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1V1的倒掉》 论米虫的倒掉 姜琪已经抄了五天的经了。 但看那纸上的字,说抄也不尽然,她分明是在依葫芦“画”瓢。 这事说起来却不能怪她课业懒散,不学无术。因为五天前的姜琪只是个毕业即失业的大学生,正纠结于是继续读研还是出去找工作,就骤然被“分配”到古代来抄经了。 贼老天!狗秃驴! 姜琪每抄一个字心里就恨恨骂一遍。 还是简体字好啊,这经书没有标点符号就算了,还笔画复杂,从右往左竖着写,她看得眼花缭乱,根本不知所云。 骂人的心稳如老狗,笔下的字抖若蠕虫。 把笔一搁,姜琪长叹了口气。 这具身体看着虽然不过十来岁,但也早已过了开蒙习字的年纪,她怕被旁人瞧出破绽,都是独自一人在屋里埋头苦写。 要说她抄经的原因,却并不是为了练字,更不是真就诚心礼佛了。 她是在求一个回家的机会。 五天前姜琪醒来的时候,那个自称是她师父的秃驴告诉她:“异世之魂误入此地,唯有以无尽墨与述天笔写你心中所愿,方有一线转机。” 这便宜师父能看穿她换了芯子,姜琪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如同病患问诊,刨根问底:“那我写些什么?要写多久?不会写到我寿终正寝了都回不去吧?” 便宜师父似乎哽了一下:“不拘内容,只需心诚。不过我这有些经书,想来你也多半不懂,正好能屏除杂念,诚心抄录。就在先前你住的院子里抄吧,我会让人给你家里送一封信同他们说明的。” “……你这办法真的靠谱吗?不会是诓我替你抄经吧?”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姜琪忍不住打量他光溜溜的脑袋,察觉到她灼灼目光投向的地方,便宜师父终于开口,一把将桥给砸了:“每日抄叁个时辰。” 沉默。 沉默是金。 “你这是公报私仇!鸠占鹊巢也不是我想的啊!你到底是想帮我还是在耍我?每天叁个时辰我手都要断了,万一我成功了你徒弟回来了,结果发现她自己变成个残废,那她不得恨死你啊!”姜琪愤愤控诉,可惜这身体还是个女童,十分的怒意经过这把脆生生的嗓子说出来也凭空弱了五分。 “那就两个时辰,”便宜师父闭目,拨动手中的佛珠,“寺中简陋,饭菜粗疏,恐怕你住不惯,便不多留了。” 然后她就被轰出寺里,跟着婢女上了马车。身后两个粗使婆子,一人抱着一摞积满灰尘的佛经,一人端着笔墨纸砚,灰溜溜地被赶回了现在住的这个地方。 “笃笃。” 有人在敲门。 “小姐,夫人让您去她那儿一趟。” 姜琪连忙把墨迹未干的宣纸掩好,扬声道:“进来。” 着青衣的婢女推门而入,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一人端盆一人捧巾。青衣婢女服侍姜琪净手后,那两个丫鬟便收拾好盆巾退下了。 啊,这万恶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封建上层社会。 她才来了五天,已经快被这样的生活给腐蚀了。 这就是当米虫的快乐吗,爱了爱了。 “夫人有说找我什么事吗?”这大清早的又不是饭点,冒牌货姜琪心里发虚。她自打回府,除了吃饭等闲不往别人跟前凑,生怕被看出什么不对劲来。 说来奇怪,原主的身份可不是什么不受待见寄人篱下的庶女表亲,她是当朝右相的嫡出幺女,上面只有一个哥哥。如此显赫的家世背景,想来原主也是个教养极好的贵女,但她这么没规没矩的窝在屋里不去晨昏定省却无人训诫,让她过了几天很是提心吊胆的日子。 难道是便宜师父给她打掩护了?那为什么今日又突然找她过去? “奴婢也不知,”青衣婢女将桌上搁置的述天笔挂在笔架上,盖好盛了无尽墨的砚台,又把经书宣纸归置好,看见姜琪外衫上星点墨迹,便问道,“小姐要换身衣裳再去见夫人吗?” 姜琪低头看了看衣服,两指捏住那块墨迹一搓,指下黑点旋即消失殆尽。 不得不说,便宜师父给的东西确实有那么点神通。 “不换了,我们走吧。” 姜琪住的阁楼离右相夫人的屋子不远,两人很快就到了。 门口的婆子见了来人,忙上前来给姜琪行礼:“小姐稍等,老身去通传一声。”没过一会儿便转出来请姜琪进屋。 姜琪心下惴惴,但来都来了,只能硬着头皮迈入堂屋,却没看见姜夫人,那婆子道:“夫人在里屋呢。” 于是她继续往里走,进了里屋,看见姜夫人倚在床上,眼眶微红,手里还攥着帕子。她的婢女看见姜琪来了,行过礼就和青衣婢女一同退下了。 还不忘把门关上。 这气氛,姜琪差点拔腿就跑。 她还没开口,床上的姜夫人先抬手示意她到近前来。 姜琪慢吞吞地挪到她身边。 这张拔步床很高,姜琪人小个低,姜夫人探出半个身子把她抱上床来。 “秧秧,我的儿,”姜夫人显然是哭过一场,话语里还有些哽咽。她轻轻抚着姜琪的脸,察觉到女孩的疏离与僵硬,好像更伤心了,“你还记得娘亲吗?” …… …… 完了,遭瘟秃子果然不靠谱,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这下可咋办,如实招来会不会被赶出去?会被当成妖怪抓起来烧死吗?也不知道那秃子和她说了多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以不变应万变了。 姜琪心里狠狠叹了口气,破罐子破摔之下反倒冷静起来。 她看着姜夫人,适当露出一丝迷茫的神色来,这微微的迷茫很快化作悲伤,她顺势窝进姜夫人怀中,迟疑道:“娘亲?” 姜夫人紧紧搂着她,随即低下头来,与姜琪脸贴着脸,久久不语。姜琪忽然感觉到脸上有一点湿润。 半晌,姜夫人拿帕子拭了泪,对姜琪绽出一个笑来:“秧秧别怕,忘了才是好事,是娘亲舍不得你,着相了。‘洗前尘’过后,忘却的越多便意味着越有灵根,等我们秧秧及笄,就可以去镇国寺随国师大人修行了。” “别怕,也别怪娘。”她说着,声音低了下去,“能去镇国寺修行是大造化,往后……即便不能常常归家,却可保你一生安稳无忧。” 姜琪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好搂住姜夫人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脸。 难怪这几天她的反常都没有引来别人的怀疑,敢情这一家子是以为她在镇国寺受了“洗前尘”点化,不记得前尘往事了。 这不就好办了吗,真失忆还怕装失忆? 姜琪留在姜夫人屋里用过午饭便回了自己的阁楼。 她还得继续抄经书。 -- 论信任的倒掉 sěyūщě.©ōM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每天除了吃饭就是抄经,姜琪觉得自己就像只长了嘴和手的机器,一时几乎要放弃回家的念头了。 自从上次和姜夫人面对面抵额“深谈”之后,就有人每天按时送饭过来,她甚至不需要再和姜夫人一起用饭,简直是做到了真正的足不出户。而这几天她既没有见过原身的父亲,也没遇上原身的哥哥来看她,整日就被几个丫鬟婢女围着伺候,好不无聊,好不奇怪。 这是什么冷漠的家庭关系啊,姜琪心想。 她就像在坐什么高级待遇的牢,好吃好喝地供着,只等时候到了吃顿断头饭就要被推出去问斩。 救命! 姜琪差点被自己的想象给吓一跳。 不行不行,还是得认真抄经赶紧回到现代去。 时间倏忽便滑到了四月中,姜琪已经来这边一个月了。 如今已不是草长莺飞的暮春叁月,院中杏花次第开放,一树团雪上晴梢,亦有红明映碧寥。花开得热闹,仿佛足够生机蓬勃就可以挨挨挤挤地触到夏天的一角。 姜琪站在树下,仰着头看树。 看了一会,她就兴致寥寥地转开眼,问侍立在旁边的青衣婢女:“豆花,父亲为什么不许我去踏青啊?我真的好想出门,府里再大我也逛够了逛腻了。”щǒǒ16.νIρ(woo16.vip) “大人吩咐过了,小姐在入镇国寺之前不能出府,您若是无聊,可以给交好的姊妹下帖子请她们来府上做客。缺什么吃的玩的也可以同大公子说,让他捎给您。” 闻言,姜琪顿时垂头丧气,叁步并作两步往支在一旁的躺椅上扑倒。她在椅子上翻了个身,瘫着不动了。 奇怪,太奇怪了。 堂堂右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什么要送女儿去镇国寺跟着国师修行?官都做到顶了,也不至于卖女求荣,真要卖女求荣怎么不把她送进宫呢?哦对,这身体才是个十一岁的小屁孩,估计想送也送不了。 那为什么不让她出府,难道是怕她逃走?可是她现在只是个“失忆”的女童,又能逃到哪里去? 奇怪,太奇怪了。 既然允许她和闺中密友接触,为什么家里几个血缘亲人反倒避而不见?姜琪实在无聊的时候去求见姜夫人,吃了几回闭门羹。一个月来除去曾经一起吃饭的五天,便只见过姜夫人叁回,更不用说府中唯二那两个男主子了。 原身的哥哥叫姜瑶。起先姜琪听到姜瑶这个名字的时候,差点以为他是个女孩儿,后来才知道是取了琪花瑶草之意。 姜瑶似乎还挺喜欢他这个妹妹,虽然可能被勒令不许来看她,但叁不五时便会托丫鬟给她带些小玩意,像是木雕的小狗、草扎的蟋蟀之类粗糙的玩耍摆件,也有精妙些如九连环、磨喝乐的玩具。姜琪初时对这些东西还有点兴趣,待玩过几次就丢在一边了。她毕竟不是真的十一岁小儿,是个已然在现代见识过更多光怪陆离的成年人,这种哄小孩子玩的东西,一开始还能因为新奇讨个喜,但总归吸引不了她太多注意。 姜琪把姜瑶送给她的玩具装进了一个大箱子里,这都是姜瑶作为哥哥送给原先的“姜琪”的,她得收好。 原本姜琪还想着,万一便宜师父教的办法行不通,她留在这当个不愁吃穿的米虫也不错,但是经过这乏善可陈的一个月,姜琪回现代的想法就越发坚定了。 她不是真正的“姜琪”,和姜家人没有任何感情,不能理解他们送她去镇国寺到底是好意还是另有所图。前路茫茫,不得自由。她倒是想当个快乐的米虫,但谁知道最后会不会变成一只待宰的羊羔呢。 只有回去才不会任人宰割。 姜琪想到姜夫人说的及笄之后就要去镇国寺了。 还有四年。 希望能在那之前回去吧。 姜琪猛地一捶躺椅,翻身下来,老老实实回屋抄经去了。 没想到这经书一抄就是六个春秋。 及笄的时候无事发生。 而在她十七岁这年,镇国寺终于派人来接她了。 姜琪坐在马车里,听着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的辘辘声,出神地望着车帘下垂着的穗子。 随着马车的行进,穗子左右晃着,姜琪的目光像是黏在上面了一样,不知在想什么。 车轮压着块不平的石子儿,马车忽地一颠,那穗子也乱了起伏。 姜琪目光一跳,猛然惊醒一般回过神来。 她抖着手微微掀开车帘一角,终于看向外面喧闹的街道。 镇国寺的人是一大早到的,等姜琪收拾好行装出发已经日上叁竿,这会街上铺子都已开门迎客,正是热闹的时候。 她从车里往外看,马车正经过一家名为“田记”的糕点铺子。 姜琪连忙叫停了车夫,转头问道:“豆花,母亲和哥哥平时给我送的点心是不是这家的?” 豆花探头看了看,道:“是这家,小姐是想买来路上吃吗?” 姜琪应了一声。 豆花便下了马车,去买糕点。 过了一会,豆花拎着两盒糕点回来了。 姜琪道:“原来这店离我们府上这么近,我吃了这许多年却没有来过一次。” 豆花笑道:“如今终于能出府了,小姐怕不是要将没去过的、没见过的都去个够、见个够?只是不知国师大人严不严,是不是个好说话的。万一到了镇国寺又成天拘着您,不让吃这个玩那个的,还不如在府上好呢。镇国寺在城郊离咱们这可有段路要走,”她说着吃吃笑起来,把糕点取出来摆在小几上的碟子里,打趣道,“小姐不如多吃些,不够的话奴婢再去买,等去了镇国寺再要吃这家的点心就费劲了。” 姜琪瞪了她一眼,轻哼了声。 最初她和豆花相处的时候,豆花见天儿地拿“大人说了”“大人吩咐过了”这种话来阻止她出门,以至于姜琪觉得她是个古板无趣甚至只会照本宣科的传话筒。在她打消出门的念头,安分当起咸鱼之后,姜琪才发现原主调教出来的这丫鬟是个什么样的活宝。 可以说,这六年来,如果没有豆花这跳脱的性子调剂,她大概真的会被关出毛病来。 “也不知道是谁每次吃得碟里渣沫都不剩,还可怜兮兮地求我让母亲的人来时多带几包栗子糕。”姜琪面不改色地点破她的小算盘。 豆花振振有词:“那是因为栗子糕真的很好吃!”说着,她就拈起一块塞进嘴里,鼓着两腮像只花栗鼠,含糊的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惊喜,“新鲜出炉的更好吃了!小姐你真的不尝尝看吗?” …… 重点是这个吗?! 姜琪也不低落了,一腔复杂微妙的情绪跑得没影,又气又笑,抬手给了她个爆栗:“趁着没走远还不赶紧去‘吃个够、买个够’,说什么‘等去了镇国寺再要吃这家的点心就费劲了’。也就是你贪嘴馋这些,快去快去。” 豆花捂着脑门,叁两下把嘴里的栗子糕嚼咽了,开心道:“谢谢小姐,小姐对奴婢最好了!” 说完,打起帘子叫车夫停了马,跳下车去。 -- 论赶路的倒掉 sěyūщě.©ōM 姜琪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会,见外边日头高挂,于是屈指敲了敲门框,问坐在车外的小沙弥:“觉真小师傅,从这儿到镇国寺要多久啊?瞧着快到正午了,我们可要就近找个地方吃饭?” 半晌,觉真支吾道:“……国师大人不曾同小僧说过这安排,小僧也拿不定主意。小僧只负责日落之前将姜檀越送到镇国寺。路上左右要花叁个时辰,若是这会儿用饭,应该能赶得到。” 既然没说不行,这里也无人能管她,姜琪便拍板决定去下馆子。 干粮多难吃啊。 她这几年被养刁了嘴,是如何都吃不下这种单纯用来充饥,令人毫无食欲的东西的。 更何况还能借此光明正大地出去看看。 就是不知道附近哪家酒楼的菜品出名,得等豆花回来问问才好。 正想着,就见车帘被撩起,豆花抱着两大盒栗子糕弯腰钻进车厢:“这会子人多起来,倒等了好一会。买到了两盒,小姐我们走吧。” 姜琪道:“不急,我们先找地方用过午饭再赶路。你知道附近有哪家店的东西好吃吗?”щǒǒ16.νI℗(woo16.vip) 豆花坐下想了想,问:“小姐还记得有次大公子给您送过好几样南边口味式样的茶点吗,有道荷叶包糯米鸡您特别爱吃,就是从‘赏味楼’带回来的,听说就开在榆林巷,离咱们府上的杨柳街不远。” 一问车夫,赏味楼的确就在附近。 于是改道前往榆林巷。 姜琪一行七人,因为赏味楼不供斋饭,觉真便留在车上啃干粮,而车夫和另两个管行装的婆子则领了赏钱去别处打牙祭。 豆花替姜琪戴上帷帽,又披了件挡风的薄氅,这才将她扶下车来。 一身黑衣的贺隐收好脚凳,影子似的缀在姜琪身后。 此人是右相大人姜广益放在姜琪身边护送她去镇国寺的。 姜琪觉得贺隐沉默寡言的不像普通的家仆,倒可能是传说中的暗卫。虽然他除了衣服哪儿哪儿都不暗,更不是和姜琪认为的暗卫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 贺隐穿着打眼的黑衣,一路上驾着装行囊和两个婆子的马车跟在她们车后。 但因为姜琪并未见过他出手,一时倒也说不准这人会不会只是有大白天穿黑衣的癖好了。 叁人进了赏味楼,跑堂的小二一眼看见中间戴着帷帽的姜琪,笑容满面地迎上来。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姜琪好歹看过那么多电视剧里演的小说里写的,镇定地端着样子要了个临街的雅阁,只觉得太久不同生人打交道,浑身僵地不知手脚该如何摆放了。 上楼落座之后,姜琪悄悄问豆花:“你带钱了吧?” “带了。小姐放开了点,想吃什么点什么。” 这话让姜琪有种她俩身份颠倒,而她才是靠主子过活的错觉。 可恶,果然经济独立才是第一要务。 这店家的菜式是南边的口味,装潢也透着股江南的婉约气质,雅间以曲水竹帘隔开视线,既不显得逼仄又不至被人看见内间详情。沿曲水错落摆着些古朴陶瓮,瓮腹空空,无花无枝。 姜琪先还以为这空瓮只是摆设,坐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发现这是用来隔音的。 等上菜的间隙里,姜琪取下帷帽,隔窗看着外面的街景。 如今正是叁月里,春风料峭。 她已经快记不清当年刚来时候的那个叁月,风是不是比现在冷了。 一晃六年。 街上叫卖的小贩的声音都听上去那么鲜活。 一瞬间姜琪甚至冒出了跳窗逃走的念头。 可是她就算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没有户籍没有路引没有盘缠,她在这个时代寸步难行。 更不用说门口还守着个姜广益派来的贺隐。 别说是逃出京城了,恐怕她还没跑出赏味楼就会被逮回来。 姜琪以头抢桌,苦恼地磕了两下,发出“咚咚”两声响来。 “嘶——” 这桌子用料也太实在了吧! 豆花吓了一跳,忙上前捧起她的脸细细查看。 桌子用料实在,姜琪磕得也很实在,两个大实在相碰,她的额头很快就为这“喜相逢”红上了。 “我说小姐啊,您这好端端的是闹哪出?就算店家上菜慢,您也不至于拿自个儿身子置气吧。真要饿狠了刚才在车上也没见您吃点心呀,可别是一出门就高兴地发癔症了。”豆花轻轻用手指碰了碰她发红的额头,“疼不疼?奴婢去拿帕子绞了凉水给您敷一敷。” 姜琪夸张地吸了口气:“疼死了疼死了,我脑袋是不是磕穿了,呜呜呜毁容了我没脸见人了。” 豆花:“……” 怎么就没磕着你的嘴。 姜琪一瞅豆花的神色,又想上手给她个爆栗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在心里编排我,快去绞帕子,顺便催他们上菜。” 豆花警觉地后退一步:“可不兴这么有难同当的。” 说罢,逃也似的出去了。 因着要赶路,姜琪没点太多,不一会儿菜便上齐了。 贺隐守在外面,隔间里只有她二人,豆花坐在她旁边,姜琪也不拘束,没让豆花服侍,自己一手扶着额头上敷的帕子,一手夹菜吃饭。 姜琪吃得慢慢悠悠,每样菜式略动几口就放了筷子。 豆花见她吃好了,便也停筷,倒了茶水给她漱口净手,又问:“剩下的要拿食盒装了带到车上吃吗?” “汤汤水水容易洒出来的就不带了,其他的你看着办吧。” 豆花应声,自去结账收拾。 姜琪又坐了会,感觉头上磕到的地方没什么事了,伸手进袖筒想掏个小镜子出来看看,摸了几下却没摸着。 也不知道忘在哪儿了。 她并没在这种小事上纠结太久,看见下方隔断的流水曲折,清澈如镜,便移步过去打算照上一照。 她走到曲水边,刚俯身朝水面看去,不料隔壁正好有人。 ——那人手中执杯,杯口微倾,清冽酒液徐徐落入曲水之中,酒水四溅,不偏不倚滴在了另一侧的姜琪脸上。 姜琪:“……” 哪个这么缺德不想喝酒就乱倒?! 她吃了个闷亏不好发作,一时也没心情再照水,直起身愤愤拿衣袖抹了脸就往回走,却听见隔壁那人轻轻笑了一声。 “失礼了。” 他嘴上说着失礼,语气里却全然没有半分歉意,姜琪甚至从之前那声笑里听出点戏谑来。 太可恶了! 怎么一出门就碰上这种人! 白瞎了一副好嗓子! 姜琪本来只有叁分不快,被他一笑再加一句轻飘飘的道歉硬生生激成了五分恼意。 转念一想,反正对面不认识自己,而她马上就要去到镇国寺了,就算找到她头上也拿她没办法。姜琪当即走回曲水边,用手帕将水一撩,却是结结实实泼了对面一脸。 隔壁传来一阵骚动,姜琪听见有人喊“陆五,没事吧?”“五哥!谁敢泼你水!”“行舟可要去更衣?”一通喧嚷好不热闹。 那人却谁也没理,压着嗓儿笑:“在下的确并非有意的,只是不巧。” 姜琪见他非但不生气,反倒笑得更欢,不知怎的自觉有些理亏,悻悻“哼”了一声就走。 ====== 琪妹:为人生大事苦恼。 豆花:我家小姐疯了,我看她坐着等上菜,等着等着突然拿脑袋撞桌子,我怀疑她是饿傻了。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jpg(大雾 某个即将出场且有正脸的人很没排面,因为琪妹吃饭时候碰到的这个男人我不仅给他想好了名字还想好了表字,而某人现在名字还没定下来。 -- 论认知的倒掉 到了楼下,豆花迎面见姜琪抿着嘴儿一脸不虞,帷帽也没戴,心知自己离开这片刻怕是发生了什么事,忙走到她身旁,将手中食盒塞给贺隐,又从贺隐手上拿过帏帽和薄氅给姜琪穿戴好,拥着她回了马车里。 一上马车,豆花便问:“奴婢不过走开这一会儿的功夫,小姐怎么就一副吃了挂落的样子,这是发生了什么?” 姜琪倒没隐瞒,一五一十同她说了。 “也不知是哪家公子哥儿养的这么放浪,合该浇他一身水好好醒酒!”豆花自然是一心向着姜琪,把事全部归咎到那人身上,“小姐一出门就遇着这些事,到了镇国寺可得洗尘去晦。” 姜琪托腮不语,她事后再想此事只能自认倒霉,要不是她拿头去撞桌,又找不见镜子,也不会碰上这么一出。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她忘在脑后。 姜府给她准备的这个马车十分宽敞,足够四五人坐卧。姜琪躺在柔软的长毛毯子上,随着马车的晃动逐渐有些犯困。 她忽地想起一事,开口道:“我们带回来的赏味楼的东西你拿几样给贺隐,他一直跟着我们,还没吃过午饭。” 豆花道:“奴婢刚刚问他吃不吃,他没理。小姐不用管他,那就是个怪人。”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日落之前抵达了镇国寺所在的山脚下。 镇国寺建在京郊云泽山的山麓处,因此要上镇国寺需得徒步走一段石阶,马车是载不上去的。 姜琪带的行李不少,只她们几人想要把这些东西搬上长长的台阶却是件难事,她发愁地看着马车上装的大包小包,一时难以抉择。 觉真见她如此,双手合十道:“姜檀越不必忧心,自去寺里便是了,小僧稍后会将东西送至檀越下榻之处。” 姜琪奇道:“小师傅是要找人来搬吗?既然如此我们等人来了一块儿走也好,人多搬得快,这么高的台阶来回几趟可不容易。” 觉真看着她,摇了摇头:“檀越自去便是。”说完,他坐回马车前室,垂首不再言语,显见是坚持要姜琪先走了。 姜琪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作罢,转头看向贺隐等人。 ——豆花她是准备带在身边的,至于剩下的这些人,车夫和两个婆子自然要回姜府继续供职,但这个贺隐…… “我如今平安到了地方,你们这一趟差事就算完成了,天色不早附近也没别的落脚处,就同我一道去寺里借住一宿,明日再回姜府吧。”她说着,轻轻搭了下豆花的肩,豆花了然,掏出荷包给这四人发赏钱,“辛苦各位了,我们走吧。” 车夫和婆子本就是姜府签了契的家仆,送姜琪来镇国寺是他们分内事,拿了赏钱都笑得见牙不见眼,诚惶诚恐地连连道谢。 发到贺隐,这人却不接。他穿着黑衣,天色一暗再看他,就觉得他整个人有种飘忽不可捉摸的神秘气息,而他的声音也低低的,像被夜色包裹住了:“姜大人派我来保护您,不用再回姜府。” 姜琪点点头,搭在豆花肩上的手滑到她后颈,勾了勾她衣领:“走了。” 天黑戴着帷帽不便视物,姜琪遂只裹了轻薄披风。 轻装简行爬几级石阶自然不在话下。 进了镇国寺,姜琪却被告知国师大人正在闭关,谁都不见。 什么情况? 把她招来了自己跑去闭关? 这不靠谱的秃驴该不会是心虚不敢见她吧。 硬了,拳头硬了。 害她六年不能出门,还天天在家抄经,如今赶了这么久的路好不容易来了,居然把她拒之门外。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今天偏一定要见! 自称觉善的小沙弥一脸为难:“觉善也不知国师大人现在何处,姜檀越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先去‘玉清境’安置下来,沐浴洗尘用斋饭,等国师大人出关再去寻他。” 姜琪再恼火总不能和一个小孩子较劲,况且这大晚上人生地不熟的,她上哪找去?如是一番思索,她从听到闭关这个消息的愤怒中冷静下来,好声好气道:“小师傅说的是,我对这儿不太熟悉,可否劳烦你带我前去?” 觉善微微笑道:“檀越随我来。” 车夫和两个婆子被安排去寺里的寮房借住。 姜琪叁人跟着觉善走了没一会儿便看见一座院门,上书“叁清境”叁字。 ……没记错的话,叁清境是道家的说法。 原来刚刚觉善说的“玉清境”真的是她想的那个玉清境。 镇国寺不是信奉佛教吗?! 姜琪目瞪口呆。 “觉善只能送檀越到这里了,进门之后往左走就是‘玉清境’,檀越请。”觉善朝她一礼,径自离去。 姜琪怀揣着满腹的疑问推开了叁清境的大门。 迎面一阵蒙蒙雾气。 叁月的山间犹挂着冷意,这么浓的雾却不多见,姜琪挥手试图驱散眼前的雾气,但很快就不再尝试——雾气散了又聚,她仿佛一只落入无穷无尽幻梦的蜉蝣。 这院子有古怪。 方才走过来的路上虽然夜色蒙昧,但风清月朗,视物绝没问题。 大概是什么障眼之术。 姜琪站定:“豆花?贺隐?” 没有回应。 她心下一惊,伸手四处摸,除了微微湿润的雾气什么也没摸到。 ……真是见了鬼了,这院子到底是不是给人住的,怎么跟龙潭虎穴似的。 凭着感觉往左走,走了约莫半刻钟不到,姜琪面前的雾气倏忽散尽,一片竹林映入眼帘。 林中站着一个人。 这人背对姜琪倚在一根竹子上,姿态闲适地微微仰着头。姜琪目光顺着他看的方向上移,望见了高悬在夜空中的一轮圆月。 更深露重的跑出来赏月,真有闲情逸致啊。 不过今夜月明星稀,云淡风轻,的确是个赏月的好天气。 这人穿着一身月白衣裳,头发也没束,披散在身后,他整个人笼罩在朦胧月色里,恍惚间仿若一颗生着濛濛光华的明珠。 姜琪盯着这人——准确地说是盯着这人的长发。 月色如水,而这人的头发便如浸在水中的绸缎,顺滑中漾着柔软,像一团浮在水中的轻云。 镇国寺不仅有叁清境,还有个没秃的男人。 姜琪叹为观止。 “那个……打扰一下,请问‘玉清境’怎么走?” 听见她说话,竹林中那人似乎愣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 他动起来的时候衣袍微荡,隐隐透出罩在底下的消瘦身形,与旁侧的青竹掩映着,说不出哪个更清隽挺拔。 他拂开面上的几缕发丝,露出一张笑吟吟的脸庞。 ====== 我:非常好,琪妹再走几步就能看见头发了。 琪妹:惊惹!镇国寺竟有不秃头的男人。(顿时惊为天人(bushi 某人:?我以为我是靠脸赢的,没想到是靠头发? -- 论形象的倒掉 姜琪看着这张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年面孔,脱口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少年笑意愈发深了。 姜琪垂眼,心如擂鼓。 这人笑起来太好看了,简直令人不敢逼视。 他笑时眼睛微微弯起,天上圆月的融融光辉亦不能及他万分之一,只方才那一眼,姜琪好似闷了一口烈酒,目眩神迷以至于屏住了呼吸,晕晕然暗叹造物主何其偏心。倘若以后能与这如画眉目朝夕相对,恐怕要醉死在他眼中的月色里。 “听说师父今日派人接了个小徒弟回来,就安排在‘玉清境’,是你吗?”少年施施然上前,“我姓成名桓,字抱璞。敢问师妹芳名?” 姜琪不敢与他对视,盯着自己的鞋尖,总算能正常答话:“正是。我叫姜琪,琪花瑶草的琪,小字秧秧……”她惊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颇为生硬地转开话题,“师兄的姓可是耳东陈?” 成桓又笑了:“非也,乃是大成的成。” 姜琪一愣,她就是消息再闭塞也知道——成是国姓。 这可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是,此处果真卧虎藏龙,不可小觑,不可小觑。 她显然是忘了自己也有个位高权重的爹。 姜琪低着头,讪讪道:“成师兄,我也不知怎么就走到这儿来了,可不可以麻烦你带我去‘玉清境’?” 成桓略一思索,取了个铃铛出来,递到姜琪跟前:“想必是带你来的人忘记把‘引路铃’给你了,以后你出门带上它就不会迷路了。” 面前摊开的手掌中静静躺着一只小巧便携的金铃,姜琪却注意到他的手,苍白不见血色,在月色下泛着冷意,冰雕玉琢一般。 摸上去一定是毫无温度的。 这个便宜师兄看起来身体不太好啊,难不成是来养病的? 一阵风过,姜琪打了个寒战,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照他这样穿这么点跑出来看月亮,没病也给吹出病来了。 不过她没打算管这闲事,准备拿了铃铛就走。 她正伸手要去拿“引路铃”,而成桓见她久久不接便要收回,于是姜琪没碰到金铃先碰到了成桓的手。 好冷。 鬼使神差的,她冒出一句:“师兄下次晚上出来还是多穿几件吧。” 成桓挑眉:“师妹说的是。” 一听就很敷衍。 姜琪懊恼,也不道谢,抓起铃铛转身就走。 今晚也不知怎么回事,第一次见这个人竟然生出熟稔之感,这种感觉在此之前从未有过。她打从来时起就对这里的一切感到陌生,无论人事,原主没有给她留下一丝记忆。 为什么偏偏会对他有印象? 姜琪忍不住脑补原主和成桓的十万字爱恨纠葛求而不得狗血文。 打住打住。 她穿来的时候原主才十一岁,两个小屁孩能有啥爱恨。 再说这几年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和豆花有纠葛都不可能和成桓有纠葛。 豆花! 阿弥陀佛。姜琪在心里病急乱投医地宣了句佛号。 差点忘了这遭。 成桓目送她走了几步,忽然又掉头,面色绯红、步伐僵硬地挪了回来。 成桓心中发笑,面上不动声色:“师妹还有什么事吗?” 姜琪耳朵都红了——尴尬的。她支吾道:“的确有个不情之请。先前有两人随我一同来的,进院子之后走散了,我初来乍到也不知去哪里找他们……可否请师兄陪我一道去寻?” 就为这事?成桓有些啼笑皆非。看她刚才那迈不动腿张不开嘴的样子,还以为有什么拉不下面子的麻烦事呢。 他没说话,点了点头。 寂静。 半晌,姜琪抬头。 两人面面相觑。 姜琪:“?” 成桓:“?” 姜琪:“不会耽误师兄太长时间的,他们应当就在附近。” 成桓:“?” 成桓:“我方才同意了,见你不动还以为在想来时的路。” 姜琪:“……” 他是哑巴吗光点头不吱声! 姜琪:“师兄对不住,我没看着,听你没应声……”她说不下去了,暗恨自己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有什么不敢看的,搞得现在又出糗。 看,看个够本! 她盯着成桓,目光灼灼,神情严肃。 耳朵红得仿佛要滴血。 成桓看着她一脸肃穆神色配上通红的双耳,又想笑了。 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走吧。” 有了“引路铃”和成桓在旁,半点雾气也瞧不见了,四下一片明朗。二人在周遭仔细转了一遍,还是没找到豆花和贺隐的踪迹。 姜琪忧心忡忡,一时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只能求助于成桓:“成师兄,你有没有用来寻人的宝物?” 成桓问:“有倒是有,不过需要他们用过的东西作引,你身上可有带?” 闻言,姜琪下意识去摸袖兜里的镜子,忽然反应过来,脸色一白,呐呐:“没有……” 成桓安慰她:“别急,不如我们去‘玉清境’看看,说不定他们已经到了,就在那等你。” 姜琪觉得那秃驴委实是收了个好徒弟,比他本人靠谱多了。 成桓带着姜琪出了竹林,熟门熟路地穿过月洞门,又绕过一池墨色深潭,走到了“玉清境”院外。 院里灯火通明。 有人在里面。 姜琪忙推开院门,刚踏进小院,就见一人在屋内探头探脑往外张望。 不是豆花又是谁? 豆花看见姜琪,喜出望外,匆匆跑到她面前:“贺隐可算把您找回来了!快进屋吧……”话音戛然而止,她看到姜琪身后跟着个陌生男人。 不是贺隐。 姜琪拉着豆花,对成桓歉然一笑:“我家丫鬟平日里管教太少没什么规矩,还请师兄多见谅。今日幸亏碰上了师兄,只是舍下尚未安顿妥当,不便留你杯茶,改日我一定去拜谢师兄。” 成桓倒不甚在意:“师妹不必见外,想来你一路奔波也顾不上用饭,我正好猎了几只兔子打算烤来吃。师妹若不嫌弃,不妨来我‘上清境’一坐。” “好说好说,”姜琪一肚子话要问豆花,眼下只想先把成桓送走,答应得无比痛快,“师兄先去,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等成桓走了,姜琪抓着豆花进屋,门一合,她抬手给了豆花一个爆栗:“怎么回事?”敲完犹嫌不够解气,又捏了一把她的脸,“我为了找你费了一圈功夫,刚来就在师兄面前现眼,你倒好,到了地方不说出来找我,就知道呆在屋里傻等!” 豆花眼泪汪汪:“我是想去找您来着,贺隐拦着不让,说他有办法,叫我先把屋子收拾好,免得您回来了连水都没得喝。”又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儿把前因后果全说了。 原来他们在“叁清境”门口还没进去就被匆匆赶来的觉真叫住,给了豆花一个巴掌大的储物囊,说里面装了他们的行李,再一回身,姜琪已经进了“叁清境”不见人影。而后贺隐带着豆花一路畅通无阻到了“玉清境”,却没看见姜琪,于是贺隐便让豆花留在屋里收拾,独自出去找人。 “我看他好像认路似的,又信誓旦旦一定会把您带回来,这才没出去找您,”豆花眨眨眼,递上杯茶,“屋子差不多收拾好了,后院有温泉,小姐要不要去泡一泡?” 姜琪捏着那小小的储物囊,陷入沉思。 ====== 琪妹:憋尿走法。 某桓:?还以为她想问我借茅厕用,结果是找人? 下章上肉(大概 给大爷们吃点好的(bushi 求收藏求评论3 -- 论节操的倒掉 sěyūщě.©ōM 最开始姜琪穿来的时候,便宜师父给过她两样东西:无尽墨和述天笔。 墨如其名,用了六年不见用尽。 至于笔能不能述天,看她现在还在此间滞留,也就有待商榷。 姜琪并没有如今天这般切实感受到一件事——这真的是个玄幻世界。 她从储物囊里掏出指甲盖大小的衣物箱笼,甫一落地,箱笼变回正常大小。 这带来的视觉冲击可比不显山不露水的什么笔啊墨啊铃铛之类的震撼多了。 他娘的,这也太神奇了! 怎么感觉这六年白活了! 姜琪觉得自己好像从普通古代世界摇身一变进入了奇妙的修仙之旅,飘飘然忘乎所以。 豆花一脸见怪不怪地提起箱笼放在角落。 姜琪扭头看她:“你怎么不惊讶?你早就知道了?” 豆花“老成持重”叹口气:“您猜这屋子是谁收拾的?” 姜琪语塞,敢情这是在她回来之前玩多了不稀罕了,还有心情调侃人了。щǒǒ16.νIρ(woo16.vip) “小姐快去沐浴梳洗吧,不是还要去吃饭吗?” 姜琪差点忘了答应成桓吃烤肉的事了。 后院专门为温泉辟了一间屋子,又有连廊通到前屋,雨雪天也不用担心路滑难行,十分省心。 姜琪边泡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豆花聊天。 “贺隐怎么还没回来?” “不知道,但他认得回玉清境的路,应该没事。” “他怎么对这儿这么熟,难道之前来过?” 豆花答不上来,另起了个话头。 “觉真给了我一颗丸子,说是给小姐洗经伐髓用的。” “给我看看。” 豆花从袖袋里摸出个油光发亮的丸子来。 “吃的?” “泡澡的。” 姜琪把丸子丢进水里。 “泡得我都饿了,你吃饭没有?” “觉真给的储物囊里有斋饭,我还没吃。” “斋饭能有多好吃,一会跟我去吃烤肉。” 豆花替她把洗好的长发挽起来。 “奴婢去了也不能上桌啊。” 姜琪醒悟,蔫了:“也是,不像在家自在。那你别跟去了,就留这儿吃吧,正好还有糕点和菜,就着斋饭凑合一顿。” 豆花笑嘻嘻道:“也就小姐你挑嘴,这么多好吃的还叫凑合?再说了天这么暗怎么好让你一人去赴宴,还是我陪你一块儿吧,我晚些回来吃也不打紧。” “师兄看着挺正经守礼的,我早去早回问题不大。”姜琪看着颜色逐渐变深的水面,感受到身体一阵轻盈,“你就在这吃了饭把屋子收拾好,顺便看看贺隐回没回吧。” 豆花撅撅嘴:“一个两个都不让我跟着,留我一个在屋里挂心。” 姜琪捏她脸:“小没良心的,我还不是怕你饿着。” 姜琪洗净起身,豆花给她绞干头发,换上了一套杏色裙衫,外罩一件雪白狐裘。她腰间缀着引路铃,拎了一盒上午在“田记”买的栗子糕便往成桓住的上清境去。 老远就闻到炙烤的香味。 进了院子,只见屋前支了块石板,鹿肉片得极薄,晶莹剔透地码在石板上,下置炭火,烧得滋滋作响。 成桓拿了蘸料在往上刷。 姜琪肚里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一会就烤好了,外面冷,你进屋坐吧。” 姜琪从善如流。 屋里摆了张圆桌,桌上有几碟小菜,布了两副碗筷。 姜琪坐下等吃。 没过多久成桓便托着盘烤得色泽鲜亮香气扑鼻的鹿肉进来了。 他给姜琪调了碗荔枝膏饮,自己拿了坛酒拍开封泥倒了半杯出来。 “师父闭关,我代他为你接风洗尘。”他微微笑着举杯,略一致意便仰头饮尽。 姜琪将荔枝膏水沾了沾唇:“多谢师兄,以后还需你多关照了。” “自然,师妹的事就是我的事。” 一时无话。 姜琪实在有些饿了,况且成桓这烤肉的手艺堪称一绝,遂只顾得上吃,也没空说话了。 吃到六分饱,姜琪便放了筷子,只浅浅啄饮荔枝膏,数着盘里剩下的鹿肉一片片进了成桓的肚子。 这人看着清瘦,还挺能吃。 他吃好了,也像姜琪一样慢慢喝着坛里的酒。 姜琪吃饱喝足,有了谈兴:“师兄喝的是什么酒?” 成桓看了她一眼,笑里带着点说不出的意味:“竹抱露,算不上酒,用来清口罢了。” 没听过。姜琪问:“是师兄自己酿的吗?” “嗯。” 姜琪想着他烤的鹿肉,对这酒也有了点兴趣:“可以给我尝尝吗?” 成桓往她的荔枝膏水里倒了几滴。 姜琪喝了一口,没尝出味道来。 太少了。 她一双眼睛带着渴盼望向成桓。 成桓被她看得有点燥。 大概是鹿肉吃太多了。 他起身拿了个杯子,折返回来,给姜琪倒了杯底浅浅一层。 果然是清口用的,除了凉和一丝回甘之外,同白水无甚差别。 姜琪打了个小小的嗝,感受到胃里翻上来那股烤肉味儿,决定再喝一杯散散味。 她顶着成桓玩味的目光将杯子递了过去。 姜琪发誓,如果她知道这酒后劲跟涨潮似的一浪接一浪拍得她晕头转向,她绝不会再讨第二杯! 她下巴搁在杯沿上,目光已然醉得七荤八素,口不择言:“竹抱露,成抱璞,你俩是一个辈的!” 抱璞兄:“……” 就这酒量也敢和他讨酒喝? 成桓绕到她坐的那边,蹲下身把她背了起来。 姜琪乖乖环住他脖颈,嘴唇贴着他右耳,微烫的呼吸拂过鬓边:“我们肯定是认识的……我一见你就觉得欢喜,想和你亲近,可我就是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说着说着,她酒意上涌,气呼呼叼住了成桓的耳尖,放在唇齿间磨了磨。 “嘶——” 这一咬给成桓咬出火气来了。 他反手拍了姜琪一下。 姜琪察觉到他不高兴,松了嘴,小脑袋一缩,安抚般舔了舔她刚才咬过的地方。 成桓抖了下,又“嘶”了一声。 喝醉的人想法总是天马行空,这一抖让姜琪想起了大话西游里的蜘蛛精,想起了那个冷颤。 她笑得停不下来。 成桓出门的脚步一转,背着姜琪朝屋内走。 姜琪还在笑。 成桓咬牙切齿:“姜琪,长本事了啊你。” 上清境里栽了片竹林,院子的主人也好似竹子成的精,清冷到以至于有些寡淡,喝没味儿的烈酒,住没味儿的屋舍。 想不到他人却甚是有滋味。 姜琪迷迷瞪瞪地对成桓的舌尖又吸又咬。 ——怎么竹抱露那么浅淡的酒在他嘴里就那么有味儿呢。 成桓简直要气笑了,这人属狗的吗?一喝醉逮着块好地儿就上嘴? 他逗弄着姜琪紧闭的齿关,舌尖游鱼般灵活地扫过,若即若离,一触即分。 姜琪吮不着竹抱露,被他逗得心痒,总算肯启开一线。成桓觑隙便撬开她齿关,拿舌尖去勾她舌尖。 得以再尝到酒味,姜琪心满意足,想要咂咂嘴,却发现自己舌尖被缠住了,她咕哝一声就想夺回对自个儿唇舌的控制权——这祖宗醉糊涂了,显然忘记是谁先起的头,说撤就撤——成桓岂肯饶她? 这可不得了了,一番你争我抢,那真是天雷勾地火,一发不可收拾了。 半晌,成桓骤然放开姜琪直起身,他之前屈着左腿跪在床上吻姜琪,现在一起身挡了大半烛火的光,帐子里昏暗一片。姜琪仰面躺在床上,气喘吁吁。 成桓目光落在她被亲得水色潋滟的朱唇上,抬手摸了摸自己被咬破的嘴角,哼笑了一声——真是个牙尖嘴利的小东西。 姜琪掀开眼皮瞟他一眼,动了动唇。 “腿跪麻了?” 这人喝醉了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成桓气结,再度俯下身去堵她的嘴。 ====== 估计错误,这章没吃上(扑通跪下 -- 论理智的倒掉 成桓没能得逞。 他实在没料到一个醉鬼可以如此敏捷。姜琪说完那句话瞅着他神色就知道不妙,当即往旁边打了个滚,反应之快、动作之迅速,要不是有床围拦着,只怕现在就躺在地上哼唧了。 他嘴角挂彩,眼神晦涩,看上去狼狈又危险,但姜琪就爱他这一副吃了瘪还无可奈何的样子。好像能借此找回点她之前受窘的场子。 成桓狼狈不堪,姜琪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发髻散乱,刚才那一滚衣裳下摆被压住,外衫被扯落了大半,露出里头的珊瑚红小衣来,衬着她雪肤红唇,云鬟雾鬓,又兼眼波蕴藉、轻喘细细,只一眼成桓便起了反应。 他一手撑在床上,腾出另一只手去捉姜琪,姜琪还想故技重施,奈何床就那么大,反倒把自己逼入了角落,进退不得。 “躲什么?” 成桓居高临下凝视着她。 她喝了酒,平时的瞻前顾后、矜持谨慎全被抛在脑后,整个人兴奋如飘云端,说话行事直愣愣不经大脑一般。 姜琪被他目光里盛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欲念看得腿软,下意识伸出手,颤巍巍地去遮他眼睛。 成桓没有阻止。 姜琪一口气还没松,那颗怦怦乱跳的心又吊了起来——成桓攥着她盖住他眼睛的那只手,俯下身隔着衣服咬了她一口。 他视线被挡,下嘴便毫无章法,随心所欲地一边撩开碍事的布料一边不轻不重地吻她。 姜琪脑子里“轰”一声,刚刚回笼的一丝理智又被亲得七零八落。 一个个吻蜻蜓点水般落在她身上,姜琪却觉得成桓嘴唇每碰到一个地方,就仿佛在那片的肌肤上点了把火,烫得她微微颤抖起来。这些吻好似火药的引线,隔着薄薄的皮肤点燃了她的血液,她快被烧着了。 她昏昏沉沉地任由成桓抓着她的手,肆无忌惮地侵犯她每一寸肌肤。随之而来的是身体里泛起的一阵陌生情潮,缓缓涌向下腹。 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这声呻吟如同火上浇油,成桓猛地松开攥着她的手,转而将她半托半抱起来,一路向下吻去。 姜琪那只手失去依仗,无力地垂下来搭在了被褥上。她腰背悬空,手上也支撑不住,只好双腿盘起缠住成桓的腰。 隔着浅浅一层亵裤,那处的热度清晰地传来,简直要把她烫化了。 她瑟缩了一下,屁股挨着底下的床铺就想往后撤。 成桓睁开眼,注视着她。姜琪神色迷离,眼角眉梢俱是春色,雪白肌肤上泛着红晕,被他吻出痕迹的地方好似无瑕白玉上揉了团没抹开的胭脂,诱惑着人再去品尝一二。 “师兄……” 这一声叫得成桓心颤,分不清她话里到底是难以启齿的邀请还是拒绝。 他只好把这意味不明的呼唤如数含入口中。 姜琪闭着眼,只觉浑身上下都好似不是自己的了,沉沉浮浮中所有感官都被成桓牵着走,从里到外又热又晕。她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心里却生出隐秘的渴望。 她突然惊喘一声,拽住了成桓的衣襟。 身体里好似塞进了什么不属于她的东西。 姜琪反应过来,羞得纤白的颈子都红了。 ——是成桓的一节手指。 他手指修长,带着微微凉意,在她热烫体内这凉意格外明显,昭然揭示着他的存在。 她又羞又窘,抬腿就去蹬成桓,这一下没踢着反被制住了双腿,成桓掌着她脚踝,替她除了鞋袜,又将她整个儿抱上床。 姜琪后背落在床榻上,外衫早不知被扔到哪里去了,徒留一件小衣在身上,却是遮了不如没遮,此时看着不像蔽体倒似调情,撩得人气血翻涌。 成桓看着面前横陈的春色,眼中挥之不去的欲念如有实质,沉甸甸地落在她面上。 姜琪觑他神色,哪能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何种光景?反观成桓,衣裳虽略皱了些许,但仍妥帖地穿在身上,除了眼底的炙热与额头的薄汗,竟还是一副冷静自持、仿佛随时可以抽身离去的模样。 她心底忽而生出一股莫大的愤怒来——凭什么从一见面开始就是她在出丑? 这腔怒意把她仅剩的理智烧得灰飞烟灭。 她猛地一拽成桓,成桓没防备,被她拽倒在床上。姜琪一骨碌翻坐起来,压在他身上就去扯他衣襟。 成桓任她摆布,忽然笑了声,一脸促狭。 “这样耍酒疯的倒是少见。” 姜琪本就是一时冲动,闻言简直羞愤难当,伸手便去捂他嘴,头脑一热话也溜出了口:“问你路的时候跟个哑巴似的,现在话倒这么多!” 成桓嘴被她捂着,闷闷地笑,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他胸膛震动。 姜琪有样学样,也低下头隔衣咬他,不过此时可没人蒙着她眼睛,她便故意咬在他胸前那一点上。 “嘶——”成桓倒抽了口冷气,这人嘴下没个轻重,咬得一点儿不客气,就跟泄愤似的。他胸口隐隐作痛,隐痛里又生出微妙的快感,激得他急喘了一声。这声喘息像一个昭告——昭告他的失控,昭告他终于从游刃有余的俯视状态里坠入了情欲的惊涛怒浪。 姜琪对他没收着劲儿,他于是也不再客气,擎着她腰翻了个身,姜琪惊慌之下扯落了帷幔,床帐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帐内响起似有若无的窸窣声。 看不见之后,听觉与触觉便格外灵敏。 ……这好像是解衣服的声音。 随即她感觉到有根滚烫的东西贴上了她大腿内侧。 姜琪大脑空白了一瞬。 成桓扣着她手臂,顶端在濡湿穴口蹭了蹭便试探般地缓缓往里送去。 姜琪呜咽了一声。她下处虽因动情出了水,却也经不住这样生猛而直接地闯入,不由得挣扎起来,试图向后逃开。 成桓以为姜琪是故态复萌又想捉弄他,兼之未经人事并不知男女情事里的门道,当下即双手捉住她腰,阻了她躲避的动作。身下阳具叁进两退,总算破开内壁挤入了一个头。 姜琪又痛又气,伸手去推他,一开口已然带上了泣音:“出去……拿出去……” 成桓此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额角青筋突突地跳,忍得十分辛苦。他听出姜琪语气里的痛楚,便俯下身安抚般地舔吻她眉眼鼻唇,哑着嗓子循循善诱:“秧秧儿,放松。” 姜琪迷失在他的深吻之中,逐渐头晕目眩,神志昏沉,身体软了下来。紧紧裹着他性器的那处湿漉漉的,又流出来些许滑腻体液。 他再克制不住,扶着她腰,将埋在她体内的性器深深挺入。 姜琪惊叫一声,眼泪瞬间就滚了出来。 成桓一僵,停住不动了,慌慌张张吻去她眼角泪珠,手掌轻轻在她小腹揉按,低声下气道:“对不住,是我性急了,这样会好些吗?” 姜琪头目森然,只觉刚才那一下仿佛整个人从下至上被他贯穿了,整个人难以遏抑地发起抖来——气的。 这人太可恶,太不讲道理了! 连个招呼都不打就那样插进来,是想要肏死她吗! 姜琪越想越气,张嘴就咬。 让你也疼一疼! 她一口咬在成桓的喉结上,少年清润而微哑的嗓子里发出一声低笑,怜惜地吻了吻她的眉心。 姜琪心中微微、微微一悸,满腔愤懑都在这珍而重之的一吻里烟消云散了。 -- 论休战的倒掉 心软的后果就是——成桓见她缓过来了些,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嘴唇沿着姜琪的面颊一路啄吻,在她微微张开的檀口中流连了一阵,温热的舌头细细扫过她贝齿,又探入口中去勾她舌尖,亲得咂咂作响。 姜琪口唇被他占据,呼吸不畅一时喘不过气来,嘴角不禁溢出一丝涎液,听见唇齿间翻搅出的啧啧水声简直羞愤欲死,只能闭上眼假作淡定。 她这副掩耳盗铃的样子实在可怜可爱。 成桓很是好心地放开了她的唇舌,又舔去她嘴角津液,随后含住了她胸前颤巍巍挺立的乳尖,下身硬胀阳物也缓缓抽送了一下。 姜琪瞬间被弄得溃不成军,啜泣着弹动了一下身体,不自觉地将乳尖又往他口里送了送。成桓口中含着她淡红乳珠,舌尖绕着那一点不住拨动挑逗。他一边埋头舔弄,一边挺腰将阳物抽出一截又没根顶入。 姜琪在他的攻势下节节败退,浑身感官都似汇聚到了被挫磨的那两处,轻微的一点动作带来的感觉都被无限放大,越发难耐起来。 还没抽送几下,姜琪身下便泥泞不堪,小穴尚不适应异物的侵入,内壁紧紧收缩,翕动着要把体内那根火热的硬挺向外推挤出去。 成桓挺送间骤然被这么一吸一裹,猝不及防就泄了出来。 一股热流涌入体内,姜琪愣了半晌,转过弯来意识到是发生了什么,微微睁大了眼睛——就这?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人瞧着调弄她的手段了得,不想竟是个银样镴枪头! 成桓面色铁青,一言不发推高了她一条腿,复又硬起的阳物抵在穴口,蓄势待发地轻轻戳刺着,被不住张阖的小穴吞吐前端,微微陷进了软肉里。 姜琪被他弄得不上不下的,虽是头一遭破身,但除却最开始他不管不顾冲进来那一下,之后渐渐得趣出了水有了润滑也就没那么难捱,结果她才刚起兴那边就结束了。 她见成桓准备再战,怕自己受不住有心想喊停,再一想就算多来几次反正也就那么会功夫,顶多是尝不着滋味总不至于伤身,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成桓离她极近,将她面上欲言又止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也不知曲解成了何意,脸色愈加阴沉,一手箍着她腰一手握着她腿,就着前次泄在里头的白浊一捅到底,拉开架势大力挞伐起来。 姜琪被他肏得一哆嗦,仰着头“啊”了一声,恍惚间只觉得小穴都要被捅穿了、肏坏了,哼哼唧唧地叫:“太深了……慢、慢点……”又起了坏心,一抬屁股迎合他挺送动作,随即在他抽离时故意收缩小穴,用内壁紧紧夹了下那肉刃,想叫他出丑。 成桓吃过一次亏怎会再败在上面一次?他有意洗刷前耻,纵使被那一下绞得头皮发麻、魄荡魂飞,硬是咬牙把持住精关,放缓了顶弄的节奏,只深深插进她体内,拿饱胀前端一下下戳刺碾磨里头那处软肉。 姜琪被插弄得手软脚软,下身一片滑腻,小腹微微抽搐着,腿心处又淌下滩淫液来。她莹莹肌肤上泛起红晕,整个人软作一滩水,简直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这般磨了一会缓过了那阵亟待出精的冲动,成桓便不再收着劲,使力抽送了一阵,次次尽根,入得又深又急。抽出时却耐心十足,感受内壁层层迭迭的湿软媚肉缠裹着挽留他,间或插得狠了翻出些鲜红穴肉,又在下一次顶弄时“咕叽”一声塞回去。 姜琪身子一耸一耸的,被他颠得语不成句。 “嗯……不……不行了……停……歇、歇会……” 此时成桓已适应帐子里的黑暗,能够看清她人了,注意力全落在她娇艳欲滴、一张一合的双唇上,至于她嘴里说的话那是半点没听见。 他注视了一会,有些意动,遂自然而然地覆上了那处馥郁香泽,极尽温柔地舔舐描摹。 姜琪上下两张小嘴儿都被他占着,一头是柔情蜜意的亲吻,一头是不遗余力的操弄,两种天差地别的对待太过分裂,搅得她好似灵魂出窍分作两半,在如沐春风和如坠冰窟里反复切换,迷乱得浑身战栗,连脚趾都蜷了起来,不一会儿就猛地绷直了双腿,下身水流如注,长长呻吟着攀上了顶峰。 她高潮时小穴剧烈收缩,把插在里头那东西咬得死紧,不得寸进。 成桓闷哼一声,魂儿都差点被这一绞给吸出来,待要抽身固精哪还来得及?瞬间丢盔弃甲,几乎是边拔边射,阳物吐着白精泄了一路,好不狼狈。 他积攒久了,射得多又没及时抽出来,姜琪小穴里淫水混着精水把个肚子灌得鼓鼓囊囊,涨得难受。她忍不住伸手去按压小腹,想把东西弄出来,又不敢太用力,下身便如泌尿般滴滴答答往外淌淫液白精。 成桓看得眼都红了,弯腰把她搂进怀里,咬着她耳垂哑声问:“再来一次?” 这回前后总算坚持了有两刻钟,比第一回叫他尴尬不已的盏茶功夫强了几分,但他仍不甚满意,只觉不会一败再败,再加上领会了妙处、食髓知味,迫不及待就想再试。 姜琪魂魄归位,人还有点飘,闻言恨不得卷了铺盖逃回姜家:这人看着病弱怎么这种事上跟打了鸡血似的还愈战愈勇了?! 顿时把头摇得拨浪鼓也似,连声讨饶:“不来了不来了,师兄放我回去睡吧!” 只是她刚从云端落回地面,话里还带着点尚未平复的喘息,像街头杨柳落下的飞絮,飘得人心痒。 成桓不置可否,伸手在她腿心摸了一把,触手满是滑润湿腻:“我抱你去清洗。” 姜琪点了点头,就算要回去也得先清理干净,她四肢绵软无力,只能靠成桓替她沐浴浣发。 上清境没有温泉,只在屋侧耳房设造了一方小小的浴池。 两人虽已有过肌肤之亲,但都是在晦暗的床帏之内胡天胡地,在这样夜灯如昼的情况下裸裎相见,姜琪还是不太适应。是以她一进浴池就沉的只剩个脑袋露出水面,又将脸埋进搭在池边的臂弯中。 成桓拿了换洗的衣裳回来,一进门就忍不住笑:“打哪儿来的一只鸵鸟?怪稀奇的。” 姜琪在热汤里泡得昏昏欲睡,懒得理他。这话在脑子里转了叁四圈才终于品出来是在调侃她,登时又给气清醒了,想也不想脱口讽他:“那你可真够生冷不忌的。” 成桓一愣,攥了拳抵在唇边闷笑,一时乐不可支,又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姜琪意识到她说错了话——这是承认她是鸵鸟,把自己一块儿骂进去了! 这人笑得太放肆了!姜琪怒不可遏,狠狠一拍水面,扬了他一身一头。 成桓连忙迈入水池,赔笑哄她:“错了错了,是我眼拙了。”他随意披了件外衫在身上,被泼湿了也没管,就这样入了水,朝姜琪走去。 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 姜琪见他穿着松松垮垮的湿衣一步步逼近,没来由觉得心慌气短,晕生两颊,抖着腿儿受惊兔子似的往旁边一窜——然后就脚滑了。 成桓眼疾手快扶住她,圈抱进怀里,手指向下探进幽径缓缓揉弄,摸索着将他之前泄在里面的东西引出来。 “好……好了没……”姜琪被他弄得腿软,只想收拾完赶快离开。 但她的想法显然落空了,没一会就软在了成桓身下。 今夜仿佛格外漫长,足够再消受几轮旖旎春色。 ====== 狠狠瘫了,没想到肉这么难写,需要收藏评论珠珠的安慰才能支棱起来…… -- 论心态的倒掉 sěyūщě.©ōM 搬家实乃古往今来第一焦头烂额之事,其鸡零之狗碎罄竹难书——她夜不归宿,豆花指不定急成什么样,而贺隐没找到人也不知道现在何处;其设想与结果南辕北辙——来镇国寺的第一天不仅没见到便宜师父,还把她便宜师兄给睡了。 姜琪直勾勾盯着帐顶,像是要用目光在上面灼出个洞来。她余光瞥到坐在一旁没事人一样吃东西的成桓,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酒是色媒人,色是惹祸根! 成桓坐在床沿,手里拈着块吃了一半的栗子糕,见她一脸苦大仇深,忍不住将那栗子糕凑近她嘴边去逗她:“真不吃啊?昨晚几块鹿肉那么抵用?” 他这副好整以暇的样子看得姜琪气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卷着被子滚到里侧去,留了个后脑勺给他。成桓也不觉尴尬,收回手慢条斯理地吃完了剩下的半块,拍了拍手,抽出一张灵符放在指尖轻捻。符纸消散,残渣碎屑随之一空,衣衫整洁如新。 做完这些,他才翻身上床,将姜琪连人带被端进怀里,下巴搁在她柔软发顶,调整了个姿势,舒舒服服地抱着她靠坐在床上。 姜琪裹在被子里一动不能动,简直是作茧自缚,挣扎了一会无果,又拿脑袋去拱他。 成桓一时不察被她偷袭得逞,磕得牙关发麻,吃痛地捂住了嘴,一时疑心自己抱着的其实是只养不家的狼崽子,逮着机会就想伤人。 姜琪没料到自己能成功,听到头顶传来那清脆的上下牙相碰的声音也愣住了,很是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她装了会鹌鹑,见成桓没有生气,心思又活泛起来,手在被子里寻摸了半天,终于摸着了交界的缝,钻出一只手来就去牵成桓搭在她身上的手。щǒǒ16.νIρ(woo16.vip) 他的手比昨天稍稍有了点温度,不再像初见时那样看上去如同从冰里刚凿出来冷得掉渣,握上去令人感到莫名的安心。 乱七八糟的事太多,追根溯源起来,大部分还跟她身后这个人有关。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鬼使神差地上了贼床。 姜琪狠狠叹了口气。 色令智昏啊色令智昏! 只是如今木已成舟,再怎么后悔也无可转圜了。她无意识地拨弄着成桓的手指,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回玉清境。 但她暂时还没想好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豆花——说吧,这种事放在这个时代还是过于惊世骇俗了点;不说吧,两人这些年唇不离腮、腮不离唇的,相互之间太过了解,瞒也瞒不住多久。 姜琪越琢磨越气,手下忍不住就去挠他。 都怪他都怪他都怪他。 这人指定是狐狸精变的! 成桓受了她一爪子,哭笑不得:“好端端的怎么又生起气了?”说着,反手一握制止了她继续作乱,又捉了她一根手指放在掌中细细摩挲。 泄愤途径被阻断,姜琪把手一缩,表演了个毛毛虫翻身——在卷成筒的被褥里艰难地改躺为趴,抬起头怒瞪眼前的“狐狸精”。 “狐狸精”天生一双含情目,温温柔柔地望着姜琪。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还有什么气生得起来? 况且这人长了张不食烟火的脸,说是断情绝爱的神仙下凡还差不多,和“狐狸精”叁字那是族谱往上数十八代都沾不上边。 姜琪撇开眼,悻悻地想,算了,反正也不亏。 她一泄气,顿时霜打茄子般瘫在了成桓怀里,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说来也怪,她在姜家安安分分宅了六年,自觉已经把心态修得四平八稳、八风不动,只偶尔在亲近的人面前才会流露出一点沉不住气的本性,没想到在这人面前竟然屡屡破功。 不对劲,不太对劲。 这股亲近之意到底从哪来的?总不会真的是因为原主和他有旧吧? 那现在这关系算个啥…… 停,停,还嫌事情不够乱吗! 姜琪及时刹住自己准备跑马的思绪,脸往被窝里重重一埋。 她情绪起起伏伏,气来得快也去得快,想法天南地北,饶是成桓这样个七窍玲珑水晶心肝的人也看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此时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生怕她把自己给闷死了,赶紧拆开被筒把她捞出来,无奈道:“折腾我就罢了,你这又是作甚?” 这事也没法和他讲明白。姜琪随口道:“我想回玉清境。” 成桓淡淡道:“不必急着回去,我已给你的侍女送了张传讯符说了你留宿的事。” “可是……” 她一夜不归,豆花肯定要担心的。 “你的事轮不到她来置喙。” “……” 姜琪话噎在了嗓子里。 算了,她深呼吸几下,压着火气想,毕竟隔了几千年思想文明,跟他说不通。 …… 狗东西!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睡了一觉就敢对她包办代替了! 姜琪沉下脸,冷冷重复道:“我要回玉清境。” 她一冷脸,成桓反倒放缓了神色,坐起来靠近她,垂眼低声问:“师妹就这么不愿意和我待在一起吗?” “……” 姜琪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背过去。 这人怎么做到用这样低叁下四的态度说出倒打一耙的话的?! 她看着成桓露出一副颇为受伤的表情,心里说不出的复杂难言。你说他霸道吧,他适时就能放下架子摆出示弱的样子向你摇尾乞怜,但他的示弱并非妥协,而是他用来逼你妥协的手段。 如此能屈能伸,又惯于拿捏人心,真不愧是天家血脉。 把这招拿来对付姜琪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她也不是不能顺其所意留下来,偏偏成桓用了这招,弄得她十分憋屈,而姜琪天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遂打定主意不让他如愿。 她心里呵呵两声,面上却装出泫然欲泣的样子。 “我在师兄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成桓正要开口,忽然神色一凛,转头看向紧闭的轩窗。 窗扉无风轻启一线,飞进来一只灰扑扑的麻雀,悠悠旋落在成桓肩头。 成桓往麻雀上贴了张灵符,它晃着脑袋竟口吐人言:“不见了,人不见了。” 姜琪第六感作祟,直觉这人和她有关,忍不住问:“谁?” “昨夜闯进竹林的一位不速之客,”成桓听到这个消息,玩味地笑起来,“大概是师妹你带来的那个护卫。” 贺隐。 ====== 摸鱼打了好久的游戏,对不起(扑通跪下 -- 论倔强的倒掉 “他在你这儿?”话一出口姜琪就知道自己说了句废话——报信的鸟就是来通知成桓人不见了的,贺隐现在肯定不在上清境了,“不是……我的意思是,他来过这里了?什么时候的事?” “唔,”成桓眨眨眼,一脸无辜,“昨夜我们吃饭的时候他就来了。然而他不请自来,我却没有那么多鹿肉分给第叁人。既不能款待他,也就不好请他进来了,只好叫他在外面等上一等。后来师妹醉了……师妹醉酒的情态如此可爱,我又怎么舍得给旁人看到?再后来……”再后来发生的事,两人都心知肚明。 ——所以他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瞒着她把贺隐困在了竹林一整晚?! 山中不比城里闹市,暮春叁月,外面街上的行人有的已早早换上轻薄夏装,而姜琪裹着裘衣从玉清境赶过来那一小段路都觉得被风吹得凉飕飕的。 贺隐那身黑衣看上去可不像是能御寒的样子。 站着吹一宿怕不是要被冻出病来? 这人可真不拿人命当回事啊! 姜琪看着他,百思不得其解。 秃驴收的这是个挂名徒弟吧?不是说佛家讲究行善积德吗?怎么这人行事完全与“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理念背道而驰? 不仅如此,他还不剃度,吃肉喝酒破色戒——桩桩件件都是佛门大忌。 原本姜琪以为的来镇国寺修行是修身养性、青灯古佛,看他这样子又不确定了起来。这修的哪一种行,参的哪门子禅?他该不会是借住在寺里的什么皇帝私生子,仗着一点血脉身份就到处招摇撞骗欺上瞒下的那种人吧? 姜琪越想越觉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不由得狐疑起来,蹙眉歪头看他,试探道:“你可知秃……”她一顿,若无其事地把“驴”字咽回口中,续道,“师父什么时候闭关结束?” 话题跳得太快,成桓一时没反应过来,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师父什么时候闭关结束?” 成桓看着她,同样百思不得其解。 刚刚还在说她护卫的事,怎么下一瞬就问起师父来了?她是怎么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的? 成桓虽然满腹疑问,还是回答了她这个问题:“师父闭关之前并未提过他出关的时间,我也不甚清楚。师妹若无要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啧。 姜琪越发觉得她的猜测没错,这人肯定来路不明心里有鬼。 她一个新收的徒弟来了都不见,那秃驴多半是动不动就闭关的神棍,所以成桓才敢在寺里胡作非为。 岂不闻“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成桓丝毫不知他在姜琪心中已经从蓝颜祸水的“狐狸精”一降再降,成了狐假虎威的“猴子大王”。 倘若他知道了,只怕也要感叹一句“女人心海底针”。 两人对视片刻,姜琪此时也不好妄下定论,一切还要等便宜师父出关才能问个明白,眼下重要的是另一件事。 “那师兄能否同我一起把人找回来?贺隐毕竟是我的侍卫,师兄便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该那样为难他。” “自然,我说过师妹的事就是我的事。桓只希望师妹不要因为旁人一点事就与桓生分了。” 姜琪气还没消,闻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说的咱俩有多熟似的,都是才认识一天的人,“旁”得半斤八两,还好意思说这话,简直是五十步笑百步。 她心中腹诽,面上却并不显露,整衣穿鞋就要下床,冷不防被成桓从身后环住。 “师妹何必这么着急?不如吃点东西再去。” “吃什么吃,点心都被你吃完了……松手!” “师妹想吃什么,我让人做了送来。” “什么都不想吃!你快放开我!” 成桓置若罔闻,将她拦腰抱起,一把拖回帐中。 姜琪一只鞋还没穿好,被他猛地一带,惊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就向后倒去,正正落入某人怀中。 她回头,怒目而视。 某人迎着她的怒火笑得狡黠,飞快凑近偷了个香。 姜琪瞪着他,脸却微微红了。 犯规!不带这样的!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干什么动手动脚的! “他能从我设下的法阵里脱身,足见是精通此道的,叁清境内机关法阵虽多,但都不会置人于死地,只是用来迷困外来者罢了。他此时顶多是被困在了哪个阵中,师妹不如先填饱了肚子再去担心别人。”成桓边说边轻轻揉捏她的耳垂,欣赏手下这处渐渐染上浅粉的样子。 姜琪略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头,她发现这人特别喜欢把玩她身体的某个地方,一沾手就甩不开了似的。 最后姜琪还是在成桓屋里吃了饭才随他一起出的门。 ——这人在一些事上真是过分的执着。她说也说不过,犟也犟不过,只能服从安排了。 吃食来得很快,是一个中年哑仆送来的——姜琪才知道成桓这里是有服侍的人的。 她也的确是饿了,就着白粥吃了一屉汤包。 成桓拿一粒丸子调了点水递给姜琪,姜琪喝了,浑身的疲乏一洗而空。 “这丸子也是师兄自己制的吗?” 成桓正在用灵符清洁她昨夜换下的衣服,闻言看向她,道:“‘焕体丸’是师父给的,寺中弟子都有。” “师兄能匀我几粒吗?等师父出关我再讨了还你。” “师妹全拿去都可。” 姜琪身上穿着一件成桓的袍子,看着他指间的符纸,忽然想到了什么,咬牙切齿地问:“你既然有这法子能把东西清理干净,为什么昨晚还要带我去浴池?” 成桓心虚地咳了两声,别开眼装作没听见。 姜琪知道自己这是被坑了,不过事后再去计较这些也没什么意思,遂揭过不提,换了衣裳,终于要去找人。 白日里的上清境与夜里大有不同。 细竹青翠,郁郁幽幽,一眼望去顿生清凉旷达之感。 两人沿着林中小径寻觅踪迹,一时无话,耳边只闻风过竹海拂起的碧波涛声。 走了半晌,姜琪忍不住打破平静,没话找话:“平日里师兄不用去大殿共修早课吗?” 成桓望着脚下散落的竹叶,不解道:“为什么要去修早课?我又不是来当和尚的。” 姜琪停下脚步,转头看他:“你跟着师父修行,难道不需参禅礼佛?” 成桓一愣,也停住了。 他摇了摇头,似乎明白了什么,解释道:“师父他并非佛门中人。” “可是他分明一副佛家做派……”姜琪还记得当初见到那人时,他脑顶锃亮,拨捻佛珠,抬手就给了她几卷经书抄。 成桓失笑:“确实唬人,但也就是做个样子,他老人家是不信这些的。” 姜琪缓缓开口:“老?” 他那时候看上去二叁十岁,就算过了六年,也怎么都算不上老。 “我朝至今已六百余年,历二十又叁代,共传叁十帝。” “而四百年前,师父便已入镇国寺了。” -- 免费打工是不可能的 四百年前?! 一个人居然能活四百年看上去还是二十多岁的样子?! 姜琪被这个消息砸蒙了。她虽然见识过诸如储物囊和灵符那些东西的神奇之处,但这就好比一个古代人去到现代,见到了汽车飞机之类的高科技产品,惊叹归惊叹,还是在能接受的程度之内。 长生不老就不一样了。 从古至今追求此道的帝王不计其数,求仙问道、炼丹制药,进而酿成的服用“金丹”所导致的天不假年比比皆是。 现在有个成功的、活生生的例子摆在她面前,带来的震撼不啻于亲眼看到从石头里蹦出个猴子来。 ——书上写的传说竟成了真! 这都不属于“人间”的范畴了,直奔“鬼神志怪”而去。 姜琪心中忽然生出一种错谬感,她穿越之初虽然也震惊,但更多的是迷茫困惑,又因这异事无人能解,生活一切如常,再没出现过别的怪力乱神的事情,困惑便也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淡去。就在她已经消化了自己莫名其妙穿越的这件事,适应了这么些年平淡无奇的生活之后,突然有人告诉她,此间存在着这么个跳出轮回,不在叁界五行中的人物。 姜琪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受,在姜家的六年像是活在一个玻璃罩里,外界的一切动向,事无巨细都被隔绝在外,而如今这个玻璃罩骤然被打破了。 她的世界观也整个被颠覆了…… 姜琪望着眼前的成桓,少年的面孔年轻而微微青涩,她忽地生出一个念头来,怔怔道:“你呢?你又活了多少年?” 成桓不意她竟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来,心中好笑,看见她这副痴茫茫的样子不由又心生柔软,轻声道:“师父他得天独厚,长生久视,我如何能及?我是宁昌四年生人,与师妹同年。” 姜琪松了口气,仍有些出神。 ——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她期期艾艾地问:“为什么我来此之前从未听说过这事?也从未见人用过灵符之类的法术?” 成桓抬手轻轻抚着她的发,犹豫了一会,道:“师父的事是皇室秘辛,等闲不可外传。至于灵符,你没见过也实属正常,天子脚下禁用一切灵术法宝,除镇国寺人等,凡有私藏者,抄家灭族。” 难怪京城和寺里宛如两个天地,泾渭分明。 镇国寺和朝廷关系密切,皇帝牢牢把持着这股神秘的力量,对下则切断其他人接触灵术的渠道,皇权加之神权,何愁不能江山永固? 要不是姜琪也是被愚弄的一员,她都得为皇帝鼓掌叫声好,真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 那秃驴肯为老成家做几百年的事,简直像是卖给了他们家一样,多半是与皇室有些渊源,可惜他的事是秘辛,只怕问不出什么来。 姜琪想了想,旁敲侧击道:“既如师兄所说,一般人并不能动用法术,想来也不会发生有人纠集术士危害我朝之事,我们跟着师父修行又是为了什么?” “天灾异祸不可避,我等修习术法,为的是救民于水火。” 姜琪听着这话,呆了半晌,差点没绷住骂出声。 敢情她爹妈是把她塞进来当公务员来了?! 说什么“在镇国寺修行是造化”“保你一生安稳无忧”。 那可不,旱涝保收铁饭碗。 累死累活做了事,一切功劳全归皇帝,百姓对上感恩戴德,指不定还得怨地方负责的官员吃空饷。 她老爹这是被皇帝骗了把女儿塞进来给他数钱自己还替他挨骂呢! 薅羊毛也不带这样连根薅的! 姜琪心有戚戚,很想立马收拾东西跑路,也失去了继续谈话的兴致,闷头朝前走去。 成桓走在姜琪身侧,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低落,只好握住她的手,言辞恳切道:“师妹不必忧心,你刚刚入门,师父不会派凶险繁琐的任务给你,何况还有我在,往后有任务我会陪你一起去的。” 姜琪深深叹了口气,没有回他。 你家的江山你当然上心,可社畜上班还有工资拿呢,她却要在这没名没份的给皇帝打白工。 劳动法呢!她需要法律保护! 好想回现代啊!该死的封建社会,剥削劳动人民! 成桓说得情真意切,姜琪也不能坐视不理,只好糊弄道:“师兄对我真好。”她已经暗下决心,等秃驴出关不管怎样都得让他放她回姜家。 朝中官员又不是吃干饭的,哪用得着她鞠躬尽瘁。 咸鱼就要有咸鱼的自觉。 姜琪自认为自己是条腌入味的咸鱼,并不打算趟这浑水。 她跟着成桓在几处法阵里仔细寻过,都没有发现贺隐的踪迹,走着走着,周遭密竹渐疏,眼前豁然开朗,竟出了上清境,走到“太清境”来了。 太清境院门紧闭,悄然无声,门口挂着一盏伶仃灯笼,看上去已许久不曾燃过烛火,这里似乎无人在内居住。 成桓注视着那灯笼,对姜琪道:“此处是魏师姐的居所。”他略略侧头思索了一会,接着说道,“她出任务已有一月,不想还没回来,只怕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 姜琪被勾起了好奇心,问道:“什么任务要去这么久?” “倒也算不上是什么太麻烦的任务。我朝有令,为官者家中不可有人拜入仙门修习仙术,违者罢黜,世代不许入朝为官,故各地设有监察史司,定期巡查上报,镇国寺则每隔叁月会派人去核查一遍,寻常去的都是半月就回,这次竟耽搁了这么多天。” 姜琪“咦”了一声,惊讶道:“仙门?” 成桓解释道:“除镇国寺外,当今有镜观、剑谷、岚宗叁大仙门,他们收徒虽不拘门第,但普通人能有机缘拜入其中的少之又少,许多人穷极一生也摸不到仙门的门槛,是以拼着断送一家老小、子孙后代的前途去搏一点渺茫机会的人并不多。而仙门中人深居简出甚少理会俗事,只一心求他们的道,即便有幸拜在某处门下,也不是说就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姜琪心想,这仙门倒像是和朝廷连合起来绝了做官之人登仙的念头似的。 成桓说的这些离她太远,姜琪对修仙一事一无所知,闻言生出的感想也不便说出口,遂干巴巴应了一声,又道:“魏师姐不在,我们也不好贸然进她院子,不如回玉清境看看,也许他往我那儿去了。” 成桓自然无有不应。 两人默默返回,穿过竹径直奔玉清境去。 还未到近前,就见院外立着个人,那人一只手中还提溜着一个人,另一只手举起正要敲门。 敲门那人听见身后声响,回过头来,姜琪打眼一瞧,不是那说在闭关不见人的便宜师父又是谁? 而他手中提着的人双目闭阖,昏迷不醒。 ——正是他们找了一圈没找到的贺隐。 便宜师父看见姜琪,不等她开口问,先发制人道:“你带来的人能耐不小,可惜运气不好,扰我闭关。人给你带回来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姜琪动了动手指,眼下只想给他光可鉴人的脑壳上“看着办”一下。 ====== 琪妹:做义工是不可能的,还想不给钱白嫖我打工? 成桓:所以你就来白嫖我? 琪妹:皇帝不给钱只好让你肉偿了(理直气壮.jpg -- 重蹈覆辙是不可能的 这想法还未付诸于行动,那秃驴自说自话完便抛下提着的贺隐,也不管姜琪作何反应,径自飘然远去。 姜琪顿时顾不上去查看贺隐的情况,疾步朝他离开的方向追去,也不见那人如何动作,身影纵跃间如星子闪烁,倏忽便消失在眼前了。 情急之下,姜琪高喊道:“你站住!” 然而那人实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此刻连一片衣角也瞧不着了,只听见远远传来一句中气十足的话。 “有事来‘平章殿’找我——” 姜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心头怒火若是拿根引线能把镇国寺山头给炸了,偏又拿他没办法,一肚子气无处可撒,遂目光不善地盯着躺在地上的贺隐。但她心知贺隐就是个倒霉蛋,此事与他无关,自然不会迁怒于他,一腔邪火全发泄在院门上,土匪似的恶声恶气将个门拍得哐哐作响,不一会就掌心通红。 成桓看见她发红的手掌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阻止她继续这样拍下去。 那秃驴从头到尾没施舍他半分眼神,全当他是个透明人,成桓也安安静静杵在一旁不言不动,此时才终于活过来了一样。 姜琪余光扫到他提脚上前,似是要阻拦的样子,随即带着怒气一眼睨过去。成桓一僵,钉在原地。 她听见院中响起仓促脚步声,便停了手,转而想去扶起贺隐。但她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力气又低估了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一拽不仅没拽动地上的人,反倒被作用力带得一屁股跌坐下去,尾椎骨瞬间又酸又麻,疼得直抽气。 豆花怎么也没想到一开门会看见这幅场景,眼睛瞪得溜圆,下意识就要去把姜琪搀起来。 姜琪连连摆手,疼得囫囵话都凑不出一句,坐了好半天终于缓过劲来,又去瞪成桓——还不来帮忙! 成桓叹了口气走过去,小心避开她伤处,将她打横抱起,随即绕开豆花,迈过门槛往屋内走去。 但他这举动却是会错了意,姜琪在他怀里“哎哎”叫了两声,抻起脑袋往后看:“你抱我干嘛,让豆花扶我就行,你去看看贺隐!”这人怎么回事,豆花一个人哪搬得动贺隐? 成桓被她闹得没脾气,转身走到豆花旁边,把姜琪放了下来。姜琪靠着豆花,就见成桓蹲下身,从袖中掏出张符纸贴在贺隐身上,然后一言不发地又抱起她,头也不回地朝院里走去。 豆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云里雾里不知这是在作甚,但也知道成桓抱她家小姐是于理不合,急得一跺脚,也不管贺隐了,忙追上前面两人,对成桓道:“多谢公子相助,还是奴婢来扶小姐吧。” 成桓淡淡瞥了豆花一眼,脚下不停,待进了正厅仍不放下姜琪。玉清境与上清境院落内结构相似,他甚至不用多问,抱着姜琪径直走入内室,将她轻轻放在床上。 姜琪侧躺在床上,双眼幽幽盯着成桓,神色怨念。 他就是故意的! 豆花这厢还没从成桓擅入姜琪闺房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便看见贺隐垂手耷脑,牵线木偶似的从她身边走过,跟着成桓进了屋。 他闭着眼,四肢僵硬,行动滞涩,关节摆动起来像生了锈的门栓,仿佛能听见摩擦时发出的嘎吱声,格外诡异。豆花看得毛发倒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什么邪门东西! 她壮着胆子越过贺隐,奔进屋内,一脸惊惧:“小……小姐……贺隐他……”话音未落,贺隐已迈着那僵直的步子走了进来。 姜琪看见他那样子也吓了一跳,正要询问是怎么一回事,却听成桓令道:“站门外去。” 豆花还以为是吩咐她,有些不知所措,却并不挪脚,只一双眼望向姜琪等她示下。她没动,旁边的贺隐闻言却动了,不再往屋里走,转而回身走了出去。 原来成桓竟是在命令贺隐。 贺隐那吊诡行径多半和贴在他身上的符纸有关,姜琪抬眼看着成桓,问道:“你贴的什么东西?” “师妹莫怕,是‘傀儡符’,揭下来人就恢复正常了。”成桓笑了笑,又关切道,“师妹还疼吗?” 姜琪没太用力拽,所以摔得也不算太狠,只是当时一下没缓过来,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但她这会儿想要去找便宜师父,有心支开成桓,便顺着他的话道:“还有些疼,师兄那儿可有治跌打损伤的药膏?我出门急,行李中忘了备这些药。” 成桓道:“有的。师妹稍等,我去去就回。” 姜琪目送他出了门,忙招手让豆花过来,附耳吩咐了几句,随后捏着引路铃,钻出院子,悄悄出了叁清境。 她手里握着引路铃,心中默念“平章殿”,感觉脑海中霎时浮现出了从叁清境到平章殿的路线,像是她自己走过无数遍,所以印象深刻地牢牢记在了脑中一般。 她沿着记忆中的路走了半晌,终于来到了一处高阔殿宇外,抬头一瞧,牌匾上写着端重沉凝叁个大字——“平章殿”。 不愧是国师,住的地方还挺气派。 和她当初醒来看到的屋子却不是同一间。 姜琪暗嗤一声,踏上台阶去叩门。 手还未触及殿门,红漆大门便缓缓向两侧打开,露出殿中景象来。 她一眼看见正中盘坐在蒲团之上的那人,他面朝姜琪,神色无悲无喜,在偌大的平章殿内,像一尊降世活佛,让人看着打心底生出敬畏之意。 但姜琪却毫无敬畏的意思,直直走到他跟前,开门见山道:“我要回家。” 他睁开眼,定定看着姜琪,问得高深莫测:“回哪个家?” 姜琪一滞,心中涌出一股被戏耍的怒意,忿然道:“明知故问!骗我很好玩吗?那副笔墨根本不能帮我回去,枉我替你抄了这么多年的经,怕是死人都能给超度活了,我却仍旧在这蹉跎!” 他好似感受不到姜琪的愤怒,平心静气地注视着她,开口道:“那么你是要回姜府了?” “是。” 他摇了摇头,叹道:“不行,你既然借了她的命数,便要承她的因果。” 姜琪咬牙。 ——成桓不是说他不信佛吗,怎么净用这一套来搪塞! “如果我偏要回姜府呢?” 他又叹了口气,缓缓道:“你回不去的。我观你行止,已然是用过那伐经洗髓的丹药了。”姜琪心底一沉,听他接着说道,“洗髓过后,你便与那些肉体凡胎不同了,也不能再入世做个凡俗之人,自然就需斩断尘世亲缘。” 姜琪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不随便用他给的东西了。 就给个使用说明也不讲清楚还有这副作用的! 她烦闷不已,说出口的话十分尖锐:“然后像你一样永远被关在镇国寺吗。” 他忽然深深看了姜琪一眼,这一眼极晦暗,其中饱含的深意让姜琪一阵心惊肉跳。 但他说话仍是波澜不惊的:“等你学会使用符阵法咒,到时也可出寺。” 姜琪从成桓那已经知道了出寺就是出差工作,并不被他这模棱两可的话忽悠住,话锋一转,问道:“我不想回姜家,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可以让我回到我原来的地方?” 他沉吟片刻,道:“确有一个办法。只是也要等你学会那些东西才能尝试。” 姜琪觉得自己像个掉进同一个坑两次的傻蛋,却也束手无策,跟着他走进了偏殿的藏书阁。 姜琪接过他递来的一册竹简,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虽颇为陈旧却保存完好,上书《法阵全解》四字,底下还署着个名字:严寄安。 她便问:“这是你写的?” 他背对姜琪在书架上找着什么,闻声应道:“是我写的。” 严寄安。 这是个存在了四百多年的名字。 姜琪默默念着这叁个字,仿佛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时光烟尘,沧桑而无情。 -- 空手而归是不可能的 姜琪摊开竹简,见上面用小篆密密麻麻写着各类法阵的介绍、排布、用途、破解之法,或详或略不一而足,但都只以文字描述,并无图示辅释,看得人一知半解。她看了一会,放下竹简,却见这片刻功夫面前的书案上已摆了好几本书册,而严寄安还在四处翻找着。 她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案上的书越堆越多,但严寄安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忍不住问道:“这么多书,该不会都是给我看的吧?” 严寄安从暗格里拎出一个匣子,放到书案上,推至姜琪手边,道:“这里面是‘留音封影’珠,供你看书时取用,遇到什么不懂的地方都可以从中询究。” 匣子不大,黄花梨木制成,四四方方的,上面没有雕花,只在角落中规中矩刻了个“严”字。 姜琪掀开搭扣,打开匣子,看见里面盛着一颗颗指甲盖大小的珠子,玲珑剔透,码得整整齐齐,倒像进贡的宝物。她随手拿出来一个,脑海中随即感知到这里面记载的内容是关于《岚宗法器评传》一书。 “凝神静气,意聚识海。” 姜琪下意识照着他说的做,将心神汇聚于此,眼前忽浮现出一柄环首石刀,乍一看与长剑十分相似,只是刀开单刃,刃直而脊厚,刀柄吞口处铸镂着一只张目怒视的睚眦,栩栩如生。吞口往下,刀身上依稀可见一铭篆,刻着“岚”之一字。这柄岚刀虽不是实物,于幻象中犹自泛着肃杀之气,让人望而生畏。 与此同时,她耳畔响起一道明朗女声,娓娓道:“此刀乃岚宗宗主所用法器,吾在岚宗游学期间曾有幸观之,刀长约叁尺,明若秋水,静置时如渊渟岳峙,锐逸四现,只可惜吾未尝见宗主启用此刀,堪为吾生大憾……” 姜琪一晃神,说话的女声戛然而止,眼前石刀幻象也随之散去,她心中震惊,侧目看向严寄安,嚅嚅半晌却不知从何问起。 全息投影,还是带解说的那种! 这就跟去博物馆看展览还有导游在一旁讲解一样。 现在甚至只用一颗珠子就能看遍天下。 牛逼。 玄幻世界真牛逼。 姜琪叹服,暗暗想道:“不论他说能让我回去的法子是真是假,只消学了这些神通,届时就算被他骗了,大不了远走高飞再也不回镇国寺,反正也有了傍身的技能,不至于处处受制于人。”如是一番思量,便不再纠结书多书少,转而细细回想方才听到的那段话,问道:“我见了一口刀,听了一段话。这珠子存录着《岚宗法器评传》,不知是由谁人撰写而成?” 严寄安微微一愣,从她手中拿过那颗珠子,沉思片刻,依然记不起写书人姓甚名谁,只好翻了翻桌案上一堆书,从里面抽出那本评传来,瞧着落款的“秦文茵”叁字,怅然若失道:“是你秦文茵秦师姐所着。” “秦师姐?我听留音珠里她说她曾去岚宗游学,那她如今还在寺里吗?”姜琪听出他语气中的惆怅之意,只道这位秦师姐是改换门庭投入岚宗门下了。 严寄安摇了摇头,叹道:“她辞世已久,只留下些许笔记声音,我怕睹物思人平添悲愁,也久不曾打开这匣子了。”他顿了顿,踌躇了一会,又道,“我活了几多年,连我自己也记不清了,但绝非我现在看上去的年纪。我收过的徒弟之中或许还有你的祖辈,倘若你不是我门下弟子,便是尊我一句祖宗也使得。” 姜琪虽已晓得这是位“老祖宗”,此时面上也作出一副刚刚听闻尚未缓过神的震悚相,结结巴巴道:“你、你是神仙吗?是哪位佛祖下凡来的吗?” 严寄安将珠子放回木匣内,抚着书册,淡淡道:“我既不是神仙,也不是佛祖,只是受困于此间不得解脱的一凡夫俗子罢了。” 姜琪对他这话却是不敢苟同,这人才说她洗髓伐经做不了凡俗,他自己活了几百岁还敢自称凡夫俗子,简直是前言不搭后语,自相矛盾得很。 但她也不点破,只捡了个无关痛痒的话来问:“那你为什么要剃掉头发,还伸手不离佛珠,又收了一寺的沙弥?” 严寄安笑道:“你瞧见我剃了度便以为我是和尚,若我改日开始蓄发难不成就是要还俗?我便不能是嫌它麻烦,故而剪去这‘叁千烦恼丝’?我活了这么些年,父母双亲早已作古,自然不再拘于‘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人活于世,只求顺心。我今日乐意数佛珠,明日削把桃木剑耍来使也未尝不可,谁又能管我?你说我收那些沙弥,我只问你一句,他们谁喊过你师妹,称过我师父?” 姜琪恍然:无怪乎那些沙弥只唤她檀越,称严寄安国师大人,原来并非他门下。是她见这人落发居于寺中,先入为主就觉得他是佛门中人。 此时听完,她心中不禁冒出四个字: 离经叛道。 果然人活得太久就是会做出些匪夷所思的事来…… 她谄笑道:“师父真知灼见,我自是拍马不及。” ——老男人道理一堆,说不过他。 严寄安瞥见她这笑,碍了眼似的,露出一丝不耐来:“行了,回去好好看书,有事找你师兄师姐。”国师大人像个甩手掌柜一样,自觉该给的都给了,该说的也说了,当下就要赶人。 姜琪却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她又问了一堆有的没的,搜刮了大量丹药灵符,拿储物囊装了,直把严寄安烦到塞给她一枚灵石扳指,怒斥“废话恁多,还不快滚”,这才拎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班师回朝。 一路赶回玉清境,豆花已将贺隐安置在侧院一间厢房内,成桓也不在院中,姜琪放了东西便去厢房看贺隐。 他身上的傀儡符摘掉之后,人依旧昏迷不醒,豆花不敢随意煎药喂他吃,只兑了杯温水不时给他润润嘴唇。 见到姜琪回来,豆花嘟囔道:“那位成公子真是好难缠一人,我按小姐你吩咐的和他说你睡下了,药给我就好,他还执意要进屋瞧你,我差点没拦住。” 姜琪亲昵地捏捏她的脸,笑道:“就知道你最有办法最能靠得住啦,他再难缠不也还是被你拦回去了。” 豆花朝贺隐那边努努嘴:“小姐还是看看贺隐吧,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直不醒。” 姜琪走到床边,弯腰坐在一旁的圆凳上,抬手碰了碰贺隐的额头。 温度正常,没有发热。 她想了想,从放丹药的储物囊中取出一粒“焕体丸”,就水喂他服下。 不多时,贺隐嘴唇微动,喃喃出声。 姜琪与豆花对视一眼,随即低下身凑近了附耳去听。 却听贺隐口中微弱地吐出四个字。 “小心国师。” -- 半途而废是不可能的 sěyūщě.©ōM 姜琪闻言,心头忽地一跳,有些惊疑不定。 小心国师? 他在严寄安闭关的地方看到了什么? 奈何他说完这句就紧紧闭上了嘴,任凭姜琪再叁追问也不开口,仿佛他刚刚醒来说的话只是姜琪的幻听。 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把姜琪气个倒仰,心想这人哪是姜广益派来保护她的?就冲这脾气,分明是打茅坑里刨出来的一块石头,又臭又硬,说话说半截,惯会给人添堵,简直是来当大爷的。 姜琪看着他,冷笑道:“你让我小心国师,偏又不说个明白。镇国寺是他的地盘,我在这里难道能避得开他去?就是任人捏扁揉圆也没处讲理,倘若他真要了我的小命,你当我爹娘会为此大动干戈替我讨回公道?只怕我死了他们都不会知道!” 贺隐垂下眼,躺在床上无声无息半晌,久到姜琪以为他又昏过去了,才蓦地出声,郑重其事道:“属下定会护您周全。” 姜琪牙疼似的吸了口气,一时倒无计可施了——她只是想知道事情原委,要他这承诺有什么用?况且贺隐和她非亲非故的,这句承诺有几分可信还两说呢。 她脑中想着怎么从贺隐那儿套话,缓缓起身在屋里踱步,目光漫无目的地四处梭巡,突然定定看向了桌上,那上面放着一张符纸,是从贺隐身上揭下来的傀儡符。 傀儡符。щǒǒ16.νIρ(woo16.vip) 他贴上这个之后那么听成桓的话,让他往东绝不会往西,说不定也能有问必答。 姜琪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豆花站在一边,眼睁睁看着那张才摘下来没多久的傀儡符又回到了贺隐身上,默默在心里为他点了个蜡。 贴上傀儡符后的贺隐一动不动,全身僵硬地闭目平躺着,再度变成了一具无意识的牵线木偶。若非他胸膛微微起伏,仍有呼吸,几乎会被不明就里的人以为是个假人。 姜琪见灵符生效,心中暗喜,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试探道:“贺隐?” 没有反应。 确实是被傀儡符控制了。 见状,姜琪扬眉吐气,哼笑一声。 锯嘴葫芦,看我今天不把你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出来! 她往凳子上一坐,摆出副刑讯逼供的架势。豆花很有眼色地替她倒了杯茶,姜琪浅啜了一口,清了清嗓子,看着躺在床上的贺隐,问道:“你在国师闭关的地方看到了什么?” 豆花先前在屋里,也就没有听到严寄安把贺隐带回来的时候说他打扰了自己闭关,闻听此话,心里登时好奇不已,忙竖起耳朵旁听。 贺隐照旧呆呆躺着,毫无回应。 姜琪眉头微皱,又重复了一遍问话。 还是没反应。 难道傀儡符只能操控人的行动? 姜琪令道:“贺隐,站起来。” 贺隐躺在床上,没动静。 …… 她扫了眼同样满脸迷茫的豆花,两人一站一坐面面相觑,豆花挠了挠头,提议道:“会不会是贴错了地方,我看之前符纸是贴在他身前的。”姜琪刚刚出其不备地把符纸贴在了贺隐的头顶,活像是给他加了个封印。 姜琪印象里的施法行咒都繁琐讲究得很,贴错地方导致符纸不能完全见效,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于是她又摘下傀儡符迅速地贴在了贺隐身前。 贺隐还没来得及睁眼,睫毛一颤又僵住了。 豆花同情地瞅着被叁番两次折腾的贺隐:有话好好说哪用得着遭这罪? 姜琪不厌其烦地又问了几句,下了几个指令,贺隐仍纹丝不动,躺得安详。 ……什么破符,一点都不灵! 按说试了两次行不通,常人也就另寻办法了,偏姜琪养成个极固执的性子,受了挫犹不气馁,抛下两人转头回屋翻那一堆带回来的书,终于给她找到了写着傀儡符的那一本,兴冲冲带着书跑了回来。 书上说,傀儡符用时需辅以心咒,才可使中符之人言行皆受施符者所控。 姜琪学了几遍,自觉万事俱备,抬手揭了符纸攥在手中,随即默念傀儡符心咒,将符纸重新拍在贺隐身上。 ——这下总没问题了吧! 她恶狠狠质问道:“老实交代,你和国师有什么苟且!为什么这么大一个叁清境你偏偏跑到他闭关的地方去了?看到了什么还不说,你是撞破了他私会貌美小娘子还是就是跑去和他幽会的!” 豆花听得连连抽气。小姐这又是打哪儿看来的话本子桥段,居然还没分给她瞧过! 姜琪正滔滔不绝,不经意间对上了贺隐的目光。 屋内霎时为之一静。 两人大眼瞪小眼。 姜琪呆滞地低下头,手中的书翻过一页。 上面写着:“一张傀儡符仅有叁次效用。” ……………………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写在最后一行啊! 哪个坑爹的写的这书?!说话大喘气就算了,怎么写书还带大喘气的?! 姜琪心里把撰书人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若无其事地一笑:“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说完,她拉着豆花拔腿就走,再顾不上问任何问题了。 她们二人落荒而逃,留下贺隐一人在厢房中。 他躺在床上,动了动还有些不自如的手脚,摇头笑叹一声,面上的神色竟是无奈而温和的。 却说姜琪回屋之后,连灌四杯茶才把脸上的臊意压下去,不一会儿就没事人一样和豆花商量起晚上吃什么了——脸皮厚得可以加餐的姜琪表示: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贺隐。 豆花深以为然,并表示厨房只有生的食材,晚饭得自己动手。 姜琪欣然道:“那正好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豆花忆起姜琪曾经下厨做过的那顿饭,连忙表示无福消受,脚底抹油独自溜去了后厨。 姜琪无所事事,一时又不想去看那些法术书卷,便从一口箱笼里取出一套包好的东西,摊在桌上。 只见布包上摆着一方玉料,一把錾刻刀,一块横木棹拿,还有一个小袋子。 此时窗外尚有天光照进来,姜琪却擎着盏灯放到桌上,这才坐下,把那长条印章模样的玉料嵌进横木棹拿的凹槽中,防止玉料滑动,又从袋子里倒出些细沙似的解玉砂,用刻刀沾了,慢慢沿着之前雕刻出的印子下刀。 她做这事时极其专注,握刀的手很稳,动作缓慢却谙熟。 錾刻玉印是个费时费力的活,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时辰,天渐渐暗了,姜琪从来不在晚上刻玉,太过伤眼,因此一察觉到光线有变就停下了手中的錾刻刀。她揉着酸涩的后颈,一抬头看见豆花已经带着饭菜回来了,不知在旁边等了多久,不由有些歉疚:“没注意时间,下次你直接叫我就好,不用一直等我刻完。” 豆花笑道:“我就猜到小姐你这会儿在刻章子,特意炖了汤,也没等太久,饭菜都还热乎着呢。” 两人形影相伴多年,互相知之甚深,许多事心照不宣,已然成了默契。 姜琪道:“这儿桌上没收拾,咱们去前头堂屋里吃吧。对了,还得给贺隐也送一份去。”她将没用完的解玉砂归进袋中系好,余下东西仍摆在原位,自去净手。 豆花提着食盒跟在她身边,道:“已经给贺隐送了去了。我真希望以后一直在堂屋用饭,小姐你不觉得晚上睡觉时房里一股饭菜味闻得人肚饿难眠吗?” 姜琪嗔她一眼,道:“不觉得,必然是某只馋虫鼻子太灵了。” 两人嬉笑往前屋去。 吃过饭,姜琪有些犯困,遂合衣躺在床上准备小憩一会。 正神思迷糊几欲睡着之时,姜琪忽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她忘了一件事! ====== 小说+:『52ьしωχ.cοм』 -- 夜不归宿是不可能的 sěyūщě.©ōM 豆花一听姜琪要去找成桓,顿时母鸡护崽般警觉起来,就差把“他不是好人”五个大字写在脸上了:“天都黑了,小姐有什么事明早再去也不迟啊。”她可还记得成桓又是抱人,又是擅进姜琪卧房的举动,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再不济让我陪你一块去也行。” 偏偏姜琪的确有那么点“不可告人”的事要和成桓商量,不便有第叁人在场,只得再叁保证是真有急事,一定速去速回解决完就走,绝不滞留更不会再留宿,这才得以脱身。 体验了一回久违的“被家长勒令晚上九点之前必须回家”,姜琪不胜唏嘘。 谁料还没走出院门又被人绊住了。 贺隐看上去面色如常,已然恢复了精神,他穿着一袭黑衣冷不丁冒出来,把姜琪吓得险些惊叫出声,奓毛猫儿似的一蹦叁尺高,连连后退几步,脚下一个趔趄,身体晃了几晃,眼瞧着就要摔倒在地—— 贺隐轻轻巧巧上前扶住了她的肩,待她站稳后便收回了手,退开几步,低下头拱手告罪:“属下不察,惊扰了小姐,请小姐责罚。” 姜琪惊魂甫定,只觉肩上仿佛还残存着他掌心的余温,不由干咳一声,道:“无事。”她也不问贺隐是来做什么的,匆匆绕过他就要推门离开。 “小姐这是要去上清境?” 姜琪一顿,有些头疼。щǒǒ16.νIρ(woo16.vip) 有完没完了,才应付了一个又来一个,怎么跟宿管查寝似的? 她木着张脸回过身去,皮笑肉不笑道:“是。急事、速回、不留宿、不用跟来,您歇着,回见。”说完转头就走,门也顾不上关了,像只被撵得无处落脚的鸟雀,连蹦带蹿溜之大吉。 走出一段路,她忽有所感,回头一看。 贺隐就在她身后一丈远处,见她停下便也止了步站着不动。 姜琪都给气乐了。 ——这人属牛皮糖的吧,听不懂人话吗?不是让他别跟着吗? 她盘算着一会得向成桓多要几张傀儡符来使,边抿唇默默盯着贺隐。只是注视得久了一点,心里忽而升腾起一丝茫然,他面容不甚出奇,放在人堆里也不打眼的长相,这张再普通不过的脸却愈看愈觉极为模糊,似乎撇开眼,少顷就会转头忘掉一样,并不能在脑海中留下什么印象。这朦昧迹象催生出了一股莫可名状的古怪之感,姜琪心想:“我为何对他长什么样毫无概念呢?不说美丑与否,怎么一回想起来只有一团混沌模糊的影子,跟雾里看花似的,真是奇怪。” 她试着用看幻象珠子的方法凝神望向贺隐,谁知望着望着竟觉得双目昏花、头脑晕眩,忙移开眼,深深吐息了一口气,心中已隐隐察觉到他身上的诡秘之处,只怕他是在自己的脸上施了什么障眼之法,轻易不叫人记住相貌。 姜琪忽地想起成桓曾说,京城内是不许有人使用灵术法宝的。 这算顶风作案了吧? 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塞这样一个人给她,这胆魄,难怪她爹能官拜右相,简直是在悬崖走索,虎口拔牙。 姜琪叹了口气,没辙了,任他跟在后面,自个儿埋头便走。 这种会点法术的人最难对付了,脾气又怪,又有自己的主见。她现在什么符咒法阵都还没学,根本拿他没办法。她此时想着,由衷觉得豆花是多么的善解人意通情达理,而傀儡符则实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必备良药。 以后一定要随身带一沓! 穿过竹海幽径,只见上清境院门洞开,而成桓就负手站在门口,含笑朝她看来。月下少年玉面如雪,漆目若星,唇畔微微的笑意教人看了好似山风涤荡心间,说不出的旷朗恬适。姜琪纷纷扰扰的心绪都在这一笑中一扫而空,不禁快步上前,盈盈笑道:“师兄是在等我吗?” 成桓将她迎进院中,自然而然地握住她垂在身侧的纤白素手,替她捂暖和了,才不紧不慢道:“不是等你还是等谁?师妹怎的这么晚来找我,可是出了什么事?” 姜琪回握住成桓的手,瞥了眼身后的贺隐,不答反问道:“师兄怎知我要来?”她事先并未知会过成桓,因此在门口看见他时心底除了欣喜还有些许讶异。 成桓嘴角笑意未散,与她两手交握,心中微动,忍不住拿话撩拨她:“自是因为我与师妹心有灵犀。” 姜琪哪里会信?却也微微红了脸,睨他一眼,嫣然道:“师兄就打算与我这么站在屋外说话么?” 成桓笑道:“这倒是我的疏忽了,快请进吧。” 姜琪却不急着进屋,仰首望着他,道:“外面怪冷的,贺隐一路随我过来,师兄发发善心,赏杯热茶让他去厢房坐会吧。”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成桓自然不会拂了她的面子,便唤来哑仆照看贺隐,携着姜琪转身进屋去了。 甫一走进内室,山间的寒瑟之气立时隔绝在外,屋内温暖如春,来时裹的氅衣也就穿不住了。姜琪解下雪氅搁在一旁,但见书案上摆着几封信件,封口处火漆钤印完整,显然还未拆开,只是信封上空白一片,也不知是寄是收。 她无意窥探成桓的私事,略略扫过便挪开了眼,将目光投向成桓面上,启口轻轻道:“我来此确有一事想要问你。” 成桓也专注地望着她,做出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话临到嘴边,姜琪又有些说不出口了。 她踟蹰了片刻,忽问道:“我同你说这些话,不会有旁人能探听到吧?” 成桓宽慰她:“师妹放心。” 姜琪低头想了想,犹犹豫豫走至成桓身前,张张嘴却没发出声来,复又一脸纠结地望着他,似乎挣扎于到底要不要讲。 成桓见她小脸都快皱成一团,还是迟迟不语,心下也对她要说的事生出几分好奇来,只是囿于涵养却不会去勉强她说出口,只等她自己拿定主意说是不说。他与姜琪四目相对,忽笑道:“傻站着做什么,过来坐吧。”说着,一臂环住她腰肢,将她带到旁边坐下。 姜琪坐在他身侧,头偎在他肩上,黑鸦鸦的发散落在他背后,兀自垂眼沉思。 成桓手掌犹贴在姜琪腰畔,鼻端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微微侧头就能看见她一弯细密的羽睫,眨动时轻轻一颤,仿佛蝶翎振扇、雨落清荷,一时心猿意马,拥着她的那只手不由得一紧,又把姜琪往自己身边搂了搂。 姜琪好似被这动作拢回了神,终于决定向他吐露心事,遂两手攀着成桓肩臂,凑到他耳边,强忍羞意,悄声问道:“……师兄,你这儿有没有……避子丹药?” 昨夜与他胡混时一点准备都没有,事后只是清理过,并没有吃避子的汤药,但她那时倦极,沾枕便睡了,今早一醒又忙着寻贺隐、和严寄安算账,直到吃过晚饭歇下来之后才想起这事,立刻急遑遑跑来成桓这寻求补救之法了。 她可不想不小心“搞出条人命”来。 成桓正心旌摇曳,听见这么一句话,情思陡然消散。 -- 互诉衷肠是不可能的 意中的姑娘漏夜赶来,共处一室、喁喁低语,任哪个男人都要为之心思浮动、浮想联翩的。 成桓自然也不例外。 此时姜琪半边身子都倚在他肩上,两人脸对脸,咫尺之间,鼻息相闻。成桓看着面前这张眉黛靥娇的面容,心却渐渐沉抑了下来。 姜琪觑着他神色,却不知他忽然冷脸是何意,见他沉默不语,心下也凉了半截,就这么与他对视半晌,终于小声道:“……那、那我回去了,师兄早些歇息。” 成桓凝望着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姜琪生了一双极为清澈的眼睛,宛若一汪秋水中盛着颗寒浸浸的珠子,纵是无情也动人。此刻这双眼中噙着失落与局促,成桓瞧了一会,忽的叹了口气,神色缓和下来,轻言软语道:“别急着走,我也有话同你讲。” 烛火明明暗暗,间或发出一声哔剥炸响。 “我是父皇膝下第七子。在我之上的几个皇子,只有二皇子……也就是太子成枢,与我一母同胞,皆是中宫所出。他虽不是父皇长子,却占了个‘嫡’字。那时帝后伉俪情笃,父皇即位后,他便被当做储君培养。就这样养到后宫众妃接连诞下数位皇子……直到我出世,他还满心以为太子之位悬而不决是因为父皇正当壮年,之于他不过是囊中之物唾手可得,”成桓轻轻笑了声,“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 姜琪眨了眨眼,松开了攀在他肩上的两手。 直觉告诉她,成桓接下来要说的话,她还是不听为妙。 她手一松,成桓却顺势将她揽进怀里,嘴唇贴在她颈侧碰了一碰,声音轻得好似一吹就散:“……因为当年被选入镇国寺的人,是成枢。” 贴在她肌肤上的唇柔软而冰凉,却不及这话中的含义令人浑身发冷。 姜琪怔怔望着他,一瞬间缄口无言。 成桓似乎被她这副噤若寒蝉的样子逗笑了,甚至好心为她理了理耳畔的鬓发,又闲话家常般续道:“我的这位二哥,长我五岁,自幼千恩万宠,镇日里最大的烦扰就是琢磨他那翰林师傅布置的功课,好在父皇考校课业之时尽出风头。得知自己竟要去镇国寺,从此与皇储大位无缘,不啻于晴天霹雳。他那时已十五,寻常皇子十六便要出宫开府置属,母后连皇妃都替他选好了,只等翻年就下旨,猝然生此变故,慈元殿中一片愁云惨雾。”他抚着姜琪鬓边乌发,话锋一转,忽问道,“你入寺之后可用过一丸伐经洗髓的丹药?” 姜琪点点头。 严寄安也曾提到过这个,只是说得含糊,她只知道用过之后就等同于脱离尘俗了,但到底是怎么个脱离法,却不甚明晰。 成桓道:“伐经洗髓丹,使用后可令人超尘脱俗,其中‘开灵识、通灵感、聚灵气’,触悟天地之玄妙,支取万物之灵秀,谓之‘超尘’。至于脱俗——除却生老病死,凡人最为重要的就在于‘繁衍生息’一事上,而用过伐经洗髓丹之人,则无法诞育后代,嗣续断绝。” 姜琪听着,心下不免松了口气。虽然子嗣对于他们这些古人来说十分重要,但她本就不欲怀孕生子,这下倒是歪打正着了。 “成枢不知怎的还没入寺就拿到了这丹药,且有人将这药的效用告诉了他。我的好二哥,平日里只怕都想不起有我这么个弟弟,那时倒记起我这个人来了。” 姜琪艰涩开口道:“他……把药下给你了。” 成桓笑了笑:“母后说,他是被乳母王嬷嬷挑唆的,只是事已至此,回天乏术,便下令杖毙了那嬷嬷,又对成枢略施薄惩,以期能够先把我安抚下来。” 姜琪靠在他怀里,闻言不由将脸贴在了他胸前衣襟上,低低问道:“圣上知道这件事吗?” 成桓淡淡道:“这么大的事自然瞒不过他。父皇震怒,但明面上却不好处置,待要发落慈元殿众人,又被母后拦住,苦求数日,最终平息了事态,不日便立成枢为太子,换了我进镇国寺。” 姜琪仰起脸,不解道:“发生了这样的事,为何他安然无恙还能被立为储君?” 成桓又微微一笑,眼中一片漠然,语气却愈发和缓:“这就要问我的母后了。” 话到此处,两人皆沉默了下来。 当年那十岁的稚童在深宫中懵懂无知,遭逢毒手,亲生母亲却偏心袒护兄长,将他当做交易的筹码与父亲交涉。 最是无情帝王家。 姜琪心中怜恤之极,不禁伸出手抱住了成桓,轻轻叹了口气。 她原是来问一味避子药的,未承想竟触及了成桓的伤心处,提起了这么一件陈年往事,如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索性窝在他怀里发起呆来。 就这么拥坐了半晌,姜琪忽出声唤他:“师兄。” 成桓应了一声:“嗯?” 姜琪脸埋在他怀中,声音闷闷的,问得没头没脑:“……你会生我的气么?” 成桓却仿佛知道她在问什么,静了一瞬后,脸上的神色变得温柔极了,半垂着眼睫看向怀里的姜琪,道:“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姜琪仍不抬头,低声道:“你本不用与我说这些的。” 成桓手上微微用力搂紧了她,俯首在她发间落下一吻:“是我自愿同你说的。师妹,只要能让你宽心,无论什么事我都愿意告诉你的。” 姜琪抓着他衣衫的手一颤,声音已低不可闻:“你对我这么好,是为什么呢?” 成桓沉默片刻,忽然轻轻笑了起来:“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时我偷跑出宫,去了老师府上,他把我留在书房让人看着我,自己进宫告状去了,我溜出书房,在园子里撞见了你,险些被你当成小贼捉起来。”他说着,拍了拍姜琪的后背,语气宠溺而无奈,“一别经年,你却一点儿也没变。” 不。姜琪在心中默默地想道,我已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 ====== 下章浅do一下(搓手手.jpg -- 负隅顽抗是不可能的 成桓说的这件事她毫无印象,更不知道姜广益什么时候有过这样一个学生,显见是她穿来之前发生的事了。 这恰恰印证了姜琪心底不愿深想的那个念头——成桓与原主果然是相识的。 虽只是年幼时机缘巧合遇见过一次,但他记得这么清楚,一点浅薄的缘分经年累月下来居然叫如今的她受了荫庇,说起来颇有些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意味。 她抱着成桓,思及此忽而生出几分茫然,心情好似再度回到了穿越伊始。她最初在姜家顶着原主的身份享受原主的待遇的那段时间里,常常也是如此,一时感喟庆幸自己运气好,一时又惭愧不安于承的这份情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心虚别扭之外更多的是酸涩难言。 ——所有人对她好都是因为她是“姜琪”。 她活在“姜琪”这个身份下,像是一段缩在暗处的影子,随着年月推移,渐渐地几乎分不出人与影了,两者如同在正午日光下时一般融为一体。 而成桓一段话又把她照得原形毕露! 要不是她知道成桓不知情,简直会以为他是在报复她刚刚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想着想着,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倒不是说她就有多喜欢成桓,为了这种事吃味,况且两人那时才多大点的人啊,成桓对原主肯定谈不上有什么感情,顶多是有那么点儿“童年滤镜”,但她也说不上来自己心里隐隐的不痛快到底是出于什么,不由得愣怔了一会,幽幽叹口气,挣脱怀抱站起身来。 成桓说了那话,却见她不为所动甚而情绪更加消沉,乃至一副不欲多留起身要走的架势,还道是自己说错了话,又念及她才离家来此、处处陌生,只怕是自己平白提旧事惹她想家了,不禁又怜又悔,担心她回去之后一个人越想越伤心钻了牛角尖,便出言挽留,道:“师妹再陪我待会儿好么?” 他都这样说了,姜琪也只能依言留下。 成桓便重又握住她的手,将她牵到身边。 姜琪挨着他坐下,望着不远处跳动的烛火,耳畔却只闻听得两人时而交错时而重迭的缓缓呼吸声,她的思绪也好似和呼吸一起散漫地飘荡了出去,漫无目的地想道:“我与他算什么关系呢?他对我这样好,可我们不过认识了一天,他是因为与我有过肌肤之亲才对我好,还是因为与姜家有旧才照拂恩师之女?……他喜欢我么?”她一如情窦初开的女子,忍不住去想这些问题,忽然又想着,“……我喜欢他么?” 这么一想,心底便涌起一股不可名状的茫然,茫然中又夹杂着说不出的忻愉。 喜欢么? 那自然是喜欢的。 但有多喜欢,喜欢到哪种程度? 她说不上来。 成桓待她如春风化雨,叫人忍不住沉溺于温柔之间。 谁又能拒绝拂面的春风,润物的春雨呢? 这种欢喜同她之前所有的欢喜都不一样,她体味着这堪称素昧平生的欢喜,像是忽然间打通了任督二脉,不再纠缠于成桓对她好是为了什么、喜不喜欢她,只要他仍愿意对她好就够了,如今与他坐着就觉安适,又时时能和他相见,实是再舒心不过的事,何须平添自扰呢? 一时间种种烦恼愁郁如风流云散,竟生出些岁月静好的感觉来。 姜琪回过神来之际,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回握住了成桓的手,她心念一动,微微直起身凑过去,在成桓脸颊上浅浅一啄,随即飞快退开了点距离,装作若无其事地低下头。 成桓愣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握着她的手却下意识用力攥紧了,要把她拉入怀中。姜琪吃痛,只轻呼了一声却没缩手,乖顺地偎了过去。 成桓听她呼痛,立时卸了手上力气,松松圈抱着姜琪,手掌抚在她腰侧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 姜琪被他摸得有些腿软,不由仰起脸瞪他,但这一眼色厉内荏,反倒别有一番媚态。成桓瞧着,忽然笑了笑,腾出只手捏着她下颌,俯首凑近了,捉着她唇舌里外细细亲了一通,直把姜琪亲得晕头转向,气喘吁吁,才颇为眷恋地撤开了点,仍贴着她唇,出口的话不像是想说给她听,倒像是要一字一字渡到她口中似的,暧昧无比:“今早跌那一跤上药了么,给我瞧瞧好点没有,嗯?”尾音沉沉的,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如一把轻佻的钩子,勾得姜琪心痒难耐,也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只知道是让她表态的意思,便胡乱点点头又摇摇头。 成桓扶着她,轻轻地吻了又吻,笑道:“真乖。”话落,一手穿过她膝弯将她打横抱起,往床帐边走去。他把姜琪放到床上,自己也翻身上床,一面支起上身侧躺着看她,一面伸手过去扯她下裳。 姜琪在他的注视下两颊红晕渐生,衬着一张粉润润的菱唇,仿佛将天底下最为秾艳的颜色都点在她面上了,叫人目光一落上去就再挪不开,心底只会生出想把这颜色攫为己有的念头。她拦住成桓作乱的手,轻喘着,喃喃道:“等……等一下……” 成桓将她拨得翻了个身趴在褥子上,又欺身覆过去,压制地人挣扎不得,叁两下解开了她下裳,露出白玉似的臀腿,低头一看,哪见半点儿跌损痕迹?便知央他回屋取药是借口,不禁短促地笑了一声,抬手在上面掴了一掌,打得虽不重,然皮肉相击却发出极响亮清脆的一声,他在这声响中凑近姜琪咬住她耳垂,似笑非笑骂道:“小骗子。” 姜琪被这一下给打懵了。从小到大还没人打过她屁股!这一掌里虽调情的意味远多于惩罚,也让姜琪羞愤欲死,禁不住浑身细细颤抖起来,只觉得挨了巴掌的那块地方像被火星子燎着了一样,臀肉上犹自残留着那一下带来的震颤感,而最叫她难以忍受的则是自己混杂在羞耻中生出的快感,摧得她心颤神散,骨酥身软,竟逼出了眼角一滴泪。 ====== 免费精彩在线:(яΘūщèńńρ.мè(rouwennp.me) -- 按部就班是不可能的 姜琪此刻半边脸容都埋在被褥之中,眼泪滑落得无声无息,成桓浑然不知,含着她耳垂噬咬了会儿,手下不停,顺着股间探到前面蜜穴,摸了一手滑腻。 他温热的嘴唇贴在姜琪耳后,不住摩挲着耳后的细嫩肌肤,又轻轻朝上面吹了口气,便见她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恍若云蒸霞蔚,画笔难描。他看得有趣,忍不住上手揉捏,又拨开她颊边湿发,不轻不重地吻她面庞,口中含混问道:“我拿了药回去你却不见我,你把我支开做什么?” 姜琪尚未从刚才那一巴掌中缓过来,又羞又气,兼之耳垂本就敏感,被他这样调弄,不由偏头躲了躲。闻言也不答话,只当作没听到,一味挣扎想蒙混过去。 成桓见状,也不追问,一边慢慢沿着脸颊吻到她唇边,一边用手指在她身下拨弄,浅浅戳刺着,不多时屈指探入其中,深深浅浅地搅动着,只觉内里湿软窄热,吸吮不休。他不过插弄了几下,姜琪便如一尾离了水的活鱼似的弹动起来,只是被他压在身下,不论如何挣扎也逃不开,反倒折腾出一身汗,将穴内那根手指吞吃得更深了。 她出了汗,整个人湿漉漉的,仿佛真成了一握滑不溜手的鱼儿,被摁在砧板上,等着成桓将她拆解入腹。不知是碰到了何处,她喘息全然乱了,呻吟了一声,抓着身下的被褥,意图借着外物拽回自己在情欲中迷失的理智,嘶声泣道:“师兄……师兄……”只是不住喊他,旁的话却一句也无。 成桓轻轻应了声,又往穴里添了根手指,不紧不慢地开拓着。 姜琪大腿内侧微微痉挛,抖着身子承受他手指的侵犯,只觉得焦灼难耐,渴盼非常,身下一张一阖又涌出许多黏液。但他两指搅弄了一会便抽了出来,不见下一步动作。骤然的空虚激得她反手攥住了成桓的衣襟,急促喘着气,哀求道:“师兄……”成桓不为所动,片刻后便听她哽咽着说道,“平章殿……我去了平章殿……” 成桓笑了笑,轻轻咬了下她唇角:“不这样你就不肯说是不是?” 姜琪又不吭声了,别过脸躲开他的啮咬,哼哼唧唧的,含糊道:“……就会欺负我……” “嗯。”成桓居然笑着应了,一面解开身下的衣物,释放出胯下早已挺立的阳物,两手稍稍托起她腰腹,就着这个姿势顶开湿滑的穴口,缓缓将性器送了进去。 甫一进入,姜琪便绷紧了身子呻吟出声,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小腹微颤,穴肉绞紧了侵入体内的那根阳物。成桓插进去后却不急着抽送,将她衣衫往下拉了一些堆在腰间,露出大半片雪腻背脊,唇舌落在上面轻柔地舔舐,等她缓过一阵身子软下来了才抱着她开始慢慢抽插。 他动作缓慢,甚至称得上温柔克制,只是埋在她体内的那物硬涨粗大,进出间仿佛一把火热的楔子,几乎让她生出一种要被凿穿的错觉,腰肢挨不到床榻,在他掌中无力地颤了颤,面上已被铺天盖地的快感迫得淌了满脸的泪,乱糟糟地流进发间枕上,整个人如在蒸笼里过了一遭,热腾腾的,没有一处不湿,没有一处不软。 成桓又俯低了一些,紧紧覆在她身后,性器捣得更深了,带着令人无可反抗的力度,一下下顶弄研磨着。一股令人几欲发狂的快感瞬间涌上天灵盖,姜琪顿时剧烈挣扎起来,穴内缠绞一阵紧过一阵,两片薄薄的肩骨死死抵在床上,妄图抵抗这汹涌而来的刺激,出口的话支离破碎:“不……太深了……啊……” 成桓闷哼一声,也被她夹得不好受,便稍稍抽出一些,缓了缓,再度深深浅浅地挺送起来。他放开托着姜琪腰腹的手,转而扣着她肩背将她抱坐起来,自下而上地抽插顶弄,又捧着她脸迫得她半转过头,噙住她两瓣软唇吮咬,良久唇分,他伸指拭去她唇边溢出的津液,声音低哑:“怎么哭了?” 姜琪被快感冲刷得泪眼朦胧,仰着头一阵失神,急促喘息了一会,想也不想就含住了他递到唇边的手指,神思恍惚地又舔又咬,又抬起腰套弄了一下体内的炙热阳物。成桓一窒,死死钳制着她腰腹,埋在小穴中的那物勃勃跳动,又涨大几分,硬得发疼,再按耐不住,胯下一阵猛烈抽送。怀中的人登时逸出断断续续的呻吟,一声促过一声,又被口中的手指搅得稀碎,音不成调。 成桓掐着她两腮迫她张口,手指插在里头不住翻搅,拨动软舌,拟着交合的节奏抽插了一会,便觉她身下湿得一塌糊涂,性器挞伐间险些滑脱出来,而嘴角津液更是止不住地流,显是被逼到极限,彻底失了神志意识。他遂撤开了对她唇腮的遏制,将手上沾到的湿漉漉的口涎抹在她胸前,揉捏起来。 姜琪猛地绷直了身背,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整个人仿佛一张引而不发的满弓,弦也紧箭也紧,而落在她胸前的手、埋在她体内的火热,便是那挽弓控箭的关键,稍有风吹草动就能将她击溃。成桓沉沉喘着气,身下略退出一点,复又重重顶入,碾着最敏感不经碰的那处反复插弄,姜琪被他插得哭叫出声,细细发起抖来,不住摆腰扭动,眼前白光乍亮,灭顶的快感瞬间而至,小穴紧紧收缩缠咬住阳物,淋淋漓漓泄出滩淫水来,随即软软倒进成桓怀里。 成桓深深插在她体内,滚烫的肉刃被小穴吸得狂跳,不得已停下了抽送的动作,缓过这档口出精的冲动,捏着她胸前嫣红的乳粒不住拨弄刮擦,胯下亦是一阵疾风骤雨般的抽插,将人顶弄得起起伏伏。成桓拨开她浸了汗黏在身后的乌发,裸露的后背蹭着他胸前衣衫,肌肤上逐渐泛出一层薄红,像一觚釉质莹润的瓷器,看得人打心底里生出种爱惜与摧毁交杂的微妙之感。 这姿势本就使他性器插得极深,高潮之际身体敏感得轻轻一碰就发颤,被他这样插弄,简直从快活中生出一种令人百爪挠心难以忍受的难捱来。姜琪哽咽了一声,颤巍巍挣扎着想逃,又被他扣着禁锢在怀中,狠狠贯穿。 她在这近乎煎熬的漫长快感中颤栗着再度攀上高潮,张张口却发不出声,头晕目眩眼花缭乱,身下已一片狼藉,夹着性器的肉穴被捣弄得糜烂,翻出内里的嫩红软肉,往外淌着淫液,不住痉挛着裹缠吮吸。 成桓迎着这销魂蚀骨的绞吸大力进出抵磨了几下,只觉胯下涨极,又顶入之时腰间一麻,疾射而出。 云歇雨散,外头已黑透了,听不见什么虫鸣声,静悄悄的,只有帐子里尚未平复的喘息声,或缓或急,伴着烛火燃烧的轻微声响,在深夜听来仿佛静水深流,暧昧极了。 成桓从储物囊中捏出粒焕体丸喂她吃了,又清理了一番,便搂着她道:“睡吧。” 姜琪靠在他怀抱中温存了一会,拢了拢衣襟,轻轻道:“我要回去啦。” 成桓默了一瞬,竟没再说什么,只“嗯”了一声,看着她整衣下床,忽道:“我送你回去吧。” 姜琪正在系大氅系带,闻言迟疑了片刻,凑过去亲了他一下,莞尔道:“这么点路不用啦,我带了护卫来的。”她想了想,觉得自己这样走了多少有点不负责任的感觉,便又道,“明日我再来找你。” 但她显然忘了什么叫计划赶不上变化,自己不仅把人睡了就跑,还食言了。 因为第二天,她收到了一封拜帖。 ====== 谁虚了,我虚了……车也太难写了,抱头痛哭.jpg -- 谈婚论嫁是不可能的 姜琪走后,成桓却没有熄灯就寝,他披衣下床走到书案旁坐下,拆开了一封堆放在桌上的信件,就着昏黄的烛光慢慢看了起来。 信中抬头落款皆无,只见纸上用蝇头小楷写道:“……叁月初九,李弘正擢任资政殿学士,侍圣驾,以备顾问。刑部侍郎范准调任户部侍郎……” 竟是将朝中动向、官员升降等事巨细靡遗地罗列禀述在上面。 成桓捻着薄薄的纸张,目光落在“陆良”这个名字上,若有所思地瞧了半晌,神色平静得看不出喜怒。过了一会儿,他将这张信纸置于火上,洁白如玉的“澄心堂”御纸转瞬间化为灰烬。 拜帖来得毫无征兆,姜琪眼下自然预料不到。 她出了上清境的大门,贺隐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姜琪此时心中忧虑尽去,心神松怠,亦不如来时那般匆忙,只不紧不慢地踱走。两人默默行了一段路,她望着青石板上散落的竹叶,这才注意到路旁一簇簇的光晕,随着自己经过而渐次亮起又缓缓黯淡下去。 她在这奇妙的景象中走着,耳畔却只听见自己一个人的轻快脚步声响起,不由心想:这人走起路来一点儿声响没有,大晚上突然出现肯定能把人吓一跳。 旋即想起自己出门时就被他吓到了,霎时起了促狭心思,快步朝前走去,小径两旁光簇追着她生风的步伐,爆豆子似的接连闪烁起来,人过光灭,由远及近地如退潮一般卷至她脚下,她没走几步,又猛地停了下来。 然而身后的贺隐却没像料想中那样失态得刹不住脚——他简直比路边的光晕还灵敏,姜琪瞥见他稳稳收脚,在她身后叁步开外站着。 姜琪讨了个没趣,如此一来便显得她疾走骤停有些尴尬。她干咳两声,装模作样地点评道:“这人走到哪儿光就照到哪儿,还挺有意思的。” 身后传来惜字如金的一个“是”字。 姜琪:“……” 是什么是!是空气有毒怎的?多说两句吸进去几口会死吗?! 但她这会儿心情正好,也不和这闷头闷脑的锯嘴葫芦一般见识,两手揣在袖兜里,继续沿着小路往回走。 虽然明知跟在她身后的是贺隐,但深更半夜的,这大活人走起路来悄无声息,总归叫人心里发毛,姜琪在这诡异的气氛里忍了又忍,没忍住,开口道:“贺隐……”话一出口,自己先愣住了——她还真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好在她这些年在姜府别的学没学会不说,嘴皮子倒是练得利索,闲扯那可是嘴到擒来,眨眼就续上了卡壳,“我说,你真不打算告诉我你在国师那儿看到了什么?” 她还惦记着下午那会儿没从他嘴里套出来的消息呢。 等了半晌,身后没动静,这回连个“是”字都没有了。 姜琪倏地转身走到他身边,盯着面前沉默不语木头人似的贺隐,玩心一起,她微微挑眉,端出右相府大小姐的跋扈做派,骄纵道:“临行前我爹难道没有吩咐过你,凡事都要听我差遣,不得违逆隐瞒丝毫?” 贺隐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并未被她唬住:“小姐,有话还请出了这林子再说。” 他本意是想要提醒她,奈何姜琪这会儿脑子慢半拍,一时没能领会到。 为什么要出了林子再说?有什么话不能在这儿讲?此地就他们二人,也不存在隔墙有耳的顾虑,莫非还担心昆虫飞雀成了精偷偷在一旁听了去? 她越想越觉好笑,然电光石火间,脑海中却闪过了成桓“未卜先知”地在院门外等她的那一幕。 好家伙,还真有这个可能! 她倒不在乎谈话内容有没有泄露出去,都是些东拉西扯没正经的胡聊,被听去也碍不着什么,只是一想到四下里有东西在窥视,她就浑身别扭,这感觉实在不好受,连带着轻松的心情都淡了几分。 所幸竹林不大,先前悠哉游哉的竟也走到外围来了,不远处就是通往她所住的玉清境的月洞门。 跨过月洞门,尽管她感受不到,然而或许是心理原因作祟,周遭若有若无的窥探感消退,姜琪总算松了口气,转头便迫不及待地问贺隐:“你好像对这些法术伎俩很了解?” 这话她早就想问了,暂且不论贺隐进入严寄安闭关的地方是巧合还是蓄意,单看他初次来此就能带着豆花找到玉清境所在、又孤身一人破了成桓设下的法阵,刚刚还发觉了林子里的蹊跷,诸多行迹足以证明他不是个简单的护卫,更像是此道中人。 姜琪心想:他像是一个非正统“镇国寺”出身的修士。 这么个奇人到底是她爹从哪掘出来的?也不知道在姜府藏着掖着待了多久,直等到她来镇国寺才肯把人放出来给她瞧,这岂不是跟出嫁才见天日的女儿红似的——万一她“嫁”不到镇国寺来了呢? 贺隐道:“是。” 依旧言简意赅。 姜琪被他这烟不进火不出的脾性噎得语塞,终究是好奇胜过了一切,耐着性子问他:“你学这些东西,是我爹授意的?” 贺隐缓缓道:“不是。” 居然不是? 人家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怎么他倒好,揣着一身抄家本事投靠了姜广益?他是来报效的还是来报仇的啊? 姜琪琢磨不透:“那你为什么来的姜府?” 贺隐面色一肃,朝京城方向一拱手:“承蒙姜大人相救,活命之恩自当结草衔环以报。” 姜琪:“……” 还真是报恩来的? 贺隐和姜广益两个狠人,冒着被抄家灭族的风险,一个敢投附一个敢收留。 失敬失敬。 话又说回来了,一个修士会碰上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还被她爹救下了?姜琪实在想不通,便问他:“那我爹是怎么救的你?” 贺隐沉默了好一会儿,迟疑道:“恕属下不能相告。” “你这人……”姜琪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和你说话真够累的,问一句答一句,五句里还有叁句答不上来,这也不说那也不说的。” 她不过抱怨一句,贺隐便像是犯了错认罚似的垂首听训,倒弄得仿佛她在仗势欺人一样。 姜琪蹙眉,不悦道:“既然是报恩,我爹把你派我身边来做什么?” 贺隐道:“镇国寺所属,姜大人鞭长莫及,只得把小姐托付与属下,让属下随侍左右。” 姜琪眨了眨眼,怀疑他说错了话:“托付?”他知不知道托付是什么意思?一个父亲在什么情况下会把女儿托付给另一个男子? 贺隐语气极认真地道:“是,属下必不会有负于大人所托。” 姜琪:“……” 不是……合着这是继旱涝保收铁饭碗之后又给她安排了个对象? 姜琪感觉自己有那么一瞬间脑浆沸腾脑子短路——她真是万万没想到,一朝进了镇国寺,这辈子该有的不该有的都齐活了! -- 赖床晚起是不可能的 sěyūщě.©ōM 既然入镇国寺要用伐经洗髓丹脱胎换骨从而“断子绝孙”,那也必然意味着不能再嫁娶成婚。无论姜广益是出于何种目的让贺隐跟在姜琪身边,甚至放言将女儿托付给他,他们二人也绝不会有任何纠缠的。将在外尚且还有不受君命的时候,她如今可算是脱了缰的野马,除非把她绑回姜府去,不然所谓的嘱托那全都成了充耳不闻。 但闲聊聊出个未婚夫这事属实让她心里好一阵鸡飞狗跳。 两人之间的关系原本没什么的,因着一句风吹就散的“父母之命”好像忽然间变得不清不楚了起来。 姜琪觉得自己一张脸大概是被冻麻了,也不知该摆出个什么表情来,她伸手用力揉了揉脸,这会儿是万万不敢再问贺隐别的事了,生怕他一张嘴又吐出什么惊人之语。 她当然不会接受这么一个硬塞来的对象——这年头离了家谁也管不着她,更何况她现在和成桓正当情热。包办婚姻?理都不理。 只是贺隐心里头怎么想就不好说了。 姜琪木着脸觑了他一眼,自欺欺人地想:反正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就当作没听见这通话,没发生这件事好了。 月色凝霜垂皎一般流淌过她黛色的眉梢,照见少女那青涩烂漫的如雪面容。 她的想法仿佛也带着不经世事般的未脱稚气,这全然是因为她过往数年在姜府里唯二的烦恼一是不能出门,一是要被送来镇国寺。 那时她对未知的前路满心惶惑,拧着一股要回家的劲抄了六年经,除此之外再烦心的事却是一概没有了,这也使得她有种不曾经历过挫磨的天真。щǒǒ16.νIρ(woo16.vip) 及至到镇国寺后发现这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师父虽然不靠谱了点,师兄却对她很好,至于修行则是学学法术、出出任务,只消一想往后清闲自在的日子,她那点天真的心思简直就要冲着不知天高地厚的方向狂奔了。 沉浸在臆想中的姜琪已经从“学好符阵法,贺隐逼婚也不怕”畅想到“恶国师棒打鸳鸯,师兄妹浪迹天涯”,情节一波叁折、跌宕起伏,堪称是荡气回肠、催人泪下。 直到她被一阵寒风吹得打了个哆嗦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又看了贺隐一眼。 她问话时凑近了些,眼下两人之间相隔不过一臂的距离。姜琪仰着头望他,他身量颀长又身着黑衣,逆着朦胧月色,像是夜的影子笼罩着她,沉寂无声。他微微垂眼,面上还是方才那恭谨的神色,见姜琪看他,似乎有些疑惑,湛黑的双眸中便透出一抹茫然之色,仿佛平静海面无端泛起波澜。 姜琪注视着他,那种天旋地转的晕眩感再次袭来,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低喃道:“你的脸……” 贺隐愣怔了一瞬,似是想阻止她的动作,还没来得及抬手,姜琪已反应过来,收回了探在半空里的那只手,略显无措地道:“抱歉。” 四周忽然静了下来。 贺隐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周身那给人以一种独自孤立于黑夜中的冷峭而凌厉的感觉仿佛融化了,又仿佛更浓郁了。他在这阒然静谧的时刻开口道:“属下并非是要以假面目欺瞒小姐,只是我的身份敏感,这样一来跟在大人身边才方便避人耳目,多年来已成了习惯。”他沉默了一会儿,续道,“小姐若是想看……”他边说,边在下颌处摸索着用指尖挑开一道缝隙,缓缓掀开。 惊鸿一瞥下,姜琪忽道:“不想揭就别勉强。” 他捏着面具的手停住,果如姜琪所言不再继续了。 那一角露出的下颌藏在垂落的几缕鬓发间,衬得白的愈白,黑的愈黑,姜琪的目光落在那上面,几乎立时生出一股令人心荡神驰的窒息感。 她转开眼,轻飘飘道:“回去吧。” 原本以为自己一晚上知道了两个男人的秘密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没想到躺在床上竟很快就沉沉入睡,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姜琪是被一只传讯的机关雀吵醒的。 这只机关雀嘴里衔着一张纸笺,从院外径直飞进来落在姜琪住的卧房窗外。这会儿天刚蒙蒙亮,还没人起床,院子里静悄悄的。它腾不出嘴叫,就用木制的翅膀招呼窗棂,两块木疙瘩硬碰硬,发出两败俱伤的哀嚎。机关雀不痛不痒,翅膀跟上了发条似的拍个不停,像个上门催债的债主。 姜琪一大早被这种祖坟冒了青烟的动静洗礼,虎躯一震,差点以为自己回了现代——睁眼就是新搬来的倒霉邻居在装修。 她揉着眼睛下了地,趿拉着绣鞋骂骂咧咧地走过去开窗,窗外的机关雀没反应过来,一翅膀扇在了姜琪手臂上。 惨遭不速之客偷袭,姜琪抱着胳膊痛叫一声,脚下连退叁步,被睡意支使的脑袋乱成了一锅粥,口不择言道:“救驾!救驾!” 闻声赶来的豆花:“……” 没救了,再晚点来红痕都消了。 她瞅着那罪魁祸首哭笑不得,正要进屋,眼前剑光一闪,机关雀被劈作两半。 贺隐跪在地上,恭恭敬敬道:“属下来迟,让小姐受惊了。” 姜琪:“……” 豆花:“……” 机关雀大概死也没想到自己的职业生涯不是断送在报废而是断送在报信。 报信真是个凶险活。 收殓了窗下的木头渣,姜琪拾起同样蒙受戕害被腰斩的信笺,放在桌上拼拼凑凑,发现它原来是一封拜帖。 下帖子的人叫许双雁。 许双雁? 这个名字耳生得很,也不知是哪家的。 拜帖向来是将名字放在正中,蘸墨写得又大又显眼。姜琪顺着硕大的“许双雁”叁字看下去,旁边的小字字迹隽秀,写着:“永嘉郡主”。 永嘉郡主! 这真是如雷贯耳了。 托豆花的福,对于这个人,姜琪可是灌了一耳朵的八卦逸闻。 当今圣上有位封号乐阳的皇姊,这位皇姊乐阳与他一母同胞手足情深,而乐阳长公主为了下降给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微末小吏,却险些与皇帝闹崩。几经波折终于有情人结成眷属,两人成婚后育有一子,可惜养到四岁上时不幸早夭,乐阳长公主悲痛欲绝,直至二十八岁才又与丈夫诞下一女。圣上怜惜胞姊,外甥女甫一出生就赐名“桢”,赐封“永嘉郡主”。 或许是因为沾了天子赐名的气运,这位花团锦簇珠围翠绕中降生的永嘉郡主许桢妥妥当当活到了八岁。然而在她八岁这一年时,她的爹娘却相继离世。 幼失怙恃,姜琪一直以为她定被皇帝舅舅接入皇宫抚养了,不想她竟然人在镇国寺! ====== 琪妹:我怀疑镇国寺其实是儿童福利院。 -- 百闻不如一见 sěyūщě.©ōM 永嘉郡主与她素无交集,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要来拜访? 姜琪下意识环顾了一圈自己的房间——她从家里带到镇国寺来的东西不多,大部分都是平日在卧房中惯用的起居物品。此时乍一看都显得略为简陋,更遑论接待客人的堂屋了——那简直称得上是寒碜。别说陈设插屏、字画珍玩,连茶具都没来得及摆出一套来,空空荡荡的只有原先就在那儿放着的几副桌椅撑场面。 像个临时借住的出租屋。 她这么想着,忽然有了点背井离乡漂泊在外的感觉,心中一阵萧索。这点儿萧索的心情还没来得及发酵,转眼她又开始发愁第一次见面该送什么见面礼好了。 许双雁是以永嘉郡主的身份来见她,还是以师门姐妹的身份来见她? 姜琪本就不甚清醒的脑子纠结成一团,唉声叹气地往床上一倒,掀起被子就把自己蒙了进去,很想拒绝面对这超出她交际能力的应酬。 豆花见状,以为她要接着睡,便蹑手蹑脚退到门口,准备回自己屋去。手刚落在门上,被窝里就传出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别走,问你个事,你还记得永嘉郡主吗?” 姜琪倒在床上瘫了好半天,因为早起而出窍的灵魂才仿佛归了位,意识到再怎么拒绝也逃避不了现实,不由诈尸一般弹坐起来,直勾勾盯着桌上的拜帖,面无表情地接着道:“永嘉郡主今天要来咱们这。” “啊?!”豆花吃了一惊,一时也没作声,半晌才忐忑又雀跃地开口道,“我居然能见到永嘉郡主了!” 这期待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姜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见豆花眼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凑到她身边,一脸神秘兮兮地小声道:“听说郡主的爹是个天上有地下无的美男子,当年长公主就是看上了他那张脸才屈尊嫁给他的。都说儿肖母女肖父,我可太想看看永嘉郡主长得什么样了。”щǒǒ16.νIρ(woo16.vip) 这都什么跟什么! 姜琪哭笑不得,伸手在她脑门上拍了一下,佯怒道:“背后议论人家已故的亲长像什么样子。” 豆花蹭到床边坐下,两手绞得扭股儿糖似的:“我就是好奇嘛。当初外头传得天花乱坠的,又瞧不见本人,后来更是半点音讯都没了。这谜团如今快成我心里头第一等悬案了。” 这话姜琪听了也当没听。豆花什么都好,就是好奇心太重,照她的意思讲,凡是没弄清楚来龙去脉的事都是她心中的“头等悬案”。偏她又爱刨根问底,这种“悬案”隔叁差五就冒出一桩来,姜琪听得耳朵起茧,常常感叹大理寺有眼无珠,痛失此等人才,若是请去,管教它积年旧案一扫而光,从此盛世太平高枕无忧。 不过她也就在心里吐槽一番,不然让豆花听了,保准气到提刀弑主。 “那你这心事今日算是能了了。”姜琪很给面子地捧了句场,岔开话题问道,“这永嘉郡主年纪多大了?” 豆花掰着指头数了数:“她好像是宁昌五年的,比小姐你晚一年出生。” 比她小一岁,年龄相仿的平辈人,应该说得上话。 姜琪又问:“她有什么喜好你知不知道?” 这问题可就把她难住了,豆花冥思苦想良久,颓然地摇了摇头。 主仆俩同时陷入沉默。 既然没法投其所好,姜琪只能先把屋子拾掇拾掇,好歹面子上要过得去,待客的诚意得摆出来。 床正面对着的角落里矗着一座自鸣钟。这钟姜府也有一座,是御赐的恩典,被毕恭毕敬地供奉在她爹书房里,四舍五入相当于没有。所以这会儿她想看时间,仍习惯性地在枕头底下寻摸了一圈,扒拉出来一块怀表。这怀表还是她哥千辛万苦从一个西洋商人那儿淘来送给她的。鎏金镂花的外壳看上去跟个胭脂盒似的,拨开来一瞧,里面的表盘却印着八卦太极的图案,是个整体不伦不类的四不像。 此刻四不像的指针落在整点,卯正。 姜琪愤恨地一捶床榻,重新倒回被窝。 六点! 天杀的,她都多少年没起这么早过了! 永嘉郡主在她心中一瞬间变成了一个失去双亲性格扭曲、日日以泪洗面夜夜辗转难眠、自己睡不着就要折腾别人的恶劣形象。 她在床上进行了长达半刻钟的仰卧起坐,还是没能抵御住困意的侵袭,遂放弃抵抗,把鞋一蹬,包饺子似的把自己裹进被子里:“我再睡一个时辰。” 豆花对她赖床的行径早就习以为常,临走前还贴心地给她掖了掖被角,放下床幔。 睡了个回笼觉,姜琪对永嘉郡主的怨气随着起床气一块荡然无存,精神奕奕地爬起来动手布置前厅。 她从箱子里翻出一堆木雕的摆件,有些是她哥送的,有些则是她自己闲来无事时亲手做的。其中有一套十二生肖的木雕,栩栩如生,是她的得意之作,自觉很是拿得出手,正适合摆出来当装饰。 前前后后忙活了一个多时辰,堂中已焕然一新,不复之前冷冷清清的模样。 姜琪简单梳洗换了身衣裳,心中竟然感到些许紧张,仿佛不是要迎客,而是等着人来验收装潢成果。 永嘉郡主来的时候,姜琪还在和豆花商量中午做什么菜招待她。 门一开,看见当先走进来的少女,姜琪愣了一下。 ——这和姜琪想象中的永嘉郡主实在不太一样。 并不是说她的长相有多出人意料,美当然是美的,但也没有美到让人晃神的地步。姜琪惊讶的原因在于:她的性子太过活泼了! 才一进门,永嘉郡主就上前亲昵地挽住了姜琪的手臂,笑眼弯弯地喊她:“师妹!” 入门晚的坏处这时就体现出来了。 姜琪:“……” 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儿喊师妹的感觉真是五味杂陈啊…… 这位自来熟的郡主本人虽一点架子没有,身后跟着的仆婢阵仗却很能唬人,足足有六个之多。 姜琪斟酌片刻,一声“师姐”在嘴里拐了个弯,委实喊不出口,只好道:“郡主来了。” “咱们师出同门,师妹可别和我见外,”许双雁笑道,“你要是愿意,不如唤我雁雁。” 说着,她便反客为主地拉着姜琪往里走,嘴上也不停:“师父都没提前和我说,你来寺里的事我是昨晚才知道的。不过那时候太晚了,我好不容易等到今天早上,实在等不及了,本想直接来见你,被嬷嬷好一顿说,可又忍不住,就一大早送了拜帖来。若有叨扰,还请师妹谅解则个。” 姜琪可太能谅解了——搁到现代这厮就是个能因为第二天要去春游而兴奋到一晚上睡不着觉的货! 许双雁像是终于逮着了个听众,说起话来密集的叫人没法插嘴:“自我之后师父就没收人来寺里了,师兄师姐们又各忙各的,如今你来了,我总算能找着人和我一起玩……一起修习符咒了。”她欢快地眨眨眼,又道,“啊对了,差点儿忘了问,那只送信的机关雀是不是还在你这儿?我瞧它一直没回来,哎呀该不会它回去的时候飞错了地方吧。” 完蛋,那堆碎木渣要是已经重新投胎,这会儿恐怕都能再从地里长出棵树来了。 -- 瞌睡碰上枕头 贺隐干的好事! 姜琪心里暗骂一声,脸上笑意险些挂不住,没想到一照面居然就碰上如此尴尬的情况。她心念电转,在说实话与扯谎之间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毕竟这位郡主师姐来得突然,又不知底细,也能顺道试试她是真随和还是假随和。 许双雁听了事情的经过,瞧着是一副没太在意的样子,对于姜琪说要送赔礼的话也连声称道不用,还反过来又向她赔了几句自己的不是,亲亲热热挽着她进了屋。 若说和陌生人打交道的经验,姜琪也不是没有,但头一回遇见这么热情的,几乎让她有些手足无措了。 姜琪不知道的是,许双雁的热情并不完全是冲着她来的,换成什么王琪李琪之流的师妹她也照样能敞开心扉,纯粹的人来疯罢了。她在镇国寺长大,被严寄安散养着没什么拘束,虽然论资排辈都不及先入门的师兄师姐,但她人淘气顽皮,常常率性行事,所幸本性不坏,只是是个没消停的主。而严寄安又不懂怎么带小孩儿,顶多是在她闹太过的时候斥责一二,不痛不痒的,没几天她就把那些叁令五申忘在脑后了,所以在寺中也算是横行无忌了。 一进屋,许双雁就看见了桌上摆着的生肖木雕。她尤爱这种小玩意,一瞧见东西登时眼睛都亮了,顾不上解披风,凑到姜琪身边问她:“这木雕刻得好像!活灵活现跟真的似的,而且憨态可掬,不像那些普通摆件,严肃又古板,镇在宅子里和门口的石狮子一个赛一个的比谁威风,好没意思。不知师妹的木雕是出自谁手?” 她与姜琪身量仿佛,说话并不需要仰视或者俯视,这也让姜琪对她贸然地靠近没有生出什么抵触的心思。此时听她说出这样的话,没想到自己的手艺还能被外人赏识,姜琪不由生出点得到认可的愉悦来,口中谦虚道:“是我以前在家时捣鼓出来的东西,让师姐见笑了。” 许双雁闻言十分惊讶。 达官显贵家的小姐们大多擅长的都是琴棋书画一类用来修身养性、怡情悦心的技艺,像雕刻木头这种事是民间雕匠才会去干的活,属于“九佬十八匠”,难登大雅之堂。这不入流的爱好却误打误撞投了许双雁的契,心中已自发将姜琪归入了同道中人的行列,语气愈发亲昵起来。 许双雁看着姜琪,似乎有些难为情,而她眼角眉梢在些微的羞涩中又显露出活泼的狡黠气来:“师妹方才说送赔礼的话还作数吗?”她见姜琪点了点头,于是用商量的口吻大大方方问道,“那可不可以送我一件木雕?” 她这心直口快的性子倒是很对姜琪的胃口,因此话语中也热络了几分:“师姐瞧中了哪个拿去便是,若是有其他想要的,同我说了我给你做一个来。” 许双雁得了姜琪这句话,喜不自胜,晃着她手臂笑道:“多谢师妹!只是我也不好白拿你东西,待会儿师妹也去我那儿挑几件喜欢的如何?” 听她这意思就是邀姜琪去做客了。 姜琪有心与她结交多探知镇国寺寺内的事情,顺势也应承下来,一面引她落座,一面笑道:“师姐稍坐,我让人去整治几道菜肴上来,不知师姐可有什么忌口?” 许双雁解下披风,递给了随侍在侧的婢女,闻言忙道:“不必啦,我不在这用饭。”说罢,她忽意识到了什么,又解释道,“可不是我驳你面子,你才来此不知道,师父肯定也没派人和你说。” “凌秋,”许双雁招手示意一个婢女近前,接过她所携的储物锦囊,从里面取出一枚鱼眼大小的丹药放在掌中,对姜琪说道,“师妹你看,这是辟谷丹,我们这些人说是修仙,其实只算‘半仙’,许多地方与常人无异,没法自己修炼成脱开五谷饮食的体质,平日里还得靠这小小的一粒丸子辟谷。” 姜琪捏起这米粒似的雪白丸子,凝目一瞧,心思却落在了她刚刚说的话上,不由问道:“为何凭自己不能辟谷?” 许双雁大约是在寺中辈分低,只有被教导的份,眼下终于能过一过传道解惑的瘾,恨不能立时把所学所知倾囊相授。她强自按捺下心中的跃跃欲试,咳了声,缓缓答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你入寺之后已用过‘伐经洗髓丹’了吧,那如今能使灵力不能?” 姜琪迟疑道:“是,但还不曾试过动用灵力。” 许双雁便拿出一颗莹然生光的珠子送到姜琪面前:“你持着珠子,潜心聚意地贯注在上面,试试能否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这珠子十分眼熟,正是严寄安给她的那一匣子“留音封影珠”。她那时凝神看见的内容有关岚宗,此刻握着的这颗却仿佛没存下任何影像,脑海中只有一段悠扬婉转的琴笛合奏之声萦绕在耳畔。试罢,许双雁又让侍候在一旁的豆花依样学着尝试了一遍。 豆花浑然不解道:“奴婢什么也没有看见听见,这不就是一颗珠子吗?” 姜琪心中已明白这就是灵力的作用了。 许双雁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如若像仙门中人一般从头苦修,怕是学上数年都不得感应灵气的要领,更不提调用灵力了。但你刚入门就能使用灵力,这都归功于‘伐经洗髓丹’。不过这丹药虽省去了修炼灵力的过程,却有个最大的弊处,即无法更进一步修得仙身。”她手肘搁在桌上,支颐望了姜琪一眼,忽语声俏皮地道,“这样其实挺好的,既不必吃修炼的苦,也不担心活成个千年万年没人味儿的老妖怪。反正有这许多丹药灵符,日子过起来同神仙也没什么分别。” 姜琪赞同道:“师姐说的极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回可算是弄清楚了。 包括她在内,寺里的师姐师兄们都是速成的,难怪说是半仙——半仙半仙,半吊子神仙。除了能动用灵力,整个人依旧是肉体凡胎,生老病死、吃喝拉撒八字,也就不沾那个生,余下的要想规避,通通得吃丹药。姜琪心想:严寄安之前说得玄乎,都是诓人的。 她心绪散乱,想着从他们几人口中知悉的消息,拼拼凑凑大致有了个轮廓。一时目光落在许双雁身上,这才注意到她穿着一袭缃色百蝶穿花的缎面裙裳,用的料子是新出的“织雪缎”,这种衣料做出来的衣裳,无论何种颜色都极为清正,仿佛流云素雪拂面,令人耳目为之一新。正因如此,“织雪缎”甫一面世就在京城的富贵人家流行开来。 姜琪之所以能认出这衣料也是因为她有这么一条“织雪缎”做的裙子,就装在她带来的那一摞箱笼中。许双雁身上的这件显然是新裁的,她看着眼前崭新的裙衫,一丝淡淡的疑惑涌上心头。 许双雁的双亲俱不在世了,以严寄安的性子更不会在意给人做新衣这种细致的事情,寺里寺外等闲也不能进出递物,是谁给她送来的衣裳? 她转念一想,又觉自己管这些做什么。手上忽一动,许双雁勾了勾她小指,兴致勃勃道:“师妹,我带你在寺里逛一逛吧。” 姜琪正愁初来乍到百事不通,两人一拍即合,收拾停当,一行人浩浩荡荡出门去了。 ====== 被考试榨干惹,实在抽不出时间码字,大概要到这个月25号左右才能恢复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