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惠公主》 初见首阳 你们几个,谁肯为了我去死?十叁岁的弘珠高傲地问。 “我肯!我肯!!”几个两班少年争相喊道,才八岁的郑显祖也跳上跳下,跟着一起凑热闹。 他们大多是她的爱慕者,不仅因她颜色艳异、光辉动人,更因她是世子的独生嫡女,将来朝鲜唯一的公主。 “你们在吵什么啊呵呵?”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 “父亲!”少女兴奋叫叫喊,将刚才的测验游戏抛诸脑后,飞奔扑到了王世子李珦怀中。 她幼年时因灾厄不断,被建议送到别人家寄养,不能和父亲日日见面。 而李珦性格宽仁,对避居他人檐下的女儿又甚多愧疚,因此从不会对其管教训斥,每次见面都是疼爱有加,弘珠对他也无一点惧怕。 “你是谁?”她看到父亲有身旁一高大男子,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看。 她平日里接触的都是身份更低的人,养父一家也把她当座上宾、战战兢兢地对待,因此从没遇过任何男人敢这么看她。 “弘珠啊,这是你的首阳叔父,儿时见过的,现在都忘了吗?”世子笑盈盈地解答。 自几年前来到寄养的赵家,少女就极少见到其他宗室,幼年见过的也无甚印象了。 “弘珠,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上次我见你你还是个娃娃。”那男子笑着说道,声音低沉而雄浑。 “叔父。。。”她乖乖行礼。 少女突然感到心跳得很快,第一次见识成年男子的气雄豪迈,并不明白自己的反应是怎么回事。 父亲是这样温柔慈祥的人,养父也是没脾气的老好人,没想到世间有如此不同的人,原来书上写的那些雄主不是编的。 世子与大君闲谈着政事,她站在一旁似懂非懂地听,视线一直未离开刚见到的叔父。 “弘珠啊,我与几个亲故约在东苇之场射猎,就在五日之后,你可愿前来观看?”首阳笑着回应她的注视。 “粹之!她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看些东西?你不要一高兴了就胡来。”李珦劝道。 “兄难道不记得,我们的祖母元敬王后,就为李氏取代高丽贡献颇多。后来太宗能杀幼弟而夺位,也是她极力劝说和相助的,谁说女子就不懂杀戮攻伐之事?”大君反问,一点也不顾及讲起先辈的不光彩之事。 “先王殿下果然像传说中的那般狠戾吗?这倒很像我在《资治通鉴》里读过的故事呢。”少女眨了眨眼说。 “弘珠,不可无礼!”世子提醒。 “哈哈,她果然是李氏血脉啊!说起来我可是十九岁才开始读《资治通鉴》的,真是晚了侄女好几年啊。”首阳笑道,“你虽然和母亲长得很像,却没有她的新月眉,反而继承了我们李氏的剑眉,我看到你这双眉毛,就如同看到祖父的眉。” “叔父您不是也和我有一样的眉吗?只不过太浓了,像画上去的。。。”她观察道。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再比较眉毛了。我累了,我们先去里面喝点茶歇息吧。”叁人之中,李珦的眉势最为缓和。 太宗朝旧人公认众王子之中,唯有首阳大君李瑈酷似太宗,每每念及此和自己身体的孱弱,世子就不禁为年幼的儿子担心。 -- 东苇射獐 Fūωēиɡē.∁òm 弘珠来到东苇时,一众人已满载而归。 叁十一岁的首阳大君骑在马上,大有旷世英雄的神武之姿。 等他们的马走近了,她才看到他身上沾了不少带血的羽毛,在风的吹拂下轻轻飘动,将一股血腥味送进鼻子。 “侄女,你怎么来得这样晚?”李瑈于马上兴奋地喊道。 “首阳叔父,我跟我养父磨了很久,他才勉强同意我来的。”她仰视马上的他,满心欢喜。 王世子唯一的嫡女,一旦有了什么闪失,可不是赵由礼一家能承担的。 在她连日的软磨硬泡下,养父只好遣了做事最靠谱的老仆随行,还叮嘱一定不能让贵人出事,否则自己家门前途难保。 “等我换身衣服,亲自带你打马射猎。”首阳跳下马来,大步流星地走进帐篷。 “君大监武艺高强,擅长骑射,屡屡百发百中,真可谓神射手也!”少女听到有一人夸赞。 “是啊,刚才十叁发连射死十叁只獐,还有几十只野鸡飞鸟,不愧为女真人口中的‘晋阳大虎’啊!” 李瑈还是晋阳大君时,就威名远播女真,被称为“拔都”(勇士)和“晋阳大虎”。ⓢèщèщǔ.©òⓂ(sewenwu.com) 能得到白山黑水间蛮族的赞誉,可见他的确是雄健勇猛之人。 临时搭建的帐篷密封性并不好,透过帆布间的缝隙,还能隐约看到里面的情形。 男子脱下沾满血的衣衫后,露出精壮的上身和结实的大腿。 弘珠在帐篷边歪着头瞥去,正好看到这充满阳刚的肉体,吓得慌忙扭过头去。 果然是大虎呢,那虬结的肌肉,好像画上的老虎,也似最强壮的马。 “我侄女呢?快来,叔父带你去听林间风啸,再多猎几只鹿回来。”换好衣服的大君出来,并不知少女的小鹿撞怀。 不顾礼法的约束,他将她一把抱起,置于自己的身前,两人乘黑色的马奔入林中。 骏马跑得飞快,风在耳边飒飒作响,身旁是成年男子有力的臂膀,将她牢牢固在他的怀中。 弘珠感受背上的温度,和鼻尖隐隐的血腥气,想着窥到的半裸躯体,脸热得发红发烫,想喊、想叫,声音却只淹没在风中。 “吁——”也不知跑了多久,李瑈终于让马停了下来。 “怎么样,我的侄女喜欢骑马吗?”他在她耳边问道。 这极富男子气息的声音令她震颤,虽然是同父同母,但他与她的父亲太不同了。 世子是个温柔的男子,比起小他叁岁的弟弟,实在缺乏霸道的王者之气。 “喜欢,可惜他们不会教我的。”她遗憾地说。 “叔父教你。”首阳边说边捋了捋她凌乱的发丝。 一种莫名的战栗在体内回荡,少女身子一软,差点倒在他怀里。 “别动,前方有一只獐。”他突然悄声说。 远远看去,树丛里露出一只小鹿似的兽,没有角,却有獠牙。 “放它去吧。”她求道。 刚刚那些堆积如山的带血尸体,让她不忍再看到更多的死兽。 男子手上的弓箭并未听从,箭嗖地飞去射中獐子的脖颈,可怜的野兽随即倒在地上,漆黑的眼睛还大睁着,仿佛期望人怜悯自己的惨状。 “瞧,她还有一只小獐。”他扛起死去的母獐,将兔子大小的幼獐递给弘珠。 “叔父为什么一定要杀了它?”她摸着颤抖的小獐问道。 “打猎怎么可能没有死亡呢?李氏的王国,也是靠杀戮强取而得的。”他未显出丝毫歉意。 说罢,还用粗糙的指腹抚了抚她的脸颊。 少女的唇鲜红欲滴,仿佛等待采撷的花朵。 -- 少女情事 Fūωēиɡē.∁òm 回到家沐浴更衣时,弘珠退下的裤上有一点透明的黏稠。 这是什么?她心里暗道。 “你退下吧,一会我叫你再进来。”她躺在澡盆里对下女说道。 “是。” 等屋里只剩了她一个人,少女便悄悄将手探向私处,那里果然有一点点滑腻。 沾了液体的手指尖凑到鼻前,却闻不到什么特殊的气味。 奇怪,到底是什么呢?这一定是她这等身份的女子不该谈的东西,她心里隐约地知道。 几日后,她瞧见角落里男女佣人的亲热,那个男人捧着女人的脸亲,手还不安分地探向她衣服里。 在东苇猎场的深处,叔父也是这样捧住自己的脸的,她当时以为他要说什么或做什么,但男人最终什么都没做,只片刻就放了手,又折一枝草在口中嚼,好一副落拓不羁的气派。 “郑悰,你愿意亲我吗?”玩耍时,弘珠问她的仰慕者之一。 “做什么?!”少年惊诧。 “没什么,我只想试试而已。”她装作很无所谓的样子。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种有违礼法的事,我不做!”十五岁的郑少爷早有了男女之防的意识。 “你不是说可以为了我去死吗?怎么这么简单的事都不肯做,完全是毫无信用……”少女抱怨道。 她自小在养父家没人敢管,也缺乏一般闺秀的训练,因此异想天开的点子很多,尤其在见到同样长于民间的叔父后。 “我自然可以,然而非礼勿视,如此荒唐的事情,不是你我、尤其未来郡主身份的人可以做的。”郑悰老学究般训诫道,并准备背诵刚学的朱子。ⓢèщèщǔ.©òⓂ(sewenwu.com) 弘珠若无其事地走到他面前,趁其不备,仰头亲了一下他的唇。 她的鲜唇只蜻蜓点水般停留了瞬间,接着自己咯咯笑了起来,好像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 “你?!”少年的脸红了,后退了一步,不知说什么好。 “呵呵~”她露出胜利的笑容。 “你们~亲嘴啦!你们~亲嘴啦!!”八岁的郑显祖叫道,显然看到了刚刚的一幕。 她刚要说话,郑悰就跑过去,一拳打在男孩的肚子上,见他嘴上还不停,又继续狠狠打了几拳。 这个郑悰,虽然是无趣了点,但愿意做自己的打手,她还是很欣慰的。 “你们两个,刚刚的事情胆敢说出去的话,我就让父亲把你们流放到江华岛!”少女学着大人的样子发号施令。 说罢,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走了。 她虽远离宫闱,却因李氏天生对权力的敏感,无师自通地借用统治者的身份说话。 “金叁!”弘珠跑到园内的小湖,对湖边的少年亲昵叫道。 金叁指的是金承琉,重臣金宗瑞的第叁子,远近闻名的漂亮男孩。 “小姐。”他冷冷开口。 “怎么了?”她对他的冷淡吃惊。 金承琉因为生得好看又有女人缘,才被几个嫉妒的男孩子揍了一顿。 他天性骄傲不群,不屑于把这事告诉父亲,但又因为这突降的不公,一个人生了好几天闷气。 少年的眼睛似皎月,朱唇似花瓣,大概会很香吧,少女凑近吻了上去。 -- 姻缘巧合 弘珠十四岁了,一日与世子闲谈间突然道:“父亲是否舍得杀首阳叔父?” “什么?!”李珦大惊,没想到女儿会问出这样直白的问题,“为何说出此话?” “叔父告诉我,他最崇拜的人是唐太宗。” “李世民乃一代圣君,后世人敬仰当然正常。我与你叔父手足情深,绝对不至同室操戈。这样的话,以后不许在任何人面前说,明白吗?”王世子正色道。 “哦,那好吧,但请父亲一定要长命百岁呢。”她半晌才开口。 天晓得,少女对于做掉叔父是认真考虑过的。 听到父亲一口否决了提议,她心底其实是十分高兴的,这一年里她读了不少史书,已热心地把社稷看成自己的责任。 现在储君亲口说不杀首阳,给代入角色太深的她卸了重担。 然而也多了些对未来的隐忧——弟弟弘暐这次是一起来的,她看这孩子的谈吐气度,还不如自己那班追求者。 虽然王世孙才八岁,但显然已无法指望其出落成少年俊杰。 以自己新学的相学而论,弘暐眼距太宽、山根低平,主智力低、少主见,要想不被春秋正盛的首阳吃掉,唯有父亲再活二十年。 有时候,李珦会希望弘珠是个男孩,以她的年龄和机敏,一定更适合继承王位。 也有时候,他希望是二弟李瑈出生在前,凭心而论,他比自己更有王者之资。 轻轻叹了口气,世子谈起另一件重要的事,以转移敏感的女儿的注意力。 “弘珠啊,这一两年你就该出嫁了,婚姻虽然是父母之言,但你若有什么钟情的人,现在就告诉我吧,父亲也可以帮你判断。” 两班小子中才貌皆可者,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郑悰为人老实,但缺乏情趣;金承琉姿容美好,但性情冷淡;郑显祖忠心耿耿,但年龄尚小。 “那就金承琉吧。”天生地,她偏爱好看而又难搞定的男子。 “金承琉。。。”李珦捋了捋胡须沉吟,面色并不怎么明朗。 首阳长女世熙几个月前见到那少年,即刻一见钟情、非君不嫁,已闹到了绝食明志的地步。 等到大君终于上门提亲,其父金宗瑞却一口回绝了。 金宗瑞是自己的亲信,为人极古板方正,因忠臣不事二主之故,绝不肯答应这桩亲事。 故此事目前僵持,等待时间的化解。 宗室和两班都已知悉此事,若此时让女儿嫁给金承琉,不仅会成为整个汉阳的谈资甚至笑话,还会让首阳面子全无,埋下兄弟阋墙的隐患。 “不可,金承琉绝对不可!” 两月后,弘珠与郑悰定亲。 一想到世熙不仅占了叔父做父亲,还要占她的金承琉做相公,少女就有种被占了两次便宜的愤愤不平。 大君两个嫡女都资质平庸,在她面前犹如土块之于金玉,然而她一个未来的正牌公主,却不得不为了世熙的痴恋,让出自己的珍爱之物,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金承琉,你想不想与我。。。云雨?”她咳嗽了下,以掩饰尴尬。 这种话是这么说的吧?她自然未亲耳听人说过,只能把汉文里的词搬来用。 -- 初尝人事 金承琉最近才被兄长带去妓房,叫那里的妓生大大调戏了一番,他既又鄙夷风月女子的热情,又懊恼自己处男特有的羞涩。 春心萌动的待嫁少女们,有不少曾向他鱼雁传情,但统统没有得到回应。 大约是对于皎然不群的少年来说,唯有未来的小公主才值得青睐。 养父赵由礼府邸的不远处有山,山上有不为人知的废弃石室,他们两个就在那里幽会,并由各自的仆人在外望风。 “呀,怎么这样丑?”弘珠第一次看到阳具,心中的疑惑脱口而出。 “比起别人的已经好很多了,我看过好多都是暗褐色的,而且毛也比我多很多。。。”少年为自己辩解。 她看了看他姣好的容颜,又对比了下那肉色的小棍,奇怪上下反差会如此之大。 硬挺的稚嫩阴茎才进去一点,少女就疼得叫喊起来,脸蛋也扭曲成一团。 外面她的丫头丹儿听到,紧张地屡次想回去查看,都被有经验的少年男仆阻止。 “你忍一忍,据说第一次都是痛的。”金承琉假装镇定道。 他自己其实也满头大汗了,并激动得差点要射出来,男子在女子身上的第一次,大多是缺乏从容与风度的。 “啊!”那东西又进一寸,弘珠觉得更疼了。 她被金承琉按住,如何都动弹不得,他看起来比自己还瘦,怎么会力气这么大? 须知她平时和他们玩耍时,偶尔气极了打人从未有人还手。 破处的少年闷哼一声,笨拙而生疏地运动着,他低头欲吻少女的唇,只被她厌恶地躲开去。 “好痛,你快出去,一定是哪里不对!”她想要用脚踢他,但双腿被都压住了。 金承琉不理会她的抗议,情欲之势正炽,尊卑与柔情皆被抛诸脑后。 他既然得不到她做妻子,那么占有她的贞操也不错。 男子欲逞其欲,哪有箭在弦上而不发的道理? 没太久,初尝人事的少年就剧烈喘息着结束了。 弘珠看他胸膛起伏,一脸满足的鬼样子,无疑是很快活的。 至于自己,除了疼就是痛,果然丹儿听的小道消息是真的,女子的第一次不那么好受的。 两人出了石室,山间秋风飒飒,天上乱云如兽。 “不嫁你,我正好找个温柔的郎君。”她赌气说道。 “找到后你告诉我,我马上去杀了他!” 叁日后,金承琉拿着花去找失贞于他的高贵少女,却被下人告知她已经被接回宫住了。 东宫之女下一次出宫,便是去他人宅邸成婚了,除了定于几个月后的婚礼,他们将来未必有再见面的机会。 年轻气盛的少年大感不忿,又改变不了大人们的决定,只好去找情敌郑悰大打了一架。 准驸马挂彩,其父上门告状,于是,金承琉被父亲一顿训斥加毒打,罚禁足五个月。 等到刑满释放后,他自诩已看透红尘,经常跑到妓房厮混,成了最受欢迎的风流公子。 “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汉阳风月场的夜晚,总少不了士大夫的卖弄。 “小姐。。小姐。。不要不理我,为什么不理我。。。”一个玉面书生把自己灌醉后,倒在身旁妓生的怀里呓语。 -- 下嫁郑悰 今上李祹初见才及笄的孙女,就觉得她明敏似元敬王后,但因目睹母后平生多苦痛,故不愿于人前点出此事。 太宗即位后,屡屡临幸侍女,又广纳后宫,先王后妒怨甚多。 且其家族在辅助先王夺位后,未能免掉兔死狗烹的命运。 李芳远为强化王权而肃清外戚,先后赐死了发妻的四个兄弟,致使高丽后期就开始显赫的骊兴闵氏彻底败落。 父王下诏曰尝欲废黜中宫,然以糟糠之意不忍遽弃也,但令僻处一殿、高其垣墉。 故李祹记忆中的生母,虽贵为国母、子孙众多,却是个十分可怜的女子。 而今弘珠下嫁的是臣子,夫婿不可能逾越在她之上,因此断无当年夫妻反目,几近恩断义绝的危险。 正月,少女与郑悰完婚,并封为平昌郡主。 “相公,我不打算与你合房,希望你能体谅。”新封郡主故意冷着脸,做出高高在上的气势。 “慈架,臣明白,一定不会做出令你不悦的事。”新郎恭恭敬敬地回答,好像这样的要求无一点不合理之处。 她一颗悬着的心松下来,总算不用承受那种疼痛了,但同时也有一点隐约的失望,怎么这男人这么听话,她说什么就答应什么,似乎有些。。。不像男人? 婚后的一个月,弘珠一般是躲在房里看书,或请来伶人奏乐弹唱,偶尔也会向她们请教、学上一两手。 郑悰白天出去做他的官,晚上回来有时与新娘闲谈,有时翻阅公文典籍,但从不提妻子应尽的义务。 世子与首阳的同胞弟弟安平大君李瑢,最近在南湖建澹澹亭,藏书万卷,常邀各路文人雅士光临。 少女在宫中住了几个月,与安平和祖父嫡六子锦城大君李瑜都要好,是夜与两位年轻的叔父约定,前往澹澹亭张灯夜话、趁月泛舟。 她身着两班男子的打扮,混进一众风流名士中。 “哈哈哈,明国使臣倪克让对我的字大加赞赏,称真得松雪翁(赵孟頫)之叁昧者也,还要走了我几十幅书法,说给大明皇上也看看喔!”才华横溢的安平向来不吝自我褒奖,只顾对围住他的一堆人夸夸其谈,完全不记得照应刚刚到此的侄女。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夜色朦胧,灯点得再亮,也不易看出某个俊俏少年,实是未敷粉而束胸的女郎。 一班儒生高谈阔论、互相标榜之际,弘珠突然被一只手拉住,扯出了小圈子的外围。 “怎么是你?”灯笼下,她认出来人是久违的金承琉。 “上次见您还是小姐,这次却要称呼为慈架了。。。”少年略带苦涩地说。 “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为何还拉拉扯扯、不成体统?”她顺势摆高姿态。 “我。。。”没想到竟会于此见到她,一时千言万语塞住喉咙。 然后,趁着醉意和月色,他选择了最直接的办法——强吻。 舌头撬开未涂朱的嘴唇,强行伸进去又一番搅动,还放肆吮吸着她口中津液。 郡主从不知还可以这样操作,一时间愣住在树下,任由被她抛弃的追求者予取予求。 “哦吼,你们这些书生白日里大谈孔孟,夜间就尽做此等龙阳之事吗?”一个出来小解的男子大笑道,说罢解开胯间开始释放。 被吻到几乎晕眩的少女如梦初醒,一把推开了还在喘息的金承琉,说了句“别跟上来”就跑掉了。 回到家已是子时(111点),本欲悄悄溜回卧室,却看到一向早睡的夫君立于廊下,不知是不是专门在等她。 “相公。”弘珠点头示意。 不想正从他身边经过时,忽然被一把搂住腰,使她不得不仰头正视他。 “夫人,你跑去哪里快活了?” -- 合房之效 郑悰双目微微发红,口中透出淡淡酒气,语气也不似以往恭敬。 “相公,没事的话我先回房就寝了。”弘珠想以自己的身份,也轮不到他多管闲事。 “何必这么着急。。。”年轻男子一只手仍紧搂她不放,另一只则覆到她的脸颊上摩挲。 少女头上网巾歪斜,露出几缕细柔碎发,双颊潮红、眉目含春,不像是去听讲经学的样子。 驸马今晚与几个同僚喝酒,被恭维迎娶东宫之女,加封顺义大夫、宁阳尉,真是要过富贵无极的日子。 但他连饮了几碗浊米酒,却感到有苦难言的无奈,家中新婚燕尔的那位贵人,可是连碰都不许他碰呢。 就在两年前,她才偷吻过自己,他不明白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乎,在米酒和烧酒的共同作用下,男子的占有欲和征服欲迸发,他不管她是来日公主还是谁,眼下就先逞欲要了她再说吧。 何况早先才与人激吻过的夫人,现在满面透出似在邀请的春情。 有违斯文地在厅里就打横抱起她来,郑悰鬼迷心窍般地大步回了卧室。 “丹儿,快救我!”郡主惊呼。 “慈架,加油!”婢女做了个振奋的手势。 弘珠怕摔下去,只好紧抓住相公的肩,临去前不忘用眼神向临危弃主的丹儿射了一箭。 “您男装也很美。”驸马边剥她的衣服边称赞。 都怪她今夜做男子打扮,他才会脱得如此熟练。。。 挣扎和摆架子根本无用,微醉的男子轻松压制住这位高于己的少女,炙热性器以破竹之势闯进她的身体。 为了激起他的怜爱之心,她呻吟地比感受的钝痛更大,但又不敢太大声,唯恐被仆从们听到。 没过很久,低吟就变了味,夹上丝丝快慰,有满足和撒娇的意味。 她竟体会到隐秘处的酥麻,和亟待好好疼爱的莫名微痒。 灯光昏暗,她搂住身上他的脖子,双腿无师自通地挂上他的腰。 艰涩的处女甬道经一番开发,已可以享受男子阳物的乐趣。 交合处下的被褥有点湿湿的,难怪汉文里叫什么云雨,果然是不欺后世学生啊。 大约有两叁刻(一刻约15分钟),情动而急躁的年轻男子就结束了,末了的一声低吼令人耳热。 郡主陶醉在这新奇的快感中,头乖乖枕上郑悰的臂膀,仿佛和他一直都如此柔情蜜意。 原来尚宫说的是真的,男女之事一开始会痛,但几次以后便不会了,看来是她错怪金承琉了。 听到屋里低低絮语,大概是在诉说情话,静候的丹儿长舒了一口气。 主人婚前失贞,她一直忐忑不安,生怕自己协同之事败露。 她端清水进屋服侍,见驸马仍不避嫌地抱着主人,不禁喜上眉梢,比自己生了儿子都高兴。 当夜回味这意外的缱绻,弘珠觉得,自己未必是他第一个女人。 郑悰此次步步得心应手,全无上次偷吻他时的青涩,而且居然也学会了舌吻,士别叁日真当刮目相看矣。 算了,反正自己也不是处子之身了,尚宫说过女子第一次会留红,而那仅有粘腻水渍的被褥,搞不好他回过神来后也会纳闷的。 -- 敦义门外 合房后不久,世宗李祹升遐,世子李珦即位,弘珠封敬惠公主。 今上体弱多病,登基一年多即病重,大有追随先王陟遐的意思。 “父王,您是否会考虑禅位于首阳大君?”新公主问道。 “什么?!”王大惊。 “我听说伯祖父让宁大君,当年虽然身为世子,但因看出太宗意在世宗,故做狂惑淫戏之态,鹰犬妓妾管弦之事无所不为,最终才被废储君之位。父王如果能主动禅让,那弘暐一定能做一辈子的潇洒王公。” 太宗李芳远控制欲极强,且不惮于谋害亲戚功臣,而嫡长子李褆猖狂自恣,不愿意做父亲的傀儡。 他明白如继续做世子,自己的下场未必会好。 父王偏爱听话的叁弟,让宁即阳狂以让之,又劝二弟出家为僧,使李祹顺理成章成为东宫。 罢黜储副后,李褆继续做率意任情的王子,且平生被世宗尊爱优待,无疑是王室争权中的幸运儿。 “咳咳咳,你。。。你怎么会想出这种主意?我就弘暐一个嫡子,自然希望他能继承王业。至于首阳,难道他会杀我的儿子吗?” 今上咳着咳着,手帕上竟见了血,内官、尚宫们惊慌不已,纷纷手忙脚乱地去叫御医、盛清水、端参汤。 少女见状不便再多说,只好等下次进宫再提了。 今上从始至终,都未认真考虑过她的提议,在位两年便升遐,留下十一岁的东宫即位。 顾命大臣金宗瑞、皇甫仁辅政,极力排斥首阳的势力,并拥护安平大君加以牵制,顾命派一时风头无两、权倾朝野。 “夫人,您还在担心么?”郑悰问道。 “大虎尚未出击,我怎么敢安心?”公主答。 她听说首阳在慕华馆率一班武士练习射箭,又大摆筵席,心中大感不妙,于是再次异装微行,骑马到敦义门外,悄悄潜入慕华馆,观察那里的动静。 李瑈做武人打扮,百发而百中,令她有当年林中与他骑射的脸红心跳。 “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一男子忽然揪住她。 弘珠欲挣脱而不得,只好连连怒斥“放肆!” “哎哟,原来是个娘们哪,这副打扮装什么尊贵小姐呵!” 此人一副鬼眉加四白眼,看起来颇有地狱恶鬼之风。 “子濬,放开她!”——是大君的声音。 “君大监,我抓到一个可疑的女人!”对方邀功道。 “放开她!”他大喝。 那男子刚松手,就被少女狠狠扇了一巴掌:“狂妄小人!” “臭娘们!”他正犹豫要不要还手,手腕就被首阳紧紧抓住。 “韩明浍,快向这位小姐赔礼!” 他见大君表情严肃、语气不容置疑,只好悻悻给她鞠躬道歉,并反应过来此女一定门第高贵,否则不会如此高傲不屑,主公也不至对他怒视呵斥。 “弘珠,你这身打扮来慕华馆是做什么?”等到只剩两人时,李瑈才开口问道。 “我想看众武士练箭的威风,并请叔父也教教我射箭。”她大言不惭道。 “是吗?那你来的正好,这里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弓箭了!”他大笑,并不打算揭穿她的谎言。 -- 慕华馆里 Fūωēиɡē.∁òm 首阳命人在一处小院设了靶子,又搬来许多弓箭,且将大门关上,免得弘珠被其他人看到。 “要这样,手臂拉开,对准把心,然后顺着呼吸一下射出去。”他站在她身后,两臂操纵着她的手臂,身体和她贴的很近。 那种强烈的雄性的、侵略性的气息,又令少女不得不深长呼吸,以稳住跳跃不已的心神。 “咻”的一声,箭射出去,正中红色把心。 大君捋了捋她的发丝,看到纤细的脖颈微颤,呼吸陡然不复顺畅。 “你自己来试试吧。”他用笑掩饰自己的尴尬。 几箭都射在外环,公主也不气恼,反正她意本不在射箭。 “叔父,刚刚那个男人是谁?他好凶。” “他?那是韩明浍,他其实也是两班,只不过父母早亡才落魄,故而生性多疑,刚刚对你不敬,你莫要和他一般见识。”李瑈落落说着,丝毫没有不悦。 她看出他极信任韩明浍,心里遂疑云密布,但又不想显露,便请他带自己拉弓。ⓢèщèщǔ.©òⓂ(sewenwu.com) 这一次,男子几乎是紧贴着她,中间隔几层布料,也能感受到他躯体的热度——灼热、雄健,而克制。 她手上一松,箭飞出去落在红白之间。 “好可惜……”弘珠蓦然转身,对上他的虎视眈眈,一时间怔在原地。 这样的目光,她在郑悰和金承琉那里都见过,知道是男子对女子渴求而富征服欲的流露,然而眼前人的露骨和纵肆,却远胜于郑金二人,令她心惊到甚至有些激动。 她想反抗,也想遵从。 以叔姪之亲,政敌之远,无论从何种意义上,都不该对这个男子抱有绮思。 虎躯的大君抬起她的下巴,缓缓摩挲她丰润的下唇,眼中射出逾越身份的火光,低下的头离她的脸庞愈来愈近…… “君大监!”韩明浍突然推开门。 “什么事?”首阳低沉地问。 “……哦,是可以等的事。”来者看到这情景,已然明白了几分。 “郑悰那小子对你可好?”等人走后,李瑈干咳了一声问。 他已改在院子里踱步,不想闻她身上的幽香。 “驸马甚好。”只是她期求的不止于此。 公主又向远方放了一箭,飞出院子不知落在何处。 回到家,她托人去打听白天那个陌生人,了解到他是昔日艺文管提学韩尚质之孙,屡次参加科举而不中,最近才被引荐给首阳。 不过数月,此人就已给叔父推荐大批武士,成为其心腹谋士,更被他称作“吾子房(张良)”。 弘珠自小生长在民间,知贫贱之人多不可靠。 寒门士人往往对世界怀恨在心,欲颠覆其一切原有秩序而后快。 她找金承琉联系其父金宗瑞,私下里会面说出自己的担忧,然而金宗瑞面上客气恭敬,实质上却对她所言相当不屑,不知是因为自己是女子,还是他自恃曾击败女真部落,不觉得在武力上有什么可被提点的。 如此一来,除掉首阳之责任,便是自己必须担起的了。 不久,李瑈自请为谢恩使前去明国,以谢下赐今上的诰命冕服。 此举不为手下人所理解,他心里却明白如不离开汉阳,下次再见到敬惠公主,弄不好会一时冲动,做出有悖伦理之事。 -- 鸭江春水 fūωēиɡē.ⓒòm 出使前,王族为饱受欲望折磨的李瑈饯行,让宁大君执其手,意味深长地说道:“首阳有天命者也。” “哈哈,伯父说笑了,天命无常,今或在我,焉不知日后会转到您身上呢?”他敷衍道。 五百年后,让宁大君十六世孙李承晚,在李氏早已失去统治权时,仍孤身坚持保留朝鲜之火种,终于日本认同已深的半岛南段,以一己之固执改写历史,建立了新的大韩民国。 首阳进入明国,因雄姿勃发,异于常人,常被路人称为大将军,等到了皇城时,更骇得城门处众人一时退缩,为有此等壮士而大为惊异。 他在燕京威风凛凛,大出风头,并不知谢恩回程时,便有埋伏在等自己了。 此次,弘珠找了两拨人,一为明国境内刺客,二为边境上女真人。 前者自称是张叁丰的徒子徒孙,因不见容于明廷而为寇,有西洋来的火铳做武器。 公主重金聘之,谁知不久这些人即与明廷爆发冲突,元气大伤,无力再发动袭击。 后者是与朝鲜不远的毛怜卫,属建州女真一支,准备在目标反朝时射杀之。⒮èщèщǔ.©ò⒨(sewenwu.com) 谢恩使一行人回国,即将过鸭绿江,一个当地官员看出大君心神不宁:“君大监,今日风平浪静,过江不会有任何危险的,请您放心吧。” “哦,无碍。”李瑈勉强笑笑,不知怎么,这两天总有股不详预感。 大概是不想面对回汉阳后不得不做的、想做的、和不想做的那些事吧,他强压下直觉上的不安。 几日前,少女做梦,自己驰骋马上。 身后是一个高大的男子,她几次想回头看他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颠簸间,忽然有硬物顶在腿心,随着马的奔驰昭示意图。 不可以,不可以…… 她抓住缰绳,想让马停下,但那畜生非但不停,反而奔跑得越来越野,几乎要把她摔下来。 关键时刻,他的大手附上自己的胸,缓慢地揉捏、安抚、挑逗。 马自然地慢下来,仿佛通晓人意。 她在林间呻吟,控制不住地去反身解那人的胯下,希望他立刻在马上要了自己。 雄壮的巨物顶穿她,大手扼住她的呼吸,让她在生与死间徘徊。 弘珠,弘珠,这是你想要的?是不是,是不是?……每一棵树都在对她说。 是!是!回答被自己的浪吟和雄性的低喘淹没,分不清是马在跑还是他在骑她,二人仿佛一头奇怪的野兽,所作所为只能是兽性与不堪的交姌。 他好大、好热,大得足以撕烂她,热得足以烧掉她。 她什么也看不见,除了一起一伏的胸膛,什么也不在乎,除了在他的禁锢中被弄疯。 吃掉她,吃掉她吧,她情愿被他任意地享用、蹂躏、糟蹋,最好连骨带肉吞入腹中,与这陌生男子合二为一。 马跑至一条大江边,没有停下,而是直接冲进水里,激起滔天的巨浪。 公主惊醒,大汗淋漓,满面坨红,大口大口地喘气。 私处微凉的湿润提醒她,刚刚自己做了一个春梦。 唤来丹儿端过一盆清水,她没有按需要擦拭下体,而是一头扎进黄铜盆里,强迫清凉的井水唤醒自己。 首阳大君不能死!他不能死! -- 相聚义城 翌日一早,弘珠换上男装,拿着今上的令牌,一个人纵骑出城。 联系女真人的事,全部由金承琉出面,但她不想他立下汗马功劳后,再相告自己舍不得杀首阳,要他去跟女真人讲暗杀取消。 身边没有信得过的武士,她只好亲自出马叫停此事。 还有就是,万一来不及阻止的话,她希望能见上叔父最后一面,至少也是见他的尸身。 顶着暗行御史的身份,公主每过一驿站,就会换上最好的马。 但她仍害怕来不及,于是一日数站,大部分时间在马上度过。 一连跑了约一千里,抵达离鸭绿江最近的义州。 进了义州城,她按照金承琉讲过的,去了一家专卖皮货的商行,拿出双方约定的信物:一个刻有敬字的令牌。 “请您稍等。”掌柜的看到信物,眼神立刻不一样了。 少女被请进内室,一个女真模样的人坐着,用有口音的朝鲜语问她何事。 “行动还没开始吧?请你们立刻停止!”她急切说道。 进城时一切平静,如有要人遇刺的消息,风声自然会很快走露。 “是还没有,可是您来晚了一步,目标会在今天渡江,这会估计已经开始了。”女真人道。 “那你们带我去,只要还未发动攻击,就来得及停下,酬金与之前的一样。”她急得一下起身。 “小姐,狩猎时最不该的就是惊扰猛兽,否则的话不但打不到猎物,甚至可能自己也被伤害。你这样一个毫无经验的人,不要说找不到山里我们的人,就连入山都会导致计划被发现。朝鲜官兵人数在我们之上,你鲁莽行事会害死我们的!”对方严肃回绝。 经过一番苦苦哀求,那人只答应前去告知同伴,但如果没来得及阻止行刺,就只能说是一切都天命了。 弘珠被迫留在店里等消息,心急如焚地等到天黑,才回来了一个传话的人。 “失败了!只射伤了拔都,谁知道他们居然带了火枪。。。” “伤得重吗?”她焦急问道。 “这我怎么知道?但那是我们部落神射手发的箭。” 少女一听,心跟着颤了一下,紧接着就冲出门,问了朝臣下榻的义顺官所在,纵马朝那个方向飞奔而去。 连恐带吓地对守卫费了半天口舌,他们才找来品级高一些的官员,但是那官员说君大监身体抱恙,已经吩咐了下去不见任何人。 不见任何人,那到底伤势如何?! 还好天色已黑,对方看不到“暗使”眼睛发红,而这时首阳的贴身侍从正好经过,她一眼瞧见他后就跑了过去。 “这。。。”侍从犹豫再叁后,觉得来人身份不俗,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大君的房间亮着微弱的灯光,刚有一名医员从里面出来。 “君大监!”仆从敲了敲门。 “什么事?”传来主人疲惫的声音。 “有殿下派来的人需要见您。” 弘珠经数日奔波劳顿,已形容憔悴,加之灯光昏暗,男子并未立刻认出她来。 “主上殿下找我何事?”他问道。 “君大监。。。”她有些说不下去,声音已开始颤抖。 “敬惠?!怎么会是你?”大君诧异地抬起头来,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叔父,您的伤势严重吗?”她匆匆走到他身前。 首阳袒露一条胳膊,上段包扎了纱布,能隐隐看到血迹。 “无碍,今日渡江后大意了,竟被一个野人(指女真人)所伤。”他不甚在意地笑了,静静等着她回答。 -- 密密衷肠 “让我看看。。。”少女轻声道。 说罢不顾礼仪规矩,手轻轻抚摸起纱布来,也不敢多用一点力气,生怕会弄疼他的伤口。 “你怎么了?怎么会跑到这。。。”男子还要追问,忽然看到她的眼泪,情不自禁地用手去拭。 “不过是几个野人而已,改日我非灭了其部落不可。”他用狠话掩饰自己的无所适从。 听到这几个字,公主才稍清醒了点,忙敛容正色、长久稽首。 “请君大监勿再追究,因为。。因为那几个女真人,都是我找来的。。。”秘密还是被艰难说出。 “什么?!”他震惊不已。 即使已有几分猜到她的来意,他也不敢想像射向自己的箭,竟终是由是年轻的侄女所发。 “我愿意一死以谢罪,但还请您放过我的人。”弘珠坚持道。 本来与他们讲的条件就是,一旦除去这心腹大患,朝鲜将与毛怜卫、建州卫等交好,且不再讨伐女真诸部落;而现在她改弦更张,准备接受首阳的存在,那便不能让那些人因自己的动摇而丧命。 “呵,你竟然觉得对野人也负有责任吗?那么好,你好好告诉我事情原委,我就答应你放了他们。”首阳冷笑,眼中射出残酷的光。 公主将前因后果说出,这些其实不用她说,他也能推断出来,唯一没想到的是,她居然真的下了决断要杀他。 “谁能料想,我们敬惠年纪轻轻,就成长为一位女政治家了呢。。。只是,是什么让你停下了?”他讥讽道。 大君冷眼看着她等待解释:这丫头总不至告诉自己,事到临头,她又念起骨肉亲情,无法对亲叔叔动手了吧? 是啊,是什么,要告诉他自己做的那个梦么?她犹豫。 既然来了,就不必试图用言语蒙混过关,她早在出汉城之前,已做好了该有的准备。 少女不再惊慌了,她缓缓站起身来,无视愤怒的男人,将上衣从容脱掉。 “你?!。。。”男子大惊,未料会见到这一幕。 然而,他的目光从始至终亦不曾离开。 片刻的寂静,是沉默的尴尬,和最后的挣扎。 她凑近强作镇定的他,踮起脚,仰头把唇印到他的唇上,并趁着大君尚未动作,舌尖钻进他干渴的唇间,做了自己几年前就想做的事。 顷刻间,两人唇舌纠缠不休,气息凌乱不堪,彼此皆似沙漠中濒死的旅人,欲饮尽对方口中最后一滴甘泉。 半晌,首阳欲罢不能地抽身,抬起她精巧的下巴,一字一顿喑哑问道:“你想好了吗?李、弘、珠?” 公主未讲话,只是拉住他未受伤的手,覆在了自己左胸上,让他感受那雷鸣鼓响般的心跳和欲望。 大君再也忍不下去了,大手迅速扯掉她的束胸,解放她含苞待放的双乳。 粉色的乳晕,被他笨拙地低头含住,像发癫一般饥渴地吮吸。 她情不自禁地低吟,为他的热情而疯狂。 少女被有力地抱住躺到,看大君单手迅速解开衣裤,释放出巨大而狰狞的欲望。 第一次看到这样大的,颜色深而青筋虬结,她匆匆闭眼别过头去,不敢多看即将进入自己的大物。 -- 叔姪悖伦 硕大滚烫的男根闪电般插入,弘珠刚要惊叫,就被首阳的左手捂住嘴,示意不能发出声音。 所有的尖叫和呻吟,都化作剧烈的喘息和颤抖。 她还只是十几岁的少女,花径仍纤细而脆弱,突然被那样粗的茎身开拓,爆炸感和肿胀感难以言说。 他伏在她娇柔的躯体上,一次次坚定而果决地进犯,沉着地控制着速度和发力,以雄狮俯视百兽之态,看这个不可一世的诡诈少女,是如何在自己胯下婉转承欢,又如何被自己弄得泣不成声。 她从未经历过如此激烈的床事,不知原来男子还可以这样对待一个女子——那样的深重,那样的密如雨点,那样的大快朵颐。 公主被一次次送进极乐地狱,被动承受着他的给予、所求、和惩罚,他比她想象的还要雄健和霸道一百倍。 “嗯啊。。。轻一点,叔父——” “叔父”两个字刚落,大君就像中了咒语一样,双眼通红地低吼一声,俯首饿鬼般吻吮她,那只受伤的手忘了自己的伤,转而去揉捏她鲜嫩的乳,抽送的动作也愈加凶悍紊乱。 她感到如同在和他一起驰骋,就像当年他们于林间纵骑飞奔,那是种合二为一——或者自己的一部分消融、与对方化在一起的快慰。 他是朝鲜最厉害的猎手,而她就像是那只獐子,从被看中到发矢射中,不过一瞬间功夫而已。 从十叁岁遇见李瑈那天,她就已成为他的猎物了。 她一直深陷罗网而不自知,然而自己走出的一步步路,无非都是在挣脱和臣服间徘徊,她早就注定要被晋阳大虎吃掉。 有那么一小会,弘珠以为她要死了,要死在这男子的胯下,但是他压抑的怒吼后,一切狂乱的纠缠都戛然而止,除了射进她花心的滚烫阳精。 “叔父,请你留下我弟弟弘暐的性命。他才略和年龄都远不及你,但这并非他自己的错误。我可以保证您若登基,日后他绝不会尝试反正的。”两人休息间,她无法再不提及关键。 “我本无意伤害弘暐的性命,他是我的亲侄子,我兄长的儿子,我又怎么会去谋害呢?”他叹一口气后说。 “请您以李氏子孙的名义,向故去的世宗大王发誓不会伤害今上。”她坚持道。 首阳如少女所愿,但她依然面色凝重。 “你不相信我?这样的话。。。”他起身去柜子里翻出一把匕首,递到她手里强迫她握住。 “这是我在燕京买的暹罗匕首,锋利异常,只要轻轻一划便能割断喉咙。你如果不放心,大可以用它现在就结果我。”李瑈拽住她的手,强拉到自己颈边。 “天啊!叔父这是做什么?”公主色变,急欲抽回手,但微小的力量怎么也抵不过男子。 “我若能死在你手里,倒会是件很美的事。”他说着,匕首离皮肤更近了。 “啊!”眼看他脖颈渗出一点鲜红,弘珠再也忍不住失声尖叫。 精致的匕首落在地上,发出金属的清脆响声。 “大人,有什么要吩咐的吗?”老仆闻声急急上前。 -- 义顺纵情 适才他隐约听到室内隐隐的喘息和低吟,已经觉得不太对劲,这下又听到女人声和金属声,更是担心出了什么问题。 “没有,你去远处候着,没我传唤不许靠近。”大君命厉声令道。 今夜的事,绝不能泄露出去! “你肯相信我了吗?”他用没受伤的左手捡起匕首,把玩起来。 “是是是,你快点放下吧。”弘珠被如此荒唐的举动征服,担心他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来。 “你在路上跑了几日?”首阳问道。 “大概十日吧。” “你远道奔驰一千里,就是为了来见我?”他忽然露出胜利的笑。 “是,为来阻止女真人的偷袭,如果赶不及的话。。。”少女低下头,没再说下去。 “那你夫婿郑悰呢?”李瑈抬起她的下巴,审视公主微红的脸。 “他的乳母刚刚去世,驸马回老家奔丧去了,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 “哦,那如果他在汉阳,你是不是就不会赶来?” “我。。。”她也不知如何回答,“啊,你的伤口流血了,赶紧叫医员来吧。” 她看到他胳膊上的纱布透出一点红,估计可能是两人争夺间他右臂用力了。 “不必了,应该是伤口裂开了一点,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明日白天医员会来处理的。” 弘珠见他为了自己,既威胁要自裁又弄裂了伤口,心里有种被融化的柔情似水。 “君大监,叔父。。。”她轻唤,去吻他的唇和肩膀。 “嗯,叫我粹之。。。”大君闭眼低吟,露出满足的表情。 垂下去的阳具很快又挺立起来,微微晃动着似乎在要求什么,男子欲火难耐地欲将她压到,却被年少的侄女温柔地制止。 “您受伤了,今夜勿再手臂用力,我来服侍您吧。”说罢,就埋头将那阴茎含入口中。 这样的事她是第一次做,郑悰可不敢向她提这种要求,她也一直以为口含男子之物,一定是很恶心很龌龊的,然而真到了情动心痒之时,才发现为心仪的男子埋首胯间,其滋味竟然也妙不可言。 公主缺乏经验,吞吐地不十分尽兴,但李瑈胸口却不住剧烈起伏,需拼命忍住才不至立刻释放。 对上她抬头间观察自己反应的眼神,他顿时感到热血沸腾、不能自已,强压下摁住她的头进到最深的冲动。 没过太久,大君便双眼发红、野兽一样喘着粗气,最后终于在快要爆炸时推开她。 弘珠躲闪不及,脖子到胸间都挂上他的浓稠。 每次她于云雨时唤“叔父”,首阳都会异常地兴奋,从呼吸到眼神再到动作,剧烈程度皆有甚于之前,以至于好几次因这突然的刺激而提前泻出。 打破血缘的禁忌,与得到先王的女儿,是再烈不过的春药,驱策着受伤的僭越者死命般用各种方式占有他的侄女。 这叁两日来,除了饮食和间歇的睡眠,全在缠绵绮靡中度过。 她从没想过世上会有这么多姿势,去做这种最原始最直接的罪恶事,也未料到一个男子会有如此多手段,去取悦一个女子到她欲仙欲死。 前夜两人一直纠缠到天放白,累得连早晨下人们种种声响都听不见,可仅仅酣眠了两叁个时辰,被中午的温度叫醒的大君便将少女抱上一只高柜,肆意打开她的双腿,痴痴看那里面的嫩心。 “嗯,别再看了,让我回去多睡一会吧~”她尚未清醒,只娇弱地轻哼。 一只大手探到才休整好的花心,整日拉弓的手指拨着嫣红的芽。 须臾,她不情愿地发出细吟,蜜滴缓缓沁出,沾湿他粗糙的手。 “尝尝。”戴扳指的拇指伸到她唇前。 公主不睁眼,只是张嘴含住那手指,有微微的咸腥传到味蕾。 “呀,你怎么喂我这个?”她才豁然张目,委屈地责备他。 -- 山雨欲来 “你不饿吗?叔父倒觉得,这是人间至味呢。”侵略性的笑容让她下面一软。 “饿,可是。。。”话未完,那里就被首阳的壮硕塞满。 弘珠拿指甲抓他的肩,甚至去扯他的头发,都阻挡不住就这样被按在墙上,在白日的光线中看那刺目的阳具,进进出出已发红的脆弱之处,撞得木柜发出可疑的吱嘎吱嘎声。 她扭过头不去看,却赫然撞见镜子里的自己,正双臂缠在赤裸精壮的男子身上,仰头承受着他大开大合的攻伐。 明晃晃的阳光被镜子反射过来,少女闭上眼,这春宫图在眼皮上一闪一闪,睁开眼,就对上大君虎狼一般的视线,仿佛当下就要把她生吞入肚,和着骨血与他融为一体。 公主没留意,发出猫一样的尖叫,一下把自己吓得不轻,生怕有人发现屋内的秘密。 “你叫吧,”李瑈气喘吁吁道,“我让人传出去我带回一个明国妓女,就不会有人怀疑你的身份了。”他躬身去吻吮她的肩颈,欲在她身上留下更多的痕迹。 被蹂躏狠了的花穴疯狂收缩,第一次被人比做低贱的妓女,竟令弘珠亢奋得不能自已。 即使被男子视作下等的玩物,于床笫间竟也有异样的趣味么?。。。 最后一夜,她要求他跨骑在她肩上,在她口中发泄他过剩的欲望,无论自己如何呜咽流泪都不要停,尽兴之后还要全部射进她的喉咙。 “你是要我精尽人亡死在这里吗,李弘珠?”首阳笑道。 他是一个极富经验的男子,知晓如何撩拨和满足不同的女子,但面对这样直率和珍视的侄女,仍偶尔会少年般表面自信、内里心虚。 次日天一亮,她带着浑身的吻痕和抓痕,由大君的亲信护送朝汉阳出发。 马背上颠簸,下面传来的触感提醒着她这几日不可告人的放纵。 回去一定要给驸马写信,要他多在老家住一阵子,可是自己怀孕了又当如何,这种事隐瞒成早产能早多久呢? 首阳返京后,与顾命派大臣的斗争愈发白热化,且安平大君已加入了后者的阵营, 不仅缔交了许多名儒,连很多叁教九流之人也归附于他,一时间风头甚盛,颇有先秦诸公子门下食客叁千的影子。 “安平叔父,您难道真的要与首阳叔父对抗到底吗?”眼看局势日益紧迫,弘珠不免为他担心。 “自然,我是朝鲜的王子,也是父王的儿子,对于宗庙社稷的责任义不容辞,绝不会允许有任何人觊觎御座。”大君意气风发地说道。 “可是,请恕我直言,您未必是首阳大君的对手啊。听说他养了一大批武士,还有一个足智多谋的军师,这样的力量和声势,难道不像当年篡位的太祖吗?”她深知他是浪漫肆意的文人,而远非筹谋缜密的实干家。 “敬惠啊,”李瑢笑道,“你虽然颖悟过人,非寻常女子可比,但涉及到武力的事,还是留给我们男子解决吧。” “但是。。。”公主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胸有成竹的他打断了。 事到如今,她只好放弃说服安平,毕竟她若身为男子,也会毫不犹豫地对抗首阳,为宗室与社稷流尽自己的血。 而她身为女子,因一己之爱欲改变立场,自然无资格再指挥顾命派。 若安平叔父被流放,大约若干年之后可返京,而若首阳被流放,以其谋逆之大罪,一定终身不得返京,甚至会被直接赐死。 -- 癸酉靖难 fūωēиɡē.ⓒòm 秋至,坊间传闻安平大君将于十月二十日举事。 “哎,叔父也太大意了,怎么如此大事,竟闹得街巷尽知?”弘珠闻风忍不住责备,欲再去一趟他宅邸,却被一次风寒耽误了。 首阳亦与谋臣们商议,决定先下手为强,于十月十日举事。 是日,他招诸武士射的后园,设酬,并以安宗社为大义名分,欲先除最大的障碍——金宗瑞。 此言一出,议论纷纭,有主张先启奏主上者,有止之者,有从北门逃出者,一时后园松庭鼎沸。硕孙等牵衣止之者,再叁,大君怒曰: “汝等尽往先告。 吾不汝资。”遂援弓起立,蹴其止者,指天誓曰:“今吾一身,宗社利害係焉,托命于天。丈夫死则死于社稷而已。从者从,去者去,吾不汝强。如有执迷误机者,先斩而出。迅雷不及掩耳,兵贵拙速。吾即剪除奸凶,孰敢枝梧?” 言罢欲冲出门去,到中门才被提甲的夫人尹氏拦下,披上战甲后便率领家僮,单骑前往金宗瑞家。 权擘、韩明浍商议后,使人伏于敦义门内城上,又戒人以微服从行,以便接应是夜的杀戮。 翌早,弘珠才觉得好些时,就听说昨夜李瑈击杀金宗瑞,又使今上紧急召众臣入宫,杀皇甫仁、李穰、赵克宽等于其入宫时,从而将顾命派的核心人物一网打尽。 少女的额前冷汗涔涔,即使书中读过无数此类事,身历其中时仍然不免悚然。 对了,金宗瑞死了,那么金承琉呢? “今日朝堂上一片肃杀,没想到首阳这么快就发动靖难了,我出宫时地上的血还没冲净呢。”郑悰上朝回来,立刻叙说了所见。 “还有,安平大君及其子友直被捕,押置江华岛。” 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安平自会被贬黜,但无性命之虞。 “金宗瑞已死,那他的几个儿子呢?”公主着急地问。 “昨夜死的不是金宗瑞,而是他的儿子,那个叫……” ——她快要无法呼吸了。⒮èщèщǔ.©ò⒨(sewenwu.com) “金承珪的!”驸马未注意妻子的紧张,继续急急讲着时局,“金宗瑞被他扑在身上躲过一劫,今早苏醒后去敦义门求救,可是兵部已经站队了首阳一边,他此时想必已经被斩杀了。至于他的儿子们我不知,不过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呢。” 傍晚传来消息,金宗瑞匿于嫡二子金承璧妻家,父子已被寻出处斩。 “金叁啊,是我害了你……”弘珠一个人啜泣道,如今情郎的死已是早晚问题。 “公主殿下!”丹儿忽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脸大祸临头的表情。 “到底什么事?!”公主心绪烦乱,被她吓了一跳。 侍女引主人至其私人仓库,只见御赐的各式珍宝中多出一件——正是浑身是血的金承琉。 靖难翌日,金宗瑞的两个庶子与嫡孙皆被死,还好金承琉仍在昏迷,没听到这家门惨剧。 弘珠轮流和丹儿照顾他,不敢将此事假手于人,甚至连郑悰都被瞒住。 首阳大君拜领议政府事、判吏兵曹、兼领内外兵马都统使,封奋忠仗义匡国辅祚定策靖难功臣。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离御座又近了一步。 不仅他与自己的党羽封一等靖难功臣,连些骑墙派亦封二叁等功臣,以此收买他们的沉默和协助,郑悰作为驸马也得了个叁等功臣。 -- 雌雄既定 Fūωēиɡē.ⓒòm 几日后,首阳党人左议政郑麟趾、右议政韩确等率众多官员,请求年少的王赐死安平父子。 “殿下,我看主上已被动摇,恐怕这就要答应了。”前来传话的田内官叹息道。 “什么?今上怎么如此糊涂?安平大君可是宗室,是世宗大王的嫡子啊!”弘珠大惊。 “哎,满朝尽请大君之罪,站在殿下这边的大臣都已被杀,他失去了自己的力量,如今已成……已成……”忠心的宦者不忍说出傀儡二字。 公主立刻乘轿入宫,欲劝阻懦弱的弟弟。 刚至阙门,便听说因首阳大君的反对,此成命已被收回,只将安平二人移乔铜岛,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回府时,他的女儿世熙不请自来。 “公主殿下,金承琉是不是在你这里?我知道他既然没有被捉,那第一个想到的人应该是你。我只是想见他一面,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求求你让我见见他好不好?”世熙苦苦哀求,见弘珠不允,便长跪不起。 公主不想引来注意,又觉得眼前人必当显贵,或可给他男子的保护,便答应了。 翌日天一亮,丹儿就来说金承琉即刻要离开。 “为什么要走?你的伤还没有全好啊。”弘珠过去劝他。 “我不想连累了你,首阳的女儿不是个善于隐藏的人,恐怕最终会有人因她而找到这里。”他并不知晓她与大君的关系。 “那你要去哪里?想好了吗?”她忍不住去摸他苍白的脸孔。 “没有。或许去满洲,或许去辽东,或许死在路上。”他自嘲地笑笑,眼神寒冷刺骨。ⓢèщèщǔ.©òⓂ(sewenwu.com) 短短几天,命运的残酷就将他变了个人,变得峭冷而似多疑的兽。 她不敢说出他父兄等并枭首于市路,有数其罪者,有以瓦砾击之者,就连诸司婢仆亦敢骂宗瑞头。 无论古今,居高位者的陨落总能引来百姓的欢呼。 公主将准备好的盘缠交给他,自责和痛楚从心口四散蔓延。 “还有一件事,我走前该做的。”金承琉忽然开口。 “什么?” 男子未答话,径直将她压在身下,沉默地扯开她的衣衫,未经任何前戏地刺了进去。他要得凶猛而迅疾,双眼有决绝和痛苦,而少女任由他疯狂地占有,因她深知今日一别即为永诀。 他走后,朝中突然传来消息,群臣数请后,今上终于下达了赐死安平的命令。 弘珠急欲入阙阻止,却在宫门口被拦住。 “公主殿下,真的非常抱歉,但是我们接到命令,今日不得让你踏入宫门一步。”内禁卫说道。 “大胆!这是谁的命令?难道殿下会有这种命令吗!” “这是……这是……首阳大君的命令。” “什么?一个王子如何能干预宗亲可否入宫?”她大怒。 她与侍卫们争执许久,但无论如何,那些人都不肯服从她,他们的忠诚已转到胜利者那里。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公主见入宫不得,便改道赶去首阳宅第。 或许这才是救安平的方法,毕竟没有首阳的默许和施压,今上如何会推翻重申过数次的决定。 -- 赐死安平 “公主殿下,大君说今日不见客,您还是回去吧。”管家恭敬地说道。 “那怎么可以,教旨已下,若不更改,安平大君今日便要死!”弘珠急得快要哭出来。 许久,出来一个妇人,正是首阳的妻尹氏。 “叔母,您来的太好了,求您一定要让我见见大君!”她仿佛见到了救星。 “敬惠啊,你可知安平大君的罪行吗?”尹氏叹一口气问道。 “那都是奸臣们构陷的啊,安平叔父哪有什么罪?!” “盲人池和妄言安平是君王之命,那个李贤老也说他贵不可言、国君八字。又据谶言:下元甲子圣人出,饮木觅井水。白岳之北正是其处,被指为真兴王之地。安平居然就在那里造家,欲应符谶,简直大逆不道!他屡次说过‘我终不只为大君也’这样的话,其心可诛。不仅如此,他还指授兵曹、军器处多人为党援,又私下养死士、练袭射,就是为了将来篡夺王位啊!他不死,今上如何能做得下去这个王?” 公主闻言如五雷轰顶,被丹儿扶住才没跌倒。 她冰雪聪明,一下就听出尹氏所言诸罪,不是真的对少主有所威胁,而是挡住了首阳通往御座的道路。首阳和她一样了解安平,知道他不会畏惧自己,只有让他从世上消失,才可以结束这场争斗。 所以,安平非死不可! 这一切,想必是他在举事前就有了的觉悟吧。 是她太天真、太不经世事了,才会以为只要求他网开一面,一切便会太平无事,血不至溅于宗室。 一厢情愿的她,未经过残酷政争的她,如何能想象与诸弟从无正面冲突的首阳,其心中王冠的重量现已高出手足同胞了? 今日李瑈不肯见她,其实就是在告诉她,要安平死的人——是他。 至此,安平已无可挽救,他是首阳夺去的对她重要的第一人,如果不算金承琉在内的话。 “送去的毒药,是立刻见效而令人无苦痛的,大君看在多年的兄弟情份上,特地命人送去这样罕有的鸩酒。你也早点回去吧,如今朝野肃清,一介女流之辈不该干政,还有你的驸马,也叫他切莫结党才是。”尹氏俨然已有国母气象。 归邸的途中,弘珠遇到同样碰壁的锦城大君。 “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与兄共谋大事。我平生多以王子身份自豪,但现在却希望生于普通人家,这样至少兄弟不会因大位而相残。”李瑜清澈的眼中有泪。 两人对泣良久才分别,皆为安平之死与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恸怮。 很快,有传言首阳的女儿私自逃走,可能是与她的逃犯情郎汇合去了。 甚至有消息说在渡口有人见过他们,一年轻女子诈称是宗亲来协助男子逃跑,后来两人都不知所踪、再也没消息了。 “哎,这样也好,与其让他去死,不如把他让给世熙。”公主自言自语道。 这个冬天格外寒冷,安平死后众人皆惶惶,无人再敢与首阳公然为敌。 他软禁主上,权势熏天,被比周公,然而所有人都知道,大君的野心不止于此。 -- 死水微澜 弘珠恨李瑈杀了安平,但依然忍不住爱他,几个月未见,不知是怨多一些,还是相思多一些。 朝鲜的王仍是李弘暐,但他明显不自信了许多,讲话之前都要先看叔父,仿佛获得他的许可才能开口。 二人之间谁君谁臣,连最愚钝的宫人都一望便知。 敬惠公主无旨不得再入宫,仅在王室宴会时才见得到今上。 而这样的场合如今气氛多肃杀,首阳的司马昭之心,锦城的郁郁不自得,弘暐的胆怯加无助,诸宗亲的谨小慎微,都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好怕。。。”新年她入宫朝贺之际,他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弘暐只有在不安时,才会忘了叫她的封号,和称自己为我而非寡人。 “殿下,如今首阳正行运之时,而您缺乏真正的实力,若他属意王位,您不得不答应。然世事皆无定数,等到一二十年后,未必无反正复位的可能。”她安慰他道。 “可是、可是我怕我活不到那个时候了,连安平叔父都被他。。。”少主忌讳死字,怕说了自己就要步后尘。 “是,安平大君的死我也很心痛,可是,只要不正面与首阳对抗,他答应过我不会伤害你的。”弘珠见他声音颤抖,便说出了这个秘密,以此做定心丸给弟弟。 “啊!真的吗?他向您承诺过?”少年激动地握住她的手。 “是,因此,弘暐啊,你一定会活着的。我不知你还能留在汉阳多久,也不知我还能再见你几次,但是假若你被废位流放的话,请一定不要自暴自弃,要多看史书、多学帝王之策、多善待部曲,卧薪尝胆、徐以图之,为了将来的一切做准备啊。”她说着鼻子开始发酸,但仍强撑着不落泪。 六月,沉寂数月的局势被打破,如死水被投进一块石头般,出现了第一批试图除去首阳的宗室。 日城君郑孝全及郑孝孙等密谋杀李瑈,被司正李昌、学生崔寿贞等人发现,报告到了郑悰那里,郑悰又与弘珠的养父赵由礼、永丰君李瑔一起将此事密启承政院。 东窗事发的结果自然是,二人及其子被赐死,其兄亦因为安平妻党坐死。 传言郑孝全拘在义禁府时,曾大骂郑悰等是背信者,明明受先王之恩俱深,该为今上肝脑涂地,却因一己之私出卖忠臣,来日下场定会比他更惨。 “当时那个情况,很多人都知道了秘密,我与岳父商量了许久,此时若不告发日城以示忠心,首阳恐不会放过我和他老人家啊。。。”驸马解释道。 郑悰所言,字字在理,可是她仍感到心痛、背叛、和鄙夷,因她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背信者。 自此,公主与驸马分房而眠。 她不曾说过任何责怪他的话,但两人之间的关系终究不同了。 她常去寺庙里为安平祈福,有时回来晚了丈夫也不过问,他总是回家换过常服便离去,夜晚去的哪里、见的是谁从来不说。 -- 端宗禅位 一冬又过,叁月末,锦城大君的生辰宴上,弘珠察觉郑悰与他十分熟悉,听起来似乎前几天才见过。 奇怪,他们二人明明平日无甚交集的,至多是宗室聚会上才会见面。 “此一杯敬安平,此一杯敬他去岁被赐死的儿子友直!”李瑜将酒泼地,在座皆同路人,故不需避忌。 “人生斯世,忠义为大!”酒酣之际,和义君李璎举杯朗声道。 “忠义为大!”锦城、郑悰、汉南君、永丰君与几个大臣应和。 一阵莫名的不安忽然涌上心间,这样的情景,难道不是似曾相识?莫非,锦城要步安平后尘。。。 “相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几个在谋划什么?”回府邸后,公主质问。 “你也看到了,我与岳父告密,是希望被列为功臣,结果呢,首阳根本不信任我们,只让议政府、六曹商议后赐了五十口奴婢。既然如此,那我何必还要忍受他的跋扈?干脆与锦城大君共谋大事,既可为今上去除大患,又可为安平报仇雪恨。”驸马故作淡然。 “可是相公,你们已经召集了足够的武士,想出具体的计谋了吗?” 锦城是长于深宫、德器清曜的嘉公子,首阳是寄养于民间、颇知人情世故的骁勇人,且后者身边谋臣猛士颇多,两人对抗,前者的胜算又能比安平高出几成? “即使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必须试一试。日城君当日‘背信者’叁字,时刻压在我的良心之上。更何况。。。”郑悰停住,装不出刚刚的淡定了:“公主的失望,即使不明言,臣亦感觉得到。若能被公主视作大丈夫,臣虽肝脑涂中原、膏液润野草而不辞也。” “疯子!”她气得脱口而出。 为了她的欣赏,他甘愿拿性命开玩笑么。。。 “公主还记得否,若干年前在岳父家时,你问我们谁肯为了你死,我是第一个说我愿意的。”驸马因忆起当年的青涩而微笑。 “你若落得和安平一个下场,我也不打算一个人活下去!”她急得赌咒。 “不行,你必须好好地过,为了我们的孩子。”他靠近她的唇。 “孩子?哪来的孩子?”自己没有怀孕呀。 “或许过了今晚,就会有的。”他顺势压倒了她,吻如急雨般落下。 她顺从于他,身体干渴了几个月,反应极为强烈。 一夜纵欲后,弘珠造访锦城,问他是不是真的决心了。 “此番站在今上这边的,除了上次你见到的几个,还有他的养母杨嫔、朴尚宫、你养父,以及数位对首阳不满的大臣。我广树党援于中外,密召武士,数射猎,多施与,必杀首阳,以慰安平在天之灵。”大君信誓旦旦。 其实不问也知道,到了今天这个局面,首阳不是称王便是死。 只不过,他不太可能会成为死的那个。 公主暗下决定,此次若锦城、郑悰死,她亦不会独活。 然而不久,她就无奈又惊喜地发现,自己居然真的有身孕了。 未显怀的孩子能量巨大,她不是呕吐便是头晕乏力,数日下来被折腾的不轻。 闰六月十一日,身子刚有了起色,便接到锦城谋反事败的消息。 “那判决呢?是流放还是赐死?”弘珠因腹中绞痛而满头大汗。 “都是流放,可能是大君发了慈悲吧,这次没有赐死一位大人呢,”丹儿说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过不应该叫大君了,田内官说主上已下旨禅位了!” -- 乱时生子 锦城事发,首阳沿袭旧例,先下手为强,于第一时间控制了李瑜及其养母懿嫔、弘暐养母惠嫔杨氏、尚宫朴氏、汉南君、永丰君、弘珠养父赵由礼、护军成文治等。 并与其诸党羽进阙,众臣以其启请:“锦城不惩前事,犹潜结武士,厚施党与。又与汉南、永丰及郑悰,相结惠嫔与尚宫,自文宗朝擅权宫内,不法之事不可枚举。臣等欲启久矣,其势日甚,念唯宗社大计,岂宜以私废公?请亟明正其罪。” 少主早就被接连不断的政治争斗吓坏,且此事又涉世宗第一子和义君、第七子平原大君李琳等,他唯恐再次发生安平的惨剧,便按姐姐的吩咐令宦官田钧传话:“予幼冲不知中外之事,致奸党窃发,乱萌未息,今将以大任传与领议政(指李瑈)。” 首阳一派的臣子假意惊惶失色,故意与今上一番扯皮,以确保将过场走完,以免落下逼宫的口实,但若主上不提出禅让,他们自然有更多的方法让他就范。 大宝(玉玺)从尚瑞司取来,大君按捺不住喜色,直到副承旨成叁问嚎哭于主上脚下,才装模作样地俯伏泣涕、固辞不受。 叔侄二人又是一番你真我假的表演,才终于出现了李瑈谋划已久、梦寐以求的一幕:他具翼善冠、衮龙袍,率百官诣殿庭受禅,即位于景福宫勤政殿。 新王登基,大赦天下,“凶徒”中的主谋们则被发配,臣子们被收告身(古代授官的文凭),发边远充军。 “那么他们都要被流放到哪里?”弘珠匆匆问丹儿。 “驸马要去宁越,锦城大君去朔宁,其余的诸位大人,都要去各处不同的地方。还有养父老人家,已被收了告身囚禁呢。” 果然是步步筹谋、心思缜密,“平叛”、受禅、流放同一天完成,一气呵成,且不给对手以继续联合的机会。 “哎呀天哪殿下,您、您怎么了?!”侍女看到她裙下赫然一抹猩红。 医员被迅速招来,好在是虚惊一场。 “公主殿下若再遭打击,胎儿恐怕未必保得住啊。。。”医员叹道。 得知此事,年轻的上王向叔父求情。 五日后,郑悰改为流放到更近的京畿道,翌日又被召回汉阳,拘禁在义禁府里。 弘珠去探望过他几次,胎相亦渐渐稳定下来。 她脸上多出几分人母特有的恬淡,无论如何,都要平安把孩子生下来才对。 驸马被召还之后,受到廷臣的不断弹劾,终于在八月被流放到水原。 公主也不难过,只经常抚摸隆起的腹部,轻诉自己对婴儿将来的打算。 医员说看脉息像是个男孩,她欢喜不已,非为她轻视女子,而是在这尊孔孟的世上,男子可以骑马打仗,女子却经常固锁闺中,太不自由。 几个月后,弘珠顺利生产了一个男婴。 敬惠公主生子,宗室亦知晓,起先没什么人来道贺,但王后携女儿探望过后,冷清的驸马府上也热闹了起来。 李瑈的正夫人尹氏,在他即位后自然成了中宫。 “哎,如果能见到世熙嫁人生子,我这辈子也就死而无憾了,只可惜她受人蒙骗蛊惑,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她一番祝贺后感慨道。 “懿淑公主这不就已找到驸马了吗,您应该欣慰才是。”弘珠道。 懿淑是其次女,母女叁人皆貌寝质拙,但还好不是恶毒之人。 驸马之父郑麟趾是今上夺位的肱骨之臣,接替了他做领议政,又新封何东府院君。 而他得以尚主的次子郑显祖,正是弘珠年少时的倾慕者之一。 -- 山可泐兮 fūωēиɡē.ⓒòm 隔着半透明的帷幔,昔日的玩伴轩然而立。 等他被允许进来瞧瞧婴儿时,新晋人母才讶然发觉,这曾追着几个大孩子跑的傻小孩,竟已长成姿容端丽、风格秀整的美男子了。 “殿下,祝贺您喜诞麟子。”新驸马说着,眼并未望向她。 这孩子,终究还是娶到了公主啊,弘珠想,尽管郑显祖其实只比她小五岁。 众人离去后,丹儿笑嘻嘻进来,神秘兮兮地说道:“殿下啊,这位驸马有句话托我传给您。” “什么?” “嗯……我忘了……”她眼朝上左右转了几次后挠挠头。 “这……你是什么记性?万一他有要紧的话呢?” “哎咿咕,是句汉文诗,这种东西我怎么会记得住嘛~哦对了,他说是一个姓曹的写给水神的,还说不希望您把他看做势力小人,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尽管吩咐他。” “哦,知道了。”公主淡淡道。 月色暗淡,丹儿忽悄声禀报有要人造访。 出乎弘珠意料,来者并非她日思夜怨的叔父,而是未尝多看几眼的妹夫。 “殿下……”郑显祖垂眸。 “驸马?”他微行至此,能是为何事呢? “我回去想了两夜,猜想丹儿姑娘未必会记得住那句,而我亦不敢手书以落下把柄。”⒮èщèщǔ.©ò⒨(sewenwu.com) “那么?……”她语塞。 “……”驸马亦语塞。 将《洛神赋》中的语句写下来或许可以,但是要他亲口讲出如此热烈的表白,实在是是太为难这温文的男子了。 她不免僵直了身子:“我或已失势,但是……” ——不是你可以昵狎温存的女子。 “臣惶恐。”仿佛是听到了她未出口的半句,郑显祖急忙正色澄清:“臣贸然夜访,只是希望殿下不以我为奸佞之徒。我父亲的忠心虽转到了新君处,但是,我的忠心……仍在上王殿下那里。” “驸马的心意,我代上王领了。夜已深了,你在此处的事若传出去,恐怕你父亲的领议政一职就做不下去了。”公主语气甚疏离,他若想注压两头,也不必如此行事。 “殿下,当年于您养父府中,郑悰与金承琉皆信誓事您至死,我虽年少不经事,但怀的也是同样的决心。如今因我父亲变节而不得不娶懿淑公主,但是——若有您一句话,我一定……” “停下!”她急急打断了他,“驸马何至于此,你如今……我累了,抱歉只得告退了。” 郑显祖去后,丹儿叫她来看桌上水写的几个字:山可泐(裂)兮海可枯。 弘珠叹一口气,下一句她记得清楚:相思之念无时无。 这首诗明明是儿时自己拉着金承琉读的,这家伙不仅偷听了去,还居然记得如此清楚。 “对了,我想起来了,驸马说懿淑公主的赠礼中有几副珠玉耳饰,是他按您喜欢的样子挑的。” “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珰。”她轻吟。 “什么?” 她摇摇头,哎,不愧是当年那个傻乎乎的小屁孩,明明已经做了王的东床快婿,却仍把她这个落魄王女看做神女。 -- 赐死锦城 Fūωēиɡē.ⓒòm 一年过去,婴儿长得很快,已经开始牙牙学语了。 弘珠只给他取了小名,叫勇儿,因不确定这孩子是否能长大,更因若按她的意思,取期无疆之宏图之名,恐怕会引来李瑈夫妇的猜忌。 又至六月,初一日,大臣成叁问、河纬地、俞应孚、朴彭年、李垲、柳诚源等欲谋复上王,打算趁明册封使宴会时诛今上及世子,但因别云剑(王的侍卫,是时为成父与俞二人)被韩明浍以场地狭小为由禁止入内,且世子因病未得赴宴之故作罢。 被人告发后,六人或自杀,或处以极刑,或死后戮尸,是为“死六臣”。 经此谋逆,王大开杀戒,牵连坐死者无数。 后又有金时习、成聃寿、元昊、李孟专、赵旅、南孝温等辞官隐退,为全不事二君之节而永不出仕,是为“生六臣”。 二十一日,上王外戚宋玹寿、权完等策划复辟事泄,李弘暐终于降封为鲁山君,出居宁越。 锦城大君、郑悰等人也被安置到新的流放地,以防他们因久居而培植新的亲信。 其后一年,锦城在顺兴潜结府使李甫钦与南中士人,为复鲁山计。ⓢèщèщǔ.©ò⒨(sewenwu.com) 二人慷慨流涕起草檄文时,被匿藏壁中的官奴听到,官奴与李瑜侍婢私通,并以脱贱籍为诱饵,教唆她窃取檄文以送官。 事觉,甫钦绞死,李瑜见鞠。 议政府、六曹启:“瑜之谋逆,余党皆已伏辜,瑜以首恶不可独免。请赐死。” 弘珠知晓此事,但她已无入宫机会,只好急忙叫来郑显祖,请他以辽太祖故事,劝今上赦免叛乱之弟。 “耶律阿宝机经叁次诸弟之乱,都未杀死一个手足,可见其信心与胸怀,一定要对主上强调这点啊!”首阳欣赏此类君主,想必会很乐意效法。 她对李瑈的了解果然奏效,很快,王命桂阳君李璔以辽太祖故事赦之。 然群臣更启:“辽何足法?今日所法周公耳。瑜之始反,若正典刑,必无今日之事。安知后不如今日乎?” 反复几次,今上皆不允。 凡懂政治一二者皆知,一个活着的、誓死谋复鲁山君的王子,对于所有因篡位而受益的人来说,都是一种极大的威胁。 以锦城世宗嫡子的身份,不难一呼百应、吸引无数对现状不满的人。 若他卷土重来,使废王复位,那么支持李瑈的一干人,将来必遭报复和清算。 是以就连让宁大君等宗亲,都累请置瑜法,以绝祸根,以定人心。 今上思考多日,终命李瑜赐死,鲁山岳父宋玹寿处绞。 锦城押于安东狱,一日逃脱,金吾郎(负责治安的官吏)及府使惊惧鸣钟,动众大索而不得。 谁知大君却突然现身,谈笑自若道:“我真逃矣!汝等虽众,我若逃避,则汝不得寻追矣,然众人死不如一人死之为便也。” 遂整衣冠,据胡床(类似马扎子)而坐,金吾郎令其向西(汉城方向)朝拜,李瑜却言“吾君在宁越”,北向痛哭四拜,乃就缢。众莫不怜之。 锦城既命绝,今上怒而革其宗籍,顺兴府府人亦多坐死,当地竹溪水尽赤。 可见他一厢情愿的牺牲,并未起到半点作用。 “锦城叔父啊!……”弘珠读到描述当日情景的信,已泣不成声、肝肠寸断。 诸王子中,她最欣赏这一位,非单为其雅量高致、出辞气无一点之尘,更是因冥冥中觉得李瑜是她的另一个自我。 他的天真、执着、正直、理想主义而不惜命,正是她若身为男子当有的德行。 她虽不如他那样清明纯粹,但仍倾慕这样舍生忘死的人,她因私情而迷失于欲海,却最终落到情义两失的境地。 哭了半日,公主觉得累了,才饮了几口参汤,突然失手落下匙羹——他已经杀了锦城,那弘暐……还会远吗? -- 鲁山君殁 鲁山君被流放后有两首诗传世,一首为: 月白夜、蜀魂啾 含愁情、倚楼头 尔啼悲、我闻苦 无尔声、无我愁 寄语世上苦劳人 慎莫登春叁月子规楼 另一首为: 一自冤禽出帝宫,孤身只影碧山中。 假眠夜夜眠无假,穷恨年年恨不穷。 声断晓岑残月白,血流春谷落花红。 天聋尚未闻哀诉,胡乃愁人耳独聪? 李弘暐自比精卫,想必是对自身的结局已有预料,他虽不甚聪敏,但直觉还是准的。 果然,锦城死后才几日,鲁山薨殂的消息便传到京师。 “是鲁山君闻锦城大君的死讯,过于哀伤、不忍独活,才自缢而卒了。主上殿下会礼葬他的,公主殿下还是节哀吧。”使者安慰。 勇儿虽听不懂大人的话,但孩童的本能已让他开始大哭,弘珠一番强撑后仍晕倒在地。 有人暗中相告,是郑麟趾、申淑舟等请处置鲁山以绝民望,今上遂从之。 其实,即使是不懂政治的人也不难猜到,鲁山一日存于世间,便一日是对李瑈称王正当性的威胁。 锦城已诛,但日后仍会有别的宗亲大臣,以光复上王为名兴兵勤王。 卿不死孤不得安,从首阳有不臣之心时,叔侄二人就注定你死我活。 弘暐是如何死的,坊间有不同的说法,但她始终不敢听取细节。 传说他遇害之夕,乘白马腾蹋上东谷去,路遇村氓伏谒道傍问:“官家将向何处?” 鲁山故谓:“吾将游太白矣!” 哎,希望他的魂魄可以恣意仙游于太白山吧。 所以,李瑈最终还是食言了,他对自己的喜欢,根本不及他对权力的热爱。 是她太傻、太一厢情愿了,以为他当日的承诺真的能作数。 细细想来,即使他答应自己时是认真的,以日后的形势、群臣不断的进谏,一个已经杀了两个同母弟的人,难道就会为了对见不得光的情人的赌咒,而放弃除掉危及自身的根源——一个并无感情的侄子吗? 公主大病一场,半月内只能以米汤延续,等病愈时,已经形销骨立了。 至此,她已无法再面对今上,更不想留在风声鹤唳的汉阳了。 她命家僮连夜收拾行装,奔赴光州——郑悰被软禁的所在。 驸马住处,墙外设有高栏,且以鹿角锁外门,严防任何人与之接触。 这一两年,他瘦了许多,胡须也不打理,显得颇为落拓。 弘珠见状,未出语便哽咽。 “人言书生不可与图事,果然。”半晌,她才用克制住情绪,说了句鄙人听不懂的汉文。 此举是为了维护王室的尊严,且骄傲如她,即使沦落至如此荒莽之地,亦不想于看守者前露出仓惶之意。 “殿下别来无恙否?”郑悰闻言腼腆一笑,她的意思他怎会不懂。 她找了一处居所住下,同时写信给王后,恳求能与丈夫同住。 “殿下,驸马那里十日才补给一次食物,其他穿的用的更不知道缺多少,您怎么能住到那种地方呢?”丹儿劝道。 “我不是从府中带来了很多吗,怎么会不够用?” “您走得这么匆忙,带的东西本来就不全,现在这些恐怕也用不了一两年。。。” 不久公主得到批复,被准许与驸马团聚。 新宅不小,但苦于不能外出,且她自小惯用唐物,如今在这穷乡僻壤,只能用那些粗糙的土物了。 丹儿不住地抱怨,似在替她鸣不平,弘珠却难得地平静,安平、锦城、鲁山等皆死,她若照旧锦衣玉食,夜晚又如何能安眠。 -- 祝发为尼 二年过去,勇儿早慧,已能识得不少汉字了。 天顺四年(约1460年)冬,今上处死毛怜卫酋长浪博尔罕一家十六口。 次年春,又打死其为父报仇的漏网之子阿车比。 他以此为契机,八月渡图们江,扫荡女真毛怜卫,遣诸将分道攻讨,穷其窟穴而还,剿杀四百叁十余级,焚荡室庐九百余区,财产俱尽,杀获牛马千余。 朝野皆以此举为平定北方,但只有弘珠知晓,英主亦是在报当年的一箭之仇,而找人试图射杀他的自己,或许从未得到真正的原谅。 他的杀戮,亦是对她的警示和惩罚。 不久,她发现自己又怀孕了。 简陋的满月酒刚办完,一道旨意便从天而降,言当日驸马图谋拥立锦城大君,罪当处死。 “不是锦城的事已经过去了吗?为什么四年后突然要赐死驸马?一定是你们弄错了今上的意思,我求求你们先不要这么做,让我回汉阳当面求主上开恩,他一定会收回成命的!”公主徒劳地求着前来的官吏。 “殿下,臣以后不能再陪伴您了,您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郑悰神色淡然,换上崭新的朝服便要离去。 “我此生最荣耀的事便是能娶你,而最遗憾的也是不能保护好你。我死后,请你一定要为了我们的儿女珍重自己,中宫殿偏爱于你尤甚,她一定能答应让你回汉阳,你切勿为了赌气而久留于此。”成年后,他极少对她不用敬语,这是很久以来的第一次。 丈夫死后头七,新生的女婴也随之而去,人母抱着她小小的身体笑中带泪:“世间女子不幸者众多,你现在去找父亲也好,省的来日像我一样苦痛。” 两月后,敬惠公主祝发为尼,欲与青灯古佛相伴,度此残生。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弘珠低声念着《心经》,不觉已有小半个时辰了。 今日是勇儿来庙内探望的日子,她心甚雀跃,他是这清苦孤寂的两年中,唯一比佛祖还要光明的存在。 她固然可以还俗,但只有自虐式的苦行,才可略微抵消无尽的恨。 刚开始的那阵,只要一闭眼,就能看到死去的至亲,一个个游魂般在天地间飘荡。 她崩溃得想大喊大叫,甚至想跳下悬崖一死了之,但是有一股什么力量拉住了她。 是对勇儿的爱吗?非也,若子女注定苟活于世,她宁愿杀了他们再自杀。 是不甘吗?大约是,是对背信者的憎恶与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懑。 自己平生最恨背信者,而这背信者既是李瑈,也是为爱放弃刺杀的李弘珠。 她问罪无门,既无法原谅他,也无法原谅自己,杀不了他也不甘自杀,因此便在失眠、悔恨和等待中度日。 “您尘缘未了,注定还是要离开这里的。”寺院住持对她说。 越二年,敬惠公主被令还俗,并恢复其宗室身份。 头发还未长长,内需司就建造了新的宅第,今上又赐还驸马的地产财产,还额外赐了许多物品和五十口奴婢,下令给她一品禄的待遇以度余生。 暮春之际,弘珠重返汉阳。 -- 阙内重逢 回京第一件事,自然是进宫谢恩。 久未入大内,王宫还是记忆中的王宫,她却不再是那个高傲自负的公主了。 “哎,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王后拉着她的手,满眼泪花地慨叹。 “这次是两个大臣先上奏,对主上说郑悰参与谋逆时,你在汉阳,根本对此一无所知,怎么能因此怪罪你呢?我又趁机劝他,说不能让先王的女儿明珠蒙尘,留在那样的穷乡僻壤过一辈子。这不,总算是又看到你了,否则我的良心怎么会安哪。。。”尹氏热泪盈眶,她才被群臣上尊号“慈圣”,可见其公众形象之美好。 弘珠知她实是好意,但无法感念她的恩德。 癸酉之际,她亲自为丈夫披甲上阵,送他走上这条血腥的道路。 首阳称王仅两年,十九岁的懿敬世子李暲就暴毙,坊间流传有不少说法,称他杀人太多遭了报应。 慈圣王妃想必也听过传言,而她对自己的怜悯和补偿,难道就没有赎罪的意味吗? “敬惠姐姐,你真美!”趁着中宫殿没注意,年少的新世子对她说。 “邸下。”公主微笑,表示谢意。 李晄为今上第二子,也是仅剩的嫡子,虽只有十四岁,但乃父之风已显。 “我的两个姐姐虽然也是公主,但比起你来简直如尘土一般。不如,将来你嫁给我做朝鲜的王后吧!”少年天马行空地说道。 “邸下。”弘珠觉得好笑,只以称呼表示微微的谴责。 “我是说真的,我从见过你这样美的女子,且已厌倦了那些功臣的女儿。我是朝鲜将来的王,我应该有权做自己想做的事!” “世子!”王后听到后一句,不禁回过头质询。 还未及细问,众人就被今上派来的内官打断,说是主上殿下要见新返京的公主。 该来的总算来了,弘珠已做好准备,打算用冰冷的心,去压住沸腾的恨。 她携子入一偏殿,而今上就坐在那御座上,身着绣五爪金龙的龙袍,俨然一副君临天下之姿。 她缓缓跪下,行稽首之礼,年幼的勇儿也学她,用稚嫩的声音叫殿下。 “你只有这一个孩子吗?他叫什么,今年多大了?”王开口问道。 “是,这是臣的儿子。他叫勇儿,今年七岁。还有过一个女儿,已经夭折了。”公主平静答道,听不出半分怨怼之气。 “勇儿,抬起头来,给寡人看看。”他说寡人二字极自然,大概是早已习惯这个自称。 “殿下!”男孩不懂宫中规矩,又因吃了好些糖而兴奋,干脆站起来打量起王。 勇儿眉清目秀,与外祖父面貌肖似,眉毛更是遗传了李氏,是英武而浓密的剑眉。 李瑈也注意到这一点,注视了这孩子许久,终于恻然道:“文宗子孙,为汝一人耳。” 声音里,颇有怅惘悲伤之意。 他将勇儿招去,置于膝头,顷刻便唏嘘流涕起来。 记录的两个史官面面相觑,没想到一向冷血果决的王,竟突然如此无法自控地失态。 弘珠见状,低头无声地讽笑。 在杀了弘暐后哀叹父王后嗣的凋零,犹如狼在吃掉了羊后为其死而哀泣,何其虚伪、何其残忍、何其可笑。。。 笑着笑着,眼角涌出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流到下巴,将优雅的妆容弄得一片狼藉。 该笑的是她,该哭的也是她,是她一直深陷牢笼而不自知,试图以智免弘暐等于大戮,妄想李瑈会因与她的情谊而手软,更以为她做的选择能够于事有补。 从一开始,他的路就已被上天定下,他爱她与否,根本只是细枝末节而已。 只是,她所爱之人、想要守护之人,通通都因他而失去了。 -- 议匪懈堂 “这孩子,就叫眉寿吧。”弘珠突然被今上的话惊醒。 “希望他能长命百岁,不要像先王那样早走。” “殿下,别光顾着高兴,要先向主上谢恩啊。”一旁的宦者善意提醒。 “圣恩——浩荡!”回过神来的她按规矩跪下。 “眉寿啊,从此以后,你就侍奉在乽山君身边吧。”王摸摸他的头,温柔说道。 乽山君李娎为先世子次子,是主上最喜欢的孙辈,此举无疑是极大的提携和恩赏。 若为眉寿前程记,与一个得宠王孙一起长大,必然是显贵荣华的可靠保障。 然而公主也晓得,儿子去了乽山君邸,也就成了一名人质,以防她为叔、弟、夫报仇,做出什么危害李瑈的举动。 他果然是做事不留隐患,但此举未免也有些高看她了,如今早已失势的敬惠公主,又能于政治上做出任何事来吗?。。。 失去了眉寿,弘珠的生活一下空虚起来,一日突然念旧,与丹儿去了儿时常去的一家汤饭店,却意外听到有人在议论故人。 “匪懈堂生性浮诞,好古贪胜,我早就知道他一定会被收拾。”一个两班模样的人摸着胡须道。 匪懈堂乃安平大君之号,她听到不禁抬头。 “哎咿咕,当时他听说我很有名,还专门请我去赴宴呢。我去了后赓和了好多诗,匪懈堂对我可是很敬重呢,而且还亲自送我出门,约定后日再会。然而我夫人却说:‘王子之道,当闭门麾客,谨慎无他,岂有聚人作朋之理?其败可待,汝勿与交。’那之后他再叁召我去,我都回绝了,然后没多久,这倒霉家伙就败死了,我们一门上下都很佩服夫人的藻见哪~”另一人半是感慨半是炫耀道。 听其言语间多有嘲讽意,公主不禁大怒,拍案斥责道:“先王初即位,主少国疑,匪懈堂独忠于王室,癸酉之际以身殉社稷。其忠烈昭昭,天地可鉴,虽智术短浅,不能有为,但岂尔等望风贰臣可轻薄哉?!” 对方见她女流之辈,并不以为然,但此事涉及谋逆宗亲,不适于公开场合多说,于是骂了几句“真是个没有见识、不知尊卑的泼妇”后,都悻悻而去。 “殿下,您大声讲这样的话,会不会惹来麻烦啊?”丹儿忧心忡忡。 “那位不会因为我讲的话而杀死眉寿的,我儿如今是乽山君侍从,又有慈圣王妃撑腰,我无需为其担心。至于我自己的死活,这样狗一般靠人怜悯为生,着实也没什么意思。。。” 谁知当夜王便微行至弘珠宅邸。 “敬惠啊,说老实话,你一定很恨寡人吧?” “您既然知道答案,又何必来问我呢?”她撇过头去,冷冷答道。 “你恨寡人是自然。但是。。。”见她一脸的不屑,他没继续说下去。 “有时候,在这样的深夜,寡人又何尝不恨自己。”李瑈自嘲道。 “殿下请回吧,我们虽为叔姪,然男女大防不可不忌。”她还沉浸自己的爱憎里,没看到眼前的危险。 踌躇片刻,今上起身,压住毫无准备的公主,粗砺的大掌固定住她的纤手。 “我那日见你,就已经难以把持,你今日又说了那样一番话,叫我怎么能不来。。。”粗重而不连贯的呼吸,已将勃发的情欲淋漓展现。 -- 君王夜幸 fūωēиɡē.ⓒòm “李瑈,你竟要害我至此吗?”弘珠没有挣扎,只狠狠瞪着他。 “郑悰若不死,你大概会在光州待一辈子吧。还玩什么出家的那一套,若非寡人暗示中殿把你接回来,你是不是就想烂在那种地方,永世不再见这个你口口声声说爱的男人了?”王恶狠狠地回敬。 听他的口气,仿佛辜负的人,是她而不是他。 果然,为人君者不会错,错的总是为人臣者。 李瑈俯身注视着她,见身下之人一脸的厌恶,便没去自讨没趣地吻她,而是直接扯裂她的衣裳,急促而热烈地吮那双乳。 彼时,上等人家皆有乳母,故公主无需亲自哺乳。 她的身体,一如七年前的娇柔纤细,一如义顺时的曼妙诱人。 待他如吃奶中的幼畜般疯癫时,她悄然抽出袖中的暹罗匕首,欲从背后重重刺入仇人心脏。 只可惜,毫无武力经验的她,根本不是身经百战、已对任何袭击有本能反应的他的对手。 男子冷笑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拽过那他送给她的定情信物,一下扔出好远,于死寂的夜里发出不和谐的铤钪声。 门口看守的侍卫竖耳挺身,犹疑要不要问句主上无恙否,又怕扫了君王索欢的兴致。⒮èщèщǔ.©ò⒨(sewenwu.com) “呵,我一早便看出来了。不过,奶猫的爪就算再利,也依然无法对抗大虎啊。”今上眼里放出喜悦和野性的光。 侍卫听到主人笃定的语气,也放松了下来。 是夜,府中奴婢都被捻回屋了,只有忠诚的丹儿坚持,结果被他们锁进了柴房。 “徒增情趣耳!”他胜利似的宣布。 说罢,制住身下之人的扭动,色情地去舔她的耳朵。 踢打和反抗许久后,弘珠终于没了力气,只任由他摆布索取,像被抽掉神志一般,在他身下漠然承欢。 他无数凶悍的挞伐,她都一一蹙眉承受,如一只死去的小鹿,被猛虎吞噬而不自知。 李瑈肆意狂要了好她一阵,才终于大吼一声泄了出来。 良久,他颇有些得意地慨叹:“若不杀郑悰,又安得见你?” 人君特有的语气间,是惯于生杀予夺的从容与冷漠。 泪珠大颗大颗滚落,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她确于幽冥中负了驸马。 男子未一次而罢休,他若饥渴过久之人,一次又一次占有着她,在强迫的激烈媾合中,失控地发泄对她的思念,与他天生所具的骇人的征服欲。 公主从一开始的麻木,到冬眠的感官渐渐唤醒,体味久违的肉体纠缠的悸动。 她对他的一抽一插、一深一浅都敏感至极,他悍然闯进自己的至秘之处,而她能做的只有拼命地收缩喘息,在不愿承认的某个阴暗肮脏角落,为他的践踏和一意孤行而欢喜。 她恨李瑈,更恨自己,她情愿他用鞭子抽死她,但他只将她带到一个又一个濒死的巅峰。 两人一直折腾到天将明,无数次勇悍的插与捣,与几次猛烈异常的射精,都让她在滚烫的快慰中欲死不能,于冰火并存的享受与自我憎恶难以自拔。 -- 人主禁脔 Fūωēиɡē.ⓒòm “我还会来的。”今上边穿衣边温柔说道,“寡人年轻时风流好色,多率伶妓,也曾幻想称王后要尝遍朝鲜八道的殊色。没想到等真的做了王国的主人时,却连充实后宫的冲动都没了。” 弘珠知道他在等待她的感动,但她的心早就死了一大半。 “是权力的滋味太美妙,以至殿下无暇顾及其它了吧。”这是实话,也是讥讽。 “是,也是因为找不到合意的人。毕竟有过侄女后,顿觉其他女子的无趣。” 见她一脸生无可恋,李瑈转而冷笑:“你若敢死,寡人叫眉寿亦乘云去寻建文帝。” 鲁山君薨后,朝鲜为应对明国问询,制定出“为寻建文皇帝,成彼白云而去”的说辞。满朝士大夫皆知,其冢墓乃虚骸之葬,尸身早已被盗,或焚之山谷,或投之江中,魂至今犹飘荡。 时人最看重入土为安,这样的威胁着实很有力。 公主默然,只于曦光中注视他,几年不见,除了眼角细纹,男子并未老多少,但狼戾之气却愈加迫人。 此夜之后,人君一月约来叁两次,每次都是乘兴纵欲后,天未亮就赶回宫去。ⓢèщèщǔ.©ò⒨(sewenwu.com) 中宫派人送来许多赏赐,公主知那是主上的意思,他要以各种珍贵稀奇之物,补偿她乖乖做他的禁脔。 第一次,她还摔碎了明国来的珠玉,到后来,就只心灰意懒地谢恩,然后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发呆。 盛夏,弘珠坐在阴凉处,看树上的鸟嬉闹。 “殿下,你闻闻这个味道,是不是很醒脑?”丹儿不知拿来了什么,兴冲冲伸到她鼻子前。 “这是什么?”整日昏昏沉沉的公主问。 “是琉球国的使团来了,跟着的商人在卖琉球货,我想到您最近总抱怨没精神,就花大价钱买了南洋的龙脑呢!”她很是得意地邀功,期待主人感动下多赏些。 “唔……”对着龙脑猛吸了几口气,弘珠顿时清醒了一大半。 她突然想起一件传闻,是今上梦到显德王后拂然怒曰:“汝杀无罪吾儿,我亦杀尔儿,尔宜知之!”而后他惊起,认定懿敬世子的死是她所为,遂下令扒开弘珠母后权氏之坟,是为昭陵之变。 夜里,她听着蝉鸣翻来覆去,莫名的兴奋萦绕于心。 对了,想起来了,一定是的! 半夜叁更地,公主叫醒下人们,将她出嫁时带来的旧书统统搬出来。 翻书翻到第二天晌午,突然找到了记忆中的某页,果然是、果然是…… 她连忙吩咐丹儿出门,去问有无那样一件东西。 侍女过了一个时辰才回来,气喘吁吁地抱怨道:“哎咦咕殿下,我跟那帮人说不通,我不会琉球话,他们也不怎么懂朝鲜语,要写汉字嘛我更不行。我又比划又做姿势半天,人家还以为我是神经病呢!” 弘珠无法信任第二个人,于是换上男装去了街市。 “老板,我们可否笔谈?”她问朝鲜语半通不通的琉球商人。 “可以可以,我的汉文没问题呢。” 两人正欲在小隔间坐下,一个身影从后门匆匆进来,随即被老板招呼着截下。 -- 琉球来客 “公子,他会朝鲜话,讲的很好呢,汉文也精通,你们先聊我去拿纸笔来。” 商人跟来人说了几句,那陌生人便走进隔间。 即使光线昏暗,又做异族打扮,他也立即被认出了——那个她以为今世不复见的金承琉。 “少——”丹儿刚要叫出来,便被眼疾地捂住嘴。 “少爷,怎么是您?我以为您早就死了呢!”她明白厉害后,用气声窃窃道。 “是啊,我这不是回来了么。“男子淡笑道。 故人十年归来,非复旧时容颜。 不仅肌肤黑了许多,脸上也失掉女性化的柔美,改由刚毅粗粝的线条勾勒,目中的精光被微耷的眼皮略略遮挡,却仍透露出主人的警觉和备受苦难。 弘珠邀他入内室,不许任何人靠近。 “倘若不是了解您之人,恐怕是无论如何都认不出来的吧。”她微笑着倒茶。 当年死生一别,而今意外重逢,她想问的太多,一出口,却是无关紧要的客套话。 “是,我想我一定变了很多吧。”金承琉亦浅笑。 他自述当年流落到琉球,被一个朝鲜出身的商人所救,那人的儿子彼时刚刚过世,便收养了他为义子。 自那以后,男子与琉球的商团常下南洋,于马六甲和当地土着及红夷做生意。 “海上生活不易,还要经常和海盗搏斗呢。”他风轻云淡地说。 她很想抚他脸上的疤,久久却抬不起手来,旧日情人多年一别,毕竟还是生疏了,何况现在他的身边还有—— “世熙她。。。是否和你在一起?”听完这番叙述,公主犹豫问出。 “是,我们。。已经成为夫妻了。。。”金承琉顿了顿才回答。 “是吗,那很好,那很好。。。“不知为何,她竟感到一阵欣慰,“她是否平安健康?已经有孩子了吗?” “她的身体不算很好,这些年也没有一男半女,不过以我们逃亡者的身份,没有孩子才是最安全的。”听他语气,已俨然一副别人的丈夫模样。 过去死心塌地的裙下之臣,如今却成了她表姊妹的男人,世熙当日的执着与痴情,看来还是得到了回报。 “对了,你怎么会来找琉球商人?你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叙旧毕,男子问。 “对,我从书中读过,龙脑产于南洋,当地有人把草药或蛊掺入其中,闻得久了可使人梦靥,甚至致人心智渐失,于幻觉中看到恐惧的人事,可有此事?”弘珠热切地问道。 “有,爪哇巫师确有这种做法,不过放入的东西不同,导致的效果也不相同。但是,你要这东西是要对付谁?”购买此种龙脑者,多阴毒害命之人,他未料她会感兴趣。 “今上——昔日的首阳大君,李瑈!”她低声道。 金承琉瞳孔剧烈收缩,时至今日,灭门仇人的名字依然令他血气骤然上涌。 “不必了,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杀他的。”男子拧眉扼腕道,太阳穴上青筋浮现。 “什么?!难道——你已经找到诛杀他的机会了吗?”公主大惊。 “是,他五日后会接见琉球使团,那时我混迹其中,便可找机会杀了他。”他双眸一凛,杀机浮现。 -- 南洋龙脑 “不可以!”弘珠几乎本能似的阻拦。 “为什么?”怎么会,首阳难道不是二人共同的仇敌? “那样。。。那样你也会死的!”她不忍他做如此自杀式袭击。 “莫非我还怕死吗?这些年来我活着,也只是为了报仇而已。”金承琉切齿道。 “但是,你倘若一击不中,必死于乱剑之下。而且无论成功与否,和你一起来的那些琉球人必遭牵连,那时不要说是这几个市井商人,就是那些使臣都未必保得住性命!你真的要为了复仇,而一同夺取这么多无辜人的性命吗?”公主晓之以理。 “那你要我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白白看着那个人在御座上逍遥?”行刺的后果他不是没想过,但若放弃这难得的机会,他找不到任何替代方案。 “今上常来我这里,若用此异域毒物,可让他慢慢中毒。况且宫中传言他不时梦魇,我们用这类东西,他日一定不会引来猜疑。”昭陵事件的传闻,给了她这隐秘而怨毒的灵感。 “。。。”男子沉默不语,要自己放弃复仇的机会,而把风险留给心爱的女人,他自然不乐意,但刺杀的成功率太低,转求他法或许更为稳妥。 “我们此番所携只有一种有毒的龙脑,长期吸入的确可以使人梦魇致幻,不过却不足以致命。要那些较为毒烈的药物,我还需再去一趟南洋才行。”他熟练进入为她鞍前马后的角色。 眼下,自己或许该从长计议;尤其是,刺杀失败恐会将她也置于险境。 “无妨,我等得起,只是你。。。在那种瘴厉之地,不要病倒了才好。”她拉起他的手轻抚,惊讶于掌心茧之多。 金承琉似乎对这触碰无动于衷,而弘珠亦丝毫不介意,毕竟人还活着就好,没有男女之情也罢。 世熙与人私奔后没多久,有传言说她曾出现于琉球海滨,李瑈及尹氏大喜,多番派人前去搜寻,未果。 然王仍不断厚待琉球来使,希冀有一天寻出爱女的所在。 此次接见,金承琉听弘珠的话未出席,几日后便随使团返回,没留一点逆臣之子的踪影。 不久,今上夜至公主府,于昏暗的灯下与她唇舌纠缠。 “这是什么香气,为何以前未闻过?”他问道。 “这是爪哇岛所产的龙脑,是日前琉球人来时得的。”她如实相告。 “哦吼,竟比使者送我的闻起来还要好,这帮琉球人还真是小气,枉我每次都回赠那么多东西。”他以王者之姿叹道,不免流露出些许得意。 “殿下,你若喜欢,就拿去一些吧。”弘珠假装不舍,仍熏燃上更多。 “不了,从自己的女人处要东西,算什么大丈夫?”他笑道,“不过。。。” “什么?”她回头。 “你可要加倍服侍寡人,才补偿得了寡人的真心呵。” 李瑈说着,扯她到身下,几下除了她的衣衫,在她无暇的身体留下无数吻痕。 几次夜访,公主每每点上龙脑,今上不曾留宿于此,她亦未觉有任何异样,更不敢入宫询问他的睡眠,故龙脑的效果无从知晓。 -- 轻薄世子 一冬过去,无琉球人再入朝鲜。 早春二月,主上率王妃、世子、宗亲重臣等南巡,敬惠公主亦跟随其中,一行人浩浩荡荡,至俗离山福泉寺礼佛进香。 深夜,弘珠眠觉,命人燃了小暖炉,随身带着沿山间小溪散步。 四望无人,万山攒拥,流水铿然。 “汶水汤汤,行人彭彭。鲁道有荡,齐子翱翔。”不远处,有男子吟诵的声音传来,听着好耳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是谁。 很快,那陌生人便走近——正是她去岁才见的、年轻的王世子。 一年过去,李晄竟长得比她还高了,面貌也显出成熟的模样,声音低沉宛如成年男子。 “王姐!” “邸下。。。”弘珠问安,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等一下!他刚刚念的那句诗,明明出自诗经中一篇,是刺文姜与其兄齐襄公乱伦,并于襄公杀其夫鲁桓公后,仍急切驱车前去与他私会的。 莫非?!。。。 “敬惠王姐,您与父王的龌龊之事,我都已悉数知晓了。作为臣子和儿子,本应为尊者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他眼里漏出寒光。 她大惊失色,几乎无法呼吸。 “但是,我恋慕王姐已久,今夜若不一亲芳泽,恐成终身憾事矣!” 无礼的少年一步步走近,公主则被惊愕定在原地。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或许,他并不知道些什么,只是听到风闻在诈自己? “哦吼,堂堂一国世子,怎可口出如此无耻之言?!”弘珠疾言厉色。 “王姐天生丽质、光彩耀日,早就为诸公卿大臣所倾慕。而您选择谁不好,偏偏选择了父王,一个杀了您丈夫和幼弟的男人,因此我是否可以大胆猜测,您所爱的——只是至高无上的权力?”王世子缓缓道来,一字一句刀样锋利。 “放肆!”她心血如沸,蓦地抬手欲给他一记耳光。 李晄敏捷地抓住那手,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开。 “您要知道,父王的壮年不可能维持太久,文宗伯父就是不到四十升遐的。而往后的数十年,我才是整个朝鲜真正的主人。” 说罢,他倾身压下来,制住她的挣扎,两片热情的唇附上她的。 “啊!不要!!”公主被这举动吓坏,尖叫着躲开而不得。 “停下!”不远处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是郑显祖的声音,他于夜色中飞奔过来,看到轻薄儿竟是世子时,还是不免吃了一惊。 “姐夫,别来无恙啊。”李晄略带讥讽地说。 “邸下,怎么会是您?”驸马勉强压住震惊和愤怒。 “河城尉大监,夜深露重,还请您护送我回去。”弘珠用爵位称呼他以避嫌。 “慢着!”世子看着即将离去的两人命令,“王姐难得与我见面,姐夫你还是回去吧,这里自有我做护花者。”面对大自己一轮的驸马,他丝毫没有露怯的迹象。 “邸下也早回去就寝吧,否则中殿殿下会担心的。”郑显祖搬出王后来压他。 “大胆!我是朝鲜的世子,未来的一国之君!你虽身为驸马,但那只不过是因为你父亲选择了做父王的狗。他食文宗禄时便忠于文宗,看到鲁山弱小可欺就立刻抛弃了旧主,匍匐到我父王脚下做他的臣子,你们这些文臣皆与市井娼妓无异!你不是想带走公主吗,只要你能打赢我,就让你——” 话音未落,驸马的拳头便砸向他腹部,两个男子顷刻间扭打成一团,不多时就双双落水,世子甚至还试图将敌手溺在溪中。 直到侍卫闻声赶来,才结束了这场闹剧,而二人早已浑身漉漉。 “没事,我与驸马半夜睡不着,才在这里练练身手呢,正好敬惠王姐也未眠,就给我们做裁判了。”李晄擦了擦嘴角的血,忽而狂浪无忌地笑了。 -- 父子生隙 “驸马,你何必真去打他呢?这样一来,事情恐怕会传到主上耳中。。。”回去的路上,弘珠对着已打了几个喷嚏的郑显祖说。 她从来以为他是个谦谦君子,未料到也有这样任情的一面。 “他为何敢对您无礼?”他想不通地自语。 李晄固然年少轻狂,但还不至对长辈逾越。 她自然无法讲出真相,只好以沉默作答。 “若他再如此,我会杀他。”他低声道,话一出口,全变作囔囔的鼻音,一个字也未被她听见。 翌早,今上听到这莫名其妙的消息,不禁露出无可奈何的苦笑。 晄这个孩子,真是太过骄纵了,也着实像年轻时的自己。 一会一定要好好责备他一下,免得日后变得更难以约束了。 正巧一早女婿来请安,便单独留他问清原委。 “世子邸下他。。深夜酒醉。。。欲对敬惠公主不敬。”郑显祖低头答。 “知道了,太不像话。”李瑈头也未抬。 驸马被告诫不要对任何人提及此事后,很快就被打发了回去。 他走后才须臾,王就再忍不住狂怒,猛然拂去案上佛经,起身大步走到挂剑前,怒将宝剑抽出了鞘。 “混蛋!寡人可以立他做世子,同样可以杀了他喂狗!” “不可以!殿下,不可以啊!!”内官扯住王的衣襟,用哭腔大声地喊道。 “放开!寡人要去杀了那个胆敢调戏敬惠的竖子,不要阻拦寡人!!”李瑈双目发红,额角青筋爆出。 “世子乃是国本,怎能轻易言杀呢?!殿下,您就这一个嫡子了,没有了邸下,谁来继承大统呢?何况您若对他不利,中宫殿必将知晓前因后果,那么到了一切暴露之时,这件事又该如何收场啊?”忠心的宦者已泪如雨下。 今上抬腿欲走,却被死死抱住腿,每动一下,这跪地的人就用体重拖着他,使两人像只残疾的怪兽,一颠一颠动弹了半天,却一直在原地打转。 半晌,他折腾得有点疲了,遂长叹一口气停住。 也是,难道自己与弘珠的奸情,能暴露在中殿或朝廷面前吗? “殿下,你要想走出这道门,就要跨过奴婢的尸身!”内官已做好盛怒之下被王抹脖子的准备。 “哎,起来吧。。。”李瑈无奈说道。 抱住他脚的宦者仍嚎啕不已,泣不成声念着国本的重要性。 “我说,你的鼻涕沾到龙袍上了,寡人现在需要更衣!”今上又气又好笑。 “哈?!是,奴婢惶恐,奴婢该死!这就为殿下找来新衣!”忠仆这才破涕为笑,慌慌张张去叫人。 门外的不远处,韩明浍、郑麟趾等勋贵大臣已久候,因未被传召而听到对话的后半段。 本是例行公事的清早问安,却遭遇雄主几欲弑子的狗血剧情,几人不禁面面相觑、汗流浃背。 “那么?。。。”一人愣愣问同僚,却不知要问什么。 “哎咦咕,莫非要上演唐太宗废太子的一幕吗?” “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去也!” 无人敢擅自闯进去,此刻今上怒气方消,不是问询的好时机。 何况,李瑈得朝鲜八道愈久,就愈不信任昔日功臣。 他已然坐稳御座,而这些良弓走狗,无更多的利用价值,只需将其好好赡养即可。 于疑心渐长的王而言,能够背叛一次的臣子,谁说就不能背叛第二次呢? 郑麟趾回去问儿子郑显祖,被告知世子原是对公主有所觊觎。 “大逆不道啊!简直是荒诞至极!” 李晄近来对从龙勋臣多不敬,显然是出于对其父的模仿,如今又干出此等放诞不恭之事,来日若真的即位更不知会做出什么。 韩明浍之亡女曾适世子,郑麟趾之子尚懿淑公主,两人秘结申叔舟、韩确、洪允成等勋旧派,议论尚未弱冠的世子将来可能的威胁。 -- 雪夜巫山 ⓕūωēиɡē.ⓒòm 而主上这边,也替换了儿子的侍卫,禁止他再做任何越礼之事。 父子二人无直接交锋,关系却突然如满弓般紧张。 将返汉阳时,李瑈心气郁结,直到临行见侄女上轿时的令姿,一口占有欲被破坏的恶气才消散。 回宫后他亦睡不安稳,没几日便微行至公主府,半路开始下雪仍执意前行。 “殿下!”她假装惊喜道。 脱下他被雪弄湿的外衣,放到置有龙脑的火炉边熏。 “晄那小子对你怎么了?”男子开门见山地问。 “世子他……似乎知晓了你我之事……”不敢贸然行动,弘珠只说事实。 “混蛋!他有没有想非礼你?”今上更加不忿。 “有。不过好在驸马及时赶到,才没有酿成悖德的祸事一桩。” 悖德祸事,好像眼前的他与她就不算悖德一般…… 她紧接着引他思考:“只是,邸下如何得知这样隐秘的事?是否有人对他说了什么?”⒮èщèщǔ.©ò⒨(sewenwu.com) “这……”李瑈未料想到。 “会不会……是韩明浍?殿下可记得当日在慕华馆,他曾目睹你我亲昵之态?且章顺嫔(李晄亡妻)是他的女儿,会不会偶然间透露了……”公主故意欲言又止。 “他敢?!”王勃然变色。 “想必不敢,但人有时不小心透露了秘密,自己都未必觉察。又或许章顺嫔听到什么,本无疑心,只无意间向夫君谈起,而世子生性英敏,从只言片语中就猜到大概……” 男子沉吟一声,面色越发难看。 “韩明浍与您是亲家,和权?、申淑舟已结为姻亲关系,幼女又将嫁给乽山君,这样的一个人,若是真的发现了什么,那岂不会变得十分危险?” 今上不语,鹰眸半眯起来,对韩明浍的不满,在胸中如浪般荡漾。 这些靖难功臣,多自视居功甚伟,权倾朝野傲慢跋扈,且多人结党连成一片,若他们欲对自己不利,那或许并不是太难的事情。 他现在依然身健,还压得住这些人,但来日年轻的晄即位,真的能够掌控局势吗? 弘珠见他沉默良久,也不去打扰,她此番只想种下猜忌第一谋臣的种子,若说的太多,就不免拔苗助长了。 直到屋外传来一阵风身,李瑈打开窗,看到鹅毛般的雪花飘下,才忆今夜起冒雪前来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享用幽居的美人,为了再一次确认对她的拥有权。 他剥掉她的衣服,掰开白皙的双腿,对充血的珍珠吮吸起来。 许久以来,王对她只是放肆的占有,她是他至高王权的一部分。 而现在,他不顾身份地位地取悦她,非要她在他的舌下到达极乐。 他要她知道,她注定属于他这个篡位者,属于而今朝鲜权力最高的男子。 一阵欲仙欲死的呻吟后,公主在精湛的唇舌、手指功夫中泄了出来。 要我——她用眼神告诉他。 今夜的人君格外温柔,或许是因世子一事有愧,他抛弃了一贯悍猛的作风,而是一举一动都极尽缱绻,始终以她的反应决定下一步。 讨好意味十足的轻抽缓送,伴随对肿胀肉芽的多重挑逗,务必要给她连绵不断的刺激,以便攀上女子极少踏足的高峰。 弘珠颤抖着死死抓住床褥,发病似的连连虾一般弓起身子,某种毁灭感消除了最后的顽抗,令她忘记一切发出淫靡的低叫。 云销雨霁,她卧在李瑈的怀中,与他双手相扣、十指相连。 她用头蹭着他宽阔的胸膛,鼻中吸入他浑厚的男子气息,一时间忘了长久萦绕于心的孤独与仇恨。 -- 鸳梦悉碎 Fūωēиɡē.ⓒòm 这样的安宁和缠绵,于她一生中太难得,夜雪簌簌中他的体温,令她恍然回到儿时的静谧安稳。 “你知道吗?寡人幼年时,曾有一白衣老者入阙,那时上王(指太宗)召诸王子出见,还问他‘我孙如何’,那老者便指着寡人说:‘此儿酷似乃祖!’还对寡人叹道:‘嗟!须爱兄弟。’后来寡人才知道,他是太宗年轻时的师傅元天锡。寡人少时一直对他的话似懂非懂,直到后来安平、锦城死于自己之手,才明白——寡人确已继承了祖父的衣钵。”忆及陈年往事,他不似有愧意。 见弘珠不答话,又问:“怎么了,还在恨寡人?” “恨并不敢,只惋惜人各有命。而且,若我与殿下仅仅是一男一女该有多好……” 李瑈轻叹,去亲吻她如玉的身体,情到浓时再次唤她的闺名,凝视她迷离的双眼进入她。 这个女人,是他一个人的,若那竖子再敢造次,即便是亲儿子也不能放过! 又是一阵抵死的缠绵,她恍惚着高潮了几次,时光仿佛倒流回义顺的叁日,那时她与他刚开诚布公,彼此倾心相许、没日没夜地欢好,即使为了对方立刻去死也甘愿。 只有幽幽的龙脑香提醒,这一切只是鸳梦残影,血海深仇早已结下,自己若不为复仇,又何必苟活至今。 夜雪初霁,今上照例日出前返宫。 送走了他后,公主毫无睡意,便打开寝室的窗,去呼吸清冷的空气。ⓢèщèщǔ.©ò⒨(sewenwu.com) 院里白雪映月,寒气逼人的通明中,赫然立着一个黑衣人。 “啊!”她惊喘道。 那赠她龙脑的男子,就在窗前的不远处,头上肩上都覆着雪,不知已经站了多久。 她没批外套就跑出去,生怕一转身人就走掉。 “成……阿嚏!”她突然觉得好冷,一连打了两个喷嚏。 金承琉脸色铁青,紧皱着眉,不知是不是因冻了太久,松散的雪已然没过他的脚。 “公主殿下为何还要点这龙脑香?不过说起来,这次我带的东西也不再需要了。”室内,他冷冷开口。 “成琉啊,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她泫然流泪。 “我想象的?殿下大概没注意,今晚满天明月,又一地霜雪,窗上的影子一清二楚。”语气里尽是疏离和轻视。 她的心一阵紧缩和疼痛,被珍视的人所看轻,比被抛弃更为可耻。 何况,她于他一直以神女的面目出现,也早已习惯于他的仰望和臣服。 “呵,你又以为,我真的很快活吗?”弘珠惨笑。 “若你说自己不是自愿的,我立刻就赶过去杀了他,人现在应该还未走远。”男子切齿道。 王带了好几个卫士,皆是朝鲜顶尖的高手,金承琉当然没有胜算,但死于报仇自好过偷生。 “其实我们……我们……早在靖难前就有了私情。”不打算多辩解,她只交代实情。 “什么?!”他失礼地抓住她的臂膀。 公主将过往说与男子,不管他信她与否,她不想被他看成滥情女子。 “那么这些,你还是拿去吧。”听完一切后,旧情人未加评议,只扔出一只锦袋。 倒出来,是一把碎冰似的东西,晶莹剔透,却不见融化。 “这些是什么?” “冰片,亦是龙脑的一种。这些是加了致幻毒性的,比上一批要烈上很多,我想以你与那人的关系,不难轻松找借口将其留在他身边。” 弘珠默然。 “话说回来,上次的龙脑功效如何?看他应该经常来你这里,你可看出一点端倪?” “他只来过几次,我虽都有点上,但未见任何异常。” 只来过几次……他的瞳孔极速收缩,而这几次里,不难想象他们做了什么。 “那么祝你好运吧,如果此路不通,我自会用我的法子复仇。”金承琉说着,风一样出了门,没留下一句道别。 -- 残夜梦回 今上乘舆返宫,路上积雪甚多,舆夫不得不慢行。 是夜星明,他仰头望天,不禁忆起多年前的一夜。 彼时他春秋十四,宿一倡家,夜半,其所与私者来叩房门。 年少的李瑈惊起,为避妒忌男子的暴怒,便踢倒了后壁逃出。他腾身跃过数仞墻,谁知那人也跳出墙穷追不舍。最后,还是自己隐在道傍古柳树腹才躲过的。 有顷,有长者启门而出,溲溺小桥侧,仰见星文,自语曰:“紫薇经柳宿,必人君依柳树象也,甚可怪也!” 翌日他物色老者,发现对方乃是观象监善推步者。 可见,自己成为人君根本就是天命! 而那些阻碍他顺天应人的逆党,完全是逆天而行、其罪当诛! 就算是他的兄弟子侄辈也不行,也该杀。。。 “兄,女人到底是什么滋味啊?”年少的锦城大君好奇地问道。 “销魂蚀骨这个词听过吗?女人嘛,自然是能令男人心神俱醉的存在~”长他九岁的李瑈一边卖弄,一边享受弟弟的羡慕崇拜。 两位王子一起学习《周易》,有时先生在上面讲课,学生就在下面窃窃私语,甚至偷偷传看买来的春画,好几次都差一点就被抓到。 时间回到更早,父王命他与安平大君李瑢、临瀛大君李璆一同学乐。 瑢性好华丽,璆素晓音律,顾皆乐学。 唯有自己志在弓马,无甚兴趣,直到听到父王弹琴,才觉得琴声如此高妙,确实值得一学。后来有天,父王命他们叁人鼓乡琴,自己不肯学,而瑢不能及,又逗得父王与兄长大笑。 某次宴会,首阳大君吹笛,在座宗亲莫不感焉。 有鹤来舞庭中,锦城方年幼,见之忽起对舞。 “瑜啊,跳得好,你真是鹤一般的姿容啊!”父王笑道。 “清之(李瑜之字)啊,以后我吹笛,你就和这只鹤来伴舞好了!”一曲吹罢,自己才抽空笑言。 诸人言笑晏晏间,一种黑色的气突然布满天地—— “兄,我好苦痛,救我!!”锦城突然转向他,眼中淌出鲜血来。 “清之,你怎么啦?来人,御医呢!”李瑈惊慌失措,不晓得前一刻还好好的弟弟怎么突然这样。 稚童又变回成人后的模样,只是没了清隽脱俗的气质,而呈现冤死之躯的骇心动目。血从双眼、鼻孔和嘴角渗出,堂堂王子的头不自然地歪着,脖子上挂的粗绳一直拖到地。 “兄,你我兄弟一场,何故杀我?你送来的毒药不管用,我最后只有被缢才得了断。”李瑜苍白的脸上血泪纵横。 “兄,你我兄弟一场,何故杀我?”口中溢出黑血的李瑢重复。 “叔父,我至今仍在江边飘荡,无法安眠于九泉之下啊。”尸斑累累的侄子忽至,在眼前有气无力地抱怨。 “我。。。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哎,瑈啊,你最终,还是走上了你祖父的路啊。。。”父王叹息。 “哎,粹之啊,兄可有一点对不起你,为何要杀死我唯一的儿子啊?”李珦掩涕。 “我。。。父王,父王!我——” “逆刃加于君亲,锋镝肆于卿宰。”不知从何处传来这一句话,且不断重复,愈来愈响。 李瑈堵上耳朵不欲听,但那声音却渐渐大如洪钟,扰得他心血沸腾、头震欲碎。 “不要!不要!!”他大喊,双手挥舞着似在与什么搏斗。 “走开!”今上猛然坐起,早已泪痕阑干。 红着眼望了望四周,这的确是他的寝宫没错。 -- 以介眉寿 弘珠一直熬到天明,才止住泪,就着困意欲入睡。 躺下没多久,就听到一点窸窸窣窣的声响。 “丹儿,是你吗?” 门开了,眼下一片乌青的金承琉进来。 “承琉啊。。。”她几乎哭出来,感激地扑上去圈住他的腰。 男子抬起她的下巴,眼神中有痛苦,亦有霸道和恨。 他恨她的多情和背叛,但若要放手这牵挂了半生的人,会有太多不甘和不习惯。 “不管你是为什么选择我。。。”他声音暗哑,重重吻上她。 他拉着她倒在地上,与她打斗般交合,肢体纠缠不休,表情扭曲狰狞。 不久前就在这里,他的仇人才要过她,他却忍不住愤怒和嫉妒,疯狂地在女体上发泄破笼的欲望。 而她呢,本以为金承琉会从此消失,结果他回来了,她像得了意外之宝似的欣喜。 每一次深重插入引起的痛,她都甘之如饴。 直到他在她体内肆意泄过两回,她才心安理得地将头埋在他胸口,体内混合着两个男子的精液,竟使她有某种变态的安心和慰藉感。 “你如今,不会再离开我了吧?”公主小心翼翼问道。 “等逆贼死后,我就回琉球,永不返朝鲜。”他一夜未眠,合上眼便很快陷入梦乡。 她轻叹一口气,不敢要任何承诺,也沉沉睡去。 今上离开公主府,断后的护卫才出去,就被微行的驸马瞥见。 郑显祖乘夜潜行至此,一是不放心弘珠的安危,二是被世子的唐突所惑,遂于某夜应酬结束后,从妓馆悄悄溜到神女的居所。 奇怪,那男子明明是主上的暗卫,为何会深夜出现于此? 难道,那位竟会偷偷夜会公主吗?怎么可能! 若驸马是健骠之人,定会翻墙一探究竟,但他毕竟是一介书生,且资禀端谨、清风峻节,于是定定立了许久后,还是一声不吭地走了。 直觉告诉郑显祖,今夜之事,必与当夜世子一事有关。 然而具体有什么关联,如此不合礼法的夜访是否只为果不为因,还是说本来就是福泉寺一事的诱因,他已经不敢再去深想了。 大概是为了弥补良心上的亏欠,今上准许眉寿返家数日,与其母共享天伦之乐。 春光灼艳,弘珠带着儿子郊游,在溪边大石上摆满他爱吃的东西。 眉寿名字出自诗经,《豳风》中有句:为此春酒,以介眉寿。 公主府里平素不酿酒,但为了庆祝这孩子回来,便在浊米酒中兑了梨汁,假作春酒来契合此诗。 回汉阳才一年,他就长高了许多,言谈间还多出几分小大人的气质。 “眉寿啊,你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是跟谁学的呢?”人母半戏言道。 “身为罪臣之子,小子岂可轻易吐露真言?”儿子附在她耳边说。 语气虽仍幼稚,所言却甚老成。 弘珠泪如泉涌,郑悰为何而死,她尚未告诉他,但眉寿不仅悟出了缘由,还承担了稚童不该有的重担。 她实亏欠他太多。 金承琉刚走,城中便传出消息,金宗瑞的旧宅墙上突见“大虎”二字。 宗瑞多智略,时人目为大虎。 如今这死敌的绰号再现,无疑是对今上权威的挑战,更何况他曾被叫做“晋阳大虎”。 两虎相争,早已分出胜负,一死一称王。 然死虎重出江湖,无疑是活人的杰作,李瑈将大臣名单捋了个遍,也确定不出到底是谁。 但他心中的猜忌愈发浓重,浓到整个人变得像饥饿的鲨鱼,一旦闻到血腥便会再开杀戮。 -- 诛杀功臣 主上噩梦缠身的消息,一直被严密地封锁,连中宫殿亦不知晓。 他近来时常显出倦态,众人皆以为是因国务繁忙,再加上他有好饮之癖,爱以频繁的酒宴、狩猎来笼络从龙勋旧。 而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精力不似从前,的确不值得大惊小怪。 不过熟悉王的人都能看出,他这几个月变得更易怒了。 为了防止暗杀下毒之类的事,严禁任何宫人触碰他的身体,有几次手笨的宫女不小心犯规,都被重重鞭打一顿后撵出宫去。 私下里,这篡位者的猜忌心更重了,自从弘珠诉说对韩明浍的怀疑,他便留神于靖难第一功臣的言行,无时无刻不想找出蛛丝马迹来,以佐证自己心中早已密布的疑云。 韩明浍的一个女儿嫁与世子,几年前早夭,另一个女儿和乽山君定亲,且他与权?、申淑舟等结为姻亲,已成为朝中最树大根深的重臣。 有这样一个权势盘根错节、且曾为未来国丈的人在,李瑈暗地里的不快和忌惮也愈发增长,这班臣子掌握了朝鲜的大半政权,而他这个王的权力必然与之冲突。 或者更糟的,等他百年之后,年轻的晄是否会被架空,成为毫无实权的傀儡国王? 不久,杨山君杨汀自平安道来上谒。 他在靖难中居功至伟,又久镇北方,自然得到重视。 然而此次,这骄悍的武将却因劝王退位,直接导致自己被斩于都门外。 做掉他前,今上也曾假意禅位,欲试探诸臣子的忠心。 自觉自发地,所有人都俯伏不起、哀嚎殿上、反复陈请、叩头不已,将这场君臣双方心知肚明的闹剧尽心尽力地演到底。 除此大患,王心情极好,又找回了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连去公主府都没那么遮遮掩掩了。 “殿下,您杀了久镇两界的功臣,就不怕人心浮动吗?”弘珠边斟酒边问。 “人心嘛,逾怕便逾恭敬。”他饮下一盅热酒,豪迈地说道。 李瑈从不在公主府用酒饌,至多是喝几口清茶,从不掩饰自己的提防。 此次他从外面带来酒,说是想必她这里没有,她也不拆穿这客套的谎言。 “其实,寡人是真的有意要让位于世子,只是不是现在。之所以要杀杨汀,是因他太过骄纵无忌,居然敢干涉王位更迭,若放任而开此先例,日后恐有更多臣下僭越宗社之事,这对朝鲜来说后患无穷啊。”仿佛在给她解释似的,他剖白着自己的心理。 “殿下这样的天纵英杰,何必要这么快传位呢?”她莞尔。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有感于这意外的褒奖,今上拉住公主的手问。 “是。”她柔顺地低头。 男子的自矜自大,确是这世上最令人惊奇的东西之一。 他们是那么天真地相信,女子真如她们所表现的那样,会看不出他们的浅薄、愚蠢和卑鄙,会轻易地爱他们、相信他们、乃至崇拜他们。 于这女子不发声、一切皆由男子断言的天地,前者即使已露出了些许轻视的痕迹,后者仍以为自己尚未暴露、或仍掌握着道义之柄。 -- 冰片香囊 高唐云雨,酣畅淋漓。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李瑈竟倒头睡过去。 弘珠轻轻推他,低声唤“殿下”几次,在没得到任何反应后,拿出一只不起眼的小瓶,将其中无色无味的水洒了数滴到他身上。 突然,她的手腕被紧紧抓住,而他在絮絮低语什么。 公主惊恐万分,以为自己被逮住时,却见李瑈猛然坐起,随即紧紧拥住了她。 “敬惠啊,还好是你,我刚刚梦到了你母后!”他的语气居然有点像个失措的孩子。 “母后?母后说什么了吗?”她急问。 “显德王后她。。。她向我身上吐了两口唾。。。”主上喘着气,有几分尴尬。 自他临御以来,何尝受过这样的侮辱,但施辱者是入梦的死人,叫他又如何惩罚呢? 何况,自己早已将她贬为庶人,甚至还下令倔开了她的陵墓。 弘珠闭上眼,轻拍男子的后背,似在安慰他,也是安抚自己的神经。 或许是母后显灵,于半梦半醒间困住了他,自己这才争取到了时间吧。。。 不多日,今上身体多处生疮,无论如何也弄不清病理,御医闻他于梦中被废后所唾,都猜测这实在是亡魂的报复。 公主从王后那里听到此事,甚为欣慰,这一点小小的折磨不足致命,但已是她迈出的显着的第一步了。 只是,因皮肤病之故,李瑈不再频繁光顾,即使来了也很快离去。 如此一来,这些龙脑该如何施用呢? 中宫殿观察丈夫起居极为细致,若送了他任何可疑的东西,一定逃不出尹氏的一双火眼。 不久,咸吉道爆发李施爱之乱。 李施爱乃归化的女真人之后,他假称节度使与韩明浍、申淑舟意图谋反,自己非杀其而清君侧不可。 此言虽毫无根据,但王立即囚禁了早有芥蒂的两个昔日心腹,并派侄子龟城君李浚、太宗外曾孙南怡前往平叛。 二月后,叛乱仍未扑灭,李瑈决定亲征。 弘珠亲手做一香囊,置晶莹冰片于其中,又加了些宫中所赐龙脑和自己的薰衣香。 “殿下,您一定要平安回来啊!这香囊随时戴在身上,就像我在您身边一样,千万不要让外人发觉。”临别时她赠与信物,如依依不舍的思妇。 “嗯,这好像你身上的香味,而且不会过于浓烈。放心吧,寡人会早日凯旋回来见你的!”他受到情人这样的依恋,难免骄矜得意起来,似刚踏足情场的少年。 “希望您不会太早回来,今上,让这珍稀的南洋毒物有足够的时间,在您身上引起您在我身上引起过的苦痛!”她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在心里虔诚祈祷。 “什么?这真的是那位给我的?”世子放下信,按捺下惊喜,忐忑不安问。 “是,那位希望您能准时赴约。”男装的丹儿粗声道。 李晄担任代理听证已有些时日,自王离京后更是全权处理朝政。 他提前尝到了人主的滋味,但仍觉这淳美中有不足,直到阅罢敬惠公主的密函,才明白到底少了什么。 无非是,自己一直觊觎却得不到的女子。 何况,这女子还是自己的表姐,父王已得到的不伦情人。 充实后宫易,猎得奇珍难。 少年怀着期待与不安,于夜中微行至公主府。 -- 染指国本 ⓕūωēиɡē.ⓒòm 是夕,弘珠精心打扮,以待贵客。 她的倾城艳色虽因岁月流逝而略减,却因苦难更平添了几分异样的动人。 会客室中仍以黑纱相隔,欲盖弥彰。 世子被引到帘外的案前。 “您来了?”见他颇拘谨的肢体语言,公主不禁轻笑。 “是。” 有时,人在即将得到某样渴求的东西时,反而会变得谨小慎微,尤其是,这东西还是自己送上门的。 李晄虽生性任率,毕竟年轻而乏经验,深夜悄悄离宫,心虚多于兴奋。 上次交锋,他因知晓她的秘密而略占上风,此次受邀,倒有几分被反客为主的局促。 丹儿端上酒来,随即退下。 “请饮吧,邸下。” 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弘珠笑问:“您是怕我在酒中下毒吗?” “哈,怎么会?我哪里会如此胆小。”少年干笑一声,在女子面前,他不可以露怯。⒮èщèщǔ.©ò⒨(sewenwu.com) 说罢,将杯中酒饮尽。好醇的酒,他自忖。 自斟了一杯,李晄举起杯道:“还请王姐不要令我一人独饮,以免辜负了这良宵。” 帘后公主亦举杯,仰头饮下杯中的酒。 几杯下肚,少年觉得身体似乎轻了些许,精神也由紧张转为松弛。 “说起来,为什么要这碍事的黑帘呢?这样我如何看到您的美貌?”他试探道。 “你也未免太心急了,然而若不是这样,大概也就不是你了。”她冷笑一声,站起身来。 掀开半黑的幕帘,出来一个着半透明纱衣的妖婉女子,香肩、玉臂与胸前旖旎,都幽然见在半明半晦的光中。 世子呆呆望着,一个字也说不出,几乎连呼吸都停了。 他已有后宫,但所有过的女子,全是未经人事的羞涩少女,于床笫间非但谈不上大胆,连经验都是愣头青的他手把手教的。 而今遇到如此赤裸裸的挑逗,他反而愣住了,席地而坐的自己,气势上并不及立着的瑰逸表姐。 该怎么办,要站起来走到她跟前,一把扯下那该死的纱衣吗?可是他的脚好软,身体也不听使唤,只能勉强扶住案几,任王世弟肆意生长。 弘珠一步步走过来,慢慢蹲下身,手轻触他高挺的鼻梁。 “都说鼻子大的男子那里也大,明照,你是不是也是如此呢?”她一字字问出这荒唐的问题。 明照为李晄之字,自他成为国本后,就几乎无人用此称呼了。 而她破天荒地这么叫他,非为拉近两人的距离,只为了要这少年知道,今夜这里是谁的主场。 “您试试不就知道了么。”世子痴笑,伸手去捉她的手。 公主推开那只手,指尖顺着他的面庞滑下,待到了一起一伏的胸口时,便顺势一把推他倒在地上。 她骑到李晄身上,掀起他的道袍,退下里面的裤,花心对准挺立的男根,稳稳当当坐了下去。 原来,在赤古里裙下,弘珠未着寸缕。 而给他的酒中,放了令人四肢无力的药,但不会妨害第五肢的勃起。 她自己的酒中,亦放了微薄的春药,以便能顺畅地与他交媾。 复仇久未见成效,她的优先级已从毒杀李瑈,降为做能伤害他的任何事。 而半推半就地染指他仅存的嫡子,的确不失为极好的消遣和来日父子反目的准备。 世子纵恣,为了确保不像上次那样被动,她用软骨散先解除了他的“武装”。 身体里的阳具不小,但比起乃父仍算不得什么,加之春药的催情效果,她还是驾驭得了这骄矜儿的。 浅浅坐下再抽身,弘珠感叹这圆柱尺寸正好,不会像王的每每令她难以承受,只得在那位身下抽泣着欲仙欲死。 她克制地骑着这匹年轻雄马,抿唇不去发出快慰的声音,但他已是激动不已地颤抖,闭上眼只顾享受地喘息了。 显然,各怀鬼胎的二人,俱在这无耻的私通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乐趣。 -- 新晋情郎 Fūωēиɡē.ⓒòm 弘珠越骑越快,李晄亦使出吃奶的力气,不时将胯部成功顶起,给她以更深更重的惊喜。 “唔……”她仰首轻吟,情不自禁用手握纱后的酥胸。 少年见此情景,也艰难地伸出右臂,想去摸一摸那娇乳。 公主抓住他的手腕,固在一旁,又倾身压下,抬起他的下巴,问道:“李晄,这样你喜欢吗?” “喜……喜欢。”他喘着粗气回答。 “放肆!”她厉声呵道,随即一耳光重重打上他的面颊。 少年懵住了,他有生以来,还从未被这样对待。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连续的几记耳光就噼里啪啦打下来,让他欲辩解反抗而不得。 好兴奋!他蓦地感到自己更加硬了,有种狗见到骨头的快乐。 “姐……弘……”情到浓处,他试图唤她的闺名。 “哦吼!堂堂一国世子,竟然如此无耻!”弘珠用力捂住他的嘴,身下开始更猛烈的“讨伐”。 大约还没有几十下,他的表情变得狰狞,她看出他就要泄了,匆忙抬股撤身,躲开射出的白浊。 “嗯,就这么结束了么……”嫌弃地看着瘫软的王世弟,公主略带失望地自语。ⓢèщèщǔ.©ò⒨(sewenwu.com) 李晄在高潮中沉醉许久,半晌才缓过神来。 “姐……”他一手撑着头,餍足地看着她。 见她不答话,又问:“我比起父王,如何?” “你嘛——”弘珠本要说实话,但看他一脸的期待与惴惴,不免慈悲心发作:“孺子可教也。” 年轻的世子听了,赧然一笑,他自问不比父王雄伟,但这样的评价,已是足够了。 “怎么,你不急着回宫吗?若是被人发现了……”她冷淡地问。 “也不知怎么,我好累,动弹不了了。”他抱怨。 或许是软骨散下得有点多?她也是第一次用,难以掌握轻重。 有如此要人在会客厅,公主不放心先走一步,只好回到帘后闭目养神,等他恢复了再回卧室。 哎,刚刚恍惚逞欲间,要是有条绳子该多好,国本若就此被勒死了,李瑈回来一定会痛哭的! 若能于亲热时告诉他,自己与他的儿子有染,想必会十分快意吧。 不多久,颈后感到微热的呼吸,弘珠一睁眼,就发现李晄在身后,饿狼一样盯着她瞧。 “你这么快就恢复了?”她懒懒道。 “是,还需请您多教导。” 说罢,少年一把抱她至自己腿上,手扶着又硬起来的玉柱,一下顶进泥泞的穴口。 “啊!——” 惊呼很快就被一波波的浪涛淹没,或许是她为自己下的春药稍多,或许是她习惯王蹂躏的身体旷了太久,总之,这迟到的驰骋并不令她反感。 “我说,你不需要提早回宫吗?听说中宫殿起得极早,若你被你母后撞见了,岂不是要坏事?”两刻后,公主终于感到几分疲乏。 听到“母后”两个字,李晄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便尴尬地发现,刚刚还一柱擎天的世弟,此刻又昏死了过去,任他怎么摆弄引逗,都一动也不肯动了。 “我……我想起来还有奏章没看完……”几番唤醒的努力未果,他只得以公务搪塞。 “也是嘛,毕竟社稷重要。”她半是戏谑地说道。 少年不知是否听出她的揶揄,仍新晋情郎般得意地告了别,一副“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女人了”的态度。 -- 无状驸马 近几日,李晄找机会多见了几次郑显祖,每次都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若有所指地暗示着什么,想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偿所愿。 驸马茫然,这狂放小子是怎么了,为何嘴角一直挂着笑? 回到家中,听到妻子点评两个闺中好友的明争暗斗,才恍然有所悟,自己难道不是世子的假想敌么。 甚至不能说是假想,若为她再得罪一次未来的王,自己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而如此浓重的炫耀意味,莫非,那家伙真的得了手?!。。。 他寝食难安,终于又冒险去了不该去之地,原本对所报的怀疑还难以启齿,但不巧看到弘珠颈后的一小块粉红。 “那混蛋若再犯,我拼死也会阻止,您为何不来找我?为何要。。。”他颤声问道,手攥得发白。 “与你何干。。。”公主不咸不淡地回答,看样子他大概猜出来了,但她实在懒得辩解。 “殿下何苦自污至此?!”郑显祖霍然起身,不顾礼数走到她面前,语气中质问和受伤兼有。 “河城尉大监!”弘珠怒喝道,他固然救过自己,但这话未免太过逾越了。 “我与懿淑公主至今未有儿女,个中缘由,我十数年来的心意,殿下难道就不曾体恤。。。”他如一个珍宝被盗贼抢去的伤心人,凄凄然不知所措。 “够了!”她打断他,“我根本就不是你想象的神女,你何苦用自己编织的梦来网我?” 大抵在公主心里,从未真的原谅过他,他父亲郑麟趾本就是叛臣,他自己又成了李瑈的女婿。 这样一个男子,如何敢提任何期许? “你大可以去向中宫殿告发我秽乱春宫。” “你。。。”驸马气结。 她怎能如此揣测他的为人,如此残忍地据他于千里之外! 她观他面如死灰,某种恶意的破坏欲悄然而升,不若撕碎自己在这人眼中的幻像,和两人间不合宜的温情暧昧吧。 “你大约还不知道,早在癸酉之前,我便与今上珠胎暗结。如今与他儿子的所为,是我对那个背信者的报复!” “。。。”郑显祖目光闪动,不敢相信耳之所闻。 哎,他眼中因背叛而生的惶惑,和当日的她何其相似呵,李瑈不是自己可托付之人,她亦不是驸马值得恋慕之人。她与他,皆是这世上落寞而耽于梦幻泡影的可怜人。 念及此,弘珠心生怜悯,及无边的孤寂感。 “你来此兴师问罪,又提到懿淑的空闺独守,不是想我对你有所补偿吗?”她走上前去,环住他的颈。 犹豫片刻,他的唇还是压下来,如密雨斜风般摧折她。 他毕竟——也只是个男子,她想着,拉他的手引向自己的领口。 郑显祖突然顿住,忙抽出身,握住她的双臂,喘息间定定看着她。 “我不能。。。”他艰难道,说罢转身,仿佛多看一眼领下的玉颈也是对她的亵渎。 “你视我为贰臣,又将惊天秘密相告,我若此时轻薄了你,那就真的成为趁人之危的小人了。” 她哑然失笑,真是个呆子啊。 “诛除御座上之人,我会尽力想出办法的,只是找到万全之策前,请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再做无谓的折损。我一定会帮你复仇,不管殿下相信与否。” 驸马起誓后离去,留下公主一人错愕,他凭什么要帮她?又如何能杀得了今上? 况且,李晄既做了她的裙下之臣,即位了岂不是对他更大的威胁么? -- 病后真心 今上还未赶到咸吉道,李施爱之乱就已平息。 不久,他于途返京中坠马的消息传来。 “哎,殿下说马上看到了金宗瑞,突然过来推了他一把。”中宫忧心忡忡叹着气。 “那伤势重不重?”公主忙问。 “还好只伤到了脚,不危及性命。” “哦,万幸。。。”她惋惜道。 这便是龙脑所致的幻象吧,只是见到故人影相,离发疯至死还差得有点远。 “公主殿下,主上叫您过去呢。”内官过来传话。 “敬惠啊,你来了。”湖心亭中,王难得温柔一笑,随即屏退左右。 仅一月余,他就多出许多白发,眼角的皱纹也更深刻,仿佛换了只面具一般。 一路上的水土不服和恶梦连连,致使临行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子,已微微露出风烛残年的前兆。 “这一路上,寡人回想起不少往事,颇感过去对你不起啊。”他叹道。 “殿下,您又再何必提这些呢?”不觉得太迟了么? “寡人的脚,暂时无法走太久的路,所以不能出宫找你,只能劳烦你来这里了。我虽从未说过一句抱歉,但是鲁山一事,的确是寡人负了你啊。” “殿下。。。”一提及早夭的幼弟,弘珠就泪水盈眶。 “不管你相信与否,寡人一开始,确实是不打算杀他的。但是,不断有人以他的名义发动叛乱,只要有一个成功的话,那身首异处的便是寡人了。” “这我明白。”她忍住泪低语,怕过于流露情绪,被宫中耳目窥到。 “这些日子以来,寡人常常梦到另一个世界的亲人,他们都在问,寡人为何要手足相残。入了轮回的魂魄尚且如此,活人的怨怼只怕会更多吧。因此寡人想,你从来就没原谅过寡人,是不是?” 不及公主作答又说:“寡人不是在强求你的谅解,只是想为自己辩白,当日实在并非故意欺骗你。寡人在义城时所言,句句真心,只是日后事态的发展,很快就超出了寡人的预期,为了自保,只得牺牲他和对你的承诺。若举事后又选择了回头路,那条道路,只怕比现在走过的这条,更加血腥不堪啊。。。寡人自感时日无多,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单独见你,故即使惹人闲话,也要对你讲出肺腑之言,以免留下终生大憾啊!” 今上慢慢站起来,跛着脚走了几步,弘珠见状不免落泪,这曾力制奔牛、走及奔马的英雄,仍摆脱不了凡人的宿命啊。 “你送的香囊,寡人一直有带在身上,每晚就寝时都置于枕畔,就好像你在身边一样。” “殿下,那香囊还给我吧!”她听到自己说,如在梦中一样。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怕中宫殿会发觉。。发觉我们的事。。。” “呵,不会的,它被藏得很好。而且,寡人不与中殿合房已久,她不回来寡人的寝室的。”他低低说,似在安慰,又似邀功。 这风流成性的男子,竟于暮年重拾忠贞,只为了这乱伦奸情,并且一厢情愿地以为,他一伤再伤的侄女,身体也只属于他一个。 公主血液逆流,胸腔几欲爆破,她想歇斯底里地尖叫,想抓破他的脸和胸膛:为什么、你为什么,现在要说这种话?现在才说这种话!不觉得太晚了吗,何不更残忍一点?或者干脆去死,带我一起去死呢?! 幻想推他一起入湖的瞬间恍惚,被宦者禀报王后驾临的高声打断。 “主上,湖上风大,您还是不要久待了。”中宫关切道。 说着,她将一件披风替王批上,而他也顺从地一动不动。 “耽误主上休息,实在是我的罪过,那么我先告退了。”弘珠狼狈逃走。 正如过去见到他们夫妇恩爱时,她的嫉妒、不甘和自卑野火般延烧,一点都未有因仇恨和岁月减损。 -- 疮疾复发 序贤亭边,风暖日高,今上命世子及龟城君李浚进酒起舞。 九妓歌曰:“谁是大将军?龟城君是。谁是平定天下?龟城君是。谁是天下人物?龟城君是。谁是少子?龟城君是。谁是大勋?龟城君是。” 俄而令韩明浍进酒,令妓歌曰: “谁是元勋?韩明浍是。谁是旧勋?韩明浍是。谁是新勋?龟城君是。” 虽已证实李施爱所言韩明浍、申淑舟谋反为假,但李瑈并未放松对其警惕,二人虽得释,且被恩准参加平乱庆功宴,却要当众遭受如此轻侮。 上党君(韩)饮下一杯苦酒,看着新得势的两位年轻王族南怡和龟城君,深不可测的眼中漏出冰冷的寒光。 早晚有一天,靠博得王欢心的他们也会失势,正如今天的自己,而自己还要夹着尾巴多久,亦是未定之数呢。 又令永顺君李浦起舞,令妓歌曰:“谁是无勋?永顺君是。” 众人哄堂大笑,永顺君自己也笑得东倒西歪,君臣皆醺醺然交谈、穿梭、舞蹈,如夏日的蜜蜂般充满快活忙碌的气氛。 令再唱,极欢乃罢。 李瑈的虚弱像盛夏的炎热,只一阵便消失得无踪影了,连往日的脾气、记恨和芥蒂,都一并随着他的健康欣然回归。 弘珠闻此,苦笑着慨叹自己的心软,他说了几句连忏悔都不算的话,她就几乎要原谅他了,这样的懦弱和反复多变,的确不适合杀人和从事政治。 难怪,她一早便在二人的对弈中输得精光。 没过多久,王彻底痊愈,郑显祖闻讯,特地从黑市买了明国来的能使人神志昏沉的药。 “既不能杀人,用它做什么?”公主问。 “你若不介意与仇人共枕,就将当我没来好了。”语气中妒情不露。 她这才收下,暗叹他的周慎。 初冬,修养了一季的今上终于造访,弘珠命人烤了栗子作为宵夜。 “哈,寡人儿时常吃的。”他兴奋道。 “殿下多吃些吧,宫里做的肯定无民间的地道。”她笑盈盈劝道。 一连吃了十几颗,他觉得渴了,公主忙倒上参茶,喂其饮了一大杯。 “嗯,不知是不是天冷了,食饱后觉得好困。”他依偎在她怀中喃喃。 “您日理万机,还是多休息些吧。”她抚了抚他渐白的鬓角。 驸马所赠之药起了效,今上很快便打起呼噜,她则一丝睡意都没有。 那香囊似乎作用有限,看来欲至此人于死地,还需要另寻他法才可。 王回去后,疮疾复发,腥臭溃烂,苦不堪言。 “是不是你所为?”郑显祖找上门来。 弘珠点头。 “这太危险了!此事你已做过一次,他若稍微回忆一下,不难发现其中联系。你切莫再用药伤其肌肤,王室已决定于八道遍寻名医,万一有人看出这是人为所至,那你的境况就岌岌可危了。” “那么,你有任何办法吗?”她蹙眉不悦道,他既无功劳,又有何资格干预。 “你等我,开春后必有转机。” -- 菩萨问罪 一冬过,今上在女儿劝诱下,打算遍访名山古刹,祈祷赎罪,并在五台山月精寺修行数月。 临行,懿淑公主突发疾病,不能伴驾,驸马因此成了随行宗室的唯一人。 他侍奉岳父细致入微,后者的饮食起居,无一不经他安排协调。 头些日子,王的状况的确好了很多,不仅旧疮新愈,连带精神都有改善。 一日,他于山间溪水中沐浴,恍然见身后有一童子,正拿白布为自己擦背。 是寺中的小和尚吗?可本寺最小的也有十几岁了。 “你不知道吗?凡是触摸寡人身体的人,都要斩首。”他凛然道。 为了提防暗杀,这几年做了更严苛的规定。 童子听后,从容走到他身前,毫无惧色地说:“殿下过于残忍嗜杀了,您的罪行已受到文殊菩萨的谴责。”说罢,便消失便无影无踪。 李瑈悚然,这孩子。。。竟平空不见了?! 这到底是自己的又一幻觉,还是真的菩萨派人来提醒? 他将头埋入水中直许久,直到无法呼吸才猛然起身,水花四溅,清凉中带着未尽的寒意,一股彻骨的冰冷在胸中透出。 无论是上天没有原谅他,还是自己的良心在作怪,直至今日,都摆脱不了迟来的问罪啊。。。 当夜,王发了风寒,于高烧中喃喃自语,近侍者听出他似乎在与已故的王族诸人辩白。 郑显祖写密函寄与弘珠,简略记述了此事,以期她得到些许安慰;计划比想象中顺利,不需她冒险前来,假扮亡母再入那位梦中了。 几日后,今上虽病愈,但噩梦与幻听幻视却更甚从前,有时一整晚都在梦魇中度过,出的汗之多需更换好几次衣衾,以至圣驾不得不提前回銮。 仲夏夜,轻云漫漫,星河耿耿。 “这蛊毒,据说是很凶的,蛊师答应我六个月后,再催动蛊虫的攻击。”金承琉坐在灯旁低声说。 “如此甚好。”弘珠答道。 “但是,你不是说那位多病,已有很久没来了吗?” 他收到她的密信,说要致命的剧毒,猜此必用于首阳,但若服下不久身亡,她一定脱不了嫌疑。 因此,他特地去婆罗洲求来这神秘的蛊毒,以期减少心爱之人的危险。 “是,不过,中秋的宫宴,宗亲都会出席,我打算那时候动手,将蛊加到进献的饮食中。” “但是。。。”男子沉吟,到时变数太多,任何事都可能发生。 门“咣”的一声被推开,一个高长身影闯了进来——是郑显祖。 “你不能这么做,太危险了!”他低声喝道。 作为内部人士,他知道王室所雇术士中,有一人擅解蛊毒,即使是域外之蛊,也未必能逃过其法眼。 “你是谁?”金承琉立即起身拔剑,眼看要刺中不速之客。 “停下!”弘珠恐慌地叫道,“承琉啊,不要伤害他!” “承琉?莫非。。。他是——金承琉?!”驸马惊异。 “你又是谁?”对方戒备地问道。 “在下郑显祖。” “驸马是郑麟趾之子,但已经多次帮过我了,他是我们这边的人。”她解释道。 驸马?而今能称驸马的,只有首阳次女的丈夫了,但是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是“我们这边的”?金承琉狐疑。 她身边的郑悰死了,现在又多出来一个?其实说起来,自己娶了世熙,也可算是驸马了。这十数年来朝鲜的叁位驸马,看来都围着敬惠公主在转。 而郑显祖,听到她叫“承琉”,便估两人关系匪浅,又联系到金本应是已死之人,却在此时出现于此处,不难推出他与她必有旧情。 昏暗中,两个男子打量着面目不清的彼此,心中皆五味杂陈。 -- 中秋家宴 中秋宴上,宗亲毕至。 驸马深深看弘珠一眼,用眼神告诉她:不要贸然行事。 她不是不了解这么做的风险,可是除了众人聚集的佳节,实在再难找出更好的机会了。 公主府特酿的菊花酒端来,她从宫人手中拿过琉璃杯,若无其事地抚了抚手指,一滴含蛊的水滴下,从戒指的宝石中落入杯里。 她拉着眉寿各执一杯,准备进献给王与王后,后者的那杯自然无毒。 “父王,在饮敬惠王姐的酒前,还是先尝尝我的九花茶吧。酒的味重,若先饮之,一会就品不出茶的微妙了。”懿淑公主抢先一步说道,似乎怕自己的风头被夺去。 “这孩子说的也有理,不如我们就先饮茶,等用过点心再饮酒吧。”中宫溺爱地笑道。 懿淑与驸马执盏献与双亲,返座时,后者衣袖仿佛不经意间,拂过弘珠手中的琉璃杯。 杯盏落地,铿然而碎。 她知他是故意的,但也无可奈何,等换完衣衫回来,已是半个时辰后。 公主刚吩咐人温上新酒,就发现场面有点不对劲。 今上对着清瘦的驸马执手相看,满眼含泪。 “清之啊。。。”他哽咽道。 “殿下?”郑显祖不解。 “清之,你没有死,为何不肯告诉寡人?这么多年,寡人对你甚是想念哪!” 此言一出,近旁几人皆惊诧,字为清之的亡故者,除了锦城大君李瑜,还能有谁?而他形态气质确与眼前这位相似。 “殿下误会了。。。”驸马语气颇尴尬,似不知如何是好。 “我们这一辈王子皆以美玉为名,但只有你一人才真正名副其实,可惜你为着执念英年早逝了。你知不知道,寡人在听到你的死讯后,有多少后悔、多苦痛?兄不想你死啊清之!你以精钢温润之质,非要与沉悍铁石争锋,最后落得玉碎珠死。你是求仁得仁了,可是留兄在世上,无时无刻不在缅怀,无时无刻不在恸悔啊。。。”王言罢泣下。 一座闻此咸愀然变色,不安地窃窃私语开来。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他不是锦城啊!锦城已经死去多年了!”中宫殿闻讯飞奔而来,已顾不得国母仪态。 看到丈夫错把他人当大君,还抱之泣涕哀嚎,她也不禁泪下,堂堂大丈夫失态若此,运命何其残酷! “是清之回来了,他没有死!你看,他还好好活着,与十年前一模一样!”李瑈笑着轻揾郑显祖的脸。 “天地祖宗,昭质在上!请保佑殿下恢复神智吧!”王后崩溃地大哭。 “殿下,臣不是锦城大君,是您的女婿啊。。。” “什么,你不是清之?那么清之呢,他在何处?”王大梦初醒一般,随即失魂落魄,丢下一众宫人去寻。 “我们固然失德甚大,但请老天只惩罚我一人吧!”尹氏边哭边跑去追了。 弘珠急望向驸马,他或是感到她的注视,也回头望了她。 一刹那的对视中,她明白了这一切是他所为,难怪刚刚懿淑那么急着进茶,恐怕就是被他劝诱的吧。 是他早有此安排,还是见自己欲行事才提前发动?无论如何,用自己的冒险替换她的,她是该有所感念。 此癔症并非第一次发作,众人想必不太会怀疑下毒,且花茶乃王的亲生女所献,自然没人敢怪到懿淑头上。 郑显祖如此行事,确实缜密不疏,只是这样就能至那人于死地么? 不久后,王再次如失心疯一般,拔剑追赶着某宫人,口中大喊“安平为何一再搅扰,寡人今日再杀你一次!” 此事一泄,朝野惊惧,诸臣怕他哪天又发疯,于狂乱中杀了自己。 李瑈清醒了亦后怕,自知不宜久恋王位,遂下旨将传位世子。 郑麟趾等依旧例反对,气得他大骂:“运去英雄不自由,汝等欲违予志?是欲促我死也!” -- 世祖升遐 Fūωēиɡē.ⓒòm 九月七日,群臣奉戴李晄继位,尊李瑈为太上王。 是夜,新王与百官大宴,上王只待一阵就疲惫不堪,不得不回到明政殿歇息。 他独坐殿上,只觉人生如梦。 “来人呐,寡人渴了。”他唤道。 宦者躬身递上一盏茶,饮尽顿觉清爽异常。 “这是什么?不是普通的茶吧?” “是,这是加了薄荷的茶。” “弘珠?怎么是你?”男子又惊又喜。 “是,我是特地来服侍您的,上王殿下。” “服侍我?你何时有过这样的殷勤?”他笑道,直觉地嗅出一丝异样。 “平日自然不会,但今夜,是您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夜,因此我必然要来送您一程。” “什么?你,这茶?!”李瑈立刻明白。 “是,南洋的薄荷里,还加了致死的毒药。不过,并不会使您感到痛苦的,虽然您杀了那么多我所爱之人,但您——亦曾是我所爱之人,我对您的情爱,到今天也没完全断绝。所以,我选了这一毫无苦痛的结束……”公主抬头说道,目中有盈盈泪。 上王抚了抚太阳穴,似乎在勉强支撑着:“来人呐,我说有人吗?”ⓢèщèщǔ.©ò⒨(sewenwu.com) 他的吼叫化成喑哑的低语,并无法传到远处,看来侄女这次是有备而来。 “殿下,您已打发了亲信去协助新君的夜宴,所以殿中现下无人,您不记得了吗?” “你!你果然是……恨了寡人一辈子啊!”他喟然长叹,眼中有恨,亦有遗憾。 “也爱了您半生,只是相爱在这世上远远不够,所以我们两个才会走到今天这步。” “你……你不怕,寡人找来人?”李瑈说着要起身,最初的震惊过后,是愤怒和报复欲。 “殿下,难道您真的以为,我若走不出这明政殿,今上就会安然活下去吗?”弘珠微笑道,平生第一次,她如此有胜算。 “什么?!”狮子般的身躯颓然坐下,眼前这个娇弱的女子,从未显得如此可怕过。 “还有世熙,我若死了,金承琉恐怕会不顾道义,要她为我陪葬的……”她补充道。 “世熙没有死?她真的跟金姓的那小子在一起?!”他激动间忘了自己的性命之虞。 “是,她还活得好好的,但若我死在您手里,她和明照——都会很快去陪您的。” “呵,李弘珠,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个心机颇深、歹毒如斯的女人。”上王自嘲地笑了,诡异的笑声回荡殿中,鬼魅一般惊悚而骇人。 “我也不知道啊,殿下。可是,运命逼人,让你我做出了不得不做的事,不是吗?”公主垂眸落泪,仇雠已是将死之人,她应开怀大笑的,不料——却心如刀绞。 寿康宫传来优雅庄严的礼乐,二人静默,在烛光摇曳中对视良久。 “哎,寡人夺走了父王两个儿子,兄一个儿子。而今,或是寡人偿还的时候了,这可能就是……上天的意旨吧……”李瑈慷慨而凄惘地一笑,一瞬间,又似昔日那个大丈夫。 “夜已深,我先行告退了,您就安息吧叔父……”弘珠稽首。 “我会为你祈福的,到这里,你必须先行一步了,粹之。”她擦去满脸的泪水,默念道。 殿外十几步远处,一袭黑衣的金承琉在等她。 等确认“行刑者”安全出来,便对昏昏的小宦者施南洋催眠术,要他忘记有任何人来过。 翌日,上王被发现薨于寿康宫之正寝。 -- 睿宗上宾 ⓕūωēиɡē.ⓒòm 大仇得报,也要归功于郑显祖。 是他建议趁禅让之日的忙乱,快刀斩乱麻地结束一切,也是他为两人应接掩护,才使得弘珠顺利进出明政殿。 不出他所料,先王之疾有目共睹,无人怀疑其中蹊跷,而新王登基事务颇多,更没精力细究亡父的最后一夜。 驸马虽曾数次到访,却未对她提任何要求。 他其实可以理直气壮的,公主想,要她用身体回报,毕竟他几次冒极大的险救她,又为她复仇立下汗马功劳。 以往对待郑悰与金承琉,她都习惯用与王女之躯的欢好作为酬劳。 李晄初即位,便在先王庙号、谥号问题上给群臣来了个下马威,丝毫不掩饰加强王权、削弱两班的意图。 而李瑈薨后不足两月,他提拔的爱将南怡便被告谋乱,与其党羽车裂于市、枭首叁日。 指使人诬陷南怡之人,便是老谋深算的韩明浍。他与这年轻气盛的武将,早因世祖的差别对待而成为死敌;而心知肚明的今上,则因深忌这骁勇绝伦的兵曹判书,顺水推舟地取了其性命。 国丧期间,宫中纷乱。 弘珠与金承琉做市井打扮,游遍汉阳郊外的山水,像无忧无虑的青梅竹马,仿佛刻骨的仇恨不存在过。 “长痛不如短痛,你不如现在就回去吧。”月余后,她下定决心。 “你……”ⓢèщèщǔ.©ò⒨(sewenwu.com) “我是个自私的女人,不愿与别人分享一个丈夫。”公主勉强笑道。 “可是……”或许是她已有了郑显祖,不再需要他? “不要可是了,你怎么能抛下世熙呢?” “若与你分别,我会痛不欲生……”男子道出炙热心意。 “我又何尝不是?但是,世熙对你恩深义重,她为了你放弃地位、家人,甚至甘冒生命的危险,你不能把心全部给她,也该就此照顾她一生。”她恳切劝道。 “你为何站在她的立场说话?”他受伤地问。 “我不是站在她的立场,而是站在你我的立场。我清楚你的为人,若真的有负于世熙,你平生都会良心不安,活在对自己的谴责里。”弘珠直言。 叁日后,金承琉乘船返琉球,只带走心上人的一缕头发。 又过两月,大王大妃时时召敬惠公主入内,或累日不出。 后者不知,李瑈曾草草留过几行字,要未亡人善待自己,而尹氏也尽心遵从遗命,对寡居的侄女尤加眷爱。 今上亦做宽仁之姿,赐了她奴婢五十口。 他虽不时于宫中见到她,却未再表现出特殊的兴趣。 看来那小子的热情,多半是因一时的兴起,弘珠欣慰地想。 以她对李晄的了解,短时间内驾驭他不难,但飞龙在天翱翔久了,就是驯龙人也难以控制。 “对了,对于今上,你无需担心,他不会再来了。”某夜,郑显祖淡淡道。 “他对你说了什么么?”公主问,奇怪他为何如此笃定。 “并无,但国事倥偬。”清隽的脸上杀机不彰。 翌年,王一岁的幼女早夭,只剩得一子一女。 “为什么不令殿下充实后宫呢?据我所知,除了王妃,现在只有恭嫔一人吧,而她也是即位前就选为昭训的。”弘珠建议。 “哎,你以为我不想吗?主上初政,锐意图治,未几玉体渐乖。御医说不宜行房事……”大妃蹙眉道。 哦,原来如此。 是年秋,今上少痊,一日与敬惠公主对弈围棋甚久,以至尹氏忍不住派人来寻,而驸马当时亦在大妃殿处。 不久,新君足疾复发。 他自少,足有微痒处,寒深始痛。今次严重,只得静养,不见外客,久不视事。 等深冬时好容易差愈了,却毫无征兆地薨于紫薇堂,享国十五月,享年二十岁。 -- 南渡琉球 “此事可有你参与?”弘珠召来郑显祖问。 他点点头,竟不问何事。 “为何要这么做?这是要冒夷叁族的危险的!”她大惊。 “为了大义。” 公主将信将疑,他筹谋鸩死弑君僭主,已可说是于大义无愧了。 “也不只是我一人,上党君(韩明浍)早有此意,新勋既削,旧勋难保,难道他老人家会坐以待毙吗?” 果然,她思忖道,韩明浍阴毒老道,最终还是胜利了啊。 李瑈先是倚他为心腹,而后多番猜忌打压,最后继承人都被他残害,真不可谓不曲折不讽刺呵。 “为何选择此时发动?” “数日前,那位传于承政院,欲武士试射,文士试艺,策之以汉、唐以来故事。他若培植了心腹,再图除掉就不易了。”驸马轻描淡写地说,未提是自己苦苦劝谏,才使计划提前执行的。 上党君等欲毒杀李晄是真,而他见其与敬惠公主独处,欲尽快至其于死地亦是真。 “那么你呢?你是驸马,只要不谋反,是不会怎么样的,何必与那种人一党?” “殿下可记得,若干年前在赵大人家,您曾问我们一众懵懂少年,谁愿意为了您去死。那时,我也说了我愿去的,只是当时的您。。。未必注意得到。”男子低头,脸腼腆地红了,似惭于这样赤裸的邀功。 “傻瓜。。。”弘珠终于忍不住了,仰首去品尝他的唇。 二人一夜缠绵,既是她对这痴儿迟到的奖赏,也有一种古怪的占有欲在作祟。 不久,年少的乽山君即位,大王大妃垂帘听政,韩明浍则作为国丈权倾朝野。 而眉寿亦陪侍进宫,得以常与其母于宫中团聚。 公主诧异地发现,这孩子完全不像父母:他性情敏感多疑,处事却圆滑灵巧,讲话总滴水不漏,不付任何真心待人,却总能赢得普遍的好感。 郑眉寿少时入乽山君邸,活在仇人的寡媳孤孙身边,异姓宗亲固不据威胁力,但总有人好奇他是否潜怀怨望。 几年下来,这少年的不安全感和伪装技巧极高。 “殿下,少爷这么机灵,将来才能在宫里和官场混啊。”丹儿安慰道。 也是,她无奈而欣慰地想,他尴尬的出身与高贵的地位,本就是一体两面,率真而无心机反倒不美。 四年后,世熙病逝,金承琉赴朝鲜。 弘珠假死,后与他南渡琉球。 “你——很——漂——亮。”船上,丹儿正教金承琉的仆从朝鲜语,自己也顺便学几句琉球话。 “你好,我——叫——丹儿。”对方尚未娶妻,见有女子如此热情,不禁眉飞色舞,一个字一个字地耐心教她。 “你这一来,就做不成公主,要和我过乡下人的日子了。”金承琉笑道,眼成了两湾明月。 “乡下有什么不好,我还打算去南洋寻宝呢。”弘珠玩着他一缕碎发。 “哦吼,殿下这是打算要当海盗吗?”他假意震惊。 “是,第一艘就劫你们的船。”她笑着回应。 “哈,还请您手下留情。我听说,暹罗王宫墙壁用无数琉璃装饰,不如我们一起去抢劫那里吧?” “哦吼,越发放肆了!琉璃那么珍贵的物件,怎么可能有人拿来铺墙?一定是你在海上久了,才变成不老实的化外之民。”公主憋笑做严肃状。 “去了才知道,而且,暹罗的宫殿里一定也有公主。”他温热的呼吸钻进她耳中。 “公主?你是不是想抛弃我,去找什么暹罗公主?”她抬头撒娇地问道。 “难说哦,或许暹罗的公主——就喜欢我这种朝鲜男子。”金承琉拖长调子逗弘珠。 “你敢!那样的话,我就去找一个红夷男子。”她不顾旁人目光,笑着捶他的胸口。 “那我就杀掉所有的红夷,再把你抢回来囚在家中,没日没夜地。。。”男子没说下去,而是一把揽住她,深情地吻上她的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