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寂寥》 出狱 这个城市不是湿湿黏黏的闷热就是淅淅沥沥的阴雨连绵,邵景明一直想要从这逃走,不过他在等一个人,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等待。 他撑着伞等在少管所的门口,等着他同母异父的姐姐,今天是她刑满出监的日子,也是时隔四年,首次相见的日子。 这四年来,每周五的下午他总会从学校请假,坐着995路公交,历时一个半小时,从小城的另一头翻到这一头,来探视。 虽然每一次,姐姐都拒绝了会面,不过他每周还是会来,万一呢,万一下一次姐姐就愿意见自己了呢?他不敢放弃这一渺茫的希望。 四年如一日的坚持,使得狱警都和他相熟了,门卫老王看着眼前抽条的少年,想起四年前那个矮小瘦弱的小男孩,独自一人来到少管所,怯生生的询问他,怎么才能进去看姐姐。 眼前两个人影重合,竟然已过四年,男孩长成了清秀挺拔的少年,每次见他,眉间都藏着一丝阴霾,不过今日,少年眉间舒展,脸上是按捺不住的期待。 老王看着他身上的校服,胸前一行小字,江城一中。这是他们这里最好的高中,所有成绩优越的学生都汇聚于此,每年都不乏被顶级学府录取的学生。 “明年该轮到你高考了吧?”老王站在屋檐下问少年。 “是的。”少年点点头。 “想去哪个大学呢?” 少年垂着眸,声音清冷:“还没想好。” 去哪里都好,只要不是这里。不过,他还是要看姐姐喜欢哪里,因为余下的人生,他早已决定再也不和姐姐分离了。 等待是煎熬的,每一分一秒都变得漫长,久到他在雨里似乎挨过了四季的变换。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四年未见,他只记得姐姐十五岁时的模样,却不识得她现在的样子。他开始有些紧张,怕认错了人。 从上午九时开始,少管所的铁门慢悠悠的移开,陆陆续续有人出来,少年凝着神睁着眼,想从她们脸上找出姐姐的影子,那些人讶异的看着他,可能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穿着校服来接人吧。 人渐渐的少了,少年的心里有些焦急,怎么还不见姐姐出来,莫不是生了什么事端。 他一度想闯进去,探个明白。幸好,在理智将要磨灭掉之时,他看见一女子将身上的薄衬衫外套当做雨伞,高高的举在头顶上来避雨。 虽然未看清脸,可直觉告诉他,这便是他等了四年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脚底像是被灌了万斤铅千斤铁一般,怎么也挪不动,整个人被重重的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的喉间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那两个字卡在他唇齿间。 直到少女走到他面前,他仍未能发出声。此时雨势转急,大珠小珠的砸在她身上,雨水打湿了她白净的脸庞,一头乌黑的短发别在她耳后,素雅的像一幅水墨画,浓淡相宜,只是那双眼睛,藏着防备,隐隐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锐气。 -- 下一站回家 ⓨūsℎūwū.ōn℮ 邵景明愣愣的站在原地,一时间忘记了反应。少女一把抽出被他握在手里的折伞,撑开雨伞,往附近的公交站台走去。 邵景明这才反应过来,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他想了一夜的话,此刻都鲠在喉间,四年未见的陌生感,强烈的像一道墙,堵在两人之间。 还好公交站台有个小亭子,此时成了绝佳的避雨圣地,邵景明收了伞,安安静静的坐到少女身边。 少女出神的盯着空中的细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姐。”这是再次相见后,他对她说的第一个字。他自己都能听见他的声音有多颤,有期待,有激动,也有不安。 “有烟吗?”少女不带情绪的问道。 他想过一万种重逢后的场面,却没料到是这样的情况,冰冷的像是同陌生人搭话一般。还是要烟,姐姐在里面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 少女迟迟未见旁边的人出声,只好偏过头看他。 邵景明急切的摆摆头,脸都有些涨红了。 “姐,吸烟有害健康。” 少女低低的笑了一声:“不好意思,忘了,你是好学生。” 邵景明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学生这叁个字像利刃一般,狠狠地扎了他一下。他不明所以的回望过去,只看到少女流畅的侧脸,清冷的像高崖上的独木。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姐姐一出来就好像对他不大满意。Уu⒵нaiωeň.Ⅽǒℳ(yuzhaiwen.com) “姐,对不起,我没能——” “够了。” 邵景明的话被少女打断。 “都过去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我早就忘了,也不想再提起了。” 少女的眼睛蒙上一层怒意,他知道她没有忘。这种事情,可不是说遗忘就能过去和解的。 俩人再次陷入沉默,唯有耳边滴滴答答的雨声,雨从云层跌落,坠入尘间,化为地表的养分,消失的无影无踪。 几分钟后,995路公交终于抵达在她们面前,邵景明率先起身,投入两人份硬币,少女从他身后掠过,直直的走向了车后座。车上没什么人,只有她们两个乘客。 少女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神情冷淡的望向窗外,看着似乎并不想被打扰。 邵景明犹豫了一下,终是走到了她后方的座位,悄悄的观察她。少女用手撑着脸颊,困倦的闭上了眼,开始浅眠,车窗映出了她的倦容,一切都落入他的眼帘。 车子穿过人声鼎沸的市区,又驶入破旧的老民区,一路上不断的起起停停,少女便是从嘈杂的谈话中醒来的,她下意识的转过头,寻着邵景明的身影,却不知什么时候,少年已坐到了她左侧。 邵景明出声提醒她:“是在找我吗?” 少女循着声音,看向自己身侧的人。少年有着清秀俊逸的面容,带着一身书生气,精致的五官与自己记忆中稚嫩的弟弟已不相同,不知不觉中,竟长这么大了。 她点点头,视线又开始在车厢内流转。 邵景明轻声的同她说:“下一站就到家了。” 她有些恍惚,家这个字,对于她来说已太过久远,自母亲去世后,她便觉得家失去了遮拦,再之后,自己锒铛入狱,景明的奶奶接走他后,她便是一个人,也没有家可言了。 -- 春逝 yūsℎūwū.ōпê 少女跟在景明身后慢慢走着,边走边回忆,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幼时,一晃这么多年过去,这里似乎也没什么变化,只是更加破旧罢了。 老城区似乎自带一种古旧的味道,是腐烂,是死气的味道,把未来一点点侵蚀,毫无希望的样子。这里早就被抛弃,被现代化遗忘,连这里的落日似乎都比别处更加浓重,是触目惊心的红,仿佛只有巨大的反差,才能衬出这里惨烈的暗。 街边贩菜的老太们好奇的打量着少女,又熟稔的跟着少年打招呼,探求八卦。 “哎哟,景明放学啦。” 景明客气的回应。 “这个小姑娘怎么先前没见过呀,是哪家的呀?”老太们眯着眼睛躲避强烈的日光,却又不掩藏直愣愣盯在少女身上的目光。 景明语气平缓的回答她们:“是我的姐姐,以后都会住在这里。” 少女自觉应付已够,便从景明身边走过,往前面的小区走去。 景明急匆匆的跟上。Уu⒵нaiωeň.℃ǒm(yuzhaiwen.com) 背后他们看不见的是老太们考究的眼神和七嘴八舌的讨论。 “他什么时候有个姐姐了?亲的表的……” 少女早就忘了奶奶住在哪里,先前只是烦于交际,急着离开社交中心,这会还需景明带路,于是慢下步伐,不知不觉中又落后少年一个肩膀。 她看着少年挺拔的身姿,不知不觉中,景明已从小不点长得如此高大,足足高出自己一个头还多。不知道他身上的那套校服是否是因为洗了太多次,原本白蓝的颜色现在开始隐隐的发白。不得不说,蓝色真的很衬他,有种格外淡然冷静的气质。 景明时不时的回过头望她,查看姐姐是否依然在自己身后。她走路很轻,几乎听不见脚步声,他只能频繁转头确保姐姐依然与他在一起。 再远的路都会有终点。 爬上四楼,右手边的那间便是景明的家,他从书包的小隔层里取出钥匙,对准锁芯,咔嚓一声,打开了两个人暂时的避风港。 少女忐忑的迈进屋子,心里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奶奶,景明的奶奶,平白多了她住进去,奶奶会不高兴的吧。 步入客厅,少女刚想开口问询奶奶,便看到墙上供奉着的灵位。柳木制成的牌位上写着奶奶的名字,刘秀。 少女起初是惊讶,随后又有些坦然,这样就不用面对奶奶,好像也不错。 她从小与奶奶的关系就不好,应该说是与景明的奶奶关系紧张。一开始她嫉妒过,为什么奶奶对景明如此偏爱,对自己可以说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她哭着向母亲抱怨,询问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母亲只是轻柔的拭去她脸蛋上的泪珠,同她解释:“小禾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有些事情是血缘注定了,小景是奶奶的亲孙子,奶奶自然对他更好些,我们不能强求别人的爱,但是我们可以自己爱自己。” 年纪小小的小禾,那时并不懂,她看着满身淤痕的母亲,不明白她为何心口不一,明明说着要自爱,却一次又一次忍受着别人的伤害。 “姐” 景明的轻唤将她从远久的回忆里瞬间拉回。 “奶奶,奶奶是什么时候走的?”景明的信里从未提及到奶奶去世的消息。 景明阖着眼,神情看上去有些痛苦,语气却依然平静:“去年春天,还是没熬过。” 景明言语简洁,再也不愿多说,仿佛痛苦的记忆撕咬着他,迫使他说不出半个字。 那段时间,日子对于奶奶或是他来说,都格外的难熬,是日复一日的化疗,是捉襟见肘的穷困,奶奶撑得很辛苦,治疗没有任何反应,奶奶的身子还是一天一天的垮下去,消瘦的不成人样。最后奶奶顾及到孙子日后的生活,坚决出院。 景明自然不肯,但奶奶说:“没多少时间了,我想呆在家里。有小景你的的陪伴啊,好多一些。比这里强,这里的东西都是冷冰冰的。小景,我的身体我清楚,奶奶年纪大了,要去陪你爷爷了。” -- 过度接触 景明的信一直没停过,春禾进去了多久,他就写了多久。只是,从来未提及这些沉重的话题。 春禾一直以为景明被奶奶接走,生活应该还不错,至少衣食无忧。她知道这个消息时,有一瞬的妒忌,更多的还是怨恨。为什么奶奶不早点接走她和弟弟,偏偏要在自己入狱后,只带了景明离开魔窟。 春禾见景明的模样十分惹人怜惜,正犹豫着要不要抚慰他,像小时候一般,摸摸他圆鼓鼓的后脑勺。思忖间,景明已背过身,刻意藏起自己悲伤的情绪。 “这间屋子之前是我在住,但是我已里里外外都收拾过了,床单被套都洗了好几遍,还用消毒水泡过。” 景明打开一间屋子,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他曾经生活过的痕迹。他将自己的杂物清理出来搬到隔壁,只为了迎接另一个人的生活。 “这间屋子有阳台,视野开阔,空间也比隔壁大一些。”景明补充到。 房子是老式的建筑,面积逼仄,只有两室一厅一卫,这就意味着,隔壁那间以前是奶奶住的。 春禾瞧了景明一眼,没想到曾经跟着自己屁股后面转的天真小孩,现在的心思竟如此细腻。自己的确是有些隔应的,倘若自己入住的是奶奶的房间。 只是景明留下了一排教科书,和为数不多的几本书籍。这是景明的小心思,有理由靠近姐姐的小把戏。 接着,景明从书桌的柜子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姐姐。 春禾接过,信封稍有厚度,她朝开口处看了一眼,竟然是一迭零零整整的纸钞,有二十块五十块的零钱,也有一百的整钞。她疑惑的看向景明,不知他何用意。 “姐,我想你刚出来,应该有许多东西要买 这些钱你拿去置办你需要的,比如衣服什么的。”景明解释着。 这钱拿着可真烫手,说实话,春禾原以为景明和奶奶过得应该不错,可现在知道了真相,奶奶生前还算有退休金,足够他们的生活,但是奶奶去世后,没了钱的来源,她还真不知道景明是怎么度日的。看他一身校服,应该还在学校上学,这钱真是来之不易吧。 春禾将钱塞回景明的手心:“我在里面有工资,我身上有钱的,不需要你的。” 景明看了姐姐一眼,眼里有些失落。只是执拗的将信封放在了书桌上,然后退了出去,给姐姐留足空间。 春禾怔怔的看着桌上的信封,心里有些烦躁,有种莫名的压力袭上心头。 是对明日的无措。 厨房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声,春禾好奇的打开卧室的门,看到景明站在厨台前,熟练的翻炒,一股饭菜的香味悠悠然的飘出来,钻进春禾的鼻底。经饭香一勾引,春禾的肚子十分应景的嘟囔了几声,春禾摸着饿扁了的肚子,走向烟雾中的少年。 景明感受到姐姐的注目,手上愣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平常。 春禾站在他身侧,看着台子上装好盘的菜品,有爆炒猪肝,红焖大虾,素炒土豆丝,以及还在锅中的番茄鸡蛋汤。猪肝是自己喜欢吃的,她记得小时候,景明是一口也不肯尝的,想来,只要是内脏,他似乎都不曾动过筷子。 春禾看到景明额头上沁出的汗珠,一时晃了神,竟伸出手背,将湿腻拭去。手背与额头相接的那一刻,两人都愣了一下。 景明不可置信的看向姐姐,春禾则强装着自若,走到水池,用流水清洗了一下双手,然后端着碗碟出去了。 -- 爆炒猪肝 景明的脸皮有些发烫,姐弟之间,那些动作也是稀疏平常,自己怎么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趁出去之前,景明掬了一把水,往脸上扑,好让脸蛋迅速降温些,这才端着汤碗出去了。 春禾在饭桌上已摆好碗筷,坐在那等着景明入席。 景明刚坐下,似乎想起什么,连忙起身,回来时带着两个杯子以及一瓶可乐,然后默不作声的把杯子添满。 景明举着杯子想和姐姐碰杯,庆祝她出狱。话到嘴边又觉得这话不大好听,摸不准姐姐的心情。 踌躇间,姐姐举着杯子已主动靠过来,与他碰了下杯,饮了一口,无言。 春禾的筷子就没停过,想来自己是真饿了,她想跟菜下饭也有关系,自己好久没吃过这么多了,不知不觉中竟添了两碗米饭。直到有些撑了才停下筷子,这道爆炒猪肝做的尤其好,不嫩不老,正正好。旁人都喜欢嫩滑的口感,她偏偏不喜,太嫩,怕没熟,又不能太老,坏了肉质。这菜的火候掌握的正正好好,她很疑惑,景明是如何做到的,毕竟这道菜应该是专门为她准备的,平常他应该是不碰的。 春禾停下筷子,放在碗的一旁。眼神飘忽的乱转,一会看看客厅的摆置,一会看看桌子的纹路,然后竟瞥到景明夹了猪肝吃。 “我记得你小时候是不吃猪肝的?”春禾讶异的问到。 “习惯了,也就觉得美味。”景明面上不咸不淡的回答,心中却雀跃不止,姐姐还记得。 这话他只说了一半,自己曾经是不喜欢食内脏猪肝之类的,有时候想姐姐了,便做这道菜出来,久而久之尝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姐姐的口味。 饭后,景明在厨房清洗碗具,春禾则放松的洗了个澡,在里面的时候,什么都是不自由的,连洗澡的时间也是统一安排的,常常还未洗干净便断了水,所以这几年洗澡总是匆匆忙忙的。 她看着窗台上摆着的洗发水,护发素和沐浴露,上面的图案很明显是女士专用的,春禾手心一按,竟然还是新的,未曾使用过。她又看了看旁边孤零零的香皂和大瓶装的洗发水,想来这些都是景明特意买给她用的。 春禾洗了很久很久,久到景明收拾好厨房,又将家里清扫了一番,人还是没出来。他听着不间断的水流声,有些担心的盯着卫生间的门口。 怎么会这么久,久到他心里发了慌,惴惴不安的等待,一度想去敲门,确认姐姐的状态。 等待中,水流声戛然而止,景明放心的呼出一口气,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春禾裹着新浴巾出来的时候,手里还端着一盆子洗过的衣物。她看到客厅的景明,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和懊恼。 “你还没走?”春禾自察语气有些不耐,于是转而补充,“今天不是周一?你不去上课吗?” 景明看到姐姐湿答答的发丝,红晕的脸蛋,露出的锁骨,以及胸前的隆起,耳朵立马有些发烫,视线也不知道落到哪里好,只好盯着自己脚下的地板,一字字回她。 “今天我请了一天的假。”语气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刚才的目光忍恼了姐姐。 春禾也自觉尴尬,别过头,避免与景明的眼神接触,迳至自己房间,嘭得锁上了门。 -- 借衣 春禾悔的肠子都青了,自己怎么就想当然的觉得景明已经离开回学校了。当时把换下的衣服洗净时才反应过来,这是她仅有的一套衣服。因为听从狱中姐姐们的劝告,没有带太多东西出来,不吉利。仅有的几件衣服也留下分给需要的姐妹们。 虽然自己和景明是姐弟,可是毕竟隔了这么多年,亲情早就没那么热络了。何况,他年纪也不小了,不是什么小孩子了,还是要保持些距离。 躲在里面也不是办法,洗过的衣服暂时是不能穿了,当务之急还是要买身换洗的衣物。 春禾重新打开门,只探出半个脑袋,发丝还向下滴落着水滴,晕在她肩上,她朝着仍在客厅拖地的景明求助。 “我—” 春禾声音闷闷的,只发出了一个音节,等到景明注意到她湿漉漉的脑袋时,才继续说下去。 “我忘了买新衣服,所以……” 景明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急得都有些结巴了。 “我马上去买。”景明的脸上闪过一丝羞赧,拔腿就要出去。 春禾连忙喊住他:“别走!” 景明的手已搭在门把上,差一步人就出去了,他不明所以的回看过去,等着姐姐下一步的指示。 “你先借我套衣服,其它的我自己会出去买。”说完,春禾的脑袋呲溜的缩了回去,留下紧闭的房门。 景明站在衣柜前,挠了挠头,自己大部分时间身上都是校服,衣服本来就不多,还要在里面挑出适合姐姐的,这可真是难办。 他从里面挑出成色稍稍新点的白短袖,和不常穿的运动长裤,快走到姐姐的门口时,突然想起她身上的挎包,容量看着挺小的,似乎真的什么都没有装的样子。他返过身,又换了一件洗的都泛白了的黑色短袖,胸前是大片的印花,这才拿给姐姐。 他叩了叩门,立马背过身,左手臂上搭着他的旧衣服。不知道是不是他太紧张了,此时的听觉倍加敏锐,他听见门被打开的次啦声,接着本应该微弱的呼吸声,在此时,都响彻天际一般,直溜得往他耳朵钻。 春禾一言不发的从他小手臂上取下衣服,又麻利的再次关上门。叁两下穿上衣服,短袖倒还算合适,先前她还苦恼,自己应该提醒一下景明,让他拿件厚实的上衣。但显然,这件黑T正正好好,恰到好处的印花正好掩盖了胸脯处的凸点。只是这裤子和自己身高不大般配,过长的裤管在脚腕处层层堆迭,她也懒得去管,反正一会会买新的裤子,这只是过渡。 狱里统一的极短发型,此刻也算有了用处,无需去搭理,在闷热的温度下,自个儿就变干了。春禾一边用手抻了抻短发,一边打开门,打算出去买点必需品。 却在门口又碰见景明,他的背挺得直直的,好似随时随刻都绷着一根弦一样。 景明听见动静,转过身,看见姐姐迭出沟壑的裤脚,立马蹲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倒是令春禾虚晃了一下,她下意识的贴着门往后退了一步。 景明伸出一半的手顿了一下,一边出声解释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将裤腿挽上几圈。 “裤子太长了,我只是想迭好它。” 是那种有些委屈的语气,春禾皱了皱眉。 -- 入夏 春禾低头看他,正好对上景明抬头看她的目光,双目相接。 景明有双好看的眼睛,此时温柔的像一摊春水,甚至能从中看到柔情。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像是被人厌弃的小狗,想法讨着主人的欢心。 春禾的心很乱,被景明这样一看,她真的开始思考自己对他是不是太厉害了。为什么要这样看她啊,难道他一直都这副神情看人? 春禾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好了,就这样吧,我要出去一趟。” 景明闻言站起身子,把兜里的钥匙给她,同时试探的问她:“姐,我可以陪你去吗?” 春禾想了想,虽然她更想自己一个人去,但是附近的环境对她来说确实很陌生了,于是她朝他点点头,她看见他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喜色,但很快被他藏起来。 景明从车库里推出一辆山地车,虽有年份了却被他爱护的很好,没有什么磕痕。尾座被加了一块坐垫,本来还算酷炫的车子,瞬时有些笨拙。 景明长腿一跨,邀请春禾。 “姐,好了,上来吧。” 春禾走到他身后,座位的为位置有些高,又没什么别的地方可供她扶着,只好扯着他衣服借力攀了上去。 “什么时候学会了骑车?”春禾想这辆车估计也是奶奶买给他的。 “家里离学校有点远,为了节省时间,所以特意学的。”景明顿了顿,又说,“一开始还掌握不了平衡,摔多了就学会了。” 虽然姐姐没有问自己是怎么学会骑车的,但他仍是尽量想办法与姐姐多说一些话。他明白,四年没见,姐姐对他的疏离也是正常的,他只是想尽快拉进两人的距离。 五月出头的时间,刚刚入夏,气温节节爬升,连空气都是黏稠的,闷的让人透不过气,好似离水的鱼。幸好,偶尔还有风拂过脸庞,吹起别在耳后的发丝,带来丝丝凉意。江城地势起起伏伏,有时是突然平地而起的山坡,有时又是接连的斜坡,路上并不平稳,连带着,春禾也被颠的够呛。 春禾看了一眼车子,似乎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下手,让她抓住保持平衡,于是她犹豫了一下,双手扯住了景明的衣角。 不知道是不是景明感受到了背后这股微弱的力量,有意而为,春禾觉得车速似乎慢了下来。 景明将车锁在步行街上,带着春禾走进一家服饰店,店内陈设非常精致,同时也意味着价格的高昂。店员看到少女身着怪异,过于宽大的衣服松松垮垮的堆迭在她纤薄的身子上,虽然感到好奇,但看到与她同行的男孩子身上的校服标志时,仍是客客气气的接待她们。江城一中的学生,不是成绩优异便是家境富裕,无论是哪一种,都是讨人喜欢的。 店员热情的比着少女的身高,拿了几件衣服要春禾进去试试。春禾在半推半就间,有些尴尬的拿着衣服走进了试衣间,这种浮于表面的热情使她感到不适,因为她明白在这样模式化的笑容背后,又是怎样的冷漠。 插上锁梢,春禾先看了一眼吊牌上的价格,倒也没有贵到离谱,只是她难以承担的价格,一旦买下,意味着她的存款将所剩无几,毕竟还有生存这种更重要的事。 -- 对不起 景明看到春禾从里面走出来,身上仍是他的旧衣服,他心下一沉,知道了大概的原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工作日的原因,店里除了他们两个也没有别的客人,店员蜂拥似的涌上去,还想递给春禾更多的衣服。 春禾摆摆手,抿着唇,思考合适的措辞:“不好意思,我不太喜欢。” 这样的理由,店员们听过太多次,潜在的台词她们也懂,不是不喜欢,而是囿于困窘的经济,她们默契的从春禾的手上接过衣服,平整无余,显然未被试过,然后从她身边散开,在客人走出店门口时,模式化的重复着一天不知道要说多少次的礼貌用语。 “欢迎下次光临。” “姐,我带够了钱。”景明的语气有些内疚。 “不是我的风格,而且它家卖的也太贵了,都超出本身价值好几倍了,我才不当冤大头。” 春禾朝街的对面望过去,俨然同自己身侧的繁华不同,那边市井气更浓,简陋的房屋装修都是廉价的气息,中间的巷道都是露天摆摊的商贩。虽然狭窄,人流量却不少,摩肩擦踵的,生意十分火热。 那样窄小的一条弄堂,却涵盖不少种类,穿的用的玩的应有尽有,在弄堂的最里面,甚至还有一家刺青店,隐藏在角落深处。 春禾在一个卖女装的摊子前停下来,只用几分钟便挑好了几套换洗的,选的都是基本款的素色短袖,绝不会出错,再比着自己的腰围,带了几条长裤短裤。款式什么的,她不在意,只要能穿就行,这样一通下来,也没花多少钱。 春禾瞥见不远处有个专门售卖内衣的摊子,于是随便编了个理由,支着景明先离开了。当她心满意足的买完所有物品,把零钱收入钱包时,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喧闹。 与此同时,一群人从深处的刺青店里疾跑出来,也许是速度太快,在春禾转身的时候,碰巧和其中的一位少年撞上。 “嘶” 春禾倒吸了一口凉气,突如其来的撞击不仅使她的肩膀受了伤,连带着,手中的钱包也被撞落,更可气的是,俩人相撞的瞬间,钱包的拉链还未完全拉上。 于是,零钱叮铃响了一地。 春禾懒得去瞄肇事者,反正一句道歉也没她的钱来的珍贵,她蹲在地上,一个硬币一个硬币的捡回钱袋。她听见响朗的声音从她的上方发出,是一句道歉。 “对不起。” 然后,春禾能感觉到笼罩在自己身上的阴影消失了。春禾没感到意外,对不起还真是百灵药,只需叁个字,就能消除自己的愧疚心。 终于捡完这方的硬币,她正打算起身时,一片阴影再次覆到她身上,她好奇的抬起头。 那张脸背于光源,因此她看不清他的长相,只瞧见到对方朝她伸出手,手心里藏着的是一堆硬币,还有那句熟悉的道歉。 “对不起。” 春禾伸出手接过,不小心碰到对方将要离开的手指,是暖的发烫的温度。 远处的人终于注意到这方的插曲,隔着老远向这边喊话。 “顾宇,快点!” 眼前的人应了一声,然后便是急匆匆的起身,奔向远处的同伴。他经过春禾时,因为速度太快,带起一阵细风,轻柔的拂过。 -- 做只鸵鸟也不错 春禾穿着宽松的睡衣,百无聊赖的站在阳台上赏月,这是四年来第一次,可以站在广阔的地方,毫无遮拦的观赏月光。在这之前,她只能通过牢房的天窗,在一排钢筋水泥的缝隙里,寻着暗淡的月光。 自由似乎失而复得。 到了陌生的新环境,春禾有些睡不着,她躺在床上,就着阳台外微弱的月光,扫视卧室内的摆设,简单却整洁。 眼神瞥过窗前的书桌,满满当当的都是一排一排的书籍。春禾有些好奇似的爬过去,随手抽出几本翻了翻,是初中的数学,自己已经忘的差不多了。 在柜子的最右侧,有本厚的惊人的精装书籍,春禾好奇的抽出来一看,竟然是刑法。她的手指有些轻微的发颤,猛地将书塞回原地,迅速的躲回床上,用被子将自己整个人盖住。 那段日子,是她不愿回想的黑暗时光。每天都心惊胆战的等待着最后的判决,结果自然是失望的,她结束了“父亲”的生命,以葬送自己四年的自由为代价,她知道,绝不仅是为期四年的惩罚,在这之后,这辈子她都会背上案底,而这个案底,会跟着她一辈子,缠着她影响她,与她永不分离。 也是那段时间,她渐渐习惯用被子完完整整的将自己包裹起来,好似穿上了保护衣,将自己与世界暂时相隔起来,暂时的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那个时候的春禾总是这样想:做只鸵鸟也不错,前提是一辈子。 次日,春禾顶着眼底发青的熊猫眼,哈欠连天的坐在饭桌上,看着景明忙进忙出,从厨房里端出健康美味的早餐,清粥配咸菜,包子搭鸡蛋。 “你这么早就出去买了包子回来?”春禾尝了一口,是微辣的粉丝馅料,辣度正好,提味的同时不过于伤胃。 她昨晚睡得并不好,一个是认床,再者确实是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情,扰的心神不宁,更加难以入眠。以至于景明早上的悉悉索索,她完全没有听见,甚至还是景明先敲响了她的门,喊她吃早饭。 景明停下了手里的筷子,朝春禾摇摇头回答道:“包子不是买的,是我之前做好,放冰箱了,每天取出现蒸的。” 春禾咋舌,她对现在的景明算得上是一无所知了,比如他的厨艺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精湛了,或者奶奶去世后,他的经济来源又是哪里?他在江城一中的成绩如何?这些年他过的好不好…… 记忆中的弟弟,仍是四年前那个比自己矮上一个头还多,整天黏着自己,说话还奶声奶气的男孩模样。而如今,她对面坐着的俊秀少年,不知不觉中已高出她不少,两人站在一起时,因为巨大的身高落差,甚至还有丝压迫感。 “姐,早上我做了饭放在冰箱里,中午你可以拿出来热着吃,晚饭等我回来再做……” 景明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春禾打断。 “你不上晚自习吗,今年你应该是高二了吧?” “没关系,反正晚自习也只是在那做作业而已,我可以请假回来,在家里也是一样的。” 春禾皱着眉,停下了手里的筷子,义正言辞的同景明说:“我不需要你这样,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我也希望你能先顾好你自己,明年要高考了,你应该清楚这有多重要。” 高考对景明有多重要,无需春禾复述,这是他改写命运,离出人头地最近的一次机会。只要他能稳定发挥,进入国内TOP级别的学府,就意味着他半只脚踏入了康庄大道,是他离开穷苦的底层阶级的机会,是他从寒门跃上龙舟的机会。 景明深谙这个道理,可仍有些放心不下,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姐姐不耐的表情只好噤声。 -- 求饶 ⓨūsℎūwū.ōn℮ 饭后时间还早,春禾打算回房间在睡个回笼觉。这老房子的隔音效果确实不大好,要是仔细听,还能听见厨房里涓涓的水流声,然后是轻微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再然后突然停滞,变得静悄悄的。 下一秒,春禾的房门被敲响,指节叩在木门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接着清脆的声音隔着门传过来。 “姐,你睡了吗?”是小心翼翼的询问。 春禾看着泛黄的天花板,犹豫着最后还是应了一声。 “嗯。”春禾特意提高了分贝,好让门外的人听见。 “我在纸上写了我学校的地址和门卫的电话,如果有什么事就打这个电话,可以找到我。” 接着门缝里被塞进一张纸条,春禾瞥了一眼,折起的纸里还夹着一张卡片。 “公交卡也放在里面了,姐你要是出门的话可以用。要是无聊的话,可以看看电视,客厅的抽屉里放着零食。等周末的时候,我再陪你出去玩一下好吗?”Уu⒵нaiωeň.Ⅽǒℳ(yuzhaiwen.com) 景明迟迟等不到回应,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再不走怕是要迟到,只好同门内的姐姐道别离开了。 春禾焦躁的翻了个身,心里有些烦闷。她自己也不明白,也许是景明太过体贴,自己还未习惯,或许只是单纯的因为常年未见,心理上还有些距离,反正自己和景明相处时,总有一丝别扭在作祟,而小时候的亲密再也回不来了。 春禾昏昏沉沉的睡去,逐渐入梦。 她睡得正酣甜,突然被一阵低鸣的哭声闹醒,春禾迟疑的睁开眼,看到的却是高低床的床板,床板上还贴着俊俏的男明星,是她小学时最喜欢的艺人。她疑惑的下了床,看到上铺躺着的弟弟,只有七八岁孩童的模样,再看周围,摆设熟悉,分明是她小时居住的房子。 卧室的门虚开了一条缝,昏暗的灯光从里面偷跑出来,像是巨大的秘密,吸引着人前去探明。 春禾蹑手蹑脚的追着光,慢慢靠近卧室的门,惴泣便越来越清晰,听起来像是分外绝望的女人口齿不清的求饶着。 透过那条缝,春禾看见母亲赤身裸体的趴在床上,那张脸,是母亲年轻时候的容颜,皱纹还未爬上她的脸。母亲被粗壮的绳子捆着,像是一头虚弱的动物,被猎人捉到后,五花大绑。 母亲神情痛楚,泪流不止,脸上尽是水痕,白皙的皮肤红的耀眼,青紫一块接着一块,而身后的男人粗暴的顶着母亲,双手绕到前面,狠狠地扼住母亲的脖子。母亲被掐的难以呼吸,脸慢慢涨成猪肝色,连额上的青筋也渐渐浮现。双臂却被反手捆在背后,动弹不得,自救不了,只能激烈的抖着身子,在床上剧烈的挣扎着。 春禾想冲进去,阻止男人的残暴,可脚一点也动不了,被牢牢地钉在了地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前方的惨状。她疾声呼喊,喉咙却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动不了,喊不了,只能生生的看着母亲遭罪。 或许是经验丰富,男人在母亲快要晕过去时,恰当的松了手,母亲大口大口的呼吸,像是离水的鱼,急切的吸取着空气。 -- 呜咽 yūsℎūwū.ōпê “邵谦,好痛,今晚放过我好不好啊啊啊啊” 母亲刚从窒息中恢复过来,虚弱的向男人讨饶着,话还未说完,便被男人摔到了床下,是骨头砸到硬地板发出的闷坑声。 母亲还未来得及呼痛,男人的脚就踩上了她的小腹,使她动弹不得。 男人脸上依旧是得意洋洋的表情,这一切的暴行对他来说就像是家常便饭,只要他在外面受了气,就会回家对着妻子一顿凌辱,只有这样,他那可怜的一丝尊严,信心才会好受一些。 邵谦看着妻子因疼痛而扭曲的表情,因外伤而颤抖的胴体,心里不仅没有一丝愧疚,欲望反而烧的更浓烈,女人身上遍布的累累伤痕,反而是他的催情药。 邵谦把妻子叶青压在身下,像条狗一样趴在她身上,残暴的挺进挺出,一手握住她的乳房,狠狠地挤捏,像是对待一件厌恶的东西,恨不得将它摧毁,直到乳房慢慢变成了暗紫色。叶青喉间呜咽着,泫然泪下,眼泪好像都流不尽似的,整整一晚,脸上一直是湿润的。 女人的哭声在邵谦听起来格外讨厌,要是是个哑巴就好了,只要无声的承受自己的施暴行为就好。 “闭嘴,贱人。”Уu⒵нaiωeň.℃ǒm(yuzhaiwen.com) 他不厌烦的将手捂住了她的嘴,迫使她收声。性器在她身下不停的耸动着,向着高潮做着最后的冲刺,直到混浊的精液在她体内炸开才从她臀部离开。 了了,也不忘踹了一下女人的屁股,才满足的爬上床,呼呼大睡。 叶青似乎感受到门口炽烈的视线,她艰难的转过头,果然看到女儿春禾呆立的门框处。她不敢去细看女儿的表情,她羞愧难当,只好深深地低下头,脸贴上冰冷的地板,借此逃避。 春禾就是在此时醒的,被远处的爆破声强行带回现实。附近的小区正在拆迁,房龄大概有两个春禾一般老,轰隆作响的爆炸声不绝于耳。听说那块地皮被富商买下,将会修盖游乐园。 春禾身上湿湿黏黏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气还是梦,她打开淋浴蓬头,让自己置身在迅猛的水流中,冲刷着身上的汗液。脑中仍时不时的闪过梦中的画面,春禾神情痛苦,握紧了拳头,又无力的坐在地上,任凭流水淌过自己的肌肤。 春禾决定出去转转,找找工作,毕竟温饱是自己目前最大的问题,狱中的工资少的可怜,根本维持不了多久的生活,她急切的需要一份工作。 她沿着马路一直走一直走,漫无目的的在城里穿梭着,变化可真大呀,于她而言,这座城市竟然如此陌生,自己已跟不上它日新月异的变化。高楼拔地起,似乎想探入云霄,比比高低。 不知怎的,竟然走到了景明的学校,江城一中。她看着赤红的高墙,葱绿的高木,听着吟诵的古诗,嬉笑的欢声,心底深处仿佛被戳了一个洞,不断的引着她坠入暗黑漩涡。 自己本来也该在里面的。 这样的想法一产生,便断不了根,如藤蔓,如菌植,迅速生长,弥漫。 春禾心中的怒意,悔意参半,她再也忍不住,受不了,只好疾步走开,离这所学校越来越远 -- 街角的便利店 春禾走的倦了,想找个地方歇歇,恰巧看见街边的便利屋,尤其是透明的玻璃墙上贴着一张招聘的彩纸。春禾心中一喜,走进一瞧,才看清内容,心中的惊喜凉了大半。 招聘纸上的要求并不高,男女不限,年龄18—30岁,可接受夜班,这些自己都能符合,只是那条学历初中以上,让春禾打了退堂鼓。 出事那年,正逢她十五岁,初中毕业的最后一年,偏偏出了那事,自己锒铛入狱,连个初中文凭也没拿到。 看着门内柔和的光线,充盈的冷气,就算是去休息一番,春禾抬起疲倦的腿,迈进感应门。 扑面的冷气果然很足,几秒就让春禾红热的肌肤立即凉下来,她绕着货架走了一圈,门铺虽不大,种类却也丰富,吃的喝的用的一概齐全。春禾从冷柜里取出一瓶矿泉水,走到收银处结账。 “你好,一共是一元,请问您有会员卡吗?” 收银的女孩子看上去和春禾的年龄相仿,声音甜甜的,脸上也是笑意盈盈的样子,看的让人心神舒爽。 春禾摇了摇头,从钱夹里取出一枚硬币交到对方手里。 对方熟练的操作着,将硬币收入钱柜里,看到面前的女孩还未离开,有些好奇的看着她。 “请问还需要什么吗?” “你好,我想问你们这还招人吗?” 收银的女孩用手指了指休息区那边,春禾见一男人正坐在椅子,手里拿着一本故事会,正聚精会神的看着。 春禾向她道谢,手里拿着矿泉水慢慢的向男人走去,声音冷不丁的从男人头顶传来。 “老板你好,请问你们还需要招工吗?” 男人短暂的从杂志里抬起头,扫了一眼面前的女孩,才依依不舍的放下手中的故事会。 “是的,不过现在只招临时工了,不交五险的,还要轮夜班的,你能接受吗?” 男人点了点他面前的座椅,示意春禾坐下聊。 “可以,只是关于学历那条,我恐怕不符合。”春禾有些担忧的说道。 老板似乎并不在意,只是问她认不认字,又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便通知她明天来试一试。 顺利的有些不可思议。 晚上九点半不到,门锁被钥匙转动,是景明下了晚自习回家了。春禾从自己房内窜出来,跃到景明眼前,她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是掩盖不住的高兴,这好像是景明第一次见着姐姐的笑容,自从她回家后。 他见着她笑意弯弯的眼睛,第一次感到两人是如此的亲昵,他听着她与他分享求职的经过,心底默默的希望时间长存于此刻。 末了,春禾拉着景明坐下,从厨房里端出一碗炒饭,放在他面前。 “晚上做多了,你吃了罢。”说着,春禾也在他面前坐下,两人面对着面,一个静静的吃饭,一个拿起手中的杂志目不转睛。 景明看了一眼书封,是故事会,封面是彩绘的卡通图片,一位年轻的男孩双手合十,做着祈祷的动作,旁边配的内容是:禁忌,爱上姐姐的十件事。 景明差点被饭粒呛到,喝了口水压惊,又瞄到旁边别的标题,什么“丈夫出家之后”,“阿P渡劫”,“卖名字”,“王靖雯的二叁情事”…… -- 玉琇 因为是第一天上班,春禾特意提早出门,与景明的时间撞上,加上顺路,两个人便结伴而行。 路上经过热闹嘈杂的街区,川流不息的人群,蜿蜒曲折的小路,最后终于抵达目的地。春禾从后座上轻轻的跃下,和景明作别。 景明看着春禾走进店铺,直到身影消失在柜台后面,才蹬着单车离开。所幸,这家店离自己的学校很近,只是街区转角的距离,说不定晚上还可以一起回家,想到这里,这份工作似乎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差劲了,只是他原本的期望是,姐姐可以重回校园,他知道,姐姐的成绩不比自己差,他们两个是可以靠高考逃离这个地方的。 店内没什么人,唯有昨日见过的那位女孩,正蹲在货架前,耐心的检查保质期。 女孩听到门口的声响,转过头看见是昨天面试的春禾,欢喜的朝她走去。 “哇,你来了,老板说今天会有新同事来试岗,我就知道是你。” 女孩脸上仍堆着笑,亲切的同春禾打招呼。 春禾微笑着朝她点点头,继而问她:“老板没来吗?” 女孩大方的牵着春禾的手,领着她往储物间走去。 “没事,老板很少来店里,你先跟着我学一段时间,这样我也有伴了!”女孩的声音里尽是期待。 女孩从柜子里找出一件新的工作服递给春禾,是浅绿色的短T,胸口处还有一排黑色刺绣,是便利屋的名字。 “忘记说了,我叫玉琇,以后我罩着你。”玉琇拍着胸脯,像武侠小说里的英雄似的豪气凌云的向春禾承诺着。 “谢谢,我叫叶春禾。”春禾只是淡淡的一笑,以作回应。 “嗯,这里没有监控,你可以在这里换衣服,这个柜子是你的,旁边柜门上有贴纸的是我的,你左边那个柜子是另一位同事的。” 玉琇说完便出去了,留给春禾空间好让她换衣服。春禾瞥见右边柜子上挂着的兔子玩偶,还真的蛮符合玉琇的气质,一样可爱,看起来,新同事很好相处。 春禾换完衣服便跟着玉琇一起检查商品的保质期,玉琇对她说,这项工序很重要,如果顾客买到了过期食品,是要几倍赔偿的。 “本来检查日期应该是夜班的那家伙干的,最近他好像都有事,所以就轮到我检查了,因为他,我还被迫提前了一小时上班。”玉琇朝着春禾做出欲哭无泪的表情,一张白净的小脸看上去十分生动,春禾也被她有趣的小表情逗笑。 也许是因为同为女孩,或许是因为玉琇性格开朗,俩人的关系很快就熟络起来,整天都有说不完的话,大部分时间都是玉琇在说,春禾安静的听着。 通过闲聊,春禾知道了很多关于玉琇的 事情,比如玉琇是当地人,年纪与春禾相仿,家住在城东,自这家便利店开张多就在这工作了,已有半年多了。 除此之外,玉琇还是个追星女孩,mp3里全是她偶像的歌,每一首她都能精准的背出歌词,房间的墙面上也全是偶像的海报,密密麻麻的。 听到这里,春禾惊讶的瞪圆了眼睛,玉琇只是害羞的笑了一下:“看不够啊,每一天,每一秒,每一眼,都不会腻。” 每每谈及到偶像时,玉琇的神情俨然是坠入爱河的痴心女子,憧憬着与偶像的浪漫邂逅。 -- 见者有份 晚上八点多,一位黑衣男子火急火燎的跑进来,直接进了储物间,春禾愣了一下,刚要出声制止便被玉琇打断。 玉琇凑近春禾的耳朵,小声的同她介绍道:“他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家伙,陆川。” 春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陆川已经换了工作服从小房间出来,修长的手指拨着乱糟糟的头发,刘海掩住他的额头,只露出锋利的眉毛,眼神却懒散极了,像只没睡醒的猫,睥睨着万物。 “哟,少爷你终于来了,还以为你不知道今天要上夜班呢。” 平常温柔甜美的玉琇,此刻的声音却突然拔高,带着尖锐的敌意。 春禾不知道俩人之间有什么矛盾,只好一声不吭的看着俩人剑拔弩张。眼前的男孩看上去和她们一般年纪,个子长的极高,约莫一米八多的样子,站在她们面前就像是一座山横亘在此,巍峨无比。 陆川的眼神飞快的从春禾身上扫过,然后越过春禾和玉琇,慢悠悠的走进柜台后面,没有理会一句。 这样的无视,使玉琇白皙的脸蛋瞬间涨得通红,拉着春禾转身就走,春禾被拉的踉跄,慌乱中回头看了一眼清瘦的男孩,恰巧他也转过头,两人四目相接,陆川率先收回了视线,面无表情的整理着钱柜里的零钱。 玉琇气鼓鼓的换下工作服,穿回自己的私服,一条淡黄色的长裙,衬得她更加可爱美丽,嘴上对陆川的吐槽却丝毫不客气。 “好心当做驴肝肺,忘恩负义……” “傻子……” 玉琇走出房间,故意不看陆川,目不斜视的同春禾讲话:“春禾,你怎么回去啊?” 春禾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表:“我先在这里等会,等我弟下了晚自习,再一起回去。” “嗯,那好,你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玉琇朝春禾挥挥手,淡黄色的裙角消失在便利店门口。春禾走到放着杂志那栏货架,在一群花花绿绿的书封中,取了最新一期的故事会走到柜台结账。 陆川看着被放在柜面上的报刊,意外的挑了一下眉,手里却井然有序的扫着条码。 “五块。” 春禾从钱夹里找出一张五元的纸钞递给他,陆川迅速的接过,在春禾即将离开的时候,喉间突然冒出一句话。 “被老陈带的?”陆川看了一眼春禾手中的故事会。 春禾晃了一下手中的杂志:“挺好看的,你也试试。” 春禾坐到休息区的角落,拆开杂志的塑封,津津有味的看着,顶上的排灯似乎烧坏了几个钨丝,不够明亮,昏暗的灯光罩在她身上,形成大片的阴影落在她身上,似乎有意将她藏匿其中。 夜间的生意并不繁忙,偶有几位顾客进来,都是熟客,他们随意的同陆川打着招呼。 “有段时间没见你小子了,咋滴,被打了躲在家里疗伤呢。” 说话的男人看上去叁十多岁,一脸的络腮胡,肥膘肉,偏偏还要穿个紧身衣,非怕别人看不出他吃的膘肥体壮。恁粗的脖子,还要整个金项链戴,身材又偏偏是个五五分,一副暴发户的模样。 陆川不理他,自顾自的从烟柜里取出一包烟:“伟哥,还是软中华?” 男人佯装暴怒,肥厚的手掌拍了一下陆川的头:“说了多少遍了,李哥,李哥,李哥!兔崽子。” 陆川不耐烦的甩开李哥的手。 “二十五。” 李哥从裤包里取出黑色皮夹,掏出一张二十元和十元的纸钞拍在桌上,颇为大气的说着:“多的,算哥请你吃个棒冰。” 男人说完便大摇大摆的离开了,陆川也不拒绝,将钞票收下,又走到冰柜里,悉悉索索了一阵,寻了两支棒冰,从春禾背后经过时,扔了一支给她。 他的声音仍是没什么情绪,似乎只是一件没有感情的机器,语调平淡:“见者有份。” -- 融化的棒冰 春禾剥开棒冰的包装纸,一边翻着书,一边细细品尝,奶油甜的人发慌,她并不喜欢太甜的东西,不过在这样闷热的天气里,它至少还能带来短暂的凉意,也不算毫无用处。 冰棒化开的奶液沾到春禾的手指,粘腻无比,她起身走到柜台里的水池旁,冲洗着指尖,将那股黏恶感洗净。 流水从她指缝间穿徙,她的眼神也在陆川身上奔走,她看见他白净的皮肤上,泛着点点青紫,看见他纤长的手指上,残留着的猩红血点…… 被盯着的人似乎也感受到这炽烈的视线,敏捷的转过头盯回去。 陆川的眼神是直接的,就那么直愣愣的盯着你,又看不出任何情绪,你看不出他是高兴或者愤怒,平静的像是山间的一摊湖水,任由细风吹皱它的湖面。 就在春禾觉得要说些什么缓解一下尴尬的时候,门口响起熟悉的声音。 “姐,我下课了。” 俩人的视线都从对方转到门口的意外来客身上,景明穿着蓝白校服,背着黑色书包,学生气十足。 “嗯。”春禾应了一声,在水池内甩干被打湿的双手,然后跟着景明回家了。 陆川看到休息区桌子上摊开的报刊,又看了一眼春禾正离开的背影,他似乎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本应该出声提醒的,但他没有,他噤声不语,自己却收起了那本故事会。 “姐,第一天上班怎么样?” 景明的声音在风中断断续续的飘进春禾的耳里,缥缈的像是远方山谷里传来的回声。 “还行,同事人挺不错的。” 春禾漫不经心的看着天上的月亮,一轮弦月高高挂,却被游云遮蔽了大部分身体,隐匿在黑夜中,只能瞧见微弱黯淡的光,照在她们回家的路上。 遇到上坡的地势,春禾便从单车上下来,俩人并着肩推行,耳边是哗啦啦的轮胎磨擦水泥地面的声音,眼前是入夜后黑黢黢的巷子,偶尔还能看到生意红火的夜宵摊子,烧烤,炒河粉的香气一缕一缕的飘过来,萦绕鼻尖。 翌日早晨,景明仍是把春禾送到便利店门口。 “等我放学。”是不确定的试探,直到景明看到姐姐点头才放心的离开。 春禾走进来时对上那双藏在柜台后面的眼睛,因为熬夜而稍显疲惫,眼白处悄悄爬上几缕血丝。 春禾别开眼,直接走进了储物间更换工作服,再出来时,早餐区已挤满了顾客。春禾直接走到熟食区帮忙,按照顾客所需装袋包装。都是一些常见的食物,速食的包子,玉米,肉夹馍,西式的叁明治,鲜牛奶此类的,却广受上班族,学生欢迎,无非是因为便捷和够实惠。春禾和陆川,一个人装袋,一个人收款,搭配的也还算默契。 忙过早餐的那阵高峰期,人渐渐少起来,便利店也逐渐静下来,时间一转,快到了交班的时刻。陆川刚从短暂的忙碌中消停下来,便从柜子里抽出一本杂志递给春禾。 “昨晚你忘了拿。” “谢谢。” -- 红面蜻蜓 ⓨūsℎūwū.ōn℮ 春禾从陆川手中接过故事会,几乎就在同一秒,玉琇踏着欢迎光临的声音走进来。 玉琇看了一眼陆川,语气亲昵的同春禾说话。 “春禾,你怎么来这么早?”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粒糖放到春禾手心里,眼神却从未在陆川身上停留。 趁这个空档,陆川换完衣服便交班离开了。 “你和陆川有矛盾?” “他呀”,玉琇正往货架上补着货,迟疑了片刻,“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玉琇沉默的将物品添置到架子上,不过很快,她便恢复了往常的活力,与春禾分享偶像的好消息。 试岗的时间过得特别快,转眼已过去了四五天,春禾终于在一天的早晨碰见了店主老陈。他手上仍是一本故事会,桌边放着一杯速饮红茶,说实话真是一副老干部的派头,悠哉悠哉的翻阅着报刊。 他从故事会中抬起头,朝刚跨进来的春禾招招手。 “小叶,你也来了这么几天了,流程都熟悉了吧。”不管什么时候,老陈似乎都是这种不紧不慢的状态,平和的像是压根就不在意这些。Уu⒵нaiωeň.Ⅽǒm(yuzhaiwen.com) 春禾应了一声,随后又点了点头。 “那明天开始就跟着那小子先上几天夜班适应一下。”老陈的余光指了指柜台后的陆川。 陆川应该是听到了,春禾心想。虽然他仍低着头,专心致志的往加热柜里放包子,但春禾看到他的手明显停顿了一下。 老陈看了一眼腕表的时间:“那今天你先回去多睡一会,倒倒时间,晚上八点跟着川子上夜班。” 临走时,老陈不放心,对着陆川嘱咐了一通:“川子,别老丧着你那臭脸,吓坏人家小姑娘,没事多教教小叶。” 春禾想了一下,跟陆川打了声招呼也走了。 还未到八点,早上吃的包子似乎有点不消化,总觉得有东西堵在胃中,不上不下。春禾决定在回家补眠之前,先随便走走,消化一下。 春禾与世隔绝了四年,对现在的江城还真的不熟,一时间竟想不出一个消磨时光的好地方,只好沿着这条街,一步一步,漫无目的的走着。 天是阴暗暗的灰,云成群的拢在一起,低的差点就和路人来个亲密接触了,似乎谋划着要给行人一场措手不及的阵雨。 如果在很久很久的以后,回首这一天有什么不同,春禾想起的恐怕是路上横出的蜻蜓,而且还是一只红色的蜻蜓。 在江城,多以蓝面蜻蜓为主,正是因为如此,春禾的注意力才会被这只罕见的红面蜻蜓牵制,始终与它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小心的跟在它后面。 这是春禾第一次见到红面蜻蜓,如同它的名字一般,此蜻蜓浑身赤红,翅膀却是透明的网状薄膜,只在顶端的位置落了两抹红,红的耀眼。 蜻蜓飞的极慢,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伤了,路上有好几次春禾都觉得伸出手就能抓住它的样子,可稍一靠近,它又巧妙的从她手中逃走。 -- 不要跟着我 春禾眼前一抹黑,却因为身体的肌肉记忆,她下意识的伸出手,一个轻掂掂的物件正落她怀中,随后嘭的一声,一个黑影迅速落在她眼前,她好奇的低下头,却对上另一双眼,一双黑白分明,澄明的眼睛。 少年似乎也有些懵,怎么自己的包到了别人手上。 那副匪夷所思的表情再加上对方的落地姿势实在太过中二,春禾竟然屏不住笑出来。 那样冷淡的脸上瞬时生动起来,浅浅的梨窝在她面颊上开出灿烂的花,整个夏天仿佛活了过来。再怎样的沉闷,在此刻,似乎都能被原谅。 少年尴尬的站起身,正思索着如何开口,对方已把包塞回他怀里,擦着他的肩离去。 他鬼使神差的迈开了腿,等他反应过来时,已跟着对方走了一小段路,她停了下来,左右张望着,似乎寻着什么。 他清楚的看见她的脸上浮现一抹失望,随后却被她藏的好好的,一点影子也没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他赶忙追上去,突兀的发声。 “你在找什么吗?” “一只蜻蜓。” “一只蜻蜓?!” “嗯。” 少年四处张望着,妄图寻到一丝踪迹,可四下根本瞧不见蜻蜓的半点影子。 “那蜻蜓,是你的?” 春禾看着少年俊朗的脸,想不出为何他会问出这么傻气的话,竟被他的傻气又逗笑了。 “我怎么会拥有一只蜻蜓。”春禾语带笑意,眉眼竟然也跟着柔和起来。 “这可难说,有的人养蛇,养豹,你养只蜻蜓又有什么奇怪。” 这逻辑没毛病。 春禾看了他一眼,只是笑笑不说话,不知为何,她并不反感对方抖机灵,而且还觉得有点意思。 “你的蜻蜓长什么样,说不定下次在街头碰上。” 春禾想了一下,慢慢开口:“红面的,似乎也没什么特别,跟别的蜻蜓长的一般模样。” “红面么,倒也算少见。” 少年沉吟着思考,对方已超出他几米,他疾步追上去,朝她喊着。 “你不找你的蜻蜓了?” “既然飞走了就算了,有缘分的话自会重逢。” 那样风轻云淡的语气,少年代入一下自己,仿佛被抛弃的是他,可太难受了,他真为蜻蜓鸣不平。 少年亦步亦趋的跟着春禾,虽然春禾也觉得对方可爱,不过被一个陌生人跟着,这感觉实在不爽。 春禾突然的转过身,少年立马刹住步伐,惯性使得他的身子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扑向面前的人。 春禾伸出手,手掌撑在他炙热的胸膛上,以防他摔倒,体温隔着衣料传到她掌心,是密密麻麻的暖流,甚至还能感受到他心房处的振动。 等对方站稳后,春禾收回了手臂,非常严肃,凌厉的警告他。 “不要跟着我。” 少年沉默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愈来愈小,下一秒就要消失在转角,他心中一动,对那头的影子喊道:“我叫顾宇。” 也不知道那头的人儿听到没有,似乎没有任何停顿,直愣愣的拐进了巷子。 -- 芦苇荡的梦 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从学校的围墙上翻下来也算家常便饭,学校的课程对于他来说已没有了意义,因为远在外地的父母已为他规划好了未来。 顾宇一直很疑惑,这道墙砌的这样矮,岂不是方便了逃学的人,个高的学生都不怎么费工夫,便能轻松的翻过,这不是促进了逃学犯罪率么。 他单肩挎着书包,在街头上漫步,明明是人潮蜂拥,他却觉得空荡极了,仿佛只有他一个人。 他想起先前在墙下碰见的女孩,清清瘦瘦的身子骨套着肥大的衣服,面无表情时是那样生人勿近,散发着凛冽的气息,可笑起来时,绽开的梨窝给她平添了几分可爱,显得平易近人。 江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样的偶然会面,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 怀着这样的想法,他踱进了街角的便利店,想买些吃的充饥,毕竟到现在,他也没吃上早饭。 春禾躺在床上,神思渐渐飘远,奇怪的场景入了梦。她梦见自己在一片类人高的芦苇丛中,追赶着一只蜻蜓,只要她一靠近,那蜻蜓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春禾赤着胳膊拨开刺人的芦苇,在不知不觉中,胳膊已被划得的红痕累累。 一眼望去,眼里尽是褐黄色的芦苇,看不到底。春禾心中突然烦躁,什么破蜻蜓!值得自己这般狼狈。于是她转身就要走,那蜻蜓又好没脸的重新出现在她面前。春禾只当看不见,不再理睬,只顾着走出这片芦苇丛。蜻蜓却转了性,一路跟着她,有时竟大摇大摆的停在她的肩头,真是不拿她当外人。 这条路长的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春禾只觉得腿脚发软,浑身的力气都被使完,依然没走出这片芦苇荡。她索性放弃,用脚踏平一尺方地,随意的躺下,双手枕在脑后撑起,看着天空的幕布慢慢被夕阳,霞彩填满,映出落日的红。 这蜻蜓可真是不怕生,竟敢停在春禾的鼻尖上。 春禾向鼻子处看去,一对大复眼映入眼帘,也是借此机会,春禾看清了它的翅膀。是两双透明的膜翅,网状的脉络清晰可见,在强烈的日光下呈透明色,若是天色暗下来,却有些泛红,原来它的翅膀不是透明的,而是淡极了的红色。 它轻轻地扇动翅膀,带起一小漩涡的微风,轻轻柔柔的吹向春禾的脸庞,柔的让人忍不住闭上眼,这一闭,竟沉沉地睡了过去,不知何夕。 春禾睡醒时,阳台外的天色已近暮沉,黑压压的一片,让人陷入巨大的恐慌中。心底某个地方空落落的,空无的让人发慌。这些年,这种感觉与她如影随形,在每一次她醒来时,缠的她难以呼吸。 她想不起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或许早在孩童时代便已成雏形。应该是从那天晚上开始,当她在睡梦中被尿憋醒的那晚,她听见从卧室里传出的响亮的鞭笞声以及哀怯的求饶声。后者俨然是母亲的哭声,春禾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她曾听到过无数次。 房内是无知的恐惧,可母亲叫的是那样撕心裂肺,小小的春禾颤着手将门推开一条缝,她看见男人的皮带一下又一下的甩在母亲身上,背上是纵横交错的红痕,严重的地方甚至渗出了血迹。 -- 夜的温度 yūsℎūwū.ōпê 母亲蜷缩在墙角,身上被打过的地方已经红肿,与她雪白的肌肤形成巨大的反差,她因为疼痛而浑身战栗,双手抱住自己企图留给自己最后一丝安全感,那样无助的夜晚她曾度过很多次,只要邵谦一喝酒,那就代表她免不了的皮肉之苦。 女儿春禾曾哭的泪眼婆娑问她:“妈妈,我们为什么不走?” 叶青不是没想过离婚,只是每一次邵谦酒醒后,总是跪着请求她原谅,甚至不惜伤害自己,让她心软,求她不要离开。 每一次他都会对天发誓,要戒酒,起初他不沾酒的时候,对她对孩子的确很好。每一次她都觉得,这次一定可以,他会变好的,日子也会变好的,只要再忍一忍。 可是每一次他都食言了。 酒精就像操控人心的魔鬼,将人类心中的恶放到最大,让人滥用手中的利刃,肆无忌惮的伤害无辜之人。利刃上滴落的血液只会让恶魔更加疯狂,期盼着下一次的嗜血时刻。 男人手中的皮带还在无情的落在母亲身上,春禾胆战心惊,仿佛这一下下的鞭笞同时也抽在了她的心上。她推开房间的门,曲着打颤的双腿,扑到了母亲的身上,哭着喊着:“不要打我妈妈!” 母亲裸着身子,在初秋的夜里,体温却是反常的烫人,这异常的温度是伤口的红肿,发炎而引起的。 叶青还来不及反应将女儿护在身下,春禾已被皮带抽了好几下,薄薄的睡衣根本抵不住这样的侵害,春禾清晰的感受到了皮肤的撕裂感,伤口立马灼烧起来,仿佛无数的图钉刺啦的划开她的肌肤,筋肉薄膜一览无余。Уu⒵нaiωeň.℃ǒm(yuzhaiwen.com) “不要打我的女儿。” 叶青翻到春禾身上,用自己伤痕累累的残躯保护着自己的女儿。 许是打累了,男人终于扔掉了手中的皮带,爬上床呼呼大睡了过去。 那夜春禾的眼泪好像流不尽似的,在细碎的抽噎中洇湿了枕头。 一个人的餐食总是简单很多,一碗面,顶多再加几片菜叶。春禾一个人时,总是用着最简单,最便捷的方法来解决温饱问题。 她穿着睡衣站在锅子面前,看着水被烧的沸腾翻滚,吞噬掉晶莹的食盐,再扔一把面条进去,随后是碧绿的生菜,在碗底加点生抽和辣椒油,速食的面条就好了。 春禾端着碗,走到阳台上,把碗放到护栏上,一边看着夕阳一边吸溜着面条。楼下是嘈杂的孩童声,居民楼里的孩子正在水泥地上玩着跳皮筋,娴熟灵敏的动作让春禾想起小时候,时常只有自己和弟弟两个人,她们搬来一个椅子,在椅子腿上套上皮筋,弟弟便充当另一个桩子,一站就是一下午。春禾好像都不会累,就这样一个人跳了整整一下午,跳的满头大汗。 那个时候可供娱乐的并不多,院里的小孩也不跟她们玩,她和弟弟只有对方,互为最忠诚的伙伴。白天大人去上班了,家里只有她俩,母亲怕她们出去乱跑,便把大门锁上了。 百无聊赖的春禾便拿弟弟当模特,用母亲的化妆品在他脸上画出一朵又一朵的花,本就清秀的景明,被她一顿拾掇,更像一个小姑娘了。景明看着镜中的自己,白脸红唇,额头上还有一个小红印,更要命的是,姐姐还给自己穿上了她的裙子。他认命似的闭上了眼,任由姐姐装扮。 他不喜欢,但他没有拒绝过一次,因为姐姐笑得是那样灿烂。 -- 还有那月光 其实春禾还挺喜欢上晚班的,毕竟人流量相比白天来说少了大半多,顾客没有那么多,工作量自然也少多了。 对春禾来说,打瞌睡成为了最严重的问题。在劳改的那几年,少改所的作息一直很规律,很健康,根本不存在熬夜这一说。白天都在劳作,干活,晚上也没什么好左思右想的,沾到枕头就睡,睡眠质量一直还挺好的。 现在上了夜班,作息一下就颠倒了。九点钟都不到,困意已经悄悄入侵她的大脑,即将宕机,春禾的睫毛越眨越慢,虽然还维持着站姿,不过陆川觉得她下一秒就能睡栽过去。 陆川用手肘轻轻地碰了一下春禾的臂膀。 “仓储房有个小凳子,要么坐一下。” 春禾掀眼看他,看上去还是很有精神的模样。她摇了摇头,走到水池旁用冷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你都不困吗?”春禾问他。 “这才几点,还不到困的时候。” 春禾打了个大哈欠,此时店里放的舒缓音乐对她来说简直就是绝佳的催眠利器,她恨不得以地作床,赶紧躺下去。为了赶走困意,春禾绕着货架走了好几圈,检查商品库存,保质期,这样一趟下来,果然有点效果。 九点一刻,景明放学后来过,春禾同他解释完,景明还是不大放心。他在春禾的几番催促下,一步叁回头,终是离去了。 陆川注意到男生唤她的称呼,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问春禾:“你亲弟?” “嗯。” 陆川的眼神在春禾脸上停留了好久,春禾注意到他的目光后回看过去,她看见他的脸皮由白转红,不自然的偏过头,然后嗓子发出闷闷的声音。 “你们长得真不像。” “是吗。”春禾觉得眼皮越发沉了,陆川的脸也越来越模糊,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沉默的像座山一样伫立在自己眼前。春禾双臂撑在柜台上,强撑着与睡神对抗。 陆川轻轻地叹了口气,径直走向储物间,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小凳子。他将它放在春禾身后,不着情绪的对她说:“坐着罢。” 春禾犹豫了一下,看了眼高墙上的摄像头。 陆川撇了一眼,明白了她的顾虑:“老陈可没这么闲,这个点他早睡了,我累的时候也会坐的,没什么大不了。” 春禾这才放心的坐下,趴在低台上,柜台整个遮住了她,从外面看过来,根本瞧不见她的半缕发丝。 她对自己说道:就趴一小儿会,就一会。 随后,她终于对困意举手投降,合上了疲惫的眼皮。 陆川看到春禾因为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背脊,手里的鼠标操作着,将音量减弱,低沉的男声还在夜里飘荡着,诉说着难以言明的情愫。 玻璃墙外的街道被夜色倾盖,黑茫茫的世界只有微弱的路灯,摇曳着照耀着,发出温柔的光,企图给在夜色中孤身的人一丝指引。 哦,还有那月光。 -- 深海蓝的女人 春禾被一阵说话声吵醒,她仍趴着,只是微微睁开眼睛,观察着声响来源地。 一个穿着皮夹克,将长发染成深海蓝的女人,正笑意吟吟的打趣着陆川。 或者说是她俩。 “怎么,上夜班还把小女友带过来了?看人家困的。” 春禾又看向陆川,他手里依然是不动声色的扫描着商品,好似没听见那句揶揄,如果他的肤色再深些,那他的确是个演戏的好手,可惜他的脖颈微微红着,身体的本能出卖了他。 春禾适时的醒来,她作势伸懒腰,彰显她刚醒来。 “深海蓝”的女人也随着春禾的动静看过来,她的脸上化着精致的欧美妆,上扬的挑眉,浅灰的瞳色,浓密的睫毛,还有棕色的口红,强烈的色彩在她脸上冲撞,却极致的和谐,缤纷灿烂。 “Hi…”深海蓝朝着春禾打招呼,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春禾愣了一下,也很快回应她。 “七元。”陆川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也因为这样,深海蓝的注意力不再在春禾身上停留,她拿起结完账的泡面熟练的走到开水机旁,掀开顶部的包装,将料包加进去,再撕开火腿肠的外包装,一分为二,丢了进去。 热水如注,浇灌着泡面,也同时浇灭了她脸上的表情。她的面容归于平静,表情的调度失灵,嘴角不再有弧度,平成地平线。眼睛不再有神采,失神的看着泡面桶,度过漫长的叁分钟,叁次的六十秒。 深海蓝端着泡面坐到窗边,就不再说话,沉默的吃着面。 春禾抬眼看了墙上的钟,时针竟然已走到了两点,她有些茫然有些怀疑。 “我睡了这么久吗。”春禾明明觉得自己只是短暂的休息了一下,时间却如洪流,狂奔着。 “我也没想到你能睡这么久。” 陆川脸上露出一抹担忧,他本意只是让她小憩一下,没想到她睡得倒是安稳。他开始怀疑,她能不能独自撑过夜班。 他走到货架上,看着货架上的饮品,慎重的像是在挑选大宗商品一般。最后他拿起一瓶饮料过来结账,春禾这才看清,是一瓶铝罐装的咖啡。 看来他的精力也是靠咖啡续着,春禾这么想着,下一秒咖啡就出现在她眼底。 还有那十指细长的手。 “给我的?” 春禾看向陆川,他仍是那副不冷不淡的表情。 “还有五个小时多。” 春禾从他手中接下,冰冷的铝片上还残留着他的指温,是温热的触感。液体流入喉中,却是苦涩的味道。 春禾一直不理解为何会有咖啡这种东西存在于世,在她看来,浑浑噩噩度日已不容易,咖啡因的存在只会让人更清醒的面对这糟糕的世界,直面痛楚。 原来凌晨两点多并不算晚,于很多人来说,奢靡的夜色才刚刚开幕,欲望才将将升起。门口的自动感应门不断的打开,不断的有人披着夜色走进来,不断的有人带走口香糖旁的计生用品,不断的有人离去,或许转天又将在哪里,抑或在这里重逢 -- 点燃的烟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转瞬间,春禾来便利店上班也有段日子了,一开始的深夜,对她来说的确很难熬,嗜睡因子总在夜幕降临后在她脑中作怪,引诱着她向困意投降。 在春禾刚调夜班的那段日子,在漆黑的深夜,时常能碰到陆川进来买东西。有时候是面包,有时候是水,有时候可能只是一包纸巾,又或者是一包创口贴。但是结账的时候总会多出一瓶咖啡,然后陆川找着各种托词,最后莫名其妙的到了春禾手上。 春禾奇怪的看着陆川,眼里流露出一抹匪夷所思。 “你……” 春禾看向自己手里的铝罐咖啡。 “哦,路过。” 春禾皱眉,明明她要问的不是这个,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陆川老在附近晃荡,这已经是她在这周里第六次看见他了。 春禾还是不喜欢咖啡的口感,不喜欢回味后的苦涩,不过,有一说一,这个咖啡对于犯困来说,还真有一手。也多亏了它,漫漫长夜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与此同时,春禾和深海蓝的关系突飞猛进,契机竟然是因为一支烟。 深海蓝每天夜里两点多便会光顾这个便利店,大多数购买的都是泡面,肉肠和一瓶水,连泡面的口味都是万年不变。每次一坐,便是半钟头还多,就那么静静地吸着烟,不言不语。 春禾觉得,她可能只是想找个地方坐一坐,休息一下,至于泡面什么的,只是为了这个座位而产生的消费罢了。 一次,春禾正巧在深海蓝背后的那排货架上补货,却意外的,被深海蓝叫住了。 深海蓝刚点燃一支长烟,白色的烟雾从她指间弥漫开,袅袅升起。她转过头,饶有趣味的看着春禾的背影,破天荒的问出了那句越界的话。 “要来一支吗?” 深海蓝只是随便说说罢了,类似于打开对话的开场白而已,但她也没想到对方真的会接过那支烟,毕竟对方看着年纪尚小,还真看不出会抽烟的样子。 深海蓝为她燃起那星火,看见火光映在她的瞳上,就像是从眼底升起的小火苗一般。于是,两个人一坐一站,就这样攀谈起来。 深海蓝趴在椅背上,微仰起脸看着春禾,眼睛总是不聚焦似的迷离着,嘴角上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是那样的风情万种,偏偏又全神贯注在对方身上,看的对方心底生出一股痒意。 被这样的场景震惊到的还有陆川,气氛诡异起来,怎么说呢,莫名有一种橘里橘气的感觉,他低着头快步走到里面的货架。 春禾也没想到,今晚会连续看到陆川两次,明明夜里十二点不到的时候他就来过店里一次了。那时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这时他身上却多了一件黑色的连帽外套。 春禾熄了手里的烟,慢慢地走到柜台等着陆川结账。他有意把脸藏在帽子里,可是他太高了,春禾只要稍稍抬头,就能轻易的看见他额间的伤口。 -- 杂碎 春禾沉默的扫着眼前的物品,碘酒,一次性医用纱布还有棉签。春禾又看了陆川一眼,他的眼睛低低的垂着,也不知道视线落在哪里。 她张了张口,本想询问他发生什么事了,要不要紧。但看到他那副冷峻的神情,又作罢了。反正,她也不是什么热心的人,闲的去探究别人的私事。 陆川垂着头,压的要多低有多低,他不想春禾看见自己窘迫的模样,要不是附近的药店都关门了,他实在不愿意踏进这里。 春禾将东西装进购物袋里,递给陆川,后者转身就要走。春禾犹豫了一下,还是在陆川即将要跨出大门的时候补了一句。 “如果伤口太大,要去医院缝针。” 听到这话的陆川身形顿了一下,最后还是快步离开了。 “杂碎,对亲儿子下手这么狠。”程宁骂骂咧咧的把垃圾扔进一旁的垃圾桶,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负伤的陆川了,她的年纪比他长几岁,工作的酒吧就在附近,下班后总要过来坐坐,填填肚子,时间长了,跟陆川也算是熟人了,也把他当半个弟弟看待。 有一次,程宁看到他左眼眶那处整个紫掉,连眼球上都染了血丝,把她吓坏了,她以为是小混混打的,拉着陆川就要去报警,可是陆川死活不肯去警局。 “忍一次,就有下一次,不强硬以后还是会被欺负。”程宁苦口婆心的劝着,担心他是怕被报复所以才不肯报警。 正僵持着,便利店老板老陈倒是出现了,他看着陆川脸上的伤,叹了口气。 “他爹干的,这小子没一次报过警。” 陆川挣开程宁的手腕,固执的继续干活去了。 程宁惊在原地,她想不通哪有人会对自己的血肉下这么重的手,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在心里咒骂了陆川他老爹千次万次,恨不得这种人渣赶紧暴毙。 “走啦。”程宁同春禾告别。 “拜拜,宁姐。” 春禾心不在焉的回应程宁,她还想着刚才程宁的那句话。 亲儿子……家暴? 虽是夏季,夜里的风却大的很,凌厉的从他伤口上刮过,不留一丝情面。陆川拢了拢身上的外套,想要御寒,又想起春禾的那句叮嘱,似乎有股暖流从心尖上划过。 陆川抬头看了眼天上,夜里无星,唯残着一轮弯月,散着皎洁的光。 额上的伤,似乎没起初那么痛了。 时针刚走到7,景明一身带着湿漉漉的朝气走进来,手上还拎着带给她的早餐,今天是外面买的豆浆和景明自己做的鸡蛋饼。 春禾尝试过劝说景明不必特意带早餐给她,她可以回去吃,或者在便利店解决。景明只是摇摇头,执拗的同她说:“顺路啊,外面的总是没有家里的干净,卫生,我一个人也是要吃的,并不麻烦啊。” 几回下来,春禾也懒得做无谓的挣扎了,毕竟景明的厨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景明怕她吃腻,还时常变换着花样。春禾一边吃一边想,如果不是他的成绩太好,做个厨子似乎也不错。 春禾看着景明干练的打包客户下单的早点,情不自禁的感叹:我弟真是太贤惠了,干什么都有模有样。 -- 第二十四章:芳心别许 ⓨūsℎūwū.ōn℮ 早上交班的时候,门外响起一阵马达轰隆的声音,春禾循着声音看去,一辆拉风的黑色摩托上,坐着的正是她的熟人—玉琇。 玉琇取下安全帽又同车上的男人腻歪了好一会,最后以吻作别,在男人脸上飞快的啄了一下,才恋恋不舍的走进来。 摩托车男子一轰油门,扬长而去,耳边留下震耳的噪音。 玉琇红着脸走进来,难掩喜色。这副神情,春禾曾在她谈论起偶像时见过,一副陷入甜蜜爱情的模样。 未等春禾询问,玉琇自个就全盘托出了。 “那是我男朋友,他叫张益,比我大两岁,我们昨天刚确认关系……”说到这里,玉琇害羞的低下了头,她的脸蛋因为心内的澎湃红的发烫。 “他说晚上带我去溜冰,春禾你也跟我们一起去玩玩吧。” 陆川进来时看到的场景便是玉琇撒着娇拉着春禾的手臂,左摇右摆的,央求她一同前去。Уu⒵нaiωeň.Ⅽǒm(yuzhaiwen.com) “去嘛,去嘛,反正你今天休息,白天在家睡一觉,晚上跟我们去玩嘛,我还没玩过旱冰呢。” 春禾一脸迷惑:“我去干嘛呀,我可不想当电灯泡。” “哎呀,我们两个还没一起出去玩过呀。再说了,你老宅在家里都要发霉了。” 春禾实在扛不住玉琇的浓情蜜语,只好一脸无奈的投降。 陆川在储物间换着工服,故意没将门关紧,留出一条窄窄的细缝,屋外女孩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进来。他只能抓到一些关键词,譬如,今晚,旱冰。 他拽着衣角试图套到自己身上,未料不小心拉扯到伤口。 “嘶—”,陆川倒吸一口凉气,手指紧紧的按在伤口处的那层纱布上,借用压力来减轻一些痛感。 当他换好衣服出来时正好迎上春禾的目光,俩人面对面擦肩走过。她的眼底有层淡青色,是熬夜的后遗症,随后他又想起自己额上的纱布,勉强算是伤口的遗留物,他在两者之间奋力的找着共同点。陆川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越线,自嘲着赶走脑内的那点想法。 最近玉琇的心情很好,她总是藏不住情绪,喜或者忧,乐或者哀,总能在她脸上,轻易地寻到踪迹。 她甚至会主动的跟陆川搭话,陆川对此感到很惊讶。他一直对玉琇感到抱歉,关于不能接受她的爱慕那件事。 他开始远离她,对她的态度急转直下,面无表情又冷淡。他想借此,浇灭她的喜欢。 还好,玉琇的喜欢只是短暂的存在过,很快她的注意力便会落到别人身上。本质还是看脸,只要长的好看,都有机会俘获她的芳心。 “他长得真的好像我偶像哦,眉毛一样浓……”玉琇一边用毛巾擦着柜面,一边和陆川分享。 “呃—”陆川有些无奈,陷入爱情的人果然都是盲目的,谁没有眉毛呢。 好半天玉琇才注意到陆川额上的纱布,她有些见怪不怪。 “你又打架了吗?”她指了指陆川的额头。 陆川一脸冰块样不太想回答。 玉琇叹了口气:“陆川你其实长得挺帅的,就是太闷了,你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失去我的芳心的。” “呃—” “张益就不一样了,他真的好好笑哦,感觉就是行走的笑话大全……” -- 第二十五章:至于吗? yūsℎūwū.ōпê 春禾回家后先冲了澡,便躺在床上一睡不起,枕头和毯子上还有被阳光烘烤后的味道,闻起来倒有几分惬意。 春禾是被饿醒的,睡梦中朦朦胧胧的听见几声咕噜声,意识清醒些的时候,她才明白那是她的肚子,正不满的向她抗议。 她伸出手,背到身后环成一个圈,左右做着伸展动作。直到身体舒服些,才从床上下来,走到厨房觅食。 电饭锅的保温灯常亮着,她拔掉电源,打开盖子,里面放着的是一盘糖醋排骨,边缘上堆迭着一些小青菜,最下层是玉米蛋炒饭。这些都是景明早上现做的,还散发着食物的香气。 春禾打开客厅的电视,拿起遥控器调到电影频道,是一部有些年头的片子。在波光粼粼的长河旁,在干草柴垛上,西装笔挺的男人正从草垛里划拨出干草,铺在地上,一旁的女人顶着一头蜷曲的短发,衣着精致倍显高贵,她立在一旁默默的注视着男人的动作。 画面就是在这时开始扭曲,灰色的电波纹慢慢闪现霸占了整个屏幕。这是台上了年纪的电视机,陪着景明和奶奶已走过了许多年头,在每个寂寥的夜里,以苍老的身躯发出惊异的光和动人的声响,填满每个无声的黑夜。Уu⒵нaiωeň.℃ǒm(yuzhaiwen.com) 春禾皱了下眉,朝着电视机身猛拍了几下,画面又回归正常,男人深情款款的看着身下的女人,四目相对,暗潮涌动。 直到片尾曲响起,春禾才拾着碗筷去清洗。时间过的竟这样快,夕阳的余光从窗子外钻进来,洒在她的手背上,甚至还能感受到微弱的余热。 “春禾,春禾,春禾~” 春禾从窗子探出头,看到玉琇站在楼下的水泥地上朝着她挥手。 “春~禾,快~下~来呀!” “等我一下!” 春禾迅速的跑回房间,随手从衣柜里取出衣服套上,急匆匆的跑下了楼。 玉琇穿的很时髦,宽松的体恤下是短到惹火的牛仔裤,露出修长纤细的长腿,虽然是夏天,脚上仍穿着显高的马丁靴。她将微卷的长发散在肩上,更显妩媚,是平日很少见到的模样。 玉琇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的男朋友介绍给春禾。 “这是张益。” 春禾顺着玉琇的目光看过去,两辆摩托车一前一后的停在树荫下。为首的男人跨坐在车上,戴着一副茶黑色墨镜。 因为带着墨镜,春禾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见男人向她抬了抬下颌,就算打过招呼了。 春禾脸色有些沉,当自己黑社会么? “那是他朋友李玄。” 旁边一直站着的男人突然向她们走过来,对着春禾伸出手掌。 “你好啊,美女。” 这轻浮油腻的话语让春禾感到恶心,她只是面无表情的回了句你好,然后对她眼前的手掌视而不见。 李玄自感没趣,讪讪地收回了手。 车子只有两辆,玉琇自然和张益同乘,春禾不得已坐上了油腻男的后座。她不想和李玄有什么接触,双手一直牢牢的抓着车身,避免任何的身体接触。 可偏偏不如她意,车子飙的飞快,在拥挤的车流中一路疾驰,风大力的将她往后吹着,春禾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不过她仍是狠狠地攥着车身,刻意在两人之间留出一条缝。 等红灯时,李玄无奈的叹了口气。 “至于吗?” 春禾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玉琇环着张益的腰,两个人前胸贴后背,紧紧的黏在一起。 她知道李玄说的是自己,她自己坐的也很辛苦,但是她真的不想和油腻男有什么亲密接触啊。她开始后悔,真不应该答应玉琇和她出来玩的,她还是比较适合宅在家里,比较安稳。 -- 第二十六章: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好不容易熬到了目的地,她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已,春禾一边用手顺着短发,一边跟在他们身后。 这个旱冰场已经开业了一年多,内部的装饰却依然精致崭新。江城没什么娱乐设施,而旱冰又算比较便宜的娱乐方式,因此不管什么时候,这里都是人山人海的,不算特别大的场子里,却挤满了人,像是一只只饺子,迫不及待的跳进锅里。 原来来的不止她们四个,还有几个张益的朋友,都是情侣,成双入对的。男的大都是张益那样的打扮,白色衬衫黑色裤子,脸上是标配的墨镜。不得不说,一群人站在一起,确实是张益更出众些,他比他们更高些,身子更挺拔,肤色也白皙多了。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想来应该也不差。 不愧是颜控的玉琇,在审美这方面,她一直很在线。 女生则都是玉琇那样的风格,突显出玲珑的曲线,傲人的身材。 唯独春禾,穿着松松垮垮的体恤和休闲长裤,连颜色也是深沉的灰色和黑色,在里面显得质朴极了。以至于不起眼的像是个摆设,透明物件。 春禾对此很满意,如果可以,她希望所有人都看不见她。 一行人换了溜冰鞋一个接一个的上场,玉琇和春禾都不会滑冰,前者自然是有男朋友亲自教学了。 于是,春禾又和李玄凑到了一起。李玄向春禾伸出手心,春禾看了一眼,自己的确需要个支撑点,否则她会摔得很惨,毕竟她现在连站立的平衡都把握不了。她认命似的将手搭在李玄的手臂上,旁边的男人发出一阵低笑。 春禾抓着李玄的手臂,颤颤巍巍的迈出步子,明明步伐极小,却滑出老远的距离,差点来了个大劈叉。春禾笨拙的像是初生的牛犊,一直在原地打转,试图站立起来。 李玄倒是挺有耐心的,兢兢业业的充当着人工扶手的角色,几回下来,春禾总算初得要理,动作不像起初那样僵硬了。 李玄双手握住她的手腕,面向着春禾,自己一边往后退,一边拉着春禾向前滑。灵活的像条鱼,自由的在水中游走。 李玄见她动作越发娴熟,就大着胆子开始加速,起初两人在冰场上游刃有余,只是不巧的是,在拐角的时候,路人从春禾身边滑过时,手臂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背脊。力道并不大,只是春禾在场上本就提着心吊着胆,背后突然袭来的力,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一时忘记了反应,直愣愣的往对面的人怀里倒去。 李玄眼疾手快,双手下意识的环住了春禾。过了几秒,春禾听见一阵笑声从她头顶传来。 “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天知道当时的春禾脸有多绿,比男人头上的帽子还绿,比证券里的股票还绿。 几个大字一直在她脑内循环滚动:你不会是故意的吧~你不会是故意的吧~故意…… 春禾从李玄的怀抱里挣脱开,负气的转身就走,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滑走,恨不得立刻把李玄打趴下,踩着他的脸质问他:“我故意?!是不是没见过自己的脸!” 李玄看着春禾怒气冲天的背影,觉得随时都能烧起来。他无奈的挠了挠自己的板寸。 “我又说错话了?” 啊,女生的心思真是难猜。他背过身,继续向前滑着,思索着自己到底哪里做的不对。 -- 第二十七章:你的蜻蜓找到了吗? 春禾气鼓鼓的背向而行,艰难的往场外的休息区挪走,无数的路人快速的从她身边经过,春禾小心的避让,尽量靠着围栏往里边贴。 尽管她万分的小心翼翼,还是避免不了被撞倒的命运。 春禾避过了一波又一波的人,无奈还是在离休息区仅几米的地方,肩膀迎上重重的一击。 “嘭”的一声,两个人同时倒下。这一撞着实不轻,春禾用侥幸逃过一劫的手揉着另一侧的肩膀,心里一股气却没地方发。论这场事故发生的原因,她逃不了干系。要说肇事者,未必就是对面的不速之客,而是她自己。倘若不是自己逆向而行,也不会有这般的惨状。这样盘起来,又回到了李玄的身上,春禾无比后悔今天出门的决定,她想,她同旱冰果然是没什么缘分的。 “对不——”春禾的道歉还未说完便被对方打断,她听见对方有些憋笑的声音。 “你的蜻蜓找到了吗?” 春禾闻言抬起头,面容俊朗的男生一脸笑意的坐在地上,也同她一样揉着自己的肩膀。 是上次在路上闲逛时遇见的男生,江城真是太小了。 春禾嘴角的弧度慢慢上扬:“没有。” “那我下次帮你留意一下。”男生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起身,扶起还在地上的春禾。 春禾眼前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长手,掌心的纹路清晰可见,他的指甲被修剪的整整齐齐,乖巧的露出一个个月牙。 春禾愣了一下,伸手覆上他的掌心。他的手很软,很热,特别是在夏天的温度衬托下,甚至能用烫这个字来形容了。 他的力气很大,轻而易举的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还能走吗?” 春禾点点头。 他搀扶着春禾慢慢的挪向休息区:“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叫顾宇。” 上次见面时,她走的很快,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自己的名字。余光中,顾宇看见她沉默的点了点头。 “礼尚往来,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顾宇撇过头看她,她的短发比上次见面时长了一些,柔软了许多,还泛着光泽。 春禾注意到他的视线也抬眼看他,两人四目相对,互相注视着对方。 有些事情就像一条暗河,表面上风平浪静,波澜不惊,在河的深处却有个漩涡,暗潮涌动。 顾宇率先移开了眼,他不能再看下去,否则会迷失在她琥珀色的瞳孔里。她的眼睛似乎有魔法,倘若盯久了,就容易陷进去。 他听见她说:“叶春禾。” 顾宇在心中默念她的名字,直到两人走出了冰场,来到休息区。 春禾如释重负的坐下,总算可以脱掉这倒霉的溜冰鞋了。一道黑影蹭的落在她眼前,白净的双手落在她的鞋上,修长的手指灵活的解开她的鞋带,自然的脱下她的鞋。 “得罪了。” “哎?!” 顾宇一只手握着春禾的脚,另一只手拉开她的袜子露出脚踝的部分,他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对着春禾露出笑容:“还好,脚踝没伤到。” 顾宇从柜台里拿了一双拖鞋让她换着,然后坐到了她身旁。 “初学的时候摔跤是避免不了的,只要不伤及脚踝关节什么的问题就不大。” -- 第二十八章:你是这么别扭的人吗? “你今天是第一次来吗?我滑得还行吧,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教你。” 春禾看着他期待的眼神,恶趣味作怪一般,忍不住想泼他冷水。 “我讨厌旱冰。” 顾宇脸上的笑意渐渐僵下来,他沉默了好一会。时间好像就此停滞,连空气都开始难以呼吸。 春禾刚说出那句话就后悔了,那不是她的本意,她只是莫名的想捉弄一下眼前的男孩,想看他急促的神情,而不是现在这样,俩人之间陷入怪异的沉默中。 余光中她瞥见顾宇起身滑走了。 哦,也不过如此。 春禾将视线投向冰场,她从人海一角中看见玉琇和张益,她们手牵着手绕着场子滑了一圈又一圈,虽然距离太远了看不清她们的表情,但是春禾猜想她们笑得一定很灿烂。 她看见李玄一头雾水的四处张望着,一步叁回头,或许是在找她吧。 然后她看见一只棒冰,橘黄色的包装纸上凝着细细密密的水珠,是因为刚从冰柜里取出,碰到闷热的空气后形成的。 再然后是拿着棒冰的手,是她方才触摸过的,手心暖的发烫的那只手。 顾宇见春禾一直没接,疑惑的说道:“还是,你更喜欢我手中的味道。” 顾宇说着,瞄了一眼自己左手中的冰棒,红色的包装纸上写着“山楂”两个大字。他是随便从冰柜里取出的,没有注意到口味这回事。 “那你要山—” 春禾不待他讲完,登时从他手中抽走冰棒,撕开包装纸吃了起来。 顾宇再次在春禾身旁落座,才吃了一口牙齿便被冻得发颤,他看着棒冰上散出的悠悠白烟,感叹道:这冰柜制冷效果也太好了点。 “不冰吗?”顾宇看春禾吃的迅速,开始质疑自己牙齿的健康状况。 春禾闻言也不再吃了,拿着棒冰的手自然的垂在膝盖上,专注的盯着场上的动态。 过了好一会,顾宇才反应过来,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你,你一直是这么别扭的人吗?” 春禾的眼皮跳了一下,对他的问题不置可否,又重新吃起晾了半天的冰棒。 you by surprise I didn't realize That my life would bsp; forever Saw you standing there I didn't know I here ;hing spebsp; in the air Dreams are my y The only kind of real fantasy” 旱冰场上突然响起了音乐,自此开始人们陆陆续续的退场,原本拥挤的人群像是游散的沙丁鱼,四散在各处,只有一小批还留在场上,占据着中心的位置。 春禾眼里有些疑惑。 “你第一次来吗?这个是旱冰场的老传统了,每天夜里九点,会雷打不动的放这首歌,是独属于恋人的特别时刻。” 场上的情侣渐渐分成两个阵营,有的互相依偎着站在那里,紧紧相拥着彼此,静静的听着恋歌。技艺高超的情侣甚至滑起双人舞,在场上留下翩翩舞姿。 春禾的眼神从疑惑变成不解,她实在不理解,甚至还觉得有些矫情,好好的溜冰场怎么还干起这种事了。 “我听的都会背了。”顾宇已经见怪不怪,他用极轻的声音跟着音乐哼唱起来,仅仅只是旁边的春禾能听见。顾宇的发音很标准,那样温柔的语气,像是对她娓娓道来。 Dreams are my y 梦境是我的真实 I like to dream of you bsp; to me 我喜欢梦见你与我亲近 I dream of loving in the night 我梦见在夜里相爱 And loving you seems right 而爱得如此美好 Perhaps that's my y 大概这就是我的真实 分割线 歌曲是电影《初吻》里的 y 附上完整歌词 you by surprise I didn't realize 偶然中遇见你,但我并没有意识到 That my life would bsp; forever 我的生命将从此改变 Saw you standing there 看见你伫立在那儿 I didn't know I here ;hing spebsp; in the air 我不知道我会在意,空气中已经渐渐的有点特别 Dreams are my y 梦境是我的真实! The only kind of real fantasy 是唯一一种真实的梦幻 illusions are a mon thing 错觉已成平常事 I try to live in dreams 我试图活在梦境里 It seems as it's to be 彷佛注定就该如此 Dreams are my y 梦境是我的真实! A kind of y 一种与别不同的真实 I dream of loving in the night 我梦见在夜里相爱 And loving seems alright 而爱得如此美好 Although it's only fantasy 虽然这只不过是梦幻 If you do honey don't 假如你真的存在 亲爱的 请不要拒绝 Show me a new ; of loving 给我一种暂新的恋爱方式 Tell me that it's true 告诉我那是真实的 show me ; to do 让我知道该怎样做 I feel hing spebsp; about you 我感受到你的特别 Dreams are my y 梦境是我的真实! The only kind of y 一种与别不同的真实 May be my foolishness is past 也许我的愚蠢将成为过去 And may be now at last 也或许现在就是结束 I'll see how the real thing bsp; be 我将见证那些真实事情的实现 Dreams are my y 梦境是我的真实! A wondrous world where I like to be 一个我沉浸的奇妙世界 I dream of holding you all night and holding you seems right 我梦见整夜拥抱着你 抱着你感觉如此美好 Perhaps that's my y 大概这就是我的真实 you by surprise I didn't realize 偶然中遇见你,但我并没有意识到 That'my love would bsp; forever 我的爱情将从此改变 Tell me that it's true, feeling that are new 告诉我那是真实的,感受它的新奇 I feel hing spebsp; about you 我感受到你的特别 Dreams are my y 梦境是我的真实! A wonderous world where I like to be 一个我沉浸的奇妙世界 Illusions are a mon thing 错觉已成平常事 I try to live in dreams 我试着活在梦境里 Although it's only fantasy 虽然这只不过是梦幻 Dreams are my y 梦境是我的真实! I like to dream of you bsp; to me 我喜欢梦见你与我亲近 I dream of loving in the night 我梦见在夜里相爱 And loving you seems right 而爱得如此美好 Perhaps that's my y 大概这就是我的真实 -- 第二十九章:家长会 顾宇看向窗外郁郁葱葱的桂树,枝条繁盛,绿意盎然,自由自在的生长。不知不觉中看的出神,耳边班主任的话语一边进,一边出,了无痕迹。顾宇只觉得耳道里嗡嗡隆隆的,噪音迟迟不减,他眉间的沟壑也渐渐深了起来。 “嘭—” 班主任老高走到顾宇桌前,用手中的教材重重的敲了一下。 老高脸上有些愠怒,特意拉长了尾音:“顾宇,你来答。” 顾宇腾的站了起来,看了一眼黑板上的板书,似乎还停留在自己意识游走之前的模样。他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试卷,一干二净…… 讲台旁的黄皓转过身,背着老师偷偷的朝着顾宇比出2的手势。 顾宇迟疑着,缓缓说出:“2?” 只见老高合上了眼,一副被掘了祖坟的表情,痛心疾首的感叹道:“有些人,人还在这,魂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 登时,教室里发出一阵爆笑。顾宇狐疑的看向罪魁祸首—黄皓翻了个白眼,默默的转过了头。 老高摇着头重新走回讲台:“这题选B,都不知道讲了多少次了,都会了吧?好,我们看下一题……” 教室里持续不断的是笔尖与纸面磨擦的沙沙声,大部分人都在奋笔疾书,思索着眼前的数学题。唯独顾宇,他仍看着窗外的那株参天大树,注意力全被那桂树引了过去。枝桠盘错迭生,复杂的如同它的年龄一般难以考究。 老高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距离下课还有叁分钟不到。 “快下课了,那我先简单的跟你们讲一下。” 同学们闻言抬起头。 老高清了下嗓子继续说着:“下周呢,要举办家长会,下半年你们就高叁了,时间有多紧迫你们自己也明白,学校呢主要是想提前和家长做个动员,所以呢,没有什么天大的理由,我希望你们的家长必须出席……” 听到这里,教室里哀声四起,喟叹不停,都在转头窃窃私语。 老高拍了下讲台,议论声才渐渐消停。 “好了,班长把这个发下去,把来参加的家长信息填一下。” 顾宇盯着眼前的纸条,视线落在家长处那栏,始终下不了笔。 下课铃一响,黄皓便叁两步从讲台旁窜到顾宇面前,一看他的神情就知晓了大半。 “不是吧,你爸妈这次的家长会也不来参加吗?” “不过也挺好的,一个破会,讲来讲去都那些,没啥特别的,不来也好。” 黄皓话说到一半自觉不适,努力的找补着。 顾宇面无表情的将纸条一揉丢进了桌肚里。 “今晚十四中有个局,去吗?” 日子转瞬即逝,像是翻动的书页,总会到达“完”的时候,令人头疼的家长会也如期而至。 家长会统一在各班教室内召开,学生们则获得了在操场上随意活动的机会。黄皓拉着顾宇和班里的男生打篮球,几番下来,每个人都大汗淋漓。 “你们打着,我去洗把脸。” 顾宇借着机会想去附近的洗手间解决下脸上流淌不止的大汗,却意外的在洗手池的镜子里看到熟悉的人影。 “叶春禾……” 春禾正冲洗着双手,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她抬头看了一眼镜子,不知什么时候镜面上竟多出了一个人。 是见过好几面的熟人,他的脸上冒着豆大的汗珠,身上的衣衫被汗液浸湿一大片,虽然狼狈如此,却仍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 前段时间比较忙,老鸽,现在开始应该会保持更新了 -- 第三十章:你也是这里的学生? 春禾转过身看他,后者背光而立,整张脸被藏在暗影里,只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瞳,那双眼纯粹的让人能轻易的参透他的心思。 那双眼里藏着满满的惊喜。 “你也是这里的学生?” 顾宇的话里带着几分猜测的语气,因为她身上穿着的并不是他们学校的校服,而是简单的深灰色短袖和黑色长裤。 她脸侧的头发被汗水打湿,服帖的贴在一旁,那双眸还是异乎的冷静,似乎在冷眼旁观这个荒诞的世界。 上次在滑冰场时,他还来不及向她讨要联系方式,就眼睁睁的看着她同伙伴一起离去。 自上次一别,他始终沉浸在后悔的心境中,江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然碰到了一次,两次,可谁能说清是否还有下一次。 春禾摇摇头:“不是。” “那你来—” “高二七班怎么走?”春禾打断他的问题。 顾宇听到高二七班后,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找的不正是他的班级吗! “呃,后面那栋楼,叁楼倒数第叁间教室。” “谢谢。”春禾朝他点了下头,从他身侧走过。 顾宇连忙跟在她身后。 春禾余光瞥见他蹑手蹑脚的样子,竟觉得有些可爱,像只毛茸茸的大狗狗,时常冒出些傻气。 她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顾宇甚至紧张的有些结巴。 “我,我顺路。” 顾宇不曾看到春禾回过头,向上弯起的嘴角,一抹淡淡的笑意藏在她冷冰冰的表情里。 现在处于上课时间,楼道里都没什么人,只有一前一后的脚步声,沉默的在走廊里回响。 顾宇跟在春禾身后,看见她露出的脖颈,修长又光洁,那副姿态高傲的像是黑天鹅。 在一前一后的行进中,顾宇在某个瞬间竟然产生了,跟在她身后一辈子的想法。顾宇猛地摇了摇头,妄图甩走脑内的闪现的想法,深觉自己像个变态。 教室内班主任老高正慷慨激昂的对着家长们演讲,却被人突然的打断,他有些不快的看向门外。 “老师你好,我是邵景明的家长。”一个清冷的女声突兀的响起。 全场的人都朝着她看去,都有些诧异。这分明是同他们孩子年纪相仿的女孩,竟然来参加如此重要的家长会,她家家长是有多不重视啊。 老高顿了一下,这种事情也十分常见,学生的哥哥姐姐代为出席不是什么新奇事。虽然他不喜欢迟到,但是竟是邵景明的家长,他舒了舒眉头,热情的为她指明座位。 邵景明的成绩时常居于年级前叁的水准,老师对于这样品学兼优的学生自然是欢心又有些偏心的。 只是老高看到她身后站着的顾宇,眉头又不知不觉中锁在了一起。 “顾宇,你在这算什么回事?” “我代表自己来听听。”顾宇说着飞快的走到他自己的座位。 老高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又调整好亲切的语气,重新对着家长们开始做动员。 顾宇这会什么也没听到,因为他的眼神总是徘徊在前排春禾的身上。 她是邵景明的姐姐么?顾宇的脑内浮现起邵景明的那张脸,两人的五官没有一丝相似,非要说,也就那冷冽的气质还有些相同,不过叶春禾身上的距离感比邵景明浓烈多了。 -- 第三十一章:被占据整个脑海 家长会的内容千篇一律,无非是突出时间的紧迫和高考的重要性。景明的成绩很好,极有可能获得保送的名额,因此春禾并不是很在意这场家长会,不过当景明提出的时候,她还是欣然同意了。 她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左手指腹在右手指节上摩挲,直到所有的手指都被她搓红,才将注意力转到别处。 春禾稍稍往后仰了仰身子,随意的从桌肚里抽出一本教科书。书的内页上是景明的名字,笔法俊逸,字如其人说的还真不错。她一页一页的翻着,看着景明标记出的笔记,大大小小的占据在知识点的周围。她的指腹轻轻地从字体上拂过,想起深夜时,从景明房间的门缝里透出的光。 散会后,不少家长主动围着班主任老高咨询教育上的问题,讨论的热火朝天。春禾看讲台那的架势,只好从后门出去,顺便路过了顾宇的座位。 顾宇就坐在旁边那组的最后一排,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没有同桌。他仍坐在位子上,目光追随着春禾的动作。等春禾将要从他身边经过时,他也站了起来,并着肩跟着她一同走出去。 “我可不可以有你的联系方式?”顾宇鼓起勇气,终于问出了那句在心里存了许久的请求。 春禾的脚步顿了一下,站停看他。 “我没有手机。” 顾宇的脸颊微微的有些红了,他又问:“那我怎么样才能见到你?” 如果说之前的话语只是试探,这下可算得上是把自己的心意完完全全的暴露出来了。他像个孩子一般的局促不安,紧张的情绪在他脸上一目了然,他垂下眼,甚至不敢看她。 春禾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校服上,她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于是她收回停留在他身上的眼神,转身走了,只留下绝情的话。 “不知道。” 顾宇只觉得等待的那几分钟格外煎熬,漫长。他似乎能感受到对方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打量,游走。他听见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借着终于迎来了审判。 他一时间忘记了反应,呆呆地立在原地,眼见她离开。他想追上去,身体却僵住了,动弹不得。又怕引她反感,对他生出厌恶之情。 于是,他再一次的,眼睁睁的看着她从自己眼前走掉。 倘若刚萌发出的情愫在此刻被斩断也好,也不会有日后的纠缠,可偏偏让他再次遇见她。 顾宇有时候思考,这到底是世界对他的馈赠,还是对他的惩罚。 几日后,顾宇被黄皓带着和几位朋友去学校附近的KTV唱歌,顾宇对唱歌没什么兴趣,全程坐在那玩着手机里的像素块游戏,好巧不巧,不知道是谁偏偏点了滑冰场的落幕曲—REALITY。 零碎的画面从他记忆一角的匣子里跑出来,她轻扬的微笑,飘扬的碎发,或是决绝的语气……全部占据了他的大脑。 顾宇觉得透不过气,就在窒息的边缘。不知道是包间里混浊的空气所致,还是他心里被她堵得慌的缘由。 -- 第三十二章:打给我 ⓨūsℎūwū.ōn℮ 他推开包厢的门,靠在走廊上喘气,还能听见各个房间里的鬼哭狼嚎。他想起街角有家便利店,无处可去的情况下,那儿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他踏进便利店,听到有丝熟悉的声音。 “欢迎—” 顾宇猛地转过头,看向声源的地方。春禾正穿着橙色的工作服站在柜台里,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异,可是很快,她便调整好表情,“……光临。”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些走调了。 顾宇努力的藏好自己的情绪,不动声色的继续走向货架,当他背转身时,心里的雀跃再也盖不住,他甚至能分明的听见胸腔内心脏加速跳动的声音。 他的嘴角抑制不住的往上扬,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输了,自己的情绪全然被她牵动。她是高高在上的主宰者,控制着他的喜怒哀乐,自己如同卑微的教徒,匍匐在她脚边,乞求神给予自己一丝爱怜。Уu⒵нaiωeň.Ⅽǒm(yuzhaiwen.com) 顾宇拿起一瓶饮料迳到柜台结账。 春禾则拿起饮料扫描,一副不认识他的模样,公事公办的对他说:“您好,一共叁元。” 顾宇打开皮夹,手指刚要取出五元的纸钞时,突然改变主意,转而拿了一张五十元的纸钞递给她。 春禾瞥见他的小动作,明白了他的小心思,心里暗暗的说了句:幼稚。 她低下头在钱柜里找着零钱,乌黑的发丝自然的垂落,遮住了她的眼眸。 “好巧……” 顾宇既兴奋又忐忑的开口,绞尽脑汁只蹦出两个字,生怕稍有一句惹她不快。 春禾轻轻地应了一声,将零钱递给他。顾宇伸出手接过,攥在手心里,却不急放进钱夹。 他的眉头深锁,那副模样看上去像是在思考什么哲学问题一般。春禾饶有兴趣的看他,看他渐渐憋红了的脸,看他犹豫不决的眼神,看他轻颤的睫毛,看他缓慢轻启的唇瓣…… “我,我和邵景明是同班同学。” 顾宇说完才觉得这句话有多蠢,上次在家长会上见过面,春禾自然知道他和邵景明是一个班的。 他尴尬的挠了挠头,脸上扯出僵硬的笑容。他实在不擅长和女孩子搭讪。 春禾忍不住笑出声,他窘迫的样子真的太像一只做了傻事的毛茸茸的狗狗了。 顾宇闻声抬起头,春禾的脸上蒙上一层笑意,终于不像先前那冷淡的模样。他心里总算舒畅一些。 “你又逃学了。”春禾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时间还不到九点。 下一秒两人相视而笑。 说来也巧,他们两人仅有的几次相遇还偏偏碰上顾宇偷偷溜出学校的时间。 “也不是总逃课……”顾宇给自己找补着,试图挽救在她心中的形象。 “只是恰巧……” 顾宇还未说完的话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 那是那年乐坛最热的歌曲之一,大街小巷不绝如缕,不少人都把它当做来电铃声。 “喂……”顾宇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不情愿的接通电话走了出去。不过短短几秒,顾宇又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对春禾说着抱歉,有急事需要先走。刚跨出门口半步又折转回来,抽出柜台上文具盒里的按压笔,在纸巾上写下一长串数字递给春禾。 “打给我。”说完,人一溜烟的离开了。 -- 纸巾上的手机号 yūsℎūwū.ōпê 春禾端详着手里的纸巾,上面的数字显然是他的手机号。 陆川进来的时候正好与跑出去的顾宇擦肩而过,他看了一眼对方匆忙的背影,好奇的打量着他。其实陆川还未进来前,就看到他靠在柜头前,低头写着什么。 春禾看见来的人是陆川,把手心里的纸巾顺手塞进裤兜里。 陆川的脸上又带着新伤,左脸颊上有一道新的口子,还渗着血珠。春禾扫了一眼他手中的便利贴,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她踮起脚,伸出手指点在伤口周围,仔细的查看他脸上的伤口。 陆川被春禾猝不及防的举动吓到,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痛吗?”春禾问他。 陆川摇摇头。 看样子是伤到了真皮层,恐怕会留疤。春禾犹豫了一下,走进储物间,从自己的帆布包里翻出一支药膏。那本是她用来预防痘痘成疤用的,想来药理都想通,应该也适用于他的情况。 “防止留疤的。”Уu⒵нaiωeň.℃ǒm(yuzhaiwen.com) 春禾将药膏递给陆川,后者只是盯着她手里,迟迟未有动作。春禾索性探出大半个身子,直接把药膏塞进他的裤兜里。然后不再理他,径直走向了货架检查商品的保质日期。 陆川看着她挺直的背影,喉间发出怪异的声音,沉闷且沙哑的一句,“谢谢”。 景明敲响春禾的房门,轻声的询问。 “姐,你睡了吗?我想进来晾衣服。” “进来吧。” 景明进来时春禾正靠在床头上,手里捧着最新一期的故事会。她穿着白色的棉纱睡裙,露出一截修长的小腿。景明迅速的别开眼,端着盆子快步走到阳台上。 衣杆的另一侧挂着姐姐春禾的衣物,也是刚洗出来的,水珠一滴一滴的往下坠着,一抹黑色映入他眼帘,是成套的黑色内衣内裤,孤零零的挂在阳台的最角落,却异常的显眼。 景明收回眼,目不斜视的晾完自己的衣服,端着盆子就要出去。临近门口时却被春禾叫住。 “顾宇是你们班的?” 春禾翻着手中的故事会,偶然瞧见之前被她胡乱的塞进报刊里的纸巾。那纸巾上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见,她回忆起,似乎很久没有见到他了。她想起上次他临走时,那通电话,他的表情并不好看,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正好景明路过便叫住他问了几句。 “嗯”,景明点点头,不明所以的回问,“姐,你认识他吗?”,景明不明白为什么姐姐突然问起顾宇这个人。 他同顾宇虽同在一个班,关系却比较生疏。顾宇经常逃课,成绩也不出众,倒是那副皮囊引了不少女生欢喜。他也曾听到自己后桌的女同学谈起过,不少女生向顾宇递过情书,结果都不了了之,即使惨遭被拒,也没什么关于他的蜚语,反而有些人对他赞不绝口,类似于。 “他好善良哦,连拒绝的话都说的那么温柔。” “哦,之前家长会的时候,没找到你的班级,正好碰见,还是他带的路。”春禾胡乱的诹着。 “那……他最近还逃课么?” 景明转过身,疑惑的看着春禾。 “他好多天没来学校了,听说是请假了。” “哦。” 景明想不通为什么姐姐突然提起他,还知道他逃课的事情,还想多问一句时,春禾却合上报刊,放到枕头旁,整个人缩进被子里。 “晚安。” 景明见姐姐不愿多说,只好帮她关了墙上的灯,房间瞬时陷入黑暗中,借助阳台外的残落月光,才依稀看见床中间拱起的人影。 “晚安。” -- 连空气都是消毒水的气味 不知过了多少天,又轮到春禾值夜班,在沉闷的深夜见到了熟悉的面庞。 他一身风尘,挟着一丝沧桑踏门而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是不同以往白皙的肤色,现在少了许多活力,连他的眼神都是疲惫的。 经历了一天一夜的舟车劳顿,顾宇很难看上去体面,他的头发也是乱蓬蓬的,唇瓣没什么血色,甚至因为干燥起了皮。 顾宇刚从隔壁市回来,一下车站就直奔这里,他也不知道春禾今天晚上会不会上班,只是来碰碰运气,赌一把,还好这次幸运之神站在了他这一边。 他从背上的双肩包里取出一个铁盒子,上面印刷着精美的图案,颇具民国时期的风情。 “这是我爷爷老家那边的特产,椰丝饼干。”顾宇说着,双手捧着铁盒对着春禾。 顾宇见春禾愣着不动,又补充道:“我从小吃到大,真的很好吃,你试试!” 他的语气虔诚,像是小孩子欣喜的向着同伴分享自己心爱的物件。他的眼神充满着期待,春禾便是在这样的注视下,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接过。 “谢谢。”春禾收下那盒点心,放到柜台下面。 她看见他眼底的血丝,向着深色的瞳孔逐渐蔓延,可怖的侵占着每一寸地盘,即便这样,整个人还是散发着温和的气息,比平常多了一些脆弱感,好似下一秒就要崩塌。 疲倦如疾风暴雨般袭来,顾宇在如愿以偿的见到春禾后也不再多做抵抗,任凭思绪飘远,灵魂出窍,他现在只想好好的的趴一下。 顾宇直接走向后面的休息区,寻了一个干净的位子坐下。他将头轻轻的靠在桌面上,合上沉重的眼皮。这段日子他在医院里日夜连轴转,睡眠极度匮乏,狭窄的陪护床在他高大的身躯下,渺小的可怜,并不能给予他舒适的休息。 事情要从那个电话讲起,那天夜里,平日很少联络的父亲突然来电告知,顾宇的爷爷在外面锻炼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还好被路人及时发现已经送去了医院。不过顾宇的父母常年在外地工作,老家又没什么别的亲戚在,看护的重担自然落到了顾宇身上。 顾宇得知爷爷受伤的消息后,买了当晚的车票连夜赶了回去。大巴足足开了四个小时,到虞城后天已分明,日光穿过云层照耀在每一寸土地上,外面是生机勃勃万物生长,医院里面却不同,到处充斥着死气与萎靡。 医院便是生命与死亡的交界处,是生门与死门的过渡地带,在这里,既可以是挽救或迎接,也可以是送别或安息。 顾宇从小到大最讨厌的地方便是医院,连空气都是消毒水气味的地方。甚至在他小时候,他曾虔诚的许下心愿,希望这辈子都与医院绝缘。可是人既不能避免生老病死,就斩不断与医院的纠葛。他站在医院门口,抬起头看向闪着灯光的巨型字牌—虞城第一人民医院。 顾宇蹙着眉跑了进去,依据父亲留下的信息,他很快的就在住院部二楼找到了爷爷的病房。 -- 第三十五章:没有关系的 此时已过午夜,整个住院部都静悄悄的,大部分的病人都已沉入梦乡。 顾宇轻轻地拧开门把手,爷爷顾德清神色安稳的躺在里面的那张床上,只是额上的白色纱布晃眼的很。他蹑手蹑脚的移动过去,仔仔细细的将爷爷里外打量一圈,除了额上突兀的白,看上去并无其他伤处。顾宇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大半,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顾宇坐在床榻对面的椅子上,看着爷爷的睡容,皱纹不知不觉中爬满他的脸,是岁月迁徙的证据。顾宇想起孩童时代,父母忙于工作,对他疏于照管,于是把他送去爷爷家。从此两爷子相依为命,直到他初中毕业,才被接回江城,原因无他,江城一中的教学质量在省内数一数二。 顾宇只在节假日才回虞城,上次还是五一的时候,老爷子身体还健朗,笑着说要去参加十二月的马拉松。一转眼,人却躺在病床上。 没有人能打败时间,衰老是避免不了的过程,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每个人都只能在岁月的长河前,温顺的接受时间到来的的改变,无论是好的,坏的,全盘接受。 顾宇找前台护士要了一行军床,他躺在爷爷的病床旁。闭上眼,满脑都是生与死的问题。倘若爷爷离世后,他就真的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他害怕时间的流逝,又期待着自己的长大成人。 在这样的矛盾与混乱中,他做了一个奇异的梦。他穿着沉闷死气的黑色西装,蹲在角落里,雨毫不留情的打在他身上,将他里里外外淋湿,狼狈的像个落汤鸡。 寒气贴着被打湿的衣襟,一寸一寸的侵入他的肌肤,先是表皮层,接着是五脏六腑,然后直驱神经脉络,直到占据每一处,每一寸,每一角落。 他蜷缩着身体,被冻的瑟瑟发抖。雨突然停止了对他发起的攻击,不再无情的落在他脸上。他抬眼看见一把黑色的伞,正撑在上方为他遮风避雨。伞下,他看见那对柳眉星眼,墨水般的瞳色里映着他可怜的身影,脆弱在她面前暴露无遗。 下一秒,他怀里一暖,是她的体温,隔着湿透的布料一点一点传过来,慢慢暖热了他冰冷的身体。她的下巴轻轻的磕在他的肩上,她的手缓缓的拍在他的背上,抚慰他受伤的心灵。 “没关系的。” “小宇?” 顾宇被声音从梦境拉回现实,爷爷顾德清正靠着床头,一脸担忧的望着他。 “做噩梦了?小脸瓜子上还挂着泪珠,都多大的人了。”爷爷语气诙谐,调侃着顾宇。 顾宇抬手一抹,脸颊上果然有些湿润。 “唔,梦到一个怪兽,抢走了我的宝藏。”顾宇用手揩去泪痕,一边胡言乱语的诹着。 顾德清被他的胡话逗笑,脸上渐渐红润起来。 “什么时候来的?” “凌晨的时候。” “嗐,我都跟你爸说了,不用告诉你,怎么还是让你跑来了,根本就没什么事。” 呃,昨晚一直没登上去,睡着了又鸽了一天 -- 第三十六章:你只要藏在我背后就好 “没事,就当来看看您。” 顾宇一边说着,一边将行军床收起折迭,放在墙角的一侧。 “那学校怎么办?”爷爷有些担心的问他。 “请假好了,您孙子这么聪明,少上几节课也跟得上。” 顾德清朝顾宇招了招了手,示意他靠近,顾宇则直接坐到床边。 爷爷布满老茧而粗糙的拇指在他脸上划过,语重心长的对他说:“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记得跟爷爷讲,爷爷是大人啊,你只要藏在我背后就好。” 顾宇愣了一下,随后笑起来:“爷爷,真的就是做了个噩梦。” 顾宇趁护士送来住院早餐时,去了医院附近的小卖部,买了一些清洗工具和早餐。医院的饭太难吃了,寡淡的似乎这世上根本没有盐的存在。他提着东西往回走时,接到了父亲顾远华的电话。 “喂……” “爷爷怎么样?”顾远华那头的背景音嘈杂,时不时能听见温柔的女声播报,“您乘坐的……即将登机……请……” “早上医生来查过房,没什么大问题,但考虑到老人年纪大了,容易产生并发症,所以还要住院观察几天。”顾宇看着车流一板一眼的回答。 “嗯,身上还有钱吗?” “有。” 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了一下,随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好,下次再联系。” 生硬的像是同下属沟通 ,顾宇收起手机放进裤兜里,一步一步走回医院。 爷爷并无大碍,不过安全起见,医生还是要求爷爷在医院呆了几天。顾宇的个子在今年蹿的很快,已经快突破180了,这几夜行军床睡下来,他是腰酸背痛腿抽筋,浑身不自在。 终于等到了出院的那天,他迫不及待的扑到了自己的床上。被子柔软舒适,枕头蓬松干燥,一碰就知道,爷爷常常将它们放在太阳下曝晒。房间内的摆设同他上次离家时的模样差不多,整齐无尘。 顾德清立在门口敲了敲开着的门,“小宇,想吃什么,爷爷给你做。” 顾宇翻过身回答:“爷爷,你才刚出院,还是我来做吧。” 顾宇起身去了一趟附近的菜场,这菜场从他来虞城后就一直在这了,十多年来老是听到要拆的小道消息,却一次也没落实,就这么在谣言中苟过了不少岁月。 他小时候常和爷爷一起去买菜,不少摊主都认识他,见到他还会热切的同他打招呼。 “小宇,你回来啦!” “嗯,回来看爷爷。” 阿婆们会在他的菜袋里额外的塞进一把小葱,这是她们表达善意的方式。 “才一段时间不见,个子又蹿了,现在是个小帅哥了哟。” 顾宇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陈婆婆,你又在讲笑了!” 他提着一条鲈鱼和小排,还有一大袋的绿色蔬菜回去。想当初还是爷爷怕顾宇自己一个人在江城吃不好饭,临走前的那段时间一直在教他做菜,顾宇从切不好菜的小白到现在,也算能烧几道拿手菜了。 -- 第三十七章:相片上的女人 顾宇先将鱼洗净,刮去残留的鱼鳞,把姜切丝和小葱一起塞入鱼肚里,隔水蒸七八分钟,再将烧熟的热油一泼,肉香渐渐溢出,萦绕鼻间。小排就更好处理了,先把姜葱蒜丢进去爆炒,再把焯过水的小排倒进去煸炒,最后倒入生抽老抽料酒,加水烧到汤汁浓稠即可。素菜就更不在话下了,生菜直接入水煮熟捞出,加入耗油拌匀就好了,简单的晚餐就完成了。 爷爷站在一旁督工,见顾宇手脚麻利,井井有条,心中对他的担忧总算少了大半,吃饱是最重要的事情,起码顾宇可以照顾好自己的胃了。 饭间,顾宇再次谈起让爷爷同他一起去江城的事情。顾德清听罢直摇头,这里是他生活了一辈子的家乡,他的喜怒哀乐皆是在此发生,或欣喜或伤悲,这里见证了他一生的轨迹。他不愿意离开这里,将往日的时光掩埋。 “爷爷,我希望你来陪我也不行吗?” 顾德清沉默着不再言语。 顾宇在家里又呆了几天就被爷爷以学习要紧为理由,催促他回江城。临走的前一晚,顾宇起夜时看见爷爷房间的门没关牢,虚虚的掩着,一抹暖黄色的光从门缝里泄出,在地上形成了一大片的阴影。 他蹑手蹑脚的走进,隔着缝隙看到爷爷坐在书桌前,手里捧着一本厚重的簿子。那本簿子的封皮是暗棕色的仿皮革,他对此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在他小的时候,他常常窝在爷爷的怀里,爷爷就这么抱着他,翻开那本棕色的相册簿。里面有他父亲顾远华的照片,囊括孩提和少年时期的模样,顾远华成年后不喜面对镜头,照片自然也少了很多。 相册里更多的是另一个女人的照片,她烫着时髦的黑色卷发,一双杏眼笑得顾盼生辉,浅浅的梨窝若隐若现。 “这个姐姐好飘亮!”小宇指着相片里的女人说道。 顾德清笑了笑,轻轻地捏了一下小宇的鼻子。 女人的身旁站着一位男子,阳光照在他脸上,仍能看出他俊逸的五官,剑眉星目颇为帅气,身上白色的衬衫显得他更是文质彬彬,书卷气十足。 两个人都一同笑着,站在一起颇为登对。 小宇又指着男人的脸问爷爷:“这是谁啊?” “这是爷爷啊。” “那这个飘亮姐姐又是谁?” “是我的爱人。” 小宇歪着头,十分不解。那时他的词汇十分匮乏,只能理解一些浅显的词语。 “什么是爱人?” 顾德清沉默了一下,回答他:“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最爱的人……爷爷什么是爱啊?跟我爱烤乳鸽一样吗?” 顾德清被小宇的天真无邪逗笑,“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等顾宇再大些的时候,他从父亲顾远华口中得知,原来那照片上的女人是爷爷的妻子,在顾远华十岁时便因为疾病离世了。顾远华对自己母亲的记忆也很有限,只记得在母亲走后,父亲长期处于混沌的状态,终日郁郁寡欢,更没有精力去照顾孩子。那段日子顾德清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没有了灵魂,俨然一具死尸。 他对世界失去了期待,喜怒哀乐已没有意义。强撑多日后,他去药店买了一瓶安眠药,他躺在床上,看着妻子的相片默不作声,眼眶中的热泪不由自主的往下流。 “爸爸,我饿了。”顾远华站在门口,定定的盯着床上的父亲,他隐隐的知道父亲在做些什么。 顾德清看了儿子一眼,犹豫了几秒后猛地从床上奔出去,卫生间传来呕吐的声音。 -- 第三十八章:另有所 ⓨūsℎūwū.ōn℮ “爷爷,真装不下了,太重了。” 顾德清一直往顾宇的背包里放东西,大多数都是顾宇爱吃的零食。受到顾宇的劝阻,顾德清愣了一下问他:“要不然拉个行李箱回去。” 顾宇直摆手,“够了够了,真带不下,江城什么都买得到。” 顾德清闻言有些失落,嘴里喃喃的只说好,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坐在床边,看着顾宇收拾行囊,忍不住叮嘱几句。 “要按时吃饭。” “好。” “要好好念书。” “好。” “要和同学好好相处,不要打架。” “好。”Уu⒵нaiωeň.Ⅽǒm(yuzhaiwen.com) 短暂的沉默后,顾德清缓缓地开口:“跟你爸妈常联络,他们……只是工作太忙了。” 顾宇正收拾的手停顿了一下去,然后若无其事的拉上背包的拉链。转头挤出一个微笑,“好啦好啦,爷爷你也是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不舒服的要去医院,更要打电话告诉我。” “要不我转学回来算了,反正在哪都一样。” “臭小子,竟说胡话。”顾德清拍了一下顾宇的脑袋,力道很轻,根本算不上什么,后者故作的喊疼。 顾德清本打算送顾宇去车站,被顾宇义正辞严的拒绝了。顾德清只好将他送到小区门口的公交站台,目送顾宇离开。 公交车来的很快,顾德清觉得还有好多话没说完,千言万语浓缩成六个字。 “好好照顾自己。” 顾宇坐上车后,奋力的透过玻璃朝爷爷挥手,做出让他回家的手势。 公交车慢慢启动,加速驶离了站台,老人的身影也渐渐模糊,直到从顾宇的视线中消失。顾宇慢慢转过身子,看着这熟悉的街景迅速掠过,一草一木都曾占据他记忆的一角。记忆中光鲜热闹的城镇,如今变得黯淡萧条,被时代远远的甩在身后。 顾宇闻到咖啡的醇香,头脑渐渐清晰起来,他看到春禾坐在柜台后面,手掌撑着脸颊,聚精会神的盯着柜台,台面上似乎摆着书籍之类的,每隔一会,她修长的手指便掀起薄薄的纸张,发出刷刷的翻书声。 顾宇的脑袋重新回到桌子上,侧着头枕着交迭的手臂,静静的看着远处的少女。他看到少女时而紧蹙着眉头,一脸愁思,时而脸上漾出浅笑,梨窝也悄悄的显现出来,美好的自成一派风景。 顾宇笑了一下,闭上眼又沉沉的睡着了。 顾宇是被嘈杂的人声吵醒的,他睁开眼时,柜台上已经没有春禾的身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位女孩,正忙碌的应对着早餐区排起长队的顾客们。 他左右四顾,都没有寻到春禾,巨大的失落感涌上心头,下一秒惦念的人影却从角落的小房间出来。揪着的心才慢慢松懈下来,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他连忙拎起背包,匆匆的走到她面前,生怕她丢下他走掉。 “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玉琇好奇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一会看看少年,一会看看春禾,脸上全然是看好戏的表情。 “呃,我确实准备要走了。” “那正好,一起吧。” 玉琇看着俩人并着肩一同走出去,又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八点叁十了,难怪春禾今天磨磨蹭蹭的,到了交班的时间还不走,说是支援一下早高峰,原来是另有所图。 -- 第三十九章:还不完的账 俩人徐徐走过车水马龙的街道,沿着蜿蜒曲折的长梯,走过一里又一里。春禾余光中瞥见顾宇时不时的转过头看她,他的脸色似乎有些焦急,终于在路过一家又一家早餐摊后,顾宇忍不住开口。 “你吃早饭了吗?” 他的眼神纯净的像是山中的泉水,澄净透明,没有任何浊物。他的表情诚恳又羞怯,脸颊不知不觉中生出一抹红晕,似乎任何的“不”字和拒绝都会使他难过。 春禾哑然,她想起帆布包里的饭盒,是早上景明带过来的烧卖和白粥,被她吃的一干二净。 可是他的眼神那样恳切,最后她朝顾宇摇摇头,“还没有。” 顾宇听到春禾的回答后,瞬时兴奋起来,热情的同她介绍。 “我也还没吃,前面有家面店,她家的小面真是一绝,我们一起吗?” “也可以。” 面店在街角的尽头,春禾在上下班的路上曾无数次路过,不过她一次也没有去光顾过。店里的生意看着十分红火,店内的空间远不远不够坐,已经延伸到街边,在人行道的地方摆了几张塑料桌子,即便如此,座位依然紧张,好在客来客往,总有空位留给刚来的顾客。 “你想吃什么?”顾宇将菜单递给春禾。 春禾的眼神快速扫过,其实她之前就已经吃饱了,看着菜单上的面食,实在兴味索然。 “你吃什么?”她只好问顾宇。 “招牌小面,她家的豌豆黄嫩的不行,酱料也是独家配方,听说祖上两代都是做面食生意的。” 顾宇事无巨细的介绍。 “嗯,那就招牌小面吧。” “老板娘,两碗招牌小面”,顾宇又看向春禾,“你喝什么?唯怡还是苏打?” “唯怡。” 顾宇说了声好,然后走到冰柜旁,拿了一瓶苏打,又径直走到柜台前,拿了一瓶常温的唯怡放到春禾的一侧。 面上的很快,表面上浮着一层红油,看着就十分辣口,不过味道确实不错。春禾强撑着吃了大半碗便把筷子搁置了,心有余而力不足,肚子实在容不下了。她一边吸着玻璃瓶里的豆奶,一边好奇的看着对面的人。 他的额头上冒出一层密密的汗,浅色的唇也被辣得红红的。只吃到一半就已经用了不少的纸巾,他并非是能吃辣的人,等他吃完最后一口,顾宇不停的往喉里送冰水,他觉得胃已经烧起来了,可是心里却莫名的感到畅快,他时常陷入这种矛盾的情境中。 吃完饭,顾宇抢着付了账,春禾想把自己的那份钱给他,却遭到顾宇拒绝。 “哪有让女孩子付钱的道理,如果你执意要给,不如下次再请回来,这样就扯平了。” 就这样,春禾莫名其妙的欠下一顿饭,还不完的账。 -- 第四十章:离我姐远点 顾宇拿过前桌的数学作业参考,在那奋笔疾书的赶作业,转眼课代表邵景明已经来到他跟前,他手里捧着厚厚一迭的试卷,居高临下的看着违法作乱的“罪犯”。 “离我姐远点。”语气里尽是不屑。 “什么?”顾宇怀疑自己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邵景明字正腔圆,一字一句地说:“字面意思,离我姐远点。” 那天他去便利店给姐姐送早餐,在休息区的角落里看到熟悉的身影,正是自己的同班同学顾宇。只是他当时睡着了,并没有看见自己。 虽说便利店距离学校很近,有学生来光顾也是正常,可是联想到不久前,姐姐突然问起顾宇的事情。他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打转,依稀猜到些事情,他不知道俩人发展到什么阶段了,不安感突袭心头,他陷入无尽的恐慌中,恐惧在他头脑中蔓延,他担心,他害怕被姐姐丢下。 顾宇这回听清了,他收起黑笔,盖上笔盖,将手中的两份试卷放到邵景明怀中,只是对他浅笑:“弟弟,你似乎没有权利干涉我的人身自由吧。” 顾宇脸上笑得温和,语气却格外的凛冽,特别是那句称谓,弟弟,谁是他弟弟!少来攀关系。景明的脸一黑,转身离开。 俩人虽然同班,平常却鲜少有接触,关系并不熟稔,说是陌生也不为过。更别说景明的眼里只有学习,一切与学习无关的事物,他都很少去理睬。可是从那天起,顾宇成为他的监视对象,他尽可能的观察顾宇的一举一动,掌握他的动态。 景明甚至会在姐姐面前主动提起顾宇,比如他在月考中的成绩,或者他在什么时候又逃课了,又或是有谁向他表白…… 景明聚气凝神的等待着姐姐的反应,希望能从她的脸上捕捉到厌恶的表情。可是春禾只是疑惑的盯着他的脸,好一会才吞吞吐吐的问他。 “小景,你不会是,暗恋顾宇吧?” 春禾只当他同玉琇一样,陷入甜蜜陷阱,就像有段时间玉琇天天拉着春禾的手臂,左一句张益右一句张益,似乎离了张益,玉琇的世界就不转了一样。 景明的脸臭的像是跌进粪坑一样,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春禾,过了好久,他才悄摸地叹了一口气。 顾宇来便利店的频率很高,高到玉琇都认识他了。玉琇每次看到顾宇都会调侃他,“散金童子又来啦!” 顾宇则是红着脸,带着一堆东西结账,然后又分给玉琇和春禾吃。一来二去的,连陆川都知道这号人物了。有一次陆川问春禾,那个小子是不是在追她。春禾想了一下回答,可能吧。 陆川又追问春禾心里怎么想的。 这回轮到春禾默不作声了。她不相信爱情,认为只是荷尔蒙作怪,也许是一瞬,也许数月,数年,荷尔蒙的的魔力便会消失,所谓的爱情也会消磨殆尽。爱不爱的,说来真是可笑。 但是,她并不讨厌顾宇。 首发: -- 第四十一章:掌心炽热 yūsℎūwū.ōпê 顾宇渐渐融进春禾和玉琇的圈子,碰到活动时,玉琇也会主动喊上顾宇参加。在那个夏天,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旱冰场成了她们几个人小群体活动的根据地,没事就去那消磨时间。 当张益和李玄骑着拉风的摩托车停在便利店门口时,顾宇正推着MATIC最新款的自行车朝着他们走来,在前者酷炫帅气的“钻豹”面前,他朴素的像是刚进园子的刘姥姥。 玉琇蹦蹦跳跳的跑到张益面前,腻歪的在他的面颊上留下了香吻。其他人都很识相的偏过头,不去打扰小情侣的亲密时刻。 许久不见,李玄短剌剌的寸头终于长长了许多,与初见时相比,莽气被盖住许多,看上去温和了几分。 “走吧,这次我会开慢一点。”李玄做出邀请的手势,朝春禾眨了一下眼睛。 春禾一声不吭,冷漠的越过李玄,当他不存在似的,径直走向顾宇,然后坐上自行车后座。 李玄和顾宇都愣了一下,前者无奈的摊了下手,拉下安全帽面罩的前一秒,他轻飘飘的扔下一句话。 “那只能一会再见了,撒哟啦啦。”说完,便留下震耳欲聋的轰鸣声。Уu⒵нaiωeň.℃ǒm(yuzhaiwen.com) 顾宇的嘴角都快咧上天了,满腔的欢喜藏不住,止不住的往外溢,直到连声音都染上欣喜。 “可能有点颠。”顾宇的声线因为激动而发颤,有些走调。 “嗯。”春禾轻轻地拉着少年的衣角。 落日的余晖洒在少年人的身上,闪闪发光。夏天无非是少年飘逸的衣角,削瘦的臂膀,咸湿的汗珠,以及嘚嘚哒哒的车声。 等顾宇和春禾到达后,旱冰场内早已挤满了人,已瞧不见玉琇她们的影子。诺大的冰场上人头攒动,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顾宇始终搀扶着春禾,小心翼翼的带着她滑行,从最基本的保持平衡到行走,每一步都极具耐心,他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徐徐传来,隔绝了周遭的杂音,整个冰场似乎只有她们两个人。 等春禾适应后,顾宇松开了手,并鼓励她加大步伐和速度,自己则面对着她,一步一步往后退。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她背后受到一股力的突袭,推着她往前跌。 猝不及防的外力袭来,让没有防备的春禾直直的往前倒。她心中闪过一丝不妙,好不容易学会的平衡,在此时竟然派不上一点用场,学它何用! 在她认命的那一刻,在做好心理准备与地板来个亲密接触时,她的视线里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高挑美丽的女孩,狡猾的朝她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疾速滑走。 是玉琇。 下一秒,她落到温暖的怀里。少年的鼻息就在她头上若有若无的游走。她明显的感觉到起初柔软的身躯逐渐变得僵硬,心脏隔着灼热的身体,慌乱却有力的跳动着。 他的声音嘶哑,浅色的唇瓣起起合合,一缕热气绕过她的耳际,然后弯弯绕绕的钻进她的心底,无形中占据了某个角落。 她听见他说:“还好吗?” 她抬起头看他,看见他的耳廓晕上一抹淡红,他的手臂局促的揽住她的腰身,他的掌心是炽热的,隔着浅薄的布料将热浪传递过来。 顾宇不好意思的别开眼,不敢看她。他怕再看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越矩的行为。 他清了下嗓子,待春禾站稳后,松开了拥着她的手。他将手背到身后,怎么手心感觉比先前更烫了。他捻了捻手指,指间上似乎还残留着软绵绵的触感。 “啊,人真是太多了,还,还是沿着内侧慢慢滑吧,太危险了。”顾宇语无伦次的说着,将春禾护在靠墙的那侧,红着脸陪她滑了一晚上。 -- 第四十二章:他只是短暂的停脚歇息 顾宇拉着春禾的手腕,俩人在浓浓的夜色中拔足狂奔,四下静然,只有俩人急促的呼吸声回荡在耳边。 春禾往身后瞧了一眼,并没看见任何人的踪影。 “没人了。”她轻声提醒他。 顾宇也回头看了一眼,这里别说人了,连个鸟都看不见,荒芜的像是一座弃城。尽管如此,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拉着春禾藏进了一个正在拆迁的废楼里。 俩个人靠着墙根席地而坐,顾宇这才有时间理清脉络,他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心中仍有余悸。不觉有些惊讶的看向春禾,他头一次发现原来春禾还有这么……“魄力”的时候。 时间往回拨,一行人在溜完冰后打算吃个宵夜,便选了附近的一家烤串店。烤串店前门庭若市,车马盈门,生意十分红火。春禾她们好不容易才等出了一张空桌子,几个人点了大半张桌面的食物。张益嫌不够非要点上几瓶啤酒润嗓子。一开始顾宇推手拒绝,“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那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反倒惹得李玄哈哈大笑,“兄弟,你那是自行车。” “自行车也是车啊。” 一来二去,顾宇还是被灌了几杯酒,几杯下肚,几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也熟络起来。顾宇问起他们的“钻豹”摩托车,李玄侃侃而谈,“算你识货,不过它也不算是钻豹,我们找了西区的老王头改装的,钻豹的基础配件上又把机油减压器换了……” 春禾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什么车不车的,酷不酷的,能开就是好车。她埋着头,专心的吃着眼前的烤串,羊肉肥瘦相间,被烤得香酥流油,再撒上店家特质香料,喷香扑鼻。她一口一串,一搭没一搭的和玉琇聊天。玉琇的心情看上去很好,整个晚上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她挽起春禾的手臂,凑到她耳边,亲昵的同她说:“春禾,我好喜欢这个夜晚,希望我们能一直这样。” 一直这样么?春禾抬眼看了下顾宇,他的脸生动无比,有种独属于少年的意气风发。不会的,他不会永远属于这里的,他只是短暂的停脚歇息。 气氛一直很好,直到玉琇独自去了趟卫生间,她回来后,脸上是一片阴霾,一直沉沉的低着头。欢声笑语从她身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消沉的低气压。直到好一会,春禾才发现她的不对劲。 “怎么了?”春禾轻声的询问。 玉琇只是摇摇头不肯开口。适时一个高大壮实的男人从她们桌前路过,绕有深意的朝她们看了一眼,嘴角堆着轻浮的笑意,目光猥琐的在她们身上游走。 瞬时,玉琇哆嗦了一下,她握着春禾的手心渗出冷汗,她的眼中是恐惧,是厌恶,是无助。这样的眼神春禾在熟悉不过,她的眼前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布满老茧的手掌,发黄的指间,虎视眈眈的眼神,满地的玻璃酒瓶…… 她痛苦的闭上眼,那些画面仍不肯消散,宛如幻灯片一样,一张一张的在她脑内轮回播放,凌辱。她的手伸向酒瓶,指甲在玻璃瓶身上留下扭曲的刻痕。 一股血气涌上心尖,春禾拎起酒瓶径直走到那个猥琐男人的位子上,猛地朝他头上砸去,“啪”的一声,玻璃碎成几片,腥臭的鲜血混着酒液从男人头上倾注下来。 -- 第四十三章:像是日光破开层层乌云 也许是太过猝不及防或者是出人意料,当玻璃碎片撒到一地时,没有任何人做出反应,他们只是呆愣的看着眼前的短发少女,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似乎是在思考她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或是她为什么这么做。 连被砸的猥琐男人也愣了好一会,才愤怒的爆粗口,“我草”,男人噌地站起来,顾不上头晕,一双汗淋淋的手伸向春禾,企图抓住她,却被春禾轻巧的躲过。同桌的其他男人也终于反应过来,半是愤怒半是看热闹似的,也朝着春禾出击。 顾宇抄起长条的板凳往人群中冲去,以凳作盔甲,作长矛朝着人群挥舞,抵挡了一部分的火力。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他听到声响回过头时,已经看见春禾拿着破碎的酒瓶子, 梗着脖子昂着头,直挺挺地站在男人身后,那副毅然决然的模样,活像要去赴一场没有回头的战斗。 李玄果然是打架的好手,他一脚便踹飞猥琐男,后者狼狈的跌坐在地上,痛苦的呻吟。其他人看顾宇这里手持板凳不好进攻,便转头朝着李玄涌去,李玄身手再好,赤手空拳的也难敌数人缠,很快便落了下风,挨了不少拳脚。 春禾扔掉了手中破碎的玻璃瓶,这个剌人一刀太危险了,她可不想闹出人命。她拾起墙角的木条扫帚,往围着李玄的人群上狠厉的打着,扫帚看着没什么杀伤力,打在赤条条的身上还是挺疼的,围着李玄的人群渐渐消散。 “没事吧?”春禾问李玄。 “皮肉伤。” 李玄扫了眼,他们势单力薄,再缠下去,对他们没好处,他和张益对上眼,交换下眼神,后者很快便明白他的意思,趁着混战中拉着玉琇先跑了。 “跑!” 李玄伸手去拉春禾,不料落了空,春禾的身子一歪被顾宇拉着跑了。几个人为了分散火力便分开逃匿了。 室内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残垣壁墙照进来,落在春禾的身上,形成点点的银白色光斑,越发衬得她清冷。 “刚才……” 顾宇本来想问春禾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她会突然袭击陌生男人。话刚说出口,他又改了主意,她这么做自然是有她的原因。 “还好吗?”顾宇换了话题。 春禾在黑暗中点了点头,抱歉的同顾宇说道:“对不起,不该把你们牵扯进来的。” “正好吃完饭,当消食了。” 顾宇掏出手机,电子屏幕在黑暗中发出闪亮的光,照亮了他俊朗的容颜,他的嘴角破了皮泛红。春禾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不知道玉琇她们怎么样,特别是李玄,挨了不少拳头,不知道人现在怎么样。 这么想着,对面的顾宇拿起手机对着电话里的人说着:“你们怎么样?” “哦,我们没事。” “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顾宇抬头环顾四周,对着那头说道。 “嗯,你们小心。” 顾宇挂断电话,对着春禾开口:“李玄他们没事,已经送玉琇回家了。走吧,时间也不早了,先送你回去。” 春禾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俩人沿着奔跑的线路重新回到烧烤店,闹事的人群早已不见,店门口蓝色的卷帘门也紧闭着。顾宇走到门前,往门缝里塞了纸钞,这才绕到远处取了自行车。 他背着昏暗的街灯,推着自行车一步一步朝着春禾走去,脸上仍然挂着浅笑,他好似永远都这样,看着春禾的时候,下意识的浮起一抹笑,所有的不快都会消散。 像是日光破开层层乌云,普照大地。 -- 第四十四章:你不对劲 yūsℎūwū.ōпè 第二天玉琇顶着肿成葡萄大小的眼睛来上班,看样子是哭过了,还哭的很惨。 她像个树袋熊一般,死死地抱着春禾,一把鼻涕一把泪,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着:“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呜呜呜呜,你和顾宇没事吧,呜呜呜呜,吓死我了,你怎么直接去砸呀,呜呜呜呜,担心死我了……对不起……” 春禾一脸严肃,动作却颇为温柔,用纸巾轻轻地揩去玉琇脸上的泪珠。语重心长的对她说:“玉琇,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个人,如果遇到这种事,一定要勇敢的回击,否则只会被当成软柿子,有一次就会有下一次。当然,昨晚还是我太冲动了,如果遇到了这种事可以和我们讲,或者报警。与这个比起来,你的安全更为重要。” 玉琇泪眼婆娑的点了点头。 “李玄怎么样?我昨天看他挨了几拳。” “唔,他没什么大事,就是脸上挂彩了,超大一个熊猫眼。”说到这里,玉琇噗的笑出来,看来李玄那副模样应该不会太好看。 顾宇刚进教室便吸引了同学们的注意力,他的嘴角一片青紫,在他还算白皙的肌肤上留下浓墨重彩的痕迹。看着人群好奇的眼神,顾宇心里纳闷极了,昨晚只是轻微的泛红,没想到早上起来却翻了天,他看着镜中滑稽的自己,一想到晚上还要顶着这副破烂样子见春禾,烦闷的情绪油然而生。Уu⒵нaiωeň.℃ǒm(yuzhaiwen.com) 顾宇从教室门口走进来时就感到如芒刺背,一道冷峻的视线始终跟着自己,当他对上那双冷眸,想起的却是黑夜中,那双纤细的手环着自己腰侧的场景,尽管有层布料阻拦,他仍觉得春禾的手指真实的触碰到了自己的肌肤,他感觉到汗毛在表皮上颤栗飞舞,血液在静脉里涌动沸腾,心脏在胸腔里跳动震颤。他像个提线木偶,一举一动,一喜一怒皆被物主操控。 顾宇想到这里,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一抹微笑,这样的微笑在景明看来却意味着嘲讽,嘚瑟,挑战。 笔尖落到试卷上的力度急剧增加,戳破了薄薄的纸张,留下一条细微的裂缝。景明垂下眼,努力使自己的注意力回到数学题上,只是那裂缝怎么越看越像咧起的嘴角,得意洋洋的向他宣战。景明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想尽可能的将负面的情绪赶走,他要做的事情很多,学习是他唯一的捷径,也是计划的第一步。 黄皓伸出手点了点顾宇红紫的嘴角,对方立即瑟缩了一下。 “嘶~” “你咋弄的?你跟谁打架了?怎么不叫上我?”黄皓像个机关枪一样,突突的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 “摔的。” “切,谁信啊,一看就是被打的,啧啧啧,下手真狠,看你这漂亮脸子都花了。干,是谁啊?兄弟我喊人揍回去。”黄皓义愤填膺的叫嚣着,恨不得立马蹿出去。 “爱信不信。”顾宇不理他,从书包里拿出叁明治吃着。 黄皓死死地盯着顾宇的脸,真没见过人被打了还能高兴成这样的。 “你最近都干嘛了,叫你也不出去玩。” “很丑吗?” “什么?”黄皓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你说脸都花了吗?很丑吗?”顾宇有些紧张的问黄皓。 黄皓诧异的看着眼前的顾宇,好半天才开口:“你不对劲!” -- 第四十五章:奢望 晚自习到一半的时候,顾宇熟练的把书包从围墙里扔出去,然后从旁边的树林里搬出一大块石头做垫脚石,手脚并用沿着凹凸不平的墙爬了出去。 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从书包的夹层里取出一个黑色口罩戴上,这才晃到了便利店。 “你感冒了?”春禾指了指顾宇脸上的口罩。 顾宇羞赧的挠挠头,有些迟疑的嗯了一下,随后又回答,是。 春禾朝他勾了勾手指,顾宇顺从的将手臂支到柜台上,两个人离得很近,近到可以看清春禾眼睑下黛色的小痣。顾宇突然想到,春禾身上总是散发着清冷的气息,也许就同这颗痣有关,看向她的眼睛时,总是感到一股悲悯感。 春禾的食指勾住口罩的边缘,往下一拉,露出少年帅气的脸庞,嘴角果然已经红肿,一大片青紫色招摇的叫嚣着。 指腹轻轻地点了点肿起来的嘴角,顾宇下意识的吸了口冷气。 “疼吗?”春禾注意到顾宇的反应。 疼,然后是凉凉的惬意。酷热的夏天,她的指温却极低,就像是冰袋温柔的敷在了伤口处,带来冰凉的触感,他贪婪的享受着丝丝凉意。 她的指尖将要滑落,电光石火间谎言脱口而出:“弄个创口贴会不会好一点。”他无赖般的用着欺骗企图谋得她更多的关心。 春禾皱了皱眉,虽然她不觉得他嘴角的伤需要创口贴,却仍然走到后面的货架上,用自己的钱支付了货款,再将创口贴递给顾宇。 顾宇一脸为难,略带迟疑的说着:“没有镜子,好难贴哦。” 顾宇乖巧的坐下,像是等待开饭的幼稚孩童,眨着圆溜溜的眼睛,满怀期待的盯着春禾手中的创口贴。他看见她修长的手指撕开外面的包装,拇指粘着贴布靠近他的脸庞,他看见她手指指节上横行分布的小沟渠,汇成层层迭迭的褶皱。她的掌纹纵横交错,无数条细细密密的岔路与主干纠缠着,相伴相生。在最长的那条纹路旁,缀着一颗浅棕色的小痣,若不是近距离的观察,还真可能遗漏掉它的存在。 冰冰凉凉的指腹落在他嘴角上,带来一瞬的恍惚,仿佛春禾并不是在为他处理伤口,而是柔情蜜意的爱抚他。随后创口贴被牢牢的粘在破皮的地方,顾宇漫游的思绪终于被拉回正轨。 与此同时,在马路对面目睹了全程的陆川,也被拉回现实之中。额头上早已结痂的伤痕似乎在隐隐作痛,随时随刻提醒他,他不配,美好的事物就算短暂的在他身边停留,最终也会离他而去,这是属于他的宿命。 她的温柔同样会落在别人身上,陆川无奈的咧开苦涩的笑,他真不该想那么多的。多余的想法就在此刻结束吧,他们看上去是那样的般配。那样阳煦山立的人,还在当地最好的高中念书,从平常的言行举止中看来,家境应该也不错,每方面都强他百倍。 他真的不该奢望什么的。 -- 第四十六章:破碎的自尊心 陆川低着头匆匆走进便利店,如果可以他希望可以把自己藏起来,不必陷入如此尴尬的情境,她的一颦一笑都像一把刀悬在他心尖,时不时的猛刺,提醒他,她的快乐与他无关。 顾宇看见陆川进来,热情的同他打招呼:“嘿,陆川,你来了。” 陆川点点头便闪进了储物间换衣服。 “你可以下班了,走吧,我送你回家。”顾宇对着春禾说。 陆川目送着两人离开,一高一低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街角的尽头,直到什么也看不见了他才收回心,眼下他有更重要的问题要解决。 他用店里的公用电话,拨通了老陈的手机,对方懒洋洋的声音从声筒传来。 “喂。” 陆川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月的工资早已提前支取过了,现在他要厚着脸透支下个月的工资。 对面迟迟没有声音,老陈瞟了一眼手机屏幕,那是便利店的号码,他心中了然。 “川子,出什么事了?” “我,我想预支工资。”陆川知道他的要求很过分,可目前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需要钱,需要大笔的钱。他甚至找不到别人帮忙,亲戚早就因为借钱而闹翻了,眼下他只能想到老陈。 听筒对面安静极了,只有男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沉重且规律。 良久,对面终于响起了老陈的声音。 老陈叹了口气对他说:“川子,你有没有想过那是无底洞,你真的要赔上你自己的人生吗?你就没有想过自己想要什么吗?” 陆川握着话筒的手紧了紧,他一言不发的听着老陈的话。 老陈沉默了一会,揉了揉眉心,有些惋惜的说:“川子,这次是最后一次了。我希望你可以多想一下你自己,明天你下班的时候来我家拿钱。” 陆川一脸羞愧的放下电话,他知道他的要求很过分,在这里打工的日子里,这种预支工资的戏码也上演过不少次,每次老陈都点头同意了。终于,老陈也厌倦了吧。他想起他去找叔叔借钱时,叔叔脸上厌恶的表情,那副看待垃圾的神情,让他永生难忘。 他的自尊心早就被他踩在脚下,自尊有什么用,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钱用,如果真要维护那廉价的自尊心,恐怕他早就暴毙街头了。他这么告诉自己,可心底深处仍然隐隐作痛。 “我怎么感觉陆川脸色不是很好。”顾宇同春禾说道,两个人沿着被夜色笼罩的马路上慢行。 春禾当然注意到陆川手上的伤,像是被重物压到过一般,漂亮的手指上留下黑乌的伤痕。 “哦对了,下个周六是我的生日,我可以邀请你来我家吃饭吗?”顾宇很快便转移了话题。 顾宇见春禾没说话又急忙补充:“我家就我一个人,没别人,而且我很会做饭哦,水平还可以。” 顾宇见春禾点了头,又紧接着问她喜欢吃什么?打探她有什么忌口。等弄清她的喜好后,便在心里开始盘算他的计划。明明是他的生日,他想的却全是春禾。 -- 第四十七章:谁叫你倒霉呢 早上交完班后,陆川乘上了七号公交车,车子沿着多罗大道一路向北,途径矢逻大桥,再往前开两公里,便到了老陈家小区,是新开发的楼盘,入住率不高,没什么人气,空空荡荡的却意外的成了幽静之地。 他照着老陈给出的信息,顺利的找到他所居住的单元栋,坐上电梯来到了老陈的门前,他有丝犹豫却仍然摁响了门铃。很快,房门在铃声结束前就打开了,睡眼惺忪的老陈穿着浅色的家居服出现在陆川眼前。 “进来吧。”老陈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打着哈欠招呼陆川。 陆川站在门口,迟迟未有动作,他没在玄关处找见拖鞋。 老陈回头看了他一眼,“没事,本来也没多干净。” 陆川坐在沙发上打量着四周,房子的色调整体偏冷,是时下流行的现代化风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屋内东西不多,看上去没什么生活的气息。 下一秒老陈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信封走出来,他坐到陆川旁边,然后将沉甸甸的信封递给陆川。 陆川手上一沉,这不像是他一个月工资该有的重量,他疑惑的看向老陈。 老陈阖着眼,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慢腾腾的开腔:“川子,你还年轻,别把自己走的穷途末路了,多想想你自己。” 陆川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他的脑内一直盘旋着老陈的那番话,他想起了顾宇,他的人生才刚扬起帆,他会有明媚的未来。而自己,已经被残酷的生活拖得喘不过气,如同朽木一般腐烂。 老陈给的钱足有他工资的五倍多,可是在骇人的高利贷面前,只是杯水车薪。亲戚早就被借了个遍,家里稍微值钱点的东西也早被抵押了,他已经无力再凑足钱了。 今天是还款的最后期限,那群黑社会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他爸陆守义曾因为还不起钱被打的半死,废了一条腿,是他带着从亲戚那好不容易哀求借来的钱才把他爸从魔窟里救回来的。 还不等伤好,陆守义瘸着腿一崴一崴的又跑到了赌场,他将自己的灵魂卖给了恶魔,还把自己的儿子拖下了无边的苦海。 当他们拿着棒球棍猛击他另一条完好的腿时,他痛苦的哀嚎着:“我儿子,找他,他有钱。”于是他们放弃了这个糟老头子,转头围起了清秀的少年。当陆川被打趴在地,他连爬起来挣扎的力气也没有,像是一具死尸一般悄无声息。 那个眼睛上有条狰狞伤疤的男人,人们尊称他为刀哥。刀哥用手指挑起少年的下巴,对着满脸血污的少年说:“没办法,谁叫你倒霉呢,摊上这么个老爸,什么都能断,血缘断不了。啧啧啧,长的倒是挺俊俏,实在没办法就去卖吧。” 自此家里值钱的东西能卖的都卖了,大到洗衣机电视机,小到手表金饰无一幸免,再然后一些木制家具等不值钱的东西也被拿出去抵钱,整个房子只剩下光秃秃的四壁和生活必需品。 -- 第四十八章:他身上的几个器官还值点钱 陆川从公交站下车后,斜穿进一个小巷,那个巷子很长,是由两栋废弃的烂尾楼相邻形成逼仄的窄巷。陆川的家就在附近的老小区,由于年久失修,连墙皮都宛如秋日的落叶飘零。再加上附近没什么学校,大部分人都因为孩子的教育问题而搬走了,原本破旧的老楼更是因为惨淡的人气显得格外陈旧。 原本应该寂静的巷子里却响起了叁叁两两的脚步声,等陆川注意到为时已晚,他的背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好久不见。” 一个穿着黑色衬衫,鼻子上还架着方形墨镜的男人站在陆川身后缓缓开口。男人的身后还跟着五个魁梧的大汉,满脸横肉,一副屠夫的模样。 这声音陆川再熟悉不过,像是恶魔的呓语,曾在无数个噩梦里在他耳边萦绕。 陆川的身子僵了一下,没想到他们来的这样快,当他转过身脸上仍是那副孤傲的神情。正是这样冷傲的表情让墨镜男不爽,被少年蔑视的眼神,让他心生妒火。 墨镜男皱了下眉,语气暴躁的说:“钱呢?” 陆川一言不发的掏出一个信封,墨镜男的手下走过来从他手上取走,打开封口朝里面看了一眼,这才毕恭毕敬的转交给墨镜男。 “刀哥,您看。” 墨镜男只是瞥了一眼,冷笑道:“这么点钱,勉强够得上利息,剩下的呢?” “还没凑齐。” 墨镜男冷嗤一声:“我看你也别费劲了,直接把那老头交给我,他身上几个器官还值点钱,正好抵债。” “人,我不知道在哪里。至于钱,我会想办法的。” “呵,就凭你在便利店打工?”墨镜男不屑的说着,“怕是一辈子耗在那里也还不清债。我之前的提议依然有效,你过来帮我做事,债还的更快些,要是我高兴了,说不定你一分也不用出。怎么样?” 陆川厌恶的蹙了下眉头:“我说过,我不会跟你们这些垃圾共事的。” 陆川的语音刚落,肚子上便受到重力一击,圆头皮鞋在他腹部连续踢踹,很快他就直不起腰,捂着腹部倒在水泥地上。喽啰们看刀哥既没有指示也没有阻止,拳脚间的力度不自觉的加重。少年咬着牙承受却不曾做出任何反抗,像是一只破旧的棉花娃娃沉默的忍受着暴力的凌虐。施暴的人看少年毫无反抗之意,心中的暴力因子疯涨,迫不及待的想看看他到底能忍到什么程度。 人们对美好的东西总是忍不住想去破坏,或是一起沉沦。 墨镜男坐到一块废弃的铁桶上,点燃一支烟,满意的观赏着眼前暴力的现场。混乱间谁也没注意到悄然靠近的危险。直到冰凉的刀刃贴上滚烫的肌肤,一把利刃抵上脖颈。 清冷的声音在墨镜男耳边响起,“让他们住手。” 墨镜男凭着余光,依稀看见是位少女的模样,留着利落的短发,看上去年纪不大。 “你不敢吧,小妹妹,刀子可不是什么玩具,很危险不长眼的。” 哇啊啊啊啊啊明天又是周一!!! -- 第四十九章:你猜我敢不敢 yūsℎūwū.ōп 春禾拿着小刀在墨镜男脖子上按了一下,锋利的刀刃随时能划破薄如纸张的肌肤,她狡黠的笑了一下:“你猜我敢不敢。” 墨镜男瞬时头皮发麻,他可不想拿自己的生命去赌,他朝着前面大声的呵斥:“快住手!” 墨镜男的手下们这才发现老大这边的异常,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正站在老大身后,她的手里有一把银灰色的小刀正架在老大的脖子上。 “喂,小鬼,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嘛!活的不耐烦了!”他们并不觉得少女能翻出什么风浪,只是吼一吼,说不定就吓得找妈妈了。 陆川抬起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只是他有些头晕,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她怎么可能在这里呢。他浑身疼得厉害,又将头埋了下去,只用着耳朵听那里的动静。 “好吵。”少女不满的发出喟叹。 墨镜男连忙教训自己的手下:“狗日的闭嘴,没看见老子被刀架着!”Уu⒵нaiωeň.℃ǒm(yuzhaiwen.com) 他的手下们被这一喊慌了神,互相看看对方的脸,茫然的不知道做什么。 陆川听到少女的声音猛地抬起头,那是春禾的声音,他不会听错的,连在梦里,那声音都曾千次万次在他耳边萦回,他不可能听错。 他诧异的看向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同时巨大的羞愧感将他淹没,这样狼狈的他,竟被春禾看见。他自卑的低下头,又忍不住去担忧她的安全。他咬着牙从地上爬起,踉踉仓仓的走向春禾。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宛如天神降临,拯救他于危难。 “让他们离开。”春禾对着墨镜男下指令。 墨镜男无动于衷,他的手下们更是虎视眈眈的看着瘦弱的少女,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春禾见墨镜男没什么反应,刀刃倾斜了些角度,划破脆弱的皮肤,沁出几丝血珠,血腥味立刻在空气中蔓延开。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谁也没想到少女竟然真的动手了,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干,还不快滚。” 墨镜男率先反应过来,情绪激动的赶走他的手下。不管怎么样,生命更重要。 “人都走了,现在能把刀放下了吧,刀剑无眼,今天我要是交代在这了,你们也别想活着出去。” 春禾垂下眸,自然是不能就这么放他回去。视线往下垂着,看见了男人腰上的皮带,灵光一动,她叫住陆川。 “陆川,把他皮带解下来。” “喂喂喂,这就过分了吧,停—”墨镜男听到少女的吩咐,脸上的表情开始失控,声音开始颤抖,想挣扎又怕撞倒刀口上。 春禾挑了下眉,慢慢说道:“把他脚先捆上。” 听到这里,墨镜男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陆川一一照做,春禾的眼神在陆川下半身上扫了一圈,然后有些无奈的开口:“把我裤子上的绳子抽出来,然后把他手栓住。” “什么?”陆川以为自己听错了。 春禾无奈的点点头。 陆川有些迟疑的蹲下,一只手掀起她的衣角,另一只手拉开系好的结,然后抬起头再次向她确认。 “快—点。” -- 第五十章:已经这么困难了吗? yūsℎūwū. 尽管陆川的动作十分小心,春禾的腰间还是露出了一小块细腻的肌肤,陆川的眼神暗了暗,偏过头,一把扯出绳子。 春禾瞬时感到腰际一松,然后看到陆川腾的站起来,一声不吭的将墨镜男的双手反绑起来。等一切完毕后,春禾才收起匕首,在墨镜男身上踹了一脚,后者顺势倒下去。 两个人迅速离开,等走到足够远的时候,也没见人追上来,春禾这才放下心。 “我送你去医院。”春禾扫了一眼陆川身上的伤痕。 “不用。” 春禾拧着眉再次看向旁边的少年,他浑身脏扑扑的,黑色衣服上是清晰可见的脚印,原本帅气的脸上也挂了彩,嘴角有些红肿。她刚才瞧见了那场单方面的暴力,知道那些人下手有多重,像是对待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肆意的破坏。 怎么说也认识了这么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春禾很难袖手旁观。于是她说:“那我先送你回家。” 陆川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因为疼痛,陆川走的很慢。春禾索性伸出臂膀,一路搀扶他。两个人的身高落差很大,春禾的搀扶其实对于陆川来说没多大作用,心理上的慰籍更多些,他的心尖涌入一股怪异的热浪,将他吞没。 “为什么不还手?”Уu⒵нaiωeň.℃ǒm(yuzhaiwen.com) “为什么你会在那里?” 两个人同时问出口。 烂尾楼附近有家饭馆,春禾曾和玉琇一伙人一起吃过,虽然曾发生过不好的事情,但是他家的味道属实一绝,于是,在难得的休息日,春禾踏上了美味之旅,打算打包一些回去也给景明尝尝。 在等菜的时候,隔着一条马路她看见了陆川,然后她发现了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墨镜男那群人。一身匪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春禾有些担心,最后还是默默的跟了上去。她藏在楼里目睹了一切,包括陆川的不反抗。她想不通,陆川看上去也不是懦弱的人,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还手,任由拳脚落在他身上。 陆川很难对她解释自己为何不还手,是该说自己自暴自弃?还是说自己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身体抑或是自己卑贱的生命。于是沉默是最适宜的回答。 陆川家住四楼,老民楼没有电梯,一梯一梯都显得格外漫长,他收回身上的重量,尽量不压在春禾身上,楼道狭窄,他真怕春禾因为自己这个累赘而发生什么意外。春禾也因为陆川突然的收力而感到一身轻松,在心里感概他好重啊。 陆川站在门口,悉悉索索的掏了半天钥匙,他以为春禾送到单元门口就会走了,然而并没有,接着他以为春禾会在家门口离去,也并没有。他不知道让春禾进去是否是一个明智的选择,那样破败凋零的家,不,都算不上家,勉强只是一个苟且的“窝”。 即便已被她看见过如此狼狈的模样,依然想给她留一些美好的印象。他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明明她不会在乎,不过是会觉得他更为凄惨罢了。 春禾见他半天没动作,以为是他伤势太重,手上不方便。她探过身子,手掌也滑进他的裤包,与他炽热的手相碰,春禾很顺利的便摸到钥匙,她有些疑惑的抬起头。 已经这么困难了吗?看来陆川的伤比自己想的还要严重些。 -- 第五十一章:别矫情了,快把衣服脱掉 连钥匙都拿不出来,想必开门对陆川来说也有点难度,于是春禾默认的替他拧开了铁蓝色的入户门。 后者仍沉浸在刚才双手相碰的震惊中,一时间忘记了将手从裤兜中拿出来。等陆川回过神,大门已经敞着了。 骑虎难下。 “请,请进。”陆川的声音有些别扭。 家徒四壁,再贴切不过了。一眼望去,客厅里空空荡荡的,连桌子椅子都没有,只有一小株仙人掌突兀的立在那里。不过仔细一看,还是能看见不少生活过的印记,比如正中间的地板上一长方形的深色痕迹,那个位置应该曾放置过沙发。 春禾快速的扫了一眼,才明白刚才陆川在门外的扭捏并不是因为伤重而拿不起钥匙,而是因为…… “我需要换拖鞋吗?”春禾问陆川。 “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陆川的语气有些古怪。 春禾耸耸肩:“很干净啊。” 陆川侧头看了春禾一眼,在她眼里看不出别的情绪。她的表情很真诚,一点也没有取笑揶揄的意思。 陆川有些抱歉的说道:“不用了,也没有多余的拖鞋给你。” “你先坐一下,我去给你倒杯水。”陆川一瘸一拐的走向厨房,家里没什么客人往来,一次性纸杯更是没有,他只好拿出自己常用的陶瓷杯,用洗洁精里里外外洗了叁遍,才满意的灌入开水。 等他拿着水杯出来时,看到小小的身影曲着腿坐在客厅的地板上,那里原本是沙发的位置。陆川哭笑不得,一种苦涩同时弥漫开来。 “房间里有椅子。” “哦。”春禾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裤子上的灰尘,跟着陆川进了他的卧房。同外面一样,房间里只有最基本的家具,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再无其它。 “不好意思,只有开水”,陆川将水杯递给春禾,“小心烫。” “谢谢。”春禾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打量着这个房间,虽然简朴,但是陆川收拾的井井有条,十分整洁。 陆川坐在床上,低着头,今天的他实在太倒霉,所有的落魄和不堪全被春禾看去。如今她就坐一旁,将最后的遮羞布扯去。 “家里有碘伏或者云南白药吗?” “有。” 又是一阵沉默,春禾看他没动静,叹了口气悠悠的说道:“药在哪里?” “你右边的抽屉里。” 春禾照着陆川的提示果然在抽屉里找到了碘伏以及红花油,里面还有各种医疗用品,比如阿司匹林,纱布,医用胶布,双氧水和医用敷贴。她有些讶异,陆川竟然会备着这些东西,寻常家里不过是一些创口贴。 春禾拿着药品朝陆川走去,陆川感到身侧的床垫陷了进去,一道人影打在他脸上,他不敢转过头,怕暴露自己的心猿意马。他慌张的从她手上接过药品。 “我自己来就好。” 陆川的后背突然一凉,是衣服被春禾掀起,他的背上毫无意外的也是一片青紫。 “背后呢,你也擦的到?” 陆川低着头不语。 “别矫情了,快把衣服脱掉,我帮你弄好后背,其他地方你自己顾,我打包的菜估计都冷了,我要赶紧回去。” -- 第五十二章:生日礼物 陆川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脱掉短袖,一副精壮的身体暴露在春禾眼前,富有肌肉线条的长臂,结实的小腹,还有肉粉色的乳尖…… 春禾淡淡的扫了一眼,便调转头将注意力放在他伤痕累累的背上。大片大片的红肿和青紫,简直是触目惊心。春禾将棉签蘸取碘伏,一点一点涂在肿起来的地方,她摇了摇碘伏的药瓶子,只剩下瓶底一些,根本就是车水杯薪。春禾索性扔掉棉签,直接将红花油倒入手中,揉搓,直至掌心变热,细腻的手掌覆上陆川的背脊,手心下的人不可控制的颤栗了一下,她的手掌与他的肌肤相贴,抚过的每一处肌肤都让他震颤不已,舒服的让每一个毛孔都被打开,叫嚣着想要更多。 陆川的脸颊渐渐绯红,他掩耳盗铃般的将头埋的更深了,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他逐渐沉重的呼吸在回荡。是来自身体的本能欲望,想要她更多的抚摸,想要她的掌心再往下一些……直到猛烈刺鼻的气味将他唤醒,陆川腾的站起来,从她掌心里逃脱,结结巴巴的说道:“谢谢,剩下的我自己来。” 再迟一秒,他怕是会折在她手里,沉溺于她不自知的温柔里。所以,他必须亲手掐断这种可能性。 春禾走后,陆川无力的瘫倒在床上,他痛苦的闭上眼。刀哥那种睚眦必报的人,恐怕接下去会找春禾麻烦,他陷入沉思,要怎么做才可以保护好春禾。 而另一边,刀哥的手下们等了一会没听见什么动静便又冲进巷子里,只有刀哥一人,手脚被捆,狼狈的躺在地上。他们连忙解开绳子的禁锢,只听见刀哥咬牙切齿的骂道:“臭婊子,活的不耐烦了敢在我面前舞刀子。” 春禾拎着打包的菜饭走在街头,今晚是顾宇的生日,可是她还没想好送什么礼物。顾宇看上去并不缺什么,玉琇也同她说过,顾宇手上的那块表还挺贵的,貌似是个什么国外的牌子。她有些苦恼,这还算是第一次送别人礼物,她实在不得要领。 她也曾向玉琇请教,后者认真的掰着手指数着:“衣服,剃须刀,皮带,钱包,打火机我都送过诶。” 春禾总觉得玉琇列举的那些东西多少有点暧昧,并不适用于自己和顾宇之间,踌躇着恰好被一家格调高雅的门店吸引,银白色的冷光打在透明的玻璃展柜上,熠熠发光。 店铺似乎是新开业的,里面的顾客倒是不多,也是因此,当春禾走进去时,立即被店员热情的拥着,与刚从少年所出来时闲逛服装店不同,她现在身上有笔小钱,虽然数额不大,却给她增了不少底气,总算能够坦然接受店员过度的热情。 这是一家新开的钢笔店,全球连锁,听店员说这是江城第一家分店。接待春禾的女孩子看上去比春禾大不了几岁,却将长发挽起,化着精致又成熟的妆容,脸上总是挂着从容的笑意。 “呀~是送给喜欢的人吗?”也许是年纪相仿的原因,两个女孩子之间谈话很随意。 “嗯,只是一个朋友,今天是他的生日。”春禾波澜不惊的看着眼前长长一排的钢笔,各种系列,功能,色系都一应俱全,安静的躺在那里,等待有缘人的撷取。 “这样啊,我们有刻字的服务哦,在笔帽上刻字不会损坏笔身落漆,很有意义,适合送人。” 春禾思索了一下,在纸上写下了要刻印的内容,随后递给女孩:“帮我包装一下。” 女孩展开白纸,看了一眼内容问春禾:“两支都刻这个吗?” 春禾摇摇头:“不,只用刻一支。” -- 第五十三章:姐,我做错了吗? 春禾提着打包的饭菜和礼物回到家时,景明正在卫生间洗衣服,他从水流声中听见微弱的关门声,便朝着外面喊了一句:“姐,你回来了。” 春禾把菜放进厨房,顺便朝卫生间探了一眼,下一秒她满脸潮红,眼神有些不自在的盯着景明手里正揉搓的衣物,那是一件米色的紧身短袖,分明是她的衣服。 “那是我的衣服!” 景明眨着小鹿般澄净的眼睛,不明所以的说道:“嗯,是,我正好要洗衣服,我看见你把它丢在脏衣篓里,就一起洗了。姐,我做错了吗?” 对景明来说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事,只是洗衣服而已,只要春禾愿意,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 春禾赶紧瞥了一眼盆子里的衣服,还好,昨晚洗澡的时候她就把贴身衣物一起洗掉了,事情还不算太坏。 “不是,下次我自己洗就好。”春禾在尴尬中退了出去,将其中的一份礼袋拿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景明洗完衣服后,春禾才拿出一个狭长的盒子递给景明。后者将湿润的双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才接过包装精美的盒子。 “给我的吗?” 是礼物吗?久违多年后,这还是景明第一次收到来自姐姐的礼物。时间往前倒推,他小的时候每逢生日,姐姐总能变出许多新奇的玩意儿送给他,无论是姐姐花钱购买的,还是亲手制作的,他都视若珍宝。可是今天不是他的生日。 景明迅速的拆开外包装,是一支通体黑色的钢笔,笔帽上的银色卡子上镌刻着一小行英文花字—Parker。他曾在班主任老高那里见过。 “很贵吧?” “嘶~”春禾吸了一口气,假状痛苦的模样,“付款的时候贼肉疼。” 春禾看见景明愣了一下,转而笑出声,“开玩笑的啦,也没有那么贵,最近发工资了,你姐我身上有钱。”,说完春禾朝他扬了一下眉。 “谢谢”,景明开口道谢,又补了称谓,“—姐。” 春禾的食指曲起,轻敲了一下少年光洁的额头,“咱们什么关系,还说谢。” 恍惚间,景明和春禾似乎回到孩提时代,那样亲密无间的时光离他们已远去许久。如同被掩埋在河底的泥沙,无人问津。 今天春禾的心情似乎特别好,她脸上的笑意未曾褪下过。 “我打包了饭菜,晚上你记得热了吃。” 景明觉得这话有些奇怪,是“你”,而不是“我们”,他有些困惑的抬起头。 “嗯,我晚上有事,不和你一起吃了。” “那我等你。” “不用。”春禾还未说完便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咔嚓一声,门被春禾关上了。景明也被春禾关在了门外。 景明小心翼翼的将钢笔重新放回盒子里,又把盒子放在自己的枕头下,他可舍不得用,这可是姐姐送给自己的礼物。 春禾打开自己的衣柜,翻来翻去全是一水的冷色调,不是黑就是白,不是白就是灰,可真是单调。下一秒春禾懊恼的摇摇头,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不过是去见顾宇罢了,什么时候还要考虑自己要穿什么。她故意盲着眼,随意拿出一件衣服套上,本着舒适的原则,身下仍是她常穿的运动长裤。 -- 第五十四章:唯一一个 顾宇住在浅水湾里的一栋高级住宅小区,只是看一眼周边配套的商场娱乐设施,便也能窥见这小区的房价之高。他的家境似乎比春禾想的还要优渥很多,春禾手中的钢笔花了她大半个月的工资,在此刻也显得寒酸许多。 春禾心内不知滋味的按响了门铃,似乎是在响铃的同一秒,入户门被打开了。顾宇穿着一件米灰色的方格围裙,手里拿着一把锅铲。春禾还来不及开口,顾宇像是百米冲刺一般跑回了厨房。 “不好意思,这菜太容易糊了,春禾你先坐一会,我马上就好。” 春禾垂眼看到地上摆放着一双粉色的棉质拖鞋,颜色是那样靓丽,脚底踩上去是一片柔软,想来是他特意准备的新拖鞋。 扑鼻而来的是阵阵菜香,春禾好像闻出了鱼的味道。她的肚子适时的咕哝了一声,一下午都没进食,在饭香的诱惑下,还真是有些饿了。 顾宇今天穿了一件米黄色的短袖,这是春禾第一次见他穿这种色系,温柔的像是一只奶味十足的狗狗,还是那种随时都能窝在她的腿间撒娇舔舐的奶狗。 围裙的带子在顾宇的后腰处随意的打了结,勾勒出他精窄的腰线,他好像又长高了一些,身板也宽阔了许多。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还真是瞬息万变啊。 顾宇听见身后微弱的脚步声,转过头对着春禾笑了一下:“再等一会会,马上就好。” 春禾应了一声,把厨台上装好盘的菜肴端了出去,四菜一汤,是简单却又可口的家常菜,红焖虾,粉蒸肉,干煸鳝丝,脆皮鱼和番茄鸡蛋汤。春禾愣了神,恰巧都是她喜欢的口味,她还以为是两个人的口味相近。春禾不知道的是,今晚的菜肴全是顾宇旁敲侧击打听出来的,特意照着春禾的喜好准备的。 “你好厉害,这么一大桌。” 春禾衷心的称赞道,色香俱全,就差味还没尝了,不过只消看一眼,也知道味道不会差到哪去。实际上,在此之前,春禾一直以为顾宇是那种十指不沾春阳水,被宠爱着长大的小孩,完全没有想过他的厨艺竟然如此了得。 这样的夸赞让顾宇很受用,他的脸颊上溢出羞涩的表情,也许是氛围的推波助澜,他的嘴中说出来了平常不敢说的话。 “以后给你做更多的好吃的。” 说罢,顾宇佯装口渴,连忙举起手边的水杯,不敢去看春禾的表情。心里却痒痒的,忍不住用余光去瞥她,只见春禾低垂着头,一门心思放在她面前的瓷碗里,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 “你经常这样吗?”春禾终于抬起头问顾宇。 “什么?” “经常这样邀请女生来你家,然后做一顿大餐,再说些花言巧语是吗?” 顾宇的脸涨得通红,脖颈下的青筋清晰可见,似乎下一秒就要从皮下跳脱开来,他的声音因为焦急而变得颤抖,他漂亮的杏眼蒙上一层惨淡的云翳。 “不是的,我没有带过任何人,你是唯一一个。”果然,刚才自己的那句话还是唐突了。顾宇还想再解释一下,他不想自己在春禾心里落下一个登徒浪子的形象。 “对不起。” 春禾单手撑着头,抱歉的同他说道,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句话会突然刺到她,让她失控。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话,连轻佻也算不上。恰恰是那份真挚,滚烫的倾慕让她自卑,这样糟糕的自己真的值得顾宇的喜欢吗?她自我怀疑的同时,也无意中刺伤了想要靠近的人。 -- 第五十五章:骤雨猝至 那顿晚餐的下半程气氛都不算融洽,无论顾宇怎么寻着别的话题,春禾看上去都怏怏不快。草草收场后,春禾在走之前送出了准备好的生日礼物,而顾宇的兴致也不高,他牵挂着的是春禾的情绪。 似乎是为了呼应俩人的心情,深蓝色的夜空上同样的愁云惨淡,了无星痕。俩人刚走出小区大门,离附近的公交车站还有百米远时,猝不及防的落起了大雨。 这场雨来势汹汹却毫无预兆,顷刻间将两人浑身浇透。公交站台是露天的,一时间也找不到别的地方可躲雨,于是顾宇拉着春禾的手腕,一路狂奔回小区。 两个人都被淋得很惨,活像落汤鸡,浑身还淌着水。春禾双手抱臂等在一旁,她的衣料被打湿后粘腻的贴在肌肤上,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 顾宇弄好热水器后,唤着春禾去洗,视线自然的落在她怀臂的位置,底下黑色的胸衣若隐若现…… 顾宇别开眼,红着脸迅速的从她身边离开。他将卫生间留给春禾清洗,自己则去了主卧的卫生间,草草收拾过后,他从自己的衣柜里翻出一套家居服,然后叩响了卫生间的门。淅淅沥沥的水声随着叩门声而消失,是春禾关了淋浴的阀门。 “我把衣服挂在门把手上,你先将就着穿。” “好。”,隔着一道木门,春禾的声音听起来并不真切,飘渺的像是烟雾。 她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走,才拧开了门的暗锁,只开出一条缝,伸手把衣服拽进来。 是麻沙质地的男式睡衣,春禾穿好后,袖子,裤腿都长了一大截,松松垮垮的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春禾汲着拖鞋刚走出卫生间半步,便闻到一股辛辣的味道,顾宇站在煤气灶前正捣鼓着什么。 “在做什么?” 顾宇听见春禾的声音转过头看她,下一秒忍不住笑出声,颤着气回答她:“姜汤,马上就好。” “你笑什么?”春禾不明所以,以为是自己没洗干净,脸上有什么东西。她连忙钻进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才明白顾宇在笑什么。原来是自己吹头发时的风力太大,头发炸毛了…… 现在的春禾就像个展开毛刺的刺猬,她忿忿的用着手指梳理头发,试图挽救一些。 “挺可爱的。”顾宇来到她身后,椅在门上看她。 春禾在镜中朝他翻了个白眼,这个人到底分不分好赖,识不识美丑。 “好啦,别弄了,先把姜汤喝了。”顾宇上前握住春禾理着头发的手腕,想带她出去。春禾垂眼看着他们两手相交的地方,顾宇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了手,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 “快凉了,先把汤喝了,别弄着凉了。”顾宇背过身解释着。 他在姜汤里特意加了红糖,喝完果然有效,胃和心口立即暖起来。屋外的雨声势浩大,砸在窗上噼里啪啦的,光是听着都能知晓这场急雨有多厉害。 春禾站在阳台前看着外面的暴雨,想是一时半会走不了了。 -- 第五十六章:喜欢 yūsℎūwū.ōпè “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不然今晚你先睡在这里?我去把客房收拾出来。” 顾宇收拾完碗碟来到春禾身边,一起看着窗外,整个城市笼罩在烟雨蒙蒙中,西南的小城竟然也有了江南的朦胧,美的像是一副画卷。 顾宇的话刚落,刚才还大雨如注现在竟然开始逐渐转小,雨似乎故意与顾宇作对,转眼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犹如响亮的耳光也落在了顾宇的脸上。 顾宇撑着伞陪着春禾等着公交车,尽管他坚持要送她回家,都被春禾严词拒绝了。她的眼睛也同这细雨一般,朦朦胧胧看不真切,看不明她的情绪。 公交车久等不来,一些藏在心底的话再也按耐不住。他怕,一些机会失去就没有然后了。 “春禾—”Уu⒵нaiωeň.℃ǒm(yuzhaiwen.com) 春禾闻言转过头看顾宇,他的表情复杂且纠结,一副破釜沉舟的模样。 “春禾—没有别人,只有你,你是不同的。” 春禾这才听明白,原来他还在纠结饭桌上自己的失控言语。 “没事,我只是……”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吗?”顾宇说的很快,完全没有留给春禾回应的时间,他只是一股脑的将自己脑海里一直盘旋着的想法一倾而尽。 “我永远都会记得那天的蜻蜓和你,就是那天之后,我总会想起你,想要再见到你。之后在溜冰场见到你,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我会因为你的笑而快乐,会因为你的冷酷而失落,我的情绪因你而波动。老实说,你是我见过的最酷的女孩。我总是忍不住来找你,想和你呆在一起,也许你会觉得我黏人,但请不要厌恶我,因为我控制不住对你的喜欢。” 顾宇说的磕磕绊绊,他始终低着头,不敢看春禾。她的脸上会是震惊抑或是反感,还是欣喜?他只觉得自己越说脸越发烫起来,他想自己的脸此时一定红透了。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了,前言不搭后语的,幸好最后终于说出了喜欢两个字。 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事与愿违,明明早该驶达的公交车偏偏这个时候停在他们面前,司机盯着站台前的呆立着不动的少年人,不满的催促着。 “走不走啊?” 慌乱中,春禾被推上公交车,手里被塞进湿答答的长伞,背后是关切的嘱咐。 “路上小心。” 玻璃车门缓缓关闭,将春禾和雨中的顾宇分隔开,她看见绵绵细雨落在少年人身上,黑色的短发被雨水打湿,连眼睛都变得湿漉漉的。车子开始提速行驶,他的影子也越发渺小,然后是一个小黑点,直至再也看不见。 春禾当然知道顾宇对她特殊的情愫,他的眼睛看着她的时候,总是温柔极了,像是和煦的春风拂过她的脸庞,像是柔和的日光照在她的身上。只是,她没有想到这层薄纱竟然捅的这样早,表白来的如此意外。特别是她现在根本不愿意也不具备爱人的能力,她像是海底的贝类,躲在在安全壳内,也拒人千里。只是顾宇用他的陪伴,一点一点破开紧闭的外壳。 黑夜中,一家店铺亮的格外引人注目,暖黄色的灯光在一片漆黑中明亮的不真切,彩色的LED灯牌魔力十足,将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师傅,我要下车!” -- 第五十七章:还不到十二点 顾宇拿着一条毛巾,粗鲁的从头发上擦过,而后将它挂在脖子上,一边倒着开水,一边通着电话。 “知道啦,爷爷。嗯,今天吃了好多肉,都快撑着了。” 门铃突然在此刻不合时宜的响起,这个点并不会有人来了。顾宇疑惑的打开门,他看见同样湿漉漉的少女,脸上还残留着湿冷的雨珠,她的头发同样被雨水打湿,身上的家居服也没好到哪里去,深一片浅一片的,是雨留下的印记。 “爷爷我这有点事,晚点再打给你。” 顾宇挂了电话,拿起毛巾焦急的擦干她的头发,要是着凉生病了可就糟了。 “你的伞呢?怎么还是淋了雨?” “走的太急,忘在车上了。” “还不到十二点。” “什么?”,顾宇疑惑的垂下眼看她,手里擦拭的动作慢了下来。 春禾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巧的纸杯蛋糕,接着从家居服的口袋里摸出一根蜡烛插在蛋糕上面。 还不到十二点,所以生日愿望依然有效。 公交车驶过的是一家烘焙店,玻璃橱窗上放着栩栩如生的蛋糕模型,这时春禾才想起来,顾宇还没有吃生日蛋糕,也没有许愿。烘焙店临近打烊,生日蛋糕早已卖完,只剩下几个纸杯蛋糕孤零零的立在冷架上。 这是顾宇在江城过的第二个生日,他早已习惯这一天的冷清,孤独,没有家人,没有蛋糕。或者说,他独自在江城生活的每一天,早就习惯独身一人的孤寂。 他看着少女一脸真挚,双手捧着纸杯蛋糕,眼睛里是无边的温柔,他还是第一次在她脸上见到这样的表情,似水似皎月。他在微弱的烛光里看见她期待的眼神,耳边是她清亮柔和的生日赞歌,他闭上眼,虔诚的在心里许下愿望。 多年后的大洋彼岸,每到这天,顾宇都会去烘焙店买一个纸杯蛋糕,但是他不再许愿,生日愿望的魔力在他十八岁那年即已失效,他在那个雨夜许下的愿望从未成真,尽管当时的他们是那样虔敬,依然逃脱不了生活的戏弄。 老楼年久失修,楼道里的感应灯早已罢工,整个楼梯都是黑漆漆的,唯有层窗外的月光悠悠的照进来,铺在一层一层的阶梯上。春禾借着月光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往上迈着。 家门口有团黑乎乎的东西盘旋着,春禾登时心下一紧,才想起来此时身上没带什么锋利的东西, 换下的衣物还在顾宇家。往常倘若背包的话,她会在包的夹层里放一把小刀,或者在裤包里放一支笔,以备不时之需。 就在春禾踌躇之时,上方黑乎乎的影子开口说话了,是春禾熟悉的嗓音,只不过今晚有些沙哑。 “姐。” 是景明,春禾这才放下心继续往上走去。 “这么晚了怎么在这坐着?” 春禾腰上一紧,景明像个孩子一般紧紧的抱住自己,挨着他的地方渐渐感到湿意,她往景明头上摸了一把,也是同样的湿润。 “我以为你走了,不要我了。”闷闷的声音从春禾小腹前传出来。 “外面的雨好大,姐你一直没回来,我很担心你,我去找了玉琇姐,她说晚上没见过你也不知道你去哪了。我才发现,我根本找不到你。我好怕,我怕你不要我了,又一次的抛下我。” 景明抬起头,澄莹的月光落在他脸上,泪痕被勾勒出清晰的形状,在他白皙的脸上纵横着。 “姐,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吧?”他的眼神脆弱又藏着期待,是深深的恐惧和不安。 看着景明这副可怜的模样,春禾实在不忍,只好违心的点了点头。 就算她明知道,早晚有这一天,她会离开他,抛掉所有不堪的过往。 春禾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点了头,给了肯定的答案,景明的眼神看上去反而更伤心了。 -- 第五十八章:失眠 景明最近又开始失眠了,从那个雨夜开始,他又开始入睡困难了。夜里所有的动静像是被放大百倍,千倍,万倍,他能清楚的感受到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可是闭上眼,那些恐惧,猜疑像是猛鬼一般缠着他,缠的他透不过气。于是他从床上爬起来,坐在书桌前开始做试卷,唯有这样,可以暂时的把他从奇怪的想法中拉出来。 春禾的几次起夜中,都看见过从景明房间门底缝中泄出来的暖黄色灯光,无论早或晚,都撞见好几次,一开始她以为是台灯忘关了,后来有一次她直接打开门,才发现景明根本没睡,竟然还坐在书桌前学习。 春禾觉得景明成绩已经够好了,不必努力到这种程度,至少不必用身体的健康来换取。景明摇摇头,只是说自己睡不着,与其躺在床上睁眼到天明,还不如把这时间利用起来多做几张试卷。 “那安眠药呢?” 景明摇摇头,从抽屉里取出一瓶药说:“没什么用。” “看医生了吗?” “看了,就是医生给我的安眠药。” “多久了?” “从那天暴雨开始。” 春禾陷入了沉默,难怪看景明的黑眼圈越发明显,一团乌黑浮在他眼底。这样的情况竟然已经持续了小半个月,这样下去,他的身体迟早得熬坏。 “那白天睡吗?” “嗯,有时候会在课上补眠。”景明的脸有些发红,为此好几个老师都找过他问他怎么回事。他只是说自己昨晚熬夜学习,忍不住睡着了。年级第一的学霸竟然用功到如此地步,几个老师一开始都是夸赞他努力,最后还是劝他注意身体。 “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吗?” 景明低下了头,不知道该怎么说,失眠与学习并不关系。那个暴雨的夜里,姐姐迟迟未归,他去了便利店,想碰碰运气,幸好当晚正值玉琇姐当班,他问玉琇是否知道姐姐去哪了。玉琇摇摇头说她与春禾今晚并无相约。 “可能去找顾宇了吧?” “顾宇?”听到这个名字,景明的心底有些闷闷的。 “对啊,今天不是他生日嘛,估计两个人在一起吧,你也不用担心了。” 生日,景明想起那支钢笔,所以那只是因为顾宇的生日,才连带得到的馈赠?他是不是还应该感谢顾宇,因为他才得到姐姐的礼物?景明的心里泛起一阵酸。 “说不定两个人正浓情蜜意呢。”玉琇注意到景明的脸更黑了,却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哎呀,你就别担心了,你姐能出啥事啊,你不是不知道她,她哪能吃亏,他们两个,一直是春禾压着顾宇一头呢。”玉琇哈哈大笑,想起顾宇在春禾面前一脸纯情的模样就想笑。 “听话,快回家,趁着现在雨小了。” 景明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姐姐,于是他只能回家,坐在门前冰冷的台阶上,等待着姐姐回来。 他想起小时候,自己被父亲叫住,父亲塞给他二十块钱,让他去超市买啤酒,他不懂为什么小区门口就有小卖部,还要舍近求远去街区外的大超市。他得到的只是一声响亮的巴掌以及粗言秽语的辱骂。 -- 第五十九章:枯木逢冬 yūsℎūwū.ōпê 自从母亲去世后,姐弟俩的生存指南即是“听话”以及“服从”,稍稍不如父亲心意,换来的便是拳打脚踢。尽管如此,景明的日子还是稍稍比春禾好过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缘的关系,景明身上再怎么样流的也是邵谦的血,父亲每次发疯大多数都会拿春禾下手。春禾身上的伤永远也好不了,旧伤未愈便添新痕。 小小的春禾只能护住更加年幼的景明,她的眼泪在无数次打骂中流尽, 眼睛渐渐染上一层怨恨,于是她不再哭泣,而是以蔑视的神态应对着身上的拳脚相加。被轻视的邵谦看到春禾如此模样,手中的力度不自觉又加重了,春禾得到的永远是反噬,可她再也不会向这个人渣求饶。 正值景明十二岁那年,小学毕业的暑假,他被父亲叫出去买酒,可是当矮小的他领着一大袋啤酒回来的时候,只看见单元门外围满了附近的邻居,他的心中生起不安,他艰难的从人群中挤进去,看到的却是黄色的警戒线,警察和救护车,他看见姐姐双手被反铐在背后,他看见两个警察一左一后押送着姐姐上车,他哭着冲上去,却被一个警察拦腰抱住,将他与姐姐生生的断开。 关于那天的记忆中,姐姐始终低着头,她的衣衫被扯破,布料上像是泼墨一般布满腥红的血色。在景明持续性的哭嚎中,在春禾即将离开之时,姐姐终于注意到了另一边被警察桎梏住的景明。她惨淡无光的脸上,涌上一抹决绝的笑容。 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景明反复的梦到这些场景,如果自己没有听父亲的话被支走,那天的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他和姐姐是不是可以一直在一起。Уu⒵нaiωeň.℃ǒm(yuzhaiwen.com) 景明一直认为是自己造成了这场惨剧,他陷入永无止境的自责中,同时也陷入了睡眠困难,他常常睁眼到天明,一旦闭上眼,那些痛苦的画面反复袭来。他花了很长时间才从噩梦中调整过来,没想到现在又重蹈覆辙了。 景明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等着姐姐回家,窗外的雨终于停了,愁云终于从明月身前散开,幽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在寂静的夜里一直陪着他。他害怕极了,他怕被姐姐再一次丢下,他怕姐姐会离开他,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虽然害怕,却无能为力,只能等着姐姐给他的判决。 幸好,他听见了楼道里的脚步声,从浅至深,离他越来越近。在漆黑的夜里,他借着清冷的月光,看见了姐姐的脸庞。像是在快被冻死的时候升起的艳阳,像是在快溺水而亡的时候出现的木舟,景明感觉自己如同枯木再一次活了过来。 他欣喜若狂,原来姐姐没有丢下他。他紧紧的抱住姐姐,生怕姐姐再次消失。等他冷静下来,他才发现姐姐身上着的不是离家的那一套,衣袍宽大不像是姐姐的衣服更像是男人的衣物。姐姐的身上还有一股陌生的香味,也许是沐浴露的味道,或是洗发露的香味,反正不是家中常用的那款。 悲伤再次弥漫开来,枯木再次进入凛冬。 -- 第六十章:小人鱼的舍弃 春禾一看景明低着头迟迟不语,自己的眉间也不知不觉中皱在了一起。她起身离开,几分钟后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一杯牛奶。 “喝点热牛奶说不定能助眠。” 温热的牛奶像是冬日里的一把焰火,暖热了景明冰冷的身体。他想,失眠似乎也有好处,至少能得到姐姐的关心。 春禾看着景明一口一口喝完牛奶,起身就要走。转身的时候身体却被阻碍住,她回头一瞧,原来是景明拉住了她的衣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春禾站着,而景明坐着,此时从她的视角俯瞰,他的眉眼竟然楚楚可怜,他的眼睛似乎带着一层水汽,朦胧氤氲,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 “姐,你可以像小时候一样哄我睡觉吗?” 景明怯弱的声音像是指间的木刺,不痛不痒,存在感却极强。 春禾回想起小时候,每当景明睡不着的时候就会爬上她的床,拉着她的手摇啊摇,央求她给他讲故事。他腆着一张稚嫩可爱的脸蛋提出一个接一个的要求,春禾都很好脾气的一一接受了。 小景明缩在小春禾的身旁,共盖着一床被子。春禾拿起景明带来的童话书,随机的翻阅,翻到哪里就读哪篇。 “很久以前,在大海深处住着神秘的人鱼家族。 海王有六个漂亮的女儿,其中最小的那个最美丽,唱的歌最好听,跳的舞也最好看。是老祖母的宝贝。 小人鱼十五岁生日的时候,他浮出水面看到了美丽的世界。太阳刚刚落下,离她不远的海面上有一艘巨大的帆船。 她游到船舷边,从其中一个窗户往里看,那里面正在举行舞会呢!舞会的主角是一个漂亮的王子,今天正是他十六岁的生日。小人鱼深深地被王子迷住了……当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她的姐姐们出现在海面上,她们长长的头发已经没有了。 她们用自己的头发和巫婆换了一把刀子,只要在天亮之前用这把刀刺进王子的心里,让他的血流到小人鱼的腿上,小人鱼就可以重新变成人鱼,回到海里。 朝霞渐渐地变得越来越亮了,小人鱼揭开了帐篷上紫色的帘子,她弯下腰去,在王子漂亮的脸庞上吻了吻,然后把刀子抛向大海,自己也纵身跳入海里,化成了泡沫。” 小春禾合上书,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痛心疾首的说道:“小人鱼真是太傻了,我才不会为了王子放弃我的声音,失去我的尾巴,更不会为了王子失去自己的生命。” 小春禾有些气愤,将童话书丢到一边:“什么破书!根本不会有人这么做。” 小景明依偎在姐姐的身侧,眨着圆滚滚的杏仁眼,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奶声奶气的说着:“我会呀,如果是姐姐的话,我也可以放弃自己的声音,我的双腿,或者是我的生命。” 小春禾捏了捏景明的鼻尖,说:“你还小,不懂。” 小景明有些生气,姐姐明明只比自己年长两岁,不过是个子比自己高些,认识的字比自己多些,老是仗着这些微弱的优势说自己不懂。 “我懂,我知道的,小人鱼爱上了王子,所以愿意放弃她的一切,我也爱姐姐,我也可以放弃我的一切。” 小春禾听着小不点高谈阔论说爱不爱的,被他惹笑。 “你懂什么呀,人鱼和王子之间是爱情的爱,我们之间是亲情的爱,你是我的弟弟,我也爱你,但它们是不同的。” 在小景明看来,这根本没什么不同,只是爱多爱少的区别,他负气的背转身,将自己埋进暖和的被窝里。 春禾看着眼前的景明,不再是小孩的模样,而是十七岁的少年了,他的身体初具成年男子的形态,她觉得这样的行为不再合适了。可是她看着他眼底浓郁的青黑,是真的怕他的身体吃不消而倒下。她有些别扭的钻进了他的被窝,下一秒,另一边的被子被掀起,景明也躺了进来。台灯被景明关了,房间里黑漆漆的,一丝光亮都没有,什么也不看见。 正因为这样,春禾终于放松下来,她的身肢渐渐柔软下来,她的声音也带着倦怠,“可是我没有故事。” “没关系,我不需要故事了。”景明回应着。 他需要的是陪伴。 春禾的眼皮越来越沉,明早她还要上早班,她还顾不上景明有没有睡着,自己便沉沉的睡去了。 -- 第六十一章:白驹过隙 黑暗中,景明侧身躺着,一直盯着姐姐的面庞,明明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看见大概的轮廓,他却还是甘之如饴。他明白自己提出的要求有多过分,他和姐姐已不是孩童了,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年纪了,明知如此,却还是提出非分的要求。 窗外的夏蝉还在不知疲倦的叫着,奏响夜晚的颂歌,耳边是心上人浅浅的呼吸,伤痛与悲哀在此刻慢慢隐去。 春禾醒来的时候,阳光正透过浅色的窗帘照到自己的身上,裸露出来的肌肤已经感受到了阳光的炙烤,天气是越来越热了。床侧空无一人,只有陷下去的床垫为证,昨晚她与景明共枕一床。 厨房里饭菜飘香,景明一早便起来在里面捣腾,春禾看他精神状态似乎还不错,想来昨晚应该睡的还行。看来陪睡是有点效果,不过毕竟不是长远之计,早餐后她还是劝景明去趟心理科。 直到便利店门口重新贴上了招聘的海报,春禾才想起自己似乎已经好几天没见过陆川了,她向玉琇问起陆川,前者只是摇摇头,漫不经心的说着:“不做了,老陈最近忙着招新人呢。” “为什么不做了?”春禾困惑且焦急的问着。 “呃,我的意思是怎么这么突然?” 玉琇轻轻地叹了口气:“谁知道呢,可能跟那个畜牲爹有关吧”,她感叹,“有时候投胎真是一门学问,还不是你努力就能拿高分。” 春禾为陆川感到惋惜,可她也不过是浮沉里的一飘零,自身都难保,又能帮他什么呢!陆川就此从她的生活里慢慢消失,了无音讯。 自从顾宇生日过后,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后,顾宇黏糊的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同春禾在一块,怎么呆也不腻。春禾虽然很喜欢,不过过了起初的那阵欣喜,也开始想要有自己的空间。 春禾也疑惑的问起过顾宇,“怎么都没见过你学习?” 后者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吊儿郎当的开着玩笑,“反正再怎么努力学,也考不过我聪明的小舅子。” 春禾以前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度日如年,苦痛永远没有尽头。现在却感到光阴似箭,时间不再以分和秒为单位,明明前一秒还觉得是酷热难耐的苦夏,下一秒竟然已是万物凋零的深秋。时间流逝的飞快,像一匹无人能追上的白驹,悄无声息的入了冬。树木脱去了绿色的伪装,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人们却裹上了厚重的冬装,行走在凛冽的寒风中。 学校放寒假后,顾宇先是在春禾这磨蹭了几天,最后敌不过爷爷的再叁催促,还是恋恋不舍的回了虞城。临走时,顾宇买了一个新手机要送给春禾,作为联络的通讯手段。 “不要。”春禾不肯收下新手机。 “那我们怎么联系,一个月欸!你都不想我的么。”顾宇的嘴角耷拉下来。 “便利店外面就是电话亭啊,况且我家楼下也有啊。”春禾指着玻璃门外的红色小亭子说道。 “你家楼下才没有,明明还要走一公里。” “那又如何,一公里又不远,几分钟就到了。” “那我就不能主动打给你了啊,只能被动的等你联络我。”顾宇整个人都焉了。 “我这手机也挺旧的了,不然你用旧的,我用这个新的?”顾宇仍不肯放弃一丝的可能性。 “我喜欢我自己的。”春禾不愿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浪费时间了,她的声音陡然冷下来,连脸上的笑意也隐去。 顾宇见她这副模样,知道再挣扎也是无谓,只是委屈的嘟囔,“我的不就是你的。” -- 第六十二章:再次沦陷 yūsℎūwū.ōпè 白昼愈来愈短,天气越来越冷,寒风在耳边放肆的呼啸着,一刀一刀刮在行人娇弱的脸上,留下冬日的痕迹。 临近过年,玉琇在KTV组了一个局,来来回回还是那几个人,玉琇和她男朋友张益,以及拖油瓶李玄。张益去哪都带着李玄,两个人的交情好到连春禾都怀疑过到底李玄是电灯泡还是玉琇是第叁人。 也许是接近年关,KTV的生意时时爆满,隔音效果本来就差,现在更是一塌糊涂,站在走道里,人都能被震过去,嘈杂的声音混合着暴力的侵袭着耳道。 玉琇简直像是一匹脱缰了的野马,整个包厢就是她的主场,一首一首流行歌曲连番上阵,与其说是大家一起来唱歌,还不如说都是来充当观众的。 张益也觉得光唱歌有些无聊,又叫了几个朋友过来喝酒摇骰子,原本宽敞的包厢很快就被坐满,空气也变得不流通,春禾觉得心口有些发闷,便偷偷溜出去透透气。 好巧不巧,走廊的斜对面也站着一个男子,春禾抬眼瞥过去,竟然还是熟人。Уu⒵нaiωeň.℃ǒm(yuzhaiwen.com) 陆川下意识的要将手中的烟藏起来,手背到身后才反应过来,于是又生硬的转回来。春禾看到陆川手中的烟还有丝惊讶,他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印象中从未看见过他碰烟。 因为包厢里有暖气,所以陆川穿的很少,只着了一件浅米色的衬衫,领口随意的敞开着,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他的头发被剪去,留下短剌剌的寸头。精致的五官不再被刘海遮挡,完全的露出来,棱角分明后多了几分锐气。他的眼神却还是那样消极,仿佛整个世界都背叛了他。 春禾感到陌生又熟悉,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突如其来的会面,使两个人都有些措手不及,长长的停顿后,春禾率先打了招呼。 “好久不见。” 陆川也应和着:“好久不见。” 再次陷入沉默。 陆川虽然没有再做动作遮挡手中的烟,却也没再吸一口,只是任其在指间燃烧殆尽,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烟草味。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道该以何种情绪去面对她。 包厢里传出的鬼哭狼嚎不断的折磨着他们的耳膜,繁忙的走廊里不断的迎来送往。最终,陆川落荒而逃,他匆忙的说了再见,转身闪进包厢里。 他一杯接着一杯将酒灌入喉间,加上是空腹饮酒,酒精很快便对他起了作用,胃里火辣辣的疼,像是无数的小虫子在啃噬内脏,将他四分五裂。他没有想过,再次与春禾重逢会是这样的场面。至少,他还没有做好准备与她相见,至少不像他此时如此糟糕的状态,像是傀儡被操纵去做身不由己的事情。 春禾的头发长了很多,初夏刚见面时还是一头利落的短发,现在已是快齐肩的栗黑色长发了。如秋水一般的眼瞳里总是深不见底,像是漆黑的夜,总是让人轻易的迷失。而他,就在前一刻钟,久别重逢后再次沦陷。 -- 第六十三章:你怎么来了 yūsℎūwū.ōпè 春禾看着空空荡荡的门口,出神了几秒钟,而后沿着昏暗的走廊离开,在街边寻了一个电话亭。她投入两块硬币,指间熟练的摁出一长串数字。响铃的前奏还来不及演绎,一秒不到便被人接起。 “喂。” 对面无人应答。 “喂。” 对面还是无所反应,正当春禾以为电话坏了,要挂断重拨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怎么才打给我。”是满腔的不满。 春禾笑了笑:“明明上次才刚打过。” “那已经是四天零六个小时的事了。”顾宇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盘,愤愤的说道。Уu⒵нaiωeň.℃ǒm(yuzhaiwen.com) “我就知道,你这负心人,把我骗回家了,就不管我了,对我不闻不问。连答应我的给我打电话,也没做到。” 顾宇每天都在等春禾的电话,为了不错过她的电话,手机总是随身携带,连洗澡的时候也要带进浴室。每天睁开眼,看着空空的通话记录,心里是止不住的失落。他开始后悔,当初自己应该强硬些,把手机硬塞给她,也不至于现在一个人在远方黯然神伤。 因为手机迟迟没有动静,所以他开始做些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比如帮爷爷将院子里的花圃翻新,比如将家里里里外外的打扫一通或者是其他的事,可是他总是忍不住去想,此时春禾会在做什么呢?为什么还不联络他?一万种可能性在他脑海里翻涌,思念却甚嚣尘上。 春禾笑吟吟的不说话,良久,对面的少年像是被她打败,将思念汇聚成语言,认命似的低下头向她倾诉。 顾宇说:“我好想你。” 春禾听到的霎那间屏住了呼吸,原本手指缠绕电话线玩弄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虽然两个人早已确认关系,可是亲密关系附赠的浓情蜜意让她感到措手不及。面对顾宇的直白,她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虽然她知道自己只需要顺着顾宇的话,也说上一句想你之类的,可是咽喉却像是被什么异物堵住,迟迟开不了口。 顾宇听对面始终没什么反应,颇为心酸的转移了话题。 “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春禾终于呼出一口气,压在心头的大石块立马消失了,她立即调整好状态回答。 “和玉琇她们在外面唱歌。” “嗯,外面冷,多穿点,早点回去吧。” 春禾听出顾宇的异样,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顺着他的话道了别,挂断了电话。她将下巴深深地埋进羽绒服的领子里,确实有些冷。 叁天后便是小年夜,便利店的值班只到下午叁点就结束了,景明一直呆在便利店陪着姐姐等她下班。姐弟俩一起去了菜市场置办今晚的晚饭,这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一天,无论离家多远的游子在今天都会回家团聚。菜场里热闹的水泄不通,景明在拥挤的人潮里迅速的完成了采买工作。 景明在厨房里准备着食材的清洗切菜工作,春禾则在外面收拾着饭桌,摆放好电锅和碗具。等一切工作完毕,春节联欢晚会也正好开场了,依然是大红大绿的配色,十分俗气也极为喜气,主持人们站在一起,依次向着全国观众拜着年。 春禾刚夹起牛肉片涮进锅里,便响起一阵敲门声。姐弟俩都有些茫然,他们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还走动的亲戚了。这个点究竟是谁登门? 春禾看景明去开门了,于是继续捞出熟透的肉片放进调味碟里,准备大快朵颐一番。冷不丁的听见景明语气不善的话。 “你怎么来了?” -- 第六十四章:除夕夜 春禾循着声音往玄关处望去,竟是顾宇站在门口,他无视着景明不悦的神情,直接将手中的水果礼盒往景明怀里一塞,越过他径直走向春禾。 春禾一脸诧异的看着顾宇,今晚可是除夕夜,别人都是举家团圆,他竟然还从虞城跑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 顾宇挨着春禾一侧坐下,取下脖子上的羊绒围巾,才漫不经心的说道:“在哪不是过,都一样。” 春禾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钟,这个点再叫他回去也不现实,只好又拿了一套餐具给他。 “你爷爷竟然同意你出来?”春禾问他。 “哇,火锅!”顾宇扯开话题,不肯回答。 “你自己偷溜出来的!” “我留纸条了,不算偷溜吧。”顾宇反驳。 春禾叹了口气,问顾宇要了手机,后者老老实实的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来递给她。春禾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手机屏幕,便已明白。顾宇眼见春禾的指腹放在开机键上,将要按下去时,疾呼喊停。 “别别别,开机了就是夺命连环call了。今天是除夕,大慈大悲的好心人,先放我一条生路,我明早就回去。” 顾宇双手合掌,做出恳求的手势,一番下来,春禾总算松了口,同意他今晚在此借宿。 顾宇这顿饭吃的倒是喜逐颜开,同桌的景明就没什么好脸色了。他知道顾宇和姐姐的关系,但是除了嫉妒他什么也做不了,他知道就算不是他,姐姐也会结识另一个“顾宇”,他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退到他应该在的位置。他以血缘的关系,享受着今天和姐姐独处的节日,可是顾宇非要来插一脚,自从顾宇登门的那刻,他便打破了这种平衡,一种景明营造的虚假,脆弱的平衡。 景明的怨气犹如锋利的小刀不断的朝着顾宇袭来,饶是再迟钝的人都能感受到景明的厌恶,可顾宇偏偏像个没事人一样,毫不在意,一直往春禾碗里夹菜,甚至偶有几次还惠及景明,爱屋及乌一般,及时的往他快空了的杯子里添饮料。 吃完饭,顾宇主动请缨要收拾残局,景明看到姐姐极为亲昵的帮他把袖子挽起,然后顾宇站在水池前清洗,姐姐则站在他一旁擦干碗碟的水分,两个人配合的十分默契,相得益彰。而这种般配,使得景明的心里更不是滋味,他独坐在客厅,却犹如针毡,眼睛看的是电视屏幕,耳朵却努力的探寻着厨房里的声响。他将电视的声音调小,厨房里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他只听见几个关键词,夜景,江边,和烟花。 那个时候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条例还未出现,在江城,每年除夕夜,家家户户都会购置大批的烟花,争相点亮寂静的夜空。色彩斑斓的焰火疾速飞升到高空中,又在一瞬间炸裂,燃尽最后的生命,展现出最美的姿态,零碎的火星飘摇着不知道落去了哪里,了无踪迹。 烟花的生命注定短暂而又绚丽。 ps:前面将除夕和小年夜搞混了,已修正 -- 第六十五章:都讨厌 每年这个时候,千厮大桥上便聚满了人,等待烟火绚烂时,零点的钟声响起,许下对新年的希冀。 春禾她们去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桥上挤满了人,都无从下脚。于是她们转而沿着桥头一侧的石栈下去,来到江堤,那里虽然也有人,但总算不似桥上那般拥挤。这里是两江交汇的分支,江水不似嘉陵江那样澎湃汹涌,在夜的照耀下,江水披着晚星静静的流淌。 叁个人席地而坐,等待着烟火燃放时。冬日的风是凛冽的,更别说还是晚上,刺骨的寒风吹起来让人浑身发抖。景明和顾宇都注意到春禾的瑟缩,景明的手刚触到围巾,顾宇已经取下自己的羊绒围巾将春禾围起来,春禾的脸蛋被埋住,只露出带着笑意的眼睛。 五彩斑斓的焰火照亮了漆黑的夜空,发出各色的光,也溜进了每个人的眼眶,熠熠生辉。 “五,四,叁…”桥上的人们异口同声的倒数着时间,辞旧迎新,带着对新一年的美好盼望,每个人都喊的格外起劲,似乎只要声音够大,新的一年就一定会顺顺利利。 “叁,二,一!”零点的钟声准时响起,天空中的焰火更是猛烈,在空中形成一串数字,由无数的星火组成的年份。 春禾专心的看着星空上绚丽的焰火,完全没注意到两道炽烈的视线,景明和顾宇都不约而同的看向春禾,与此同时,顾宇也看到了景明的眼神,顾宇说不清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但至少那绝对不是一个弟弟看向亲姐姐该有的眼神。 回去时,桥头上有拍照的服务,打着即拍即出的噱头,倒是吸引了不少人光顾。跟手掌差不多大小的相机,按下快门,下一秒照片就能出来,不像其他相机那般,还要在暗房里洗出来。顾宇告诉春禾那叫拍立得。 在那个寒风刺骨的夜里,叁个人留下了唯一一次的合照,一人一张。 家里只有两个房间,于是顾宇抱着一床被子和枕头,有些无奈的躺上了景明的床,明明只有一米五宽的床,硬是被他俩睡出了两米的样子,两个人中间像是隔着一条楚河,谁也不越界。 顾宇有些睡不着,他的脑海里总是浮现零点时,邵景明看着春禾的眼神。他试探的问出自己的疑问:“邵景明,你是讨厌我,还是讨厌你姐交男朋友?” 一片寂静,只有风呼啸而过留下的声音。 “我知道你没睡。”顾宇继续说着。 景明翻了个身,也不再躲避。 “都讨厌。” 顾宇心中有了答案,继而说道:“离你姐远点。” 是警告,也是劝诫。 第二天一早,顾宇便乘着大巴车回去了。回到家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他也不反驳,一个劲的点着头,逆来顺受,所有的批评都受着,只想这场纷争快点结束,他怕错过春禾的电话。 -- 第六十六章: lаsнúщú.χУz 晚上,顾宇正躺在床上看着漫画,顾远华敲了敲木门走进来,安静的坐在床沿上。和儿子已经小一年没见了,顾宇已经是大人的样子了,男孩的青涩褪去,渐渐显露出成年男人的姿态。轮廓逐渐分明,眼神也坚定许多,这便是岁月带来的变化。 顾宇看着父亲一直不吭声,有些没底的问他:“爸,什么事?” 顾远华摘下金丝眼镜,疲乏的揉了揉鼻梁,才缓缓的从衬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相片。照片上的女孩眉眼如画,笑得春光灿烂,挡不住的朝气从单薄的纸片上溢出来。 “这是你喜欢的人吗?” 顾宇一把夺过相片,拽在手心里,沉默着并不回答顾远华的提问。 “你妈收拾你房间,无意中发现的”顾远华向顾宇解释着,“她很漂亮,和你母亲一样,也有一对梨窝。” 顾远华看了顾宇一眼。 “不,她们不一样!”顾宇生气的反驳。 “好吧,她们只是凑巧。” “小宇,爸妈平常工作比较忙,对你是少了一些关心。可是把你送去江城,是为了让你的学习有所长进,打好基础,这样以后出去的时候,也不会太吃力。”ЬáIIáωě.Ⅽóм(ρǒ1捌ìиfǒ.cǒм(po18info.com)com) “我不管你有没有谈恋爱,只是,你有和人家谈过你的规划吗?” 顾远华看着顾宇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心中已了然。 “你这样,对自己对别人都不负责。学生时代的感情很脆弱,像易碎的水晶,很漂亮也很容易被摧毁。” 顾远华叹了口气,隔了好一会又重新开口:“尽快跟人家说清楚,还有,我和你妈并不干涉你以后想做什么,但是我们对你最基本的要求便是好好学习,顺利毕业。” 顾远华拍了拍顾宇僵硬的肩膀,随后走了出去。直到房门咔的被关上,顾宇紧绷着的神经才松懈下来,他把漫画书扔到一边,现在已没有心情看这些了。他反复咂摸着父亲的话,脑海里浮现的是春禾的面容。 陆川睁开眼的时候,周围是一片漆黑,让他分不清时间,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看向窗外的夜空,一轮圆月孤寂的挂在半空上,周围无星。他想,月亮说不定同他一样,也很寂寞。 昨天,今天,或者明天,对于陆川来说都没有很大的区别,无非是没有希望的一天。他过着和以往疯狂打工不同的日子,生活却没有轻松起来,他跟着刀哥干着自己从前经历过的一切苦楚,比如往还不起钱的人家门上泼漆,血红色的油漆触目惊心。将欠债人围堵起来,狠狠地打一顿,轻则皮肉青肿,重则骨折脑震荡。还不起钱,便去欠债人家里搬走一切值钱的东西,终日恐吓着受到牵连的家人。 这些事情他全部都经历过,他记得之前去一户人家要钱的时候,七八岁的小女孩哭的撕心裂肺,紧紧的抓着他的裤腿,求他。 “哥哥,救救我爸爸,让他们不要打我爸爸了好不好,求求你,不要打我爸爸了……” -- 第六十七章: lаsнúщú.χУz 面对小女孩的呼救,他无能为力,他只好用手掌遮住孩子的眼睛,尽量不让她看见父亲躺在地上挣扎的样子。他的手心湿漉漉的,可是他也没有办法,他又能做什么呢?被生活裹挟的陆川,也不过是蝼蚁,并没有超能力。 “差不多了,别把人打死了,一分钱也捞不回。” 陆川出声提醒。这样的事情几乎每天都会上演,他就像是行尸走肉,旁观着悲剧一轮一轮的上演。 肠胃鸣鸣作响,陆川才意识到已经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翻了翻厨房,连根挂面都没了。他只好穿上羽绒服去外面的商店买点吃的裹腹。这个点了,路上的人不是很多,他像是流浪一般,漫无目的的在寒夜里乱窜,即便室外有些冷,也比冷冷清清没有人的家里好上很多。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来过无数次的小区楼下。一开始他很迷惘的时候,常常跑到这里,后来他又开始抑制自己想往这跑的冲动,他和她已不是一路人,他不该去打扰她的生活。也不该给穷途末路的自己留有希望。 楼层的感应灯一层一层的亮起,接着他听到了女孩爽朗的笑声,离他越来越近,他连忙藏在树后,接着他看到春禾他们叁个一齐走出来,如墨般的夜色也挡不住她脸上的笑意,看上去她现在很快乐。 陆川是想逃走的,却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他特意拉出一长段的距离,好让自己隐于黑夜。他跟在她们身后,穿过热闹的千厮桥,挤过拥挤的人潮,看到她灿若星河的笑靥,也看到紧密相连的双手。他埋身于人群,随波逐流,不远不近的跟着,在相机快门按下的瞬间,拎着购物袋仓皇躲开。ЬáIIáωě.Ⅽóм(ρǒ1捌ìиfǒ.cǒм(po18info.com)com) 只能对着她的背影,喃喃细语。 “新年快乐!” 整个寒假,景明都在打工,白天在快餐店兼职,晚上做家教,每天都是连轴转,忙得不可开交。冬天结束,夏天转眼就要来了,他必须存足钱,要带着姐姐一起去上大学,他计划在大学附近租一个房子,到时候还和姐姐住一起,永远也不分开。按照他的成绩保送名额势在必得,他还没和姐姐谈过,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北城,如果不喜欢,他就选一个她喜欢的城市。 他想起奶奶生前常说的老话,“日子总是越过越好的”,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那个时候的景明,以为努力就会有回报。 倘若生活真的有这么容易该多好。 春禾一直觉得顾宇从虞城回来后行为就很奇怪,他好像变得很忙碌,不再天天黏着她。他看上去欲言又止,春禾问他,他顿了顿,最后只是说最近在上补习班,学习上有些吃力。但是到了晚上,顾宇还是会来便利店陪她回家。他看上去很疲惫,没有了以往的活力,话也少了很多。 春禾曾在景明那里打听过顾宇的成绩,景明曾直言不违的说过,顾宇的分数刚刚过本科线,可能上不了什么好的学校。她以为他是在苦恼成绩。 她拉住他的衣角,踮起脚尖,轻轻地在他的脸颊上留下印记。 “加油”两个字还未说出口,春禾就被顾宇压在墙上,被他炙热的吻堵住。笨拙而又粗鲁,像头嗜血的野兽,贪婪的在她的嘴里汲取养分。舌头毫无章法的撬开她的贝齿,与她缠绵。 顾宇的手掌从春禾的衣服底下滑进,顺着她的腰线往上移,因为手心还带着春日的寒气,他明显的感觉到当冰凉的掌心触碰到她的肌肤时,春禾立即瑟缩了一下。 顾宇毛茸茸的头颅埋在春禾的肩上,喘着气,手掌一边从她身上离开一边向她道歉。 “对不起。” 春禾看得出顾宇很低落,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她并不擅长安慰人,只好伸出手,主动的抱住他。 微凉的春夜,细语无声的窄巷,两团黑影揉在一起,难舍难分。 -- 第六十八章:觊觎亲姐的怪物 江城说大不大,考雅思的补习班就那么几个,更别说补习班里有多少江城一中的学生了,很快便有人在补习班里认出顾宇,顾宇要出国的消息不胫而走。 任景明再迟钝,终是发现了。那天,景明被班主任老陈叫去办公室谈话,正好碰见顾宇也在那,他难得的规规矩矩的站在英语老师的书桌前。 “景明,老师找你来呢,是有件事情跟你商量,学校的保送名额下来了。”班主任欲言又止,脸上的表情尴尬又犹豫。 “行啊,顾宇,平常看你吊儿郎当的,没想到在暗中发力啊。这次雅思考了多少?” “7,老师您别忘了我的推荐信,申请学校要用到的。” 顾宇知道景明也在,就在他身后一米多的位置,他肯定什么都听见了,顾宇说完就想离开,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景明,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没想到,却被英语老师硬生生的拉住。 “别走啊,反正下节是自修课,来来来,我想下啊,怎么写。” 班主任老陈看到景明的脸色很难看,双手握拳状,似乎在忍耐。他以为景明是对名额的问题耿耿于怀,于是又拍了拍景明的肩膀以示安慰。 “景明啊,另一面看呢,也是学校对你能力的认可,就算你走高考的方式,去心怡的学校也不是什么问题,学校呢也是考虑到整体的因素,所以呢,就把名额先给了更需要的同学……” 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班主任口里提到的同学,顾宇也认识,成绩比起年级第一的景明差了一大截,但他的父亲是学校的教务主任。对于虚伪功利的大人,顾宇微不可闻的嗤了一声。 好不容易被英语老师放过,顾宇迫不及待的先溜了,走时班主任老陈还在谆谆告诫,他看了一眼景明垂着头的背影,不安感蔓延而上。既然景明听见了,那么离春禾知道他要出国的事情也不远了。只是他一直还没有做好准备,没有想好要怎么说这件事情。 所以当顾宇走进男厕所时,内心烦恼的他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紧紧跟随的脚步声。直到领口被人扯住,右脸颊上猝不及防的挨了一拳,他才看清来人的面容。 景明丹红色的脸上盖不住万丈的怒火,他的拳头密密麻麻的落在顾宇的身上。 “为什么?明明让你离我姐远点,为什么要招惹她,你一开始就准备要出国的吧,为什么不告诉她。” 一连串的质问让顾宇哑口无言,他跌落在地板上,小腹是急剧的疼痛,心口更是被堵的难受。他是对不起春禾,可是对于景明,他没有丝毫的亏欠。他扬起头颅,扶着墙壁勉强的站了起来,脸上充满不屑与鄙视。 “呵,那你呢?一位觊觎自己亲姐的怪物有什么资格谴责我?你凭什么斥责我?凭你扭曲,变态的感情?” “我告诉你,就算我不能和你姐在一起,也绝对轮不到你这个弟弟。”顾宇在说到弟弟这两个字时,加重了力度。 -- 第六十九章:直到氧气耗尽 景明的脸色很差,像是一块被丢进染缸里的原布,混上各种颜色。有隐晦禁忌的爱恋被拆穿的窘迫,也有被人多管闲事的愤怒,更有为姐姐不鸣的悲痛。他明明已经小心翼翼,收拢起自己日渐疯长的情愫,明明已经退到阴暗的角落,如同观众一般旁观她们的情事。为什么,自己如此珍惜的人还是不可避免的受到伤害?为什么又没伤天害理的暗恋要被世人耻笑? 一抹冷灰色从景明的脸上绽开,像是蒙上一层蒙蒙的雾,将他吞噬。肩膀也在瞬间耷拉了下来,像是泄气的皮球,枯萎的花朵,丧失所有的生气。 那两个字犹如千万斤的钢铁压在他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时时刻刻提醒他自己的身份,只好将自己炽烈的感情隐藏。 顾宇不想再与他纠缠,忍着腹部的剧痛,缓缓地走了出去。他又一次的逃了课,从翻了无数次的墙上一跃而下,他想起第一次与春禾见面时,也是这样。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次逃课,却因为遇上了特别的人,一切都不一样了。 眼前浮现的全是春禾的脸,他心如火焚,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她,他要同她坦白,他要求得她的原谅,他要她同他一起走,带她离开这里。 春禾今晚上夜班,还在家里补觉,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被一阵持续的,刺耳的敲门声扰醒。她睡眼朦胧的开了门,看到的却是负伤的顾宇,左脸颊一片青肿,连嘴角都破开,带着殷红色的血丝,像是破败的娃娃。像是受人欺辱的小狗,惹人心疼,生出怜爱。 春禾的睡意瞬间消失,她担心的问他:“发生什么事了?打架了?” 指间还未碰触到顾宇的脸庞,便被他一把攥住,滚烫的唇瓣覆了上来,青涩而霸道,吻的她透不过气。口腔里弥漫开粘稠的血腥味,像是危险的讯号。 直到氧气被耗尽,绵长的吻才停歇。而后顾宇又变成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像个被抛弃的小狗,紧紧地抱着春禾,像是沧海里的孤舟,是唯一的希望。 春禾察觉到顾宇的不对劲,从他过完年从虞城回来后就一直这样低落,她先前以为是学习压的他喘不过气,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她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脊,像是哄小孩一般。牵着他的手,引着他躺在床上。被窝很暖和,顾宇的眼皮很快耷下来,他觉得怀里的人很暖和,很柔软,箍着的双手又紧了紧。 在意识模糊之际,顾宇问她:“春禾。” “嗯?” “你会……” “什么?” 春禾迟迟等不到下文,她抬起头看他,才发现顾宇早就睡着了,棱角分明的脸庞还带着孩童般纯真气质,洁白无瑕,仿佛从未沾染灰尘。 顾宇醒来的时候,身旁空无一人,夜色浓重,只有淡淡的银白色月光照进来。他闻到一股浓郁的药香味,手指下意识的往脸颊上摸去,是黏糊糊的触感。 -- 第七十章:交叉口 ⓛаsнúщú.χУz 景明屋里的台灯又开始没日没夜的亮起来,春禾起夜的时候碰见好几次,她感到奇怪便问他。 “怎么熬到这么晚,学习重要,身体更重要。再说你保送的名额下来了吗?怎么还这样努力。” 景明原本就白净的皮肤此时看上去更加苍白,眼底一片黛青,整个人都透着一种疲乏感。 景明眨了眨眼睛,便一把揽过站在椅子旁的春禾,脸贴着她的小腹,紧紧的抱着她。他一定是学懵了,才做出如此大胆的行径。 春禾觉得别扭刚要挣脱便听见景明无比低落的声音。 “名额没了。” 春禾心下一惊,之前景明也同她探讨过,保送名额势在必得,何况他常年年级第一,她想不通以他这样优异的成绩,怎么会失去名额。 “为什么?” 景明闭上眼,头颅随着春禾小腹的起伏而微微颤着。 良久他才回答。ЬáIIáωě.Ⅽó⒨(ρǒ1捌ìиfǒ.cǒм(po18info.com)com) “学校说把名额给更需要的人了,说我的成绩很稳定,就算走高考也能去好学校。”景明的语气里尽是失落。 春禾沉默了一会,难以抑制的爆了粗口:“放屁,我看是有人半路抢了你的名额,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学校,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天才做出的决定。” “算了。” “学校减免了我叁年的各项学杂费,是我不该希冀更多的。” 景明的嗓音有些沙哑,委屈溢于言表,看上去这些话是开解春禾,实际上也是劝慰自己。像他这样的情况,的确是不该想要太多的。毕竟当初因为贫穷,险遭失学,的确是一中主动抛来橄榄枝,与他达成协议,只要维持年级前叁的水准,可以资助他完成高中的学业。全因为是市教育局的扶贫活动,每个学校都有硬性指标。也因此,他一直都很努力的学习。 春禾听着景明言不由衷的话语,有些心疼的顺着他的头发,只能以沉默为陪伴。 “姐。”景明过了好一会才松开箍着春禾的手臂,他仰起精致的脸一瞬不瞬的盯着春禾,想要看透她所有的表情。 “嗯?” “你不会丢下我的吧?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吧?” 春禾笑了笑,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了一句,“傻瓜”。 景明的心像是脆弱的蒲公英,风只是轻轻地一吹,便分崩离析。姐姐并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相反,她连哄骗都不愿意做。他觉得心口有些闷,隐隐作痛。姐姐就像无足的鸟,从来不会在他这里落脚,只是短暂的在他周围盘旋。随时随地,都能离他而去。 景明犹豫再叁,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关于顾宇,关于留学的事情。 料峭的春寒总算接近尾声,温度日渐回暖,时间如白驹,眨眼间时光飞转,毫无预兆的流逝,只在众人的脸庞留下痕迹。 人生的交叉口总是悄然而至,在此之前虽有预兆,却无人发现。有些路,走了就没有回头路,尽管万般艰辛,也只能硬着头皮一往无前。 -- 第七十一章:天使、卑劣、坏人 五月,顾宇终于收到申请学校的回复,在看到“gratulations”时,他的心情并不像想象中那样激动,反而是一阵失落。他隔了好一会,才勉强将邮件看完。心中似有郁结,卡的他十分难受。 之前他还怀着侥幸心理,万一没申请成功,他不必出国,也不必和春禾摊牌。可是,现在到了要做出最后抉择的时刻。他不能再逃避了。 他很喜欢春禾,不想与她分离,也同样深知,以自己的情况,出国留学是最优的选择。 他骑着单车在夜色里穿梭,来到春禾的家里,他呆呆地站在入户门口,迟迟没有敲响铁门。直到门被突然打开,春禾手里拎着垃圾袋出现在他面前。 她有些惊讶,问他:“你怎么来了?” “脸色好难看,身体不舒服吗?” 春禾的手背贴上顾宇的额头,说:“没发烧啊。” “春禾。”顾宇唤着她的名字。 “嗯?”春禾轻轻地应着。 “我……”顾宇吞吞吐吐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异物堵住,迟迟说不出话,他丧气的垂下头颅。 春禾见状,只是让他先陪着自己去丢垃圾,随后两个人又沿着马路慢慢的闲逛,五月的晚风,还没有夹杂着潮热,吹拂在脸上,还是干燥舒爽的触感。 春禾似乎是刚洗完澡,穿着宽松的短袖和长裤,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背上,发尾上还是潮潮的,带着小水珠。顾宇摸了摸春禾的长发,想起初见时她的模样,感叹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是齐耳短发,没想到现在都这么长了。” 春禾笑了笑:“一年了,头发当然长长了。” 顾宇喃喃的重复:“是啊,一年了。” 两个人继续沿着坡往上走,上面原本是一座小型公园,专供附近的居民锻炼身体。公园因为年久失修渐渐破败,已经没有多少人会去玩了。虽然如此,那里却视野开阔,凭借地势高峻,一眼能将大半个江城收入眼帘。万家灯火通明,璀璨如星,与天上的繁星争相斗艳,毫不逊色,相映成辉。 春禾翻上护栏杆,面朝着顾宇而坐。顾宇怕她跌落,一直扶着她的腰不肯放手。少女的黑发被风吹向天空,仿佛是灿烂星河中唯一的中心,无论是闪烁的星星,还是明亮的月亮,都不及她万分之一耀眼。 春禾伸出食指在少年脸上临摹,顺着他的眉尾反方向滑到眉心处,往下路过高挺的鼻梁,在鼻尖处猝然坠落掉到软嫩的唇瓣上。她俯下身,几缕发丝扫过他的脸颊,雁过留痕一般,痒痒酥酥的。再然后,是同样柔软的唇瓣相碰,唇齿相依。那一刻,在顾宇眼中,春禾仿佛是天使,那个吻是恩赐,是对世人的慰藉,是怜悯,是礼物。 而他,则是世界上最卑劣的坏人。 打工人今天最后一天啦! -- 第七十二章:祝你前程似锦 “春禾,我要出国了。” 这段时间顾宇的行为一直很反常,春禾猜过很多种可能性,也有提前准备好迎接暴风雨来临。只是,直到谜底揭晓的那一刻,她仍慌了一下神。她盯着远处那片黑森森的树林,良久才将视线转回他的脸上。 顾宇垂着眼,像做错事的小孩,时刻准备着接受大人的批评与责骂。明明都快入夏了,他那原本温热的手心却变得冰冷,隔着衣料,春禾都能清楚感受到那股寒意。 最后她只是说了一句,“好。”还是非常平淡的语气。 顾宇吃惊的抬起头,他以为她会生气,会埋怨,甚至是和他吵架,提分手,更有甚者对他拳打脚来解气,但万万不是这样的淡漠冷静,不痛不痒的答允。 “你不生气吗?” 春禾摇摇头。 “那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爸妈会给我生活费,我还可以去打工,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困难都可以克服的。” 顾宇迫不及待的补充,他天真的以为对于春禾来说,只是钱的问题。 春禾还是摇摇头。她到了那又能做什么呢?黑工?日以继夜的洗盘子,做服务生?他有锦绣的前程,可她没有。 顾宇的心一点一点冷下去,却还是强撑着,抱着最后的一点希望,问她:“你会等我吗?” 这一次,她没有再摇头,只是把腰际上的手拂开,如天神一般居高临下的看着顾宇,做出最后的判决。 “不会。” 顾宇觉得自己像是跌落万丈深渊,摔得粉身碎骨,接着再被成群的秃鹫,一点一点撕咬啃噬,直至血肉模糊。 “我们…”春禾顿了顿,隐藏好情绪,继续说道,“就走到这里吧。” “祝你前程似锦。”而我荆棘满途。 春禾从栏杆上跳了下来,与他擦肩,准备离开。顾宇从后面紧紧地抱住她,哽咽的求她。 “我不去了,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春禾感觉到脖颈处有一股温热的湿意,耳边是他无助的抽泣。这是她第一次听见他哭,明明这么大个个子,哭起来却像个小朋友,抽抽噎噎的。但同时,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有比此刻更清醒,更理智的时刻。他会因为一时的情绪而选择留下来,可等他尝遍生活的残忍刻薄后,便会后悔这时的决定。 她不想看见他失意的脸庞。 这日子已经够苦了,自己一个人承受就好,何必还要拉下他,两个人一起对镜自哀呢? 这是她为他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同时也是为自己。他的未来是康庄大道,而自己总是行走在黑暗里的独木桥上,步步为营,一不小心便摔得粉身碎骨。就算是赤裸走遍荆棘林,浑身血痕,她也想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 而路的尽头一定是灿烂的日光。 -- 第七十三章:你以为警局是什么游乐场吗? 自从顾宇拿到国外录取信后,学校也不怎么去了,天天去便利店堵春禾,而春禾对他却熟视无睹,当他是空气,不存在的物体。直到她拿起座机的话筒放到耳边,一脸厌恶的对他说:“还不走,我就报警了。” 顾宇的眼中尽是诧异和痛苦,她神情厌恶是因为自己吗?已经讨厌自己到这种地步了吗?他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似乎失去了听觉,只看到春禾鲜红的嘴唇快速的张合了几下,挂断了电话。几分钟后,一条街外的派出所便出警了,他看着叁个穿着警服中年男子走了进来,随后和春禾交流了几句,便架着他往警车里押。走到自动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春禾,后者神色自然,像是处理了一只害虫一般,脸上甚至有一丝轻松。 春禾看到顾宇乘坐的警车驶离,僵硬的肩膀才松懈下来,因为绷着的时间太长,肌肉还处在酸痛的状态。 “您好,请跟我们去趟警局做笔录。” 这么多年,春禾仍然对警局有着生理性的恐惧,单单只是听到警局两个字,她的呼吸便急促起来,想起那段阴暗的日子。 “我,我能不去吗?我身体不舒服,在这里说可以吗?” 警察瞄了春禾一眼,看到她光洁的额头上的确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才松口:“叶女士,请您先讲一下事情的经过。” “可以不拘留他吗?我们在闹分手,他老缠着我,所以我一气之下就报了警,他后面要去国外上学了,我不想他留下案底。” 警察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有些生气的对春禾说:“你以为警局是什么游乐场吗?让你们这些小年轻寻开心的?你知不知道报假警是可以刑事拘留的!” 后来警察念在春禾是初犯,年纪还小,况且局里案子堆积如山,他也不想把时间耗在芝麻点大的事情上,教育她几句便离开了。 顾宇在派出所坐了一会,就被告知可以走了。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只觉得人很疲惫,很恍惚。他实在不敢相信,春禾竟然真的报警了。 他的生活像是湖面上覆倾的小舟,混乱且颠倒。他责怪春禾竟然能如此轻易地推开自己,仿佛自己对于她来说只是无足轻重的路人。他更恨自己,怯弱优柔寡断,造成今日的局面。 就在春禾对地板进行第九次清理时,目睹了一切的玉琇抱住她,轻轻地从她手中拿走拖把。 “春禾,不管你做什么,我永远都支持你。地板已经很干净了,不用再拖了。”尽管春禾面上没什么情绪,但她知道春禾心里一定不怎么好受。无论春禾做什么,都一定有她的理由,作为她的朋友,玉琇只需要相信她,陪着她就好。 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美妙的像是一串风铃,清脆悦耳。 “你们在拍什么姬片吗?” 春禾和玉琇朝着声音转过头,一时间看着眼前清秀美丽的女人竟然没有认出来。直到女人又说了一句话。 “怎么,我太漂亮了,傻住了?” 虎年快乐!新的一年,希望所有姐姐妹妹站起来!谢谢宝们不离不弃,爱你们(??ω??)?? -- 第七十四章:一条容易的路 “程宁姐!你怎么……” 程宁剪去了先前及腰的长发,现在的头发刚刚超过肩膀,原本靓丽新潮的海蓝色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静谧的乌黑。加上脸上未施半点粉黛,看上去与往日极为不同,连气质都大相径庭。 程宁摸着头发说:“我总不能顶着之前的模样回老家吧。” “回老家?” “嗯,我没跟你们说过吧,我以前学的幼教,打算回老家后就找个幼儿园当老师去。” “怎么这么突然。”春禾说道。 “也不是突发奇想啦,其实已经想了好一阵了。我在江城呆了这么多年,也倦了,工作上也没什么进展,天天熬夜,熬的身体也不好了……大概就是这些理由吧。” 程宁表情平淡,像是说着晚饭吃什么一样随意,倒是玉琇的小脸马上就垮了,她转而抱着程宁,嘤嘤咛咛的,让她不要走。 “准备什么时候走?”春禾问她。 “嗯,秋天吧,等我房子到期。”程宁的眼中露出一丝留恋,很快便一闪而过。 春禾对于程宁的离去并不感到意外,在她的心中,就没有不散的宴席,而自己也像是随波逐流的船,没有停岸的一天。 “对了,陆川有来过吗?”程宁问她们。 “陆川?没有啊,好久没见过他了。”玉琇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现在听到程宁提起他,心中一片感慨。 “啊~”程宁喝了一口饮料,“我来的时候看见街对面的报亭里站着一个男人,我还以为是他刚来过,看来是我认错人了,身形真的好像哦。” 春禾闻言朝街对面看过去,报亭里只有老板坐在里面,再无他人。 “臭小子,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程宁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走前还能不能再见一面。” 自从春禾报警后,顾宇就没在她眼前晃过了,感情什么的,也不过如此嘛。春禾越发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喂。” “小宇,offer下来了吗?” 电话那头是父亲顾远华。 “嗯。” “秋季开学吗?” “嗯。” “既然这样。”顾远华顿了顿,然后说:“不如先回虞城陪爷爷吧,等出了国,一年也回不来几次。” 顾宇蹙着眉心,有些不耐:“我还是想在学校呆着,把高中念完。” 对面是一阵沉默,而后顾远华说道:“学校给我打了电话,说你几天没去上课了。” “小宇,你知道爸妈对你的要求一直不是很高,你自己应该也清楚你的成绩在国内算什么水平。爸妈并不是逼你,只是给你指一条比较容易的路。” “你现在能给她什么?是能遮风还是挡雨?我并不反对你们在一起,只是希望你能对自己和她的未来负责任。”顾远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 顾宇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也不知道经历了几个日夜交替。他从床上翻下来,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长形的绒面盒子。本来是打算在春禾生日的时候送给她的,现在看来可能等不到那天了。 -- 第七十五章:无人认领的项链 门被敲响的时候,春禾正在打扫卫生,她警惕的提高了音量,朝外面喊着。 “谁?” “是我。” 无需报出名字,只凭声音便能听出来人。她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将门打开。 他看上去很糟糕,形销骨立。整个人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调,脸色黯淡无光,眼底是触目惊心的青黑色,不知道熬了多少个夜,下巴和唇周冒起一圈胡茬,少年气被隐匿在青茬下,恍惚间,春禾还以为这是他几年后的模样。 这是春禾第一次见到他如此不修边幅的样子。 “我可以进去吗?”顾宇可怜兮兮的征求她的同意。 春禾点了点头说:“进来吧。” 春禾把长发盘在脑后,露出修长的后颈,她身上的短袖似乎已经过了不少次水了,颜色被洗的发白,也毫无版型可言,领口大的变了形,可以轻松的窥见肩膀下明显的锁骨。 “对不起,我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我应该一开始就跟你说的,其实早在我遇见你之前,我家已经决定了高中毕业后送我出国留学。” “而且我是自愿的,我自己也知道我的成绩,偏科太严重了,在国内的教育系统下,最多上个叁本,出去选择更多点。” 顾宇始终垂着头坐在沙发上,不敢去看春禾的表情。 “我以为我会—”顾宇没能再说下去,他以为他会坚定不移的选择春禾,留下来。可是当他拿到offer的那天,他明显的感觉到心底是有一丝期待的。他很喜欢春禾,但同时他也放弃不了前途。 直到那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对春禾的爱并不是百分百的纯粹,也掺杂着对世俗成功的渴望。 春禾明白他要说什么,说实话,如果今天面临选择的是她,她会毫不犹豫的去留学。一路以来,生活对她太糟糕了,她深知贫穷的日子有多艰难,柴米油盐要精打细算,一分一毫都要用在刀刃上。最苦的时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都还历历在目。如果有机会逃离,她一定会千方百计的抓住。 所以她并不生气,这样的选择人之常情。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生气,也没有责怪你,如果是我,我的选择也会如此。” 春禾的手指温柔的从顾宇的短发中穿过,像是在抚慰一条毛茸茸的宠物。 这样亲昵的动作,让顾宇有一瞬间的失神,以为回到了从前。 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深蓝色的绒面盒子,里面放着一条银色项链,吊坠是一轮弯月,旁边还有星星点缀着。 “本来是打算在秋天,等你生日时送给你的。” “我可以帮你戴上吗?”顾宇小心的询问,生怕春禾拒绝。 春禾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顺着他的心思答允了。她背过身,将自己的后颈留给他。 这条项链顾宇准备了很久,他走遍了大半个江城,才在一家手工店里发现它。当时它藏在一堆耀眼华丽的珠宝里,并不显眼,可就是很奇怪,顾宇第一眼就相中了它。 店主有些诧异,再叁和顾宇确认是否只要这条项链。时间久到连店主也记不清了,是六年前,还是七年前,那时她的店铺刚刚开张,有个小男孩兴高采烈的拿着一张手绘图找到她,要求如图定制一条项链。店主看着那张草图笑出了声,实在太抽象了,一根细线上串着一个月亮和几颗星星。 她意识到失态,怕打击到小孩,连忙望过去,果然男孩的脸上红彤彤的。可能是因为愧疚,她只报了材料的费用,没有多加手工费。男孩的脸更红了,他困窘的对店主说:“姐姐,我今天身上钱没带够,今天先给你一半,后天我再给剩下的,好吗?” 说实话,她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兴许只是小孩子一时的冲动,等到了约定的那天,那个男孩真的带着剩下的钱来了。她们约定好,两周后来取。可是这一次,男孩没有如约而至。到现在好几年了,也没有人来取走这条项链。 啊,我真是个纯爱战士,这么看来,肉还遥遥无期,不好意思了铁子们。 -- 第七十六章:Tomorrowisanotherday 顾宇笨拙的与锁扣争斗,直到几分钟后他的额心都沁出汗来了,才成功的扣上。银色的星月项链与春禾白皙的肌肤相衬极了,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一般。清冷的月亮与她的气质相同。 接着,顾宇从包里拿出一个新手机。 “我们可以—” 顾宇的话刚起头便被春禾打断,她只是幽幽的说了一句,“没有必要。” 顾宇悲怆的笑了笑,像是自我调侃一般:“哈哈,早猜到你会这样。有时候我在想,你跟我分的这么清,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一天?像是局外人一样,毫不留恋,可以随时抽身?” 顾宇很快调整好自己的负面情绪,为自己刚才刻薄的言语向她道歉。 “对不起。” 他又从包里拿出一张便贴,上面写着两行不明意义的数字。 “越洋电话也不方便,这是我给你申请的qq号,我们可以通过这个联系,可以语音,还可以视频,很方便的。” “真的很方便的。” “春禾,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四年,你等等我好不好?而且我每年假期都可以回来的。” 顾宇跪在她脚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将下巴轻轻地搁在她的膝盖上,仰起悲伤的脸庞,像是一只无助的流浪狗,可怜兮兮的乞求着春禾。 “不要抛弃我好不好,我一定会回来的,等我回来,我会有一份好工作,我们的日子一定会好过起来的……” 他说着我们,规划着两个人以后的生活。春禾有一秒真的动摇了,她看着他水汪汪的眼睛,情不自禁的吻了上去,唇瓣感到一丝冰凉的湿意,她才从短暂的迷失中清醒过来,脸上又是先前那副冷漠的神情。 尽管春禾说了无数遍,她们已经结束了。顾宇还是执拗的认为那是她的气话,她只是太生气了,等她消完气,两个人的关系便会恢复如初。他告诉她,最近爷爷的身体不是很好,他要先回趟老家。 顾宇知道春禾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于是他开始写信。春禾每周都能收到两叁封挂号信,有时候她看了,更多的时候她连拆都没拆,她从不回信,即便如此顾宇的信从未停止过,直到他出国前。 江城没有直达美国的航班,于是顾宇要先飞去沪城再转机。临走的前一天晚上,他才拖着行李箱从虞城回来。爷爷病来如山倒,似乎是上次意外摔倒后留下的后遗症,老爷子对于顾远华夫妇提出请个住家保姆的要求十分生气,他仍然认为自己老当益壮,还远不到需要人伺候的时刻。直到顾宇以学业作为要挟时,老爷子才松口,顾宇这才放下心回到江城。 他提着行李箱敲响春禾家的门,门很快被打开,却不是他期盼的那张脸。与春禾有着相似眉眼的景明站在门内,看到来人是他后,一脸防备的站在门外,迅速的把门关上。 “你还来干什么?”景明语气不善,要不是姐姐在家,他真想打他一顿。 “我找你姐。” 景明扫了眼顾宇的行李箱 ,冷语道:“还有这个必要吗?” 顾宇的眉头蹙到一起,明明是姐弟,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邵景明怎么就这么讨人厌呢?要不是顾及到是他准舅子,他真想揍他一顿。 顾宇按捺住性子,好脾气的说道:“就几句话,说完就走。” 适时,门内传来春禾微弱的声音,她在唤景明的名字。景明不得已只好用钥匙打开门,立即应了几声。春禾的视线越过景明落在他身后的顾宇身上。顾宇因为爷爷的健康问题和一路的舟车劳顿,看上去很是疲倦。 “姐。” “没事,你先进去吧。”春禾把景明打发走,才跟着顾宇下了楼。 六月伊始,蝉已经不堪寂寞的在放声歌唱,此起彼伏的奏出初夏的乐章。风也开始变得黏黏糊糊的,从人们脸上拂过,并没有带来清爽反而是一阵燥热。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一路哒哒哒的轮子声彰显着时间的流逝。 “明天,我上午十点的飞机。”顾宇瞥向春禾的侧脸,看着她不为所动的神情。 “明天我要上班。” 春禾一口回绝,堵的顾宇没能说出后面的话。 “信,我写给你的信都收到了吗?” “嗯。” “你真狠心,一封也没有回给我。”顾宇失落的说道。 “我一封也没看。”春禾撒谎,“以后也别给我写了,别浪费纸。” 春禾的话像是一把石凿子,一下一下,往他血肉而铸的心上狠狠地砸去,精血一点一点流逝,满目疮痍。 他的脸上先是布满痛苦,随即换上苦笑:“如果这样对我,你心里能好受一点,你可以再多说几句,只要你不抛弃我,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 顾宇的手掌抚上春禾的脸庞,他盯着她的眼睛哀伤的说道:“你明明还喜欢我,为什么要这样。” 十八岁的顾宇当然不懂,他不曾为生活感到忧虑,不曾为温饱挣扎,即便是学习一塌糊涂,也有父母为他铺好前路。他当然不能理解春禾的想法。即便他知道春禾的日子很苦,但他始终没经历过。 分别前,顾宇抱了春禾,他身上还是这么好闻,淡淡的木制香味。也许是他太好闻了,也是是春禾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拥抱,她应该推开他的,但是她没有,相反,在他箍着她的力道逐渐加大的时候,她伸出双手回抱住他的腰。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夜晚,炽热的胸膛和悲伤的啜泣。 次日,顾宇当然没有在机场等到春禾。他不停的往四处张望,试图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找出牵挂的脸庞。 这天除了是顾宇离开的日子,也是高考的第一天,春禾起的很早,或者干脆说,一晚上她就没睡着过,她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她也会难过,只是相对于爱情,好好的活着才是她的第一位。情与爱只是生活的锦上添花,至少现在的她不配,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景明看到姐姐浓重的黑眼圈,颇为担心的问她:“没问题吗?” 春禾活力满满的回答:“当然!” 春禾陪着景明去了考点,目送着景明进入学校,看着他即将淹没在人海里时,春禾突然大声的朝着景明的背影为他鼓气:“景明,加油!” 景明听到后立即转过身,逆着人潮的方向,朝着远处的姐姐,露出灿烂的笑容。 往后的日子一定会更好的。景明想着。 春禾看着头顶上温暖又刺眼的日光,突然想起小时候趴在妈妈的膝上看过的一部老电影。在最后一幕,女主面对着镜头,充满希望的说出最后一句台词。 “Tomorrow is another day.” 为了送走顾宇,这章字数加倍(???ω???) 第一阶段终于结束了。 -- 第七十七章: lаsнúщú.χУz 高考后,景明马不停蹄的开始找兼职,因为江城一中叁年第一的头衔,很快便被一家辅导机构破格录取了,但是时薪给的是正式工的叁分之二,毕竟他连大学文凭也没有。 景明的成绩一向很好,不偏科,每一门都学的很用心,因此他几乎每个主科目都开了课,从早上到晚。连排班的老师都问他,干嘛这么拼。 也正是因此,景明和姐姐相处的时间大幅度减少,常常碰不到面,尽管如此,他还是见缝插针的询问姐姐对城市的偏好。 春禾偏过头不直接回答,只是对他说,你应该对你自己的未来负责,而不是参考我的喜好。 等填报好志愿后,景明开始陆续的将东西一件件规整好,依次打包好纸箱。他还催促着春禾,让她早点列好清单,哪些要带走,哪些要留下。 “北方比我们这冷多了,我们的羽绒服在那不顶用的,这些就不带了,到时候在那买新的。” 景明的脸上闪着希冀的光彩,似乎已经预见了以后的美好生活。他还不知道姐姐另有打算。 便利店有个老客,没事就跟店员闲聊。从他那里听说他的亲戚跟着朋友去南方闯荡了,回来后一身的金银,出手很是阔绰。说是在南方做生意发了财,还说南方满地是金子,不怕赚不到钱, 就怕人不肯吃苦,说的一板一眼的。ЬáIIáωě.Ⅽóм(ρǒ1捌ìиfǒ.cǒм(po18info.com)com) 春禾心里有了决定后,告诉了玉琇和程宁姐,还劝玉琇跟她一起走,总比呆在这里过着每天都看得到头的工作强。玉琇抬起左手,对着春禾闪了一下,一枚镶着碎钻的戒指闪闪发光。 春禾愣了一下问她:“什么时候的事?” 玉琇娇羞的笑了一下:“昨晚,他跟我求婚了,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我们打算等到了法定年纪就去登记。” “你们还这么年轻,是不是有些着急了?” “是有一点。”玉琇戴着戒指的手掌抚上肚子,“可是它来的太突然了。” 春禾的视线随着玉琇的手看过去,她的小腹依旧平坦,看不出什么异样。春禾瞬间有些恼火,真没想到张益这个狗男人,竟然不戴套。 “多大了?” “两个月。” “你决定好了?”春禾一脸担忧,虽说玉琇比她还大一岁,但她行事总像个小女孩,在春禾心里一直把她当妹妹看的。她怕她是被爱一时冲坏了头脑,跟她列举了好多早婚早孕的失败案例。 “嗯,不管怎么说,也是个生命,而且我和张益都挺喜欢孩子的,所以我们打算生下来。” 春禾不再说话了,两个月不过是个小肉瘤,什么生命不生命的,她不认同玉琇的选择,可是身体是她的,她可以说清利弊,却不能干预她的想法。 “春禾,这句话我说了无数遍,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相信你,你一定会闯出个名堂的。你这么聪明,又能干,往后的日子只会更好,不会更坏了。” 玉琇抱了抱春禾,在她耳边说道。她知道春禾和她不一样,她失学是身不由己,如果有机会,她肯定比景明还要厉害。 免费精彩在线:ρо①㈧c℃.cом(po18) -- 第七十八章:死于酒精中毒 ⓛаsнúщú.χУ 春禾下班后,又去了一趟超市,晚间很多蔬果肉类都在打折,明明还很新鲜,却折了很多价。她买了一大袋的食物,可以吃上好几天。小区的路灯又坏了,四周黑漆漆的,加之住户搬走了大半,人影稀松,恐怖氛围被拉满。 所以当春禾快走到单元门时,看到一团悉悉卒卒的半人高的黑影着实吓了一跳。她还以为是谁家饲养的大型犬类,她一直很怕会吠的狗,但听别人说不叫的狗才咬人,于是不管狗叫不叫,只要是大型犬都让她发怵。 春禾犹豫不前,想等狗走了再上楼,没想到没听到犬吠,倒是听到了人类的声音。 “是我。” 有些耳熟的声音。春禾这才大着胆子走上前,凭着幽暗的月光才看清那团黑影,来人竟然是陆川。他蜷着长腿,耷拉着脑袋,坐在门口,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你怎么—”她的话被陆川打断。 “可以带我一起走吗?” 天太黑了,春禾看不清陆川的表情,却能从他的声音里品出无边的伶仃和脆弱。是不曾见过的一面,毕竟他平常冷的像个冰块。 春禾立马懂了他的意思,刚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随即程宁的脸庞便浮现在眼前,一定是程宁姐同他说的。她也不再去追问。 她对于陆川的家庭也略知一二,之前那么烂的摊子也没见他逃走,这下却央求她带他一起离开,她猜测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也不好意思问的太细。ЬáIIáωě.Ⅽó⒨(ρǒ1捌ìиfǒ.cǒм(po18info.com)com) 春禾歪了歪脑袋,似乎是在思考,随后她说:“四天后,晚上九点,我在火车站门口等你。” 叁天前,陆川接到警局的一通电话。 “你好,南岸区派出所,请问是陆守义的家属吗?” 这样的电话对于陆川来说司空见惯,他常常被叫去警局给他爹善后,无非是些偷鸡摸狗,寻事滋事,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有些不耐烦的对着那头说:“警察同志,你直接把他关起来吧。” 电话那头的警察沉默了一会,才开口:“不是这件事,我们在一座废楼里发现一具尸体,现在需要你去认一下尸,明天早上九点来……” 陆川好像突发耳鸣一般,警察后面的话他怎么也听不清,只有尸体两个字像是复读机一样,在他耳边循环播放。听到的那一刻,竟然是一种解脱的感觉,随即才是一阵空落的情绪,他与父亲的孽缘竟然以死亡而告终。 他站在储满尸体的冷柜前,看着穿着白袍的法医从一个柜子里拉出窄长的床,上面躺着一个鬓发斑白的中年男子,浑身赤裸,一层皮耷拉着,像是与骨肉分离,全身呈冷灰色调。他看上去很陌生,陆川很难将那具尸体与自己父亲联系在一起,明明他一嘴粗言秽语,如今却沉默无言的躺在那里。明明他身体还算硬朗,抓着板凳一下一下的往自己身上砸,如今却死气沉沉的躺在那里。 听警察说陆守义死于酒精中毒。 陆川笑了笑,这个死因相对于陆守义这烂怂的一生,多少显得有些讽刺。 -- 第七十九章:年轻人真是有活力 陆川办好手续后,隔天便在殡仪馆火化了陆守义的尸体,最后拿到了一小罐骨灰。他不可思议的盯着手里的青瓷罐子,没想到那么大块头的人,转眼间就成了轻飘飘的粉灰。 陆川把骨灰撒进江里,看着蒙蒙的粉灰被风吹起,在空中飞旋,像是对世界最后的留恋,许久,才慢慢地坠入江水。 名为父亲的陆守义死后,陆川真的成了无亲无故,孑然一身。当怨恨的主体消失后,连怨恨本身似乎都遗失殆尽了。陆川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沿着江边一直走,等反应过来时,又走到了报亭里。 报亭的老板已经见怪不怪,最开始的时候,他见这男人总是站在摊子前,一动不动的望着对面,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时间长了,老板嫌他挡着自家生意,有些不快的驱赶他。 “小兄弟,旁边站站啊,挡着我摊子了。” 从此以后,男人每次来都会带本故事会离开,摊主也不再管他。时间久了,两人也能搭上话。 “后生,你在这看啥呢?”摊主摸不着头脑,这里又不是什么风景区,街对面也不过是满目的商铺。 男人便会摇摇头,“没什么”,然后递给摊主一支烟,摊主顾着吸烟,自然不再去深究。 “陆川?” 陆川听到有人叫自己,转过头看去,程宁站在一米外的人行道上。她看上去跟以往差别很大,头发短了,发色变了,不再是浓妆艳抹,只是淡扫蛾眉。 “真的是你!上次我还以为是我认错了。”程宁的脸上浮现出重逢的喜悦。她本来是要去便利店的,远远的看见一抹熟悉的背影,于是又绕到街对面,想探探虚实。 她走过来在陆川肩上重重地锤了一下,“臭小子,到底跑哪里去了!”她顺着先前陆川的视线望过去,街对面的便利店赫然在目。 “久违的喝一杯吧。” 陆川点点头,默不吭声的跟在她身后,程宁带着陆川回了附近租住的公寓。 陆川在玄关处便看到了大大小小的纸箱摞在墙角,而且房间显得很空荡。他之前也来过程宁的家,挤的放不下脚。 他纳闷的问她:“这些是?” “嗯,没错,我要离开江城,回老家了。”程宁的声音很平静,美丽的面容没有一丝变化。 陆川接过程宁递过来的冰啤酒,沉默的喝了几口,然后祝她一路顺风。程宁笑着看他,陆川的肤色黑了一些,五官似乎没有变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比之前刚毅许多,逐渐的变成了男人的模样。如果之前是惹人怜爱的可怜弟弟,那么现在则是可以让人躲在他怀里挡雨的沉稳男人。 “而且不止我一个人要走。” 陆川的长睫颤了一下。 “你都不好奇是谁吗?” “谁?”陆川终于抬起眼,直视着程宁。 程宁反倒不急不躁的喝了几口啤酒,她看见陆川的脸色一瞬比一瞬难看,终于有些心软,不再折磨他。 “春禾。” 陆川的大脑一片空白,似乎突然间失去了语言的功能,他用了好一会时间,才明白那两个字的含义。 “去哪?” “什么时候?” “只知道是去南方,不知道是哪座城,大概就这几天了吧。” 程宁看着陆川跌跌撞撞的背影,不禁感叹道:“果然是年轻人啊,真是有活力。” -- 第八十章:横生枝节 陆川得到春禾的应允后,回家后立刻着手离开的准备,一番整理后,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什么要带走的,所有的东西装在一起不过一个手提的旅行包。 他第一次觉得四天好漫长,真希望今晚可以马上离开。刀哥那里得照常去,不能露出马脚,他每天还是跟着帮派里的成员一起去收账。 到了要离开的那天,陆川带着兄弟们刚收完一笔账,小黑递给陆川一支烟,问他,“哥,你怎么看上去心不在焉的,出什么事了吗?” 小黑是陆川在帮里唯一要好的兄弟,比他还小叁岁,干干瘦瘦的 看上去就是个瘦猴。两个人的家庭背景相似,也是因为家人的债务,而卖命于刀哥。陆川在心里是把他当弟弟的,他宠溺的拍了拍小黑的头,嘱咐他,“没事少冲在前面,你是肉做的,不是什么金刚身子。” “哥你怎么怪怪的,突然说这些。”小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陆川扬了扬指间的灰,语气依然冷淡,“没什么,随便聊聊。” “哦,刀哥在小巴黎等你。” 刀哥是放高利贷起家的,手下有两家赌场,最近新开了一家夜店,名字就叫小巴黎,据说那的生意不太干净。不过夜店的事情没让陆川参与,所以当他听到刀哥突然喊他去小巴黎,心里有点纳闷。 小巴黎二楼是小型休息室,里面的陈设像是简易的客房,作用不言而喻。而刀哥所在的叁楼阁间,充当他的事务所。陆川站在门前,伸出的手刚想敲门便听见从房间里传出来隐隐约约的呻吟声。于是他收回手,点燃烟,靠在墙壁上等待一场情事的结束。 直到一位风姿绰约的女郎穿着被撕破的纱裙出来,明明走廊那么宽敞,女郎却似乎有意无意的往陆川那边靠,陆川甚至还能闻到女郎身上浓郁的香味。他立即偏过头看向地面,避免视线落到女郎裸露的身体。 等女郎走后,陆川在门外又等了几分钟,好让刀哥穿好衣服才敲门进去。 房间里面的空气很混浊,有股难闻的味道充斥在鼻尖,陆川不舒服的耸了耸鼻子。 刀哥穿着浴袍,将大半个胸膛都裸露出来,走到吧台那里,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以前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现在好不容易整到钱了,也开始学着上流人士喝红酒,听音乐会。虽然他压根不感兴趣,听着就昏昏欲睡,但仍然强迫自己附庸风雅。 刀哥右手摇晃着酒杯,并不看陆川。 “来了,川儿。” “刀哥。”陆川点了下头。 “晚上八点我想让你替小皮走趟南岸,带点东西回来。” 陆川诧异的抬起头,怎么会突然派自己去接头,明明小巴黎的生意从不让他插手的。难道刀哥察觉到了自己要走?可是看他神色正常的模样,又似乎并不知情。难道真的只是凑巧? “刀哥,今晚我有事,能不能找别人代一下,下一次我一定补上。” 刀哥举起手中的酒杯,透过淡红色的液体看向陆川俊逸的脸庞,“哦,什么事不能推?你知道南岸的事情有多重要吗?我诚心提拔你,你可不要不领情。” “刀哥……” 陆川注意到刀哥的眼神在他开口的瞬间变得凌厉,他知道刀哥最讨厌别人忤逆他的命令,可是去了南岸,回程都要两个小时,这样就赶不上火车了。还是说让春禾再等他一天? 陆川正犹豫着,想来还是先不要惹怒刀哥,以免横生枝节,他正准备点头,却突然听见刀哥低沉的笑声。 “是我的错,川儿你爸刚过世,估计还有不少事情要忙,行,今晚南岸你不用去了。你先走吧,我还要再睡会。” 陆川对刀哥反复的态度有些疑惑,只是他已经下了逐客令,自己只好先离开。 -- 第八十一章:他这条命是我的 晚上七点,陆川等赌场里没什么事后,同小黑交代了一番便回家了。由于下午南岸的事情,他心里有些不安,怕生什么意外,打算提前赶去火车站。 陆川带上所有的现金和行李打开门时,却看到几张生面孔,脖子上却统一的纹着蛟龙的图案,那是海老大的人。刀哥掌握着江城北部的生意,而海老大则掌管着南部的生意,两边人平时互不干扰,泾渭分明。他不知道海老大的人怎么会找上自己。 为首的男人,眼角旁有条刀疤,他瞥了一眼陆川身上的包,笑着说:“哟,川哥这是要出远门啊。” “什么事?”陆川试图搞清楚他们的目的。 “哦,也没什么,这不是听说令尊过世了吗?他还欠我们十五万块钱,父债子偿嘛。这人也死了,可不得只能来找川哥你了。” 自从陆川在赌场能说的上话了之后,他就下令禁止陆守义进入,没想到这反倒逼得陆守义去了海哥管辖范围内的赌场。 陆川看了眼门口,五个人,除了为首的男人,每个人都带了棒球棍。他拉开旅行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递给对面。 刀疤男拿过沉甸甸的袋子,往里面看了一眼,是红花花的票子,他转手交给旁边的小弟。小弟很快数完,殷勤的向刀疤男汇报,“哥,钱不够数,还差五万。” 刀疤男眯了眯眼睛,将快燃尽的香烟扔在地下,右脚用力的碾了几下,语气很不快,“川哥,还差数呢,剩下的钱怎么办?” “我今晚拿不出来了,等明天我去赌场再拿给你。” “哦?你当骗叁岁小孩呐,今晚你是打算离开江城吧?明天,哼,都不知道在哪个国家躺着了吧。” 陆川看着刀疤男蠢蠢欲动的手下,计算着自己能打几个,他往房间里后退了几步,站在门口只会被堵死。 “你想怎么办?” 刀疤男心想刀哥果然没说错。傍晚,他接到一通电话,是陌生的号码,对方一开口他就听出来了,是北部的刀哥。 “铁男,好久没联系了,最近怎么样啊?” 他知道对方可不是什么闲人,无事不登叁宝殿,于是开门见山的说道:“谢谢刀哥关心,有什么吩咐?小弟必定竭尽所能。” “哦,也没什么,你们赌场有个客人叫陆守义吧!” “嗯,是有这么个人。” “他是不是好几天没来了?” 铁男把旁边的小弟叫过来,询问一番后才回复刀哥。 “是这样,怎么了?”铁男不懂刀哥怎么会留意海哥赌场里的事,更不清楚他这通电话的来意。 “没什么,就是给你透露个消息,不想你收个无头的烂账,陆守义死了。” 死了?看来这笔账是不好收了。铁男心想。 “老子是死了,不过他儿子在我手下做事。你可以找他要啊。” 铁男摸不准刀哥的意思。 “他儿子叫陆川,今晚打算离开江城。” 铁男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年纪轻轻,坐准了赌场二把手,听说刀哥很是器重他,又怎么会把他的消息卖给自己。 刀哥似乎猜准了铁男的疑虑,电话里传来他阴森的笑声,“我是很喜欢他,有毅力,有头脑,有胆识,还有漂亮的皮囊,真可惜。但是我很讨厌别人背叛我。他那里应该有点钱,不够的话我添上,你做什么都行,我要他今晚走不出江城,不过……” 刀哥的声音冷下来,隔着手机都能听出他的狠厉,“他这条命是我的。” 铁男懂了刀哥的意思,他这是借刀杀人,还顺便卖了个人情给自己,真是一箭双雕啊。 -- 第八十二章:疯子 陆川一边往后退,一边环顾房间,找寻称手的东西当作武器,很可惜,因为走了就没打算再回来,所以他在办理退租的时候也顺手把杂物清理了,空空荡荡的客厅没有护身的武器,倒是提供了打斗的场地。 铁男看出陆川还想挣扎,慢悠悠的开口说道:“川哥,钱呢,还差点,咱们都是同行,你应该也知道规矩。既然拿不到钱,怎么也得从你身上带点东西走。不然我们兄弟几个回去也不好交待。” “这样吧,也别说我不地道,别人呢,都是一指头抵一千,您不一样啊,今儿留下两根指头,剩下的钱一笔勾销,我也好回去复命。怎么样?” 铁男笑得贱兮兮的。刀哥只说了陆川这条命是他的,可没说不能缺胳膊少腿的,而且自己不过是要他两根指头,这在他们这行都算小意思,他可是给足了他们面子。 铁男一挥手,两个彪形大汉一起朝着陆川冲过去。陆川身上没有武器,只好将身上的旅行包朝着一个男人扔过去,正中男人的饼脸。包里虽然没什么尖锐的东西,但至少重量在那里,男人一声哀嚎,重心不稳的往后倒去。陆川趁着这个空挡,一矮身躲过另一个男子的铁棍,右脚朝着男人的小腿骨狠狠地踢过去,男人登时朝着前方晃晃悠悠的。陆川找准时机,握住男人拿着棒球棍的手,用力地往前一提一拉,来了个过肩摔,转眼间,男人手里的棒球棍就到了陆川的手上。 不过眨眼的功夫,两个小弟便躺在地上鸮啼鬼啸。这下,铁男倒觉得陆川有点本事。他把门关上,让所有打手一起上,自己则靠在铁门里,吸着烟漫不经心的观战。就算陆川再能耐,身手再厉害,他就不信,陆川被四个人围攻还能安然无恙。果然在棍棒与人海战术的夹击下,陆川很快落下上风,背部腹部都受到好几下猛击。 所幸多年被追债的经历让陆川获得了一个非常抗打的身体,倘若是换了别人,几个懵棒下去,早就躺倒了。而陆川连呻吟都不曾溢出口,只是用手背揩去嘴角殷红的血丝。狭长的眼睛里似乎燃起一簇烈焰,红的异常灼人。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即是速战速决,春禾还在火车站等他。 几个人看陆川打红了眼,心下都是一凛,先前他们都见识过他敏捷干脆的身手,就是这刹那间的犹豫给了陆川反攻的机会。他似乎不再忌讳什么,下手愈加凶狠,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很快几个打手被打趴下,剩下的人心有戚戚,一时间也不敢再上前,不怕惜命的,就怕不要命的。铁男骂了一句废物,从怀里抽出匕首,把空有块头的打手推开,自己冲了上去。也不管陆川朝自己挥舞的铁棍,径自朝着陆川的身子猛地一刺。陆川灵敏的侧身一躲,刀子只是从他左侧下肋骨擦过,衣服破了一个口子,鲜红的血色迅速漫上衣衫。而铁男也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棍,震得他胸腔回响。 不得不说先前的人海战术确实有用,陆川的体力消耗很大,动作渐渐慢下来。也是因此,铁男的几次进攻中,锋利的刀刃都在陆川身上留下了痕迹,他身上的短袖残破不堪,条条血痕染红了衣服。不过铁男也没好到哪去,胸,背,腿部都被打中了,特别是胫骨那一击,直接让他跪了下来。 一阵交战后,铁男背靠在墙壁上,右手有些颤抖的从烟盒里掏出一根香烟,含在唇瓣间。他摸便全身也没找到打火机,只好作罢,空咬着烟,嘴里喃喃的骂道:“我操。” 只见一米多外的陆川也坐在地上喘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穿了一件渐变红的短袖。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卷胶布,不是医用的,而是封箱用的那种。他直接用牙齿咬掉一截,然后贴在了被刀划伤的地方,就这样往复好几次,才堪堪把沁血的伤口止住,还好伤口都不算深,否则他还真的没那么多血可以流。 “疯子。”铁男原本以为陆川拿出胶布是对付自己用的,没想到那个疯子竟然缠在伤口的地方,只凭想象都能把皮肉被撕扯的痛感具象化。果然是疯子啊! 接着他又从包里拿出一件长袖衬衫套在身上,手指颤得厉害,却仍努力的将每一颗纽扣扣上,他不想让春禾看到他浑身血污,他怕吓到她。等穿完衣服,他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手机屏幕上的数字已经转到了八点四十,离约定的九点只剩二十分钟。他深黑的瞳色暗了下去,就算从他家直接打车去火车站也要半小时,更何况他家在老城待拆区,出租车根本不会在附近转悠。他的手掌撑在墙壁上,慢慢地站起来,然后将旅行包跨在肩上,步伐一深一浅的走了出去。 陆川沿着荒凉的马路走了好久好久,因为重心不稳的缘故,一路上摔了好几次,两只手都被擦破了皮,同他的身体一起钻心的疼着,他咬着牙,一瘸一拐的硬是走了两公里,这才打到了出租车。 “师傅,我急着赶火车,请务必开最快。” 司机嘴里应着,心里想的却不是一回事。要真超速了,被交警逮着了,那可摊大了。 “刀哥,九点多了,那女的还在火车站门口,要不要把她弄回来?”盯梢的小弟隔着马路监视着门口的春禾。 刀哥想了一下对着那头说道:“再等会,要是她走了,你就回来吧。” 刀哥对她无疑是有些欣赏的,毕竟敢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的人,他还真没遇到过几个,虽然年纪轻,却有超出同龄的胆识。本来觉得她让自己在小弟面前丢了面子,想要好好讨回来,没想到陆川自己却送上门了,作为交易,他承诺不会找女人的麻烦。 所以,只要她肯乖乖离去,他就不会动她。 九点二十的时候,女人似乎是等的不耐烦了,终于拉着行李箱进了大门,盯梢的人又等了几分钟,迟迟没见人出来,推测女人这下是真走了。男人便吹着口哨,思索着夜宵吃什么,转身离开了。 陆川把所有的钱都给了来收账的铁男,身上的零钱连买包烟都不够。司机为难的看着车上打扮怪异的男人,明明是夏天却还穿着严严实实的长袖,正在犹豫是否要将男人送到警察局讨说法的时候,男人递过来一只手机,手机上面还有褐红色的不明液体。男人说把手机抵作车费,司机这才小心翼翼的接过来。男人很快就下车离开了。 离合器还没踩下,副驾驶的玻璃砰的一声,把司机吓了一大跳。他紧张的转过头,只看见刚才奇怪的男人又折转回来。司机把车窗摇下,以为男人是后悔了,毕竟把上千元的手机折价成几十元的车费,可真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男人隔着只开了一条缝的车窗,对着司机说。 “师傅,现在几点了?” “啊”,司机愣了一下,诧异的看了一眼车上的电子屏幕,“十点整。” 男人似乎有些泄气,道了一句谢谢后又再次离开。司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立马轰了油门离开,生怕男人再次回来。 -- 第八十三章:跑到北极也没有问题 离约定的时间晚了整整一个小时,按照春禾的个性,她一定已经乘上火车离开了吧。陆川这么想着,却仍不肯就这么放弃,虽然知道希望渺茫,在内心深处,却仍然期盼着奇迹的出现,或许她也耽搁了,或许,她会等自己。陆川被自己的异想天开逗笑了,喉咙发出沉闷的声音。 春禾不是这样的人,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而改变自己的计划。当初她答应自己的请求,带上他一起离开,已经是破天荒了,他从未想过春禾会点头。明明他们俩之间,连朋友也算不上吧。 他艰难的踏上几十层的阶梯,即便晚上十点多了,火车站门口还是有不少人,他的视线焦急的在陌生人的脸上徘徊,却始终没有寻到自己日夜期盼的脸庞。 春禾走了。他终于接受这个现实。 顿时,疲惫与疼痛像是山洪一般倾泻下来,将他淹没。他缓缓的坐了下去,在炎日的夏季,连夜晚都是烘热的,明明是冰凉的瓷砖也被染上一层热意,隔着他的裤子炙烤着他。他垂下头,轻轻地靠在包上,只觉得累极了,好想睡上一觉。 沉重的眼皮即将合上的那一刻,一双浅米色的帆布鞋出现在他眼底,上面是一双纤细的脚踝,有好多个红色的小肿块,看上去应该是被蚊虫叮咬的。 迷糊中,他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声音似乎是从面前传来的。他想看一眼是谁在叫他,可是他太累了,累的抬不起头,连喉咙也发不出声音。接着他看见女孩的小腿往前一弯,整个身子往下蹲,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修长的手,手里捧着一碗冰粉,然后像是蒙上一层水汽的脸,他看不清女孩的五官。女孩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声线像极了梦里常常出现的人。 陆川与困倦做挣扎,雾气一点一点消散,他终于看见女孩明亮的眼眸,像是夜空中的繁星,一闪一闪的照亮阴霾的天空。 陆川的脸色很苍白,脸上密布着汗珠,连脖颈上都汗哒哒的,整个人像是刚从海里打捞上来一样。 “你生病了吗?为什么穿这么多?” 春禾看他穿的很奇怪,伸手想掀开他的腹部的衬衫,却被陆川反握住手腕。他白净的手指上却沾着星星点点的血渍。 他虚弱的声音中带着哀求,让人难以拒绝。 “先离开这里。” 春禾立即抬头张望四周,所幸并没有见到什么怪异的人。 “伤的重吗?我先送你去医院。”春禾架着陆川的胳膊将他扶起来。 陆川没什么力气,只是用手扯了扯春禾的拇指,执拗的摇摇头:“马上离开江城。” “你确定你可以?” 陆川痛苦的面容上突然漾出幸福的微笑:“嗯,跑到北极也没问题,小伤而已。” 春禾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先抹去他脸上和脖颈上的汗珠,再仔仔细细的,一根一根擦干净他的手指。一会还要过安检,可不能让安保人员看出异常。 “我的钱包丢了,可以帮我买张票吗?”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请求道。 “唔,知道了。”春禾搀扶着陆川再次走进火车站大门。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好重啊。” 陆川歪了歪头,十分不好意思的同她道歉:“对不起。” 春禾看着陆川惨白的嘴唇,有些不忍的说道:“你还是省点力气,别说话了,我怕你撑不到列车停站。” “还是先送你去医院吧,明天再走也一样的。” 春禾改变主意,扶着陆川突然掉转身,下一秒肩上的重量顷刻间消失了。陆川从春禾身上离开,一脸严肃的看着她:“春禾,今晚一定要离开,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 -- 第84章:自由的代价 ⓛаsнúщú.χУz 最后两个人选择了最快驶离江城的那班列车,虽然目的地不是春禾一开始选定的地方,不过她曾在别人口中听过说,那个城市的古韵跨越千年,烟雨蒙蒙,美的像是一幅画卷。 春禾顾忌着陆川的身体,本想买卧铺的票,却被售票员告知只剩下硬座了,她看陆川的脸色菜的不行,只好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先短暂的歇息一会。 “我以为你走了。”陆川闭着眼轻轻地呢喃。 “本来是。” 陆川的睫毛颤了一下,他做了一次深呼吸才接着问道:“那怎么又回来了?” “我的手表慢了。”春禾抬起左手臂,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表盘上的刻痕纵横交错,皮质的腕带已经磨损,表面凹凸不平的。 “等我进去的时候才发现火车已经开走了,所以干脆又等了一会。” “那你呢?怎么回事?”问题又回到陆川的身上。 漫漫长夜很是难熬,有的人选择吸烟来缓解焦躁的心情,有的人选择打牌来消耗时间,也有人通过聊天来活跃气氛。浓烈的烟味混合着酸臭的汗味,其中又夹杂着各种味道的泡面,混合出的气味别提有多复杂,难闻的让人倒胃口。 可偏偏是这样的环境,陆川却感到无比轻松。 “自由的代价。”ЬáIIáωě.Ⅽó⒨(ρǒ1捌ìиfǒ.cǒм(po18info.com)com) 春禾走的那天晚上,景明兼职的教育机构举行聚餐,吃完饭后,景明本来打算直接回家的,却被主管拉去下一场,一直喝到午夜才肯放他回去。因为醉醺醺的,他没有发现饭桌上压在水杯下面的纸条,直到第二天的早上,他将早点放到桌上时才发现。 “景明,当你看到这个便签的时候,我已经离开江城了。不用去找我,我只是选择去过我的人生了。原谅我,我不能陪你去大学了,不过你是个大人,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对吗?要好好睡觉,好好吃饭,每一天都要好好过,就像我回来前一样,顽强的生活下去!你的枕头下面有一张银行卡,密码是你的生日,里面的钱不多,带着它去北城吧。对不起,再见。” 她怎么可以就这么不告而别,丢下自己,一走了之。明明是血缘连结着的两个人,却就这么走散。自己对于姐姐来说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玩具吗?随时都可以被抛弃。 景明的世界再一次崩塌,山崩地摇,死无全尸。 他去了便利店乞求玉琇告诉他姐姐的下落。玉琇怜悯的看了一眼景明的双脚,他连拖鞋都没得及换,因为跑得太急,脚趾不知道在哪里磨出了血泡。 玉琇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真的不知道,她只是说想去南方,具体哪个城市我真的不知道。”玉琇摸着景明木然的脸庞,“景明,你先冷静一下好不好,春禾那么大人了,主意又多,她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希望她幸福不是吗?” 景明听到幸福两个字,蓦然抬起头。难道姐姐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很痛苦吗?所以她才会离开,是因为我吗? -- 第85章:乌龙事件 lаsнúщú.χУz 海城果然跟春禾想象中的差不多,到达的第一天,雨就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 “说不定海城是个小姑娘,眼泪永远也流不完。”这是陆川下车后同春禾说的第一句话。 春禾在一条巷子里找了一家宾馆,说是宾馆,其实环境只比招待所好一点。登记的过程中,老板娘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电视机,她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将房间的钥匙递给春禾。末了,眼睛才在两人身上扫了一遍,“我们家隔音不大好。” 春禾把陆川扶到床上,伸手就要去解他的衬衫,不料又遭到陆川的阻拦,“不要,我自己来。” 但是他的力气很小,春禾很轻松的就甩开了陆川的手。 “又不是第一次看了,上次也是我” 春禾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说不出话,白T上的血迹已经氧化发黑,成了一片一片的褐色,衣服破洞的地方还粘着胶布,颜色却鲜红很多,血液、皮肉、和布料黏在一起,已经看不清肌肤本来的模样,像是一团发臭的腐肉。春禾起初并没有放在心上,还以为和上次一样,不过是打了一架,最多伤筋动骨。 这就是为什么他身上总有一股腥味,这就是为什么明明是夏天他却反常的穿了一件长袖衬衫的缘故。 “你疯了吗?这种程度应该去医院,而不是跟着我来胡闹。”春禾说罢要去打急救电话,陆川连忙拉住她的衣角。 “不可以,这么多刀伤,医院会报警的。像上次一样,帮我消完毒,我躺两天就好了。”ЬáIIáωě.Ⅽóм(ρǒ1捌ìиfǒ.cǒм(po18info.com)com) 春禾根本没法用常规的方法脱去他的衣服,布料拉扯着他的皮肉,只是掀起一点,就使他震颤不已。 春禾只好从前台借来了剪刀,将他的短袖剪得四分五裂,伤口触目惊心,早已分不清好肉和坏肉的区别,这已经不是她可以解决的程度了。 春禾跑去前台向宾馆的老板娘打听,附近有什么私人诊所。老板娘瞄了一眼她的肚皮,心领神会的给她指了路。春禾按照老板娘给出的路线,走进了一家民楼里,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把门打开一条缝,谨慎的问春禾是谁介绍她来的。 “明芳宾馆的老板娘。” 男人听到熟人的名字,这才放心的把门完全打开,好让客人进来。 春禾扫了一眼房间的布置,客厅里摆着一张方桌和两个凳子,根本看不出是诊所的模样。倒是幕帘后面大有乾坤,是医院常见的那种单人床,旁边还有一台机器和大瓦数的照射灯,小推车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手术刀。这才稍微像样点。 “医生,可以出诊吗?” 男人穿着一件发黄的白大褂,推了推眼镜反问春禾:“不是你做吗?” “是我朋友,他在宾馆。” “最好是来我诊所做,虽然也不是无菌的环境,至少干净一些。”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厚重的镜片。 “有点困难,他不方便走动。” “这样啊,那你等下,我去拿下工具箱。” 医生跟在春禾后面一边走,一边问她具体情况,“多大了?” 春禾回想了一下陆川的身份证,回答医生:“19了。” “哦,那是有点大了。”医生的的语气似乎有些为难,看来又是一场硬仗,“术后,你们家属多注意一点,这种很伤身体的,患者一定要好好休养身子。” 等到了房间,医生与床上躺着的年轻男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医生看了扫了一眼陆川身上的伤,脸都涨红了,吵着要走:“胡闹,我看不了。” 春禾连忙挡在门口,不让医生出去:“医生,你都没细看,怎么就看不了,钱一分都不会少你的。” 医生拿出手帕擦着额上的冷汗,气急败坏的说道:“这就不是钱的问题,我是妇科医生,做人流的,他那都是刀伤,你要找的是外科医生!” 一时间,房间内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共同凝固的还有春禾尴尬的表情。医生说罢便要去开门,春禾挪了挪了身体,腰身挡住门把手,阻挡医生进行下一步动作。 “医生,你那诊所是无证经营吧。” “你什么意思?”医生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少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头升起,连背上都沁出一层冷汗。 “妇科医生也是医生,你把他看好了,我就没什么意思。你要是现在走了,我还真不知道你的诊所会发生什么事情。” 少女说完话,突然朝着医生咧嘴一笑,笑的医生不寒而栗,生怕明天诊所就被查封了,立马回转身去查看男人的伤势。 而躺在床上的陆川,看着眼前的闹剧,被春禾佯装社会大姐大的模样逗笑。 真是张牙舞爪的小老虎。 -- 第86章:犯规 由于陆川受伤后没有及时进行消毒处理,导致伤口处全都红肿发炎。虽然医生嘴里一直念叨着,手里的活倒也没停。伤口浅的地方消了毒,就直接贴上纱布了。棘手的是下腹部和左侧肋骨处,伤口颇深,需要缝针。因为被半大的丫头威胁了,医生对他们多少有些怨气,手上的动作并不温柔,连麻药都懒得打。不过这小子倒也真能忍,脸上的青筋都冒起来了,嘴里半个音节都不吭,真是少见。 处理完毕后,医生递给春禾一张便签:“你就照着这上面的药买,抗生素一天两次,一次一粒,伤口需要每天换药,保持干燥卫生,这几天主要观察化脓的情况。看恢复情况,一般7天后就可以拆线了。” “哦,对了,如果发烧的话,做些物理降温的措施,比如用湿毛巾擦拭身体,不行的话,就吃点退烧药。” 春禾拿出钱包要给医生诊费,他哪里敢多要,只收了一些成本费就溜走了,心里只是祈祷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了。 陆川看医生像是见到什么怪物一样,拔腿就跑,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揶揄春禾:“大姐大,你看你都把医生吓成什么样了。” 春禾奇怪的看了一眼陆川,明明是个刚缝完针的病患,看上去却生龙活虎的,十分高兴,连语气都十分愉快。倘若放在之前,他断定不会同她开这些玩笑。他只会板起一张扑克脸,然后是无尽的沉默。 然而到了后半夜,陆川就焉了。直到早上春禾给他换药的时候,才发现他烫的像是燃烧的炭块。医生昨天的话一语成谶,他果然发烧了。 春禾把毛巾打湿,爬上他的床,跪在他的身侧,轻柔的擦拭他的额头,脸颊。他似乎被困在噩梦里,眉头一直蹙着,连睫毛都在震颤,起伏的胸膛让人不能忽略他锻炼有型的胸肌和清晰可见的块状腹肌。 毛巾沿着胸膛一直往下滑,来到了男人紧实的小腹,陆川还在梦中惬意的哼了几声。春禾觉得脸蛋有些潮热,于是去把房间的窗户打开,早晨的凉风便悠悠的吹进来,把春禾脑子里的杂念一同吹走。 就这么循环往复的擦拭了十几遍,陆川的体温终于慢慢降下来。 春禾闲着没事,便沿着街巷乱转,海城跟江城截然不同,地势平缓,一眼就望得到头。不像江城那样依山而建,路都是弯弯绕绕的。她寻了一片荫蔽地,坐在柳树下躲避着烈日。前面有片湖,在日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的,像是闪着光的碧绿绸缎。湖旁的小径上,有不少游人沿着鹅卵石的小道一直往前走,不知前方是何处。 直到日暮西沉,春禾才起身回去。淡金色的霞光攀着窗台洒落在陆川的身上,裸露着的肌肤被晚霞包围,每一块肌肉都被光勾勒出诱人的线条。春禾心里直喊犯规,一脸冷漠的拉过被子,把他盖得严严实实的。 -- 第87章:同居(二更) 春禾来海城之前,把大部分的存款都留给了景明,这连着几天的住宿花销不菲,她看着空瘪的钱包,陷入了沉思,再这么住下去,恐怕马上就要上街去乞讨了。她和陆川商量过后,打算先找好房子搬进去,月租摊下来怎么也比宾馆便宜。至于工作,就等房子落实后再打算。 门口有家沙县小吃,是春禾常去光顾的饭店,老板娘告诉春禾,如果想要省钱不找中介的话,就去海珠路看看。那里有很多住宅小区,绝大部分都是出租出去的,小区里面的灯柱子上会贴着很多纸张,上面有各种房屋出租的信息,有些是二房东,有些是房东本人贴的,这就要靠自己去分辨了。 叁个小时之后,春禾将电话挂回原位,一脸失落。公共电话亭里本就逼仄,一米八的陆川走进来把原本就狭窄的空间再度挤压。 “还是不行吗?” 老板娘说的没错,小区里面的栏杆上确实糊了不知多少层的出租纸条,可是等她一一打过去,对方的回答都只有一个——已经租掉了。 春禾连忙往里面靠了靠,朝陆川挥了挥誊写的电话本回答他:“嗯,全部都租掉了。” 纸张上的电话密密麻麻,被划去的标记占了绝大部分,春禾摸了摸口袋继续说道:“用来打电话的零钱也快没了,这里的房子可真俏。” “没关系,肯定能找到的。”陆川安慰着春禾,从她手里拿过电话本,“你休息一下,我来试试。” 陆川随机选了一个电话,打算碰碰运气,却没注意到春禾怪异的表情。 离得太近了,陆川那么大个块头立在里面,让春禾走又走不出去,退又没地方退,连他的鼻息都清晰可闻。一抹红晕悄然爬上她的脸颊。陆川在等电话接通的时候,转头看到春禾绯红的脸蛋,还以为是被热出来的,十分体贴的摇起手中的本子,当做蒲扇给她纳凉。 电话很快被接通,陆川说明来意,对方很痛快的邀请他们来看房。房子原本是两室一厅的户型,为了追求利益最大化,被房东用石膏板隔出了四个房间。 “喏,你看,干净哇啦,上个租客走掉了,我还专门请阿姨过来打扫一趟的,多好呀,你们看,还有窗子,空气多流通呀。你知道哇,隔壁那间连窗子都没有,闷死了。这间真的不错的呀,你们现在好定下来了呀。” 春禾看了眼脱落的墙皮,对于房东说的环境优美不置可否。好在家具还算齐全,床,衣柜,桌椅都有,也不算太坏。 房东阿姨热情的介绍着情况,又带着他们参观厨房和卫生间,厨房的油烟机形同虚设,墙壁和厨台都是油腻腻的,不大的桌台上摆着满满当当的厨具,垃圾桶里生了不少蚊虫,乌央乌央的绕着厨余垃圾打转。 春禾着重看了一眼马桶,因为是混居的原因,租客里面也有男性,马桶圈上还残留着点点的黄色污渍。春禾的脸立马垮了,她宁愿是蹲坑。如果说房间和厨房还能够忍受,看完厕所后她已经想走了。 “卫生嘛,都是一家一家轮的,到时候你们自己和别的租客商量好了。” “那还有一间房呢?”陆川记得招租的信息纸上写的是两个房间。 “前天就租出去了,你们知道的呀,现在夏天好多大学生毕业了,房子不要太好租哦,抢手死了。” “啊,我们以为是两个房间。” 房东阿姨看向说话的女孩:“你们不是情侣啊?噢哟,白忙活。不过现在旺季,房子不好找的哦。” 对于两人的关系春禾没有急着否认,房子不好找她和陆川都深有体会,毕竟她们打了一下午电话,这是唯一一个空置的房源。何况房租正好与她的心理价位相配,现在一分钱是两个人花,分开住两间房对于她来说实在有些奢侈。 “那房租能不能押一付一?”春禾算了一下所剩的存款。 房东阿姨的脸立马黑了,态度急转直下:“小妹妹,你问问别人都是押二付叁,我是体谅你们年轻人初来乍到,才给你们押一付叁,你这一下就给我砍掉一半,没有这样做的。你们不诚心租,就算了,我的房子又不是租不出去咯。” 房东说罢就做出赶人的样子,陆川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春禾拉住。 春禾立马堆起笑脸,装作乖巧的模样:“阿姨,我知道你人好,你也说了我们初来乍到,这主要工资还没有发,您看这样,第一个月能不能押一付一,等我们工资发了,房租还是按照押一付叁给您补上,我们又不会跑,押金你也拿到了,要是我们没履行诺言,您还有押金啊。” 春禾看房东阿姨脸色稍稍缓下来,立即乘胜追击,不给她思考的机会:“阿姨,我们今天就能签约,把房租给你,您看行吗?” “诶呦,你这个嘴巴真是甜的嘞。我是看在你们跟我女儿差不多年纪,心里看着可怜,才答应的,你们可别到处去说哦,到时候我怕别的租客跟我闹。” 两个人送走房东后。 陆川:“我们好像还没有工作吧?” 春禾:“嗯,会有的。” 陆川:“就一个房间?” 春禾:“嗯,明天再去买一张床。” 免费精彩在线:ρо①㈧c℃.cом(po18) -- 第88章:我会尽快 ⓛаsнúщú.χУz 当晚,两个人先去了附近的市场买了最基本的生活用品,春禾又唰唰的掏出几张红票子,满脸悲痛的看着再次消瘦的钱包,不禁感叹道:“钱可真容易花,一眨眼又没了几百。”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陆川脸腾的就红了:“我会尽快找到工作,养家的。” 春禾手上提满了东西,只好拼命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下一秒,春禾眯起了眼睛,养家?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春禾看了看自己手上提着的都是些轻巧的床单毯子,而那些大件的,分量沉的全由陆川一个人揽下,又是电扇又是锅碗瓢盆的。春禾有些不好意思,再怎么说陆川也是个病人,刚下床就让他当搬运工,着实不合情理。可陆川又拦着她不让打车,她好说歹说磨了半天,陆川才肯把担子分给她一些,结果又是一些轻飘飘的物件。 回到出租屋后,白天还紧闭着的房门,此时已有不少亮光从门缝里钻出来,看来邻居们都陆续的下班了。厨房的门掩着,却挡不住菜香,一阵一阵的飘到房间里,勾的春禾肚子咕噜咕噜叫。 两个人正收拾着房间,背后一道甜美的声音响起:“哇,你们是新租客啊?你们好啊,我叫王可。”一位长相靓丽的女孩站在门口,眉眼含笑,十分热情的跟她们打招呼,还一把拽过身后的男人,“这是我男朋友赵成。”男人一头利落的短寸,腼腆的站在一旁,尴尬的朝春禾她们挥了挥手。ЬáIIáωě.Ⅽó⒨(ρǒ1捌ìиfǒ.cǒм(po18info.com)com) 春禾和陆川皆是一愣。 “啊,你们好。我们是今晚刚搬来的。” 王可眨了眨圆鼓鼓的杏眼,好似还在等些什么。春禾这才继续说:“我叫叶春禾,他叫陆川。” “哦,是岳阳楼记里的至若春和景明的春和吗?” “哇塞,你爸妈真有文化,我的名字就普普通通了。”,王可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旁边站着的陆川,朝着男人笑了笑,“你男朋友好帅啊!” 春禾还没来得及否认,王可又切换到下一个话题了。 “你们还没吃饭吧?我和赵成在外面打了饭回来,一起吃吧。”王可摆了摆手中领着的打包盒,拉着春禾就往她们走。 “哈?”春禾发誓,王可是她见过最自来熟的人,比玉琇还要厉害百倍。 四个人挤在在一个长形的折迭桌边,除了王可,另外叁个多少有些尴尬。基本处于王可发问,春禾一句一句回答的状态 一顿饭下来,春禾了解到王可和赵成是同乡,来海城已经一年多了。王可比春禾大两岁,今年二十二,在服装批发市场上班,赵成二十叁岁,在一家KTV当服务员。得知春禾的年纪后,王可倒是很兴奋。 “没看出来啊,你们还是姐弟恋。” “噗”陆川冷不防的听到这句话,被饭块噎住,幸好赵成眼疾手快,及时开了罐啤酒给他。 “你们别介意,我女朋友说话就这样,不着调。” 得知她们正在找工作,王可告诉春禾,自己所在的市场上有很多店铺在招工,还说明天上班的时候把春禾带上,让她去瞧瞧有没有合适的。一顿饭下来,竟然磨蹭了到了十点钟。 陆川身上还不能见水,只洗了头,用湿毛巾擦了擦身子回来,看到春禾一动不动的站在床前似乎在发呆。 “怎么了?” “就一张。”春禾指了指床。 “哦,客厅不是有张沙发吗?我今晚去那睡。”陆川说完拿着刚买的枕头要走,衣角却被人抓住。 “可是,我们只买了一个风扇,外面太热了吧。” “没事,不热。”陆川不以为然,重新转过身,衣角却再次被人扯住。 春禾叹了口气:“算了,你身上伤还没好呢,今晚先凑合着吧。” -- 第89章:他怎么这么能睡 群租房的烦恼很多,比如,在工作日的早上,永远拥挤的卫生间。只要错过一秒钟,剩下的就是一扇紧闭的门。你会产生怀疑,那扇门到底是否真的存在,为何自己总是错过它敞开的那一刻。 不过幸好还处在待业状态中的春禾和陆川,并不用加入这场混战。而王可这对小情侣,也因为职业的特殊性,可以睡到自然醒,再慢腾腾的起来洗漱。 为了感谢王可昨晚的款待,春禾一大早就出门带回来了一大堆的早点,因为摸不清他们的喜好,春禾只好把中式,西式一并买了回来,任由他们挑选。王可看着一桌子的美食,眼睛笑成了两道弯,“太丰盛了!”,王可碗里吃着粥,手里拿着叁明治,眼睛却直直的盯着一屉小笼包,“我好想都吃掉,天呐,为什么我只有一个胃!” 赵成把王可吃过几口的粥推到自己面前,毫不留情的拆穿她:“不能吃太多,你容易胀气。你前天还说要减肥,今天就忘了。” 王可破罐子破摔,索性把剩了大半的叁明治也塞到赵成碗里,贪婪的望向热气腾腾的小笼包,白乎乎的软皮下,还流出了香喷喷的肉汁,一看就知道很好吃,“不管了,吃饱了明天再开始减肥。” 饭吃到一半,王可才发现春禾眼睑下的黑青。 “春和,你的黑眼圈好重哦,你昨晚没睡好啊?”王可说罢,才注意到旁边的陆川也是一样,眼下是一片浓重的水墨,“你们两个都没睡好啊?恋床吗?” 赵成夹了一个包子塞住王可还想说下去的嘴,叮嘱她:“快点吃,小心又迟到了。” 春禾和陆川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埋下了头,其实春禾很想说,造成今日的局面你也有份的。 昨晚两个人合衣躺下,这样还不够,明明是火热的夏季夜晚,两个人却很默契的在身上盖了一层薄毯。一米高的立扇似乎没什么作用,春禾背上的汗像是暴雨一般,一直往外淌着。如此一般,像个死鱼一样,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后,睡意终于像是驱走乌云的月亮,慢慢悠悠的爬上了夜空。就在眼皮抵挡不住将要合上的那瞬间,嘈杂的吵闹声从隔壁传来,惊扰了春禾的困意。 春禾悲催的看了一眼旁边躺着的陆川,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他好像没被吵醒,还维持着之前的睡姿,一动不动的平躺在床上。 睡相可真好,春禾心里想着。 几分钟后,隔壁小夫妻的骂架似乎并没有结束的意思,两个人毫不相让,不断地输出着国骂,然后春禾就听不懂了,好像是西南边陲的方言。突然女人发出尖锐的叫声,春禾还以为是从口角冲突恶化成身体冲突,正义感作祟,她刚想起身去劝架,下一秒就听到吱呀吱呀的声音,有点像床腿与地面激烈摩擦产生的,还有低沉的喘息声,以及被刻意压低分贝的情话。 呃....... 不知道为什么,像是某种比赛一样,另一边的房间也开始躁动不安,积极的参与进来,呻吟声此起彼伏,谁也不让谁,甚至默默的开始了二重奏。那边刚喘上一口气,这边立马追上来,发誓不让夜晚沉默的溜走。 春禾像是被丢进一间完全封闭的小房间,左右两边立着大喇叭,循环播放着情爱的浓言蜜语,不间断,全方位的折磨着她的耳朵,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旁边的男人。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么能睡! -- 第90章:意外来的工作 烈日高高的挂在半空中,毫不吝啬的向世人挥洒阳光,斑驳的落在行路人匆忙的身后,像是落叶追逐着风一般,不停不休。 好在等王可的小电驴提速之后,烘热的空气中也有了微凉的风,轻柔的拂过春禾的面庞。春禾闭上眼,就着微风享受片刻的宁静,即便耳边是呼啸的鸣笛。脑海中突然出现一辆黑色的山地车,慢慢悠悠的从蜿蜒的小道里穿过,也从荒凉的夜色里穿过,从刺骨的寒风里穿过,也从漫天的雪花里穿过,然后慢腾腾的驶出她的视线,眼角朦胧的白色一点一点融入漆黑的夜,连车辙的印记也被零零落落的雪花一点一点掩盖,好似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被抹去所有的痕迹。 而一阵急刹将她从回忆里拉回,骂骂咧咧的声音让她清醒几分。 “闯,闯,闯,闯个屁红灯,急着投胎啊!”王可气的声音都劈叉了,刚才一辆摩托车不仅超速还闯红灯差点将她们两个掀翻在地,“不生气,不生气,气坏了身子没钱治......” 春禾听着王可安慰自己的碎碎念,不禁笑出声来。 “你还笑,咱俩差点见了阎王爷”,王可转头继续骂着消失的无影无踪的肇事者,“自己不要命非拉着别人献祭......” 王可上班的地方是当地的一家服饰批发市场,客户遍布全国各地,可以算的上是潮流的方向标之一,每天都是人来人往的,擦肩的每一个人都操着各异的口音。这里没有淡季旺季的分界,每一天都忙得热火朝天。整整五层楼,一到叁楼全是贩卖衣服的店铺,四楼是鞋类,最后一层是家纺,而王可就在二楼的一家店铺里打工。两人告别后,春禾一个人随意的逛着,在她的眼里这些店铺并没有什么不同,不仅衣服的款式相似,连店名也大同小异,不是什么XX工厂店,就是XX工作室,或者是XXX服饰行,直到一个意外撞进她的怀里,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底朝天,然后夺走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哎呀~”是稚嫩孩童的声音,紧接着扎着两个小揪揪辫子的女童应声倒在地上,屁股着地,即便这样,仍将拿着甜筒的左手高高的举在空中,只是甜筒已没了大半,只剩下孤零零的脆皮筒,女童没有哭闹,反而眨着黑溜溜的眼睛,乖巧的同春禾道歉。 “姐姐,对不起,我撞到你了。”女童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红润的小嘴上还粘着奶油渍,煞有其事的对着春禾的膝盖处张张合合,“妈妈说呼呼就不痛了”。 奶声奶气的模样实在惹人爱怜,春禾刚蹲下来想问问孩子有没有摔到哪,一声长喝从不远处传来,女人一头黑色的细卷发,肌肤白的发光,再加上穿了件与肤色相近的长裙,从远处很难分辨身体与衣服的界限,犹如护崽的虎豹,一把将女童拉入自己的怀里。精致的鹅蛋脸迅速换上了另外一副模样,原本波光潋滟的一双眼睛转而嗔视着春禾,像是看着什么罪不可赦的坏人。 春禾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拉着小女孩的手。 “妈妈,不是的,是我撞坏了姐姐,我在呼呼。”女孩仰起粉扑扑的小圆脸,着急的向女人解释。 “啊~”女人打量了春禾一番,果然看到她裤腿上残留着的奶油渍,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像只随时捕食的猛虎,下一秒就褪去了伪装,柔声柔气的向春禾道歉,“真是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是......”,女人还以为自己的女儿遇上了人贩子,想起刚才自己失礼的行为,脸上立马烧了起来,“真是不好意思,安安把你裤子也弄脏了,我的店就在前面,不如先去那换一件干净的吧。” 春禾摆手拒绝,在她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大事,自己只需要用纸巾擦干净就好。小女孩却拉着春禾的手,小小的身躯妄图拖动比自己的体型还大几倍的成年人,“姐姐,我拉不动你啦!妈妈店里有好多玩具,我给你玩我的拖拉机,可有趣了!” 春禾招架不住,只好答应母女俩。女人名叫余娴,在前面开了一家店,专卖女装,而穿着背带裤的小女孩则叫余安,小名安安,后来春禾才知道女孩名字的含义。余娴说自己对孩子没什么远大的期望,只是希望她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才取了这个名字。 余娴在这个市场上已经摸爬滚打了叁年,最辛苦的时候因为手里的钱全投进了店里,没钱请保姆,自己就一边带孩子一边看店,那段时间睡也睡不好,刚闭上眼孩子就哭了,整夜的闹,甚至还得了神经衰弱,幻听的情况常常发生,耳边全是孩童的啼哭声。好在现在到了幼儿园的年纪,平日里有老师看着,给自己减轻了极大的负担,店里的生意也蒸蒸日上,有了固定的客户源,去年年底,终于在海城拥有了自己的房子。 余娴比着春禾的身材,从架子上取了一件连衣裙递给她,是白底碎花的图案,当季的热销款。春禾看着这件甜美风的裙子,与自己平时的休闲风格极为不符,花了大半天才扭扭捏捏的从试衣间里出来。 “很适合你呢。”余娴眼前一亮,声音里似乎有些说不尽的遗憾,“年轻真是美好啊。” 春禾拿出钱包询问着价格。 “不用啦,安安弄脏了你的衣服,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收钱的。”余娴连忙推阻。 春禾不想占别人便宜,执意要给钱,最后余娴报出了一个让人咋舌的的数字。 “嗯,没错,这件裙子的成本只有叁十元,我真的没有少收你钱啦。” 春禾怔住,这件裙子的做工和布料都不错,在外面的服装店里,最少也要卖上七八十元,谁能想到成本竟然只有叁十元,服装行业果然暴利啊。 还没来得及细说,店里就来了几位顾客,春禾看余娴忙着招呼客户,自己也不愿多作打扰便计划离开,走到门口时才发现玻璃墙上贴着一张海报。春禾顿时改了主意,折返身漫不经心的观赏着架子上展示的时装,直到顾客离去,趁余娴稍有空闲时,才说出自己心中盘踞已久的问题。 “这里还在招人?” 不好意思,四月有考试,加上最近和朋友准备弄副业搞钱,做不到日更了,随缘更新。谢谢宝们 -- 第91章:男朋友,朋友 这是陆川第一次见到春禾穿裙子,与平常一身休闲装的她十分不同,一头如绸缎般乌黑顺滑的长发倾洒在肩胛上,精致的锁骨也暴露在他眼前,她的皮肤不算白,却恰到好处的透出一股蓬勃的生命力,像是原野上的星火,猛烈而浪漫。而他自己,满身污秽,卑贱的如同虫蚁,如果她是天上遥不可及的玉轮,自己则是池底丑陋的蟾蜍,他怎么敢妄想得到她的怜顾? 他的嘴角漾出一抹难以言说的苦涩,他是一位很好的倾听者,沉默的听着春禾讲述今日的见闻,然后在恰当的时间点说上几句庆贺的话,恭喜她找到了新工作。他看着她神采奕奕的眼睛,若隐若现的梨窝,他由衷的为她感到高兴,同时又为自己感到悲哀,觉着自己离她又远了一些。 陆川从二手家具店里涛淘回了一张行军床,宽度恰好将他容纳,虽然舒适度大打折扣,但只花了两碗面的钱,他对此很满意。为了尽早赚够承诺的房租,他没有找月结的工作,而是去到了一家工地上,做着最累的日结搬运工。夏天的太阳就像个烤火炉,巴不得把他身上最后一滴水烤干。他身上的汗衫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结成了几层晶白的盐渍。 火辣的太阳在烘烤他的同时,也慢慢为他覆上一层专属阳光的颜色。春禾伸出小臂与陆川的并在一起,泾渭分明。原本陆川的肤色是要比春禾白皙的,细腻的像是一块白玉,而现在却是健康的小麦色,比春禾还要黑上几度。一同改变的还有他越来越健硕的体格,他的肩也宽阔了起来,线条越发遒劲,虽然没有大块大块的肌肉,看上去却十分结实。 陆川的工作时间比较固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春禾的时间比较弹性,要等到所有客人离开才可以下班,所以春禾很少见到陆川灰头土脸的模样。他下班后先冲个澡,把自己拾掇干净,再进入厨房准备两人份的晚餐。尽管春禾说过许多次,让他先吃,不用等自己,可是每每回来都看到陆川像只家养宠物,等着归家的主人。 陆川会在春禾睡觉前,从口袋摸出每天结算的工资交给春禾,春禾一开始坚决不收,时间久了她也习惯了,自然而然的接过钱,然后在小本子上记上一笔。 春禾收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后,两个人终于存够房租费,如同一开始的承诺,一下子补齐一个季度的房租。在收到第二个月的工资后,春禾买了两部手机,一部是自己的,另一部是送给陆川的。陆川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这是春禾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他视若珍宝,保护的很好,生怕磕着碰着就坏了。他在电话簿里输入了唯一的一串号码。 春禾买手机的主要原因是为了工作,需要和老板余娴联络,有时也需要电话通知一些常客,告知他们店里上了新款之类的。而买给陆川的原因就很简单了,春禾加班的时候便会给陆川发短信,例如,今晚很晚回来,不用等我了。 可往往适得其反,陆川会将饭菜放入电饭锅里保温,然后去市场等她下班。一来二去也与余娴母女俩相熟了。安安第一次见到陆川这个大块头时,害羞的躲在余娴身后,只敢偷偷的看他,次数多了之后,渐渐开始登鼻子上眼。 “小川哥哥,你是春禾姐姐的男朋友吗?”安安低着头,胖乎乎的小手拿着蜡笔在陆川手上胡乱的涂鸦。 陆川慌张的看了一眼远处正在盘点库存的春禾,还好她并没有听见,仍然一门心思的扑在衣服上。 他压低声音问安安:“为什么这么说?” “唔,有个叔叔天天站在学校门口等李老师下班,园园说那是老师的男朋友。你也来接姐姐,所以你也是春禾姐姐的男朋友对吗?” 陆川被安安的逻辑震惊到哑口无言,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脑勺,“朋友也可以这么做。” 晚上九点多的公交车,只有零星的乘客,不似早上那般拥挤,人都站在踏板上,勉强将车门关上。回出租屋的路程不远也不算近,公交车晃晃悠悠的前行,本就疲劳的春禾便在一颠一倒的状况下不知不觉的闭上了眼睛,身子一歪,重量落在了陆川的肩上。 陆川先是一愣,随即动也不敢动,一路上都维持着相同的姿势,即便身子有些僵了也不曾动分毫,生怕惊扰了春禾的梦。直到快到站了,才把她叫醒,春禾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的跟着陆川身后,路灯将她们的影子拉长,最后被茫茫夜色笼罩,分不清彼此。 -- 第92章:秋意浓 暑气消散,秋意渐浓之时,陆川已经存下一笔可观的金额,工地上卖苦力的工作总不是长久之计,赵成偶然间得知陆川打算换工作的计划,便把他引荐到自己上班的KTV。工作内容不算累,两个班次轮流倒,夜班的时候要到凌晨两点,也因为工作时间的特殊性,夜班的时薪比白班多出叁分之一。仅仅是叁分之一,也有不少人趋之若鹜,透支着健康抢着要上。 陆川听到要上夜班时,摇了摇头要走。春禾的睡眠很浅,有次他起夜的时候,被子刚掀开,脚掌还未碰到拖鞋时,对面的春禾一把从床上惊起,月光下朦胧的脸上挂着一丝惊恐,眼尾处还坠着一滴剔透的泪。茫然的盯着陆川许久,好几秒后,春禾似乎才从梦境中醒来,背过身藏进柔软的棉被里。第二天的她,对此绝口不提,陆川尝试过主动提起,也被春禾叁言两语带过。自此,一个不再问,一个不再说,到了晚上,陆川就会有意识地少喝水,避免夜里惊扰到春禾。 许是看中陆川出众的外表,一向严苛的经理竟然破天荒的给他开了后门,陆川是这家KTV里唯一一个不用上夜班的员工。也正是这样的优待,其他的酒保总是看他不顺眼,平常没少找他麻烦,不过幸好有赵成护着,也没闹出什么名堂,不过是把难缠的客户留给陆川,抑或是使出学生时代的旧把式,搞着排挤什么的。旁人都说陆川的脾气很软,那些人的手段就像是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毫无作用。陆川丝毫不在意旁人对他的排挤或打压,连赵成都对他的好脾气甘拜下风。 只有陆川自己知道,现在这样的生活已经比曾经好上千倍万倍,他非常满足此时的状态,有一份普通的工作,自由的身体,以及陪在春禾身边。他没有理由也不想再去闹事,打破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平静。 有一次陆川因为替同事代会班,等结束的时候已经比平常下班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他只是将外面的黑色西装马甲草草的塞进柜子里,然后一路朝着公交站狂奔,一路上,他看着手机里的未接电话和短信,心想她一定等的不耐烦了,他想了一百种生气或愤怒或是其它可能出现在她脸上的表情。面对着头脑里幻想出的情况,他迷茫的像个孩子,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直到看到熟悉的身影,孤零零的坐在广场前的石椅上,白净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视线似乎一直停留在远处的某物上,陆川朝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到沿着柏油马路上一排排盛开的淡黄色的桂花树,不用特意去嗅,袭人心怀的清香自会飘来,一缕一缕将路人包围。 春禾似乎是深陷在黄白相间的秋意里,一点也没察觉到逐步靠近的脚步声,直到一双墨黑的眼瞳突然闯入。陆川弯着身子,朝自己挥了挥手,实在太近了,她都能看到他额上沁出的汗珠,明明已经入秋了,他怎么会出这么多汗?关于肤色,春禾很早之前便已明白,这也是一种天赋,比如陆川,明明之前在工地上晒得那样黝黑,活像行走的木炭,却在换了工作后的短短一个月里,迅速恢复成之前的状态,比女孩子还要白皙细腻的肌肤。他倾着身子,大开着的衬衫领口在不经意间露出精致的锁骨,比女孩子还要秀气的锁骨,让人想要沿着衣衫的空隙继续往下蔓延。 她看见他淡色的唇瓣上下开合着,却听不见任何的声音,然后他微烫的指尖从她耳垂边擦过,左边的耳机被他取下,她终于听见他似水般温柔的嗓音。在那个幽幽桂香的秋夜,心间一股热浪涌过,一些暗藏的情绪似乎也随着飘荡的芳香一点一点漫开。 -- 第93章: ⓛаsнúщú.χУz 随着时间的流逝,余娴的生意做的愈来愈好,常常忙得分不过身,对春禾也越加信任,于是催促着春禾考了驾照,然后慢慢的将进货的重担交给了她。所谓进货,不过是比较文雅的说法,说是抢货更加恰当一些。无论是严寒或是酷暑,天色不过初晓,便有一大堆人挤在工厂门口,等着抢新款的大货,如同离水之鱼,歇斯底里。谁若是抢着了新款,就是站在了潮流的前端,谁抢占了先机,就是赢得了金钱的战役。 陆川曾经见过一次,人们像是丧失了理智,如同扑食的野兽,即便他从小就在混在暴力的环境中,也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他慌张的挤进混乱的人群,在黑压压的一丛又一丛的身影里,急切的寻找着春禾的面孔。她混在疯狂的人群里,强悍刚毅,丝毫不弱下风。她朝着陆川笑的灿烂,脸上浮现出胜利者的微笑。亲眼目睹后,之后的每一次抢货陆川都不曾缺席,两个人配合默契,常常是满载而归。 很快余娴开了另外一个分店,新店也全权交给了春禾管理,自此春禾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常常错过了公交的晚班车,那个时候的出租车对于她们来说还算奢侈,偶尔几次当然没什么问题,次数多了难免有点心疼钱。陆川就在这个时候在经理的介绍下,买了人生中第一辆的摩托车,一辆二手的黑色川崎。在那个年代,即便是二手的川崎也依然拉风。 他看不见春禾眼里的惊奇,反而是比黑夜还要沉默,比秋风还要寂寥的神情,而下一秒她藏起表露出的伤感,换上模式化的微笑,那样毫无灵魂的微笑是她面对客户时常用的招式,礼貌却疏离。 她戴着头盔沉默的靠在他的背后,陆川开的很慢,只比电瓶车的速度快一点。慢到过往的记忆不受控制的从隐秘的角落里一点一点跑出来,她想起那个初夏,想起马达轰鸣的机车,想起眉眼盈盈的玉琇,想起沉默寡言的张益,想起吊儿郎当的李玄,不知道他们在江城过得好不好,想来再过两个月,玉琇的预产期就该到了吧。自从来到海城之后,春禾就被残酷的生计拖得无暇去想什么往事,那些青春的记忆被她藏在角落里,尘封过往。 此刻,江城的一点一滴都映入她的眼帘,那些开心的,难过的,愤怒的,伤心的时刻,每一个画面都在她的眼前栩栩如生。她好想打一个电话,听一听玉琇的声音,听一听她的抱怨,她一定会欣喜的同自己分享孕期的趣事,说不定还会笑着让孩子认她做干妈。她真的好想好想打一通电话,告诉玉琇自己过得很好。可是她没有办法,与江城所有的联系都被她抛在那个盛夏的夜晚,被她冷酷的甩在身后。只有这样才会走得干脆。ЬáIIáωě.Ⅽóм(ρǒ1捌ìиfǒ.cǒм(po18info.com)com) 秋日的风已沾上料峭,无情的灌向晚归的人,春禾缩了缩脖子,躲在陆川宽阔的背后。 -- 第94章:同你一样 ⓛаsнúщú.χУz 春禾还是不太习惯海城的气候,冬天的时候冷的要死,是深入骨髓的湿冷,明明在室内穿着厚实的羽绒服还是冻得发抖,即便开了电热毯,脚趾还是僵得很,半天都缓不过来。无意间的一句吐槽却被陆川听了去。 “这里好冷,江城这个时候还只穿着棉服吧。”春禾瑟缩在两床厚重的棉被里,有些感慨的同陆川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好似是故意逃避一样,这是她们来海城后,第一次提及江城。 “明天我去买个空调回来吧。”陆川看向对面的床铺,春禾像是蝉蛹一般,把自己裹得结结实实,只露出一双带着困意的眼睛。 “算了吧,电费多贵啊,而且我们只是暂时住在这,等搬家了空调怎么办?那么大家伙又不好搬,一拆一装人工费都要不少,送给房东就更划不来了。”春禾一口回绝。当时俩人急着租房子,又没什么经验,也没问过电费什么的,等到了缴费的时候看着巨额账单时才发现原来房东定的电费比别处还贵了叁毛,但是租赁合同已签,没到期就退租自己还要倒赔房东一大笔,怎么看都不划算,于是春禾下定决心,等房子到期,一定要擦亮眼睛好好找一个房子,再怎么样隔音一定要好。 第二天的晚上,春禾打开门就看见了墙壁上挂着的“庞然大物”,在这样狭窄逼仄的小房间,只是多出一粒灰尘也会感觉到,更别说快要小一米的空调了。ЬáIIáωě.Ⅽó⒨(ρǒ1捌ìиfǒ.cǒм(po18info.com)com) 春禾震惊的盘问陆川:“你什么时候装的?” 陆川还是平常那副淡淡的表情,“下午请了叁个小时的假。” 陆川总是这样,不声不响的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体贴的让春禾怀疑他是田螺姑娘再世。 再难捱的日子,两个人一路搀扶着也磕磕绊绊的走了下去。转眼就到了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春节。两个人对此都极有默契的闭口不谈,王可和赵成为了省钱也没回家过年,四个人买了一大堆的菜在出租屋里煮着火锅一起庆祝新年,那天晚上,鞭炮和烟火彻夜响个不停,四个人在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中,在春节联欢晚会的背景音中,怀着对明日的期待喝下一杯又一杯的酒,仿佛喝的越多日子就会越顺一样。 吃完饭后,王可提议去冬湖看烟火,顺便消消食醒醒酒,一年才一次的场面,其他人自然也不想错过,偌大的湖畔早已挤满了人,连桥堤上都是人头攒动,一行人不知什么时候就走散了。春禾走累了,就拉着陆川随便找了一处停下,视野是不怎么好,被不知名的矮树丛遮挡了视线,但胜在清净,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对情侣散在周围。 也许是春禾喝多了,神志有些不清醒,那天晚上她说了好多话,竟然还主动同陆川讲起去年的这个时候。 “去年春节的时候,我吃的也是火锅。” “嗯。” “好巧,吃完饭以后,我也看了烟火。” “嗯。” “千厮桥的人也超级多”似乎是在思索,春禾隔了两秒才继续说道,“我感觉还是千厮桥的人更多些。” “嗯。” “我还拍了一张照片,一分钟就出片了,那是我第一次见拍立得,还觉得挺神奇。”春禾说到这里,看着被五彩斑斓的焰火照亮的夜空,陷入长久的沉默。 陆川也默然不语,不再轻声附和。 春禾突然偏过头问起他:“那你呢,去年这个时候在干什么?” 陆川看着夜空上如昙花一般转瞬即逝的烟花,缓缓开口。 “同你一样。” 同你一样 只不过像是影子一般 偷偷地藏匿在你身后 狡猾的同你一起 看着绚丽的焰火坠落 -- 第95章:虽然有点迟但还是要祝你生日快乐 步入夏天的时候,王可和赵成存够了钱,决定回老家开个服装店。虽然很舍不得,春禾也只能祝她们顺风顺水。临走的前一天两个女孩疯了一整天,俩人先是一起打了耳洞,然后去了刺青店。王可一直觉得纹身很酷,却一直不敢真的去文,可是一想到明天就要离开海城,离开不知道看了几千次日升日落的地方,心里突然有股冲动,想要留下些什么,迫切的想要留下在海城存在过的痕迹。 王可翻阅了大半本样书,一会喜欢美式的天使,一会中意日式的鬼神,最后却中规中矩的选了蝴蝶的样式。那时候纹身被普众认为是流氓小混混的象征,同时也颇受年轻人的追捧,对于年轻人来说,这是对世俗的叛逆,与众不同的象征。纹身师询问王可想文在哪个位置,王可想了想指了指后腰的位置。叛逆又不那么显眼的地方。 那天晚上,王可说了好多好多话,嗓子都哑了,事实上,连王可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说哑的还是哭哑的,她想自己一定很丢人,因为整个馆子里的顾客都向她投来迷惑的眼神。即便这样,也不能阻止她情感表露,她抱着春禾,一张花脸顺势埋在春禾的肩膀上,抽抽噎噎的嘱咐着春禾。 “女士们,先生们,开往哈城方向去的K168次列车很快就要开车了......” 语音播报一次又一次催促着乘客检票,终于到了必须要说再见的时候,王可最后一次抱了抱春禾,两个女孩的眼睛都肿的不像样,像是夏日里的桃子,粉粉红红的。 王可说:“我会幸福的,你也一定要幸福。” 此去一别,谁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一天。春禾看着王可和赵成远去的身影,心里满是酸涩,与此同时她想起了玉琇,想必当初她也是怀着一样的心情与自己告别的吧。 夏天过去一半的时候,房子的租约也到期了,这次春禾终于租到了自己中意的房子,两室一厅,不用和别人共用卫生间,旁边就是公交站,临近还有在修的地铁,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投入使用,不过全城的居民都很激动,那是海城第一条地铁,全城的人都在翘首以盼。当然,租金也是之前的一倍,不过现在的春禾她付得起。 余娴的服装生意一直很红火,安安也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她总算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扑到事业上,她和春禾盘算着开一家服饰公司,创立自己的品牌。所以这段时间两个人忙得天昏地暗,连饭都是有一顿没一顿的,不是在跑工厂的路上,就是见顾客的车上。 理所当然的,春禾错过了陆川的电话以及短信。等她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春禾筋疲力歇的换上居家的拖鞋,没注意被客厅里的黑影吓了一跳,恍惚间以为是家里进了贼,抄起玄关里的直柄雨伞粗暴的往黑影上一顿猛砸。 “是我。” 是熟悉的声音,春禾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打开客厅的灯,陆川的左脸颊上有一道红色的印子,从下巴处一直延伸到眼角,差一点,差一点酿成大祸。 “啊,没事吧?”春禾手足无措的丢下了手里的雨伞,连忙走近陆川查看他身上的伤势,声音有些局促不安,“我一定是累傻了,竟然把你当成小偷。”,还好没什么大碍,除了脸上那道红痕看着有点可怕,“大晚上的你怎么在客厅晃悠。” “等你吃饭。” “等我吃饭?”春禾顺着陆川的视线看向旁边的饭桌,白色的木质长桌上摆着几盘荤菜,全是春禾喜欢的,以及正中间的香草蛋糕。 陆川看了眼手机屏幕,略带遗憾的说:“可惜,现在已经是次日的1点了,虽然有些迟不过还是要祝你生日快乐!” 陆川掏出一个蓝色的丝绒盒子递给春禾,那是他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早在一个月前就选好了,是一对雪花状的钻石耳钉。 春禾拿着礼物惊讶的盯着陆川,后者的耳廓发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见你打了耳洞后一直没戴什么东西,希望你喜欢。” 像是故意转移话题一般,陆川说完后立马问春禾:“晚饭吃了吗?” “嗯,吃了。” “那,我把菜先放冰箱了。”陆川说着端起冷掉的菜要走。 “唔,有点饿了,可以再吃点蛋糕。”春禾作势摸了摸肚子,餍足的拿起塑料刀具分了两块蛋糕出来。 “我有个事情要跟你说。” “我也是!”春禾从蛋糕里抬起头。 “你先说。” “我和余娴姐要开公司了,今天刚跟合作的工厂签完合同。”春禾原本疲惫的眼睛瞬时亮了起来,像是夜空里的星星,闪亮又美丽。“你呢?你要跟我说什么?” 陆川勾起嘴角笑了笑,“恭喜你。” “唔,你呢?” “哦,话到嘴边突然忘了。”陆川专心的吃起盘里的奶油蛋糕,怎么感觉又甜又酸。几天前他被提升成经理,他一直等着她生日,准备和春禾分享这个好消息,但是,春禾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自己怎么也追不上她。看来还要更努力一点。 -- 第96章:我看你们挺般配的,不如试试 一年后,余娴和春禾合伙的公司渐渐走上正轨,Never服饰在市场上终于有了姓名,那几年国内的大街小巷上还走着清新柔美阿依莲的风格,不然就是小众的非主流,而Never主打美式校园风格,以热烈,叛逆,自由,青春为名,一上市就引领了新的时尚潮流,她们不仅向批发市场供货,还发展了线上销售的渠道,两线并行,在正式发售后的半年里就赚回了本金,接着,又从Never服饰旗下分出Forever女装,主打新式女性商务时装,以优质价廉为卖点,在海城开立了第一家专卖店。同行的人一看余娴和春禾年纪颇轻,只觉得是背后有贵人相助,或是鸿运当头,只有她们自己知道这一路风雨有多不容易,她们没有一天睡好过,因为压力过大,连头发都不知道掉了多少,每一天都战战兢兢的像是赤脚行在刀刃上,她们崩溃过无数次,又互相打气,从头来过,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两次不行就再试一次,就这样在一片黑暗里不知道坚持了多久,总算迎来了曙光。 那年余娴叁十二岁,春禾二十二岁,她们的脚步并不会因为短暂的胜利而慢下来,反而开始向下一个目标努力。 余娴手里捧着一大束白色玫瑰花,笑吟吟的走进来,朝着正伏在案上的春禾打趣道:“哟,今天是白玫瑰,江公子快把世上所有的花都送了个遍吧。”余娴看了一眼春禾办公室墙角的垃圾桶,里面躺着娇艳的蓝色妖姬,花瓣已经脱落了大半,剩下的也摇摇欲坠。 余娴将花放在办公桌上,春禾瞥了一眼不耐烦的说道:“我不是让小冉直接扔垃圾桶了吗?” “我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小冉在跟送货员拉扯,一个非要送,一个非不接,不过是份工作,要是花送不到指不定老板怎么为难送货员呢。我看你也单身,说实话人江公子长相英俊,家境也好,我看你们两人也挺般配的,不如试试吧?” 余娴口中的江公子名叫江岸,今年二十叁岁,是久安百货的小公子,负责华南这片的总招商,家里排行第叁,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他们家的百货公司在全国各省市都有连锁,而俩人相识的契机就是关于Forever服饰入驻久安百货的合作。久安百货里大牌如云,不乏国际上的一线奢侈品牌,如果Forever服饰真的能如愿入驻,那对于品牌的档位无疑是质的飞跃,将是公司发展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春禾和江岸不过是见了两面,连合作的影子都还没瞧见,后者便发起了猛烈的追求,鲜花每天是变着花样的送,到了下班的时候江岸更是亲自来公司甘愿充当春禾的司机。春禾现在就是一个脑袋两个大,对于江岸的追求很是反感,又不能伤了和气,坏了合作的机会。她只能婉转又婉转的拒绝,而江岸就像是口香糖一样,撕都撕不下来。 “而且你想啊,要是你们俩在一起了,对我们公司发展也有好处。”余娴继续开着春禾的玩笑。 “拜托,我为了公司的利益已经忍着没打他了,要不是顾虑这个他这会早在医院躺着了。”说到这里,春禾干脆将面前的纸质资料合上,一脸不快。 余娴穿着一件米色的长裙,看上去与春禾初次见面时没什么两样,岁月似乎一点也没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她翻开着春禾桌上的文件,漫不经心的提到陆川的名字。 “安安今早还跟我说想川哥哥了,问我怎么川哥哥现在都不来看她了。” “最近他也挺忙的,他们老板不是在筹划着什么会所嘛,说是什么娱乐商务一条龙,好像这几天就要开业了吧,他一直在现场盯着。别说安安了,最近我都没怎么见到他。”春禾顿了顿,又补充道,“除了早上的时候。” “你们两个到底什么关系啊?你说穷的时候住一起,还能理解,现在你们两个又不缺钱了,怎么还凑一块呢。” 春禾重新打开面前的资料,一脸认真的模样。良久从嘴里蹦出两个字。 “朋友。” 免费精彩在线:(яΘūщèńńρ.мè(rouwennp.me) -- 第97章:试探 春禾也不太明白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她和陆川之间的关系,这些年同行走过的每一步都历历在目,倘若只用朋友来形容总觉得太过单薄,那些沉重的过往都被对方看在眼里,那些窘迫无助的时刻,恰好都陪伴在一起,无论是痛苦还是欣喜,无论是失落或是昂扬,那些一寸一寸流逝的时光,没有人缺席过片刻。而谁又能想到这奇妙的连结竟然是从巷角的一家便利店开始,从一班驶向未知的目的地开始,究竟是从哪一秒开始,命运竟然有了交集,又是从哪一秒开始,望向对方的眼神有了不同的温度。 “这么多年,陆川就没有谈过恋爱?”余娴发问。 “没有。”春禾说得斩钉截铁。 “这么俊的脸蛋,不至于没有桃花吧。” “我怎么知道”,春禾顿了一下,“他也没时间谈情说爱吧。” 余娴笑了笑,脸颊上染上一层淡粉色,声音依然柔柔的说:“恐怕时间都花在你身上了吧。” 春禾短暂的从资料里抬起头。 “其实你知道的吧,关于他喜欢你。” 余娴在第一次见到陆川时,就已经发现了这个秘密,或许也不能算是秘密,那时她已经在情爱的火海里伤痕累累,在她的眼里,那拙劣的演技,根本隐藏不住泛滥的爱意。她看他们年纪还小,只当是少年一时的心动。 如果一开始的报团取暖是因为弱小,那现在的她们根本没有理由再互相依靠。可是这些年,陆川根本没有任何的表示,他的嘘寒问暖,他的关怀备至,似乎在同乡,好友的名头下,也再正常不过。春禾试图从他晦暗的眼神里找出一丝不同,那些不明的情绪,是否真的如同余娴所说。 陆川难得的下了个早班,自从老板的新项目开始,他就很少在晚上十一点前回到家,甚至凌晨一两点回家都是常态。他卸下满身的疲惫,对着春禾挤了一个微笑,连续一个月的早出晚归,使他的气色看起来很差,连走路的姿势都透着一股疲倦。 春禾做了简单的家常便饭,酸菜鱼和麻辣凉粉,都是浓浓的乡味,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坐在一起吃顿安稳饭了。饭桌上,春禾问起陆川工作上的事,陆川也是知无不言,一来一往很是和谐。春禾看着陆川那双幽深的眼睛,突然想起白天余娴的那句话,“为什么不试试呢?如果你不确定的话。” “陆川。” “嗯?”陆川停下正在挑菜的筷子,看向春禾。 春禾装作有些困扰的模样说:“最近合作商的负责人天天在下班的时候在公司门口堵我。” “在,追你吗?” 春禾点了点头。 “那你”,陆川舔了下嘴唇继续问她,“怎么想?”陆川将手里的筷子放在碗沿上,等着她开口。 春禾蹙了蹙眉,“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要试试吗?”春禾将问题抛回陆川那边,看向他深邃的眼睛,想要找到什么特别的地方。而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依然是平淡到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表情。 陆川重新拾起筷子,鱼块似乎有些打滑,总在最后一刻从筷间掉落,怎么也夹不到。 “好”,他明明想说的是“不好”。余光中,他看见春禾离去的背影,等她转过身,他的肩才深深地塌了下去。麻辣的酸菜鱼怎么吃起来有些发苦呢? -- 第98章:我觉得你现在 ⓛаsнúщú.χУz 春禾果真开始与江岸约会,江岸送来的鲜花不再被她丢弃而是被她顺手插在了办公室的花瓶里,看着透明的玻璃瓶里生机盎然的花朵,似乎感觉也不错,至少在那段时间里,她认识了绝大部分的花种。江岸的邀约不再被她一口回绝,如果当天她心情不错便欣然赴约。 江岸知道春禾不是本地人,便带她去吃当地的特色菜,皆是些地道好味的苍蝇小馆。直到这个时候,春禾对于江岸的印象才真的开始好转,她一直以为江岸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没想到也会看到他窝在路边摊,大排档大快朵颐的模样。 他会在周末的清晨拉着春禾绕着冬湖骑行锻炼,或是非要让春禾看他打篮球,而那个时候他会脱下一身的西装换上纯色的短T,青春洋溢,学生气十足。春禾坐在树荫下,看着江岸在球场上挥洒的汗水,在脑中构建他学生时代的模样,将诸如莽撞,叛逆,义气,帅气云云之词套在他身上,试图描绘出他少年时的形象。他也会带她去参加一些应酬,商业活动,引荐一些行业大佬与她认识,为她的事业,资源铺路。与江岸平常一幅吊儿郎当的形象不同,他一直很规矩,即便他看上去是那种万花丛中过的花心公子哥,然而在一直以来的约会中,他从未做出过任何出格的事情。 春禾有过疑惑,觉得他是在扮猪吃老虎,惺惺作态,然而江岸却一改平常不正经的样子,郑重其事的同她说:“我觉得你现在还没有爱上我。”ЬáIIáωě.Ⅽó⒨(ρǒ1捌ìиfǒ.cǒм(po18info.com)com) 春禾不以为然:“那你这辈子都等不到了。” 春禾觉得江岸真可笑,竟然一本正经的跟她说爱,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纯粹的爱,不过都是有附加条件罢了。 而陆川则坐在客厅里等着晚归的春禾,他怕自己等不到她,他怕她不回来。从余娴姐那里也有听闻江岸这个人的存在,听说很年轻,很有钱,连相貌都极佳。他真心觉得她们相配,却又害怕春禾真的会离他而去。他在漆黑的夜里开始漫长的等待,一分一秒都像是在他身上凌迟。那段日子恐惧总是如影随形,他害怕第二天的早晨,春禾会宣布她要离去的消息,她害怕那个男人会将她带走,他害怕自己与她失去连结,再没有理由待在她的身边。 那天晚上,春禾似乎喝了很多酒,一身酒气扑鼻。他与那个男人打了个照面,在昏暗的门户灯下,他从男人怀里接过醉醺醺的春禾。两个人似乎都喝大了,春禾软绵绵的靠在他的身上,而男人的走姿也是摇摇晃晃的,没比春禾好到哪去。春禾的身体似乎不受控制的往下坠,每每将她扶好,下一秒又像一摊泥一般,陆川只好一个公主抱将她抱回屋里,他把春禾放到床上,蹲在地上试着脱去她的高跟鞋。 春禾坐在床上,看着陆川一言不发的低着头正专心的为她松开束缚,她的心情很复杂,不甘与不快的情绪混合着涌上心头,他到底在逃避什么?还是真的是自己误会他了,他对她根本没意思。 或许是负气,春禾的上半身直直的向陆川栽过去,在柔软的唇瓣即将要贴上陆川干燥的唇瓣时,他侧着脸躲开了,唇瓣擦着他的脸颊偏了航。 “你醉了。”陆川的声音很轻,让人分不清他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春禾说的。 春禾心下一冷,便顺着的他话,一动不动地将脸埋在了他的颈窝处。 -- 第99章:今晚回家吗? ⓛаsнúщú.χУz 第二天早上,春禾为了避免尴尬,明明已经到了快上班的点,她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只要一闭上眼,眼前便浮现出昨晚的场景,经此试探,她终于明白陆川的心意,她嘲讽起自己的一厢情愿。她不是没有听见自己门前徘徊的脚步声,隔着门板也能料想到他的神情。春禾躺在床上磨蹭着,一直等到陆川关上大门离开时才从床上起来。卫生间的玻璃上贴着一张淡米色的便利贴,上面的字板板正正的,春禾甚至能从一笔一捺中看出书写人的紧张。 早饭在电饭锅里,记得吃 晚上我们谈谈 陆川 春禾一把扯下便利贴,扔进垃圾桶,眼不见为净,她实在不想再谈及昨晚的荒唐事了。陆川当天特地下了个早班,当他看到电饭锅里原封不动的早餐后,眼里是掩不住的失落。她生气了。他等了一晚上,从薄暮等到入夜,从日落等到月升,桌上的饭菜冷了一道又一道,她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左腹部突然一阵剧痛,他握紧拳头趴在桌上,额上的青筋暴起,一层冷汗从惨白的皮肤上渗出,他埋着头等待着绞痛感慢慢消散,这是长期饮食不规律留下的老毛病了。 他想起昨晚的男人,他不敢想春禾去了哪里,只好忍着胃绞痛,手指颤巍着,艰难的拨出了电话。 “姐。”ЬáIIáωě.Ⅽóм(ρǒ1捌ìиfǒ.cǒм(po18info.com)com) 余娴猜到陆川电话的来意,还未等他问出口便直接回答他:“放心,人在我这,不过看样子得在我这住上几天了。” 陆川听到那头嘈杂的背景音里,安安缠着春禾要她讲故事给自己听,他听见春禾十分夸张的语气,“这个故事光我都说了八百遍了,你还没听够啊。”,陆川隔着电话甚至能感受到春禾一定很无奈的接过童话话本,无可奈何的重复一遍又一遍。 第二天春禾依然没有回家,余娴看了一眼跟安安抢着零食的春禾,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打算在我这骗吃骗喝多久?” 。春禾装作很伤心的模样,“不是吧,你这么快就厌倦我了?” 余娴和春禾从学校接回安安,刚出电梯门便看到陆川拎着巨型购物袋落寞的站在门前。安安一把从春禾手中挣脱,欢脱的朝陆川跑过去,稚嫩的童声一下一下响起,缠的陆川手足无措,一会抱着陆川的腿妄图爬上去,一会扯着陆川的手撒娇,让他抱自己。 “陆川哥哥,你终于来看安安了,安安好想你啊!” 陆川急忙将手中的购物袋放到地上,一把抱起安安,嘴里一边哄着安安,眼神却落在春禾的身上。 “陆川,来就来了,怎么还大包小包的。”余娴看了地上的购物袋,敞开的口子里,能看见各种各样的零食。 “哦,今天下班早,想着很久没见着安安了。” 陆川进门后就主动请缨在厨房里开始忙活今天的晚餐,他买了一大堆的菜,照顾到每个人的口味,无论是南方鲜嫩的海味,还是西南的麻辣的鲜味,折服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味蕾。 余娴扔了件围裙给春禾,朝她使着眼色。 “我不去。” 余娴仍是紧紧地盯着春禾,后者被盯得发毛了,只好冷着脸,不情不愿的朝厨房走去。余娴坐在客厅里,大声地朝着两人说道:“陆川,别把衣服弄脏了。春禾,陆川手上不方便,你帮他穿下围裙哈。” 陆川手上正腌制着海鲜,矮了矮身子,调整到两人大约齐平的高度。春禾轻而易举的将围裙套过他的脖颈,粉色的卡通围裙在他一米八多健硕的身上显得异常滑稽,春禾忍不住笑出声,陆川看她脸色终于好转,好声好气的问她,“今晚回家吗?” 春禾不言不语,沉默的绕到他的身后,像是出气一般将绑带捆得极紧。 饭后,余娴推着春禾送别了俩人,刚入秋的天气,白日还带着夏末的暑气,晚上却已凉风习习。陆川看春禾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和西装裙,便脱下身上的薄外套搭在春禾的身上。春禾仍觉得尴尬,立马挣扎着要把外套还给陆川,却被陆川一双大掌按住肩头不让她继续动弹。 “还在生气吗?” “陆川,我不需要你泛滥的关心。朋友之间不要逾越了界限。”春禾甩开陆川,走的越发着急,把陆川远远地甩在身后。 陆川连忙追上去,拉住她的手腕,急切的解释道:“是因为那天晚上吗?我怕你喝醉了,我不想你醒来会后悔。” 春禾听到这里脸上更挂不住了,陆川看她还要走,不知觉间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慌忙的吐露心声:“我喜欢你,我一直在努力变得更好,来配得上你,可是你太优秀了,我总是追不上你的步伐,你总是比我做的更好,我想给你更好的生活,我不想你再为了生活犯愁,我不想你再难过,可是我忘记了,你并不会一直等我。春禾,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不要离开我。” 春禾最后还是甩开了陆川的手,那一瞬间他心如死灰,看来还是太迟了。 春禾向前走了几步,见陆川没反应又停下脚步,“还不走吗?我已经困了,明天还要上班。” -- 第100章: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终 “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陆川的左手捂住春禾柔软的红唇,阻拦她再问下去。而他自己则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小腹,一路往上,沿着蜿蜒起伏的骨骼,来到了乳峰上,他温热的嘴唇含住了软团上的小粒,暗红色的舌尖绕着蜜棕色的乳尖一直打着圈,或舔或吸,雪白的团子上染上一层又一层的红晕。春禾舒服的扭动着腰身,一边呻吟着,她被他拖去欲望的深渊,再也没心思去纠结他的问题。春禾伸出湿哒哒的舌头,动情的舔舐他的掌心。 陆川抬起春禾的臀部,让她纤细的双腿搭在他的肩膀上,紧身的浅色内裤将肥厚的阴唇勾勒的一清二楚,陆川径直的吻了上去,温热的唇舌在阴唇间凹陷的地方辗转反侧,灵活的舌尖模仿着性器的动作,一下一下的朝着腿心处敲击,齿尖隔着浅薄的布料来回的磨蹭,春禾难以抑制的扭动着腰肢,下体控制不住的分泌出粘稠的爱液。陆川顺势含住阴唇,吸食着,爱液便透过布料被他吃进嘴里。 春禾的腿心已经湿的不行了,他便扯下最后的遮羞布,红肿的阴唇张合着,像是一张欲求不满,红艳艳的小嘴,陆川曲起手指,用指关节不断的在阴核上刮动,春禾便震颤的涌出涓流,陆川终于忍不住将勃起已久的阴茎送往花穴里,紧致的甬道绞着他的分身,使他进退两难,陆川重新吻上春禾柔软的唇瓣,两人唇舌交缠,互渡着津液,口腔里弥漫着淡淡的腥味,是情动的味道。春禾的双峰像是活泼的兔子一般,随着性器的抽插而蹦跳,弹跳间挑战着陆川的忍耐力。陆川翻过身把春禾抱在自己腿上,跨间不止不休的向上挺送着性器,双手却不闲着,捏着软团就往嘴里送着。春禾嘤咛着环着陆川的脖子被颠上了一波又一波的高潮。 春禾昏昏欲睡之际,忽然被陆川环住腰间,俩人的胸膛贴着后背,十分亲密,她迷迷糊糊中感受到陆川的靠近,她听见细微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她听见男人慵懒磁性的声音,像是催眠曲一样娓娓道来,她听见他说。 “见到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从你为我贴上创口贴的时候,我就爱上你了。” 谢谢看到这里的宝宝们,可以停止了,不用再看下去了。这里已经是春禾和陆川最好的结果了,不会更好了。喜欢HE的,千万不要看下一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