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法大明》 第一章 回到明朝小鲜肉 “跟老娘亲个嘴吧。 ”陈凡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这么说。 他还以为自己有什么艳遇呢。笑着睁开了眼睛,顿时吓得三魂没了七魄,我的娘啊,肉山居然也会说话,我肯定是在做梦吧。 他挣扎着想要逃跑,这才发现全身已被五花大绑根本动弹不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忽然他想起自己像是出了车祸…… “你是医院的护士,怎么把我绑起来了。快给我松绑。” 那肉山横亘在床上,恶声恶气的喊道:“想要老娘给你松绑倒也不难,只要你从了我,咱们做个长久夫妻,如何?” “美女,我很同情你的遭遇,长成这样绝对不是你的错,但你妄想嫁人就不对了。赶快给我松绑,我保证不报警还不行嘛。”陈凡惊骇的眼珠子差点掉地上。他一直梦想着被美女逼婚,可他对肉山这种类型不感兴趣啊。 “少废话,你是自己脱还是我给你脱。” “这样不太好吧,强扭的瓜不甜。”看到她两只蒲扇一样的大手向自己抓了过来,陈凡急的都快哭了。 “小乖乖,你好好地听话,以后跟了本小姐吃香的喝辣的少不了你的好处,我是不会亏待你的,嘿嘿。” “不要啊,你再这样我可喊人啦!” “啪啪!”肉山左右开弓给了陈凡两个大嘴巴把他打的晕了过去,朦胧中只听她阴笑着说:“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个小泥鳅在老娘面前也敢翻天,过来吧你。” 陈凡感觉自己被人提了起来,然后绳子和衣服全都离开了身体,一阵冷嗖嗖的风吹进来让他打了个寒战。 “你老实点让老娘泄了心头这把火,不然就再打你耳光。” 陈凡本待抵死不从,可是四肢根本不听指挥,迷糊中只觉得被人抱住了,脑袋轰隆一声就晕了过来,他大声喊着:“禽兽啊,畜生啊。”可那只是潜意识里的声音,嘴巴根本就张不开。跟着就彻底的失去了知觉。 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意识流冲入了他的脑海,撑的他头痛欲裂,仿佛进入了另外的世界。 “原来我已经穿越了。”等他醒来立即就明白了,原来自己穿越到大明朝一个同样叫陈凡的穷秀才身上,而这座肉山是当地一个恶霸的妹妹,垂涎自己的美色已经很久了。昨天晚上趁他喝醉了,打了他的闷棍,用麻袋套头绑到这里来。 肉山对他毫无怜悯之情,穿好了衣服正要出门,随口说:“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有人找你的麻烦报我的字号就行了。”然后拉开门晃着膀子心满意足的走了。 “我这个残花败柳啊,我不想活了。”陈凡趴在床上哭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把枕头哭湿,床单揉碎也没什么用。他忽然一屁股坐了起来,自言自语地说:“我一定要讨回个公道,我要报官,钱赛赛我要告你,我一定要告你。” 后半夜,万籁俱寂,月亮挺亮堂。 陈小妹敲了哥哥半天的门也没人开,于是只好把饭菜端了回去。见她走了,陈凡重新拿起手里的白布条子,看着屋顶说:“我本打算悬梁自尽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怎奈还有个妹妹需要养活,罢了罢了,我还是忍辱负重艰难的活下去吧。” 于是他又不自尽了,把白布条子藏在了床底下,垂泪对着外面低声说:“妹妹,我这可全都是为了你呀!” 第二天一大早,陈小妹看到陈凡失魂落魄的从屋子里走出来,赶忙上前伸出了自己的右腿。陈凡直挺挺的跌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哎呀哥哥,怎么一大早起来就行此大礼呀,快起来吧。” “你个小蹄子,你就这么报答我。”陈小妹一向刁蛮刁钻,被陈凡溺爱坏了,可是今天不同。他心里委屈着呢。 “一大清早的你鬼鬼祟祟的干嘛?” “你别管,我出去一趟,你在家看家。”陈凡没好气的说。等出了大门,他又嘀嘀咕咕的自语:“呜呼哀哉,大明朝的女人要是都这样,我宁可再死一次。” 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此话当真名不虚传。明朝时代苏州府的治所就叫吴县,也就是说知府和知县都在同一座城市里面办公。陈凡有幸也正好穿越到这座人杰地灵的江南水乡里来。 在烟柳繁华的苏州城里,玄妙观外,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巷,歪歪斜斜,马桶成行,头顶尽是架着竹竿晾晒的衣服裤子。说不定哪一刻一条女人的内内落下,套在行人的头上、脸上或者脖子上。 陈凡刚刚从弄堂里走出来,直奔县衙走来。 穿过宣化坊,便可见县衙大门。深门洞,高房脊,檐上有说不出名字的瑞兽,气象威严。大门两侧是百姓口中“有理没钱莫进来”的八字墙。其前两座巨大的石狮子,脚抚幼狮,象征爱民如子之意。 陈凡顿时泪如雨下呀,他心里苦啊!都说古代的知县是父母官,青天大老爷,等会儿见了他,必须把一肚子的苦水都倒出来。让他为自己伸冤报仇啊! 瞅准了大门口的鸣冤鼓,陈凡大踏步的跨了过去,手刚拿起鼓槌,就把两个捕快给拦住了。 “懂规矩吗?”一个长着小胡子的捕快问道。 “什么规矩,我要告状?”陈凡愕然说道。 “从四月初一到七月三十日,知县大人另有公务,除非有重大案件发生是不理刑名的,你家里死人了吗?”捕快没好气的说。 “没死。” 捕快背着手说:“那你就不能敲鼓!” “还有这样的规矩,那我现在有冤情朝廷就不管了吗?” 捕快冷笑道:“我看你这个穷秀才怎么什么全都不懂,四月份到七月份,每个月都有三天开衙审理刑狱,你回去等着也就是了。” 原来古代的衙门是这样的,我还以为随时来了都可以告状呢。电视里不都是这样演的吗? 陈凡垂头丧气的打算走开,刚才那个长着小胡子的捕快笑着喊道:“记住,下次来的时候带着状纸,不然大老爷会把你打出去。” “多谢!”陈凡耸了耸肩膀。 第二章 同窗炫富 市街的一座酒楼内,一个酒醉的男人俯身趴在桌子上,怀里还抱着一只歪倒的酒坛。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一两银子被扔的距离桌子老远。这个男人就是陈凡。窗外大雨如泼。 从外面走进两个人来,头戴方巾,一个穿宝蓝夹纱直裰二十多岁,另一人穿元色直裰四十多岁。年轻的手摇白纸扇迈四方步,嘴角上翘目中无人。四十多岁的是个胖子,满脸横肉的脸上有一块明显的刀疤,眼神很毒,笑的跟个弥勒佛似的。 年轻人吩咐小二好酒好菜尽管上来,然后坐下来,高声说:“我新买了住宅,比京里钟鼓楼的房子还大些,价值两千两银子。房主让了我五十两银子,图个名望体面。我岂是缺银子的人,当下又给他加了一百两。下月初十是个黄道吉日,我将要搬进去。太尊、县父母会亲自来道贺,到时候你也来吧。” “县尊是张老爷子的门生,本应道贺的。”那个胖子笑着说。 雨仍然下个不停,酒楼大门口雨水横流。两名头戴瓦楞帽的捕快,扶着腰刀从外面走了进来。将一张告示递给老板陈五说:“陈老爹,等天晴的时候就把它贴出去,千万不可怠慢了。” “头翁,这是……”柜台后面站着一位瘦骨伶仃的老人,一边翻着账本,一边拨拉算盘珠子,啪地合上账本,直起身子。 “衙门缺人手,贴告示招人呢。” “哦!”陈五放心了,赶忙伸手把告示接了过来。 被称作头翁的陆稻闻到一股酒香,耸耸鼻子,发现香味是从柜台后面传出来的。那里是个酒架子,上面搁着大小不等的酒坛子。他循着酒香,走过去,嗅了嗅,“嗯,这酒不错啊。” 陈五赶忙点头哈腰的说:“当然不错,这是南通有名的三里香,隔着三里远就能闻到香味。” “挺贵吧!”陆稻背着手问道。 “哪里哪里,便宜得很,头翁您要的话尽管拿去。”说着话陈五赶忙搬了一坛子酒给陆稻递过去。 陆稻的眼珠子登时瞪圆了:“陈老爹,你贿赂我?” “不不不。”陈五赶忙摆手:“这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十坛子也治不了一个铜钱,头翁要这么说那就拿一个铜钱来买吧。” “这就对了,我在衙门里是出了名的正直,咱们钱货两清了。”说着扔下一个铜板,抱着酒坛子出去了。 眼看着那个铜板在柜台上面滴溜乱转了一阵才停下来,陈五心里顿时一阵肉疼,三里香可是至少卖五十个大字一坛的。今天本就生意欠佳,这下不是白干了嘛。作为奸商的他开始捉摸着如何把损失补回来。 这时 他刚好看到了烂醉如泥的陈凡,顿时心里就是一动。 同样注意到陈凡的还有张公子,他指着陈凡对胖子说道:“钱疤瘌,这人是谁?” 钱疤瘌扭头一看登时轻蔑的笑道:“张公子您说他呀,他是这一代有名的穷酸秀才叫陈凡,家住在叫花弄,平时穷的连饭都吃不上,今天不知道怎么就有钱喝酒,而且还喝的烂醉,真是奇哉怪哉。” “哼,你一说我想起来了,这不是陈凡嘛,以前刚开蒙的时候还是一个先生教出来的。这厮有点小聪明,小时候颇盛气凌人,志向还很高远。却没想到今天混到这步田地,罢了罢了,既然是老相识,你去把他叫起来,我请他喝一杯。“ “太抬举他了……” “不妨事,不妨事,本公子可不是个小气的人。” 钱疤瘌赶忙走过去踢了陈凡一脚:“喂,别死了,赶紧起来,张公子有话要吩咐你。他娘的穷酸。” 陈凡梦到自己反穿越了,携带着大明朝的无数古董回到了自己的时代,一出手就卖了几亿几十亿,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土豪生活,美女如云,豪车云集……腿上一疼,顿时就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谁打我,谁打我?” “姓陈的,是老子我揍得你。你赶紧过来,张公子有话要问你。”钱疤瘌大马金刀的往他对面一座,撇着嘴说。 “钱疤瘌。”陈凡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他认识,这狗东西不就是钱赛赛的恶霸哥哥嘛。这兄弟俩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 “陈兄别来无恙呼!” 陈凡揉了揉眼睛,顿时被那张白皙的国字脸上的绿豆眼睛给吸引住了:“我看你面熟,呃,想起来了,你不是学堂里最笨的张小生嘛,以前我还给你起了个外号叫张小呆嘛,你还没死呢?” “大,大胆,你,你居然敢如此大胆,我——”钱疤瘌眼珠子惊讶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陈凡赶忙窜过去,拍着他的肩膀说:“张小呆,我怎么好多年都没看到你了。” 钱疤瘌正要发怒,却见张小生给他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色,于是暂时就忍下来。只听张小生冷笑道:“陈兄这样称呼,吾实在是不敢当呼,吾乃非常人也,乃世家公子是也。陈兄乃斯文人也,何故混的犹如丧家之犬呼?你说我呆,你岂不是更呆?” “你笑话我穷?”陈凡顿时酒醒了一半。 张小生嘎嘎的笑道:“你一个臭叫花子能喝的起酒,我怎么敢笑话你也,其实你真乃是让本公子刮目相看也。” 娘的,表错情了,原来这小子没安好心。见他在自己面前装13,陈凡索性抖了抖衣袖,昂然装道:“世上的事儿乃真是令人无可奈何也,像吾这等学富五车之人偏偏乃受穷也,像尔等人头猪脑的德行,居然吆五喝六也,我劝你们俩赶紧乃回家去也,再晚一会儿让我恶心了,吐你一身也。” “啪!”钱疤瘌爆发了恶霸本性,一跃而起。但是张小生却冷哼着站起来说:“喂,穷鬼,给你个机会,到我家里来当个教书先生,一年给你五两银子,干不干。我这可是看在同窗的份上?” “我乃不干也,不为五斗米向乡里小儿折腰也。我走呼。”陈凡心想,我岂能送上门去让你羞辱,当老子傻呀。 “客官请慢走也,还没结账呼。”这时候陈五却从柜台后面跑了出来,笑眯眯的说道。 第三章 被人黑了 陈凡赶忙回头把一两银子抓在手里,然后递给陈五:“找钱。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这个不用找钱,这些银子乃正好也。”陈五狡黠的一笑。 陈凡不懂得银子的价值,也不知道酒卖多少钱一坛子,以为陈五说的是实情,于是就从酒楼里出来了。只听身后传来一阵哄笑,钱疤瘌说:“真他娘的是个傻子,一两银子买一坛子酒,那酒岂不是银子做的。” “我上当了吗?”陈凡心里老大的不痛快,暗想回家问问妹妹才行。于是他就拖着沉重的身体和沉重的心情往家里走。 这时候雨已经停了,大街上行人很多,熙熙攘攘。满街沸腾着话语声。从人从众穿过,也像在声浪中穿过。 大明朝有句俗话,天下文章在江南,江南文章在余杭。所以苏州的读书人一向自视很高,陈凡的内心当中也有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傲气,虽然心里懊恼,心情比平日更糟,但仍然迈着四方步。行人不慎蹭着他,他还嫌弃的拍拍衣服。他皱着眉头,一边走一边听着四周传来的话语声。 “衙门里招人了,每个月一两银子的俸禄,王小哥你有没有兴趣?” 一个月才赚一两银子? 听了这话陈凡顿时傻了,他确定自己被陈五给骗了。心里气的不行,那一两银子可是钱赛赛走的时候留下“卖身钱”。作为一个“学富五车”的秀才,吃了嗟来之食本来就够委屈,居然还被骗走了。 “这是什么世道?”陈凡咬牙切齿的骂道。 “兄台听我一句劝,世道这东西任何时候都是一样的,受气受委屈只能说明你没本事。与其在这里长吁短叹还不如赶紧发愤图强。” 听了这酸文假醋的声音,陈凡赶忙扭头。身后站着一个穿土布直裰的青年男子,斜背着一个布包袱,约莫二十几岁,中等身材,眼珠子贼溜溜的,透着几分机警。 “跟我说话哪?”陈凡不满意的翻了个白眼。 “这附近除了阁下也没别人啊。阁下如此失意,如此落魄,故而奉劝之!” “看样子你也是个读书人,不过说话好像没什么体统,你自己混的都不怎么样,还来教训我,那不是五十步笑百步?”陈凡抢白他说道。 “兄台此言差矣,你别看我现在混的不济,却马上就要发达了。而你还在这里感叹人生,你我之间的差距真是不可以道理计。其实我也是好心,孔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勿自辱焉!我的逆耳忠言已经说完了,阁下不听,我只有走了。” “嘿,你有病吧?”见他昂首挺胸的走了,陈凡顿时憋了一肚子气。他看到那人走到前面人群里,踮着脚尖儿一看,原来前面墙上有一张告示。他挤到告示前面看了看,不由古怪的笑了。却听到刚才那人叹了口气。 陈凡苦笑了一声:“兄台不是挺牛气的嘛,怎么也会长吁短叹了。看来你在这个世上也不过是个只会说大话的弱者而已吧。” 那人全然没听进去,继续踮起脚尖,看着告示。一会儿拍着宽大的脑门自语道:“陈梦生啊陈梦生,你虽然才高八斗,但天生讨厌八股文,看来今生和科举无缘了。人生如此跌宕起伏,该当何去何从呢?不如就去当个捕快吧。” “你干嘛?”陈凡啪的一下把告示捂住了。 “我揭告示,应征,你拦着我作甚?”陈梦生恼怒地看着陈凡。 “那正好,我也想应征,也要揭告示。这告示也不是贴出来给你一个人看的,你凭什么就给揭去了。我也揭!” “告示满大街都是,为什么和我争?” “秀才我就看上这一张了。” 旁边有一个白须老者说道:“两位争一张纸有什么意思,告示上写的明白‘招衙役一名’,今天早上我就看到有好几个人去应征了,但县太爷都不太满意,你们要是有本事,尽可以到县太爷面前去比试一下。” 陈梦生嘲讽的看着陈凡:“兄台还是知难而退吧。我也不瞒你说,在下从小习武,文武双全,当捕快比你适合多了。” “兄台我也对你说实话吧。在下一家子都是练武的,祖上出过武举也出过进士。门口还挂着某位皇帝提的字,你跟我比那可真是差远了。” “好,既然你这么说,我乃是圣人门徒也不跟你动粗,咱们到县尊大人面前比试个高低。各位乡亲父老,也跟着去做个见证吧。今天我就要羞一羞这个大言不惭的。”陈梦生指着陈凡喝道。他吊着嘴角,显得踌躇满志成竹在胸。 “刺啦!”陈凡把告示扯了下来,拔腿就走。 “你拿走了我怎么办?”陈梦生惊恐的说。 “书生,旁边还有一张。”刚才那个老者指着前面的墙壁说道。 陈凡大踏步的回到了衙门口,见站了好多人还没散。过去一打听才知道,县官大人正在主考,很多人进去了都不合格,又被请出来了。有一个身材魁梧,满身肌肉的大汉粗声大气的冲着他喊道:“你个小嘎嘣豆子跑来凑什么热闹,这差事也是你能干得了的。你能抓贼吗?恐怕连个娘们也抓不住吧。” “当捕快破案不是光有蛮力就行的。这位大哥想必已经进去过了吧,为什么出来了?”陈凡也不生气,很和气的问道。 “这县官没眼光,洒家进去之后,他非要跟我吟诗作对。他以为我是考状元来了吗?洒家觉得很难跟他共事,都没拿正眼瞧他,眼睛一瞪就出来了。幸亏我出来了,不然就你这小身板,在我眼里就是虱子跳蚤蚊子小蝌蚪,我一下就捏扁了,哼。” “刘三泰,你那眼睛刚才把谁给瞪了,我给你挖出来你信不信。在这放什么狗屁,还不赶紧给我滚蛋。”这时候,突然有人从衙门里走出来冷笑了一句。刘三泰一回头吓得够呛,点头哈腰的就逃走了。 “还有应征的没有,有的话赶紧进来。可别让咱们太爷久等。”那人背着手说道。 第四章 竞聘一名捕快 “有有有,我也是来应征的。. ” 陈凡还没等说话,陈梦生气喘吁吁地抓住了捕快的一只袖子嚷道。 那个捕快名叫陆判,人如其名,面孔黝黑,身形横矮,方面大耳,虬髯好像一捧四散的钢针,那一对豹子般的环眼,时刻闪烁着狰狞的光芒。当地人都不把他叫做陆判,觉得判官比他还差一些,升级为“陆阎王”。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陆判一把将陈梦生的手给打掉了。 “嘿,你一个皂隶,神气什么?”这是陈梦生心里想的,他可没说出来,大约是被陆判的恶形恶相给吓到了。赶紧客气的说:“嘿,头翁,我也是来应征的。” “就他一个人了嘛?”陆判仰着脸问道。 “头翁,还有我,我也是。”陈凡说道。 见面前这张年轻而又嶙峋的脸有些稚气未脱,陆判不耐烦的说:“哪来的书生,跟着瞎凑什么热闹,趁早躲远些。” “头翁明鉴,小可虽然是一介书生,却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自问对付一两个大汉还是游刃有余的。今日大老爷贴出告示遴选人才,小可虽然不敢说武艺能和头翁相提并论,但比起头翁身边这位仁兄,肯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既然他可以进去,小可自然也是可以进去的。”陈凡赶忙拽着文,拿腔拿调的说道。 “你这厮口气还真是不小,我怎么没看出来?” 这时候门内又走出一个背着手的捕快,身材瘦长,左脸颊有一道由耳根斜下至口角的刀疤和一对细长狭窄的眸子。他贼溜溜、笑眯眯的看了陈凡一下。 然后他扭头对陆阎王露出满嘴的乌黑豁牙,“我看就给他一次机会吧。年轻人难得有这样的勇气。”然后他又转过头来对陈凡说:“书生,你知道不知道,自从唐朝以来,朝廷上有体制,皂隶是不能参加科举的,进了公门可别后悔。” 陈凡一抬头:“考好几次了,没考上。”其实他的心里还是很希望能考中个举人进士什么的,但他对八股文又实在没什么感觉,自以为今生大约和功名无缘,又急于想要找一份还算凑合的工作糊口,所以把心横在了肚子里。 “知道就好,那就进去吧。” “我看你是存心想要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陈凡和陈梦生并排着向里面走,陈梦生没好气的向他翻白眼。陈凡说道:“你存心跟我过不去才对,我是因为家境困难又考不上科举才谋求来当个皂隶勉强糊口。你这么大的学问和本事,去当个知府老爷多好,为什么跟我争。” “你怎么就知道我本事很大呢。你家境困难我也不富裕啊,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你把个好差事给我争了去,无异于谋财害命。” “你刚才不是还说自己是什么强者吗?再说我看你这身打扮也不像是到了家破人亡的地步啊,你可别博取同情啊?” 陈梦生斜着眼睛说:“你呀,我也懒得说你,说出来你会觉得我是羞你。咱们就到大堂上去较量较量,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溜,今天我非要让你知道‘自取其辱’这四个字怎么写不可?“ “正好我也想让你知道知道‘狂妄自大’这四个字怎么写。”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往衙门深处走,这时候陈凡才知道,原来传说中的县衙门并不是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一进门就能上炕。从大门口到县衙正堂是有很长一段距离的,粗略的算了一下,应该刚好是一百米。 一百米之后是一道牌坊,上面写着‘仪门’两个字。仪门的一侧有刻字,写着:“文官下轿,武官下马,县官同僚,整理衣冠!”这样的一行字。 “礼,国之大-法,不可废也!”陈梦生很穷酸的咳嗽了两声,把衣服从头到脚的抹平了,迈着四方步朝里面走去。 虽然很恶心这一套,但陈凡还是学着他的样子装了一番,也跟着走了进去。过了仪门进入眼帘的是县衙大堂。县太爷已经就坐了。 陈凡多看了两眼,见里面站着两排手持水火棍的衙役。陈凡知道这玩意儿又名“杀威棒”,是用来壮堂威和打屁屁用的。顿时觉得腰部以下有点痒痒。其实他这份担忧是多余了,县官其实不经常动用杀威棒,竹片反而多一些。 “姓甚名谁,报上堂来!” 那个县官是个发胖的中年人,有着亮晶晶的脑门和一张圆滑随和的脸。也许是见到进来两个书生有些惊讶,整个肥大的身躯都向前倾,大张着胡须完好的嘴巴,再加上一双睁的滚圆的小眼睛,使他看上去很像一只受惊的鹅。在他旁边还站着一个面孔苍白,神情阴鸷,白面无须的中年儒生。 两人身后的墙壁上绘制着一副《海水朝日图》象征着清如海水,明如日月。两人头上都带着乌纱帽。 “大胆!”县令吴有才拍着惊堂木怒道:“今天不是放告的日子,谁把你们两个放进来的,出去,出去。” 陆阎王从身后走来,赶忙躬身施礼:“老爷,他们不是来打官司的,是来应征的。” “搞什么名堂,两个书生来应征捕快。我说你们两个看清楚告示没有,本县要应征的是捕快,可不是钱粮师爷?” “启禀大老爷,学生陈梦生已经看清楚了。学生是自愿来大老爷跟前来听差的,绝对不会搞错。” “启禀大老爷……”陈凡也拱手说道:“学生也是自愿来的。” “既然自称学生,想必也是秀才出身。你们可知道本朝的定制,一旦当了皂隶,此生必定与科举无缘?”吴有才厉声道:“本官面前虽然缺人,但也知道以社稷之安为重,耿耿丹衷,天日可表。你二人不思治学、科举,反而跑到本官堂前胡闹,左右,还不给我轰了出去。” “大人学生有下情禀报。”陈梦生说道:“学生家境贫寒,此生与科举无缘,但是学生母亲常年卧病,老父亲深山伐木,甚是凄苦。所以学生为全孝道,甘愿放弃前程当一名皂隶,俗话说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学生处江湖之远,无法为皇上尽忠,也只能选孝道这一途了。大人明鉴啊。” “这个说辞勉强也还过的去。”旁边的阴鸷书生和县令对视了一眼,眼睛里似乎都有一些赞许之色。也不知道是赞许陈梦生的孝道啊,还是赞许他的机智! “跟我比惨!”陈凡也不含糊,当下大声说道:“大人,您是本县的泰山北斗,望重群伦,襟怀旷达,见识高远,学生历来钦佩不已。陈梦生巧言令色,您可不能偏听偏信呀,其实,其实,我比他惨多了,请收留我吧。” “堂下,你有什么下情,速速说来?”吴有才捋了捋胡须问道。刚才陈凡的马屁把他拍的挺舒服,让他心里美滋滋的。 第五章 跟我比惨? 陈凡说道:“启禀大人,小人自幼家贫,父母早亡,老早就跟妹妹穷困潦倒的混日子,本指望有朝一日能取得个功名,哪里知道科场好进,功名难求。 小人屡次落第,对此已经不抱希望了,人生也没什么好留恋的,本想一死,又觉得对不起妹妹。所以大人还是收留我吧。” “你也挺惨!”吴县令把惊堂木一拍怒道:“你们两个给本县听着,光惨是没有用的。本县招聘的是人才可不是叫花子,你们有什么本事没有?” “我有本事!”陈梦生抢先说道。 “你有什么本事?” “小人会写写算算!” 旁边那个脸色阴郁的不乐意了:“那是我的事儿,你想跟我抢吗?” “没错,那是师爷的事儿,你是来应试捕快的。陈梦生不要岔开话题,要是没本事趁早下去吧。”吴县令往后一仰,两手食指的指尖顶着指尖很好笑的说道。 “不,我还有别的本事。” 陈凡急道:“大人我也有本事!” 见他两人争执不下,师爷说道:“大人,您不如出个题目考考他们两个!” 吴县令摇头晃脑了一会儿,很同情的说:“你们两个人的遭遇,本官甚为同情,但一时之间难以取舍。你们说自己读过书,好啊。本官出一个上联,谁对得好,我就收留谁,你们看如何?” 陈梦生抢着说:“大人不用考,做捕快我肯定比他做得好。我还会伺候人,就让我服侍大人吧。” “这位仁兄如此不讲道理,怎么能在衙门伺候,大人您还是选我吧。”陈凡狠狠地瞪了陈梦生一眼。 “别吵!”吴县令愠怒:“听题,本官的题目是:色难!” 陈凡脱口而出:“容易!” 吴县令转头对陈梦生说:“该你了!” 陈梦生指着陈凡说:“他说容易,容易半天,我还没听他说出什么呢?”吴县令和师爷大笑起来:“好了好了,胜负已分!” “什么意思?”陈梦生不解。 那师爷指着他骂道:“陈梦生,大人说‘色难’,他对‘容易’,十分工整,你竟然听不出来,我看你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东西,看你以后还敢自称饱学之士,你请回去吧。这个捕快的位置,大人,应该给陈凡!” “嗯……” “大人!”陈梦生觉得必须挽回局面,激动地说:“虽然对对子输了,但我能帮大人破案。当捕快跟对对子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看来陈梦生还是不服气,这样吧,本官就好人做到底,再给你一次机会。”吴县令说道:“前些日子,本官接到一件至今也没有着落的案子。你们不都说自己厉害吗?就来帮我破了这件案子吧。” “大人您说的是客栈那件案子?” “正是!钱师爷,你速速去把原告被告传来,本官今天倒是要看看这两个自称有本事的人究竟有多大的本事。你们两个也给我听好了,本官并不一定让你们破了这件案子,只要你们说出点道道来,本官就留下其中一个。” “是,大人。” 过了一会儿原告和被告都被传来,县官先把状纸给两人看了一遍。陈凡大略的明白了其中的情形。原来原告马绍轩是开封的一名账房先生,前些日子到江南收账,因为错过了船只,就在吴县的如家客栈休息了一个晚上。 根据当时江南的规矩,客人带有重要物品是可以寄存在柜台的。老板收了物品之后,开出收据,代为保管。寄存物品讲究一个‘信’字,决不当场点清入账,这也是旅店的通例。很多客人因为身在异乡,胆小怕事,觉得这样做很稳妥。这位马绍轩收回了三百两银子账目,当夜交给老板,得到收据一张。 收据上写着:“钱袋一只!” 第二天天大亮起来把收据递给张老板,收回钱袋,用手摸了摸,心头顿时吃了一惊。打开钱袋一看,吓得魂飞魄散,里面的银子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堆破铜钱。 马绍轩告到县衙,因为案情重大吴县令立即受理。可是客店的张老板矢口否认,坚持马绍轩存入的只是铜钱。吴县令命人没收了客栈注册的账本,还有收据,白纸黑字,上面写着‘钱带一只’,还有马绍轩的亲笔签名。 张老板就说:“若是‘银袋’,应该写明‘银袋’,‘钱袋’和‘银袋’怎么能够一样呢?所以他存入的只是铜钱,不是银子。”而且他还找了两个一起住店的客人来作证,证人也是这样证明。 吴县令起初认为必定是马绍轩讹诈,但也没有什么证据,于是判决如下:“本案原告不能证明被告换了银子,被告也不能证明自己被人讹诈。于是乎这件事情即使原告马绍轩吃了亏,那也只能自认倒霉,谁让你做事不谨慎?花钱买个教训,这也是人之常情,退堂!” 张老板趾高气昂的走了,可是马绍轩却受不了了。当天下午,他就在另外一家客栈里上吊了。 吴县令得知此事之后,顿时觉得非常棘手,若是他断案不公闹出人命被朝廷知道,轻则断送前程,重则锒铛入狱。马绍轩要是讹诈何至于走这一步呢?所以这几天吴县令打算重审此案,陈凡跟陈梦生正好赶上了。 “你们两个听明白了吗?合府的衙役师爷包括本官对此案都没有什么好办法,你们若是有本事,就试着问问,谁先来?” “那就我先来吧。”陈梦生说道。 陈梦生往大堂中间一站,怒视着张老板说:“我知道是你偷换了客人的银子,我也知道你肯定不会招认,来人,大刑伺候,上夹棍!” “这位,啊,先生,你好端端的怎么就知道老朽做了这种没羞没臊的事情,你若是诬赖老朽,老朽死也不服。”张老板转动着小绿豆眼睛,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貌似还真是遭受了重大的委屈。 “我看到底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夹棍硬。来人,给我往死里夹,夹到他招供为止!” “啪!”吴县令喊道:“我说陈梦生,感情你就这么审案子,我问你,他要是不说,你真打算夹他?” “那当然,这种市井无赖,不动大刑他是不会招供的,衙门里不都是这么审案子的吗?嘿,老爷,您觉得我审的怎么样?” 吴县令气的七窍生烟:“陈梦生,你觉得本官当了这么多年的县令,连动大刑都要你来教?你可知道朝廷自有法度,大刑等闲是不能用的,除非有确凿无疑的证据。你你你,你这样也叫有本事,简直就是胡闹。” “大人,这刑具摆在堂上闲着也是闲着,干嘛不用啊,用了不就好了嘛?” “你给我站到一旁。”吴县令对陈凡说道:“这个陈梦生可是把本官气坏了,我警告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本官不客气,若是没本事的,尽管走出衙门就是了。” “大人,让学生试试吧。”陈凡胸有成竹的说道。 第六章 用茅山术审案 吴县令先点头后摇头。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他是料定陈凡审不出什么来,就索性让他出出丑。说实话他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两个面试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抬,当什么捕快,这衙门可不是百无一用的书生们吃白饭的地方。 “大人,学生开始审了。”陈凡转过头厉声问张老板:“你们店里的人全都到了吗?”张老板答:“除了内人没来,其余全都到了,都在外面候着呢。” “大人请传唤老板娘到堂!” 张老板嚷道:“我看你比刚才那个书生还糊涂,此事与我老婆一点干系也没有,你传唤他来做什么?” “大人,学生自有主张,绝不会胡闹。”陈凡回头呵斥张老板:“你说无关就无关?你是被告少说话。”张老板梗着脖子不服气:“请大老爷给我做主。” 吴县令本打算把陈凡骂一顿赶出去。忽然又觉得陈凡做事儿还有点章程,不似陈梦生般乱七八糟狗屁不通。于是扔下一根竹签,说道:“孙六、刘兴,速速传老板娘到堂。” “得令!”一高一矮两名捕快出列,从地上捡起竹签急匆匆的向外走去。吴县令心想,等老板娘来要好长时间,岂不耽误我的公事。想到这里顿时越看陈凡越觉得不顺眼,忍不住冷冷的哼了两声。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陈凡并没有闲着,而是转身对张老板张宝财和所有的伙计以及证人说道:“我把你们这些蠢贼,当真不知道本秀才的厉害。你们去打听打听,本人在茅山修炼了十年,自有道术,哪个作奸犯科的也休想能瞒得过我。你们偷了人家银子,坐地分赃,反赖客人诬告,真真的可恶之极。”咬了咬牙:“看我怎么治你们?” 张老板和七八个伙计同时喊:“冤枉!” “等会儿!”吴县令蔑视着陈凡说:“书生,我可警告你,这里是县衙大堂,断案讲求的是人证物证,可不能来算命先生那一套。” 陈凡拱手说:“大人,我的道术不是打卦算命,也不是窥测星象。待会儿我只要掐诀念咒,不出半个时辰,偷了银子的贼必然会自动走出来招认。大人只需要耐心等待,很快就见分晓。” 这么一说吴县令也来了兴趣:“这茅山术嘛,本官也听说过。不过总觉得太过于夸大其词,算了,你可以试试。别装神弄鬼浪费本官的时间,不然我让板子打扁了你。 “是,大人。” “你们几个全都给我站到院子里去伸出自己的左手,谁不伸手,谁就是做贼心虚的那个贼!” 张老板心里嗤之以鼻,暗想这小子纯属胡扯八扯,没准是神话小说看多了,这世上哪来的什么道术?于是他毫不迟疑的把手伸了出来。 陈凡背着手走下台阶,顿时头顶发烫脑袋一晕。原来刚才的那阵子雨已经过去,此刻天气放晴,太阳高悬。六月的天气骄阳似火,大地入蒸,热浪袭人。就这么站在太阳地里还真有点吃不消。果然江南的太阳与北方大有不同。 “捕快大哥请借笔墨一用!”陈凡很客气的对陆阎王说。陆阎王冷哼了一声,从钱师爷手里接过笔墨走回来交给他。陈凡很客气的谢过。然后他用毛笔在每个人的手掌上,写下了一个“银”字!写完,他又大吼一声:“老老实实站在这里等我施法!” 说完,陈凡煞有介事的打了两个手印念了一串咒语,指着众人大声喊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当啷!”吴县令看得入神把一根毛笔掉在了地上。跟着大堂之内爆出一阵哄堂大笑。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生。 “啪!”吴县令怒道:“陈凡你胡闹够了没有,不是说你施法之后贼人会立即自动现行嘛,人在哪呢?”张老板脸上不禁露出得意之色。 陈凡胸有成竹的抱拳:“大人请稍等片刻,半个时辰之内,偷东西的贼人手上的“银”字将被‘太阳星君’摄去,到那时候他也就原形毕露了。” “当真有这么神奇吗?”吴县令心想,此人如此言之凿凿若不是有真本事那就肯定是个疯子,我且再等他一段时间看个究竟。 “必须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客店里的被告一个个被晒得晕头转向,手心里的汗直往外冒,他们怕汗水毁掉那个用毛笔写出来的字迹,即使手掌痒痒的难受,也绝不敢抓一把。连手指肚都不敢弯曲一下。捕快们不时会心的笑一笑,脸上都是讥讽同情的颜色。 陈凡只当没看见,过了一会儿,他对着门外庭院里的其中一个证人喊叫起来:“马荣,你手心里那个‘银’字还在不在?” 对方回答:“还在!” 吴县令钱师爷以及捕快们越发觉得好笑。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陈凡开始表现的有些焦急起来,脑门也冒汗了,跑到门外检查了一遍,而后眉头紧皱,嘀嘀咕咕的说道:“不可能啊,难道是我的法术不灵了?”这下子连外面的被告们也都听到了,顿时开始撇起嘴来。看他一会儿怎么收场。 陈凡终于忍不住又问:“赵狗儿,你的那个‘银’字还在不在?” 赵狗儿翻着白眼,不耐烦的说:“在在在,好好的还在,就像是在我手里生了根一样,一根毛都没少!” 吴县令忍不住了,以戏弄的口吻问道:“你的这个戏法看来不灵了,你打算怎么给本官和这些快要晒蔫的人一个交代?” 陈凡直勾勾的看着县官儿,表情尴尬,结结巴巴的说:“大人,可是这还没有到半个时辰,您是青天大老爷可不能言而无信。也不在乎多等一会儿吧?” 吴县令看看时辰也快到了,于是点了点头。他让人倒了两杯茶,开始和钱师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天来。 正在陈凡急的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围着大堂乱转的时候,张老板的老婆被带上堂来,是个五十多岁的一脸横肉的老太婆。 陈凡突然抢在吴县令前面跳出来,低声的说道:“犯妇听着,我是知府衙门的差人,你的案子已经露底了,还不快点从实招来?” 老板娘胡氏平时也不是个善茬,把眼睛一瞪,极为不满地说:“你可吓死我了,我犯了什么王法?你让我招认什么?” “哪门子王法?你伙同丈夫用铜钱偷换客人的银子,你当别人不知道,还敢在我面前演戏,假扮清高?” “老天作证,断然没有这样的事儿!一定是有人诬陷我们夫妻两个?” “诬陷?你要非说有人诬陷,那也的确有一个,他不是别人正是你的丈夫张宝财。你听清楚:你们的罪行,张宝财已经承认了,难道你还想抵赖?”让人奇怪的是陈凡说话虽然很有气势,但声音一直不大。 “他承认了?没做过的事儿他承认,这老小子脑袋让驴给踢啦?还是大人您套我的话呢?”胡氏翻了个白眼,拿手帕往脸上扇风,一副心安理得并根本没把陈凡放在眼的霸道样子。 忍无可忍的吴县令再也不想跟着陈凡胡闹并一起丢人现眼了,使劲儿拍着惊堂木,有气无力的喊:“退堂!” 第七章 老爷您法力无边 “好吧,我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听好!”衙役们正要退堂,却听到陈凡朝着大堂外喊了一声:“张宝财,你手里的‘银’字还在不在?” 张宝财听不到里边说话,便理直气壮地喊道:“还在!” “一点也没动吗?” “还没到动的时候,你当我傻呀!”张宝财被太阳晒得打蔫了,气的发晕,有气无力的说道。. “你确定没有弄丢?” “没有,好好的收着呢。”张宝财不耐烦,声音有些发颤。 胡氏听到丈夫颤抖的声音,心想糟了,这个不中用的家伙真的全都招供了。老东西吃鱼又怕腥,这可怎么是好? 吴县令赶忙伸手示意先不要退堂,案子似乎有了峰回路转的迹象。衙役们此刻也是看得出神,顿时大眼瞪小眼,都没有动弹。大堂还是维持原样。 “胡氏,你都听到了吧,那银子还在他的手中,没有丢,他已经招认了,所以可以从轻发落,但你作为他的同伙,还帮他窝赃,这等顽抗下去,实在是罪加一等。等你进了大牢,张宝财在家里风流快活,你心里舒服吗?“ “大人开恩,大人开恩呀!不是我换的,都怪张宝财那个老鬼,我说这种事儿不能做,可他偏偏要做,我也是没办法啊。”胡氏话还没有说完就呜呜的哭了起来。张宝财在外面还挺纳闷,怎么好端端的哭起来了。暗想,这泼妇一定是在演戏骗县官大人,她可是比我要凶悍的多了。 吴县令顿时精神一震,立即说道:“既然这样,我看可以给她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胡氏同捕快一起回家,把脏银拿来,可以不治你的罪。” 胡氏听罢,如获大赦,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跟着刚才那两名捕快一起回家取脏银。这次比上次的速度要快得多,三袋烟的功夫不到,孙六满头大汗的拎着个银袋子进来,交给了吴县令。吴县令打开一看果然是银子没错。 “果然刚好是三百两银子。”吴县令赶忙让原告过来清点清楚,结果一点不差。赶忙跪在地上给陈凡叩头,老泪纵横,声泪俱下。 “多谢这位秀才老爷救命之恩,老朽今生今世也忘不了您老人家的大恩大德,今生今世也忘不了啊。” 陈凡赶紧知趣儿的说:“跟我没关系,都是县令大人明察秋毫救了你的性命。我刚才做的一切其实都是大老爷提前安排好的,你只要谢过县令大人就好了,我只是个听吩咐卖嘴的。你还不赶快给大老爷叩头,感谢再造之恩,大老爷为你了这件事情可是没少费力气!” 马绍轩转身给县令叩了十七八个响头,嘴里喊着:“断案如神的青天大老爷呀,小的今天可算是开了眼了,都说包公、狄公断案入神,跟大人您比起来真是差太远了。小的回去之后,一定要在家里供奉您的神牌,早晚一注清香,祈祷您老人家福禄双全,长命百岁。” 吴县令断案这么多年,这种恭维话也听了不少,但从没有一个比马绍轩说的更动听,叩头也没有他这么卖力气,以至于把脑袋都磕破了。于是心情顿时变得非常美丽,站起来击掌说道:“马绍轩,你知道本官一番苦心就好了。前几天把你乱棍打出去,实在是为今天所打的铺垫,你当时定然很恨本县吧,现在你终于明白了吧?若不是本县如此的运筹帷幄,又怎么能破了这件奇案?” “小的肉眼凡胎不明白大人的心意,小的该死,小的该死。”马绍轩连续打了自己四五个大嘴巴。吴县令让捕快拦住,沉着脸说:“马绍轩住手,听我给你说,本官乃是朝廷命官,一县之尊,心胸自然与别人不同,又怎么会和你一般见识。既然拿回了银子,那就快些回去吧。剩下的事情本官自有道理。” 马绍轩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他也不想看着张宝才夫妇被绳之以法,于是赶忙搂紧了银袋子出门去了。 “诸位可能还不知道,这位陈凡其实是前些日子本县的一位同乡介绍来的。那个,虽然他没什么本事,但本县见他是一副生面孔,顿时心生一计,想要他配合本县演出这场好戏,结果他按照本官拟定的章程和台词原封不动的念了一遍,还真的唬住了张宝财这个死贼。也就破了这件奇案。”吴县令说道:“事先没有跟诸位透露,实在是因为张宝财太过狡猾,害怕打草惊蛇,请诸位不要见怪。” “大人神机妙算。” “大人指挥若定。” “大人法力无边。” “大人乃是普天之下最大的奇才。”顿时之间大堂之内马屁连天,聚拢在一起爆发出五级地震般的威力,震的整个衙门都在摇摇晃晃。陈凡对这种风气非常的不以为然,心里一直在翻白眼,这都是些什么人啊!终于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他朗声说道: “大人以一人之力破此千古奇案,真乃是包公在世,诸葛重生,小人对大人的佩服真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好似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若是小人有幸能够在大人麾下当一名捕快,真好比为关公捉刀的周仓,伺候包公的公孙策,将来大人名垂青史,小的也可以跟着沾光,真是我家祖宗八代都可以含笑九泉了。” 自钱师爷以下的所有人顿时心里都震了一下,这小子拍马屁的功力真够劲儿,眼看着绝对不是个易予之辈啊!尤其是那个长着满口黑牙的捕快,深深地感觉到此人的马屁功绝对不在自己之下,实是一个劲敌。 “哼,你还敢说话。”吴县令心里暗爽,赞叹陈凡会办事儿,但表面上却黑着脸骂道:“大老爷我是怎么交代你来着,让你一定要声情并茂,一定要背熟了台词。你自己说说,刚才你错了多少?哼,差点坏了本官的大事……” 陈梦生没脸没皮的跑出来说:“大人,既然是这样,那还是录用小的吧。小的演戏可比他强多了,下次再有这样的角色,您就交给小的吧。” 吴县令心里烦他,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说:“虽然如此,但陈凡毕竟也帮了本官,就凭这一点,本官相信县衙所有人都不反对陈凡来当这个捕快吧?” 谁敢反对?大人都发话了,肯定没人反对,于是自钱师爷以下,众人纷纷表示,大人的英明已到达无以复加的地步,陈凡天生下来就是应该当捕快的,他要是不当捕快简直天理不容,简直有违天道。 “那就这么定了。” 第八章 锦衣卫与女贼 陈凡接到的命令是明天一大早上班,然后让钱师爷给安排工作。 他从衙门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踏着有些泥泞的地面走到一条背街的陋巷, ?巷中人迹杳然,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馄炖摊,还在等待最后的买主。一点如豆的灯火摇摇欲灭。摊主是个带着方巾的中年人,长的挺粗苯。??? ?远处传来几声响动,过了片刻,一条尖锐的人影从暗处走来,这是一个疾行着的受伤的男人,头上戴着一顶马连坡大草帽,帽顶上,趴着一条绿色的小蜥蜴。脖子上还挂着一只精巧的小铃铛。 摊主伸头看看,又佝偻着坐在地上。来者手上胳膊上全都是血迹,走的又是如此匆忙,应该绝不会光顾他的生意。 “老板,给我一碗混沌。”陈凡顺手扔下五文钱。 老板赶忙忙活起来,擦了桌子,用钩子把炉火撩拨旺了,站在一旁等水开。这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车轮的响声,隐约可见一支押着囚车的马队在起伏不定的黑暗中缓缓而来。马队夹持着一辆囚车,车上是一口挂着铁链的囚笼。笼子里囚着的是一位妙龄黑衣少女,只见她生的甚是白净,窈窕高俏,瓜子面,细弯弯的两道眉。鬓边插着金镶紫瑛的玉坠子,很素净的打扮。 二十出头的锦衣卫校尉魏猛刚刚升任了小旗官,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他骑着一匹外号雪狮子的高大蒙古战马,走在囚笼左侧,不停地仰头大笑,似乎有什么特别得意的事情,无法宣泄出来。 见这群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来了,老板先是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而后赶忙往里挪桌子,生怕妨碍了马车的行动路线。撞翻了撞倒了扬长而去还好说,若是硬派一个妨碍公务的罪名送入县衙挨一顿板子那可不是好玩的。 “停!”可是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魏猛突然一抬手整个车队都停了下来。然后他本人下马坐在了一张桌子前面:“兄弟们全都过来,咱们吃点东西再走,这破急吧县衙也不见得能有东西招待咱们,你们也别指望有大鱼大肉了,能吃饱就好。” 那些锦衣卫校尉有走路的有骑马的赶忙都跑了过来,或三四个或四五个围在一起,占据了三张桌子。 “老板,每人一碗混沌。”魏猛挺大方的扔给老板一两银子。老板点头哈腰之余也就把魏猛当成了活菩萨,像他这么讲道理的锦衣卫如今真是不多了。 又有一个骑白马的瘦竹竿三十四五岁的年纪,优雅的坐在了魏猛身边,拿起一双筷子戳整齐了递给前者,随意的说:“这个女贼也的确了得,连深宫大内也去得,东厂的人追了有四五个月了,没成想最后落在咱们兄弟手上,看来今次是要发达了。” “这还用说,女贼“花无影”号称“江南第一盗”,别看年纪不大,在南直隶横行了有年头。要不是她胆大包天的跑到京城皇宫盗宝,引起东厂和锦衣卫的注意,只怕还不会这么容易就落网呢。下面的这些捕快全都是吃干饭的,能抓她?我呸!” “贤弟说的没错,大明朝的捕快不过就是摆设,抓个偷鸡贼偷米贼还行,遇到大案子是一定要咱们锦衣卫插手的。 老板正要把煮好的馄炖给陈凡端过去,魏猛冲着他拍桌子吼道:“你老小子怎么欺负人?明明都是一样的客人,为何厚此薄彼?” “官爷,小的怎么敢得罪您老人家,实在是这位客人先来的,已然等了好半天。这碗本应是给他的。” “哪个证明他来得早?喂,你来的很早吗?”魏猛拿马鞭指着陈凡嚷道。 “我是,我是跟你们一起来的。”陈凡回过头来笑了笑。 “那就对了,既然是一起来的不分先后,赶紧把混沌给我端过来,不然我就把你一顿好打。”魏猛把绣春刀摘下来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陈凡见囚车的栅栏上面吊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一行字:“江洋大盗,钦命要犯,女贼花无影。”忍不住嘴角微微上翘的冷笑了一下。 这本来是个极其微小的动作,怎奈魏猛是个迎门见树都要踢三脚的刺儿头,顿时就感觉陈凡在对他老人家进行腹诽,于是四方脸发青,勃然大怒:“你不服气是不是?” “是有点不服气,不过不是我自己不服气,我替提笼子里关着的这位良家女子不服气。”陈凡背着手昂着头,孤傲的冷笑。 魏猛扯开破锣嗓子,跑到囚车前面指着那块牌子,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大声吼道:“我说穷酸,你狗=日的是不是瞎了,她是良家女子?她是天杀的女贼,她杀的人比你穷酸认得字都多,她是良家女子?你把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她没杀过人,也更加不会做贼,我想她家里的钱只怕比当今皇上也不会少,杀人做什么?做贼又是为了什么?”陈凡苦笑着摇头。 “客官您的馄炖来了。”老板给陈凡重新煮过一碗馄炖端过来,趁着这个功夫赶忙哭丧着脸,低声说:“哎呀我的傻相公,这些锦衣卫都是活阎王来的,把你杀了还让你家出磨刀钱,你若是拿不出一准把你妹妹抵债,你,你,咱们小老百姓可惹不起,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陈凡故意大声说:“我知道锦衣卫的大爷咱们惹不起,但是锦衣卫上面也有人,做错了事儿也会倒霉。我总不能看着几位大爷铸成大错而置之不理吧,我陈凡如果那样做,只怕锦衣卫大爷更要恨我一辈子了。” 骑白马的校尉有一张表情平淡眼神柔和的圆脸,他的眉毛有节奏的耸动了一下,突然飞快的拉住向陈凡飞出马鞭的魏猛,喊道:“稍安勿躁,且听他说。” “他说什么,他有什么好说的,他根本都不认识这个女贼,怎么就知道她家家财万贯富可敌国?简直一派胡言。” 另外一个锦衣卫忽然灵机一动,拍着额头喊道:“对对对,这女贼的确是家财万贯,只不过全都是手脚不干净偷来的,你既然知道她这么清楚,想必是他的姘头,她负责偷盗,你负责销赃;她负责动手,你负责动脑,哈哈,我说书生,这样说来你就是幕后黑手,你比女贼的罪过还大一些。好了好了,我说小旗大人,这贼人自动送上门来,决不可放过他了。” “马大哥,你听到了,快让我把他拿下!”魏猛说道。 “等下!”马大哥摇了摇头,轻轻地放开魏猛:“别急。”然后对众人说:“兄弟们先把他包围起来,等我问他几个问题,再拿下不迟。” “是!”众人应诺道。 第九章 推理演绎法 马大哥说道:“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讲不出道理来,那么就肯定是女贼的同党,你设法阻挠锦衣卫办案,我们要把你拿下……你凭什么说我们抓错了人?” 陈凡抖了抖袖子说道:“我想事情今夜的事情应该是这样的,你们这些锦衣卫曾经和女贼花无影发生了一番打斗,然后她负伤逃走,你们追到一间破庙把她擒获,对也不对?” “岂有此理,还说不是同党,这些你怎么会知道?”魏猛抱着绣春刀狞笑道。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难道你们就没有想到,当初这位马大哥刺在她左臂上的一剑是在左手小臂上,而不是在她的左手上。 “这就更不对了,当时如果你不在现场,怎么会知道是我刺中了女贼呢?”马大哥嘲讽的笑道,好像已经抓住了陈凡的铁证。 “这很简单,因为我看到别人手里拿的都是锦衣卫标志性的绣春刀,而你手里拿的却是一把刀锋细长的刀,上面还有‘蝉翼刀’三个字。我又不小心看到了那女子手上的伤痕,所以我想,你就是凭借这一点断定她就是女贼,而对你自己当初具体刺中了哪里,你根本没有绝对的把握,对不对?” “是这样,不过,我这把刀乃是名师打造,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冒充的。蝉翼刀在整个大明朝也没有几把。” “哈哈,你所说的名贵的蝉翼刀,恐怕在这位大小姐家里到处都是,就连他家的剪刀的打造者,都比你说的名师还要高明呢。” “你,强词夺理……”马大哥冷哼道。 “我还没说完呢!”陈凡走到囚车前面哂笑着对女子说:“你的倒霉完全是你自己的固执造成的,如果你早一点报出名号,误会早就没有了……又或者你把黑色的夜行衣脱下来,让她们看看你穿在里面的薄薄的紫绒衣裙袖口上的金丝银缕……亦或者,你的那双价值连城的鞋子,情况必然也不会一样。” 陈凡背着手向囚车下面看去,同时也让锦衣卫都围过来看:只见那呆若木鸡的美女脚上穿着的鞋子,鞋底居然是用玉石做成的,且不是普通的汉白玉而是昂贵的蓝田玉,莹莹放光,翠如荷叶。 从鞋子上散发出的香气中可以判断出来,里面必定是衬着各种来自西域的名贵的香料,最要命的是鞋尖上有两颗半圆的硕大的夜明珠,显然是一颗价值万两的珠子从中横切开来造成的。 珠宝也罢了,鞋面更**,竟是由金错绣绉的蜀锦做成,蜀锦向来被赞誉“贝锦斐成,濯色江波”,更何况是金错绣绉的蜀锦,蜀中女子百人绣三年方得一匹,那样奢华珍贵,一寸之价可以一斗金比之。从来宫中女子连一见也不易,更不用说世俗中人用来做鞋那样奢侈。” 锦衣卫们顿时集体倒吸一口冷气,人人面上变色,看得出来他们已经意识到可能是抓错人了。 囚车里的那个女孩子本来一直高傲的坐着,此刻突然好奇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手是被剪刀划伤了的?又怎么知道我有一双好的鞋子?你到底是什么人?”说着说着她就脸红了,女孩子的脚可不是随便给人看的。 陈凡舔了舔嘴唇:“我还知道你今天本打算去姑苏城外的净山寺当尼姑,不凑巧被人当女贼抓了。你本来应该立即表明身份,但你宁愿坐牢也不愿意回家,所以就干脆装哑巴不说话,让锦衣卫将错就错。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这样逃婚出来,让你那位富甲苏州的大盐商老爹胡万金老爷,该多么担心啊。胡锦绣大小姐!” “你居然连我的名字都知道!”胡锦绣张大嘴巴合不拢,顾盼含情的大眼睛差点夺眶而出,终于她镇定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自作聪明的说:“哦,我知道了,你是我爹爹的手下。” “怎么可能。”陈凡诡异的一笑:“别傻了。家里出了这种事儿,你爹爹唯恐被人知道,就算派人来找,也不会说出实情,我怎么可能是他的手下呢。我其实很理解他老人家要保密的心情,也很想替他保密,可是我现在不说透,他们不会放人啊。” “我不信。那你怎么会知道我家里这么多的事情?”胡锦绣问道。 刚才一直在叫嚣的魏猛心中暗想,若她真的是胡胡万金的女儿,今次说不定就惹了祸。不过他还是不肯服输,梗着脖子说道:“你到底怎么证明她是胡大小姐,而不是我们要抓的女贼?” “这一身价值连城的打扮,别说女贼穿不起,就算是穿得起,也不会穿着出来做贼呀。你说谁去偷东西,还把脚上镶嵌夜明珠,那不是存心投案自首吗?花无影虽然嚣张,还没有到这个境界吧。” “言之有理,可是你是怎么看出这位胡大小姐的身份的?” “观察。你们这些人只用眼睛看,却不注意观察细微所以才会弄错。其实当我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不是女贼,你们看她的指甲就知道了,细长精致整齐还染着蔻丹,夜行衣的袖口完好无损,连污渍都没有。很显然,她使不了剑,也翻不了墙,做贼,哼,做饭恐怕都没做过吧。要说苏州这里能有这份实力的家族也有几家,但和她的年纪相吻合的大小姐就只有胡老爷家里有。”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我爹爹的女儿。”胡锦绣娇憨的笑道:“可是你又怎么能够知道我想当尼姑呢,这个念头我跟红情都没说过。” “红情是你的贴身丫鬟吧?你自然不会跟她讲。因为你要逃出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红情’迷晕,然后你想要用剪刀剪了自己的头发,出去当尼姑。可没想到你笨手笨脚,不小心剪到了手,疼痛让你不敢继续尝试,所以干脆放弃,换了这件早已准备好的夜行衣,从墙头梯子爬了出来。这一点是从你脚尖夜明珠的划痕上看出来的。你的动作一定很笨,所以好几次差点摔下来,我猜你应该有一个帮手,不过我不知道是谁?” “妖怪,妖怪。”胡锦绣惊恐的喊道。 魏猛说道:“我现在知道这位可能不是女贼,可是你根本没有说出,是怎么看出来人家心里想要当尼姑的?” “她心里想什么我怎么可能看出来。我只不过看到大小姐脑后的‘堕马髻’两旁本来应该有一对金玉梅花,现在只剩下一只半。横在头顶的纯金打造镶嵌犀玉的步摇上面少了两颗珠子,鬓边的头发也有缺损,这是一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绝对不该出现的纰漏,除非她的丫鬟想被老爷打死。再加上外面纷纷谣传,胡万金的女儿要悔婚,傻子也能猜出个十有**了吧。胡大小姐,你只说我说的对不对?至于个中原因,只能意会不能言传,我也只能说这么多了。” “对对对,你说的没错。”胡锦绣连声说。 “那你们还不放人,惹怒了胡老爷,锦衣卫也担待不起呀。就连当今皇上都知道胡老爷,你们敢造次?” 马大哥正色说:“可是还有一点我始终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你是怎么知道我曾经在混战中刺中了刺客的左臂呢?” “哎,我就跟你们直说了吧,那是因为……我刚才看见那个女贼了……她的左臂一直都在流血,往那边去了?” “你,你,你怎么看到,又怎么知道?” 小二一拍脑门:“没错没错,刚才是有一个受伤的瘦弱男人,戴着一顶斗笠,斗笠上还有一只绿色的蜥蜴,急匆匆的向前面胡同口走去。” 魏猛看着陈凡狞笑道:“胡同里走过去一个人,这是稀松平常的事儿,你怎么就断定是女贼,莫非你认得她?” “若是三更半夜从你身边走过去一个全身是血又女扮男装手持利剑的人,你会不会对她产生怀疑?”陈凡翻了个白眼说:“再加上你们后来说的事儿,如果我还想不到,我就是混账王八蛋?” “你骂谁?” “别废话了,你快去追,我送胡大小姐回家。”马大哥喊道。到了这一刻,他们对陈凡的推理已经是心服口服了。 第十章 大清早败运 陈凡在睡梦中嗅到了甘薯的香味,肚子里咕咕直叫。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他睁开眼,看到阳光透过素色的床帐照进来,平坐起身左右观望,才知道天色已经大亮,于是赶忙离开了那张破烂不堪的黑漆三栏木架子床。 陈小妹正在外面砸门,刁蛮的喊道:“哥哥,太阳都已经晒屁股了,你还自顾自的睡懒觉,不是说今天要去衙门当差,晚了怎么得了,你想让你这个苦命的妹妹跟你吃甘薯饭到几时啊?” 陈凡嫌她不懂事,穿上青布直裰拉开门,粗声大气的说:“大胆的陈小妹,一大清早起来就胡言乱语,一点不知道闺中典范,“屁股”两个字岂是一个女孩子家家的随便能说的。你哥哥我再怎么说以后也是公门中人,你勉强也可算的是个大小姐,也是时候懂得些规矩了。” 陈小妹穿着一袭桃红色的薄绒女衣,下面是一条粗布裙子,腰上系着半旧的碎花围裙,头上包着碎花头巾,裙角下露出一双不大不小的脚。 虽然长期得不到好的营养但她丰润漂亮的鹅蛋脸,鲜艳的小嘴唇从未失去光泽,总体收拾的格外利索,此刻眯着眼睛吐了吐舌头,不以为然的说:“你家养的好大小姐,每天吃着甘薯饭,穿一钱银子不到的衣裙,会摘皂角烘制皂粉,懂得如何用黄豆做酱油,还晓得用糠火做饭省钱,寒食节做得茶点能把他那位在县衙做大皂隶的哥哥,吃个肚撑,中元节还会跑到溪里放河灯。” “哼,伶牙俐齿,早晚拔光你的牙,让你说不了话。” 陈凡自然早知道陈小妹早已经被自己附身的那位溺爱坏了,而且人极聪明,料到她不会让自己开口,于是他收回目光,四面一看,左墙有个竹片钉成的大书架,摆着一排排没编号的线装书。无巧不巧被他看到一本,顿时心中大喜,匆匆走过去抽出来,砸在陈小妹的头上:“赶快拿去背下来,像你这种身份以后必然要配一个王孙公子,要懂规矩知尊卑,孝顺哥哥,不然就算过了门,两天就被休了。” 陈小妹不去拿书,却把一碗甘薯饭摔在青竹长桌上:“吃吃吃,吃了就堵上你的嘴了,一大清早没来由的在家里教训宝贝妹妹,可见你昨天晚上没做好梦,我盼着你今天出门遇到鬼呢。” “哇,这么毒,你不盼着我遇到悍匪被干掉吗?没了我这个后台你就嫁不得王孙公子喽!”陈凡搓了搓手赶忙坐下来往嘴里扒饭。 “有你这么大的一个大皂隶在,哪一个王孙公子敢娶我,又有哪一个吃了豹子胆的敢休我,难道他们不怕县衙大堂的笞仗和夹棍嘛!”陈小妹厉害的说了两句,突然又低下头走到陈凡身后捏着他的肩膀抽泣说:“哥,我晓得你为了我什么都肯做,可我知道衙门绝不是个好去处,你和钱赛赛的事儿我也知道,不然我们就逃走吧。我这辈子可不要嫁人,嫁了人要受欺负的,这世上只有你对我好。” “什么钱赛赛,我不认识这个人!”陈凡知道陈小妹色厉内荏是个心眼很好重感情的女子,尤其和哥哥感情最深只是骄纵的过了头。兄妹两个多年来就养成了斗嘴玩的习惯,不但不怪她,反而觉得亲切。可是钱赛赛这三个字就好像三根钢针刺入了他的耳膜,吓得他把饭碗都掉在了地上。 “你你你,这本书你必须看,你你你,我今晚回来之前你给我背下来。”饭也不吃了,说完之后,陈凡就冲了出去。 见哥哥真的动怒了,陈小妹莫名其妙的拿起书本一看,眼珠子刹那间瞪圆了,指着哥哥狼狈不堪的背影,说道:“哥哥被钱赛赛这个贱人折磨的脑子坏掉了,好端端的让自己的亲妹子背诵劳什子《女诫》,我是否应当去找李郎中给他看看脑袋。” 真是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就要踏上“仕途”从此飞黄腾达的陈凡先生刚走到苏州十字街,就看到一家冥纸店,他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因为这是他第一天当公务员,碰到婚庆店还差不多。 岂止更倒霉的还在后头,只见一座肉山从冥纸店里走出来,登时遮蔽了街上的一半阳光,冲着他喊道:“我的夫,你去哪儿啊?” “钱赛赛!”陈凡好像见了鬼一样惊声尖叫。 “哎呀我的夫,怪不人家都说小别胜新婚,才一天不见,你就想我想的魂牵梦绕吧。不然怎么这么大声叫我。”钱赛赛嗲声嗲气奋力甩着几百斤的肥臀走过来,瞬间就把他淹没在了阴影之中。陈凡只觉得冥纸店房梁上挂着的纸人,飘飘忽忽,狞笑不已,似乎要勾去他的魂魄。暗想,回家告诉小妹以后可别乱说话了,太灵了,我出门真见鬼了。 “我的夫……” 陈凡最想做的事儿就是一拳打在那个会说话的大肉包子上把她的包子馅打出来,第二想到的就是使出吃奶的力气跑。因为钱赛赛身后毕竟还跟着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他也没什么把握。 “夫你奶奶个腿啊!”陈凡说。 “姓陈的,别给脸不要脸,你顶多也就是我们钱家花一两银子买回来的通房大丫头,我家所有的女人都能睡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好歹,刚才你看到我害怕什么?尖叫什么?想让我在大街上丢人怎么滴?” “奴婢不敢。”陈凡感觉时间紧迫,没空跟他磨牙,委曲求全的说:“我尖叫是因为我骄傲……” “骄傲什么?” “骄傲,认识你!”陈凡快把银牙咬碎了。 “这还差不多!”钱赛赛朝着手下们撇嘴飞眼,那些泼皮顿时哄笑起来。有一个泼皮为了讨好大小姐,故意扬声问道:“那你小子又害怕什么?” 陈凡咽了口唾沫,对钱赛赛说:“那什么,你看你这么一大清早的出现在冥纸店我当然害怕了,我寻思你不会是死全家了吧?!” “我当然没……陈凡你找死……”钱赛赛很羞涩的说了一半,圆圆的大白脸霎时变成了铁锅颜色,张开血盆,双手向外一抓,好像要把陈凡举起来摔死一样。却没想摸了个空,原来陈凡已经跑远了。 第十一章 被悍匪杀死的张阿强兄弟 “老板,买一副棺材要多少钱?”气急败坏的钱赛赛回到棺材铺。. 老板赶忙给这个来收保护费的母大虫鞠躬:“就是一副薄板别人要也是二两银子……您可以免费,用多少随便拿!” “十口薄板全都送到陈凡家里,老娘要恶心恶心他!”钱赛赛狞笑着甩出一两银子。 约莫走了一柱香的功夫,到了县城中央的县衙大街,看到了县衙两侧雪白的八字墙,陈凡停下来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只见四周围站着一群一群的百姓,非常热闹,仔细一算,原来是到了放告的日子。 今天当值的还是那个陆阎王,他大睁着环眼站在门口,把吓得百姓们退避三舍,连大气都不敢出。 “嘿,头翁,我是来报道的,您还记得我吧。” 没好气的斜了陈凡一眼,陆阎王嘱咐两个衙役继续看门,勾手指带着他往里面走,一边走还一边说:“衙门不是普通的地方,进了衙门要守规矩,要听各位大人安排,团结班里的兄弟,管住嘴,迈开腿,时刻牢记自己是个当差的。我说的话你能明白几成?” “一丁点!” 陆阎王心里啐了一口,问道:“哪一点啊!” “听各位大人的话!” 站住脚,陆阎王心想,听着像是明白,不过也可以是个极品糊涂的,于是接着问:“你知道衙门里有多少位大人?” 因为读过书,陈凡立即回道:“按照大明典制,县衙之内知县老爷以下,还有吏部铨选的县丞、主簿、典史,这些全都是大人。此外还有县属各官,比如巡检、驿丞、税课大使、教谕、训导、医学官、阴阳学官、僧会官、道会官,以及三班捕头,六房书吏,全都是咱的老爷。” “虽然七七八八,但你不觉得已经太多了吗?陆阎王沉着脸冷哼道。 “刚刚又都忘了!”陈凡心里苦笑了一下。 “那么官和吏的区别你都知道吧?” “知道一丁点。”陈凡谄媚的笑道。 “行了,你就知道这么一丁点最好了,知道的多了容易惹事儿;什么也不知道没法办事儿,我看你也不是个笨人。好吧,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刚才你数落的这些大人,哪一个才是最重要的。” 陈凡心想,这不是废话嘛?知县衙门当然是知县老爷最大,难道这小子还想谋朝篡位?陈凡觉得答案不可能这么简单,这厮一定想给自己暗示点什么,于是就琢磨他刚才说过的所有话,忽然灵机一动明白过来。 “小的是个糊涂人,也分不清什么官啊吏啊,七品呀八品呀,该听老爷的还是该听大人的?笨人就要有笨人的办法,小的以后就只听顶头上司的,比如我以后在您手下当差,您就是我的天,其他的我一概不管。” “做糊涂人好,做糊涂人能过上好日子。”陆阎王少见的给了他一个吓死人不偿命的笑容,算是对他的夸奖。 “我看你小子一点也不糊涂,来吧,去见过大人。” 钱师爷名叫钱凤揽,他一路看着陆阎王引着陈凡入了头门,经过两侧的吏、户、礼、兵、刑、工六房,以及皂、壮、快三班科房,到了大牌楼下面,距离正堂还有百步,于是赶忙迎了出来,就在外面交代。 “你是新来的,老爷让我给你安排差事。” 陆阎王说道:“还不赶快给钱师爷问好!” “钱师爷好!钱师爷您辛苦了!祝您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财源广进,官运亨通!”陈凡表现的跟个二货一样,一个肥诺唱到底再也不起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地球引力太大,把他给吸住了。 “还算是个懂事的!”陆阎王把手凑到钱师爷耳朵边上低声说。 “那就好,那就好。你看把他安排到什么地方比较合适?” “外面风吹日晒油水多,里面无惊无险水太清,我看还是先让他在皂班混上一段日子,看看他是否真的上路?” “好吧,那就让他在你手下当差吧。” “可是我觉得快班的铁彪对这小子有点意思,我怕他从中作梗。” “可的确也是快班缺人,这点我倒是疏忽了。自从张阿强被人乱刀分尸殉职之后,快班的人手一直不足。” “我的意思是把咱们的人调过去一个,你看孙兴怎么样?有他在铁彪身边,咱们以后不缺消息呀!” “甚好,甚好。” 陆阎王和钱师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有一柱香的功夫,可怜陈皂隶一直都在唱着肥诺,累的腰都快断了。心里把他俩祖宗八代问候了有七十五遍的时候钱师爷才发现了他:“你怎么还撅着,起来吧!” 陈凡抹了一把汗:“大人不叫起来,小的不敢起来。”心里却说,等老子火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个不入流的东西。 “好了好了,里面忙得很,我也没时间受用你的肥诺,赶紧跟我进来站班吧。以后你就是皂班的人了。” 对于什么皂班、快班这些,无论是前生后世陈凡都不明白,也没来得及问,就跟着钱师爷走了进去。 大人还没升堂,很多衙役都在大堂里站着唠嗑,见他来了有的侧目,有的翻白眼,有的友好一笑,都算是打过招呼了。 钱师爷领着他到二堂之后的小四合院,告诉他这里俗称“夫子院”是钱粮师爷和刑名师爷办公的地方。过了一会儿他拿出来一套旧衣服靴子,以及一根虫蛀鼠咬的水火棍和锈迹斑斑的破烂腰刀,说道:“穿上这套衣服,挂上腰刀,在文书上按过手印,以后你就是公门中人了。” 陈凡纳闷的问:“怎么是旧的呢?” 钱师爷告诉他现在衙门里经费非常紧张,所以没有新的。这一整套家伙事儿,全都是那位被乱刀分尸的张阿强兄弟的。他勉励陈凡说:“你穿上它,应该更能感觉到肩膀上的担子重大,要肩负起为张兄弟报仇雪恨的重任啊!” 陈凡感觉后背冷飕飕的,差点就给他跪了,颤声说道:“小,小的有点不太明白啊,张阿强兄弟被乱刀分尸,怎么衣服没分,难道歹徒还有时间把他扒光了,然后把衣服送回到衙门里面来!这不是公开向大明朝挑衅吗?” 钱师爷很惊讶的看着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你聪明,可没想到你居然如此聪明。他们就是这样做的。最近太湖上来了一群悍匪,杀人越货无恶不做,别说是你们这些捕快,就是大老爷睡觉都不敢脱衣服!” 我辞职行不行!陈凡在心里大声喊道。 第十二章 上班第一天 回到正堂的时候,县大老爷正在开早衙,陈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 . )钱师爷让他杵着棍子站到右手一排衙役的最后一个。这时候只听中门一阵梆子响,三门大开,县衙所有属官全都来到,领头的郭县丞率众人上前拜见。这县丞长的一张黄脸,又高又瘦,身上正八品官服上绣着一只黄色的鹌鹑。陈凡总算认得这是个什么鸟,县令大人可就让他莫名其妙了。 大堂里有了人气,门前红漆栅栏上挂的“肃静”“回避”“威武”等虎头风火牌,更增了些威严肃杀之气。 吴县令已在县台高案上坐定,皂班行首陆阎王站在他的身侧。二十皂班衙役手执水火棍肃然并立,郭县丞带着钱师爷开始点卯,赵典史、林主簿、孙巡检、三班六房、族老里正、各村甲头、两位师爷、禁卒、门子、弓兵、仵作均已到齐,只少了一个李驿丞,合共一百七十人。 这里边族老里正、各村甲头二十人是不算数的。他们不算衙门的属官,平时也不参加点卯画卯,大约今天吴县令大老爷有要紧的事儿才一起给召集了过来。 “李驿丞怎么没到,请假了吗?”吴县令很不满意的问道。 “回老爷的话,听说家里有事儿,但是没请假,这不三卯还没点,要不就等等。三卯不到按制度要扣俸禄的。”钱师爷说道。 “不等了。”吴县令不悦的说:“先扣他八分银子,让他长长记性,以后再敢慢待本官,就给他除了籍,让他一边凉快去。”所有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尽皆低头聆听训示。陈凡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要饭棍子,暗想,一个县官的排场真和传说中的皇帝差不多了,说扣钱就扣钱,一个月挣多少? 吴县令垂目摇头,自有一股庄重肃然之气:“本官乃吴县父母,兴养立教,训诫民众,保一方平安是我的本分。今日召集众位乡邻过来,主要是因为五月将至,本年的夏粮却还没有征收完毕,上头催得紧,各位要为本县争口气,该开具的三联串票一样也不能少,千万别出了什么钱财上的纰漏,没来由的污了本县的清名。若是五月份还不能完备的,该关的关,该拿的拿,该服徭役的服徭役,谁也不许徇私枉法。” 郭县丞赶忙站出来说:“大人,今年夏粮征收还算是顺利,就只有横塘镇还没有完备,具体的下官也不太清楚,不如让里正出来说说。” “里正,里正!”吴县令敲着惊堂木喊道。 横塘镇的里正周严是当地的大族出身,前三代还出过举人和一位诰命夫人,地方上一向都敬着他,言谈间不免有些井底之蛙,自鸣得意的样子。跟赵典史过从甚密,跟郭县丞关系不咋地,所以郭县丞也懒得替他兜着。 周严惶恐的站出来说:“县大老爷,今年的夏粮的确是耽误了,可是责任也不在小的,小的也催过好几次甲头,可是他们不尽力。小的也曾亲自下去监督,但是当地民风不好,居然抗粮,小的也是害怕闹出事儿来,没敢把事情闹大……” “一派胡言!”郭县丞瞟了瞟他:“刁民抗粮这是大罪,你怎么不上报?难道你和刁民勾结了,还是贪污受贿了?” 周严一愣,迟疑道:“我给你上报啦?” “林主簿,他上报了吗?有公文吗?你记录了吗?”郭县丞撇了撇嘴问道。林主簿摇头说道:“没有,这么大的事儿我是一点也不知道。” 赵典史看了看站在堂下惊慌失措的周里正,再看看一脸得意的郭县丞,暗自沉吟。耳边孙巡检冷笑道:“他倒是乖巧,拖了半个月不办,现在还赖账了,也不知道押什么宝?存心没事儿找事儿!” “押什么宝你看不出来,押我呗!” 孙巡检显然和赵典史关系不错,见他拉了脸,仍然不在意的低声笑道:“你主管缉捕、监狱,跟你有毛的关系。” “什么都不知道你!” 赵典史咳嗽了一声说:“周严你大胆,县丞大人说你没报告,你还敢犟嘴。你这样攀诬上司,你可要倒霉啊?” “小的冤枉!”周严一脸不服气的说:“公文肯定没有,我亲自跑到郭大人面前报告,请他转呈大老爷,哪还要什么公文?” “横塘镇当真就该出刁民,从你开始就刁,上梁不正下梁歪,本官看你就最刁了。”郭县丞沉着脸骂道:“你自己完不成差事就在大老爷面前给我下刀子,大小我也是个八品的官,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周严立即不敢说话了,貌似已经知道自己中了暗青子。他拿眼睛去看赵典史,赵典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无奈的跟黑着脸的吴县令说:“属下的意思是不是让甲头出来问问清楚,总不能耽误了正经事儿,否则朝廷会怪罪的。” 甲头周三是周严的族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大老爷,大老爷,草民是按照‘滚票’上的数据征收粮食的,一点不规矩的地方也没有。可是横塘镇的丁二宝愣是煽动百姓抗粮,草民给里正说了,里正给县里说了,可是迟迟也看不到衙役到来,所以刁民们就更加的嚣张了。大老爷明鉴,草民的屁股可经不起板子啊!” 吴县令皱了皱眉头,真没想到事情这么复杂,转头向周严问道:“丁二宝是谁?他怎么就能煽动百姓,他又为什么煽动百姓?” 周严脸色大变,半天没说出话来。郭县丞脸上的得意之色更重了,鼻子里还一个劲儿的哼哼。 赵典史叹了口气说:“县台大人,属下就实话说了吧,那个丁二宝是我的姑舅表弟,不过我们没什么来往。这事儿属下也是真的不知道,要不是甲头说起来,我也是一直都蒙在鼓里呢。” “姑舅表亲出这么大的事儿你不知道?”郭县丞冷笑了一声,讥讽的说道。 赵典史被人抓了把柄但还算镇定,眼皮子跳了跳,淡定的应了一句:“县丞大人说的极是,属下不知道!” 看他俩神色,陈凡心知肚明,这里面有猫腻呀。不过他在城市里住,对于征收粮食的猫腻不了解,所以猜不出个所以然来,估计吴县令应该是明白点啥了吧!若是他看不出来什么,岂不成了傻子。 第十三章 一顿杀威棒 “郭县丞,听你的意思这个丁二宝带头闹事仗的是赵典史的势头了?”吴县令愠怒的问道。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郭县丞弓着腰说:“这个下官不太清楚,下官只是说事实而已!”赵典史赶忙解释:“大人,属下和这位亲戚委实没有联系。” 吴县令说道:“有联系没联系你说了不算,本官要调查。今天的早衙就到这里,来人先把这办事不利甲头们带下去重打二十杀威棒,好让他们以后都机灵点。” “过来!”站在陈凡前面的小个子衙役扯了一下他的袖子。陈凡立即明白这是让他跟着一块去干活。于是他俩并另外三个衙役把刚才那个呼天抢地的甲头拉到外面,按在一张长歪脚凳上。有人把甲头的双臂绑在背后。小个子和另外一名身高体壮,肤色黝黑的捕快手执水火棍站立两旁,后者一脚插到哭爹喊娘的甲头膝间左右一踢,甲头双膝被踢得分开,臀高高翘起,还在那大声喊叫:“大老爷饶命,大老爷饶命啊!” “你,把他的裤子扒下来,按住了别松手!”小个子颐指气使的对陈凡吩咐道。 “让我给他脱裤子,你怎么不干?”陈凡有点不乐意,他宁可干力气活,也不愿意给男人脱裤子,万一这货要是崩个臭屁出来也够他受的。 小个子板起脸来:“呦呦呦,你还挺娇贵,不妨明着告诉你,这是衙门里的规矩,新来的专管脱裤子。你要不愿干就跟大老爷说去,没准一会儿趴在着的就不是他了。到时候可别怪兄弟手重啊!” “你这明摆着是欺负人!”陈凡耷拉着脸说。 那个黑大汉说:“其实也不是欺负你,打板子这活儿看着容易做起来难,轻不得重不得,经常还要看老爷师爷们的眼色行事,你不摸门,所以只能干点力所能及的。这也是给你个学习历练的机会。” “那我也没看大佬也给你们使眼色!” 小个子不耐烦的说:“你啰嗦什么,兄弟们都等着呢,二十板每个人打五板,这是朝廷的规矩。不是穷凶极恶的大老爷不管轻重,只管数目。你新来的和咱们没默契,就不让你上手。你要是不上路,回头没好果子吃。” 一二三四五!陈凡数了一下,加自己在内一共站出来五个人,他还纳闷打人屁股为什么这么大的阵仗,现在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他掰着手指头算,五五二十五,也就是没他什么事儿,他只管脱裤子。 陈凡万般无奈的堵着鼻子给甲头把裤子扒下来,立即就躲在了一边。刚才的黑大汉嘿嘿一笑,说:“兄弟你看仔细了,杀威棒和打板子不是一回事儿,没看老爷连竹签都没扔,这是额外之刑,所以不用换家伙!” 陈凡听的似懂非懂,只见四个衙役分别站在两旁,咬牙切齿,瞪圆眼珠。小个子首先抡起棍子就要开打。 甲头看到杀威棒就肝儿颤,就筛糠,可怜兮兮的作揖央求:“众位兄弟,众位兄弟,咱们虽说不熟,好歹也见过几次面,待会儿轻点好不好,待会儿轻点好不好,求求大爷们了,我请吃饭还不行吗?” 他不求还好一点,越求反倒越麻烦了。 从明朝锦衣卫起,打屁股是有潜规则的,打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使多少力气抡板子。诏狱锦衣卫行刑,锦衣卫指挥使口令有“打”“实打”和“着实打”三种,杖丁根据口令掌握三中尺度,一种比一种下手重。在行刑过程中,凡是被打死的官员,都不是挨打数目最多的,而是死于“着实打”口令之下。 上行下效。锦衣卫的做法承传下来,县衙大堂的笞刑和仗刑也就有了内部掌握尺度。至于如何掌握尺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衙役的心情。挨打的那位长相顺眼不顺眼,所为是不是令人厌恶,都是衙役掂量用多大力气抡板子的参数。 所以每每出现咄咄怪事,对月黑风高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衙役反倒下手不重。而对于流氓无赖小偷小摸,因为发自心底的蔑视,绝不手软,非打个灵魂出窍不可。 甲头大哥这两种情况都不属于,他只是有点渎职,让大老爷当成鸡杀给猴子看的。衙役们默契的想要应付了事儿,打个轻伤算了。可是没想到他自己说错了话,把几位衙役大哥恶心的不行。 陈凡差点都吐了,什么“待会儿清点,求求大爷了”。再加上他因为害怕声音变调,女里女气的,活像个一吊钱三次的廉价暗门子,大老爷们听了哪个不想踹两脚,衙役们奉旨打人,还能饶的了他。 只听棍子嗖嗖有声,此起彼落,使足力气的二十杀威棒结结实实的打在甲头的身上,顿时就给打的晕了过去。估计今天晚上他也不请吃饭了。 小个子牛哄哄的指着陈凡:“愣着干什么,去打水!” 陈凡这会儿心理上倒是有点平衡了,暗想,杀威棒也叫下马威,以前在水浒传里听说过,是专门杀新人威风用的。其实做人的道理也是一样,杀威棒牢牢的存在于我们的工作和生活当中,包括职场:很多公司,新员工进公司以后,老员工不仅不在工作上给以帮助,还要想方设法的刁难和千方百计的打压,挤兑。自己现在不正好就在经历精神上的杀威棒。 不过新人总有变老的时候,自己慢慢熬着呗,就小个子这种货色,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厉害的,早晚有一天,也许用不了多长时间,自己就可以骑到他的头上去。但现在不行,公然反抗老员工,怕犯众怒啊! 于是陈凡赶忙去井边打了一桶水回来,也不让人吩咐直接就浇在甲头的脑袋上。后者嗷的一声醒了过来。 “大爷,我这身子真是受不了了。” 就这一声顿时把众人又恶心的不行,亏得数目打够了。不然就连陈凡都向抡起来再给他几下子。黑大汉和小个子把他抬起来,拽死狗一样的拖回了大堂,向吴县令复命:“老爷,已经打完了。” “甲头,本老爷问你,打你对不对?你心里怨不怨?”吴县令叹了口气问道! 甲头还敢说什么,连声说打的对打的好打的少,都是自己办事不利让老爷生气着急,这样明明白白的挨打,实在让他心服口服而且惭愧不已——其实听了大老爷方才的话,即便他在衙门不打,自己回家也是要花钱雇人打的,否则良心上过不去。并且表示,以后一定不会再辜负大老爷的期望了。 “那还不够!”吴县令摇晃着脑袋摸了摸竹签子,吓得甲头差点晕过去。幸好吴县令淡然一笑说:“光是你自己受教育还不行,你也要把道理跟别的甲头讲清楚,这样你才真是觉得老爷打的对了,懂不懂。?” “懂懂懂。”甲头不是傻子,顿时全都明白了。 第十四章 李二忧天 早衙散了,挨了板子的甲头却走不了。 周严虽然是他的族长却没带仆人过来。赵典史随手一指就挑中了陈凡:“你去帮忙把人送回去。” 陈凡不大愿意在死气沉沉的衙门里呆着,正好跟周严一道打算下乡。可是周严怎么能让他跑到横塘镇去,只到了客栈,就塞给他一百文铜板,打发他回来了。 “这钱也太好赚,捕快一个月工资才一两银子,这个周土豪打点小费就给一百个铜板,他还只不过是个里正,县大老爷又如何呢?”陈凡掰着手指头一算,现下一两银子折合一吊钱,一吊钱是一千文,一百文就是一钱银子。 当时的米价是一两白银一石,一石是六十公斤,也就是说周严送给自己十二斤大米,或者一文钱三碗的豆腐脑三百碗,一两玫瑰瓜仁粗茶、二到三坛子中低档酒,或者到街边小饭店里面胡吃海塞一顿。 “我的乖乖,这才第一天上班就盈利了,看来选这个行当是对的。”陈凡把一百文钱在手心里钻出汗来,身体轻飘飘的回到县衙来了。临进门的时候把钱袋子藏好了,不让人发现。他还以为这是受贿,其实这只是乡绅们给皂隶的常例钱而已,即便是当着大老爷面收了也没啥。 他忽然又想,上次明明让饭店老板给坑了,一坛子酒卖一两银子,老东西怎么不去抢。等着吧,一会儿我就去寻你的晦气。 “哎呀,你小子回来正好,赶快跟我去打人,这次是打板子,和上次不同,让你顺便开开眼。”小个子在大堂门口把他拦住了,只见他们几个衙役又架着一个中年人走出来,那人一直都在喊冤。 “啊,今天这么多人挨揍,又是个甲头?” “不是不是,若是甲头就给他杀威棒。这位是敲了堂鼓告状的。大人说他无理取闹,让我们揍他二十下,你快点来给他脱裤子。”小个子急火火的说道。 陈凡气道:“你这人好没道理,若是我不回来这裤子好像就没人脱?那么这板子还打不打了?我若是病休,岂非日后都不用行刑了?”说完他没好气的走了进去。 进入大堂之后,官员们都散了,吴县令还在,衙役们也在,而且全都很严肃的样子。陈凡说道:“启禀大老爷,小的来交差,那个甲头已经送到客栈里面去了。” “冤枉,冤枉啊,大老爷,小的着实冤枉,求求大老爷听我把话说完吧。不然就算是打死了我,我也喊冤不止。” “死鸭子,肉烂嘴不烂,不愧是个卖皮货的。”吴县令把惊堂木拍的啪啪作响:“带进来带进来,让他说完让他说完,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小个子等人重新把人拉回来扔在地上顺便踹了两脚回到岗位上站好,吴县令喘着粗气,斜着眼睛,恶狠狠地手指他骂道:“你的皮比你卖的皮货还厚,我就让你说,再要胡说八道,本官再给你加二十,牛皮也给你打烂。” 那人身材矮胖,方脸大嘴,小小的眼睛,豁嘴唇,长的实在是太丑。难怪吴县令如此“宽和的父母官”都对他不感冒。陈凡心想,待会儿小个子一定会狠狠地揍你,只怪你颜值挑战了衙役们的审美底线。 “老爷你看!”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纸,展开来举过头顶居然是一张私人告示,上面是这样写的:“今有扬州富商高老爷,天生兔唇,性格迥异,从小远离人群。今生一儿子还是兔唇,乃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所以乃有意招聘一位有兔唇的先生,担任公子座师,礼聘为西席。每月报酬五两银子,管一日三餐,四天假期,有意者请到西街民巷与张管家联系。” 众人看的齐声大笑起来。 吴县令更加是哭笑不得:“李二啊,李二,我就说你是失心疯了嘛,你也不想想,一个教书先生,每年最多也就是十两左右银子,谁家银子没处放,非要放到你的口袋里,这种事儿你也相信。你自己蠢,被人骗,这种事儿本老爷没办法给你理会,你回去吧。” “老爷,若是被人骗了,我也没什么损失,他们也没绑架我,我还来这里做什么,问题就出在我没被人骗。银子已经到手了。” “所以我才打你。”吴县令骂道:“你前言不搭后语,又说被人骗,又说赚了十两银子,是不是吃多了撑的寻本县开心玩,还说你不该打。有这样的好骗子,你大可让他来骗我,我谢谢你好不好。” 李二带着哭腔说:“可是事情没这么简单,小的只领了两个月的银子,那家就不再给我送钱了,连他家的小公子也不见了。” “那肯定是你教的不好,人家把你辞退了。” “不是这样的,事情奇怪就奇怪在这里,我觉得这里有什么阴谋所以才来告知老爷的。”李二快速的说道:“我看到告示之后,立即来到了西街民巷,果然见到了那位张管家,当时有很多人在应聘,也有秀才,甚至还有贡生,还有举人,可是张管家对他们全都不满意。却一眼就看中了我。” “你长得漂亮?有才华?”吴县令打着哈欠。众人都憋不住笑了。 “张管家说我的兔唇和他家老爷的相似,与他家少爷的也差不多,所以没有比我更加合适的人选了。我当时还在想,有钱人家真的和我们穷人不一样,居然还有喜爱兔唇的习惯。当然小的这种人也不可能理解有钱人的想法,所以二话不说就接受了邀请。” “一个扬州人跑到苏州来雇人教书,不合情理。哼,你还是胡扯!”因为根本没案情,所以吴县令懒得搭理他。 “张管家说因为他家老爷想法偏激,害怕在老家扬州被人笑话,所以才巴巴的跑到苏州来。这也很合情合理呀。” “也说得过去——然后呢?” “然后我去了才发现他家的少爷不仅是个兔唇,而且还是个只知道吃饭睡觉的傻子,举止粗鲁根本不像个有钱人家的少爷,皮肤也晒得黝黑,倒像是哪个矿场跑出来的苦力的娃娃呀。大人您说是不是很奇怪,他们每月花五两银子让我教一个傻子读书认字,这不是把银子往水里扔吗?” “废话,人家愿意扔,你管得着吗?” “可是他们扔了两个月就不扔了,而且昨天晚上还不辞而别。老爷,我不是害怕没有银子赚,至少我还开着皮货店,生活总是有着落的,我只是害怕,害怕而已。我思前想后,觉得这事儿太诡异了。如果不是这些人有阴谋,那,那肯定就是小的撞见鬼了。不然哪有半夜里瞒着教书先生搬家的道理。” 钱师爷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提醒道:“大人,难道是被通缉的江洋大盗,因为事情败露,连夜逃跑了——可是江洋大盗找人教育一个傻子读书干嘛呢?” 第十五章 走走程序 “这事儿实在是蹊跷——不过人家也没有犯罪,你告什么状,还不退下!”吴县令不耐烦的说道。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大人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也不知道怎么的总是担心他们做出什么坏事儿来。我也知道这种担心有些多余,但我就是感觉不对劲儿。至于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心里隐隐的知道,但是说不出来。大人若是不过问也就罢了,我只想说,如果这些人惹出了乱子,大人千万不要把我算在里面。”李二知道告状无望,只得看着地板呆呆的说道。 “下去——算了——陈凡何在?” “小的在!”陈凡心想,我才刚从外面回来,怎么又找我,难道新来的就活该受累,这个风气可是不好。 吴县令斜了他一眼,说:“本官本着一片爱民之心,替他理会这件捕风捉影的案子,你就跟着他去看看吧。” “遵命!”陈凡能说什么,抗命?他也只能从县衙一直腹诽到目的地了。 “头翁就是这里了。” 李二领着陈凡走了好远之后,拐进一条小路,钻出一片树林,拨拉开一片叶障。暮色中一个幽暗的大湖罩着如烟的薄雾,骤然出现在眼前。湖边有一户孤独的院落。李二向院落走去,他敲敲院落们,里面有没有声音,黑黢黢一片。他随即又失望的转回头来,在陈凡面前停住了脚步。 “头翁你都看到了我没有说谎,这位高老爷的确是有点家底的,你看他的这个院子足有三进四十间房子,虽然地方偏僻一点,但按照现在的价格至少也价值千两银子。要说他花五两银子每月雇一个教书先生也付得起。可我就是觉得不对劲儿。” 陈凡摸了摸鼻子,突然说:“能不能到里面去看看?” “头翁,我要是有钥匙刚才也不会敲门了,这里的人全都搬走了,咱们要进去除非跳墙,可是这只怕不大好。” “我是查案的公差有什么不好,你蹲在地上!” 陈凡踩着李二的肩膀使劲儿一跳就上了墙头,再使劲儿一跳就落在了院子里。从怀里拿出火折子吹着了,就着微光向里面走去。只见这栋园子的确还算讲究,到处是琉璃瓦,朱红柱,石青地,廊下百花齐放,院子里飘荡着一股暖暖的橘子花香。走遍四周,只有整洁没有凌乱,连枯枝败叶也少见。 内室全都上锁他是进不去了,于是绕到后院从藤萝架上爬了出来,然后又绕到正门和李二来会和。 “怎么样头翁,抓到人没有?” 陈凡没好气的说:“人家又没触犯大明律法,我凭什么抓人,还有你明明就是在说瞎话,这个院子里的人根本就没搬,一直都在住着。” “怎么可能,你没看这里黑黢黢的,我看不像是有人住,倒像是有鬼住。” “刚才一顿板子没挨上,你是不是浑身皮痒痒,又在这里造谣有鬼,小心太爷把你抓回去狠狠地打。”陈凡心里也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他想,这么匆忙的搬家,怎么院子还会这么整洁,除非有人回来收拾过。但他们既然有时间收拾房子,怎么就没时间去皮货店里通知教书先生一声呢。 “李二,你的皮货店在什么地方?” “酸枣巷!” “带我去看看!” 这一路上李二一直都在喋喋不休的跟陈凡说话,把许多大堂上含糊其词的地方又补充了一边,陈凡也是一边听一边问。 陈凡说道:“你本来是做皮货生意的,怎么还能有本事教别人读书认字?你不会是跑到人家家里蒙事儿吧。” 李二文绉绉的说话,一副把陈凡当成了老粗的样子:“头翁这样说话就误会在下了。在下虽然开了个皮货店,但却是上过学的,只是时运不济没考中秀才,到现在还是个童生,科举这条路断了,所以才继承了祖上的手艺,开这家店谋求生计。” “那我就更奇怪了,高家给的酬劳的确不少,可是你关了皮货店自己也有损失,里外里的还不如直接开店呢!” 李二叹息道:“因为地方偏僻,店里的生意一直不好,所以根本无所谓。再说我也没有把店铺关了。我在高家教书,店铺由伙计打理!” “哦,那就难怪了,想必你这个伙计很合你的心意,你不担心他偷懒耍滑,或者干脆拿了你的东西走人吗?” 李二笑着说:“不会的不会的,那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而且瘦弱的要命,我店里的东西给他他也拿不了多少。若是雇车去拉,那就太显眼,邻居们一定会报官,所以我并不担心。” “原来李掌柜都想好了,难怪这么放心。”陈凡淡然一笑。 过了一会儿他们来到了酸枣巷,陈凡心里突然奇怪起来,盯着李二问道:“怎么回事儿,咱们走的是回头路!” “是啊,是回头路。”李二奇怪的看着他:“难道你不知道酸枣巷就在县衙大街的后面吗?” “啊,我想起来了。” 李二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陈凡发现这果然是一条很偏僻的弄堂,而且杂乱无章,有住户也有店铺,处处的杂草丛生,说明连人流都很少。 “你就在这里做生意,难怪赚不到钱。”陈凡转着身子打量四周的环境,暗暗替李二的生意经为难起来。忽然他的脚踏在一块青石方砖上面,方砖一角向下陷落,他的身子不稳,顿时跌倒在地上。 “头翁,头翁,快起来,到里面做一会儿吧。”李二紧张兮兮的把陈凡扶了起来,然后大力的砸门。很快一个看上去很瘦弱的伙计低着头慢吞吞的把门打开了。他和老板点了点头,立即又转身回去,像是有重要的活计赶着做。 “他挺老实,活儿做的也地道,就是不懂规矩。好在我这种皮货店里的客人都是普通百姓,平时也不用她迎来送往,我自己可以应付。所以我也并不苛求他,就随他去吧。”李二很热情的倒了两杯茶水,和陈凡在充满臭皮子味儿的屋子里坐下了。 第十六章 遭到逮捕 陈凡这个家虽然是四间草屋,却是被陈小妹收拾的整齐干净,堂屋正中横木长案上供着神龛和牌位。 长案前是一张未曾上漆的榆木八仙桌,两边各摆了一张木梳背椅子,左右墙上还挂着两张未裱上的上彩山水画。门外窗前还摆了几盆靓丽的水仙花。 清晨起来的时候,水仙花散发出淡淡的清香,院子里还有三五只芦花母鸡咕咕直叫,陈小妹扶着一只木桶蹲在地上歪着头专心喂鸡。听到屋子里有脚步声传出,也不回头,就娇嗔着说:“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送来十口薄板棺材,存心恶心咱们家哩!” 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陈凡就看到了摆在庭院中挤得没处落脚的棺材。不用想他也知道这是钱赛赛的杰作。他并不生气,反而还很欢喜。每一口棺材二两银子,贱卖也要十五吊钱,几乎是他一年的工资。对于这个穷家来说,是一笔意外之财。 “待会儿找人把棺材抬到门口,我写一张告示让人来买,卖了钱买花布给你做衣裳,我家的大小姐也该打扮打扮了。”陈凡走过去敲着棺材板,听着咚咚的空心响,嘴角浮现出微笑,看的陈小妹气愤不已。 “哥,人家这么欺负咱们,你怎么还笑得出来。要我说啊,谁送来的就给谁抬回去,我家没这么多人可以死,让他自己留着慢慢用吧。我呸。” 看着刁蛮的小妹妹撅起了小嘴,陈凡心里掠过一阵暖流,心疼的说:“阿妹你莫生气,这其实是很好的兆头,你可知道这东西叫什么呀?” 陈小妹不解的说:“叫什么,棺材呀,小孩子都知道,我一个皂隶家的大小姐偏偏不知道吗?以为你妹妹是傻子呀?” “对呀,棺材棺材,升官发财,人家给咱送福气,咱可没有送回去的道理。而且咱还能白赚十几两银子呢。这些银子除了给你做衣裳的,我打算再添置一些家具,改善一下吃食,你说想吃什么,哥哥从衙门回来后带你下馆子去。” “真的呀!”陈小妹顿时跳了起来,绕到他身后踮着脚尖儿给他捏着肩膀,调皮的说:“哥哥真是辛苦啦,小妹其实最知道这一点,小妹平时有些许冒犯的地方,其实都是无心之失,以后再也不敢啦!” “为什么?”知道她撒娇耍赖,陈凡根本不相信她的话,可是这原因总要问一问。只见陈小妹眼睛滴溜溜的给他行了个万福,“因为你位高而多金!” “小人!”陈凡记得这是苏秦的嫂子说的话,禁不住挖了他一眼,说:“小小女子怎么能如此的拜金,正经人家的女孩子应该要视钱财为粪土才对?我让你背诵的《女戒》你背了没有?” “《女诫》?”陈小妹全然把这回事儿给忘了,盈盈的又是一个万福金安:“哥,我打算写本书!” “哦,我妹子竟有这样的志向,真是可喜可贺,别拦着我,我要去给爹娘上香,庆贺家里出了个女状元。慢着,我想跟爹娘禀报清楚,但不知这书名和主要内容是些什么?是精怪灵异还是巧手破案?” “都不是,是经书!” “我去,据你兄长我所知,自从汉朝以后,中原大地出产唯一的一本经书叫《六祖坛经》莫非你对佛道学问也有研究,我怎么不知道呢?”陈凡开始纳闷了,他端详着陈小妹坏坏的小脸,上翘的小嘴,细长娇俏的秀眉,暗想,这小妮子难道无师自通,是传说中的那种奇才。也不是没可能啊,六祖慧能连字都不认识呢。 “快说书名,我们研究一下。” “哦,叫做《男诫》,专门给男人立规矩的,比如让他们笑不露齿行不动裙,三从四德从一而终,不许喝酒赌博打女人,不许轻薄无性丧天良什么的。最主要在家要听老婆话,没老婆就听妹妹的,你觉得怎么样。” “太好了,太好了。这本书若是写出来,只怕把孔老夫子从坟墓里气的活过来,皇帝老子也要让位给皇后。你我兄弟二人可真是名垂青史遗臭万年了。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看你以后还敢胡说八道。” 陈凡向前一扑,陈小妹呵呵一笑跑到了大门口。陈凡正要追过去,突然听到有急促的拍门声和杂沓的脚步声传来,“快开门快开门!” “是谁大清早的瞎嚷嚷,知道这是谁的府邸吗?”陈小妹顽皮的拉开门顿时就愣住了,只见门外十几个衙役横眉竖眼的瞪着他。其中一个豁牙子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上,大踏步的走进来,指着愣怔的陈凡说道:“来人,抓起来!” 陈凡想去扶妹妹,没走两步就被人五花大绑起来。他才看清来的是快班的人马,领头的是班头铁彪。除了捕快居然还有几个弓手!他们一进门就弯弓搭箭对准了陈凡的脑门,看那架势若敢反抗,毫不夸张的就会被狙击。 “铁捕头,搞错了吧,我也是衙门的捕快我叫陈凡,咱们不是见过两次吗?为什么好端端的把我抓起来。” “大老爷是青天大老爷,好端端的不会抓你,少废话,跟我们走。”陈彪沉着脸对着苍天拱了拱手,然后头前带路。 “哥,哥,你们放开我哥。”兄弟俩都在云里雾里不知所措,陈小妹失了魂魄一样的追上去,脑子里一片空白的只会说这一句废话,陈凡更加摸不到头脑,连这么一句不像样儿的废话都讲不出来了。 “放不开了,你且回去,你哥哥犯了事儿,你自己好自为之吧。”铁彪也是念在做了一天同事的份上转身给陈小妹打了个招呼,然后狠狠地怒视了陈凡一眼,并且果断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迈开大步,甩开膀子,威风凛凛的走了。 “我,我去,我去找人,我去找人救你,哥……”陈小妹看到眼前人影憧憧,街坊邻居们都出来看热闹了,她是又气又急又担心,忽然感到头一晕,居然软软的趴在了地上。然后就听到有很多声音呼唤她的名字,可是她怎么也醒不过来…… 第十七章 大牢里吹牛竞赛 “逛书寓这活太熬人,打茶围,叫花头好几次才能得手,只因为她们都是风尘中的尖子,吹拉弹唱样样精通,琴棋书画也拿得起来,床上功夫更是经过秘术调教。 ( . )因此客人即便大把抛洒银子,也觉得物有所值。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那你到底得手了没有?” “我是书寓的常客,进门就图个实在,一上场把所有的‘花头’尽快走完,然后硬邦邦的办正事儿!因为我和厅趸很熟,去年还‘梳笼’了两个一流的粉头,算得上是他家的‘姐夫’,他不敢跟我耍花样儿。” “厅趸是啥玩意儿?” “你们北方叫老鸨子,苏州青楼叫七十鸟,书寓里面都叫厅趸。叫法不同,但就是那么回事儿,明白了吗?” 北方人撇了撇嘴:“北方的爷们不好那一口,北方的爷们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不屑于花钱买笑。兄弟我是风流倜傥的佼佼者,我家有娇妻,也有美妾,但都不喜欢,总喜欢窃玉偷香,昨天刚和邻居家的少奶奶好上了。当时我在月下读书,小妞爬墙头向我丢瓦片,我就踩着梯子过去,成其好事,那可真是肤若凝脂艳若桃李呀!” “你比我差远了,我昨天晚上‘梳笼’了苏州最有名的诗词先生,当时隆重的拜了一回天地,那小妞通身上下该长的地方全长,不该长的地方一点都没长,愣是让我这个**圣手挑不出半点毛病来,你知道像这种‘梳笼’,少说几千两银子,买的就是个新鲜,一夕过后就谁也不认识谁了,不是处怎么行!” “你就吹吧。”北方人哈哈大笑。 “你不是吹——这是我昨天晚上做的个梦!” “我也一样,哈哈哈哈。” 对着吹的这两位都是陈凡的狱友,北方人叫刘子云,南方人叫蒋二山。刘子云是个小个子,蒋二山长了一张马脸。 牢房很脏,到处是木栅栏,快到房顶的地方有个一尺见方的小窗户,所以根本没得什么阳光,连风都难得能进来。南方潮湿,地上的茅草都能拧出水来。陈凡木头人般一动不动的躺在上面直勾勾的看着屋顶。 刚才那两位吹的牛他听的有点意思,指望着他们接着往下说。但大约这两位肚子里的干货也没了,这会戛然而止了。他吐出嘴里的草棍,往四周打量,靠墙紧紧巴巴的坐着十四五个囚徒,每个人都像傻子一样,除了喘气什么反应也没有。 “当今皇上真应该把监狱的环境好好改善改善了,这卫生情况也太差了,你们说是不是啊?”陈凡受不了寂寞,一轱辘坐起来,吐出了嘴里的草棍。他想要引起一个热烈的话题,让大家议论议论,以此排遣心中的烦恼。 没想到这块石头丢下去连一点响都没听见。半天才听到北方来的刘子云先生嘎嘎大笑:“蒋兄,蒋兄,你看到了没,又一个喜欢做梦的,咱俩这回有伴了。来呀兄弟,坐过来咱们聊聊。” 蒋二山冷漠的说:“你别看他今天闹得欢,就怕明天拉清单!这万历皇帝的大牢也是这么好坐的,切!” “这话怎么说!”只要有人搭腔就是好事儿,陈凡赶忙挪动着屁股,一点一点的蹭到两人身旁,盘腿坐了下来:“在下陈凡,敢问两位高姓大名?” 两人报了姓名,蒋二山冷冷的说:“看你兴致很高,仿佛是来游山玩水的,从你方才的抱怨中,本人判断你是没进来过,你呀你呀,我俩都是昨天晚上做的梦,你可是青天白日的做大梦,服了你了。” “听口音你也是苏州人,咱俩是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好事儿坏事儿都应该关照一下,跟我说说,到底我说错了什么?”陈凡的心里咯噔一下子。他才上班一天就被抓进来,实在不知道牢狱里面的黑幕,他只知道这里是赵典史负责的。 “你才刚进来一个多时辰,肯定还没过堂。过堂的时候少不了挨板子,他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我们都挨过了,不会再挨了!”刘子云咧着嘴笑道。 “那,有没有辣椒水、老虎凳、红烙铁、竹签子、铜喇叭、皮鞭子、滚钉板这些玩意儿?”也不知道怎么的,陈凡脑子里突然想到割鼻子、刺眼睛、挖膝盖这些残酷的刑法,顿时不自觉的打了个寒噤。 “你以为这是锦衣卫大牢呢,想什么有什么?不过你若是把县令大人的小老婆给睡了,兴许也可以有。”蒋二山哈哈大笑。 “那还好。”陈凡松了口气,他肯定自己没睡过县令大人的小老婆。他也知道县令在民事诉讼上的权利只限于笞刑和仗刑,而且数量有严格的规定,怕只怕他们滥用私行,不按章程办事儿,这他娘的黑乎乎的地方连个监控设备也没有。 一个苍老的声音飘来:“犯了什么事儿啊?”光线太暗,他只看到对面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影子,但看不清相貌。为了害怕表错情,就对着那个影子说:“先生是在对我说话吗?”那影子叹了口气说:“听口气还是个读书人,是风流案子吧?” “不是!”陈凡火烧屁股般站起来,大声宣布:“我是,我是,我也不知道犯了什么案子,但我绝对没风流过。” 刘子云嘻嘻一笑:“没啥没啥,咱们这个囚室都是老实人,没有鹰头收拾你,该说的你就说,给咱们找点乐子也是好的。看你这个小白脸,准是勾引了大嫂了,要不就是当街在小妞身上犯骚,一准没错。” 陈凡可不会中他的圈套,老辈子传下来的,犯了‘花事儿’的进了监狱之后,一定会遭到非人的虐待,以他这样的姿色,没准还会沦为鹰头的宠妃。此外还有很多阴损的招式,招招让人痛不欲生。 “其实我是个蒙面大盗来的,而且我身上还有几条人命。不过那些都是我手下干的,我完全可以脱了干系,没准两三天以后我就放出去了,你们就别瞎猜了。难道你们没听说前几天衙门捕快被杀的案子?”陈凡神气活现的,说的跟真的一样。 “你干的呀?”众人一起倒吸了一口冷气,甚至有人吓得把脑袋钻进了草堆里。 “我,我,我朋友干的。” “吹牛吧,你朋友是谁?” “那个,那个,不就是那谁嘛,啊,江南的,大大有名的,啊,那个,花无影,对,花无影。你们这些人连她都没有听说过太孤陋寡闻了吧。跟你们没什么共同语言。”陈凡被人逼到了墙角上,不得不把他印象之中唯一知道的江洋大盗的名字说了出来。 “霍!”顿时全场哗然。 第十八章 话说当年我和她 整整一天一夜县衙没有传他过堂,陈凡就不停地跟狱友们吹牛,吹的天花乱坠日月无光,最后连他自己都有点信了。 说的都是他自编自导的故事,索性也没人知道,什么花无影三盗传国玉玺,花无影独占三百侍卫,花无影三天走千里等故事。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跟“三”干上了。 那些囚犯哪知道他编故事这么有能,被他声情并茂的演说感染的连连喝彩。陈凡就隐约的成为了以此为中心数间囚室的领军人物,再也不用担心被谁霸占为宠妃。从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他越说越来劲儿,口沫横飞之际就有人问东问西。什么花无影是否美女,多大年纪,有无婚配等等。陈凡一一给了回答。 “美女自然是美女,只是脾气差了点。此女性烈入伙,并缺乏情趣。虽然手下有一百零八位虎背熊腰的好汉,但都不加以辞色,平时见了他尽失毕恭毕敬,分明仗着一身本事没把天下男儿放在眼中,又怎么会婚配呢?” “话说就在她双十年华的时候,一日和锦衣卫八大高手狭路相逢,更有指挥使大人亲临现场,誓言要将她捉拿归案。经过一番血战,八大高手倒是伤了四位。花无影放倒了三四十个锦衣卫,带着浑身伤夺路而逃,路上自然是经过了一番乔装。眼看因为失血过多越来越是软弱,又被锦衣卫快马赶上,当真是千钧一发之际恰巧被一位秀才看到,秀才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把锦衣卫骗走,救了她一条性命。当花无影抬眼看这位秀才的时候,只觉其人风流倜傥,实在算得上翩翩浊世佳公子,竟然芳心一动,从此就爱上了他,对他千依百顺言听计从,温柔的像个小媳妇似的——” 他说到这里很多人都羡慕不已,蒋二山舔了舔嘴唇,两眼放光的问:“不知道这位秀才姓甚名谁,哪里人士,居然有这样好的福气,等我出狱之后一定要专程拜访他,一睹他的风采,结为良师益友,也算是不虚此生啊。” “不用出狱,你已经看到他了。”陈凡很得意的站起来拱手转了个圈子,对着所有人说:“鄙人不才,正是那位秀才。” “轰!”囚室里面又是一阵波动,几乎所有人都站起来向他还礼,实在想不到这个白面书生的来头这么大,居然是名满江南的江洋大盗花无影的夫婿,看来过不了几天花无影肯定要来劫狱,把他带走,县衙或许要经历一场血雨腥风。 蒋二山一脸佩服,摇头晃脑的用一根手指划着圈子说:“陈兄骑了如此烈马,真乃是男人之中的楷模。我蒋二山一向自诩风流,但跟陈兄比起简直都成了笑谈,自此之后,自当学习陈兄,也要去征服一位奇女子为妻,如若不成宁可孤独终老,陈兄以为如何?” 陈凡心想明朝的读书人都是死心眼,我需要开导他一下,可别让他家断了香火,这个罪孽不小,于是赶忙说:“这种事儿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咱大明朝除了花无影之外也没听还有第二位女侠,所以你这个愿望大约无法实现,不如还是作罢。” “也不一定就拘泥于一代女侠呀。”蒋二山背着手很惆怅的说:“以我的理解,只要是不傻不蔫,对大局有判断,对人生很开明,做事情雷厉风行,有段强硬。无论是经商、习文、跑江湖,都属于侠女一类。怎么知道我蒋二山就碰不到这么一位,难道陈兄打定了主意要独占所有花魁,才如此劝我。 他娘的死心眼,老子已经尽人事了,爱咋地咋地吧。陈凡也是醉了,于黑暗中翻了个白眼,赶紧拱手深施一礼:“岂敢岂敢,陈某不知道蒋兄对人生有如此感悟,刚才失言,还请陈兄不要见怪才好。” 蒋二山赶忙还礼和他客套了一番,两人就这么互相敬仰的说了几乎一夜。后半夜陈凡才满腹心事的睡着了。地上的稻草又潮又湿,老鼠不停地窜来窜去,他捡起一根木棍打了好几次,也没能治住这些嚣张的家伙。 于是陈凡心里有了个明悟,老鼠跟人一样也是势利眼,它们怕外面的人,不敢上街,但偏偏不怕号子里的人。 一大早,狱卒提着两只又脏又烂的木桶送进来。两只桶一模一样,一只里面是人吃的饭;另外一只却是装肚子里排出来的东西。陈凡差点吐了,那上面连个标签也没有,谁知道狱卒会不会搞错了他们的用途。所以他是坚决不肯吃东西的。 幸好这个时候,木栅打开了,小个子捕快张山往外一甩头,“陈凡,过堂!”他一轱辘爬起来,匆忙往外跑。他早就盼着过堂了,因为只有过堂才能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事儿,也才有机会为自己洗刷冤屈。 小个子张山戴着瓦楞帽,穿着干净妥帖的制服,扶着刀柄笑嘻嘻的在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说:“我可真没看出来,你小子油头粉面的,居然是个胆大包天的贼,都偷到县太爷头上去了,这不是太岁头上动土又是什么?待会儿过堂,你可别说兄弟们不照顾你,大老爷都看着呢。” “张兄弟,你越说我越糊涂了,虽说我在衙门里只待了一天,可毕竟咱们也同事一场,你就提点提点我,到底我犯了什么事儿?” 张山嘻嘻一笑,挑着眼眉说:“算了吧,跟我来这一套没用,我也不是大老爷。你还是老老实实的招供,免受皮肉之苦。” “那我总要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不然从何招供?” 张山撇着嘴说:“你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行了,我也懒得跟你说了,待会儿见了大老爷一切就都明白了。你就给我装,使劲儿装!你装的再好,也不可能骗过大老爷。我还是劝你一句,实说了吧。” 陈凡知道张山是个嘴很严的人,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白白的被对方奚落。于是也就闭上了嘴巴。张山带着他东拐西绕,来到了县衙大堂。 第十九章 我被陷害了 皂隶早已手持执法棍站立两旁,大堂角落的书案后面坐的是捻胡须的钱师爷。 陈凡被陆阎王按着跪在空地上,偷偷地抬眼一看。吴县令提着袍子急赤白脸的从后堂走出来,往书案后面一坐,啪啪的拍着惊堂木利索的喊:“升堂!”衙役们深吸一口气,气运丹田,拉长声喊:“威武——” “陈凡你可知罪?”吴县令尽量装的四平八稳,但陈凡却从他有些颤抖的声音里感觉出他急切的心情。暗想,难道他真的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可我也不曾去过后衙他家,为什么要赖在我的身上呢? 陈凡喊起来:“大人,小的冤枉啊!小的冤枉啊!” 吴县令不耐烦的挥挥手:“别喊别喊。大小你也是个秀才,还当过一天的皂隶,衙门里这点事儿你也不陌生。要是办别人的案子,本官少不了啰嗦几句,跟你用不着。咱俩都知书达理,今天利索点,摊开了谈,你也别藏着,我也别掖着,三五句话结案,行不?” “行行行,小的一定全力配合。” “不罗嗦归不罗嗦,本官还是先把自己的态度说一下。如果你真的肯配合,让本官不至于惹上麻烦,本官自然也投桃报李,尽量减轻对你的刑法。其实你的罪过不大,咳咳,本官有办法替你周全,最多也就是个渎职,渎职你明白吗?” “渎职,我,我明白。” 吴县令虎着脸,一拍惊堂木:“既然知道为什么抓你,你也答应跟我配合,那么还不快点把东西交出来?” 陈凡猛然摇头:“小的的确答应要配合,但着实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昨天夜里冥思苦想一个晚上也没有半点头绪。大人您发发慈悲,直说了吧?” 吴县令的汗下来了,本来他还以为事情很容易就能了结,这样看来自己的暗语全白说了,这厮脑袋里一团浆糊。 吴县令往后靠在椅背上,指尖顶着指尖,吊着嘴角颇有点看破红尘的意味。闭上眼睛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重新睁开来的时候,目光隐隐透着肃杀之气,声音阴冷的说:“陈凡你听着,本官不是没办法治你,隔壁就是刑房,堂上也可以仗刑,哪样也够你够你一呛。你若是不老实,打的你皮开肉绽也是个招,现在招也是个招,你当过皂隶,打过别人,应当知道板子的厉害?” “大人还是不要跟小的打哑谜了,你问吧,问了我就说。” 吴县令并起剑指:“本官提示你,昨天晚上你干什么去啦?” 陈凡大声说:“什么也没干,我再大牢里,号子里的人全都可以给我作证,不信大老爷可以去问。” “我呸,本官说的是前天,四月初八的夜里你在哪?” “四月初八?四月初八我第一天上班,然后大人派我去查案,我跟着李二去了湖边的山庄,然后又去了他的皮货店,坐了一个时辰天黑透了才走,然后就回家了,这,这有什么问题吗?大人。” “避重就轻,还在避重就轻,真是滑头一个。本官不要听你说这些没用的言语,本官想要知道,你是怎么拿走了本官的官印,还不从实招来?” “大老爷的官印?”陈凡突然仰起头:”大人说的话我听不明白,官印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大人丢了官印?这和我有什么干系?” 吴县令冷冷一笑:“我也不知道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反正有人亲眼看到你昨天晚上去而复返,拿走了大堂上的官印。本官,本官觉得你有可能是为了保护官印,所以暂时替本官保存起来了,这是你做皂隶的分内事儿,如果你现在想起来了,顶多扣一个月的俸银,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如何?” 丢失官印,县令责任重大。刚才这番话,实际上是为盗贼开脱,是个两相无事的上上策。但陈凡根本没拿,如之奈何! “大人,我连您那个官印长的什么模样都没见过,更别说拿了它。而且我昨天晚上回到家里就睡觉了,总不能是梦游之中拿走了官印吧。我家的小妹可以为我作证,昨夜我根本没出家门。您说有人目睹,是谁看到我了,我愿意跟他当堂对质?” “按照大明律直系亲属是不能作证的,你家小妹说的话根本就不算数。你要当堂对质也可,钱师爷,你出来跟他对质吧。” 钱师爷捻着老鼠须子走出来,弯着腰在陈凡身边转了一圈,尖着嗓子嘿嘿冷笑:“我亲眼看到你手里捧着东西离开县衙,只是你走的太快我没来得及追上。不过你在慌乱之中丢了东西,难道忘了?” “我丢了什么东西?” “你的帽子!”钱师爷走到吴县令对面接过一顶瓦楞帽,拿到陈凡面前,翻来倒去的转动着说:“看,这是不是你的?”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我的,衙役们的帽子一模一样,怎么就肯定是我掉的?”陈凡很不服气的说。 “我给你帽子的时候有没有跟你说过,这套衣服以前是有人穿过的,你可还记得那人叫什么名字?”钱师爷阴笑着问道。 “记得,张阿强!” “你把帽子翻过来看看!” 陈凡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把帽子翻过来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原来帽子顶上用丝线绣着张阿强的名字。可他仍然不服气:“这是伪造的,是后来绣上去的。” 吴县令怒道:“衙役们为了防止衣服混淆,都在上面绣上自己的名字。你说这是伪造的也可以,那你把自己的制服拿出来证明你的清白呀?” “那好,请大人让我回家去拿!” 陆阎王狞笑道:“不用了,你家早已经被铁捕头翻了个底朝天,什么东西都不少,只是不见了瓦楞帽,嘿嘿!” “这,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一定是你们搞错了。让我家小妹去找,她一定能够找得到,一定能够找得到的。”陈凡有点傻了,他甚至怀疑自己附身的这位是不是有梦游症的底子,昨天晚上又发作了—— “来呀,传陈小妹到堂!” 第二十章 事情闹大了 “哥,大哥,你没事儿吧,县大老爷,你们为什么抓我哥哥,还把家里翻的乱七八糟的,我们可没犯什么王法呀!”陈小妹生性直爽,见陈凡形容狼狈,悲从中来,就叉着腰质问起吴县令来。 把惊堂木一拍,吴县令说道:“陈小妹休要张狂,这不是你们家炕头,这是县衙大堂,坐在你面前的是七品命官,还不赶紧跪下回话。” 陈小妹气呼呼的说:“好啊,你先把我哥哥放了我就给你跪下。”戴红色瓦楞帽,穿黑色短靴的衙役们手持水火棍,拉着长声呐喊:“威——武——”陈小妹顿时吓得脸色大变,抽泣着跪在地上。 “陈小妹,本官现在跟你说,你哥哥犯了大案子,你要是知道什么趁早说出来,免得受到牵连。若是存心包庇,本官明断是非,不但包不住他,连你自己也有牢狱之灾,还不快点从实招来县令心想,就凭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能耐,吓唬吓唬实话就出来了。 “大人,这好端端的你让我招什么?我和我哥哥根本什么都没做,我们是老实本分的人家。再说你总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儿吧?” “不见棺材不落泪,跟你哥哥一样的滑头。”吴县令说道:“我问你,前天晚上你哥哥去了哪里?” “在家里睡大觉啊!” “哼,他在家里睡大觉那本官的官印怎么会丢了呢?” 陈小妹有些醒悟了,暗想,原来县太爷丢了官印,怪到了哥哥的头上。可是哥哥拿他的官印做什么? “我知道了,原来县大老爷您自己丢了官印就怪在我哥哥的头上。莫说我哥哥前天晚上没出过门,就算是出来过,他拿你的官印做什么?又不能吃,又不能喝,卖破烂也没人收。他若是真的要偷,还不如偷点金银财宝。” “对呀大人,我要您的官印做什么。我陈凡充其量也就是个衙役,拿了您的官印也成不了太爷,我犯得上冒这么大的风险嘛。请大老爷明鉴,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没准是谁对我栽赃陷害。”他狠狠地看了一眼钱师爷。 “我栽赃陷害你?”钱师爷怪笑着说:“我和你无冤无仇,也没有利害关系,有什么理由陷害你。本师爷的为人衙门上下有口皆碑,何苦为了你这种人自毁清名啊?” 陈凡喊道:“既然不是陷害,那就肯定是有误会。我的瓦楞帽明明在家里,怎么就会掉在衙门里,是谁在捣鬼?”他转过头来看着陈小妹:“小妹,那帽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是不是家里进了贼?” “什么帽子?”陈小妹不解的问。 “就是,就是那个——”陈凡指着一个衙役的脑袋说。 “你说,你说那个帽子!”陈小妹突然娇躯一颤:“哎呀,我想起来了,前天晚上你回家的时候,喝的酩酊大醉,头上本来也没有帽子,我还想问你,可是后来就给忘了。哥哥,你是不是丢在了什么地方?” “丢在——”陈凡愕然道:“前天晚上我没喝酒,我跟李二去查案子,只是喝了他家的一杯茶,什么时候喝过酒,不对,这就不对了。小妹,你好好想想,我真的是醉醺醺的回家吗?是不是你睡糊涂了?” “我当时还没睡,锅里给你留着饭,怕你在外面饿肚子所以不敢睡,我看的清清楚楚,你晃晃悠悠的扶着墙从外面走进来,我也背不动你,上台阶的时候还摔了一下,膝盖都磕破了,不相信你看看。” 陈凡赶忙脱下靴子拉起裤腿来一看,果然膝盖上青了一片,可是他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大人,我的膝盖真的磕破了。” 吴县令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趴在案子上说:“陈凡你听着,你的膝盖是否破了,跟本案一点关系也没有。你还是赶紧说说你是怎么把本官的官印偷走,是否有同谋,打算意欲何为?” “大人,我怀疑自己中了迷药。”陈凡突兀的说道。 “你在青楼喝花酒中了阿姑的迷药是吧,本官知道了,但是本官不想听你说这些破事儿。本官只想早日找到你的官印。刚才我也说过了,如果你老老实实的交出来,看在你曾经做过本官一天的手下,还是可以宽大处理的,怎么样,考虑清楚没有?” 陈凡哭笑不得:“大人容禀,小人不是喝花酒中了迷药,小人是在李二的皮货店里中了迷药。我猜大人的官印很可能和李二有关系。” “这怎么又扯到李二身上去了呢?”吴县令使劲儿拍了好几下惊堂木,拉着脸说:“陈凡不要狡猾,本官虽然答应不对你用刑,但也好看你的态度。现在人证物证据在,连你亲生妹子都说你丢了瓦楞帽,这不就正好跟案情吻合了吗?而你还在一味强辩,打量着本官真的不敢揍你吗?众衙役——” “在!”衙役们齐声应诺。 陈凡的汗珠子都流下来了:“大人,现在事情明摆着,是李二在茶水里面做了手脚把我灌醉,然后偷了我的帽子跑到县衙里来盗取官印,然后嫁祸给我。大人冤枉我没什么,只是千万不可放过真凶,错过了找回官印的机会呀!” “这不可能!”钱师爷揪着老鼠须说:“县衙昼夜都有衙役看守,除了衙役之外还有门子、禁卒,普通人根本进不来。就连快班和壮班的人进来都要登记,只有负责内勤的皂班方便一些,所以就算李二真的拿了你的帽子也不可能进来。再说,他要真的想冒充你,干嘛不把你的衣服也扒了。不伦不类的带着一顶瓦楞帽,岂不更加惹人注意。” “也许李二武功高强,真人不露相呢!”陈凡自己也有些糊涂了。 “就算他武功高强,跳墙进来。那我问你,他和你有什么仇怨,为什么陷害你?如果没有犯罪动机,此事还是说不过去?” “我和他倒是无冤无仇,就是不知道县大老爷有没有得罪他?” 吴县令愣了一下,怒道:“怎么又跟我扯上关系,本老爷为官对内赏罚分明,对外一视同仁,自然是得罪了一些人,不过这个李二却没什么印象?听你的意思,他盗取官印并不是为了陷害你,反而是冲着本官来的。” 陈凡喊道:“大老爷,我只是个小小的衙役,他要整我能有很多的办法,犯不上把县大老爷拉进来,所以这件事情肯定是冲着您来的,而我只是恰逢其会撞上了。” “打住打住,此事究竟和李二有无关系还未可知,你不要接着往下分析了。大老爷我现在有点乱了,钱师爷,你看该怎么办?” 钱师爷沉吟了一下,突然凑到他耳朵边上说:“大老爷,官印丢失兹事体大,若是上面知道了,大老爷也难辞其咎,弄不好朝廷会怪罪,我看不如传李二来问问吧。”吴县令岂能不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被他这么一说顿时满头大汗,慌慌张张的说:“快,立即传李二上堂问话。” 第二十一章 一眼识破你 李二跪在下面,愣怔的看着陈凡:“头翁,您这是怎么啦,好端端的怎么穿上了囚衣,而且老朽和你不熟,怎么还牵连到我了呢?” 陈凡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并没有说话。 钱师爷冷冷一笑之后在吴县令耳朵边上嘀咕了几句也是保持沉默。 吴县令嘴角上翘,一副看透了世情的模样,慢条斯理的说:“李二,本官和你是第二次打交道,对你的为人也略知一二。你要么是老实巴交,要么就是大奸大恶。以前你没犯在本官手里,我也懒得管你。可是现在有一桩大案把你牵扯了进去,你就必须跟本官交代清楚,不然有你的苦头吃,听明白了吗?” “大人,小的是个老老实实的手艺人,除了前天跟您说的事儿之外自问德行无亏,有什么大案能够把小人牵扯在里面,小人战战兢兢,神思恍惚,还请大人给个明示。小人也好一一作答,剖明清白。” “呵,你说你一个皮匠,说话还文绉绉的,大人叫你来不是考状元的,待会儿问你什么你就直截了当的回答,再要饶舌,大刑伺候。”钱师爷差点笑出声来。上次见面的时候,老家伙可没这个水平,今天拽起来了。 “是是是,大人请问。” “跪在你旁边的这个人你认识吧?” “当然认识,这不是陈捕快嘛!” “认识就好,陈凡现在已经不是捕快了,他因为涉嫌偷盗被本官拘押在此。经过本官一番审问,陈凡认定是你对他栽赃陷害,现在传你当堂对峙,有什么话你们两人需要当本官的面讲清楚,究竟谁该进来谁该出去,本官自有明断。”吴县令以他惯有的动作,斜靠在椅背上,手指尖顶着手指尖说道。 丢失了官印对他来说是天大的事儿,之所以不甚着急,那是因为他认定案子不复杂,否则早就佛跳墙了。 “大人小的冤枉啊,小的的确和陈捕——陈凡认识,可那也就是前天的事儿,此前绝对没有任何接触,小的不是他的同谋。陈凡,你自己做的案子,攀扯老朽做什么,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谁说你是我的同谋啦?”陈凡拍了拍手,挺起腰杆说:“你的确不是我的同谋,若是同谋你又怎么会设计陷害我?你说你是如何在我的茶杯里面下毒,然后拿走了我的瓦楞帽,跑到县衙里来盗走了大老爷的官印的?” 李二一听“官印”两个字顿时魂不附体,连眨眼睛都忘了,声音也变调了:“官印,什么官印,我一个当皮匠的,要大老爷的官印做什么?难不成客人找我做皮鞋皮褥子还要看看官印,我要那玩意儿有啥用?” “你若是普通的皮匠要官印当然没用,可是……”陈凡冷哼道:“你应该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坏东西?不会是年老糊涂给忘了吧?” 钱师爷和吴县令交换了个颜色,都是全身一颤,眼神惊诧。李二更加如遭雷击,脸色发白,嘴唇蠕动了半天,突然大笑:“你,你,你胡说,你这是血口喷人,我我我,我在巷子里做了十几年的皮匠,谁都知道我,你陷害不了我!” “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只是当时没有深思,还是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终于看清了你的真面目。” “陈凡你明白了什么,本官倒要让你明白明白,诬陷好人可是要罪加一等?” “大老爷,我没有诬陷他,他以前的的确确是个倭寇!”顿时在场的所有人都乱了,大堂仿佛成了鸡笼。吴县令赶忙敲着惊堂木喊“肃静肃静!” 不等众人的唏嘘声落地,陈凡连珠炮般的道:“你还记得前天夜里我摔倒之后你把我扶起来嘛,就是那个动作让我觉得不对劲儿:皮匠用的三角皮刀和修鞋刀,都是小而灵巧的刀具,即便是个积年的皮匠,也只会在食指和中指留下老茧,可是你的左手和右手同时都有老茧,且并不在食指和中指的位置,右手左手老茧贯穿整个手掌,你说这是什么原因?” “我哪知道,我天生如此……” “不知道大人听没听说过,东洋有一种倭刀,刀身弯曲细长,刀柄长度是刀刃长度的三分一,是一种合适双手横握的大型武器。倭寇因为常年使用这种倭刀,双手才会留下这种老茧,这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我敢断定,李二经常使用倭刀。不相信大人去他家一搜便知。” “大人如果真的是个倭寇事情可就闹大了,陈凡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如就去搜查一下吧。” “不用搜了,大人我家的确有一把倭刀,可那也不能证明我就是个倭寇。我家祖上曾经跟随戚继光大将军平倭,缴获了一把倭刀,为了纪念那次胜利,家族视为珍宝,世世代代加以珍藏,偶尔也会拿出来把玩,这不犯法吧。” “糊涂,你说你珍藏那玩意干什么?”吴县令翻了个白眼。显然并不采信陈凡“一厢情愿”的说法。 “哼哼!”陈凡冷笑道:“如果单凭这一点,我又怎么会认为你是个倭寇。这位李二,虽然一副市井小民的打扮,却有挥之不去的军人气度,显然他曾经从军。他年约六十,左臂僵硬,却步履稳健,双手黝黑粗粝,手臂却异常白皙,面孔又显出一副病态的蜡黄,大人您不觉得这种情况很不对劲吗?” 钱师爷嗤笑道:“陈凡不要故弄玄虚,一个皮匠双手黝黑粗粝太正常不过了,一个老年工匠患有伤病左臂僵硬更加不足为奇,你说的这些全都是牵强附会不足为据,你惯会巧言令色,岂能骗的了大人。” “没错,如果只凭这点说辞你就是诬告,本官懒得再听下去,这就要吩咐放人了。”吴县令也不耐烦起来。 “步履稳健是因为长期在船上行走,颠簸中把下盘功夫练得扎实;手臂异常白皙说明他曾经养尊处优;双手黝黑粗粝,这是在海上风吹日晒的标志;左臂僵硬是因为曾经被一刀砍断肌腱至今尚未痊愈导致了面孔蜡黄的病态!把这一切连起来,他的身份也就昭然若揭了。” 陈凡接着说:“他曾经手握倭刀,一呼百应,常年横行于江河大海之中,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起居住行都有美丽的姬妾伺候,日子过的优哉游哉,十几年下来自然是除了双手之外全身皮肤异常细腻。 可是某一天灾难降临,有人杀上船来,他凭着下盘的扎实和狠辣的刀法与敌展开决战,却最终落得个全军覆没左臂受伤的下场侥幸逃出生天。自那以后,他结束了刀头舔血的生活,凭着以往抢劫杀戮积攒下来的金银隐居在苏州府。为了掩人耳目,他在最偏僻无人的角落里开了一家根本无人光顾的皮货店。这些经历加起来,若不是倭寇还能是什么?” 前些年苏杭一代惯有倭寇横行,陈凡说的这些非常的符合逻辑,是以吴县令和钱师爷也有所醒悟,吴县令突然结结巴巴的喊道:“来,来人,把,把他的衣服扒下来,看看是否刀伤,传仵作,传仵作过来。” 一般大人升堂的时候,仵作都会在一旁伺候,防止有什么突发事件。明朝规定大州县仵作三名,中州县仵作两名,小州县仵作一名。吴县属于大州县所以配备三名仵作,今天当值的仵作姓范,年龄六十开外,是个很有经验的老仵作。他走进来的时候,李二的衣服已经被剥了下来。这人虽然年纪大了,但皮肤却好像新剥的鸡蛋,普通的大闺女看了恐怕都会汗颜。美中不足的是,左臂的肩胛骨以下一直到后背有一道**尺长的刀疤。 “我的天,他还真说对了,范仵作,快去看看是否倭刀所伤?”吴县令惊讶的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看发呆的钱师爷又看看沉思中的陈凡,悄悄地把那口气又吐了出来。 范仵作一边检查一边说道:“刀疤长七寸五分,结疤处宽一寸,刀沉力猛,深入骨髓,应该是殊死搏斗时留下的。看伤口的色泽至少是十年以上的旧伤,倭刀刀身细长以轻盈快捷著称一般不会留下这么深长的疤痕,我断定这是一把笨重的九环刀造成的。大人,我的检验完了。” 吴县令的脸色变得严厉了,怒喝道:“李二,真没想到你居然是个杀人如麻的倭寇,幸亏本官把你识破了,不然我这吴县还不被你搅得血雨腥风。你说,你盗取本官的官印,是不是想勾结倭寇犯境?” “大人,冤枉啊!”李二这会儿反而镇定下来了,他叹了口气说:“小的很佩服这位陈凡小哥的想象力,可他说的那些话全都是自己的推测,除了我家藏有倭刀之外,半点证据也没有。而倭刀的事儿我刚才已经解释清楚了。至于这身上的疤痕,哎,说来惭愧,那是十几年前我和人发生争执,被人砍了一刀,事后那人拿出银子了事儿,所以也就没有报官,这和倭寇没半点关系呀?” “这么说你没上过船,更没出过海?”陈凡问道。 “我是个旱鸭子,出海做什么?” 陈凡转过头对着吴县令深深一弓:“大人,此案可以了解了,小的有证据证明李二刚才说的是假话!” “怎么证明?” 陈凡拿起李二刚才穿的短衣襟,对李二说:“伤口已经验完,就请穿上衣服,别给咱们读书人丢人现眼。”李二听罢,怒视了他一下,三下两下就把衣服穿上,系上了衣带。陈凡默默地看他做完这一切,突然对吴县令说:“大人,证据就在他的衣服带子上!” 第二十二章 这颗破碎的心 “莫名其妙,你在说梦话吧,我的衣带上有什么,越说越离谱了。 ” 陈凡冷笑一声道“水手为了适应船上的气候,往往会打一种特殊的结,名叫水手结,没跑过海船的人不会懂——也就是大家现在看到的这种。”陈凡看着李二说道。 “没错我以前在船上看到过有人打这种结,但一直都学不会。”陆阎王突然说道。 “李二你还有什么话好说?”钱师爷黏着胡须问道。 “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谁想吴县还有陈兄弟这样的人物,我简直都要开口叫你神仙了,罢了,我洪天认载了。” “你说,你说你是洪天,倭寇洪天,官府捉拿了十几年的洪天?”陈凡觉得吴县令惊讶的杨子,仿佛眼珠和下巴都要同时砸向地面。 “就是我,纵横半生的洪天,抗倭将军,东厂锦衣卫都奈何不了的洪天,既然在陈兄弟手里输的一塌糊涂,也心服口服。”李二突然嘿嘿冷笑了两声,然后紧跟着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来人,把洪天锁起来,压入大牢。退堂。”吴县令这次的收获大大超出了预期,捉拿倭寇首领,感觉自己要升官发财了,意气风发的说道:“陈凡无罪释放,明日依然到衙门当差,本官要中用你。” 陈凡低头沉思,竟是没有任何回应。直到一阵铁链叮当的声音把他惊醒。 洪天扬着头豪气十足,与做皮匠李二时的猥琐谨慎再也没有半点向相似之处,笑着说“陈兄弟,我洪天这辈子享受够了,造孽够了,也玩够了,现在报应来了那是天意,我没什么好抱怨的,也不怪你,可是我还想请问陈兄弟一声,你当真认为官印是我偷的?” “案子还有几个疑点,所以我也不能确定。“陈凡若有所思的说。洪天突然情绪激动起来,不顾衙役的撕扯,狰狞咆哮着说:“我这辈子抢过杀过玩过赌过,就是从来没偷过,狗官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我死也不服,陈兄弟,你帮帮我,帮帮我。” 钱师爷连连摆手,衙役们就不让洪天多说,推推搡搡的把他推走了,直到他消失在门口,依然还在大喊冤枉。 退堂之后,陈凡感到一身轻松,又有点彷徨无计,就一个人在路上闷走。陈小妹被他打发回家做饭,所以也没跟着。走了一会儿,忽然陆阎王和小个子魏光光从后面追了上来,一左一右的把他夹在了中间。 “恭喜陈凡兄弟,贺喜陈凡兄弟,今日你不但洗净了冤屈,还得到大老爷赏识,日后鹏程万里,前程似锦啊!”陆阎王大大咧咧的冲着他一笑。 陈凡没怎么搭理陆阎王和小个子,倒不是他得势便猖狂,主要还是心里放不下洪天。 “陆捕头,你来得正好,我有点事儿不明白想要请教请教,你说这个洪天把杀人放火的事儿都认了,怎么就不承认透了官印呢?这岂非太奇怪?”陈凡下意识的问道。 “你看,这里有家酒楼咱们进去坐坐。”陆阎王生拉硬拽把不情愿的陈凡拖到二楼雅座,吩咐小二过来。 “有什么拿手好菜?” 小二一看是陆阎王,殷勤的不得了:“陆爷,小的有个主意,您是本县的神捕,小的给您上一道‘霸王捉鸡’,预示着所有的坏人,都被你抓进大牢,永世不得翻身。” ”混帐东西,这位皂班的陈爷刚摊上点官司,想来你也是知道,你他娘的,这不是哪疼往哪踹吗?”陆阎王一脚把小二踢翻在地。 老板赶忙亲自跑进来赔不是:“陆爷,陆爷,小的们不懂事儿冲撞了您老人家,您可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 店小二鼻青脸肿的从地上爬起来,呲牙咧嘴还满脸赔笑:“陆爷,陈爷小的说错话了,您二位可千万别见怪,小的天生长了一张狗嘴,怎么着也吐不出象牙来,您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嘴里能吐出象牙,那么你过来给大爷吐一颗——说你们这里有什么拿手好菜?”陆阎王撇着嘴大大咧咧的说。 “陆爷,小店的菜您心里都有数,虽然比不得大馆子,但各种食材齐备厨师也是一等一的,您尽管要就是。” “陈爷心里正在流血,你说怎么办?”小个子一边剔牙一边说。 “这,我给陈爷陪个不是——” 小个子一拳砸在桌子上:“赔不是就完啦?人家,人家陈大哥的心,心都破碎了,生生的让你给,给撕碎了,这事儿怎么找补?” “这么严重?”老板顿时要哭了,本来就佝偻的腰都快折叠起来了,儿哆哆嗦嗦只顾擦汗:“这么严重啊,是不是啊,陆爷,各位头翁,小店本小利微,您说要我怎么赔吧,我,我掂量掂量。” “二十两银子便宜你老小子。心碎了可不同于别的病,以后且得治了,冷了热了都不行,碰到伤心事儿就难受,这都是你造的孽,二十两银子太少,太少了。”见陆阎王没反对,小个子越发发挥了起来。 “噗通!”老板顿时就给跪了:“陆爷,陈爷,饶了老朽吧。老朽实在是没这么多的银子,二十两银子,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凑不出来呀。而且我这一家老小可怎么办,陆爷,您就行行好吧。” 陆阎王满脸横肉的狞笑:“你把人家心给伤了,要你二十两银子还多?你看陈爷年轻力壮正是创业的时候,被你这么一闹,以后生不得气,也干不得重活儿,每天人参吃着汤药补着,晚上小妾浑身锤着。且不说花多少钱,光是遭罪就够呛了,难道你不应该表示一下,给点银子?”他突然恶狠狠地说:“若有怨言,明日拆了你的招牌,让你干不得营生听明白了吗?” 陈凡心想,陆阎王真不是个东西,这营养费和精神损失费未免要的太多了些,难怪人们都叫他是活阎王。不过说来也奇怪,陆阎王充其量也就是个衙门的班头,凭什么在外面吆五喝六,敲诈勒索,他不会到衙门去投诉吗? 其实陈凡还真不相信陆阎王有什么可怕的,老子就是不给赔偿你能把我怎么样?可老板的态度让他大感意外,只见老板顿时全身一震,连话都不敢说了突然神经质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才二十两银子,实在是太便宜了,陆爷您宽宏大量,老朽一辈子都记得您的大恩大德,大恩大德,大恩大德——”说着连连的磕头起来。 等他磕了十个响头,陆阎王才“宽宏大量”的说:“苏老板,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以后别动不动就伤人家心,出手忒重,忒狠。这次我也是不得不治你,行啦,起来吧,拿了银子过来这事儿就算是过去啦。” “过去啦。”苏老板狂喜着抬起头来,直像是遇赦的死囚犯,赶忙站起来弓着腰一溜烟的跑掉了。 “这些刁民,不治不行。”自语了一句陆阎王突然拍桌子:“辣块妈妈的,姓苏的老大惫懒,怎么把酒菜给忘了,看来收拾的还是不够。” 陈凡忽然冲着外面喊:“小二,上酒,再来四五个下酒菜。”店小二虽然不敢进来,却一直都在外面守着,此刻不管里面传出来什么动静,在他耳朵里都比圣旨还好使,麻利儿的答应一声:“好嘞。”赶忙下楼了。一边跑心里一边还在担心,也不知道刚才那一声是大了还是小了,会不会再把某个人的心给伤了,自己可是拿不出二十两银子啊。 小二给上了一壶太白春,一盘金华火腿。这金华火腿又叫家乡南肉,肉片切的很薄,肥而不腻,是一道地道的南菜。但这座全福楼明明是一座北菜馆,所以小二又陆续的端上来筒子鸡、鲤鱼烩面、套四宝、鱿鱼猴头等几道北菜,然后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早已经等得不耐烦的陆阎王喝了一口酒,说:“陈兄弟,实不相瞒,今天找你来实在是有点事儿,那个你看大人的官印能找回来吗?” 陈凡暗想,不出我所料,陆阎王果然是吴县令派来的,不然他怎么会对我如此客气。吴县令拉不下县令的架子,只好让他出头。而他软中带硬,故意勒索苏老板,让我知道一些厉害,再也不敢推脱。 既然求着老子还这么多的花花肠子,陈凡心里冷笑一声,忽然指着那盘子家乡南肉自顾自的说:“你们知道是怎么来的吗?” 小个子傻乎乎的说:“厨师做出来的呗,拿银子买来的呗,还能是怎么来的?” “这里面有一个典故!”陈凡端着酒杯站起来看着窗外的老城隍庙说:“此名源于宋朝抗金名将宗泽。宗泽是义乌人,靖康二年,宗泽在河南濮阳大破金军,浙江金华义乌的老乡前去慰问他,做成此肉,因此称为家乡南肉。” “完啦?”小个子扫兴的说。 “完啦!”陈凡点头。 陆阎王暗想,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其实陈凡什么意思也没有,就是不愿意接他的话茬,让他碰个软钉子,以后别跟自己玩这些花拳绣腿。 这时候陆阎王又问:“那个,刚才说的——” “陆爷,陆爷!”苏老板哭丧着脸从外面进来了:“我把家里的银子都拿出来,只得十五两三钱,余下的陆爷可否宽限几日。” 陈凡暗想,须得让他知道求人的规矩。 “不用了,把银子拿回去,你就给我白饶一只五寸以上的大螃蟹好了,我这心也不是什么娇贵的好心,破碎是破碎了一点,但有个大螃蟹补补,想来还能恢复。银子你自己揣着吧,以后小心做人,尤其是对陆爷,下去吧。” “陈爷——”苏老板感动的热泪盈眶,可他不敢走,只呆呆的看着陆阎王。陆阎王心里气的不行,暗想,姓陈的小子给点阳光就灿烂,居然敢跟老子拽起来了,气死我也。不过他有求于人,竟是不敢发作,嘻嘻一笑:“陈爷最大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下去吧,快点把螃蟹上来,不然一会儿陈爷又该心疼了。” “是是是。”苏老板千恩万谢抹着眼泪出去了。 第二十三章 阴沟里翻船 “陈兄弟,刚才说的话你还没回我呢?”陆阎王客气的问道。 见他态度好了不少,陈凡这才说:“陆爷,我不是已经把洪天给揪出来了吗?你让县大老爷接着审就是了,还有什么好查的?” “嘿嘿!”陆阎王大声的干笑:“陈兄弟你也别卖关子了,衙门里上至大老爷下到禁卒、门子谁也不是傻子。那洪天在万历二十六年的时候就是闻名天下的强盗,但恶有恶的道,从来敢作敢当。至今过去了二十年,难不成硬汉子变成了软柿子,敢做不敢当了。既然拿了,那就交出来好了,怎么他就不承认?” “是啊,怎么他就不承认?”陈凡倒吸一口冷气:“我知道了,陆爷您还是在怀疑我,难不成小的是他的同伙?” “不不不!”陆阎王脸色一沉,不悦的说:“陈兄弟,陆某人在衙门里当差快二十年了,算起来也是洪天的老对手,我虽然不是强盗,但是出了名的,眼里揉不揉沙子,也不许谁蹬鼻子上脸,你明白吗?” 陈凡刚进衙门当差的时候,就为自己确立了——没有飞黄腾达之前,坚决奉行扮猪吃虎的外交政策。刚才装聋作哑只是给陆阎王提个醒,他可不会真的与穷凶极恶的大魔头公开叫板。 陈凡呲牙一笑:“陆爷,我看你是误会小的了,您是我的顶头上司,小的想要有好日子过怎么敢开罪您,您借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 “好!”陆阎王撇着嘴瞪着眼,一拍大腿:“陆某就喜欢痛快人,你痛快我也痛快,直说了吧,你帮我破了案子,拿回官印,以后咱们就是兄弟,我陆阎王担保你陈凡兄弟能在吴县大街上横着走,怎么样?” “多谢陆爷提携,小的一定竭尽全力,为陆爷,嘿嘿,更为自己。” “兄弟,你太上路了。”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陈凡郑重的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要破案就必须从洪天身上下手,否则就是盲人骑瞎马全无头绪。” “洪天是重犯,老爷把他看的比自己的眼珠还珍贵。本来应当立即禀报朝廷,怎奈丢失了官印无法行文,你说他老人家能不着急吗?所以呀,对洪天的看管非常严厉,赵典史亲自守着,谁也不让见啊!” “赵典史再怎么托大,也打不过大老爷去,这就有劳陆爷周旋了。小的自然是人微言轻,但陆爷您不一样,赵典史也要给面子不是!” 此马匹拍的短小精悍恰到好处,陆阎王顿时有些飘飘然起来,再一拍大腿:“好好好,我这就去找典史老爷!” “别忙,小的还有事儿求陆爷。” 刻薄寡恩的陆阎王顿时又有些不悦,他狠惯了也凶惯了,吃你的喝你的照样欺负你也习惯了,从没有人跟他提条件的。陈凡让他感觉很不习惯,他悻悻的说:“那你说出来我听听,哼。” “兄弟前天被人黑了一把,讹去了十两银子,不知道陆爷是否出手帮我讨回来。” “居然有这样的事儿,是咱们吴县的吗?” “就在前面的酒楼里?”于是陈凡把陈五敲诈他的事情说了一遍,别的都是实话实说,只把一两银子乘以个十。 陆阎王脸上的横肉顿时哆嗦起来了,这事儿于他绝不困难,甚至每天都坚持做那么几次,所以他大包大揽的拍着胸脯说:“陈五素来是个欺软怕硬的,咱们现在就去寻他的晦气,顺便把你破碎的心补一补?” 陆阎王和陈凡小个子带着一身的酒气踏着江南特有的微雨来到了陈老爹的酒楼,陈五赶忙迎了出来,作揖到地:“陆爷您来了,您快里边请,这几日怎么不得空,好久没见了,是否又有什么大案子了?” “你说什么,你怎知有大案子?”欲加之罪向来都不患无词,陆阎王把腰刀往靠门口的桌子上一拍:“难不成这案子是你做下的?” 陈五还以为陆阎王开玩乐呢,哂笑着说:“小老儿怎么敢,有陆爷您坐镇吴县,小老儿就算是有那心也没那胆儿,不怕被抓吗?” “少废话!”陆阎王把刀柄一抓,锵的一声拔出明晃晃的腰刀,架在了陈五苍老的脖子上,白胡子都削掉几根:“你已经露馅了还敢狡赖,蠢贼!” “哗啦哗啦!”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店铺里的桌椅板凳倒了一片,所有的客人都吓得抱头鼠窜,刚才还座无虚席的酒楼此刻只剩下四个人了。陈老爹惊慌失措的说:“陆,陆爷,这是,这是何故,小老儿可从来没少过孝敬,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陆爷,惹得您发这般无名之火,冤枉起小老儿来了。” “无名之火,无名之火?还敢跟爷爷拽文泛酸?”恶霸陆阎王倒转刀柄照着陈五的脖子就是一下,陈老爹顿时坐在了地上,差点眼前一黑晕过去。 “你们干嘛欺负我爹?” 陈凡定睛一看,只见楼梯口走下来一位布衣长裙、麻花辫子长相清秀的少女,三步两步跑过来,扶起陈老爹,然后眼波闪动怒视着他们。 “陈五,这是你的女儿,找了婆家没有,我刚死了老婆,不然让她过来做个填房吧。我绝不让他做小妾。”陆阎王舍了陈五恶狼一般扑向少女,搞得陈凡后悔不已。本来他只想借着收拾见钱眼开的张五的时候给自己立威,没想到竟惹出这样的乱子来,万一女孩有什么闪失,他这一生难辞其咎。 “啪啪!”担心过后,陈凡眼前一阵凌乱,陆阎王迅速退了回来,两边脸各多了四个手指印,把身后的桌子都撞倒了。 “女侠呀!”见少女冲着自己逼了过来,陈凡赶忙握着刀柄说:“你,你想干嘛,袭警可是重罪,想清楚点啊?” “我什么也不想干,就是想问清楚,你们为什么欺负我爹?” 陆阎王年轻的时候就是个破落户,苏州人称为’撞六市’,学名就是亡命徒或混子。后来当了捕快有了明末**官府做背景,黑白两道通吃,就更加了不得,俨然有一手遮天之势,何曾吃过这样的大亏。况且还是被女人长了嘴。 “老子剁了你。”陆阎王舞出一片刀光纵身向少女扑去,横七竖八的就是一顿乱砍,陈凡只听啪啪啪啪几声脆响,然后当啷一声,一道白光窜出窗口,跟着陆阎王自己也被人从窗口扔了出去,结结实实的狗吃屎,顿时满嘴鲜血,牙齿掉了两三个。 “卫卫,你惹祸了。”陈五吓得要死,赶忙跑出去,疯子一样跪在陆阎王面前:“陆爷,陆爷,小女年轻不懂事,您就饶了我们吧。小老儿愿意把这家酒楼赔给您老人家,您老人家高抬贵手啊。” “狗仗人势的恶霸,还嫌挨揍不够吗?”陈卫卫拍了拍手:“众位相邻,都过来看看,我陈卫卫是个女儿家,等闲怎会跟人动手,实在是此人欺辱我爹在前,企图不轨在后,才被我出手训诫,难道我这样做错了吗?” 她转过头指着正在拔刀的陈凡的鼻子说:“你这个为虎作伥的小喽啰,白白的披了这身官衣和人皮,岂不知身为皂隶,应当品性纯良,一心为公,不畏强蛮,嫉恶如仇。可你们做的刚好相反,你们上下勾结,欺善怕恶,为患地方,作践百姓,强盗行径,如臂使指,今日我若是不教训你们,你们永远也不知道头顶之上有昭昭天理!” “众位乡邻别听这个女人胡说八道,我们没有欺负她,是他爹陈五犯法在前,我等奉命查案,有什么错?你这个女子公然拘捕,打伤衙役,该当何罪?”陈凡本想扶起陆阎王逃走,可是陈卫卫不依不饶,一再强逼,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无中生有了。 “卫卫从小读书,颇知礼义廉耻,我这巴掌打在你们男人的脸上我自己还嫌脏呢,我会好好的打你们?请问这位皂隶,你说我‘胡说’,可知胡说二字从何而来?” “现在是问案子,别在这卖弄学问,你到底想要怎么样?”陈凡有点乱。 “胡说二字源于赵国,赵国人轻蔑胡人,以为他们说的话乱七八糟,一塌糊涂,所以才有‘胡说’二字。请问各位相邻,卫卫可有乱七八糟,一塌糊涂吗?你们全都站出来说说,大家的良知哪去了?” 陆阎王见人越来越多,也顾不得满脸鲜血,站起来夺路而逃,吓得陈五顿时晕了过去。他知道那厮去搬救兵了,女儿虽然身手好,也不可能对抗朝廷啊。 其实陈卫卫心里早有章法,也知道自己惹了大祸,她想‘法不责众’,今天若是说服了百姓们,让他们跟自己一起去官府说明白,一场祸事也就消弭了一半了。但她不知道,这些看热闹的人里面十个有八个都认得陆阎王,也知道他老人家的霹雳手段,闻听此言,顿时一哄而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别走啊,你们别走,众位相邻,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陈卫卫虽然满腹经纶,武功尚好,但出门很少,不懂世事,一下子愣住了,暗想,这是什么情况啊?怎么和书里面讲的全都不一样啊? “君子何在,君子何在?哼,你们都是小人吗?这世道礼崩乐坏吗?,没有人急公好义吗?”顿时她气的皱紧了眉头。 第二十四章 你是最坏的 “这可怎么办呀,打了陆阎王他岂能善罢甘休,女儿你快点逃吧。爹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不能看着你吃亏呀。”陈五可不像陈卫卫那么书呆子。陈卫卫跺着脚说:“爹,你老人家不用担心,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我就不相信没有说理的地方,刚刚明明是他不对。” “头翁,您设法给周旋一下吧。”见陈凡还在原地发愣,陈五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掏出几块碎银子就往车车凡手心里塞。陈凡连忙推辞,却看到陈五望着自己的脸发愣,且说道:“我怎么看你面熟,啊,我想起来了,你不是那天——我知道了,难怪陆阎王今天来找麻烦,原来都是因为你。” 陈五转而拉着女儿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总算是明白了,前几天这位陈秀才在咱们店里喝酒,我多收了他一点钱,没想到他怀恨在心勾结陆阎王来找麻烦,女儿啊,都是爹爹贪心惹的祸呀。” 陈凡气道:“你哪是多收了一点点钱,分明多收了我一大笔银子。一坛子酒卖一两银子,也真亏你做得出来。” “哦,原来是你搞鬼。”陈卫卫拧着眉毛:“多收了银子那是我爹爹不对,可是你们身为皂隶,形同强盗,又该当何罪。你这个首恶,刚才真应该打你一顿才对,原来你是最坏的人,我,我记住你了。” 陈凡急了说:“我怎么是首恶啦,我是来办案子的,今天的事儿跟前天的事儿根本没关系,你别狗扯羊皮乱咬人。” “你还敢骂我,信不信我射飞刀。”陈卫卫往腰间一摸,似乎就要抽出什么东西来。吓得陈凡赶紧后退:“你胡来,要出人命的。” “怕了。知道怕就好,赶紧回去告诉那个什么陆阎王的,就说我以后不会找他的麻烦,让他也别来找我,否则我就射他的飞刀,听到没?”陈卫卫叉着腰一步步的向陈凡毕竟,直接把他逼到了大街上。 “你别滥发淫威,我男子汉大丈夫不是好欺负的。”陈凡一直握着刀柄,心里却紧张的不行好奇的不行。武侠片里经常有耍飞刀用暗器的段子,比如小李飞刀弹指神通什么的,他可是记忆犹新。难道这是真的? “你当然不是好欺负的,像你这种人渣不欺负人就谢天谢地了。不过今天遇到嫉恶如仇的本姑娘算你倒霉,还不快点有多远滚多远,咱们的账以后再算。” “住口!”陈凡白了她一眼,冷哼着说:“你这个女子好生的不讲道理,刚才明明说一笔勾销,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日后还找我算账?”陈卫卫拍了拍莲藕般的小手,娇憨的说:“我是说不追究陆阎王,可没说不追究你这个狗腿子。” “你才狗腿子呢,那你要这样说的话,我也不帮你带话了。” “你不帮我,难道不怕我揍你。” 陈凡停下脚步,忽然说道:“要不这样吧,我帮你摆平这件事儿,咱们俩以后也井水不犯河水,你看行不?”陈五眼睛放光:“你能摆平这事儿,那你要真的能摆平这事儿,我不但不怪你,反而要重重的谢你。” “爹,您老人家谢他做什么,他是最坏的。”陈卫卫轻蔑的看着他:“可恶的皂隶,卑微的狗腿子,你给嫉恶如仇的我听好了。我本当辣手治恶,当街打断你的狗腿,但念在国家法度凛然不可犯,这次就饶了你,你快点立功赎罪去吧。” “姑娘能否说两句人话!”陈凡觉得自己太栽面儿了。堂堂六尺多点七尺不到的男儿,居然被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当街以暴力相威胁,这让他以后怎么出现在公众面前,怎么化身正义捍卫司法。 “本姑娘说话向来因人而异,对你,呵呵,也就这样了。”陈卫卫抚摸着自己的袖口,一副随时射出飞刀的样子。 “那好——”陈凡咬着牙说:“飞刀女侠,今天咱们就算是两清了,以后你可不要犯在我的手里,告辞。” 卫卫不屑。陈五擦了擦汗,似乎是觉得事情能有转机,顿时长长的吐出一口憋气,软软的晕倒在了地上。 陈凡一路小跑的回到衙门,只见小个子正在门口站着,不悦的说:“魏光光,你怎么一个人跑回来了,太没义气了吧。” “我哪是一个人跑回来的,我是跟陆爷一块跑回来的,你就只会说我,有能耐你跟陆爷发脾气去。我看你也好生生的回来了,并没有缺点什么少点什么,那个母夜叉怎么就放了你?要说起来这事儿还是你惹出来的呢?” 车凡一想也对,自己的确是始作俑者,于是问道:“陆爷呢,在哪。” “正在班房里坐着想办法呢。” 县衙大堂的中轴线东侧吏、户、礼三房后有一个院落,名为巡捕衙,这是赵典史办公的地方。巡捕衙的门口有三间各自独立的瓦房,门口各自用木牌写着皂班、壮班、快班的名堂,总体叫做‘三班房’,陆阎王正坐在皂班房里哼哼呢。 屋子里面有一盘土炕,两张桌子,十几把竹椅。土炕上摆着一张小炕桌,上面有茶壶和茶杯。此刻陆阎王并没有躺着,而是趴在正中的一张桌子上。 “陆爷!”陈凡假装惊慌的喊道。 “你个兔崽子还有脸回来,看看你干的好事儿?”陆阎王蹬着牛眼睛好像要把陈凡生吞活剥了一样。陈凡心里好笑,嘴上却赔不是:“陆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的是特地赶回来给您老人家帮忙的。” “帮个屁!” 陈凡忽然很奇怪的问:“人呢,您不是回来找人帮忙吗?兄弟们怎么都不在家吗?”他表示很奇怪,因为皂班负责的是站堂、行刑和内勤,等闲不会出门。缉拿人贩和收税是壮班和快班的事儿。 “不凑巧,县大老爷的夫人来了,他们都去接人了。”陆阎王啪的一拍桌子,把摆在上面的腰刀和瓦楞帽全都震得跳了起来:“幸亏不在,不然老子的人就丢大发了,这都是你惹出来的,你说该怎么办?” 陈凡赶忙给陆阎王倒了一杯茶:“陆爷,该怎么办想必您心中已经有数了,小的听您的吩咐就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嘿,你干嘛对我这么好,咱俩可没交情。” 陈凡阴阴的一笑,腆着脸说:“陆爷您这话就太见外了,小的初来乍到能不找个靠得住的大树嘛,我可是铁了心好跟您一条道走到黑的,刚刚不是说好了以后跟着您吃香的喝辣的吗?怎么就忘了呢?” 陆阎王气不打一处来:“行,你打算跟着我混日子,那你说今天的事儿应该怎么收场,我的面子怎么办?”陈凡笑道:“这还不容易,刚才的事情衙门里只有你我和魏光光知道,咱们不说谁又能知道,即便是外面有什么风言风语,又有几个人会相信?” “废话,我这一脸的伤怎么办?” 陈凡笑道:“陈五托我给您带个话,如果您放过他一马,什么样的条件他都能答应,我看不如就这样——”陈凡的意思,让陈五给陆阎王恢复一下名誉,就说这一脸的伤,是他抓贼的时候搏斗所致。 “陈五的酒楼里面出了强盗,刚好您老人家巡街的时候撞上了,于是双方动起手来,等到我和魏光光闻讯赶到的时候,您老人家已经击退了六名匪徒,我们追之不及,让他们全都逃走了。” “哼!”陆阎王揉着自己布满横肉的大脸,狞笑道:“行啊你小子,不但破案有一套,耍阴谋诡计也是把好手,我问你,陈五那老东西真的什么条件都肯答应?” “他是这么说的?” “要他女儿做填房他也答应?” 陈凡感觉脑袋抽筋儿,暗想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呀,本来一丁点大的事儿,搞得要逼良为娼了。 “这个没具体说。” 陆阎王眼中放射着淫光,笑的像一只得意的老猫:“卫卫那丫头模样还不错。这小手把我打得,嘿嘿——” “您的意思是——” 陆阎王冲他勾了勾手指,陈凡赶忙走过去。陆阎王故作神秘,对着他耳朵小声说:“你回去对陈五说,只要他把女儿嫁过来,我就不追究,不然他们父女要是有个天灾**的,我老人家可不负责。” “姓陈的丫头可厉害呀,娶回去遭罪。”陈凡心里七上八下的,他觉得自己把陈五父女给害了。 “不怕,不怕。”陆阎王轻轻地摆手:“女人嘛,只要给她吃给她喝,给她金子银子,再给她个孩子,再厉害也软了,那句话怎么说,什么钢什么柔?” “百炼钢化作绕指柔!” “啊对,就是这个意思,对了,你今天先不要去,我要让老东西尝尝每日里担惊受怕的滋味,等他害怕的够了,还敢说个不字吗?”陆阎王阴笑道。 我成什么人啦?老子是拉皮条的吗?陈凡忽然灵机一动,岔开话题:“陆爷,这事儿先放放吧,先把大老爷的官印找回来才是正经,这可关系到您的大好前程啊。” “啊对,咱们现在就去找洪天。”陆阎王顿时恍然。 第二十五章 可疑的伙计 陈凡见到洪天的时候,已经是日暮西垂。 ( . )由于是重犯,他被关在一个单人囚室,也没人打也没人骂,只等着大老爷亲自来问。 “你终于来了,洪天可是恭候多时了。”见陈凡来了,洪天赶忙坐了起来笑着说道。陆阎王却抢着说:“你倒是挺自在的,我们哥俩可是为你的事儿跑断了腿,你说吧,到底把官印藏在哪了?” “滚!”洪天冷厉的喊道。声音之中自有一种舍我其谁的气度,把平时欺善怕恶的陆阎王吓得打了个激灵。 “你别不知道好歹,我们可是来帮你的。”陆阎王咕哝着说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能帮我,我洪天什么时候沦落到要让一个恶霸帮忙的地步,还不快点滚出去,惹怒了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嘿!”陆阎王咽了口唾沫说:“你就算是一只老虎也是个瘸腿的,我就不信你带着手铐脚镣还能把我怎么样,老子就是进来了,你能怎么样?陈凡,你问吧?” 洪天突然向前窜了一步,一伸手抓住陆阎王的腰带直接从门口扔了出去,摔得他仰面朝天七荤八素,“你,你个死囚,你还敢——” “你还想再被扔出去一次吗?”洪天狞笑着说道。 “好,算你狠,等着,你给我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让你知道老子的厉害。”陆阎王也知道洪天不好惹,而且他考虑到还是先把官印找回来才是正经,所以跟陈凡使了个颜色,气呼呼灰溜溜的走开了。 “陈兄弟,你终于来了!” 陈凡都不敢靠近他,苦笑道:“是我把你抓起来的,你还对我这么客气,你不会是想把我给傻了吧。” 洪天仰天长叹:“说哪里话来,洪某这辈子佩服的人不多,恰好陈兄弟就是其中之一,我怎么可能呢。你的精辟立论,言之凿凿,一语把我识破,实在是让我惊为天人,我若是早几年认识你就好了。” 凡冷笑道:“说实在话,你就算是打娘胎里认识我,我也不可能跟你去当倭寇。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倭寇。” “这是我的报应,我不怪你,你请坐。”洪天不接话茬,羞愧的一笑,示意陈凡坐在自己的对面。陈凡觉得他的确没有恶意,所以就盘膝坐在了他的对面,说道:“我知道官印不是你拿的。” 洪天狂笑道:“知我者陈兄弟也。我洪天既然已经隐居避世,又怎么会去拿什么劳什子官印,拿东西与我又有什么用处,多谢陈兄弟知道我。” 陈凡叹道:“可是你仍然脱不了干系,虽然我现在还不能够肯定,但依稀感觉到你在我茶里做了手脚,为什么?” “茶水有问题吗?不是我做的。”洪天淡淡的说。 “这样说来就好办了,除了你之外你店里还有几个人?” “只有两个人,还有就是你见到的那位伙计。” 陈凡沉思道:“看来问题出在你的那位伙计的身上了。一定是他把我迷晕了,然后在路上拿了我的瓦楞帽。”洪天拧着眉毛说:“说来也是奇怪,他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洪天一向自以为有些眼光不会把谁看走眼,难道我真的错了?” “错了,错的很严重。”陈凡说道:“洪大哥,你老实对我说,你的这位伙计是什么时候来到你的店里的?” “你叫我洪大哥,你不嫌弃我是个强盗?”洪天惊喜的说道。 “我恨倭寇,但事情已经过了很多年,你也已经洗心革面。此刻在我面前的绝不是什么倭寇,只不过就是个本本分分的皮匠而已。若你还是倭寇,我恨不得亲手杀你,又怎么会叫你大哥呢。” 洪天激动地热泪盈眶,颤声说:“我,我,我罪孽深重,我杀了太多的人,我不能原谅我自己,多谢你还把我当人看。” “洪大哥,过去的事儿就过去吧,先说眼前的吧。” “是,是的。”洪天用袖子擦去泪痕,吸了口气说:“两个多月吧。” “这么说和你当教书先生的日子也差不多。” “啊,对呀,我怎么没想到,的确是差不多。我想想,应该是我当教书先生的前半个月来的,当时因为他为人老实,又不要工钱,只要管饭就行,所以我就把他留下了。后来见他的活计做的还可以,所以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店里。” “原来如此,那你知道他的底细吗?” “他家原先是伏牛山中的猎户,后来逃荒到了南方,具体住在哪里我可不知道,当时也并没有多想。这年头,这样的人多了去了。怎么,陈兄弟认为一定是他做的吗?可是他那样一个木讷的人,要大老爷的官印做什么呢?” “这个我暂时也不知道,必须要调查之后才知道。”陈凡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洪大哥安心坐牢吧,我先走了。” 洪天被他逗得哈哈笑:“世上哪有人像你这样问候别人的,劝人家安心坐牢,陈兄弟我真是服了你了。你以后还能来看我吗?” 陈凡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一定会全力破案还你清白。虽然你是个强盗,但国家法度严明,不是你做的,绝不应该落在你的头上。” “平白的坏了我洪天的名头。”洪天一拳砸在膝盖上。陈凡暗想,他以狠辣出名,虽然杀人放火还这么在乎名声,可见强盗也有强盗的人生观啊。 他从大牢里面出来在门口碰到了陆阎王。陆阎王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气呼呼的说:“怎么样,那个死强盗招了没有?” “又不是他做的,招什么?” “我得意思是说,你问出来什么没有,如果他不老实,等会儿我非整治他不可。”陆阎王呼哧呼哧的脸红脖子粗的说。 死要面子活受罪。陈凡心里腹诽,嘴上却说:“陆爷您是什么身份,犯不着和一个无恶不作的倭寇一般见识,反正他也活不了几天了。”陆阎王咬着牙说:“若不是为了维护大牢中的秩序,陆爷怎么会让他猖狂。” 说完了他又赶紧岔开话题:“别的都是末枝小节,唯独官印的事情太大,你说打算怎么去调查?”陈凡心里有数,却故意苦笑:“这个小的一时半会的还吃不准,必须要回去好好想想才行。” “那你就赶快去想吧。” “那小的就先告辞了。” 陈凡刚走没几步,又被后面的声音叫住了:“你记得,大老爷发话了,明天皂班的人去迎接夫人。” “不是今天来了吗?” “路程耽误了,现在还在驿站。” “是是是,一定到。” 陈凡早就听说了,吴县令的夫人早先一直分居两地,现在才接了来同住。反正他也没多想,就趁着夜色往县衙后面的皮货店里走来。同样是那条街道,因为没有了皮货店,所以显得更加冷清。 陈凡走过来的时候,有两个面黄肌瘦的女人正在门口水沟旁边洗衣服。只听其中一人议论道:“听说了嘛,原来皮货店里的那个李二居然是个倭寇?” “怎么没听说,大街小巷都传遍了,真没看出来,平时老实巴交的人居然是个强盗。我还听说呀,他杀过好多的人,还,还,还欺负了很多的女人呢。真是个天杀的。幸亏发现得早,不然哪天要是看上咱们可怎么办?” “谁说不是呢,吓得我都不敢出门了。长的丑陋的女子还好一点,像咱们姐俩这样有些姿色的,没准他早就惦记上了。” “可不是,我也怕怕的。听说她还偷了县太爷的东西,你想啊,他这么能偷,万一哪一天,咱们男人不在家,撬开了咱们的门,咱们可怎么办?打也打不过,喊也不敢喊,还不让他得了便宜,我可是正经人家的女子,若是失了身,我就撞墙死。” “你姐姐我以前还读过书,最知道礼义廉耻,平时哪个男人朝我多看一眼我就恶心的不行,哪能让一个倭寇染指啊。亏得有这么英明的大老爷,听说他一眼就识破了李二,为咱们女人除害了。” 陈凡心里好笑,暗想洪天怎么可能看得上你们,臭美吧。 “小兄弟,你站住啦。”见他驻足在皮货店门口,其中一个女人赶忙端着大木盆过来,笑嘻嘻的说:“你是个官差吧,一定是来查案的,我告诉你这家可是住了个倭寇,有什么不知道的大姐告诉你呀?” 见她一脸的轻浮,还冲着自己飞眼,陈凡哭笑不得,知道他是看上自己这块小鲜肉了,连忙说:“大姐,我正好向你打听一下,这家还有人住吗?” “哪还有人住,没人了,人都被抓起来了。”那女人放下木盆把湿手在胸前擦了两下,故意嗲声嗲气的说:“你要是想问什么到我家去,我告诉你。” 另外一个女人也走过来神秘兮兮的拉着他的衣袖说:“小兄弟长的怪俊俏的,咦,还脸红了,呵呵,走吧,家去说吧。” “这不太好吧。”陈凡心里翻了个白眼。 “有什么不好的,协助衙门办案那是咱们老百姓的责任,呵呵,正好家里没男人,你去给大姐壮壮胆儿。” “噗嗤!”另一个女人忍俊不禁的拍着他的胸口说:“怕什么,怕什么,大姐又吃不了你,我们可都是正经人家的女子,在这弄堂里出了名的守规矩。怎么,你身为捕快,胆子那么小,哟哟哟,又脸红了,陈家嫂子你看啊,呵呵。” 我草你大爷的,纯粹两个花痴。陈凡赶忙咳嗽了一声,板着脸说:“不了,我还有公务要办,两位请继续洗衣服吧,不耽搁你们宝贵的时间了。” 个女人翻了个白眼悻悻的走开了。 “一双贼眼睛光是在老娘的胸口转悠,不是什么好人。” “手也不老实,刚刚故意碰人家的身子,这年头,哎,世风日下呀。” “走,他陈家嫂子,咱们以后还是少出门。” 第二十六章 触怒了县令夫人 陈凡苦笑了一下,伸手去推皮货店的木门,那门在外面被上了锁,于是他拔出腰刀连续砍了好几下,硬生生的把门给砍开了。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迈步进屋,顿时一股潮腐的气息混合着皮子的臭味扑面而来。 “看来人已经走了。”这本来就是陈凡已经预料到的,他来这里只是想找找蛛丝马迹,以便找到伙计的行踪。根据洪天的说法伙计吃住都是在皮货店里,所以陈凡在店里找了一通没发现什么之后,就往后面的院子里来。 这是一座极小的院子,除了一正一偏两间屋子,房外也只有十几步大的院子,西面一口水井,东面是灶间。进去偏房一看,陈凡顿时觉得奇怪,这里的干净整洁和店面里大相径庭,看来这个伙计还真是挺勤快的。只见屋子里陈设也很简单,一张单人的木床,一床叠的很整齐的被褥,此外就是桌子、茶几、柜子,全都一尘不染。 他又到灶间去看了看,只见也是极其整洁,水桶、柴木并一应用具放置的整整齐齐,缸里有米、盆中有菜,锅上盖着盖子刷的干干净净。 “一个生性木讷的年轻人会这么的有条不紊,哼哼。”他在灶间里面转了一圈,蹲在灶膛看了一会儿,笑着走回了偏房。窗台上摆着的一盆裹着红纸条的水仙花顿时引起了他的主意,用手蘸了蘸松软的泥土,自语道:“好大胆的贼,才刚走不久。” “那么他偷了官印到底做什么用途呢?” 按照道理来说,一般盗取官印无非是为了招摇撞骗,但普通的贼人绝不会为了这个原因跑到县衙门去偷盗,因为自古以来私刻公章就不是很困难的事情。比如陈凡在《儒林外史》里面看到过,明代有人用三块豆腐干私刻的公章就足以乱真。相信这样的“能人”在市井之中一定不会缺乏。 而且大明朝廷有规定,官吏丢失了官印必须限期追缴,追缴不回就是重罪。若是追回来可以从轻处理,或扣工资或降级或解聘等处罚不等。一般期限控制在半个月之内,过期负责人将被追究责任,丢官甚至丢命的都有。而官印则会重新铸造丢失的立即作废,为了区别新旧官印,或改地名或加上铸造年月、编号,区分真伪。再者官印的字体也可以修改,比如九叠篆文、小篆、柳叶篆都是官方指定文体。 也就是说,偷官印的贼必须在十五天之内使用。 当然,吴县的情况复杂了,自从丢官印到现在吴县令已经押了两天,并没有向南直隶总督汇报,也没有提交铸印局备案,陈凡估计吴县令如此的“胆大包天”,可能是因为他上面有人,万历四十六年的天下可是很**的。 他虽然没见过县令的官印,但听说那玩意儿是铜的,而且至少有巴掌大小,所以戴在身上很不方便。估计盗贼肯定会把它藏在某个地方,但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毫无发现,于是估计不在这间屋子里。 陈凡回家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的时候就去了衙门。他觉得丢失了官印的吴县令一点也不紧张,因为开过早衙之后他就出去了,并没有和自己照面,更没询问破案的情况。倒是郭县丞忙了个七荤八素。 郭县丞的忙碌在于他领着陈凡等一班皂隶跑到苏州枫桥镇大运河边上去迎接县令夫人来了。枫桥镇是大运河和枫江的交汇处,自古就是水陆交通要道。十里枫桥在苏州阊门之外,宋元时期就是闻名遐迩的风景区。 明代的时候这里成为粮食集散地,南北往来的粮船都在这里停靠,因此又成了商旅云集的货运码头。明末的时候有“枫桥塘上听米价”之说。即通过枫桥镇的米价就可以看出全国米价的行情。 因为粮食贸易火了,牙行等产业链也兴盛起来,还有丝绸布匹、银楼钱庄和典当行业,也都随之密集起来。 今天天气不是太好,运河水流湍急,高低错落,有些凶险。两个丫鬟扶着县令夫人下了船,领头的郭县丞率众属官们上前拜见。 这县丞长的一张黄脸,又高又瘦,身上正八品官袍被河风吹的晃荡不已。 县令夫人轻移莲步,娉婷袅娜的款款而来。她长的很清秀,鹅蛋脸,大眼睛,小嘴巴,端正的鼻梁,皮肤白里透红,身材细细溜溜。穿着一身薄薄的暗花紫绒衣裙显得轻盈俏丽,头发像男子那样,直梳上去,挽成一个堕马髻,垂在后面,此外除一支犀玉大簪之外,再没有任何首饰。 陈凡第一眼见到这位县令夫人就有点惊讶,因为她的年轻漂亮跟吴有才明显不在一个档次上,少说差了十岁吧。吴有才四十多岁,这位夫人顶多也就是三十出头,或者根本就还没到三十岁。 码头上有老百姓赶来看热闹,陆阎王赶忙带人驱散,郭县丞迅速的跑过去拜见:“夫人,下官郭振宇有礼了。” “郭县丞太客气了。”县令夫人轻轻一福,才盈盈站起来。大约是发现人群中没有老公,此女顿时皱了下眉头。郭县丞赶忙代为解释:“夫人见谅,县台老爷公务繁忙,实在是不得空,老爷嘱咐我们送夫人回县衙。” “无妨。”夫人淡然一笑。 “来!”郭县丞一招手,两名轿夫抬着一顶拱盖蓝呢大轿走上前来。一个长相清丽的侍女含笑掀开轿帘,夫人弯腰上轿。让陈凡感到可惜的是,她弯腰的时候是倒退着冲后,并不像普通女人那样先翘=臀然后转身,所以没给他养眼的机会。不过随后他就注意到,前来迎接的五六十人之中,除了他直勾勾的看着县令夫人的重要部位之外,其他人都是低着头的,吓得他赶忙跟着低头。 “起轿。”郭县丞喊了一声。 “哎呦!”陈凡猛地抬起头来,只见其中一个轿夫居然扭了脚,把轿子向一侧掀翻过去,把夫人洁白的额头都甩出窗子来。也是合该出事儿,他正雄赳赳的走在轿子一侧,本能的用肩膀扛了一下,轿子登时哐当一声落地了。 “该死。”夫人歇斯底里的喊道。轿夫吓得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大呼饶命。陈凡却浑身燥热,木立当场,嘴唇滚烫滚烫,喷香喷香的。他差点连呼吸都给忘了。他知道夫人不是骂轿夫而是骂他来的。因为他刚才不小心和夫人亲了个嘴儿—— “我该不该道歉呢?”陈凡差点哭出来。 县令夫人梅雪嫣回过神来的时候感觉嘴唇被某人蹭的火辣辣的,心跳的仿佛要冲出嗓子眼,一股火气从心底里冒上来,感觉气恼的很,顿时脸色阴郁下来,声音也把自己吓了一跳,“该死的东西,张嘴。” “啪啪。”外面的轿夫被郭县丞亲手赏赐了两个大嘴巴,陆阎王又来接班,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轿夫连喊饶命。梅雪嫣一听就知道他们打错了人,可她也不能点破,于是赶忙说:“算了算了,换人吧。” “夫人恕罪。”郭县丞赶忙找人。 梅雪嫣撇着嘴说:“别找了,刚才那位救了我的很有力气,让他来吧。”陈凡一听更加差点哭了,这似乎是整人大-法开始的节奏。 “你,夫人看得起你,快来。”郭县丞的手指头隔空一挑,好像把陈凡给拎起来,直接甩到了轿夫的岗位上。陈凡必须说明白:“属下,属下,那个,属下没抬过轿子,不会呀。是否能换个人?” “我教你。”梅雪焉猛地挑起轿帘,一眼把陈凡看个清楚。陈凡觉得她有些气喘吁吁,胸脯起伏,白皙透明的脸颊上气的出现了两朵红云,越发显得俏丽迷人。我去,到了这时候还有色心呢? 他暗骂了自己一句,赶忙猫下腰。 “记住了!” “记住了。”其实她什么也没说。记住了三个字大约是说他已经把自己的德行给记住了,明天开始暗地里修理吧。我这是啥命啊? “起轿。”见轿帘放下来,陈凡也“懂了”,郭县丞再次拉着长声吆喝。 其实抬轿子没什么学问,有力气就行,所以陈凡也是抬起来就走。但他毕竟没干过重活儿,再加上后面那位哥们似乎故意给他找别扭,走得飞快,驱赶的他上气不接下气,两只肩膀快要断掉一样。 “轻点行不行,夫人受不了了。”陈凡嚷道。 这话落在梅雪嫣的耳朵里好像是晴天霹雳,他,他居然敢公然的调戏我?一定是我刚才没给他张嘴,她以为我对他有意思吧?这个该死的登徒子,把我梅雪焉当成什么人了?我的天啊,难道我是风尘女子吗? 梅雪嫣不但不是风尘女子,还是书香门第大家闺秀。她从小恪守规范,笑不露齿,行不动裙。嫁人之前甚至没和男人说超过十句话。 她自以为在庄重大方,仪容仪表方面已经修成正果,怎么这个皂隶会如此的误解她?一时之间,她差点咬碎了银牙。真想把他拉进来抽十分钟的嘴巴。 不过为了保全比性命还重要的名节她还是忍住了。 梅雪焉知书达理但并不好欺负,她的性子外柔内方,且颇有心计,又兼嫉恶如仇,因为从小受了儒家教育,最恨的就是像陈凡这样的登徒子。所以她打算狠狠地收拾陈凡。 退一万步讲,就算陈凡不是登徒子,仅仅是刚才的“无心之失”,此事也不可能善罢甘休了。 于是刚刚下了轿子她就当场宣布,因为陈凡抬轿子的功力高深,让她没有一点“晕车”的感觉,所以以后他就专职给自己抬轿子,以前的工作移交给别人好了。陈凡心里叫苦,表面上还不得不千恩万谢。 第二十七章 好啊好啊 从县台高案之后侧门入内,过了穿堂,便见得一座粉墙圆中门,期内草木掩映,便是内宅,门口站着一个门子,负责看门。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郭县丞带着众人向梅雪嫣施礼,“夫人,外官不便进入内宅,内里一切已经安排妥当,请夫人歇息。” 梅雪嫣连忙笑着谢了,送郭县丞等人离去。随行皂班衙役和壮班、快班的职责不同,专一主办内事,将几件行李抬到内宅门口,这才退出去。陈凡作为夫人钦点的“轿夫”,虽然还属于皂班的编制,但职责比皂班更近内宅,所以皂班的人把行李放下之后走了,他和另外一名轿夫还是走不了。 内宅里迎出十几个娇美婢女,两三个小厮,上前施礼,口称:“给夫人请安了。”梅雪嫣赶忙让她们起来。陈凡却是非常惊讶,他知道古代大户人家都有丫鬟小厮,却从没想到阵仗居然这么强大,当真吓坏宝宝啦。 这个时候他本来已经可以走了,可是梅雪嫣偏偏一脸冰雪的转过头来,指着那几件行李,对轿夫说:“你们两个给我搬进来。”陈凡和另外那个满脸狐疑的轿夫只得无可奈何的继续搬行李。 在十几名婢女的引路下,他们慢慢走进内宅,只见后头两进院子,花草树木长的茂盛,十几间房子皆是粉墙黛瓦,前后两进夹着一个花园子,后进是县大老爷吴有才的住处。陈凡还是头一次到内宅来。 花园子不大不小,栽种了不少修竹花草,甚是阴凉。两个小丫头和几个仆妇正在扫地、修建枝叶。见到夫人盛大的排场过来,也是赶忙跪下行礼,梅雪嫣也是很和气的让她们不必多礼赶紧起来。 梅雪嫣身边的一个婀娜丫鬟,领头挑起珠帘,进入明间,只见里面放着六把高高的花梨木大椅,桌上安放着古铜炉,鎏金仙鹤炉,新上了香饼,飘着袅袅丝丝的篆烟。这间房子非常之大,以至于中间被长达十米的珠帘隔开了,隐隐约约里面别有洞天。 梅雪嫣吩咐让把行李放到里面去,陈凡才得以深入观察。只见里面平地上安放着一张黑漆缕金凉榻,塌边一个长脚踏,两边彩漆描金书橱,书籍虽是不多,却也堆了半柜子。梅雪嫣随手拿起一本,竟是宋版的《潜虚衍义》,这套诗词本来就很珍贵,加上是宋版的少说也价值一百两银子,梅雪嫣心里一动,又塞了回去。 四间暗见应该是睡觉休息的地方,任何男人都是不能进的,所以他让丫鬟领路进去,其他人都在外面等着。推开门便是一座十二折寒娟屏风,每一折都绣着一副场景,连起来就是一出戏码。丫鬟绿意急忙抿着嘴噗嗤一笑:“小姐,你看咱家老也多有心,这上头绣的可是司马相如于卓文君的《凤求凰》” 梅雪嫣恍然轻笑,用波光粼粼的眼角没好气的白了绿意一下,绕到屏风后面。只见北墙下放着一张拔步描金大床,上面挂着大红罗圈的金幔帐,红毛毡子厚厚的扑了打半间屋子,其它桌椅锦凳,梳妆台等物也是一应俱全,极其奢华。 梅雪嫣一愣,微微侧头,用手帕拭了眼角,环视一周,咕哝道:“这怕是要花不少的银子啊!”绿意没听清楚,急忙问:“小姐说的什么?”她本是梅雪嫣的陪嫁丫鬟,所以至今称呼她小姐,不叫夫人。 “没什么。”梅雪嫣忽然想起了什么,声音一转:“刚才那个轿夫走了吗?” “还没。小姐要出去吗?这才刚回来,一路旅途劳顿,还是歇一歇吧。莫非小姐要去寻大老爷——”绿意奇怪的说道。 这时候,另外一个梅雪嫣的常用丫头端着一碗果仁泡茶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请他喝茶,并且吐着舌头说:“夫人,这儿可比家里好的多了,你看这些家具全都是黄梨木的,摆设也都是好的,老爷可真是富贵了。” 梅雪嫣心里又是一震,愠怒的说:“你们俩满眼都是金银财宝,岂不知这些是惹祸之源,等老爷回来,我回了他,让他把这些东西都卖了,换成普通的家私算了。红情,刚才的那两个轿夫走了吗?” “还没。”端茶的小丫头撇了撇嘴。 梅雪嫣走到外面,先是看了那些丫鬟、仆妇、小厮一眼,然后让绿意把她们召集起来,绿意说道:“你们都站好了,夫人有话要说。”那些人立即全都低头站的笔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梅雪嫣就坐在黑漆缕金凉榻上,踩着脚踏,端起红情送来的果仁泡茶,隔着彩色的珠帘,郑重的说:“你们这些人想必也跟了老爷不少年了,本夫人初来乍到,自由本夫人的规矩。这些规矩过会儿绿意和红情会告诉你们,以前伺候老爷的倒也罢了,别的人都是要按照新规矩来办事的,明白吗?” 些丫鬟仆妇小厮参差不齐的回道。 “那好了,也没什么要说的了,你们也累了,都下去休息吧。” 陈凡如获大赦,第一个转身就要走,只听绿意不客气的说:“轿夫在外面候着,一会儿夫人还要出门。” “夫人才刚回来就要出门,我还奉命查案呢。”陈凡不服气的咕哝。他可当不了轿夫,准备等吴有才回来申诉呢。没想到梅雪嫣倒是雷厉风行,这就开整了。 “大胆,让你候着你就候着,你敢违抗夫人的意思,不怕老爷回来打你的板子吗?”绿意颐指气使的说。 车凡看着另外那个轿夫翻了翻眼皮。那个轿夫心里也是奇怪,可是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他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黝黑的皮肤上充满了刀刻般的皱纹,尖嘴猴腮的,是个长相很刻薄的人。 于是两人走到衙门门口站着,等着夫人吩咐。可是等了一个多时辰,都快吃中午饭了,也没见有人出来。饿的肚子叽里咕噜的叫唤,却又不敢走,只能挨着,于是两人就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 那个尖嘴猴腮的轿夫名叫孙驴子。孙驴子看了陈凡一眼,很不高兴的说:“我看你根本就不会抬轿子,跟你一起抬轿子可真是倒霉,你不懂得用力,让我废了很大的力气,你还是别干了吧。” “孙子才愿意干呢。”陈凡气道:“我当捕快当的好好地,手底下还有案子没查,怎么就成了轿夫了。还不是你的那位兄弟不争气,把夫人给摔了跟斗,不是我的话夫人就摔在地上了,你不感谢我?” “说的也是,我是应该感谢你。”孙驴子叹了口气:“兄弟,说起来也真是奇怪,你说这县大老爷的夫人,才刚刚下了船,也不休息休息就让咱们在这等着,这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看你是肚子饿了吧?”陈凡问道。 “你不饿?” 陈凡转了转眼珠,突然说:“老哥,咱俩打个商量吧。我去集上买几个烧饼,你在这边照应一下,怎么样?” “那也好,给我也带两个来。”孙驴子赶忙拿出两个同伴递给陈凡。 陈凡很大方的说道:“算了算了,两个烧饼又能值几个钱,今天我请客,不过一会儿夫人要是问起来,你可要替我兜着点。” “你放心好了,我看夫人也没什么急事儿,我就说你上上茅房了,你手脚麻利点儿,不会误事儿的。”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陈凡也真是饿的不行了,于是赶忙迈开步子一溜小跑奔着集市上去了。剩下孙驴子一个人傻乎乎的杵在哪。 要说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偏偏陈凡刚刚离去,绿意就从门口走了出来,手搭凉棚遮住阳光,招呼道:“喂,你们两个准备准备,夫人要出门了。” 孙驴子慌了,赶忙迎上来鞠躬说:“大姐,我那位伙计去茅房了,能不能请夫人稍微的等一会儿。” “行啊,反正夫人也出来了。”绿意倒是没说什么,回头走了。也就是十几秒钟的时候,梅雪嫣就出现在了门口。 “上轿。”梅雪嫣没好气的说。 绿意赶忙说道:“小姐,现在还走不了。有个轿夫去方便了。” 梅雪嫣打眼一看就知道少了那个色胆包天的“登徒子”,她本来就是要收拾这个“登徒子”,于是翻了下白眼,低声骂道:“惫懒!”绿意见她不高兴,赶忙让站岗的衙役拿来一把椅子,扶着梅雪嫣坐下。她和红情则一左一右的拿着白纱团扇扇着凉风。 中午时分,太阳高悬,热浪袭人,一会儿的功夫梅雪嫣就热的不行了,心情也开始焦躁起来。她本来打算要去漕运总督的内宅拜会诰命夫人,没想到轿夫居然迟到了。其实这种事情过两天办也是一样的,她也是为了修理陈凡,可现在怎么样,好像自己反而被那个登徒子给修理了。 尤其是又过了一顿饭的时候,登徒子居然还是没出现,可想而知她的怒火积压的有多么强烈了。 “岂有此理,人到底去哪了?”梅雪嫣冲着绿意喊。 绿意就冲着孙驴子喊:“岂有此理,你说,人去哪了?是不是故意慢待咱们夫人,你们两个人也太胆大包天了吧。” 孙驴子可不会替陈凡扛着,立即招供说:“其实他是去吃东西了,让我瞒着,我现在瞒不住了,只得实话对夫人说了。” “好啊,好啊。”梅雪嫣气的蹭一下站了起来。 第二十八章 世上最卑鄙的人 陈凡被人给绊住了,绊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比水缸还粗的肥婆钱赛赛。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刚才他手里攥着几个铜板,一溜小跑的来到集市上卖烧饼,一头就撞上了钱赛赛。 当时钱赛赛正在买胭脂水粉,一扭头就看到了正要逃跑的陈凡,回身展开双臂把他拦住:“干了坏事儿还想跑,没这么容易?” 陈凡翻了个白眼,恶狠狠地说:“你这一身肉足有四五百斤,没想到跑起来还挺快的,真是见鬼了。” 钱赛赛脸一红,当即就想骂娘。可是转眼一想,忽然改变了策略,低声问道:“相公,你打算什么时候来迎娶我过门啊?” “别乱攀亲戚,跟你可不太熟。”陈凡恶心的差点没吐出来,赶忙用手去推她。可是那小山一般的身躯那是他能推得动的,纹丝不动。 “吃干抹净了,想不认账啊,想要当陈世美啊。”钱赛赛跟他哥哥钱疤瘌是吴县的恶霸,当即就嚷嚷开了:“占了老娘的便宜,要了老娘的身子,居然还想一走了之。不行,你今天非要给个说法不行。” 她这么一喊,顿时惊动了集市上的人流,买东西卖东西的都停下了,迅速的把两人围成个圈子指指点点起来。 陈凡脸皮没她厚,顿时脸红了,气的声音都变调了:“你一个大姑娘家家的说出这种话来也太不要脸了吧。我什么时候占了你的便宜,我根本,我根本都不认识你,你,这是你调戏‘良家男子’你知道吗?” 钱赛赛开始撒泼了,坐在地上哭道:“大家听听这个没良心的,昨天晚上还管人家叫宝贝,叫小亲亲,今天就不认账啦。始乱终弃啊,始乱终弃啊,我不活了,让我死吧,让我死吧。我的清白被毁了。” “你有个狗屁的清白啊!”陈凡不顾一切的泼妇骂街:“大家可别听她胡说八道啊,倒是我的清白被她给玷污了才对。相邻们都来看看,我陈凡虽说不是玉面朱唇,怎么也是一表人才吧。就她长的这个德行,我能看得上她?” “撒谎,你昨天晚上还说人家长得漂亮。净是那些花言巧语哄骗了人家清白无瑕的身子,我要你赔,我要你赔。” 陈凡忍着没吐出来,却听看热闹的人已经笑的前仰后合了。有一个挺熟悉的声音喊道:“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做了就不怕承认,赶快把人家娶回去吧。这姑娘名节已经坏了,难道你还想害她的性命吗?” 陈凡打眼一看,顿时气冲顶门:“陈梦生,你别胡说八道啊。”陈梦生得意的说:“我怎么胡说八道啦,分明就是人家姑娘自己说的嘛。人家好好地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若是没有冤情,怎么就要缠着你?她怎么不来缠着我?” “对呀对呀,这里面一定有故事。” “他还穿着一声官衣,是个捕快来得,怎么做这种缺德事儿啊?” “丑是丑了点,不过这年头喜欢什么样儿得都有。” 陈梦生总算是逮到了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决然不想放过,他从一个摊子后面扯过一把椅子,站的高高的,拍着巴掌扯着嗓子喊:“大家都看到了,这人叫陈凡是县大老爷的新宠,仗着自己是个捕快,就,就淫人妻女,始乱终弃,大伙都来评评理呀。” “壮士,多谢你为下女子说话,小女子感激不尽。”钱赛赛瞪着猪一般的俩小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陈梦生。一瞬间她有些恍惚了,觉得这位仗义执言的书生也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甚至比陈凡还小鲜肉,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偷笑了。 “姑娘,你这是说哪里话来,我虽然不是梁山好汉,也知道路见不平一声吼。路不平有人铲,事儿不平有人管,我身为读书人不能看着官差欺负人。” “把他送到官府去。” “没用,你没看他就是官府中人吗?” “那可怎么办,这姑娘怪可怜的。” 陈凡恨不得把陈梦生给揍死,可大明朝也是法治社会,于是他咳嗽了一声说:“众位相邻,可别看到当官差的就以为是坏人。要知道,你们若是被坏人欺负了,还要官差出面讨回公道,我,我实在是冤枉的,我和钱赛赛之间是清白的。” “相公,你不是答应我只要我跟你好了一次,今天你就到我家里提亲吗?难道你变心了吗?是谁把你勾引了吗?我的命好苦啊。”钱赛赛假惺惺的拿手帕抹眼泪,不时还偷偷地瞄一眼高高的陈梦生。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今有吴县衙门捕快陈凡对无辜女子始乱终弃,证据确凿。大家都过来看看呀。” 经过他这么一忽悠,结果人越来越多,里八层外八层。不大一会儿的功夫,陈凡就多了好几个外号,什么陈世美、淫贼、登徒子、狗官等。 “打他一顿,然后把他送到官府去。” “这种人打死了都不冤枉。” “还愣着干什么,动手。” 钱赛赛一下抱住了陈凡的大腿:“你们别打我的相公,我原谅他了,只要他立刻娶我就好了。”陈凡把巴掌按在他比篮球也不小的胖脸上,使劲儿的推开,啐了口唾沫,展开双臂说:“我知道这头猪今天这一手玩得好,我死也说不清了,不过我宁肯死,也不会把母猪娶回家,你们来打我吧。我也不想活了。” “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装的。” “会不会是这个女子认错人啦?” “这种事儿也会认错人,你会认错你男人嘛?” “去你娘的。” 有人冲着陈凡喊道:“捕快大爷,这么说来你真的是冤枉的了?那你倒是说说,人家大姑娘为什么要冤枉你,难道你们两个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很是主持正义的说。 陈凡一拱手:“这位老人家,您还看不出来嘛,这个钱赛赛乃是本地有名的恶霸,在场的很多人也应该认得她。她垂涎本人的美色已经很久,但因为本人誓死不从,让她不能得逞。她见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大家千万不要上当啊。” 钱赛赛笨重的从地上爬起来,冲着众人尤其是陈梦生行了个万福,委委屈屈的说:“多谢各位好汉古道热肠,更谢谢这位大侠挺身而出‘英雄救美’之义举。不过小女子忽然改变了主意,无论如何陈凡都是我的夫君,我,我又怎么忍心看到他吃官司,所以我不打算追究了,各位还是散了吧。” 陈梦生吓得打了个寒战,他觉得这位胳膊比他腰还粗,胸部和腰部完全没过渡的“美人”看着他的眼神里面感情很复杂,似乎对他的“义举”有些“铭感于心”,他生怕她“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立即就打算撒手不管逃之夭夭。可是想了一下,为了对付陈凡,还是忍了下来,咬着牙齿,说:“姑娘言重了,我,我义不容辞。” “慢着,可不能放过这个坏人,他是世上最卑鄙的人。” 陈凡好容易扳回了一点局面,正想“突围”而出,不想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定睛一看,顿时差点哭了:“陈为为(改个名字,陈-卫-卫打不出来),你也来凑热闹。” “大家知道嘛,呃,大家肯定不知道。这个人是陆阎王的走狗,昨天他还调戏我来着,还欺负我爹呢。”陈为为指着陈凡娇嗔道。 钱赛赛是纯粹的不要脸,陈为为不一样,她是不懂人情世故。 陈凡气的跳起来喊道:“你也不嫌害臊,谁调戏你了,是我吗?啊,是我吗?” “打死他,打死他。” “哦,不是他,不是他,是陆阎王。他只是跟着陆阎王一起欺负人,嗯,就是狗腿子。反正是个很卑鄙的人。” “世上最卑鄙的人。”有一个女孩子喊了一声之后,迅速的就走开了,陈凡再去找寻的时候,连影子都不见了。 绿意满头大汗的跑回衙门口,好想被人追杀一样的慌张大喊:“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儿了,咱们衙门丢死人了,丢死人了。” “怎么丢死人了?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怎么这么冒失,没规矩了?”当着衙役们的面儿,梅雪嫣感觉很没面子,她一贯主意自身形象,就连身边的下人也教育的中规中矩,真不知道这死丫头今天怎么了。 “小姐恕罪,真的是丢死人了?” 见她发钗散乱,香=汗-淋漓,梅雪嫣顿时就想歪了:“啊,你不会是——这青天白日的大日头,怎么会——是谁?” “小姐!”绿意脸红的什么似的,跺脚说:“是,还不是那个陈凡!” “你不是去找他吗?他居然敢——” 绿意这才知道自己搞出了乌龙,赶忙全盘解释了一边,然后啐道:“呸呸呸,脏了本姑娘的耳朵,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幸亏小姐没用他当轿夫,不然——这下可好了,衙门的脸面丢大发啦。” 梅雪嫣心中大怒,暗想,我梅雪嫣的眼光毕竟还是独到的,果然没看错他。看来这个人是不能留了,必须禀报老爷把他赶走。当然临走之前少不了打他一顿板子,然后勒令他娶了无辜少女。 “那女孩呢?” “就在前面。” “快点带我去!” 第二十九章 咱们不是想白玩儿! “小姐,刚才就是在这,怎么一转眼就没人了呢?”绿意领着梅雪嫣来到刚才看热闹的集市上,却发现人群已经散了,也没有陈凡和钱赛赛的影子。 “算了,人都走了,时辰也耽误了,今天的行程怕是要变了。”梅雪嫣瞅了瞅街面,忽然饶有兴趣的说:“既然已经出来了,那就逛逛吧。虽然来过苏州,那也是几年前的事儿了,都说这里人杰地灵,景色怡人,我们走走吧。” “还好夫人来的不多,这里没人认识咱们,不然可是不行。”红情吐了吐丁香小舌,可爱的笑道。 “死丫头别胡说,头前带路。”梅雪嫣训斥道。 他们从县衙这条街面上一路走,因为新奇也不觉得累,就来到了河房附近。梅雪嫣顿时就被江南的风光景色给吸引的驻足流连起来。她本是开封人士,爷爷曾经做过京官,到了父亲这一代家道中落,却也是个县令。 可是十年前,父亲仕途受阻,因为一件刑事案件出了纰漏,被刑部查了线索,就被革职查办了。父亲是个官迷,他知道吴有才的叔叔在吏部考文选司任职,所以把她嫁过来,期望有一天能被重新启用。 因为她比吴有才年轻了二十岁,所以婚后他对自己也算不错。不过这几年夫妻感情越发淡漠,大约是因为父亲去了,以前爷爷的那些关系也逐渐没有了吧。其实更重要的是还是,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无所出,没有给吴家生下一儿半女。 也是因为有了父亲的前车之鉴,所以梅雪嫣经常在吴有才面前絮叨,让他一定要奉公守法,审案子要厘清脉络不可轻率等闲。吴有才开始的时候还听,后来就嫌她烦,有时候干脆大声训斥,这些年她也不说了。 不过刚才看到家里的富贵奢华,她的心里还是忍不住动了又动。一个县令的俸禄有多少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怕是一年加起来连一张拔步大床都买不起呢。更何况满屋子的金碧辉煌,粉妆玉砌。 苏州的河房取天地灵气,结合江南的独特乡情,普天之下找不到第二份儿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闪烁着柔腻波光的一弯碧盈盈的河水,沿河两岸,精致的河房一幢挨着一幢,看上去就令人着迷。 这些河房大都是有着短短的围墙的独家院落,里面的房舍,不论规模大小,全都装饰这雕栏画槛,珠帘锁窗。讲究一点的还在院子里凿池植树,垒石栽花,每一所河房都有一个带栏杆的露台,伸出水面,供人纳凉消夏,赏景观灯。 梅雪嫣自是看过这些的,但是不多,每次来她都到这里来凭吊一下,有时候还泛泛酸,鼓捣出几句小诗来。其实她是很喜欢作诗的,只是吴有才不喜欢,他只喜欢白花花的银子,于是她也就很少做事了。这种事儿正像是女为悦己者容,一旦没人欣赏,做来何用? 此外她还知道,这些河房里面住的人物并不复杂,大体也就那么几类,有富商、还有退休回家的官员,不过这些都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人流则是青楼的阿姑,她们不是买了这里的房子,而是——在这里做生意。 梅雪嫣就知道这里有很多炙手可热的阿姑开的私巢子和暗门子,当然大多数都是高级的书寓,苏州人管她们叫‘诗词先生’,有些清倌的意思,能看能说,但是不能碰。这一点和南京的秦淮河又是不同了。 远远地她就听到飘来了丝竹管弦的声音,还有人长苏州的昆曲,她是非常喜欢那吴侬软语的,只是听不懂。别说她听不懂,南京扬州的客商都听不懂。想了这么多渐渐地就把陈凡那个登徒子做的龌龊事儿给忘了,音乐把一腔浊气都给涤荡干净了。估计要是以后见不到那个玩意儿,也就不会恶心了。 梅雪嫣感觉自己舒服多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吗,忽然被一阵不和谐的声音给惊动了,只听一个很低俗的女人声音说:“侬想白玩儿啊,阿拉可以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阿拉看侬穿了一身官衣,是个体面人,才让你进来。可是侬要是觉得阿拉怕了你,那你就错了。你可知道这买卖是谁开的,小心打断侬的狗腿哟!” 跟着她还没来得及张开已陶醉了的眼睛,又被另外一个更加低俗无比低速,令她感觉作呕的声音吓了一跳。 “老板娘你听我说呀,咱们不是想白玩儿,咱压根就不想玩儿,咱是为了查案子才来的,刚才我明明看到有个嫌疑人走进去了,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呢?你还找我要银子,我要找你要人才对?” “哪个是老板娘,阿拉可不是什么老板娘,苏州人都管阿拉叫做‘厅趸’,厅趸你晓得不?就是照顾诗词小先生们的,啊,阿姨啦。侬可不要以为恭维阿拉做老板娘,阿拉就会放过你的呀,不给钱不行的啦。” 红情吓得往梅雪嫣的身后缩,拉着她的袖子,怯生生的说:“夫,夫人,你,你看,是,是那个坏人啊。” “怕什么,青天白日的,他敢做什么,本夫人偏偏不信邪。”梅雪嫣听出来了,也看到了,那个跟厅趸讨价还价的白玩儿不给钱的正是陈凡。难怪把乖乖女红情吓得声音都跑调儿了,被这个登徒子瞄上还了得嘛。 “小姐别怕,我,我保护你。”绿意相对泼辣一下,立即展开双臂挡在了梅雪嫣的前面。其实他们大可不必这么紧张,因为还隔着一条河呢。即便是陈凡的眼睛能杀人,也没这么远的射程吧。 陈凡算是听出来了,这个所谓的‘厅趸’不是苏州人,他是上海人来的。也只有上海人说话的时候,用“侬”“阿拉”,来表达“你我”的意思,貌似苏州这里上海人还真是不少的呢。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苦口婆心的解释说:“我说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呀,我说了我不是来玩儿的,我也没玩谁?是吧?你凭什么管我要钱?” 这位厅趸姓赵,其实就是赵阿姨,现在叫赵厅趸。赵厅趸当下不高兴的说:“侬这样说的话,阿拉这是要叫人了。侬可知道,咱们这‘偎红倚翠书寓’,是苏州河房数一数二的贵重啊,你进去了,看了赞了,小先生们弹啊唱啊,那叫做‘叫花头’,都是要银子的,侬怎么会不晓得啦?分明就是耍赖啦?” “我,我就是不晓得啦,我没有耍赖啦?”陈凡气的也变调了,这一天受的冤枉也够多了,现在又成了“吃霸王餐”的了。 “阿拉不是告诉过侬,阿拉是官差,是来查案的。我让你叫女孩出来,不是为了听她们哼哼唧唧的唱曲,我只是想要找人而已。明白了吗?” “晓得侬是要找人啦,来这里的公子哥哪个不是来找人的啦?可是咱们这里找人是要花钱的,官府哪一条律法规定,官差到书寓‘找人’是免费的啦?”赵厅趸整个就是一胡搅蛮缠,陈凡觉得她有点二。 “我跟你说不清楚,我走。” “侬走不了啦,不给钱就别想走啦。”赵厅趸一挥手,身后五六个彪形大汉晃着膀子冲上来:“厅趸,是谁来捣乱?” 陈凡锵的一声拔出腰刀,学着陆阎王的样子,蛮横的说:“辣块妈妈的,瞎了你们的狗眼,连陈爷都不认得嘛。告诉你们,这可是吴县的地盘,惹恼了陈爷,我让你们明天关门歇业,就算你们有后台,爷爷也有办法收拾你们,信吗?” “居然是个‘撞六市’!”赵厅趸不愧是积年的油条,迎来送往的祖宗,一看碰到了硬茬子,三秒钟没过就换了一副脸色,把手帕扬起来,扫了陈凡的小脸,甜丝丝的说:“侬原来是陈爷呀,我晓得啦,吴县这边哪有人敢得罪陈爷呀,不想活了吗?来哉,来哉,让阿拉招呼陈爷,好好玩玩。” “去去去,玩什么玩儿?”陈凡急于脱身。他没想到陆阎王这一套还真好用,原来明朝是欺善怕恶的祖宗啊。 “银子阿拉不要的啦,侬,大爷可以走啦,嘿嘿嘿嘿。” 陈凡扭头就走,只听身后赵厅趸还挺舍不得,亦或是被这位皂隶爷爷的煞气给吓得够呛,扬起手帕香喷喷的喊着:“来哉,来哉,先生来哉,下次来了,阿拉给让陈爷打茶围、叫花头,听曲子,不收银子啊。” 陈凡气的脸色铁青,一个劲儿的撇嘴。其实那个赵厅趸一回头的功夫,就给大汉们说:“侬们去打听打听,这个陈爷是个什么鸟,阿拉不愿意给老板说,不然,老板铁定要打断他的狗腿的,晓得不?” “晓得晓得,这小子在咱们书寓吃白食,那可真是找错了地方,不知死活啊。”其实这些彪形大汉的打手还真是替陈凡捏一把汗。这小子也太笨了,吃霸王餐也不查查本地的“护官符”,找死啊。 陈凡撇着撇着嘴,就挺有人讥讽的说:“陈爷好像还没尽兴啊?”他一抬头,羞得差点找个地缝钻进去:“夫人!” 第三十章 陈恶魔 陈凡一下吓傻了,并且迅速的想起来,他现在是夫人的轿夫,而且夫人正准备出门……这不是惹事儿了吗? “夫人,小的,小的不是故意的,小的是有特殊情况的,能不能容小的回衙门慢慢的给夫人您禀告。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陈凡万分尴尬红着脸说。 “不必了陈爷!”梅雪嫣扭头就走。陈凡登时傻傻的愣在了当场,也不知道是应该追上去,还是继续杵着!绿意插着腰,把骄傲的胸挺的高高的,嘴角吊着,眼神白着,脸上却是一片潮红,分明在这个色魔面前色厉内荏的很。她凶巴巴却颤抖着声音,”你,你,你的事儿夫人都知道了,你,你自己滚吧。”说完之后,立即转身头也不回的追着梅雪嫣走了。 红情做了个羞羞脸的动作,指着“事发地点”怯生生的说:“都……都看见了……夫人刚才都看见了……”然后也一溜小跑的走了。 “误会呀。”陈凡赶忙追了上去,就在梅雪嫣身后说:“那个夫人,刚刚是个误会,小的不是想白玩儿……小的身上是带着银子的,可为什么没有给呢?是啊,为什么没有给呢,其实这里面是有个原因的,因为小的并没有找到心里想的那个女人,那个厅趸纯粹胡搅蛮缠,请夫人明察。” “夫人对你的肮脏龌龊事儿不感兴趣,你还是自求多福吧,走开,走开啦,不要影响夫人看风景的心情。”因为忠心护主,绿意不得不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回头面对着“陈恶魔”,这是她在前面三秒钟给陈凡确立的外号。本来她比较中意于“陈色-魔”,但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叫不出口啊,所以“恶魔”也勉强凑合吧。 “这位姐姐,你碰到我了?”陈凡突然“立定”,惶恐不安的向两人已经贴合在一起的胸一指。绿意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嗷的一声跳了起来,猛地窜到梅雪嫣的前面,汗如雨下,泪也如雨下的说:“完了,他真的动手了……” “如何?”梅雪嫣感到危险迫近,心神大乱。 “他,他摸我。”绿意抽泣着说:“夫人救我,夫人救我啊。” “狗贼,安敢如此!”梅雪嫣也有点害怕了,要知道好像“陈凡这样的人”,大都不会太把官府放在眼里,糟啦,他不会真的要如何如何吧?总算她也是读过书的,心中自有韬略,忽然计上心头,一扭头,和气而快速的说:“陈捕快,刚才是本夫人误会你了,你就当没发生过好不好,本夫人先告辞了,你,不用送。” “那还好。”陈凡拍了拍胸口,急忙拱手:“恭送夫人。” “好险啊,好险。”回到县衙,梅雪嫣也顾不得形象,坐在凉榻上连续牛饮了三碗茶,心神方才定下来。绿意一边抽泣一边絮叨:“在我们家乡也有个恶魔,他叫做贾三彪子,他的恶和陈恶魔是两回事儿,他是彪,陈恶魔是贱,这里面的道理小姐应该是懂的,我们女人最怕碰到后面的一种,虽说都该杀,但我更讨厌陈恶魔,呜呜呜呜,他摸我。” “行了别哭了,陈恶魔,陈恶魔,你能不能不要提到他的名字,烦死了烦死了。” “小姐,呜呜,小姐,难道我不提您就可以当没发生过吗?小姐,我虽然是个婢女,可我也是小姐身边的婢女,我也不是青楼里面的阿姑,如今被陈恶魔摸了,坏了名节,让我以后怎么做人,不如小姐给我三尺白绫让我死了算了。”绿意跺着脚说。她说话本来就啰嗦,如今神志不清,更加找不到重点。 “死死死。”梅雪嫣没好气的说:“你说的怪溜的,我还不了解你,我还不知道你有多大能水,我这里有红菱、黑菱、绿菱,就是没有你要的白绫,我看你反正也是死不成了,不如还是好好的活着吧。” “那怎么办小姐,女人没了名节,呀呀,思前想后,思前想后总是活不成呀。”绿意从小声抽泣变成了放声大哭。 “住嘴!”梅雪嫣怒了,啪的拍了凉榻。吓得绿意顿时止住了哭声。 “来人,来人!”梅雪嫣知道吴有才还没回来,于是叫一名小厮面前吩咐:“你去,把郭县丞给我找来。” 小厮走后,梅雪嫣心里突然又冒出一个念头,好像“陈恶魔”这样的大魔头,也不知道背地里有多少“青面獠牙”的手下,自己虽然不怕,可绿意万一遭到报复又该如何?那岂不是害了她? “不如小姐做主,把你嫁给他吧。” “陈恶魔?”绿意喊道。 “嗯!” “我,我,我撞墙死了算了。”绿意迅速的寻找到墙壁,两条腿绷紧了准备撞过去。却听梅雪嫣说道:“算了算了,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你也不用太较真了。还有,如果你不想嫁给‘陈恶魔’,最好管住你的嘴巴,知否,名节都是你自己败坏的?” 这时候,刚才的小厮回来禀告郭县丞已经来了。梅雪嫣诧异怎么这么快?小厮说:“郭县丞根本没回家,还在衙内办公呢。” “快点请进来。” ******* 陈凡根本就没把刚才的事儿当成一回事儿,他认为通过自己一番努力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而自己大约也是误会了雍容华贵的县令夫人,“她老人家”其实是个素质很高明察秋毫且宽宏大量的女人,她老人家也有一双慧眼,早已看出他陈凡是个正人君子,所以绝不会挟私报复自己。 他此刻站在桥上发愣,想的却是另外的一回事儿。 刚才他之所以摆脱了钱赛赛和陈为为的纠缠,完全是因为一个突发事件。就在他百口莫辩的时候,忽然他看到一个特殊的形象从眼前飘过去,咦,那不是洪天的伙计吗?他怎么变成了一个女人? 而且还是个持剑的女人。 作为一名特警,他受过特殊的训练,警校的教官教会他如何去观察如何去记忆,比如他走进一家饭店的同时,已经记住了饭店门口所有的车牌号码,还没开始吃饭,已经把握到一旦发生火灾应该从哪条最近的路线逃生,吃完饭以后,所有客人以及服务员的形象,已牢牢地刻印在脑子里。 这事儿听起来复杂,其实一点也不复杂。说白了这是长期锻炼之后的条件反射,于他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所以即便是昏暗灯光下的匆匆一瞥,伙计的形象也已经牢不可破了,又怎么会看错呢? “没错,就是他。”于是陈凡突然拔出佩刀晃了几下,逼退了众人,撒腿追了下来。而陈为为虽然一身武功,却迂腐的认为,如果自己辣手制恶,而陈凡又要拼命,只怕会殃及池鱼伤及无辜,所以只得任由他逃生去了。 陈凡一路追下来,就看到那个“伙计”进入了“偎红倚翠书寓”。他知道书寓是什么所在,却从来没进去过,更不懂得里面的规矩。开始的时候打算来个“暗访”,再加上赵厅趸热情的忽悠,于是就上了套,要了四五个诗词先生来打探消息。 谁知道那些诗词先生要嘛是傻子,要嘛就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问了半天,口风很严,一无所获,于是打算离去。这就有了方才梅雪嫣看到的,赵厅趸追出来找他要银子的戏码,他都快冤枉死了。 此时天上来了夕阳,漫无边际的洒在苏州城内,一长溜乌篷船恰巧从桥下经过,船舱里咯吱咯吱的摇橹声以及嘹亮流畅的船娘的歌声,顿时引起了他的主意。那船娘见他呆呆的看着自己,笑着吹了一声口哨,摆着手说:“小相公,要不要坐船游览一番。” “我是本地人,游个鸟啊。”陈凡没这个兴致,但船娘甜甜的笑容和软糯的声音让他感觉心中一畅快。他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他想和她谈谈! “本地人怎么啦,本地人也未必把苏州的美景知道的一清二楚。小相公生的面善,奴家看了喜欢,你要是愿意就上船来,我带你去游河房啊!” 陈凡心里苦笑了一下,对于苏州女子隐藏在安逸柔腻之下的热情奔放和心直口快,他大约也有个了解了。他知道船娘并非向他示爱,只是不讨厌他,想找人说说话而已。于是笑了笑说:“大姐,你靠岸,我上船。” 当船队荡开碧绿的河水,一只接一只地向着远处缓缓摇去时,苏州“落日余晖照万物”的秀丽景色,就在人们的眼前展开了。他脚下的桥,像一道长长的屏风,横架在河上,把城分成了两半。 城北这边,是反射红光的鳞鳞万瓦,袅袅炊烟,以及纵横的街道,络绎的行人,看上去就像镌刻在屏风上的一副活动图画。当真是‘人在桥上走,心从画中游’!而船娘要带她去游的,竟然又是城南,听说过了密集的河房,那边有平坦的原野,棋盘似的稻田,夕阳之下却又是另外一番味道了。 陈凡心里还真有点痒痒了。于是船还没有停稳当,他便一跃而上。他平生可没坐过小船,顿时摇摇晃晃,想要栽入水中。船娘娇笑了一下,一手拉着他的右手,另一手揽着她的腰肢,纠正了他后仰的姿势。那样子若是拍了照片,恰似两人在跳交谊舞,陈凡想着,居然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多谢大姐。” 第三十一章 叫声相公行不行 远有青山含黛,近有小河细语,陈凡枕着船娘的小夹袄,斜躺在船上看着她摇橹。 眯着眼睛似醒还睡,似醉非醉,惬意的很。 那船娘约莫十**岁,头发浓密,梳的整整齐齐的泛着光,浓眉大眼高鼻梁,嘴唇略微显厚,颧骨那里红扑扑的。个头挺高,身体挺壮实,胸脯挺的高高的,像是快要把衣服撑破了。满脸喜兴,招人疼爱。 船娘见他不见外,笑吟吟的说:“哎呀小相公,看你细皮嫩肉的像个读书人,怎么穿着一声捕快的衣服,这个活计可不好干,而且名声不太好啊。”陈凡故意逗引她高兴,说:“你还不是一样细皮嫩肉,怎么干这个活计?” 船娘翻起自己的袖口看了看,噗嗤一笑,嗲兮兮的说:“我不够白,没有你白,所以就干这个哟!” 陈凡说:“你的胳膊不够白,可是你的身上一定很白,我远远地都看到你的脖子下面一片白。” 船娘噗嗤笑了,一戳陈凡的脑瓜:“就你这样的,当真应该当捕快,我还以为你是腼腆的小哥,没想到也是嘴花花的二百五。船上像你这样的二百五好多哟,我可打他们大耳刮子呢。”她又翻了个媚眼儿说:“不过你的眼光倒是很好,我身上的确很白,很白,呵呵。” “那你给我看看!” “好哟,是耍无赖。”船娘捂着嘴巴笑的前仰后合,说:“在这水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难道小相公是看上我翠莲了吗?可惜呀,我已经有丈夫了,不然,我还真嫁给你个小白脸哟,到时候你甩不掉。” “我不甩,我高兴得很。”陈凡眯着眼睛说:“不过,你撒谎的毛病不太好,以后见了人应该说实话才好。” “啥子呀,奴家从来不说谎话儿的。”船娘娇嗔的看了他一眼,又往河里飘,眼神中充满了奇怪和疑惑!陈凡走过来说:“你根本都没嫁人,还是个姑娘家家的,怎么就说自己有丈夫?这不是骗人是什么呢?” “你怎么会,会知道?” 陈凡故意在可爱的小船娘面前露一手,得意的说:“你看你的身材匀称,脸色红润,眼神清澈好像溪水,再加上你的发饰就足以说明你是云英未嫁的。” “小相公啊,你说的什么云什么嫁的是什么意思,奴家听不懂哟。不过,你还是说错了,我真的已经嫁人了。” “好吧,看来我必须说的你心服口服喽。”陈凡知道她狡辩,于是指着一直在她腰间晃荡的两个荷包说:“你看,你的这两个荷包都还没有绣完,图案却不尽相同,一只是鸳鸯戏水,另外一只却是风景,我猜你对自己的婚事悬而未决?大姐你有两个相好对不对呀?” “哎呀,你真是神了。”船娘忘了摇橹,死盯着他的脸,突然跳起来说:“哦,我知道了,你早就认得我,你故意上船来哄人家,是个专门用花花嘴骗女人的死鬼来的?”虽然这么说,但是她表情轻松,显然不恼。 “瞎说。”陈凡故意板起脸说:“我陈凡可是正人君子,怎么是那样的人呢?我这叫推理,逻辑推理你懂不懂啊?” “不懂。可是我觉得你就是认识我,不然怎么就凭借两个香囊把我的婚事都猜出来了,难道你是神仙吗?” 陈凡越发得意的解释说:“大姐手艺好,绣的好精巧。你应当知道男人和女人的香囊样式不一样吧?再者,成婚的女子一般都佩戴‘秀香囊’,‘秀香囊’你晓得吧?” 船娘脸一红,啐道:“呸,说的人家好害羞,我还没男人,怎么能佩戴‘秀香囊’啊,羞死人啦。” 秀香囊是已婚女子的专利,因为上面绣着春gong,所以叫秀香囊。但大都不会露白,可是身上还是香香的,所以陈凡大胆推测。 “好啦,算你蒙对啦,奴家的婚事的确很烦心。但是你说的未免牵强,秀香囊也不是戴在外面的呀。” “是啊,一般带在胸口,可是你身上没有……” “呵呵,当然有,人家贴身带着呢!”船娘拍了拍胸口胆子大大的说。陈凡说道:“好啦,不逗你啦,实话对你说,其实很简单,你这么大模大样的带着两个男人的香囊,就说明你没丈夫,不然恐怕要被揍死了。” “哈哈,这下奴家服了哟。”她的腔调一变,又嗲兮兮的了。这会儿功夫,她已经把乌篷船滑到了苏州南城,陈凡想象中的稻田阡陌,鸡犬相闻的景象已经出现,顿时心情大好,笑吟吟的说:“大姐,有件事儿想要跟你请教。” “请教不敢当,奴家也没读过书,你想问什么就说呗。不过呀,在你问我问题之前,我也有话想要问你呢?” “大姐待我深情厚谊,陈凡无以为报,随便你问几个问题都好。” 船娘啐了一口:“呵呵,哪个对你深情厚谊啦,人家已经有了情哥哥了,不会对你深情厚谊啦。你夸我白,我喜欢,不过只能说说哟!” “那好吧。”陈凡故意表现的很失望,还长长的叹息一声来满足她的虚荣心。船娘果然高兴极了,表面上却是一副安慰的口气:“小相公别气呀,你长的嫩嫩的,哪个女子看见了不动心,我刚见你的时候,都想着……” “想要如何?”对这个心直口快的明朝女子,陈凡起了好奇心。确切的说,他是对明朝的女子有好奇心。事实上,在他的世界观里,一直都觉得孔夫子那一套,不大能够影响市井中人,古代的女子也未必都装的厉害。 “想要把你搂在怀里亲亲呢。” “这不太好吧。”陈凡拉着脸说:“下次吧。” “下次也不行啦,我翠莲是个实诚人,想归想做归做,我又不能对不起我的情哥哥,我看下辈子怎么样?呵呵呵呵。”她发出一串银铃般的小声,惹得陈凡心里一动,江南水乡的女子啊,果然不同凡响。 “说了半天,你都还没问。” 船娘突然叹了口气,摇橹的动作也慢下来,任凭乌篷船慢慢的滑出自己的水线,幽幽的说道:“我看你一肚子好学问才问你的呀——是这样的,最近有张家和李家两户到我家提亲,张家有钱,但那小子瘦小枯干,长相龌龊;李家很穷,可是姓李的小子生的浓眉大眼,一表人才。我爹娘贪图钱财,硬要我嫁给姓张的小子,可是我喜欢姓李的小子,已经和他私定终身了,就是我的情哥哥啦,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陈凡张嘴就说:“好办好吧,世上没有比这更好办的事儿了。张家有钱是吧,白天到张家过日子,吃香的喝辣的,晚上到李家睡觉,尽情的享受姓李的威猛小子,这不是两全其美嘛。” 翠莲满脸通红,跺脚娇嗔:“哎呀,你这个讨厌鬼,人家跟你讨教正经事儿啦,你却说不堪入耳的话。” “我怎么是讨厌鬼啦?” “你就是讨厌鬼,刚才说的根本都不可能,那,青楼里面的阿姑才会每天晚上换男人呢!奴家要能那样,第一个把你小相公给换了,呵呵。” 陈凡沉下脸来:“既然你不想像我说的那样,那就别把钱财看的太重了,认真挑选人品,随性而为。甘蔗哪有两头甜的,喜欢谁就嫁给谁。” “可是我父母……” 陈凡叹了口气,学着她的口气说:“不是你父母,你自己也犹豫是吧,还能骗的了我哟。” “小相公,你快人快语,一语点醒梦中人。” “那你怎么报答我,不如……”陈凡笑着指了指船舱。 “呵呵,你呀你,又在心花花口花花了是吧。不行啦,小相公你知道嘛,干我们这一行的女子最是自由了,若心花花的,就在这船舱里面晃晃悠悠的啥都能干哟,可是,咱们的规矩也是最严的,若是犯了色-戒要被沉塘的,奴家可是不敢哟。这可是行船人家的规矩,坏不得的。”翠莲挑了下眼眉,正色说。 “船家女心直口快,敢爱敢恨,有什么就说什么,可是不能动真格的,哈哈,我今天对你动了歪心思,可是我还没成亲,以后就不会了。不过,你去找别的小船娘啊,她们也能跟你侃大山。” 陈凡心中一阵感动,却仍不正经的说:“可你总要报答我吧,不如,你别叫小相公,叫两声相公来听听。” “乱叫人,死了要被割舌头的。”船娘吐了吐舌头,显然是不会叫的啦。 “忘恩负义。” 翠莲嘻嘻一笑:“小相公,我不是忘恩负义,你不是还要问我问题,那样咱俩就扯平了,省的我叫你相公,我叫了,你欢喜啦,晚上该胡思乱想啦,可是又得不到人。我翠莲岂不是害人。”陈凡拍了拍脑门,“差点把正事儿给忘了,大姐,我是想要问你,你是不是经常从刚才遇到我的那道桥下面经过?” “是啊,我这条船给城内的绸缎庄送货,每天都从下面过好几次?” “那你有没有见过那样的一个人……”沉吟了一下,陈凡追加道:“是一个东瀛人,就是倭子,他的身材矮胖,佩戴长刀,右手缺了两根手指?” “咦,小相公又发神经了?啊,不是,奴家口误,奴家的意思是,小相公你又‘发神迹’了,你怎么知道,我每天都在桥上见到这个人呢?” 第三十二章 送神容易请神难 几块堆砌在灶间角落里的木材引起了陈凡的主意,他发现这些木材切口圆润光滑似镜面一样,显然是被一把锋利无匹的战刀以迅捷无比的速度剖开的,寻常斧头根本做不到,寻常人也没有这样的力道和速度。 于是他来到水井旁边,那里有专门劈柴用的木墩。 木墩上纵横着无数短而粗的裂痕,那是斧头造成的。不过在这些痕迹之中,如果你仔细看,有几道细而绵长的白印,它们点到为止,恰到好处,仅仅伤害到树墩的一点皮肤。然而只是这一点已经够了。 根据木墩下面的足迹,结合陈凡的足迹学知识断定。这是一个身高在一米六左右的胖子,寻常人发力都是脚趾向前而显出深刻,而此人却是脚掌外缘发力,发刃之初,刀尾部的力量明显大于中部和前部,这是有违常理的,这只有一个解释,此人是双手握刀,且左手的力道比右手大一点。 而他偏偏还不是个左撇子,因为左撇子以左手为先,出刀向左,而此人的出刀轨迹很正常,所以他的右手有问题。 至于陈凡是如何找到这些足迹的,那就跟着双足迹的特殊性有关了,因为此人穿了一双全明朝都没人穿的木屐。而且是方形的木屐。 他又到灶台去看了一下,发觉烧剩下的木材并不是这种劈成四半的,而只是两半,也就是说,此人把木材劈成四半根本没必要。那么他为何要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儿呢?那就只有两个解释了,一者他在炫耀,二者他在练刀。 接合以上的这些推论,陈凡判断他是个矮胖的挎刀的右手有残疾的倭国武士。 “可是你为什么又知道我每天都在桥上看到他?”翠莲听的懂了三分,七分前因完全不明白。但是她只关心这个问题。 “这就更简单了。”陈凡说:“江南正值梅雨季节,几乎每天都在下雨,所以他的脚上未免沾了泥土,而这些泥土发黄紧凑,黏性很大,所以容易留下痕迹。我刚才在桥上刚好看到了很多这样的痕迹。” “神了,你的眼力好好哟。” 陈凡从袖管里摸出一枚黑色的放大镜,说:“你肯定没见过这个东西,其实‘洋货店’里都有卖的,你知道‘西洋自鸣钟’吧?”(这事儿不胡说,当时大明朝真的有卖的,也包括自鸣钟。) “知道知道,我听说过,听说那玩意儿神奇的很,每隔一个时辰就会自动报响一次,有一只小鸟啾啾的叫着,还扇着翅膀。也不知这西洋人施了什么魔法,居然能常年把小鸟关在盒子里。只是我觉得太残忍了些,小鸟好惨啊。” 陈凡哈哈大笑:“这只放大镜和‘西洋自鸣钟’一样的神奇,你把它拿在手里看任何东西,那东西都会变大,不信你试试看。” 翠莲半信半疑的把放大镜放在眼前,对着陈凡的脑袋,大笑起来:“好大,好大,真的好大呀。” 陈凡也拿着放大镜放在她的胸前,嗤嗤的笑着说:“的确很大,的确很大。” “讨厌鬼。”翠莲捂着肚子。 “那么按照你的说法,你打算什么时候把那个江洋大盗抓起来呢?”翠莲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问道。陈凡摆了摆手:“这事儿你要保密,因为我现在还不能把他抓起来,抓起来没用,因为有很多事儿我还没弄明白,不想打草惊蛇。” “大姐,我还想问下,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兔唇的老人和他站在一起,那老人身材高大,有一张又大又白的脸,下巴上还挂着稀疏的黄胡子。” “见过的。因为兔唇很少见,可我一下子就看到两个,一老一少,所以我记得清楚着呢。”翠莲沉思了一下,说:“有一天我看到他们站在桥上说话,而后就奔着前面的书寓去了。” “哈哈,还有意外收获。” “小相公,奴家说的这些对你破案有帮助吗?” 陈凡笑着给她鞠躬:“我可真是不知道如何感谢大姐,大姐可算是帮了我陈凡的大忙了,以后咱们是朋友了。对了,你帮了我,我也应该大大的帮助你一次才对,我就给你出一个主意吧。” “什么主意?” “让你父母不再嫌贫爱富的主意。” “好啊。” 陈凡说道:“回头我找人去吓唬一下张家,让他们主动撤出就是了。放心吧,我会做的天衣无缝的。”翠莲皱了下眉头:“张家可是有钱有势的,他们不大会害怕,我看还是不要鲁莽了吧。” 陈凡嘻嘻一笑:“我自有办法,保管让他们吃了亏还请我吃饭。”翠莲笑道:“若是别人说了,我肯定不信,不过你这位小神仙说了,我就不能不信了。”陈凡撇着嘴说:“又不叫小相公了,改叫小神仙了?” 陈凡当晚就在南城一家客栈里过夜,顺便厘清了整个案子的脉络。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 ****** 吴有才也是很晚才回家,梅雪嫣都已经睡了,他醉醺醺的也睡着了。第二天一早开早衙的时候,不见陈凡。吴有才就着急的问:“林主簿,捕快陈凡怎么没来点卯,有没有请假?”林主簿愣了一下,郭县丞走出来说:“大人,陈凡被除名了。” “神马?”吴有才拍着惊堂木吼道:“为什么除名,怎么本官不知道这事儿?你现在翅膀硬了,办事儿不通知本官吗?” 郭县丞赶忙擦汗:“大大大,大人,不是下官私自做主,下官是照您的意思办的,您,忘啦?” “照我的意思办的?”吴有才歪着嘴说:“郭县丞,你现在学会戏耍本官了……好你个县丞,仗着自己是个八品九品的官儿,你想以下犯上是不是?” “大人这话从何说起?”郭县丞暗想,大人这是怎么啦,难不成昨晚小别胜新婚贪欢过度伤了脑子? “好你个县丞啊,还在装傻充愣……”他颤抖着手指指着陈凡平时站立的位置:“他是栋梁之才,本官甚为倚重,你暗地里把他除名,分明就是背后给本官下绊子,你等不及想接替本官的位置吗?” “冤枉啊大人,分明是大人让夫人转告下官,说陈凡办事不利,而且长相讨厌,让下官把他除名,这事儿和下官一点关系都没有啊?”郭县丞差点气死,可他不敢跟吴有才较劲儿,因为吴有才上面有人。 “夫人?”这下轮到吴有才愣怔了。 “大人,您想起来啦?”郭县丞心里把吴有才的祖宗八代问候了七七四十九遍。 吴有才暗想,此事蹊跷,但表面上还要维护夫人的面子。可是我的面子往哪放呢? 他想了想,突然站起来笑道:“老郭呀,你看看我这记性,昨天去参拜知府大人多喝了几杯,脑子就有点糊涂了,不错,我是跟夫人说过陈凡长的讨厌,案子拖得时间有点长了。可本官并没说要把他除名啊!陈凡还是不错的嘛,是个人才来的,你们不要嫉贤妒能嘛。不要看到人家立了功就眼红,曲解本官和夫人的意思,拿些许小事大做文章,千方百计的排挤,啊,好啦好啦,去把陈凡找来吧。本官更衣过后,立即出来。” “大人……”郭县丞拔着脖子喊。 吴有才黑着脸:“还有事儿?” “……没了……” 陈凡可没迟到,他一大早就来了,可是被门禁给挡在门外,禁卒告诉他:“县丞大人吩咐过,今天陈兄弟就不用点卯了,以后也不用来了,你已经被除名了。”陈凡问禁卒原因,禁卒苦笑:“听说因为你长得太丑。” 气得他跑回家睡大觉了。 郭县丞在衙门里没看到陈凡,心里那叫一个烦。赶忙让陆阎王和魏光光带路跑陈凡家里来砸门。 陈小妹怯生生的跑来对陈凡说:“哥,哥,有一个当官的来了,还带着一群捕快,说是请你回去当差呢?” “鸟。让我回去我就回去,让我滚蛋我就滚蛋,我是西瓜还是土豆,任由他们踢来踢去的,不去。” “那我怎么回?” “就说我不在家。” “我哥说了,他不在家。”陈小妹隔着门缝,厉害的说。 郭县丞差点哭了:“哎哟我的小姑奶奶,那就麻烦您问问你哥,他老人家什么时候能在家?!” “哦?”陈小妹跑回来问:“哥,当官的问你,什么时候能在家?” “没准!” “我哥说了,没个准儿。” 陆阎王摸了摸鼻子:“大人,这可不行啊。县大老爷可等不得呀。”郭县丞心想,要是我丢了官印,我也等不得:“陈小妹,你去跟陈凡说,今天的事儿是我姓郭的对他不住,县大老爷让他回去。” “我哥说了,我家虽穷,但穷的有骨气。差事丢了可以再找,就算去码头扛大包,入漕帮,也不去衙门吃嗟来之食了。县丞大人您不说我哥长的太丑让人讨厌嘛,我哥说让您找个俊俏的去当差,有他在衙门里怕影响您老人家的食欲,回头要是瘦了,吃罪不起。” “伶牙俐齿,气死我也。”郭县丞没辙了,气呼呼的对陆阎王说:“不是我做的,凭什么让我受气,让大老爷自己来好了,回。” 第三十三章 大人,小的在 “老爷,我等无能请不动陈爷!”郭县丞气坏了,回去之后也没客气就在大堂上给陈凡上眼药,他还以为县太爷会生陈凡的气呢。 等着看陈凡的好戏。 果然刚开始的气象表示县太爷真的很怒,“啪”,吴有才猛地一拍惊堂木站起来,铁青着脸:“走……我去请……”魏光光第一个跌倒在地上,晕了。 “这陈凡个小不丁点的东西啥时候成‘爷’了呢?陆爷,您才是爷,您是咱们捕快里面唯一的爷,我心里咋就这么不服气呢。”去的路上,魏光光一直翻白眼,不时地给陆阎王拱拱火,他可不想看着陈凡做大,嫉妒啊。 “你懂什么,没听说过鸟枪换炮吗?你小子是故意气我怎么的?”陆阎王老大不客气的给魏光光后脑勺来了一下,打的这小子哎呦一声,刚巧把脑袋砸在吴有才的轿子上面。 吴有才坐的轿子和梅雪嫣不同,梅雪嫣虽然是县令夫人,毕竟不是官家,也不是诰命夫人,按照大明朝廷的规定,原本只能做平顶的轿子,吴有才违反制度用郭县丞的轿子把她抬回来,可仍然是两人抬的。 官府规定唯有官轿才能设拱盖、置轿顶、用蓝绿呢。轿夫也是按照品级从四名到十六名不等。 这样一来的话,四人抬的官轿和两人抬的普通轿子从规格重量上就有了很大的差别。吴有才的轿子非常的瓷实高大分量也重,所以别看人家陈凡撞得没事没事儿的,这小子顿时就磕出了血。 吴有才就掀开轿帘骂道:“没用的东西,哪来的这么多废话,你又陈凡的本事,老爷我的轿子让你坐!”魏光光吓得连血都顾不上擦,随便找了一块破布裹在头上,继续的往前走。 魏光光为此恨透了陈凡,他觉得自己很无辜,这脑袋完全是陈凡害的,跟县令大人完全没有关系。所以他把陈凡恨到了骨头里,同时又觉得县令大人的话怎么听都有道理,越嚼越有滋味儿。 抱着这样的怨气和志气,他打算在县令大人面前露一手。而这还需要陈凡的配合,他要单独把“陈爷”请出来。于是就在距离陈凡家不远一千米的地方,他突然对吴有才说:“县大老爷,小的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小的觉得您这样去陈凡家里十分的不妥当。” “有屁快放?”素来知道他是个庸才的吴有才,也是心里急的喝了滚油一般的吴有才,根本没心情也没时间跟他废话,可是魏光光这次抓住了主要矛盾,一句话就让他把轿子停了下来:“小的以为以大人您的身份若是请不动陈凡会有损于您的声誉,以后不好带人……” “停轿。”吴有才暗想,认识这小子两年可算是听他说了句人话,怎么我就没想到这一层呢。这个面子可是丢不起。 “那你说怎么办?” 魏光光心中窃喜,谁说我没用,那是老子内敛,才华一旦放出来,顿时光芒万丈,连太阳都黯淡无光。 “老爷,区区一个陈凡让小的去一趟就行了,小的心中自由韬略,三言两语就能让陈凡出来。” “你有这出息?”吴有才惊讶的挑起了轿帘,一副不认识魏光光的表情。难道这厮孔明附体了吗? “老爷,小的出息大着呢,这不算什么,以后老爷就会慢慢的了解小的了。” “没看出来?你们看出来了吗?”吴有才环视众衙役。 “没有!”连陆阎王都憋不住笑了出来。搞得魏光光很脸红,心里更是憋了一口气,要给自己长点脸。 魏光光咳嗽了一声,“没看出来没关系,是金子早晚会发光的,一会儿我就让所有人都给我竖拇指。” “好啊,老爷身边正好缺人才呢。”吴有才还真有心想要提拔他了:“那你就赶快去吧。别让大家久等了。” “老爷稍等,小的去去就来。” 陆阎王赶忙拦着:“你等会儿,你这头上的伤口血流如注的怎么去,我给你包扎一下。”于是陆阎王三下五除二把他包扎成了一只兔子的形象。魏光光拿刀一照居然还挺满意,直冲着陆阎王挑大拇指。那意思好像陆阎王以后可以改行当化妆师一样。 然后他就跑到陈凡家门口拼命地砸门:“陈凡兄弟陈凡兄弟,救命啊,救命啊,我让人给打了,救命啊。” 陈小妹来了又走了,回到屋里气喘吁吁表情惊骇的说:“哥,大事不好了,咱家门口来了一只会说话的兔子?” “什么兔子啊,大老远我就听出来时魏光光的声音。是不是个子矮矮的,脸上还有麻子,奇丑无比?” “啊,反正挺丑的,不过没你说的这么丑。看你你很恨他。” “猜对了。这小子没什么好心眼,一定是来骗人的。对了,他怎么变成兔子啦?” “我也不知道。” 陈凡转了转眼珠,走到大门口看了一眼,心里暗笑,问道:“这不是魏大哥嘛,你怎么变成——那样了——” “哪样了,不就是兔子吗?”魏光光晦气的淬了两口:“别提了别提了,我让人给打了,后面有人追我,兄弟你赶紧救救我吧。你再不开门,以后就见不到我了,我娘,真是一群悍匪呀。” 凡一开门使劲儿拉了魏光光一把,大声喊道:“魏大哥,快点。”由于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魏光光顿时狗吃屎掉了两颗门牙。 “哎呦我的娘啊,陈凡,你好狠?” “比外面的悍匪还要狠吗?”陈凡心想,这小子摆明了扯淡,若真的是悍匪怎么可能光打他的脑袋。这小子平时比鸡的胆子都笑,若真的是遇到了悍匪,怕是吓得连抬腿的力气都没有,还能跑回来?“ “也对!”吐出两颗牙,魏光光决定忍了,认为他还要为县大老爷立功求晋升呢。于是信口雌黄的说:“刚才有一群蒙面人冲进了县衙门,县太爷危在旦夕,我知道陈兄弟是武林高手,所以特地来求助,陈兄弟,你快去帮帮忙吧。” 我去,世上没有比这更扯淡的话了。 陈凡几乎顿时就猜到了魏光光的真实想法,于是说道:“那我去准备一下,不过我看你的伤势分明对方的刀上有毒,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恐怕会伤及性命,我家有秘制的伤药,给你涂上,你在门口倒立,可以把毒素给空出来,我拿一些工具就走。” 魏光光明知道陈凡胡说八道,但他是胡说八道在前,生怕如果自己不照办,陈凡不跟他一起走可怎么办,于是就让陈小妹给他上药,然后走到门口倒立着排毒。陈凡和陈小妹则从里面哐当一下子关闭了大门,再也不出来了。 魏光光在外面倒立了半天除了听到一声门响,再也没有其他动静,顿时心里纳闷起来。可是又不敢起来,腰疼的要命。吴有才和陆阎王以及其他的捕快都在远处看着他倒立,竟然不知道他闹的什么玄虚,还以为他真有什么鬼神难测的大计划呢。 “不就是叫一个人出来嘛,至于这么长的时间吗?”可是过了一会儿大家都顶不住了,因为天气太热。 于是吴有才很败兴的给陆阎王使了个眼色:“去看看他到底闹什么玄虚,到底行不行,不行就让他回来,废物一个。” 陆阎王赶忙小跑过去踹了魏光光一脚,指着紧闭的大门说:“你他娘的让鬼迷了心窍了,你好好的为什么倒立?” 魏光光说道:“陈凡出来了吗?我的伤口好疼啊?” “出来个屁,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家窗户冒烟,看来兄妹两个在里面做午饭吃呢。你到底耍什么花样?” “哎呀,疼死我了。”魏光光终于忍不住跌了下来,捂着伤口又蹦又跳。陆阎王愣怔了一下,暗想他没这么大的胆子不回答自己的话,于是来看他的伤口,揭开来一看,只见上面撒着一层辣椒面。 帮他处理了伤口之后,陆阎王回了吴有才,捕快们放声大笑。魏光光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好悬没气死。 “好了好了,看来你的牛皮落空了,陈凡根本不吃你这一套。你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当时吹的天花乱坠,本县还以为你真的出息了呢?没想到你比以前更蠢,滚一边去,让本县亲自过问吧。”吴有才觉得自己没时间耽搁了,于是迅速的起身,直接奔着大门过来,然后拍了两下。 “魏大哥,麻烦你再等一会儿,我还没有准备好,我在魔刀呢。” “好了,开门吧,我是吴有才。” 陈凡自然是听得出来吴有才的声音,暗想,你终于是来了,可让老子好等啊。其实他并不想失去现在这份“工作”,毕竟他和陈小妹还要生活不是,而且也符合他喜欢刑侦的兴趣爱好,不过他不想让人踢来踢去的。 于是冷冷的说:“不知道大人来舍下有什么事儿,小的长得太丑不便见客,正在闭门思过,请大人回吧。” “长得丑,闭门思过有用吗?哈哈,你小子少废话,给我开门,不然有你好瞧的。可别太过分了。” 陈凡悻悻的拉开门,拉着脸:“大人,小的在。” 第三十四章 五千年出一个 “陈凡啊,本官亲在来到你家门口,你就不请本官进去坐坐嘛?”吴有才腆着肚子嘻嘻的笑着说道。 陈凡一看后面跟着的是郭县丞顿时叹了口气:“郭大人说小的长相丑陋,有碍观瞻,不让小的去衙门了,小的这一天都在家里自省,把家里的镜子照破了好几面,觉得郭大人目光如炬,果然说的没错,小的长相的确过于丑陋,实乃五千年才出一个,所以闭门思过,不敢再出门了。“ “至于请大人进屋,小的更加不敢。小的人长的丑,家具生的也不周正,生怕坏了老爷的法眼。所以老爷最好在外面就着青天白日教训小的两句,还可以避避邪,省的暗室之中,见了小的如见鬼魅。” 吴有才哈哈大笑:“陈凡啊,本县一向知道你伶牙俐齿才思敏捷,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现在看来,你这个嘴才真是五千你出一个啊。哈哈,所以你就不用卖弄了。刚才本县已经教训过郭县丞了,他也知道错了。毕竟郭县丞也是你的上司,总不能让他给你赔礼道歉吧。这也不成体统啊。” “小的不敢,小的也没有那个意思,小的只是不知道两位大人来舍下的意图?” 郭县丞苦笑道:“陈凡,你也不用损我了,今天早上的事儿实在是另有内情,呃,反正你就当本官错了吧。我现在看你又觉得五官端正貌似潘安好看的不得了,我是没有女儿,不然肯定许配给你,你就跟大人回去吧。” “哈哈,陈凡听到了嘛,郭大人都这样说了,难道你还不给面子。你也知道,本官器重你,离不看你。尤其是现在这个案子,你可一定要替本官分忧啊。其他的人,哼,都是废物。”吴有才白了魏光光一眼。众人顿时哄笑起来。 “那我就更不敢回去了,刚才郭大人说我貌似潘安,这又是一条罪名。等案子破了,他老人家想卸磨杀驴,肯定又会给我按上一条‘红颜祸水’‘长相狐媚’的罪名也不一定,这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噗嗤!”吴有才忍不住笑喷了。郭县丞也是哭笑不得,指着他说:“陈凡啊陈凡,你你也太刁钻了,好好好,都是本官的不是,那么你想要把本官怎么样才甘心,难不成让本官给你下跪?”说着他撩起官袍作势下摆。 “且慢。”吴有才正色道:“你穿着官服,他怎么当得起你一拜,你想让他被凌迟处死嘛,退下。” 郭县丞叹道:“大老爷,您也看到了,并不是下官不尽力,而是陈爷死活不给面子。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如何?” “陈凡,你说吧。本官事忙,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陈凡想了一下说:“大老爷,郭大人,其实小的就是觉得心里有些冤枉,怎么好端端的就被除名了呢?我想知道这真正的原因,郭大人如果告诉小的,小的现在就去抬轿子,再也不说别的了。” “抬轿子?什么意思?” 陈凡对吴有才说:“昨天小的去码头上迎接夫人,夫人说小的轿子抬的好,让小的以后专门担当轿夫,不用再衙门伺候了。” “岂有此理。”吴有才暗想,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梅雪嫣到底想要搞什么? “陈凡,你现在马上换衣服去查案子,夫人那边有本官替你担待。这件案子没有完结之前,除了本官你谁的话也不用听。钱师爷,你记下来,从今天开始陈凡早、中、晚都不用点卯,一直到此案审结为止。” 钱师爷连连点头。他心想,大老爷从没对皂隶这么好过,陈凡现在虽然荣宠,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儿,万一案子破不了,他可就要倒大霉了,偏偏这小子不知道进退,还要和郭县丞较劲儿,其中还牵扯到夫人,真是太年轻气盛了。 “钱师爷,你给陈凡拿五十两银子,公出,作为办案的经费。此案乃是本县有史以来第一大案,五十两银子不多。本官自会跟上头交代。” “遵命。” “还有事儿吗?”吴有才盯着陈凡问道。 “小的这边是没事儿了,就是不知道郭大人还有没有事儿?”陈凡嗫嚅着说道。郭县丞苦笑着摇了摇头:“陈凡啊陈凡你可真是个鬼难缠,你有你的事儿本官再也不管了,让大老爷亲自过问吧。” “既然没事儿了,现在就去查案。对了,昨天有什么线索吗?” 陈凡摇了摇头:“有线索,可是在案子没破之前请大人最好还是不要过问,小的竭尽全力也就是了。” “要抓紧时间啊,你要明白,丢失了官印本官的压力非常之大,万一贼子利用官印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本官难辞其咎,所以你务必不辞辛苦,明白了吗?”吴有才表情严肃的嘱咐。 “光是小的努力还不行,小的身份卑微——” 吴有才吩咐:“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所有人都要配合陈凡破案,他说的话就等于是本官说的话,有谁故意刁难,推迟拖延甚至下绊子,那你就要小心自己的p股和脑袋啦。” “回衙。”衙役们纷纷点头,吴有才下令打道回府。因为事发突然,来的时候没有仪仗,走的时候也是静悄悄的。钱师爷故意落在后头,他觉得有必要跟陈凡唠叨两句,这小子有点太不知道深浅了。 “陈凡兄弟——”钱师爷捋着八字胡仰着脸说。 “钱师爷!” “陈凡兄弟呀,老朽比你痴长两岁,白吃了一些咸盐,世上的事儿也会看的透彻些,有几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你是愿意听啊?” 看他翻白眼的那个德行,陈凡暗想,老子是愿意听啊,还是愿意听啊,还是愿意听啊!恐怕老子不愿意听你那破嘴也是照说不误:“能够听到钱师爷的金玉良言,于我陈凡这等末学绝对是醍醐灌顶豁然开朗的,若是不愿意听那不就成了糊涂虫了吗?” “嗯!”钱师爷觉得陈凡这个马屁拍的很给力,最起码证明他还不敢跟自己造次,在这个时候,一定要拿话把这小子彻底的按住,让他以后只敢在自己面前唱征服。他背着手朝前走,一边说:“我知道你有才华,是秀才出身,衙门委屈你一个皂隶,你觉得自己不是池中之物对吧?” “没有没有。” “好啦,也不要跟老朽唱高调了。”钱师爷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语重心长的说:“陈凡啊,你要知道,咱们这些师爷啦皂隶啦,虽说表面上看起来威风,但终究不是官场中人,别看差了那么一丁点,却有着一辈子也无法逾越的鸿沟。郭县丞给你面子是因为你现在有用,若是哪天没用了,你可怎么办?大明朝的官职,知县的任期是三年,可是县丞没有任期,咳咳,我这个师爷更没有,你,你可明白?” “是啊,是我太任性了,以后一定改正。而且经过小的举一反三,立即觉得应该在衙门里有一个强大的靠山以后才有饭吃。郭县丞小的靠不上,大老爷又是流水的,小的思来想去的,唯有钱师爷您是一棵大树,您看,您愿意收下小的这个不成器的学生吗?” “哦!”钱师爷心中大喜,他看重陈凡的,又不得不防着陈凡,如果双方有了使徒的名义,以后可以放心不少。 “你这个年轻人老朽还是非常喜欢的,既然你有这个心,老朽也真想栽培你,好吧,以后咱们就是师徒关系了。只要你忠心耿耿的跟着我,老朽一定把自己的心得全都传授给你。你要知道,官场有官场的规则,当皂隶也有当皂隶的规则呀。” “是,恩师。” 这句恩师把钱师爷叫的屁颠屁颠的,他还从来没享受过这种给人当老师的滋味。忘乎所以之下,忽然凑到陈凡的耳朵边上说:“既然是师父,就不得不对徒弟有所启发,我问你,你来当皂隶所为何来?” 陈凡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是为了澄清玉宇为公天下,乃很上路的说:“捞银子,享受富贵。” “招啊,为师没看错你。”钱师爷四顾之后,神秘的说:“时间紧迫,为师不能多说,只告诉你捞银子的诀窍,你且记在心头慢慢揣摩,银子自然会如流水一般进入口袋,这五字真言就是——‘上情下不达’!”说完他塞给陈凡五十两银子,甩开袖子飘飘然的走了。 陈凡瞪了这家伙细弱的背影好半天,把一口想要淬出来的唾沫又咽回去,自语道:“这家伙虽然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吧!我且看看,到底能不能从他身上学到真正捞银子的法门,然后再淬他。” 陈凡回家把五十两银子中的三十两交给陈小妹:“先收起来,暂时可不许大手大脚的,等以后听我吩咐。” “哥,我先给你做两身新衣服吧。”陈小妹是个好姑娘,就是爱财,黑眼睛见不得白银子,此时激动地全身都发抖了。 见陈凡撇嘴,她抢着说:“大街上新开了一家裁缝铺,铺子里的掌柜是做得一手好针线,我和她相熟。我早就想摆脱他给你做衣服了。” “男的?”陈凡急了,这不是早恋嘛。 “女的。”陈小妹跺着脚说。 第三十五章 说一门好亲 陈小妹要去的这家裁缝铺有一个奇怪的名字,奇怪到听起来不像裁缝铺倒像是一家青楼——相思屋。 相思屋位于一条典型的江南弄堂里,一幢幢房舍俱是青砖青瓦,绿荫遮掩,修筑伸出墙头,在蒙蒙细雨中显得清清爽爽的。陈小妹手持竹篾漆布雨伞,脚上蹬着一双矮帮圆短口的皂鞋,嘻嘻笑笑的来到门口,放下雨伞。 雨丝拂面,好不惬意。 她也是心情好,就轻轻地拍了绣庄的屏风门,只听里面娇滴滴的有人答应了一声,然后嘎吱一声,房门应手而开,里面闪现出一条淡红色的窈窕人影,修长和自然弯曲的眉毛下,明亮深邃的眼睛顾盼生妍,配合嵌在玉颊上的两个长盈笑意的酒窝,眉毛中显得有些狡黠。最妙的是造物主还给了她肩如刀削,体态轻盈,出尘脱俗的气质。美中不足的是个子稍微矮了一些,比陈小妹至少短了两寸。 这也是陈小妹之所以不讨厌她又有些喜欢她的缘故吧。她俩是好姐妹,好姐妹就要有共同的爱好和语言,她俩的共同点就是一样爱财如命,一样有点花痴。 “咦,小妹来啦,这几天怎么都没来,我好想你呀,快点进来。” 陈小妹把雨伞放在门口,顺手关了门,看到绣架上绷着一副丝缎,上面正绣着鸳鸯戏水图,于是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不无羡慕的说:“哟,好精致哟,价值不菲吧。难道这是你的嫁妆?!” “死丫头莫瞎说,我哪有那个闲钱。这可是苏州首富胡万金家的大小姐胡锦绣的嫁妆呢!这个床罩,我足足绣了有一年了,才刚有个眉目,你才绣价要几何?” “二两银子。”陈小妹的眼睛笑的像弯月一样。其实她心里嫉妒的紧,二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二十两啊。”程玉锁得意的撇着嘴说。陈小妹惊讶的差点咬断了舌头:“我的乖乖,一个床罩就要二十两,所有的嫁妆加起来还了得,难怪人家都说有钱人如何如何了得,看来真的是比不起呀。” “别羡慕啦,以后找个好婆家就行了。” “这还只是手工的费用,这料子也是上等的苏绸。”陈小妹摸了摸在心里叹了口气,暗想,哥哥什么时候发达了我也要做一身这样的衣服。最近她总是做梦哥哥大富大贵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实现。她把这个冤枉跟程玉锁说过,程玉锁笑话她说“望兄成龙”。 “你家哥哥最近怎么样啦?”程玉锁把她让到椅子上,顺手递给她一杯茶。她今天正好闷的要死,因为下雨,铺子里冷清的很,也少赚了很多,心情实在是好不起来,难得有人跟她说说话。 “我今天就是为了他的事儿来的,上次拜托你的事儿怎么样啦?” “不好办不好办,不好办呀。”程玉锁咂着水润的小嘴连连的摇头,看她打官腔的样子陈小妹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吴有才的模样,居然忍不住把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程玉锁点着他的脑门说:“你个没心没肺的小蹄子,你哥娶不上媳妇,你还笑得出来。脑袋没毛病吧。” 没错,陈小妹拜托程玉锁的事情就是帮陈凡讨老婆。按理说一个裁缝是管不了这种事儿的,但程玉锁偏偏就管得,而且还不是管闲事儿,她是收费的。说白了,她既是个裁缝又是个媒婆,专门替做绣工的客人保媒拉纤的。 城里保媒拉纤的媒婆车载斗量,按理说像她这种兼职的应该没什么生意,可恰恰相反,她一年的总收入里面保媒的‘喜钱’占了十分之七。原因就在于,她趁着做衣服的机会能够和大家闺秀说得上话,也了解各家的情况,所以来找她的人很多。 陈小妹心里撇嘴,程玉锁这人不能谈钱。她是那种朋友归朋友,钱财归钱财的人,丝毫也马虎不得。刚刚她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看来是有点眉目了,打算哄抬市价呢! 于是陈小妹赶忙从袖子里掏出几块碎银子“死乞白赖”的塞进程玉锁的袖筒里,为此两人可是打了好一会儿的太极。半推半就之后,程玉锁感觉袖子里沉了好几分,顿时脸上的笑容更甜了, 向陈小妹言道:“虽说苏州比不上南北二京,但也是依山傍水,人杰地灵,懂诗文有才情的姑娘可不少呢!最近我给你家哥哥相中了一个,此女姓李,祖上出国翰林学士,不过那是前朝的事儿了,现在,嘿嘿,有些没落了。李姑娘父亲是做香油买卖的。她自小就熟知账目,谁要娶了她,生意都不用自己打理,只管交给她,真是天生的贤内助啊。只是人长的胖了一丁丁点啊,没准香油吃多了吧。” 陈小妹心冷了半截:“你有画像吗?” “有的有的,我这里的客人都有画像。”当然这是程玉锁偷偷画的,不然哪家的大姑娘能让她拿着画像到处给人参观。陈小妹拿过画像看了一眼嘴就歪了:“玉锁,你这是拿妹妹寻开心啊,这哪是胖了一丁丁点啊,这简直就是头猪啊!” “这个不好我还有,谁让咱俩是姐妹呢。这个怎么样,林姑娘,她家老爹是卖凉茶的,摊子就在这条街的后面,一年也能赚十几两银子,一家过日子是没问题的。难得她一笔好丹青,就是身子弱了点,每天吃药——”陈小妹赶忙摇头,她想给哥哥找个更好的。 “卖包子的刘姑娘——” “卖布鞋的唐姑娘——” “卖豆腐干的陈四家的小女儿——” 陈小妹火了:“玉锁,你什么意思啊,怎么都是做小买卖的,你就不能介绍个开酒楼的,卖丝绸的,搞漕运的吗?瞧不起人啊?” 程玉锁是难得的好脾气,顿时苦笑着作揖:“对不起对不起,那个咱们给人提亲不是也要讲究个门当户对吧。你哥哥虽然是个秀才,但没有一没功名,二没家产,这已经很好了,你说呢?” “我说不怎么样。”陈小妹叉着腰说:“我哥哥长得好看,而且是衙门的皂隶,每个月一两银子,比谁也不差,我们就要最好的,不要这些歪瓜裂枣的,你收了我的因子就要替我办事儿,实在不行——就是你啦。” “我不行,我真不行。”程玉锁抱着绣架子,带着哭音说:“小妹,我还想找个大官人嫁了呢?你家也太穷了吧。这事儿以后就免谈了好吧。” “瞧你的德行,难不成我还是来抢亲的吗?”陈小妹拍了拍手,“你再给好好想想,还有比刚才那些好点的吗?” “哎!”程玉锁叹息了一声,伸出巴掌在上面比划着说:“小妹,我给人说媒可不是乱说的,我把人分成了九等。凡是托我说媒的,我都先考察他们的身家、相貌、品行、祖上,然后再选出合适的,这样成功率才高。” “什么三六九等?” “就是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这九等。” “那我家哥哥怎么也是中上吧。” “报歉得很经过本姑娘认真考评,自己排查,法外开恩,也,也,也只能是个下中。”程玉锁万分不好意思的说。那个笑容在陈小妹的眼里真的是比哭还难看。 “程玉锁你这个妖女,枉费我陈小妹掏肝掏肺的把你当朋友,你居然,你居然,居然如此的诋毁我家哥哥,该当何罪?” “小妹你听我说——”程玉锁低头垂目的,扭捏的说:“你家哥哥只是个每月一两银子的皂隶,而且你家穷的叮当响,再加上最近衙门里传出来说你哥哥生的奇丑无比有碍观瞻,我,我本来是把他排在‘下下’的。” “一派胡言。”陈小妹赶忙解释说:“玉锁,你可不要听别人瞎说,其实我哥哥生的一表人才,剑眉朗目,实在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陈小妹夸张无比的说道。 “小妹。”程玉锁拉着她的手安慰说:“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若是有个这样的哥哥我心里也难过。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人的命天注定,不是咱们说了算的。要我说,像你哥哥这样的条件,能娶上媳妇就不错了,你,你就别挑了吧。” “打住!”陈小妹突然喊道:“不对呀,我哥哥再怎么说也是个皂隶,总比做小买卖的强不少吧,怎么就成了下下呢,你给我说清楚?” “那不是,那不是还有‘品行’吗?”程玉锁躲避着陈小妹灼灼的目光转过脸去不好意思的说道。 陈小妹更糊涂啦:“品行,我哥哥品行很好啊?” 程玉锁说:“小妹,本来有些话我是不打算对你说的,但是你一定要刨根问底,那我就说了吧。大约就是这两天的事儿,好多人都在外面传说,说你哥哥是个登徒子,而且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陈恶魔’,你,你知道吧?” “胡扯。是谁没事儿烂舌头,我哥哥是世上第一正人君子,连县大老爷都器重他,怎么会是‘陈恶魔’呢?玉锁,你是不是搞错啦?”陈小妹不可置信的喊道。 第三十六章 潇洒走一回 陈小妹跟程玉锁泡蘑菇的时候,陈凡正拿着一副画像前往‘偎红倚翠书寓’的路上。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他的怀里揣着一幅画,是自己画的。此外他的身后还跟着十几个衙役,全都是便装打扮,由快班的班头铁彪率领,悄无声息的跟在他的身后。 陈凡准备收网了。 经过一番缜密的分析,他认为盗走官印的一定就是花无影和那个神秘的东瀛人。而花无影一定就藏在书寓之中。 铁彪为人刻板,一身正气,但傲气十足,本来不服陈凡的调遣。奈何吴有才已经吩咐过,在这件案子上所有事情由陈凡全权处理,不分大小必须配合。所以他只得带着自己最精悍的手下前来拿人。 直到这个时候,铁彪依然还是如坠五里云雾,关于案子陈凡对他没有只言片语的交代,他更加不知道今天要来拿谁。办案这么多年,带着十几名手下盲头苍蝇般的乱撞,还一头撞进了青楼里,这还是第一遭。难怪他从出来到现在就黑着脸,不停地喷气。 马快凌飞是衙门里面除了铁彪之外的第二高手,因为身手灵便,所以专责缉拿,配有战马,一向很是春风得意盛气凌人,自以为铁彪退休之后,班头的位置非他莫属。现在被一个“新来的”指手画脚,别扭劲儿就别提了。 他的牢骚被铁彪还多:“头,您说这叫什么事儿啊。陈凡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书呆子,仗着耍嘴皮子得到了县大老爷的赏识,如今反过来骑在咱们头上。我倒是没什么,他敢指使您老人家,是可忍孰不可忍。” 铁彪背着手说:“少废话,谁让咱们没用,到现在一点线索也查不出来。这小子虽然狂妄,但查案子有一手。” “头,有什么一手,不过就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撞上了狗屎运而已。这次他恐怕要翻船了。”凌飞幸灾乐祸的说道。 “都怪你们不争气,不然怎么会落到这一步,哼,走着瞧吧。”铁彪倒是不盼着陈凡翻船,因为他觉得破案才是第一位的。 “头,等他翻了船咱们好好的收拾他。”凌飞一身便装,身材颀长,细腰宽肩,剑眉朗目非常英挺,走在路上健步如飞,唯有他能够和铁彪并肩而行,其余的人都被落在后面,还叫苦连天。 “胡闹。”铁彪站住脚义正辞严的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们,做捕快的立身要正,一心为公,千万不可以存有私心。不然不但案子办不好,还会落入邪道。不管怎么说陈凡也是为了办案,虽然妄自尊大,让咱们不高兴。咱们只能不帮忙,绝不成扯后腿,不然就不是我的兵,知道吗?” “知道知道!”凌飞对铁彪敬若生父,赶忙红着脸点头。 其实铁彪也理解这小子,他就快要退休了,而凌飞这小子最近看好了一门亲事,女家是横塘镇的乡绅,虽然不是大户人家,也算是小家碧玉,对他的要求难免就高了一些。若是能顺利地完成接班,对他可是真的很好。 但铁彪绝不会一味地维护自己的手下,干快班不像干皂班壮班,没本事根本不行。一旦发了人命案,若是破不了,下对不起苦主,上对不起朝廷,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觉得凌飞还要历练一番。 陈凡一直有意无意的打眼瞅着身后,他知道铁彪和凌飞都不服他。这不奇怪,铁彪是衙门里最老的捕快,也是最能干的捕快,据说他在二十五年里面一共破获了大小案件共三百多件,其中人命案也有五十多件。这实在是个很了不起的记录,得到了好几位大老爷的真心赏识。 但陈凡觉得铁彪破案的那一套太过于迂腐,墨守成规,尤其对‘逻辑推理学’嗤之以鼻,甚至刚才当面讥讽陈凡所有的破案方法‘近乎于巫术’。陈凡不是不尊敬他,而是觉得和他没什么共同语言,只怕讨论下去伤了和气,于是干脆以‘县令钦差’的名义下了令。他知道铁彪肯定不满,凌飞肯定挑拨,这是人之常情。 快到门口的时候,他整理了一下衣冠,今儿个他没有穿捕快的衣服,特地跟钱师爷借了一套百幅流云满绣金的浅蓝直裰,一顶蓝色绣红花万字方巾,白底长筒皂靴,手里摇着一把‘红骨细洒金钉绞骨川扇’,这也是跟钱师爷借的。 就这一身“名牌”,少说十几两银子,那是我能穿的起的。陈凡苦笑了一声,暗想,钱师爷最起码一年也应该有几百两银子的收入吧。不然如何穿金戴银,体体面面。 “先生来哉,先生来哉。”随着一声悠长婉转的苏州腔,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走了过来,不容分说,就拉他的手,亲热的说:“先生来哉,里面请,先进去点些什么吧。吃啊和啊,弹啊唱啊,打茶围、叫花头,咱们在苏州是第一流的。” 陈凡打眼一看顿时就乐翻了,那女人四十多岁,穿青衣青裤,浓妆艳抹的让人恶心,但却不是赵厅趸。 “赵厅趸呢,怎么今儿不见?”陈凡小心翼翼的问道。他看到铁彪等人也走了进来,就在门口坐下点茶叫弹唱,也有人伺候。但由于他们穿的没有他体面,所以这位厅趸就没有亲自下场。 “这位先生看来是这里的常客,还认识赵阿姨,她呀今天生病了。我是临时来客串一下的,我姓马。” “哦,马厅趸,你好你好,小生这厢有礼了。”陈凡半古半今的问候了一下,故作潇洒的迈着四方步四处寻索,啪的一声转开了折扇,口中赞叹的吟诵:“‘黄金白璧买歌喉,一醉累月轻王侯’。号书寓,好去处啊!” 这个马厅趸听他赞叹,断定他大小也是个公子哥,于是更加热情说:“公子爷,您是叫花头,还是打茶围,找那个诗词先生?” 陈凡为达目的,既要表现出公子哥的风流雅致,同时也让见钱眼开的厅趸感受到自己二世祖的本质,于是吟诗之后该霸气的就必须霸气了。因为公子哥腰包里有银子,遇到花钱的事儿,气儿特别粗,于是他颇为在行的拿折扇指着二楼说:“厅趸,我不管你是姓赵还是姓马,你给本公子挺清楚了:逛你们这种地方,就是来给你们送银子的,吃啊和啊弹啊唱啊,让你们宰杀一阵,然后在上楼快活,本公子不安那种傻事儿。本公子不禁雅间,更不在雅间里面吃喝弹唱,找个最好的诗词先生来,直接领我到上面的小房间。” 马厅趸说:“看得出来公子您是风月场中的常客,可是公子也应该知道,咱们这是书寓,跟青楼还是有些区别的,诗词先生是卖艺不卖身,进了屋子之后,即便到了嘴对嘴的距离,您也要保持心情如水哟,呵呵。” “少来这一套,我还不知道你们?”陈凡拿出五两银子塞在她的手里:“这下子是不是想怎么样都行啦?” “哎呦,公子您阔绰。”马厅趸万福金安的说:“顶尖的诗词身子不容易碰,我给公子找姿色稍逊一筹的吧。也是宛若天仙。” 陈凡扯着脖子一挥手:“去去去,什么稍逊一筹,本公子有的是银子,差一点的都不行,要玩儿就玩儿顶尖的。对了,前几天我来的时候,还遇到过一个,她就很好,你把她给我找来吧。” 马厅趸笑的满脸褶子:“您说的到底是谁,总要有名有姓才好,这般的笼统一指,倒是让我为难了?” 摸了摸脑袋,陈凡下意识的从怀里掏出一副画像,展开来说:“嗯,我倒是忘了,我见过面之后魂牵梦绕,凭着记忆给她画了一副画像。名字我倒是忘了,切,本公子玩的女人太多,哪里记得这么清楚。” “这也是人之常情——哟,您怎么非要她呀?!”马厅趸惊呼道。 陈凡啪啪拍拍腰间的钱袋:“本公子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叫她就是想玩她,怎么,不让玩啊?” 凌飞忽然站起来,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起哄架秧的说:“嘿,今天可真是奇怪了,怎么人家这位公子想找哪位诗词先生,还要你厅趸同意吗?大爷高兴,愿意叫谁就叫谁,你厅趸难不成还吃醋。” “去去去,吃你的茶吧。我都这把年纪了,吃什么醋。”马厅趸红着脸向陈凡赔笑:“不是不是,这位凤仙姑娘,以前也是红过的,这个把月,嗓子突然出不了声儿,开始弹个曲儿还勉强能应付一下,前几天出了一趟局子,回来连琵琶也懒得弹了。公子们点她,冷清清的,又取不了乐子,不等于白花钱。我见公子面善,这才好心提醒。” 陈凡智珠在握,把十两银子往桌子上一拍:“没关系,公子我就看上她了。只要她还活着,我就愿意给钱。别提我省着。” “嘿,那好,那好,我这就去。”马厅趸一把抓起了银子,迅速的冲着楼上拍拍巴掌,喊:“大主顾来啦,不用金屋藏娇了,把凤仙给我叫下来吧。”说完,马厅趸的目光在陈凡身上转了一遍,心里有些奇怪——看上去并不像特有钱的主儿啊。 第三十七章 下流无耻 “你还怀疑本公子没钱——”陈凡说着说着话突然停住了,目光定在了一处,挪不开。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一个女子从楼梯上袅袅婷婷,轻移莲步,款款而来。她明眸皓齿,肌肤赛雪,头上松松挽着随云髻,簪着一支金步摇,纤步微移间,头上珠子随着摆动,说不出的灵动与纤巧。一身白衣更是衬的她仿若仙子下饭,不沾尘俗。 陈凡暗想,上次匆匆一见,她也是女扮男装,怎见得如此的清丽可人?洪天也真是瞎了八辈子的眼睛,这么漂亮的大美人,居然被他当做小厮来使唤,活该他发了十几年前的案子。他想,应该就是闻名遐迩的花无影无疑了? 思量间,白衣女子已经来到跟前,轻轻一福,红唇轻启:“马阿姨,是谁找我?”目光有些怪异的略过陈凡的脸庞,显然陌生的很。这也难怪,陈凡只是个无名小卒,扑通捕快,陷害过了也就忘了,还能记得他的脸? “咦,就是这位公子,难道你们不认识?”马厅趸顿时有点蒙圈了,明明刚才陈凡说是相熟的。 陈凡拍打着手里的扇子,嬉笑着说:“妙,妙啊,小娘子生的好相貌,当真是‘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凤仙,凤仙,如凤如仙,人如其名,人如其名,就是她了,就是她了,厅趸你退下吧。” 抬头扫了一眼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凤仙嘴角上翘,眼神中充满了鄙夷之色,“我不认识你?” “相逢何必曾相识——” 陈凡一句话没说完,马厅趸先就火了:“让你陪,你就陪,找什么别扭?”陈凡拿扇子扒拉她:“去去去,你才找别扭,我愿意。” 这就是她就是她,本来是陈凡和捕快们约定的暗号,当下铁彪等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娇滴滴的姐儿就是他们的目标,于是群起愣了一下。让他们兴师动众,还揣着短家伙,就是为了围攻这个小娇娘,陈凡啊陈凡敢情你是拿哥们寻开心呢? 铁彪倒是没这么想,他为人谨慎决定看看再说。只听陈凡对那冷冰冰的女子说道:“别站着了,跟公子爷上楼耍花头吧?” “哼!” 挂着凤仙“水牌”的房间里,窗帘紧闭,光影暗淡,陈凡手里捏着十两银子围着凤仙转了好几圈,昏黄之下,珠光流动,人美如玉,此情此景,令人入梦。要不是凤仙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足够强大,这小子真是有可能蒙圈了。 “拿去。脱衣服,睡——觉——”他拉着长声说。 凤仙瞪着他,眼中露出“杀气”,陈凡的心往下一沉。他知道如果猜对身份,那这份杀气就不是假的而是真的,几年来,还没有一个能逃得过。不过,他不得不下流的试探,不这样,她不现原型啊。 “闭嘴!” “你跟本公子说话?”陈凡冒着要凑近她,指着自己的嘴唇,然后突然向前一拱,淫笑道:“我最喜欢你这样的野味儿,让爷亲一个。” “公子请自重。”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这么利索,矫若狸猫般的移动一下,不但闪开了陈凡的嘴巴。还让陈公子扑在地上来了个狗吃屎。陈公子暗想,果然有来头,是个练家子。他从地上爬起来,嘿嘿的笑着说:“要不你弹琵琶吧!” “不会!” “那要不小娘子你脱了衣服给我跳舞,本公子重重的有赏。”陈凡端起桌子上的酒壶,无耻的笑道:“咱俩搂在一起亲嘴儿,嘴对嘴喂我喝酒?” 凤仙脸上变色,杀气更浓,她本想放过这个无赖,没想到他却锲而不舍的凑上来找死,当真是自寻死路。不过为了最近的大计划,她还是打算再给他一次机会:“不妨明说,你到我房里来,到底想做什么?” 陈凡愕然了一下,指着床铺,淫笑:“这还要我明说,找阿姑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床上打架啦?!” “混账东西!”凤仙在心里骂了一句,像这种二世祖纨绔子弟,她这辈子不知道杀了多少,越杀越快活,越杀越想杀,只是今天不方便,倒是便宜了这小子的嘴巴。想想,心里恨得痒痒。 她声音冰冷的说:“听我一句劝,你见好就收吧。作为书寓的常客你应当懂得,诗词先生不同于通常的祭女,是卖艺不卖身的。” “狗屁。”陈凡爆了粗口,撸着袖子,嚣张跋扈的比这大拇指说:“本公子还不知道你们,都是一样的东西,只要有银子随便,都是卖的。” 看他那副‘有钱就是爷”的德行,凤仙差点吐出来,板起脸来,挑起下巴,阴森森的说:“错,你给我再多的银子我也不会卖。反而是你,我数到三,如果你还没从本姑娘眼前消失的话,我要你好看。” “什么,你个小表砸,当了两天红阿姑不知道自己姓神马啦?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本公子乃是留都京营赵千总的公子——” “啪啪!”突然门外有人拍了两下手,跟着紧闭的房门被推开,从外面走进几个人来。为首的一个把陈凡吓了一跳,只见这人高挺笔直,穿着猩猩红血般的无袖外褂,下面纯白崭新的裤子,脚踏方头木屐,雪白浓密的头发垂在宽宽的肩上,一把带鞘倭刀拦腰横抱,两眼神光电射,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阴鸷兀鹰的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他的身后还跟着四名高挑标志低眉顺眼的侍女。 “凤仙不得无礼。”陌生的倭子流利的说道。 “龟田老板。”凤仙一愣神,冷冷的说:“龟田老板,此人甚是无礼,我正打算教训他,你要阻拦我吗?” 龟田面无表情的说:“这位赵公子,乃是赵大人的儿子,也就是我龟田的朋友,你怎么可以对他无礼?凤仙小姐,本老板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可千万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影响了咱们的生意?” 凤仙微闭的双目稍稍睁开些,“我,一定要给你面子嘛?” 龟田怀里的倭刀稍稍的动了一下,忽然只听有人大声喊道:“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你们欺负客人嘛。刚才那位公子分明就是个老实人,怎么着,你们这是玩‘仙人跳’,想要讹诈是不是,混账啊。” “我就看不惯这种人。” “草,我也是。” 陈凡半天没说话了,此刻心放下来一半,他看到铁彪和凌飞“醉醺醺的”上来了。铁彪指着龟田怀里的倭刀说:“倭寇,你打算抢劫呀?不然你为什么逛街还拿着刀子,我哥就是被倭寇杀死的,我最恨你们这些王八蛋了。” “这位客人喝醉了,送他去休息。”龟田淡淡的说。他手下的两名侍女同时“哈伊”了一声,就要过来动手,并且轻柔甜美的说:“欧吉桑,请随我们来。” “我看谁敢过来。”年轻的凌飞知道倭寇,但是不了解倭寇,并且他还知道倭寇所在的那个国家正在和大明朝作对,所以就赶忙站在铁彪的前面保护他。没想到那个侍女武功不弱,他一伸手,人家反手一掌向他胸口劈来。 铁彪见多识广,知道这是东瀛的空手道功夫,如果劈中了很可能吐血,出于对凌飞的爱护,难以控制情绪,狂吼一声,电掣一般,向那名侍女的手背上推去。只听“锵”的一声,龟田同时出手,倭刀破空而下,直劈他的胸膛。 铁彪哪敢迟疑,从袖管里掏出短刀,“当”的一声封架了龟田的必杀一刀。 可是随后他就感到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从倭刀上传来,刀气侵入了他的五脏六腑。猛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铁彪手臂发麻,全身真气乱窜,暗叫吾命休矣。真是没想到,这个倭子竟然是极品的高手。 陈凡的眼珠子一直都在龟田的战刀上打转,只见倭刀刀身扁窄,锋刃和刀柄都比中土的刀长上一半,快速打斗之中足以叫人目眩神迷。于是他就知道,这个龟田不是普通的倭寇,因为他的刀很不普通。 “停!”龟田的第二刀刚刚高举过头,又要照头照脸给铁彪劈下去的时候,他突然指着龟田喊道:“哦哦哦,我知道你谁啦?” 龟田心神一愣,铁彪趁着这个机会移动身形,倭刀顿时就偏了少许。哐当一声劈在了地板上,顿时木屑横飞,寒气狂飙。 “住手!”凌飞赶忙举起一块令牌喊:“这位倭国的大人,我们是捕快。” “捕快!”龟田赶忙把战刀回刀鞘,暗想,八嘎,我判断错误了,我还以为是两个找麻烦的东瀛浪人呢?这下子不是自找麻烦吗? 凌飞说:“我们来这里喝花酒喝多了,你也不至于出这么重的手吧。你打伤了捕快,以后还在这里混不混了?你还想下毒手吗?要知道在我们大明朝杀人是要偿命的,这不是你们横行的时代了?” “来人,拿一百两银票来。” 龟田似笑非笑的说:“刚刚是个误会,我还以为是仇家找上门,没想到居然冲撞了几位捕快达人。不过呢,嘿嘿,你们捕快喝花酒,说出去也不光彩,我看咱们还是小事化无吧。这些银子请你们收下,就当没发生过如何?” 铁彪使了个眼色:“好,回!”迅速的手下银票,狠狠地抓了凌飞的后背一把,拉着他迅速的下楼出门去了。陈凡顿时傻了,心里把铁彪骂了个底朝天,你大爷的,老子知道你们打不过,也不盼着你们为我拼命,至少你也尽点绵薄之力吧。就这么把老子扔在这,我可怎么办啊? 跟着他就看到凤仙杀气四溢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注视着自己雪白的脖子,后脊梁的凉气直接窜入了头顶—— 第三十八章 “这怎么回事儿?”陈凡装傻充愣的说:“本公子是来寻开心的,可见不得这些血淋淋的东西,你们要是不做生意,那本公子走啦?” “赵公子且慢!”龟田赶忙走过来拱手:“赵公子,可否交个朋友?”陈凡上下打量他半晌,暗想,这倭子想要干什么? “你是这里的老板,好,我正要找你,你手下的这位诗词先生非常的不讲道理,本公子花钱买笑,她偏偏跟本公子哭,打量着本公子没钱是怎么的,你管管?”陈凡指着凤仙发飙的说道。 “都是我们的错,赵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龟田指着旁边的一间房说:“本书寓别的没有,女人有的是,我可是一心一意的想要和公子交朋友,些许小事,容后办理?”陈凡觉得这个倭子很危险,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四海之内皆兄弟,既然老板盛情邀请,我赵公子也不是不开面的人,请。” “上酒。”隔壁房间里龟田把陈凡让到了上座,殷勤的劝酒说:“赵公子的令尊,我也是见过的,你刚才也说见过我,想必是在府上吧?” 啥意思?陈凡蒙圈了,刚刚他随便编出来的身份,难道歪打正着了?看这个倭子的表情好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啊,本公子是见过你。”他模棱两可的说道:“可是我想不起你叫什么来了,你是叫龟田,龟田什么?” “龟田二郎。”龟田的脸上露出高兴地神色说道:“赵公子是贵人,还能记得我,真是我龟田的荣幸。” “你的汉语说的这么好,来天朝很多年了吧?你找我家老爷子有什么事儿?” 龟田笑道:“我的母亲是天朝人,我的汉语是跟母亲学的,所以和天朝人也没什么区别,让赵公子见笑了。”陈凡不耐烦的说:“算了算了,本公子是来寻开心的,寻开心就要找女人,我跟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说的,没劲没劲,你有什么话赶紧说吧。本公子还忙着呢,若是没话,你就走人。” “公子别急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龟田二郎神秘一笑:“恕我直言,公子想要找乐子,我还是可以帮得上忙的。”陈凡撩起眼皮:“真的?那刚才那位凤仙姑娘,你能否给我安排一下。” 龟田二郎沉吟道:“公子怎么偏偏看上她了呢?请恕我直言,其实这个女人冷冰冰的很少假人辞色,没什么意思。我这里有的是上等的诗词先生,除了她之外,只要是公子能够看得上的,全都包在我身上了,只是她有些麻烦——” “什么话。”陈凡不悦的说:“你把本公子当成什么人了,本公子想要女人还不是一抓一大把,用你安排?我就是看上凤仙姑娘了,一句话,你要是能办妥,本公子不会亏待你,若是办不妥,那就别废话了。” “请公子稍等片刻。”龟田二郎皱了皱眉头,起身离座,从外面关上门,听脚步声似乎是冲着隔壁的屋子里去了。陈凡暗想,龟田二郎肯定是有求于那个千总,可是一个小小的千总又能做什么呢?还有就是,这个龟田二郎并不是他要找的那个矮胖的倭子,难道自己判断错误了吗?不会,绝对不会。陈凡决定跟他周旋下去,看看他到底想要从“赵公子”身上得到什么,总不会白请客吧。 过了一会儿,龟田二郎喜笑颜开的走了进来。不等他说话,陈凡就迎上去问道:“怎么说,办妥了吗?” “没办妥。” “废话,没办妥你笑个屁呀。” “可是,也不是完全没戏。”龟田二郎说道:“凤仙姑娘生性高傲,为人冷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上手的,经过我一番努力,她答应和公子相处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就全看公子的了?” “好啊。”陈凡的“轻薄底子”露了出来,拍打着扇子说:“好,好啊,这也不错,如此尤物,可是一块大大好肉,谁不想吃一口。姐儿端着也是应该的,本公子又不缺钱,不信砸不下来,龟田,我真要好好地谢你,你说你想要什么吧?” “什么也不要。”龟田说道:“只不过是想要和公子交个朋友,哪能贪图公子的回报。嘿嘿,只是,只是公子,公子似乎不太懂得书寓里面的规矩呀?” “本公子不懂规矩,我说,你是不是太瞧不起人了,本公子什么不懂,你说?”陈凡挺着胸说道。 “这个凤仙姑娘就算是出来伺候,也只能唱开篇,因为她的年纪小,到现在还没破身。你要是想要她,按照书寓的规矩,那叫‘梳笼’,梳笼你懂不懂,就是正经八百的摆酒席,在书寓里面办喜事儿,按照我们这行的规矩,‘梳笼’之后,你就是书寓的‘野女婿’,姐妹们的‘姐夫’,我还算是你的‘丈人’呢。” 有这回事儿?这种古老相传的规矩,陈凡这个读书人自然不懂,不过他也只能不懂装懂。“啊,这个我当然知晓,只是我不知道凤仙还是姑娘的身子,不然我怎么会忘了规矩呢,啊,你误会我了。” “既然是这样我也就放心了,咱们也可以长话短说。公子要知道‘梳笼’书寓的红阿姑可是要破费一大笔银子,三煤六礼是少不了的,还要看吉日,日子短了根本不行,所以你就更加不能着急了,还是小火慢炖吧。” 陈凡暗想,这小子明明是拖延时间,不知道搞什么名堂。是了,凤仙明明就是花无影,又怎么可能被人上手呢?所谓的‘梳笼’纯属胡扯。 龟田说道:“被某个大官人‘梳笼’,这是每个诗词先生都必须要过的一关,躲不过去。可是公子必须舍得下本钱才行,不然最后凤仙被谁梳笼了也还不一定,现在就有好几位大盐商也等着排队呢。” “不行,我要啦,给我留着。”陈凡拍着胸脯说。 “以咱们两个人的交情来说,这是没问题的,嘿嘿,不过——” “少来这一套,谁跟你有交情,你也不要攀高迎贵,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肯定是有求于我,本公子不是无脑之辈。”陈凡老实不客气的说。 龟田被他抢白的脸上变色,但转瞬又笑容可掬:“是了是了,赵公子自然是聪明人,可是公子也未免有些太短见了,我们这些经商做贾的商家巴结权贵,未必一时半刻就用得上,预备不时之需而已,俗话说官商勾结官商勾结,公子这么聪明,应该知道这里面的含义吧,啊,哈哈。” “原来如此,这份心意本公子领了。”陈凡撇着嘴说。 “那人就算您预定了,我给您留着。” “留着,好好留着,本公子也好好的在她身上下功夫,总要让她心甘情愿才行。我就不相信,本公子‘一片宋玉情怀,十分卫郎清瘦’还征服不了一个凤仙姑娘。看着吧,早晚让他跪着求我给了我,信不?” 龟田拍手赞道:“够豪气,凤仙是个才女,所以最喜欢的也是风流才子。好像公子这样出口成章的,必能获得美人芳心。为了公子旗开得胜,当浮一大白实他心里把陈凡当成个十足的草包。 陈凡喝了酒抹抹嘴:“行了行了,跟你磨叨半天了,我要回了。”说着拂袖要走。龟田二郎赶忙拦着。 “看看看看,这不是来了,还说无所求,快说吧?” 龟田二郎好悬没气晕了,暗想,八嘎,这才是个多大点的官,习气就这么重,好像全世界都有求于他似的。 “公子又误会了,只是想请公子品评一下别的诗词先生而已,也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不了不了,都说了跟你没什么交情。”陈凡一副害怕龟田算计自己的样子。龟田眯着眼睛说道:“交情这种东西是相处出来的,今天没交情,不代表明天没交情,公子您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咱俩的交情总要建立在凤仙姑娘的身上,你把她的事儿办好了,交情自然也就来了。不然,哼,也别跟我泡蘑菇。” “那么,恕不远送。” “不用送,我还要跟凤仙姑娘说几句话。”陈凡也不敲门,直接闯进去,对坐在梳妆台旁梳妆的冷面凤仙说道:“你听着,三个月后本公子‘梳笼笼’你懂不懂,就是做你的‘野男人’,让你心甘情愿的跟我睡,到时候,你要乖乖的听话,替我铺床暖被,软玉温香。我掀了你的盖头,就脱你的衣服,咱俩成其好事。所以以后最好少跟我摆着臭脸,不然,没你的好果子吃,本公子先走啦,娘子,你梳妆吧。” 他刚走,凤仙“啪”把金钗在梳妆台上砸的粉碎:“狗东西,谁是你的娘子,如此羞辱于我,早晚我必杀之!” “凤仙姑娘,请不要生气,此人对我们还算有用。我也知道他是个无比讨厌和恶心的家伙,但请看在咱们的生意上,暂时忍耐一下吧。”外面传来巴掌响,龟田二郎抱着倭刀缓步走了进来,却只是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第三十九章 十大名捕 “陈凡,你好大的胆子,害的铁捕头受了伤,你说你该当何罪,说啊?”陈凡一进快班的门,就被凌飞揪住了脖领子。 “松开松开。”他拉着脸推了凌飞一下:“怎么茬儿,跟倭子没本事,跟自己人本事不小啊,天可怜见,现在的人怎么都这样啊!”他端起一杯茶灌进去,愤然的对所有捕快唠叨:“你们腿上的功夫比手上的好多了啊,跑得那么快,怎么就不想想我还在狼窝里,幸亏我机灵,不然现在要被人收尸了。” “你说什么?”好几个人怒道。 陈凡暗想,众怒不可犯,于是赶忙说:“我也不是埋怨大家,可是你们把我扔在一边,的确是太没义气了,也不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对了,铁捕头在哪啊?”捕快们心存惭愧,于是一个个低着头不说话,有的背地里翻白眼吐唾沫。 凌飞冷哼道:“那不管怎么说,此事也是你策划的,你不说去拿人嘛,人呢,我们根本都没看到什么人啊?” “其实你们已经看到了。”陈凡一叹。顿时这些人脑海里全都出现的是龟田二郎的形象,暗想,原来他就是罪犯,难怪陈凡如此的兴师动众。凌飞脱口说道:“我们不是贼子的对手,也不能白白送死,要我说只有向六扇门的高手求助。” “六扇门的高手?”陈凡纳闷。 “当今皇上御赐,南五北六,十大名捕。” “南五北六,这好像是十一呀!”陈凡抓了抓头发。暗想,到底是万历皇帝不认字啊,还是你凌飞不识数啊。 “第十一个就是皇上本人,号称‘捕皇’,你去请他老人家过来试试啊。真是孤陋寡闻不知所谓,一边去。”凌飞反正对陈凡就没有一点的好态度,终于又抓住了奚落他的机会。旁边有个捕快周葵,正色说:“距离我们最近的是谁?” “南京六扇门总捕头黑鹤云。”凌飞说道:“可是这个人不太好请,谁的面子也不给,他只对无人能破的大案子有兴趣。还有就是他自己分内的案子,不然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凌飞回头对陈凡说:“姓陈的小子,你不是很有能嘛,有本事你去求求大人,没准大人亲自去了能把黑鹤云给请来呢。”陈凡心里正在想,都说万历皇帝是个草包,现在一看果真没错,还给自己封了个‘捕皇’,也不知道他都破了什么大案子?历史上好像没记载着一段啊,咋回事儿呢? “陈凡,陈凡,别装傻啊。”凌飞得意的说。 “没装傻,走神了。”陈凡晃了晃脑袋。 “为什么走神,想起谁家的大姑娘飘飘欲仙心猿意马了吗?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的德行,衙门里数你最丑了,谁跟你呀。”凌飞冷笑道。陈凡懒得搭理他,苦笑道:“大哥,我想的是案子的事儿好不好。” 他跟着说:“我想先去见见铁捕头。”凌飞说道:“铁捕头没大事儿,休息两天就好了,你要去就去他家。到底请黑鹤云的事儿怎么办?”陈凡摇头道:“没必要没必要,爱来不来呗。”说完就走了。 凌飞怒道:“这小子就会躲在暗处卖嘴,卖力气的事儿都是咱们兄弟干。若是没有黑鹤云那一身超卓的武功,咱们岂不都要成了倭子的刀下亡魂,他不说,我去给大老爷说,你们瞧好吧。”说完奔着内宅去了。 陈凡从衙门里出来,一路走一路打听的来到苏州驴肉胡同,拍了铁彪家里的大门,出来开门的是个小厮,“请问你是——” “我是衙门的捕快,有要紧的事儿找铁捕头,请小哥代为通报一声吧。” “可是铁捕头受伤了。” “我就是来看望他老人家的。” 这时候,小厮身后走出来一位布衣少女,披散着头发,手提长剑,皮肤像朱古力一样的颜色,身体很结实,长的普普通通。嘴巴很大很厚很性=感。她沉着狠辣的看了陈凡一眼,沉声说:“请他进来吧。” 陈凡暗想,这是谁,是铁彪的小老婆还是女儿。待会儿他知道是我害的,不会一剑劈了我吧。看她的面相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的。 “爹,有人找。”那女子带着陈凡进了堂屋,推开了靠左面的房门,顿时一股药味儿扑面而来。让陈凡脑袋发晕。 “铁捕头,是我!”陈凡有些不高意思的蹭了进去。 “陈凡。”铁彪正在炕头打坐,闻言睁开眼睛,眼中射出两道精光,但转瞬又熄灭了,淡淡的吩咐:“小雪,去倒杯茶来。” “是,父亲。” 陈凡更晕了,他暗想,这女孩的名字太有意思了,居然叫铁雪,那不就是铁血嘛。这肯定是铁彪取得,没文化太可怕了。 铁雪倒了茶之后,就仗剑靠在炕头对面的柜子上。他家很简陋,基本的陈设跟洪天家里差不多吧。陈凡被安置在炕头下面一张发黑的木头凳子上面,不安的说:“铁捕头,真是太抱歉了,都是我害的。” 他以为铁彪会发怒甚至发飙,可是没想到铁彪沉默了半天才说:“你必须把案子的详情,给我说一下,然后咱们商量个办法,尽快的拿获贼人。你是不是能够肯定官印就在那个女人的手里。” 陈凡说:“铁捕头真是厉害,刚刚整个快班的人都认为我要抓倭子,没人想到我怀疑的是凤仙姑娘,只有您猜到了。说实话,我不敢肯定官印就在凤仙的手里,因为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偷盗官印,也应该尽快的投入使用,不然朝廷就会有对策。可她为什么一直都不拿出来呢?” “只有两个可能性。第一就是不在她的手上;第二也许她是损人不利己。”铁彪说道。陈凡说:“我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但今天那个倭子的出现,让我的信心又回来了——”陈凡就把倭子龟田二郎想要跟他交朋友的话说了一遍。 “你说的那个千总赵之南我认识。”铁彪说道:“此人是南京‘京防大营’的将军,一没有本事二没有军功,全靠溜须拍马才有今天。我还知道他最近正在跟人竞争‘浙江防倭将军’的职位,难道官印的事儿和他有关?” “我怕后面的事儿和他有关?”陈凡说:“这件案子最难的,于是关系最大的就在‘作案动机’上面,如果弄清了这一点,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所以我想再和龟田二郎接触两天,把他的实话套出来。” “作案动机?”铁雪惊讶的说。 “读书人就是不一样,‘作案动机’这四个字说得很好。天下事都要发‘机心’,然后才去做,这就是动机了。”铁彪点了点头,而铁雪面无表情也没有继续的追问。陈凡觉得她好像是一潭死水。 “雪儿,你现在就去南京,我写一封信,你亲自交给六扇门总捕头黑鹤云。请他看在以前的交情上,无比来吴县助我擒贼。” “是,父亲。” 铁彪写好了信交给铁雪然后说:“一天一夜,快马加鞭,连续换马,应该能回来了。我这里有两张驿站的‘火票’,车马粮食全都在这里了。” “爹,这不够啊。” “不够的自家掏腰包。”铁彪说道。 “又要自己掏腰包?”铁雪拧着眉毛。铁彪笑道:“什么级别的官员,该支取多少车马钱粮,朝廷都有定制,而且一定要有府县的‘火票’作为凭证,这两张火票还是县大老爷预备我出去办差才给我的,我现在朝他去要,时间不等人啊。” “一天一夜,时间太紧了。”铁雪说道。 铁彪说:“我让你快点回来,是因为你有一身武功。陈凡和龟田二郎接触太危险了,人家一招就能杀死他,喊救命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你回来就充当他的‘丫鬟’,要保住这小子的小命。” 雪说道:“既然是这样,真的不能再耽搁了,我骑上‘黑电’现在就去。” 铁彪说道:“陈凡你也回吧,准备准备,在雪儿没回来之前,不要单独去见龟田,好在她明天下午就能回来。” “多谢铁捕头信任。”陈凡心里有点感动,铁彪做事儿果然是公私分明,不但没有发飚,反而给了自己这么多的帮助,甚至连闺女都搭上了。 “可是我还是要说你两句,年轻人以后要戒骄戒躁,不要得志便猖狂,知道了吗?”铁彪拉着脸说。 “是,晚辈知道了。”陈凡苦笑了一声。 “那就是‘黑电’?”陈凡才注意到大门洞子旁边的马棚里拴着一匹黑色雄健的的蒙古战马,看到铁雪来了,就嘶鸣喷鼻,显得很兴奋。看它四蹄宽大,尾如悬瀑,毛色黑红,缎子一般闪着油光,就知道是一匹‘良马’。 陈凡对这玩意懂得不多,违心的赞道:“好马,好马。铁姑娘一路当心,陈凡这厢谢过了。” “黑电,黑电,今天要辛苦你了,父亲吩咐明天一定要回,你能做到吗?”铁雪拍了拍马头,拉着走出大门,飞身上马。黑电人立嘶鸣一声,撒开四蹄,跑了开去,一会儿就化作了一道黑色的电光。 “我被人无视了。”陈凡耸了耸肩膀,悻悻的走了。 第四十章 意外的收获 苏州南城十字街,青石桥畔,靠近书寓街的地方。 一个老年乞丐蹲在街边,把住行人过往的要冲之地。他那模样不大像个要饭的,脸上的皱纹很多,像一张磨损过度的皮革,脚上穿着一双低梆的布鞋,面前摆放了两样讨饭的东西:一顶破草帽和一个破铁罐。 他不是饿的没力气,而是眼睛忽灵的注视着所有从身边走过的美女,时不时地还偷偷地呲着牙笑笑。不过他也有发愁的时候,尤其是到现在还没发现心中的目标,除去晒出一身臭汗之外,半点收获都没有的时候。 他就是陈凡,苏州府吴县县衙最称职的一名捕快。 陈凡不大想让什么黑鹤云白鹤云的掺和到这件案子里来。他有个习惯,自己的案子自己办,什么十大名捕四大名捕,来了就是向他挑衅。让陈皂隶没面子。所以铁雪走了之后,他立即来到了这里。 当然提前他准备了一下,用十文钱买了叫花子的一身衣服和半副行头。因为没有经商的经验,所以被乞丐拿走了要饭棍子,导致他的“仪仗”差了那么一点点。不过他觉得如果只是“蹲点”,不去“上门拜访”,那些看人很低的恶狗也许不会光顾自己。所以这“打狗棒”也是可有可无。 三个时辰过去了,肚子饿的叽里咕噜叫唤,那个矮胖的倭子还是没有出现。龟田二郎和凤仙也没有出现,他的心里就有些发急。陈凡并不着急别的,蹲点破案本就是耗时间磨-性子的事儿,他也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可黑鹤云就快来了呀! “实在不行我只有引蛇出洞抛砖引玉铤而走险了。”丧气的咕哝了一句,陈凡正准备“收摊”,忽然手被一只脏兮兮的鞋子踩在了地上。 “哎哟。你他娘的瞎啦?” 那个踩了陈凡脚的叫花子长的五大三粗,上面啥也没穿,下面围着一条齐b的“超短裙”,两腮胡须青青可见,四肢粗壮,猛看去,简直就是刚从肉市上赶来的杀猪宰羊的屠夫。他走到陈凡面前,站成马步,攒足了浑身力气,猛地高喊一声:“硌死我脚了。” 陈凡的反应乃是可想而知的,他猛地站起来,再一看两根手指头通红通红的,嗷嗷叫了两声,骂道:“狗娘养的,辣块妈妈的,我看你是存心的,臭要饭的,你是找死不是?信不信我把你抓到衙门里去?” “哟呵,还挺横,兄弟们,这老东西八成是疯了,啊!”要饭的大汉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乞丐,全都目露凶光,嘎嘎的笑了起来,并且移动脚步往前逼近。陈凡伸手拔刀,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正假扮乞丐没带。 “我是乞丐,我是乞丐,那你们是——”陈凡似乎有点明白了。他在这里“摆摊设点”还没拜码头呢?难道传说中的丐帮真实存在吗? “老东西,你给我听着,这一片全都是咱们香主说了算,你不是咱们‘三十三洞丐帮分舵’的人,怎么敢在这里摆摊?” “三十三洞丐帮分舵?那是个什么玩意儿?”陈凡愣怔的问。 “老东西,你不要命啦?”大汉两腮的横肉一抖,身后就窜上来好几个人,揪住了陈凡就要打。陈凡把肠子都悔青了,应该找几个帮手在一旁照应着才对,可是谁又能想得到当个要饭的还有人欺行霸市呢? “你们敢——” “我的妈呀!” “退回来,退回来?” 可是他等了半天,那本该来到的拳头巴掌却没雨点般的落下来,陈凡忽然抬起头来,只见所有的乞丐都倒退了一步,不动弹了。把一双双惊恐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脚下那个脏兮兮黑黢黢的铁罐。 “想抢我东西呀?”他赶忙把铁罐搂在怀里说:“听着,不想死的赶紧滚开,不然爷爷废了你们,呃,把你们香主也给废了!”他觉得丐帮绝对不是武侠小说里的丐帮,肯定会惧怕官府,所以才有这么一句,原也不是说的空话。 乞丐们还是不动,死死地盯着那个黑色的生锈的恶臭扑鼻的铁罐。陈凡一想,去他大爷的,好汉不吃眼前亏,老子不是黑鹤云,抵不过这十几个大汉,不就是个破铁罐嘛,既然哥们喜欢,就当破财免灾了。 “送你吧。”他把铁罐往前一推。 “祖师爷,真的是祖师爷。”乞丐大汉噗通跪倒在地上,号丧般的叩头:“祖师爷,小的丁九龙给您叩头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开罪了您老人家,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吧,饶了小的吧。” “饶了我们吧,饶了我们吧。”乞丐们好像正遭收割的麦田一样,呼啦啦倒下一片。稀里哗啦的连裤带喊的磕头起来。 “咦,大爷的,奇了怪了,明朝的乞丐真他娘的酸爽有个性。”陈凡也会装,他料到这里边有事,干脆大大咧咧的往地上一座,颐指气使的说:“起来吧起来吧,都他娘的起来吧,一个个哭的跟死了亲爹一样,爷爷我还没死呢。” “是是是,都起来都起来。”丁九龙赶忙招手并站起来,杵在哪,竟是一声也不敢出。就好像是大臣见了皇帝一样。 “我去你大爷的,你个王八羔子,你是哪个?” “是,是啊,没错,这就是祖师爷,就是祖师爷,快,快叩头。”丁九龙见过祖师爷的画像,也知道祖师爷最喜欢骂人家王八羔子。于是更加深信不疑。 “磕个屁,回答我,你是什么东西?”陈凡黑着脸说。他的这张脸是做出来的,用了马尾巴和树胶,还有一点从警校学来的化妆术。所以表情不能够太自由,本来就僵硬,现在黑脸的样子更可怕了。 “小的,小的,小的是‘三十三洞分舵’舵主黄蕃下属的刘香主管辖的‘街主’丁九龙,这条街都归我管!请,请祖师爷恕罪,恕罪呀。小的实在是没认出祖师爷您手中的‘玄铁聚宝盆’,小的回去就挖了自己的眼睛,请,祖师爷别牵连我们刘香主啊。” “规矩你们懂吧?这群王八羔子!”陈凡凶巴巴的说。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东西,暗想,没想到这个破罐子是个宝贝,那么说那个老乞丐也是个非凡的人物喽!还他娘的什么‘街主’,怎么不叫‘街道主任’? “懂!”乞丐们齐声答应。赶忙从身上摸出铜钱银子,全都扔进了陈凡手中的罐子里,一阵稀里哗啦之后,罐子里的钱居然溢出来了。陈凡大声骂道:“你娘的,你们哪里是乞丐,比财主油水还多,肯定没干好事儿?” “祖师爷冤枉啊。”丁九龙欲哭无泪:“祖师爷,咱们可是规规矩矩要犯——” “哼!” “当然有时候也,也偷着,偷着拿点——可是,可是咱们都遵从帮规,劫富,劫富济贫,绝没有祸害人,这些钱全都是兄弟们平时积攒下来的家当。今天看到了‘玄铁聚宝盆’,兄弟们都知道这是神物,您老人家的规矩,‘凡天下的叫花子见到聚宝盆的都要倾尽所有供养’咱们,咱们还,还是懂规矩的。”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懂你娘,王八羔子,你怕是把我老人家叫什么都给忘了吧?”陈凡表现的又老辣,又火辣,声情并茂,舍我其谁。 “小的怎么敢忘,您老人家是乞丐之中辈分最高,人缘最好,武功最强,神通广大的祖师爷‘洪二十五’。” “你们留在这干嘛?”陈凡心中窃喜,不但没挨打,还白的了十几两银子,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多少也弥补了他今天白跑一趟的损失。 “刘宰哲,他,他没干嘛,他,他就在分舵,他真的没去逛窑子,祖师爷,祖师爷,您可要明察啊。” “什么玩意儿?”陈凡没听懂。 “我是说我们香主刘宰哲,他,他老人家并没有去书寓,他,他一整天都呆在分舵里面,不信,不信——” 乖乖不得了啊。陈凡暗想,这世道啊,乞丐有钱逛窑子,我这个堂堂的皂隶大人就穷的叮当响,“呸,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他冲着书寓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赶巧了,刘宰哲正好从书寓里面出来。身后还跟着俩阿姑。 丁九龙不要命的跑过去,擦着汗说:“香主,大事不妙啊。祖师爷来了,他看到你了,还冲着你吐唾沫。您也知道他老人家性烈如火嫉恶如仇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也最看不上要饭的进酒楼喝花酒,这可怎么办啊?他老人家的睡梦罗汉拳可不是吃素的。” “我——娘——”刘宰哲直接往地上躺。 “香主,香主,你可不能死,你死了小的怎么办啊?香主,这个黑锅我可背不起呀。”丁九龙六神无主的抱住了刘宰哲。 “你看清楚了?”刘宰哲远远地看着也像,他晃了晃脑袋站稳了。 “看清楚了,草帽、衣服,还有聚宝盆全都是他老人家。另外他也认识你,这还能有假的嘛?世上有谁能抢了他老人家的东西。”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刘宰哲哆哆嗦嗦的抖落着双手说道:“这回我恐怕是要破产了,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第四十一章 龌龊 “祖师爷,果然是您,小的刚才正在收账呢?因为书寓里面有个小厮欠了丐帮的银子,所以我去收一下,嘿嘿。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刘宰哲跪在地上信口雌黄。他并没有怀疑陈凡的身份,因为‘洪二十五’是乞丐之中最邋遢的,平时脸就像涂了锅底灰一样,蓬头垢面看不出相貌,最显著的特征就是‘玄铁聚宝盆’和标志性的一身打扮。陈凡完全吻合。 当然陈凡也是非常害怕的,毕竟他是山寨版的水货,万一被人识破了,挨揍事小,丢面子事大。他还真不相信,几个叫花子敢把他一个堂堂朝廷的皂隶大人打死不成。看到刘宰哲这样的情况,他心里奇怪,但也逐渐的震惊了下来。 “王八羔子,学会了风花雪月了,丐帮什么时候变成钱庄了?你还有钱拿出去放债,知不知道印子钱都是带血的?王八羔子,你有这么多的钱去书寓,难道就没钱孝敬一下你祖师爷爷,回头我让你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祖师爷,我这有孝敬啊。”刘宰哲和洪二十五不熟,只是见过一两次也没说上话,但是丐帮中有名的,祖师爷洪二十五贪财好色,最爱敲诈帮内的有钱人。有钱的叫花子谁见了他要是不大出血肯定就要倒大霉,所以他赶紧投其所好。 陈凡见他颤巍巍的拿过一张银票来,顿时心里敲鼓,乖乖,这年头连乞丐都用上银票了,老子来明朝有段日子了,还没摸过这玩意儿呢。他想肯定不会太多,顶多也就是十两银子吧。于是一把夺了过来。 “一百两!”陈凡在心里惊叫了一声,他实在是想不到这小子的手笔这么大。于是脸上就哆嗦了一下。顿时刘宰哲就误会了,支吾着说:“少了,太少了,只是因为最近手头有点紧,绝不是要慢待祖师爷。” “小王八羔子,去青楼大把大把的花银子,遇到了我老人家就推三阻四的说没钱,你以为我老人家是傻子吗? “老祖宗,这段时间我这手头的确有点紧,您看——” “小王八羔子,我老人家大慈大悲这次就饶了你吧。不过我老人家还要吩咐你一件事儿,你立即发动你手下所有的人来给我吩咐。帮我去查一个人?” 刘宰哲一听不要钱顿时就高兴了:“好好好,老祖宗,咱们丐帮干别的不行,找人这种事儿最拿手了,您吩咐?” 陈凡说道:“我让你们找的这个人非常好认,他是个倭子,生的五短身材,一只手有点残疾,去吧。” “好好好,只是我们要是找到了人,到哪里去找您老人家呢?” “你们就,就到,就到玄妙观外的小巷子里面找陈凡大官人,他是,他是我的好朋友,你们对待他要跟对待我老人家一样。小王八羔子,滚吧。” 刘宰哲和丁九龙简直就是如获大赦赶忙一溜烟的跑掉了。 陈凡正在忙活的时候,县衙门里面也发生了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县太爷吴有才和夫人梅雪嫣吵起来了。原因就是因为陈凡。 当天吴有才又去拜会了知府大人,回来之后就黑着一张脸找梅雪嫣的茬儿,梅雪嫣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听说你把陈凡给除名了?” “什么陈凡?”梅雪嫣正端着一杯茶走过来放在茶几上,寻思要对吴有才嘘寒问暖几句,表达一下自己的贤惠。没想到吴有才劈头盖脸的就给了她一句,而且提的还是她这辈子最讨厌的陈凡,顿时也有几分不痛快。 “就是那个对我帮助很大的捕快陈凡,你敢说你不知道,要不要我把郭县丞找来跟你对峙一下?” “不就是一个小小的捕快吗?那个人品行不端,所以我才让郭县丞把他除名了,老爷很不高兴吗?”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陈凡可不是普通的人,他对为夫的帮助非常之大,你懂不懂?”吴有才冷笑着说。 梅雪嫣一向自负,自觉是个才女,又是出身于官宦之家,几曾受过这种奚落。在她父亲没有失事之前,吴有才对她非常尊重,一些疑难问题总是虚心的向他请教。所以她感觉自己的家庭生活也算幸福,最起码也是古人说的“举案齐眉”,可是这次来了之后,吴有才的不冷不热,先让她感觉到了一些失落。好像这次的疾言厉色,更是她从来没经历过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子。 这是我“新生活”的开始吗?本能的她感觉这个节奏非常不好。 更让她感觉别扭的是吴有才一口一个“你懂什么”,她本就是个才女,文化修养比吴有才还要高,吴有才以前都把她戏称为“女元戎”“女诸葛”。她也知道这里不乏溢美之词,但总有几分是真的吧。如今看来,那只不过是纯粹的恭维罢了,哪有斑点真心啊。 “老爷这是什么意思,只不过就是个小小的捕快,也至于你生这么大的气。我也知道老爷这些日子以来忙于公务,非常辛苦,为妻若是能为你分担一些,自然责无旁贷,何必去依赖一个品行不端的捕快呢?不如说出来,我给你参详参详?” “一个妇道人家能懂得什么!” 梅雪嫣险些直接晕了过去,方才那番话是她存心试探之语,没想到吴有才竟真的再次毫无顾忌的来伤害她一次自尊。把她的才华与才智贬低的一文不值,她实在想不粗这究竟是为什么了? “你说什么?”梅雪嫣语气颤抖的说。 “我实话告诉你,陈凡的才智水平连我这个大老爷都有所不及,更何况是你这个女流之辈,哼,你说他品行不端究竟是为什么,总要拿出个像样的理由来,难不成他轻薄于你,我却不信他有这么大的胆子,你说?” 他竟然不相信我,且如此轻视的唤我为女流之辈,这还是我的夫君吗?梅雪嫣全身都在发抖了,直透骨髓的寒意让她牙齿打颤:“我仅仅是个女流之辈嘛?我从小就饱读诗书,你怎么这样说我——” “住口。”吴有才老实不客气的说:“你那点才华说白了也仅仅够闺房内用兵,以前我见你年纪小,故而不跟你一般见识,也没有把你拆穿,谁知竟然把你宠坏了。要知道,你虽然是我的夫人,也不可仗了我的势随意的置喙公务,我把你宠坏了,实在是把你宠的不像样子了,哼,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可是老爷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梅雪嫣感觉一阵眩晕,而后眼圈红红的说:“我哪有置喙公务,至于说陈凡的那些话,是了,他自然是没胆子轻薄我,我也没那么说。可是,可是他,可是他——”无言以对的梅雪嫣忽然灵机一动说:“可是他轻薄了我的丫头——” “什么?”吴有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陈凡那个人他知道,虽然有点古怪,但人还算老实,在衙门里也是规规矩矩,怎么可能有胆子调戏夫人的丫头,可他又一想,梅雪嫣这个人虽然眼高于顶目中无人,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总不会平白的找陈凡麻烦。 “你去找绿意来?” 绿意就在门口站着伺候,梅雪嫣一招呼就进来了。刚刚吴有才让她们站远一些,所以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于是就低着头走了进来。 吴有才却是眼睛一亮,这个绿意她是熟悉的,十二三岁就跟着梅雪嫣嫁过来,那时候桃子还没熟,花儿也没开,只是个平平常常的丫头,可是这次不一样了。嘴唇也红了,桃子也大了,往那一站,前凸后翘婀娜的不得了,给他的视觉带来了极大地冲击。他暗自里咂嘴:这样的女子,倒是有可能被人轻薄的。 “绿意,老爷问你,那个陈凡可曾轻薄于你?” 顿时,绿意花容变色:“没,没有啊,哪有,我可是清清白白的,老爷明鉴,老爷明鉴啊。陈恶魔他没把我怎么样啊?” “陈恶魔?”吴有才暗地里翻了个白眼,瞅了一眼梅雪嫣,厉声道:“怎么啦,没规矩啦?怎么跟老爷说话也忘了?” “是,回老爷话,陈凡没轻薄我。”绿意轻轻地跺脚。 “夫人,你怎么说?” “绿意你先出去吧。”梅雪嫣对吴有才说:“老爷您诧异,绿意他还是个姑娘家家的,您这样子问她,就算是有她也不敢承认,所以,所以她才那样说的——” “你也别把我当成傻子,本老爷身为七品正堂,什么样的案子没有审理过,她说的真话假话我还判断不出来?你分明就是诬赖陈凡。” 梅雪嫣知道瞒不住了,她说道:“老爷,你为了一个捕快如此的难为为妻,为妻真的无地自容。好吧,有些事儿我本不打算报告给老爷,可是现在不说也不行了,我就跟老爷全盘托出好了,老爷,陈凡他的确品行不端,前天我在街上——”就把陈凡和钱赛赛还有逛书寓的事儿给说了一遍。 吴有才恍然大悟,同时心中又把梅雪嫣鄙视了一次:“你不了解情况,瞎判断什么,你可知道钱赛赛兄妹在吴县是什么人,哼。” 各位读者大大,这几天回老家没有网络,所以上传慢了,过年后会好,没辙啊,陪老人家过年。大家体谅体谅吧。抱歉哈。祝愿大家新年快乐! 第四十二章 时间就是生命 梅雪嫣不说钱赛赛吴有才心里还有些怀疑,他说了钱赛赛这个人之后,吴有才就彻底的为陈凡鸣冤叫屈了。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他可是深知钱疤瘌兄妹的为人。另外梅雪嫣还提到陈凡逛书寓的事儿,那就更加冤枉了。陈凡本来就是奉命去查案的。 “难道我亲眼所见还会有假?” 吴有才说道:“钱疤瘌和钱赛赛兄妹是吴县的恶霸,陈凡本是一介布衣怎么惹得起她们,你不是本末倒置吗?” 梅雪嫣心里不信,但不愿意再和吴有才争执:“我乏了,想要休息一下,陈凡的事情我不管了。” “你站住。”吴有才说道:“陈凡是我的得力助手,我正在倚重于他,你最好不要再难为他,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雪嫣淡淡的说。 整整一夜的时间陈凡都在等待着丐帮的消息,但消息一直也没有来到。陈凡暗想,那个矮胖的倭子是肯定存在的,而且有可能是龟田二郎的上线,找到他是事情的关键。也许官印就在他的手里。 一直到第二天的早上陈凡才被丁九龙的拍门声给吵醒了,吵醒之后就睡眼朦胧的去开门,门打开了就看到丁九龙要下跪,他赶忙拦着:“要饭的,你别跪我。” 丁九龙一看不是祖师爷,顿时直起腰来:“请问您是陈凡陈老爷吗?”陈凡明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还要继续装下去:“我是,我是陈凡,可是我不认识你。我告诉你,我可是衙门里的捕快——”意思是让他不要闹事。 丁九龙赶忙说道:“陈老爷,您是不是认识一个老乞丐,是他让我们来找你的,你快点告诉我们他的下落吧?” “哦,原来是他老人家啊,那就好办了。”陈凡说道:“他老人家吩咐了,有什么事儿对我说就可以了,没必要惊动他老人家。原因是他老人家本来就是帮助我打探消息的,你知道吧?” “哦,那最好了。”丁九龙惊喜的说。 “为什么这么高兴?” “小的哪有高兴,是你老人家多心了。”丁九龙吓得要死,这要是传到老家伙耳朵里还不把他修理到死啊。 “你们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吗?”陈凡心急如焚的说:“我的意思是你们丐帮的事儿他老人家都跟我说了,所以你也不用废话,直接把消息告诉我就行了。”丁九龙擦了擦汗:“当然有消息,我们香主正带人盯着呢,嘱咐我们赶快带您去。” “走。” 等到陈凡和丁九龙来到要去的地方的时候,发现所有的丐帮弟子都已经撤离,不但没有刘宰哲,连一根乞丐毛都没有。陈凡大叫:“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连个人毛都没有,你不是说发现有人吗?” 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是北城靠着城墙根的地面,本是一块官地,中间有一条歪歪斜斜的细路,路的右边埋的是富人,路的左边埋的是穷人。这条路恰似鸿沟,让他们对垒的泾渭分明。两边都已埋的层层叠叠,宛如达官贵人祝寿的馒头。 “你们就是在这发现的人吗?” “没错。”丁九龙挠了挠脑袋,“没错啊,怎么没人了呢?这地方平时鸟不拉屎,我们也是好容易才寻来的,怎么一转眼就没人了呢?” 陈凡在细路上走了一回,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大堆杂沓堆叠的脚印,顿时心里一震,赶忙回来问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民居茶馆之类的。”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喝茶!丁九龙不大看得起这个白白嫩嫩的小子,不就是祖宗比老子好点嘛,其余啥都不是。 “前面,大约要走三顿饭的功夫。”他起先翻了个白眼,而后想起祖师爷说一定要对陈凡客客气气,立即又猫下腰做奴才妆,客客气气了。 “糟了!他们肯定被人抓走了。一群叫花子怎么可能跑到坟地里面来讨饭,这不是明明白白告诉人家有鬼嘛。”陈凡一口气的说。 “您的意思是,我们香主和弟兄们全都被那个矮冬瓜给抓走啦。”丁九龙捧着自己的肚子学着倭子的样子说道。 “应该是的。” “不大可能,不大可能。”丁九龙信心充盈的说:“我们香主武功高强,等闲十几个大汉也休想近身,一个贴地皮的矮冬瓜也想抓他,你说你这不是开玩笑嘛,我看完全没可能,完全没可能。” 陈凡懒得跟他辩论,直接问道:“你们从哪里发现的那个倭子?” “就在,就在阊门外寒山寺。” 等到陈凡和丁九龙赶到了位于苏州城西阊门外十里之外的枫桥镇的寒山寺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只见距离大运河不远的山上,树木扶疏,雄伟壮观的寒山寺从山下一直修到山顶,远远望去,只见一重一重的台阶,一段一段的院墙,一幢一幢的殿宇,一道一道的廊阁,向两边逶迤延伸,把整座山层层包裹起来,飞檐和高阁上的彩绘,被上午的阳光照耀的闪闪发光。山顶上的佛塔,在晴空下巍然屹立,显得分外肃穆庄严。 丁九龙指着山脚下一处专供游客歇脚的酒馆说道:“兄弟们就是在这里边发现了那个矮冬瓜,然后没敢立即打草惊蛇就跟着他一直走一直走,结果跑到城墙根那里的坟地里面去了,然后我就去找你。因为我跑得快。” “你们肯定早已被发现了,他想要试探你们,也想着找僻静的地方下手,所以把你们全都带到坟场去了。”陈凡喃喃的说。一想到倭子们都是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就觉得从头冷到脚,暗想,若是他们全都死了,我可真是造孽了。 “据说他经常来这里。”丁九龙赶紧跟上一句:“他那德行太显眼了,结果很多兄弟都说曾经见过他,但是以前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他来这里干什么呢?陈凡赶忙爬到半山腰,向下一看只见运河浩浩荡荡的滚动着好似一条无边的巨蟒。难道他和寒山寺的僧人们有什么勾当?想到这里之后,他就想着进寒山寺去看一个究竟。 对于这种全国文明的寺庙,别说他一个小小的捕快,就算是知府大人也不敢怠慢,吴有才更加要掂量着办,所以估计就算是进去了也见不到管事儿的和尚,见到了人家也不会鸟他,还不如不去。 “下山吧。” 丁九龙仍然是一副有啥没啥的德行,因为他绝对不能相信“武功盖世”的刘宰哲香主能被一个矮冬瓜给抓走了,他自言自语的说:“他们一定在分舵里面喝酒吃肉呢。一定是遇到了什么肥羊,可惜呀,我没赶上。哼,就凭那个矮冬瓜。” “分舵,对了,分舵。”陈凡勘察过现场的足迹,确定是打斗留下的,其中也有跟倭子吻合的,也有跟刘宰哲吻合的。所以他肯定刘宰哲被人抓走了,但现场没有血迹这一点,倒是把他给弄蒙了。 他说道:“你听着,我是可以查出他们被抓去哪里的,但现在不行,因为咱们要和倭子抢时间,不然我难以确保他们的生命安全。所以你赶快回到分舵去发动所有的人手在山下的小酒馆集合,你听着,这是祖师爷的命令。” 丁九龙可不愿意跟着这位爷旅游了,嘟嘟囔囔的说:“那要是他们在分舵里面喝酒吃肉呢?” “那恐怕是没可能了。”陈凡心想,以刘宰哲对洪二十五的惧怕,怎么敢“玩忽职守”。 寒山寺下面的小酒馆,格局和别的酒馆有所不同。陈凡立即就明白这是很“低贱”的那种酒馆,所接待的客人也全都是纤夫、挑夫、农夫这样的人。就算是偶尔有一两个光鲜的游客,也是喝了水就走,绝不做半点停留,因为怕伤了身份。 陈凡在酒馆里做了好长时间,眼看着进进出出的短衣帮们,放下四文钱买一碗黄酒,放下一文钱买一碟茴香豆,或站或做的喝了走了,可是丁九龙还没回来。一直等到太阳落山了,这货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不好啦不好啦,都不见啦,都不见啦。我和剩下的兄弟们把所有有可能的地方全都找过了,都没有人,这是怎么回事儿?” “嘘!”陈凡赶忙堵住他的嘴巴:“我问你,你怎么去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回来,知不知道这样会误事儿?” “废话,我们香主丢了,我能回来吗?”丁九龙对面前这个小白脸跳着脚的喊:“叫祖师爷来,快点叫祖师爷来呀。” 别看陈凡在小酒馆坐了这么多的时候,他可什么都没问,因为害怕酒馆有问题。他只是听。所以见他这么喊赶忙一股劲的把他给拉了出来。 “喊什么喊,我告诉你,你们香主可能还没死,不过你要是再这样子喊下去,没准他就真的要死了。被你害死的。” “你这家——您怎么这么说?” “少废话!”陈凡说道:“你带来了多少兄弟,全都给我叫到远处的小树林里面去,我有话吩咐他们,要快。时间就是生命。你们香主的生命,懂吗?” 第四十三章 受辱 后半夜的江边,月亮下去了,太阳还没有出,只剩下一片乌蓝的天。. 江风徐徐,孤鸟雕啾。除了夜游的东西什么都睡着了。静夜长街,雾气弥漫一片朦胧一无所有,只有一条灰白的石板路看的分明。有时也遇到几只狗,可是一只也没有叫。 丁九龙和一群乞丐躲在一家关着门的铺子檐下,靠门立住了。忽然看到许多古怪的人,三三两两鬼似的在那里徘徊。身为职业乞丐,丁九龙本来不怎么怕鬼,而且他身后还有一班兄弟壮胆,但是这群人着实让他胆怯了,因为他们的行为太不像人。 比方说,他们并不是好好地走路,而是手舞足蹈的在那里划圈子。划圈子还没什么,最主要的是双脚好似都微微的离开了地面,确切的说他们其实是在大雾里面“飘荡”。这不是鬼魂还能是什么? 就连陈凡都有些蒙了,他见过不少假冒灵异的事儿,却还从没见过这么逼真的。难道说明朝真的有鬼,想到这里他也不自觉的出了一身冷汗。 丁九龙大粒的汗,从额上滚下来,褂子都贴住了背心,突出两块高高的肩胛骨,睁着眼睛嘴唇有些发抖,忽然号丧一样的喊:“我的娘的,闹鬼啦,兄弟们,快跑吧。鬼魂寻血食来啦!” “住嘴。”陈凡只来得及揪住丁九龙的脖领子,其他的却已经哭爹喊娘的跑个没影了。丁九龙惊恐地说:“你,你不怕鬼!” 陈凡一着急说错了话:“你看,你看,那些鬼好像有点面熟啊!好像是刘香主——刘香主的直裰——” “真的,真的是,是香主的直裰——”丁九龙一眼就看出来了,因为刘宰哲的直裰虽然是新的,腰间却有六个白色的大补丁,象征着丐帮的六袋弟子。并且领口和袖口都有着暗红色镶边。 只见他们的脖子都伸出老长,仿佛许多鸡鸭鹅被无形的手捏住了,向上提着。走到丁字路口突然停住,簇成一个圆圈,然后一起往上升,就像要羽化成仙一样。看的陈凡目瞪口呆,定九龙跪地膜拜。 “香主啊,您要是死了可千万别来找我呀,都是祖师爷害了你呀。” 这句话把陈凡给惹急了,虽说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但刘宰哲和这么多的丐帮弟子若真的全都死了,就等于伯仁因他而死,这可是要内疚一辈子的。也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股子力气,一把抢过定九龙攥在手里的“打狗棍”向前冲去。 “有胆子的给老子出来,装神弄鬼算什么本事,你们大和民族都是这么懦弱的东西吗?我呸!”冲过一团一团的幔帐似的迷雾,这才看清楚,原来这群‘鬼’的头顶上有一簇枝叶茂密的树干,他们已经全都被吊在上面了。陈凡知道上吊需要绳子,问题是他偏偏就没有看到有绳子。 “这是忍术吗?难道世上真的有鬼神?” 有没有鬼神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倭子好似没打算对他动手,不然他现在应该也在“上面”了。他粗手笨脚的往树上爬,打算把这些人放下来。可是才爬到一半,忽然看到十几道耀眼的白光飞过来,钉在那群“鬼”的身上,消失不见了。跟着滚烫的鲜血好像喷泉一样喷在了他的身上脸上,吓得他噗通一声掉了下来。 跟着又是一道白光向他射来。 正在此时,一声尖利的口哨,右侧一条黑影和一道白影同时掠地飞来!陈凡没来得及反应,白影已经抱着他飞上马背,那道黑影失去准头,斜刺里撞上树干,彭的一声,居然倒地不动,像是晕了过去。 “嘎嘎!” “锵锵!” “轰隆!” 陈凡听到一声尖利刺耳比夜枭还要渗人的笑声,又看到两道精芒,仿佛两条狂龙撞在一起,跟着火光爆闪,一切又归于寂静。一匹黑的好像缎子一样的蒙古战马在他面前不断喷着鼻子,喷的他脖子里痒痒的。 “黑电,好久不见,也不是——” “啪!”抓住陈凡的那只手一送,他就趴在了地上,跟着那只手的主人的两只脚踩在他背上安然下马,冷冷的说:“起来,别装死。” “喂,你这个婆娘,我早就想说你两句了,一天到晚冷着脸给谁看?你以为我喜欢你呀,我呸,追我的美女多的是呢?你以为我是上马石啊,一点素质都没有,铁捕头有你这样的女儿,白瞎这个人了。”陈凡气坏了,站起来喷着唾沫星子骂铁雪。 铁雪给了他一个不大看得起的眼神,把一根细长的手指放在嘴里,空中立即响起尖锐的哨音,一匹火红的缎子一样的蒙古战马在大雾中不断喷着鼻子走了过来,马背上的骑士高大威猛,目光如炬,长发垂肩,身披黑袍,全身喷发着肃杀的火焰。 “黑捕头,抓住人了吗?” “惭愧,二十年来首次失手。”黑鹤云右肩上扛着一把造型怪异尺寸奇长的战刀,通体雪白,连刀柄都是白的,只有刀刃是红色的,仿佛刚沾了血。此外刀尖背上并排着十根倒钩,不知道做什么用。 见陈凡看着自己的刀发愣,黑鹤云不屑的说:“小捕快,看中了爷的钢刀嘛,拿着!”忽然跳下马背,顺手扔刀。陈凡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只觉长刀入手,重如泰山,猛地一下子给黑鹤云跪在了地上。 “哈哈,小子这就对了,我是你祖宗,你就该这样。” “我草你大爷的。”陈凡火了,站起来骂道:“我才是你祖宗,你是我孙子,不对,你给我当孙子都不配,我呸,你小子找打是不是?” “不得无礼,此乃大明十大名捕黑鹤云黑捕头。” “我管他是什么鸟捕头,占老子便宜就不行。什么十大名捕,我看是十大臭捕,你这么能耐怎么把人犯放跑啦,吹,使劲儿的吹吧。” “彭!”黑鹤云用他沙包那么大的拳头直接把陈凡砸倒在地,顺便踏上一只脚,恶狠狠地喊道:“我让你叫祖宗,你狗日的叫不叫,你不叫我就踩死你,叫,给我叫一千声,叫到老子满意为止!” “欺负人啦,欺负人啦,十大名捕欺负人啦,大家都来看看啦,睡觉没意思啦。”黑鹤云身边忽然多了十几个乞丐,其中一个穿着虎皮“超短裙”咧开大嘴拼命地嚷嚷:“快来看呀,快来看呀!” “你,找死!”黑鹤云眯着眼睛把钢刀架在丁九龙的脖子上。 “你杀我一个没用,这里这么多人你也杀不完,再说叫花子命贱不怕死。”丁九龙挖着鼻孔指了指黑鹤云的脚。 “算你小子有运气,滚!”一脚把陈凡踢飞。 “黑鹤云你给我记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顶多一年,我必定让你跪在地上喊我一万句爷爷,少一句都算我陈凡输了,你等着。”陈凡发疯似的往黑鹤云身上扑,使得是北方妇女打架的时候所用的‘连环掌’,打的对面那人叫苦连天。 丁九龙喊道:“别打了,是我!” “怎么是你!”陈凡揉揉眼睛坐了起来。 “你被打晕了,是我把你背回来的,你现在在丐帮分舵里。”丁九龙很不满意的翻了个白眼:“兄弟,你敌我不分啊。” 陈凡叹了口气,有些感动的说:“昨天多亏了丁兄了,真没想到狗日的黑鹤云居然是这样的人,算什么名捕,简直就是个市井无赖!” “根本就是个无赖!”丁九龙说。 “是个王八!” “根本就是个王八!” “哈哈!”陈凡笑道:“你为什么老是顺着我说!” 丁九龙重重的叹了口气说:“不为啥,为了给我们香主还有众位弟兄报仇雪恨。我算是看出来了,黑鹤云不是能干事儿的人,你的本事虽然也一般,但论办事儿认真他不如你,我可就指望你了。” 一声冷汗顿时冒出来,陈凡忍着一身疼跳下床,急道:“他们都死了吗?” “别激动,别激动,还没死,不过跟死了差不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大约就是活死人吧。还剩下一口气。” “那还好!”陈凡心想,难道集体被打成植物人? “说来也奇怪,黑鹤云还没动手,他们就下雨一样噼里啪啦的掉下来了,每个人的肩膀上都有一个指头粗细的血窟窿,可就是找不到有任何暗器。黑鹤云和那个黑黑的美人都说亲眼看到暗器闪着白光飞过去,为什么找不到物件呢?”丁九龙像是对陈凡说,又像是自己喃喃自语。 陈凡问道:“就是因为这个醒不过来嘛?” “黑鹤云说他们中了毒。” “什么毒!” “惭愧呀惭愧,二十年来首次失手!”丁九龙背着手甩了甩头发:“惭愧呀惭愧,二十年来我终于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惭愧呀惭愧,这人若是个人,那就肯定是绝顶高手,我看我要费一些力气才能高清案情了!” “这是黑鹤云说的?”陈凡笑道。 “原话,原样儿!” 陈凡沉思了一下说:“奇怪了,矮冬瓜到底想要干什么呢?对了,黑鹤云还说什么了没有?” “他还说二十年来从未遇到过这么离奇的事儿,上吊不用绳子,捅人不见刀子,走路脚不沾盘子,睡觉没有个完字!大约是冥案,是鬼怪做的,非人力所能及也!” “扯淡!”陈凡现在不仅仅是恨黑鹤云,也开始怀疑他“十大名捕”的权威了。这时候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昨天晚上那条大黑狗呢?” “正准备宰了吃!” “住手,他可是重要的证人!”陈凡喊道。 第四十四章 偷牛贼 “一条狗能当证人,搞什么?”丁九龙说道。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你懂什么,赶紧让他们把狗给放了,快点。” 丁九龙万分的不情愿,能够吃上一顿狗肉,对于叫花子可是尚好的福利,这下子全都给搅黄了。逼得没法,陈凡只能大出血的说:“不就是一顿狗肉嘛,我出钱把那条狗买下来就是了,一两银子够吧?” “还差点。”丁九龙想要讹人。于是陈凡把袖子里的几个铜板也逃出来,这才欢天喜地的跑开了。没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把一条“熟睡”的大狗给抬了过来。陈凡知道它吃了迷药,这是叫花子们的看家本领。 让人给狗灌下解药,一会儿它耷拉着脑袋站了起来,可能是血压有点高,所以也不怎么叫,走两步又摔倒在地上。 “好狗,好狗,假以时日,我必定把它训练出来。”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认出这是一条纯种的藏獒,若是可以驯服成为警犬,对自己的帮助太大了。于是陈凡当即给它取名叫:“霹雳!” “霹雳”的长相非常雄壮,牦牛般的体格,狮子般的头颅,豹子一样的曲线,全身背长长的黑毛所覆盖,身体的每一处肌肉都勾勒出一种近乎完美的轮廓,里面蕴藏无穷的力量。看上去就像一支随时都可离弦而出的箭。从细微处看,方头小耳,毛长皮坠,嘴短而口裂极宽,背直腹收,四肢粗如柱,无论从那个角度衡量,这都是一头看成标准的藏獒。 而且不是普通的藏獒,普通的藏獒没有这么大,没有这么厚实,没有这么彪悍和刚毅,它站在那里,如同钢铁巨人般,充满了王族才有的霸气,那种与生俱来的野性令它逼视天地,威风凛凛的奔跑在脑海里。 陈凡抚摸着它的头说:“他是藏獒中的几品,因为没有受过训练才会撞在大树上的,因为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时速可以达到八十公里左右,这还不算瞬间的爆发力,简直就是一只神兽啊。我得到他真是天大的福气,以后他就是我最好的搭档和保镖了。黑鹤云你给老子等着吧。” 丁九龙听不懂,翻着白眼走了。过了一会儿他拿着窝头回来,嘟嘟囔囔的说:“我看就是一头傻笨狗,小心他要咬你。” 陈凡猛然把手缩了回来,原来“霹雳”正在逼视着他,那深邃的眸子,在黑暗中闪动着光芒,如黑夜星辰,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魔力。透露出来的凌厉和霸气,显得如此不可一世,不容侵犯。 “藏獒认主,不好驯服,不过我有办法。现在他还没有恢复神智,一会儿恐怕就要逃跑,所以我必须先把他锁起来。” 乞丐都是抓狗的专家,分舵里面最不缺少的就是铁链,于是陈凡很轻易的就把“霹雳”给锁了起来,准备带回家里,用训犬师的特殊方法把他驯服。然后作为警犬来帮助自己发展破案事业。 他想,矮冬瓜肯定不是他第一个主人,不然他不会失去灵性,一头撞在树上晕过去,这就说明主人训练不得法,所以我是有可能把他驯服的。因为有了“霹雳”,陈凡的不快也被扫清了不少。 “你派人把‘霹雳’送到我的家里去,关在灶间里,别让人接近他,再给他吃掉药,不要太多。”陈凡害怕陈小妹受伤。 “那然后呢。” “回衙门。我要看看刘香主他们的情况,哼,黑鹤云徒有虚名,他是不会有什么真知灼见的。” “没错,那王八蛋徒有虚名。”丁九龙跟着骂道。 陈凡一路回到衙门的时候,吴有才正在开早衙,他告了罪,就站在一旁听吴有才吩咐县里的要务急务,然后宣布开衙问案,立即就有人击鼓鸣冤,然后跑到大堂上来跪在地上大哭嚎啕。期间吴有才看了陈凡两眼,因为他鼻青脸肿。 黑鹤云不在,陈凡心里平静了许多,尽量的不去想他。 这时候只听吴有才很不耐烦的说道:“吴三宝,本官不是告诉你让你不要来了,你怎么还三番五次的跑来,是本官没说清楚,还是你没挺清楚。这样的胡搅蛮缠,难道是想要跟本官撒泼放刁?!” “大老爷呀,小的岂敢呀。小的实在也是无可奈何呀,十头牛啊,一夜之间全都被人杀了,那可是小的一家老小的命根子啊。小的这个牛场可是借钱干起来的,大老爷呀,我们一家都打算要上吊了呀。” 陈凡拿手算了一下,大约一头牛有三四百斤,也就是三千文钱的价格,也就是三两银子,那么十头牛就是三十两银子,十两银子折合人民币四千元左右,三十两银子就是一万两千——一万五千块钱左右。 乖乖,在那个生产力地下,物质生活匮乏的年代,三十两银子那可是普通人家一年半的生活费用啊。农民都还达不到这个标准。难怪这位老兄哭的死去活来,欠了这样的巨款,可真是够他一家上吊的了。 “吴三宝你听清了,本官知道你很惨,也知道你们一家要上吊的事儿,因为你已经说过六次了。而本官这些日子以来都在为你理会此案,只是一时之间还没有什么进展。你说的事情也太过于蹊跷——贼人把你的牛开膛破肚之后,并不取走一斤牛肉,留下满地鲜血不顾而去,只是把胃肠全都掏出来散落在地,这面也太奇怪了吧。基本上本官排出了盗贼的可能,可若说是仇家,为什么对牛的胃肠有兴趣呢?你说?” “大人,小的要是知道,小的就不来报官了。”吴三宝抹着眼泪说。 “混账东西,我看你是讨打。你不知道本官就一定知道嘛,难道你的牛吃金豆子长大的,盗贼要从它的胃肠里面掏出金银来,你说?” “小的不知道,小的只知道全家没法活了。” “那你有没有什么仇家?” 吴三宝凄凄惨惨的说:“小的一家都是老实本分的人,我爷爷的时候辛苦存钱开始养牛,到了我这一代才有了五亩地四头牛,后来我借了钱又买了六头,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过日子,起早贪黑的伺候这几头牛,指望着卖给屠户赚点钱,可是,可是,也不知道是哪个天煞的害我呀,我,我可没有仇人啊。” “我看你就是报假案!”吴有才骂道:“本官派人去看过,根本没有你说的牛,你说你把牛买了肉了,是不是这话?那我问你,这么多牛被杀,你家的人全都死了吗?听到惨叫难道不会出来看看?” “冤枉啊大人。”吴三宝赶忙说道:“牛本来要卖到外地去的,死了只能卖到本地,而且要立即脱手,不然肉坏了,没人要啊。所以等不得官府来看,只能卖了。至于声音,根本什么声音也没有啊。” “你家住的那个地方,临近坟场,空旷无人,掉一根针都能听到响声,杀牛这么大的动静你听不见?分明就是欺瞒本官!” 这个时候,外面忽然又传来一阵敲鼓的声音。吴有才懒得理会吴三宝,喝令:“将击鼓人带上堂来。” 魏光光跑出去把一个哭天抹泪的年轻人带上堂来,那人跟吴三宝一样大声骂着:“直娘贼,杀我家的牛,该死的东西。” “放肆,公堂之上岂容你污言秽语。击鼓人,姓甚名谁报上堂来,再要苦恼,大刑伺候,定然不饶。” “威——武——” “大人,大人,莫打,莫打,小人的确有冤啊!” “你有什么怨曲尽管到来,大老爷乃是盖世的青天大老爷,一定会给你做主,如此哭哭啼啼的,岂不是误事儿。”钱师爷背着手说道。 “是,小的这就说。” “大人,我的事儿呢?”吴三宝急了。 “你先闭嘴,一个一个的来。”吴有才是烦透了吴三宝了,跟他一说话就没好气,因为他怀疑吴三宝是报假案的。 “昨天夜里,小人家里的牛全都被杀了,三头牛啊,十两银子啊。大人,我才肯定是赵四干的,他和我有仇。” “慢来慢来,堂下,你是哪里人氏,作何营生,报的什么案子,赵四又是谁?这桩桩件件,你要一样一样的说清,本官才能为你理会,晓得?!”看吴有才的神情分明是有些震惊,陈凡更加是震惊不已。 “小的秦龙,家住北城城墙根,平常是替马老爷家里放牛为生,那些牛就放在我家里,白天到草地上放牛,农忙的时候赶着牛给赵老爷打长工,可是昨天晚上三头牛都被人给杀了——大老爷,您一定要给小的做主啊。把赵四那个直娘贼抓起来吧。” “蹊跷,蹊跷。”吴有才趴在案台上不说话了。 陈凡突然说:“我问你,你家的牛可是一两肉也不少,只是胃肠被人掏出来啦?” “正是,这位捕快大哥怎么知道?” “陈凡,你有什么话说!” 很显然吴有才被陈凡的话又给吓了一跳,而且是更加的迷惑了。陈凡却摇了摇头说:“现在还不知道,只是觉得似乎不是巧合!” “废话,当然不是巧合。”黑鹤云扛着大刀,撇着嘴走进来,对吴有才说:“吴大人,这种案子我以前遇到过,二十年前,嗯,二十年前也有这样的事儿,盗贼的目标是‘牛黄’,大家都知道‘牛黄’可是药材中的宝物,价值不菲呀。我看只要搜查本地的药店,看看他们最近有没有收购大宗的牛黄,准能破案。我的经验,二十年来从未错过。” 第四十五章 唾沫星子淹死你 牛黄吗?陈凡敏锐的感到黑鹤云是胡说八道,刚才的推论只能进一步的坐实他的徒有虚名。 ( . )可是吴有才等人显然不明白这个道理。吴有才的眼神说明了这一切,论官职无论黑鹤云是哪里的公差都是不入流的,而吴有才是七品县令,身份高低一目了然。但吴有才一来佩服黑鹤云的本领,而来忌惮黑鹤云的‘十大名捕’乃是皇帝钦封,怕是有点“诰命”的意思,所以赶忙离开作为,客客气气的拱手:“黑捕头,本官这厢有礼了。” 黑鹤云大大咧咧:“吴大人,我来迟了,我来迟了一步你这里就乱套了。为什么会乱套呢,原因就是第一你这里出现了‘冥案’,第二就是你用人不当,幸亏我来了,幸亏我及时来了,不然你恐怕乌纱不保。你以后可要重重的谢我。” “冥案!”吴有才和郭县丞对视了一眼。 “没错就是冥案,冥案大家想必是知道的,就是鬼神作祟,这种案子不用查,查了也抓不到人犯,因为作案的根本就不是人。就拿昨天晚上的事情来说吧,我亲眼看到恶鬼杀死了一群乞丐,这一点铁捕头的女儿也可以作证。”一提到铁雪这厮的脸上不自禁的露出神往的色彩。看的陈凡心里恶心。 “那么,关于用人不当呢?” 黑鹤云咬牙切齿的说道:“就比方有些不长眼的东西,毛还没长全呢,就学人出来查案,又不会说话,搅了我的大事儿,县大老爷,您说该如何的处置吧?” “谁这么大胆?” 黑鹤云的手指尖距离陈凡的脑门只有一寸:“就是这厮!” 陈凡黑着脸走出来,冲着吴有才拱手:“大人,小的昨天晚上的确在场,而且和黑鹤云的看法不同,他说是冥案,以小的看来根本就是人为。还有,小的并不认为偷牛贼是为牛黄来的,一定另有蹊跷,有待于侦查。” “县大老爷,你怎么说?”若不是碍于有吴有才在侧,黑鹤云早就出手狠狠地教训陈凡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了。 吴有才暗想,你虽然是皇上册封的‘十大名捕’,也不应该在我面前如此的托大,看陈凡这一脸的伤肯定是被你给打的,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你分明就是没把我吴有才大老爷放在眼里,我岂能涨你的志气灭自己威风。 再说,就算陈凡这次错了,他也的确是个人才。我替你出气,你也不能为我所用,以后的事情还要靠陈凡,我不是得不偿失。于是他下定了决心和稀泥,笑了笑说道:“黑捕头说的是他呀,我还没来得及给你介绍,这位是我的得力助手名叫陈凡,他,他似乎也并不像黑捕头所说的那么没用吧?” 黑鹤云完全没想到吴有才这么不上道,居然庇护一个小小的捕快,于是他冷哼道:“这么说吴县令认为他说得对,我说的不对?” “当然不是。”吴有才也是八面玲珑的人赶忙说道:“我的困难肯定是要仰仗黑捕头来解围的,可是陈凡是县里的功臣,黑捕头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是不是不要与他计较,他一个小小的捕快,也的确无法与你这位名捕相提并论,可不要被人家说你是以大欺小啊。” 黑鹤云暗想,吴有才到底是什么意思,讽刺我吗? 吴有才呵斥道:“陈凡,你当真是岂有此理,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这位就算是当今皇上也知道他的名号,二十年来追凶破案从无失手,大名鼎鼎的黑鹤云黑捕头,你得罪了他,你得罪了他,那么这件案子你不用插手了,去给夫人抬轿子吧。” 陈凡心想,若是吴有才真的生气,为何不直接把我赶走,却让我给夫人抬轿子去。是了,他是让我到后衙等候,私底下有话对我说。于是陈凡黑着脸拱了拱手,出了大堂,绕路往后衙去了,气的有些脑筋不清楚了。 后面的事情他不知道,只是低着头闷走,走着走着,忽然撞到一物,全身都是圆的,有两点比较突出,软绵绵的颇有弹性,将他弹倒在地上,而那物体则发出一声类似于“二踢脚”般的叫声,也跟着倒在了地上。 这物体很香,熏得他头晕眼花。于是沉吟着自语道:“又香又软,触手温润,凹凸有型,我躺在这座山上睡一觉,任凭沧海桑田人面桃花,都随他去吧。”却只听那物体忽然咬着牙骂道:“我把你这个碎驴日的陈恶魔,又来占我的便宜,你纳命来。” “还会说话!”迷迷糊糊的陈凡抬起头来,就看到绿意好像一头母狮般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压住他的两条手臂骑在他的肚子上往脸上吐唾沫。 “我呸,呸呸呸,你个天杀的陈恶魔,上辈子是太监,这辈子就知道在女人身上犯骚,你可知道有多少似我这般循规蹈矩的良家女子被你害了,我今天若不用唾沫星子淹死你,我就不是你绿意妈妈。妈妈的,妈妈的。”绿意的娘亲是北方人,父亲是绍兴人,所以他骂人的时候兼通南北学惯东西。 “喂,你个臭婆娘,你够了没有,君子动口不动手啊。”陈凡一使劲就翻过来,把绿意压在下面,揪住她的头发想要抽她嘴巴。可是这孩子自从前些日子受了刺激,精神不是很好,只是歇斯底里的吐唾沫,好像暴雨倾盆一样。陈凡的拳头也是砸不下去。 这时候陈凡听到有人来,想要逃跑,却被她双手双脚八爪鱼一般的缠住了,口里说:“本姑娘早就没清白了,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我今天就和你陈恶魔同归于尽,老天爷若是有眼垂帘鉴查,咱俩到阎王处论理去。我杀,我杀!” “杀你妈呀,别喊啦。”情急之下,陈凡下意识的用自己的嘴巴堵住了绿意的嘴巴。只觉香香的甜甜的,中间更是软绵绵的,整个人都好像腾云驾雾一样。绿意睁着大眼睛愣怔了一下,似乎觉得滋味还不错,但转瞬之后就挣扎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转身又压在了陈凡身上。 “你们俩再干神马?” 这时候突然耳边响起了梅雪嫣振聋发聩的声音,绿意神志不清气-喘=吁=吁的低声喊道:“我咬死你,我咬死你,咬死你这个害人精,你是我前生今生来生的冤家,小冤家,小冤家,小冤家。” “住嘴,住手!”梅雪嫣差点气死,一伸手把绿意拉了起来,照头照脸的就是一个大嘴巴:“骚蹄子,还发浪!” 绿意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心里一阵激动,居然昏死了过去。陈凡赶忙翻身趴在他的胸口上,“糟了,急火攻心,心脏骤停,这是猝死啊。夫人,你打死人啦!这可怎么是好,这可怎么是好!” “陈恶魔,你别胡说。”红情急的眼泪掉下来了:“夫人,快点救救绿意姐姐吧,快点救救她吧。” 刚开始的时候,梅雪嫣认为陈凡为了逃脱罪名胡说八道,可一探绿意的鼻息顿时也慌了:“快,请大夫,快点请大夫。”说着自己也将要晕过去。绿意可是她的陪嫁丫头,是他在这个家里最贴心的人,怎么能死! 而且虽说她是个县令夫人,也没有杀人豁免权啊!闹出人命来,照样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一想到这里顿时全身都软了,也顾不上去骂陈凡了。 “夫人城里最近的大夫距离这里也要一柱香的时间,我怕绿意姐姐他等不及了,不如我去告诉老爷吧。这可如何是好啊。”红情呜呜的哭了起来。 “别哭了。”陈凡怒道:“人还没死呢。”他趴在地上,用拳头猛砸绿意的心脏,砸的咚咚作响,吓得梅雪嫣面如死灰:“你,你疯啦,她都这样了你还打她?”接着她就看到陈凡趴在地上亲绿意火红适中的小嘴儿,亲的好认真好细腻,比吴有才接吻的技巧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哪怕是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情形下,依然让她霞飞双颊,狂啐不止。 “呸呸呸,登徒子,人死了还不放过。却还要轻薄,是为了哪桩,是为了哪桩……”说着就去揪陈凡的头发,可是陈凡说什么也不起来,依然一口一口的亲着,亲的啪啪作响,有板有眼,节奏鲜明,有条不紊。 “我算是见识了,我梅雪嫣活了一生此刻才知道色魔的含义,老天啊,干嘛还不收了这个恶魔,快,快去报告老爷呀!”梅雪嫣失神了恐怖了无法矜持了,一股劲的嚷着叫红情去吹哨子,可是这时候绿意忽然“嗷”的发出一生闷哼,蹭的坐了起来,擦了擦嘴角,说:“我刚才怎么啦!” “绿意!”梅雪嫣瞪着眼睛问道:“你怎么活啦?” “什么话,我又没死?”绿意四处看了看,忽然看到了陈凡,似乎想起了什么,顿时脸上浮起一阵疑云。 “不争气的东西,做出这种事情来让我怎么见人,你们两个还不跟我到后面去,伤风败俗,不知廉耻。”梅雪嫣羞的不敢看陈凡,转过身一溜烟的跑了。 “陈恶魔,你,你找死——”绿意恢复了神智有想要抓挠陈凡,这时候两个衙役走过来说道:“你们两个风流够了吧,在哥们的眼皮子底下就快活上了,这不是砸哥们饭碗嘛,以后有这种事儿家去。快走,夫人要审问奸夫-淫=妇呢。” “谁是奸夫-淫-妇?”绿意愕然蹬着眼珠子。 “就你们俩!”捕快轻薄的笑道:“你个小蹄子,平时一本正经的把谁都没放在眼里,背地里还不是想汉子,真是天下女人一般黑呀!” “我!”绿意眼前一黑又晕了。 第四十六章 犯了大忌讳 “你打量着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也是个爱俏的。 可是你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你是个苦命的,自从来到这个世上为了保住小命,不知道受了多少罪。我原打算给你配一门好婚事,让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没来由的你惹出这样的祸事来。女儿家思春的我不是没见过,都思成你这个样子吗?”梅雪嫣本打算用锥子去扎绿意,终究狠不下心肠,用手指头尖儿在她的额头上重重的推了一下。 绿意哭的泣不成声。 梅雪嫣骂道:“我们做女人的尤其你这种没根基的,一身一生的宠辱全由夫君所定,漫说是你,就算是我也必得日日小心,处处谨慎,仍然时时有错,懂事以来,已经是满心疲惫,如履薄冰的过日子。可你这个蹄子也太浪了,大白天的搂着男人,压着男人在园子里亲嘴儿,你的脸皮呢,你的脸皮呢?” 说着话她实在是恨得不行,那握在手里的锥子还是狠狠地扎了下去。绿意哎呦一声抱着流血的胳膊叫了起来:“小姐,我该死,我该死,可是我不想死啊。你可千万不要告诉老爷,我不想进祠堂,也不想被沉潭,我想活呀。” 梅雪嫣终是忍不住哭了:“你以为如此伤风败俗的事情瞒得住嘛,那园子里多少人看到你和陈恶魔的风流事儿,你说你破了身子没有,见了红没有,如实的说出来,我还可以救你,不然,你小命难保。弄不好还要连累我。” 这话说的没错,绿意是梅雪嫣的贴身丫头,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才歪,若是上梁很正那么下梁也就不会歪。反过来下梁歪了,那么上梁肯定也不正派。贴身丫鬟出了问题,肯定是主母的“言传身教”呗。这种事儿一经传播必定风一般的无限扩张,闹不好就是‘县令夫人不守妇道’的问题了。 “我不懂啊!” “你不懂,你不懂你做得出来?”梅雪嫣用她的长指甲在绿意的脸上抓了五道血痕,把她踹倒在地上:“你转过脸来,让我再抓一把。” “夫人!” “快点。” 绿意不敢不从,委委屈屈含悲忍痛的侧过脸来,任凭梅雪嫣把手指甲在她娇嫩的脸庞上再狠狠地挖了一下,怕不挖下去二两肉,疼的好似被浇了火油,抱着一张脸在地上滚了起来,梅雪嫣再上去踹上两脚。 “能否保住你的命,就看你的嘴够不够赢了。陈恶魔是个恶魔,我这样做许是没有报应的,也对得起他。你就说是他强迫你的,老爷来了,你就给老爷看伤。我想老爷不会处置陈恶魔,毕竟这个恶魔是他的‘宠臣’。你就嫁给他吧。我实在也是没有办法,但凡另有一条好走的路,我也不舍得让你往火坑里面跳。这日后的苦日子是你自己挣来的,我会眼睁睁的看着,骚蹄子,浪蹄子,你可别怪我心狠,呜呜呜呜!”梅雪嫣自己也是心疼的哭,她一直都把绿意当成姐妹的。 陈凡一直在外面等着,他没觉得这事儿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是大家都误会了,也不过是年轻人一时冲动。子曰:年轻人犯错误上帝都会原谅的。这也叫点事儿。他哪里知道,这高门大户家里的篱笆严,规矩多,实则绿意正在过鬼门关呢。 而这个‘私通’的罪名若是坐实了,按照大明律,他和绿意这两个“奴才”那可都是要受到严厉处置的,绿意可能会死,陈凡嘛,最少也是监禁三年的罪名。正因为不知道,所以他甜蜜的哼着小曲儿。 吴有才刚打发了黑鹤云去查‘药店’,就听一个‘门子’来回禀说内宅出了大事儿,夫人急的不行,于是撩起官服,迈开官靴来到后面。他看到陈凡在园子门口站着,说道:“等下,我一会儿出来。”然后走了进去。 刚走几步又有他自己心腹的丫鬟婆子截住了,将刚刚的‘香艳事件’备说一遍,吴有才顿时恍然大悟: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儿,岂不是有辱我吴府的门风,若是传扬出去,让我日后如何在官场上打拼,被某个御史言官知道了,上书朝廷,虽说我没有大错,但是苏州府的考评肯定是差的了。今年可是‘大挑之年’啊。 吴有才感觉非常棘手,‘御下不严’的罪名他是担当不起的。花事儿不怕你犯,但一定要保密,如今这么多的丫鬟婆子全都了如指掌,还能保得住嘛。这个陈凡,毕竟年轻气盛,居然敢在我的内宅胡闹,若不是尚有用你的地方,看老子不把你打入大牢,办你个诱拐良家妇女的罪名,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可是现在该如何是好呢? 本来大凡‘高门大府’遇到这种事情,都有一个不成文的处理方式,那就是‘成其好事’,在主人的撮合之下,不但没罪反而很荣耀,顺势就把丑事遮掩过去了。吴有才开始也是这么想的来着。 等他进了屋里,梅雪嫣要对他讲,他就黑着脸说:“我已全部知晓,实在是蒙羞的很,那贱婢在哪儿!” “贱婢在此,老爷恕罪!”绿意听他如此凶恶,知道是真的生气了,更加担心自己性命不高,呜咽着跪着向前挪蹭,趴在吴有才脚下扣头。梅雪嫣赶忙倒了一杯福仁泡茶,战兢兢的说:“老爷,她,她年纪小不懂事,不如,不如给她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总不能一棍子给打死了呀!” “你还说——”吴有才踩着脚踏将茶杯蹲在拔步床上摆着的紫檀木茶几上,顿时茶水四溅的站了起来,指着她脑门骂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咱们这样的人家能够出这样的事情吗?若是寻常人家也还罢了,偏偏咱们这样的官宦人家,世代书香,出了这样的丑事,又是你身边的丫鬟,这可怎生得了,这可怎生得了啊。” “老爷,奴婢该死,您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死贱婢,风流的时候不想有这一刻,人不大淫心不小,我就做主把你卖到青楼里面去,哪里有的是男人,也不用你每天为了解馋还偷偷摸摸的,尽情的快活去吧。我呸!”吴有才抓住绿意的胸口就是个大嘴巴,打了她个趔趄。 这一下扯开了前襟露出了少女白生生的胸脯子,吴有才的眼睛顿时愣怔了,忽而失神的看着绿意的脚下说:“你这双脚白嫩细腻,柔若无骨,当真是不错的,只可惜脸上破了相,可惜了这一脸的螺丝黛、荷香粉,不过你不用怕,若是跟了老爷我,我用银子把你的小脸面堆出来,就有是个大美人了。” 梅雪嫣捧着鎏金仙鹤炉里放了安神香,本打算让吴有才清心凝神的,啪的一下子就掉在了脚下,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吴有才却是浑然味觉,仍旧自顾自的端详着绿意,这个丫头,她长的肤色如玉,一双大眼睛晶莹透亮,虽是一脸害怕,眼角含春,眉梢带风,左眉梢上一点小红痣,眉目间甚有媚态,加之刚做出了风流事儿,调教好了定是闺房中的一大乐事。他暗想,天与不取,反受其疚,这块肥肉奔劳也要定了。 他才不会考虑梅雪嫣的感受,按理说这种事情要先和夫人商量的。可他这次并不打算过分的尊重梅雪嫣这位正牌夫人。梅雪嫣不在的日子里,他在吴县有好几个相好,有阿姑也有良家女子,原本都是打算案子结了之后,接回来做妾的。如今梅雪嫣的奴婢犯了错,被他抓住了痛脚,必定无话可说,正好开个好头。 “你看着眼神灵动,也不恼我,更不似害怕我的全是,分明就是许了老爷。老爷也不亏你,进门让你做个偏房,偏房并不是妾,你可知足了。我给你三幅金钏,四对金耳坠,六般果羹茶品,八盒雀舌茶饼,二十匹妆花缎子的茶礼,你可满意?” “前些日子郭县丞纳妾,也只有这聘礼的一半呢——”绿意容色娇艳,眼中也没有惶惶之色,就羞涩的说道。这话非常的明白,也就是允了。他们两人自说自话,全把梅雪嫣当成个透明的玻璃人,气得她银牙紧咬,恨不得掐死两人。 “绿意,你个小浪蹄子,你,你是谁的奴才?”梅雪嫣慌乱的说。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吴有才越过他、当他面调戏自己的婢女,根本有违礼法,这是不必说的。可是绿意呢,自己对她这么好,她要嫁人不问过她吗? “小姐,你一口一个浪蹄子,骚蹄子,可是老爷不嫌弃我浪,也不嫌弃我骚,还要拿我做偏房,我做错了事儿,你不思救我,只把锥子来扎我,用指甲来挠我,老爷不嫌弃我,不但救我,还给我富贵,好小姐,好老爷,你们都知道我自小就是苦命人,老爷给我脸了,我怎么敢不兜着,若我蒲柳之姿,能够伺候老爷这等贵人,我全家都有光,祖坟上也冒青烟,小姐,你焉能让我不从啊?!”绿意低着头柔声说道。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巧取豪夺本是分内之事,但我吴有才何等身份,有才有貌,也有身价,我若趁你危机之时,要了你这奴婢,却显不出我的手段,只要你心甘情愿才好,你却说与夫人和我听,情愿还是不情愿?” “一千一万个情愿。”绿意仰着脸目光盈盈的说道:“奴这身子本是为老爷而生的,老爷不取又让谁取,老爷不必疑惑,是奴的荣幸。” “该死!”这次轮到梅雪嫣直挺挺的晕过去了。 第四十七章 礼教伦常 所谓三妻四妾在大明朝律法中是有严格规定的,具体的意思就是一发妻二平妻若干小妾,小妾之中也分等级,比如偏房又称“侧室”“庶妻”为第一等,地位在诸妾侍之上,下面还有一种叫做‘通房丫头’,也就是“陪主人睡觉的婢女”,虽然没有名分,但在家族之中是得到默许的。 她们生的孩子地位低下,有时连家族成员都算不上。发妻持家,平妻在旁辅佐,偏妾则要尽心伺候夫君与三房夫人。通房丫头除了陪着主人睡觉之外,依然也还是个丫头,做好份内的工作也就是了。 通房丫头完全是男主人的私有财产,可以随意转让。婢女最大的人生梦想,就是做妾。所以如今的‘绿意’被蹿升为‘偏房’算是连升三级。可谓是一人(梅雪嫣)之下万人之上了,怎能不让她心里欢喜。 但吴有才这样做,却是大大的不合适的。按照当时社会普遍流行的规矩,老爷看中了妻子或者小妾身边的婢女,首先要经过女主人的同意也可以是默许,然后才可以“梳笼”,或明着来或暗着来,但完全不用给予任何的名分。这也是对女主人的一种尊重。给名分也可以,必须要女主人认可才行。 而吴有才分明就是无视梅雪嫣,直接把她给越过去了,这也是她最最不能释怀的地方。只怕自己日后地位不保。再说就算是给个名分也不过就是普通的妾侍,怎么就变成了偏房,这不是存心让丫鬟蹬鼻子上脸嘛。 对于梅雪嫣来说,这简直就是“太欺负人了”。 所以她晕了过去。 “来人,来人,快来人呀。” 陈凡听到大老爷叫人,因为他距离近所以赶忙跑不去:“大老爷,有什么吩咐?”吴有才不悦的说:“你快去请郎中来,夫人晕倒了。” 怀着十分忐忑的心情陈凡赶忙往外跑,临回来的路上他还在想,不好,事情严重了,梅夫人居然气的晕过去了,这可怎么办,我会不会丢了饭碗,外加挨一顿板子,那可怎么办才好,这份工作着实不错呀。 那个白发苍苍的大夫最可气,先前坐轿子的时候还不觉得,下了轿子之后就变成了蜗牛,慢吞吞的走不动路,陈凡死拉活拽的带着他从衙门口跑进了内宅,累的只剩下半条命了。气得他直说:“急先锋遇到了慢郎中!” “头翁啊,你可怜可怜老夫吧。老夫今年六十有三了,真的是走不动了,你再这样我这条命也要送了,还看什么病。” “到了到了就到了,你不快点,夫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县大老爷饶不了你,我看你还怎么在吴县住下去。”在花园里陈凡严正的警告了老头子,他这才停止了抱怨,“快马加鞭”的赶到了内宅。 “慢着,等下再进去。”绿意钻出来冷着脸说,然后又转身走了。陈凡纳闷的嘀咕:“病情这么紧急,为什么要等一会儿!” 姓马的郎中不慌不忙的从药箱里面拿出三条细丝,喘息着说:“此乃‘男女大防’,最是害人不过,郎中给女子看病是不能见人的,最多也就是‘悬丝诊脉’,她们一定在里面开始布置了,等着吧。” “世上真有悬丝诊脉!”陈凡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西游记里孙悟空的影子了。 过了一会儿,绿意又出来叫郎中,却恶狠狠地对陈凡说:“你,就在这里等着。”陈凡骂道:“臭小娘,你嚣张什么?”绿意拿尖尖的手指指着他:“你等着,等着吧,以后有你的好日子过了。” 陈凡不了解情况,自然没把他的威胁当回事儿,只是撇着嘴“切”了一声,然后大大的翻了个白眼。 绿意重重的摔门,没想到门反而震开了一条缝,导致他可以偷偷摸摸的看到夫人“闺房”内的情形。他可不知道在大明朝这可是要被判刑的“非礼勿视”之罪,尤其是偷窥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极其容易坏了对方的‘闺誉名节’差不多等同于现代的“强健”,所以就津津有味儿的看了起来。 只见屋子中央用朱红云锦帐幔隔成一内一外,但只是悬着并没放下来。里面的拔步描金大床三面雕花,锦带银钩上垂下两层床帐,上面绣着火火的大红莲枝,此时已经高高的垂了下来,遮挡的里面什么也看不到。 只见外面摆着三个红木镶银大衣柜,其余圆几、妆台。春凳全是一色红木镶金。妆台上一只雕漆平软螺钿大妆盒,还有镂银的粉盒十分耀眼,至于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他可就猜不出来了。他只是羡慕不已,心想,富人家和穷人家就是不一样,我几时能有这般富贵这辈子也算没白活一场啊。 “你今日不曾‘递帖’,直闯入门,本官也不罪你。你只要尽心尽力安守本分的把夫人的病看好了,我还要赏你,去吧。”吴有才黑着脸说道。 陈凡暗想,富人家和穷人家就是不一样,我家里看病的时候对郎中都是客客气气,说话小心翼翼,哪里还用“递帖”,居然还要求人家“安守本分”,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安守本分”。 只见马郎中连连点头,放下药箱,把丝线交给绿意。绿意又交给红情,红情则掀开帐幔的一条缝儿,系在梅雪嫣的手腕上。马郎中慢吞吞的坐下来,捋着他的白胡子,手指按在丝线上深沉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弹了起来:“不好,夫人小中风。” “什么,小中风?”吴有才皱着眉头说:“小中风是什么,可有大碍,要怎么治疗,你赶快开方子,我让人去取药。” “启禀大老爷,小中风就是中风发作的前兆,如果不及时治疗很有可能中风瘫痪,身体麻痹,口齿不清,嘴歪眼斜,所以必须赶紧治疗,或许还能挽回——只是开药方可能已经来不及了呀!” “这么严重!”绿意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喜色,但马上就消失不见了。她心想,真是上天眷顾我呀,这个时候她若是中风或者死掉,我施展温柔手段,或许能够做到正室,最不济也是个平妻呀。可喜可贺。 “也许比老朽说的还要严重。” “怎么可能,夫人平日里身子很好,从不饮酒,怎么年纪轻轻的就会小中风呢?你到底有没有看错?” 马郎中作揖道:“大老爷,中风的脉是最好切的,莫说我行医四十年,就算是个新人也不会看错的,请大人不要怀疑赶紧替夫人诊治要紧。”吴有才冷笑了一声说:“去,叫人拿纸笔来给他开方子。” 绿意站着不动,红情却已经泪流满面拿来了纸笔。 马郎中摆了摆手:“大老爷,夫人这个病是由于情绪激动突然爆发,用普通的药物肯定会耽误病情,所以必须要针灸。” “那就赶快针灸啊。”红情抽噎着去挽帐幔,吴有才忽然一个嘴巴把她打倒在地上:“混账东西,一个上灶的粗使丫头懂得什么,夫人是朝廷命妇,官家内眷,怎么可以抛头露面,任由男子窥探。” 他回过头来呵斥马郎中:“况且你还要针灸,针灸还了得嘛,那可是要肌肤相亲的,你,你实在可恶至极,该当何罪?” 马郎中也倔强了:“大人,男女大防、礼教伦常固然重要,可是夫人的性命更加重要啊。我也知道非礼勿视,可是我也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荒唐,实在是太荒唐了。生死事小失节事大!你只管开方子就好了,就算是死了,那也是她命该如此。她是个知书达理的人,一定不会怪我,就算将来泉下有知,也要夸赞我。我等读圣人之书所为何事,所为何事?” 红情悲声说道:“我知道离县衙三五里的地方有一个‘药婆’,不如请她来想想办法吧。她是女人——” “你这个该死的丫头越说越不像话了,三姑六婆是最下贱的人,没罪也该杀,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怎能与她们为伍。老爷是做官的,若是他结交‘下九流’的人,只怕会被那些‘理学士子’耻笑致死啊。没准连官声也坏了,前途也断送了。”绿意呵斥红情。吴有才向她投来赞许的一瞥。 陈凡知道从明朝中叶开始,程朱理学大行其道,礼教伦常倍于任何时代,普通人家的女人还好一点,稍微有点身份的,都过着近乎于“监禁”的生活。被男人看上一眼,就算是失去了名节。 不过他可不知道在上流社会真的如此严格的执行着,而且对郎中也是如此。而三姑六婆最受程朱理学的攻击,甚至认为她们乱了天下。世上有没有女郎中,么生了病可怎么办?难道就要活活的等死吗? 梅雪嫣这人虽说不怎么样,可还罪不至死,身为一个现代人,陈凡感到她这样死也太荒唐了。 “可是就算要开方子,我也要——哎,这么说吧,郎中讲究望闻问切,其余的都不说了,对于官家内眷,老朽是不敢看的,但中风分为‘阳闭’和‘阴闭’两种(大体上就是脑血栓和脑出血的区别),用药的方向刚好相反,若是不看一下,只怕适得其反。我是绝对不敢开方子的呀!”马郎中急的满头大汗。 “来呀,给夫人戴面纱,捂得严实一点,她现在昏迷不醒,我怎可坏她名节,莫让她死了还来怪我。”吴有才吩咐道。 第四十八章 今见中山狼 梅雪嫣穿着沉香色的袄裙,带着长沙围帽,长长的面纱垂到腰间,把上半身遮挡的一丝不露,围帽顶上露出用如意金钗绞的紧紧的发髻。 其余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吴有才黑脸沉的像锅底,瞪着马郎中呵斥道:“夫人也让你见了,名节也坏的差不多了,你若是再治不好她,你小心点,我一顿板子拍死你。” 看着面纱缝隙中长长的睫毛忽闪两下,马郎中差点没晕过去,“大人,这可不是您升堂问案,摆摆官威,和了稀泥,就算完了。自古以来,医家救死扶伤,自有医家的讲究,蒙着面纱让我怎么看,等于没看?” 绿意怒道:“怎么,你还嫌看的不够清楚,我家老爷本着一片仁心,连官家的体面都不要了,你还要得寸进尺?我看你根本就不是正经大夫,就是个垂涎我家夫人美貌的老登徒子,老爷,把他乱棍打出也就是了。” 吴有才的脸拉的像吊死鬼:“官家夫人是你这种人能看的吗?看了我夫人又治不好病,按照大明律我打你一顿是轻的,挖了你眼珠子朝廷都不会怪罪,来人,把他给我乱棍打出去了——陈凡何在!” 得,陈凡一想,这地方除了他也没别人能轮的动棍子。 “老爷。”既然大老爷招呼了,大约就是可以进去了,不过为了一双眼珠子着想,他还是盯着地面膝行向前。 “快点,给本官照头照脸的乱棍打出去。”吴有才指着全身哆嗦大汗淋漓的马郎中说。 “小的做不到啊!” 绿意几乎是狞笑:“好啊你陈凡,亏了老爷如此的抬举你,你倒是会阳奉阴违,让你打个人你都做不到,难不成就只会打女人,老爷,这厮老大惫懒,分明和这个狗屁不通的郎中是一丘之貉,把他也打出去吧。” “冤枉!”陈凡摊开空空如也的双手:“老爷说用棍子打,所以我做不到,还请老爷明鉴。绿意丫头分明就是挑拨离间,我看她根本不打算让夫人好,所以才在这里胡搅蛮缠为难大夫,老爷您是青天大老爷,可不能被小人摆布啊。” 他说这番话完全是因为不知道前面的戏码,不然也不会说这样的话。可是吴有才不这么想,他想,以前梅雪嫣仗着娘家的势力没少欺凌我,我厌烦了她想她死,可也不能做的太明了,太明了会落人口实,我的官声岂非要一败涂地,陈凡这话倒是提醒了我。表面文章我还是要做一下的。 “那你用手打!”绿意气道。 “小的还是做不到啊!”陈凡苦笑道:“老爷说让小的照头照脸的打,小的连头都抬不起来,如何照头照脸,能打到他的脚面就不错了,要不就凑合着打两下,也算是小的用尽全力为老爷尽忠了。” 吴有才暗想,这厮分明就是不想打。 “你的意思是老爷我这样的处置不妥当吗?” 陈凡暗想,梅雪嫣命悬一线,我总不能见死不救,那可不是本少爷的做事风格。吴有才这人还算是“讲道理明是非”,所以有些话我还要及时的跟他讲清楚。总要让他的封建脑袋开开窍的。 “老爷,俗话说事急从权,男女大防是要讲,可也不能让郎中做无米之炊呀。小的闭上眼睛打个人都费劲,更何况是让人家看病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再者说,《礼记》有云,男子四十可以从权,我看这位马郎中怕是都快七十了吧。此乃四十倍之,完全符合‘从权’的标准——”陈凡很想说‘就让他看看吧’,但仔细一想,这不是他一个捕快应该说的话,于是憋了回去。 绿意暗想,我也不是不知道‘事急从权’的道理,但今日是我咸鱼翻身的好日子,我必定要从中作梗,让梅雪嫣不死脱层皮,以后省的碍手碍脚,阻了我的青云之路,我拖的一时是一时,让她的病重的一分是一分,这才是上策。 她是梅雪嫣的陪嫁丫鬟,梅雪嫣是出身于书香门第的才女,耳濡目染之下,她也是半个知识女性。尤其《礼教》典籍,都是梅雪嫣平日里挂在嘴边的,她想充耳不闻也不行,近几年也可以说上那么几句。 于是绿意脱口而出说:“这可不行,《女四书》有言,男女三岁不同席,不共井,不共器,官家女子八岁不出中门,内言不出,外言不入,是为闺中典范,大家闺秀,至亲骨肉非有大故不入其门, 男子夜行以烛,妇人有故出中门,必拥蔽其面。男仆非有缮修,及有大故,不入中门,入中门,妇人必避之,不可避,亦必以袖遮其面。女仆无故,不出中门,有故出中门,亦必拥蔽其面。 就连我等这般女仆都不宜见生人面,更何况是夫人守身如玉的贵夫人,此事的确是万万不可。奴婢为夫人和老爷着想才如此说,我是跟在夫人身边长大的,知道她的心意,她把名节可是看的比生命重多了呀。” 陈凡撇了撇嘴心想,这时候的人脑袋都让驴给踢了,男人三妻四妾就是天道,女人被人看一眼就叫坏了名节。我去,谁能想到三四百年之后,“男女大防”就发展成了“见面上床”,那时候男人们也没脾气了,欣然接受了。以前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现在被这种思潮一冲击,我倒是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了,要走火入魔了。妈妈-的。 他深信吴有才是个好人,但也不能给他讲五四运动和女子解放吧。幸好他也是个饱学之士,知道“以毒攻毒”的道理,于是咳嗽道:“小的以前也读过书,唐代《白居易集卷六》有记载,白居易当官的时候曾经判过一案:一农夫在田间耕种,妻子送饭的路上遇到饥饿的父亲,就把饭菜给父亲吃了,丈夫等得饥饿,非常恼火,执意休妻,妻子不伏,告到官府。白居易判决说:按照坤德妻应顺夫,报答父恩根于天性;应该把饭先给父亲吃而丈夫在其后,尽管夫盼妻子送饭,但孝亲重于事夫,终于不予判离。 小的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小的听说夫人高堂尚在,活着应只为了尽孝道,本朝历代皇帝也都是最讲究孝道的,若是她因为固守着男女大防,先父母高堂而去,只怕孝道有亏,于‘妇德’方面是个大大的污点,按照白居易的理论来看,孝道还是大于男女大防的,夫人是知书达理的才女,自然明白这一点,想来是不会怪罪大老爷的了。” 吴有才的心里也在矛盾,一方面恨梅雪嫣在他面前假道学讲礼教,所谓“床上夫妻床下客”“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这种说教,多年来塞在她耳朵里到处都是,成婚多年,白白浪费了许多青春美貌,他却没有享受多少。碍于梅雪嫣娘家的势力和名望,他也只能听之任之。而另外一方面又觉得梅雪嫣还有几分姿色,若要享受齐人之福非她不可。所以一时之间又拿不定主意了。 吴有才盯着梅雪嫣心里冷笑:你何时把我当成过自己的丈夫了?以往我白天碰你一下,说几句荤话,你就板起圣人面孔,讲一个时辰的周公之礼。我念《十香词》给你听,赞你胸前盈盈而绵软,有无限温柔内里藏,你闹着寻死觅活,说我出此下流之言,非正人君子所为。好,今天我就讲究一下给你看看,那你可就死定了。 “这个案子若是让我判,结果可能大相径庭。”吴有才说道:“俗话说在家从夫,出嫁从夫,这也是礼教伦常,这女子显然是错了。白居易虽然诗文做的不错,但判案毕竟还差了那么一点,也是有的。” “就是就是,女子最重的就是名节,名节可比孝道要重的多了。”绿意说道。 “我也听小姐读书,书上说了:百善孝为先。小姐的娘家就这么一个女儿,老太爷和老夫人还指望小姐养老送终,小姐若是撒手去了,可让他们如何活下去。若是连累的二老都死了,别人又会怎么说县大老爷呀。大老爷爱惜官声,可要仔细想想,谁会真心称赞一个不懂的孝道的大老爷。绿意,你是想要害大老爷吗?”红情突然跪在吴有才脚下叩头说道。 绿意扑上去在红情的脸上抓了五道血痕,说:“死蹄子,转过脸来让我再抓一把,你这个没事儿只知道养汉犯骚的死蹄子。” 陈凡怒道:“大人面前岂容你放肆,她也是丫鬟你也是丫鬟,你凭什么抓她,我看你是有点丧心病狂了吧。” 吴有才和绿意同时脸上变色,正要说话,床上的梅雪嫣忽然打起了摆子,嘴里发出吱吱呜呜的好像狗受了委屈一样的声音,马郎中捶胸顿足的喊道:“糟了糟了,夫人的病情恶化了,恶化了。” 陈凡说道:“大人英明神武,处事明达,可不能学外面那些老学究老腐儒啊,孔老夫子的老婆也未必没见过外人,夫人有时候还出去逛街呢。怎么偏偏就对大夫防范的这么严密,小的不才,不忍心看着大老爷没了夫人这样的贤妻,少了个斟茶倒水嘘寒问暖的枕边良人,所以恳请大人,赶紧让大夫救治夫人吧。” 第四十九章 想升职也要讲究 “前些日子我还听说,赵员外家的女儿只有八岁,因为伸手从小厮手里拿了一块饼,赵员外就吩咐她绝食殉节,老爷的身份岂是赵员外那等商人能比的,赵员外都能做到的事儿,偏老爷做不到?你这厮真是岂有此理。复制网址访问 ” “怎么哪都有你呢,我看你才是岂有此理。你是夫人的陪嫁丫头、贴身丫头,夫人对你恩重如山,你怎么心心念念的只盼着她死,真不知道你的良心是不是让狗给吃了。还是脑袋让阊门外的驴给踢了,你该当何罪?” “老爷,我可都是为了您的官声着想,陈凡她侮辱妾身啊?”绿意哭的好似泪人一样,顿时陈凡蒙了,“妾身”,这是啥意思? “夫人还没死呢,你就想上位,这不是鸠占鹊巢嘛。我说绿意姐姐,你想升职加薪这个愿望是好的,本人也能理解,可也不能拿自家主子的性命当代价吧。我说你是不是有点太不讲究了。”陈凡叉着腰喊道。 幸好这番古今合璧的话没人听得懂,吴有才也只是稍微的皱了皱眉头,不过他心里可真是有些厌烦陈凡了。这是我的家务事,你一个皂隶算什么东西,也赶来参与,真是被老子宠的蹬鼻子上脸了。 绿意突然说道:“老爷,我倒是有个主意,好像夫人这种情况,也并非没有办法。性命自然是要救的,但她醒来之后应该出家为尼,这样人活了,名节也保全了,老爷家教严厉,以圣人言警醒四方,教化一县之民的官声也留下了,岂非三全其美呀。” “出家,我考,你也太毒了吧。” 陈凡再次审视绿意,这次他看出点门道来了,正打算继续辩论。忽然听到马郎中灰心丧气的说:“诸位也不要再争论了,只怕现在已经有些晚了,老爷就等着夫人瘫痪在床吧,死怕是死不了的。” “什么?”吴有才慌了,这要是瘫痪了却不死,岂不是让他伺候一辈子,这可不行,于是他果断的拍案:“治,给他治。” “需要针灸。” “那就针灸吧,不过她必是要出家的——” 陈凡看到梅雪嫣的手似乎抽搐了一下,暗想,难道她在这种时候还能听到外面的说话,也不知道她此刻心里是怎么想的。这要是在二十一世纪,陈凡自然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可明朝人,尤其是明朝女人的想法,她可就捉摸不透了。 就好像前些日子陈小妹给他讲的《列女传》有一位贞洁烈女,她的胳膊被男人拉了一下,她气愤不过,因为这胳膊已被男人弄脏了,不贞了,为了维护自己的贞洁她把自己的胳膊砍下来。因此受到社会各界的追捧,收获无数粉丝,最终名载史册。 唐朝宰相房玄龄年轻的时候,有一次大病将死,他对妻子卢氏说,“你年少,不必守寡!”卢氏却哭着到他床前,挖出了自己双眼。此举有两个用意,其一瞎子看不到美色,不会受诱惑,其二自身容貌已毁,就算正值妙龄也没人看得上了。 但这并不代表古代的女人都是圣人,完全没**。当时陈凡用了另外一则《女四书》中的故事,从明朝人绝不可思议的角度给陈小妹讲了一个故事:宋朝有一寡妇,丈夫死的时候,儿子还在襁褓之中,儿子长大成人中了状元,结婚的那天晚上,母亲把儿子叫过来,递给他一个包袱。 儿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又光又亮的铜钱,上面的字已经磨损,母亲给他讲了铜钱的故事。当她丈夫刚死的时候,还很年轻,含辛茹苦抚养孩子,不敢起一个暧昧的念头,但每天夜里却还是想入非非。只有劳累才能使她入睡,于是每天半夜都要从床上起来,把这些铜钱扔在地上,在一片漆黑中趴在地上摸索,直到找到每一个铜钱为止。这时候她常常累得筋疲力尽,倒在床上就睡。 因此陈凡得出结论,“心虽然被毒害,但她们的身体本能还在”。 不过这样一来,他就更加摸不透梅雪嫣此刻内心中的想法了。于是也只有暂时保持沉默,可别好心“坏了她人名节”! 马郎中用的其实就是放血疗法,他分别在梅雪嫣的十指以及耳垂上扎针挤出黑色的‘恶血’,然后又在人中上扎了一针。按照他的说法,人中这一针画龙点睛,应该是立竿见影的醒过来,可是梅雪嫣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人也让你碰了,却不见效果,莫非你是故意来败坏本官和夫人的?说,你是受了何人指使,要取我性命?”吴有才气的一把揪住了马郎中的脖领子。马郎中带着哭音说:“大人呀,刚才耽误了时辰,夫人病入膏肓,必须另外想办法。我,我还要针刺他的脚趾,以及腿上的足三里,方能见效。” “脚趾,足三里,我呸,亏你想的出来,简直不知廉耻。若是如此还不如让她死了干净!”吴有才骂道。 “我最知道我家小姐的性子,若如此,她的确是宁可死的。”绿意的嘴角迅速的抽动了一下,眼神中露出不寻常的狠辣。 陈凡暗想,绿意这个臭娘们很显然没安好心。梅雪嫣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坏人,我又岂能见死不救。 “启禀大老爷,一开始的时候就不应该请这位马郎中——防人之口,甚于防川啊!”陈凡把吴有才拉到一边低声的说道。 “你什么意思?”吴有才怒道。 陈凡低着头摸鼻子:“这老东西的医术怎么样小的不知道,但口碑不好,他在这一片有名的嘴快,从苏苑街到枫桥镇没有不知道的,这都是小的失察有罪,只因为事发突然,才请得他来,没想到事情弄成这样!” 陈凡故意大声的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为防悠悠之口,还是保住夫人性命,然后就按照绿意姑娘的意思让她落发出家,青灯黄卷,放下万缘,死心止语,一心念佛,以恕前罪,以佛法来洗刷这一身的‘污秽’,世人必定有口皆碑,赞叹大人严守礼教一视同仁,今年朝廷‘大挑’,御史言官们,也会标榜大人的。” “她已死守节,岂不是更好。” 陈凡压低声音道:“以死守节是她的荣耀与大人何干,还不如留下一个活的摆在明面上,人家一看到她光光的秃脑壳就会想起大人,就会称赞大人,大人声望日隆,日后兴养利教,训民戒众,张扬礼法,必当事半功倍呀!” “这——”吴有才倒抽了一口冷气,抓住陈凡的胳膊向前迈出一步,沉吟道:“陈凡,本官自来以为你是我的‘杖斧之僚’,办案跑马非你莫属。不想竟是小看了你,以你这番才华,足可做我的‘股肱之僚’,日后在这县衙里面出将入相,舍你其谁。只是,今日之事你必须替我谋划个周全才好。” 陈凡咳嗽了一声说:“只是,小的对事情不是很了解——” 吴有才一愣:“此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替我拿了主意,日后我会全盘托给你。只要你对我忠心不二,富贵你我共享啊!” “小的不敢,但愿做大人的一条走狗。大人让我叫我就叫,让我咬我就咬,让我吓唬人,我就张牙舞爪。” 有才拍着陈凡肩膀说:“吴县这边有我就有你,倘若哪一天我走了,也必然带着你,你说就好了。” 陈凡心里冷笑:“大老爷只需按照我说的四平八稳的去做,把这个‘贤’名占足了,又全了夫妻之情。那些个讲究‘天意’‘民心’‘礼法’的御史言官们,必定会注意到大人,到时候有口皆碑,立为楷模,大人升官的日子还会远吗?” “御史嘛,我也有两个相熟的,好,实在很好。” 陈凡转过头黑着脸,喝道:“马郎中,你医术不精耽误了夫人的病情还敢诿过于上,大老爷几时不让你针灸了,哼,但管家内眷总不能让你有机会肌肤之亲,你就隔着衣服袜子给夫人放血吧。” 马郎中暗想,这群当官的其实跟表子差不多,别管做事多不要脸,都是想着要立牌坊的。我老人家又何必跟他去争论,民不与官斗,我也争不过。于是装作满头大汗,面上抽搐的样子,寻求低调的说:“今儿风大,吹的老汉迷迷糊糊,除了看病的事儿,别的全都不记得了。做事难免有些不妥,请老爷原谅。” “好了,老爷岂能跟你啰嗦,红情,你配合大夫用针。”陈凡冷着脸说道。 吴有才的心顿时清净了,拉着陈凡来到外面的客厅里,让人上茶。只见空中浓云翻滚,细雨随之而下,一串冰冷的雨滴从房檐掉落,恰似梅雪嫣渗过面纱落在地面上的清泪,让陈凡的心里充满冷意。 “吩咐人上酒菜!”吴有才说道。 陈凡心里骂道,此人若不是禽兽,世上当无人能担此大名也!老婆奄奄一息,他还想着饮酒作乐,我岂能与你为伍!不过想归想,面对自己的顶头上司,全县一哥,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陈凡,那案子的事儿——”这才是吴有才真正关心的东西。 第五十章 鸡皮疙瘩掉满地 陈凡吃了‘清蒸蟹粉狮子头’‘平桥豆腐’‘薄切烧鹅肉片’‘酸笋鸡皮汤’‘麻油素干丝’‘蒜烧荔枝肉’‘桂皮烂羊肉’‘通姜香菌’‘豆豉酥鸭’,又喝了‘金华酒’,饮了三盏‘金橘木樨甜茶’,尝了扬州府李记‘香茶饼’。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又领受了县大老爷“御赐”的红骨细洒金丁绞骨川扇’,才撩开客厅里海棠春水的攒珠帘子,坐着高顶皂幔官轿,慢悠悠的回了家。 再来之前他得到了两个消息,梅雪嫣已经被马郎中从死神边缘拉回来了,只是现在还在昏迷;黑鹤云带着一般捕快马快正在全城各大药店里面折腾,搜查跟‘牛黄’有关的一切人等,只是还没有好消息传来。 这一路上他也同时想了两件事儿,其一就是‘偷牛案’和‘官印案’很有可能存在某种联系。其二就是拔步描金大床上莲枕鸾被,大红锦帐,玉带银钩,他想——她头上的发髻应该有些散乱,金钗半卸,发丝落在玉枕上黑白分明,针灸的时候裙角随着曲线升起来,露出五个白嫩嫩的小脚趾,抹胸轻轻地颤动着…… 其实这些他全都没看见,他唯一看到的就是摆在床头的那一对白绡绣罗鞋。 “老天,我这是怎么啦,酒后乱性啦。看来我真也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居然为了梅雪嫣而走神,我最烦她了。”陈凡好久没见过女人的床和闺房,所以心里产生了点小涟漪,随即又转向别的地方去了。 他想,整个案情应该是这样的:花无影和两名倭子为了还不清楚的目的合谋盗取了官印,但是官印一不小心就给弄丢了,导致他们的计划不能尽快的实施,至于官印的去向,他也猜的**不离十了。 “我还是先去寻访官印,至于花无影,那是后话——”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要为丐帮的兄弟们报仇才行,岂能让倭子横行无忌。 陈凡在家里躺了一会儿,把‘霹雳’喂饱了,立即又出来,在丐帮分舵找到了丁九龙,然后一起来到了寒山寺山脚下的小酒馆。这次他单刀直入,将一两银子拍在柜台上对那个驼背的小胡子掌柜,问道:“跟你打听一下,附近有没有买牛的大商人。” “你也来找尹阿鼠?”掌柜的惊讶的问。 “还有别人来找他吗?”陈凡问道。 “就是前些日子有个倭国人,给了我五两银子,让我帮他留意买牛的商人,我一猜他就是找尹阿鼠的。其实尹阿鼠并不是什么商人,他只是替扬州一个‘牛肉商人’收牛的,经常在我这里喝酒。咱们苏州的牛一大半都被他收去,又从运河运去了扬州。可是他也有七八天没来了呀。” 陈凡掰着手指头一算,距离丢失官印的日子刚好差不多。 “尹阿鼠不来,我的牛就脱不了手,我是从岭南来的,我的船都在阊门外的码头上,牙行的人每天都收取重税,我有点撑不住了。我想我自己去扬州找下家就好了,你能告诉我尹阿鼠的老板是谁吗?” “这不太好吧。”小胡子掌柜黏着手指头:“这可是牵扯到客人的秘密,人家尹阿鼠买牛都是从中有好处的,我这样一来不是断了他的财路,他是一头泼皮,回头知道了,铁定要跟我算账——” 陈凡又拿出一两银子拍在桌子上。 “不过我看客官慈眉善目,说话和气,我就帮你一把。尹阿鼠的那位老板,是扬州有名的大商人,他家就住在东关街,姓连,连天云大官人就是了。” “多谢。” 陈凡赶忙出了小酒馆,对丁九龙说:“丁大哥,你现在就回分舵找十几个会武功的,跟我一起去扬州,我在阊门外的码头上等着你们,记住一定要武功好的,而且必须要快,咱们时间不多了。” 一个时辰之后,陈凡和十五名丐帮好手上了大船,顺着运河前往扬州。其实骑马比较快,但陈凡不是不会骑马嘛,他害怕一不小心让马给骑了。 经过一昼夜的顺风顺水他们过了长江,抵达合肥,又从合肥换马半夜的时候到了扬州城外。 陈凡先不进城,他已经把此行的目的跟丁九龙说了。丁九龙很纳闷的说:“我草(跟陈凡学的),城门已经关闭了,咱们没有总督府的腰牌根本进不去呀。嘿,咱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腰牌。” 陈凡举着自己的捕快腰牌说:“这玩意儿行不行?” 丁九龙翻白眼:“你那破玩意儿还不如我的要饭棍子管用呢,最起码你也弄个锦衣卫的腰牌来充数吧。不然别想了。” 陈凡冷笑道:“我本来也没想进城,找连天云有鸟用啊,我要找的是他的‘牧场’,派人去打听一下。” 丁九龙迅速的联络了附近的丐帮分舵,当地的同志们非常配合他的工作,分舵的岳舵主热情洋溢的说:“麻痹的,你这个王八羔子,上次赌钱欠我一吊钱到现在黑不提白不提的,还让老子给你找人,我呸!” “老岳——” “少来,叫老岳父都不行。” “其实丁大哥把你的一吊钱放在钱庄里生利息,现在都变成一两半银子了,这不在我的口袋里吗?”陈凡扯淡,老岳自然也跟着扯淡:“这还差不多,那我可就收下了,不是兄弟不讲义气,实在是这年头没钱男过日子。” 丁九龙很客气的说:“草你大爷的,你当老子是傻b呀,不知道你是什么鸟变得,我要不看你狗=日的是苏州老乡,早就一拳锤死你了,还跟老子冲大方,少说废话,赶紧办正事儿要紧,说牧场在哪。” “说来也巧了,你狗=日的来的正好,今天我刚听说,‘连云牧场’死了个‘放牲口’的‘力笨儿’,张管家正绕世界找人呢。你小子要是有啥想法,我就介绍你过去,不过我可跟你说清楚,连天云可不好惹,你偷他家的牛,小心点。”老岳显然是误会了丁九龙这一行人了。 “你狗-日的少管,怕连天云个球啊,老子偷他的是给他脸了。” “你狗-日的牛掰,想死我也不拦着你。”老岳拍了拍前袋子,意思是看在银子的份上:“等着吧,我现在就去。” 过了时间不长,老岳满面春风的回来了:“你狗日的点子不错,自然也少不了我这张巧嘴,我废了好多唾沫人家张管家才答应了,不过人家有条件——娘的,我可是亏了,我在路上还买了一碗冰镇酸梅汤,硬是花去了三个铜板,心疼的紧!” “老岳,你狗-日的就给周旋周旋呗,不就三个铜板嘛,我给你。” “我跟你说老丁,咱们是一家人,你别跟我搞这么多的事儿,我可不是为了这三个铜板,我就是随便一说。”老岳把铜板收进钱袋子,说:“人家说了,除了放牲口的还有一个喂牲口的,不给钱,只管饭,爱去不去。” “你狗=日的回去告诉他,我们去。” 于是乎在老岳的引荐下第二天中午陈凡和丁九龙就正式入职了‘连云牧场’,说牧场好听点,其实就是屠宰场。 陈凡负责放牲口,丁九龙负责喂牲口,因为陈凡不会喂牲口。其实他也不会放牲口,不过他觉得‘放’毕竟比给牲口当厨师和保姆要容易了很多,所以把艰巨的任务交给丁九龙去办理了。 “咱们到底在这干啥呀?”是也,丁九龙难以忍受牛棚里面的骚臭味,带着哭音跟陈凡说。 “等人,快了,别急。”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丁九龙拿着两个热气腾腾的窝头抱怨道:“厨房那个黄脸婆阿七嫂老大惫懒,看你是个小白脸对你就和颜悦色,对老子就百般刁难,八成你俩有私情了吧。你看,给你的窝头都比我的大。” 陈凡根本吃不下,一堆退给他,这才堵住他的嘴。 “啧啧,这小模样,乖巧的很,让人看了心里痒痒,就是胡子长了点,赶明儿让嫂子好好地给你收拾收拾,让我屋里。”忽然一种尖利的怪声忽然大叫起来。 陈凡吃了一惊,赶忙抬起头来,顿时浑身冒汗。却见一个凸颧骨,薄嘴唇,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站在两人面前,两手搭在髀间,系着围裙,张着两脚,挑着通红的死羊眼,冲着陈凡甜笑呢。 “阿七嫂,有,有事儿啊。”陈凡咽了口唾沫,想要夺路而逃。忽然他心里浮现起《列女传》里面的传说,暗想,她要是摸我的胳膊,我也把胳膊砍下去,誓死也不能失节! “奴家,倒是没什么事儿,是张管家要找你,外面来了倭国的客人,想要看你放的牲口,所以招呼你去。嘿!奴家就着急忙慌的跑来了!” 奴家这两个字说的牙碜,陈凡差点没吐了。 “奴家越看你越想是我家的小心肝,我的小心肝你可别误会,我说的是我的儿子,你这相貌,嘿,奴家把你当儿子疼吧。”阿七嫂淫笑道。 丁九龙没忍住先吐了,陈凡却震惊道:“哦,有倭国的客人来了,那可是大事儿,我必须赶紧去。老丁,你也来。”说着跑了。 “慢点,心肝儿,奴跟你一块去。” 丁九龙打了个冷战,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咬着牙也追出去了。 第五十一章 奇怪的买牛人 首先进入陈凡视线的,是个矮矮胖胖的东瀛武士,只见他的形象和自己想象中查不了很多,一米六不到的小个子,方形的木屐,右手一直拢在他宽大的武士服里,腰畔一把武士刀,一把切腹刀,一把素面白鞘的浪人刀。 一只大鹰盘旋冲飞,没入天宇。 倭人看起来也不是太老,但脸皮都皱起来,可是他一对细眯的小眼睛神芒闪烁,青衫长发,嘴唇长翘,表情傲慢,站在地面上仿佛与天地结为一体,有种八风吹不动,稳如泰山的感觉。 这就是我要找的人了!陈凡心里突突直跳,知道自己没有白来。可是他不明白张管家找他来做什么? 陈凡赶忙低着头走过去,嬉皮笑脸傻乎乎的说:“张管家,您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小的刚才正在吃窝头,一听您老人家招呼扔下窝头就跑来了,虽说窝头好吃,一顿不吃还饿得慌,可是在俺心里您老人家永远比窝头更重要。” “我说小陈,你这啰嗦的毛病还没改,也是你一个‘放畜生’的平时多见畜生少见人,难得和人说话,平时多说两句也就罢了,今天有贵客,你悠着点。”张管家生的獐头鼠目,在这牧场里他最大,脸上总是带着奸味儿和优越味儿。 他回头恭敬的跟倭子说:“这是牧场里放畜生的,所有的畜生都归他管,对这里的畜生最是熟悉不过了,柳生先生有什么话可以问他。这人脑子不机灵傻乎乎的,若是说错了什么,您可不要见怪。” 陈凡赶紧傻乎乎的说:“没错,您是贵客,凡是跟畜生有关的事儿就尽管开口问我,我全都知道。” 说话的时候他偷眼看了看眼前这几个人,在‘柳生先生’左后侧站着一个白发如银,但形象丑恶若巫婆,手持重铁杖的老婆子,穿着一双尖尖的兽皮鞋,两颗门牙都光荣下岗了。看一眼让你三天吃不下饭。 而右后侧却是个穿红色和服的妖艳少妇,低眉垂目,状极恬淡,半截玉颈分红娇嫩,肉光致致,令人目眩。一双眼长而媚,可人之极。 岛国女忧啊!陈凡心里顿时嘎嘎的笑了起来。因为他发现前者水汪汪的眼睛正盯着自己“伟岸的身形”和“俊美的极尽完美的脸庞”,显然是很感兴趣。然后她还在“柳生先生”的耳朵边上说了句什么,大约是夸赞自己英俊吧。哎呀呀,真是艳遇呀! “此地距离牧场还远,请步行前往。”张管家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 “那就让这位‘放畜生’的和我的侍女前面带路吧,我还有话要和张管家说说。”柳生先生用字正腔圆的汉语很轻蔑的说:“细川火舞!” “哈伊!”细川火舞柔声答应,迈着小碎步向前走,一边招呼陈凡:“太君,让你,带路,前面!” 陈凡傻乎乎的说:“那可不行,俺可不能走在贵客的前面呀!”张管家知道他“傻”,板着脸说:“哪来的这么多废话,让你带路你就带路。”陈凡拉着长声说:“俺不行啊,俺做不到,俺一个‘放畜生’的,一向都是都在畜生后面,站前面不会迈步啊!还是你们在前面,你们在前面。” “小陈,我说你脑袋让驴踢了,说什么屁话!赶紧带路!”张管家气得不行,但考虑到这厮脑子不灵光,也没有深究。陈凡心想,草,骂了隔壁的,老子这辈子最烦的就是倭子,给他带路,去你娘的。 “小妹妹,你几年多大了,我叫陈小六,在这里是放畜生的,关于畜生的事儿你都可以问我。我早就听说了,你们倭国到处都是畜生,可多哩,啥也没有,就是畜生多,俺早就想去哩!嘿嘿,嘿嘿。” “你到底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你就给我闭嘴。”张管家在他后脑勺上戳了一下,陈凡傻乎乎的笑了:“闲聊天呗,俺又没说错啥,是吧,小妹妹。” “您辛苦了。”细川火舞貌似听不懂,柔媚的笑,柔声的说,弯着腰给陈凡鞠了一下,继续小碎步上前。张管家心想,幸亏她汉语不好听不懂,不然要是计较起来,那可怎么是好。于是他一再指着陈凡跟大家强调:“这是个傻子!” “先生,到了,吗?”细川火舞停下来问道。 陈凡不开口。 细川火舞仍然弯着腰重复自己的话:“请问,先生,是不是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张管家恼道:“细川姑娘问你话,我说你是哑巴了还是聋了,怎么闷声不开口,存心丢我的脸是不是?” “咦,不是您老人家让我闭嘴的嘛,您老人家让我闭嘴,就好像是我给牲口带上了‘笼套’,勒上了‘嚼子’,哪还能说话。您虽然没有给我勒‘嚼子’,带’笼套’,但在我陈小六心里,您老人家一句话,可比那些玩意儿好用多哩。” “行了行了,你开口吧,开口说吧。”张管家无可奈何的说。 陈凡拉着细川火舞滑不溜丢香气扑鼻的小手,朴实无华的说:“从东瀛来的妹妹呀,要说这里的路我最熟悉了,我怕你不认得,我手把手的指给你看,就从这里过去,绕一个弯儿,然后就到了,哪里都是跟你们一样的牲口。” “跟你们东瀛一样的牲口。”陈凡补充道。 “多谢先生。”细川火舞收回自己的手继续向前。那个柳生先生也不知道是听懂了陈凡的话还是没听懂,一直都是一副鼻孔朝天的倨傲样子,直到看到了养牛的牧场,这才开口跟陈凡说话: “陈桑,你这里一共有多少牛?” “差不多有一千多头吧。” “肠胃不好的有多少?” “柳生先生,您是不是对咱们的牛肉不大放心,其实你别看小陈这人不会说话,放畜生还是有一套的,而且咱们有专门的兽医定期检查,所以牛很健康,是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的?”张管家纳闷的接过了话头。打从刚才一见面这位柳生先生就一再的询问,这里的牛有没有胃口不好的,拉肚子的呀? 他表示自己不是很清楚,所以就把陈凡找来了,他以为柳生先生就是随便问问,没想到居然还认真起来了。 “肠胃不好的,有十几头吧。”陈凡抢着说道。 柳生先生眼光大亮,“你全都知道是不是,把它们给我找出来,太君重重的有赏。”陈凡晃着脑袋说:“太君是啥东西?” 细川火舞轻声说道:“放畜生的先生,太君是我们东瀛对长官的尊称,也就是你们中原‘大老爷’的意思,请你不要胡说。” “俺明白了,比如俺放的牲口,它们也有一个头,就是你们常说的‘太君’吧。咦,你们还挺有学问哩。” “跟这个浑人没法说话,几位千万不要生气。我让他把肠胃不好的牲口都找出来,几位还是客厅用茶,客厅用茶。”张管家脸红脖子粗的冲着陈凡喊:“赶紧把肠胃不好的畜生都挑出来,然后吩咐厨房炖大锅牛肉来。” 陈凡回过头嘀嘀咕咕:“买牲口的俺见得多了,非要买肠胃不好的牲口,这是啥意思呢?倭国人的口味真是重啊?” 陈凡随随便便挑了几头牛赶到张管家的办公室门口,然后跟厨房的人把一锅一锅的牛肉端进去,他自己也是饿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唤,一下子让柳生先生给听到了,他冲着细川火舞使了个颜色。 细川火舞站起来恭敬的鞠躬:“太君邀请放畜生的陈先生一起用饭!” “俺不饿,俺不饿,俺平常放畜生吧,早都习惯了等畜生们吃完了俺再吃,你们先吃吧,俺不饿,俺不饿。” “噗!”张管家将一口牛肉喷出来,拍着桌子说:“你今儿个是存心跟我找别扭是吧,滚,滚出去。” “俺咋了?”陈凡莫名其妙的跑出去了。 只听张管家战战兢兢的说:“罪该万死,罪该万死。柳生先生,这厮平时就是个傻子,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啦,哎,总之他是无心之失,您可千万不要见怪。稍后我一定重重的处罚这个奴才。” “乡野粗人,心智有亏,不懂得待人接物也是有的,本座不会与他计较。这生意嘛,还是要做的。”柳生先生淡然的说道。 “柳生先生真是宽宏大量,只不过在下也有些不太明白。别人来买牛都是挑着好的买,怎么先生非要买肠胃有问题的牛呢?”张管家好奇的问道。 细川火舞:“哈伊。张管家有所不知,我家太君慈悲心肠,但凡杀生,总是杀体质不好的,这样可以解除它们的痛苦,也是一种超度!” “世上还有这样的慈悲!”张管家小声的嘀咕。心里不以为然,更加半信半疑,但人家不说,他也猜不透,暗想,不如就随他去吧。 倭子们显然很急,细川火舞说道:“饭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就请把我们买的牛带来,让太君过目吧。” “陈小六,陈小六,你给我死进来。”张管家冲着门口喊道。他现在看见陈凡就脑袋疼,心里祈祷,这厮可千万不要再说错话了。惹恼了这个大主顾,老爷肯定是要迁怒于我的,真是要命啊。 第五十二章 澡豆到底啥玩意儿? “你把牲口赶过来了吗?柳生先生要亲自的看看?”张管家脸黑的好像锅底一样。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陈凡赶忙说:“牲口看什么牲口,买牲口还用太君亲自看?” “少废话,赶紧去准备准备。”张管家额头上都冒汗了,心想,这厮的臭嘴昨夜是不是掉进净桶里边了,竟给老子惹祸。牲口,看什么牲口?本来是个疑问句,可他偏要连在一起说,自然就不好听了。张管家仿佛看到细川火舞的眼睛里忽然闪动一丝恶毒的光芒。 陈凡一边蹦蹦跳跳白痴一般的把牛赶过来,一边冲着细川火舞大唱情歌:“我知道你是一个天真善良温柔的女人,真的希望能够和你在一起……”然后他还跑到细川火舞跟前鞠躬:“东瀛来的小妹妹,你觉得我唱的怎么样?” “先生歌喉嘹亮,火舞佩服佩服!”细川火舞礼仪范儿十足的还礼。却没想把袖子里一个蓝白两色的袋子掉了出来。 “好香啊,这是什么玩意儿?”陈凡赶忙低头捡起来,看了看又递给了细川火舞。细川火舞接过来的时候,脸上泛起了红晕。 “陈凡,刚刚柳生先生说了让你把面前这些牛全都杀了。”张管家皱着眉头有些不悦的说。他可不是冲着陈凡,主要是‘柳生咸平’的要求太过分太怪异了,这里也不是杀牛的地方啊。 “俺是放畜生的,不是杀畜生的呀。张管家,这事儿已经超出了小的的能力范围,小的做不到啊!”这事儿陈凡真的干不了。 柳生咸平不动声色的和细川火舞说了一句什么,只听她“哈伊”了一声,突然把双手一搓,那双晶莹剔透的小手里面就爆发出几点黑色的寒星,那些寒星纷纷发出嗡嗡的响声,天女散花般向牛群射去。 跟着那些“肠胃不好”的牛全都悄无声息的倒在了地上,胃肠流了一地,鲜血流了一地。张管家和陈凡全都被吓的全身发抖不知所措。 “柳生先生,这是何意?”张管家都变调了,好像唱戏一样的说道。 “张管家不要多虑,你的人不会杀牛,我派人帮他一把,实在是没有别的意思。现在好了。”柳生咸平撇着嘴笑道。他的身形一动不动,如山石草木,根本无视眼前的血腥场面。 那个形如厉鬼的老巫婆赶忙拄着铁拐走过去,和鲜艳婉约的细川火舞女士视察了牛的肠胃,结果是双双失望而回。 “太君,它们,它们都是很好的。” 柳生咸平的脸上明显有失望之色,以日语说道:“八嘎,怎么会这样,东西去了哪里?” 细川火舞也用日语说道:“太君,事情很明显,这个小鬼在撒谎,我看他一直都在装傻充愣占咱们便宜,身份十分可疑,分明有意的戏耍我们,要不要给他一点厉害瞧瞧,那样他就会讲实话了。” 柳生咸平正要点头,就看到陈凡腆着肚子跑到一根树底下,迎着大风开始撒尿。结果尿反射回来,搞得他全身都是,嘴里大约也有不少。 “八嘎,你的判断是错误的,这的确是个傻子。” “哈伊!”细川火舞阴狠的说:“太君,我发现这个傻子一直拿眼睛看着属下,应该是对属下的身体有兴趣,今天晚上让属下去色=诱他吧。若是失败了,属下甘愿在太君面前切腹自尽。” “混账东西,你以为切腹就能解决问题吗?我们柳生家族训练出来的武士,除了有忠心、狠心之外还要有智慧。不成功的武士,将会给本家带来无边的耻辱,所以你必须成功,知道吗?” “哈伊!” “张管家。”柳生咸平昂着头,面对着中午硕大的太阳,说:“现在天色已晚,我们打算住下来,请好好安排。” 张管家认为:东瀛嘛,是个蛮夷的地方。蛮夷的天比不得中原的天,他们的日头一定是垂直落下来的,没准谁要是倒霉还能砸在头顶上,大约每天只有两个时辰是白昼也不一定。 这么一想,他就想通了,笑着说:“是啊是啊,的确是不早了。贵国时间紧迫,所以要分外珍惜,比不得咱们天朝气象,难怪前些年贵国人跑到天朝来捣乱,真是苦了你们了,苦了你们了。” “不辛苦,应该的,告辞。”柳生咸平听不懂。 “来人,送柳生先生去客房休息。” 陈凡眯着眼睛看着头顶上的艳阳,以及艳阳下火红的桃花,刺目的鲜血。远处春风吻着绿草,花香中带着流水潺潺的芬芳;近处的胃肠鲜血中却躺着一枚一枚巴掌大小的飞轮,两边全部都是锋利的锯齿。 这是东瀛武士的杀手锏暗器“忍者镖”,以纯钢打造,或喂毒或不喂毒,一甩出去,一百步之内,乌光一闪,任何高手都得立即被刺穿。 他本来还纳闷,为何“偷牛贼”杀牛的时候,一点动静也没有,且效率如此之高,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他想,我完全可以用“偷牛”的罪名把细川火舞缉拿归案,全了我一个捕快的神圣天职。可他又一想,她那一双晶莹剔透的小手能对付牛,自然也能对付我,所以我还是先忍忍吧。 “哈伊!”身材曼妙的细川火舞提着红色的和服跨过青青草地走到她的面前,柔美的笑着,鞠躬说:“放畜生的陈先生是一个很好的人,对我们帮助很大,火舞向您表示真挚的感激。” “感激就免了,只要你心里有我就行了。”陈凡傻乎乎的说。心里却想:麻痹的,要不是老子懂得一点日语,铁定让你纯真的小脸给忽悠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把这件事情记在心里,火舞明白了。”温柔婉约的不知火舞提着色彩鲜艳的和服,露出一截光滑动人的小腿,优雅的走开了。只看的张管家瞠目结舌:“陈凡,你小子过来。” “干啥?” “你说这东瀛娘们两条腿是不是没分叉,长一块了?” “俺不知道,不过俺觉得连畜生都有四条腿,更何况是倭国人,虽说他们都是在海水里长大的吧,但腿肯定是两条吧。” “也不尽然啊,你看,她连走路都不会呀。女人本来就下贱,东瀛女人自然更下贱,谁知道她们是怎么回事儿?”他忽然转过头来厉声问:“谁告诉你东瀛人都是趴在海水里长大的,谁说的?” “大家伙都知道。”陈凡信口胡诌的说:“要不为什么当年闹倭寇的东方都是在海边呢?他们一上岸就会玩完的。我还听说他们最喜欢吃盐,所以管家老爷您最好吩咐厨房,晚饭做的咸一点!” “哦,多亏你提醒,你去吧。”张管家一边往回走,一边小声的嘀咕,嗤嗤的笑道:“倭寇也挺惨,这日子怎么过,天天趴在海水里见不到阳光,女人的两条腿又不会分叉,丑一点倒是也没什么关系,可是这房=事怎么办呢?哎,原来他们这么惨,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陈凡回到牲口棚里面,坐在自己的床上,嘀咕道:“她的澡豆很特别,真的很特别,看来我要回去查查了,我要回去查查了。” 丁九龙纳闷的问:“你说什么澡豆,澡豆的,澡豆是啥玩意?” 陈凡撩起眼皮愣了一下,突兀的问道:“我问你,你可知道在苏州有多少诰命夫人,三品以上的?” “一个!” “你有劲吗?我跟你说正经的,草。” “我说的就是正经的。” “你一个臭要饭的,怎么可能脱口而出呢。我懒得搭理你。”陈凡站起来指着他脑门骂道:“这是很重要的事儿。九龙啊,你可长点心吧!” 丁九龙急道:“你别一口一个臭要饭的啊,我可告诉你,咱们丐帮的消息最灵通了,再说你问的那个事儿大家伙都知道。你说的不就是大盐商胡万金的夫人嘛?整个苏州城,就她家的诰命是三品。” “胡锦绣她老娘?” “是啊。嘿,你还认识胡大小姐,有一套。”丁九龙翻了翻眼皮说:“澡豆到底是啥玩意儿?” “这地方距离吴三宝家近不近?” “瞎扯,十万八千——等等——老天,你不说我也没走过脑子,原来还真是挺近的。不过,你要不是问我,估计一辈子也不会有人知道。” “这话怎么说?” 丁九龙拧着眉毛说:“这事儿还真是偷着邪性,这大盐商胡万金他家的宅子大了去了,位于十字街的贵人坊,可是吴三宝那个穷鬼住在酸枣巷,表面上大约有一个时辰的路程,但其实贵人坊和酸枣巷有些地方是相连的,很多人不知道,是因为那一代的布局很不规矩,是以,胡府的后门,实际上就对着吴三宝他们家的大门。”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澡豆,澡豆,我爱你呀,哈哈,哈哈。”陈凡莫名其妙的笑道。丁九龙拧着眉毛问:“澡豆到底是啥玩意儿?” 陈凡摸着下巴说:“你说这位胡万金,啊,我想他家里肯定有船吧?” “废话,没船怎么运盐,你都把我给搞糊涂了。那什么,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澡豆是啥玩意儿?”丁九龙嬉皮笑脸的问。 “澡豆嘛,就是——我想这件事儿一定和银子有关系了,胡万金是有名的最爱钱的,不然为什么会住在他家呢。你说是不是啊,是不是啊?” “是你大爷。”丁九龙骂道。 第五十三章 请问会生娃否? 一个纤长苗条的人影白衣如雪。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月光照着她的绰约风姿,照着她面上的轻纱。她的眼波在轻纱中看来,明媚如春夜的月光。窗外柳技轻拂,拂上窗纸温柔得如同少女在轻抚情人的脸。 明月穿过窗户,照着床角的白衣,白衣如雪。陈凡忽然站起来,站在床头,看着她缎子般发着光的躯体。 丁九龙睡得比死猪还死了三分,死猪最起码会发出哼哼声,可是他连最起码的呼吸声都好像没有了。 远处隐隐传来犬吠儿啼。这原本是个和平宁静的地方,但他的心里,却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厮杀血战。 细川火舞足踝纤秀,柔美如玉,柔和的月光使这双脚看起来更加楚楚动人。任何男人看到这双脚,怕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的,但陈凡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的向上移动着,因为上面有更加好看而神秘的所在。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娇羞!温婉贤淑的细川火舞呼吸粗重的向他走了过来,柔声说:“我,仰慕你!” “……所以我来了……” 细川火舞将自己推入他怀里,坐在腿上,股腿交接,阵阵**感觉传来,骨肉匀称的身体滑腻无边,陈凡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峰峦起伏的胜景,他感觉自己眼花缭乱、意乱情迷,忍不住抄住他的小蛮腰,在脸蛋上吻了一下…… 风光绮丽的牲口棚里,陈凡喘着粗气坐在那张经过剧烈运动之后快要散架的木床上,看着面前的尤物。细川火舞已经把红色的和服穿到了腰间,却没有继续往上穿的意思。美妙的两点晶莹放光。 “哈伊。”细川火舞跪在他的对面,羞涩的低下头鞠躬:“陈桑,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忍不住喜欢你了,请你原谅我的冒昧。” 陈凡这会儿已经放心了,因为他刚才趁着细川火舞不注意的时候,探了丁九龙的鼻息。发觉这厮还活着,应该是被人下了迷香什么的吧。传说中日本忍者最擅长的不就是这种下三滥的暗杀手段嘛。 哎呀呀,真是艳遇来了挡都挡不住。我一看到这娘们就知道自己走了桃花运了,怎么样,实现了吧。实现了吧。 陈凡虽然在心里得意,但经过刚才的激情之后,人已经清醒过来了。他完全可以理解为什么表面上温柔婉约,内心里杜如蛇蝎,印象里热情似火,实际上冷如寒冰的,来自东瀛的大特务,美貌绝伦的细川火舞小姐会对他一个臭烘烘的放畜生的陈先生,如此的仰慕,以至于到了大半夜跑进来自动献身的境界。 还不就是想要得到被牛吃下了肚子里的吴县令的官印吗? 陈凡已经想过了,事情大约应该是这样的:柳生咸平和花无影共同得到了官印,又互相不放心,于是住在‘胡万金’家里的柳生咸平,就把官印藏在了一个绝对可靠的地方——邻居吴三宝家的牛的胃里。 但不幸的是,第二天他才发现原来吴三宝家里不只是一头牛,而到底是哪头牛吃了他的官印,却不得而知了。因为牛和牛的长相本就是大同小异的。所以后来才发生了吴三宝家里的牛集体被杀的惨案。 更为不幸的是,真正吃掉了官印的牛,已经被吴三宝卖给了尹阿鼠。这样一来,也就能解释为何柳生咸平带着大美女细川火舞急急忙忙的跑到扬州来了。 这也就是可以解释,为什么上流社会的细川火舞巴巴的跑来给一个放畜生的陈先生自动献身的故事了。 细川火舞把两点压在他的背上,贴着他的面,柔声说:“陈桑是我的第一个男人,若非你的朴实无华风趣幽默打动了我,我又怎么会不知道羞耻呢。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陈桑一定要好好地包涵啊。” 陈凡让她吹的耳朵痒痒,全身发酥,热血上涌:“你,我,啊,你给我过来吧。”他一个血气方刚的黄花小伙子,哪里受得了这种折磨,猛地又将灼热的身躯压倒在床上了……一番疾风骤雨之后,细川火舞也是失去了耐心,忽然坐起来说道:“陈桑,我知道你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对畜生的了解甚至还超过了人,你能不能帮我找到我想要的那头畜生——它吃了不该吃的东西,现在胃里难受的很。” “你会不会有小孩儿?”陈凡问道。 “什么,你说什么?”细川火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凡向前挪蹭了一下:“俺听俺娘说,一个男人压在一个女人的身上,然后就会生小孩儿,所以跟你打听一下,你肚子里是不是有了俺的儿子,俺们陈家可是三代单传,俺娘早就盼着抱孙子呢。” “没有!”细川火舞羞臊的愠怒道。 “那可咋办,俺娘说了,不会生娃的女人不能当媳妇,我是很喜欢和你睡觉的,因为你身上很光滑,但是你不会生娃,俺娘恐怕不会同意你嫁过来,让你做小妾俺也养不起呀。这可咋办?” “谁要给你做小!我是说——” “俺就知道你不会愿意的,可是俺毕竟压在你身上了,还,还两次,每个交代总是不行的。不如你先回家治病,等你能生娃了,俺再娶你。其实俺是很喜欢和你睡觉的!”陈凡重申道。 “行了行了,我有别的话要问你。” “俺觉得吧,你也不用太着急,没准你明天一早肚子就会大起来。俺们村子会生娃的女人,都是腆着个大肚子,肚子里面是小娃娃,若是你的肚子大了,那就肯定是有娃娃了,我不说你也不会懂的。” “住口。”细川火舞牙根痒痒,吼道:“你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能不能聪明一点,你这个笨蛋,现在我要问你问题,你想要了再回答,不然没你的好果子吃。”她的中文不是很好,这番话说的怪怪的。 “你问吧。”陈凡眨巴眨巴眼睛:“娘子,你真的生气啦?” 细川火舞恶心的差点吐了,目光喷火的说:“陈桑,你到底有没有看到一只肚子很大,摸上去很硬的母牛?” “看到啦。”陈凡一本正经的说:“人可以大肚子,母牛当然也可以大肚子,牧场里好多怀孕的母牛都是肚子很大,摸上去很硬的。兴许明天你也会变成那样啊,你可真是我们陈家的大恩人啊。你一定要像母牛生小牛一样,把俺家的娃娃给生下来,俺还给他起了个名字叫‘陈狗剩’。” “八嘎!”细川火舞钻进了粉拳,指甲都已嵌入肉里。她暗想,这个傻子,若不是还有用得到你的地方,早把你切碎了做饭团了。 “八个,八个太多了,我虽然有一份好工作,但毕竟家里并不是太富裕,生八个的话负担会很重,到时候孩子们的不到良好的教育,长大了对朝廷就不会有什么贡献,反而多吃了不少的粮食,岂不是增加社会负担。所以,三个就好了。” “刚才我骑在你身上的时候,好舒服啊,腾云驾雾一样。可是牛是怎么怀孕的呢,它们四条腿,骑不上啊!” 陈凡把细川火舞压在床上,骑在腰间,用行动解释牛为什么骑不上去,疑惑的说:“娘子,你怎么看?” “滚开!”细川火舞嗷的一声,掐住了他的脖子,反过来压着他,用膝盖顶着他的下颌,骂道:“我们东瀛武士,为了完成任务,本来就是不择手段。我们的身体就是我们的武器,什么事都可以做。但是今天晚上,我真的好想死,我恶心我自己,你他=马=的千万不要再激怒我了,知道吗?” “你怎么打人,你怎么打人,俺又没说不娶你,是你勾引俺的,俺还没生气,你为何打人?”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你把我要的牲口找出来,不然,不然,哼,你们陈家的独苗,可就保不住了。” “你真的有啦?” “有啦?” “什么时候生?” “七八天吧。”细川火舞喘息着说:“但如果你不听我的话,三天之后,我就把他打掉,懂了吗?” “俺听话,俺听话。”陈凡吓得够呛。 细川火舞不想对着他一秒钟,冷哼了一声赶忙穿上衣服转头走了。出了牲口棚,她吸了一口气,下决心:终有一天我要洗刷,彻底的洗刷,让他消失,就当此事没发生过。无比一点痕迹也不能留下。 “老丁,老丁。”陈凡拍着丁九龙的脸:“醒醒,你快醒醒,刚才你可是错过了一场好戏,赶快醒醒。” “他醒不了了,拍死也没用。”这时候,门外突然有个苍老的声音阴笑着说。 “谁?”陈凡吓了一跳,没有丁九龙保护,他是一点安全感也没有地。 那人缓步走了进来,顿时把陈凡吓了一跳,这不是上次碰到的老乞丐嘛,用丁九龙的话说,不就是那位丐帮的祖师爷“洪二十五”嘛。 “你真的是——” “没错。” “你都看见啦?”陈凡脸上发烧,这老家伙看a片居然都不买票,岂不是占了他大大的便宜。 “你找我,算账?”陈凡挠了挠脑袋:“咱俩没账,有也还清了,你刚才不是还看热闹了吗?” 老乞丐呲牙,阴森森的说:“你个小王八羔子败坏我老人家的名声,我老人家是特地来教训你的,小王八羔子,你最好跟我老人家出来一趟,不然我老人家现在就打扁了你,信不信?” “好吧。”陈凡差点哭了。 第五十四章 心动去偷香 陈凡和丁九龙正躺在位于吴县叫花街的一处‘香水行’里,泡热水澡。 所谓的‘香水行’,所谓‘香水行’,就是澡堂子,或者洗浴中心。但明清时期的‘香水行’更像是古代版的洗浴中心。因为他不但可以洗澡,还可以做别的事儿。 比如陈凡还在澡盆里,丁九龙已经起身躺在舒服柔软的床榻上,品着四时鲜果,享受搓背修脚的服务了,单间的屏风外面就是大厅,脚步杂沓闹哄哄的的大厅里面有拉二胡唱评弹的声音传来。都是客人们点的。顺带丁九龙也跟着蹭蹭。 “你说外面那个唱曲的小姑娘是真的瞎子吗?那玩意儿她要不是瞎子,客人该多吃亏呀?”丁九龙咂巴着嘴说道。 “客人吃什么亏,他们还意淫呢。真正吃亏的是那个十六不到的小丫头,连贞洁都没有了。放大户人家早掐死了。”陈凡啐道。他知道丁九龙喝了点小酒有点心猿意马,想要干坏事儿了。南方的‘香水行’里面,偏偏就有这种‘花头’,干这一行的,都是些穷苦人家等米下锅的女孩子。 “穷人为什么就不要贞洁?” “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这是古话,早先礼法都是给贵族订制的,后来才普及到民间,越穷的人越不用遵守。也没人把他们当个人,你说呢?”陈凡撇了撇嘴说:“你说你一个臭要饭的,还讲究起来了,我呸。” “再说我是臭要饭的跟你急。”丁九龙嚷道。 陈凡闭目养神不搭理他。澡盆里热气腾腾的烟雾仿佛在他和丁九龙之间布下透明的纱,一切看上去都朦朦胧胧的。他从澡盆旁边的架子上拿起‘澡豆’,搓干净全身,然后跳出来。 堂倌为他准备了两条雪白的毛巾,粗的擦下面,细的擦上身,然后站在草席上再用热水重洗一遍,全身就充满了一种清新淡雅的香气。他就盖上毯子,躺在丁九龙旁边的一张床铺上喝龙井茶了。 “嗅嗅!”丁九龙耸了两下鼻子,忽然嚷道:“你身上怎么这么香,刚才你前前后后的抹了什么在身上?” “澡豆!” “啊,原来澡豆就是洗澡用的。” “土鳖。”陈凡说道:“澡豆:面脂手膏,熏衣之香,仕人贵胜,皆是所要。洗手、洗脸、洗头、沐浴、洗衣服,总而言之,澡豆一到,污渍油渍去无踪。总之他是很牛掰的,贵人多用来当香囊的。” “你个王八蛋!”丁九龙把大拳头举起来喊那个堂倌:“刚才让你搓澡,你怎么不给老子用澡豆,拿这些烂‘皂荚’糊弄老子?” 那堂倌见他长的凶恶,忍着气说:“客官,这你可就错怪了小的了,我们小本经营,哪来的‘澡豆’这等贵重东西,而且还是如此名贵的‘苏合香’,吓死小的了。把我家‘香水行’卖了,也买不起几袋子啊。那都是贵人们用的,咱们小老百姓洗澡有即可皂荚就不错了,我家还用淘米水呢。” “澡豆到底是啥玩意儿?”丁九龙坐起来问道。 陈凡挥了挥手,堂倌拉着脸去了。他笑着说:“澡豆是富人们用来洗澡、护肤和熏衣服的奢侈品。这东西的配方往往奢侈的吓人,比如其中最夸张的等级:“除了豆粉之外,还有丁香、沉香、青木香、桃花、钟乳粉、真珠、玉屑、蜀水花、木瓜花各三两,奈花、梨花、红莲花、李花、樱桃花、白蜀葵花、旋覆花各四两,麝香一铢。上一十七味,捣诸花,别捣诸香,真珠、玉屑别研作粉,合和大豆末七合,研之千遍,密贮勿泄。宫里的妃子用它净面作妆,一百日其面如玉,光净润玉!” “皇上用的——”丁九龙吐了吐舌头:“难怪本老爷没听说过。” “也不都是皇上用的,有稍微差一点的,富人和贵族们也用,比如我手上的这一袋就是皇帝赏给三品官的!” “每年新年的时候,皇帝都会把名贵的澡豆赏赐三品以上官员的内眷’,当然是有严格的品级规定的。像我手中拿的,乃是宋代‘永和公主’的配方,里面放了一些‘苏合香’,正是三品诰命品佚,所以我才问你在吴县有多少三品诰命?” “你从哪弄的?” “就是那位倭国的细川火舞小姐送的。”其实是他偷的。 “那你也不能证明就是苏州人送的,别的地方也不乏达官贵人啊。”丁九龙不服气的说。陈凡笑道:“可是这个袋子我认得,它明明就是那个叫‘相思屋’的裁缝铺做的,这上面还写着一个‘思’字。我的直裰也是她家做的,错不了。” “那还差不多。” “细川火舞凭啥要送你东西?”他一向觉得自己比陈凡帅,也更有男人味儿。最低限度貌似很有品位的细川火舞小姐不应该送东西给瘦骨伶仃的陈凡。 “她喜欢我!”陈凡得意的笑道。 “绝交了。”丁九龙赌气躺在床上不说话了。 “快起来。”陈凡站起来穿上衣服,对他说:“快,就趁着现在,咱们去胡万金家里走一趟。”丁九龙找到了反击的机会,一轱辘爬起来:“你想去就去,你知道胡万金是什么人?那可是拿着朝廷‘盐引’的大盐商!官盐、私盐一块卖,他家运盐用的都是户部的官船,富可敌国,富可敌国听说过吗?” “你不就是个小捕快嘛,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家狗都瞧不起你。” “你大爷的,总比你臭要饭的强,跟我走。” 被陈凡从澡堂里揪出来,丁九龙还是不大痛快:“刚才那个唱曲的丫头一直都在瞅我,瞅我,眼神都不对了。我知道小妮子动歪心思了,她没瞅你,我看见了,她根本就没瞅你,你说,你承认不承认?” “她是个瞎子好不好?” “啊,瞎子,瞎子怎么啦,你歧视瞎子?你居然歧视残障人士,大家都来看看啊,衙门里的公差居然歧视残障人士,还有没有仁人之心,还有没有慈悲自信,我呸,呸呸呸,离我远点,离我远点。” 陈凡告诉他,他们虽然得到了官印,但是案子还没算破,暂时不能交上去,因为作案动机才是本案的关键。其实就是要打开话茬儿,可是他偏偏执着的嚷道:“连瞎子看见我都喜欢我,瞎子都比那个细川火舞有眼光。倭国的娘们是靠不住的,张管家都说了,她们哪里白天只有两个时辰,而且女人的双腿都是长在一块的,所以她才会看上你,腿长在一块,脑袋肯定也是不灵光的……” 等到了胡万金家后门,他还在嚷:“脑袋不灵光的女人,身体再怎么漂亮我也不稀罕,我没给她好脸色的——” “我抽你丫的,闭嘴。”陈凡骂道。 “十六岁的女孩子,水灵灵的大姑娘看不上你,你生气了,你肯定是生气了。”丁九龙躲开了他的巴掌:“公门中人不许打人!” 陈凡坏笑了一下说:“老丁,我知道你喜欢大姑娘,胡万金家的大小姐是最水灵的大姑娘,你想不想去见识一下?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给你想办法,不过你现在必须闭嘴,若惊动了人,休想再窃玉偷香了。” “呃,窃,窃玉偷香!别扯淡了!”丁九龙突然突然指着天空说道:“你看他家的绣楼,足有六丈高。你再看他家的大门子、二门子都有人守着,我就见过她的车,我连面纱我都没敢看。” “瞧你那点出息?”陈凡翻了个白眼:“待会儿我写一张帖子你送进去,准能把胡锦绣小姐给叫出来。” “你当是青楼的阿姑呢,你想见就见?人家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大小姐,恪守规范礼仪的典范,看一眼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这么严重?”陈凡搓了搓手:“可是我真的好想见她一面,真的好想见她一面,这可真是太重要了,太重要了。” 丁九龙把眼珠子转了转:“你和她有私情吗?” 陈凡赶忙堵着他的嘴巴说:“别瞎说,别瞎说,没,没私情,没私情。”他越是这么说,丁九龙就越眼睛发亮:“对了,我忘了你小子是读过书的,我以前听说书也听过书生和大小姐私定终身,把人家大小姐害死的故事,嗯,肯定是有私情了。你们是在什么地方认识的,踏青还是上香?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踏青的时候才能出来的——” “你就说你去不去吧。她可是你未来的弟妹!” 丁九龙苦笑道:“你说的倒是轻松,他家有上百号的护院家丁,我闯进去不被打断了腿?” “没让你闯进去,我,我递帖子。” 丁九龙大笑道:“德行,就你还有帖子,羞臊!” “只要是有官凭、路引,都能印帖子,我为什么不能有,你要是敢去,我现在就去弄一张过来,给你也弄一张,走着。”陈凡先在也拿不定主意,不过他觉得先和胡锦绣见一面可能有好处,毕竟这妮子对他还是感恩的,也说过热泪盈眶的话。当然他也做好了碰钉子的准备,因为富人都是狗脸,一翻就不认人了。 第五十五章 胡家有女初长成 苏州首富胡万金府中,明灯高悬,鼓角声声,丝竹阵阵,笙歌盈耳。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大厅之中人声鼎沸,随风飘散出吃吃的艳笑,和酒肴诱人的浓香。苏州名妓苏曼卿穿一身白,除了她漆黑的头发,和那一双秋水双瞳外连琵琶都是白的。 在她面前,白银香炉中冒出来的烟也雪白。 苏曼卿始终微笑着。她斜抱着一面琵琶坐在一张方凳上,修长纤细嘤嘤如玉的手指上带着银甲套,十根手指徐徐摆动,妙曼柔媚的唱着她最新排练的昆山曲《惊梦》。《惊梦》本来是汤显祖《牡丹亭》里的一折,但《牡丹亭》不是昆曲,所以无论是台词还是音调都被她稍稍的改动过了。 客厅的面积很大,布置的奢华雅洁,当中一张大圆桌,桌上的青花细瓷餐具,在灯烛的辉映下甚有光华。管家胡福正领着十几个清秀玲珑的丫头流水般传菜,这些丫头的年纪都不过十六岁,虽然比不上苏曼卿,但放在社会上各个都应是一流的美人。 又黑又胖的胡万金穿着黑底团花的戴着一顶褐色的员外帽,左手一面打着牌子,右手端起酒杯看着他今天请来的四位客人:柳生咸平、龟田二郎、细川火舞与漕帮苏州堂的堂主云破月。 除了细川火舞之外,还有三位陪客的名妓,分别是苏州郊外寒秀斋的赵眉娘、李仙仙、郑娇儿! 郑娇儿是最娇的也是最妖的,她一向走的都是狐狸精路线,而李仙仙清丽脱俗走的是冷傲的路线,赵眉娘有公主病等闲不理人,即便是你花了大把的银子,她顶多也就是不拿白眼珠子翻你罢了。这也就是她们成名的原因吧。不过在苏曼卿的光芒万丈之下,今夜的她们也只能退避三舍韬光养晦。 郑娇儿用两根春葱般的纤纤玉指,掐着一串本来在此时此地根本不可能看到的马乳葡萄,淡绿色的葡萄,丰美而多汁,看起来好像是假的一样。可它偏偏就是真的,因为它已被郑娇儿用火红似火的指甲送入了龟田二郎的口中。 郑娇儿甜腻腻的撒娇说:“这种翡翠绿的马**,听说产自西域以西,距离咱们大明十万八千里还多,平常就算要吃它的葡萄干,价格怕是要超过和田玉,更何况是新鲜的葡萄,要几多银子呀?” 胡万金是个很嘚瑟很浅薄的人,最爱受人吹捧,当即放下酒杯,嘿嘿的笑道:“五天五夜,日夜兼程,换人换马,打通了无数关节,从西域以西,运回苏州,光是一流战马就累死了二十匹,就为了一饱口福而已,至于几多银子我也没算过,我这人从来只算赚了多少,而不算花了多少,反正我家的钱怎么花也花不完。” 李仙仙指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白汁鱼块,说道:“这种鱼奴家从来没有见过,不仅肉味鲜美且肉质紧凑,只是带着些寒气,绝非南方所有。但说来也是奇怪,以我的口味看来,分明也是刚杀的,真让人想不通。” 胡万金仰着脸说:“没什么想不通的,和刚才的葡萄原理一样。这种事罗刹国的搞白鲑鱼,距离苏州比之西域以西还要远。那个地方终年被积雪覆盖,看上去一片雪白,抓这小鱼,要砸开厚一米的冰窟窿,快马加鞭的运回来,就是为了今夜的晚宴。” 胡万金捋着胡须笑道:“柳生大人是贵客,我不得不动点绝活儿,普通的食物又怎么配得上柳生大人的身份和口味呢。” 柳生咸平一直端坐着,此时才举起酒杯欠身说道:“胡老爷真是太客气了,让我怎么担待得起,以后我们的生意还要多多的仰仗胡老爷,还有漕帮的云堂主,我借花献佛,敬两位一杯。请!” 云破月不过三十五六岁,身材颀长,眉目平顺,样貌英俊,有儒雅气。但仔细一看,双目之间生就玉柱顶梁,鹰钩尖鼻直透眉心,于儒雅中暗藏杀气机心,其实却是一个心狠手辣,绝不好惹的人。这一点从胡万金的态度上也可以看出来。 “客气!”云破月并不看坐在他身边的赵眉娘,赵眉娘也不看他。云破月面带微笑,右手的大拇指揉捻着中指,一瞬不瞬的盯着苏曼卿看。这一席之中懂得真正懂得音律的就是他和细川火舞了。 他俩都在聚精会神的听,听她改的是否恰当,有没有拗口的地方。可是直到苏曼卿此刻,所有的音节字眼都能巧妙处理,使它变的流畅玩转、不着痕迹,甚至于更有韵味儿,如今她已经唱到最吃紧的一段——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就在诗酒风流的云破月以及在场的达官贵人,风月美女境界纸醉金迷的时候,苏曼卿的歌喉也引来了另外一些人。很多消夏的泼皮闲汉都聚集在胡府的后门处聆听这美妙的天籁之音,陈凡和丁九龙赫然也在其中。 他俩每人手里拿着一个干巴巴的烧饼,轮流喝着一葫芦的酒。还要不时的对音律来评头论足。 “嗯,不错不错,很不错,苏曼卿这个小娘子我丁老爷一向都是很欣赏的,所以我经常听她唱曲,不错,不错。” “我怎么听说苏曼卿唱一曲最少也要五十两银子,你丁老爷什么时候这么阔了?” “蹭戏,蹭戏你懂不懂?” “你们读书人的事儿我是真的不懂。”陈凡撇着嘴讥讽道。 丁九龙咳嗽了一声说:“不懂的人就听不出来好坏,你不说话就是在附庸风雅,装疯卖傻,对不对?” “就是就是,老子就知道苏曼卿长的俏,还真听不出来这昆曲唱的到底是啥玩意儿,就觉得她那小声音像鸡毛掸子一样钻我的耳朵,搞得老子心都痒痒了,嘿嘿,这位书生,你给说说,到底哪里好了。”一群泼皮闲汉都聚拢到了陈凡身边。 丁九龙趁机说道:“对呀,你给说说呀。” 陈凡说道:“我也是二把刀,不过多少懂点,就比如说我从书上看到过,这个汤显祖老夫子啊,他写的戏文,一般专门讲究‘意趣神色’对于宫调音韵,却并不怎么注重。他的这篇《牡丹亭》虽然文辞精美,其实却相当难唱。也就是说台词和音乐,很难做到‘协调配合’的天衣无缝。我刚才听苏曼卿小娘子唱的这折子《惊梦》,可谓是珠圆玉润,天衣无缝,毫无拗口的地方,所以,不愧是大家风范,不错不错。” “你看,我早就说不错不错吗?”丁九龙傻笑道。 “呸,你那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陈凡啐道。 那些闲汉其实就是来消夏凑热闹的,陈凡文绉绉的话他们根本听不懂。于是乐曲一散,他们就背着手点着头的散了,那样子仿佛正在说:没错,我也是这样想的。或者,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吧。 可是就在这些声音之中,陈凡还是听到了一个迥异的声音:“咦!”陈凡抬头,只见眼前是正对着后街的六丈高的绣楼上,声音仿佛是从那里发出来的。可是又不太可能,因为绣楼这玩意儿它是没有窗户的。 以前看电视剧,看文学作品,老是把绣楼描写的花香馥郁,浪漫无比,实际上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儿。里面是不是馥郁浪漫,陈凡也没看见。单就外面而言,虽然这座塔楼,玲珑剔透,飞檐上翘,木栏典雅,粉红缤纷,但很痛苦的一点是,没窗户。 隐约中仿佛有一个跟脸那么大的洞口在四楼上,这个洞口可以窥探后街,但街上的人是不可能看得到大小姐的。也就是说谁要是妄想在大家闺秀的绣楼下面当西门大官人,那您还是省省心吧。 这当口胡锦绣刚刚从洞口收回了她的云鬓,他看到了陈凡,也听到了他故意扬起声音说出来的一篇高论,所以惊讶的出了一声。 “真的是他!” 胡锦绣双膝跪在椅子上向外面张望,当察觉到有可能被发现之后,赶忙收回了目光,面热心跳的回到了绣花的‘大绷子’前面坐下,这间整洁舒适的闺房,几乎是用绫罗绸缎和金玉器皿布置起来的,处处显得奢华而富丽,闺房内四壁悬挂着粉色的帷幔,显得浪漫而多彩。 一面式样素雅的古琴,两架收拾的纤尘不染的线装书,放在大绷子两边。貌似就是她全部的生活了。 其实不然,胡锦绣小娘子并不是普通的大家闺秀,她是个被爹娘宠坏了的大家闺秀。 是个人都不愿意被囚禁,胡锦绣就更加不愿意了。她宁可生活在小户人家,也懒得过这种被幽禁的生活。 “春红,刚才说话的那人我见过,就是上次我跟你说过的救过我的那个书生,他怎么到咱们家来了?”胡锦绣头上贴着花黄,花黄就是黄花,象征着黄花大姑娘的意思。她用手按了按,贴紧了。 春红刚洗了手过来,说:“小姐,你还有心思想这些,今天又有人来逼婚了,你快想想怎么办吧。老爷说了,再不嫁人,就违法了。” “胡家的人什么时候畏惧过官府。”胡锦绣知道老爹所说的也不是胡扯,例如朝廷有规定:女子十三岁上绣楼,十四岁盘头待字闺中,十五岁出阁。若是过了十六还嫁不掉,父母是要被申斥的,可是她觉得老爹不会害怕这个,因为他有的是银子,所以总是不怎么放在心上。让她嫁给那个纨绔公子,她是誓死不从的。 “我才不嫁。”胡锦绣气呼呼的摔打古琴,搞得铮铮作响,春红赶忙捂住了耳朵跺脚:“小姐,轻点。” 第五十六章 初现端倪 “真是朱门酒肉臭,朱门酒肉臭。 ”这会儿丁九龙刚吃完了三个烧饼,嗅着微风中的菜香无限感慨的说道。 “走,跟我去个地方。”陈凡忽然说道。丁九龙打了个饱嗝说:“去哪,难不成你还请我去潇洒潇洒?”陈凡翻白眼说:“全苏州的红阿姑都在胡府,我还能请你去哪里潇洒潇洒,快,跟我去码头。” 他们两个雇了一辆跑夜路的马车,一路来到了阊门外枫桥镇的运河码头上。码头上橹桅如林,巨大油帆迎风招展,船下巨浆,击破水浪,声势浩然。泊在近处的几十艘船,却是有气无力的随着水波漂浮。 若是白天,这里自有无数的客商、船工、挑夫和吃码头饭的帮派黑道打手,摩肩接踵热闹非凡。虽然是晚上,运河上仍有无数船只往来如梭,屯河漕军,也有一搭没一搭的往来巡视着。但因为牙行已经关门,卸货必须等到天亮,所以他们很多现在都不会靠岸,也就显得清净了不少。 “弟兄们已经来了,不过要在这么多船里面找到帮胡家运货的船还真是不容易。一面还要提防屯河漕军的盘查,麻烦的很。”丁九龙盯着水面小心翼翼的说道。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陈凡皱着眉头说。 “来了——”丁九龙指着远处跑来的一群叫花子说:“码头这地方乱糟糟的,可是咱们这些乞丐跟漕军都面熟,晚上跑来寻个地方睡觉,他们一般也不说啥,就让兄弟们先去看看再说吧。兄弟们,辛苦了,这可是祖师爷吩咐的。” “是是是,早听说陈爷是祖师爷的朋友。”叫花子们嬉皮笑脸的说。然后一窝蜂的向码头跑了过去。 “也不是没有办法,就是怕给你打草惊蛇,要不直接找漕帮的人吧。丐帮一个兄弟,现在在漕帮谋生呢。” 正说这话呢,刚才那群叫花子三五一群的回来了,全都是一脸的失望神色,看得出是无功而返。他们后面还跟这个咋咋呼呼的年轻人,上身穿着白葛布扣衣,抱着湖绿衣边,下面黑色的宽口裤,要上扎着一条红色的带子,微微的敞着怀,冲着丁九龙喊:“罗老三那小子不长眼,居然对我说,想要接三纲漕船来运私货,事成之后,把后街流花巷那个叫翡翠的阿姑也一道送了我,你说我应还是不应啊?老丁?” “罗老三的话你也能信,运河上的水耗子也知道夹带私货有多么赚钱,可那是需要本钱的,三纲,我呸,至少也要几千两银子当本钱,不然还不够打点的。这种鬼话,听了最好当没听见。”丁九龙赶忙迎了过去。 年轻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是我说你,老三再怎么说也是咱们兄弟,他都回来七八天了,你也不说露个面,那小子对你老大的不满意,直说你惫懒,我说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玩意儿啊?” “嘘!”丁九龙赶忙说:“你还不知道吧,最近分舵出了大事儿,香主和一大帮兄弟遭了别人的黑手,祖师爷派人来了,嘱咐咱们一定要为香主和兄弟们报仇,今儿我也是为了这事儿才跑来的。” “有这样的事儿?”年轻人顿时脸上变色。 “这就是祖师爷派来的陈兄弟,这位是我的兄弟黑七。”引荐完了,丁九龙就把事情大概的说了一遍,听的黑七咬牙切齿,发誓一定要为兄弟们报仇雪恨。 “有这等事,居然有这等鸟事儿,欺负到咱们丐帮头上来了,这还了得,妈妈的,你说怎么办吧?” “这事儿咱们都听陈兄弟的。”丁九龙说道。 黑七赶忙冲着陈凡拱手:“陈兄弟,你是祖师爷派来的,我没话说,有什么事儿你就吩咐吧。对了,你们到底来码头做什么?” 陈凡沉吟了一下说:“七哥,我们这趟来是要查几条船,和丐帮的案子有很大的关系。我想问问,码头上有没有停泊着胡万金家的私船?” “没有!” 陈凡和丁九龙同事都是一愣,后者不悦的说:“老黑,你是什么意思?”黑七说道:“没什么意思,没有就是没有。别人家的船我不知道,但胡万金家的船声势那么大,有没有的我看也不用看。” 陈凡问道:“那么有没有户部的官船?” 黑七疑惑的说:“这倒是有,户部有二十五艘官船停在岸边,听说胡万金要去京城行盐,他们拿着朝廷的盐引,地方上也管不着。怎么啦?” 陈凡沉吟了一下说:“七哥,能不能麻烦你带我去官船上看看?” “私上官船可是重罪,不过既然是丐帮的兄弟,又是祖师爷交代了,我自然是责无旁贷,不过你们还要等会儿,我去打点一下。” 没多大一会儿黑七又回来,说道:“漕军这群人都黑了心,比我黑七还要黑,我刚刚才把他们打发了,跟我来吧。” 户部的官船上,红灯高挑,旗帜飘扬。大旗上分别绣着“户部官船”“奉旨运盐”这些不同的字样。漕军的军士四处守卫,闲杂人等根本靠不上边,陈凡一看脑袋大了。黑七冲他勾了勾手指:“没事儿,跟我上来吧。” 户部的官船长十五丈,论起来可是不小,船舱里全都是如山的货物,加盖了户部的封条。陈凡举着火把看了一会儿,用手在上面敲了几下,结结实实的,不是白花花的食盐还是什么?黑七冷眼旁观,觉得这个年轻人有点莫名其妙。 “不对呀,不对。”陈凡摇头道。 “怎么不对?”黑七冷笑着问。 陈凡说道:“这船吃水不深,分明和货物不成比例,七哥常年在船上讨生活,难道就没觉察出哪里不对劲吗?”黑七沉吟了一下:“先前也觉得有些别扭,可这毕竟是户部的官船,所以也就没往心里去,难不成还真有问题?” 陈凡对丁九龙说:“老丁,你把上面的袋子搬开,我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夹带?”丁九龙力气大,一用力,把最上面的一个烟袋子给搬了下来,吓得黑七面如死灰:“别,别乱动,这可是户部的——” “看看就放回去,不碍事儿。”丁九龙说。 陈凡爬上烟袋子垒起来的小山,用手往下面的袋子里按了一下,惊咦的说:“这里装的可不是盐,软绵绵的倒像是布匹。” “切!”黑七笑道:“陈兄弟你昏头了吧。什么样的布匹抵得上食盐的利润,运盐的官船里面夹带黄金还差不多,夹带丝绸,那不是把银子往运河里面扔,不合情理啊。”陈凡顺手扯了一个袋子,让丁九龙帮着拉出去,扔在脚下说:“那就要看是什么布匹了?” “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名贵的布匹?” “那要是杭绣和苏绣呢?”丁九龙说道。 “杭绣和苏绣那么娇贵,怎么可能用麻袋运送,你更昏头了?” “说的也对呀。”丁九龙说道:“那咱们就打开看看?” 黑七黑着脸说:“反了,你老丁是想要我的命啊。我黑七是谁?户部的官船,也轮得到我来查,你嫌我命长?” “七哥,只用小刀挑开一点,一个小窟窿就够了。我和老丁也是为了尽快的给帮里的兄弟们报仇不是,不会被发现的。”陈凡尴尬的说。 “老黑,你就通融一下吧。”丁九龙苦笑道。 黑七依然黑着脸说:“不是我不通融,你们也要考虑一下我的处境,若是被人发现了,我黑七轻则发配,重则掉脑袋。不过,若真的只是一个小洞也没什么——你们快点——” 见他答应,陈凡赶忙拿出一把小刀,挑开乐一个冬枣那么大的窟窿,从里面拽出一点彩色的布料来——” “咦,这是什么?”黑七和丁九龙异口同声的说。 “倭国的鸟布!”陈凡叹道。 “神马?”黑七吓的跳起来喊道! “没错,就是倭国的鸟布,前几天我在市面上见过,当时我也不认得,现在总算是知道了。”陈凡本来也不认得,只因为陈小妹从沈玉锁的相思屋拿了一点给他看过,不然今天肯定也是个蒙圈。 黑七震惊的说:“那就难怪了,这种鸟布,据说一匹布要五十两银子,四丈为一匹,一个麻袋至少也能夹五十丈,若是每一艘船夹一百个麻袋,那就是四千多两银子,二十五艘大船,我的妈呀,十万两白银!” 陈凡说道:“利润虽然丰厚,但是风险也大。反之若不是有这么大的风险,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利润,所以一定要户部的官船来运才放心。” 黑七点头道:“没错,我朝历来禁止民间与外国通商,但以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嘉靖爷当朝,东南沿海,海盗猖獗,倭寇来犯。不但在海上杀人越货,更屡屡上岸攻城拔寨,嘉靖爷便下诏实行了最严厉的海禁:凡敢与倭寇通商者,一经查出,不但货物全部焚毁,当事者本人还要处以大辟之刑,全家流放口外。直到现在,海上贸易仍属于禁止之列。虽然走私的事情屡见不鲜,但都是提着脑袋在做,是谁,是谁敢用户部的官船和倭子做买卖,疯了,简直是疯了。” “只是与倭子做买卖吗?我看事情还不止这么简单呢?”陈凡忽然说道。 第五十七章 你是我前世的冤家吗 “汪!汪!” 几头凶猛的猎犬正流着口水,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狂吠着,牵着他们跑的是几名衣饰华贵,油头粉面的公子哥。 他们哈哈大笑,追逐着前面的目标——一名瘦弱的青衣少女。 那少女跛着一只左腿,跑的相当狼狈,手里紧紧抓着一个竹篮,还不时回头看看紧追不舍的恶犬和恶人。 “你跑啊!丑八怪,你跑得了吗?” “哈哈,张兄,我赌十两银子,我的‘黑豹’会先咬住她。” “休要不自量力,本少的‘夜枭’也不是吃素的,赌了。” 丁九龙和陈凡刚刚从码头上回来,他们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原本登记在册的二十五艘户部运盐船居然少了两艘,漕帮的人和漕军衙门全都不知去向。陈凡预感到事情重大,所以立即跑回来准备询问胡万金,刚来到门口就到七八头齿如利刃的猎犬在主人的呵斥催促之下,追咬一名瘸腿少女。 “太过分了。”陈凡三步两步迎上去,拦在那少女身前,大声喊道:“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纵容恶犬伤人,没王法了?” “嘿,这不是陈凡嘛,你这个死穷酸还没死,敢来坏本公子的好事儿?” “张小呆?” 站在张小生身边的钱疤瘌斜视着陈凡说:“姓陈的,想要英雄救美也选个漂亮点的,你把这丑八怪救下了,以后还有脸出来见人。” 陈凡回头一看顿时呆了,女孩一张窝瓜脸,嘴歪眼斜,右眼大左眼小,鼻子还皱在一起,脸色稍微蜡黄,好像一年到头吃不饱似的。瞧着像是十七八岁,但身材瘦弱,双肩如削,倒像是十五六岁的模样。 “人都是平等的——”陈凡咽了口唾沫说。 “别仗着县太爷宠你,就天上地下的没规矩,奴才就是奴才,主子对你好是你的运气,可别真把自己当人——知道本公子的身份吗?”一个穿着月白色丝绸直裰的公子哥歪着嘴站出来,喷着唾沫星子说。 “这位是徐太仆家的徐家常二公子。”钱疤瘌骄傲的说。 “就你们几位的德行够糟心了,还有脸品别人相貌?纠结在一起欺负一个弱女子,祖宗都跟着蒙羞,我要是徐公子就赶紧找条地缝钻进去,哪还敢腆着脸抬出拿老子的名头来挡枪!”陈凡不屑的说。 徐家常脸色阴沉,看上去像烟熏火燎,“恭喜你了臭小子,你敢得罪贵人,必定有胆子承担,我看你和丑八怪一样,也是个喜欢被狗咬的,索性就成全了你。老钱,放狗咬人!”钱疤瘌眉飞色舞,满面红光,一只巨大的猎犬被他拉着,张牙舞爪的露出冷森森的长牙,似乎随时都要扑出去。 “公子,你别管我,快走啊。”此时青衣少女忽然喊了一句。看她那怯生生的样子显然是吓坏了。躲在陈凡身后脸色越发的白。 “你这狗根本就不行——”陈凡害怕了,这狗的个子比他矮不了多少,若是一起扑过来,还不把他撕碎了。于是他使出了激将法。 “少废话,看狗!”钱疤瘌狞笑道:“姓陈的,你对我妹子始乱终弃的事儿老子早就想找你算账了,今天你犯在我的手里活该倒霉。” “慢着。”一个斗鸡眼的纨绔突然跑出来喝止,提着灯笼凑到陈凡脸上:“你懂狗?”陈凡咽了口唾沫:“没错我懂你——你的狗!” “小子,你可别信口雌黄,苏州城内懂狗的可不多,你先让开,本公子咬死这个丑八怪再和你研究研究?”斗鸡眼说道。 “谢谢公子瞧得起我,真的,你挺把我当回事儿,我也挺感动。但是这事儿,不行。”陈凡挥衣袖,潇潇洒洒的挡在青衣少女面前:“在下已经决定和这位弱女子同归于尽——啊,应该是同生共死——” “这个人你们谁也不许动。”斗鸡眼忽然挺直了摇杆,折扇指点众人,又仰着脸对陈凡说:“你是从烂泥坑里滚出来的,而我是金窝银窝里长大的。咱俩不是一个笼子里的鸟,也不是一窝里的耗子,我干过的那些事儿要是说出来,能把你整个人都压垮。不过有两点咱俩很像——喜欢狗和丑八怪!” “我们公子的够味儿变了。”长随赵四点头哈腰的替斗鸡眼解释:“我家公子把美女玩腻了,现在最喜欢的就是丑八怪,越丑越有兴趣。” “不敢请问——”陈凡赶忙鞠躬。 “此乃工部营缮主事李日宣大人的公子李石湖!” 陈凡赶忙说道:“原来是李公子,久仰大名,久仰大名。既然李公子和在下有同样的爱好,我看这事儿不如就算了吧。也算是给在下一个薄面!” “你家的狗能生出小狗来吗?”李石湖好奇的问。 “狗当然能生出小狗来?” “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你家的狗能让女人生出小狗来吗?若是你家有这样的狗,出多少钱我都愿意,我还可以放过你!”李石湖一脸期待的说。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还真不行。不过你这德性的要是让狗给草一下,没准能下出个怪胎来,要不我把我家的狗找来试试?”陈凡怒火中烧,明朝真是**不堪了,这些纨绔子弟太丧心病狂了,什么都敢玩。 李石湖整个人蔫了,忽然跳起来嚷道:“这趟跑的真晦气,一个人也没咬死,又让人耍了一场,这厮是个骗子来的,咬,给我咬死他。” 钱疤瘌一声狞笑,顿时放开了手中的链子,那几条恶狗飞快的呼啸着向陈凡等人扑了过来。 “姑娘快跑!”陈凡喊道。可是回头一看,刚才的青衣女子早已经无影无踪了,他也顾不上多想,撒开腿就向胡府的大门跑去。丁九龙抵挡了两下,仗着有点轻功,一会儿也跑的无影无踪了。 胡府大门洞开,看门人被一群恶犬吓得,一哄而散,四处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只脚,陈凡趁乱冲了进去,往庭院深处跑去。他也不认得路,主要是胡府实在太大了,虽说是六进规格,却比寻常六进宽阔两三倍。 每进都有横开二十余间,直与诸侯宫殿一般,几经曲折,来到后园。一眼看去,这后园林木茂盛,花草葱茏,水池竹林,山石草地,足有五六亩大小,竟是分外清幽。转过一座巨石堆砌的假山,便见墙后面出现了一座独特的居所,桃红色的木楼,渗出一片浓浓的春闺情怀。 “这里应该安全了吧。”他倒是没有贸贸然的冲进去,看到一块形状奇特的白色巨石,一屁股坐在上面喘起了大气。 “该死的张小呆,该死的李石湖,该死的钱疤瘌,等着,你们给我等着,老子饶不了你们。” “有贼呀,抓贼!”被这么一闹,胡府巡夜的更夫们急忙敲锣,打瞌睡的家丁们惊醒爬起,乱作一团,惊慌的大叫起来。一群人朝这边跑来,有的举着火把,有的拿着棍棒,一片一片杂乱的喊声:“贼在哪,贼在哪!” 管家胡福走过来嚷道:“哪有贼,哪有贼,谁看见贼了,瞎喊什么,不知道今天府上有贵客降临吗?” 家丁们面面相觑,有个更夫说道:“福爷,小的亲眼看到有人带着几条恶犬跑进来了,千真万确。” 忽然有人喊道:“福爷,小姐绣楼的门开了。” 胡福急眼了:“还不快点过去瞧瞧!” 家丁们再次面面相觑,却没人敢移动脚步。胡福这才怒喝道:“该死的奴才们,谁让你们跑到这里来的,想坏了小姐的名节吗?” “福爷,咱们没进中门,不算坏了规矩,只是现在可怎么办?” “等着,都在这等着。”其实胡福也不敢进,这道门只有老爷夫人有权利进,而且一般老爷都很少进,只有夫人是常来常往的。 他赶忙跑到前面禀报了胡万金的夫人田氏。田氏吓得魂不附体,带着几个丫鬟慌忙跑来,进了中门,上了绣楼,在楼下颤声喊道:“我儿,我的儿,你还好吧,你还好吧。”一边喊一边往上爬。 “老夫人,您怎么这么晚过来,小姐已经睡下了。”春红迎下二楼来挡着老夫人万福金安的说道。 “春桃,小姐呢?” “回老夫人,小姐睡下了,奴婢去把她叫起来。” “不用了,我自己上去。”田氏的心就算是放下一半了,可还是让丫鬟扶着上楼来。在楼梯口听到胡锦绣娇声的叫:“娘亲!” “我的儿!”老太太呼哧呼哧的爬上来,见屋子里红烛高烧,缎子面儿的被子铺的整齐,倚绣花枕头的胡锦绣两颊绯红,不安的绞着手里的香罗帕。 “你没事儿就好!”田氏彻底的放心了。 胡锦绣红着脸,低声说:“娘,您说了中门不能开;娘,您说了女儿家要循规蹈矩;娘您教导女儿自尊自爱,难不成您还怀疑女儿什么——” “有人闯进来了——”田氏语无伦次的说道。 胡锦绣眼圈红了:“娘若是对女儿做过囚车的事情耿耿于怀,认为女儿已经失了名节,大可以以家法处死女儿,可这种话女儿怎么担待得起呀!” “我的儿,娘只是担心你被坏人——” 胡锦绣哭起来:“我的教养都跑了吗?娘是否不再相信孩儿了,孩儿辱没了胡家的门楣吗?若是您不放心,大可以派人来搜,若证明我不清白了,大不了一死洗刷就是了,绝对不会连累家门蒙羞。” “越说越乱了。我儿尽管休息,娘不疑你,娘这就下楼去。”田氏的节奏被胡锦绣绕的一团乱,只得叹了口气下楼去了。 陈凡从胡锦绣的被子里探出一颗头,苦着脸说:“不是,你听我解释,我是真没地方躲了,你不生气吧?” 胡锦绣一个大嘴巴打得他差点晕过去,泣不成声的说:“我把你个死淫贼,又是你,害了奴家一次还不够?你是我前世的冤家吗?” 第五十八章 才子佳人的鬼话 “你别恩将仇报好不好。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陈凡捂着脸从被窝里爬出来,喃喃的说:“上次不是我救了你,你可就惨了,你不说谢我,还说我害了你,太不讲道理了吧。亏你还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我谢你什么?”胡锦绣低声呜咽道:“你把事情禀告了官府,搞得满城风雨,谁都知道我做过囚车,你让我如何做人?” “我没禀告官府啊,哦,一定是锦衣卫干的。” “反正奴家被你害苦了。” 陈凡搓着手道:“反正这次的事情是我不对,但上一次怪不得我,我,我这厢给你赔不是了。” “啊,你好大的胆,坏了我家小姐的名节,赔不是就算啦?”春红气呼呼的说:“你这个人,简直就是个登徒子,你不认错,信不信我喊人了?” “你喊人的话,你家小姐比我更惨。”陈凡苦笑道:“我不想害人,所以才好心提醒你,其实我是个好人来的。” “你才不是呢,外面的人都管你叫陈恶魔,我知道你。”春红扁着小嘴说道。 “连你都知道了,妈妈凡气的骂道。 “你,你这人怎么说脏话,还,还在我的闺房里。”胡锦绣气苦了。陈凡赶忙说道:“那个,其实今天的事儿的确是我不对,我不应该随便的闯进来,小生这厢给女菩萨赔不是了,小生——” “呸。我说陈恶魔,你别在这买嘴皮子,我家小姐不吃你这一套,你坏了我家小姐的清白想要一走了之,门都没有。本姑娘这一关你也过不去,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吗?苏州城里你最坏。” “这都是谣言,谣言不可信。”陈凡翻白眼说:“还有,跟你不太熟,别一口一个陈恶魔,小生叫陈凡。” “陈恶魔,陈恶魔,陈恶魔。”春红脸红红的喊道。 “行行行,我怕了你了,你愿意叫就叫吧。反正我现在要走了。” “不许走。”春红挺胸挡在他的面前。陈凡说道:“嘿,你个死丫头,你知道我有多厉害,陈恶魔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你信不信我抓你一把,把你的名节也顺势坏了,我看你哭都来不及。”说着话便伸出咸猪手向人家女孩胸前抓去。 “哎呀,饶命啊。”春红赶忙蹲在地上不敢站起来了。 “不要——”陈凡突然尖叫了一声。只见胡锦绣趁着他俩吵架的时候,拎着一根白绫正往房梁上扔呢。幸亏她个子小,房梁太高,好几次都不成功,不然惨剧就在眼前。 “春红,我去了。”胡锦绣哀怨的喊道。 “打住。”陈凡怒道:“你等会再死,咱们有话好商量。” “我跟你拼了。”春红也是护住心切,一低头把陈凡拱倒在地上,然后去抱她家小姐,哭道:“小姐,你要想开点,为了这种禽兽去死不值得呀。好在现在还没人知道,也不是无可挽回呀。” 胡锦绣挣扎着说道:“怎的就说没人知道,别忘了咱们头上还有一片青天,我,我是没脸再活下去了,就让我去了吧。” 陈凡从地上爬起来,哭丧着脸:“我也没说不负责,你死什么死,要不这样吧,我娶了你算了。不过我跟你说清楚,我家三代贫农,家徒四壁,你要跟着我可能比王宝钏好不了多少,你自己想清楚啊?”他心想,要是能白捡个媳妇怪不错的呢。 “哪个要嫁给你这种恶魔了,我家小姐一根头发丝你都配不上,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不撒泡尿照照。” “警告你,别说脏话啊。”陈凡把龙爪手一伸,吓得春红嗷一声怪叫跑开了。 “春红,你让他走吧,走吧。”胡锦绣虚弱的说。这会儿她连垂泪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是倚在床头长吁短叹,脸上充满了生无可恋的表情。 陈凡还真不敢走了。他想,这明朝的妞子跟二十一世纪的妞子可不一样,我要是走了,她没准真敢死,我岂不是造孽。而且这个小娇娘全身滑溜溜的,长的又是如此的娇柔可人,若是能娶回去做老婆,怪不错的呢。 “其实我对小姐心仪已久,这次是专门来窃玉偷香的。”陈凡学着聊斋里的书生样子,鞠躬:“小生陈恶魔——呸,小生陈凡,今年正好十九岁,从小饱读诗书,怎奈时运不济,至今一事无成。无奈之下当了捕快,只因那一日吃混沌的时候,恰逢小姐犯案被捕,被小姐的绝世姿容所迷,就此倾心,情难自禁,后来我就得了相思病了,我想无论如何也要把你搞到手,我就跑你家来了。就这么回事儿,你就从了我吧?” “我呸。”春红指着他鼻子骂道:“陈恶魔,你说的那叫人话吗?前半段还可以听,后面简直就是个山大王,我家小姐跟你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个死丫头片子,等你家小姐嫁过去,我天天让你陪我睡觉,我看你还狂不狂?”陈凡气的语无伦次了。把小春红吓得面如死灰唯唯诺诺,大小姐气的翻了白眼,晕倒在床上,好似没了呼吸。 “滚开。”陈凡推开春红,就去给胡锦绣做人工呼吸。胡锦绣从小到大连男人都很少见,这刺激显然受不了,就嘤咛起来。忽然一抬头,两人同时巨震的分了开来。她侧过脸,娇羞的说:“你,你刚刚,做什么?” “小姐,他和你亲嘴儿?” “不是亲嘴儿,是人工呼吸,我是在救你。臭丫头什么也不懂。”陈凡说道:“你这个丫头笨得很,等你嫁给我之后,咱们把她卖到妓院里去,弄几吊钱来补贴家用,不知道娘子意下如何。” 胡锦绣稳不住小鹿乱撞的心脏,话也说不出来。春红还以为她默许了,噗通一声就给陈凡跪下了:“姑爷,饶命啊。” 胡锦绣斥责道:“快些起来,哪里就有什么姑爷,没来由的乱认,这不是白白的让恶人占了便宜?” “我不是恶人,我是好人。”陈凡也算是摸透了古代的大小姐了。她们没见过男人,最容易动心。看来胡锦绣是真的动心了。 陈凡叹道:“小姐,春红姐,刚刚我都只是戏言而已。我陈恶魔——呸。我陈凡再怎么不济也是公门中人,怎么会做缺德的勾当。我真的是因为仰慕小姐花容月貌,情不自禁,才做出这等荒唐事,若是小姐不嫌弃我貌丑,我绝不敢一走了之。” 春红悲声说:“小姐,你俩有了肌肤之亲,这不嫁也要嫁了,只是,他这么一个穷捕快,老爷是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再说你和别人是订了亲的,这可怎么了得,我看不如就让他去了吧。小姐——” 这半晌胡锦绣也在寻思,她虽然没有实战,但理论经验不少。脑子里装了不少才子风流佳人温柔的故事,比如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啦,苏轼与王朝云,李清照与赵明诚,明武宗和李凤姐啦,虽然有些疯狂,也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的佳话。陈凡赞她貌美,她没听过,所以很受用,觉得男女之间大约就应该是这样的吧。于是陈凡的流氓行径,被她人为的美化成了才子佳人的佳话。 “别——春红——” “小姐,你说什么?”春红悲悲切切的说道:“不管怎么说,小姐你可绝对不能想不开呀。老爷夫人只有你和大公子这点血脉,你若是走了,他们怎么受得了?” 陈凡心想,妈妈=的居然还有个儿子,那我不是没法继承财产了吗?看来好要继续自己打拼下去了。 “春红!”胡锦绣突然说道:“你去把我的首饰盒子拿来。” “小姐,你要首饰盒子干嘛?”说着话春红抹着眼泪把一个黑漆小盒子拿来,放在胡锦绣的手心里。胡锦绣小心翼翼的打开来,只见里面金灿灿的,全都是金钗翠钿,牙梳骨篦,玉佩、荷包、金裹面,宝石翡翠猫儿眼,都快赶上杜十娘的百宝箱了。 陈凡暗地里咂舌,样样都价值连城啊。 只见胡锦绣站起来把盒子往他手里一推,“相公,你我既然有缘,今生已经注定,奴家这幅残躯,除你之外再难许人。我知道你家贫,这些东西虽然值不得什么,但勉强可以让你做点生意,讨好我的父母,望你安顿好了之后,切莫相负,速来提亲,奴家日夜倚门盼望。切记,切记。” “必须的必须的。这,这怎么好意思。”陈凡心里乐开花了。遇到这种倒贴的,他可算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了。赶紧揣在怀里:“你就放心吧,我实在,我也实在,三五天之内我肯定让人来提亲,八抬大轿把你娶回去。” “站住。”见他要走,春红冷着脸喊道。 “干嘛,还要打收条啊?” “收条倒是不必,只是我怕你不老实,丑话说在前面,我虽然怕你,但你若真的负了我家小姐,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不会,绝对不会,春红姐你就放心吧。” “春红,你让他去吧。” 陈凡尴尬,赶忙夹着盒子一溜烟的下楼去了。 春红就在上面埋怨胡锦绣:“小姐,你还真的信他,他可是陈恶魔呀?” “废话,我怎么能信他的。还不快点去叫人,就说绣楼被盗,走失了东西,让人把他拿了,问个死罪。你我好脱身。” “啊!”春红大惊失色。 第五十九章 假亦真来真亦假 陈凡刚刚走下绣楼,就被春红追上。 “喂,陈恶魔,你别走。” “干嘛,反悔啦?”陈凡不好意思的问。 春红叹了口气说:“不是反悔,而是救命。” 陈凡纳闷的说道:“喂,我说你又在说什么胡话呢?” 春红深深地叹息道:“你占了便宜就要走,可知道这世上的便宜并不是这么好占的,所有的便宜到最后都要付出代价,你听我的,把这颗药丸吃下去。”只见她的手里托着一颗赤色的药丸。 “什么意思?”陈凡越发纳闷。 春红说道:“你手里捧着的那个盒子的确很值钱,值钱到可以买你的一条命。你赶快把它放下,我来救你。” 陈凡气道:“你别跟我打哑谜,有话就说,有——”忽然想起来人家毕竟是个女孩子,又硬生生的咽回去了。春红没好气的说:“我家小姐为了防盗,平常都在盒子上抹一种毒药叫做‘腐心草’,你不吃解药,活不过一个时辰。” 陈凡吓得赶忙把盒子放下,看着自己的两只手:“不,不可能,她是个大家闺秀,绝不会如此的阴毒?” 春红说道:“你前脚走小姐就吩咐我喊抓贼,不信你自己上去问问,但我怕你上去了就再也没命下来了。她虽然不是什么坏人,但你一个穷小子坏了她的名节,你让她怎么办?这是情非得已呀。” 陈凡忽然想到刚刚那些纨绔子弟的德行,心里一寒,对呀对呀,明朝的有钱人良心都坏透了,把穷人都不当人。少爷如此,小姐自然也是如此,没想到,真的没想到。他想也没想就抢过药丸吞了下去。 “真是个笨蛋。”春红忽然冷笑起来:“实话告诉你,盒子里没有毒,你刚才吃的药丸才真是剧毒无比的毒药。” “你——” “你也不用怪我,我也是奉命行事。”春桃继续着她的叹息。 陈凡害怕起来:“这么说你们主仆势必要取我性命了?”春桃耸了耸肩膀说道:“那也不一定,不过你要老老实实的去大牢里面呆上几个月,你可明白我的意思?”她拿眼睛漂着刚才的首饰盒子。 “明白,明白。我要主动认罪是吧?” “哈哈,聪明人。” 春红突然扬起脖子,高声喊道:“抓贼呀,抓贼呀,有贼人偷东西啦,快点来抓贼呀。”原本巡逻的家丁就没散,听到喊声迅速的扑了过来。外面的园子再次被火把照的通明,胡福喊道:“哪里有贼,哪里有贼。” 春红赶忙抹着眼泪跑过去说:“就是他,就是他,我听到楼下有动静就下来看看,结果这人偷走了小姐的首饰盒子,好多值钱的东西呀?” 顺着她的手指,胡福很容易就找到了陈凡。提着把鬼头刀就架在陈凡的脖子上:“嘿,小贼,我看你是来错了地方,发财跑到胡府来了,也不瞅瞅地方。有你胡爷爷在,就算你有通天的手段,今夜也休想逃。” 陈凡心里一阵恐惧,一阵恶寒,暗想,这可怎么办? “怎么不说话,看到胡爷害怕啦?”胡福得意的八字胡飞起来。 “是啊是啊,我害怕的要死,胡爷你打算把我怎么办?”陈凡灰心丧气的说。 “我问你,东西是你偷的?” “不是我还是你?” “嘿,小贼挺神气,等会儿到了衙门我看你还神气不神气,来呀,给我带走!送衙门,送衙门。”他自己先一步跑到客厅去回禀胡万金了。过了一会儿才出来,一路压着陈凡和赃物,奔着衙门去了。 “胆敢到胡府偷盗,太岁头上动土。我家老爷说了,你摊上事儿了,摊上大事儿了,走,快走。” 陈凡突然耸着鼻子问:“胡管家,你身上这是什么味儿?” “你小子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贿赂我?”胡福一下子跳起老高,指着他鼻子骂道:“杀不尽剐不尽的死贼,我不告诉你,你也不知道世上还有正义二字,我是你能收买的吗?是你可以收买的吗?” “你最近是不是经常恶心、呕吐、头昏、全身乏力、思睡、全身冒虚汗,有时候全身酸疼,难过的要死?” “没错——你怎么知道——”胡福围着他转了两圈,恶狠狠地说道:“好啊,你小子觊觎胡府不是一天两天了吧。知道我老人家武功高强,把我的底细都给查清楚了。我知道,最后一定是无懈可击,才出此下策吧。” “胡员外最近对你很多赏赐吧?我想他老人家一定是赏了你一些名贵的烟草吧?” “这你都查出来了,你小子可真下功夫了。不过说什么也晚了,你小子栽了,栽在胡爷手里了。瞧见没有,前面就是衙门。就是你下半辈子的去处了。” “哪有这么容易,我犯的是大案,《大明律》定制,县太爷问过知府大人还要问,知府大人问过还要承包刑部,等刑部的批文下来少说也要三两个月吧。我就怕到那个时候,您胡爷就看不到了。” “什么意思?”胡福冷笑道:“吓唬我,威胁我,难不成你还有同伙?” “胡爷,接一步说话。” 胡福是个色厉内荏的家伙,他早就看出陈凡是个不寻常的小贼,心中实在不愿意和他结怨。思虑了一下,咬着牙挥手:“后退后退,都后退,回去不许跟老爷说啊,不然我砸你们的饭碗。” 家丁们唯唯诺诺的后退,陈凡脸一黑,窜过去说道:“阁下已经身中奇毒尚不自知,还自称是什么江湖人物?” “啊!”胡福愣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臭蟊贼,爷以为你有什么杀手锏,原来卖狗皮膏药。呸,你这一套都是爷玩剩下的,你白费心机了。” 陈凡冷着脸:“我想你一定是知道了胡老爷的大秘密,他老人家对你不放心,所以才在烟草里面下了毒?我看你面黄肌瘦,身有异味,整个人好像灵魂出了窍,分明就是中了天竺奇毒‘罂粟草’,十日之内就有性命之忧!” “自己回想一下,是否每当痛不欲生之时,只要吸上一口立即神清气爽?” “的确如此,但老爷说——” “笨蛋,这是中毒的迹象。你越是觉得舒服毒性就越深,十日之后,嘿嘿,你胡爷再也去不了怡春院,也和畅春园无缘了。” 陈凡说完哼着小曲就往前走,胡福一把把他拉住:“兄弟,借一步说话。” “我不是你兄弟,我是臭蟊贼。” “我要是把你放了,你能给我解毒吗?” “你这人还真够笨的,居然相信我一个蟊贼的话,脑袋让驴踢了吧?” 胡福的额头上冒出涔涔冷汗:“兄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郎中,我的事儿全都被你给说中了。”陈凡心想,这大烟膏子的味道在警校都培训过,我当然认得。不过,怎么到了胡福的身上呢。只听说万历皇帝是个瘾君子,难道—— 陈凡突然恍然,莫非是这样的—— “胡爷,其实最简单的办法是——”陈凡咳嗽了一声:“解铃还须系铃人。” 胡福连连擦汗,带着哭音儿说:“我知道我错了,可这铃铛除了你还是你,你就帮帮老哥吧。看在我八十岁的老娘,还有三岁的孩子份上。” 陈凡掐着指头一算:“胡爷,你家老娘好福气呀,四十岁上才把你老人家给生出来,而你也是四十岁上才生的儿子吧?” “还真是这么回事儿。”胡福厚颜无耻,一仰脸:“又说对了。” 后面的那些家丁等的不耐烦了,有不老实的扯着嗓子喊道:“胡爷,您老跟一个蟊贼有什么好说的,弟兄们都困了。” “快,快抓住我,把刀架在我脖子上。”胡福突然抓住陈凡的手,往他怀里一钻:“哎呦,你放开老子,放开老子。” 陈凡直挺挺的说:“你怎么不威风了,刚才不是挺厉害吗?” “好汉爷,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我哪知道您是‘采石矶’上下来的呀,我要是知道,打死我也不敢冒犯您老人家啊。” 胡福说的‘采石矶’是南京城外大江之上的一处险要,长期被一伙穷凶极恶的水匪盘踞,杀人越货,灭门惨案也不知道干了几多,是名副其实的悍匪,苏杭一代,无不谈虎色变,心惊胆战。 孩子若是不听话,只许父母说一声:“采石矶”。顿时就不闹腾了。朝廷数次兴兵围剿,都以失败告终。 猛虎擒羊,苍鹰搏兔一般扑过来的家丁们,顿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封挡在三步之外。再难前进一步。 陈凡直挺挺的说:“你爷爷我今天已经杀了三个人,爷爷我有个习惯,每天最多杀三个人,这叫做‘事不过三’,所以也不打算杀你。你让这些人把刀子扔了,向后跑三百步,爷爷就放了你,懂了吗?” “你们这些木头桩子,都聋了嘛,还不快点跑,跑啊。我要是死了,老爷饶不了你们,快,快跑啊。” 家丁们本来也没想拼命,顿时把刀枪棍棒扔了一地,转身跑了。胡福气喘吁吁地对陈凡说“兄弟,老哥救你了,老哥救了你你也要救救老哥,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呀。” “明天去丐帮分舵找一个叫丁九龙的人。”说完,陈凡把这厮向前一推,自己撒开腿跑到黑暗里去了。 第六十章 最毒妇人心 县衙门里,陈凡给吴有才献上官印,说道:“大人,案情基本上调查清楚,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本城大户胡万金勾结倭子,利用户部官船倒卖鸦片,以盐船夹杂倭国‘鸟布’为烟雾,掩饰罪行,目的在于转移官府的视线。复制网址访问 ” 鸦片这种东西,当时刚刚兴起,吴有才也是略有耳闻,他诧异的说道:“等等,可是这和官印失窃有什么关系?” 陈凡说道:“大人,您的官印在运输过程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具体是这样的:无论是户部的官船运盐,还是私船,一路上要经过很多关口的检查。基本上说走运河水路到京城,要做到万无一失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他们要走陆路,从南方走陆路,要在巡抚衙门勘合官印,发给路引、火票,各地的驿站才会放行,所以他们必须要搞到官印才行。” 盐税收入,在历代王朝财政中都占有重要地位。明朝的盐税收入仅次于土地税,是国家财政的重要支柱之一,所以管理非常严格。在运输方面,全国有六个‘转运盐使司’,盐船在盐场起运之后,沿途要受到各个码头上的‘巡检司’等缉私关卡的盘查,勘合盐引,重新称重。想要夹带一些私货,本来就非常困难。但经过上下打点,也并非不可能完成。 可是有一样水上和陆路不同,巡检司一般只是称重,而不会检查货物品种。可是明朝在水路上还有一个特殊的衙门——钞关。 钞关就是专收船税的税务衙门。他们根据货物的不同,分别征收赋税。分布在运河上的钞关大约有几十处。有些地方的钞关,税银不入户部,归皇家私藏‘内承运库’管理,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内帑。 所以他们不买户部的帐。 走陆路就不一样,明朝的陆路运输,一般每隔六十里到八十里设一驿站。站设驿丞,管理邮政、传讯、迎来送往等事。驿站里有驿卒十人,马、驴、车几十辆(分三等),《大明律》规定:凡有事外出,经过驿站,要有凭证,驿站才能接待。 同时驿站还有缉私的用途。但有一种货物是免检的,那就是贡品。 为了防止有人冒充官府骗吃骗喝,搞非法营运,最初驿站在接待来宾的时候都要‘验符’。但这种办法不科学,并不能遏制行骗。所以嘉靖三十七年的时候,改‘验符’为‘内外勘合’,由京城外出到地方是内勘合,由兵部完成。由地方去京城叫外勘合,由地方督抚完成。 大宗货物运输的勘合,必须地方官亲自到场,填写实际职务和姓名。督抚会发一张盖着大印的‘勘合长单’随行,这样才能安全过关并得到招待。” 不对,不对。”吴有才说道:“勘合官印需要本官亲自到场,就算他们拿到了官印,也是没有用处。” “大人不知道,江湖上有一种叫做‘易容术’的把戏吗?”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要找人假扮本官?” “是的。” 吴有才笑道:“陈凡,我知道你厉害,可这次只怕是错了。本官身为地方父母,无事决不可擅离本地,否则就是重罪,我好好的去巡抚衙门勘合官印,怕不要被有司当场拿问,这是不可能成立的。” “这就要问大人了——”陈凡说道:“最近朝廷之中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需要大人您送东西到京城的,或者说有机会送东西到京城的。” “按照大明律,除了新年进贡,没什么东西好送,要送礼的话也是私下里,怎么可能支会驿站?”吴有才哂笑道。 “大人还要好好想想,一定有。” 吴有才陷入沉思,忽然他拍着大腿说道:“我知道了,再过几个月就是太后的七十大寿,皇上亲自下旨光禄寺,要在苏州采买绣品,知府大人下发到吴县,这事儿我已经交给陆捕头去办了——” “原来如此。”陈凡知道,这是一种变相的徭役,光禄寺或国子监等朝廷机构买东西,要商户代办,代办者称为‘当行’,当时并不给钱,事后也是应付了事儿,很多商户因此倾家荡产,实际就跟白拿差不多。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吴有才抱着自己的官印庆幸的说:“幸亏找回来了,幸亏找回来了,不然,本官可要大祸临头了,可要大祸临头了。” 陈凡说道:“我估计他们还会想别的办法,货物已经上岸,总不可能就地销毁,看胡万金镇定的模样,一定还有另一套方案,所以大人最好吩咐境内驿站,严查过往车辆,将走私货物当场扣押,逮捕胡万金和倭子,交给朝廷处置。” “那些倭子很厉害——” 陈凡苦笑道:“这我可就没办法了,不过幸好还有黑鹤云,大人可以出面让他去抵挡一阵。”吴有才嗤之以鼻:“徒有虚名之辈,说他作甚?” 这当口绿意妖娆的来到客厅里说道:“老爷,夫人刚刚醒过来了,说是让你赶紧过去一趟,奴家让她自己过来,她借口说身子不适,起不得身,硬是让老爷纡尊降贵,奴家也没什么办法?” “她又欺负你了?”吴有才愠怒的说。 “奴,奴家倒是没什么,只,只是苦了老爷。夫人如此的折磨老爷,都是奴家惹祸,不如老爷依从奴家,把奴家送到尼姑庵出家算了,呜呜。”绿意抽咽着说。 陈凡心里一阵恶寒,按理说陪嫁丫头和夫人的感情应该不一般,这女人的良心大约被狗给吃了。绿意好像能看透他的心意,偷偷地瞪了他一眼,陈凡赶忙谄媚的鞠躬:“绿意姑娘好,姑娘越发的标志了。” “被你气的。” “生气还能美容,嘿,没听说过,姑娘好手段。” “你什么意思?”绿意怒道。 “好了,别说了。” “老爷,你看他呀!”绿意跺着脚娇嗔。 吴有才对陈凡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梅雪嫣枉为闺秀,不通情理,你素来多谋善断,帮着一起出出主意吧。” “老爷,我还是不去了,这不太好。”陈凡尴尬的说。 “废话,事情你已尽皆知晓,还有什么不好的,难道你跟本官还藏着心眼儿?” 陈凡嘻嘻一笑:“那哪能呢,我是老爷的奴才,老爷的事儿就是奴才的事儿,小的遵命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吴有才挥着袖子向后堂走去。 绿意故意落在后面,用她笋尖般的手指戳着陈凡的脑门,恶狠狠地说:“陈恶魔,你给我放明白点。” 陈凡嘿嘿一笑:“姑娘红光满面,软玉温香,这是吉祥之兆,小的哪敢不明白,明白得很,明白得很。只是以前的事儿——” “嘘,那就看你乖不乖了。” “是,一切听姑娘吩咐。” 绿意娇媚的横了他一眼,快步的追上吴有才,嗲兮兮的说:“老爷,您慢些走,奴扶着您老人家上台阶!” 绿意挑帘进屋,陈凡就又看到了梅雪嫣。 梅雪嫣躺在床上蒙着面纱,轻纱外的一双眼睛似乎有些湿润,闪着凄艳的光辉。吴有才就在他床前的太师椅翘着二郎腿坐下,绿意拿了一个软垫跪在上面,给老爷捶腿。 吴有才淡淡的说道:“你要知道,我这辈子很辛苦,幼年苦读,十年寒窗,中年以后才有所得,中间不知吃了多少苦。先下功成名就了,想要过两天好日子,这也无可厚非吧。你作为一介女流,应该懂得识大体才对。” “老爷要纳妾我不拦着,却,却为何非要我的陪嫁丫头,我,我不许。”梅雪嫣垂泪说道。 “你调教的好丫头啊!绿意是个懂规矩的。那些官宦人家的女眷多有文采,诗风极盛,寻常的小家碧玉怕是应付不了。我又是个不肯贪墨的,若是没有内眷走动,上下打点,自然不能长久在位。你身体不好,绿意刚好能补上这个亏空,这点你想得明白最好。” “老爷这样说就是逼迫妾身,妾身若是想不明白呢?” 吴有才面色一沉:“我才瞧明白了,你梅氏可真不是省油的灯。我吴有才身为男子,便是对母亲也从未这般软语恳求过,对你可说是仁至义尽了,你还要怎样?如今看来,当初在我跟前的慈柔和顺竟都是装的,恶心,可恶。” “老爷,您不要和夫人吵了,都是我惹的祸,我对不起夫人也对不起老爷,您还是把我送到尼姑庵去吧。我这等家世,我不配做老爷的平妻——” 吴有才迷迷糊糊的说:“管他什么见鬼的家世,我娶的是你的人,不是你家的家谱!”梅雪嫣虽然还不能动,但她并不糊涂,当下厉声道:“平妻?” 她怒道:“就是个小妾我也不愿意,莫说是平妻。你绿意是什么货色我最清楚,古礼有云‘七出五不娶’,你自己说你犯了几条?老爷,你许了她做平妻嘛?” “这个,倒是没有?”吴有才瞪了绿意一眼。 “夫人许是听错了,我说的是偏房,哪有说平妻这两个字。”绿意吊着眼睛站起来说:“老爷,夫人神智还是不清楚,不如找个和尚道士来念念经,也平和一下这一屋子的戾气,兴许能化腐朽为神奇,夫人就好了。” “是了是了,绿意的确没说‘平妻’这两个字,是你自己神志不清听错了。”吴有才站起来说道:“绿意,你就去请个和尚道士来。” “奴家一向足不出户,严守大防,老爷您说什么呢?”绿意红着脸,扭着娇躯撒娇。吴有才顿时哈哈大笑,捏着她脸蛋说:“是老爷错了,你不认识和尚道士的。” 陈凡突然灵机一动,说:“老爷,这事儿就交给小的去办吧。小的倒是有几个和尚道士的朋友。” “还是你能为我分忧,就去吧。” 陈凡出了门,狠狠地啐了一口:“妈妈-的!” “你骂谁?”绿意撇着嘴挺着胸,倒背着手走出来:“陈凡,你不服我?” “没有的事儿!”陈凡赶忙点头哈腰的说:“姑娘生的这么娇俏玲珑,珠圆玉润,哪有不服的道理。” “陈恶魔!”绿意扑上来给他脑袋一下:“你再跟我疯言疯语,别说我不饶你,老爷也不饶你,小心把你舌头割了。” “拍马屁还错了。”陈凡咕哝道:“你打死我我也要说,因为我说的是实话。” “说什么实话实话的,等我好了再说也不迟。”绿意娇嗔的白他:“我,我难道还会亏待你吗?我出来就是要告诉你,聪明点,帮我一把。” “你说,咱们把她弄死?”陈凡阴笑道。 “嘘!”绿意脸色苍白,颤声说道:“我什么也没说,都是你自己想的,你自己想的事情与我无关,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绿意向回跑,在二门子门口,说道:“陈凡,你是个聪明人,吧?” “明白,明白。”陈凡弓着腰说道。抬起眼皮来的时候,绿意已经不见了,二门上的门子李四民是管收发文件,登记来宾的。背着手,哈着腰,从门房里走出来,笑道:“你才来几天,就跟丫鬟打的火热,小心犯了老爷的家法,可别说我没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