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人杀》 第1章 怪病 我从小身上就会长毛,长长的,除了脸,无论是手脚和肚子,还是屁股,全都是半个手掌长的灰色的毛,看医生没用,吃药也治不好,这种怪病无时无刻像噩梦一样缠着我,让我打小就是从别人异样的目光中长大的。 听我娘说,我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于是她带着我又找了个本地的庄稼汉过日子。后爹家里穷,而且爱喝酒,一喝醉就会打我,往死里打的那种,用皮带抽,拿扁担砸,骂我是野种,骂我是怪胎,骂我说如果不是上辈子造了孽,绝不会长出这一身毛,害他在外面被人说三道四,害他丢人现眼。 每次我被打,我娘就哭,后爹气上头来,连她也会一块打,一开始我会哭会闹,但慢慢的就习惯了,也许是身上长毛的缘故,我皮厚,无论被打得多么重,既不吃药,也不看医生,过上十天半月自己也能慢慢好。 后爹怕我出去给他惹事,经常会把我栓在屋外的那颗老树上,老树旁边是连着村里学校的小路,上学放学的学生经过时,就会停下来,对我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那时候年纪虽然小,但也能看得出,那些孩子不喜欢我,躲我远远的,像看到怪物一样。 后爹盼我早点死,从不会给我饱饭吃,有时候一连几天只能喝点稀粥,要不是我娘总会偷偷给我塞几个饭团,估计我早就饿死了。 八岁的时候,有一天我悄悄解了拴在脖子上的绳,去了村口的那块草地,那里有六七个跟我一样大的孩子在踢皮球,远远看到我过来,哗一下全散了,我过去追,他们就跑,像躲瘟神一样,我怎么追也追不上。 后来那些孩子终于不跑了,聚在一起说了些悄悄话,于是就壮着胆子围过来,说要跟我交朋友,还要跟我做好玩的游戏。当时的我什么也不懂,心里高兴坏了,傻愣愣坐地上,任由那些孩子往身上撒尿,还被他们拿牛粪扔了个满头满脸。 那天晚上,我被后爹拿套索吊起来打了四五个小时,打得手脚痛了,肿了,没了知觉;打得脑袋嗡嗡响,看不清了路,听着我娘的哭声响彻大半个村子,吐出来的血浸湿了身上的毛。 从那天以后,我不敢再离开家半步,整天只是围着那颗老树转,站累了坐,坐酸了站,听知了鸣叫,看蚂蚁赛跑。夏天夜里望着满天的萤火虫,也只能一眨不眨眼追逐着它们的光亮,嘴上说一些就连自己也未必能听懂的话,“飞上去啦。飞下来啦。啊,停下来啦。” 有时候,我也会用手去抓身上的毛,使劲撕,撕不下就用嘴巴咬,想把那些毛给咬掉,可往往把身体咬得鲜血淋漓之后,伤疤一好,毛仍旧疯长,没有半点用处。 上学放学的孩子一批又一批,他们从一开始的好奇,到厌恶,再到后来的漠视,至此至终,也没有人过来跟我说过半句话。 我不敢出去玩,但心里却很羡慕那些孩子,羡慕他们身上不会长毛,羡慕他们每天都能吃饱饭,羡慕他们能上学,更羡慕他们能无忧无虑的满大街疯玩。 那天有个孩子去外边打工的爸爸回来了,给他买了一身漂亮的军装,还有一顶军帽,上学时特意在我旁边停下,学着军人的步伐,嘴上喊着口号,身后一群孩子拥簇着嚷嚷,别提有多么气派。 然后等到他们放学,我找来几片树叶,拿细长的野草绑在一块,勉强做成帽子的形状,放在头顶上,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嘴上喊着“一二一”,双脚一踏一踏做着齐步走,从老树的这头,走到那头,再从那头走回这头。 那些孩子就停下来,纷纷哄堂大笑,指指点点,说我这个齐步走做得难看,跟鸭子走路似的。 我也不在意,仍旧来来回回走着。冷言冷语听得太多,也就成了习以为常。 那时候尤其羡慕的,是一种叫糖果的东西,经常看到有孩子含在嘴里,仿佛能转圈似的,从这边腮帮子鼓起,一下又鼓起在另一边,脸上挂着笑,眼底满满都是满足。 于是等下雨了,雨水湿润了泥,我也在地上捏出几个糖果,只是黑乎乎的,远没有那些孩子顶在舌尖上,透过阳光看起来那么五颜六色的好看,放在嘴里嚼了一口,一点不甜,也没有味道,粗粗的,好不容易吞下肚子,再不想吃第二口了,不由满心失望。 后爹不疼我,娘会疼。不过我娘有时候也会凶我,比如说,八月十五的这天,叫中秋节,村子里家家户户的人都会在晚上出来,全家围在一起,吃着饼子,说着话,不时抬头看天,满是欢声笑语。 可我娘在这天总会把我关在家里的房间,还关上灯,勒令我不许外出,更不许往天上看,如果我不听她的话,她就不要我这个儿子,哪怕被后爹打了,她也不会再护我。 那时候我就想,不出去就不出去,天上有什么好看的?除了八月十五,平常的日子里我天天都在看,也不见有啥出奇的地方。所以娘的话一定得听,如果她不要我,那我就真的成孤儿了。听人家说,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命比狗贱。 后来又长大了一些,后爹突然迷上了赌,钱输光了,就卖家里的东西,家里的东西卖完了,他就打我娘,让我娘给他钱,娘没有,他就嚷嚷着让她出去卖,娘不肯,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打得她脸上常年都是淤青的。 终于,那个夜晚,等后爹睡着了,忍受不住这种苦日子的娘,偷偷哄我睡着,自己一个人离开了村子,再也没有回来。 其实我没有睡,坐在树下默默看着娘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眼泪止不住的流。但我不怪她,毕竟有个这样的家庭,还有我这么个儿子,日子过着就是种煎熬。 只是从那以后,我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后爹打我也开始变本加厉,整天骂骂咧咧的,骂我是怪胎,是娘跟野兽畜生搞出来的野种。 原以为没有了娘,后爹不给我饭吃,我很快就会饿死了。 结果就在那年夏天,村子里突然从外地来了个女孩儿,年纪跟我差不多,漂亮得跟仙女似的,留着一头短发,白白的皮肤,红扑扑的脸蛋,每天从小路经过时,身边总会围着一群男孩子,众星捧月一样,不知有多耀眼。 女孩子心地好,她既不讨厌我,也不会给我异样的目光,别的孩子不跟我玩,可她会笑眯眯地跟我说话;别的孩子觉得我是个怪物,她却会拿梳子出来,给我梳理身上乱糟糟的毛。她跟我说,她叫陈雨,是从外省来这里过暑假的,她父母从小就教导她,做人要热心,要乐于助人,要懂得照顾比自己弱小的同胞。 往后的日子里,陈雨每天都会过来,给我带点吃的,随着慢慢熟悉了,还会给我们家做一些家务。也不知为什么,后爹从不排斥她,反而显得很热情,更不会当着她的面打我,只是很多时候后爹会盯着陈雨出神好久,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那时候我觉得,陈雨像娘一样亲切,微笑时简直能融化人心,自从她来了之后,我不会经常饿肚子了,后爹也很少再打我,让我觉得陈雨真的就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仙女。 不仅这样,陈雨还从学校里借来一到六年级的书,每天就坐在老树旁,一个一个教我认字,从最基本的a、o、e开始,往往一教就是一整天。 我虽然有怪病,但我不傻,也许是从小就没有什么娱乐,不会分神,所以我学东西很快,基本上陈雨讲一遍内容我就能记下来,短短一个月,一到五年级语文书里的内容,我全都会了。 那年的夏天很热,于是陈雨隔三差五就会拿来剪刀,给我一撮一撮剪掉身上的毛,说来也奇怪,毛剪掉之后,竟然就不会再长了,仿佛怪病突然治好了一样,连续几次下来,我身上的长毛越来越短,到了最后终于露出了手和脚,也露出了常年不见阳光,所以变得非常白的皮肤,稍微有了一点儿正常孩子的模样。 这样一来,后爹也终于不再拿绳子拴着我,于是陈雨白天就会拉着我出去玩,上山掏鸟窝,下河逮虾子,各处疯玩。每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村子的其他男孩子就会满脸的羡慕,既想跟陈雨玩,又不愿意靠近我,只好眼巴巴地看着。 陈雨在的这段时间里,我从没有感到这么开心过,那年夏天,也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然而,这段快乐的日子,突然就在中秋节那天,戛然而止了。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把自己锁进了房间里,跟当初娘做的一样,关上了所有电灯。 刚入夜,陈雨就到家里来了,她显得很高兴的样子,问我为什么不出来玩,我回答说我娘不让我在这天出来,也不让我看天上,不然她会不管我。 我娘偷偷跑掉这件事,在村里不是秘密,所以陈雨当然也知道,她好像对我娘扔下我的行为有些不满,就跟我说,这世上哪有在中秋节把人关进房间的道理,这样不就看不到天上圆圆的月亮了吗?你快快出来,我给你带了月饼,五仁馅的,可好吃啦。 那时候家里穷,我娘也总在八月十五这天关着我,所以月饼我只是听人说过,根本不曾吃过,当下就高兴坏了,也忘记了娘的话,一溜烟打开门跑了出来,跟陈雨抬一张长凳放在院子里,两人并排坐着,吃着香喷喷的月饼,心里乐开了花。 那天晚上,是我第一次看到中秋的月亮,那么大,那么亮,那么圆,像娘的脸,分外让人亲切;那天晚上,我们坐了好久,也聊了好久;那天晚上,我们还拉钩约定好,等我的病完全好了,陈雨就带我去她家里玩,吃更多好吃的东西。 我们坐呀坐,一直坐到了深夜,后爹回来了,应该是赌输了钱,喝得醉醺醺的,一进来就开始打我,拿手指粗的鞭子抽,一连抽断了两根,又去解皮带接着抽。 陈雨吓坏了,怕后爹把我打死,于是就去拦着,结果后爹连她也一起打了起来,骂她犯贱,竟然跟我这样的怪胎呆在一起,也不嫌丢人。还猥亵地笑着,让她不妨跟我结合一下,看生下来的孩子是不是也会像我一样,是浑身长毛的怪物。 忍无可忍的陈雨用力推了后爹一把,推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应该是摔得很疼,后爹整张脸都扭曲了,爬起来就去掐陈雨的脖子,一边掐还一边去撕她的衣服,嘴上恶毒地咒骂着,说什么不知死活的骚蹄子,连他都敢打,今天非要让她尝尝知道什么叫做男的人的滋味! 别看后爹喝醉了酒,但力气还是大,陈雨被摁在地上,连动都动不了,只是双脚乱蹬,胡乱挣扎着,漂亮的脸蛋涨红,不断朝我呼喊:“刘海,救救我!” 我想过去,但后爹恶狠狠瞪了我一眼,咬牙切齿说:“敢动一下,老子扒你的皮!” 我瞬间就被吓住了,浑身都发起抖来,从小被打到大,我已经从心底对后爹有了阴影,每次只要他发火,我从来连气都不敢多喘一下,更别说是反抗他。 眨眼间的功夫,陈雨的上衣就被撕开了,露出了里面白色的内衣,后爹不管她的哭喊,又开始去扯她的裤子。陈雨脸上布满了泪水,不仅不再喊叫,也不挣扎了,我看到她眼睛里是深深的绝望。 后爹以为陈雨已经认命,不会再反抗了,于是亵笑着开始去脱自己的衣服,结果被陈雨在手上重重咬了一口,趁他吃痛的时候,挣扎着爬起来,拼命跑出了院子。 就在陈雨即将迈出门口的时候,她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看到她美丽的脸上,再也不是那种熟悉的、温柔的笑容,而是一种陌生的冷漠。那双冷冰冰的眼睛透露出了对我深切的失望,以及一丝小小的恨。 陈雨逃跑之后,后爹捂着被咬出血的手站起来,说到手的熟鸭子飞走了,这一切全都怪我,不由分说又开始拿棍子往我头上打,不一会儿就把我打得头破血流。 我呆呆坐在地上,任由他打,心里却不断回想着陈雨临走时,那张既失望又绝望的脸,我知道,她这一走,我或许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一直以来,我一个朋友都没有,村子里的孩子都怕我,笑话我,欺负我,不跟我玩,只有陈雨不会嫌弃我,肯跟我说话,肯教我读书认字,还会一次又一次拿着梳子,帮我梳理身上的毛。 除了娘,她是唯一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她给我买了很多好吃的东西,带我去好多的地方玩,其他孩子想要捉弄我,她也会第一时间出来护着,绝不让我受半点欺负。可就是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儿,不仅差点被后爹糟蹋,还因为我的窝囊和弱小,彻底伤透了心。不管是以前的欢声笑语,还是以后的约定,都在她离开的那一刻变得支离破碎,再也不复存在了。 从小被打到大,从来没有吃过饱饭,从来没有上过学,唯一疼我的娘走了,对我好的陈雨也走了,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拜后爹所赐!忽然之间,我发现自己,是那么的恨这个男人,恨不得他下地狱! 我强忍着泪水,心中像是被堵住了似的,喘不过气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打到头的缘故,鲜血沿着额头流进了眼睛里,视线变得猩红起来,全身发热,胀痛,好像随时都会裂开一样,接着我眼前开始发黑,整个人跌倒在地上,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后爹死了。 村子里的人都说,中秋节那天晚上,村子里进了一头狼,大得跟牛犊似的,后爹就是被那头狼给活活咬死的,肚子都掏烂了。 不知为何,听到后爹死掉的消息,我竟然一点都不伤心难过,也许是我对他没有丝毫感情的缘故吧。 而且从那天晚上之后,我的怪病突然全好了,身上的长毛一根一根全部掉光,再也不会重新长,让我看上去终于跟正常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只是后爹死了,村里的人也容不下我,所以我干脆就离开了村子。 那时候我心里想,虽然我已经一无所有,但我终究还记得当初的约定。无论前路如何,结局怎样,哪怕粉身碎骨,我也一定要找到陈雨,亲口对她说上一声对不起。 第2章 你敢坐吗? 离开村子那年我13岁,刚好是别人家孩子小学毕业的年纪。我一个人去了县城。在那里,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我白天到处打听陈雨的消息,晚上就睡在桥洞里。 那时候闹饥荒,日子不太平。所以桥洞也不是特别安稳的地方。比如说,遇到一些特别凶的乞丐,你就得让位置,不然半夜会被他们揪着衣领扔下河去。又比如说,发大水了,夜里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千万不能睡着,不然一旦水河漫上来,人很容易就会被冲走。 短短的两个月,我找遍了整个县城,却一点陈雨的消息都没有。我不死心,于是又沿着马路上的路标去了市里,没有钱坐车,我只好走路,走得渴了,就随便找个水沟喝水;累了,则在路边没石子的地方躺着休息。唯一熬不住的只有肚子,饿得实在受不了,只能去翻垃圾桶找吃的,但往往运气很差,能吃的东西早让一些流浪狗给抢去了。 不过有一次我遇到了人家办喜宴,于是就偷偷溜了进去,可惜的是我扒饭的速度已经很快,但还是没来得及扒完一碗,就被人拎着后颈扔出了门外。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脚底磨破了,人也麻木了,我总算来到了一个地方。那里高楼耸立,人来人往,很是繁华喧闹。 虽然大多数人们仍旧冷漠,但在这里却不会经常饿肚子了,最起码多翻几个垃圾桶,总能找到几块发霉的馒头,或者人家啃剩下的肉骨头。 不过垃圾桶里的东西也不能多吃,会肚子痛。有一次我就是因为吃得太多,结果肚子翻江倒海,痛得像要裂开似的,一连在路边躺了好多天,雨淋了挪不开身,大个儿蚂蚁爬上了脸也无力驱赶,很多次都觉得自己这一回是死定了。好在最后还是熬了过去。 城市很大,但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想要在这里生存下去,总归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每天天没亮,我就要跑上十几公里,到接近市郊的一家豆腐店去干活儿。这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因为他们家的毛驴死掉了,所以换我推磨的话,花上一个半小时,推完两桶黄豆,主人会给4元钱,如果推得快,能够赶在天亮前完工,则会多给1元。只是有时候因为生病或者其他事耽搁了,来得慢,那么工钱就会被扣掉一半。 推完了磨,天也就亮了。 然后我拿出捡来的一个小小碗,就开始了满大街乞讨。我知道,乞讨的小孩不能太脏,不能有伤口,更不能有脓,不然去纠缠人家的话,会挨打的。遇到赶路的人不要上去问,因为基本都会被无视,而遇到穿的衣服好看,加上又拿着行李的,则可以去帮帮忙,很多时候人家看你的样子,不用你出声,也会给你5角到1元的小费。每当听到一些人家要办红白喜事,我也会暗暗记下日期,能偷偷蹭一顿是一顿。 一边乞讨着,一边去找陈雨的下落,日子也就慢慢的过来了。 以前陈雨跟我说过,做人要有爱心,要乐于助人,这些话我都记得。所以每天乞讨来的钱,我都会拿出一半来,去一些做公益的地方募捐,另一半除了买点东西吃,有余的就攒下。 后来攒了有一些钱,勉强能够交学费了,算好了开学日期,我兴高采烈的到一所中学去报名,上的是初一。可能因为我发育晚,个子小,而且整天沉默寡言的不合群,所以同学都不喜欢我,加上我没有钱买衣服,唯一一套还是从外面捡的,只好晚上睡觉前洗干净,到第二天干了再穿去上课。长久下去,别人就以为我不爱换衣服,每每从我身边经过,都是捏着鼻子的,嫌我脏。 好在我记性不错,学东西快,所以成绩很好,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的前三名,有一次还代表学校到外面参加模拟考试,得了一等奖。学校为了奖励我,免去了我每个学期的学费,只是住宿费跟伙食费等,还得自己想办法。 然而哪怕成绩再优秀,我在别人眼里,仍旧是个异类。男同学不喜欢我,因为我从不敢大声说话,他们说我没种,像个娘们儿,有事没事还会来欺负我,班上几个混子更是从不写作业,光抄我的,还警告我不许告诉老师,不然就给我腿打断;女同学不待见我,因为我穷,长得也不帅,她们喜欢的,是那种打篮球很棒的高大男生,哪怕他们是小混混也无所谓,只要家里有钱,长得帅就行。 初中的三年,日子虽然很艰苦,过得也不算好,但跟以前后爹在的时候相比,我起码不用天天挨打了,也不会老饿肚子了,同学们不喜欢我也好,不愿意跟我说话也罢,反正那么多年来,我一个人也习惯了。 只是每一年的中秋节,我仍然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敢外出。毕竟像陈雨离开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这辈子也不想再经历第二遍了。 后来初中毕业,中考的时候,我考得很不错,市里的几所高中都下来了录取通知,我想了好多天,最终选了最差的那一家,原因是这所高中费用比其他的要低,而且在城市的另一面,那边的地方我还没有去过,正好可以在那里找一下陈雨的消息。 其实,离开村子以来,整整四年了,我每一刻都在想着怎么才能找到陈雨,走过了那么长的路,经历了那么多希望和失望,又从失望重拾希望,渐渐地,就变成了绝望。我甚至觉得,自己也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她了。 高中正式开学后,分配完班级,就是长达十天的军训。军训结束后,才会开始正式授课。 我报考的这所学校叫三中,没来之前我就听说是个问题学校,里面的学生贫富差距很大,而且混混非常多,就连女学生也是叛逆期严重,家里实在管不了,才送到了这学校。 那天本来是要编座位的,但是授课第一天比较松,班上很多学生都没来,所以班主任就打算等人齐了再开始。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我拿着饭盒到食堂领了饭,由于来得晚,桌子基本都坐满了,我左看右看,好不容易看到角落有张桌子,只坐了一个女生,于是就走了过去,可冷不丁发现那女生穿着皮靴的小脚正架在另一边的座位上,貌似不准备给别人坐。当时我实在有些累了,于是就硬着头皮对那女生说:“同学,能把脚挪一挪吗?” 那女生闻言抬起头来,是一张很精致的脸,简直可以说是毫无瑕疵,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再加上挺拔的秀鼻和红润的嘴唇,以及那白皙的皮肤,美得就像电视上的明星似的,着实把我惊艳到了。从小到大,能给我这种感觉的,除了她,就只有陈雨,两人是不相上下的颜值,如果非要打上分的话,都能达到85的高分。 “哦?”那女生盯着我看了两秒钟,似乎是在打量我,然后慢慢把脚放下来,面无表情说:“凳子就在这儿,可你敢坐吗?” 我愣了一下,心说有啥不敢坐的,莫非凳子上有刺不成?想着还用手摸了一下,好好的,啥都没有,于是就慢慢坐了下来。 谁知道我刚坐下,那女生脸色就“唰”地一下变冷了,目光锐利得吓人,我心里一惊,本能地感觉到不妙,但是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那女生就站了起来,然后抓着我的头,啪一声用力摁在了我面前的饭盘里。 一时间,整个饭堂都炸开了锅。 第3章 现实很残酷 饭是刚打来的,还很烫,一时间我整张脸都开始了火辣辣的痛,像被火烧一样。 接着那女生又把我的头掰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恶狠狠的说:“王八蛋,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连我李悠然的位置都敢坐,找死了你!” 我不知道这女生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火,整个人都惊呆了,顾不上脸的疼痛,惶恐的跟她道歉:“对……对不起同学,我,我……” 李悠然面若寒霜,重新把一只小脚放在凳子上,沉声问我:“现在还坐不坐了?” 我一个劲的摇头:“不坐了,不坐了!” “不想坐还是不敢坐?” “再也不敢坐了!” 李悠然就哼了一声,松开揪着我的头发,扫了一眼身边已经围成一圈看戏的学生,瞪起眼骂道:“一群王八蛋,看个屁啊看?再看把你们眼珠子抠下来当玻珠弹!” 不知是不是因为我太过窝囊,还是因为这个李悠然太过嚣张,也或者是二者都有,所以引起了围观的一些男生强烈的不满,大部分人都指着我狂骂,说让我还手,别跟娘们儿似的当个怂包,丢男人的脸。其中一个男生更是直接站出来,似乎准备跟李悠然对骂,结果他一个同伴连忙拉住他,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些话后,那个男生脸色立即变了,再看李悠然时,目光已经有了些震惊,再也生不起叫嚣的勇气来,一个转身缩回人群里,灰溜溜的走了。 由此至终,李悠然都保持着一副冷笑的模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而那些围观的人看我不敢反抗,甚至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一时间都没了兴趣,骂了几句废物、怂包之后,渐渐就散了。 本来我也打算偷偷溜走的,可是我肚子饿,饭盒还在桌子上,旁边站着李悠然,我怕她打我,没敢去拿,于是就犹豫着没有离开。 李悠然看了我一眼,不由得嗤了一声:“还想着吃饭呢,脸不痛吗?” 我用袖子擦了擦脸,不敢看她的眼睛,点了点头,又摇头,小声说:“痛,但也想吃饭。” 李悠然就把身体往旁边挪了挪,指着我的饭盒,用之前那种语气说:“饭就在这儿,可你敢吃吗?” 我立即退后一步,小心翼翼去看她的脸,发现她并没有要打我的意思,才敢慢慢走上去,准备把我的饭盒拿回来,然而还没靠近几步,李悠然又立即举起了手,做出一副恐吓的样子,作势要打。我瞬间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连后退着,接连撞翻了几张凳子,最后缩在了一张桌子底下,双手抱着头,紧张得全身都在发抖。 过了一会儿,那李悠然走了过来,在我旁边蹲下,手里还拿着我的饭盒,啪一下扔在地上,把饭洒得到处都是,脸色鄙夷道:“你真是个男人吗?胆子又小又窝囊,连个女生都不如,打你这样的垃圾,简直是脏我的手。” 听着这侮辱的话,我一下子就哭了,眼泪大滴大滴滚落,心里既委屈又害怕,从小挨打习惯了,让得我对谁都生不起反抗的勇气,这个李悠然那么凶,万一反抗她的话,她以后报复我怎么办?在这个学校里,我一个朋友都没有,更没地方躲,准得被欺负到死。 看到我哭了起来,李悠然就更加不屑了,甚至连话都不想再跟我说,站起来就准备走。 然后她走了没几步,又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整个人僵住了,皱眉说:“你在干什么?” 我擦着眼泪,将洒在地上的米饭一点一点夹回碗里,小声说:“我娘跟我说过,能吃的粮食,是不可以浪费的。” 李悠然又皱了一下眉,显得有些不烦躁的样子,骂了句神经病之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饭堂的地面很脏,米饭掉在上面,直接就黏上了一层泥,黑乎乎的。我拿饭盒的盖子盛着,到外面打了些开水,冲洗了两遍,再重新放回碗里。 虽然吃着的时候有很多砂子,几乎把我牙齿都硌碎了,但我还是吃得津津有味。毕竟跟以前那种在垃圾桶找吃的日子相比,如今能够吃饱饭,已经是非常幸福的事了。 回到宿舍已经差不多是午睡的时间,由于回来的晚,床铺已经基本被人占光,只剩下角落一张最靠近厕所的,破烂得很,人躺上去还很摇晃,没人愿意睡,我只好找来半块砖头塞在床脚下,勉强把平衡维持好,再用湿毛巾将脏兮兮的床板擦干净,折腾半天,才勉强可以睡觉。 午休结束后,第一节是班主任的课,要编座位,班上所有学生都集合在了教室门口,先排好队,由于是男女混编,所以班主任拿着早已经画好的座位表,按照每一组的座号喊名字,每次喊两个,男女各一名。被喊到名字的按先后顺序进教室,一组接着一组。 时间过得很快,五十多名学生不一会就进去了大半,我排在比较后面,还没有轮上,于是就默默打量其他人,想要多记住几个面孔。有男生在暗暗窃喜跟漂亮女孩子排到了一起,也有女生躲在人群后面偷偷拿镜子化妆,但更多的却是百无聊赖地交头接耳,说着一些悄悄话。 终于,人又进去了一半,总算快轮到我了。 我有些紧张,心里在小小地幻想着,新同桌的话,男女其实都无所谓,不过当然女孩子会好一点,最好还是像陈雨那样的类型,不会凶人,很温柔,也很善良,而且还乐于助人…… 然而幻想是丰满的,现实是残酷的,当班主任喊着:“刘海,李悠然,你俩坐第四组第八位。”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懵了,手脚冰凉,简直是面如死灰,心说之前军训的时候没注意,没想到竟然跟这个女的是同班同学,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出神中,甚至最后连自己是怎么进的教室,怎么在座位坐下来的都不知道。 那时候我在心里想,这些年来,我吃的苦头已经太多了,为什么连一天的好日子都不给我?这老天果然是残酷的,远没有书上说的那么公平。 果然,跟李悠然成了同桌之后,下午的整整三节课,她都在变着法子整我,上课时,她会用笔扎我的手臂,很用力的那种,一扎一划,就是长长的一条血口子,而且她还警告我不准告诉老师,不然以后有我好看;下课了,她则可以光明正大的欺负我,不仅自己霸占了整张桌子,还把我赶到过道去坐,稍微靠近点她,不是一脚踹在身上,就是一巴掌扇过来,打得比一些男生还要凶。 我不敢还手,因为我听班上几个女生说,李悠然之所以敢这么嚣张,是因为她身后有高三的人罩着的,所以我心里只能祈祷她哪天打累了,厌烦了,能够放我一马。 然而这样的想法,仍旧是奢望。 过去了三天,我才发现,这个班就是个问题班级,班上小混混非常多,因为我被李悠然欺负而不敢反抗,所以其他男生都看我很不爽,给我取绰号“刘娘炮”,骂我是废材,胆小鬼,窝囊废。他们知道我怕事,所以有事没事就会来整我,其中一个叫李志鹏的混混头最为过分,经常会把我的书扔进垃圾堆里,让我用手一本一本去翻出来,还会把我的凳子涂上胶水,一坐下去裤子就黏住了,再也分不开。有一次他带着几个人在厕所里把我堵住了,给我两个选择,一是从他裤裆钻过去,二是以后得帮他到饭堂打饭,外加洗干净每天的衣服,做好其中一个,他以后就不会再欺负我。 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选了第二个,因为钻裤裆这种事太侮辱人了,而且旁边还有人拿着手机拍照,一旦到时候把视频发到网上,那我在这个学校就真的没法待了。 李悠然天天打我,把我的手臂用笔扎得全是伤,李志鹏也把我当牛马一样看待,不仅是帮他自己,还要帮他的几个朋友也一起打饭、洗衣服,累得我上课没有精神,下课了回宿舍,倒头就能睡着。所以在这里,我每一天都过得很痛苦,仿佛度日如年一样。 直到那天中午—— 我像往常一样,给李志鹏和他的几个兄弟打饭,用一块木板托着整整五个饭盒往回走,一路上,所有的学生都朝我投来异样的目光,都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知道我是那种每个班级都有的“大众小弟”所以男的一脸鄙夷,女的捂嘴窃笑,眼底深处是深深的不屑。 这些各色各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好像刀子一样锐利,让我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脸上火辣辣的,只想着快点回去。 然而越心急就越容易出错,就在埋头赶路的同时,我没注意前面,冷不丁撞到了一个人,对方明显是个女生,而且应该被我撞得很疼,顿时生气地指责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走路不带眼睛的吗!” 我下意识要道歉,但一听这声音又觉得熟悉,忍不住抬起头去看对方,一瞬间,我呆立在原地,手上托着的五个饭盒也全打翻在地上,米饭摔得满地都是。 我看着这个女生,眼睛湿润了,嘴唇颤抖着说:“你,你是陈雨……?” 第4章 无妄之灾 整整四年,已经数不清寻找了多少个日夜,我无时无刻都在幻想着,能够在某一天和陈雨相见,对那个曾经对我那么好的女孩,说上一声抱歉。 我甚至觉得,只要能够再见到她,我这么久以来所受的苦,就都不算什么了。 一时之间,我心中五味杂陈,酸甜苦辣都有,胸口像被大石压住似的,喘不过气来。 直到被我撞到的那个女生皱起眉头,大声地呵斥道:“什么陈雨不陈雨的,我说你是有病吧?” 我才猛然一惊,心想陈雨是不会骂人的啊,再去仔细看这个女生时,顿时心中一沉,呐呐着说:“你……你不是陈雨?” 果然,这么一打量,这个女生除了发型和衣着之外,不管是脸型还是气质,都跟陈雨有很大不同,也许是太想念她的缘故,一点点的相似竟然就让我产生了错觉。 “莫名其妙。”女生板起了脸道:“我叫唐婉琳,不是什么陈雨,你想搭讪也换个新鲜点的方式好吧?” 我一下涨红了脸,连连道歉道:“同学对不起,我,我真的是认错人了……” “神经病。”唐婉琳骂了一声,眼看着路过的学生都开始好奇地围上来了,也许是怕闹误会,她狠狠瞪了我一眼之后,没再说什么,转身跑回了女生宿舍。 我傻乎乎的站了半天,心中空空的,既庆幸又失落。庆幸的是还好唐婉琳不是陈雨,我们没有用这样尴尬的方式重逢,失落的是唐婉琳毕竟不是陈雨,哪怕是尴尬,我们也还没有重逢。 不用说,因为我打翻了李志鹏跟他几个兄弟的饭,回到宿舍之后,被他们摁在床上痛打了一顿,李志鹏打得尤其凶,晾衣杆都给抽断了一根,打得我后背露出一条条血红的於痕,然后他把今天穿的内裤脱下来,强行罩在我头上,还让我跪在地上给他磕头,我不磕,他就抽我耳光,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把我整张脸都打肿了,警告说以后如果还有这种情况,他就打断我的腿! 下午的几节课,我全程都是用手捂住脸的,不敢抬起头,怕老师看到,更怕班上同学笑话。 李悠然看我畏畏缩缩的样子,就嘲讽说:“被打成这样还不敢还手,你干脆别当男人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吧,反正活着也是遭罪。” 我不说话,只是偷偷用手背抹着眼泪。李悠然就有些忍无可忍,拿笔重重扎在我手臂上,冷冷说:“不妨告诉你吧,像你这么窝囊、这么懦夫的,天生就是讨打的样!你越是不敢反抗,人家就越往你头上踩,谁让你好欺负呢?” 我抬起头来,无可奈何道:“我能怎么办?李志鹏人多,我打不过的,而且他们还会搞报复,到时候我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打都没打,你怎么就知道打不过?”李悠然冷笑道:“你要是再这么废物,就给我滚一边儿去,跟你坐在一起我觉得丢脸!” 我有些不服气,暗自嘀咕说:“用说的谁不会,换你来,你敢去跟人家打吗?” 虽然我说得很小声,但李悠然耳尖,竟然听见了,她看了一眼李志鹏所在的位置,漂亮的脸上满是轻蔑,不屑道:“就这几个小杂毛,我随随便便就能捏死他们。”转念一想,她又补充道:“不过我跟你一点关系没有,你也别指望我会帮你,你是死是活的,关我屁事。” 我当然不指望李悠然会帮我,我好奇的是,前两天她说要去办身份证,我偷偷看过她的户口本,知道她是家里的独女,既然这样,她在高三上面的靠山就不可能是她哥之类的人,联想到她一天到晚打扮得那么性感漂亮,又是染指甲,又是化妆的,有时候还会涂口红,心说她该不会是靠那种方式,去跟那些高年级男生笼络关系的吧? 我悄悄观察她的侧脸,挺拔的鼻子,白皙的皮肤,低头看手机时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哪怕不化妆也能给人很惊艳的感觉。我心想,她如果没有那么凶,温柔一点,平时多笑笑,那活脱脱就是无数人心目中的女神。 这么美的一个女生,虽然她天天欺负我,但一想到她可能经常跟高年级的男生做那种事,我心里就不是滋味,又酸又苦的,非常难受。 冷不丁的,李悠然感受到了我偷看的目光,忍不住就一巴掌打在我头上,冷冰冰地说:“你眼睛往哪看呢?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眼珠子抠下来当玻璃球弹?” 吓得我连忙把视线转到别处去,整颗心扑通扑通地跳。 一整天我都有些心不在焉,连课也听不进去。 好不容易熬到下晚自修,因为肚子饿,我打算到饭堂去打点宵夜吃。谁知道才刚从宿舍出来,我就被几个不认识的男生拦住了,为首一个长得很高,估计得有一米八,比我高半个头,长得很壮实,皮肤黝黑,应该是高二练体育的体育生。他说他叫杜高,问我是不是刘海? 我看得出这些人来者不善,战战赫赫的点头说,我是刘海,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那个杜高就哼了一声,给几个同伴使了个眼色,那四五个人立即围了上来,把我的手脚抓住,然后杜高一个右勾拳打在我脸上,打得我脑子瞬间懵了,鼻血唰地流了下来。 “我草你妈的,刘海是吧?”杜高骂了句娘,反手又一拳打在我另一边脸上,直接打得我嘴角都流血了,然后他用手捏着我的下巴,看着我的眼睛,咬牙切齿道:“说,你他妈今天是不是向唐婉琳表白了?” 我浑身一个激灵,意识到他指的是我认错成陈雨的那个女生,连忙辩解道:“你误会了,我压根不认识她!” “不认识?”杜高又往我脸上打了一拳,冷笑道:“不认识你在她面前流什么眼泪,这不明显是表白被拒绝的结果?” 我急了,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毕竟我对陈雨的感情,他们是不可能理解的,只能挣扎着大喊:“你们相信我啊,我真不认识她,中午的时候只是不小心撞到她,然后道歉的时候跟她说了几句话而已!” “不小心撞到她?”杜高再一拳打在我肚子上,打得我整个人都弓了起来,恶狠狠地说:“那撞到她的时候,你的手有没有乱揩油啊?” 我脸色涨红,用手捂着肚子,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杜高看我不说话,骂骂咧咧的又朝我拳打脚踢起来,一脚接着一脚,他的几个同伴也一起动手,使劲往我身上踩,又打又锤的,直到打得我彻底动弹不得了,才放狠话道:“小子,我警告你,你如果还想在这学校混的话,以后就放机灵点,离唐婉琳远远的,哪怕见了面也得绕着走,一旦我听说你敢对她有非分之想,老子扒你的皮!” 说完之后,杜高又用力往我身上踢了几脚,这才带着几个同伴大摇大摆离开了。 我浑身像散架了一样,在地上躺了好久都起不来,简直是没有一处地方不痛。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我挣扎着回了宿舍,才刚进门呢,就被李志鹏跟他的几个手下拖到了角落里,李志鹏可不管我被谁打得这么惨,嘴上叼着烟,开门见山道:“刘海,现在哥有件要紧事,准备让你去办。” 我刚刚才被打了一顿,正浑身疼痛着,本来连死的心都有了,李志鹏竟然还让我去给他办事,这让我非常生气,第一次升起了反抗的心理,把头扭到一边,硬着头皮说:“我不去!” “哦?不去?”李志鹏先是惊讶了一下,接着脸色就变得狰狞起来,一把将嘴里的烟头取下,然后把燃着的那头用力摁在我肩膀上,一时之间,钻心的疼痛传来,痛得我浑身颤抖,发出了巨大的惨叫。 李志鹏扔掉烟头,很快又重新点上一根,冷笑道:“去不去?不去的话这一次就烫在你的脸上!” 第5章 将计就计 我了解李志鹏这个混蛋,他心狠手辣,对我这种软弱的人是不可能手下留情的,一旦脸上被烟头烫到,那肯定得留疤,这让我以后怎么见人啊? 一时之间,我被吓住了,再也没了硬气,嘴唇哆嗦道:“你想让我办什么事?” 李志鹏往我胸口踹了一脚,骂道:“跟我说话的时候,前面要加上李哥两个字!” 我只得照办,战战兢兢道:“李哥,你想让我办什么事?” “这才对嘛。”李志鹏摸了摸我的头,那动作就跟抚摸一头狗似的,阴测测道:“中午的时候,我看你在饭堂下面,跟1班的唐婉琳聊得挺欢嘛。怎么,你认识她?” 我浑身一个激灵,看向李志鹏,发现他眼里有些不怀好意,好像在打着什么鬼主意,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我知道他这么问肯定没好事,于是就摇头道:“我跟那唐婉琳压根不认识,中午的时候只是没主意看路,撞到她了,这才闹了误会。” “不认识?”李志鹏盯着我的脸看了好几秒钟,意识到我没有说谎,就拍了拍我肩膀道:“不认识也没关系,这跟我让你办的事没有冲突。” 他给我整了整衣领,然后用一种试探性的语气问我:“刘海呀,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我看了他一眼:粗眉毛,厚嘴唇,皮肤不仅黑,脸上还布满了痘印,跟帅字绝对沾不上边,属于那种在电视剧里出现,五秒钟就会被主角秒杀的路人甲。当然,我又不是傻子,肯定不会当着面说他丑得跟蛤蟆似的,只能硬着头皮道:“我觉得李哥你挺帅的,起码要比我帅多了。” 李志鹏的一个手下不乐意了,朝我骂道:“说什么呢?就你个废物也配跟李哥比较?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样儿!” “行了,刘海也只是说了事实而已。”李志鹏装模作样地制止了这个手下,转头对我呵呵笑道:“既然连你都说我帅了,那照你的眼光看,我跟唐婉琳……有没有戏?” 我浑身一个激灵,心说这个混蛋原来是想追唐婉琳呢,当下赶紧附和道:“当然有戏,我觉得你们两个就是天生的夫妻相,简直是绝配!” 但是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然后李志鹏果然露出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冷笑道:“既然你说我们是夫妻相,那刘海你这个媒人,可就跑不掉了吧?” 我想说话,但李志鹏摆手打断了我,慢吞吞地从屁股后面摸出一个黄色信封,交到我手里,说道:“我让你办的事情呢,也不难,就是帮我把这封信交到唐婉琳手里就行。” 给一个女生送信这种事,听上去虽然很简单,但估计也只有我才能明白其中的困难了,毕竟唐婉琳是有男朋友的啊,那个杜高刚刚才把我揍了一顿,还警告我不准靠近唐婉琳,如果我这么傻乎乎跑去送信的话,被杜高知道,他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但如果不答应呢,这李志鹏也不是好惹的,而且还是住在同一个宿舍,抬头不见低头见,多的是机会收拾我,威胁甚至比杜高还要大。 思前想后,我最终还是答应了李志鹏,说现在太晚,明天再去帮他送信。 反正横竖是个死,也只能拖一会是一会,见一步走一步了。 夜里睡觉的时候,我因为身上被打的伤,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心里在想着该怎么办。 李志鹏这个混蛋,天天让我给他打饭、洗衣服,居然还老打我,我真的恨死他了,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把他碎尸万段。 还有那个杜高,仗着我好欺负,下那么重的手,这可以说是从村子里出来之后,我被打得最惨的一次了,连门牙都被打断了两颗。 想到这里,我突然灵机一动——既然这两个混蛋都在欺负我,正好李志鹏又让我去送信,那干脆我就来个将计就计好了! 我已经听说了,那个打我的杜高,应该是唐婉琳的男朋友,而李志鹏很明显还不清楚这一点,否则他是不敢去挖墙脚的,毕竟他一个高一的新生,哪来的勇气招惹高二体育部的人? 想着想着我不由得有些期待,心说给我等着把李志鹏,让你整天打我,明天我就让你好看! 第二天早晨,起床铃声还没响,可我已经起来了,因为我知道练体育的人一般都会起得很早。 五中虽然是市里所有学校中最差的,但规模也很大,有两个操场,一个在校内,一个在校外。离开宿舍之后,我一路小跑着出了校门口,来到外面的大操场上,那里已经有很多学生在做晨跑和各种运动了。 今天雾很大,看得不太远,所以我好不容易才从操场的一个角落找到杜高,当时他正跟几个同伴在做引体向上。 我把杜高叫了出来,这混蛋认得我,就问我想干什么,如果是被他打了不服气,所以来约架的,他随时奉陪。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生怕他像昨晚一样一拳打过来,诚惶诚恐道:“高哥,我来是想告诉你,我班上有个人,正在追求唐婉琳。” 杜高一听,整张脸立即就沉了下来,眯着眼问:“谁他妈这么大的胆子?” 我从裤兜里把李志鹏交给我的信封拿了出来,杜高二话不说就抢了过去,我并不打算留在这里,万一这混蛋迁怒我怎么办?所以一溜烟跑了。 那封信我昨晚是偷偷拆掉看过的,上面写满了一些情情爱爱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从哪本书抄来的内容,又是星辰又是大海的,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最后实在捏着鼻子也看不下去了,确认落款人是李志鹏之后,用几粒米饭把口子封了回去。 离开了外操场,我径直跑回了学校,结果才刚进教室门口,李志鹏就把我拦住了,这王八蛋一副审讯的样子,问我把信交给唐婉琳没有?我撒谎说已经送到了,还是本人签收的,让他放心。 李志鹏显得很满意,于是就没有为难我,还假惺惺说如果她跟唐婉琳的事儿成了,肯定少不了我的好处的。我担心被看出破绽,连头都不敢抬,只能一个劲的附和他,祝他早日抱得美人归什么的。 上午的几节课,我一直很紧张,连李悠然拿笔扎了我好多下,我也一点反应都没有。李悠然就有些意外,问我在慌什么,满头大汗的,像做贼心虚一样。 我没想到会被她看穿了心思,只能撒谎说这两天感冒了,有些不舒服,所以才会冒冷汗。 李悠然也懒得管我的破事,仍旧每节课都拿笔扎我,好像一刻不扎,她浑身就不舒服似的。 到了第三节课,李悠然让我去小卖部给她买水,我不敢反抗她,就去了,结果在路上碰到了唐婉琳,当时她正跟几个女生在说话,嘻嘻哈哈的,显得很开心的样子。 我已经被杜高打怕了,就想着快点走,千万不能跟她有什么交集。 然而越是怕什么,他就来什么,还没走几步呢,唐婉琳就喊住了我:“诶,你给我等一下。” 我刹住脚步,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唐婉琳看我鼻青脸肿的样子,不由得皱起眉头道:“你叫刘海是吗?听说你昨天晚上因为我被杜高打了,不好意思啊?” 不知为何,听到她喊我的名字,我心里竟然有些高兴,看来她是专门为这事打听我了。不过这也更让我害怕,低着头,不敢再看她一眼,低声道:“没有,我这伤都是自己不长眼,走路摔的,跟你没有关系。” 唐婉琳当然不信,有些担心道:“看你伤得挺重的,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我实在不敢跟她扯上关系,急着想离开,所以就摆手道:“真的不用了,如果你真心想道歉的话,就当没有见过我吧,我不会去纠缠你的。” 唐婉琳还想说什么,但我已经跑开了。像我这样的人,既没钱又软弱,是不可能跟她那样的女神沾边的。 买完水回去之后,又过了一节课,终于,中午放学的时候,外面来了一个人,我认得他,是杜高的一个兄弟,他脸色很不好看,直接把李志鹏喊出来,带着他一起去了杜高所在的教室。 第6章 李悠然的霸气 李志鹏被喊出去之后,一直过了吃饭时间,就连午睡铃声都响了,也没见他回宿舍。 直到午休也过了,下午快要上课的时候,才看到他一瘸一瘸地回到教室。 不出所料,李志鹏整张脸都肿了,被打得浑身是伤。嘴角、眼角是淤黑的,鼻子里塞着纸巾,防止鼻血流下来,白色的上衣也布满了脚印,不知道被人踹了多少脚。 此时的李志鹏早已经没有了以往的嚣张,焉头焉脑的,班上同学都拿各种的目光看他,鄙夷、不屑、讥诮,更多的还是幸灾乐祸,这让他更加无地自容,连续两节课都是铁青着脸的,像喉咙里卡着个榴莲,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不过到了第三节课,有个人过来悄悄跟李志鹏说了几句话,李志鹏的脸色就变了,变得有些狰狞,眼里也充满了怒火,而且时不时会朝我望过来,脸上清楚地写着几个字:你死定了! 我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心说该不会是被他知道我向杜高告状了吧? 不过不管怎样,李志鹏被杜高打得这么惨,我也挺解气的,哪怕被他报复我也认了。 上课的时候,李悠然看着李志鹏,有些意外地问我:“那些伤都是你打的?” 我直摇头,笑容很苦涩。 “谅你也没这个胆子。”李悠然有些幸灾乐祸道:“看样子,李志鹏是要找你当出气筒了,你准备怎么办?” 我脸色更苦了,小声说:“能怎么办,要打就让他打呗,总不能把我杀了吧?” 李悠然瞥了我一眼,有些面无表情的样子:“听说你中考考得很好,原本可以去一中二中那些重点学校的,为什么偏偏要来最烂的五中?” 我摇了摇头,没有出声。 见我不说话,李悠然又问:“你爸妈呢?” 我浑身一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又摇头。 “那你兄弟姐妹呢?” 李悠然紧盯着我,见我又要摇头,她就抢先一步冷笑道:“还是没有对吧?果然垃圾的人,连脑子都是坏的,你说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怎么就敢跑来这种问题学校?活该被欺负到死。” 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大滴大滴滚落,胡乱用手背擦拭着,哽咽说:“没有爸妈,没有关系怎么了?虽然苦,虽然累,但是我一个人也能活下去呀,为什么村子的人不喜欢我,你们也要欺负我?难道欺负比自己弱小的人,是那么开心的事吗?” 李悠然皱起了眉头:“哭什么哭,要是不想在这里被欺负,那就赶紧滚到别的学校去啊,以你的成绩想转学不是挺简单的吗?”但是话一转,她又嘲讽道:“不过成绩好有屁用,就你这窝囊的性格,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去到哪还不是一样被人欺负。” “欺负就欺负吧。”我不想再跟她说话了,把脸伏在桌子上,脑海里想着陈雨那温柔的笑容,自言自语道:“等到下个月放国庆假,我就有时间去找她了。” 李悠然拿笔重重在我手臂上划了一下,划出一道血口子,骂道:“嘀咕什么呢?要是让我听到你是在说我坏话,我削死你!还有,下课了先别去吃饭,给我把抽屉的书搬到宿舍去再说,碍事死了。” 虽然不情愿,但我也只能照办。 下课之后,教室的人都差不多走光了,李悠然才慢吞吞地收拾东西,让我把她的书全拿出来,一本一本叠好。我忍不住问她:“你把书都拿走了,上课看什么,不怕被老师批评吗?” “批评个屁,不是还有你的书吗?”李悠然不耐烦道:“反正你成绩这么好,到时候作业考试什么的,抄你的就行了。” 我也不好说什么,李悠然一向不爱学习,加上现在又是叛逆期,脾气暴躁得很,还是尽量不要招惹她为好。我把书叠好之后,用两只手抱着,跟在她身后,两个人就往宿舍走去。 一路上李悠然都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手机。她的手机是今年的最新款,叫什么苹果6S,听说要好几千块,我在外面乞讨时,两年也乞讨不到那么多钱啊,她一个高中生,哪里来这么多钱?该不会——是她靠着做那种事,让别人给她买的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又赶紧否掉,万一她是家里很有钱呢?我还是不要在背后乱猜测了,不道德。 不知不觉间,我和李悠然已经穿过教学楼,来到了宿舍区。本来我肚子就饿,一闻到饭堂传来的阵阵饭香,就更加饿了,于是就想着赶紧把事情办妥,好去吃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小时候饿得要啃树皮,那种苦日子再也不想经历了。 这样想着,我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然而还没走几步,前面突然跑出来四五个人,将我和李悠然团团围住了。为首的正是李志鹏,此时他虽然已经换了新的衣服,但脸上的伤还在,眼角跟嘴角又黑又肿,像被蜜蜂蛰到了似的。 “王八蛋,老子可是等你好半天了!”李志鹏脸色狰狞,朝我咆哮道:“说!今天早上你是不是跟那个杜高告状去了!唐婉琳有男朋友,你他妈为什么不一早告诉我!” 看着李志鹏愤怒的样子,我既心虚又害怕,双腿发着抖,吓得说不出话来。 “默认了是吧?给我站好!”李志鹏两步走上来,抬手就扇了我一耳光,骂道:“你妈逼,上课的时候老望我,偷偷看笑话是吧?”说着又往我脸上打了一拳,打得我鼻血都下来了,沿着嘴角滴落在怀里的书页上。我一看把李悠然的书弄脏了,等会她生气怎么办?连忙拿袖子去擦,结果脸上又被李志鹏打了一拳,用的力气很大,我整个人仰面跌倒,怀里的书散落满地都是。 我挣扎着爬起来,就看到李悠然站在旁边,一句话也不说,脸色冷得跟冰一样。 我心想她肯定是生气了,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去把书捡起来,顺便还用袖子擦一擦,尽量不留下太多脏地方。 一连捡回来五六本书,地上还剩差不多一半,我用手背抹了抹鼻血,继续伸手去捡,可是这一本书还没来得及拿起来,就连书带手被李志鹏踩住了。 “怎么停了,你倒是继续捡啊?”李志鹏踩住我的手,用力搓了起来,粗糙的鞋底瞬间把我的手磨出了血,痛得我整条手臂都使不上劲了,不由得大声惨叫起来。 “他妈的,给我把东西拿过来!”李志鹏仿佛没有一点解气,伸手接住一条小弟扔来的凳子腿,咬牙切齿道:“今天老子非得废了你不可!”说着,把凳子腿高举起来,重重朝我被踩住的手打了下来。 我挣脱不开,睁大了眼睛,看着棍子落下,却什么也做不了,心中一片死灰。 就在我以为这次死定了的时候,旁边的李悠然突然走了过来,伸出一只纤细的小脚,重重踢在李志鹏的手腕上,仅一下,就把他的木棍踢得脱手飞了出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李志鹏抓着被踢到的手腕,倒吸着冷气,显然非常痛苦,脸色扭曲地朝李悠然咆哮道:“臭娘们儿,你找死吗!” 李悠然慢慢走了过来,在我面前停下,面无表情中透着一股寒意。她低头看了我一眼,便对李志鹏说:“你刚才是不是踩我的书了?” “踩又怎么样,我他妈还要踢呢!”正在气头上的李志鹏飞起一脚,将地上的一本书踢飞,挑衅地对李悠然道:“怎么地,打我……” 李志鹏最后那个“啊”字还没有说出来,脸上就被李悠然重重抽了一巴掌,“啪!” 李悠然漠然地看着他,冷笑道:“现在不就打你了?” 短短的七个字,竟然透着无穷的霸气! 第7章 噩梦 我怎么也想不到李悠然竟然会帮我,平时她虽然凶,但终究是个女孩子啊,此刻竟然半点不怕李志鹏这样的混子,还当面抽了他一耳光! 李志鹏被打懵了,脸上一个通红的手掌印,愣了有四五秒钟后,整张脸就变得铁青起来,咬牙切齿道:“是你逼我的!”说着,一个勾拳朝李悠然打了过去,李悠然不慌不忙,头一偏躲掉,然后抬起右脚,对着李志鹏的裤裆就是一下! 这一脚又准又恨,李志鹏瞬间就跪下来了,双手捂着裤裆,身体弓成了虾,脸色一直涨红到了耳根。 其余小弟见李志鹏大意,被阴了,一时间也冲了上来,想要围攻李悠然。 就在这时候,旁边的楼梯从教学楼上面跑下来十多个身材高大的男生,一看就是高三的,带头的一个长得非常帅气,白衬衫配牛仔裤,身材也很修长,看上去异常的阳光。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彻底把李志鹏跟他的兄弟吓住了。就听到那个帅气男生对李悠然说:“小然,哪个是李志鹏?” 李悠然也不说话,只是用下巴点了点还捂着裤裆、跪在地上的李志鹏,帅气男生立即明白,一招手,身后十多个高三的同伴就走了过来,七手八脚把李志鹏跟他几个兄弟按住,任他们怎么反抗也挣脱不开。 “行了,你先去吃饭吧,这几个人交给我来处理。”帅气男生朝李悠然笑了笑,随即一甩刘海,对其他同伴说:“先把他们带上宿舍。” 一时间,李志鹏一行人就被这十多个高三的,像拖死狗一样硬生生拖走了,我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不用想也能知道接下来迎接李志鹏的会是什么。 等到那群高三的消失在宿舍楼里,李悠然才转过身,看我还坐在地上,顿时踢了我一脚,冷冷道:“还能喘气吧?死不了的话就赶紧给我起来。” 我只能起来,帮着李悠然重新把地上的书整理好。我问她,那些高三的都是你朋友吗?认识那么多人,真厉害。 李悠然哼道:“你别自作多情的以为我在帮你,只是李志鹏踩了我的书,又骂了我,我才叫人来修理他的。你是死是活,关我屁事。” 我挠了挠头,心说也是,李悠然本就在欺负我,怎么可能还会帮我呢? 不过不管如何,刚才那些高三的间接救了我也是事实,我心里挺感激的,就对李悠然说:“你肚子饿了吗,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李悠然瞥了我一眼,随意道:“好啊,不吃白不吃。” 然后我就帮着她把书搬到她们宿舍门口,等她拿进去放好后,两个人一起去了饭堂。 在学校里说请吃饭,意思就是帮忙加菜,打完饭后,我和李悠然来到了加菜部,我拿出饭卡,问她想吃什么,她随便看了几眼,就说清蒸鱼和红烧肉吧,我说好嘞,刷了卡,帮她把这两份菜都加上,然后怕不够,又给她加上一份糖醋排骨,满满的一饭盒。 我将饭盒递回给她,让她先走,我去别的地方加菜。 等到李悠然走后,加菜的阿姨才提醒我:“同学,你的饭卡已经没钱了。” “哦,这样啊。”我打量了下里面的十几种荤菜,暗自吞了吞口水,有些不好意思道:“那麻烦给我来点青菜吧。” 青菜不要钱,但是也不好吃,毕竟是大锅煮的。 我加完了菜,自己一个人回了饭堂,可惜的是来得太晚,桌子基本都满了,而李悠然也像上次一样,自己一个人霸占了一张桌子,不断有人想过去坐,但是都被她冰冷的目光吓走了。 我也不敢上去,只能默默走到离那不远的地方,靠着墙吃饭。 结果李悠然发现了我,朝我招手,我只好忐忑地走过去,问她有什么事? 李悠然看了我一眼,冷冷道:“坐下。” “不坐……”我立马退开几步,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生怕她冷不丁又把我的头按进饭盘里,那种滋味我可再也不想经历了。 李悠然一愣,随即沉着脸道:“让你坐你就坐,不听话小心我削死你!” 我没敢说话,只是用下巴点了点,李悠然就哼了一声,把垫在椅子上的一只小脚放下。 我松了口气,慢慢在她对面坐下,只不过是小心翼翼的,尽量离她远一点,这样她要是想打我,我也能第一时间跑。 李悠然可不管我了,一边玩着手机一边吃饭。然而还没吃几口,她就把饭盘往桌面上一扔,骂道:“这都是什么人炒的菜,真是难吃死了,闻着还有一股馊味!” 我把她的饭盘移过来,凑上去闻了闻,就说:“挺新鲜的呀,而且闻着还很香,怎么会有馊味呢?” “我说有就是有!”李悠然显然一肚子不爽,指着她的饭盘命令我道:“既然你说没有,那你就给我把这盒饭全吃了,一点也不许剩下!” 我为难地看着她:“这……” 李悠然一拍桌子,瞪眼道:“你吃不吃?” “我吃就是了,你别生气呀。”我把她的饭盘拿了过来,心说富家女就是挑剔,那么好的菜,不吃可真是浪费了。 然而李悠然还是不满意,又指着我的饭盘说:“把你的给我拿过来。” 我只得乖乖把自己的饭盘推过去。 李悠然拿起来,闻了闻,立即冷笑道:“你的为什么没有馊味?该不会是你知道那些菜是隔夜的,故意整我吧?” 我一下子僵住,简直是百口莫辩:“这,这……” “行了,谅你也没那个胆子。”李悠然摆手道:“你吃我的,我吃你的。” “可我的只有青菜呀。” “青菜咋了?起码不是馊的啊,隔夜的菜哪怕再好我也不吃,恶心死了。”李悠然骂骂咧咧的。 就这样,我俩把饭盘对调过来,李悠然的菜很丰盛,虽然上面有几块排骨啃过了,但我也不在意。以前很饿的时候,我也没少捡人家吃剩的东西。 只是我的饭李悠然仍旧不习惯,吃了几口就放下了,自顾自玩起了手机。 我吃完了她的,又看向自己的饭盘,问她真不吃吗?不吃我可全吃了,李悠然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嫌弃道:“赶紧端走,这里的饭菜我看着就没胃口。” 就这样,两盒饭很快就被我吃了个精光,满足地拍着肚子,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这么饱过了。 吃完了饭,我看李悠然还在盯着手机,可能是跟别人在聊天,时不时笑一下,嘴角弯弯的,别提有多好看。 我有些好奇,忍不住问她:“刚才那个很帅的男生是谁啊,你男朋友吗?” 李悠然打量了我一下,鄙夷道:“关你屁事?不该问的不要问。” 我只好不敢问了。 然后李悠然说要回宿舍洗澡,让我等下洗碗的时候,把她的也洗干净。临走前还吩咐了我一句,说她晚上不去上课了,让我去班主任那里给她请假。 我无可奈何,只能一一照办。 晚上上晚自修,李悠然果然没来,反而李志鹏倒是来了,只不过是去校医室那里看伤的,对比白天,他那张脸更肿了,门牙都掉了几颗,好像左手也脱臼了,呈扭曲的姿势歪到一边。校医问他是不是跟人打架打的,他死活不承认,坚持说是摔跤摔的,应该是那群高三的不让他跟老师告状吧。 课间活动的时候,我在隔壁班的走廊又见到了那个唐婉琳,她想跟我打招呼,但是我装没看到,急匆匆跑掉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我有些提不起精神,偶尔看一下身边的位置,空空的,很不习惯。 好不容易熬完三节课,放学了,我准备回宿舍睡觉。 可当我经过校门口的时候,忽然发现李悠然正从外面回来。此时她正跟之前那个帅气的男生在一起,两人低声说着话,很开心的样子,李悠然还很亲密地挽着那男生的手臂,笑容满面。 一时间,我整颗心像被人用手狠狠抓住,大力收缩着,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我移开了目光,逃也似地跑回了宿舍。 半夜,我在睡梦中,隐隐约约看到了一头狼,很大很大,跟牛犊子似的。它像人一样用双脚站地,高高昂起头,望着头顶那轮圆圆的月亮,发出一声嘹亮而悠长的吼叫:“嗷呜——” 冷不丁的,那头狼转过头,直勾勾朝我望了过来,狰狞的脸上,是一双血红的眼睛,里面充满着嗜血、暴戾、还有残忍。 我瞬间就被吓醒了,整个人出了一身冷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只感到从未有过的心悸。 然后我就再也睡不着了,只能靠在床头休息。但是不知为何,身体一直很热,好像发烧了一样,滚烫滚烫的。 透过窗外依稀的月光,我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只一眼,我整个人就僵住了,睁大着眼睛,无尽的恐惧开始潮水般涌来。 我的两只手臂,在这一刻竟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毛。 那种从小就纠缠着我、并在四年前无故消失、像野兽一样令人厌恶的长毛! 第8章 插班生 阔别四年,那种该死的毛又长回来了。 除了脸之外,我身体的其他地方已经完全被灰色的毛覆盖,虽然暂时只有半节手指长,但我知道,这些毛还会继续往下长的,直到长得有手指那么长了,才会停止。对于我来说,这简直就是最恐怖的噩梦。 整个晚上我都是睁大着眼睛,一刻也不敢睡着。 第二天早晨,起床铃声响了,可我却卷缩在被子里,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宿舍里的人都走光了,我翻出那件穿了两年多的连帽外套,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才敢去上课。 南方的秋末还很热,班上同学几乎都是穿的夏装,不是短袖就是短裙,唯独只有我穿着厚厚的外套。用一句谚语来形容,那叫冷狗不识六月天,无论是上课还是下课,都会有各种怪异的目光望过来,如果说以前我在同学眼里,是个窝囊废,是个废物,那现在,可真的成了怪胎了。 李悠然看我连上课都戴着帽子,就显得很好奇,问我穿这么厚干什么?我说我感冒了,觉得冷,才穿得多一些。她不信,说我声音根本不像是感冒,所以一个劲的扯我的衣服,想要看我遮这么严实,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我担心被她看到身上的毛,只能死死把衣服捂住,不让她得逞。她力气不如我,又不能在教室里把我的外套撕了,只能作罢。 一整天,除了上厕所之外,我一直都待在座位上,哪也不敢去。反正平时大家都当我是透明的,所以不用担心有人会来打扰我。 就连李悠然拿笔扎我的手,我也无动于衷,随便她怎么整。 只是我心里很绝望,也试过在李悠然不注意的情况下,把手伸进袖子里,去用力拔那些毛,可压根一点用都没有,毛是真真切切从我身体里长出来的,很坚韧,硬扯的话就像在拔自己的头发,痛得不行。 我不由得想起,因为这些毛,我从小就被后爹打,没日没夜的打,拿皮带抽,用扁担砸;因为这些毛,我被骂作是野种,是怪物,除了娘,没有人会疼我,后爹还把我栓到门口那颗老树上,不给我饭吃,恨不得我早点死去;因为这些毛,村里的人不待见我,同龄的孩子也不跟我玩,我只能每天都捉一些小虫子自娱自乐,围着老树转,把周围的地都踏遍了,踩得瓷实了,受尽了风吹日晒。 那时候的日子,现在想起来,仿佛就像地狱一样。因为这些该死的毛,唯一疼我的娘不要我了,好不容易陈雨出现,总算让我看到了人生的一丁点希望,可又因为我的窝囊,我的不敢反抗,差点害她被后爹糟蹋。如今过了整整四年,这些毛又重新出现了,一定是为了惩罚我当初对陈雨的见死不救,一定是的。 直到此刻我才发现,人生不存在侥幸,老天爷仍旧残酷,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幸运的人。 就这样,三天过去了。 我身上的毛果然又变长了一些,也变得更加浓密了,这让我整颗心直沉谷底。但也只能穿着外套,戴着帽子,除了上厕所,不敢出教室半步。 李悠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欺负我,拿笔扎我的手,拳打脚踢的。不过到了吃饭的时候,她倒是会喊上我一起,只不过我每次都拒绝了,一个人去饭堂打了饭,又默默拿回宿舍吃。 隔壁班的那个唐婉琳偶尔会来找我,只不过我一次都没有出去,后来她就托了班上一个女同学,写了一封信给我,信的大抵内容是,她跟高二那个杜高只是正常的朋友,不是什么情侣关系,让我不要误会。同时,她又向我道歉,说她已经跟杜高讲清楚了,让他以后不要再找我的麻烦,如果我接受她道歉的话,等有空了,她请我吃顿饭,当是赔罪。 我没有回信,一来我确实怕那个杜高找我麻烦,二来因为身上的毛,我不敢跟任何人接触,三来……像唐婉琳那样漂亮的女生,我也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还不如一点交集都没有来得更好,这样对两个人都没有坏处。 唯一能让我有所安慰的,是李志鹏总算不再报复我了,整个人老实了很多,哪怕平时碰上了,他也会主动让路,不会像以前一样,故意拿肩膀撞我。 只是我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白天的心情也很低落,怕哪一天身上的秘密被人发现,怕班上同学那厌恶的目光,更怕别人说我是畜生,是怪物。有时候,恶毒的话语比锐利的尖刀,更能伤人心。 那天中午,我像往常一样在教室里发呆,突然班上的同学开始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气氛变得很奇怪,尤其是男学生们,很是兴奋的样子,说什么那个女生今天就会来上课了,听说是从一中那边转过来的,不仅学习好,长得也极美,有无数人在追。 早在一个星期前,班主任就曾宣布过,有一个插班生将会转到我们班来,具体日期还没定,让我们有所准备,到时候对新同学热情一点,让她尽快融入咱们的班级大家庭。 原本我对这件事并不怎么上心,只是这两天学校突然流传出了一个什么玫瑰榜,上面几乎罗列出了学校所有的美女,按颜值的高低进行排名。李悠然,还有隔壁班的唐婉琳,都上榜了,其中唐婉琳排名第八,李悠排在第二,而第一名,则恰恰是那个还没来的插班生,这简直是出乎我的意料。 要知道,开学已经一个月了,整个学校我基本都已经逛了个遍,也遇到过形形色色的美女,但至今为止我都没有发现有哪个女生,能够在颜值上超过李悠然的。 别看李悠然凶,而且还老爱欺负我,可她每天都能收到各种各样的情书,各个年级的都有,有时候夸张点的,会有一大垒,叠在一起能有两本新华字典那么厚。只是每次收到情书,她都会显得很不耐烦,也从来不看,通通塞进抽屉里,累积到一定程度之后,就让我拿去厕所里烧掉。 李悠然长得这么好看,又有那么多人追,可也只在那个玫瑰榜上排第二,那这个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插班生,到底该美成什么样子? 不过好奇归好奇,我也不会特别去关注,毕竟像我这样的人,长得丑的女生都不会来搭理,更何况是那些女神级别的呢。 中午吃过饭之后,我没有回宿舍,而是一直在教室里看书。并不是我不想睡觉,而是不敢睡,怕睡着了手脚上的长毛露出来,会被宿舍的人看到。 就这样熬过了午休,很快又到上课时间了。 第一节本来是语文课,结果语文老师有事没来,班长只好让我们自己复习。 结果课才上到一半,靠近门口那几个座位的男生突然就变得兴奋起来,并且对班上的其他人大喊:“快来看啊,外面那个女生好美,妈的,我感觉我呼吸不了了!” “她正往咱们班走来,该不会就是那个插班生吧?” “肯定是她!不信你们看,都快到门口了!” 我精神一震,忍不住就抬起头,往门口看去。 一瞬间,我整个人僵住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黑白色,睁大着眼睛,呆呆地看着那个女生走进教室。 她颜值逆天,比之李悠然还尤胜一分。 她不施粉黛,浅蓝色的连衣裙恬淡而不失优雅,仿佛半蕾待放的牵牛花,乌黑头发瀑布般垂直地披在肩上,瓜子脸蛋微微透着淡红。 她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又似明珠生晕,美玉荧光,仿佛会说话似的,稍微一弯,就成了月牙儿。底下透明的凉鞋包裹着一双玲珑纤细小脚,既白又嫩,即圆又润,仿若羊脂玉一般。 女生款款地来到讲台上,绝美的脸上露出令人迷醉的笑。 她声音不大,却透着温柔和灵动。 “大家好,我叫陈雨,是从一中转学过来的插班生,今后请多多关照。” 第9章 四年后的再见 班上瞬间炸开了锅。 尤其是男生们,人人都睁大了眼睛,兴奋莫名,脸色狂热中透着惊艳,仿佛买彩票中了头奖一样。 不够冷静的,使劲吹起了口哨,想要以此来引起那名女生的注意;激动一点的,干脆就跑上了讲台,以介绍自己为理由,握着那女生雪白纤细的小手,怎么也不愿意放下;极少一些勉强能够保持镇定的,却也装模作样的正襟危坐,脸上露出自认为很有魅力的微笑,但颈脖上隐隐浮现的青筋,却暴露出了他们激动的心情。 不管是那些很低俗的口哨,还是那些打着握手旗号占便宜的男生,陈雨都没有生气,反而一一对他们回以甜甜的微笑,任由那些男生紧抓着她的小手,又是抚摸又是搓弄,就差没有把舌头伸上去舔了。 唯有女孩子们还保持着矜持,但每个人脸上都不好看,冷冰冰的,看向陈雨的目光既羡慕又嫉妒,很是复杂。其中一些长得好看、在平时大受欢迎的女生,约莫是因为男生们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陈雨吸引住,虚荣心受到了冷落,所以显得格外气愤,故意做出一副不屑的模样,低声嘀咕着:“我还以为有多漂亮呢,也不过如此而已。” 就连李悠然也忍不住变得烦躁起来,虽然她没说什么,但我也看得出,她对陈雨还是很不服气的,毕竟她们同在玫瑰榜上,虽然排名紧挨着,但是第一名跟第二名可是最尴尬的竞争,差别真不是一般的大。 也许是陈雨的光芒太耀眼了,让大部分女生都黯然失色,让所有男生趋之若鹭,在热情高涨的气氛下,没有半个人注意到坐在角落的我,早已泪流满面。 混乱的脑海中仿佛又浮现四年前,在村子的时候,陈雨经常跟我说的一些话: “小海,人人生来都是平等的,不存在什么差距,你不要太自卑,也不要在意别人的目光,做好自己就行了。” “小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缺点,但也有优点,你的缺点虽然大,可你的优点也同样明显。想知道是什么吗?那是善良。” 然后突然又变成了漫天的欢声笑语: “小海,你家后山我们还没有去过呢,明天咱们一起去爬吧!听说上面有野果,也有很多鸟儿,咱们捉几只雏的回来养着,等长大后教它们唱歌,你说好不好?” “小海,今早我在村口的河里捉到一条小鲤鱼,红红的可漂亮啦,你快跟我出来,咱们再多捉一条,给它做伴。” 那年夏天,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回忆。 以前陈雨不在的时候,没有人会跟我玩,也没有人会陪我说话。偶尔我生日到了,也只能自己把泥沙堆起来,砌成房屋的模样,再弄出碗和筷子,望着一个个画出来的座位,仔细数着:“今天乌龟、大象、猴子、狐狸,都来了,谢谢大家。”然后折腾半天,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又自顾自地呢喃着:“虽然很高兴,但以后还是请少一些人好了,毕竟,一个人扮演那么多角色,很累的呀。” 所以,遇到陈雨,则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因为她,我第一次明白什么是笑,因为她,我学会了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因为她,我的人生总算有了色彩。 那时候我们经常会并排躺在草地上,看天上各种形状的白云、看欢乐的鸟儿追逐飞翔,也耐心去听知了的鸣叫。而我总会偷偷偏过头,看她被太阳晒得微红的脸蛋,看她长长的睫毛,看她嘴角甜甜的笑意。 然后便觉得,哪怕我身患怪病,哪怕我娘离我而去,哪怕世人都拿我当怪物,只要有她在身边,我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我一直把她当成最重要的人,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信仰,否则,这四年来,饿得要去垃圾桶翻东西吃,困时睡在桥洞里,病得瘫倒在马路边四五天,吃尽了苦头,估计我早就垮了。 如果说小时候我的希望,是自己的怪病能好,那么在四年前开始,我的梦想就变成了,能跟陈雨再次相见。 哪怕是一面,我也心满意足了。 班上的气氛仍旧高涨着。 就在这时,李悠然拿笔重重扎了我一下,冷笑道:“哟呵,这个陈雨太美,看得你眼睛都直啦?激动得哭啦?要不要我找班主任推荐推荐,让她跟你一块坐呀?不过我可提醒你了,就你这样的垃圾,连最丑的女生都嫌弃你,你还痴心妄想着人家会搭理你吗?” 然后她声音一顿,皱眉道:“你想干嘛?” 我没有回答她。 因为我已经忍不住了,所以鼓起勇气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讲台走去。 心里想,四年了,整整四年,无数个日夜的寻找,数不清的思念,如今,我们终于再次相见了。 我很激动,也很忐忑,怕陈雨会因为当初的事而生气,更怕过去了那么久,她已经不认识我了。 然而我还没往前走几步,突然边上有个男生就伸出脚把我拦住了,我虽然跟他不熟,但也知道他的名字,叫周伟,曾经偷偷给李悠然塞过一封情书,我拿去烧的时候看过,不知是因为没有勇气,还有害怕被拒绝而丢脸,所以用的是匿名,没有把自己名字写上。 “刘海,看你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直勾勾看着陈雨,想干什么呢?”周伟皱着眉头,故意把声音放大,阴阳怪气道:“别告诉我,你也是想去找陈雨做自我介绍的!” 自我介绍四个字,他故意说得很重。 然后周围同学的目光,开始迅速朝我集中了过来。 一时间,各种嘲讽的声音开始漫天响起。 “噗,刘海这个娘炮想干嘛?看他的意思是打算上去跟陈雨说话?喂喂,来搞笑之前,麻烦先弄清楚自己的斤两好吗?” “哈哈,谁让陈雨那么耀眼呢?屌丝总爱做白日梦,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还是不要怪他吧。” “虽然不关我事,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刘娘炮你是傻逼吗?你以为你是谁啊?陈雨也是你能沾染的?我劝你别自讨没趣,乖乖滚回去好一点。” “呵呵,看看他,这么热的天还穿外套,真是个奇葩,我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他身上的汗味,熏死人了!” 不仅是男生,就连女生也一脸鄙夷地看着我,有不屑的,有冷漠的,但更多是讥诮,仿佛在看一个肮脏的动物。 这些冷言冷语,使我的脚步变得沉重起来。 但很快我又坚定了决心,重新抬起脚,一步一步往讲台走去。 陈雨还在上面,她也一直在打量我,只不过我戴着帽子,她看不清我的脸。 终于,我来到了讲台下。 陈雨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礼貌地朝我伸出手来,微笑道:“这位同学你好,我叫陈雨,请多多关照。” 一时间,耳边的声音消失了,班上所有目光全部集中在了我身上,女生们等着看戏,男生们咬牙切齿,那样子既羡慕又嫉妒,仿佛恨不得跟我调换角色,改成自己去握那只伸出来的雪白小手。 我没有理会那些嘲讽的声音,颤抖着双手,慢慢把罩在头上的帽子放下来,露出自己的脸,对陈雨说:“阿雨,你还记得我吗?” 陈雨看着我,眼睛闪烁了一下,随即皱起柳眉,疑惑地说:“你是谁呀?” 我整个人呆立当场,身后爆发出了哄堂大笑。 最坏的结果,还是出现了。 第10章 误会 “我还以为刘海这个傻逼认识陈雨呢,原来只是想套近乎的啊?哈哈,真的笑死我了。” “哎,换成我早就找条缝钻下去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是丢人。” “陈雨,你别见怪,刘海是咱们班公认的废物加窝囊废,如果他有冒犯你的地方,我们有时间会帮你教训他的!” 诸如此类难听的话,像海浪一样将我淹没。脑海中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在嗡嗡作响,让我无法思考。 我呆呆地看着陈雨,虽然,她容貌变了,变得更加漂亮了,但她还是她,我不可能会认错。 只是,她为什么会说不认识我,我找了她整整四年,难道到头来,就只能落得这样一个结果吗? 我不甘心,还想着再问,结果这时候下课铃声响了,陈雨便从我身上移开了目光,对班上其他的同学说:“大家不好意思,我还要到宿舍去整理一些东西,先失陪了,很高兴认识你们!” 说着,她又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说话,径直从我旁边走出了教室。 我看着她的背影,仿佛全身的力量都被抽空了,只剩下一个躯壳,整颗心像被撕裂了一样,痛得无法呼吸。 如果,她还在为当初的事而生气,那我情愿她不搭理我,情愿她骂我,用全世界最恶毒的话骂,甚至是打,把我的手脚全砍下来,也比那一句简简单单的“你是谁”更让我舒服。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双手,眼泪一滴一滴滴在上面,耳旁是同学们各种各样的嘲笑声、辱骂声,可我仿佛都听不进去,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甚至到了最后,连自己怎么回座位的都不知道。 李悠然问我:“你认识那个陈雨?” 我没出声。 她又问:“你来这所破学校,其实就是为了找她?” 我还是不说话。 李悠然就拿笔扎了我手臂一下,冷笑道:“早让你别上去找骂了,你偏要去,活该!” 我没有理她,只是重新把帽子戴上,捂严实了,内心极度的痛苦,让我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因为这次出丑,我被班上同学嘲笑了整整三节课。 我不敢说话,也不敢还嘴,只能紧紧把耳朵捂住,只是那些恶言恶语虽然被挡住了,可是陈雨说的“你是谁”那三个字,却在我脑海里越来越清晰,久久徘徊着,令我痛苦难当。 我开始觉得迷惘,在这四年里,我走过数不清的路,吃过数不清的苦,受过数不清的痛,一切的一切,到了此时此刻,却又有什么意义? 放学了,李悠然说肚子饿,让我去帮她打饭,我不去,她一脚就踹了过来,警告我说,她现在心情不好,让我别惹她,否则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我只好跟她去了饭堂,她去占座,而我则拿着两个饭盒默默去打饭。 吃完饭后已经快六点了,李悠然说要回去洗澡,扔下我就走了。她平时就这样,对我从来没有好语气,如果说别人拿我当奇葩、当怪胎,那她则当我是呼来唤去的小弟,二者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我独自一个人在饭堂里坐着,一直坐到天黑,所有人都走光了,我才无精打采的回宿舍。 然而才走到半路,经过女生宿舍区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有几个男生正趴在一个女生寝室的窗外,窸窸窣窣地做着什么。当时已经快到上课的时间了,人应该都上教室了才对,这几个男的跑到女生宿舍做什么? 这样想着,我不由得走了过去,随着越来越近,我慢慢看清楚了那几个男生的样子。 竟然是李志鹏跟他的几个小弟! “你们干什么!” 我在背后大喊了一声,把这几个人吓了一跳,李志鹏率先回过头来,本来他有些做贼心虚的紧张,但看到是我后,竟然又松了口气,哼了一声道:“怎么,原来是你啊。” 李志鹏身后有个小弟骂了声娘,低声嘀咕道:“草,差一点就好了,都怪这个窝囊废。” 虽然以前李志鹏经常欺负我,但自从他被那群高三的人修理过后,我没有那么怕他了,所以鼓起勇气道:“你们几个来女生宿舍干嘛?还鬼鬼祟祟的,小心我告诉老师。” “我说你是找死吧?”李志鹏低声骂道:“别以为我这段时间没找你麻烦,是怕你,其实我只是给李悠然那臭娘们面子而已,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胳膊卸下来?” 说着,他举起了手,作势要往我脸上打。 可就在这时候,他身后一个小弟却突然叫了起来:“不好了李哥,人快出来了!” “妈的,怎么这么快?”李志鹏收起手,回头望了一眼他刚才趴窗的那个宿舍,很不甘心的样子,摆手道:“赶紧走。” 那个小弟又问:“可是东西怎么办?好几百块买来的呢!” “别他妈管了,要是被发现的话,咱们都得完蛋!” 李志鹏恶狠狠地剐了我一眼,带着几个小弟急匆匆跑了。 我一头雾水,压根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所以也就没有去追。反正这都不关我的事,我犯不着那么热心的,于是也准备离开。 然而我还没走几步,身后那个寝室的门就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身材高挑而窈窕的女生,一头长发还是湿隆隆的,透过走廊上的灯光,可以看到她绝美的脸上还残留着几颗水珠,仿佛啫喱一般,显然是刚洗完澡。 我站住脚步,看着她,整颗心开始了剧烈的跳动。 陈雨很快也发现了我,先是一愣,随即皱眉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看着她,看着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容颜,心中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可一到喉咙,却又噎住了,憋了半天才吐出几个字:“阿雨,我……” “我记起你了。”陈雨撩拨着肩膀上的秀发,看着我,脸色很平静,“你是陈海,前几年我去外婆家过暑假,见过你。” 我睁大了眼睛,巨大的惊喜袭上心头,让我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阿雨,我……你这些年,你……” 尽管我说得很乱,但陈雨还是弄懂了我的意思,淡淡道:“我这些年过得挺好的,你呢?” “我也过得挺好……”我看着她,很快眼睛又湿润了,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大声呐喊:她没有忘记,她还记得我!只是这四年我们都变化太大,她在教室的时候,才一时没有把我认出来。 然后我看着陈雨,她也看着我,谁也没有再说话,空气变得很凝固。 慢慢地,我又开始变得心慌起来,因为我发现,陈雨的脸色很平静,看我的目光也很平静,平静得吓人,好像记起我,她没有一丁点久别重逢的喜悦,也没有熟悉的微笑,异常的陌生。 “你还有其他的事吗?”站了好久,陈雨看了下手机,皱眉道:“如果没有的话,我要上教室了。” “等一下!”我急了起来,心说现在好不容易就我们两个人,没有那些讨厌的面孔,也没有那些震耳欲聋的嘲讽,我当然要跟陈雨多说一些话。 只是不知为何,我嘴巴本来就笨,此时一紧张,就更笨,整理了半天,呐呐着,仍旧说不出什么话来。 最后还是陈雨打破了尴尬,她看似很随意地问我:“现在还没到冬天,你穿那么厚的衣服,不热吗?” 我浑身一震,有些不自然地掖了掖衣领:“热,可是我,我怕……” 陈雨挑了挑眉,像是想起什么,点头道:“我懂了。” “如果真的没有重要的事,那我就上教室了。”陈雨又看了一下时间,淡淡道:“我们现在是同班同学,有什么事,你随时可以在教室上问我的。” 我涨红了脸,恨不得抽自己这张破嘴几个耳光,窘迫地说:“好,那不打扰你了……” 陈雨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就准备去关寝室的门。 结果她刚转身,不经意看了一眼窗口上的一个东西,立马就被吸引住了,“咦”了一声,走过去,把窗户打开,然后扯着系在护栏上的一条线,慢慢往上提,很快,一个只有三个手指大的摄像头被她从窗户后拿了出来。 “这是个偷拍设备!”陈雨拿着那个摄像头,绝美的脸上满是羞愤,对我怒声道:“刘海,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不是,这个,我……”我摆着手,急得直跺脚,想跟她解释,这东西不是我的,而是李志鹏的,但偏偏嘴巴又不听使唤,愣是什么都说不清楚。 “学生们早就上教室了,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不是你还有谁?!”陈雨气愤地说道,同时转念一想,刚才整个寝室里就她在洗澡,那这摄像头肯定是偷拍她的,想到这里,她很没有安全感似地抱住了肩膀,脸色更冷,看我的目光也开始变得厌恶起来。 “变态,偷拍狂!”陈雨拿着那个摄像头就开始往上走,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伸手拦住了她,陈雨立即退后两步,冷冷道:“怎么,你还想非礼我不成?” 短短的一句话,让我彻底僵住,再也生不起任何勇气去反驳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相信我?曾经的我们那么亲密,一起玩,一起笑,甚至是一起睡觉,我自问由此至终,对她也没有半点的非分之想,只有那一份最纯洁的思念,为什么她没有听到我的解释,凭借自己的猜测,就断定我是那种龌蹉的人了呢? 在我愣神间,陈雨推开了我,大步往教室跑了上去。 我呆呆看着她的背影,回忆着她脸上的厌恶和鄙夷,整颗心在滴血。 过了不久,上课铃声响了,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进了教室,刚进来,就看到陈雨在第一组比较靠后的一个位置坐着,离我的座位不远也不近,正看着书,脸色冷若寒霜。 我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心里虽然难受,但也暗暗下定决心,等下课了一定要跟她解释清楚,这一切都是个误会,我真的不是那种猥琐的人。 可是,陈雨根本不给我这个机会。 很快,班主任来上课了,刚进门口,陈雨就把那个摄像头拿了出来,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指着我大声说:“老师,我要举报,陈海同学竟然拿这种东西偷拍女寝室!” 一时间,班上所有人都朝我望了过来,我睁大着眼睛,心里是一万个无法置信,感觉像五雷轰顶一般,内心所有的防线,都在这一刻被击打得支离破碎。 第11章 冤枉 陈雨那一刻的脸色,是那么的冰冷,那么的陌生,明眸中仿佛又出现了一丝小小的恨,就跟四年前,她即将跑出院子的时候,一模一样。 直到此时,我才忽然明白,因为我当初的懦弱,窝囊、不敢当,已经把陈雨伤得很深,深得如今过了整整四年,她仍旧没有办法原谅我。 这么久以来,我心里所幻想的一切,包括找到陈雨后,她会像以前一样亲密地对待我,都只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的想法。 虽然她在我心里,是唯一,是最重要的人。可是我在她心里,却只不过是她在无聊暑假里,找到的一个无足轻重的玩伴而已,如今经过那么长时间的冲刷,早已经变得可有可无,陌生得犹如路人了。 因此,她现在把我当成了偷拍狂,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指责我,又有什么错? 面对陈雨斩钉截铁的话,再加上那个摄像头当证据,班主任的脸色一下子变沉了,满脸怒色地朝我望过来,板着脸喝道:“刘海,你给我站起来!” 我心如死灰,可也只能乖乖站起。 班主任是男的,高高瘦瘦,剪着个矮寸头,今年42岁,在平时就算不上是好说话的老师,整天黑着脸,好像谁都欠他钱一样,是出了名的臭脾气,班上男学生都很怕他。像我这种十问九不应、既不开朗又不合群的人,他最是讨厌。 “你倒是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班主任拿着那个摄像头来到我身边,啪一下扔在我桌子上,大声道:“老实交代!” 我低着头,心中委屈、慌乱、紧张、痛苦,连成一片,让我紧抓着拳头,抓得关节都发白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我不吭声,班主任哼了一声,转过身,勉强换上一副和蔼的表情,对陈雨道:“陈雨,你来说。” 陈雨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把刚才在宿舍里,从遇到我开始所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本来,陈雨的话已经让班主任信了七八分,而跟我一直有过节的李志鹏,竟然也在这时候站了起来,正义凛然地说:“我能证明陈雨同学说的话都是真的!刚才我在浴室洗完澡之后,正在走回宿舍的路上,忽然发现刘海鬼鬼祟祟在女生寝室的外面徘徊,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我想,应该就是老师您手上的那个偷拍摄像头!没想到啊,刘海平时斯斯文文的,竟然是这样的人。” 谁都没有想到李志鹏竟然会出来指证我,这让整个班级瞬间炸开了锅,那些一直在看戏的学生立即嚷嚷了起来,虽然有班主任在场,男生没有直接骂街,但是各种各样的嘲讽还是像潮水般向我袭来。 其中女同学的反应最大,不断有女生指着我大骂,骂我变态,骂我龌龊,骂我道德败坏,想不到我平时挺本分的一个人,竟然会有如此肮脏的一面,她们为跟我是同学而感到耻辱,感到恶心。 坐我附近的女生,干脆把凳子远远挪开,好像离我近一点,她们就很没有安全感似的。 最后班主任让学生们不要吵,等到教室彻底安静下来后,他才板着脸对我说:“刘海,现在人证物证都有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低着头,仍是一言不发。 “好,既然你默认了,那我就可以对你进行处罚了。”班主任拿着那个摄像头走回讲台,对学生们大声宣布道:“因为刘海做出了偷拍女寝室这种肮脏的事情,道德败坏,影响极坏,所以我代表学校,开除他的学籍!” 听到这个结果,我双脚颤抖了一下,几乎有些站立不稳。 可同学们对我却半点同情都没有,女同学说我活该,男同学拍手称快,那种情形就显得我是个祸害,他们则是正义使者,并且亲手把我除掉了。 我看了一眼李志鹏,他正幸灾乐祸的在看着我,捂着嘴窃笑,好像在说:让你嘚瑟,让你跟我作对,整不死你! 就在所有人都把我当成敌人,骂我、鄙视我、恨不得我赶紧滚的时候,很突然的,李悠然站了起来。 她面无表情地对班主任道:“老师,你因为这样就要开除刘海,处罚是不是太重了?” 班主任皱起了眉头,黑着脸道:“悠然同学,你是在为刘海求情吗?” “求情倒不是,我只是身为刘海的同桌,对他有所了解,觉得他不会做出这种事而已。况且,他也没有承认这件事是他做的吧?”李悠然淡淡道:“偷拍女寝可不是小事,老师,我建议你打电话报警,让警察来处理。到时候警察叔叔用专业仪器,将偷拍设备上面的指纹全部采集下来,一对比,不就知道谁是作案者了吗?” 班主任听完愣了一下,随即烫手似的把那个摄像头扔开,解释道:“哦,悠然同学的提议很好,是老师考虑不周,忘记这个东西是作案工具了。”然后他咳嗽了一下,准备继续说话,但一边的李志鹏已经心虚地站了起来,抢先他一步说道:“老师,我也觉得这个处罚太重了,虽然刘海做出这种事很让人愤怒,但他毕竟是初犯,而且平时成绩好、很安分,对班级的集体工作也很积极,所以我希望老师能够网开一面,不要开除他,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班主任又一愣,想了一会儿,转头对陈雨道:“陈雨同学,身为当事人,你的意见呢?” “我觉得,开除的话,的确有点重,而且这个偷拍设备还没有弄好就被我发现了,并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陈雨站了起来,虽然她脸色仍旧不好看,但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冷了,“所以我也希望老师能够酌情考虑,给刘海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好吧。”班主任哼了一声,对我道:“刘海,念在那么多人为你求情,加上你平时在校表现良好,我决定再给你一个机会,不开除你了。不过你做出了这样的事,总得惩罚一下才行,这样吧,从明天开始,连续一个月,我们班上所有的卫生任务,你全部包了!” “耶!” 听到这个消息,班上那些被安排了卫生工作的学生集体欢呼了起来,正巧下课铃声响起,班主任瞪了我一眼,说了一声:“下课。”拿起那个摄像头就离开了教室,显然是没收了。 老师一走,班上的学生就闲不住了,大批大批围了过来,纷纷伸手指着我,大喊:“刘海,偷拍狂!刘海,偷拍狂!” 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好像上音乐课唱歌一样,震耳欲聋,还吸引了隔壁几个班级大批的学生围观。 我把脸深深的埋在双臂间,这一刻,我恨不得去死。 最后还是李悠然站起来,猛地掀翻了一张课桌,发出巨大的动静,骂道:“都他妈滚,谁再嚷嚷我待会儿就找人削死他!” 班上的人都知道她在高三有关系,平时基本都很怕她,所以都很知趣的住嘴了。 等到人都快散光了,李悠然才气呼呼的坐下,好不容易消气点了,就对我说:“刘娘炮,你他妈是哑巴吗?偷拍的事不是你干的吧,你为什么不解释一下?” 我抬起头,看了一眼陈雨的位置,空落落的,应该是出去了。 “解释又有什么用。”我摇摇头,自嘲道:“李志鹏已经站出来指证我了,没有人会信我的。” “我看你是怕班主任一旦相信你,冤枉你的陈雨女神,会因此而丢脸吧?”李悠然拿笔扎了我一下,冷笑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维护她,可她又把你当什么了?把你当个屁!” 我霍地看向她,沉声说:“虽然你帮我说话,我很感激你,但我不许你说她的坏话!” 李悠然一愣,随即美丽的脸就彻底寒下来了,冷冷道:“说又怎么样?” 我看着她,看着她那并不差陈雨太多的美丽容颜,心底其实生不起气来,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你敢说她,那……那我就打你!” “跟我叫板是吧。”李悠然站起来,重重一巴掌拍在我头上,然后抬起脚,又一脚踹在我身上,把我踹翻在地,恶狠狠地骂道:“刘娘炮,我真是给你脸了!” 我也不躲,任由她打,任由她踢。毕竟刚才全班五十多个人,只有她一个帮我说话了,这是我最感激她的地方。 我也没有生陈雨的气,因为她现在只当我是一个陌生人,对于一个陌生人来说,她当然没有为我求情的义务。 我唯一憎恨的,只有李志鹏。 所以,等到下晚自修后,教学楼的学生基本都走了,我在前往宿舍的路上静静等着,等到了快响睡觉铃声的时候,才终于等到李志鹏跟他几个手下慢吞吞过来。 看着李志鹏跟他几个手下谈笑风生的样子,我紧抓着双拳,心中有史以来第一次升起了怒火! 他以前经常打我,我可以不计较。 他让我洗衣服,让我给他打饭,我仍旧可以不计较。 他当着全班人的面,指证我是偷拍狂,我还是可以不计较。 但是,他用摄像头偷拍陈雨,想对她图谋不轨,这就触碰到了我的底线,我绝对无法容忍! 我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燃烧了起来,心中对李志鹏的恨意越来越大! 终于,我捡起了地上的半块砖头,大吼一声:“啊!” 整个人猛地朝李志鹏扑了过去! 第12章 去哪了 李志鹏没料到我会突然从黑暗中冲出来,猝不及防之下,被我一肩膀撞正胸口,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仰面跌飞了出去。 然后,我不等他站起来,跑上去一板砖就拍在他头上。因为我从没打过架,害怕把人打死,用的力气不大,准头也不好,所以砖头擦着李志鹏的头皮过去,打在地上碎成了渣,却并没有对李志鹏造成太大的伤害。 这么一眨眼的时间,李志鹏反应过来了,猛地把我推开,破口大骂道:“刘海,连我都敢打,你他妈找死!” 我不说话,再一次扑上去,伸手就去抓李志鹏的脸,用力抓了几把,可算把他的脸抓出了几道血痕,但我很快也被李志鹏的几个小弟拖到了一边,然后四个人八只脚,齐齐往我身上招呼。 “刘海,我操你妈!”李志鹏抹了一把脸,一手的血,登时气得整张脸都扭曲了,气急败坏地把几个手下推开,骂道:“都他妈给我死开,我给这个窝囊废一个单挑的机会,你们谁都别插手,谁插手我弄死谁!” 然后李志鹏朝我做了个挑衅的手势,咬牙切齿道:“来啊,看我今晚不废了你!” 我还是不说话,虽然刚才被那几个小弟踢了十几脚,但我揉了揉比较痛的地方,挣扎着又站起来了,大喝一声,仍旧朝李志鹏直冲过去。 李志鹏身为一个班级混子,平时可没少惹事,所以打架的经验很丰富。他并不跟我缠斗,只要我扑过来,他就闪,我再扑,他再闪。 一连扑了四五下都落空,我有点红眼,在再一次扑空之后,干脆张手一扣,把李志鹏拦腰抱住,然后张开嘴,重重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一次,我用了很大的力气,牙齿几乎都陷进了肉里,痛得李志鹏发出巨大的惨叫,然后用力去扯我的头发,一边扯一边骂道:“上来就咬人,你他妈是狗吗,给我松口!” 可不管他怎么扯,哪怕把我的头发都扯下来了一撮,我仍旧不松口,咬得李志鹏的手臂鲜血淋漓的。 李志鹏痛得浑身颤抖,有劲也使不上,只能朝几个小弟求救:“你们赶紧过来,把他拉开!” 几个小弟却没上来,犹豫道:“李哥,是你不让我们插手的啊,说谁插手就弄死谁。” “我草你们妈!”李志鹏忍痛骂道:“再不来帮忙,我现在就弄死你们!” 四个手下只得上来,两个人一边抓着我的手,使劲往外拖,可是我咬得很紧,根本拖不开,而且一拖李志鹏就惨叫,显然痛得不行。 “别拉了,用打的!”李志鹏有气无力道:“给我打,打到他松口为止!” 几个手下只好又松开我,其中两个人到旁边的墙角捡来两块砖头,一人一下打在我的后脑上。 第一下,虽然痛,但我还能忍住,但是第二下,那两个手下用足了力气,直接打得我眼前一黑,全身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流失了,整个人软绵绵地跪倒在地上。 李志鹏的胳膊总算从我的牙齿下挣脱,上面留着一个深深的牙印,鲜血汨汨而出。 “狗东西。”李志鹏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往地上呸了一口,上来就是一脚,把我踢翻在地。 我挣扎着爬起来,后脑被砖头打的地方,痛得仿佛要裂开一样,有温热的东西流进了后颈里,暖暖的,像是血。 “平时十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今晚怎么就敢主动埋伏我了?”李志鹏近乎扭曲的脸色下,满满都是疑惑,然后转念一想,他又恍然大悟道:“哦,莫非是因为我偷拍了你的陈雨女神,所以你才这么恨我的?” “啊!” 听到他的话,我大叫了一声,圆瞪着眼睛,再也顾不上头上的痛楚,又一次朝李志鹏扑了过去。 可是,因为受伤的缘故,我的行动已经明显变慢,李志鹏一边躲着我,一边哈哈大笑,就像逗狗似的,“原来真是这样啊,刘娘炮,没想到你窝囊也就算了,这单相思也是让我服气。陈雨是什么人?也是你能惦记的?忘记人家说不认识你了?忘记刚刚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你是偷拍狂了?也就只有你这样的弱智,才会仍旧去维护她,想帮她出头!” 然后脚步一顿,李志鹏一拳打在我脸上,把我打翻在地,骂道:“废物就是废物,打你简直就是脏我的手!”接着,他又猛踹了我一脚,往我身上吐了口口水,冷笑道:“被女神冤枉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心如刀割啊?” 李志鹏点起一根烟,狠狠抽了几大口,然后像上次一样,用力掐在我的肩膀上,只听见嗤嗤的声音,那钻心的疼痛就开始让我浑身颤抖,发出了巨大的惨叫。 李志鹏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继续冷笑道:“不过啊,就算你不主动找我,我也一样会去找你的,知道那个摄像头花了老子多少钱不?六百块!哥几个整整一个月的生活费!没拍到陈雨就算了,他妈连设备都收不回来,这一切全都是拜你所赐!” 李志鹏开始揪着我的头发,使劲抽我的耳光,我全身使不上劲,只能挣扎着去挡,可怎么也挡不住,不一会两边脸就被抽肿了。 “真的操蛋啊,差一点点老子就能看到陈雨的身体了。”李志鹏脸上露出了憧憬的神色,喃喃道:“先不说那张完美的脸,就那妙曼的身段,那雪白的长腿,那挺翘的pp,啧啧,光是想想就已经让人把持不住了啊。” 话锋一转,李志鹏就又变得懊恼起来,骂骂咧咧道:“也不知谁会有那种运气,可以跟陈雨这样的极品女在一起,妈的,让我跟她睡上一晚,就是死了也值得了啊!” 听着这些污言秽语,我气得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也不知是不是过于愤怒的原因,我感觉身体又有力气了,看着李志鹏那张猥琐的脸,低吼道:“我不准你说她!” 然后,我紧抓着右手,狠狠一拳打在了李志鹏的脸上,把他打翻在地! 我不等他爬起,立即上去坐在他胸口,对准他的脸,开始一拳一拳打下去。 曾经,我那么恨后爹,恨他虐待我,恨他差点玷污了陈雨。 如今,我那么恨李志鹏,恨他欺负我,更恨他对陈雨图谋不轨。 我大吼大叫着,一连往李志鹏脸上打了十几拳,每一拳都用尽了全力,打得他鼻血下来了,嘴角黑了,鼻梁歪了。 可是,就在我准备打死他的时候,我又被他几个小弟拉开了。 这一次,他们再也没有给我反抗的机会,几个人将我牢牢抓住,开始用拳头回敬我,不断打在我脸上、头上、手上、肚子上。再把我推倒在地,一脚接着一脚踢我。李志鹏还拿鞋子踩住我的脸,脚尖部分使劲儿扭转着,冷笑道:“你跑来我这儿撒野,陈雨感不感动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像你这样的癞蛤蟆,永远也别想吃到天鹅肉!” “这个世界,拳头大就是道理大,像你这样的垃圾,注定也只是垃圾,一辈子也别想有翻身的机会!”打得我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了,李志鹏往我脸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口水,又重重往我腰上踢了一脚,这才带着几个小弟离开了。 我一个人仰面躺在地上,大脑嗡嗡作响,好久好久都无法思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有了些意识,挣扎着翻了个身,环顾四周,才发现我躺在一个角落里,远处的路灯已经熄了,黑乎乎的,除了不知名虫子的叫声,再也听不到多余的声音。 我艰难地挪动着身体,一寸一寸,好不容易来到墙边,再无太多的力气,后背重重靠在墙上,发出“咚”一声闷响。 我抬头看着天,今晚月色不亮,零星点缀着的星辰,也害羞似地躲进了云层,好久不露一面。 “哈,哈哈……”我半睁着肿胀的眼睛,干笑着,忍不住自嘲起来:“打输了呢。想不到拼上了命,却还是打不过人家。” “不过,虽然没打赢,但是阿雨,我也替你修理到李志鹏了。”我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轻轻地,把双手的小指搭在一起,做成拉钩的形状,轻轻摇晃着,脑海里又浮现起了,那年夏天,那个落后的村子、那青青的草地、那平缓的小河,那翠绿的高山,还有,她那银铃般的笑声。 这一刻,我心中所有信念全部崩溃,一直以来所坚持的支柱,也终于坍塌了。 我不知自己还有没有力气坚持下去。如今的这个陈雨,虽然变高了,变白了,变美了,可却再也没有当初熟悉的感觉,陌生得让我窒息。 这一刻,我整颗心裂成了好几瓣,痛得无法呼吸。 但是脑海里,那张有着温柔笑容而略带稚气的面孔,却愈发的深刻。 我无力跌倒在旁边,任由自己痛哭流涕。 “阿雨,你去哪了,我很想你啊……” 第13章 翻脸 有人说,凡事都有两面性,有利,也有弊。如果我身上的怪病,是我的弊,那皮厚,则是我的利。 从懂事开始,我在别人眼里就是个怪物,村子里的孩子每天从我旁边经过时,都会拿石子打我,远远打过来,很痛,很多尖锐的打到脑袋上,立马就头破血流了。后爹讨厌我,恨不得我去死,所以每天也会下重手打我,常常把我打得半死,甚至有时候,连手都会被他打断,可奇迹的是,哪怕受再重的伤,不用吃药看医生,经过十天半个月,我就又自动痊愈,可以蹦蹦跳跳了。 昨晚,李志鹏跟他的小弟把我一顿打,打得我好几个小时都起不来,但到了早上,我已经可以下床走动,虽然被打的地方仍旧痛,全身像散架了似的,但是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难受了。 反倒是李志鹏,鼻梁被我打骨折,连夜就翻墙出了学校,听说去了医院,临走前还放下狠话,说这事儿没完,等他回来后,一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只是外套已经很脏,也沾满了血,我只好又拿出一件更厚的风衣穿上。这件风衣是去年我从垃圾堆捡来的,虽然破了几个洞,但我缝补好了,看着也有五成新。 衣服是好衣服,不过穿上去教室,却被同学嘲笑得更厉害了,他们这些天给我取了好多外号,像冷狗不识六月天的“冷狗”,“窝囊海”,“刘娘炮”,还有昨天晚上的偷拍狂。 女同学尤其讨厌我,每当我从旁边经过,她们就躲得远远的,捏着鼻子,仿佛我身上散发着臭味,满脸嫌弃道:“走开走开,死变态,恶心死了。” 就连李悠然也骂我,说我是不是有病,那么热的天还穿这么厚,我不嫌丢脸,她也嫌丢脸,于是就来硬脱我的风衣,我紧紧捂住,不让她得逞,后来用的力气太大,我的帽子整个被她扯了下来,她看着我肿得快要睁不开的眼睛,一下子呆住,问我被谁打了,怎么伤得这么重? 我把头别过一边,不去看她。 虽然我不说话,但李悠然很快也猜到了,班上跟我仇最大的,只有李志鹏。所以她冷笑道:“昨晚到女寝偷拍的人,是李志鹏对吧?然后你气不过,于是就代替你的陈雨女神,去教训人家了,结果英雄不仅没做成,反而被人打成了狗熊,滋味怎么样啊?” 见我还是不说话,李悠然一拍桌子,骂道:“行,这是你逼我的!” 然后她等第二节课下课后,悄悄写了张纸条,亲自递给了陈雨。上面写的是什么,我不清楚,只是我看到陈雨看完纸条后,皱着眉头往我这里望了一眼,显得很疑惑的样子。 因为这样,我一整个上午脑子都是乱糟糟的,心里不断在想,那张纸条上写的是什么,我也不敢问李悠然,因为她是肯定不会告诉我的,搞不好问得烦了,她还会一巴掌抽过来。 就这样,到了中午放学。 我肚子饿,想早点下去吃饭,可是李悠然硬按住我,不让我走,一直等到教室的人都快散了,我才发现,陈雨竟然也留了下来! 很快,班上的同学都走光了,整个教室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陈雨拿着那张纸条,径直走过来,在我面前站住。 我深深埋着头,不敢去看她,内心充满了忐忑。 “刘海,你让我留下来做什么?”陈雨将那张纸条放在了我面前,我扫了一眼,上面写着几个潦草的字:“中午放学先别走,我有话要对你说。” 李悠然也站了起来,看我还坐着,不由得在桌下踩了我一脚,气道:“给我起来!” 我只得硬着头皮站起,不过还是低着头,不敢看陈雨。 “行了,估计这个软蛋也不敢吱声,我来替他说吧。”李悠然把那张纸条揉成一团扔掉,径直问道:“陈雨,你跟刘娘炮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认识?” 我浑身一僵,想不明白李悠然为什么要这么问。 我感觉陈雨看向了我,只不过我低着头,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但是听得出来她语气很平淡,“对,我们几年前就认识了。” 李悠然又问:“那你们的关系怎么样?” 这一刻,我整颗心都提了起来,紧张得无以复加。 下一秒,陈雨平静的声音传来,只有短短的三个字:“一般吧。” 一般吧…… 这三个字在我心中回荡着,仿佛钟声似的,咚咚作响,震得我脑子一片胀痛。 果然,一直以来,不管是对她的思念,还是那难忘的回忆,都只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陈雨对我并无太深的感情,用她的话来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只是一般,顶多算是个普通朋友而已。 再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事了。 “还有其他的事情吗?”陈雨有些不耐烦道:“如果找我来只是问这种无聊问题,那恕我要失陪了。” “不好意思,找你还真的只有这几个无聊的问题。”李悠然抱歉道。 “哦,对了。”然后她突然又想起什么,一把勾住了我的肩膀,用非常戏虐的语气对陈雨说:“我还有一个很简单的请求,希望你能成全。” 陈雨皱眉道:“什么要求?” “刘娘炮这个傻子,一直很喜欢你,当然,像他这样的屌丝,有暗恋的想法很正常,我想陈雨你也不会看得上他的。” 陈雨挑了挑眉,不以为然道:“我当然看不上他。所以,你的请求是?” “我的请求是,希望你当着这个窝囊废的面,亲口拒绝他,把话讲清楚,让他死了这条心,不然,我怕他以后还会继续纠缠你的。”李悠然一把将我的帽子扯下来,指着我又肿又黑的脸,冷笑道:“瞧瞧,这傻子昨天帮你出头去了,结果被人打成这个鬼样,你说搞笑不?” 陈雨退后了一步,惊呼道:“伤得这么严重,那就赶快去医院呀。不过,他被打,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悠然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道:“对对对,我忘记他只是对你单相思了,他就算被打死,那也是他的事,所以,请你现在就跟他解释清楚,让他以后不要再对你有非分之想吧。” “不要再说了!” 这一刻,我终于忍无可忍,猛地抬起头来,用力推了李悠然一下,大声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不需要你帮我表达出来!” 李悠然没料到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下子被惊住了,但她很快也反应过来,俏脸冰寒,用力扇了我一巴掌,骂道:“连我都敢动手,找死了你!” 我怒视着她,突然觉得这个女人除了漂亮之外,简直是一无是处,不仅脾气暴躁,人又凶,又多嘴,我真是讨厌死她了,不由得恶狠狠道:“你再乱说话,我,我就……” “你就怎么样!?” “我就打你!” “行啊,翅膀硬了啊。”李悠然怒极反笑,抬手一拳打在我脸上,打得我一屁股坐回椅子,骂道:“来呀,跟我动手啊,看我不削死你!” 她这一拳用的力气很大,加上我本就有伤,一下被她打懵了。只是我看着她,看着她愤怒的表情,不知是不是产生了错觉,她的眼眶红了一下。 随后李悠然转过身,语气加重了些:“我说陈雨,咱能不能不要这么过分?” 陈雨愕然道:“我怎么过分了?” “你刚才已经说了,你跟刘娘炮很久之前就认识,既然是老朋友了,那为什么你昨天晚上,还要当着全班人的面羞辱他,说他是偷拍狂?” 陈雨一愣,然后绝美的脸也彻底冷了下来,沉声说:“你的意思是,偷拍的事不是刘海干的咯?那么证据呢?” 李悠然一下子被问住了:“这……证据……” “拿不出来了吧?”见李悠然哑然,陈雨就哼道:“没错,我跟刘海四年前就认识,但这跟我举报他是偷拍狂,一点都不冲突吧?” 她怕李悠然不明白,于是就主动解释道:“我知道你想问我现在为什么那么讨厌他,不过其中的原因,你可得问他才行,问问他,在四年前那个中秋节的晚上,他都干了些什么!” 听着陈雨愤怒的声音,我不由得低下头,紧抓着双拳,心中悔恨、痛苦、憋屈,交织在一起,让我喘不过气来。脑海中,仿佛又浮现出了,四年前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 月光下,后爹脸色狰狞、兴奋、猥亵,嘴上骂着恶毒的话,将身下陈雨的衣服一件件撕开。 那个画面就像噩梦一样,让我深刻得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虽然,后爹最终并没有得逞,陈雨也趁机跑掉了,可是当时我的不作为,我的软弱,已经让陈雨对我彻底失望,甚至是绝望!所以,她疏远我,是应该的,甚至是恨我,也是应该的。 毕竟是我造成了如今这个结果,一切的一切,都是我活该啊。 “呵,刘海,看起来你一点都没有变呢,还是那么窝囊,那么软弱,就跟四年前一模一样。”陈雨美丽的脸上浮现一丝讥诮,淡淡道:“也亏得是以前的我,才会对你这样的人那么好,白瞎了眼了。” 李悠然看不下去了,怒声说:“陈雨,你给我客气点说话,刘海是我的人,不是谁都可以随便侮辱的!”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么?”陈雨寸步不让,跟李悠然对视着,雪白牙齿紧咬着红唇,指着我大声道:“你知道他为什么大热天的还穿着风衣吗?你只要把他的衣服脱掉,应该就能明白一切!” 我睁大了眼睛,无法置信地看着陈雨,仿佛被雷电劈中,整个人呆立当场。 然后我就看到,李悠然朝我看了过来,眼里是好奇、质问、疑惑。下一刻,她伸手抓住了我的衣领,命令道:“把外套脱了!” “不……”我摇着头,内心的恐惧瞬间达到顶点,整个人一下子跌倒在地上,开始拼命往后退。 但是执意要弄清原因的李悠然,却扑了过来,开始撕我的衣服,我身上有伤,使不上力气,很快拉链就被扯开,最后整件衣服都被她脱了下来。 一时间,李悠然看着我,睁大了眼睛,满脸的震惊。 我再也忍不住了,跪倒在地上,眼泪开始大滴大滴滑落,浸湿了手臂上的长毛。 “看到没有,这就是他的本来面目。”陈雨别过脸的瞬间,我看到她眼里露出了一丝厌恶,“以前的我真是太天真了,对那些大道理深信不疑,竟然会跟这样的怪物玩了那么久。” 说完之后,她转身走出了教室,一步也没有停留。 “这……” 李悠然呆呆地看着我,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而心如死灰的我,只能一下接着一下,将额头往地上撞去,很快,额头就磕破了,流了满头满脸的血。可我还觉得不够,用牙齿大力撕咬着手臂上的灰毛,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吼叫,“怪物,怪物!快滚!从我身体里滚出去!” “你别这样……” 李悠然失去了往日的跋扈与娇蛮,红着眼睛,想过来安慰我一下,可我已经对她抗拒到了极点,大吼道:“走开,不要过来!” 吼完之后,我声音又低了下来,重新把头抵在地上,痛苦呢喃着:“我是个怪物,从小就是个怪物。没有人喜欢我,也没有人愿意跟我玩。陈雨是唯一亲近我的人,可是如今……连她也讨厌我了。” “你别自暴自弃呀,你这么聪明,成绩这么好……”李悠然小心翼翼地说着,还把雪白的手放在了我肩膀上,可我却像触电似的往后躲开,更不敢看她的眼睛,近乎哀求地说:“虽然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但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只希望你能替我保守一下秘密,我会向班主任申请调座位的,不会给你招惹麻烦……” 说完,我一把捡起旁边的外套,逃也似地离开了教室。 特殊篇: 傻子 李悠然这两天觉得很烦。 她心里想,自己本来就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从读初中开始,欺负人也欺负得习惯了,也没见有过什么心理负担。可是让她觉得奇怪的是,昨天那个被她把脸摁倒饭盘里的倒霉蛋,竟然第一次给她留下了挺深刻的印象。倒不是因为对方帅,以她的颜值,追求者能绕着操场好几圈,也没见她对谁动过心。相反的,那个倒霉蛋长得很平凡,而且是越看越平凡的那种,说不上讨厌,但也不惹人喜欢,就是皮肤挺白的,像常年不见太阳的那种病态白,人也怂,甚至可以说是软弱,明明整张脸都被烫红了,第一反应不是生气,反而是跟她道歉?这算什么鬼道理。 窝囊的人她见得多,可这么窝囊的人,她真是头一回见。 更奇葩的是,她把那倒霉蛋的饭盘扔在了地上,那傻子竟然还傻乎乎地把洒出去米饭夹回碗里,说什么“我娘说过,可以吃的粮食,不能浪费。”当时她就想骂街了,饭堂的地面那么多人踩,多脏啊?她看着就没食欲,这傻子竟然还敢吃掉在上面的饭,那认真的模样,好像从小就没吃过饱饭似的。 最最让她火大的,就是那个老古董班主任,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然把她跟那个倒霉蛋编在了同一个座位! 不过,虽然跟那个窝囊废坐在一起,觉得丢脸,但她总算找到人欺负了。自从知道那傻子叫刘海了以后,她开始了使用各种方法去虐待他,像拿笔扎他的手臂呀,看他不爽抽他耳光呀,赶他到过道里坐,有事没事在桌子下面踹他呀,等等等等,每次这个窝囊废都只是低着头,默默用手揉着被她打痛的地方,却一声都不敢吭,更别说是还手了。 不过不光是她虐待他,班上的男生也照样会欺负他,谁让他这么软弱呢?尤其是那个叫李志鹏的小混头,在她眼里不过是条咸鱼,竟然就能把这个倒霉蛋使唤得团团转,又是洗衣服又是打饭什么的,她看着就来气,忍不住就拿各种话刺激他,骂他,想让他生气,不求他可以跟李志鹏叫板,但起码也该像个男人一样挺直腰杆啊?不然这傻子被一些女生骂的时候,身为他的同桌,李悠然也觉得特别没面子。 之后相处了几天,李悠然突然有些意外了,没想到啊,刘海这个倒霉蛋竟然是个学霸!不仅写的字好看,成绩也好,听说中考的分也非常高,在整个市都是排得上号的。她就有些不明白了,中考考得这么好,去一中二中那些重点学校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来五中这个破学校?不像她,她是成绩一般般,考不上重点高中,加上也不爱学习,所以才随随便便来了这里。正好这里管理不严格,她也乐得自由。 而自从知道刘海是学霸之后,李悠然更加轻松了,作业考试什么的,随便抄他的就行,反正他胆子那么小,谅他也不敢告诉老师的。另外啊,她还发现这小子窝囊是窝囊,但审美还是挺不错的,比如说趁她没注意的时候,他会偏过头来偷偷看她。她也不在意,毕竟自己自小就长得好看,追她的男生数都数不过来,让他偷偷看一下怎么了?男人要是对她没有念想,那才叫见了鬼了。 不过那天她拿话刺激他的时候,知道了这个傻子其实一个亲人都没有,她又有些同情他了。 于是她偶尔也会偷偷去打量这个倒霉蛋,看他的鼻子,看他的嘴唇,还有那细细碎碎的头发,看他安安静静的样子,不吵,也不闹,心里像是装着很多心事。 而且李悠然还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就是刘海的眼睛,跟一般人不同,具体哪点不同,她刚开始说不上来。后来观察得多了,她才意识到,别人的瞳孔都是黑色的,可刘海的竟然是红色的!不过这种红色很淡,不凑近了仔细看,很难看得出来。 那天下午,李悠然让刘海搬书去宿舍的路上,被李志鹏带人打了,如果不是她发短信叫张扬带人来,估计这个傻子的手都得被打断。 事后李悠然回忆起来,刘海明明跟她啥关系都没有,可是为什么看到他被胖揍的时候,她心里会格外难受呢? 不过好在刘海这个傻子也不算忘恩负义,知道请她加菜,不过加菜的时候,她发现傻子的饭卡里没剩多少钱了,于是想考验考验他,故意点了两个最贵的菜,结果傻子不仅一点犹豫没有就加了,还多帮她加了一个糖醋排骨,搞得最后饭卡没钱了,他只能吃青菜,她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于是就在吃饭的时候,她故意说自己的菜是馊的,然后逼傻子全吃了下去。其实她还偷偷咬了几口排骨,谁知道傻子竟然也不嫌弃,把那些留有她口水的也全部啃光了,这让她有些洋洋得意。倒不是她自恋,在这学校里想吃她口水的男生,可都得排起队呢,这傻子捡了便宜还不自知,也是呆得可以。 本来她是想跟刘海的饭交换过来吃的,可谁知道其实他碗里的青菜才是馊的,她好不容易吞下两口,再也吃不下了,心说这么难吃的饭,傻子竟然天天都在吃,不仅吃得津津有味的,还一点都没有留下,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后来,傻子吃完了她的饭,又吃起了自己的,李悠然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看着他其实也还算耐看的脸,突然觉得,这个倒霉蛋除了软弱点,窝囊点,倒也……并没有那么讨厌。 只是快到吃完饭的时候,张扬给她发了短信,约她晚上出去看电影。说实在,她对这个张扬挺无感的,人是帅,不过不是她喜欢的类型,要不是他是高三的,而且认识挺多人,可以当个保护伞,她才不会答应跟他交往呢。现在倒好,为了这傻子欠了张扬一个人情,既不想出去,可又不能不去,真是烦得不行,早知道这样就不该帮他,让李志鹏把他打死好了。 而且张扬这个人也没有表面上那么正派,看电影的时候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她忍了,可接着这厮竟然又要去搂她的腰,这可就不能忍了,果断推开! 看完了电影,张扬又带着她去吃宵夜,而且故意让她喝了很多酒,三四瓶应该有了吧,可是张扬不知道,她酒量其实很好,一点事没有,所以后面张扬开车带她兜风的时候,想要趁她酒醉吻她,都被她用各种理由推脱了。 之后两人回学校,快到校门口的时候,李悠然突然看到傻子刚好经过,有心要气气他,所以故意搂住张扬的肩膀,做出一副甜蜜的样子,傻子看到后果然低着头跑开了,这让她觉得特别有意思。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从气完他那晚开始,傻子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得更加的沉默寡言了,大热天也穿着件外套,还捂得很严实,像有什么秘密似的,她好多次都想脱掉他的外套,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可是傻子很警惕,一次都没让她得逞。 直到—— 陈雨作为插班生刚来,她第一次看到,傻子眼里露出了激动、狂喜、震惊,还有其他很多复杂的情绪。刚开始她以为这王八蛋胆儿肥,犯花痴了,可没想到他竟然顶着全班所有男生的嘲讽走了上去,问那个陈雨还记不记得他。虽然,傻子最后被羞辱得无地自容,但她也因此知道,他跟陈雨,其实很早就认识了。这让她有了小小的醋意。 然后到了上晚自修,刘海被陈雨当众说成了偷拍狂,李志鹏也出来落井下石,要不是她最后站出来,傻子估计得被直接开除。 那天晚上,下课之后,她跟着傻子一起下去,看到他躲在路边,捡了半块砖头,眼里第一次出现了怒火,脸上全是视死如归般的决然。 那天晚上,她第一次看到,傻子为了一个刚见面的女生,跟李志鹏和他的四个小弟拼命。被打得头破了,脸肿了,吐血了,却依然一次又一次地站起。 那天晚上,她看着傻子颓废地倒在墙角,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两只手的小指互勾在一起,嘴里轻轻哼着什么,哭得像个孩子。 她站在黑暗处,静静陪着他,用手捂着嘴巴。 哭却无言。 第14章 尼古拉斯·罗风 学校放双休了。 自从到了高中,市里所有的学校,基本都已经取消了星期六星期天的假期,毕竟课程实在太多,光靠学校安排的学习时间,是根本不够用的。 所以这两天假显得尤其难得,整个学校都洋溢着如释重负的气息。 我整理完了自己的床铺,又把宿舍的卫生搞好,然后拿起自己那个破破的小挎包,一阵风似地冲出了学校。 自从昨天被李悠然发现了身上的秘密后,我主动向班主任申请调了座位,到杂物室搬了一张破课桌,亲自动手修理好,自己一个人坐在了教室的最后一排。 我其实心里知道,李悠然那个恶女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平时虽然对我很凶,但有时候她还是会稍微关心一下我的,如果她能改改暴躁的脾气,变得温柔一点,我想,追求她的人肯定更多。而我与生俱来就是个不讨人喜欢的怪物,如今长毛重新长出来了,虽然一时半会可以用外套遮住,但是这又能藏得了多久?总会有被发现的那一天,还不如早点跟李悠然分开,免得她被人笑话。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雨彻底把话挑明的缘故,我反倒是释怀了,整个人轻松了些,对她的思念与牵挂,也变得淡了。 曾经,我一直都是为她而活。 如今,我只是想为自己而活。 有人说,老天让每一个不幸的人活下来,都是有意义的,所以我觉得,从小就被各种虐待,受了无数的伤,我都没有死掉,那也肯定是有意义的。 我站在大街上,重重呼吸一口空气,突然觉得,这种孑然一身的感觉,倒也挺好。 然后我从挎包里拿出那只磨得发亮的小小碗,就开始了沿途的乞讨。 小时候是没有多余的能力,只能靠别人施舍生存,如今我长大了,力气也有了,所以我在乞讨的过程中,也尽量会多帮助别人。像天桥上的路人拿着太多行李,我会去帮忙,看到一些人迷路,我会耐心指引方向,遇见一两个走散的小孩,我也会小心哄着,等他们的父母沿途找回来。虽然有些家长通常会不讲情理,不仅不感谢,还会把我当成人贩子来打,可我也不生气,毕竟这也算是种对孩子的爱的表现,我挺羡慕的。 半天下来,到中午了。 累是挺累,不过我并没有乞讨到几个钱,毕竟我大热天的穿着厚外套,汗出得多,味道有点大,别人当我是怪胎的同时,都捏着鼻子远远走开了。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找到个没人的工地,拿水龙头仔细冲洗身体,这才好了很多。 我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虽然只有两天假,但也只能去找份兼职做了,多累我都不怕,只要工资日结就行。 这样想着,我就到街边买了两张煎饼,一边吃着,一边到处去应聘。 可是运气不太好,一直找到下午四点多,仍旧没有日结的兼职。 我心里直叹气,如果这两天没有赚到钱的话,那么下个月的伙食费可就没着落了,菜可以不加,但是饭卡被停了的话,可就连米饭都没得吃啦。 虽然没办法,但找了一天我也累了,只能停下来歇息。 当时我正在一个十字路口旁边等绿灯,冷不丁的看到路边有两个人在争执着什么,推推搡搡的,动静有点大,于是就走过去,想知道他们因为什么事情吵,可以的话,尽量帮他们调解一下。 然而我走近了才发现,吵架的是两个人,一个是交警,一个是骑电动车的小青年,十七八岁的模样,打扮得流里流气的,尤其是头发,不仅染成红色,还弄成了爆炸头,不过别人的爆炸头是圆的,他是方的,看上去跟扫把差不多,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闻着一大股酸臭味,十足的杀马特造型。 交警开始拿出小本子记录,问:“姓名,年龄。” 杀马特答:“尼古拉斯·罗风,未曾及冠。” 交警怒道:“正经点!” 杀马特不情不愿:“罗风,17岁。” 交警看了他一眼,又道:“为什么不戴安全帽?” 杀马特甩了甩絮到鼻子的刘海,“我怕弄乱我的发型。” 交警就乐了,“你还怕弄乱发型?我看你现在就挺乱的。” 杀马特翻白眼道:“你懂个什么,我这头发叫色型,是咱们家族第十七分舵首席发型师给弄的。” 交警一愣,语气危险道:“啥?色情?” “不是情,是型!”杀马特急道:“色型!” “我管你是色情还是蛇形。”交警瞪眼道:“你骑车没带安全帽,违规了,罚款五十!” 杀马特整张脸垮了下来,求饶道:“别吧同志,我身上一分钱没有,本来就准备备赶去店里领工资的……要不,我给你写个欠条?等我发工资了,再微信发红包给你?” “少来这套。”交警寸步不让道:“违规就是违规,现在不交钱,我就扣你的车!”说着,啪一声把杀马特的车钥匙给抽下来了,任他怎么叫喊都不理会。 我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心说这杀马特确实没有说谎,看得他对他那台电动车还挺爱惜的,如果他真有钱的话,早就拿出来了,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车被扣。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一咬牙,把仅有的钱全都掏出来,大多是1元5元的零钱,其中一半还是硬币,都是我乞讨来的。清点一遍后,用双手捧着,递给交警道:“同志,这里是五十元,罚款我帮他交了。” 交警怪异地看了我一眼,倒也没说什么,把钱接过来,又数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把钥匙给回杀马特,警告道:“记住这次教训,以后无论去到哪,都得把安全帽戴上!” 杀马特把头点得如鸡啄米:“是是是,一定记得。” “行了,走吧。”交警冷哼着让开了路。然而他才刚转身,杀马特立即就朝他竖起了中指,似有所觉的交警猛一回头,正看到他举在半空的手,眯眼道:“你想干什么?” 杀马特立即又怂了,把中指在放在脸上轻轻挠着,装蒜道:“没有,我刚被蚊子咬了,抓痒痒呢……” 我摇了摇头,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于是转身离开。 然而还没走多远,那个杀马特就朝我大喊:“老哥等等,我还没有跟你道谢呢!” 我只好站住,回过身,看着杀马特追上来,气喘吁吁地对我伸出手,郑重其事地自我介绍道:“小弟尼古拉斯·罗风,敢问老哥是?” “我叫刘海。” “哦,刘大哥。”杀马特学着电视上抱拳,满脸认真道:“多谢刚才拔刀相助。” 不知为何,虽然这人古古怪怪的,长得也不咋地,还邋里邋遢,可我竟然对他讨厌不起来,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跟我差不多,打扮怪异,被人视为异类,所以我反而在他身上找到了一种特殊的亲切感。 “不客气。”我跟他握了握手,“反正也没多少钱。” 罗风抖了抖刘海,又对我道:“老哥,我看脸色挺着急的,是有什么事吗,不妨说出来,看小弟能不能帮个一二?” “没多大事。”我叹气道:“就是急着在找工作。” 罗风试探道:“没找着?” “工作倒是有,只是都是月结的工资,而且每天得稳定上班,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罗风恍然大悟道:“所以老哥你是想找那种兼职,工资日结的?” 我愣道:“对,就是那种工作,莫非你知道哪里有吗?” 罗风听罢得意洋洋道:“那你可算找对人了,小弟我目前正是做着这种日结的工作!”但是刚说完,他又显得有些为难:“只不过……” 我懂他的意思,连忙道:“累一点没关系的,我吃得下苦。” “那就妥了!”罗风一拍胸口,招呼我道:“走吧,我现在就开车载你去面试,有什么细节的,咱路上再说!” 就这样,罗风用电动车载着我,往右边的一条街直驶了过去。 一路上,通过不断交谈,我从罗风口中得知,他是四中的学生,也是趁着这两天假出来工作的,而且他是个话唠,嘴巴无时无刻都在讲话,搞得我这种平时沉默寡言的人,也忍不住话多起来。 坏就坏在罗风电动车太烂了,一路上熄火了四五次,开动时也不知道哪出了毛病,不断发出“咚咚哐——咚哐——哐咚哐”这样的怪响,一路上行人纷纷回头,简直是什么样的目光都有。 好在罗风并没有骗我,在天已经快黑了的时候,他终于载着我来到一家KTV前,放好车,两人从后门进去,然后他带着我找到了KTV的经理,向他说明了来意。 经理上下打量了我一遍,虽然看我穿得这么厚很怪异,但也没说什么,催促道:“行吧,要求不多,只要有力气就行,赶紧换上工衣干活吧。一个小时10块钱,只要你顶得住,干多久都没问题,下班立即结工资。” 就这样,我在罗风的帮助下,总算找到工作了。 只是这工作确实挺辛苦的,但也简单,无非是洗盘子,拖地、冲厕所等,说白了,就是打杂。罗风显然在这里干得多了,熟门熟路的,有他的指点,我倒也没有出什么差错。 就是从晚上九点开始之后,客人渐渐多了,经理说外面人手不够,就让我和罗风先别管卫生,到外面给客人端酒。 换了个工作之后,虽然没有那么累,但对腕力要求还是蛮大的,毕竟托着酒到处跑,久而久之,两条手臂就酸了。 然后又过了一会儿,经理突然急匆匆找到我们,说外面有个桌子的人来路不小,让我和罗风专门给那一桌递酒,哪也不用去,好好把人家侍候好。 既然人家吩咐下来,我们只能照办。 但是当我来到外面,见到那桌子上的几个人之后,我当场就惊呆了! 罗风也睁大了眼睛,看着那桌子边上坐着的一个女孩子,打了自己一巴掌,喃喃道:“我不是做梦吧?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妹子?” 我立即别过头,很紧张,心说李悠然这个恶女怎么到这里来了,同时还提醒罗风,让他别看那女生长得漂亮,其实凶得很,千万不要招惹她。 罗风就把脸凑过来,暧昧地问我是不是认识人家?我也不打算骗他,点头说认识,以前跟我是同桌,只不过从昨天开始就不是了。 说话间,我们已经来到了边上,由于担心被认出来,所以不管是擦桌子还是倒酒,我都是低着头的,还好大厅里人很多,光线也暗,加上我穿着黑色的工作服,李悠然倒也没有注意到我。 然后找了个空隙,我开始偷偷打量这张桌子,发现除了李悠然之外,之前帮我教训李志鹏的那个高三的帅气男生也在,我打听过他的名字,叫张扬。 除了张扬和李悠然之外,还有两个年轻人,年纪都是18、9岁的样子,应该都是熟人。 而此时,张扬正跟李悠然坐在一起,左手搂着她纤细的腰。我看得出李悠然脸色有些不自然,而且心不在焉的样子,听着那张扬跟几个朋友高声谈笑,却一句话都不说。 李悠然今天打扮得很美,化了点淡妆,嘴上涂了带荧光的口红,乌黑柔顺的长发优雅地散落在左肩,身上穿着的是一条黑色连衣裙,两边肩膀处各有一朵紧致的玫瑰花,腰上挽着紫色的腰带,再配合脚上一双黑色的高跟鞋,原本就白皙的肌肤,在一袭黑的映衬下,更加的胜雪动人。 只是不知为何,看到她被那个张扬搂着腰,我有些不是滋味,心说他们果然是情侣关系吗?男俊女貌,倒也挺配的。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小时,已经十一点多了,张扬似乎喝得有点多,于是起身去上厕所,临走前还不忘朝我吆喝:“服务员,再给我来两打啤酒。” 我哑着喉咙说了声好,然后就去提酒了。 可结果我提着酒回来的时候,路过门口的厕所,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张扬跟他一个同伴的交谈声。 “张扬,厉害啊,那妞儿真他妈正。” “还行吧。”张扬得意洋洋道:“就是有点野,交往一个多月了连嘴都不给我亲,妈的,今晚我非把她拿下不可。阿宇,东西准备好了吗?” “放心吧,这玩意儿药性很大,拌着酒喝下去,还有催,情的作用,不管多烈的妞都得乖乖臣服!” “行,只要我把她的雏儿给夺了,之后随便你跟阿林他们怎么玩。还有,录像的东西有没有带?” “哈哈,放心吧,我都准备好了,五千多一套呢,拍出来绝对高清!” “好,那就回去吧,服务员估计也端酒上来了,等会手脚麻利点,那娘们儿警惕性很高,别被识破了。” “得嘞,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你还信不过我的手段?” …… 听着张扬跟他那个同伴的对话,厕所外面的我,拳头紧紧抓了起来。 第15章 给我咬死他们! 我先一步回了大厅,刚进门,张扬跟那个阿宇也一起回来了,两人回到了桌子上,又开始了有说有笑的聊天。 这一次,我看向张扬,再也不觉得他跟李悠然有半点般配,也终于明白,那看似阳光帅气外表下,隐藏着一颗肮脏的心,还有一大堆猥琐的想法。 我看了李悠然一眼,她还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人家每次给她倒酒,她都是二话不说直接喝光,半点防备都没有。也亏得她酒量好,不然估计这会儿早就醉了。 我心里很着急,心说这恶女平时看着挺机灵的啊,怎么现在却这么迷糊了呢?又不能直接过去跟她说清楚,毕竟她相不相信我还两说,万一她不相信我,张扬又是她男朋友,那我不就成挑拨离间了吗? 罗风看我满头大汗的,问我咋了,在紧张什么?我说没事,就是有点闷,给热的。 他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说什么,正好这时候那个阿宇走了过来,朝我们挥手道:“你俩赶紧走吧,这里不需要你们了,酒我们自己会倒。” “得嘞!有什么需要你再叫我们。”罗风不明所以,当然乐得轻松,回答完之后拿着托盘屁颠屁颠跑了,临了还不忘朝我招招手,意思是让我也赶紧走。 但我并没有挪步,要是我走了的话,李悠然怎么办?张扬跟另外几男的是一伙的,真要动起手脚来,她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见我还站着没动,那个阿宇指着我就骂起来了:“不是让你走了吗,还站在这里干JB?”一边骂着,还一边走过来,猛地推了我一下,催促道:“听到没有?赶紧滚啊!” 这一刻,我脑筋急转,突然想到了个很好的借口,于是指着头上的天花板说:“实在不好意思,我是刚来的电工,你们这个桌子头顶的电器设备有故障,所以我要在这里看着,随时准备检修。毕竟漏电这种事情可大可小的,伤到人就不好了对吧?” “有这回事?”这个阿宇疑惑地看了一眼头顶,想了想,有些不耐烦地说:“行吧行吧,你就留在这里。不过你给我到角落那边呆着去,等会发生什么事的话,你也不要声张,听到没有?” “知道了。”我低着头,很听话地坐到了一边的角落。 等我远离了他们的桌子之后,那个阿宇从地上的桶里拿出一罐啤酒,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之后,才鬼鬼祟祟从口袋里摸出一包药粉,小心翼翼倒进了旁边一个空杯子里,然后再给杯子倒满啤酒,轻轻摇晃着,不一会就把那包药粉全部稀释了。 整个过程我看都看在眼里,紧张得无以复加,紧抓着拳头,但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阿宇下完药之后,拿着那杯啤酒,又施施然走回了桌子,径直放在李悠然面前,然后又另外给自己倒了一杯,装模作样地说:“悠然啊,都坐一整晚了,好像你还没跟我喝过酒呢,来一杯怎么样?” 李悠然挑了挑眉头,一点都没有犹豫,平静道:“好啊。”说着就把那杯下了药的酒拿了起来。 到了这一刻,我终于坐不住了,心里一个劲的喊着:“不要喝,不要喝!” 然而被蒙在鼓里的李悠然,已经拿着杯子,凑到了唇边。 我急得几乎要失去理智,霍地站起来,却冷不丁看到旁边一个案几上,放着一小碟小拇指大的红色辣椒,我认得,这叫朝天椒,应该是一些口味特殊的客人点的,学校的煮饭阿姨有几个是北方人,所以很多菜也都放了这个,能把人的舌头辣麻。 这一刻,我脑子灵光一闪,想也不想,抓了一大把朝天椒塞进了嘴巴里,用力嚼着,顿时,一股辛辣的味道直冲进鼻子,我整个嘴巴就像被火烧一样,痛得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跑着来到了李悠然身边,抢过她差一点喝下去的啤酒,仰起头,一股脑倒进了自己的嘴里。 直到一整杯冰凉的啤酒全喝进了肚子里,我才觉得喉咙好受了点。 而因为我的突然出现,不光是李悠然,就连张扬跟他的两个朋友也都呆住了,我看着他们圆瞪的双眼,只好指着自己开始变红的嘴巴,含糊不清地解释道:“我……辣……”因为太痛,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而且刚才还吞了不少朝天椒进去,整个肚子此刻已经像火烧一样了。 “草,你他妈谁啊!” 那个张扬率先骂了起来。不过他虽然见过我一次,但也许是我过于大众脸,他第一时间竟然没有认出我。 而李悠然看着我,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看到她眼里出现了一丝亮光,一扫心不在焉的模样,惊喜道:“刘海?你怎么会在这里!” 最为恼火的当属那个下药的阿宇,脸都涨紫了,不由得给张扬打了个眼色,张扬一愣,随即脱口而出道:“草,没了?” 阿宇沉着脸点头:“唯一的一包让这小子吞了……” “我草你妈的!”被坏了好事的张扬站起身,直接就往我脸上抽了一巴掌,骂道:“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山炮啊?” 我被一巴掌抽翻在地,不光是嘴巴,此刻连整张脸也火辣辣的痛了,李悠然推了张扬一下,大声道:“你干嘛啊,怎么可以随便打人!”然后就弯下腰来,问我道:“你怎么样?” 我紧抓着她的手,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挤出几个字:“小……心,酒里有……有……” 李悠然皱起眉,看了张扬一眼,又看了看那个阿宇,似乎在回忆他们刚才说漏嘴的话,喃喃道:“没了?唯一的一包让这小子吞了?”下一刻,她美丽的脸就变得一片冰寒,双目几欲喷火,指着张扬大声道:“你竟然在酒里下药!” 见事情已经败露了,张扬那张英俊的脸开始变得扭曲起来,嘴角一阵阵抽搐着,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王八蛋,你找死!” 他并没有回答李悠然,而是走上来,重重往我肚子踢了一脚,直接把我踢得翻了好几个圈,然后他还不解气,再次上来,开始一脚接着一脚往我身上踢,李悠然想过来,但被阿宇跟另外两个男的抓住了,只能焦急地大喊:“张扬,你快住手,有什么事冲我来!” 张扬狠踢了我一脚,回头对李悠然冷笑道:“别着急,今晚老子慢慢跟你玩!” 然后回过身,又开始继往我身上踢,一连踢了十几脚,踢得我哇一下吐了几大口东西,有吃下去的一些朝天椒,也有部分刚喝进去的啤酒。 动静闹得很大,不断有人过来围观,连罗风也闻言过来了,看到我被打,他想过来帮忙,结果被那个阿宇连抽带踹打了回去。 之后KTV的经理来了,问这是怎么回事,张扬就用脚踩住我的脸,对他说:“陈经理,你现在真是什么人都敢招啊,这小子今晚坏了我的大事,你说怎么办?” 那个陈经理急急忙忙蹲下来,咬牙切齿地对我说:“我真是被你害死了!张公子也是你能随便招惹的吗?”说着他从钱包里抽出几百块钱,硬塞进我的裤兜里,站起身对张扬道:“张公子,不好意思,这人是我们招的临时工,现在我已经解雇他了,随便你们怎么处置。” 张扬似乎料到那个陈经理会这么说,于是就哼了一声,又踢了我一脚,转头对几个同伴说:“走!把他拉出去!” 然后,我就被这几个人像拖死狗一样拖出了KTV。 迷迷糊糊中,我被塞进了汽车的后备箱里,随着汽车的引擎声发动,后备箱震动了起来,好像路很烂,颠簸得我全身都快散架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车停下了,我又被人从后备箱里拖了出来。 直到此时,我才发现,张扬跟他的三个同伴,把我和李悠然带到了市郊外的一片空地里,这里黑灯瞎火的,一个人都没有。 旁边停了四辆车,其中两辆是敞篷的,看得出张扬跟这几个人家里很有钱,难怪他们可以那么嚣张,连KTV的经理都不放在眼里。 李悠然在其中一辆敞篷跑车上,只不过被绑住了双手,嘴巴也被胶带封住了,眼眶红红地看着我,发出“呜呜”的声音。 然后,张扬跟他的几个朋友,开始七手八脚把我拖到一边,期间张扬还不忘继续往我身上踢,那个阿宇就制止道:“张扬,你悠着点,咱们既然要在这里把他做了,就不能留下太多的外伤,不然被条子查出来,会很麻烦。” 张扬只好住手,往我身上吐了几口口水,骂道:“废物,敢坏我好事,这一次连神仙都救不了你!” 我大脑一片空白,简直犹如晴天霹雳,心说这些人疯了吗,竟然要杀我? 我挣扎着抬起头,就看到李悠然在远处看着我,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沿着她雪白无暇的脸颊滑落。 “赶紧放出来吧,办完事好早点回去,毕竟等下还有重要的事要办呢。”张扬回头看了一眼李悠然,脸上露出了猥亵的笑。 然后我就看到,那个阿宇打开了远处一辆车的车门,吹了一声口哨,接着,车里面,竟然跳下来了整整六只狗! 那六只狗长得很壮,而且是同一个种类,毛发黑黄相间,除了喉咙、胸口、以及四只脚是黄毛之外,其他部位通通都是黑色的,站在一起浩浩荡荡,不时吠叫几声,惊得远处栖息的鸟成片飞起。 “这些都是纯种的德国罗威纳犬,市价一万块钱一只呢。”张扬点起一根烟,得意洋洋道:“这些狗我从小就是喂生肉长大的,凶得很,而且经过专业训练,只听我一个人指挥。” 那个阿宇也附和道:“狗咬死人,只要是死的那个先挑衅狗的,那么狗主人就不用承担任何责任,哈哈。” “别废话了,开始上演好戏吧!”张扬把烟头弹飞,一摆手,那个阿宇立即放开了所有套绳,于是得到了自由的六只凶猛的罗威纳犬,开始集体朝我扑了过来。 这一刻,我挣扎着坐起,又看了一眼李悠然,发现她满是泪水的眼中,露出了深切的绝望。 我闭了上眼睛,又重新张开。 看着那六只朝我飞奔过来的罗威纳,看着它们那些在灯光的映照下,发出绿光的眼睛,看着它们狰狞的面孔,还有那尖锐得像匕首似的牙齿,不知为何,我竟然一点害怕也没有,心中反而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戾气! 长这么大以来,我已经受了不知道有多少苦。因为我身上的怪病,没有人喜欢我,后爹虐待我,村里的孩子打我,就连初中、高中,那些同班的同学,也变着法子欺负我。 人欺负我就算了,可现在,连这些狗也要欺负我! 难道我刘海天生就是被欺负的命,连这些狗都不如吗! 这一刻,我心中那股戾气越来越重,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转过身,面对那群狗,脸色狰狞地用尽了全力大吼:“啊!” 声音震耳中透着嘶哑,竟然好像野兽的吼叫一般。 那六只朝我飞扑过来的罗威纳犬,在我这一声吼叫之下,竟然齐齐止住了脚步,有一只刹不住速度,居然还在地上翻滚了起来,一连滚出好几米远,撞到一块石头,才被迫停下。 而其余五只不仅不敢靠上来,反而在我面前站住,狗脸上也不见了那种凶恶的表情,就连看我的眼睛也变得闪躲起来。 远处正在带着看戏的张扬惊呆了,忍不住大吼:“一群废物,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咬死他啊!” 可不管他怎么喊,怎么吹口哨,怎么指挥,这些狗就是不敢攻击我,嘴里发出呜呜的哼叫,在原地打着转。甚至有两只犹豫着走上来,竟然还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手! 我满脸无法置信,心说这是怎么回事?这群狗怎么好像一下子……都很怕我了? 我尝试着做出一副凶恶的样子,大喊了一声,靠近的那两只狗果然就被吓得退后了几步,然后我看着它们的眼睛,又试探着说:“给我回来!” 它们果然又乖乖的回来了! 经过再三确认之后,我的胆气终于壮了,伸出手,指着脚上的地面,命令道:“都给我排好队!” 六只狗低着头,竟然就真的听懂了,乖乖地站成一排。 “抬头!” 六只狗又齐齐把头抬起,只是看我的目光中,充满了恐惧。 我又喊:“转圈!” 它们立即原地转起圈来。 终于,我看向了远处的张扬,还有他那几个富二代朋友,心中的恨意开始不断往上疯涨! 然后,我指着那几个人,恶狠狠地命令道:“给我咬死他们!” 六只罗威纳听到我的命令,原本已经变得温顺的狗脸又一下狰狞起来,目现凶光,露出了嘴里雪白而尖锐的牙齿,大声吠叫着,像发现了猎物一样,朝张扬跟他几个朋友飞扑了过去! 第16章 自食恶果 张扬跟他几个朋友离我有十几米远,但是这群狗的速度非常快,几秒钟时间已经扑到了他们面前。 这群混蛋估计做梦也想不到,这六只自己从小养到大的罗威纳,在这一刻不仅不听他们指挥了,还回头攻击起了自己,无法置信下,全都惊呆在原地,直到站在最前面的那个阿宇,被两只狗扑倒在地,使劲撕咬他的手臂和肩膀,发出惨绝人寰的惨叫之后,剩下的人才脸色恐惧地大喊:“我的妈啊,快跑!”但他们并没有跑出几步,就步了阿宇的后尘,齐齐被扑翻在地。 一时间,四个人,被六只狗拼命地撕着、咬着,整个空地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惨叫,还有刺耳的吠叫声。 我呆呆地站着,虽然不知道这些狗为什么会听我的话,竟然反咬起它们的主人来,但是震惊过后,看着张扬跟他几个朋友,在狗嘴下那恐惧的面孔,我心中又升起了莫名的快意。 其他人倒好一点,可是身为主人的张扬,反而被咬得最凶,六只狗竟然有三只在他身上,一只咬他的手,一只咬他肩膀,另一只则撕他的脸,不消片刻,这个表面阳光帅气,实则内心肮脏无比的人渣,浑身已经鲜血淋漓。 小时候在村子里,经常会看到狗在打架,所以我知道狗一旦红了眼,咬住对手就不会轻易松嘴,还会使劲左右撕扯着,仿佛恨不得将嘴里的东西通通咬烂。 张扬一边惨叫着,嘴上还不忘狂骂那些狗:“狗娘养的,一群养不熟的畜生,你们的主人是我,是我啊!都滚!给我……” 还没来得及骂完,张扬又发出了一声吼叫:“啊——”声音中透着一股悲愤和绝望,原来是其中一条狗竟然咬在了他两腿之间,准确无比,锋利的牙齿一个开合,再用力一扯,那团传宗接代的东西就被连着衣服整个咬了下来。 张扬的惨叫戛然而止,被咬得血淋淋的脸上一片死灰色,双手捂着裤裆,身体弓成了虾形。 我看着这残忍的画面,看着张扬跟他几个朋友绝望的脸,不知为何,牙齿竟然发起痒来,还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想冲上去跟那些狗一起咬这群人渣,同时心底还有个暴戾的声音在大喊着:“咬死,咬死!把他们通通咬死!” 就在我出神间,突然背后的草丛有个人冲了出来,用力把我扑倒在地,我以为是被什么人偷袭了,刚想反抗,对方却抢先开口道:“老哥不要紧张,是我呀!”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停止了反抗,回头一看,发现果然是罗风,此时他爆炸头下面的脸,有点苍白,目光也有些难言的恐惧。 “老哥,你快放松,不要动气。”罗风把我扶起来,急急忙忙道:“不要想其他,先来几个深呼吸!” 我不明所以,但看他脸色焦急的样子,心想深呼吸又没坏处,于是就按照他说的做了。说来也奇怪,做完几个深呼吸之后,心中那股烦躁的感觉消失了,脑子的思维也灵光了不少,就问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是跟着你们的车过来的,只是他们开得快,我到现在才追上。”罗风简单地解释了一下,然后又有些紧张地问我:“兄弟,你没事了吧?身体还有什么不适吗?” “不适?”我下意识回答着,但话一出口我肚子就痛起来了,后背也是一样,火烧火燎的,心说怎么忘记了这些伤,张扬那王八蛋下手真重,要不是我皮厚的话,估计肋骨都得被他踢断。 罗风却反而松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 然后我们再看向那些狗的方向,发现此刻除了张扬还在被两条狗撕咬之外,其余的三个人已经站起来了,毕竟人并没有那么脆弱,他们也都不是小孩,具备一定的反抗能力,在求生欲望的驱使下,纷纷捡起了地上的石头,跟那些狗搏斗,其中两只被石头砸中了脑袋,发出一阵惨叫后跳到了旁边,犹豫着不敢再上来。 阿宇这几个人总算抽出手来了,虽然每个人都被咬得很惨,全身衣服成了破布,到处都是清晰的牙齿印,鲜血淋漓的,阿宇跟另外一个人还破了相,整张脸都面目全非了,但他们还是各自回到车上,拿了一些棒球棍跟扳手下来,把张扬身上的两条狗赶走,再齐心合力地把这个已经奄奄一息的人渣拖了回去。 看到这里,我懊恼地跺了跺脚,心说张扬这混蛋运气真好,这样都没死。 罗风看出了我的想法,就安慰道:“那个人就算救回去也是废了,这可比死了还让他难受。咱们赶紧走吧,不然等会他们打电话叫人来,我们可就惨了。” 我心想也是,穷不与富斗,这些人家里那么有钱,分分钟都能找人弄死我们的。 于是我让罗风先到外面等着,而我则趁着张扬那些人脱不开身,赶紧跑到了那辆敞篷跑车的旁边,发现李悠然不仅是嘴巴,就连双手和双脚也被绑着,我不知道怎么开车门,只能从上面把她抱出来,也没时间解绳子,就这么抱着往外跑。 也不知道跑了有多远,渐渐地身后那些车的灯光就看不到了,只是偶尔还能听到几声狗吠,在黑夜中模糊而绵长。 终于,前面出现了一点亮光,然后听到“咚咚哐”一阵刺耳的怪响,罗风骑着他那辆破电动车慢吞吞地过来了。 我把李悠然放了下来,先解开她脚上的绳子,让她可以自己站着,然后再去撕她嘴上的胶布。 谁知道胶布刚拿下来,李悠然就用力踢了我一脚,俏脸满是气愤,怒道:“找死了你,刚才在那里傻站着半天,竟然都不知道先来救我!” “这……我……” 我一时语塞,心想那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张扬那些人被狗咬,内心很是畅快,脚步也挪不开似的,如果不是罗风把我扑倒在地,估计我还会继续那样站个半天。 “这什么这,我什么我。”李悠然又一脚踢我屁股上,“赶紧把我手解开!” 我只得又去把她手上的绳子解开。 罗风看我们墨迹半天,忍不住催促道:“我说帅哥美女,你俩还是先上车吧,不然等会人家可真要追上来了。” 李悠然看了看他,下意识皱起眉头,嫌弃道:“这个杀马特是谁?” “他叫罗风,是我新认识的一个朋友。”时间紧,我也不跟她解释太多,让她赶紧坐到电动车的后座上,然后我也坐了上去,准备先离开这里再说。 可谁知道电动车的后座太短,想坐两个人的话,身体就必须得紧贴在一起,一路上李悠然不断掐我的大腿,让我别靠她那么近,手也不能碰她,不然就削死我,我只能一退再退,尽量给她腾出空间。 但罗风的车子实在太破了,一路上颠簸不算,还老发出那种怪响,开了不到半小时,竟然熄火了三次,上坡路也没动力,我跟李悠然得下来帮忙推,折腾了两个多小时,都快凌晨三点了,才好不容易回到市区。 这样一来,路虽然好走了,但李悠然也不肯再上罗风的破车了,说要打出租回去,一个人坐在路边生闷气。 我哄她不听,可不哄也不是,正一筹莫展的时候,罗风还幸灾乐祸地在我耳边说:“老哥,这妹子不仅长得漂亮,还那么辣,你可要小心驾驭了啊。” 我让他别胡说,我跟这个恶女可一点关系没有,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远没有到那种地步。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而且现在又那么晚,我只好让罗风先走,这里已经离闹市区不远,倒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只能等等看有没有路过的出租车,再一起打车回去了。 临走前罗风还不忘问我工资拿到了没有,我伸手一摸裤兜,发现那个陈经理给塞的几张人民币还在,拿出来数了数,总共是四百,就说拿到了,然后反问他,说他的工资也到手了吗?罗风点头,做了个“ok”的手势,我才放下心来。 还好,今天活没白干,这顿打也没白挨,不过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那家KTV的工作也算是丢了。 把罗风送走之后,我折返回来,在李悠然身边坐下,准备陪她一起等车。 结果李悠然却把脸凑了过来,目光炯炯地看着我说:“姓刘的,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你要老实回答!” 第17章 恶女 李悠然没有喷香水,但是身上却很香,给人很舒服的感觉。此刻她的脸离我不过一个巴掌远,我更加能看清她的脸了,长长的睫毛,明亮的眼睛,挺拔的秀鼻,还有那仿佛能滴水的红唇,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美好,令人心旷神怡。 “你想问什么问题?” 我脸上有些发烫,想移开目光,可是李悠然却用两只手掌掰着我的头,不让我别过脸。 “你刚才是怎么指挥那群狗的?”李悠很仔细地看着我的眼睛,心不在焉地问。 “我也不知道它们怎么突然就咬回去了。”我同样是一头雾水。“可能这是报应吧,毕竟那几个人那么坏。” “咦?怎么会这样子呢?”李悠然答非所问道,不由得把脸凑得更近了些,鼻尖几乎能碰到我的鼻尖,我甚至能听到她细细的呼吸声,还有她身上那股莫名的香味,也变得更香了。 我呼吸重了起来,不由得一阵面红耳赤。 李悠然却不管我,仍旧仔细看着我的眼睛,喃喃自语道:“我刚才明明看到你眼睛里有红色的光,怎么现在没有了呢?” 我一愣:“红色的光?” “对呀,老渗人了。”李悠然把我的头推开,似乎是没找到想要的结果,显得有些失望。 然后她眼睛一瞪,忍不住又往我头上打一巴掌,怒道:“脸色这么红干嘛,该不会是你对本小姐有什么非分之想吧?”说着还用手抱住自己的肩膀,很没有安全感似的。 我窘迫地解释着:“我……我没有啊。” “没有?”李悠然上下打量着我,冷哼道:“那你怎么会出现在那个KTV里,难不成你是跟踪我过来的?” 我简直是百口莫辩,急道:“我……我没有!我是去那里工作的,不信你看!”说着,我把袖子举给她看,“这是那里的工作服,我都没来得及脱。” 李悠然看我着急的样子,嘴角弯了起来,有些似笑非笑的样子。 我有些生气,心说这女的怎么平白无故冤枉人,我好歹救了她,真是不识好人心。 李悠然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我道:“话说回来,你是怎么知道那杯酒里被下药了的?” “我无意中听到的呀。” “在哪?” “就在一楼过道那个厕所里,我刚好路过,听到张扬跟他朋友在商量着那些东西。” “那些东西?”李悠然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危险起来,“除了下药,还有别的?” 我心中一惊,不由得想起张扬跟那个阿宇的对话,什么夺走雏儿,催,情,多烈的妞儿都得乖乖臣服,还有什么拍出来绝对高清,这么些污言秽语,光听着就让人脸红,要是说出来,她不得把我活活打死? 见我迟迟不说话,李悠然催促道:“还有些什么?赶紧说!” “没有了!” 李悠然一脸不信:“没有?” 我硬着头皮点头:“真没有了!” “行,我勉强信你了。”李悠然哼了一声,又道:“不过呢,那杯酒不是被下药了吗,你喝了怎么到现在还没事?”说着,还用雪白的小手摸了摸我额头,“也没有发热啊,你现在感觉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不舒服的地方?” 李悠然点了点头。 我摸着肚子,痛苦道:“肚子算吗?那个张扬踢了我好多脚,老痛了。” 李悠然一愣,气得又往我头上打了一下,骂道:“我管你去死!” 接着她站了起来,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最后像个侦探似地分析起来:“依我看,药没发作应该有两个原因。” 我也站了起来,奇道:“什么原因?” “一,你不是吃了很辣的辣椒吗?估计这辣椒跟那药有中和的作用,而且你还被张扬踢了好多脚肚子,吐了一地的东西,连刚喝下去的啤酒都吐出来了,我想,药就是这么被你吐光的。” 我看她分析得有理有据,就问:“那第二个原因呢?” “第二嘛……”李悠然看了我一眼,没好气道:“那药对男人没效果,便宜你了!” 我哦了一声,就奇怪道:“药没发作不是好事吗,怎么你好像挺希望我发作的呢?” 李悠然浑身一僵,随即脸色罕见地红了一下,用力踢了我一脚,怒道:“我是希望你发作了然后死掉呢,省得来碍我的眼!” 结果她这么一踢,立即就“哎”了一声,连眉头也皱起来了,我问她咋了?她说脚痛。 我只好蹲下来,看向她的脚,发现原来是之前被绑住的原因,她纤细的脚腕上有一条挺深的勒痕,应该是血气不畅,所以才会痛。 “你先坐着吧,我给你揉揉。” 李悠然这次倒是乖乖到旁边坐下了,我坐得低一点,然后把她两只脚放在腿上,脱掉高跟鞋,开始给她的脚腕按摩,好让血气通畅。 可不得不说,李悠然不仅脸上近乎完美,就连这双脚丫也是好看,嫩嫩的,脚趾细长而圆润,白里透红,一点瑕疵也没有,摸着就像果冻似的。 揉了有十多分钟,脚腕的勒痕总算淡了些,我就帮她把高跟鞋穿好,问她能不能走? 李悠然站起来试着走了几步,立即又皱起眉头,说还是有点痛。 我只好过去扶着她,说你悠着点,实在不行我就扶着你走。 “行,那你扶着吧。”李悠然可巴不得我这样说,迅速把一只手伸了过来。 我有些无语,却也只能接着,开始小心翼翼扶着她走。 秋末,夜风有点凉。 李悠然只穿了一条裙子,觉得有些冷了,于是很自然地打起了我的主意,用命令的语气说:“外套脱了,我要穿。” 我低头看了看,这件外套是KTV的工作服,虽然薄,但用来挡风却也够了,只是我不敢脱,不由得犹豫起来。 李悠然看出了我的想法,干脆亲手过来把我的外套剥了,施施然穿上后,舒服地眯起了眼,“可算暖和了。” 我别过脸,轻声说:“你就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我又不是没见过。”李悠然瞪眼道,随即伸出一只小手,在我长满灰毛的手臂上轻轻抚摸着,脸上是一种惊讶和好奇的表情,我盯着她很仔细地看,果然没有别人脸上的那种厌恶和恐惧,不由得小小松了口气。 “这个毛看着挺漂亮的呀。”李悠然慢慢抚摸着,自言自语道:“灰中带着一点白,闻着也没有多余的味道。”说着说着,她很突然地在我手臂上打了一下,冲我露出一个魔鬼似的笑容:“我想啊,要是把你的皮剥下来,穿着肯定很暖和。” 吓得我浑身打了个哆嗦。 然后,抢了我外套的李悠然,总算安分下来了,我扶着她的时候,她也不由地挨近了些,不知是因为太晚了所以害怕,还是仍旧很冷。 走着走着,她突然又小声说:“傻子,你之前跑过来把那杯啤酒抢走喝掉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呀?” 我回忆了一下说:“好像没有想什么吧?” 她就瞪起了眼:“那就是说,只是头脑发热所做出来的蠢事咯?” 我搞不懂她怎么又生气了,呐呐着说:“也……也不算头脑发热,就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出事吧。” 李悠然脸色缓了缓,又问:“当你被那群狗围着的时候,你心里有没有后悔过?”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是紧盯着我的。 “当然后悔了啊,悔得肠子都青了。” 李悠然的脸色黯了一下。 “不过啊,我也总不能看着你被他们欺负吧?”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所以?” “所以哪怕再后悔,如果从头来过的话,我还是会这么做的。” “真的?” 我重重点头:“真的!” 然后李悠然就一脚踢了过来,尖锐的鞋跟硌得我大腿一阵剧痛,不由得气道:“你干嘛又打人!” 李悠然瞥了我一眼,挑衅道:“打你咋了?” “你!”我一时气结,好半响才说:“你咋老这么凶,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吗!” “对你这个傻子温柔?”李悠然冷笑道:“我温柔你个大头鬼!” “恶女!” “傻子!” “恶女!” “傻子!” 然后李悠然看着我,眼眶一下红了。 我有些心慌,小心翼翼问:“又咋了?” “没事。”她揉着眼睛说:“沙子进眼了。” “沙子进眼了就不要揉。”我把她的手拿开,然后轻轻抬起她的眼帘,用力往里面吹了一下,问:“好没有?” “还是痛。” 然后我又吹了一下,再问:“现在呢?” 李悠然眨了眨眼睛,嘴角勾了起来,轻声说:“好了。” 我悬着的心才放下。 然后我们又继续往前走。 但是这一次李悠然仍旧没有安分多久,才过了不到五分钟,就又不肯走了,闷着声音说:“我累了!” “累了也得走呀,现在又没有车。”我劝道:“再坚持一会儿,到了前面的闹市区,出租车就多了。” “可我现在累!”恶女一副愤愤然的模样,指着我说:“你背我!” “这……” 还没等我拒绝,她已经来到我身后,嘿一声跳了上来,我担心她冒冒失失地会掉下来,只能双手环后,托着她圆得像西瓜似的屁屁,结果她立即像触电了一样,怒道:“你手往哪里摸!” 我只得无辜地松开手,结果李悠然果然就滑下来了,吓得她尖叫了一声,还好我又重新托回去,她才没有摔到。 “行行行,你就这样吧。”李悠然很不自然地扭着身体,“不过你手不要乱动,敢占我便宜我削死你!” 我干脆都不说话了,就怕稍微惹她不高兴,她又一个暴栗敲我头上。 我就这么背着她,慢慢地走着,心里直叹气。自从遇到这个恶女之后啊,我就没有一天不挨她打的,打着打着到了如今,反而听不到她声音的时候,会觉得很不习惯。 这样想着,我不由偏了偏头,可却对上了那张紧闭着眼睛、明显已经熟睡了的绝美的脸,不知是不是不够舒服的缘故,好看的柳眉还皱了一下,弯弯的睫毛轻轻动着,仿佛会说话一样。 我只好把她往上抛了抛,再往前看去。 路灯下,是我们被拉得长长的影子,这么仔细一看,倒还有些莫名的契合。 这时,夜风拂过,撩起她几缕馨香的青丝。 微风徐徐李悠然。 第18章 跟你们拼了! 学校的两天双休很快就过了。 好在我终于有了点钱,去交了伙食费后,又给饭卡充了钱,可算舍得吃了两顿荤的。 只不过那天晚上可把我累得够呛,背着李悠然走了好几个小时,一直到凌晨五点,天都开始微微亮了,她还是没醒。我又不敢给她到宾馆开个房间休息,怕人家乱想,同时还担心着,这个恶女的神经怎么那么大条,亏得有我守着,不然睡得这么熟,叫人掳去卖掉都不知道。 最后我只好背着她去了附近一个绿化公园,放她在路边的长椅上躺着,一直等到了早上九点多,她才醒,可我两条腿已经肿了,实在没法走路,最后是打车回的学校。 一直到现在,都过了两天了,我的脚还隐隐痛着,好在我平时也不怎么走动,干脆就整天呆在教室里,当是休息了。 只是李悠然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恶女,我好歹那天晚上救了她,又背着她走了那么远的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可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欺负我,每节课下课,沉着脸走过来,不是一巴掌打我头上,就是抬起脚儿,重重往我身上踹。这还不算,像拿笔扎我手臂这种事,她干得更加得心应手了,以前用的都是圆珠笔、黑墨笔这些,可现在她竟然换上了钢笔!那尖尖的笔头,一扎就是一个伤口,不断往外流着血,可她不仅不觉得痛,还时不时笑眯眯地问我一句:“好玩儿吗?” 后来她干脆又把自己的椅子搬过来,跟我重新坐在了一起,理由是她的书都搬走了,她上课没书看,得用我的。 老师们都知道她是个刺头学生,而且嘴巴不饶人,说一句顶一句,干脆就都不管她,只要她没闹出什么乱子,也就什么都由着她了。 毕竟这个学校管理很宽松,来这里读书的不是有钱人的孩子,就是些考不上重点高中的问题学生,哪怕有心想管,学生们也野得很,根本管不住。 所以,学校随处可见打扮怪异的学生,男生穿耳洞染头发,女生化妆涂口红,哪怕有老师经过时,他们也敢拿出手机来玩游戏的。以前有几次我看到班主任实在气不过,收缴了几个学生的手机,可第二天人家又各自买了个新的,他再缴,人家再买,气得他一连几节课都铁青着脸,但又一点办法没有,谁让人家有钱呢? 最让我觉得奇怪的,就是李悠然不仅欺负我,整个人也变了很多,比如说,她以前天天让我去小卖部给她买零食,可都是给她自己买的,然后让我看着她吃。现在不同了,她会让我买两份,还是让我看着她吃,但是最后吃剩的一些零碎,大多还是她咬过啃过的,她会通通逼着我吃掉,一点也不许剩下。之后到了吃饭时间,她让我跟在她屁股后面,像以前一样,她去占位置,我去打饭。打完饭后,她再给两盆饭加满各种菜,但她只是吃几口,就又把饭盒推了过来,笑眯眯地对我说:“你以前不是很饿的吗?从今天开始你每一顿吃两盆饭,敢剩下半点我削死你!” 搞得我不知道她一天天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她是在变着法子在整我。一开始我以为她是更加看我不顺眼了,可渐渐地发现又不像,很是莫名其妙。 我其实有点担心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毕竟张扬跟他几个朋友被咬成了那样,他们家那么有钱,万一报复我怎么办?我也试过跑去高三的教学楼,偷偷打听张扬的消息,但是听说他休学了,一直没来学校,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我把这些都跟李悠然说了,她就骂我,让我别那么杞人忧天,毕竟是张扬先想要杀我,结果却被他们自己的狗咬伤了,咱们可啥都没干,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报警也不怕。 我心想也是,于是也就稍微放心了。 只是除了李悠然会跟我讲话之外,班上的同学仍旧排斥我,男学生整天喊我刘娘炮、偷拍狂什么的,女生则连靠近我都是捏着鼻子,一副厌恶加嫌弃的样子。 而陈雨在这两天也已经跟同学们混熟了,她本就长得极美,玫瑰榜第一名并非只有个名头,班上的男生整天围着她转,下课了给她买水买零食,放学了给她打饭加菜,简直照顾得无微不至,就连别的班级的很多男生,有空了也会偷偷跑来看她,看她近乎完美的脸,看她的款款待人,看她的一颦一笑,一切都是那么赏心悦目。不仅如此,陈雨每天还会收到非常多的情书,夸张点的,能把桌面都摆满,大的、小的,黄的、白的,折成心形的、花形的,什么样的颜色,什么样的形状都有。每一封,陈雨都会抽出时间来,很认真地看,不时柳眉紧锁,不时嘴角含笑,最后才挑选出其中的一些进行回复。 我坐在角落默默地看着一切,虽然很羡慕那些可以跟她讲话的男生,也羡慕那些可以收到她回信的追求者,但跟以前不一样的是,如今我对她的感觉已经有了些变化,再也没有那么刻骨,再也没有那么难忘了。 偶尔在走廊或者吃饭时遇上,陈雨也会冲我微微点头,浅浅一笑,既不冷漠,也不热情,就是像对待普通朋友一样。 但,也仅仅是普通朋友了。 就这样,又过去了两天。 李志鹏回来了。 这厮请假了差不多一个星期,听说是住院去了,还做了个小手术,因此鼻梁上横着贴了一片白色的胶布,应该是有着矫正的作用。 虽然,那天晚上我把他打得鼻梁骨折,脸也肿了不少,但这都是侥幸的,他带着人把我打得更惨,要不是我皮厚的话,估计当场就得重伤。 所以,李志鹏回来了之后,在教室上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刘娘炮,现在那个张扬不在了,我看谁还能够帮你!” 我心中震动,意识到他虽然也去打听了张扬的消息,但却不知道他已经残废了。 不过,经过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不知为何,我变得有胆气了一些,至少面对别人的时候,我能抬起头来,讲话也不结巴了。 所以面对李志鹏的威胁,我硬着头皮,也回呛他:“谁怕谁啊!真要动起手来,我还要再一次打歪你的鼻子!” 气得李志鹏脸都青了,怒极反笑道:“行啊,几天不见,脾气见长了。既然这样,那就给我等着瞧吧!放学之后,有本事你就一直在教室里呆着,只要你敢到宿舍来,我立马就弄死你!” 当时李悠然并不在教室,所以她回来了我也没有把这个事告诉她,毕竟她已经没有张扬做保护伞了,一个女孩子家,也帮不了我什么。 就这样,到了中午吃饭时间,我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回了宿舍。 毕竟我跟李志鹏是同一个寝室的,除非不想睡觉,否则迟早有面对的这一刻。 不出所料,当我回到宿舍的时候,李志鹏跟他几个小弟果然在等着我了,几个人嘴里叼着烟,穿着鞋子坐在我床上,其中两个人还拿烟头去烫我的枕头,把我的床铺弄成了鸡窝一样乱。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几天的晚上,我经常会频繁做同一个梦,梦里有一头浑身长着雪白长毛的巨狼,站在月亮下,高仰着头,不断发出悠长而渗人的吼叫。但是每次到了最后,那头狼都会猛地朝我望过来,血红的眼睛里充满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嗜血的残暴,将我整个人吓醒,一抹额头,全湿了,都是冷汗。 偶尔没有梦到那头狼,可也会有一个粗狂的声音在我心中大喊着:“月光,月光!给我月光!” 一开始,我以为是李悠然经常拿手机放恐怖片跟我一起看,所以给我留下的心理阴影,只好到校医室买了点凝神的药吃,但是不仅没用,噩梦做得反而更多了,有时候被吓醒之后,重新睡下,不用多久,就又会被吓醒,简直跟折磨一样。 这人睡眠一差,脾气也就自然变得暴躁起来。 所以此时看到李志鹏把我辛苦叠好的床铺弄得一团糟,我脑子一热,这几天被噩梦跟那个声音纠缠所积累下来的怨气,瞬间就爆发了,一时也忘记了害怕,也忘记了对方比我人多,大吼一声:“我跟你们拼了!”整个人就朝李志鹏冲了过去! 第19章 救星 李志鹏没想到我竟然真的敢自己下来,更没想到我还敢主动动手,正叼着烟在吞云吐雾呢,结果被我一肩膀撞在胸口,整个人跌倒在身后的床上,也不知道头磕到了哪,又惨叫着自个儿翻到了地下,烟也不知道掉哪去了,痛得他打起滚来。 看着这厮,我心底的火气就不断唰唰往外窜,烧得我身体发热,连鼻子喷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 然后我不等李志鹏几个手下反应过来,又冲了上去,对着李志鹏的肚子就是一顿猛踢。这可都是我从张扬身上学来的,肚子算得上是一个要害,也非常脆弱,正常人挨上个两三脚就得丧失战斗力,但李志鹏倒也挺聪明,竟然一翻身,肚子朝下地趴着了,我一连几脚都踢在他的腰上,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李志鹏缓过了气儿,立即就大喊起来:“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弄死他啊!” 然后他几个手下立马把我团团围了起来,开始手脚并用地往我身上乱打,我也不管不顾了,双手胡乱挥舞着,碰到谁就抓,就打,就扇,嘴上啊啊大叫着,疯了一样。 整个寝室乱做了一团。 很快,李志鹏捂着腰也站起来了,立即加入战团,开始往我身上大脚大脚地踹,嘴上还恶狠狠地骂着:“让你还手!让你还手!今天不打死你,我名字就倒过来写!” 尽管我剧烈地反抗,不仅抓伤了两个人,还有一个鼻血也被我打出来了,但毕竟他们人多势众,渐渐地,我就开始被他们压着打了,最后还让李志鹏一脚踹在脚上,刹那间失去平衡,被他们七手八脚的摁倒在地上。 “操你妈的!”李志鹏破口大骂着,带领几个手下对我猛踩,踹完又踢,踢完再踹,短短的几十秒,我身上就挨了二三十脚,再也没力气反抗了,只好挣扎着把身体蜷缩起来,抱着头,希望尽量可以少受一些伤害。 被打的过程中,我不仅不害怕,反而莫名地有一股怒火在燃烧,想着以前的自己确实是太窝囊了,也太软弱了,李志鹏说得没错,在这个世界,拳头大就是道理大,一味的退让只会让人觉得你好欺负,如果我能硬气一点,早一些反抗,像现在这样拼上性命,虽然仍旧免不了被打,但最起码,也可以让别人知道我并不是好欺负的。 当年,我要是没有那么懦弱,有勇气将后爹从陈雨身上推开,那么到了如今,估计我和陈雨仍旧会是很好的朋友,她也不会对我这么冷淡,冷淡得,已经完全变成了陌生人。 如此想着,我更加的憋屈加愤怒,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生自己的气,嘴里大吼大叫着,双手乱抓,双腿乱蹬,想着怎么样也要给这些人一点颜色瞧瞧。 就在我快要体力不支了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边上的李志鹏突然惨叫了一声,然后整个人跌倒在了地上,痛苦地捂着头,指缝间开始有着殷红的鲜血流出。他的四个手下也停止了对我的殴打,开始朝宿舍门口方向冲了过去,可不消片刻,就逐个逐个被踹了回来,其中两个额头挂了彩,流了满脸的血。 我整个人愣住了,艰难地支起身体,往外面望去,只一眼,就看到一个顶着红色爆炸头的杀马特,手里提了条棍子,挺直着腰杆,站在阳光底下,好像天神一样。 我又惊又喜,叫道:“罗……罗风?” 染着红头发的杀马特,倒拖着棍子来到我面前,一抱拳,有模有样道:“尼古拉斯·罗风,前来觐见!” “先别觐见了……”我朝他伸出手去:“快,先扶我一把。” 罗风抓着我的手,一使劲,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大概差不多有一星期没见了,他还是那个样,扫把似的头发,乱糟糟的,闻着一大股酸味,也不知道从那天晚上到现在,他有没有洗过。刘海也更长了,之前是絮到鼻子的,现在直接絮到嘴巴了,差点没把他半张脸都给遮住。 我顾不上身上的疼痛,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等会再说,总之一言难尽就是了。”罗风将手中棍子顶部敲打着地面,发出“哐哐”的响声,看着已经慢慢爬起来的李志鹏和他的小弟们,脸上出现一丝残忍:“老哥,这些人都跟你有仇的是吧?要不要我帮你教训他们?” “要!”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而且不知为何,这一刻有了罗风在身边,我竟然莫名地有了些底气,刚熄下去的火气又一次蹿上来了,咬牙切齿道:“这些人天天欺负我,仇可大海里去了,能打死就不要打伤,能废了千万不要轻饶!” 李志鹏捂着头,鲜血已经把他半张脸都染红了,看着我们时,眼里露出了恶毒的光芒,脸色扭曲道:“真是好大的口气,刚才也就没注意被你们偷袭了而已,区区两个人,还能翻天了不成?” 李志鹏的四个手下也是一脸不服气的表情,其中两个四下看了看,没找到趁手的东西,干脆把身后床上放着的两只衣架给抄在了手里。 “给我上,打死他们!”李志鹏一声令下,那四个手下大吼一声,瞬间朝我们冲了上来。 我早等着这一刻了,同样大吼一声扑了上去,跟其中两个扭打在一起。而罗风则一侧身,躲过撞来的一个人,随即抄起棍子就往那人背上抽了一下,抽得他踉跄着跌倒在地,再反手一棍,抽在另一人的手上,在对方吃痛缩手的同时,飞起一脚,正中他裤裆,这人浑身一僵,脸色立即涨成了猪肝色,双手捂着胯下,乖乖地跪下了。 罗风瞬间收拾掉两个,然后又过来帮我,高举着棍子,劈头盖脸对围攻我的两个人一顿打,棍棍到肉,看上去非常的痛。 很快,这两个人的头、背、手,各被打了几棍之后,终于撑不住了,被我和罗风一人一脚踹开,死猪似的倒在两边床上,哀嚎着翻滚起来。 收拾掉四个人后,我们面前就只剩下了李志鹏这么个光杆司令。 这小子却也硬气,见几个手下全倒了,骂了一句废物之后,大吼着也冲了上来,但还没近身就被我和罗风一人一脚踢了回去。 见李志鹏挣扎着还要再上,罗风干脆又一棍抽在他头上,把他打翻在地,而我也上去补了几拳,打得他抱头鼠窜的,终于硬不起来了,求饶道:“别再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我认怂还不行吗。” 我像他之前对我做的一样,用脚踩住他的脸,脚尖部分用力拧转着,咬牙切齿说:“你服不服!” 李志鹏的头挨了两棍子,每一棍都打出了伤口来,鲜血直流。不仅他的脸,就连他的上衣也随处可见斑斑血迹,还有一些滴在了寝室的地板上,形成了巴掌大的一滩。 “别,别打了,我服了……”李志鹏被我踩住脸,含糊不清地求饶道:“再……再打,就真的要出人命了!” 我松开他的脸,又往他肚子上踢了一脚,仍旧学着他之前的样子,在他身上吐了口口水,这才罢休。 李志鹏捂着头上的伤口,不知是因为觉得憋屈,还是因为太过疼痛的缘故,涨红了脸,嘴上虽然认怂,但那仇恨的目光摆明了还是不服气的,只不过我看他流了这么多血,怕再打就真的把他打死了,这才没有继续动手。 罗风倒是还好,并没有受什么伤,可我却比较惨,脸上被打了好几拳,又痛又酸,不用说已经淤黑了,外套上也满是脚印,全身像散架了似的,尤其是后背和腰上,火辣辣的痛,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我看了一眼自己凌乱的床铺,气就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说:“刚才谁把我被子弄乱弄脏的,赶紧过去给我收拾干净,不然我等下就让他好看!” 听到我威胁的话,李志鹏的其中两个手下灰溜溜站了起来,乖乖地过去帮我把被子上的泥土抖搂干净,再认真叠好,不敢有一丝怠慢。 “行了,都滚吧!”我拿过罗风手里的棍子,用力敲着地面,骂道:“我数三声,谁没有离开宿舍的,我打断他的腿!” 起先他们都没有动,我只好用力一棍打在了床架上,发出巨大的动静,把这些人都给吓了一跳,终于让他们意识到我不光是嘴上说说而已,不由得面面相觑,终于在我数到三的时候,狂跑出了宿舍。 只是跑在最末的李志鹏,在离开宿舍的那一瞬间,阴森地瞪了我一眼,我看到他眼里露出了刻骨的仇恨,就像毒蛇一样,似乎在说:“给我等着瞧!” 等到李志鹏跟他的人都走后,我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不由得瘫坐在了床上,伸手往额头抹了抹,湿湿的,全是冷汗。 歇了好一会儿,我才有力气坐起来,朝罗风伸出手道:“兄弟,这回可多亏你了。” 我心里当然知道,如果不是罗风及时赶到,光我一个人的话,早就被李志鹏打个半死了,刚才对李志鹏呼来唤去地耍威风,也只不过是托罗风的福,在狐假虎威而已。只是让我感到意外的是,罗风身手竟然出奇的好,刚才我可仔细看过了,李志鹏那些手下连碰都没有碰到他,就被刁钻抽来的几棍打趴下了,我想,哪怕没有我,光他一个人,估计李志鹏跟他的人也不是对手。 罗风把棍子扔掉,抓住了我的手,不以为意道:“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用这么客气。” 看着他并不帅但却真诚的脸,我心里暖暖的,这种有同伴的感觉,真是说不出的好。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刚来这里,跟你也不是一个宿舍的,得先去把床铺整理好才行。”罗风站了起来,指着头顶的天花板对我说:“我宿舍在三楼,307,有时间了去我那里坐坐。” “行,你先走吧,我也要吃饭了。”我摆了摆手,跟他道别。 目送罗风离开,我又在床上坐了一会,等到身上被打的地方没那么难受了,才回到自己的床铺,准备去拿自己的饭盘。 然而就在我伸出手的瞬间,我突然眼前一黑,视线模糊了一下,胸口心脏处仿佛被人用力打了一拳,痛得我下意识用手捂住,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好不容易胸口那股疼痛减轻了些,我挣扎着起来,无意中看了一下自己的双手。 只一眼,我就圆瞪了双眼,感觉这一次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原本我还算白皙修长的十个手指,此时竟然长出了长长的指甲,不仅尖锐,看上去还非常坚硬。 就像是野兽的爪子一样。 第20章 凭什么? 那天下午,我有史以来第一次请假,一个人缩在宿舍里,用被子蒙住头,心中恐惧无比。 我手上的这些指甲,很硬,也很尖锐,仿佛刀子似的,轻轻一划,就在枕头上划出了长长的一道口子。 我抱着自己的肩膀,浑身颤抖起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自己这幅长爪长毛的模样,跟真正的野兽,有什么区别? 越想越是恐惧,我只好拿出指甲剪来,拼命地去剪这些指甲,脑海中仿佛有无数个人在围着我,人人脸上都是鄙夷和厌恶,指着我大骂:“怪物,怪物!” 吓得我“啊”地大喊出来,用手捂着头,随即更加拼命地去剪手上的指甲,一点一点,把那一截根本不属于我的部分,通通剪掉。 幸运的是,这些指甲虽然硬,但是只要用力去剪,却也剪得掉,忙活了两个多小时,指甲剪都钝了,十个手指总算变回了原来的模样。我担心还会被人看出来,就继续用指甲锉去磨边沿的部分,一直磨到皮肤都损了,才罢休。 很快,放学的铃声响了。 然后不到几分钟,宿舍的门就被人从外面踹开,李悠然气冲冲地闯了进来,风风火火的样子,嘴上大喊着:“姓刘的,一整个下午你都死哪去了!” 进到来,她一眼就看到我正躺在床上,立即过来往我身上捶了一拳,怒声道:“还躺着,找死了你!” 我担心被她看出异样,只好坐起来,装出不耐烦的样子问:“干嘛呢?” “你下午为什么不来上课?” “睡觉啊。”我不敢看她的眼睛,搪塞道:“谁让你老打我的,我要再不休息一下,估计得被你打出伤来。” 李悠然愣了一下,随即整张俏脸就寒了下来,冷笑道:“哦,这么说来,你是在躲我了对吧?” “让你躲我!” 不等我说话,她就一巴掌抽在了我头上,再伸出一只脚儿,用力踹我胸口上,继而两只拳头开始往我身上乱捶,嘴上还骂骂咧咧的:“让你躲我,让你躲我!” 其实她打得也不是特别疼,我皮厚,可以忍耐,所以就放任她打,既不说话,也不还手,等到她累得满头大汗,再也不想打了,才问:“好了吧?” “没好!”李悠然怒道:“我肚子饿了!” 我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两手空空的,就问:“饿了你还不回去拿饭盒?” “懒得去了。”李悠然不耐烦道:“不是还有你的吗?” 我一愣,意识到跟她多说无益,只好下来穿好鞋子,再去拿自己的饭盘,跟李悠然一起去了食堂。 还是分工合作,她去占座,我去打饭。 原本因为李悠然肚子饿,我想打完饭之后快点回去的,结果在加菜的时候,遇到了罗风,就忍不住跟他聊起天来。 我问他,说你不是在四中那边读书的吗,怎么跑到五中来了?罗风就一脸不爽的样子,回答道:“别提了,四中的管理真他妈严格,不能带手机也就算了,那些老师竟然还逼着我去剪头发,这怎么能忍?我一气之下就转学过来了,毕竟五中什么限制都没有,虽然环境不怎么好,但起码自由啊。” 我这才恍然大悟。 不过虽然罗风转学过来我很开心,但同时我也希望他可以把头发剪了,即便不剪,至少也染成黑色啊,倒不是我嫌弃他,只是他顶着一个红彤彤的扫把头,穿着也不伦不类的,造型如此杀马特,我担心他会被人家打。 接着我们又聊了些别的,我也知道了罗风在7班,教室恰恰还是在我楼上,他让我有什么事的话,就去找他,毕竟隔着不远,爬个楼梯的事儿。 分开之后,罗风回了宿舍,我则急急忙忙往饭堂跑,心说耽搁了些时间,希望那个恶女不要生气才好。 谁知道我还没进门口,远远就看到饭堂里围了一大圈的人,基本都是男生,人群中不时还发出阵阵猥琐的笑声。 我本能地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加上进去后左看右看也不见李悠然的影子,不妙的感觉更重了,只好用力挤开那圈围观的男生,探头往里面看。 然而,这一看之下,我整个人就惊呆了,人群中央站着五六个身材高大的男生,好像都是高三的,穿着蓝色的球衣,应该是刚打完球回来吃饭的,其中有几个还很面熟,但我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此时,李悠然正被这些高三的围住,逼在角落的桌子上,其中两个男的还伸出脚,一人一边踩在她凳子的两端,不让她出来。还有一个明显是领头模样、穿着11号球衣的男生,不时伸出手去,撩一下李悠然的头发,摸一下她的脸蛋,嘴上嘿嘿笑着,惹来周围看戏的人一阵不怀好意的邪笑。 李悠然紧抿着嘴唇,俏脸冰寒,怒视着这群人,一句话也不说。 然后,我就看到,那个11号俯下身,跃跃欲试地伸出了右手,往李悠然的胸部探了过去,李悠然愤怒地看着她,绝美的脸上开始变得苍白起来。 “住手!” 我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拿着饭盒来到李悠然的桌子旁边,对那些高三的男生说:“你们想干什么!” 一个踩住李悠然凳子的男生放下脚,转过身,用力推了我一把,把我推得一个趔趄,不怀好意道:“你谁啊?” 看到我,李悠然眼睛亮了一下,因为推我那个男生放下脚的缘故,她得以脱身,立即站起来,急匆匆跑到了我身后,两只小手用力抓着我的胳膊,紧张中隐隐还有些颤抖。 这时候,那个想袭胸的11号男生也走了过来,满脸青春痘的脸上有些戏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李悠然,就道:“李悠然,听说这几天你跟一个叫刘海的窝囊废走得很近,不会就是他吧?” 看着这个11号,看着他满是痘印的脸,我有些恍然,难怪那么面熟呢,原来他们都是之前张扬教训李志鹏的时候,带着一起来的那群人,想不到竟然还是学校篮球队的。 李悠然哼道:“我跟谁走得近,关你们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们的事啊,你好歹是张扬的女朋友吧?”11号皮笑肉不笑道:“虽然张扬现在休学了,但作为他的兄弟,看到他的女人在外面勾三搭四,我们不应该管管吗?” “什么他的女人,我早跟张扬分手了。”李悠然怒道:“你们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哦?原来你被他甩了啊?”11号显得很意外的样子,“不过也难怪,谁让张扬那小子有钱呢?基本都是半个月换一个女朋友,你坚持了一个多月,算是够长的了。” “不过话说回来啊。”11号摸着下巴,一双眼睛肆无忌惮地在李悠然身上游走,从她穿着墨色靴子的小脚,到两截线条奇美的腿肚儿,再到严丝合缝紧闭着的圆润的大腿,一直往上,掠过盈盈一握的腰肢,以及胸前丰润膨胀的硕大,最终在她绝美的脸上停下,嘿嘿邪笑道:“张扬那小子最喜欢跟他的女朋友们玩自拍了,而且事后还经常把作品分享给我们看——我现在好奇得很,不知道他跟你有没有拍过呢,如果有的话,回头我可真得找他要一份观摩观摩了,毕竟不能上,过过眼瘾也好啊,哈哈。” 听着11号这些污言秽语,他的几个同伴也都跟着笑起来,人人目光火热,视线在李悠然身上游走着,甚至连呼吸都变得紧致起来。 李悠然气得脸都红了,眼睛仿佛要喷火似的,骂道:“一群败类,都给我去死好了!” 11号丝毫不以为意,继续调笑道:“妹子啊,既然你都被张扬甩了,那倒不如跟我算了吧,虽然你是二手的,但你那么漂亮,我也不介意了,哥哥保管能够满足你所有的欲望,夜夜笙歌都不在话下!” “快滚!”李悠然忍无可忍地骂道:“看到你那张脸我就恶心,死宅男!” 之前推我的那个男的火了,指着李悠然骂道:“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啊,整个五中谁不知道篮球队队长周涛的名头?咱们涛哥喜欢你,那是看得起你,反正你也是个破鞋,装个屁的清高?” 这些恶言恶语虽然都是指向李悠然,但落在我耳朵里,却也同样难受。看着这群人,尤其是那个满脸青春痘的11号,我心中像是要冒火似的,紧抓着拳头,凭地大吼道:“住口!” 我这一吼很突然地冒出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那个11号看向我,不由得就有些窝火,骂道:“我说你他妈想怎样啊?不鸟你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我不许你们说她!”我看着他,心中的火气简直上升到了极点,恨不得将那张讨厌的痘脸一拳打烂。 “行,你有种!”11号怒极反笑,转头对身后的几个同伴说:“你们知道这小子什么来头吗?竟然敢凶我?” “这小子是高一3班的,有个屁的来头。”之前推我的那个男生冷笑道:“我还听说了,这傻逼软得很,是个被女人打了都不敢还手的窝囊废,而且还听说偷拍女寝被抓到了,差点被开除,所以就有了个偷拍狂的称号。” 11号愣了一下,随即噗一下笑出声,戏虐道:“既然你一点来头都没有,那你凭什么朝我大呼小叫的?” “凭什么?” 这一刻,我把李悠然护在身后,只觉得自己的腰杆从来没有挺得这么笔直过,不仅忘记了害怕,忘记了对方是高三的,更忘记了他们人多势众,巨量的怒火让我视线变得猩红,右手整条臂膀也不知为什么,滚烫滚烫的,像有火在燃烧。 下一刻,我快速把手里的饭盒举了起来,啪一声,重重地扣在了11号的脑袋上! 饭菜飞溅! 第21章 不怕死的就过来! 面对我的突然动手,所有看戏的人愣了有那么半秒钟之后,便齐齐发出了成片的哗然声,让得整个饭堂都沸腾了起来! 饭是新鲜的饭,菜也是新鲜的菜,滚烫程度丝毫不亚于开水,周涛整个人趔趄了下,立即捂着头发出了巨大的惨叫。 当时我只是想着,既然李悠然被欺负了,那么我怎么着也要给这些人一点颜色瞧瞧,哪怕我肯定打不过他们,哪怕我肯定会被打得很惨,但只要是对那个周涛造成了伤害,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我当不了英雄,但我也不想当懦夫,我只想当一个有血气的男人! 而此时此刻,我整条右手已经滚烫得疼痛起来,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冲动,好像不找个东西发泄一下,手臂就会胀破似的,所以我一把推开李悠然,右手抓成拳头,又狠狠地一拳打在了那个周涛的脸上。 当然,我恨死了这个周涛,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打出这一拳,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这一拳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道,居然都比我以往跟李志鹏打架时,快了好多倍! 接着,更令我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当我的拳头打在周涛脸上的时候,他整个人竟然毫无抵抗力地飞出了出去,后背撞在一张饭桌上,速度不减,又接连倒退出好远,将后面的几张桌子也撞得东倒西歪之后,才被迫停下。随即头一歪,没了声息。头发上还有很多饭菜的汁液不断往下滴,将他颈上的皮肤烫得通红。 周涛的几个同伴圆睁了眼睛,嘴巴张大得仿佛能塞进去一个鸡蛋,满脸的无法置信。 隔了好一会儿,旁边一个高三的才小跑到周涛身边,推了推他,没反应,然后再喊了句:“涛哥?”,仍旧没反应,这才回过头来,沉着脸说:“涛哥晕过去了,妈的,他平时那么能打,怎么现在挨了一拳就倒了?” 得到了确认之后,所有人看我的目光都变了,那模样就像见鬼了似的。之前推我的那个男生惊疑道:“妈逼的,你刚才做了什么?” 然后,他似乎有些不信邪,将手里的篮球用力朝我甩了过来,我下意识用右手去挡,那篮球就被我一拳打了回去,速度飞快,力道也比他扔过来时更大,重重打回他脸上,砰一声,鼻血立即就下来了。球也飞出好远,在桌子上弹了几弹之后,不知道滚到了哪个角落。 这人似乎觉得他们身为高三的人,同时还是学校篮球队的,当着饭堂里那么多人的面,被我一个高一新生来了个下马威,非常没有面子,于是随意抹了抹鼻血,又一下朝我扑了过来。 我脑子一热,也没想其他,干脆就抬起右手,重重地往旁边的桌子捶了一拳,只听到哗啦一声,整张桌子在我一拳之下,竟然硬生生地断成了两截! 如此一来,那个想要过来跟我动手的人,就彻底的僵住了,看看地上桌子的碎屑,又看看我,犹豫着,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我正在气头上,不由得朝他举起了拳头,骂道:“来啊!不怕死就过来!” 吓得那人立即退后了几步,脸色一阵黑一阵白,再也没有了之前仗着人多势众的跋扈与嚣张。 这时候,外面不知谁喊了一句:“老师来了!” 原本还算有秩序的饭堂立即乱了起来,看戏的学生唯恐惹火上身,纷纷往门口跑去,眨眼间就消失了大半。 而那个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动手的男生,听到老师来反而松了口气,立即换上一副凶恶的模样,咬牙切齿地对我道:“高一3班的刘海是吧?我记住你了,这次就先放你一马,等有时间了我再来弄死你!” 说完招呼几个同伴,架起昏过去的周涛,一群人顺着人流灰溜溜地离开了饭堂。 很快,饭堂里的人基本都走光了,但说好的老师并没有来,甚至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而我也眼前发黑,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身后的李悠然立即上来扶住我,急道:“傻子,你怎么了?”但是她一看我的脸,就又惊叫起来:“脸色怎么这么白,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全身的力气仿佛都流失了,挣扎着张嘴,好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手……右手……” “右手怎么了?”李悠然不明所以,径直把我右手拿了过来,然而才刚被她碰到,就痛得我发出了一声惨叫。 紧接着,李悠然也“啊”了一声,惊道:“傻子,你的手掌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立即也睁大了眼睛,发现此时此刻,自己整个右手手掌已经肿了,仿佛充血了一样,紫中带着丝丝黑意,好像被毒蛇咬了似的,不仅如此,整条手臂也粗了一大圈,不光是碰,哪怕动一下,也钻心的痛。 李悠然看我痛苦的样子,皱眉道:“不会是手断了吧?” 我吃力地想抬起手,发现不行,痛得实在难以忍受。 “好像没有断,我能感觉得到。”我咬牙道:“应该是用力过当的缘故。” 李悠然仔细想了想,又看了一眼旁边端成两截的桌子,不由得就冷笑道:“哦,我说你刚才怎么突然间那么厉害了,一拳给人家打晕,又一拳打烂饭桌,原来都是装的啊?”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但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如果我跟她说,刚刚我的右手突然间充满了力量,好像连墙壁都能打穿似的,她肯定不会相信;如果我跟她说,刚刚我的右手有那么一瞬间间,变得不是我的了,她甚至会把我当成是神经病。 所以,我干脆就不解释了。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往周涛脸上打了一拳,又把这张桌子打断之后,右手虽然肿了起来,痛得连动也不能动,但是之前那股滚烫的涨实感却也消失了,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我当然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斤两,换在平时,估计我跟李志鹏一打一都不是他对手,更别说现在一拳把高三的周涛给打晕了,要不是那张断成两截的桌子就在面前,我还以为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我做的梦呢。 出神间,李悠然往我头上打了一巴掌,气道:“我问你要不要去医院呢,你发什么呆啊?小心我把你扔下,不管你了!” “去……去医院?”我忍着右手的剧痛站起来,忐忑地说:“还是不要了吧,一点小伤而已,过两天就能好。” 其实我不是不想去医院,而是不敢去,毕竟我有这个怪病,浑身长着毛,做检查的话肯定会暴露的,小时候我娘也带我去过一些医院看病,那些医生看我的眼神都好渗人,发着光,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有的说我这个是返祖现象,有的说可能是基因突变,总之什么说法都有,但就是没有一个确切的定论。后来有一家医院看我娘没钱了,就建议把我留下给他们做研究,名义上是帮我做检查,而且不收费,其实就是想变相地买下我,供给他们做人体实验,还好我娘知道他们的想法,并没有答应。而从那以后,我也再没有去过医院了。 李悠然狐疑道:“真不用去?要是你突然间猝死了什么的,我可不会帮你收尸哦。” “真不去。”我撒谎道:“我从小就怕打针,而且医院那股味道我也闻不了,会吐的。” 在我再三坚持下,李悠然只得作罢,然后问我除了手之后,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我说不舒服的地方可多了,其中肚子最难受,快饿扁了。 李悠然一愣,随即怒道:“我管你去死!” 不过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把我那个饭盘从地上捡了起来,眼见着饭堂快关门了,只好急匆匆出去洗干净,再一路小跑着到窗口打饭。 等到李悠然走后,而且我确定她已经看不到我了,我紧绷着的神经才放松,然后捂着右手,发出了低低的惨叫。 右手虽然没有断,但一定是伤到骨头了,像被刀割一样,我咬着自己的衣领,不让自己再叫出声来,痛得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这时候,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刘海,你还好吗?” 我一惊,不由得睁开眼,视线由下往上,先是看到一双穿着凉鞋的雪白而修长的美腿,接着,就是一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 我整个人紧张了起来,呐呐着说:“陈……陈雨你……” “我刚才在外面看到,你的手好像受伤了,所以就去宿舍拿了些纱布回来。”陈雨挽过额前一缕秀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能给我看看手吗?” 不知为何,她的笑容有着极强的感染力,我犹豫了一下,就乖乖地把右手伸给她了。 陈雨知道我的怪病,所以撩起我袖子,看着我长满灰毛的手臂,一点也不显得惊讶,先是在手腕处捏捏,然后又在其他地方摸摸,一副专心的样子。 看着她完美的侧脸,似乎是刚洗完澡的缘故,头发还没有完全干,身上也香香的,跟李悠然是两种不同的味道,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美好。 然而就在我看得出神的时候,陈雨突然看向了我,目光炯炯而炽热,让我无法移开目光。她轻声说:“小海,我有个忙想请你帮一下,不知你方便吗?” 第22章 帮忙 陈雨的话,让我整个人僵在原地。 整整四年了。 “小海”这个称呼,自从我娘出走,陈雨离开,就再也没有人这么叫过我。 如今,这个称呼再次从陈雨口中听到,让我觉得意外的同时,又格外的怀念。 一时间,我睁大了眼睛看着她,看着她明亮的眼睛,还有嘴角那点温柔的笑,忽然间有了那么一丝错觉,觉得眼前这张绝美的脸,跟四年前那张还带着稚气的脸,竟然很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但是,很快我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她在课堂上指责我为偷拍狂时,脸上浮现出的冰冷,以及那天在教室,她当着李悠然的面,和我彻底划清界限时,眼里彻骨的冷漠,这些早已将我心中信仰完全摧毁的陌生感,跟如今那声熟悉的称呼,是那么的格格不入,既复杂又矛盾。 我努力避开她的目光,轻声说:“像我这样的人,也能帮你的忙吗?” 陈雨愣了一下,反问道:“你怎么就不能帮我的忙呢?” 我闭起眼睛,加重了语调道:“我是个怪物,被全部人讨厌,而且我还是个偷拍狂,内心那么肮脏,怎么配帮你的忙!” 似乎被我的话吓到了,陈雨呆呆地看着我,然后眼中水汽开始酝酿,就连眼眶也红了起来。 “对不起,之前那件事情,是我唐突了。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你做的,但我也确实没有调查清楚,就当众指责你……”陈雨擦了擦眼角,快速用绑带将我的右手缠起来,然后在我脖子上也绕了一圈,最后系上一个活结,做好了固定之后,才站起来,轻声说:“你的手伤到了骨头,最近几天尽量不要移动,回去后最好也买一点活血消肿的药吃……实在不行的话,就去医院看看吧。” 叮嘱完,陈雨很歉意地朝我弯了弯腰,低声道:“不好意思,打扰了……” 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不知为何,想起刚才陈雨眼里朦胧的水汽,我心里又难受了起来,意识到自己刚才说得太过分了,连忙开口道:“等一下!” 陈雨站住脚步,转回身,美丽的脸上带着疑问。 我挣扎着站起,然后小跑到她身边,对她说:“刚才在外面喊“老师来了”的人,是你吧?” “你刚才看到我了吗?” “这倒不是。”我挠了挠头,嗫喏道:“只是……我认得那是你的声音。” 陈雨眼里出现了一丝亮光,但很快又消失不见。她摇头道:“抛开我们以前的关系不说……如今我们在同一个班,身为同学,我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高年级的欺负。” “多谢。”我也朝她弯了弯腰,真诚地说道。 不知为何,我现在开始害怕欠她的人情了,一如当初那个中秋节的晚上,因为我太软弱、太窝囊,让她带着恨意离开,以至于之后的整整四年里,我无时无刻不是在愧疚中度过的。那种对一个人迫切的思念、执着,现在想来,简直像是煎熬一般。 而且,刚才要不是陈雨喊了那一声“老师来了”,估计我和李悠然都没那么轻易脱身,虽然那群高三的一时被我唬住了,但我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一旦他们看出来我是个纸老虎之后,肯定是不会轻饶我的。当然,我挨打没关系,可总不能让李悠然也跟着被欺负啊。 所以,既然陈雨帮了我们,那我当然也应该还她这个人情,犹豫了一下,就道:“刚才你说的,要我帮忙……具体怎么帮?” 陈雨一愣,随即惊喜道:“你愿意帮我了吗?” 我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她的脸,否则我怕再也移不开目光了。嗫喏道:“你是知道我情况的,所以我希望你能酌情考虑一下,不要到时候因为我的病而影响到什么……” 陈雨摇了摇头,有些如释重负的样子,美丽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笑容,“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就是我要见一个人,你陪我去走一下过场就行。” 我讶道:“就这么简单吗?” “就是这么简单。”陈雨点头道:“因为今天晚上就得走,时间紧,我寻遍了班上的人,也就只有你是我最熟悉的了,所以才找到了你。” 说完,陈雨又试探着问:“怎么样?你今晚有空吗?” “有空是有空……”我为难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可我这样子去,没关系吗?” “没关系。”陈雨柔声道:“甚至你到时候都不用说话,一切我来应付就行。” “既然这样,那我等下就去找班主任请假。”我挠头道:“晚上要走的时候,你再叫我。” “好的,谢谢你。”陈雨俏生生地看着我,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然后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朝我眨了眨眼睛,轻声说:“对了,这件事,我希望你替我保密一下,对谁都不要说起。”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 “好了,那我就先走了,咱们待会儿见。”陈雨显得心情很好,蹦蹦跳跳的,走出好远,又朝我挥挥手,俏皮道:“记住哦,不要跟任何人说起。” “再,再见……”出于礼貌,我也朝她挥手道别,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手举起来就放不下了,一直到陈雨已经消失在视线中,我仍旧还保持着挥手的姿势。 这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哟,这是久别重逢了吗?” 我浑身一僵,回过头去,看到李悠然拿着装满饭菜的饭盒,正面无表情地站在身后。 见我不说话,她走了过去,把饭盒重重扔在旁边桌子上,震得大半的菜都洒了出来,冷冷道:“那么亲热地聊了这么久,怎么,都说了些啥啊?” “没,没说什么啊……”我想起陈雨叮嘱的话,有些心虚道:“就是刚好遇见了,互相问候了两句。” “刚好遇见?”李悠然看着我被包扎起来的手,冷笑道:“刚好遇见的,人家还带上了纱布,又刚好给你包扎了呢?” 我刚想跟她解释,但是李悠然又抢先了一步,冷漠道:“手怎么样了,还好吗?” 我以为她是在关心我呢,下意识回答:“好……” 结果话还没说完,李悠然就重重一拳打在我右手上,咬牙切齿道:“那现在还好吗!” 然后,她不管我痛得要蹲下来,发出巨大的惨叫,反而重重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仅是这样,一直到了晚上上课,她也不理我,既没有过来跟我一块坐,也不拿笔扎我,自己一个人坐着,脸色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期间她还收到了两封情书,结果都被她用力撕掉了,好像心情极度糟糕。 我看得心里毛毛的,心说不对呀,难道她是因为我和陈雨说话的缘故,才发这么大火的吗?可是我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呀,还是说,她对陈雨有着什么成见,不喜欢她? 想了整整一节课,我仍旧毫无头绪。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下课铃声响了,李悠然径直朝我走了过来,然后脚儿重重踹在我身上,面无表情道:“姓刘的,明天学校就放假了,大后天是中秋节,到时候你有没有空?” 我正不知道怎么哄她开心呢,没想到她竟然还主动找我了,心里惊喜的同时,就准备回答她有时间,但话没出口我才意识到,她说的是中秋节,不由得又犹豫起来:“我……” “没空是吧?”李悠然眼里出现一丝失望,反常地没有打我,自顾自说了句:“知道了。”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我很想跟她解释,但一时又不知如何开口,毕竟我并不是没有空,而是每年的中秋节,我都是不能外出的,这是我娘从小就叮嘱下来的话。 眼看着李悠然在生闷气,一时半会也哄不好,而另一边的陈雨也在给我挥手,无奈之下,我只能收拾好课桌上的东西,默默出了教室。 由于我跟陈雨都是请了假的,有领导开的证明,所以很轻松的就出了学校。 陈雨今晚应该是精心打扮过了,化了淡淡的妆,水润的唇上也涂了浅浅的口红,身上是一袭修身的蔚蓝色百褶裙,似乎有点窄,将她胸前发育良好的浑圆勾勒出了惊人的弧线,盈盈一握的腰儿纤细而修长,仿佛风一吹就要折断似的,玲珑小脚上穿着一双橘黄色的小短靴,将一双圆润笔挺的长腿衬托得更加胜雪迷人。 “走,我先去帮你挑两件衣服。”陈雨挽起了我的手,脸上是那熟悉而温柔微笑,仿佛能把人的魂都吸走。 被她这么搂着手臂,我全身一下僵硬了,整颗心咚咚乱跳,甚至连大脑都无法思考起来,脚下只是机械性地跟随,任由她拉着往前走。 走了有五六分钟,我们离开了学校的范围,来到了附近的一条商业街。 这时候,前边迎面走来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身材很修长,黑裤子白色长袖衫的打扮,远远看着还以为是个帅哥,但走得近了,我才发现,这人竟然也像我一样,右手是打着石膏吊在脖子上的,而且整张脸也缠满了绷带,包裹得像木乃伊一样,只露出鼻子跟两只眼睛,不知受了什么伤。 正思虑间,他已经来到了我面前,但好像并没有要让路的意思,直直朝我走了过来,我怕会撞上,只好匆忙地往旁边让开,但肩膀还是被他重重撞了一下,钻心的痛。 我不禁有些恼火,想找这人理论,但在回头的那一瞬间,我发现,他也正在看着我。 仅对视了一秒钟,我浑身就打了个冷颤。 虽然他脸上缠满了绷带,我看不清他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但是,我从他那双狭长的眼睛里,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仇恨、愤怒、怨毒。 就像隐藏在暗处的毒蛇一般。 第23章 再遇 好半天,我才反应过来,再看时,那个人已经走出好远了。 陈雨看我发了半天呆,不由得问:“怎么了,你认识他吗” 其实我从那人身上,确实找到了一丝熟悉感,但一时又想不起他是谁,于是就回答道:“应该不认识。” 陈雨也就没在意,带着我径直进了商业街。 在里面,我们逛了好多家服装店,很多都是高档次的,望着那些花花绿绿、各式各样的衣服,其中一些尤其昂贵,少则几千,动则上万的,落在我眼里简直就是天价,吓得我脸色一直是紧绷着的,大气不敢出一下。 陈雨帮我一路挑挑选选,最后看中了一套悠闲装,裤子是灰色的,上衣则是半外套的长袖衫,既不厚也不薄,是目前这种季节所流行的款式,试了一下也刚好合身。 本来我看着也挺喜欢,但那衣服不知道是什么名牌,一看价格竟然要两千多,吓得我赶紧手忙脚乱地脱了下来。旁边的销售小姐看我露出那么大的反应,知道我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山炮,眼里就隐隐有些鄙视,慢声细气地嘀咕道:“穷屌丝,没钱也敢找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也不怕隔天就跟别人跑了。” 她虽然说得很小声,可是我耳尖,完完整整地听到了,不由得脸上火辣辣的,却也无从反驳,谁让人家说的都是实话。 不过尽管我再三拒绝,但陈雨还是把那套衣服给我买下了,我无可奈何,只能到更衣室里面去换上。毕竟今天晚我上要陪她去见一个人,虽然还不知道什么来头,但看得出她挺在意的,所以我起码也要在装扮上多下点功夫,免得到时候给她丢脸。 但同时我心里又暗暗下决心,这身衣服就当是借她的了,等我有钱了之后,再慢慢还她。 离开了服装店,陈雨在外面拦了辆出租车,上去后,给司机说了个我没听过的地名儿,并催促开快点,而后车子拐了个弯,往西边的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在车上,我忍不住好奇,问陈雨,说今晚要见的人是谁? 陈雨回答道:“是我爸介绍给我的一个朋友,刚认识不到一个月,我跟他也就见过两次面,不太熟。” 我犹豫了下,试探道:“是追求者吗?” 陈雨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似问非答道:“对我来说,是与不是都没什么区别。” 就这样,车子开了有四十分钟,最后在一条行人不多的街边停下了,我看了看车头的时间,差不多是晚上的九点半。 下了车之后,我问这是什么地方,陈雨回答说是西城区,离学校挺远的。 然后她带着我穿过两个路口,来到了路边的一家西餐厅里,在门口的时候,她悄声对我说:“小海,进去之后,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抓着我的手就好了。” 听说要抓她的手,我心跳有些加速,但我也知道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就点了点头,说好。 然后陈雨就轻轻挽住我的手,雪白的脸儿倚在我肩膀上,一副亲昵的样子,两人慢慢地进了那餐厅里。 进门靠窗的第一张桌子,就是陈雨今晚要见的人。 这是一个穿着修身蓝西装的年轻人,年纪不大,估计就20出头,比我大上两三岁,梳了个大反背,皮肤挺白的,脸型有点削瘦,说不上太帅,但是在普通人眼里,却也很惹眼。 这个年轻人素养非常好,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浑身透着一股子沉稳,看到我和陈雨牵着手进来,只是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随即舒展开,并且很热情地站了起来,微笑道道:“两位,请坐。” 这一顿饭,吃得尤其快。 怎么说呢,除了知道这个年轻人姓亚,全名叫亚凌轩之外,其他的则一无所知。他不管是对陈雨,哪怕是对第一次见面的我,都是同样的热情,似乎天生就会自来熟,对我嘘寒问暖的,搞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除了吃饭还有一些平常的客套话之外,这个亚凌轩再也没有谈论其他,更没有问过我和陈雨到底是什么关系,吃完饭之后,叫服务员来买单,然后拿过旁边的手提包,对我们说还有事要先走,直接就离开了。 整就是一顿普通朋友之间的聚餐,吃完就走,没有半句废话。 等到那个亚凌轩走了之后,我和陈雨也没有在餐厅里久留,急急忙忙地出来,然后都莫名地松了口气。 陈雨问我道:“小海,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是不是跟他在一起时,感觉非常压抑?” 我抹了抹额头的汗水,点头道:“确实是这样,这个人就是素养太高了,跟他在一起会觉得拘束,让人很不自然。” 说话间,我才发现,我跟陈雨的手还牵在一起,立即像触电似的松开,嗫诺道:“不好意思,我……” 陈雨倒是没有在意,反而跟我道谢道:“谢谢你,小海,今天晚上可多亏你了。”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全程腆着一张脸,不仅有了新衣服,还白蹭一顿饭,这么好的事再多做十次我也愿意,所以就让她不要客气。 之后陈雨看着天色还早,就问我要不要去散一下步,我心想现在回学校也没事干,也就答应了。 只是不知为何,跟陈雨在一起时,我会很心慌,两人沿着大街慢慢往前走,虽然互相紧挨着,但却仿佛各怀心事,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显得很沉闷。 我不由得难受起来。 四年前,我们是那么好的朋友,不仅天天腻在一起,而且还无话不谈,可如今怎么会变成了这种相对无言的样子了? 突然,陈雨的手机响了,她跟我说了声对不起之后,就到旁边接电话去了。 我只好自己一个人慢慢走着,看沿途的灯光,还有街上因为夜深已经逐渐变得稀少的行人。 这时候,旁边突然停下了一辆红色的小车,车门打开后,从上面下来一个染着黄头发的高个女人,背对着我,看不清面孔。我原本并不在意,只是那个女人手里牵着的一条宠物狗,下车后变得很兴奋,挣脱了她的手,汪汪叫着,开始在大街上乱跑。 那个黄头发的女人就去追,嘴上轻轻唤着:“小海,别闹了,快来妈妈这里……” 我正觉得好笑,想不到一条狗竟然会跟我同名,不由得就多看了几眼,看到那条小狗蹦蹦跳跳乱窜着,很快就跑到了我身边来。 我看这小狗挺活泼的,担心那个女人会追不上,于是就弯下腰来,伸手去拿拖在地上的项绳。 结果手还没碰到绳子,那条正绕着我转圈儿的小狗突然就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吠叫,看着我,仿佛遇到了最让它害怕的东西,一边低声呜叫着,一边后退,随即飞也似地往回跑,一阵风似地跳上了那个女人的怀里,瘦小的身躯瑟瑟发抖着,眼睛中露出了难以言状的恐惧。 那个女人抱着小狗走过来,一边柔声爱抚它,一边对我说:“先生,我家这孩子有点顽皮,没有吓到你吧?” 我没想到这个女人会那么有礼貌,与其说这狗吓到我,还不如说是我吓坏了它才对,于是就转过身来,想跟给对方挤个笑脸。 然而,当我抬起头来,看清这个女人的样子时,一时间,整个人仿佛被闪电劈中,脑子嗡一下,变得一片空白。 女人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也慢慢凝固了。然后她松开双臂,任由怀里的小狗跳下来,一路吠叫着跑远,用手慢慢捂住嘴巴,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沿着秀丽的脸往下滑落。 我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她那张熟悉的面孔,看着这个从小把我养大,又突然间在五年前离我而去的女人,整颗心像被人用手用力抓住,喘不过气来。 “小海,这几年,你都到哪去了?”黄头发的女人哭泣道:“去年,我回过一次村子,但是发现你已经不见了,家里也荒废了,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你……你是跟你爹搬出来住了么?” 这一刻,我不知道我脸上是什么表情,只清楚自己虽然很想哭,但却哭不出来,听到她说到了后爹,我浑身一僵,随即咬着牙齿,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我没有爹!” 她走上来,伸开双手,想抱我,可我猛地退后一步,不让她碰,同时一字一顿地沉声说:“我,也没有娘!” “小海,娘现在生活好了,你……” “够了!” 我大声地打断了她,愤怒道:“虽然我是一个人,可我自己也能活得很好,不要你管!” 女人不说话了,就这么看着我,眼泪仍旧像断线的珠子往下滑落。 这时候,那辆小车里有个男人探出头来,四十出头的样子,穿着西装,虽然长相一般,但是看起来很精神,往这里喊道:“老婆,你带小海小便完没有?很晚了,风大,你小心点别冻着。”声音中,透着浓浓的关心与爱意。 女人往那边应了一声,随即擦干净眼泪,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想要递给我,可被我一把打掉。 她不敢再碰我,颤声道:“小海,娘对不起你……不管你肯不肯原谅我,可娘也只是想尽可能地弥补你,如果你在生活上有什么困难的话,就打名片上的电话,我会尽量帮你的……” 我别过头,不去看她。 女人就又哭了,捂着嘴,哽咽着叮嘱我道:“最近天气会转凉,你要多穿点衣服,别着凉。还有……大后天就是中秋节了,你要记住娘的话,不要外出,更不要抬头看天上……” 说完了这些,女人又看了我一眼,这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等到她上了车,车子也开走了,渐渐地消失在视线中,我才脱力了地慢慢蹲下来,然后抱着旁边的路灯杆,看着地上那张写着“金悦大酒店人事部经理:沈茹”字样的名片,额头用力往墙上撞了一下,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 这一刻,难过、愤怒、释然、悲伤,好多种复杂的情绪,通通袭上了心头。 我扑通一下跪倒,额头抵在地上,哭得涕泪横流。 耳旁仿佛又响起了那首耳熟能详的童谣: “世上只有妈妈好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投进妈妈的怀抱 幸福享不了……” 第24章 依偎 学校放假了。 难得今年国庆和中秋节紧挨着,所以两个假期加起来,长达整整七天。 原本,我想约上罗风一起,趁着这个假期到外面找点兼职做,可是他说要回四中那边收拾一些没来得及拿走的东西,要花上两天时间,就只好作罢了。 遇到我娘的那天晚上,我最后是跟陈雨一起打车回来的。她当时在听电话,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而我也并没有刻意地去告诉她。 只是回到学校之后,我躺在宿舍的床上,不止一次地问自己,心里恨她吗? 其实并不恨。 或者说,是根本恨不起来。 反正这么多年,我自己一个人也习惯了,哪怕没有人帮,也没有人喜欢,我仍旧可以活得下去。 倒是看到我娘如今过得那么好,不仅自己是经理,还有一个爱她的男人,心里反而挺替她感到高兴。 有些时候,对一个人好,并不需要跟她有所交集。我知道我是个累赘,也是个怪物,根本没有去打乱娘她生活的必要。 即便到了如今,陈雨只当我是个普通朋友,但我也不用对她有太多的牵挂,这种放下过往一切的心情,令人格外轻松。 只是李悠然依旧是那么烦人。 本来放假的那天,我说我要去找工作,结果她吵着也要去,说是什么要体验一下我这些穷屌丝的生活。 我拗不过她,更不敢凶她,所以也就由得她了。 然而,她跟了我还不到一个上午,就开始吃不消了。 当时我正在天桥上帮一些行人搬行李,李悠然就坐在台阶上,满头大汗的,骂我愚蠢,骂我是滥好人,这么劳心劳力地帮别人,也不见乞讨到一毛钱。 我不理她,仍旧自顾自忙活着。她没吃过苦,所以不知道我当初过的那些是什么日子。我只知道,做人不能够忘本,以前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有一些好心人给我施舍了吃的、穿的、还有钱。因为他们,我活下来了,也可以去上学,我想,再也没有比这更幸运的事情了,所以我如今有了能力,当然很应该去帮助一些需要帮助的人。 我沿着大街一直往前走,拿着自己那个边沿已经磨得发亮的小小碗,一边做着没有回报的义工,一边乞讨着。 不知是不是李悠然在身边的缘故,我今天的运气出奇的差,哪怕帮别人忙,别人也以为我是不安好心的,不仅不领情,还一顿连吓带骂,小费什么的就更不用指望了。所以累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我仍旧一块钱也没有乞讨到。 我不由得坐在大街上,唉声叹气。 李悠然也坐在旁边,同样唉声叹气。 我跟她说:“天马上就要黑了,你最好还是回家,不然跟我在一起的话,饿肚子不算,估计晚上还得睡大街上。” 李悠然满不在乎道:“睡大街就睡大街,反正你能做到的事情,我同样能做到!” 跟她成为同桌已经一个多月了,我多多少少还是了解她的性格,知道她一旦认准了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就只好放弃了继续劝她的念头。 不过自从交了学校的伙食费之后,我基本算是身无分文了,当然,我也知道李悠然家里很有钱,但我拉不下脸找她要,她也倔强地跟在我屁股后头,说什么我吃啥她吃啥,我饿肚子她也跟着饿肚子。 无奈之下,我只好带着她离开了城区,来到了接近市郊外的一条河边,然后到附近的树上,折了两个一米多长的树杈,将树杈顶部用小刀削尖,就成了简易的鱼叉。 令我觉得意外的是,李悠然对于插鱼这种事,竟然出奇的感兴趣,我拿着一个鱼叉,她也拿着一个,两个人就这么站在齐腿深的河里,静静地等着鱼游过来。 期间,我也会教她一些小技巧,比如说,水面就相当于一面镜子,有折射作用,瞄准的点跟实物总会差上一些距离,所以要插中鱼,就必须学会预判,鱼叉想插在鱼身上的话,就得瞄准它的头。 这个道理很简单,李悠然一听就懂了,而且她运气还挺不错,按照我的方法来做,竟然短短的五分钟钟就插到了两条鱼,虽然都不大,但却让她高兴得快跳起来。 不过李悠然有些急躁,认为水深一点,鱼也会更大,于是就沿着浅滩往外走,想插更大的鱼。但是她并不知道这河有多深,走了没几步,一脚就踩空了,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连呛了好几口水,鱼叉也扔了,扑腾着,大喊救命。 我没想到她竟然不会游泳,只能急急忙忙游出去拉她,可是李悠然吓坏了,而且她本身就是个坑队友的主,一抓住我的手就不愿意松开了,还顺势爬到我背上,不断挣扎着,大喊大叫,搞得我不仅浮不起来,还连呛了好几口水,最后好不容易驮着她游回岸边,不仅整个人完全脱力了,还因此差点被溺死。 我正气不打一处来,但看到李悠然坐在旁边,浑身湿隆隆的,双手抱着肩膀,一副刚从鬼门关走一遭的模样,瑟瑟发抖着,心也就软了。 其实也不怪她,最大的责任还是在我身上,如果我可以强硬一点,不让她下水,或者提高点警惕,不让她擅自往外面走,那么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眼看着天已经黑了,我们的衣服也已经全部湿透,所以我只好到附近捡来一些干透的树枝,就地升起一堆火来。 “冷了吧,让你下次还敢这么乱来。”我将那件脱在岸上的旧外套拿过来,披到李悠然的身上,没好气道:“快坐近一点,烤烤火,把衣服烘干,不然等会就得着凉。” 好半天,李悠然才从刚才死亡的恐惧中缓过劲来,不由得掖紧了外套,紧绷着脸色说:“我饿了!” 我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原本苍白的脸色总算红润了些,而且知道喊饿,证明没什么事了,于是就把刚才插到的五六条鱼,一起拿到河边宰了,洗干净内脏,再用树枝一条条串起来,等到火堆里的干柴已经差不多烧过了,只剩下红红的火炭后,才把这些鱼挂在上面烤。 外行的人往往会直接把鱼架在旺火上面,其实那不叫烤鱼,而是叫烧鱼,不仅容易焦,吃起来还会有一大股烟味。最妥当的还是放在炭火上面慢慢翻烘,期间往鱼身上撒一些辅料,再接着烤到熟就可以吃了。 平时离开了学校,我基本上是一个人生活,所以身边都会带着一些盐油酱醋等东西,再加上我的手艺还算凑合,烤出来的鱼是带着香味的,从李悠然狼吞虎咽的模样看来,味道肯定也过得去。 不过因为几条鱼都不大,所以李悠然一连吃了四条之后,才勉强算饱,加上身上衣服也烤干了,不由得一抹嘴巴站起来,重重伸了个懒腰后,才毫不客气道:“姓刘的,我困了!” 我有些为难,说我没有地方可以去的,晚上只能睡大街,让她趁天色还不算晚,赶紧回家去。 李悠然死活不肯,说晚上我睡哪,她就睡哪,怎么劝都没用。 无奈之下,我只好带着她离开了河边,毕竟那里算得上是野外,蚊虫多,而且没准还会有蛇,危险因素太多。 最后两个人回到了市区,我带着她走了好久,最终在一个高架桥下面,找到了一个离地有差不多两米高的桥洞,虽然偶尔会有车经过,噪音挺大,但起码算得上是安全的。 桥洞并不大,而且短,人在上面不能躺,只能倚墙坐着。 夜渐渐深了,晚风很凉。 只穿了一条超短裤加短袖衬衫的李悠然,冷得不行,我只好把外套给她穿上,可她还是止不住的发抖。 我犹豫了下,只好挨紧她,问:“好一点了吗?” 李悠然点了点头说:“好一点了,可还是冷。” 我只得抱着她,再问:“现在呢?” “还是冷。” 我只好把外套张开,将两个人罩在一起,我则在里面紧抱着她,让她把头枕在我胸口。 这样一来,总算就暖和了起来。 今天累了一天,我觉得很困,很快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只觉得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是在细细地打量着我,脸上痒痒的,像人的手掌在抚摸。接着,突然就有两片软软的、暖暖的,仿佛棉花似的东西,轻轻印在了我嘴唇上,轻飘飘的,很近,却又像很远…… 第25章 惊变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之后,发现身边空落落的,李悠然已经不见了。 只是对面墙壁上,被用石子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明天无论如何也要来见我。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李悠然写的,只是不知道她明天到底有什么事,让我一定要见她。 其实在学校的时候,她已经问过我了,但是我想到她有事的那天是中秋节,不能外出,所以才没有答应。 我尽量不去想明天的事,翻身下了桥洞,简单洗漱好,又买了些早餐吃,就开始了满大街的找工作。 谁知道运气还不错,找了没多久,就在附近的一个工厂里,找到了一份装货的活儿,虽然很累,但一天工资给110,而且可以日结,我也就不奢求什么了。 对于我这种在校学生来说,找工作其实很困难,轻松点可以坐办公室的,要文凭,一般般不算特别累的,也要有固定的时间,可我两样都没有,也只能去找那些最苦最脏的活儿来做了。 晚上八点钟,当我把所有货都装完了之后,总算是下班了。 揣着刚结的工资,在外面饭馆买了个盒饭,正吃着,突然就碰到了罗风。 当时罗风跟我一样,也在找工作,我问他找到了没有,他说找到了,刚刚面试完,等后天才能上班。 其实在这里遇到他,我还挺高兴的,这证明我俩的缘分真的太好了,罗风也是跟我一样的心情,说到热切处,干脆就让老板拿了几支啤酒,对坐着喝了起来。 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但我们还没有像今天这样聊过天,喝酒的时候,罗风还跟我说了他很多事情,他说他家是外省的,家里还有父母,也有一个妹妹,比他小一岁,学习成绩非常好,正在读初三,他还认识了几个弟兄,都在四中那边,如果需要的话,随时能叫他们来帮忙。 他还跟我说了很多大道理,说每个人活着都不容易,让我尽量多笑笑,最好不要为了小事生气什么的。最后他还试探着说,明天是中秋,问我有什么节目没有?如果没有的话,他就请我去网吧上网,开通宵,算是打发时间。 像我这种一个朋友都没有的人,跑去通宵上网确实是不错的选择,但我很快又想到了李悠然写在墙上的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被她知道我跑去上网而不去见她,估计她得气疯,放完假回学校后,我基本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我跟罗风酒量都不行,一人才喝两支就已经受不了了,有点醉,只好告别回去。临走前我们还互相留了住的地址,说着要是谁有什么急事的话,可以随便找得到。 而我今天委实太累,累得都不想动了,加上喝醉了酒,一路上摇摇晃晃的,路上行人看我不仅打扮怪异,身上衣服还又旧又烂,只觉得我是个流浪汉,纷纷避让的同时,又满脸的厌恶。有一些凶的女人,直接就开骂道:“滚远点死乞丐,弄脏了我衣服你赔得起吗!” 我只好到旁捡了条棍子,当拐杖拄着,尽量走得稳一些。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走着走着,老觉得身后有人盯着我似的,盯得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可偏偏回头一看,又什么人都没有。 我只当是自己喝醉酒,出现幻觉了,便径直回到了桥洞里,把外套铺在地上垫着,往上面一躺,就昏昏欲睡起来。 只是睡得昏昏沉沉中,脑子里仿佛又回忆起了,四年前那个难忘的夏天,那些青青的草地、河里畅游的鱼虾、夜里漫天飞舞的萤火虫,还有……那个剪着西瓜头,脸上有着温柔笑容的女孩儿;突然间,这些景象全都散了,慢慢又凝聚成一张绝美的脸,虽然依旧熟悉,但却时而冰冷,时而又微笑,既虚幻又真实。 最后,连那张绝美的脸也消失了。 耳旁仿佛响起了那刺耳的骂声: “姓刘的,赶紧去买水,渴死我了!” “敢不听我话是吧?小心我削死你!” “姓刘的,你的作业快点借给我抄,等会要交上去了!”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空洞洞的桥顶,这一刻,不管是那个夏天里,难忘的回忆,还是那张有着温柔笑容的脸,都通通消失了,只有那些分不清是打骂还是关心的话语,不断在我脑中回放着,越来越清晰,甚至乎连那个恶女正叉着腰、布满了怒色的俏脸,也依稀可见。 …… 中秋节了。 作为仅次于春节的第二大传统节日,一大早,整个城市便笼罩上了喜庆的气息,远远望去,街上的商铺门口已经挂上了各种各样的灯笼,超市、食品店等,也摆满了各式牌子的月饼,人人脸上挂着喜悦,或两人的情侣,或三五个一群的家人,无不结伴着逛街、散步,购物;而一些串联着的商业街,干脆就摆出了一盆盆种类繁多的花儿、再高挂起彩灯,忙碌着,为晚上即将到来的盛宴做好准备。 我坐在桥洞里,默默地看着,感受着那热切的气息,不发一言。 从小到大,每一年的中秋节,我都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屋里,从来不敢出去。 虽然很大程度上,这是源自于我娘的告诫,但随着时间的增长,这种告诫,成为了习惯的同时,又在我心中留下了巨大的排斥。毕竟中秋意味着团圆,别人家不管是在外工作的人、读书的人、都一一回来了,团团圆圆的,可我只有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跟那种氛围格格不入,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所以,尽管这天晚上,整个城市都将会变得灯火通明,猜灯谜、逛花市、放明灯,赏桂花、各种各样好玩的节目都有,但我却半点也生不起兴趣来,整整一个上午,都是窝在桥洞里睡觉。 就这样,到了中午。 突然间,陈雨竟然来了。 她站在下面朝我招手,笑意盈然道:“小海,你今天晚上有节目吗?如果没有的话,陪我去逛街吧!” 我正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听她说要我陪着去逛街,下意识要回答说去,但一想到我娘说过的话,就又退缩了,回答道:“对不起,我生病了,很累,你再找一个陪你吧。” 陈雨显得有些失望的样子,但还是关心地说:“既然生病了,那就去医院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不用,小感冒,睡一觉就好了。” 陈雨犹豫了一下,又说:“你是找不到住的地方吗?要不要到我家里去住?起码生病了,在床上躺着,会舒服一些。” 我担心听着她的声音,听得多了,会忍不住答应她,只好更加明确地拒绝道:“我的头好痛,你先走吧,我要一个人休息一下。” “这样吗。” 听到我的话,陈雨眼里的光亮终于全部黯淡下去,忍不住又看了我一眼,很失落的样子,嘴里轻声呢喃着什么,但还是转身离开了。 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我的心一阵抽痛。 但我也只能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她。 然而,到了下午,李悠然也来了。 她今天打扮得很美,看得出精心化了妆,穿着那天晚上在KTV时的黑色长裙,肩膀上两朵玫瑰花装饰,随着微风摇曳着,脚上一双同样黑色的高跟鞋,将两截雪白的腿肚儿衬托得像羊脂玉一般。 “姓刘的,你给我下来!”李悠然在下面冲我大喊。 我探出头来,问:“干嘛?” “你是不是忘记我说过的话了!”李悠然怒道:“不是说好了让你今天来找我的吗?”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吞吐着说:“我……” “我什么我,我不管,你现在就给我下来!”李悠然叉腰道:“立刻,马上!” 我把头缩了回来,不敢再看她了,隔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今晚有事,不能去。” “有什么事以后再说,现在你必须得跟我走!”李悠然蛮不讲理道:“我数三声,再不下来,我就上去削死你!” “到底有什么事啊?”我不耐烦道:“要是逛街的话,就算了吧,你长得这么漂亮,随便找个男的陪你不就好了吗?” “你确定不下来了是不是?”李悠然抬头看着我,眼眶有些红,一字一顿道:“今天我生日!” 我整个人僵了一下,然后,我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轻声说:“是吗,那祝你生日快乐。” “刘海!” 李悠然大喊道:“是不是我求你陪我过这次生日,也不行?” “我也想去,但是……真的去不了。” “为什么!” 我闭上了眼睛,无力道:“没有为什么。” 李悠然终于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呆呆地看着我,然后霍然转身,头也不回地小跑着离开。 在她身后,几滴水珠轻轻掉落在地上,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晶莹的亮光。 我忍不住有些自嘲,一连拒绝了两个如此美丽的女孩的邀请,这要是换在学校里,被那些男生看到,估计一人一口口水,都能把我活活淹死。 但是我也有我的苦衷,毕竟今天是中秋节,我是绝对不可以外出的,何况这两天我也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我尽量不去想太多,慢慢地躺了下来,心想着睡一觉,这一天就过去了。 然而—— 到了晚上七点多,一个人急匆匆跑了过来,仰头冲我大喊:“老哥,你快点下来,出事了!” 我浑身一个激灵,探出头,就看到罗风浑身是血地站在下面,肩膀上、手臂上、肚子上,都能看到清晰的伤口,像是刀伤,还挺深的,鲜血正在汨汨流出。 我意识到事态有些非同小可,不由得一翻身跳了下来,对脸色苍白的罗风道:“发生什么事了?” 罗风捂着肚子处的伤口,艰难地将右手拿着的两台手机递给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自己看就明白了。” 我伸手接了过来,细看之下,立即就发现,这两台手机里,一台是陈雨的,另一台,则是李悠然的! “我今天本来想约你去网吧上通宵的,结果在来的路上,被一个脸上缠满绷带的男人袭击了。”罗风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一时大意,身上被他砍了好多刀,然后他就给了我这两个手机,让我转交给你,还说什么,只要你一看到,就什么都会明白了。” “脸上缠满绷带的男人?” 我不由得想起,那天晚上,陈雨陪我去选衣服的时候,我在一条商业街里,也见到过这么一个男人,当时他还用肩膀撞了我一下,眼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毒仇恨。 这时候,手上的一个手机响了起来,我低头一看,是陈雨的那个,立即按了接听键放在耳边。 很快,电话里就传来了李志鹏阴测测的声音:“刘海是吗?我们好久不见啦!” 我又惊又怒:“李志鹏,你把陈雨怎么了!” “别紧张,她现在还好好的。”李志鹏发出一阵淫笑,“不过呢,再过一会儿,可就不知道了。” 话音刚落,电话那边就传来了陈雨惊恐的哭喊声:“小海,你快点来救命我,我,我好害怕……” 随即声音又转成了李志鹏的,应该是他把电话拿回去了,冷笑道:“刘海,我现在就给你发个地址,限你半个小时内,找到这里来,咱们算清楚以往所有的账,晚上一分钟,你就等着给陈雨收尸吧。当然,是脱光光的尸体!” 不等我说话,李志鹏就已经把电话挂断了,接着不到半分钟,陈雨的手机就接到了一条短信,打开一看,果然是一个地址。 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忽然间,李悠然的手机也响了,我颤抖着手按了接听键,里面立即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语气听着竟然还有些和煦,呵呵笑道:“刘海,还记得我么?” 我紧抓着拳头,气得浑身发抖:“你是张扬!” “嗯,的确是我。”电话那头的男人笑道:“我想你已经知道了另外一个女生的处境,听说,叫陈雨是吧?我花了一笔钱给那个叫李志鹏的小子,让他帮我把事情办妥,我想,以他对你的仇恨,他会很把事情办得很漂亮的。对了,忘记跟你说,李悠然正在我手上,想听听她的声音吗?” 很快,那边响过沙沙的一阵杂音之后,就传来了李悠然有些尖锐的喊声:“姓刘的,你千万不要听这个王八蛋的话,也千万不要过来,他想对付你!” 接着就是啪的一声脆响,李悠然的声音断了,电话里重新变成了张扬的嗓音,“不好意思,我这人不想说废话。刘海,我同样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按照信息上的地址,找到我这里来。迟到一分钟,后果自负。” 嘟嘟嘟—— 电话断了。 我低着头,呆呆地看着两个手机,整个人在这一刻仿佛要疯掉。 第26章 抉择 华灯初上。 银白色的月光洒在地上,到处都有蟋蟀的叫声。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笼罩在里面。眼睛接触到的都是罩上这个柔软的网的东西,任是一草一木,都不像在白天里那样现实了,它们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样都隐藏了它的细致之点,都保守者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夜色下,马路旁,我在撒足狂奔。 跑着,跑着,力气快没了,脚也痛了,气喘如牛。但是看着手机上的导航地址,却不过跑完一半的路,三十分钟的时间,也已经过去三分之一了。 我的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大脑一片空白。 张扬果然没有死,他来报仇了! 如今,陈雨和李悠然,各自分处不同的地方,但给我的时间,却只有三十分钟,这样意味着,如果我选择了其中一个人,那么另外一个,就会死! 这是怎样一种痛苦的抉择。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手机,一咬牙,又重新跑了起来。心里知道,此时此刻,我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或者说,是不敢有!因为只要我耽误一秒钟,地址上那个女孩儿的危险,就会增多一分。 短信上,虽然写清楚了地址,但句末也明确地附上一行字:不准报警,否则警察没来,人会先死! 我整颗心渐渐地往下沉,但也只能不去想那些最坏的结果。 如此,又跑了几分钟,跑到后来,我的速度已经变得很慢,两条腿好像灌铅了似的,又沉又重,可看了一眼导航,却仍旧还剩下三分之一的距离。 我正急得一筹莫展,冷不丁看到街边停了一辆自行车,车主人进旁边的商铺买东西了,应该是觉得离着近,没有上锁。 我愣了一秒钟之后,立即朝自行车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将裤兜里剩下的几十块钱掏了出来,这都是我昨天去干活挣来,然后跟罗风喝了一顿酒之后剩下的。自行车应该已经用了挺久了,有点旧,但是我想也不想,一屁股就坐了上去。 这时候车主人从商铺里看到了,立即追了出来,大吼道:“我操,你他妈干嘛呢,那是我的车!” 可我已经狂蹬了起来,并将手里的钱扔给他,头也不回地大喊:“对不起,车就当是我租的,回头我一定还给你!” 车主人当然不信,疯了似地追了上来,可我蹬得飞快,很快就把他甩开了。 有了自行车,速度一下子快了起来,而且这是辆助力车,蹬起来花不了太多力气。 按照手机导航,时而直走、时而拐弯,兜兜转转,渐渐地就离开了闹市区,来到了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地方。 终于,我来到了一条废弃的高架桥下,离地有十多米高,桥身上已经写了几个大大的“拆”字。 我抬头望去,桥上站着五个人,是李志鹏跟他的几个小弟。而在他身边,架起了一个木架子,木架子顶部往外伸出一条柱子,上面绷紧了一条粗绳。 而陈雨则被捆绑着双手,用那条绳子吊在柱子外面,离桥的围栏有一米多远,身体悬空。 我从自行车上下来,顾不上把车放好,任由它倒在一边,然后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从旁边上了高架桥。 看到我的到来,陈雨原本已经露出绝望的眼睛中,又重新出现了亮光,只是嘴巴被胶布封住,说不了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她脸色煞白,显得很害怕,原本白嫩的双手,被绑在头顶,已经勒出了深痕,淤黑中透着青紫。 “阿雨,你别害怕,我已经来了。” 我慢慢走近一些,尽量用轻缓的语气安抚道。 陈雨看着我,虽然美丽的眼睛中露出了感激和安慰,但是泪水却已经决堤而出,沿着绝美的脸颊滑落,尽数消失在了下面黑暗而空洞的高空。 “刘娘炮,你速度挺快的嘛,二十分钟就赶到了。” 木架子旁,站着李志鹏跟他的手下,此时他手里拿着一把刀,正耀武扬威地比划着,朝我冷笑道:“看到你的陈雨女神被吊在半空,心里是什么滋味啊?” 我抓紧了双拳,看着狞笑着的李志鹏,心中的怒气像燃烧在汽油上的火焰一样旺盛,沉声说:“跟你有仇的人是我,陈雨是无辜的,放了她,我任你处置!” 李志鹏愣了一下,随即哑然失笑道:“刘娘炮,你果然还是那么天真啊,为了你的女神,什么都可以做。” 说着,他看向陈雨,用玩味的语气说:“陈雨,你知道吗,之前在女寝用摄像头偷拍你的人,不是刘海,而是我!哈,你肯定是想不到的吧?谁让你长得这么美呢,是个男人见了都会有想法的啊。” 李志鹏看着一脸无法置信,并在不断挣扎着的陈雨,皮笑肉不笑道:“你很想打我是吗?也对,毕竟我不仅偷拍了你,还把锅甩到了刘娘炮身上嘛。”说着,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忘记跟你说了,为了这件事,刘娘炮竟然主动找到了我,想要替你抱不平呢!” 李志鹏一脸震惊的样子道:“你也知道的吧,这个窝囊废那么胆小,哪怕被女人打了也不敢多放一个屁的,可就是因为我偷拍了你,他居然……居然跟我动手了!” “当然,敢挑衅我,这小子最后被打得有多惨,我想你也看到了,也幸亏他耐打,换一般人的话,那么重的伤,估计早进医院了。”李志鹏转头看向我,满是痘印的脸上是一片讥诮,阴阳怪气道:“嗨呀,刘海,可惜了你的一片真心啊,可谁让你是个屌丝呢?像陈雨这样的女神,你是永远无法染指的!” 听着这一番话,晶莹的泪光下,陈雨的眼神变了,惊诧、错愕、愧疚,似乎还有着一丝……不知名的东西。 “够了!不要再说了!” 我别过了头,不再去看陈雨那慢慢变得明亮起来的眼睛,咬牙切齿道:“李志鹏,你快给我放了她!” “放了她?”李志鹏冷笑道:“我们的账可都还没算呢,做你妈的春秋大梦!”说着,从裤兜里摸出了半支蜡烛,用打火机点着,然后放到了木架子的那条绳子下面,手指大的火焰顶端,刚刚好舔着绳子,正在一点一点侵蚀,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把绳子烧断。 而绳子一断,脚下没有任何着力处的陈雨,就会瞬间从十几米的高空掉下去!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李志鹏放完蜡烛了之后,又从一名小弟手中,接过一把拳头粗的铁锁,然后将绑着陈雨的那跟绳子的另一头,从锁的中间穿过,打了个死结后,再把锁用另一根绳子拉着,系在木架子上,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定时机关。 这样一来,只要我长时间没把陈雨救下,那么最终的结果,就是蜡烛会把绳子烧断。而我若想要救下陈雨,则要先把那个锁打开,才能从锁环里抽出绳子,把她拉回来。 “我想你应该明白这其中原理的吧?” 李志鹏狞笑着,又吩咐几个手下,从身后抬出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缸,有脸盆那么粗,半米多高,里面装了大半缸黄色的液体,正不断由下往上冒着泡泡。 “这是一缸强酸。”李志鹏冷哼一声,将手里那个打火机扔进了玻璃缸里,只听到“嗤嗤”一阵怪响,打火机塑料做的身体虽然没化掉,但头上铁做的部分,却被强酸快速溶解着,不断冒着白烟。 “你想救陈雨是吧?”李志鹏从身后拿出一根准备好的棍子,眼里露出了仇恨之色,“只要你能挨上我三棍子,我就放了你的女神,当然,我打你的时候,你一动也不能动!” “好!”我毫不犹豫答应道:“希望你能像个男人,说话算数!” 毕竟,李志鹏人多势众,不仅有刀,还有棍子,我是绝不可能打得过的。就算想得乐观一些,我一个打五个,打赢了,但是惹恼了李志鹏,他一刀把绳子砍断了怎么办?这人渣虽然年纪不大,但却心狠手辣,我是非常清楚的。 “我是不是男人,我想只要把陈雨衣服脱了,让我试一试,她会给你答案的。”李志鹏亵笑着,手持棍子来到了我身边,也没有多余的废话,狠狠一棍就打在了我头上! 啪! 巨大的疼痛让我脑子变得一片空白,鲜血汨汨而出,眨眼间就流了满脸。 “我让你别动啊!动一下就作废!”李志鹏冲我骂道:“给我乖乖站好!” 话音一落,又是一棍子打了过来。 虽然脑子已经痛得像裂开了似的,但我却不敢动,挺直了腰杆。 一边的陈雨已然哭成了泪人,不断挣扎着,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而架子上的绳子,绳身也已经被蜡烛烧掉一半了,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断开。 “操你妈的!”李志鹏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抄起棍子,又往我头上打了一下。 这一次,我终于站不住了,整个人软趴趴地跌倒,头上血如雨下。 第27章 转瞬红颜 看着我的惨状,李志鹏的四个手下有点不淡定了,惊慌道:“李哥,这样下去,不会出人命吧?” “怕个屁!这条桥是废弃的,下个月就要推掉重修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我们也是全程带着手套,就算把他们杀了,警察也查不到咱们头上!”李志鹏骂道:“要是你们怕的话,就赶紧滚,那笔钱一毛也别想分到手!” 不知是觉得李志鹏的话很有道理,还是因为在金钱那巨大诱惑的驱使下,几个手下竟然真的没那么怕了,脸色也重新变得凶恶起来。 “妈的,要不是那个张扬说后面还要上演好戏,我真想一刀捅了你!”李志鹏往我身上吐了口口水,然后从裤兜里摸出一把钥匙,噗通一声扔进了身旁那缸强酸里。 “你不是想救人吗?那可就得看你舍不舍得自己的手了!”李志鹏森然笑道:“友情提醒你,不尽早捞出来的话,钥匙化掉一半,也照样开不了锁的!” 说完,他手一招,大声道:“我们走,先去张扬那边给他汇报!”然后带着几个手下,急匆匆地往桥的另一边跑去,不一会就消失了。 夜色下,风微凉。 我艰难地爬起来,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染红了,头痛欲裂。 整条桥上,如今只剩下了我和陈雨两个人。 我抬起头看了一眼,被血染红的视线中,是陈雨那又开始变得的绝望的目光。 “别害怕,我还在呢。”我努力朝她挤出一点笑容,“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 说罢,我走到架子下,先打掉了那根蜡烛,然后挣扎着,来到了那缸强酸旁,往下看去,看到那把钥匙正躺在底部,身上不断冒着气泡,浮上来后,立即就变成了刺鼻的白烟,就跟碰水了的生石灰一样。 玻璃缸被放进了地上的一个圆坑里,这是李志鹏早就设计好的,防止我把缸推倒后,倒光里面的强酸,再去拿钥匙。 所以,想要把钥匙拿起,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手去捞。 这一刻,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静静凝视着,心中是不知名的情绪。 下一刻,我脸色冷厉起来,将右手猛地扎入了强酸中! 尽管,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那股惊人的痛楚还是瞬间让我脸色变得扭曲起来。 巨大的“嗤嗤”声下,我的衣服被酸化,皮肤一寸寸被腐蚀。 那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点一点消失的感觉,很清晰,让我内心一片感伤。 在这种难以言状的折磨下,我咬紧牙关,手掌一点一点摸索着,有好几次已经摸到了钥匙,但是又因为那难熬的剧痛而脱手了。 终于,在我的右手已经由疼痛变成麻痹,再从麻痹慢慢变得麻木的时候,我终于抓住了那把钥匙,猛地把手抽了出来。 整条袖子被腐蚀完毕之下,是我已经鲜血淋漓、甚至有些地方已经露出白骨的手臂,不断往外渗着血,一片酸臭,哪怕再多看一眼,就会有一种让我痛哭出声的冲动。 我只能移开目光,不敢去看,转而用左手把钥匙拿了过来。 虽然,钥匙身上还沾了些强酸,酸化了左手手掌上的皮肤,但那点疼痛,我已经不在乎了。 捏着钥匙站起来,一步一步挪到了木架子前,我重重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力气,才艰难地把钥匙插进了那把锁的锁孔里。 由于钥匙已经被腐蚀了一些,我拧了好多下,才“咔嚓”一声,把锁打开。 因为陈雨被吊在绳子上,整条绳子绷得很紧,所以当我把绳子从锁扣里弄出来的时候,累得满头大汗的同时,左手的指甲已经翻了两个。但我顾不上理会,将绳子在腰上缠了几圈,确定不会轻易脱手之后,才敢去把陈雨放下。 但是木架子上的柱子伸出去很远,让得陈雨离桥栏有一米多的距离,以我目前的状况,哪怕手里拿到了绳子,也没法把她拉过来。 好在陈雨也很聪明,用眼神给我示意,自己则开始慢慢晃动身体,像荡秋千一样,幅度越来越大。 最后,当幅度达到了最大值的时候,我往前猛冲出一段距离,宽出一段绳子,陈雨整个人便斜斜的地跌落在了桥上。 整个过程,简直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 哪怕我跟陈雨之间,有一丝丝的配合失误,那么结果就是另外一个极端了。 之后,我又费尽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把陈雨手上的绳子解开,也将她嘴上的胶布拿下。 重获自由的陈雨嘴巴一扁,整个人扑进了我怀里,声音尖锐地大喊:“你的手!” 我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故意不去看自己已经彻底失去知觉的右手,安慰道:“不要担心,我没事的。” 陈雨抬起头来,美丽的脸上挂满了泪花,她焦急地说:“快点去医院吧,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外科医生治疗的!” 我冲她笑笑,但却摇了摇头,松开她,吃力的站了起来。 陈雨也跟着站起。 她抽泣着,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哭腔道:“小海,对不起,偷拍那件事……我一直都误会你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着天上那轮又大又圆的月亮,不知为何,本来胀痛的脑子,竟然变得通畅起来,全身也渐渐有了些力气。 我心中一片凄切,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了。 见我不说话,陈雨以为我出什么事了,急道:“小海,你怎么了?” “我没事,阿雨。”我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的女孩儿,洁白的月光倾洒在她身上,仿佛给她披上了一件圣洁的薄衫,美得惊天动地。 “你真美。”我由衷地称赞道。 一霎那,陈雨的脸儿浮现些许绯红,她用明亮的目光看着我,犹豫着说:“小海,如果……我说我对你很有好感,你……” 也许是后面的话过于羞人,她一时说不下去了。 看着她娇羞的容颜,我用左手轻轻地搂住了她的腰,她只是稍微抵抗了一下,就放弃了,然后红着脸,慢慢把头枕在了我胸口。 也许是胆子大了一些,陈雨从我怀里抬着头,红唇离我那么近,鲜艳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她轻声说:“小海,从今往后,你愿意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当然愿意。”我在她光滑的额上,轻轻吻了一下。 陈雨微红的脸满是欣喜,眼里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她呐呐着说:“那……你还记得,四年前的夏天,我们之间许下的约定吗?” “我记得。当初你说过,等我的病完全好了,你就带我去你家,见你的爸妈,然后,再带我去吃全世界最好吃的东西。” 陈雨眼睛变得朦胧起来,轻柔道:“小海,你放心,我家里……很有钱,我会找医生把你的病治好的,你的手,也一定可以得到有效的治疗!” “阿雨,你知道吗?”我看着她的眼睛,答非所问道:“从四年前你来村子的那天,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深深的喜欢上你了。” “那两个月的时间里,你每天都陪我玩,不仅不嫌弃我,还教我读书认字,别的孩子欺负我,你也会帮忙……我长这么大,还从没有那么开心过。” 陈雨重新把头枕在我胸口,静静聆听着,完美的脸儿似乎因为我直白的话而变得更红了。 “后来,你走后,我对你的喜欢,就变成了深深的思念。”我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心中突然出现了一点躁乱与冲动,让得我有些移不开目光。但这点异样,却阻止不了我发自内心的告白,继续轻声诉说着:“这四年里,我走了好多的地方,也吃了挺多的苦头。有时候,累得已经走不动了,只要一想到你的样子,我浑身就又充满了力量。” “阿雨,你知道吗?如果你刚才的话,放一个多月前,我们重逢的那一刻跟我说,我估计会开心得疯掉。” 陈雨浑身僵了一下,抬起头来,眼里有些不解,询问道:“现在说,不是一样吗?” 我没有回答她,仍旧看着天上那一轮月亮,幽幽道:“曾经,我那么的想念你,爱你,把你当成了唯一……” “那现在呢?”陈雨挣扎开我的怀抱,紧紧盯着我的眼睛:“现在还是唯一吗?” 我终于抽回目光,静静看着她,内心填满了感伤。 陈雨立即明白了一切,眼眶开始变红,带着哭腔说:“是因为李悠然,对吗?” 她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好不容易站稳后,纯粹的眼泪立即决堤而出。 然后,她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冲我大吼道:“你刚才不是答应了,要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吗!” “你不是也说了,你很喜欢我,早把我当成了唯一了吗!” “……” “你说话啊!” “我撒谎。” 啪! 陈雨重重一巴掌打在我脸上,火辣辣的。然后她整个人也惊呆了,仿佛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干的事,一下痛哭出声。 我定定看着她,一动不动,眼里露出深切的悲哀。 “不知何时开始,我发现你变了,变得如此陌生,每当我看到你那冰冷的脸,就会心痛得无法呼吸。”我看着她脸上的泪水,自己的眼睛也湿润了,“曾经,你是我的唯一——” “但从现在开始,再也不是了。” “对不起,阿雨。天气凉了,要多穿点衣服。”我吃力地站稳,然后转身大步走下了高架桥。 只听到,身后传来了陈雨伤心欲绝的哭声。 我径直走下了桥,找到之前那辆自行车,坐上去后,开始按照记忆中那个地址,狂蹬而去。 有些事,过去了,就真的过去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我的脑子里,四年前那个夏天,那些让我视若珍宝的回忆,那张每每让我半夜惊醒的动人容颜,渐渐地,就让一些粗鄙的骂声给取代了。而那张总是抿着嘴,一副冷冰冰模样的脸儿,则变成了我新的信仰,仿佛烙印一般,那么的深刻。 我拼命蹬着自行车,任由眼泪大滴大滴滚落。心里知道,从现在开始,不管是对陈雨的愧疚,还是亏欠她的,我都已经通通还清了。 然后,我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怒火,开始寸寸飙升。 尽管头痛欲裂,尽管右手从短暂的麻木之后,又开始出现了新的剧痛,但我的脸色已经慢慢变得狰狞起来。 暮地,用近乎咆哮的声音大吼: “张扬,你要是敢动李悠然一根汗毛,此生哪怕踏遍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第28章 无憾 某个废弃的游乐园里,站着一批人。 有脸缠绷带的张扬,跟他带来的七八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个个彪形体壮,满脸横肉,凶神恶煞。 有刚刚来的李志鹏,跟他的四个手下。 也有,那个染着红色扫把头、名叫罗风的杀马特。 李悠然很绝望。 她被捆绑着双手,用绳子吊在了旁边一个摩天轮的其中一个位置上,双脚悬空着,两只手已经被勒出了深深的於痕。虽然,这个摩天轮跟一些大型游乐场里面的相比,在规模、大小上,都不出众,只有十五米左右,但毕竟也有五层楼那么高,从顶部往下看的话,仍是非常吓人,一旦从上面摔下来,基本没有生还的希望。 本来,她被张扬抓到了这里后,已经做好了任人鱼肉的准备,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张扬想对付的不是她,而是姓刘的那个傻子。不仅把她绑在摩天轮上,还带着七八个壮汉严阵以待,等待着那笨蛋的自投罗网。 当然,她心里并不希望傻子来,因为一旦来了,就再也走不了了。 从张扬那缠满绷带的脸来看,她知道,这个人渣肯定是毁容了,对于他这种长得帅而又有钱的富二代来说,那张脸胜过了一切,毕竟现在是看脸的时代,想要把妹或者风花雪月,没脸了怎么行?是,为了钱,一些拜金女或者会暂时忍着恶心跟着他,但也就是暂时的而已。可是以后找老婆了又该怎么办?即便你再有钱,估计也没有哪个女的会想跟一个丑八怪过一辈子吧? 所以说,张扬的毁容,让他从以前的风光无限、无数女生围绕,硬生生跌入了地狱,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但是,李悠然又很想那个傻子能来。 因为她很害怕。 并不是害怕死,而是害怕一旦过了今晚,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刚才,游乐场外远远传来一阵刺耳的“咚咚哐”的熟悉怪响时,她还为此吓得快要哭出来,直到最后出现的是那个红头发的杀马特之后,她才长松了一口气,心里不断自我安慰着:还好不是他,还好不是他。 杀马特罗风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因为他本身就有伤,所以基本没怎么反抗,就被张扬带来的两个黑西装打翻在地,再用绳子捆着,绑在了离她不远的一处生锈的铁栅栏上。 而此时,远处的一处站台上,张扬正在一张躺椅上躺着,虽然看着还挺镇定,但是手上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证明他内心其实非常焦虑,忍不住就问旁边的李志鹏:“喂,我他妈的让你先给他点颜色瞧瞧,你不会把他弄死了吧?” “没……没有啊。”李志鹏忙解释道:“我都是按照你的吩咐来做的,就一缸强酸而已,顶多废一只手,死不了的吧?” 张扬哼了一声,不说话了,满是绷带的脸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李志鹏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丑鬼,心说要不是这混蛋给了他八千块钱,他打死都不会为他办事的。何况之前这小子还带着人把他打了一顿,真要追究起来,他们之间还有仇呢。 如此,又等了一会儿,人还是没来。 李志鹏忍不住了就问道:“该不会那小子怂了,救了那个陈雨之后,不来了吧?” 说实在他是有点忐忑的,毕竟张扬交待过他,只能打伤,不能打死,最后让他找到这个游乐场来,再上演重头戏,可是他实在手痒,打了刘海三棍子,而且力道都不小,直接就打得他头破血流了,现在想想,确实用力过头了点,该不会就这么把他打死了吧? 张扬可早说了,如果最后人没来,那么给他的钱要收回,而且还要他吃不了兜着走,这如何让他不担心? 好在,张扬在沉思了一下后,说道:“不会的!这段时间我已经把这小子调查得很清楚了,他属于有贼心没贼胆的货色,对那个陈雨还好,可是对李悠然却是真爱,只是没有勇气说出来而已,所以,只要他不死,就肯定会找到这里来。” 李志鹏这才放心不少。 由于距离得有点远,所以张扬跟李志鹏的谈话,李悠然听不见。 这让她觉得很煎熬。 忍不住就问旁边的罗风:“喂,杀马特,你来之前确定见过那个混蛋了吗?” 罗风身上的伤挺重的,血也流了非常多,有气无力道:“见了,但是他先去救另外的一个姑娘,说什么,欠了她一次,不想再欠第二次。” 李悠然怒道:“那欠陈雨的不行,欠我的就行了是吧?” 罗风奇怪道:“你刚不是说,不希望他来的吗?” 李悠然一时语塞,支支吾吾道:“我……我就是有些不平衡而已,我也没让他来啊!” 罗风就叹了口气,轻声说:“本来说好兵分两路的,他看我受了伤,愣是不要我的电动车,还让我骑快一点,先到你这里来,自己则是用跑的。”说着,他看了一眼远处高台上,那七八个黑西装,有心无力道:“谁知道呢,那个张扬竟然带了这么多人来,要是三两个还好说,这……唉,是我太没用,辜负他的期望了。” 李悠然却不说话了,幽幽想着,今天本来是她的十八岁生日,她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一个人都没邀请,反而亲自去找了那个傻子,结果他竟然只回了一句:“这样吗,那祝你生日快乐。”听着那个语气,她真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只是,她又有些后悔,心里想,要是当时她没有赌气一个人跑掉的话,哪怕到最后也没把那混蛋从桥洞里拉下来,但起码,她也能多看他一会儿啊。 不知为何,从一开始看到的厌恶,现在的一天不打他,没看见他,就会很不舒服,各种心烦意乱。 她有时候甚至会生出几个荒唐的念头来,比如,那傻子要是一辈子都让她这么欺负着,永远不会反抗,该有多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等了也不知道多久,十分钟?三十分钟?一个小时? 李悠然的双手已经从疼痛变成了麻木,她甚至觉得,再这么吊上一会儿,估计她的手就得坏死掉,哪怕得救,也只能截肢了。 从一开始的绝望,到再绝望,再到彻底的绝望,李悠然内心的防线渐渐被击溃。 那个混蛋兴许是不会来了。 她真的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一刻,她内心一直极力隐藏着的那点感情,终于无限扩大了起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了跟他在一起,习惯了骂他,习惯了对他的呼来唤去,也习惯了跟他同看一本书;喜欢他吃饭的样子,喜欢他安安静静的不吵不闹,喜欢他细细碎碎的刘海,更喜欢他那张越看越耐看的脸儿。 她自己也不懂,那个混蛋明明全身都是缺点,又怂,一点也不爷们儿,还浑身长满了灰白色的毛,所有人都排斥他,把他当成了怪胎。 可是,她就是抑制不了对他的想念,她也不怕他身上的长毛,反而觉得那些毛由衷的好看,摸着滑滑的,软软的,晚上睡觉枕在上面,肯定舒服得很。 想着想着……她美丽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花。 然后,她看着游乐场的门口,望着那黑乎乎的夜空,和无限空洞地面,使劲了全身的力气大喊: “姓刘的,老娘喜欢你!” 喊完之后,她终于觉得好受了些。 然后便认命了似地,缓缓闭上眼,脸上一片死灰。 然而,就在她眼睛快要完全闭上的时候,突然游乐场的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 她猛地睁大了眼睛,无法置信地看着他,一时间,恐惧、担心、惊喜、忧虑等那么多复杂的情绪,通通涌上了心头。 最多的,莫过于心疼。 因为她看到了,姓刘的满头满脸都是血,把整件上衣都染红了,右手血淋淋的,往下滴着血,有些地方甚至还能看到森森白骨。浑身上下也脏兮兮的,脚上的鞋子还少了一只。 最让她刺目的,是那张白得跟纸一样,已经毫无血色的脸,居然还一瘸一瘸地走过来,冲她挤出一个笑容,有气无力地说:“别喊那么大声,我隔老远都听到了。” 她呆呆地看着他,然后哇一下哭出声。 随即疯了似地挣扎着,大喊大叫起来: “笑什么笑,谁让你来了,赶紧滚啊!” “你不是说今晚有不能出来的吗!” “滚!听到没有,我不想见到你!” 骂到了后来,她声音渐渐低了,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轻声呢喃着:“你……真是个傻子啊。” 然后她就看到,姓刘的瞬间被张扬的人控制住,几个人过去摁住他,逼迫他下跪。 张扬发出了无比狰狞的笑声,开始拿来一条鞭子,一下一下往姓刘的身上抽去,不消片刻就把他衣服抽成了破布,浑身变得鲜血淋漓起来。 可是姓刘的一动不动跪在那里,既不喊,也不叫,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仿佛已经心满意足了似的。 李悠然想喊他的名字,可是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怎么也喊不出来,只能在心底大喊着:放开他,求求你们放开他,放开他吧…… 最终,姓刘的终于连跪也跪不了,仰面倒在了地上,嘴唇动了动。 她却看懂了。 他说的是两个字:恶女。 此时此刻,他心里想的,仍旧是她。 李悠然突然笑了。笑容中,有着那么一丝释怀。 她心里默默想着,其实,她用不着伤心难过,毕竟他死后,她绝不独活。九泉之下在一起,从此之后,他永远只受她欺负了。 就在,在场所有人都以为,刘海被折磨到死,已经成定局的时候。 就在,张扬活动着筋骨,拿出一把刀,准备在刘海脸上划上几十刀,让他也尝尝被毁容的滋味的时候。 李悠然突然看到,姓刘的那充满着遗憾、愤怒、不甘的眼睛里,突然出现了一缕红光,就像那天晚上,他被一群狗围在中间时,所露出来的一样。 她还看到,姓刘的睁大了眼睛,瞪着天上滚圆而洁白的月亮,眼中的红光越来越盛。 下一刻,他双手的指甲突然疯长半尺,全身上下瞬间长满长毛。 一种,像雪一样白的长毛! 跟大家说个事 先跟大家讲个事。 昨天因为上班偷偷写更新,被老板逮住了三次,然后到了第四次,老板直接就让我回家了。今天早上打开手机,发现老板发了条短信来:你今天不用来上班了。 是的,我就这样被炒鱿鱼了。 在写这些字之前,我刚刚到单位结完工资回来,一路上,心中五味杂陈,这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工作,如今被解雇,那吃饭也就成了问题。 所以我只好打电话跟编辑商量,让这本书今天上架,开始收费。 没有办法,我虽然热爱写书,但在写书的基础下,也要有一定的经济基础支撑才行,总不能为了写书,却把自己饿死了,对吧? 虽然,这对于一部分朋友来说,是个不好的消息,但是,我也有个好消息,想要告诉你们。 那就是老子不用受老板白眼了!老子有时间了!老子可以多更新了! 除了昨晚,我被提前遣回家,所以多更新了一章之外,平时都是一天两更的,但从今天开始:保底三更,有时间就四更,甚至是五更,尽我所能,不设上限! 所以,看我这么拼命的情况下,也请各位大佬,能够充值一些钱,订阅一下,给作者一口饭吃,大鱼大肉不奢望,但求不要饿死就行。 我粗略计算了下,一个2500字的正常章节,才1毛6分钱上下,哪怕一天四更,也就五六毛钱,真的不多,作者在这里跪谢了。 虽然,接下来的两个月,我要省吃俭用,甚至是靠泡面过日子,但每天的更新,我是绝不会耽误的,请大家放心。 你不相信? 那么下面直接先来一个高能章吧!不仅有红包,而且订阅就能自动领取,300份,先到先得! 第29章 特殊篇:化狼 夜深了。 在整个城市都活跃在喜庆的气氛下时,某个地方的一个废弃游乐场里,却上演着极其血腥的一幕。 张扬已经记不清自己抽了多少鞭了,直抽得刘海全身鲜血淋漓,连跪也跪不了,砰一声摔倒在地,睁大了眼睛,一副不甘心的模样。 他揉着酸麻的肩膀,又从一个手下那里接过来一把手掌长的匕首,眼里露出了怨毒而阴森的光芒。 随后,他猛地把脸上的绷带全部扯了下来,露出一张无比狰狞的脸。 这张脸布满了牙齿印,深的,浅的,横的,竖的,纵横交错,有的地方还少了一块肉,露出坑坑洼洼的模样来。 摩天轮上的李悠然睁大了眼睛,看着张扬那张脸,一时间内心充满了恶心,虽然早知道他已经被毁容了,但没想到会毁得这么彻底。就这幅模样,多看上几眼晚上就得做噩梦,哪怕他再有钱,又有哪个女的敢跟他在一起? 不过,这王八蛋被毁容,也怪不了别人,谁让他放狗去咬姓刘的呢?后来被自己养的狗咬了回去,那都是他咎由自取。 不光是李悠然,在场所有人看到张扬的脸后,都忍不住脸上变色,他那七八个黑西装的打手倒好,估计是已经见过了,没有露出太大的不适,李志鹏也还好,可是他的四个手下则忍不住了,纷纷别过头去,发出了一阵干呕声,想吐又吐不出来,别提有多难受。 “很难看是吗!” 张扬将手里的刀指向刘海,用近乎咆哮的声音吼道:“老子变成这幅模样,全都是拜你这个王八蛋所赐,我今天要是不好好折磨你,把你的肉一块一块割下来,再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我张扬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李志鹏也狞笑起来,附和道:“对!不能让他这么轻易地死掉,依我看啊,应该先挑断他的手筋脚筋,再慢慢放光他的血,然后一个个将他的眼珠子挖下来,放在脚下踩碎……” 李志鹏不断出着恶毒的主意,不光是他的几个手下,就连张扬听着也都有些心惊胆战起来,冷不丁挥手制止他:“停!” 正说到兴头上的李志鹏愣道:“咋了?” 张扬看着他那张满脸青春痘的脸,心里想,这小子年纪轻轻的,竟然就这么的心狠手辣,不用多猜测,长大后肯定会是个恶棍,而且是那种祸害型的人渣。自己以后如果能靠整容把脸整回来的话,继承他老爸的产业,到时候肯定有一大堆脏活儿需要人来做,而李志鹏无疑是个很合适的人选。 想到这里,张扬把手里的刀递给了李志鹏,淡淡道:“你,先去试试你说的那些手段。” 李志鹏惊道:“我?” “对!”张扬命令道:“你不是跟这小子有仇的吗?反正他迟早是个死,现在正好可以报仇了。不过你切记别弄死他,折磨折磨就行了。” “行!”李志鹏一把接过了刀子,脸上露出了阴测测的笑容。这些年来,他也没少干过坏事,小时候欺负村里的孩子,偷·看邻居妇人洗澡,等到上学了,又打劫低年级学生的生活费去上网,吸烟喝酒,也早就学会了。上初三那年,他还帮着望风,眼睁睁看着一个妙龄姑娘被他表哥拉到小树林里QJ了,他表哥是个恶霸,又有钱,姑娘家里人拿他没辙,后来还是用几万块钱私了的。他其实非常羡慕他表哥,有钱有势,有时候连警察都得给他几分面子,跟别人吃饭,人家也是毕恭毕敬的,他早把他表哥当成了偶像,一直在朝成为他那样的人而奋斗呢。 李志鹏拿着刀,脑子里出现了各种能让刘海生不如死的想法,但刚走两步,他又转过身来,对张扬说:“张少,我能不能给你提个小小要求?” “说吧。”张扬不耐烦道。 李志鹏看了看远处被吊在摩天轮上的李悠然,嘿嘿笑道:“那辣妞最后也一样得死的吧?那么在死之前,能不能让我尝尝她的滋味?” 张扬一愣,随即哼道:“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避免走漏风声,那臭娘们儿肯定得死,不过你想玩儿也可以,不过要排在最后。”说着,他指了指身边七八个目光火热的黑西装,冷冷道:“老子拿雏儿,然后是我这群帮了不少忙的弟兄,最后,才是你李志鹏。” “那无所谓,只要能轮得上我就行了。”李志鹏满脸的亵笑,转过头来,发现他四个手下也是眼巴巴看着,明显生出了跟他一样的想法,忍不住就骂道:“一群小逼崽子,都给我滚一边儿去,一整晚没干多少活儿,净想着捞好处了。”不过骂完之后,他又心软下来,毕竟这几个也算跟他比较长时间了,在学校打架欺负人什么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于是就没好气道:“看我心情吧,等最后老子玩儿够了,给你们喝口汤也没事。” 那四个手下立即喜出望外,齐齐朝他鞠躬道:“谢谢老大!” “行了,都跟我过来。”李志鹏挥了挥手头,拿着那把刀就来到了刘海的身边,看到他动弹不得的样子,忍不住就冷笑道:“刘海啊,刚才我们的对话你应该都听到了吧,放心,我不会杀你的,老子最后还要你眼睁睁看着,李悠然那娘们儿,是怎么被老子折腾的,哈哈。” 然而他估计做梦也没看到,就因为这句话,他为此付出了无比惨重的代价! 此时,另一边—— 李悠然正看着李志鹏一群人围住了姓刘的,知道那些人渣要向他下毒手了,不由得痛苦异常,整颗心仿佛要被撕裂了一般,恨不得要跟姓刘的位置调换过来,让自己去承受那些折磨。 忽然间,李悠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哐铛”一声,忍不住回过头去,可这一看之下,整个人就惊呆了,无法置信地说:“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罗风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拿出一块木板,放在李悠然的脚下,让她有着力的地方,自己则踩着另一端,再踮起脚解她头上双手的绳子。 “就那点破手段,怎么能困得住我。”罗风瞥了一眼下面那堆原本捆着自己,如今已经变成一地碎屑的绳子,冷哼道。 很快,李悠然手上的绳子也解开了,被罗风用力从外面拉回了摩天轮的观赏座上。 “快,趁着那些人没有发现,我们赶紧下去,再找个地方躲起来。”罗风的脸色变得很焦急,催促道。 可是李悠然却不肯走,怒道:“姓刘的还躺在那里呢,我走了,他怎么办?” “管不了那么多了!”罗风沉声道:“再呆在这里,我们两个都得死!” 话音刚落,远处刘海所在的地方,突然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吼叫。 仿佛野兽嘶哑的叫声。 然后李悠然就看到,姓刘的突然间从地上站起来了,但却像变了个人似的,昂着头,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头顶上的月亮。 李志鹏跟他几个小弟被吓得倒退了几步,看着刘海的身体,惊讶道:“这……这是怎么回事?这小子怎么浑身长毛了?而且指甲还那么长?” 李志鹏犹犹豫豫地,又往前走了一步,想要看看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但紧接着,他就看到了一幅让自己永世难忘的恐怖画面! 正昂着头的刘海,突然间朝他望了过来,一双眼睛已经完全变红,仿佛人的鲜血一样,里面充满着愤怒、仇恨,以及——浓郁到极点的暴戾! “你……该死!”刘海张了张嘴,含糊不清地说出这几个字。 下一刻,他瘦弱的身体猛地暴涨一大圈,将身上破碎的衣服尽数崩坏,因为强酸而变得血淋淋的右手,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快速愈合着,眨眼间就变得完好如初。然后,他的身体、双手、双脚,全都在持续壮大着,不仅胀破了鞋子,胀裂了裤子,全身上下,也快速长出了手掌长的雪白的毛。 最后,他原本白皙的脸,也彻底的变了,同样被白毛覆盖的同时,嘴跟鼻子往外凸出,且变得很长,仿佛狗的嘴巴一样,里面的牙齿刹那变得无比尖锐,尤其是那四条长长的獠牙,锋利得像匕首一样,在月光下散发着渗人的寒光。 李志鹏从一开始的平视,到慢慢抬头,再到最后已经彻底变成了仰视。他瞪圆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两米多高,仿佛像狼一样的怪物,裤裆有一股温热的液体在汨汨流出,沿着双腿渗进了鞋里。 浑身长满雪白长毛的似狼怪物,朝天怒吼,那暴怒而沙哑的叫声,震耳欲聋,血红的双眼倒映着李志鹏的样子,残暴而嗜血。 这一刻,整个游乐场都笼罩上了死亡的气息,就连天上的月亮,也仿佛变得猩红了起来。 血月夜,化狼时! 第30章 特殊篇:暴走 李志鹏自问自己不是个善类,但即便是他这样的恶人,面对眼前这尊半狼怪物,仍旧忍不住双腿打颤。 他是打心里生出了恐惧。 那张狰狞的脸,那些锐利的牙齿,那双血红色的眼睛,还有那两只锋利的手——不,准确说,是爪子,无不让人胆寒。 “妈啊!” 李志鹏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一时间被吓得屎尿齐出,可他却什么都不管了,疯了似地往张扬那些人所在的方向后退。 然而那头半狼怪物并不给他这个机会,原本像人一样站立着的姿势,稍微往前倾倒,伸出一只粗壮的前爪,稍微一压,就把李志鹏压在了下面,巨大的手掌比李志鹏整个身体还要宽,哪怕最短的一个指甲,也堪比筷子长度。 李志鹏恐惧到了极点,大喊大叫着,双腿乱蹬,两只手用力往上顶,想把身上巨大的爪子推开,但是那个怪物的力量却像无穷无尽似的,哪怕他用尽了全力,身上的爪子也没有半点移动。 然后,白色巨狼低下头,用一种俯视的姿态,注视着爪子下那张惊恐的脸,本就凶恶的脸变得更加狰狞,张大着嘴,发出一声怒吼:“嗷——” 随即两只巨爪高高举起,开始疯了似地在李志鹏身上乱抓,横着抓,竖着抓,每当一道指甲划过,李志鹏身上的肌肉就会寸寸撕裂,好像刀子切豆腐一般,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 然而巨狼却不管不顾,仿佛非常憎恨眼前这个东西,一连抓了数十下之后,已经把他整个身体都抓烂了,头上还竖着有几道抓痕,整张脸面目全非,圆瞪着双眼,睁大着的嘴正不断往外吐着鲜血,眼看是不活了。 巨狼两只爪沾满了鲜血,身体四周的地面,更是血淋淋的,好像屠宰场一样。 然后它仿佛还不解恨似的,一口咬住李志鹏的肩膀,一只手抓住他两条腿,用力一扯,整个身体就硬生生断成了两截,被它远远抛开。 巨狼再次朝天怒吼,仿佛雄壮的胸腔内,有数不尽的怒气要发泄似的,血红的双眼从李志鹏四个手下身上一一掠过,随即四肢着地,稍一蓄力,便跳起三米多高,重重落在了那四个人的面前,尘土飞扬。 看着李志鹏刚才的惨状,四个手下已经彻底吓呆了,其中两个像他们老大一样,屎尿齐流,脸色白得跟纸一样,被巨狼逐个逐个拿爪子拍飞,或撞在围栏上,或掉在一些娱乐设备里,发出了巨大的惨叫。 巨狼仿佛并不想在这四个人身上浪费时间,缓缓转过头来,望着高台上,那七个黑西装中间的张扬,嘴里吐着热气,凶恶的脸上狰狞之色更浓,血红双眼里的仇恨与暴戾仿佛要凝聚成实质。 “嗷——” 巨狼大吼一声,前肢撑地,呈前扑状,稍微停顿一下,巨大的身躯就像箭一样射出,速度快得惊人。 张扬已经彻底吓坏了。 李志鹏年纪虽然轻,但是人长得相当壮硕,跟成年男人也不遑多让,不然他也没法在学校上做个班霸,跟人打架时,也都是凭借身体素质取得优势的。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前一刻还叫嚣着要折磨人,下一刻就被那个怪物给撕成了两段! “快,快点拦住他!” 仿佛意识到巨狼的目标是自己,张扬一边恐惧地后退,一边指挥几个黑西装去阻拦那个怪物,早已被吓得面如土色。 那群黑西装虽然也看得胆战心惊,但毕竟他们都是成年人,胆色远非张扬李志鹏这些高中生可比,面面相觑之后,硬着头皮拿出球棍,大喊大叫着跳下高台,朝巨狼冲了过去。 七个人浩浩荡荡的,看上去倒也非常有气势,巨狼止住脚步,在空地上站定,嘴里不断喷着热气,嘴唇不时往上翻起,露出满嘴雪白而尖锐的牙齿,让得本就凶恶的脸更加狰狞。 “上!打死这头畜生!” 七个黑西装大吼着给自己打气,齐齐冲了上来,将巨狼团团围住,然后奋力将手里的球棍朝它打了过去。 这些人都长得都很强壮,所以力量也不小,一时间七八条棍子打在身上,哪怕是巨狼也有些吃不消,呲着嘴,不断朝这些人发出震耳的吼叫。 巨狼应该并不是很熟悉这幅身体,所以面对这群职业打手的球棍的疯狂攻击,不时伸出手去抓,但都被他们躲开了,一时间,背部、胸口、双手,接连挨了十几棍,虽然不至于让它受伤,但也非常疼痛,眼里红光更盛,显然暴怒到了极点。 终于,巨狼伸爪的速度明显变快了,横着扫出去的时候,竟然带起了一阵风,吹得地面的沙尘都飘了起来,接连抓了三四下,终于抓到了一名黑西装,长长的指甲瞬间划破肌肉,在他肚子留下几道血淋淋的口子。 被抓到的黑西装发出一声惨叫,瞬间丧失了抵抗力,捂着肚子软绵绵跪倒在了地上,被巨狼一巴掌拍飞。 其余人见同伴受伤,一时也红了眼睛,开始更加拼命地攻击巨狼。 但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巨狼的动作已经越来越灵活,而且越来越快,并且开始懂得躲避棍子的攻击了。 终于,到了后来,巨狼已经在人群中跳跃了起来,仿佛狼入羊群,横冲直撞,超强的弹跳力、强壮的四肢、锋利的牙齿,无一不是他用来攻击的武器,一扫、一扑,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准,几个来回,就已经有三个黑西装倒地,或抓或咬,身上立即就是血淋淋的伤口。 在倒下了几个黑西装之后,原本井然有序的队列一下就崩溃了,受伤的人在痛苦地吼叫着,没受伤的也不敢再上,在双方实力巨大的差距下,都开始纷纷后退,脸上露出了深切的恐惧,甚至连双腿都开始颤抖起来。 眼看着巨狼血红的眼睛变得越来越残忍,那些黑西装纷纷叫苦不迭,心里不约而同都冒出一个念头:自己怎么这么胆大,竟然有勇气挑衅这样一个怪物,如今彻底把它惹毛了,如何是好? 在巨大的绝望中,那些被吓破了胆的黑西装,也只能不要命地往外跑,心里不住地祈祷着:去咬别人吧,去咬别人吧!只要别人能够拖一儿,等我跑出这个游乐场后,就能得救了! 看到这些黑西装一下子四散逃开,巨狼看着这个,又看着那个,一时不知道要追哪个好。 突然间,它回过头来,看向了远处的摩天轮,那里正有两个人慢慢地往下爬,立即大吼一声,直扑过去。 本来,看到姓刘的被打得动弹不得,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李悠然就不肯独自跑掉,如今眼睁睁看着他从一个活生生的正常人,变成了浑身长毛的巨狼,就更加不肯走了,焦急无比的罗风只能半拖半拽,将她从摩天轮硬拖了下来。 然而罗风还没有把李悠然拉出游乐场,那头浑身雪白、眼睛猩红的巨狼,已经狂奔到了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睁大着嘴,发出冲天咆哮。 一瞬间,李悠然被吓得脸色煞白。 面对着这头两米多、仿佛巨人一样的白狼,罗风难掩脸上的敬畏与惶恐,使劲拉了拉李悠然的裙子,低声道:“快,赶紧跪下!” 李悠然呆呆地看着白狼,不知是在在询问罗风为何要下跪,还是搞不懂姓刘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喃喃自语道:“为什么?” 但是罗风却不管她了,整个人匍匐在了地上,四肢贴地,额头紧紧抵在地上,声音恐惧而颤抖道:“少主,请息怒!” 然而巨狼却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而且看到李悠然竟然一步步朝它走了过来,仿佛在刻意挑衅它似的,忍不住呲起了嘴唇,发出一声怒吼,右爪高高扬起,朝李悠然的身体狠狠抓了过去! 第31章 特殊篇:再怒 那一刻,白狼的手掌飞速打下来,锋利的指甲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令人头皮发麻。 然而,就在爪子即将落在李悠然身上的时候,她煞白的脸色下,浮现一丝怒色,大喊一声:“姓刘的!” 因为这三个字,白狼的巨爪在她胸口处不到半掌距离外硬生生停下,狰狞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了一下,血红眼睛中虽然仍旧暴戾嗜血,但却出现了一丝犹豫。 然后,白狼把爪子伸了回去,下肢弯曲,就这么坐在了李悠然面前,把鼻子伸到了她身上使劲的嗅着,先是脸,然后到胸口,再到脚,眼睛中的犹豫和疑惑变得越来越多。 可李悠然却忍不住了,娇喝道:“找死了你!闻够了没有!” 白狼惊得嗷了一声,似乎因为眼前这个女的一惊一乍,让它内心极度烦躁,不由得又呲起了嘴唇,露出下面整齐而锋利的牙齿,朝李悠然张大了嘴巴,做出一副警告的样子。 李悠然却不害怕,呆呆地看着它,看着这头毛发雪白,身体线条说不出飘逸流畅的巨狼,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 “姓刘的。” 这一次,她声音小了许多,看着白狼血红的眼睛,轻声说:“你还认得我的,是吗?” 她把右手举起,慢慢伸了出去。 白狼犹豫着,也举起左爪,伸了过来。 一只是五指纤细圆润,白白嫩嫩的手掌。 一只是指甲锋利,摊开来大得像脸盆一样的爪子。 大爪贴小掌。 这一刻,白狼呲起来的嘴唇慢慢放下了,遮住了下面锋利的牙齿,让得凶恶的脸再也不那么狰狞,眼睛虽然仍旧是血红色,但里面的暴戾与嗜血,却削减了许多。 似乎明显感觉到白狼残暴的气息变弱,罗风战战兢兢抬起头来,脸上怀着敬畏之色,试探着说:“少……少主?” “嗷——” 白狼却丝毫不认他,不仅立即变得暴怒起来,还冲罗风张大了嘴,发出一声咆哮,吹得他高耸的扫把头一阵乱晃。 “姓刘的!” 李悠然担心它真的会一口把罗风咬死,不由得怒声道:“不准你把牙齿露出来,收回去!” 白狼被如此呵斥,又惊又怒,但李悠然的话却像有着巨大的魔力,让它生不起抵抗的心理,慢慢地,竟然就真的按照她的话来做,重新把牙齿收了起来。 不仅如此,看着满脸怒色的女孩儿,白狼的眼睛渐渐变得躲闪了起来,甚至不敢去看她的目光,嘴巴紧闭着,只从喉咙里发出几下低低的“呜呜”声,与之前大杀四方的怪物相比,此刻的它,简直温顺得像小狗一样。 李悠然松开白狼的巨爪,泪水仍旧不住往下流。她走过去,重新伸出右手,慢慢放在了它的颈脖上,手掌轻轻在柔软的毛皮上抚摸着。 她虽站着,白狼坐着,但白狼仍要比她高出不少。 李悠然轻轻把脸贴紧了它的脸,看着它血红的眼睛,心里不由想起,刚刚他从人变成狼的时刻,是那么的清晰,却又那么的让她无法接受。 直到这一刻,她仍旧不相信,姓刘的已经变成了狼的事实。 但很快,她又想起了,那个傻子身患的怪病,从小长着一身的毛,八月十五中秋夜,也不能外出,不就是狼的特性吗? “告诉我,你要怎么才能变回之前那个你?”李悠然抽泣道:“我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模样。” 但是白狼却不会说话,只是亲昵地用脸蹭着她的脸,喉咙仍旧发出呜呜的低呼。 突然,李悠然想起了什么,不由得回过头来,问匍匐在地上的罗风:“喂,杀马特,你是不是知道怎么让它变回人的办法?” 罗风抬起头来,战战兢兢看着白狼,却犹豫着一时不敢说话。 直到,他发现白狼对他不再敢兴趣了,才苦着脸说:“办法倒是有,就是让少主它……” “砰!” 罗风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远处就突兀地响起了一下刺耳的枪声,李悠然仿佛被重锤击中,整个人颤抖了一下,然后她低着头,雪白的肩膀处就流出了刺目的鲜血。 这一枪,是从背后打来的。 罗风霍地抬头,望向远处的高台,就看到张扬躲在角落里,手里拿着一把手枪,正对准着这里,枪口处缓缓升起一缕轻烟,证明刚刚开枪的,就是他。 “这个王八蛋真是找死!”罗风暗骂了一声,心说难道他看不出来,如今唯一能够让少主平静下来的,就只有眼前这个女孩了吗? 这么想着,罗风又焦急地朝李悠然的后背看了过去,他眼睛也算锐利,一看之下,倒也悄悄松了口气,不知道那张扬是业余的,还是因为光线太暗,这一枪没有打中要害,偏在了肩膀上。 但是,白狼却不会想到这么多。 它看着李悠然软软地倒下,下意识伸出右爪,托着她后腰,才不至于让她跌倒。 然后白狼看着她肩膀上殷红的鲜血,感受着她瞬间变得虚弱的气息,眉心处隐隐浮现出了青筋。 “姓刘的,我,我没……”脸白如纸的李悠然,勉强想给它挤出一个笑容,但是她刚才被吊在摩天轮上那么久,早已虚弱得很,再加上中枪之后所带来的疼痛,并不是她一个女孩儿能够承受得了的,所以最后那个“事”字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就这么昏了过去。 白狼看着她倒在了自己怀里,再无声息,原本已经平静下去的情绪又重新变得狂暴起来,血红眼睛中暴戾与嗜血再次出现,嘴唇呲起,让得那张兽脸变无比狰狞,昂起头,对着天上圆圆的月亮,发出一声又一声凄凉而悠长的吼叫。 “嗷——嗷——” 估计只有罗风,才能感觉得到白狼此时那股深切的愤怒。 比之刚才被李志鹏激怒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狼张开了双臂,朝天怒吼着,仿佛在恨天不公,李悠然也因此而往旁边跌倒,被罗风用小心翼翼接住。 然后,白狼缓缓转过身,血红眼睛看向了高台上的张扬。 下一秒,它巨大的身躯弹射而出,直扑而去。 张扬吓坏了,原本他瞄准的是白狼的头,想把它一枪打死,谁知道准头不行,竟然打在了李悠然肩膀上,更没想到,竟然会把那头怪物彻底激怒! “砰、砰、砰!” 张扬对着狂奔而来的白狼又连续开了三枪,三枪全部都打在了它身上,不得不说枪确实是杀伤力极大的武器,让得巨狼前奔的速度放慢了些,被打中的地方也流出了殷红的鲜血。 张扬趁此站了起来,然后连滚带爬下了高台,跌跌撞撞地往游乐场外跑去。 他是开车来的,所以游乐场外面停着四五辆车,他心里盘算着,只要上车了之后,那头怪物应该就奈何不了他了。 而且刚才趁乱跑掉的四个手下,竟然也在其中一辆车上,应该是身为主子的张扬没走,所以他们也不敢走,只好在这里等着。 但是,张扬低估了白狼的速度,虽然那几枪让它速度有所减弱,但是很快它又以更快的速度追了上来。在张扬即将打开一辆车的车门,想要上去的时候,身后一阵猩风扑来,肩膀就被白狼一口咬住,然后高高地抛了起来。 一百多斤的人,竟然因此而飞起了四五米高! 张扬在半空中发出一阵惊恐的大叫,还没来得及掉下来,就被白狼凌空咬住,再吐在地上,右爪高举,狠狠地抓在了他胸口处。 只一下,尖锐的爪子,就直接刺穿了张扬的胸膛,让他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满脸的无法置信与恐惧,下意识朝旁边那辆车伸出手去,对那几个幸存下来的黑西装说:“救……救命。” 然而下一刻,白狼已经一口咬住了他的头,用力一撕。 人首分离! 第32章 特殊篇:受伤 张扬整个脑袋被甩出了十几米远,然而狂暴的白狼却不解恨,锋利的爪子疯狂地往他身体上乱抓着,像对待之前的李志鹏一样,每一次手臂的挥落,都会带出一道血箭,不消片刻,张扬的身躯就被抓成了一堆碎肉,惨不忍睹。 前一刻还是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但下一刻已经成了这幅模样,让人不得不感叹生命的脆弱。 但是张扬虽然死了,可白狼仍旧没有解恨,身上雪白的长毛已经沾满了鲜血,这让它看起来犹如杀神一般。 白狼回头四顾,当它视线对上身边那辆车时,车里的四个黑西装立即被吓得亡魂皆冒,有人使劲地往车中间躲,有人在催促赶紧开车,还有人在发出恐惧的大叫,乱成了一锅粥。 很快,车子发动了,但是还没来得及开走,白狼已经一头撞了过来,雄壮的肩膀一下子将右边的车门给撞瘪了进去,吼叫着,利爪用力一划,车身上立即多出几道深深的抓痕,接着又是第二道、第三道……短短的半分钟,整台车已经面目全非,前面的挡风玻璃也碎了,开车的那个黑西装用力踩油门,想从白狼身上碾过去,然而白狼两只强壮的手臂已经抓住了引擎下的保险杠,猛一用力,整个车头瞬间就被它抬起。这样一来,只依靠两只后轮的力量,已经很难驱使车子前进,被白狼用力一掀,轰然一声倾翻在旁边。 车里的人大呼大叫着,还有个人一边在打电话,一边狂喊着:“亚少,快点来救救我们啊!” 然而这些叫声很快就变弱了,因为白狼已经把爪子从车门处伸了进去,在里面一通乱抓,抽出来之后,整条手臂已经被血染得猩红。 白狼绕着车子走了几圈,最后又回到了张扬的身边,在他那堆肉碎上乱抓了几下,头颈处因为愤怒而高耸着的白毛才慢慢松弛下来。 直到此刻。 在李志鹏和张扬相继暴毙,其他人也死得死、伤得伤,整个游乐场已经再没有声音了之后,今晚上这场屠杀,才算彻底结束。 夜风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白狼跳上了一辆汽车的顶部,尾巴弯曲在大腿旁,轻轻坐下。微风拂过时,撩动着它身上整齐的长毛,健壮的身躯修长中尽显流畅感,红眼、白毛,让它看起来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终于—— 白狼高昂着头,发出一声声悠长而嘹亮的吼叫。 嗷—— 暮然间,它又猛地回过头来,望向远处,血红眼睛中出现了一丝警惕。 它视线的尽头,是一座二十多层高的大厦,大厦腰间处有个房间正打开着窗,窗口边上站着两个人,一年老,一年轻。 两人皆穿着西装。 此时,那年轻一点的男人正用一台巨大的望远镜观察着游乐园的情况,似乎是察觉到白狼远远望了过来,他吓得倒退了一步,惊讶道:“这家伙的直觉未免太厉害了吧!” “亚少,我们放任张家那小子不管,会不会有些不妥?”年老的黑西装皱眉道:“何况那边还有着我们七个打手……” “已经晚了。”被称为亚少的年轻男人淡淡道:“不管是张扬还是我们的人,估计全都完蛋了。” 年老的黑西装震惊道:“那个怪物这么可怕?”说完之后,他立即又变得担忧起来:“今晚这个计划是你提出来的,如今张扬死了,他老爹那边……” “不用担心。”亚少冷哼道:“反正张扬不仅毁容,而且传宗接代的东西也没了,早已经是个废人,更何况我们这边不也死了七个人吗?比他张家损失可大多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张扬毕竟跟我们是一起的,咱们要不要给他报仇?” “这种事我们也不需要操心,张扬不是还有个弟弟吗?把消息告诉他,让他去折腾就行了。”亚少遥遥看着前方的夜空,意味深长道:“难得又遇到了一只,而且这一只明显比我们捉到的那一只,不光在体格还是毛发上,都更加的纯粹。我们现在不要打草惊蛇,也不能走漏任何风声,再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年老西装点了点头,准备离开,但是亚少又喊住了他,叮嘱道:“另外,今晚死了这么多人,瞒是肯定瞒不住的,但我们可以在媒体报纸上,做一些文章,把事实掩盖过去。” “明白。”年老西装点了点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试探着说:“对了亚少,陈家那个小妮……” “这个无须你多问。”亚少皱眉道:“我有分寸的。” “是我多嘴了。”年老西装脸色变了一下,随即再也没有停留,径直离开。 等到房间只剩下亚少自己一人后,他平复好情绪,又再一次望向游乐场的方向,无限感叹道:“真没想到啊,这世上果然有着一整群这样的怪物,我亚凌轩真是太幸运了!” —— 游乐场上,白狼从车顶上跳了下来,不管是脸上还是血红的眼睛里,都挂满了疲倦。 它慢悠悠的走着,跨过旁边的铁栅栏,又重新回到了游乐场里,目光并没有在旁边那些偶尔还翻腾着、喊出几句呻吟的人身上,做太多的停留,一路走着回到了那个女孩儿的身边。 罗风原本正在给李悠然的伤口止血,冷不丁发现白狼已经站在了身后,吓得他猛地退后好几步,惶恐道:“少,少主……你回来了。” 这一次白狼倒没有再冲他呲嘴,像之前对李悠然一样,伸出鼻子在他身上使劲嗅了一会儿,似乎因为他身上的气味太冲而打了个喷嚏,不由得又恼火起来,眼里露出凶恶的光芒。 罗风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我怕弄乱发型,好多天没洗头了,所以……” 白狼冲他吼了一下,却不管他了,伸出两只过膝长的手,小心翼翼把李悠然抱了起来,让她煞白的脸枕在柔软的手臂上。 “少主,你应该是知道方法的吧?” 眼看着白狼已经要往外走去,罗风不由得提醒道:“记住啊,一定要赶在十二点之前,不然可来不及啦!” 白狼已经狂奔出好远,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 白狼抱着女孩儿,血红眼睛看着她煞白的脸色,不时用嘴巴拱拱她的脸,然后又伸出舌头,去舔她肩膀上的血迹。 只是白狼自己也不知道,他本身也已经极度虚弱,张扬朝他开的那三枪,一枪在肩膀上,没有大碍,但其中两枪则打在了胸口处,这是它身上最脆弱的地方,温热的鲜血一直在流着,仿佛没有止境似的,沿着雪白柔滑的长毛滑落,一滴一滴滴在地上。 夜已经很深了。 一路走出去,原本热闹的街道泛起丝丝冷意,除了偶尔几辆车经过,已经很难看到行人。 劳累一整晚的月亮仿佛也累了,不时躲进渐渐多起来的云朵里,只露出半张脸,让得洁白的光芒黯淡许多。 白狼似乎很排斥有人的地方,一直走在黑暗处,所以倒也没有人看得到它的身影。只是因为身上的伤口,它原本健步如飞的速度已经明显变慢,到了后来更是变得踉跄起来。 终于,它抱着怀中女孩儿来到了一条小河边,再也无力支撑,噗通一声跌倒在了地上,眼睛里血红色的光芒迅速变淡着,最后连眼睛也彻底闭上了。 而它胸口处的枪伤,仍旧不断往下流着血,但是它跟女孩儿呈一上一下的姿势躺着,所以鲜血尽数滴在了女孩儿肩膀上的伤口上。 河面很平静,仿佛一面镜子,倒映着这一人一兽,仿佛梦境一般,既虚幻又真实。 第33章 变化 黑暗中,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或者说,又不像是在睡觉,因为我能在模糊中听到很多人的惨叫,也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甚至连肩膀、胸口处,接连出现巨大的疼痛,那感觉也非常的真实。 然后我仿佛又听到恶女在骂我,喊我姓刘的,还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像什么问我还记不记得她,不许我露出牙齿,让我收回去什么的。 一时之间,我只感到头痛欲裂,挣扎着,沉重的眼睛总算慢慢睁了开来。 头顶上的太阳正热辣辣地照射着,刺目的光芒晃得我一阵头晕。 好不容易眼睛适应了,我惘然四顾,发现自己正坐在一条小河边,而且这条河我还很熟悉,正是之前带着李悠然插鱼的那里。 我正发着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突然身下动了动,接着一个女孩儿也慢慢坐了起来。 一时间,我俩四目相接。 下一刻,我脸上就重重挨了一耳光,“啪!” 我睁大了眼睛,脸上火辣辣的,看着满脸怒色的李悠然,错愕道:“你干嘛又打我?” “还打错你了不成?”李悠然怒声道:“瞧瞧你现在的样儿,存心想对我耍流氓是吧?” 听她这么说,我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这一看之下,惊得我整个人都跳了起来,立即用手捂住下身,面红耳赤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我的衣服呢!” “我怎么知道你的衣服在哪。”李悠然也站了起来,只是她很快又想起了什么,脸色变了一下,连忙开始查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后来发现一切都好好的,才松了口气,问我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当然不可能知道,而且我还想搞清楚自己怎么会一丝不挂,甚至连条裤衩都没有了呢,只好对她说:“先别管那么多了,你快给我找件衣服穿吧。” 可是我立即又意识到自己说的是废话,荒郊野外的,哪里来的衣服? 好在离小河边不远有两颗芭蕉树,李悠然过去帮我折了一片蕉叶过来,当成浴巾一样围住下半身,这才没有那么难看。 “你没有事吧?”我挠了挠头,对李悠然说:“你不是让张扬给抓走了吗,怎么……” 李悠然也显得很疑惑的样子,不过没有回答我,而是蹲下来,眉头紧锁,在地上找着什么。 不一会儿,她好像找到了个什么东西,捏在手心里,随即又去看自己左边的肩膀,脸色变得越来越奇怪,喃喃自语道:“不应该呀,怎么会这样子呢?” 我不由得凑过去问:“什么不应该?” 李悠然只好把手心的东西摊开来让我看,第一眼的时候我还认不出来,但又仔细看了一会之后,才意识到,这居然是一颗子弹头! “你帮我看一下我后面。”李悠然把后背转过来,指着自己的左肩膀说:“看衣服上是不是有个小孔?” 我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发现她后背肩膀的部分,果然有个小孔,只有小拇指大小,于是就点头说:“对,确实有个小孔。” 得到了我的确认,李悠然却显得更加疑惑了,又低头沉思了好久,只不过好像仍旧没有想出个所以然,不由得有点烦躁,对我说:“姓刘的,你还记得昨晚发生过什么了吗?” “发生了什么?”我恍惚了一下,不由得想起,昨天晚上,我救了陈雨之后,自己一个人又蹬着自行车,去了李悠然所在的一个游乐场里,但是我才刚进去,就立马被几个黑西装给制服了,然后张扬拿着鞭子抽了我好久,抽得我最后彻底动弹不得,又依稀听到李志鹏在我耳边说着李悠然的坏话,当时我心里又生气又愤怒,恨死了这些人,气得最后连视线都变得血红了起来。 不过之后的记忆在这里就断了,我再仔细往下想,已经没有了半点头绪。 听我慢慢说着,李悠然的脸色开始变得很奇怪,有时震惊,有时悲伤、有时又很愤怒的样子,到了最后她眼睛一亮,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紧皱的柳眉也舒展了开来。 “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李悠然眯起眼睛问我。 “好想还记得一些。” “哪些?” 我挠了挠头道:“就,就是你说你喜欢我的那个……” 果然不出所料,正认真听我说话的李悠然立即瞪起了眼,骂道:“找死了你,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 “你就是说了啊,我都听见了。” 李悠然脸色罕见地有些绯红,伸出两只手,一边一个,用力揉着我的脸,咬牙道:“没说过就是没说过,你赶紧忘掉它!” 揉着揉着,李悠然看着我的脸,又“咦”了一声,不由得把脸凑了上来,仔细打量我的眼睛,看完之后又去看鼻子,然后是嘴巴。 “姓刘的,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变了很多呢?”李悠然捏着我的下巴说:“你是不是去整容了?” 我看着她惊讶的目光,奇怪道:“哪里变了?” 李悠然也不解释,指着旁边的河水说:“你自己去看好了。” 我看她说得煞有其事的样子,半信半疑,于是就走到了河边,把脸凑近水面去看。 结果这么一照,连我自己也震惊了! 以前我对自己的相貌很有自知之明,说好听点是一般般,说难听了就是大众脸,属于那种混进人堆里,绝对不会有半点显眼的类型。 但是此刻倒映在水面上的这张脸,虽然大抵的轮廓,还能看得到以前的影子,但跟以前相比,又明显不同了,不仅鼻子变得挺拔了很多,眼睛也稍微变大变长了些,让得看起来跟脸型更加搭配。不仅如此,嘴唇薄了,下巴也变尖了一丢丢,朝着水面张开嘴,能看到里面两排整齐而洁白的牙齿,虽然以前也白,但远没有现在白得那么无暇,好像雪一样。 我震惊得无以复加,看着水中这张熟悉而陌生的脸,一时之间,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这时候,我身后的李悠然又惊叫起来:“姓刘的,你身上的长毛怎么也不见了!” 听到她的话,我下意识往下看,但这一看之下,我整个人就彻底惊呆了,发现原本我已经长满长毛的胸口、双手、还有全身所有的地方,如今果真光溜溜的,一根怪毛也看不到,不仅是这样,我右手昨晚浸泡在了强酸里,明显已经废了,可现在却完好无处,一点事也没有。 我不由得想起,四年前那个中秋节的晚上,我也像这次一样,突然间不省人事,但醒来后身上的毛就脱光了,半点征兆都没有。 我皱起眉头,突然心中出现了很多想法:娘叮嘱不能在中秋节外出的话、怪毛,还有之前突然长出来的指甲,这些东西好像都有着莫名的关联似的,但只要我一往深处想,头又会剧痛起来,只好作罢。 李悠然围着我左看右看,不时捏捏我的脸,又扯扯我的耳朵,啧啧称奇。 当然,身体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最震惊的当然还是我自己,我意识到在我昏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一定发生过什么大事,可每当我去问李悠然,她不是假装不知道,就是不肯说,最后问得烦了,干脆一脚踢过来,怒道:“变好看了不是好事吗,再这么多废话小心我削你!” 我只好不敢问了。 原本我想催促她快走,毕竟我现在一丝不挂,得找些衣服穿,不然被人看到了很不好。谁知道正在看手机的李悠然却叫叫了起来,焦急朝我招手道:“姓刘的,你快来看看,你那个杀马特朋友上新闻了!” 第34章 风雨欲来 离开了那条河,我和李悠然悄悄跑回了市区里,然后她到一家服装店给我买了身衣服穿上之后,我才敢出来见人。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身上的毛脱光了之后,不仅我脸上变化很大,就连整个人也变高了,跟李悠然站在一起时,以前她是在我眼睛处,可现在已经到我嘴巴了,比她高了整整半个头。 我把这一点也跟她说了,可她不仅不在意,还说什么男人要像我这样的身高才算正常,再矮的话,那叫二等残废。 短短的一句话,驳得我哑口无言。 而且回到了市区之后,路过街边一些小刊亭,我总会在那些报纸上,看到李悠然说的那个新闻。 新闻的大概内容是,昨天晚上东城区的一个废弃游乐园里,出现了一起猛兽袭击路人的惨案,死亡人数达到整整7个,重伤6个,轻伤一个。死去的人里面,有一个姓张的,听说是本市一个有名富商的儿子,而重伤的那五个人,精神上受到了极大刺激,经专家鉴定,已经彻底疯了,唯一一名轻伤者,姓罗,是本市某高中的高一学生,在当时刚好路过,但因为当时野兽并没有袭击他,所以才逃过一劫。 而伤人的野兽是两头野生的西伯利亚虎,听说是被人从国外偷运进来的,结果卡车在运送它们的过程中,车厢的门松开了,才让两头老虎有了袭击人的机会。 新闻上说两头老虎中,一只被击毙,一只受了伤被抓住了,而偷运的人也已经被有关部门控制,案件正在进一步审查中。 说实话,看完这个新闻我真的是又惊喜又解气,惊喜的是罗风这小子竟然没事,解气的是原来昨晚游乐场那些人,死了整整7个,而其中我最憎恨的李志鹏和张扬就在里面,因为新闻上刊登了他们的照片,虽然眼睛处打了马赛克,但我还是一眼就把他们认出来了,这不得不让我拍手称快,省得我再找他们报仇了。 唯一还有所疑惑的,就是不知道李悠然是怎么获救的,那天晚上我刚到游乐场的时候,明明看到她被绑在了摩天轮上面,最后怎么会跟我一起晕倒在了河边呢,而且我还一件衣服都没穿,整个人变化那么大,不仅身上的毛全脱光了,原本已经残废掉的右手也完好如初,这让我怎么想也想不通。 倒是李悠然对这个新闻有些心不在焉的,仿佛李志鹏跟张扬的死,对她一点影响也没有,反而老是偷偷看我,好像我脸上长着什么东西似的。 不过好在,李悠然没心没肺习惯了,很快又变成了那副凶恶的样子,对于中秋节那晚我拒绝她的邀请尤其在意,她说那是她的十八岁生日,一整晚都白白浪费了,得让我赔偿。 我心想那时候我确实做得不对,搞得后来她被张扬抓走了,我得负很大的责任,所以就问她想要什么赔偿? 李悠然打量着我,笑得贼兮兮的,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说先不告诉我,等回学校我就知道了。 就这样,李悠然跟我分开了,她说她要回家,毕竟出来一天一夜了,连电话都没打回去,她怕家里人担心。 其实我对她爸妈还挺好奇的,也想知道她在家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我又怕她爸妈会误会,也拉不下那个脸,就没跟着她回去。 学校原本放了七天的假,但现在才刚过完两天,所以剩下的那五天里,我又开始去找兼职做,想要趁机会多赚点钱当伙食费。 本来我还打算去之前那个工厂做装货工的,谁知道他们的货源滞销,卖不出去,所以不用我了,我只好又开始了满大街去找工作。 而且这一次我还做好了准备,如果再像之前那样,找个好几天也找不到工作的话,就得去捡瓶子卖了,毕竟卖塑料瓶虽然收入低,但起码也没有装货那么累。 谁知道我还没开始找呢,就在街上被两个女生给拉住了。两个女生的年纪在25、6岁左右,应该是刚毕业的大学生,长相虽然一般,但很有礼貌,对我说:“先生你好,看你长得这么帅,身材也挺不错的,有兴趣做我们店的模特吗?” 有史以来第一次被人称赞,我心里乐开了花,忍不住就跟这两个女生攀谈起来。 说来也奇怪,现在不仅我的身体变化大,就连性格也变了,再也没有以前那么胆小、畏首畏尾的,哪怕跟异性交谈也能保持镇定,一点也不怯场了。 通过跟这两个女生的谈话得知,她们原来是做淘宝店的,卖的是男装,所以打算让我做她们的服装模特,每个小时给30块钱。 这让我觉得很惊喜,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跟着两个女生到了她们家,然后开始布场景,化妆什么的,弄完了之后,再穿上各种各样的上衣、裤子、鞋子,不断摆着造型,让她们拍下来。 虽然我什么也不懂,但有这两个女生在旁边指点,我倒也学得挺快,渐渐地摆出来的造型也越来越自然,拍出来的照片效果非常不错,基本在电脑上PS掉一些小瑕疵之后,就可以直接发布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那两个女生每天都会来找我,一天下来拍上个四五个小时,不仅轻松,而且肚子饿的话,饭她们也给包了,工资还是日结,这让我感到非常高兴,没想到人变好看了之后,连运气也好了,如此轻松的工作,我以前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五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也因此赚到了七百块钱,那两个女孩听说我要回去上课,挺不舍的,给我留了电话号码,让我放假了的话,就随时联系她们,她们家的服装店一定欢迎我。 给她们道谢了之后,我径直坐公交回了学校,然后在校外的一家二手手机店里,花两百买了个按键式的手机,功能虽然挺少,但起码能发短信打电话,这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把罗风跟李悠然的号码存好了之后,分别给他们俩发了问候的短信,这才喜滋滋的进了学校。本来我还想存着陈雨的号码,但又发现没这个必要,也就作罢。 回校的当天晚上,上晚自修,不知是不是因为我改变了太多的缘故,班上那些女同学看我的目光完全变了,以前是又厌恶又嫌弃,现在不仅好奇,有时候还频繁地回头看我,议论纷纷的,很惊讶的样子。 这就是青春期少年们的通病。 一个男生如果长得不好看,那么他就算学习成绩再优秀,也不会有太多女生关注;而一个男生如果长得很帅,那么就算他学习再差,哪怕他是个小混子,也照样会有女生喜欢,甚至她们还会觉得他的不学无术,是一种酷,根本没道理可讲。 而李悠然也在我身上找到了商机,跟班上的女生大肆宣扬说,我之所以变化这么大,其实都是用了她护肤品的缘故,毕竟我一个大众脸都能变得像如今这么帅气,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等到那些女生信以为真之后,李悠然就开始向她们推销一种外国产的面膜,不知是那些面膜确实好用还是怎么,女生们用完了之后又回来买,而且口口相传,传得其他班级的女生都知道了,纷纷来抢购,让得李悠然的面膜一度断货,非常抢手。 不过,李悠然倒也没亏待我,卖出去多少面膜,她总会给我多少分成,随着生意越来越红火,她干脆就在网上开了个店,专门卖那种面膜,而我得到的分红也越来越多,短短的一个星期,就到手了四百多,这可真是超出我的意料。 而这段时间里,因为李志鹏跟张扬死了,所以没有人再找我的麻烦,原以为平静的生活就这么过下去了,我不仅渐渐走出了怪病的阴影,有时间了也能帮李悠然推销推销面膜什么的,活得有滋有味。 结果那天下午,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竟然让我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第35章 出头鸟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下午。 第一节课下课之后,李悠然又像往常一样,给班上的女生们推销起了护肤品,像洗面奶、眼霜、隔离霜、防晒霜、遮瑕膏这些,还亲自拿我来做示范,不断往我脸上涂各种各样的护肤品,涂完之后,还让那些女生这里摸一摸,那里捏一捏,得意洋洋道:“看到没有,这小子皮肤好得都能掐出水似的,都是用了我这个护理套装的结果!” 那些女生眼睛发着光,将我团团围住,开始议论纷纷。 “真看不出来啊,刘海这家伙竟然能变得这么帅,比班上其他男生都帅,好像整容了一样!” “这都是多亏了悠然那些化妆品吧,每个人吸收不一样,估计刘海就是那种特别容易吸收的类型,别人可羡慕不来的。” “正好这个月的零花钱还剩下不少,我一定得买一套这种护理套装!” “对对对,我也要买,还有上次那个面膜也再要一份,真心好用呢!” 女生们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叫着,李悠然也来者不拒,当面收了钱之后,用一个小本将那些女生的联系方式记录下来,然后再联系网上的店铺开始发货,让她们改天注意到校门口收快递。 而班上那些男生看我改变这么大,嫉妒之下,也羡慕得不行,只好都跟风着买起了各种化妆品,每次一到课间活动,教室里总会齐齐倒着一批人,都在昂着头敷面膜呢,场面一度极为壮观。 其实我也有问过李悠然,问她卖的那些化妆品是不是便宜货,低价批发回来,再高价卖出去,赚巨额的差价? 李悠然就拿脚踹我,说她的护肤品全是外国进口的,比珍珠还真,没看到那些女生买了之后都说非常好用吗?当然,她卖得肯定会比外面贵一些,反正这学校里的都是有钱人的孩子,一个月的生活费动则上千,根本不会在意那点钱,而且女孩子都是爱美的,哪怕她们不在她这里买,也会在别的地方买,会不会买到假货先不说,钱肯定亏了吧?所以还不如自己赚了呢。 原本我还以为自己帮着她赚黑心钱呢,听她这么说,总算放心不少。 眼见着拿我做完示范之后,李悠然就把我晾到一边了,干脆我就出了教室,到外面透透风。 意外的是,刚出来,我一眼就看到了陈雨正蹲在操场边上,趁着阳光不错,去晒她刚画完的一幅荷塘秋色画。这幅画我看她画了整整一个星期,从勾线到成型,再到后面的上色,一点一点完工。 陈雨天生艺术细胞就好,能歌善舞,这幅画听说她是要代表学校参加市里的艺术展览,所以画得尤其认真,一点也不敢马虎。 阳光下,身着浅蓝色连衣裙的陈雨,括淡而不失优雅,仿佛半蕾待放的牵牛花儿,乌黑头发瀑布般垂直地披在肩上,瓜子脸微微透着淡红。 就跟一个多月前,她第一天出现在教室时的打扮,一模一样。 我目光不由得有些恍惚,心里是很复杂的情绪。 如今,我们的关系已经变了,或者说,我们压根也并没有关系,只是很大程度上,我对她已经没有了以往的那种执念,也不会每天晚上做梦时,都会梦到她了。 陈雨倒是主动找过我几次,为中秋节那天晚上的事情而道谢。本来她还说打算请我吃饭,只是我婉拒了,她也就识趣的没有再提,平时在走廊、饭堂下面遇到,也都是各自礼貌的点头,或是简单的打个招呼,然后匆匆走过。 我在旁边花池里摘了根草放进嘴里,轻轻嚼着,苦苦的,看着那个正在晒画的女孩儿,不知道是因为一直以来所坚持的信念改变了,还是因为我跟她的关系断了,心中莫名的有些感伤。 就在我怔怔出神时,突然间,一颗篮球呼啸着从远处飞了过来,径直打在了陈雨身边的那个水彩调色盒上,里面五颜六色的颜料立即被震散了出来,有很大一部分都掉落在了旁边那幅画上,风一吹,立即就变得一塌糊涂。 本来,陈雨正专心致志地给她的画修色,想让它变得更加完美,可是那个篮球不仅瞬间把画毁了,颜料还溅得她满身都是,把浅蓝色的裙子弄得脏兮兮的,有一些还弄到了她雪白的肌肤上,一阵青一阵紫的,说不出的怪异。 这时候,五六个穿着蓝色球衣的男生跑了过来,在陈雨不远处站住,其中一个明显是领头、穿着11号球衣的男生就吹了一声口哨,阴阳怪气地说:“哎哟,对不起了妹妹,我们不是故意的啊。” 其余的人也立即哄笑起来,嘴上虽然道着歉,但傻子都能看得出,他们就是故意的! 陈雨呆呆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画了一个星期的画,被弄成了这幅模样,脸色涨红了,显然极为气愤,但良好的家教让她指着这群高三的男生,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你……你们!” 那个11号球衣看着陈雨绝美的脸,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狂热,显然是注意她很久了。 “我的画!” 终于,实在气不过的陈雨跺脚道:“你们快给我道歉!” “道歉?”11号球衣皮笑肉不笑道:“不对呀妹妹,谁让你在操场上晒画的,篮球又不长眼睛,怎么能怪我们呢?” “我……”陈雨看看地上的画,又看看远处的篮球,一时语塞。 其实,这还真怪不了陈雨,因为这群人在这边球场打球,可陈雨却是在另一边的球场晒画的,而且还是在最边沿的一小块地方,斜角上还有个花池挡着,如果他们不是故意把球扔过来,就算篮球怎么弹也弹不到她那里去。 陈雨身为玫瑰榜的榜首,不管是身材还是美貌,在学校里都是出了名的,此时看到她被几个高三的欺负,路过的那些学生纷纷就围了上来,很快就在旁边聚成了一个圈,踮脚探头的,争先恐后往里面看。 虽然这事情跟我没关,但陈雨毕竟和我认识,总不能装作很淡定的样子转身离开,只好挤在人堆里,默默地看着。 而那群高三的见陈雨不说话,11号球衣就“哎”了一声,装模作样地道歉道:“行吧,这事儿就当是我们做错了,我周涛代表全部人跟你道歉,并且诚心地请你吃顿饭,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可以原谅我们。” 不得不说,这个周涛确实够圆滑,把话说的很溜,明面上是在跟陈雨道歉,但其实想请她吃饭才是真正目的,毕竟这顿饭是用道歉的名义请的,如果陈雨答应了,他就可以趁机搭讪,如果陈雨不答应,那他也不会因为被拒绝而觉得没面子,而且弄脏画这件事,也基本可以揭过去了,哪怕有人过来抱不平,他也可以有借口说:我都道过歉了,而且还请了她吃饭,是她不去的而已,怎么能怪我呢? 陈雨虽然心思单纯,但毕竟够聪明,在愣了一会儿之后,也反应过来,知道遇见流氓了,不由得怒声说:“我不要你们请吃饭,我要我的画!” 周涛为难道:“那就没办法了啊,我们又不会画画,怎么给你画呀?”一边说着,还一边从裤兜里拿出纸巾,抽出来一张,直接就往陈雨手臂上擦,笑嘻嘻道:“瞧瞧你,身上那么脏,哥哥帮你擦一下吧。” 如果说之前这个周涛是在假正经,那么现在可就是明摆着揩油了,拿着纸巾的手动作粗鲁,手指还故意往陈雨雪白的肌肤上蹭,脸上一副享受的模样,引起周围看戏的男生一片哗然声。 围观的人那么多,男女皆有,其中肯定混着很多陈雨的追求者,甚至给她写过情书的也有,但他们除了干着急之外,谁也不敢站出来,毕竟周涛跟他的同伴不仅是高三的,而且还是学校篮球队的,在五中可以说是地头蛇,一般学生怎么敢站出来做这个出头鸟呢? 眼见着陈雨不断往后躲着,急的快要哭出来,可周涛不仅不停下,反而更加的放肆,拿着纸巾的那只手,竟然还要往她胸口伸去。 我在旁边看得莫名火大,再也忍不下去了,挤开人群直接走到陈雨身边,抓住了周涛的手,沉声说:“同学,你过分了吧?” 周涛看着我,愣了一下,随即整个人就炸毛了,用力把手抽了回去,狂骂道:“我说你他妈找死是吧,上次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你反而自己送上门来了!” 第36章 无法置信 我对这个周涛当然不陌生,之前在饭堂的时候,他就对李悠然动手动脚的,而且这人嘴巴是真的臭,什么污言秽语张嘴就能来。 此时他那张长满青春痘的脸已经涨红了,咬牙切齿的,不知是是因上次一拳被我打晕,还是因为我跑出来当出头鸟,让他极为恼火。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中秋节那天晚上以后,我不仅外貌发生了巨大变化,就连性格也变了,换做是以前,如果面对周涛这群高三的,我肯定吓得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但如今我却敢跟他对视,而且看到陈雨被他们欺负,心里也异常火大,右手隐隐发热,有一股莫名的冲动,恨不得一拳把周涛的脸打烂。 “你道歉就好好道歉。”我冷冷道:“手那么多干嘛?” “关你屁事?”周涛骂道:“你算啥东西,也敢对我指手画脚的?” 我定定看着他,干脆不说话了,因为我知道动嘴皮子没用,而且周涛的嘴巴这么厉害,我也说不过他。 而看到我站出来,陈雨的眼睛亮了一下,下意识缩在了我背后,她不好意思抓着我的手臂,只好用手捏着我的衣摆,关节处微微发白,显然心里很紧张。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让她不要紧张,同时心中也有着一股莫名的自信,让我脸色变冷,目光如炬地看着周涛。 “行啊,你还挺有种。”周涛冷笑了起来,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还转过身去,似乎在想应该用什么法子让我好看。只是冷不丁的,他又霍然回身,原来是从同伴那里接过来了一个篮球,狠狠朝我头部打了过来。 仿佛预知到他动作似的,我把右手伸出,手掌也随之张开,挡在了脸的前面。 下一刻,“啪”的一声,篮球打在了我手掌上,但是却无法前进分毫,被我整个抓在了手里。 围观的学生们脸上露出了惊讶,似乎想不到周涛那么用力打过来的篮球,竟然会被我如此轻松的抓住了。 不过,篮球虽然被我接下了,但掌心处还是一阵阵酸痛,足可见周涛这厮用的力气有多大,如果换上别人挨这一下,估计得被打出脑震荡来。 周涛愣了一下,忍不住就骂道:“你妈逼,给我把球扔过来。” “有本事自己拿。”我不慌不忙,寸步不让。 似乎觉得我能接下球只是侥幸,周涛哼了一声,两步走上来,想把球拿回去。 但是这一刻,我整条右手又像之前那样,开始变得滚烫起来,仿佛充满了力量似的,五根细长的手指紧紧抓着篮球,稳得很,周涛用手一掰,掰不动,然后两只手抱住篮球,使劲往后拉,可还是拉不动,篮球仿佛在我手上生根了似的。 “你怎么了?”我奇怪道:“快把球拿回去啊。” 周围人不明所以,但看到周涛用了很大力也没法把球从我手上拿回去,一时也幸灾乐祸起来,发出各种窃笑。 周涛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似乎觉得在我一个高一的菜鸟手里吃瘪,让他很没有面子,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干脆往后退开十几步,来到了一边的篮板下,朝我做了个“过来”的手势,强装镇定地挑衅道:“行啊小子,看不出你运球还挺不错的,继续来露一手,我守你攻!” 周涛确实是个老油条,三言两语就把刚才收不回球的尴尬甩给我运球上了,而且还反将一军,让我跟他比一比,可谁都知道他是学校篮球队的,在篮球操作上岂止比我一个高一新生强上一丁半点? 陈雨在身后拉了拉我的衣服,小声说:“要不,算了吧,最多我重新再画一幅就好了……” 我看着她犹豫的眼神,知道她是怕我会输,这么多人看着呢,输那一方肯定会很丢脸的。 虽然她是为我担心,但我却并不打算这么罢休。心里想,一直以来,我已经窝囊得太多了,以前,看到陈雨被欺负,我没有帮忙,但现在,我不能再让相同的事情发生。 所以,我胆气变得更壮了,整条手臂已经滚烫得发痛,忍不住就大声道:“好,那你就给我守住了!” 说着,我捏着篮球也走了出来,在周涛几步外站住,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篮筐,开始一下一下运着球,严阵以待。 看到我居然敢跟学校篮球队的周涛比球技,围观的学生窃窃私语着,又议论了起来。 “周涛去年在市校联赛上,可是得过亚军的,他一个高一的新生居然敢挑衅他,活腻了吧?” “就是,这小子肯定是脑子秀逗了,想着在妹子面前出出风头,只能说丢脸也是他活该吧!” “单篮比试一般都是一球定胜负,有人做庄吗?我赌这小子的球肯定不进!” “我赌周涛赢!” “我赌那小子刚起跳就得被周涛盖球!” “我赌他运球过程中就得被抢球!” 周围的学生看热闹不嫌事大,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大多都是不看好我,认为我根本不可能是周涛的对手。 不过,也许是因为我长得不错的缘故,倒也有个别女生在给我打气、喊加油,只是声音实在不如那些男生的大,微弱得很,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陈雨站在我后面,一只手放在了胸口处,紧抓着,显得非常紧张的样子,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我收回目光,手中继续运着球,深呼吸,整条右手已经由滚烫变得异常胀痛,就像之前在饭堂的那一次一样。 终于,我运着球朝周涛冲了过去,这厮紧盯着我,嘴角出现一丝冷笑,脸上分明写着两个字:找死! 我速度不减,脑子里计算着自己与篮筐之间的距离,心中默念着:一步、两步……此时,周涛用极快的速度出现在了我右边,右手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往我肋下探了进来,想要抢我的球。 我心中一怒,正好用滚烫的右手肩膀,重重撞向了周涛的胸口,不知是我力气太大,还是他没站稳,他整个人在我这一撞之下,发出了一声惨叫,居然倒飞出去了两三米远。 我不管他,又在地上运了一下球,然后心中继续默念着:一步、两步……到了第三步,整个人就跃了起来,离地两米多,双手抱球举过头顶,狠狠地扣进了篮筐里。 然而,在我双手触碰到篮筐的那一刻,右手的炽热感已经达到了极致,胀痛得我想叫出声来,大脑一片空白,不由得用力往下一掰! 嘭! 钢化玻璃做的篮板,居然在我这一掰之下,发出一声闷响,整个碎裂了开来! 随后我落回地上,身后立即掉满了玻璃碎渣,哗啦声不绝于耳。 我一脸惘然地看着手里的篮筐,又抬头看看头上成了一个空架子的篮板,整个人都懵了。 而最为震惊的当然是周涛,还有那些围观的学生,每个人都睁大了嘴巴,圆瞪的眼珠子仿佛要掉出来,满脸的无法置信。 要知道,钢化玻璃是非常坚固的,而且平时被那么多人用篮球打来扔去,也不见有什么破损,可现在就这么被我两手空空的,整个儿掰碎了,力量得有多大? 只怕一头大水牛的奋力一撞,也不过如此吧。 周涛捂着胸口从地上站起,刚才我那一撞应该是非常痛,他脸色都白了。不过他肯定不服气,咬牙切齿的,对我恨到了极点,而他那几个同伴也虎视眈眈地走了上来,似乎已经恼羞成怒,准备朝我动手了。 结果幸运的是,上课铃声在这时候响了,围观的学生一哄而散,周涛也只能悻悻然地跺脚,给我放狠话道:“你他妈给我等着,回头我再找你算账!”骂骂咧咧的把旁边的球捡回来,跟几个同伴急匆匆走了。 第37章 两拳超人 等到操场上的人基本都走光了,我双脚趔趄了一下,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好像全身的力气都消失了,整个人软软地往一旁跌倒。 好在陈雨也还没走,连忙把我扶住,一看我的脸,顿时惊叫道:“发生什么事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好不容易自己站住,就发现整条右手已经酸麻了,还轻轻颤抖着,一点知觉都没有。 “没事,估计有点脱力了,休息一下就行。”我搪塞道。 陈雨明显不信,皱眉道:“之前在饭堂的那一次,我看你也是这样,真的没事吗?要不要我送你去校医室看看?” “真没事,不信你看。”我推开她,强行一个人站着,还转了个圈,想要证明自己很好,结果脚下又一软,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这样一来,我连站的力气都没了,更是说不出话来,眼见着上课铃声已经过了挺久,估计老师都到教室了,陈雨怕她这么扶着我回去,会闹误会,而且她身上也沾满了五颜六色的颜料,正需要洗一下,就说要不先扶我回宿舍休息一下? 我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只好点头。 就这样,陈雨扶着我到了宿舍,放我到床上躺好之后,她才离开。 而我则累得一动也不想动,心里不断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右手突然会充满了力量,不仅把周涛撞飞出好几米,还整个把篮筐给掰碎掉了,当时右手那股滚烫而肿胀的感觉,跟之前我一拳把周涛打昏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而且事后也同样脱力,连站也站不起来,唯一不同的,是第一次我打了人,还锤烂了一张桌子,所以整条手臂都肿了,这次除了把篮板扣下来了之外,什么也没干,所以右手才没事,单纯的酸麻而已。 我越想越觉得奇怪,从一开始右手变得炽热、肿胀,急于想找个东西发泄,到全力出拳之后,胀痛感消失,然后整个人瘫痪,那模样就好像我把全身力气都集中在了拳头上,再瞬间全部释放出去了似的。 而且,集中力气这种事情都是自己运作的,不仅没征兆,更没法去控制,不过唯一一个特征则很清楚,就是每一次右拳集中力气之后,只能释放两次。比如说,在饭堂的时候,我打了一拳周涛,又锤了一拳桌子,力气就没了;刚才在操场上,我拿肩膀撞了一下周涛,再用力扣了一下篮筐,力气同样没了。 怎么就像两拳超人似的,帅不过三秒? 还好两次运气都不错,不是唬住人就是上课铃声响,不然我估计得被周涛跟他的同伴活活打死。 想到这里,我右手慢慢地又有知觉了,那股酸麻感减轻了一些,应该刚刚休息了一会的结果。 我烦躁不已,看着自己的右手,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时候,宿舍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陈雨小心翼翼地探进头来,低声说:“小海,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说:“已经好多了,起码能够自己走路。” “那……”陈雨犹豫了下,道:“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忙?” “你还是跟我来一下吧。”陈雨有些不好意思道:“去到你就明白了。” 就这样,我跟着陈雨离开了宿舍,一路来到了她的寝室外,也就是之前李志鹏放摄像头的那里。 “我钥匙忘记带了,进不去。”陈雨指着窗口,脸红红的,低声说:“我床头就在里面不远,那里放着衣服,可是我手不够长,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下?不然我没有衣服换了。” “哦,这样啊。”我恍然大悟,随即点头道:“小事而已。” 见我答应了,陈雨说了声谢谢,然后让我来到窗口,指着离窗不远的一张床说:“衣服就在那儿。” 我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果然看到了,离着也不远,我手一伸刚好够得到。只是我看着那些衣服,脸色却变红了起来,总算知道陈雨为什么那么为难了,因为那衣服有着内衣啊! 既然答应了,我又不能不帮,只好伸手进去的时候,闭上眼睛。 可是这样一来,我的手就失去了准头,小心翼翼地在床头处摸索着,好半天手指才碰到了东西,软软的,摸着很滑,也很舒服,心想应该是了,于是就用力一抓,抓起了一堆布料,火急火燎地抽了回来。 直到把手完全拿出来后,我才敢睁开眼,可不看还好,一看连呼吸都停止了,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火在烧,不用说已经涨红了。 衣服虽然是拿出来了,但我的手正好抓在了陈雨那件浅蓝色的文,胸上,而且手指更是把凸起来的部分,给抓得变形了,那样子就好像是我故意的一样,吓得我浑身像触电似的僵硬,急急忙忙把衣服放到了陈雨手上。 陈雨脸色也红,而且还有些古怪,但却没说什么,问我能不能帮她提两桶水到浴室去,她力气小,提不动。 我避免尴尬,满口答应着,又小跑着到自己宿舍,拿了两个桶,后来意识到她进不去宿舍,只好又回头把洗发水跟沐浴露也带上。 现在还是上课时间,而水房一般都是要放学才亮灯的,所以光线很暗,一个人都没有。陈雨拿着衣服站在旁边,我则拿两个桶在打水,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显得很沉闷。 终于,水打好了,我一手一桶帮她提到了下面的女浴室门口,然后自己又跑了回来。 本来以为已经没我事了,准备走,结果才刚出门口,陈雨又提着两个空桶上来了,我一愣,问她这么快就洗完了吗? 陈雨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说还没洗呢,浴室门的门不知道被哪个恶作剧的学生锁上了,进不去,她只好把水倒了,拿着空桶回来。 我说宿舍门打不开,浴室门也锁了,这可怎么办? 陈雨看了看手里的衣服,又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周围,凝神沉思了一会,才咬着嘴唇说:“那也没办法了,现在离放学还要好一会儿,要不,我就在水房里面洗吧……” 我睁大了眼睛,失声道:“水……水房里面?” 陈雨有些懊恼的样子,跺脚道:“不然还能咋办,反正现在没人,只……只要你不偷看的话,又不会有人知道。” “我怎么可能会偷看。”我气道:“你可别把我跟那些思想肮脏的人联想到一块。” “要我相信你也行。”陈雨抬了抬下巴道:“那你就在门外帮我看着,有人来的话,你第一时间告诉我。” “行,我帮你看着。”我转过了身,背对着门口,虽然很郁闷,但也生不起气来,毕竟这里是水房,没遮没拦的,我一个大男人杵在这里,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换成任何一个女孩子,应该也会有跟陈雨一样的想法。 很快,陈雨进去之后,水房里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脱,衣服声音,不一会,水声也传来了,然后就是浓郁的洗发水香味。 我站在门外,听着里面那些动静,尽管不是故意的,但脑子里仍旧出现了各种奇奇怪怪的画面,令人面红耳赤。 我正准备走远一点,免得心猿意马,但就在这时,水房里突然传来了陈雨的一声尖叫:“啊!” 我浑身一惊,心说里面黑乎乎的,她不会磕到碰到了吧?一边回应着:“怎么啦!”一边急急忙忙冲了进去。 然而才刚进门,一个雪白的身·躯就扑进了我怀里,带着哭腔道:“我踩到老鼠了,它还咬了我一口!” 我大松一口气,正准备安慰她,结果没注意水房的地很滑,而且还满是沐浴露的泡泡,一脚踩空了,两个人瞬间失去平衡,齐齐摔倒在了地上。 摔倒的时候,本来是我垫在下面的,可不幸的是撞到了头,那巨大的疼痛令我惨叫一声,整个人瞬间软了,没有了半点力气,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却恰好翻了个身,重重把陈雨压在了下面。 而且运气更不好的,我两条手也被陈雨压在了背后,抽不出来,而且两个手掌好像还托着了某个浑圆而富有弹,性的东西,稍微一用力,就很轻易地凹了进去。 本来我的膝盖还能顶着地面,支撑上半身的重量,谁知道陈雨又发出一声尖叫,骂了一声“臭流氓”,然后用力一口咬在了我肩膀上,痛得我也大喊一声“啊!” 膝盖一下子脱力,导致上半身也压在了陈雨身上,然后抱着她,在不仅滑而且有些倾斜的地面,一连翻了两三圈,期间她咬着我的肩膀也松开了,到了最后翻滚的速度停下后,已经变成了她上我下,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撞到了什么地方,浑身无力的样子,头部无力地垂了下来。 一时间,我睁大了眼睛,只觉得嘴唇上软软的,香香的,暖暖的,让得大脑嗡了一声。 头顶上,热水散发的雾气在盘旋着,升腾着,让整个水房看起来,仿佛幻境一般。 第38章 不救 自从在水房发生那件意外的事情之后,一连两天,陈雨的脸色都是冷冰冰的,换在以前,无论在任何地方遇上了,她总会朝我笑一下,或者简单地问候一声。可现在不同了,她不仅会恶狠狠地瞪我一眼,挨得近的话,还会拿脚用力踩我一下,什么也不说,径直离开。 虽然,当时我并不是故意的,陈雨后来也打了我一巴掌,可我心里仍旧心虚,有些不敢面对她。 而且说实在,我心里也挺后悔的,明明中秋节那晚已经把话说很得明白,明明我们的关系已经断了,可就是因为我的正义心太重,在操场上帮了她,才导致后面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让我跟她之间又有了点莫名其妙的联系。 不过,仔细一想的话,如果当时我不站出来,又没有人去帮陈雨,那她最后的结果又会怎么样?被周涛占尽便宜?被路人看笑话之后,又传得整个学校都知道?我想,任何一个都是她无法接受的吧,而且周涛第一次占便宜成功了,难免不会来第二次,第三次。她一个女孩子,除了长得漂亮之外,什么后台也没有,估计会被一直纠缠下去。 所以说,我当时虽然不应该帮,但也不能不帮,就像注定了的事一样,躲也躲不掉。 这两天班上还给李志鹏开了个简单的追悼会,全班同学默哀三分钟。只是平时李志鹏横行霸道惯了,人缘极差,同学们对他的印象很不好,所以并没有人露出沉痛的表情,仿佛就死了个无关痛痒的人而已,也许过一段时间再提起这个名字,估计还有人要想半天才能记起来李志鹏是谁。 让我不得不感叹人生命的脆弱,还有这世事的无常。 不过李志鹏那么坏,心狠手辣的,长大后肯定会是个恶棍,死了反而是件好事,省得他以后犯事儿了,还要蹲牢子,浪费国家资源。 而李悠然除了卖她的护肤品之外,还是会一如既往的欺负我,拿笔扎我的手臂,有事没事拿脚踹我,拍我的头,饿了渴了,仍旧让我给她买水、打饭,已经由里到外把我当成了她的小弟。只是跟以往有些不同的是,她偶尔会变得很安静,把头枕在我肩膀上,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有时候她还会捧着我的脸,很仔细地看我的眼睛,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你可不要再变成那种吓人的样子了啊……” 罗风直到今天才回到学校,看得出精神很好,中秋节那晚身上被张扬砍的刀伤也基本痊愈了,加上我们已经快十天没见面,互相有挺多话要说,于是就在晚上下晚自修后,悄悄翻墙出了学校。 本来我们约好了要去喝一杯的,结果才刚离开学校不远,就在旁边一个树林里,听到了些古古怪怪的声音。 那些古怪的声音,只要不是傻子就能听得出来是怎么回事,叫人面红耳赤。当时罗风还很好奇,想去看一看,我把他拉住了,让他别凑那个热闹,不道德,毕竟现在的年轻人那么开放,在哪遇到这种事都不出奇。 罗风就唉声叹气,说什么人比人气死人,像他这样穷学生,要钱没钱的,长得又丑,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找到真爱。我看了他一眼,说你要是肯把头发染黑了,也别打扮得那么怪异,想找个女朋友还是很轻松的。 罗风有些不置可否,反而又鬼鬼祟祟地反问我,说我现在跟李悠然有什么进展了没有? 我一愣,不由得就摇头道:“算了吧,她现在就没有一天不欺负我的,除了打就是骂,我哪敢跟她有什么进展?” 罗风幽幽道:“老哥,你就知足吧,起码那天晚上她还说了喜欢你呢,像我……” “停!” 罗风话刚说到一半,我就打断了他,示意他别出声,轻声说:“仔细听!” 罗风不明所以,只好竖起耳朵仔细听。 很快,我们两个人就同时听到了旁边的绿化带深处,传来一些细小的动静,当然,绝不是之前那种古怪的声音。 听着听着,罗风吃惊道:“好像里面有个女孩子在喊救命!” “没错。”我同样也听出来了,这确实是有个女声在呼救,只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那声音很熟悉,而且是越听越熟悉的那种。 我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忍不住对罗风说:“要不,我们进去看看吧?” 罗风怪异地看着我道:“你刚不还在说,我们不要随便管人家的闲事呢?” “刚才那是人家的私事,现在是人命关天的事,我们怎么可以坐视不管呢?”我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跟上,自己则当先朝声音的来源处冲了过去。 学校旁边有很大一块绿化带,半公园化的,平时很多人都会在这里散步,只是今天很晚了,才看不到半个人影,而穿过了这片绿化带,才能到达外面的大马路。 好在隔着不远就会有个路灯,光线不至于太暗,我跟罗风一路上都是走直线的,偶尔遇到一两个花池草丛,都是直接跨过去,所以速度很快,走了有几十米,就听到那声音渐渐大了起来,确实是一个女孩子的呼救声。 随着逐渐接近,那呼救声音越来越清晰了,可我的眉头却紧皱了起来,心想这声音怎么越听越像是陈雨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低头穿过几棵树之后,再拐了一个弯,前面不远就出现了一个凉亭。 此时,那个凉亭里面站了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儿,原本是穿着白衬衫和短裙,只不过现在衬衫已经被人撕裂了,露出了右边整个雪白的香肩。 女孩子显得很惊慌,不断高声喊着救命,同时一只手紧紧抓着衬衫破碎的部分,避免它掉下来后露出身上的大片春光。 而凉亭的周围,则站了四个身材高大的男生,把凉亭的几个出口全堵住了,防止女孩逃跑,其中一个长相最猥琐的,则不怀好意地朝女孩走了过去,嘿嘿笑道:“放弃吧,这一带晚上是不可能有人来的,还不如留着点力气等会儿在我下面挣扎呢。” 女孩子绝美的脸早已毫无血色,眼看着那猥琐男慢慢逼近,身后左右也全有人守着,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手机,不断往她身上拍着照,而且是专挑她肩膀、修长的双腿拍,咔嚓声不绝于耳。 我和罗风躲在离凉亭不远的一棵树后,路灯刚好照不到这里,所以那些人发现不了我们。 “这不是那个陈雨吗?”看着那个惊慌失措的女孩,罗风惊讶道:“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被那个高三的周涛带着人堵住了!” 我沉着脸,没说话,但拳头已经紧抓了起来。 这时候,凉亭里的周涛已经逼近了陈雨,满是青春痘的脸一片阴翳,冷笑道:“老子已经等了两天了,好不容易等到你一个人出学校,你说我会轻易放过你吗?别做梦了!诚心请你吃饭,你他妈居然敢在操场上当众拒绝掉,老子今天要是不把你玩儿死,我周涛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陈雨咬着嘴唇,一点一点往后退,不一会就已经碰到了身后的长椅,再也无路可退。 “王八蛋的周涛!”眼见着周涛已经抓住了陈雨的手,罗风又急又恼,对我道:“咱们赶紧去救她吧,不然要来不及了!” 我别过脸,不再去看陈雨那慢慢变得绝望起来的目光,紧抓成拳头的手也一下子松开,一边往外走一边沉声说:“不救,我们赶紧走吧。” 第39章 必须救 听到我的话,罗风愣住了,愕然道:“为什么?” 我站住脚步,回头道:“周涛那么多人,我们就两个,打得过吗?” “这……”罗风一下子被问住了,但很快他又道:“打不过也得去呀,难道我们要见死不救吗?” 是啊,我要见死不救吗?我也在心里对自己说:那可是陈雨呀,不是不认识的陌生人啊。 我也想不通,刚才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是真的怕打不过周涛,还是怕再一次跟陈雨扯上关系? 如果我真怕周涛的话,那么第一次在饭堂的时候,我也不会主动把饭盒扣他头上,在操场的时候,更不会为了陈雨去做那个出头鸟。反正从小到大,我也没少挨打,有些时候伤重得都快死了,结果到最后还不是熬了过来。 也许,真的只是害怕跟她再有联系而已。 这两天,我脑海里总会浮现在水房里发生的画面,那雪白玲珑的娇躯,手上柔软的物体,唇上香香甜甜的触感……一切的一切,都那么清晰,怎么也挥之不去。 那晚在游乐场的时候,我明明已经听到了李悠然发自内心的告白,而我如今的信仰,也早已经变成她了,人们常说男人要专一,不能三心二意,可我脑子里偏偏还会时常浮现起陈雨的脸,这对李悠然来说,公平吗? 还是说,那天晚上在高架桥上,我对陈雨说的那一翻大话,都只不过是故作潇洒而已,其实心里还是想着她的? 一时间,我内心已经全被复杂的情绪所填满,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罗风看我犹豫不决的样子,知道我还在考虑,虽然着急,但也没有催促。 这时候,身后的凉亭又传来了陈雨的一声尖叫,那透着绝望的声音让我整个大脑为之一清,不由得想起,当初在村子时,她经常跟我说,做人要有爱心,要懂得帮助比自己弱小的同胞。遥想那段日子,正是我人生最黑暗的时候,可她却一点也没有嫌弃我,反而爱护着我,给我带来希望,给我带来温暖,哪怕村里的孩子来欺负我,她也是第一时间护着,绝不让我受半点伤害。 可到如今轮到她有危险了,我心里想的却是自己,甚至眼睁睁看着她被周涛欺负,竟然还说出了“不救”这样的话来,也太不是东西了。 不说我们之间有着极深的渊源,就是被周涛欺负的那个不是陈雨,而是一个陌生人,我也应该去帮忙啊。 我心里坚信着,如果此刻陈雨跟我的角色互换,有危险的变成了我,她肯定立马就会站出来,不会有半点犹豫。 想到这里,我刚刚放松下去拳头又一下子握紧了,心底有着熊熊的怒火在燃烧,右手臂也再次出现了那股滚烫而肿胀的感觉。 “走,咱们去救人!”我沉声道:“哪怕打不过这些人,也绝不能让陈雨被他们欺负了!” 罗风的眼睛亮了起来,重重一拍我肩膀道:“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刘海嘛!” “别废话了,时间紧。”我当先从那棵树后面走了出来,罗风紧跟着,两人利用光线暗的优势,在旁边的草丛里慢慢前进着。期间我们还想找块石头拿着,增强点信心,谁知道找了一圈也找不到,只好在一边的树上折了两段拇指大的树枝,暂时当成武器。 此时,我的右手臂已经在炽热中,由肿胀变成了胀痛,意识到全身的力气已经集中在上面了,但是只有两次出拳的机会,于是就对罗风说:“他们一共有五个人,如果我解决掉其中两个,剩下的你能应付吗?” “应该可以。”罗风想了想就,又补充道:“哪怕打不过,拖住还是可以的。” “那就好!”我咬牙道:“记住,无论如何也要先把周涛干趴下!” 罗风虽然平时吊儿郎当的,但他不傻,当然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之后两人又商量了一会,最终在拟定了计划后,我猛地站起,当先从草丛后直冲了出来。 我手里拿着树枝,朝凉亭狂奔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大吼:“周涛,你给我放开她!” 周涛本来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陈雨身上,此时冷不丁听到我的叫声,顿时被吓了一大跳。 凉亭上亮着灯,视线很清晰,所以周涛一眼就把我认了出来,愣了一下之后,猥琐的脸直接就扭曲了,骂道:“又是你个王八蛋,还有完没完了!” “你们都给我过来!”周涛朝他的几个同伴招手道:“给我弄死他!” 霎时间,围住凉亭的那四个高三的,就全都朝我走了过来,我放慢了脚步,大声吆喝道“嘿,一群四肢发达的二百五,有本事来打我啊!” 细想起来,第一次在饭堂里,周涛被我一拳打昏了,第二次又被我在操场上来了个下马威,估计他早已经恨死了我,所以此刻被我这么挑衅,气得整张脸都扭曲了,再也顾不上陈雨,径直朝我冲了过来,嘴上还狂骂着:“今晚要是不把你腿打断,我周涛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见已经达到了勾引的目的,把这五个人的注意力都吸引来了,我撒脚就开始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继续骂着难听的话,打算进一步刺激他们。 果然不出所料,这五个人肺都气炸了,二话不说朝我追了上来,骂骂咧咧的,涨红了脸。 这时候,我回头望了一眼远处的凉亭,发现罗风已经从另一边摸过去了,并且已经顺利地把陈雨接走,总算让我放心不少。 然而我这一放松,警惕性就大大降低,顿时被脚下凹凸不平的地面给绊倒了,整个人脸朝下摔了个狗啃屎,而身后那五个人也瞬间追上来,将我团团围住,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打过之后又一人一脚朝我狂踢起来。 短短的十几秒,我身上就被踢了几十脚,这些混蛋不愧是高三的,力气奇大,我被打得根本起不来,只好双手乱抓、双腿也乱蹬着,却根本对他们造不成多少伤害。 渐渐地,我变得更加无力抵抗,在最后胸口和肚子也被踢了好几下之后,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眼前天旋地转,全身痛得快要散架了似的,有一种要死的感觉。 就在这时,踹在我身上的脚突然都停下了,然后围着我的这些人不仅全部散开,还接连发出了巨大的惨叫。 很快,我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香味,然后一双柔软的手臂就把我扶了起来,我抬头望去,原来是陈雨,她眼眶红红的,对我说:“小海,你没事吧?” 我张了张嘴,发现有些喘不过气,更说不了话,好不容易站稳了,便大声咳嗽了起来,咳着咳着,又咳出一口血,只觉得肚子里像火烧一样痛,仿佛连五脏六腑都移位了。 而我之所以得救,是罗风把周涛跟他的同伴都引走了,他手里拿着那条树枝,身手极为矫健,一边躲避着拳头,一边往那些人的脸上抽去,啪啪声不绝于耳,一抽就是一条血红的鞭痕,痛得他们嗷嗷大叫。 然而罗风身体虽然灵活,但他毕竟只有一个人,周涛跟他的同伴们也不是省油的灯,渐渐地有些招架不住了,只好朝我们大喊道:“别傻站着了,赶紧跑吧!” 确实,现在我已经受伤了,而且不知道伤得严不严重,根本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唯一脱身的办法,就是跑,跑出这片绿化带,到了外面的大街上,周涛他们想要动手,也一定会有所顾虑了。 这样想着,我强忍住身上的剧痛,拉起陈雨就跑,跑离了那个凉亭,穿过了十几个草丛,一路上还摔了好多跤,也记不清跑了有多久,跑了有多远,渐渐地,绿化带到了尽头,已经可以依稀看到外面的马路了。 我心中一阵惊喜,紧紧抓着陈雨的手,鼓励道:“加油,马上就到……” 然而我话才说到一半,冷不丁看到前面的草丛冲出了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在微弱的灯光下散发着渗人的寒光,狠狠地朝我肚子捅了过来。 这一刻,我睁大了眼睛,觉得连呼吸都停止了。 第40章 她还是她 透过身旁的路灯,我看清了这个人的脸,是周涛!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绕了近路,居然跑到我们前面去了,手里巴掌长的匕首倒映着灯光,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事发突然,而且周涛离我极近,眨眼间,匕首已经到了面前。 这一刻,身边的陈雨挣脱了我的手,绝美的脸上透着一丝冷意,脚儿迈前一步,就要张开手挡在我面前。 看着她的侧脸,看着她脸上那视死如归般的决然,一时间,她的身影仿佛跟四年前那个待我如己的少女,又再次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曾经,我追逐着她的痕迹,踏遍了无数地方,吃尽了无数苦头。 曾经,我把她当成了信仰,无数次梦里相遇,只为能见她一面。 然而重逢之后,我才发现,一切已经变了,曾经带着稚气的少女,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不仅长高了,也变美了,但同时,看我的目光,也变冷了,变陌生了。 那时,她站在讲台上,当着全班人的面,说不认识我的时候,我宛如被当头一棒,心痛得无法呼吸。 那时,她站在座位上,又是当着全班人的面,指责我是偷拍狂,我整颗心裂成了无数瓣,再也黏不起来。 那时,她在教室里,仍旧当着李悠然的面,不仅彻底斩断与我的联系,脸上惊人的冷漠,与那无情的话语,让我呆立当场,一直所坚持的信念与支柱,也瞬间崩塌。 自重逢以来,她给我的感觉一直是这样,忽冷,忽热;忽近,忽远,既熟悉又陌生,总是给我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直到那天晚上,她被绑在木架子上,我为了她,被李志鹏打得头破血流,右手也因此而废掉,她泪眼婆娑的容颜,总算让我感到了一丝暖意…… 一秒钟的时间里,无数的画面,像电影快进一样,在我脑海掠过,我睁大了眼睛,看着身边已经张开了手的女孩,心中那个悬而未决的答案,终于得到了确认。 哪怕时远时近,哪怕忽冷忽热,哪怕她曾经说出了许多无情的话语—— 其实,她依旧是那个她。 一念及此,我的身体瞬间动了! 左手用力把她推开,而滚烫而肿胀的右手,也早已举了起来! 下一刻,右拳像子弹一样弹出,快若闪电,迎上周涛的匕首,斜斜地避过刀尖,然后侧着打在了刀刃上,速度不减,拳头更是顶着匕首前进,最后重重打在了周涛的胸口处。 砰! 叮! 在我这愤怒的全力一击下,周涛的匕首不仅被我硬生生锤断,整个人还被我一拳打得飞出四五米外,像死狗一样栽倒在地上,随即头一歪,又一次昏死了过去。 陈雨站在我身边,睁大了眼睛,满脸的无法置信,失声喃喃道:“怎,怎么会……” 我虽然还保持着出拳的姿势,但全身的力气已经完全消失,拳头也立即痛得像要碎裂似的,整条手臂微微颤抖着,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终于,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软软地跌倒在一边。 陈雨反应过来后,吃力地把我扶起来,立即又惊讶道:“你的脸色白得吓人,哪里受伤了吗?” 我动了动嘴唇,有气无力地说:“快走,他们要追上来了。” 陈雨仔细一听,果然身后的绿化带里,已经隐隐约约传来了人声,应该周涛的同伴找到这边来了。 “那咱们快走。”陈雨把我一只手放在她肩膀上,就这么架着我往前走,路过周涛的时候,我看到他嘴里正往外吐着血沫,被我打中的胸口处也稍凹了下去,应该是那里的肋骨断了,也不知道伤得有多重。 好在我身体不算特别重,而且还能勉强用脚撑一下,所以陈雨架着不算太费劲,两个人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里,最后来到了外面的大马路上,一时间,不仅灯光更亮了,视线也一下变得开阔起来。 我们沿着马路往前走,幸运的是,走了没多远,罗风也找到了,他当时正缩在一条巷子里打电话,见到我们后,总算如释重负,说我们要是再不出来,他都要找他几个弟兄过来帮忙了。 然后罗风看我浑身无力的样子,问是怎么回事,陈雨只好把刚才发生的事全说了,罗风听完后若有所思的样子,但也没说什么,就让我们赶紧走,周涛虽然昏了,可他几个同伴还没事,等会追上来就麻烦了。 就这样,罗风在前面带路,陈雨扶着我在后面走,一行三人走走停停,期间又拐了七八个弯,转了五六条街,一直走了十几分钟,最后来到一处夜宵城,才停下。 而我也慢慢有了点力气,可以自己走了,只是右手仍旧疼痛,特别是拳头,像是骨头都碎了似的,手臂已经肿起了一大圈。 陈雨问我要不要去看医生,我说不用,小伤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本来她还坚持要打120喊救护车,我给罗风狂打眼色,他只好配合着说:“真不用送医院这么麻烦了,我跟刘海认识这么久,知道他身体好,这点儿小伤根本不用几天,十分钟就能好!” 我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吹过头了,罗风只好又连忙改口:“哦,十分钟确实挺早的,几个小时吧,几个小时应该差不多了。” 我看他越说越没谱,陈雨也明显不信,只好假装肚子饿了,说要不先吃宵夜吧,有什么事填饱肚子了再说。 这样一来,陈雨也只好不再坚持了,只是到旁边一家小商店里,给我买了十几根冰棒,拿胶袋装着,挂在我右手上,说是可以消肿。 然后一行三人就进了旁边的一家烧烤店。 本来陈雨的衬衫是被撕破了的,肩膀的整个袖子被裂成了两半,可是她却任由香肩露出来,说反正现在很多衣服都露肩的,并不打算管它,以至于让烧烤店里的一些男顾客频频回头,有几个还扭扭捏捏地上来,问她要微信和电话号码,只是当看到我和罗风吃人的目光后,又全被吓走了。 过了一会儿,不知是不是那些冰棒奏效了,我右手的疼痛减轻了很多,正好点的菜饭也开始逐一上来,当下也管不了什么形象,跟罗风狼吞虎咽地横扫起来。陈雨家教很好,细嚼慢咽的,吃饭的姿势非常优雅,让人赏心悦目。 到了最后,一大桌东西差不多都吃完了,我们也吃饱了,罗风说有点内急,所以匆匆地去了厕所。 然后桌子上就剩下了我和陈雨两个人。 不知是不是因为经过刚才的事,我们之间的关系变近了许多。趁着她正给我翻袋子里的冰棒,我忍不住问她:“阿雨,你刚才是怎么想的?” 陈雨一时没明白,讶道:“什么?” 我不禁有些生气,加重了语气道:“刚才周涛的刀要是捅到你了怎么办,会死人的!” 陈雨哦了一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继续把袋子里没化的冰棍翻上来,过了好一会才又抬起头,看着我,轻声说:“当时我也没想那么多,只是知道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那最后危险的就是你了。” 我沉声道:“你就不怕死?” “怕呀。”陈雨奇美的脸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大大的眼睛也弯成了月牙儿,幽幽道:“不过我想,要是我遇到了危险,你一定也会这么做的吧?” 看着她熟悉的笑,听着她淡淡的话语,一时之间,我心中无比复杂,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候,罗风也回来了,陈雨争着去结了账,然后三个人准备离开。 出去的时候,我眼睛盯着地面,一直想着刚才陈雨说的话,有些心不在焉,以至于门外突然走进来了一个人,我也来不及躲,正好撞了个满怀。 我右手是放在前面的,被这么一撞又发出了钻心的痛,心中莫名生出一股火气来,忍不住就怒道:“你走路不长眼……” 话才说到一半,后面的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因为我看着撞我的这个男人,看着他那熟悉而阳光的脸,看着他那狭长的眼睛,还有嘴角那点熟悉的笑,一时间惊骇无比,失声道:“你……你是张扬!” 第41章 晴天霹雳 其实说起来,我跟张扬的仇恨,起得突然,消失得也突然。 因为我识破了他想对李悠然下药的行径,所以他气得要放狗把我咬死,这可以理解,可谁知道后面狗不仅不咬我,反他自己咬了,落得最后不仅JJ被废,脸也被毁容的下场,一切都是自己作死,说是咎由自取也不为过,然而他却认为自己变成这样,都是我害的,所以展开了疯狂的报复,抓了李悠然不算,还把无辜的陈雨也一并抓了,这才让我对他产生了强烈的仇恨,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只是万万想不到的是,在后面我昏迷的那一段时间里,他跟李志鹏竟然被两头偷渡的老虎给活活咬死了,如果不是后面新闻放出,加上罗风的确认,我压根不会去相信这个荒唐的事实。 而我对于张扬的仇恨,也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结束了。 可是,既然张扬死了已经是事实,那如今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又是谁? 看着眼前这个阳光帅气的男生,我那本来已经冷却的怒火与仇恨又窜了出来,嘴里大吼着:“王八蛋,你果然没死!”二话不说一拳往他脸上打了过去。 然而我的拳头才刚挥到一半,身后的罗风就把我抱住了,用力拉着,让我无法前进分毫。 “罗风,你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我一边挣扎着,一边大吼。 “先别冲动!”罗风使出了吃奶的劲在拖我,焦急道:“老哥,你看仔细点,这个人不是张扬!” “不是张扬?” 罗风的话宛如一盆冷水泼下来,让我整个人都僵住了,心里是一万个无法相信,只好睁大着眼睛,再仔细去看。 这一次,我总算也看出了点端倪,虽然我跟张扬见的次数不多,但他那张脸很令我印象深刻,除了帅之外,眼睛有点狭长,嘴角也时常会挂着一点微笑,尽管在打扮上很阳光,但是那双狭长的眼睛总会给人一种阴柔的感觉,而且嘴唇很薄,让人觉得他是个城府极深的人。 但眼前这个男生却不会有这种感觉,虽然在样子上几乎跟张扬一模一样,嘴角也有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但是那双眼睛却不狭长,反而有点大,而且皮肤也比张扬要白上一些。 见我发着呆,这个酷似张扬的男生给了我一个和煦的笑容,道:“看完了吗?” 我浑身僵了下,却仍旧有些反应不过来,吞吞吐吐道:“这……你,你是……” “哦,我叫张狂,是张扬的弟弟。”那男生摊了摊手,无奈道:“因为我们是双胞胎,所以才会长得这么像,有时候甚至连我爸妈都分不清谁是谁,就更别说是外人了。” “看你刚才那么大的反应,应该是跟我哥有矛盾吧?”张狂叹气道:“确实,他这个人性格很乖张,我也听说了,他在外面惹了不少事,而且还喜欢沾花惹草,这不,来这里的路上,我还被一个他甩掉的女生纠缠了好久呢。” “不过无论怎么说,他现在已经死了,也可以说是得到应有的报应了吧。”张狂轻声道:“他是他,我是我,我不想插手他的事,也不希望他的仇人找上我,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好吗?” 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由头到尾,这个张狂都给人一种谦和有礼的感觉,说话也很有分寸,让人生不起讨厌的感觉。 我张了张嘴,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罗风够机灵,替我回答道:“张狂是吧?不好意思,我哥他认错人了,差点闹了误会,希望你不要见怪。” “这倒不会,反正我已经习惯了。”张狂呵呵笑着,突然眼睛一亮,视线就被陈雨吸引住了,下意识问:“这位女士是……” “哦,这是我妹妹。”我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一把拉起了陈雨的手,远远丢下一句“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你吃饭了,再见。”三个人小跑着离开了烧烤店。 一直跑到了外面,我才松了口气,心里不住庆幸,还好刚才罗风把我拉住了,不然我一拳打在那个张狂脸上的话,就是没仇也变成有仇了。 “张扬……就是那天叫人把我抓走的那个吗?”陈雨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皱眉道:“然后刚才那个人,就是他的弟弟?” 我看她好像一点印象都没有,不由奇道:“阿雨,难道你没有见过张扬吗?” “见是见过,不过那时他脸上缠着绷带,看不到脸。”陈雨恍然道:“原来是跟那个张狂长得一样,看着挺帅的,没想到竟然这么歹毒。” 一边罗风捅了捅我,问道:“老哥,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我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事,不由得叹气道:“虽然长得像,但他毕竟不是张扬,我没理由把他也一起恨上的,只能怪张扬死得太早了吧。” 罗风就点了点头,显然也赞同我的话。 一码归一码,只有畜生才会把父亲的账算到儿子头上。 这时候,陈雨的手机响了,她走到一边去接,过了一会回来后,脸色就变了,紧皱着眉头,好像有什么心事一样,对我道:“天已经很晚了,我也该回去了。” 我拿出自己那个按键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果然已经差不多十一点了,只好问:“你家在哪,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陈雨指了指前面,我顺着她手指望去,发现那个方向的尽头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车,车旁边站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正静静看着这边。“那是我家的车,是来接我的。” 我欲言又止,既不好意思留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陈雨走出了好远,我才猛地记起什么,大声喊道:“路上小心点!” 陈雨也回过身,朝我挥了挥手手,回喊道:“你也是!还有你今晚又救了我,谢谢!” 就这样,我目送她走远,直到上了那辆车,只觉得心中空空的,很是失落。 罗风拍了拍我肩膀,让我别这么不舍,反正同一个班级的,以后天天都能见面。 我心想也是,也就没那么纠结了。 “对了老哥。”罗风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我道:“听说你最近右手经常会有一种发烫肿胀的感觉,具体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我本就打算找个人倾诉一下,既然罗风主动问起,我只好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了。 罗风听完之后,眉头紧锁着,捏着下巴思考了半天,才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道:“右手会自动汇聚全身的力气……虽然我一时也搞不清楚这是个什么情况,但我建议你回去之后,先锻炼一下自己的注意力,直到随时随地都可以集中精神了,这个问题应该会有所改善。” 我愣道:“锻炼注意力?怎么锻炼?” “你可以抓一只蚊子放在头顶,最好离着有一两米这样子。”罗风建议道:“每天睡觉或者起床的时候,你就盯着那只蚊子看,什么时候你能够把蚊子的腿啊眼睛啊什么的,都看得清楚之后,差不多就可以了。” “天天看蚊子?我他妈是神经病吧。” “真有用的,不骗你!”罗风一本正经道:“你先尝试几天,如果没用的话,你到时候再找我算账。” “真能锻炼注意力?” “真的!” “行,那我回去试一下。”我将信将疑道。 毕竟我这个两拳超人的问题得想办法解决一下,虽然一拳把人打昏看着挺厉害的,但自己的手也同样吃不消,一次两次还好,长久下去拳头迟早会受重伤,运气不好的话,废掉都有可能。 眼看着已经很晚了,宵夜也吃过了,所以我跟罗风在外面逛了一会后,又按照来路偷偷摸了回去。当然,路过那片绿化带的时候,我们小心翼翼的,就怕周涛带着人在埋伏,幸好最后是有惊无险,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回到了学校之后,接下来的两天里,我按照罗风的方法,捉了一只蚊子,用一小片透明胶粘着,吊在头顶的床板上,每天有时间了就躺在下面,睁大眼睛了瞧,可是蚊子那么小,怎么看都是一个模糊的小黑点,别说我视力本就一般,估计再好上一倍,估计也看不清楚啊。 本来我以为罗风是在耍我,但一想他当时认真的模样,就又信了,只好忍住各种烦躁,仍旧一有时间就去看。 就这样,又过去了三天。 这段时间里,学校发生了一些事情。 比如说,周涛自从那天晚上被我打昏了之后,就再也没回学校了,听他班上的学生说是住院治疗了,毕竟肋骨断了两根,估计没有一两个月也没法回来上课。我放心不少,虽然梁子是跟他结下了,但起码他没回来之前,我不用担心被他找麻烦。 还有就是,那个张扬的弟弟张狂,竟然也到五中来了,听说是从二中转学过来的,分配到了隔壁班,平时下课了,经常会在走廊遇到他,加上他长得帅,为人又绅士,所以得到了很多女孩子欢迎,光是每天收到的情书,就有十几二十封呢。 李悠然看到了张狂的时候,也被吓了一大跳,后来知道他是张扬弟弟之后,才没那么惊讶。 不过从那以后,李悠然总会经常到隔壁班去,看似心不在焉的,但我发现她好像是在偷偷关注那个张狂,平时也不爱欺负我了,甚至有时候连吃饭也不跟我一起,这让我格外难受。 我还当面问过她,问她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张狂了,可李悠然总会不耐烦地踹我一脚,让我别这么疑心重,虽然张狂不是张扬,但却跟张扬长得一模一样,她是不可能忘记张扬对她做过的那些事的。 我这才稍微放心一些。 然后就是继续每天去看蚊子,吃完饭看,睡觉前看,起床了还是看,看得蚊子的尸体都干枯了,便又捉了一只放上去接着看。 渐渐地,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在过了一整个星期之后,虽然仍旧看不清楚蚊子的身体,但我的注意力却集中了不少,以前在烦躁或者生气时,右手就变得炽热起来,可如今随着我的精神集中,那股炽热感竟然可以引导到左手上了,甚至再努力一下,还能引导到身体的任何部位,包括双脚,这个结果令我大为惊喜,意识到再继续下去,也许我就能彻底摆脱两拳超人的折磨了! 我很想把这个消息告诉罗风,所以刚起床就急急忙忙往他教室跑了上去。 然而,我刚上到来,就看到二楼走廊的尽头,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张狂,一个是李悠然。 此时的他们,并肩站在一起,在眺望着远处的风景,不仅有说有笑,下面的双手,还牵在了一起,异常亲密的样子。 一时间,我呆立在原地,像被人当头一棒,大脑一片空白。 特殊篇 他和她 其实,她是个既幸运却又不幸的孩子。 何谓幸运? 她生长在富贵家庭,父亲是大城市里首屈一指的富豪,声名显赫,以至于她从降生开始,就注定了会是千金小姐,享尽荣华富贵。 何谓不幸? 五年前,她10岁,刚上三年级,父母离婚了。她本有个小两岁的弟弟,只是法院判给了她妈,她则跟着爸爸一起生活。从此之后,家里那欢声笑语,就彻底消失了。 她的生活也因此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妈妈在时,每天都会带着她和弟弟在花园里散步,玩各种各样的游戏,像老鹰抓小鸡啦、抓迷藏啦,跳方格子啦,等等等等,晚上睡觉前,也会给她们姐弟俩讲许许多多的童话,一直哄着他们睡觉。 那时候,妈妈跟她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做人,要有良知,要知道感恩,要乐于助人,要懂得关照比自己弱小的同胞;而身为一个女孩子,更要懂得体贴人,照顾人。当时的陈雨年纪虽然小,懵懵懂懂的,却也把那些话牢记下了。 直到,妈妈离开后。 她再也没有听到过童话,再也没有玩过游戏,再也没法像一个正常孩子一样成长。 每天堆到她面前的,是数不清的各种书籍,礼仪书、舞蹈书、音乐书、外语书……林林种种的十几门课程,每一门课程分配了一名专业老师,对她进行着一对一的辅导,把时间安排得满满的,一整天下来,除了吃饭上厕所,不能离开房间半步。 她曾哀求过她爸,希望可以得到一点自由的空间,但每次她爸总会气得额上青筋裸现,暴怒道:“我陈家不需要只会异想天开的废人,你妈那种凡事为别人着想的性格,在这残酷的世界是根本行不通的!你既然是我的女儿,那就必须要做好觉悟,乖乖按照我的方式活,除此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于是,她认命了。 十岁到十五岁之间,五年的时间里,她没有去上学,却已经把整个小学的教学内容全部学会,除此之外,她还会两门外语,琴棋书画,虽不说样样精通,但也略有小成,在待人接物前,更是温婉有礼,不矜不伐,透着浓浓的大家闺秀气息。 她爸对此极为满意,也终于答应让她在暑假里,好好地放松一段时间。 于是—— 那年夏天,她来到了那个小山村里。 村子很破旧。 但是有山、有水、有清风;也有鸟,有鱼,有白云。 所有的所有,都是大城市不曾具备的。陈雨第一天来,站在外婆家门前,深深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心情出奇的好。 不知为何,在这个偏远的小山村里,她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总是可以得到舒缓,除了外婆,没有人认识她,没有那些繁杂的课程,没有那些老师严厉的目光,更没有那股如山般的压力。 她偷偷一个人大哭过一场,几乎哭了一天一夜,似乎把这些年积累的委屈和压抑,通通都释放了出来。 然后,她卸去了自己的伪装,解放出了自己的天性,不时像个疯丫头似的在山间田野里撒开脚狂奔,不时又像个假小子一样,跟村里那些小男孩厮混在一块,让得整个村子仿佛都能听见她银铃般的笑声。 直到那天。 她在村尾一家破旧小屋前,看到了一个浑身长毛的男孩子,脖子被绳子拴在了老树上,静静在地上坐着,不时抬头看天,偶尔低头望地,眼里是对这个世界的深深好奇和渴望。 村里的孩子路过时,都会指着他,说各种难听的话,骂他是怪物,是野兽,是畜生。 每当如此,长毛男孩虽不会还嘴,但却会蜷缩在树根下,哪怕那些孩子拿石子打他,把他打得头破血流,也是不发一言,甚至连动都不动一下,眼里无神而空洞,是一片死灰的颜色。 陈雨站在远处,悄悄看着。 看到远处飞来一只色彩斑驳的蝴蝶,在男孩头顶飘啊,飞呀,然后他就会眼睛发亮,绕着老书跑啊,追呀。结果额头狠狠撞在了树上,蝴蝶也飞远了,不由得一屁股坐下,看着蝴蝶消失的方向怔怔出神。 过了不久,他又活跃起来,就地捡来一块方形的石子,用手捏着,当成是汽车,在地上推呀推,嘴里快乐地喊着:“嘟嘟,嘟嘟……开快点,再开快点啦。” 渐渐地,他仿佛是饿了,再也没有力气走动,便倚在树根下,脸色发白着,奄奄一息。冷不丁又看到,头顶的树干趴着一只知了,他蹑手蹑脚绕到后面,手掌快速一捂,就这么捉到了,雀跃地跳起来,兴高采烈嚷道:“知了知了鸡肉味啦,真美味,咯嘣脆……” 在此之前,陈雨一直觉得老天对自己很不公平,但看到长毛的男孩之后,她发现,自己其实比他幸运一万倍。 起码,她不愁吃,不愁穿,出门在外,也总会迎来各种尊敬、羡慕、赞赏的目光。却不像他,吃不饱、穿不暖,只能自己一个人自娱自乐,还被人视为怪物,受尽了唾弃与白眼。 老树下的这一片小小的空地,仿佛已经是他的全部了。 陈雨开始觉得心酸,不由得想起了,很久之前,她妈妈教育她的那些话。 于是,她开始去接近那个男孩,从最初的抗拒,到慢慢接纳,再到最后的形影不离。 两人成为了很要好的朋友。 通过逐渐深入的了解,陈雨觉得他跟自己更像,同样没有妈妈,同样无法从父亲那里或得关爱,而且,男孩还跟她弟弟一样,名字中有着一个海字,于是她亲切地叫她小海,他也会喊她一声阿雨,虽简简平凡,却又包含着别样的感情。 渐渐地,小海变得开朗起来了。 陈雨又开始教他读书认字,从最基本的拼音教起,仿佛不知疲倦,往往一教就是一整天,而小海的记忆力也极强,几乎是过目不忘,无论是什么内容,她只要讲上一遍,他就能倒背如流。 就这样,两人的感情愈发深厚,除了上午的学习之外,两人就开始了满世界的疯玩,上山掏鸟窝、下山逮鱼儿,累了躺在草地上晒着太阳,晚上也依偎着一起,去看那点缀了漫山遍野的萤火虫。 那短短的两个月里,是陈雨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她已经彻底把小海放在了心里,牢固得再也无法割舍。 否则在中秋节那天晚上,她差点被那个酒鬼糟蹋,失魂落魄回到家之后,面对她爸那审讯般的目光,她也不会咬紧牙关,半字不提。因为她明白,一旦她爸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以他的手段,不光那个酒鬼跑不掉,就连小海也会难逃一死。 当然,因为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她也曾恨过、失望过,但是在后面整整四年的时间里,却又尽数释怀了。 否则她也不会在偶然得知,小海去了五中读书后,会瞒着她爸,也悄悄跟着转学过来。 她一直都没有忘记,那个夏天,那段短暂的回忆,还有那个有着一身她看起来,其实非常漂亮的灰白长毛的男孩,只是因为自己严格的家教,还有不近人情的父亲,她一直把那些东西埋藏在心底,不敢随便触碰。哪怕在四年后再次重逢,她也如愿见到了刘海,她仍旧只能表现出一副冰冷模样,不敢跟他有任何交集。 有时候,相逢不如不相逢,相逢,又何必曾相识。 茫茫四年里。 他的苦,她不懂。 她的心,他不知。 第42章 吵架 后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教室的,坐在座位上,发着呆,脑子里出现的,全是刚才在二楼上面看到的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同学们也陆陆续续地到了教室,李悠然也回来了。 我看了看她,发现她手臂伏在桌子上,虽然脸枕在上面,但眼睛却望着窗外,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候,那个张狂出现在了窗外,遥遥望向这里,脸上露出了阳光而和煦的微笑。 而看到张狂,李悠然立即抬起了头,并且朝他挥了挥手,虽然她背对着我,但我一定知道,她此刻肯定在笑。 我低着头,双拳紧抓着,心里是说不出的难过。 认识那么久了,李悠然天天都是各种欺负我,把我当成小弟一样使唤,更是从来不会轻易对我露出笑容。 可张狂才来几天啊?她怎么就跟他那么好了,还老是对着他笑?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我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好几节课,想得头都痛了,仍旧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很快,下午放学了。 换在平时,李悠然一般都会主动叫我一起去吃饭的,可今天却直接站起来,甚至连招呼都不跟我打,就准备离开。 我的心又是一阵绞痛,知道肯定是那个张狂约她了,这让我再也忍无可忍,跟着站了起来,一把拉住她的手,喊道:“你等一下!” “你干什么?” 李悠然回过身来,不由得怒道:“抓这么用力,找死你了!” 我只好把她的手松开,低声道:“你先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有屁快放。”李悠然一脸不耐烦,偶尔还会往窗外看上几眼,显得心不在焉的样子。 直到,班上的同学已经都走光了,整个教室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我看着李悠然,看着她那有着85分颜值的俏脸,不知是不是产生了错觉,虽然那愠怒的表情仍旧熟悉,但在那熟悉之下,却又蕴含了些别的东西,让我看不懂了。 “你……”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起头,选择直视她的眼睛,问道:“你是不是在跟那个张狂谈恋爱?” 李悠然愣了一下,随即抬脚就要往我身上踢,可我往后一退,躲开了。她睁大了眼睛:“你……你居然敢躲!”说着,又要再踢,可我还是后退,再一次躲开。 李悠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嗫喏道:“我……” “我都看见了。” 我看着她好像有点心虚的样子,轻声说:“在二楼的走廊上,你们两个……” “牵个手怎么了?” 李悠然打断了我,脸色重新变得愤怒起来,反问道:“你最近不也跟陈雨走得很近吗,不也经常跟她牵手吗?” 我浑身一僵,迟疑道:“我……” “我什么我,有本事你就别否认!” 看着李悠然脸上的寒意,听着她咄咄逼人的话,一时之间,我早准备好的那一堆说辞,竟然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过了好久,我才尝试着向她解释:“我跟陈雨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要误会……” “是吗?”李悠然冷冰冰道:“我跟张狂也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也不要误会。” 蓦地,我有些生气,加重语气道:“我真的没有喜欢陈雨,你怎么就不相信我!” “我也没有喜欢张狂啊。”李悠然寸步不让道:“你为什么又不相信我?” “可我都看见了!” “看见又能代表什么,我也看见了啊!” 我的拳头紧抓了起来,只觉得李悠然是在故意气我,不由得更加大声道:“都牵手了,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李悠然冷笑起来:“你也跑女寝给她拿内衣了,这又说明什么?” 我整个人呆住了,像被人兜头泼下一盆冷水,把原先的火气浇得一干二净。 “当时她寝室门锁了,进不去。”我解释道:“所以才叫我从窗口帮她拿的衣服。” “哦?”李悠然嗤笑道:“她长得这么漂亮,又一大堆追求者,随便打个电话或者发条短信,不就有男生抢着帮忙了吗,为什么她偏偏就找了你?” “我……” 此时此刻,我看着李悠然面无表情的脸,再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毕竟她说的话,并不是故意气我,反而是事实。 我们就这么互相看着,过了好久。 “你变了。” 这三个字,我们几乎是同时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又各自一惊,不约而同地移开了目光。 这一刻,我看着李悠然,看着她熟悉的容颜,只觉得整颗心被击打成了粉碎,痛得入心入肺。 我其实很想跟她说,我真的没有喜欢陈雨,顶多只是对她有着一些朦胧的感觉,可是话到喉咙,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或者,我也用不着去解释,因为就算我再怎么解释,也会被她当成是借口,现在的李悠然,已经听不进去任何的话了。 正如刚才的话,她确实变了,也许是,我们两人都变了。 我们就这么面对面站着,站了好久,也互相看了好久。 直到,李悠然率先收回目光,俏脸冷得跟冰山一样,淡淡道:“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我犹豫了一下,想问她肚子饿不饿,要不要我去打饭,可是冷不丁的,就看到那个张狂出现在了门外,正含笑看着这里,而李悠然也径直朝他走了过去,这让得我已经迈出去的脚,又硬生生停了下来。 就这样,我看着他们两个转身离开,自己一人傻站着,仿佛灵魂被抽空,只剩下了一个躯壳。 后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宿舍,躺在床上时,只觉得脑子极度疼痛,连饭也吃不下去了。心中也不断浮现起李悠然那张寒冷的脸,还有那冷漠的眼睛,以及冷冰冰的话语,无一不让我痛苦万分。 想着想着,眼睛不由得开始湿润,视线也变得朦胧起来,心中充满了愤慨和不甘。 我擦了擦眼睛,想把眼泪拭掉,可是不经意看了头顶的床板一眼,突然就觉得,那只黏在透明胶上的蚊子,竟然变大了很多,大得我可以清晰看到它的腿、眼睛,甚至是它身上那些极小的绒毛。 我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不由得又揉了揉眼睛,再继续去看,而这一看之下,那只蚊子仍旧清晰,确实好像瞬间增大了好多倍,让我对它身上的任意部位,都看得一清二楚。 与此同时,我右手臂又隐隐变得炽热起来,我连忙集中着精神,很快又把那股炽热引导到了左手,接着再引导到胸口、肚子、双脚上,任何地方,只要我刻意去想,就都能够达到。 罗风给的方法,果然奏效了! 不过,换在以前,我肯定会高兴得跳起来,但现在心情正极度糟糕着,所以也也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就不再去理会了。 其实,我很想相信李悠然,相信她跟张狂并没有什么,但每当闭上眼,脑子又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他们两个牵着手、有说有笑的画面,这让我不得不往坏的方面想,毕竟张扬曾经做过什么事,李悠然比我更加清楚,虽然张狂只是张扬弟弟,但张扬那么渣、那么混蛋的一个人,李悠然又是怎么去面对这张一模一样的脸的? 难道就因为张狂长得帅,家里有钱? 难道她已经忘记了,她在游乐场里,对我喊出的那句话了吗? 既然如此,一直以来,我把她当成了新的信仰,新的支柱,为了她被打得头破血流,为了她被张扬拿鞭子抽,还被李志鹏不断地羞辱,这一切的一切,又算个什么?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双手紧抓成拳,心想我和李悠然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怎么能够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就分开了呢? 越想越生气,我不由得又跑上了教学楼,直接来到张狂的教室,一连找了他好几个同班的同学,最终向一名女生要到了他的电话号码,快速存好之后,马上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张狂,我是隔壁班的刘海,晚上下晚自修后,到阅览室来一趟,我有话对你说!”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发完了信息之后,我整个人轻松了许多,心里知道,胡乱猜测并没有用处,无论如何,这件事也必须要有个结果才行。 第43章 决斗 就这样,吃完饭之后,就到了晚自修的时间。 不知是我们各怀着心事,还是因为中午的那一番话,让我们的关系出现了裂痕,一连几节课,我跟李悠然都没有说过半句话,她也不拿笔扎我了,也不用脚儿踹我了,就连上课的时候,我主动把自己的课本推给她,她也不看,后来弄得烦了,她干脆拿起我的书用力扔到了垃圾堆里,然后继续望着窗外,仿佛连理一下我的欲望都没有。 我默默把书捡回来,再也不去招惹她。 叮叮叮——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也响了。 李悠然猛地拍了拍桌子,站了起来,把我吓了一跳。谁知她却仍旧没有理我,甚至连看也不看我一眼,就这么离开了教室。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我鼻尖泛酸,心中是说不出的难受。 然后我也站了起来,只不过不是回宿舍,而是直接去了阅览室。 阅览室在教学楼的另一边,里面放着的,是一些周刊和少年读物之类的课外书,比较小众,喜欢看的人比较少,所以就连白天也没几个人待在里面,晚自修之后,更是半个人影都没有。 到了阅览室之后,我轻轻推开门进去,然后坐在了一边的长椅上。 一开始,我还有耐心等着,但是等着等着,已经过了半个小时,再有十分钟,睡觉的铃声就要响了,这让我有些急躁起来,心想那个张狂,该不会是不来了吧? 正这么想着,阅览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身材高挑的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我一看,正是张狂,整个人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拳头也紧抓了起来。 张狂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有点湿,上面穿着一件紫黄格子衫,下面则是悠闲裤,配合着那帅气的脸,还有修长的身材,对女生来说,简直是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刘海是吗?我们又见面了。”张扬脸上挂着微笑,友好地朝我伸出手来。 不得不说,这个张狂非常注重外在形象,气质好,也有礼貌,跟阴阴柔柔的张扬相比,完全是两个不同的风格,看得多了,就连我一个男人都开始欣赏他,就更别说是那些女生了。 但是,一想到李悠然那冷冰冰的脸,我肚子又窜起了一股火气,并没有跟他握手,而是用不善的目光看着他。 “额……呵呵。”看我不理他,张狂收回手,尴尬地干笑了两声,就问:“不知你约我到这里来,有什么事?” 我也不打算跟他拐弯抹角,直接道:“你是不是在追求李悠然?” 张狂挑了挑眉头,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她这么跟你说的?” 我摇了摇头。 “既然她没有这么说,你又为什么要这样问?” “为什么要这样问?”看着张狂那平静的神色,我简直有种要气炸了的感觉,加重了语气道:“我可是她男朋友!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这样问?” “男朋友?”张狂嗤了一声,反问道:“她承认你是她男朋友了么?” “这……” 我顿时语塞,竟然就这么被张狂问住了,张嘴了半天,仍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啊,李悠然承认我是她男朋友了吗?没有吧?除了中秋节那天晚上,她说了一句喜欢我之外,这么久以来,她照常欺负我,打我,像个小弟一样使唤我,但是至此至终,她有表露出半点要跟我在一起的意思了吗? 并没有啊。 直到此时此刻,我才发现,我果然还是弄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尽管有时候,我可以从李悠然的话语中,听出她对我的一些关怀,但现在想想,也可能仅仅只是关怀而已,毕竟我们从入学开始就成了同桌,多少也会有着一点感情。 所以说,这么长时间以来,果然又是我在一厢情愿了吗? 见我不说话,张狂整理了下衣领,淡淡道:“既然她并没有承认你是她男朋友,那么我追求她,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我不管!”我蛮横道:“反正你就是不能跟她在一起!” “这就有点过分了啊。”张狂惊奇道:“你又不是她父母,怎么可以剥夺她跟别人在一起的权利呢?像她这样优秀的女生,当然也要同样优秀的男生,才能配得起她吧?” 我双拳紧抓起来,沉声道:“那你的意思是,你张狂就足够优秀,就可以配得起她了?” “够不够优秀,配不配得起她,我不清楚。”张狂皱起眉头,上下打量着我,脸色古怪道:“但论各方面的因素,我自问还是比你强上一些的。” 仿佛被戳到了痛处,我脸色涨红了起来,呐呐着:“我,我……” “对不起,我没有自夸的意思,只是说了实话而已。”张狂淡淡道:“先说物质上吧,你可以说我是富二代,也可以说我没有我爹,我什么都不是。但我现在有车、有房,也有钱,是不争的事实,只要悠然开口,以上东西,我通通都可以满足她,你能吗?” “我……” “好,除了物质上,我们再谈谈其他的,比如——精神上吧。”张狂敛起了嘴角的笑容,郑重地说道:“刘海,你觉得在相貌上,我比你差吗?” 我猛地抬头,看向他,看着他英俊帅气的脸庞,无论是明亮的眼睛,还是挺拔的鼻子,抑或是笔直的剑眉,无一不恰到好处,哪怕我如今在外貌上,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甚至可以说比以前好看了许多倍,但是跟张狂相比,仍旧要逊色不少。 “我并没有炫耀的意思。”张扬继续说道:“但不得不说,单凭我外在的形象,就已经获得了非常多女生的追求,但我通通都没有答应,因为我心里,只有悠然一个人。” “我想我应该跟你说过的,我跟我哥的性格完全不同,他喜欢沾花惹草,我却比较专一,你可以不相信,甚至是直接否认,但是事实上,就是如此。”张扬平静道:“所以,在精神上来说,我也能给悠然一定程度上的安全感,毕竟为了她,我能拒绝任何女生的追求,绝不会有半点犹豫!” 张狂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巨石一样向我压来,一块一块叠加着,沉重得让我喘不过气,但偏偏又找不到任何方法去反驳他。 如果此刻,我能看到自己的脸的话,一定是涨成了猪肝色,非常的难看。 “刘海,你扣心自问一下。”张狂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沉声道:“就拿我们两个来说,到底是你,还是我,更能够给悠然幸福?” “我……” 看着张扬,我欲言又止。尽管我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比我更能给到李悠然幸福,这是无法否定的事实。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双手,心里在这一刻充满了自嘲。 我不仅没车,没房,更加没钱,说得难听点,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跟李悠然在一起的话,又拿什么去养活她?是,我现在确实改变了许多,变得帅了一点,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可以当饭吃吗? 我苦笑了起来,心里想,像我这样的屌丝穷学生,果然是不配拥有爱情的,像李悠然那样美丽的女孩儿,更是天鹅一般的存在,我这种癞蛤蟆就永远也别想惦记了,居然刚才还能说出是她男朋友这种蠢话来,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不过——尽管我已经心如死灰,但我还是心存着侥幸,因为李悠然虽然没有说要跟我在一起,可她也并没有说讨厌我啊,否则,那天她看到我被张扬放狗咬的时候,还有在游乐场里,我被张扬拿鞭子抽的时候,她为什么会流泪,为什么是一副心痛欲绝的样子? 想到这里,我猛地抬起了头,大声道:“张狂,我要跟你决斗!” 第44章 败北 听到我的话,张狂僵住了。然后觉得我不是在开玩笑,就又皱起眉头,试探着问:“你……是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我沉声道:“谁输了的话,就自觉地离开李悠然,再也不许纠缠她,你敢接吗!” 张狂挺直了腰杆,正色道:“有何不敢,你的挑战,我接了!” “只是,你这又是何必呢……”张狂犹豫了一下,又道:“如果你真心喜欢悠然的话,我们两个完全是可以公平竞争的,但一旦决斗之后,你可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我冷笑道:“你就这么肯定我会输?” “不是肯定,是必然。”张狂退后一步,双拳一高一低,慢慢举至眉下,平静道:“我五岁开始练习泰拳,所以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一旦开始决斗,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也一定会把你打趴下的!” 看着张狂那镇定的神态,我心中一股无名火起,右手臂又开始隐隐地炽热起来。 多亏了罗风给的那个方法,如今我已经可以随时做到注意力集中了,所以慢慢把右手上的力气,引导到了左手上,这样均分开来后,不仅两只手达到了平衡,右手也不会因为压力过大而变得像之前那么胀痛了。 这个感觉非常神奇,就好像我突然间,不仅可以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力气,还能够随便把力气运用到身体的任何地方了。 说得贴切点,如今我的身体就像是一瓶电池,身上的力气就是电量,用一点少一点,但用光了之后,却又可以通过休息来进行补充。如果说以前全力打出一拳,可以发挥50斤力气,用掉的是固定的半格电,但我现在可以用掉两格电,瞬间爆发出200斤的力气,而用掉三格电,则是300斤,哪怕是用完全部的四格电,一下子打出400斤力气,也照样可以做到! 当然,前提是我的拳头能够承受得了,像之前无法控制的时候,就成了两拳超人,虽然两拳可以把一个人打昏,但这样一来,不仅手臂会受伤,全身力气也会用光,最后软软的任人宰割,绝对是利大于弊。 张狂看我半天不动,只好朝我做了个“过来”的手势,挑衅道:“来啊,我让你先上!” “上就上!”我大喝一声,迈前一步,右拳积蓄了比以往多一倍的力气,狠狠地朝张狂的面部打了过去,想让这看不起我的混蛋付出代价。 然而张狂的动作非常灵活,不仅头一偏躲掉了,身体前倾,肩膀还顺势撞在了我胸口,速度又快又急,咚的一声,撞得我倒退几步,心口处仿佛被重锤击到,痛得喘不过气来。 我意识到张狂身手不简单,好不容把气喘匀了,也不敢贸然再上。 一时间,我们谁也没有动,都是目光冷冷地看着对方。 过了有半分钟。 张扬率先动了,他左拳呈勾朝我头部横扫过来,速度虽然不快,但我不敢掉以轻心,在偏头准备躲开的同时,果然,张狂把左手收了回去,改成右拳由下往上朝我肚子打了过来,速度快了一倍! 我意识到自己被他左手的幌子给骗了,加上张狂右拳已经躲不开,干脆就不再去躲,同样一拳往他脸上打了过去。 只听到两记闷响,我肚子被张狂打了一拳,他脸上也结实地挨了我一下,两个人同时发出一声惨叫,倒退出了几米外。 我捂着肚子,哇一声,吐出一大口酸水,而张扬嘴角往上的地方,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了,鼻子也被波及到,粘膜破皮,开始流出了刺目的鲜血。 “王八蛋!” 我骂了句脏话,又大吼一声,右拳再次朝张狂打了过去,这一次的目标,仍旧是他的脸。 然而张狂却并没有躲,而是把两只手叠放在一起,护在了脸的面前,任由我的拳头打在上面,把他打得后退了几步。 “可以,力气很大。”张狂揉着被我打中的手臂,淡淡道。但是下一刻,他脸色变冷了起来,喝道:“就是速度差了点!”话音刚落,一个勾拳朝我左眼打来,我虽然慌忙避开了,但立即又被张狂反身一脚踹在胸口,踢得我倒退出几米外,后背重重撞在墙上,又猛地弹回来,双重痛苦下,整个人跪倒在地上,幸好用双手支撑着地面,才不至于直接趴在地上。 一时之间,我胸口不仅呼吸困难,还像被刀割一样痛,还没来得及站起,肚子就又被张狂踢了一脚,身体像蛋卷似的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撞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才被迫停下。 顿时,我肚子里五脏六腑仿佛都纠缠在了一起,痛得我睁大着嘴,却叫不出声来,身体弓成了虾形。 “我记得,我哥张扬,以前也曾追求过悠然,是吗?”张狂抹了抹脸上的鼻血,慢慢来到我身边,面无表情道:“不过看起来,他应该是失败了。” 张狂抓着我的头发,把我的头掰了起来,强迫我看着他的眼睛,冷冷道:“我早说了,你是不可能赢我的!”说着,一拳打在我鼻子上,打得我鼻血瞬间就下来了,然后他又在我嘴上打了一拳,打得我嘴唇破了,门牙松了,再被他用力一摁,额头狠狠磕在地上,也破了,鲜血汨汨地渗了出来。 似乎打得累了,张扬喘着粗气站了起来,若有所思地对我说:“刘海,忘记告诉你了,其实,是李悠然主动追求的我。” “啊!” 我大吼一声,整个人回光返照似地弹起,用力在张扬脸上打了两拳,大喊大叫着:“你不要这样说!” 然而,在我第三拳挥出去的时候,被张扬躲开了,他退后两步,径直飞起一脚,正踢中我的胸口,把我踢得仰面飞了出去。 “我各方面都比你优秀,这是事实!”张狂冷笑道:“悠然又不是傻子,她选择的肯定会是我,而不是你!” “啊!” 我大吼着又站了起来,朝张狂冲了过去,可是不出意料的,又被他踹了回来。这人的动作很快,力气又大,根本就躲不开。 就这样,我一次又一次地站起,前冲,但是又一次次地被张狂用拳头和脚打了回来。 渐渐地,我身上的力气快用光了,双腿也变得沉重起来,流了满头满脸的血,但还是在每次倒下后,又咬紧牙关地重新站起,再继续往前冲。 毕竟,身体虽痛,却不及心痛的万分之一。渐渐地,前面站着的仿佛不再是张狂,而是李悠然,离我那么近,却始终无法触碰一分。 终于,张狂有些不耐烦了,找了个机会,迅猛的拳头一连在我肚子处打了十多下,然后再由下往上,一拳打在我下颚,把我打得离地飞起半寸高,最后像死猪似的一头栽倒了下来。 我挣扎着,想要站起,但已经完全办不到了。肚子痛得像是有刀片在里面乱绞,让我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接着又是第二口,第三口…… 张狂站在我面前,像个胜利者一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冷冷道:“你已经输了,记得遵守约定,自动离开悠然吧。” 我张了张嘴,想说话,但是除了不断往外吐着血,已经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好艰难举起沾满鲜血的手,抓着张狂的腿,想要站起,可是怎么抓也抓不稳,最终又脱手了。 “不要再站起来了,你会死的。” 仿佛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张狂踢开了我的手,大步往外走去,远远地,还能听到他那不耐烦的声音:“真是麻烦,又得洗一次澡。” 阅览室里,我无力地把头抵在地上,印象中那些透着温馨的各种骂声,还有那张美丽的容颜,仿佛渐渐变得模糊了。 终于,我痛哭起来,任由泪水夺眶而出,呈线落在地上,与殷红的鲜血混杂一起,变成了心碎的形状。 大楼外,响起了一连串刺耳的铃声: 叮叮叮,叮叮叮。 入睡了。 只是她……仍旧会睡得好吗? 第45章 分开 第二天,上早读课的时候,我是最后一个进教室的。 看了看,李悠然正坐在椅子上,像昨天一样,把脸伏在双臂间。 我走了过去,没有惊动她,默默地收拾起了自己的书,一本一本叠着。 直到,我快收拾完了的时候,李悠然才有所察觉,慢慢抬起头,皱眉问道:“你干嘛?” 然后,她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两秒,整个人霍地站了起来,惊道:“怎么伤得这么重,又跟谁打架了?” 我不理她,继续把书收拾好,有高高的一垒,然后用双手吃力地搬了起来,准备离开。 可是李悠然把我拦住了,还推了我一下,怒道:“你说话呀!” 我整个人摇晃了一下,好不容易站稳,才艰难地张开高肿着的嘴,含糊不清道:“不……不用你管。” 说着,又要离开。 这时候,李悠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冷冷道:“是跟张狂打的对吧?” 我浑身僵了下,却不再说话了。然后李悠然又更加用力推了我一下,大声道:“你哑巴了是不是!” 在她这一推之下,怀里的书撞在了肚子上,让我喉咙发痒,又吐出了血。 虽然吐得不多,但也把怀里的书弄脏了,让得周围的同学齐刷刷把目光射了过来。 我怕被人看笑话,手忙脚乱地擦着嘴巴,不经意看了李悠然一眼,发现她眼眶红红的,不知是不是因为我不回答她所以惹得她生气了,还是别的原因。 终于,我又费劲地站了起来,尽管肚子痛得像有一团火在烧,但我还是挣扎着,一步一步走到了最角落的那张桌子,慢慢坐了下来。毕竟,少了李志鹏跟他的四个小弟,教室里空出了整整三张桌子,位置是有余的。 而作为一个男人,决斗败了,我就应该遵守自己说的话,自动离开李悠然,并且以后也不再去纠缠她。 反正我连自己都养不活,跟她之间也绝无可能,干脆就彻底断绝幻想了吧。张狂那么有钱,长得又帅,确实跟李悠然很般配,也能给到她所需要的一切,不像我,离开了学校,饿了没饭吃,困了也只能睡在桥洞里,只怕跟流浪汉也强不了太多吧。 就这样,到了中午放学。 张狂又到门口来了,往里面挥了挥手,李悠然果然就默默走了出去,跟在他身后离开。 我只看了一眼,就连忙移开了目光,原以为已经可以放下,但心脏还是一阵阵地抽痛着。 我因为伤势太重,尤其是肚子,应该是伤到内脏了,稍微动一下都会痛,只好不敢随便走路,连饭也不吃了,午睡也打算在教室上过着,试一试等到下午了,会不会好受一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整个教室都变安静了,应该是所有人都走了吧。我也乐得清静,把脸伏在桌子上,准备歇息一会。 就在这时候,旁边突然有了些动静,然后就传来了浓郁的饭香。 我正饿着,不由得抬起头一看,顿时,整个人就僵住了,呐呐着说:“阿雨,你……” “我刚才在饭堂坐了好久,也去你宿舍看过了,都没找到你,就知道你肯定还在教室。”陈雨把她那个装满了饭菜的粉红色饭盒,推到我面前,甜甜笑道:“很饿了吧?快点吃呀。” 我犹豫地看看她,又看看那一盒饭,最终还是饥饿打败了所有顾虑,不由得把饭盒捧起来,再拿起勺子,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就在我吃得正香时,陈雨又从地上拿起了一只有着红十字的小箱子,打开后,在里面翻出各种各样的东西,有红药水,有纱布,也有消毒水,等等等等。 我不由得停下动作,睁大了眼睛看她。 陈雨看了我一眼,讶道:“怎么停了,继续吃呀。”说着,用一根棉签沾了些红药水,慢慢地涂在我额头的伤口上,痛得我浑身僵了一下。 “痛吗?那我轻一点儿。”陈雨轻轻在我额头上吹了一下,然后继续涂着,只是动作果然轻了许多。 看着她美丽的脸,看着她认真的表情,还有嘴上碎碎念着什么,不知怎地,像极了我娘,在我小时候被后爹打完之后,她也像这样,让我枕在她腿上,拿一些药酒给我涂着肿起的地方,嘴上轻轻哼着一些童谣,那么细心,那么温柔。 我呆呆看着,刹那泪如泉涌。 陈雨惊道:“怎么哭啦,是太痛了吗?” 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痛,不痛。” 她又问:“那是饭太难吃了?” 我还是摇头,哽咽道:“不难吃,不难吃。” 陈雨这才松了口气。涂完了药水,她就站了起来,按我脸上伤口的大小,把纱布剪成不同的形状,敷上去后,再用白色的胶布黏住,而额头则用绷带一圈圈缠了起来。 “好了,这几天脸上尽量不要碰水,晚上洗澡的时候,用毛巾擦一擦就好了。”陈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叮嘱道。 不知是不是她的药水有奇效,我晃了晃头,果然没那么痛了,而我的饭也已经吃光,于是把空空的饭盒还给她,轻声说了声:“谢谢。” 其实,她不知道,我肚子的伤势才是最重的,只是我没有告诉她,不然她肯定又会逼着我去医院的。 很快,午睡铃声响了,陈雨把东西收拾好后,又扶着我回了宿舍,这才如释重负地走了。 至此至终,她也没有问我是怎么受的伤,估计她也看得出来,我跟李悠然如今的关系,只是她怕我伤心,才刻意避开了这一点。 —— 也许真的是陈雨的药有奇效,过了三天之后,不仅脸上消肿了很多,肚子也没有那么痛了,起码自己走路、吃饭、洗澡等,都可以自己解决了。 在这三天里,我跟李悠然分开坐了之后,她也没有再找过我,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看一眼,这让我伤心的同时,又有些释然,早点散了好,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只是看得出,她跟张狂发展得很快,两个人无论是吃饭还是散步,基本都待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偶尔人少了,还能看到他们的手牵在一起,十指紧扣着,非常甜蜜。 虽然班上和隔壁班的人,都在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堪称神仙眷侣,简直是羡煞旁人,但我已经慢慢看得习惯,再也不会有之前那么难受,至少不会心痛的,连呼吸都困难了。 而在这段时间里,不知是不是养成了习惯的缘故,在宿舍的时候,只要有时间,无论起床还是睡觉,我总会盯着头顶上那个蚊子看一阵,看得尸体干枯了,就又重新换一只黏着,继续看。 而我的视力也因此变得越来越好,那小小的蚊子落在我眼里,简直大了十几倍,真的是连它身上那些细细的毫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而在教室的时候,对面教学楼离我座位起码有上百米远,但我仍旧能够看得清楚那些教室里面学生的脸,非常神奇。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 那天晚上下晚自修后,我因为宿舍的两个桶漏水了,于是翻墙出了学校,准备到外面买两个新的。一路上,穿过了旁边的那一片绿化带,我安然地来到了大街上,然后到一家商场买好桶之后,又准备按原路返回。 但就在这时候,我突然看到,前面不远停了一辆轿车,车前站着两个人,一壮一瘦,虽然隔着远,但我还是一眼就看清了他们的脸。 一个是张狂,一个是许久不见了的周涛。 第46章 震惊 只见得此时张狂跟周涛正并肩站在一起,低声交谈着什么,可惜距离得太远,我听不清内容。 我很疑惑,心说张狂难道跟周涛认识吗?看起来又不像,因为他们脸上并没有那种熟络的感觉,这是很容易就能看得出来的,反而像是两个只见过几面的普通朋友,突然心血来潮了,才拉起了家常。 我缩在一边,不敢离得太近,毕竟我跟周涛是有仇的,被他发现了,准得挨上一顿打。 不过,尽管我觉得奇怪,但继续看了一会之后,也就收起了兴趣,抬着两个桶准备从另一边离开。毕竟张狂人际交往怎样,认识什么人,那也是他的事,跟我无关,我也更没有什么兴趣想去知道。 只是当我刚转身的时候,冷不丁又看到,抽着烟的张狂,突然伸出手去,好像给了个什么东西周涛,周涛接过来后摊开,原来是一张纸条,然后盯着看了一会儿,冲张狂点点头,表示明白的样子,然后把纸条揉作一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转身离开。 等到周涛走了之后,张狂又用力吸了两口烟,曲指弹掉烟头,仍旧原地站着,开始玩起了手机。 过了不久,远远驶来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在张狂身边停下,然后司机从车窗探出头来,好像跟他认识,谄媚地跟他打了声招呼。 张狂有些不耐烦的样子,问了司机几句话,然后就拉开面包车的门,径直坐了上去。 如今,我的视力已经变得非常好,那辆面包车离我不过三十多米远,所以在张狂打开车门的那一刻,我一眼就看到,车里头还面对面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之前陈雨让我陪她去见的,那个亚凌轩,而另一个头上罩了个黑袋子,我看不清他的脸,不过他下面的身体我却看清了,穿着一件短袖衫,露出在外面的皮肤,长满了灰白色的长毛,就跟,我以前身上的那些,一模一样! 一时间,我呆立当场,还想更仔细地去看,但是张狂已经迅速把车门关上了,随即面包车引擎发动,往前面疾驰而去,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视线中。 我震惊得无以复加,知道自己绝对没有看错,车上确实坐着一个浑身长毛的人,只是除了头上罩着黑袋子之外,双手好像也带了手铐,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我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了,先是,张狂跟周涛认识,现在看起来,张狂跟那个亚凌轩也认识,而且这世上,竟然还有其他人像我一样,患有那种浑身长毛的怪病! “我到底要不要报警呢?”我回想着,那个浑身长毛的人,好像被绑架了的样子,但仔细想想,又不像,因为张狂打开车门的瞬间,我看到那个亚凌轩似乎正在跟那个长毛的人交谈着什么,而长毛的人也微微点头,像是在回应他,这证明两个人应该是熟悉的,否则如果是被绑架的话,那人肯定会剧烈挣扎或者是反抗,断不会这么老实。 况且我什么情况都不了解,由于太匆忙,那辆面包车的车牌号也没有记下来,只怕报警了也没什么用。 所以,尽管今晚遇到的事情,让我既意外又震惊,但也只能收回心神,提着两个桶准备回学校。 然而,刚走几步,我又突然记起,刚才张狂好像是给了周涛一张纸条,而周涛看完了之后,又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里。 顿时,我对那张纸条的内容分外好奇起来,想知道上面写了什么,眼看着四下里没人,于是悄悄来到了之前张狂和周涛站着的地方,乘着头顶上路灯的光芒在那个垃圾桶里一顿翻找,很快就把那团纸找到了。 我怕周涛或者那辆面包车又折返回来,就没急着看,拎着桶跑出了好远,最后缩进了一条巷子里,这才小心翼翼把那纸条摊开。 而当我慢慢地,看清楚纸条上写的内容时,我身一僵,随即拳头紧抓起来,心中瞬间升起了一团怒火! “回去之后,给我找机会废了刘海。” 这就是纸条上,写着那的一行字。 “王八蛋!”我骂了一声,用力把纸条重新揉成一团,扔进了巷子的深处。 为什么,张狂居然会找周涛对付我?决斗输了,我无话可说,我也自觉离开李悠然了,可他再这么不依不饶的,不就有点过分了吗?而且,他要对付我,自己来就行了,反正他的泰拳这么厉害,我压根就不是对手。 还是说,他不想破坏自己在李悠然面前的形象,所以才把脏活儿,交给别人来处理?可是看起来,他光明磊落的,表面上又那么正派,永远都给人一种阳光的感觉,根本看不出来有任何的黑点! 如果不是我刚好看见,他跟周涛深夜碰了面,以及看过了那张纸条上的内容,只怕最后我被周涛打成残废,也肯定不会联想到他张狂身上吧? 只能说,这个张狂城府太深了,深得可怕,而且伪装得非常好,让人完全看不出来,他有着阴暗的一面。 回到了学校之后,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就不睡了,开始琢磨着该怎么办。 周涛如今回来了,先不说张狂让他来对付我,光是我们之间原有的仇恨,他就有一万种理由找我麻烦,这可怎么办? 周涛不仅是高三的,还是学校篮球队的,认识的人很多,前几次我都是侥幸胜他了,一旦他做好了充分准备再找我,我肯定是跑不掉的。 找罗风? 先不说这小子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老往学校外面跑,整天找不到人的,问他有什么事,他也不肯说,就算运气好,找到他了,可又能改变什么?想得乐观点,他身手好,但顶多也就一个打两个,甚至是三个,我也勉强可以对付两个,加起来也不过才五个而已,要是周涛一次性出动十几个人,该怎么办? 所以我愁得不行,简直是一筹莫展。 不过这还算好的,毕竟这些年来,我算是被一路欺负着长大,所挨的打,少说也有百多次了,虽然周涛肯定会找我麻烦,但是这里毕竟是学校,他总不能把我杀了吧? 我唯一担心的,是那个张狂,这家伙城府深沉得很,李悠然跟他在一起,我真的是放心不下。 于是等到了早上,早读课下课之后,我喊住了准备离开教室的李悠然。 “有什么事吗?”李悠然脸色淡淡,看着我道。 看她这个冷漠的样子,我心中难过的同时,又犹豫了起来。但最后还是鼓起了勇气,跟她说起了昨晚我看到的事情。当然,那辆面包车上见到的情景,跟这个是两码事,我没有说。 听完之后,李悠然冷皱了一下眉头,随即不置可否地笑道:“你这是在挑拨我跟张狂的关系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急道:“我只是提醒你,张狂这个人很有心机……” “有心机怎么了?”李悠然打断我道:“这跟他对我好,有什么影响吗?” 听到她这句话,我整个人僵住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确实,张狂有心机又怎么了?叫人对付我又怎么了?总之他对李悠然好就行了啊,这完全就是两码事吧。 李悠然像是看神经病似的,瞥了我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呆呆站着,觉得自己真是个十足的蠢货,如今我跟李悠然早已经分开了,她现在的男朋友是张狂,对于她来说,我只不过是个外人而已,这么贸然去说她男朋友的坏话,不是明摆着挑拨关系吗? 看着李悠然离开的背影,我心中五味杂陈,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之后,我肚子饿了,于是也准备到饭堂吃早饭,但还没有出教室门口,就看到对面的教学楼里冲出了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地朝我狂奔了过来。 领头的那个,正是周涛! 第47章 仇恨 看到这么多人,我吓得不行,转身就准备跑,但那群人跑得比我更快,很快就形成一个包围圈,把走廊两边的路堵死了。 情急之下,我只好又回了教室,并且把门给反锁了,心里祈祷着,希望刚好有老师经过,这样才能让我逃过一劫。 然而事与愿违,最后不仅老师没有来,教室门也被踹开了,接着周涛带着那一群人鱼贯而入。 这样一来,我再也没有可以躲的地方,四下里看看,一样趁手的东西都没有,只好在垃圾堆旁边捡了个扫把,后来觉得不合适,又扔掉,改成把讲台上的板尺抄在手里。 只是周涛根本不怕,带着十几个人围上来,慢慢把我逼到了角落里,周围的课桌也被他们掀翻了不少,书本掉落满地都是,但也被他们用脚踢开,硬生生清出来一片空地来。 我很紧张,但也只好把板尺举起来,对准这群虎视眈眈的人,硬着头皮道:“你……你们别过来!” 这群人都是高三的,长得又高又壮,一看就能看得出来。 “王八蛋,你倒是给我继续跑啊。”周涛抱着胳膊,吊起眼睛看我,那张长满青春痘的猥琐的脸,满是阴翳,冷笑道:“我倒是想看看,这一次谁还救得了你!” 我举起了右手,强装镇定道:“周涛,我劝你还是不要胡来,忘记我已经把你打昏过两次了?”说着,比划了下拳头,想把他唬住。 谁知道周涛只是愣了一下,就阴笑了起来,不慌不忙道:“我不得不承认,你一拳把我两条肋骨打裂了,确实有点厉害,但你以为我一点防备都没有,就来找你了吗?”说完之后,沉着脸招了招手,很快身后就走出来两个人,一人怀里抱着一块厚厚的海绵垫,我记得,好像是学校运动会的时候,用来铺在地上,防止一些跳高的学生摔伤用的,平时基本都是存放在体育室里,没想到竟然被他们拿了过来。 “小心点,这小子的拳头有点古怪的,尽量不要被他打到。”周涛抱着手叮嘱了一句,那两个学生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把海绵垫像盾牌似地挡在前面,开始慢慢朝我逼了过来。 眨眼间,那两块海绵垫已经推到了我跟前,急得我用板尺使劲往上面敲,但是一敲上去,就又立即被弹了回来,软绵绵的,根本无法受力,干脆把板尺扔了,举起右拳,集中着注意力,蓄起比平时多四五倍的力气,狠狠朝其中一块海绵垫打了过去。 下一秒,只听到“噗”的一声闷响,我的拳头打在海绵垫上,虽然把它打得凹成了弯月形,但是当弹力达到临界值之后,大部分力气已经被卸掉,尽管最后拳头还隔着海绵垫打在后面那个学生脸上,但也只是打得他退后了几步,站稳之后,就又压了上来,根本对他造不成太大的伤害。 而我这一拳几乎用了全身三分之一的力气,打完之后,立马就气喘了起来。与此同时,那两块海绵垫已经推到了我身上,并且不断发力,推得我步步后退,似乎想把我压在墙上才罢休。 我只好奋力挣扎,两只手拼命往前推,但刚推出去,就又被压了回来,反复几次后,我已经累得不行,被右边一个学生一脚踹在肩膀,趔趄着是摔倒在地。 “这小子没力气了,给我打死他!” 周涛等的就是这一刻,一声命令之下,身后十多个同伴就一窝蜂似地窜了上来,开始朝我身上狂踢。 一时之间,数十只脚像雨点一样落在我身上,踹得我连动也动不了,只好用双手抱头,尽量躬着身体,想要少受一点伤害。 不知道被踢了多久,我浑身已经像散架了似的,无处不痛,胸口也闷,好像快要吐血了。 终于,那些脚停了下来,并且默契地退到一边,然后我就被两个人架着手臂,硬拖了起来。 我艰难抬着头,看到周涛就站在我面前,凑着一张猥琐的脸在看我,阴笑道:“你不挺厉害的么?你不喜欢做出头鸟的么?再给我牛逼一个试试?”说着,一个勾拳打在我肚子上,打得我连黄疸水都吐了出来,接着,他又一拳打在我脸上,然后是第二拳头,第三拳……渐渐地,我的脸已经肿了,嘴角往下滴着血,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头痛欲裂。 到了后来,周涛也打得累了,气喘吁吁的,往我身上吐了口口水,就骂道:“狗日的敢惹我,打不死你!”然后又是一拳打在我肚子上。 这一次,我终于捱不过,哇一声吐了一大口血。 可周涛却半点不怜悯,反而揪着我头发,把我的头掰了起来,恶狠狠道:“横啊?再横啊!一个高一的菜鸟,你他妈还翻天了不成!”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张蛤蟆背似的脸,噗一声,往他脸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口水,也同样骂道:“操你妈,我就横了怎么着,你有本事打死我啊!” 周涛气得脸都扭曲了,抡起拳头,继续往我肚子打来,一拳又一拳,打得我又连续吐出了几口血后,周围几个学生拉住了他,劝道:“涛哥,差不多就行了,再打这小子就死了。” “干你吗!” 周涛再往我脸上打了一拳之后,才罢休,然后指着我骂道:“小逼崽子,我告诉你,这事还没有完,除非你转学,否则以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直到废了你为止!” 我艰难地抬起头,看着耀武扬威的周涛,尤其盯着他那张脸,心中对他是刻骨的仇恨。 先是调戏李悠然,接着又是陈雨,而且还在学校外那片绿化带里,想对陈雨图谋不轨,这任何一件事,都足以让我恨透了他,更别说是这次把我打得这么狠,甚至比跟张狂决斗时,伤得还要重。 越想越是愤怒,尽管我已经奄奄一息,但还是一边咳着血,一边笑了起来,目光森然道:“周涛,你……你有种就把我打死!否则被我找到机会,一定杀了你!” 听到我的话,周涛愣了一下,不仅没有再打我,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别做梦了,你有多少斤两,我早就一清二楚,只要防着你那两个拳头,收拾你还不是轻而易举?”说着,他走过来,轻轻在我脸上打了两下,笑眯眯道:“小子,想找我算账是吧?五中就这么点儿地,我随时都等着你,只要你有那个实力!”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甩了甩下巴,得意洋洋道:“我们走,吃饭去喽!” 带着一群人鱼贯出离开了教室。 我挣扎着坐起来,后背靠在墙上,遥遥看着周涛离开的方向。这一刻,我从来没有如此恨过自己的弱小。 —— 被周涛打的这一顿伤,让我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一直到了第三天,我才能够自己走路。 如果不是陈雨一直在照顾着,估计我早就撑不过去了。 她无数次央求我去医院,可都被我拒绝了,我不想好得那么快,我要牢记这一身毒打,我要牢记着那天的耻辱,更要牢记那股仿佛折磨似的痛苦! 而在这段时间里,我听说李悠然跟张狂走得更近了。 李悠然常常把自己打扮得很美,然后张狂则会开着一辆敞篷跑车到学校外面接她,两人一早出去,往往到了半夜,才会满身酒气地回来。 班上很多人都在背后议论,说李悠然是个拜金女,说她只是因为张狂有钱,才跟他在一起的,李悠然当然也没少听到这些闲话,但都不在乎,仍旧我行我素。 而我的心也慢慢地变得木,虽然有时候仍旧会痛,但起码不会半夜里惊醒,仍旧满脑子都是她的脸,还有以前那些骂我的话了。 直到,又过了一个星期—— 那天晚上,下完了晚自修后,我一个人到饭堂里吃宵夜,当时肚子饿,吃了两大碗饭,所以花的时间有点长,饭堂里的人全都走光了。 吃完了之后,我正准备离开,但刚抬头,就看到门口站了一个人。 身材很高挑,也很妙曼。 是李悠然。 我浑身僵了一下,假装看不见,想从她旁边出去,但是她却伸手把我拦住了。 我正疑惑不解,忽然间,她整个人扑进了我怀里,两只手紧紧抱着我脖子,温暖的脸轻轻在我脸上蹭着。 然后,她一句话也没说,快速在我手中塞了一张纸条,低着头跑开了。 第48章 特殊篇:夜谈 秋末了,夜风已经很凉。 西教学楼,楼顶。 在洁白的月光倾洒下,李悠然本就雪白的肌肤,像是笼上了一层莹白的光芒,让她那绝美的脸看起来,更加的动人和圣洁。 “说吧,杀马特,把我约到这儿来有什么事。”看着坐在面前的罗风,李悠然抱着胳膊,显得有些不耐烦,“我可先说好,你要是想趁机非礼我,我是绝不会轻饶了你的。” 而此时,虽然仍旧顶着那个红色的扫把头,但跟以往吊儿郎当的模样相比,罗风这一刻的脸色变得无比严肃。他丝毫没有在意李悠然的玩笑话,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嫂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可以如实回答我。” 看着罗风那正经的样子,李悠然皱起了眉头,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虽然,她觉得这一声“嫂子”,出现得很突兀,但她也并没有计较,平静道:“你问吧。” “我想问你的问题是,你是否真的喜欢他?”罗风看着李悠然的眼睛,顿了顿,又补充道:“你知道我指的是谁。” 李悠然愣了一下,没想到罗风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脸儿上不由飞起两片红云,烦躁地跺脚道:“不要明知故问。” 但是罗风却不依不挠,继续问道:“喜欢得有多深?” “多深?” 李悠然喃喃着,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说实话,在中秋节那天之前,她确实不知道自己对姓刘的感情到底是怎样,只知道自己很喜欢他,喜欢得恨不得每时每刻都欺负他,对他呼来唤去的,而每当看到那傻子乖乖听话的样子,她都会特别有成就感,也只有这样才会觉得,他是完全属于自己一个人的。 直到,到了中秋节那天晚上—— 当姓刘的那瘦弱的身影出现在游乐场的门口时,看着他那条耸拉着的右手,看着他满头满脸都是血,看着他那毫无血色的脸,她深深的被震撼到了。 受了那么重的伤,换成普通人,早已经昏迷甚至生命垂危了,可姓刘的硬是挣扎着,不知跑了多远的路,就这么来到了她的面前。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只知道,姓刘的为了她,在受了那么重的伤、在明知道必死的情况下,仍旧义无反顾地来了,为的,只是想看她一眼。 仅此而已。 “有多深?”李悠然再次重复了一次,突然就笑了,笑得很温柔。 虽然她没有回答,但罗风已经从她那柔和的目光里,得出了答案。 有多深?百层大厦?万丈深渊?不外如是! “中秋节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我想你都还记得吧?”罗风突然这么问了一句,脸色隐匿在了夜光下,忽明忽暗。 李悠然僵了一下,脑里不由得浮现出,那头体型巨大、浑身雪白的巨狼,尽管,她知道那是姓刘的所化,但一想到那双充满着暴戾和嗜血的血红眼睛,她仍旧忍不住浑身颤抖。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李悠然苍白着脸色问:“为什么,他……他会变成那样的怪物?” “这个解释起来有点麻烦,等以后有时间了,我再慢慢跟你说。”罗风站了起来,直视着李悠然,用非常严肃的语气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少主的秘密,而且你还是她最在乎的女人,所以,有一些事,我也不打算再瞒你了。” “慢着!”李悠然制止了罗风打算继续往下说的举动,皱眉道:“你喊他少主,难道……这世上还有着其他跟他一样的人?” “有。”罗风点了点头,直言道:“而我今天之所以找你,正是为了这件事。” 李悠然紧绷着脸色,等待着他往下说。 “少主他曾经跟你说过,在中秋节的晚上,他是不能外出的,对吧?” 李悠然点了点头,随即又犹豫了一下,试探道:“莫非每年的中秋节,他都会变成那样的……怪物?” “不是每年,而是四年一次。”罗风叹了口气,目光突然变得忧虑了起来,轻声道:“当然,四年一次,这是正常的现象,但少主比较特殊,哪怕不用等到四年一次的月圆夜,换在平时,也照样会变化。” 李悠仿佛已经知道了罗风忧虑的源头,皱眉道:“难道是,如果他在平时变成那种样子的话,就再也变不回来了吗?” 罗风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知道蛇蜕皮吗?” 李悠然愣道:“你这不是废话吗?” “少主的变化,其实就可以用蛇的蜕皮来形容。”罗风自顾自说道:“你也知道,在正常的生理情况下,蛇必须要进行蜕皮,身上的鳞片才会增大,而且变得更硬,这是一种自我增强的表现。” “当然了,蜕皮的话,当然是到了合适的时候,才会自动进行。” 说到这里,罗风霍地抬头,目光炯炯地看着李悠然,一字一顿道:“但如果没到蜕皮的时间,就把蛇皮给剥下来,你觉得,那条蛇会如何?” “没到蜕皮时间,就把蛇皮硬剥下来……”李悠然皱眉道:“那条蛇肯定会死啊。” 但是话一刚说完,她又立即意识到了什么,震惊地看向罗风,“你是说,姓刘的如果不在正常情况下变化,那他就会……” “没错!只有四年一次的月圆夜,才是少主变化的合适时机。”罗风沉声道:“但如果他在平时也变化的话,则会死!” “那,那……”李悠然紧张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直到好半天了才说出一个笨拙的办法:“那只要不让他进行变化不就好了吗!” “我已经说过了,少主比较特殊,他的变化,是可以受情绪影响的。” “比如?” “比如生气!”罗风冷冷道:“一旦生气或者愤怒,就可以让少主进行变化,也就是说,他随时都有可能像那天晚上,进行暴走!” 李悠然吃了一惊,她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失声道:“那怎么办?” “如今少主惹到了不少人,而那些人也都不知死活地欺负他,这很难不让他生气啊。”罗风长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办法不是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李悠然焦急问道,如今她已经彻底把心思放在了那个傻子的身上,只要可以有办法让他不变成那种怪物,她甚至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其实,除了四年一次的月圆夜,还有一种方法,可以让少主在平时也能进行变化,而且对他一点伤害都没有。”罗风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只是知道这种方法的那个人,如今被一些人抓住了,并且困在了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 李悠然何其聪明,她立即明白了罗风最终的意思,径直道:“要怎么样,才能知道那个隐秘的地方?” “张狂!” 罗风也不跟她拐弯抹角了,冷冷道:“张狂这个富二代,认识了很多圈内的富家公子,而其中一个叫做亚凌轩的人,是跟他极为要好的朋友。” “而通过我的了解,这个亚凌轩就是那个隐秘地方的知情人,所以——” “我懂了。”李悠然肃然道:“我明天就开始去接近那个张狂。” 罗风看着她带着决然的脸,轻声问:“这其中关系非常复杂,搞不好的话,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你——不怕死?” 李悠然笑了。 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弯月,微风撩动着她鬓间的青丝,悠悠扬扬,飘逸若仙。 他肯为她而死。 她,当然也能。 第49章 来迟一步 那天晚上,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不时乘着从窗口倾洒下的月光,去看李悠然给的那张纸条。 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黄浦区济兴路文博街165号,后面还有附着几个字:速去,晚了来不及! 一时间,无数种个疑问涌了上来,让我心乱如麻。 李悠然为什么要给我这么一张纸条?她让我去这个地址做什么?为什么还说,晚了会来不及? 想起刚才在饭堂门口的时候,她柔软的脸儿在我脸上轻轻蹭着,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我却知道,她脸上挂满了泪花,有几滴泪水还流进了我的嘴角,涩涩的,很苦。 我闭上了眼睛,突然觉得在这一刻,我跟她之间的距离竟然又变近了,脑海中的那些娇喝声,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而且越来越深深刻,再也挥之不去。 我的心剧烈跳动着,干脆坐了起来,看着窗外天上的月亮,再也没有任何睡意。 第二天一早,起床的铃声还没响,罗风就一阵风似地从宿舍外冲了进来,远远冲我喊道:“老哥,你现在手上是不是有着一个地址?” 我当时正强迫着自己睡觉,可是听到罗风的话后,瞬间就睁开了眼睛,一咕噜从床上下来,惊讶道:“你怎么会知道?” “没时间解释了!”罗风让我穿好衣服和鞋子,随即拉起我就往外跑,焦急道:“咱们先出去,路上我再详细跟你说。” 就这样,我们两个急急忙忙地往下面饭堂跑去。 今天的雾很大,伸手不见五指。 由于天还没亮,学校里一个人都没有,所以我跟罗风也没有什么顾虑,轻车路熟地翻墙出了学校。 在经过那片绿化带时,罗风找我要了那张纸条,看完之后脸色变得更急了,一个劲地催促我快点走。 可我已经实在忍不住了,就追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又是怎么知道我手上有这个地址的,罗风起先还不愿意说,但在我一再逼问之下,他只好犹豫着说了一句:“这地址应该是李悠然从张狂那里打听到的。” “打听?”我惊讶道:“她们现在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吗,她怎么会从张狂身上打听这个地址,然后给我……” 话才说到一半,我又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失声道:“她……她该不会是……” 罗风站住脚步,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点头道:“没错,她是故意接近张狂的。” 我呆立当场,仿佛如遭电击,大脑一片空白,“这,这……” “你也别怪她,是我怂恿她这么做的。”说着,罗风又开始跑了起来,我只好在后面跟着,追问道:“既然你一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如果告诉你的话,你是肯定没法配合她演这一出戏的。”罗风解释道:“张狂又不是傻子,一旦看出来丁点破绽,那她所有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这时候,我们已经跑出了绿化带,来到了外面的大马路上。 而且没过多久,我们也拦到了一辆出租车,上去之后,罗风告诉了司机纸条上那个地址,说有急事,让他开快一点,司机点头后,一踩油门,车子就往前疾驰而去。 因为知道李悠然跟张狂在一起,其实是有原因的,所以这一路上,我整个人都莫名的振奋,而罗风也告诉我,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要去的那个地址上,被关着一个人,只是具体是什么人,他却不肯说了,让我去到了自然会明白。 黄浦区我认识,在西城区,刚到这个城市的时候,我在那边乞讨过一段时间,不过走的地方不多,所以纸条上那个济兴路文博街,我也不清楚在哪。 好在司机有导航,车子到达西城区之后,驶过几条寻常的大街之后,开进了一片住宅区里,然后又往前开了一段路,七弯八拐的,到了早上八点多,离那个地址已经越来越近了。 不过运气不怎么好,越往里走路就越小,司机说他不认识路,怕继续进去的话,最后连倒车的空隙都没有,所以打死也不愿意走了,我跟罗风商量了下,反正已经离目的地很近,干脆就付了车费下车,两个人人用走的。 如今天早已大亮,放眼望去,周围这片住宅区明显已经很老旧,其中零星的还杵着几栋写了大大拆字的危房,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得全面拆除了,而且我们一路上也看不到几家烟囱里冒着炊烟,证明这里的住户很少。 我跟罗风边走边看,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那条什么文博街,然后又挨家挨户地去看门牌号,一直找到了九点多钟,才总算看到了那个165号。 那是一栋只有一层高的平房,不仅小,还很旧,外面虽然有围栏,但是只有一米来高,我跟罗风轻而易举就翻进去了。 尽管这个房子看不出有半个人的痕迹,但罗风还是很谨慎,小心翼翼的,脸色紧绷着,让我随时做好跑路的准备。 随着我们进了围栏之后,离那间一层高的平房越来越近,不知为何,我的心跳动得非常厉害,同时又很好奇,想知道罗风要找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李悠然不惜跟张狂那种人在一起,也要打听到那个人下落。 终于,我们慢慢地来到了屋子的门前,门是木制的,在外面上着锁。 锁是牛头牌的,质量很好,虽然不大,但要砸起来的话,肯定也得废上不少时间,而且我们现在是私闯民宅,弄太大声的话,惊动了别人可就糟了。 不过,好在罗风眼尖,发现锁牌的尾部是钉在门框上的,用来进行固定的那三枚螺丝全露了出来,而且还都是一字形的,于是他拿出了一把钥匙,卡在螺丝的凹槽上,一点一点把三枚螺丝全拧了出来。 不知是不是无知者无畏,锁打开后,我虽然有点紧张,但却不像罗风,脸色黑黑的,而且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担心着什么。 很快,门也被推开了。 但是当看到里面空落落的、只有角落上散落着几根绳子和一副连着铁链的手铐之后,罗风整个人都慌了,猛地冲了进去,又上下左右地仔细找了一遍,不说有人,就是连个人影都看不到,顿时像泄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屋子的空间非常小,顶多就比正常的房间大上一些,住这里的人应该早就搬走了,除了一张桌子加几张椅子之外,什么都没留下。 我走到一边的角落,把那些绳子,还有那副连着铁链的手铐,拿在手里端详了一阵,越看越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但还没来得及继续往下想,罗风就已经站了起来,气得在墙上踢了几脚,懊恼道:“我们来迟了,那个人确实被藏在了这里,不过应该昨晚就被转移走了。” 我奇怪道:“既然我们还没来,人就被转移走了,那岂不是说,对方已经提前知道了我们的企图?” “虽然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但眼下也只要这个解释了。”罗风连忙把手机掏了出来,焦急地说道:“我得赶紧给李悠然打个电话,看看她那边是不是露陷了。” “露陷?”我吃了一惊道:“她不会有危险吧?” 罗风没有回答我,而是径直拨了李悠然的电话。 很快,电话拨通了,但才刚嘟了第一声,对面就立即挂断了,罗风黑着脸又拨了第二次,仍旧是刚拨通就又被挂断,他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沉声说:“我跟她说好了的,一定要时刻保持电话通畅,现在看来……”后面的话,他已经说不下去了。 看着罗风难看的脸色,我左眼皮突然剧烈跳动起来,心中升起了一股极其不详的预感。 第50章 重逢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天上的乌云开始越积越多,阴沉沉的,仿佛要下雨了。 我跟罗风一路狂奔着,离开了那片住宅区,最后气喘吁吁来到外面的街上,又拦了一辆出租车,上去之后,罗风跟司机说了个沙井金钱豹的地名之后,就催促他开车。可谁知道司机不仅半天没动,反而上下打量我们,好奇问道:“看你们的打扮不像是有钱人啊,去金钱豹做什么?” “少废话!”罗风一下子怒了:“又不是不给你钱,不想做生意咱们就换别的车!” 司机被他吓了一跳,随即撇了撇嘴,低声嘀咕一句,不说话了。 在车子行驶的过程中,我小声问罗风,说沙井金钱豹是什么地方? 罗风回答道:“金钱豹其实是个别称,本名叫金悦大厦,就是一个专门给有钱人吃饭的地方,特色有三点:够豪华,消费高,美女服务员多,所以一些年轻的富二代,特别喜欢去那里。” 我恍然大悟的同时,又觉得金悦大厦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早上我们出来的时候,李悠然给我发了个手机定位,地点就在金钱豹里面,应该是跟张狂一起去的。”罗风顶着那个乱糟糟的扫把头,脸色变得很差,“也不知道她现在遇到什么情况了,希望不会有事吧。” 我没有说话,别过头看向外面,车窗的玻璃倒映着我的脸,是铁青色的。这一刻,不管是那个要找的人,还是什么张狂,统统不重要了,我只希望李悠然不要有事,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当然,我对罗风还是有气的,尽管我们算得上是难兄难弟,属于那种可以为彼此两肋插刀的好朋友,但他怂恿李悠然去接近是张狂,这让我很无法接受,毕竟张扬曾经做的那些事,实在令人发指,我对他的仇恨至今都未曾消失,只是不好对着他弟张狂发泄罢了。 过了差不多四十分钟,车子在一处挺喧嚣的步行街外停下了,司机指了指前面一栋数十层高的大厦对我们说:“那栋楼就是金钱豹了,离得不远,你们走着过去吧。前面是沙井路,不能停车的。” 我跟罗风只好把车费付了,下了车,那司机还不忘回头鄙夷地看我们一眼,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 我们也懒得计较,两个人急急忙忙朝那栋大厦跑了过去,一路上,罗风还不断拨打李悠然的电话,可是这会已经变成关机了,然后换成我的手机来打,仍旧是相同的结果。 我觉得自己的心情莫名变得暴躁起来,有一种想打人的冲动,心想万一要是找不到李悠然,或者她出了什么事的话,该怎么办?毕竟在我看来,那个张狂并不是什么善类,城府甚至比他哥张扬还要深,如果被他知道,李悠然是有目的才接近他的,后果肯定是不堪设想的。 怀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我跟罗风也终于跑到了那栋大厦跟前,刚才在远处还不觉得怎么样,直到站在下面,才惊觉起这大厦的恢弘,巍峨的身躯高耸入云,仿佛巨人一般俯视着人们,上面密集的菱形窗户倒映着璀璨的阳光,整座建筑从上到下,都铺满了碧蓝色的钢化玻璃。两根原本巨大的避雷针高高伫立在顶层上,由于距离太远,望上去简直像是蟋蟀的触须一样细小。 我收回目光,跟着罗风往前走去,随着越来越近,立即就发现,大厦外面的空地上,停着几十辆豪车,其中保时捷跟法拉利等牌子依稀可见,跟一些奥迪宝马之类的相比,立即高了好几个档次。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有点担心,因为我们穿的衣服都是些便宜货,别人一看就能看出来我们是穷人,所以怕门口的保安和咨客小姐姐不肯放我们进去,但让我没想到的是,人家不仅没有拦我们,反而温和地冲我们笑笑,并且礼貌地说上一句:“欢迎光临。”让我很是受宠若惊。 当然,大厦里面的装饰更加奢华夺目,而且人流人往,随处可见穿金戴银的富家子弟,还有穿着性感裸露的漂亮女孩。不过我一心想着李悠然,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所以跟罗风商量了一下,准备让他去前台问问登记信息,而我则干脆挨个房间去找人,无论谁先找到有用的信息,再第一时间用电话联络。 就这样,我跟罗风分开了,原本我还以为大厦这么大,找一个人肯定非常困难,结果在上楼的过程中,在电梯里遇到了一小队保安,当时他们行色匆忙,正用对讲机通话着,我离他们比较近,就听到其中一个对讲机在不断重复着几句话:“那个女孩已经到五楼去了,各小队注意,各小队注意,尽快堵住所有路口,一定不能再让她跑掉!” 我浑身一惊,心说不可能会这么巧吧?怀着将信将疑的心情,在电梯上升到五楼的时候,也跟着那群保安出来,远远吊在他们身后,想要看看他们堵的是什么人。 这些保安显然不想引起太大的纷乱,所以都很低调,除了走得快一点,东张西望的频率高一点,就跟寻常巡逻的保安没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候,我突然心有所觉,不经意地抬了抬头,一时间,就看到左前方的一条走廊里,有两个人正在急匆匆走着,尽管离我起码有上百米远,但以我如今的视力,还是一眼就看清了他们的样子。 一个是脸色焦急的李悠然。另一个,则是那天晚上,我在那辆面包车上看到的那个浑身长毛的人,仍旧是头上戴着一个黑袋子,只不过手上的铁链已经不见了,李悠然正拉着他慌不择路地跑着,引得路过的人纷纷侧目,既惊讶又好奇的样子。 不出所料,前面那一小队保安,在看到李悠然之后,果然加快脚步朝她追了上去,一边追还一边用对讲机跟同伴汇报着情况,同时还把腰上的警棍给抽了下来,如临大敌的样子。 我来不及震惊,同样沿着旁边的一条楼梯,朝李悠然的方向跑了上去,边跑边把手机拿出来,给罗风打了个电话,跟他说明这里的情况,并且让他赶紧到五楼上面来。 挂了电话之后,我已经气喘吁吁地爬上了那条楼梯,可仔细一看,发现李悠然竟然跟那个身上长毛的人,又从另一条楼梯跑到下面去了,而越来越多的保安,已经出现在了各个路口,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她肯定很快就要被抓住。 我也试过大声喊她的名字,但距离得太远,她根本听不见,情急之下,只好又沿着楼梯跑了下来,跑着跑着嫌速度太慢,干脆整个人躺在了楼梯的扶手上,当成滑梯一样溜了下去。 也亏得这栋大厦够大,而且楼梯也多,甚至可以用四通八达来形容,尽管李悠然不认识路,但那些保安短时间内也抓不到她。 好在,我运气很好,连续溜下的两条楼梯都是近道,而且很快也跟罗风汇合了,简单跟他说明情况之后,两个人就朝李悠然追了过去。 一路上遇到了两队保安,可都被我们缠住了,我们跟他们撒谎说,几楼几楼有人打架,打得很厉害,都快要出人命了,让他们赶紧去维持秩序。 那些保安听我们说得煞有其事,一时也不知是听我们的话好,还是去追李悠然的好,呆在了原地。而我们也趁机悄悄溜走,既避免了冲突,又有效地阻拦了他们的脚步,总算缓解了李悠然的压力。 李悠然应该是打算从楼梯跑到一楼去,但她明显已经累得不行,满头大汗的,速度慢了很多,而那个浑身长毛的人,竟然也非常的配合,不吵不闹,只知道跟在她屁股后面跑。 终于,我们又连续绕了几条近道之后,终于在二楼的一个三叉口跟李悠然汇合了。 当时她看到我第一眼的时候,整个人呆住了,眼睛也瞬间红了起来,大喊一声:“姓刘的!”然后纤细的身躯就一阵风似地过来,重重扑进了我怀里。 我紧紧抱着她,把脸深深埋进她肩上的秀发里,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重逢的喜悦差点让我喜极而泣。 李悠然松开我,绝美的脸上是惊喜交加的表情,呐呐着说:“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看着她的脸,看着她安然无恙的样子,心中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轻声道:“什么都不用说,什么也不要解释,我已经全都知道了。” 然后她呆呆看着我,雪白牙齿咬着红唇,刹那泪如雨下。 我连忙给她擦拭着泪水,然后用非常严肃的语气道:“你快别哭,哭花了脸变丑的话,我可不要你了!” 气得李悠然用力往我身上打了几拳,但也总算破涕为笑。 “我们快点走,不然就要被那些保安追上了。” 我拉起李悠然的手,罗风则拉着那个身上长毛的人的手,一行四人又开始了亡命的奔逃。 只是这一次的运气很差,一楼下面的各个路口早已经被几十个保安包围,我们只好停住往下的速度,重新往人少的楼梯跑回了楼上。 但我们毕竟对这大厦不熟悉,有好几次都跟那些保安迎面遇上了,我跟罗风只好在前面开路,连锤带打,强行把他们推开,但这样一来,我头上也挨了两棍子,虽然没有流血,但那股疼痛还是让我发出低低的惨叫。 后来我们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商量了一下,我跟李悠然一组,罗风跟那个长毛的人一组,决定分开走,这样逃跑的几率会大大增加。 不过李悠然说那些保安的目标是这个浑身长毛的人,她好不容易才带着他从顶楼上下来,绝不能把他交回去,一定要带他出去才行。 我看到旁边正好有个没人的包间,心生一计,干脆让全部人躲进去,由我跟那个长毛的人身上衣服互换,这样我跟李悠然就能引开大部分的保安,从而可以让罗风把人带出去。 虽然这个办法很笨拙,但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当下不再犹豫,让李悠然背过身去之后,我迅速跟那个浑身长毛的人把衣服对换了,对方也很配合,说什么做什么,顺从得很。只是他头上不仅是套着黑袋子的,脸上还带着一张猪八戒的儿童面具,本来我把袋子拿下来后,还想让他把面具也拿掉,结果在这一点上,他却不乐意了,抗拒得厉害,好像不想让人看到他的样子。 “行,不拿面具就不拿吧,反正这个黑袋子比较显眼,应该没有什么影响。”我把黑袋子戴在头上,整个世界瞬间暗了下来,好在袋子中间上有两个洞,只要小心点,走路还是没有问题的。 就这样,我们换好衣服之后,李悠然拉着我,罗风则带着那个身上长毛的人,迅速离开了包间,分别向两个不同的方向跑去。 不出所料,刚露面,我和李悠然就吸引了大部分的保安,这一次他们仿佛是铁了心要抓到人,除了一些主要出口派人守着之外,几乎所有人手都来抓我们了,浩浩荡荡的,不下七八十个,沿着中间那些楼梯朝我们直追了过来。 无奈之下,李悠然只好带着我继续往上跑,也不管方向了,只要看到路,加上没有人守的,就死命的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和李悠然都累得不行,最后在慌乱中跑进了一个办公室里,当时以为里面没人,所以我跑在了前面,结果门才刚打开,我就撞在了一个柔软的身体上,整个人跌倒在地,头上的袋子也掉了。 倒地的瞬间,我心说完蛋了,哪怕面前只有一个人,他只要阻拦我们一下,身后那些保安很快就会追上来。 当时我想着要不拼了吧,所以挣扎着就站了起来,准备动手。 可是当我抬起头来,看到面前站着的那个三十七、八岁,面容秀丽的女人时,我睁大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失声喃喃道:“你,你是……” 第51章 有惊无险 看着眼前这个秀丽的女人,我犹在震惊当中,只是身后那些保安的吆喝声已经越来越近了,李悠然不由得有些焦急,忍不住上来拽我,示意我赶紧想想办法,到底是闯过去,还是坐以待毙,都得有个准数。 而看到我之后,那名秀丽的女人也有些震惊,不过只是呆滞了几秒钟,就连忙把我拉了起来,随即连带着李悠然,一起推进了身后的办公室里。 刚进来,透过两扇玻璃门,就看到我们来的方向出现了大批保安,眨眼冲到了面前。 还好,这个办公室的门是用镀膜玻璃造的,在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可在里面却能把外面看得一清二楚。 保安们见到那名秀丽女人之后,一时间都站住了脚步,有些毕恭毕敬的样子,跟她说着什么,但由于玻璃门还有隔音效果,我听不到声音,只看到秀丽女人伸手指了指旁边的过道,那些保安点了点头,看嘴型是说了谢谢,随即通通朝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直到那些保安全都走光了,秀丽女人才转回身,推开门进来。 我拉着李悠然退后了几步,尽管我知道她刚才并没有把我们抖出来,还把那些保安都支开了,可我还是对她充满了警惕——或者说不是警惕,而是一种本能上的抗拒。 “小海,你别紧张,那些人都已经走了。”秀丽女人看着我,温和道。 李悠然不明所以,如释重负的同时,出于礼貌,也向她道谢:“谢谢你。” 只是说完之后,她才猛地想起什么,睁大了眼睛朝我看过来,惊讶道:“她……她叫你小海,你们难道认识吗?” 我把头别过一边,没有说话。 秀丽女人看出了我的抗拒,脸上黯然之色一闪而过,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过的停留,温声说:“刚才助手已经通知我了,说大厦里有人闹事,而且大吵大闹的,已经派了所有安保人员去追……我看,就是你们吧?” “我们只是想早点离开这里,没打算闹事,是你们的人一直追着,不让我们走!”尽管我没有看她,但我的语气很不善,透着莫名的怒火。 李悠然拿手臂捅了捅我,怒道:“找死了你,好好说话不行吗,人家可是人事部经理,惹恼她的话,一个电话拨出去,我们就成瓮中之鳖啦!” 她不说还好,一说我更加来气了,也终于鼓起勇气,选择直视眼前这个女人,大声道:“惹恼了又怎样,有本事就把保安都叫来啊!反正你以前已经抛弃过我一次,我不在乎再多一次!” 秀丽女人呆呆看着我,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手帕,默默擦拭着眼泪,低声说:“小海,对不起,娘当初……”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打断她道:“我没有娘,不要再让我重复这句话!” 说着,我拉起目瞪口呆的李悠然,径直往门口走去。 但我还没走几步,秀丽女人就拦住了我,急道:“小海,你不能就这么出去,会被抓住的!” 我猛地推开她的手,推得她一个趔趄,怒道:“不要你管!” 李悠然在旁边看着,欲言又止,似乎想劝一下,但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好。 “你们这么唐突地出去,是肯定走不掉的。”仿佛是急中生智,秀丽女人脱口道:“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这个女孩考虑一下啊!” 听到这句话,我脚步一下停了下来,看着她,迟疑道:“这……” “放心,我可以带你们出去。”女人看着我,柔声道:“听话,在这里等一下,娘……我出去给你们准备点东西,马上就回来。” 说着,她又看在李悠然身上打量了一下,这才急匆匆推门出去了。 而她刚离开,李悠然就拍着手蹦了起来,一副好奇又惊讶的样子,小手锤了我胸口一拳道:“没想到啊,金钱豹的人事部经理,居然是你妈妈!” 我皱起眉头,忍不住提醒道:“以前是,但现在已经不是了。” “为什么?她以前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吗?”李悠然睁大眼睛道:“我怎么觉得,她挺在乎你的,从她的眼神里就能看得出来。” “别这么八卦。”我假装不耐烦道:“咱们还是想想办法怎么离开这里更好一些。” “不说就不说。”李悠然撇嘴道:“真是小气鬼。” 就这样,我们在办公室里又等了一会,期间外面还走过好几队保安,其中不乏把目光放在门上的,这让我们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好在,他们只是有进来的想法,却没有进来的勇气,看了几眼之后就走了。 终于,等了四五分钟,那个秀丽的女人回来了,在门外时还小心翼翼地左右看看,觉得安全了之后,才推门进来。 “你们穿的衣服太显眼了,都换了吧。”秀丽女人把手中两套衣服递给我们,捋了捋额上被汗浸湿的头发,道:“穿着这里服务员的工衣出去,会方便一些。” 我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犹豫着,但实在想不出别的方法了,只好把衣服接了过来,然后三个人都背过身去,好让我和李悠然开始换衣服。 奇怪的是,这两套工衣竟然都很合身,是那种紫色上衣、黑色裤子的搭配。我的男装是短袖长裤,而李悠然的女装则是衬衫短裙,衣领左边还别着一条七彩丝巾,看上去相当美观。她皮肤本来就白,而且身材极好,该凸的凸,该凹的凹,紧致的衣服把她傲人的曲线全都勾勒了出来,深色的布料让她胜雪的肌肤更添光泽,令人赏心悦目。 秀丽女人拍了拍手,对李悠然由衷称赞道:“小姑娘可真美,美得连阿姨都嫉妒了。”然后她又看向我,眼睛含笑道:“小海,她是你女朋友吗?” 不知是不是她帮了我们的缘故,我对她的抗拒感大幅减弱,此时听到她这么说,脸上难免有些发烫,欲言又止道:“这……我……” 而一看李悠然,她的脸竟然比我更红,假装在摆弄纽扣,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了。 看着我们的反应,秀丽女人立即明白了一切,应该是怕我们会尴尬,也就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催促道:“好了,你们就这样跟在我后面出去,尽量把头低着,如果有人问也不要说话,一切我来处理。” 事不宜迟,待我和李悠然又各自把那顶斜式工作帽戴上后,就跟在秀丽女人背后,一行三人小心翼翼离开了办公室。 由于坐电梯怕遇到保安,到时候空间狭隘,离得又近,被认出来的话可就麻烦了,所以我们选择走路,毕竟人一直在移动着,加上我们又低着头,那些保安想认出我们来,可不是轻松的事情,而且前面还有个人事部经理在领路,一般人连疑心都生不起来。 当然,一路上我们还是被一些保安拦下来了几次,不过都被秀丽的女人打发走了,说我们是新招的服务员,她刚给我们办完入职手续,正要带着我们去熟悉岗位,那些保安没有怀疑,也就放行了。 就这样,我们小心翼翼地,一层一层往下走,一连从九楼走到五楼,过程都是有惊无险的,这让我有些窃喜,心里想,继续照这个趋势下去的话,过不了多久,我们应该就能到达底层了,只要离开这栋大厦,到时候鱼入大海,天高任鸟飞,那些保安想要抓到我们,可就难了。 正在我胡思乱想时,前面领路的秀丽女人突然僵了一下,停下脚步,而我和李悠然也被迫站住,不由得满心疑惑,可又不敢擅自抬起头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下一刻,秀丽女人的一句话,让我刚放下去的心,又高高吊了起来。 “呀,这不是张狂,张少吗?带着这么多人准备去哪?莫非那几个闹事的人,还没抓到吗?” 第52章 暴露 听到张狂的名字,我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惊骇无比,心想运气怎么会这么差,居然遇到了这个王八蛋! 李悠然不着痕迹地拉了拉我的手,小声问:“这可怎么办?” 我知道,她也有着跟我一样的担心,毕竟张狂是认识我们的,我们又没来得及化妆,只要被他盯着看上几眼,很容易就会被认出来。 我拍拍她的手,让她先尽量放轻松,咱们见一步走一步,万一情况不妙的话,再考虑跑路。 同时,我又快速抬起头,往前面看了一眼,然而仅一下,我全身的神经就又紧绷了一分。 只见我们正前方,出现了一群人,数量有十几个,不是之前追我们的那些保安,而是之前在游乐场的时候,见到的那种黑西装,每个人都长得又高又壮,满脸横肉的,只怕真打起架来,两个普通保安都不是他们一人的对手。 而领着那群黑西装的人,正是外表英俊帅气的张狂! “嗨,甭提了。” 只听到耳旁传来一阵脚步声,张狂的声音就近了许多,应该是带着人来到了面前,发牢骚道:“沈经理,我说你这人事部经理做得也太不称职了吧,怎么什么饭桶都敢招?那些安保人员就没一个能看的,几十个也拦不住两个人,居然让他们跑了!” “有这回事吗?那确实是我们酒店的失责,我代表员工们向你道歉。”秀丽女人很有礼貌地回答着,顿了顿,又问道:“不过冒昧问一句,你们追的那些人,到底犯什么事了?” “犯事倒没有。”张狂显然心情不好,没好气道:“就是那几个人拿走了亚少一样很重要的事情,这不,亚少就派我带着人亲自来追了。不过,跑了的那两个人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还躲在酒店里的这两个,因为他们身上有——” 话刚说到一半,张狂又停下了,似乎是觉得下面的内容很敏感,所以立即改口道:“不知沈经理准备到哪去?” “是这样的,酒店里新来了两个服务员,我刚带他们办完入职手续,正准备领他们去熟悉岗位呢。”秀丽女人连忙答道。 张狂地哦了一声,好像对这些事不感兴趣,随意说道:“行,既然沈经理在忙,那我就不耽误了,我们再到别的地方去找一找吧。”说着,径直从我们身边走了过去,连看也不看我跟李悠然一眼,而那群黑西装也跟在他后面,步伐整齐地大步走过,鞋跟和铺了瓷片的地面撞击着,发出密集而刺耳的磕地声。 一时间,我们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神经也不由得缓了下来。 可是,就在我以为这一次同样也是有惊无险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了张狂冷冰冰的喊声:“站住!” 与此同时,还没有完全从我们身边走过去的黑西装队伍,也立即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并且默契地朝我们转过了身。 我睁大了眼睛,心说难道是被发现了吗? 果不其然,本来已经走出很远了的张狂,又重新折返了回来,在我们身边站住,尽管我低着头,但还是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在我和李悠然身上来回扫视着的,让人浑身不自在。 “唉,差点就被你们蒙混过去了。”张狂摇着头,一副可惜的样子,随即伸出手,一把将我和李悠然头上的帽子给打落在地。我还好,只是李悠然那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立即像瀑布似地散落了下来。 这一刻,我心中唯一的侥幸也消失无踪,拉起李悠然的手退后了几步,警惕地看着张狂跟那群黑西装。 “你们是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认出你们来的?”张狂英俊的脸上闪过一抹阴翳,脸色森然道。 我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张狂也不在意,把目光放在李悠然奇美的脸上,幽幽道:“悠然,你跟我在一起的这段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尽管你没有跟我亲热过,但你身上那股独特的味道,还是让我在经过你们的那一刻,瞬间认了出来。” 李悠然看着他,雪白牙齿咬住红唇,显得非常懊恼。 张狂不置可否地笑笑,转头淡淡地对秀丽女人说:“沈经理,你为什么会跟这两个人在一起?莫非,你跟他们是同党,想要帮助他们偷跑出去?” 秀丽女人僵住了,呐呐着说不出话来,似乎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就在张狂用咄咄逼人的目光注视着秀丽女人,看得她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起来的时候,我突然大喊一声:“都别动!”然后把别在腰上的一把水果刀抽了出来,迅速来到秀丽女人身后,把刀抵在她的颈脖下,做出一副凶恶的样子,冷笑道:“沈经理,不好意思,这回又得麻烦你了!”说着,又用非常小的声音在她耳旁说:“时间紧,麻烦配合我一下。” 秀丽女人愣了一下之后,就反应了过来,将双手举起,做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道:“张少,是这两个人威胁我的,我……” “少废话!”我打断了她,恶狠狠地对张狂道:“赶紧给我把路让开,不然我就割断她的喉咙!”同时,心里还不住庆幸,还好刚才在办公室的时候,我看到旁边茶几上的一个水果盆旁边,放着这把刀,于是就悄悄收了起来,没想到果然发挥了用处。 一时间,不管是张狂还是那些黑西装,都呆住了,过道两边尽头,还有人好奇地看向这里,只不过都是远远望着,不敢过来。 “为什么会是你们两个?”张狂反应过来之后,紧皱着眉头,却好像根本不在乎秀丽女人的死活,用极为森然的目光看着李悠然道:“你从顶楼上面带下来的那个人呢?去哪了!” “早就出去咯。”李悠然幸灾乐祸道:“我让姓刘的跟那个人换了衣服,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把你们全骗到了,一群蠢货!” 张狂脸色铁青,额头上青筋裸露,咬牙切齿道:“我这段时间对你还不够好吗?为什么你要耍我!” “住嘴!”李悠然也怒道:“你是不知道,每次对上你那张跟你哥一模一样的脸,我都感到特别恶心,甚至有几次都快要吐了!” 张狂重重呼吸着,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身旁有一个黑西装走过来,伏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之后,张狂的脸色就变得犹豫起来,恶狠狠地剐了我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刘海,你千万别伤害到沈经理,我这就放你们走!”说着,用力挥了挥手,大声道:“把路让开!” 得到张狂的命令,那些原本已经围住了我们的黑西装,总算慢慢让开了路,而我则挟持着秀丽女人,李悠然紧跟在一边,一行三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很快,我们就来到了一座电梯前,把门按开之后,用刀把里面的人全都逼了出来,然后三个人站上去后,再迅速把门关上。 如今我们已经暴露了,所以继续走楼梯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坐电梯来得更快一些,反正张狂跟他的人还在五楼,一时半会是追不下来的。 本来我还想着让电梯到一楼停下,不过秀丽女人说不行,一楼肯定是最多人守着的,所以让我直接坐到负二层,那里是个很大的停车场,有六个出口,逃跑的几率更大一些。 秀丽女人身为人事部经理,对于这栋大厦肯定了解得比我多,而且我也知道她肯定不会害我,于是就同意了,让电梯直接下到了负二层,才停下。 原本我笃定着张狂没有那么快下来,所以警惕性难免有点松懈。结果电梯门才刚打到一半,就从外面伸进了一条穿着皮鞋的修长的腿,像一阵风似的,速度又快又急,而且角度极为刁钻,准确无比地踢在了我持刀的手腕上,只听到“啪”的一声,剧痛传来,我手上的刀就应声掉在了地上。 从那条腿伸进来,到我的刀脱手,前后才不过三四秒钟! 第53章 告白 这突如其来的一脚,几乎把我的手腕踢断,不仅整条手臂瞬间失去了力气,还让我痛得发出了巨大的惨叫。 正在所有人都惊呆的时候,电梯门已经缓缓打开,我也因此看清楚了那条腿主人的样子。 那是一名二十一二岁左右的年轻人,面容瘦弱,头上梳着个大反背,就这么站在外面,双手插兜,脸色淡淡。 我又惊又怒,看着他,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咬牙道:“你是亚凌轩!” 那年轻人挑了挑眉头,似乎因为我能叫出他的名字,让他很意外,点头道:“记性不错,没想到我们才见过一次,你就认得我了。” “不过认识归认识,我们可并没有什么交情。”亚凌轩淡淡一笑,我几乎看不清楚他的动作,就又被他一脚踹在了胸口上,踹得我整个人撞在了电梯的墙壁上,又弹回来,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然后他不等我有所反应,抓着秀丽女人的一只手,径直把她拉出了电梯,随即自己也没有停留,直接退了出去。 看来,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救人而已! 我重重呼吸着,由李悠然扶着,也小心翼翼地从电梯里走出来。 而刚出来,我又立即发现,外面确实是一个停车场,非常大,视线所及之处,除了车,仍旧是车,不过我却看不到出口在哪,因为此时此刻,我们已经被十几个黑西装团团围住了。 “你们两个,先把沈经理送回去,顺便给杜老板打个电话,说他夫人已经脱离危险了。”亚凌轩遥遥站在我对面,动了动下巴,让两个黑西装扶着秀丽女人从另一边离开,尽管她不愿意走,使劲挣扎着,但由于力气不够,最终还是被硬生生拖走了。 我整颗心直沉谷底。 本来还想借着挟持人质的优势,一鼓作气跑出去的,结果半路杀出这个亚凌轩,将我全盘计划都打乱了。 不仅如此,我们此刻还被一群五大三粗的黑西装团团围住了,不说我手上连个像样的武器都没有,就算有,也肯定不会是人家的对手。 “亚凌轩,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抱着一丝侥幸的心里,大声问道。 “不怎么样,我只是想找回那个浑身长毛的人而已。”亚凌轩面无表情地说道。 “可那个人已经跑了,你把我们抓住也没用啊!” “那意思是,我该把你们都放喽?”亚凌轩像傻子一样看着我,脸色古怪道:“你见过谁家遭了贼之后,好不容易抓住几个贼的同伙,却因为财物不在他们身上,就把这几个同伙放了的?” 我一时语塞,只好又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要把我们杀了吗?” “杀你倒不至于。” 这次回答的不是亚凌轩,而是张狂! 只见得他带着六七个黑西装,急匆匆地从身后的电梯里走了出来,应该是得到了我们在这里的消息,这才带着人追了下来。 “但我们也没有要放你走的打算。”张狂站在我身后黑着脸,一副“你怎么不跑了”的样子,冷冷道:“除非你把亚少要的人给他找回来,否则我一定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听到这有着浓浓威胁意味的话,李悠然的脾气也上来了,指着头顶上的一个摄像头大声道:“唬人是吧?这停车场里有那么多电子眼,我就不信你们敢对我们怎么样!” 张狂愣了一下,不由得笑道:“少天真了,早在下来之前,我已经让金钱豹里的人,把整个停车场的闭路摄像头都关了,不信你再仔细看。” 李悠然当然不信,于是就仰起头去看,结果发现头顶上那个摄像头的工作指示灯,果然是暗的,她不死心,又去看周围几个的,结果无一例外,电源全都被切断了,脸色不由变得苍白起来。 “就算有摄像头又怎么样?”张狂不置可否道:“我们仍旧可以把你们绑了,带到没有人的地方再慢慢收拾,所以我奉劝你们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乖乖配合还能免受皮肉之苦。” “当然,我们也都不是什么粗鲁人,只要你能把那个身上长毛的人,给亚少找回来,我包管你们不会受到半点不公平的待遇。”张狂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带着那个人离开的小子,叫罗风是吧?他平时跟你那么要好,你肯定有他的联系方式,给他打个电话或者发条信息,叫他把人送回来就行,如果需要考虑的话,也可以给他点考虑的时间,反正我们又不急。” 李悠然似乎怕我会答应,连忙伏在我耳边低声说:“不要听他的,这个张狂恶毒得很,只要那个人一天不回来,他们就不敢拿我们怎么样,一旦回来了,我们才会危险了呢!”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反问她:“那个跟我患有相同怪病的人,到底什么来头,怎么你跟罗风都好像很紧张似的?” “三言两语说不清的啦,等离开这里了我再慢慢跟你解释。”李悠然紧紧抓着我的手掌道:“反正那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一定不能把他交回去。” 我反握住她的手,两人十指相扣着,忧虑道:“那要是我们离开不了,怎么办?” “那就不怎么办了呗。”李悠然把头枕在我肩膀上,第一次对我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好了。” 我看着她绝美的脸,看着她弯成月牙儿的眼睛,一时间,整颗心都融化了,抓着她小手的力度也变得更大,呐呐着,情不自禁道:“那……那我想说,我……” 李悠然做了个“嘘”的手势,笑意嫣然道:“不用说,我都知道。” 我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她,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其实我们的心一直都在一起,从来未曾分开过,只是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贴得那么近而已。 曾几何时,我们从互相看不顺眼,到渐渐互有好感,再到如今的密不可分,虽然时间很短,但已经经历了太多。 有人说,两个男人之间,即便有仇,只要坐下来喝过一顿酒,那么仇自然就会减轻了。而我却觉得,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经历了生离和死别,就算做不成情侣,那也一定会是最好的朋友。 尘世茫茫,感情不一向都是如此吗? 我收起了心神,准备再跟张狂和那个亚凌轩谈谈,看能不能有个解决的办法,反正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会考虑打电话给罗风,让他把那个人送回来的,毕竟那个人就算对我再重要,也远远不及李悠然的一半。 这样想着,我抬起头来,想要说话。 但就在此时,耳旁突然传来三下震耳欲聋的枪声:“砰、砰、砰!” 原本半倚在我怀里的李悠然,身躯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紧接着,我胸口也传来了三下惊人的剧痛,但我却不去理会,眼睛慢慢睁到了最大。 因为,李悠然脸上的笑容已经凝固了,我颤抖着把放在她后背的右手拿起,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 整整三枪,全部打中她的后背,子弹不仅穿透了她的娇躯,还打在了我的胸口上。 正前方,张狂正拿着一把手枪指着这里,脸上是惊喜交加的表情,回头对那个亚凌轩大喊着:“亚少,想不到吧,我们应该会在这时候找到最合适的机会!” 而那个亚凌轩则赞同地点点头,然后挥了挥手,大声道:“所有人听着,给我把发射网抬出来,严阵以待!还有,注意……” 不知为何,渐渐地,那个亚凌轩的声音在我耳朵里消失了。 到了后来,周围所有的声音,也消失了。 我看着李悠然那逐渐失去光泽的眼睛,整颗心仿佛被击打成了粉末,那股惊人的痛楚,远非胸口的枪伤能比拟。 我扑通一声跪倒下来,张大着嘴,哭却无声。 但视线,却慢慢变得血红起来。 第54章 绝望 我把李悠然放在地上,低头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儿,胸口处的枪伤开始往下滴血,一滴,两滴,三滴……渐渐形成了细线,很快就把她的胸口染得猩红。 “姓……姓刘的,我好冷呀。” 李悠然双眼无神地看着我,艰难地朝我伸出一只手来,仿佛举高一寸,就得花掉她全身的力气。 我把她的手紧紧抓住,发现是那么的冰冷,只好放在脸上用力捂着,摩擦着,哽咽着问:“还冷吗?” “冷。” “要不,你抱我一下吧。”李悠然动了动嘴唇,声音微弱着:“在一起那么久,你却……抱我那么少。” 我只好把她柔弱的肩膀抱在怀里,那么紧,那么用力,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我多想跟你在一起呀。”她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小手轻轻抚着我的脸,那么慢,那么轻柔,却又……那么无力,就像她的声音一样。 “我还想为你多挣点钱,还想……多挣点,挣够我们婚礼的费用,挣够……我们环游世界的路费,也挣够,我们宝宝的奶粉钱……” 她断断续续说着,突然双眼涌出了泪水,沿着眼角轻轻滑落,滴在了下面仿佛已经失去光泽的青丝上,哀伤道:“我是真的很想……跟你在一起啊。” 我坐在地上,怀里抱着她,额头轻轻抵在她额上,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尽数滴落在她的脸上,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不要……求求你了。” 下一刻,我声音陡然增大十几倍,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不要离开我啊!” 随即,我把她柔弱的身体抱了起来,任由眼泪鼻涕一起流着,大嚎大叫,整个人形同癫狂。 也不管自己跟周围那些人认不认识,就这么抱着她走过去,逢人便冲他大喊一句:“可以救她吗,求你救她啊!” 但是,一连问了七个黑西装,他们都是冷着一张脸,不仅不帮我,连话都不说一句,后来也不知道问到了第几个,那个人冷笑一声,往我身上踢了一脚,踢得我一个踉跄,视线也跟着眩晕起来,也不知道后面怎么又站稳了,却突然发现已经走到了张狂的面前。 我看着他脸上淡漠的表情,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似的,猛地跪倒在地上,不断朝他鞠躬着,嘴里语无伦次地喊着:“大哥,仙人,医生,求你救她,求你一定救她,只要她能活,我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一定报答你啊!” 张狂冷冷地看着我,无动于衷。 我只好用手抱住了他的腿,悲声吼道:“救救她啊!” 不知道张狂是被我的声音惊到了,还是动了怜悯之心,他慢慢地弯下了腰来。 我睁大了眼睛,心头泛起了浓浓的狂喜,满怀希望地看着他。 结果下一秒,他一句冰冷的话,便将我的幻想全部击得粉碎。 “赶紧松手啊,你弄脏我的裤子了。”张狂看着我,一字一顿说道。 一时间,我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既不吵了,也不闹了。 仿佛除了怀里的她,全世界已经变成了灰白色。 然后,我的身体猛地颤抖起来,噗一声,喷出了一大口暗红的血,然后是第二口,第三口……尽数落在了李悠然胸口的枪伤上。 这一刻,唯一幻想出来的希望也破灭了,那巨大的绝望袭上心头,让我呼吸困难的同时,也把我打回了现实。 终于,已然气息甚微的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我,仿佛要把我牢牢记住,煞白的脸上又再一次露出了温柔的笑容。然后她慢慢朝我伸出了小手,想再摸一下我的脸,可当我准备用手去握的时候,她的手却猛地掉了下去。 我一抓,她一沉。 便到这最后一刻,我仍旧,仍旧没来得及,把她的手抓住。 昏暗的光线下,她就这么在我怀里,失去了最后一缕生气。 那猩红的血下,那惨白的脸,那带着遗憾的双眼,那嘴角浅浅的笑容,无一不刺激着我的神经,让得我发出了一阵阵干笑,“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又转化成了嚎啕大哭。 我跪倒在她身边,拼命用额头往地上撞去,一下接着一下,发出的咚咚声,响彻了我整个灵魂,令我痛不欲生。 渐渐地,我的视线变得越来越红,仿佛鲜血的颜色。 渐渐地,我的指甲慢慢变长、变黑、变硬,像野兽的利爪。 渐渐地,我原本光滑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雪白的长毛,一点一点将我全身覆盖。 最终,我的脸也胀痛起来,连鼻子也变长了。 心底那股痛苦、悲伤、绝望,通通被强烈的仇恨和愤怒所代替,只觉得整个身体滚烫滚烫,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我张了张嘴,喉咙滚动一下,听到的不再是自己的声音,而是一记野兽的咆哮。 尽管,身体已经隐隐不受控制,但是我还是挣扎着,抱着她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往前走,轻轻地,把她放在旁边一辆车上。 做完了这一切后,大脑“轰”地一声,像是心底有人在朝我大吼,整个人在一瞬间失去了理智。 血红的视线下,倒映着那二十多个张丑陋的脸。 随即,我整个人弹射而出,朝远处那些人直扑而去,速度之快,像一阵风,眨眼便到了其中两个黑西装的面前。巨大而尖锐的手由下往上掀起,只看到那两个人胸口飚射出一股血箭,发出两声巨大的惨叫后,便被我打飞出七八米外,掉在两台车上,连挡风玻璃都砸碎了。 与此同时,身后有人大喊:“射网,朝他射网!” 紧接着,耳旁传来咻咻几声,几张巨大的网就朝我兜头罩了下来,不知怎地,竟然格外的沉重,令我举步维艰,像被石头压住了似的。 我心中是暴戾到极点的情绪,张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吼叫,两只手卡在网眼里,猛地朝两边用力,尖锐的指甲瞬间把罩在身上的网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而我也因此重获自由,二话不说就朝周围那些黑西装冲了过去,两只手疯狂朝他们身上乱抓、乱咬,耳朵里充斥着各种嘈杂的声音,有人在大声骂着什么,也有人在大喊着“射网,继续射网!”,但更多的,却是惨叫。 渐渐地,我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后腿一蹬,整个人就能弹射出几米外,而且我的弹跳力也变得极强,轻轻一跃,就差不多能到达停车场的顶部。 只是我虽然有意识,但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感受着这些人在我面前好像蝼蚁一般,丝毫没有抵抗力,被我的指甲、或者牙齿,轻轻一划、一咬,轻则断肢折腿,重则人首分离! 目光所及之处,除了血红色,仍旧只有血红色,在那股嗜血的情绪下,在那些数之不清的惨叫中,我开始感到莫名的畅快,心底那个暴戾的声音也不断在大吼着:死!都死!通通让他们死! 正待我要把这些人全部咬死的时候,突然身后那个貌似熟悉的声音,又大喊了起来:“普通网挡已经不住他了,上电网,快点上电网!” 我觉得,这个声音是那么的讨厌,跟像苍蝇似的,所以转过了身,回头四顾,想要把它找出来。 冷不丁地,我看到了那张令我痛恨的脸,那么深刻,那么清晰,仿佛刻进了脑子里。 我睚呲欲裂,张大着嘴又发出一声咆哮,便朝那张脸猛扑而去,尽管,他把手里的枪对准了我,砰、砰、砰地连续打了几下,但我却凭借本能半跳半侧全部躲开,让得那些发着光的东西全部打在了身后的车上。 这时候,我察觉到了什么,幡然回头望去,好像看到身后那个纤细的身体动了一下,但是再仔细看时,又安静下来了。这让我愤怒的情绪变得更加狂暴,重新朝那张令我深恶痛绝的脸直冲了过去。 第55章 现实 然而,我还没有往前跑出几步,耳旁就又响起了之前那股咻咻声,虽然凭借本能躲开了好几下,但很快头顶上就有一张极大的网罩了下来,封锁了我所有行动,牢牢把我罩在了里面。 一时间,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我身上升起黑烟的同时,巨大的麻痹感和疼痛感,也快速从那张网上传来,让得我无力地倒在地上,喉咙里发出不甘而嘶哑的吼叫。 我很想站起来,把剩下的那些人通通杀了,但是随着一张接着一张的电网落在我身上,我身上的力气开始渐渐流失了,再也动弹不得。 听着身上那噼里啪啦的怪响,我心中愤恨,尽管无法移动,但还是奋力嘶吼着,一声接着一声,只是渐渐地,声音也虚弱了,甚至连血红的视线,也一点一点变白了起来。 我想哭,却哭不出来,因为但凡从喉咙里出来的声音,全都变成了野兽的咆哮。 就在这时候。 旁边的一辆车背后,突然冲出了一个人,速度奇快,而且身手极为矫健,在人群中左冲右突,身上那灰白色的毛随风轻扬着,两只拳头仿佛笼着青光,在那些黑西装脸上、肚子上、胸口处、后背心,快速击打,动作看似不重,但力量极大,只要被他打中的人,瞬间就飞了出去,或撞在旁边的柱子上,或砸在远处的汽车上,口吐鲜血,非死即残。然后,他又迅速朝那个令我怨恨的人冲了过去,虽然对方显得很惊慌,也掏出抢来,一边后退着,一边扣扳机,砰砰声不绝于耳,但是子弹却尽数被那个人躲开了。 终于,那个令我感到仇恨的人,干脆把枪扔开,正面朝浑身长毛的人迎了上来,但他还没来得及伸拳或者抬腿,胸口就挨了一拳,整个人倒飞而出,后背撞在一辆车上,把车身都撞瘪了进去。 眨眼之间,在场所有人都已经被解决掉,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个身上长毛的人,仿佛浑身发着幽光,像透着莫名的力量。 我正出神地看着,冷不丁感觉到,身后好像掠过一阵风,很轻,却奇快,我似有所觉地回头,便看到眼前好像闪过一道黑影,仅出现半秒钟不到,再用血红的视线去看时,却又什么都没有了。我惘然地睁着眼睛,莫名地觉得,心口处好像有什么东西缺失了。 这时候,旁边突然走出一个乱糟糟头发的人,手里拿了一条棍子,帮我把身上的电网全部挑开,然后又指着我身后大声喊着什么,嘴唇一张一合的,好半天,我才勉强听清,是什么“汽油、汽油,快跑”这样的话。 我正不解着,突然间,身后“轰”的一声,发出了一下震耳欲聋的巨响,随即一阵滚烫的热浪迎面扑来,把我巨大的身躯掀翻出好远,再抬头时,前面一片火光冲天,那刺目的光芒把周围照得如履白昼,不时还会发出各种各样的炸裂声,尽管离着很远,仍旧可以感受到那股惊人的灼烧感。 我呆呆地看着那处火海,慢慢地,眼睛又睁大了开来。 下一刻,我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整个人从地上爬起,朝那爆炸的地方直冲过去。 尽管,身上雪白色的长毛瞬间被点着,巨大的灼痛感将我全身包围,但我仍旧一头扎进了火海之中,用血红的视线四下张望着。 车前盖,没有! 地上,没有! 另一边,同样没有! 我大吼大叫着,长长的指甲在已经被烧成一副铁架的汽车上疯狂乱抓,甚至里里外外地又望了一遍,仍旧什么都没有找到。 她仿佛就在刚才那一声巨响之下,被瞬间引爆的力量所吞没,再也不复存在。 我站在大火中,朝天咆哮着,绝望、无助、彷徨,像潮水般涌现,任由烈火在身上蔓延,把我整个人吞没。 看着那被焚烧得扭曲起来的空间,恍惚间,那张美丽的脸,又在火焰下浮现了,可是当我伸出手去,却又发现是那么的远,无论我怎么想向她靠近,想再一次把她拥进怀里,却始终无法企及。 终于,我视线慢慢变黑了,全身力量在快速流失。 到了最后,连整个世界的声音,也全都不见了。 有人说,一些事注定成为过去,一些情注定成为回忆,一些事情注定发生那么多,一些画面注定留下那么一次。 其实,人最软弱的地方,是舍不得。舍不得一段不再精采的感情,舍不得一份回忆,舍不得离别。曾经,我们以为最好的日子是会很长很长的,不必那么快离开,可就在我们心软和缺乏勇气的时候,最好的日子便毫不留情地逝去了。 像是模糊间,又仿佛是沉睡时。 我听到,好像有人在喊我的名字,那么熟悉,那么温暖,我想睁开眼,可是又不敢,既想知道喊我人是谁,但又害怕着,要面对那个可怕的现实。 蓦地,眼前好像又出现了那张熟悉的脸,还有那些带着点点爱意的骂声。 “姓刘的,我渴了,给我去买水!” “姓刘的,我饿了,给我去打饭!” “姓刘的,我困了,胳膊给我枕一下……” 夜色下,是她窈窕的身姿,穿着那件熟悉的黑色长裙,在转着圈儿,像翩翩起舞的蝴蝶,绝美的脸,雪白的肌肤,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那么赏心悦目。 突然间,眼前美好的东西全部消失了,变成了在那个停车场里,她无力地躺在我怀中,胸口处是刺目的殷红。 那苍白而凄楚的脸,那无神的双眼,还有脸上那温柔的笑容……每当想起,总会让我痛不欲生。 霍地,连这些画面也消失了。 眼前出现了一片火海,大火熊熊燃烧着,不时发出阵阵爆裂的声音,而那个纤细的身躯,就这么被无情的烈火淹没了,无论我怎么找,甚至最后连车的框架都给掀翻开来,仍旧找不到半点她的痕迹。 我不敢再直视那个画面,大脑也在此刻变得剧痛起来,痛得我浑身都在颤抖,最终无法忍耐下去,“啊”的一声,睁开了眼。 一瞬间,鼻腔就被浓郁的消毒水味道所填满。 我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用目光缓缓在病房里扫了一圈,发现旁边坐着一个女孩儿,脸枕在床上睡着了,只不过她睡得很浅,很快也醒了过来,揉着眼睛抬起头,看到我之后,绝美的脸一下绽发出惊喜的表情:“小海,你终于醒了!” 我呆呆地看着她,就发现,这个女孩儿虽然长得美,美得惊心动魄,也有着胜雪的肌肤,也有着一头瀑布般柔顺的长发,但是,却跟我脑海中的那张脸,一点也不像,真的是……一点也也不像。 感受着身体上各种各样的疼痛,闻着房间里那股刺鼻的味道,一时间,巨大的绝望又再度袭上了心头,令我痛不欲生,哪怕我拼命地抱着头,大吼大叫着,也无法将那股沉重的悲伤,从身体驱逐出去。 很快,吼叫就又被嚎啕大哭所取代。 我捂着全是纱布的脸,任由泪水汨汨流出,滴落在身上那一圈圈缠绕着的绷带上,心里充满着恨意与不甘,我恨自己为什么会醒来,为什么要醒来,为什么要去面对那个我根本无法面对的现实。 身边的女孩儿眼圈红红,慢慢朝我伸出手来,轻声说着:“小海,不要难过,都会过去的……” 然而她的手刚碰到我的肩膀,就让我触电似地惊醒,心中那股绝望一下达到了临界值,让我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然后整个人连滚带爬似地下了床,也不管手上还扎着输液管,就这么朝门口冲了出去。 第56章 痛苦 病房在二楼,我一路跌跌撞撞着离开,最后到楼梯的时候,是滚着下来的,摔得七荤八素,也不知道伤到了哪,缠满绷带的身上到处都有殷红的鲜血渗了出来。 尽管身后的陈雨也追了上来,大声喊着我的名字,但我却不管不顾,挣扎着跑出了医院的大门。 天上,太阳热辣辣地照射着,晃得我头昏眼花,好不容易站稳了,便木然地往前走去,睁大着眼睛,在熙攘的人流上,努力寻找着什么。 突然间,我在前面的人群里,看到了一个女孩儿,穿着熟悉的黑色长裙,也有一头瀑布般的长发,顿时“啊”的一声大叫,冲了上去,抓住那个女孩的手臂,用力把她的身体转了过来。 只是,原本我惊喜的情绪,在看到这张陌生的、连60分都达不到的脸时,又变成了极度的失望,不管对方骂我臭流氓,也不管她在我脸上抽了一巴掌,自顾自呐呐着说:“不是啊?怎么会不是呢,明明看着好像啊。” 然后,我又继续往前走去,很快,视线中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仍旧是穿着黑色的长裙,也有着黑黑的秀发,只不过有一个男的正搂着她的腰,这让我感到极度的愤怒,大喊大叫地冲上去,把那个男的从她身边拉开,怒道:“你谁呀,干嘛搂她的腰,敢占她便宜的话,小心我打你哦!” 被我拉开的那个男人愣了一下,随即也火了,骂道:“你他妈谁啊?包得跟个木乃伊似的,我抱我女朋友关你屁事吗?” “她明明是我的女朋友,怎么成你的了。”我尖声道:“你再胡说,我可真打你了!”说着,把拳头高高举了起来。 可这时候,那个我原本觉得熟悉的背影,却缩在了那个男人的背后,用一种惶恐而嫌弃的语气说:“这个人是谁呀,怎么全身血淋淋的,恶作剧吗?老公你快点把他赶走吧,恶心死了!” 我一听这声音,觉得好刺耳,一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忍不住往她看去,可一看之下,我又呆住了,发现这仍旧是一张陌生的脸,皮肤粗粗的,也有痘痘,跟我印象中的她,简直是天壤之别。 我正愣神间,那个女的男朋友已经一拳打在了我脸上,用的力气极大,一拳把我打翻在地,骂道:“妈个比的,敢招惹我,我看你是活腻了!”说着,又把拳头举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他还没来得及打我,手腕就被一个匆匆赶来的绝美女孩儿抓住了,她气喘吁吁地对那个男人说:“不好意思啊先生,我朋友生病了,情绪不稳定,冒犯到你的话,请你多见谅。” 而那个想继续打我的男人,见到这个女孩儿之后,看着她美丽的脸,眼睛和嘴巴一下圆瞪了起来,失声喃喃道:“不……不冒犯,一点都不冒犯。”语无伦次之下,还想反抓那女孩儿雪白的小手,可是被他身边的老婆在腰上拧了一下,这才又把手抽了回来,讪讪的笑。 绝美的女孩儿道完歉之后,朝我弯下腰来,眼圈红红的,轻声说:“小海,你伤得那么重,不要乱走了,跟我回医院吧。” 我却睁大了眼睛看着前方,仿佛听不到她的话似的,呐呐着道:“为什么不是,为什么不是她?为什么又不是啊。” 蓦地,大脑又变得刺痛起来,痛得我捂着头大声惨叫,挣扎着站起来,惘然四顾,却发现大街上那么多人,成百上千的,原来觉得有很多熟悉的背影,此时再看时,已经无比的陌生了。 “你去哪了啊!” 我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开始拼命地往前跑去,大喊大叫着,整个人形同疯癫。 一路上,行人纷纷侧目,各种目光都有,像在看待一个怪胎。 终于,我跑出了闹市区,来到了一条无人的河边,尽管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但我的脚步却不停,直直扑进了水里,双手疯狂地拍打着水面,哭喊着:“为什么你不见了,为什么我找不到你,求你了,出来见我啊。” 随着越走越远,水慢慢淹过了我的头顶,很快,脚下踩空,我整个人直直沉了下去,尽管我死命挣扎着,却依然难以浮上来,想说的话,也全变成了一串串的气泡,往头顶上升了上去。 在那股窒息的感觉中,天堂与地狱,仿佛只在一瞬之间。 就在我已经放弃了挣扎的时候,突然间,一只雪白纤细的手臂从上面伸了下来,牢牢抓住我的手,用力把我往上拉,一鼓作气地让我浮出了水面。 然后,那个美丽的女孩儿,就这么拖着我,一点一点游向岸边,然后又吃力地把我拉上了岸。做好这一切之后,她才软绵绵地倒下,仿佛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了,重重呼吸着,让得傲人的胸部不住起伏。 我跪趴在地上,剧烈咳嗽着,咳着咳着,就咳出了血来,然后又变成了低低的哭声。 刚才奔跑着还能暂时忘却一切,但如今静下来后,那股深切的绝望、悲伤,又像大山一眼朝我压了下来。 想起那张惨白凄婉的脸儿,想起她那时遗憾的眼神,想起直到最后一刻,我仍旧没法抓住她的手,一切的一切,都化成了强烈的恨意,我恨自己,恨不得去死。 我把头一下一下撞在地上,用尽了力气,磕得额头鲜血淋漓,想用那巨大的疼痛,来驱散那些噩梦般的回忆。 陈雨走了过来,也不管湿隆隆的衣服,张开双臂紧抱着我,泣不成声道:“快住手了,你会死的。” 这时候,突然前面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反正是个弱者,死就让他死好了。” 我止住动作,霍地抬头,就发现前面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脸上带了个猪八戒的儿童面具,穿着一身运动装,上衣是短袖的,裸露在外的手臂,布满了灰白色的长毛。 我整个人呆住了,刹那睚呲欲裂。 “是你!” 我大喊一声,朝这个浑身长毛的人冲了过去,嘶吼道:“都是因为你,她才离开我了,都怪你!” 我伸长了双手朝他扑去,只是这人动作很迅捷,稍微一欠身就躲开了,我啊的一声,继续去抓,可是他再欠身,仍旧躲开了,反复十几次,我已经快要累垮,可仍旧连摸都摸不到他。 终于,这个浑身长毛的人有些不耐烦了,一脚踹在我胸口,把我踹飞出几米远,哇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我爬起来,不死心,又大吼一声,朝他冲去,但不出意外地又被他一脚踢了回来。 终于,身体上的伤害让我难以站起来,就这么跪着,不断往外吐着血,身上的绷带也全都变成了红色。 只是那个长毛的人却不打算轻饶我,走上来,再一脚踢在我肚子上,把我踢得在地上转了好几圈,撞到了旁边的一块大石头,才停下。 他还想上来踢我,但陈雨已经挡在了我面前,声音尖锐道:“你是谁呀,想要打死他吗,在打我可要报警了!” 浑身长毛的人静静看着我,脸上有面具挡着,我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只是声音非常冷,淡淡道:“反正就是个废人,死了不更好,省得去外面丢人现眼。” 我被戳到了痛处,不由得大吼道:“你住嘴,我……我不是废人!” “不是废人?”对方戏虐道:“不是废人的话,你怎么救不了那个小姑娘,眼睁睁地看着她在面前死了!” “啊!”我大喊着站起来,想跟他拼命,可是还没近身,就被他用手捏住了脖子,然后稍微用力,瞬间把我从地上提了起来。 这个人的手有着巨大的力量,仿佛钳子似的,捏得我脖子都变形了,喘不过气来。 陈雨想过来帮我,但被他喝住:“站在那里别动!”然后,他又把脸转过来,用那双发着绿光的眼睛看着我,冷笑道:“我倒是想看看,你这么一个连现实都不敢面对的弱者,到底还想不想活下去,如果不想,那我正好可以送你一程,反正也就是动动手的事情而已。” 我伸长了手,想抓他的脸,可是怎么也够不到,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就像,她痛苦地躺在我怀里的时候。 终于,我停止了反抗,双手慢慢垂了下来,被那个长毛的人重重摔在地上。 陈雨走过来,轻轻把我抱在怀里,温暖的脸贴紧着我的额头,轻轻摩擦着,却不发一言。 我蜷缩着身体,突然间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渺小,渺小得,像是蝼蚁一般,如果那时候,我稍微强上一点点,打得过张狂,打得过那个亚凌轩,李悠然就一定不会死。 真的,只要强上一点点就好了,一切就都好了。 我看着自己血淋淋的双手,问自己:伤心吗? 伤心。 “绝望吗?” 绝望。 “那么还要活下去吗?” “要!” 失去的东西真的就是失去了,确实只有弱者,才会停在过去的回忆不可自拔,也只有废人,才会在失败中迷失自己。 我不能就这么倒下,我要连带着李悠然的那一份,带着我们的回忆,好好活下去。 毕竟,张狂还没死,那个亚凌轩也在第一时间跑掉,这些仇人,都还等着我去收拾。 终于,我把头枕在陈雨的肩膀上,在那极度悲伤之下,放声痛哭起来。 然后,也反抱着她,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阿雨,你……可不要像她一样,也离开我了啊。” 第57章 振作 时间回不到开始的地方,对于已经错过的,不用再试着去挽留,错过了就错过了,过去的事情可以不忘记,但一定要放下。有些东西,原本就是让人牵挂而不是获取的。难忘的人,做过的梦,有过的期待,走过的路,有一些自己认为该珍惜的,现在又如何呢? 我想,如果我能回到从前,我会选择不认识她。不是我后悔,而是我不能面对没有她的结局。 都说人生若只如初见,只是……并无再一次初见啊。 尽管,身上的伤极重,重得我连站也站不稳,但我看着河里自己的倒影,看着那狼狈的模样,内心却一点波动也没有,目光冷得犹如寒冰。 同时,心里在默念着:恶女,对不起,我该带着你那一份,一起活下去的。毕竟,我们还有着重要的回忆,不管这些回忆是苦的、酸的、辣的、甜的,如今,都已经成了我视若珍宝的东西。 有些人,在伤过、哭过、痛过了之后,也该重新站起来了。 陈雨站在身后,看我出奇平静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担心,轻声问:“小海,你……你还好吗?” “还好。” 我回过头来,看着她绝美的脸,然后伸出手去,轻轻把她嘴角旁一缕湿漉漉的发丝撩开,轻声说:“谢谢你了,阿雨。” 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在我最难熬的时候,是她,一直包容我,一直谅解我,一直默默保护着我。我想,如果没有她,我可能真的已经垮了。 陈雨愣了一下,呆呆看着我,眼睛慢慢红了起来。 我从她脸上移开目光,为了不让彼此露出太多的窘态,擦了擦嘴角的血,干脆绕开她,扑通一声,跪倒在那个浑身长毛的人面前。 “先生,请你帮帮我,我……我想变得更强!”我低着头,沉声说。 “哦?” 浑身长毛的人低头看着我,声音带着戏虐,讥诮道:“你是谁?我认识你么?” 我霍地抬起头来,直视他,加重了语气说:“先生不要忘了,我女朋友她,是为了救你才死的!” 浑身长毛的人愣了一下,随即嗤笑道:“你的意思是,你女朋友的死,我负有很大的责任,如果我帮了你的话,可以将功补过,但要是不帮,就成你的仇人了?” 我就这么看着他,脸色很冰冷。 “这么说来,我哪怕不情愿,也必须得帮你了?”长毛的人不置可否地笑笑,随即话锋一转,也沉声道:“那既然咱们的梁子已经结下了,岂不是只要我把你杀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你不会杀我的。”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平静道:“如果你真要杀我,在刚才就已经动手了,怎么可能还会跟我说一堆废话。” “所以,要么你帮我,要么等我伤好了,再慢慢找你算账!”我冷冰冰地说道:“没有第三个选择。” “有意思。”长毛的人好像笑了一下,当然,从他的语气里,我是听不出半点感情的。只听他答非所问道:“其他的先不谈,我且问你,你现在弄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吗?” “我……” 我欲言又止。如果换成是一般人,肯定会误认为他这句话是在骂人,可我却在认真地斟酌他这句话,脑子里,也不由得浮现出,在那个地下停车场里,我那个可怕的样子。 不仅皮肤表面长出了雪白的长毛,视线也是一片血红,就连十指也长出了又长又锋利、像刀子一样的爪。尽管,那时候我的身体并不受控制,但是意识犹在,那几十个原本五大三粗的黑西装,居然被我伤了十多个,而且还是在我的攻击之下,连丁点的反抗都没有。 “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喃喃自语着,内心充满了疑惑。 看我半天不说话,那个长毛的人也没有催,只是转头看向陈雨,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对她说:“你,先回去。” “不!”陈雨走过来,有些警惕地看着这个长毛的人,愠怒道:“你是谁呀,凭什么命令我?小海伤得那么重,我不能离开他!”说着,弯腰挽着我的手臂,想把我拉起来,柔声道:“小海,快点跟我回医院吧。” “我不回去了。”我低声说。 “不回去怎么行!”陈雨气道:“你现在全身百分之九十五面积重度烧伤,刚刚还泡了水,如果不赶紧回去处理的话,会感染的!” “阿雨。”我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她道:“你知道的,在学校的时候,我不止一次被人打成重伤,但是从来没有去过医院,最好不也全好了吗?” “这……”陈雨顿时语塞,发现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但仔细想了一下,又立即醒悟道:“不行!你现在是烧伤,怎么可以儿戏,必须要跟我回去!”说着,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想要把我用力拽起。 我张开手,干脆猛地把她紧紧抱住,将贴满了纱布的脸深深埋在她肩膀上,感激道:“谢谢你一直帮助我,哪怕在我已经毁容的情况下。只是现在情况很特殊,我不能跟你回去。但我也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好好地活下去的。” 然后,我松开她,看着她渐渐泛红的眼睛,轻声说:“希望你可以信我一次。” 陈雨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呐呐着:“那,那……” “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就每天让罗风带你来找我,刚刚出医院的时候,我看到他就住在隔壁的病房里,伤得应该不重,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陈雨看着我认真的目光,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之后,站了起来,释然道:“好,我这就走。不过我只给你一天时间的观察期,如果明天我过来看到你伤势变重,就一定得跟我回医院。” 我猛地挺直止腰杆,忍着全身的剧痛,朝她敬礼道:“是,长官!” 陈雨这才破涕为笑,也就没有矫情,捋了捋额上湿透的发丝,就这么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河边。 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我百感交集,才知道尽管失去了李悠然,但在这个世上,还是存在着值得我去牵挂的东西的。 “尽管很难听,但我还是不得不奉劝你一句,身为一个孤星,最好不要跟别人有过于亲密的联系,害人害己啊。”看着陈雨离开的方向,那个浑身长毛的人发出一声感叹,然后又收回目光,对我淡淡道:“你打算要跪到什么时候?” 我浑身一僵,看着他,内心满满都是惊喜,脱口道:“这么说,先生你答应帮我了?” 那人冷笑一声,答非所问道:“你既然愿意跪,那就跪着好了。” 我撑着膝盖吃力地站起来,只觉得自己跟这个人的关系一下子近了,忍不住就说:“先生你能不能把面具给摘下来?或者,把名字告诉我,否则总叫你先生也太别扭了。” “少给我来这一套自来熟的。”浑身长毛的人怒道:“本人的尊容岂是你这样的弱者能够随便窥视的!”说完之后,他仿佛又觉得说得太重了,于是放缓了语气,淡淡道:“不过,名字告诉你倒是无妨。我姓柳,名……算了,你以后就叫我柳生吧。另外,刚才我问你的问题,你想清楚了吗?” “想不清楚。”我如实答道。 但是我看着他两条手臂上、还有颈脖里所露出来的灰白色长毛,沉着脸,也用相同的问题问他道:“那么我也想请问柳生,你觉得你自己,又是个什么东西呢?” 柳生浑身一僵,猛地看向我,冷冷道:“你骂我?” “并没有,只是语气有点直白而已。”我汗颜道:“柳生你刚才不也是这么问我的吗?” 柳生用那双发着幽幽绿光的眼睛看着我,静静地,看了好久,一句话也不说。 终于,把目光从我脸上移开,叹了口气道:“算了。今天我就把你身上的秘密,通通都告诉你。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