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中记》 001 第1章 冷风骤起,暮色更为苍茫。远处奇峰突起之间青紫的闪电时不时闪现,乌云卷曲着巨大的漩涡,看起来有些瘆人。 班媱还直愣愣地跪在一个崭新的坟包前,直到风席卷着地上的枯草叶子拍在她的脸上,如梦方醒。 “要下雨了。”班媱看着阴沉得有些异样的天色,还记得爷爷说过下雨要赶快回家不可在外面逗留,于是起身拍拍裙摆,把身边的草帽轻轻放在墓碑上,“我这就回去了,爷爷也别淋了雨。” 班媱把墓碑前的果子拜访整齐,挎起空篮子,朝着蜿蜒的山路而下。 风刮得大起来,吹着满山的树木沙沙作响,好像有无数的怪物在耳边叫嚣。 班媱捂了下耳朵,加快步子跑了起来。天际又是一道青白闪烁,随后便是咔嚓一声响雷,好像炸在脚边一样。 班媱吓了一跳,脚下蓦地被绊了一下,直接从一个小坡上滚了几滚,等又一记响雷劈下来,方才将她发懵的脑袋震醒。 她四下里找着自己的小篮子,听到前面的枯草丛中窸窸窣窣的响动,水亮的眼睛定格过去,逐渐睁大,瞳仁像覆了一层明亮的琉璃,亮得惊人。 “狐狸!”班媱剔透的眼神里露出再明显不过的兴奋,一伸手就拽住了那只蹬着后腿欲逃跑的小东西。 那狐狸受了惊,不住地挣扎,好不容易从班媱怀里挣脱,跑了几步似乎体力不济,又歪倒在草丛中。 “死了?”班媱上前拎起狐狸的左腿晃了晃,眼见没有动静,粉嫩的脸上不禁露出遗憾。 爷爷给她讲过好多狐狸的故事,她很早就想养一只小狐狸了。不过爷爷说狐狸大多是山里的精怪,从来不靠近人,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了,却被她勒死了,班媱心里不禁涌上来一股难过。 算了,跟爷爷埋在一起做个伴吧,爷爷大概还没见过狐狸。 班媱如是想着,拎着狐狸又拐回了那片坟地,捡了个瓦片在旁边刨坑。 天上还在打雷闪电,眼看一场大雨就要下来,班媱吭哧吭哧刨好坑,看着狐狸雪白无暇的毛色,依旧有些可惜,于是在坑底垫了块布,才把它安置进去。 迷蒙中的明珑只觉得什么东西往身上哗啦哗啦地撒,一股土腥味。他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已经被埋了半截,旁边还有个看起来就傻啦吧唧的小矮子在神神叨叨。 意识到自己要被活埋,明珑一阵气结,一牵动情绪五脏六腑便生疼,一时竟没力气再挣扎。 想自己堂堂青丘九尾狐,居然要被活埋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明珑就觉得一阵憋屈,天人交战了半晌,发出一声吱儿的叫唤。 正辛苦埋土的班媱听到动静,往前趴了一下,与那双不同于一般兽类的眸子对上,眼底又蹦出欣喜,“没死啊?” 明珑听到了,不禁一个白眼。 他堂堂青丘九尾狐,怎么可能轻易就死,方才是一时气血上涌迷糊了好么! 嘶……说起来这个小矮子眼熟得很,这不就是方才勒他的那个?勒晕他不算,还打算毁尸灭迹?简直没有人性! 明珑兀自腹诽,被班媱从土坑里刨出来还无所觉。 班媱看他雪白的毛色上沾了不少土,实在有损他原本的美貌,便顺手晃了晃,哪知他当即就吱哇乱叫起来。 班媱惊得不敢再动,忙把他放在膝上,顺着他有着红色火纹的脑袋。 明珑闭目咬牙,体内的绞痛令他无暇顾及班媱爱抚猫狗一般的动作。 今日是他的大劫,狐族渡雷劫一向是九死一生,但他修炼千年,本有九成的把握,怎奈那一成的变数好巧不巧就让他撞上了。 想到始作俑者,明珑又是一阵暴躁,因雷劫而损伤的经脉也随之抽痛起来。他连忙收敛心神,不敢再运气。 此次渡劫失败,他已元气大伤,若不仔细保养只怕元神不保,还是暂且修身养息,其余的事情待恢复以后再说不迟。 想到此处,明珑的心气渐顺,睁目看了下好奇打量他的班媱,觉得她的脸就像一张白纸,什么心思明明白白都写出来了,丝毫没有威胁性,于是压着自己前肢趴了回去。 罢了,就暂且在这小傻子身边休养一阵,自己如今有伤在身又无法化形,在这精怪遍地的深山老林里可是很危险的。 懂得规避危险保全自身,一向是他的优点。 班媱见他乖顺地伏在自己膝上,以为他接纳了自己,当下高兴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中秋快乐哦~) -- 002 pǒ⒅ tǒ.Ⓒǒ⒨ 第2章 班媱个子虽小,脚程倒快。到了山脚下,天际的乌云还没追赶过来,她怕下雨淋湿了小狐狸的皮毛,只歇了一口气又跑起来。 从山脚的小路上又往一侧的山丘爬了半截,才到了班媱住的小木屋。 以往天阴的时候,班媱总会看到爷爷在柴扉前等她,今日那里只有被风吹得四散的花瓣,心里面好像被揪了一把,有些闷闷的。 倒是篱笆一侧有个人影,正扒着朝里瞭望。 班媱上前,温温和和地喊了声:“兰婶子。” 兰婶子如同作贼似的,好像被吓了一跳,回过神看着班媱便扯开嘴笑,像是面人儿脸上撕扯出来一道口子,假的很。 “媱媱回来啦,这都快下雨了,去哪儿了?” “我去看爷爷。”班媱乖巧答道。 兰婶子心里头忍不住怪异,前两天人才下葬,天天跑去看,怪晦气的,不过面上还是保持着笑容,“媱媱真乖!婶子路过,就来看看你!” 兰婶子说着,从随身的篓子里掏出一个鸡蛋来,一径塞给班媱。 班媱没有推拒,却也记得爷爷说过“知恩图报”的道理,转头进门把明珑从篮子里先抱出来,还怕它受了凉用自己衣服半包着,用篮子装了满满一篮的芋头给了兰婶子。 兰婶子的眼角又往下弯了许多,连连喊着:“这哪里使得,婶子给你吃两个鸡蛋还图你不成?” “应该的,爷爷说不能平白受大家的照顾,滴水之恩应该涌泉相报。”班媱说得认真,因为兰婶子也没缩回手,轻易就把篮子挎在了她的手上。 屋檐下明珑正半眯着,听到班媱这般大道理,暗自嗤了一声,甩了下蓬松的尾巴懒得理会笨蛋。 一个破鸡蛋给人换出去一筐东西,这要做生意早赔死了,真是愚蠢的凡人。 兰婶子只看到衣裳里白绒绒的一角,以为是班媱半路捡回来的小猫小狗,便没有多理会,又说了许多闲话才喜笑颜开地走了,提着沉甸甸的芋头虽然有些吃力,那步子倒是稳健急速。 班媱把门扉扣好,看着空寂的院子站了一阵。雨点砸下来,她慌忙跑进屋檐下,扭头看向桌子上安睡的明珑,脸上又绽开笑意,就像柴扉一侧即便阴雨天也明媚的向日葵。 “我有小狐陪了!”班媱觉得一定是爷爷怕她寂寞,所以跟神仙商量送一只小狐狸给她。 明珑看她笑得傻乎乎的,撩了下眼皮又甩了下尾巴。 班媱顺着他柔滑的皮毛,觉得身前都暖呼呼的,像一团棉花一样,不禁用脸蹭了蹭。 明珑觉得她的脸蛋子倒还跟自己皮毛的柔软度可以媲美,勉强默许了。 班媱把兰婶子给的鸡蛋在小锅里煮了,剥了壳放在明珑跟前,还用小碗装了些清水,“小狐的肚子一定饿了,这是兰婶子给的鸡蛋,都给你吃。” “小鬼还挺懂得尊老。”明珑额上的火纹微微抬了一下,却对眼前白嫩的鸡蛋充满了嫌弃,头一转看都不看。 班媱拿着鸡蛋在他嘴巴前放了好几次,见他完全不为所动,恍然大悟:“爷爷说狐狸是吃鸡的,我去做烧鸡给你!” 便是听到烧鸡,明珑心里也没波动。 他堂堂青丘九尾狐,早已修炼辟谷,又岂会对这些凡间俗物动念。 “愚蠢的凡人。”明珑甩了下尾巴,对着雨幕悠闲地打了个哈欠,一转头就看到班媱从后面拎了只鸡出来,扔在下面的木头墩上,手起刀落。 明珑端详着班媱稚嫩未脱的脸,暗自啧了一声。想不到这丫头小小年纪,倒是手狠。 他游历人间的时候,那些二十七八的大姑娘哪个不是柔弱无力,别说杀鸡了,就是抓鸡都难。 不过看这小鬼的寒酸样子,显然也不是什么千金小姐。 明珑环视了一圈小木屋,屋前屋后一片地,除了芋头就是向日葵。屋子里倒是精细些,随处可见一些竹编的小用具,最边上的小房间收拾得很整齐,青竹床上还拴着粉白的帐子,看着总算有点女孩子的气息。 阴沉的天色和淅沥沥的雨声格外催眠,灵力暂封的明珑也觉得被这天气所感染,在屋里溜达了一圈,跳上那青竹床闲适地卧了下来。 没有他想象中的土腥味,还算干净。 -- 003 pǒ⒅ tǒ.Ⓒǒ⒨ 第3章 班媱住的地方离村庄还有一段距离,下雨的时候,这里显得越发冷寂。 明珑觉得这里倒也是个清修的好地方,如果不是耳旁的聒噪的话。 他不耐烦地睁开眼,看到被推到跟前香喷喷的烧鸡,依旧充满了嫌弃。 “烧鸡,很香的。”班媱抿了下樱粉的唇瓣,肚子里已经被烧鸡勾得馋虫四起了,不过她还是把这过年才能吃到的美味让给了明珑。 见明珑不吃,班媱上手撕了条鸡腿,喂到他的嘴边。 明珑暗自蹙了下眉心,又把脸换了个方向。 “烧鸡也不喜欢么?那要吃什么?”班媱似乎很犯难,从厨房里搜罗了一圈,打开米缸瞧了瞧,只剩缸底一点米了。 明珑看她瞎忙活,只是一副睥睨的模样。 他堂堂青丘九尾狐,烧鸡都不吃,难道还会吃米?罢了罢了,暂且装作一只普通狐狸也罢,省得这小傻子瞎折腾。 明珑纡尊降贵般咬了一口烧鸡,觉得味道也不是太差,勉强能入口。 班媱端着一碗大米粥进来,看到盘子里剩下的一堆鸡骨头,明珑斜卧着,依稀能看到撑得滚圆的肚皮。 她满脸欣喜,小心地摸了摸他的皮毛,“好好吃饭,快快长大!” 明珑掀了下眼皮,把尾巴从左边甩到了右边。 如今已入秋,下过雨的夜晚更添一丝凉意。 小木屋里少了昔日陪伴的身影,班媱便觉得愈发冷了。 屋外的凉棚漏了雨,柴火都淋湿了,也生不起火来。班媱辗转睡不着,半夜又起来拉着自己的被子给明珑盖了过去。 明珑调息之际,觉得身上沉甸甸的一团,看到班媱大半夜的不睡觉,睁着两个铜铃似的眼睛蹲在自己面前,一阵无言。 班媱怕他冷了,还用被子把他包了一个圈。明珑却觉得燥热不已,从被窝里跳出来,趴在了她的青竹床上。 班媱歪头看了他一下,高兴地跑回去,“我们一起睡!” 明珑表面嫌弃,却也没有阻挡班媱挨过来,心里一直在想,就当是看在那只烧鸡的份上,就允许这丫头靠近本尊了。 挨着明珑软乎乎的身体,班媱觉得比冬天的火炉子还管用,睡到半夜又热得慌,无意识将明珑推到了一边。 明珑气得耳朵都竖了起来,需要时抱他抱得紧,不需要就一把推开,果然人最无情! 不过明珑虽对班媱哪哪都看不上,却也没有抬腿走人。一来他懒得动,二来就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懒得动。 山间的日子对明珑来说有些无趣,不管是日夜交替,还是四季更迭,都像一潭永远没有波澜的深水。 山下的村子偶尔会有人来,那个兰婶子跑得最勤,但每次带走的比她带来的都多,明珑已经对班媱吃闷亏的性格不抱希望了,每每都是卧在太阳底下,眯着眼睛看她会不会把自己也卖了。 不过班媱运气还不错,至今还是囫囵一个,没缺胳膊没少腿。 一人一狐的开销不大,但也需要有所进项。班媱除了种一些自己吃的作物,就是进山采采药,然后跟村子里的人换些日常用的东西,或是卖给来收药材的人。 明珑看她采的那些甘草、大黄、板蓝根,觉得她就是采一辈子也发不了财,又是一通嫌弃。 明珑自诩是个有恩必报的狐,且不说那每日一只烧鸡的份儿,他虽纡尊降贵借此地休养,也不是白占人便宜的,一切都只是动动指头的事。 明珑便常跟着班媱进山采药,有意无意地将她往灵草旺盛的地方引。 可班媱识字不多,对草药的认知也是爷爷还在时教给她一些,除了大黄甘草板蓝根根本就不认识别的。 明珑头一次在一个人面前充满了无力感,只能趁着班媱不注意,把那些老山参跟灵芝等珍贵之物叼到她的箩筐里。 班媱不识货,生怕有毒卖出去害了人,下山的路上就给丢了出去,气得明珑直刨爪子。 “愚蠢的凡人!本座亲自采的千年灵芝,卖的钱你两辈子都有余,你居然扔了!鼠目寸光,有眼无珠!活该是个穷命!” 班媱自不知道明珑内心的暴躁,看他呲着牙躁动不安,便以为他饿了,放下药筐就去打山鸡。 “就知道吃!”明珑气得迭着爪子,不想去搭理那个小傻子,可一想这烧鸡回头还是给自己的,又站不住脚。 趁着班媱还没回来,明珑把她丢掉的灵芝又叼了回来,放到药筐的最底下,用那些不起眼的大黄掩盖住。 -- 004 第4章 人间的岁月对于明珑来说并不算长久,几十年也只是倏忽而过。 山里只有他跟班媱,他可以丝毫不受干扰地静修,只是未免再有闪失,还是不敢轻易化形引起动静,觉得再等一等也无妨。如果他心情好了,也可给班媱送一下终,毕竟这丫头傻里傻气的,也不知道将来嫁个什么人家,要是养两个小子不孝顺,连个买棺材的人都没有。 明珑一向有恩必报,也不屑于占人类的小便宜,在班媱这里休养的这段时间,已经替她把后事都打算好了。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院子里的向日葵每年开开落落,山脚下的村镇却没什么变化。兰婶子也数年如一日地“路过”班媱的小木屋,今日一个梨换十个果,后日两棵葱换十头蒜,日子总是那么精打细算。 明珑犯懒的时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脾气不好的时候就给兰婶子的箩筐咬个洞,兰婶子每每走到山脚下才发现篮子空空如也,跺着脚拍着大腿直骂,却也不想再劳动自己的老腿上山一趟。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明珑才悠悠哉哉摇晃出来,把掉了一路的东西再衔回去,看着班媱每次对着空了又满的篮子一脸纳闷,他总是卧在旁边的木柜上一副高贵不可方物的表情。 兰婶子觉得班媱这里肯定是闹耗子,都不知道赔了她多少篮子,渐渐地也少上门了。偶尔班媱托她买些东西,也是一拖再拖,最后叫别的人捎上来。 不过,如今也倒不必事事都靠兰婶子,来收药材的商人说班媱采的灵芝是好东西,经常用大价钱收购,也时常会带着新鲜玩意儿过来,让班媱务必将药材收好不再卖给别人。 班媱也不知道自己药筐里何时多了这些东西,不过看有人收也就放心了。一来二去,班媱从收药商人口中也认识了很多种草药,再也不薅着甘草大黄板蓝根采了,明珑总算有了种“孺子可教”的欣慰感。 记不清是第几个年头的春天了,春色一如既往地好。院子里的向日葵还在长,树梢的杏花开得纷纷扬扬,如梦似幻。 明珑趴在溪流淙淙的大岩石上,正准备感叹一下春光如许,面前砰地一下丢过来一只喷香的烧鸡,立时打断了他如诗如画的思绪。 “小狐吃饭了!”班媱如常通知了一声,甩着一头如云的墨发就蹦到了溪边。 “啧,死丫头越来越不温柔了。”明珑眯了下眼睛支棱起来,在烧鸡面前是没有保留的。 日光照耀着溪流,波光闪烁。明珑听着哗啦啦的水声,慵懒地扭了下头,看到光影斑驳中少女舒展开的玲珑身姿,嘴里的鸡腿没咬牢掉到了石头上。 明珑心里其实有些纳闷,烧鸡都给他吃了,怎么这丫头还长了那么多肉……可那腰还是细了点,这丫头到底把饭吃哪儿去了…… 明珑不断琢磨着这个问题,烧鸡摆到一边已经凉了。 看着少女没在水中的修长双腿,明珑忽然意识到对于人类来讲,班媱已经是长大了,而在他感觉也不过是须臾之间而已。 明珑不觉叹息了一声,忽然也了种老父亲般沧桑的心情。 孩子大了,该嫁人了。 -- 005 第5章 班媱刚把明珑捡回去的时候,也才十多岁。在明珑看来,她一个萝卜头在自己上千年岁月中都不够看,自然而然就将她视作了后辈。 眼瞅着当年的萝卜头亭亭玉立,明珑难免操起老父亲的心。 但是这里几乎隔绝了人烟,他偶然跟着班媱去过几次山脚下的村子,但见村中适龄男子也都是些歪瓜裂枣,属实伤眼睛。 自从爷爷不在以后,班媱身边就没有主事的人,更遑论是她的终身大事了。随着兰婶子少来,村子里的人也渐渐淡忘了山上的小木屋还有一个孤女,除了收购药材的商人,几乎没人记得这里。 班媱在杳无人烟处肆意生长,她的明媚耀眼也只有明珑一个看得到。久而久之,明珑莫名地把这当成了一种特殊持有,生起了连自己也未察觉的独占欲,每逢看到收药商人怔愣的眼神,总会生起一阵不悦,呲着牙发着狠把人吓唬走。 班媱把他抱在怀里,揉他的脑袋,“这个叔叔是好人,小狐不要对他这么凶。” 明珑躁动地刨了下爪子,心里不耐烦道你个傻丫头知道个什么,自己多惹眼也不晓得,迟早给人卖了! 再说多少年了,还小狐小狐叫个没完,烦死了!他也会涨岁数的好么!他的大名可是响彻青丘的! 班媱自动把他的躁动理解为肚子饿,照旧打山鸡,烤山鸡。 明珑面对她一团棉花似的,着实没了脾气。 等明珑吃饱喝足,班媱半抱着他在门槛前梳毛,正赞叹他的皮毛光亮想靠上去蹭蹭,听到柴扉外面响起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有人在没?” 明珑听到是个男人的声音,耳朵尖动了动,起身紧跟着班媱往外走。 外面是个个子不高的青年,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神态懒懒散散,飘忽的眼神落在班媱身上时,顿时亮了一瞬,转而就端正过身来,满眼见美色而不自拔。 明珑当即不喜,挤到了班媱面前,虽然兽形还不比对面的青年高大,眼神却带着一股睥睨,冷冷淡淡叫人不觉心里一凛。 “你是……”班媱也不认识眼前的青年,手扣着柴扉没有全部放开。 青年连忙回过神,搓搓手道:“我是兰婶儿的儿子,我叫张兴!我是替我娘送米来山上的!” 一听是熟人,班媱当即噢了一声,全无半点防备。 明珑蹙眉暗恼,依旧没有挪开地方,挡着张兴欲往进迈的脚步。 班媱伸出手道:“东西给我就好,谢谢你,谢谢兰婶子。”班媱说罢,又从旁边提出一个布袋,里边是她刚摘的一些甜枣。 张兴嘴上直说不客气,眼神胶在班媱的身上分都分不开,失魂落魄般接过布袋,却将甜枣撒了一地。 班媱暗叫可惜,连忙蹲身去捡,张兴也随后蹲下来,粗短的手指不经意地在她白皙的手上拂过。 明珑看到后差点气个倒仰,当即目露凶光,朝着张兴的小腿上就是一口。 他还打心底里嫌弃这样愚蠢的凡人脏了自己的嘴,还没下死劲儿,尖牙磕在张兴的肉皮上,差一点就能没进去了。 张兴陡然被咬住裤腿,方才吓得回神,连挥带赶得跳。 班媱也没料到明珑会忽然咬人,他一向温顺乖觉,就连麻雀都不会去驱赶,当下也有些惊愣,连忙去劝他松嘴,见他似乎脾气暴涨,轻轻拍了下他的头,道:“小狐快松嘴!不可以咬人的!” 她的手落下轻得没力道,却好像还是惊动了明珑。 明珑对着她也是一阵炸毛,“我跟你过了这么久的日子,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打我!” 班媱自然不懂他的气话,见他安静不下来,伸手去安抚。 明珑连她也不想搭理了,直接一个扭身,雪白蓬松的尾巴都炸开了。但他还是蹲在柴扉前没有离开,间或一个犀利的眼神朝张兴瞪过去,好像恨不得撕他一块肉下来。 张兴觉得这东西比村里的大黄还凶,他惹不得总躲得起,当下也顾不得再沉迷美色了,悻悻而去。 班媱把米袋提进来,见明珑还在那儿发出闷闷的哼声,上前抱住他的脖子,撸着他一身柔软的毛,“是不是又饿了?才吃过烧鸡的……兰婶婶跟她的儿子都是好人,不要对他们凶。” 明珑仰着修长高贵的脖子,任她的手在自己脖颈间乱撸,鼻子里却喷出一个不屑的气音。 好人好人……在你这傻不愣登的丫头眼里,世上就没有一个坏人,真是蠢死了! 明珑想到她对外毫无防备,又气得不行,调了个头不给她撸了。 班媱追着他,不住地往他身上靠,乐呵呵地跟他黏成一团,全不知外面的繁杂险恶。 -- 006 第6章 山中岁月不觉流逝,明珑本不属于人世,与世隔绝自然也无碍。但眼看班媱这日子也越过越超尘脱俗的,明珑有时觉得愁,愁她嫁不出去;有时却也释然,觉得以她这般心性,远离尘世的喧嚣也免得被欺负了。 “没心没肺的,跟个野丫头一样。”明珑看着月色下戏水的少女,从黄昏就在此地流连,也不怕天黑了野兽跑出来将她吃了。 明珑跳到一旁的石头上,对着班媱叫了两声。 “就来了。”一人一狐处了十几年,班媱对明珑也是无需交流便能彼此意会,回过头慢吞吞地往岸上走。 夏日的夜里还带着散不尽的燥热,班媱踩上鞋子,裤腿还湿漉漉地就往家里跑。少女上身就遮着一个兜儿,细细的一根红绳系在两个腰窝处,衬出纤细窈窕的身材。 “穿上衣服啊!”明珑暗骂一声咬着石头上的外衫追过去,也幸而山中无人看见,不然他非剜了那人的眼睛不可。 山中的夏日虽然有些闷热,不过比起干巴巴的冬天,班媱还是很喜欢,山里可以找到不少好玩的好吃的,就连院子里的向日葵也开得正灿烂。 明珑是不能懂她在夏日的躁动,四季变动对他来说也都一个样,无非一个热点一个冷点。冷的时候他也不爱出动,除了在中午的时候出来晒晒太阳,大多时候都是窝在床上,抱着自己的尾巴静修,在班媱看来可能就是打瞌睡。 不过夏天的太阳太大,明珑也不是特别喜欢,他更喜欢在晚上的时候晒月亮,也顺便陪着班媱在小溪边玩玩水,然后一道回来。 一进门班媱就把鞋子蹬掉了,躺到床上欢快得打个滚,就预备睡去。 明珑一路腹诽,进了门又将她的鞋子叼到床边放好,方才跳上床。 班媱又黏黏糊糊地抱他,他的脸上满是木然,心里只是呵呵两声。 前半夜拿他当宝,后半夜将他弃如敝履,人果然都是负心薄幸,连这丫头也不例外! 明珑暗地里将班媱数落个遍,丝毫不承认是自己的皮毛太厚太热。后半夜班媱嘟嘟囔囔翻开身,他便熟练地窝到她脚边,连个声儿也不吱。 今夜是十五,窗外的月亮又圆又亮,照得屋内清晰如许。 明珑懒懒抬了下眼皮,默然运转周身灵气,调和自身。 黑沉沉的夜幕寂静无声,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能听得见。 明珑身为九尾狐,修炼本只已至化境,对周围的感知便异常敏感。 外面柴扉响动的时候,明珑已经从床上一跃而下。 “猪。”明珑回首看到床上睡得香甜的班媱,嫌弃都是从鼻孔里发出来的。 皎洁的月光下,由柴扉进来的两个鬼祟身影也无处遁形。明珑一眼便瞧见当中一个就是前几日才来过的张兴,暗道此人长得歪瓜裂枣,果然心怀不轨。 他原想静观其变,让班媱也长长记性,这世上可不是只有好人,但见两个宵小一路摸到了班媱房门,脸上带着那般猥琐神情,还窃窃私语不止,便有些按捺不住脾气。 “这山里这么偏僻,你该不会是骗我的?” “骗你作何?我亲眼看见还能有假?这一个卖去百花楼,保准能得一大笔银子!” …… 房中,班媱尚在沉睡,完全不知危险逼近。而在她一直以来的认知中,也是没有危险这个词的。以前尚有爷爷为她遮风避雨,后来又是明珑在暗中驱散鬼祟,以至于她对世事险恶丝毫不觉,便是夜里也是柴扉不闭。 两人摸到房中,还未来得及看清纱帐中美人如何,就被一阵清光吓得跌坐成一团,眯着眼细瞧,直接叁魂去了两魄。 “妈呀!鬼呀!有鬼!” “是妖怪!是妖怪!” 两人面如土色,抱在一起尖叫不止,反应过来之后更是连滚带爬地夺门而逃。 “鼠辈。”看着逃窜不及的人影,明珑收敛周身灵力,虚悬的脚尖着到地面,眼底依然晕着一层如同月下湖泊一般幽深清冷之色。 屋里的动静终于惊醒了班媱,只是也未能驱散她全部的睡意。她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只看到房门前毛茸茸的九条尾巴。 明珑还在对着张兴逃窜的地方咒骂不已,一时忘了化形,就这般暴露在了班媱面前。 两人对视片刻,明珑待要开口训她若敢说自己是妖怪,绝对饶不了她。 他可是堂堂青丘九尾狐,即将度化成仙的,尔等愚蠢的凡人将他视作妖物,属实晦气! “小狐?”班媱先是歪头思考了一下,看到明珑并未否认,眼里还有以往那种睥睨众生的神色,高兴地扑过去,“小狐真的是狐妖!” 明珑当即啧了一声,揪住班媱的脸蛋子,“我不是狐妖。” 班媱却根本没听到他的话,看着他的尾巴雀跃不已。 爷爷还在的时候,经常给她讲神怪小说,里边狐妖和书生的故事是她最喜欢的。她渴望有一只小狐狸,捡到明珑的时候就坚决地认为他是狐妖,也是误打误撞了这么多年,乍一见明珑的原型,反倒没有一丝丝的害怕。 “你这丫头真烦人。”明珑脸上带着不耐烦,却连手都没抬一下,班媱踩着他的脚蹦起来摸他的耳朵,他还稍微偏了一下头。 只是听着她“小狐小狐”叫个没完,明珑心有不喜,卡着她的两腋将她提放到一边,郑重其事道:“明珑。” 班媱的头又朝另一边歪了下,表示不解。 “我的名字。”明珑皱眉重申。 班媱恍然大悟,旋即更兴奋了。狐妖都有名字,小狐果然也有! 明珑还不知班媱这样直来直去的思维,以为她算是记住了,满意地点点头,旋即却又一变脸色,一指头敲在她脑门上。 “噢哟!”班媱捂着脑门眼神却还没舍得离开他,因为吃痛眼底涌着浅浅一层水花,倒映着他清冷如月的身形。 明珑眼神微动,收回曲起的指节,还是忍不住训她:“知不知道自己差点给人卖了,让你平时长点心,非不听!” 眼前的场景也够班媱消化了,她睡着时候的事情自然更不清楚,听着明珑数落了半天,也还是不明所以。 明珑看她一副呆呆的样子,又气又无奈,抬起手又想敲。 班媱却觊觎了半天他身后晃动的尾巴,已经迫不及待一把抱了上去,左蹭蹭右蹭蹭,脸上均是满足。 明珑只能放下手,在她柔软的耳垂上捏了一记。 -- 007 pǒ⒅ tǒ.Ⓒǒ⒨ 第7章 明珑本想让班媱长个记性,到头来还是忍不住替她出了头,这事也暂且没告诉她。他的灵力还未恢复到鼎盛时期,未免引来不必要的动静,平常还是以兽形示人。 张兴带着一大帮人喊着来捉妖的时候,明珑就觉得那夜不该只是吓吓他。 班媱尚不清楚发生何事,只是从未见过这么多人来这里,少不得心中有些惴惴,只是看到都是村子里的人,大多数也眼熟,还是将柴扉打开。 张兴一冲进来,目光就在四下搜寻,看到卧在向日葵旁边白绒绒的一团,如同夹着肉似的一声怪叫:“妖怪!妖怪在那里!” 随着张兴的声音,柴扉外面的人如同决了堤的潮水一般,跟在他身后就涌了进来,班媱反应不及,被人群冲得一个趔趄跌倒在地,见众人都冲着明珑去了,心下不觉一紧,连忙爬起来去阻拦。 只是村民都被张兴事先蛊惑,认定了这里有妖怪,也有的是纯粹来凑热闹,总归是跟着一同起哄,根本就没意识到他们这是强硬闯进了别人的家里。 明珑被扰了好梦,抬眼瞧见张兴那张贼眉鼠眼惹人生厌的面孔,当即便有些不喜,再一看被人群挤得跟皮球一样突来转去的班媱,眼底的清光更形清冷,冲着人群露出了尖牙。 “这畜生凶得很!” 明珑的防备更激起了人群的激愤,每个人都握紧手里的工具,又不敢轻易上前。当中不知是谁率先丢了块石头,正好从明珑的耳朵尖上擦了过去。 明珑心头火起,觉得这一帮愚蠢的人简直没有道理可讲,却又顾及他们只是帮凡人,菜没有轻易显露真身。 只这一思量的工夫,村民被头先扔石头的人鼓动,大小不一的石块接二连叁地往明珑身上砸。 明珑迟躲了一瞬,身上便觉一痛,当下一跃而起,踩在了张兴的脑壳上。 张兴吓得一叫,手里的锄头没章法地乱挥,更激得众人惊慌不已,抄起什么都往他身上扔。明珑灵活得跳开,他便成了众矢之的,被砸得哭爹喊娘。 明珑冷眼看着,暗哼一声,欲去看班媱的情况,倒没注意人群里那几个半大的孩子,他们学着大人的举动,抄起石头就往明珑身上丢。 明珑眼神一冷,未及发动忽然看到个人影朝他扑过来,他听到怀抱住他的人一通痛呼,才发觉是班媱。 “傻不傻!冲到前面来碍事!”明珑也没意识到自己这一阵着急,理智在瞬间断线,周身光华一现,已经将众人都睥睨于眼底。 “哎呀真的是妖怪!” 跟着来凑热闹的人此刻方才惊觉,一时间人群比之间更躁动,争相喊着杀妖怪,却又无一人敢出头。 张兴早已滚到屋檐底下,靠着旁边的大水缸连面都不敢露。 明珑看着叫嚣的众人,就如同看一群蝼蚁,实在懒得理会,打算吓退众人让他们不敢再犯就罢。 怀里,班媱似是觉察他起伏的情绪,小心地拉了下他的衣领,“他们是村子里的人,都是好人……” “现在还说他们是好人,你的脑袋是榆木疙瘩么?”明珑嗤了一声,本来也不欲杀生,腾起一阵劲风,倏忽离去。 众人回过神来,早已不见二人身影,只有院子里狼藉一片,于是一时间又是谣言四起,说班媱也是妖怪变的,如今被同伙带走了。 事情越传越远,临近的好几个村子都知晓了,后来又组织了大批人上山捉妖怪,还请了道士守了几夜,小院里却再不见任何人烟。 且说明珑带着班媱离开后,一直待在深山的溶洞中。倒也并非是明珑不敢回去与人对峙,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他修炼千年看尽了世间之事,对人这种渺小又寿命短暂的生物,实在瞧不上眼。他不高兴了杀上一个两个也无足轻重,可对人来说一辈子就截止于此了。 只是他的灵力恢复尚需些时日,他如今又带着班媱这么个拖油瓶,没有万全的把握,他不想将自己随意暴露在危险中。 可能因为自小相处的原因,班媱对他是百般信任,跟在他身边也安静自得,完全没有离家的惶然。 得知明珑受过伤,眼下还未痊愈,班媱也很担心,本来要去帮他采药,他却不同意,说山里有吃人的猛兽,她出去了还不够给对方填肚子的。 班媱怕自己被吃了他还受着伤一定会被人抓走,就在附近的山上打一两只山鸡,每日好吃好喝地伺候好他,以期他的伤势能恢复得快点儿。 “我今天采到了果子!跟爷爷那时候给我的一样!” 明珑听到那一阵欢快的脚步声,就平息了运转的灵力,垂眸看到班媱献宝似的递到跟前的两个李子,满是嫌弃地拿起来咬了一口,差点酸掉了牙。 “小丫头你故意的?” 班媱不明白他的意思,咬着李子眼睛睁得大大的,吃得似乎很香甜。 明珑寻思她那个应该是甜的,便抢了过来,一入口眉毛又皱成了疙瘩,看着班媱很是纳闷。 这丫头是分不清酸和甜? 左右他也无需进食,只是一时兴起,把李子丢回给班媱,静坐调息。 往常这个时候,班媱都是静静坐在他对面,看着他闭上眼睛时纤长的睫毛,好像颇为赏心悦目的样子。 即便这已成习惯,明珑还是被她看得忍不住睁开眼,佯装凶道:“看什么!” 班媱却对着他笑了笑,又高高兴兴凑到他面前,“明珑你的伤好了吗?” “还差点。”明珑看她吃着那个李子,依旧觉得口中泛酸,忍不住咽了下喉咙。 “还差点什么?”班媱眼巴巴地问道,一副准备为他赴汤蹈火的样子。 她眼眸澄澈,把心里的一切想法都映衬了出来,明珑看得好笑,心思一起便故意问道:“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会相信,都会照做?” 班媱一边啃一口李子,很自然地点头。 明珑撩起眼皮,撑着一边的膝盖朝她靠近,“亲我。” 蓦然靠近的鼻息让班媱怔愣了一瞬,她听到明珑的话,脑海里首先冒出的便是村子里的小孩摔了跤,确实也会找爹娘亲亲抱抱,他大概是先前受了伤觉得疼,所以才需要吧,当下扬起脸嘟起粉粉的嘴巴,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还抬手摸了下他的头,“不痛不痛啦!” 明珑一脸无言地看着她,抚了下脸际,又挨近了一分,语气里带了几分不容置疑的霸道,“亲我的嘴。” 班媱不疑有他,旋即照做,却也只是浅显地贴了一瞬。 少女柔软的唇瓣却像带了蜜丝一般,勾起了明珑心底的蠢动。她的唇上还留有酸李子的味道,明珑的舌尖微微划过,却觉得好似比方才甜了一些。 -- 008 pǒ⒅ tǒ.Ⓒǒ⒨ 第8章 在过去的十几年中,明珑一直觉得班媱太容易受骗是个大忌,如今看她被自己骗,倒是丝毫不记得这茬了。 而在班媱的心里,也从来没有“骗”这个字,明珑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也从不会拒绝。 她自小住在山里,跟爷爷相依为命,爷爷去世的时候她也不过十一二岁,后来也没人教她男女之防,如今被明珑这大狐狸骗得团团转,偏还秉持着一颗舍己为人的心。 明珑有时候也心虚,可对于班媱全身心对自己的专注和信赖,就有种莫名的满足,心里想的一套,做出来又是一套,狐狸的秉性暴露无遗。 不知不觉他们在山中一月有余,班媱倒是丝毫不想着回去。这溶洞附近有花有草,穿过的溪流里还有很多肥美的鱼,白天会有很多彩色的蝴蝶飞来,晚上还有萤火虫,班媱几乎有些乐不思蜀了。 她不提回去,明珑就更不想了,左右他也是打算带班媱离开此地回青丘的,远离那些愚蠢的凡人,被他一个骗总好过被一群人骗。 明珑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想法哪里可耻。 他在此地修炼,不刻意压制自己的灵力,周围总有小精怪被他的气息所吸引过来,那些斑斓的彩蝶亦如是。 班媱以为是这些小东西亲近他,跟着跑过来,满眼的羡慕与好奇,“小蝴蝶好像很喜欢小狐。” 她叫得习惯了,即便在明珑再叁的纠正下偶尔喊他名字,大多时候不留神还是如此称呼。对此明珑也不多计较,反正听了十几年也听习惯了。 明珑抬起手,把在指尖栖息的蝴蝶举至她眼前,拇指微微抚动好似安抚,那蝴蝶便停住不动。 班媱小心地抚了抚蝴蝶的翅膀,那蝶挣动了一下,竟也没有飞走。班媱欣喜不已,攀着明珑的手腕,不觉靠在他身边,跟飞舞的蝴蝶打得火热。 明珑动了下曲起的一条腿,便将她半圈入怀,习惯性地眯了眯清光满溢的眸子,笑问:“喜不喜欢?” 班媱欢喜点头。 “喜欢我?”明珑故意问。 班媱脸上的笑靥仍旧漾着,还是很诚实地把头点得用力了些。 明珑眼底的光华更甚,看着她老实巴交的样子,又忍不住哄她:“喜欢我的话不如对我更好些?” 班媱心里是想的,却不知道如何才算对他更好,难道要每天多打一只山鸡?那她倒是没问题。 见她又被自己哄了过来,明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近日琢磨出一种疗伤方法,只是会透支你的体力,你愿不愿意帮我?” 班媱想到自己听过那些志怪故事,很是兴奋地问道:“采阴补阳?” “……也算。” “好啊!” 明珑见她一口答应下来,反倒郁闷,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还答应得这么快,骗起来真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班媱却两眼泛光地看着他,好像在期盼他“采阴补阳”一般,颇有点迫不及待。 她不同一般的反应,让明珑更起了逗弄的心思,冲她招了下手,她乖巧地靠入他臂弯,仰着芙蕖般的面庞,眼含期待。 明珑敛住眼底沉沉暗光,一俯首吻住她微微开启的唇。 不同于之前毫无意义地短暂接触,明珑的决定只是在一念之间,两唇相接之际舌尖随之探入,在班媱毫无防备时便已攻城略地。 班媱还当和上次一样,依旧乖顺地耷着肩膀,随后却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来,舌头被明珑噙着没办法说话,下意识发出低浅的嘤咛。 明珑手下用劲,在她腰际摁了一把,让她整个贴向自己,唇舌略微松了一瞬,放她喘息一口气,再度纠缠不休。 口鼻之间都是从未有过的陌生气息,班媱被堵得难受,却又想到明珑是在“疗伤”,强忍着没有反抗,最后力气不支,只能放任已经软趴趴的身子跌入他怀中。 她觉得脑袋里晕晕乎乎的,尚且气喘不休,暗想自己是不是被明珑吸干了精气,要死了? -- 009 pǒ⒅ tǒ.Ⓒǒ⒨ 第9章 “呼吸。”明珑看着快要厥过去的班媱,捏了捏她的鼻子,把人摇醒。 班媱恍恍惚惚,如梦方醒,“我是死了么?” 明珑看着她的呆样,支着下巴眼眸微弯,“是啊,欲仙欲死。” 班媱不懂这词,不过觉得明珑还能看到她,那自己大概是没死成。故事里说,狐妖吸人精气也不是一下子就死了,看来还需要些时候。 “你的伤好了么?”班媱急急忙忙去翻明珑的衣领。 明珑任由她扒拉,袒露出半截瓷白结实的胸膛,眯着眼睛的样子愈发妖冶了几分,嘴上说着完全不负责任的谎话:“我这是内伤,需要不间断地补足精气。” “需要补多久?”班媱着实有点担心自己的精气不够用,寻思要不要让他到时候再下山去找个书生。 明珑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合衣起身。 不过在班媱的内心,从此便形成了一种“舍己为明珑”的认知。她从小没有同龄的玩伴,爷爷去世后唯有与明珑朝夕相处,已经将他视作重要的亲人,所以对他的要求从未有任何抗拒,且不带一分猜忌。 她把替明珑“疗伤”当做了自己毕生所需的努力,便是明珑哪日忘了,她也会主动提醒。 每次明珑看着她嘟着嘴巴朝自己靠过来,就有种便宜不占白不占却又暗暗心虚的复杂感觉,可动起嘴来,他也不见得嘴软。 在班媱觉得自己日渐呼吸自如之时,明珑又忽悠她,这是在引导她修炼,她已掌握了阴阳相合的精髓,假以时日必定能修成正果。 班媱一听就兴奋了,“我修炼了也能变成狐狸吗?” “你想变什么就变什么吧。”明珑的目光从她红肿的唇上缓缓移开,平息着自己一日比一日躁动的内心与欲望。 班媱心中只想着好玩的事情,很想快点修成正果,撅着嘴巴又朝他靠近,“那我多修炼一下,是不是就可以快点变成狐狸了?” “咳。”明珑轻咳一声,不着痕迹地撑着手臂往上移了一下,让自己的腰身从她臂弯下脱离出来,曲着腿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修炼不可冒进,容易欲火焚身。” 闻言,班媱的脸上还出现了一丝遗憾,只盼望着明天能快点到来,这样就又可以修炼了。 在山中又过了月余,明珑的灵力恢复,便不再刻意收敛自身的气息。 轻飏找到他的时候,正是立秋之后,山中一场秋雨淋漓了几日,四处都弥漫着潮湿的雾气。 班媱刚睡醒,从溶洞里出来,看到雾气氤氲中身着黑衣却面容出尘的男子,恍惚间还以为自己看到了神仙。 而轻飏觉察她身上平静无波的凡人气息,亦是疑惑地蹙了蹙眉。 难道主上不在这里?可他明明探查到在此处的…… 他正纳闷,听到班媱啊了一声,“你是来找小狐的!” “小狐是谁?”轻飏一下犯了糊涂。 “我的小名。” 听到熟悉的声音,轻飏抬起脸,看到从班媱身后出来的明珑,一时间哑口无言。 -- 010 第10章 狐族与人在各种戏曲话本中都是热门的组合,在常世中自然也不算稀奇。 青丘亦有不少随伴侣回来的人族,因而班媱的出现也并非是例外。只因她是明珑带回来的,这就不得不让众人产生极大的兴趣了。 “主上不是要渡过九重雷劫马上位列仙班了?怎么这时候动了凡心?” “不清楚嗳,说起来倒有一段时日没见到主上了,不知发生何事。” “看主上身边那小丫头,也不是特别美艳,原来主上喜欢这样的……” “……” 听到周围的议论声,轻飏轻咳了几声,一个眼神递过去,驱散了偷瞧的众人。 其实他心里也纳闷,不过主上向来做事分明,想必那人应该有过人之处。 轻飏如此想着,看到抱着一个骨灰坛兴高采烈往前头紫藤树下跑的班媱,转瞬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修仙烦闷,主上大抵想找个傻瓜消遣。 不过说归说,轻飏也知道明珑的脾气,若非在意,他也不会随便带个人回来青丘。 虽然轻飏心里对班媱有一丢丢的嫌弃,觉得英明神武的主上身边跟个傻丫头怎么看怎么违和,可平常轻飏还是对班媱很尊重,就算班媱踩着他肩膀摘菩提树上的果子,他也没有拒绝。 倒是明珑意见挺大,隔日就把长了叁百年的菩提树着人砍了,摘下来果子都给班媱串了手串。 轻飏从同族姐姐那里了解到主上这种行为叫“争风吃醋”,此后便少往他们跟前凑,看见班媱更是跑得没影。 班媱对青丘的生活适应得很快,或者说从一开始就顺其自然没有丝毫的不适。 这里有山有水,有花有草,最主要的就是遍地可见的精怪,好似真的进入了志怪故事中的世界。 跟明珑来青丘的时候,班媱舍不得将爷爷一个丢在山中,听了明珑的话,将爷爷的骨灰坛也带了过来,就埋在最大的那棵紫藤树下。 每日午间,班媱都会来这里跟爷爷说上一会儿话,把昨日自己吃过什么玩过什么都要说上一遍。 一日,明珑听到她将他们修炼的进度也只字不漏,莫名有股心虚,看着紫藤树下的坟茔,觉得要不是里边的人早就成了灰,可能下一刻就会揭开棺材盖蹦起来。 一把捂住班媱喋喋不休的嘴巴,明珑垂眸告诉她:“等你什么时候修成正果再提不迟,泄露天机是要遭雷劈的。” 班媱眨巴了一下眼睛,头一次有点心急,她实在太想告诉爷爷好消息了。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修成正果?” “很急?”明珑的目光笼着她,蒙着浓浓的幽暗,偶有狡黠闪烁。 班媱重重地点头,表达着自己迫切的内心。 “那你想什么时候?” “今天!”班媱握起了拳头,两眼泛光。 “今天太急了些,来不及准备……”明珑抚着下巴思考,“还是明天吧。” 班媱伸了伸手指头,觉得一天也差不太多,于是高兴地答应下来,而后又问:“那要准备什么?” 明珑拨了下她发髻上微垂的流苏,手指沿着她的脸颊划到下颚,微微抬起,拇指抵着她粉润下唇的小窝,道:“脱光,洗白,躺好。” 可能因为他说得过于简便,班媱有点理解不来太多的意思,仰着脸想了半天“噢”了一声。 明珑看着她清凌凌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不像个狐狸,倒像个禽兽。 不过禽兽囊括的太多,倒也包含了他们,倒是没什么差别。 -- 011 TχTčУ.čǒm 欺负班媱这样心地纯良、心无杂物的小白兔,让身为狐狸的明珑多少有丝心虚。 不过他原本也就是想逗逗班媱,虽然心存欲念,却也不急在一时,这丫头估计连男人跟女人的构造还不清楚。 倒是这一日,班媱自己气呼呼地来找他,脸鼓得像一只小金鱼,极力表达着自己的不高兴。 明珑修长的眉毛微微一抬,觉得挺神奇。 “别人抢你果子了?” 班媱重重摇头,大大的眼睛依旧瞪着他。 明珑心想大抵也不是这些事,不然她早就跑来跟自己说了,正寻思间,听到她的质问:“你怎么骗我呢?” “嗯?”明珑不明所以。dαnмёìc.cǒм(danmei) “姐姐们告诉我,脱光亲嘴是要做夫妻之间做的事,并不是修炼!”班媱似乎很是在意最后的结果,声音略高了一些。 听前半句的时候,明珑还稍稍讶异了一下,等到后面的时候反倒一派自若,“你知道夫妻是什么?” 班媱回想了一下族中成过婚的姐姐告诉她的话,一板一眼道:“就是要睡在一起,以后要生娃娃的!” “睡在一起做什么?娃娃要怎么生?”明珑循循善诱,继续问道。 “就是……就是也要亲嘴,还要敦伦。” “敦伦是什么?” 班媱这下被问住了,皱着眉十分苦恼,旋即就要跑回去问那些族中的姐妹。 明珑拉住她,手指抚着她红润的唇瓣,眸色惑人,“他们有没有告诉你男人跟女人为什么要成为夫妻?” 班媱点点头,脆生生道:“彼此喜欢就可以做夫妻!” “那媱媱喜欢我么?” 班媱几乎没有犹豫,“喜欢的!” “真巧,我也喜欢媱媱,那我们做夫妻怎么样?”明珑笑得眯起眼来。 班媱思考了一瞬,觉得这事并不难考虑,高高兴兴地答应下来。 明珑亲了下她的唇,又道:“那现在来说说,方才为什么生气?” 班媱才想起来这茬事,再度嘟起嘴,不过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严重了,“你骗我,那根本不是修炼!” 看着她清凌凌的眼底,明珑知道她生气的点大概不是自己厚脸皮骗她做亲密的事情,而是没有修炼的事实,他方才亲她也并不见反应。 但是明珑还是确认了一遍,“不讨厌我亲你?” “不啊,明珑不是要跟我做夫妻么?夫妻不是就该亲嘴嘴么?” “姐姐们没告诉你夫妻还要做什么?” “要敦伦。” 看着她一本正经又单纯地说出让世人都赧然的事情,明珑只想笑。 不过说到这个事上,班媱又疑惑起来,乖巧询问:“那敦伦该怎么敦?” “应该……”明珑捏着她小巧的下巴,璀璨的眸底像一片深海罩过来,却在下一刻又褪去了汹涌,一片风平浪静,“等我们成了亲再教给你。” “我们现在不是么?”她喜欢明珑,明珑也喜欢她,不就是夫妻了么? 明珑难得正经起来,耐心地同她说明,纵然她依旧似懂非懂。 很快,明珑要成亲的事情传遍了青丘,无不令族人感到惊异。 一来明珑修为已达化境,证道成仙是很自然的事情。二来就是班媱的问题了。 人族与狐族的寿命短长本来就相差悬殊,人的一辈子可能漫长而遥远,对于他们来说却不过转瞬。众人都觉得对于明珑来说,实不必再挂恋红尘中事。 不过明珑素来做事没有因由,他要如何众人也不会有异议。 而班媱更不懂其中的关节,只知在一场热闹中成了明珑的新娘子。 跟她要好的几个狐族姐姐见她懵懂无知,暗地里都在埋怨他们主上,如此骗一个小姑娘,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主上何时说过自己是君子?我瞧着主上对媱媱也是不错,有主上护这一世,倒也可保安稳。” 众人听闻此言,倒也觉得有理。只是看班媱傻乎乎的,怕是连怎么做夫妻都不知晓,只能抓着她一通叮嘱。 于是不等明珑亲自教学,班媱已经学会了举一反叁,光着身子将他压在了被窝里。 明珑放松全身,由得她像个没头没脑的小牛犊子一样在自己身上作乱,却只觉得皮肤上跟什么挠一样,引他发笑。 听到班媱趴在自己身上眼巴巴问这样是不是就敦伦了的时候,明珑忍不住笑了一声,撑着手将她带起身,将一旁匆匆剥落的大描金妆花袍披在她身上,遮住她嫩玉一般的身体。 “笨!”明珑嫌弃地点了下她的鼻尖,随后正身,手掌轻抬起她的一手,见她没骨头一般朝自己怀里倒,将她拨了一下,“坐好!” 班媱听话坐正身,看到指尖泛起的点点清辉,目露好奇。可随着体内汹涌的灼热,她有些坐立难安,不自觉地挪了挪屁股,“烫……” 明珑阖了下眼,扣着班媱的手中似有若无的光华源源不绝地聚往她身上。 瞧着好看,班媱却只觉得越来越难挨,像进了一个炼丹的炉子,要将她烤化。 “难受……明珑我难受……”班媱眼眸泛起潮气,伸着一手想抓他。 明珑将她整个揽过来,抱得紧紧的,只是扣着她的那手仍未松开。 班媱难受得想要挣脱他时,已经没有退路了。 意识混乱中,时间便成了虚无。 班媱回过神来时,只觉得自己像重新活了一遍,心里委委屈屈的,觉得敦伦一点都不好,狐族姐姐们说的好处她一点都没感受到。 班媱将自己的感想如实道出,却引来明珑的嘲笑。 “傻不傻,又没告诉你这是敦伦。”看着班媱仰起的粉白脸蛋,明珑的眼底晕着墨色,“这是成亲必备的仪式,此后生生世世你便只能跟我在一块儿了,再逃不掉,后悔也没用了。” 明珑神情散漫,却默默收紧扣着班媱的五指,不再等她回答,像是冲开了所有的束缚,灼热的气息一径盖过去。 “现在给你吃糖。” 班媱脑子里嗡嗡的,听到明珑唇缝间溢出的低语,迷迷糊糊地想糖在哪里,她又尝不到甜……不过明珑的味道也很好闻,像她每日呼吸到的山林草木,有股迷醉的吸引力。 不自觉地,班媱便随着齿间的缠绵而沉沦。 她懵懂纯然,却在明珑的步步为营下已经同他有了绝佳的默契。唇与舌的勾卷挑逗,都带着不自觉的直白,反倒是明珑喘得有些急。 “啧……你才是属狐狸的吧?”明珑舔舔唇,如是认为。 (首发:sаńjìμsんμщμ.νìρ(sanjiushuwu.vip)) -- 012 班媱尚且迷迷糊糊的,听到明珑的话下意识就朝自己背后看了看,以为自己已经修成了正果可以变成狐狸了,看到光溜溜的一片还挺失望。 明珑看她在自己光滑弹润的屁.股上抓了两把,本来露骨的动作,配着她眼底的纯然,偏偏让人觉察不出一丝猥琐。 明珑不觉有些手痒,自然又大方地享受了一下那手感。 班媱倒是知道你来我往的原则,也探手去摸他的腰臀,大概是觉得两人摸起来的手感不太一样,脸上带着好奇的恍然。 最后班媱得出结论,还是自己的比较好摸,两指掐掐自己胳膊上的软肉,舒服又开心地笑。 明珑将她整个拢到怀中,柔柔软软的一团确实很不错。 “这就是敦伦了么?”班媱还记得这回事,抬起水汪汪的眼睛问道。 明珑一下一下轻拍着班媱的肩膀,跟往常哄她睡觉一般,答得坦然,“算是敦伦的第一步。” “那第二步呢?”班媱一骨碌翻过身,睁着毫无睡意的大眼孜孜不倦地询问。 “此事要讲究循序渐进,不然容易走火入魔。”明珑深谙班媱想变狐狸的心愿,说到此处顿了一下,看向她巴巴的眼睛,“浑身长黑毛,将来会变山猪。” 班媱想象了一下,果断不再提此事了。 洞房花烛夜,两人倒是盖着被子一.夜好眠。族中那些个已成婚的姐姐妹妹倒没有一个不替班媱操心的,翌日就找到她诸多关怀。 班媱心底单纯,几句话就被套出来了,众人得知她还是完璧之身,不禁泛着纳闷。 “主上巴巴地要跟媱媱成婚,结果到嘴的肉碰都没碰?” “为什么呀?” “是啊……主上难道不行么?” …… 众人窃窃私语,又看向毫不知情的班媱,均露出了复杂的目光。 明珑尚不知自己在族人眼中已经变成了需要同情的对象,只是每日关起门来耐心教导着自己还未开窍的小新娘。 在他心里,班媱并非痴傻,只是保持着从未沾染过世俗的纯真,这世间多少人都不敌她心如琉璃。 这一点,在班媱的好学之下尤为明显。 明珑不禁感慨自己当真是教了个小狐狸出来,而班媱也把他这话当作一种嘉奖,每次听到都要高兴许久。 明珑虽自恃身份,但对于自己的私事向来不喜声张。他成婚的消息只有青丘的族人知晓,其他人还是在许久之后从旁人的嘴里传了不知多少遍才得到一言半句。 “堂堂青丘之主,终身大事也这么不带声响的,可不符合你的身份。” 面对间接造成自己上次渡雷劫而发生意外的罪魁祸首之一,明珑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不客气道:“怎么你玄狐族的族长一点正事没有,专打听别人家的闲事?” 云尘听到他的语气,就知道他的气还没消。本来这次他就是专程来致歉的,摸摸鼻尖也有些心虚,“上次是我们的不是……” “怎么致歉就你一个来?还有一个呢?”虽然有些小意外,明珑本来也不想计较,只是跟云尘素来针对惯了,看见他就忍不住想咄咄逼人一下。 “袅袅怀着身孕,不便前来,此番就都由我代劳了,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明珑看着他低眉顺眼的样,怎么瞧都有种炫耀的成分在里边,心里没好气,就没见过这么能作的夫妻,吵架不找个犄角旮旯,专挑别人渡劫的地方,实在是害人不浅。 “不过一介凡人,你至于么?”明珑看着云尘不掩嫌弃,看他那一脸快要乐出花的表情,实在不能理解。 云尘心道你个千年老光棍哪里知道老婆孩子热炕头,不过这话估计又要让他炸毛,眼下还是安抚着他些为妙,再者说来这人现在也成了婚,这话倒不契合了。 明珑仗着自己有理,狠狠嫌弃了一通,看到班媱进来时方才止住了话头。 云尘的目光随之掠过去,早听说明珑成婚,但不知他娶的是族中哪个小姐,这一看却难免感到惊讶。 这厮嫌弃了他半天,到头来自己还娶个凡人??? 云尘笑着哼了一声,看向明珑的眼神带着某些深意,啧了两声:“不介绍一下?” 知道他心中门儿清,明珑懒得多言,倒是班媱坐下之后,眨眨眼询问:“对啊,这是谁呢?” 明珑摸了把她手里捧的小鸡仔,甩出一句:“仇人。” 云尘抬抬眉,对此没有申辩,饶有兴趣地瞧着座位上那两人,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他见班媱一脸单纯,也没有特别之处,趁着明珑不注意之际,暗地里一探,抽神的工夫还差点被他发现。 “明珑啊明珑,你可真行……数落我半天,自己还煞费苦心地给一个凡人结印?”云尘说着笑起来,似乎觉得这十分好笑。 明珑蹙了蹙眉心,不耐他私下探寻班媱的神识,当即呛道:“关你屁事!” “好好好,不关我事。”云尘摊摊手,也确实不想多管,只是感到讶异。 在他的印象中,明珑一直是清心寡欲,再不济就是臭屁自大,除了修炼似乎并无其他的爱好。他也觉得明珑最终会证道飞升,与这红尘诸事不会有关联。 倒是没想到,明珑如今也栽在一个看起来并不聪明的凡人手中。若是贪图一时新鲜也罢了,这印记打在那凡人的神魂之上,随着轮回转世都不会消散。 明珑打的什么主意,云尘不需多想就知道,摇摇头暗道他嘴硬,如今还不是跟自己一样。 “行了,我也回去了,等我的孩子出生,别忘了来喝满月酒。”云尘也不管明珑的气消没消,先把邀请放下了。 明珑摆摆手,像挥苍蝇一样,只顾着垂眼看班媱跟小鸡仔玩耍。 云尘起身又停住了步子,想起来提醒道:“对了,近来玄隐山附近不少灵兽被夺了内丹,我感觉事情不同寻常,你也留个心。” 这事明珑也听闻了一些,正色了几分,“没查到人?” “看样子应该是江湖上一些邪修,想借用灵兽内丹修炼,我已经让人放风给那些修仙门派了,想来不久他们也会派弟子清缴。只是对方神出鬼没,我到现在还没能抓到行踪,得多加注意一些才是。” 明珑点点头,对此事并未掉以轻心。 班媱将他们的话都听了进去,好奇问道:“什么是邪修?” 明珑抓了把她手里的小鸡仔,又罩住她的头揉揉,“专门吃人的怪物,所以不能乱跑,让他抓到你小命不保。” 班媱想了想,觉得自己听到的好像不是这么回事,“那个穿黑衣服的不是说邪修抢灵兽的内丹修炼么?可我不是灵兽啊?” 明珑暗道她现在愈发学会了举一反叁,骗都不好骗了,只好继续找补:“你跟我修炼了这么久,身上自然也有修为,那些邪修说不定会来抢。” “原来是这样。”班媱恍然大悟,但是一点不见担心,把小鸡仔放到了轻飏刚编的笼子里,抓了把米撒进去,蹲在旁边津津有味地看小鸡啄米,寻思等小鸡长大了她就可以给明珑做烧鸡了。 -- 013 因为邪俢的事情,近来青丘的气氛都紧张了不少。 只有班媱如常随性自在。 明珑对她反倒比较宽心,再者知道她也不会随便跑出去,青丘境内又有结界,尚且安稳。 明珑与玄狐一族调查邪俢之事,这几天陪班媱的时间便少了。经常班媱一睁眼就不见他了,不过明珑每次回来都会带一些人间的小玩意儿,班媱渐渐期盼起这样的时刻来,觉得他不在的时间也不会太过无趣了。 这日明胧迟迟未归,班媱一直在那棵大紫藤树下等他,凝白的脸上浮着些许着急。 狐族的姐姐们路过见状,都要劝她两句,每次见她乖乖点头,等他们折回来人却还在树下未动,均是摇摇头。 眼见太阳都从西边移了过去,班媱开始有些不高兴起来,一扭头看见青草地上蹦蹦跳跳的白兔,却又被吸引了注意,转而就追着去玩耍了。 白兔蹬着四条腿灵活无比,班媱追了半路脸际都挂了两滴汗珠,眼见就能伸手捉到了,那白兔却猛然一跃,从前方茂密的草丛里窜了进去,立时不见踪影。 班媱匆忙上前扒拉了一番,不禁遗憾地啊了一声,她直起身正要回去,却见草丛掩映的沟渠中一股莫名的力道将她拖曳进去,她遗憾的声音顺势拔高了一截,变成了惊恐。 她还未明白过来自己是怎么从那狭小的沟渠中窜出来的,心口好像被掏了个大窟窿,火辣辣地疼,疼到她都发不出来声音。 一个长得怪模怪样的人背着一个大葫芦,从她正面走过来,投下一片阴影。 “啧……怎么这地界还有人?白费了我一番力气……”那怪人见到班媱,不无失望,甩甩满手的血迹,转头便走。 班媱自觉不认识这个人,张了张口却是血腥味直冲鼻端,低头看见樱粉的裙衫上也都是血污,不禁抬手抹了抹,却越抹越多,随着心口的钝痛不省人事。 明胧是在族人的传信下赶回来的,甫一见到浑身是血已经奄奄一息的班媱,眸色霎时淡了几分,像是冬天一瞬间结起来的冰。 他跨步上前,带着一身沉郁的气息,轻飏却看到他抬手运功的手有些许颤抖。 “告诉云尘,如果找到人先带到这里来。”明胧吩咐了一声,一眼不错地看着榻上的班媱,掌心的光晕亦持续不散。 班媱到底是凡人之躯,此番已是伤及心脉,若非族中人发现得早一直用灵力吊着,也许早就一命呜呼了。 只是到底…… 轻飏见明胧神情,当下不敢多言,领命而去。 班媱如今没什么意识,在明胧不断的输入灵力下也只是偶然抬抬脸,不消片刻就会灰败下去。 明胧便是灵力充沛,对班媱一介凡人来说也效用不大。为此明胧不惜动用族中的至宝,但也只能暂且吊住班媱一缕气息。 “主上……媱妹妹并非修仙之人,灵力于她效用甚微……”怕是并不能回转天命。 众人不敢将话说尽,眉间均是不展。 “那便不当这个人。”明胧似乎是在跟天命赌气,说了一句后将灵力催发愈甚,源源不断地往班媱体内输入。 邪俢在玄隐山为祸多时,云尘也一直在防范,只不知这次居然直接落在了班媱头上。 云尘不解班媱一个凡人怎么这么倒霉被邪俢撞上了,只是有感明胧对班媱的重视程度,大概不将那邪俢大卸八块都不泄气,片刻不敢耽搁,出动了所有的人几乎是挖地叁尺将人捉拿回来,连那些修仙门派也未只会,直接送给了明胧处置。 在此期间,明胧一直没离开过班媱身边,见到人也只是略略一撇,一言未发。 就在众人都不解他要将人如何处置时,只见他抬手一收,竟将那邪俢所占的内丹尽数剖了出来。 “伤了她还妄想修仙?做梦。” 那邪俢被硬生生夺了内丹,滚在地上哇哇乱叫,顷刻间就像失了水分的枯木一般,连气息也变得极为微弱。 明胧轻耷着眼皮,睥睨一般的神色,看了看掌心上托的内丹,将其中一颗缓缓推向班媱。 轻飏见状,有些犹豫着开口:“……主上,凡人之躯多半承受不了灵兽内丹,请主上叁思。” 且班媱毫无根基,便是有了这内丹也不懂如何调息运行,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命丧黄泉,这实非明智之举。 明胧心中又岂会不明,可若眼睁睁看着班媱咽气他又如何肯依,心底经过了一番挣扎,仍是决然将内丹推向班媱。 灵兽的内丹是极佳的修复之物,对班媱的伤来说自然助益良多。只是内丹的灵力在她体内充盈却无法流转,四肢百骸的经脉像是被硬生生撑大,胀得发疼。 班媱意识未清,已经难受得再榻上翻滚。 明胧仍旧不敢松懈,一直运功帮她调息,见她要翻滚到地上,忙一手将她揽住抱入怀中,“媱媱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 班媱难受得紧,听不清他说什么,一味挣扎叫喊,泪珠子在紧闭的眼皮下滚滚而出。 明胧眉心紧皱,将不忍尽藏在眼底,紧紧箍着班媱的身体没有放松。 (纠结肉肉要怎么写_(:з」∠)_) -- 014 fцщénщānɡ.©óⅯ 明胧对自己不可抑制地恼恨起来,恨自己此前不该多嘴,以至于一语成谶。 班媱的情况凶险,明胧固有的骄傲也在暗暗支撑着他的神志,那就是不惜任何代价,都要将班媱从鬼门关拉回来。 想到此处,明胧抱着班媱豁然起身,健步向外走去。 轻飏等人见状,也急忙跟上,见明胧带班媱直驱后殿灵潭,便在台阶下止步,安静在外面守候以防明胧传唤。 灵潭是明胧平日修炼之地,因为底下的灵泉贯通,温度要比别处低一些,也正因如此可以极大的缓解修炼时灵力暴涨而走火入魔。 甫一接触到灵潭,班媱便觉得脉络中的胀痛缓解了一些,但她不懂调息,在求得片刻的舒缓之后体内的不适感也愈发明显,意识朦胧中仍旧蜷着身体难受地哼哼。 明胧将她抱过来一些,趁着她稍有神志,一边运功帮她,一边在她耳际低语:“媱媱,听我的话,气息往下沉,慢慢呼出来……” 他的耐心终是起了些效用,班媱的气息比之前顺了些,眉心的褶皱亦浅了许多。ьǎíníǎnωёn.cом(bainianwen.com) 明胧却不敢稍有放松,掌心的光晕一直充盈着,不断融入班媱的体内。 灵潭内遮天蔽日,身在其中难辨岁月。明胧一心系在班媱身上,也无心他顾。 只是观察班媱的伤势,明胧推算已有两日时间,班媱的外伤已然恢复,但清醒的时候很少,对猛然接收的灵力尚不能调转自如,所以极为依赖他。 明胧帮了她几次,后发觉这人就是赖皮,他一有离开的迹象就哼哼唧唧,俨然将他当成了运转灵力的载体。 “木头都能开花了,还需要我来帮你?坐好了!”明胧见班媱无大碍,不客气地拍了下她的屁股,将她从怀里扒拉出去,将她的胳膊腿摆得规规矩矩的。 大概是感觉得到明胧这点威慑力不足,班媱呼扇着眼睫看了他一眼,又锲而不舍地往他怀里钻去。 明胧推了她几次,终是不敌她比往常还厉害的缠功,败下阵来,无奈捏了把她的鼻尖,见她轻皱眉头说难受,心一软低了下头,她嘟着嘴巴急吼吼凑上来时又忍不住笑:“小色胚你到底在想什么?” 班媱仍旧未懂男女之间的事,对明胧调侃的话也没在意,只是单纯觉得他身上的气息能让自己舒服,因而直白道:“你亲亲我就不难受了。” 她方才从鬼门关回来,明胧心里还一直后怕,对她所说的话也不深究真假,眸底带着一丝妥协跟无奈,覆住她唇瓣的时候还是将自身的灵力渡了一些给她。 他离开的时候,班媱的小舌还未来得及收回,正在嫣红的唇瓣间不甚餍足地舔了舔。她如今有内丹的加持,已非常人,这几日在明胧的引导下,眼眸间多了几丝流转的光华,偏生配着她这幅懵懂又引人遐想的动作,倒凭生出许多诱惑来。 明胧垂下了眼,两指捏住她的嘴巴,将她粉润的舌尖挡在外边,“小狐狸,你是来勾引我的吧?” 班媱眨巴着眼睛,一脸的心无杂念,不过听到狐狸二字还是一如既往地兴奋。她也感觉到自己身上似乎有些不一样了,要比以往轻盈许多,此前的生死一线早已不在脑海里,只当自己已经修炼出成果,笑得满脸开心。 “就知道傻乐!”明胧戳戳她的脑袋,又将她一把捞回来,俯身吻下时刻意收敛了自己的灵力,单纯的缠绵之中多少带了些失而复得之感。 没有明胧刻意的调息,班媱觉得接触久了就喘不过气来,忍不住揪着他的衣衫与他分开,两眼还认真地在他脸上逡巡,好似在思索为什么这会儿又吻得难受的答案。 明胧只是笑了一声,又覆了过去,这次也不管她扑腾着脚吚吚呜呜说难受了。 班媱见明珑不肯心软,自然而然就顺应了亲密多次而学会的法子,只是明珑的舌头堵在她嘴里气势汹汹的,她应接不暇,琼鼻极速翕张换取着周身的空气,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溺毙于此。 即便如此,明珑的攻势并未停下,想到怀里的人差点就没了,到底心有余悸,因而满腔的情绪都倾注在了热切的气息中。 -- 015 fцщénщānɡ.©óℳ “冷……” 灵潭内不比寻常之地,灵气的侵袭亦有些许冷意,班媱忍不住抖了抖身子,顶着被揉得乱糟糟的额发一脸迷茫地出声。 明珑的一只手尚揉在她腰窝下边的裙腰处,闻言顿了一下,却是干脆将她堪堪挡住臀部的裙子扯去了一旁,在她惊呼之际翻身压下。 班媱下意识闭了闭眼,随后发觉身下尽是柔软的布料,而触手之处的肌肤则如同自己一般光裸,却滚烫无比。 纵然班媱还未通人事,但在青丘其他小姐姐们的熏陶下,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倒是没少听。她心中意识到些什么,心跳不由得砰砰加快,腿心雄赳赳气昂昂贴过来的饱满肿胀,更是陌生又炙人,樱口微张,发出不知该如何应对的一声嘤咛。 明珑轻抚着她两鬓的细发,缓缓划到她的眼尾,又安抚性地亲亲她的唇瓣。 班媱尚沉浸在他温柔似水里,待要张口时面色一变,眼睛就像沁出泉水一般,汪汪不绝起来。 “疼……”ьǎíníǎnωёn.cом(bainianwen.com) 明珑看班媱可怜巴巴的神情,略略停顿,用紊乱的嗓音依旧一如既往狡猾地哄骗:“疼过就能脱胎换骨,突破修炼的新境界了,媱媱乖……忍一忍……” 班媱一贯对他的话深信不疑,闻言咬住唇把声音都咽了回去。 看她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明珑不禁失笑,低首垂眸,诱哄似的在她耳边道:“舒服或不舒服都可以叫出来……” 班媱贪恋他的气息,在他返回唇边之际忍不住受他蛊惑张口,心里虽在犹豫,声音却随着身下的撞击破碎倾泻。 明珑的胸腔中亦压抑着滚烫的喟叹,眸底不复平日清冷,熏染上了一抹赤红。原本打算循循善诱班媱这棵心性纯良的小嫩苗,一突破却是情难自禁,结实的腰身紧覆着底下凝白雨润的一截,起伏的缓慢又充满力量。 班媱感到自己像浪头上的小舟,被摇得神思迷惘,忍不住抓住明珑的肩膀,想减轻那种被冲撞欲散的感觉。 只是情欲的浪潮太过迅猛,她的小小抵挡根本不足为惧,只能被一同席卷而入,分不清自己脑海里想着什么,口中又叫着什么。 班媱逐渐回过味儿来,这跟平常的“双修”病不一样,断断续续地骂了一句“骗子”,听到明珑的轻笑,又泛起恼意,在他后背抓了两把,结果又换来几下猛捣,眼泪花顷刻涌了出来。 两人这厢翻云覆雨不知今夕何夕,外面的人心急如焚,轻飏好几次都忍不住要进去看看,只是怕打搅了明珑又生意外,只得忍下。 云尘处理完族中事务,知晓班媱情况不妙,特意赶了过来,见轻飏等人还守在灵潭外,心底预感不太好。 “还没出来?”云尘心想这都两日了,人若救不回来还强行施法,另一个怕是也不好…… 云尘想到此处,没有犹豫,提步正要走上台阶,却见明珑抱着班媱走出来。 一伙人赶紧上前,轻飏见班媱仍旧双目紧闭,心里一咯噔,“主上……” 明珑说了句无事,抱着班媱径直往前走去。 各人面面相觑,尚不解其意。云尘瞥一眼明珑不甚贴合的衣襟,方才从他身边经过时那满身的情欲遮都遮不住,也就其他人着急心情才未注意,这人一脸餍足怕是在里头滋润良多。 “若是有事你们主上也不是这幅样子了。” 见云尘抱臂调侃,轻飏等人相觑无言,又听对方忽然提道:“不过倒是可以给你们主上预备点大补汤,这两天两夜可亏得慌。” 其他人没懂云尘的弦外之音,倒是甚觉有理,寻思这两日主上怕是耗费了不少灵力,的确该补一补。 (小说+:『52ьしωχ.cοм』) -- 016 经此一劫,明珑俨然将班媱当成了易碎的玻璃人,就是青丘上下也没有不在意她的。 班媱自己倒没觉得什么,有关那天的事情也早就抛诸脑后,好像只是摔了一跤昏睡了一夜罢了,倒是身上隐隐的改变让她抑制不住自喜,又加上明珑的一顿忽悠,还真以为自己已经得道精进了,对于修炼之事乐此不疲,就是明珑这个以往一心修道的积极劲儿也不及她。 为此,反倒是明珑怨言颇多。 这日一大早,明珑就没见着班媱人,也不知又跑到哪里玩了。 明珑摇摇头,提步欲往后园去,见轻飏领着一人过来,便暂且停在原地。 “玄狐族派了使者来。”轻飏说着指了指后面车上大大小小的东西,原也是正要找明珑来料理此事。 明珑知晓这是云尘的意思,当初班媱性命垂危,他心急之下难免过多牵连,此事说来本与玄狐族无关。 不过礼都送来了,明珑觉得也没有退回去的必要,届时反是不给人脸面。 玄狐族的使者见明珑没有推拒,暗暗松了口气,不过瞥见明珑头顶的耳朵跟身后的九尾,又止不住纳闷。 青丘九尾的威名在他们狐族中一向传得神乎其神,这位估摸着也是千年的修为了,竟连原形的基本特征都隐藏不去? 使者心中寻思着,颇为自家主上而感到自得,抬眼便见一个俏丽的姑娘跑过来,身上粉白的裙衫,像落英一样飘飘然就落到了那位手中。 使者正茫然,听到明胧对其的称呼,转瞬了然。 原来就是引这位动雷霆之怒的人族啊…… 使者眼观鼻鼻观心,暗地里却也好奇班媱到底是何方神圣,旋即看到她踮起脚,很自然娴熟地去摸明胧头顶的狐耳。 使者的惊讶还未呼出口,便见明胧也跟着歪了下头,把自己的耳朵恰到好处地触进班媱的掌心,虽然满是嫌弃,四肢的反应却很诚实。 班媱揉摸了两把,转而便抱着明胧的尾巴,一副享受又满足的模样。 周围其他青丘的族人都见怪不怪,反倒是玄狐族的使者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敢情这位留着耳朵尾巴是逗乐子呢…… 想到自家主上对夫人也是百般迁就,使者不禁暗叹狐也以群分。 班媱看着没多少胆子,明胧却知她一向是闲不住的主,就是以前一个人住在山里,每日也是山上河里不停地跑。 跟玄狐族使者说两句话的工夫,她人又跑得没影了。 明胧暗自念叨就该把这不乖觉的拴在腰带上,一边循着班媱以往常去的地方仔细找寻,直到转了一大圈回到房里,看到里头翻到的木架跟物品,活像是被人打劫了一般。 他在门口驻足片刻,视线落在散落的床帏底下蠕动的一小团上,垂着眼懒散走过去,也不急着动作,看着那床帏翻啊翻,翻出来白绒绒的一只兔子。 那小兔子瞧见他,好似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抬起前肢朝着他跑,因为姿势怪异一下子就朝后倒去,继而又一骨碌翻过身来,蹦到了他跟前,埋在他袖子里不住蹭,本来就红的眼睛仿佛急得颜色更深了。 “不听话。”明胧板着脸,一手便将小兔抓了起来,“现在知道着急了?教你点儿皮毛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近日他方教了班媱幻化之术,她就跟小孩儿得了糖果一样,正是稀罕得紧,每日都兴致高涨的。 只是凡事都需有度,她本身并无根基,不过得益于那灵兽内丹。这青丘虽说有他坐镇,可也保不齐再有上次一般的事情,以她这点过家家似的本事,被人当成鸟兽捉了去也未可知。 为了给班媱一个教训,明胧任由她着急得刨自己衣角,“你初学幻化之术,本来就火候不到,一时学岔了我也没辙。” 班媱急了,叁瓣嘴动啊动,一副快哭的样子。 “过十二个时辰法术消失自可解。”明胧看她在掌心焦急得翻腾,险些掉下去,忙收了下手,忍住笑意,“看你下次还敢变来变去!” 班媱撑着前肢坐着,两只长长的耳朵都耷拉了下来,这些日子以来的兴头都被眼前的困窘打击没了。 看她没精打采的样子,明珑又道:“本来巨日还打算带你去人界的集市瞧瞧,如今——” 不等明珑说完,班媱急急忙忙回应:“要去!要去!” 她不住挥着前肢,迫切之感溢于言表。 明珑眼底含笑,等她急了一阵才将她捞入袖子里放好,出言叮嘱:“如此就好好当一只兔子,若是被人瞧出来异样,当成妖怪捉了去我可不负责。” 班媱点点头,亮着眼睛在他袖子里藏好,一路上只管乖乖的,只偶尔看到好玩的出来瞧两眼。 班媱虽有变兔子的本事,修炼的根基却寥寥无几,不似明珑已达辟谷,吃不吃东西都无所谓,她每日的叁餐都是定时的。 听到班媱喊饿的声音,明珑顺手就在一个菜摊前拿了一根胡萝卜。 班媱嗅嗅鼻子,嫌弃地别开脸,“我想吃烧鸡!” “兔子就该吃胡萝卜。”还烧鸡呢,这人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属什么的。 班媱不说话,愈发蜷成了圆圆的一团,从她起伏的身体来看,明珑断定她是生闷气,故意用胡萝卜又戳了下她的尾巴。 班媱挪了下位置,还瞪了他一眼。 明珑觉得甚是有趣,故意又逗了她一番,最后还是坐在了一个烧鸡铺子里。 看外面日头也不早了,明珑也不忍真让班媱饿着,要了两只烧鸡,也不顾及平日那般爱洁,徒手撕成等份大小的块喂给班媱。 烧鸡铺子的老板看见了,惊讶地直睁眼:“真是奇了!我活这把岁数还是头一次看见兔子吃烧鸡!” “我这兔子可不一般,是个宝贝呢。”明珑弯着眼睛,点了点正埋头苦吃的班媱。 在班媱心里自己还是个大活人呢,完全没有被这身皮囊所束缚,直吃得肚皮都滚圆了,鼓鼓地一个横着都看不着她的脑袋。 “吃饱了?”明珑摸摸她圆溜溜的肚皮,听到嗝儿的一声,笑意更甚。 虽然班媱并没有做兔子的自觉,不过顶着这幅皮囊到底不比平常尽兴,兴致不禁减了大半,扒着明珑的袖口瞧了会儿热闹,便仰着肚皮睡着了。 明珑觉察她没了方才的动静,提了下袖口,掌心托了下里头的一团,感觉到绵长有规律的呼吸,无奈摇摇头,寻个无人处捏个诀便回青丘了。 这会儿日头已经落了,明珑寻思班媱这一觉睡起来晚上必定又精神得很,阴阳紊乱于身不利。可又推又摇了几次,班媱都不为所动,脑袋一埋睡得无比香甜。 “卖了你都不知道。”明珑到底拿人没辙,见班媱垫着自己的前肢,睡相倒是兔模兔样了,便隐没了指尖聚起的光晕,势必让她这个教训吃到底。 只是心中如是想,掩上门窗后,明珑再回到床前便化了原形,轻轻跃到床榻上卧在班媱身旁,尾巴将她往怀中扒拉了一下。 班媱触着熟悉的软蓬蓬,习惯性地一抱,连带梦中都起了暖意。 明珑见自己被霸占的一条尾巴,眼睛里泛着柔光,只好又分过来一条,搭在班媱身上,阻挡着丝丝春寒的入侵。 ———————————————————————— 这个故事的内容就到这里啦,隔得太久了,设定跟预想还是差点儿意思,大家伙就当舔了个糖纸吧呜呜呜。下次我绝对改过自新,不随便开坑了_(:зゝ∠)_还有登录po的问题,实在是很艰难,考虑到叁次元忙乱,日后去po的时候也不多,也不想弄什么梯子折腾了,主更新基本会定在海棠,大家伙如果喜欢我的小甜饼,可以关注一下我的其他平台,最好是加群,方便通知更新~ 微博:弱水小城 爱发电:尚扇弱水(有爱发电APP的同学可以关注一下,没有就没必要专门下载占内存,日后如果发比较清水的内容我会再通知) 海棠专栏:弱水 首发:гǒμsēщǒ.cǒ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