子的心理。至于招魂,我所知道的大概最少也有三四种方法吧。 不过苏和却摇了摇头说:“没用的,招魂的方法,大长老也给她用过,但是魂魄入体却不安宁,入夜的时候还是一样脱体而出,所以,大长老才会想出用别人的魂魄,来代替她的魂魄,这样一来,她自己的那一魂一魄长期游走在外,无法回到身体里,时间久了,自然会慢慢消散,也就不再会对村寨造成什么威胁了。” 我惊讶道:“原来大长老打的居然是这样的主意,可是我觉得这比器官移植还要困难百倍,别人的魂魄,想要和本体成功融合,还要没有排斥反应,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反正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干的,那样的话,就算她自己的魂魄因此无法回来,解了村寨的危险,可对于阿离本人,却是致命的危险,有没有人考虑过,错乱的魂魄会对她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苏和叹气道:“可惜,这个村寨里为阿离考虑的人,除了我之外,就只有安大哥,你是第三个。不过,既然这个方法根本就行不通,明天大长老要查验魂魄的时候,咱们该怎么办?” 他看着那个“安大哥”问道,“安大哥”思索了下,却看向了我,说:“等明天大长老查验魂魄之后,无论配型符合与否,被查验的人都要被丢到寨子后的山谷里喂神龙。也就是说,明天你们必死无疑。” “喂神龙?你的意思是说……那条巨蟒?”我不由吃惊道,“可是那条巨蟒已经死掉了,白天的时候不是送它升天了?” 苏和摇头道:“这寨子里共有两条神龙,就住在后面的山谷里,白天你看见的只是其中之一。而且两条神龙死了一条,另一条正在极度的不安分之中,为了安抚神龙,你们这几个人就……” 我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瞪着他说:“原来你带我们回来,是为了喂蛇的?!” 苏和连连摆手道:“不不不,其实我只是注意到了你,才按照安大哥的嘱咐把你们带回来。我们当然不会看着你们去喂神龙了,阿离的命可还要靠你呢。放心吧,我们会想办法救你们的。” 我不由苦笑起来:“你们还真是够忙的,要救阿离,还要救我们,早知这样,何必还把我们带回来呢,我要是你,早就带着阿离,离开这个村寨了,外面天大地大,何愁找不到救她的办法,说不定,她只要离开这里就会好了呢。” 我这话一说,他们俩同时对视了一眼,目光中流露出了异样的神色,苏和摇头道:“这里是一片禁地,我们不能……算了,村寨里的事,我慢慢再跟你说,安大哥,既然他也没有办法,那是不是按照你之前说的……” “安大哥”站了起来,看着我说:“实不相瞒,刚才其实是试探你一下。早在两年前,我就曾经得到了一个救阿离的办法,只是一直没有实施,因为告诉我那个办法的人对我说,要等一个人到来的时候,才可以开始行动。” 他目光烁烁的看着我:“那个人,就是你。” 我心中早已有了预料,闻言只是苦笑一声,对他说:“你直截了当的说吧,下一步怎么办?”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天色,缓缓对我说出了一句话:“我要带你们,一起逃出去……” 第三十八章 夜逃 带我们一起逃出去? 我看了看他,一句话几乎脱口而出,但还是忍住了。 既然你现在要带我们逃出去,那当初何必还把我们弄过来? “如何逃法?”我开口问道。 “只要在天明之前离开这里,那就天高海阔,因为村寨里的人,是不能离开这片禁地的。” “可现在距离天明的时间已经很近了,靠着两双脚,恐怕走不远吧?” “谁说是两双脚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旁边苏和笑道:“确切的说,应该是四只脚才对。” “四只脚?”我微微一愣,随机就明白了,恍然道:“你是说,那些鹿?” 苏和拍了拍我的肩膀:“时间不多了,我送你们离开。” 安大哥起身对站在那里的“阿离”低声说了几句话,“阿离”便转身飘然而去,他转头招了招手:“走吧。” 我们便又离开了这座木楼,安大哥离开前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沉睡着的阿离,目光中似乎有说不出的意味。 再次回到山谷口,“阿离”正站在那里,老潘和大奎等人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我们走到近前,大奎忽然抬起头,一脸迷糊地说:“哎嗨,刚才怎么回事,我好像做了个梦?” 我没想到第一个醒过来的居然是大奎,看他的状态还挺精神的,估计是刚才睡的不错。 我刚要上前说话,大奎却是一眼看见了“阿离”,哗啦一下举起枪就要打,我忙拦住他:“慢着,你想作死么?” 大奎一愣,旁边的老潘就已经也醒了过来,目光微扫,便开口道:“大奎不要乱来,这位朋友,怎么说?” 那安大哥并没有说话,而其他几个人也随后都醒了过来,我忙上前告诉了他们刚才中邪的事,几人互相对视一眼,都很是惊讶。 我又把苏和他们的意思简略说了一遍,老潘他们目光迅速交流了一下,低头略一思索,便点头道:“好,如果能安全离开,那最好不过了。” 说着,他对那个安大哥再次拱手,道:“多谢了。” 安大哥微微颌首,没有说什么,苏和道:“好了,既然已经说明白了,那就抓紧时间,大家跟我来吧。” 他转身便和安大哥带头往山谷一侧走去,阿生有些狐疑地悄声问老潘:“潘爷,确定靠谱么,我怎么总觉得这事儿不大对劲?” 老潘压低声音说:“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要能离开这里,以后的事怎么都好办,大家多留神,别再着了道。” 阿生又看了我一眼,我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嗯,老潘说的对,先离开这里再说,他们和我谈的话,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如果他想要对付咱们,刚才就可以下手了。” 我正说着话,身后黑影一闪,却是那个“阿离”飘了过来,站在我们几个旁边,面无表情的盯着我们,前面苏和回头低声喊:“快点走,放心吧,没人害你们。” 老潘给我们使了个眼色,示意我们不要多说话,我们于是随后而行,“阿离”却阴魂不散的紧跟着我们几个,默默的跟在后面。 这感觉很是诡异,不过我们谁都顾不得了,跟着苏和他们走到山谷侧面,那里是一大片围栏,苏和示意我们在外等待,他自己走了进去,大约几分钟之后,便牵着几头驯鹿悄悄走了出来。 苏和和安大哥翻身跳上鹿背,当先而行,我们也纷纷骑鹿跟上,那鹿踏着小碎步,在头鹿的带领下往村寨口跑去。 我们一行人穿过村寨,一路无阻无拦,很快便冲到了通往谷口的大路上,速度渐渐加快,一会的功夫,就来到了谷口,远远望去,已经可以看到那高高的木栅栏了。 大奎有些兴奋地说:“嘿,你说这里的人都沉睡不醒,这鹿咋还挺精神的?” 张野瞪了他一眼说:“我看你也挺精神的,刚才睡的挺好是吧,我好像都听见你打呼噜了。” 大奎咧嘴一笑说:“这就叫有福气,我还纳闷呢,咋稀里糊涂就睡着了呢?” 阿生也笑道:“是这样的,据说没心没肺的人睡眠质量都好。” 眼看就要逃出这鬼地方,大伙心情似乎都不错,苏和在前面已经跳下了鹿,跑去打开木栅栏,接下来,只要冲出去,就天高海阔了。 我们停在了谷口,等待苏和打开栅栏,但他跑到那里,却突然惊呼了一声,随机翻身扑倒在地,叫道:“莫海,是你......” 我们不由大吃一惊,忙一起跑了过去,却见苏和正从地上挣扎爬起,肩窝处插着一支弩箭,而谷口的木栅栏后,却闪出了一个人来。 正是白天的时候曾经见过一面的莫海,他手里拎着一把劲弩,冷着脸,对苏和说:“我早就知道你这小子不靠谱,你妹子当年就是想要跑出去,现在你又想要跑,还勾结了这么多外人,难道你当咱们神龙寨的规矩都是摆设么?” 苏和怒道:“放屁,谁说我要跑?我只是想把他们送出去。” “哼,神龙寨百年来许进不许出,难道你不知道?敢送人出去的,就是叛徒。” “他们是我带回来救阿离的,结果大长老却是想将他们喂神龙,这个罪孽我猜不担,自然要送他们出去了。神龙寨有规矩许进不许出,但也从来没有为了寨里的利益,滥杀无辜的规矩。莫海,你让开路,我不为难你,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莫海哈哈大笑道:“你不客气又能如何?别以为你们人多,告诉你,大长老早有准备。” 他话音一落,从山谷一侧暗处忽然涌出了几十个人,各个强弓劲弩,刀枪在手,杀气腾腾的拦住了出谷的路。 苏和大惊:“这、你们,这是......” 这一下子,众人齐齐吃惊,我忍不住脱口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村寨里的人都沉睡了么?” 那安大哥始终坐在鹿背上,纹丝没动,见这阵仗,淡淡道:“看来大长老已经参悟到了古籍中的法门,可以使用那种神奇的力量了。” 他话音一落,人群中乍然一分,一个人缓缓走了出来,身穿黑袍,满头白发,正是那位神秘的莫伊尔大长老。 “呵呵,安萨黎,我神龙寨一向对你不错,你却深夜带着人逃走,还拐带了我几头鹿,这有点不大对吧?” 莫伊尔大长老口中虽然在笑,脸上却是没有半点表情,安萨黎淡淡说道:“大长老说的不对,我们又不是寨里的俘虏,也不是寨里的居民,就算要走,顶多也只是不告而别,算不上什么罪名吧?” “不错,安大哥说的对,再说上次安大哥一次给咱们带来了十几头鹿,这本来就是他的,现在带走又有什么?” 苏和忿忿说道,那个莫海哼了一声:“不告而别就是逃,顺手牵羊就是偷,不必说那么多了,今天我们在这里,谁也别想出去。” 安萨黎冷声道:“哦?那好,我倒想看看神龙寨有什么手段,能把我留下。” 双方立时剑拔弩张起来,我皱了皱眉,走上前说道:“其实大家不必如此,莫伊尔大长老的目的,只是为了救阿离魂魄归体,而安萨黎大哥刚才说了,我们此去也是为了寻找救阿离的方法,既然大家目的相同,那大长老不如放我们出去,大家免伤和气,等我们找到救阿离的方法,自然会回来。否则我们就算留下也没有用,魂魄转移什么的更是根本行不通,反而只会对阿离造成伤害,给村寨里留下隐患。大长老,你看如何?” 大长老看了我一眼,忽然低低笑了起来:“这是神龙寨的事,我也只相信神龙寨的人,况且神龙寨的规矩,许进不许出,你们既然来了,就还是留下来吧,这是神龙的指令。” 他话音一落,身后那数十人立即围了上来,齐齐大喝一声,将我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对劲,你们看那些人,好像......”老潘忽然低声说道,我定睛一看,果然如他所说,那些神龙寨的人个个双目赤红,满脸邪气,望上去,竟似乎不像人类...... “这里是天墓禁地,任何人来到这里,都绝对不许离开,安萨黎,当年神龙寨承你帮忙,但如今你的情分也该两清了,今天,你也一起留下吧!” 第三十九章 大逃亡 大长老一声令下,那数十人刀枪齐举,弓弩上弦,苏和奋不顾身地拦在前面,大喊道:“大长老,神龙寨虽然百年不与外界来往,但祖训时常在耳,义字须得当头,安大哥对神龙寨有恩,俗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大长老若是忘恩负义,我第一个不答应!” 那莫海哼声道:“我看你才是忘恩负义之人,你身为苏扎旺长老之子,不为神龙寨出力,反而处处替外人说话,现在更要帮外人逃跑,还有什么好说的?安萨黎一向自由出入神龙寨,这已经是大长老所给予的特权,百年来从未有人得到过这种待遇。可现在他却也要帮助外人,那就再没什么可说的了,神龙寨恩怨分明,从来不含糊。” 苏和大声道:“你这是强词夺理,他们是我从外面请回来的客人,又不是擅自闯入神龙寨的不速之客,凭什么要强行扣人?” 大长老突然挥手道:“天墓禁地,入者杀无赦,难道你忘了么,不用多言,既然先前我们曾有赌约,那就按照规矩来,你们无法离开神龙寨,那明天便留下一魂一魄,我就可以网开一面,放你们离开。” 潘海根忽然大笑起来,道:“大长老说了半天,原来只是为了那个赌约,不错,我们是有话在先。但大长老别忘了,你说的是,不抢夺我们的武器,也不让人防备守卫,若我们能跑出去,便算我们赢了。可现在,大长老却安排了这么多人,堵住山谷出口,刀枪弓弩的,杀气腾腾,请问,这还叫‘不防备守卫’吗?” 大长老一滞,顿时没了言语,我也笑了起来,老潘说的不错,原本是有这个话的,说的是不防备不守卫,所以莫伊尔大长老这么一来,可就是严重食言,打自己耳光了。 旁边莫海冷声道:“不防备,不守卫,那自然是说在正常的情况下,用自己的能力离开。但现在神龙寨有人出手帮助你们,那就算已经破坏了规则,所以,先前的赌约作废,现在我们不但要阻拦你们离开,还要惩治叛徒。大长老,不用跟他们多说了,快些下令动手吧。” 这家伙的话居然还有几分道理,大长老脸色一沉,右手举起,便要示意动手,道:“最后警告你们一次,如果现在放下武器,乖乖的跟我们回去,等待明天的仪式,那我还可以按照之前说的,只取一魂一魄,如果胆敢顽抗,那便是你们自寻死路了。” 大奎在旁早已按捺着怒火,此时闻言骂道:“我去你奶奶个烂菜帮,几根破烂刀枪也敢叫嚣,来来来,我看谁敢动手,你家大奎爷爷就送你几颗花生米尝尝,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现代化.......” 他哗啦一声拉开枪栓,黑洞洞的枪口直探向前,对准了大长老等人,与此同时,阿生和张野也没客气,立即抓枪在手,和那些人对峙起来。 潘海根却纹丝没动,沉声对大长老说道:“莫伊尔大长老,难道你非要闹个两败俱伤么,或许你们凭着人多,可以把我们留下,但付出的代价必定是超出十倍甚至更高的。我觉得,无论你要我们留下是出于什么目的,这都是得不偿失的。” 我也接话道:“不错,其实我们看得出来,大长老并不是恶人,否则也不会和我们定下赌约,我想,你也只是为了神龙寨,才不得已而为之。但大长老若是一意孤行,结果弄出人命来,神龙寨的百年安宁就要从此被打破,若是真弄个两败俱伤,死难惨重,那你们这世外桃源般的生活,也将一去不复返,那阴影或许将会永远笼罩在神龙寨人的心中。” 我们几人软硬兼施,想要说服大长老放我们出谷,但那大长老却根本无动于衷,他毫无感*彩的声音低沉地说道:“神龙寨人,早已将生命献给神龙,我们有神龙护庇,才不怕你们的什么武器,不信的话,你尽管试试,若是能伤了我们一分一毫,我也放你们出去。” 他这话一说,众人皆惊,迅速对视一眼,神情中满是讶异骇然之色。 大奎却是不服,叫道:“这可是你说的,好,我就成全你的愿望,正好我也想看看你们的狗屁神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能不能护庇你们刀枪不入。” 他话音一落,立即举枪就射,瞄准的正是那个莫海的大腿。 潘海根目光一扫,似乎想要拦阻,却没有动,眼下情况,也应该震慑一下对手了,由大奎出手,最好不过。 但就在大奎举枪的刹那,那大长老突然怪异的大笑起来,大奎神情一愣,手指刚刚扣动扳机,却在这时,只听山谷深处猛然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异啸。 这声音听上去像是什么不知名的猛兽嚎叫,突如其来,乍然在耳边震响,顿时山谷轰鸣,四周响应,感觉大地都瞬间颤抖了起来。 大奎的动作微微一滞,却还是扣了下去,只听砰的一声,大奎的枪口火光冲起,这一枪已然是击发了出去。 我本以为下一刻那莫海就要一声惨叫,双手抱腿跌倒在地,但就在他这一枪击出后,令人完全惊呆的一幕随即发生了。 伴随着那声长啸,大奎的这一枪虽然击发了出去,但那莫海居然毫发无伤,黑暗中,在那长啸声中,仿佛隐约听见一声清脆的叮当声,就好像,什么东西掉落在地。 我们齐齐惊呆,就见莫海也是脸色一变,但随即却是大笑了起来,蹲下身,从石头地上捡起一枚子弹,拿在手里看了看,揶揄道:“原来这就是你说的花生米么?哈哈,倒的确很像,只不过,看上去似乎不大好吃啊。” 他说着,把那子弹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啧啧摇头道:“果然不好吃,太硬了,连半点滋味都没有啊。” 安萨黎在旁叹道:“果然,那个传说是真的,在神龙寨内,攻击神龙寨的人,果然无效。” 大长老阴声道:“既知如此,还不乖乖投降?” 安萨黎摇头,却看了我一眼说:“你那个手雷还有吧?”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背包,里面的确装着几个手雷,于是顺手摸出一个,跟他比划了一下,安萨黎看了我们几人一眼说:“既然好言相劝没有用,神龙寨的人又受到神龙护庇,那就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他说着忽然对我使了个眼色,暗中指了下山谷口的木栅栏。 我登时明白了,潘海根也已恍然,随即对我做了个投掷的手势,而那边的大长老和莫海等人听的似乎有些迷糊,估计是根本不知手雷为何物。 那莫海正要开口说话,我已经一步蹿出,手一甩,手雷便脱手飞出,正落在那木栅栏之下,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那木栅栏就已经被炸开一道缺口,而拦在木栅栏前面的人也被那股气浪冲击的歪歪斜斜,乱了阵脚。 在这爆炸声中,我们早已翻身上了鹿背,安萨黎当先带头冲了出去,那些神龙寨的人还没等缓过神来,就被安萨黎一路撞翻,我们几人紧随其后,夹紧鹿腹,身子伏低,朝着那木栅栏被炸开的缺口处径直冲去。 大长老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冲着我们歇斯底里的喊:“快放箭,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身后顿时弩箭飕飕,呼喝连连,而我们已经冲出了谷口,安萨黎和苏和兜转向后,在漫天弩箭中左冲右突,遮拦挡架,居然把所有弩箭都一一击落在地,只有少数弩箭漏过,但这些驯鹿奔行极快,像是知道身后危险,几个起落间,就已经把所有弩箭追兵都甩在了身后,竟也是毫发无伤。 那大长老在身后远处怒喝道:“追,给我追上他们,神龙有令,无论死活,务必要把他们留下。” 他话音未落,身后已经起了一片应喝声音,那莫海在其中也不断大喊:“苏和是神龙寨的叛徒,大家不用顾忌,格杀勿论!” 顿时,身后乱哄哄声中,就有一大群人追了出来,我们几人骑鹿奔逃,百忙中回头去看,就见至少有数十个人奋力在后追击,莫海带头,手中弩箭不断射击,却是每一下都不离苏和左右。 苏和肩膀受伤,还击不便,但几次举起手中弩箭想要还击,却都没有出手,被身后弩箭逼的东躲西藏,口中愤然大骂,不断催动驯鹿加速,同时大喝道:“安大哥,你们快跑,我去挡住他们。” 安萨黎沉声喝道:“不要说傻话,他们现在巴不得一箭射死你,快走,只要离开这片草地,他们不敢追的太远。” 苏和精神一振,也大声道:“不错,神龙寨的人不敢出寨太远,安大哥,几位大哥,小心了,加油跑啊!” 我们几人同时回头看,只见身处莽原之上,周围是无边无际的一片草地,身后烟尘滚滚,呼喝不断,正是数十人加速追来。 “哈哈,好,今天咱们就来个月下大逃亡。”潘海根哈哈大笑道,大奎闻言也叫道:“潘爷说的不对,这乌漆墨黑的,天上连个星星都没有,哪来的月亮啊。” 我也笑道:“你说的才不对,天上星星月亮都在那里,只是你看不见而已。” 大奎还要说话,一支弩箭却嗖的从他耳畔掠过,大奎吃了一惊,叫道:“他奶奶的,谁那么大力气,射的这么远。” 说着,他回头就是砰的一枪,却还是如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回应。 他不由一吐舌头,扯着脖子叫道:“不好玩不好玩,这只能挨揍了啊,大家伙儿,快跑啊。” 夜色如墨,这荒无人烟的神秘之地上,却就此展开了一场大逃亡! 第四十章 神龙出世 我们一行人骑着驯鹿,夜色中狂奔逃命,身后弩箭飕飕,呼喝连连,几乎不绝于耳。 在安萨黎的指挥下,我们一起伏低了身子,拼命的趴在了鹿背上,那驯鹿很是有灵性,对于身后飞至的弩箭,它们就好像背后生了眼睛一般,飞速的沿着s型路线跑动,那些弩箭虽然又急又密,但一时间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受伤。 大奎几次回身射击,但都是无效,气的他哇哇大叫,安萨黎见状大喝道:“不要向人开枪,打他们的驯鹿!” 他这句话顿时提醒了我们所有人,要按之前的话来讲,神龙寨的人免疫攻击伤害,可那些驯鹿总不会也免疫伤害吧? 说干就干,当下除了我之外,老潘他们几人立即回身还击,却一律是压低了枪口,数声清脆的枪响后,只听几声鹿鸣,和几声人的急呼,还有扑通扑通的落地之声。 这显然是成功了,大奎哈哈笑道:“哈哈,小杂碎们,让你们追爷爷,这回还追不追了,来呀来呀,看是你们的玩意好使,还是爷们的玩意厉害!” 众人轰然大笑,我也不由笑着叫道:“他们就是追过来也不怕,我这儿还有不少手雷,这玩意是范围攻击,估计肯定有效。” 说笑声中,枪声却并没停下来,只听一阵爆豆般的枪响后,身后呼叫声不断,弩箭破空的声音却是渐渐稀少,鹿蹄奔跑的声音也逐渐远去。 枪声中,忽然听有人惊叫道:“大长老,快,快救大长老……” 那追击的队伍顿时一阵嘈杂,乱成一片,我们同时勒住了驯鹿,老潘一挥手,停了枪声,却听莫海的声音歇斯底里地喊道:“苏和,你勾结外人,反叛神龙寨,还伤了大长老,我跟你没完!” 苏和面露惊色,回头脱口叫道:“你胡说八道,大长老他怎么样了……” 他说着就要往回跑,安萨黎从旁拦住他,沉声道:“现在他们已经把你视作叛徒了,你难道想回去找死么?” 苏和急道:“我、我只是想把你们送出去,我不是叛徒,我不能走,否则这误会将会越来越深,无法解释了,尤其现在大长老受伤,我必须回去。” 看他急切的样子,我暗叹口气,上前拍了拍他说:“我知道你放不下家乡,更放不下阿离,如果你执意要回去,就告诉大长老他们,我们一定会找到治好阿离的办法,再回到这里。” 苏和望着我使劲点了点头,又看着安萨黎,神情郑重道:“安大哥,多保重,那个地方,我不能陪你们一起去了。”说罢,他神情黯然,转身远去。 他催动驯鹿加速奔跑,片刻间就消失在前方的黑暗中,安萨黎看着他的背影,微叹口气道:“咱们只要再往前一段路,神龙寨的人就无法再追击了,可惜……” “他们的人不能出寨子太远,那到底是为什么?”我疑惑问道,安萨黎指了指这片平原和周围的山地说:“你知道这里叫做天墓禁地的原因吗?” 我默然摇头,他说:“简单来讲,这里是一片天之墓地,生活在这里的人,从出生的那天起,就是受到诅咒的,如果他们胆敢离开,将会受到诅咒的惩罚。” 他这番话说得深沉无比,我不由深吸口气,只觉背后有些发寒。 天之墓地?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所在,这天墓之中埋葬的,又是什么样神秘的人物? 我满腹疑问,却不知从何开口,而此时也根本不是谈论这些事情的时候,老潘在旁催促道:“不要发呆了,趁着现在他们没有追上来,我们快走。“ 我凛然回过神来,再看神龙寨追兵那里又是一阵喧哗,显然苏和已经跑回去了,却是没了下文,安萨黎掉头喝道:“不错,我们现在还没有完全脱离险境,不要大意。” 我们忙拍打驯鹿,继续往前奔跑,然而还没跑出多远,忽然听身后一连串怪异的尖叫,大奎等人忙回头去看,安萨黎却变色道:“不好,大长老在召唤神龙,大家跟我来,快走!” 他猛然一拍身下驯鹿,那鹿发出一声鸣叫,随即张开四蹄,加速向前冲去,而几乎是与此同时,山谷之中骤然发出一阵震天动地的异啸之声,随即天空之上顿时涌起一大团黑色乌云,其中竟仿佛有一个长身怪物,腾空踏云而来。 见到这惊人一幕,我几乎连魂儿都吓的飞了出来,一直以为他们说的神龙只不过是巨蟒而已,这怎么还会飞啊! 众人更是齐齐惊叫一声,身下那几头驯鹿也低声哀鸣,不等我们催动,便撒开四蹄,跟着安萨黎的方向,玩了命的奔跑起来。 大奎一脸惊骇,坐在鹿背上不断回头,大喊大叫:“喂喂,我不是眼瞎了吧,那、那是一条龙?” 张野高叫:“管它是什么玩意,跑就是了,反正你弄不过它!” 老潘在前面厉喝道:“都闭上嘴,少说话,先跑出去再说,谁也不许掉队,听见了没有?!” 其实现在已经不用他多说什么了,我们也都是身不由己,身下的那些驯鹿各个如同受了惊一般,好像遇见了什么天敌猛兽,在草原之上撒蹄狂奔,很快就追近了安萨黎的身边。 此时那些神龙寨的追兵已经停止了追击,远远的没了声息,但天空之上的异啸之声却是越来越近,我几次回头去看,那团黑影如风驰电掣一般飞速接近,眼看就快要追了上来。 这个距离,甚至我都已经可以看到那云中正赫然是一条黑鳞黑爪的怪物,半遮半现的腾空飞舞,远远看去似乎像蛇,但那时而隐现的腿爪却又像极了龙。 极度的恐惧和巨大的压抑感,让我不禁浑身发软,再看老潘和大奎张野他们几人也是面色惊惶,苍白如纸,只顾低头策鹿狂奔。 这也难怪,谁又能想到,在这中国极北处的无名荒地之中,竟然会隐藏着一条传说中的神龙呢? 我心中暗想,既然真有神龙,那先前我们在林间遇到的那条巨蟒,莫非也是一条还没有进化成功的神龙?或者说,是一条神龙落入凡间,就化作了巨蟒的样子?可又会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凭一根树枝,就伤了神龙的眼珠呢? 我一时间思绪万千,种种念头纷至沓来,但那神龙眼见越来越近,驯鹿奔跑的速度明显已经跟不上,耳中只听这几头驯鹿不断发出哀鸣之声,浑身瑟瑟发抖,但还是拼命的前冲,眼睛也是瞪的老大,神情间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大奎身高体壮,他所骑着的那头驯鹿一直落在最后,此时更是哀鸣连连,速度越来越慢,大奎惊慌叫道:“鹿啊,你快跑啊,这样要死人了啊……” 眼看大奎就要慢慢掉队,那空中的神龙忽然爆发出一声吼啸,响彻天际,我急忙回头去看,就见乌云之中一条庞然大物突地坠落下来,竟沉沉的摔在地上,我顿时觉得大地仿佛颤了一下,再定睛看时,那神龙却是已经在地上翻滚着爬起,怪叫着冲了上来。 这一来众人更是骇然,刚才这家伙在云雾之中,还有点朦胧,此时却是实实在在的在后面追击,而且行动仍然很是迅速,竟不亚于在空中飞行。 大奎一直落在最后,此时却发出一声异样的惊叫:“咦,这神龙走起路来,怎么还是跟蛇差不多啊?” 我们闻言一起回头看去,就见这神龙果然如大奎所说,身躯在地上扭来扭去,如同蛇行一般,而且开始的速度还算很快,后面便渐渐减慢了速度,不住的发出愤怒的吼啸,巨大的尾巴在地上不住拍击,震的大地连连发颤。 夜色中,我们并看不大清这神龙的样子,张野突然喝道:“大家不用慌,我这就让你们来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话音一落,一发照明弹已经射了出去,在夜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砰的落在那神龙前方,随即只见光芒耀眼,那一片区域顿时亮了起来。 借着这光亮,我们才看清了那神龙的真实面目…… 第四十一章 荒火海 借着照明弹的光亮,我看到了那狂暴追击而来的“神龙”,果然长着几条腿爪,但它却似乎并不是靠着腿来走路的,而是用身躯扭动来前进,再看那神龙的脑袋,赫然是一个巨大的蟒头,只是头顶上有两个明显的凸起,看似要长出来的龙角。 原来这家伙也是一条没有完全进化的巨蟒而已,大奎看清了这所谓“神龙”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道:“我还以为真是神龙,原来却是一条小蛇啊, 张野骂道:“你他娘的眼珠子真够大的,这是小蛇么?一口吞了你都不带吐骨头的!” 我们几个这时仍在狂奔,大奎和张野胡喊乱骂,吵吵嚷嚷,旁边许久没说话的阿生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微弱地说:“你们别吵了,快想办法……” 安萨黎在前面回头喊道:“这里到处都是荒草,你们有没有燃烧弹,快丢出去阻住那大家伙,否则一会咱们统统都得完蛋。” 他这句话一说,张野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似的,忙从身后抓过背包,开始准备燃烧弹,三下五除二便已弄好,回头转身对着身后远处的草地上便扣动了扳机。 只听砰的一声,一团火光从枪口冲出,在夜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随即轰然落地,草地顿时被这燃烧弹点燃,张野随后又接连射了几发燃烧弹,将我们的后方彻底封锁,几处火头接二连三的燃烧起来,很快连成了一片。 现在正是初春,这草原上到处都是荒草,身后便成为了一片火海,那“神龙”在后面不断吼啸,但却似乎并不敢钻入火海,很快那庞大的身躯便被火海所阻隔,再也看不清了。 众人顿时欢呼起来,想不到对付这冒牌的“神龙“,也只是放一把火就解决了。阿生却低声断断续续地说道:“大家不要大意,尽快离开这里,到、到安全的地方去……” 此时我才注意到,阿生在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脸色苍白,有气无力,身子伏在鹿背上,几乎都已经摇摇欲坠。 我看阿生情况有些不对,上前问道:“你怎么样,刚才受伤了?” 他摇了摇头,勉强道:“我没事……” 我借着远处的光亮,往他身上看去,却见他背后赫然有一大片血迹,已经染红了衣襟。 “你这还说没事,老潘,阿生受伤了。”我忙抬头喊道,大家一听顿时都围了上来,打起手电一看,阿生的后腋下竟钉着一根弩箭,没入很深。 “这些人太他妈狠了,咱们是专门打鹿不打人,他们是专门射人,不射鹿啊。” 大奎怒叫着说,张野道:“废话,鹿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东西,自然不肯射鹿了。潘爷,看样子他不能骑鹿了,我来带他吧。” 老潘也是紧蹙眉头,闻言点头同意,安萨黎在旁看了看,沉声道:“箭头大概刺入两寸左右,看位置不是要害,死不了的。大家抓紧时间,再加把劲,要知道那神龙寨的人虽然不能离开寨子太远,可那‘神龙’是不受这个限制的。” 众人闻言凛然,当下张野便把阿生接到他的鹿背上,刚好他们两人都挺瘦弱,那鹿身高体壮,也没多大影响。那只闲下来的鹿,便交给了大奎,他这两百多斤的大块头,正压的那鹿呲牙咧嘴的,现在两头鹿换着骑,倒也是个好办法。 就这样,大奎手里牵着那头鹿的缰绳,乐的跟什么似的,这时身后的大火也已经蔓延开,竟往我们这里窜来,老潘一声呼喊,安萨黎当先冲了出去,我们紧随其后,继续撒了欢的奔跑。 这大火的蔓延之势,竟不比那“神龙”的速度慢多少,我们身处荒原之上,周围都被大火映照得通红一片,回头看,那大火冲天而起,仿佛一个火焰巨人一般,尤其此时草原上夜风正急,这火借风势,来的更加凶猛,远远看去,就好像一大片火焰巨浪,铺天盖地而来。 我不禁暗暗摇头吐舌,一颗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只顾玩命的奔跑,这大火甚至比那“神龙”还要来得可怕,毕竟那“神龙”追来,我们还可以逃避,甚至反击,可这大火带着席卷一切的架势,越烧火势越盛,越烧面积越大,这一刹那间,我竟生出了一股无处可逃的深深无力感。 安萨黎在前奔跑,忽然指着一个方向叫道:“那边有个土丘,大家快上去,只要没有草,这火就烧不过去了。” 随着他这一说,我转头也看见了,那里果然隐约有一片土丘山岗,光秃秃的,草木稀疏,布满了各种形状的大石头。 若不是此时火光冲天,我们还看不到那么远的地方,此时发现这土丘,顿时如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各自拨转方向,驱策驯鹿,往那里跑去。 这鹿骑的久了,倒也适应,而且这些驯鹿很是通灵,知道此时生死攸关,大难临头,都听话得很,只有大奎骑着一头鹿,还牵着一头鹿,别扭得很,虽然拼命拍着鹿背,但那是落在了最后一个。 我们此时换了方向,却是返身迎着那大火的包围之势,斜刺里冲去,那些驯鹿眼看离大火越来越近,纷纷惊叫,开始抗拒,安萨黎大叫道:“大家注意,跟着我一起冲过去,不要怕,避开火焰包围,才能逃出生天。” 他说的一点都不错,此时此刻,最安全的地方,反而就在最危险的地方,只要我们能抢在那火焰围上来之前,冲上那个土丘,就能获得生机。 安萨黎话音一落,手掌成啄,重重击在那驯鹿的后臀,就见那驯鹿哀鸣一声,后蹄扬起,登时如疯了一般向前冲去,转眼间就将我们甩在了后面。 我们见状,忙如法炮制,但我们却没有安萨黎的力道,拍了几下不顶用,张野刷的抽出短刀,对准鹿屁股就刺了下去。 这一下比安萨黎还管用,那鹿嗷的一声,居然发出了类似狼嚎一样的声音,四蹄撒开,连蹦带跳,玩了命的往前就跑。 好家伙,这一刀当真好使,这驯鹿都化身藏羚羊了,我们几人有样学样,手里也都有刀,于是几刀下去之后,这些驯鹿立即开启了狂暴模式,变身藏羚羊,嗷嗷怪叫着,以每小时最少一百迈的速度,高速向前冲锋。 至于前面包拢而来的火焰,已经完全不在它们眼中了,安萨黎更是在前面大声呼哨着,来刺激和激发鹿的野性,我这耳中只听鹿的奔跑声如翻浪一般滚滚不休,只一瞬间,就已经冲到了那火焰的边缘地带。 凶猛的火焰顿时燎了上来,我们忙伏低身子,趴在鹿背上,并死死的抱住鹿的脖子。这时,我身下的驯鹿忽然一声长鸣,头颅高高昂起,四蹄霎时腾空,竟高高跃起半空,我只觉自己如同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转眼间,便已经向着那火焰中猛的扑了过去。 霎时,只见一片火光耀眼,空气中的温度骤然升高,一阵扑面而来的灼热感瞬间涌了过来,我连人带鹿已经冲进了火海之中。 火焰中,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我猛的一闭眼睛,将头颅埋低,躲在鹿身一侧,心中只升起了一个念头:生死由命吧! 火焰顿时猛的包围上来,同时我的脸上手上感觉到了一阵灼痛感,恍惚间,我似乎听到了自己头发被烧焦的声音。 但这感觉只过了一瞬,身体便猛然下坠,同时感觉到了身下驯鹿四脚已经落地,而那难以忍受的灼痛感也减轻了许多。 那鹿落地后,速度丝毫不减的往前跑去,我这才睁开眼睛,回头看,他们几人也正纷纷从那火海中冲了出来,不断呼叫着,拍打着头发上和身上星星点点的火苗。 那片大火继续向前去了,虽然也有向两旁延展的趋势,但这里草木稀疏,火焰扩散的速度和驯鹿奔跑的速度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也就是说,我们已经脱离了危险。 我们顾不得说话,一口气冲上了土丘,才停了下来,彼此看看,都是狼狈不堪,不由指着彼此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老潘擦了擦满脸的汗,面有余悸地喃喃道:“好险好险,刚才幸亏是在那火焰边缘冲过来,如果再慢一点,可当真是要葬身火海了……” 大奎却怔怔的望着身后,叹道:“可惜了,我那两头鹿,就一个跳过来了,另一个……” 他话音未落,那火海之中突然传出一声狂怒的吼啸,几乎是同时,一个异常庞大的身躯,带着满身黑烟,猛的从火焰中冲了出来! 众人齐齐惊呼一声,我脱口惊道:“我的天,那个巨蟒原来一直在那里……” 此时从火海中冲出来的庞然大物,浑身上下都带着火焰,就如同一条巨大的火龙一般,所过之处,竟燃起满地大火,看上去令人骇怖不已。 安萨黎冲着我们挥了挥手,喝道:“不要理它,它现在受了伤,速度绝对没有我们快,只要咱们在天明之前,冲上前方那个更高处的山岗,它就不会再追了。” 大奎骂道:“你他奶奶的,一会让我们去这,一会让我们去那,老子都要被折腾死了,结果一路被追杀,你妹的,你到底有没有个准!” 老潘在旁冷眼旁观,也没说话,安萨黎看着大奎,却也不生气,只淡淡说了句:“如果我说,黑水妖窟就在那个方向,你们跟不跟我去呢?” 他这话一说,众人立时哑口无言,大奎张了张嘴,也没词了,只得悻悻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老潘上前拍了拍大奎说:“别胡闹了,眼下紧急,先逃出险地再说,走吧。” 他转身对我们几个挥手示意,但不经意间,却是飞快地眨了眨眼睛,嘴唇微动,用口型对我们说了句话。 此时那“神龙”已经扑了过来,我们忙转身继续往前奔跑,而刚刚在远处的火光映照之下,我依稀看清了,老潘刚才说的那句应该是:跟他走…… 第四十二章 安萨黎的条件 其实无需老潘交代,我们自然也是要跟着安萨黎走的,但他此时的意思表达,显然是另外一种含义。 顾不得多想,那如火龙般的巨蟒已经翻翻滚滚的扑了上来,我们忙驱鹿继续向土丘上跑去,这里的草木很是稀疏,石块倒是不少,但这种环境对驯鹿来说不算什么,它们继续发挥出了藏羚羊的跳跃优势,不住的奔跑跳纵,避开地上的石块,速度居然没有减慢多少。 再看身后那已经处于狂化状态的“火神龙”,一路冲来,高昂着头颅,浑身上下都冒着火焰黑烟,将满地石块撞的到处翻滚,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但却也因此而阻拦了它的前进速度,慢慢的,这头狂暴的巨蟒终于被我们甩在了身后。 我们一口气奔出老远,接连翻过几道土丘,回头看,那头巨蟒的身影虽然仍在身后,但速度已经越来越慢了,似乎已经要放弃了对我们的追击,它不甘的在夜空中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晃动着头颅,便缓缓转身游走了。 我们站在土丘上,停了下来,齐齐松了口气,不得不说安萨黎挑选的逃跑路线,是完全正确的,如果我们继续沿着草原往前跑,现在不是被那大火追上,就是被巨蟒追上。 那几头驯鹿也累的不行,纷纷低头喘气,个个都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我估计在它们的“人生”里,这一次经历也算是前所未有,足以纪念,甚至骄傲一辈子的了。 “那家伙……回去了么?”大奎跳下鹿来,站在地上揉着屁股说,那头鹿在他跳下来之后,也是一下子跪倒在地,累的已经快虚脱了。 “是的,它原本正处于进化期间,是不能出山的,大长老强行召唤,惹的它十分生气,所以才会不顾一切的追赶咱们,但那大火让它受了伤,现在应该是回去休养了。”安萨黎回答道,同时也翻身下鹿,在鹿的脖颈上拍了拍,那鹿便哀鸣一声,也趴倒了下去。 见此情景,我们一同跳了下来,再看那几头鹿的身上,到处都是灼伤的痕迹,身上黑一块红一块,还有鹿屁股上被我们插出的刀伤,仍然在泊泊的流着血。 安萨黎目光中掠过一丝不忍,摇头道:“鹿啊,鹿啊,你们帮我们脱离险境,却要受这等苦,真是对不住你们了。” 他说着话,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些白色的粉末,小心倒在那几头鹿的伤口上,伸手不住在鹿的脖颈上抚摸,很快,那几头鹿便渐渐安静下来,又过了一会,便陆续的翻身站了起来。 “去吧,回家吧。”安萨黎拍了拍手,对那几头鹿说道,大奎挠了挠头,疑惑地问:“不是吧,你让它们走了,咱们下面的路咋办?” 安萨黎看也不看他一眼,淡淡道:“难道你自己没有脚么?” 大奎被噎了一句,翻翻白眼不吭声了,我想了想,也上前问道:“你让它们回家,是回神龙寨,还是回到它们原来的家?” “呵呵,这就看它们自己的选择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支配他人的命运,即便它只是一头鹿,也有自己选择生活的权利。” 安萨黎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拍了拍那几头鹿,低声道:“回到你们喜欢的地方去,自由自在的生活吧。” 那几头鹿抬头看了看安萨黎,纷纷在他身上拱蹭了几下,便转身踏着小碎步往前跑去,跑出不远,又回头望了望,叫了几声,才撒开四蹄,在土丘上几个纵跃,便渐渐的消失在了乱石堆中,重新回到了那片草原之上。 我们望着那几头消失在夜色中的驯鹿,又一次成了光杆司令,哦不对,应该是光腿司令,大奎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嘟囔了几句什么,忽然转头问老潘说:“我说潘爷,你说那大蛇开头飞的好好的,后来咋改爬了呢?” 老潘摸了摸鼻子,眼睛却瞥了下安萨黎,说:“呃,我估计,可能动力不足了吧。” 安萨黎从地上抓起自己的背包,看了老潘一眼说:“它只是从山上飞跃下来,靠着惯性滑翔而已,要说真正的飞,它还差的远呢。” 顿了下,他又说:“你们是要休息一下,还是继续前进?” 老潘抬头看了看天色,说:“现在马上就要天亮了,按理说神龙寨的人应该不会再追来了,不过我看咱们还是趁着这时候一鼓作气,多跑些路,跑远一点,尽量离这是非之地远一点。还有……得找个有水的地方,阿生的伤不能再挺了。” 他说的不错,现在阿生的后腋下还钉着一根弩箭,没有人敢贸然去帮他拔掉,因为如果没有合适的休息地点,拔掉弩箭的后果无疑是加重他的伤势。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坐骑了,我们简单商量了一下,便重新背起背包,收拾好物品,大奎将阿生背在背上,手里还提着两个人的背包,居然都不觉得他有吃力的感觉。 我不仅吐了吐舌头,看来这探险的时候,带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做为苦力,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安萨黎回身看了我们一眼,只淡淡地说了句:“走吧。” 这一场危机,总算是暂时化解,但我也已经是精疲力竭,虽然刚刚跑路的一直是那些驯鹿,但是对于我这个连驴都没骑过的人来说,没从鹿背上摔下来跌个半死,就已经算是万幸了。尤其现在休息下来之后,浑身的骨头架子都跟散了一样,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 我们沿着土丘一路前行,在接连翻过了几座高岗之后,前面的乱石堆终于变成了平坡,然后又再次出现了一望无尽的草原。 在东方渐渐发白的时候,我们总算是在一处草甸旁,找到了水源,是一条不知从哪里流淌下来的小溪。 我们卸下沉重的背包,终于能坐下来休息了,不过阿生的情况却有些不妙,半边身子都已经被渗出的血水染红,人也有气无力的,连说话的劲头都没有了。 我们立即在溪水旁开辟了一片空地,马上着手为阿生疗伤。这个活自然是张野的,他先是让大奎去生了一堆火,在火堆旁把阿生的衣服撕开,准备好了纱布和创伤药,然后抓起一团衣服塞进阿生的嘴里,用手抓住弩箭杆的位置,却忽然开口对阿生说:“上次赌球借了你十万块,回去之后我就让大奎还给你,连本带利还你十五万,怎么样?” 阿生神情微愣,似乎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这个,但嘴被塞住,说不出话,刚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张野突然出其不意的抓住弩箭,用力一下子便拔了出来。 “啊……”阿生呜呜大叫一声,眼珠子瞪的老大,疼的额头瞬间就冒了汗,要不是大奎在旁边按住他,估计这一下就能跳起来。 那弩箭的前端自然是有倒勾的,这一下鲜血带着碎肉狂喷而出,我早已准备好了纱布,忙一层层的堵了上去,一直堵到七八层的时候,鲜血才渐渐不再渗出,张野把弩箭丢掉,给阿生上了创伤药,重新又换了纱布,把他的伤口包扎起来,很快就把阿生包的像个大粽子一样,腰背胸前缠满了纱布。 大奎啧啧连声,咧嘴笑道:“你小子真浪费,这要是射在胳膊上,得省多少纱布啊。” 阿生喘息了一会,苦笑着说:“这要是射脑袋上,更他娘的省纱布,干脆就用不上了。” “少说点话吧,好好休息,大奎,你去打点水回来。”老潘在旁见阿生没事了,便开口吩咐道。 “好嘞,打水好,打完水就该吃饭了……”大奎嘿嘿一笑,抄起水壶,便去溪水边灌了几壶水拿回来,我这个后勤部长也翻出了一些食物,分给了大家。 清晨的溪水很凉,我们这时条件艰苦,只能就着溪水啃饼干,安萨黎也接过了大奎的水,却没吃我们的饼干,而是从包里拿出了几个干饼子,一声不响的吃了起来。 这饼干和干饼虽然是同样的字,但是颠倒一下位置,口感和味道就天差地别了,但安萨黎吃着那干饼,却没有半点难以下咽的感觉,就好像在他眼里,天下间什么东西都是一个味道,只要能吃饱,就是好东西。 我却连半点饥饿感都没有,也没心思吃东西,草草嚼了几块饼干,用清凉的溪水顺下了肚子,便看着安萨黎说:“也不知道,苏和回去之后怎么样了,那些人会不会为难他。” 安萨黎微微抬头看了我一眼,说:“苏和的父亲是上一任大长老,神龙寨的人应该不会为难他,大不了把他关押起来,他是寨子里唯一的守夜人,如果没有他,寨子里的人将会一睡不醒的。” 我们几人听了他这话,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都流露出一股原来如此的眼神,难怪全寨人都在睡觉,只有苏和一个人在打更,原来他是神龙寨的守夜人。 大奎在旁边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道:“我说,安兄弟,那个神龙寨,到底是个什么古怪的地方,神神秘秘的,处处都透着诡异,你既然对那里很清楚,给我们讲讲如何?” 几人同时看向了安萨黎,他望了望我们,却不慌不忙的把口中的干饼子咽了下去,才对我们说:“如果你们想知道,我倒可以告诉你们,但是我有个条件,你们觉得合适,我们再来谈后面的合作,如果不行的话……” 老潘微微皱眉,说:“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吧。既然大家已经走到了一起,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够合作的。” 安萨黎的目光在我们几个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我的身上,缓缓开口对我说道:“我的条件很简单,就你身上的那块玉,从现在起由我保管,如何?” 他这话一说,我们几个人,一起呆住了。 那块邪门无比的葬玉?他要那东西干什么? 第四十三章 一道密令 经过了神龙寨这惊心动魄的一夜,我们和这来历不明的神秘年轻人安萨黎,成为了队友,但他忽然提出的这条件,却是让我们一起愣住了。 我下意识的从怀中取出了那个盒子,问他:“那块玉就在这里,你想要?” 老潘在旁边忽然露出一丝紧张的神色,眼神紧盯在我们两个身上,却是一言未发,安萨黎看了那盒子一眼,并没什么反应,淡淡道:“不是我想要,而是替你保管,你放心,我是不会拿了你的东西悄悄溜走的。” “可是这块玉很邪门,是一块死人嘴里抠出来的葬玉,从来没人愿意碰它。至于我把它带在身上,纯粹是个意外,怎么,你也想试试?”我看着安萨黎问道。 安萨黎没有回答,抬起头看着远方说:“你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两年前,那个告诉我救阿离办法的人,要我等一个人,才可以开始行动么?” 我点了点头表示记得,其实我早就在心里有许多疑惑了,我还记得,苏和对我说,安萨黎告诉他,要找到一个面带死气的人,结果他就把我带回去了。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还有,这个神秘的安萨黎,又到底是什么来历呢? 几人的目光,一起聚集在安萨黎身上,他却无视其他人的注视,只是看着我说:“虽然我并没有见过你,那人也并没告诉我,要等的是谁,不过你身上的气息,和当年那人身上的气息几乎一模一样,尤其你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面带死气。所以,我才断定,我要等的人,一定就是你。” 我心头突地一跳,什么,我身上的气息和两年那人一模一样?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难道说我两年前曾经来过这里? 我暗自惊讶,表面却没显露出来,努力做出一副淡定的样子,继续看着他,示意他说下去。 他却转移了话题,说道:“关于那个办法,我还没有说过。其实你们应该也能够猜得出,我的目标,正是黑水妖窟。当然,这应该也是你们的目标。” “所以,我要说的就是,这块玉,我在两年前就已经见过,它正是进入黑水妖窟的关键,如果没有这块玉,就算找到了黑水妖窟,也别想进去。” 他这话一说,众人齐惊,张野忍不住哼声道:“这么说,你要是没有这块玉,也是进不去那黑水妖窟的吧?” 张野无疑说出了所有人的心里话,因为这家伙在此时此刻,提出要这块玉,分明是有据为己有的嫌疑。 安萨黎没有回答张野的话,却对我说:“难道你没有发觉到,自己身上的异常么?” “什么?”我微微一愣,安萨黎继续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现在身上已经发生了某种征兆,从这里往前,距离那黑水妖窟越近,这异常便会越来越明显,到了最后的时候,我不敢保证,你还能不能活着到达那里。” 我心头一阵发寒,他所说的意思,我自然明白,我自己身上的问题,也只有我自己知道。 说也奇怪,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我的身后渐渐传来一股麻痒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背上缓缓爬行一般。 我知道,那些催命的霉斑,又开始发作了。 “两年前那个人,让你等我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这块玉么?那个人,到底是谁?”我盯着安萨黎问道,这种种诡异,此时联系在一起,我隐约间已经猜到了什么,一个名字几乎已经呼之欲出。 “很抱歉,那人的身份我不能说出来。不过,我要替你保管这块玉的目的,却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而是因为,我不会受到这块玉的侵害。但要最后进入黑水妖窟,却需要你我两个,才能够做到。” 安萨黎这番话再次让我吃惊,大奎在旁嚷嚷道:“这是什么话,你的意思难道是说,你们两个都是找到并且进入黑水妖窟的关键,那我们都是炮灰不成?” 安萨黎冷冷扫了大奎一眼,说道:“你们自然也有非来不可的理由,但那却跟我无关了。怎么样,我的条件就是这样,如果你们信任我,那大家就继续合作。” “黑水妖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在我回答你之前,我想知道真正的答案,这是我的条件。”我紧盯着安萨黎,提出了疑惑许久的,也是最为重要的问题,我必须要知道那到底是个怎样的所在。 气氛再次紧张起来,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在安萨黎身上,从他们的目光中,我可以看出,老潘他们,也并不知道这黑水妖窟的真相。 安萨黎静静的看着我,眼中仿佛根本没在意其他人的存在,我也就没有说话,就那么迎着他的目光,两两对望,我在心里打定主意,如果他不肯说,那我也不会答应他的要求。 “黑水妖窟,没有人知道那里面到底有什么,所以,我也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我距离黑水妖窟最近的一次,也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安萨黎终于开口了,但却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那后来呢?”我追问道,他既然曾经见到过黑水妖窟,那必然有下文。 “后来……后来我就遇到了那个人,如果不是他,想必我早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吧。”安萨黎忽然露出一丝笑意,就好像想起了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你这个答案,好像什么都没有回答。最起码你总应该告诉我,两年前,你是为什么冒着危险跑到那个黑水妖窟去的吧?”我对着他摊了摊手说,然后便将那装有葬玉的盒子揣回了怀中。 安萨黎微微皱了皱眉,看了我一眼说:“其实对你们说也没什么,我本就是这片土地上的后裔,找到黑水妖窟,是为了完成父辈的一个使命而已。” 老潘忽然开口道:“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不是汉人。” 安萨黎点头道:“不错,我本是满族额勒赫氏后裔,汉姓为安,世代都居住在这黑龙江沿岸,百年前的中俄边境之争,我的先祖正是瑷珲城的一位统领。而我的家乡,正是在这片江东六十四屯的土地上。” 他这人本话语极少,但此时提及先祖往事,大概也是为了回答我的问题,却是就此打开了话匣子,对我们讲述起了,那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以及,关于黑水妖窟的秘密。 安萨黎对我们说,百年前,沙俄在制造了江东惨案,以及海兰泡惨案后,数万俄军自海兰泡渡江出发,踏入中国境内,从两侧夹攻瑷珲城。 而当时的瑷珲守军在经过长期苦战后,已经仅剩不足三千人,弹药粮草都已将罄。他的先祖以及全体瑷珲守军,在历时数天苦战后,瑷珲城失陷,他的先祖也以身殉国,而瑷珲城在俄军炮火之下,化为一片灰烬,几乎被夷为平地。 瑷珲城失守之后,安氏先人的幸存者远赴东宁避难,其后中华大地陷入一片混乱,国不成国,当年的中俄之战也已成为历史,但江东六十四屯以及海兰泡地区,数千平方公里的土地,却早已被沙俄所强行占领,成为了黑龙江历史上一段永远不可磨灭的耻辱,和中国近代史中,沙俄在黑龙江地区所犯下的最大的一场罪恶。 在当时,整个江东地区,都是归瑷珲城副都统管辖,安家那位先祖在殉国之前,曾留下一封遗书,而这遗书,本是当时的瑷珲城副都统凤翔的一道密令。 但很可惜,这道密令还没有来得及执行,俄军便来势汹汹的包围了瑷珲城,安家先祖在明知必死之时,便将这道密令交给家人。 直到瑷珲城失陷,几乎全军覆没,副都统凤翔在退出瑷珲城,辗转苦战数日后,也重伤殉国。后来安氏先人幸存逃出,在东宁避祸,本想寻机将这密令上交,怎料时隔数年后,天下大变,清政府也很快倒台,这道密令自然也被安家永远封存了起来,成为了一个再也无人知晓的秘密。 安萨黎说完这段话,便停了下来,我怔怔的望着他,想不到这年轻人的来历居然还有如此惊心动魄的一段故事,只是,他故事中所说的那道密令,是否和这黑水妖窟有关呢? 不等我发问,安萨黎眼望远方,缓缓道:“那道密令之中,所说的事情,自然就是与这里的黑水妖窟有关了,现在虽然已经时隔百年,但我始终想要回到这片土地,完成祖先未来得及完成的任务,了却这段遗憾。至于这黑水妖窟中到底有什么秘密,我真的无法回答你,因为我也不知道。这个答案,你还满意么?” 我长长吁出一口气,看着他问:“那道密令里面,说的是什么?既然你如此坦诚相告了,我想,我们几个都愿意帮你。” 老潘几人没有做声,但也都默默点了点头,安萨黎想了想,便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层层包裹的油纸包…… 第四十四章 万尸冢 我本以为安萨黎取出来的,会是当年那位瑷珲城副都统所传的密令,没想到他打开来之后,里面却是一个密封的,拇指粗细的小竹筒。 安萨黎又从竹筒里倒出了一卷牛皮纸,就那么在我面前缓缓打开来。 老潘几个人在一旁看的已经是抓耳挠腮,伸长脖子想要看个究竟,但又没一个好意思凑过来的。 安萨黎神情很是自然,丝毫没有将这密令视之于人所带来的不安,直到那牛皮卷缓缓打开后,我才看清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密令,而是一张手绘的地图,上面还写着两行密密麻麻的小字。 我之所以说这不是什么密令,是因为那地图完全是用圆珠笔画出来的,那字写的歪歪扭扭,同样是圆珠笔的痕迹。 而那地图画的却很是详细,山川、河流、沼泽、村庄、公路,上面都有详细的标明,甚至每个村庄的名字都写的清清楚楚,我只看了两眼,就认出来了,这正是我们所处的这个江东六十四屯的详情图。 实际上这地图,我曾经见过另一个简易版的,也就是老潘手中的那个,但这一副地图的详细程度,简直令人惊讶。只是那两行字,写的也实在太难看了,就好像学龄前儿童涂鸦而成,而且这牛皮纸的年代显然有些久远了,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便更加难以辨认了。 我扫了几眼,也只勉强认出几个字,什么“双”,“水”,“护送”,“大”,这些好认的字,其它一时根本无法辨认,而这些字里面却只有一个比较有意义的词,一下子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是三个字的词,比划都很简单,所以尽管写的不像样子,我还是一眼认出来,这三个字是,“长生天”。 长生天?这个我倒是知道一点,长生天应该是北方民族对苍天的信仰,萨满教的最高神明。 这密令里面,写的到底是什么内容呢? 我抬起头来,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安萨黎,他面无表情的把那地图接过去,却并没有对我解释密令的内容,而是对我说:“当年的密令,在清政府倒台后,就已经毁掉了,这是我的太奶奶,在二十年前所绘,她老人家不识字,费了很久的功夫,才凭着记忆,把当年密令中的指示,还有江东六十四屯的详图,画了下来。” “她老人家,当年就是住在这里的么?”我问道,因为这地图实在太过详尽,绘制地图的人,一定对这里非常的熟悉,才能做到,否则的话,如果仅凭对地图的模糊记忆,是不可能做到如此的。 安萨黎点头:“是的,我的家乡,正是在这片土地上,上次你们第一次见到我时,那里就是我的老家,这些年,我几乎每年都要来到这里,祭奠那些遇难的父老乡亲。” “祭奠,你会去什么地方祭奠?据我所知,当年的那些死难者,似乎并没有留下坟墓,而是被沙俄就地处理,还有许多沉溺在黑龙江里,顺江飘走了。” 阿生忽然在一旁开口说道,他似乎已经恢复了一些精神,刚才我们的对话,他也听的很认真,尤其这几句话说明了,他对这段历史还是有些研究的。 安萨黎望着远方,缓缓说:“没错,那场劫难之中,没有什么坟墓留下来,几乎所有的尸体,都是由沙俄一方来处理的,在一些记载中,说是统一火化后埋葬掉了,但实际上,如果你们在这片土地上呆的久了,就会听说,在这江东六十四屯深处的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有一座传说中的万尸冢。” “万尸冢?”我惊讶起来,迅速地看了一眼老潘,他微微皱眉,对我摇了摇头,显然,他并不知道这个地方。 “没错,万尸冢。我几次去黑水妖窟的目的之一,就是寻找这个万尸冢,因为我怀疑,万尸冢和那些死难者,很可能有着某些联系。这些年,我的足迹已经踏遍了整个江东六十四屯地区,但这万尸冢,我却始终没有发现。所以我怀疑,那万尸冢很可能就在黑水妖窟之中,因为那是我唯一没有进去过的地方。” 他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我所谓的祭奠,其实是很随意的,没有什么固定的地方,我觉得,那些百年前的不屈的冤魂,是永远都不会离开这片土地的,所以,我每当走到一处村庄,一处河流,一座山地,都会祭奠一下,因为,他们很可能就在我们的身边。” 我身上莫名有些发寒,老潘忽然道:“那神龙寨,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当年的屠杀,唯独漏过了他们?” 安萨黎摇头道:“我也并不十分清楚,我只知道那是个隐世的村寨,是我无意中发现的。而且在整个江东六十四屯的地图上,根本没有这个地方的存在,我曾经查看过许多次,他们所处的位置,在地图上根本是一片空白。” “一片空白?那就是说,连当年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都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我再次问道。 安萨黎想了想,又取出了地图,打开来,指着上面的一个地方对我说:“你看,这里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这是你们一路走来的路线……” 这一次,他却招呼了老潘一起来看,老潘忙凑了过来,我们一起定睛看去,果然如他所说,他手指的地方,路线和方位都不错,但却有一片不小的空白地区,上面没有标注任何文字和图画,却是弯弯曲曲的画了几笔简单的图形,不知是何用意。 “这是什么?”老潘皱眉问道,安萨黎说:“开始我也不知道,但现在我想通了,老人家在上面画的,应该是一条龙。” “一条龙,神龙,神龙寨?”我惊讶道,既然说没有人知道这里的存在,那安萨黎的太奶奶,怎么会画这么一条龙上去? “可能指的是神龙寨,也可能指的这里的巨蟒,当然,也可能指的是其它的意思,总之,这是一个到处都充满了谜团的地方。” 安萨黎说着,便把地图收起,抬头看看周围,又对我说:“休息的差不多了,怎么样,咱们是否该上路了?”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老潘,他也刚好看过来,目光中,我看懂了他的意思。 “这样的话,那这个就麻烦你了。”我从怀中取出那个盒子,看也不看的就笑着交给了安萨黎。 他既然坦诚相待,那我们自然也要有合作的诚意,更何况对我而言,这盒子中的葬玉对我从来就没带来过什么好事,我更是巴不得早点送出去。 他也很是自然的接了过去,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就放进了怀中,起身道:“如果大家都休息好了的话,那就出发吧,前面的路已经不太远了。” 我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奇问道:“这块葬玉是不祥之物,你带在身上,就不怕给你带来麻烦么?” 他淡淡道:“两年前的那人曾对我说过,这块玉对我是基本无害的,所以他才会要我在这里等你,替你保管这块玉,还有,他还说过,能使用这块玉的人,天下间就只有你一个。” 我浑身霎时涌起一股彻骨冰寒,只觉头皮和耳后都一阵发麻,天下间就只有我一个人能使用这块玉?这、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吧? “那这东西……到底有什么作用?”我按捺着狂跳不止的心,对他问道。 “作用么,若是连你都不知道,那我就更不知道了。不过,你可以回忆一下,昨天夜里,大家都陷入了沉睡,和昏迷癫狂状态,为什么只有你什么事都没有?还有,阿离对你们已经很客气了,对于前一天到来的人,她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他这番话的前一句,让我心头震惊,但后一句,却让我满腹疑惑。 前一天到来的人,果然还有其他人,也来到了这片土地么? 我想起了一路上遇到的蹊跷,还有沼泽边的那具尸体。 “走吧,如果不想遇到更多麻烦的话。还有,你的伤怎么样了?” 他问的是阿生,阿生勉强笑道:“没什么大事了,皮肉伤,还能走路。” 他说的轻松,但任谁中了一箭都不会太好过,估计接下来的路途中,他也就顶多只能走路了。 我看到老潘的眉头皱了下,在这种要紧的时候,带着一个伤员的确是一种拖累,旁边大奎忙打圆场道:“哈哈,没问题的,潘爷你忘了,咱们的伤药是世界一流的,号称是什么……一天就结疤,两天能吃也能拉,三天拍手笑哈哈……” 众人不由齐笑,老潘瞪了他一眼,也没理他的胡说,只说道:“那好,阿生就由你来照顾了,大家收拾收拾准备上路。” 我也笑着对大奎说:“看来,他要是三天不能笑哈哈,潘爷就要让你哭都找不到调了。” 我们一边说笑着,收拾起背包物品,准备出发,始终紧张的气氛终于稍稍缓和了些。 安萨黎在旁看着远方,却喃喃道:“三天,恐怕给他的时间已经没有那么多了……” 第四十五章 半截烟卷 安萨黎这句话说的声音极低,几个人里面,只有我听见了,我转头看了安萨黎一眼,他却若无其事的提起了背包,当先走去。 这真是个谜一样的男人,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不仅浮起了一连串的疑问。 这回没有了坐骑,仍然是要靠着两条腿走路了,阿生的伤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勉强能够自己走路,但也要大奎时时关照。 我不由暗暗摇头,大奎自己腿上的伤还没好利索,现在又照顾阿生,这还没等到地方,队伍里就出现伤员了,接下来的路,恐怕将不太好走了。 安萨黎在对我们说了那番话后,就像是一口气说出了一年的话,现在干脆就闭上了嘴,默默的在前面走,就好像我们跟在后面的几个人,完全是空气一样。 老潘看着他,给张野使了个眼神,示意他盯住这人,然后走到我的身边,声音极低地说:“他说的两年前那人,极有可能就是你的那位师叔。” 我默默点了点头,刚才我就已经猜到了,能对那块葬玉如此熟悉,而又认识我的人,除了我那位连模样都记不清了的师叔,也再不会有别人了。 还有,安萨黎刚刚亲口对我说,我身上的气息,和两年前那人一样,那气息是什么?自然就是他所说的,面带死气。 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两年前的那个时候,那块葬玉应该就在我那师叔的身上。只是两年之后,却又换成了我。 由此可以猜到,这整个事件,其实都是我那师叔在暗中操纵,他本人没有出面,只是通过一封书信,将这葬玉送到了老潘这里,又让老潘设计将这葬玉转移到了我的手里,再把我们都拴到了一起,跑到了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来。 而且,早在两年前,他就在这里安排好了一切,让安萨黎在这里等待我们的到来。可是他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这黑水妖窟中隐藏着怎样的秘密,这一切的背后,究竟又有着怎样的真相呢? 我越发觉得,我这一次是上了一条贼船,而且,还下不去了。 何况,安萨黎刚才说了,在这片神秘的土地上,还有另外一伙人,目的不详。 面前仍是一片茫茫的荒原,但跟前面不同的是,这里到处尽是大大小小的土丘矮山,荒凉程度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若说我们这两天所走的路,都是数十年没有人迹,那这里最起码要有百年,甚至更久的时间,无人来过。 这里的天空不见飞鸟,地面不见走兽,走在这亘古荒原之中,抬头看,天空是一片黯淡的灰色,云层低垂,阳光在云层中透出蒙蒙的光,给人一种极度的压抑感。就连那空气之中,都带着一股让人隐隐不安的气息,似乎越往前走,距离某种危险,就更加接近。 安萨黎头也不回的走在前面,在这无尽的荒原中,我们显得是那么的渺小,以至于抬头间,呼吸都似乎已有些困难。 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和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无力感,笼罩在了我们几人的中间。 老潘低头看了看时间,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看了一眼,他那表已经再次时间错乱了,其他人也纷纷用眼神表示,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我看了一眼我的手表,居然也已经停止不前了,我不由纳闷,昨天晚上他们的表就都出现问题了,只有我的时间是准确的,现在连我的也完蛋了,莫非说,这一切也是那块葬玉的作用? 我快走了几步,凑到安萨黎旁边,问他:“几点了?” 安萨黎却连看都不看的说:“十一点左右。” “你怎么知道的?”我好奇问道,刚才一直也没见他看过时间,怎么回答的这么干脆。 他伸手指了指天空,说:“很简单,看太阳的位置就知道了。” 我说:“那你的手表现在是几点?” 我很想知道他的手表有没有受到影响,安萨黎却抬起手来,对我比划了一下,我才发现,他压根就没有手表。 “手表的时间会欺骗你,但是太阳不会。你要记住,人若过于依赖现代科技所带给自己的便捷,就必然要失去上天赐予我们的本能,失去对这自然的感应。” 他的话很是发人深省,我不由得点了点头,又皱眉道:“这里的磁场,似乎有点问题。那个黑水妖窟,还要走多久?”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大概今天天黑之前,就会到达我曾经距离黑水妖窟最近的地方,但是要到那里的话,我也不知道还要多久,可能很近,也可能很远。” “那……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所在,是一座山,还是什么?” 安萨黎忽然回头看了我一眼,目光很是奇怪,我微微一愣,他才缓缓对我说道:“不要问的太多,到了那里,你们自然就会知道。在这之前,还是别讨论太多关于那里的事。” 我对他耸了耸肩,知趣地闭上了嘴,心里却想起了老潘曾经说过的话,凡是听到这几个字的人,都再也无法走掉。 不知道,那个向导老鳇鱼,还有冬子,他们现在是否已经回到了家里。 这一路行来,也不知趟过了多少草地,翻过了几座山丘,老实讲,在这地方赶路,就如同在沙漠里行走,既看不到前途,也望不见来路,茫茫然然,无穷无尽,若不是有一个识路的安萨黎带着我们走,真的会让人生出一股要抓狂的感觉。 我们一路走走停停,在天色渐渐黯淡之时,我们也终于来到了一片山丘之前,安萨黎看着那山丘,淡淡道:“到了,这就是我曾经望见那黑水妖窟的地方。” 我抬头望去,问他:“在哪里能见到那地方?” “就在山顶之上,大家加把劲,上去了再休息,剩下的路,应该就很快了。” 这是安萨黎这一路上,对众人唯一说过的一句话。 眼看目的地就在眼前,众人脸上都露出了忐忑之色,但也都有些兴奋,毕竟我们跑了这么远的路,费了这么多的周折,就是为了找到这个地方。 这座山丘较高,我们颇是耗了点力气才爬了上去,然而越往山上走,我却越是觉得有点不大对劲,这山丘上雾气蒙蒙,似乎是起雾了。 安萨黎神情也有些不对,当我们终于来到山顶上时,再往远处看,面前却是被一片雾气遮蔽,别说什么黑水妖窟,就连山下的路都已经看不清了。就连在这山顶,能见度也仅有二十多米左右。 老潘看看周围,对安萨黎说:“怎么办?原地休息,等雾气散掉,还是,继续前进?” 安萨黎想了想,摇头说:“方向无法确定,还是不要乱走,况且我也不知道前面的路途中,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还是在这里就地休息吧。不过,这里突然起雾,倒是很奇怪,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大家也都同意原地休息,大奎却长了个心眼,说在这休息还不如下山,因为山上到处都是雾,看不清什么,一旦发生意外,无法应对。 张野却说,下了山也是看不清,这鬼地方,天上连个星光月亮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的,和山上有什么区别?再说山下到处都是荒草,深夜的时候难保不会再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而这山上光秃秃的,不但草木稀疏,除了石头之外,连树都没有多少,根本没有能藏东西的地方,只要生起一堆火,一样能驱散雾气。 他说的倒也有道理,我们一边商量着,一边在山上探查情况,结果还没有商量出一个结果,安萨黎在前方忽然蹲下身去,轻“咦”了一声,说了句:“不好。” 能让他说出不好的事,想必不简单,我们忙走了过去,就见他在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回身对我们说:“这里有人来过了。” 我定睛看去,他手中拿着的,却是半截旱烟卷。 第四十六章 迷雾鬼影 这……我不由一愣,这分明是半截刚刚抽过的烟卷,而且是卷的旱烟叶那种,并不是过滤嘴香烟。 可是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哪来的旱烟卷?尤其,还是刚刚丢弃不久的。 “果然有人来过了,而且就在咱们前面不久。”老潘抬头望着周围说。 “他们到底是谁?”我忍不住问道,同时望向了安萨黎,心中已经想起了他所说的,在我们前一天到达这里的人。 安萨黎耸了耸肩,说:“我已经说过了,我也不知道,我到达神龙寨的时候,他们已经被关押起来,就和你们一样。” “他们既然被关押起来了,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我再次疑惑问道,安萨黎面无表情地说:“哦,咱们从神龙寨里逃出来的时候,其实他们也趁机跑了出来,就是在苏和回去的那时候,我无意中看到有几个人影,从他们身后一闪而过。” “什么?!你眼睁睁看着他们出来,你到现在才告诉我们,而且你还这么淡定?!”我叫了起来,原来这家伙早就知道了,却一直若无其事。 “我告诉你们有用么?那时我们还没有合作好不好,再说,就算他们有本事来到这里,又能如何呢?” 他的语气仍然轻描淡写,就好像跟他完全没什么关系似的,我皱了皱眉,正纳闷他怎么这个态度,大奎在旁边忽然咧嘴笑道:“不错不错,来了也是白来,唯一能进入那地方的东西在我们手里,他们只不过是来作死的罢了。就让他们走在前面,最好不过了。” 大奎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安萨黎嘴角微扬:“就是这个意思,咱们不要急,看样子他们已经往前去了,咱们只要在这里等到天亮,估计就差不多了。” 我顿时恍然,原来他打的却是这个主意,难怪这一路上他都是不急不慌的样子,而且早上的时候,又和我们耽误了那么久。 “可是你怎么知道,那些人一定是往这里来的呢?”老潘似乎对一切都抱有怀疑态度,安萨黎看了他一眼说:“除了那个地方,这里还有什么值得冒险一探的么?何况,我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他们了。虽然从来没有正面接触,但总有些痕迹,让我们一直都彼此小心提防,只不过,谁也没有成功罢了。” 说着话,他缓缓起身,又继续道:“不过他们的运气比较糟糕,从来没有来到过这里,这一次,倒确实有些奇怪,我也没想到,这些人能够找到这里。” “看来,他们还不知道那葬玉的事情吧,否则就不会这么胆大了。”我插口说道,不料老潘看了我一眼说:“难道你忘了,我去找你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么?” 他这一提醒,我猛然想了起来,顿时用力拍了下脑门,我居然差点忘了。 没错,我想起了那天在楼下巷子口,遇到行凶抢劫的那件事,当时若不是老潘暗中出手帮忙,这块葬玉早就已经被人抢走了。 我心中掠过一丝不详,那件事和此时的状况联系起来,两者间必有关系。 “他们很可能会在半路埋伏,大家要小心。”我脱口说道,安萨黎纳闷的看了看我,我也不隐瞒,当即把之前曾有人抢劫葬玉的事说了出来,安萨黎也是眉头一皱,自语道:“看来这件事,我倒是想的简单了。可他们要是存心伏击,那这个旱烟卷,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接过他手中的半截烟卷,看了看说:“我想,这总不可能是那些人留下来的吧,做为探险者,难道半路还有闲工夫卷旱烟么?” 大奎等人一起摇头,不过老潘却说:“这个还是看个人喜好吧,我认识几个老家伙,还喜欢干买卖的时候带着旱烟袋呢,吸烟不但能缓解压力,有时候还能防蛇虫。” “可是,现在他们应该做的难道不是隐藏行踪么,就算抽烟,也不会犯下这么明显的错误,丢个烟屁股,来暴露他们的行踪吧?” 我还是表达了质疑,老潘又点头说:“你分析的也对,呵呵,看来你进步的挺快,已经知道分析和推理了。” 我冲他翻了个白眼,心想我这还不是让你们给逼的么? “除非是他们故意留下的痕迹,但现在我也想不出他们的用意,这样吧,这山上大雾,对咱们不利,我们还是下山,和前天一样,清出一片空地来扎营,等明天雾气散了,再继续出发。” 老潘下达了他的指令,众人都表示同意,大奎挠头道:“不是说点火就行么,火能驱雾啊……” 始终没说话的阿生突然开口道:“大奎,别捣乱了,这是水雾,这里海拔低,气压低,水汽不容易蒸发,靠着生火的办法,作用不大。” 大奎还要说什么,张野拍了拍他说:“别吵,听科学家的,你才懂几个问题。” 大奎缩了缩脖子,嘀咕道:“那好吧,我来背科学家下山。” 他俯身背起阿生,我们几个就往山下走去。 不过这一转身,我们才发现事情不对了,刚才在这里转悠了两圈,现在周围的雾气愈发浓厚,竟找不到下山的路了。 我们都有点傻眼了,这里虽然算是山丘,但其实坡度很缓,并没有太明显的高低起伏,我们往几个地势较低的地方走了一段路,发现都不对,于是这么又走了一会之后,我们就彻底迷路了。 不光我们几个已经晕头转向,一向沉稳的安萨黎,此时也分不清东西南北了,我们在山上又转了一会之后,他忽然停下了脚步,说:“不对劲,咱们还是别走了,在大雾里这么乱闯,太危险了。” 老潘也说:“我看也是,大奎,捡点东西,把火堆点起来,先把可视范围扩大一些再说。” 众人原地停了下来,我自告奋勇和大奎一起四处捡拾干草树枝,但并不敢走的太远,以免迷路,于是很快就把火堆生了起来,火苗燃起的刹那,顿时就驱散了身边的一些雾气。 这火果然是管用,我和大奎不住往里加柴,火堆越来越大,我们周围的能见度也渐渐扩大起来,但也只恢复到了二十米左右的样子,再远处的情形,还是看不清。 我们捡取的可燃物并不多,很快就用光了,这一次张野也加入了队伍,我们三个继续到四周捡树枝,只是这山上本就草木颇为稀疏,找了一会也没捡到多少,眼看就快要走到雾气边缘了,回头看那火堆和众人已经又模模糊糊,我忙转过了身,心想先把这些树枝烧了,一会再说。 我正要迈步往回走,脚下却忽然被什么东西一下子拉住了,我心中一惊,低头看,却是顿时吓了个亡魂皆冒,下意识的大叫了一声。 “啊……” 只见那雾气之中竟然探出了一只满是鲜血的手,瘦骨嶙峋,像鬼爪一般,死死抓住了我的脚腕,我吓的连蹿带蹦,却怎么也挣不脱,这只手的力气居然大的出奇,箍的我的脚腕一阵生疼。 这也不知是人是鬼,还是什么山精树怪,我连声大叫,大奎等人听见叫声也赶紧跑了过来,张野眼尖,老远就发现情况所在,手一扬,一道白光就奔着我的脚踝射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飞刀就牢牢钉在了那血手之上,血花乍现中,那雾气中忽然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那只手略一放松,我忙趁机拔出脚,连连倒退数步,张野已经蹿了过来,喝道:“什么东西?” 我心中砰砰直跳,指着那血手,说不出话来,大奎也赶了过来,见此情况二话不说,抓住那只手臂,一把就拽了过来…… 这一拽,硬生生拽过来一个人。不,只能说疑似是人,因为这人看起来更加像是一具尸体。 这人满身都是血,衣服破破烂烂,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被血染红了,尤其那颗脑袋,更是血肉模糊,几乎连鼻子眼睛都分不出来了,看上去恐怖无比。 更可怕的是,这人竟然似乎还活着,被大奎拖出来之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很是痛苦的对着我们伸出了手,似乎是在对我们求援一样。 我们几个却是同时退了一步,互相对视一眼,神情中满是骇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心!”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喊,我下意识的就要回头去看,却在转身的刹那,眼角余光发现那人伸出的手臂上,突然皮肉绽开,一个黑黝黝的东西从里面钻了出来…… 第四十七章 幽灵血蚁 这只像虫子一样的小东西钻出来后,就那么趴在那人手臂上,两根触角在空气中晃来晃去,我按捺着心头的恐惧,定睛看去,这东西似乎像一只蚂蚁,大概有一寸多长,身上是红褐色的,腰腹上有几条黑色线条,头部很大,上颚发达,口器不断蠕动,那两个大眼睛竟鲜红如血,看上去充满了邪恶的气息。 我刚看清了这家伙的模样,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就见这大蚂蚁突然跳起来,竟奔着我扑了过来,速度竟快的出奇。我猝不及防,完全没有躲避,就被那大蚂蚁扑到了手臂之上。 一阵刺痛立即传来,那大蚂蚁挥动锋利的前腿,刺入了我的胳膊,随即脑袋一低,竟就要往我的身体里钻进来! 这一系列变化实在太快,我吓的惊叫一声,伸手就要去拍打。 “别动!” 安萨黎忽然从身后蹿了过来,飞快地伸出两根手指夹住那大蚂蚁,用力只一扯,就把那蚂蚁硬生生从我胳膊上扯了下去,手指一捻,那蚂蚁便粉身碎骨了。 我心中砰砰直跳,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蚂蚁,竟然喜欢往人的身体里钻,看来地上这人,就是这么中招的了。 “刚才你要是一巴掌拍下去了,现在这东西就会在你体内了。”安萨黎把那蚂蚁残骸丢掉,拍了拍手对我说。 这时我才后怕得很,刚才情况紧急,我也没有想太多,张野和大奎刚才注意力都在那个人身上,听到我惊叫声回头的时候,那蚂蚁已经扑到了我的胳膊上,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安萨黎就已经解决掉了。 “这是什么东西?”大奎骇然道,“食人蚁么?野哥,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上次……” 张野皱眉道:“食人蚁也没有往大活人身上钻的,再说食人蚁吃的是死尸和腐肉,而且是群居物种,这……不好,快退开!” 他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拉着我们就往后退,就在这时,从那人的身体里,突然接二连三的钻出了许多只红褐色的大蚂蚁,每个都和刚才那只差不多大小,很快就出现了至少几十只,奔着我们爬了过来。 这些蚂蚁爬行的速度奇快无比,发出一阵瘆人的声音,转眼就到了近前。我们几人发声喊,转头就跑,安萨黎也不例外,前面火堆处,老潘站在那里望着我们喊:“到底什么情况?” “潘爷,又是蚂蚁,好多蚂蚁啊……”大奎一边跑一边喊,声音都变了调,从他的话里能听出来,他们曾经吃过这种蚂蚁的亏。 我们很快跑回了火堆旁,各自抽出一根火把,回身对着那些蚂蚁不断挥舞,但那些蚂蚁好像并不怎么惧怕火,只是略微减缓了速度,头上的触角也晃来晃去,似乎在探查什么一样。 阿生看出了什么,叫道:“这些蚂蚁晚上就和瞎子差不多,火把干扰了它们对气味的分辨,大家快撤,这里必定有一座大型的蚁巢,如果惊动了大部队,咱们就麻烦了。” 安萨黎沉声道:“没错,我在神龙寨的时候,听他们说过有一座蚂蚁山,我却从来没有遇到过,看来就是这里了。这该死的大雾,咱们已经完全偏离了方向。” 我心中凛然,手持着火把和众人一起缓缓后退,那些蚂蚁行动虽然缓慢了下来,却仍然始终追着我们,显然它们对于气味的分辨还是很厉害的。 “这到底是什么种类的蚂蚁,怎么对付?”老潘低声喝道,却不知他问的到底是谁,阿生皱眉不语,安萨黎却道:“据神龙寨的人说,这叫幽灵蚁,不管任何动物,都可以是它们的食物,这种幽灵蚁生性凶悍,它们的前螯就像一把锋利的刀片,只要有一只爬上身体,就会往里面钻,这就像一个信号,然后很快就有成群结队的同类赶来,哪怕是一头大水牛,也保证会在几分钟之内被放倒。” 想不到我们居然误入了这么一个凶险地带,现在不光是迷路的问题了,四面八方甚至都可能潜伏着杀机。 蚂蚁山,难道这整座山上,都是这种蚂蚁的巢穴么? 我的心沉了下去,手中火把不断挥舞,大奎急道:“这些玩意太讨厌了,野哥,你那燃烧弹来两发,我就不信了……” 张野犹豫了下,似乎想起了昨天晚上大火燎原的景象,老潘在旁说:“这些小东西枪打不到,水淹不死,唯一的克星应该就是火了。” “我看可以试试,但最好小心点,不要惊动了山内的蚁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安萨黎也说道。 张野这才点了点头,说:“应该没事,这里除了石头就是土地,没几根草,地上的树枝什么的刚才都已经被我们捡走点火了,估计问题不大。” 他说着话,手中已经装上了燃烧弹,对准那些蚂蚁群中间,砰的勾动了扳机。 一团火光在蚂蚁群中炸开,那些蚂蚁果然怕火,登时四散奔逃,但绝大部分蚂蚁逃走不及,直接就葬身火海,幸存的蚂蚁飞快的四处爬动,发出阵阵怪异的声音,场面一片混乱。 这一下,它们倒是不再追了,而那火势也没多大,只是烧的那些蚂蚁吱吱作响,听上去有些让人倒牙,不过还是有一部分蚂蚁跑掉了,很快就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之中。 没想到这一发燃烧弹就解决了问题,我们都大大的松了口气,片刻之后,那火就越来越黯淡,空气中充斥着一股难闻的气味,我们走过去一看,那地上的蚂蚁已经被烧成了一堆炭状的东西,很是恶心。 这大火也将周围的雾气驱散了一大片,我们想起了刚才那个血肉模糊的人,忙跑过去查看,就见那人却基本上死透了,已经看不出五官相貌。 张野小心的用刀挑开那人衣服,我一眼看去差点没吐了,就见那人身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伤口,血肉翻卷,惨不忍睹,而且这人的皮肤看着有些干瘪,到处是塌陷。 大奎这时胆小症又发作了,捂着嘴巴连退数步,转过头居然不敢再看,嘟嘟囔囔地说:“我靠,我、我密集恐惧症……” 甭管他什么症,谁也没理他,老潘看了那尸体,摇头咋舌,说:“太可怕了,这幽灵蚁居然是以血肉为食,看来刚才咱们是惊动了这群幽灵蚁,不然的话,现在这人估计血肉已空,就剩一具皮囊了。” 我也不由一阵后怕,刚才的危急时刻,如果不是安萨黎及时出手,恐怕我也要中招,这小东西钻进去身体里容易,要赶它出来,可就难了,更何况,这玩意可是有一大群。 我感激地看了安萨黎一眼,他有些奇怪的扫了我一眼,没搭理我,看着那尸体说:“事实摆在眼前了,的确有人抢在了我们的前面,你们谁检查一下这人身上,看看有没有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 张野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有点不爽他的口气,老潘在旁说:“快一点吧,咱们得抓紧离开这里,不能耽误太久。” 张野这才伸手在那尸体的身上摸了摸,到处检查了一番,果然从那人身上翻出了什么,拿在手中看了看,脸色却是顿时一变。 “潘爷,你看这个东西。” 张野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来,老潘接过一看,也是神情大变,盯着那东西,半晌没有说话。 我心中好奇,凑了过去一看,就见老潘手里拿着的,却是一枚撕下来的墨绿色铭牌,上面写了几个奇怪的字母符号。 我第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字母绝对不是英文,倒是和我们在那地堡通道中所看见的俄文,有些相像。 “这是俄文,某个词语的缩写。”安萨黎在旁只瞄了一眼,就以肯定的语气说道。但老潘仍然不言语,紧皱着眉头,我小心问他:“怎么了,难道你认识这俄文的意思?还是说你知道这东西的来历?” 老潘摇头:“我不认识,也不知道来历,不过,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在地下暗堡里,发现的那具至少死了十年的干尸?” 我疑惑点头,眼睛直盯盯的看着他,老潘指着那铭牌说:“当时张野从那干尸上找到的东西,和这个一模一样。” “他们是一伙的?!”我脱口惊呼道,老潘不语,忽然抬头道:“咱们先撤,马上想办法回到山下,这山上绝对不能待了。” 然而他话音未落,就听周围忽然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大奎火把呼的扫了过去,就见在那个方向,出现了一大片红褐色的幽灵蚁 不,不止是一大片,就在这片幽灵蚁的旁边,接连又出现了无数的蚂蚁大军,在雾气中如潮水一般,向我们涌来! 大奎顿时惨呼一声:“我的妈呀,密集恐惧症发作,大伙快跑啊……” 第四十八章 亡命追踪 大雾之中,竟出现了无数的幽灵蚁,如同一片血色的潮水,汹涌袭来。 一向负责断后的大奎,这次第一个就冲了出去,同时还不忘回身甩手就是一梭子子弹。 “哒哒哒……” 一连串的火舌喷出,扫向那蚂蚁军团之中,可对于这密密麻麻的小东西,这一梭子子弹的作用,顶多是给自己壮胆。所以,大奎打完之后连看都不看,转身就跑。 此时此刻,这就像一个连锁反应,有一个胆寒逃跑的,就有跟着跑的,所谓的溃兵就是这个道理。不过我们一起逃跑的原因倒也不是因为这个,而是那密密麻麻的幽灵蚁,实在是给人一种完全无法对付的无力感,除了逃跑,别无他法。 但这时候阿生就成了个拖油瓶,他根本无法跑的太快,大奎跑了几步发现不对,还算他够仗义,回身抓过阿生,背上就继续跑。 张野脸色发青,动作迅速的上了燃烧弹,就要往那最密集的地方射击,安萨黎按住了他的枪,沉声道:“打不得,这些蚂蚁的智慧很高,你这样只能激发他们的仇恨和愤怒,再说这里没有草木,无法让大火连成片,这么多蚂蚁,四面八方都有,你能有多少燃烧弹?只要慢上一步,那就是死无全尸。” “那你说怎么办?!”张野双目发红,几乎是在吼叫了。安萨黎伸手往前面一指:“留着你的燃烧弹,往前面打,开辟一条生路,比在这里愚蠢的抵抗要强的多。” 他说的一点都没错,此时周围都是大雾,就算我们暂时阻挡得了这些幽灵蚁的进攻,也很快会陷入迷雾之中,到那时,恐怕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老潘叫道:“他说的对,来,咱们一起开路。” 他随即也取出一把大口径的手枪,上了燃烧弹,砰的一枪出去,打在了前方的大雾之中,一团火光随即冲起,顿时就将那雾气驱散了一些。 此时身后那些幽灵蚁大军已经冲了上来,张野也不再犹豫,一枪击出,顿时又是一片大火,雾气再次被驱散,前方的路立即显露了出来。 我在这一刹那就想通了一个道理,安萨黎的办法果然是正确的,这燃烧弹起码也能烧个几分钟,这样往前面打,不但能驱散雾气,开辟道路,而且我们冲过去之后,还能起到阻拦后面幽灵蚁的作用,这可比单纯的往身后打燃烧弹,要高明的多。 我们一边往前跑,两个人一起轮流往道路前方发射燃烧弹,时间、距离掌握的都很好。当我们冲过去的时候,的确有不少幽灵蚁被阻在了后头,只是空隙还是太大,那些幽灵蚁挤挤挨挨的绕路而行,虽然速度慢了些,但还是坚持不懈的追在后面,所发出的摩擦之声在黑夜中听起来,让人心中发寒,浑身发麻。 “给我也来一把枪,咱们把前面的道路封锁,只留一条路通过,经过之后,再把路堵死,这样就能把它们都拦住了。”我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对老潘喊道。 老潘一边上燃烧弹,一边对我说:“没了,一共就这么两把,这还是信号枪改装的,燃烧弹也不多了,让大火连起来,不可能实现。” 张野狠声叫道:“下次好歹也得弄点好东西来,这破信号枪早该换了,这要是有个火焰喷射器……” 他伸手去摸子弹,却摸了个空,脸色微变,喊道:“潘爷你那还有子弹没……” “我还有两发了……”老潘一摸兜里,也傻眼了。然而这时候身后的幽灵蚁在火丛之中蜿蜒绕行,就像几条红褐色的河流汇集。 如果不是这些火焰的阻挡,恐怕此时我们早已被追上了,现在仅剩下最后两枚燃烧弹了,接下来还能怎么办? 好在此时周围的雾气已经淡弱了许多,这么多的燃烧弹毕竟不是白用的,我们勉强已经能够看清前方的道路,就算不用燃烧弹,应该也没问题了。 可是最要命的危险不是大雾,而是身后的无数幽灵蚁,老潘掂着手中的两枚燃烧弹,有心想打出去,最后还是放了起来,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抢在这些蚂蚁之前,找到下山的路,它们的活动范围应该只在这座山上。” 老潘说的也很对,现在迷雾渐散,可以看清路了,那么赶紧下山应该就是唯一的逃生出路。 安萨黎道:“不错,但在这之前,得先设法减慢这些小东西的速度。” 他说着,便停下了脚步,从身上抽出一把刀,毫不犹豫地在自己腕上割了一刀,鲜血顿时涌出,滴在了地上的一块大石头上面。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些幽灵蚁生性嗜食血肉,这血应该可以吸引它们的注意力,从而给我们带来逃生的机会。 安萨黎手腕上的鲜血很快就停止了流淌,他也不包扎,事实上也没有时间包扎,转身就继续跑。张野见状立即如法炮制,也割破自己的手腕,滴在了另一块石头上,嘴里还叫嚷着:“大奎,你他娘的先别跑那么快,等会如果管用,就轮到你了,你这家伙血最多,放二斤出来也没事。” 说话间他就也完成了,三两步追上我们,大奎脚步不停,在前面头也不回的喊:“去你妹的吧,我从小就贫血,二斤就死球的了……” 这两人生死关头也不忘斗嘴,我不由苦笑,回头看,那些幽灵蚁已经爬到了近前,来到了安萨黎滴血的石头那里。 但是令人奇怪的一幕发生了,那些幽灵蚁居然自动的避开了那块石头,往两旁挤去,离那石头远远的,就好像十分厌恶害怕那石头似的,唯恐避之不及。 众人也都看见了这一幕,也都惊讶起来,只有安萨黎神色不变,目不转睛的看着,观察着那些幽灵蚁的举动。 就见那幽灵蚁避过了那块石头,继续向前,但却很快就围到了另一块石头上,一大群幽灵蚁发出瘆人的声音,竟如同疯了一般往那石头上爬去,很快就把那石头整个覆盖了。 我们都看傻眼了,因为那块石头正是张野滴血的地方。 两块石头,两个人的鲜血,两种截然不同的效果。 大奎愣愣道:“我靠,野哥,你这血好像味道不错啊……” “滚犊子……”张野狠狠瞪了他一眼。 且不说安萨黎的血到底有什么古怪,为什么那些幽灵蚁都有些害怕,此时那块石头上已经围满了蚂蚁,但这毕竟是少数的,其它幽灵蚁一看这点血腥味已经被分食了,一起掉转头,继续奔着我们疯狂的追了上来。 或许是受到了刺激,这一次的幽灵蚁进攻更加猛烈,速度也更快,我们几个只能转身继续跑。 但这几次耽搁,幽灵蚁已经距离我们越来越近,尤其这次被鲜血激发狂性,无数的幽灵蚁发出沙沙的叫声,竟转眼间就冲到了我们的脚下数米开外。 借着不远处的火光,这些幽灵蚁个个都有一寸多长,个大体壮,密密麻麻的,那席卷一切的架势,几乎让人心胆俱裂。 我已经跑的口中发干,肚子作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其实我从小跟着师傅,也是练过的,但和他们这些人比起来,却无疑是相对较弱的,于是很快就落在了后面。 安萨黎却始终有意无意的在我旁边,此时见我落后,伸手拉住我的胳膊,用力把我推到了他的前面,喝道:“舌头抵住上颚呼吸,要有节奏……” 但这危机时刻,我哪里有心听他的话,刚被他踉跄推了一把,就见一只幽灵蚁已经跳了起来,竟凌空蹿出一米多远的距离。 我惊呼一声,回头就见那血红色的幽灵蚁,挥动着像螳螂一样锋利的前肢,已经奔着我扑了过来,并且在我的眼中越来越近…… 第四十九章 意外脱险 就在这危急时刻,我眼中忽见白光一闪,定睛看,原来是安萨黎手起刀落,把那幽灵蚁劈成两半。 但那些幽灵蚁已经在这一瞬间就涌了上来,眼看就要爬到脚下,老潘回身就要用燃烧弹,安萨黎沉声喝道:“收起来,这么近的距离,作死么?!” 他一边说着,便拦在了我们身后,一手握刀,猛的再次割破手腕,顿时鲜血涌出,他用力一挥,那鲜血立即在我们身后划出了一道血线,将那些幽灵蚁隔开。 他的血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材料制成的,居然有驱虫的特效,他这一来,那些爬在前面的幽灵蚁就像遇见了鬼似的,纷纷掉头止步,想要避开,但后面的继续涌上,两边的幽灵蚁撞在一起,场面顿时骚乱起来。 安萨黎这个办法倒是很妙,他却连看也不看那些幽灵蚁一眼,转身对我们喝道:“不要看热闹,快跑,阻挡不了多久的。” 张野咬了咬牙,也说道:“我来给这些祖宗添点作料。” 说罢,他再次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刀,紧接着从衣襟上扯下来一大块布条,迅速缠裹在自己的伤口上,那布条登时被鲜血浸透,他用力一甩,把那布条丢进了幽灵蚁群中。 他这纯粹是添乱,那些幽灵蚁本来就正乱着,这沾满鲜血的布条丢进去,顿时又引发了一场骚乱,甚至围着那块布条开始撕抢起来。 安萨黎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说:“这办法也不错。”他说着也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沾满鲜血,丢了出去,正落在蚁群中间。 那些幽灵蚁顿时更加混乱不堪,在原地团团乱转,就像突然变成了没头的苍蝇一样。不过,这些蚂蚁实在太多,我们用这办法,也仅仅是阻挡了先头部队,后面仍然有大队的幽灵蚁,在往这里涌来。 见此情景,我们忙趁机转身就跑,此时的雾气已经淡了许多,我们只跑了一小段之后,地势突然转而向下,大奎叫了起来:“这好像是下山的路!” 我顿时大喜,此时此刻,只要离开这座山,任它什么蚂蚁都不怕了。 我们一溜烟的冲下了山坡,这里的雾气已经很稀薄,回头看,那些幽灵蚁已经几乎没了踪影,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还在苦追。 这些家伙倒是执着,我们又往前跑了一段路,冲入了平地之上,再次回头去看,这回连一只幽灵蚁的影子都没有了。 这真是意外脱险,要不是误打误撞找到了下山的路,此时恐怕我们还在逃命。 我们终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刚好前面有一棵数人合抱的大树,我们跑了过去,倒在了树下,靠着树干大口喘气。 好一会,我才平复了下来,望着薄雾弥漫的天空,心头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感觉,想想刚才那具变成了皮囊的可怕尸体,不由暗自庆幸。 此时夜已经很深,夜风徐徐吹来,我才发觉自己满头满身都是汗,被这凉风一吹,透骨般的冰寒。 就在这时,老潘突然望着周围“咦”了一声说:“这好像不是咱们来时候的山下,这里……” 他话音未落,张野跳了起来,往周围扫了一眼,点头说:“没错,咱们来的时候到处都是荒草地,这里怎么都是石头,难道……” “难道咱们翻到了山的另一边?”我惊讶道,大奎闻言也站了起来,往周围扫了几眼,说:“管它是哪一边呢,反正安全了就好,再说早晚不都是要过来的嘛……” 安萨黎坐在那里,却似乎早就发现了不对,听着大家说话,只是微微皱眉,正要开口说话,站在那里的大奎突然一声惨叫,抱着腿扑通一下摔倒在地。 我们一起大惊,忙跑了过去,就见大奎抱腿惨呼,在地上翻来滚去,似乎痛苦无比,大叫着:“快、快,我的腿…… 这一下我们都惊呆了,这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这样,刚才那么危险都跑出来了,这怎么…… 安萨黎叫道:“快按住他,一定有东西爬进去了。” 我们一起冲了上去,七手八脚的按住了大奎,不过这家伙二百多斤的块头,要按住着实是费了点力气,好不容易把他压住,张野一把撕开他的裤子,手电光一晃,就见一个凸起的东西在他的大腿根处的皮肤下面蠕动着。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惊呼出声,张野毫不犹豫,看准那东西,顿时手起刀落,噗的一声轻响刺入大奎的皮肤之下,刀尖一挑,一只幽灵蚁便不断蹬动挣扎着,被刺穿在刀尖上。 张野呸了一声,把那幽灵蚁丢掷在地上,一脚踏上,把那幽灵蚁碾的粉身碎骨。 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声入耳,我不由打了个寒颤,忙去看大奎,他已经满头都是冷汗,脸色煞白,看样子是吓坏了,不住的喘着粗气说:“我日它姥姥的,我日它姥姥的,这死虫子什么时候爬上来的,怎么就盯上我了……” 张野揶揄道:“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这说明你的肉味道不错。” 大奎对他翻了个白眼:“滚犊子……我说你捉蚂蚁脱我裤子干啥,我靠,开裆了……” 大奎苦着脸,抓着裤子站了起来,我们不由一起笑了起来,刚才紧张的情绪才终于缓解了些。阿生在地上坐着,说:“应该是你腿上原来就有伤,那蚂蚁闻到了血的味道,不找你找谁?” 大奎胡乱把裤子提好,忽然皱眉道:“可问题是……咱不是把那些蚂蚁甩掉了么,这个是从哪来的?” 他这个问题,也是我正在纳闷的,我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刚才的那座山,开口说道:“可能是刚才落单的吧,这东西虽然是群居动物,但是大奎魅力太大,估计是被你勾引过来的。” 张野哈哈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刚才那蚂蚁是母的了?” 我也笑着点了点头:“八成是了……” 大奎翻了翻眼皮没说话,回身在背包里找出了条绳子,就往自己腰上缠,族里嘀咕着:“你们这些家伙,裤腰带都给我拽断了,等我回头跟你们算账……” 那绳子很长,大奎也不管,一直缠了好多圈,我不禁笑了起来,忽然觉得口干,于是伸手就想去背包里拿水分给几个人。 我刚打开背包,忽然就见旁边有什么东西正往背包上爬了上来,仔细一看,我靠,吓的我差点把包扔了,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那居然又是一只幽灵蚁! 而且这一只和先前的不同,通体都是赤红色的,个头也大了许多,几乎都快有半个拳头大了。 我一声惊呼,几个人冲过来也是大吃一惊,张野倒是不慌不忙,照例一刀下去,那幽灵蚁虽然吓人,但是落单的也是纸老虎,一股红色血浆啪的爆开,那幽灵蚁已经被劈为两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潘看着那个头大的吓人的幽灵蚁,几条腿还在微微蹬动,皱眉自语道。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众人互相对望着,眼中流露出的,都是迷惑和不安。 “黑水妖窟,黑水妖窟……”我不知怎的想起了这个我们念叨了一路的字眼,低低叨咕了几遍之后,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道:“我好像明白了一点,这黑水妖窟几个字,从字面上看,黑水自然是指黑龙江,窟就是一个类似山洞一样的地方,关键是这个妖字,是不是说,这个地方的生物,都很特别,甚至近乎于妖?还是说,那根本就是很多奇特生物的聚集地,就好像是,咱们这一路上见到的那些要命的东西?” 众人一起抬头望着我,都有些呆住了,老潘皱眉道:“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凡有奇宝的地方,往往都有妖物守护,这好像也是常理。” 安萨黎却摇头道:“你所说的,只是猜对了一半,并不完全正确。” “你怎么知道我只猜对了一半,那你说,另一半是什么?”我诧异对他问道,安萨黎却背过了手,慢吞吞道:“至于那另一半么……” 他话未说完,我放在地上的背包忽然毫无征兆的倒了下去,我刚下意识的扭头去看,就见那背包下面一动,竟又是一只通体赤红的幽灵蚁出现了…… 第五十章 再入绝地 我吃了一惊,这幽灵蚁和刚才的一样,通体赤红,大的吓人,两根长长的触角晃动了几下,突然发出了沙沙的叫声。 随着它这一叫,可是乖乖不得了,在我们的周围,一片沙沙声接连不断的响起,紧接着,四周的土地忽然一阵翻涌,一只接一只的幽灵蚁,从地下爬了出来,只一瞬间,就把我们团团围在了原地! 我只觉脑中嗡的一声,一颗心笔直的沉到了底,这下完蛋了。 几乎是下意识般的举动,我们几个人同时聚集到了中间,背靠背,肩挨肩,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绝望般的神色。 因为,这里的幽灵蚁不但比刚才那些个头更大,而且在这片刻间就已经把我们包围了,放眼看,生路已经彻底断绝。 除非,我们能长出翅膀,飞出去。 大奎脸上的肌肉突突直跳,声音都有些发颤,不住道:“完了完了,这回怎么办,我说,这位小哥,还能放血不?” 安萨黎脸色也已经变了,闻言道:“就是放血也顶多只能我自己没事了,你们就……” 此时那些幽灵蚁似乎已经集结完毕,个个晃动着硕大的触角,锋利的前腿闪着寒光,口器不断蠕动,开始缓缓向我们爬了过来。 这些东西速度倒是不快,但也可能是围猎之前的调戏,我们几人不断后退,手中虽然抓着武器,但对这些超大个的蚂蚁大军,却不知如何下手。 张野手中抓着枪,咬了咬牙说:“靠着咱们现在的装备,十有*是要挂了,潘爷,最后两发燃烧弹,不如留给咱自己吧,还能捞几个回本。” 没有人说话,但无疑,大家都默认了这个办法,他虽然没明说,但大家都明白,在这个时候,*也比喂蚂蚁强。 就在这时,我的后背忽然撞在了刚才那棵树上,回头一看,顿时心里生出希望,叫道:“大家不如爬上树如何?” 他们几个人却都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我,张野苦笑道:“兄弟,蚂蚁也会爬树……” 我一拍脑门,怎么把这个忘了,安萨黎却说:“这个办法可以一试,蚂蚁会爬树,但是越往高处,能上来的蚂蚁就越少,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老潘眼睛顿时一亮:“你说的对,大家准备上树!” 没什么可准备的了,那蚂蚁都快到脚底下了,大奎就蹿了上去:“我给你们开路!” 这时候他又想起来开路了,不过这棵大树很粗壮,盘根错节的,两三个人同时往上爬也没什么问题。 第一波上去的是大奎和我,还有老潘,这俩人自然身手都不错,不过我也不差,因为这爬树,是我从小就惯了的,大庙里的那棵几百年的古柏,可是陪伴了我的整个童年。 我们三个抱着大树,开始往上爬,这树也不知是多少年的老树了,树上满是疤痕般的巨大虬结,我手脚并用,很快就爬了上去。 只是越往上,雾气却又渐渐转浓,我抬头看,这上面的树身被雾气笼罩遮蔽,如同在云雾中一般,也不知道上面到底还有多高。再往下看,那些蚂蚁已经到了树下,加速追来,似乎也发现了我们的逃跑计划。 这时张野和安萨黎也开始爬树了,但是有个问题,阿生怎么办? 他现在肯定爬不了树,折腾了这么半天,他现在连走路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不过张野在下面吼道:“大奎你个王八蛋,过来接阿生一把,我把他托上去。” 大奎低头一看,叫道:“托个毛啊,我这刚好有绳子,你把他拴上,我给他拽上来不就得了。” 这也真是巧了,大奎坐在一个大树杈上,开始解自己腰上好不容易缠上去的绳子,然后将绳子一头丢了下去,张野接过,拴在阿生的身上,在下面托着阿生,喊了一嗓子,大奎就开始用力拉绳子。 我自然不能看热闹,也过去和他一起,好在这棵树的确很大,那个树杈坐两个人都不嫌挤,我们俩换着手喊着号子,用力往上拉。 张野和安萨黎两人断后,爬行的速度最快,我和大奎没费什么劲,就把阿生拽了上来。几乎是同时,张野两个人也到了树杈的位置,低头往下再看,那些蚂蚁也已经开始往上爬了。 黑夜中,那一个个赤红色的大蚂蚁,看着触目惊心,很快就爬满了整个树身。 大奎都快哭了:“刚才谁说的能爬上来的不多……” 老潘挥了挥手:“继续往上爬,越往上越对咱们有利。” 这个情况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于是我们只能继续,好在这树很多粗大的枝桠,伸展极广,只是唯一的困难就是上面的雾气较浓,不过我们的位置暂时还能看清。 我们还是分成两波,我和大奎老潘先上去,再用绳子把阿生拽上去,张野和安萨黎断后,这速度自然就要慢了许多,不过安萨黎灵机一动,用自己的血涂抹在树干上,那些大蚂蚁在接近血的时候,就出现了混乱的状态,到处乱爬起来。 他这血简直就成了驱虫妙方,我们忙趁机往高处爬去,但这棵树实在太大,树干直径都得有两米以上,否则要是用安萨黎的血在树上涂抹一圈,我们就可以在树上放心睡大觉了。 不过这也有好处,起码能阻拦和延缓那些蚂蚁的速度,就这样,我们不断的往高处爬,安萨黎不断的往树上涂抹鲜血,和那些蚂蚁的距离竟渐渐拉开了。 阿生已经折腾的奄奄一息,几次要我们放下他,说不能拖累我们,干脆就喂蚂蚁算了,让我们趁机赶紧逃走,他说,这个谷地附近应该就是蚂蚁的大本营,也就是老巢,就算我们在树上暂避一时,可这树总有个尽头,到时候还怎么办? 话是这么说,但我们谁都没有搭茬,更没有真的把他丢下,大奎呲牙咧嘴的说,你小子肉没有三斤重,喂了蚂蚁人家也吃不饱,你就别叫唤了…… 我们就这样一直向上爬,很快就上升了十多米高,往下看地面已经很远了,而上面的树身仍然笼罩在雾气里,还是不知有多高。 我不由惊讶起来,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并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这树居然这么高。而且在这光秃秃的地方,草木都很稀疏,却长了这么一棵怪树,实在是很蹊跷。 周围的雾气也越来越浓,再往上,有点看不清了。 这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树窝,几根树杈交叠在一起,我们坐在了这里,总算舒服了一点,低头往下看,那些蚂蚁却都聚集在下面几米远的地方,徘徊不前,似乎在寻路而行。 大奎咧嘴笑着用手肘捅了捅安萨黎:“我说小哥,以后跟我们一起吧,这夏天野外露营,再也不担心蚊子啦。对了,能不能给我们来点,抹在身上,我估计也能有作用吧?” 他这无意中的一句话,却是提醒了我们,安萨黎看了他一眼,说:“这倒是可以试试……”他说着就把手伸了出来,上面鲜血仍在缓缓流出,整个胳膊都血糊糊的,也不知道刚才他又割了自己几刀,他却满脸毫不在乎的样子,就好像不是他的血似的。 大奎第一个伸手抓了两把,涂抹在自己脸上和手上,我们几个也不客气,各自在脸上抹了两条血痕,彼此看看,都跟特种兵似的。 这时再往下看,那些蚂蚁居然还在几米外,密密麻麻的聚集在那里,却没一个往上爬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大奎道:“我靠,这些家伙很聪明啊,这是要把咱们困死么?还是说小哥的血起作用了?” 我皱了皱眉说:“刚才上来匆忙,什么都没顾得,背包没拿,食物和水都没有,真要是困在这树上……” 我话还没说完,忽然就见大奎身后的树杈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爬了过来,大概有手臂粗细,浑身滑腻腻的…… 我心中一惊,正要定睛看时,那东西就已经隐没在了雾气之中。 大奎却兀自不觉,还在说着:“怕什么的,咱们在这树上,饿了就抓个蚂蚁吃,这些家伙个头大,肉一定很……啊……” 他忽然一声尖叫,就见那雾气中猛的蹿出了什么东西,像一条老藤一般,缠在了他的脖子上! 第五十一章 巨型蚯蚓 我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说话,大奎就已经中招了,众人大惊,再看时,就见一条像蛇一样的怪物缠在了大奎脖子上,大奎惊声尖叫,用手死命抓住那东西往下就扯。 我们忙上前帮忙,那东西也不知到底是什么,说是像蛇,却又滑腻腻的,浑身上下没有鳞片,首尾都隐藏在雾气中,就露出这么一截。 我的手抓在那东西上面,顿时一股黏糊糊的感觉,滑不留手的,恶心极了,根本无法使力。 大奎吓坏了,不断挣扎,却被那怪物一下子拖出去,张野见状不好,扬手一刀就飞了过去,正刺在那怪物上面,就见一股暗绿色的东西流了出来,那怪物身体一阵抽搐,松开大奎就跑了。 我们把大奎拉了回来,他惊魂未定,摸着脖子上那怪物留下来的黏液,悚然看着身后道:“这、这是什么玩意啊……” “好像是一只触手?”我也是心有余悸地猜测道,大奎一听露出惊恐神色说:“不是吧,这树上也有八爪鱼啊?” 张野手中翻出一把长刀,站起来盯着那里,说:“看来咱们是未出虎穴,又入狼窝,这里应该是刚才那东西的地盘,难怪那些蚂蚁都不上来了。” 安萨黎说:“这里也不能待了,马上换个地方吧。”他往四周看了看,指着一个粗大的树枝说:“往那边去,离这里远点,这棵树应该很大,总有咱们藏身的地方。” 这里当然已经待不得了,我们当下起身就走,不过刚要往那边爬,树杈上忽然又探过一个硕大的头颅,冷不丁的拦在我们前方。 我们下意识的齐齐退后两步,定睛看,这东西长的像蛇,但头上却是一节一节的,浑身都覆盖着黏液,头颅不断左右摇晃,似乎在寻找我们的位置。 “这、这是……”我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这东西居然更像是一条大蚯蚓! 只是这蚯蚓也太大了点吧?足有手臂粗细,身体趴在树枝上,不断蠕动着,头部高高昂起,直直的对着我们,仿佛随时都准备好了进攻。 众人也都认了出来,几乎同时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都是大变,老潘道:“不要惊动它,大家慢慢撤,它好像没有眼睛,看不见咱们。” 这实在是太变态了,我连想象都想象不到,看着那可怕的大蚯蚓,后背都阵阵发寒,头皮也发麻。如果这东西真是蚯蚓的话,按理说它不但没有眼睛,应该也没有耳朵,也就是个瞎子和聋子,只靠震动和直觉来区分物体。于是我们谁也没敢吭声,小心翼翼地缓缓向后退去。 刚走了几步,阿生忽然低声道:“不对,这不是它的头,应该是尾部。” “尾部?你怎么知道……那它的头在哪……”我吃惊问道,阿生道:“很明显,尾巴上面没有嘴……” 原来是这样,我们不约而同停住了脚步,问阿生:“现在该往哪去?” 阿生观察了一下,指着另一处说:“那边应该安全,因为没有它分泌粘液的痕迹。” 不得不说阿生观察的真是很细致,而事实证明带着一个科学家探险也是很明智的行为。 虽然这科学家现在是个拖油瓶。 我们又转向另一边,这次果然没有什么东西了,我们刚爬上去之后,就见下面的树窝旁边又探出一个头来,在那里晃头晃脑的,不知在干什么。 阿生回头看,松了口气说:“看见了没,那才是它的头,而且这种巨型蚯蚓和在土里的普通蚯蚓有区别,是有眼睛的。” 顺着他指的地方,我也看清了,那东西的确有一对眼睛,只是很小,大概也就黄豆那么大,这和睁眼瞎也没什么区别了,而且在它头颅上面,有一个硕大的口器,在不断的蠕动着,看着就跟个黑窟窿似的,估计都能吞个人进去。 见我们走远后,那大蚯蚓才渐渐爬回树窝,整个身躯也在我们面前显露出来。 这一下可把我们吓坏了,原来这东西只是头尾比较细,中间粗,全部爬出来之后,足有两米多长,看着胖乎乎的。就见它慢腾腾的回到树窝里,盘卷起来,趴在那不动了,看起来压根就没有搭理我们的打算。 原来这家伙看着吓人,却温顺得很,只是想回到自己的窝里,对我们并没有什么攻击的目的。 不过这有点不对,既然它这么温顺,刚才给大奎来那一下子,可是凶狠无比,要不是张野及时飞刀,大奎恐怕就被拖走了,被一条蚯蚓吃掉的感觉,估计比被蚂蚁吃掉,更难以让人接受吧? 我们几个互相对视一眼,目光中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说句心里话,这哪怕是一条十米长的巨蟒,都不会让我有这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但此时此刻,这种平常在我们眼里弱小无比的低级生物,突然以这种变异级别的样子出现在面前,实在是颠覆了我以往所有的常识,只觉得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此刻彻底灰暗了下来。 “这好像是生活在南美洲森林里的巨型大蚯蚓,不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生气喘着说,接连的逃亡,已经让他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不住的打着哆嗦。 “走吧,甭管是南美北美,看来这个危机已经过去了。”老潘招呼道,我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对他点了点头。 继续向前爬,这树简直就像一把大雨伞,不但很高,而且枝杈非常多,尽管我们现在已经在很高的位置,但那些大树杈,还是比人的腰要粗壮许多。 危险好像已经离我们远去,那些大蚂蚁不知道是不是畏惧那大蚯蚓,已经被阻在了树干之下,而那大蚯蚓又好像对我们兴趣不大,舒舒服服的趴在窝里睡起了大觉。 但是,危险又并没有解除,因为我们还得考虑怎么下去的问题。 不过这时候想这个还是有点太早了,就在我们又爬上一个较大的枝杈,想要休息一下的时候,在雾气中突然出现一双黑亮的眼睛,充满敌意的死盯着我们。 不知是谁发现了,一声惊呼后,手电光迅速晃过,就在那里的雾气之中,竟又是一条体型更大的蚯蚓。 手电的强光明显刺激到了它,它猛的从隐身处蹿了出来,庞大的身躯卷在树杈上,对着我们不住的摇晃着头颅,只见它目露凶光,大嘴不断蠕动,但是它似乎无法发出声音。 在它出现的一瞬间就,我就发现不对了,这条大蚯蚓明显并不是刚才那一条,因为在它的身体上,有一个明显的伤痕,正是张野刚才所留下的。 大奎叫了一声:“我日它姥姥的,这还带两口子的啊,快跑……” 他这一喊不要紧,那大蚯蚓本来还在迟疑,这一下嗖的就奔着他扑了过去,张野跺脚道:“你这个傻逼,都说了这东西眼神不好,你还非得喊,吸引他注意……” 他说着话,一把飞刀已经又钉在了那大蚯蚓身上,随后冲上去拽着大奎就跑,我们几人不敢怠慢,跟在后头沿着那粗壮的大树杈也往前跑去。 说的是跑,其实就是半蹲半爬,那大蚯蚓中刀后,头颅昂起,似乎很是痛苦,片刻后才追了上来,但速度却并不快,这时我们已经顺着那大树杈爬出了很远,张野拿出枪来,砰的一枪打在大蚯蚓身上,却没什么反应,他又抽出长刀,回身道:“你们快跑,我来对付它。” 大奎一把拽过他说:“你快拉倒吧,那是蚯蚓,你把它砍成两截也没用啊。” 张野一愣,一拍脑门,掉头就跑,那大蚯蚓却已经被我们激怒了,不住的摇头晃脑的爬了过来,它的速度虽然挺慢,但我们也快不到哪去,眼看就要被追上了…… 说来也巧,从旁边伸展过来的一个树枝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幽灵蚁,就在我的眼前不远。我猛的抬头看见,心中一惊,顺手一刀背就拍了过去,刚好把那幽灵蚁抽飞,落在了身后大蚯蚓的身上。 那大蚯蚓身上黏糊糊的,幽灵蚁落上去就滑了下去,大蚯蚓发现有东西在身上,猛的回头一口就把那幽灵蚁吞入了嘴里。 我们顿时又惊又喜,惊的是想不到那大蚂蚁居然悄悄爬到了这里,喜的是大蚯蚓果然是这幽灵蚁的天敌,一口一个,都不带吐骨头的。 就在这时,旁边的几根树枝上,也都有赤红色的幽灵蚁爬了过来,数量还挺多,我们顿时吓了一跳。但出乎我们意料的是,这些幽灵蚁爬上来并没有对我们进攻,反而一股脑的冲向了那个大蚯蚓。 这一下可热闹了! 第五十二章 荒双树 我们趴在那大树杈上,就见无数的幽灵蚁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将那大蚯蚓团团围住,争先恐后的往上冲。大蚯蚓眼神不好,直觉却是敏锐,在幽灵蚁的包围中左冲右突,大嘴不断蠕动,很快就有不少幽灵蚁被它吞吃掉了。 但那些幽灵蚁也有许多爬上了它的身体,锋利的前肢切开它的皮肤,就要往里面钻,大蚯蚓意识到不好,拼命的挣扎反抗,和那些蚂蚁斗在一起。 安萨黎忽然道:“我明白了,刚才那个大蚯蚓受伤,吸引了这些幽灵蚁。它既是幽灵蚁的天敌克星,但同时却又是幽灵蚁的食物。” 我默然点头,这正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则,就好像现在这大蚯蚓虽然厉害,但寡不敌众,相信很快就会完蛋了。 只是,当这大蚯蚓完蛋的时候,下一个是不是就该轮到我们了? 我心头掠过一丝不详,下意识的扭头四望,去找寻可以逃生的路,却在一转身的时候,发现在我们前面不远处的雾气,却立着一个庞大无比的黑影。 就像一个巨大的魔怪一般,我吓了一跳,定睛看时,却认了出来,那并不是什么魔怪,而是另一棵同样巨大的树。 我们正在爬行的这条巨大枝杈,大约有十米多长,正连通在两棵树的中间,然而仔细看,却是两棵树上的两根树杈搭在一起,就好像两个手挽手的巨人,矗立在这荒原山谷之上。 我顿时有了主意,兴奋地叫他们一起去看,然后对他们说,我们可以快速的爬到另一棵树上,然后把连通两棵树的枝杈砍断,那样一来岂不就安全了么? 我这个办法其实还有个漏洞,那就是如果对面的树上也有怪物,怎么办? 但此时此刻,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因为那大蚯蚓已经寡不敌众,接连被几只幽灵蚁钻进了身体里面,正在痛苦的挣扎扑腾。 老潘当机立断:“张野,大奎,这个任务交给你们了,断了这个树杈,大家往那边撤!” 我们一起往另一边爬去,但张野和大奎的这个任务可就艰巨了,因为我们现在正在十多米高空的树杈上,要砍断这个比我腰还粗的大树杈,谈何容易。 张野随身是带着一把一尺半的长刀,但是用这种刀砍树枝还行,要砍这么粗的树干,这是傻子都知道不可能的事。两个人看着那树干,又看看老潘,张野问我:“手雷还有么?” 我摇头:“都在下面的背包里,没来得及拿上来……” 张野皱了眉头,自语道:“那只能用枪打了,不过咱这土货……” 他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枪一脸的质疑,大奎这时自告奋勇道:“野哥,你闪开点,这回看我的。” 我很是纳闷他会怎么干,张野看了他一眼,大奎呲牙一笑,从屁股后头摘下了一枚手雷,对着张野晃了晃说:“我这还藏了个私货。” 张野眼睛一亮,拍了他两下,就闪开了一旁,就见大奎把那手雷小心地摆在稍远处的树杈上,卡在两处凸起中间,然后迅速爬了过来,对着张野比划了下,张野会意,抬手对着那手雷就是一枪。 只听轰隆一声震响,一团火光冲天而起,连后面的那大蚯蚓和幽灵蚁都被震飞了,爆炸之后我们再往前看,那树杈上已经被炸开了一个大洞,但却并没有断。 “这树还挺结实的。”张野抄起枪来,对着那缺口又是一顿扫射,一连串的枪声中,张野直接把一梭子子弹全打光了,那大树杈才终于断开来。 可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这树杈是断了,但是断开的距离也就几十公分,按照那些幽灵蚁的跳跃能力来讲,还是完全有可能跳过来的。 我们已经沿着树杈爬到了另一边,说实话这树杈虽然很粗壮,断开的时候费了点力气,要不是大奎那颗手雷,估计根本不可能完成,但也多亏了这树杈很粗,否则我们想要在这十多米高空横着爬过来,本身就是个很难办到的问题了。 见到这情景,老潘当机立断:“用燃烧弹。” 我们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张野脸上露出兴奋之色,此时那大蚯蚓已经基本完蛋了,本来就在垂死挣扎,刚才那一手雷更是震的它晕头转向,迅速被一群幽灵蚁钻入了体内,软软的垂在那里不动了。 “砰!” 一发燃烧弹打在了那断开的树杈上,随着火光重启,一股特殊的气味散发开,大火迅速蔓延,径直往树的另一端烧去。 这一下又热闹了,那些幽灵蚁来不及逃跑,就纷纷葬身火海,那燃烧弹里是有稠化汽油,在这树上燃烧起来,绝对不是刚才在石头地上可比的,尤其这棵老树的树皮早已干枯,纯粹就是易燃物,这火转眼间就席卷了一大片的地方。 我们也没想到这火势会如此猛烈,那两个树杈中间断开的几十公分距离,很快就有火燎了过来,幸好此时的风势刚好是往那边的,不然这火要是把两棵树都连上了,那我们可就插翅难飞了。 看着这场熊熊大火越烧越烈,我心中越来越是不安,照这么烧下去,我们这棵树也绝对跑不了,毕竟距离实在太近了。 众人也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大奎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咬牙道:“他奶奶的,多亏我还有最后一颗光荣弹……” 他居然又拿出了一颗手雷,对着那边比划了一下,就摇头交给张野说:“还是你来吧,我怕准头不行,这真是最后一个了……” 张野接过去,只瞄了一瞄,就拉了引信,停顿了两秒左右,脱手飞出,那手雷刚好投掷到那树杈的根部位置,还没等落下,就轰的一声爆炸了。 那树杈已经被火烧的劈啪作响,摇摇欲坠,这一下立即被炸断,带着大火翻滚着坠落了下去。 两棵树中间的距离被扩大了,十多米远,那大火总不会再烧过来了。我们同时松了口气,返身往这棵树上爬去,安萨黎在前面已经找到了一个较大的树杈,我们几人爬了上去,这才终于有了暂时休息片刻的地方。 我已经是手脚发软,浑身的骨头都像不是自己的,靠在树杈上连喘息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 大火越烧越烈,映在每个人的脸上,大家都是狼狈不堪,尤其刚才大奎和张野断后,扶着阿生的一直是安萨黎和老潘,也不知他们是怎么连拖带拽把阿生带过来的,在这种时候,真是太不容易了。 我口干的厉害,此时多想要喝口水,但是背包没来得及拿,我们现在只有一些简单的随身装备,食物和水什么都没有,也算是这一路上最惨的时候了。 大家谁都没有说话,歇息了一会之后,大奎忽然坐起身来,看着我们身处的这个大树杈,说:“我说,这个树窝窝比刚才那个还大,我怎么有点不详的预感呢……这里不会住着一只大鸟吧?” 张野翻了翻眼睛,也有些疲累地说:“屁鸟,我看你好像大鸟,大乌鸦鸟,你那个嘴跟开光了似的,能不能不说话?” 安萨黎坐在那里,目光观察着周围,闻言摇头道:“这里不可能有大鸟。” 他只简短的说了这么一句,不过我微一思索就明白了,旁边那棵树上有两条大蚯蚓,地上又有那么多大蚂蚁,在这种情况下,的确是不可能有大鸟存在的,不然早把它们吃光了。 但谁也不敢保证,我们这里就是绝对安全的,我们在休息了一会之后,就打起了精神,一边盯着另一边的火势,一边注意着这棵树上的动静,以免突然再出现什么东西。 这棵树就成了我们的临时避难所,而我们提心吊胆的在这里守了很久,或许是老天爷眷顾,居然没有再出现什么怪物,而且那大火持续烧了几个小时,把半边天空都映红了,却奇迹般的没有波及我们这边,而且那大火还驱散了天空的雾气,被烧死在树上的幽灵蚁更是不知有多少。 我们就这样守在树上,眼巴巴的熬着时间,因为安萨黎告诉我们,那些幽灵蚁只在夜里活动,所以,我们只能等到天明之后,才能有下树逃生的机会。 这真是一场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不过再没有什么危机出现,也没什么怪东西袭击,我们待在这棵树上,紧张而又疲累,想要闭上眼睛休息,却又不敢。 只有阿生一个人,靠在树上沉沉的进入了梦乡,这连番的折腾,我都感到神奇,他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 看着众人的样子,虽然都很疲累,一脸的憔悴,但却没有一个流露出沮丧绝望或者恐惧的神情,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写着两个字。 坚持。 我暗暗有些钦佩他们了,这几个人虽然有时看着嘻嘻哈哈,吊儿郎当,完全没个规矩的样子,但在这生死关头,危机时刻,却没有半点退缩,也没有一个人犯怂。 尤其是对待伙伴的态度,哪怕受了伤,也要互相搀扶,永不放弃,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团队,一个有灵魂的团队。 虽然在这之前,我一直认为他们只是一伙盗墓贼。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大火终于渐渐黯淡,那棵树也已经被烧的不成样子,而此时的天空也渐渐发白,要天亮了。 这惊心动魄的一夜,终于要结束了。 安萨黎忽然站了起来,有些激动地望着一个方向,叫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第五十三章 龙形山脉 我们一起回过神来,起身往安萨黎说的方向看去,却见茫茫荒原之上,在我们前方赫然有着一片龙形山脉,蜿蜒纵横,从我们的位置看去,刚好能看见在那里的一处山崖之间,一片雾气笼罩之中,隐约有一个巨大的黑色山窟,斜仰向天。 这山窟的位置和角度很是隐蔽,再加上那片雾气,如果我们站在山下看,恐怕根本就看不见,但此时我们站在这树上,不但位置高度刚好,而且那场大火驱散了高空的大片雾气,所以,那神秘的山窟,便呈现在了我们眼前。 “那是……黑水妖窟……” 大奎呆呆的瞪大眼睛,望着远方,似乎已经被这一幕震惊了。 所有人,都和大奎差不多,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座山窟,满脸都是惊讶。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若不是这一夜亡命奔逃,可能我们根本无法找到那里,或者要经历更多的波折。 老潘目不转瞬的望着那里,低声问安萨黎道:“这就是你之前见到过的黑水妖窟么?” 安萨黎默默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见过黑水妖窟……我只是,曾走到过这里,两年前,我也只是在那人口中才知道,黑水妖窟就在前面,但具体是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 老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安萨黎又说:“但是,多半就是那里了,因为他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荒原双树,黑水妖窟。” 老潘脸色一变,慌忙从怀中取出他那张地图,在手中摊开来,我凑过去一看,那正是上次我曾经见过一次的地图,老潘把手指在一个位置,就见那里面刚好画着两道粗粗的竖线,而在这两根竖线的对面,用墨笔重重的画了一个圆圈。 “荒原双树,黑水妖窟……原来是这个意思,这个陆风……” 老潘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我疑惑看了他一眼,老潘苦笑道:“你师叔早已走在了咱们前面,解开了这地图的秘密,却不肯和咱们明说,这个家伙……” 他语气里满是抱怨,和无可奈何,张野上前道:“潘爷,我刚才看了,那些蚂蚁已经退了,咱们是不是可以下去了?” 老潘这才回过头,往树下打量了一下,点头道:“好,咱们下去,但是注意安全,不要大意,大奎,你带着阿生……” 他的话音忽然顿住了,因为大奎已经和阿生站在了他的旁边,老潘惊讶地看看阿生,脱口道:“你、你的伤好了?” 阿生站在那里,满脸的疑惑,但却点了点头,把自己腋下的伤口露出来,对我们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睡了一觉,刚才你们说话,我就醒了,然后就觉得自己的伤居然好了大半,这里也不疼了,你看……” 他说着居然给我们当场做了几个大幅度的动作,看的我们目瞪口呆,大奎吐着舌头说:“潘爷,我怀疑他是妖怪变的,咱们半夜说不定一走神,阿生就被老妖怪吃了,然后……” 阿生捶了他一拳说:“你他娘的才是妖怪变的,难怪野哥总要骂你,你这嘴是真贱啊……” 老潘上前打量了阿生一番,又拉着他的胳膊甩了甩,最后小心揭开他伤口的纱布,就见那伤口上面已经结痂,甚至已经开始脱落了,这说明了,他的伤势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复原。 我们看着这一幕,心里的震惊简直不亚于发现黑水妖窟,那可是弩箭射中的创伤,我分明记得,在我们深夜逃亡的时候,他的伤口还一直沁着血,怎么这一夜之间,就好了大半? 大奎忽然想起了什么,忙查看自己腿上的几处伤,一看也愣住了:“我去,我这伤也好多了,但是没有阿生那么夸张……” 这提醒了我们,经过这两天的一路逃亡奔波,我们几个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小伤,但是这一查看,有擦伤的地方已经消失了,青肿的地方恢复正常了,被那沼泽蜥蜴咬的伤口也不见了,甚至就连昨天晚上,张野和安萨黎割腕放血的伤口,也已经只剩一道淡淡的疤痕了。 想不到我们在这树上待了一夜,竟然就有这么大的变化,我们几个满面惊讶,互相对望,却是谁也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安萨黎忽然道:“或许这就是黑水妖窟的力量吧,你们看,生活在这里的生物,明显都发生了变异,从前面的幽灵蚁,到那两条大蚯蚓,还有这两棵巨大的树……” 张野插口道:“你是想对我们说,黑水妖窟很可怕?” “不,我是想对你们说,如果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安萨黎用目光扫视着我们说,张野嗤笑一声,道:“你未免太小看我们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也不必试探我们。既然来到了这里,我们早就做好了所有的打算。还有,不瞒你说,我们这些年去过地方的危险程度,也不比这里差多少。” 我也明白了安萨黎的意思,他是想在最后一刻,看一下我们的决心,如果有犹豫退缩的人,那干脆现在就不要进去,免得到时候拖后腿。 几个人一起微笑着看向安萨黎,眼神里没有丝毫惧意,老潘伸手拍了拍他说:“其实我们每人都有一颗光荣弹,就像大奎一样,到了最后的时刻,我的兄弟们没有一个会犯怂,更没一个孬种。” 安萨黎看着我们,缓缓点了点头,老潘却又笑道:“我现在只是想知道,你家祖宗留下的信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任务,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们了吧?” 安萨黎终于也露出一丝笑容,但却是苦笑,他对我们说:“那个任务,其实我也搞不懂,当时怕被人发现,所以写的字大部分都用的满文,中间掺着汉语,但是她老人家认识的满文本来也不多,所以,还有很多错别字……” 我们顿时恍然,原来是这样,老潘无语道:“满文本来就不好记认,还有错别字……难怪了。” “不过,其中的大致含义,我还是推敲出来一些的,那任务似乎是要我的先祖,来这黑水妖窟,护送一个人离开,但那人是谁,我就不清楚了。” 安萨黎终于对我们说出了真相,这应该也算是他对我们表达认同的一种方式,我有种感觉,从现在起,我们才能算是真正的组队了。 这自然是共同患难后才会有的信任,但对于我们来说,他说了其实和没说一样。因为我们还是不知道,他来到这所要执行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安萨黎的脸上有着一丝迷茫,我微叹了口气,或许他也有着自己的苦衷,或许这一切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吧。有时候,人就是这样,总要被命运所驱策,自己还偏偏莫名其妙。 就好像,现在的我一样。 我看了安萨黎一眼,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油然而生。 “不管怎么样,这对咱们是好事,哥几个,出发了。” 老潘招呼了一声,我回过神来,便随着几人开始沿着树杈往下爬去。 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这下树也是一样,不过经历了一夜的生死考验,这已经不算什么了,我们几个抱着大树一直来到了地面,发现周围的幽灵蚁已经都消失不见了。 在我们的不远处,一棵被火烧的漆黑的大树,仍然矗立在那里,袅袅冒着黑烟,许多没来得及逃走的幽灵蚁的尸体,密密麻麻的糊满了树干和那周围的一片区域。 幸好,我们几个的背包还在地上,没有被大火殃及,过去检查了一下,东西完好,什么都没少。 我们重新背上了背包,抬头往刚才黑水妖窟的方向看去,果然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我们继续上路,走出了这片可怕的谷地,踏上前面的一座小土丘,安萨黎指着远处说:“你们看,那里离咱们已经不远了。” 我抬头往前看去,就见一座高山隐约矗立在那里,朦胧的雾气笼罩了半个山崖,先前所看见的黑水妖窟,却是已经看不见了。 但有了目标,这就是最大的动力了,我紧了紧背包,又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一片亘古荒原中,在两片山丘的中央,两棵参天巨树拔地而起,就好像两个守卫巨人,默默注视着这片神秘的大地。 现在的队伍,在经历了数次惊心动魄的洗礼之后,却在那棵神奇的树上,恢复了最初的状态,连重伤的阿生也重新背上背包,走在了队伍中间。 这不但是一个奇迹,或许,更预示着我们这一次,会很顺利的吧? 我心里暗暗想着,然而就在这时,大奎忽然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那些走在咱们前面的人,跑到哪去了呢?” 第五十四章 黑水妖窟 自然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从始至终,我们也只看到了半截烟卷,根本没见到任何一个人影。 “难道是,已经被那些幽灵蚁搞死了,就在那座山上,而我们没有发现?” 我猜测着说,阿生却摇头道:“不大可能,你想想,如果真有几个大活人被那些幽灵蚁吃了,它们哪还来的胃口,来追咱们呢?” 这倒也是,那些幽灵蚁虽然多,也不过是些个头大一点的蚂蚁,就算吃人,又能吃得下多少? 说到这里我就想到了那个惨不忍睹的尸体,不由一阵恶心,又想起那个尸体上找到的铭牌,问道:“你们说,那些人会不会是俄国人?” 安萨黎第一个答道:“不是,我在神龙寨里见过他们一面,虽然只扫了一眼,但看得出应该都是中国人。不过,里面有两个明显跟他们不是一路的,却走在一起,很是奇怪。” “那两个人什么样?”老潘忽然问道,安萨黎想了想说:“那两个人,看着根本不像是干这行的,倒像是……常年在江上混生活的渔民?” “是不是一个板着脸的老头,还有一个精壮小伙子?”老潘继续问,安萨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是的,你怎么知道……” 老潘看了我们一眼,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道:“好吧,我想我知道那半截烟卷是怎么回事了,原来是他。” 我们几个对视一眼,自然也都明白了,一个板着脸的老头,一个精壮小伙子,都是渔民打扮,这不是我们的向导老鳇鱼和冬子,还能有谁? 我也想了起来,老鳇鱼正是爱抽那种旱烟卷,只是先前却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出现,所以根本就没有往他身上去联想。 “他丢下那半截烟卷,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呢?”阿生提出了新的问题,“莫非,他是想告诉我们什么,故意给我们留的记号?” “有这个可能,不过他也可能是抽到一半的时候,幽灵蚁就出现了,他仓皇跟着逃命,就把那烟卷丢在了地上。”老潘也分析着说道。 他们说的这两种猜测,都有可能,安萨黎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我们,阿生就把老鳇鱼和冬子是我们先前向导的事,以及如何独自离去说了一遍,安萨黎摇头不语,老潘叹道:“他们果然被我说中了,还是没能走出去。” 我身上突然有些发寒,想起了老潘当时所说,凡是听到黑水妖窟名字的人,都会被卷入其中,再也走不掉。 不过我心里却冒出个新的念头,于是问安萨黎:“去掉那两个人不算,他们还有几个人?” 安萨黎摸了摸鼻子,这动作似乎是跟老潘学的,他思索了下说:“我记得当时是有三四个人吧,但是没看清,或许还有别的人,但我只看到那几个。” 我默默算了下,说:“我记得在沼泽那里,就有一个死了几天的家伙,应该也是他们一伙的,可惜当时没注意看他身上是否有什么标记。算上他的话,再加上昨晚蚂蚁山那个倒霉蛋,对方就有两个人已经挂了。老潘,一个探险队伍里,你觉得最多能有几个人?” 老潘不假思索地就说:“最少是三四个人,或者五六个人,这是最常见的,但也有一些六个人以上的,甚至十多个人的,但是从隐蔽性和保密程度来讲,如果是到这里来探险,我估计绝对不会超过六个人,否则目标太大了。” 我点点头说:“好吧,那就算他们是六个人,已经死了两个,也就是说现在顶多不会超过四个了,甚至更少---当然这是不算两个向导的情况下。这样,是否会对我们有利一些呢?” 老潘道:“敌方减员,这当时对我们而言是好事,而且剩下的人里面也说不定都带着伤,就像咱们一样,不过先前那棵树,我保证他们肯定没上去过。” 他说着看了众人一眼,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是的,现在我们是六个人满编小队,而且伤势全愈,精力充沛,对方可能只有四个人,队员状况不明,但从前面已经死了两个人来看,剩下的人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这看起来似乎是我们占了优势,不过安萨黎的一句话就把我刚起来的信心压了下去,他说:“别忘了,对方手里有两个向导,而且从你们所说的情况来看,我们很可能一直在对方的监视之中,我甚至敢断定,在你们出发之前,说不定就已经被人盯上了。换句话说,我们在明处,而对方在暗处。” 我们都不说话了,他说的很对,虽然我们现在已经距离黑水妖窟只差一步之遥,可实际上,我们的历险很可能才刚刚开始。 “走吧,一切小心。”安萨黎对我们摆了摆手,转身往前走去。 “那些人到底是谁……”我皱眉嘀咕着,老潘走过我的身前,晃了晃手中的那个墨绿色铭牌,说:“别猜了,不管他们是谁,我想,肯定跟这个有关就是了。” 我看着那铭牌上面的几个俄文字母,抬头望着极远处的天地相连之间,那片茫茫的俄罗斯远东大地,心中暗想,莫非在这中俄边界地带,还会有什么双方明争暗夺的东西么? 我们继续前行,同时小心戒备,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一路平安无事,在几个小时之后,我们终于来到了那座大山的前面。 这是一座无名高山,我们站在山脚下,抬头仰望,只能看见半山腰的位置,再往上,就被一片雾气遮掩,看不清了。 但我们在那荒原古树上的时候,就已经大致看清了这座山的形状和轮廓,这实际上是一条海拔两百米左右的龙形山脉,在这片大地上蜿蜒数十里。而我们此时所处的位置,就在这龙形山脉的龙首位置。 我们在山下观察了一阵,就确认了先前所见黑水妖窟的大概位置,于是众人整理好了背包行囊,检查了一下所有装备物品,开始爬山。 这座山的山势并不算十分陡峭,而且山上草木更是极为稀疏,到处都是石头,这样的一座石头山,其实反而有利于我们,很好攀爬,于是过不多时,我们就已经来到了半山腰的位置。 再往上走,地势越发险峻起来,安萨黎默记道路,当先而行,很快就带我们来到了一处山崖之上,站在这里向下望去,一座如黑洞般的巨大深窟,就出现在我们面前。 众人面色都有些变了,为了找寻这地方,费了许多周折,历尽了凶险,此时黑水妖窟就在眼前,却似乎又有一种不敢相信的感觉。 我们在山崖上休息了一下,老潘起身,挥手道:“大家准备好,要干活了。” 大奎不用吩咐,站在崖顶往下看了看,测算了一下距离和坡度,就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两个铁钎,用力插进崖边的石头缝隙里,然后又取出一大盘绳子,一端系在铁钎上,另一头远远抛了下去。 他用力拉了几下,很结实的样子,回头笑着对我们说:“谁先来?” 我走到悬崖边,低头看去,下方那偌大的黑洞,正在悬崖的下方,此时的角度看去,竟像极了一个参天巨怪张开的大嘴,在等待着将误入其中的一切吞噬。 我看的有点双腿发软,咽了口唾沫,后退两步,心中忽然一阵莫名慌乱。 张野当然是第一个探路的人选,这种爬绳子的活,对于大奎这样的壮汉来讲有点难度,就见张野伸手拉着绳子,纵身跃下,就像一只灵猴一般,攀援而下。 我们站在崖顶往下看,几分钟之后,张野才双脚落地,对我们用力挥了挥手。 看来下面没什么危险,众人当即按顺序一个个的爬了下去,我排在中间,不过这个技术活却是超高难度的,尤其是没有任何防护措施,说难听一点,这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有自杀的嫌疑。 这崖壁笔直险峻,上面满是突出的石头,很是危险,我抓着绳子缓缓往下滑落。脚下试探着去踩崖壁上凸出的石头,却几次都踩空了,脑袋都差点撞在石头上,足足费了半天的功夫,才算是安全落地,浑身却是半点力气都没有了。 此时来到这黑水妖窟的洞口,我才发现,这传说中的黑水妖窟,站在如此近的距离观看,却比刚才在远处更要恐怖和可怕。我们站在这里,就好像几只渺小的生物,在仰望着前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空气中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怪气息,淡淡雾气在周围缭绕,似乎有奇异的声响,从这黑水妖窟中传出。我不由得心跳加速起来,就好像有些什么莫名的东西,在我的胸口不住跳动。 我暗暗摸了摸胸口的位置,有点奇怪,那个葬玉已经交给了安萨黎保管,为什么,我却还会有这种不安的感觉呢? 我们站在这黑水妖窟的入口前,仿佛都被这里的诡异气氛所影响,谁都没有说话,半晌之后,老潘才转动了一下脖子,似乎要招呼我们进入,就在这时,大奎却在一旁忽然出声惊呼。 我们忙转身看去,大奎指着洞口前的一片区域,惊的已经说不出话来。 在那入口处的前方,分明有着数十具已经风化了的干尸,不知死了多少年,身体竟都已经和周围的山石融为了一体,看上去无比的恐怖和诡异…… 第五十五章 地下暗河 这些尸体叠叠层层胶着在一起,已经是半白骨化,血肉化成了泥一样的凝固状物体,半掩埋在土地里,四肢扭曲,和周围的山石与土地融为了一体。 不知道这要经过多少年,历经多久,才能形成这个场景,我若非亲眼所见,也是根本不能想象的。 只是这些惨死在洞口的,会是什么人呢? 这些尸体的姿势虽然各异,但从方向上来看,却似乎都是从里面奔跑出来,想要逃出这里,只是刚刚跑到洞口的位置,就坚持不住了。他们的衣服也已经完全腐烂,一些依稀可见的旧式枪支散落在地上,也已经被半掩埋,而这似乎就是唯一能证明这些人身份的东西了。 张野在地上抓出了一杆锈迹斑斑的长枪,拉了一下枪机,但已经锈死了,大奎看了一眼说:“这好像是老式的水连珠步枪,从长短来看,应该是老毛子的骑兵专用枪,这些人,难道是沙俄时代的哥萨克骑兵么?” 想不到他对枪械倒有些研究,安萨黎也接过了那支长枪,却摇头说:“不对,这应该是日本的30式马枪,比步枪稍短,方便狭小地带作战。而且从骨骼体型上来看,这些人应该都是矮个子,过去亚洲人种的典型特征,怎么会是彪悍善战的哥萨克骑兵?” “日本?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人难道会是日本人?可在这中俄边界地带,又是被沙俄占领的地区,日本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我疑惑问道。 老潘也在地上检查了一下,对我说:“安小哥说的对,这些人不会是哥萨克骑兵,否则一定会带着从不离身的哥萨克弯刀。至于日本人为什么会在这里,袁兄弟,你别忘了当年的日俄战争,可是在东北这片地界上打了好几年。别管他们是谁了,咱们忙咱们的。” 他转移了话题问大奎说:“刚才下来的绳索收了么?” 大奎摇了摇头,老潘说:“快去收了,我怀疑现在有人跟在咱们身后,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一路走来,并没发现有人的痕迹?这说明了,那些人现在有两种可能,一是走在咱们后面,等着浑水摸鱼。二是他们已经遇到危险,全军覆没了。但我宁愿相信第一种,收了绳子,是避免暴露咱们的行踪,也省得他们捡便宜了。” 大奎答应一声,就跑过去收绳子了,他收绳子的手法很特别,刚才他是最后一个下来的,那绳子被他重新打过结,而且是两根绳子并在一起,我当时还以为他是为了怕单根绳子不够承受他的体重,现在一看,就见他把其中一个绳头一拉一甩,就那么轻轻松松地把整条绳子抽了下来,重新收在背包里。 不过我有点担心地问道:“可是收了绳子的话,咱们回头怎么上去?” 老潘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这些不用考虑,咱们既然能下来,自然就有办法上去。” 我们开始往山洞中走去,其实严格说起来,这黑水妖窟的入口,就是山崖上的一条巨大的裂缝,最宽处应该有三十多米,往下看去,里面一片漆黑,地势陡峭,飕飕往上吹着风,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多深。 这是一个喇叭形的山洞,下面的空间比洞口还要宽阔,安萨黎走在前面,示意我们紧跟身后,不要掉队。 几只强光手电亮了起来,我发现这洞穴内阴气很重,洞壁上到处都是苔藓,周围是一片开阔地,几束手电光不断地在四周照射,阴凉的风从里面吹出,远处有滴答的水声,我不小心咳嗽了一下,立即便有回声传开。 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我们一直走出很远,前面的地势突然转低,出现了一个垂直向下的悬崖,测了一下距离,倒是并不很高,大概只有十几米。 洞底有水流的声音,我们照例在悬崖上用绳子爬了下去,不过这次张野却没有用绳子,而是直接手脚并用就下去了,看的我眼睛一阵发直,难怪他们不怕收了绳子后没法上去,原来都是攀岩高手。 大奎对我说,这根本不算什么,记得有一次他们从一座大墓出来,爬了将近二百多米的峭壁,那可比这里要艰巨得多。 我听的暗暗吐舌,脑门子冒汗,看来这盗墓还真是个高尖端的技术活。 也不知道,我们这次来的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下到底部,这里差不多有一个操场大小,遍地都是石块,往前走不远就是一条地下暗河,大约十米宽的样子。 这条河横亘在这里,阻住了前进的路,我们在暗河前停了下来。 其实这地下河不算太宽,但谁也不知道有多深,大奎跳了下去,小心地淌水前进,不过走了一段就回来了,摇头说:“里面太深,淌不过去。水很凉,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古怪东西。” 没想到刚下来就遇到了难题,不过马上就被解决了,阿生从他的背包里取出了一个充气船,又拿出了一个脚踏气泵,眨眼间一个简易充气筏子就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我很是惊喜,这些人原来准备的如此充分,连船都准备好了。 这是一个能容纳2-3个人的充气筏,大奎在上面拴了绳子,和阿生还有安萨黎三个人先上了船,摘下上面的铝合金船桨,小心地开始划动,水声轻响,充气筏缓缓远去,片刻的功夫,三人就到了对岸。 看来这条暗河应该是安全的,接下来是我和老潘,还有张野,我们先是用绳子把那充气筏拖了回来,然后上船,老潘和张野快速划桨,我则在船中留神观察动静。 这里的河水色呈暗黑色,流淌并不湍急,河道在地下蜿蜒,由于光线很暗,两边都看不到什么,也不知道究竟有多长,更不知道是通向何方。 我们的船很快到了河中间的位置,哗啦呼啦的水流声和划桨声在耳畔响起,我拿着手电在河水中四处照射,黝黑的河水在手电光下闪着特殊的光泽,我忽然觉得,那河水似乎很是清澈。 河岸上的大奎等人也用手电给我们开路,照亮了前面的河道,我下意识的抬起头,看着大奎他们的身后洞穴中的黑暗,心中有些紧张,再回头看,外面的光线已经快要完全看不到了。 就在这时,张野的船桨忽然像是触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响动,同时我们的船也减慢了速度,张野沉声道:“咱们好像碰到什么东西了。” 我忙用手电往河水中照去,但在我们的船舷周围,却是什么都没有,张野开始用桨在河水中搅动,试图找出原因,老潘在一旁努力的划动着,似乎想要快些离开这里。 不过张野搅动了几下,似乎就没什么东西了,他奇怪地皱了皱眉,就重新划桨,但在这时,岸上的大奎忽然喊了起来。 他指着我这边的水中一脸惊慌,我下意识的低头去看,手电光晃过,我忽然发现,在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漂了过去。 这东西黑乎乎的,很快就从我的面前消失,确切的说应该是漂到了船的底下。 老潘和张野也意识到不对了,开始加速划船,但这时一股力量忽然从水下传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挂在了船底,扯的我们的船晃动不停,无法前行。 张野急了,用船桨在下面使劲捣了几下,居然发出了几声咚咚的闷响,他最后一用力,那股扯着船的力量就忽然消失了,但与此同时,旁边哗啦一声响,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突然从水里钻了出来,水花溅了我们一脸。 我吓了一跳,还没等看清这是什么,这东西随即就又掉了下去,我明白了,这是让张野一船桨给捅出来的。 不过就在这东西重新跌入水里,水花再次溅开的时候,一道手电光已经照射了那东西上面,我一下子看清了,那是一个青黑的人脸。 第五十六章 诡异干尸 紧接着又是一股力量拽着我们的船在原地打转,张野和老潘抡起船桨四处拍打,我手中却只有一把短刀,也用不上什么力,灵机一动,抓起那一盘绳子,用足了力气,往岸边抛去。 大奎这一次反应很快,他紧跑几步,一把抓住绳头,就往后退,同时飞快的双手倒着绳子,很快那绳子就拉得笔直,我们的船也终于稳了下来。 老潘呼喝一声,大奎便开始往岸边拉,这时阿生和安萨黎也一起上前帮忙,七手八脚的总算是把我们硬生生的拖到了岸边。 我们三个跳下了船,费力的把这充气船拉了上来,才发现在船身底部,竟拖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乍看上去,像是一个身躯蜷缩在一起的干尸。 大奎一向对这些东西比较打怵,照例是张野上前,检查了一番才发现,原来是那干尸的手臂挂在了船底,手掌像鬼爪一样弯曲着,竟牢牢抓在了船底的金属物横杆。 这金属横杆是为了保护充气船底设计的,没想到却被这干尸刚好抓住,这也算是无巧不巧,张野掰了几下没掰动,索性给充气船放气,这才将那干尸移开。 大奎这才上前用手电照了照那干尸,咧了咧嘴说:“这哥们跟外面的好像啊,不过要完整一些,难道也是个日本鬼子?” 他说着话,我们看清了这具干尸,我当场就差点吐了出来,这干尸的身体基本已经风化,基本就是皮包骨,浑身上下漆黑一片,两条手臂蜷曲,嘴张的老大,鼻子的位置也只剩两个黑窟窿,表情十分恐怖。 这干尸整个面孔都呈现着一种极度痛苦扭曲的样子,看上去诡异可怕,大奎捂着嘴退后一步念叨着说:“勿怪勿怪,我们也不是故意把你弄上来的。我说,谁把他送回河里?” 我看着这尸体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忽然想起了什么,脱口道:“不对,这尸体不像是在河水里泡了很久的样子。” 我其实刚才就看这干尸不对劲了,如果这尸体在河里泡了不知多少年,怎么可能还会保持这么好的身材? 大奎也恍然大悟的一拍脑门,却疑惑问道:“也可能他死了其实没多久?” “你他娘的好好看看他的样子,像是死了没多久么?”张野没好气地说,“甭管那么多了,反正是河里来的,回河里去吧。” 他说着就一脚蹬了上去,要把那干尸踹回河里,就在这时,安萨黎忽然叫了声:“小心!” 张野一愣,这一脚却已经是蹬了上去,那干尸的身体本就半边泡在水里,这一下他也没用太大力气,那干尸就缓缓往河水中滑落。 这动作说起来慢,其实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张野的脚还没来得及收回来,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干尸本已要落入水中,却在最后的一刹那,就见那干尸的手臂突然伸长,一把抓在了张野的脚踝之上! 这一下猝不及防,张野顿时一声惊呼,抽了一下没抽回来,索性一脚飞起,就往那干尸的脑袋上踢去。 他这反应算是足够快了,那干尸被这一脚重重踢在脑袋上,猛的向后一仰,只听咔的一声骨头断裂声音,干尸的脑袋就扭到了脖子后头,居然被踢断了颈骨。 当然这干尸的骨头估计也不咋结实了,这一下也让它松了手,张野连退几步,我们才冲了上去,随后就见那干尸口中发出一声怪叫,竟手脚并用的从河水中爬了出来。 其实我刚才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或许是盗墓小说看多了,当看到这干尸的时候,我就下意识的想到了这干尸是否会突然复活,可现在它居然真的复活了,还是让我吓了一大跳,后脊梁一股子凉气直往上蹿。 僵尸复活啊,这一路上见惯了大虫子,大蚂蚁的,还有大蟒蛇,总算是遇见僵尸了,我在吓了一跳的同时,心里却还有点兴奋,想着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对付僵尸的。 那干尸像只大猴子一样,手脚着地,喉咙里发出瘆人的咯咯声,奔着我们作势欲扑。就见张野几步退了回来,哗啦一声拉开了枪机,却对我们喊了声:“撤!” 这几个人顿时转身就跑,动作熟练至极,我不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跟着他们一起跑,心里却不解:敢情他们就是这么对付僵尸的啊? 几束手电在黑暗的地面上乱晃,前方是一块三角形的平地,地势较为开阔,我们一口气跑出老远,那干尸似乎才有点反应,怪叫一声就追了过来。 我回头去看,那干尸奔跑的姿势极为别扭,速度却是很快,转眼就到了我们后方不远,我急道:“你们几个跑什么,打它啊?!” 大奎冲我一呲牙:“你怎么不打?” “我、我要知道怎么打,我不就打了么?”我无语道,这是哪门子道理? “废话,你不知道,难道我们就知道了么,你以为我们成天打僵尸啊?”大奎脚步不停的对我嚷嚷着,这让我更加迷糊了,这些人不是盗墓的么,怎么连点对付僵尸的办法都没有,好歹给它几枪也行啊,这转身就跑,实在太丢人了。 老潘回头看了好几眼,忽然喊道:“注意了,先打断它的脚。” 张野端着枪在旁边准备半天了,一听老潘这话愣了:“潘爷,难道不应该是打脑袋或者胸口么?” 老潘说:“他娘的,这回没看出来,先打断它的脚,让它没办法追咱们!” 张野和大奎两个同时停住脚步,回身抬枪砰砰就是两下,再看那僵尸跑着跑着忽然摔倒在地,怪叫一声,想要爬起来,却已经是费力得很了。 这种干尸的骨头经过许多年风化,再加上年头多了,早已经很脆弱,两人这几枪下去,只听几声脆响,登时把那干尸脚打断,在地上骨碌碌翻了几个跟头。 他们两人配合极好,几乎是同时出枪,又同时收枪,就让那干尸变成了没腿苍蝇,在地上乱转。 我虽然没见过僵尸,更没见过会跑会跳会追人的僵尸,不过基本常识还是懂一点,这用枪打僵尸,其实就像刚才张野说的,不是打脑袋就是打胸口,要么就是像电影里的,用糯米,道术,符咒,黑狗血,黑驴蹄子什么的,这断人手脚的办法,我连听都没听说过,敢情这老潘以前是混黑道的啊? 大奎看了看那在原地挣扎的干尸,嘿嘿一笑:“这家伙看着吓人,到底岁数大了,骨质疏松,一枪就完蛋,这回我看你还追不追了。” 他这冷笑话我们谁都没笑,老潘盯着那干尸看了半天,说:“奇怪了,这但凡能成僵尸的,都是一口怨气不散,要么凝聚在咽喉部位,要么聚集在胸口位置,只要一击即溃,不过我看这僵尸,怎么不对呢?” 安萨黎许久没有说话,此时接道:“不错,我也看出来了,这僵尸魂魄早散,完全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但这似乎不大合常理。” 大奎回头道:“你们的意思是说,这僵尸没有弱点?” 一旁的阿生摇头说:“不,潘爷的意思是说,这僵尸根本就没有形成的可能,尤其还是在河里爬上来的,这就更不对劲了,别说在河里了,就算在河的附近,环境潮湿,也不可能形成干尸吧?” 大奎一咧嘴:“那有什么不对劲的,说不定人家是从别的地方溜达过来的,顺便下河洗个澡啥的……” “别的地方……”他这话让我有点心惊,下意识的在周围的黑暗中扫了几眼,安萨黎皱眉道:“那就只有两个解释了,要么它是从别的地方过来的,但这不大可能,他不会喜欢这里的环境。还有个可能就是有人把它丢进河里的,要是这样的话,那就说明有人在咱们前面进来过了,而且时间还并不久。” 安萨黎的分析似乎很有道理,只是这有人在我们前面进来的说法,让几人同时惊讶起来,因为我们上山后一路走到这里,并没发现有人经过的任何痕迹。 那干尸在地上不断挣扎翻滚,这时候却突然大爪子在地上一按,凌空蹿起,嗷的一声扑了过来,我这才想起来,我们都忘了一件事,僵尸断了脚是不能走路,但僵尸还会扑! 我们几个猝不及防,手电光一晃,那狰狞恐怖的面孔已经就在眼前。 眼看这一下无处可挡,张野首当其冲,也已经是来不及避让,就在这时,安萨黎忽然大喝一声,挡在了张野身前,从怀中掏出了什么东西,就见那干尸扑通一下,竟就那么跪在了地上…… 第五十七章 背包 张野本来已经举枪对准了那干尸的脑袋要搂火,但安萨黎这一下子,那干尸刚飞扑到半空就掉下来跪地上了。 我们几个都傻眼了,这是一具干尸啊,咋就给他跪下了? 但是再一看,我就明白了,安萨黎手里正拿着我那个装着葬玉的盒子,甚至连盖子都没打开,就那么举在手里,那干尸就立马老实了。 这葬玉果然够邪门! 安萨黎只挥了挥手,那干尸就掉头爬走了,远远的消失在了黑暗中。 张野道:“你怎么放他走了?” 安萨黎看着黑暗中,淡淡道:“他已经跪下了,而且,他并不是日本人。”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日本人?”我疑惑问道,他晃了晃手里的葬玉,没有吭声,说:“走吧,记住在这地方,尽量不要开枪。” 他转身向前走去,把葬玉收了起来,我们几人对视一眼,不由自主的一起望向了安萨黎的背影。 这家伙,到底还隐瞒了我们多少事情? 这黑水妖窟之中,果然并非一座古墓,只是一个洞窟,我们过了这地下暗河后,走了那片三角地,刚才的紧张气氛稍稍缓和了些,不过前面愈加黑暗了,地势越来越低,洞穴也越来越是狭窄。 这里应该是通往山腹的路,阿生不断的观察着山壁的构造,和整个溶洞的形态,时常伸手敲打,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做什么。 过了这段狭窄地带后,前方忽然再次开阔起来,一个差不多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上,出现了很多钟乳石,地面上也有许多凌乱的石笋,上下交错,构成了一副让人望之生畏的场景。 大奎呲牙咧嘴的说:“我怎么看着这里有点像进了什么怪兽的嘴里呢,这大嘴一合,上下牙一磕……” 张野在后头就给了他一脚:“你再说这些废话我把你嘴封死你信不信?” 大奎一缩脖子:“我这不是给大伙提个醒么……” 他说的其实还挺形象,这里的景象真有点像一头怪物的满嘴大牙,不过也没人把他的话当真,小心地穿过了这片石林地带后,前面出现了两个岔路口。 大奎又来劲了,脱口道:“看,我说的吧,这是喉咙……”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张野一个大脖溜,骂道:“喉咙你妹,扁桃体你看见没?” 老潘上前用手电晃了晃,两边的岔路看上去大致差不多,但却是两个不同的方向,他犹豫了下,刚回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我们,想要征求我们的意见,安萨黎就在一旁不慌不忙地说:“走左边那个。” 我们一起诧异地看了过去,大奎忍不住道:“我说你怎么啥都知道,你不是说没来过这里么?” 安萨黎面无表情的耸了耸肩:“我没来过,不等于没人来过,走吧。” 他当先带头走了进去,我心中暗想,难道他说的又是我那位神秘的师叔? 我们沿着这条岔路,走了没多远,一个高达几十米的巨大溶洞就出现在眼前。 这溶洞更像是一个大厅,山壁两旁竟然有着几盏长明灯,发着昏暗的光。这让我们很是惊讶,这里既然有长明灯,那说明必然曾经有人在这里活动。 借着这微弱的光亮,我们看清了在溶洞的右边,是一片巨大的山壁,另一侧则又是一条蜿蜒的地下暗河,一直通向溶洞深处。 这里是我们走了半天所见到的,唯一一个地势最平坦,也是最宽阔的地带,我们沿着地下暗河走了过去,河岸上是一片碎石堆,我们走了一段路后,大奎忽然咦了一声,低头搬开一块石头,出现了一块黑乎乎的破布,好像是一件衣服的碎片。 大奎抓起了这块破布,老潘扫了一眼就说:“看起来有年头,基本快腐烂了,大家在附近继续找一找,说不定会有发现。” 我们立即散开来,沿着河岸寻找,很快找到了一些零碎的小东西,散落在碎石堆里,我则是在一块石头的底下发现了一根黑色的带子,搬开石头一看,却是一只背包。 这背包已经烂得不能再烂了,里面空空的,我抓着背包倒了几下,只有些黑色的残渣掉了出来,看来那些零碎的东西,原来应该就是这背包里的。 这背包的款式很旧,大概和我上学的时候背的书包差不多,我招呼大家来看,几个人都觉得惊讶,但只有老潘在看见这背包之后,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如纸。 他抓过那背包,左右翻看了一下,便抿起嘴,皱着眉一声不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这时张野从旁边递过来一把只有几寸长的小刀,老潘一把就抓了过去,紧紧把那小刀握在手里,忽然抬头看着安萨黎:“你到底是什么人,两年前你在这里遇到的,究竟是人是鬼?” 我一下子愣住了,这话是什么意思?安萨黎平静地看了老潘一眼说:“我是在快要走到蚂蚁山的地方遇到的那人,当时是白天,我想,应该是人吧?” “他当时是要往这里走,还是从这里出来?”老潘紧盯着他追问。 安萨黎想了想:“应该是从这里出来,因为我们是一起回去的,我当时本是不相信他的话,想要独自进来,但是……” “但是什么?” “他一句话就道破了我的身份,我不得不听他的。” 老潘愣了愣,眉头皱的更深了,却抬头看了我一眼说:“这背包,是你师叔的。” 我并不怀疑他能一眼认出我师叔的物品,但此时这话却是让我吃惊,两年前他如果真的进入了黑水妖窟,那为什么会把这些东西丢下呢? 张野等人已经又找到了一些散碎东西,摆在地上说:“看来他应该是空身出去的,什么东西都没带。” 我看了看那些东西,最显眼的是一把枪,几颗子弹,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其它像火石,油纸,散落的绳子,等等一些小物件,差不多是一个人身上能带的所有东西了。 “我咋感觉不大对劲,陆爷他……真的出去了么?”大奎忽然挠着头说,他一脸的疑惑,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这些东西怎么看,怎么都像遗物。 “这里还有个笔记本……”阿生找东西比较细,此时在一块大石头下面翻出了个本子,拿到了我们面前。 这笔记本看着也有年头了,已经都快要散架了,不过在那石头下面压着,倒是保存还好,老潘接过来翻了几下,上面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数字,什么:911121315,912131416,913141518,914151619…… 这些数字不知道是什么含义,有些上面画了重点符号,有些画了个问号,粗粗一看,这样的数字大概有几十组,除此之外,还有些很潦草很抽象的图画,就更认不出来是什么意思了。 老潘仔细的看着那些数字,嘴唇微动,我看了一会,也没看出什么来,老潘看向了阿生,问他:“怎么样,看出点什么来?” 阿生皱眉道:“规律还是有的,那就是这些数字都是9开头,后面一连串的数字,许多不同的排列组合,要是除了9之外,每两个数字组合来看,以第一组来举例,那就是9,11,12,13,15,一共9个数字里,分成五个部分,最低数字是9,最高是19。” 看来他这地质学院的还兼职数学家,分析的很有道理,我们都点了点头,但还是一脑袋浆糊,就算他分析的对,那又代表了什么意思呢? 阿生又盯着那些数字看了一会,才继续说:“我差不多理解出了两个意思,一是9到19一共是11个数字,按之前假设的,每组数字分成五个部分,那是不是可以理解成……11选5?” 我不由汗了一个,11选5都出来了,这是要买彩票啊? 大奎当时就扑哧乐了,阿生不理他,又说:“要是从另一层意义上来分析,这些数字,可能也代表了某个时间段,按24小时制来算,刚好是从上午9点,到晚上19点。可他在这本子上记这么多时间,我就不知道是为啥了。” 我想了想说:“那要是把每个数字单独拿出来看呢,那每一组岂不是都有9个数字了,那又代表了什么意思呢?” 阿生看着我摇了摇头说:“要是都分开,每一组数字有9个单数字,我就分析不出来了,除非亲口去问问陆爷,否则谁也猜不出来。” 大奎捂着脑袋说:“行了,别研究数学题了,我一听这些数字就头疼了,快看看后面,陆爷有没有写什么重要的东西。” 老潘终于放过了那些数字,他似乎也有点头疼的嘬了嘬牙花子,就把笔记本往后翻去。 我正聚精会神的看着那笔记本上面写的什么,忽然在这时前面手电光圈外似乎有个白影闪了一下,我抬头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我忙把手电光打了过去,想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但这一下差点把我的魂儿直接吓飞了。 就见在我们前面不远处的溶洞出口处,竟有一群白色影子,密密麻麻的,往我们这边飘了过来! 第五十八章 阴灵 这竟是一群类人形的物体,我登时叫了一声,众人抬头也都吓了一跳,大奎嗷的一声怪叫,也不知是走火还是故意,一枪就打了过去。 砰的一声枪响,在这溶洞里发出巨大的回声,张野一把将他扯了过来,连骂他都来不及,就冲我们喊道:“快离开这里,这是阴灵,一旦被它缠住就完了。” 大奎眼睛都直了,满脸都是惊慌,显然他们以前曾经遇到过这种东西,此时发一声喊,拽着我们掉头就跑。 他刚才放的那一枪自然是泥牛入海,毫无作用,那些阴灵原本在那里徘徊0漂浮着,却被大奎这一枪吸引了过来,我这才看清,那些阴灵完全就像是人的影子,在这寒冷潮湿的溶洞里,发出幽幽白光,缓缓向我们飘了过来。 “这东西是游荡在地下的幽魂所化,最喜欢幽暗的光芒和人体的温暖,凡是被它们缠住的人,就会被吸走阳气,变成和它们一样的阴灵。” 阿生急促地说道,那一团团轻烟一般的白光,就像水中的漂浮物一样,漂游不定,在昏暗的光线中,竟幻化出了无数个陌生而又冰冷的面容,它们口中低低呼唤着,对我们扬起了手臂,似乎充满了对温暖的渴望。 这一群阴灵沿着河岸,向我们追逐而来,转眼间我们就跑回了来时的岔路口,但是回头看,那些阴灵却是阴魂不散的继续追来,黑暗中,有飘飘渺渺的呼唤声传来,在这巨大的溶洞中,带起了一片淡淡回音,就像勾魂摄魄一般,让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眼看我们就要跑入岔路口,安萨黎忽然道:“不要往回路跑,大家从另一侧绕过去,只要出了这个溶洞,就安全了。” 这溶洞很大,安萨黎说的有道理,我们连忙在原地兜了一大圈,带着那些阴灵往另一侧的山壁处跑去,那些阴灵虽然可怕,但似乎没什么智商,就跟着我们后面绕起了圈子。 我们一口气跑出了老远,冲到了溶洞的另一侧,这里是一片较为平整的山壁,我一边跑着,手电光晃过山壁,忽然觉得那山壁上面似乎画了什么图案。 我匆匆看了几眼,发现这山壁上原来画着许多壁画,大家显然也发现了,数道手电光乱晃,再加上山壁上本就有几盏昏暗的长明灯,倒是看了个大概。 那壁画上面,好像画着一行车马行进,绵延的队伍很长,无数士兵手持长枪,数辆大车在队伍中央,天空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飞翔,但这场景只是一晃而过,我们根本没有时间停留下来看个究竟。 再往前,却出现了一座高山,一群人在山脚下祭祀,带头的是个身穿长袍,带着巨大头冠的人,他跪在那里,伸手向天,而那天空之上好像隐约有一条神龙飞天,俯视着大地上的众生。 这壁画很是清晰,再往前看时,画中又出现了变化,好像是两支军队发生了战争,但这一次我们没能来得及看清,因为就在我们的前方也出现了几处幽幽的白光,几只阴灵突然出现,纷纷向我们飞了过来。 大奎首当其冲,就被一只阴灵缠住了,我跑在大奎身后,也没能幸免,身后的一只阴灵伸出手臂,缠住了我的脖子,紧接着整个身体都附了上来。 我顿时打了个寒颤,这阴灵的身体冰寒刺骨,就像掉进了冰窖一样,我大叫了一声,整个人瞬间就失去了知觉。 这是一种寒入骨髓的奇冷,仿佛不止是身体,就连心也冷了,血液也冻结了,就要死了的感觉。 一股深深的倦意袭来,这一刻我竟没有丝毫恐惧,没有觉得害怕,只是觉得从未有过的疲累,浑身软绵绵的,连睁开眼睛的力气好像都没有了,可事实上,我却一直是睁着眼睛的。 恍惚中,有什么东西将我包围,那是一种很温柔,又很小心的感觉,但却如冰般寒冷,缓缓地吸取着我身体里的热量,同时,一种异样的舒适感觉传来,让人忍不住地就想这样睡去。 眼前的幽然白光渐渐清晰起来,一副陌生的女子面孔忽然出现在眼前,她在黑暗中漂浮不定,缠绕在我的身上,她像是一阵轻烟,又像是一缕幽魂,面容美丽而又凄清,仿佛在对我吃吃而笑,又好似在对我低声呼唤。 我在迷糊中,胸口却缓缓的升起了一丝暖意,片刻间就传遍了全身,意识一下子就回到了身体里,眼前的一片白光中,那陌生的女子面孔在黑暗中缓缓退却,如一团清光,转眼消失不见了。 我睁开眼,发现安萨黎正在我旁边,那块葬玉放在我的胸口,正散发着丝丝暖意。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就见张野等人已经冲了过来,数道手电强光一起打在大奎身上,附在大奎身上的一个白影发出可怕的尖啸,嗖的一下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看来刚才那仿佛亘古长眠的感觉,实际却只过了一瞬,我回头望去,那些阴灵在这时已经再次冲了上来,再往前看,距离溶洞的出口却已经不远了。 大奎迷迷糊糊的也爬了起来,我喊了一声:“大家往前跑,这些阴灵不会离开这个溶洞的。” 话音一落我就当先冲了出去,手电光晃动中,前面已经没有了落单的阴灵踪影。身后脚步声急促,所有人的手电光没有照向前面的路,一律开启了强光模式,招呼在那些阴灵身上,只听一连串的呼啸之声,那些阴灵似乎很怕这强光的照射,纷纷躲避侧让,更有一些阴灵避之不及,被那强光驱散,化作了一缕缕轻烟。 我们一口气冲到了这巨大溶洞的出口处,也就是刚刚那些阴灵聚集徘徊的地方,安萨黎忽然停住脚步,单独挡在出口,手中高举起那块葬玉,黑暗中那葬玉发出一蓬蒙蒙的白光,那些阴灵被这白光所阻,忙不迭的退后,安萨黎在我们跑出一段距离后,也收起了那葬玉,转身跑了过来。 那些阴灵果然没有追过来,而是一股脑的涌在了出口处,它们模糊的脸上露出了狰狞恐怖的凶相,张开虚渺的大嘴,不断的挥舞着手臂,对着我们发出瘆人的怪叫。 这场景真是够可怕的了,但却没有一个阴灵追上来,这证明了我刚才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些阴灵是不会离开那溶洞的。 我们脚下不停的跑出了老远,一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些阴灵,才大大的松了口气,大奎脸色苍白,浑身都微微发抖,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说:“太他娘的刺激了……” 张野也坐了下来,抹了把冷汗说:“我说你咋就那么笨呢,上次在山东也是你中招,这次又来,我说让阴灵上身啥感觉啊?” 大奎想了想,带着哭腔说:“拔凉拔凉的啊……” 老潘往后看了看,又扫了我一眼说:“不错,多亏你刚才发现的早,说说看你是怎么猜到那些阴灵不会离开溶洞?” 我往那边指了下说:“刚才我看见它们的时候,就都围在那溶洞出口,看见咱们才飘过来的,我当时也懵了,后面醒过来突然想到,是不是有人在咱们前面经过这里了,它们没追上人家,所以才会围在那出口的,这不就说明了,它们不会离开那溶洞么?要不然好端端的,它们围在那干嘛?” 安萨黎点头道:“是的,我刚才也是这样想。不过从刚才的情况来看,在咱们前面的人,似乎刚过去不久?” 大家都不说话了,显然也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周围顿时寂静下来,我们一起抬头往前看去,黑暗的洞窟之中,仿佛有一阵风吹了过来,带起满身的寒意。 阿生打破了这有点让人发毛的寂静,说:“潘爷,那日记还没看完呢,后面怎么说?” 老潘这时神情也有些不自然,点了点头,他的手里始终抓着刚才的背包和笔记本,至于那些小东西,倒是都丢了。 再次翻开那快散了架的笔记本,我们都围了上去,上面记录的,是几篇日记。 第五十九章 日记 这几篇日记,字数并不多,从日记上的记载来看,这人的确正是我的师叔,他并没有写很详细的过程,只是在上面记录了一些短句,我看了几眼之后,就被深深的吸引住了。 “地图上不存在的山谷,神龙寨,变异巨蟒,为什么?” “发现有人来过,可能是几年前,他们是谁?” “荒原双树,黑水妖窟,嗯,不会错。” “好大只的蚂蚁,这是什么样的力量?” “1900-1905之间,日本人来过,应该全军覆没了。” “什么东西?” “怎么样才能打开?12,还是13?” “居然有阴灵,嗯,这东西怕强光,举着一支冷焰火就过来了!” 这笔记上全篇都是类似这样的东西,我敢说,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这一路的人,绝对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也猜测不到他表达的是什么含义,但对于我们来说,那里面每一个字,看着都触目惊心。 尤其那对付阴灵的办法,原来是如此简单,我们几个却是让人家追的满地跑,想想真是够惭愧的了。 一直看下去,这日记里满篇都是这样的短句,其实严格说起来这个也并不能算是日记,每一篇大概只有几十个字,短的甚至只有几个字。 越往后看,里面的内容越是奇怪,许多都是自问自答的形式,没有回答的就在上面画个问号,还有一些零散的词语,例如:天墓、禁地、长生天、神龙是什么,她是谁? 我一路看了下去,只觉得背脊发凉,从那些简单的词语里面,我几乎能够感受到当时师叔写下这些字的时候,那种疑惑复杂的心情。 这笔记本一页一页的很快翻了过去,在后面已经没有了文字,却用简单的线条,画了一副图,好像是一条龙的形状。 不,不对,应该是一副地图。 严格说起来,更像是一副山川走势图,在这地图翻过去的下一页,地图更加详细,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正是黑水妖窟的内部图。 我们都有些紧张了起来,有了这地图,我们就可以更加轻松的深入内部,了解后面的道路情况了。 看着看着,老潘忽然指向其中一个画着圆点的地方说:“这里好像是咱们现在所在的地方。” 我忙看向他指着的位置,就见那里画出了一片开阔地,还画了几道线条代表流水,开阔地上面还用笔画了很多点,似乎是代表那些阴灵的。 师叔竟然画出了一副详图,可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他却为什么丢弃在了这里,没有带出去呢? 我心中忽然闪过这个疑惑,下意识的抬头看了安萨黎一眼,就见他也正聚精会神的看着那笔记本上的地图,不时的用手指凌空虚画,在比划着什么。 我正在纳闷,安萨黎忽然伸手指着地图上面,距离我们的位置并不很远的一个地方说:“这里好像是一座密室,你们看。” 他指着的地方,用笔画出了一个圆圈,但并不是全封闭的,在一个角落里线条没有连接在一起,而是画了个门的形状。 在那圆圈后面,却是一大片空旷的地带,没有任何记号,也没有线条,甚至这地带已经超出了笔记本中缝的范围,在另一页上面,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那一片空白地带,就好像看到了一片无尽的深渊,看来师叔也并没有探索到那里,他最远似乎也只走到了那密室的位置。 “看来,我们的目的地应该就是这里了。”老潘伸手点了点那个密室,抬头看了我们一眼。 “可是,咱们应该怎么过去呢,这地图太简易了,从这上面看,咱们所处的位置,和那个密室之间,似乎没有任何通道和路线。” 阿生指着那个地图说道,众人都一脸的迷惑,安萨黎耸了耸肩说:“前面的路线都画的比较清楚,但只有到了这里没有了路线,那就只能说明,这条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 我心头一寒,如果真是连自己怎么过去的都不知道,那,会是一条怎样的路? 又或者说,这是一条复杂无比的路,他根本无法用文字或者图形的方式,来将其表达出来? 我抬头往前面看去,却只看到一片死寂的黑暗,在这条通道的尽头,不知道究竟有些什么,在等待着我们。 “可是,陆爷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丢在这里,他如果去过那密室的话,又返回了这里,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路是怎么走的?” 张野忽然提出了新的问题,他这人虽然不常说话,但这句在我心头疑惑了半天的话,最终却还是由他来提出的。 是啊,这些散落在那阴灵出没地带的笔记本和背包,无疑都是一个探险者随身必备的物品,尤其那笔记本上记录了很重要的东西,他怎么会轻易丢弃? 但是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够回答,周围再次寂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那笔记本上面,似乎想要从中看出些不同的东西。 这笔记本终于翻过了又一页,上面又出现了几个字,但这一次,当我看到那几个字的时候,浑身上下犹如被一桶冷水泼下,透骨冰冷。 只有三个字:都死了。 这三个字写的十分潦草匆忙,在这三个字之后,笔记本上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字的痕迹。 我们几个呆若木鸡,眼睛盯在笔记上,几乎无法收回,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就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 都死了。 谁死了?这一个“都“字,代表了什么?当年来到这黑水妖窟的人,除了师叔之外,还有谁? 大奎脸色数变,往后退了两步,却踩到了一块石头,他差点摔倒在地,回头正要大骂,却突然惊呼一声,一脚踢开了那块石头,指着那石头下面,眼睛瞪的老大。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我立即冲了过去,就见那石头下面,竟赫然露出了一只已经干瘪,并腐烂得露出了骨头的人手。 那人手呈爪状,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从一片碎石堆里伸了出来,又好像要努力从这碎石里爬出去,却终于没有成功,力竭而死。 我吓了一跳,这里怎么会埋着一个死人? 几个人都围了过来,七手八脚把地上的碎石移开,很快,一具尸体便呈现了出来。 这尸体基本也已经是一具干尸,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看不出来什么了,我看到这干尸,就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想起了刚才在地下暗河里出现的那具干尸。 张野看了几眼之后,就咦了一声,指了指那干尸的头颅说:“你们看,他的脑袋好像是被切掉的。” 我定睛一看,果然如他所说,那干尸的脑袋虽然和尸体摆在一起,但实际上是断开的,只是摆在这里的年头太久,和身子有些连在一起了。 “这尸体好像是被人故意摆在这里的,上面的碎石,应该也是人为铺上去的,看起来应该是有人把他埋在这里了。”老潘收起了笔记本,看着那尸体判断道。 “有人把他埋在这里的?那能不能看出来他是怎么死的?”我疑惑问道,张野指着那头颅说:“看这个茬口有些参差不齐,不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瞬间削断的,倒有点像是……有人用刀子一点点割下来的。” 他是玩刀的行家,这么说自然大家都信服,安萨黎一直没吭声,此时突然看着众人问:“如果有人要杀他,那完全不必费这个力气把他的头割断。如果他是死亡在先,那别人为什么要割断他的头颅?还有,既然割断了他的头颅,为什么又要和身体整齐的摆在一起,用石块掩埋?” 安萨黎的这三个问题,就像三个疑云,笼罩在了我们几人的头顶上方,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能够回答。 还有,陆风师叔最后的那句“都死了”,又代表了什么呢? 第六十章 悬尸 神秘的黑水妖窟中,我们没发现什么妖怪,却接连遇到了恐怖可怕的干尸,飘忽诡异的阴灵,还有面前这个,被斩断了头颅的尸体。 “会不会是,陆爷进入这里,发现了许多死在这里的人,所以才会留下那句话?或者说,是他经历了什么,然后他身边的人都死了?” 张野皱眉猜测道,老潘想了想说:“从语气上来看,死的应该是熟识的人,或者和他一同进来的人,要么就是敌人,总之一定是和他有关系的。现在就是不知道,陆风这家伙现在到底在哪,他究竟是在搞什么名堂?” 我们都沉默了下来,这洞窟中的气氛似乎越来越是诡异了,那断了头的尸体,头颅上已经腐烂成洞的眼窝处,黑洞洞的,那已经几乎没了皮肉的嘴唇上,还挂着几颗散落的牙齿,似乎在对我们不住狞笑。 我打了个哆嗦,起身道:“走吧,在这研究死人,也没个结局,既然刚才说了,那个地图上的密室可能是个重要地点,咱们就往那边走吧。” 几人收拾起东西,终于不再去看那尸体,大奎胡乱弄了些碎石,又把那尸体埋上了,嘴里念叨着:“我刚才不是故意踩到你的,莫怪莫怪啊。” 我们继续上路,往前走去,但此时的心情和刚才已经截然不同了,若说刚进来时,心中是迷茫、忐忑和紧张,那现在就是……更加的迷茫、忐忑和紧张了。 那个背包和笔记本被老潘收了起来,我忽然隐约觉得,他和陆风师叔俩人的情谊似乎很深,从一开始,他仅凭一封书信,和那块葬玉,就下决心做了这么多的事,甚至到现在为止,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甘愿九死一生的危险,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到底是为的什么? 我看着走在前面腰板挺拔,步伐很是坚定的老潘,忽然第一次发觉,原来他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年轻,包括大奎和张野,也都已经最少是三十岁开外,最年轻的反倒是我和阿生,还有安萨黎,看来我们这个队伍,平均年龄还不小。 大概,这就是多年搭档,在无数次生死中磨练出来的兄弟情谊吧。或许,老潘并不是真心要找什么宝藏,他只是想要找回当年的兄弟,和那已逝去的,激情燃烧的岁月。 我们只往前走了不远,洞窟通道里忽然出现了一些大块的石头,好像是山壁上脱落下来的,而前面的山壁上,也出现了一些木架,似乎是托住了坠落的山壁,为山壁加固用的。 这明显是人工的痕迹,再往前走,一路上都有这种加固的木架,但是都比较简易,看得出来是匆匆搭建而成的,当然,这些木架大部分也已经腐烂坍塌,估计也有很多年头了。 有些石壁甚至还在微微的偶尔剥落,在这寂静的洞窟中传来轻微的,却让人心里发毛的声响。 看来这洞窟中,应该是发生过坍塌,但这些工程,到底是谁做的呢? 这一段路,却是要加些小心了,搞不好碰触到哪里,来个山洞塌方,那可是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去了。 走在前方的大奎忽然说:“刚才那个人,会不会是让塌方的石头砸死的呢?” 他说的很有可能,不过此时此刻说出来,却有点晦气,张野瞪了他一眼,却也没说什么,估计也拿他无可奈何了。 “这地方任何一点动静都可能出事,都给我闭嘴。” 老潘回头低声喊了一嗓子,几个人顿时都不吭声了。我们小心地穿过了这一片塌方地带,还好并没出现什么事故。 不过走着走着,我却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开始还没察觉,但很快我就发现,走在前面的安萨黎,脚步似乎越来越快,甚至有把我们甩在后面的趋势。 这里地形复杂,脚下都是乱石,我们只能拉长队伍,又走不快,我正看着安萨黎心里生疑,前面开始出现了弯道,同时地势也更狭窄,又走出了一段路后,安萨黎在前面转过了一个弯之后,人忽然不见了。 紧跟在他身后的张野立即蹿了出去,看来他也是一直在暗中防备,不过我们追上去一看,那弯道后面原来还是一个弯道,而且黑咕隆咚的,手电光晃过,安萨黎已经踪影皆无。 我心中一惊,但随后就听见前面传来了快速移动的脚步声,我们对视一眼,忙追了上去,张野手中一声轻响,显然已经做好了随时开枪的准备。 前面的路弯弯曲曲,倒是平坦了许多,我们紧贴着山壁,一路追了过去,黑暗中只听前方一片凌乱的脚步声不断,我很快就流了汗,心中砰砰直跳,一个不详的念头已经浮上心头。 难道这安萨黎,一直都在扮演引我们进入虎穴狼窝的狐狸角色? 很快我们就冲出了这条弯道,前面再次出现了一座稍大的石室,但这次却是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了,石室口的山壁很平整,张野第一个冲了进去,似乎没发现什么东西,站在那里手电光四处扫射,找寻着安萨黎的踪影。 大奎第二个冲了进去,但却嗷的叫了一声,捂着脑袋就蹿了回来,手电光往上一晃,我们几个顿时就被面前的一幕惊呆了。 这石室四四方方,空空荡荡,在洞壁上方却垂下了许多绳子,绳子上悬吊着几十具尸体。 这些尸体也已经呈现出了干尸的状态,个个吐着舌头,眼珠凸出,浑身酱紫发黑的,表情骇人无比。由于吊着的时间太久,尸体的脖子已经被抻长了一大截。 这竟是几十个被吊死的人。 大奎捂着脑袋心有余悸地说:“我日他姥姥的,这些狗日的怎么总挂在上面吓唬我?” 我心说谁让你长那么高的?人家张野进去就没事…… 这些尸体身上都是穿着衣服的,装束也很像,都是黑衣黑裤,最大的特征就是每个人的脑袋后面,都拖着根辫子。 “这是几十个大姑娘?”大奎愣头愣脑的说道,阿生摇摇头说:“不像,身材不像,胸前太平了……” 大奎还凑上去仔细看了看,也说:“嗯,是不像……哎你们说,这大姑娘要是死了,是不是就变平了?” “少扯没用的。”老潘瞪了他一眼,上前说:“如果没猜错,这些应该是修筑工事的工匠。” 到底还是老潘有经验,张野点头道:“不错,应该是的。先别管这个,谁看见那家伙跑哪去了?” 他一直盯着安萨黎的去向,我们几人四处看看,发现这里除了那些死尸之外,空无一人,这石室的出口隐没在不远的暗处,却是什么也看不清。 我们站在了原地,既想去追安萨黎,又想查看一下这死尸的原因,张野正在这时,那上面吊着的死尸里面忽然有一个跳了下来,转身就往石室出口蹿去。 我们大吃一惊,这死尸难道又有复活的了?还是说,这满屋的死尸…… 张野第一个就冲了出去,扬手就是一刀,但那人影一闪就消失在了石室门口,这一刀当的一声溅起一溜火花,却是击在了石壁上。 我们跑过去欲要追击,但石室外的通道上却是已经空无一人了。 “这他奶奶的又是什么玩意?”大奎惊讶道。 他话音一落,身后忽然有人回答道:“这些人都是清朝的,我想,很可能就是那神龙寨的人。” 我霍然回头,却见在我们身后的,竟是刚才突然失踪的安萨黎。 他什么时候跑到我们身后去了? 刚才跑掉的,难道真是一具清朝的尸体? 杀了他们的,又会是谁? 几个疑问,瞬间闪过我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