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七零年代》 第1章 重生 杜念紧紧地把自己抱成团,瑟缩在墙角。 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腿已经断了,额角的血还在潺|潺地流。屋子里一片狼藉,破碎的瓷碗还有一片嵌进手掌里,她身上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眼睛也肿的只能掀开一条缝。 即便这样,那施暴的男人仍骂骂咧咧,拳头一下比一下砸的更狠。 家暴,已经成了家常便饭,这次惹怒这个男人的原因很简单,今天是大年初二,在娘家的时候,杜念的爸和后妈待他不如杜蓉蓉两口子热乎,临走还见着她爸偷摸塞给了杜蓉蓉不少好东西。 这下可惹怒了梁文山,觉得杜长贵这是捧高踩低,看不起他。回来就把杜念一顿好打。 关于她被家暴的事,她父亲杜长贵和后妈钱华英都是知道的,却从没一个人为她出头,尤其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杜蓉蓉,每次看她一身伤时那副幸灾乐祸的嘴脸也就罢了,还三番五次地说点什么话刺/激着梁文山对她施暴。 杜蓉蓉的丈夫汤卫东是杜念以前的恋人,家世好,学历高,还是个小有成功的富商,自从在杜蓉蓉和汤卫东的设计下杜念被梁文山强/奸后。汤卫东也就顺理成章地和杜蓉蓉走到了一块。 后来,她就被杜长贵和钱华/英做主嫁给了梁文山。 据说,得了不少彩礼钱。 呵呵,这就是她的亲人,为了这些人杜念曾舍弃了自己的一切…… 如果可以再重来,如果…… “笑,你居然还能笑,难道你这臭婊|子今天见到你的汤卫东小情郎又起了淫/心了是不是?”梁文山恨恨地踹了她几脚。 杜念痛的又是一阵颤栗,但她仍咬着牙关没发出一点声音。 恍惚中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她早上叫杜蓉蓉起床吃饭,杜蓉蓉顶着一头鸟窝一样的发型睡醒朦胧地朝她兜头兜脸的泼了一碗凉水,大冬天的她冻的瑟瑟发抖,却没有一件可以替换的衣服。 爱?对于这些人她恨不得喝他们血,吃他们肉! 梁文山越骂越来气,“老/子花了几十万娶你,一毛钱没见回来,杜蓉蓉却陪送车房。如今我落败,你们娘家就这么瞧不起我!”说罢又接连朝她砸过来好几件东西。 杜念想说,并非是她父母瞧不起他,而是他们从来只会当她是工具,是棋子,却没有一日当她是女儿! 最后一个板凳砸下来,杜念只觉得头脑一蒙,再睁眼就看到屋顶的椽梁和破败不堪地土培简易房。 杜念揉了揉胀痛的脑袋,一下子就注意到自己小巧的手掌,手过之处,触感真实。 杜念惊异地看着眼前这一切,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她真的重生了! 一名三十岁左右面黄肌瘦的的女人俯身过来,眼泡子哭的肿老高:“念儿,醒啦啊。” 杜念眼睛睁的老大:“妈?” 是她的亲妈周秀兰。 “妈,我这是怎么了,这是哪一年啊?”杜念顾不得其他,着急问道。 周秀兰一听眼泪又止不住地哗哗流,畏惧地看着门外,就是不敢哭出声:“你掉进池塘溺了水,快别说那么多了,快起来吃饭,他们都快吃完了,再不去就把咱们那份给吃了,你已经饿了一天一夜了,再不吃身体撑不住。” 溺水,1973年7月份?这一年她和杜蓉蓉去池塘打猪草,杜蓉蓉趁她不备,从后面把她推进池塘那次。 杜念迷迷瞪瞪地爬起来,在周秀兰的半拖半抱下来到饭桌前。周秀兰畏手畏脚地站着,陪着笑:“爸妈,念儿醒了,给她吃点啥吧。” “吃啥吃,黑五类的子女活该被饿死!”杜老太太拉着脸,坐在凳子上的屁/股一点挪的意思都没有。 杜老爷子吃着玉米和红薯做的二合面馒头,默默地点了点头。周秀兰赶忙带着杜念挤挤巴巴的挨着桌子脚坐下,伸手拿了一个菜团子递给杜念,还想再拿,被杜老太太狠狠地瞪了一眼。周秀兰只好讪讪地收回手,端起碗默默地喝着面前的菜糊糊粥。 杜念咬了一口,菜团子是用一点点玉米面加野菜做成的。野菜又干又涩还微微带点苦,玉米面是整个玉米棒子磨成的粉,吃起来特别拉嗓子。 杜念看了眼馍筐,里面还有俩菜团子,两个玉米红薯面做的二合面馒头。每回吃饭都这样,杜念和周秀兰吃菜团子,他们却吃二合面。杜念把菜团子塞到周秀兰手里,伸手去馍筐里捡出一个二合面馒头。杜老太太眼尖地一把夺下馒头,用筷子头在她手上狠狠敲了一下,手背立即肿起两道筷子印。 “吃吃吃,馋死鬼托生的黑五类,干脆都别吃了。”说罢杜老太太一把夺过周秀兰手里的菜团子扔进馍筐里。 杜蓉蓉和杜强强拍着桌子大肆笑道:“活该,馋鬼托生的黑五类居然还想吃二合面馒头,真是臭不/要/脸。” 杜念也不恼,端起身边的破碗发现里面就小半碗菜糊糊粥,这对于饿了一天一夜的她来说完全不够塞牙缝的。她一口喝尽,拿起锅里的勺子想再盛一碗,被杜老太太劈手夺过勺子,喝道:“一天到晚屁活干不好还光想着吃,养只鸡还知道给我下蛋呢,养你干啥!” 杜蓉蓉和杜强强七嘴八舌地跟着骂:“你听奶奶说了没有,她还不如只鸡。” “对,连个畜生都不如。” “哈哈哈哈哈!” 杜老太太端起锅,给杜老爷子,杜长贵,杜秋梅和钱华/英各盛了一勺子,给杜蓉蓉和杜强强一人半碗,剩下的都一点不剩地刮到自己碗里。 周秀兰苦苦哀求:“妈,给念儿留一碗吧,她一天一夜没吃饭了…孩子太小,受不住的。” “要给你的给她,我们家没余粮养黑五类的种。”杜老太太冷冷道。 周秀兰就偷偷瞄了杜长贵一眼,期望着他这个做父亲的能出面说一两句好的。就被钱华/英这个小三后妈指着鼻子骂半天:“看看看,看什么看,烂眼珠子的贱/货,我们老杜家能收留你们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我告诉你,以后杜念就跟杜长贵断了父女关系,你在这也给我放老实点,不然拉出去斗死你们娘儿俩也没人给你们收尸!” 杜念顿时委屈地大哭起来,边哭边嚎:“我掉进池塘差点死掉,醒了奶奶也不给我吃饭,我两天没吃饭了,我饿,我要吃饭。” 杜念他们现在所在的纺织厂职工宿舍住了几千号人,早上这个点大家都开始上工了,杜念这一哭顿时引来不少人注意。 大家围过来,七嘴八舌猜都说是杜蓉蓉虎故意把杜念推进池塘的。 钱华/英一听,立马哭哭啼啼地装上来了:“妈,你可要为我们娘儿俩做主啊,蓉蓉你是知道的,这孩子心善,又没个心眼儿。这次跟着念儿打猪草本意也是想着为咱家出点力,哪成想念儿就掉下去了,还挑着有人救的时候掉……蓉蓉你这傻孩子,你当时怎么也不跟着跳下去啊!”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杜老太太尤其偏心,听钱华/英这么一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敢?这黑心肝的居然想祸害我的乖孙女,英子你别哭,有妈给你做主。” 话毕,杜老太太摔了筷子指着杜念的鼻子尖,跳脚大骂:“哭哭哭,给谁号丧呢这是,我这老婆子还没死呢!还不赶紧闭上你那大盆叉子嘴!还有这个念妮子,平时没个灾没个难儿的,好歹蓉蓉跟你出去一趟偏你就出了事了,这是想往人身上泼脏水呢。这么点个人满肚子坏水,也不知随了谁!” “就是,黑五类的贱种,一来咱家就挨上大批|斗,弄的咱家中下贫农的成分都不纯了,真是个扫把星!”说话的是杜念的小姑,杜秋梅。 杜秋梅长得像她妈,一双吊梢眼总斜斜地看着她们娘儿俩,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动不动就掐杜念一下,杜念上辈子在杜家人的欺侮下一辈子也没抬起头来做人过。 “看什么看,小扫把星,还不快给蓉蓉道歉!”杜秋梅甩了个大大的白眼,上来就要拧她。 “哇!”还没挨到她,杜念哭的更大声了,“小姑你不要打我了,我真没看见是谁把我推进池塘的。我没说是蓉蓉妹妹推我,我没说,小姑。” 大家低声细语指指点点的,杜秋梅觉得这都在说她呢,顿时恼了。 “你瞎说,看我不撕了你那b嘴。”杜秋梅虎着脸,上来就拧,周秀兰这一挡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一个半大小子从人群里挤出来,高声道:“为什么要给她道歉?我看见了,我看见就是杜蓉蓉把杜念给推进池塘的。当时我在池塘边刘大同家的石子堆上玩,后来还是我喊人把杜念给救上来的。” 谢晓康话音刚落就被他/妈往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瞎说啥呢,你当时跟我都在家呢,你看见啥了。”谢晓康妈忙陪着笑,“那啥,大娘,孩子小,说瞎话您可别当真啊。” “妈,我就是看见了。杜念在池塘挣扎的时候,杜蓉蓉还在旁边笑呢。”谢晓康急的脸红脖子粗的解释。 “行啦,越说越没边了,赶紧跟我回家!”谢晓康妈拉着谢晓康就走了。 杜念认真想了想,印象中对谢晓康的记忆却不多,就知道谢晓康跟她差不多大,学习成绩也是拔尖的好。 这下老太太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第2章 极品家人 这顿饭杜念高低还是没吃上。 她饿的有气无力地,被周秀兰掺回到自己的土培简易房里。 简易房很矮,将高过周秀兰两个头,冬冷夏热的,里面只有一张床,床上一层薄薄地被褥,上面补丁摞着补丁,床头一个原木大橱柜,柜子破破烂烂,还是杜老太太结婚时候陪送的家具,周秀兰结婚时候配送的上海大衣橱被钱华/英霸占着。 一个圆桌,桌子上摆着一个掉了不少柒的搪瓷缸子,和一个古老的煤油灯。墙上贴着开国伟人的画像。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了。 杜念躺在床上默默地看着头顶乌黑的椽梁,细细的还有虫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塌下来。杜念他们住在厂职工建筑房里,一连排的小|平|房一处紧挨着一处,杜长贵和周秀兰结婚时候申请换到了一处大间,总共是两室一厅房。 原本是杜老爷子和杜老太太一间,杜秋梅住在客厅改造的房间里,杜长贵和周秀兰一间。后来杜长贵领了钱华/英来,周秀兰和杜念就被赶到了院子外临时搭建的简易棚里。 周秀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原本藏了个窝头带出来,后来还是被杜秋梅翻去了:“念儿,妈对不起你,妈没本事保护你。妈去给你找吃的。” 杜念沉默地看着这一切,想着前世地种种。她记得她十岁之前都是跟着周秀兰过的,说起来,周秀兰能跟杜长贵成亲当时还是杜家千求万求来的。 杜长贵是农转非来的,在纺织厂有个体面的工作。1963年代那会,他每个月还能领到三十八块钱和四十五斤供应粮。 周秀兰也是纺织厂的职工,在宣传部写写厂报,每个月也有三十来块和三十五斤粮。 周父活着的时候是有名的知识分子,周母是小区里的医生,生活过的比一般人家稍微富裕点,又只有周秀兰一个独|生|女儿,所以六几年挨饿那会儿,周家粗粮细粮地没少接济了杜家。 见儿子儿媳这么出息,当时的杜老太太别提有多骄傲了。携家带口地就投奔儿子来了。1966年之前,杜老太太一直和蔼勤谨,洗衣做饭看孩子都一手包揽了下来,杜秋梅对周秀兰也是嫂子来嫂子去的特别亲昵。 1966年文/化/大/革/命来了后周家一夜之间就垮了台。 两老没两年就被批dou死了。 没了靠山的周秀兰日日被杜家搓圆捏扁。 杜念上面原本有个哥哥,三岁那年得了场病没了,这更成为杜家欺负周秀兰的理由。 再后来就有了杜念,杜念还没出世的时候杜长贵就跟钱华/英好上了,所以钱华/英生的一对龙凤胎杜蓉蓉和杜强强也仅仅只比杜念小五个月。 在杜念十岁那年冬天,周秀兰去市里后就再也没回来,听说被人拐卖了。 改革开放后,杜长贵失业后和钱华/英一家四口搬出去独住。直到杜蓉蓉一次意外失血,杜长贵舍不得自己的儿子,这才把杜念接到自己身边供杜蓉蓉用血,为了省钱,那次抽血直接把她抽到休克,后来又发现血可以卖钱,这样她就成了全家固定的提款机。 想起前世的种种,杜念忍不住将牙关咬的咯咯响。 杜念饿的受不了,下了床拿着瓷缸去院子里舀凉水喝,刚灌了半个水饱,刘磊过来了。刘磊是六车间一级工人刘/青峰唯一的儿子,今年十三岁,他母亲去的早。家里两个人的供应粮,工资又高,每个月有吃有剩,还经常接济她和周秀兰。 后来周秀兰被拐卖后,杜念也随之搬走,这之后对于他们父子的未来也毫无所知了。 杜念饿坏了,接过玉米饼子狼吞虎咽起来,刘磊想给她倒杯热水,找遍屋子都没有找到暖壶,只得去大水缸里舀了一瓷缸凉水递给她。 杜念眼眶发热,原本她和周秀兰该不着挨饿。 她们娘儿俩是城市户口,两个人每个月有五十三斤供应粮。周秀兰被评为黑五类分子之后被贬职去打扫厕所,每个月有二十块钱的工资,杜念也在厂后勤打工,每个月有十块钱。 只不过杜家七口人,只有杜蓉蓉和杜强强是城市户口俩人每月能领四十一斤供应粮。钱华/英就是个好吃懒做的,杜老太太年纪大了也没处打零工,杜秋梅和杜老爷子每个月能挣点零工钱也是没供应粮吃的。 虽然有杜念和周秀兰的口粮顶着,满打满算一大家子的每月工资也不到九十,口粮有一百五十多斤,却一日三餐养着九口人,每个月还得去黑市拿细粮换粗粮,拿钱换高价粮才将够吃。 这样是杜家自打领了钱华/英进门也没把周秀兰扫地出门的原因。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不知羞耻的一家人。杜念觉得目前她最先要做的事就是分出去过! 饭还是周秀兰一个人做的,厨房是公用的,晚上的饭还是红薯玉米二合面馒头和红薯叶粥,粥里放上稀糊糊一把玉米面。周秀兰,杜长贵和杜老爷子每个月能分二两油票,但每个月吃的油其实连二两都用不到,其他都拿去黑市换高价粮了。 油精贵,所以炒菜的时候都是用筷子往油桶里蘸一下,撩/拨出来点点油。 周秀兰把咸菜疙瘩切成细细的丝,放油锅里一炸。洗咸菜的水没舍得倒,炒白菜的时候用咸菜水炖的。 周秀兰做饭的时候,钱华/英过来了一趟。趾高气扬的用下巴点着锅子的方向:“我们家蓉蓉今天受了委屈,妈说给蓉蓉煮个鸡蛋,强强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给他也煮个鸡蛋,再弄两碗小米粥。” 周秀兰嗯了一下,接过钱华/英递过来的俩鸡蛋,洗了洗直接放到熬粥的锅里煮。 杜念倚在厨房门框上看着,开口道:“妈,我也想吃鸡蛋和小米粥。” 周秀兰的眼眶立马红了,她怔怔看了女儿一会,没吭声。倒是旁边做饭的刘秋河家的看不过去了:“秀兰,你一个月口粮和工资也不少了,孩子又小,你们好歹省着点过也不至于吃这么差劲。你婆家这么欺负你你咋不单立出去过?反正你婆婆说你们离了,凭啥还让孩子跟着你受这罪?” 刘秋河家的说完又给杜念夹了块猪肉。 杜念欢欢喜喜的接下,用手捧着。 刘秋河是厂里的正式职工,干的是最基层的活,活重所以每个月的口粮是四十五斤,工资也有三十六块,刘秋河家的在二车间是个临时工,工资是十六块,口粮也不少。俩人有吃有剩,还能接济下农村亲戚。 周秀兰感激地看着刘秋河家的:“嫂子,你也知道我娘家这成分……批/斗我倒也没啥,我怕孩子也……” 关键时期,刘秋河家的也不好再说什么。叹了口气,端着一筐玉米白面二合面馒头回房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杜蓉蓉和杜强强都有鸡蛋和小米粥喝,周秀兰做饭的时候狠了狠心私自做主给杜念也熬了碗米粥。 这下可惹恼了杜老太太,摔了筷子开始骂。 “吃吃吃,馋死鬼投胎的,我倒还不知道咱家还有这精细食供嘴呢,我老婆子活这么大一口愁的没吃过。她一资本家的尾巴倒是吃上稠的了,咋不作死她!” “妈,念儿今天受了大罪,是不是得补补……”周秀兰弱弱道。 “奶奶,蓉蓉和强强还吃了鸡蛋呢,我就喝碗米粥。”杜念不卑不亢。 “哟哟哟,这还知道攀咬了,屁大点的人都这么恶,以后还不得掀砖揭瓦啊。”杜老太太道。 杜秋梅劈手夺过杜念的碗放到自己跟前。 杜念哇一下哭了:“我/干活最多,我吃的最差,奶奶骂我,小姑还和我抢吃的。爷爷不管我,爸爸也不爱我,都欺负我……妈,咱们单过吧,我不要和他们一起。”三十多岁的人了,被梁文山打骨折时候都没哭过,今儿哭的还挺顺溜,杜念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 “单过?好啊。别批/斗时候再求着我们回来,我们可不要。”杜秋梅哈哈一笑道。 “就是,饿的吃不上饭的时候出去要饭可别说你姓杜,咱们老杜家可跟着你们丢不起那个人。”杜蓉蓉开口。 “赶紧滚,赶紧滚。你不走我还要赶你走呢,你都不知道我同学怎么说我,资本主义尾巴的弟弟,难听死了。你走了我就阿弥陀佛了,回头得赶紧给祖/宗们上几炷高香。”杜强强吃着鸡蛋,故意把嘴巴弄的吧唧吧唧响。 杜念知道,周秀兰就是有这些后顾之忧,才甘愿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其实文/革时期哪有杜家人说的这么严重,大家也都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她妈一辈子勤勤恳恳的怎么都不会挨斗。况且最严峻的那几年已经过去了,很多人已经开始平/反了。 “行啦,都吵吵啥,喝碗米粥就喝碗米粥,值当的这样闹。梅子,把粥给念儿。以后都不要动不动就吵,有蓉蓉和强强吃的,就有念儿吃的。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咱们家没有资本主义尾巴,不要给自己戴高帽。”杜老爷子最后沉闷地开了口。 杜秋梅气呼呼地把米粥重重地搁到杜念跟前,杜念搭眼看过去,碗里面的米粥已经被杜秋梅喝了大半碗。 杜念才不稀罕这碗米粥,她上辈子为了讨好杜长贵和钱华/英,刻苦努力学历,成绩相当好,第一年考大学考了个重点大学,后来被杜蓉蓉顶了名额,她被杜长贵安排去了杜蓉蓉报考的一所不入流的医学院。 凭着自己的能力后来当上了一名赫赫有名的胸腔科医生。后来家暴太多导致她经常请长假以至于丢了工作,回来开了个小诊所。 她有这一身本事,再者改革开放后她还可以响应国家号召出去做生意,想想就觉得生活充满了奔头。 周秀兰自然也看到了米粥只剩了小半碗,她这次破天荒地没有迎合杜家驳斥杜念,低头喝粥的时候泪啪嗒啪嗒的掉。 第3章 要钱回娘家 听到杜念哭闹说分出去的事,杜老爷子心里咯噔一下。 家里要属杜老爷子心里最有数,如果周秀兰和杜念单立出去,每个月的口粮就减少了三分之一,钱也是。更别提肉票,布票,油票,工业券等这些重要收入了。 老婆和女儿还有钱华/英都是农村户口,老太太年岁大了,工厂不收。女儿挣的那点将够自己吃喝,而且她也到年龄该准备嫁妆了,蓉蓉和强强还小花项也不小,钱华/英整天坐吃等喝也不打个零工。 家里家外的,事无巨细都离不开周秀兰。 晚上睡觉的时候,杜家七口坐一起开了个会:“饭吃两样也就算了,以后不能克扣她们饭,也别动不动就大骂。” “凭啥啊?她们黑五类的资本主义家的走狗也配,跟我们一个桌子上吃饭就够宽宏大量的了,还想跟咱们吃一样,我呸!”杜老太太瞪着眼睛道。 一家人争相发言都不赞同。杜老爷子气的拍桌子,“凭啥?凭她们一个月五十三斤粮,三十块钱。她们要是单立出去过,没有这些东西顶着,咱们这些人都得喝凉水!还有你们,哪个肯做饭洗衣服?” “她们不敢,她娘家绝了人了。单立出去能被别人欺负死,她们还得指着咱们罩着呢。”杜长贵道。 “她们已经积极脱离她娘家了,是积极分子,国家都放过她们了,以后更挨不着□□。”杜老爷子道。 杜老太太撇撇嘴,反正她不信。 单立出去的事,周秀兰一直没表态,这也是杜家人乐见的。杜念觉得周秀兰的思想一时半会还扭转不过来,也不强劝,只有想办法打迂回战。 回到简易房,杜念献宝似得把刘秋河家的给她的那块猪肉捧着给周秀兰:“妈,你吃,可香了。” 周秀兰立马又红了眼圈,背过身用衣角偷偷擦了擦眼角。 她每个月也是有一斤肉票的,可惜家里人太多,口粮吃紧。肉票也都拿去换粮食了,他们家一年到头也开不了几次荤腥,即便是有,也轮不上杜念吃。 “你吃吧,妈不馋肉。”周秀兰低头纳鞋底子,为了节省电费,电灯是用的最小的瓦数即使这样也舍不得开,每晚都就着煤油灯干活,最近杜秋梅扯了两尺条绒布做布面让周秀兰给她纳双鞋。 做千层底的鞋子最熬功夫,杜秋梅这双鞋还要求在鞋帮子上绣上花,白天没有时间,周秀兰都挤到晚上去做。把棉布用浆糊一层层粘贴在一起,大约用五层布,白天放在太阳底下晒成布板,等袼褙成功的功夫周秀兰就紧着把鞋面子做出来了,里面用层细软的纯棉布,中间夹了层厚厚的棉花。 看着就暖和。 杜念坐在床上看周秀兰往鞋面子上绣花,周秀兰穿着当下比较实行的中山装,蓝底斜纹粗布,虽然没有补丁也穿了三年了。冬天套棉服,春秋时候就在外面当单件穿,周秀兰太瘦了,衣服都有点架不起来了。 杜念小口小口吃着猪肉,故意吧唧嘴:“妈,小姑用剩的布料能给我做双棉鞋吗?” 周秀兰的头低的更低了,用剩的布料杜秋梅得拿走,什么时候也是轮不到杜念的:“念儿,妈对不起你。妈自打生下来你,一天福也没让你享过。” “妈,我都好几年没新衣服了,都是穿蓉蓉和小姑她们剩下的。我这鞋也都挤脚了,你每个月不还有二尺布票吗,为啥小姑蓉蓉他们有新衣服穿,咱们就穿不上呢。” “妈,奶奶他们为啥这么讨厌咱们?” “妈,我听小区里都说你才是原配,华/英阿姨是小三,小三的孩子为啥爷爷奶奶都疼,我就没人要呢,我朋友说背地里有很多人都笑话我是有爹生没爹养的野孩子。” 周秀兰终于开口:“念儿……你就当没有这个爸。” “妈,你是真和我爸离婚了吗?” “小孩子不要打听那么多,赶紧睡觉吧。” 杜念不再说了,也不知道今天这番话能撼动周秀兰多少。杜念会尽快分出去过,分出去温饱是不需要担心的,她最关心是怎么才能让自己和母亲过上发家致富的小/康/生活。最近几年做生意是投机倒把,搞养殖是割资本主义尾巴,中间捡着个什么漏子做就是挖社会主义墙角…… 日子还是按部就班的过着,周秀兰白天上工,中间担着一家四口的吃食。杜蓉蓉和杜强强每天吃完饭就背着书包上学了,自打杜念姥姥姥爷出了事之后,杜念的学也不上了,每天和小伙伴们就在后勤拔拔草喂喂鸡。 晚上周秀兰就拿着沙盘教杜念写字。 由于快要月底了,粮食也都快见了底了,一家人的饭吃的就更简单了。 这天一早天还没亮,杜念就被外面呱噪的声音吵醒了。 “秀兰,快点起来做饭,我们早点吃了还有事要出去。”听声音像是钱华/英。 周秀兰忙不迭赶紧起了床,杜念看看外面的天,还黑着呢。她不放心周秀兰,后脚也起了床。一出门杜念就结结实实打了个寒战,她望望黑乎乎的天,一时间有点琢磨不透钱华/英这么早到底有什么事去办。 不过吃饭的时候谜底就揭出来了。 饭桌上钱华/英和杜长贵在桌子底下你踢我一脚,我蹭你一下的,谁也不愿意先开这个口。唯独杜老太太,从一上桌就对饭挑三拣四的。 早饭还是三合面就咸菜,粥里稀稀拉拉的连一粒米也没有。杜老太太摔摔打打的:“也不知哪个馋嘴的,早早的就把米都熬了,这离月底还十来天呢,清汤寡水的是想饿死我老婆子啊。” “就是妈,那护犊子的昨天给念儿那米粥稠的糊嘴,惯会享受的。”杜秋梅也撩/拨了下碗里的菜叶子,道。 “小姑你也喝了大半碗,我喝的都还没你喝的多呢,我昨天都没吃饱。”杜念开口。 “哎,这真是反了你了,动不动就顶嘴,周秀兰你也不能这么护犊子,再不管管还不得上房揭瓦啊。”杜秋梅斜眉一挑,伸手就要拧杜念,被杜念一手拨开了。 杜秋梅一下子就生气了。 “行了,大早上的也不消停一会,昨晚咋说的?”杜老爷子开口,“还有华/英跟长贵你们两口子是有啥事,我蹭你你蹭我的,有事就说。” “行,长贵不说那我就直说了吧。”钱华/英把筷子撂下了,“今儿个我和长贵想带着孩子想回我娘家一趟。” 杜老太太一听连连点头:“行,这也有小半年没回了,你们去吧,长贵就不要去了,还得上工呢。”一下子去掉三口人,口粮一天能节省不少。 “妈,我今天歇班,不用上工。”杜长贵道。 “那行,都去吧。吃完饭早早去了中午正好赶上吃饭,住两天回来就行。” “哎,妈,这路上远,我得跟您借点钱。”钱华/英陪着笑脸道。 “啥?借啥钱,我老婆子上哪给你们弄钱去,走着去就行,农村也不远。”杜老太太道。 “走着太远了妈,道又不好走。您不心疼我们,也得想想孩子啊,强强身子又弱,万一再累出个好歹来。”钱华/英开口。 “我反正是没钱。”杜老太太道。 “没钱?妈您这话是糊弄傻/子呢?长贵一个月还有小四十呢,我爹又挣着,咱这个月花项可不多,哪能没钱呢。”钱华/英说话的声音也没那么好听了。 “蓉蓉强强上学吃饭穿衣哪个不花钱?你妹子也该存嫁妆钱了,我这一分还没落下呢,还有你,年纪轻轻天天坐家里坐吃等喝,也不知道打个零工。一家人这么多张嘴都让我老婆子养活着,钱是大风刮来的啊,光吃喝不花钱啊。”杜老太太声音拔高了一节。 “妈你这话可就不中听了啊,我是大闺女那会我还在合作社上着班呢,买点啥啥啥的时候你们也不是这副嘴脸啊。我这豁出命一胎生了这俩孩子落这一身病,养两年身子还落了埋怨了。这要我说啊,还是长贵没本事,窝囊废这么多年还在底层干,给我办个农转非都这么难。我这什么命啊,里外搭给你们还落这一身不是。”钱华/英说着说着就抹起了泪。 早在□□之前杜长贵和钱华/英暗地里就勾搭到一块了,杜家人是知道的,因着钱华/英在合作社的工作比较体面,那年月拿钱都买不到的东西,她靠着工作便利就能低/价弄出来。而钱华/英又看上了杜长贵城里人的身份和高昂的工资,再加上他这副好皮囊。 当时厂里工作忙,周秀兰一年到头也忙的回不了一回农村。杜长贵和钱华/英的事这才没被发现,直到文/革时期,翻了身的钱华/英这才带着孩子大胆地登门入室。 但俩人到现在都没结婚证,就算杜长贵的工作年限再高,从法律上来说钱华/英都不是他家属,所以农转非的户口到啥时候也都是办不下来的。 “妈,人华/英给咱生儿育女的不容易,难得就这一次她要你就给吧。闹啥啊。”杜长贵难得开一次口。 “行了行了,长贵娘,你去给华/英拿几块钱来。”杜老爷子开口。 “这个委屈那个委屈,就我老婆子不委屈,活该让你们使唤我这把老骨头。”杜老太太回身进了房间,拿出来一块,想了想又拿了一块,出来递给钱华/英,“给。” “妈,这两块钱够干啥的啊。”钱华/英道。 “啥!两块钱不少啦,都能买两斤多猪肉了,多少是多啊?” “我娘家拉扯我大不容易,我给咱家当牛做马了半辈子,这回家总不能空手去吧,我娘家这两天赶上浇地没钱,我这当闺女的也不能眼看着他们作难啊。这样吧,我也不多要,就长贵半个月工资吧,二十,您再给我拿二斤肉票,油票也不多要了,半斤吧,我娘家也不穷讲究,布票就算了。” 杜老太太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说啥!” “妈,我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回娘家,我要的可一点也不过分。长贵工资粮食月月上交,您老要是这样,那我们以后的工资也不上交了,都自己存着。”钱华/英道。 “我说钱华/英你也太过分了吧?咱家满打满算也没这么多东西,你这是狮子大张口啊。你看把咱妈给气的。”杜秋梅道。 “有没有不都在妹子你身上呢吗?我听说你让周秀兰给你纳了双绣花大棉鞋,我男人挣钱养你,你有啥脸跟我说过分啊。”钱华/英就这样,好的时候说话比谁都好听,不好的时候句句都噎死你,这也是杜家都怕着她的原因。 “你不要瞎胡说,棉鞋是周秀兰自愿给我做的。我可没花你们一分钱。” “周秀兰哪来的钱啊,你坑过路的还行,别想坑我。周秀兰浑身上下扯不出三寸布,你问她多少年没换个裤头了,她有那闲布给你做?”钱华/英嗤笑道。 周秀兰的脸腾的红了:“华/英同志你说啥呢。” “说啥,说你连个裤头都没有!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这样子,为啥长贵不要你啊,你以为就看这成分啊,切。”钱华/英一直没轻视周秀兰这个情敌,从骨子里都恨着她呢。 有次杜长贵回家,路过门口和周秀兰说了一句话,回去就让钱华/英拧着耳朵骂了一好大一会,差点跑回娘家,从那之后杜长贵连个正眼都没敢看过周秀兰。 第4章 分家 这一顿闹腾,最后还是如了钱华英的意,钱华英拿着不菲的钱和各种票携家带口的走了。 周秀兰受到了奇耻大辱,整个杜家人居然没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话。她这天一边干活一边掉泪,晚上的时候杜老太太趁着人少,弄了四四方方一小块猪肉,吃饭的时候就给了杜念两筷子。 这已经算是天大的恩赐了。 杜念坐在床上捋起裤腿洗脚,她把沙盘放在腿上,用一根树枝在上面边写边念了好一会,直到周秀兰崔了,才躺床上睡觉。 其实小学课程对于杜念这个大学生来说实在太简单,但为了刺激周秀兰早日分家,她不得不扮嫩。 睡觉的时候周秀兰和杜念挤在一张小床啊,杜念最近的身量见长,俩人睡一块有点显得挤得慌了。杜念往墙角处挪了挪,黑暗中跟周秀兰小声说着话,“妈,我袜子又破了,你明天给我补补吧。” 周秀兰嗯了一声。 杜念又说:“妈,我今天去地里割鸡草,把裤子也割破了,你不怪我吧?” “啊,镰刀割的啊,有没有割到手脚?给妈看看。”周秀兰急忙开口,拉亮电灯仔细检查了下她的手脚。 才十岁的人,手上就长满茧子了。 周秀兰的眼睛又红了。 杜念又说:“妈,你总说爷爷最疼我,可为什么每次我都挨了打爷爷再替我说话呢?” “妈,厂区居委张主任对咱挺好的,今天我从后勤喂完牲口回来,她还给了我一颗糖呢。咱们这没人比她官大了,咱安分守己的,她不会□□咱们吧?” 杜念忍不住了:“妈,咱家为啥我去干活,蓉蓉和强强都能上学,我什么时候也能去上学啊?” 现在是1968年,杜念也已经十岁了。 “去,念儿,厂后勤的活儿咱不干了,这次学期开了学你也去上学。”黑暗中周秀兰的声音无比坚定。 杜念长长舒了一口气,今天晚上这一觉睡的格外香。 三天后,钱华英一家四口空着手回来了。 看来她们这两天过的不错,杜蓉蓉和杜强强一人弄了双新鞋,钱华英还弄了身新衣服。回来后这杜蓉蓉和杜强强还跟杜念嘚瑟自己吃剩的糖纸,还总是拿着好吃的故意在她面前吃。 晚上杜老太太又不得劲了,她也不是藏得住话的人,直接就问钱华英:“我大妹子和大兄弟都还好吧?” “都挺好,现在农村有自留地了,也能养几只鸡,生产队里每年每人能分四五百来斤粮食,吃的比咱们这还强呢。”钱华英骄傲道。 “哦,没说带点啥回来啊?”杜老太太问。 “带啥,我娘家兄弟多,老四今年还得娶媳妇,老三家又添了个大胖小子,家里一群孩子,去吃还行,拿就不好拿了。”钱华英道。 “那剩下多少钱都给我吧,咱家都快断顿了。”杜老太太道。其实他们走这两天,杜家吃的比以前强多了,吃了回肉,还煮了两回鸡蛋。 “那点钱早花没了,妈。您可不知道现在这社会,钱真是越来越不值钱了,一根油条就要五分钱,一两粮票,再说一根哪吃的饱啊。还有腌肉面,以前一两毛就能买一碗,现在都得要四毛,没粮票得七八毛。”钱华英脱口而出。 “啥?你们还去吃油条,还吃腌肉面?败家的玩意儿,我们在家吃没味的菜糊糊,你们出去吃香的喝辣的,天杀的也不怕折了寿!”杜老太太拍着大腿痛心疾首道。 钱华英才没那功夫跟老太太闹,转身回了房了。杜长贵怕咋咋呼呼地引来人,低声喝他娘:“闹啥闹啊,整天闹闹闹也不嫌丢人。再说华英也就说说,没说吃。” 杜老太太这才闭了嘴,小声问杜长贵:“儿啊,你告诉妈,那二十块钱呢,不能都花了吧?还有那肉票油票呢?” “没了。” “没了?没吃没喝的钱是自个儿长翅膀飞了啊,你们咋就一下子花这么多钱啊,难不成都填哪个狗肚子里去了。”杜老太太又扬声了。 “妈,您这就不讲理了。我们才要多少钱啊,你要真这么不依不饶的,下个月工资我们就不交了,各顾各的肚皮算了。”钱华英在屋里喊了一嗓子,“这可是我们可养着你们呢,别那么不知好歹。” 晚上吃饭的时候难得很安静。 “妈。我想好了,打从明个儿开始,念儿就不让她去上工了,学校那也给她报个名,让她也去上学吧,孩子大了不能害了她。”饭都快吃完了,周秀兰酝酿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不行!她去上学才是害了她呢,她也不看看她那是啥成分,到了学校还不得被中下贫农欺负死啊。这工不能不上,不上谁养活着她?一个个的都跑来算计我老婆子。”杜老太太一口拒绝了。 “哈哈哈,真是癞□□想吃天鹅肉,不知自己几斤几两,还想去上学?,哈哈哈哈。”杜蓉蓉和杜强强听到这些话顿时交头接耳大笑起来。听到周秀兰耳朵里特别刺耳。 “长贵。”时隔六年,周秀兰第一次开口叫杜长贵的名字。 钱华英忙警惕地应了一声:“干啥,你叫我们长贵有啥事?” “我们明天把离婚证打了吧。”周秀兰低垂着眼看着碗里的粥。 这么多年杜长贵拉着钱华英过日子,就是绝口不提和周秀兰打结婚证的事。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每回钱华英跟杜长贵闹,杜长贵都借口说是周秀兰不愿意打。 “打打打,明天就去打。哎哟喂,我说以前每回说打离婚证你就不吭声,现在明白长贵真不要你了,终于绝了这份心了吧?”钱华英道。 “下个月,我和念儿也单立出去过。” “秀兰,你想过没有,没有我们中下贫农的庇护,你和念儿娘出去能过妈,万一再批|斗你们……”杜老爷子忧心忡忡道。 “没事爸,我们没干啥投机倒把的事,真要批|斗就批|斗吧,这么多年多谢爸妈的照顾,往后我们过好过歹的也是我们自个儿的事了。”周秀兰下定了决心。 “行,要单立明天就出去,一顿饭也别想在我们家吃。”杜秋梅道。 “小姑,这到月底还好几天呢,我们这个月的口粮和工资可都是交给了奶奶的,不在这吃去哪吃?”杜念道。 “小丫头片子越来越牙尖嘴利了,会不会算账啊,会不会算账啊。你也不算算你们那点口粮够你们娘俩吃几天,我们还倒贴你们呢。”杜老太太道。 杜念也不恼,掰着手指头就算开了,“我妈的口粮每个月是三十二斤,我的是二十一斤,合起来是五十三斤。白面有四斤,玉米高粱面怎么也比红薯面精细吧?真要实打实的换的话能有七八十来斤口粮呢,我和妈每个天大约二斤多,我们每天顶多六两馒头。再加上我和妈的二十五块工资,怎么算都饿不着啊小姑。” 周秀兰惊讶,这个账她还真没算过。 “你们这个月白面玉米面,猪肉鸡蛋的也没少吃。总之要滚明天就滚,杜家没你们口粮了。”杜老太太脸红脖子粗的,没想到一向最好拿捏的周秀兰母女俩今天也跟她蹬鼻子上脸,反了天了。 “奶奶,怎么就说没了呢?你看我每天去后勤打扫下卫生喂喂牲口,每个月还七八块呢,我妈一天三顿给咱家当保姆可没要过咱家一分钱。于情于理我们也不能挨饿吧?” 第二天杜老太太果然不让她们上桌子吃饭了,以为这样发难就能让周秀兰母女俩知难而退,继续和他们搭伙过日子。为这事杜家还惊动了两回居委会主任张大姐。直到张主任放话说如果月底这几天不管她们的话,就提前从杜长贵的工资里面扣出来,这才逼得老太太没了办法。 就算是这样,每回吃饭老太太总指桑骂槐地臭骂一顿。 月底了,领工资的时候到了。 杜老太太照旧过来跟周秀兰要工资和粮票。 “秀兰啊,以往都是妈不对。妈想了,一家人哪还能让你们单出去过啊。你这无依无靠的,孩子又小,你总得有个靠山才是。”杜老太太难得和颜悦色,凑近了压低了声音道,“妈一向最看重你,和长贵的离婚证可万万打不得,妈心里还是认着你这个儿媳的,长贵那妈多劝劝他,他总有一天会明白谁才是真心为他的。” 一席话勾起周秀兰满腹伤心,这样劝她的话杜老太太不知道说了多少回,她已经抱着这个虚无缥缈的承诺过了十年了…… “奶奶,同样的孙女儿,我吃的穿的哪样也比不过蓉蓉他们,再说这都十年了,我妈也不能这么没名没分的过。凡事总该有个了断才是。”杜念生怕周秀兰转了心思,忙道。 杜老太太圆眼一瞪,想发火还是忍着没发作出来:“念儿,你心里还是怨我是不是?我那还不是为你好,你们成分不好,不让你上学是怕你被同学们欺负了。我和你爷爷也商量过了,这个九月开了学就报名让你去上,我虽然面上总对你凶,其实心里还是最疼你的。你看,奶奶今天还偷偷给你留了个鸡蛋。” 杜老太太真是大言不惭,杜念差点笑出声。 “奶奶,我心里也一直敬重您和爷爷。看您和爷爷为这个家操心费力的,我心里也不好受。奶奶您放心,单立出去我还是您孙女。”杜念跟着装。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是啊妈,我们也就是单立出来,咱们住的还是近。”周秀兰开口。 “住住住,住哪啊?我可告诉你周秀兰,这简易棚还是我们给你们搭的呢,你们要单立出去就滚出去住!” 第5章 领粮票啦 杜念越听越觉得好笑,她上辈子真是瞎的透透儿的,居然为他们卖命了一辈子。 杜家现在住的这两室一厅的小平房还是当年她姥姥姥爷帮忙争取过来的,现在一转眼就什么都把她们娘儿俩撇干净了。就连这个简易棚也没资格住了? 原本杜念就没想争这所房子,据她所知,纺织厂在几年后的不久就会倒闭。他们现在所住的小平房属于集体制所有,也就是说最后工厂散了伙,房子跟他们工人一毛钱关系也没有。“这房子也不是咱个人的。奶奶,这事您应该找咱们厂居委会张主任说。”杜念毫不客气的开口。 杜老太太沉吟了一下:“不然这样吧,张主任就不必找了,你们每个月给我十块钱和十斤口粮我就租给你们了。” “原本二室一厅那房子是我妈结婚时分配的,屋子得有我妈一半呢,不是让给您和其他人住了吗?这简易房您要是相中了,咱们就换换。”杜老太太立时瞪圆了双眼,还想再闹,远远看见发粮票的来了,杜念懒得和她扯皮,她回身锁了门,拖住周秀兰的手道:“妈,咱们赶紧排队领粮票去。” 半道上周秀兰还纳闷:“念儿,你以前不这样……” “妈,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上次去池塘打猪草杜蓉蓉居然想害死我,回来都还指天骂地的让我给她道歉,就这样的一家人咱还有啥好留恋的。” “对!”周秀兰坚定道。 领粮票还是在小广场那,大喇叭一喊大家都争先恐后的去了。广场四周就是粮店百货副食店肉铺等,一般都是领了票当即就去买粮。 杜念腿脚快,先一步赶去广场排队了。远远看见周秀兰过来,赶紧伸手招呼“妈,我在这呢。”周秀兰两眼在人群中转了几转这才找到杜念,纺织厂有好几千人,杜念前面已经满满当当排了不少人了。 发|粮|票的是两个小年轻一男一女,都穿着军绿色的军|装,胸前别着毛|主|席领胸|章。广场临时搭了个小棚子,棚子下面支了张桌子,男同志拿着笔边念人名边做记号,女同志就负责□□。念一个人的名字,过去领一个。发|票|证不用排队,但是买粮和其他副食需要排队。 杜念和周秀兰分工合作。 周秀兰一领到票就小跑过去交给杜念,随即自己又去排副食店。 杜念排的早,轮到她的时候还剩了点白面,早在发|票|证之前杜念就算好了,她们娘儿俩只要每天控制在一斤半左右就肯定饿不着肚子。七十年代其实和六十年代物价和生活都差不多,不过好歹也偶尔有白面和大米出售,虽然是一二三等里面的最低等,但好歹是精细粮。杜念今儿赶上了,于是把四斤精细粮两斤买了白面,两斤买了大米。 买白面的票得需要面票是一毛八分五一斤,白面比较黑。大米用的是米票,米也是糙米一毛六分钱一斤。这两样就花了六毛九分钱。 还剩下四十九斤粮票,杜念只抢到了十斤玉米面,九分二一斤。 十五斤高粱面,六分一斤。 红薯面二十二斤红薯面,三分三一斤。还有二斤粮票没花,周秀兰怕有别的花项留下了。 周秀兰那边收货也不小,白方纸包的散盐抢到半斤花了八分,四两油票全换成了花生油用了三毛四。其他酱油醋都买了点,这个月还有了麻酱和香油供应,周秀兰各买了半斤。俩人每个月有三斤肉票,想着杜念很久没吃过肉了,她们娘儿俩人反正不多,就先花了五毛二分钱,割了半斤肥瘦相间的上好五花肉。 林林总总俩人一共花了五块多。这个月的东西差不多买全了,算下来居然还剩了二十五块钱。 周秀兰高兴的合不拢嘴。 这么多年她从来也没管过账,花多少剩多少心里也没个数。杜老太太总说月月倒贴给她们,吓得周秀兰都不敢多吃。原来钱这么禁花啊。 俩人抱着大包小包的回家,远远看见杜老太太在简易房门口站着。看见他们回来一张脸笑开了,冲着屋里喊:“蓉蓉,强强,你大娘回来了,快帮他们提提东西。” 杜蓉蓉和杜强强一窝蜂冲出来,过来就抢他们手里的袋子。杜念抓的紧,俩人没夺下就拖着袋子往二室一厅方向去。 “都撒手!”杜念急了,“这是我们自己的东西,你们这是干啥,要抢啊?” “一家人啥抢不抢的,多难听啊。”杜老太太小脚赶过来,“秀兰,这一遭累着了吧?来,妈帮你提屋里去。” “妈,千万别给她!”杜念一脚蹬在杜蓉蓉小腿肚子上,猛一冲又撞了杜强强一下。这下可惹恼了姐弟俩,抓着杜念的头发小皮锤往她身上轮。 杜念抱着东西被打的动弹不了,周秀兰忙丢下东西去拉架,东西瞬间被杜老太太抱起来,小脚就往屋里跑。 “干啥呢,晴天白日的咋还抢起来了。”说话的是纺织厂的机械修理师傅,杜念总听大家叫他刘师傅,平时打照面也没说过话。 杜念赶紧叫人:“刘叔叔,你快帮我拦着我奶奶,她抢了我们的口粮。” “这可不行,老同志,抢别人粮食可是违法的。”刘师傅倒也听话,一伸手把杜老太太拦住了。 “违你奶奶个腿的法,我儿媳妇孝敬我的东西我拿有什么错,你滚开!”杜老太太气的破口大骂。 “你这老同志怎么张口闭口就骂人呢,不管怎么样,今天你走不了了!”刘师傅气坏了。 正吵着居委会张主任过来了。杜老太太一下就老实了,小脚拐着就去了周秀兰的简易房,把东西撂下:“我说帮秀兰提提东西,说我老婆子抢,自己儿媳孙女的说这话难听不难听。” “老同志,思想觉悟要跟上,不要把农村泼妇那股歪风邪气带到工厂来。万一人家报了警,你这也是要坐牢的。毕竟都离婚了的,算是两家人了。”张主任道。 “没离婚没离婚,他俩还有结婚证呢。”杜老太太急着辩驳。 “哟,没离婚这罪可就大了,杜长贵这算是重婚罪,万一告起来你儿子可是要吃牢饭的呀。” 杜老太太顿时不知声了。 杜念进屋把东西放进去,出来又锁上门了。她记得她出门的时候锁上门了,看来老太太手里有把钥匙,下午就得找锁匠把锁头给换了,窗户也得放上防盗网才行。 没想到下午的时候刘师傅又过来了,拿着一把钢尺和锤头还有一把新锁头,叮叮当当干起来了。 杜念一看刘师傅给做了个窗户,上面还镶上了菱形的钢筋。 周秀兰激动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哎呀,刘师傅您真有心了,我……我……念儿快给你刘师傅拿钱去!” 刘师傅把窗户替换了下来,还在那叮叮当当的敲:“拿啥钱啊,都是一个车间的同志,阶级同志都是一家人嘛,你们孤儿寡母的不容易,别到时候口粮都保不住,这个月你们还不得喝西北风去啊。” “哎,刘师傅那您晚上在这吃。” “哟哟哟,这是勾搭上汉子了呀。”杜老太太远远地袖着手看着。 “老同志平白污蔑工人同志也是要遭批|斗的。”刘师傅道。 老太太立马住了嘴,狠狠撅了周秀兰一眼。 正赶上今天刚买了肉,晚上周秀兰把猪肉全剁了,和了白面和玉米两掺的面,剁了颗大白菜,蒸了一锅香喷喷的肉包子,下面熬上一把大米粥。 差不多快得了的时候,厨房外摔摔打打骂骂咧咧进来一个人。 没人给杜家做饭了,今晚出来做饭的是杜秋梅,他们的饭还是三合面馒头就咸菜。杜秋梅一边刺溜鼻子蹭包子的香气,一边吊着个眼瓮声瓮气道:“资本主义家的就是会铺张浪费,走资本享乐主义早晚让人捉了去批|斗。” 周秀兰闷着头不说话,包子一出锅周秀兰就拿了两个四方白纸,一个纸包里包了俩包子。 杜梅看她拿白纸包了几个包子,还以为是给自己的,过去伸手接:“哎呀嫂子,我就说咱们再怎么吵怎么闹总归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真是肉馅的大包子啊,留一个不用包起来,我先尝尝。” 周秀兰还是没说话,拿着包子越过她递给杜念:“给张主任送过去俩尝尝,今天多亏了人家。这一包给……”周秀兰赶紧住了声音,瞄了杜秋梅一眼。把锅里的饭盛出来叫上杜念回了简易房。 饭都没吃,周秀兰就锁上门带着两包包子出门了。一包给张主任,一包给刘师傅,今天多亏了人家他们才保住自己的口粮。张主任也是同情周秀兰孤儿寡母的,推辞了很久才接下包子。俩人没多说话就去了刘师傅那,到了一打听才知道刘师傅爱人前两年得了病没了,他孤家寡人带着一个十三四的儿子。想了想,她这身份这样进去不妥,就让人捎给他了。 俩人回来的时候正遇上杜蓉蓉和杜强强在用钥匙试着开她们的门。 看见杜念回来也不觉得自己撬别人锁有错:“好啊你,居然敢换了锁。” “这是我家,我换不换锁是我们自己的事,你管的着吗?”杜念道。 “房子是我们搭的,怎么成你们的了,呸,真是不要脸。”杜蓉蓉道,“奶奶让我们过来收房租了,十块钱和十斤口粮。你赶紧拿出来。” 杜念懒得跟他们吵架,转身进了小平房。杜家人围着一张小桌子吃饭,馒头蒸的大小不一,死巴巴的,一看就是面没发。 “爷爷,杜蓉蓉和杜强强在我家闹事呢,你管管。”杜念正说着周秀兰也进了门。 “秀兰,蓉蓉和强强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不该拿着包子给送别人也不给自己人吃。”杜老爷子不答杜念,向着周秀兰开口。 “爸,人家帮过我。”周秀兰道。 “外人再亲哪有亲人亲,让外人帮着数落自己人,这也太不像话了。”杜老爷子敲敲烟壶,继续道,“你还是我们杜家人呢,别一出门就勾搭上外头的汉子,这是乱搞男女关系,抓住不是小事。” 杜老爷子这一句话一下子戳到了周秀兰的痛处:“爸,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您最公道,为了您一句句公道话我有多少委屈也都忍了。但是现在我才看清,啥亲人啊,亲人能让原配伺候小三吗,亲人是厚此薄彼吗,您也看看,念儿比他们还大呢,个子比他们矮,身板比他们瘦,吃的穿的哪样比的过咱家任何人,今儿我算是看明白了,您这是把我当佣人使着的。啥话我也不想说了,以后您让妈和蓉蓉强强离我们家远点,我不欠你们的。” 周秀兰拉着杜念出门,想了想又丢下一句:“长贵明个你挤空咱们把离婚证打了,以后咱们各过各的,你们要是再骚扰我,我就报公安了。” 第6章 偶遇披斗会 这两天杜家人果然没大张旗鼓的来闹,不过离得近,见面总是避免不了,每次碰见杜家的人,总能听见他们嘴里吱吱歪歪骂骂咧咧的,脏水也都故意往她们门口泼。 杜念气的每次都要找棍子和他们干,都被周秀兰拦住了。 “咱们家门口也是他们家门口,他们爱怎么泼怎么泼,反正不光脏咱们自己的道儿。”周秀兰今天出门的时候多捡了几块砖头,回来在门口铺了条道。 周秀兰是宁少一事不多一事的人,再说杜家人多势众,杜念和他们打起来肯定吃亏。 小/平房门口是土道,水泼多了走道都得粘一脚。每天必走这条道的职工们不愿意了,敲着老杜家的门说了好几回。直到杜老爷子下夜班回家一脚蹬滑摔了一跤,回家骂了一通这才不再泼了。 进入八月,离学校开学就不远了。 想想当下只能混吃等喝拿死工资的形式,杜念又开始发愁了,躺床/上睡不着:“妈,咱们以后怎么多挣钱啊,你想过没有?” 周秀兰正低头纳鞋底子,纤细的手紧捏着细小的针不时地在头发里蹭蹭。听到杜念的话周秀兰愣了下,随即道:“有妈呢,妈这工资能养活的了你。我跟后勤刘主任打过招呼了,明天你就不用去上工了,这个月准备准备,九月份开了学就去,就在咱们厂职工小学,我给你报的四年级。” 四年级……她一个重点211大学生居然上了个小学四年级。 杜念觉得没压力,“妈,我想了,我这工作还能再干一个月,这活轻省,再说还有好几个咱们厂区的孩子呢,我还能跟他们一起玩,到时候我和他们一起去学校也能多几个要好的伙伴。” 周秀兰一时间觉得女儿的心思居然比自己还活络。 杜念这边说着话,听着屋里杜家那边又吵吵开了,都这个点了杜家人还没吃上饭呢。 饭桌上还摞着中午吃过饭没刷的脏碗,一屋子人来来去去的都当没看见。 杜老太太催杜秋梅做饭的时候,杜秋梅憋了好几天的火一下子发出来了:“吃吃吃,这么多张嘴就等着我一人喂,我凭什么伺候你们呀?” “你这懒妮子,做顿饭能累死你?你好手好脚的不做还指着我这老的做?”杜老太太手指点着她脑门。 “家里除了我好手好脚的就没人了?这是可着把我当免费的保姆了?还有人天天闲着睡大觉的,一毛钱都挣不来,指着谁养活呢?”杜秋梅话是对着杜老太太说的,眼睛却瞄着钱华英的屋。 “妹子说啥话呢这是?”钱华英出来搭话,“我闲着,我闲着我吃你一口饭了?我吃的可都是我男人挣的。说的不好听点,你们全家可都指着我男人养活呢,我这还没叫屈呢,你屈什么?” “你男人那可是我哥,再说了那能算你男人吗?没名没分的就跟着有妇之夫过,也不嫌臊的慌。”杜秋梅翻了个白眼。 钱华英可不是省油的灯,扑上去一把就拽住了杜秋梅的辫子,肉手一呼啦就抓花了杜秋梅的脸。 “钱华英你个泼妇,你敢打我,我明天就让我哥休了你!” “休我?他得有那胆,别以为我跟周秀兰那傻/子似得任由你们搓圆捏扁,他杜长贵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就算我娘家四个兄弟打的他都找不着东西南北,我也得告他个重婚罪,蹲几年号子。”钱华英恶狠狠道。 杜念在简易房里听着里屋锅碗瓢盆的叮叮当当响,在杜秋梅撕心裂肺的哭喊下美美的睡着了。 第二天杜念出门的时候正巧遇见杜秋梅端着个和面盆从厨房出来,看见杜念她有意遮掩了下自己被抓挠破了的半张脸,就算这样她还是恶狠狠白了杜念一眼。在她看来都是因为她们娘儿俩的离开,才导致她今天这样的下场。 杜念甜甜地叫了句小姑,在杜秋梅气急败坏的眼神中开心地甩着马尾辫蹦蹦跳跳地找孙炎炎去了。 今天她和孙炎炎约好了,上午去市中心转转,原中市是一个发展很快的城市,位于华中东地区,既接近中央,又是平原,离海也不远,交通便利,四季分明,到21世纪已经挤列二线城市了。 孙炎炎和杜念一起在后勤打工,俩人年纪相仿。平时特别合得来,开学后也都是报的四年级。 杜念所在的纺织厂距离市中心不远,门口就有汽车经过,俩人在门口等了没多大会,汽车就过来了。 “去哪啊?”售票员是个二十来岁的女青年,胸前耷/拉俩黑亮的大长辫子,收腰的白衬衫,挺括的蓝裤子,长的挺漂亮。 孙焱焱艳羡地偷瞄了好几眼,小声道:“我长大了也这么穿。”杜念心想,等你长大了,给你这么穿你也不愿意穿了。 售票员又催了一句:“到哪啊,同志,来买一下票。” 杜念答:“市中心。” “每位六分。” 孙焱焱撇了撇嘴,小声跟杜念道:“真贵,都能买两斤红薯面了,咱们回来时候走着吧。” “行!反正也不远。”杜念看了眼孙炎炎,红红的脸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蓝布粗衫也掩饰不住的朝气和漂亮。 孙炎炎父母都是工人,但架不住兄弟姐妹多,所以生活过的也十分节俭。关于孙焱焱的未来,杜念也知道不少,她混了个初中毕业,十七八岁的时候就订亲了,对方是一个技术工,虽然长的不怎么样但胜在人老实稳重。后来企业倒闭了,他们回农村呆了两年,再后来又返城开了个机械修理部,生了俩闺女,日子过的挺滋润。 七零年代的原中市跟21世纪的有很大变化。杜念扒着车窗往外看,这个时代的楼房还不高,小商小贩也没有,道路还很宽,车辆非常稀少,但骑自行车的不少。男青年女青年各自扎堆,说说笑笑的。风拂过发梢,看的杜念的心情大好。 回来了,真真切切的。这感觉真好。 汽车很快来到了市中心。商铺一下子就多了起来,车子一停稳,孙炎炎就着急地拉着杜念第一个下了车。 “咱们先去废品收购站,那肯定有四年级的课本。咱们早点去,别等会被拉走处理了。百货商店咱们回头再去逛。”孙焱焱说着又摸了摸她兜里的两块钱,生怕掉了。 “嗯嗯,咱们快点!”杜念脚不点地的跟着孙焱焱跑了起来。 虽说学费一年也就两三块,但是班费,书本费,试卷费,生活费之类的学杂费用比较多。家里只靠周秀兰一个月这点工资,真是有点勉强。 她们得争取省下每一分钱。 收购站离汽车站不远,汽车站前面一条街紧挨着百货商店,粮油食品等各种店铺都开在这条街上,平时人来人往的,一直是比较活跃的一个存在,杜念到的时候正赶上一场热烈的批|斗会。 这种事也不稀罕,杜念管不了也压根没想管。路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往人群里瞄了一眼,被批|斗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同志。一头一脸的血,上身穿着棕色羊毛衫,领口处还嵌着俩金灿灿的扣子,挺阔的蓝色裤子下一双黑色牛皮鞋,脖子上挂了个小木板,上面写着:钟爱国。 大约就是这位老先生的名字了。 任凭这群批/斗者怎么强烈要求和拳脚相加,钟爱国愣是倨傲的挺着脖子执拗的不肯跪下。 其中一位瓜子脸的女青年,肩戴红袖高举文本,语气激昂的一条条叙数着男同志的罪状。 还有一部分戴着红袖章的,在一家四合院里进进出出,搬出来书籍就地撕了烧了,搬出来陶瓷花瓶文房四宝之类的就都砸了。这是在抄/家啊……这可都是值钱的好东西啊,杜念看的一阵肉疼。 红袖章们拖着一群哭的死去过来的家眷。老实跟着走的就算了,不配合的少不了一顿棍棒拳脚的伺候。 听着那些红袖章嘴里不停地叨咕什么 “资本主义的走姿顽固派。” “不顾及社会同胞,享乐的资本主义者。” “助长资本主义的苗子。” “挖社会主义墙角。” “反国家反人民不服从dang和领导的安排,污蔑指责伟大的国家领袖。” 人群叽叽喳喳的,杜念稀里糊涂的听了一耳朵,并不清楚他们具体在斗什么。 “唉,”杜念又想起了自己的姥姥姥爷,当时他们也是被抄了家,挨了打。周秀兰和杜念当时也被拉出去游街示众了。 就因为周秀兰骂了他们一句“一群无赖狗杂种”就被红袖章们冠上了走资派的走狗这顶帽子,当时杜念太小,顶不住颠簸昏过去了。直得逼着她们脱离了父女关系,周秀兰这才得了先进分子的称号,保全了他们娘儿俩。 她的姥姥姥爷当时去的时候也才四十来岁,风华正茂的年纪就这么没了。 直到现在周秀兰和杜念都没有给她姥姥姥爷去上过一次坟,每次想给两位老人上点香都得偷偷摸/摸的,就连路过他们家门口都得远远地绕道走。 孙焱焱拉了拉杜念的手:“杜念,咱们走吧。” 杜念仿佛没有听见,脚步死死的盯在原地,眼睛直直的盯着批|斗台上的老同志。 第7章 救人 钟爱国缓缓地跪坐了下来。 众位戴着红袖章的人欢呼雀跃。 “糟了!”杜念眉毛皱的死紧。 下一秒她已经一个箭步冲上了p斗台,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钟爱国。 之前注意到他一直是个极其倨傲又要强的人,忽然做出屈服的姿态就太奇怪了。 嘴唇发紫,脸色发黄,呼吸急促,突然冒冷汗,手脚发抖,胃部痉/挛导致的弯腰屈膝,这是典型心脏/病发的症状。 杜念伸手搭上他脖颈的动脉处,果不其然,心脏跳的快又急,中间还有停顿,情况十分危机。 其中一名高个子戴着红袖章的男同志还以为他们的震慑起到了实质性的效果,面朝群众一脸洋洋得意道:“钟爱国,你这是终于伏法认罪了吗?哼。伟大的国家领袖说的对,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都是不堪一击的,只要你肯老实交代自己的罪责,我相信dang和国家以及人民群众会宽待你的。” “钟爱国,枉你取了这么一个衷心爱国的名字,枉国家和领导人这么信任你们,重视你们,将教书育人这么大的重任交给了你,而你却……你真是太让我们人民群众失望了。”一名十七八岁长的特别精神的小姑娘,剪着齐耳短发,穿着剪裁合体的绿军装,脚底开着端端正正的小八字,一脸惋惜道。 “对,钟教授啊钟教授,我当年还是你的学生,我简直被你蒙蔽了双眼,你教书育人这么多年不知摧残了多少祖国的花朵,你简直罪不可恕!”另一名戴着红袖章的小伙子一开口,顿时很多声音附和道,“对对对,罪大恶极,罪不可恕。” “简直……是……祖国的……败类……”钟爱国大汗淋漓,一时间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别说话,慢慢躺下,放松身体,呼吸,来呼,吸。”杜念开口制止了钟爱国,扶着他缓缓躺下。 这些症状在外人看来或许会是对披斗做出的一系列害怕反应,其实不尽然。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你这是在影响我们正义执法你知不知道?难道你跟他有着非同寻常的往来,也是资本主义的走狗?”还是那个十七八的小姑娘道。 “我命令你赶紧走开,不然我们将会以走资派走狗的罪名逮捕你。”几个戴着红袖章的人一起开口附和,义正言辞道。 杜念连个眼神都没有丢给这些呱噪的他们。低着头专注的观察着钟爱国的身体和面部。一手撑起他的脖子,一手快速解开他毛衣上的领扣。看到脚边正好丢了个枕头,一把抓过来塞到他肩下。 随后在他各个口袋快速摸了一遍,利落地掏出一个塑料瓶,晃了晃是空的。 扭头问他家眷:“去拿硝酸甘油,要快点。” 老太太一脸蒙圈,随后立马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忙扑过来摇晃钟爱国的身体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爱国,儿啊,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没了你/妈可怎么活啊。” “这位同志不要摇晃他,知道药在哪吗?”杜念挡住她,把药瓶子递给她看。 “我知道,我知道。”一个十五岁左右的男孩一跃而起,“我去给我爷爷拿。” “不行,你想跑?”一名戴着红袖章的人一把揪住男孩的衣领,“不要在这里演戏,你们这些牛鬼蛇神妄想在这里通过这些低劣的把戏骗过人民群众雪亮的眼睛。同志们,既然反/动派不屈服,我们一定要打到他们屈服不可。” “对,打倒反/动派,打倒资本主义。” “谁敢?”杜念开口,“不管他有没有罪,都不该剥夺他抢救治疗的机会,否则你们这就是草菅人命,国家给了你们斗垮反/动派的权利,可没有给你们剥夺人命的权利。” “那你是谁?你有什么权利说他有病?”戴着红袖章的人道。 “对,我们凭什么要信任你?” “我是医生!”杜念脱口而出,想也没想。 “就你?一个不满十岁的黄毛丫头?”红袖章一脸鄙夷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 杜念这才惊觉自己现在是个十岁的孩子,不过当下她也顾不得许多了,钟爱国已经昏迷了过去,再不抢救就有生命危险。 “他有罪就在他身体健康的时候再斗他,现在的他只是一个病人,总之谁要是再敢拦着就是草菅人命,我相信市长,省长,dang中央总/理和国家主/席也绝不会答应你们现在的行径的。” 戴着红袖章的人一听草菅人命,有点怕了。抓着男孩衣领的手一松,男孩就一溜烟就跑回了屋子。 杜念伸手在他脖动脉处探了探,就这么一会子的功夫,几乎已经探不到他的脉搏。杜念顾不得其他,随即握紧了拳头在他左胸口击打了两三下。紧接着双手叠合,放在胸壁上有节奏地按/压着。 最后杜念将男孩递过来的硝酸甘油压在钟爱国的舌头底下,直到看着他醒转过来。 “谢谢你救了我爷爷,我叫钟为华,你呢?”男孩一本正经的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杜念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青涩的脸虽未长开,但能看出是个挺精神的小伙子,看他这身打扮,上好的布料,一看出身就不一般。杜念并没有开口回答她,而站在人群外的孙焱焱早已经吓得手脚发软说不出来话了。 “不准走,你这资本家的走狗!”平地一声炸雷,杜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胳膊。 杜念扭头一看,是那个高个子的戴着红袖章的人。 这种时候她要怎么做? 杜念嘴巴一咧,哭开了:“我不是,我没有,你冤枉我。” 围观群众明显愣了下,这跟刚才淡定的画风不像啊。不过,这才像十来岁的孩子。 “她不是,我们根本就不认识她。放了她吧。”叫钟为华的男孩首当其冲,苦苦哀求着抓着杜念的戴着红袖章的人们。 “不行,我看你们关系匪浅。我们一定要对她好好调查一翻。”高个子戴着红袖章的人一把挥开忙钟为华。 “调查,我叫你调查,调查。”一个老汉从人群中挤出来,拿着棍子不由分说就往高个子的戴着红袖章的人身上抡。 “爸。”戴着红袖章的人躲闪间也顾不得杜念了。 “别叫我爸,我没你这么个禽兽儿子,我好好的送你去上大学,你居然跑去斗自己的老师,你这混账,我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老汉气的脸都绿了。 “叔叔,我们可是有上面批准的搜捕文件呢,没有胡乱斗,请你不要干涉我们……哎哟。”说话的正是那名十七八的女同志,话没说完也挨了一下子。 “爸,爸,妨碍执法,殴打正义的执法人员可是要坐牢的。你快回……哎哟,爸别打了,别打了。”男子抱头鼠窜。 杜念趁乱拔腿跑了。 孙焱焱跑了好久才敢停下来,一拳雷在她肩膀上:“杜念你不要命啦,你可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忽而又一转:“不对啊,你啥时候学会救人的啊?刚才那个被斗的人突然得的是什么病啊,我怎么没看出来他生病了啊?” “心脏/病,”杜念开口,脑袋转了转扯里有道,“我小时候经常住在姥姥家,我姥姥教给我的。” 孙焱焱哦了一下,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杜念想了想试探道:“炎炎,你怕不怕?” “怕什么?”孙焱焱开口问到。 “我姥姥姥爷他们是……资本主义分子,也是……被斗死的。你和我玩的这么好,你拍不怕被连累……”杜念低头搅着手指头。 “哎呀怕什么呀,你又不是,你和你/妈妈不是和他们脱离关系了吗?你们是英明睿智的先进分子,国家提倡要互相帮扶的。”孙焱焱道,脸上满是认真。 杜念咧嘴笑了,心里却五味杂陈。在那段黑暗的日子,曾多少次半夜三更听到母亲抽泣,也见过姥姥姥爷晚上悄悄过来,隔着很远朝他们所在的方向张望。 姥姥姥爷死之前那骨瘦如柴的模样总在她脑海里闪现,想到那段日子,她的心里就泛起无数酸涩,她发誓她一定一定要为自己死去的姥姥姥爷平/反! “走吧。”杜念咧嘴一笑。 “去哪啊?”孙焱焱问。 “废品收购站找课本去呀。”杜念眨眨眼,挺像十来岁没心没肺的小孩样。 “还去啊,不行,你刚才太打眼了,你不怕他们”孙焱焱指了指自己的胳膊,意思是说带红袖章的戴着红袖章的人,“找到你把你捉去批|斗啊。” 杜念转了转眼珠子:“没事,我有办法让他们认不出来我。”说完一溜烟钻到附近的理发店。 工作人员十分热情,不像现在理个发还得推荐你办会员,理发烫发什么的。这里的理发师话并不多,因为开在门市里,比外面摆摊的师父要价略贵了点,一共是两毛八分钱,杜念肉疼的点出来钱。 不一会儿发型就起了,高高的马尾放了下来,编了俩小辫子耷/拉在胸前,起先光洁的额头也被一层厚厚的刘海挡住。 出来后孙焱焱一下就乐了:“杜念还是你聪明,真是一下认不出来了,不过这衣服……” “没事,满大街都是粗布蓝衫黑裤的人,他们不敢随便抓。” “嗯嗯也对,不过下回你可不能再这么冒险了,你知不知道当时可把我吓坏了,幸亏我聪明,没叫你名字,反正他们也不知道你叫啥。”孙焱焱开心地挽上杜念的胳膊。 “你真聪明,炎炎!”杜念开口夸奖道。 第8章 逛街购物 废品收购站的位置比较好找,杜念和孙焱焱不费劲就找到了。 进去后里面全是铜器,铁器,空瓶子,纸张碎屑,生活垃圾等,归类的比较整齐,不像现在的收购站似得东西到处扔的都是。 收购站院子很大,挨着门有个青砖绿瓦的小房子,隔着窗户能看到里面坐着四五个年纪不大的女青年。杜念敲敲窗户,不大会有个梳着俩辫子穿列宁装的女青年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眼杜念和孙焱焱:“同志,你们要卖什么垃圾?” “我们不卖垃圾,我们想在这找几本书?” “找书去书店找,这是回收垃圾的地方,不是新华书店,不卖书。”女青年懒得多说话,又折返了回去。 “同志,我们就找找看有没有小学四年级的课本,不麻烦你。能不能通融一下。”孙焱焱急切道。 正说着门外过来一个中年妇女,扛着满满一袋垃圾,哗啦一下倒了出来。女青年拿着纸笔走出来,看着中年妇女把玻璃瓶,塑料,书籍,烂鞋,破衣服之类的挨个分好类,称重。随后记下一串数字,交给妇女,又点了钱给她。 中年妇女走了后女青年看到她俩还在那站着,扬了扬手里的纸说,“看到了吧,这可都是国家的东西,买了多少卖多少我们这可都是要挨个登记的,少了一个我们也担待不起,快走吧。” 俩人这才明白过来。 这个时候的废品收购站还属于国营企业,在里面上班也是非常体面的一件事,工作人员都是由劳动局安排的,活轻松,人也不多,三五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织织毛衣聊聊天的就等着人上门卖废品,所收购的废品一律都开发/票。 别说是她们,就算是这里的工作人员都不敢私拿任何东西,否则一律按照偷窃定罪,被抓去不止是□□这么简单的事,还要坐牢。 杜念和孙炎炎铩羽而归。 孙焱焱有点悻悻的:“怎么收废站不往外卖咋,以前我家有废品都是我爸都拉过来卖,原来这废品站是只进不出。那他们还干个什么劲儿呀,咱们捡漏的算盘是落空了,唉,真扫兴。” “没事,咱去高年级同学那去问问,看谁有卖的,肯定比买新书便宜。”杜念安慰她道,其实她也不知道废品站有这规矩,两辈子都没卖过垃圾,现在是她家太穷,上一世是摸钱的事从来没让她干过。 “嗯对对,回去问问小花姐姐,她就上五年级,让她再问问其他同学,她肯定能帮咱俩一人收一套。”孙焱焱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哎,杜念,你刚才看没看到废品站他们办公室有那样一大摞小人书?” 杜念想了想,“看到了,估计都是收来的废品。” “可惜他们不卖,我长大要是也能进废品站就好了,能天天看小人书,还都是免费的。”孙焱焱一脸憧憬。 真是个孩子,她杜念现在也是个孩子呢。杜念不禁笑出声,她真是爱死现在的生活了,能重生重新开始,真好! 俩人说说笑笑又来到了汽车站附近。 经过刚才的一顿闹腾,批|斗|会也没开起来。孙焱焱和杜念本来还有点担心,现在一看大街上一个带红袖章的也没有了,这才放心地在周边逛了起来。 市中心这么多年什么都在变,唯一这个百货商店没有变,一直到二十一世纪还是五层楼高,改造来改造去除了内外装饰豪华外,一直没脱离原本的面貌。 百货商店里非常热闹,到处拉着横幅‘学习马列主义,国家主席思想,坚持革/命道路到底’,特别有这个时代应有的气氛,杜念所在的这个百货商店是本市最大的商店,里面东西是全市最全的,一楼零食布匹,文具仅占二楼的一小块地方,其他就是锅碗瓢盆还有自行车灯和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三楼是成品装,鞋帽和床上用品,人群熙熙攘攘的,声音噪杂,俩人很快就被百货商店里花花绿绿的商品吸引住了。 今天有食品工厂下来的饼干边角料,不需要饼干票,六毛八一斤,每人限购一斤。 这价格实在是太高了,买的人并不是很多,摊位前两个戴着白套袖白帽子的工作人员不停的吆喝:“厂家直销了啊,平时九毛八一斤还得收饼干钱,现在六毛八不收票限购一斤了啊,有需要的同志过来看看啦啊。” 看着金黄诱人的饼干碎块,杜念忙递上钱:“给我也来一斤”。 孙焱焱瞪大了双眼:“杜念你疯了吧,这么贵,够买多少面粉了呀!” 这个时代的零食可是奢侈品。 “我妈操劳了一辈子,什么好吃的都没吃过,我买回去给我妈尝尝。” 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牛皮纸包装的饼干,杜念捻出来几块递给孙焱焱:“来,炎炎,尝尝好不好吃。” 孙焱焱犹豫了犹豫,最后还是接了过来,轻轻咬了一小口,立马笑弯了眼:“真好吃,杜念你真好!我在家也吃不上这么好的东西,平时有好吃的都先紧着我哥哥弟弟吃,他们才不给我吃呢。” 杜念也捏了一块放进嘴巴里,真的挺好吃的,香脆又不是很甜。吃完她把剩下的折叠小心翼翼地装进书包里。 俩人东转转西转转,眼睛从这个摊位看到那个摊位,零食比较贵,羊毛衫大头皮鞋的价格贵的让俩人不停咋舌,大多数东西购买还得凭票。 杜念感叹,这年头买个东西真不容易啊。转着转着杜念就发现布料摊子上有块蓝司林布,是细线织的平纹布,很薄,可以做内衣和棉袄内衬,做外套也可以,百货大楼搞活动,买一尺只用三寸布票,不过价格可比平时翻了近一倍,六毛二分钱一尺,抢的人很多。 周秀兰这么多年没添置过新衣服了,杜念就把身上所有的布票都掏了出来,买了六尺半,花了四块三分钱。 孙焱焱看的直咋舌:“杜念你可千万不要有了钱,你太能花了!不过这料子真好,天冷了做个小夹袄正好穿,又得劲。” 杜念嘿嘿笑:“这不分出来了嘛,我妈好几年没添过衣裳了。” 孙焱焱拉着她:“咱去文具摊上看看吧,这咱也买不起。” 杜念点点头跟着孙焱焱上了二楼,卖文具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大叔。 看到她俩热情打招呼:“小同志买文具呀,这里有刚进的铁皮盒,卖的可好了,我拿给你们看看。” 孙焱焱和杜念也看见了,盒子花花绿绿的还印着讨喜的卡通人物,顿时喜欢的不得了,赶紧问:“多少钱一个?” “一毛二。” 孙炎炎悻悻地放下,这太贵了,她还是把铅笔直接装书包里好了。 虽然兜里揣了五块钱,但杜念也不舍得买,她现在可什么钱也挣不到,就算去捡个垃圾也没人舍得丢,都留着自己卖呢。 俩人把想买的文具大体问了下价格,最后买了七八只铅笔,两块橡皮,十来个小本子。花了不到六毛钱。 出了百货大楼旁边就是国营饭店,杜念还真没吃过国营饭店的饭,现在是正晌午,俩人还真有点饿了。 国营饭店里人还是不少,她们看了看菜单上的价格,白皮面八分钱一碗,三两粮票,带肉的面条三毛七一碗,三两粮票,上面还有一大块约有一寸宽二寸长的红烧肉,浇的是肉汁汤,也是三两粮票。包子一毛一个,馒头五分一个,烧饼七分,都是二两粮票…… 俩人仔细看了一圈,最后决定要那碗带肉的面条。 面条一上桌,俩人顿时觉得这三毛八花的简直太值了,实在是太好吃了,面条多的特别实惠,红烧肉也不小,浇的肉汤香而不腻。 杜念边吃边想,下回一定要带周秀兰过来尝尝。 俩人吃的溜圆肚饱,杜念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来的时候她带了五块钱,刚刚好花的一分不剩,回去的时候是一路小跑回去的,磨磨蹭蹭的,花了一个来小时才到家。 回来后孙焱焱和杜念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小花,小花帮她们问了问自己的同学,他们大部分的课本不是借出去了就是卖了,要不就是当废品卖给收废站了,剩下的没几个同学有。 问了问价格居然要八毛钱一套。 太贵了! “这还贵啊,你要是买新书得一块五。差了快一半了。”小花的一个男同学拿着课本呼啦呼啦的翻给杜念和孙焱焱看,“你看看,起码有八成新。” 关于行情杜念她们也是知道的,学费每学期费用加课本的费用是三块五,如果不要课本,只交两块钱的学期费用就可以了。 “话不能这么说,你就是全新,它对于你来说也没用了,现在废品站价格可低了,你这一套按照最高两分钱一斤算,一毛都卖不到。”杜念道。 “收废站你给十块人家也不卖给你。”男同学啪一下合上课本,毫不客气道,“八毛,你们爱买不买,不买我卖给别人去。” 孙焱焱咬着唇,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咱们先考虑一下?” 男同志蹭一下站了起来:“行,不过我就等你们两天时间,两天后我就卖了。” 回到家杜念还想着课本的事,她在城市比不得农村,他们连个自留地也没有,鸡鸭猪羊的小区根本就不让养,他们每吃一口饭都得要钱。 日子不精打细算根本就不行。 门口正好遇见杜蓉蓉和小区的同学踢毽子回来,她忽然有了主意。 回头咣咣敲杜老太太家的屋门,杜老太太有个习惯,即使在家出入也得把门都插上,生怕杜念回头去他们屋里偷吃的。 杜老太太颠着小脚来开门,看见门外是两手空空的杜念顿时把脸拉老长:“你过来干啥?” “奶奶,我找杜蓉蓉。” “找她干啥,她不在。” “我刚才看见她进去了。” 杜念不卑不亢的模样顿时把杜老太太惹恼了,以前都是怯怯的看着她,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这也不知中了哪门子邪,上次掉水里出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我说不在就不在,用你反驳我,念妮子你这是翅膀越长越硬了,都敢这样和我说话了。你妈也不是个好理料的,教出来的都是什么东西啊。” “奶奶,你怎么这么说话啊,我可啥也没说。” “你说啦你说啦,你就是说啦!我供你吃供你喝的,拉把你这么多年居然养了个白眼狼,现在分出去吃香的喝辣的一口也想不起来我老婆子。” “不给吃喝就不给吃喝吧,也不眼馋你们那点东西,现在你们是有好日子过,也不管我老婆子死活了,拔腚就跑。害得我昨天洗衣服时候把老腰也给闪了,你们这样作贱老的,也不怕遭了天谴!” 第9章 秋梅出事啦 杜念觉得杜老太太这一翻话说的实在是太可笑了。 “奶奶,您这话说的可不对。您洗您的衣服,碍着我们啥事了?您要是不愿意洗,家里不是还有杜蓉蓉,我小姑和钱华英姨吗,就连您也都说了,我妈和我爸可是离了婚的,您不能老指着她。”杜念淡淡道。 “可别提你/妈那个扫帚星了,有难的时候我们拉挤着她,现在该享福了,赶紧离了自个儿独享福去了。我们老杜家是倒了八辈子霉,娶了你/妈这个不要脸的。”杜老太太越说越来气。 杜念听着也不恼,一双眼带着笑忽闪忽闪的看着杜老太太,忽然蹦出一句:“我今天中午吃的红烧肉浇白面的面条呢,奶奶,有那么大一块肉,甜甜糯糯肥而不腻,特别好吃。” 杜老太太一听这话气的直拍大/腿,“你个天杀的,不孝的丫头片子,我早就觉得你们娘儿俩没一个好东西了,现在居然偷偷摸/摸吃上独食了,咋不噎死你这孽种!你信不信我找管事的批|斗你们?” “您有那本事就去呗。”杜念凉凉道。 “你,你,你!”杜老太太手指着她,双目圆瞪,指尖发抖。突然收了功,往地上一坐,“哎哟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哟,养了这么个不孝的白眼狼,她瞪着俩眼珠子活生生是要气死我呀她!” 这个时间点很多职工和打零工的都还在上班,杜老太太哭闹了一会儿见没人来,抬眼一看杜念一点害怕认错的表情也没有,站在那眯着眼看着她笑,杜老太太干脆也不哭了,起身去屋里寻她的笤帚疙瘩。 杜念这才想起她的事,扯着嗓子冲着屋里喊了一声:“杜蓉蓉,你出来。” 杜蓉蓉正坐在屋里偷吃杜强强的糖,这个时候,杜秋梅上零工还没回来,杜强强和小区的伙伴在外面玩打纸牌,就连一向赋闲在家的钱华英也出门逛街去了,走之前还跟杜老太太要了布票和五块钱。 杜老太太正为钱华英要钱要票的事窝着火呢。 杜蓉蓉边吃边翻小人书,舒服的躺在床/上哼着小曲抖着腿。听见门口杜老太太这阵哭叫连天的闹腾,就是不出门看一眼。 杜念又喊了一嗓子:“杜蓉蓉,你要是再不出来,我这就把你偷吃杜强强糖的事告诉他!” 杜蓉蓉猛地坐起来,糖块一滑,噎的她咳嗽了好一会。 上一世杜念可是印象深刻,杜家就杜强强这么一根独苗,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先紧着杜强强,只要杜强强要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杜家人也得给他摘来。糖块这种东西,杜强强最喜欢吃,即便是家里口粮再紧缺也还是没缺过他糖的。 杜蓉蓉就经常偷吃杜强强的糖,每次她都栽赃给杜念。有好几次还装模作样的从她身上搜出来过糖果纸,为这杜念没少挨了打。 杜蓉蓉磨磨蹭蹭出了门不高兴的嚷嚷:“杜念,你放屁,你才偷吃强强的糖,你居然还诬赖给我,看我不给爷爷奶奶说!” 以前杜念最怕杜蓉蓉告状,但凡她一搬出这句话,杜念准求饶。 谁料杜念竟不屑地咧了咧嘴:“我今天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有事。” “你跟我也配谈事?”杜蓉蓉翻了个白眼。 “你四年级的书呢,借给我用用。还有杜强强的,你们俩的我都要了。”杜念毫不客气道。杜蓉蓉和杜强强一直在上学,他们今年该上五年级了,这也是周秀兰给杜念报四年级的原因。她不想女儿到学校跟他们一个班,再欺负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杜念你傻了吧,我凭什么借给你啊,我撕了喂狗狗也不借给你!”杜蓉蓉道。 “好啊,你要是不借给我,我就把你偷吃杜强强的糖告诉他。”杜念道。 “切,你试试看谁信你。”杜蓉蓉翻了个白眼。 “我还把你经常偷前院儿刘姐姐糖纸的事也告诉她。” “你打你们班长小报告的事,还有你跟一群社会小青年拉帮结派的事!” 杜蓉蓉不说话了,气呼呼的使劲盯着她。 杜老太太这会子找到她的笤帚疙瘩了,嘴里骂骂咧咧颠着小脚要打杜念,杜蓉蓉一看,开心的笑了,不停地在旁边煽风点火,“奶奶,打她,打死她。居然到处说我坏话。” 杜老太太一听炸毛了:“啥,你敢说我家蓉蓉的坏话,你这劣根,顽固的资本主义,没人批/斗你,就我老婆子批/斗你!看我不打死你,打死你。” 杜老太太的小脚走路不太稳当,杜念左躲右闪,总也打不到。 “杜蓉蓉,你要是不给我我还把你给你们班刘建营写情书的事也说出去。”杜念跳到杜蓉蓉身边,道。 杜蓉蓉彻底不淡定了,疯狂地扑上来要打她。 杜念冷冷地看着她:“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试试,我知道的可不止这么多。” 杜蓉蓉也不打了,气呼呼看着她,脑子里百转千回就是想不出一个镇住她的招儿。忽然她眼珠子转了几转,笑道:“行,我给你,都给你!我回去找找,明天上午再给你。” 杜念躲着杜老太太的笤帚,渐渐跑远了:“行,我在家等着你。” 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周秀兰就交代过杜念,她晚上会晚来会,她们单位的王大姐家的小子娶媳妇,周秀兰这两天下了班会帮王大姐去打扫新房。 杜念有点饿了,回家掀开米缸看了看家里的米面,左右也是闲着,杜念撸起来袖子就干。 先把发面剂子用水泡开,再倒上半碗白面,一碗高粱面,一碗玉米面和成面团,端着盆盖严实了用棉被捂上,这样发面快。 等面发的功夫她锁上门拿着钱抽了张半斤的菜票,到厂区广场的副食店去了趟,副食店供应的青菜种类不多,大多也不新鲜而且价格也贵。 杜念进去看了看,买了仨茄子,又拿出三两斤肉票割了一块肉。排队买肉的人不少,杜念这三两肉就排了半个多小时,统共花了不到四毛,却足足耗费了她一个多小时。 回到家面也发好了,她手脚利索的揉面,揪成小剂子,再揉成团最后捏成窝窝头,架上锅,抓了一小把米,上面蒸上窝窝头。 小火慢炖的时候,接着又把肉洗了,切成薄薄的小片,把茄子也洗好切好。杜念又起了热锅,倒进去一点点油,再把肉放进去,靠了一会倒进去点热水把猪肉炖熟,紧接着放酱油,盐,最后放进去茄子再炖煮一会。 佐料稀少,但是有肉挑着大梁,等吃饭的时候再撒点香油,想必口味也不会差。 起锅的时候杜老太太闻着肉味就过来了。 老太太一脸笑,仿佛刚才打骂她的不是她似的:“念儿,做饭哪,吃啥啊,咋闻着有肉味啊?” “昂,有肉。”杜念也不含糊,现在她没啥事了,就等馒头出锅了。 “哦哦,我说闻着咋这么香,奶奶这可有阵子没吃过肉了,都快忘了肉啥味了。”杜老太太笑。 “肉还能啥味,肉味呗。奶奶你咋这么容易健忘,你上个月底刚吃了肉,你忘了,那么一碗肉,你才给了我两块。”杜念比划了一下。 “是是,我还给你吃肉了呢,你看我,人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还是我孙女记性好,还记得奶奶给你肉吃。” 杜念凉凉的看着她,嘴角带着一抹笑:“奶奶你想尝尝啊?” “行啊行啊。”老太太立马凑了过来,把手中的碗递给杜念,“那你给我盛小半碗,我让你/爷爷也尝尝我孙女的手艺。” 杜念并不接碗,径自掀开锅盖,从还咕噜冒泡的菜里捡出一块肉,手开始发抖:“哎呀不好,奶奶快掉了,赶紧接住。” 杜老太太着急忙慌的忙用嘴去接,这一下烫的杜老太太眼泪都出来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含/着泪把那块肉吃下去,抬手给了杜念一巴掌。 杜念哇一下就哭了。 “你这作死的丫头片子,居然敢故意烫我老婆子,你这黑心肝蛇蝎肠的兔崽子。”杜老太太气呼呼道,这么多年她可从没在这个孙女身上吃过瘪。 一群做饭的都过来劝。“孩子也不是故意的,别生气了。” “不生气也行,这菜我得盛半碗走。”那么大个海碗,盛半碗还有啥剩的。杜老太太可不管杜念愿意不愿意,径自去掀锅盖,杜念一个箭步拦在锅前。 杜老太太抬手还要打,被人民群众拉住了。 “大家伙儿都过来评评理,这孩子从小吃我的喝我的,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拉扯大。挨批|斗那会还是我们老杜家把她们保了下来,现在翅膀硬了,学会吃独食了,你们说我这当奶奶的是不是还吃不得她一口饭了?”杜老太太一把拨开杜念。 大家都没吱声,杜老太太就当大家默认了。 “这饭您还真吃不得。”门口说话的是气的脸都青了的周秀兰。 “孩子是我生我养的,别说是您了,就是她爸长贵也没管过她一指头。我过着月子还得起来给你们洗衣服做饭,我月月工资上交,你们吃肉吃鸡蛋,我们娘儿俩就看着。是,我们成份不好,我们挨斗那会没见着咱杜家人,我们被评为先进分子没事了,你这把我叫回来伺候你们了。那时候我傻,现在我和长贵离了婚,就是两个家庭的人,这么多年我不该你的不欠你的,你要是再敢动我闺女一根指头,我跟你们没完!” “这是要造反呀这,你在我跟前伏低做小这么多年,我老婆子还没看出来你有这野心。”杜老太太气的一蹦老高,倚老卖老的又哭闹开了。 周秀兰也不搭理她那茬,兀自端了饭菜就领着杜念回了屋。 老太太到底还是年纪大了,裹了的小脚走道也不利索。扒拉周秀兰的时候差点没把自己给撂倒,只得跟着屁/股后面骂一路,堵着她们门口骂了好一会,最后撂下一句:“你等着,我去找个说理的来。”她家人多,还镇不住你们孤儿寡母的?杜老太太这样想着,气呼呼的挪着小脚走了。 不过这一去,就没再回来。 后来听说杜家屋里出事了,杜秋梅谈了个对象在厂区后门的小树林里俩人抱着亲了个嘴被保安部的人给逮着了,当时衣衫不整的,要不是被人发现了,指不定得多深入呢。 男未婚女未嫁的倒也没啥,关键是这个男人还结了婚有了孩子了。这是啥,这是乱搞男女关系,是破鞋行为。 六七十年代对这种行为简直是零容忍,如果被上面的人抓/住了,不仅要抓去□□挨斗,据说斗的时候会用皮带抽,用铁钉板打。 据说前两年有个姑娘被斗的时候还被扒光了衣服推到人堆里。 这事太大了,搞不好是要送命的。 第10章 闹翻 男人的老婆也没敢大闹,就关上门和杜老爷子杜老太太哭哭啼啼指天骂地的说道了一通,毕竟孩子都有了,婚也不能离,日子还得继续过。男人要是没了工作,再挨顿p斗,他们一家五口得喝西北风。 女人到这一阵添油加醋的说,“看你也不像个傻的,找个啥样的不行,居然勾搭有妇之夫,俩人大晚上的没羞没躁的在树叶堆里打滚,亲亲搂搂的,俩人的那衣服都脱到膝盖这儿了,你说你一个大闺女,你还要不要脸?” 杜老爷子被说的满面羞红。 “说谁不要脸呢,你说谁不要脸呢?”杜秋梅不服,一直拿吊梢眼斜这女人:“我跟国栋两/情/相/悦,我们那样也是情到浓时,你一个黄脸婆就是硬霸占着不放,国栋和我说了,一定会和你离婚娶我的。” 女人一听差点气死:“这位女同志,你不要血口喷人,国栋可从来没跟我说过这句话,我们两个人结婚十来年了,孩子都三个了。我从来没听他跟我提过一句离婚,他每回回家也都安分守己的帮我带孩子做家务,我压根就不知道你们的苟且事。” “你不承认没办法,国栋都说了。说你好吃懒做,为人又泼辣,长得也不如我漂亮,他不可能喜欢你的,你死了这份心赶紧离了吧,黄脸婆。”杜秋梅尖着嗓子道。 “你,你!”女人气的发抖,“你看看你们教育出来的这是什么孩子,一点素质都没有!才多大点人,居然就这样,以后这还得了。” “怎么没素质了?我闺女怎么就没素质了?你素质高,你离啊!”杜老太太拍着巴掌道。 “都给我闭嘴!”杜老爷子气的脸色铁青,“这事我做主,梅子必须断!” “爸,我不断。我爱国栋,国栋也爱我,他答应了会娶我,是这个黄脸婆不肯罢手,不是我们的错,真爱是没错的。婚姻是两个志同道合的人共同经营的,没有感情的婚姻就是一座坟墓,是没有幸福可言的。她和国栋之间早已名存实亡了!我这么做也是为她好,早点看清现实。” “你这是什么歪道理?”女人气的浑身发抖,“破坏别人的婚姻的小三还这么气势汹汹,好,我离婚,我离婚你帮我们养活那三个孩子吗?” “胡闹!”杜老爷子摔了烟杆子,“杜秋梅你是老子我是老子?我让你断你必须断,再让我发现你和陈国栋黏黏糊糊藕断丝连的,我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爸,你这是独/裁,是专治!国家早就提倡婚姻自由,你没权力干涉我的幸福!”杜秋梅大叫! 杜老爷子一时气血攻心,咳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老头子…秋梅别说了,看把你爹给气的!”杜老太太着急了。 女人气坏了:“好,如果你真这么纠缠不休,那咱们就鱼死网破,我马上去领导那告你们搞破鞋!” 杜秋梅正得意洋洋用吊梢眼斜着女人,冷不丁被杜老爷子狠狠甩了一巴掌。 “大妹子您消消气,这事保准不能成,就算她愿意我老头子也绝不能答应,您放心,三天后我准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女人这才满意的离开。 跟杜秋梅搞破鞋的男人叫陈国栋,三十来岁,也是快奔四十的人了。 是本纺织厂的一个车间主任。厂里已经有通知了,下次岗位调动有意向让他做总车间副主任,前途一片光明。 杜秋梅就在陈国栋所管辖的车间做临时工,工资每个月十七块半,因为不是城市户口,所以转不了正,自然也是没有口粮的。 杜秋梅从小被杜老太太惯的好吃懒做,脾气也大。车间的临时工干的活是最累的,然而工资却是最低的,要不是陈国栋总是三五不时的给她点布票,粮票和钱什么的接济着她,杜秋梅早就辞职不干了。 杜秋梅今年十八,长相一般,但是胜在年轻有朝气。车间职工里数她比较放的开,陈国栋有钱有权,两个人一来二去就熟悉了起来。俩人地下恋情已经维持小半年了。 一直都相安无事,怎么一下就被逮住了呢?杜老太太问。 杜秋梅吊着个眼,瞪着她妈看半天,又走神了。俩人一钻进小树林,陈国栋就跟饿狼似的一下把她扑倒了,他那张嘴在她嘴里搅的跟溜溜糖似的,总让她抓不住,那种酥/麻的感觉电的她浑身都软了,他的手从她下衣摆下面摸进去,一下就攥到了她胸前的两只,力道控制的恰到好处,那一种瞬间涌遍全身过电的感觉… “梅子!妈问你话呢,想到了吗?”杜老太太气的往她头上抡了一下子。 杜秋梅回过神,忽然一拍大/腿:“妈,我知道了,肯定是李翠婷那个小婊|子告的密!” 杜老太太登时一下站了起来:“她敢?敢嚯嚯我闺女,我找她算账去!” 李翠婷是杜秋梅的师傅,李翠婷手底下带着四五个临时工,唯独杜秋梅,最不服她。 昨天上午俩人还在车间打了一架,就是因为李翠婷安排她去车间外拉材料,杜秋梅要求李翠婷再配备一个人员跟她一起去拉,结果问来问去都不愿意去。杜秋梅觉得一定是李翠婷安排大家一起孤立她的。 俩人争着争着就打起来了,李翠婷都四十多的人了,身子比不过杜秋梅灵活,让她拽着头发把脸都抓破了。 一定是她! 杜秋梅肯定道:“这个女人最小气,经常拿着个官架子压着我,他们这城里人就是狗眼看人低,跟周秀兰一路货色,装的跟苦白菜似的,尽办些不上人眼眶子的事!不是她还能是谁?” 杜老太太气的鼻孔冒烟:“你等着梅子,妈去。” “站住!去什么去,一群猪脑子!”杜老爷子叭叭抽烟,“你这一去,梅子还能有好吗?真要是她,她还用告到保安部那?直接告给红袖章!” 杜秋梅和杜老太太登时不说话了。 “梅子,你告诉爹,你跟陈国栋到底走到哪一步了,她占着你便宜没有?” 杜秋梅红着脸低垂着头搓/着衣角。 哪一步她也不好说,他反正经常把手伸进去摸她,有一次在一家麦草垛下俩人还都脱了个精光,他还吃了她的俩奶,说她丰/臀/肥/乳的美得跟仙女儿下凡似的,他的两只手跟有魔力似的,摸过的地方都酥/麻酥/麻的,他还把自己的东西放进去蹭了,她也没见着红,不知道算不算他耍了流氓。 “混账东西!”杜老爷子怒起,抄起个板凳砸了过去,“我们祖宗八代都没出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杜老太太赶紧拦着:“干啥呀干啥呀这是,梅子还小,禁得住你这么打吗?说到底梅子还不是为自家着想,你看看你那点工资够干啥的?指望长贵也指望不上,一个臭婆娘整天跟在屁/股后面要钱。还有个周秀兰,要不是这个不要脸的分出去住,咱家口粮也没这么吃紧。” “要我说咱们就在农村黄土地里刨食吃多好,你非要搬到城里来,城里是这么好混的吗?好歹家里还能种点自留地,每年生产队里再分几百斤粮食,日子过的一点也不比城里差。”杜老爷子愁的直挠头皮。 “我不回!要回你回!农村有啥好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走一道浑身上下都是土,哪有这城里干净。再说当时不也考虑着梅子也到议亲的年纪了,让她哥帮衬着给她找个城里人,每个月有商品粮吃吗,这谁知道总也说不上啊!”杜老太太道。 “说不上就接着说,不管怎么也不能走这歪门邪道!”杜老爷子磕磕烟袋,气的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气,“你赶紧去,到保安部小赵那去一趟,把那半篮子鸡蛋提上,到了不准吵架。” 杜老太太眼一瞪。 “别瞪我,不想梅子被拉去斗破鞋,马上就去!” “爸,你总是斗我破鞋,斗我破鞋的,斗破鞋有那么可怕吗?咱可是三代中下贫农,成份可纯着呢,再说了,咱们既不偷鸡摸狗又不投机倒把,咱也不干违背社会主义的事?能斗多厉害?”她反正是看上陈国栋了,斗就斗吧,只要能跟他在一块就行。 “傻闺女,下水洼有个斗破鞋的你没听说过啊,听说用皮鞭抽,用脚踹,用东西砸的,还拿着订满了铁钉的木板扒光了她衣服,不停的往她身上抽。打的都不成/人样了!”杜老爷子喘着粗气道。 杜秋梅“咳”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吓得脸色铁青,“陈国栋这个王八蛋和她说根本就没事,顶多也就拉出去用语言批判一顿就好了,说这事不危机国家,罪很轻。”她当即就决定要跟陈国栋断了。 “妈,还愣着干啥啊,你快去小赵那吧。”杜秋梅说完就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惹得杜家两老一阵心疼。杜老爷子也打不下去手了,自个儿关屋里吧嗒吧嗒的抽闷烟。 第11章 极品互斗 杜老太太没敢耽搁,当天晚上趁着夜深人静,杜老太太拿着半篮子鸡蛋去保卫科小赵的家了。 “大兄弟在吗?”杜老太太在门外伸着脖子喊,声音压的极低,喊了两三声门才打开了。杜老太太就站着门口,满脸堆着笑:“大兄弟在家那,我是那谁,秋梅她妈。我说今儿个天好,想着白天没空,就晚上没事过来看看,您看我这农村过来的老婆子年岁大了,人穷也没啥好东西……”保卫科的小赵赶紧接过篮子,亲热地把杜老太太搀住了:“哎呦大妈,大晚上的还麻烦您来这一趟。快请屋里坐。” 看着小赵把鸡蛋放地下,老太太也跟着撩门帘子进去了。 “哎,这小伙子,长得可真精神!叫小赵是吧?”杜老太太一进屋,就习惯性地四周打量了一下。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暗暗唾了一口‘穷酸货’。 屋子是个单间,一眼就看到头了,屋子里就一张桌子一个茶几一张床,床还太小后来又往外架的木架子。床上的被子都打的补丁落补丁了,桌子上堆的满满当当的,锅碗瓢盆都在上面放着,孩子们就拿个小凳子趴在桌子角上写作业,时不时地还交头接耳偷笑着看她一眼。 这可比着他们那个二室一厅的小/平房差远了。 小赵的爱人忙端过来一个凳子,塞到杜老太太屁股底下。小赵有三个孩子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见着家里来了客人,都呼啦一下围了过来,老太太特有眼力见儿,忙不迭往外掏钱,一个孩子给了一毛。 小赵的眼神更热情了,嘴上说着不要不要,快还给人家,一边拍着孩子的头示意他们赶紧走。 老太太给了钱也心疼,下意识地拢了拢鬓边发。挨着板凳搁了半个屁股上去,没敢大坐,就浅浅地挨了个板凳边儿。 “大妈,您不说我也知道您来是为啥事,关于孩子的作风问题确实是……这要是被组织们知道了,您家姑娘怕是……”小赵开口,有点难为情。 杜老太太蹭一下站了起来,激动道:“是是,其实啊我家梅子是个好姑娘,就是人太老实太单纯,这不年纪小被人给骗了吗?我老婆子这也是气的没法,还不如当时生下来就扔尿盆里呢,这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杜老太太原本想掏手帕擦泪装装样子,没想到带出来五块钱。天杀的,她没事出门带这么多钱干啥?!原本最多就掏个块儿八毛的,谁知道掉出来五块,他们两口子都盯着呢,指定是不能再往兜里揣了。 杜老太太看着小赵两口子激动的表情,只得狠着心远远地把钱放到门口的炉子边上。小赵两口子相互对视一眼,装作没看见。 杜老太太这回是真哭了,哭她这冤枉的五块钱。 “没,没,可没有大妈。您也别哭了,当时啊黑灯瞎火的,具体啥情况我也没看清。”小赵见她上道,也愿意卖她这个人情。话里这意思是不会再声张这事了。 小赵的爱人转身拿了个掉了瓷的瓷缸,又拿暖瓶给杜老太太倒水。老太太端起瓷缸子看了看上面印着国家主席的头像,旁边用草书写着‘为人民群众服务’。不禁又暗暗唾了小赵一口‘穷酸货,吃老娘血肉的狗杂种!’ 再次抬起头,杜老太太的脸上依旧是笑的褶子都挤巴一块了,“我这农村老婆子嘴拙,也不会说话。小赵你看你也是有儿有女的,做父母的心,想必你也懂。” “懂得懂得,大妈,您放心。咱这人老实,伤天害理霍霍人的事咱可不会干!”小赵盯着那半篮子鸡蛋笑开了花。 “还是你们城里人有文化有思想,那什么,没啥事大妈就先回了。”杜老太太一颗心揣回了肚子,起身的时候小赵连忙把鸡蛋篮子递给她,“哎呀,撂下撂下,我大老远拿过来了,哪有再提溜回去的理儿啊!” 杜老太太难得大方一回!提着空篮子回去的道上边走边骂:“馋鬼托生的,一脸穷酸相,还城里人呢,跟没见过东西似得。吃老娘的东西拿老娘的钱,你当老娘的东西是好吃的?噎死你个穷b!” 鸡蛋没了这心里跟割了块肉似得。不行,这半篮子鸡蛋还有那五块三毛钱,她得想方设法从别处再捞回来! 杜老太太骂骂咧咧进了小区,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被绊了一下子,“哪个丧良心…”忽然就住了口,心想着回去得把杜秋梅这死丫头片子打一顿再说。 晚上杜念扒着窗户听杜家屋里的动静,就听见里面鬼哭狼嚎的,出了啥事具体还真不知道。 上辈子出现这事的时候杜老爷子和杜老太太是关上门打的杜秋梅。 尤其是防着周秀兰母子和钱华英母子,前者怕欺负多了有气报复,后者是嘴巴太大,总是处处拿捏杜家人。 这次出现这事的时候还是没声张。不过钱华英母子们是怎么防都防不住的,男人老婆进去的时候,钱华英好奇这哭哭啼啼的女人,于是贴着门子听了好一会儿。越听越乐! 杜老太太回家的时候正看见钱华英翘着二郎腿修指甲,杜秋梅带着一脸的红手印子忙前忙后的收拾屋子,钱华英有一搭没一搭的还指使她一下。杜秋梅难得的没瞪眼睛,低眉顺眼的干着活。 杜老太太看到就心疼了:“干啥呢,梅子大晚上的咋不去睡觉,在这抹啥呢?” 杜秋梅瞄了眼钱华英,气呼呼的没搭话。 杜老太太一把扔下鸡蛋篮子,扬声叫到:“钱华英!”忽然想起房子不隔音,住了嘴,“你这是干啥,凭啥我闺女伺候你?” “凭啥?你说凭啥?她自己干的那点不要脸的事,她自己不知道啊。嘿,我当梅子是多正经的姑娘呢,平日里人模狗样的装清高,你说一大姑娘勾搭谁不好,勾搭个有老婆的。” “你当你是好鸟的,你当年还不如她呢!” “哎,有您这么败坏自个儿儿媳的吗?甭管我当年怎么着,您也说了我是你们老杜家明媒正娶过来的。我挨不着批/斗啊,我不用再嫁了呀。”钱华英笑着道,“妈,这大晚上的,您也甭吵吵了,别惊着四邻八舍的,再毁了我妹子的名誉可就不好了。梅子是我妹子,我不能把她往火坑里推啊。” 杜老太太气的心口疼,当年钱华英和长贵好的时候她在农村合作社正上着班,老太太没搬回城里来之前着实跟着沾了不少光,那时候钱华英嘴巴甜人也勤快,家里里里外外的是一把好手。 杜老太太心想反正周秀兰这个城里人也不到乡下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钱华英这个儿媳妇,后来钱华英争气一口气生了俩龙凤胎,这可把老太太高兴坏了。 后来生活急转直下,周秀兰家一夜垮了,她爹被斗死了,她妈上了吊。撂下她们孤儿寡母的,工资和口粮也被砍了近一半。而中下贫农钱华英成分一下子好了起来,杜家这才把钱华英抬到明面儿上来。现在周秀兰脱离了他们,钱华英也开始跟着蹬鼻子上脸了。 杜老太太远远地用食指指着她,脸上的表情有点狰狞:“钱华英,你可别蹬鼻子上脸啊。想当年要不是我老婆子一力保着你,你哪能进的了我们老杜家的门,你早被红袖章脱出去斗气八回了你。” “哎呀妈,提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干嘛?您这为人我不说您就自个儿装糊涂是不?没利可图的事,您啥时候干过。还有妈,把您这手指头放下,别把对付周秀兰那一套搬我身上来,我家里还有四个兄弟呢,我爹妈都还活的好好的呢!”钱华英收起二郎腿起身慢慢往自己房里走,末了丢下一句,”就这样吧,晚了我也该歇着了,哎,对了妈明儿个您给我二十块钱,我看上一块料子。” 杜老太太气的跳脚:“二十块钱去买料子?你买什么料子?皇帝屙的金料子啊?成天买买买,钱钱钱的,就你这身贱骨头你也不瞅瞅你浑身上下值不值二十块钱。” “你骂谁贱骨头呢,你骂谁贱骨头呢?我贱我有杜秋梅贱啊,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这泼辣毒妇谅你也生不出什么好货色来!”钱华英叉着腰,有样学样的用食指点着杜老太太的方向。 “钱华英,老娘今天非得撕吃了你的嘴!”杜老太太小脚颠颠的走过来。还没挨着钱华英的人,就被她一把推开,杜老太太顿时摔了个四仰八叉。 “哎呦,不好啦快来人啊,儿媳妇虐待公婆啦,这个毒妇想打杀我老婆子啊,来人啊我快不行啦。”杜老太太干脆也不起来了,趴在地上捶地哀嚎。 “哭哭哭,使劲儿哭。”钱华英指着正欲冲过来的杜秋梅道,“你给我站住,否则明儿个就到宣传部大喇叭那吆喊你,保准不出俩小时,就有红袖章过来逮你去操场斗破鞋!” 杜老太太登时也不哭了,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难道他们老杜家这辈子就被钱华英这女人给压住了? 第12章 借书风波 杜老太太心疼她那半篮子鸡蛋和一块三毛钱,晚上心疼的抓心挠肺,觉都睡不着。她越想越生气,明明是自个儿闺女被占了便宜,那汉子的女人有啥脸来闹?该过去闹的是她啊! 她真是被猪油蒙了心,还巴巴过去给人送礼,该收礼的是她啊! 打定主意杜老太太干脆觉也不睡了,披了件单褂就去了杜秋梅那屋。 杜秋梅也没睡着,正对着镜子照她肿了的半张脸呢,看到杜老太太推门进来,眼睛朝天一翻,没好气道:“你过来干啥?” “梅子,给妈看看你的脸,咋肿这么高?你那怂爹,也舍得下这狠手。 ”杜老太太是真心疼闺女,她这辈子原本生了仨孩子,杜长贵下面原来还有个妹子,生下来浑身都憋青了,养了半年发现是个脑瘫,傻的一点反应都没有,没办法给扔了,后来好几年才又怀上的杜秋梅。 杜秋梅又胎里不足,早产了。那年月家家户户都穷,吃都吃不饱,从那之后杜老太太就落下了病根,再也生不了孩子了。 “我一辈子生了你们俩冤家,你哥是个不开窍的闷葫芦,大房原本好拿捏,忽然转了性子,二房也蹬鼻子上脸,见天儿的就气我。还有你,跟一个有老婆孩子的野汉子在小树林里亲嘴,你咋这么缺嘴亲啊你。”杜老太太说着说着就又抹起了泪:“老天爷呀,你说我这命咋这么苦啊!可怜我的爹娘……” 还没唱起来,就被杜秋梅不耐烦的打断了:“行了行了妈,跟我这还唱什么呀,有啥事快说,没事赶紧走。” “哎,我说你这丫头片子咋记恨上我了?你爹打的你,又不是我。再说你也是,你有这好身材好脸蛋儿的,你什么样的城里人找不着,你勾搭有妇之夫,你想学钱华圝英那个浪婆娘啊?这是啥时代啊,还要不要命,要不圝要圝脸了。要不是你/妈我给你托关系找后门的,你早被人捉去斗破鞋了,那是好挨的?到时候真上了铁钉剥你衣服示众,你还有脸活啊你!咱家这成份,你这妮子差点让你给毁了你知不知道?”杜老太太用指尖点着她脑门,恨铁不成钢。 杜秋梅气呼呼的偏过头:“行了妈,你大晚上不睡觉就是来作贱我的啊。我知道了,我跟陈国栋断了,以后不来往了还不行吗?” “不行!”杜老太太瞪着眼,“咋地,他祸害了我闺女,他婆娘来一趟就这么算了?我那半篮子鸡蛋给谁要去?这事没完!”杜秋梅眼睛一亮:“那妈你打算怎么办?”杜老太太正想说,就听见杜老爷子在那屋喊她了。 杜老太太赶紧起身,撂下一句:“明儿个你带我到他家去一趟。”杜念总觉得杜家今天晚上有事,半夜听见外面有动静趴窗户一看杜老太太挎着个篮子来来去去的,也不知道在干啥。“念儿,看啥呢,过来妈给你量量尺寸。”周秀兰喊她。 杜念转身跳下凳子,她也就纠结了一会,就不再想了。只要杜家屋里的不来找她事就行,管她半夜鬼鬼祟祟的干啥。反正她早就不是以前那个畏畏缩缩,胆小怕事的十岁的孩子了。 周秀兰拿个皮尺指挥她伸开双手,杜念一看不干了:“妈,我那布是给你买的,你都多少年没换个新衣裳了。我不缺,有好几件呢。” 杜念的衣服都是拾的杜蓉蓉和杜秋梅的旧衣裳改的,虽然旧好歹也有几件,周秀兰就不行了,一年到头就那俩,都是姥姥姥爷在那会置办的。这几年的布票和钱都填了杜家那屋了。 “妈身量小,做一件衣服顶多用四尺布,你也瘦,剩下二尺正好也能给你做个上衣。”周秀兰早计算好了。 杜念不信,非看到周秀兰把她的衣服样子剪出来这才同意。 周秀兰小时候家境不错,十指不沾阳春水。 后来嫁给了杜长贵之后,洗衣做饭纺线织布做衣服纳鞋这些活都学会了。 她们原本还有个缝纫机,不过现在被杜老太太霸占了,就算给杜秋梅咂衣裳也得挨一顿数落,尤其现在别说去借缝纫机了,估计连大门也不让进。 周秀兰骨子硬气也不是割小气的人,她不借就不去借。她把衣服裁剪好,再给缝纫部的工人送过去,这样能节省不少工钱和布料。 杜念看着就着微弱灯光剪裁布料的周秀兰,心里百感交集。 其实杜念并不缺钱,自从重生过来,杜念发现日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她在后勤工作,每天都要去郊区割猪草,鸡草,上山下河的工作一般工人的子女是不屑去干的,这倒给杜念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她们所在的纺织厂建在市外环,比较靠近郊区,但离市中心也不远,过几年原中市还会扩建,到时候市中心也会将她们所在的纺织厂囊括进去,不过那也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 杜念有次去郊区干活,发现这里有野兔的脚印。现在的城里人都比较讲究,大部分日子都能好赖的过,一日三餐除了上班就是下班吃饭带孩子。平时要出门就是去市中心。 而农村那边和市郊这里又隔着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农村走过来也是很费时间和体力,这下就更便宜了杜念。 自从知道郊区有野兔经常出没之后,杜念回家就摸索着做了一个捕兔器。树枝、竹枝可以就地取材,绳子做成索,绳索很灵活,可根据猎物自动调节大小,因为野兔的逃跑路线是直线而且又走老路,只要找好野兔的脚印位置,头天设好陷阱,第二天就能轻轻松松捕获到野兔。 现在野兔正好捉,每天都能捉一两只。 原本杜念可以捉活的,但是现在的形式不允许,如果被抓住,这是要割资本主义尾巴的,杜念不敢犯险,每次出门就带一个刀子。 杀好后装到背筐里,上面盖上草就不会有人发现了。借口说自己捡来的,带回来让周秀兰给炒了吃,肉食店里偶尔也会有鸡鸭鱼兔羊等肉,所以也没惹到多少人的注意。 兔肉骨头太多,肉食店里买的人并不多,所以买兔肉不需要凭票,这下可便宜了杜念和周秀兰的嘴巴,就算是这样,周秀兰也不敢让杜念多吃,生怕被人举报给她扣个走资派的罪名,于是杜念就琢磨着拿到黑市去卖。 再后来打听到市里有副食品收/购站,最后索性连黑市也不去了,直接送到副食品收/购站。 副食品收/购站是属于国家的,经常有人过来卖一些自己养殖的禽蛋肉类,价格公道,也不用担心被扣上资本主义的帽子。 杜念每天都能收获一两只,按照每斤四毛算,每只七八斤左右,每天都有五六块钱的收入。后来不光能捉到野兔,还有野鸡,之后再去池塘把设了一宿的渔网拉上来,多的时候有七八条鱼,杜念也都一股脑的全都送去收/购站。 这样每天少则十来块,多则二三十的收入一直很稳定,重生前她和绝大多数人一样,既没有也不敢有卖野味的想法,重生后这段时间她算了算自己的收入,已经接近两百块了。 这在当时可是一比巨款! 周秀兰是挨过□□过的人,对投机倒把,走资派这些特别敏感,她的思想观念里只有老实上班赚来的才安心。杜念无奈只得瞒下来,她可以趁着月初发工资的时候趁机多花钱,实际上钱花不出去杜念也并不苦恼,等改革开放后,她可以拿着大笔存款做为启动资金,到时候很快就能过上富裕的日子了。 第二天一早杜念还没起呢,就听见杜蓉蓉过来喊门了。 杜念隔着门应了一声,起来开了门。杜蓉蓉二话没说,一把把书本塞到她手里:“书借到了,给你。” 杜念不由起疑,杜蓉蓉一向拖拉高傲又小气,昨晚那些话真能把她治的这么老实?再说她一向喜欢睡懒觉,上课总迟到,今天也太早了。 杜念狐疑地盯着杜蓉蓉,杜蓉蓉一下子就慌了,然后稳了稳心神,高抬着下巴道:“哼,这可是我花了好几毛才买到的,就这一套,你答应我的可要做到,不准到处败坏我。” 到底还是十岁的孩子,杜念一看就知道里面有鬼。她当着杜蓉蓉的面儿把书哗啦哗啦翻了一遍,边翻边偷看杜蓉蓉的脸色,这下更加确定她心里有鬼了。 她啪一下合上圝书:“行,我不说。” 等杜蓉蓉一走,杜念忙锁上门出了房间。飞奔着到了孙炎炎家:“炎炎,把你哥哥的放大镜借给我用一下。” 孙炎炎看丢年一脸严肃的样子也没敢多问,去了屋里一会就拿着放大镜出来了:“杜念,给,啥事啊这么吓唬人。” 杜念领着孙炎炎到屋后面找了个空旷地拿起书本一页页翻,一页页看。书本已经不新了,扉页上没有写名字,看来是打算最后学完再卖给低学堂的,上面还有很多记录的课堂笔记,文字娟秀,看来是个十分刻苦的小姑娘。直到翻了半本多,才在一页上发现一行挺小的字:资本主义好。 短短五个字的反/动语让杜念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字迹明显是模仿的。夹在密密麻麻的文字里,要不是仔细看还真是发现不了。 孙炎炎还没看到,杜念就一把合上了书。淡淡道:“没事,杜蓉蓉借给我书总是不放心。给你放大镜,我回去了。”她并不想牵涉孙炎炎进来。 这个敏感时期,短短一句话就能要了人命。杜蓉蓉你可真狠啊! 杜念不动声色地回了家,把书本用牛皮纸包上,放到咯吱窝里夹住,衣服很肥,杜念照了照镜子还真是看不出,她想了想弯腰捡起一颗大白菜。去敲杜家的门,敲了好一会儿才有个不耐烦的声音道:“来了,来了,谁啊?” 杜念站在门口,甜甜叫了声奶奶。 杜老太太睡眼惺忪地,看到杜念气的顿时鼻子都歪了:“你个兔崽子,你过来干啥?” 杜老太太昨晚几乎一宿没睡,天亮了才睡着。透过门缝看过去,杜秋梅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往门口看。敲了这半天,杜秋梅明明在家就是不去开门,这是啥人啊! 杜念眼里含/着笑不急不缓道:“奶奶,今天蓉蓉给我借了套小学四年级的课本,我这给您送颗大白菜,谢谢我蓉蓉妹妹呢。” “一套书才给一颗大白菜?昨天还吃茄子肉呢,我老婆子去要还不给,谁稀罕你那颗破白菜,一套书一块多呢,回家拿大米去。”杜老太太道。 “奶奶你要是不要我就拿回去了,反正书蓉蓉已经给我了。”杜念说罢转身假装走的样子。 “回来!”杜老太太扬声道。一棵白菜还五厘钱一斤呢,不要白不要。“给我吧。”杜老太太伸过手去。 “奶奶,您别动手了,白菜脏着呢,您走道也不方便,我给您搬屋里去。”杜念嘴甜道。 “还算你有点孝心,总归是有我们老杜家血脉的,好歹没全随了你/妈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放我屋里吧。”杜老太太身子扭了扭闪出一点缝。 杜念‘哎’了一声,从她咯吱窝底下钻过去。杜老太太忙紧随其后。主卧是杜长贵和钱华圝英在住,杜老太太和杜老爷子住的是次卧,杜念一进去屋里乱糟糟的,杜老太太为防偷吃,一日三餐的米面粮蔬菜什么的都堆在这了。这里有多少颗菜,多少个鸡蛋都记得清楚着呢。 杜念趁着杜老太太腿脚慢,一溜儿烟跑到主卧,主卧里没人,钱华圝英昨晚刚要了十块,早早就去抢布了,杜蓉蓉和杜强强也都不在。杜念心下一喜,迅速把课本丢出来踢到床底下。 一转身赶紧又跑回次卧,把白菜撂下。 间隔很短,杜老太太都没叫出声就看到杜念从主卧里跑回次卧,又迅速走了出来。 杜念当着杜老太太的面拍拍巴掌,又扑了扑身上的泥:“奶奶我给你搁这儿了,没事我就走了啊。” 杜老太太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确信她没偷拿东西,这才冷着脸让她走了。 办完事杜念就悠哉悠哉去后勤上工去了,表面上虽然表现的很淡定,其实心里的神经绷的紧紧的。 第13章 机智反陷害 日子过的很快,算算日子这个月已经过去半个来月了。 杜念到盛粮食的大缸里看了看,顿时心凉了。 面粉和大米早就吃光了,玉米面也见了底。高粱面和地瓜面倒是还剩了点,但是太难吃了,地瓜面还好点,高粱面粉碎面粉的时候根本就没筛出来糠麸,不缠着白面吃,一口馒头咬下去划拉的嗓子疼。虽然玉米面也这样,六十年代那会儿玉米面还被划拉在精面一类,好歹是比高粱面细多了。 周秀兰又疼闺女,吃面的时候把糠麸用细细的筛子筛了出来。这一筛面就更显少了。 看来杜念以前估算的不对,五十三斤粮食,筛了筛,一天一斤半也轮不到,一个人的口粮两个人吃,刚够温饱,但她们这个月吃粮吃的有点奢侈了。 杜念算了算手里的票子,钱倒是不少,领粮票那天花了五块钱,中间去市中心那天花的比较多,其余也就买买菜这点零花了,满打满算一共三十块钱的工资现在手里还剩了十块多点。这个年代还物资奇缺,她和周秀兰不属于一二级工人,所以工业券也不是每个月都发,今年已经过去八个月了,周秀兰才领到三回工业券,不过每回都被杜老太太收起来了,她们至今连块香皂也没有。洗衣服只能捶打揉,每次都觉得洗不干净。 除了吃喝穿,钱真的比较禁花。 杜念回去把粮本翻了翻,布票花了,肉票就剩下半斤了,粮票还有不到一斤,油票也都没了。倒是什么冰棍票,理□□,澡堂票等还有点剩余,这东西原本也用处不大,就算去黑市上换,也换不到什么钱了。 杜念收好粮本,不禁有点发愁,想着是不是拿这十块钱去黑市买点高价粮,多少年饥饿缺钱的后遗症让她特别会过日子,一分钱恨不得掰两半花。尤其是现在,在了解未来大趋势下,市里哪块地皮她都看好了,就缺钱了。 黑市也不远,就在市郊的农贸市场后面,是在一条狭窄的小通道,巷子多。这样有人来赶,七拐八拐就能甩掉他们,以前和杜家一起生活的时候杜老太太经常去买,她也跟着去,不过是去做免费搬运工的。 况且黑市也不是那么正大光明的地方,现在卖粮的越来越少,粮食价格一日比一日高,农民们虽然生活条件得到了改善,但是谁也不想被扣一个投机倒把的罪。 不过只发愁了一会,她忽然想到什么默默地笑了,不是没粮食了吗?她现在有办法搞到免费的粮食了…… 杜念抬头看了看太阳,也差不多要到午饭的时间了,杜蓉蓉那里还是没有动静。杜念边走边琢磨,心想是不是书本没有踢到床底下让杜蓉蓉发现了,还是她真不知道书本里面的反/动标语? 杜念一路想着就到了厂职工食堂,周秀兰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一手端着瓷缸盖,盖子上摞了四个高粱和红薯面做的二合面馒头,中间一层是食堂打的菜,下面盛的鸡蛋西红柿汤,说是鸡蛋西红柿,其实里面就零星飘了几条细细的鸡蛋丝,汤有点微微发红就是了。杜念尝了一口,盐放少了味道很淡,跟喝水似得。 馒头是自己从家里带的,中午在食堂的锅炉房里热了热,只在食堂打点菜就行了,这样还能节省下点粮票。 这也就厂职工有这个福利,不是本厂的职工食堂是入不上伙的。食堂也有窝头玉米面饼供应,但买的时候需要凭粮票,个别菜也有收粮票的,但大部分都不需要。 周秀兰就打了个白菜猪肉的肉菜,花了一毛七,算是高价菜了。要是周秀兰自己吃是肯定不舍得的,毕竟素菜才几分钱,但是女儿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周秀兰早早就发现家里面不够了,早两周就到食堂来吃了。 这要是像她那样想的胡吃海喝,家里估计连半个月都顶不到,怪不得周秀兰早早就入了食堂伙。 杜念庆幸自己的包子妈并不傻。 “念儿,别光啃窝头,喝口汤。窝头太粗了,拉嗓子。”周秀兰把勺子递给杜念。 杜念喝了几大口,咳了咳,“没事妈,咱以前不是经常这么吃吗?”事实上,在杜念的记忆里她已经有几十年没吃过这种窝头了,虽然现在的身体经常吃,但精神上真有点接受不了。 “念儿,妈对不住你,赶明儿妈去给你弄点白面吃。”周秀兰一脸的心疼。 杜念刚想问她去哪弄,就听见有人喊:“嗨,秀兰,你在这吃啊,念儿也来了。” 杜念抬头一看,是上次给她们安防盗窗的刘师傅。 “刘叔叔好。”杜念笑着打招呼。 “好好,你咋吃窝头啊,来,尝尝叔叔的。”刘师傅递过来一个玉米面儿的饼子。刘师傅是六车间的,周秀兰现在也在六车间,不过是打扫卫生擦拭机器的活儿。从上次领粮票之后,周秀兰和刘师傅就慢慢熟稔了起来。 “不不不,我这就吃饱了刘叔叔。”杜念拒绝,刘师傅是一级工人,手下带了好几个徒弟。他每个月工资有五十多块,粮食也是四十八斤往上。刘师傅不会做饭,一日三餐都在食堂吃,不过他挣的多,每个月还能有吃有剩。 “吃吧吃吧,叔叔这还有呢。”刘师傅把面饼子不由分说塞到杜念手里,说话的时候都眼里带着笑对周秀兰道,“上次你托人送的那俩肉包子真好吃。” 周秀兰低着头道:“刘师傅你要是喜欢吃,下次我再做了给你送过去。” “行!”刘师傅一口应承了下来,“不过我不能白吃你们的东西,这样吧,我这有五斤粮票,你拿着。” “不不不!我怎么能拿刘师傅你的东西呢,你上次还帮了我那么大一个忙。” “这有什么,我反正月月也吃不完。我这可不是白给你的,你要搭肉,搭菜,搭功夫的,我在你这蹭吃蹭喝的,我这还赚了呢,哈哈哈。”刘师傅爽朗道。 周秀兰不说话了,低着头呼啦啦喝汤。 杜念啃着玉米饼子,心中不由得好奇,她倒是还不知道她妈啥时候和刘师傅关系这么熟了? “磊子呢,最近总见不着他。”周秀兰好半天才又问。 磊子就是刘师傅的儿子,今年十三岁了。半大的小子,正是叛逆难管的时候,每次一提他刘师傅就来气,“谁知道去哪个狗洞里钻着玩去了,反正饿不死他。” 周秀兰还想再说,就见外面浩浩荡荡闯进来一群半大的小子,每个人的胳膊上都戴着标志性的红袖章,一进门就气势汹汹地嚷嚷开了:“谁叫杜念,有人举报你发布煽动性的反/动言论,对社会和国家造成了极大的恶劣影响,我们现在要审问你,请你出来。” 这群半大小子就是本厂职工的初中的学生,人群一下骚乱起来。 周秀兰半个窝头没吃完,一听这些人找自己的女儿吓得手一松窝头咕噜噜滚了出去。随后一把抱住杜念,吓得说话都语无伦次了,“咱别出声啊念儿,别说话,叫杜念的好几个人呢,不是叫咱呢。” 那几个人又叫了好几声,锐利的眼神扫过每一个食堂的人。这时候刘师傅站起来了:“半大的小子不好好学习,整天没事外面瞎溜达搬是非,赶紧回家。” 其中一个一听就炸毛了,“我们是为国家为人民群众服务,你要不是杜念你就不要做出头鸟。” 杜念蹭一下站起来,眼神冷冷道:“我叫杜念,请问我发布了什么煽动性的反/动言论呢?你们抓人要有理有据,不要捕风捉影,不要打着国家的旗号在这里制造祸端,国家和人民群众也会唾弃你们这样的人。” 男青年走过来,年纪不大,长得还算温和,一说话也挺讲道理:“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轻饶任何有损国家和人民利益的坏人。这是搜捕令,如果想要证据,请允许我们到寒舍看看。” 杜念微微一笑,“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在没找到证据之前不准损害我家的东西。” “你还有什么权利跟我们谈条件,你这个国家的叛徒。”还是脾气比较暴躁的那个。 “你没凭没据的叫我叛徒,说小了,你这是对我个人的蔑视,说大了,你这是对祖国和工人阶级的排斥!你眼里还有国家,有人民群众吗?”杜念冷冷的开口。 “我们都是读书人,不会做这种事的。”温和的小青年开口道。 杜念点点头:“还是和文化人交谈比较愉快,所以说少年啊,有空多读读书,走吧。” 不是应该哭闹着解释吗?不是该大喊着求放过吗?她怎么比我们还硬气?暴躁青年烦躁地抓抓头发,居然还敢跟他们谈判?……话说,她几岁了? “念儿,念儿。”周秀兰紧着喊女儿。来了,又来了……怎么是自己女儿……怎么可能?她跌跌撞撞地跟在队伍的后面,泪水糊了一脸,脚步像不听自己使唤一样。嘴巴也哆嗦的张不开,喊不出。那一瞬间天都塌了…… 杜念前面踢着小正步,带领着他们来到自己房前,打开屋门,微笑着立在门口朝他们做了个请的姿势。 十来个个统一戴袖章的青年鱼贯而入,疯子一样掀了她的床铺,翻乱了她们的衣柜,弄撒了他们的面缸,还打翻了他们的水壶,茶缸里,鞋底子里,白菜都给拔到菜心了,就连墙都得挨个敲敲看有没有空心的,床底下拿手电筒照了三回,就差掘地三尺了,房间统共就这么大,除了几个干干净净的新买的本子,什么都没找到。 周秀兰抱着女儿,腿脚抖的站都站不稳。嘴巴里一直念叨着:“没事啊孩子,没事,有妈呢,有妈呢……” 直到几个人垂头丧气的出来,杜念站在门口,轻飘飘问道:“搜到了吗?” 暴躁的青年瞪了她一眼大手一挥:“走。” 杜念镇定地看着他们,扫了一眼乱糟糟的房间,嘴里噙着一丝嘲讽的笑:“走?就这么走了?” “你想怎么样?” “我没必要为你们的瞎胡闹买单吧?”周秀兰闻言忙拉了杜念一下,示意她不要说了,杜念还是不急不缓的语气,“弄乱的整理好,弄掉的捡起来,弄坏了的,赔。” “没这么个理儿,别人家没这样的!”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否则我告你们一个滋生闹事,骚扰国家公民,钻国家的空子,肆意的烧,抢,夺,掠……”杜念深谙,跟无赖,就不能用正常人的手段对付他们。 “你!” “行了,行了,不就一点破粮食吗。”最后姗姗来迟的戴着红袖章的青年开口道。 刘师傅一看来人,眼睛立马瞪的比铜铃还大:“磊子!”上去一把拧住他的耳朵。 “谢谢啦,这粮食可有两斤白面,二斤大米,十斤玉米面儿呢。”杜念一笑,眼中却冷冰冰的,“另外,我也要举有人散布煽动性反/动言论。” 第14章 出卖朋友 翻杜念家的时候,屋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不少人。 杜老太太当时还袖着手跟身边人唠家常:“看看,看看,我就说资本主义家根不正吧?幸亏我们家长贵和她离了,没我们她们啥时候也扑棱不起来。忘恩负义的都这下场,你可不知道自己单出去吃香的喝辣的,动不动就骂我老婆子,上次吃猪肉还故意烫我老婆子,这样黑心肠的人,该抄!” 旁边人还道:“这不抄的也是你孙女儿的家吗?” “孙女儿?”老太太嗤一声,“我可是国家的人,谁要是跟国家过不去就是跟我老婆子过不去,孙女儿是被我那个不正经地前儿/媳/妇带的不走正道,我可怜她也没用。她现在可是国家的反派份子……哎,你可千万不要说她是我孙女,我们可是先进分子,中下贫农的成份呢,她可是个城里人儿,跟我们可没啥关系了啊。” 刚说完就见着红袖章们呼呼啦啦的要走。 杜老太太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使。人多音杂的,没听清杜念和红袖章们说啥,忙凑上去问道:“同志,同志,这就走了吗?找到了吗?到底是啥煽动性的话啊,可真是看不出来啊,整天装的人五人六的,背地里尽给国家抹黑!啥时候p斗她啊,在哪斗啊?” “你是谁啊?”红袖章们问。 “哎,我是她奶奶,以前是,不过我们早断绝关系了。您别看我人年纪大了,我,我们家老头子,我儿子和闺女还有我那孙女儿孙子可都是有思想有觉悟的先进分子,我们的阶级立场很坚定!”杜老太太谄笑着。 那个时期,为了利益,子告父,妻告夫,断绝关系求保全的大把人在,杜老太太觉得先把这话说出来,红袖章们肯定会夸她识时务懂大体。 “你孙女儿?叫啥,在哪呢。”磊子问,刘师傅刚才还上来拧他耳朵呢,被三四个红袖章架着拖走给锁屋里了,现在他耳朵还红着呢,肚子里也憋着一把火。 “我是杜蓉蓉,我在这呢。”杜蓉蓉还以为有奖赏呢,可她万万没想到,她原本还倚着门框一脸得意的看杜念的笑话呢,没想到自己立马就成了笑话了。 “好!杜蓉蓉,有人举报你发布有损国家的煽动性反/动语,现在我们要搜查你的家。”红袖章们大手一挥就浩浩荡荡的人群去了杜家屋里,屋里顿时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 锅碗瓢盆掉地上的声音,碗被打碎了的声音,拉桌子挪椅子的声音。 杜蓉蓉站在外面进不去,急的直跺脚。 “哎哎哎,搞错了吧?这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啊。你们没在杜念房里搜到小学四年级的书吗?那明明……”杜蓉蓉话没说完,就见一群人浩浩荡荡出来,手拿一套三本书就是她借给杜念的那一套。 杜蓉蓉当时吓得就瘫坐在地上了。 几个人就在那呼呼啦啦的翻,最后也翻到了,当时杜念就翻到了一句,其实里面有好几句呢。红袖章们赶紧拿纸笔一个个抄录下来,“小学四年级语文,第三十六页,文章中第五行第四字后面‘马/列思想有什么好,我啥啥啥啥啥啥’”暴躁男又抓了抓头皮,写的啥字啊这是,他也不认识。 他当时就上了小学三年级,大字不识几个。 换了个人接着念:“小学四年级语文,第三十六页,文章中第五行第四字后面‘马/列思想有什么好,我反正是没看懂’,把这句记上,居然不认同马/列思想,这是反/动语。”清了清嗓子,换了本书继续读,“小学四年级数学,第二十二页,第三道题,下面写的是‘刘二小这个傻/子居然把鼻涕抹在我的书桌下面,我往外掏课本的时候掏了一手,气死我了,诅咒他掉粪坑’。把这句也记上,言辞粗瘪,侮辱中下贫农,这是搞阶级思想,得批判……第八十八页书夹缝里写‘今天我和刘二小在树林里,他还把我的裤子’哎呀妈呀,这是搞破鞋啊,不能容忍,记上记上……” 外面都读开了,这边周秀兰还一时半会缓不过来,她整个儿抖得跟筛糠似得,站也站不住。好歹几个邻里看着没事,就过来把她搀到屋里的床上,周秀兰手抖的厉害。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呜咽不止。杜念贴心地抱住周秀兰,任由她的眼泪顺着脖子往里滴,一动不动地支着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直到听着窗外杜家老小杀猪一样的哭嚎声,这才长长嘘了一口气,唇角微微上扬。 “今天下午三/点,到厂区学校的操场上集合。反/动份子杜蓉蓉,及其家人务必到场。”磊子开口,一脸肃穆。 周秀兰好不容易稳住自己的情绪,问:“念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蓉蓉给我借了套小学四年级的课本,里面故意写上反/动语嫁祸给我。我觉得事情不对头,翻了翻才发现,趁着杜蓉蓉不在家的功夫,我又把书悄悄送回去了。”杜念也不瞒着她,一五一十交代道。 “啊,这太……”周秀兰一辈子没骂过人,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表达她的愤怒,她站在窗口朝门外望了望,杜老太太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杜蓉蓉也被反绑住了手,包括杜长贵和钱华/英杜强强都被绑住了,说什么阶级立场不坚定,是包庇罪人。杜老爷子站在那任人推推搡搡的也不敢说话。 周秀兰叹了一口:“念儿,是不是太狠了点……” “妈,你就是心太软了。奶奶一家啥时候对咱们心软过?要不是我机灵,今天下午上p斗台的可就是你和我了。”杜念道。 周秀兰到底还是不说话了。 “我检举,我要披露事实的真相!”杜蓉蓉尖声叫到,杜念隔着窗户都听见了。 “书本不是我的,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是咱们厂区,柳叶的。” 杜念笑了笑,杜蓉蓉什么时候都是舍人保己。柳叶和她关系多好啊,俩人出入经常一块,也经常吃住一起,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杜蓉蓉你瞎说!”柳叶尖叫。 “我没瞎说,你们可以对比一下她的笔记,还有书的侧面小小的一块地方还写着她名字呢。”杜蓉蓉道。 “书,书本是我的,可上面的反/动语真不是我写的,你们要明察秋毫啊啊啊!”柳叶尖叫,杜念也不知道外面的人把柳叶怎么样了,她也懒得去看。 “就是她写的!”杜蓉蓉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了,这时候说不知道是谁写的到最后又得判到她头上,还不如一口咬死了柳叶,让别人调查的意向都没有。 “还有,还有,柳叶是富农子弟,她姥姥姥爷是上水洼村的地主,出身于剥削阶级家庭。她话里话外总瞧不起我们贫下中农,还经常口出恶言,有一次我还看到她说我们班刘二小吃的饭是猪食,刘二小家庭困难属于贫下中农,她这样说不是仇恨咱们贫下中农吗?她还经常捉弄刘二小同学,经常藏他的课本和纸笔,让他找不着。” “如果你举报的言论属实,我们一定会严惩她的。”一男生的声音。 最后俩人都被带走了。 人群渐渐散了,喧嚣的声音终于安静了下来。因着红袖章也不会伤及无辜,所以杜家人只是轻描淡写的用语言批判了一顿,并没有使用暴力。 杜念觉得太可惜了,居然就这么轻松的放过杜家人了。不过稍感安慰的是,杜蓉蓉因包庇罪也被带走了,具体惩罚还得看结果了。 中午杜念吃的饱饱的,或许是神经绷的太紧,一松懈下来居然有点困了。 这一觉居然睡到日落西山,她也没去看p斗的场面。周秀兰给杜念煮了俩鸡蛋,吃的居然是上好的大米和白面。 见着女儿醒了,周秀兰凑上前去,微弱的灯光下印照着脸蛋红扑扑的一点也不像三十多岁月蹉跎的妇女:“磊子是个说话算话的孩子,下午果真就把你要的二斤白面和二斤大米十斤玉米面给送过来了,他额外还给了一托鸡蛋,说是给你压压惊的。我说不要,他搁下就走了。” “该收,让他们长长记性,别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翻别人的家,这也是以后为他好。”杜念说完后,怎么回味怎么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不像十岁的孩子,心虚的她赶紧再追问道,“那杜蓉蓉和柳叶咋样了。” 周秀兰叹了一口气:“柳叶这孩子算了完了,学习这么刻苦的一个孩子,平时对人也挺热情。这以后啊,得天天活在别人的口诛笔伐下,以后p斗会上还得随传随到,任人指责。她家里人不愿意和她脱离关系,工作也被调动了,今天下午厂委开了会,把我调回原职位了,柳叶被罚去扫厕所了……哎。” 不用说也能猜到,杜蓉蓉检举有功,而且真不是她发布的言论,她自然也就没事了。下午在操场上非但没有得到惩罚,还被夸奖了。另外物质上也奖励了十块钱和两斤白面,十斤玉米面。 “交/友不慎,不过也没事,熬个两三年就解放了。”杜蓉蓉和柳叶的梁子算是结大了,杜念开口,忽然眼睛刷的一亮,“啥?妈,你被调回宣传部了?太好了,你以后就不用早出晚归的去打扫厕所了吧?” 那粮食和工资也都上涨了吧,真是因祸得福啊,杜念一开心多吃了碗米饭。 第15章 毁容 杜家人这两天不得了,走路都昂首挺胸的。 尤其是杜老太太,随身携带着荣誉证书,见人就往外掏,不停地跟人夸自己孙女思想觉悟高于普通群众,积极向组织靠拢,举报了反|动分子,给国家立了大功,不仅被评为积极先进分子,还奖励了米面。 是国家的大功臣。 在杜家扭曲人生观的宠溺下,杜蓉蓉也越发飘飘然了。因着出卖柳叶的缘故,杜蓉蓉以前的好朋友都不再跟她来往了,每次杜蓉蓉去找她们玩,总是被她们以各种借口推掉了。没了朋友的她每日都无所事事,她也是个憋不住的人,没事就搬个小马扎坐在门口扣着指甲晒太阳,看到杜念出来就唾她一口。 杜念懒得搭理她,每次都装作看不见。 这样了几回,杜蓉蓉也不唾她了,开始冷嘲热讽了起来:“哎呀,这世界果然是公平的,好人永远有好报。你看看我,再看看你,你看自己半点好处没捞到,还把我推上了荣誉台,杜念你说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懊恼,特别生气,特别嫉妒我的好运气?哈哈哈……” 杜念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答:“是呢。” 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杜蓉蓉也觉得没意思。朝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便不再搭理她了。 杜老太太在屋里听的真真儿的,想起今天早上周秀兰做的西红柿鸡蛋白面疙瘩汤,那上面飘了一层油乎乎的香油,想起闻到的味儿,就馋的直流口水。心里顿时不舒服了,出来扬声道:“呸!不要b脸的害人精,我说这太阳咋打西边出来了,居然跑来给我老婆子送白菜?没想到藏着这祸心呢,居然把反/动派的书送我们家来,现在看到我们蓉蓉得了奖励,晚上不知道怎么后悔的挠脚心呢!” 杜念听到哈哈大笑了几声,也不应战。 这笑声比骂她两句都具有杀伤力,杜老太太更生气了,又拍着巴掌指天骂地的喊了半天。 杜秋梅已经被杜老爷子关屋里四五天了,心情正不好,又听见杜老太太那一通骂,心里一下就恼了。隔着窗户指挥她妈:“妈,你拍着巴掌光骂顶个屁事啊,你就不会打她?” “对,奶奶,我小姑说的对,我帮你逮住她!”杜蓉蓉小跑着去捉杜念。 杜念站着也不动,等她一近身,利落的下蹲随后来了个扫马腿,杜蓉蓉一下就被绊倒了。嚎叫着站起来就一把就撕扯住了杜念的头发。 “奶奶你快来,我抓/住她了。”杜蓉蓉喊。 杜老太太还在旁边喊:“好孙女,你抓/住她,让奶奶撕巴了这死丫头片子的嘴,让她个走资派走狗陷害咱们。” 杜念一时间被拽的动弹不得,都后悔刚才没跑了。杜蓉蓉比她高半个头,长的又比她壮,自己里子虽然是快四十的人了,但这个身子长期营养不良,完全打不过她。 杜老太太过来就是一抓子,杜念把头使劲一偏,这一下正好挠到杜蓉蓉脸上和脖子上。 长长的三个血道子,顿时就出/血了。 杜蓉蓉哇的一声怪叫,松开了杜念。伸手一摸一手血,顿时哇哇大叫起来,“好你个婊|子养的,你居然耍诈抓破我的脸!我非把你挠花了不行!”随后疯狂的攻击杜念。 她的小短腿完全跑不过杜蓉蓉! 一下子就被拽住衣领子了。杜念护着脸,一时间真想不到脱身的法子。 “住手,不准打架!”一个穿着绿军装的十来岁小孩,胳膊上还带着红袖章,杜念抬头看过去,觉得有点面熟。 杜蓉蓉松开了手,一脸委屈恼怒的模样,指着杜念道:“同志,你来的正好,杜念殴打国家先进分子,背弃组织,思想觉悟跟不上,你说该怎么处理她。” “我没打她。”杜念道。 “我脸都被你抓破了。”杜蓉蓉伸着脖子凑到男青年身边,给他看。 “我手上一滴血可没有,是我奶奶打的。”杜念伸开手摊给他看。 “不是不是,那啥同志,这都是误会,误会。”杜老太太不停地在裤子上蹭自己的手,谄笑道。 “既然是误会,就散了吧。”男青年道。 “同志,你不管管啊!我是先进分子,她可是资本主义家的走狗。她居然敢跟我打架!”杜蓉蓉跺脚。 “是家世家世!可千万别反映给领导啊同志,俩孩子打架,我这不拉架呢嘛,不留神把我孙女的脸抓破了。”杜老太太连忙牵住杜蓉蓉的手,“走,奶奶带你去卫生室看看你的脸。” 看着杜老太太牵着撅嘴生气的杜蓉蓉走远了,青年一下笑起来:“还别说,这身衣服真好用!走哪都有人敬着我。” 杜念扑了扑身上的灰尘:“原来你不是啊。” “嗯,我就是出来感受一下。”男青年一把扯掉红袖章,原来是块红布随便扎的。 “你不怕挨处分啊,谢晓康?”杜念终于想起他是谁来了,就是她刚重生过来时候,勇于说出是杜蓉蓉推她到池塘的谢晓康。 “我表哥说穿上这身衣服再戴个红袖章走在大街上可威风了,我就趁他洗澡的空把他衣服偷来穿了,后来又找了块红布,刚溜达这一会就遇上了你这事。”谢晓康道。 “话说,你奶奶为啥整天骂你啊?我爸说你和你/妈妈都是可怜人,让我能帮就帮帮你,不要欺负你。” 杜念撇撇嘴,没回答他的话。 “唉,你别走啊,我说实话,其实我是专门给你送东西来的。”谢晓康把他的绿书包摘了下来,上面还绣着一个小红星。 他拿出三本书,语文,数学,思想品德。 “上次你差点被陷害就是因为这本书吧,我早听说了,这是我的,我开了学就上初中了,这套书给你,五年级的我也给你留着,以后我的书都给你留着!”谢晓康一脸豪气的拍着自己的胸脯。 杜念没说话,也没接书。 “上面没有反|动语,真的。”谢晓康心思转了转,“你是不是还因为上次我说了实话,我妈不承认还把我拽走那事生气啊?其实后来让我爸知道了,把我妈狠狠骂了一顿呢。” “为什么?” “我爸说你姥姥当年救过我爸的命,那时候正是自/然/灾/害最严重的时候,我爸得了场急病,没钱治疗,还差点饿死。还是你姥姥给我爸免费治疗的呢,后来还给了我爸一袋地瓜,我爸这才活了下来。我爸说了,做人要知道感恩,这套书还是他让我给你的呢。” 杜念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书来。 “以后不要穿这样的衣服了招摇过市了,好好学习才是正道。”杜念难得苦口婆心了一回。 谢晓康眼神中充满迷茫:“学习能行吗?我感觉学校人心散,大家都顾着拉帮结派,他斗他,他斗他的,学习有什么出路都不知道。我表哥说可以去当兵,他现在就当兵待遇还不错,部队管吃管住的还发衣服和生活用品,每个月补助工资十多块,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军用票发,待遇也很好。比咱们阶级工人强多了。” 这时候当兵的待遇是很好,退伍五六年还是有工资拿。 谢晓康继续道:“不过我妈说当兵太艰苦了,名额也少不一定当上,她想让我去上个中专,不仅不用交学费每个月还能享受15~20块钱的助学金。” 末了问她:“你觉得呢?” 杜念不想提任何意见,或许别人的生活轨迹原本很好,却因为她的一句话改变了原来的生活轨迹。 她淡淡道:“都不错。” 谢晓康还想再说,忽然听见宣传部的大喇叭喊:“厂区医生,请立刻携带救生器械到六车间,有位师父被机械压在了下面,请立刻前去抢救。” 杜念站在原地听了三遍。 谢晓康拉住她:“走,过去看看是谁。” 杜念不想去,有厂区医生呢,她去干啥。 不大会宣传部的大喇叭又响了起来:“有懂外科的医生在吗,病人现在很危险,失血过多,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谢晓康不由分说拉着她就跑,六车间不远,一会就到了。里面围着密密麻麻的人,大家纷纷交头接耳:“厂区外科医生这两天请假回乡了,留一个值班的小护士什么也不懂啊怎么办。” “赶紧从兄弟厂往这调啊。” “兄弟厂太远了,等过来刘师傅就是流/血也流死了,大家都不懂可真是急死人了,总之已经打了120了。” “希望救护车赶紧赶到。” “是啊,刘师傅是好人,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刘师傅?刘磊的爸? 杜念忙挤过人群,低头一看,果然是刘/青峰。而且情况十分危机,病人已经休克了。围观助手不少,大家都拿棉布和纸纷纷堵住足部出/血口,出/血量不少,一个浸透再换另一个,然而根本无济于事。看来是伤到动脉了,这样下去非但止不了血,只会让病人产生失血性死亡。 杜念忙蹲下/身子,用两手拇指分别压迫足背动脉和内踝与跟腱之间的颈后动脉。 出/血量明显降了下来。 杜念抬头叫谢晓峰:“你看我的手势,帮我压住他这里,每隔两三分钟就松一下手,明白吗?” “明白。”谢晓峰有样学样,手法挺到位。杜念看了一眼立马放心了,她用手探了探刘师傅的脖动脉,心脏跳动有力而且节奏均匀,看来没有心脏/病之类的。 接着又察看了身体其他部位,摸/到小/腿的位置发现骨头断了。恰好赶到的小护士拿来了器械,杜念不敢挪动他断骨位置,只用了四根细直木棒贴腿固定好,避免移动时造成二次伤害,刚做好这一切外面想起了救护车的鸣笛声。 杜念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人群静悄悄的,这中间仿佛有道目光紧紧地盯着她。 第16章 探望 杜念敏锐地扭过头去。 只见一张似曾相识的脸一闪而过,便急匆匆退出人群。草绿色的中山装上还摞着补丁,洗的发白的蓝色裤子,一双布鞋看来也是穿了有些年头了,指尖处被磨破漏出白色的鞋里子,板寸头,约么十七八的年纪。 杜念远远地看着他,总觉得这人来者不善。 “杜念,你可真厉害!”谢晓峰一脸激动的朝她竖起大拇指,“没想到你还懂医术!”而且面色淡定,沉着的不像一个十岁的人。 “哦,是我姥姥教的。”杜念淡淡收回目光,大言不惭道。 一传十,十传百,这个下午整个纺织厂差不多都知道有个十岁孩子救了刘师傅的事了。杜念一下成了纺织厂的大名人。 这让杜念有点害怕,回家的路上遇到不少人和她打招呼,有好奇有敬畏有崇拜有疑惑,唯独杜老太太是一脸鄙视,逢人就大呼小叫地嚷嚷:“瞎猫碰上死耗子,别以为止个血就能撅着个腚上天了,那点能耐我家蓉蓉和强强也都会!” 杜蓉蓉擦了红药水的脸也是愤愤的:“就是,止个血能有多难,我比她做的还好,以前在家里她可是啥事都听我指挥呢,这还是跟我学的,就她不/要/脸爱出风头。” 红药水的作用就是杀毒,是一种较弱的消炎防腐药。在现代医学眼里,抓伤不算啥,能给抹点红药水也是不错了。 杜念看着杜蓉蓉的脸,三道血口子可不浅,肉都刮没了,可见杜老太太当时对自己下手多狠,不过只用红药水擦擦可不行,这以后怕是要落疤的。 上一世杜蓉蓉脸上可什么事都没有,一向爱美的她这以后可有她闹腾的。 杜念冲着她的脸咧嘴一笑,顿时又把杜蓉蓉气了个仰倒。杜念回到家的时候周秀兰正在做晚饭,魂不守舍的连锅里的汤溢出来都不知道。杜念忐忑的走向前,以为一向谨慎的周秀兰肯定会骂她一顿,没想到周秀兰看到杜念第一句话是:“刘师傅脱离危险了吗?” 杜念摇摇头诚实答道:“这个不好说,如果医院没能及时止血两分钟就能要就他的命,或者医院没有和他血型相配的血液,他也会死。” 周秀兰一脸颓然。 俩人各怀心事,结果一晚上谁都没开口说话。 睡下后杜念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全是梁文山。他的贪婪小气暴躁一次次在她梦里上演。 第一次见面,梁文山是和杜蓉蓉一起来的。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样子,杜念的心里就不舒服。他当时留着很长的斜刘海,盖住一只眼,嘴里叼着一根烟,不停地朝她脸上吐眼圈,痞痞的看着她:“你姐长的不错啊,让我玩玩啊。” 杜蓉蓉笑:“她可是个窝囊废呢,你要玩我把她洗干净送你床上好啦。” 第二次见面,果然是在梁文山的床上,当时杜蓉蓉的朋友急匆匆叫她出去说看见杜蓉蓉和汤卫东在一起滚床单,她一着急跑出去了,接着被人从后面一棒打晕,她醒来的时候他正在她的身体里奋战,她稍微一反抗就被狠狠甩几巴掌。 那次以后她就有了,多年来的欺压使得她不敢反抗,也没有勇气去死。她选择了嫁给他,跟着他从市里搬回城镇。 后来梁文山开始不停的对她实施家暴,一开始还会用点借口,嫌弃她做的饭不好,衣服洗的不干净,后来干脆借口也不找了,想打就打,孩子没有保住,她也再也不能生育了。 她哭着跑回娘家,杜蓉蓉听到她的诉苦笑的前俯后仰,“活该,谁让你婚前不自爱!” 杜老太太当时可是活到九十多,不聋不傻的还是很偏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谁让你个小蹄子不/要/脸爬人家的床。” 钱华/英更是凉凉道:“一定是你做的不好,你看我们家蓉蓉,小汤可一根指头也没打过她。” 杜老爷子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让着他点,就不信还能打死你咋的?” 杜长贵总结道:“大家说的对。” 呵呵,杜念觉得自己真是太可笑了,上一辈子根本没任何人把她当人看,她却抱着那点微薄的血脉为他们卖命献殷勤了一辈子! 真傻! 杜念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了,八月底了,夜晚的天气很凉,她今晚却浑身被汗打湿了。她摸了摸身边的床铺,是凉的。再看看外面的天,也是黑蒙蒙的。 杜念穿上衣服下了床,厨房里光线还很暗,周秀兰正当当当的剁排骨,锅子上早就蒸上了馒头。 看到杜念周秀兰吓了一跳:“念儿,你咋起这么早?” “妈,你这么大早的就炖排骨,有事啊?”杜念问。 周秀兰道:“刘师傅是咱们厂的技术骨干,现在他出了这么大的事,说到底厂子里脱不了干系,厂委决定派个代表去慰问下刘师傅,我属于最闲的了,派我去我想着总不能空手去吧…” 周秀兰说的是实话,昨天下午纺织厂的宣传部就刘师傅事件临时召开了个紧急会议。大家对刘师傅的事情都表示很惋惜,刘大姐道:“工人阶级都是兄弟姐妹,刘师傅的事情我们不能坐视不管,他现在一个男人带着孩子,也很不容易,咱们大家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 大家热情高涨,纷纷解囊相助,你一两粮票,我二两你一毛我两毛的。轮到周秀兰的时候刘大姐不让她掏钱了,一脸为难道:“小周啊,我们大家商量了一下,觉得你们家念儿挺有本事,那一板一眼的跟个小医生似的,刘师傅出院后肯定一时半会下不了床,你和她先照顾着行吗?” 周秀兰愣住了。 “我也知道你们孤儿寡母的,也觉得不大好,可我们都是有家庭的人,孩子又多,思来想去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你委屈一下,工人阶级不分你我!一人有难我们得八方支援对不对?” 这个时代的人心眼实诚,大家确实没往歪了想。猪肉铺昨天送了排骨,粮食店送来了米面,副食店也都送了东西来。 周秀兰的解释显然不能让杜念满意。 杜念一语道破:“妈,你跟我还掖着藏着啊,说吧,你啥时候跟刘师傅看对眼的啊。” 周秀兰吓得差点剁了自己的手:“小孩子家的,瞎说啥呢!” “没事妈,你现在还年轻,我看刘师傅也是个靠得住的人,对我比我爸对我还好,你要是觉得合适,我支持你。”杜念一脸认真道。 周秀兰顿时不说话了,低着头摆/弄排骨。在昏暗的光线下,杜念还是心细地发现她妈/的脸红了。 良久,周秀兰坚定的摇摇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爸之前也是很好的,后来…哎,不说了。我苦点累点没啥,总之,妈不会再让你受第二次伤害了。” 这才是亲人!杜念眼圈一红,忽地又想到,上一世,她妈大约就是在今年年底被拐卖的。 这一世有很多事都已经被改变了,有没有可能周秀兰的命运也被改变了,最糟糕的是万一还是被拐卖,万一被提前了呢? 今天给她不好预感的男人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周秀兰,难道说刘师傅的意外根本就不是意外? 杜念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捋顺了。 周秀兰把排骨汤盛出来给杜念喝了一碗,其他都装到一个大瓷缸里,总袋子一层层包裹住,最后用包袱打包,放到篮子里,又包了几个黑面馒头。 黑面馒头可是全小麦面粉的,也就是白面里面的第三等面,虽然是这样但是全黑面馒头也是顶顶奢侈的了。 “妈,我跟你去。” “你别去了,夜深露重的,别把你冻感冒了。”周秀兰说着就把厨房的锅碗瓢盆利落地刷了一遍,杜念一听扭头跑进简易房,翻箱倒柜的找出一件薄薄的小夹袄。 这时候家家户户都这样,几乎每人一件蓝色大罩衫,冬天里面套袄穿,夏天当单衣穿。周秀兰疼闺女,把自己以前的衣服拿出来拆了给杜念做了个小夹袄,不冷不热的时候穿。 杜念穿上给周秀兰看了看:“妈你看,我这样肯定就冻不着了。” 周秀兰这才无奈地点点头,回头开始大包小包的扛了一包袱,杜念伸头去看,发现里面全是毛衣,粉色的蓝色的白色的黄色的,男式女式都有。 杜念顿时瞪大了眼睛:“妈,你在哪弄这么多/毛衣?”也没见她妈晚上织过毛衣啊,不会买来再拿去倒卖的吧?这可是投机取巧啊,是要上p斗台的。 周秀兰得意一笑:“不知道吧?我在宣传部工作比较清闲,里面同事闲着没事都做点手工活赚点外快,我手快就织了几身毛衣,这是我这半个月的成果。等会路过针织厂的时候咱们送过去。” 杜念放心了。 针织厂和纺织厂离得不远,不过步行过去也得多半个小时了,俩人一路走着,到的时候针织部的刚上班。一个齐耳短发的三十来岁女同志看到周秀兰过来,笑道:“周大姐今天可真早,那十几斤的毛衣都织好啦?” 周秀兰把包袱打开,毛衣一件件拿出来。足足有十七件,女同志挨个检查毛衣,确信没有漏针破损:“周大姐的手艺可真好,男女式毛衣手工价格都一样五/毛钱一件,十七件一共是八块五。” 周秀兰接过钱,在柜台处看了看,相中一件粉色的儿童毛衣,想买给杜念:“同志,你们这毛衣卖吗?这个颜色的有没有我闺女这么大人穿的。” “我们这不卖,要买您得去百货那,我们这不私卖,都是成批做了批发给商场。商场也有毛线,什么颜色的都有,你有这手艺活买成品毛衣干啥,买毛线自己织吧,价格差几倍了呢。”女同志好心提醒道。 周秀兰当然知道毛线比毛衣的价格差了好几倍,但是她没有毛线票,单位每个月就发二两毛线票,攒够女儿的五两毛线得两个月,周秀兰想着杜念上学时候能穿上。 周秀兰道了谢就领着杜念走了。 原中市现在还没扩建,城市不大,但是纺织厂,针织厂和原中市第一人民医院所在的区域正好是个三角形,俩人步行过去又是半个多小时。等到了的时候杜念看着大太阳觉得有八点了。 看着原中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门牌楼,杜念往地上一蹲,累的再也走不动了。 第17章 点破 俩人在医院旁边的小百货店里买了点水果,水果种类不多,像苹果橘子梨这些当地能产的便宜点,5分钱一斤,香蕉这类南方产的贵,一毛五一斤。 周秀兰把苹果橘子这类多买了点,五斤花了两毛五,香蕉买了五斤花了七毛五,一共花了九毛。 周秀兰递给售货员一块,没要找零,售货员多给了两根大香蕉,周秀兰不舍得吃,给杜念吃了一根看她吃不下去了,这才拗不过杜念自己剥开慢慢吃了。 两人一路打听,终于来到刘/青峰所在的病房。 四五个人住一间病房,刘/青峰的床位在最里面靠窗的位置。墙上糊着报纸,刘/青峰当时正扭着头伸着脖子看墙上的报纸。 刘磊坐在椅子上打盹,临床的病友首先发现了门口的杜念和周秀兰,忙叫刘/青锋:“刘师傅,快看您爱人和您女儿来了。” 刘/青锋转头便看见一脸绯红的周秀兰。齐耳短发,明眸皓齿的挺好看。他当即也脸一红,并不解释:“秀兰,念儿你俩这大老远的咋过来了?” 周秀兰还为他病友的话脸臊的通红,急忙辩解:“同志你误会了,我和刘师傅都是一个厂的职工呢,我们是同事关系。” 隔壁床的看看刘/青峰又看看周秀兰,笑着道了歉,便闭目养神不再说话了。 刘磊也不打瞌睡了,连忙把床位前的椅子让给她们,把桌子下面的藤编壶拿出来,往搪瓷缸子里倒了倒,倒出来的全是壶底的水渣渍,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周阿姨,你先和我爸说会话,我去楼下打壶热水。” 刘磊说罢急匆匆走了,杜念慢慢踱过去,四周打量。 医院的病号桌不大,木质的,看着有些年头了,漆都掉的差不多了,桌子腿也不稳当。桌子上就放了两个掉了瓷的搪瓷缸子,杜念走过去把桌子上的搪瓷缸子挨个看了看,一个缸子里装了小半下清汤寡水的米汤,另一个装了水。 “刘叔叔,你啥时候醒的?”杜念询问道。 “禀小医生,昨天晚上就脱离危险了,说起来还要感谢我们小杜念呢,及时为我止血,不然我现在早就在阎/王爷那儿报道了。”刘/青锋笑道。 “你可别再捧着她了,都快上天了。她哪懂啊,估计也是撞上了。”周秀兰没见到那个场面,对厂里的传言并不太信,她把搪瓷缸子收了起来,把自己带的排骨汤和馒头放桌子上,一样样往外掏。 刘/青锋笑看着周秀兰的脸:“我都听我家磊子说了,当时念儿的手法娴熟,护士都办不到的事,她一个小姑娘居然给办到了。你说你/妈咋这么厉害,生出你这么个小天才。” “刘叔叔,你是夸我呢,还是夸我妈呢?”杜念问。 一本正经的模样惹得刘/青锋哈哈大笑,周秀兰立马又闹了个大红脸:“你俩快别贫了,刘师傅你看你为厂里做了那么大贡献,如今你生病了厂员工和领导都很担心,你看猪肉粮食店还给我送来了排骨和粮食,我做好就紧着给你送过来了。” “谢谢领导和组织对我的关心,我这点小伤不碍事。”刘/青峰客气道,“更得谢谢秀兰你,炖排骨最耗费时间,秀兰你天不亮就起来了吧?” 周秀兰刚想否认,杜念却抢先开口道:“是啊,刘叔叔你这一出事,我妈急的差不多一夜没睡。” 刘/青锋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周秀兰:“真的吗?” 周秀兰脸红的不行:“别听孩子瞎说,工人阶级一家亲,大家都很为你着急,希望你能平安无事。” 刘/青锋觉得心里很甜,一笑顿时迁动了伤口,疼的呲牙咧嘴的。 杜念走过去看了看他的脚伤:“刘叔叔,脚没事了吧?医生怎么说?” “没事了,我身体素质好,没有伤到筋骨,但是小/腿骨折了,不过幸好没有粉碎,已经打了石膏了,相信很快就能好。” 杜念过去看了看,厚厚的纱布裹的严严实实,好在夏天过去了,现在裹这么一层应该也不会捂着伤口。她刚想伸手摸/摸,被周秀兰拉住了:“你刘叔叔是病人,摸不得。快去看看你磊子哥哥把水打上了没有,都这么久了。” 说曹操曹操到,刘磊提着一壶水拿着一包糖果回来了,糖果丢给杜念:“给。”杜念也不客气,打开纸包拿出一个剥开,这个时代的糖果比较单一,基本都是带颜色的硬糖。 周秀兰一看顿时觉得不好意思:“磊子你买这么贵的东西干啥?念儿,快谢谢你磊子哥哥。” “谢谢磊子哥哥。”杜念迫不及待尝了一个,嗯,很有小时候的味道。 “可千万别客气。”磊子打开缸子盖,把热水倒进去捧给周秀兰:“周阿姨喝水,我早上吃过饭了,你给念儿吃。”说着拿起桌子横梁上搭着的毛巾和床底下的塑料盆,道“我去洗漱一下,周阿姨你们吃。” 周秀兰手脚利索地把排骨汤倒出两份,夺下他的洗脸盆:“我们在家就吃过了,这是专门给你们父子俩做的。路上耽搁的久了,看看还热乎不?”说着又拿出一个黑面馒头,“磊子,正是长个子的时候,一定要多吃点,吃完再吃点水果,这样对身体才好。” 刘磊眼眶热热的,一手馒头一手排骨汤。 “怎么啦?”刘/青锋看他低着头,并不吃。 “我想起我妈来了,她以前活着的时候我总嫌她啰里啰嗦的…自从没了我妈,我特别怀念她的啰嗦…”刘磊抬起头,“周阿姨,您总是能让我轻易想起我妈。” 周秀兰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毕竟是男女同志,周秀兰也不好久坐,上午她们娘儿替刘磊盯了会刘/青锋的点滴打完,等磊子睡饱了才起身走。 下午周秀兰没着急回工厂,而是带着女儿去市中心的百货商场了一趟。 中午时段商场人不多,母女俩走走逛逛。月底了,杜念虽然有钱但是很多票都没了,那她也没走,她想着先问问价格,反正她有钱,回头看看能不能到黑市换点票用。如果能捡着个漏,那就再好不过了。 周秀兰没结婚那会商场没少来,结婚后也过过几年好日子,花钱也挺大方。文\革到现在有七年她再也没来过。 这次来了一看不觉啧啧称赞。不光周秀兰,杜念也觉得这次比起她们上回过来又大改革了,一圈逛下来,杜念发现百货大楼发展的已经出具后代模式了。一楼食品,日用品,机械手表首饰和处理品,化妆品各占据商场一角。二楼主营男女成品服装鞋帽等,三楼改成了布匹毛线床上用品,四楼家具,五楼游乐场。 服务员穿着统一的服饰,蓝色翻领小西装,内搭白色假领,黑色裤子,黑色布鞋,肩膀上带着商场标志肩章,站在那里双手交叉随意搭在小腹处,笑容可掬。 杜念和周秀兰从一楼到五楼挨个转了个遍,食品要粮票,机械首饰要工业券,机械类的票,成品衣服要布票,周秀兰特意问了问毛线的价格,羊毛线每两八毛二分钱,六两就是四块九毛二,羊绒的略贵,每斤要一块以上。 俩人拿着剩余的粮票买了点零食,九毛二一斤的核桃酥,用了六两粮票。在杜念的缠磨下周秀兰又买了盒雪花膏,铁皮盒的,闻起来清香怡人。花了一块六毛钱,心疼的周秀兰一路上都没缓过来。 回去的时候她特意又去了趟手加工合作社,这次拿了周秀兰拿了十斤毛线,交了十五块钱的押金,杜念转了转,看到有串珠子的手加工的活,串好一个门帘是一块钱,杜念心血来/潮,要了一个门帘的量,周秀兰不舍得累着闺女,但是拗不过杜念,只得交了三块钱的押金,开了押金证明,拿了一副回来。 下午回到家,杜秋梅就找上门来了,探头探脑的往她们屋里瞅:“今天去市里逛百货去啦?买了什么东西没有?扛着大包小包的都是啥?” 杜念很郁闷,杜家人总是很健忘!用着的你的时候语气挺好,用不着的时候能把你骂出花儿来。 “这跟你没关系吧?小姑你别的还有事吗?”杜念堵着门口问。 “你们最近不是新做了衣裳吗,我看着那样式和料子都不错,我跟你/妈借一下穿穿。我明天要相亲。”杜秋梅脸不红心不跳的,她说的是蓝丝林布做的小夹袄,她和周秀兰一人一件。刚拿到手穿上身试了试就被她惦记上了,这衣服一借出去保准还不回来了。 “借衣服你应该找杜蓉蓉的妈妈,我见她最近没少添置了衣服,尤其是这两天穿的那个翻领红格子的对襟呢子大衣,再配上一条围巾,大方又漂亮显得人瘦高挑的,看着都年轻好几岁。”杜念道。 杜秋梅一听鼻子都气歪了:“可别提那个泼/妇了,摸都不让摸。拿着我们的钱一天到晚瞎霍霍,早晚作死她!” 杜念不禁好奇,看来她们出来这段时间,杜家和钱华/英处的可不怎么样,这在上一世可是没有的。 第18章 说亲 这两天有个老太太往杜家屋里来的很频繁,斜襟粗布蓝色罩衫,肥硕的黑裤,裤脚被白色裹脚布层层裹住,头发梳到脑后挽了个髻,一看就是沾水梳的,油光水亮,一根/毛刺都没有。 这么来回跑了没几天听说杜秋梅就相就了一个。 叫江跃金,一脸憨厚老实样。也是农转非过来的,在机械厂上班,是个学徒工。每个月工资十九块半,三十二斤的供应粮。江跃金的个头不高,和杜秋梅差不多,有一米六。他家深挖三代都是赤农,成分实打实的好。他爹娘是农村人,家里兄弟姊妹多,杜老太太难得大方一回,彩礼只要了五十块,细粮三十斤,粗粮五十斤,新衣裳一身,想着闺女都这身价了,三大件高低是没张开嘴要。 要的不过分,江家也很快就答应了这门婚事。他家三代赤农,一年到头连个肉腥都没见过,上面仨哥哥结婚早就掏空了家底,两个姐姐结婚时候要的彩礼还在老两口手里握着,细粮他们打算先硬着到时候能赖就赖了。粗粮能给多少算多少。 杜秋梅对这桩婚事十分不满,左右对比除了年龄优势哪哪也比不上陈国栋!杜秋梅关上门和杜老太太闹脾气:“陈国栋收入高,又马上成车间总主任。他江跃金要啥没啥,我不嫁!” “陈国栋再好也不能嫁!拖家带口的,你不怕挨批/斗啊!” “钱华/英能嫁我哥,我为啥不能嫁?” “钱华/英那是对外谎称你哥和周秀兰离婚了,瞒着呢,要不她早被批/斗死了。周秀兰是个好拿捏的脓包,陈国栋的媳妇我看不好对付,你就死了这份心,安生嫁给跃金吧。” 杜秋梅瞪着吊梢眼不说话了,闷闷的不知道再想什么。 头茬礼给了十块钱,扯了两尺红布,这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头茬礼一拿到手,杜老太太的心就安稳地放到肚子里了,这女婿个虽然个子低,但好赖也是个城里人,虽然是个学徒工,熬个三两年的也就成了正式的了。到时候再帮杜秋梅也办个农转非,俩人挣工资吃供应粮,日子怎么都不差。 再说,闺女被嚯嚯成这样,能瞒着个人家嫁了就不错了。 这事一过,杜老太太的心思又活跃起来。陈国栋这个不/要/脸的祸害了他闺女就这样算啦? 晚上趁着夜深人静杜老太太去敲陈国栋家的门了,是她媳妇开的门。一看是她,脸顿时拉老长:“你过来干啥?” “我找陈国栋!”杜老太太硬气的不行。“我想问问陈国栋,把一黄花大闺女嚯嚯了难道就这么算啦?还有王/法没有,咱们一起到革委会问问,这算流氓罪不?” 流氓罪在这个时代可是大罪,一般两个搞地下情的都不敢声张。万一被发现了,男的就是流氓罪,女的就是破鞋。这要是定了罪,不死都斗的你没脸活,这一辈子都完了。 陈国栋赶紧把媳妇拉开,伸着头看看左邻右舍没有人,这才放心地把杜老太太迎进屋:“大妈,您说啥话呢?我啥时候对你闺女做过什么事?这没凭没据的,您可不要乱攀咬啊。”陈国栋厚/颜/无/耻道。 杜老太太气的顿时一蹦老高,拍着巴掌也不敢用太大声:“陈国栋你个不/要/脸的怂b,做过不承认的孬种,死了没人抬的烂货,你/妈生下来你就该扔尿盆里淹死!好你个陈国栋,你不承认也没事,我家梅子有啦,到时候生下来做个验证就知道你是不是流氓!” 陈国栋的媳妇一听顿时气的七窍冒烟:“好你个陈国栋,你说就拉拉手啥也没干,怎么就让那不/要/脸的怀上了?老娘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为你操心受累,你就这样报答我的?” 陈国栋顿时堆萎了,额头上一层层冒冷汗:“大妈你说你到底想咋办吧!” “俩选择,一,离婚娶了我家梅子。二,你不能白嚯嚯她,你得给我们补偿。”杜老太太道。 离婚是不可能,孩子都大了,再说杜秋梅除了年轻点哪哪也比不上自己媳妇,他也是鬼迷了心窍让杜秋梅勾引着了,离婚是从来没想过的事。既然对方要赔偿,那就好办了:“你说说咋赔偿吧。” “打胎二百块钱,营养品你也得出。二十斤白面,一百斤粗粮,鸡蛋十斤,猪肉十斤。”杜老太太道。 “啥?”陈国栋一下站起来,“你这是讹诈!” 陈国栋的媳妇一听气的赶紧赶人:“你做梦,这钱我们一分没有。既然你们舍得下闺女,那就去告吧!一命抵两命,咱还赚了呢。”陈国栋的媳妇恨恨道。 杜老太太赖着不愿意走,被陈国栋家三小子猛地一推,顿时摔了一个仰倒,哎呦哎呦地疼的起不来了。 晚上周秀兰又熬了排骨汤蒸了二合面馒头,炒了盆小青菜。周秀兰每样盛出来半份,让杜念送去刘/青峰的家。刘师傅只住了两天院就回来了,这样周秀兰也不用每天往市医院跑了。 每天三顿饭都是做好了让杜念给刘/青峰家送过去。 她去刘/青峰家送饭的时候又见着那个陌生人在她家门前晃悠了,虽然换了衣服,但是明显能感觉出和车间那个一闪而过的是同一个人。 他最近似乎过的不错,才几天时间,他摞着补丁的中山装就换成了时髦的军旅装,一排六个金光闪闪的铜扣特别上档次。洗的发白的蓝色裤子也换成了时下最贵的挺括蓝裤,脚下踩着一双白球鞋。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衣服,他在短短几天时间就穿上身了,这太不寻常了。 十六七岁应该不是她们职工学校的学生,难道是他们纺织厂哪个车间的学徒工? 没由得她多思考,很快就到了刘/青峰的家。杜念也不用叫门了,径直挑了帘子进去。家里还歇着一个人,杜念认识,就是最近出入杜家屋里的那个老太太,她听他们叫她杨大娘,是个媒婆。 杨大娘还是那一身穿衣打扮,杜念进去的时候她正坐在凳子上口若悬河的跟他介绍另一个厂的单身妇女。 “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子,她男人去年在矿上出了事,上面赔了不少钱。梨花是个勤俭持家的好手,家里家外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人家早知道你,这是相中你啦,托了我好几趟,我看你俩年龄也相当。一个主内一个主外的,磊子也小,也缺人管不是,你看你最近又受了伤,腿脚不方便得有个女人伺候着才行,青峰,你看啥时候有空我带她过来,你们相看一下?” 刘/青峰一脸尴尬地陪着笑。 刘磊在旁边翘着二郎腿坐着,一脸吊儿郎当的模样。看到杜念过来忙起身接过她手里的饭篮子,一张嘴和她熟络的不行:“我爸这都快好利索了,快别让周阿姨这么忙活了。”说罢又去里屋拿了一包糖果出来,“我觉得特别好吃,你尝尝。” “磊子哥你又给我买糖,你也不怕虫子吃了我的牙。”杜念嘴上说着,还是欢喜的接了下来。 杨大娘打眼看过去,笑脸不改:“这是你们家亲戚的小孩啊?小姑娘长的真不赖,白白净净的眼睛又大。” “是我爸对象的闺女,我以后还得管她叫亲妹子呢!”刘磊道。 杨大娘顿时跟触了电似得弹跳了起来,一连串问道:“啥?你爸有对象了啊?啥时候啊,我咋不知道啊,哪家人家啊,长得咋样,人品咋样?人家梨花怎么办啊?不能这样拖着啊,有事赶紧办,别让人举报了告咱个流氓罪啊!” “梨花阿姨这不没相呢吗?这没您想的那么严重杨奶奶,嘿嘿,这不我和我爸都相中了,想托您老给去说道说道呢吗?杨奶奶。”刘磊也抓了一把糖塞到杨大娘手里。 “原来还没说哪,嗨,吓我这一跳。看来我这遭是来对了,跟奶奶说说,是哪家的啊?我帮你们说道说道,准成。你看杜家那闺女,多少媒婆跑不下来,就愣是让我给说就了。”杨大娘一脸褶子都笑开了花道。 杜念站在旁边含/着糖一脸笑眯眯的,她对刘/青峰这对父子也很满意。她妈一个女人家不容易,整天动不动就挨杜家老太太的骂,有事没事就能唾你一口,周秀兰性子绵/软,每次都不吭声。 要是有个男人,两人互相帮衬着,日子过的准不赖! 杜念忽然反应过来,心里一动:“杨奶奶,杜家那姑娘说给谁家了?” “机械厂的一个小学徒工,长得虽然不上桌,但是人不赖,俩人也是挺般配的。”杨大娘道。 不对啊!杜秋梅居然说就了一个小学徒工,这和上一世的轨迹完全不对啊!难道,那个经常在她旁边闪现的陌生人……真的是提早出现的梁文山? 第19章 订婚 杜蓉蓉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扎扎着个鸟窝一样的头发,肿着俩大眼泡子,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一睁开眼就开始找事。 “我的镜子哪?赵盼弟一定是你这个老不死的又你又把我镜子给藏起来了!”杜蓉蓉从被窝里伸着个头喊杜老太太,自从杜蓉蓉脸被抓伤了之后,她每天干的最多一件事就是照镜子,照一次闹一次。晚上睡觉前她又往脸上抹了不少的红药水,今天一早就等着看奇迹呢。 杜老太太原名赵盼弟,她上面有三个姐姐,分别叫赵招弟,赵念弟,赵想弟,等到第五个终于生出来个儿子,叫赵圆满。 杜老太太不愿意让她照镜子,天热容易发汗,给她抹点药一会就蹭没了,汗又多,再加上她的脏手有事没事就扣,时常流脓流水,照这样看,她这脸八成就好不了了。 杜老太太把洗脸盆都给她端床沿上去了,讨好道:“蓉蓉,乖孙女,先起来洗把脸,奶奶给你做了白面疙瘩汤。” “我不吃,我不吃,我要镜子,镜子!你快给我拿过来,老不死的!”杜蓉蓉色厉内荏的指着杜老太太破口大骂,随后一脚踢翻洗脸盆,从头到脚浇了杜老太太一身。这还不算,杜蓉蓉手里捞着啥都往杜老太太身上砸。床上放了个扫床的床扫子,木头柄子一下抽在杜老太太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你这小兔崽子!反了天了了!” 杜老太太捂着头呼天抢地的哭,钱华/英过来看了一眼轻飘飘道:“该!啥也不能干的玩意儿,一盆水都端不稳当,真是越老越不中用。” 杜老太太顿时暴跳如雷,自从长贵和周秀兰离婚,钱华/英正式上/位后,她是越来越蹬鼻子上脸,完全不把她放眼里了。 杜老太太把手里的搪瓷盘狠狠砸在钱华/英身上:“没良心的狗杂/种,这不是你当年做三时候在我跟前伏低做小的时候了?我老婆子一把年纪该不着你打你骂,甭想跟我作妖,你愿意过就过,不愿意过就滚,我儿子离了你一样找大闺女,再不济还有周秀兰顶着呢,她巴不得进我家门呢,你横啥横!” “周秀兰早被媒婆踏破大门了,那娘们儿现在正相亲呢,你还在这做白日梦哪!”钱华/英一点不吃亏,拾起来瓷盆砸回去,恶狠狠道。 周秀兰要再婚了?杜老太太也顾不上和钱华/英撕挠了,颠着小脚就去了简易房。她到的时候,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正在周秀兰屋里舌灿莲花地保媒拉纤。杜老太太认识她,就是她以前经常拖她给杜秋梅保媒的媒人,姓刘,外号刘巧嘴。 刘巧嘴是见钱眼开的主,只要给钱啥媒都保。今天她是受了厂里职工高大傻/子娘的委托过来的。 高大傻/子家里穷的叮当响,是真穷,从他这往上数八辈都是赤贫。他是随着他娘从农村改嫁过来的,自从后爸死后,家里就他和他娘两个人相依为命。 高大傻/子三十来岁了,整日里游手好闲好吃懒做还喜欢赌博,一年四季就指着他娘那点死工资过活,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平时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经常花几分钱买个化肥袋子,拿根绳子往腰里一系。 高大傻/子家还有一件事特别出名,他住的职工宿舍离公共厕所有两个街,他懒得跑公厕,一年四季都在屋里放个桶解决,所以屋里整天一股子骚臭味。 就是这样的人,自从听了周秀兰几个广播,见了一次人之后就看上她了。死活非要娶,她娘这才托了媒人过来。 他家成分好,虽然窝里臭,但不做损害人民群众利息的事,这样的好成分多少人求之不来。人家不计较你的黑五类分子成分,你敢不嫁?不嫁就是看不起赤农,就是搞阶级思想! 周秀兰感觉天都塌了。她要是愿意就是带着女儿跳进火坑了,她要是不愿意高大傻/子那个死缠烂打的劲儿,保不准会毁了她的名声,最后再给她安个破鞋的罪名…… 以前高大傻/子也追过几个姑娘,不分白天晚上的就往人家家里钻,进去就不出来,姑娘走哪跟哪,活生生把人家姑娘的名声搞臭了,革委会拿他没办法,谁让人家成分好,追求婚姻自/由革委会也干涉不了。只能听之任之。 杜老太太不干了,进屋就嚷嚷:“我说大妹子,秀兰是俺们老杜家的人,她和我们一个锅里过了十来年,不是亲闺女也胜似亲闺女,你们说媒也得先经过我的同意吧?不然她发嫁都没有地方,没个长辈帮衬着,你自己头茬礼二茬礼的多丢人那,是吧,秀兰!” 她可惦记着彩礼钱呢,周秀兰孤儿寡母的,嫁人得从她家发嫁,不愿意可不行,她家人多,稍微一威胁周秀兰准同意。她可不敢说不让娶,这可是干涉婚姻自/由,搞封/建思想,是要挨批/斗的。 杜念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老太太,也不愿意搭理她,跟刘巧嘴道:“刘奶奶,劳烦您这走一趟,我妈头两天就相就了,就是咱们厂的职工刘/青峰刘师傅。还是杨奶奶给保的媚,麻烦您回去回了我高叔叔。”杜念说罢从背包里摸出一把糖,塞进刘巧嘴的手里。 杜念这句话的意思是,她妈再嫁也是有媒人拉纤做媒的,不是自己谈的,街上谁也嚼不上个碎舌头。刘巧嘴接过糖,欢喜的走了。她也不愿意给高大傻/子家保媒,落不着什么媒钱也弄一身不是。 杜老太太一听又拍着巴掌骂起来了:“不/要/脸的小骚蹄子,前脚刚和我们长贵离了,后脚就找着野男人了。我说咋咋咋呼呼的非要和我们长贵离呢,感情是外面有了相好了。” “我没有……我没……”周秀兰被骂的脸通红,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杜念不愿意了,狠狠瞪着杜老太太:“啥意思啊奶奶,敢情您这话是我妈和我爸还没离呢,就有钱华/英了?我爸这是耍流氓啊,您倒是到大街上去吆喊哪,看谁吃亏。别说我妈不再婚了,就是再婚您管也不着,一颗糖您也吃不上。您要是敢干涉,我立马去革委会告你们!干涉婚姻自/由,迫/害妇女,搞封/建思想。” 杜老太太又闹了个大红脸。 “没良心啊,这一窝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我辛苦这么多年拉扯大的孙女居然要告我去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你们这么作践老人,你们落不了好你们!”她最近真是越活越没脸了,一个两个的都给她使绊子!她还活着干啥啊,她还不如死了算了。杜老太太坐地上又要撒泼了。 周秀兰又想哄,被杜念拦住了,连拖带拽地把她给轰了出去,气的杜念要去革委会告他们,周秀兰不同意。 周秀兰就是顾忌太多:“念儿,你奶奶年纪大了,她就这么个脾气,你也不要闹太僵了,好歹她也是你奶奶,咱们家就他们这一支亲人了。以后你有个事事情情的少不了你爸他们帮衬着你。” “他们眼里就杜蓉蓉和杜强强,除了刮咱们血肉也办不出啥好事!咱们过咱们的日子,你该嫁就得嫁,妈。这天天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晃悠,你不累我都累了。”杜念道。 一说这话,周秀兰脸又红了:“跑媒的杨大娘确实过来了,给提了刘/青峰他们,我没同意……妈自个儿能养活你,妈不嫁。” “你不嫁你能对付的了那死缠烂打的高大傻/子?” 周秀兰咬着嘴唇低着头又不说话了。 杨大娘又跑了一趟,杜念知道她妈/的心思,心里是有刘/青峰的,只不过生怕改嫁让自己受了委屈,刘/青峰和刘磊的人品杜念信得过,所以她做主摁着答应下了。刘/青峰立马和厂委报备了一下,大家伙就开始热火朝天的准备开了,刘/青峰和周秀兰这都没有长辈,厂委和居委会主任张大姐也愿意两头跑。 头茬礼给了一百块钱,二十斤白面,再加上粮票肉票,毛线票布票工业券等。林林总总有十来种。刘/青峰工资多,供应粮多,票发的种类也齐全,但他是个粗汉子,一天三餐都在食堂解决,钱也花不了多少,每个月都有票剩。 厂委和双方一商量,二茬礼定在一个月后,结婚是小阳历年。 这事瞒不住,高低还是让杜家人知道了,听说杜老太太闹腾着上了一回吊,杜长贵偷摸着来了一次,坐在凳子上愁眉苦脸的直抹眼泪:“秀兰,这么多年,我的心里始终有你。我一直没和钱华/英领证,为的是你,你怎么就不理解我对你的这番苦心呢……你,你这样不吭不响的就要嫁过去,我的心里像是被刀捅了一样……” 第20章 扒媒 “那爸你是怎么个意思?”杜念眼神带着嘲讽道。 “再等爸两年,咱们一家三口再团聚!以前我和你/妈多恩爱,你/妈做饭我切菜,你/妈烧火我淘米,我们一起手拉手看电影,一起压马路牙子吃路边摊。”说着偷偷瞄了一眼周秀兰,后者一脸温和,似乎陷入了回忆,杜长贵趁热打铁,“念儿,你是爸的心头肉,爸受不了你叫别人爸啊。”杜长贵抹着眼泪,情深义重道。 “那钱华/英和杜蓉蓉杜强强咋办呐?”杜念轻飘飘道。 杜长贵怯懦半天,想了想,道:“还跟以前那样不好吗?一家和和睦睦,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多好。” “哈哈哈哈哈,我一直觉得奶奶这个老极品脑子不清楚,原来爸你这里也有问题啊!有病咱得治啊!”杜念说罢突然扬声道,“爸,你来我们屋坐了这么会子了,钱华/英不知道啊?” 杜长贵一下就站了起来,心虚地朝杜家大门那瞅了又瞅:“你这孩子,这么大声干啥,再把人引来,你钱阿姨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非得把天给掀了不可。” 说曹操曹操到,钱华/英一天到晚耳朵都长在她们娘儿俩这呢,听这音像是杜长贵又偷摸去钻周秀兰的屋了? 钱华/英一个箭步冲出来,眼睛不善地紧盯着周秀兰那屋,脚下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杜长贵眼疾手快,迅速站起来,刚才还一脸慈父的表情瞬间变的狰狞无比,食指哆嗦着隔空点着杜念:“你这个……作死的玩意儿!我他/妈当时生你干啥,早知道就该溺死你这个狗杂/种!” 杜念眼里唾着毒,指着门口大声道:“滚!” “干啥那,长贵?你到这小/荡/妇屋里干啥来了?”钱华/英斜楞着个眼,嘴角噙着丝冷笑,直看得杜长贵心里发毛。 “别误会英子,我早厌倦这婆娘了。我今儿过来教训教训这个狗杂/种,居然敢打咱们蓉蓉,你看咱闺女那脸,心疼的我恨不得捏死这作死的玩意儿。”杜长贵恨恨道,大有过来踢她一脚的架势。 “滚!”周秀兰捞起笤帚疙瘩朝杜长贵扔了过去,杜长贵一个踉跄退了出去,杜念狠狠地唾了他一口嘭地关上门。 这样的家人她前世今生经历太多,没怎么把他们放在心上。杜念惦记着周秀兰的嫁妆,这两天往郊区跑的比较勤。 一进入九月份市郊的野兔更多了,每天杜念去看陷阱都能发现三四只兔子。 这个季节的兔子各个膘肥体重的,正是它们出动活跃的时候,野鸡平时没那么好捉,但是只卖兔子每天也有一二十块左右的收入,偶尔加上野鸡和池塘里的鱼,收入好的时候一天能到三十。 临开学的时候,杜念和周秀兰把做好的手工活也送过去了,十斤毛线织了七八件成人的毛衣,手工费收了三块五,杜念的串珠子也在周秀兰的帮助下串好了。 俩人回来的时候照旧拿了串珠帘子和织毛衣的活回来。周秀兰算了,她每天能织三四两毛线,加加班两天就能织出一件来。每个月能织十几个,能额外收入不少。 周秀兰的职位调整后工资和供应粮也都有所提高,工资涨到三十四一个月,供应量涨到三十八斤每月了。娘儿俩每月就有五十九斤粮和四十四块钱。周秀兰特别知足。 领完粮票和工资,杜念算了算,加上之前的两百块和最近卖的野味钱,再加上手工费,她们有现金三百五左右了。刘/青峰给的头茬礼钱没敢花,她打算留着置办三大件,布票还得再存点,结婚时候扯几尺大红色绸缎棉被面。工业券留着置办家具,粮票和肉票还得存着摆酒席。 杜念已经偷摸着去黑市拿钱换了一部分粮票和布票,随后又瞒着周秀兰偷偷到大百货扯了几尺布,给周秀兰扯了几尺红色带碎花的的确良,给自己扯的是粉色的。开学前周秀兰就给自己做好穿上了。杜念算了算,手里还有三百来块钱,想着有空了还得再去黑市换点粮票布票来,天冷了,好给周秀兰弄一件毛呢羊绒大衣。 这次去粮站,俩人专挑白面里面的白面买,大米也是精米。玉米面要的比较多,二十多斤,其他零零碎碎的花了不少,总共花了十来块,还剩下五六斤粮票。周秀兰疼闺女,见着闺女这么要也不生气,她想着回头再去多做点手工活,好供上闺女祸害。 这个月周秀兰得到了一张工业券,毛线票也有三两。加上之前攒的有五两了,周秀兰就去大百货买了五两羊绒毛线回来,花了六块二一给杜念赶着在上学前织就了,水红色的,穿在她瘦小的身上刚好,趁着她白/皙的脸越发好看。 杜家看到杜念拿着新毛衣穿着的确良的新罩衫,吃着精细粮隔三差五的还能吃顿肉,眼馋的双眼发红。尤其是杜蓉蓉,她长这么大还从没穿过毛衣呢,成天看见她哼鼻子瞪眼儿的。 自从确定了关系后,刘磊帮助杜念也不遮着藏着了,这两天刘磊专门找杜蓉蓉警告过一回,说她要是敢再打杜念一回,他就把她捉回去批/斗!罪名是殴打国家积极分子,谁让杜念举报反/动派分子有功呢。 杜家闹的最欢的莫过于杜秋梅。 周秀兰一个带孩子的中年妇女,居然嫁的比自己还好?她凭什么啊,要啥没啥,还整天一脸扶不上台面的脓包样,哪儿比得上她年轻漂亮有朝气! 她头茬礼才给了十块钱,整个彩礼才五十。周秀兰头茬礼就拿到了一百,还有那些米面和票子,看的人心里嫉妒的火烧的旺旺儿的。还有刘/青峰这人,一米八几的个头,虽然瘦但一身毽子肉,三十多的人长得比二十多的江跃金还好看,江跃金一脸憨厚样,一笑露着个上牙床,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儿了,跟个二傻/子似得。 当时杜秋梅就不怎么愿意,订婚前杜老太太苦口婆心:“男人再好也不过三/条腿,吃喝拉撒睡,灯一拉都一样。” 现在一对比杜秋梅就更不愿意了,闹腾的厉害,非要退婚,再找个刘/青峰这样的。杜老太太愁的晚上睡不着,江跃金这边的彩礼又提不上去,又不能由着闺女退婚。杜老太太寻思着,只能扒媒了。大白天怕人看见影响不好,晚上就去了高大傻/子家。 高大傻/子家在厂职工后排的小/平房里,大晚上还不到睡觉的点儿,别人家都拉着电灯,最不济的也点着煤油灯。高大傻/子家却黑灯瞎火的,要不是听见有人说话,杜老太太还以为家里没人呢。 “高盛在家没?高盛他娘?”高大傻/子的名字叫高盛,高大傻/子是他的外号。彼时,高大傻/子正对着盆撒尿,杜老太太掀帘子进去的时候他转身看了看,登时尿了杜老太太一腿。 黑灯瞎火的杜老太太也不知道是啥,随手撸了一把,摸了这一手尿,拿到鼻子边一闻,差点没吐出来:“混小子,年纪不大,尿的还挺骚!” 杜老太太嘟囔一句,也不敢骂。 高大傻/子的娘从里间走出来,啥也看不见:“谁啊?盛儿你不是又尿地上了吧?” “大妹子在家那,我是周秀兰的婆婆,我过来找你商量点事。”杜老太太站在门口也不往里去了,生怕踩一脚屎尿。 “是大妈啊!快过来,屋里坐屋里坐。你是为秀兰的事来的吧?咋地,她又同意啦?”高大傻/子高兴地拉着杜老太太抹黑往里走。 “不啦,大娘就在这和你说两句算啦。”杜老太太挣脱着,其实原本也想好好坐下唠一会,奈何这屋里味儿实在太冲鼻子了,一掀帘子她就闻出来了,高大傻/子不仅尿屋里,也屙屋里了。 高大傻/子的娘赶紧点了煤油灯,灯光一闪杜老太太一眼就看见高大傻/子居然没穿裤子,肥大的罩衫下,黑乎乎一个大家伙。杜老太太惊得不由得倒退了一步,一脚踏在尿盆上,屎尿顿时撒了一地。 “没事大妈,没事!等会让我妈收拾,您快进来坐。”高大傻/子随手捞起挂在门口拉的绳子上的麻布袋子,往腰里一裹。 杜老太太被高大傻/子拉的踉跄着进了里间,她的布鞋都被尿浸透了,一向自诩有洁癖的杜老太太都快哭了。她拧巴着眉上下打量高大傻/子,违心地夸奖道:“这孩子长得真俊俏!”除了脸,脖子以下都是黑乎乎的块儿泥,这是打生下来就没洗过澡吧? “是吧,我就说我们家盛儿长得一表人才。要鼻子有鼻子,要脸有脸的,这一米八的大个子,长得瘦高儿的,不聋不哑不憨不傻的,还是头婚。我们家这成分,咋着配她个带孩子的寡妇也绰绰有余,是吧?”高大傻/子的娘边说边吃,手里还拿着半个红薯面窝头,一根大葱,掰下一口馒头卷上两三层葱叶,咔咔吃的特别香。 “那可不!”杜老太太连连点头,心想这大的骚臭味儿她怎么吃下去的,“配大闺女都配得上!我一听说是咱盛儿过去提的亲,我这心里就一阵高兴。听说周秀兰拒绝了,气的我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这不我专门跑了一趟,您也知道周秀兰那成分,你们肯要那可真是天大的恩德了!她这黑五类的坏分子,还不懂积极向积极组织靠拢,她这不傻吗?” “是这么个理。”高大傻/子连连点头,习惯性地搓了搓脖子上的泥,又挠了挠下面,“她跟了我,我这是救她啊!” “还是我们家盛儿脑子灵活,一下就闷过来弯儿了。”杜老太太道,“所以说秀兰脑子不好使,思想觉悟上不去,你们那,就多往前走两步。” “是,大妹子说的对,咱们得拉她一把,不然有她后悔的那天!”高大傻/子的娘嘴里包地满满地,一张嘴一股大葱味,说话含糊不清道。 第21章 祸水东引 九月一号报名,过了两天就正式开学了。 第二次买完供应粮的时候,杜念背着小书包上学去了。书包是周秀兰手缝的,用的是军绿色的布,上面不仅绣了小红星,还绣上了杜念的名字。 杜念头天晚上就把谢晓康给她的书本放进去,又拿了根铅笔,用菜刀把笔削尖,夹在课本里就不怕碰掉笔尖了。随后又拿了两个本子,其中一个数学本,一个语文本。 天还是热,杜念穿了件粉色的罩衫,上面还缝上了白色假领子,蓝色裤子下居然还穿了一双白球鞋。 杜念在屋里收拾东西的时候就听见杜家屋里传出了哭闹声,杜蓉蓉的声音很刺耳:“赵盼弟你个老不死的大骗子,你说不落疤不落疤,这怎么血红血红的还有了坑了?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把我的脸全毁掉了,我以后还怎么有脸见人啊…” 杜念在门口等周秀兰出门,默默地听着,唇角上挑。 不大一会看见杜蓉蓉抽抽搭搭的出来,脸上两个红印子从天阳穴下面一直豁到脖子根上,伤口结了痂,杜蓉蓉心急,伤口还没长好呢,杜蓉蓉早早的就开始扣痂,更显得伤疤坑坑洼洼的,跟条蜈蚣趴在脸上似得,特别狰狞。 杜念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下她的脸,连个招呼也没打。 杜蓉蓉想着镜子里自己那张带伤的脸,心里把杜念恨出了血,不过一想到刘磊就把揍她的想法忍住了。刘磊今非昔比,以前是个毛孩子,还能让她奶奶打骂两句,现在可是他们学校红袖章的领头人物。 杜蓉蓉狠狠瞪了她一眼,朝门里喊了一句:“强强,干啥呢,等你半天了!” “蓉蓉,别着急,奶奶送你。”杜老太太刚踏出门,就被杜蓉蓉扔了一笤帚疙瘩。 “滚!谁稀罕你个老不死的送,你看你干的好事。”杜蓉蓉指着自己的脸,扔完还是觉得不解气,又随手捞起凳子扔了过去。 周秀兰上班的时候凑着把杜念也送了,一路上都牵着她的手不停的絮叨:“到了学校少说话,别和同学们闹矛盾。蓉蓉和强强开学上五年级,他们不和你一个班,如果他们找你事,你就告诉老师,别和他们打架,你一个人打不过他们,别再吃了亏。” 杜念点点头,问:“那他们要是非打我呢?老师不管咋办,我去找磊子哥行吗?” “行,找你磊子哥。还是我们念儿聪明。”周秀兰高兴道。 杜念站在校门口跟周秀兰挥手,刚好孙炎炎也来了。俩人就手拉着手进了学校,一路上杜念发现来学校的人并不多,稀稀拉拉的还能看见带着红袖章的半大小子们。 他们厂区学校总共是小学到初三,高中同学就得去市高中去上了,他们学校接收本厂职工的孩子,现在经济形势不太好,很多家庭早早地就让孩子辍学进厂上班了,所以学校人更少。 孙炎炎熟门熟路,很快就带着杜念来到她们的教室,还是红砖青瓦的小/平房,里面桌子椅子不多,分了四排,一排能坐八个人,杜念估算了一下,统共也就三十来个学生。 杜念在老师的安排下坐好,第一堂课就是学习领导精神,每个人手里一本主/席语录,老师读一句学生跟着读一句,活生生背了一节课。第二堂课是语文课,也是先给学生灌输马/列思想,课堂进行了一半才开始正式讲课。一天下来,杜念发现学校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太平。 学校斗争情况比较严重,很多老师和学生都拉帮结派地,不停地斗这个斗那个。老师上个课也是小心翼翼地,生怕不小心得罪了谁。 杜念坐在那里都能感觉到校园里剑拔弩张的气氛。下午快放学的时候,校喇叭响了起来:“陆广荣要复辟资本主义道路,我们坚决不答应!”陆广荣是厂职工初中一年级的语文老师,听说他去黑市倒卖了两斤粮票被人举报了。这可是投机倒把,虽然倒卖的不多,但罪责不轻。 下午放学大家都不让走,集体到操场开批/斗会。一放学孙炎炎就拉着杜念跑向了操场,她们腿脚也不慢,可到的时候操场已经密密麻麻站了很多人了。 俩人七钻八钻,终于来到了前排。 操场上有个高台,戴着红袖章的人高举着双手,正带领广大的人民群众喊口号。喊完了就开始推出本场要批/斗的犯事人员,然后几个红袖章拿着大喇叭高喊着,一条条列举他们的罪状。 每个被批/斗人员都被反绑了双手,胸前带着个牌子,头顶戴着高帽,根据罪责的轻重,有的戴一尺高的,有的戴两尺的,这里面最高的戴五尺高帽。 陆广荣带的是三尺高的白帽。跪在那瑟瑟发抖,嘴里不停的高喊:“我有罪,我认罚,我对不起组织对不起国家和领导!” 其中还有柳叶,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她还是经常被拖去批/斗台,随叫随到。几天没见,她愈发瘦了,菜色的脸,脖子上的青筋都能看的分明。她也戴了个三尺的高帽,反绑着双手,脖子上不仅戴了名牌,还被绑上了三块砖头,压的她本就瘦小的身子更加直不起来了,她躬着腰,只要一挺直背就得捱一鞭子。 整个人跪在那直打晃,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她旁边站着一名红袖章,拿着一个红本子开始念。罪名还是那几条,仇视贫下中农,散布反/动言论。好歹是没认破鞋这一条。 □□的时候需要积极分子和柳叶的家人上去打她,家人不打就是搞阶级思想,划不清界线,也是要批/斗的。首先上去的是柳叶的弟弟,他上去狠狠踹了柳叶一脚,嘴里喊着打/倒反/动派,打/倒资本主义的走狗!然后就换柳叶的爹娘,爷奶,七大姑八大姨的每个巴掌拳脚的轮下来,柳叶早已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了。 这之前已经两宿一天都被关在小黑屋里,又冷又饿。今天看快不行了,这才赦免了柳叶,让她的爹娘把她背了回去。 相交于激动呐喊的人群,面无表情地杜念显得有点扎眼。杜蓉蓉远远瞪着杜念,眼珠子都快瞪出/血来了。心想着要不是她杜蓉蓉机灵,今天批/斗台上的人可就是她了。 感受到异样的眼光,杜念转过头去,一眼就看到杜蓉蓉正握用怨毒的眼神盯着她,她也不介意,朝她咧咧嘴笑了笑。 杜蓉蓉气的一下转过头去。 你把柳叶害成这样,杜念啊杜念,你居然还笑得出来你真是好狠的心! 下午回到家杜念就听说家里出事了,高大傻/子和他娘过来了,现在正在她家吵着闹着要娶周秀兰。高大傻/子穿着露窟窿的蓝色罩衫,脏的都快看不出来是蓝色了,肥硕的裤子除了裤裆也四面漏风,往那一站都是味儿:\”秀兰,你不要执迷不悟了。你个黑五类坏分子,没有我们赤农的辟佑,你蹦跶不了多久就会被人民群众所批判的。\” 刘/青峰瘸着个腿也来了,急赤白脸的和高大傻/子吵,刘磊气的都要上去打架了。 杜老太太斜依着门框,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不停的跟周边人说着什么,指指点点的。 这高大傻/子也不傻,没有胁迫是劝诫,够不上胁迫妇女的罪名。没有强抢,也没有侮辱性语言,虽然周秀兰和刘/青峰已经过了头茬礼,但没领结婚证,高大傻/子的行为有点无赖,但胜在成份好,革委会也没办法,只能劝诫。 杜念不急不躁地围着高大傻/子转了几圈,心平气和道:\”高叔叔,你为啥这么看上我妈了?\” \”为啥?你/妈个小骚蹄子三天两头的勾引男人,经常惹的情夫上门,也不嫌臊得慌。\”杜老太太道。 \”你瞎说,赵盼弟你再侮辱人,我就拉你去批/斗台!\”刘磊道。 杜老太太撇撇嘴小声地嘀嘀咕咕道:\”吓唬谁呀,就知道拿官架子压人。\” \”你听到了吧?高叔叔,我奶这是在给你扣帽子呢,我妈给你说过一句话吗?平时你俩打照面的机会多吗?\”杜念道。 高大傻/子挠挠头皮,一头头发得有多半年没铰过了,头发长的都盖眼睛了,一缕一缕,油乎乎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迷茫的摇摇头:\”没说过话,我听你/妈广播,觉得挺好听。\” \”我妈和我刘叔叔是两/情/相/悦,你这是破坏别家庭,搞不好人是要挨□□的。再说了,我妈一个离婚妇女,又带着孩子,我妈嫁过去你不止养着我妈,还得一日三餐养着我,白花钱养别人孩子亏不亏。你这么好成份,条件又好的人应该娶大闺女,娶我妈太不合适了。你见过我小姑吗?她才十八的大姑娘,我听说我小姑根本就看不上我未来姑父,还是我奶奶强迫给她定的婚,这是什么行为?这是搞封/建思想大家长,是胁迫妇女,你应该解救我小姑啊。\”杜念淳淳善诱道。 高大傻/子双眼一亮,顿时茅塞顿开。 第22章 坏分子 九月中旬下过一场雨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不禁冻的已经开始穿上棉袄了。 现在布票稀缺,很多人家只有两季的衣服,冬装和夏装。一个罩衫冬天套棉袄,夏天直接脱了棉袄穿罩衫。 上一世杜念连个罩衫也没有,就一个棉袄,天冷了往里面塞一层棉花套子,天热了就拆了棉袄往外抽套子,一年四季就这么一件。夏天还好,晚上洗了白天穿,冬天的时候来不及浆洗,经常穿的衣服黑的放光,一扣能掉一层泥。 而今年,杜念有过季的毛衣和新做的蓝丝匹林的薄夹袄,两个可以换着穿,杜念见天地就穿着在杜蓉蓉面前晃悠,不经意地还蹦出一句,”真软和,真舒服,真好看。”等类似的话。 这可把杜蓉蓉气的够呛,以前有好衣服都是紧着杜蓉蓉穿,杜念就一拾她破的丫鬟命,现在居然爬的比她还高。 瞧那的确良的假领子,挺括的蓝裤子,雪白的白球鞋。还有粉色的圆领毛衣,怎么看怎么好看! 又一场雨后,天气更冷了。杜老太太怕杜蓉蓉和杜强强冻感冒了,也一早把冬天的棉袄拿出来了。 杜蓉蓉不愿意穿,一大早赖在被子里撒泼打滚,非闹着要杜念的毛衣:”赵盼弟,你去给我要过来,凭什么那个贱种有毛衣穿我没有。穿袄太热了,我要毛衣,我要毛衣!” 杜蓉蓉摔盘子砸板凳的闹了好几回了,杜老太太被缠磨的没法,还是去杜念那去了一趟,今天杜念穿的是薄夹袄,一身的蓝特别可体,娘儿俩吃着鸡蛋喝着小米粥,桌子上居然还有肉菜。 杜老太太也不客气,进屋后眼睛就没离开饭桌:\”吃啥好吃的哪,呀,有鸡蛋和肉啊。哎呀,我这有俩月没吃过秀兰做的饭了,闻着这个香。钱华/英这个小贱/人连顿饭也不做,秋梅做的跟猪食似的,你瞅瞅,我老婆子都瘦了。哎,快别站着了,我老婆子饭量小,都是一家人,咱都甭讲究了,来,坐下一起吃一起吃。\” 说罢从怀里扯出一双筷子,一手抓起俩鸡蛋,一筷子大肥肉,就往嘴里塞。 \”奶奶,你们昨晚不是刚吃了猪肉炖白菜吗?您当时可没把我们当一家人,看我往锅里瞅,您还大声吼着让我混/蛋呢。\”杜念抢过鸡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过我可没奶奶您的心狠,那一筷子肉您就吃了吧,回忆回忆我妈/的手艺。” 杜老太太气的脸都青了,还是把肉给吃了:\”不孝的丫头片子,早晚落报应!\” 杜念笑着也不说话,慢条斯理的剥鸡蛋。 杜老太太更气了:\”我这腆着老脸就该让你们打,丧良心的玩意儿,虐/待老人一个个的都得遭了天谴!\” \”饭不给吃我也不争这理了,秀兰你做的毛衣呢,拿过来借给我们穿两天。\”杜老太太的脸色很难看,一张嘴说出来的话还跟以前一样是命令的口气。 \”洗了。\”杜念道。 \”新毛衣不能老洗,洗多了就不暖和了。我们蓉蓉今儿个就要上身的……洗就洗了吧,我拿回去放炉子上腾腾。\”末了,态度十分硬气道,\”借两天穿穿再还给你们,不白要。\” 周秀兰怕婆婆怕了十几年,乍一下还说不出很很难听的话:\”衣服真的不能借,就这一件,我们攒了好几个月,借了我们念儿就没衣服穿了。\” \”这不有夹袄呢吗?占着俩一个也不给,要不/要/脸那?你们这是搞腐/败走资本主义享乐道路,是要挨批判的,我要是告了你们……\”杜老太太道。 周秀兰急的眼圈儿红了:\”我们这不是腐/败……不是……你不能告我们。\” \”奶奶,您看高盛叔叔过来了。\”杜念凉凉开口,她已经懒得和不讲理的人讲道理了。 杜老太太一看,顾不得要毛衣了,着急忙慌地就出去了。她出来的时候大屋门没锁,别让他钻到屋里去。 提起高大傻/子杜老太太就气的挖脚心,原本她是去扒媒的,让高大傻/子坏了周秀兰的名声。 谁知道杜念这丫头片子三言两语把高大傻/子哄到他们家来了。高大傻/子也像模像样地去相看了杜秋梅一回,肥/臀丰/乳,梳着俩油光水亮的大辫子,厚厚的嘴唇别有一番风味。高大傻/子果然就相中了。随后果断地抛弃了周秀兰,对杜秋梅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从早到晚蹲守在门口等杜秋梅,只要一开门,高大傻/子准往屋里钻。杜老太太怎么劝都劝不走,说急了他就跟你打,打不过就撒泼耍赖,腰酸腿疼的就连革委会也拿他没有一点办法,还得掏钱给他治。 杜秋梅的婆家听说后非常生气,让她们赶紧解决了这事,还说如果杜秋梅再这么招蜂引蝶,就让他们退婚,彩礼钱一分不能少退。 \”赵盼弟,你没事就闷声作大死吧!\”杜老爷子一柄烟杆子抽过去顿时断成了三节。 杜老太太天天哭的眼睛都快瞎了,活了六十来年,头一回过的这么艰难,一天一个绊子。 这两天她偷摸着找了个明白人看了看。明白人摇头晃脑地掐了掐手指头,随后断言说杜家被不干净的东西缠着了,花了十块钱请了个佛像,一日三餐地供了起来。 明白人就是神婆。 神婆和烧香拜佛都是不允许的,是封/建思想大家长,是新社会产物的糟粕,是要批/斗的。 高大傻/子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却是有名的积极分子。每回批/斗会他都踊跃上台,高喊着口号,大鞋底子啪啪使劲抽。所以一闻到杜家有烧香的味儿,立马把杜老太太家给告了。 不出俩小时革委会宣传部的小李就过来了。当时正是饭点,钱华/英拿着三两粮票和两块钱去外面国营饭店吃饭去了。杜老太太正搅和着菜糊糊粥喊杜蓉蓉端碗。 一家人没一个来帮忙的,气的杜老太太摔摔打打的,把锅铲子刮的吱吱响。 小李现在门口喊:\”杜长贵在家吗?杜长贵出来一下。\” 杜强强先一步窜出来:\”你是谁啊?找我爸带糖了吗?\” 小李狠狠白了他一眼,杜强强不高兴了,没带礼还敢给白眼,他一下窜过去跳着高给了他一脚,小李差点没被踹倒。 杜长贵吃着个烙饼卷葱,懒洋洋走出来。小李开门见山道:\”你是杜长贵吧,有积极分子举报你们家请神烧香拜佛,这是封/建思想。\”想了想杜强强的行为,又干脆加了一条,\”还有你/妈那个裹的小脚,是封/建产物,这次组织决定一起批/斗。请神拜佛是谁干的?\” 杜长贵一下就堆萎地上了,哆哆嗦嗦半天说不出来话,钱华/英老远就搭腔道:\”是俺娘,是俺娘请神烧香的,跟俺们家其他人没关系。\” 杜老太太在厨房听到了,锅也不刮了。抖着腿尿了一裤裆…… \”你们这是知情不报!\”小李道。 钱华/英小跑着走近了:\”同志,真是俺娘请的。她人年纪大了,就信这么个神神鬼鬼的。俺早就想把她给告了,这不俺公爹拦着嘛,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孝字就是看的太重……国家不是提倡百孝为先嘛,我们也是左右为难。\” 当时还是钱华/英出面找的神婆。 钱华/英说着说着就开始抹泪了,噎的小李都不好给她定罪了:\”那我不知道,组织上对你们的行为还得再商议,至于你/妈她已经被定为黑五类坏分子,明天下午三/点让她到操场戴高帽子批/斗。你公爹拦着你们就是纵容黑五类,也得陪斗。\” 小李说完就走了。 杜老太太站也站不稳,一路从厨房跪爬出去,哭的都快断气了:\”使不得啊,小同志。我是冤枉的,求你别□□我,我一把年纪了,我没几年活头……我经不住啊。\” \”老不死的,咱家这好成分都毁你手里了,你还有脸哭。\”钱华/英凉凉地看着杜老太太哭,也不上去拉。而是站在门口揪她毛呢上粘的杂毛。 \”钱华/英!\”杜长贵扭头恨恨地看着钱华/英,脸上糊满了眼泪鼻涕,高高抬起了右手。 \”干啥,用这眼神看着我/干啥?还想打我咋的?本来请神拜佛都是你/妈自己干的,我实话实说有错吗?再说了她都被评为坏分子了,咱们还不得赶紧撇远点?\”钱华英叉着腰梗着脖子道,\”当年周秀兰那事你们做的更绝!我可不是那绝户头,你敢碰我一手指头你试试,我娘家兄弟来看不弄死你们这些小家雀!\” 杜长贵慢慢放下手,擦了把眼泪,就着又咬了一口烙饼,大口嚼着:\”我,我不打你,你推给咱妈就算了,还推给咱爹干啥?\” 第23章 柳叶 杜家这两天一直商讨谁去陪斗的人选,杜老太太和杜老爷子已经关屋里憋一天了。 于是杜长贵,钱华/英和杜秋梅三个人坐一起开了个会。杜长贵觉得杜老太太之所以被称为封/建迷/信坏分子,很大原因是因为杜秋梅。 所以杜秋梅理当应该去。 然而杜秋梅却认为,请神拜佛这主意是钱华/英出的鬼点子,而且她也跟着没少拜,应该钱华/英去。 钱华/英觉得杜长贵作为这个家的男人,应该他去。 商量来商量去大家争得脸红脖子粗,两个小时还是没选出到底谁去。杜蓉蓉坐里屋听他们吵的头疼,出来道:”杜念也是爷爷奶奶的孙女,她去最合适!” 作为陪斗分子,杜念对自己的处境还一无所知。她最近一直忙下乡助农收玉米的事。九月是丰收月,割稻子收谷子,割黄豆收进仓紧接着就得掰玉米,打场。最近阴雨天气多,为了抢收,学校就组织学生下乡助民活动。小学二年级以上初二以下的都去。 这天一早周秀兰早早起床,在门口箱子里养的韭菜上割了一把。和了点玉米掺的白面打算给杜念烙韭菜卷子,韭菜里打了个鸡蛋,掺匀了放上盐放着,再把面摊成薄薄的面片把韭菜均匀地摊在饼子上,最后折叠两下,两头捏好最后放蒸笼上开始蒸。 这两年政策放宽了,国家允许农民有自留地,农民可以随意在自家自留地上种点蔬菜,但不允许卖,农村公社是允许卖的,但是特别麻烦,需要出示大队和村里的证明,就算如此,被抓/住也得一顿收拾。 城市人口吃不上新鲜菜,于是也想法设法地在自家门口种点蔬菜。 小/平房门前是有空地的,家家户户都在门口种上点蔬菜,像韭菜菠菜葱蒜辣椒什么都有,杜念门前的被杜家种上了,周秀兰就用泡沫箱子也种了点,一箱子韭菜一箱子菠菜,一箱子葱和一箱蒜苗。 就这么点还经常被偷。 杜老太太已经一宿两顿没吃饭了,骂起人来还是中气十足。今天下午就得挨斗了,她伤悲春秋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早就爬起来了。她想的特别开,牛鬼蛇神够不着死刑,顶多斗个一两回就行了,她得在批/斗的时候吃饱喝足攒足了力气才行。 今早她早早地就闻见韭菜卷子的味儿了,着急忙慌跑出来察看自家菜地,果然少了一绺韭菜,料想一定是周秀兰割的,扯着嗓子又骂开了:“哪个馋嘴托生的贱种偷了我家韭菜,烂肠子烂肝烂心肺的东西,吃了我的韭菜你嗓子眼里长痔疮腚里面钻蛆,你不/得/好/死你。” 钱华/英一脸难看的从厨房出来,一手拿着一把韭菜,一手拿着个铝盆二话不说朝杜老太太丢了一盆子:“你个老不死的,吃/屎了?嘴里就屙不出一句好听的,整天日爹骂娘的,也不怕有人割了你那舌头!” 杜老太太被投的一个踉跄,狠狠瞪了周秀兰一眼。 杜念听的直发笑,早上吃过饭周秀兰用牛皮纸包了四五个卷子放在杜念书包里。叮嘱她中午休息的时候吃俩,剩下的给刘磊吃。 刘磊家虽然挣的多,可吃的实在算不上好,俩大老爷们每天总是糊弄一口饿不着就行。这两年刘磊家门槛都快被媒人踏破了,他愣是一个没见。 杜念想着先把卷子给刘磊送过去,上学的时候就往他家拐了个弯,路过柳叶家门口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凄厉的尖叫声,紧接着就看到柳叶的弟弟扎扎着一双手就跑出来了,一张脸因为恐惧都扭曲的变了形了。 紧接着他后面就穿出更凄厉的一声嚎叫:“叶啊,叶啊!我的闺女啊,你这是咋了啊?怎么就这么想不开上吊了啊娘的傻闺女啊!” 杜念赶紧随着人群跑过去,从掀开的门帘子看过去,门口吊着一个人,翻着白眼,身体直/挺/挺的,舌头吐老长。 杜念一把扑上去抱住柳叶还晃动的腿,大喊:“来个人,举着她,赶紧割绳子!” 柳叶妈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胡乱抹了一把满脸的眼泪鼻涕,指着杜念破口大骂:“你过来干啥,你个天杀的不/得/好/死居然陷害我闺女,你离我家叶儿远点!” 杜念一听生气了:“不想她死你就听话,赶紧去拿剪刀绞了绳子。” 柳叶妈也不敢撒泼了,连滚带爬地赶紧进屋拿剪刀。在大家伙的帮助下,柳叶被安全地转移到了床上,杜念看了看她的口腔,并没有出/血的情况,喉头也确定没有骨折,紧着摸了摸她的心跳,已经触摸不到了,迅速翻看了下她的眼睛,身子柔软温热,瞳孔没有扩散,应该还有救。 她迅速双手叠加不停地做着胸外心脏按/压,间或做着人工呼吸。柳叶的爸妈在旁边哭的死去活来,看来也搭不上手。 杜念扫视了下人群,焦急道:“去卫生室叫医生过来,并让他带尼/可/刹/米过来。” 交代下去没多大会,卫生室的医生就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了,低头看了看,查探了一下她的呼吸和心跳,摇摇头露出一脸遗憾的模样。 柳叶的爸妈哭的更绝望了,尤其柳叶妈,扑过来叫骂着撕挠杜念。杜念一把甩开她,问眼前这个二十来岁的医生:“带尼/可/刹/米了吗?” “尼/可/刹/米起作用的前提是她得还有呼吸和心跳……” “很快就有了,她瞳孔没散,身体柔软温热,还有的救,这位医生你做心脏按/压。”杜念立马让开,随后捏住柳叶的鼻子,捏开她的嘴巴,嘴对嘴缓缓地吹气,看着肺部涨满了,这才松了手等她吐出气来,这样反复了二三十来回,柳叶终于有了微弱的呼吸。 杜念心下一喜,伸出手道:“尼/可/刹/米。” 医生眼色奇怪地盯着杜念,还是把药交给了她,杜念手法娴熟地用针管抽了0.8毫升的药量,精准地从手腕处的静脉注缓缓地推了进去。 不大会,柳叶果然心跳有力,呼吸也渐渐正常了。杜念起身习惯性地摘口罩:“行了,赶紧送医院吧。” 当时救人的时候杜念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现在杜念觉得满满的都是苦恼,现在她跟国宝似的,被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的脱不了身,这一泡尿她憋的忍无可忍。 厕所里她一脱/裤子,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她屁/股… 下午下乡助农回来杜念甩下书包,第一时间赶紧往厕所跑,这一天都快把她憋死了。 出了厕所见着杜蓉蓉,看来是故意在门口堵着她。她叉着腰,一脸趾高气昂的高傲模样:“黑五类的杂/种,居然向阶级敌人靠拢,你这是公然向中下贫农的无视和挑衅,你的行为是要被批判的,你这个人民群众的走狗!你等着瞧吧,哼,不用我举报你,你也马上就有报应了。” 果然,不大会就有一群红袖章朝她所在的方向走过来。 杜蓉蓉愈发地得意洋洋了,杜念冷冷道:“杜蓉蓉你毁容了啊?你看你脸上,太阳穴到脖子根儿,三/条这么长呢。” 杜蓉蓉一听跟被踩着了尾巴似的嗷一声跳了起来!她随手捞起地上的砖头块儿,想了想还是没敢扔,她原地蹦跶了两下,远远地看着红袖章过来,到底还是忍住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地走过来,领头的是刘磊,看见杜念高兴的一挥手:“妹子,到这儿来,哥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自从刘/青峰被救了后,刘磊和杜念的关系越来越亲近了,俩人经常互送口粮,时间长了已经哥哥妹妹的称呼开了。 杜念蹦跳着跑过去:“磊子哥,啥事?” “今天上水村的村委会为了感谢咱们学校助农抢收,特意给咱们厂安排了一场电影。我们给你和你/妈占好前排的位置了,你吃完饭和周阿姨到操场第四排位置找我。”刘磊道。 第四排位置是最佳观影距离,杜念开心地点点头。 杜蓉蓉不高兴了:“同志,我要检举杜念,她积极向阶级敌人靠拢,她救了柳叶这个资本家的反/动分子,她还是资本主义享乐者,她吃白面馒头大米饭,还吃兔肉猪肉鸡肉,她还穿毛衣,她还穿的确良。她一黑五类分子,她配吗她。” 刘磊不悦,拧着眉看她。 “你/妈还穿毛呢呢?对襟翻领的,你/妈走哪都说是进口货,是不是该批判你们叛敌通国了啊?”杜念冷冷开口道。 杜蓉蓉说不出话来了,咬着嘴唇,心里几乎把她恨出了血。 “还举报吗?”刘磊问。 “哼,国家不能就你们一拨红袖章!”杜蓉蓉一跺脚,气呼呼跑远了。 晚上刘磊把今天杜蓉蓉的话告诉了刘/青峰,刘/青峰觉得这事说大大,说小小,他也顾不得腿伤了,紧安排着刘磊去邮局拍了个加急电报。 晚上杜念吃饭的时候又接受了周秀兰的一番审问,气的周秀兰脸都青了:“都说你不要逞能,不要逞能。你怎么就是不听,三番四次的,这次又闹的人尽皆知,这要是被心眼子不正的人打了小报告,妈怎么办,我一个女人家哪里护得了你?” “没事妈,很快批/斗就会散了,国家很快就能发展起来,咱们也可以自己做生意发家致富了,我姥姥姥爷很快也能平/反了……”杜念认真道。 “你说什么梦话呢!”周秀兰气的摔了筷子。 “杜念在家吗?”门口进来一个人,五十来岁,是个男同志。看到周秀兰笑意盈盈的“吃饭哪?” 第24章 不速之客 来人不是外人,是纺织厂的医务人员,李医生。 周秀兰打开门,俩人门里门外的站着:“是李医生啊,大晚上的您怎么来啦,快进来快进来。” 李医生也不客气,挑了帘子就进来了。他四下看了看,顿时皱起了眉头:“这离婚怎么什么都没有啊,我可记着结婚那会你爸妈可是陪送了36条腿的。” 所谓的36条腿就是衣橱四条腿,桌子四条腿,床四条腿……当时周爸周妈也觉得女婿家条件困难,结婚什么条件也没提,反倒还陪送了不少。这在当时很轰动。 “我那要了两口锅,我们娘儿俩过日子够用了。”周秀兰忙将干净的板凳又抹了抹,放到李医生身边,“李医生您快坐。” 李医生也不拐弯抹角:“别倒水了,我这有两句话说完就走。”李医生想起上面施压的事,“最近我那家里出了点事,我回家这段时间听说念儿做了两件很伟大的事。今天这件事怕是会引起心思不轨人的恶意报复,我有意招念儿到医务室打零工,既能为她遮掩,又能赚额外点零花。” 李医生掏出一个红色的本子,递给周秀兰:“这是咱们医务室的招工合同,考虑着孩子年纪小,上班时间不固定,所以工资也不高,每个月七块。您看看,没啥事的话就签个名。” 周秀兰一听顿时开心的不行,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恭敬地接下来打开看了看合同日期,是三个月前,还体贴地盖了纺织厂的章。 从今天开始,她以前救人的行为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李医生前脚刚走,杜长贵就过来了。杜念也不开门,撑着门框从门缝里看他,”有事吗?” 杜长贵推了推门,推不动,阴沉着个脸,道:”明天你/爷爷和你奶奶就都上批/斗台了,咱家得有个人陪斗。思来想去,还是念儿你合适。明天下午三/点你准备准备早点过去。” 杜念一听差点气笑了:”你们家犯事,我凭啥陪斗啊?你们家明晃晃这么多人哪,批/斗谁也轮不上批/斗我啊,你这还没死呢,我为啥要做这个出头椽子。” ”有你这么跟自己父亲说话的吗?”杜长贵瞪眼。 ”嫌我说话不好听,您去革委会听人家说啊,保准听完让您尿一裤子。”杜念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关上了门。 杜长贵对着门吹胡子瞪眼。 忽然又拉开门,周秀兰一张气的变形的脸出现在门后:”长贵,明天我们会去批/斗台的,不过是以积极分子的身份上去,我会毫不留情的…打你们的!” 杜长贵气的想踹门。 第二天一早杜念吃完饭刷洗好就背着她的小背篓去了市郊。 好几天没来,杜念一踏进草丛咯咯哒哒的惊飞一只野鸡,杜念心下一喜,顺着找过去,果然在一个隐秘的草丛里发现一窝鸡蛋,杜念边拣边数,足足有七个。这可把杜念高兴坏了,正愁家里没有鸡蛋票了呢。她又仔细找了找,又找到两窝,统共不到二十个鸡蛋,省着点能吃一个月了。 三天没来,这次收获不小。她的捕兔器上面套了五只大兔子和两只野鸡。杜念把兔子和野鸡绑起来,打算等会去黑市转转,她现在不缺钱,缺票。 又去池塘拉出来渔网,特别沉,应该有不少鱼!她挑了五六只个大欢实的装进背篓里,试了试,多了实在背不动了。这才挑小道去了黑市。 一到黑市杜念就将准备好的头巾包住头脸,将罩衫反穿着,找了个胡同密集的地,学着别人蹲了下去,打量着过往的路人,也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不大会有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走过来,蓝色中山装上配有五颗金光闪闪的铜纽扣,黑色裤子,黑色皮鞋,腋下还夹了个黑色皮包。看来有点身家,应该舍得吃点奢侈的肉。 杜念跟上去,低声问:“叔叔,您要肉吗?” 男人习惯性地摇摇头脚步急匆匆地没有半点停住的意思,忽然反应过来顿住:“什么?肉?什么肉。” “鸡肉,鱼肉,兔肉都有。”杜念道,“都还活着呢。” 男人伸头看了看她的背篓,顿时两眼发亮:“怎么卖?都是你们自家养的吗?” “嗯,鱼是村里抓的,鸡和兔都是自家养的,就这些都带过来了,我头一次卖也不知道啥价格,您看着给吧,合适我就卖。”杜念大言不惭,做生意她还是懂点的,最好先让对方报价。 “市场上猪肉也就八/九毛一斤,鸡肉兔肉骨头太多都是六七毛一斤这样吧,我给你按六毛一斤,你这些我都要了。不过我不好拿,你这小背篓我花一块钱买下来了怎么样?”男人开口。 这是想拣漏啊,虽然比收/购站贵,但黑市给这个价也有点低了。杜念没有说话,男人有点着急了。市场价他是知道的,但是需要凭票供应,肉票花完了就吃不到肉了,鸡肉兔肉虽然不凭票,可是食品站上一个月也供应不了几次,一上架就脱销,排队晚了完全轮不上他买,黑市又难得出现个卖肉的。 “这样吧,我比市场价高一毛,八毛一斤。”男人狠心道。 “这样吧叔叔,您有票的话,这些东西我就五/毛一斤卖给您了。肉票一斤顶一斤,鱼肉不要票,粮票布票工业劵毛线票一斤顶两斤。小背篓不能卖,我这有个袋子,送给你好了。” 价格低,票利用率也比食品站的也高。这太合适了,男人当场就一口应承了下来,从皮包里掏出几张票来,看了看道:“我这里票没带完,就这一部分。有多少算多少,明天你还来的话,我还买。” “行,我二大/爷家也想卖。你明天能凑多少票,回到村里我给你凑凑。”杜念道。 “这个月的粮票花完了,我肉票还有两斤吧,布票也能给你凑三尺,工业劵这几个月都没怎么用,加上亲戚朋友大约能有十二三张吧张,还有几张机械票,你要吗?剩下票我没了,得找人凑了。”男人老实回答,他亲戚朋友多,钱多票多工作又忙,平时食品站上了肉货都没空去抢购。 “要!那都拿着吧,不然下周还是这个点吧,我尽量多凑点。”机械票她可以买自行车和手表,有了自行车她就不用每次都背这些肉了,今天有五十多斤,实在是太重了。 杜念看了看他递过来的票,一级工人每个月才三张,而他却有六张,毛线票有二斤,布票有三尺,肉票三斤。算下来二十五斤肉。 兔肉三十三斤,鸡肉八斤八两,鱼肉十斤八两。 男人把这些票一股脑都给了杜念,选了选,把不要票的五条鱼全要了,五块四毛钱。两只野鸡也都要了,花了四块四毛钱。剩下买了两只兔子,十六斤五两,正好对够票,花了七块五/毛钱。 杜念点了点手里的钱,一共收入了十七块三毛钱。比在收/购站卖的还多,杜念把票和钱放进口袋,七转八转熟门熟路的出了黑市。 剩下两只兔子,杜念回家全给刘磊送了过去,俩人商量好,晚上刘磊把杀好的其中一只兔子再给杜念送回来。到时候就不怕周秀兰盘问兔子的来源了。回来的时候刘磊又给了她十来只鸡蛋,杜念也不拒绝,和自己之前拣到的十八只野鸡蛋放一块,就这样,这些东西就都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从刘磊家回来之后已经是下午了,杜念把钱和之前的三百块钱放一块,放到破衣服里锁进柜子,又算了算手里的票,肉票多囤点不怕,要到阳历年才过期到时候天冷多割点肉腌起来过年吃,天也马上就冷了,大冬天的六张工业劵和十七块半正好可以买个热水壶。两斤毛线票足可以给周秀兰织件毛衣了,毛线她早就看好了,紫色的细羊绒线,又柔又软又暖和才一块二一斤。布票二尺有点少,可以存起来攒多了,过年一人弄一身新衣服。 把东西/藏好,杜念就听见孙炎炎来叫她了:”杜念,批/斗大会马上就要召开了,大喇叭喊咱们全体到场呢。你准备好了没有。” 杜念赶紧跑出来:”走走走,我先去个厕所,你等我一会。” 杜念着急忙慌地跑进公共女厕所,一进入厕所立刻看到厕所有只狗正在那摇头晃脑地吃/屎。 黑白相间的毛,四肢碗口粗的腿,一双耷/拉耳,尤其是它独特的两只八字眉,她的心猛地一缩。 艾瑞克!怎么可能…… 艾瑞克是她养的一只狗,不过是她四十岁时候的事了,到她死的时候,艾瑞克也不过才八岁,它完全不可能出现在这个时间这个世界! ”嗨!”一个十七八的大男孩突然出现在墙头,高挑的眉桀骜的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杜念的心跳的异常剧烈…她一瞬间手脚冰凉,清晰地觉到自己的血液迅速向心脏回笼。 ”我想你一定认识艾瑞克,是吧杜念,而且你一定也认识我。”他薄薄地嘴角微微上挑,眼底却一片冰冷,”好吧,我不介意做一次多余的介绍,我叫梁文山,是你的老公,哦,现在自称你的老公还有点早呢,我们大约在你二十八岁的时候认识,咱们当年就顺利的结婚了。” 第25章 蹊跷 杜念被镇在原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孙炎炎在外面喊了一嗓子:”杜念,你怎么还没好,快点,咱们要迟到了。” ”啊!炎炎你快来,厕所里有流氓啊!”杜念扎扎着双手,高声尖叫了一声,飞奔出厕所,脸色刷白道:”我一进去就看到有个男的在厕所墙头上蹲着,吓死我了。” 梁文山一时间愣住了,原以为杜念会和上一世一样,会哭会怕会求饶,他跟踪了她这么长时间,看到她这一世与她前世的巨大变化,他几乎可以笃定,杜念也重生了! 等孙炎炎跑过来,梁文山也还没反应过来要逃。孙炎炎往墙头上蹲着的梁文山看了一眼,也捧着脸尖叫:”快来人哪,有人在女厕所耍流氓啊。” 外面响起呼啦啦的脚步声,梁文山眼神冰冷地看着杜念,还是那副居高临下的表情:”呵呵,真是好玩。杜念啊杜念,多年不见,你可涨了本事了,现在的你可比上辈子有趣多了。” 随后一跃跳下墙头,隐约着听到那边渐飘渐远的声音:”卧/槽,艾瑞克你他/妈又吃/屎了?卧/槽/你滚远点,别他/妈舔/我,卧/槽卧/槽…我的裤子,哎呀屎!” 杜念这才惊觉刚才还在厕所里正吃/屎的艾瑞克狗不见了。 ”没事杜念,你别哭了,我看到他脸了,走咱们去革委会告她去!”孙炎炎抓着杜念冰凉发抖的手,义愤填膺道。 杜念抽抽哒哒,心里乱成了麻。对于梁文山,前世她对他了解并不多。梁文山比杜念大七八岁,原本就没有什么交集的年龄差,更别说梁文山住在农村的镇上,而杜念住在城市了。要不是杜蓉蓉和他扯拉上,她杜念一辈子都不可能认识梁文山。 杜念攀住孙炎炎的手脖子,无辜透漏道:”他八成是个神经病,他说他叫梁文山。” ”肯定是个神经病,正常人谁敢青/天/白/日的爬女厕所的墙头?反正不管怎么着,咱们知道名字,那就更好办了。”孙炎炎道,女厕所和革委会离的挺近,正常人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耍流氓。 杜念抬起头,认真道:”炎炎,我还没拉尿呢!” 言外之意是她并没有被流氓占了便宜,于是俩人又返回厕所,孙炎炎放哨杜念上厕所,结果上了好大一会。 革委会对于杜念和孙炎炎的举报出动很迅速,尤其是小李,他做了十几年革委会宣传员,工作业绩一直没什么进步。为了提升自己,他最近正在狠抓业务。连牛鬼蛇神的杜老太太都拉回来批/斗了,更别提有人在女厕所耍流氓这种大罪,他更是一点都不会松懈的。 然而找了好一会还是没有找到,小李有点不信了:”你俩小丫头片子看清楚了吗?”这俩地离得这么近,不可能找不到人啊,小李只得猜测是她们俩小孩子编瞎话。 孙炎炎狠狠点头:”真的看见了,他身手可敏捷了。穿的中山褂上面还镶着铜扣子,里面穿着白衬衫,蓝裤子白球鞋的。看着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一张嘴尽说傻话。” 孙炎炎想学两句,可想了半天,当时光想着害怕了,结果梁文山说过的话一句也没记住,只得作罢:”噢,对了,他还说他叫梁文山!对啦还有一只狗,不过没注意不知道啥时候不见的。” 小李在本子上记录上:梁文山,狗,中山装,铜扣子,白衬衫,白球鞋,耍流氓。 ”行,我们抓到人你们过来认认,到时候咱们把他扭送到公/安局,回来再狠狠批/斗!”小李道。 批/斗会开的如火如荼,杜念肚子里装着心事,对大会看的心不在焉。杜家杜老太太和杜老爷子都挨了批/斗了,陪斗的最终还是杜长贵。 原本杜长贵向革委会举荐的陪斗人员是杜念,刘磊当时也在场,气的当下就甩给了他两个大耳光:”杜念现在可是我们老刘家的人,她马上就改名叫刘念了,她已经和你们姓杜的没任何关系了,再说她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你居然把她拉出来陪/斗,你还算是个男人吗你。我警告你杜长贵,你以后如果再打周阿姨和杜念的主意,不管论公论私,我刘磊第一个揍你!” 杜长贵吃了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吓得连个屁也不敢放。 □□会的时候忽然下起了雨,漂泊大雨,却依然浇不灭人民群众高涨的热情,有伞的打着伞,没伞的披着雨披,也有很多什么都不带的就那么刺啦啦的挨着淋。 杜老太太和几个黑五类分子被推出来,往水坑里一推,她就势跪了下来,头上戴着二尺半的高帽子,上面写着”牛鬼蛇神赵盼弟”,脖子上戴着个大木牌”打/倒封/建迷/信赵盼弟”。她后面依次跪着反绑了双手的杜老爷子和杜长贵,原本杜老爷子和杜长贵是不用戴高帽子的,因为杜长贵举荐幼/女,被判了个虐/待妻儿的罪。 杜长贵的高帽子是三尺,陪斗人员立时升级成黑五类坏分子,这个高帽子他一旦戴上就意味着他这辈子都完了。 杜长贵跪在□□台上和着雨声哭的声都嘶哑了,心里恨透了出鬼主意的杜蓉蓉这个蠢丫头片子,自然也更恨不来陪斗的杜念了。 红袖章们宣读完杜老太太的罪状,就由她本人陈述。杜老太太弓着腰,跪在那里连头都抬不起来,嘴里嘟嘟囔囔道:”我有罪,我请神拜佛,我搞封/建迷/信,我对不起国家,对不起组织。” 杜老太太说完就该积极分子上台表现了,积极分子高大傻/子率先冲上批/斗台,抡着大拳头就照着批/斗台上的犯事人员劈头盖脸的砸。 他个高力气大,三两拳就砸的杜老太太眼冒金星,鼻子都被砸破了,鼻血瞬间糊了一脸,就着雨水把身前粗布罩衫染红了一大片。 雨急风大,她穿的又单薄,立时就哆嗦了起来。 周秀兰看到他们这狼狈模样,一下就同情起一把年纪的杜老太太来了,上台打人的时候都是轻手轻脚的,只有扇杜长贵的时候才用了八分力气。她这番拳脚下来,还不如钱华/英一个巴掌打的够劲。 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钱华/英把杜老太太他们三个人的脸都打肿了,边打边喊口号:”打/倒封/建迷/信妇女赵盼弟,打/倒愚昧包庇分子杜综合!打/倒虐/待妻儿的杜长贵。” 因着大雨的缘故,批/斗会并没有开多长时间。下面人民群众就打起来了,原因没打伞的嫌打伞的雨珠落自己身上了,带雨披的把水都蹭别人身上了。 就这样,很多项目都没有开展就草草结束了,接下来杜老太太,杜长贵被拉到革委会后院的柴火垛屋里给关了起来,等着第二次批/斗会的开展,杜老爷子却因为表现良好,罪责轻被直接放回家了。 杜老太太一天到晚受的惊吓太多,都不知道尿了多少回裤子,浑身上下一股尿骚/味。革委会的柴火垛里也没存什么柴火,她又冷又饿,再加上风吹雨打的,有点发烧,杜老太太忽然计上心来,干脆躺下哼哼唧唧地装起病来了。 气喘微弱,奄奄一息,再加上这一身狼狈,革委会很快就同意先将放她回去。 杜长贵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也被赦免暂时回家照顾病重的老娘。俩人互相搀扶着回家的时候,钱华/英刚从国营饭店回家,穿的花里胡哨的,一双大辫子也剪成了放当下最时髦的齐耳短发,头上别了根红灿灿的发卡,甚至嘴上也抹了口红。 只印的她整个人明艳艳的。 一路上哼着歌,手里提着给杜蓉蓉和杜强强捎带的俩大/肉包子。看起来心情颇好,路过他们娘儿俩身边的时候眉毛皱的死紧,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嫌弃道:”一股子尿骚/味,白活这大年纪。” 杜长贵生气道:”钱华/英!咱妈和我受了这么大委屈,你居然跑去国营饭店吃饭,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你们犯事你们活该被批/斗,黑五类的坏分子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这个贫下中农大呼小叫?你信不信我明天到革委会那里再告你一状欺负贫下中农。”钱华/英凉凉道。 病床上杜老太太想起好拿捏的周秀兰,要是她在家肯定热汤热水的都伺候上了,想到这,杜老太太毁的肠子都青了。嘶哑着嗓子哭喊道:”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瞧一瞧这个丧尽天良的骚/货吧……我老婆子命苦啊。我做孽,我引狼入室啊……” 钱华/英捂着嘴笑的很娇俏,骂她也不恼:”哎呀,你们这是后悔啦,当年我一十六岁的大闺女跟了长贵,你们不说后悔,现在哭叫连天地说后悔啦,我跟长贵又没领结婚证,我们随时都可以分手。” ”你!”杜长贵觉得一口浓痰卡在喉咙里,他吐了一口,发现痰里带着血。 钱华/英看到他吐血了,脸上的表情非但没有担忧,反而更鲜活了。 一家七口,三个人躺床上等着人伺候。杜蓉蓉和杜强强闷在屋里自个儿玩自个儿的,对外面的事漠不关心,完全是不中用的,钱华/英根本就指望不上。 杜老太太有气无力地喊:”秋梅,秋梅,给妈倒口水,妈都要渴死了,我回来这会子你也不过来看看妈啊,我死了你就好过了…” 喊了老半天都没人出来,杜老太太一个咕噜爬起来,骂到:”死丫头片子,大晚上的又跑去哪鬼混了?看她回来老娘不捏死她!” 正骂着门帘子忽然一动,杜秋梅从门外跨了进来。她脱掉身上的雨披,抖了抖挂在门后钉的钉子上,她转身看到身后的人并没有跟过来,她脸上带着娇嗔地笑叫他:”真是个傻/子,快进来啊,大雨的天你还杵在那里干啥,难不成还等着发芽啊。”随后看杜老太太,”娘,咱家来贵客了,快别躺着了,起来做口吃的吧。” 男人磨磨蹭蹭走进来,犹豫了下终于慢悠悠地脱了雨披和帽子,低着头不敢看人:”大/爷大妈,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不会介意咱家的成份的,初次见面,我给咱家带了见面礼来了。” 说罢掏出一袋精致饱满晶莹剔透的大米。 他抬头终于扫视了一圈众人,眼光落在钱华/英身上的时候,他微微挑了挑嘴角,几不可察地冲她笑了笑。钱华/英懒洋洋的撇过来,忽然一怔,随即脸色潮/红目光微闪。只得低下头装作喝茶的模样,用眼角的余光轻轻撇他。 第26章 套话 一连下了三天雨,批斗会也暂时搁置延期了。 杜老太太高兴的在家又摆了贡品,磕上头了:”感谢列祖列宗的保佑,这是上苍对咱们老杜家的照顾啊,终于不用上批/斗台了,求神明保佑这雨再多下几天吧。” 钱华/英过来一把掀翻了杜老太太的神桌子:”磕磕磕,磕头有个屁用!还不是被扣上高帽子了?神明保佑你,怎么不保佑你没被举报?现在倒好,顶着个坏分子的成份,以后甭想有好日子过了!” 自从杜秋梅领着那个男人进门后,她人就变得很奇怪,有时候很亢奋,有时候很低落,有时候对他们老两口和颜悦色,有时候凶的又吊打杜蓉蓉和杜强强。 杜老太太也不敢跟她叫板,愣愣地看着她掐在腰上的手,大红蔻丹的指甲特别扎眼,问道:”你这手指头盖上抹的啥啊,血乎拉的怪慎人的。” 钱华/英伸出手翻来覆去地看,脸上顿时柔和起来,不轻不重道:”土老帽,你懂个屁。” 杜秋梅闻言急忙走过来一把抓起她的手,看了看:”指甲油,说,这么昂贵的东西是不是他送你的?好啊你钱华/英,你这个荡/妇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居然勾引我的文山!指甲油呢,拿出来还给我。” ”呸,真是臭不/要/脸,什么叫你的文山?你的不是叫陈国栋吗?哎哟哟,瞧我这记性…现在可是江跃金那个小矮子,还你的指甲油,说出来话都不/要/脸,那可是我的!”钱华/英道。 “你管呢,反正我已经和文山山盟海誓过了。这辈子他非我不娶,你这个老女人不要打他的主意。”杜秋梅道。 钱华/英的火一下就上来了,梁文山明明看上的是她,他才不介意自己比他大十岁呢。怎么可能看上她这个吊梢眼的三手货。 现在她们已经撕破脸,谁也不怕谁说谁破鞋了,反正都是破鞋,谁告谁也沾不了光。 俩人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 杜老太太扎扎着俩手,急的直跺脚,围不上去:”干啥啊这是,要翻天啊!有人吗,快来个人哪。”这阵势,明显是自己的老闺女吃亏。 杜长贵和杜老爷子批/斗会后被安排扫三小区大街,杜老太太原本也被安排一起去。她申请了病重,没去。早上五点多杜老爷子俩人就出门了,七点回来随便塞了两口八点就正常上班去了。 家里就她们几个娘们在家,杜蓉蓉和杜强强嫌家里太吵,端着碗出去吃饭了,家里连个拉架的都没有。 早上九点杜念还是哈欠连天,早上四五点杜念就彻底醒了,她翻来覆去的一宿没睡好。她细细分析了一晚上,从梁文山出现的这几次变化来看,从第一次破烂的穿着,到现在不菲的身价,尤其是最后这次居然还带来了艾瑞克,她几乎可以断定:梁文山这次重生回来是有作弊利器的。 敌人太强大,她唯一靠的只能是自己的智慧。 她暗自握拳,管他什么梁文山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一世,她绝对不会让自己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杜念随后又信心满满的蹦跶了起来,她穿好衣服刚收拾好自己的小书包,周秀兰就开始叫她吃饭了。 今天早饭周秀兰把刘磊昨晚送过来的俩兔子都炖了,她把门口箱子上种的辣椒全摘了,本来都洗好切好了,忽然想到刘/青峰的腿上还没好利索,于是一个辣椒也没放,用酱和大大的油炒了炖了一个多小时,香喷喷的味道把杜念的馋虫一下子全勾起来了。 她就着肥/美的兔肉多吃了一个窝头,肉多,周秀兰吃的时候也不用像以前那样不舍得吃了,现在的周秀兰不再像以前整天顶着一张面黄肌瘦的菜色脸了,她现在的皮肤白里透红,脸上都有肉了,杜念心下开心,心想着下次还得多留个兔子。 正开心地啃着杜蓉蓉和杜强强过来了,每人端着一碗浓稠的大米干饭,吸溜着鼻子,道:”好你个杜念,你个黑五类的坏分子居然又有肉吃!” 他们昨晚和今早都吃的梁文山送来的大米干饭,以为这就是顶好的饭了,原来端着碗过来是来嘚瑟一下的,现在居然发现她们在吃肉。看着油乎乎的表面,不知道放了多少油。 ”说的好像你们不是黑五类坏份子似的。”杜念白了他们一眼,继续啃兔子腿,”昨天上批/斗台的可是你/爷爷奶奶和你们的爸。” 杜蓉蓉和杜强强一下就不说话了,依旧气势汹汹地:”我们也要吃肉。”俩人说罢就厚脸皮的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你的干饭给我?”杜念把盆子拉到自己怀里护着,眼神冷冷道。 杜强强鼻子一抽,嘴巴一扯就哭来了。撒泼打滚的大声嚷嚷:”我要吃肉,给我吃肉,大妈我想吃肉。” 周秀兰到底还是心软,每人夹给了一块好肉:”他们都还是孩子,跟她们一样干啥。” 杜念气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周秀兰连忙又夹了块更大更好的腱子肉给她,捏了捏她的腮帮子,居然能捏到肉了。周秀兰的心情更好了:”收收你的小心眼,赶紧吃,吃完给你刘叔叔把茶缸子里的肉送过去。” ”妈,你就是太心善,你忘了他们故意往你碗里吐口水的事了?忘了他们往你窝头里放蟑螂的事了?你洗衣服的时候故意往你身上泼水,还每天拿笤帚疙瘩打你,一个桌子吃饭他们永远是三合面,咱们就得吃红薯窝窝头,他们每年每人都能添件好衣裳,咱家一年四季就一件!拆了缝,一洗衣服就只能围被窝。”杜念越说越生气,”还有你被拐……” 杜念忽然住了声音,她忽然想到最近钱华/英有点不正常,前几天似乎还带了一个穿着破棉袄的男人过来,带着一脸猥琐样,眼神不善地往自己屋里瞅。 ”杜蓉蓉,你/妈前几天带了个五十来岁的老头上家来了是不?”杜念一脸严肃,突然出声道。 ”你把那条兔子腿给我我就告诉你。”杜蓉蓉道。 杜念毫不犹豫地拿起来,在空中晃了晃:”这块最大,你回答了我所有问题,我就给你。”杜蓉蓉这人鬼机灵,先给了她不一定套出话来。 ”给我,给我,我说,我说,念儿姐姐。”杜强强伸手去抢,”是来了个老头,在我家歇了一会就走了。” 杜蓉蓉急的一巴掌拍在杜强强头上,”就你话多!不过那都是好几天之前的事了,就他和我妈还有奶在屋里商量事,具体说的啥我们可不知道。” ”强强,兔子腿给你,你说他和你/妈还有奶商量啥事了。”杜念道,把兔子肉又往他跟前递了递。 ”夸你/妈呢,什么贤惠能干,任/劳/任/怨,还什么都会干,洗衣做饭生孩子,家里地里的肯定都行。”杜强强天生一个吃的心眼子,他可想不到这事背后的隐情,还以为这么一说杜念会高兴的让她多吃几块肉。 杜蓉蓉气的差点跳起来:”强强跟我回家!” ”姐,我要吃肉。”杜强强可怜巴巴地看着杜念道。 杜念把兔子肉递给他:”下回他啥时候来?” 杜强强摇摇头,他是真不知道。 杜念冲他摆摆手,让他走了。她愣愣地看着桌子,眼睛里慢慢渗出了泪,她太笨了,她妈都要被拐卖了,她居然还没反应过来。 ”妈,最近不要走夜路,晚上回家让刘叔叔把你送过来。不管出什么事,都不要相信任何陌生人,更不要跟他走。”杜念道。 周秀兰不说话了,她已经隐约猜到是什么事了:”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在我身上榨不出油水来就该想歪门邪道了。” 周秀兰气的脸铁青,她还没过去闹,就听见杜家吵吵嚷嚷地闹腾起来了。 第27章 争宠 这个想法一旦迸出来,杜念就被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镇的心跳加快,手脚发抖。 两世加起来她都没干过这种违法的事,然而现在,她但却没有丝毫胆怯和退却的想法。既然她们不仁,她也不应该老是抱着乌龟壳自保,第一个目标就是钱华/英。 她一定要好好计划一下,既不能把自己至于危险的境地,也一定要顺利的拐卖掉钱华/英。 杜秋梅最近食欲不振,杜强强拿着兔子腿欢蹦乱跳进来的时候跟杜秋梅撞了个满怀,兔子肉的味直冲鼻子,杜秋梅一个没忍住吐了,她捏着鼻子赶紧摆手:”走开走开,什么味儿这么膻气。” 杜强强却还一副不解的样子:”以前吃肉都没我小姑抢的上劲,今天怎么嫌弃了。”不过他乐的高兴,没人跟他抢肉吃正好。 杜老太太一时间脑中警铃大作,问道:”梅子,你多久没来月事了?” 杜秋梅翻瞪着个吊梢眼看天花板,想了半天:”这个月的还没来,超了十天了。” ”你跟跃金那啥了?” 杜秋梅猛翻白眼:”谁跟那小矬子那啥啊,我现在喜欢的可是梁文山,妈我一定要和文山在一块,您快给我把姓江的那小矬子的婚事给退了,我看见他就恶心。” 梁文山是三天前出现在她身边的,他俩年纪相当,还是梁文山主动追求的她。梁文山长得不错,细皮嫩/肉,个头也高,最主要是他有钱,总是能不经意地变出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送给她。 杜秋梅一下子就沦陷了,只恨相逢甚晚。 杜老太太一拍大/腿,急的两眼通红:”那你肚子里的野种一定就是陈国栋那混/蛋的了。退什么退,江跃金能要你就不错了!梁文山这么好的条件能看上你?咱们对他底细一点都不了解,别是骗你的,你这个傻妮子!” 杜秋梅一听也慌神了,她以前是计划着和杜老太太以假怀/孕敲诈陈国栋一笔,万万没想到,她现在是真有了。 ”那可怎么办啊!”杜秋梅急的眼泪都出来了,”文山一定不会接受的,我不能没有文山,我不想挨批/斗,我不想就这么完了啊妈,你快帮我想想办法!” 杜老太太也上火,她现在能有什么办法。在城市打胎是需要单位介绍信的,在农村打胎也没那个技术:“我的青天大老爷你瞎了眼啊……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啊,生出这么个不/要/脸的玩意儿,还让她活着干啥啊,你收了她吧老天爷啊。”杜老太太一着急又拍着大/腿哭起来了,间或擤鼻涕的声音比谁都大声。 哭着哭着忽然住了嘴:”要不,去你大舅那住几天,你大舅门路广,一定有什么办法的。” 杜老爷子回来听说了这事,气的要拿凳子拍死杜秋梅。哭喊声绝望声,让杜念听的备感舒心。 钱华/英去找梁文山了,她知道他住在哪里,她和梁文山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当时她走在路上,他从后面追过来,笑意盈盈地把五块钱递给她:”同志,我看你走过去之后,发现地上有五块钱,料想一定是你丢的。” 钱华/英身上哪有五块钱,不过既然有人送过来她自然是不会拒绝的。她连忙接过钱连连点头:”是是是,是我掉的,真是太谢谢你了小同志,没想到你人这么小,做人却有着雷锋一样的精神!” ”这位女同志,你叫错了,我十八岁了,我看你细皮嫩肉的长得这么水灵,我应该比你大。你不应该叫我小同志。”梁文山一本正经道。 ”小雷锋同志,你可真会说话,我确实比你大呢,大这个数呢。”钱华英比了个六,捂着嘴巴咯咯咯的笑,每个女人都喜欢听别人夸自己年轻漂亮,钱华/英当时跟杜长贵的时候也不过才十六岁,现在一晃她都二十六岁了,整整比梁文山大了六岁。 ”那还真是看不出来,您没有骗我吧?”梁文山将信将疑道。 梁文山的脸长得不难看,这辈子他有了开挂的空间,更是有事没事就把自己捣鼓的特别帅,他敢肯定,钱华/英肯定愿意跟他交往。 果不其然,钱华/英当场就邀约他去喝了杯茶,从此后俩人交集就多了起来,三五不时的梁文山还会带她吃顿国营,看场电影。梁文山还带她去过自己的住处,就在市中心的一栋三层小洋楼里,里面装修十分豪华,一来二去的俩人的关系越发亲密。 梁文山把钱华/英让进屋子来,为了安抚她,假装拉开抽屉,实则从空间里套出一枚镶钻的项链:”好啦,别哭了,都是一家人,何必闹成这样呢?” ”你真的要和杜秋梅那个臭婊/子在一起吗?那我呢?你是不是嫌弃我老,又生过孩子?”钱华/英问。 梁文山笑的很宠溺,用手轻柔地笼了笼她的鬓边发:”不会的,怎么可能呢,没事尽瞎想,来,我给你戴上,你看好不好看。” 他可没答应跟她们俩任何人呆在一起。他扔记得上一世钱华/英对待他的态度,和做过的种种事,钱华/英啊钱华/英,你上辈子不让我好过,我又怎么可能让你们好过呢? ”杜秋梅她也不是个好鸟,她前段时间还和他们车间的陈国栋鬼混在一起,俩人在小树林苟且的时候被保安部的人当场抓/住了呢!现在她还和一个叫江跃金的订了婚。”钱华/英急急忙辩解,她也不知道有没有苟且,反正把她说的越烂越好。 梁文山没说话,还是那样笑着看着她。 ”你不相信啊,我我,其实我比她好多了,我就长贵一个男人,我当年也是太小,被她骗了……现在要不是为了孩子,我根本不想和他在一起。”钱华/英说着说着委屈的哭了起来,良久抬起头一副大闺女的无辜表情,”项链只有这一条吗?只送给我的吗?” ”嗯,只送你一个人。”梁文山温柔道。 钱华/英温柔地点点头,抬起头含情脉脉地盯着他的脸。稚/嫩,却又透着一股子成熟,她做梦都不敢想象,这辈子居然还会有个这么完美的男人出现在她身边,宠着她…… 这是杜长贵从来没有给过她的感觉。 梁文山给她戴好项链,把她拉到镜子前,搂着她的双肩,声音很轻柔:”看看,好看吗?这是我去上海的时候特意买给你的,你皮肤白,趁着这件白碎钻的项链一定会衬得你更加肤如凝脂,今天一看果然没错,很适合呢。” 看着她温柔的双眼,梁文山的心里划过一丝报复的快/感,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呵呵,一个一个来,不着急……这些,都不过是他报复里的小利息而已。 钱华/英在梁文山的屋里坐了大半天,满心欢喜地回去的时候,她听说了一件让她更生气的事。 杜蓉蓉被人打了。 杜蓉蓉被打的鼻肿脸青的,一只眼肿的都掀不开缝了,也不知道是鼻血还是额头上的血,总之泪水鼻涕血胡拉嚓的糊了一脸,看的人瘆得慌。 杜老太太一看就慌了,乖乖宝贝的叫喊了半天。杜蓉蓉原本正在换牙,哭哭啼啼的使得她缺了牙的嘴说起话来更漏风了:“我没看见谁,我在大院门口的石子堆上挑石子玩,就被人套了麻袋拖后面小树林里给狠狠打了一顿。一定是杜念,她肯定是怕我举报她,所以找人报复我!” ”奶奶,她还吃肉,不给我吃!也说不给你们吃,饿死你和我爷爷两个老不死的!”杜蓉蓉添油加醋道。 “反了这小浪蹄子了?我这还活着呢,见天儿的就给我蹬鼻子上脸!敢打我宝贝孙女儿,看我不把她给捏出屎来!”杜老太太瞪着杜念屋里的方向,一双血红的眼都快淌血了。 杜老太太出门的时候,刘磊带着俩半大小子给杜念她们娘儿俩又送好吃的来了。杜老太太立马刹住了自己的小脚,气势汹汹的去,焉焉儿就回来了。 杜老太太雷声大雨点小,惹的钱华/英生了气,晚上饭都没吃就和杜老爷子闹起来:“你们一个个儿都欺负我们娘儿几个,我们蓉蓉受了这么大委屈你们吓得连个屁都不敢放,你们这不是欺负我们娘儿俩吗,行,你要是不敢去,我马上去大街上吆喊杜秋梅搞破鞋怀/孕的事!” 杜老太太一听吓得赶紧给钱华/英作揖,杜老爷子大恼,把烟杆子往地上猛地一摔,大声吼道:“钱华/英你放屁!” 钱华/英一下就愣住了,随后开始摔桌子砸板凳:“你们一个个敢要我强了?我辛苦为这个家生儿育女,拿钱养活你们,居然还这样对我,你们给我等着!我要不把你们老杜家翻个个儿,我就不姓钱!” 第28章 刘二小这两天过的特别忐忑,吓得都不敢出门了,支楞着耳朵就听着杜蓉蓉她家的动静。 前天下午他路过厂职工门口的时候看到杜蓉蓉独自在石子堆上玩,他看四下无人,一时没忍住,找了个破口袋把她脑袋一蒙,拖一旁拳打脚踢地暴打了一顿。 太解气了。 他早就想揍杜蓉蓉了,连柳叶这么好的闺蜜都陷害,真不是人! 刘二小和柳叶的关系其实并没有杜蓉蓉说的那么差劲。相反地,他和柳叶的关系挺好。刘二小坐在柳叶的后桌,他们和大多数人一样,喜欢经常开一些无关大雅的玩笑,比如他经常把她的辫子绑在椅子上,在她背上贴乌龟的画纸,还经常捉了老鼠蟑螂之类的趁她不注意放进她的书包里。 柳叶每次都气的呼呼的,但回头就又能原谅他。刘二小家里穷,但柳叶从来没有因此而看不起他。他平时有什么学习上的困难,柳叶都会认真的教给他,平时带了什么好吃的,也会乐意与人分享。 这么好的女孩怎么可能是仇视贫下中农的阶级分子呢? 柳叶现在已经瘦的脱了形,还经常被拉上批/斗台接受千人的批判和积极分子的暴打,由于那些反/动语的存在,他怎么求情都没用。每次看到她佝偻着背瑟瑟发抖地跪在那里安静地接受批/斗的时候,他就生气难过。 这一切都是杜蓉蓉亲手造成的,她却还跟没事人似的天天没心没肺的吃喝玩乐,每每看到她,他都特别想揍她。 上次□□大会上,刘二小作为积极分子第一个冲上台,脱了鞋底子给她爷爷奶奶和她爸一人扇了七八下,啥样的人才能教育出这样蛇蝎心肠的闺女啊?可惜没有杜蓉蓉,要是有,他得连扇待踹,非揍她个生活不能自理不可。 肿着一张猪头脸的杜蓉蓉在床上哭的杀猪一样,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杜念找人打他的可能性大,肯定是刘磊动的手,刘磊都警告过她好几回了。再说她平时自认为自己为人不错,除了杜念谁敢给她撂脸子? 杜蓉蓉睡不着,她身旁的杜强强却睡的跟死猪似的,喘气均匀还吧唧嘴。杜蓉蓉翻了两个滚,起来气急败坏地踹了杜强强三四脚。 杜强强一脸蒙圈的醒了,杜蓉蓉这才心满意足地又躺下了。她还是睡不着,心里把杜念恨出了血,想起她吃肉她吃白米饭该有她那身毛衣和白球鞋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奶奶我脚疼,手疼,肚子疼腿疼还头疼。奶奶你去教训教训杜念这个兔崽子,她居然敢打我,还不给咱们吃肉,她吃白面大米,她还穿毛衣新衣服!她个贱种,黑五类的坏分子她哪配,她个忘恩负义的东西,那都是该咱们的东西,她凭啥用?”杜蓉蓉躺在床上越想越生气,色厉内荏地冲屋外喊,”奶奶,你还得还跟以前似的,让她冬天脱了棉袄棉裤罚站,夏天让她抱着个火炉子,让她干活,还不给她饭吃,饿她个兔崽子两天两夜!” 杜老太太直听的眼里泛泪花,回忆往昔真真是太上皇生活一样的美好,她以前是个多么威武的人,全家上下都唯她是从,她说东没人敢说西,从来有好吃的都紧着她安排,而现在她连最好拿捏的周秀兰母女俩都管不住了…… 那些好衣服好吃的,还有她们的钱都该是她的!思及此,杜老太太的决心更盛了:对,卖!卖了周秀兰那个小蹄子,饿死杜念这个心思歹毒的丫头片子。 这个想法一开始还是钱华/英提的,他们老杜家现在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吃的一天比一天稀,家务活也从来没这么繁重过,这一切的根源都在周秀兰。 这个没良心的是故意折腾他们来的。好吃好喝的供着嘴,还有花衣裳也上身了,这么不讲仁义的人还不如卖了,这样好歹还能给自己手里挣点零花钱。上次钱华/英领过来一个人贩子,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过来看了看,开价五十。 这价格太低了,钱华/英居然想都不想就同意了,还拿了一块钱定金。杜老太太琢磨着,这卖周秀兰的钱她是摸不到了,她养了十几年的儿/媳/妇不能便宜了钱华/英那个小婊/子,她凭啥跟着捡这么大一个漏子啊,要卖还得她自己卖! 杜老太太惦记着这些事,再加上杜秋梅怀/孕的事不能再拖了,孩子万万不能生,不然她闺女这辈子就完了,她得赶紧趁早把秋梅的胎给打了。这么一想,杜老太太更着急了,又紧着让杜长贵给她兄弟赵圆满又拍去了一份加急电报。 不出两天,她口中那个本事大路子广的兄弟一路徒步走到了她家,嘴里叼着个旱烟袋子,咣咣拍大门,震得门环噼里啪啦的响:”四姐,四姐我是圆满,快开门。” 杜老太太刚拔了门闩,门就被从外面大力撞开,杜老太太虽然有防备到底还是腿脚慢,被门正好拍了个正脸,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虎背熊腰的赵圆满大踏步走进来,也不管被门拍的鼻血横流的杜老太太,径直就上了杜老太太的屋,臭鞋一脱就围窝了:”四姐,我饿了,给我弄完白面疙瘩汤,多磕两个鸡蛋,香油多撒点。” 这才凌晨四点,赵圆满的脏臭脚在被窝里一通乱捅,味呛的杜老爷子也睡不着了。赵圆满冰凉的脚丫子往杜老爷子肚子上搁:”姐夫这还躺着哪,你这懒得腚疼的,搁我们农村早饿死你了。哎,别动别动,给我暖暖,大晚上的天还是真冷,这一路把我脚都快冻僵了。” 农村最近农活忙,农民朋友为了抢收经常三四点就起床下地了,迟到了可是要扣公分的。赵圆满可不去,他有一个婆娘俩丫头仨儿子呢,再加上老大老/二的媳妇,一家子下工地,咋着也饿不着他。 所以他每天除了打孩子睡觉骂老婆,还有最大的一个爱好就是打麻将。 赵圆满家的老大老/二早早地就娶上媳妇了,老三倒是相就了一个,可人家嫌他傻,非得要三百斤粮食两百块钱才肯嫁。 给个傻儿子娶媳妇花这么多钱,其实要的并不多,可赵圆满死活不同意,他并不是拿不出,而是想着不花一分钱给老三换亲。可是他家大丫他花钱把她拉扯大了,不花钱嫁出去那哪行,二丫年纪还小。 他琢磨着用大姐家的小闺女给他的老三换亲一个,现在还没谈拢呢。 他大姐不愿意,小闺女一听也是寻死觅活的,这才把老三给耽搁了下来,老三马上就二十了,还是光棍一个,这在农村可不多。 赵圆满即是个极品,又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杜老太太平时不愿意跟他牵扯,这不有事非求着他不可吗? 杜老太太随便给他弄了碗菜糊糊粥,颤着小/腿给他端床上去了:”圆满,你咋来这么早呢?” 赵圆满吧唧吧唧抽旱烟:”昨晚打麻将,半夜散场后想着你这找我有事,我/干脆也就不回家了,赶夜路就过来了。” 赵圆满接过杜老太太手里的碗一看是菜糊糊粥,顿时就恼了。端起碗就砸门上了,菜糊糊顿时撒了一地,碎碗片崩起了一块,把离门口最近的杜老太太的脸给划了个血口子。 杜家还没敢生气,赵圆满倒气的不轻:”啥意思啊四姐,打发要饭的哪?还给我吃猪食!我大老远跑这来你就给我喝这个啊,看不起你兄弟我是不是。” ”生啥气啊,我们平时哪有白面吃啊!有个菜糊糊就不错了。”她还特意把菜叶子用油炒了炒,还撒了把玉米面子呢,多精贵的东西,让这败家玩意儿给摔了。 ”你做饭不好吃,把周秀兰叫过来。周秀兰哪,周秀兰,让她起来给我做饭。四姐你就给我藏心眼子吧,没有白面,坑谁哪!谁不知道你们家每个月那么多供应粮哪,从小就你最欺负我,整天给我抢吃的,还和我打架。今天我非吃鸡蛋白面疙瘩汤不行。”赵圆满气的把床拍的咣咣响。 家里来客人了,杜老爷子也不敢当人的面骂杜老太太,他穿上衣服拿起门后的扫帚就出门了,路过她身边的时候还狠狠地撇了她一眼,道:”你就作吧!我看你能不能作出个花来!” 赵圆满听见了,起着高调喊:”姐夫你啥意思,看不起我赵圆满咋滴?你一个被批/斗的黑五类,还跟我吆五喝六的,我一巴掌能捏死你你信不信?我敬你的时候喊你个姐夫,我不敬你的时候你就是个乌龟王/八蛋……” 杜老太太忙打圆场:”我兄弟就这样,没坏心眼子,就是说话直,这样的人才可交是不是。” 赵圆满被夸的心里妥帖。 杜老爷子气的够呛,也不愿意跟无赖搭腔,扛着扫帚就走了,当年要不是赵圆满三天两头的到他家,见啥拿啥,有啥抢啥,他也不至于撇屋扔地的跟着儿子到城里来。 杜老爷子一出门赵圆满更是有恃无恐了,翻箱倒柜的在她屋里找好吃的。翻腾了一会,有点热了,他找出件杜老爷子的褂子穿上了,褂子有点小,虎背熊腰的他穿不下去,他硬是挤了挤,好歹把衣服撑裂了个口子,这才挤下去了,嘿嘿地笑:”行,这衣服不赖,穿我身上正好,我走的时候就捎走了。” 他把自己的棉袄脱下来扔给杜老太太:”让周秀兰给我补补,有好棉花套子吗,给我塞进去点。” 杜老太太拿起满是疙巴的棉袄,顿时一股冲鼻子的骚臭味混合着烟味和汗臭味,杜老太太熏的差点掉眼泪:”咋就没人给你洗洗呢,这味。” ”这不没布票吗,买不起个衣裳,我一年四季干活也脱不下来。”赵圆满道,忽然高声喊道,”周秀兰哪,喊这一会子连个屁也不放,死啦!” ”周秀兰这不搬出去了吗,她和我们长贵离啦,现在过的可滋润了,娘儿俩欺负的我们不能过,我这不寻思着让兄弟你来帮帮忙吗?”杜老太太道。 ”这小浪蹄子,作死翻天。我早晚替你收拾她,你去把钱华/英喊起来,起来给我做饭吃去,打了一天半宿的麻将,饿死我了。”赵圆满还是很了解他家的家庭人员的。 ”让她睡吧,那也不是个善茬,自从周秀兰走后,她也越来越蹬鼻子上脸,这不,说要把我们老杜家给翻个个儿呢。”杜老太太说着说着委屈地哭了起来,”我娘家兄弟少,她整天拿娘家兄弟欺压我们,前两天还把我和梅子给打了一顿,你看我脖子上让她挠的。” ”她敢!她娘家有多牛逼?我那仨小子俩闺女可不是吃素的,把她喊起来,我问问她,她要是敢和我起一个高调,老/子大鞋底子抽死她!”赵圆满眼睛一瞪道。 有人给撑腰,杜老太太乐的颠颠儿的就去喊钱华/英的门了,喊了半天没人应,推开门才知道钱华/英不知道啥时候已经和杜长贵前后脚地出门了。 钱华/英是去买早点去了,这两天她对梁文山越发依赖了,三五不时地经常买了早点去梁文山那里跑。钱华/英到国营饭店买了俩包子,三根油条,一共花了一斤粮票,包子两毛钱一个,油条贵,八毛钱一根,花了两块六毛钱。粥不要粮票,是地瓜干粥,稀乎乎的,还要五分钱一碗。钱华/英撅着嘴和售货员嚷了一炮,最终还是割肉一样买了两碗,榨菜买了一碟,两分钱。一共花了两块七毛二。 数了数找零,钱华/英的钱又捉襟见肘了,她寻思着回去再和杜老太太要十块钱,她全然不在乎这个月她要了多少钱,女儿和儿子吃的越来越稀,她只顾自己明媚的脸,也从来不关注孩子们越来越瘦越来越菜色的脸,甚至她再也不注重她心尖尖儿肉现在正承受病痛的折磨。 她的心里只有梁文山,她的喜怒哀乐几乎都全都是为了他,如果他说要娶她,她排除万难也会和他在一起。 钱华/英提着大包小包哼着歌去的时候梁文山还没起床,他昨晚又失眠了,一闭上眼梦里都是上一世的过往。 杜念因他家暴而死,他吓得一宿没睡,守着她的尸体坐了一夜。第二天他收拾好大包小包跑路了,这一跑就是二/十/年。二/十/年里他睡过桥洞,吃过垃/圾桶里的馊饭,他衣衫褴褛,胡子和头发长的看不出原本模样,他知道自己骚臭连天。于是,他更恨杜念了,真是不禁打,死了还要拖累他过这种非人的生活! 连带着也恨透了杜蓉蓉,如果不是她设计,钱华/英和杜秋梅的逼/迫,他根本就不会和杜念结婚!她们口口声声要告他,逼着他卖房拿彩礼娶杜念。 他一开始就是被杜念好看的脸吸引了,倒是她骨子里的那个贱骨头,勾的他忍不住一次次打她,越打越软,越软越打…… 直到他在流浪的第三年后遇到了她,那天是春节,晚上,他穿着单薄的衣服坐在栏桥上瑟瑟发抖地看着漫天烟花,他想着看完烟花就跳河自杀,这时候她过来给他披上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 她叫唐晓眉,比他小了差不多二十岁。梁文山也想过重生后回去找她,不过她父母现在还没结婚呢,就寻思着过来把仇给报了。 梁文山这人阴骘,他不喜欢快刀斩乱麻,慢慢折磨别人,看她们在苦海里挣扎他才觉得过瘾。 提起唐晓眉,梁文山的心里就荡过一阵柔软。唐晓眉心地善良,那年大过年的坐在他身边和他说了很久的话,毫不客气地和他分享自己的食物,她和他说说笑笑地,一点也没有嫌弃他身上的味道。那天之后他仿佛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后来他就去建筑队搬砖,拉水泥,做着最底层的工作,很累,倒是有她的鼓励,他坚持了下来。直到最后他用打工的钱作为启动资金包工地发了财,他隐姓埋名和她结婚,并有了一儿一女。 那是他人生最开心的一段时光,他甚至都快忘了自己是个杀人在逃人员。 他已经到了不惑之年了,儿女可爱聪明,升上了高中,成绩优异。他本以为这样的生活就能过到头了,哪知道这一年,他的儿子带回家一个女同学,就是杜秋梅的女儿。 一双吊梢眼,一看就随了杜秋梅,整天哼鼻子瞪眼的,不是个善茬。偏偏儿子就是爱她爱的死去活来。他越是阻止,儿子就越叛逆,在杜秋梅女儿的撺掇下,要车要房要包要奢侈品。 后来还被她带着结交了一群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染上了毒/瘾。才十八岁的少年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甚至还拿刀子逼/迫他拿钱买毒/品。 紧接着杜家很快知晓了他的身份,开始无休无止的敲诈他,尤其是钱华/英,他至今记得她当时的嘴脸,大声叫骂着说他是个杀人犯,想不告也行,得拿一百万封口费。 钱华/英要了杜秋梅也来要,三番四次的总说是最后一次,没过几天还是会再来要钱,最后逼的他连房子都卖了,钱华/英和杜秋梅还是不罢休,跑到他家里大吵大闹,唐晓眉知道他身份后被/逼疯了,跳了楼,没死成,摔成了高位截瘫。 疯的厉害的时候,整天神志不清的半夜起高歌。 女儿为了给家徒四壁的家赚/钱,做过服务员,端过盘子,甚至一度走上了卖/淫的道路。 原本幸福美满的好好一个家,被杜家拆的七零八落,家/破/人/亡! 他被/逼的没办法,拿着刀去找他们拼命。钱华/英住的地方可真豪华,市中心的一栋独门独院的小别墅!比他有钱多了,还这么恬不知耻的敲诈他。 钱华/英家里儿女成群,很快就制/服了拿着刀子来寻仇的他。钱华/英看也榨不出来啥了,高低还是把他给告了,杀人潜逃,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在生命倒计时的两年里他又过了一次非人的生活。 他被狱中大哥殴打,给人端水洗脚,洗衣搓背,他干着最繁重的活,吃着他们吃剩下的饭,还经常因为一个表情不到位就会被拉到墙角一阵殴打凌/辱。 他平时和男人拉个手都别扭的人,最现在却成了这十几个男人的胯/下玩物,他吃过他们的屎尿,舔过他们的雄起和菊/花,还被/逼/迫着吞咽下他们的子孙。那种味道,他终身难忘! 他恨他们,恨不得吃他们肉喝他们血,恨他们姓杜的每一个人! 他的一生,还有他妻子儿女的一生,全被姓杜的全给毁了! ”嘟嘟嘟”门外响起敲门声,梁文山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还想接着睡一个回笼觉,奈何门外敲门声总是一下接一下,扰的他睡不着。 他烦躁的起身去开门,眼神带冰地看着站在门外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钱华/英,语气却轻柔的化成水:”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呢,我都还没睡饱呢。” 钱华/英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他:精壮的上身一丝赘肉也没有,倒三角的身材,窄窄地腰身,纯棉内/裤下一个雄伟的突起刺啦啦出现在钱华/英的眼前。钱华/英低头一看,脸一阵绯红,捧着脸一下就醉了。 这可比杜长贵的身材好太多了,杜长贵虽然瘦,到底还是年纪大了,一身肉开始下坠,脸上也渐渐爬上了皱纹。 尤其是他的床上功夫,一年不如一年,这两年更是一个月才有那么一两次,每次还都是她要,他才不情不愿的给。软趴趴的进去捣鼓几下,她兴致刚来,他就交代了,每次都惹的她破口大骂,晚上气的都睡不着个觉。 她才二十来岁,兴致正浓,尤其是生了孩子后这些年,她更是兴致高涨,奈何杜长贵就是个囊皮,每次睡觉都借口累,不舒服,不得劲,心情不好,甚至有时候连个理由也不找了,躺下就咕噜震天,完全不给她缠/绵的机会。 说起来,她可有阵子没做过床上运动了。 今天一下受到这样猛烈的视觉冲击,她的心跳的噗通噗通响,感觉身子都软了,她忽然脚底一个踉跄,柔柔弱弱地倒在他的怀里,眼睛从下面瞄到上面,从上面瞄到下面,吐气如兰道:”文山,我这一路走来,觉得腿脚发软,身体上没有一点力气,应该是晚上没有睡好。” 梁文山一笑,下面轻轻顶上她的腰/腹,感受到她的身体一阵战栗,心满意足道:”那,就去我床上躺一会吧……” 第29章 梁文山自从重生后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居然短小了。那话儿从上一世的十八厘米缩小到十厘米,粗细的程度也有明显的变化。 他惊慌失措,越是拼命喝空间里的水,越发变得皮肤白/皙细嫩,就连喉结也渐渐缩小了。那方面的能力更是差强人意。梁文山意识到是空间里水质的问题,吓得当下也不敢吃空间里的任何东西了。以为能大补的东西,都快把他补的不男不女了,所以梁文山也连带着在恨杜念的基础上又添加了浓重的一笔。 他只得买了空间里的东西,拿出来去黑市贩卖,所以即使他有空间,他吃穿用度好的也仅仅只比这个时代的人强上一点,并不太过分。 他遍寻空间,惊喜地发现其中有家药铺,可以买到那方面的耐力持久丸,只是价格很高。药效倒是童叟无欺,倒是价格却比现实中的贵十好几倍。 他欢喜地买下来,正愁没人帮他试药呢,钱华/英就主动投怀送抱了。 空间是他跑路的时候从杜念身上撸下来的一个佛像,他也不知道她带了多少年,反正认识她的时候她就一直戴着了。看着成色和纹路,看来有些年头,应该值不少钱。 他原本想卖的,后来一直不敢出手,怕警方排查到他。后来他有了钱也就无所谓卖不卖了,重生后他立马就感觉到了空间的存在。 里面简直就是个大宝藏,有山有水有田,还有城市。城市很大,里面住满了人,琳琅满目的超市和门店,每个门市和货架都堆的满满当当。 他记得上一世杜念曾不止一次跟他描述过自己的梦,从小到大都是同一个梦,梦里她被困在一座空城里,她一开始惊慌失措到后来开始种田养鸡,渐渐地她用种地得到的钱,买地皮开超市,后来就买门市出租。她在空间里赚了很多钱,但是只能在空间里消费。 她还说里面有个寄存店铺,可以寄存任何东西,包括人和动物,她很好奇,花大钱尝试着把自己和梁文山还有她的狗艾瑞克都寄存了进去,各写了重复利用次数是一次。 梁文山想,或许这个寄存就是让他们重生的关键。结合杜念与上一世的变化,所以他一口咬定杜念也是重生了。不过没来得及开发空间,佛像就被他拿走了。 重生后的梁文山惊喜地发现,只要用空间里面赚的钱,买下空间里的东西,他是可以带出来的。 果然,持久耐力丸的效果立杆见影!钱华/英在摸/到他身下突起的时候一阵失望,等他深入的时候钱华/英毫无防备地醉了。 钱华/英和梁文山这对*,一碰到床立马烧的猛烈,钱华/英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汪水,任梁文山的鱼在他身体里游曳。 她从来没有尝到过这种滋味。猛烈,自/由,奔放,身体里每个细胞好像都得到了满足。她用自己的行动大力配合着他,钱华/英满足的几乎要哭出来,叫声一阵高过一阵。 满室生香,各种声音刺/激着耳膜,梁文山也被感染到了,勇猛地第一次真切感到自己是个男人。 两个人酣畅淋漓地大战了两个小时还是觉得意犹未尽,一场过后,很快又点燃下一场战斗。 两个小时也不过七八点,杜念这个点还在酣睡,就被刘磊咣咣的砸门声给吵醒了。 杜念睡眼惺忪地看着火烧了屁/股似的刘磊,她还没问出口,刘磊就急急开口道:”妹子,不好了,你被告了!革委会宣传员小李马上就到!” 杜念很快就知道她是因为什么事被告了,就是因为上次她救柳叶的事儿,没出三天就被积极分子惦记上了。 罪名是亲近反/动派分子,阶级立场不明确,和黑五类分子亲近就是和贫下中农作对,是现场反革命,是叛徒,是走狗! 几个积极分子跟着高举双手盲目地喊:”打/倒反/动派,打/倒资本主义的叛徒,走狗!” 刘磊急的直跺脚,杜念站在激动的人群中倒是一脸淡定,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杜蓉蓉听说后强撑着满身的疼痛也过来了,她幸灾乐祸地表情在一张肿的变形的脸上看起来特别滑稽:”亲近谁不好,和反/动派交好,活该!” ”就是,让她吃黑面馒头不给我吃,让她吃肉不给我吃,让她喝粥不给我喝,批/斗会上我一定往杜念嘴里塞屎灌尿。”杜强强拍着巴掌道。 ”干的好,这才是我的好弟弟。”杜蓉蓉赞赏。 现场吵的热火朝天。 李医生第一时间赶到,拿着录用合同给革委会看:”这是咱厂职区的证明,因为她医学天分很高,厂区上级决定破格录用,杜念算是半个医生。救死扶伤是每个医生的职责,医生眼里只有病人,你们没权力批/斗一个医生。” 小李看了李医生递过来的合同单,厂委居委会主任张大姐也过目了一遍,随后四五个人全都看过后,大家互相点点头,”同志们,这是个误会,大家不要被破坏分子扰乱了耳目,冤枉了咱们阶级同志。” 周秀兰平时为人也不错,听革委会的这么一说,立时也就不闹腾了。大家也不难为杜念,摆摆手就都走人了。 雷声大雨点小。 杜蓉蓉撅着个嘴:”就这么算了?那她也是救的反/动派分子,反/动派人人得而诛之,柳叶死了活该!杜念凭啥不挨斗啊。” 刘二小义愤填膺的冲过来冲她咬牙切齿道:”你家成份也不纯,搞封/建迷/信,你被打死了也活该。” 杜蓉蓉吓了一跳:”刘二小,你瞎激动什么?你为柳叶说话呢还是为杜念?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我积极揭露柳叶的蛇蝎心肠,你还天天活在她的欺辱下呢。” ”你狗拿耗子!你就是个疯/狗。”刘二小气的都要打她了。 ”干啥呀?”杜蓉蓉眼神怯怯地,”难不成你俩还真搞破鞋啊。” ”你侮辱中下贫农。”刘二小冲上来要打她。 杜蓉蓉不敢和成份好的贫农刘二小吵,她吵就是欺负中下贫农,搞不好也是要被批/斗的。杜蓉蓉弱弱地骂了一句狗咬吕洞宾,灰溜溜地回屋了。杜老太太和赵圆满还关在屋里嘀嘀咕咕了一上午了,杜秋梅也不去做饭,推开门一看,这妮子不知道啥时候也走了。 杜蓉蓉摸着饿的咕咕响的肚子,抬头看了看茶几上的座钟,都快晌午了,钱华/英还没回来。她最近朝五晚九的也不知道在干啥。 钱华/英和梁文山现在刚休战,俩人光着屁/股嘴对嘴地搂着睡了半天。不大会就听见有人在外面咣当咣当拍大门:”文山,你在吗?我是秋梅,文山。” 钱华/英吓得赶紧爬起来穿衣服,她照了照镜子,脖子上被梁文山种了一圈草莓。她冲他撒了个娇,道:”你不准和她有亲近行为,我不准。” 梁文山温柔地冲她点点头,手不老实地在她高高的胸脯子上摸了一把,有点答非所问道:”我都快被你榨干了。” 钱华/英这才满意地从他怀里爬出来,赶紧找了条围巾围上,听话地,软手软脚地从二楼后门偷偷溜走了。 一路上钱华/英不停地咒骂杜秋梅:”花心鬼托生的贱/货,送上门让人艹的烂人,缺男人的烂货,早晚那话儿让人捅穿!” 被骂的杜秋梅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梁文山温柔地递上水:”怎么了,不舒服吗?”手自然地搭在她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多穿点衣服,别把自己冻感冒了,我会心疼的。” 杜秋梅温顺地低下头。良久,抬起头眼泛泪花道:”梁大哥,你爱我吗?” ”你觉得呢?” ”爱!”杜秋梅眼含泪花地笑了,”可是我妈/逼着我非要嫁给江跃金那个小矬子。我的心里好不甘心,人家明明爱的是你嘛。” 梁文山没说话,只是温柔地看着她。杜秋梅的脸都红了,梁文山的皮肤比她都白/嫩,手指柔软有温度,他家里的摆设看起来也很高档,住在这么好的房间里,这么完美的情人她打着灯笼都难找。 忽然想起自己肚子里的孽种,心内一阵恶心:”我妈让我跟着到我大舅家去住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我就不能来看你了…文山…” ”你和江跃金的事,我不会介意。如果你爱我,我相信你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不论结局如何,我会等你的,秋梅。”梁文山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脸严肃,仿佛和真的一样。 钱华/英最近花钱太多了,她数了数口袋里的钱,发现有些入不敷出了,杜老婆子那里钱都快被她诈光了,她再不想办法挣钱就没办法到梁文山那里献殷勤了。 想起他的一切钱华/英就无法自拔,这样的男人,她是无论如何都要抓紧的。可是没有钱,钱华/英不自觉就想到了周秀兰,人贩子老李许诺给她五十块。五十块可是不菲的一笔钱了。 她想起人贩子老李,她专门跑到邮局,往她娘家打了一份电报。人贩子老李是她爹的远房表叔的远房亲戚,远的没法再远了。钱华/英托她娘联系上了老李,这两天有空到她家来一趟。 九月底了,杜念发现最近钱华/英早出晚归,肯定又撺掇什么坏事去了。她想起杜强强说的话,不由又开始担心起来。她趁着刘磊过来,把事情原本本地告诉了他:”磊子哥,上次家里来了个奇怪的老头,总是有事没事打量我妈,我后来套出杜强强的话了,觉得钱华/英和我奶奶想拐卖我妈,你可得帮帮我。” 刘磊一听炸毛了:”敢打我周阿姨的主意,我拉他们去批/斗台。” ”现在咱们没凭没据的,你不能动他们。”杜念道,”不过,我倒是有个好办法。” 刘磊瞬间眼睛亮亮地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以牙还牙太轻了,还得变本加厉,”杜念一脸平静地开口,她其实并不清楚钱华/英搞破鞋的事,但她仍有办法对付她,”我不禁要拐卖了钱华/英,还要在她被拐卖之前被千人指,万人唾,永生都翻不了身。” 第30章 赵圆满前几天给杜老太太出气,把钱花英给打了,钱花英跳着脚叫嚷着回娘家喊人去了。赵圆满一看苗头不对,随后就领着不情不愿哭哭啼啼地杜秋梅回农村去了。 临走时候杜老太太也哭的跟刘备似的,拉着闺女的手不放:”妈这也是为你好,回去让你大舅想想办法把这事摆平好。小满月之后妈去接你。” 赵圆满哪有什么好方法,他本来就是个无赖,搁村里要啥没啥,一点威望也没有,更指望不了单位给开介绍信,长在肚子里的东西,说结实结实,说掉掉。别人带个胎得躺床上好几个月,她杜秋梅的孩子长得跟狗皮膏药似的,为了弄掉孩子,她一天到晚的蹦跳绳,捶打肚子,做了不少运动就是不见红。 赵圆满带着杜秋梅连夜走了四五十公里,他腿脚快,很快就把杜秋梅远远地甩在了后面。杜秋梅哪里受过这份罪,黑灯瞎火的又怕自己跟丢了。 这一路走回去她浑身软的都瘫在地上了,稍微歇了一会赶紧去厕所看看内/裤上有没有红,结果却让她大失所望。 她恨透了陈国栋,虽然陈国栋后来还是瞒着他老婆孩子偷偷给了杜秋梅二十块钱,给钱有什么用,又没地去打胎,而且二十块钱太不禁花了,杜秋梅很快就花完了。 杜秋梅的大妗子也不是好相与的。她一看赵圆满拿了十块钱和半袋子小米,本来就有些不满,又见着后面跟了个拖油瓶,登时不愿意了,饭勺子把锅刮的吱吱啦啦的刺耳朵。 ”我们家哪有钱养个白吃饱?满打满算就这么几个人,女劳力挣公分少,老大家的又身子重,就在生产队上放放羊,一天的公分自己都吃不饱。花妮子又小,你们爷俩不出工。咱们家全指着三个男劳力挣工分养家,一年分那点粮食将够喝稀的,这年头谁顾得上谁啊!” 杜秋梅吊梢眼一翻,不客气道:”农村老娘们,就是能叽歪,大舅,我都快饿死了,有啥好吃的没有,快给我盛一碗。” 赵圆满的小闺女花妮子听见了,顿时就要撕挠了杜秋梅的脸:”你上俺们家来,还吆五喝六的指使谁那,你当你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啊,穿个粗布衣裳把自己当城里人了,扳着黑猪腚亲嘴不知道香臭!要吃饭没有,要吃/屎粪坑里多的是。” 赵圆满听他们吵吵嚷嚷的也不管,吆喝着老/二媳妇把他拿来的小米粥煮上,再把十块钱递给她,安排她去供销社打一斤散白酒回来。 杜秋梅厚着脸皮上了饭桌子,她一伸手就挨一笤帚疙瘩,一伸手就挨一巴掌。她本来怀/孕就容易饿,一饿就恶心想吐,一哭一闹的当下就吐饭桌子上了,暴跳如雷的赵家人拽着杜秋梅狠狠暴打了一顿。 笤帚疙瘩和饭勺子敲的她头当当响。这一天她啥也没捞上吃,她鼻青脸肿的躺床上一天没下来床,哭的嗓子都嘶哑了。 还是老/二的媳妇心善,黑天半宿的给她端过来一碗稀糊糊,饭桌子上偷偷留了半个窝头,杜秋梅一脸嫌弃地把铁疙瘩一样的窝头泡汤里狼吞虎咽的吃了。 还是没吃饱,最后去水缸里舀了瓢凉水灌了个水饱,回来躺在没有被褥的凉席子上冻的一宿没睡着。 杜家一下子少了俩祸事精,这两天杜念觉得耳根子着实清静了不少,也终于开始安心地干自己的事了。 这期间她干脆多跑了几趟市郊。市郊以前是个坟堆,又叫万人骨堆,当年打仗闹饥/荒死了人都往这扔。有很多鬼神的传说都是拿这里当素材,渐渐地就再也没人来了。现在已经彻底荒废了十来年了,所以一年到头根本没啥人往这来。 现在正是草长莺飞,野生动物出没的时候,杜念这次去市郊发现猎物更多了。 干脆她也不隐瞒刘磊了,叫上他俩人一起去打猎物,刘磊第二次去的时候还带着铁锹挖了个陷井。掉进去的动物出不来,因此收获更加丰富,他们干脆就地烧火烤鸡烤鱼地吃了起来。吃饱喝足俩人再去黑市把剩下的动物给卖了。 刘磊力气大,背的东西多。也很会讲价,每次都能在黑市卖的价格翻几番,少的时候五十,多得时候甚至能达八十,一百。 因此杜念的票证也攒了不少,加上这个月刘/庆峰给的,她这个月拽着刘磊又去跑了趟百货大楼。买回了不少结婚用品,还扯回了两床掐红绸缎棉被面儿,同时没忘了给周秀兰弄了身崭新大红的小棉袄布料,给刘/庆峰扯了身军绿色的料子,俩人分别给裁缝铺报了周秀兰和刘/庆峰的肩长,袖长和身长,之后就等着拿他们的结婚衣服了。 这次她买结婚用具花了不少,大红的搪瓷盆子,需要工业劵两张,一块二一个,她买了俩。 红毛巾买了俩,一寸布票,一毛二一块,两块花了两毛四。 牙刷不要票,七分钱一个杜念买了七八个。 糖是需要结婚证才能买的,杜念只得放弃。 牙膏,牙杯,木梳,镜子,皂盒和肥皂,大红喜帖等也都买齐活了。林林总总一共花了四五来块。杜念翻来覆去查看了好几遍,觉得差不多买全了,这才往回返。 抱着大包小包结婚用具往回走,看杜念这一套流程办的行云流水,刘磊真是大开了眼界:”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居然懂的这么多,还能把事办这么利索。” 杜念嬉皮笑脸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就给机智地搪塞过去了。 回到家杜念把卖肉的钱和之前的三百多放一块, 这个月的工资也都领出来了,再加上头茬礼刘/庆峰给的一百和她们娘儿俩挣的手工钱,杜念数了数手里的现金已经有近七百了。 真是不少,就算不用自行车票,六百二也够买一辆自行车的了。 不过她没打算买自行车,结婚需要用钱的地方不少,家具还没买,虽然这时候大多数人家结婚的家居用品是租的,但杜念还是更倾向于买。 杜念正一个人默默地算经济账,忽然听到咣咣的敲门声。刘磊满头大汗地闯进来,道:”妹子,快出来,大事不好了。” 杜念不明就里,还是跟着刘磊小跑了起来。刘磊边走边道:”晚上的时候我爸去单位接周阿姨下班,发现她不在。一打听原来下班路上有孩子跑过来急赤白脸的跟周阿姨说你出事了,周阿姨着急忙慌地就跟他走了。就下班这会的事,现在刚走,咱们找兴许能很快找到。” 杜念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不可能啊,钱花英这个罪魁祸首又不在,况且,现在距离被拐卖的日期还早的很呢,她妈怎么无缘无故就没影了?究竟是谁干的? 杜念大脑迅速旋转:”磊子哥,你找你同学赶紧往各个出口去堵截。” 说罢她赶紧掉头往杜家跑,叫开杜老太太的门,杜老太太从门缝里瞄她,说话语气很难听:”小兔崽子,又来我这干啥!” 杜念正要开口问话,忽然看见屋子里梁文山正襟危坐,正一脸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他把/玩着手里的一小块布料,慢悠悠道:”你在找人啊……” 布料和周秀兰的衣裳一样。杜念一下就炸了,她拼命压抑自己的情绪,梁文山这个禽兽的秉性没人比她更懂,你越表现的着急害怕他越是开心,越是拿捏。 ”人呢?”杜念单刀直入。 ”你问我,我问谁?”梁文山道,”不过,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她朝着大门方向跑出去了。”他看着她,手指的方向却与大门的方向相反。 杜念认真分析着他这句话的真假,虽然他看起来没有说谎,倒是他细微的表情还是出卖了他,尤其是他手中的布料,还有独特的肢体语言,他分明是在告诉她,周秀兰在他那里。 ”说吧,到底什么条件?”杜念喘着粗气冷冷道。 ”神经病,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梁文山白她一眼,起身走了,”大妈,我有空再来看您。东西我放这儿了,您就别送了。” 桌子上摆着一小袋大米,一小袋小米,半袋子的白面。还是脱了麦麸的地道精细面,一小桶油等。都是上等的好东西,是梁文山从空间里买回来的,他吃的话得拿着精细的东西换粗粮才敢吃,送给别人他可不管别人能不能吃,有没有副作用。 杜老太太笑的一脸褶子都开了花:”好说好说,有空常来玩啊小梁,我们梅子可惦记你呢。最近我把她送农村她大舅那历练历练,回来就什么纺织砸衣裳的就都学全乎了,保准儿比一般城里姑娘强。” 随后又板着脸斥责杜念:”你个死丫头片子少招惹文山,要不我打断你的狗腿。” 杜念算是听出来了,梁文山这是和杜秋梅搅和到一块去了。 梁文山前面走,杜念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梁文山到底还是开口:”你可真聪明,跟上一世完全不同了。如果上辈子你也是这种性格,我一定会更爱你的,那么以后的事也就不存在了。”说罢他邪邪一笑,”不如,这辈子你继续跟着我。你看我这一世可比上一世有钱多了,咱们不用精打细算,吃糠咽菜了,绫罗绸缎金银首饰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哦。”杜念淡淡道,非常不想看到他这张脸,”我妈呢,你把她藏哪儿了?” ”你这么聪明,不如你猜猜看。”他眼神冷冷的,表情却是玩味儿。 ”不要跟我玩东方不败那一套。”杜念冷冷道,”我相信你绑架了我妈不是为了拐卖,而是有事要要挟我。既然大家知道各自的底细,还是有话直说的好。” ”这么直接的你还真是让我越来越感兴趣了。”梁文山终于一本正经了下来,”好吧,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妈妈确实在我这,不过她暂时会很安全,你告诉我,怎么改变空间的属性。” ”什么空间?什么属性?”杜念随即就反应过来,”你重生过来有空间?这空间还是我创造的?” 杜念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她前世做了一辈子铸造空间的那个梦。 ”我不知道。”杜念脑瓜子一转,忽然试探他道,”不过,你把我放空间里,我或许还能试试。” 梁文山不说话,一双眼阴冷的看着她:”我这里有一百种折磨人的方法,你想让你/妈妈尝试几种?” 第31章 为了确认梁文山的空间能不能把活人放进去,杜念还是决定到梁文山的空间里去一趟。 梁文山在她面前撒了一把粉末状的东西,杜念瞬间就失去了知觉。再醒来就发现她已经身在空间中了。 空间的确是她上一世梦里造就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只动物她都认识,城镇里的人似乎永远不会变,每个人的模样都跟上一世她离开时候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看见她回来大家仍热情的打招呼,仿佛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你好,杜总。” 杜念慢慢逛了逛,从田地逛到城镇,街道依旧干净。街头人来人往,摩肩擦踵地十分热闹。杜念熟门熟路地进入自己花了毕生心血所建造的摩天大楼里,有七八十层,直/插云霄,大楼建在最繁华地街道,每层楼都供不应求,入租率百分百,且价格不菲。 房租每个月都固定打进她的□□里。 顶楼是她的办公室,杜念用意识打开办公室隐藏的门禁,经过面部,指纹,声音和眼睛全部通过后,办公室的大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进入办公室,一阵熟悉的花香扑面而来,落地窗前的花开的正艳,顶楼是用特殊材质的防蓝光防紫外线的玻璃造就的,特殊工艺造就的材质使得房间内四季如春。四周种满了各种花,郁郁葱葱的盘绕在墙壁上,花团锦簇十分怡人,桌边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还是她上次出去时候倒的,居然还热着,杜念端起来喝了一口,浓香可口。 这个房间里所有的一切都跟她上次离开时候一样,就像时间静止了。看来,梁文山是进不来的。 上一世杜念在梦里把这个空间有都当是大富豪游戏来玩,从养鸡做短工到买田置地做生意到现在的成绩。从不敢想象这里居然成为了重生空间。 桌子上的手机一连响了好几声短信铃/声,杜念用意识打开,短信内容登时以3d形式立在眼前。杜念端着咖啡,95569:【□□银行】您尾号6076的银行账户于10月05日10时35分完成一笔转存交易,金额为275000.00,余额815730000.00。 这样的短信又源源不断地涌/入好几条,杜念随便扫了几眼,挥挥手驱散屏幕内容。□□的金额后面一串零还在不停地增长,可惜□□她并没有放在这里,密码梁文山也是知道的,钱再多也是他再用。 “别跟我藏心眼子,快打开电脑,进入主屏幕修改属性。”梁文山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杜念四处看了看,却没有看到他人。 原来这个空间只能容纳一个人的意识进来,那么周秀兰一定不在这了。 她用意识打开办公桌上的电脑,大背投立马将电脑上的东西又以3d的方式折射/出来。她用意识就可以操纵屏幕,她搜索出空间属性,果然蹦出一连串信息。 空间拥有者:杜念(可修改) 空间性别:女(可修改) 她仔细阅读了下面一行解析小字,大体知道了空间是认主的。 也就是说这里的吃穿用度只滋养主人和空间内的生存者,作为外来入侵的梁文山,空间的水质和自产食物根本就不能食用,否则产生的副作用是不可估计的。 当然,入侵与否的决定权,也是可以修改的,但修改权限也就杜念才行。 这空间是谁造的?脑洞/开的也太大了。 杜念看的一脸懵逼。不过她才不会傻到修改拥有者,把空间拱手让给梁文山这条渣呢。 “梁文山,我需要钱。打开某条权限修改需要用到一定的金额。”杜念撒谎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关了电脑,出了办公室,来到街道边的一家药铺前。 “用多少?” 杜念说了一个数字,梁文山沉吟半晌说出一串密码,不忘叮嘱道:“你最好没有耍花招,否则你/妈……” “嗯,我知道。”杜念答应的很诚恳,她一拿到钱立马进入药铺,买了几种要紧的药,迷/药,救急药物,普通发烧感冒,跌打损伤,断骨再续等神奇药物,考虑到周秀兰太不让她省心,她特意买了瓶喷雾,只要在她身上喷一下,特殊的味道就能留在她身上三天甚至一周,这样无论周秀兰走到哪里她都能找到了。 又零零碎碎买了好几样,最后裤裆里实在装不下了,这才把迷/药攥在手心里,道,“梁文山,我试着改了下,不确定行不行,你进来试试。” 杜念一瞬间就醒了过来,梁文山也立马发现了她手中多出来的东西,还有鼓鼓囊囊的裤裆:“你私自买了什么?”梁文山厉声道。 杜念抬手一撒,兜头兜脸地撒了他一脸迷/药,梁文山瞬间就失去了知觉。 杜念不确定迷/药的药效是多长,她把家里的晾衣绳解下来死死的捆住梁文山,心里惦记着周秀兰的安危,也顾不得梁文山了。 寻找地路上碰到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少年和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中间跟着一双眼哭的通红的周秀兰。杜念一眼就认出这俩人是谁来了,钟卫国和钟爱民。 就是市中心批/斗会上心脏/病复发的那位老教授。 周秀兰扑上来抱住脸色难看的杜念嚎啕大哭。 十三岁的少年开口,落落大方:“同志你好,你是她女儿杜念吧,我叫钟卫国。我和爷爷扫大街的时候看到你/妈妈慌慌张张地跑,后面还跟着人追。” “怎么回事?妈。”杜念生气地问到,“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在孙炎炎家写作业呢吗,你怎么又跟着不熟悉地人跑出去了?” “妈一听你出事了,头脑一热,啥也没想起来。后来那个孩子带着我从后门跑出去,七拐八拐地我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了……” “谁追你?”杜念警惕地又问。 “我也不认识。”周秀兰老实道,“我跑丢了之后,走到一条小/胡同,有两个男人追过来,说我偷了他们的东西,要抓我去报公/安。” 钟卫国一针见血道:“同志你要注意下,那两个人恐怕不是随机遇到的无赖这么简单,他们居然能说出你/妈妈/的名字。” 难道是梁文山?杜念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梁文山真的抓到了周秀兰肯定会拉着敲她一竹杠,况且他有空间,开挂的东西太多,他完全没必要和外人合伙做违法的事把自己置入险境。 钱花英去娘家还没回来,她自己的屁/股都还没擦干净。 正胡思乱想,钟卫国凑上来:“杜念同志,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面?” 清秀的脸,面瘫似得,冷峻的眉眼,让他自然而然地想起批/斗会上,他爷爷的救命恩/人来。 “卫国你认错人了。”钟爱民开口道,“这位小同志咱们不认识。” 钟卫国抓抓头皮,钟爱民其实一眼就认出杜念来了,可是他们爷俩现在可是走资派。要是放在文/革前,钟爱民一定会好好报答杜念,毕竟他之前家世不错,二儿子在省城做大官,大儿子进入了中央,女儿又是司法部门的副司法部/长,自己在前三甲的某知名大学做教授,孙子学习刻苦,为人勤勉。 只因为他家中藏书多,他又有收集文房四宝的爱好,红楼梦水浒传等一些禁/书的存在,加上他口不遮拦口诛笔伐地骂过红袖章,使得他被扣上资本主义的帽子,因为儿子和女儿不愿意和他脱离父子关系,被扣上了阶级思想不明确,主动靠近资本主义的走狗和叛徒。如今的他们别说官衔不保了,就连生命都岌岌可危。 他的宝贝孙子钟卫国也被拖累的上不了学,只能跟着他扫大街,好好的一个家庭因为他全毁了。 钟爱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眼底都是绝望。 杜念诚恳道:“谢谢你们救了我妈妈。” 看到钟爱民佝偻的脊背,瘦削的脸颊,还有绝望的眼神,杜念忍不住好心透露道:“这位老同志,你们不要被暂时的困所压倒,你们今天承受的都是暂时的。不出三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秀兰,念儿你们在这啊,你没事就太好了!”刘卿峰架着双拐欣喜若狂的一蹦一跳地走过来。 周秀兰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他身边:“你身体不方便,怎么也出来了。”随后给他介绍道,“是这两位同志救了我。” 刘卿峰看到两人,眼睛登时就亮了:“钟老前辈,原来是你啊。” 钟爱民一脸疑惑,刘卿峰继续道:“我是刘卿峰,是刘国豪的儿子。我父亲刘国豪和您是战友,一个战壕里打过仗的,他去世您可帮助了我们不少。” 钟爱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当年要不是刘国豪替他挨了一枪子,死的恐怕就是他了。 钟爱民激动地看着刘卿峰道:“孩子,我现在落魄了,不过您父亲当年的大恩大德我永生难忘。”还想再续,远远看到有红袖章过来,钟爱民不想拖累他们,只留下以后定会好好报答各位,这样的话就拉着钟卫国急匆匆走了。 杜念安安顿好周秀兰他们,又想起空间的事来,虽然空间是属于她的,但她的确不知道怎么才能进入空间,甚至不知道空间的根源就是那枚佛像。 她有打算把空间抢夺回来。 等她到达囚禁梁文山的小柴房的时候,梁文山已经不见了,地上放着一截断绳。 他清醒的实在太快了,空间真是个好东西。好在没有她,梁文山很多地方都进不去,甚至没有居民证,他买某些东西,也会受到限制。 第32章 梁文山在被撒迷/药的一瞬间迅速进入空间,他从药铺买了解药,回来发现自己居然又被捆绑了,幸好佛像还在。 气急败坏地他只得又从空间购/买了价格不菲的解绳利器。现在他的心里对杜念简直恨出了血,他可不知道现在的她不仅涨了智商,还涨了胆量呢。 梁文山暗自收紧手中的佛像,眼睛恨恨地盯着人群中的杜念:好你个杜念居然敢耍老/子! 十月的天居然又开始一点点回暖。杜念自从有了这些神奇的药物,她的底气就更足了,给周秀兰用上了记忆喷雾,对她终于不用像以前那样盯的那么紧了。 十月初领完粮票和工资很快就到了刘卿峰和周秀兰的二茬礼。杜念前几天给刘卿峰的腿上喷上了空间的断骨再接神奇喷雾,空间的药效特别强,这两天他可以不用拄双拐了,架着单拐地他走路都带风。 二茬礼刘卿峰准备的很隆重,他把所有存款一并给了周秀兰,票也都没留着,表明了自己好好过日子的决心!他还打算在厂职工食堂摆一场酒席。相熟的人都来了。 趁着十一假期,刘卿峰和周秀兰在杜念和刘磊的再三催促下,脸红脖子粗的去革委会把结婚证领了。现在还没有民政局,结婚证一式两份,需要两个人的一寸两张黑白合照。杜念多交了两块钱,用的加急,一天照片就出来了。革委会核对了俩人的单位介绍信和两人的承诺书就很利索地给办理登记手续。 杜念拿过结婚证细细看了看,看起来跟“奖状”似得,封面和内容有些很明显的时代感。正面印着一轮火红的太阳,翻开里面还印着麦穗和石榴,意味着多子多福。 从此后,刘磊就成了她真正法律意义上的哥哥了,所以俩人的关系更近了。 刘磊最近又和杜念跑了几次市郊。 这一次他们惊喜地在陷阱里发现了一头半大不小的野猪,野猪脾气暴躁,把掉进坑洞里的小兔子都踩死了两只。 俩人把猪砸死放血,光猪血就接了半瓷盆,刘磊还专门跑回家一趟拿了砍刀过来,俩人吭哧了一上午终于把猪肉切成几大块,俩人背上猪肉,这次也不去黑市了,干脆去了机械厂职工宿舍,俩人都蒙了头脸一家家挨着敲门推销他们的野猪肉。 效果出奇的好,大家一听不要肉票的猪肉是八毛一斤,要肉票的半价出/售,猪肉还是新鲜热乎的,大家纷纷三五斤,七八斤的割,一头猪俩人来回背了两趟,一下午的时间就都卖完了。 一头猪大约有一百五十斤,八毛钱一斤不要肉票,卖了六十来斤,剩下收了一些杂七杂八的票,布票粮票工业券糖票这类的拿票买是四毛钱一斤,一共收入八十六块钱。 布票二十三尺,肉票有十五斤,工业券二十张,糖票十斤,鸡蛋,粮票等二十来斤,这次还收到了棉花票十斤。足足可以做两床新棉被了。 刘磊激动的手脚出汗,拿着这些钱亲了又亲:“妹子,你可真是太聪明了,发现了这么好的赚/钱路子,有了这些钱,咱爸咱妈结婚就有钱和票办一场风风光光地婚礼了。” 杜念也跟着欢喜地点头:“咱爸身体不好,咱妈工作又忙,咱俩把结婚用品准备齐全了,也好让他们早点把结婚证领了,把婚礼办了。” 杜念挺喜欢刘磊这个人的,脑瓜子转的快,为人仗义又讲义气,她深深地觉得,有家人的感觉真好,她和她妈终于不用再被人欺负了,真想快点融入这个家庭中去。 有钱赚的刘磊也不沉迷参加批/斗会,每天跟着群众东窜西跑地喊口号了,他现在一有时间就喊着杜念往市郊跑。 他开始琢磨着各种套/动物的机关,光是十一这七天俩人就赚了二百来块。钱全部归杜念管,杜念回来就数钱,加上二茬礼刘卿峰给的三百块,杜念惊喜地发现她已经存了小一千二了。 有了钱的杜念心思又开始活络了,她想买地皮。从小在原中市长大的她最清楚哪块地皮最值钱,但是眼下的困难是,政/府还没有将土地承包给个人,做房地产至少还需要一二/十/年的时间。 为了避免趟雷,杜念还是按耐住了。她有了钱,还怕抢占不到商机吗? 杜念回去就张罗着找全乎人做棉被的事了,所谓全乎人就是家里儿女双全,敬老爱/幼的已婚妇女。 杜念提了半篮子鸡蛋,一块方肉,上面还放了四个二合面馒头。光明正大地来到了居委会主任张主任家:“张阿姨,我妈托我过来给您送点东西。” 张主任的小闺女雪花闻声出来,杜念眼尖地掏出一把糖塞到雪花手里,小姑娘欢欢喜喜地拿了钻屋里去吃了。 张主任一看这么重的礼,吓得不敢收:“你/妈马上过事,你们需要置办的东西还多着哪,东西快拿回去,有啥事不拿礼张阿姨也帮你们办。” 张主任说的可是肺腑之言,张主任的对象是厂委领头人物,平时生活条件不错。杜念这孩子她可以说是看着长大的,孩子乖巧任/劳/任/怨,她妈周秀兰也是个热心肠的,就是被批/斗怕了,寄居在杜家过那种日子,她平时也没少帮衬了她们。 “我妈能进宣传部还多亏了张阿姨您的举荐,这些礼我妈让您千万要收下,另外还真的是有事要麻烦您的。”杜念把找全乎人做棉被的事跟张主任说了一遍。 张主任没推辞,她自己算一个,很快又找了一个,白天忙,俩人约好第二天晚上就到周秀兰那里把棉被给做了。 周秀兰简直受宠若惊,张主任带着人过来做棉被的时候她又忙着给做了一顿饭。 猪肉炖白菜,三合面馒头,还有稠糊糊的大小米两掺的粥。 简简单单一顿饭又把杜老太太给得罪了,蹭着高骂周秀兰没良心,虐/待老人,让张主任色厉内荏地给骂蔫儿了。 张主任还气的胸脯子直喘:“没见过这么泼辣的老太太,秀兰你要不就考虑考虑早点和卿峰结婚,你这不为了自个儿也得为了孩子。” 周秀兰脸又红了,低着头不说话。 另一个人接茬道:“我听说卿峰那什么都准备全乎了,你带着孩子过去就能住,早晚的事非得拖着干啥?” 杜念听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她早就有这种想法了,她妈要是同意了也不枉她刚刚咋咋呼呼地喊吃猪肉引杜老太太过来了。 在赵圆满家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杜秋梅这两天突然不被/虐/待了,以前刷锅做饭喂猪的,现在突然啥活不让她干,还把她当菩萨一样供奉起来了。 好吃好喝的将养了两天,她脸上掉下去的肉又慢慢涨回来了。杜秋梅又开始吆五喝六了起来,甚至还拿着笤帚疙瘩把经常揍她的花妮子头都敲破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赵圆满的媳妇和赵圆满偷偷咬耳朵:“我看梅子也正是说媒的时候,咱家老三还没娶上媳妇呢,媒婆子也都不上门了,总不能给他打一辈子光棍,你大姐家不同意换亲,我看四姐家的梅子也挺合适。” 赵圆满睡得迷迷糊糊的,随口应了下来。 第二天就有媒婆上门了,拉着杜秋梅相看了半天,欢喜道:“不赖,我看小东庄那里六聋子家的小闺女挺好,要个头有个头,要模样有模样,她哥耳朵不好使又是个哑巴,前两年还摔断了腿,好歹是人不傻,姑娘嫁过去能全活住子孙后代。六聋子这两年就寻摸着用闺女给他儿子换一个,这才耽搁了年纪,人家啥彩礼也不要,就为了能换个好媳妇。” 赵圆满的媳妇听说闺女是个好的,才不管儿子怎么样,笑的一脸喜庆:“这行,那家闺女多大?手脚利索不?” “闺女二十三了,儿子二十五。女大三抱金砖!况且人家闺女是个全活人,不聋不哑的,干活还特别利索,一家四口人她哥不能上生产队干活,全指着闺女给挣公分养活家呢,家里家外一把手,去年还出笼了一头猪,那养的膘肥体壮的,甭提多喜人了。”媒婆道。 赵圆满的媳妇一拍大/腿,高兴道:“行行行!会干活就行,这家行,大婶子你看咱啥时候安排相看一下,赶紧着就把这事给定了吧。” 她可担心杜秋梅和她老娘不同意,她先紧着把事给办了,生米都煮成熟饭了,这亲戚里道的还能为了一个丫头片子断亲了不成? 断亲了,她赵盼弟一辈子都甭想上他们家来。这在农村可是很丢脸的事。 “行,我这两天往六聋子家多跑两趟,估计这事就成了。”媒婆排着胸脯子打包票道。 第33章 杜秋梅稀里糊涂地就被她大妗子给许了人家。 除了赵圆满一家,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杜秋梅这两天过得极为舒坦,还天真地以为自己老娘给大舅这边施了压,所以大舅一家这才善待了她。 就连一向对她瞪眼珠子的花妮子也对她好了起来。这两天非但没指使她干活,反而还主动端洗脸水给她。 以前的花妮子可不这样,她刚来那会儿,花妮子经常拿着笤帚疙瘩吆喝她,每天早上都得让她把洗脸水端到炕沿上去,要是不留神洒了点,花妮子的笤帚疙瘩抽的可疼了。 吃饭的时候更不用说了,杜秋梅每次都是小半碗,一个小的可怜的红薯窝窝,稀饭喝完了,再用热水泡着把窝窝吃了才将饱。 吃完饭还得紧活着把锅刷出来,用泔水给猪和了猪食,用半人高的大木桶提过去。杜秋梅从小到大哪里干过这种活,有两次还摔倒把猪食打翻了,让花妮子拽着头发一阵好打。 打完了,带着一身伤还得跟着男劳力上工地干活挣公分。 花妮子最看不过杜秋梅,她从七八岁就跟着去了城里,穿的比她好,吃的比她好,皮肤虽然黑了点,但浑身上下肉肉的,尤其是手上,细皮嫩/肉的一个茧子也没有。 听说她还特别欺负自己前嫂子和侄女,吃着人家的喝着人家的,还啥事都让她们干,整天指挥的她们娘儿俩团团转,还不给吃饱。 杜秋梅给生产队上告过状,说大舅一家虐/待她。大队支书过来调查了下,好歹也是贫农,成分好,够不着批/斗,大队支书也就批评了他们一家几句,这事也就不轻不重的过了,花妮子回来打的她就更狠。她也想给家里拍个电报,不说她有没有钱,就是他们村离镇上也有十来公里,她根本就走不到。 而这两天大妗子一家的态度逆转让她特别受用。她大妗子发了话了,这两天啥也不让杜秋梅干了,养的白白胖胖细皮嫩/肉的,带出去让人家看看。 看啥?杜秋梅闷不过来弯,还以为让她这个城里人给他们抬面子呢。 其实她大妗子的想法是觉得杜秋梅虽然个头不矮,但长得真不咋好看,要是在欺负瘦了,跟精神气不足的傻/子似得,别人再看不上,她家老三就娶不上这么好的媳妇了! 这天杜秋梅吃饱了就坐屋门口抓着痒痒挠,惬意地眯着眼晒太阳,听见有人喊门。她懒洋洋起身开了门,进来的是吴媒婆,六十来岁,小脚迈的步子小,但是走的快,粗布的斜襟衣裳,上面的盘扣做的挺精致,肥大的裤脚用白色裹脚布一层层裹住,裹脚布白净净的,一看就是个利落人。吴媒婆惯着跑媒的,见谁都是一张脸一天到晚的堆着笑:“你是城里来的梅子吧?” 杜秋梅点点头,一张嘴说话也挺巧:“我大舅家没人,都上工去啦,我给他们看着点门。你要是有啥事,我晌午吃饭的时候跟我大舅转达一声。” “不用不用,我就过来借碗水喝。”吴媒婆说着就招呼外面一个大高个子进来,“这是上村的,叫刘二勇。他家三代贫农,成分好的万里挑一,他家就他这一根独苗,家里这两年又起了一间青砖绿瓦的大瓦房,里面拾掇的干净利索的,他爹娘正能干,过去好歹勤谨点,日子保准过不差。” 杜秋梅闻言打量了下刘二勇,个子不矮,人很瘦,一张脸木呆呆的,跟傻/子似得。身上的粗布衣裳虽然没有补丁,但一看也穿了有月把了,两条袖子一看就是蹭惯了鼻涕汗的,黑的锃光瓦亮的还放光。裤子也是蓝色劳动粗的,大热天的也不知道里面穿没穿内/裤,靠近了都隐隐约约有点味。 这邋遢的模样,一下子让她想起来他们厂的高大傻/子了,高大傻/子的裤子破的四面楚歌,找准角度都能瞄见裤裆里的黑大会。 想起黑大会就想起陈国栋的黑大会,又想起他和她的无数个半夜小树林里,麦秸垛下,墙后根里,紧接着就想起她肚子里的小兔崽子了。 杜秋梅又生气了,一个没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又吐了。她恼了,好不容易吃饱的饭,让他给恶心出来了。 杜秋梅面带嫌弃地看了一眼,道:“干啥啊?这是给我大舅家大妮子相亲的啊,她又不在,你们晌午过来吧,别离我这么近,站远点。” 吴媒婆用手语给刘二勇比划:她这是夸你那,长得个高,小伙子又精神,挺耐看。 刘二勇挺高兴,城里来的姑娘就是比农村的温柔,以前相亲被打出去的时候也有,他点点头,嘴里屋里哇啦手瞎比划:行,我相中啦,就她吧。 中午吃晌午饭的时候,上工的陆陆续续回来了,杜秋梅斜倚在门框子上跟井边打水洗脸擦脖子的大妮子说话:“大妮子,今天来了个媒婆带着个大高个子,给你相亲来了。” 大妮子累的软趴趴的,一听这话来精神了:“真的啊,长啥样,叫啥啊?” “叫刘二勇,上村上的,看来是又聋又哑,看着脑子也不大灵光,衣裳月把不洗一回,能大的人,还用衣袖子杠鼻涕,汗水顺着鬓角爬,都有黑道子。我可烦他了,你可别愿意啊大妮子。”杜秋梅道。 大妮子一听就知道是给杜秋梅换亲的,她心里百感交集,于心不忍,四处瞅了瞅见没人,小声道:“他是给我三哥换亲的那家。” 话还没说完,杜秋梅就咋咋忽忽地叫开了:“啥?我大舅和大妗子还要给你换亲?你咋能愿意啊,换亲是违法的,得挨斗!他们这是在迫/害妇女,剥夺婚姻自/由,这是搞阶级封/建。你可不知道我们城里斗的可厉害了,两天不让吃喝,还把人拖泥水地里跪着,动一下挨一顿打,一群积极分子上台轮流打,人家说了,这些坏人分子打死活该,你都没见,那一脸血呼啦差的可渗人啦。三天两头的就挨批/斗,可残忍了。” 大妮子一下子吓得不敢跟杜秋梅说实话了,硬生生把到嘴的话给咽了下去。她也怕她家里挨批/斗。杜秋梅絮絮叨叨了一阵也不说了,换亲就换亲吧,反正又不换她,只要大妮子愿意就行,她说多了也没用。 大妮子把毛巾洗了拧巴拧巴晾在衣绳子上,又去厨房生火做饭去了,家里连个说话的也没有,杜秋梅觉得又困又伐的,又回炕上躺着睡回笼觉去了。 钱花英走了这么多天还没回来,杜老太太只清净了两天就有麻烦找上门来了,江跃金那边来人商量退亲的事来了。 杜家如今可是今非昔比,当初订婚那会江跃金的爹娘也是看中了杜家成分好,杜秋梅的哥哥是个吃供应粮的,多少能帮衬着妹子家,虽然杜秋梅没之前相的好,但是他们彩礼要的也不多,这才愿意成了亲家。 可现在不行了,杜家被扣上了坏分子的帽子。他们要是还娶杜秋梅,就是和阶级敌人靠拢,成分上就下来了。这对他们江家以后的发展有很大的局限性。 他们跃金辛苦熬了这么多年才弄上了农转非的户口,他工作认真,领导赏识,还说过了这两年就能当上正式工,到时候工资和供应粮都会大幅度上升,说啥也不能让坏分子给拉下了水。 趁着才过了头茬礼,这婚说啥也得退。头茬礼给的十块钱可不少呢。 江跃金的娘进门就开门见山的提了退婚的事,媒婆把当时过头茬礼的礼钱报了一遍:礼钱十块,红布两尺。 给的不多,但杜老太太还是舍不得往外掏,吵吵嚷嚷的就是不愿意给:“我好好一个大闺女给了你们了,你们说不要就不要,我们还要不/要/脸,你们还讲不讲道理了!” “你闺女我们可没动,要不/要/脸是你们的事,我们可是很讲道理的。你也不瞅瞅你家那闺女,那吊捎眼斜楞个人斜的让人心慌,这么厉害个玩意儿谁敢娶啊!”江跃金的娘道。 媒婆就坐在门口袖着俩手不说话。 “这礼钱你们说啥也得还,要是不还,我们就去革委会告你们!坏分子还骗婚,我看能不能治得住你们。”江跃金的娘道。 杜老太太硬气的脊背顿时坍塌了下来,她可不想再上一回批/斗台了,一想着还有梁文山要自己闺女呢,也不缠磨了,当下许口道:“行,退就退,给就给,明天下午你过来拿。” 有了媒婆作证,料想他们也赖不了,江跃金爹娘带着媒婆就趾高气昂地走了。 杜老太太随后锁上门就去找梁文山去了。杜老太太心里账算的明白着呢,谁娶她闺女这钱就得谁掏! 第34章 梁文山这两天的心情特别差,势在必得的东西居然把他给耍了,他关屋里气的足足有两天没出门。 杜老太太来敲门,梁文山果然没让杜老太太失望,很大方地给了她二十块钱,顺便又弄走了一袋子大米,半升白面。 杜秋梅的婚事就这么顺利给退了,等退完婚杜老太太找梁文山再商量他和杜秋梅的婚事的时候,梁文山就翻脸不认人了。 “大婶子,我可没说要娶杜秋梅。她现在去哪个犄角疙瘩里和谁过了我都不知道,我总不好娶个破鞋回来吧?”梁文山冷笑着道。 杜老太太一下子就傻了眼了,她还想闹,梁文山就开始给她算账了:“你上回从我这借了二十块钱,一袋子精米,半升面,还有之前的一桶油,半袋子白面可都要钱呢,东西你吃了就吃了吧,折算成粮票和钱还给我就行了。我也不细算了,你一共给我一百块钱就算了。要是不给……”梁文山的眼里渐渐聚起寒气,“我就让你们下半辈子活的生不如死!” 杜老太太吓得一屁/股坐地上,屙尿了一地。这些糟心事还没算,钱花英这边也从娘家回来了。 一进入九月末十月初,农活就多了起来,收谷子,割高粱,剜地瓜土豆,再把玉米掰回家。怎么看都没空,不过饶是如此,没过两天钱花英还是带着娘家人风风火火地杀回来了。 大人孩子加一块浩浩荡荡来了十来口子人,钱花英爹娘和她三个兄弟,三个兄弟媳妇。还留了一个兄弟在家看家,其他携家带口的全来了。 钱花英的娘也不是省油的灯,一进门就咋咋呼呼的叫嚷开了,人家兄弟多,个个眼珠子一瞪,杜老太太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哆哆嗦嗦地赶紧让座端茶倒水。 杜蓉蓉还躺在床上浑身上下疼的哼哼唧唧的,看见姥姥一家来了,更是床都不下了,吃喝拉撒都得让人伺候,作的就连吃饭都得让人一筷子一筷子的喂。 钱花英的娘过去看了一眼,扭头撩着衣袖子擦泪:“我可怜的外甥女哟,谁这么丧良心的把你打成这样?才十岁的孩子,凭白受这罪!” “姥姥,你可得为我报仇,是杜念找人打的我!”杜蓉蓉道。 “就是周秀兰那个黑五类的杂/种?”钱华/英娘家大嫂问到,“欺压了我妹子这么多年,看我不给她们好看!” 钱花英大嫂在娘家有名的泼/妇,骂街打架撒泼的高说罢就带着三两个人去砸杜念家大门去了。 钱花英也哭哭啼啼的直抹眼泪,娘儿几个围坐一起光听钱花英抱怨了,什么饭吃不饱了,指使她干活了,给她撂脸子了,小姑子撅她,连公公都要打她。 反正有的没的都瞎说,钱花英娘家人气的拍桌子,她二哥是个暴脾气,骂骂咧咧第一个出头:“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欺负我们娘家没人了是咋的,我们家可就这一个妹子,不是让你们回来当马骑的!” 杜秋梅吓得一天钻屋里都没敢出来,杜长贵和杜老爷子还在上班。家里里里外外就杜老太太一个人,钱家来的人也多,半大的孩子也带来了五六个,一个屋子闹闹哄哄的,摸/摸这儿,看看那儿,东西翻的满地都是,看到顺眼的毫不客气地揣进兜里。 屋子里连个下脚的地也没有,杜老太太有火不敢发:“哪儿能,大侄媳妇这话说的就有点过了,英子在我们家可真是当眼珠子一样疼的。您看看她身上那件大翻领的毛呢,里面穿着针织的毛衣,还有那衣服裤子,哪个不是顶好的?住着最好的屋,还米面的供着嘴儿。” “米面又不是我一个人吃的,你们也没少吃,这衣服本来就是我男人挣的,我凭啥不该花?还有提起这房间我就来气,以前这可是周秀兰这个臭娘们儿住过的地,你们也不拾掇拾掇就让我住,桌子椅子床还有衣橱都是那娘们儿用过的,你说膈应不膈应?你们看看蓉蓉和强强都多大了,还我们娘儿四个挤一个屋,杜秋梅自个儿一个屋。”钱花英道。 “老姐姐,原来我们家英子在你手底下就受着罪啊!你闺女是闺女,我闺女就不是闺女啦?今儿你们可得给个说法。”钱华/英的娘抱着两只手,耷/拉着一双三角眼气呼呼地盯着房顶,鼻孔朝天,冷哼一声。她在家也是个里料人,整天坐在炕上吆喝儿/媳/妇的人。 杜老太太心里把钱花英骂出了血,面儿上还得陪着笑脸:“这不梅子还没出嫁呢吗,等她出嫁了这房间还不都得是英子他们两口子的。” “出嫁?”钱花英嗤鼻道,“就那骚/货还嫁的出去吗?年纪轻轻的就跟老男人搞破鞋,现在还把肚子搞大了。还有脸跟我要衣服去相亲,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头上长的那是脸是腚!也不怕污了我那衣裳!” “肚子都大了啊……啧啧,多大年纪个男同志啊?这胆儿大的,是要挨批/斗的……”钱家人说话都带着一股子嘲讽,直憋的杜老太太说不出一个字儿。 不大一会,钱家大嫂一脸兴奋的跑过来:“都走,都走,跟我去搬白面大米!周秀兰那个黑五类坏分子家有这么大一翁,咱们中午好好吃一顿。” 一吆喝,钱家人呼呼啦啦就上了。杜蓉蓉在后面喊:“大妗子,你帮我把她的新夹袄新毛衣拿过来,这以前都该是我的东西,啥时候轮到她这个小蹄子穿了。” 杜老太太人精:“你们去你们去,我给你们烧水坐上锅。” 临近中午,天空反倒阴沉了起来,从早上到这会天一直是闷闷的,这会子工夫,干脆天也阴了下来。南面天空黑压压的一片,眼看着就得有一场大雨,中午吃了一顿饱饭,钱花英一家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杜老太太望着天,急的眼珠子都要出/血了。中午吃完了周秀兰家的,晚上不走就该吃她家的了! 晚上杜念从市郊满头大汗回来的时候,杜家正在做晚饭,白面早上吃的不少,现在不够了,掺了筛过的玉米面儿,架锅蒸上了香喷喷软和和的二合面馒头,肉票一股脑全用了,割了四五斤,炖了一大锅土豆。黏糊糊的小米大米两掺的稀粥,一家人围着吃了个饱,周秀兰家的米面不够,杜家自己又凑的,两顿饭吃了杜家半个月的口粮。 杜念回到家顿时傻了眼了,锁子被砸坏了,门也被捅了个窟窿,米缸里米面撒的满地都是,白面玉米面和大米都没了。床被翻的乱七八糟,床头柜也被打开了,衣服扔的满地都是。 杜念赶紧拿起破夹袄,衣服太破,都没引起她们注意,摸出来点了点,幸好钱和票都在。 她蹭蹭蹭跑出去,找了居委会主任张大姐,保安队的刘科长,还找了驻派小区的公/安。不大会带着浩浩荡荡人过来了。 杜强强可不怕,得意洋洋地一手馒头一手肉还故意在杜念面前显摆:“你不是不给我们吃你家米面吗?哼,我大舅他们全给你们搬出来吃了。我现在吃的可就是你家的,这个月没吃的,看不饿死你们!” 杜蓉蓉也穿上了周秀兰给杜念刚织的新毛衣,手里拿着新做的小夹袄,肿着一张脸,大热天的也不怕热:“杜念你这黑五类的坏分子,你不是显摆吗,你看看你的衣服也是我的了,哈哈哈。” 谢晓康气的上去就要抢杜蓉蓉手里的衣服,杜念站在门口,不哭也不闹,始终阴冷着一张脸:“是谁带头砸我家门,拿我家东西的?” 钱家大嫂吃的满嘴油光,一出来就叉着腰拿出在家骂街的气势:“是我咋滴,你个婊/子养的翅膀硬了,居然都敢打我们家蓉蓉了,吃了雄心豹子胆,你也不打听打听她大舅在我们村啥名堂!” 屋里的公/安仔细查探好现场,出来了:“私闯民宅,不经主人同意擅自盗取他人财物,现在人证物证具在,嫌犯也已经承认全部犯罪事实。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钱家大嫂当时就堆萎在地上了,她之前对周秀兰和杜念是十分了解的,周秀兰懦弱怕事好欺负,杜念也是呆笨愚蠢的一个孩子。娘儿俩都是一巴掌拍不出一个屁的窝囊废……她没想到杜念还学会报公/安了…… “去啥去,不去!谁敢动我媳妇试试,我们是农村的,不是你们城里人,该不着你们管。”钱花英的娘道,一双三角眼瞪着。 “犯了事我们公/安就得管,不仅进监狱劳改,还得挨批/斗。在哪都一个样。”公/安局的人面无表情道,“你们家还有谁参与这事了?一起走。” “杜,杜大娘,你帮我们说句话啊!”一听要坐监狱劳改,还得挨□□,钱家大嫂一下子吓哭了,坐地上哆哆嗦嗦的直发抖。 “俺可没拿。”杜老太太总算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平生第一回觉得杜念看起来没那么碍眼了。 “砸门是钱家大嫂和二嫂三嫂,搬东西他们一家子都参与了。”杜老太太凑到公/安跟前偷偷咬耳根子。 “那行,都一起走一趟吧。” “我不去!你们该不着抓我!老大老/二,快过来,我看谁敢!”钱老太太开口道。 “不去不行,别以为仗着你们人多我就没法怎么你们,我们公/安可是国家的人,你们不听我们的就是跟国家对着干,现在就可以就地批/斗们。”公/安面无表情道,“你们不走的话就拷上,捆车上拖着走。” “杜大娘,你快说句公道话啊。华/英妹子,你也说道说道,真没俺啥事!俺啥也不知道!”见个个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钱家二嫂急了,“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谁啊,你们要是不帮我们,我们就把你们耍流氓搞破鞋的事说不出去,大家一起挨□□!” “哟,这里面还有事啊!”公/安紧绷的面皮忽然一笑,道。 第35章 钱花英的四兄弟是个老实憨厚的,一听说他娘和兄弟在城里被拘留了,从生产队借了辆牛车,摸黑赶路就过来了。 公安同志向他交代了他娘和兄弟的罪行,入室抢劫,够着蹲监狱了,钱大嫂是主犯,得先批/斗再收监,还得陪人家的损失。 钱四弟一听都快吓哭了,老实巴交道:“多少损失,俺赔,赔了能不能少判点刑?不批/斗或者不戴高帽啊。” 公安同志点点头:“认错态度良好的话是有这个可能的。” 公安局这边通知了周秀兰,杜念很快就把损失报上来了,十五斤白面,十八玉米面,红薯和高粱面各二十来斤。大米六斤,小米五斤,油盐酱醋都没了,黄瓜白菜萝卜,门口的韭菜也都没了,她和她妈的新夹袄和新毛衣没了,少了一方□□两的猪肉,钱还少了八十六。 周秀兰一听都楞了:“念儿,咱家统共没有这些东西,你咋报这么多啊。” “这还多啊,十多年了,当牛做马的也不知道吃咱多少东西,以前吃的也得给咱吐出来!”杜念面无表情道。 周秀兰不再说话了,她发现这个家她是越来越当不上了,好在闺女也把家领导的挺好,她说不说都一样,也改变不了啥。 钱家不算了:“我们统共就这么多人,一人一顿两斤也不过四十来斤,她报了八/九十斤,这分明就是敲诈!” 刘磊,张炎炎和谢晓康纷纷过来作证。 刘磊:“我们头茬礼给了周阿姨一百块钱,粮票有百八十斤,我和我爸都有供应粮,我们经常吃食堂,这几年手里攒了不少,周阿姨和杜念也是吃供应粮的,这些我都觉得她报少了!” “我经常到杜念家来玩,她家那一大翁的米面,这些东西肯定只多不少。”孙炎炎老实巴交道。 “采购的时候我就在杜念旁边,我亲眼看杜念采购了这么多东西,以前的还都不舍的吃,有吃有剩的肯定不止这么多了,我可以作证。”谢晓康认真道。 “就是就是,杜蓉蓉可坏了,在学校还跟我抢糖吃,周阿姨和杜念姐姐对人可好了,肯定不会说谎的。”张主任的小闺女雪花道。 杜念一针见血地总结道:“二十几张嘴,连吃加拿带败坏,我们这个一个月的口粮,刚买来还没怎么吃呢,加上上个月攒下来的,他们来一趟一点没剩下,那谁知道都给藏哪去啦?” 公安同志一算的确不过分,很快把数目报给钱四弟,钱四弟拿着纸手脚发抖。八十多斤的粮食,得是他挣半年公分才换出来的口粮。 钱四弟和她媳妇回家凑了凑,粮食磨成面,凑了十五斤白面十八斤玉米面,二十斤高粱面和二十二斤红薯面很快就凑齐了,大米和小米在生产队借的,等今年年底算账的时候从公分里面扣。 现钱他娘那里存了有三四百,他拿了一百,夹袄和毛衣在杜蓉蓉肉痛的哭闹下到底还是还了回去,杜念毫不手软地收了五块钱的折旧费。 油盐酱醋和肉是凭票购买,拿钱都买不到的东西,没票还自然得用双倍的钱还,一百块钱折算下来还有点少了。杜念大方的表示就这样吧,不计较了。 钱四弟和钱四弟的媳妇感激的差点给跪下了。 钱大嫂他们几个被拉回他们村批/斗去了,杜念听说钱大嫂平时为人就不好,这次批/斗把她腿都打折了一根,钱花英的娘也没落着好,一场批/斗会本来不大,后来揭发的她罪名累积起来有四五项,她很快就成为批/斗的主要对象,她在泥水坑里跪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之后人就残废了。 钱花英也被革委会调查了,钱花英立马攀咬出来了杜秋梅。杜家现在的处境简直是水深火热,这一切的根源都源自杜念,一向对杜念颐指气使哼鼻子哼眼的杜老太太也不敢跟周秀兰娘儿俩闹了,杜家现在看到杜念就绕着道儿走。 杜念也没工夫跟他们嘚瑟,她这两天特别忙,刘磊自从尝到了赚钱的甜头,就跟头撒欢的牛似得,刹不住了。 这几天刚吃完早饭刘磊就扛着背篓来找杜念了。前几天他背篓里每天都放了尖刀,砍刀,磨脸石,柴火,和油盐,最近他又往背篓里多放了一个锄头,铁锹和菜种子。 为了掩人耳目,锄头和铁锹都把头和棍子分离了,把铁器藏在背篓里用杂草盖上,棍子就藏市郊草丛里,现用现组装。 昨天晚上他翻来覆去想了一/夜,现在买点菜太贵了,他忖思着,市郊这么大一块荒地,为何不利用起来呢? 俩人说干就干,地势选在靠近水源,草高草密的地方,这样就不太容易被人发现。俩人一个除草,一个挖壕沟,壕沟挖了一尺来方,既可以保证野生动物不来破坏庄稼,又可以当做陷阱逮动物,简直是一举两得。 挖壕沟是个很费体力的活,所以耕地开垦的并不大。只要能种两垄萝卜,两垄白菜,两垄菠菜就可以了。 刘磊很快就弄到了白菜,菠菜和萝卜这三种种子。等刘磊挖好壕沟的功夫杜念也把草除光地也翻好了。 俩人连学都逃了,一连耽误了半个月,终于将庄稼下了种了。这期间壕沟果然帮助他们抓了不少野物,俩人带着火,累了就烤野鸡野兔吃,吃饱喝足了继续埋头苦干,这里土地肥沃,动物又多,并不需要专门施肥,只抬了水浇了地,种子种下去才算是齐活。 忙活完地里的活,周秀兰和刘卿峰的婚事也定下来了,就在本月的二十八号。 俩人的结婚用品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新房在刘卿峰住的地方,他工龄老,技术过硬,早早地就申请下了一处三室一厅房。刘磊早早地就把房间给收拾好了,把自己朝阳位置较好的次卧让给了杜念,把背阴的杂物房收拾出来自己住。 结婚头几天杜念和刘磊就把他们的结婚礼服从裁缝铺拿出来了,刘卿峰的是蓝色中山装,周秀兰的是大红色罩衫,上面还绣了大红色的牡丹花。黑色裤子配一双女式皮鞋,皮鞋花了二十五块钱在百货大厦买的,刘卿峰也有一双,二十八块钱。俩人穿上这一身顿时年轻了不少,周秀兰惊讶的合不拢嘴:“念儿,你俩啥时候买的这些东西?” 刘磊接茬道:“头月把就准备开了,想着给您个惊喜,我朋友还有亲戚们接济了不少东西,钱您不用担心,都是彩礼钱。有花有剩的,保准也能风风光光的把婚礼给办下来。” 周秀兰还想问,刘卿峰道:“孩子大了,由着他们去吧,都是懂分寸的,尤其是念儿,最近带着咱们磊子可是长进了不少。” 刘卿峰这里是打过预防针的,他头段时间也下不了床,早早地就让刘磊准备开了,自然也不惊奇。 结婚那天宣传部的刘大姐赵大姐还有小孙妹子天不亮就都过来了,几个人烧水的烧水,准备的准备,就连会开脸手艺的蔡婶子也过来了。 按理说,开脸一辈子就一回,二婚的就不给开脸了。不过周秀兰风评很好,大家伙也有意给她办隆重点,蔡婶子一大早就带着家什伙儿不请自来了。 周秀兰脸红脖子粗的连连道谢,瓜子糖块花生也都摆在桌子上,没几块钱的东西杜念也不小气,放在那任人家吃。 有着几十年开脸惊艳的蔡婶子是带着小孙子过来的,杜念忙抓了一大把糖塞给他。现在的糖还是水果硬糖,用五颜六色的塑料纸包了,一块二一斤,需要凭糖票或者结婚证购买。 杜念之前特别留意,卖肉的时候没收肉钱,一斤糖票一斤肉,一下子就收了五六斤糖票。她一口气全买了水果糖了,花了七八块。 凭结婚证又在百货大楼抢购了四斤,花了四块八。她和刘磊一家一半都分了,回头就等着结婚这天待客呢。 蔡婶子的小孙子说话还不利索,就知道说客套话了,一口一个谢谢姐姐叫的杜念心里甜甜的,忍不住抱起来亲了好几口。 周秀兰这边忙活着,杜念就去厨房给大家伙做饭去了,她割了三斤上好的五花肉,两斤拿过来切成四四方方的块做了红烧肉,又拿出一方肉切出薄薄的片炒了俩茄子,还炖了个土豆,炒了一把青菜,拌了两根黄瓜。一锅玉米糊糊,上面蒸了两笼屉三合面馒头。 五个菜,三个肉菜,三合面的馒头,这饭食算是顶好的硬菜了。大家一看都啧啧咂舌,蔡婶子都肉疼了:“一碗糊糊粥就不错了,还给弄这么多肉菜干啥!大家过得都这么艰难,俺们说啥也不能吃。” 大家伙纷纷要走,让杜念拦住了:“婶子阿姨们帮衬我妈这么多,我们也是知恩图报的。我妈这边过事呢,还指着咱们这家人给架着呢,一辈子一回事,都赏个脸留下吃了吧,天热做了这么多要不就该瞎了。” 这样推搡了几回,大家伙也不客气了,心里都揣思着周秀兰孤儿寡母的做事这么厚道,礼钱到时候多随点。一般结婚都给三毛两毛五毛的,现在都一块两块的掏。 吃完饭宣传部的小孙妹子把杜念撵了,自己撸起来袖子刷锅洗碗。杜念就趁空钻到屋里,正赶上蔡婶子给周秀兰在开脸。 第36章 开脸说简单简单,说难也难。这是非常考验工夫的一项手艺,一个做不好就有可能割伤脸。 周秀兰和杜长贵结婚的时候并没有所谓的开脸,两人当时只对着主席的画像鞠了三躬就算是结了婚了,这是她第一次开脸,可以看的出来她很紧张。 蔡婶子用热毛巾把周秀兰的脸给腾了腾,热毛巾腾脸可以让毛孔迅速打开,这样绞汗毛的时候又干净又快而且还不疼。紧接着蔡婶子手脚利索地在她洗干净的脸上打上一层粉。 把细细地线利落地在两只手上缠好,用嘴咬紧线头,手嘴并用的分别将线拉成三角形,两只手快速地移动,线不断地分合,一眨眼的功夫就把脸绞干净了。接着就是修眉和鬓角额头了,就连眼皮鼻子和后颈都没放过,杜念还没看够,开脸就结束了。 周秀兰照了照镜子,果然开脸和不开脸的差距还是很大的,现在的她皮肤细腻红润,再加上精致的眉毛和点了红唇的嘴巴,整个人看起来明艳艳的,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七八岁。 在众人的夸赞声中,周秀兰又忍不住闹了个大红脸。 结婚是很讲究吉时的,周秀兰下轿的吉时是八点十七分,早上七点不到刘卿峰就率领着众人骑着自行车浩浩荡荡地来接亲了。 虽然没有鞭炮,但是人多造势,接亲还是很热闹的,刘卿峰骑了辆自行车打头阵,后面跟着四辆,本来打算找十辆自行车的,但现在是非常时期,最后还是定了五辆。 周秀兰衣着崭新,坐在屋子里面红耳赤地听着她们堵着门口闹新郎,一听说刘卿峰没有架拐杖,还自个儿骑着自行车来的,周秀兰当下就坐不住了。他这腿伤满打满算才一个半月,再摔着了可咋整? 周秀兰也不让人闹了,推开门径自走出来了。人群爆发出阵阵笑声:“看,嫂子都心疼大哥了。” “这媳妇娶的值,知冷知热的。” “就是,天越熬越冷了,嫂子肯定早早地给咱峰哥暖热乎炕了。” 周秀兰被闹的脸红的都能滴出血来了,低着头都快把脸埋进胸脯里去了。 “去你的周铁拄,你嫂子的玩笑也敢开。”刘卿峰一脚踢上说暖炕的这名年轻男子屁/股上,摇摇晃晃的,周秀兰眼疾手快,迅速扶住了他。 人群顿时爆发出善意的笑声。 刘卿峰得了新娘,带着媳妇就要打道回府了。他来的时候走的近道,为了不走回头路,这次绕的比较远,下轿的时候差点错过了吉时。 赶在吉时前刘卿峰和周秀兰在国家领袖和总理的石膏像前各鞠了三个躬,就被众人簇拥着进了新房。 刘卿峰腿脚不好,大家也没敢大闹,就怂恿着他们亲了几口就放过他们了。 看着她妈安生的结完婚,杜念这才跑去食堂帮忙,刘卿峰攒着肉票再加上借的,买了足足有二十来斤肉,鸡肉皮不要票,刘卿峰又托人弄了不少,一股脑儿都交给食堂师傅了。 现在食堂里已经忙的热火朝天了,食堂师父姓陈,外号陈不遂,就是半身不遂的意思。其实陈师傅的腿脚一点毛病也没有,但平时他打饭有手抖的毛病,眼睁睁看着舀上来一块肉,到人家饭缸子前好死不死抖了一下肉就没了。 工人背地里都骂他半身不遂,后来也不掖着藏着,大家伙干脆直接当面就称呼他陈不遂了。 闹完新房的都来到食堂,等着吃饭。大家有一搭没一搭的开着陈师傅的玩笑:“陈不遂今天可不能半身不遂了吧?” 陈师傅挥舞着饭勺子,哈哈大笑道:“也不知道为啥,我一看到那些叫我陈不遂的,我就犯病,手抖的可厉害了。” “再犯病就喊医务室的宋大姐给你治治,人家可是有名的妇科圣手。” “让宋大姐第一个得先治治你这嘴。”陈师傅忙的满头大汗,还不忘和人逗咳嗽。 “油嘴滑舌,陈不遂你偷喝了多少油啊这是。” “你这混小子,记住你了。”陈不遂满眼带笑道。 说这话的功夫,很快就菜成了。一个猪肉炖白菜粉条,一个鸡皮炒黄瓜。猪肉和鸡皮都是大肥的东西,菜也显得油乎乎香喷喷的。 两道菜,每个人满满一瓷缸子,馒头是大家伙自带的。杜念正吃着见着杜老太太拿着个饭盆子站在人群里排队,大家伙也都一脸鄙夷,但谁也不好意思开口撵人。 孙炎炎看见了,用手拐了拐杜念。 孙炎炎倒是气的不行:“凭啥给她吃啊,喂狗也不能喂了她,这就一没良心的,吃了你的也不说你好。” 杜念想了想高低还是没有去撵她,大喜的日子,杜念也不想吵吵骂骂的弄身晦气,一碗菜没几个钱,索性就由着她去了。 吃饱喝足,杜念忽然想起简易房还没收拾,又马不停蹄地跑回简易房里收拾东西,听见外面叽叽歪歪的吵起来了。 杜念出门一看,是杜蓉蓉、杜强强和他们厂职工一个七八岁小孩吵起来了。杜蓉蓉和杜强强正强行抢夺孩子手里的糖,杜强强还推了他一把,抡着拳头给了那孩子两下。 “这是我姐的糖,凭什么给你这个小杂种吃?”杜强强蛮横道。 “这是杜念姐姐给我的,你想吃你去要,干嘛抢我的糖。”小孩气的哇哇大哭。 “哼,那可是我姐!我想吃我姐肯定会给我,但是这糖也不能便宜了你这个小杂种!”杜强强数了数手中的糖,有五个。 杜蓉蓉伸手要了三个,又指挥杜强强:“前面赵子曼手里还有糖,咱们去抢。” “站住!”杜念冷着脸道,“把糖拿出来。” “你这个狗杂种还有脸说,你是我们姐还是他们姐?吃里扒外的玩意儿,有好吃的不给我们,却便宜这些个外人!”杜蓉蓉眼里像是带着刀子,道,“等着看我不让我爸打死你!” “就是,早上吃肉还不给咱们吃,喊着一群外皮吃,咱奶奶都快气死了,奶奶说了,这些粮食是我舅舅送过来的,本来就该是我们的东西,你要不给吃就抢,你要是敢不给就让爷和爸揍你!”杜强强气的大声道。 杜念冷笑。 孙炎炎过来帮杜念收拾房间的,一听这话气不由得叉腰大骂:“公安局都说是你们姥姥他们偷的杜念她家的,还给人家的粮食怎么就是你们的了?真是不要脸!” “只要你给我们好吃的,以后你还是我们姐,保准不叫你狗/杂/种了。”杜强强道,“奶奶说你们现在可有钱了,你的钱要是给我们的话,我们就同意让你们回家来住。” “对,还跟以前一样!”杜蓉蓉道。 杜念嗤笑一声,道:“你觉得我稀罕吗?” “没了家人的庇佑和保护,你这个黑五类杂种连学都不配上,走在大街上人人唾骂殴打,你只能流落街头吃垃圾穿破破烂烂的衣服!你不要觉得眼前好就真的好了,奶奶都说了只是一时的!你妈这个臭婊/子居然还找了野男人,野男人哪有原配好啊,你妈那么老了,野男人早晚看不上你妈,到时候你就要被他殴打打骂,你没吃没穿的时候就想起咱们才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了。”杜蓉蓉得意洋洋道,“这年头,除了亲人,还有谁拿着粮食喂别人的杂种!” 以前周秀兰就是被这些言论给洗了脑。 杜念忍不住哈哈大笑:“杜蓉蓉你可真能操心,不过你还是操心操心你妈吧,她可是被你大妗子给告了搞破鞋了。” “我妈才不是破鞋!”杜蓉蓉气的脸通红,喊着杜强强就要撕挠杜念。 孙炎炎赶忙上来帮忙,被一个中年妇女给喝开了。 “钱花英呢?”刚被抢了糖的孩子现在搬救兵回来了,他娘气的脸都青了,隔着门破口大骂,“钱花英你个农村来的婊/子养的,就养这俩熊玩意儿?还抢打夺的,我说这是随了谁,敢情是随了你们娘家人!” 杜老太太吓得钻屋里不敢出来,她这段时间被一场又一场的变故吓坏了,只敢指挥两个小的,自己是不敢当出头的椽子了。 “钱花英你出来!你家那小崽子骂谁杂种呢?也不知道谁家的才是杂种,婊/子上位的,要不是秀兰脾性软弱帮着你们掖藏的好,革委会早拉你们这对狗男女去批/斗了!”孩子的娘堵着门骂了半天都不见钱花英出来。 杜念也很好奇,这也太不符合钱花英的性格了,想起来她已经好几天没见着钱花英了,难道被调查这两天她跑路了? 钱花英最近摊上事儿了,公/安局放话出来说要调查她,就连革委会也参与进来了。她那事不查还好,一查准露馅! 以前还有周秀兰这个软柿子可以帮她在革委会上说个话,堵下窟窿,现在杜念这丫头片子俨然顶了天了,周秀兰肯定是指不上了,她一准得被扣个破鞋的帽子! 钱花英急得团团转,晚上大半夜就卷着衣服跑路了,她跑的也不远,就去市中心梁文山那里去了。一则可以避避风头,二来,或许他能帮得上自己的忙,最重要一点是,回娘家这段时间钱花英憋的都不知道晚上做过多少回春/梦了,她急需梁文山给她败火! 第37章 梁文山自然是来者不拒。 自从上次杜念说改好了空间属性之后,梁文山将信将疑,但他却不敢亲自实验,只得拿了米面和水给附近邻居送过去。 结果别人吃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只喝了一口水就气结的发现他的黑大会又小了!居然比上次缩减的更快更厉害了,整整短了两厘米!不仅如此,他发现自己早上勃/起的也不大好了。 他遍寻了整个空间,都没有卖黑大会增大器的药物。这是妥妥儿的在跟他作对吧?肯定是杜念上次过来动了手脚了,梁文山摸着自己细腻润滑的皮肤,恨不得捏死杜念! 他这两天也去杜念那踩点,但对方太警醒,身边又总是跟着个刘磊,梁文山总是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看到站在们外地钱花英,梁文山忽然觉得心头一动,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瞬间出现在他的头脑里。 尝过他滋味的钱花英这次回来也不装了,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脱衣服:“好弟弟,快来帮帮姐姐。几天没见,可是想死我了。” 梁文山阴阴一笑,眼睛游弋在剥的精光的钱花英身上:“哪里想?这里,还是这里?”梁文山一手握住一只,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腰身缓缓地滑了下去。 钱花英瞬间就像过了电,一下子软进他怀里,吐气如兰,声音里都带着丝丝魅惑:“既然这么好奇,那你就进来看看吧。” 梁文山正有心想试验下他黑大会的能力,赶巧着就有人送上门来了。俩人很快就唇舌缠斗在一块,狠狠摔进柔软地大床里。 钱花英的撩拨技巧很高超,上下其手,梁文山很快就有了感觉,然而黑大会却像慢半拍似得,迟缓缓地起了。 钱花英迫不及待地蹲坐上去,虽然有点小,还是能用的,她期待着像上次一样的爆发力,然而梁文山的感觉却并不好。 没了药物的辅助,他觉得自己……有点欠火候。 现在梁文山对空间里的东西滴水不敢沾,药物自然也是不敢再用。他恼怒地翻身,毫不客气地将钱花英推下身,闷不吭声地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上。 钱花英傻眼地看着,忽然哭出声:“你也嫌弃我是不是?你也觉得我是个破鞋是不是?你不想要我了吗?还是你有了新欢了?是谁?是杜秋梅?你和杜秋梅做了?是她勾/引的你?你爱上她了是不是?你也觉得她年轻,所以你心动了是不是?难道你真的觉得我老了?可是我才二十六岁啊。” 女人的脑洞果然很大! 梁文山脑仁疼,道:“那个杜念惹到我了,我需要你的帮助。” 提起杜念钱花英也是恨的牙根发痒。都是因为她,她好好的一个娘家变得支离破碎! 钱大嫂被斗的只剩一口气了,还被投进了监狱收了监,她娘好好的也被折磨成了残疾,每天只能躺在床上等着人伺候吃喝。 最苦的是他们家的粮食,居然被杜念搜刮一空,离生产队下来粮食还有好几个月,家里几个孩子饿的哇哇乱哭,每天野菜粥糊糊配野菜窝窝头,就是大人也没吃饱过,日子一下子就过回了六零年挨饿那会! 而最不能接受的是,她家好好的中下贫农的成分现在也被扣了帽子游街批/斗了,钱大哥家儿子和女儿的婚事纷纷告吹,要求退还彩礼的三天两头堵上门。 就连她也成了过街老鼠! 钱花英想也不想连连点头,等反应过来又急急忙摇头:“不行啊,革委会正到处找我,我不能抛头露面。否则抓住我,一定会给我判个破鞋的罪名,到时候游街批/斗,不死我也得被扒层皮啊。” “这个不打紧,我有办法。”梁文山脑筋转了转,忽然计上心来,他邪邪一笑,背着钱花英偷偷进入空间一趟,再出来手中就多了一物,“这两天你哪也不要去了,就在我这养着吧,等革委会那边风头小了,你再回去。” “好好好!”钱花英高兴的都要蹦起来了,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即将成为一头待宰的羔羊。 晚上坐在属于她的新房子里,杜念狠狠打了几个大大的喷嚏。 刘磊在外面敲了敲她的房门:“妹子,你还没睡啊。” 杜念起身开门把他让了进来,隔壁刘卿峰和周秀兰屋里也亮着灯,杜念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明天去上海你不要带太多东西,衣服鞋子这些都丢下,咱们去上海买。”刘磊关切道。 “你看,粮票我都换好了,一斤换六两,有点贵,但挺值的。我前两天还找虫子他们借了点钱,肯定够咱们花的。你到了上海相中啥就说,哥有钱!”刘磊兴冲冲地把手中的全国粮票拿给杜念看。 刘卿峰不是原中市人,他是从上海下放来的知青,后来结了婚就留在了原中市下面的农村,再后来因为他曾经是学习机械管理和制造的,自然有一身修理利器的本事,纺织厂这才把他挖了过来。 他在这一呆就是十几年,这次结婚厂里批了假,他打算带着妻子孩子到老家去一趟,介绍信早早地就开好了,本地粮票一斤换六两全国粮票,刘磊也兑换了不少全国粮票。 他觉得腿脚好的差不多了,也就凑着婚假回去一趟算了。 杜念看着刘磊手中一沓的粮票和零零碎碎地钞票,笑着点点头,又一次被暖心的哥哥给暖到了。 去上海的火车一天就一班,还是在傍晚。火车站距离纺织厂不远,杜念他们打算下午出发往火车站赶,第二天下午就能到上海了。 第二天一大早杜念正刷牙洗脸,听见有人在门口和周秀兰聊天,这两天大家伙都知道刘卿峰要拖家带口地回上海省亲,不少人过来要求让他们从上海捎带东西,有先让她垫付的,有光要东西不提钱的,但大多都是先给钱的。 周秀兰现在随身都带着一个小本子,有需要什么的,赶紧用笔记下来,收了多少钱也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人情往来的事,杜念也没当回事,不大会儿周秀兰湿着两手进屋,面露难色问杜念:“念儿,你那还有多少钱,妈借点给你刘奶奶。” 这还没露富呢,就被人惦记上了。 杜念端着漱口杯出来,一看是高大傻/子的娘,她道:“不好意思啊,刘奶奶,我妈和我爸这次结婚我们把家底都掏光了,我这们这次回上海省亲还是借的别家的路费钱呢,不信您去问问虫子他们,我们家真是一毛钱也拿不出来了。” 虫子是刘磊参加红袖章里面那个文化水平不高的青年。 “念儿,别跟你刘奶奶斗心眼子,没钱能结婚吃大肉吃花生糖的?你奶奶都说你手里有大几百呢,结婚你后爹给的不少,而且收了这么多的礼金,不能都花了吧?我这也真是到难处了,你盛儿哥这不眼看着也得娶媳妇吗?总不好让你盛儿哥打了光棍吧!”高大傻/子娘道。 “结婚哪能磕碜了大家伙儿?谁家不备点花生糖果啥的,我们借钱可是大家伙都有目共睹的,就您看不见。结完婚再用礼钱还借的钱,就是革委会也没对我们家的婚礼有啥意见。”杜念道。 “总之你奶说你们有,你们肯定有!”高大傻/子的娘说不出来啥了,只重复着说这一句。 “我奶那人嘴里有几个实话,她还说我盛儿叔叔哪哪都好呢,怎么不把我小姑嫁给盛儿叔叔?我小姑可是退了亲了,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杜念道。 高大傻/子的娘闻言,脸上的表情不自觉地变了变。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阶级工人都是自家人,你们不能自己结了婚就不管阶级同志的死活了。”高大傻/子的娘搬不出来啥词了,只得气势汹汹地拿出这句来。 “阶级同志还欠债呢,刘奶奶这是打算给我们家还债了?”杜念道。 周秀兰也不敢插话了,她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家底,结婚又是新衣服新鞋子的,铁定是花了不少。 刘卿峰听到从屋里一瘸一拐的出来,脸色很不好看:“刘二嫂这是打算强借钱了?磊子,你出来,告诉你刘奶奶,你们革委会有这个道理不,兴自个儿单着,就不兴别人娶媳妇?” 高大傻/子的娘见着穿红军装戴红袖章的刘磊出来顿时焉吧了,讪讪道:“磊子不是说被革委会给除名了吗?” 刘磊最近太忙了,的确是不怎么去革委会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革委会有人对他不满,这才传出来他被除名的事。 杜念乐见,就算刘磊不被除名她也不会让他继续留在革委会的。红袖章马上就要倒台了,当初闹得凶的难免改革开放以后不会招来一顿报复。 眼下她并不劝退刘磊退出,一来是防备刘奶奶这样欺软怕硬的小人,二来也不能得罪了革委会。只天天带着他干活挣钱,有事干的刘磊顿时就兴趣转移了,眼看着就要脱离革委会了。 高大傻子的娘也不敢闹了,孙炎炎蹦蹦跳跳的过来找杜念玩,看见高大傻子的娘偷偷跟杜念说:“我昨天晚上回来见着高大傻/子他娘和你奶奶凑一起扒耳朵了,看她们表情料想着没啥好事,敢情今天是算计你来着。” 刘磊道:“没事,有我呢,咋着也不能让我妹子被外人给欺负了。” 孙炎炎抬头看了刘磊一眼,脸顿时红了。刘磊长得不错,像他爸,虽然眼睛不大,但是特别有精神,一脸英气,再配上他这身绿军装,确实挺打眼的一个小伙子。 杜念倒是没注意,问孙炎炎:“高大傻/子娘过来说给他儿子娶媳妇,他娶啥媳妇啊,都没听说相亲就娶了媳妇了?” 孙炎炎吃惊:“你不知道啊?咱们厂把这事都快传遍了,高大傻/子白得一媳妇,眼下正住在他家过日子呢!” “真的啊?一点没听说,他媳妇长啥样?”杜念问。 孙炎炎道:“整天闷屋子里藏着,我也没看到过正脸,短头发,长得挺瘦,个头不矮,跟……跟你小姑似得那么高,不过比你小姑瘦多了。这个女的还有点瘸。哎,杜念,你现在有事吗?没事咱俩去看看。” 杜念搁下茶缸子和孙炎炎手拉手跑了,路过杜家的时候杜蓉蓉和杜强强正在门口玩石子,杜老太太站在她家的简易房门口踮着脚尖往房间里瞅。 看到杜念还狠狠唾了一口:“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家粮食搬的一粒不剩,也不给你亲爸亲爷留点。看你吃的白白胖胖的,你看看我们家强强,营养跟不上都瘦了!” “你们当初怎么也不心疼杜念瘦啊,都十来岁的人了,成天被你们虐打,经常吃不上饭,她就是现在也没杜蓉蓉和杜强强胖呢。”孙炎炎生气地应了一句,让杜老太太追在屁/股后面骂半天。 杜念也不搭理她,一路小跑到高大傻/子家,老远就闻见一股尿骚味。大家路过他家门口还都得堵上口鼻,所以来他家看新媳妇的人几乎没有。 杜念和孙炎炎忍着味挑开帘子往里看,床上坐着一名披头散发的妇女,鼻青脸肿的看不真切模样,身体瘦的都快脱了形了,一双呆滞的眼愣愣地看着门口的尿盆子,看到杜念和孙炎炎探头探脑的,她忽然咧嘴一笑,道:“嘿,孩子,嘿嘿嘿,我的孩子。”忽而暴跳如雷,“去死吧,该死的小兔崽子,去死吧!” 她拼命地捶打自己的肚子。让高大傻/子娘给拦住了,冲着门口的她们恶狠狠道:“滚蛋,该干嘛干嘛去!搅屎的孩子!” 回来的路上,杜念越想越觉得这个疯女人的声音和脸有点面熟。忽然她头脑一懵,想起一个人来。 第38章 杜秋梅? 这个名字一出现,杜念顿时就炸了,她不知道如果真是她的话,她应该选择袖手旁观,还是不计前嫌地把她救出来。 说起来,杜秋梅已经失踪很久了,革委会也在到处找她,杜老太太一脸淡然,就是不肯吐露她的行踪。显然她是知道的。 难道是她猜错了?高大傻/子家的那个不是杜秋梅? 回来的时候杜念特意绕到杜家来,杜老太太正坐在小马扎上晒太阳,看到杜念过来,仍旧是没有好脸色。 杜念道:“奶奶,我小姑最近挺长时间没见着了,不知道她还好不好?” 杜老太太翻了个白眼:“用得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那您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哪?”杜念又问。 “不知道。”杜老太太冷冷道,“黄鼠狼给鸡拜年,你准没安什么好心。肯定是刘卿峰家的小王八羔子差你过来哄骗我老婆子的,革委会要抓我闺女,你这狗汉奸是要卖姑求荣。” 杜老太太的文化水平不高,词汇量倒是挺丰富,杜念听习惯了,也不恼。 “哦……”杜念拖着长长的音,又问道,“高大傻/子家最近娶了个傻媳妇,您知道这事不?” 杜老太太撇撇嘴,自从她去过高大傻/子家一回,弄那一身屎尿,恶心的她好几天吃不下饭。对高大傻/子家,她这辈子就不想再去第二回。 高大傻/子家的媳妇又疯又傻,又瘦还是短发,一张脸还破了相,她是听说过,却没心思去看,也压根不会往自家身上想。她家的糟心事够多了,没那闲心操心别人家的事。 “可怜我的小姑啊,哎!”杜念重重叹了一口气,丢下这句似是而非的话就走了。 杜老太太心里咯噔一下,随后又将心放回肚子。她还是挺了解赵圆满她那个兄弟的,人虽然有点混不咎,但是秉性不错,杜秋梅小时候也经常住赵圆满家,他们家大妮子和秋梅挺玩的来,她那个兄弟媳妇整天闷不吭声,又是个出了名的怕老公的,从来没有打骂过杜秋梅,整天四姐长四姐短的,叫的可亲热了,铁定不能虐待了他闺女。 “滚!小兔崽子,狗嘴里就吐不出一个象牙来,你咋不说是钱花英那个婊/子养的贱/货呢,贱骨头跑了好几天了,也不知道跑到哪搞破鞋去了。俩孩子一个都不要,都丢给我老婆子去养活,丧良心的…早晚遭了天谴…” 虽然这么想,杜老太太还是去邮局拍了份电报,为了节省钱她只用了寥寥几个字:我女可好? 一个字一分钱,加上标点符号是五分钱。杜老太太想了想还是用了加急,多花了五分钱。肉疼的杜老太太半天没缓过来。 等电报回复的时间,杜念已经收拾好去上海的行李了。 既然他们老杜家都不上心,她跟着操碎心有什么用。说来说去,那个疯女人真要是杜秋梅的话,她自己这下场都是杜秋梅自己作的,杜念可没有落井下石。 一天一/夜的火车,周秀兰考虑到路上吃食,打算多烙了几张饼,用油靠子把烙饼的鏊子细细的擦了两遍,烙出来一张看了看还是感觉油小了。 刘卿峰在下面烧火,刘卿峰家门口织了一个炉子,平时不用去公共厨房做饭了。今天难得有时间,周秀兰一说要烙饼,刘卿峰自就告奋勇地来烧火。 好几年没烧过火了,家里的炉子四处窜烟,刘卿峰顿时被火呛的咳嗽的不行,一抬头顿时闹成了个大花脸。他只得去和了泥,逮着冒烟的地方就堵,忙活了大半天,终于赶在晌午吃饭前等到第一张饼出锅,油不大,饼有点干,火候掌握的不少,有的地方糊了,有的还夹生。 刘卿峰一把捞过来烙饼自己卷吧卷吧吃了:“秀兰,多放点油,咱家不缺油,孩子长身体呢,多吃点油好。再说你这也瘦,还得多补补。” 刘卿峰递过来一个舀汤勺,周秀兰吓了一跳:“这么大勺子有多少油也不够用的。”她转身拿了个小汤匙,盛了油在鏊子上撒了一圈,掂起鏊子快速滚了一圈,使得油在鏊子里摊均匀,吓得刘卿峰赶紧吆喝:“放下,快放下!再把你给烫着了可咋办!” 周秀兰笑着嗔了刘卿峰一眼:“没事,我做惯了的,这点小活根本就不打紧。” 刘卿峰有点心疼了。拉着她手左看右看,上面满满的都是茧子,道:“秀兰,你以前受苦了,以后我一定好好干,让你享福!” 杜念赶紧捂眼睛:“哎呀呀,我啥也没看见。” 刘磊笑着道:“爸,你这句话我记住了。” 一眨眼油就烧热开始冒烟了,周秀兰赶紧又下去一张饼,这次煎出来的效果明显好多了,油黄的面饼,黑面和少许玉米面和成的面粉,大大的油,闻着就喷香。 四邻八舍的小孩一窝蜂围了上来,咗着手指头眼巴巴看着,搁别人家早挥着锅铲子撵人了,周秀兰也不吝啬,数了数小孩的个数,拿刀切成均匀的小块,一人一块给分了。 外面忙着烙饼,杜念和刘磊在屋里凑空煮了个咸汤,杜念掌勺,刘磊切菜。一共就切了俩西红柿,一根黄瓜,用葱炝锅,把西红柿和黄瓜丢进去,西红柿炒成碎碎的稀糊糊,再加了暖瓶里的热水,等水滚了,没有淀粉就和了点面,最后卧了俩鸡蛋在碗里,打开了均匀地撒进锅里,最后放上盐,就成了。 俩人一人一碗端给刘卿峰和周秀兰,刘卿峰喝了一口,来不及夸,吹着热气跐溜跐溜的喝完了又要了一碗。 周秀兰笑眯眯地看着,心里满满的充实感。手下纷飞,将揉好的面擀成薄薄的面片,等到第三张饼出锅才轮上自家俩孩子。 周秀兰用刀将饼切成两半,刘磊和杜念一人一半。刘磊吃了一口高兴的直竖大拇指:“香喷喷的,又脆又嫩,简直太好吃了,我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周阿姨你太……” “叫啥呢,磊子。”刘卿峰拿着个火棍子,板着脸道。 刘磊话一出口,立马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皮,杜念赶紧嘴甜地叫:“爸,磊子哥哥是不是应该改口叫妈了?” 刘卿峰忙眉开眼笑地摸摸杜念的头:“哎呀,我闺女太聪明了,爸得给你奖励。” 刘卿峰开始翻口袋,结婚前他的工资就都上交了,结婚后更是把口袋掏了个精光,找了半天就找出五毛钱,还是同事事后随的五毛钱礼金,递给杜念:“闺女,去买好吃的去,想吃啥买啥!” 刘磊急忙拉起杜念的手:“走,哥这里有糖票,咱们去买糖吃。妈,我们去买糖吃啦。” 刘卿峰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臭小子,有了妈,连爸都不叫了。” 刘磊和杜念撒着丫子去市郊了一趟,他们种的白菜萝卜种子经过一阵雨后已经开始拔苗了,壕沟里也掉进去两只兔子,有鸡爪子的脚印,看来野鸡掉进去又飞出来了。 当时挖壕沟的时候刘磊原本是打算往沟里扔荆棘或者插上削尖了的竹子棍子啥的呢,但是考虑到杜念小,万一掉进去就得不偿失了,他宁愿不抓兔子也不能伤到自个儿妹子。 杜念跳进壕沟里费劲地把两只兔子逮住,圆滚滚的肚子,看来是有孕快生的,杜念真想把兔子养起来,又怕被人告割社会主义尾巴,只得忍痛割爱,把两只兔子都放了。 她又跑去看了看自己设的套圈,里面居然也套了两只兔子,一只野鸡。刘磊道:“咱们下午三点就得往火车站赶,卖兔子来不及了,干脆都就放了吧,让它们再多养几天。” 杜念听话地把它们都放了,看着白花花的钞票撅着屁/股跑远了,杜念的眼睛有点潮湿,这么多的肉,得够买双小皮鞋的了。 俩人在地里薅了一会草,在这种地方种地就是野草多。好在俩人比较勤快,杜念两垄,刘磊四垄,俩人一趟过去就拔干净了。 杜念又在菜地里转悠了一圈,悄悄撒了药,药是从空间买的,作用是除草,滋养药物的纯天然药物。杜念原本打算给家门口菜箱子准备的,现在利用上倒是正好。 幼苗比较脆弱,刘磊也不知从哪学来的育苗经验,找了干枯的杂草盖上了,等回来扒掉杂草,估计苗都拔了高高的一截了。 菠菜补血,刘磊特意侍弄了一遍菠菜,道:“到时候让咱妈天天给咱们弄菠菜吃,你这枯黄发瘦的小脸用不着俩月就能给养红润了。” 杜念点头:“年底看能不能套个野猪,过年时候包猪肉萝卜馅的包子,萝卜菜炸丸子,白菜猪肉的水饺……”最好都是白面的。 “没有野猪咱们也能买得起猪肉,你想吃多少咱都有!”刘磊信誓旦旦地打包票道。 打点好地里,俩人看了看太阳,估摸了下时间,也就是一点多。怕错过了赶火车的时间,俩人也不敢多耽搁,就又都回来了。 远远地看到门口站着好几个人,孙炎炎和虫子正在家里等着,就连谢晓康也过来了。杜念连忙掏出糖,给孙炎炎,虫子和谢晓康他们三个分了吃了。 孙炎炎道:“杜念,你这次去上海那边消费高,这些钱你先拿着花。都是我做手工钱攒的,我爸妈不知道。”杜念看了看,零零碎碎地有五六毛。 杜念也不客气,接下来了:“炎炎你想要啥,我给你捎过来。” 孙炎炎连忙摆手:“这钱是给你的,我啥也不要。你平时总给我好吃的,你看你给我这糖,我平时可捞不上吃,我奶奶教我说,谁对你好要记得感恩,所以我也得对你好。” 谢晓康也连忙把自己的钱掏出来:“给你,杜念。” 有三四块,还有一斤全国粮票。 “这是我爸让我给的。”谢晓康道,“我也啥都不要,咱俩可是好朋友,好朋友不能不要!” 杜念干脆也不推让,索性都收下,看看去上海能不能给他们带点什么稀罕东西过来。 还有七八个同学也过来要求捎带东西了,给的都不多,块儿八毛的。杜念都一一记下。 周秀兰同事也都又过来了一拨,有要花罩衫的,有要床单的,有要奶粉的,还有要陶瓷,甚至有要家具的。 杜念拿过清单撇了一眼,差点气了个仰倒:“妈,要奶粉老刘家的给奶票了吗?” 周秀兰摇摇头:“我……我实在不好拒绝,都是一个厂的同事……” “那你打算去哪给她弄奶票?”杜念一脸严肃道。 周秀兰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话了,只把求救的眼神投向刘卿峰。 “别看我爸,我爸也不是万能的,别说我爸没能力弄到奶票,就算有能力弄到,咱也没必要给他弄。”这年头奶粉紧俏,还不像八十年代那么多,买奶粉需要凭票,价格也不便宜大约十块钱左右。 杜念戳着清单,一个个指出来:“同事也分关系看人品是不是,不要什么人都讨好,你看你们科室的几个干事人家要求捎带的就不过分,衣服皮鞋啥的,咱们拿着不算重,而且还给了布票。像这个要奶粉的,不仅不给奶票,才给五块钱,坑傻子呢?还有这个要小衣橱的,还得带玻璃。她没带脑子啊?长途跋涉的咱们给她背回来啊?玻璃万一摔破了咋办?你赔还是不赔?出力不讨好的事,干脆直接拒绝!还有要床单这个,知道一个床单几尺布吗?没给布票指着谁给她垫布票呢?” 刘卿峰在旁边听着直点头:“我闺女说的对,柿子总捡着软的捏,这是把咱们当免费搬运工了!本来就这几天的时间,咱们啥也不干就给他们找家具算了!” “我去回了他们。”周秀兰是包子,刘卿峰可不是。他说着拔腿就找过去了。 周秀兰想拦也犹豫着没敢拦,她拧巴着一张脸,弱弱道:“会把同事关系搞僵的……” “这种爱占小便宜的人他在单位也肯定没啥好人缘,咱回了他他也没脸出去吆喝,这是打他自个儿的脸呢,街面上也说不出来啥。”杜念道。 不大会刘卿峰就回来了,与此同时他还带来一个更震惊的消息,革委会找了几天的钱花英回来了,但是脸已经溃烂的不成样子了,一身的腐尸味,革委会也不敢抓人了,生怕被传染上,现在正躺在医务室,查不出什么病因,指名带姓地叫嚷着非让杜念过去给治。 第39章 刘卿峰是个有分寸的人,告诉杜念钱花英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们一家四口已经登上去上海的火车了。 杜念只听得心中惊涛骇浪,钱花英怎么会突然得病了?短短几天发病这么迅速肯定不寻常,现实中她都没听说过这种病的存在,难道是空间?是梁文山出的手? 杜念暗暗握拳:这次动钱花英,是敲山震虎还是俩人蓄意合谋的?想了想又想不到钱花英和他合伙的理由,但是他和钱花英都是她们的仇敌,按理说,梁文山没必要帮她解决钱花英才对。 杜念想了半天,还是没有半点头绪,刘磊忽然出声:“到了火车站了,爸,你把介绍信给我,我去买票。你腿脚不好,就和我妈在这里等着吧。” 杜念这才注意到天色都已经暗了,杜念站在火车站口看行李,极目望去,火车站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并不全是来赶火车的,还有等客户卖粮食进行地下交易的。 这里也是黑市之一,但是距离他们纺织厂有一段距离,所以杜念也从来都没有来过。 火车站牌下坐着一个人,十月末十一月初的天已经有了凉意了,尤其是晚上更是冷。这人裹着没有扣子的棉袄,用一根绳子将棉袄系住。棉絮从破了洞的粗布里面钻出来,里面稀稀拉拉的还有御寒的麦秸秆。 那人瘦瘦高高,看到杜念他们四口过来轻轻的蠕动了一下,看着像是思考了一番,最后下决心颤巍巍走过来:“同志你好,我有细粮票,你们给换粗粮吗?” 他已经不抱希望了,来这里三天了从来只有人拿粗粮换更粗的粮,却还没见人拿粗粮换细粮。可眼下,他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他的孙子已经在家发烧了整整两天了,这十多天来几乎只喝菜叶粥,吃菜叶团子,他们已经很久没见过米面了。 生怕周秀兰不给换,他急忙又开口道:“同志,低于市场价换也行!” 周秀兰看的心里一阵心酸,这么大年纪,瘦的都快不成样子了,佝偻着背在冷风下颤颤地抖着,她于心不忍。走过去低声问:“换,老先生你有多少?” 杜念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周秀兰忽然惊呼出声:“原来是你啊,钟老先生。” 是钟爱民,上次解救她的老先生,似乎还与刘卿峰故去的父亲是旧识。 周秀兰忙从身上掏出一把零钱,塞给他:“上次多亏你们救了我,否则我现在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了。今天遇见就是缘分,这些钱您一定要收下。” “不不不,我不能接受嗟来之食。”钟为民连连摆手,身为一名教书育人的先生,不管什么时候骨子里总有一股清高在。他认真地看着周秀兰,一双眼在微弱地灯光下还是那么清明,“你们家孩子也曾救过我一命,如今咱们也算是两清了,以前的事不要再提了,今天遇见咱们就是商人,我只是想用细粮多换些粗粮。” 他的孙子钟爱国最近生病了,发烧咳嗽,连药物都买不起,他们爷俩过得太苦了,上次抄家他的老母亲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拖拖拉拉了半个月终是撒手人寰。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如今也都断了联系,现在他带着钟爱国独自强撑着,干着最累的活,却连自己和孩子的一日三餐都保证不了。 “您有多少细粮,我都要了。”周秀兰红着眼眶道。 “我这里只有四斤。”钟为民道。 杜念不用周秀兰招呼就走了过来,“我这里有八斤粗粮票,按照市场价,一斤细粮可以换两斤玉米面,四斤高粱面,五斤红薯面。你告诉我你的住址,你想要哪种粗粮?如果不够的话,剩下的等我们回来我直接去你家兑换。” 钟为民激动的双手接过,想了想担心杜念去他家会被革委会判为资本主义的走狗,还是没有告诉她自己的地址。 “这样吧,以后你去五里巷子那个黑市地点,每逢周六下午两点,如果我有需要就去找你兑换。”杜念道。 一声鸣笛,火车进站了。 周秀兰忙不迭地从行李中掏出几张烙饼,不由分说地塞给他。 刘磊这时候已经买好了票,小跑着过来提行李,催促着杜念出发了。 上一世在医院工作了半辈子,早已看惯了生死的杜念早已没了很重的同情心,她很快就把心思放在绿皮车厢里,不像周秀兰哭的眼睛红肿了半天,还在抽抽搭搭的可怜那个钟为民。 刘卿峰揽着周秀兰的肩头,小声安慰着,周秀兰认真地听着不时地点点头,用手帕间或不停地蹭蹭哭的通红的眼睛。 杜念啃着半张饼,呜呜咽咽道:“有什么好可怜的,可怜的人多了去了。至少钟老先生还能活到改革开放,他以后享福的日子多着呢。” “妹子,真的会有改革开放?”刘磊好奇问。 杜念忙装模作样地微合双眼掐起了手指头,半天才道:“有,就在1976年6月。” 周秀兰忙紧张地四下瞅了瞅,道你:“你这孩子,又胡言乱语,以后可得收敛着点,别让有心人给听了去……” 杜念点点头,道:“知道啦,妈。” 车厢里人少的可怜,从北京到上海的路线,在他们市统共就上了六七个人,大多都是出发地上来的。杜念挑了个几乎没有外人的车厢坐下了。 车厢内跟后来电视上看到的差不多,绿色车厢白色窗帘,座椅统一套着绿色的座套,车上的桌子很长,不像后来只有靠窗的才能使用桌子。乘务员大都是二十来岁到四十来岁的,大多都是女青年,穿着统一的浅绿色制服,一头秀发掖在帽子下,戴着白手套。看起来特别精神。 杜念发现这个时代虽然吃不好穿不好,但人民的精神状态却都比较好,说话也是激昂顿挫,掷地有声。 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乘务员过来,笑容可掬道:“人民的权利属于人民。同志你们到哪里下车?” 杜念差点笑出来,原来大城市里买东西或者交流之前需要先说一段主席语录这件事是真的啊。 她以前倒是听说过,因为生活圈子比较小,他们原中市还是个小城市,所以这种交流方式并不大流行,今天杜念算是开了眼界,顿时觉得特别新鲜。 “不到长城非好汉。同志我们到上海站下。”杜念忙接话道。 “我们的责任是向人民负责。好的,祝您旅途愉快,这里有晚饭供应,请问各位需要吗?”乘务员道。 周秀兰一见生人就打怯,急忙忙摆手,刘卿峰却开口道:“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同志,麻烦您,来两份肉汤面吧。” 火车上供应的饭种类不多,有素菜汤面,肉汤面,素馅和肉馅的包子两种。馒头就小菜,菜分肉和素两种。 就这么几样,价格还挺贵。比他们国营饭店贵了将近一倍,好歹需要的粮票不多。 两碗肉汤面五毛钱,需要四两全国粮票。 “那个那个……关心群众生活。不用了卿峰,咱们带吃的了。”周秀兰有样学样,差点没把刘卿峰逗笑。 “人类要控制自己,做到有计划的增长。同志,再来两个包子。”刘卿峰道,“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咱们不该省的地方不要省。肉包子你吃,你身体也要养好,我还打算再要俩孩子呢。” 周秀兰的脸顿时红透了。 他们点的饭很快就上来了,肉包子一毛钱一个,需要一两全国粮票。 这一顿统共花了七毛钱,六两全国粮票。周秀兰肉疼,拧巴着非把肉包子给刘卿峰吃了一个才算。 吃饱喝足,杜念左看右看感觉十分新鲜。 刘磊不是第一回坐火车,倒是没什么新鲜劲,窗外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他凭借介绍信从乘务员手里买了一份报纸,低头认真的翻看。 无所事事的杜念干脆在车厢里随性地逛了起来,有洗手池卫生间,设施配套很到位。看到她走过来乘务员还很热情的走过来道:“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同志,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杜念想了想道:“我们都来自五湖四海。我想上厕所,但是打不开门。” 乘务员抬腕看了看手上的欧米茄:“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奇怪,里面的同志进去好一会了,我再催催她吧。” 杜念点点头,站在厕所门外听乘务员叫门,心里却还想着她手腕子上的欧米茄,进口货是不需要机械票的,相应的价格也会很高,大约有二百多近三百块。 看来做乘务员的也都是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啊…… 厕所门被打开了,里面露出一张痛苦扭曲的脸,她摇摇欲坠地扶着门,由于抓握的太紧,手指苍白的没有一丝血气。再往里一看,地上淌了一地的血,裤子上就连上衣都被染成了血红色,她开口虚弱道:“什么叫问题?问题就是事物的矛盾。哪里有没有解决的矛盾,哪里就有问题。同志,救救我!” 杜念一脸严肃地看着厕所内的女人,都什么时候了,她居然还能先说出这一长串主席语录。 第40章 乘务员一声尖叫,扎扎着个手跑远了,遥遥过去仍不忘说语录:“友谊,还是侵略。不好啦,有个女同志在厕所出事了。” 不大会有个一脸严肃地乘务员男同志过来看了一眼,随后又跟过来一名四十来岁的女乘务员。 男乘务员不客气地拨拉开杜念:“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同志,这里有紧急情况,麻烦规避一下。”随后扬声道,“这十来岁的小女孩是谁家的孩子,赶紧过来把孩子抱走,别给吓着了。” 周秀兰急忙忙跑过来,抱住杜念。 “叔叔,这位阿姨难产。”杜念从周秀兰怀里探出头,一针见血道。 四十多岁的女乘务员留下来把孕妇搀扶出来,男乘务员飞快地跑到宣传部,也不说语录了:“紧急情况,紧急情况,六车厢有名孕妇难产,有医生在的话麻烦紧急赶往六车厢进行救治。” 在女乘务员的安排下,女同志自发自勇地过来围成一个圈,把即将生产的孕妇团团围住。 男同志也都自觉地撤离开六车厢。杜念并没有走,她从人缝里往里瞧。 “哎呀,不好了,这孩子居然是脚先出来的,这太危险了,有医生没有?”女乘务员焦急道。 产妇的惨叫声越来越弱,脸色苍白,眼底都是深深的绝望。她身下的血流了不少,再耽搁下去怕是孩子大人都不保了。杜念顾不得许多,拨开人群挤进去:“我跟我姥姥学过,我来试试。” 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怎么看怎么不靠谱。大家还没反对出声,杜念就有条不紊地安排了起来:“纱布,没有纱布干净的毛巾也行,过氧化氢溶液,也就是消毒水,大水盆、热水,热水不要太烫、剪刀、粗线、包袱布、热水袋、有火吗?” 大家虽有异议,但还是有人按照她的说法迅速找来了东西。女乘务员也顾不得其他了,安排小乘务员赶紧去乘务室把东西取来,虽然没有专业的工具,但是消毒水,消炎药,纱布等一些急救物品车上还是有的。 “注意呼吸,不要呼叫,闭上嘴巴,尽量用鼻子呼吸,不要用力,我说用力的时候你再用力,再忍一忍很快就好了。”杜念低声道。 杜念需要的东西很快就拿上来了,有个女同志给自己老公那里要来了洋火柴,刺啦划着。杜念忙拿着剪刀凑上去,这样反复烤了几次才丢进热水里又烫洗了一遍,算是彻底的消好了毒。随后毫不犹豫地在孕妇的会/阴处绞开了两个口子。 人群一阵惊呼:“为人民服务。这孩子行吗,就这么给人豁开啦?那是啥地方啊,这样就给人弄烂了,以后他们夫妻还能……哎呀,这不是祸害人吗?不行不行,不能由着她来了。” 周秀兰听的怒火中烧:“你懂什么,我闺女做的对着呢。” 她隐约记得自己母亲在世时,也接诊过几例难产的,为了防止孕妇内/阴更大程度的撕裂,其中就有剪开会/阴这一招。 杜念却置若罔闻,认真地盯着孕妇的身体反应,一脸严肃地模样震得大家都不敢说话了。 孩子的一只脚还在外面露着,杜念握住缓缓推了进去,她闭上了眼睛不顾孕妇的惨叫,把手伸进孕妇的肚子里摸索着。 好在她人小手小,很快就摸到了孩子的头,抓住孩子的脖颈给他调了个个儿。 抽出血淋淋手,面不改色道:“用力吧。” 孕妇几乎不费劲就把孩子生了出来,是个健康的男孩。杜念把孩子口内的羊水抠出来,侧躺着尽量把胃里的羊水也吐出来,之后把孩子交给女乘务员,迅速用微热地热水把孕妇下面洗干净,等胎盘一分娩出来,即刻拿着消毒好的针线把会/阴处的剪刀口给缝了起来。 随后又检查了一下,这才放心地长嘘一口气。幸好她果断地剪开了会/阴口,否则她手这么一进去势必会造成大面积的撕裂,到时候伤害就更大了。 产妇怀搂着哇哇大哭的孩子,虚弱地连话也说不出,只用感激地眼神盯着杜念看了好几眼。等下一个站口火车临时停靠,把孕妇送进就近的医院里。 这一次,就连周秀兰都沉默了。 一进入手术,杜念的精神就会高度集中,一见到病人她就忍不住前去救治。等放松下来看到周秀兰的脸,杜念才开始忐忑的抠衣角。 “我跟姥姥学的。”杜念先发制人。 “那时候你还小,你姥姥怎么可能教给你这些东西?”周秀兰道。 “我看书啊,也从门缝里偷偷看姥姥为病人做过手术,况且我现在也有看书啊。”杜念继续大言不惭道。 “那时候你才两三岁,况且,你现在才认识多少字?”周秀兰一字一顿道。 “我两岁的时候你在上班,奶奶嫌弃我是个丫头片子,活生生把我从床上丢下来,头上摔了一个包,我哭了整整一个上午没有任何人管,小姑还嫌弃我声音吵到她,过来把我好一顿拳打脚踢。”杜念尽量用事实说服周秀兰道。 “我三岁的时候,□□来了。钱花英带着俩孩子也出现了,你哭的死去活来,差点抱着我跳了河。”杜念低垂着眼努力回想。 “我小的时候看过哥哥的照片,大眼睛,小嘴巴,你抱着他,他抱着一个球,哥哥从小就头发乌黑眉毛弯弯的……”杜念低垂着声音。 杜念肯定不是天才,这些事都是上一世从杜蓉蓉钱花英周秀兰等人断断续续的前段中拼凑出来的,至于他哥哥的照片杜念小时候经常被拿出来翻看,后来钱花英来了后,杜长贵就给烧了。 “别说了。”周秀兰早已泪流满面。 “好啦好啦,有这么个天才似得孩子咱们该高兴才是啊,念儿这是做好事积功德呢,又不是杀人放火,干嘛生那么大气?难不成她真学坏了你就高兴啦?”刘卿峰笑呵呵道。 “我也是担心……毕竟她姥姥……”周秀兰怯懦道。 “念儿是个头脑聪明的,他爸和他哥罩着她呢,保准不能让人碰着她一根手指头。”刘卿峰信誓旦旦道。 “就是,妈。我为有这么一个妹子自豪!妹子,你好好上学,以后做个大医生,医生待遇很好的。等你发达了,哥也跟着你沾沾光。”刘磊笑着道,宠溺地揉了揉杜念的头发。 周秀兰这才破涕为笑,不再计较。 火车到上海站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一家四口一人背着一个包,刘磊自然而然地接过杜念的背包,周秀兰担心刘卿峰的腿脚,非要帮他提行李。刘卿峰自然是百般同意,周秀兰拗不过他,只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一只手费力的在后面偷偷帮他提着。 杜念跟在后面看着笑,也不去帮忙。刘磊拿着介绍信在火车站出口花一毛钱买了张地图,边看边指挥大家往哪走。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国营旅馆,入住的人并不多,很多人为了省钱会选择在火车站席地而坐,屁/股下坐着行李,身上裹着衣服眯着眼睛睡。 服务员昏昏欲睡,听到有脚步声这才懒洋洋抬起头,扫了他们四个一眼隐约猜到他们的关系:“为人民服务。是一家人吧,开一间房还是两间房?” 四口人开一间能装下? “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同志,一间房有几个床位?”刘卿峰问。 “不搞科学技术,生产力无法提高。两个床位。”服务员答。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开两个睡不开,三个吧,我和你妈一间,你们兄妹俩一人一间。”刘卿峰道。 “逼上梁山!不不不,这位女同志,听我的,开两间,我和念儿一间,你和磊子一间,先凑合一晚。”周秀兰急急开口道,住宾馆已经很奢侈了,开两个房间是她的极限。 刘卿峰拗不过她,只好点头同意了。 房间内有牙刷牙缸,床底下有拖鞋还有一个搪瓷盆子。屋里没有电视电话,连台收音机也没有。 杜念自备了牙刷,去外面公共水池边洗了手脸,刷了牙。又拿起床底下的搪瓷盆子去锅炉那里打了盆热水,回来把脚给洗了,这才清清爽爽地上了床。 杜念躺在床上认真地翻阅刘磊买的报纸,周秀兰蹙着眉盯着她看,半天忽然咦一声,道:“念儿,你认识这上面的字吗?” 杜念顿时就囧了。 她只得撒谎道:“有的认识,大多数不认识,我正在磕磕绊绊的读,妈你收拾好了就教我识字吧。” 周秀兰从服务台借来了纸笔,就着亮堂堂的灯光,一笔一划的开始教她识字。 周秀兰念一句,杜念跟着念一句,她还得费劲地学着不会写,由着周秀兰手把手的教她写字。 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妇女,居然还要让人手把手教她写字,杜念特别囧,觉得自己老脸都无处安放了。 学了大半夜,第二天起来俩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大好。刘卿峰和刘磊早早就坐在服务大厅等着她们去吃早餐了,看到他们这样不由得关心道:“怎么,没有睡好?是不是床不舒服?要不咱们晚上换房间睡怎么样?我们那个房间挺大的,还朝阳,地理位置不错。站在窗户边能一眼看到这条街的尽头。” 周秀兰摆摆手道:“没事,昨晚教念儿识字有点晚了。” 刘卿峰这才放下心来。刘磊道:“咱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哥哥带你去新华书店买本字典,这样就不用专门一字一字的教了。” 他天不亮就闻见街道上早饭飘香了,上海美食多,刘磊来过几次都恨不得把胃吃炸。 刘磊前面带头,很快就带着他们抄小路走出这条巷子进入大世界,这里的小吃摊一家挨着一家,香飘四溢。刘磊熟门熟路地走到一家摊位前点了滋饭团和滋饭糕,鲜肉混沌一碗,豆腐脑一份,鸡粥和鸡杂汤各一份,每个人的汤味道都不同,刘磊拿出分装的小碟子和小勺子,尽量使大家把其他的都尝一遍。 刘卿峰笑的眉眼弯弯:“磊子长大了,挺有想法。” 滋饭糕甜甜糯糥的特别好吃,滋饭团里面就是油炸了油条外面再裹上滋饭,咬一口下去脆脆香香的,好吃的杜念差点没吞了舌头。 为了节省,周秀兰其他没让多点,就这么几样东西大家伙最后还是吃的溜圆肚饱。 吃完饭刘磊就又带着大家出发了,边走边说:“地图我早就钻研透了,从这条街穿过去再往前走两个岔路口,往东走大约再有两三百米就到了上海赫赫有名的第一百货,这附近也有旧货市场和书店。” 路说起来挺短,走起来就觉得长了,好在杜念他们第一次到上海,对四周觉得新鲜,刘卿峰和刘磊被她们情绪感染,一路也不嫌弃枯燥。 几个人走出大世界,到购物街的路上还是要路过他们宾馆,刚走到宾馆门口忽然从一栋房子里咚咚咚跑下来一个穿着伪军装制服的人,戴着红袖章,瘦瘦高高的拿着一个棍子就冲出来了:“站住,你们给我站住!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干这种有伤风化的事,阶级同志的脸都让你们这些破鞋给丢光了,呸!不要脸!跟我到革委会走一趟!” 被骂的是一对小情侣,男的骑着自行车载着女的。女的穿着一身红,坐在后座双手扳着男子的腰。 □□期间大城市尤其严重,好端端一个不注意就能被扣个帽子。就这么一个自然而然的动作居然就被扣了个破鞋,两个小青年吓得脸上没有一丝血气,立在当场也不敢动了。 伪军装制服的男人刚走出门口,楼上忽然跳下一个人,不偏不倚正好把他砸了个正着。 紧接着,就听到楼上有人急匆匆下楼,一个扎着马尾穿着宾馆工作服的三十来岁女青年惊慌失措的跑出来,高跟鞋踩的木质地板噔噔噔的响:“不好啦,不好啦,楼上302出事了。” 302?不就是刘磊和刘卿峰住的房间吗?俩人都出来好一会了,两位住客都好端端在这坐着呢,能出什么事啊? 第41章 有人跳楼的瞬间,杜念急忙抬头一看,楼道口的窗户上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楼上跳下来的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同志。女同志穿的白底蓝碎花的圆领罩衫,肥肥大大的黑裤子穿的拧拧巴巴的,一双开了胶的坡跟皮鞋。两条大辫子乱蓬蓬的往外扎扎着,衣服也被扯的七零八落,扣子都掉了好几个。一双眼哭成了肿眼泡子,到现在抽抽搭搭的还没缓过神来呢。 女同志跳下来时候正好骑在红袖章的脖颈处,三楼也不高,两人都毫发无损。 红袖章人没爬起来,气势倒是一点也不减,无/耻破鞋不要脸的辱骂小两口半天。 “阿拉,阿拉……是两口子!”两个小情侣急得直跺脚,结结巴巴解释半天,男的忽然捅了女的一下,女的意会,俩人紧着磴上自行车就跑了,一路上跌跌撞撞摔下来好几次。 红袖章在地上哎哎哎地叫他们半天,终于还是叫他们给跑了。 服务员跑出去一看顿时松了一口气,照旧先说了一段语录:“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谢天谢地,这位女同志没有伤到哪里吧?” “要做人民的先生,先做人民的学生。卧/槽!你这小娘们还不快点滚开,同志,快来帮帮我,她没伤着,我它妈伤的不轻!”在女同志屁/股底下挣扎的红袖章怒气冲冲道。 周秀兰和服务员忙上去左右开弓把跳楼女同志从红袖章身上架起来。女同志堆萎地上半天起不来,忽然一声长啸:“快去抓人,楼上332。他们……他们都是绑架犯啊!” 刘磊闻言一个箭步冲上去,杜念紧随其后,刘卿峰和周秀兰在后面紧着喊没喊住。 红袖章头脑发懵,迷迷糊糊地捡起地上的帽子,从嘴里“噗”吐出来一口血痰,一不留神崩出来两颗牙。他还没忘了自己使命,找了找,没找见那俩骑自行车搞破鞋的:“男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我说你们两口子,见着那俩搞破鞋的往哪跑了吗?” 刘卿峰摇摇头,周秀兰也跟着摇了摇头。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包庇?包庇是不是?”红袖章道。 “不同的矛盾,只有用不同的方法才能解决。真不敢,真没注意。”刘卿峰连连摆手,一脸老实样。 红袖章现在浑身疼,正了正头上的帽子,也不强人所难了,歪歪扭扭地走了。 刘磊一口气跑上三楼,一脚踹开332的房门,他进去把被子都掀开看了看,有找了找床底下,只找到一个黑色蛇皮袋,用木质的拖板拖着,里面还有血迹,还有一块猪肉和猪蹄随意地丢在袋子里。看来不是装人就是装动物的。 杜念心细地在床上拖鞋上撒了空间药粉,属药效很快发挥作用,于绑架犯的遗留气味就被放大了。 杜念叫住刘磊:“磊子哥,你不用着急去追了。你闻闻这个味道,是不是很独特,只要找到这种味道的人就行了。” 刘磊下楼后,服务员早已报了公/安,不大会公/安同志就过来了,刘磊向警方叙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杜念还把拖鞋拿给警犬闻了闻,警犬在原地寻找了片刻突然汪汪大叫几声,像离弦的箭一样朝着某个方向就射了出去。 公/安同志赶紧大跑着跟上去两个,剩下两个公/安同志给跳楼的女同志做现场笔录,女同志自称叫汤艳红,家是上海市,属于本地人,在十里洋场的一家洋行打工。 昨天晚上她值夜班,回家的时候有点晚,黑灯瞎火地走到一处小巷子里突然被人从后面打晕,再醒来就是在这家宾馆了。 宾馆离火车站不远,看来这些人是要带人赶火车逃离上海去的。按照汤艳红的叙述时间可以推断,原本两个犯罪嫌疑人不打算住旅馆的,半夜忽然下起了雨,两人无奈这才犯险住了进去。 汤艳红看到公/安拿着木板滑轮的黑色蛇皮袋情绪一下子变得很激动:“就是这个蛇皮袋装的我!” 服务员也被叫来录口供,公/安同志一本正经道:“为人民服务。张爱菊同志问话过程中咱们就不要说语录了,我容易记叉。下面我开始问了,那俩人是什么时候过来投宿的?” 叫张爱菊的服务员立正了身子一脸严肃:“红军不怕远征难。昨天晚上大约凌晨三点左右,外面淅淅沥沥开始下雨,这两个男人一身疲惫拖着一个黑色蛇皮袋进来,他说他是杀猪的,里面装的是猪肉。我戳了戳袋子,软乎乎的确实像肉,还打来拉链看了一眼,上面一层确实是猪肉。” “一切权利归农会。都说了不要说语录了,你怎么确定那就是猪肉的?”公/安同志一脸严肃问。 “革命……”服务员忽然住嘴,言不简意不赅道,“拉链就拉开一点点,我看到块五花肉,还有看到个猪蹄子。我想着好几天没捞得着买肉了,你也知道小区里猪肉限量供应,可难买了,我想这是个猪肉贩子,就是不知道单卖不单卖,要不要肉票,于是我还问他猪肉多少钱一斤来着,他说……” “行了,我不问的,你就不要罗里吧嗦的。”一脸严肃地公/安同志抬腕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上午八点左右。被绑架的汤艳红还哭哭啼啼惊魂未定。 “这位女同志,你还记得他们的模样吗?”另一名公/安问汤艳红道。 “嗝……不,嗝……有一个大胡子,嗝……其他不清楚……”汤艳红摇摇头,她一直没看清过他们的模样。 她醒来的时候手脚和嘴巴都被绑的结结实实,那俩人正商量着给她灌大量安眠药带上火车才不会挣扎,扒拉出来见她扔昏迷着,为了节省药效,俩人就没有及时灌。 汤艳红这才趁机偷拿了床上的刀子,偷偷割掉了捆住手脚和嘴巴上的绳子。趁他们不注意偷跑了出来。看到302门开着,一名服务员女同志在房间内打扫卫生,她跪着求救,倒是把服务员弄懵了。那俩男人追过来狠狠甩了她一巴掌道:“你这个臭娘们,跟别人搞破鞋被我抓住了,居然还想跑!是我媳妇也绝不能包庇你,走,跟我去革委会挨批/斗去!” 服务员有心想多问两句。 “你想干嘛?包庇阶级敌人就是资本主义的走狗,同样需要挨批/斗的。”男人道。服务员一听赶紧跳开好几步。汤艳红心知这一去就完了,这才挣扎着跳了楼。 汤艳红说的断断续续的,杜念听半天总算是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忽然想起一句话:不怕流/氓本事大,就怕流/氓有文化。要不是汤艳红孤注一掷跳了楼,她这番肯定是被拐卖走了。 公/安迅速派人在周边排查开了,由于杜念药物的原因,警犬很快抓到了两名犯罪嫌疑人。 公/安同志拍着刘磊的肩膀和蔼道:“这位小同志思想觉悟很高嘛,积极向组织靠拢,协助我们警方很快就把犯罪嫌疑人抓捕到位,很值得表扬啊。” 在公/安的坚持下杜念和刘磊还是无奈地留下了自己的姓名和联系方式。 事情很快就得到了解决,他们一家四口终于无牵无挂地去了十里洋场,好不容易来一次,怎么能错过十里洋场这么个极负盛名的地方呢?这里可是有各种百货商场的地方,上海第一和第十百货也大都在这里。 街道上人渐渐多了起来,新兴地有轨电车车来车往,自行车穿梭其中。路上行色匆匆,这里的穿衣打扮大多还是以蓝灰黑三种色调为主,女同志的颜色却是比他们原中市多彩多样。但也并没有太花哨,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两口子在公共场合拉个手也是破鞋行为。 几个人走走停停逛逛间或不停地兴奋地讨论几句,很快就来到了十里洋场淮海路了。 来到上海第一个要去的地方自然就是上海第一百货,就在淮海路,这条街上还有一个特别繁华的店,叫淮国旧,全名叫淮海路国营旧货市场。 有着这两个大店撑着,这里简直就是购物者的天堂。 淮国旧和第一百货都是品质的保证,哪一个国营店都门庭若市。不同的是第一百货都是新货进口货买东西需要凭票凭证。淮国旧却是上海最大的旧货市场,这里卖的基本都是二手货,或者有瑕疵的新品,好处是价格便宜而且也不用凭票,但却不供应吃喝。 杜念他们不缺票,刘磊拉着杜念首当其冲当然是来赫赫有名的上海第一百货。 一进入百货市场杜念顿时开了眼界。 外表装修看起来挺普通,内部却堪称豪华,亮堂宽敞的大厅,白色瓷砖铺就的地板。正对着大门的是一架自动手扶扶梯,扶梯两侧摆着亮堂堂的玻璃柜台,每个柜台都斟满了不少人。 周秀兰注意的是丝绸布料衣服和鞋子和家具用品,刘卿峰关注的是相机家电,刘磊和杜念的兴趣一致,二人直奔手表柜台。 各种品牌的手表都有,国产的便宜但需要凭票购买,进口的不需要,但价格是国产的几倍甚至几十倍。 这些都是具有收藏价值的东西,杜念有意想买两只,上海牌海鸥等这些发行量太大,价格普遍亲民,暂时不具有收藏价值,杜念干脆不看国产,眼睛紧盯着进口专柜:“党的政策是党的生命。同志,麻烦你把欧米茄这款机械男士手表拿出来看一下。” 服务员很忙,眼神不屑的在杜念身上转了一圈,杜念虽然穿着毛衣和干净的裤子白球鞋,但看起来衣服都很廉价,看着不像能买得起高档货的样子:“为人民服务。这可是进口货,二百七十多,不用凭票购买。小朋友,把你们家长叫过来再看。” 刘磊顿时不高兴了:“两百七就两百七,还看不起怎么?你浑身上下掏不出个两百七就以为别人也掏不起?” 服务员气的腮帮子鼓鼓的,但很快她就被其他顾客给叫走了。杜念也不生气:“算啦磊子哥,这都是新款,收藏价值不太高,你不是说有个淮国旧吗?咱们省着点钱到那里去淘好东,专门找五十年代的仿苏联的红头苍蝇。” 刘磊还有点放不下,被杜念拉走了。俩人又去零食甜品柜台转了转,居然看到了奶油蛋糕,现在的蛋糕当然比后来的材料真实,口感也更加醇厚甘甜。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牛奶炼制的,当然价格也挺高。 杜念只多看了两眼,刘磊就眼尖地赶紧买下来。一共买了两块,他打算一块回家省亲时候带上,一块留给自他们己吃,一共花了十二块三毛钱,用了两斤全国粮票。 服务员利索地用硬纸盒打包装好,笑容可掬道:“为人民服务。感谢您的惠顾,请问还有其他的什么需要吗?” 刘磊想了想干脆又称了两斤上好的糖果,四块多一斤,需要糖票,也算是给老家亲戚吃上他爸妈的喜糖了。 杜念倒是很利索,核桃,花生,饼干,江米条,糖果酥,还提了两瓶茅台,问过家里的老爷子喜好得知他还抽烟,于是又买了两条大中华。 零零碎碎一共花了六七十,粮票也花了四斤多。 大包小包提过来周秀兰难得夸了她一回:“俩孩子果然很懂事,想的很周到,明天咱们再提篮水果和鸡蛋再割点肉就可以去老家了。” 再看周秀兰手里,除了刘卿峰强制要求的一块粉色丝绸和水蓝色绸缎,什么也没买。刘卿峰手里更是空空如也。 杜念还没问出口,周秀兰就肉疼的抱怨开了:“太贵了!这布料衣服没看出比咱们市好多少,价格却翻了好几倍,而且都还要布票。就这块丝绸不要布票,你爸非要买,要七块钱一尺,你爸一口气每种给扯了十尺。” 刘卿峰嘿嘿笑:“过年你做两身棉袄,这两种颜色配你,穿上肯定好看。” 周秀兰还是肉疼,表情好歹是缓和多了。 杜念道:“不要票的等会咱们去淮国旧去买,咱们有钱呢,缺啥就买,别心疼钱。” 周秀兰一听有旧货市场,干脆也不在第一百货呆了,率先就去了淮国旧。 这里更是人满为患,货多人更多,说话声,讨价声,撕布声人声鼎沸,你不大声说话对面的都听不清你在说啥。 “妈,快看看清单,把该买的一次性买齐。”杜念催促道,“爸你不是想要个半导体吗,快去那边看看。等会咱们买好还在这集合。” 杜念和刘磊一起,俩人也不着急买啥,就随便瞎逛。彼时的淮国旧大约有一千多平米,这里除了吃的几乎什么都能买到,旧衣服旧鞋子,皮袍子,搪瓷盆子,日用品,象牙工艺品,还有文/革期间被抄家来的东西,甚至古董。 杜念很快被一副山水画所吸引,这幅画没有落款,不过却能看出画者的熟稔程度,从下笔到收尾都堪称完美,看着纸墨仿佛能看到它久经沧桑的历史感,看的人不少,很多戴着老花镜的中老年同志围观,其中一名男同志伸出六根手指头道:“陈教授,你见多识广,看看这幅画是不是至少得有这个年头了?” 陈教授摇头,默默伸出一根手指头:“我也只是猜测,也是有点看不透,这幅画主要是没有落款,从纸质和画笔可以推断是个大师,不过也不乏模仿者,不太好说。” 众人围上去看了看价格,居然要一百八。很多人纷纷摇头:“价格太高,家里一大口子人需要养活,把钱赌在一幅画上,恐怕日子都得吵的过不下去哦。” 杜念心中一动,她隐约记得古代唐伯虎擅长画虎,山水画却画的甚少,而且他这人洒脱不羁,经常不落款或将款落得出其不意…… 刘磊也跟着看了半天,道:“买下来吧妹子,这钱咱们还是有的,万一是个古董呢。” 对于二十年后,这点钱简直不算钱。杜念点点头,随即让售货员给包了起来。 俩人又兜兜转转买了好几个看似古董的花瓶和精湛的手工艺品,甚至还买了一个红木椅子,花了三百多才了事。 手表这种奢侈新潮品,好的东西一般没有出柜台,就已经被内部买断了。很难遇上她想要的红头苍蝇,好歹还是抢到了一款三百多的带钻劳力士。 杜念觉得值,劳力士这款她在后世见过,能翻到好几万甚至是好几十万!随后她就把这款手表送给了刘卿峰,惊讶的他合不拢嘴。 俩人一千多的积蓄瞬间被花掉了一大半,目前还有三百多将近四百的存款。杜念终于偃旗息鼓,她盘算着这钱还得留两天,等回去的时候看有剩余再来淮国旧扫荡一回。 时间过得很快,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了。每个人手里都大包小包的,刘磊兴冲冲拉着杜念站在站台上等有轨电车。周秀兰看着这么豪华的电车吓得不太敢坐:“这整个电车上面连着一根电线,这不整个车里都是电吗?万一触电了怎么办?咱们还是步行过去吧。” 刘卿峰眉眼带笑,被周秀兰的思维给逗笑了:“秀兰,你真是太可爱了,电是给发动机发电的,对咱们乘客没有任何伤害,放心坐吧,咱们也感受一下新奇事物。” 周秀兰又看了下收费方式,是按照路段收费的,上车三分四个路段,每增加一个路段每人增加一分钱。周秀兰默默了算了下,他们四口人一共要交二毛八分钱,她忍不住咂舌:“要两毛八,够咱们买五个大肉包子还能加一碗汤了,这么近也太贵了。” 旁边噗嗤一声鄙夷的笑,一个年轻女子捂着唇笑道:“又一个农村来的土包子!不舍得花钱来上海干什么呀,还不如在地里刨食多挣几个公分呢。” 她身旁的男子附和着笑,虽然没有说话,但一脸鄙夷的模样十分明显。 杜念好奇地打量了下这个男人,看起来是个标准的上海人,穿着毛呢长衫,头发抹了头油的发丝被打理的一丝不苟,笔挺的西裤,锃光瓦亮的皮鞋,腋下还夹着一个黑色皮包,正和身边同样打扮时尚的女同志说着吴侬软语的好听方言。 女人穿的是尖领白色衬衫,这么冷的天居然还穿着及膝的大长裙,细细的小高跟,一双高筒白袜,许是觉得天气冷,一双*冻的通红,为避风寒外面搭了一件长款毛呢,敞着怀,更显她曼妙身姿。微卷的发扎起来半缕,剩下的披散着,描着细细的眉,红唇贝齿。巧笑倩兮,非常好看,很有江南女子的温婉风韵。 电车一来,大家蜂拥而上。上车的人比较多,男人的皮包一下子就被挤掉了,大家都急着上车找座,谁也没帮他捡包,男人站在门口上不去下不来,急得不行,普通话夹杂着上海话道:“这位小姑娘,麻烦侬帮阿拉捡一下包好吗?” 杜念被指名点姓,不好意思不捡。她费劲地从众人脚下捡起包,拍了拍上面的脚印子。等她上车的时候车上已经没有空座了,男人接过包只不咸不淡的说了句谢谢。 与男人同行的女人冲男人热情的招手:“叶同志,到这来,阿拉给侬抢了个座位啦。” 男人兴冲冲走过去,远远地听到女人跟他毫不避讳地说话:“快打开包看看,那个外地农村人有没有偷拿你东西好不啦?回去把包洗洗用鞋油打了,都被人踩过了,还被一个农村人摸过,不知有多脏呢。” 杜念心里不高兴,撇了他们好几眼。刘磊也听到了,也认真地盯着他们看了好几眼,心里默默盘算着。 等到快下车的时候,男人和女人说笑着走到门口等待下车。刘磊和杜念一左一右,站在门口随着电车摇摆,看似无意,实则暗搓搓地挤了男人和女人好几下。 俩人一脸嫌弃地拍了拍接触过衣服的地方,男人和女人被杜念和刘磊左右夹攻挤得他们越挨越近,脸对脸腰贴腰的,忽然人群中爆发一阵喝声:“好你们一对狗男女,广大人民群众已经注意你们很久了,大庭广众之下居然钻社会主义的空子,打着被挤的幌子搞破鞋!” 男人和女人一阵惊呼,这才注意到挤挤挨挨的人群中居然还夹杂着一个红袖章。 女人极力辩驳:“同志,阿拉没有,阿拉是清白的,侬要明辨是非,阿拉是被这两个没有素质的外地农村人挤的好不啦!” 再一看身边哪还有杜念和刘磊的影子,身边也早已空出很大一片空隙,唯有他们俩挤挤挨挨的特别明显。 红袖章一脸正义:“看你们一脸享受的模样,居然还大言不惭的陷害阶级同志,事实摆在眼前,阶级同志早已和你们划开了距离,你们这些坏分子妄想试图狡辩,走,跟我到革委会走一趟!” 直到看着红袖章带着一脸沮丧的俩人走远,杜念和刘磊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幸灾乐祸的表情,那一脸严肃的模样装的和无辜路人似得,仿佛这事不是他们干的一样。 杜念面无表情,心理阴暗道:不给你弄个破鞋的帽子,都对不起你的素质。 刘卿峰把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很是为这对儿女骄傲。小小年纪能想出,这样的报复方式堪称完美!他转头冲一脸不高兴的周秀兰笑了笑,下车后小声道:“秀兰你真棒,生了这么好一个女儿给我。” 周秀兰顿时又闹了个大红脸,不由地嗔了刘卿峰一眼,心里却像喝了蜜一样甜:“你就惯着他们吧,现在这种形式,不能太张扬……你这当爸的可得好好劝劝咱们的孩子。” 刘卿峰哈哈大笑:“怕什么,咱们神算子闺女不是掐指算过了吗,很快啊,这个世界就改/革开放了,言论也自由了。” 周秀兰吓得左右张望:“小点声,不怕被满地的红袖章听到啊。” 刘卿峰不以为然道:“不怕,到了上海就是到咱们自个儿家了。今天咱们好好玩一天,想吃的想玩的,该买的想买的统统买下来,明天咱们回老家!侬说阿拉这么安排到底好不啦……” 最后一句一口标准的上海话。 他们回到宾馆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几个人已经累的走不动了,稍稍歇了一会几个人商量着六点后再去外面吃一顿好的。 刚刚眯上眼睛要睡着,忽然听到敲门声,杜念打开门,是那名叫张爱菊的宾馆服务员。服务员开门见山道:“干劲一定要有,假话一定不可讲。你是杜念同志吧,今天有个人过来指名带姓地说要见你,已经来过三趟了,他说晚上八点钟还会过来,让你们务必要等他一会。” 杜念不由得好奇:“饭可以一日不吃,觉可以一日不睡,书不可以一日不读。请问同志,是个什么人呢?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第42章 服务员的这个消息让一向胆小怕事的周秀兰坐不住了。 她刚买的衣服还铺摊在床上,现在的她已经完全没心情查看淮国旧淘来的瑕疵衣服了。 六神无主地她把刘卿峰叫来一家四口围坐在一起胡思乱想的猜。 “居然指名道姓的找杜念,一定不是咱们老家过来的人。”刘磊道,“况且我们来之前和老家的早就拍过去电报了,安排的就是明天过去,他们知道应该不会找过来。” “要不咱们把我老叔他们叫过来撑撑厂子吧?”刘磊继续提议到。 “已经来不及了了。”刘卿峰抬腕看了看杜念送给他的劳力士。刘卿峰想了想,认真道,“对方不一定是怀有恶意,咱们这一路也没得罪什么人。” “得罪了呀!”周秀兰一脸焦急,眉毛都快拧巴一起了,“电轨车上那一对上海男女,看他们穿衣打扮就不像是普通人,找找人肯定就把破鞋的帽子给摘了。难道他们这么快就找回来了吗?哎呀,真要是他们的话,我们该怎么办啊。” 周秀兰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急得眼圈都红了,惴惴不安地搂着杜念。 杜念倒是一脸淡然,歪坐在周秀兰的怀里等的甚至有点昏昏欲睡,在挨了周秀兰一巴掌后打起精神,没心没肺道:“没事儿,妈。管他什么事儿呢,你看服务员对待咱们的态度,肯定不是什么大事儿,要不然他们等在门口也把咱们给抓了。咱们先出去吃饭吧,我肚子都饿了。” 周秀兰哪有心情吃饭,几个人硬生生挨到八点。 八点一到,门外准时响起了汽车的鸣笛声。周秀兰忙扒着窗户往外一看,外面一共来了三辆军车,两辆吉普车中间夹着一辆红旗车。 刘卿峰看到后不觉微微蹙眉,能坐红旗车的都是三至八级的部级干部专属车,看来这是一个大人物。 周秀兰慌手慌脚道:“找咱们念儿的是不是就是这一拨人?怎么办,开车来的的肯定是大官,我们这小平头百姓肯定落不了好,要不,卿峰我们躲起来吧?” 刘卿峰向她投向一个安慰的笑,道:“没事,咱们啥也没干,谁能怎么着咱们呀,再说了,咱们也不是吃素的。” 汽车挺稳后,前面吉普车里迅速下来几个穿军装的小伙子。随后只听得噔噔噔几声上楼梯声,紧接着杜念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刘磊深吸一口气拉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瘦瘦小小但是看起来却十分机灵的军人,刘磊仔细看了看,并没有带红袖章,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军人小伙子笑的一脸正派:“你好同志,请问,这里有个叫杜念的十来岁小姑娘吗?” “你找她有什么事?”刘卿峰和刘磊一起堵着门口,刘卿峰开口问道。 “是这样的……”小伙子探头往屋里一看,果然就看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不由地开心冲她招招手,“哎?你好,小同志,你就是杜念吧?” 看对方没有恶意,杜念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小伙子顿时眉开眼笑,冲楼下喊道:“李干事,麻烦你转告下张省长,张干事让咱们找的小姑娘找到了,大眼睛小嘴巴白白嫩嫩卷翘的长睫毛,的确是她准没错!” 随后小伙子一脸兴奋地冲他们解释道。 “是这样的……你们昨天在火车上救的那名孕妇就是我们张省长的女儿张干事。张干事大着九个月肚子从北京返回上海老家,没成想就出了事,幸亏杜念同志的仗义相救张干事才转危为安。张干事连夜拍来电报一定要我们找到火车上救助她的小姑娘。我们经过和火车站的多方核对,最终确认了杜念就是那名医科圣手。我们张省长听说后激动的无以言表,并表示一定要亲自拜访。”小伙子一口气说完,口齿伶俐,叙述言简意赅。 杜念很快就被安排见到了张省长,六十多岁,拄着一根拐杖,一头银丝但仍神采奕奕。穿着得体的便装,胸前别着国家领袖的领章。 张省长见到她特别高兴,慈爱地伸出手要跟她握手:“小姑娘,谢谢你!你救了我的女儿和外孙,要不是你们,我不仅再也见不到我的宝贝外孙,更是痛失独生爱女,是你们将转悲为喜,你可是我们家的大功臣啊。” 杜念大方地伸手握住他:“我姥姥曾经经常教育我们说,救死扶伤是每个医护人员的责任。” 一句小大人的话顿时把大家逗笑了。 先和小英雄寒暄完张省长自然忘不了英雄的父母,和刘卿峰握手的时候,张省长明显的愣了一愣,道:“小英雄的父亲和我的一个故友长得很像,可惜自从他去世后,他的儿子下放到农村,一晃已经十五年了,再也没有见到过。” 刘卿峰激动道:“张省长您说的可是我的父亲刘国豪?” 张省长的眼睛随之一亮,连连点头:“我与你父亲当面可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那段艰苦日子里缺吃少穿的,你父亲没少帮助了我。当时他为了救另一个战友英勇的牺牲了,我是亲眼看到他扑上去挡子弹的……哎。时隔多年,我仍心有愧疚,如果当时我能拉他一把,或者打死那帮小日本鬼子……” “张省长勿要自责,谁也预测不了未来改变不了过去,往前看吧!”刘卿峰豁达道。 经此一役,刘卿峰和张省长的关系越发亲近了。两人甚至约好明日一早就齐齐拜访刘卿峰的爷爷,刘司令员。 刘卿峰的爷爷名叫刘二门子。当年层参加过抗战,美战,越战。在战场的第一前线奋勇杀敌,立下了赫赫战功。 刘二门子在家排行第二,当时给新生儿取名的时候流行抱着孩子出门,第一眼看到什么就取什么名,原本刘二门子的爹看到的是一条大黄狗正堵着他家门子撒尿,他爹一眼看见大黄狗明晃晃的那啥,所以取名刘二蛋。 懂事后的刘二门子死活不同意这个破名,特别有主意地给自己取了刘二门子这个名字。一晃七十多年,如今叫他刘二蛋刘二门子的人都相继去世了,现在人人都叫他的官衔:刘司令员。 刘司令员一生有育八个子女,他十五岁结婚,他媳妇比他大五岁。当时条件太过艰苦,前面三个孩子都没有成,后来成活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他带着大大儿子刘国义和二儿子刘国豪南征北战,三儿子刘国正和四儿子刘国强当时还小,留在家里。女儿刘凤参加了地下党组织,后来被汉奸举报,被日本鬼子抓去,受尽割肉剜心之痛,最后被掉城门楼上活活打死了。 后来战争结束,回乡养老的他也就剩下刘国正和刘国强两个儿子了。好在两个儿子都比较争气,个个都进了军区历练,现在他们老刘家也算是名门望族了。 好在刘国豪牺牲前还留有一子,就是刘卿峰,刘卿峰当年生他的时候难产,落下了病,他就另辟捷径学了一身研究和制造机械的好本事,也算是个技术骨干。 上海也曾有意将他召回,可他舍不下家乡的妻儿,这一留就到了现在。 上海变化太快,飞跃腾达的高楼大厦让他应接不暇。时隔一年再回家,刘卿峰几乎已经认不出来哪条街哪条道了。 幸好有张省长的警卫员小武开着车带路。张省长事务繁忙,一时间脱不开身,这才委派了他的警卫员小武开车来接他们。小武十分健谈,一路上说说笑笑带着刘卿峰一家四口很快就来到了刘司令员的住所。 街道虽然变得更宽敞了,然而刘司令员的住所依旧简朴,他甚至都没有留看门员,只随身携带了一名警卫员谭伟,谭伟也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虽然跑动起来没有年轻人干练利索,但他行事稳重,深得老爷子的欢心。 刘司令员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带领谭伟和一众家人庄重地等候在大门口。今天刘卿峰的两个叔叔刘国正和刘国强也特意早早地换班休假,就为接待刘卿峰和他的新媳妇。 周秀兰一路上都紧张的直出手汗,直到昨天晚上她才知道刘卿峰有这么强大的家庭,她有点拘谨,思忖着她这一篮子鸡蛋一捆子肉的会不会太寒酸了? 杜念虽然重活了一次,但是对于刘卿峰的家庭也是不知晓的,下了车几个人一手一件礼品。刘司令员脸上带笑地迎接过来,说起话来依然声如洪钟:“哈哈哈,来了好来了好。一年多没见可想死我的宝贝大孙子了。” 看到周秀兰刘司令员也是一脸赞赏:“卿峰眼光不赖,找这么个天女下凡的媳妇,把我的大宝贝孙子给迷成这样。为了你,他连上海都不回了,抛下我这个孤老头子都不管不顾喽。” 刘卿峰过去搀扶住他,嗔道:“爷爷你说啥呢,秀兰她脸皮薄,你这粗人说话就不能委婉一点?” “果然娶了媳妇就不跟爷爷亲了。”刘司令员哈哈大笑,话虽这么说却一点也不恼,“来,秀兰,到爷爷这儿来。” 谭伟机灵地接过周秀兰和杜念手里的东西,周秀兰也红着脸搀扶上刘司令员的另一个胳膊。 杜念被刘磊领着,由他的两个叔叔婶婶和他们的媳妇儿子一起引进房间。 房间比想象中简单多了,房间是一座复式两层楼。红木的圆盘桌子,长长的红木沙发上铺上了一层柔软的软垫子,木质的地板,白色的窗帘半拉着,竹编的暖瓶摆在茶几下面,茶几上的茶盘里的茶具用一块大红洗字丝帕遮盖着。放大的主席和总理的照片被摆在客厅的正中间,下面桌子上有部黑色老式电话机。旁边一个半导体收音机,几盆郁郁葱葱的花。 看起来简单又大气。 杜念大大方方地坐下,刘卿峰三叔有个小孙女儿和杜念差不多大,扎着俩高马尾,穿着学校的校服,一脸的稚气:“你拿的是什么呀?好香。” 刘磊赶紧把东西一收,道:“言灵,快叫姐姐,叫完就给你吃。” 叫言灵的女孩子眉眼一弯,甜甜地叫了声姐姐,刘磊又让她连着叫了两三个这才笑着把蛋糕交给她。 “言灵,你又馋嘴了。”说话的是刘卿峰四叔的小儿子,叫刘曦。论辈分,杜念应该叫他一声小叔,今年十五岁,刚考上了高中,学习成绩挺出众,由于没有高考,他也打算再读完高中就进部队当兵历练几年。 感觉到杜念看他,刘曦也看了过来,杜念赶紧嘴甜地叫了声小叔。刘曦的脸唰一下红到耳朵根。 杜念好奇地又多看了他两眼,十五岁已经拔的个子挺高了,白白净净的有点像他妈,长得挺好看。发现杜念还在看他,刘曦顿时就坐不住了,抱起他大哥的小儿子逃也似的上了楼。在拐弯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打量了杜念好几眼。 接着刘磊就开始介绍其他的叔叔姑姑哥哥弟弟妹妹的。 刘卿峰家里人如今发达了一大群,看着年龄差不多辈分却差了一倍。杜念认真的跟着叫了几个长辈,下面有大大小小七八个孩子,一时间把杜念都搞懵了。 刘司令员哈哈大笑:“杜念这孩子我听说了,昨天张省长和我通过电话了,把这孩子一顿好夸。真是看不出来,小小年纪居然还是个医科圣手。” 刘卿峰赶紧道:“这是真的爷爷,你看我这腿,当时断骨弄破了动脉,还是这孩子救的我命。现在这孩子每隔几天就帮我按/摩一遍腿,你看,这才两个多月,我就能走路了。” 刘司令员不由地惊诧:“真的假的?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走起道来我真没注意你腿有啥不同。想当年我南征北战,见到的断胳膊断腿都是经常的事,哪个没个一年半载也走不利落道。当初我为了伏击鬼子,寒冬腊月的在水坑里埋伏了半宿,到如今落下了老寒腿的毛病,不到五十岁就拄上拐杖了,这两年愈发不行了,每次都不敢站过十分钟。” 杜念也不推辞,大大方方道:“刘老爷爷,不然我帮您看看吧!我这在我爸身上都找到经验了。” “行啊!”刘司令员道。保姆小朱阿姨迅速提过来一桶洗脚水,杜念借故试试水温,把药粉偷偷在洗脚水里搅匀。小朱阿姨这才把刘司令员的腿脚认真的洗了一遍。 随后杜念要了一瓶活血祛瘀的药水,和上自己的药粉,细细地给刘司令员按/摩了一遍腿脚,最后把掺了药粉的活血化瘀的药水还给小朱阿姨,教会了她按/摩的手法。 第二天刘司令员一觉醒来就惊喜地发现自己的腿脚热乎乎的感觉,就连多年的老寒腿也不怎么疼了。 自从杜念的威名传播开了之后,她住在刘司令家这两天都不得安生了。求感冒发烧头疼脑热的,要美容药的,治疗大姨妈痛经,甚至还有求治不孕不育的…… 杜念被叨扰的头都大了,言灵这天一大早就早早地过来喊杜念的门:“姐姐,你在家还不够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烦的呢,今天我们学校放周末,姐姐咱们去逛街好不啦。” 杜念憋闷了两天,虽然她的房间里有台黑白电视机和半导体,但是节目太少,半导体里也经常是她听不懂方言的戏剧梆子等。杜念几乎没做任何考虑就跟言灵出去了。 他们下楼的时候正好遇上刘曦上楼,刘曦最近似乎特别注重打扮,一天换一身衣服,今天他穿的是棕色的羊毛衫挺括的蓝裤子配上白球鞋,毛寸头也特意打理了一番,似乎想弄个造型出来结果却失败了。 看到杜念他们下来刘曦摆酷地站起来,一手插裤兜,一手柱在楼梯扶手上摸头发:“言灵,出去啊?”一只脚潇洒地想放在台阶上不料一脚踩空,差点把他给摔了个大马岔。 言灵哈哈大笑:“小叔,你最近太奇怪了。看你这发型弄的,你不怕老爷爷又军训你呀?我和杜念姐姐去逛街,你去不去?” 平时刘曦是绝对不会去的,今天他却一反常态道:“最近街上不太太平,有我保护你们也好。” 说罢眼神不停地斜瞄杜念。 周末的街上似乎人更多,一路上和刘曦言灵打招呼的人也挺多。 遇到搭茬的,刘曦总是淡淡一句:“哦,吃饱了没事溜溜侄女。” 言灵气的瞪眼睛:“小叔,你说话气人不啦?你快走,不要你陪了啦,不然我告诉老爷爷,军法处置你。”和杜念一起,言灵都不说上海话了,怕她听不懂。 虽然言灵这么说,刘曦还是厚脸皮的跟着。气的言灵也不管他了,径直带着杜念往前走,淮国旧和第一百货对于言灵他们来说一点也不稀罕。 言灵上的学校是干部子弟小学,平时管理比较严格,属于半封闭式,一到周末她父母就会要求她读书练字,她平时是没有娱乐可玩的。 这个时候还不允许公民自营,孩子们的娱乐场所很少,可以购买的东西也有限。言灵想了想就带着杜念去了上海电影放映场,门票也不贵,两毛钱一张,在门口言灵还强迫着刘曦给她们买了零食,吃的时候她还抢了刘曦的零食,拆了包装袋故意在他面前吃的嘎嘣嘎嘣响。 电影演的是抗战片,闪闪的红星。来看的人不多,有几对是小情侣。上海大剧场果然比她们市好太多,就连座椅都是软的。座位从前到后依次升高,言灵带着杜念抢占了第四排的中间位置。正前方就是大大的放映布,布是白色的,后面墙上放着一架机器,工作人员就在那边的小房子里为客户放映电影。 杜念还没好好打量好电影院,刚才还灯火通明的电影院瞬间变得黑暗了下来,只有电影屏幕的光明明灭灭的。 看到入迷处言灵都忘记吃零食了,杜念的右手边是刘曦,看到半晌忽然觉得有人盯着自己看。杜念下意识地转过头,刘曦正一脸认真的盯着屏幕看。 一场电影下来,杜念觉得刘曦怪怪的,尤其是对待她的态度,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刘曦跟在她们屁/股后面转了半天,总觉得她们去的地方含金量不高,于是提议道:“杜念侄女难得来一次,不如去新场转转。” 杜念的眼睛一亮,新场她听说过,就是拍色戒的场地,从镜头里看到的那种老上海独特的气息,心里就一直特别向往。 三个人坐电轨车来到新场,石板铺就的道路上长了一层绿油油的海苔,道路两旁是烟纸店、书店、裁缝铺,药铺等,木质的牌匾,老旧的木门板,青砖绿瓦飞檐走壁特别有看头。 杜念一路走一路看,心情好的不得了。刘曦也不催促,转悠了大半天这才带着她们在石驳岸上了船,船上坐了两名上海女人,同样是细细的眉,穿着也较为保守,看到杜念她们两个小女孩还体贴地把船中央的好位置让给她们。 刘曦自告奋勇来划船,船在原地转了几个圈之后刘曦终于找到摇船的窍门。在言灵的嘲笑声下慢悠悠地驶进古镇的水道。 随着水道的深入,杜念的心一下子打开了。蓝天白云倒映在水中,水是清的,草是绿的,花是香的,空气是新鲜的。岸边的垂柳轻轻抚在湛蓝的水面上,随着微风轻轻摇摆,在水面上荡起一片片涟漪。水道两旁的房屋仿佛宛在水中,还有古老质朴的石拱桥,荡在水中,十分的有意境,比色戒电影中的景色好看一百倍,一千倍。 从新场出来,刘曦又带着她们到上海极负盛名的第一茶楼,一毛钱一壶菊花茶,两毛钱一份水果拼盘,一毛钱的瓜子花生。 台上说书的先生一口正宗的上海话,书讲的激昂顿挫,桌子上的惊堂木被拍的啪啪做响。刘曦为了照顾听不懂上海特意加了钱请先生说普通话。 坐在阁楼上,看着楼下水波荡漾,偶尔有一两只鱼游过来要吃的,也不惧人。水上船工打着号子唱着歌,杜念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个城市! 她从来没有这种感觉,惬意,舒适,每个毛孔都是放松的,没有斗争和仇恨,没有算计和利益。 刘曦眼睛亮晶晶的:“还要再听一首曲子吗?” 言灵不愿意了,她哪里坐的住,非拉着杜念去逛公园喂鸽子,下午往回返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聪明南京路中信泰富一带穿过去,就是上海的里弄,杜念第一次来到这里,挺好奇,在里面转悠了好大一会,里弄里显得特别挤,院子里的晾衣杆都快伸出来了,上面晾满了花花绿绿的衣裳,老人三五个坐在一起聊天下棋,孩子们开心的嬉笑打闹,不时地传来高亢的女高音,骂孩子的,说教老公的…… 外面的世界动荡不安,这里就像世外桃源…… 言灵对这里特别熟悉,一道下来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地叫的特别甜。等到回家的时候都已经是傍晚了。 小朱阿姨正在餐桌前摆盘子准备吃饭,刘司令员和蔼地冲她们招手:“念儿,灵灵,到老爷爷这儿来。” 言灵蹦蹦跳跳小跑过去,今天她玩的很开心,惹的小脸通红。杜念刚坐在餐桌没多久,人就陆陆续续上来了,一大家子人挤得饭桌满满当当。 刘家饭桌上有个规矩:食不言。所以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只吃饭,没有人说话。 虽然人多,但吃饭的时候几乎听不到任何吧唧嘴的声音,勺子尽量不碰触到碗,筷子也都是轻拿轻放,喝汤时候都是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看起来都是一种享受。然而对于胡吃海喝惯了的杜念来说,整个吃饭过程简直就是一场军训! 吃完饭小朱阿姨利落地收拾完残羹剩饭,大家伙紧跟着就挪到了沙发长凳上,警卫员谭伟负责沏茶倒水,大家这个时候才被允许畅所欲言。 刘司令员道:“明天卿峰就要回去原中市了,大家有什么想说的想表达的,都踊跃发个言吧。” 言灵第一个举手:“什么时候刘爷爷一家搬过来?我想和杜念姐姐一起上学。” 杜念闻言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地看向刘曦。刘曦也将目光扫过来,带着鼓励,然而他们都没有说话。 刘卿峰犹豫着看向周秀兰,后者低着头,抿着唇不说话。刘卿峰道:“这个问题我们还没有商量,目前我们纺织厂效益不错,员工待遇也都挺好。再说,我/干了这么久,突然就被调度了,现在又是关键时期,怎么看怎么有点不合适吧……” 刘司令员点点头只侧面着重提醒言灵的话:“言灵说的不错,你总归是我们老刘家的子孙后代,总有一天要落叶归根的。” 这个问题一直到散会都没商量出来个子丑寅卯来。直到第二天登上了北上的火车,言灵还气的不行,吵闹着非要让杜念留下来作伴。 走之前张省长又来了一次,亲自和刘卿峰握手道别,并要去了他们的工作地址。他平时工作繁忙,承诺了等有空一定会登门拜访。 这么大的排场,弄的周秀兰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她何德何能,居然能同时攀的上省长和司令员这样的大人物。 一直到家,周秀兰还觉得惴惴不安,整个人有点云里雾里的不真实感。 由不得她多想,一听到周秀兰回来的消息,大家就蜂蛹而上挤到他们家门前。周秀兰赶紧拿出购物清单,按照人名开始分发货物了。 杜念站在旁边帮忙,她注意到,大家虽然热情高涨,但似乎精神不头太好。嘴唇干裂,头发枯黄,皮肤暗沉,眼睛没有什么精神,偶尔咳嗽一两声,双手还不停地在身上抓来抓去。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看样子似乎是病了,而且不是普通的病灶。 果然不大会,人群中冲出来一个抱孩子的妇女,哭喊着就给杜念跪下了:“念儿,阿姨知道你医术好,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他都已经昏迷两天了,身上抓的没有一处好肉!钱花英说只有你能救好他!” 刘卿峰挤出来一看,顿时变了脸色。 第43章 因为这妇女怀中孩子的病灶症状和钱花英那天的表现症状一样。 溃烂、流脓还有这身上的腐尸一样的味道。看着他哭闹着在身上脸上抓挠,刘卿峰就远远地看了一眼,一下子就记住了。 他们才去了上海短短一周的时间,就已经有人和钱花英得一样的病了,应该是被传染上的。 杜念也觉得奇怪,她长这么大两辈子都没有听说过这种病。她还想靠近再仔细看一下妇女怀中昏迷的孩子,刘卿峰赶紧把她拉了回来,把大家都遣散了,回了房间关上门,还谨慎地把窗帘都拉上了。 “还记得咱们出发前钱花英得病的事吗?”刘卿峰问,“当时我去看,她整个脸烂的都不成样子了,嘶哑着嗓子非让你去治。” “让我治,她为什么让我治?我都没见过这种病。”杜念老实说道。 “钱花英说你能治,所以今天才有人抱着孩子找上你。我看这病是传染的,你看咱们厂的职工,个个萎靡不振,在身上抓来抓去的。”刘卿峰说,一脸严肃。 周秀兰一声惊呼,赶紧说:“那我去烧锅醋,熏熏屋子,消消毒。” 杜念不说话了,坐在椅子上想事情。 门外医务室的李医生过来敲门,他带着口罩和手套,身上背着一个喷药的桶。开门见山道:“听说你们回来了,我赶紧过来给你们家消消毒。” 李医生身上起满了疹子,好在没有溃烂,一身的消毒水味,也没有闻到其他的味道。 “李医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刘卿峰问。 “我们初步估计是钱花英身上带着致病感染菌,她在咱们厂医务室住了一晚上,身上溃烂,感冒咳嗽发烧的,第二天就转院了,市中心医院看到她这样不敢收,她就又回来了。又在咱们医务室住了两天,还没查出是什么致病菌,医务室就有人感染上了。”李医生说,“紧接着,几个身体弱的孩子和老人也跟着发烧了,先是高烧咳嗽,紧接着身上就起满了疹子,特别痒,抓不到两天就开始溃烂流脓,身体紧接着就开始发臭了。” 这么严重。 “我这还算是轻的,好歹没有溃烂。不过这一身疹子还是挺难受的,我每天都用消毒水擦身子。哎。”李医生叹了口气,强忍着不去抓身上的痒。 “钱花英说咱们家念儿能治,现在人人都找她,她这么小的孩子,这不是明摆着把她拖下水吗?你们真不该回来。”李医生喷了药就走了,没敢多在刘家呆。 刘卿峰闻言心中又是一动,和周秀兰商量道:“秀兰,不如咱们回上海去生活吧?”这里反正也没有她什么亲人。 周秀兰咬着唇不说话。 “既可以给孩子安全的生活环境,又可以给孩子们创造良好的生活教育。”刘卿峰继续谆谆善诱。 “可是……那里的生活风气似乎更加严谨……一个搞不好就得挨批/斗。尤其是我这样的成分,我怕孩子在那边受欺负。”周秀兰开口说道。 “咱们不是有爷爷吗?” “也总不好什么事都麻烦爷爷和叔叔他们,万一把爷爷他们拖下水怎么办?”周秀兰道,“不如咱们带着孩子找个地方躲一下。” 刘卿峰知道她总是对自己的成分耿耿于怀,点点头不再劝了。 然而他们还没有动身,他们这里就出事了。 这件事已经引起了市领导的重视,为了避免扩散,市里已经把他们纺织厂给封闭起来了,日常供应都是由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开着车送进来,其他人员一准不律进出。 第二天一早杜念还没起床就听到有人敲门,周秀兰打开门一看是三四个厂职工妇女,其中就有抱孩子的那个妇女。 她哭的眼泡子肿老高,一进来还是那句话,求杜念给她孩子治病。她孩子是第一批被钱花英感染的,她还在医务室的时候,孩子感冒了去打针,第二天回来就咳嗽,没两天就开始起疹子,这两天已经抓破流脓了。 杜念还是决定去看看,这么多人她不能当缩头乌龟。查看了几个人,果然查不出是什么病,她只好用空间买回来的药粉给孩子兑水喝了一碗。 她原本也没报什么希望,谁知道第二天孩子的脸上就开始结痂了,孩子已经不哭闹了。 杜念回来就把药粉在熬了汤的里面给全家喝了下去,一连吃了三天杜念的药粉已经见底了。学校这两天为避免传染也已经停课了,杜念背着家人去了杜家一趟。 没见着钱花英本人,自从钱花英出事杜老太太就果断地将她扫地出门了,严格杜绝孙子孙女和她接触,杜强强和杜蓉蓉的坏人品倒是帮了他们一回,别人都被传染了,唯独他们一家安然无恙。看到杜念过来,杜老太太还拿着笤帚疙瘩撵人,生怕她把病气过给她的孙子。 第一个孩子渐渐好转,很多人听说了后都朝杜念家蜂拥而至,这么多人,吓得杜念也不敢用药了,她本来就药物有限,这下子更是一点也不敢用了,生怕引起更大的混乱。 这样奇怪的病,杜念几乎不用思考就猜到了幕后人,梁文山。 看来他已经开始动用空间里的东西做坏事了,那个空间是属于她的,虽然暂时还不知道空间依附的根源是哪里,但是她一定要夺回来。 她还得尽快想办法把空间夺回来。 而现在,罪魁祸首梁文山如今正在家里悠哉悠哉地喝着小茶,听着半导体里的新闻联播。他密切关注着纺织厂那边的消息,要不是现在是非常时期他早就出去靠卖药发财了。 不过他也已经打算好了,等文/革结束,他再开个全国连锁药店,不打针不看病,只卖药也能发大财。反正他有空间,发财也不用急在一时。 钱花英前几天和他大闹了一场,如今纺织厂被封闭起来,钱花英也出不来了,梁文山倍感清净,心情更是好的不得了。 钱花英现在心里恨死了梁文山,就短短两天时间就给她接种上了奇怪病毒,死不了,但活着比死还痛苦,她身上又疼又痒,肺里像是塞了个球,喘气跟拉风箱似得,时常感觉喘不过来气,还有她这一脸的抓伤……不知道还能不能好。 梁文山看到她这样居然还笑着告诉她说杜念手里有药,一定可以治好她。 如今大家伙都知道病毒是她传染的,现在她成了过街老鼠,大家对她纷纷避如蛇蝎,走哪都有人唾骂她,朝她扔砖头。就连杜家她也已经进不去了,白天东躲西藏,晚上才敢回周秀兰以前住的简易房里连惊带吓的迷糊一/夜,靠着儿子女儿从门缝里塞点吃的过日子。就这样还得躲着点杜老太太,要不然她一个破口大骂得引来无数人过来讨伐她。 杜念回来后钱花英蹲在暗处偷偷观察了两天,直到第三天才敢去敲他们家门。 周秀兰开的门,一看到是她吓得赶紧把门给关上了。隔着门恶狠狠地说:“快点滚,你这个阶级同志的罪人!” “大姐,我知道错了。我真是有事要跟念儿说,就说两句!”钱花英在门外小声道。 周秀兰气的呼呼的,又把门用桌子凳子顶严实了。要不是钱花英,她家闺女也不至于名声被搞坏,如今外面都传杜念有药不救人,甚至还有人说病毒就是杜念散出来的。 这两天都有人开始砸他们家门了。 杜念出来,趁着周秀兰不注意给钱花英塞了个纸条,让她绕到屋后的第二个窗户口找她。 不大会钱花英就过来敲杜念的窗户了。杜念也不开窗户,只问她:“梁文山住在哪里?” 钱花英老实道:“市中心静雨轩一栋独门独院的小洋楼里,又问,梁文山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能治好我的病你吗?还有我这一身一脸的溃烂,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成了丑八怪。”她呼哧呼哧大喘气,这期间仍是不停地在身上挠。 “你这病是怎么得的?”杜念又问,“几天时间蔓延成这样的?” “非常迅速。梁文山当时送了我一套护肤品,说是高级货,我用了之后两天不到就开始皮肤发痒,手摸到哪里哪里一片瘙痒。”钱花英道。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那你什么时候给我吃药?我怎么才能好?”钱花英迫不及待道。 “说不好,我得先找到梁文山。” 钱花英不敢得罪杜念,又求了一会见实在求不到药,就失望地走了。 晚上杜念睡不着,一直在想空间的事。她上辈子从记事起就一直在做建造空间的梦了,到她十岁这个年纪她都已经种地养牲口赚了不少钱了。 这辈子一次都没有梦到过。想了想,她把门反插好,脱了衣服用小镜子把自己浑身上下照了个遍,都没有发现与上一世不同的地方,就连胎记也还在原来的地方。 不是身体上,那么就是…… 杜念忽然想到她上辈子有个随身携带的佛像,因为哥哥的夭折,等她出生的时候姥姥姥爷在万佛山给求来的。杜念赶紧去问周秀兰:“妈,当年我是不是有一个佛像?” 周秀兰想了想,不由地好奇:“你出生的时候是给了你一个,但是你死活不愿意带,一带你就哭,后来不知怎么就再也找不到了。不过,那都是你幼儿时期的事了,你怎么会知道?” 杜念更加笃定空间就是那枚佛像了! 杜念胡乱扯了个借口搪塞了周秀兰,回头又找到刘磊,和他商量过后,得知厂区后面东南角处有个狗窝。 晚上出去怎么都不安全,白天反正也都家家闭门关户的,厂里也暂时停工了,她得空得出去一趟。 刘磊猜到了:“妹子,你真要偷跑出去啊?万一被逮着了就是妨碍社会公共安全,搞不好是要被公/安抓的。” 杜念也觉得瞒不住他:“我得去找一个叫梁文山的,他偷了我的佛像。我必须得找回来。” “那佛像这么重要?这可是封建糟粕,牛鬼蛇神,被翻出来是要挨□□的。” 封建糟粕。 杜念忽然觉得脑袋里有个东西一闪而过,她想到办法对付梁文山了。 第二天刘磊还是跟着杜念一起从狗窝钻出去了,厂区后面是一个坟堆厂,坟堆已经存在好几年,现在也都荒废了,时间久了也就没人来祭奠了,有的被野狗给扒了坑,从外面就能看到里面的棺材盖,隐没在长长的野草堆里,看的杜念心里还真是有点慎得慌。 市政/府将消息封锁的很好,厂里虽然人心惶惶,市中心显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尤其是革委会,依然热火朝天的开着批/斗大会。 比起市革委会,他们厂的革委会显然要仁慈太多,比如杜家,只批/斗过几次就偃旗息鼓了。 而市中心这里,钟为民这次又在批/斗分子里,这次批/斗会市革委会又把他也拎出来批/斗了一番,作为典型顽固分子很快就一枝独秀,成为批/斗的主要对象。 钟为民头戴高帽,双手笔直的前伸,双腿绷直,背部微微弯曲,既不能超过九十度又不能少于四十五度。站在那里不仅要接受积极分子的暴打,还要不停地喊着自己的罪责。 现在的钟为民不像第一次挨批/斗的时候那么硬气了,双颊凹瘦,似乎又瘦了不少。 钟为民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拎出来批/斗,这种生活的绝望感,杜念能体会到,对于周秀兰或许她恐惧的原因任何人都体会不到。杜念默默叹了一口气。 刘磊整理了下自己身上的军装,把红袖章也往上拽了拽,拿上红/宝书大踏步走进红袖章中间。 看到刘磊,作为同僚的红袖章挺热情。杜念远远地看着他们交头接耳的说了一会子的话,随后是革委会里有个红袖章怒身而起:“这个坏分子,简直是要造反,不仅偷窥女厕所耍流/氓,而且还住着洋楼过着资本主义*的生活,更不能容忍的是还供奉佛像,拜牛鬼蛇神,居然还写上反动语了!” 这里居然还有这么坏的坏分子! 一席话,让更多的红袖章愤怒了:“我们居然没有发现这类坏分子的存在!既然有积极分子举报,我们绝不能姑息!我们一定要和顽固派分子抗争到底,同志们,不管敌人有多么强大,我们一定要斗垮他,正义需要我们,在邪恶面前,我们定当是无所畏惧的!” 大家将红/宝书贴放在左边胸口处,齐齐喊着口号:“我们是无所畏惧的!” 越来越多的人受到了鼓舞,大家也顾不上批/斗台上的坏分子了,齐齐喊着口号向着静雨轩迈进。 然而到了这栋小洋楼前,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里房屋紧闭,大门紧锁,锁头和锁链子锈迹斑斑,不像是有人住过的样子。 更为奇怪的是,向附近住户打听,大家纷纷表示,这里已经被封了好几年了。屋主因为走资本主义道路被批/斗致死。 所以这里已经好几年没有人住了! 一个人可以收买,十个人或者一个巷子的邻居都这么表示,这事就蹊跷了。 人群中作为积极分子的杜念不由得和刘磊对视了一眼,难道是钱花英说谎? 如果真的如住户所说,这里没什么人住的话,那她简直就把刘磊拖下水了。谎报也是挺大的一项罪名! 第44章 然而箭在弦上,杜念已经没有机会回去找钱花英验证了。 都怪自己太大意,居然轻易地相信了钱花英的话! 革委会领头人问刘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有人在里面搞反动派吗?怎么是一座没人住的孤宅?” “是我向他举报的。”杜念从人群中挤出来,干脆破罐子破摔,“我向国家和伟大的主席发誓,我亲眼看见有人从这里进出,就是前天的事,千真万确!” 刘磊想说什么,杜念朝他使了个眼色。 革委会其中有人跳出来,用一根手指头不屑地拨拉了两下大门锁,说道:“你看这生锈的样子,像是有人住过的样子吗?明明就荒废了好多年!难道你大前天看到的是鬼不成?” 杜念凑过去看,锁的确是锈迹斑斑,她心里不由得对钱花英搓了一肚子火。 “没凭没据,诬告阶级同志是资本主义的做派,你们俩也是要挨批/斗的,你和他一起跟我到革委会接受调查。”革委会领头人不耐烦道。 “等等。”杜念忽然注意到锁上面的刻着的名牌,在锁眼处,刻着一朵小小的云。格兰云天这个品牌在空间是十分出名的品牌,所以这个物件不是产自现在这个世界,是空间! “你这是又想做什么幺蛾子?惺惺做派,我深切怀疑他们是坏分子的同类,信誓旦旦说有证据,回来就给我们看这一堆破铜烂铁!我看就是故意把我们支走,是阶级敌人的行为,对于这类坏分子,我们绝对不能姑息。”革委会早就不耐烦了,什么牛鬼蛇神,无凭无据把他们当做小丑耍。 拉拉扯扯间。 有个路人路过,看到这边吵吵嚷嚷,不由围观上来。他光顾着看抓人了,不大会就注意到这里的不对劲。 好奇道:“咿?这里不是前段时间卖给一个姓梁的同志了吗?怎么好像一/夜之间就搬走了。” 杜念一把抓过他问:“同志,你说这里住着人吗?他叫梁什么?” “不太确定,我最近回乡住了两天,今天也是刚返回来。”那人又补充道,“不过我走之前确这里实住着人,我只知道他姓梁,不知道叫什么。梁同志平时待人接物十分亲和,他还经常给我们送些米面接济乡亲四邻,这才两天,大门破旧的也太厉害了,真是匪夷所思。” 在这住的居民一副毫无所知的模样,而出门没在的却知道。这说明梁文山肯定用了什么东西使得附近的居民选择性失忆了。 是空间,一定是空间!杜念笃定地想。 “你也是坏分子?大门和锁头都生了锈,怎么可能会有人住。” “冤枉啊!这里的确住了人,前段时间还有个女同志经常来找他。”那人急急撇清。 “是个什么样的女同志找他,是不是就是她?”革委会问。 那人想了想:“不是,她太小了,那女人二十多岁吧,快三十的样子。齐耳短发,长得挺圆润,穿着也挺时髦。上次我看到那个女同志进去,足足有两天没有出来。” 孤男寡女的,这是赤/裸裸的搞破鞋行为! 革委会成员瞬间跟打了鸡血似得,群激而起。 “同志们,我们不能被狡猾的阶级敌人给蒙蔽。我们一定要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积极思想。我们不能被美帝的铜门铁窗所阻挡,在社会主义面前就是一堆破铜烂铁!同志们,我提议,打破铁门,抓捕资本主义的反动者!”杜念一阵鼓动,再加上刚才路人的那番话,革委会一时间也不好表态,只得同意杜念破门而入的请求。 “行,组织接受你的请求。不过如果这里面没有反动人士,你们就要跟着我们接受批判!”革委会领头人道。 革委会费了很大劲才将大门打开。冲进房间杜念惊奇地发现这里也是一层落灰,久不住人的样子。 杜念在各个房间转了一圈,光秃秃的床板,桌子椅子也是满满的灰,细心地她终于在革委会发火前发现了破绽,厨房里坐着的锅子里有烧烫的水,半导体还发着热,茶具里的杯子里还有喝剩的半杯水,居然还是温热的。 他们很快在床下的洞里抓到了梁文山。 杜念并没有在他身上找到玉佛。梁文山太也不傻,急忙撇清:“同志们,我就是混进来找口吃的,看到你们这么多人,一时间没办法才躲起来的。我根本不是反动分子,不信你们搜。” 杜念跟着大家伙一起搜,床底下,鞋子里,衣服里,房顶上到处都没有,别说玉佛了,除了主席语录外其他一本书也没有。 刘磊有点着急了,如果真搜不出来他和杜念搞不好也得成坏分子,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玉佛和空间都是属于杜念的,她想她一定可以找到进入空间的方法。甚至比梁文山更灵活才是! 杜念忽然想到,梁文山明明特别恨她,处处想打压她,却还一直和她保持距离,杜念大胆地猜测,是不是因为她不需要佛像只要靠的近了就有可能进入空间? 杜念闭上眼睛努力想象空间的构造,她记得上一世每次她进入空间都得先打开一扇门,她拼命想象那扇门,黑色大气的铜铸大门,上面还有狮子头把门,恍惚间,她似乎真的看到了那扇门,门上的两只铜狮露着尖尖地獠牙一脸狰狞的怒视着她。她试图推开那扇门,紧接着她真的推开了门,她饲养的狗艾瑞克在门后摇摆着尾巴,热切地看着她。艾瑞克认得杜念的气味。 “艾瑞克!”杜念惊喜地抱了抱它。她想了想又说,“艾瑞克,出来,帮我一起寻找佛像。” “哎呀!怎么突然有一只这么大的一只狗!”人群忽然咋呼起来,杜念睁开眼果然看到了艾瑞克,艾瑞克汪汪叫了两声一转眼跑进另一个房间。 梁文山瞪着一双惊恐地眼看着杜念:“艾瑞克,出来,艾瑞克,艾瑞克!” 艾瑞克果然出来了,不过它嘴里却叼着一样东西,红色的挂绳垂在外面。杜念眼疾手快,迅速抓握在手里。感受着手里熟悉的轮廓,杜念抑制不住通通跳的心。 梁文山积极举报:“同志,杜念手里有佛像,那可是四旧,是封建糟粕,你们快抓她!” “哪里有?”杜念一脸淡然地摊开双手。 过来一个女红袖章,绷着脸把她上下搜了个遍,然而什么都没有搜到。抬手给了梁文山一巴掌:“你这个阶级敌人,居然试图诬赖我们的阶级同志!批/斗高帽再加高一尺,带走!” 自然是搜不到的,杜念拿到佛像的一瞬间就用意识进入空间,她惊喜地发现可以把佛像放进去。 这是梁文山办不到的。只要他手里没有佛像,他压根就进不去空间,更重要的是他只能把空间里的东西拿进来,却不能将现实中的东西放进去。 有了空间,弄来反动书籍简直太易如反掌了。杜念只在一眨眼的功夫就把东西买了出来,趁人不备藏到抽屉里。反动分子梁文山一脸死灰地被革委会带走了。 杜念用意识试着进入空间了几次,空间已经被梁文山糟蹋的快不成样子了,圈里的鸡鸭死了不少,地里杂草疯长。她的房产也被变卖了不少,地头间的房间里也是乱糟糟的。 她上次过来还没有这么严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怎么弄成这样的?杜念有点想不通。 不过杜念暂时管不了这么多了。厂里似乎连她妈都要被传染了,咳嗽连天,身上也开始起疹子了。杜念赶紧在空间买了药,给周秀兰吃了,第二天她果然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随后杜念把剩下的药拿到医务室,偷偷地掺到消炎药和消毒水里。消毒水是每天都要在厂里喷洒一遍的,连打针带吃药,病轻的很快就好了。不过,落下的疤痕她就无能为力了。所以钱花英的的确确是毁容了,华佗在世也治不好。 杜念的保密措施做的好,就连李医生也不知道。还以为是市里研究人员研制出的新药的功劳,一时间大家都对政/府交口称赞。 这件事在空间的帮助下很快就得到了妥善的解决,学校也开课了,杜念又恢复了正常的上课。 等到解了门禁,又一个周末的时候,杜念和刘磊又到市郊去了一趟,天越来越冷了,草长莺飞,草都枯了,然而野生动物却没有减少,套在套子上的兔子因为长时间没人管死了两个,所以他们这个周末赚的不多,好在壕沟里也逮到了几个,拿去黑市卖了二十来块钱。 回来的时候刘磊特意杀了两只活鸡,还拔了两把嫩菠菜,趁着和钟为民换粮票的时候把其中一只鸡和一把菠菜强行塞给了他。钟为民是他爷爷的战友,为人耿直,他现在有难,一日三餐都吃不饱。整个儿瘦的皮包骨,铙是刘磊这样的七尺汉子看到也倍感心酸。 回到家俩人又特意去厂副食店看了看,正赶上副食店有豆腐供应,杜念回家拿副食证,刘磊排队,最后抢购了两斤,八分钱一斤一共花了一毛六。 回来炖了一锅野鸡肉,油泼了一叠油辣子菠菜。熬了一锅鱼肉豆腐,出锅的时候撒了芫荽和葱花,最后每个人碗里又滴了两滴香油,周秀兰和刘卿峰下班回家正好吃饭。 刘卿峰吃的满口留香,对杜念这个聪明漂亮又能干的闺女越来越满意。 周秀兰道:“这么殷勤,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 杜念嘿嘿一笑:“什么都瞒不过妈,我想养只狗,它叫艾瑞克。艾瑞克,过来。” 膘艾瑞克哼唧一声从床底下钻了出来。用空间的食物和水养了这么多年,艾瑞克长得肥体壮也十分聪明。周秀兰看到直皱眉:“这么大的一只狗,得废多少粮食,咱们家口粮也吃紧……不行。” 杜念噘着嘴不吃饭了:“吃不了多少,艾瑞克会自己打野食,对不对艾瑞克?” 艾瑞克哼哼唧唧,还连连点头。 一下子就让刘卿峰喜欢上了。“好啦好啦秀兰,念儿想养就养吧,每天多加一口粮食的事,咱们挤挤还是有的,再说有这么大一只狗,还能帮咱看孩子呢是不是?爱……什么可?” “艾瑞克!”刘磊纠正。 “对对,艾瑞克艾瑞克。”艾瑞克高兴的直摆尾巴,它是个爱撒野的,梁文山总是把它关空间里,它都呆腻了。 周秀兰嗔了刘卿峰一眼:“你也跟孩子们一起疯吧。”便不再说话,算是默认了。 现在国家政策稍有宽松,农村允许农民有自留地,在允许的个数范围内可以养一定数量的鸡鸭,猪也是养两头,国家一头自家一头,城市里只要你有能力,养条狗也是允许的。 晚上躺在床上,艾瑞克不愿意进空间的狗窝,杜念只好把它的厚垫子从空间拿出来放到床头,艾瑞克高兴的蹦来蹦去,把杜念的脸舔的湿漉漉黏答答的。 和艾瑞克玩了一会,杜念用意识进入空间。看到她以前辛苦建造的家园现在却满地疮痍,不觉有些心疼,尤其是这些病恹恹的牲口,杜念赶紧拿了□□去空间的兽医站去了一趟,等结账时却发现卡内余额不足。 她有点惊讶,梁文山到底买了什么东西?居然把几千万甚至上亿的钱都花光了,还把她的空间糟蹋成这个样子……看来是个大手笔! 一无所有的她只好得从头再来了。杜念回家把死掉的鸡鸭和小牲口都埋到了树底下,随后又扛着锄头下地了,地里很久没有打理,庄稼从来没有收过,也没有种,现在这里俨然成了荒地了。 农业机械加不了油,根本就用不了。她只得靠着自己的蛮力,一点点的除草翻地。 地实在太大了,她做了两个小时直累的腰酸背痛还是没有做多少。她只好把先做好的这块地打好地垄,从房间里翻出白菜种子种了下去。 神奇的是她种什么地里长什么,农作物完全不受四季的影响。她的地头有块河,河水长年清澈,似乎完全不受城镇重工企业的影响。杜念挖了坑,把河水引到地里去。 做完这一切天色也不早了,杜念打算先收工。她随手捡了一背篓鸡鸭爱吃的草,回去洗干净晾干,再用铡刀铡碎了喂给它们。 做完这一切,杜念才出了空间。她看了看床头的座钟,才距离她躺下不到一分钟。她明明在空间呆了整整一天了,看来空间是不受外界时间影响的。也就是说,以后她出入空间不管多久,对别人来说都是一瞬间的事,完全不会被发现。 这可比在梁文山手里强大多了。 干了半宿的农活,杜念累的不行,出空间的瞬间就睡着了。 第二天是周日,杜念打算睡个懒觉,迷迷糊糊地听到外面有人喊:“杜念,有你的电报。” 刘磊起的早,给杜念拿了回来。杜念还在迷糊,看了看是上海过来的,没有署名和落款,内容加上标点符号也才五个字:“言灵想你。” 杜念看完随手放桌子上,被刘磊看到了:“看来你和言灵感情不错,不如妹子咱们都搬去上海住吧,这也是老爷爷的意思。” 杜念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还没开口回答他,就听到外面叽叽喳喳地吵起来了,杜念听了一耳朵,好像是杜老太太和高大傻/子的娘,听说吵的特别凶,都打起来了。 见她好奇,刘磊忍不住给她翻译:杜老太太和高大傻/子的娘都抡上撅头了,俩人打的特别激烈,头上都开了瓢,血呼啦差的糊了一脸,高大傻/子的傻媳妇还抄着两手只,蓬松着头发,脸黑的看不出长相,看她们打架还乐的直拍手叫好。 第45章 杜念没去看也大体猜到了杜老太太和高大傻/子的娘是因为啥打起来了。 大约是因为杜老太太发现高大傻/子的傻媳妇就是杜秋梅了吧? 病毒的事一过,纺织厂又活了起来。以前大家关门闭户的,现在也都出来走动了。 周秀兰也终于把她从上海捎来的衣服都分了出去。杜念没事也拿着个购物清单念,先从给钱多的开始发,给多钱的也都一一找回去。 衬衫,花罩衫一个价,十七块钱一件,上面有稍许的瑕疵,大部分都没事,只有少部分需要订订扣子改改腰身。不想要的可以退钱,衣服自己留着穿,上海的衣服相比起市里的简直时髦太多了,大部分人都不会嫌弃,高兴地拿着衣服走了。 也有拿着钱过来的,赊账的杜念一概不给。这其中就有高大傻/子的娘,她想赊六尺劳动布给自己儿子做件裤子,压根没提傻儿媳妇的事。 “钱呢,刘奶奶?”杜念毫不客气道。 “这不手底下紧张,我先赊着点。”高大傻/子娘道。 杜念道:“刘奶奶,咱们家不是卖布的,这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家要,我们做苦力免费背回来的,不赊欠。” “你这小兔崽子!” 周秀兰出来和稀泥:“算啦念儿,乡里乡亲的……” “不行!”杜念冷着脸一屁/股坐在劳动布上,斩钉截铁道。 杜念不愿意给,周秀兰也没办法。高大傻/子娘气的嗷嗷叫,叫嚣着要去革委会告她们*,但是革委会和刘家关系不错,刘磊这次回来也给革委会的大家伙捎带了不少好东西。她去了没告下来,骂骂咧咧的走了。 高大傻/子娘回去没多久就听说他家出事了。杜老太太堵着他家大门去闹,让高大傻/子的娘泼了一身屎尿。 关于杜老太太和高大傻/子娘撕逼这件事缘起杜老太太的大姐。刚解门禁那两天,杜老太太的大姐赵招弟带着她的小闺女,乘着村里生产队的骡子车不分昼夜地往市里赶。 杜老太太等了好几天的电报没等来,却把大姐给等来了。赵招弟也不墨迹,喝了口水大喘着气就把实话告诉了杜老太太:“四妹啊,快回去看看去吧,赵圆满那个小兔崽子把你们家梅子给祸害了!” 到底是咋祸害了,她大姐也一两句的说不清,非让她回去一趟。 老太太吓得魂不附体,心疼她的宝贝闺女,一路上拍着大腿哭叫连天,带着杜老爷子和杜长贵就回了老家。他们总共去了俩老爷们,赵圆满家却有四个男子汉呢。 杜老太太一点光也沾不着。 赵圆满的媳妇气的脸铁青,坐在炕上骂骂咧咧,连碗水也没给倒,一张嘴却还把他们给骂了个狗血淋头:“我说这是啥样的人家才生出这么个不要脸的下/贱货,还有脸来!好端端的害得我们家三儿成了二婚头。” 也难怪赵圆满家的气不平,本来好好的亲家,就因为杜秋梅,六聋子家的差点把他家掀了个底朝天。 结婚当天晚上都没过,六聋子家的就跑来撒泼了,说他们好好的黄花大闺女换娶的是个二手货,肚子里有个贱种。六聋子家的不依不饶,非让他们家再给赔个新媳妇,要不然就把闺女收回去。 赔?拿啥赔新媳妇? 他家大妮子早在几天前就许了人家了,二百斤粮食一百块钱,订的是村头老肖家的大小子,这家人出息,老肖是村供销社的,退休后让他家老大接了班,叫肖猛。 肖猛长得五大三粗,却是个十分心细的汉子。有他在供销社当差,赵圆满家三五不时就能捡着个漏,打油打酒的都能偷偷多给盛上那么一点点,有新布也是先紧着自己家买,价格不仅比别人买的便宜,量布的时候扯松点尺子,一尺布能买一尺多。 赵圆满一家对这个亲家特别满意,肯定不愿意把大妮子再给六聋子家送去,赵圆满家的没扣住六聋子的闺女,第二天就跑了。 瞎张罗一回,两天没到儿子就成了二婚头了,头婚都不好娶,这往后就更难娶了! 媒婆上门来都说了,这往后三小子要是再娶,得起码五百斤粮食一百五十块钱,娶个啥样的闺女还说不定呢。 他们一家人挣口粮一年满打满算才一千四五百斤,供着十来口子人吃饭,粮食这么吃紧,一天三顿没敢吃过稠的,哪有闲钱娶媳妇。 这是逼着他们家老三打光棍的节奏啊! 他们看杜家居然还有脸来给他们要人,她不让他们赔就不错了!赵圆满家的指挥着老大老二老三和花妮子把杜家的人都轰了出去。 杜长贵也不敢和舅舅家打,就问大妮子:“梅子现在在哪家呢,他们不要我们还得再接回去。” 大妮子光哭,背着他妈终于给杜老太太说了实话。原来娶亲那天,杜秋梅死活不愿意,让赵圆满家的给捆了手脚,嘴上勒上一条布拉条子,黑天半夜的就让人给娶走了。 六聋子家骑着自行车,一/夜颠簸把人拉回去,路上太颠簸,杜秋梅又不配合,不小心把人摔下来好几回。这样摔摔打打了好几回,回到家看到下面就见红了,不大会居然还跟个孕妇似得哭喊着生出来个小肉团,两个月的孩子小胳膊小腿的一眼就看出来是个人来了。 六聋子家气炸了。 他们好好的大闺女,吃苦耐劳又长得俊,他们居然用个这样的货色来换亲。这是欺负他们家没人哪! 大妮子哭的抽抽搭搭的:“光见着六聋子家来闹了,没见领我秋梅姐回来。第二天六聋子的闺女还跑了,我们也去六聋子家去要人了,但没见着人。六聋子说跑了,他们也不知道去哪了。” 杜老太太听的心都碎了:“哎呦我的宝贝疙瘩哟,你受了这么大的罪当娘的不知道,我该死啊!我把你推进了火坑里,我……” “居然换亲,狼心狗肺的,这是大舅吗?还亲戚呢!居然把我好好的一个闺女给丢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杜老爷子老泪纵横,气的肺都快炸了。回头又给了杜老太太一巴掌,连打带骂的踹了好几脚,“我让你出的什么馊主意,都是你惯的,都是你惯的!” 杜长贵拉住他爸:“爸,快别打了,我妈脸都破了,她这一把年纪经不起你这样打啊。” 杜老爷子抱着头蹲在地上哇哇大哭,一连给了自己好几巴掌:“我蠢啊,我纵容孩子,我没管教好,我我……都怪我当时没拦着。”好半天才起来,“我……我这就去生产大队告他们去!” “别啊,四姑父。你这一告,我们一家就都完了。四姑,我爸三代单传,你不能眼看着我们家被批/斗的七零八散吧,爷爷和奶奶在天之灵也会死不瞑目的。”大妮子拦着杜老爷子苦苦哀求。 花妮子赶紧回家通风报信,说她四姑四姑父要去生产大队告他们一家。 换亲是违法的,也是要挨批/斗的。这事比牛鬼蛇神还厉害,前院儿有个给人算卦的老头,被人告了,回回批/斗会都得叫上他,连打带骂加游街,早早地受不住就投河了。 换亲这事就是强迫妇女,天天当典型斗!帽子戴的最高,打的最狠,以后生产队下来粮食一半也捞不到。他自在日子过惯了,他可不想挨批/斗。 赵圆满一声令下,让三个儿子儿媳妇摁着杜家连夜给送回家了。还威胁她说,如果敢把他们换亲的事捅漏出去,就把她儿子找小三的事也说出去,让她一个孩子也不剩下! 把柄太多,杜老太太眼都快哭瞎了。 其实六聋子家是个无赖,仗着成分好总欺负成分不好的。换的亲不满意,闺女自然得要回来重新换。不过到他们手里的杜秋梅也不能轻易放过她。 六聋子的聋哑儿子把她关进去牛棚里,每天让她跟着牛吃喝。想那啥了就找她泄泄火,杜秋梅一反抗就得挨一顿胖揍。这样关了有半个月,人都不正常了,整天哭哭闹闹的,要不就拍着巴掌笑,可渗人了。 六聋子的邻居听到声就来问家里是怎么个情况? 六聋子怕事情败露,黑天半夜的让人贩子把她领走了,卖了一块钱。 现在的杜秋梅已经被折磨的脱了人形了。人贩子几经脱手都没卖出去,多方打听,听说市里高大傻子/家缺媳妇,愿意出五块钱买走。 人贩子二话不说就给卖了。 兜兜转转了一圈,杜秋梅又回来了。不过现在的她早疯傻的啥也不知道了,整天屙一裤裆,还伸手从裤裆里抓屎玩。 饶是高大傻/子家也觉得这媳妇太脏了,除了发疯和吃饭啥也不能干。当时人贩子吹的挺好,说这姑娘虽然有点傻,但是吃的少干的多。 买回来一看除了吃喝啥也不会。里外得养着她,时间长了免不了要打骂,傻媳妇还知道往外跑,跑了几回大家就看出眉道来了,这傻媳妇长得太像看杜家丢的闺女杜秋梅了! 杜老太太闻声去看,也越看越像,她要回闺女高大傻/子不干了,这可是他们花了五块钱买的,又白养活了这么多天,怎么也得给十块才能领人走。 俩人没谈拢,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 高大傻/子家一点都不傻,他们就咬死了这个傻儿媳妇是从外面捡回来的,人家不承认是自己儿媳妇,逢人就说捡了个闺女来养,但是关上门的事谁都不知道,反正傻媳妇又不会说,等以后有了孩子就说他们处出感情来了。 革委会一点办法也没有,你说他们迫害妇女,傻儿媳妇光哭,问高大傻/子她好不好她就傻笑,啥也问不出来。 刘磊扒着窗户看,扭头问杜念:“妹子,你不去看看吗?” 杜念一本正经道:“我一个小孩子,腿脚短跑不快,万一他们打起来伤到我怎么办?” 刘磊顿时被杜念逗笑了。 杜家的事,杜念觉得自己没那个能力去管,而且她也不会去管,撇去杜家对她那么恶劣不说,今天的一切都是杜家自己一手作出来的。 杜念照常上学放学,十月份一过一场大雨后就刮起了呼呼的北风,杜念和刘磊赶在下雪前把市郊种的白菜和白萝卜给收了,为了防止白菜被冻坏,杜念从空间弄了几块破烂的木板放在远处,装作不经意捡到的,俩人背回来叮叮当当的订好,把白菜一颗颗码进去,深深地埋在壕沟里。 做完这一切很快第一场雪就来了,临近年关,学校也面临着放寒假。最后一场期末考后,孩子们彻底被撒了欢。 杜念考的不错,数学满分,语文作文扣了五分,全班第一名。老师着重点名表扬,并奖励了一根铅笔一块橡皮和两个田字格。 这可把大家伙羡慕坏了,就算是刘磊也不敢保证这题都能做满分,晚上周秀兰给加了肉菜。 自从学校放了假杜念就懒得出门了,她怕冷,一早起来就窝在煤炉子旁吃着姜糖烤着火。 姜糖是周秀兰给孩子做的零嘴,先用锅子热上油,在把红糖倒进去用小火搅和,加热成了糖水后把剁碎的姜碎倒进去开始不停地搅和,直到拉丝后关上火就行了,稍微放凉点就切成小块。这样吃的时候方便,又预防感冒。杜念特别爱吃。 艾瑞克就蹲在脚边,杜念还丢给它一块。刘磊出去了一趟,风尘仆仆的回来,还提了一大兜花生和地瓜,交给杜念。杜念赶紧抓了一把放在炉子边煨上。地瓜就埋在煤炉渣子里,大约一个多小时就腾熟了。 “哪来的?磊子哥。”临近年关,这个月供应的副食品也多了起来。但是花生瓜子之类的每个人才供应半斤,根本就不够塞牙缝的。 刘磊没回答杜念的话,下巴点着里屋小声问道:“妈呢?” “还上着班呢。”杜念答。 “快过年啦,咋还没放假?” “就这两天,工人放假了,车间也停了。爸趁着这两天空检查机器,妈还得再忙活完这两天,听说工会有福利,妈早早就去准备了。”杜念答。 刘磊这才放心地把花生提到茶几下面:“这是我在黑市买的。” “过年都没事干谁都想捞点外快,革委会最近抓投机倒把的肯定特别多,你小心点。”杜念道。 刘磊把他的大帽子往头上一盖:“没事,你看妈给我做的帽子,不仅能遮住耳朵,还能遮住脸和口鼻,既暖和又遮脸,保准认不出我。” 杜念被刘磊滑稽的表情逗笑了。 地瓜刚腾好,周秀兰和刘卿峰就一起回来了。外面不知道啥时候下起了雪,把俩人的头发都染白了。 刘卿峰站在门口朴朴身上的雪,把帽子摘下来拍打了两下又重新带上,跺掉脚上的雪花子,这才进了屋。 杜念往洗脸盆里倒了炉子上坐着的热水,毛巾递给他:“爸,来洗洗,暖和。” 刘卿峰把手泡进热水里,瞬间感觉浑身通透的暖:“这才像个家的样子,以前回来都冷锅冷灶的,现在……哎,你们还煨了花生和地瓜呀?” 刘磊递了个热乎乎的地瓜给周秀兰:“妈,别忙活做饭了,先吃个地瓜。” 吃完地瓜刘卿峰把这个月的副食本粮票和杂七杂八的票都拿了出来“我这个月补贴多,咱们过年别省,就吃白面饺子,猪肉多割点,有羊肉供应的话也割几斤,咱们熬羊肉汤喝,我这本上还有两斤粉条呢,都买了。” “过年长着呢,米面不多不能这么胡吃海塞……”周秀兰加了加,这个月能领十斤白面。还得蒸包子,捏饺子,炸丸子…… 杜念一把抢过,又接过周秀兰手里的:“行,爸妈,买东西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俩人戴上帽子就冲进副食店,远远的看到人都排起了长队,寒冬腊月哈气成冰,却阻挡不了人们过年的热情。 杜念和刘磊一人排一队。杜念假装上厕所,到自己空间里扒拉了一下,猪该出栏了,羊也吃的肥肥壮壮的,空间里的白菜也长成了,稻秧和小麦也都拔了穗了,外面冰天雪地,空间里却四季如春,杜念真不舍得出来。 她把猪样都赶到屠宰场,要了坐墩那一大块好肉,猪蹄子和猪耳朵脆脆香香的用蒜和芫荽调了就是一盘好菜。 羊肉也要的是腿上的腱子肉,羊架弄了一副。实在掂不动这才把剩下的作价给卖了,出了空间杜念把副食票撕下来,藏到贴身口袋里,想着有空了拿到黑市上卖掉。 刘磊买了大葱,芫荽,粉条,白面,出来看到杜念提这么多都愣了:“妹子,你哪弄这么多的肉?肉票够吗?” “够,羊架不要票。五分钱一斤,我这些花了一块多。猪肉赶上好的了,多割了点,我拿钱和队里的女同志偷偷买的票。”杜念大言不惭道。 “好吧,太危险了,以后不能这么干了。” 杜念含糊不清地点了点头,回家的路上又偷偷往里面掺了一斤多白面,怕周秀兰看出来,想着以后边吃边偷偷往里放白面好了。 回到家刘磊就一张巧嘴帮她遮掩了过去。 周秀兰还想问,让杜念催着和面去擀饼子了。他们今天要吃羊肉汤泡饼啦!刘卿峰自告奋勇地把羊肉收拾了,羊架洗干净放锅里煮上了。 羊架和羊肉熬的差不多快开了的时候放上粉条,出锅再撒上葱花芫荽,最后再撒上香油。 香喷喷的一大锅,杜念吃了个溜圆肚饱。开心的眯着眼睛笑。 到了年根杜念和刘磊把市郊的白菜萝卜挖出来装了不少在小背篓里,绕了个道儿给钟为民送过去一部分,杜念还偷偷从空间弄了小半口袋白面给了他,猪肉也捡着五花肉给了一大方。 欢欢喜喜往家赶的时候杜念又摊上事儿了。一个半大孩子吃着糖跑过来塞给她一张小纸条,杜念左右看看没看到人,她好奇地打开纸条,上面洋洋洒洒,语言赘述繁杂,杜念捡着主要内容看了一遍,这才迷迷糊糊看懂:约她第二天去中午去厂门口的国营饭店吃个便饭。 第46章 杜念压根不会去赴约。 但是转天走到半道还是被人截住了,她没猜错,约她的不是外人,是她的亲爹,杜长贵。 杜长贵一副慈父模样,抓出一把糖果给杜念:“念儿,这是爸特意给你买的,快放口袋里,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糖。念儿,过去这段时间他有没有打过你?有没有虐.待过你?吃的饱吗?穿的……” 杜长贵噎住了。穿的嘛,杜长贵看出来了,绸缎小棉袄厚墩墩的,又可身,看起来还是用今年的新棉花套的。 杜念似笑非笑看着他。 杜长贵被她看的心里发毛:“你这孩子,爸这也是关心你。” “关心关心你自己吧,没有我妈你今年都没新袄子穿了呢,这棉袄都穿一冬天了,脏成这样该拆洗了,爸。” 杜长贵不知是没听出话里的讥讽,还是故意装作没听懂:“我也是思念你.妈,这衣服穿上都舍不得脱下。这袄子上细密的阵脚,都是爱。” “爸,这话钱花英知道吗?” “我和她早就恩断义绝了,除了你.妈,我发现我心里再也装不下第二个人了。”杜长贵一脸怆然,“念儿,回去告诉你.妈,爸这里是你.妈永远的港湾,如果她愿意,我随时张开双臂迎接她回来!” “死了这份心吧,我和念儿现在过得非常好。”周秀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 “秀兰,不要逞强。你要知道我才是孩子的亲生父亲,除了我,没有第二个男人是真心实意爱她的。跟我回去吧,就算是为了孩子。” 周秀兰气的脸都青了:“你爱她,看着她吃糠咽菜?你爱她,还下得去手责打她?你爱她,还让她干超负荷的活?杜长贵,你可真有脸,念儿不小了,过完这个年她就十一岁了,你曾经对她做过的种种恶行,她都记得!现在你日子过的不如意了,你就开始扒拉我们娘儿俩了?我告诉你杜长贵,你做梦!你以后离我闺女远点,否则,我也不是好惹的!” 杜长贵脸色铁青:“秀兰,你变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享富贵的时候看不见我们娘儿俩。你困难需要帮助的时候看到我们了。你这个奸诈小人,呸!” 杜念甩开杜长贵的手转身跑到周秀兰身边,周秀兰说完这句话就气的转身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周秀兰问杜念:“念儿,你怎么想?你爸他……” “就像妈说的,我都记得。刘爸爸和磊子哥带我亲如一家人,家在哪,我在哪。”杜念言简意赅的一句话,顿时让周秀兰心情好了起来。 过了腊八,年味一天比一天浓。二十四扫房子,二十六吃大.肉。一眨眼就到了年三十,这天刘卿峰和刘磊早早就起来贴了门对子,放鞭炮。杜念和周秀兰欢天喜地地包饺子。 白菜猪肉的纯白面饺子! 晚上一家人围着火锅守年夜,蒸黄鱼,猪耳朵扮菜,油炸的红薯丸子,肥嫩多.汁的红烧肉,木耳炒鸡蛋,正中间坐着一个烧着煤炭的大火锅,里面滚着鸡蛋,猪肉,鸡肉,羊肉,木耳,菜丸子,大白菜。 周秀兰一句开吃,大家赶紧拿着筷子抢着捞。刘卿峰夹起一大块猪肉:“猪肉给我闺女吃,祝我闺女明年跟头小猪似得,多长膘,快增肥!” 杜念撅着嘴:“爸你太坏了。”她夹起一整个鸡蛋,“鸡蛋给我爸吃,祝我爸越长越圆.滚滚白.嫩嫩!” “巧嘴!”刘卿峰用筷子点了一下她的头,笑着把鸡蛋吃了。 一顿饭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地吃到跨年十二点,外面响起霹雳吧啦的鞭炮声。周秀兰赶紧催:“已经十二点了,我坐炉子上的水也开了,你们爷儿俩去放鞭炮,等炮仗一响我赶紧下饺子。” 馅大皮薄的猪肉饺子,在锅里上下翻腾,一口咬下去油汪汪香喷喷的,都是肉,吃到嘴里却肥而不腻。 “过年喽!” “吃饺子喽!” “都别动,先把饺子祭拜祖.宗和各路仙家。” 周秀兰拣出一个饺子,摘着饺子皮念叨着,大体意思就是让祖.宗和各路仙家一起来吃饺子。 念叨了一大圈,饺子却没摘掉多少,看起来还是个完整的饺子,杜念笑的不行。 刘卿峰眼带笑:“哎哎哎,周秀兰你搞封.建迷.信呀。” “你去告我呀。” “我哪儿舍得呀,这么馅大皮薄的好老婆。” “你说啥?” “哎呀,饺子再煮就该破啦!哎哎,别打别打,怕什么嘛,亲自己老婆又不犯法。” 杜念听周秀兰和刘卿峰说笑,心里满满的特别充实。 “爸妈过年好,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杜念和刘磊异口同声道,俩人对视一眼顿时笑弯了眼。 过年啦,过年真好! 大年初一,家家出门拜年,这边年夜都起的挺早,大约两三.点就起了,这个时候就得放炮仗煮饺子,溜上几天前做好的年糕和鱼,有鸡蛋和肉一起蒸上,吃完就挨家挨户串门拜年。 杜念和刘磊都没有亲戚在这边,大家闹腾了半宿,半夜根本起不来,就算外面鞭炮声连天,他们依然能睡得四平八稳。 大年初一一大早孙炎炎就过来找杜念玩,周秀兰忙抓了一把糖果花生瓜子:“新年好啊,炎炎。阿姨家多着呢,多吃点,来来,把口袋撑着,阿姨给你装起来。” 孙炎炎连连摆手:“阿姨,我口袋里都满了,一路上拜着年过来的,我就尝个糖好啦!” 杜念眼睛亮亮的:“走走走,炎炎,带上我,我还没去拜年呢。” 杜念和孙炎炎带着艾瑞克去了居委主任张大姐家:“张阿姨,过年好。” “过年好,哎呀这狗可真好,膘肥体壮的特别威武。”杜念收获糖果四枚,瓜子若干,花生七八个。一大把真不少啦! 杜念又去了蔡婶子家:“蔡婶子过年好。” “过年好,过年好,狗不错啊,又乖又胖。”一大把,又收获不少。不过蔡婶子家的小孙子雾蒙蒙的大眼睛太招人爱了,杜念忍不住抱起来又亲了几大口,把从张主任家给的奶糖都给了他。 一路拜年下来就赚了个嘴里吃的,大家也都不夸她了,谁见了谁夸狗。路过杜家却冷冷清清,杜秋梅也已经回家了,这会子正在屋里嗷嗷唱歌呢。 杜强强闹着要吃肉,杜蓉蓉哭着要吃糖,没听到钱花英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杜长贵赶走了。 杜老太太吼了两嗓子,又拍着巴掌哭起了老天爷,什么命苦,没吃没喝没法过年。 “爷爷奶奶过年好!”杜念在门口象征性地喊了一声。 杜老太太一个笤帚疙瘩扔了出来:“小兔崽子,你.妈改嫁了你就是别人家的人,跟我们老杜家没关系!要吃的没有,要压岁钱更没有,赶紧滚!” “你奶奶怎么这么说话啊,真难听。”孙炎炎气不平。她奶奶是个半身不遂,一年四季在床上躺着,没有收入来源,就这样还强着给了她一毛钱压岁钱呢。 杜念也不恼,她欢快地蹦哒着,一溜烟跑远了。 杜念跑的浑身热乎乎的,领着她的艾瑞克,孙炎炎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狗,可喜欢她的艾瑞克了。拿着把梳子给它梳了十几遍毛。还把最爱的糖果分享给它。 孙炎炎梳完毛看了看梳子上挂着的几根长毛,梳子也不脏:“奇怪,艾瑞克怎么这么干净,都没皮屑和脏东西,闻起来还有股香胰子的味到,香香的,真好闻。” 杜念嘿嘿笑,她才不会告诉她艾瑞克经常在她空间里洗澡的事呢,自从脱离了梁文山,艾瑞克又跟以前一样,每天洗澡,抹香香。 刚开始还不愿意,一让它洗澡就气的嗷嗷叫,叫的一点不像狗,跟呻.吟似得,听起来能让人联想到不和谐的男女画面。 幸亏她的空间池塘没外人来,要不她羞的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现在的艾瑞克可乖了,不用她催都自动往空间的水池里跳,每天早上醒来主动叼着牙刷让杜念给它刷牙。 一到家杜念就发现家里太热闹了。 纺织厂的职工来自世界八的四面八方,过年回不了家的单身汉子多了去了。刘卿峰把他们都邀请到家里来过节,读书,看报,打扑克,中午还管一顿饭,有菜有肉有饺子才叫过年。 周秀兰在厨房忙的满脸通红,不过心情很好。大家也不白吃,带着米面菜来的,杜念帮周秀兰摘菜,听到笃笃的敲门声。 “来啦来啦!”杜念甩着一手水去开门,等看清门外站着的俩人嘴巴顿时成了o型。 刘曦和言灵! 大过年的咋到这来了?杜念赶紧把他们让到屋子里,房间里打牌的喧嚣声顿时小了下来。大家都扭头看这俩好看的人儿,纷纷道:“哪来这么水灵一个小姑娘,长得像真漂亮。” “叔叔好,我叫言灵。” “名字也好听,小姑娘乖巧懂事大方,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孩子!” 言灵听到夸奖笑的甜甜的:“谢谢叔叔夸奖。” “小伙子也挺精神,白白净净一看就是城里人。” 刘曦笑着点点头。 热烈亲和的气氛让刘曦和言灵闻绷的表情松了不少,言灵有礼貌地打招呼,更惹的人一阵夸。 言灵一溜烟钻到了厨房,刘曦只能去找刘磊玩。刘磊正在他的房间研究他爸的半导体,好好的一个半导体让他给偷偷拆了。 曦来到刘磊的房间:“大侄子。” “滚蛋小屁孩。” “怎么说话呢大侄子,有你这么跟小叔子说话呢吗?” “再叫我一声大侄子你试试?” “大……侄子。” 刘磊三两拳把他挥了出来,他出来找杜念,赤红着一张脸:“大侄女,你哥欺负我。我不敢和他单独相处了,你得时刻保护我。” 杜念被刘曦逗笑了。 言灵好奇地跟杜念一起摘菜:“念儿姐姐,这是什么菜?” “白菜。” “白菜怎么弄呢?” “剥掉外层脏的,留下芯子,洗干净了直接切。” “哇,白菜长这样啊,一层层的居然卷在一块,太神奇了!” “哎哎哎,言灵你别剥了,再剥就没啦。” “好吧……”言灵恋恋不舍地放下白菜。 “那这个呢?” “白萝卜。” “和教科书上不一样呀,教科书上说是橘黄色的,中间还有芯子,吃起来脆脆甜甜的。它怎么是白色的呢?嘻嘻,不过胖墩墩的真可爱!” 言灵说着不由分说张大嘴巴咬了一口:“呜,不好吃,太难吃啦!这根本就不是萝卜嘛!” “你说的那个叫胡萝卜,这个呢是白萝卜,白萝卜生吃得蘸酱才好吃。”周秀兰道。 言灵看着那一碗黑乎乎的酱不敢吃了。 好半天之后,言灵又发问了:“咿,念儿姐姐,萝卜怎么剥不动呢……” 杜念默默地擦了把汗。 “这个菜好可爱,还有刺呢,啊,我知道啦!是不是一煮刺就软了?” “它叫仙人掌……是盆栽,不能吃!” 言灵一连问了好几个,她从小到大就没进过厨房,对厨房里的一切都好奇。 周秀兰在旁边听着默默的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不能去上海,都把孩子教傻了! 正月初五不留菜!也就是说,家家户户在今天把过年的剩菜吃完。 刘曦和言灵是初五晚上的火车,吃完剩菜俩人就走了。 言灵玩的很开心,每天开心的问这问那,晚上还和杜念挤一个被窝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无非就是学校里谁欺负谁了,谁和谁好了,谁长得好看,谁最小心眼。杜念被搞得精疲力尽,好几天都没空去空间打理。 刘曦没压成大马路,没吃上龙肉牛肉,没看到电影。他表示……很不开心。 正月初六纺织厂正式上班,杜念和刘磊要到正月十六才开学,周秀兰和刘卿峰早早去上班,锅里留着饭也不叫他们,俩人干脆抱着被子睡大觉。 中间杜念起来捅了一回炉子,将火烧的旺旺的,看了看煤球用的不多了,她从空间又买了点放到煤球堆里。 空间虽然也要靠苦力挣钱,但好歹买东西不用凭票,像他们家每个月煤球供应都限.量,杜念又天天烧的旺,屋里整天暖烘烘的,供应的那点根本经不住一个月烧的。 正码着煤球,刘磊出来了。 刘磊刚睡醒,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不对啊妹子,咱家煤球怎么越用越多啊。” 杜念手一哆嗦摔烂一个。 杜念不想把空间的事告诉刘磊,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她信得过刘磊,可以后日子长着呢,万一他结婚后一个梦话让媳妇知道了,媳妇心术不正大嘴巴一扬播,她就甭想有安生日子过啦。 “你来的刚好磊子哥,我放煤的时候煤球倒了,摔了好几块,你看咱是不是要自己再动手捏成型?” “这得有煤球磨具。”刘磊道。 杜念认真的想了想:“我记得百货市场有卖的。” “天太冷了,你就别出门了,我去买吧。”刘磊道,“你那还有工业券吗,多给我两张。” 反正要捏煤球,杜念干脆又从空间弄了不少煤渣放进去,等回来混着泥土,得做不少煤球。 把刘磊支使走,杜念就有更多时间从空间搬东西了,白面,玉米面,每样来两斤,香油打满半瓶子,花生和白菜和空间里的换了换,这都是她自己种的,空间产的吃起来口感更好,更养人。 七零八碎的都多加了一部分,不仔细看还真是看不出。她掏出粮票肉票副食票看了看,自从有了空间,她的粮票省下来不少,想想后来涨副不多,她还是决定去黑市卖掉,给那些最需要的人。 过年期间黑市上人更多,大家个个都包着头巾裹住了嘴脸,要不是很熟的,真认不出来。 杜念看到一个东张西望的,穿着不带补丁的衣服,大上海才流行的西裤皮鞋,她走过去压低声音问:“同志,要粮票吗?也有肉票,布票,工业券,毛线票,鸡蛋票。要啥有啥。” “有白面票吗?肉票有多少?”初七送火神,初九还得吃饺子,过年饺子吃多了,初七初九的白面饺子就难对付了。 杜念都掏出来:“白面有五斤,一块钱一斤,肉票有八斤,八毛钱一斤。” 现在都是有钱没票,钱再多也买不了肉,杜念不怕他不要。 “你这跟拿钱买一个价,太贵了。”还但是掏钱买下来了,毛线票和布票鸡蛋票也都买走了。 杜念把刚买票得的二十三块八锁进空间的房间里。她试过在空间卖六七十年代的钱币,好像一分能换一百来块。不过有的却不怎么值钱,主要还是看年份。 所以杜念现在挺注重收集不同年份的纸币。 杜念从空间买了八斤五花肉和一等白面,她提着大包小包和刘磊一前一后的回了家。 刘磊和土去弄煤球了,杜念就在屋里切肉和面的做中饭。 中午一到,杜念的肉包子刚下笼屉,周秀兰和刘卿峰下班回来了。不同于以往回家时候的满面春风,今天他们俩都挂着张苦瓜脸,唉声叹气地看起来心事很重的样子。 第47章 很快杜念就知道她爸妈为什么事发愁了。 纺织厂前两年是鼎盛时期,不过从去年下半年就有点走下坡路,本以为过了年一开春能好点,但是今天厂委敏锐地发现今年订单比去年同比时期少了三分之一。 厂委今天开了一上午的会,最后决定精简人口,把有能力的同志下放到更需要他们的地方去。 场面话说的好听,简而言之,也就是说厂里要裁员了。 这件事周秀兰也有举手表决的决定权,就是因为她有,所以她才发愁,这两天到她家来找她的人特别多,现在正式职工工作清闲,有工资拿着温饱不用发愁,大家谁都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这事很快传遍了,第一份下岗名单很快就出来了,第三个人写的就是杜老爷子的名字,他是因为年纪大了,又不是正式工。 杜老太太很快就找上门来,蹦跳着把周秀兰骂一顿:“周秀兰你个吃里扒外的,你小肚鸡肠,你报复人,你烂心烂废不.得.好.死。” 这样的话被杜老太太翻来覆去地骂了大半天。 周秀兰一掀帘子出来了:“大妈,我敬你还是孩子奶奶,不跟你计较。你不要得寸进尺,她爷爷下岗是厂委的决定,我可一点没干那落井下石的事。您跟我生活了十几年,我是啥样的人您心里清楚。” 杜老太太突然画风一转,不撒泼了,开始哭了:“闺女啊,你可怜可怜我老婆子,我们一家老小就靠你爹他一个人养着,他没了工作,我们都得喝西北风啊。你看看你们现在这日子过得,去上海,穿绸缎,穿毛衣和新棉袄。你们热热呼呼的过大年,我不和你们攀比穿的,你看看你妹子她现在成了这样,治病吃药哪个不需要钱?你们过年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啃的是窝头喝的是菜糊糊粥,就这样还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 周秀兰听着听着又心软了,杜念把她拽了回去:“妈,他们走到今天都是他们自己咎由自取,关咱们啥事?一大家子都坐吃等喝,整天东加长西家短的,有那功夫都不去打个散工,有啥好可怜的。” “好歹是你奶奶……”周秀兰犹豫道。 “以前他们好过的时候知道我是他们孙女吗?吃糠咽菜,一个翻桌子上的都能干出这事,一个事办不好,一句话说不好就不让我吃饭,我饿,我灌凉水充饥,我一拉肚子一整天,谁养床上看过一眼?我饿三天,他们当没看见!”杜念道。 周秀兰不说话了,杜老太太在门口哭一阵骂一阵的,她在屋里唉声叹气。 不大会刘磊找了革委会的同事过来,杜老太太远远看见就跑了。 周秀兰眼圈红红的:“你奶奶家如今这么难过,你小姑也是可怜的,人小被人给坑了。家里还有两个你这么大的孩子,我一想起现在吃糠咽菜的那要是你,我就难受……总归是生活过十多年的家人,我听到她这样,我这心里不得劲。” “那妈,你是怎么想的?” 周秀兰心里有了想法,但是不敢开口说。她知道杜念一准准不同意,咬着唇纠结了半天,高低还是说了:“过年咱们吃的这么好,她一大家人吃不饱,我想着咱们这个月有节余,咱要不去送点吃的给他们吧。” 还有杜老太太身上这一身,黑的都能滴出油来了。补丁落补丁的,有没补的地方露着棉絮,棉絮一看就有年头了,又黑又硬,保暖性肯定差远了,里面还用了麦秸杆子御寒。 周秀兰看到就鼻子酸,同情心泛滥。 “我奶奶的秉性你知道,你今天去送了,也别想落她一句好话,以后说不准他们就吃定你了,一家老小就指着你养活,不信你试试。” 周秀兰不听劝,高低还是去了。 和刘卿峰商量过后,周秀兰拿了半小口袋白面,二斤玉米面,五六斤红薯高粱面。猪肉给切下来一方,有个七八两,上次吃剩的羊肉还有,也都给了他们了。他们家白菜多,周秀兰拿了四五颗,萝卜给了七八个。 上次上海捎回来的劳动布还剩五尺没用,还有结婚没舍得用的十斤棉花,通通都给了他们。林林总总装了一大.麻袋,晚上在刘卿峰的陪同下给杜家送过去了。 杜念不拦着,闷不做声地坐在炉子旁烤火。 刘磊问:“心疼啊?” 杜念摇摇头:“咱们赚的票证和粮食不少,就是担心咱妈,被同情心糊了心智,分不清个好赖,等着吧,她这一去,准出事。” “人精!”刘磊夸奖她。 也就两三个小时,周秀兰和刘卿峰回来了。也不知道周秀兰和他们说了啥,眼圈儿红红的,一直说可怜。得,她妈这样,不用说,她身上的钱也准都掏给他们了,走之前杜念见她往兜里装钱了,得有二十块,鼓鼓囊囊的,现在口袋都瘪了。 杜念也不问,闷上炉子就去睡觉了。 恍恍惚惚很快到了开学的日子。 第一天开学,照例要开升旗仪式。副厂长亲自来了。杜念还是第一次见到副厂长,四十来岁一头浓密地头发,长得瘦瘦高高,喊起话来气势如雄。 讲话大约进行了半个多小时,最后压轴的话出来了:“初三再过一年马上面临中考,你们必须得加班加点了,最近厂效益不太好,学徒工有很多都被精简了。不过同学们也不用恐慌,大家可以考虑进入职高,职高的好处我就不赘述了,或者有更高追求的同学去当兵,去考高中都是很不错的路子。” 同学们不淡定了,在下面叽叽喳喳说起了话,有的干脆选择不读了,但是这个节骨眼上不读书连职高都进不去,又太亏了。本来就是临门一脚的事了。 副厂长清了清嗓子,道:“同学们不要觉得考高中没有用,高中生的待遇和初中生的待遇实际上有很大的差别。不说别的,初中生都在车间干体力活,高中生就能进厂委,这是多么明显的例子嘛。” 一席话大家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孙炎炎扯了扯杜念的袖子,小声道:“杜念,你怎么想?” 杜念回答她:“当然是上学,上的越高越好。” 孙炎炎忧心忡忡道:“我妈不想让我读了,想让我去打零工养家,现在在精简职工,工资也下调了,这样下去只靠我爸妈完全撑不起家来。” “可是你才上四年级啊。” “到上初中还好几年呢,高中就更不敢想了。我大哥和我弟还得上学,家里负担太重。” 杜念说不出来话了:“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继续在后勤打打零工,我爸妈说可以找人把我送到车间干点零碎活,就算干不了,我也可以再家做做饭洗洗衣服,让我爸妈有更多时间去打零工。” 这是很多同学的想法。没有城市户口的第一批精简,他们大都带着一家老小回了农村种地挣公分去了,这时候还没有未成年童工这一说,孩子干一天也能顶半个大人的公分。 这时候的学费半个学期才用三块钱。然而很多人辍学不是因为家里拿不出三块钱的学费,而是少收入一份钱。 1974年,杜念失去了孙炎炎这个好同学。 开学后第二天杜念就发现很多同学没有来,本来就不多的学生更少了,杜念班级里满打满算也才十九个人,女学生更少,加上杜念也才五个。 十九个人坐一个教室显得有点空荡荡的,老师终于不用为分座位的事头疼了,愿意靠窗的靠窗,愿意坐角落的去坐角落,杜念选了第一排的位置,不过现在第一排距离讲台有点远,看起来是以前第三四排的位置。 赵梅和刘.晓英一左一右坐在她旁边。赵梅道:“杜念,以后咱们就是同桌啦。我数学不好,你以后能多教教我吗?” 刘.晓英道:“还有我,还有我。家里这么困难,我爸妈还咬着牙让我上学,我一定得好好学,给他们争光。我底子不好,你也教教我好不好,杜念?” “行!”杜念爽快地应承了下来。 “真的啊,太好啦!那咱们以后就是朋友啦。”赵梅和刘.晓英笑着道。 中午放学铃.声打响了,谢晓康过来等杜念一起回家。一个假期没见谢晓康好像拔高了一大截,裤子都短了,穿的有点像九分裤,脚脖子冻的通红,没穿袜子。 “我上回从上海回来带给你的袜子和棉手套你咋不戴?”杜念问他。 “给我堂弟了,他家条件比我们困难多了。我大伯有痨伤,干不了重活,我大妈学问低也干着最底层的活,每个月就那么点工资还得养三个孩子。”他说完忽然话锋一转,“哎,你听说了吗?杜蓉蓉和杜强强也都辍学了。” 杜念有点意外,杜蓉蓉和杜强强辍学这是上辈子没有出现的事。 下午拿了钱在学校交上报名费,发完书就早早地放学了。她回到家看到门口挤挤挨挨的站了很多人,吵吵嚷嚷的声音老远就听到了,大都是为了精简职工的问题来求周秀兰的。 这十来天已经这种事太多了,周秀兰急得一嘴燎泡,任她磨破了嘴皮子也没人走。 杜念不想掺和大人的事,径直回了屋。她把课本拿出来挨个翻了翻,没有破损,题目也很简单…… 作文还有点欠缺,她得补一下。 忽然听到杜老太太的声音外面门口咋咋呼呼的特别大声:“周秀兰,你个黑良心的。这么多天都没把我家老头子提上去,你到底行不行啊?” 杜念支棱着耳朵听。 “大妈,您这是说的啥话?我啥时候说把我大爷提上去了?我人微言轻的。我哪有那个本事啊!” “你要是心里没鬼你大半夜的给俺们送粮食?那一大口袋的粮食哪,说明啥,就是你故意弄下来我们老头子,你拿粮食堵我们嘴呢。” 周秀兰的声音被众人淹没了,就显得杜老太太声音尖了。 杜念摇摇头苦笑了下,她去看了米缸和面缸,都不多了,于是又从空间往外搬了不少。 不大会哭哭啼啼地周秀兰被刘卿峰拽回屋了,刘卿峰气的脸红脖子粗的:“真是一群狼心狗肺的,吃了还不说你好,逢人就给人乱扣帽子,要不是她,会有这么多职工跑咱俩开门闹.事?” 刘磊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艾瑞克:“汪汪!” 周秀兰抹着眼睛:“往后他家的事我是再也不管了!还有这些同事,平时处的挺好的,现在怎么被人一鼓动一个个都跟头柴狼似得见人就扑啊!” 杜念决定不发表任何意见。 晚上睡觉前她又去空间转了一圈,她发现每次晚上八点进去都正好是上午八点,她在空间的年龄也不是十岁,她有个身份证,上面写着二十岁。 她上辈子死的时候都四十多了,她也不知道空间里的这个年龄是怎么算的,总之她是个成年人,这感觉比在现在好多了。 总之空间里的一切都和现实没有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她的那片土地,一块地不分四季,种啥长啥,生长期很短,大豆玉米土豆甚至水稻和小麦都可以同时种,一段时间后可以同时收。 总之她的土地只要有投资就会有回报。 她卖了牲口手里很快就存了钱,两只猪,三只羊,二十个鸡蛋,十个鸭蛋,五个鹅蛋。奶牛也产奶了,每天都要定点去撸一次奶。卖完这些,她算了算总共收入有三千多。 她打算下一步多养几头奶牛,再弄一套专业化的挤奶机器,也值当的了。 她买了汽油很快启动了农业机械,不费劲就把农作物收了回来。平摊在门前的空地上晾晒了起来。地里又紧着种上了第二岔。 忙完这些她看了看空间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原来已经在空间呆了六个小时了,怪不得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 她拿着钥匙开上车,不急不缓地去了城镇,汽车站旁边有个大超市,她的大楼就在汽车站附近的十字路口,她的房租本来是月租,梁文山接管这段时间给改成年结了,所以她会在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巨额收项了。 幸亏当时把地契都锁进了顶楼保险柜里,要不然梁文山给她都卖了也说不准。 超市门口有很多食品小摊。鸡蛋煎饼五块钱一个,就是摊一层薄薄的饼子撒上一层韭菜,鸡蛋打进去趁着热乎劲迅速摊平,反过来抹一层酱和辣子,撒上调料粉,卷好出锅。如果多加一个蛋加一块,加一根肠再加一块,再加块脆饼就再加一块。 杜念找好停车位,来到小摊前递过去八块钱:“都加。” 又在旁边的摊位前买了只烤的鸡大.腿,还有两串羊肉串。 她吃着热乎乎的饼和烤串,又在牛奶店买了瓶酸奶,吃着就进了超市。超市里人声鼎沸,正在搞促销。 卫生纸打八折,买一箱酸奶送两杯酸奶,水杯买二送一,薯条买一大包送一小包,还有满就送活动,折扣力度相当优惠,尤其是平时卖一千块钱的蚕丝被现在卖六百九十九。 杜念看的咂舌:“这是要清空的节奏啊!” 这里的物价和2016年的物价差不多。不过她似乎比多人多一件作弊利器,就是土地和后来盖起来的新世纪大楼,她显然挣得更多。还有很多活在底层的人群,杜念越来越觉得空间和2016年某个城市比较像。 抢购的人很多,柴米油盐肉之类的很快售盘。转了一圈再回来,她相中的蚕丝被也就剩两条了,杜念也顾不上撸串了,赶紧凑上去抱走一条紫色的蚕丝被,这时一个男人也伸过手来要抱蚕丝被,差点把杜念整个儿抱进怀里。 杜念抬头看,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长得白白净净的,虽然是单眼皮但是眼睛挺大很有神,挺直的鼻梁,薄厚适中的唇。他冲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儒雅的气质中带点羞涩。 男人微微垂了眼,抿着唇微笑,没有说话只轻轻往后退了一步,深色立领长风衣,笔直的裤管,合体的穿着,还有着她喜欢的干净修长的手指。 绅士,帅爆了的绅士。 杜念脑子里瞬间蹦出这一句话,她脑子有点当机。抱着蚕丝被急匆匆走了。 杜念心神不宁地出了空间,这一晚她没有睡好,她脑子里不停地盘旋着男人的脸。 第48章 开学就是一次小考。 这次干脆也不用专门做防抄政策了,班主任李.老.师让大家把桌子拉开缝就开始考了。 杜念看着小学四年级的题,觉得太简单了,答案抬手就来,除了思想品德和语文背诵段落需要记忆的东西费点时间外,其他题目杜念不到一会就刷刷刷写完了。 考试两节课的时间,杜念不到半节课就做完了。李.老.师不停地在过道里走来走去,一双犀利的眼仅仅盯着每一个人。 后面忽然扔过来一个小纸条,杜念赶紧抓起来偷偷打开,发现是赵梅向她询问答案。 杜念偷偷扭头去看,赵梅冲她挤眉弄眼。 李.老.师一把抓.住杜念的手,把纸条抠了过去,狠狠瞪着赵梅:“赵梅,居然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你要是不想做就出去。” 也难怪纺织厂这么少的学生,李.老.师还这么牛气。现在形式比较特殊,很多国营企业不招外来学生,一般只接收本厂在职职工的孩子,一般都直接设到初三,即使你学习能力再差也能顺利考上初中。 只要上了初中就可以在纺织厂做学徒工,而不上学只能是临时工。不仅如此,学历高了考职业技术学院或者当兵都是可以的。 离职的和外来职工的孩子就算你拿钱也不好使。 赵梅不敢要答案了,委屈地低下头。 闲来无事的杜念回过神一瞬间又进入了空间,她上次大采购的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整理,杂乱地堆在空间的地头的二层小洋楼里。 她干脆收拾起房间来,桌子摆好,擦干净,放上盆栽和书本。电视柜上放着56寸液晶电视,立体音响,电视机机顶盒,不过已经很久没看过,上面都布满灰尘了。 杜念用吸尘器吸了尘,又用干抹布抹干净,打开看了看电视还能看,播放的是时下最新的电视连续剧,山海经,男主人公叫什么翰,女主人公叫什么扎。 杜念不常关注,所以也记不住。据说男女主人公在台下也是情侣,不过因为另一个女演员的缘故,山海经的男女主人公现在都快被人喷成筛子了。她对俩人没感,倒是艾瑞克挺感兴趣,尤其是对男主人公的侧脸……嗷嗷叫着不让杜念换台。 杜念把艾瑞克赶出去了,她打开音乐电视台,选了几首粤语老歌。又去厨房,抓了把黑豆黄豆和花生,放了黑米和小米,又放了三两个核桃,两个大红枣,轰轰地打起了豆浆。 欢快地收拾起来。 床上铺上新买的蚕丝被,洗脸盆放在厕所的洗漱台上,洗脚盆放在洗漱台下,大衣橱里的衣服并不多,把沙发上的坐垫子丢进洗衣机里转着,她为数不多的衣服就拿到池塘边全手洗了。 最后拿着大扫帚把房间里里外外扫了个遍,最后擦干抹净,拖完地。豆浆机也提示豆浆磨好了,杜念倒了一杯浓稠的豆浆,闻了闻有红枣好闻的味道,馨香宜人。 看着干净整洁的房间,品着香甜的豆浆,杜念的心情也好了起来,打开窗户,春风拂面,阳光透过窗子暖暖的照进来。 这样的好天气,让好心情的杜念不知不觉又想起百货超市遇到的那个男人,他的脸在她脑子里还特别清晰,挺括的长风衣穿在他身上特别有型,杜念想着神不知鬼不觉地又坐进了车上,摸起方向盘有再去百货市场的冲动…… 反应过来杜念觉得自己魔怔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对着后视镜里二十岁的自己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她觉得自己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这么牵肠挂肚简直太丢脸了。 她赶紧钻出车子,拿起木铁锹把晾晒在地上的粮食翻了翻,摸了摸已经半干了,想着傍晚把粮食堆起来用塑料布盖上,第二天再摊开晒,有个四五天就可以入仓了。 趁着中午时间长,杜念又去田间地头看了看她的庄稼,之前没有注意,现在她忽然发现最近地里出现了很多奇怪的虫子,虫子的破坏力极强,发出的嫩芽三四只趴在上面不大会就能给啃食干净。她都打了两遍药了,还是没死。 她往地头一站,呼啦啦飞走好几只,还有几只大胆地朝她飞了过来,撞到脸上有点生疼,太奇怪了!她可从没有见过生命力这么顽强的虫子。她捉了一只拿出空间,想着回头看看刘卿峰认不认识。 李.老.师一巴掌拍死了她手中的虫子,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犀利的光:“干啥呢?考试期间开小差,居然还玩虫子!你这是什么态度,还想不想来年上附中了?” 杜念吐了吐舌头,她在空间太专注,居然忘了现在正考试了。 中午回到家周秀兰已经在弄饭吃了,她对着米缸一愣,又对着面缸愣了好一会,看到杜念回来把她招呼过来:“最近采购的事都是你和你哥在办,你觉不觉得咱们的米面好像永远也吃不完?咱们每天白面玉米面的吃,怎么都不见减少啊。” 杜念一脸无辜的摇摇头。钱和粮票都是杜念在管,刘磊从不管账,他一直以为自家吃食充裕是因为他和杜念在黑市换的粮票多。 “哪有啊妈?我们都是随吃随买,没吃完呢就又填上了。永远吃不完那不成聚宝盆了。”刘磊嬉皮笑脸道。 周秀兰点点头,脑子一根筋的她也不想了,反正她也想不通。 刘磊朝杜念吐了吐舌头,小声道:“幸亏妈不是那种爱想事情的人,要不咱们的秘密基地就要暴漏了。” 杜念道:“是啊,依着妈胆小怕事的性子,一准不让咱们再去市郊了。” “不去怎么行,有自留地就是好,不仅自己吃个饱,还能去卖钱换票,好处多着呢,咱们累点没啥,你看咱们的年夜饭多丰盛。”刘磊笑着,“我有一个目标,明年咱们就吃纯白面馒头,再也不掺玉米面了。” 杜念笑道:“就是,咱们去年种的蔬菜在黑市卖的挺快,收入也不少。” 黑市卖蔬菜其实并不吃香,杜念一般都是拿到空间去卖,空间蔬菜比肉还精贵,尤其是最近,她发现辣椒豆角西红柿之类的都涨到十多块一斤了。 “哥,咱们今年多种点蔬菜,辣椒和西红柿,爸比较爱吃葱蒜这类的,咱们都种上点。” “还是我妹子想的周到,哥都听你的。” 年越跑越远,天也越来越热了,已经是四月末了,他们纺织厂还一次批/斗会都没开过。今年生意不景气,革委会开批/斗会也没头几年有干劲了,大家卯足了劲干活,毕竟谁都不想出现在第二次精简人员的名单上。 杜念知道,这次纺织厂就像一头苟.延.残.喘的老牛,已经存活不了几年了。等文/革结束后,纺织厂也该倒闭了,到时候会有个体户出来盘下来,职工到时候被精简的连十分之一都没有,很多人失业,会有一段动荡的潮流,紧接着,有头脑的人就开始了自主创业,国家也会大力支持私人干企业。 这一批先富起来,后来就有人沿着老路子大富。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就是一个崭新的时代。 想想就觉得激动,杜念暗暗握拳,她一定要牢牢把握住机会! 日子过的飞快,很快又到了周末,杜念和刘磊这次买好了种子,又去了市郊一趟,几周末没来,俩人惊喜地发现草都拔老长了,郁郁葱葱的看起来就让人心情大好。 刘磊和杜念商量着今年把市郊的土地扩大一下,趁着春种再多种点东西。俩人又开垦了两块地,分别中上了花生和大豆,这两样可以榨油而且好吃又营养。最后一块地还是种上了蔬菜,大葱,蒜苗,辣椒,豆角和油菜这些常见菜。 有了这些地做幌子,杜念也在空间种上了同样的农作物,到时候收的时候正好把空间的取出来掺一块,两边都能卖。 俩人一连忙活了一个多月,终于赶在一场春雨前全都下了种,省了引水浇地的麻烦,俩人的心情都不错。 这场雨一连下了三天,第一天是淅淅沥沥的,第二天就成了中到大雨,第三天基本就停了,下一阵歇一针,阴沉沉的天直到一周后才彻底放晴。 四月份的天气忽冷忽热,很多人家因为没有布票的缘故衣服都不充足,天一热大家就把棉袄拆了往在外抽棉花套子。谁都不敢脱了棉袄,生怕感冒了。 杜念和刘磊一人有一套毛衣毛裤,所以早早就把棉袄给脱了,外面套上罩衫。全小区像杜念和刘磊打扮这么干净,有这么新潮衣服的没有几家。 大家艳羡不已,但都知道刘家在上海的来头不小,所以也没往歪了想。 冷冷热热了过了没几天,杜老太太又来借衣服了,她撩着衣角擦泪:“秀兰啊,可怜可怜我老婆子吧,衣服都穿一年多了,脏的都有味了,也没个换洗的。我看念儿的毛衣毛裤正可身,我想借两天给蓉蓉和强强,把他们身上的衣服换洗一下,洗好了就还回来。” 果然不出杜念所料,自从接济过杜家一回,杜老太太三天两头的往她家借东西,有时候是一碗米,一斗面,一块肉,现在居然开始借衣服了。 骂完转身又跟你和好,周秀兰就是同情心太泛滥了,杜念天天被她妈气的没法,这次她放出来话了,要是敢再借东西给杜家,她就翻脸了。 周秀兰开口:“大妈,不是我不借,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这当妈.的也不好多干涉,您想借就跟她说吧。” 杜念干脆一句废话也不说,扛着书包就去学校了。五一运动会就要开始了,杜念报了八百米接力短跑和立定跳远。 她最近忙着排练。 班长李瑞游说她再报个标枪和扔铅球这两项。杜念觉得自己太瘦了,力气不大,下盘不稳,而且她最近又忙着市郊春种的事,累的精疲力尽的没有那么多精力参加这么多项目。 “哎呀杜念,咱们班就数你底子最好,白白壮壮的,肯定有力气!重在参与嘛。”班长李瑞道。 杜念听着这话不对劲,扭头看了一眼赵梅。赵梅赶紧低下头,装作认真看书的样子。 “班长,不是我不愿意为班级争光。我是真不行,你看我这样子,铅球会把我扔出去的。我跑跑就好了,班长也说了,重在参与嘛。”杜念笑嘻嘻道。 李瑞不说了,又去劝其他同学。 刘.晓英道:“一个班的,咋那么多歪心眼子,你.妈下岗那是你.妈技不如人,何必背后干小人的勾当。” 赵梅狠狠地拍了桌子:“刘.晓英你说啥呢!我妈下岗怎么啦,你也不能冤枉我撺掇班长!” 杜念看了赵梅一眼,赵梅立时闭上了嘴巴不说话了。 下午还是谢晓康和杜念一起回来的,谢晓康的消息总是很灵敏:“杜念,你最近让你.妈下班的时候注意点,有很多同学说你.妈妈.的坏话,临时工被下岗都说是你.妈妈.的提议,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还有同学商量要找你.妈事呢!” 谁传的,杜念自然心知肚明。 晚上杜念就去敲钱花英的门了,钱花英隔着门一看是杜念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有脸来!” “我的脸又没疤,我怎么不能来啦!”杜念似笑非笑的表情更加惹怒了钱花英。 钱花英猛地拉开门,顿时一股尿骚.味传了出来,钱花英浑身上下已经脏的不成样子了,乱蓬蓬的头发下一张狰狞的脸,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抓痕。 “你看看你把我害成了什么样子,我这一辈子都毁你手里了,你为什么不给我治我的脸,我还这么年轻!” “你的脸又不是我毁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为什么把债算在我头上?” “还不是梁文山这个王.八蛋!” 杜念看着她,钱花英忽然不说了,她怕被拉去斗破鞋,她这张脸还怎么往大众底下站呢! “我现在还不如死了呢!”她娘家失势,钱花英在杜家的地位一落千丈。就连一向懦弱无能的杜长贵都敢打骂她了。 杜家更是对她不闻不问,她一没工作二没口粮,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一条命全靠杜蓉蓉和杜强强偷偷给口吃的来吊着。 “这也不是你造谣生事的理由。”杜念冷冷道,“你最好赶紧让杜蓉蓉和杜强强闭上他们的嘴巴,否则……” “否则什么?你弄死我啊,你有种弄死我……我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我早就不在乎我这条命了!”钱花英道。 “哦?”杜念笑了笑。 杜念不说话了,一双冰冷的眸子盯着钱花英。 钱花英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她真切地感觉到,现在的杜念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由她捏扁搓圆的小孩子了。 运动会前,杜念得排练了半个多月,她和赵梅和刘.晓英一放学就去.操场跑半个小时,一开始累的坚持不下来,到现在她跑下来八百米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 不过她也没有把握能拿第一。 运动会当天纺织厂的厂长来了,厂长五十多快六十的样子,拿着个话筒喊了一阵特别鼓舞人心的话,紧接着运动会就热火朝天的开展了。 其实一个年纪就一个班,真没啥可比性。国家有号召,工厂必须要追随。杜念的八百米成绩比低年级高,比高年级低…… “杜念,你跑的可真棒。”谢晓康道。 “谢谢。”杜念道。 她芯子可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了,居然没比过十来岁的小屁孩。杜念觉得特别囧。 运动会过后就是五一长假了,天也中午热了,气温基本维持在二十五度以上,有时候赶上几个好天能达到三十一二度。 天气越来越燥热,刘磊在刘卿峰的拳头下,终于把他拆了半年的半导体给组装好了,就是收台的效果差远了。 现在他们每天吃饭的时候就多了一个解闷的娱乐工具了,听听戏曲或者评书之类的,日子过得飞快。 大家终于脱了小夹袄,穿上了薄薄的衬衫或者罩衫。这时候半导体传出了振奋人心地消息,市中心的百货大楼要搞促大销了。 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杜念自然不会放过。 她数了数自己手中的钱,有了空间后,每个月的钱基本就都省下来了,不仅如此,她还能偷偷拿着空间的粮食去卖,加上市郊卖野味和蔬菜挣的,她手里又存了一千三百多了。 杜念又默默打起了小算盘,五一大促销就算她挥霍了三百,那么还剩下一千块,这一千块钱在现代是巨款,但是二.十.年以后会很快贬值,钱不能留着! 既然买不了地,杜念打算买栋房。 六十年代前有自己房产的人很多,现在如果捡个漏从个人手里买下来,准值!这个不是市场上买粮卖粮,不属于投机倒把,革委会不会管的。 不过,买房也得看眼缘,郊区的房子升值慢,市中心的房子啥时候都是抢手货。谁家要是能过,谁也不会卖房子,先打听着吧,杜念想。 百货大促销啦! 远远就看到大街上拉上了这么一条大横幅,杜念赶紧.小跑过去。为了今天她特意起了个大早,好东西有限,她得抓分夺秒。 百货大楼里照旧人山人海,人声鼎沸。好在杜念个小人瘦,很快就挤到了前台。 百货大楼里到处充斥着叫卖声和说话声,声音噪杂,和售货员说话得用喊得。 “五一特惠,高价牛奶糖,不要糖票,二块二一斤,水果硬糖,也不要票,一块四一斤。” “新到货男式女式衬衫,花罩衫,统统上海货,不要票,女式二十,男式二十五,不要票!” “皮鞋厂家直销,货真价实,皮鞋保真!女式皮鞋二十五一双,男式二十八一双。同样不要票。” “这么贵,这是大促销吗?比平时贵多了,抢钱哪!” “同志你好,这是不要票的。以前有钱都买不到的货哪,再说这皮鞋质量过硬,透气,软和,舒服,保证您穿五年都没事!” “给我开双四十二号的,哎,同志,开胶断底管换吗?”大.爷问着掏出了钱。 “开胶管修,断底管换!保修一年,收您三十块找您两块,这是发/票和找零,您拿好。”女售货员抹了把额头的汗。 杜念赶紧挤上去,挑了双女式小高跟,男式的一双,花了五十三块钱,看着售货员满头大汗地拿支笔把杜念要的颜色.色号记上,放在头顶的夹子上,刷一下过去。 把鞋子利落地包好,递给杜念:“男式黑色皮鞋41号,女式38号,一共五十三块,收您正好五十三,这是您的鞋,同志请收好。” 服务态度又明显提升了一个档次。杜念满意地接过鞋子,趁着人乱赶紧放进空间里。 另一个卖白球鞋的摊位更是挤的没个下脚的空,杜念胳膊挤过去了,人还在外面,她伸着一双手,又给刘磊挑了一双白球鞋。花了十五。 她不想要白球鞋,干脆给自己买了双手工布鞋,厚厚的千层底,挖掉鞋面,上面还绣着花,挺好看又便宜,才三块钱一双,五一之后天都热了正好穿。 今天的布也不要票,杜念扯了十尺纯棉的布面,做鞋里子袄里子都很合适。又其他零碎碎的布也扯了点,总共买了四十来尺,花了三十多。 杜念拿出来又偷偷摸.摸地赶紧把东西放进空间继续空着手转。 很快她就又转到了日用品区,天热了,很多人抢购大蒲扇,没有电风扇和空调的时期,大蒲扇是最好的驱热用品了,这东西风大,扇起来很过瘾,杜念一口气买了四个,省的用不过来。 凉席,双人的买了一个,单人的买了俩。 二十块钱一个的蚊帐,这个是必不可少的东西,杜念买了三个。现在的蚊帐比不上后来的轻薄透气,是很厚的那种,人待在里面黑乎乎的,有点密不透风的感觉,好在有搭配神器大蒲扇。 拍打苍蝇的蝇子拍,手工肥皂等,杜念差不多把能想到的都买了下来。 这时候有七个大白兔,一杯牛奶的说法,虽然有点夸张,但是这个时候的食物吃起来放心,添加的牛奶也是真的。 二块二一斤,杜念称了三斤。要不是考虑天热放不住,她得买十斤。杜念递过去八块钱:“同志,六块六是三斤奶糖的钱,剩下一块四您给我来一斤硬糖。” 男式和女式衬衫上次在上海没人盯着,周秀兰没舍得给自己买,这次有货,杜念一口气给周秀兰买了两件,打算让她替换着穿。一件橘黄色小圆领,一件小尖领,两件一共花了四十,刘卿峰的一件白衬衫二十五。 一块钱一斤的饼干来两斤! 林林总总买了一大堆,一转手杜念还是空着手逛。 她很快就又转到了烟酒区,茅台到货啦,以前只在上海北京上的高端货,今年也刮到原中市来了!高档酒,特别贵。 刘卿峰能喝几口白酒,这东西以后也升值,但也有限,存这个升值不如存房子,杜念就想买点给刘卿峰解馋,要了四瓶,她考虑着万一啥时候去上海,可以带给刘司令员尝尝,五十块钱一瓶,花了两百。 大中华!刘卿峰不抽烟,但是刘司令员抽,杜念又买了四条,三十八一条,花了一百七十四。 感觉啥东西还没买呢,就花了六七百。 一栋房子花没了。 杜念不敢买了,赶紧出了百货大楼。她自己慢慢转到市中心的中心公园,这个点该上班的上班了,该采购的采购去了,公园里只有零星几个大.爷大妈闲坐着聊天。 杜念在百货大楼的行为已经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他悄悄尾随杜念出了百货大楼,一路上还不停奇怪有没有跟错人,他明明看到她不停地买买买,怎么出来的时候两手依然空空的呢? 杜念有点并没有察觉身后的异样,她走到凉亭里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闭上眼用意识进入空间。 空间的房间里又堆满了她买的东西。艾瑞克乖巧地卧在门口看着东西,杜念从冰箱里拿了根肉骨头在微波炉里加热了拿给艾瑞克。 艾瑞克吃饱喝足高兴地围着杜念打转,杜念被它缠磨的没法,拍了拍它的头:“艾瑞克,去地里抓虫子去。” 艾瑞克一溜烟钻进小麦秧里没了影儿了。 她把买来的东西,稍微整理了一下。不大会就见着艾瑞克嗷嗷叫着跑回来了,杜念赶紧出去看,外面没有人也没有什么威胁物。艾瑞克这是被啥给吓成这样啊? 杜念收拾好东西就去地头上看了看,地里的小虫子似乎比以往更多了,她的农作物被啃食了大半,杜念挥舞着火棒在地里走了一圈,烧死不少虫子,虫子乱飞,打的她脸生疼,她踏在虫子尸体上,听着咯吱咯吱的声音,跟踩在雪地里似得。 心越来越沉。 这才几天没来,地里就已经繁殖这么多了。如果不赶紧灭掉的话,她这茬地将会颗粒无收,单单只是这茬还好,如果以后都不能种植了就坏了。 杜念抬头看了看天,这才凌晨三四点。夜静谧,只有风的沙沙声和地里昆虫地吱吱叫声,杜念这才真的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空间的药物都控制不了,难道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吗? 她抓了几只虫子,把它们放到一个透明的玻璃容器里。她仔细看了半天,觉得这些昆虫长得有点像现实中的蝗虫,但又和蝗虫长得不一样。这种虫子通体发黑,有坚硬的外壳,起飞的时候像七星瓢虫一样,先打开外壳再震动里面的翅膀,发出的声音和蟋蟀的叫声一样。 而且它们是卵胎生,说细致点就是卵在成虫的肚子里孵化,出生的时候就是幼虫了。这样更能保证幼虫的成活率。昆虫繁殖速度很快,小幼一周成虫,幼虫的破坏能力显然更强。 这种奇特啊外形,倒像是几种动物基因组合的新物种。 她开着车来到新世纪大厦的顶楼,照例验证了五官眼膜指纹和声音这才顺利进入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司里的花郁郁葱葱,香气袭人,可是现在杜念已经无暇欣赏了。她三步并作两步快速来到电脑前,启动电脑和扫描机,把昆虫扫描到电脑里进行分析,然而等了半天数据没有出现,却只有一行提示语:由于您逾期没有续费,宽带将暂时停用。请您到xx厅缴纳宽带费用,以便耽误您的正常使用,或者用手机网银进行网上续费。 杜念点开交费,发现她需要交的宽带费用简直高的离谱,由于之前梁文山的恶意刷卡,导致她银.行信用产生问题,这次要交的费用简直翻了好几倍。一个八后面跟着一串零,还必须一次性.交够一年的。 可她的卡里却只有几千块,根本负担不起。杜念气愤地踢灭了电脑开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蹙着眉想心事。 昆虫的出现好像是特意冲着她的地来的,到底是人为还是天灾呢? 她出了办公室思忖着看不能找到一家网吧或者农作物药铺,直到逛完了整条街依然一无所获。 家家闭门锁户,只有霓虹灯明明灭灭,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杜念把车停到她空间地头的二层小洋楼前。 心乱如焚,但也只得先把这事压下去。因为她在现实生活中的钱也不宽裕了,她得先想办法挣点钱。 杜念把收好的粮食装到麻袋里,一麻袋小麦一麻袋玉米,她早早把车开到自动磨面厂,称了重刷了卡,把小麦和玉米从传输带上送过去,不大会就有多半袋子白面和玉米面从另一个传送带上输送了出来。 做完这一切,她忽然感觉到身边的异样,猛地睁眼出了空间,身边一个鬼鬼祟祟地人正坐在她身边,手在她的衣兜里摸来摸去。 杜念尖叫一声,那人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要去捂杜念的嘴,却让杜念用一根西瓜刀给顶在了肚子上。 那人尖叫一声迅速跑掉了。 凉亭里人还是三两只,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杜念长吁了一口气,拿起手中的玻璃瓶,对着虫子看了半天……最后装到了书包里。 她打算把一边面粉和玉米面换成钱,一边打听有人卖房子的事,顺便看看有没有人认识这种昆虫。 黑市人员太杂,她直接去了市中心的一家职校家属院里,这里住的大都是教师。 五月杨绵还没飘完,飘飘洒洒的,落在头上一片斑白,路上杜念见有不少人都抢着收集杨绵,甚至还有人为这个打了起来。 现在棉花贵,有人收集了打算压实了合着棉花一起做棉袄。杜念摇摇头,棉袄怎么能做棉袄呢,一点也不御寒。 对于杨绵棉袄杜念深有体会,上一世周秀兰被拐卖后她就成了小草,为了落人口实,杜老太太还是会给杜念做棉袄的,只不过他们的都是棉花套子,给她的却是一小部分棉花,其他就用杨绵充数,摸起来厚墩墩的,穿上一点也不暖和。 杜老太太还逢人就说杜念作死,穿这么厚的棉袄还整天喊冷。 杜念苦笑着摇摇头,从空间拿出来口罩和帽子戴上遮脸。 有不少人对杨绵过敏,一路上见有不少人揉鼻子打喷嚏。所以杜念戴着口罩并不会惹人注意。走进家属院,杜念从空间拿出一小袋白面,一小袋玉米面,敲开一家门,为了避免撞到革委会的人,杜念只得拐弯抹角道:“你好,请问这里是张老师家吗?” 里面有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打开门,穿着干净的蓝色罩衫,黑色的裤子和时下.流行的女式皮鞋。 “不是,我们姓刘。” “刘老师您知道张玉香老师住在这吗?” 这个女人想了想:“这里没有叫张玉香的老师。” “哎呀!这可坏了,我听说这里有个张玉香老师,上次她去我们村帮了我家有一个大忙,我给她送点俺们自留地出来的好面,你看我满头大汗都提到这了,她居然不是这的老师。” 女人顺着她说的看了眼她手中的白面和玉米面。白面特别白,一看就是脱了壳磨的,不禁有些心动:“你这小姑娘提着也不方便,我没听说过有姓张的老师,这样吧,你这面提着也重,不如卖给我吧?” 杜念装作犹豫的样子。 女人急不可耐地开口了:“这样吧,市场上要票是一毛八分五一斤,玉米面是九分二一斤,我就不给你票了,白面是三毛钱一斤,玉米面一毛一斤,怎么样?” 面实在是好,她都闻到白面的馨香了。玉米面也是没掺糠麸的,市面上真没见过这么好的面,吃起来又软又香,肯定不会拉嗓子。 这个价格在黑市上还行,不过黑市上的白面质量和味道比这她空间出产的优等面可差远了,她的面不仅好吃,还养人。 “价格不太合适,这是今年的新粮,一点农药没打,拔草除虫都是靠我们人工弄的,一点地收入又少……面今天上午刚磨出来,我们在家筛了好几遍的好面呢。” “每样再加五.毛怎么样?” “这样吧阿姨,我也不提着走了,白面一块钱一斤,玉米面五.毛一斤。” “行!”女人爽快地答应了。 杜念眼睛亮了亮:“你全要吗?俺们村很多自留地都种了玉米和小麦,他们都打算卖呢。” “行,你以后有了白面和好的玉米面别出去卖了,都给我送来吧。”她七大姑八大姨的都是正式工,手里不缺钱,缺票。 女人回家拿了称,称了称,白面有二十二斤七两,玉米面有二十五斤半。 女人检查了面粉,满意的不得了:“你一个小姑娘居然提着这么重的东西,也不怕被人抢了。这是三十五块四毛五,拿好啊,下次有了面直接送我这来。” 拿了钱杜念也不走,拿出玻璃瓶问:“老师,您认识教生物的老师吗?或者农科院的之类的,能不能帮我看看这是什么虫子,我家地里出现了这个,繁殖的可快了,都不知道怎么弄死。” 女人接过来看了看,皱着眉:“头一回见这么奇怪的生物,像蝗虫又不是蝗虫。给我一个,我有空给你问问,你下次过来送面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行,俩人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杜念又跑了几家,把面粉和玉米面都卖了,一共收入了近二百,这才把钱放空间里走了。 看了看时间还早,杜念从空间拿了瓶矿泉水喝了一半,就悠哉悠哉去市中心的公园转了转,公园是闲散人员集中地,这边特别容易出小道消息。 她转了转,最后被俩马路伢子上下象棋的给吸引了。两个大.爷,一个老手一个新手,本来和和睦睦挺好的,最后俩人打起来了。 “马走日,相走田,炮打隔山,这兵只能往左边或者右或者往前走,每次只能走一步,不能退后!”老手大.爷道。 另一个连连点头。不大会就拿着车隔着兵就把大.爷的马给吃了,一问他还特别理直气壮道:“我的车是开坦.克的,上面有炮弹!可不就隔着就把你那马给吃了吗?” 大.爷憋着气,又走了一步。 新手哈哈一笑,别着马蹄就把老手大.爷的相给吃了。他说他的马是千里马,会飞。 气的老手大.爷吹胡子瞪眼:“老李头,你他娘的是不是个神经病?” “哎,娱乐归娱乐,你怎么能开口骂人呢?”作弊大.爷没一脸正经,“呐,做人呐,最紧要是开心嘛。” “我看你不是来娱乐的,是来娱乐我的。” 俩人绊着绊着嘴就开始动起手来。杜念在旁边看的不亦乐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俩大.爷抬头看她,杜念定神一看,觉得那个作弊的大.爷有点眼熟,可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第49章 很快就到了周末,杜念今天没和刘磊去市郊,而是去了刘老师的家里。 一路上她都心事重重,她空间里的庄稼被吃了大半。空间的农科院也去过了,给他们送了样本,到现在还没给她回话。 她观察了一周,这种虫子不吃现实里的庄稼,反而只钟情于空间里的。虫子饿了一周都没有死,这么顽强的生命力,简直太让人害怕了! 这天一大早杜念就来到了刘老师的家,走过拐角看了看四下无人,这才谨慎地把面粉和玉米面掏了出来。伸手敲了敲门。 门很快打开,还是那个女人。看到杜念满面喜气:“嘿,小同志,我一猜就知道是你来啦,你让我问的昆虫有消息了,进来坐吧。” 刘老师挺客气,端茶倒水的:“上次你送来的面我们全家吃了都赞不绝口,就是觉得价格贵了点,要是每周都三四十我们负担不起。我和我爱人的加起来才一百多块钱,还得养孩子,日常开销的,你看……” “这样吧刘老师,我这次反正提的也不多,两样也就十来斤,我没打算收您的钱。”杜念把面粉搁在桌子上。 十来斤也有好几十呢,居然大方地送给她了。 刘老师顿时喜笑颜开,杜念的面确实好吃,她那个一向挑食的小儿子吃过后顿时食量渐长,不仅吃白面,还吃了红薯面,孩子小,眼看着就拔高了。 “上次那个昆虫的事我问过我们班的白老师了,她是教生物的,她爱人正好是农科院的,她拿回去研究了一下,说根据基因断定这的确是几种昆虫的结合体,一般农药的确杀不死。”刘老师一口气道。 杜念蹙着眉不说话。 “白老师的爱人说这种超物种的现象很奇特,他已经往上面报过了,具体结果你得和他谈。” 杜念点了点头:“刘老师,我什么时候可以和他见个面呢?” 在刘老师的安排下,杜念很快见到了白老师的爱人。看到对方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白老师的爱人不觉愣了愣:“小朋友,你家大人呢?” 杜念照旧戴着口罩,只用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他:“您和我说也是可以的,我爸妈还要在家出工,要养一大家子人,不敢耽误工分。在家里我里里外外都能干,侍弄了这么多年地了,我自己也能顶半个工人。” “好吧。”对方点点头,有点无奈,“你的昆虫是新奇物种,已经引起了省农科院的重视,我们经过细致的分析,发现这似乎有着多种物种的优质基因,每个物种有一定的抗药性,多种物种就有多种抗药性,所以一般药物根本杀不死。目前市面上还没有针对该物种的消灭药物,就像……就像有人专门合成的一样。” 听到最后一句话,杜念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有人故意合成的?会是谁呢?谁还能进她的空间? 梁文山……艾瑞克……不过梁文山没有佛像这个媒介根本进不了空间。 难道是梁文山利用艾瑞克将研制出来的虫子不知不觉地带进去,她一开始并没有发现,直到虫子迅速繁殖才引起了她的注意? “如果是幼虫的话,会不会更容易除灭呢?”杜念大胆地提问,纠结了一周的问题似乎有了新的出路。 对方愣了一愣,忽然一拍巴掌:“或许可以试试!” 杜念低头装作从包里拿东西,她立刻用意识进入空间,又是一周,这里的情况更糟糕了,庄稼上光秃秃的,这茬的粮食是别想指望了。她的仓库里存的不多,已经有虫子开始打她仓库的主意了。 杜念一刻也不敢耽搁,迅速抓了几只幼虫,出空间的一瞬间,玻璃容器也已经出现在她手上了。她交给白老师的爱人:“这是刚出去的和出生后一天,两天,直到一周成虫。一共七只,您得快点送检,否则很快就成虫。” 白老师的爱人接过去,忧心忡忡道:“这么快的速度,你家乡受.灾情况一定很严重吧?” “目前只在我家自留地发现了,我们已经尽快捉了,希望你们快点,不要给我们农民朋友造成更大的损失。” 粮食问题大于天,白老师的爱人连家都没回,直接坐上了去省城的汽车。 刘老师有点不好意思:“我真不知道你家里的情况,你家的白面我不能白收,这里是二十块钱,你好歹收下。” 倒是杜念不好意思了:“别客气刘老师,您可是帮了我大忙。另外,我还有件事情需要您帮忙。” 杜念胡乱诌了个理由,然后让刘老师留意一下这附近有没有卖房的。 刘老师终于拿的心安理得,她整天生活在人堆里,不用打听就知道哪里有卖房的:“我知道哪里有,就在市中心公园附近,有一家独门独栋的小院子,户主年龄大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落户到了省城,回不来了,他想去儿女那养老,想卖房。” 市中心公园是个好地方,那里以后还会开发,而且那里的房价飙升的特别快,这简直太好了,杜念犹如捡到了宝贝,高兴道:“刘老师,能告诉我具体是哪家哪户吗?” 刘老师赶紧拿纸笔写了地址。 杜念没让人陪同,就自己熟门熟路地摸了过去,按照刘老师给的地址,很快来到了大门前。大门是头几十年的旧门了,还是木头的,漆都掉光了漏出木头原有的色调。 杜念敲了敲,不大会有个头发斑白的老人来开门,年龄看着少说也得六十五往上了,但是精神头还不错。 杜念向他说明自己的来意,对方一看是个孩子,有点信不过:“小同志,我是认真卖房的,你想买的话去叫你大人来。” “大.爷,您不用看我年龄小,我这是不长个,好几年都这样了。其实我都有二十多了。”杜念大言不惭道。 “啊?”老头明显愣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认真看了好久,还是不信。 “我给您做一道高中题吧。”杜念很快就自己给自己出了道比较难的微积分,接着就写出答案,又想了想背了首高中语文课本上的诗,还想再做个物理和化学题,让老头拦住了。 “别写啦,我反正也不懂,我见我儿子做过这样的题,你应该是高中生没差了。” “可怜见儿的。”老头同意她看房了,“真是大人了,咋就不长个儿了呢?孩子,趁着小,还得治。多花钱没啥,可千万不能耽误了!” 杜念囧囧的。 “我这房子建造时间比较久了,以前是大铁门,门上还有俩狮子头那种,嘴里衔着个铁环很气派,五十年代那会砸锅卖铁支援国家,我把大门都捐献出去了,现在是个木门,也有了年头了。”年纪大了,人就爱唠叨。杜念也不烦,慢悠悠跟着他进了院子。 院子挺大,种满了花草,中间有条弯弯曲曲的小道,用青砖铺就的。正是百花斗艳的季节,路两旁开满了月季牡丹之类的花,其中还种上了葱和蒜苗,角落里架起一个葡萄架,遮天蔽日的架满了半个院子。 “幸亏党的政策好,头几年我这啥也不敢种,就怕割了资本主义尾巴,这两年国家鼓励农民朋友有自留地了,我这偌大的院子就都利用了起来。你看这葱姜辣椒茄子苗长势多好,我老头子也带不走,回头估个价就都卖给你吧。” 还真是个不客气的老头,不过杜念喜欢和明白人打交道,这院子她一进来就爱上了,下面就看价格了。 一栋老式房,三排青砖绿瓦大瓦房。背阴面长满了青苔,朝.阳面还好,不过也都架上了架子,看苗也种上了豆角丝瓜等。 “我不爱种爬山虎那玩意儿,不能吃不能喝的,爬的墙上都是,时间长了容易毁房子,你看我这爱惜的多好,建了有四十来年了,还结结实实的那。小同志,到屋里来看看。” 老头打着招呼就进去了,里面是三间大通间,正中间是客厅,左手边是卧室,右手边是杂物间。坐西朝东的另起了一间厨房,东边就是架的葡萄架了。 正当间贴着主.席和总.理的画像,并驾齐驱,看着挺气派。客厅里的摆置挺简单,茶几,木质沙发,长木桌子,还有几把板凳。茶几上放着茶具和暖水壶,看着简单又温馨。 木沙发和桌子看来有些年头了,雕花都被磨平了:“这可都是民国时期的东西,鸡翅木的!雕花造型都是仿的清朝的,可惜雕花让我磨平了,要不然我老头子和它都保不住了。还有这大衣柜,也是当时配整套买的。” 杜念进去看了看卧室,一张桌子一个炕一个大衣柜,挺简单。不过她并不追求这些,家具什她可以自己添置,有几样她看不上,回头还得拎出去,简单点好。 最后又转了转厨房,起了锅灶,锅台上还粘上了瓷砖,上面搁着盐罐子,墙上钉了块木头,上面摆满了酱油醋等调料,筷笼子钉在门口处,里面插着几双筷子,厨房挺大,还能摆张饭桌,锅灶跟卧室的炕打通了,冬天烧火做饭炕就凑着烧热了。 的确是不错,哪哪儿都满意! 幸亏不是个二层小洋楼,否则这价格就高了。杜念十分满意,尤其是这房子占的地界大,紧挨着公园,晚上吃饱了还能出去散散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大.爷,您真舍得卖啊?”杜念问。 “儿女都在省城,住的是好几层高的小洋楼,我年纪大了没几年奔头了,这边冷冷清清就我一个孤老头子,儿女不放心,照顾我不方便,非让卖了,接我过去享清福呢,说实话我还挺不舍得,当年他.妈就是看上了我这房子,才和我老头子……” 再扯就多了,杜念赶紧打断他:“那您打算卖多少呢?” “这么大个院子,东西家伙什我都不要了,这个价卖给你吧。”老头伸出一根手指头,又伸出一把手。 一千五。 怪不得一直卖没卖出去,要的价格不低。 杜念想了想,她手里就八百多了,粮食倒是不少:“太贵了,能不能便宜点啊?” “一分价钱一分货啊小同志,这样吧,少收二百吧,再少真不行了。” 少收二百也一千三百块呢。 “八百吧,另外给您五百斤粮食。其中一百斤是小麦,两百斤玉米,一百斤高粱米,剩下一百斤是地瓜。” 五百斤粮食顶一个农民半年的公分了,就算是正式工也得挣一年多,别说是这么多玉米小麦这种精粮了。 老头两眼发光,嘴里还拿侨:“这可赔钱哪,不过看你小姑娘挺.实诚的,这……行吧。” 杜念很快让他召集了居委会的刘大叔过来做个鉴证,给了他一百块钱押金,打了字条摁了手印,其他的在一周内一次给清,并去房管所做好了登记和过户的全部手续,有点繁琐,但好歹全都顺利地办妥了,一周后老头搬走了,儿子女儿一起来接的,一家人扛着粮食拿着钱高兴的不行。 虽然有了梦寐以求的房屋但杜念并不十分高兴。 她最近心碎的都不想进空间了,昆虫的繁殖速度比她想象的还要快,她地里的庄稼已经被啃食干净了,这茬地肯定是颗粒无收了,幸亏她早早把上茬地的粮食入了仓,仓库用密封条严丝合缝地封好,终于是保住了。 空间里农科院对现实的东西比较在行,但是对付空间昆虫就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了:“杜女士,我们经过缜密的分析发现这是外来物种,比较奇特,像是专门针对咱们这里似得。我们已经实验了几千种药物,都没能有效的消灭它们……我们扔在坚持不懈的日夜努力,也请杜女士也多想想办法。” 杜念急得团团转,这样下去空间很快乱套的。没有粮食供给,空间一定会发生内战,到时候死伤很多,就算没有内战,也会有大批量的人饿死,空间早晚会沦为一座空城! 用心太险恶了,这么缜密的思想,真的是梁文山干的吗?难道他亏空了她的财产就是为了这一步? 消息很快传来,空间引起巨大的轰动。大家都听说粮食被外来物种侵害,很多农田将会颗粒无收,为了能多攒一口粮食,粮店已经不对外放粮了,偶尔有一两家店营业,价格也被抬高了上百倍。 政.府通过各大媒体解释依然没有任何成效,甚至为此还出动了大批的警力,场面一度失控。 哄抢的人特别多,杜念看着街道上惶恐拥挤的人群,一筹莫展。 反正庄稼已经被吃完了,目前为止,最要紧是先安抚人心。她空间里空间外,书店报纸都翻阅了个遍,凡是找到与蝗虫灾情有关的内容都摘抄了下来。 做好以上功课,杜念终于想到了办法。 人民之所以恐慌是因为看不到粮食,如果让他们看到大量的粮食,是不是这事就可以顺利解决了? 说干就干! 杜念迅速想到了一个完美的办法,她要营造一个粮食非常多,多到可以供城市人民吃一整年的错觉。 杜念把自己的想法和政.府商量了一下,很快得到了政.府的大力支持。 她政.府的竭力帮助下,杜念在人流量旺.盛的地方顺利地租到一间很大的门市,货架摆好,粮食统统倒进去,雪白的白面,发黄的玉米面,饱满的大米,晶亮的小米,从空间外购.买的大豆,高粱粗米还有多种多样的粮食,杜念全都摆了出来。 给人营造一种粮食十分充裕的现象。 门市后面的仓库也特意装修了一番,只在看得见的地方堆满粮食。 比如大门口,窗户上,底下垫上木板,上面只有薄薄一层粮食,过道处也放满袋装粮食,这样有顾客过来看,扎开袋子就能看到白花花的粮食。 但是后面几层麻袋里装的就不是粮食了,反正后面的顾客也摸不到。 田园粮仓很快开了张,价格还是原来的价格。并且欢迎大家踊跃参观她的粮仓,大家看到整个仓库里有满满当当这么多粮食,终于有人安心了。 “田园粮仓的粮食多的可以养活整个咱们整个城市了!”这样的话很快就在城市中传开了。 粮价迅速降了下来,其他的粮店也陆续打开门做起了生意。 空间陆续恢复正常营业。 杜念为了忙这事在空间呆了整整一个月。她精神疲惫的出了空间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刘老师那里。 等了两天,白老师爱人那里也有了消息。 很久没见,白老师的爱人看起来特别憔悴,胡子拉碴头发都打结了,看起来是名十分敬业的科技人员:“小同志,经过我们院里几日不眠不休的研究,发现成虫杀死的难度较大,但是幼虫有了小的突破点。” “这类昆虫喜欢干燥炎热的地方,越是干燥无雨,繁殖的就越快,水.多反而不利于他们繁殖。” 这点和蝗虫特点比较像,杜念听他说完心中隐隐有了计较。 “这是我们研制出来的药物,你先试试,回头一定要告诉我们成效……”话刚说完,他就趴桌子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杜念开心地拿到药物,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闭上眼进入了空间。 她先是在地里灌了大量的水,水淹不仅可以削弱昆虫的免疫力,也能杀死大部分幼虫。这样一连灌溉了五天,地里泥泞的都下不了脚了,昆虫没了吃的,又遭受到这样的重创。 杜念乘胜追击,按照比例将药物兑好,在空间的土地上一连撒了三遍。她看着满天乱窜的昆虫心里稍感安慰。 做完这一切杜念就带着艾瑞克出了空间。她打算再过十天半月过来看成果。 同时回家不忘把艾瑞克的毛给剃了个精光,果然在它身上发现了昆虫幼虫。只不过时间过去这么久,已经不能确定它毛发上的是昆虫成灾前的还是成灾后的了。 失去了毛,就连天空都变得格外面目可憎。明白一切的艾瑞克最近心情很低落,它都不愿意照镜子了,不管杜念怎么叫它,就是不肯踏出房间一步。 每天都在忧愁中睡着,在伤心中醒来。只要一看到自己光秃秃的脊背,艾瑞克就绝望地哀鸣。 杜念乐的拿它开心,把它的毛摆在它面前,一会摆成个心型,一会摆成个s型,一会摆成个b型。刘磊很快加入进来,摆成云朵,摆成山,摆成小绵羊。 看艾瑞克耷.拉着耳朵伤心欲绝的表情,杜念被逗的笑的不行。 周秀兰于心不忍:“念儿,你既然要它,就不要欺负它,每天看它这个样子,你都不心疼的吗,你居然还拿它寻开心!” 杜念摊摊手:“谁知道是个这么臭美的狗!连毛都不让动了!” 上辈子也不是没给它剃过毛,也没见它反应这么大。看来空间的确不错,把一只傻狗都喂养的这么聪明了。 没过两天,周秀兰把自己的旧衬衫给艾瑞克改成了衣服,有了衣服的艾瑞克这才慢慢的好了起来。 不过就是不愿意搭理杜念,每天自己开心的自嗨,一看到杜念就把屁.股调向她,眼睛还偷偷地斜瞄着她。 简直萌的不行,杜念每天都要被艾瑞克逗笑好几回。 日子过得很快,杜念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进过空间了,正常上学放学。很快到了七月份,盛夏一下子就到了。 杜念把采购来的东西陆陆续续拿出来,饶是这么小心,还是遭到了周秀兰的严厉质问:“哪儿来的?你不会背着妈妈偷偷干什么坏事去了吧?” 杜念一脸无辜:“哪有啊妈,我这么纯洁的孩子能干什么坏事啊?就你想的多,这可都是咱们自己攒钱买的。” “整天玉米白面的,还能攒钱买这么贵重的东西?” 杜念默默地,如果她妈知道买了一栋房,会不会吓晕过去? 刘磊过来打圆腔:“妈,前几天上海那边寄过来不少票和钱,我们都忘记告诉你了。” 周秀兰一下子就又变的不自然起来:“孩子,咱们自己有手有脚,以后不准伸手拿别人的东西,给咱们多少,下个月发了工资汇过去听到了吗?” 杜念无奈,她妈这个性子啥时候能改改呀。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都是自己的亲人,你接济我,我接济你的很正常,谁手里宽绰谁就拿出来。”刘卿峰道。 “就是妈,如果一家人分那么细,这还叫一家人吗?你那个老古董的思想真该改改啦。”杜念道。 “好啦,说不过你们,我去做饭,”周秀兰挽着袖子,“今晚想吃什么?” “红烧肉!” “酱蹄子!” “炖排骨!” 一人点了一个,周秀兰笑到:“一个个都是肉食动物,今晚咱们就吃磊子说的炖排骨,上面蒸上窝头,馏上辣椒鸡蛋。” 刘卿峰笑。 杜念噘.着嘴,刘磊朝她吐了吐舌头。 一到了夏天就特别容易停电,晚上电风扇根本就用不了。杜念的大蒲扇就派上了大用场,晚上屋里很热,大家都喜欢端着饭碗出来吃,边吃边聊天。 “听说了吗?”隔壁陈大姐神秘兮兮道,“三车间的小王前两天出门被市革委会抓走了。” “怎么啦?”不远的蔡大叔吹了吹碗里的热气,次溜溜吸汤。 “听说他耍流.氓,让人家给告了。批.斗了两天了,这两天还要拉着游.街呢,哎哟,那脸给打的,肿的都看不见眼睛了。”陈大姐窝窝里夹着咸菜,咬了一口吃的喷香,一张嘴说话嘴里的馍馍渗子乱喷。 “真的啊?没看出来啊。小王这孩子平时闷不吭声的,工作认真负责,不像是那样的孩子,肯定是让人给诬告了!”蔡大叔的爱人给蔡大叔拿了个夹着咸菜的窝窝头,听了一耳朵。 “有理有据的咱不知道,反正老杜家的那个闺女是不行啦,孩子都掉了俩了。要不是疯的啥也不知道了,早拉出去批.斗了。”陈大姐道。 杜念抱着凉席往刘磊扫好的地上一铺,拿了个大蒲扇呼呼地摇了起来。刘磊和周秀兰也陆续把自己的凉席抱了出来,拿着枕头,一人一个大蒲扇,坐在人堆里摇着蒲扇听他们说话。 众人都不说了,赶紧转了话题。 周秀兰热情地打招呼:“陈大姐吃饭哪,蔡大叔吃几个窝头啦,哎呀刘妹子的孩子都会走道儿啦?真可爱。那个刘二哥看好您家孩子,地上有坑别给摔了。” 然而大家似乎不太买账,大家都还为自家下岗的临时工耿耿于怀。再经过杜家这么煽风点火的一说,都对周秀兰的意见挺大。 杜念把枕头往头底下一塞,凉凉的席子特别得劲,摇着蒲扇望着天,肚子里还装着鸡蛋排骨的,滋润润地小生活! “你小姑出啥事了?”刘磊听了一耳朵没大听清,“什么掉了俩孩子?” 杜秋梅的事杜念知道的并不多,不过掉了俩孩子,会不会有点夸张了呀? “作呗。”杜念道。 正说着杜秋梅蹦蹦跳跳的过来了,捏着兰花指咿咿呀呀的唱着曲儿。她身上的花衬衫已经脏的看不出颜色了,劳动布裤子和绣花的鞋子还是和周秀兰过的那两年时候置办的。 她过来身上一股子味儿。 新鲜的,看这样子又拉身上了。 大家都呼啦呼啦打着蒲扇,赶紧把味从自己的鼻子尖儿上扇走,谁也不敢吱声,生怕一说话杜秋梅就瞄准了自个儿。 杜秋梅一到人堆就兴奋,扭着纤细地腰.肢唱完戏曲唱歌曲,唱完歌曲就开始学人说话了。 “秋梅,别闹了,跟我过来,咱们把衣服换了。”周秀兰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杜秋梅一把甩开她,直愣愣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认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周秀兰!原来是你这个小娼.妇!” “死老头子,让你去找周秀兰那个小娼妇你不去,活该你吃糠咽菜一辈子!”杜秋梅开始学杜老太太的声音。 “我丢不起那个人!”又学上了杜老爷子。 “长贵啊,你爹抹不下这个脸子,你去!你去找那个女人,家里没了这个傻女人哪里还像个家的样子?没吃没喝没人干活也没钱了,一天三顿饭还得我伺候着,蓉蓉和强强也没人养着了。你看看咱们家个个脏的!连个洗衣服的也没有了。”学杜老太太的声音。 “妈!周秀兰这个婊.子不跟我来啊,也不知道被那个姓刘的臭小子怎么给忽悠的,反正现在一分钱也抠不出来了!”这次是杜长贵的声音。 “那也不能便宜了她!”杜秋梅学着杜老太太的模样,怒目圆瞪。 “哎!实在是没办法,我要是追的紧了,万一那个小娼妇再告我个耍流.氓!” “既然再也给不了咱们钱了,就让她为咱家做最后一次贡献吧……把她给卖了!”杜秋梅学着杜老太太的表情,袖着俩手,斜着眼睛哼哼一笑。 众人静悄悄的,听完这句话连扇子也忘了打了。周秀兰紧紧地抓着杜念的手,浑身颤抖。 “妈啊,我有头儿,我帮你卖!俺爸有个远方亲戚就是个人贩子,就算卖不了她,也得祸祸了她!凭啥以前咱踩在脚底下的人吃的比咱好,穿的比咱俊,我钱花英不能被她这个小娼妇这么作践,不过你可得答应我,卖了钱咱们一人一半!” 杜秋梅刚学完这一整套,杜老太太端着个扫帚疙瘩冲出来了,小脚颠颠的,非要弄死杜秋梅。 人群忽然唧唧喳喳小声讨论了起来:“这群姓杜的真不是玩意儿!” “这得多大仇,刮不出.血肉来就得把人给害了。” “报公.安吧,迫.害妇女该着蹲局子了!” “革委会不斗死这样的东西都不解气。” “亏我还信了那老婆子的话,真以为这周秀兰喜新厌旧,虐.待老人呢。” “上次开批.斗会我居然没上去扇这心肠歹毒的一家人,想想都后悔的挖脚心。” “真是一群蛇蝎的人啊!”周秀兰回到屋里终于哭出了声。 刘卿峰气的双拳紧握,非要去杜家算账,让杜念拦住了:“爸,您不能去,这一去咱们就短板了,咱们有理有据,有人证物证的,收拾他们还用得着脏了咱们的手?” 刘卿峰不说话了,默默地揽着周秀兰的肩,心疼的不行。半晌扭头道:“磊子,你听到杜秋梅的话了,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刘磊拍着胸脯子:“爸,放心吧,敢动我妈.的人还没出生呢。” 刘磊的行动很快,革委会第二天就来抓人了,全家老小一个也跑不了。 钱花英喳喳嗷嗷的:“你们不能抓我,我已经跟老杜家断了关系了,他们做的孽,跟我没关系!” “你试图拐卖妇女,你这罪过大了,不仅挨批.斗,批.斗完了还得扭送公.安。” 钱花英一下子就堆萎到地上了:“我也是受害者,我是被赵盼弟和杜长贵打的,我要是不帮他们,他们就要对付我啊!” “去跟公.安解释去吧。”革委会的色厉内荏道,“别撒泼,钱花英你快起来跟我们走,要是不起来我们就用牛拖着你去,牛背你是上不去,就用根绳子拴着胳膊拽着走,磨成啥样我们可不管。” 几个人被抓走先饿个一天两宿,第三天批.斗会才开始。 这次的批.斗大会是这半年来最隆重的一次,没了批.斗,生活也显得乏味了,乍这一下都跟看大戏似得,都来了。 杜家几个人就给喝了几口水,饿的奄奄一息的被人给拖了出来。杜老太太和钱花英都戴着五尺的高帽子,杜老爷子因为掺和的少戴了个二尺半的,杜长贵抛妻弃子戴了个六尺高的。 帽子上清楚写着他们的罪名。 杜老太太和钱花英后来又被挂在脖子上四块砖,砖头很重,杜老太太年纪大了,累的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刚宣读完他们的罪名,高大傻.子的娘就带着高大傻.子率先冲上台,高喊着口号:“打.倒坏分子!” 大巴掌啪啪的先给杜老太太四五下,又给杜秋梅和钱花英几下,用拳头抡了几下杜长贵,最后把杜蓉蓉和杜强强又踹趴在地上。 他们娘儿俩恨死了杜家人,花了钱把杜秋梅买回来,养了这么多天,杜家一毛没给就把人给领回去了,还仗着人多,把他们娘儿俩一顿好揍。 看着杜家迅速肿起来的脸,高大傻.子娘儿俩总算是出了心中一口恶气。 周秀兰这回不用犹豫,紧接着就上了台,一人给了一巴掌:“我周秀兰哪点对不住你们老杜家,吃我肉喝我血,最后还要拐卖我。” 又回来挨个又打了一巴掌:“我给你们当牛做马,我和我闺女吃糠咽菜,你们拿着我的钱,支使我.干所有的活,还整天哼鼻子瞪眼的欺负我们娘儿俩。” 给杜长贵和钱花英每人一巴掌:“你们在我婚内勾搭成奸,还不准我说,我为了孩子能有个完整的家庭,我忍了!我给你们带孩子,照顾家,我为的啥,我还不是为的你们是孩子爷爷奶奶,是她的亲人!可你们的良心呢?” 轮番下来打了五遍,周秀兰打的手都麻了,还是不解气,泪水和着汗水,糊了一脸,周秀兰有点摇摇欲坠,头晕目眩。 刘卿峰和两个孩子赶紧把她掺下台,杜念给她灌了瓶藿香正气水,道:“没事,爸,我妈这是激动的中了暑了。” 革委会听完周秀兰最后一句话,很快又给杜长贵和钱花英的帽子每人加高了两尺,脖子上又给加挂了只破鞋:“好家伙,不仅残害妇女儿童,还搞破鞋,斗,必须斗,斗到他们血肉里去,斗到他们骨子里去。斗的他们世世代代都抬不起头来!斗完拉还得着去游.街!让大家伙都看看,这黑五类分子的下场!” 盛夏的太阳正烈,知了在头顶吱吱的叫,杜念戴着顶帽子拿着蒲扇拼命的扇还是觉得热,批.斗台上的可比她痛苦多了,一想到这杜念就浑身通体舒畅。 下午两点来钟,杜念和刘磊在门口的国营小卖部前一人买了一根一分钱的老冰棍,边吃边摇着扇子跟在游.街的队伍后面。 杜老太太突然怪叫一声焉巴巴地躺下了,让革委会给泼了一大盆凉水:“起来,又来装死的那一套!没批.斗完呢,组织不让你倒下,你就给我麻溜儿的站好!” 钱花英也摇摇欲坠,哭的嗓子都哑了,嘴里不停地嘟囔:热死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们给我口水吧。 革委会说话中气十足:“知道错了还故意勾搭人夫搞破鞋?当初就该知道这下场!还能说话,再溜一圈!” 钱花英顿时倒下不愿意走了,革委会还真牵着一头牛过来,把钱花英绑在牛屁.股后面拖着走。也就两三米,钱花英就被磨的受不了了,天热地烫的,她的屁.股上顿时就开了花,白花花的大屁.股引得围观人员哄堂大笑。 杜长贵和杜老爷子也没有好过多少,大汗淋漓,口干舌燥,头疼欲裂,感觉随时都能倒下去。杜蓉蓉和杜强强因为都是孩子,所以只跟着批.斗,不游.街。 他俩跟人跪着每人求了根冰棍,彼时正舔.着冰棍儿,扇着风坐在树荫底下纳凉。 杜蓉蓉恨恨地盯着杜念的方向:“贱.人,等着,早晚要弄死你。” 杜强强点头,还以为杜蓉蓉说的是杜秋梅:“就是!都赖小姑这个疯婆子,留着就会惹事,我说疯疯癫癫的还要来干啥!不如扔井里淹死完事,偏爷爷奶奶还宝贝的不行,看,出事了吧?弄的整个家都不安宁。我看他们挨批.斗就是活该,自找的!可怜了咱妈,跟着受这罪。” 杜蓉蓉拍了杜强强脑袋一下,恶狠狠道:“榆木疙瘩,把你的冰棍儿给我吃,我的吃完了。” 杜强强不给,杜蓉蓉上去一把夺了过来。刚舔.了两口,杜强强一巴掌拍在她头上,力气很大,打的杜蓉蓉直发蒙。 第50章 有刘磊在后面推波助澜,这次的批.斗会开的相当热烈,并且一连开了好几天。 杜老太太被磋磨的就剩一口气了,关小黑屋里连个送水的也没有。杜秋梅被打的也安生了,默默地坐着,抱着腿看着窗户外的一小片天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杜老太太还以为杜秋梅不蹦不跳已经好了,问她要口水喝。没想到杜秋梅嘻嘻哈哈地当场解裤子就要往杜老太太嘴里尿。 杜秋梅也只是有样学样,在六聋子家,六聋子的儿子经常把她拴在牛棚子里虐打她,有时候一整天都想不起给她一口水喝,有次她要的急了,六聋子的儿子撒了她一嘴。 手无缚鸡之力的杜老太太被尿了一头一脸,气的浑身哆嗦,高低是自己的孩子,还是对她下不去手。哎,怪她对孩子太宠溺了,把好好的孩子给毁了! 杜老太太身心疲惫,一颗心伤的稀碎。现在她有心想把杜秋梅嫁给高大傻/子,一来算是给杜秋梅寻了个婆家,二来可以给杜家省口粮食,三来高大傻/子家赤农成分好,能给他们老杜家寻个好靠山。 高低反正是这样了,以后给闺女寻婆家就难了,别说攀啥样的高枝都是妄想了。 但是高大傻.子娘不愿意要,还逼着向他们讨要买下杜秋梅的十块钱:“哟哟哟,居然是来提亲的,哼,一个傻.子,还是个二.手货!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这样的破鞋还想配我的盛儿,做啥好梦那。” 杜老太太唉声叹气,杜秋梅却还拍着手蹦跳地叫好,随着嘭一个响屁,杜秋梅连裤子不脱就又拉了。 杜老太太当时就又气的晕死了过去。 相比起杜家,钱花英更惨,她这个破鞋大庭广众之下漏屁.股的事在大街小巷都传遍了。她现在都没脸出现在众人面前了,一张带疤的脸本来就好不利索,再经过眼泪这汗水之类发咸的水一泡,更显得恐怖。 她哭的不是因为人前丢脸这事,而是她最近的噩运缠身。先是毁容,再就是以前的破事被抖落了出来,现在又被杜家轰出了家门,就连娘家也不管她了,她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整天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很多挨了破鞋称号的好姑娘都自杀了,她却还苟.延.残.喘着。 杜蓉蓉和杜强强批.斗会上没遭什么毒打,俩人跟没事人似得,也不知道照顾人,家里气氛不好,杜蓉蓉和杜强强不愿意在家里呆,整天没事在外面溜达。 孩子们远远地都躲着他们,这俩人的秉性不好,谁都怕落单时被他俩堵截着给打一顿。 现在大家茶余饭后纳凉的话题就变成了杜家人。一到晚上家家户户就抱着凉席出来玩,或躺或坐扇着蒲扇聊着天,中间还能听到啪啪拍蚊子的肉搏声。 杜念很喜欢这种集体分享的热烈氛围,这天早早就端着碗出来吃饭。 隔壁陈大姐和蔡大叔一家也都在,陈大姐靠着门框,一手窝头一手葱,嘴里包的满满的:“诶,批.斗黑五类坏分子那天咱们大家伙儿都去看了吗?” “去了,那天忒热,我站在大树底下都快中暑了,杜家的坏分子真是遭了大罪了。” “可不咋的,都说这人不能太作孽,活该被人收拾!老天都看着呢,前后都阴天,偏那几天那大太阳毒辣的让人站不住。” “就是,我还巴巴跟着去看游.街了,那才叫精彩呢。”说话的是陈大姐的爱人。 “真的啊,我在家带孩子没去成,斗的咋样,厉害不?” “厉害!那咋不厉害!啧啧,钱花英这破鞋娘们儿不愿意走,让革委会同志给绑牛身上啦!坐地上一拖,裤子都磨烂啦,那俩白花花的腚锤子……”陈大姐的爱人话没说完就让陈大姐一巴掌扇到了头上。 “哈哈哈,真的啊!这得多丢人!” “丢人?丢人的在后面哪!她一挣扎把衬衫扣子给挣巴开了,那俩胸脯子争先恐后的往外蹦哒,白白胖胖的搁太阳底下晃荡的……”陈大姐的爱人忍不住道。 “比你婆娘的大不?” “呸,狗蛋你这小崽子,狗嘴里吐不出个象牙,没大没小的,小心让革委会带走你!”陈大姐张嘴骂道。 “陈大姐说了多少回了,我现在叫李栓子,你再叫我狗蛋可跟你翻脸了啊!” “李狗蛋李狗蛋李狗蛋!”陈大姐一连叫了三遍,气的李栓子跺脚,非要搁下碗跟陈大姐干一仗。 人群哈哈大笑,杜念也忍不住跟着笑。李栓子和陈大姐是他们这片有名的大嘴叉子,说话没个边儿,但心底里坦荡荡,什么事也没有。 众人笑过后,又扇着蒲扇遥遥看向黑灯瞎火地杜家院子。 “钱花英现在都不出门了,天天躲在屋里哭,哭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可渗人了。” “现在知道丢人躲着不出来了,勾搭人家男人的时候咋不想想有这下场。”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现在大家对周秀兰的态度明显好多了,说起杜家的事也不太避讳他们。 这两天大家也都有事没事去周秀兰屋里去了,借鞋样子,纳鞋底子,修改衣裳,周秀兰手巧,不介意帮别人,有了好吃的也愿意跟左邻右舍分享一下。 大家对她的热忱渐渐回来了,周秀兰脸上的笑容多了,杜念也就安心了。 看到杜家得到应有的报应,杜念总算是放了心了。批.斗会开了五天,杜念却没有心思追五天,艾瑞克又催着她回空间呢。 十几天没来,她浇的地也已经干涸了,地上密密麻麻死了厚厚一层昆虫,偶尔有一两个挣扎的,因为没有食物的缘故也已经奄奄一息了。 杜念走了一遍,觉得现在还不适合播种,几只都可以燃起星星大火,这样好的条件昆虫一定会因为有了食物又死而复活。 不过只这么熬着总不是办法,她还得想个更完美的办法才行。 艾瑞克一进入空间就迅速跳进池塘里。杜念也没管它,看它玩的不亦乐乎,放心地把它丢在田间地头,自己则开车去了城镇的一所图书馆。 书店很大,装修的很豪华。雪白的地板,人造微晶石的壁挂,一盏盏的白炽灯亮着,更映的大厅奢华无比。 图书馆共有四层,保安穿着整洁合体的衣服垂手而立。每个电梯都有专门的服务人员,每个大台柱子下都安放着一台电脑。 今天来的人似乎特别多,听说图书馆的馆长今天要来视察。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兴奋的表情,激动的抱着一本书挤挤挨挨地守在大厅。手里举着‘目大大我爱你’类似的牌子,上面带着led灯,红红绿绿的特别显眼。 杜念瞧着满天的横幅竖条和气球,忍不住被这阵势勾的好奇:“馆长是谁?目大大是谁?来头很大吗?” “馆长你都不知道,那你总该知道赫赫有名的目土土大作家吧?” 杜念摇摇头! “馆长就是目土土啊!oh,mygod!你是古代穿过来的吧?居然连大名鼎鼎的目大大都不认识!土包子……”那人懒得和她解释。 人群中接着就开始探讨,什么目土土长得多么帅,多么多金,穿衣打扮多么有型,那张脸多么面瘫…… 一群追星的小屁孩。 杜念也懒得打听,什么作家馆长的,她又不是来追星的。临走前她瞄了一眼这些人怀里抱着的书,作者是目土土,书名被遮了小半,只看到七零年代这几个字。 她挤过人群,熟门熟路地来到动物世界的专区,这个区本来来的人就不多,今天因为馆长的缘故,整个图书馆里只有服务员她们两个。杜念站在书架前,一本本看过去。 很快就找到昆虫类。 她一连抽.出好几本,来到书桌前坐好,拿出纸笔,边看边把认为重要的地方手抄下来。 也不知看了多久,忽然听到楼下炸了锅似得响起热烈的掌声,齐声呼叫:目大大,我们爱你! 杜念赶紧往耳朵里塞了耳机,打开舒缓的音乐,总算是把外面噪杂的声音隔绝开。她继续专心地翻书,其中翻到昆虫的交.配学这里。 其中有一种蛾子引起了杜念的注意。“雌蛾发.情期间用腹端腺分泌的性诱外激素气味作为呼唤配.偶的“甜言蜜语”,能被距离数百米以外到千米左右的雄蛾所感知。” 杜念盯着这条反反复复看了十来遍,终于豁然开朗!昆虫吸引异性的方式多种多样,有利用灯光,有利用超声波也有利用气味的。一想到这些可能,杜念的心就激动地怦怦跳,只要知道这种昆虫的交.配根源,阻止昆虫的交.配,从而就能从根源上杜绝了昆虫的繁殖,不是吗? 这么一想,杜念忍不住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榆木疙瘩,为什么没想到这个绝佳的方法?她顿时觉得自己以前什么水淹打药的土办法简直太蠢了。 一有了方向,她迅速又找到一摞书,把含有各种基因的昆虫的吸引异性的方式全都摘抄了下来,甚至它们喜欢的或者讨厌的,全都一字不漏的记录了下来。 “昆虫的……交.配。”忽然有人抽走杜念手里的书,大声地念出声,周围一群人附和着笑,不怀好意。 杜念拔掉耳塞,冷冷地看着这人:“有问题吗?” “都喊了半天要闭馆了,你还在这里。原来是全神贯注地看这种……这种……这书。” “这书黄吗?”杜念直言不讳道,“还是你觉得这书很黄很暴力?连这种书都接受不了的你一定很纯洁,这么纯洁的你,想必,你.妈一定是自体受.精生的你了。” “你!” 杜念冷冷地看着他,毫不客气地把书抽走,又顺便拿了几本,走到柜台前:“麻烦帮我结账。” “已经闭馆了,我们的收费系统也已经进入清账阶段,抱歉,请明天再来买吧。”收费员小姐客气道。 杜念蹙眉。 “这几本书,就送给她吧。” 杜念扭头去看,这才发现身边站着一个男人,瘦高个,高鼻大眼单眼皮,薄薄的唇抿着,男人轻描淡写瞟了她一眼,杜念顿时愣住了,这不就是那个百货超市见到的蚕丝被男人嘛! 只不过长风衣换成了笔挺的西装,西装略休闲,一粒扣子系上,正好将他窄窄的腰身展漏无疑。他这次将刘海掀了上去,越发显得他淡漠的黑眸幽深好看。 真好看。 杜念从没见过这么有气质的人,从骨子里透出的帅气,让人只看一眼就很难移开眼。 “好的,馆长。”服务员手脚麻利地拿出一个纸袋子,把杜念的书小心地放进去,双手呈上来,话是对杜念说,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地偷瞄馆长,“感谢您的惠顾。” 一笑标准的八颗牙,训比空.姐还练有素。女售货员长得非常漂亮,然而他却没有在她脸上多停留半分。 杜念惊讶:馆长兼作家目土土? 还以为能起这么土的名字的人一定是个头发都没几根的秃顶老头……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他。 “另外,小赵就是这么对待客户的吗?等会去财务室把工资结清,从明天开始你不用来上班了。”他冷冷地撇了一眼电子摄像眼,道。 最后,男人看也没看杜念一眼转身走了。 杜念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空间它还好吗?难道被篡改系统了吗?这不是属于我的吗?怎么有这么个男人在我空间里耀武扬威牛逼哄哄的3我却不知道!这货到底背着我做了什么口牙! 第51章 有了设想,杜念开始大胆地做起实验来了。杜念捉了好几对昆虫,分别把它们装在不同的玻璃容器里,用不同频率的干扰器干扰五对,用不同气味干扰另外五对,用不同颜色灯光再干扰五对,其余三对分开,一对用声音放大器录下来交.配之前的发声频率和波导,一对用仪器收集气味,最后一对什么也不做好做对比。 因为条件和专业性有限,杜念目前只能先这么做了,只要能分辨出是靠什么交.配后面就能迎刃而解了。 这项研究整整进行了两天两夜,杜念几乎不眠不休地跟着观察了两天两夜,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用声音干扰器和灯光的不影响交.配,用气味干扰器的的却大大影响了它们的行为,甚至其中还有一对居然厮杀搏斗了起来。 果然是气味! 实在是因为专业性有限,她目前研究不出究竟是什么气味可以对它们有如此大的杀伤力。 于是,她又想到了白老师的爱人。 出了空间,杜念提着半小口袋白面,几颗白菜几根萝卜和一大把青菜,在刘老师的带领下马不停蹄地赶去了白老师的家。 白老师正和她的爱人在吃早餐,油条,豆浆,肉包和酱黄瓜小咸菜。比起寻常人家这样的早饭简直太奢侈了。 白老师和他爱人都是挣双工资的,下面就一个孩子,压力不大,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是小康.生活也是能满足的。 白老师看到她大包小包地拿了这么多东西,笑着赶紧招呼她:“刘老师你这么早就过来啦,还没吃早饭吧,刘老师小同志,你们俩赶紧过来,一起吃点早饭吧。” 刘老师顺势坐在沙发上,笑着摆手道:“不用,我们吃过早餐过来的。这位小同志还有事找你爱人,大早上的咱们这有门禁,我解了门禁,顺手就带她过来了。” “他正在吃饭,为了你这事啊,我爱人可是已经很久没休息好了,小同志你稍微等一下。”白老师又看了眼杜念带过来的东西,客气道。 杜念道:“不着急白老师,你们先吃,我稍微等一会就好。” 见到杜念,白老师的爱人把半个肉包三两下塞进嘴巴里,匆匆喝完面前的大碗豆浆:“怎么样?昆虫被消灭了吗?” 杜念点点头:“消灭了绝大部分,但仍有苟.延.残.喘的。这种昆虫的繁殖能力太强了,我觉得就算是只剩一个,只要有机会它们还会死灰复燃,地都荒着没敢种,所以赶紧过来跟你商讨一下。” 白老师的爱人蹙着眉,完全没招了。 杜念从背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抄本,“再来找您之前,我已经做过细致的调查和简单的实验,我设想的方向是:这种昆虫之间是靠什么吸引异性进行交.配的,靠发声还是释放气味还是根据日照灯光,只要找到原因我想消灭害虫就迎刃而解了。实验结果果然验证了我的猜想,它们的确是靠腺体发出气味来吸引异性的。” 听到杜念这番话,刘老师惊讶地看了一眼她的手抄本,笑道:“小杜同志真是个认真的好孩子,这样的问题都能想到,哎呀你看这字体工整的,肯定是个数一数二的尖子生。” “其中我发现有一种气味可以导致害虫之间互相残杀,只不过我能力有限,不知道这是什么气味,还请您帮我分析一下。” 白老师的爱人眼睛一亮,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呢,你的报告拿过来给我看看。” 这项研究,白老师的爱人自己就能做,他没去省农科院,也没去市农科院,而是就地就做起了实验。 他模仿着杜念的手法,果然结果和杜念的如出一辙。 “果然是气味!”白老师的爱人激动道。 “这个厮杀起来的效果很棒,您分析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气味?”杜念紧紧盯着厮杀的那对。 白老师的爱人不说话了,镜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小同志,谢谢你提供的动物样品,我马上要去实验室写研究报告,具体等结果出来我会对外公布的。” 公布?不会是现在告诉她,也就是说白老师的爱人想私吞了这个研究成果了。 呵呵,杜念眼里闪过淡淡的光,刘老师想说什么让杜念制止住了。 杜念道了谢就离开了,白老师爱人的小算盘杜念看的非常透彻,这项结果如果研发出来他可以申请专利,从而一举得名,升职加薪,或许还会有巨额奖金。 刘老师出了门一脸鄙视:“结果出来了居然就什么都不肯说了,还说这种话,这不明晃晃把你撇清了吗,敢情这功劳都是他一个人的?没事,小杜同志,有我给你作证呢,保准不能让他一个人把奖金都贪吃完。” 杜念却对功劳和奖金毫不在意,她还在想着气味干扰器的事。白老师的爱人没有说那是什么气味的干扰器,杜念还真是不知道。 白老师的爱人能沉得住气,然而杜念却不能。她只得辗转来到了空间。 顺着杜念的思路,空间农科院里很快就传来了好消息,因为有政.府这层关系,农科院第一时间就把研究出来的的东西投入使用。 还在原来的基础上加装了吸引昆虫的仪器,昆虫老远都朝基站争先恐后地飞了过来,在气味的作用下,随后就展开激烈地厮杀。 效果很好,不出两天就再也看不到成群结队的昆虫出没了,杜念终于可以安心种地了。 前前后后把地犁了两遍,昆虫尸体正好当做肥料,她根据田园粮仓汇报过来的情况,发现现在的人对大米和白面倒不是最钟情,他们喜欢吃粗粮,糙米,玉米面高粱面,只脱了皮的麦仁,这一类东西十分紧俏。 杜念干脆就多种了点这类粮作物。 有农业机械,杜念也没有很费劲就把庄稼都下了种,随后引水浇灌了两天,最后带着艾瑞克出了空间。 杜念最近往空间跑的次数比以前多了,她现在不管有事没事都会去空间转转,去了空间自然而然的就会跑城市一趟,图书馆也去了不少次,结果一次都再也没有碰见过她。 杜念有点弄不清自己了,她不停问自己,还来干啥?明明又没什么事了。 最近她的田园粮仓生意很好,这是她始料未及的,或许是在人民群众最恐慌最困难的时候建起来的,即没有哄抬粮价,又从不缺斤短两,所以口碑出乎她意料的好。 杜念意外的又有了一个新产业。 她现在每天都会过去转转,粮仓里有专门的员工打理,每天进货出货都会通过电脑日清月结,杜念今天过去看了看,发现她居然赚了小两万了! 这可真是个惊喜,不过遗憾的是空间里的钱只能在空间使用,在现实中就是废纸。所以杜念对种地这件事更上心了。她拿着赚来的这一万多在地里装上自动洒水仪器,到时候不用专门从池塘引水进去这么费劲了。 洒水仪器一连装了一个多月才装好,这期间,她种下去的秧苗也都出了土了。杜念骑着自行车在田间地头逛,艾瑞克就跟在自行车后面悠哉悠哉地跑,不时地钻进地里翻几个滚。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生活过得惬意而舒适。 一番查看下来,地里的昆虫几近灭绝,杜念把气味干扰器关了。 现在还属于严峻时期,一般情况下杜念并不喜欢动用空间里的东西,她更倾向于用自己的双手去挣。 日子一晃,又到了周末。晚上睡觉前两人就商量好第二天一起去市郊转转,这天俩人起了个大早,酷夏已经过去了,秋老虎也要来了。早上一出门杜念觉得有点凉了,找了个单褂穿上。 路过杜家门口,依然还能听到杜秋梅的歌唱声,钱花英趴在简易房的窗户上往外看,她脸上的抓痕好了很多,一段时间没见,她似乎又瘦了,一头乱蓬蓬的长发别在耳后。她现在已经不敢出门了,谁见了她都要唾她两口,就连小孩子也拿小石子丢她,骂的还特别难听“破鞋”“荡.妇”“娼.妇”“白屁.股”之类的。 钱花英的娘家自从挨过批/斗后,也一蹶不振。钱家恼她,放出话来说没这个女儿了。钱花英的三弟和三弟媳妇心善,偶尔也会给她送口粮食。 距离上次她三弟来已经过去一个来月了,钱花英已经断顿了,看到杜念忙朝她招手:“念儿,有吃的吗?给阿姨一口好不好?求求你了,就给我一口,阿姨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 杜念站在窗子外面看着她:“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你,关在里面讨吃的是我和我妈.的话,你会怎么做?给还是不给?” 钱花英一时间愣住了,以她的性子她一定会冷嘲热讽一番,说不定给糊坨狗屎进来。她连连点头:“给给给,我一定给。” 杜念冷冷的撇撇唇,显然不信。她还是递上去了两个窝头,看着钱花英狼吞虎咽的吞下心里痛快极了,痛快死哪有活受罪更让人解气呢,是不是? 有了空间的杜念,三五不时地把空间买来的药物用在市郊的地里,所以市郊开垦的野地里菜涨势非常好,绿油油的青菜正好吃,俩人采了半箩筐,打算给左邻右舍都送点。 野鸡一共打到了三只,最近野兔不多,俩人好几天才碰到了一只,好几天没吃过兔子肉,杜念都馋了。索性把这只兔子他们自己剥皮留下了,顺手又从地里摘了几个火红的辣椒,打算回家炖麻辣兔肉吃。野鸡让刘磊拿到供销社去卖了,他们最近手头宽绰,也不用冒着被抓的危险偷偷摸.摸.到黑市去卖东西了。 刘卿峰和周秀兰下班的时候俩人正热火朝天的炒麻辣兔肉,弄的整个屋子乌烟瘴气的,有小孩子过来杜念也都毫不吝啬的给夹几筷子。 惹得陈大姐馋的不行,过来问:“在哪买的兔子肉啊,咱们厂副食店好几天没出过这好肉了。” 杜念给陈大姐夹了块大.腿肉,脸不红心不跳地编:“去市中心百货大楼买的,就是有点贵,八毛钱一斤,和猪肉一个价了,花了我爸妈不少钱。” 陈大姐接过兔子肉眉开眼笑:“也就你们喜欢吃,这么瘦都是骨头,哪有弄一块好肉来的划算,肥肥的还能靠半锅猪油。” 猪肉哪能吃出兔子肉的味来呀。 野兔子养的很肥嫩,一身腱子肉,咬一口下去特别劲道。又麻又辣的浓郁口感把兔子的鲜味一下就调动了出来。 刘磊把肉剁的块头很小,杜念又炖的特别烂。连一颗青菜都不放,就打算一顿吃完,一口肉一口馒头的,辣的刺啦刺啦的,吃起来特别过瘾。 一家人辣的汗水直冒,谁也不舍的少吃两口,就连一向胃口最小的周秀兰都吃了仨馒头。 最后喝了杜念特意熬的去火粥。菊.花粳米粥。撑的瘫坐在椅子上都走不动道儿了。 下午睡过午觉,刘磊起来把兔子皮收拾干净挂在了阴凉处,冬天用兔子皮做毛领子,一准暖和。刘磊数了数,攒了十来张兔子皮了,他计划着再多攒点,一人一个毛领子,剩下的再给杜念做个小坎肩。毛茸茸的配上她圆.润润的俏.脸,肯定好看。 忙活完手里的活,杜念把刘磊带到了她在市中心买的房子处,她没敢多说,只说把他们挣了一年的钱,还有爸的彩礼钱都拿出来,花了八百块钱买下来的。 刘磊顿时被满院的景象镇住了,豆角架上挂的满满的,茄子辣椒简直把秧子都坠断了,葡萄架上的葡萄和满地的青菜,还有这满院争奇斗艳的花。 刘磊前后转了三遍,越看越满意,简直高兴坏了:“才八百块,值,简直太值了!妹子,你太能干了!这房子不错,地段也好,以后肯定能升值。” “磊子哥你不愧是做生意的料,这就看出这房子的潜力来了。”这年头谁买东西也不会想着升值,刘磊的思想还是挺靠前的。 刘磊啧啧称赞,喜欢的不得了。 杜念眯着眼睛笑:“既然磊子哥这么喜欢,以后这里就给你娶媳妇用吧。” 刘磊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毫不客气的回击回去:“要娶也得娶我妹子这样的,聪明,能干又漂亮。” 杜念肯定不会当真,看到刘磊拿着采摘的蔬菜过来,她把葡萄也洗好端了出来。葡萄是嫁接的粒粒饱满,吃起来又香又甜还带着股草莓的香味,杜念和刘磊忍不住吃了个肚饱,这才又摘了一大坨,放到背篓里背回家打算给刘卿峰和周秀兰尝了尝。 周秀兰又紧张地追问了葡萄和蔬菜的来源,俩人说在菜市场买的给搪塞过去了。周秀兰的胆子太小了,如果让她知道了他们买房,肯定又要追问钱的来源,从而知道了他们市郊的秘密,这可是走资本主义道路,怎么也得把她给吓个半死,索性俩人商量好,干脆闭口不谈,杜念打算等文.革过去,再都慢慢告诉她。 日子一晃又是好几天,白老师爱人最近上了报了,他是发明气味阻隔昆虫交.配的第一人,这项研究发明是人类历史的一大进步,很快很多荣誉机构找上他,他也很快就被加薪加职,听说他被提了干,还 一时间风头无量,报纸上,杂志上,半导体和电视机上都有了他的身影。他也从一个小小的科员一跃成了教授,听说很快就会调到市农科院,还被提拔成了干部,奖金很多,具体有多少杜念就不清楚了。白老师也每天跟着他赶通告,听说她已经提拔成学校的主任了,不用教学工资也多。 虽然没有拿到他们的产品,但杜念也是心存感激的。从空间出来,杜念第一时间就提着米面去感谢他们,没想到她连大门都没进去。 汤友坤和白老师已经看不上那点白面大米了,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凉凉道:“当时昆虫的事你还是求着我们家帮着你的,所以我们家不欠你的,你也不要有什么脏心眼子。我们家没什么好给你的,这点钱你拿着,是我们的心意,以后咱们不要来往了。” 关上门听到汤友坤嘲讽的声音:“这是看着咱们发达了,想攀高枝呢,拿那点东西喂狗呢?呵呵,果然是农村人,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白老师道:“你说她会不会告我们私吞?” 汤友坤呵呵冷笑了两声:“告?她得有证据啊。一个小小的农民,回去伺弄她那一亩三分地就行了,要求太多也不怕风大闪了腰。” 杜念听完对话,默默展开手里的钱,数了数有十二块钱。她微微挑唇,拿着钱欢快地走开了。 报纸上白老师的爱人带着眼镜,言谈举止是个十分斯文的人:前段时间有农民朋友求上我,说他们那里昆虫成灾。僵尸问题大于天,我一刻也没敢耽搁,拿到样本第一时间就迅速展开了大量细致的调查,经过一个多月的不眠不休,我终于发现了昆虫交.配的规律,就是气味。从而研发了这款宝贝……这款宝贝不止可以从根本上阻断了昆虫的交.配,也可以让昆虫之间互相厮杀。是一款非常神奇的工具,它不仅可以消灭害虫,更能提高咱们粮食的产量! 报纸长篇巨幅,洋洋洒洒的用了四分之一的版面去报道他,“高智商”“年轻有为”“兢兢业业为人民着想的好同志”“不求回报,一心为民”各种追捧各种夸。紧接着半导体里也有了他的声音,主持人恭敬地称呼他为汤友坤教授。 汤教授?这让杜念不自觉想起她前世的渣男友,汤卫东。也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呢。说起来,汤卫东的家世也是非常好的,据说他父亲是某教授,母亲是某大学教授…… 不过,她并不知道汤卫东家人的具体情况,更别提他父母的名字了。 杜念最后一次来到刘老师家里,她这次提来的东西更加丰盛,白面玉米面,还有肉,其中有鸡肉,猪肉,兔子肉,各种时令蔬菜,满满的一箩筐,差点压垮她的背。 杜念到的时候,刘老师正听着半导体蹲在井边洗衣服,半导体里正播放着白老师爱人的采访。刘老师气的骂骂咧咧,支使她的小儿子换台,可半导体一共就四个台,换来换去还是他的采访。 杜念认真听了听,汤友坤全程采访果然对她只字未提,全程只说是自己研制开发,自己钻研出来的成果,其中的过程有多么艰辛,夜不能寐食不下咽。 “装!真能装!以前看着还文质彬彬,接人待物特别周到的一个人,没想到居然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刘老师气的不轻,吵着非要揭露他。 现在国家最重视的是粮食的产量,谁能让产量大幅度提升上来,谁就是国家的大功臣,难怪汤友坤这么拼命的寻找灭昆虫的方法,只不过前期是市农科院和省农科院的研究成果,后期再杜念的点拨下才有了如今的成就。 没想到他就这么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也好,这样她就不会心有愧疚了。 杜念眼波流转微微笑着道:“不用啦,刘老师。这点小事,值不当的让咱们大动肝火。” 刘老师无奈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的心胸还特别宽广。” 杜念微微笑着,没有接话。能不宽广吗,她本来就没想拿功劳,再说了,因为她知道,很快啊,汤友坤就会有大.麻烦来了! 第52章 汤友坤从此有了个新外号:汤油头。 自从他声名大噪,他的穿着打扮也有了质的飞跃,中山装换成了笔挺的西服,布鞋直接升级成了皮鞋,还打上了领带,头发每天都仔细地用头油梳到背后,标准的大背头。 对人也不再笑嘻嘻的随便献殷勤,每天把腰杆子挺的笔直,高傲地看着每一个比他职位低的人,平时的人情往来能推就推了,因为他怕有人找他借钱。 大家背地里对他讨厌极了。 果然,汤友坤风光了不到两个月,就有谴责声陆续传来,从一两个发展到一大群,渐渐地场面就有点失控了。 第一个是养蜂人,仪器的投放使用扰乱了蜜蜂的正常工作,蜜蜂不再采蜜,大量蜜蜂开始了拼斗厮杀,短短几天死伤无数。 养蜂人求爷爷告奶奶也没能阻止住,他曾试图找到汤友坤,汤友坤却不冷不热道:“同志,你的蜜蜂死因尚不能明确,也不能断定就是我仪器的缘故,这年头想讹人的坏分子多了去了,你怎么才能证明是因为我的仪器导致的,而不是你想讹诈我?” 一个养蜂人人微言轻,并没有引起汤友坤的重视,他的仪器正大量投入市场,绝大部分农民朋友都反应良好,说昆虫明显减少,地里的庄稼也涨势非常好,来年一定会有个好收成。 然而还没有等到来年,蔬菜种植就出了事了,尤其需要开花授粉的农作物,比如黄瓜,豆角,果树等,因为蜜蜂和蝴蝶等动物的死亡,也使得植物产量大大下降,凡是放仪器的地方,几乎都没有了收成。这年代,大家口粮都不足,这么一折腾,又得是个荒年。 大家伙都慌了,很多人聚集在农科院门口讨要说法。省农科院听说了市农科院的报告,紧急把汤友坤遣调了下来,省农科院院长对这事相当重视,做出口头指示:务必让汤友坤在一周之内把事情解决好,否则就要查办他! 报纸,播音台和电视台纷纷闻讯而来。 汤友坤赶紧撤了仪器,然而后续问题仍然存在,死去的蜜蜂和有益的昆虫不会复活,没有授粉的植物这茬地肯定是白搭了。 这件事追根究底,开始有人质疑他说的奇特昆虫是否真的存在?大家从一开始的追捧报道,到现在人人都喊着让他交出昆虫,否则就是诓骗全国人民群众,祸害国家粮食,这可是大罪! 汤友坤一下就慌了神,西装没有功夫熨烫了,头油也没心思打理了。一下子从那个挺值脊梁高傲的科研人员沦为了过街老鼠。 汤友坤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现在他找个作证的同事也没有,大家对他私摊功劳的事早就不满了,明明是大家伙一起探讨,通过大量实验一起研究出来的,最后功劳都被他一个人抢光了。自从他成功后就开始飘飘然了,从前那个谦虚认真的小伙子,一下成了桀骜的上司,甚至连朋友也不要了。 他的称呼也从小汤变成了汤教授,到现在大家都直言不讳地称呼叫他汤油头。 记者们去采访他的同事,他同事纷纷撇清:“没有听说过这类昆虫,从没有研究过,不知道,不清楚。” 人人都落井下石,这可急坏了汤友坤。 汤友坤偷偷摸.摸找上刘老师:“刘老师,您一定要帮帮我,把那个孩子找到还我一个清白。” 刘老师气定神闲:“小汤啊,我真不知道那孩子的住址,她每次来都戴着口罩帽子的,我也不知道她具体长什么样,她也没提过她住哪个村,我想帮你也使不上劲儿啊!” 汤友坤一拳咋在墙上。 回去把白老师狠狠揍了一顿:“都是你个坏事的臭婆娘,你要是不帮忙拿虫子过来我就不会有这项研究,你要是不赶走那个小兔崽子,我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下场!” 白老师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杜念不冷不热地关注着这件事,压根没打算插手要管。昆虫本来在这里就没有什么破坏力,就算交出来对汤友坤的帮助也不大,反而会引起更大的非议。 观摩了一段时间的梁文山觉得时机到了,这天他悄悄地敲开了汤友坤的家门。 是白老师开的门,她哭的眼睛都肿了,脸上还有被打的淤青。汤友坤胡子拉碴的坐在房间里,一脸不善的盯着他:“你是谁?什么事?” “你不是一直在找一个送检昆虫的小姑娘吗?我知道是谁。” 汤友坤霍然起身:“她为什么要害我,她在哪?” 梁文山很快就把杜念的地址报给他们道:“她有一个空间,她的空间里有个大.麻烦,昆虫成灾了。就是让你研究的这类昆虫,至于为什么挑上你害,大约是因为你的儿子叫汤卫东吧。” 汤友坤没大明白梁文山的话,不过听他所言,空间似乎是个很厉害的神器,只要有了空间,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他想,如果空间是他的…… 汤友坤一刻没敢耽搁,很快就找到了杜念的住址,他兀自推开门,杜念一家四口正围坐在餐桌前吃饭,吃的是白面掺的玉米面和高粱面的窝头,炒的是时下蔬菜,桌子上并没有肉。 吃的简单是因为杜念觉得从营养学上来说,粗粮比精粮更养人,而且他们最近肉吃多了,只想吃点蔬菜养养胃。 汤友坤一眼就认出来杜念,大大的眼睛卷翘的睫毛,忽闪间灵动异常。他愤怒地过去,一把掀了她家的馍筐:“你叫杜念?就是你害我?” 刘磊豁然起身,推了他一把,双眼圆瞪,气的青筋暴露:“干什么,找事找到别人家里来了?想打架吗?” 杜念心知肚明,却佯装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很快刘卿峰家门口就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纺织厂员工。 “已经有人向我告密了,说你有个神奇的空间,那种奇怪的虫子就是你从空间捉出来的。还有,我儿子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样把我家赶尽杀绝!”汤友坤说的唾沫横飞。 杜念心里咯噔一声,很快就猜到是梁文山在背后捣鬼,也更加验证了她的猜想,梁文山就是那个制造昆虫的幕后凶手。然而,对汤友坤她仍表现的一脸茫然:“你在说什么?” “你把虫子交出来!” “你要什么虫子?我去外面捉一只给你。”杜念道。 汤友坤气的跳脚,试图在她家里找到证据,掀开面翁米缸,里面面粉不少,他不由得哈哈大笑:“看吧,这就是证据,他们一个小小的员工,每个月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米面?这分明就是从空间里取出来的。” “还有这暖水壶,买这个可是要凭票的,六个工业券十二块八一个,平常人家一个都没有,他们居然有俩!” “搪瓷盆。” “这屋里的用料摆设,哪个不需要钱?哪个不需要票?他们有那么多钱吗?一定是因为有个空间的缘故。” 有人报了公.安,很快就有公.安同志出来把他带走了,汤友坤还挣扎着大叫:“她是个妖女,她有空间,她想要什么就能从空间拿什么,你们看看满屋子都是证据,公.安同志你们要抓她啊,否则否则……” 杜念终于冷冷地开口:“你难道不知道前段时间市百货大楼搞五一大促销的活动吗?” 人云亦云,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来兴风作浪,活该有今天。事后杜念细细回忆,想起汤友坤曾提起过他儿子,难道他儿子真是汤卫东? 梁文山自从批.斗过后就再也找不到他人了,看来他把钱取出去都用来对付她了,看来她还得尽快找到他。 秋老虎迅速席卷了原中市,一场大雪过后很快就又到了1975年的春节。杜念已经十二岁了,由于营养跟的上,她这一年的个头拔的十分快,已经长成一米五五的大姑娘了,刘磊也十五岁了,个头迅速拔到一米七多。 往年的这个时候家家充满了欢声笑语,然而今年却显得异常沉闷。纺织厂的效益明显下滑,在经过又一轮.大裁员之后,大家伙的工资也有了显著的下调,周秀兰的每个月三十八块钱调整为二十八,刘卿峰每个月五十四也调整到四十。 今年的春节他们家依然吃的不如往年丰盛,相比起他们很多人家已经揭不开锅了。 这样的日子一连持续了两个多月,家里的伙食明显下降,周秀兰越看越觉得两个孩子瘦了:“正是发育长身体的时候,营养跟不上会耽误孩子一生的。” 周秀兰更加勤快地做起了手工活儿,刘卿峰心疼的不行,俩人头一次为这事拌了嘴。在这节骨眼儿上,周秀兰急病了。 发烧感冒,疲劳恶心乏力,每天早上起来都要哇哇的吐一阵,一到吃饭的点就皱眉,尤其是油腥类的,更是一筷子也不碰。 有众多医学经验的杜念敏感的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第53章 很快就印证了杜念的猜测,周秀兰怀.孕了。 刘卿峰顿时乐疯了,也顾不得儿女在身边,抱着周秀兰一连转了好几个圈,对着她臊的通红的脸蛋亲了又亲:“秀兰,你太棒了,咱们今天晚上炖排骨吃。” “孩子们都在呢。”周秀兰脸色绯红,小力地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开,一双眼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杜念装作没看见,自告奋勇去买排骨,刘磊也赶紧出去买山药和花生。为了掩人耳目,杜念真的去了厂小区的副食品店。工厂一年多都不景气,大家又都被或多或少的降了工资,副食品店的生意也显得萧条了不少。 排队的人不多,买肉的就更少了。肉摊位前就零零星星几个人在买肉,大家都买的还是最肥的肥肉,就等着回家炼出来猪油炒菜吃。 杜念笑着和肉摊师傅打招呼:“王叔,我还要猪排骨。” 王师傅很快给她剔出来排骨,上面挂着不少的肉:“给,还是老价格,八分钱一斤,不要票了。” 回头又说:“丫头,怎么老是要猪骨头啊,你应该买肥肉,回家炼出来油能吃半个来月,顿顿有肉味。这排骨清汤寡水的,一顿就完了。” 杜念忽闪着两只灵动的大眼睛笑也不说话,王叔一下就动了心思,他家二小子今年也有十五了,听说这小姑娘每天做手工活,为人勤快,学习成绩又好。要不给他的二小子说道说道?明年订个婚,再过个三五年结婚。 不过丫头个头低了点也太瘦了点,还得再补补:“今天还有新到的羊肉,要不也来一斤?” “行啊!”杜念爽快道。 杜念提着肉走到没人的地方,偷偷把肉和空间里自己养的换了换,虽然这年代没有激素,但她也不确定有没有死肉。空间里是自己养的,没有放激素,饲料都不买,给牲口喂得都是自己地里产的。 从空间弄出来三斤排骨,三斤羊肉。反正天冷,能放。 回到家把周秀兰吓一跳:“念儿,你这是把肉铺里的肉都搬回来了吧?买这么多,钱够吗?” “够!我和哥平时都做些手工活,不累,够咱们一家人吃喝的。放心吧妈,你只管带好我未来弟弟妹妹就行了。”杜念道。 正说着刘磊也回来了,也提了一大兜花生和山药,还买了不少菜。 这是要搬空副食店啊!周秀兰有点心疼,不过抬头看看他们的个头,也就不说啥了,毕竟钱花完了还能挣,孩子的营养才是大问题。 周秀兰闻不得油腥味,午饭是刘卿峰做的,锅里炖上羊肉山药花生,用一颗大白菜炖炒的排骨。刘卿峰非要自己下厨,把孩子们都赶了出去,遇到不懂的隔着门和周秀兰喊话,在周秀兰的指导下终于顺利地把饭端上了桌。 羊肉大火滚了用小火慢炖的,肉沫撇的很干净,肉很烂,吃一口鲜嫩可口,一点羊膻味都没有。 排骨也炖了很久,骨肉分离,香喷喷的,很入味,白菜也炖的很烂,吃起来带着肉味。 四邻八舍的孩子们闻着香味儿就过来了,相比起同龄的孩子,杜念的个头比他们高出不少。 刘卿峰拿着饭勺,围着围裙,跟个家庭主妇似的,吩咐孩子们回家去拿碗,回头每个人给了小半碗。 陈大姐和蔡大叔的媳妇为了表示感谢,每家送了俩玉米面窝头过来:“小刘啊,又改善伙食哪,我家那小子回家就着半碗排骨和羊肉吃了俩馒头,这可真是太感谢你们了,啥时候你们吃肉都不忘给我家。” “哈哈,别客气陈大姐,我媳妇怀.孕了,以后生活上工作中还少不了您的帮衬呢。”刘卿峰笑道。 “哎呀,有了啊。这怪不得呢,好,真好!”陈大姐乐了半天,“那你们更应该省着点花了,工厂不景气,工资下调了这么多,往后你们家又多了张嘴吃饭的,人不少。” 陈大姐是好心,杜念也高兴,为了打消某些眼红人士的疑虑,故意大声道:“没事陈大婶,我和我哥哥都长大了,我俩每个月做手工活赚的能养半个家。” 陈大姐点点头:“秀兰和卿峰是好命的,摊上这俩懂事的好孩子。看这俩人个头都拔高这么长了,都快赶上我这个儿了,12了吧?再过几年就成大姑娘了,到时候大婶给你保个好媒。” 杜念脸一红,掀帘子进屋了。 刘磊正呼哧呼哧的喝羊肉汤,看她进来打趣道:“陈大婶半指子门没出过,她能有啥好头儿给你说,放心,哥给你留意着呢,到时候一准给我妹子说个好婆家。” 日子在吃吃喝喝中很快就过去了,过完清明节杜念的棉袄是彻底脱了,天气越来越热,杜念悲催的发现脱了棉袄的她并没有瘦下来。 她胖了! 她好好的反思了一下,最近她太懒了,市郊的地和市中心的瓜果蔬菜大都是刘磊在打理,她每天吃饱了往床上一躺就进了空间,出来就睡觉。 刘磊养了一身腱子肉,而她养了一身肥肉。 她严重缺乏锻炼,这样下去可不行,她迟早会变成小胖子的,杜念开始给自己制定严格计划。饭不吃是不行,她还要长个儿呢,上辈子由于经常吃不饱,活计又重,她长到一米五八就不长了。 现在还没长到一米六,她得运动了。 说做就做,杜念现在每天都把家里晾衣绳拿下来,跳绳。从一开始每天几十个,几百个,逐渐增加到每天两千个,现在过去了一个月,她正在向五千个进攻。课余时间就和小伙伴们一起做游戏,踢毽子和扔沙包是她最喜欢的两项运动,她不喜欢跳山羊,有一次跳到一个小伙伴的身上下不来了,最后狠狠摔了她一个面朝天,从那之后她宁愿被沙包扔的生疼也不玩跳山羊了。 等到周秀兰不再害喜,天也已经进入七月份了。穿了短袖的杜念终于瘦了下来。 这期间杜念发现一个奇怪的规律,她在现实生活中胖,空间里二十二岁的她就跟着胖,她瘦了下来,空间里的她身材也跟着匀称了起来。 晚上睡前她照例去了空间,站在镜子前仔细端磨自己,五官没有变,神采奕奕的模样和上一世比却大变样。 她上辈子一直长得瘦瘦小小,面黄肌瘦的。一头发黄的乱发,一双眼从不敢抬直视别人,说话也是结结巴巴,整天像一个受惊的小鹿,她越是这么自卑,就越是挨杜家的苛待,到后来杜老太太已经不承认杜念是她孙女了,她每次和别人谈天论地说的最多的就是:我们家蓉蓉是咱们帝都的211工程大学毕业呢,强强不如蓉蓉出息,好歹是亲姐弟,你看蓉蓉一出息立马把强强也带去了帝都,现在俩人的工资有两三万呢。 而每次看到杜念,杜老太太都忍不住翻白眼,道:“也不知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娶了她妈那个囊气包,又生了这么个不开眼的东西,进了一家野鸡大学,高不成低不就的,还得让我们长贵养着她。” 那时的杜蓉蓉比她高出半个头,长得也白白壮壮的,一笑还有俩好看的小酒窝,这让她不由地想起上次见到杜蓉蓉时的情景。 杜蓉蓉也已经十二岁了,早就辍学在家的她早早就出去打零工了,杜念每天的时间都满满当当的,很少关注她。 上次她放学回家,路上被人丢了一颗小石子,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又接二连三的丢过来好几个。 谢晓康看见了,冲着小.胡同就跑了过去不大一会就揪出来了一个杜蓉蓉,杜蓉蓉哭的跟杀猪似得:“不是我丢的,是强强丢的。跟我没关系,念儿姐姐你不要打我。” 杜蓉蓉瘦了,十二岁的她个头没怎么长,还和去年差不多,整个人面黄肌瘦的,宽大的罩衫是几年前的样式,现在也已经脏的看不见原本的模样了,尤其是两条袖子,看来是眼泪鼻涕蹭多了,油光黑亮的块儿泥,用手一抠能掉下一大块。 这样的模样差不多和她上辈子调了个个儿。 杜蓉蓉居然能容忍自己变成这样?杜念不由得皱眉,前十年她可干净了,衣服每天都要换洗,辫子每天都得重新编,一周内不能重复,得换着花样换着头绳才行。每晚都要杜念给她端洗脚水,早上的洗脸水也得送到床头上去。 “晓康,松开她吧。”衣领子上一圈脑油,她不摸都觉得脏了手。 杜蓉蓉哭了一阵见杜念果真没有打她,还以为杜念心软了,又偷瞄到杜强强拿着一根棍子过来偷袭,不由得气势又上来了:“我见每天放学都是你俩成双成对的回来,你俩是不是谈对象哪,杜念你从小就爱勾搭男人,你这个破鞋。” “你!你怎么这么多坏心眼子。”谢晓康不由得又抓紧了杜蓉蓉的衣领子,千钧一发之际,杜强强一声嚎叫,拿着棍子就抡了上来。 第54章 杜强强的号子喊的有点早了,谢晓康身手敏捷拽着瘦小的杜蓉蓉一挡,棍子没有轮到杜念头上,反倒一下子夯在了杜蓉蓉的头上。 杜蓉蓉一声尖叫,顿时头上血流如注,硬生生疼的没有晕过去,杜念依然记得当时杜蓉蓉顶着一脸血,抱头满地哀嚎打滚的模样。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前世来。 时间回到她被梁文山强.奸那天,杜念头疼欲裂,感觉到身体像被整个儿撕裂了,五脏六腑都似乎错了位。她睁开眼,豁然发现身边睡了个赤身裸.体的男人。 她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外面有踹门声,紧接着汤卫东率先冲了进来,一把把她从床上拽起来,全然不顾她赤条条的身子是怎样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汤卫东指着她的鼻子尖怒斥咆哮:“好你个杜念,枉我对你一片痴心,还和我家里人闹翻,非你不娶呢,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淫.娃,荡.妇!” 那时的杜念一瞬间觉得天都塌了:“卫东,我……” 话音未落就见着蓉蓉杜强强杜长贵和杜老太太,杜家的人一个不落的都过来了。杜念着急忙慌地扯了薄薄的衣衫遮挡住自己的身子,瑟缩着:“爸,奶奶,你们要相信我……我。” “还说什么啊,你这个不.要.脸的娼.妇!跟你那个跟野男人跑路的妈一个德性!”杜老太太道。 “丢人现眼,我杜长贵没你这个女儿!” “姐姐,你大半夜就拉我过来看这个啊,我就知道矮黄瓜浑身上下一点料儿也没有。”杜强强打着哈欠,矮黄瓜是杜念的外号,杜强强从来都是这么称呼她的。 “呵呵。”杜蓉蓉强行拽掉了她的遮丑衣,围着她赤条条的身体一连转了三圈,啧啧道:“哎呀,可怜了一个搓衣板的身材荡.妇的心,干巴巴的浑身上下一两肉都没有,这胸从来就没塞满过胸.罩吧?呵呵呵,我真是好心疼你的胸.罩呢。哎,梁文山,我姐玩起来爽吗?” 梁文山慢悠悠穿衣起床,道:“你说呢,你打包给我送过来的,你还不知道吗?怎么样,我帮你们演这么好一出戏,你们给我多少报酬啊?” “你还有脸要报酬,我好好一个黄花大闺女都给你糟蹋了!你要是不赔钱,我这就拉着你去保公.安!”杜老太太跳脚道。 “哎,你们这是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啊!”梁文山气急败坏道。 杜念仍记得当时的心情,心脏骤缩,她想给杜蓉蓉一巴掌,却被汤卫东给抓.住了手腕,反倒一巴掌狠狠甩到她脸上,恶狠狠道:“你这个荡.妇,你太让我寒心了。” “是她!”杜念急忙辩解,杜蓉蓉却轻飘飘打断她:“哎呀,卫东哥,你现在看到她丑恶的嘴脸也不晚,反正你们都还没结婚呢。” 汤卫东动情地:“蓉蓉,谢谢你让我看清了一个人。” 杜蓉蓉搅着衣角笑,得意地看着杜念。 “原来你们设计陷害我!”杜念咆哮。 众人很快制止住了发狂的杜念,由杜老太太带头,拳打脚踢地把她暴揍了一顿。那些拳脚砸在身上可真疼啊,血水糊的她都睁不开眼睛,她当时应该也像杜蓉蓉这么狼狈吧…… 不,她应该比她还狼狈一百倍,一千倍! 杜念对着镜子摸自己的额头,上一世这里被打之后就一直有条长长的疤,没有包扎,也没有抹消毒水。伤口一直咧着,长好后中间一条黑紫色的沟,十分可怖。而现在空间里二十二岁的她额头光洁,皮肤白.皙细嫩,半条疤痕也没有。 “呵呵。”再也不会重蹈覆辙了,杜念想起种前世种,不由地哑然失笑。 杜念不想回忆这些事,她要让自己忙碌起来。穿上围裙,戴上手套,端了一盆子水又对房间抹抹擦擦了起来,中间,她还从外面特意采了一捧花,小小的菊.花,蓝色的不知名小花,再采几朵红艳艳的大花朵,配上满天星插在她从上海淘来的明朝陶瓷罐子里,水里放上药粉,可以长久的滋润着花朵不败。 忙活完这些,杜念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她骑上自行车带着艾瑞克又去地里转了几圈,地里的庄稼涨势非常好,偶尔有一两只昆虫飞过也已经掀不起大风浪了。 苗已经拔了很长了,有几种要看就能收割了。水稻驮弯了腰,小麦也结满了穗,瓜果蔬菜开始陆续成熟,杜念随便摘了摘,居然摘了一大堆,自行车完全盛不下。杜念只好骑着自行车回到车库,开出来一辆越野,把后面的座位放倒,把成熟的瓜果蔬菜装了满满一后备箱,就连副驾驶也塞的满满当当,驱车送到了她的田园粮仓。 路上有点堵车,杜念反正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往前开,街道上人头攒动,小道两旁停满了车,两旁的门市生意很好,杜念看到新开业的一家港式茶餐厅在做促销活动,门口的人挤得满满当当的,喜欢吃甜食的杜念自然不会放过。她见缝插针,把车停在路边,远远地跑过去排队买了一杯港式奶茶,一个蟹黄包和叉烧包,赶紧回来很囧的发现她的车被贴了一张罚条。 警.察小哥还没走,看到她过来朝她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同志,你没有标准地开到停车位里来,车屁.股还露在外面,这是相当危险的,这属于违规停车,请出示您的驾照和身份证。” 杜念看了看,车屁.股果然在外面一小截,不由抱怨道:“这啥世界啊,这么点点都不行。” “做人一定要严于律已!于人于己都是行方便。”交警小哥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 杜念妥协了,到车上翻出来驾驶证行驶证和身份证交给他。内心不爽地os,话说这空间不是属于她的吗?这停车位也是属于她的,包括这个交警也是属于她的! 这么一想杜念的脸腾一下就红了,那个图书馆馆长也是属于她的喽? 杜念觉得自己魔怔了,这感觉仿佛爱上了一个梦里的人,虚幻甜蜜又空虚…… 杜念一路走神,开车没注意,不留神撞到前面一辆车。她赶紧下车看了看车标,又囧了:粪叉子! 值老鼻子钱了。卖了她的三角裤叉车标的小黑商也不够还的啊! 车上下来一个男人,是目土土! 杜念呆呆地,觉得一定是有人给她改了空间设定了,绝对不可能还有人在她空间里耀武扬威,她才是这个空间主人,你们都是陪衬! 一个陪衬居然还是知名作家,本市最著名图书馆馆长,长得好穿的好就算了,居然还开了辆全球限.量版的粪叉子!比她还拉风,这不对劲。 男人下来看了看,皱皱眉:“抱歉,我不应该违规变道,我今天赶时间,暂时没时间处理这项车祸。这样吧,这是我的名片和电话,到时候你把车开到4s店,维修多少费用我自会还给你。” 原来违章的不是她? 等他车开走了,杜念还有点云里雾里的,今天他依然打扮的很帅,夹克休闲牛仔裤,一双白球鞋,发型随意,杜念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他不会去约会吧? 田园粮仓拐了两个街道就到了,她的店里又添了新成员。五个女服务员,一个收银,一个称重员,三个接待和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管理员,杜念记得他叫封二。 最近她田园粮仓的生意非常好,她已经由一个门面扩展到俩了,第三个门面正在洽谈中。 她去的时候大家正忙碌着,三个女服务员忙的团团转,店里顾客不少,买什么的都有。看到杜念过来,男管理员赶紧放下手里正写的纸笔走过来:“杜老板。” “封二哥,千万别客气,我拉过来一点瓜果蔬菜你看着摆上。” 封二点点头去忙了。杜念抬头看看天色确实不早了,想起家里的艾瑞克一天还没喂东西,不由得加了油门往家里赶。 刚停好车,就听到外面艾瑞克在狂叫,杜念匆匆跑出车库,赫然看到艾瑞克突然少了一条腿,没有伤口和血,仿佛很久就有的。艾瑞克接受不了,躺地上哀嚎打滚。 杜念觉得惊奇,再一动觉得头晕目眩,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触到一条长长的疤。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杜念赶紧跑到池塘边照了照,平静的水面上果然看到脸上的疤痕,从太阳穴斜斜的划到嘴角。 她赶紧开车跑到空间的医院里挂了急诊,医生看了一眼道:“刀疤,有十来年的老伤口了,不好弄,激光去疤也不一定去的完全看不到,你这来晚了,刚开始或许还能治。” 杜念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瞬间出了空间。她摸了摸已经的脸,并没有伤疤,那空间里的她为什么会出现一条长疤呢?杜念不由得纳闷,黑暗中她轻轻叫了声“艾瑞克”。 房间里忽然唧唧的传来老鼠的叫声,急促又慌乱。瑞克哼哼唧唧了两声,忽然惨烈的大叫起来。接着外面传来更多动物的叫声。与此同时,杜念清楚地听到似乎是屋后传来咯噔咯噔的拉碾子的声音。 声音很大,仿佛就在墙根后面。杜念忽然想到今天刘卿峰去井边打水,回来还奇怪的跟他们说今天的水很浑浊,打了换了三桶还是这样,不如把水澄一下再吃。 刘磊回来还说马路上有好几条蛇横穿马路,他还差点踩到一个,胆子大的居然还抓了回来煲蛇羹汤喝。 接着他绘声绘色地说起抓蛇人来,一条蛇拽着尾巴凭空一抖,再从尾巴到头用手一撸,蛇就直.挺.挺动不了了,别人很准确就找到蛇胆位置,刨除来的蛇胆还冒着热气,那人就塞嘴里咽了下去。 明知道杜念怕蛇,刘磊还故意把过程描述的十分详尽,末了,刘磊还故意问杜念吃不吃?杜念气的给了刘磊一脚。 周秀兰也说晚上的云彩比较奇怪,一条条摆列的十分有规则,她还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云。 当时的杜念并没有多心,现在她忽然反应过来,不由得惊起一身冷汗! 杜念顾不得其他,连忙翻身大喊:“地.震了,快跑!” 就这一两秒钟的时间,杜念瞬间感觉床上下抖动了起来,使得她想站也站不稳,中间只稍稍一停顿,紧接着又开始左右摇摆,幅度很大。她听到家里盆盆罐罐倒地的声音,锅碗瓢盆和碗被打碎的声音。 “念儿,磊子!”周秀兰摇摇晃晃地出现在她门口,扶着门框喊:“你俩赶紧去墙角猫着!拿着被子捂着头,包的越严实越好。” “妈,我没事,你和爸千万照顾好自己!快躲起来!”磊子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带着浓重的哭音。 门框七扭八扭的瞬间变了形:“妈!”杜念惊恐地大叫,眼看着周秀兰就要被夹在门框缝里,刘卿峰歪歪扭扭的过来,一把拽住了周秀兰,这下是俩人被挤在门框上了。 艾瑞克大叫一声,忽然像箭一样射了出去,杜念喊了两声,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嗓音发颤,眼泪不由自主地淌了下来:爸妈,磊子哥你们千万不要有事! 杜念再也顾不得其他,一瞬间从空间拽出来一个铁架子,把自己框在三脚架中间。 刚做好这一切,就看到墙皮大量剥落了下来,屋顶开始有尘土洋洋洒洒的落了下来。紧接着轰一声巨响,墙裂了,顶梁柱噼啪一声断成两半,屋顶轰然而塌。 “妈!爸!”杜念撕心裂肺的喊出声,时间仿佛一下子静谧了,杜念也瞬间没了知觉。 第55章 杜念是被艾瑞克的狂叫声给吵醒的。 杜念醒来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看来铁架子的保护措施很好,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所以她醒来的很快,外面还黑咕隆咚的,看来时间过去并不长。外面传来阵阵哭嚎声和呼救声,声音噪杂。 杜念第一时间想到周秀兰和刘卿峰,最后一刻看到他们的时候,屋顶上的横梁断了,正好把他们砸在了下面。 杜念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妈,爸,磊子哥,你们怎么样了!”杜念拼劲力气喊了一嗓子,迟迟没等到他们的回应,心里不由得腾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的眼泪刷一下就流了下来,她扒了扒铁架子外面的砖头墙,只扣下来一层墙皮,她不停的扒,墙厚砖多,她力气又小,扒拉了半天仅仅是杯水车薪。 杜念更加恼自己,如果当时她能稍微警觉一点,她的家人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生死未卜了! “妈,爸,你们说话呀!”杜念哭着的整个人抑制不住颤抖了起来,她出不去,试图让自己进入空间拿工具,然而她进了好几次都进不去。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精神力无法集中,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艾瑞克。”杜念叫,现在只有艾瑞克能回应她了。 艾瑞克只汪汪叫了两声,就从喉咙眼里发出唧唧的悲鸣声,看来艾瑞克也被困住了,指望它进去拿佛像也是不可能的了。 杜念更加害怕了。只得拼了命了扒自己身边的墙,她抽掉下面砖的时候不留神被上面掉落的砖头砸了手,三四块用泥土粘合在一块的砖头重重地砸在手上,痛感袭来,杜念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立刻有血从破口子地方涌了出来。 她忍着痛拼命扒砖头,也不知道扒了多久,终于扒.开一条小.缝,杜念也顾不得危险,侧着身子拼命往外挤。 “妹子,是你吗?”是刘磊的声音。 杜念心下一喜,急忙叫他:“磊子哥,你没事吧?伤到了哪里没有?” “我没事,你呢,有没砸伤?爸妈在哪里?”刘磊的声音也算中气十足,看来是没什么大问题。 杜念稍稍放心,心里还是为周秀兰和刘卿峰揪着,刘磊喊了几遍也没有人回应,杜念听到刘磊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妹子,爸妈在哪呢?” “应该是在艾瑞克那里,磊子哥,你听到艾瑞克的叫声了吗?顺着它声音找过去,爸妈就在它那里。”杜念道,最后一刻她看到艾瑞克奋不顾身的跃上去救了她爸妈。 “汪汪!”艾瑞克积极地回应了下。 余震阵阵袭来,刚刚扒出来的一条缝,因为余震的关系又给掩埋住了,杜念不灰心,拼命继续扒。期间不忘问刘磊:“磊子哥,你能自己爬出来吗?” “应该可以。”刘磊咬牙切齿,看来也在扒废墟。 又一阵余震袭来,把杜念这边的砖头都震落了下去,杜念终于有了空隙钻出了。 现在残破的家里,杜念随便扫了一眼,心里顿时升腾起无数悲凉的情感。她的眼泪还是抑制不住,屋子彻底倒塌,不只她家,这一溜的职工房也全部倒塌了,有的家甚至夷为平地。 也不知道他们都出来没有,那里面明明在昨天还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在顷刻间全都毁了。 刘磊一声痛呼,应该是余震将上方的砖头又震了下来,把刘磊又砸了一下:“磊子哥你在哪?” “不用管我,我能搞定,昨天地.震的时候我躲在了衣橱和墙角之间,快去救爸妈。” 房子已经塌的不像样子,杜念站在废墟上,一时间分不清房子的方位和构造。 天空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余震还在肆虐。杜念不敢耽搁,唤了两声艾瑞克,寻着艾瑞克的叫声赶紧找到周秀兰和刘卿峰的方位。 她想到空间取点趁手的机器,然而试了试还是进不去空间! 只得随手捞起一根棍子,一边撬一边扒。她手上的血还没止住,现在流的厉害,可是她已经顾不得了。脑子里只有救人两个字。 刘磊终于从废墟里爬了出来,一头一脸的血,脸上有条长长的血口子,还费劲地拖着一条腿,看到杜念在上面扒,顾不得自己,赶紧过来扒人:“爸妈,你们怎么样了?醒一醒,说句话啊!” 杜念已经喊不出话来了,眼泪不停地往下滴,脑子里全是周秀兰和刘卿峰的身影。 周秀兰是个包子,她自己批.斗怕了,为了能让杜念在杜家的庇护下安全的长大,她委曲求全,甚至上辈子她的包子和忍气吞声大大的影响了自己。只能说她愚昧,不能说她不配做一个母亲。 多少个日夜,昏暗地灯光下周秀兰眯着眼给她纳鞋底子,鞋底子和鞋面子都是从给杜家人做衣服鞋子上一点点攒下来的,她的鞋都破了洞,脚趾头顶在外面,大冬天冻的红肿不堪,她都不舍得为自己纳一双。周秀兰手巧,但是力气小。她做的鞋阵脚细密,每扯一针都咬着牙用尽了力气,生怕杜念穿在脚上开了口子。 “妈。”杜念动情。 犹记得,数九寒天里她有次发高烧,外面刮着呼呼的风,雪花有鹅毛大雪那么大,那时候杜念还没有空间,生了病只能硬扛。刘卿峰都已经睡下了,却还半夜爬起来用厚厚的被子把她裹住,背着她去的卫生室,他当时腿脚还不太好,一瘸一拐,中间还摔了两个跟头。 到了灯光下发现刘卿峰的脸都摔破了,血水都冻在了脸上,样子特别狼狈。看到杜念哭他还笑哈哈的安慰她:“乖,不哭,爸不疼。以后你就是爸的亲闺女,比亲生的还亲!”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感受过父爱,杜长贵是个只知道索取的人,在他眼里他的儿女只有杜蓉蓉和杜强强两个,杜念就是他的管家婆,老妈子,出气筒,提款机。 杜念忍不住又哭着喊了一声爸。 刘磊也是哭的一鼻子一脸,他压抑着,背一抽一抽的愣是没有哭出声:“没事,妹子,别哭,咱爸妈都好着呢。爸妈结婚的时候我让咱们厂的瞎子给算了一卦,说爸妈是长寿的,能活九十多岁呢。” “孩子……”一声虚弱的声音,是周秀兰! 杜念感觉浑身过了电,一瞬间点燃了她所有的动力,她手下的动作更快了,小心翼翼的,生怕掉下去一块砖头给他们造成二次伤害。 “妈,你伤到了哪里?我爸还好吗?”杜念问。 周秀兰感觉浑身疼,她的手卡在砸倒的顶梁柱下,动惮不得,她感觉自己的腿和脚也错了位,却仍咬着牙说:“我没事,你爸他……” 刘卿峰最后千钧一发之际迅速把周秀兰护在了身下,如今周秀兰动弹不得,只发出微弱的声一遍遍叫他:“卿峰,卿峰,卿峰,你醒醒……” 喊了半天都不见他回应,周秀兰的眼泪又出来了:“念儿,磊子,快,快点,先把你爸救出去。” 杜念和刘磊卯足了劲儿干活,杜念撬,刘磊搬,俩人很快就搬出一条缝,一张狗头漏了出来,是艾瑞克。 艾瑞克高兴地拼命舔杜念的手,它被压住了后脚,哼哼唧唧的疼的眼睛里都噙满了泪。俩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它给拉出来。 果然,艾瑞克下面就是刘卿峰。他只漏出来一只胳膊,刘磊赶紧上去摸了摸,冰凉凉的,像是一滩死肉。心里不由得一沉,杜念一把攥.住脉搏,很快就放了心:“爸没事,心跳平稳!快挖。” “那爸为什么不说话?”刘磊担忧道。 “昏迷过去了,具体还得看伤到哪儿了,磊子哥,咱们快点。”如果伤到头那就麻烦大了,植物人也有心跳…… 刘磊奋力搬砖,远远地扔出去。杜念手下的动作也不再粗暴,她搬砖的时候小心地护着周围的砖头不落下去。 不大会就扒出来了大半,杜念一眼就看到他脖子处的横梁,心猛地一缩:“爸!” 刘磊听出她音不对,眼泪再也止不住,跟着叫:“爸!”堂堂七尺男儿,哭的跟刘备似得,“我只有我爸这一个亲人,我妈在我小时候很早就去世了,是我爸又当爹又当妈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我拉扯大的,我不能没有我爸!” “爸没事!不要说这些没用的,我不会让爸有事的!”杜念忽然大声吼道! 迅速清理掉周围的砖头块,杜念和刘磊明显感觉到自己虚脱了,但手下的速度一点也没减。很快刘卿峰整个儿就被扒了出来,他身下紧紧护着的周秀兰也被拉了出来。 周秀兰受了很严重的皮外伤,刘卿峰依然昏迷不醒。杜念进不去空间,她买不到药就救不了刘卿峰和周秀兰。杜念急得直跺脚。 天空的雨越下越大。 人们的哭喊声也越来越多,远远过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哭着叫他们:“两位小同志,求你们过来帮我扒扒人吧,我老婆孩子都还在下面!呜呜呜……” 杜念顾不得其他人,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们走开。她自己的亲人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她哪有心思去救人? 周秀兰的脚扭伤了,脚踝处肿的像馒头一样大,这还不是最糟糕的,糟糕的是她发现周秀兰的右胳膊动不了,掐了掐也没有知觉,应该是压的时间太长,导致血液不流通,夜色浓重,她也看不清她胳膊颜色,杜念焦急地想,可千万别是坏死! 刘卿峰至今还没醒,刘磊把家里的伞挖了出来,又翻出来两床被子,给周秀兰和刘卿峰盖上,为了防止被子被打湿,他还细心地翻出两张大塑料布盖在最上面,头上的位置就用黑色大伞撑住。 小细节不用杜念安排,刘磊就已经做的非常到位,杜念安心地开始给刘卿峰诊治。刘卿峰的身上没有明显出.血,只有被砸的皮外伤,她摸了摸,似乎没有伤到骨头,是否伤及了内脏,杜念不敢肯定。她迅速调转头,去看刘卿峰的头脸和脖子,摸了摸脖子脊柱处并没有错位的现象。 但也不确定脊柱其他地方有没有错位,毕竟这个地方十分关键,只要稍稍一动碰到里面的神经他就瘫痪了,所以他也不大敢动,只得先用东西固定住他的头和脖子,尽量不会让他再动到脊柱。 她现在唯一怕的就是刘卿峰伤到了内脏或者大脑,最坏的结果是没有度过危险期,最好的结果是成为植物人,或者高位截瘫。 看杜念一筹莫展的,刘磊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有些着急了:“妹子,爸到底怎么了?” 话音未落救援人员就开车着赶过来了,开着军绿色的大卡车,车上装满了穿着绿军装的人。杜念喜极而泣,人生第一次觉得军人是多么伟大神圣,值得她用一辈子去膜拜! 军人做事非常有条理,一队人留在至高地上搭帐篷,一队人赶紧向厂职工家属院跑过来。听到杜念呼救,他们停下脚步,小跑过来:“同志,你们……” 刘卿峰昏迷不醒,周秀兰也十分狼狈,刘磊一头一脸的血,杜念的手破了,经过她这一阵忙碌,血蹭的浑身都是,看样子这一家人像是受伤不轻。 领头人扫了一眼,赶紧向人群招呼了一声,人群里顿时有两个当兵的抬着一副担架过来:“上来,我先把你们送回营地,这里太危险了,随时都会有二次塌方。” “谢谢你同志。”周秀兰连连道谢,瘸着一条腿费力的跟在担架后面,杜念使劲掺着也没有快多少,还是一个当兵的最后把周秀兰背过去的。 营地是专家专门根据地势选的,位置高下雨不容易存水,余震也不会有砖头石块掉下来。杜念他们很快被领到一座刚搭好的帐篷前,刘卿峰一放下,当兵的就火急火燎地走了。 穿白大褂的医生迅速赶过来一个,拿着绷带消□□水和棉球给他们处理伤口。 地.震的时间大约在晚上十点左右,正是人们入睡的时候,很多人根本来不及跑就被压住了。 杜念觉得这次伤亡应该会很大。 很快,就有更多人被陆陆续续抬到了帐篷这。杜念来的早,有帐篷,来的晚的连帐篷都进不去,只能用棍子支块塑料布,人躲在下面只要不被雨淋着就行了。 人群渐渐噪杂起来,孩子的哭声,伤员的哀嚎呻.吟声,家属的哭声,还有咒骂声。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忙碌的穿梭其中,由于受伤人员过多,他们忙的团团转,目前也只做一下简单的消毒和止血,像刘卿峰鞋样子需要用仪器检查的重伤患者根本就看不了。 还是得靠自己,可是她没有空间,没有药物和仪器,条件有限,目前根本就无法判定到底是哪里受了伤,看着刘卿峰紧闭着双眼,怎么叫都没有半点醒转的迹象,杜念急得一头汗。 根据他丰富的医学常识,杜念知道,一个人如果外伤导致的脑损伤,他昏迷时间不能超过三个月否则成为植物人的概率就越来越大。 杜念将苏醒按摩手法教给刘磊,刘磊很快就上了手,杜念叮嘱:“中间也要和爸说话,目前不确定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昏迷,但是一定要尽快唤.醒咱爸,越快越好。” 杜念安排好就去了医生那里,问了问居然没有带针灸,氧气倒是有,不过数量有限,有更严重的病号在用。她等了好一会都没轮上她。 只得趁着夜色,凭记忆来到医务室。她记得医务室有高压氧气。外面不时地有余震,雨越下越大。杜念浑身湿透,满地都是随砖烂玻璃和长钉,杜念穿的是夏天的薄凉鞋,上面还是挖空的,底子也薄,还没有走到地方,脚面上就已经刮擦了不少血口子。 平时只用十多分钟就能走到的厂医务室,她却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看到医务室三个火红的字了,医务室的房子也已经塌的不成样子了。医务室里瓶瓶罐罐碎玻璃和针筒比较多,在扒的过程中不知被多少玻璃割破了手,针筒也不留神扎了好几回。 忍着疼,她终于扒出了几只封包的一次性针筒和吊水针,生理盐水和药物被砸碎了不少,她还是从里面找出了比较完整的出来。消炎的,和治疗发烧感冒的,有多少她拿了多少,都放到路上捡的小背笼里,最后在储物室扒出了唯一一套针灸针。 氧气瓶在医务室后面,很大,很重!杜念只得拿着灌了十几个氧气枕,做完这一切天也已经微亮了。她不敢耽搁,趁着夜色赶紧往回赶。 如果碰上心怀不轨的人告她一个偷窃公共财务就坏了。 杜念一瘸一拐地回到帐篷。一路上大家都只顾着救人,还真没几个人留意她,杜念大大松了一口气,迅速钻进帐篷里。 刘磊按摩的手都酸了,刘卿峰还是没醒。看到杜念回来,刘磊和周秀兰仿佛看到了救世主:“妹子,你终于回来了,爸还没醒,你怎么受伤了?” “念儿……”周秀兰眼泪啪嗒啪嗒掉,哪个她都心疼。 “没事,我已经找到药了。你们看好外面别有人进来。艾瑞克。”杜念喊了一嗓子,艾瑞克的腿断了,疼的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还是很听话的拖着断腿进来了,“辛苦你了艾瑞克,你看好外面,我马上给你治。” 艾瑞克听懂了,趴在帐篷外面,看到有人走过来呲牙咧嘴的吓唬人。 杜念赶紧把针灸取出来,用酒精泡了泡,消了毒,按照每个穴位轻轻地捻进去。杜念对人体结构非常熟稔,当时学医的时候她并没有特意记穴位,后来她被打伤了几次,没脸去医院,都是自己给自己医治。 杜念做这些的时候,刘磊按照吩咐把氧气罩给刘卿峰戴上。杜念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有点发烧。 幸亏她带了不少降烧针,杜念手脚麻利地很快就把屁.股针给他打上了,看着他呼吸平稳了下来,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刘磊和周秀兰都是皮外伤,杜念用酒精给他们消了毒,打上消炎药,周秀兰的脚脱臼了,得正骨。杜念没有正过,刘磊出去问了问救援医生只有一个正骨的,却还跑到灾区第一线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杜念咬了咬牙,干脆自己接下了这单子。给别人看病和给自己亲人看病是两种感受,轮到自己亲人的时候怎么都有点下不去手。杜念摸骨的过程中,周秀兰好几次都强忍着没吭声,杜念尽量把动作放轻柔,猛地一扭一推……应该是正好了。 最后唤过来艾瑞克。 杜念没给动物看过病,不过他想应该也八.九不离十吧,腿骨断了就接骨,为了防止艾瑞克疼的受不了,杜念还给它打了一点止痛针,用夹板和木棍固定好,还给它的伤口上了药。 治疗过程艾瑞克果然很配合。不停地用舌头舔杜念的身体。 做好这一切她已经累的精疲力尽了,这才注意到浑身疼痛,尤其是脚上,居然传来阵阵钻心地刺痛,脱了鞋发现上面满满都是玻璃渣子,还有几个扎破了鞋底穿进了脚底板。 周秀兰看到心疼的眼泪直掉:“念儿,你是妈妈.的骄傲!虽然我不知道你从哪学来这一身本事,不管无论如何,妈都支持你!陪着你顶风遮雨。” 她妈终于开窍了吗? 杜念顾不得和周秀兰煽情,让刘磊咬着牙把她脚底板的玻璃渣子一点点夹出来,等两只脚都处理完,她已经疼的满头大汗了。 最后清理好脏泥和血斑,刘磊盯着杜念的脚底板看了半天,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第56章 刘磊一脸严肃:“妹子,你脚底扎进去一根钉,你咬着点牙,我帮你拔.出来。” 周秀兰一听眼泪哗哗的流,心疼她的宝贝闺女,恨不能这钉是钉在自己脚底板上:“孩子,妈对不住你。” “别哭了,妈,现在我爸才是最紧要的。照顾好我爸,我这脚都扎懵了,感觉不到疼,快速拔.出来就没事了。”杜念嘴上说的轻松,实则疼的她大汗淋漓,不过这比起她前世家暴遭受到的痛还差多了。 杜念咬着半截衣袖,朝刘磊点点头。刘磊顿时冷汗也下来了,看铁钉的帽就知道这根钉不短,而且也生锈了。整个全扎了进去,她居然都不知道,如果铁钉再是弯的……刘磊不敢想了,他的心里满满的有股说不出的情感。 他绷紧了脸,小心翼翼地试着松动了一下钉,杜念顿时疼的一阵抽.搐。 刘磊实在不忍心:“要不然,妹子我帮你打点止痛针吧?” 止痛针很少,空间她又进不去,杜念不能浪费。她摇摇头:“没事,我还能扛,你手脚麻利点,速战速决。” 刘磊终于狠下心,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一只手稳稳地抓.住她的脚,他指甲太短,不得不借助东西轻松撬开一点缝,再也不看杜念的脸,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猛地拽了出来。 果然是绣钉,还是一根用过的。钉都是弯的,拽出来的时候活活刮下来她一块肉。 杜念蜷着身子,很久很久才舒缓过来,她浑身已经湿透了,整个儿像被水泼过似得,力气也像是抽干了,烂泥一样瘫在地上。 刘磊也不轻松,他浑身绷着:“妹子,接下来要怎么处理,铁钉是生锈的,要不要打一针消炎针?” 杜念摇摇头,从背篓里取出一瓶高锰酸钾:“用这个倒进伤口里,冲洗干净,最后用酒精擦拭伤口。”她又翻了翻,幸好她把破伤风抗体也拿来了。自己抽了一针管子,递给他,“磊子哥,你手脚不抖,在这帮我打一针破伤风。” 杜念撩起袖子,指着臂膀上的肌肉。周秀兰不同意:“打针得靠近伤口,脚是打不得,只有屁.股最近,打这里。” 说罢不由分说就给杜念退了半截屁.股……杜念囧囧的,终究还是没有拗过她妈。 后来一想起这幕杜念就都毁的肠子都青了,因为这一针,后来每次她和刘磊一拌嘴,刘磊的杀手锏就来了:你的左屁.股上有个铜钱那么大的胎记。 后来,她有过几次朦胧的恋爱机会,也都被刘磊这句话活生生给搅合了。 差点毁了她的清誉! 刘磊也不推辞,在杜念指的地方狠狠地扎进去,杜念疼的又一抽,幽怨道:“用这么大力气,你不怕把针头也崴了啊。” 刘磊打完针感觉有点上手了:“以后你的针就都包给我了。” 杜念赶紧把刘磊撵出去烧水去了。 周秀兰的胳膊因为被救的及时,并没有坏死现象,很快就能运动了,自打她学会了按摩,就不让孩子们按了,尽量让他们多歇一会。 刘卿峰的手忽然抬起来,腿脚动了动,豁然睁开了眼睛。 周秀兰忙惊喜地叫:“卿峰,你醒了?” 然而刘卿峰没有任何反应,又默默闭上了眼睛陷入沉睡。周秀兰摇了摇他的胳膊,刘卿峰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周秀兰吓坏了,不由得低声缀泣起来。 杜念看到,不由得深深皱了皱眉头,她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刘卿峰的确像是颅脑损伤,不过他居然很快就有了无意识动作,说明他恢复的可能性很大。 刘磊正在帐篷外用砖头支起来的临时锅灶烧水,听到周秀兰的呼叫,赶紧钻进来:“爸,你醒了?” 杜念一脸严肃,刘磊突然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眼眶瞬间红了:“医生呢,医生?赶紧把我爸送医院啊!” 有个穿绿军装的小跑过来,忙活了一夜一脸疲惫:“同志,你先不要着急。后面滑坡,前面塌方,路被堵住了,我们正在努力疏通,届时我们一定会把你爸送到医院去的。” 刘磊握紧了拳头,脸色狰狞,很久之后才平复了自己暴.乱的心情,默默在敞篷外蹲坐了下来,流着眼泪继续烧水。 杜念跟出来:“磊子哥你不要着急,我看爸应该会很快醒来,他有反射,我们说话他也能睁开眼睛,虽然都是无意识的,但这是很好的兆头。我懂医学,你要相信我。” 刘磊点点头:“妹子,爸就交给你了。” 外面天光大亮,刘磊烧的一锅水很快就被四周的灾民给要走了大半,还剩下小半锅,杜念做主不给了,惹的很多人生气,要不是有绿军装在,估计都得有人上来抢了。 刘磊把水分给灾民之后,到自己家里每人只均到了一小碗,周秀兰拿着勺子一点点吹凉了送到刘卿峰嘴里,杜念看着这半碗水忽然意识到很严重的一个问题。 “磊子哥,现在路已经断了,人出不去,救济粮肯定也送不进来。本来平时大家就很缺口粮,到时候势必会发生大的抢夺事件,咱们三个都是弱势群体,到时候恐怕会出事。” 刘磊觉得是这么回事:“我回去挖粮食,你在这里挖个洞,咱们把粮食藏进去,上面铺一层稻草,让爸躺在上面。” 杜念点头:“也好,今天先把家里的挖出来,今天有绿军装在,大家都收敛着呢,明天去厂副食店去看看,应该会很多人在那里抢挖粮食。” 刘磊点点头,和杜念分开行动了。从地.震到现在,刘磊数了数,大约又经历了大大小小二十波的余震。大家都还沉浸在失去亲人,失去健康的悲痛中,厂区里来来往往有不少人,大家都是赶着去救人的,根本没人注意到刘磊,就算看到,也都以为他是去扒人,根本没往深了想。 刘磊在废墟中转悠了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家,在余震的冲击下,他家已经彻底塌的没了样子,他扒出来面缸,缸盖已经被砸烂了,里面灌上了土。刘磊把上面一层浮土撇开,干脆也不分白面玉米面了,找了个化肥袋子把里面所有面都装了起来。 他看了看只有半布袋,放到背篓里,又去把米给装上。柴火和米面油也都统统装了起来,为了掩人耳目他还特意扒了一床被子,费力的背了回来。 刘磊看了看四周,以为没人看到,却不料远远的有双眼睛全程都在紧紧地盯着他。 “有人看到吗?”杜念瘸着一条腿走出来。 “应该没有,坑挖好了吗?”刘磊问。 “挖好了,不过我觉得把粮食藏在咱们帐篷下面不安全。”杜念道,“我们到了晚上再挪吧,先把早饭做了,就吃玉米面汤吧,如果没人注意就再搅合点白面疙瘩。” 既没办法蒸馒头,又得填饱肚子,还得尽量把饭快点做熟,杜念想到玉米面熬出来的面汤特别浓稠,疙瘩多少可以多撑一些时候,这种时候就不要挑口欲了。 刘磊看到果然佩服杜念:“妹子,还是你看的远,咱们怎么做饭呢,这么多人盯着。” 杜念眼睛咕噜噜转了几圈,道:“我去吧,你陪着妈,别忘了给爸按摩。” 杜念出去烧水了,简易的锅灶,杜念蹲在地上正擦洋火。很多人过来跟她预定:“小同志,烧好了水,给我们留一碗,我们家还有个病号呢,喝生水不好。” 杜念看了看周围,也有好几家也都自己烧水喝,中年妇女见别人身强力壮,只有杜念是个十来岁的瘸腿女孩子,这才有胆子来借。 “好啊,婶婶,要不咱们搭伙吧!你那有柴火吗?借给我用用吧,这雨淋淋的,找点干柴都困难,我就烧这么一口水,加上你咱们就得多烧了,多烧费柴火,我看你好手好脚的,这样吧,我负责烧水,你负责捡柴火。”杜念道。 “下着雨,还时不时的余震,我也没处弄啊。”妇女一脸坦然,“工农阶级是一家,咱们是个大家庭不分你我,等我家有的时候我也烧水给你。” “那我对锅灶水和场地,你来烧吧,剩下给我一碗热水就行。”杜念索性丢下锅,钻进帐篷里,不忘拿走洋火和干柴。 “小同志,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这么小肚鸡肠呢?借碗水都不行。”妇女不高兴了。 大家谁也不帮腔,都等着看谁赢呢,要是中年妇女赢了,他们来借水也就有理由了。 杜念索性也不烧了,拿着碗挨个跟烧水的人家去借水,去了半天一口热水也没有借到。条件艰苦,大家烧碗热水不容易,谁也都是拖家带口的,都不肯借。 还有几家说话特别难听:“你那不是有柴火有锅吗?想喝水自己去烧。” 有的被.逼急了,干脆挪到帐篷里去烧水。杜念有样学样,回来大声道:“磊子哥,咱们也搬到帐篷里去烧水吧。” “这样能行吗?”刘磊在帐篷里搭好锅灶,问。 “今天白天肯定行,大家还不怎么饿。再说谁也不愿意做出头椽子,咱这不还有艾瑞克呢吗?” 艾瑞克很配合的汪汪叫了两声。 俩人很快就生着了火,把玉米面下了进去,又快速和好了白面疙瘩。每人两大碗饱饱的吃了下去,周秀兰舀了碗玉米面汤,一勺勺给喂了下去,刘卿峰虽然没有清醒,但是有吞咽意识。 一顿饭吃的肚子滚.圆。 杜念果然猜的不错,绿军装组织救了一天人,却没人张罗吃饭。救人队先来的,物资车根本没有进来,被塌方掩埋了两车,其他已经堵住了路,一时半会儿过不来了。 受.灾人民群众一开始谁都没为吃着想,大家普遍认为,既然来这么多军绿装,一定也会有粮食供给。然而等了一天了,都没有等到有人喊吃饭,大家这才有点着急了。 为了不引人注意,这一天杜念他们都不再开火。果然,到了午饭的时候就有人陆续来掀他家的帐篷了:“同志,有吃的吗?家里有个三岁的孩子,饿的哇哇哭,给半碗也行。” 找什么理由的都有,大家也都是撞,谁也不知道谁家有粮食,杜念送走了一波又一波。很快就入了夜,刘磊把粮食挖了出来,找了个远远的地方给埋了。 人群躁动,绿军装的长官站在大卡车上举着枪喊话:“群众们,物资车过来的时候出了塌方事故,后续车正马不停蹄地往这赶,大家不要着急,粮食很快就会送过来,我保证大家明天就能吃上热乎饭。” 有人得了小道消息:“长官,我听说咱们厂前后都遭到了破坏,桥断路塌,而且整个原中市受困地方这么大,物资也有限,上级肯定先紧着道路通畅的营救,等到了咱们这没了物资,我们不都得等死吗。” 人群听到忽然就炸了,大家情绪十分消极,显然对军装首领的话存在质疑,甚至有人开始撺掇说军官哦那里有粮食,不给人民群众吃,有脾气不好的开始吵吵着让军装分粮食。 场面一度出现混乱,军装首领朝天明枪了几声,人群这才安静了下来。无计可施的人陆陆续续回了帐篷。 杜念跟着人群往帐篷方向回,刚到帐篷门口就发现了家里来了人,杜老太太由杜蓉蓉和杜强强搀扶着,完好无损地:“都是一家人,你们哪能忍心往外撵我们孤儿寡母的,你们个个吃的肥头大耳,怎么狠下心不给我们吃的?” “大娘,我们上哪弄吃的?我们也饿了一天了。”周秀兰道。 “你说谎!我们蓉蓉和强强亲眼看见刘磊从你们家搬来了米面粮油,你拿出来咱们好歹分分,你要是不拿我就去举报你们,让你们一口也吃不上!”杜老太太道。 接着杜强强就开始口述,刘磊当时穿了什么衣服,用了什么布袋盛面,怎么把大米装进去的,甚至把时间都说的很准。 刘磊有些冒汗。 杜念看了眼刘磊的表现,几乎可以确定杜蓉蓉和杜强强当时真的在现场。杜念不动声色道:“然后呢?” “然后你们就拿回来偷偷去吃了!”杜强强心直口快,“你们到底给不给,不给我就去报公.安。” “去报吧。”杜念冷冷道,毫不客气地把他们撵出帐篷。 “我是拿你们当一家人才给你这个机会的,你不要后悔!”杜老太太咬牙切齿。 “你是想分得一杯羹吧?如果告了,你可是一口粮食也捞不上了。”杜念冷哼,“我们就是有粮食也绝不会分给你一粒的。” “好!好!好!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别怪我这个做奶奶的心狠了。”杜老太□□排杜强强去报告给绿军装,她和杜蓉蓉守在他们帐篷门口。 杜老太太横着一张脸,不时地回头咒骂他们一番,周秀兰和刘磊一脸紧张,杜念反而十分坦然,还能有心思和杜老太太对战。 杜老太太:“地.震怎么没压死你们这些狗杂.种。” 杜念轻飘飘道:“狗生的才叫狗杂.种,奶奶你这样骂自己不好吧?” 杜老太太差点气了个仰倒,一句好话没捞到。不大会杜强强带着一群绿军装过来了:“就是他们,私藏粮食。” 绿军装皱眉:“同志,有粮食的话就拿出来吧,国.难当头,我们更应该伸出一把援助之手,工农阶级是一家,我们一定要紧紧跟着主.席领导的策略走,马.克.思主义也曾教导我们,要舍小我为大我。或许大家因为你们这一口粮食就能坚持到救济粮的到来,这是多么伟大的壮举,人类光辉历史上一定会有你们浓墨重彩的一笔的!” 杜念道:“同志,我们真的没有粮食。” “同志,你再这么执迷不悟,我们可就要动手搜了!” 杜念仍坚持没有,绿军装首领一声令下,好几个穿军装的都进去搜了。里面简单的很,一眼就能看到头,帐篷里只躺着一个昏迷的病人。 杜老太太指挥:“他们把粮食埋在下面了,就在那那个死人的身体下面。” 刘磊听到杜老太太说他爸是死人,一把捏住了她的,力气大的让杜老太太一时间没喘上来气。刘磊瞪着一双血红的眼,一字一顿道:“你说谁是死人?” 绿军装赶紧上去拦,义正言辞道:“同志,请放开这名老人!同志,再不听劝我们就要动手了!” 刘磊狠狠扇了杜老太太两耳光,高低还是松手了。 杜老太太喘着气,一脸恐惧地看着刘磊:“疯子,疯子,欺负我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婆子。公.安同志,你们一定要为我做主啊,赶紧把他抓……” 刘磊一瞪眼,吓得杜老太太赶紧闭嘴了。 进帐篷搜查的绿军装两手空空的出来了:“班长,确实在病伤员的身下发现了一个坑,不过……” 这下所有人都一脸笃定地看向杜念一家,有愤怒,有开心,有幸灾乐祸,还有的一脸麻木。 “不过,那是给病人盛屎尿的,用完就给埋上了……”绿军装一脸委屈,他刚才挖的时候没听周秀兰劝,用手挖的,现在掏了一手的秽.物。 一瞬间所有人脸上都充满了失望,绿军装朝周秀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不好意思同志,请理解我们的工作,打扰了。” “等等。”杜蓉蓉开口,“不可能没有,明明是我亲眼看到刘磊背粮食回来的,一定还藏在她这里,要不就是转移了,你们一定要严查啊公.安同志。” 杜念笑了笑:“你亲眼看到?你家在东南方向,而我家在西北方向,牛马不相及,你去那里干什么?不会是去偷窃灾民的个人财产去了吧?这可是大罪,是要剁手跺脚的。” 杜蓉蓉一时哑口无言,杜强强哇一声哭出声来:“我没有,我说我不去,姐姐非让我去,我真的就站在那里啥也没干,我保证我真的没有偷拿别人的东西。是姐姐拿的,都是姐姐拿的!不关我事!” 杜蓉蓉和杜强强很快就被绿军装带走了。 黑暗中刘磊给他爸摸索着按摩:“妹子,一箭双雕,今天这场局是你故意布下的吧?幸亏咱们及时转移了粮食。” “我并不知道你回去背粮食被发现了,我也是担心人多眼杂,怕你疏忽了。”杜念道。 “我下次一定要谨慎了。等会我去看看,我记得我搬粮食的时候还有几个窝头让我拿来了,咱们泡水吃了。明天能不能开火做饭还不知道呢。”刘磊道。 刘磊趁着夜色和混乱很快就把窝头拿了回来,一共拿回来了四个,几个人每人一个吃了,剩下一个周秀兰用水泡软了也给刘卿峰喂了下去。 夜已经很深了,厂区陷入一片黑暗,黑灯瞎火,吃饱的杜念和衣早早躺下了。这期间杜念尝试着进了几次空间都进不去,杜念猜测着或许跟她精神力不够集中有点关系。 外面忽然响起凌.乱的脚步声和枪声,刘磊想出去看看,让杜念拦住了:“一定是有人去厂副食店挖粮食去了,发生了抢夺打斗事件。” 这比她预估的时间要早,看来人民的思想觉悟还挺高,现在就开始为肚皮着想了。 “妹子,我们要不要也去厂副食店弄点粮食?”刘磊问。 “不需要,应该不会超过三五天,咱们这就能疏通了。”毕竟是新社会,国家对灾情的事情比较重视,物资运送不过来也只是暂时的。 不过饶是三五天,也有很多人会撑不下去,尤其是伤病员号,在这种恶劣的天气和环境下,不说粮食,也会很快因为药物的不到位和救治的不及时导致感染死亡。 幸亏她早早收集了不少药品,给自己家人都用过了之后和粮食一起藏在了厂厕所外的附近,虽然想想都觉得恶心,但是那里确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她可没有想过拿出去给大家用,这么点药物对于整个灾区来说是杯水车薪,而且一旦交出去,会有人以为她私藏的更多,到时候她和她家人的下场会怎么样就可想而知了。 杜念拧着眉思考,这之后人性就不会像今天这么斯文了,饥饿交迫能让人发疯,这几天吃饭她得谨慎再谨慎了。 第57章 这样的日子一连过了两天,等到第五天物资还是没有运过来。一开始挖出来的粮食由绿军装统一安排,大家还能一起吃,而现在已经彻底断炊了,每个人都没吃饱过,绿军装也不再组织群众做大锅饭了。 这天大家照例起来去指定地点吃饭,前几天挖出来的粮食都被绿军装收缴了,一共就那么点粮食,米还好说,面粉经过雨水一泡很多都不能吃了,天气又热,老鼠又多,到第五天已经彻底断顿了。 “粮食已经吃完了!从今天开始大家不要来了。”绿军装持着枪喊话。 “不可能,挖粮食那天我们可都看着呢,挖出来不少粮食,一天一顿这才几天就没了。看你们个个面色红.润,一定是偷偷吃小灶了!”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 气的绿军装不行:“一共就挖出来那么点粮食,你们大家可都是看着的,米面大都被水泡了,根本就不能吃!部队能帮大家维持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了。” “谁家吃面不得用水和面,水泡过怕什么,就是找借口不给我们大家伙吃。你们好私吞!” 绿军装差点没背过气去:“这位同志你再说诋毁国家军人的话,我们就要以反.动派分子的身份逮捕你了。” 人群终于在绿军装“咚咚”的明枪中散了,这之后人就像疯子一样,瞬间反目成仇,互相偷窃和抢夺。 人心惶惶,大家再也坐不住了,不管绿军装怎么严令禁止还是有人会到处挖粮食。 有的人挖出来,很多人就一拥而上,迅速给抢夺干净。杜念他们也不好过,现在家家都被盯得紧,他们也不敢开火做饭了,只靠啃红薯充饥。 他们仅有的两个窝头都留给周秀兰了,周秀兰现在毕竟肚子里还有一个,杜念和刘磊谁都不舍的亏待了他们未来的弟妹。 以前谁家烧点热水,灾民还能客客气气去借,现在都是抢,谁力气大就是谁的。要不是家里有个刘磊,恐怕他们连帐篷也住不上了。 而现在,大家把眼睛又都放在了艾瑞克的身上。 周秀兰最近过得惶恐不安,她有点害怕:“怎么办,念儿。最近似乎大家都在打艾瑞克的主意,说咱们家里养着一条.狗属于走资派,应该贡献出去。” 把艾瑞克贡献出去自然就是死路一条了,绿军装长官又过来谈话了:“同志,你们的思想和觉悟一定要跟上,积极向组织靠拢才是最明智的。你们养狗就是资本主义的做派,我劝你们还是贡献出来吧,组织会记得你们的,到时候我一定积极向上级请示,尽量不会让你们挨批.斗。” 杜念坚决不退步:“请问长官,现在国家允许农民朋友有自留地了吗?允许农民朋友养牲口了吗?我记得国家主.席曾鼓励咱们积极饲养鸡鸭猪羊等,我们养小小一条.狗也是积极响应了国家的号召,这可是保家护院的,长大还要把它捐献给国家呢。按理说政.府还得鼓励我,为什么要批.斗我们?” 杜念顿了顿,一本正经道:“你这是跟国家的政策作对,跟领袖作对,跟广大的人民群众作对!” 绿军装长官走了,但是杜念心里的大石头还是没卸下来。杜念知道,背地里想吃艾瑞克的人多着呢。受伤轻的拖家带口地已经走了,但是杜念他们走不了,刘卿峰受伤严重,最近刚刚有想醒转的迹象,是万万不能移动的。 艾瑞克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危险,最近它几乎每天都蹲在帐篷里,很少外出。杜念有些发愁,没有佛像艾瑞克根本进不了空间,佛像被杜念早就收进空间里的柜子了。 杜念分析了一下,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艾瑞克和梁文山只能依靠佛像进入空间,而她却可以用意识进入空间,她可以把艾瑞克带进去,却不能带进去别的人。 难道是因为把艾瑞克寄存在空间的缘故?一旦想通,杜念从此就有了目标,她下次有了钱一定把她的家人全部寄存进去。 入夜,整个厂区现在静悄悄的。以前还能有力气哀嚎的人,现在饿的已经奄奄一息了。杜念和衣躺在帐篷里,刘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妹子,你睡了吗?” “没有。”杜念答。 “你们肯定饿坏了,不然我去把粮食扒出来吧。”刘磊道。 “扒出来瞬间就被抢没了,咱们根本就轮不上吃一口。”杜念发愁的紧,“我再想想。” “……哥没用。”刘磊无声地流泪,觉得自己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连家人也保护不了,“不如你带着妈离开这里,我留下来照顾爸。” “我和妈脚都受了伤,外面又是雨又是余震,根本就走不出去,不要想那些没用的,现下最重要的是应该考虑怎么保护艾瑞克,还有粮食的问题。” 杜念每天都会给刘卿峰针灸,在他们的悉心照料下,他已经有了意识了,偶尔能睁开眼四处看,虽然很短暂,从他眼里流出来的泪可以判断,刘卿峰距离清醒不远了。 “艾瑞克绝对不能离开我们视线,否则它分分钟就可能被人打死煮了。”刘磊道,声音里布满忧愁,他再能打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半大孩子,他也不知道能撑多长时间。 杜念没说话,默默地捋着艾瑞克的毛发。等到半夜时分她家果然就进贼了。对方是两个壮汉,刚踏进帐篷警觉的艾瑞克立刻就发现了,汪汪叫着迅速扑了上来。 壮汉拿着刀子一挥,艾瑞克立马惨叫一声,不过挥刀壮汉也没落到什么好处,他被艾瑞克一口咬住了脖子,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另外一名壮汉在周秀兰杜念和刘磊的合力之下也制.服了,这一闹外面顿时热闹了起来。 大家纷纷钻出帐篷,看着门口被五花大绑的两个壮汉,并没有人指责他们入室行凶,甚至还有人嫌两个壮汉本事太弱,居然没有弄死艾瑞克。 从一两个声音,到所有人都叫嚷着要弄死艾瑞克吃肉,这其中有热情的陈大姐,健谈的蔡大叔,还有周秀兰以为好的能穿一条裤子的好同事。看起来那么和蔼可亲的好邻居如今也一个个都成了豺狼虎豹。人性的丑陋在利益面前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暴漏出来。 大家开始蜂拥而上,场面一度混乱,艾瑞克被他们追的无处可逃,发出悲鸣声。 “爸,爷爷,哥哥!你们不要伤害艾瑞克,艾瑞克很可爱的,狗是人类的朋友,你们怎么能这样呢!”孙炎炎急得直跺脚,她最近也饥寒交迫,饿的两颊都瘦了下去。 谢晓峰二话不说,挥着小拳头和人打了起来。谁碰艾瑞克,他就冲过去拳打脚踢的打人。被人一连串推了好几个跟头,被挤挤挨挨的人群踩了好几脚。 杜念紧紧抱着艾瑞克的头,被人拍了好几板砖,人群就像疯子一样,场面十分混乱。这时有个瘦高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把刀,冲着杜念的面门砍去,周秀兰眼疾手快,一把扑了过去,刀子一下扎进她的肚子里。 周秀兰惨叫一声,然而人群却没有因为她受伤而停止抢夺艾瑞克。 “妈!”刘磊很快就发现了,大声道:“住手,都住手!我有粮食!我上交!” 刘磊道:“粮食在厕所后面槐树下埋着。”男人想趁乱逃走,刘磊上去一拳把男人打翻在地。 人群一哄而散。大家都抢着去挖粮食,生怕晚了一步就捞不着了,远远地还能听见绿军装好几声明枪声。 “你是谁?为什么持刀伤人?”杜念死死拽着手持匕.首的行凶者,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男人梗着脖子,冷汗直流:“没,没人指使我,我就是想杀狗。” 他明明是冲着她来的,并不是想杀狗,然而绿军装在跟前她已经错过了给这男人致命一击的好机会。 杜念看着他的脸和肚子,肚子没有干瘪,脸也红.润,看样子最近并没有挨饿。她并不认识他,无冤无仇的应该是有人指使他这么干的了。 绿军装走过来:“同志,把他交给我们吧,我们会处理好的。” 周秀兰痛苦地在地上打滚……杜念觉得自己快炸了,既想报复,又想救周秀兰!她怕自己这么一松手,这个男人就会逍遥法外了。 这时人群中忽然走出来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偷偷递给杜念一件东西,杜念拿在手里,是佛像!杜念一瞬间就进入了空间。 顾不得其他,她迅速跑到药店买了一包药粉。神不知鬼不觉地迅速喂给男人吃了下去。 她这么一出一进就是一瞬间的事,就算站在人前也没有任何人发现。 杜念终于松了手,再也不管他,赶紧把周秀兰扶进帐篷,从空间取出一个小小的手电筒仔细查看周秀兰的伤口。伤口不大,并没有伤到要害,杜念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将从空间里买来的药给周秀兰服下去,又在伤口处撒了药粉,包扎好,直到看着她沉沉睡去。 还没走远,男人就浑身刺痒了起来,从一开始的小痒,迅速蔓延到全身,很快地连五脏六腑都痒了起来。 男人惨叫着倒在地上拼命挠。 杜念钻出帐篷,远远地看着,眼里闪着满意的光。 这是痒痒粉,特别纯净的痒痒粉,不会致人死命,却能让他自己痒的生不如死。 绿军装一时间都惊呆了:“怎么回事?他怎么突然这样了?” “快走开,他有病!”杜念道,“再没查到致病原的时候,我建议把他隔离起来,不要靠近他。最近阴雨连天,老鼠昆虫四处乱窜,怕是染上了什么奇怪的疫病。” 绿军装满脸骇然,迅速松了手。 杜念道:“我以前是厂区卫生室的闲散医生,我懂一点医学。” 人群中忽然窜出一个妇女,冲着杜念直直跪了下来:“求求你救救他,我们家就他一个顶梁柱,我的孩子们在地.震中都出了事,为了能得到药物和粮食迫不得已才这么做。” “那你就积极改造,向政.府检举出来幕后指使者。或许我还能治好他。”这得看她心情了。 女人听话的去了,杜念不忘向老人道谢,老人是个爱看热闹的,这一会子了还没走。看到他的脸杜念立马就认出来了,就是她买房那段时间在公园遇到的那个下棋老头!看到他,杜念就想起那天的画面,不按常理出牌,还一脸无赖到坦然的模样…… 等等!杜念心头疑惑陡升:“同志,你怎么会有我空间里的佛像?” 老头圆眼一瞪:“啥啥啥?说啥哪?被打糊涂啦?主.席都说啦,建国后不许成精!” 说罢转身背着手走了。 看来老头不愿意透漏,杜念随即打消了把空间的存在告诉刘磊和周秀兰的念头。 这个秘密,她暂时先保守住吧! 第58章 一夜没睡,杜念和刘磊两个人熬的两个眼珠子通红。刘磊趁着所有人在东边挖粮食,偷偷跑到远远的厂西边熬了一锅粥,趁着浓重的夜色,打游击一样端着回来了。 这期间杜念也默默做了不少事,艾瑞克已经被她安全地放进了空间,刘卿峰和周秀兰所用的药物她也给配出来了。 刘磊回来的时候杜念刚给两个人上了药,还给刘卿峰又针灸了一次,周秀兰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刘磊赶忙端出来一大碗热腾腾的小米粥:“妈,快别热吃,我和妹子都吃过了。” 这次刘磊做的米粥多,有满满一大锅,每个人喝了两碗还剩下半锅。 杜念点点头,看出来周秀兰的担心:“放心吧妈,你命大,刚才那一刀扎在肠子跟肠子的缝儿上了,没伤着孩子。” 周秀兰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赶紧端起米粥喝了下去,一连喝了两大碗杜念就不让她喝了:“再喝就把伤口撑开了。” 刚把锅藏起来,外面响起噪杂的吵闹声。杜念掀开帐篷走出来,看到外面又打起来了,他们的确挖到了粮食,不只挖出来刘磊交代的,还在其他地方又挖出来不少其他的。 现在正为怎么分粮闹呢。 “我提议按照人口分粮。”人群中一个声音道。 “不行,按劳动所需,谁出力大谁得的多,刚才我就注意到你了,挖粮食没见着你,分粮你第一个跳出来。” 绿军装道:“同志们,不要争不要抢,所有粮食都归部队,我们还是吃大锅饭,不能一次性吃完,还不知道物资什么时候过来,我们得做到未雨绸缪。” “没门!最后粮食都进了你们这群周扒皮的肚子里去了,同志们咱们要反抗起来,自己翻身农奴当家做主。”话没说完一个砖头就扔在了绿军装的身上,人群蜂拥而上一连抢了好几支枪。 有人拿着枪开.枪了。 杜念不禁骇然,这些人真是疯了。 “外面怎么样了?”周秀兰虚弱地问。 “抢了绿军装的枪。”杜念道,“如果救济粮再不到,就麻烦了。”无视纪律,他们下一步肯定还得找自己麻烦,逼着他们交出艾瑞克。 之前都是一天一顿饭,还吃不饱。断顿也已经断了两天一夜了,厂区又不是食品厂,能吃的几乎没有,厂区里的草都拔光了,树皮揭的光秃秃的,每个人都饿的眼睛通红,眼球爆凸。 这些人早就失去了人性了。 刘磊也着急了:“怎么走?爸的身体情况又不允许,妈也是刚受了伤,脚也没有好利索。” 杜念一筹莫展。 这时刘卿峰重重地咳嗽了声,眼睛转了几转,忽然开口说话:“外面在吵什么?” 一家人赶忙围了上去,刘磊惊喜道:“爸,你醒了?” “我这是怎么了?”刘卿峰想坐起来,但没有成功,觉得浑身软趴趴的没有力气。 杜念按了按他的腿:“爸,这里有知觉吗?” 刘卿峰点点头:“有,但是好像不是太强烈。” “慢慢就会好了。”杜念笃定道。 “妹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刘磊问。 “应该是脑部有淤血,还没有完全吸收完,这是个慢养的过程,注意休息和饮食就好啦!”杜念轻松道,“回头我再教给你头颈部按摩的手法,再配合这种药膏,爸很快就会好了。” 药膏是空间买的,原本上次汤友坤来闹,刘磊并没有当真。昨天杜念和老爷子的一番对话,刘磊已经隐隐约约猜出来杜念是真有空间的事了。不过老爷子不让杜念说,他也乐的装作不知道。 外面吵闹着,很快就有人涌进了帐篷里,为首的拿着一支枪对着杜念他们一家人:“狗呢?把狗.交出来!” “我劝你们赶紧放下枪,你们这是犯罪!”杜念冷静道。 “少废话,快把狗.交出来,否则我一枪打爆了你的头。”男人竭嘶底里,周秀兰认得他,就是三车间的一个临时工,第一批精简人员里就有他。 “狗昨天晚上趁着天黑往西边跑了,我们也不知道它在哪。”刘磊道。 “放屁!我数三声,再不交出来我就开.枪了。”男人双眼赤红,肚子饿的扁的仿佛像一张纸,脸色苍白,偏又有一股子力气。 杜念的大脑飞速旋转,看着这暴民的样子真像是会开.枪的样子,她用意识赶紧进了空间,硬拼肯定是不行的,只得买了致昏迷.药。 手里攥着药,其实杜念的心里也没有谱,药物的飘散能力有限。这一撒不能保证每个暴民都能昏迷,而且也担心肯定药物波及到自己家人。 正僵持,外面忽然想起汽车的喇叭声。 “喂,喂,喂。行,能用。这个,群众们注意啦,灾民们注意啦啊,这个救济粮到了啊,这个咱们赶紧过来领吃的吧。哎,哎,哎,这位同志不要抢啊,车子还没挺稳,别把你给压着了。哎哎哎,这个这个,那位同志哭什么嘛,大家都有份的啦。哎哎,不要动我的脚,我脚底下的暂时不要搬,我站不稳啦,哎,我滴个妈哟!” 人群顿时散了。 杜念长吁一口气,物资终于来了。 刘磊也着急忙慌地出去:“我去领粮食!” 粮食是按照人口分配的,不大会刘磊就抱着回来了,有四块方便面块,这时候的方便面大都是用大纸箱子装的,一箱5—10斤,里面全是一块块的方便面块,白面制的,大小与现在袋装面差不多,两毛钱一块,而且也没有调料包。 这东西在平时就是奢侈品,这次物资分配更是小心,有人来抢都有绿军装拿着枪堵着人脑袋。 抢枪的几个人,已经被绿军装给控制了起来,现在不知道给关到哪里去了,估计刑罚不会轻。 不仅有方便面,还有面包和矿泉水,一封加急电报,是直接从上海司令部发出来的,大家没敢耽搁,让物资车给捎回来了。刘磊拿信的时候还有人给他敬军礼,说话十分客气,额外还多给了刘磊一小篮子鸡蛋。 杜念吃着面包拿着锅去烧水,外面阴雨连绵了这么多天,早就没有干柴了,柴火还是杜念从空间里捡回来的。大家都来不及等水烧开,直.接.干嚼着吃了,杜念也不怎么饿,慢悠悠地还往里面卧了六个鸡蛋。 周秀兰和刘卿峰每人吃了俩,吃完饭杜念又给他们吃了药,看着他们脸色红.润了,心里也高兴。 刘磊拆了信,开始念。原来刘司令员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原中市地.震的事,震级不小,有八点六级。刘司令员也派人往这边赶了,这次务必一定要他们全家搬到上海来。 刘磊看看刘卿峰看看周秀兰和杜念的问:“妹子和妈什么意见?” “去!”周秀兰斩钉截铁道。“就去上海,反正没了家了,我和你爸的工作也没了,咱们家马上就要添丁,你爸这也得住院才行。”这几天周秀兰也看透了,人和人之间哪有什么情面,灾难来临谁都恨不得从别人嘴里剜一口肉吃,“我反正是看透了,谁为了谁啊,都是为了自个儿!往后我再也不能这么傻了!” “想通了就好。”刘卿峰开心道。 刘磊很快又收到第二封信,刘司令员压根没问他们的意见,已经派车过来了接他们了。 刘磊看了一下落款:“是三天前。爷爷说车大约四天后到,也就是明天就能到了。” 杜念赶紧穿鞋出了帐篷:“我得去给炎炎和晓峰道别。” 周秀兰温柔道:“去吧,咱们落难的时候只有这俩孩子是真心实意站在咱们这边的,咱们不能忘本。” 杜念走到没人的地方,从空间拿出来半袋子米和面,方便面和面包也都拿了一部分,来到孙炎炎家的帐篷里。 救济粮来了,孙炎炎看来也没吃多少东西,正吊着一条命呢,倒是她的哥哥和弟弟吃的生龙活虎的。看到杜念进来孙炎炎的哥哥和弟弟赶紧围了过来,“哇!有面包和方便面,给我!” 孙炎炎的弟弟伸手就抢,伸手就要抢杜念手里的粮食。 杜念狠狠推了他们一把:“这可是给孙炎炎吃的,你们最好老老实实吃你们的救济粮,别打这些粮食的主意。” “饿不死她就行了,面包和方便面给我吃。”孙炎炎的弟弟蛮横道,眼看着杜念就要和他们打起来了。 帐篷外巡逻的绿军装闻声进来:“吵什么呢?”看到杜念,表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刘司令员的孙女啊。 杜念道:“同志,你们以后可要盯紧这家人,典型的重男轻女,苛待女儿,你看给饿的,居然敢公然违背国家主.席的教导,我给孙炎炎送点粮食吃他们居然还要抢。” 绿军装大声斥责孙炎炎的家人,“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思想大家长这一套。来人,带走。” 孙炎炎爸妈差点吓坏了,孙炎炎的哥哥和弟弟也吓得嚎啕大哭。孙炎炎赶忙求情。绿军装看了看杜念的脸色,似乎没有深究的意思:“这次就算了,下次再有人举报,我们将严惩不贷。” 孙炎炎的哥哥和弟弟吓得也不敢横了,只看着面包和方便面咽口水。 杜念故意在他们面前慢悠悠撕开面包,又撕开一个。两个一起递给孙炎炎,孙炎炎实在饿坏了,也不推辞赶过来三两口吃了,咕咚咕咚喝了半瓶子水,这才感觉活了过来。 杜念又递给她一块方便面,孙炎炎再也不肯接了:“你们家人也多,都给了我你们吃什么啊。” “我爷爷马上就派人过来接我们去上海了,我这次来是跟你道别的。” “啊?要走啊。”孙炎炎有点不舍得,“去吧,大城市机遇大,你家人在那里根深蒂固的,肯定会过上好日子。” 杜念点点头:“你以后可不能这么惯着你哥哥和你弟弟,会把他们养成极品的。到时候吃你的喝你的还不说你半点好,极品就是从小生活中的‘算了’‘无所谓’‘忍一忍就好了’这些养起来的。你看我妈和我,前十年过的那叫日子吗?人啊,该反抗就得反抗!你再看看我小姑,要不是我奶奶惯着她,她也走不到这一步。” 孙炎炎听的眼睛亮晶晶的:“对,你奶奶他们就是太不知好歹了,才有今天的下场。杜念,谢谢你,我明白啦!他们再欺负我,我就去报公.安。” “对!你要知道,没人帮得了你,凡事都得靠自己。”杜念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放心地把粮食交给她。 谢晓峰和孙炎炎截然不同,谢晓峰的爸妈就这一个儿子,有好吃的都紧着给他了,看着他活蹦乱跳的,一点也不受屈的样子,杜念啥也没说,把粮食放下也走了。 第二天,刘司令员派来的车就到了,他们一家人很快就上了车,艾瑞克也从空间出来了,跟着杜念一起大摇大摆地上了车。 这一趟车平时得开三天才到,现在道路被毁,起码得多走一天一夜。好在司机有俩,可以换着班开,大家也不着急,走累了就停路边,搭个帐篷支个锅,偶尔还能逮个野鸡野兔,摘点野菜吃。 就算没有野鸡野兔,杜念也能从空间里拽出来两只野鸡野兔来。 车上带着充足的粮食和米面,现在正是野草遍地的时候,刘卿峰最喜欢吃马齿笕,这东西也多,采起来一点也不费劲。一天三顿饭吃起来都不带重样的,四天时间就把刘卿峰养的壮实了起来,面色红润了,四肢也硬气了点,现在都能坐了。 第59章 杜念一行人走走停停,吃吃玩玩的居然用了一周的时间才到。 幸亏刘磊想的周到,每到一个城镇就去给刘司令员拍一份电报,要不还真得把刘司令员给急病了。车刚开进上海市,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过来接了:“哎呀,同志们,欢迎欢迎,你们可算是来了,都快把刘司令员急坏了。” 来人迅速着人先去给刘司令员汇报情况了,一看刘卿峰这病情连家都没让回,当即派人给送进了上海市最好的医院。 刘卿峰有点盛情难却:“没事的,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还是去医院做套全身检查吧,爸。”杜念道,没有精密的仪器,她不放心。 “我妈也该检查一下,最近这段时间吃没吃好,睡没睡好,不知道我未来弟弟妹妹怎么样了。”刘磊提议道,“还有我妹子的脚,前段时间为了救爸,冒着余震的危险去扒救生药物,脚底里扎的都是玻璃碎片,还钻进去一整根铁锈钉。” 刘卿峰顿时心疼的不行,非让杜念把脚伸给他看看:“我这命好,摊上这么好个闺女,在家里能顶半片天,还两次救了我的命。” 杜念被夸的不好意思了。 车子很快来到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有刘司令员这层关系,刘卿峰很快就被安排在一间独立套房,要不是刘卿峰强烈抗议,他们就都进总统套房了。 “刘司令员是咱们国家的大功臣,还有你的两个叔叔,尤其是你父亲。为祖国抛头颅洒热血,矜矜业业贡献了自己的一生,这份荣誉是您该得的,这份待遇也是您该享受的!”来人恳切道。 刘卿峰只道:“哪里哪里……” 他一个粗汉子过惯了家长里短的小日子,乍一来这一下顿时有点不知所措。 这时大门被猛地推开,言灵风也似得卷了进来:“大伯你受伤了啊,言灵听说都吓坏了,赶紧先跑过来了。” 言灵是刘司令员三儿子刘国正的大孙女,刘卿峰的父亲刘国豪排行第二,他可是刘司令员的长孙,比言灵的父亲大了三岁,按照辈分言灵的确该叫他一声大伯。 “灵灵真乖,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刘卿峰由衷赞道。 言灵眼睛扫了一圈,没看到杜念:“念儿姐姐呢?” “她脚受伤了,在医务室处理伤口呢,你看你累的气喘吁吁的,过来坐会,她很快就回来了。”刘磊道,“我有话问你两句。” “啥事啊?”言灵没跑出去,有点不爽。 “老爷爷身体还好吗?” “不好,听说你们那里地.震了,吓得好几天吃不下饭,给你们拍过去的电报迟迟不见你们回传,都急病了呢,要不是老爷爷年纪大,早就飞过去了。”言灵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道。 “你老爷爷病了?”刘卿峰焦急道。 “没事,吓病的。前几天看到你们的电报,老爷爷总算是放了心,一连吃了两大碗米饭呢。” 说这话的功夫杜念坐在轮椅上,被推着回来了。她这次可遭罪了,脚里面的铁锈没有清理干净,肉又都快长好了,还是医生打了麻药重新切开伤口清理的。天气有点热,又潮.湿,她的脚都有点发炎了。 周秀兰懊恼:“都是妈妈不好。” 刘磊懊恼:“怪我当时心慈手软,没有掰开伤口彻底冲洗。” 刘卿峰懊恼:“你们居然都不告诉我!” 那段日子过得日夜提心吊胆的,杜念整天生龙活虎的跑,大家都以为她脚没事了呢。 “没事,是小伤。”杜念道。 “这还是小伤?幸亏你抵抗力强,抵抗力弱的不说已经得了破伤风没命了,就是脚底板发炎也引起高烧了引起一系列病都说不好。你这么蹦哒了几天,脚都不疼的吗?你真是医学界的奇迹。”护士道。 幸亏空间里的药好,杜念想。 言灵皱着眉:“念儿姐姐,你可真是个女强人,言灵以后跟你学。” “你想学得先把你哭鼻子的毛病改了。”门口进来一个少年,手里提着一大网兜的水果,苹果梨枇杷香蕉和葡萄还买了柚子和哈密瓜等还有很多稀奇古怪连杜念都没见过的水果,两只手提着都坠的发青了,累的满头大汗。 刘磊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刘曦,你把整个水果店都搬来了吧?” 七十年代的水果店卖的水果都比较单一,凑齐这些东西可不容易。 “没大没小,见到小叔过来还不赶紧山呼万岁。”刘曦道。 “一点小叔的样子都没有,都不知道四爷爷怎么教的你。”刘磊翻白眼。 刘卿峰道:“磊子还傻站着干啥,帮你小叔提一下。小曦,那这么多你不嫌累啊。” “这不算多了,爷爷在后面拿的更多。”刘曦道,“你是没见大哥,恨不得把整个家都搬过来呢。” 刘卿峰叹气,他这个爷爷的确太疼他,每次他回来省亲,老爷子都恨不得掏光了家底给他。 刘曦一双好看的眼瞄杜念了半天,拽了根香蕉递给她:“脚怎么受伤了?电报里怎么没说啊,严重不啦?” “没事。” “有事啊!”杜念话没说完让言灵接走了话茬,噼里啪啦的把刘磊和护士话重复了一遍,最后夸张道,“幸亏念儿姐姐抵抗力强,要不然准没命了。” 刘曦吓了一跳。 接着言灵就开始缠着刘磊给她讲地.震和地.震后发生的事,刘磊话也多,就把地.震发生前的征兆,地.震的感受,还有如何从地.震中逃生的,最后又是怎么扒砖头救人,怎么挨饿,保护艾瑞克,人民暴.动等等都详细地讲了一遍。 言灵听的入神,刘卿峰也是第一回知道这事:“幸亏有你妹子,要不然爸这条命可早就交代了!” 言灵说:“以后我也靠医校,像杜念姐姐一样。” 说着话的功夫病房里又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刘司令员果然带过来了很多东西,吃的穿的用的,满满当当两个大皮箱子没够用,还抗来了一床上好的蚕丝被。 就连医院的院长和副院长也都过来了,亲自给刘卿峰做诊断。饶是杜念见过世面的,也被这阵势给惊住了……果然,还是有权势好啊! 晚上的时候人渐渐都散了,杜念输完液就去睡了,言灵和她约好了明天下午过来。然而不到半夜杜念就因为脚部麻药的退散疼了起来。脚心的疼不是一般的疼,杜念不大会就疼的冷汗直冒,整个人跟水洗似得。 周秀兰过来敲她的门。 他们住的是一厅三室门,因为一家四口都是伤病号,除了刘磊外各个都得打针吃药,为了方便照顾索性开了个套房病房,一个房间里一个人。 “念儿,现在肯定脚很疼吧?妈也帮不上你,哎!”周秀兰心疼极了,拿着一条干净的毛巾,洗干净了给杜念擦身子。 “没事妈,能忍。” “我弟妹没事吧?”杜念关心周秀兰的肚子,已经三个多月了,周秀兰的肚子有点微微.隆.起,杜念伸手摸了摸感觉特别幸福。 周秀兰坐了不大会就被杜念赶去睡觉了,她经过这么一擦洗也感觉舒爽了不少,躺下不大会就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杜念一家至少在医院呆了一周,这才回了家。刘司令员让刘卿峰和他住一起,刘卿峰不愿意,指挥着谭伟去了他爸刘国豪的旧址。 自从他爸妈相继去世后这里就空了下来,也是一座复式房,四室一厅一厨一卫。客厅不大,桌子上摆着一台黑白电视机没有遥控器,换台得用手拧右上角的旋钮。电视机里还有两根长长的天线伸出来,外面也给架好了天线杆子,信号都给调试好了,刘磊数了数大约能收十来个台,真的挺多了。 电视机旁边有台收音机,刘卿峰一看到两眼就直了,开心道:“这可是114型的收音机,比半导体高了好几个等级。四个喇叭的音效好,而且收的节目也多,不仅可以接收国内的,还可以接收国外的,以后啊你听歌,我听戏,给孩子们听国家新闻要事。” 周秀兰问:“这么好,肯定特别贵吧?” “大约一百五左右,这还得凭票,还限.量,特别难买。”刘卿峰道。 “爷爷对咱们可真好。”周秀兰的眼里荡着幸福的柔波,“咱们可一定要好好孝敬他老人家。” 刘司令员的警卫员谭伟笑着道:“司令员可是日夜盼着你们能来呢,你们这一来啊,他老人家的心事可就了了,一家人终于团聚了。家里东西都置办齐全了,各位看看如果不缺啥的话我也该去给刘司令员汇报情况了。” “谭叔叔您快去,要不我爷爷又该着急了。”刘卿峰道。 距谭伟敬了军礼,小跑着就走了。刘卿峰住的这里距离刘司令员的住处不远,就在同一条街,步行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 刘司令员考虑着孩子大了拖家带口的有诸多不便,也就随他去了。刘司令员是个念旧的,有事没事经常进来坐坐,房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专人进来打扫,所以很干净。 这次搬过来刘司令员就着人把家里的东西置办齐了。全新的桌椅被褥,家具家电也都有。杜念的房间在二楼,正南向阳的位置,刘磊和她对门,也是正南向阳。 当时买东西的时候言灵也是参与了的,所以杜念的房间被装修成一水儿的粉色。粉色的床单被罩,粉色窗帘,粉色的台灯和壁纸。这对于一个内心四十多岁的中老年人来说,是一个十分囧的一个存在。 杜念正打量房间,楼梯口小红桌子上摆着的电话忽然响了。 第60章 黑色拨号盘的老式电话,旁边还摆了一盆粉红色的小花,暗红色的小桌子搭配上暗红色的楼梯,相得益彰,十分好看。 刘磊正在黑白电视机前调台,电视节目是黑白的,信号不大好,沙沙响还带着白道子,刘磊正拨拉着电视上的两根天线,一会清楚一会模糊的。 刘卿峰也全神贯注地摆.弄他的收音机。周秀兰听到电话声赶紧丢下手中的抹布,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小心地接起电话。 “念儿,找你的,是灵灵打过来的。” “言灵。”杜念拿起话筒。 对方清脆的声音传过来:“念儿姐姐,爷爷让我给大伯打电话,说下午带你们去公.安局办身份证和居住证,尽快把你们的户口迁过来,正好赶上月初,要尽快领出来居民粮本。” 言灵的爷爷就是刘司令员的三儿子,刘国正。刘卿峰得叫他三叔,杜念叫他三爷爷。今年五十多岁了,是上海某军区部的部.长。 粮食问题这可是大事。 周秀兰张罗着去做饭,她翻了翻谭伟送过来的粮食,全是白面大米之类的精粮,一方猪肉和收拾干净的一只老母鸡。 周秀兰忍不住又感动了:“爷爷对咱们太好了,都是精粮。” “就是,这才是一家人。”杜念道。 周秀兰点点头:“对!”又想起来,“灵灵给你打电话什么事?” 杜念把办户口和身份证的事跟周秀兰说了一遍。周秀兰忙去厨房:“我去做饭,咱们下午早点去。” 杜念看见周秀兰洗了俩茄子。 孕妇不宜吃茄子,杜念把周秀兰赶出厨房:“妈,我来做饭,孕妇不宜闻油烟味。” 周秀兰一听赶紧出去了。杜念从菜篮子里拿了两个西红柿,烫水剥皮炒了一盘西红柿鸡蛋,煮了一盘花生米,又做了一盘红烧肉,老母鸡用山药炖了满满一锅香喷喷的鸡汤。 紫薯蒸大米饭。 吃饭的时候杜念特意给言灵打了个电话,不大会言灵就蹦蹦跳跳过来了。走到门口和艾瑞克玩了一会这才依依不舍地洗手上了桌,刘曦不请自来,看到这么丰盛一桌,捻了一双筷子也吃了起来。 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了午饭,等刘国正的警卫员小六开着车来接的时候,一家人早就穿戴整齐了。 小六是个十分健谈的小伙子,一路上不停的和他们讲上海的变化和风土人情,以及好玩的和好吃的地方。 下午办户口和身份证的人挺多,小六想找局长通融一下,让周秀兰拦住了:“我们下午也没事,大家都按规矩排队等着吧,咱们越是有这样的关系就越得谨慎。” 小六听到也不坚持,直跟刘卿峰夸周秀兰懂事。户口迁移的挺顺利,她拿着原中市纺织厂的居住证很快就得到了确认,一家老小很快就有了新户口本,居住地址也写的很清楚,几街道几号楼都写着,最后用大红章一盖,杜念他们就成了标准的上海人了。 接着就去办身份证,身份证需要拍照。因为刘磊和杜念的年龄还不够,俩人只要有居住证明就行,只有刘卿峰和周秀兰办还快点,快速拍照按了手印,填了一系列的个人信息,最后工作人员告诉他们,过半个月身份证会直接派送到他们居委会那里,回去等信就行了。 几个人回去后小六又带着他们拿着户籍证明去街道办事处登记,领粮本和这个月的粮票。 上海户口领到的粮票比原中市多点,刘卿峰每个月有四十二斤粮票,周秀兰有三十二斤,杜念按照年龄算有二十五斤,刘磊的是二十八斤。 领取了粮食本又去领取居民购货证,也就是副食本。副食本可以购.买的东西很多,大到鸡鸭鱼肉蛋,小到柴米油盐酱醋茶就连纸巾和针都要凭副食本购.买,按季度供应,一般逢年过节供应的糖果花生之类的要多点,大多都是有时间限制的,过期作废。 除了数量上有出入,其他都和原中市差不多。 小六生怕他们初来乍到的不懂,一路上喋喋不休道:“按照粮食本上的地址你们每个月都要去这里领取,其他地方不行,必须得在指定地点购.买,还有副食本上的都比较紧俏,尤其是肉,豆腐和糖果之类的一定要天不亮就去排队买,人太多,说不定排到中间位置你就买不到了。像肉这类,副食店不一定月初提供,都是不定时供应,你们平时要多关注一下,到时候提前买。” 刘卿峰点点头,刘磊道:“这些东西就交给我们吧,我们在原中市的时候都练出来了。” 刘卿峰随手递给儿子:“行,咱家还是交给你们俩管!” 等一切都办好,天色也暗了。刘司令员早早打过来电话,让他们过去吃个团圆饭。杜念想起她空间还有给刘司令员准备的茅台和大中华,就借口出去买东西,晚饭的时候就都送给刘司令员了。 所有人都在,乌泱泱全是人。刘司令员特别开心,忍不住多喝了两杯,刘曦和杜念坐对面,整个晚饭刘曦的脸就没白过,从脸上红到耳朵根。 “念儿跟灵灵差不多大吧,正好这次暑假开学就去到我们学校去吧,磊子就和刘曦一个学校,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刘国正大儿子的媳妇,也就是言灵的妈妈在军区小学教学。 “那可真是太谢谢你了,妹子!”周秀兰十分开心,“念儿,磊子,快谢谢你婶婶。” “谢谢婶婶!”杜念眼睛一弯,开心道。 “念儿姐姐,是我给妈妈提的。”言灵开心地挤眉弄眼,“以后咱俩就可以一起上学放学啦!” “也谢谢你,言灵。”杜念小声道,言灵是个单纯的孩子,对人特别热心肠,杜念挺喜欢她。 之后的两天杜念和刘磊就全神贯注在抢粮和购.买副食品上面。 买的加上杜念从空间偷偷拿出来的,混合到一块有不少粮食。粮食一搬回家,周秀兰也开始坐不住了:“我得找个工作,咱们不能总让爷爷接济咱们,你身体不好,再养一段时间,我呢……” “你这都五个月的身子了,能干啥?好好在家养胎。再生个跟念儿似得这么能干个闺女,我就知足了。”刘卿峰道。 俩人一直为这事争执不下。 杜念听到也上了心,她趁着这段时间去市场上看了看,国家还没有开放鼓励私营,想赚.钱只能进国家企业,如果有能力可以自己申请加入手工合作社,比如做木匠的或者裁缝之类的。 私自接活都属于投机倒把。 杜念回去和周秀兰商量:“妈,你不是会做衣服吗?做鞋子织毛衣这类的,你可以申请加入手工合作社,到时候国家统一接单分配,你带着孩子正好赚点零花钱。” 周秀兰一听两眼放光,催促着杜念很快就给她申请了下来。没有缝纫机,她就做做剪裁的活儿,或者织织毛衣,纳个鞋。 他们住的地方属于市中心,这里可没有郊区,投机倒把的事做不了,刘磊有点心疼他在原中市的那片地了:“来的太匆忙,庄稼都该收割了!尤其是我那一亩三分地的花生……” 杜念忽然想起她的空间来了,最近光忙活,忘记收割庄稼了。杜念到了晚上一躺床上又进入了空间,果然,庄稼全都熟透了。小麦和大稻个个穗大粒满,玉米也都成熟了,想吃个煮玉米也都来不及了,花生的秧子都干枯了,但是刨出来一看,花生饱满,三个豆四个豆的不少。 杜念是又愁又喜。 喜的是大丰收,愁的是这么多她收割起来要狠狠费一番体力了。 她忙开出来农业收割机把麦子在地里就连割带脱粒的全都打回来了,放到场地上摊均匀晾晒了起来。 随后又把玉米也如法炮制,一起收到了场地里。紧接着就是大豆和稻米,花生比较麻烦,得用先刨出来,一个秧子一个秧子的花生用力摔打出来,最后把花生整理出来再翻出来晒。 花生这块地杜念种的又多,整整用了十来天的功夫才收完。 杜念从空间拿出来不少花生,周秀兰带着孩子最需要补充营养,花生的营养价值高,杜念就生吃油炸煮汤的,一天三顿饭都得加花生。 杜念还从自己的田园粮仓里拿出来不少粗粮,玉米面,麦仁之类的,她还时不时地弄点坚果,水果,新鲜蔬菜之类的,混合上刘司令员和刘国正刘国强他们送的。 周秀兰完全没发现杜念动的小手脚。 短短一个月周秀兰就被养胖了,圆.润润的脸,走路都显得笨拙了。六个月的身孕,周秀兰也开怀了,尖尖的肚子,谁见了谁说是儿子。 刘卿峰再也不许她做手工活了,每天吃完饭就逼着她散步,刘卿峰伤到了头,一时半会还走路不利索,都是周秀兰掺着他,俩人每天都开开心心,有说有笑的。 美好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下子就摸.到了八月份的尾巴,杜念的学籍也已经办好了,等开学她也是初一的学生了。 这期间杜念也把她空间的粮食都收了回来,看着满满的粮仓,杜念全部一股脑儿送去了田园粮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