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 第001章 国际机场,能叫得上“国际”的号儿,都能走国际线的,不然的话都走国内,哪里好意思叫国际? 就在国际机场角落里的洗手间里,男洗手间,门被人关着,还守着两个壮实的男人,别人就是想上洗手间解决一下,也不敢从这里进,人嘛,最不爱惹麻烦,又不是只有这里有洗手间,偌大的机场叫得起“国际”两字的,总不能只是小气吧啦的修一个洗手间。 洗手间里头呀,抱着两小年轻,一男一女的,就男洗手间里,一男一女的,还真叫人惊讶的,男洗手间里两男的抱一起才是正常的事,偏这真是一男一女的—— 女的瞅着个年轻的,还挺着个肚子,肚子大得不正常,就她这个年轻的脸来说不太正常,小姑娘家家的,脸色红润的,皮肤估计手指甲轻轻一划就能破了皮,张大着眼睛,要哭不哭的,眼泪就不掉出来,洁白的牙齿咬着红嫩的唇瓣,有一点儿的倔强,有一点儿的不舍。 男的到把她搂着死紧,年纪也不大,就是个小年青,跟小姑娘也差不到哪里去,估计是同岁的,他可比小姑娘着急多了,那眼泪流的,快把他的血都要流干了似的,死抱着,就是不肯放手,还“吧唧”的往小姑娘脸上吻,吻一下,就眼泪就把小姑娘的脸弄湿了。 小姑娘还推他,一下子没了委屈,明亮的眼神还有些嫌弃的意味,“脏死了——” 好个娇气的口气。 把男孩弄得一愣,偏又不肯放开,还是死命地抱住她,还拿手去捂她的嘴,“你别出声,别出声,我就要走了,就走了——” 说着说着就不老实,小姑娘想推开,也不是存心想推,就这么半推半就的,挺着个大肚子,被男孩抱上洗手台,合着就在那里,成就好事——她那个声儿,一下下的,哼得男孩魂都快没了,又想着再堵着她嘴儿,可他的眼泪流得还要凶,真堵不下去了,就堵她的嘴儿亲,亲个没完没的。 真个最后,他算是出来了,还顾及她个身子,替她将裙子给拉好,尤其是那条内裤,他看得都有点羞,都他的东西,用了纸巾才算是擦得马马虎虎,才将她给拉上,她就靠在镜子那里,人动也不动的,奶白色的肌肤,这会儿,都泛着红晕,明显那激/情后的余韵还没散开—— 他又有些心猿意马,本去拉裤子拉链的手有些…… 她到不拦,刚才还没流一滴眼泪,现在到是流了。 唬得男孩子立时脸就白了,手想碰她的肚子,又不敢碰,“灿灿,是不是肚子疼了?我送你上医院?” 景灿灿也不是为这个疼,好久没经过事儿,那里疼,跟孩子没关系,——她是又疼又痛快,才叫她最为难,哪个女孩不知羞?她也是知的,所以才疼,可身体又是痛快的,才叫她哭的。 她推他,手的力道没几多,就跟拱挠痒痒似的。 偏这样才叫卫殊更心疼,年纪轻轻的男孩子,就把她当心窝子一样疼,恨不得时时跟在身边才好,可他家里不同意,他又没有能耐,被送出国,都是自找的,他晓得人得翅膀硬了才能自己作主,他以后是要作主的人,这时候也得叫她忍耐了。 “你等着,我卫殊肯定会叫你过好日子的。” 卫殊把她整理好,还整理好自己,才走出洗手间。 飞机起飞,一下子就没了影子。 男洗手间里的景灿灿还坐在那里,神情跟吸了毒似的,脸色泛红,还有股满足感,嘴里呼进又吐出的,像是老妖精在修炼似的,可看看那脸,跟老妖精一点关系都没有,年轻的、朝气的脸,眼睛微微张,还是双明亮的眼睛—— 就年轻,整一个的年轻,年轻就是资本。 偏挺着个大肚子,而且就是挺着个大肚子跟人家厮混。 百无禁忌似的,叫人真是服了她。 肚子不是假的,她十八岁也不是假的,至少身份证上是十八岁。 她就喜欢吃年轻小男孩子,特补,补的不是一两点,而是大补。 不是那种血肉模糊的吃,而是一种斯文的吃法,吃人家的精/血,也就是作孽,她出道这么多年,还没有怀过孩子,呃,这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可这辈子还是跟上辈子的开始一样,卫殊跟吃炸药一样,就让她怀上了,这都是债。 刚回来时,她还挺高兴的,看到自己的那个肚子,就觉得挺心塞,买一送一什么的太不好了,可想想她上辈子都无缘见一面的儿子,也许这次来还债的? 说还债,字面上意思挺简单,可真实行起来,景灿灿发现这个相当难,首先她身份证才十八,连婚龄都没到,更别提能不能办准生证了,就是婚龄到了能办准生证,那也得有男人能同她领结婚证。 眼睫毛还沾着湿意,她慢吞吞地从洗手间出来,也不管别人看着她一个大肚子的小姑娘从男洗手间出来是什么个眼神,她不管,就只管走自己的——没走几步,就让一群人给拦住了。 赫—— 好大的架势。 堵着她的前路,不叫她走。 她不走就不走,就站在原地。 人家也不动,就堵着她,堵着她的前后左右。 就堵着她。 她就跟人比耐心,就是不动——但身体受不了,她也不想想自己现在是个孕妇,跟个堵不起,没站一会儿,腿到是快抽筋了,小腿比平时都粗,有些浮肿,她自己平时都是嫌弃的—— 这一抽起来,她的脸色就快变了色。 两手一抱肚子,她一脸痛苦状,“我、我、我……” 整个人就蹲了下去。 唬得堵她的人,那是一怔的,堵得不是别人,那是孕妇,这算是高危人群,万一有个不好的,就是一尸两命,就趁这个一愣的,大肚子的景灿灿生龙活虎了,撒开腿的跑,哪里管得上腿抽不抽的,真是跑得快,简直跟那短跑冠军相提了。 还绕来绕去的跑,一下子就跑没影了,四个大男人真是萎得不像话了,回头到老板面前,个个是耷拉着脑袋,什么借口都不敢找。 “废物,养你们这帮废物——” 黑色的车子,一整个全黑的,还看不到车里人长啥样,四个大男人任由里面的男人气极败坏的骂,个个都低了头,谁能想象就一个挺着八个月大肚子的孕妇能从他们手里跑了,简直不可想象。 他们在这里挨骂,跑走的景灿灿那真是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根本不敢歇一秒,生怕后头的人还跟上来,眼见着公交车就要离站,她赶紧地冲上公交车,动作利落的劲头能叫司机都瞪大眼。 她还跟个没事人一样,走到最后排,坐在那里,一个人窝着,啥也不想。 没一会儿,到是手机响了。 还是梨头手机,如今最时髦的玩意儿。 “景灿灿,你他娘的给我跑去哪里了?” 老实不客气的话,从手机那头传来。 “我的娘早就在公墓里挂上号了,骨头早就成灰了,你问我她在哪里,我明天给你指个明路,你可以去瞅瞅,你要是团聚,我也是能帮你的。”相比那头的不客气,景灿灿也不是吃素的,直接不给人脸,“舅呀,你要真想我妈了,直接去找吧。” 她说得挺好听,说完就直接掐断通话,不耐烦跟这个莫名其妙哪里跑出来的“舅”多说,她妈不知道死在、死在…… 心绪顿时一滞的,她的手还在抠手机电池,恍然间想起来这年头她才十八,不再是三十八的景灿灿,她亲妈还活着,景璃还活着,她还才十八岁,大着肚子的十八岁女孩子,好像称十八岁不太合适,两辈子加起来都有五十六了,真是杯催。 她低头看看自己个肚子,还记得上辈子卫殊出国时,她过两月就生了,生了个大胖小子,结果孩子叫卫家弄走,人家就给她一百万,如今这一百万算是多的,她现在说“就”字,完全是还带着上辈子发达后的理所当然,随便摆个姿势拍个广告都是七位数的,一百万还真没叫她看在眼里。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活到十八了,要是真重活,好歹也回到怀孕前,怎么也不能叫卫殊给挣了便宜,她真没多少母性,儿子生下来就叫人弄走,她后来也想给个男人生孩子,可惜生不了,也不是没有惦记过那儿子,可儿子是卫家的,她哪里见得着,更别提人家愿愿晓得有她这个妈。 她自认是行得正,站得直,但当好妈妈什么的,完全不够格,难道这辈子重活是让她当个好妈妈? 她可是大明星景灿灿耶,合该站在光鲜的舞台,被人当女王似的膜拜! 但—— 肚子一疼,她疼得快掉泪。 整个人都窝在后边,疼得直抽气。 不省事的儿子。 真是不省事。 可她得挣钱。 靠她那个妈?别说笑了,一天到晚两腿一叉开就给人睡的,就晓得倒帖别人,别人给人睡,那是挣钱的,偏她个亲妈,是给人钱的,真是叫景灿灿没能有什么三观。 她还记得上辈子,卫殊离开了,她还哭个透的,这辈子她没怎么哭,哭了没用,卫殊回国后连个眼神都没给她,还装作跟她不认识,——她一想起来就恨不得把卫殊往地上踩,可人就是这么般现实,她还是跟卫殊好上了,还想要从良的,最后卫殊还要是结婚,新娘还不是她—— 原因很简单,她那个、那个亲生的儿子,嫌弃她。 这辈子,是让她重新活过,对儿子好些,好让卫殊看着儿子的份上娶了她? 第002章 景灿灿还有些不能适应。 任谁一觉醒来就回到十八岁,谁都不会淡定。 三十八岁的景灿灿在娱乐圈有的是人脉。 十八岁的景灿灿是个穷逼,更是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上天请饶恕她,要是能回来得早一些,她一定不会让自己再挺着个大肚子,上辈子她还当作“青少年关爱计划”大使,宣传青少年如何保护自己,尤其是年轻女孩子在身体方面如何保护自己—— 又看看自己,真是好大的肚子。 上天对她真好,还给她个孩子。 她躲在公交车里,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走,身上没钱——呃,不对,好像有点钱,是卫殊塞给她的一万块钱,让她存起来,备着以后好用,她还真的是在包里找到一万块钱,全新的,她没拿出来看,钱是整沓的,估计是刚从银行里取出来。 她还记得上辈子这些钱,都让她亲妈秦芳弄走的,就给她留了两张,后来也是她亲妈通知的卫家人,卫家人给的一百万钱都是她亲妈秦芳拿走贴小白脸,小白脸贴起来真没完没了,景灿灿想起这些事还有点心酸—— 重头来没关系,但不能这么穷。 穷的日子真是过不惯。 身份证在她身上,她得去开个户,把钱存起来,再把存折都藏起来,不叫她亲妈秦芳发现,想来想去她都有点心塞,好像没有什么特别能藏东西的地方?难道放内裤里头? 她的脸顿时都变了。 再没有比这个更心塞的事了。 真当她下公车时,满大街的银行,不存在找不着银行的事儿,拿着身份证,她真给自己办了张卡,密码是她一直以来都惯用的密码,想都没想的就按下这个密码,从银行出来时她还有点神伤。 因为这个密码跟一个男人有关。 从表面上来说,这与知遇之恩有关系,一个男人赏识了她的美貌,再将她介绍给各种金主,再得到一个角色,从此走向光明大道,这是她成名前的道路,跟别个有背景有后台的明星不一样,她完全靠着各种男人上位。 她从来没觉得这个有什么值得说道的骄傲事,只能说她自己走过来真是太艰辛,但凡有一点退路,呃,她也不会老实地待在原地走,从来都是主动出击,后来的她,真是成了大明星。 尽管是娱乐圈里响当当的大明星,但花瓶的称号一直从未在她身上消失,她一直当这个为最大的赞美,当一次花瓶不稀罕,难得的是能当一辈子的花瓶,她就要当一辈子的花瓶。 她的密码完全跟这个“赏识”过她美貌的男人有关,从来都没有跟这个男人有什么身体上的关系,因为这个男人只喜欢男人,对待她时也特别的苛刻,她十八岁后就一直跟着这个男人,见识到所有的面孔。 什么狗屁知遇之恩,说白了,其实就是拉皮条的,她所幸运的就是抓住机会红了,要不是红了,三十八岁的她可能是穷困潦倒,没人理会,他手底下的女孩儿多了去,要的就是一个年轻,年轻就是资本。 她有些不甘心,走到门口,步子还迟疑了,回头看看银行,又看看自己的包,立即回去改密码,——改成她儿子的生日,尽管儿子现在还没有出生,她还是记得儿子是生在哪一天的。 改了后,好像有那么一点好受。 她低头看看肚子,好像有那么一点勇气能把孩子带大。 等她回到家,天都黑了。 她家看着挺好的,还挺大,有一百二十平方呢,还是当年她亲爸留给她们母女的财产,别误会,她亲爸没死,人家活得好好的,用句最世俗的话说,她就是没人要的私生女,她亲妈就是可恶的小三,哈哈挺好。 她亲爸家里还有个跟她同年纪的女儿,小时候她都幻想过是不是她亲妈把孩子换了,事实证明她跟亲妈长得像,而那个亲爸的女儿也跟她自个亲妈长得像,完全不存在这种荒谬的情况。 她亲妈想插人一脚,结果没成功,就得到一房子跟一个女儿,女儿人家也不要,好端端的多个女儿也不好跟人解释,反正那边没办法将这个女儿当成亲女儿,就这样吧,人家不要,要是儿子的话,人家可能会要——现实就这么骨感,秦芳没能插成功脚。 刚踏入房门,灯就亮了,刺眼得难受。 秦芳就站在门边,身上包着挺性感的黑色蕾丝睡衣,丰满的胸几乎要从睡衣前襟跳出业,眉毛上挑,显得有些凶相,瞅向晚归的景灿灿,唇角露出嘲讽,“哟,我们的大小姐晓得回家了?” 听到这样的话,让景灿灿差点跳起来,人嘛还带着上辈子的脾气,刚从三十八回到十八,她还是有些不能控制自己,好歹是深呼吸了一下,她才觉得好受些,“妈,我困了。” 秦芳看着她往里走,卸了妆的脸坦白地暴露出她的细纹,一个步子就起来拽住她女儿的包,见景灿灿还想夺回去,她厉眼瞪过去,满意地见到女儿跟个受惊的老鼠一样躲回房间,才将包里面的东西全部都倒出来—— 找来找去才两百块钱,让她有恼怒,瞪着紧闭的房门,“真是个赔钱货,一分钱都没有拿到,怎么就成了我女儿?” 屋里面的景灿灿嫌弃的一撇嘴,幸好她回来前就把卡踩在脚底,打算天天踩着这张卡出门,她还是挣点钱,不然连同生孩子后的事,花钱的地方可多了,还有,因为怀孕的事,她被开除了,十八岁满了,亲爸那里也不再继续给钱,她想着上次见她亲爸时,好像肚子还没大,要不她去找找? 要点钱? 好像有些堕落的样子,她忍不住唾弃自己,得抵抗诱惑,亲爸是什么人,她再清楚不过,最多施舍她个几千的,呃,好像几千也挺多,她不再是大明星景灿灿而是个快要走投无路的未婚妈妈。 要不要厚着脸皮去求求? 景灿灿自认能屈能伸,还是有点抹不开脸,上辈子她成名后,亲爸照样没认她,她想呀,她现在没钱,真让亲爸再给她钱,那压根儿就不可能的事,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碰碰壁,实在是没路可走,要有能走的路子,她早想办法了。 想是这么想的,真让她做起来还是有点难度,睡着了后,就什么都不想了。 醒了才是难过的日子,她亲妈真不是什么能过日子的女人,叫她勾引男人,那是有办法的,过日子真是没法过的,大清早起来,她还得自己做饭吃,不是什么特别的早餐,就是豆浆,还有速冻豆沙包,超市里大打折时九块九一袋能有1千克的量。 上辈子享受惯了,这辈子再重新经历这种生活,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好不容易吃完早饭,算是填饱肚子,她拉着行李箱,小心翼翼地踩着那张银行卡出门,昨天还曾经为自己回到十八岁而兴奋,甚至还有些埋怨为什么不回到更早的时间,可现在她真是觉得挺着个肚子好累得慌,都八个月了,她没办法,得为自己找出路。 行李箱里全是她的衣物,还有些必须品,最重要的是她的手机还有平板,都是卫殊给她的礼物,卫殊平时出手就大方,对她也好,行李箱里稍贵一点的衣物都是他拿卡刷的,有时候她想想年轻时的卫殊确实挺好。 也许真的是她重活是为了让她有个正常的家,还有他们的儿子。 大肚子就够累,还拉着个行李箱,她都想不起来有多久没靠自己的双腿走路,出门都是有车,风风光光的,像这样的拉着行李箱无目的的走,她都快不适应了,果然是习惯了享受,这一辈子她有些不能适应,想想她昨天还能在机场那样跑,也是醉了。 亲爸生活过得不错,家庭出身都好,娶的老婆跟他差不多,那叫门当户对,长在吃喝嫖赌家庭里的她亲妈秦芳完全是她亲爸人生上的污点,而她嘛,更是污点中的污点,这个污点中的污点,在远远地看到她亲爸时,还不敢上前。 据她上辈子的回忆,她十八岁之前是真没跟亲爸说过几句话,十八岁之后更没有,眼看着她亲爸就要上车,她刚迈了一步,想要叫人,偏脑袋里突然的闪过一个记忆,叫她的脚步都迟疑了—— 卫殊结婚的对象好像就是她亲爸的女儿! 顿时,她什么心儿都没有了,整个人都差点儿怂了。 她想要悄悄遛走。 “秦、秦……” 叫她奇怪的是她听到声音,缓慢地转过头,见到她的亲爸没上车,一手还扶着车门,面色有些尴尬地看向她,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比他更觉得尴尬。 “我叫景灿灿。” 她大大方方地转过身,立即看到她亲爸眼里的震惊,那些震惊一下子就成了嫌恶。 “你的肚子?”她亲爸问的。 她耸耸肩,一脸的满不在乎,“快生了。” “景教授?” 有年轻的学生看到她亲爸,朝她爸打招呼,朝她亲爸打招呼的时候还往她身上打量了下,那眼里的意味挺明显,估计就当她是小三了—— 景灿灿不以为意。 到是她亲爸显得更尴尬,冲学生点点头,话却是冲景灿灿灿说的,“你阿姨还在家里等你,快上车。” 从善如流,景灿灿听话,就拉着行李箱走过去,她亲爸还挺绅士,尽管不喜欢她,还是将她的行李箱放入后备厢,目光时不时地瞥向她的肚子。 小小的脸蛋,长得好看,不止是好看两个可以简单形容得了,这张脸足以叫景教授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那些年轻时惹来的结果,一直纠缠着他,叫他不得解脱,而面对这么一张相似的脸,更叫他心生烦躁。 可他还是压抑住了,示意司机开车。 “你找我做什么?” 车开了一段路,景教授的话才算是打破车里压抑的气氛。 第003章 上辈子成名后,景灿灿就没有缺过钱,而回到十八岁,她只有一个字:穷。 本来是想找她亲爸景教授要点钱,景教授一问她,她却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就几千块的事,她上辈子根本没放在眼里,现在为想再多攒点钱,而求到亲爸面前来。 “我……”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景教授看她一眼,拿出皮夹子,将里面的现金全递给她,“你拿着。” 她还没开口要钱,人家就给钱,让景灿灿着实有些庆幸,她这个人有个怪僻,觉得人家亲手给跟她亲口要钱完全是两码事,一个主动权在他手里,一个是她主动要求,本质的区别—— 她不客气,懒得客气,初衷就是来要钱,也没数到底有多少钱,一千多总是有的,低眉垂眼的将钱放入自己包里,放进去才有种安全感,“前面就停车吧,我不打扰您。” 景教授没说什么,将皮夹子放了回去。 司机在前面转弯处停了车,景灿灿干净利落的下车,正准备到后头拿行李箱,没想到景教授也跟着下车,替她将行李箱从后备厢里拉出来,她有点不知道怎么接手的样子,下意识地看向景教授。 景教授却是转身上车。 算起来没有多说上两三句话。 这便是她与亲爸的相处。 好像上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相处过。 也还好,她至少没有面对一顿训斥,说什么女孩子不好好爱惜自己学人家把肚子搞大什么的话,这些话她不耐烦听,幸好他一句都没说,她也晓得人家只是将她当成陌生人,幸好是这样子,万一景教授一副“父亲”的嘴脸,她还真不知道怎么面对。 其实景灿灿年少时觉得自己是有罪的,出生就是种原罪,人家好好的家庭,被她亲妈秦芳插足,她挺同情她亲爸,以后等她有了闲钱,这点钱她会送回去。 本来想找份工作,看看自己的大肚子,实在不是个什么高明的想法,谁会乐意雇个大肚子孕妇,更别提这个孕妇才十八,高中还没念完,谁会要她? 她想了想,还是打消自力更生这个“愚蠢”的念头。 想到她上辈子一直待在家里,结果让秦芳顺理成章的把她的儿子卖了个好价钱,她打算要走之前,一点迟疑都没有,为了自己打算这个话不是白白说的,还得租房子,到中介那里看了看房子,房子是看了,但是真不适合她。 太贵。 她成名后就没有为钱发愁过,现在想租个单身公寓都付不起钱,人生的际遇真是难以说明白,比如她重活一世,也没能比上辈子更有本事,早知道会有这么一遭,她就把体彩“6+1”的中奖号码背下来,好歹记个几期,哦,不,记得一期就行。 最后中介给她介绍了一个月五百块的房子,地段还好,就是老三区那里,基本是是老城区,房子有些旧,但不是旧得成危楼那种,房子原先被人租下,那姑娘在找个合租的同伴,景灿灿每个月得出五百块,水电费均摊。 中介直接帮忙将景灿灿送到那里,看景灿灿挺着个大肚子还有些同情,并把她的行李箱都一起送到楼上,住四楼,又跟早就住下的姑娘签了份租房合同,一次性付了三个月的房钱,幸好景教授给她的钱有两千多一点。 房子不大,两室一厅,一厨一卫,还有空调,电视什么的都有,就是房子有些老旧,地板走出来能有些声响,如果是三十八岁的景灿灿怎么都不敢想象自己要在这里生活,现在十八岁的景灿灿只能住这里。 她所谓的行李就是一些私人衣物,房间里全空的,就一台电视跟空调,还有张床,被子什么的都得她自己买,幸好楼下还有个超市,——但今天她不想动弹了,真是累得慌,一天到晚都在外边,晚饭吃得是面包。 吃面包时,她还分外嫌弃,五块钱一个的面包,吃起来味道还真是差劲,不是她矫情,是一下子真不能落到现实处,脑袋明明知道自己现在才十八,老是跳出来三十八岁享受惯的口味来。 吃面包时,她还差点噎着了,在明早买东西的清单上多字了一样电水壶,得喝开水。 隔壁家那姑娘,上班挺早,下班挺晚,两个人还真没有什么交际,那姑娘姓高,不是本地人,大学在这里上的,就留在这里了,对景灿灿的大肚子一个字都没问,不是那种“特别好奇”的人,让景灿灿住得挺自在。 买菜、煮饭、烧菜都是她自己来,不是特别好吃,她能煮什么,无非是对着菜谱做,好吃难吃自己都是往肚子里咽,求着别食物中毒就行,就是舌头挺遭罪的,有时候确实是咽不下去,让喉咙也跟着遭罪。 她没去产检,孩子是正常的。 去产检,她怕叫人发现,尤其是她亲妈秦芳。 她早就把手机卡换了,这时候的手机卡不像后来一样得实名登记,随便街上买一张就能用,而且她也不会打电话跟她亲妈秦芳联系,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她又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毕竟秦芳现在还没拿她儿子去买个好价钱呢。 好吧,她是怕了秦芳。 就这么想来想去的住了一个月,离她的产期还足足有一个月。 她晚上都是下楼散步的,腿浮肿更厉害,一晚上不知道起来上厕所好几次的,也亏得隔壁那个高姑娘没意见,怀孩子真辛苦,她上辈子有体验,加上这辈子,更体验了两回,惟有一种感觉:非人的感觉。 她等着产期快到,没想到离产期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她肚子疼了,疼得差点起不来,感觉肚子直往下坠,坠得慌,像是孩子就要冲破肚子出来似的,隔壁的高姑娘去上班了,她就是想找个人打电话都难—— 不得已,只得是自己咬着牙关拨打了120,那一阵阵的疼,疼得她全身都抽抽,感觉快要死了,除了痛,还是痛,痛得她真不想生了。 要是卫殊在她身边,她肯定得骂死卫殊。 可人家不在。 她换了号码,也没同卫殊联系。 这时候,她有些后悔了。 卫殊的号码,她是记得的。 他出国时说那张卡不会停的,会带在身边。 120的救护车来得很及时,把她给弄走,车还没到医院里,孩子就生了下来,挺顺的,就是疼得景灿灿累了,睡在产房里,老半天才醒来,都是夜里了,护士说她生的是个儿子,有八斤重呢,是个大胖小子。 好吧—— 景灿灿躺在床里,啥话也不想说。 120救护人员过来时,她是紧紧抓着自己的包,那是她惟一的财产。 还得办住院手续。 她把卡交给护士,并把秘密也写给护士。 护士还有些迟疑。 景灿灿立即作柔弱状,本来刚生过孩子,她就是虚弱的,这么一装更弱了,惹人疼的,产科这边都知道这小姑娘是个十八岁刚过就有孩子,边上连个亲人都没有,说到底是同情占上风,还是帮她一把,再说了,医院又不是干慈善事业的,得收钱。 一见护士能帮忙,景灿灿那是挺高兴。 护士是很热心,还替她买了些必须品,她的必须品,还有孩子的必须品,因为她是顺产,医院这方面用的钱比她想象的要少些,上辈子她是剖腹产,这回明明比上辈子早生了一个月却是顺产。 孩子生了,肚子小了,身上的分量都减了,一下子让景灿灿觉得空落落的难受,尤其是见到护士抱到面前的儿子,皮肤皱皱的,还红红的,叫她实在不能相信这个孩子是她跟卫殊的儿子,太丑了—— “不对,不是这么抱,是这么抱。” 护士还教她怎么抱孩子。 上辈子压根儿就没抱过儿子的景灿灿“虚心”学习,抱了一会儿就觉得靠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抱起来真是吃力,自己都没长成,就有孩子,简直太胸闷,说起胸闷,她不止是胸闷,而且是胸疼。 住院那三天还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已经有人来问她请不请月嫂。 她是必须得请的。 女人的身子得如何保养,她对这个太重视。 但她住的地方未必适合带孩子,她不想吵着高姑娘。 只是,没想到高姑娘并不介意,这让她非常意外,比如她自己要是同屋的人带个孩子,孩子还是刚出生的,半夜止不住要哭得叫人睡不着,她肯定是不乐意的,没想到高姑娘居然能同意,多少让她悬着的心有些放下。 毕竟以她现在的状况,想要再找个房子,身体撑不住不说,就是钱也没有,再说还得请月嫂,月嫂好贵的,在医院里她已经打听过价格了,起码四千起,她看看存折里的钱,只有一半,只能请一个月。 而且,她还不会带孩子。 她想哭。 可孩子比她先哭,她手忙脚乱地撩起宽松的衣服,分娩后几乎丰满了一圈的胸部有些隐隐肿痛,她将儿子贴在胸前,儿子就吸了起来—— 吸得她好疼。 压根儿就没有当妈妈的自觉,她以为自己会习惯,儿子真抱在怀里时,开始觉得是一种折磨,尤其儿子根本不知道他吸疼了她。 她一边哭一边喂奶。 觉得面前的路都是黑的,好像不会天亮,从十八到三十八,再从三十八到十八,她好像从来就没有成长过,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儿子喝饱了,她的胸更疼,疼得一扎一扎似的。 她小心翼翼地将儿子放在床里,又替他盖上小毯子,手抹开脸上的泪水,泪水烫得她的手几乎颤抖,还是固执地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医院里碰到的那个阿姨,让她明天过来—— 打完后,她趴在儿子身边,没敢哭出声来,怕吵到隔壁的高姑娘。 总算是等到夜里,她终于是拨通卫殊的电话。 “谁呀?” 那头的声音犹带着一丝困顿,还有些不耐烦。 时差,她这边是已经是夜里,他那边还是早上。 她努力地按捺住自己想哭的心情,深呼吸了一下,“我……我……”控制不住涌到喉咙的哽咽声,她使劲地捂住嘴,告诉自己在卫殊面前别这么软弱。“我生了个儿子。” 第004章 “灿灿,灿灿——” 他惊喜地直叫她的名字。 “灿灿,灿灿,你疼吗,你还疼吗?” 她本来不想哭给他听,一听他的话,再也控制不住地哭出声来,好像要把多年的纠结都哭出来,上辈子的她永远都听不到卫殊这样的话,他不把她当成他儿子的亲妈,只是一个明星,他可以睡的明星。 “疼……”她确实是疼,胸前疼,而且下面还疼,被他一问,哪里还忍得住,那股娇气劲就出来了,看看离熟睡的儿子,她还有些抗拒,嘴上到是朝卫殊撒娇了,“我好疼的……全身都疼……” “我跟你一样疼。”卫殊压低了声音,人还在学校里,只有在学校里,他是自由的,特意选择住校,不住在家里别墅,就怕她联系他,会让别人截胡,等了一个月才等来她的电话,还怕她过得不好,“你手机号怎么换了?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她哭得抽抽噎噎的,主要是上辈子没觉得卫殊能这么疼人,这辈子好像永远都留在十八岁的年纪里头,跟她甜蜜得不像话,“我怕、我怕……” 她也不直接说什么,就把话掐断了,欲擒这把戏,十八岁的她可能不会,三十八岁的她是会的,不动声色地引导着卫殊—— 果然,卫殊立刻就意识她的意思,要不是回不去,他肯定要偷偷回国,才十八岁,对成为一个父亲,还是没有一点真实感,他想的就是景灿灿一个人,年轻的心火热的,哪里舍得她疼一点儿,听得她哭,他心里也跟着难受,哪里还有被吵起来的不耐烦,他巴不得天天能听到她的声儿。 “不要怕,不要怕,”他安慰着隔着大洋彼岸的景灿灿,心里也没底,不知道几时才能结束这样分隔两地的生活,“你现在哪里呢,还跟你妈住一起吗?” “没、没有。”她迅速地回答,轻轻地哭着,“我、我从家里逃出来的,我妈肯定在找我,我不敢回、回家,你给我的钱我都省着、省着用呢,一直省着用呢。” 人情世故这方面,卫殊自认比她懂一点,他们家的人是怎么样的,从他被强制送出国就知道了,景灿灿那个亲妈秦芳,他也是听说过的,心急得就想跑回国,可回不了,一出学校,他的行踪就由家里派过来的人盯着呢,别说上飞机了,就是买张票都不行。 “我给你打点钱过去,你给我卡号,”他哪里舍得叫她吃苦,钱他有的是,话刚说出口,他就觉得不太好,钱去往哪里能查得出来,“我找人给你送钱过去,到时让他打你手机,你别关机,知道吗?” 十八岁的男孩子做事条理分明,已经知道为她考虑,“我爸妈那边要是找你,你直接跟我说,知道吗?” 一连两个“知道吗”让景灿灿的心有点静下来,上辈子根本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卫殊后面也压根儿没有要给她维持生活,儿子被卫家拿走后,她跟卫殊就断了关系似的,再也没有联系过,即使她想联系他,也联系不上。 而现在,完全是不一样的处境。 他能处处为她着想。 “好。”她只能这么应着,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毕竟跟十八岁时的心境不同,她没得办法同卫殊撒娇,按下心里的纠结,迟疑地说着,“我、我请了月嫂、月嫂,我不会、不会抱儿子……” “你哪里带得了儿子?是儿子吗?”卫殊开始在想他与她的儿子是什么样的,有些期待,刚开始有些惊慌,她肚子慢慢地大起来,他也跟着开始接受两个人有了孩子,隔着这么远,他想看儿子也看不着,“不会带没关系,你送我家里去,我爸妈会要儿子的……” 没想到会这样子,上辈子是秦芳联系了卫家的人,他们才把她的儿子带走,而这辈子是卫殊怕她不会带儿子,才让她送到卫家,她看看熟睡的儿子,有些想放手,又有些……反正一下子主意没出来,再加身上还疼着,实在没精力叫她想太多,“哦——” 应着那一声就有些敷衍,叫卫殊一下子就听出来,忍不住跟她唠叨起来,“要记着,别忘记,钱别不舍得花,我以后的钱都是会你的,你以后都对我好就行。” 她还记得上辈子的十八岁,确实跟卫殊很甜蜜,可现在比以前更甜蜜,甜蜜的叫她有些适应不良,难以想象这是上辈子缺失的东西,——她忍不住掐断通话,再跟卫殊通话,她可能会涌起无限的恼恨,还会埋怨人。 上辈子卫殊直接跟别人结婚,给分手费都不屑给她,而现在卫殊却对她承诺,他以后的钱都是她的,真是可笑至极,她用手抹眼泪,眼里有丝丝的恨意,与恼意,看看儿子,觉得卫殊说的没错,她哪里会带儿子,会带儿子才是天底下最奇怪的事。 但得她出了月子。 反正月嫂已经请了,她不要算白花这笔钱。 果然月嫂来了后,她的日子过得轻松多了,夜里就是起来给儿子喂喂奶,也是奇怪,儿子夜里一般不哭,很少哭,连月嫂都说这个好带的儿子。 景灿灿听了就笑笑,还挺少抱儿子,不是不肯抱,怕抱了自己舍不得,没感情她才能理所当然地享受地给儿子丢给别人的轻松,她的奶挺多,儿子基本上喝不完,胀奶胀得好疼,每每这个时候她就得用吸奶器,就会埋怨起卫殊来。 说好给她送钱的,现在还没有送来。 她的钱经不起花,一天比一天少。 月嫂不多话,也不问她为什么十八岁的女孩儿就有了孩子,让景灿灿非常满意。 手机天天满电,她放在电视机前面。 每天都是看看手机是不是她自己没听到铃声。 依旧是没有。 她还是下意识地看手机,想看看手机是不是坏了,没等她弄出电板,手机到是响了,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陌生号码,她稍稍迟疑了一下,才接听起来,“喂?” 声音小心翼翼的,生怕是有人盯着她。 “景灿灿?” 陌生的男人声音,透着一种成熟的味道,不是卫殊那种的,听在耳里能叫人觉得安稳的声音,她的名字经由他的嘴里,传到她的耳朵里,叫她微微愣在那里—— “陈、陈烈?” 她反应过来,压着舌/尖,小心翼翼地说出他的名字。 “真没规矩,我辈不比你大,岁也比你大,谁教你的就叫名字的?” 下一秒,他的声音有些生硬。 听得她都快颤抖了,她知道陈烈是什么人,下意识地吐出话来,“对、对不起,我不是、不是故意的,我、我……” “人住在哪里?”陈烈三更半夜的叫人吵醒,老卫家的卫小子到是能耐了,搞大人家小姑娘的肚子,还怕人家没钱用,叫他这个“世叔”送钱,亏得那卫小子能说得出口,老卫家的人可为了这事头疼,“要多少?” 说话可真简洁,住哪里,要多少,都至关重要的事。 听得景灿灿一噎。 “我不要钱。”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邪性子,她就跟被控制了一样,冲着手机这么吼—— 把手机往床里一扔。 扔了又后悔,她又是急急地捡起来,通话已经掐断。 她恨不得掐死自己。 跟别人生气,其实是气死自己,她居然做这种费心费力的事儿。 不要钱,她怎么活? 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那是万万不能的。 她就把送上门的财神爷给“啪”了。 这画风也是醉了,当自己是三十八的景灿灿还作得起呢,那一作,别人都哄着她,抬着她,现在她没人哄,没人抬,还在这里作死跟装“清高”! 让她现在打电话过去,又有些不甘心,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来滑去,好半天才纠结着下定决心给陈烈的号码发了条短信:两万,要现金。 她不能用卡,出院回家之前,她已经把所有都取了出来,怕有心人查她的银行信息,也亏得她想得仔细,手头的张数越来越少,她越来越没有底气,生怕到时付不出月嫂钱,一分钱逼死一个好汉,她上辈子是经历过,可到底富贵的日子多,早就把十八岁之前的窘迫都忘记得一干二净。 等短信发出去后,她还再了条,把自己的地址都发过去。 脸皮薄了没用,她得厚脸皮,再说了,那是卫殊叫他过来的,以后卫殊肯定会跟他把钱两清,她稍想了下就心安理得了,见到月嫂抱着儿子过来要吃奶,她的心情也好些,抱儿子的姿势还算得过去。 还是疼。 这儿子不知道是不是吃过大力丸,吸起来咋就这么疼?她皱着眉头,觉得喂奶真是世上最痛苦的事情,偏儿子就喝这个,她又没有多余的钱来买奶粉——总不能买价廉物不美的大头娃娃奶粉吧。 晚上六点多,隔壁高姑娘还没有下班,月嫂在做晚饭。 门铃响了。 景灿灿在坐月子,开门的自然是月嫂。 “找哪位?” 月嫂刚问出口,就觉得问得不好,心里刹时就转过好几种想法,难道是孩子他爸来了?都一把年纪了还跟十几岁的小姑娘? 第005章 陈烈一下子就看穿面前中年女人眼里闪过的想法,到不为自己辩解,淡定地指向门探出脑袋来的小姑娘,呃,不应该再叫做小姑娘,任何生过儿子的女性,级别都会往上升,谁也不会在意年龄这回事—— “我找她。” 月嫂没拦。 后退一步,“灿灿我楼下买点菜。” 退得漂漂亮亮,不打扰一点点。 景灿灿试图让自己看上去精神点,保持着三十八岁时的好习惯,出门总得光鲜亮丽,可从如今十八岁的产妇身上她着实找不出能让她光鲜亮丽的东西来,感觉比自己三十岁的时候还是三十岁。 她拉过被子把自己盖住,不露出一丝肌肤,儿子睡着没醒,实在是个省心的儿子,一天到晚基本上不哭,要哭起来,她也不知道怎么哄,“陈叔叔——”她听过卫殊是这么喊他的,就现学现用了起来。 陈烈打量着这房子,老旧,就能概括这房子的惟一特点,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她的房间尤其小,是扑了两张床,一张是正经床,一张是沙发床,中间的过道仅仅能容人侧身过去,他没往房间里走,眼神里没有别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欣喜,不冷漠。 “这两万钱是给你的,卫殊叫我给你。”他没把钱递到她手里,直接扔到她身边,“你让他在外面好好学习,别打扰他。” 完全是污辱的举动,他没有表现出什么嫌弃,却用行动表现出他的不屑一顾,甚至同她再多说两句话的意思都没有,将钱一丢,就走出门,跟他来的时候一样坚决,却把景灿灿差点吓坏了。 吓坏了,完全是因为上辈子。 上辈子她差点被陈烈弄得身败名裂,都记着呢,所以听到陈烈的声音不淡定,看到陈烈的人更不淡定,看到他把钱就施舍似地就扔在自己床里,她更是差点暴跳如雷——可她没跳起来,头一个是身体不允许,第二个她也跳不起来。 她没办法想象自己衣衫不整地跳起来冲陈烈过去,将面子跟里子都要回来,只能是恨恨地看着他走,无力地躺在床里,用来污辱她的钱,她做不来清高的架势,还是只能拿来用,这便是现实,不想用不行。 她现在就是缺钱。 带儿子、生活都得要钱。 死要面子活受罪这样的事儿,她干不出来,只好是厚着脸皮接受钱,还得一句一句的告诉自己,这都是卫殊叫他送过来的,是她的卫殊,十八岁的卫殊,确实是她的,还是她一个人的—— 想想又是眼角发酸,可她不能哭,月子期间哭了不好,月嫂说的会有后遗症,她一向爱惜自己,哪里舍得叫自己有什么破后遗症,硬是把眼泪死死地憋了回去,胸前又疼,儿子还睡着,刚喝饱的。 睡衣就挂在她身上,薄薄的布料贴在她身体上,疼胀的部位正好抵着布料,有些刺刺的难受,她哪里有受过这样的罪,想想儿子想想她自己,真觉得日子有些无望。 带儿子真是件困难的事。 她开始还觉得儿子夜里不怎么哭是好带,月子里有月嫂帮忙带,她还没有真正清醒的知道怎么样带一个婴儿,等出了月子,最主要是她舍不得再花钱,要是搁以前,花点钱就能得痛快的事,她怎么都会干的,可如今她得为钱斤斤计较。 这次卫殊叫人送来两万块钱,下次呢,指不定就没有了,她不敢花的太多,而且就现在她这样子也不能上班,只能在家里耗着,她都打听过了,幼儿园接受月份最小的孩子都得十八个月,想想她的儿子,才一个月多,搁哪里,哪里都不收。 人家还怕她把孩子一丢,人就跑了,到是嘴上没明说,好歹上辈子景灿灿见识的人多了去,什么样的嘴脸没见过,她现在真没想把儿子给扔了,上辈子不管她亲妈秦芳卖她儿子,还是怎么的,总归是她被动受着,压根儿就没想办法—— 从幼儿园走出来,她抱儿子的双臂都快酸死了,站在路边,想等公交车,才没站一会儿,她就觉得双腿发软,出来就跑了两家幼儿园,现在不过是想回家,偏儿子要哭了。 她还是有点迟钝,呆呆地看着儿子,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 可她儿子,没得到她的反应,就哭了起来。 哭的声儿不重,就是一抽一抽的,把她吓得更没主意,眼看着别人都看她,她还怕难为情,抱着儿子就想要走,偏腿是软的,力气都是少得可怜,就是抱着儿子的双臂,也快要酸软得跟棉花一样。 儿子越听越大声。 她越来越慌。 慌不择路的跑。 儿子还在哭,她都不怎么办才好。 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她乱跑的。 还有个公厕,尽管味道不太好,她还是将就地走了进去。 一手抱儿子,一手从大包里掏纸巾,出来时她觉得这个动作最最简单不过,真做起来拿几张纸巾拿得她满头大汗,好歹是抽了几大张出来,将洗手台的水渍给擦干,才放下儿子,——儿子脸上可没有泪水,被她放下来,还蹬了蹬了双腿儿,也不哭了,刚才那哭闹的声音就跟催命似的,现在一点声儿都没有,眼珠子动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她? 她皱着脸,瞅着这个小家伙,将他的腿儿拨开,探近脑袋看看他的纸尿片,没湿,那是饿了?月嫂阿姨说了,孩子哭,大都是这两个原因,她想想也是这原因,大马路上叫她喂孩子,她真没那豁得出去,厕所味道浓一点归浓一点,好歹不是众目睽睽之下。 按着月嫂阿姨的吩咐,她穿着十分宽松,也方便喂奶。 果然,她儿子一吸奶,就乖了许多。 可她脸皱得更紧,那是疼的,上辈子,她儿子没喝过她一口奶,现在到是喝上了,疼的是她,出门时本来换了漂亮的内衣,一换才发现那内衣根本没法穿,到是能叫胸又挺好看,偏不能在这个时候叫她舒服。 儿子胃口挺好,吸完一边还要吸另一边,弄得她两边都疼,胸口就觉得直抽抽,抽抽的叫她想直接给儿子断了奶,偏奶粉更贵,她哪里负担得起,还不如自己顶上,好歹省些钱,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是又疼又伤感。 穷,就一个字。 她还怕儿子把她的胸形吸坏了。 上辈子,她的胸一直没动过刀子,这辈子,她还没想要动刀子。 “砰”的一声。 震耳欲聋。 她给活活地吓了一跳。 就是她儿子也给吓着了,本来不哭了,现在又哭了,这小家伙一哭,吸得更厉害一点,更叫她有点懵,反应都有点慢,光晓得疼了。 厕所的门被强势踢开,一时间迅速地冲进来几个警察,制服笔挺的,表情都严肃,将喂养奶的景灿灿给围住,不让她逃跑。 景灿灿上衣都来不及放下来,就叫人看了个满眼,她顿时就脸红。 想转过身,后边也有人,左边跟右边都有人,她还没地方躲,——嘴里还嚷嚷,“我没走错男厕,你们走错了——” 听,她还以为人家是走错门了。 也不用脑袋想想刚才人家是踢门进来的。 惹得为首的警察到是一笑,那是气得狠了,“才几岁的人,就干起这种勾当来?” 景灿灿一时耳朵听岔了,当她是理解岔了都行,弯着腰,她不好意思站直,生怕叫人看了,索性心一狠不叫儿子再吸了,一边哭一边吸,容易呛着了,一手抱着儿子,一手还整理衣服,尤其是里面的文胸,更叫她自卑—— 上辈子自她过十八岁后,哪里有碰过这廉价的内衣? 被那个警察一问,她还真以为自己走错男厕所了,还收拾着自己被吓着的心情,抱着儿子,不紧不慢的,“啊,不好意思,是我走错了,不好意思,让你们在外面等急了……” “把货放哪里了,是不是放小孩子身上了?”为首的警察盯着她问。 这一问,才叫景灿灿觉得不对头起来,还没等她解释,真有警察从里面搜出来毒品,把她惊得脸都快白了,没容她分辨,就直接拉着上警车,一路呼啸着去派出所—— 她到是想为自己解释,谁也没听她的。 最近刚好有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以孩子当掩护贩毒。 那个公共厕所刚好是那毒贩的交易场所。 景灿灿不幸的被误认为毒贩。 毒品这玩意儿,景灿灿是晓得危害性的,从来就没有碰过,有时候是有过想找刺激的念头,最终都是惜命的没去玩,谁曾想,她回到十八岁后,就碰这么种乌龙事。 她说没有,人家不相信。 监控拍的都是个背影,身形大小跟景灿灿也差不多。 一看这个,景灿灿更慌了,儿子叫人抱走了,她独自面对警察—— “陈烈,我要找陈烈——他是我爸!” 眼见着说不通,她只好将陈烈拉出来。 第006章 真是一句惊起千层浪,本来是几个警察盯着她,强光照着她,意图对她来个疲劳轰炸,叫她扛不住就招了,没想到她坚持不交待,反而—— 反而扯出个人名。 陈烈这名字实在是如雷贯耳,在本城。 陈烈会有这么大的女儿,这哄谁呢? 她没有二十也有十八的,难不成陈烈几岁就能使一个女人怀了? 警察面面相觑—— 一时间气氛,真的很难说。 难不成这案子同陈烈有关系? 不得不说刑侦人员有时候的大胆推断,确实有些可怕。 为首的队长还算是冷静,他轻咳了声,面部表情稍稍缓了点,将面前的矿泉水推到景灿灿的面前,再将灯光挪开一点点,轻声问了句,“要不要喝点水?” 景灿灿是急中生智那么一喊,喊了心里还没底,她晓得人怀疑自己话里的真实性了,哪怕身为一个重活的人,她自己也是没办法相信陈烈会有自己这么大的女儿,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矿泉水,迫不及待地拿过来,拧开盖子,闷嘴就是一大口。 当水顺着嘴往喉咙底走时,她才觉得嗓子眼不那么焦急,再慢慢地将矿泉水瓶放回桌面,尽量地让自己看上去很淡定,上辈子虽说是花瓶,可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演戏的底子,她装起来,低眉顺耳的,“谢谢。” 还真有礼貌,晓得说这个,要是别人,被别人这么冤,哪里还受得住,她刚过了开始的慌乱,现在到是镇定下来,“刚才我急了,说错了,陈烈不是我爸——”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但一句话顿时都叫他们吓得不轻。 “我儿子是他儿子。” 比刚才那句“陈烈是我爸”还要惊吓。 陈烈没结婚,谁都晓得的—— 贩毒案里面出现的嫌疑人,竟然与陈烈有关系。 队长觉得有些头疼。 拿着矿泉水瓶子走出审讯室,当矿泉水瓶子交给边上的同事,“把这个交过去,叫人查查她的指纹,看看有没有什么犯罪纪录,查得越仔细越好——” 审讯室里空了。 景灿灿没再坐直,不是她娇气,呃,其实也是惯娇气的,她坐了直难受,又觉得胸前那文胸有些湿意,直顶着料子,很不舒服,最好是来吸吸,把里面的水都给吸走,才会叫她舒坦—— 她又为这样的想法感到难为情,心里又七上八下,生怕派出所这边会同她亲妈秦芳联系上,才报名陈烈的名头,还有点愧意,把别人拉下水什么的不是她的风格,可她真是没办法,没什么办法可法。 当时就那么灵光一闪的,她就抓住了。 尽管刚才表现的有多镇定,现在她就有多害怕,基本上她是表面光鲜,内里烂得跟破棉絮似的,一点担当的能力都没有,亏得她上辈子还能有人捧,就晓得卖脸,卖身体——卖的越来越活用,这辈子,她不干这样的事。 她跟自己是这么说的,是不再干了,再怎么辛苦,再怎么难受,也不能走出第一步,心里又觉得倒楣,怎么就摊上这事儿了,要说事情的源头都是儿子饿了的缘故,他要是不哭,她也不会匆匆逃开找地方给他看看,谁曾想就那么巧的,人家抓的也是那么个人。 心里跟被什么塞住一般,她对儿子的态度实在是难说。 再没有刚才坐直的气势,现在的她窝在椅子里头,巴不得整个人都窝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想着他们几时才能查清后把她放出来,她长了嘴没长嘴似的,人家没相信她,只得抛出陈烈。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就是吓他们。 可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出了个岔子。 真仔细一查,还真的查出来与她没有关系,开始就是心急了,觉得她像,这事儿本来就能查得清,算是误逮,到是将她给放了,儿子呢也交还到她手里,儿子给照顾的很精心,还睡着,完全不知道她亲妈在审讯室叫人围着审,审得都快睡着——她抱儿子,手臂还有些软。 亏得民警同志托了她一把。 帮着她将儿子抱好,她心里头这个感激的劲儿甭提有多少了——“谢谢谢谢——”个客气的,也不怨别人把她当成毒贩子对待,她心宽,儿子在手里,思量着得找个地方再让儿子喝喝奶,不然的话,就这么胀着,她得疼死。 谁曾想,刚出派出所门,有全黑的车子停在那里,挺嚣张的,就挡着派出所的门。 景灿灿上辈子成名也是怪嚣张的,嚣张这回事,能嚣张的时候就得嚣张,不能嚣张的时候得夹着尾巴做人,她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什么东西都晓得一些,人在兴头上的嚣张就不要去打扰,她自己是不喜欢被人打扰,也把别人都这么想。 挤着要往车边走,她可不想因为磕漆什么的,还得赔人钱,抱着儿子走得小心翼翼,仿佛她身上穿的那都是铁甲铜盔,一路过去,畅通无比,听见车门开的声音,她没注意,依旧想往车与墙之间的空隙走出去。 “景小姐?” 居然还有人拦在她面前,将她个去路拦得死死的,不叫她往外头再走一步。 把景灿灿弄惊讶了,叫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呃不是小姑娘,她早就是有了孩子的,可以称作“大妈”,再时髦点叫做“辣妈”,她现在一点都不辣,微抬眼,生怕是卫家的人,紧紧地抱着儿子,沉默地咬紧嘴唇。 不说话。 车门到是拉开,在她的面前,人家做了个“请”的姿势。 她估量看向人家,是个壮实的,看着就不好冒犯,凭她的小胳膊小腿,再加上儿子,着实不太有把握,人家都敢把车子停在派出所停的这么横,而派出所又没有出面干涉,她想她出去被人接走,派出所是知道的—— 而她的脑袋得出一个结论,关于生命,至少是安全无忧的。 是卫家的人吗? 她抱着儿子,本来还愁怎么喂奶,车子幸好是跟前面是隔开,这样的设计很方便后面的人办点私事,比如搞搞车震这种大尺度的事啦,上辈子的景灿灿确实有玩过这样的事,前面的司机在开车,她跟人在后头玩。 想起来还满汗颜的,她想,又有些嫌恶的意味,明明她还是第一坐的车子,鼻子好像能闻到那种特别的味道,努力地腾出手来,她捂鼻子,没捂一秒钟,单手抱就吃不消了,赶紧的就双手抱住儿子。 儿子没醒,还睡着,她不敢把儿子吵醒,只能是自己胀着,自己疼着——个杯催的,她心里五味杂陈的,有些茫然,怎么样把儿子带大,还要怎么教儿子?都让她头疼。 没等她用脑袋想个所以然,车子开出十来分钟后就停了。 还停在华庭国际。 本城最有名的会所。 上辈子的景灿灿有来过,那是功成名就后的庆功宴就在这里办的,邀请了各种人马,都是为她来祝贺的,玩闹通宵,这里讲究私隐,“不受欢迎”的人通常被止步在外头,尤其是像景灿灿这样的大明星,追踪过来的记者更多,都给堵在门外,进不得一步。 而载着她的车子,直接驶入华庭国际的地下停车场。 陈烈在休息。 烟、酒、女人必不可少。 从部队出来,少了必须遵守的纪律,他一下子跟回到青春期似的,叛逆了起来,没日没夜的不回家待着,巴不得一天到晚都在外边,像是要把这十几年的岁月一溜儿的都一次性享受回来。 趴在那里,仅腰间围着条浴巾,一纤细的手在他后背游走自如,放松他的神经,肌肉坚实地不带一丝累赘,被精油抹过的肌肤泛着诱人的光泽,——手机到是响了,那双纤细的手离开他的后背,步子微微迈开,又转回来,纤细的手间已经多了个手机。 陈烈私人手机,鲜少人晓得他这个私人号码。 “人带过来了?” 他趴在那里,在纤细双手主人的视线,他落地站起,浴巾从他身上滑落在地,如同米开朗基罗般雕刻出来似的,引得人眼红心跳—— 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还是叫安妮微微红了脸,似不经意地瞄一眼,又害羞地收回来,她听见他在说,——“嗯,把她的儿子抱走,找个可靠的人照顾——” 安妮听得清清楚楚,大气都没敢出。 两句话,就能决定一个人的一生。 而刚入华庭国际的景灿灿还在想到底是谁让她过来这里,——她更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上辈子,她就在这里、华庭国际的门口碰到于她有“知遇之恩”的罗方,所以车子一路进去的时候,她还有点欣喜。 好像算日子,就差不多这几天碰到罗方的。 上辈子的她已经生了儿子,坐月子什么的,没有这种待遇,秦芳拿了卫家的钱跟情人私奔了,而她被人从早就被秦芳卖掉的房子里赶出来,碰到罗方愿意对她伸出援助之手,她当时感激的跟什么似的—— “砰——” 前面突然横出来车子,直直地擦身而过。 开车这么毛,简直跟去投胎似的,她心里这么想,低头一看儿子,发现儿子醒了,张着眼睛,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好像不怕,又不哭。 这一擦,两车子都停了。 司机下车。 对方的车子主子也跟着下车—— 景灿灿坐在车里往外看,瞅着从那辆车里下来的男人,高个子,很瘦,脸很白,眼底微黑,像是鸦片鬼似的,脸白的跟眼底黑的色儿都不太正常,还穿着红色的皮衣外套,特别扎眼,还穿着条黑色牛仔裤,紧身的小裤腿的那种,再蹬着双锃亮的靴子。 罗方! 她下意识地紧抱儿子,缩在车子,连头都不敢再抬一下。 第007章 缩在车里,景灿灿灿恨不得自己消失。 重活做什么,她为什么要重活,好死不如赖活,她从来就没有想过死。 她抱着儿子,生怕叫罗方看见,罗方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不过。 于罗方,她有一种天生的恐惧感。 下意识地抱着儿子的双臂也跟着缩了缩。 “——” 而她的儿子竟然哭了起来。 刚才还睡着的儿子,哭了,哭得她胆战心惊,连忙要哄,嘴巴一动——不知道要怎么哄,没头没脑地就掀开衣服下摆,将文胸往上撸开,试图让儿子喝点。 可能这真的有效,真的不哭了,一点声儿都没有了。 吓得不轻的景灿灿总算是稍稍地冷静了下,眉头皱得微紧,不知道小孩子喝奶是不是都这样子,她没有经验,又胀又疼,巴不得儿子吸足,又觉得被吸得太疼,对于喂奶这种事便有些抗拒,——但没有多余的钱买奶粉,只能自己喂。 好歹,她总算是晓得儿子要哭,让他喝奶就能行。 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没等她胀痛的感觉稍有好转,她儿子就不乐意喝奶,甭管她怎么送到他嘴边,他就是不肯再张开嘴,——她再塞,胸前到是湿了,吐血了。 惊得她手忙脚乱,差点将儿子随意往边上一丢,刚要放手时,她赶紧地抱住儿子,刚抱住,被胸前涌起的味道给熏得差点背过去,处于窘境,她竟然半点办法都没有,才出生一个月多一点的儿子,就能让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好不容易擦掉,她鼻间还残留着那种味道,紧皱的眉头一直没展开。 到是他儿子,居然笑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取笑她的,肯定是取笑她的,她心里这么想,儿子真是个债,如果儿子是她的债,她得还清了,才会不枉重活一世? 她躲在车里,收拾了下,再紧紧地抱着儿子。 幸好司机跟罗方沟通的还好,罗方走了。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那口气才呼出半口,她蓦然就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现在的她才十八岁,又跟罗方不认识,又不是她当初儿子被亲妈秦芳卖了而有些自暴自弃的时候,她现在是努力要带大孩子的景灿灿,跟过去没有什么关系的吧? 她还不太确定,上辈子的记忆除了当红后,别的记忆都不太美好,甚至是糟透,而罗方就是她糟透记忆的起源之一,也还记得她能当红,都是他牵的线,才叫她更纠结,上辈子说是“知遇之恩”,还真是没错。 但现在,她想离这种“知遇之恩”远一点,离得越远越好,最好是永远都碰不到。 车门被打开。 她抱着儿子下车。 司机一言不发地朝她的儿子伸出双手。 她先是一愣,还以为是他的好心,本来嘛,她抱着是有点酸,本想忍忍,偏忍不住这种送到面前的好意,丝毫没有戒心地将儿子交给他,儿子是个小魔精,她有些抗拒,又想对儿子好,反正很纠结—— 她还没有当妈妈的心,想归想,真做到挺难,她承认。 一直跟着带路的人走,她没像个乡巴佬似的到处看,更没有华庭国际的奢华给吓着,她还是三十八岁时的当红明星,司机的步子有些快,她没注意,等注意到时,司机已经不在她前面了,而给她引路的人,刚好让同事叫走了。 等她真正明白过来时,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儿子也没有。 她开始还以为是同她开玩笑,步子开始是慢慢的,走一步看一步,慢慢地,她步子就快了起来,不止是快起来,更是跑的,她一直往前跑,前面一个人都没有,很快地就是安全通道,连个声音都没有。 空的可怕。 她站在原地,又看看安全通道,时间像在她身上凝滞了一般。 “……” 她想叫儿子的名字,刚想要叫出口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替儿子取个名字,慌乱地找服务人员帮忙,问了又问,问过前面的,又问后面的人,又问楼上的,又问过楼下的人,谁也没记得见过她所说的人,更别提还是个抱着儿子的壮汉。 眼前一黑,景灿灿差点就踉跄了步子。 也没有照片。 就算是找人,她连个照片都没有,怎么找? 可她不甘心,非得找到人。 那是她儿子,十月、呃,是九月怀胎后生下来的儿子,可能也是她一辈子仅有的儿子,怎么能让他在她手里就让别人哄了去呢?拐卖孩子的事,她上辈子听过很多,更参加过一丝活动,被拐卖的儿子得到最好的下场就是去没孩子的家,那样的家会对孩子好,可—— 她的头一下子就疼了。 还去问人,一个个的问,都没见人。 她赶紧回到派出所,想找人问问那车主是谁。 派出所外头还有监控呢,她晓得的——她才从派出所里出去,这就转回来,叫那个队长挺意外的,见她没再抱着儿子,才觉得看上去不那么奇怪,毕竟才十八岁,还是个孩子呢,现在的社会呀,他还跟她说时间不到,不能处理。 但她的孩子太小,队长还是为她破例,她才从派出所走出去,被人接走,孩子就没有,他想起她说的孩子是陈烈的,这让他有些棘手,唔,还是出警了,直奔华庭国际,这是个硬骨头—— 不好啃。 他看着坐在警车里头缩在一角的景灿灿,她双手一会儿交叠在膝盖上,一会儿又放下来,一会儿又紧紧地交握成拳头,脸色也是白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她的眼神惶惑不安,看看车外又看看自己的双手—— 景灿灿脑袋里乱,跟乱麻似的,她不知道怎么说,有种危机感,她瞬间就想到卫家,觉得是卫家可能晓得她在哪里了,把她的孩子弄走了,——难道重活一辈子,她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人弄走? 她的牙齿咬着唇瓣,嘴唇泛白而不自知,真想直接跑到卫家去要人,刚一窜起这样的苗头,她就怂了,拿什么跟卫家要孩子? 她不傻,估计人家门还没靠近,就让人家赶走。 卫家门第高大,她觉得自己就跟个蝼蚁般,上辈子她没能拿卫家怎么样,这辈子她觉得还是没有什么指望,现实叫人总是难以接受,又不得不接受,她跟着队长走,意外地发现华庭国际居然很好说话,虽说负责人都没有出现,但是监控都调了出来,压根儿就同有她出入华庭国际的画面—— 就好像她说的全是荒诞的话,全是骗话,她就在做梦似的。 早上一出门,儿子没能送幼儿园,还让人当毒贩抓入派出所,上了不知道谁的车,结果儿子也没有了,警察一查监控,得了,压根儿就跟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似的,她简直心懵了。 收队了,她还懵懵地站在华庭国际门口不肯走。 队长刚上车,回头看看她个背影,觉得那么个小女孩儿也不容易,尤其是见到她懵懵的样子,还有些不忍,“要不你找个证人?” 也就那么提一句,事实上,他也没指望能找着证人,估计是孩子让亲爸带走了,有有些人就是只要孩子,不要孩子他妈,更何况他还记得她说的孩子是陈烈的,这名字,到嘴边,他是提都没提过半句—— 幸好她与毒贩没关系,队长上了车,坐在警车里,车子开出好远,人还能看到她的背影,呆呆地站在华庭国际门口。 华庭国际,进进出出的人不多,白天而言,确实是有些冷清。 她想进去,就被人当成闹事的,被保安给架出来,她没站稳,还差点摔在人行道上,经过的路人还诧异地看向她,那眼神,她有些不好说——她心累地坐在人行道上,全身的力气都没了似的,想说话,想大吼,张了张嘴,声音一点儿都没有。 脸上热烫,她发现自己哭了。 她的儿子,就这么让人抱走了,还不知道是谁抱走的,有怀疑的对象,她又不敢上门去吵,去闹,——她找手机,肩上还挂着包,包里还放着纸尿片,还有纸巾,看到这些东西,她的眼泪掉得慌,也不想抹,泪眼迷蒙地找手机。 偏出门时,那只手机没带。 “哟,小姑娘坐在这里做什么呢,可脏了,还哭呢,是受委屈了,还是怎么的?” 突如其来的,她被这个声音给惊了下,抬着满是泪水的脸,瞅向右边,映入她模糊视线的男人赫然就是罗方,心里巨怕,差点儿就往后载去,背后到是让他横伸出的腿给抵住,她更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 连包都不管了,爬起来就跑。 罗方看着她的背影,一手将落在地上的包给捡起来,看到里面的纸尿片跟纸巾,眉头微微皱起,没打算上前追,“难不成我最近变得面目可憎了?” 他提着个拉链大开的包走入华庭国际,在忙的工作人员都朝瞬间停下手头的事迎入他,他如同个高傲的国王走入他的领地,——但手中的包叫他的形象有些打折,尤其是这边儿的负责人,看着老板手里拿着的包,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但是他负责地汇报刚才的事。 特别是华庭国际很负责地配合警察的事。 罗方听着,将那个捡来的包随意放在桌面,视线掠过他自己手指,修/长的手指,跟钢琴家的手似的,听到孩子的事,他眸光一闪,打断负责人的话,“谁干的事?” “陈烈。” 负责人回答的很尽职。 罗方一笑,“难不成真是他儿子?” 笑得别有深意。 负责人表示不清楚,但觉得可能性很高。 第008章 景灿灿跑得老远,上气不接下气的,好不容易才停下来,一手叉着腰,一手支着墙,胸/脯激动地起伏着,等稍稍平静了些,她才缓慢地转过身,看到墙上贴着治xx病的小广告—— 顿时嫌弃地就退开。 她蹲了下去,满眼的惶然,瞧着来来往往的车辆,看看自己的双手,想着就是自己把儿子给交出去,就恨透了这双手,一点戒心都没有,就算是再累,也得抱着—— 还是忍不住想替自己辩解一下,她真是手都抱酸了,才把儿子交到别人手里,要是晓得能碰到这样的事,打死她也不敢把儿子交出去。 她有怀疑,却问都不能问。 远处的公交车过来停在站牌前,她急慌慌地起来,用力太猛,差点朝前栽去,幸好她还有魂,没至于真让自己栽得难看,加快步子就跑向公交车,临上公交车,她试图拿零钱,一碰肩上空荡荡的,她顿时就转了方向,没敢再上公交车。 她一分钱都没有。 有困难找警察,这句话不是白说的。 她难得果断地在街边找着公共电话亭,这时候还是满大街的电话亭,都是投币电话,外面立着玻璃门,玻璃门都裂了还是顽强地伫立在那里,进去拿起挂着的电话之前,她还深深地呼一口气—— 打110,不需要投币。 她清楚的。 她上辈子十八岁时就打过,那时候是虚假报警,这会儿,她还没有干过这种事,还有些不安,等电话真的接通后,她慌慌乱乱地就把事情给讲了,主要是她觉得当时有人可以替她作证,罗方可以的。 罗方是碰到那个司机了,她就等派出所的人过来。 那边的派出所,队长难得可以准点下班,没曾想一通电话把他的脚步打乱,还是那个人,他一听就有些头疼,当时就那么一说,谁曾想,她还真有人证? 赶紧让新来的小吴去把人接过来。 警车来得快,出警真的只是五分钟的事。 小吴回到派出所时只有他一个人,叫队长还有意外。 “不是说她找到人证了?”队长拿着车钥匙,边往外走边问。 小吴面有难色,“她是身上没钱了,一个硬币都没有,我用警车送她回家。” 队长那表情真难说,老实说,他还真怕她真找上门来说有人证,陈烈家,哪里是好碰的,再说了这都是“家务事”,要真有人证过来,难不成他还要带人去陈家要孩子?他想想就头疼,再说了,孩子跟着哪个好,谁都能看得出来。 女孩儿还是蛮拎得清的? 估计是看清形势了? 队长权当没有发生过这事,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走出派出所,最好是陈家把人安抚好了,别叫人再来派出所报案,他就小小的派出所里的小队长,可惹不起那么个大人物,心脏也不太好呀。 要说打110,景灿灿就是打着顺风车的主意,本来不算聪明,难得叫她想出这么个办法来,她也是略有几分得意,真让罗方为她当人证,她没那个胆,更没那个想法,与罗方最好一辈子都不见。 她找儿子会自己找,跟罗方碰到,现在想想都觉得有些恶心。 对,就是恶心。 没有儿子在身边,她心里空落落的,上辈子儿子一直没有在身边,从来没觉得有什么,重活了,她生了儿子,又抱过儿子,又跟儿子生活一起,明明晓得儿子叫人弄走了,还是下意识地看看床里侧—— 就是下意识地看过去。 隔壁高姑娘下班回来时,还问她儿子怎么不在。 她不想让自己的事也惹得别人跟着操心,就说儿子送到她妈那里去了,幸好高姑娘没再问,才让她蒙混过关,就凭她亲妈秦芳的性子,她敢把儿子交过去吗?现在到好,跟交给她亲妈秦芳一样的结果。 明天,明天她得去卫家看看,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只盼着睡着后什么都不想。 但是她真睡不着,拼命地叫自己睡,还是睡不着,索性打电话给卫殊。 这边是晚上,卫殊那边才是早上。 “灿灿?”卫殊的声音透着惊喜,“灿灿?” 她一听这声音,就想哭,眼睛瞬间就红了,但她不敢哭出声来,还是怀疑,她得去看看,得晓得儿子是不是真被卫家人弄走了,话到嘴边,一句都不敢透露,“我想你了——” 是呀,她想他了,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她是想他的,尽管他还是十八岁,她自己早过是披着十八岁的皮,已经是三十八的芯子,惟一没变的是依旧没有什么能耐。 她没本事,才是大实话。 想要钱,又不想踏入娱乐圈,她就是这么矛盾的活着。 “灿灿,灿灿,我、我也想你的,”卫殊站在角落里,享受着这份甜蜜,冷不丁地想起儿子来,“儿子呢,睡着了吗?叫我听听他的声音?” 这一问,叫景灿灿的情绪快要忍不住,——她赶紧将手机拿离,一手捂着嘴,仰起脸,将鼻子往回吸,重重地深呼吸一口,才再度凑近手机,努力地挤出笑意来,好像真跟春天要开花似的,“睡着了,他睡着了,要是把他吵醒,可有得好哭的,到时我可哄不住,吵着隔壁的人怎么呀?” “那不要了,不要了。”卫殊想想也是这么理儿,小孩子最烦人,可那是他儿子,虽说还没有当爸爸的几分自觉,他还是会想儿子的,压下声音,他一手拢在嘴边,“我妈说我以前很难带的,儿子肯定是像我的,你别担心钱,我会叫人送你的,该花的一点都不能省着花,知道吗?要不你换个地方住,要不要找个保姆阿姨?” 她想要,特别想要,想要给她带孩子的人—— 可她——她哪里还敢想这个,儿子都不见了。 “我困了——” 她迫不及待地就挂了电话,再不敢同卫殊说话,生怕再多说一句,她就能当着手机哭出声来,拉过被子,她连轻微的“呜咽”声都不敢有,怕吵到人。 困了,是借口,她一点都不困。 甚至还精神,只是她难受。 心空空的,卫殊再好,都不在她身边。 将近凌晨时分,她终于睡着了。 卫家在半山那一块儿,城中有名望的人都住那一块,景教授也住那一块,她是晓得的,从来就没有走上那一块,她是自卑的,私生女怎么敢光明正大地踩上景教授家的门呢,——那里是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世界,象征着地位、权势,还有名利。 她甚至不敢站在造景教授家这边的地方,远远地站着,就盯着卫家的大门,一天到晚,人是多的,进出人非富即贵,她想问人,又怕提前叫卫家晓得她过来了,提心吊胆的,心里没有一个能用的成算。 天气太热。 要上辈子,她哪里还用得着晒太阳,早就有助理替她打点好一切,别说阳光了,就是月亮都照不到她身上,她还残留着那种享受的记忆,十八岁的年纪,娇嫩如花,又是刚出月子,她着实有些难以支撑。 早上就没吃什么,路边摊买的包子,咬一口就晓得没有什么胃,她挑剔地吃不下去,将就着矿泉水勉强填填肚子,到中午,还没到中午,就饿得不行了,哪里还顾得上难吃不难吃,将早上冷透的包子拿出来咬到嘴里吃—— 冷掉的包子,比早上吃过的味道更难以承受。 她还是吃了。 吃得眼泪汪汪。 叫注意她的人,觉得非常有趣。 那人是罗方。 罗方不是别人,是卫殊的小舅。 他站在卫家阳台,看着不远处的女孩儿,唔,不对,不能叫女孩儿,至少是一个孩子的妈妈,真年轻,他不由得呼口气,想起被他丢在华庭国际的包,嘴角的笑意略略扩大,架了个望远镜,他看得津津有味。 卫太太是罗方的亲姐,同父同母的姐弟,罗方比她将近少了十五岁,亲自上楼叫这个弟弟吃饭,却见到他几乎趴在望远镜那边,“怎么呢,盯着谁看呢?” 罗方从望远镜前退出,把位子让出来,指指方向,脸上全是兴味的笑意,“瞧个有意思的人,蹲在你们家门口呢,有多可怜就多可怜的。” “说什么怪话呢——”卫太太开始没有太留神她的话,等她真透过望远镜看到离家里不远处的景灿灿时,那脸色瞬间就变了,跟学过变脸*似的,连说出口的话,都有些气急败坏的架势,“她还来做什么,卫殊都出国了,把我们卫殊逼得出国了,还要来这里?” 罗方一听,觉得有戏儿,“是卫殊的小情?” “哪学的怪话,什么小情,把卫殊当什么了?不就是个破落户想揪着我们卫殊,当她自己是灰姑娘呢,”卫太太瞪他,眼神还凶,“小小年纪就勾着卫殊,还怀了孩子,咦,她的肚子是平的?” 她失声尖叫,“是不是引产了?” 她这边还等着秦芳的消息,就等着孩子一出生,将孩子抱走,随便怎么着都好,反正都不能留在外面,那种年纪轻轻就不知道廉耻的景灿灿,哪里能带得好孩子? 罗方双手搭在她肩头,试图让她冷静,“可能吧,这样也蛮好,跟卫殊都能扯得清——” 不愧是亲姐弟,卫太太一下子就叫罗方说通了,也不能说是说通,其实是价值观一致,他的意思,她能理解,也晓得要怎么办,“她要是再待在这里,就叫人报警,这么个人要是天天在外面,我胃口都会倒的。” 第009章 〔修BUG,捉虫〕 等。 完全是没有希望的等待。 还容易中暑。 景灿灿吃完包子后就觉得不舒服了,闷闷的,说不上是哪里不舒服,就是闷得厉害,她不是什么死心眼的人,瞅着自己就没机会进卫家瞅瞅,人家要真是把她儿子弄走,她指定是见不着的—— 反正是她有些想开了。 站起来时还有些头晕。 还是走吧。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等了大半天才明白过来自己干的是天底下最大的蠢事,完全没必要,她让卫殊去问就是了,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除了叫自己不舒坦,真没有别的好结果了。 刚走了几步,她就迅速地转过身——没一会儿,车子从她身边经过,她立即就转了个身,迎向来路,才“镇定”地走几步就飞快地跑起来,冲下半山,这里再不想多待一步——车子她是认得的,是景教授的车子。 景教授就住在卫家边上,那栋别致的小洋房都是景家的房子。 上辈子她非常羡慕,这辈子,她不羡慕了,因为她晓得有些事情是羡慕不来的,就比如她是个私生女的事是个永远都不会改变的事实,走着、走着,她眼睛里湿湿的,不是想哭,只是眼泪掉了下来—— 最郁闷的是她还胀奶,感觉文胸里面都湿了。 她真不想哭。 上辈子的她就不哭,因为她知道哭了没用,现在的她,还是哭了,哭了不止一回,即使哭了没用,她还是忍不住,而且她也不想忍,忍辱负重什么的,她再也不想经历了,可想想她的儿子,即使她心情很纠结,还是觉得想要找回儿子。 但—— 她又明白儿子在卫家是最好的,上辈子的儿子,她的儿子,除了没有她这个亲妈之外,一切都是好的,有她这么个亲妈,也只能是给人添些谈资——她胡乱地用手抹眼泪,努力地想要笑,告诉自己儿子在卫家是最好的。 现在她一个人。 跟上辈子一样。 半山是没有公交车的,都是私家车上下山,景灿灿是走着上山,也是走着下山的,她没有别的选择,她慢吞吞地走着,下坡不吃力,只是她娇气,这身体也娇气,没走下多少路,闷闷的更厉害,一种冲动涌上来,她下意识就用手捂住嘴—— “呕——” 她中暑了。 而且中得不轻,身上也没有备上中暑药。 她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这些,也想不到自己会中暑,右手大拇指与食指掐着左手虎口,那里有条筋,她使劲地掐着,没掐一会儿,疼得她才抹开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个可怜样的,脸都是红的,被晒的,——她的手还弄着水抠脖子,将脖子抠得红红紫紫的。 就连鼻梁上眼睛中间都让她抠得红红的。 人才算是精神些。 她蹲坐在阴凉的树下,看着各种名贵的车子上山下山,曾经她的车库里也有很多的车子,有别人送的,也有厂家送的,更有自己买的,当宝蓝色的车子停在她面前时,她还有些迟疑,她待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那车—— 偏那车的喇叭又被重重地按响。 她才终于看向那车里的人,顿时紧张了起来,却没动,视线移开,当作不认识这个人,上辈子认识,这辈子确实是不认识。 “小姑娘?” 到是车里的罗方见她避开视线,在车里等得不耐烦的下车了,人走到车前,双臂环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睇视她,声音还有些亲切—— 亲切完全是种假相,这是上辈子的景灿灿得出来的结论,她依旧坐在那里,朝罗方露出傻傻的笑脸,嘴一张,话就脱口而出,“叔叔好。” 罗方看着她,还是头一次仔细看这个女孩儿,他姐嘴里的小太妹,竟然是这样一个女孩儿,要说漂亮,是真有,瞧瞧她的,精致的叫人惊艳,眼睛不是那种很大的架式,而是刚刚好,长长的睫毛,小巧的嘴,嫣红的唇瓣,雪白的脸—— 人小归小,该缺的到是不缺,可能是怀过孩子的缘故,她比同龄人多了些风情,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风情,可能是怀孕时胖的缘故,她不瘦,有些肉感,她傻笑的模样,更像个天真的孩子,心机,在她身上似乎找不出来。 “我是卫殊的小舅,你叫景灿灿吧?” 罗方微眯了眯眼,直接说,表达一下善意。 听这话,景灿灿心里一惊,要说上辈子,她可从来没从罗方嘴里听说过这个事,也是后来才晓得罗方是卫殊的小舅,而如今,不过是第二次见面,他就直接跟她说了与卫殊的关系,她瞬间惊讶地看向他—— 小脸还有些慌乱。 即使是一直被称为“花瓶”,她还有些演技的,人站了起来,更慌乱地退后两步,撞到背后的树上,她的手按在树上,迅速地转身躲在树后,试图把自己藏起来,——但没一会儿,在罗方的视线下,她悄悄地从树后探出脑袋,眼神还有些戒备,“小、小舅?” 罗方笑得很真诚,在她戒备的眼神下,微微点头,“嗯,你跟卫殊一样也可以叫我小舅。” 景灿灿几乎不能相信这是她所见到的罗方,这么亲切,这么真诚,看着就像是她亲小舅似的,叫她简直都要怀疑上辈子的事,都是她的噩梦一场,再没有比这个更有强烈对比性的事了,而且—— 罗方上辈子的结局不是太好,因为他出事了。 就跟她一样,罗方手下的女孩儿无数,罗方无可救药地爱上一个女孩儿,那个女孩儿幸运的没跟她走同样的道路,因为人一出道就叫人爱上了,爱得无可救药,不止是罗方,还有别人,那个人在很早的时候就将她人娶回家了,而罗方却是为情自杀。 真可笑,她看着面前的人,想着自己的人生被他给毁了,想想也不是责任在他身上,她当时也想成名的,心甘情愿的,怪别人,没有意思,她瞬间就想通了,乖巧地从树后站出来,“小舅——” 叫得很犹豫,生怕他生气的样子。 罗方见过的女孩儿无数,乖巧的女孩儿也见过无数,是不是装的,他也能看得出来,这个女孩儿不简单,这是他惟一的想法,“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景灿灿不再犹豫,跟着他上车,省次公交车钱也好,反正儿子都让他们卫家拿走了,她搭次便车又怎么样,现在都不担心自己住的地方会叫人晓得,都弄成这样了,她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还不如大大方方的。 上车后,她就报了个地址,朝他又是傻傻一笑,“小舅,卫殊几时会回来呀?” 瞧瞧,她还装天真。 天真的孩子才有糖吃。 罗方想起被陈烈弄走的那个孩子,到底是陈烈的,还是他外甥的? 他不相信的,到依旧是真诚地笑着,“恐怕是过年能回来,也不好说,要是在外面玩得好,也许毕业了才回国,都不知道是几年的。” 景灿灿的神情顿时就蔫了,上辈子的卫殊是真过了好几年才回的国,回国的他带着他们的儿子,说是在国外的女朋友生的,两个人和平分手,当时这不算是什么新闻,在国民的印象里外国人总是比较开放的,不结婚就一辈子生活一起的人不要太多呀—— “那、那你们会对孩子好吗?” 她本来不想问,可又纠结—— 罗方开着车,面上亲切依旧,“是卫殊的孩子,自然会好的。” 这完全是别有意义的话,可惜的是一心觉得他们卫家把儿子弄走的景灿灿没听出来,她就把这个当保证似的,觉得卫家会对儿子好,也就放心了,还腼腆了脸,提出要求,“那我能不来看看他?” “恐怕不行。”罗方亲切地拒绝她的要求,将车打个转弯,朝老城区过去,“你的身体还得保养保养,你放心,这算是卫家的心意。” 他不说补偿费,也不说买断费,直接说给她保养身体,说的挺文艺的,不土豪气。 说得景灿灿低了头,“那、那不用——” 她突然间觉得羞耻不已,上辈子是让她亲妈卖了儿子,这辈子她自己亲手卖。 “需要的,你才十八岁,还年轻呢,不好好保养自己,以后可怎么办?”罗方说得很动听,完全是知心姐姐的架式,“再说了卫殊见到你现在这样子肯定会心疼死的,是不是?” 拿卫殊说事,说得景灿灿心都软了,想想就觉得接受钱也是好事,也不用卫殊担心,可她很纠结,收钱好像是卖儿子似的,她想白交给他们——不想要钱,可钱是好东西呀,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那是万万不能的。 “不、不要——”她摇头如拨浪鼓般,“我不要!我不要!” 到最后,她近乎尖叫。 那声音尖锐的厉害,叫罗方两耳朵几乎嗡嗡作响,还是安抚着她,“好好,好好,不要就不要,不要就不要……都听你的,看看是不是到了?” 她慢慢地平复,抬头看外面,就点了点头,打开车门,就要下车,胳膊让罗方给抓住,罗方亲切的笑脸映入她的眼里,她的耳朵听到罗方问她的话—— “能让我上去见见孩子吗?” 那一句话,就像是外太空来的,她一时间懵了,本来还想急急上楼换衣服,现在连胀奶的胀痛感都忘记了。 “我儿子不是叫你们骗走了?” 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强自镇定地质问他。 罗方心下一喜,就等她来这句,到是依旧不动声色,“孩子?什么孩子?谁骗走你的孩子?我们连你几时生的都不知道,更别说我姐就等着你亲妈秦芳那边递消息呢——” 就几句话,把景灿灿说愣了,忽然间有些不明白了,尽管罗方之于她的记忆完全是暗黑一团,可他说的话,她还是相信的,因为上辈子也是,卫家是通过她亲妈秦芳才把她儿子弄走的,“那、那……” 她的心一下子就慌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到是罗方冷静地看着她,眼神锐利了些,“想把一个孩子卖两家,我算是小看了你?” 一个孩子卖两家? 她更听不懂。 茫然无措地看着他,眼神近乎于飘。 他在说什么,她怎么一个字都不听懂,——儿子没有在他们那里,那在哪里?那在哪里?她使劲地推开他,人就往外跑…… 想要跑去华庭国际,去找她的儿子。 没有防备她突然逃跑的罗方被推开了一步,而她的着急在他眼里就成了做贼心虚的行为,估计是一个孩子卖两家的事戳穿了,还晓得要脸,晓得要逃呢,他也不追,就坐在车里,难得有闲心等着—— 对,就是等着。 想拿陈烈的儿子来哄卫殊,这脖子得有多粗,才有这样的底气? 第010章 景灿灿完全给吓坏了。 也顾不得省钱,直接打的走。 等到了华庭国际,她反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不知道,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就光知道有人骗走她的孩子,至于是什么人,她一点都不知道,感觉跟迷雾一样被困住了——她想找出路,找不着。 垂头丧气地又往回走,她全身无力,不管脏不脏的,就地坐在台阶上,看着下面的车水马龙,脑袋里晃悠悠地闪过罗方的话,突然间就警醒了起来,难不成他知道她的儿子叫谁弄走了?不然凭什么要扯那种“一个孩子卖两家”的破话? 亏得她清醒的不太晚,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她又开始往回跑,没跑几步就暗斥自己是个笨蛋,双腿哪里跑得过四个轮子,还不如再费费钱,打个的冲半山过去,完全就没想到罗方可能在她家楼下等。 打的到卫家门口,她鼓足勇气要去敲门,见人家大门关得严实,她还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却是被人按住肩头,她活活吓了一跳,以为是卫家的保安什么的,回头才看到是景教授,还没等她开口,景教授就将她拉走,几乎没费什么力道,她实在是跟找着救命稻草一样,有些跟着走的意图。 到是景教授,与她站在大树下,这位置将将好,将两个人都挡住,要不是从这里经过,可能不太会有发现这里有两个人站着,角度刚刚好,只是景教授的脸色不太好看,景家跟卫家是世交,尽管景家如今是在学界名声比较高,相反别的确实跟卫家比起来有些差距,但是老一辈的关系摆在那里,两家关系还是挺近。 景教授真是没想到会这个、这个…… 他几乎不敢想象那两个字,惟一的女儿,只在家里,而她…… 压下下几乎涌上心头的想法,他心里存着根刺,还真没办法把她当成自己的、自己的……“咳——”他轻咳了声,还是有些不习惯面对,“你到卫家门前做什么?” 语气听上去很严肃,可是没有多少底气。 听在景灿灿的耳朵分外的刺耳,又是格外的不知所措,她没有同亲生父亲见过几次面,算上上次,再加上辈子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的,“我……” 她想找个理由,有那么一种情绪涌上来,涌得很迅速,叫她鼻间酸酸的,却没能抬头面对他——“我……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叫人弄走了……” 讲得结结巴巴,一点都不果断,这是景教授心里的看法,开始还没真把这句话听进去,等真正听进去了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看向她的腹部,果然,她的大肚子消失了,人还有点胖,——有着不太符合年龄的妩媚感,叫他下意识地皱起眉头。 跟她那个妈长得太像了,这个念头一窜入景教授的脑袋里头,面色就略略暗了几分,视线往卫家那么一瞄,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刚才只是面色暗几分,现在眼睛有些冒火,与他斯文的外表形成一种极端的对比。 他拽着景灿灿,手指着卫家,面前的脸,几乎要跟生她的女人分毫不差的吻合,毫不留情地质问:“是不是学那个女人一样,以为找个男的就能养你一辈子了?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了?想靠孩子做些什么事?逼得人家也要离婚?” 问得景灿灿真是不好回答,被他拽住的手腕还疼,想往后退,偏叫他牢牢地拽住,避无可避地对上他厌恶的眼神,叫她有些心伤,——她实在不想多说什么,低头就咬他的手,还没咬上,他就松开了手。 她借机逃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到跑出老远,她才胆战心惊的回头看,幸好景教授没追上来,她就怕这个,想想自己如今的处境,还真是难,她实在是找不着任何办法能叫自己好过一点儿。 半山一趟,几乎毫无头绪。 她蔫蔫地回家,天都黑了。 楼道里的灯都是坏掉的,一盏都不会亮。 她隐隐地好像闻到香烟的味道,掏出手机照亮,视线下意识地寻找烟味的来源,只见她的上面看到一点儿小小的红光,越往上走一步,烟味便越浓,——分明是有人在楼梯间吸烟。 用手捂住嘴巴,她没心思去注意抽烟的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又或者是人烟,只管往上走,别的都不管,——谁曾想,她刚要从那人身边走过去时,横出来一条腿,霸道地挡在她的面前。 她想要跨进去,他的腿就动了,动来动去的,叫她连个主意都没有,跟个动作僵化的笨蛋一样,没能征服这条腿,不由得就侧眼瞅向那人,从手机的光亮,她能看得出来这个人是罗方—— “啊——”她鼻子里痒痒的,想要打个喷嚏,刚有那么个感觉就缩了回去,只留下短暂的轻呼声,她的手指往鼻端刮了刮,强自镇定地下楼—— 刚下了几步,她就听到身后跟着的脚步声,唇角一撇,即使再重活一世,也没法子叫她对罗方这个改观,一辈子、两辈子都改不了,其实挺好的一件事。 楼下转弯处,没有人。 她就在那里等着,心跳得好厉害。 静静地听着脚步声,她在心里默数,等数到那么一个步数时,她立即灵活的转身,完全看不出来她上个月还处于大腹便便的模样,她跳将起来,一把揪住罗方的衣领,刚一拉住,人就落回地面,手还要抓着他的领子不肯放手。 罗方不是个束手就擒的人,一手直接朝她胳肢窝伸过去,顿时她的力气瞬间消失,就连抓着他衣领的手,都是有气无力,没在她的视线坚持长一点,他反而拽住她的手,将她推抵在老旧的楼房外墙—— “……” 她疼,她不敢说。 就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气鼓鼓的,把个小脸气鼓得跟胀肚子的青蛙似的,惹得罗方心情老好,他指间夹着的烟还在,还恶劣地朝她呼出一口烟—— 她没有什么反应,就是闻着,上辈子,她还是个老烟枪,两天三包,且必须得好烟,次一点的烟,她根本就不要,所以她闻着烟味,就像闻到什么美味似的,差点就狠狠地吸上几口烟味,——还没吸两口,烟就没有了。 烟头被他踩在脚下,将所有的火星都踩灭,“没把你儿子弄回来?” 她听得出来这个语气还有些嘲弄的意味,叫她颇为光火,可上辈子一直对罗方忌惮非常,搞得她这辈子明明重活了还有些适应不过来,心里还是对他有些怀疑,不想去相信孩子真不是卫家弄走了,“你胡说什么,我儿子不是叫你们卫家拿走了?” 她想踩他的脚,迅速地抬起脚,结果好像被人早就放了底细,她重重地踩在地面,那种滋味特别的酸爽,叫她都想软弱地再哭一回。 罗方听她还在扯谎,也不急,“卫殊跟着卫家比较好,你不觉得吗?” 她点头,觉得他说得对——可刚点头,她又慌乱地摇摇头,声音有些压抑的尖锐,“不是你们,哪里还有别人,肯定是你们把我儿子弄走了。” 听得罗方想笑,还挺乐,索性扯开常挂在脸上的面具,笑得一脸平易近人的,“都是哪里的事,都没有验过,你说是我们就把孩子给弄走?” 恐怕这算是最难听的话,最刺耳的话,在怀疑她,人家不是暗地里去排查,而是光明正大地问出口,——但景灿灿一下子就想到了上辈子,在怀孕的时候,卫家就已经安排给她的儿子做了dna检测。 罗方这个人,她搞不明白,明明是个gay,后来爱上一个女人为一个女人自杀,这与她是不能想象的事,——但这些事都是她不想知道的□□。 而罗方必定说的是真话,那么、那么她的儿子真不是给卫家拿走了。 而罗方必定是知道的。 “你说我把孩子卖两家,你看到的是谁,谁弄走了我儿子?” 她瞪着他。 罗方乐了,嘲弄她道,“小姑娘,别出来乱骗人,孩子在他亲生父亲那里,你别拿着别人的孩子上卫家来讹人,知道吗?” 说完这些,他转身就走—— 景灿灿追他,懒得同他争论自己到底有没有讹卫家这件事,只想知道儿子在哪里,而他知道,他知道就是不说,反而戏耍她,叫她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跑。 “快还我儿子,你快把我儿子还给我!” 她大叫,把上辈子那些成名后的派头都放弃,跟个疯婆子似的,大吼大叫,即使别人注意到她,她都懒得去注意,一门心思地就想着自己的儿子。 “哟,这不是陈长官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她在大叫,大吼—— 罗方没因为她而停步,到是因为别人而停了步子,还跟人打起招呼来,眼里透着一股子戏谑的兴味,一手插在裤袋里,显得有几分雅痞的味道。 却叫来人——陈烈略略地皱了眉头,“罗方?” 第011章 罗方本来就怀疑景灿灿一脚踏两船,刚好见到陈烈过来,就感觉心里的猜想被坐实了,笑得更是别有深意,“还挺好,我先走一步,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临走前还有意无意地看了眼景灿灿灿,叫景灿灿觉得莫名其妙,那眼神分明在说“你不用瞒了我都知道”之类的话,她默默地看着他,——看着他远走,转角处他个车子停在那里。 就她那个样子,就跟目送心上人远走似的,至少在陈烈眼里这样子,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点,手里拿着个文件袋,文件袋里放了点不知道什么东西,有些鼓起,他没说一句话的就将文件袋递到她面前。 理所当然的要她收下—— 她一时间心情很难说,也不知道要怎么说,紧紧地就抓住文件袋,巴巴地瞅向陈烈,“陈叔叔,是不是卫殊叫你给我送钱的?” 陈烈转身朝外走,“你的儿子我会叫人送去卫家。” 还抱着文件袋的景灿灿听愣了,一迳沉在卫殊心意里的她总算是长了回耳朵,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瞬间就瞪大了眼睛,——此时路灯亮起,而这边,陈烈刚好就站在路灯下,他背对着灯光,朦胧的灯光像是给他罩上一层浅浅的、晕开的光环。 一时叫景灿灿半眯了眼睛,她也不慢吞吞了,快步过去,试图拽他的衣袖,谁晓得他一个眼神丢过来,叫她立时就没种的放了手,一放手,她又嫌弃自己太怂,只得努力挤出笑脸,“陈叔叔,陈叔叔,我儿子在你那里?” 脸上挤出的是笑,她心里巴不得给陈烈几记巴掌,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她闹这种事,不知道别人丢了儿子得有多急、多难受,可他现在一说,就跟施舍似的。 叫她实在觉得不是滋味。 没等他点头确认,她也顾不得什么了,“陈叔叔你年纪不小了,怎么能这么吓人,我这两天都睡不好觉,还去报警,人家还找不着,陈叔叔,你怎么能这样的?” 年纪不小——听得陈烈嘴角一抽抽,不是他自夸,如今的他算是钻石王老五,谁能拼得过他?偏她不识好歹,——直接问她,“你能养活?” 命中红心。 景灿灿觉得自己快被躲穿了一样,论钱,她没有;论权,她更没有。慢慢地沿着墙壁缓缓蹲下,她不太甘心地抬起头,迎向陈烈的目光,那目光,怎么的形容,有些嫌弃,叫她还有些玻璃心—— 话是真的,她真养不了,小孩子不是给吃就行的,她自己身上就那点钱,又没有收入来源,请原谅她有种深刻的不安全感,现在卫殊还能让人给她送钱,以后呢?真不好说,她从来没有想过还能跟卫殊在一起,因为上辈子的结局,跟卫殊结婚的人不是她。 金钱提供,总有一天会断的,她一直有这种担心,才会是卫殊给了,她就要,趁着能要时就她就要,挣一笔后除了攒下以后用的,就全部是给儿子用——她的想法归好,可真是现实来说,她能养得好儿子? 有那么一刻,她差点动摇了。 牙齿咬着舌尖,差点把她自己给咬疼了,再加胸胀,她更难受,幸好还有些理智,她还是咬咬牙,认真地跟他说,“我自己养活,哪怕我要去要饭,那是我儿子,我儿子!” 她低声冲他咆哮,想着自己这两天为了孩子的事简直担心上火,跑东跑西,又大大方方地打的什么的,一算起来,不止是钱的损失,还有白流的眼泪,谁能想得到是陈烈干的事,给景灿灿再一百个脑袋,她也联想不到他的身上。 “你能给他什么?”陈烈的眼神掠过她紧握手里的文件袋,又缓缓地收回视线,不动如山般的,“他长大后想要的你都不能给,本来他可以生活在卫家,过的生活与他过的生活完全不一样,你真想把他拖入你的泥潭里?” 分析的很到位,听得景灿灿几乎崩起来,真的,她有些被说服,可——思及上辈子她再也没能有孩子,又想想她上辈子被卖掉的儿子,她不舍得,非常不舍得,被差点说动的那点心思叫她狠狠地压下,因为她知道只要自己一松口,儿子就会离开了她。 她知道没有了儿子,就没有了拖累,不必过的这么辛苦,她甚至可以去找罗方,就跟上辈子一样重新开始,按罗方的安排,再次成为大明星,——但只要这么一想,她的舌尖就犯苦,苦了两辈子的苦。 “你不用管——”她恨恨道,凭着一股子涌上来的“坚强”,上辈子她不坚强,不勇敢,只晓得往泥潭里陷,拔不出腿来都没关系,倔强地瞪着他,“我生的,我就自己能养活。” 听在陈烈耳朵里还挺好笑的,就跟听笑话似的,到底是没把他的话当真,——可也许,对着这么张年轻的小脸,他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或者说异想天开都成,手指指她紧拽着的文件袋,“这个还我?” 文件袋里是钱,她不知道是知道钱,没数过,想想两万块肯定是有的,她将文代袋紧紧地抱在胸前不肯放手,——这一抱在胸前可坏事了,她觉得文胸里面都湿透了,或者还能湿出外面的t恤,她越发地不敢将文件袋给弄开。 太丢人了。 上辈子她完全没有过这种经验,这辈子等于把两辈子的事都给经历了一遍,“是卫殊叫你给的,他以后会还你的,你得给我的,不许要回去——” 她完全有了新主意,心气也高了点。 陈烈就是吓吓她,没真打算要拿走,“明天来接你儿子,记得来接,跟你说的一样我年纪这么大了,可能记性不太好,你要是来晚了,我可能就忘记这茬了。” 这个人—— 比罗方还叫人捉摸不定,事实上景灿灿压根儿不记得有得罪过他哪里的,上辈子差点被他毁了名气,幸好后来别人都她的那段事儿当作是炒作,谁也没太当真,要不然,她在上辈子早就过气了,哪里有后来的大明星可当。 她对这点非常疑惑,可疑惑归疑惑,还是先上楼要紧,随便煮点什么吃吃才是要紧的事,没进家门口还没觉得,一进家门口还闻到咖喱的味道,她的肚子立即很配合地叫了起来,刚巧高姑娘捧着大碗从厨房里走出来,见到她,还让她别客气,锅里还有。 景灿灿真没客气,冲个澡后就默默地将锅里留下的都吃完,高姑娘的手艺,比起她的烂手艺来简直要好上千倍万倍,她难得觉得挺幸福,想想明天就能跟儿子在一起,她这个心情呀,又喜又愁的,喜的是儿子能回来,愁的是她不晓得咋带大儿子。 要是记得几个彩票号码就好了,她夜里睡在床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胸前还好,她用了吸奶器,好歹要好受一点儿,想想有什么致富的好事,——想来想去都没有,重活到十八岁,连个金手指都没有,她也是醉了。 但想想儿子能在她身边,算是不满意之中的满意了。 清晨,她早早地起来,先用吸奶器——好吧,她对这个动作实在是适应不起来,感觉怪怪的,像是自己在吸自己的奶,有儿子在就是好,儿子吃奶是天经地意,也不明白就这个味儿,儿子怎么会喜欢喝? 反正她自己不喜欢。 感觉还挺恶心的。 出门之前她还准备的十分充分,怕又像昨天那样湿透文胸,她这个都是便宜的,纯棉的,真不是她上辈子穿过的维多利亚的秘密,诱/惑的姿态没人可抵得过,她觉得再这么长期下去了,胸形估计都会变形——能省则省。 好像也不能省—— 她出门前还有些纠结,出门后就试图不想这事,反正她现在穷。 最重要的是包里还带了吸奶器,随时随地找个隐密的地方就能叫她轻松点,——但有些奇怪的是好像冰箱里放的奶少了点,难不成是高姑娘当成她自己的牛奶给喝了? 她怀着这样的疑问去找陈烈,陈烈最常住的地方就是景香别墅。 景香别墅,是本城最高档的住宅区,她以前想买,但没找着门路买,据说还得有一定的身份才能买,很不幸,尽管是红透半边天的大明星,有些地方还不一定能买账,以至于她对这事记得非常清楚,甚至是耿耿于怀。 等她赶到景香别墅那边,却是傻了眼—— 那边是空地,哪里来的别墅,什么都没有,就地上还种着蔬菜呢。 她十八岁的时候,景香别墅还没建呢,这个认知就涌入她的脑海里,让她不知所措,——可她记得这里是本城最高档的住宅区,现在是什么都没有。 忽然间,她有了想法,也许她能成为本城最有前途的房地产商。 对! 她重重地拍自己大腿。 下一秒,却是突然飙泪,拍的实在是太疼。 第012章 重回十八岁,是让她成为地产富婆吗? 她泪眼迷蒙地看着这一片菜地,现在这里还算是本城的郊区,后来直接扩成城区,成片的别墅,半山不再是惟一的高档住宅区,甚至后来比半山更高一头——她心思立即活了,再没有那些苦逼的心思,得好好活着,儿子什么的,有了钱,她怎么就不能把孩子好带大了? 太给力了,她忍不住想,——手一抹眼泪,她再继续想陈烈的住址,发现一无所知,好吧,她只知道他后来住这块地上建起的别墅里,有些哭笑不得的拿出手机,将号码翻了出来,给人去了个电话。 “嗯?” 电话等了些会,才被接起,落入她耳里的是有些睡意的声音,叫她有些意外。 好像听上去有种特别的味道,这种想法叫她露出惊讶的眼神,但还是下意识地呼一口气,压下心里那些即将跳上喉咙间的雀跃,“你住在哪里,我好像不知道——” “华庭国际——” 四个字就出现在她耳里,就跟标志性的东西一样。 罗方的地盘,他住在那里,那里不仅仅是个会所,那里更提供总统套房供人享受,上辈子的景灿灿确实在这里享受过,没有钱的时候,她跟着罗方享受,有钱的时候,她自己出钱享受,反正她享受过—— 所以当她再次站在华庭国际外面时,有种全新的感觉,她回来了,活生生的回来了,今天是一个起/点,明天她就一飞冲天,再不是叫人捏在手心里不得动弹的小可怜,她要叫别人都对她刮目相看,而不是毁誉参半。 抱着她儿子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看着很干净清爽,更重要的是她儿子一点都不怕生,就让人抱在怀里,被人喂牛奶,瞧他个表情一点抗议都没有,——她一走近,胸就隐隐的胀疼。 “——” 然后她儿子就哭了。 正在喝的牛奶都不喝了,就晓得哭。 抱着她儿子的女人表情顿时有些尴尬,还要哄,偏景灿灿个儿子一点都不听哄,——哭得叫景灿灿心里打颤的,其实她儿子哭的次数还真少,数起来都没有几次,像这样不哭的儿子,她还怕儿子有些、有些…… 好像这么想也不太好,咒自己儿子似的,因为上辈子的她儿子实在是个聪明的家伙,她赶紧去抱过儿子,那女人也放手,她分明是觉得儿子往自己身上嗅了嗅,才不哭的,难不成这么个小家伙也晓得要闻味道? 反正她不懂。 “能出去一下吗?”她抱着儿子,觉得胸更胀,好像突然要爆发似的,又不好意思当着人的面喂奶,才开口让人能不能出去一下。 那人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景灿灿的错觉,她觉得那个女人离开前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可她也没有仔细多想,毕竟她才十八岁就有了孩子,不是件什么光彩的事,不过她生了都生了,还能怎么办。 可能这几天攒了太多了,虽说她也有在家吸过,还是太多,儿子没一会儿就饱了,在打饱嗝,她忍不住拿手指压压他个下巴,软软的、嫩嫩的,叫她都不敢太用力,他张着黑黑的眼睛,就看着她—— 惹得她想笑,但是他睡着了。 不吃了。 她还胀着,那种难受劲,她都不好形容。 看了看那边的小床,她进来时也有注意过,里面的东西很多,完全是给她儿子准备的,这让她上辈子对陈烈的观感有那么一点点改变,但不至于完全改变——她小心翼翼地将儿子放回小床里,一放下,她还仔细地看看儿子,他还睡着,叫她才有些放心,并为他盖上小被子—— 这才躲在一边挤奶,等挤了出来,她才发现没地方可放,在家里,她都是直接倒入马桶里,这会儿,她看了看房间,压根儿就没有找着卫生间,触目所及,根本就没有一个能放的东西,她看中了那个奶瓶,奶瓶里面还有奶。 她自己喝,喝完了再把吸奶器里的东西倒进去,再接着一边一边的吸,再没有胀痛的感觉后她才罢手,眉头皱得死紧,在别人的地方挤胸,她忽然间觉得有些羞耻,尤其是还放在奶瓶里头,更叫她想把证据藏起来,最好是能把奶瓶带走。 她思索着,怎么样才不动声色地把东西带走——就听见门被人在敲。 她急得就要把奶瓶放入杯里,但是——包里东西太多,塞来塞去,怎么都拉不上拉链,叫她更是心急,听得敲门声还在响,她脸色微变,迅速地将奶瓶再度放回原位,迅速地整理好衣物,才去开门。 是刚才的那个女人。 她朝景灿灿露出善意的微笑,“陈先生说让我跟你回去。” 景灿灿有些不懂,“啊?” “陈先生说你需要一个懂得照顾孩子的人,所以就让我跟你回去。”那个女人微笑地说着,神情自然,“我叫张情,我丈夫是陈先生的司机,我们家跟着陈家已经好多年了。” 景灿灿有些赫然,平白无故的好意,她有些接受不来,陈烈给她钱,是因为卫殊,所以她觉得受之无愧,可陈烈要给她安排一个人照顾孩子,她有些不能适应,——要说陈烈是一个慈善家,她也能相信,但是对她,她还是觉得有些怕怕的。 不过想想她自己又没有什么值得陈烈惦记的,心里头那些踌躇的想法一下子就没有了,上辈子她跟陈烈都不知道是有什么交际,反正陈烈差点叫她跌了好大一个跟头,她至今不明白—— 问过罗方,罗方那个混蛋没留一句话就自杀了。 景灿灿点点头,但是她还是小心谨慎地问了句,“工资不是我付的吧?” 让她带个人回去,她自然是欢欣鼓舞,带人回去是要付钱的,她没有钱,就身上那点钱,上回付了月嫂的钱,再加上月子里用的钱,她其实没有多少了,——直到这时候,她发现自己身上连挣第一桶金的钱都没有。 成为地产富婆难道只是个想象? 怎么才能有钱? 她冥思苦想,等张情出去收拾东西后来回来,她抱着儿子离开时发现自己没带奶瓶,想想觉得也是无关紧要,就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她主要想的是怎么有钱,怎么有钱投资,——不是光有想法就行的。 张情跟着景灿灿到出租房,小小的房子叫她有些意外,还以为是陈先生养在外面的女人,一看这房子,她立即收起心里那些想法——陈烈一向大方,更何况他还有个未婚妻,设计师张天爱。 尽管张情对设计师张天爱也没有多少在意,因为那不过是过程,陈烈先生的主意,谁又能猜得透,于张天爱家里来说那是个大好事,但是于陈烈先生来说不过是件不值一提的事,张情对这种事并没有反感,也轮不到她反感,当事人不介意,她一个吃人头路的,更没有必要介意。 房间太小,张情只能睡在一张简易床里,与景灿灿同睡一间,床一铺下,房间里更没有多少空间了,显得特别逼仄,——她亲眼看着这个十八岁的女孩子照顾着她的儿子,有些稚嫩,可更多的是学着照顾,有时候有手忙脚乱,张情就上前帮忙,有时候她自己能应付得了,就让她自己照顾。 两个人处得还好。 景灿灿学得还挺快,可能是与张情处了几天了,就有些熟,——她也敢将吸奶器交给张情了,她一手抱着熟睡的儿子,还想去卫生间倒东西,确实有些不方便,张情也不说将她手里的儿子抱走,到是去接她的吸奶器。 这举动,景灿灿开始还有些难为情,几天来就习惯了,当然,她也吩咐过张情把东西倒掉,——只是,她刚给张情吸奶器后就觉得自己…… 呃,想去解放一下。 就把儿子放在床里,自己起身去卫生间,才走出房间,她惊讶地发现张情并没有在卫生间里,而是站在厨房间,并将吸奶器的口子对着一个保温杯—— 她瞪大眼睛,张大了嘴,整一个蠢样—— 脑袋感觉都当机了,完全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得往哪里想 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张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第013章 修BUG 张姐回过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倒了也是浪费的,我妹刚生了孩子,没一点奶水,孩子都不喝牛奶,我想……” 这么一说,景灿灿自然不会怀疑,她还好心地问,“这点够吗?” “够了。”张姐盖上杯盖子,又将吸奶器洗了洗还消过毒,动作很麻利。 由于太急,景灿灿再没有多想什么,直接冲卫生间进去,坐在马桶上,她才感觉好些,没对张情的话多做怀疑,还是觉得身为女人太麻烦什么的。 “那我先回家一次,很快就回来。” 她听到张姐那么说,在卫生间还应了声,并没有觉得张姐必须一天到晚都待在自己面前,反正这几天张姐都是这样得回家一趟,她先前没管的,人家要回去就回去,她不拦,现在才晓得是为什么,反正她儿子喝不完,倒掉了也算是浪费。 天天吃的海带排骨汤,不放盐,喝起来那味道——她都觉得真是倒胃口,可还得喝,没办法,谁让她是特殊时期,她万分期待着可以给儿子断奶的时间,那还得好长时间,在断奶之前嘛,她得忍着,大不了不再每天喝就是了。 等她回到房间里,觉得有些困了,就睡在儿子身边。 喝饱喝足再喂儿子抱儿子,然后跟儿子一起睡觉,这种生活,她觉得自己跟头猪一样,重点在于猪只要前两样足够了就等着养肥了宰肉,——噗,她睡着了,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梦想的笑意。 张情下楼时,就知道景灿灿要睡午觉,平时她都是趁景灿灿睡着了再走,只是留下一张纸条,今天不同,她是被景灿灿发现了亲自说明白后再走人,手里头拿着那个保温杯,她小心翼翼地放入随身的手提包里—— 如果不是景灿灿没有太过注意她的话,肯定会发现这包价值不低,但景灿灿向来不留意这些细节,她自己大大小小的包有好些,都是卫殊给她买的,从她亲妈秦芳家里出来时,她把自己能带的东西都带上了,张情的包,她真是没仔细看,按她的想法来说就算是注意了也不会当成件大事来看,女人嘛,就得有个像样的包,她丝毫不觉得在自己能力范围外买个奢侈的包是个什么大问题。 只是——别人看了准会心疼,那么个好包,居然叫人用来放个保温杯。 张情走得步子很稳,很坚定,从楼上一直走到楼下,气都不带喘一下的,一直坚/挺着背,像是经由训练过一般,即使是走出楼道,她的步子像是经过精确的计算一样,每一步几乎迈的一样大—— 车子就停在楼房前面,她也不同车上的司机打个招呼,直接拉开后车门上车,司机并不要她的吩咐,直接驱车走人,车子前行,速度不慢,很快地就滑入老城区外头的主干道上,陷入车流里。 张情说她妹生的孩子没奶水喝,又不喝牛奶,这种小孩子还真是挑剔,可偏偏是陈烈的侄孙,陈律的儿子,陈律名字叫“律”,按当初取名字的意思颇有点叫他“律己”的意思,可惜年少气盛,出车祸没了。 他人没了,到是有个女的找上门来说怀了孩子,念在孩子真是陈律的份上,陈烈当人小叔的,还真把孩子留了下来,结果他一个大男人带孩子那是不行的,当然要叫人照顾,偏这个孩子最挑,入嘴的奶一不合心意就不喝,就晓得哭,非常的难带—— 医院看看也没啥毛病,就是饿的。 陈烈他大哥被这个孩子弄得没法子,到是他大嫂觉得还不如去拜拜,给小孩子改了个名字,不止是改了个名字,还听人家老和尚的话,必须得找个好日子生的女人喂奶,那女人生孩子的日子必须得同他那个侄孙出生日子相同。 陈烈没那么好心,跟卫家是还好,但远没到卫殊一个电话,就能让他送上门给景灿灿钱,卫殊是谁呀,是小辈,陈烈从辈份上还当得起人家一声“叔”,就这样卫殊一句话,他没训回去已经是不错,还能大慈大悲地上门送钱? 这真是合了一句话,磕睡时就有人送上枕头,大抵说的就是这种情形。 景灿灿还真不知道这件事,娱乐圈再当红,也不是什么事都能接触到的,就她那个性格,自己红得好、自己玩得好、自己花得好就行了,别人家里那些弯弯绕绕的关系,她一点都没注意过。 说来也奇怪,真跟老和尚说的一样,张情带回来的东西,叫陈律儿子一喝,还真是不挑了,人家上户口本的名字叫陈克已,是已经的已,不是自己的己,没出头的,本来用后一个,后来是老和尚名字太刚,不如把出头的划掉,就成了陈克已。 陈家人也不是没有找过别人,但陈克已就是会折腾人。 陈烈这事儿干得简单粗暴,基本上没有什么特别的手段,把人家孩子弄走,本来想等着景灿灿自己找上门来,偏景灿灿头脑没那么发达,真没想到了他身上去——要是景灿灿真知道,估计也是醉了,都没透露一下,谁知道儿子是他弄走的? 张情从陈家出来后又赶往景灿灿住的地方,两母子还睡得死死的没醒,睡得可香,她还替母子俩按了按被角,才去厨房做饭。 有人煮饭,有人伺候,这种日子才是真日子。 闻着饭香与菜香醒来的景灿灿想要哭,忍不住抱起儿子亲亲他额头,儿子也醒了,睁着双大眼睛,就看着她,这小眼神,叫她都要醉了,又亲了亲儿子,“爱死你了,爱死你了——” 上辈子,她根本没机会说一句,这辈子,她随时可以说。 张情偶尔看一眼景灿灿吃饭的样子,觉得她还挺秀气,吃的不少,吃得秀秀气气,习惯极好,像是养成的习惯似的,她是晓得这位的家庭背景,第一次吃饭时,还真是有些吃惊。 “你有想过再继续念书吗?”张情忍不住问道,相处几天,她也晓得这位纯粹是个心宽的,说好听点叫心宽,说难听点就叫没心没肺的,才这么大的女孩子家能有个孩子,不是没心没肺那是什么呀,但是对着景灿灿茫然的脸,那小脸到是长得精致,便是不收拾还是好看,“高中不是没毕业吗?” “啊?”景灿灿傻傻地看向她,将碗筷收起来,“需要吗?不就是一个文凭吗?” 上辈子她所学会的事还记着,上辈子她懂的事也都记着,还需要文凭? 可是她的表情叫张情误以为这是个不求上进的人,“现在哪里不需要文凭的?就是路边摊的服务员的要求都是高中生,你想你连个高中文凭都没有,难道是想去厂里当不需要技术的女工?累死累活的一个月只挣1000多块钱,能供得你儿子?” 这话说得景灿灿心挺虚,虽说她已经有美好的规划,打算将本城逛个遍,仔细地回想一下她还记得的事,想想哪边有什么新开发房地产项目,再想想找谁来投资,还有怎么说服别人投资——可想到事实,她有点蔫,这是真的,谁会相信她? 都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将心比心的,谁要是一个才十八岁就作死生孩子的小女生能有什么靠谱的发财项目?就她自己也是不信的,要不是重活一回,她还真是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 “张姐你别替我愁啦,我早有计划了,”她笑得挺撑面子,“我是不回学校了,这点破事儿谁都晓得的,我可不想叫人笑话我。” 张情到是没多劝,有些话说一次就好,别人不听,那也没办法,她的好意就用一回,索性就叉开话题,“有没有想过孩子要取什么名字?” 这个—— 把景灿灿给问住了。 她还真没想过,到底要不要叫上辈子的名字? 但是,上辈子的名字不是她取的,她觉得挺烦的,不喜欢,要不晚上问问卫殊?她一边吃饭一边想,“现在还不能报户口本呢,好像是罚钱——” 这点她是知道的,一分钱难死一个好汉,就她这样的未婚妈妈,还能给孩子上户口吗?——想起户口,她一下子就想起来,当时好像没带户口本,她跟她亲妈秦芳是一本户口本的,难不成以后给儿子上户口,还得跟她亲妈秦芳去要? 想想就心塞。 她非常的心塞,晚上忍不住就打电话给卫殊—— 可惜卫殊的手机没人接。 她想让卫殊提供个名字的意图终究没成功。 第二天再打的时候,还是一样,没人接。 她有些惊讶,难得卫殊还有不接她电话的时候,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难不成卫殊就跟上辈子一样,不要她了? 心里这么想,可她还是不敢相信的,因为这辈子她把儿子好好地养着呢,并没将儿子卖掉呀,她一分钱没拿,拿的都是他叫别人送来的钱,用得清清白白,没有丝毫乱用的—— 于是她在急。 急也没有用,手机还是没人接。 她焦急呀,就想跑卫家去问问,也不管人家欢不欢迎她。 张情人不在,拿着奶瓶回家去了。 她一个人抱着儿子,肩上挎着个大包,那包可不一般,瞅着就有种贵气,偏被她塞满了纸巾,吸奶器,纸尿裤这种的,简直降低了好几个档次,她不管这个,直接出门,谁曾想刚到楼下,就见到罗方—— 他一脸的阴沉。 见她下来,劈头就质问:“卫殊呢?” 那语气,就好像她是他杀父仇人似的,听得景灿灿心头颤了几颤,就连一直在玩自己手指头的她儿子都抬起头来看向罗方,黑色的大眼睛就直直地看向他。 第014章 这种口气让人非常不爽,尤其是担心卫殊的景灿灿,打电话联系不到人,还没到人家门上去问,人家家里人就证实了卫殊确实人不知道去哪里的消息,她有底气说她比罗方更担心。 她后退了一步,脸色立即阴了,就那张小脸,娇嫩的跟朵花一样,偏现在是阴的,绽开的花朵似被冻住了一样,双手紧紧地拢紧,将她的儿子紧紧抱在怀里,“你冲我发什么脾气,我哪里能知道,你们把他送走了,现在人不见了,还找我,我还想找他呢?” 罗方被她的话噎了一下,然后迅速地反应过去,眼神有些不一样,看向她抱着的孩子,才是个婴儿,乌溜溜的眼睛,就瞅着他,——但是他看不出来跟谁比较像一点,跟陈烈或许是卫殊? “这就是你生的?”他转换了个口气,暂时将自己的来意压下,看看她的样子,起码是要出门的,刚才那个质问的表情一下转换了,变得柔和许多,跟邻家叔叔似的,“一个人出门不太方便吧,我送你?” 其实,她不想出门了,因为罗方没有消息,估计是卫家也是没有的,不然罗方也不会来问她——她也跟着笑,那小脸笑得跟融化的花朵一样,娇嫩无比,“现在我又不想出门了,反正我也不知道卫殊在哪里,本来想去他家里去问问,现在恐怕不用去了——” “那也行,你要是有什么麻烦的事可以打电话给我。”罗方说得很大方,转回到车边拿了支笔,直接在他自己的名片上写了一串数字,递给景灿灿,和颜悦色地吩咐她,“这是我的私人号码,有事可以直接打这个电话。” 景灿灿看看他,眼神有些戒备—— 罗方并没因为她的戒备还心生恼意,反而是将名片塞入她儿子衣服口袋里,走之前还再吩咐他,“你要是有事就打电话,别忌讳时间。” 听得景灿灿心里乱恶心一把的,罗方这作风她上辈子已经领教过,这辈子还领教,简直恶心的不能再恶心了,不过上辈子也不能全怪罗方,也怪她自己,两厢一结合,就成就了上辈子的她——反正她不打算走回头路,尽量跟罗方不能联系就不联系。 至于罗方的号码? 她从儿子的口袋里拿出来,名片上印着的是罗方对外的联系号码,还有公司名称啦他自己的头衔啦等等,用笔亲手写上的号码,她一下子就认出来,罗方讲的是实话,是他私人号码,上辈子她跟了罗方挺久才得到的号码,这辈子简直不费什么力气就得了。 她忍不住觉得有些讽刺。 回到家,她将儿子放在床里,拿着个绒毛小黄鸭,使劲地按着小黄鸭子的肚子,“嘎嘎嘎”声就来了,他儿子动了动,两小手还乱动,似乎很喜欢,——她是个坏妈妈,就这么逗儿子,还一边看电视。 突然间,她按小黄鸭肚子的动作停了,盯着电视屏幕,娱乐新闻,这时候的各个频道都乐意播出娱乐新闻,而她确实是盯着电视看,是一部电视剧全国演角的新闻,全国性海选,这完全是件娱乐圈的头次大事件,就跟播报员说的一样,这全国性的海选,完全是第一次—— 大导演章明扬要拍个讲述一个家族的兴衰史,从清末至今,庞大的家族史,所有人都想出演这部电视剧,哪怕一个小角色也好,还记得她当时在里面就演了一个角色,说起来也不算小,起码有出现过几集。 还是罗方安排她跟投资方的人“试镜”了才得到的角色,那会儿她才生完儿子一个月后,也不晓得怎么才能讨好男人,因为年轻恢复得也快,那个人喜欢的就是她的年轻,只是——那一晚,她下面全是血,到医院后才晓得自己以后都不能生了。 当时真没有什么感觉,她就觉得疼,火辣辣的疼,从医院出来后就直接到剧组报到,开始真不会演,每一个镜头都得ng好多遍,那时候她有着强大的心,都让人睡了,没道理中途不干了。 上辈子她也时常回想年轻时的事,没觉得有什么,一路走来都是这样子,艰辛了点,便红了也是值得的事,这辈子,她一想起这事儿,就觉得浑身打颤,——还记得那个投资方的人,她现在还记得人家的脸,肥头大耳这种真的是没有,人家长得还挺好的,就是玩得花样太多,她当时又生疏。 她迅速地转换了频道,不再看娱乐新闻,只是一时回不过神,到是觉得谁在碰她的手,转回头一看,是她儿子,好像是要抓她手里的小黄鸭子,她不由“噗嗤”一笑,又继续哄起儿子来——唔,她家儿子好像不太好惹。 但是卫殊哪里去了? 她有点不安。 明明知道打电话没有用,她还是固执地再拨了他的手机号,依旧没人接。 叫她更不安了。 他会不会回国?她在想这个,会到她这里来? 她不确定,心里没有一丝的底气——按小黄鸭子肚子的频率不由得加快了些,她儿子到是听得挺欢的,——想想她还得出去,要是卫殊存心不叫人晓得,要是真回国,会先去哪里? 脑袋里一片空白,她还真是不知道。 她跟卫殊过的全是享受的日子,直到后来被棒打鸳鸯,能想到的地方也就是那些卫殊带她去过的地方,可她敢打赌卫殊悄悄回国了根本不可能再去那里——再说了,还有一件事更叫她觉得不可思议,卫殊是怎么订上机票的? 他们家管得可严格的。 她想来想去想得脑壳都疼,也没有想出个所以来,毕竟她又不是名侦探柯南,没那个智商与推理能力,她就想着千万别出什么事就好了,过几天、过几天他可能就会出现的。 说到底,就是安慰自己的话。 晚上她的胃口不太好。 张情劝她多说一点。 她也实在是吃不下。 早早地跟儿子就睡了,半夜儿子醒了次,她喂了奶,再给儿子换了纸尿裤,又睡过去了,——大清早地,她跟张情说好了,让张情今天别来了,她今天出门有事儿,中午跟晚上的饭,她自己会解决。 她想着得去实行自己的宏大目标,成为本城乃至全城的房地产商第一人,还在想也许她回来的晚上,卫殊已经在她家门口等她了,她搭环城公交车,就两块钱,就能绕城一圈,这时候的城市跟以后的城市完全不一样,即使早已经发展成新兴城市,但是还不是国内头一份的城市,只有过几年后,才直逼帝都。 而她抱着儿子,坐在靠窗的位子,一路看过去,并在她随身携带的本子上做记录,哪条路,哪条街会有不一样的变化,还有地铁,这个城市还会造地铁,并且不再是老三区为市区,并了好几个区入市,她只想着更清楚一点。 越清楚越好。 但是儿子毕竟是个负累,她没一会儿就觉得手酸,真没有她出门时想象的轻松,索性就拿手机出来,她将手机对着窗外,手臂抵住手机边缘,一直就这么录着视频,有时候她真应该感谢卫殊,如果不是他,她说不定就没有手机。 “看看,这是你爸爸送我的,可派上用场了——”她低头亲儿子的额头,笑得眼睛快眯成一条线,一点都不在乎别人看她的目光,该笑的时候就笑,“也许过几天你爸爸就回国看你了,想不想爸爸?” 其实她也想爸爸,她那个亲爸景教授不是她能想的,因为那注定了不能成为她的父亲,而她的儿子只有一个父亲,那是卫殊,名正言顺的,现在是,将来也是。 她儿子还不会说话,还没有名字,回答不了她。 手机很耗电,只够她环城一圈,也并没有开始流行充电宝这种方便的东西,她没有再继续拍摄,而是找了个地方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哪里能行,再说了,她还找个地方给儿子喂奶。 路边小店面,她肯定是不去的,本质上还是个娇气鬼,再说她要给儿子喂奶,总得找个看上去还干净的地方,反正她是怕难为情的,最终她找了家商场里面的餐厅,此时是用餐高峰期,她在洗手间喂好儿子后又在餐厅外边等了老半个小时才算是等到位。 还真累。 累死她了,真是带孩子是件太不明智的事。 她有些后悔。 应该让张情把儿子带走的——可她又不放心,被陈烈莫名其妙的阴过一回,她心里实在是没办法把儿子交到别人手上,她吃的是排骨饭,再配杯港式奶茶,吃完付了钱就要带儿子出去,打算再选路线,再把城区逛一遍,反正都出来了,累也就累点,她得详细地看这个城市。 但是她才走出餐厅,脚步就立即往回缩,不肯走出去一步,有那么五六分钟后,她才走出餐厅,在她的右边走过去一对亲昵的父女,他们越走越远,而景灿灿的方向不同他相同,而是反方向。 即使她知道没可能亲口叫他一声爸爸,但是——还是觉得心里挺难受。 第015章 修BUG 以前她从来没有这种经验,能在外头随随便便就碰到景教授一家,呃,其实不是一家,是两父女,她叹口气,就当作没有碰到过人,站在公交车站牌下看了好一会儿,她才决定搭十八路车,因为这路车刚好经过她住的地方。 一天到晚都抱儿子,实在是太辛苦,她到不是想抱怨什么的,就觉得辛苦,坐在公交车,她几乎就直用双腿夹着儿子,两手臂几乎都要麻了,当然还是时不时护儿子一下,生怕叫公交车停下来伤到儿子。 路过时,她只看着外头,再没有试图记什么了,个娇气鬼,实在不想太折腾了,还不如过两天再来看看,手机嘛记得充满电什么,再把爱派给充满电一起带上,否则带个孩子一直在车上用笔记,实在是件劳心劳力的事。 她回家,没看到卫殊突然出现给她个惊喜,反而是罗方在她家楼下,她看了就不太爽,尤其是联想起早上看到的娱乐新闻,思及自己上辈子的生活,对罗方实在是没能有多大好感,尽管她怨自己也有些,但人就是这样子,好处自己得了,得把坏处都丢给别人。 “你来做什么,卫殊找着了?” 她问得挺不客气,别怪她,她实在没心情应付人。 罗方见她抱着儿子走进来,双手就要接去她儿子,偏她就看他,连个放心的意思都没有,他缩回手,一点尴尬的表情都没有,就帮忙去提她的包,“我听卫殊说你以前想过要演戏,想不想去试试镜?” 她是被陈烈阴怕了,儿子是坚决不能叫别人再抱一下的,但是对于罗方帮她减轻肩上的负担,她还是乐得接受的,大大方方松开手臂,让他把拿下来,她就上楼,走一步,才发现上楼真心是太难。 偏她强自忍着,娇气鬼难得表现出与她娇气不太符的品质来,对于罗方的话,不由得嗤之以鼻,“卫殊跟你说这个,你做梦是吧,他会跟你说这个?”就算是说过,她都不会相信的,不过真的,她要不是这回重活十八岁,估计当明星在她眼里真是件挺值得博一博的机会,有名有利有钱,谁不欢喜?当然那得红。 罗方提着她的包,才晓得这包挺重的,当然,他不是提不动,就是觉得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太重了,她还抱着个婴儿,这些许的认知并不能打从心底里改变他对景灿灿的观感,年轻女孩子,心机深的多的是,不能以年纪来分,那太粗简单。 “是不是带孩子比较累?”罗方觉得自己挺点背,又不是反应巨慢的人,他今天感觉得出来景灿灿对他有一种莫名的抗拒感,忍不住在想他到底是哪里惹着人家了?细想又没有,就把这个归于她带孩子太累。 他一下子就转移话题,让景灿灿有些反应不过来,刚要点头,但她还是忍住没点,生怕自己反应太过,低头往上走,低声说,“没事,我适应过来了。” “你想想你才十八岁,想想跟你同年的孩子,她们是怎么过的。”罗方心里极度怀疑她的话,觉得她不过是欲擒故纵,这手段,他见的可多了,手底下的姑娘也多,也不管聪明有主意的,“娱乐新闻你都是看的吧,导演章明扬你是听过的吧?是他的片子,我完全可以给你安排进去一个角色。” 听听,多叫人心动,她上辈子可不是这样的机会,上辈子是给人睡得生不孩子才得的机会,这会儿他说能安排个机会给她,真是好笑,如果不是怕他看出什么来,景灿灿真想淬他一口。 “我没兴趣。”她生硬的回答,加快脚步走上楼,站在家门口前,腾出手先开了门,人挡在门前,没有丝毫让罗方进去的意思,还朝罗方伸手要包,“谢谢。” 她朝罗方要包,她的儿子也跟着看向罗方,这么一看,母子俩确实有些相像,罗方也不是心急的人,他城府颇深,即使对景灿灿的拒绝认为是景灿灿不想当明星可能是觉得卫殊更有前途些,那样家庭长大的人,不会单纯到哪里去,只会做对自己最有利的事。 他大大方方地将包递还给她,顺便还再看了她儿子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会儿再一打眼看,还真的觉得跟小时候的卫殊有点像,他得回去找找卫殊小时候的照片,走出楼后,他还是下意识地看一眼楼房,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冷笑。 驱车回半山,卫家人都为卫殊的突然失踪而心急,现在都没有下落,见他回来,尤其是卫太太,立即就站了起来,只差没冲向他了。 “她那里有消息没?”卫太太本来想亲自去质问,让卫先生与罗方给拦住,她在家等得非常心急,真想直接飞出国,又怕儿子是真的回国了,她在国外等消息,而卫先生已经出国了,“卫殊是不是去她那里了?” 罗方摇头,“我没见着,至少是现在没有。”他扶着他姐坐下,微压低声音,“卫殊小时候的照片还在吗,我想看一看。” 卫太太疑惑地看向他,“这跟他找不着人有关系?” 罗方摇头,“我看到那个女孩儿抱着的儿子,感觉跟卫殊小时候有点像,所以才想看看照片,在卫殊房间里还是在你房间里?” “跟卫殊像?”卫太太激动地站了起来,紧紧地抓住罗方的手,“做检测,要是卫殊的孩子,就给她笔钱,叫她跟卫殊断了关系——” 罗方被紧紧地抓住,到是点点头,“我先去看看照片,看看是不是我眼花了,就算是,你也不要出面,我来弄,别让卫殊对你有什么想法,知道吗?” 卫太太是卫殊的继母,关于这一点,景灿灿上辈子也是不知道的,但是卫殊基本上算是她养大的,跟亲妈没有什么两样,而且卫太太还是卫殊亲姨妈,是亲的,卫太太与卫殊亲妈是双胞胎姐妹。 卫太太自然是答应的,她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对卫殊是格外的好,基本上卫殊想要什么,她没有不同意的事,将照片放的地方跟罗方一说,她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表情有点暗—— 手还下意识地摸了摸她自己的腹部,她那里再没有别的,只有经年来所微微累积的一点点赘肉,她已经不年轻了,而卫殊在长大,整个卫家迟早都是卫殊的,她很清醒,所以卫殊不能跟个一无所有的人在一起,得她来挑人选。 景灿灿不知道这边的事,没看到卫殊给她的突然惊喜,心情有那么一点失落,到是想起陈烈来,心里想着卫殊是不是同陈烈联系过,——她看向张情,张情在厨房里忙着,她看着熟睡的儿子,迟疑了一下,还是走出房间。 “张姐要我帮忙的吗?”她笑着问,拿起砧板上的菜刀,指指放在流理台上的葱,“是不是都要切开来,切长一点还是切短一些?” 张姐在炒菜,也不跟她客气,“切短一点就成,不要太长的。” 景灿灿煮得不好吃,还是会切这个的,这么简单的事要是干不来才可笑,刚要直接开口问陈烈的事,又觉得自己太冒失,她细想了一下,当然是很快的那种,轻咳了一声,“那个、那个?” “什么?”张情回头看她一眼,又迅速地将注意力放到菜上面,疑问地问了句,“什么?” 景灿灿跟胸中有了主意般的立即问出口,“卫殊跟陈叔叔挺要好的?” 张情是个嘴严的,即使知道孩子是卫殊的,也不会说出去,有些意外她问起这个情况,她拿过葱叶往锅里一撒,炒了两三下就把菜给盛起来,再将锅往水笼头底下冲了冲洗,才回答她的话,“是卫先生与陈先生比较要好,卫殊是卫先生的儿子。” 回答的比较官方。 叫景灿灿再有什么问题也问不出口了。 晚上不出门,是景灿灿现在给自己定的规矩。 高姑娘早上出门上班后,景灿灿才起来,胸前胀得厉害,就抱起已经醒来的儿子喂奶,当然,她事先还擦了一下,等儿子喝饱后,她再度给张情准备了些,等张情走了后,她才起床洗脸刷牙什么的,吃过早饭,还特地收拾了一下自己,找出来卫殊特意给她挑的白色裙子,刚穿上发现有点紧,可能是怀孕后还没有瘦下来,再加上坐月子又是好吃好喝的,她虽说恢复得快,还是没能全速恢复到她未怀孕之前的状态。 幸好还好,就是稍稍紧了那么一点点。 她开始打电话,陈烈的手机。 “嗯?” 等了一会儿,才听到陈烈的声音。 刚听到的一刹那,她觉得自己手心都是湿的,全是汗,莫名的有些紧张。“陈叔叔,有空吗,能见我一面吗?” 第016章 “有事?”陈烈回得不紧不慢。 景灿灿真想回他一句,没事谁乐意打电话呀,嘴上到是说得挺甜,“是有点事,得当面谈,陈叔叔,能给我点时间吗?” “我在万丰,你过来?”陈列真报地址。 万丰? 景灿灿努力地想关于万丰这两字的意思,好半天才想起来这就是后来全国连锁的亿达广场原址,也瞬间想起来陈烈后来坐拥亿达的事,有钱人,那是真有钱,难不成他现在就有意要发展了? 这让景灿灿跟捡到宝一样,本来想跟陈烈打听一下卫殊的事,结果她觉得有意外之喜,可以跟陈烈谈谈本城开发房地产的事?还有将来建造的地铁线路? 雀跃几乎就要涌上她的舌/尖,她将这种喜悦牢牢地压住,并不想表现得太过,也不愿意想太多了,再度抱着儿子出门,——她开始抱儿子之前容易手臂酸疼,现在还是会酸,但至少比开始要好些。 从她住的老城区到万丰,搭环城公交车是能到的,大约是三四站的路,在本城还没有发展起来之时,那地段算是本城最繁华的地方,重新踏入万丰广场,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仰头看过去,万丰广场外边的大饭店,由章明扬带领的剧组正在那里进行全国性的海选。 她只瞥过去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上辈子的事,还是忘记了吧,她站在万丰广场的路口,举目望去音乐喷泉在欢快地喷着水,有些人拿着照相机在拍照,她从旁边经过时,还被水溅到脸上。 但是—— 陈烈在哪里? 她想拿电话联系一下。 “景小姐,陈先生叫我过来接你过去。” 她一回头,就看到上次那个骗抱走她儿子的壮实男人,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一步,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儿子,戒备地盯着他,不肯往前走一步。 壮实男人还有些不好意思,“上次是陈先生吩咐的事,我也是没办法,景小姐,请跟我过来,陈先生在那边等着你呢。” 景灿灿想想也是,没有陈烈的吩咐,他的人哪里会莫名其妙的骗抱走她的儿子,她至今不明白陈烈到底心里在想些什么,真是怕她照顾不来儿子,要替她照顾?怎么想都没觉得陈烈是那么圣父的一个人。 她心里虽纠结,可判定表面的事还是有自己的主意,——就跟着壮实的男人走,走各那个大饭店,大饭店之所以叫大饭店,不是还有别的名字,只是大饭店,就是饭店的名字,陈烈就在那里,住在总统套房里头。 挺享受的。 景灿灿皱皱眉头,挺烦这些人在她面前摆阔气,哼,她现在不就是没钱嘛,有钱她也会享受的,她现在没钱就有些酸葡萄心态,见别人吃葡萄那肯定都是酸的—— 大饭店门口上还拉起一个横幅,她略略地抬头看了眼,瞧意思说的就是剧组海选的事,门口进出的人很多,有海选而来的,也有住店的客人,她跟着壮实男人走,低头走路,再接着走入电梯。 “我好高兴呀,他们通知过来试试看呢,你看我这样子行不行?” “哎,行的啦,你长得好,怎么会不行的,我才怕不行,好不容易才从学校里遛出来,希望能选上,就是演个小丫环我也满足的。” “那是当然的,我们都能上的,相信我好了……” 景灿灿听身边的人在说,下意识地就看向两个年轻的小姑娘,不过这个形容有些不对,要以三十八岁的景灿灿来说,人家确实是小姑娘,但是以十八岁的景灿灿来说,可能年纪还没有人家大,这两个人,她不记得有在剧组里见过,应该没选上吧。 但她没说话,人家选没选上,跟她没有多大关系。 海选放在八楼,而陈烈住在顶层,她一直就在电梯里,直到顶层。 总统套房这玩意儿,一般人真是住不起,所以才叫得名头大,叫总统套房,——据说这里一晚得两万八,后来这里成了亿达广场,大饭店也跟着被收购,总统套房不再是两万八,而是八万八,价格是节节高,高得叫人咋舌。 她走进去,直接走向会客厅,坐在沙发上等人。 壮实的男人说了,陈烈刚起来,让她等一会儿,她将儿子放在沙发上,躺在那里,乌溜溜的眼睛,好像在打量这地方似的,叫景灿灿觉得挺好笑的,才两个月不到的孩子,能打量什么。 没等一会儿,她听到脚步声,下意识地就站了起来,到人家这里来,得懂礼貌,她心里头是这么想的,到是没想到从主卧室里出来的并不是陈烈,而是个女人,不是一般的女人,而是尤物,——那脸她认得,是圈里挺有名的肉弹美女傅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景灿灿上辈子在她手里头吃过亏。 所以,她下意识地就有些不高兴,任谁看到叫自己吃亏的人都会不高兴,更何况景灿灿这样记得牢牢的人,她是重活一回的,又没喝过孟婆汤,桩桩事儿都记着清清楚楚,——她就立即坐了下来,收回视线,当作没见到这个人。 傅霓冷不防见着个小女孩,可一眼看过去,还有沙发上的小孩子,她心里就有些有数了,指不定是里面那位好嫩的,都有孩子了,瞧瞧那个不理人的架子,指不定还吃醋呢,她到是一笑,妩媚姿态是天生的,完全不需要作态,“哟,哪里来的小姑娘,叫姐姐看看?” 那声儿,听得景灿灿快作呕,上辈子也是这样子,她当时还不识人,后来压人家好一头才觉得心里痛快些,这会儿,她还有些心气,就朝傅霓挤出甜甜的笑容,“阿姨好,很高兴见到阿姨。” 傅霓脸上的笑意差点僵住,不过她是演员,这点表情还是能镇得住,“小妹妹不要乱叫阿姨的好,这孩子是你的吧,阿姨还真是羡慕你有孩子了,真是羡慕不来的事,阿姨也想有个孩子呢,再见呀——” 说完,她就踩着极细的高跟儿走了,走路的姿态,一般人见都会觉得*——傅霓这个年头还是正当红,娱乐圈缺的正是像她这样极具个人风格的美女,是个坏女人角色,她都能演得活灵活现,甚至是入木三分。 关于演技这方面,景灿灿还是挺佩服人的,毕竟她自己是没有多少演技,可她真是不喜欢傅霓,听听那离开前说的话,不就是在打景灿灿的脸嘛,说直白点就是景灿灿你呀年纪是小,可已经有孩子,她傅霓可学不来这事。 就这句话,差点没把景灿灿给气着,坐在那里,真是连呼吸都急了些,真想、真想……想来想去的也没有能想出什么来,慢慢地就跟个泄了气的气球似的,脸色挺难看的,一阵青,一阵红的,问题是人家说得一点都没错,谁家个好女孩儿十八岁生孩子的? 就在她羞愧之时,陈烈从主卧室里走出来,身上就披着浴袍,头发还是湿的,到是没见水往下滴,神情还有些慵懒,大赤赤地落坐在沙发上,将单人沙发挤得满满的,朝她瞥过去一眼,“见我有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 景灿灿就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己来的有些不时候,人家在这里玩得好,她到是跑人家这里来,实在是太没长心眼,尤其是见到他现在的样子,压根儿就不跟前两次他上门送钱的样子——要怎么形容,她一下子也形容不出来,就觉得有种扑面的压力感,叫她无所适从。 她低下头,视线还能看到他的腿,腿上还长毛,叫她看得心里一跳,更是迅速地移开视线,“卫殊、卫殊有跟叔叔联系过吗?”问出的话,这时候就突然的没了底气。 陈烈闻言,朝她又淡淡地瞥去一眼,见她似乎是躲着视线,嘴角扯出些许淡淡的笑意,“没跟你联系过?” 景灿灿点头,心里着急,忍不住就抬起头,视线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就落到他胸口,她顿时觉得别扭,迅速地就将视线上移,落在他脸上,“没有,一直没跟我联系过,我也联系不上他,所以才想问问叔叔有没有消息?” “凭什么我要跟你说?”陈烈反问她,反问得理所当然。 真把景灿灿给反问住了,心里一想,确实是站不太住脚,觉得挺难看的,但面上没有流露出来,她双手就去抱儿子,“麻烦叔叔了,不打扰了。” 世上还有这种人的,答应让她过来,却给她难看,本质上她还是那个娇气鬼,红久了,脾气也跟着娇,直到现在她看着脾气是收了,有时候脾气确实是忍不住跑出来,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呵呵——” 她才站起来,就听见他的冷笑,脚下立时一滞,现在也不怕羞了,几乎是瞪大眼睛盯着他,一张小脸都僵凝着——好像跟他有仇似的。 第017章 任谁被笑都不会觉得好受,景灿灿更是觉得一口气就冲到喉咙口,想吐出来,又吐不出来,就梗在那里才叫做难受,紧紧地抱着儿子,像是怀里的儿子才叫她有勇气面对一切,——可她又娇气,抱着儿子的双臂还有些发酸。 “笑什么笑?”她质问他。 只是,她那个质问,真的没有气势,大抵美人都是这样的,发脾气也好看,她就有天生的本事,却叫人不将她的怒气放在心上,就跟逗着她玩似的,叫陈烈难得地多看她两眼,尤其是她抱着的儿子,十八岁就有了孩子,还真是早呀,这是他惟一的想法。 他十八岁是怎么样的,好像年代太久远了,久远的他都有些麻木,忍不住还是“呵呵”地笑了两声,——却见她扬着精致的小脸,怒瞪他,好像有那么一种叫人说不明白的妩媚,叫他坐直了身体,颇有些慈悲地开口,“就是想笑,你不想笑吗?” 那一脸的慈悲叫景灿灿一时之间难以下咽,却是晓得自己拿他半点办法都没有,眼睛一眨,眼泪就顺势落了下来,刚演戏时,她不会哭,还被人嘲笑,后来会哭了,她就尽量不哭——却没有想到现在真能用得上。 她哭,不是出声的哭,就只流眼泪,张着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一动不如一静,这便是她的哭法,“陈叔叔,——” 哭了一会儿后,她才叫出声,这一声才叫的楚楚可怜,将柔弱女人的本色发挥得极致,洁白的牙齿咬着娇嫩的唇瓣,咬得唇瓣发白而不自知,“陈叔叔,我想卫殊了,他不见了、不见了,我找不着他了——” 当真是缠绵至极,又有些哀怨动人。 完全是女人天生的本事,她做起来一点违和感都没有,抱着个儿子,还叫她更是楚楚可怜,叫人不得不在意她,不得不替她的处境软了自己的一颗心,——便是自诩早就是对女人一套是早就看透的陈烈也差点一下子就叫她哄了过去。 他心里有些挂不住,叫个才十八岁的人就差点——面色跟着暗了几分,瞅向她的眼神更越发的掺合了些许叫人看不透的东西,人往沙发上靠着,不再坐直,继续呈一种慵懒的姿态,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沙发,“你想人就找去呀,跟我说做什么,我又不能平白无故地变出个大活人来给你?” 说得可轻巧的,叫景灿灿心里真失落,原想着他可能晓得一点儿,可人家也没有理由骗她,她谁呀,一点分量都是没有的,值不得别人骗她,——她失望地坐回沙发,那点姿态也叫她收了回去,再不露半分。 低头看看她儿子,乌溜溜的眼睛瞅着她,面对儿子天真不知事的模样,她顿时有些脸红,——想着自己刚才那样子博取男人的同情,心里还是有愧有羞,她连忙腾出只手,顾不得找纸巾只管用手抹脸,“对不起,陈叔叔,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太着急了,卫殊不知道去哪里了,他们家的人都联系不上他,我还想着他能打电话叫叔叔给我送钱,还以为、以为……” 这回说的可真是人话,一点都不掺别的,绝对是真诚的,确实是她的真实想法。 陈烈一直看着她,瞧她慌乱的抹眼泪,还一直冷眼旁观,都说美人都是值得疼的,话是没错,这人,还不是女人呢,还是个女孩儿,到是有个儿子,跟拔苗助长似的,——“别甩你的小手段,卫殊吃你这一套,我可不吃,小姑娘——” 他提醒她,——她的脸更红了,跟要滴血似的,想着最好有个地洞能叫她钻钻也好,钻不进去,那挡挡脸也是好的,她完全不知道刚才是怎么了,就跟魔怔了似的,上辈子,她开始都是送上门的,被罗方送上门的,后来她可以自己挑,但凡一做作,就鲜少有人从她的美貌里躲开,刚才是下意识的,真的是下意识的就把上辈子学的那些拿了出来—— 她暗斥自己,再不能这么做,被陈烈训得没气了,也乖顺了不少,“陈叔叔。” “嗯?”凉凉地看她一眼,晓得她全然都收起来了,才应出一个字,姿态极高,似乎不把她的存在当回事。 但是——景灿灿觉得自己真是得说话,想把儿子放在沙发上,又怕儿子不喜欢,只得将包挪到身前,才一挪,她又觉得包会压到儿子,正在两难之际,到是有只手仁慈地将她的包拿开,她不太敢相信地抬头—— 真是陈烈。 他若无其事地打开包,看着里面的纸巾、纸尿裤,还有个样子奇怪的容器,除了这些,里面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他眉头一挑,问她,“要拿什么东西?” 有些时候,景灿灿巴不得有人来搭把手,可真有了搭把手的人,她心里又暗暗吃惊,对陈烈这个人愈发地搞不懂,刚才还东嫌弃她西嫌弃她的,现在还能帮她拿包,这脾气就跟六月的天一样说打雷就打雷—— 她完全是“受宠若惊”地迟缓了一下,抬起下巴,眼睛盯着包里的那个笔记本,“喏,就那个,就那个本子,陈叔叔,你看看,看看有没有可能?” 陈烈漫不经心地拿出本子,将包随意地放在茶几上,再翻开本子看一下,就瞄了两眼,再继续地看下去,很快地就他就翻了一页,再想翻到第二页,是空白的,好像是被撕了,他将本子放在一边,好像并不在意。 “你几个意思?”他就问她。 她被问得被动,虽说心里早就有准备发财不是简单的事,还是给问得有些措手不及,想象与现实距离太远,叫她有些无从适应,毕竟她上辈子没有过做生意的经历,她的钱都是拍戏跟广告收入——当然还有别的,但是却是从来没有通过投资什么挣过钱的,于投资这一方面,她都是亏的,真的。 “陈叔叔会收购这里的吧?”她索性大胆了一回,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讲这个太过头,她总想着必须得有人助她,不然的话,她没有钱哪里能发财,这年头发财不是靠人打工挣钱,而是靠钱挣钱,“弄个叫亿达的广场,是不是?” 明明叫她全说了个够,但陈烈依旧没有多少动静,像是对她的话根本没有任何触动,仅仅是眉一敛,有一丝不悦,到不是强烈的那种,嘴角甚至是多了丝笑意,“哦,你再说来听听,再让我听听这里还要搞什么?” 景灿灿心中一喜,也顾不得许多,早就挣钱的想法弄得神魂不顾,“这个大饭店你也要收购了,对不对,陈叔叔?” 此时的她更像是一个急欲得到人赞同的小孩子一样天真,叫陈烈看得面上忍不住发噱,心里却是暗沉无比,他的事情在一步步的进行,她说的与他要做的完全一样,——甚至她那个什么本子里的东西,他刚要在计划在那里搞个楼盘,只是个设想,还没有真正付诸于行动。 而这种机密的事,只有重建新广场的事,已经着进行,外界有人知道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更何况她是卫殊的女人,卫殊可能告诉过她,——但收购饭店的事,是他最近的计划,怎么可能有知道,还有楼盘的事。 “你想做什么?” 他就问她,压抑住眼底的尖锐冷意,淡淡地问她。 她笑笑,有些些得意,“陈叔叔的生意,我想入股。” “好大的口气。”陈烈夸她,将她的本子放回包里,不再多看一眼,“你知道别人想掺一脚,我都叫人滚蛋的,你就凭这点小道消息就想入股?我做的事都是正正当当,你想拿这点来要挟我入股,可真没有意思,小姑娘,你这手段只能哄哄卫殊,哄不了我。” “要挟入股?”景灿灿顿时就变了脸,那些些得意劲就消失了,但她不死心,要她找罗方合作,还不如找陈烈,“我可没有,陈叔叔,我是光明正大的想让你同意我入股,分给我一点点干股,我以后就给你提供消息,怎么样?” “呵呵——” 陈烈没理会,也就冷笑。 那状态,确实是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景灿灿当然也看得出来,总不能说她自己是重活的,谁会相信的事?她真是有很多第一手消息,比如那个电视剧最好挣钱,哪个电影最挣钱,投资哪个、哪个最挣钱,——她没有钱,要是有钱,就自己投资。 “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我跟你打赌,章明扬导演的电影,今天会在这里选上两个配角,一个叫杨兰,一个叫戴美琪,她们都演刚才那个阿姨的丫环。”她抱着儿子要走人,顺便也拽起自己的包,“陈叔叔,你敢不敢跟我打赌?” 只是说这个话的时候,她在想,难不成她重活一次,不是来当大房地产商,而是当神棍? 没等陈烈说话,她就直接走人,打算在家等消息,她记得那时候娱乐报上有发表在本城选中两个演员入剧组的事,就等着明天。 第018章 回到家,吃饭,睡午觉。 景灿灿就想没心没肺的过日子,还有最好有钱。 她以为日子会慢慢变好,直到有人来敲门,她才从美好的梦想里跳出来,——敲门的不是别人,正好是她亲妈秦芳,她在门外,面色不好看,说不好看都是轻的,说重点那就是个气急败坏的—— 她在敲门,这都是客气的,不客气的说法就是她在踢门。 老式的铁门,响起来特别要人命。 张情下午人不在,就景灿灿跟儿子两个人在家,高姑娘必然是不在的,她还得上班,所以——本来想去开门的景灿灿从猫眼上看到来人是她亲妈时,她就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间里,假装自己不在家,打死也不给人开门。 幸好这个楼里大都是租客,白天都要上班,不然的话,非得吵到别人不可,——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她深刻明白这个道理,她亲妈秦芳的耐性非常好,而且力气也足,一直在踢门,还在外头骂骂咧咧的,那骂的叫一个难听的。 惟一庆幸的是她儿子没被这种响动给弄哭,她还真儿子不管不顾地哭起来,小小的婴孩知道什么呀,到时要是哄不好,她得愁死。 景灿灿也有耐心,又不是跟她亲妈秦芳头一回对上,上辈子的经验多了去,这辈子嘛,她就是不理不睬不管,没经历的人是不会明白她与亲妈秦芳之间的纠葛,要不是这个女人给了她生命,真的,她真不打算管。 秦芳骂累了,踢门也踢累了。 总算是没声了。 但景灿灿还是不敢开门,怕一开门,秦芳就出现在门外。 等到了晚上,张情回来时,这才确定外头真是没有人,景灿灿才放心地同张情说要搬走了,张情也不问为什么,反正就是跟着她走,——帮着搬东西就行,本来景灿灿刚来时只有一个行李箱,这回搬走有两个行李箱,本来她就给了高姑娘三个月的房租,现在三个月时间没到,她给高姑娘就留了张纸条,说她搬走了。 她得重新找个地方,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不能叫罗方知道,她有理由怀疑她亲妈秦芳找上门来可能是因为罗方的缘故,卫家与她亲妈是有联系,她完全不怀疑别人。 张情叫来的出租车,去的地方由景灿灿自己定,直接前往大饭店。 景灿灿是投奔陈烈去的——她有足够的理由,卫殊不是让陈烈送钱嘛,那么借个房间给她住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你说陈叔叔会不会不高兴?”她还问张情。 让张情怎么说? 她怎么知道陈先生的意思,就摇摇头,“我不太清楚。” 让景灿灿觉得挺无趣,抱着儿子,直接走入大饭店,饭店门口的横幅还拉着,没有要收起的样子,“希望陈叔叔能帮我一把,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万、万一卫殊过来?”张情试探性地问了句。 这一问,叫景灿灿很泄气,差点就不想走了,毕竟她对卫殊不一样,都说女人对第一个男人总是耿耿于怀,她也一样,她觉得自己有些老土,可还是觉得难以释怀,站在楼下,她抱着儿子,还看了看楼房,住了快两个月多的房子,——她想着也许这是她最后一次出现在这里了,高姑娘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他会找我的,我手机号没换。”新换的手机号,她并没有想换,至少她想除了陈烈之外,谁也不知道她的手机号,只有卫殊,——她手机里的联系人好多,大都是不联系的,至于她的高中同学们,更是个个不联系,她朝张情一笑,试图叫自己不那么紧张,“我想陈叔叔会帮我的。” 张情不置予评。 因为陈烈从来不是那么好心的人,这点她是知道的,但也不想明说,景灿灿这样的小姑娘在她眼里看来实在太不靠谱,又不脚踏实地,即使是抱着儿子,也不能将她当成一个母亲。 景灿灿完全不去想张情会怎么样,脑海里就想着看明天的报纸,明天报纸一上,陈烈就自然晓得她的本事,当神棍怎么了,她有本事,为什么不当?能有钱就行,她缺钱,最最缺的就是钱,钱是什么,钱是王/八蛋。 有时候王/八蛋其实是世上最不能缺的东西。 她没钱的时候就会觉得走投无路,不止一个人,她现在是与儿子一起两个人,不止为自己打算,还得为儿子打算,难不成要让儿子学着她的怪模样嘛,——她有了决断,坐在出租车的一路上,她愈发坚定地想要一条道走到黑。 大饭店,是陈烈的下榻地,里面的总统套房,简直就是他的家一样。 他经历最初的惊讶就慢慢地平静下一来,甚至是嗤之以算的,——景灿灿有心计,没心计的人会让卫殊那小子昏了头? 这是他理所当然的认定,思及她当时的表情,他有一万个肯定她想勾/引他,嘴角微微上扬,透着点讽刺的意味,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知的□□消息,也敢到他的面前过来装神弄鬼,——他不信鬼神,只信自己。 倒半杯酒,他就喝着,浅酌慢饮,到还是有些慎重地打了个电话过去问问,待得对主方问起,他才放下酒杯,人半躺在沙发里,漫不经心地一问,“这里有没有选到合适的角?” “有两个吧,看着还行,傅霓挑的,我看还行,能让人试试,好歹是炒段时间。”电话那头的人说得胸有成竹,“再炒热一段时间,对这戏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陈烈眉头微皱,还真叫景灿灿给猜中了,这个他是不会承认的,深沉的眼睛甚至多了一丝几不可见的厌恶,还是问了一句,“那两个人叫什么名字?” “杨兰,戴美琪,挺水灵两姑娘,还挺上道的,都不用我开口。”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难以名说的兴奋,还怂勇起陈烈来,“要不要过来喝个茶,我叫她们给你倒个茶什么的,包管香的叫人酥了骨头。” “换两个人,我不想在明天的报纸上见到她们俩的名字。”陈烈讲得很快,一讲完就掐断通话,坐在沙发里,隐隐的有些霸气,似乎是天生的,但他平时隐藏的极好,也就叫人觉得难以亲近一些罢了。 只是,—— 他是不信景灿灿的,小小年纪,就知道走歪门邪道,于他是看不上的,就那点手段,他直接就能毁了她的猜想,想当神棍,也得有点本事,不是随便人说两句,他就能信的。 到是被“命令”不能将新选好的角上报纸的事,到叫那个人心有不甘,反而是打电话给陈烈回来,“喂,你不是这么能呀,我选角你都要管?我他妈/的出来能借着这事儿好好玩趟,你也要扫我的兴?” 这人正是章明扬所拍电视剧的投资方叶增学,按他自己的话说,他就是有钱,有钱就是任性,想玩什么就玩什么,这会儿想投资拍电视就拍电视,导演都是找的国内数一数二的导演,演员嘛除了几个大角之外,都是全国性海选,这中间投入的人力、物力,最重要的当然还是财力。 他别的都没有,就是有钱,所以底气足。 “你要是不想,我也不是没办法?”相比他的气势十足,陈烈到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也就简单的回了一句,一点激动的样子都没有。 但是把叶增学深深地噎了一下,但他向来也不把这事太放在心上,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这才是他的生活,——到是从善如流地就答应了下来,还将别的事都说了出来,“好吧,就听你的,烈哥呀,我还想跟你说件事呢,罗方想介绍个人过来呢,我怎么就觉得他是把人安排过来叫我睡的?” “他手底下的姑娘,你哪个没睡?”陈烈听到门铃声,起身几步就走到门前,透过猫眼还能看到外面的人,见着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抱着个儿子,——正是景灿灿,叫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也不跟叶增学废话,打开了门,朝一脸笑意的景灿灿疑惑地问了句,“这是大逃亡了?” 她身边还站着张情,张情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提着个挺大的袋子,而景灿灿身上就一个包,还抱着儿子,见陈烈能开门,脸上的笑意更浓,也顾不得别人会不会说闲话,说个姑娘家的钻人家单身汉的房子,——这些她都不在乎,只想躲起来,不让她亲妈秦芳找着她。 她敢发誓,她亲妈秦芳肯定是为了她的儿子才来的,这才是精贵的宝贝。 “陈叔叔,我没处可去了,您收留我一下吧?”说完,她不管他有没有答应,直接就挤开他的人,走入他的总统套房。 他非但没拦,就让她进。 而张情在外面看向他,似乎不知道进还是不进,到是陈烈一个眼神就将她的难题给解决了,她将行李都推入门里,才急匆匆地走人,一分一秒都不想在陈烈面前多待。 她进了,他就在她身后关上门,双臂环抱胸前,瞅着这个胆子突然间就大了许多的小姑娘,有些说不清的违和感,“这里一晚你都睡不起。” 讲得直白,又伤人自尊,要是上辈子的十八岁景灿灿说不定就会因为这句话而自卑,可重活回来,她反而没有这种心思了,不是没有自尊而是她把自尊给藏了起来,悄悄地藏起来,不叫任何人看见。 她依旧大大方方地抱着儿子,尽管手有点酸,她还是硬撑着,露出年轻女孩子“天真的性情”,“罗方想找我拍戏呢,还找来我妈上门来骂我,我就跑了呢——” 瞧瞧她,神色间的小得意,真真是个“得志的小人”,却是装的。 她演技是有些可怜,也拿不出手,可这起这样的表情来,她是很到位。 第019章 也不知道怎么的,陈烈当时就鬼迷心窍了般,觉得叶增学说的人就是她,隐隐地就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同情心,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同情心,反正就那么一个念头闪过,叫他没赶她出去,反而还慈观地给她指了条明路,“那间。” “陈叔叔,你真是个好人。”景灿灿虽说来找陈烈,已经有被赶出去的准备,还是让他的答应给弄得万分欣喜,要不是手上抱着儿子,指不定,她就能蹦起来。 总统套房就这是么任性,根本不用担心只有一间房,也不用担心房间里只有双人床,她还能拥有一间单独的房间,走入里边,干净得很,叫她万分喜欢,尤其陈烈居然还帮她弄行李箱,帮着把行李箱都一起弄入她属于她的房间。 “陈叔叔,你在这里待多长时间?”她还问,瞧瞧她个表情,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好意思,还后知后觉地加问一句,“会不会太打扰你?” 陈烈没要回答她,将行李放好直接走出房间,待在起居室里,“房间是你的,就这一间,外头我觉得你最好不要了出来。” 景灿灿很听话,她有个优点,是能听话,好奇心是有的,但是她晓得有些事最好是晓得要当不晓得,——她很快地就掠过这个话题,直接跟陈烈说,“陈叔叔,要记得看明天早上的报纸呀。” 陈烈眉头不动,并不理她,像是没听见似的。 到是景灿灿在他身后做个鬼脸,还吐吐舌/头,关上门时,心里还在腹诽,装什么装,到明天还能装这个模样?装相,真是最不能装的事,她想呀,以后得找个机会同这位说说,不能再装相。 她一边想着明天的光明日子,一边想着自己的幸福生活,她亲妈秦芳骂上门来的事,也就不是那么能叫她在意的事了,抱着儿子坐在床沿,房间里的东西应有尽有,人家不叫她出门,她便不出门就是,有什么了不起的,等她有了钱,她就天天花,花不完才是王八/蛋。 晚上是她一个人吃的,陈烈叫了两份晚餐,他自己一份,她一份,两个人并没有在一起吃饭,景灿灿严格遵守规定,不出门,就抱着儿子,看看电视什么的,就能打发时间,——亏得她是个能忍的,一天过的极快。 她大清早地就开电视,时值七点半,这个时段娱乐新闻早就开播了,她醒了,她儿子也醒了,刚喂了奶,她还趴在床里,两手支着下巴,瞅着电视屏幕,从开始到结束,她看傻了,——剧组是选了两个女角,但是不是她知道的那两个人。 她明明记得那两个也是罗方安排的,为什么没有? 顾不得关电视,她迅速地穿上衣服,急得都没穿拖鞋,直接赤着双脚,就冲出房间门,外面没有人,难道他还没有起来?她心里这么一想,脚步就慢了下来,眼睛盯着主卧室的门,好像盯着盯着,这门就能出现个洞似的。 好半天,连个动静都没有,把她急的。 走前两步,她迟疑了,还是再往前,迅速地加快脚步,手就去敲门,门还没敲,这门就开了,她像个傻瓜样地愣在人家门口,看着陈烈就站在主卧室门口,跟昨天的慵懒状不一样,完全是精英人士,唔,也不对,完全是大老板的气势。 就朝她看过来的那一眼,就足以叫她往后退一步。 “有事?”他看到她,挑眉一问。 景灿灿完全没种,她往后退一步,两手藏在身后不自觉地捏在一起,嘴唇往两边一咧,就露出笑脸来,“陈叔叔,虽说名字对不上,可选中了两个是没错的吧,是两个,新闻上都这么说呢,我没乱说吧?” “年纪小小的,不往好路子走,偏要走歪门邪道的,你打算叫你儿子就跟你学这个?”陈烈丝毫不心虚,说起她来是真的一点都不心虚,还跟长辈教训小辈似的,“你要想住着就住着,别的主意别给我乱打——” 这个人,真是叫人无语,把景灿灿说得真是气得没话可说——就站在主卧室门口,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要不是她脾气好,指不定就随手拿起个东西朝他扔过去了,扔他个头,起个大包才算是好事呢。 剧组怎么就选了别人呢? 她对上辈子的事记得清清楚楚,尤其是第一部戏,记得就更清楚——没想到她重活后,剧组选的人居然换了,还是她记错了?或者是有人跟她一样是重活了,要抓住机会吗?这么一想,她就想去剧组看看。 儿子还醒着,肚子是饱了,她索性再吸点奶,放入冰箱的冷藏柜里,待得儿子睡着了,她才悄悄出门,没抱儿子,真是看不出来她像是有孩子的样子,——但是从总统套房里头出来,总是叫人格外注意。 剧组还在老地方,跟上辈子一样差不离,都是同样的东西,她也还见到同样的人,就场地布置什么的,都叫她眼熟,好像真跟上辈子一样,从来就没有改变过,——她一进去,就差点抽了口气。 那不是叶增学? 她一眼就认出来,当下就脸色吓得发白,见他从试镱的地儿出来,明明就瞅了一眼,还是无意的一眼,都叫她恨不得拉紧自己的皮,——真的,叶增学就是上辈子那个人,她听了罗方的话后走出的第一步,就是叶增学,以至于她现在看到叶增学都下意识的害怕。 他走过来,她迅速地转身,又装作欣赏什么东西似的,叫自己别显得太僵硬,——只等着身边的脚步声过去,她才敢转过身,就看到上回跑到饭店里在电梯里来剧组试镜的两姑娘,更是举起一只手挡住自己的半边脸。 她要是不挡脸还好,一挡脸,就显得有些刻意,反而叫人注意到她,叶增学觉得新进来的女孩儿有些奇怪,不是他太自恋,而他本来就是投资方,稍稍打听过这电视剧的投资方就能知道是他投资的,能知情识趣的,他真是一个都没放过,都是慈悲地成全别人。 “试镜的?” 她挡脸,他还偏拦下人,一脸“认真”的问她。 景灿灿不想胆子这么小的,上辈子她胆子也小,但是没像现在这么小,就怕别人叫发现端倪,发现她是重生的,当然别人要是不相信的话,那么她就成了个神经病,更叫她发噱,“没、没有,我陪朋友来的。” 这么一对上话,到叫叶增学认出人来,一手就拉她纤细的胳膊,——最近习惯了主动,她这么个被动的,到叫他有些兴味,“罗方说你会过来试镜,我看过你照片,是挺好的,还以为你不来了。” 一提起罗方,让她就不得不咬牙切齿,上辈子罗方挺热心地替她介绍到叶增学面前,她才有机会在电视剧演角色,虽说与叶增学只有两三次的交集,就够叫她觉得有阴影了,但听他这么一说,她就恨不得奔到罗方面前,骂他多事。 “你谁呀?”她扯歪着脖子,眼神透着一种“神经病”的意思,一把推开他,转身就往外走,“罗方谁呀,谁要来试镜了?好奇来看看不行呀?” 叶增学没防着她会推他,毕竟给一向给女人们宠坏了,谁见了他都是笑容满面的,哪个不想靠着他拿个角色,冷不防的,被她一推,这脸色就不好了起来,冷哼了一记,“别说我不给罗方面子。” “呵呵——”最好别给。 这是景灿灿这辈子最大的心声,她才不稀罕当个明星,她自己才晓得自己上辈子过的是什么日子,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表面光鲜亮丽,重活一次,她再也不会叫自己走上那条路。 回到陈烈那里,她又有点忧愁,说的第一件事就变了,难不成陈烈的亿达也不搞了吗?她觉得有些茫然,——忍不住拿起手机看了看,好几通陌生的未接来电,她惊讶地发现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号码。 有种激动的心情就涌上来,她忍不住回电话,电话一通是个女人的声音,说这个电话是公用电话,——公用电话?她的手机号只有她自己与卫殊晓得,这个电话只有可能是卫殊打的,她问清公用电话所在的地方后,就再也顾不得别的了,抱着还没醒的儿子就要出门。 被她一抱起,她儿子到是醒了,睁着睡眼瞅着她,才瞅一会儿,眼睛就一眨一眨的,她对儿子笑,“儿子呀,我带你找你爸爸去,他回来了,我们去找他,好不好?” 她儿子自然不会说话,就只看着她。 她看得心里可高兴了,忍不住又亲亲儿子的额头,冷不防地瞄了一眼床头柜那里,发现吸奶器里是空的,她早上明明没倒的,怎么就是没有了?可能是客房服务员给清理的?她这么一想也就没多想了,抱着儿子出门,刚碰到回来的陈烈。 按理她要打下招呼,“陈叔叔,我出去一下。” 陈烈瞅她一眼,微点头,脚步未停,直接往里走。 第020章 “几时回来?” 她刚要出门,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隐隐地觉得不是,索性就回头看他,他刚好在脱西装外套,将外套放在臂弯间,好像根本没有说过话,她不由失笑,肯定是自己听错了—— “几点回来?” 然而,在她回过头时,再度听到他在问。 确实是他——颇叫她有些受宠若惊,赶紧地说,“下、下午就回来。”可能是太激动的缘故,她有些结巴,话说完后,她又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深呼吸一口气,才稳住自己,没再多回头看一眼,抱着儿子出门,紧紧地抱在怀里。 这里所在的地方是市区,而那个公用电话所在的地方是郊区,多年后那里都给划入市区,但现在那里还是城乡结合部,离这里也是偏僻得很,她转了两趟公交车才到城乡客运站,再搭中巴车过去——足足花了两小时,尽管是在车上的时间长,她抱儿子还是抱得挺累,双臂快要发麻了。 实在是叫她难以承受,又是咬着牙承受,她本来就娇气,这么大半天的抱着儿子,叫她真是又舍不得又觉得自己没有一丁点用,等到了那个公用电话所有的小杂货店,才发现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荒凉,周边除了这么一间小杂货店之外,别的都是厂房,她哪里找得着卫殊? 出来一回,也只得悻悻然地回去。 她心有不甘,到底不是彻头彻尾的十八岁,她还有着三十八岁的心性,头一次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一点滋味都没有,过得叫她如履薄冰,看着怀里抱着的儿子,她真是有些累了,——坐在路边,她看着空旷的路面,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想卫殊,特别的想,从来没有像这个时候这么的想过卫殊。 “咿呀咿呀——”到是她儿子嘴里发出来意义不明的声音。 惹得景灿灿更想哭,她又有些恨自己太软弱,——卫殊怎么可能会回国呢,管得那么严,哪里回得来,就算一时半会找不着他,卫家也总有会找到他的时候,他怎么可能为了她回国呢? 怎么可能的! 她眼睛一眨,眼泪就控制不住,可她又不想叫自己哭,胡乱地想要腾出一只手抹眼泪,抱孩子太久,一手腾出来,另一手就有些抱不住儿子,儿子从她身上下滑,惊得她快一身冷汗——哪里还顾得上擦眼泪,手连忙去拉儿子。 谁曾想,到是突然有人替她托住了儿子,她惊诧地看向来人的手,顿时就哭了——不止哭,还笑着呢,“卫殊,卫殊,卫殊,——”她一叠声地叫着来人的名字,跟个傻瓜似的,还要张手抱他。 还真是卫殊,跟上次离开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他上次离开时那是矜贵的少年,而这会儿就一件再普通的蓝色短袖上衣,蓝色长裤,分明是一副厂里打工仔的架式,往日里那点矜贵的架式,像是被从他身上剥离了一样,只是她太高兴,一时之间没注意到这点,只顾高兴了。 卫殊抱着她,年轻的脸庞洋溢着一股子心疼,还有些得意劲儿,没抱儿子,反而是扶着她的手,让她好好抱着儿子,还笑话她,“哭什么,哭得真难看,不就是两个月没见吗,你用得着这么哭?” 听听这声音,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没听过似的,叫景灿灿又羞又窘,经过上辈子的事,她明明是想念卫殊的,还是不太敢相信自己能同卫殊还有这样的时候,不带一丝杂质的相处,他心里有她—— 这点她是知道的。 “我高兴,我高兴——”她一边哭,一边嚷嚷,被他的话弄气了,手肘就去撞他,索性就带着小娇气的骂他,“卫殊你王/八蛋,回来都不同我说一声,我有多担心,你晓得不??” 卫殊不拦她,撩起衣服下摆就要替她擦汗,——却被她躲开,瞧瞧她,还是个泪眼,偏在翻白眼,叫卫殊看了也好笑,忍不住想要捏她的脸,手才碰到她的脸,娇嫩的跟面团似的,他又舍不得,怕自己最近有点粗糙的手将她弄疼了。 “知道,知道,要是早能同你联系上,你还不得叫别人看出来呀?”卫殊取笑她,坐在她身边,一手就搂住她的肩头,几乎将她圈在怀里,“就你那一点点心机,我舅舅还不得早看出来。” 她顺势靠着他,觉得非常的安心,都不觉得抱儿子的双手酸了,有情饮水饱,她不得不矫情的想着也许真可能是这样子,不想提及罗方,一提起罗方,她就不得不想起上辈子糟心的事,想着她不是卫殊一个人的景灿灿,就更糟心,—— 赶紧地将儿子送到他面前,她学他的样子,也是露出几分小得意,“喏,这是你儿子呢,我都没取名字,你来了,你抱一下儿子?” 卫殊还拥着她,儿子被送到他面前,他想要抱儿子,又有些迟疑,又看看儿子,双手动了动,始终没能去抱儿子——瞧瞧他个样子,就跟经了大敌一样,只好朝景灿灿非常难为情地讲道,“我不会抱——” 大实话,他是真不会,尽管有了当父亲的意识,真让他做个尽心尽力的父亲,好像是太早了,心情还真没转换过来,见着儿子,只敢看着,乌溜溜的眼睛,圆圆的脸蛋,现在还看不出来到底是像谁多一点,他自认是儿子是的话,最好是像他。 女儿嘛,得像景灿灿。 景灿灿翻翻白眼,有些嫌弃他,瞧瞧那个脸,还残留着泪痕,刚才又哭又笑的,现在到是好着呢,还能嫌弃别人来,叫卫殊不由得好笑,忍不住为自己辩解,“谁能一开始就会抱孩子的,你当初肯定也是不会的。” 真被他给说的无语,她朝他做个鬼脸,还斥他一句,“就你理由多。” 卫殊还真是理由多,可也没办法,堂堂卫家的独苗苗,从国外想办法逃了回来,就窝在这里的工厂打工,名字报的都是假的,身份证什么都是假的,一身的假,本来想再晚点等头一个月的工资发了再找她,——偏他自己忍不住,一连打了好几通电话,没人接的电话,才叫他更担心。 今天厂里没有活,他难得出来,心里未必没想过她能顺藤摸瓜地找回来,——也就是是想想,他早晓得她个性子,爱享受,哪里能过来找他的?谁曾想,她真过来了,他看见时还不太相信,一直见她就坐在路边,全然没了以前跟他一起时的态度。 别人都以为她想尽办法勾了他,其实只有他自己晓得是他哄着她呢,全让他哄的,她脾气是挺好的,偏是他哄她的,——他脾气不太好,到是成了个能哄人的,哄得她跟了他,还弄出条人命来,——弄出的人命,此时她还抱着呢。 两个人就坐在路边,就那么拥着,再也没说话,颇有点“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意思,一家三口,道道地地的一家三口,年轻男女跟个孩子,父母显得太年轻,儿子嘛,刚出生的儿子是小的。 “你回去吧。” 过了有那么半小时,到是卫殊开口了。 景灿灿心里不情愿,巴不得跟他在这里就坐着,她心里实在是太不安,生怕她自己一走,就再也见不着人,摇摇头,“不回……” 可她的“不回”才说完,就觉得胸前有些胀,思及儿子好久没喝奶了,就问他:“这里有没有洗手间?” “你要方便?”卫殊下意识地反问。 她点头,“我、我胀、胀奶了……”话都没说完,她就已经红晕了满脸。 听得卫殊面色有些尴尬,但他强自镇定,手指指前面不远处的转弯,视线忍不住就要往她的胸前瞄去,可她胸前挡着他们的儿子,叫他好生失望,“就在那里有,那里是个公共厕所,要不要过去?” 景灿灿是太急,自然要过去,这胀奶真不是一般的难受,还得好几个月。 他也跟着,一走到公共厕所门口,他不敢再往里跟,她进的是女厕,总不能再跟进去,——就站在门口,等着她,心里颇有些不安,想着叫她疼,便是说得再叫人觉得恶心了点的说法就是他也跟着疼。 他是真心疼,要不是心疼她,好端端的国外不待着,他做什么要回来打个工的,就生怕她没钱,他是个男人,就得挣钱给她花,不能叫她吃苦,一点苦都不能吃——“好了吗?灿灿?” 他在外边问。 里面的景灿灿叫儿子吸得可疼了,又轻松又疼的,被他一催,她心里就一急,就朝外边嚷嚷道,“别叫啦,很快就好了,很快就好了。” 又过了一会儿,卫殊才等到她抱着儿子出来,笑眯眯地看着她,觉得她美极了,明明跟以前一样美,可他就是觉得她今天特别的漂亮,尤其是抱着儿子里面走出来,仿佛这个公共厕所的那股味儿都没有了,“我等会还要上班呢,你回去吧?” 顿时叫她的脸都变了色,刚才那股子幸福感都没有了,“你说什么?” 她还有些不敢置信地盯着他,像是被抛弃了一般。 第021章 景灿灿就急了,以为他回来,两个人就会在一块的,哪晓得他还叫她回去,感觉他不要他了似的,当时就哭了,哪里还记得自己上辈子那种叫你人,心疼的哭法,哭起来就是鼻涕眼泪一起流的,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偏偏她急了,就顾不上这个,“我要同你一起的,我哪里都不去,我、我、我能吃苦的,我也能干活的,你、你别叫我、我走--” 还真是可怜样儿,叫卫殊看着都心疼,想抱她,又怕自个忍不下心,不哄她回去,也是更晓得后果,索性就在女厕门口抱她,连儿子都一起抱住,“傻呢,你吃什么苦,儿子这么丁点大,你就把儿子带好就行,我有空就看你们--” “不要,”景灿灿不同意,立马摇头,“我要跟你一块儿,哪里也不去--” 卫殊哪里舍得叫她现在跟自己一起,住没地方住,睡没地方睡,他自己都跟人挤宿舍的,难不成叫她挤一起,没这样的事儿,不像话,撩起衣服下摆就替她抹脸-- 她是娇气鬼,汗衫上都是汗味儿,哪里受得了这个,也不管自己的脸有多难看,嫌弃地躲开脸,嚷嚷道:“臭死了!” “哈哈--”卫殊大笑,硬要擦她的脸,“叫你嫌弃我,叫你嫌弃我--” 两个人闹起来,还抱着个儿子,结果乐极生悲,一闹一笑的,手都没力气,她差点抱不住儿子,幸好卫殊托住儿子,两个人都是盯着儿子看,表情有些傻,互看一眼,又非常庆幸,都是新手爹妈,像傻瓜一样。 “回去吧,等我稳定些,我来接你,好不好?”卫殊心有余悸,觉得再这么一次,他的心脏肯定扛不住,“很快的,你别担心,最多半年,我们就能在一起,好不好?” 景灿灿不闹了,僵凝着一张漂亮的小脸,尽管脸上还残留着泪痕,还是惊人的漂亮,不太乐意的还想再争取一次,“我可以把儿子给你们家,然后我跟你一起,好不好?”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巴巴地瞅着他,希望他能答应。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卫殊竟然摆起脸,“不行,不能这么做,我们的孩子不能给他们,就算我吃再多的苦,孩子也不能给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了,景灿灿觉得他的话有些奇怪,开始说“他们”,后来说“她”,可她没往别的想,就是觉得奇怪,她这辈子就想心宽一点,“那我听你的,你说怎么我就怎么做,说好了,你不能哄我--” 卫殊难看的脸色瞬间没了,双手试着抱儿子,软软的身子叫他有些害怕,儿子乌溜溜的眼睛就瞅你他,一点也不怕生,叫他的心里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他又不敢抱了,怕抱坏了孩子,连忙将孩子还给她。 待孩子到景灿灿的怀里后,他见儿子还盯着自己看,不由得想凑过脸去亲,谁知道他儿子居然躲开,叫他忍不住乐了,瞧见她脸上的小得意,就连同她一起搂住,认真地看着她,看着她晶亮眼睛里的自己,“听话,要好好的知道吗?” 他的目光灼热,她有些不能承受这纯粹的感情,微微的闭上眼睛,也就那么两三秒,重新睁开眼,娇/嫰的唇瓣微微张,却是毫不犹豫地含住他的唇瓣--她不敢深含,只敢浅浅含着,深怕叫他察觉她上辈子复杂的事。 她战战兢兢,又不想躲避自己的主动,只得等待他。 可她不知道,就她这样的举动,却让卫殊觉得心软,他搂住她,主动的吻她,吻,密密麻麻,将她笼罩住,牢牢地困住,他记着她的生涩,她的甜美--她快呼吸不过来,几乎无助的靠着他支撑,不止是她的年龄回到十八岁,这一回,她的灵魂仿佛也回到了十八岁,她的眼睛微微闭着,仿佛再也睁不开似的,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颤着。 “回去吧。”卫殊依依不舍的从她唇间抽/开,略略粗糙的手忍不住摸她的脸,见她睁开晶亮的眼睛,低头跟她额头贴一块,也就一会儿,他就放开她,“不用担心钱,陈叔叔会给你的,不要太省,知道吗?钱我会还的。” 她不太情愿的点点头,脸还有点红,又觉得自己身体不对劲,像被点燃了什么似的,更何况觉得胸前又开始涨涨的,还顶着文胸叫她很难受想,但她转身离开,深怕自己失态,等坐在车里,她紧紧抱着儿子,不敢回头,怕自己真要不顾一切的下车留在这里,她清醒的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只能累了卫殊,只能是离开。 回到市区,天已经黑了。 景灿灿很累,但心情很好,连她自己都发现自己有些眉飞色舞,没想过要掩饰一下,她就是开心,她就要眉飞色舞,让过去的一切都见鬼去吧。 没想到,一开门就闻到浓烈的烟味,起居室里坐着三个男人,那一张张熟悉的脸,一段段记忆浮上眼前,愣在原地而不自知,这些人,她以前都熟,有的还很熟,熟得她不敢说熟到什么地步的,只是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跟傻子一样站在门口,进退不知。 到是叶增学一抬头,就看到早上见的那小娘,又看到她怀里抱着个孩子,那眼神就有些戏悸的味道,手肘撞撞身边的陈烈,“几时养的小情,都有孩子了?” 边上还坐着一人,名叫边放,面上全是笑意,笑得有些夸张,“浑说什么呢,哥怎么可能有孩子,人家才几岁,你当我们哥跟你一样生冷不忌的?” 陈烈掐灭手头的烟,没理这两个人,转而瞥她一眼,“愣在门口做什么,礼貌呢?还不叫人?” 这一声,总算把景灿灿的魂拉回来,只是她觉得自个儿的舌头都是苦的,跟吞了黄莲一样苦,还是硬着头皮跟人打招呼,“叔叔们好--” 边放立即应道:“嗯,真乖,叔叔给你点见面礼--”说完,他还真找见面礼,掏出个皮夹子来,就从里面拿出张卡来,递向她的方向,笑得挺大方,“喏,免费劵,给你的!” 景灿灿哪里敢拿,就是多看一眼也不敢,觉得那东西能把她给吃了,抱着孩子直接朝客房过去,走得那叫快的,叫叶增学笑歪在沙发里,没啥形象的,一手还指着边放,幸灾乐祸极了。 “谁家的孩子,哥你还能收留?”不愧是边放,他根本不去理会叶增学的幸灾乐祸,大赤赤地倒在沙发里,一腿交叠在另一腿上,嘴里叼着烟,全身都透着一种“我是土豪”的姿态,呼出一口烟雾,“瞅着刚出生不久?” 陈烈从鼻孔中哼了记声,“是谁的都行,反正不是你的。” 闻言,边放耸耸肩。 到是叶增学盯着关上的门,思及罗方的请托,再加上眼前这位一个电话就让他取消两个小角换人,他就觉得中间有猫腻,“哥,她可是罗方的人,别看人家年纪小,说不定早就是经历的不能再经历了,我估计她呀可能都不知道孩子是谁的——” “哈哈哈——”他的话还没说完,边放就忍不住笑出声,笑得那叫一个夸张的,“我说叶增学呀叶增学呀,你真是嘴巴都不带把门的,就连看人都不会,哥能收留那种人?” 就在叶增学的说说些什么的时候,客门“碰”的一声被打开了,出现在叶增学眼里的是女孩或是女人,她抱着孩子已经不见了,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东西,那东西,叶增学一下子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见她走过来,朝着沙发这边走过来,不只是叶增学看着她,就连边放也看着她,看着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一直朝前走,一直朝前走,足以叫叶增学觉得可能是星途无限的精致小脸,漾开甜美的笑意,看上去天真无邪,几乎能闪花别人的眼睛,最后站在在沙发边,就在叶增学的边上,举起手里的东西,在叶增学莫名其妙的视线中,奶白色的液体,全部都倒在他的头上,还从他的头往下流,湿透他的脸。 还有种怪味—— 他瞬间黑了脸,“蹭”的就站起来,高大的身躯,站在那里,有种强烈的压迫感,伸手就攥住景灿灿的手臂—— 他的力道很大,这一攥,景灿灿疼的眼泪控制不住,但还是瞪着他,那眼神很凶,像要咬人的小兽一般,边放甚至是觉得只要叶增学再动她一下,她就能跟人拼命—— “哎,你还好意思跟小姑娘动粗?”他那么一想,算是难得好心一回地劝起叶增学,又看看不动声色的陈烈,“哥你就坐着看?” 叶增学一把将攥着的人推开,指着跌倒在地的景灿灿警告道:“今天给哥面子,我饶你一回。”转身就走,当然,他是去洗洗。 景灿灿在外面一天,本来就累,还想早点睡,可她听到叶增学的话,实在是忍不住,就将挤出来的奶倒他头上,被攥住时,她也怕,想求饶,又不甘心,就扛着,谁知道边放还能替她说话—— 她被推跌在地,又疼又累,委屈的不行,边放要扶她。 第022章 边放以为这是个善意的举动,没想到被拒绝了,她躲着拒绝,还冷冷地瞪他一眼,那个眼神比起对叶增学的,不弱半分,叫他心底暗暗吃惊,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同她有交集,竟然有这样的眼神—— “哎——”他叫她。 她爬起来就跑,脚步跌跌撞撞的跑向客房,叫边放伸出的手挺尴尬的,他回过头看向陈烈,见他无动于衷,就缩回手,坐回原位,嘴一扯开,“哥你这都藏的什么人,跟我有仇似的,我可没见过这小娘?” 陈烈轻抬眼皮,凉凉地送上一句,“你可别惹人,别看人家小,浑身都长着刺儿,你可小心,别惹人,小心手上都是伤。” 边放一听,可笑得夸张了,“哥你太夸张了,就个小娘,我还怕她把给我怎么着了?”人就是这样子,非不让碰,偏想碰,他性子就这样子,眼瞅着那被丢在地上的东西,眼睛里全然是兴味,“刚才那是奶?” 那语气,简直是同情,又是幸灾乐祸。 陈烈有些可惜,面上到是一点没露,回头他那个“矜贵”的侄孙今天得少吃点了,对边放的态度并没有太过在意,“别说跟人不认得,人家对我们的计划一清二楚,我也不跟你瞒着,不止是亿达,就连我们收购的事,人家都晓得,亿达的事,谁都晓得,我们有意图开发房地产的事,只是我们私下的事,她也晓得呢——” 这回连边放都吃惊了,侧头看向紧闭的客房门,有些吃惊,“不会吧,这事儿还只是个影子,我们家老头子我都还没打过招呼,她哟哪里晓得的?难不成在我身上搞了窃听那玩意儿?难不成她个孩子是我的,报复我来的?” “噗——”听得陈烈那是忍不住,瞪他一眼,“都说的是什么破话,她那个孩子肯定不是你的,就你那个熊样,人家能替你生孩子?” “哥,你这是人生攻击,我哪里不好,有钱又帅,谁不想巴着我?”边放说话就是直,就是有这个本钱,“前些个日子还有人拿着化验单到小张那里说有了,小张问我怎么办呢,我说呀生呀给我生呀,没事的,想生都给我生呀,我他妈的都做了结扎,谁要是真能生我把脑袋给她——” 陈烈摇摇头,对他的尿性不发表意见,一直绕着他脑袋里的东西,叫他有些吃不准,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哦,也许是小女人,居然有那么准的眼光?着实叫他不能相信,想着他自己办的事,叫他有些棘手,但——又有些轻视的成份,真能有这么准的眼光,能在十八岁的时候把她自己的日子过成那样子? “亿达的事,你先出面,我暂时不方便。”他吩咐边放,并没有想避开客房里的景灿灿的意思,反正人家都晓得,他也没必要避开,就大大方方地跟边放谈起这件事,“凡事都上心一点,别太过头,路嘛得一步一步的走,别走太快,走太快步子跟不上,可就不好了。” 边放点头,话是他是听得的,也牢记着的,“我晓得的,我们老头子说了,今晚上得回家吃饭,再不回家吃饭,他非得做了我。” 陈烈也不拦他,自个一个就坐在起居室,还再点燃根烟,他本身没有多少烟瘾,在部队里也就炼就了酒胆,大老爷们的喝酒,不是一杯一杯的喝,太没有意思,都是一碗一碗的喝,从部队里出来后也不常喝酒,最多是喝点红酒,也没有人能逼得他喝酒—— 好像真有些想喝酒的意思。 难得来了酒兴,他开了支红酒,也就浅浅的一杯,浅尝即止,再不多喝一口,到是提着那支酒到客房门前,抬手就敲门,“叩叩——”两三声的。 没有人来应门。 像是里面没有人似的,隐隐听得孩子的哭声——而她也在哭。 那哭声很小,要不是房门虚掩着,估计他都听不见里面的声音,她在哭,确实叫他有些不能理解,眉头略略皱起,难得的问了句,“孩子哭了?” 景灿灿为什么哭呢? 其实她是得哭,必须哭,因为上辈子她跟外头两个男人都有纠葛,不止是叶增学,还有边放,尤其是边放,曾经在一起两年,不短的时间,除了卫殊,她还没能跟别的男人相处这么久——但边放给她的记忆真是差。 相同于叶增学,这个人简直太百无禁忌了,那些记忆她想起来就羞死了,恼死了,恨死了,哪里还敢想起来,就巴不得没有上辈子的记忆,最好是这样子,不然的话,她睡不着——真的,边放简直、简直…… 她简直没法说,又总有一些字眼钻入她的脑袋里,他喜欢玩,玩得乱,尤其是那个什么盛宴的,就是他干的,幸好她当时走得快,不然的话,那些网上传遍的照片可能就有她,她在后来没有一次不庆幸自己走得那么快,也因为是罗方叫她走的,去也是罗方叫她去的,走也是罗方叫她走的。 外头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也更知道上辈子也有个嫩模拿着怀孕的事找上边放,但是边放就是不认,等人家生了孩子后才对外公布他早就结扎的事,——而嫩模的孩子,连嫩模本人都说不清到底是谁的,而这孩子刚好是那什么盛宴上怀的。 边放是个无耻的混蛋,这点她晓得的,但是有一点就是不勉强人,这点她更晓得的,她与边放是由罗方介绍的,算是包养吧,那会儿跟边放在一起,是真的只有边放一个人——但边放折腾起来,她真是受不了,不是普通的那种,那个人那个是非常的强,她感觉就是死去活来。 幸好后来边放腻了,她也算是解脱了。 每每碰到上辈子遇见过的人,都能叫景灿灿觉得自己脏,脏透了,不止是身体脏,连血液都是脏的,脏得她甚至都有些自我嫌弃,尤其是经历过的那些事,她还在卫殊面前装纯,更是嫌弃自己—— 所以她才哭,连得孩子都跟着哭。 平时很好哄的儿子,这会儿都是哄不好了,哄得她都急了,她自己眼泪都止不住,偏儿子还在哭,哭得叫她更心疼,她自己的儿子,是她自己的儿子,也许是惟一的儿子,他在哭,她却哄不好,这感觉叫她手忙脚乱,门外陈烈的敲门声,她哪里还能理会得了? 陈烈索性推门进去,见她抱着儿子在哄,母子俩就坐在地板上,她哄得一点都不专业,还生疏,叫他看了眉头皱得更紧一些,“你是哄孩子还是叫孩子哄你呢?” 大踏步地就走进去,他大手就将孩子从她的手里抱起来,抱孩子的姿态极有架式,像是一开始就会抱孩子,也没看她,就看着小小的孩子,眼里还有些审视的意味,——而奇怪的是他这一抱,孩子就不哭了,还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瞅着他,像是在好奇地在看着他是谁的样子。 他的眉头一下子就松开了,“嗯?嗯?” 小孩子随着他的声音,一下一下地眨着眼睛,像是知道他在跟他说话—— 本来在哀伤自己的景灿灿这会儿也跟着站起来了,她红着个双眼,小脸儿灿白灿白的,比平时还要白上几分,白天那些见到卫殊的高兴劲儿快没有了——她心里只能有卫殊的愧疚,那些叫她想起来就觉得自己脏的事,更叫她无地自容。 她为了成名,不择手段,什么事都干尽了,上天还真能给她机会,叫她重活一次——她觉得自己得去还愿,只是没想到儿子被陈烈一抱就不哭了,她还有点傻呼呼的,站在一边瞅着陈烈,见他抱孩子的架式,就更傻了。 “我儿子。”她倔强地说。 “对,是你儿子。”陈烈抬眼,视线轻飘飘地从她脸上掠过,又低头哄着孩子,“没人跟你抢,连个孩子都哄不好,还想带孩子?” 听得景灿灿够难受的,要是以前听这话她真是没心没肺的,还可以把这个话当成是夸张的话,可现在听在耳里,就跟被针扎在心上一样难受,她想把儿子抱过来,又怕儿子会继续哭,只得巴巴地看着他抱儿子,嘴上到是挺硬的,“谁也不是一开始就会带孩子的。” 谁知道,陈烈到是点点头。 叫景灿灿还真是惊讶,微张嘴瞅着他,更晓得自己的样子太傻,可她真是没想到陈烈会同意她的话,跟天上掉馅饼的道理是差不多的,迟疑了一下,她还是觉得自己得冒险一下,卫殊在那里努力,她也不能给人拖后腿,索性就鼓起勇气说,“陈叔叔,我知道我没有学历,可我能学,你就让我跟着你学学吧?” 第023章 陈烈将孩子递过去,见她小脸上还是一片泪意,就有些不喜,“你想跟我学什么?我可没有神神叨叨的东西能叫你学。” 听得景灿灿全茫然,抱住不哭的儿子,她的脸贴着儿子的嫩脸,眼睛到是看着陈烈,后知后觉地说了句,“没有呀,我没有要学神神叨叨的事呀——” “那你想学什么?”他就看着她,等着她说些什么,眼神还有些尖锐。 景灿灿面对这样的眼神,当然没能顶住压力的,她一贯是个小胆鬼,上辈子能红,大部分都是罗方架着她起来的,这辈子嘛,没能人架着她往上走,她想靠自己,就有些力不从心,——当然,叫她直白地说,陈叔叔你带我挣钱嘛,好像这话又太直白,她还有些不好意思。 人都是要脸的,上辈子她把脸弄没了,这辈子就想弄个脸回来,——所以她动了动嘴唇,还有些不好说,嘴唇还有些干,她下意识地舔一下嘴唇,“——” 想说些什么嘛,话到嘴边又让她咽了回来,实在不知道怎么把自己是个“先知”的话说出来,她怕陈烈把她当成臆想狂——“陈、陈叔叔……” 到陈烈就坐在她床沿,就等着她说话,——视线一瞬不瞬地就盯着她,瞧她意识的舔唇动作,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眼神瞬间有些深,架子依旧是端着,下巴动了动,“说吧,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房地产开发计划的?” 景灿灿心一颤,现在才明白过来,人家根本是不相信她讲的,想想也是能够理解,只得是咽了咽口水,假想出个理由来,当然她自己觉得非常扯淡,是个有脑袋的人都不会相信,“我做了个梦,梦见那里以后全是高楼大厦……” “做的真是好梦,是吧?”她个话都没说完,就让陈烈打断了,“你要是想学,可以跟着,张情那里我叫人不过来了,既然想跟着我,孩子都得你自己带,我这里只提供你个睡觉的地方。” 他压根儿就不相信做梦这种无稽之谈,认定她有所隐瞒,一开始就他就查她的底,查得清清楚楚,景教授的私生女,跟卫殊是同班同学,至少他所得知的她与在他面前的她,基本上差不多,就是太简单到一目了然才叫他生疑。 “好好好……”景灿灿马上答应,都用不着考虑。 她想得也简单,跟着陈烈就是个好办法,她学着点,慢慢攒点钱,然后再自己弄,总有一天她跟卫殊会好好的,再也不会走上辈子的路。 这算是说好的了,景灿灿一大早就起来,儿子还没醒,也都让她弄醒了——幸好她儿子不哭,也算是件幸事,她的大包里全是东西,都是她给儿子准备的东西,时刻准备跟着陈烈一起学。 陈烈醒得挺晚,等他从房间里走出来时,就看到坐在起居室等的一对母子,年轻的妈妈跟出生两个月不到的儿子,瞧着还挺温馨的样子,就是太年轻了,瞧着不像话,只见她朝他扬起笑脸。 “陈叔叔好——”她甜甜地叫他。 这一听,陈烈就皱了眉头,完全是下意识的,“叫我陈先生。” 冷淡,叫景灿灿面上一滞,可她反应快,立即从善如流地就跟了一句,“是的,陈先生。”她也是跟着卫殊叫他“陈叔叔”的,她想想必须得厚脸皮,不是不要脸,是得厚脸皮,厚脸皮跟不要脸是不同的,她这么安慰自己。 也许是陈烈都是一个人出现在她的面前,以至于陈烈一出门身边就多了几个人高马大的人,出门还有保镖,上辈子的她绝对有这个待遇,都是公司安排的人,谁让她红呢,保镖都是帮挡人的,谁让粉丝太多呢,跟在陈烈身边,也基本上再享受了这种待遇,她还有些新鲜感。 对的,就是新鲜感,狐假虎威的姿态。 陈烈走在最中间,她跟着后面,周围着都有人,简直跟众星拱月一样,她都有些莫名的飘飘然,尽管是抱着儿子,她居然觉得儿子忽然间都轻了很多。 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搭电梯一直往下,车子也是最中间的一辆,派头十足,景灿灿着实没想到,但好歹她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的就收起一开始的飘飘然,镇定地跟着陈烈上车,与他同辆车。 陈烈的去向,很难叫人摸透。 因为他没说,景灿灿也没有问,等到了地点,她才晓得是去高尔夫球场,这玩意儿,她一直没学会,以前陪着边放玩过,学过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不学,真到球场,她才发现陈烈今天见的人不一般。 她跟这个人不熟,名头是听说过的,央行周伯年,名字如雷贯耳,新闻上常常有,她终究跟上辈子不一样的是这辈子不想当出头鸟,所以就跟着陈烈,人家走一步,她也跟着走一步,走得小心翼翼,跟个小媳妇似的。 “周老?”陈烈不看她一眼,就走在前面,姿态极高,但周伯年面前明显是收敛了一些,笑得很淡定,“怎么一见我就皱眉头,不高兴见我?” 周老一挥球杆,见白色的小球飞了出去,才转回视线,不看他,视线落在他身后的女孩儿身上,当他看到女孩儿还抱着个小孩子,眉头皱得更紧,“就为了这个退出部队的?” 语气有些苛责,甚至对景灿灿的不喜一点不掩饰。 景灿灿刚想说,却被陈烈一个眼神阻止,心里就有些惊讶,然后就听到陈烈在说,“一个人六十岁退休为例,我人生的一半多时间都给了父母,完成他们所期待的那样,现在嘛,我过我自己的人生,周老觉得这样不好吗?” 她听得大开眼界,还能有这么一说的? 当然,她努力的当作没看见,没听见。 周老到是笑了,放下球杆,立即有球童接过,他拍拍陈烈的肩膀,然后换了个口气,“年轻人就是有冲劲,最近听那一班老朋友说你在搞什么广场的,资金方面还行吗?” 陈烈点头,并不隐瞒,“还行,这方面没有问题,周老您看着我大的,晓得我性格,没有把握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听得景灿灿心里直腹诽,有些自大,可惜她晓得人家是有自大的本钱,后来不止亿达弄得好,就连房地产也搞得好,陈烈的身家,她眼红得不得了,——都是她晓得的事,所以她才要巴住陈烈,有钱人用钱挣钱,她现在是想靠人挣钱,大抵都是一样的,靠来靠去,她要发达。 周老到是听得点点头,相信他的为人及本事,走到遮阳处坐下,一派悠闲状态,喝了点水,抬头望向坐对面的陈烈,又看看跟着并没有坐下的女孩儿,那女孩儿依旧抱着个孩子,他略有不快,“一块儿吃个饭?” “坐下,别站着。”陈烈晓得这位世叔,那是老派人,估计是看不惯他带个抱着孩子出来的女孩儿,他也不解释,就让人误会,还示意道,“还不叫人,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的?” 景灿灿被说成“没礼貌”,确实有些脸红,问题是她让这位给惊着了,——央行周伯年耶,她前世里就算是大明星,也没跟人打过交道的好不好,她见识的都是有钱人,跟周伯年的地位哪里能比得上,一时间就只敢在心里想想,连个声音都不敢出个声的,一直就跟在陈烈身后,陈烈叫她坐下才坐下。 这才坐下,就被他一句话给弄得面上挺臊得慌,急忙忙地又要抱着儿子站起来,朝周老就叫了声,“周爷爷好——” 这一记“周爷爷”叫得周老愣住了,不是不能叫,而是叫得差辈了,毕竟按着陈烈的辈份来叫,要不叫“周叔叔”,要不就跟着叫“周老”,哪里能叫“周爷爷”的?当然,从年纪上是行的。 周老咽了咽嘴里的水,不太赞同地看向陈烈,哪里找的小女孩儿? “她就是调皮,平时还叫我陈叔叔呢——”陈烈居然还不解释,直接这么说,而且面上没有一丝的尴尬,并且理所当然的架势,“她呢都有孩子的,我也不想叫她这么辛苦的,就想拉她一把,周老不是一个人嘛,认个孙女可好?” 这不是景灿灿三十八岁的时候,那时候干爹与干爷爷可是另类称呼,一个女的说自己有干爹或者干爷爷,准得叫人暗暗猜测叫法后边的香/艳/情/事,不同于这年头的“单纯”,十八岁时的景灿灿被陈烈一下子推上前台,叫她措不及防,甚至是惊愕地看向陈烈。 谁知道,陈烈竟然是手按在她的手背上,“周老觉得怎么样?” 周老也是微微一愣,但是很快地就反应过来,看向景灿灿的眼神就变了样,颇有点慈详的意思,“叫什么名字?” 没等景灿灿自己回答,陈烈已经替她回答了,“周灿灿。” 都没经过她的同意,连姓都把她给改了。 她傻了。 是傻眼了。 这是天上掉金苹果了? 砸得她头脑发晕。 第024章 莫名其妙的就认了个爷爷,叫景灿灿受宠若惊。 从高尔夫球场出来后,都好半天了,她还没有个真实感。 对,就像是在做梦,梦做的太长,还没醒。 可真不是做梦,她会涨奶,她儿子会饿,她得喂奶,好像是真的——她终于回过神来,悄悄地看向陈烈,他压根儿就没注意到她的视线,也不打算注意她的视线,手里翻着一个文件,文件全英文,用词好像都是专业用词,她就瞄了一眼,就晓得于她有些难度。 她换了个姿势抱儿子,并不打算在陈烈面前喂儿子,喂奶这种事,她没办法跟别个女人一样不管不顾的就掏出那啥的喂儿子,她只盼着赶紧停车,好叫她找个地方喂儿子,脑袋里还飘着今天经历的事,还是叫她觉得莫名其妙,搞不清为什么有这一遭的—— 认了都认了,她也不算太纠结这个事,主要是纠结得给儿子喂奶,可车子老不停的,叫她真是非常急,又不好意思叫陈烈停下车,——万一人家问她原因,她说要喂奶?她估计自己都能红了全身。 可—— 车子真不停,就跟要跑到远方去的一样,叫她实在是更急,眼看着儿子要哭,她真是豁出去了,顾不得那点面子,面子值几个钱,儿子才是最重要的事,——但还是得做个心理建设,她深呼吸一下,“陈叔叔,能停下车吗?” 陈烈这才看向她一眼,“嗯?” 要不是时间跟地点都不对,她真是哼他一记,装什么装的,还老是“嗯”什么的,叫她听了就不太爽,可——有求于人,只得是学着装乖巧,就跟她在那个周伯年面前装的乖巧一个样儿,“陈叔叔,我儿子饿了,能停下车,我找个地方喂、喂喂……”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都快消没了,着实难为表,不敢再往下说,脸瞬间就红了,尤其是对上他的目光时,她抵制不了身体的自然反应,好像血都潮脸上涌上,逼得她的脸都充血,真是难为情,她不是矫情,是真难为情。 到是陈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一会儿,完全是以景灿灿的观感来说的,其实也就那么两三秒的时候——他看着她脸红,心里在想这才像是十八岁的小姑娘,会动不动的脸红,这才对,一挥手,司机就停了车。 景灿灿自认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抱着儿子就要下车,谁知道胳膊叫人给按住,她疑惑地回头看向陈烈,“陈、陈叔叔是不是有事要走?那没事的,我等会自己回去也能行的——” 她想呀,乖巧都是她的本钱了,装得跟真的一样,人家没说,她就先说。 陈烈一听,眉头习惯性的皱起,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似乎最近皱眉的次数越来越多,他按住她的胳膊,才发现她胳膊很细,实在是难以想象她能抱着儿子一整天,或者是抱儿子都是不一样的? 他心里隐隐地浮上这个想法,迅速地让他压了下去,不乐意去想中间的问题,只愿意面对当下的问题,索性直接跟她把话说明白了,“在车上喂,这里高市区还有点路,你要是想在大马路上喂奶,我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好歹景灿灿这个当事人还没把话说全了,陈烈说得到是直,直接把她的困境点了出来,叫她的脸更烫,看也不敢看他的人一眼,只管是低头看着自己儿子,仿佛能从儿子稚嫩的小脸上看出些许什么情绪来。 真没有,只管是睁着眼睛,要哭,又没哭出来,让她着实涌起几分疼爱,待得陈烈跟前面的司机都下了车,她才觉得空间仿佛大了点,加呼出来的气都似乎畅通了些,不是她太挑剔,让她对着个男人把衣服给撩起喂奶,不是她想的夸张,一想到要是真能成,恐怕奶水都往回流。 万幸呀万幸呀,她实在是忍不住谢起来,撩起上衣,再把宽松的文脸都往上推,才将儿子凑到胸前,这一凑,儿子就狠狠地含住,活活地就咬了人一口,叫人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幸好儿子没长牙,不然可够她疼的,但总有一天儿子得长牙,她就有些发愁。 “儿子呀,你把妈妈弄得可疼了,要是长了牙齿,可不能咬的,不然妈妈会更疼的——”她昨天把吸奶器都扔了,别人烦奶水太小,她这里是烦奶水太多,儿子很快就喝饱,她另一边还胀着呢,这真是不科学,也许她可以改行给人当小保姆去,专门给别人儿子喂奶去,也就这么一想,“妈妈可舍不得你的,妈妈想好了要跟你还有你爸在一起的,那个陈叔叔,不,你得叫陈爷爷这个人真奇怪,还叫妈妈认了个干爷爷,你说奇不奇怪?” 她也就自言自语,真指望从两个月不到的儿子嘴里听到什么建设性的意见,那纯粹都是妄想,——所以她收拾一下衣服,结果发现前襟有些湿,她本来就脸红,这会儿更心虚,怕叫人看出来这是叫奶水弄湿了,索性掩耳盗铃般地拉出纸巾擦了擦。 哪里得能擦得干,只是看上去稍好一点儿,她努力地叫自己平静心绪,将车窗弄了下来,乖巧地叫着陈烈,“陈叔叔,我好了。” 陈烈背对着车身,缓缓地回过身来,脸上没有多少表情,视线掠过车里被她抱在怀里的小孩子,足以看到小孩子满足的小脸,嫩嫩的,粉粉的,他家里那个侄孙确实比不得他看上去要好看一些—— 他压下这样隐隐的念头,轻咳了一声,然后上车,吩咐司机回去。 车子调转了个头,直接回去。 车里多了两个人,呼出的空气里一下子就带上两个人的压力,尤其是陈烈,他就坐在身边,叫景灿灿有些紧张,她总是无缘无故的紧张,为着一点儿小事就能紧张,而现在她是怕衣服前襟的湿意叫陈烈发现,——她有点羞。 “陈、陈叔叔——”她叫得有些期期艾艾,心里不那么有底气。 陈烈依旧是简单地应了一个字,“嗯?” 简洁的风格,叫景灿灿有些抗拒,但不得不硬着头皮问,“陈叔叔为什么叫我、叫我跟、跟那位、那位周爷爷套、套关系?”她努力地在想着怎么说这个话,让自己的话听上去不叫人讨厌,也不想叫自己显得十分失礼。 陈烈瞅她一眼,那一眼,叫她立时消了音。 心惊胆战的,叫她恨不得自己没问过,——但她怕、怕历史重蹈覆辙,还是再一次硬着头皮、硬着头皮表明自己的意思,“我、我不会同、同人睡、同人睡觉的——” 罗方给她牵线搭桥的事干得可多了,不是她想的太多,而是怕自己叫人轻易地暗算了,不是她把自己想得太重要,而是上辈子她的美貌的确是她无往不胜的武器。 “你说什么?” 她的话还没讲完,就让他给打断,冷声问她。 那眼神比刚才还要厉害,甚至有些尖锐,叫她的心瞬间跳到嗓子眼,倏地低下头,就看着自己的儿子,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叫她心里有一些的安定,“我不是、不是那种人。” 但是,她的话听上去没那么有底气。 “呵呵——”陈烈笑了。 笑得她连那点点底气都没了。 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叫她没得安心,还有些心虚,“陈叔叔、陈叔叔,我真不是、真不是那种人,我不会做那种事的……” “下车!” 冷冷的命令。 她错愕地抬头看他,眼神还有些茫然,“什、什么?” “下车——”他重复了刚才的话,表情生硬。 景灿灿不得已拉开车门,抱着儿子,眼睁睁地看着强大的车队绝尘而去,丢下她一个人在街边,要不是还有儿子在手,就太孤伶伶了——她像个傻瓜一样的回想自己的话,又把陈烈的反应重新想了一下,得出个了不得的结论来,好像她错了? 她想错了? 呃,她错了? 她慢慢往下蹲,双手还试着换了个位置抱儿子,还庆幸包在身上,她能够打的回去,这路是大路,可出租车挺少的,她至少有等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叫到车,——坐在车里,她忍不住替自己辩解,是个正常人都会那么想的吧,再加上她上辈子的阴影,一遭被蛇咬,十年怕景绳,话一点都没错,她完全想不出来陈烈为什么会那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感觉无缘无故的事,才叫人不踏实! 可真的,她好像错了。 她只认知到这一点,至于别的,她没认知到,只觉得陈烈没同她说清楚,这本身就是他的原因,回去同人乖巧的道歉一下?好吧,她得做这个事,把陈烈得罪了,她可没地儿把自己藏起来,她那个亲妈呀,应该还在找她。 所以—— 她得赶紧的回去。 总统套房的门外,堆着她的行李,这是景灿灿回来后看到的东西,陈烈的大门对她关上了,明显她不精明的得罪了他,把人惹怒了,她抱着儿子傻站着,人家门口还挂着个牌子,明晃晃地在荡着“外出”两个字。 第025章 “外出”两个字到是非常简单,两个简单的字到叫她觉得有千斤重,一下子把她要压得起不来,抱着儿子的双臂更是重,重得她想哭——可又不敢哭,怕哭了,自己就软了,软了就不要儿子了。脑袋里空空的,也不知道要想什么,卫殊不在,她的脑袋好像全成了豆腐渣,她有时候也埋怨,为什么重活一次,就没能就得聪明些? 慢慢地就坐在地上,也就在地上铺了张纸巾,不敢往行李箱上坐,生怕将行李箱坐坏了,坏了没关系,只是坏了还得买一个,现实告诉过她,这世道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在预计的花费里,她没有给自己留有再买个行李箱的规划。 她终于开始想,用脑袋去想,怎么才能同陈烈再说说,呃,是求得他的原谅才对,她重重地摇下头,将这个重重地烙印入脑海里才罢休,他要是回来了,她得求他,好好地求他原谅。 景灿灿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她没地方去,没了陈烈的庇护,她走出去就估计得让罗方把孩子抢走,一想到自己没地儿说理的结果,她就万分坚决地要抱住陈烈的大腿,紧紧地抱住——脚步声过来,她心中一喜,一侧头,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僵住了。 来的不是别人,是边放,他哼着不知名的调儿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叫景灿灿顿时缩了缩身子,有种不知道要躲哪里的想法,——她跟乌龟似的瞬间回过头,将脑袋都埋入儿子怀里,小小的孩子,哪里能挡得住她个脑袋,尽管她脑袋小,脸也小,可——真是儿子太小,一点都挡不了她,唔,就算是挡住脑袋,整个人怎么也是挡不住的。 偏她还躲,躲得太蠢。她不是不知道,而是下意识的动作,这一个动作就叫她落了下乘,叫人都觉得她傻—— 边放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他走过来,那是心情极好的,投资这种事,于他来说不过是个玩意儿. 跟着陈烈混,他晓得自己完全就不用太操心,那是个有大主意的主,——人家吩咐什么,他听着就行,顺便练练手,跑跑腿什么的,哟,他走到这里,刚巧看到昨儿个叫他哥——对,他一贯这么叫的,跟亲哥似的,不是亲哥,那是胜亲哥。 呃,是他哥的小女人,才那个模样,也就悄悄地绽放开一点点,还没开的花朵,就叫他哥给摘了,他不由得摇摇头,还有个孩子,——昨天他还没问孩子是个男是女呢,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事,他哥喜欢就成了,就是有一点他个哥瞒得真严实—— 他哼着曲儿,也不知道是什么调儿,反正他就喜欢乱哼哼,喜欢就哼了,刚想举手跟人打个招呼,人家就缩脑袋了—— 叫他一时惊讶地瞪大眼睛,“哟,小嫂子?” 但他还是叫了,很夸张的架式,叫人听了耳朵都觉得不太舒服,尤其是抱着儿子努力想将自己当成隐身的的景灿灿,她好像突然间就明白了自己躲不了的现实,努力地想要面对现实,抬起头,悄悄地瞅向边放,——看见他夸张的表情,又觉得怪怪的,叫她有些不能适应,看看他,又看看紧闭着的门,努力地眨了眨眼睛,眼泪就叫她给挤了出来,立即就哭了,“陈、陈叔叔、陈叔叔……” 这一哭,可哭得边放有些摸不着头脑,思及昨天他哥跟他说的事儿,他就有些顾忌的,可一听人家叫他哥“陈叔叔”,他就觉得可能他哥昨天那个话就跟开玩笑似的,哪能呢,就一个小娘呢,还只晓得哭呢,哪里晓得那些个大事儿,——他还笑得跟什么似的,他哥呢可能就是在跟他开玩笑,女人嘛,就分两种,能睡跟不能睡,至于他哥昨天那些邪乎的话,基本上就是难得跟他开一个玩笑来着,“来,快跟我说说,这都是怎么了,我哥他怎么就让他待在门外了?” 听听,这口气就跟知心姐姐似的,叫景灿灿听了都恶寒,她上辈子是跟这位熟过不知道几回的,猛一听这个语气,实在是有些精分,于是,她就忘了哭,眼泪湿了睫毛的,沾在上头,晶莹的,叫人怜爱,她自己到没发现,就是瞅着边放,那眼睛都是一眨不眨的,“他不要……” “不要你了是吧?”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叫他给打断了,还有些个自作聪明,英俊的脸还有些自以为是的小得意,半弯下腰身,试图与她保持平视,偏她是坐在地上,他弯腰都显得太高,索性就半蹲了下来,跟诱/哄孩子似的,“要不要去我那里待几天,等我哥消气了?” 她听得都要发抖,——感觉这家伙跟黄鼠狼给鸡拜年似的,叫她全身起鸡皮疙瘩,哪里还顾得了别的,一手腾开,就想要站起来—— 只是,可能是坐地面太久,一个起身太猛,叫她狠狠地朝前栽去。 当时她就心叫不妙,幸好她还能稳住,抱儿子不是一两天了,她还能是挺能经受得住考验的,但是——边放没扶她,她还是瞪他一眼,抱着儿子站在墙边,微仰起下巴,试图居高临下地蔑视边放。 结果,他一站起来,身高一下子就将她的气焰给压住了,叫她忍不住翻白眼。 翻个白眼,她还去敲门,无视外头“外出”两字,这就是她十八岁的风格,别人都挂牌子,即使人在,也挂个“牌子”,都流行挂牌,本来景灿灿想在外头用“诚心”感动陈烈一回,叫他别再生气了,谁曾想得到边放怎么还来这里,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不止按门铃,还用脚踢门—— 看得边放往后退了一步,这是个不能睡的小娘,——他哥的女人,那是沾了没好处的,谁晓得他哥会不会再要一回呢,不过是个没成熟的果子,他也没想摘,也就好奇一点儿,“别呀,别呀,要把门踢坏了,谁赔呀?” 听得景灿灿踢得更用力—— 她完全是不管脚会不会疼的踢,一踢一下就瞪边放一眼,瞪得他莫名其妙,又涌起一种是他错的错觉,——这错觉叫他觉得更是莫名其妙,却是拿出张房卡去开门,当着景灿灿的面儿,就开了门。 景灿灿当时愣得差点没反应,可她不是那种笨到人神共愤的人,也算是挺快的就反应过来了,也不管她那个破行李箱,直接跟着进门,房间里还真有人,进去的边放不算,还有据说不在的“陈烈”。 他脸色挺不好看,尤其是对上跟着边放进去的景灿灿,那表情就跟见到世界上什么最叫人恶心的东西似的——完全叫景灿灿心里发慌,不管不顾地就跑了过去,她想跪的——可又真没到这种地步,她跪不了,那就只能哭。 她抱着个儿子,一手还努力地想要腾出手去抓陈烈的衣袖,就在眼前的衣袖,她刚想碰,人家就躲开了,躲得轻巧——可她的手太重,重得叫她快要抱不住儿子,体力这东西是能锻炼出来,可抱得太久,还是会累的。 但她很固执,就想拽住他的衣袖——“陈叔叔、陈叔叔、”她嘴里还一声一声地叫着他,还带着个呜咽声,好不可怜的,连她自己都听了好可怜的,“陈叔叔、陈叔叔——” 听得边放眉头直皱——可他就看着,半句都没说,给人开门是他最大极限的,回头要是他哥跟这小娘好不了,指不定怎么修理他的,风险可大的,他硬是不再说一句,就站着,跟个木头人似的。 “陈叔叔、陈叔叔,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不敢了——”她求饶,即使嘴再重,也得求饶,“陈叔叔,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敢了,不敢了——” 她哭的时候——挺好看,眼睛眨也不多眨的,眼泪就流下来,就跟画儿似的,完全是她的本事,哭起来极具梨花带杏雨之功效;那哭声,软软的,听着便是个缠绵的,便是个再心硬的男人,也能叫她哭得心软,——真的,是边放亲眼看见的,他那个哥、他那个哥真个是有些心软的,——真叫她给拉住衣袖,真的——他瞪大眼睛,看着她的小手,揪住他那个哥的衣袖,叫她拽得牢牢的,不肯松开。 偏他那个哥还黑着个脸,他头一回猜不出来这哥的心思,到底是欢喜还是不欢喜,他索性走开,——当作没看见,只是他没看见到是好的,要是看见后面的非得更吓一回胆哟! 瞧瞧——不止是让她给拽住衣袖,他还去抱她儿子——她呢,真个是手软没力,真叫他给抱了。 一手还拽着他衣袖不放,不是一只手了,是两只手了,瞅着羞羞怯怯的,还真像,牙齿咬着个嘴唇,,重重地咬着唇儿,扭扭捏捏的,嘴里还叫着一声一声的“陈叔叔陈叔叔……” 她是羞——羞于承认自个儿会到这么个地步求人,求得半点脸面都不给自己留。 “还哭?”冷不丁的,人家一句问。 她立马擦干眼泪。 第026章 能屈能伸是她的本事—— 她立马跟没哭过似的,笑眯了眼睛,还歪着个脑袋,瞧那个眼神,还有些个天真的样儿,叫人真是不能跟她论真,还亲亲热热地再叫了声,“陈叔叔——” 这一叫,比哭还厉害,真叫人看花眼,也叫得陈烈心里头有些个、有些个……他看看怀里的小孩子,出生才两个月不到的小孩子,尽管不是第一次抱小孩子,还是叫他觉得小孩子太脆弱,他都不敢用力,迅速地将孩子递还给她:“哭哭笑笑的,你以为你还是孩子?” “陈叔叔——”她乐呵呵的,一点都不辩解,本来嘛,她就不是小孩子了,跟没有烦恼似的——下一秒,她就想起来行李箱还在外头,刚要起身,发现行李箱已经在门口,难不成是边放弄的,她心里头五味杂陈,面色变了变,自己都没有发现。 边放有这么体贴的吗?她一点都想不起来。 人很难对扬着笑脸的人说难听的话,便是陈烈这样的,他以前嘛手下的那些人不听话,冷眼过去,谁都不敢吭气的,到是她卖得一手好乖,叫他的话都噎在喉咙底,可不说又憋得慌,“边放同你挺好的嘛,还给你开门?” “没呀?”她回答得老老实实,按这辈子,确实没有什么事儿,她将儿子放躺在沙发上,一手还护着儿子,生怕儿子一动了就掉下沙发,抬头看看陈烈,小脸笑得更欢,“是我反应快的说,他一开,我就觉得是机会就挤了进来。” 听得陈烈斜她一眼,刚好上对她的笑脸,那笑脸叫他看得挺碍眼,就这样的女孩儿,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她的未来,没能耐还要带孩子,孩子不是养大就成的事,——他忍不住这么想,想得还有些刻薄,单亲家庭,为钱奔走,为孩子操心,年纪轻轻的就为生活辛劳,趁还能笑的时候就多笑笑吧,“周老的孙女最近没了,你陪着,也叫他有个安慰?” 原来如此? 这一来,景灿灿笑得更是大方,“好呀好呀,陈叔叔,我能陪的,我挺能陪的,尤其是陪老人……” 可惜她的话她还没有说完,就让陈烈一个冷瞪过来,她顿时收了口,换了个说法,“我能陪好周爷爷的,陈叔叔放心好了,您让我做什么我都是会做的……” 这时候,她巴不得把心都掏出来叫陈烈瞅一瞅,好让他明白她的心可真诚的。 到是陈烈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并不为她的热切所动,“得有个度,晓得的吧?” 这算是提点她的话,景灿灿立即听牢牢记着,生怕自己忘记,还想拿个笔记本记下来,这一想还真是拿本子记了记,一只手不方便,她索性横着腿儿在儿子个外侧,两个手一手拿本子,一手拿笔,刚记完,她把本子放回包里,一手去护着儿子,心里跟吃了什么安心丸似的甜,“陈叔叔,你对我真好——” 陈烈仅仅是点点头,轻微的,要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他有过点头,“今天就过去,安排了司机送你过去,那边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别小家子气的畏畏缩缩,这孩子,也别说是谁的……” 好像这是他讲过最多的话,叫景灿灿还有点吃惊,其实她也想不起来到底这是不是他说过最长的话了,好像是最长的了,可又有点疑问,侧歪着脑袋,疑惑地瞅着他的侧脸,那侧脸跟刀刻出来的一样,叫她微有些发冷——完全是下意识的,很快地又没了这种感觉,“我的孩子不能说谁是他爸爸?” 她儿子亲爸是卫殊呀,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种话,她试图争取一下。 “罗方巴不得你说,你要说吗?” 陈烈很轻巧的说。 轻飘飘的,一下子就将她的话全堵住,她就怕罗方或卫家的人把她的儿子弄走,或者还有她亲妈要将她的儿子卖给卫家,一想到那个结果,她就不寒而栗,赶紧地摇摇头,就跟拨浪鼓似的,“不不,我才不说,不说就是不说,我听您的,陈叔叔。” 她说得可干脆了,偏还要再加上一句“陈叔叔”,也不知道是怎么的,陈烈突然间就觉得这三个字还挺碍耳朵的,可人家那么叫,也是正常的事,谁叫卫殊也是那么的,——她跟卫殊还没结婚呢,想结也结不了,就随人家卫殊叫了,这脸呀也是够厚的,“瞒死了,谁也别说。” 她点头,跟听圣旨一样,就想着多听他的话,以后有她发财的时候,想着她将来的发达,心里甜得跟什么似的,“知道的,陈叔叔,我知道的,我不是笨蛋。” 可她哪里有像聪明人的样子,分明就是笨蛋,这就是陈烈的看法,没将她当一回事,她那些“发现”不过是巧合,从她身上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紧要的聪明,他试过了,还算是乖巧,估计是她惟一的优点,——看看她个儿子,哪里也没有乖巧的劲头,谁十八岁就能生个孩子啦。 他眼皮都不抬一下,“行李给你收拾好了,在外头等着吧。”也算是他“慈悲”一回,将她往好路子上引一下,至于以后的事嘛,他是不管的。 把个景灿灿喜得快哭了,可她不敢哭,怕一哭就把这份喜意给冲散了,还不如不哭,她索性站起来,——揪着陈烈的衣袖,踮起脚,就往他脸上凑。 就那么一凑,完了,就抱着儿子走,留下个陈烈呆愣在原地,一手还慢慢地抚上被她亲过的脸颊,——那表情不知道得怎么形容,反正是不好形容,也不是震惊,也不是嫌弃,就是有些愣神,往日里的镇定慢慢地回到他脸上,他的脸就变得有些哭笑不得。 好个胆大的家伙! 还敢亲他! 下、下次…… 他面色一暗,脑袋里飘过的想法瞬间消失——跟着是冷哼一记。 景灿灿没看到这些,她更不知道陈烈那些个难得“慈悲”的想法,心里对陈烈颇为感激,不是一般的感激,站在门口,行李箱就在她身边,果然跟陈烈说的一样,司机过来接她,直接绕城走。 不止是绕城走,而且是上山,那个本地最有名望的人所居住的地方,她一路盯着窗外的风景,直到车子驶入周家,停在车库前,她的激动完全没有散开,非但没有散开,而且是加重了些。 没等她有动静,车门被司机打开,她望着车外的周家洋房,慢慢地下车,脚步还有些虚浮,双臂紧紧地抱着儿子,她努力地想要压下激动的感觉,也就压下一点点,脚踩在地面,才稍稍地有那么一点点真实感。 只走了一小步,就不敢往前走了—— 周老正让人簇拥着走出来,她老实地抱着儿子,就站在原地。 到是周老看到她,就停了脚步,连带着他周边的人都停了脚步,都齐齐地望向她——她到是不会因为别人看她而紧张,那份激动这时候已经慢慢地消褪了,勇气是有的,关于小家子气,原来也是有的,但得看场面,有大场面,她就能顺顺当当地表现出大气来。 所以,她站在原地,微微地笑着,笑得刚刚好,不谄媚,不巴结,就气定神闲地朝周老叫了一声,“爷爷……” 周老一笑,朝她招招手,“过来我这里。” 周老膝下惟一的孙女没了的事,这里的人都晓得,这位年轻的女人,瞧瞧她眉间还有些青涩,估计还是个女孩儿,可抱着个孩子,抱孩子的架式也不生疏,总不是再是女孩儿了,别人都是这么想的,——看向她的目光都是克制的,即使是有好奇,也都是淡定的,不会露骨的表现出来。 “好的,爷爷。”她无视那些打量她的目光,走得步子极秀气,一步一步的,又沉稳,一点都不轻浮,足见是有良好的教养——谁又知道她的出身,谁又晓得她上辈子是大明星,走路这种要怎么走才好都是学过的,走出第一步,后面就理所当然了,“爷爷。” 周老还挺满意,他的满意是表现在脸上的,一点都不掩饰,“乖灿灿,过来认识这些叔叔阿姨,回头别不认得了——” 居然还给她介绍,简直是将她一下子就给捧起来了,叫景灿灿那颗心都要飘起来,又不敢太飘,怕自个儿得意忘形,周老让称呼什么,她就跟着叫什么,乖乖巧巧的,一点不耐都瞅不见。 她最晓得的是人脉,周老身边的人,要是跟这些人都搭上关系,她以后还用愁吗?当然不用愁,天下掉的馅饼太大了,快把她的头都给压坏了,她忍不住傻傻的想,又傻傻的乐,以前她靠卖身子,才挣得的地位,现在啥都没卖出去过,就样样顺利了? 还是有些不真实,叫她睡午觉睡得挺不安,是的,在被周老介绍给一堆人后,她就跟周老一起吃饭,孩子也有人抱了,她难得吃个清闲的饭,当然,跟周老一起吃,她没有半点不适应的,一点都不怯场,该吃的就吃,不想吃的就不吃,吃过,就睡午觉,周老也一样。 只是,她还是有些没见识,还以为周老这样的人都得天天操劳,就是把二十四小时当成四十八小时来过的,没曾想,还能在家睡个午觉?她也睡,——睡之前把儿子先喂了,儿子就睡在她身边,母子俩睡得可熟了。 晚饭点才醒来。 当然是有人叫她才醒的,醒来后又有些胀奶,她先给儿子换了尿布湿,再喂了儿子才下楼,又挤了一些些,放在房间里,——人就去洗手间一会儿,等出来,她发现自己挤的奶不见了,只留个空东西在那里,叫她盯着那东西看了好一会儿,奶不会平空消失! 儿子还在床里,醒是醒着,还在那里动着小腿儿,问他嘛,根本问不着,就算是问了,也回答不了,估计是怎么回事都不清楚,——她抱起儿子,正好赶上这屋里的工人过来,她也就下意识地问了下,“阿姨我放那里的东西,你倒掉了?” 那工人一愣,视线顺着她指的那个东西看过去,空空的,到是回答的迅速,“放那里不新鲜的,可千万不要再给孩子喝,会闹肚子的,我刚才就倒掉了。” “哦。”是这个理儿,她确实是没想着再给儿子喝的,虽然挺可惜,“麻烦了。” 她还同人家这么说,还觉得不好意思麻烦人,等下了楼,才看到陈烈也坐在客厅,叫她还真是有些吃惊,可一想到她自己现在所能享受的东西都是陈烈给她指的明路,就欢快地走到客厅,“陈叔叔——” 陈烈在喝茶,周老也在喝茶,最上好的茶具,享受着茶。 周老乐呵呵的,瞧着很平易近人,将茶杯放下,“抱过来,让我给看看?” 景灿灿连忙走过去,将儿子小心翼翼地递过去给周老,也坐在沙发上,上身坐得极直,两条腿并拢并微微倾斜,眼睛到是看着她儿子,见儿子没哭,她才放心。 周老抱着这个小孩子,不是没抱过小孩子,但是没抱过几次,他就有一个儿子,儿子小时他调到外地,怕环境太艰苦,儿子老婆跟着他吃苦,就没让老婆儿子一起走,就让他们住在城里,等他调回城里儿子都五岁多了,哪里还需要他来抱的,现在冷不丁的就有了个小孩子,多少叫他还有点新奇。 “啧啧——”他朝着小孩子出声,手指点点他的下巴,发现这孩子一点都不怕生,反而朝他笑,叫他笑得更畅快了些,“瞧瞧你儿子,一点都不怕生——” 景灿灿以为这话是对她说的,只是她听到陈烈应了句,“他是不怕生”,叫她当时差点愣了,也就一瞬间的事儿,她就反应过来了,都听陈烈的,他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索性就跟着说了句,“是呀。” 周老眼睛都笑眯了,快眯成一条线,家里好像有个孩子也不错的样子,这都多少年一个人在家了,瞧着陈烈的目光更是充满了夸赞,“是不是怕将儿子带回家,叫你们家老头子骂你?” 听得景灿灿心里暗叫不妙,她眼角的余光时刻注意着陈烈的反应,生怕陈烈说些什么话叫她来不及反应,——就想仔细听,谁曾想,陈烈到是笑了。 她还没听过他笑,这一笑的,叫她觉得有些难为情,不是他笑难为情,是他笑起来居然叫她觉得他长得挺好的,虽然跟卫殊那种长相不太同,他明显就透着成熟男人的气息,而她的卫殊还散发着朝气,完全是不同的,她忍不住站在卫殊这一边。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陈烈比她还要大方坦白,“嗯,周老您知道的,我们老头子虽说退了多年了,可脾气还那个样,要是晓得我……我的事,肯定得马上揍我,麻烦周老您的,我还是挺过意不去的。” 景灿灿立即担心地看向他,生怕他被揍了—— 要是揍了,把事情说穿了可要不好的,“爷爷,不好意思的,我们都是麻烦您的。” 也不知道怎么的,陈烈听到“我们”这两个字就喝了什么东西似的,忽然像是有些甜的,一直从嘴里甜到心里头,却是冷眼睇了景灿灿一脸,瞧她个小脸,嫩得叫他想掐她的脸,想试试是不是真那么嫩—— 可他却是突然的就握拳了,没空瞅她的脸,“她这不是岁数还没到呢,还得差个一年半载的,您晓得的,就我们家那个老头子,就盯着我了,我要是有个行差踏错的,还不得揪着我的衣领子骂的,我骂几句到没事,儿子才这么小就晓得他个爷这么凶,还不得给吓着了?” 听听,就他个镇定脸,几句话就把周老说得直点头,还真是听信了他的话,也不是全信他的话,应该是对陈家那位老头子太了解了,就晓得那位是能干这么样的事儿,他的手逗逗小孩子,越逗越有意思,尤其是这小孩子还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你,真叫人能把心都化了。 听得边上的景灿灿真心是佩服——这撒谎比她还厉害的样子,好歹她都得酝酿一下,人家这一上来连个迟疑都没有的就开口,还能忽悠人,一下子就把人忽悠倒了,就连周老这样的精明人都信了他的话。 她能不佩服吗? 是真心佩服的! 晚饭陈烈也在一起吃,周老还挺“体贴”人,叫他也留下——结果他还真应了,真留一晚,这留一晚的事,景灿灿也没有放心上,毕竟,她还真没想太多,刚将衣服往上掀,房间门就开了,她刚巧要将奶/头往自己个儿子嘴里塞—— 她儿子是个固执的,喝不下就不喝的,随便是怎么哄的,都是不喝的,偏就在此时,陈烈进来了,将她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她喂奶——他下意识地就想要后退,走廊里走过来个工人,他——咬咬牙,就真的走入房间,然后将房门带上。 “咿咿呀呀——” 这不是京剧儿,这是景灿灿那儿子会的惟一语言,找不着能翻译的人。 景灿灿开始是真愣了,没想到陈烈会进这个房间,她以为客房那么多,谁都能将就一夜,可从来没想到他能来这间房,等反应过来,早就让人看得清清楚楚了,——可她还没得挡住,将衣服往下掀,堪堪地罩住春/色。 更可怕的是她觉得自己的脸还烫,估计是红了的,又丢脸又丢人,到是挺起来,不太高兴地质问他,“你进来做什么?” “那不是我儿子嘛?”陈烈就回她一句。 “才不是。”她连忙否认,双手试图捂住儿子两耳朵,不叫儿子听见她与别人的纠葛,胸前鼓胀着难受,当着陈烈的面儿,她实在不好意思用吸奶器,“是卫殊跟我的儿子,才不是你的,我又、我又……” 她才说了一句,场面就冷了,话就有些说不下去——双手到是揪着自己的衣服下摆,生怕自己再跟刚才一样尴尬,其实要说她尴尬的不应该是她才对,应该是陈烈呀,可他到是站在那里,跟个没事人一样,反而是叫她尴尬的。 不止是尴尬,而且小脸又不由自主地泛红,连耳根那里都跟着发红,——“陈叔叔,我、我……” 她想为自己辩解,又不觉得得为自己辩解,反正是话怎么说都不对,叫她为难地坐在那里,迎着陈烈的冷光,更加觉得手足无措,这感觉不对,她上辈子遇见过的男人论打都算不过来的,怎么这辈子表现的这么逊? “直接说——”陈烈居然就坐在她身边,伸手去碰她孩子的下巴,软软的,嫩嫩的肌肤,跟他亲妈一样,“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十七岁就叫人破了身子,还有什么可觉得难为情的?” 这话叫景灿灿不止是红了脸,更加是红了全身,全身都是热烫热烫的,想反驳些什么,人家讲的都是事实,她又反驳不了,只得是垂了脑袋,不敢多看他一眼,她也晓得好女孩儿不应该是她这样的,可她回来后就发现自己怀孕了,能怎么办,总不能挺着个大肚子去引产吧—— 怀都怀了,就生吧,她就这样的态度,只是叫人说起来,就跟当面打脸一样叫她觉得难堪,嘴上到是强硬了些,“我自己的事,我要跟十七岁跟人睡,还是十五岁跟人睡,你管得着吗?” “我是管不着。”他淡淡地回她一句,视线往她鼓鼓的胸前扫过,人也没多大,怎么就奶/水这么足,就她平时挤出那些够他那个侄孙喝了,脑袋里还闪过刚才看到的春/光,他到是眼神微微一暗,将手从她孩子的下巴上缩回来,“也是,我不是你父母,是管不着。” 景灿灿听得心中一安,就怕别人对她说三道四,上辈子她常常是对别人的话都当作自己没长耳朵的,或者是听听别人家的八卦事一样,都是无所谓的,这辈子她想当个好女孩儿就有些顾忌了,被陈烈这么一说,她又觉得自己讲得太过分了。 “陈叔叔,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小声地说,又有些小心翼翼,也没社会治安自己离陈烈挺近的,就稍稍地凑过脑袋去,“陈叔叔,我现在怎么办才好?” 难不成认了个干爷爷,真能认成是亲的? 陈烈低头看她,表情有些不自在,视线从她鼓鼓的胸前移开,——刚生完孩子的人,身上还带着青涩,偏有种叫人说不出来的味道,仿佛多了些母性,又夹杂着些许女人的妩媚,这三种都有,真是个矛盾的组合,“待在这里就是了。” 可景灿灿明显不相信的,基于上辈子的经验,她认为很难有人不干没有理由的事,而且刚才陈烈说的像模像样的,根本就是将周老“哄”了过去,都叫人相信她的儿子就是他的儿子,“是不是要我看着周老?” 她后面的话,几乎没说出来,就是嘴唇动了动—— 隔墙有耳这种事,她是晓得的,如今科技昌明,隔墙算得了什么,想听一下就能听到,能想到这点,她还自以为自己是聪明人。 “多陪陪周老,把自个当亲孙女一样。”陈烈一直看着她的眼睛,直到她承受不住地低下头,才说话,“别自作聪明。” 听得景灿灿心头一颤,可又是心安了几分,好像真是天上掉下的大馅饼,叫她给捡着了,开始她还是个挺着大肚子的私生女,现在一下子就转变了,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而且她几乎不花费力气就得到了这些,跟开了金手指一样,而且这金手指,就是陈烈两三句的话,叫她能不感动吗? 他说完,到是脱衣,把身上的西装外套给脱了下来挂上,基本是属于后来别人所说的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显肉”的惊艳身材,她先头还是看着,有些不敢相信他真要睡在她房间里,可他一脱衣,她就晓得他还真的要在这里留夜。 她有些慌了。 开始在饭店,那都是各住一间的,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这会儿到是挤一起了,心慌是难免的,她抱着儿子就要起来,房间里头还有个沙发,她打算把床让给他,自己睡沙发,叫个大男人睡沙发,人家的腿都伸不直,她嘛,跟儿子睡沙发就行了,反正沙发还挺宽的—— 谁知道,她刚站起来。 “你做什么?”就被他问。 她没看他,生怕自己见到啥的,“陈叔叔,我睡沙发,你睡床。” 低着头,还在笑,努力叫小脸都是笑意。 听得陈烈眉头皱起,视线落在大床里,“床太小了?” 床里哪里会小,分明是挺大的,问题是不合适呀,最好是有两张床来着,这些话景灿灿都放在心里头没说出一句,“陈叔叔辛苦的,我没事的,就睡一晚上,没事的。” 还是不敢抬眼看他一眼。 “我能占你便宜?”他问。 问得个景灿灿简直不知道要往哪里放脚,心里有些顾忌,为了面子上的事,都是不说的,哪里有像他这么直白说的,人都是这样子,能干,但不说,更遑论说得这么直白,跟打脸似的:你放心,我还看不上你—— 大抵就是这样的意思。 好歹、好歹她上辈子叫人捧着的,这么一说,实在是叫她挺不知道形容自己的心情,好像有些心宽,好像又有些不甘,至于是为什么不甘,她又说不出来,只得悻悻然地看着他。 第027章 景灿灿的事简直就是一堆乱摊子,但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飞上枝头作凤凰,全是陈烈一手带给她的,跟梦一样,让她没有真实感,而她在不甘之下,就看着他,他到是镇定自若,当着她的面脱裤子,一点都没有要掩饰的样子—— 亏得她偏过头,他到是到床里了,睡在最里边,将大半张床给空了出来,然后一拍身边的空位,“让你儿子睡在中间。” 景灿灿照做的,真把儿子抱起来,放床的最中间,她自己在外侧,——跟男人睡觉这种事,她还挺陌生,依她以前的经验,男人到是喜欢床/上来点小运动,一运动完了,她就走人,年少时跟卫殊的时间太短,短的叫她都没有什么可回快的事,而今天,她居然同别个男人睡在同张床上,中间隔着她的儿子。 盖被纯聊天,陈烈浅眠易醒,身边的小人儿一动,他就醒了,小家伙是睡在中间,他一开灯,就往外边瞧了瞧,她还在睡,没有要醒的意思,小家伙到是醒了,动动小胳膊小腿儿的,有些不老实—— 陈烈看着他,他也看着陈烈,好像是输人不输阵似的,惹得陈烈脸上露出笑意,拿手指逗逗他,结果叫他的小嘴给含住了,慌忙地拔出手指头,还没庆幸拔得快,就眼见着躺着的小家伙嘴巴一瘪,看样子要哭—— 他一惊,立即就将小家伙给抱起来,还晃了晃,才算是没叫小家伙哭出声来,——可也就好一会儿,很快地小家伙又要哭,他赶紧起来,也没吵醒睡着的景灿灿,直接将小家伙往沙发上一放,微皱着眉头,十分严肃地看着包住小家伙小屁/股的尿不湿。 好像没换过? 不会换。 他有些手足无措,迟疑了一下下,还是硬着头皮去看看,结果,不只是尿,还有……他一时愣在那里,又看看小家伙天真的脸,又一次觉得小孩子是世上最麻烦的东西,不止换尿不湿,还替小家伙擦身子,免得小家伙抱着的时候一股子那啥味的,真忙下来,他简直是满头大汗。 可景灿灿跟睡死了一样,一直没醒。 他摸摸小家伙的小肚子,瘪得很,估计也是肚子饿了,——这个他就犯难了,他别的事还能代替干一下,至于喂奶这种事,他没有奶的好不好?没有这种功能才是最大的难处,他抱着小家伙到床边,手推推睡着的景灿灿,“饿了,快给他喂奶——” “哦,知道了,知道了——”谁晓得,他就轻轻一推,景灿灿就利落地坐起来,双手自动地将睡衣拉高,露出压根儿就没有穿内衣的胸,双手自然地接过儿子,就喂起奶来,这动作真是熟练无比。 小家伙一含住,就不肯松嘴的,瞧瞧那模样给饿坏了似的,——陈烈稍稍地回避一点点,尽量地将视线往上提,不落在小家伙的嘴上,女人他又不是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也不是没有,可她极其自然的动作,分明叫他觉得自己心思龌龊,不就一个不自爱的,十八岁就生孩子的—— 于是就冷眼旁观,她敢当着他的面喂奶,他就敢看。 不就看看嘛,又少不了她半分毫毛,叫别人都看过,他帮了她那许多,看看又不是件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于是,他光明正大的看,看着小家伙喝得呼呼的,——没多久,小家伙就喝饱了。 她到是把孩子放在身边,手熟练地摸去吸奶器,将个东西放在身上就使劲的吸,吸完了又躺了回去,动作一点疙瘩都没有,极其熟练,像是一直都是这么干的——然后就睡了,睡之前,还晓得给她个儿子捂捂被子。 就是没看他一眼,像是房间压根儿就没有人存在一样。 他还以为她还会难为情,结果一点儿都不躲,到叫他有些不自在,视线落向她的脸,好一张小脸,睡得红扑扑的,跟刚成熟的水蜜桃似的,咬一口,估计就能汁液满嘴,而且甜——他的手跟着了魔似的,恰恰地要碰到时,又缩了手。 手轻轻地掀开被子,她鼓鼓的胸前随着呼吸慢慢地起伏,显得挺有节奏感,肌肤白嫩,年轻、还有些青涩,她睡着的,一无所知,就连他的手在作怪,他也不知道——尽管只是轻轻地掀开点被子,点到为止。 他感觉自己跟做贼似的,这是卫殊的儿子跟女人,卫殊有些嫩,卫家的事,他晓得,但那是人家的事,与他无关,人家叫他一声“叔叔”,他确实是记着的,——但刚才,这些东西就跟从他脑袋里被人抽走了似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是她的奶,刚挤出来的,他捏在手心里,还能感觉到她的体贴。 还有些香,微弱的,是她身上的,撩得他有些眼热,却是故作镇定地坐在沙发上,将奶倒出来一点点,——却是自己喝了,有一点点的甜,还有点腥,味道怎么说呢,说不出来到底好不好。 也许吸一口会更好,他不是没听过一些个大老爷们专门人/奶喝的事儿,据说能壮/阳/补/肾,他对这个完全觉得是子虚乌有的事,更是不相信的,——可刚喝了那一点点,他就觉得嘴里还能残留着她的味道,像是吃到嘴里头似的。 然后,他关了灯,慢慢地回到床里睡。 这一睡,他更睡不着了。 但是景灿灿完全不记得这些事,她压根儿不记得自己晚上有夜起给儿子喂过奶,一点点的印象都没有,只晓得早上起来儿子睡在她身边,睡得好好的,睡在最里边的陈烈人已经不见了。 她开始还有点意外,很快地就将陈烈抛到脑后去了,眼里只有她儿子。 给儿子换尿不湿时,发现还好好的,她还有些疑惑,这不像她儿子平时干的事呀,早上都得换的呀,要不然就是半夜换的,怎么这次没有?当然,她也就想一想,心宽的人,就容易很快把事情撇到一边去,也并不自己半夜里曾豪放地当着陈烈的面喂奶。 她就只记得这一晚上她睡得挺好的,儿子也没有半夜哭醒她。 周老家的人很简单,原来还有个孙女,孙女年前没有了,是恶性肿瘤,拖了好几年总算是解脱,周老忙公事去了,家里也就留下景灿灿一个人,唔,不止她一个人,还有她儿子,还有好些个工人,周家并不缺人。 她躺在泳池边上晒太阳,再没有比这个更享受的事,什么都不干,就能享受,简直就是人生最美好的事,偏她还有点纠结,觉得有些个不劳而获,不劳而获是可耻的,劳动最光荣,她能劳动什么? 劳动不了什么的。她想了一圈圈,发现自己压根儿就干不了什么事,就坐等享受,享受的心里有鬼,不是愧,她是觉得心里有鬼,而且心里没底,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想的太多,感觉总有一天会掉下来,然后把她给摔坏了。 儿子也跟着她一起晒太阳,不是直面太阳,两个人都躺在遮阳伞下。 但是景灿灿一直盯着围住房子的墙,那墙的右侧就是景家,景教授的家,离她那么近,看着看着,她就沉不住气,也有些心惊胆颤,——所以才晒了一会儿太阳,她就急冲冲地起来了,抱着儿子回楼上躲起来,就只敢站在窗前往外看,而且不敢看太久。 景教授的家。 她也想光明正大的踏进去,但她晓得只要她一出现,就等于毁了景教授的家,她明明心里不甘,还是觉得自己的出生对不起别人,——因为她是个私生女,她是个私生女,而且还有个只能被他亲爸承认的儿子,从本质来说,她们母子都是私生的…… 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孩子,她小时候最烦听这样的话,也最最厌烦亲姨秦芳的下作,到头后,只是她卖的男人更高级一些,而她亲妈最终没能从漩涡里出来,而她只是幸运一点出来了而已—— 其实她跟亲妈秦芳又有哪里有不同呢? 她抱着儿子站在窗帘后面,就是阳台都不敢站,生怕叫人发现她这样的存在——她就躲着,吃饭都没下楼,躲在周老家里,跟地鼠似的,最好是钻入地洞里藏身,谁也找不着她,不,得让卫殊能找得到她。 ——可转而一想,她怕什么? 怕景教授认她? 不可能的事! 这么一想,她就站在阳台了。 没必要呀,她又没去破坏人家家庭,又没有急呼呼地想去认亲爸,凭她住在隔壁还要怕人呢,——“儿子,妈妈好像脑袋有点坏掉了,没事就爱怕,再怕下去这胆儿都没有了,儿子?妈妈说的对不对?” 当然,她儿子还不会说话,能回答她的话才有鬼。 她也就一说,大大方方地出现在周家,想晒太阳还是晒太阳。 什么时候才有钱呢? 她想的好,干什么事都得有钱,比如她心心念念的房地产,那也得有钱,虽说现在房子的价跟二十年后完全是天差地别,但现在她也没有钱买,——得想办法弄钱,要不要找陈烈借一点儿? 她胆子大了点,“儿子,等妈妈发了财,你就好过了。” 他儿子才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乌溜溜的眼睛就瞅着她,惹得她母爱心大起,又往“啾啾”的亲儿子额头好几口,“妈上次给他看的东西,他可不相信,那妈找他借点钱总行了吧,借点钱再打个条子,他都帮我这么多了,不介意再多帮一点吧?” 唔—— 其实她就是个得寸进尺的无赖。 她是想开了,可别人没想开,罗方那里找人找得焦头烂额,就是找不着人,偏秦芳还找他闹人,还要钱,闹是必须的,钱更是必须的,还狮子大开口要价一百万,真当那个小不点是摇钱树了。 卫太太到是乐意出这些钱,前提孩子必须是他们卫殊的,跟秦芳约好了谈谈,就跟罗方一起来的,结果等了老半天,跟秦芳扯来扯去就是那几句话,还没有等到罗方,她就懒得同秦芳谈了,她的态度很明确,有孩子有钱,没孩子没钱—— 秦芳手里还真是没有孩子,只得悻悻然的回去。 刚巧,她一走,罗方就过来了,脸色还是不太好看,跟他平时不太一样,平时走哪里没有笑脸的,这一回就是连个笑脸都没有,冷冰冰着的脸就走了进来,跟别人欠他好几百钱似的。 “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卫太太晓得她这个弟弟的,平时看着脾气好的,其实脾气可坏的,也就家里人晓得他个臭脾气,但像这样子叫别人都看见他外露的表情,还是有些个疑惑的,“还是哪个人不听话了,想不服你的管?” 罗方人往后一靠,“老头子又电话来给我安排对象了。” 卫太太一听,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儿,“别人你这个年纪还不是早结婚的,就你拖着才能拖到这把年纪,爸还不是为了你?” 罗方挺没有样子地往后一靠,睨他姐一眼,“女人都那德性,娶什么娶的?” 听得卫太太一乐,“你说说都什么德性?” 罗方也不稀得跟他姐交流这种事,讲开了就没意思,女人嘛,还不是那么一个回事,他实在是提不起兴致来,真为了留个孩子这种事,他哪里不能弄?非得找个女人结婚?“她找着人没?” 卫太太摇摇头,“没呢,就是卫殊那小子现在也跟人间蒸发似的找不着,你给我想想,他到底能躲哪里去?” 罗方摇头,一个两个的躲起来,他还找不着人,这就跟开玩笑似的,居然还有他找不着的人,回国了,的确是回国了,但是人没回家,连个踪影都没见着的,这种没能捏在手心里的感觉,叫罗方挺烦躁,“卫明怎么样了?” “提他做什么?”卫太太不太高兴,保养得宜的脸甚至有些嫉妒,甚至还有些刻薄,“说是今天回国,我等会还得去接他,你去不去?” 罗方还是摇头。 跟卫明,他是没有什么话可说的。 “反正你得给我弄好了,把卫殊那孩子就得捏手心里头,他们卫家可就奈何不了我,卫明想跟我离婚,也是没门儿的事——”卫太太收起脸上的表情,镇定自若地喝着菜,不碰点心,一小块都不吃,“叫厉行陪陪我,我呀,去松快松快。” 罗方坐在原位,动也没动,只是应了声,望着卫太太离去的背影,那眼神都是阴沉的,不是一般般的阴沉,是阴沉的吓人,偏卫太太没瞧见,——他将桌面的东西全扫开,不管是不是弄破东西,也不看一眼,嫌弃这地儿脏,抬脚就走了出去了,扔下一叠钱。 钱是算什么玩意儿—— 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事儿。 但是花了钱,还找不着人,确实叫罗方着恼,像是有人要跟他作对似的,——偏他时到是冷静了下来,跟没事人一个样,脸上也带着笑,听着一个个的报告,曲起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就听着,——“叶增学听了陈烈的话,把我举的两个人给划了?” 早两天报纸上报道过这事儿,到不是说陈烈叫叶增学将人的名字划了,只是说海选出两个角儿,至于中间的过程嘛,谁都不是那么在意,偏叫罗方记了恨,——他是有意朝影视这块儿发展的,可不是嘛,那么多漂亮的姑娘家,都得推,一个个的推,他不差钱,就差个名,——有钱又有名才叫好,也能把他个底子洗白了。 卫家还不是一直嫌弃罗家底子不好呢,他得洗洗呀,——重责在身,压得他脸上一直笑咪咪,跟没烦恼似的,喃喃地念着,“本来有个好苗子呢,”他一心念着那个傻瓜,被卫殊拢了的傻瓜,还真以为能一个才半大的孩子还能带得了孩子? 他在这里念着景灿灿不领情,到是景灿灿活得没心没肺了些,她就等着陈烈来,找陈烈借钱,借多多的钱,然后好发财,——周老不在家的日子多,她过得算轻松,其实周老在的时候更轻松,因为周老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尤其喜欢她儿子。 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也不困,带着个儿子,还有家庭教师教她呢,路子已经给她安排好了,是周老的安排的,就跟陈烈说的一样,她现在叫周灿灿,等明年参加高考——不是她想走的路,她就想走有钱路,但是周老替她安排了,她也不拒绝。 但是陈烈一直没来。 就好像凭空失踪了般。 叫她有些空落落的。 可随之而来的是卫殊的电话,她哪里还有半点空落落,那是恨不得赶到卫殊的面前,跟卫殊聚一聚,都是一个月多了,还是卫殊头一次同她联系上,她一直就按捺着不给卫殊先打电话,等了一个月真等来了。 她出门前还打扮了下,往嘴上弄了那么一点点淡淡的色儿,显得那小唇更娇/嫩,她还对着镜子抿了抿嘴唇,也就件衬衣,外头套件毛衣,加个小短裙,平底靴子,——她走得步子轻轻松松的,没让人接送,是自己带着儿子出门的,谁也没告诉,路过景家时,她的步子就快了些,——不肯停一步。 她下山的时候,一辆车子从她身边经过,她没注意看,一门心思就想着卫殊,心里那个雀跃的劲头就甭提了,就连下山的路都觉得轻飘飘的,人逢喜事就是精神好。 第028章 下山,等公交车,搭公交车,再转车。 景灿灿一点都不觉得这个烦,反而是心里充满了期待,想着即将就要见到的卫殊,颇有些心花怒放的感觉,即使坐在车里,她的心已经飞到卫殊那边。 到那边已经近中午,还是在老地方,她抱着儿子坐在路边等。 没让她等一会儿,卫殊就过来了,跟上次的厂服不一样,他今天显得特别有精神头,还没走近,就已经笑了,满脸的笑容,年轻的脸庞,洋溢着属于胜利者的姿态,“灿灿——”他远远地就叫了。 叫得景灿灿立即站起来,哪里还坐得住,一见他来,她就坐不住的,赶紧朝他那边跑,“卫殊——卫殊——”她叫着他的名字,叫得上气不接下气。 就这一点,也叫卫殊看了心疼,他们都才几岁,就当了父母,她呢,比他小两个月呢,还能带孩子,叫他可心疼坏了,“别跑,别跑,小心摔着了。” 一家三口,聚在一起,还真的是机会不多,这回算上都只能算是第二回,她把孩子递给卫殊,卫殊先是一愣,然后慢慢地学着她的架式抱儿子,瞧瞧那儿子,戴着小小的帽子,让景灿灿刚才一跑,那帽子不太老实地挡住他的小脸—— 他悄悄地将帽子移开一点点,刚好就对上儿子乌溜溜的眼睛,顿时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儿子,是爸爸,是爸爸,还认得吗?” 景灿灿真是松快许多,一早上都是抱着儿子,虽说她抱习惯了,还是会酸了手臂,他一接手,她到是乐得叫他抱,可听他的话,直想揍他,“他会认得才奇怪好不好?” 卫殊想想也是,凑近儿子,怎么都觉得有些看不够儿子,以前只晓得她跟孩子,唔,那个时候还没生出来,也就没有具体感,上回见了一次儿子后,他眼前老是晃着儿子那张小脸,又想想她一个人带着个孩子,跟陈烈叔,也不知道是过得好不好? 他天天个担心,生怕叫她受半点委屈,其实他晓得她的,娇气鬼呢,如今还能把儿子带得这么好,他确实是欢喜过头,抱着儿子,他的动作不敢太大,怕吓着儿子,抬眼瞅瞅她,“这回不要回去了,我们一起住在这里?” “真的?”景灿灿一听,立即喜出望外,脑袋里关于什么借钱发财的想法早就飞到爪哇国去了,可她又瞬间冷静下来,还有些小心翼翼,“你这里能住了?” 卫殊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抱着儿子往前走,“不然我哪里会让你过来跟我吃苦?” 就普通的话,叫景灿灿听得要哭,感动的,他往前面走,她连忙在后面跟上,内心里又不断给自己打气,万一地方太脏什么、地方太小什么的,千万别说一句,她怕自己身体里的娇气劲儿又出来,“那你上班,我天天给你煮饭吃。” “好呀。”卫殊没太放在心上的点点头,也没期待她有多好的手艺,指着前面的房子,“就在前边,没多远的,地方有些简陋,但过得去。” 景灿灿这会儿哪里顾得上这个,她一把挽住卫殊的胳膊,再没有比现在更叫她安心的生活,在周老那边,她是样样舒心,吃的用的,都是舒心的,可这种舒心,跟在卫殊身边完全是不同的,一个物质上的满足,一种是心灵上的满足。 她完全选择了心灵上的满足,物质上的满足,上辈子她已经试过了,那么就走不一样的路,她安心了,坚决走到底,不肯离了卫殊半步远,生怕再放开他的胳膊,就要跟上辈子一样了,“我不怕吃苦的,你看看我,我现在力气都很大。” “哈哈哈——”卫殊笑她,“我可不打算叫你吃苦,儿子都不同意的。” 她还有些不好意思,贴着卫殊,卫殊走一步,她才走一步,一家三口的背影被太阳晒得挺短,而在不远处的转弯角,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子,待看不到那一家三口之后,车子才开走,——像是没有出现过一样。 车子的主人,坐在后面,表情冷峻,眼神阴沉,如风雨欲来。 卫殊的房子,其实就是平房,还是租住的,是边上村民的房子,平时没有人住,就将房子租了出来,卫殊刚好赶巧租上,想着自己比一开始还要好一些了,就想把他的灿灿跟儿子接过来,——房子只有一间,床铺连着灶头,再放些东西,基本上就把空间都占满了。 他找钥匙开门,暂时将儿子交还到景灿灿怀里,还有些不好意思,微有些腆腼,“里面我还没收拾过,有点乱的,你小心一点儿——” 可一开门,真跟他嘴上说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屋里整整齐齐的,像是整理过的,叫她景灿灿还有些意外,她都准备好面对乱得要命的房间了,没想到这屋子里还干净得很呢,当下就觉得自己做对了,卫殊在哪里,她就在哪里—— 真的,卫殊的想法跟她差不多,她在哪里,他就在哪里,要不然也不会巴巴地将她带过来,他虽说是想好半年什么的再接人,可真是扛不住,夜里想的都是她跟儿子,哪里还能睡得着? “我现在干的工作挺好的,慢慢地跟着学,”卫殊将自己的生活简单化说一下,再度从她怀里抱过儿子,比起刚才来,这时候他好像有些稍稍地把握好抱孩子的度,颇有些像模像样的,“你呢,在陈叔叔那里好不好?” 景灿灿瞅瞅被他抱着的儿子,小家伙,还想要用手揉眼睛,让她给抓住了,他还不肯,想从她手里挣脱开来,被他一问,觉得脸上有些烧,但是——她还是个老实人,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从一开始到最后,全都讲了。 听得卫殊还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陈烈就给了钱,没想到还能拉到周老那边,——当然,还有一点她悄悄地隐瞒了下来,并没有告诉卫殊,周老以为他们的儿子是她跟陈烈的呢,反正她就是不想说,“陈叔叔人是挺好的。” “嗯。”卫殊也点头,并不否认,人在国外那段时间,他能找得上的人也只有陈烈了,不是他不想找亲爸卫明,而是人多嘴杂,他生怕他爸真的甩把钱给灿灿再把孩子给抱走了,“我都记着呢,回头我们好好谢谢。” 欠人的钱好还,欠的人情难还—— 她自然是卫殊说什么就听什么的主,跟卫殊在一起,就跟没了智商一样的,他说什么都是好的,都是对的,到是跟他商量起件事来,“爷爷那里给我安排了家教,打算叫我明年参加高考呢,我没把握……” 这就是她,听着是商量事情,其实是撒娇。 卫殊本来是打算两个人就待在这里,过起小夫妻的生活,结果听到这个,他自然没有什么不同意的,本来嘛,要不是怀孕了,两个人都还在学校的,他抱着儿子倒在床里,手去捏捏儿子的小手,“能考多少是多少,别着急,还是明年的事呢。” 他又不是没头脑的人,急迫的想要跟灿灿还儿子在一起的想法慢慢地压了下去,他在往前跑,她总不能留在原地的,——说起这个,他又觉得陈烈叔做的事还挺多,让他隐隐的有种危机感,看着跟着他一起侧躺下来的女孩儿,娇/嫩的小脸蛋离他很近,他几乎想都没想地就咬了上去。 说是咬,也就是用牙齿轻磕一下,磕得景灿灿一下子就控制不住地笑出声来,“好痒——”她下意识地就用手去挡,嘴里还娇娇/软软的“骂”他,“你吸血鬼呀,还要咬人呀?” “是吸血鬼,不止要吸你的血,还要吸你的水呢——”卫殊被她这一记叫得心火一动,将儿子小心翼翼地放在边上,又拉过被子盖住他个小肚子,才一把将景灿灿给搂入怀里,她胸前鼓鼓的,即使是隔着衣料,他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的饱满。 他太想她了,呼吸急促起来,就好像每个夜晚,每个睡不着的夜晚,他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他与她之间那些个胡天胡地的情/事来,便愈发地睡不着,而她现在真真切切地就在面前,在他租住的屋子里,狭窄的房间里似乎全是她的味道,从被粗劣窗帘挡住的缝隙里钻进来几缕阳光,落在她的脸上,他垂眼,细细地看她。 “灿灿——” 他忍不住叫她的名字。 景灿灿迎向他的目光,明亮的眼睛全然是信任,与爱意,“嗯——”她应着。 “灿灿——灿灿——灿灿——”他一连叫她好几次。 她听着,双手反勾住他的脖子,往他脸上呼了一口气,“卫殊,我想你了——” 再没有比这个更能撩动年轻人的心火,他甚至都不需要太用力,就将她的毛衣往上推,雪白的两团被包裹在衬衣里面,几乎就要弹将出来——就跟他想的一样,手指就去解扣子,只是一碰,叫他都吸了口气,却是埋头埋脑地埋了进去。 她喘着气儿,只晓得紧紧抱住他的腰,——任由他的吻雨点般地落在身上,越来越密,越来越密集,就仿佛如同水蛭般吸缠着她的身子,不肯放开她一下,她也不知道是痛楚还是快乐,已经说不出来,鼻息间全是他的味道,醉人的味道,叫她好不醉人,醉了她,能醉她一辈子。 两个身体贴得一点缝隙都没有,纠缠在一起—— 卫殊的呼吸更是急促,几乎将所有的力道都用在她身上,尽管生了个儿子,她还是那样子,紧得快要绞死人,最近的一次也就是上回他在机场时的事,这一回,他抱着她,抱着她坐在身上,抚着她娇/嫩的肌肤,“灿灿——” 他叫着她的名字,叫得她快要灵魂出窍。 外面艳阳高照,这里是拉着窗帘,紧闭大门。 她终于要同卫殊在一起了! 这才是她最大的幸福感。 年轻男女,总是有些不知节制的。 “咿咿咿——” 还是儿子的咿呀声,把累坏的景灿灿给弄醒了,刚醒来鼻间就闻到一股子味道,说不好是什么味道,好像是什么东西糊了,她立即坐了起来,身上的被子滑落下来,——她下意识地低头一看,身上的衣服穿得好好的。 “卫殊?”她轻轻地叫道。 卫殊在煮饭,跟做菜,煮饭是件简单的事,洗米放水再开煮饭开关就行了,至于做菜,他表示这可真是考验人的手艺,尤其是享受了十八年的他哪里有过去厨房的经验,以至于想给灿灿弄个汤喝喝,都是个难题。 被她一句,他慌忙收拾东西,把被他破坏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往垃圾桶里一扔就算是消灭证据,“你要是困,就再睡一会儿,我煮好了就叫你吃饭好不好?” 说这话时,他的头都没敢回,额头全是汗,完全是紧张的,做菜这事太难为他了,他还想着给她个惊喜,早上还买了好多蜡烛的,没准能来个烛光晚餐什么的,没曾想,厨艺这种东西,于他是个难题,失算失算。 他还有些难为情,不愿意叫她吃那些焦糊了的东西,她一个人吃两个人的份,得往好里吃,——“再睡会,一会儿就好了,晚上我们厂里有车去市区,我跟人说好了,晚上让你搭车回去。” 景灿灿听着,这回没再因为两个人的分离再哭,她晓得他是为自己好——他往前走,她也得往前,不然的话,她要追不上卫殊的,到是还撒娇,想要留住这一时半会儿的温馨,“那你晚上陪我回去?” 两个人都有默契的不提起就一辈子待在出租房的打算。 卫殊点点头,“好呀,我送你回去。” 她心宽宽地再接着睡。 到是卫殊见她睡着了,赶紧去搬救兵,当然不是去厂里食堂,那里饭菜味道确实不太好,他直接找工业园区头一家快餐店买了几样小菜,荤素搭配,又急忙忙地跑回来,将小菜往桌面一放,他都把菜放盘子里,顺便再将包装盒子都扔了,省得叫灿灿发现他做的菜来自于快餐店。 等收拾好后,他才靠近床边叫醒景灿灿,才一叫声就醒了—— 其实是景灿灿在装睡。 她确实是在装睡,好几次想要自己起来,想了想还是没起来,她怕卫殊会觉得难为情,索性还伸了个懒腰,装得十分像刚醒来的样子,眯着个眼睛,还用鼻子夸张地闻了闻,“好香呀——” 瞧那个样子,卫殊被夸得心里发虚,却硬着头皮顶上去,“嗯,我做的菜,你尝尝——” 偏还没等景灿灿去试试菜好不好吃,他们家那个儿子到是哭了,——而且是大哭起来,急得叫卫殊两手无措,“怎么了?好好地,怎么就哭了?” 完全是个新手爸爸,叫景灿灿看了只想笑,可她开始也是这样的,也不会抱儿子,也不知道儿子为什么哭,现在才晓得一点点皮毛,儿子这一哭,她立即看儿子的尿不湿,没有什么,那应该是肚子饿了? 她连忙抱起儿子,即使卫殊是她儿子的亲爸,她还难掩羞涩地微转过身,再将衣服撩高,让儿子贴在胸前喝—— 她家儿子饭量还挺小,吸得到是疼,她在那里直皱眉头,落在卫殊个眼里就心疼得不得了,他靠近过来,刚好将她饱满的胸全看在眼里,他还记得手指碰触的弹性,那种绕在鼻间散不开的香味儿,索性就凑过了头去,试图跟他儿子沟通一下,“儿子,轻点,轻点,别把你妈妈弄疼了……” 能听得懂才是怪事! 小家伙不管,饿了要哭,饱了就不喝。 才刚喝了一边,另一边还胀着呢,叫景灿灿恨不得儿子是个大胃王。 到是卫殊这回帮忙帮到点子上了,叫她痛痛快快地出了一回,感觉像是胸前都被弄畅通了似的,她抱着卫殊个脑袋不放手,“那个吸奶器,用得实在不方便,你要是天天能给我、给我……” 本来说的是常事儿,可话架不起人说,这一说,她就不好意思了。 偏卫殊晓得她个心思,索性还逗她,又狠狠地吸了口,那味道,也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囫囵吞枣般的,就吸了个干净,才从她胸前抬起头,“要不,我拍张照片,往那个东西一贴,你就当是我在吸?” “没羞没臊——”这话到是惹得景灿灿给他一记,打在他的胳膊上,嗔怪地斜他一眼,“哪里有你这样的?” “没有我哪样?”他还逗她,手上到是不含糊,将她的衣服给拉好,还替她将鞋子穿好,真个是殷勤的,“没有我,你哪里我们这么可爱的儿子?” “儿子儿子的,我们儿子还没有名字呢?”她瞪他一眼。 偏这一眼,叫卫殊觉得精神百倍,哪里是真瞪他,娇态嘛,“卫笙呀,直接叫卫笙呀,多简单的名字,怎么样?” “卫生?”这名字跟上辈子儿子的名字不一样,可听在耳里就跟别人似的,叫景灿灿抡圆了眼睛,“我还讲究卫生,尊老爱幼呢——” “噗——”卫殊被她的话弄笑了,“不是卫生的生,是竹字头那个笙。” 这才叫景灿灿觉得能接受一点。 等入了夜,卫殊就带着她搭车离开,应该是送她,送到市区。 他没下车,就看着他们母子下车,远远地,就看到他们消失,他心里空落落的,几时才能同别人一样,能一家三口团聚了? 他却没想厂里的车无缘无故地叫人给拦住,还看到陈烈叔的司机,已经在等着他了。 第029章 元宵节快乐 “烈叔?”卫殊赶紧从车上跳下来,拉开车门上车,大赤赤地坐在陈烈身边,但是还保留着那种尊敬,嘴上到是笑着说,“烈叔真巧呀,还能在这里碰到你?” 陈烈一直坐在车里,自从早上从外头回来想过去周老那边坐坐时,就看到景灿灿抱着儿子出门,奇怪的是还不叫周老家的备车,本来想叫她上车,问她去哪里,看他的心情还可以送她一程—— 结果她就搭公交车,还是搭的山下公交车,远远的,还能瞧她那个笑得个春风得意样儿,像是“思/春”似的,也不知道这两个字是怎么奔入他脑袋里的,他当时就觉得很符合,就叫司机一路跟着——不跟还好,这一跟差点让他…… 怎么说呢,到现在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反正就是生气,还说找不着人,这是找着人了,还偷偷见面,也没跟他说一声,小/情/人相会来了,还关个房门,一天都不回来——陈烈难得被气到一次。 连饭都没吃。 她到好,瞧她个脸色,红润润的,叫他看了就碍眼,尤其是还跟这小子依依不舍的样子,更碍眼,他瞧瞧卫殊这小子,样子跟先头有些不一样,他毕竟是成年人,至少比卫殊多些阅历,一眼就看出这小子沉稳了多,“回国了,不回家?” 卫殊听了一笑,“过段时间吧,过段时间我就能回去。” 陈烈不动声色地点了根烟,再将烟盒递给他,“抽烟吗?” 见着递到面前的烟盒,卫殊也不客气,只是刚了点烟,他才吸了一口,就差点呛着了,“咳咳——”的干咳了好几下,才同陈烈说,“还没习惯烟味,灿、灿灿不喜欢……” 提到“灿灿”两个字的时候,他的脸明明红了,才像个青涩少年,但还是迫不及待地跟陈烈分享他儿子的事,“烈叔,我儿子名字叫卫笙,挺好听的吧?” “卫生?”陈烈挺烦那些结婚的好像就除了孩子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可提的人,就连卫殊这个没结婚的也在他面前提孩子,叫他心里挺不爽的,可到底不爽什么,他反正不想,“怎么取这个名字?” 一看他这个反应,卫殊立即像是抓到什么似的,“烈叔你肯定同灿灿一样当成卫生的生了吧?不是这个的,是竹字头的那个笙,好听吧?” 还是叫卫生—— 陈烈没觉得叫起来有什么分别,顶多就是写法不一样,想不到他的想法跟景灿灿一样,他的心有那么一跳,好像有些得意两个人的想法居然一样,但是下一秒,他果断摇头,跟个小丫头的想法一样,他有什么可得意的? “也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字。”陈烈索性泼他冷水,随手就掐灭了烟,刚掐灭,他又想抽,于是就又点了,“你同你那个叫、叫灿灿的什么都说?” 卫殊丝毫没发现他的异色,反而很高兴地说,“是呀,我同她什么都说,灿灿很乖的。” “乖?”陈烈稍稍地提高了点声音,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对—— 可还是不高兴,面上到是没表露半点,就跟平时一样,心里到是在腹诽:就她乖?乖哪里了?没头没脑的就惹人,惹了人就晓得求饶,哭呀,哭得人心软——对,也不对,他没心软,就是同情,同情她。 “是呀,烈叔,灿灿跟着您的,我是放心的,就是有什么时候脾气有点拗,她要是有什么地方不听话的,您就跟我说,我劝劝她准行的。”卫殊一点都不知道他的心事,反而很热切的说,“烈叔,多亏您了,灿灿都跟我说了,要不是您,灿灿也不知道会怎么样的……” 陈烈听得耳朵都快要长茧子,怎么听觉得这话不顺耳,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在他面前装大人样,还装得有模有样,叫他实在是听不下去,实在是他修养好才没打断他的话,还装作很大方的——或者是只求付出不求回报的慈善家模样,“你都打电话给我了,不算是不看你爸的面子,我也不能不管,好歹你也叫我一声‘叔’,你也别跟我客气,好好做的你事去——灿、她们母子有我照顾呢。” 他差点叫了“灿灿”两个字,幸好临口改了—— 但是卫殊压根儿就没联想到这块去,对陈烈的感激之情那是甭提了,实在是太不放心景灿灿了,那个娇气鬼,不能吃苦,要真是让她现在就跟着自己一起苦,且不说他自己舍不得,灿灿估计没多少日子就扛不住—— 他晓得的,她心志没能坚持多少天的,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好多像他们这样的情况的人,不是败给两地相思的日子,而是败给生活一起的日子,琐碎的生活能把人折磨的不像人,他宁愿她一直娇气着,不能用改,她就是她,不用迁就着他一起苦。 即使这样的想法很孩子气,但他就想试一试。 “那行呀,烈叔,我也不跟你客气了,”卫殊的感激就是感激,他不会是表面上感激,而心里觉得不以为然的人,是实实在在的感激,拉开车门,“烈叔,我走了,那车等会还得回去,不能等我太长时间——” 陈烈看着他走,也看着那辆大卡车走,面色阴沉的能滚下墨汁来,嘴里终于忍不住骂了句,“毛都没长齐,就装,装个鬼头——” 前面的司机听这话听得清清楚楚,眼见着肩膀稍稍地抖了一下,轻微的,不太容易叫人发现,这司机便是张情的丈夫,他今天开了一天的车,跟来跟去的,开始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后面慢慢地就品出味儿来了——只是叫他吓一跳,再加上现在听到的话,更叫他心惊胆战。 “现在要回家吗?”司机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口。 “不回家要去哪里?”陈烈不悦道,但随即他就改口,“去周老家。” 都说女人的脸就跟六月天似的,说下雨就下雨,说打雷就打雷的,司机师傅觉得他们家陈先生的脸,也跟六月的天差不多,悻悻地开车,朝着山上去。 陈烈去的是周老家,所以没回陈家——过家门而不入,哦,都是这么大的了,家里也没有个老婆等着,只有大哥大嫂,没有爸妈,也没有嫌弃将他家当“宾馆”似的,他自在,所以大半夜的就窜人家门去。 景灿灿是从山下走到山上的,别看是看着近,走起来着实费点力气,再加上她抱着个儿子,等到周老家门口,就气喘吁吁了,——刚想将儿子换个角度抱,她就让人拉了下。 这一拉,吓得她几乎尖叫出声,幸好这边还亮着路灯,那种充满欧式风格的路灯,刚好让她将拉她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居然是景教授,文质彬彬的景教授,当然,他现在一点都不文质彬彬,脸上充满着克制。 景灿灿下意识地就抱紧了儿子,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没等景教授出声,她就先低低地喊了一声,“景教授。” 景教授连忙摇手,似乎不喜欢她这么叫,将她拉到一边,小心翼翼地看了下监控的方向,将她拉到监控的盲点,“你怎么回事,怎么在周老这里?” 问也不问她怀里的孩子——着实叫景灿灿有点伤心,难得固执了一回,“您谁呀,您是我的谁呀,管我这么多事做什么?” 听得景教授一噎,复又瞪她,“你留点脸给我行不行?……” 话一听,就晓得长篇大论要开始,景灿灿小时候没接受过他的教导,长大了嘛,长大了嘛自然会有叛逆感,景教授要是好言好语的问她,估计她还能回答一下,偏人家上来就摆架子,还要她给他留点脸—— 她能不气吗? 她气得快发抖,要不是抱着的是她儿子,她早就发脾气的将手里的东西甩将过去,甩他个满脸,偏她只能是嘴上堵他,“您谁呀,您是我的谁呀,我与您是什么关系呀,我做什么呀,您丢什么脸了?我还不知道呢,要不您同我说道说道?” 她气,听了她话的景教授更气人,手就扬了起来,眼看着的就要打她一巴掌,可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倔强的小脸,扬起来的手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他有些恨她不自爱,又有些恨她为什么会给生下来,“你也长大了,我也不好说你,自己留着点心眼,别捡那些你够不着的东西。” 他说了这些就走人了。 跟来的时候一样没跟她约好,就是走了,景灿灿才发现自己在留眼泪,其实她什么也没有干,就是卫殊,那是他们断不了的缘份,——那是她亲爸,居然那么说她,心里着实觉得委屈,跟卫殊相聚一场的喜悦都不能冲淡这份委屈。 是她乐意生下来的吗? 是秦芳想生的,他们将她制造出来,又将她养大了,现在一个要卖她的儿子,一个叫她别丢他的脸,两种态度就跟在剜她的心似的,叫她的泪流得更凶,可她不敢哭——在别人家门口,她怎么好意思哭。 迅速地擦干眼泪,她刚从暗处走出来,情绪还有点激动,却见着周老家门前不知道几时停了车子,她不认得这车子,走近了才晓得陈烈在车里面,叫她连忙地挤出笑脸来,“陈叔叔,你来了呀,要进去吗?” 陈烈摇下车窗看她,刚好将她微湿的眼睛瞧入眼里,又见她个小脸笑得真勉强,心里就有几分不爽,索性直接问她,“今天一天哪里去了?” 谁知道,她居然说,“出去玩了呀,天天待在家里头挺闷的,我就出去逛逛,陈叔叔,要不要同我一道进去,我学了点泡茶的手法,要不要喝点?” 后面的话,她纯粹是那么一说,是会泡茶,上辈子拍过电视剧《茶娘》,为了这部电视剧她还专门学过怎么泡茶,虽然别人就是冲着她的颜来看电视,但她完全不在乎,有脸还怕什么的。 “没兴趣。” 陈烈就三个字。 然后车子也开走了,叫景灿灿还有点疑惑,这是怎么了,好像不高兴了?难不成陈叔叔失恋了?她还记得以前上辈子陈烈的女朋友、好像也不是女朋友,是未婚妻来着的,是个新锐设计师,叫张天爱来着,她也记不清是几时的事了,反正不是现在的事,而是将来的事。 但将来? 她跟卫殊有将来吗? 也许上辈子她想了,但不成,这辈子,她想了,也许能成了。 可她还是有些明白卫殊的心态,今天他没留她,应该是晓得她的性子,怕她吃不了苦,真的,她真是吃不了苦,一点点都不成,她娇气,又矫情,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好词可以形容她自己的,真现在就和卫殊在一起,她还得怀疑他们能坚持多久? 就那个小屋子,住一时可以当情/趣,住长久,她肯定是扛不住的,这便是她,真实的她,既自私又没用,一点苦都不肯吃,就等着享受,只晓得要享受——她已经烂了,所以上辈子混成那样子,也是活该,活该叫她转悠于那么多男人床里,也不一定是床,地方不一定是床,随便什么都行的—— 她心里发苦,又不敢承认自己真是这样的人。 可她窝在房间里,漆黑的看不见一点儿光亮,仿佛有个身影就显现在她的眼前,——那是上辈子的她,一身黑,还戴着个面纱,打扮的跟个黑寡妇似的,曾经,她还演过一部电视剧也叫《黑寡妇》,那几乎就是她电视剧的造型,冷艳,且丝毫不讲道理,谁要是得罪了她,就会被她弄死弄残—— “得了,景灿灿你想什么呢,你别说别人逼你,是你自己乐意的,你爱享受,你贪享受,别人逼着你张开腿儿了?还不是自愿的?都是自愿的,非得说别人逼的,你要是不同意,还能有谁真逼你?躲不过诱/惑罢了——哈哈哈——” 那个影像笑得花枝摇乱,是电视剧结尾的自白,最后喝毒药死的。 那些话就跟她自己的自白一样,明明白白地落在她的耳朵里,叫景灿灿害怕地捂住耳朵,不一样的、不一样的,她呐喊着,不出声地讷喊着,不一样的,不一样的,我现在不一样了,不一样不了! 可那些话一直钻入她的耳里,叫她不得安宁! 第030章 睡醒了,浑浑噩噩的,一对上镜子,就晓得精神状态不对,脸上是没有什么痕迹,黑眼圈是没有,十八岁的肌肤确实是好,嫩嫩的,连她自己都羡慕,哪里像她三十八岁的时候,明明看着年轻,可肌肤却是骗不了人,岁月真是把残忍的刀。 她打个呵欠,也不防人,反正房间里也没有,晓得自己是那么自私的人,确实是给了她一点打击,自私根本不能从她的身体里消失,她确实是那么自私,——是什么没能让她上辈子跟卫殊在一起?根本只是她自私罢了。 十八岁时,她爱卫殊,是纯粹的,三十八岁的她,也爱卫殊,爱他的名,爱他的利。 她还装回文艺,仔细剖白一下自己的内心,却叫胀奶的感觉给破坏了,不由得对着镜子一笑,笑得有点苦,却是不迟疑,立即去房里抱孩子,卫笙小家伙已经醒了,在床里想动,就叫她抓了个正着—— 现在嘛,瞅瞅儿子,觉得那双眼睛很像卫笙,不像她,也是,她知道的儿子,是没有长得同她有哪里像的,跟卫殊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不是说女儿像爸,儿子像妈吗?她的儿子真没有意思。 还是个胃口挺小的孩子,每每叫她叹息浪费的奶/水。 还是跟往常一样,等孩子吃饱了,她又开始用那个叫人觉得羞耻的吸奶器,看着奶/水被挤出来,她开始有种异样的感觉,就像是卫殊、卫殊在吸…… 这种想法,叫她瞬间红了脸,怎么能有这么淫/荡的想法? 她迅速地将东西取下来,打定主意就这么胀着也不用了——太邪恶了,她甚至都觉得有陶醉的滋味,强烈的羞耻感涌上心头,在这个早晨,她发现自己不止自私,而且淫/荡,连个小小的吸奶器,也能叫她、叫她…… 她迅速地弄好衣服,趁着儿子吃饱熟睡着,下楼吃早饭,还是她一个人,周老并不在,就跟缺失了一样,他很忙,忙得这个家里只有她跟儿子两个人,这家的人都很好,从来没对她的出现说三道四,更不会看到别人对她流露的那种眼神。 她只是很正常的融入这个家,但是她没有想到会有人来拜访她。 周老的家门,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是能进的,但是这个人说是景灿灿的母亲,所以等人将话带到景灿灿面前时,她瞬间有一种怀疑,是不是景教授说的,关于景教授与她亲妈秦芳之间是不是还有联系,在此之前,她深信是没有的,不是秦芳不想联系,而是景教授早就跟秦芳有过约定—— 尽管景灿灿觉得那种约定不值一毛钱,也叫她困惑的是秦芳居然还真是遵守约定的,这一点叫上辈子的她难以想象,这辈子她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所以当秦芳找上门,她还是有点奇怪的。 但是她见了。 不过不是在周老家里,而是在外头。 她名义上周老的孙女,可这里还是周老的家,不是她的家。 出门前,她还收拾了一下自己,十八岁女生的穿着,其实她离那个年纪很久了,并不太清楚这时候的十八岁得穿成什么样,幸好行李箱里有衣服,行李箱并不能装下太多的衣服,比如她冬天的衣物其实一件都没带,现在有的也只是秋装而已,浅色的牛仔裤,再配件毛衣,毛衣还是薄款,现在穿刚刚好。 等她收拾完,张情就过来了,帮她照顾儿子。 儿子不能带出去,这是景灿灿开始就想过的事,她怕秦芳硬夺,自己到是没有什么,吓着儿子可就不好了,——出去之前,她忍着强烈的羞耻感,吸走身上的奶/水,出门什么的,要是胀奶起来可是要命的,她完全知道这个结果。 外头有风,她被吹眯了眼,这回出门,不是一个人出去,还是用周老家的车子出门,她不会开车,上辈子考过一次驾照,但没通过,后来就没再考了,反正她出门有司机,用不着自己开车,也许,她等有空可以去考个? 到时候找卫殊也方便点? 脑袋里刚闪过卫殊两个字,她的脸就有些红起来,完全是不能抑制的,不知道、不知道下次跟卫殊见面是几时,希望他快忙完找她,——然后一家三口出去玩玩,让卫殊抱孩子,对,就是让卫殊抱孩子。 难得今天没带儿子出门,挺清闲的一天。 但是她出来是见秦芳的,也是个不清闲的一天。 她跟秦芳说好的地方就是离那个家还挺近的,那个家就秦芳所住的地方,是一家挺不错的咖啡馆,以前她跟卫殊放学时常来这里,跟店里的服务员都混熟了,所以她一进里面,就收到热情的问候。 “灿灿,你都多长时间没来了?”其中跟她最熟的就站在她身边的叫陈莉莉,笑着问景灿灿,她打量着好久不见的人,上次见到还是大着肚子,这会儿没有肚子了,叫她心里有疑惑,但没问,“还是老口味?” 景灿灿笑笑地点点头,但随即又摇摇头,“还是不要了,直接给我杯白开水。”她怕自己喝了咖啡,会让喝奶的儿子也跟着吸收了□□,虽然她不知道有没有那种说法,还是下意识地不喝咖啡。 陈莉莉有些惊讶,但没有再推荐,没见到跟她在一起的男孩子,她心里一猜就能猜到些什么,指不定是分手了,要她说呀,也是挺可惜那男孩子的,她听说过一点这女孩子家的事,“那还是吃蛋糕?老口味?” 这回景灿灿只是点点头,并没有摇头,这里的蛋糕很好吃,嫩嫩的,吃起来味道又好又香,一杯白开水,一份蛋糕,没有卫殊坐在对面,只有她一个人在等着她亲妈秦芳过来,只是,她以为她亲妈秦芳是很着急的,没想到足足让她等了半小时,她亲妈秦芳才来,而且是拉着个大行李箱,举动反而叫她弄不清了。 但是她如临大敌般。 戒备地盯着秦芳,她连蛋糕都不吃了,一直看着秦芳将行李箱拉进来,拉到位子边才停下,秦芳跟平时不太一样,不是那种她最喜欢的紧身穿着,而是实实在在地穿了件白衬衣,外头罩一件轻薄的风衣,再下面居然是条牛仔裤,很良家的穿法,一下子将她对秦芳的印象完全引往另一种方向。 绝对不能轻敌,她这么告诫自己。 也许秦芳一脸风尘样的出现在她面前,才能叫她心里觉得还是正常的秦芳,可这样的秦芳,叫她很顾忌,“妈——” 她这一声叫得万分艰难,声音也很轻。 这一叫,秦芳居然哭了—— 几乎吓坏了景灿灿。 秦芳哭,她是见过的,无非是撒泼的哭,对她指天骂地的哭,有威胁她的哭,就是没有这种温情的哭,尤其她不出声,就是眼泪掉了下来,那眼睛看着她,充满了爱,——而且全是心疼,她还用手捂着嘴,想哭出声又不敢哭出声。 “灿灿——”她叫她。 叫得景灿灿被火烧了一样,她瞬间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仿佛屁/股下的椅子长了针把她刺着了一样,就算是小时候,秦芳也没有这么叫过她,叫得这么有感情,而不是一件可以随便丢弃的物件。 她一脸的震惊,难不成秦芳也重生了? 没容得她想太多,秦芳也跟着站起来了,双手连忙胡乱地抹去眼泪,“站起来做什么,还不快坐下,你刚生了孩子才两个月,不能这么着,得坐着,快点坐下来——” 那架式颇有点景灿灿要是不坐,她就过来帮她坐下的意思,更叫景灿灿摸不着头脑了,更像绷紧了的弦,随时提防着秦芳,这是她亲妈,她却不得不提防,慢慢地坐下,她又看看秦芳,觉得那一脸的担心非常的碍眼,就好像是假的——可看着又非常真。 “我把你的衣服整理了一下,你出门太急,都没带冬天的衣服,我昨天在家里整理了一下,发现你就没有几件穿得出门的衣服,就给你买了几件,你等会拿回去看看,要是不喜欢,就跟我说,我去换件你喜欢的衣服。”秦芳说得很慢,像是在竭力忍住情绪,看一眼她,又不敢看,像是怕吓着她似的,声音非常的轻。 上辈子,她就没有听过秦芳跟她这么说过话,失去的母爱一下子就回来,把她惊得更惊,更不敢对秦芳有丝毫半点戒备,如果真是重生的,那么秦芳就晓得她后来能成大明星的事,——她就怀疑这个,“没必要,您收回去吧。” “你这孩子,就知道嘴犟,我晓得以前对你太坏,都不教你怎么做人,让你跟我一样十八岁就生个孩子,有娘生没娘教,大约说的就是我们了,”秦芳盯着她的脸,语速很慢,充满了愧疚,“我也不想这样的,小时候没人教,长大了又慌乱地把你给生下来,我一点准备都没有,你不要怨我,我是没有办法的,你爸不肯认你,我能怎么办,为了养活你只好、只好……” 她低下头,好像又在哭。 好半天才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满是泪水,是真哭过了的。 这才叫景灿灿发现这个人并没有重生,而是过去一样的秦芳,只是学会跟她讲软话而已,而不是一上来就骂她——只是换了个方式,为了她才那个的? 景灿灿真想撕开她的真面目,又觉得没必要,把景教授给的钱,拿去赌了,拿去贴男人了,还来跟她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经历过景教授的态度,她其实就是想来听听秦芳的态度,没想到秦芳到是让她看够一场好戏,好歹她上辈子是演员,虽说没有多大演技,可还是能慢慢地看出来是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秦芳披着真心的脸,说着假意的话,不过就是想叫她心软。 “妈——”她轻轻地叫了一声,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哎——”秦芳应了一声,看向她的目光,又是惊讶又是欣慰的,想伸过来手来拉景灿灿的手,又不好意思地缩回手,“灿灿跟妈回家吧,妈妈会照顾你跟你儿子的,好吗?让妈妈学着做一个好妈妈?” 但是——景灿灿很为难,尽量地显示满脸的为难,又有战战兢兢,像是很害怕,“妈,我住那边挺好的,挺好的。” “好什么好的,还是个老头子,就算是位子那么高,还不是个老头子?你跟着老头子还能有什么好的?”秦芳立即打蛇追上,将自己所知道的事直白地说出来,就当是劝女儿的,她自己是找不着年轻又有钱的男人,可她女儿完全没关系,即使跟个老头子又有什么不好的,心里这么想的,嘴上是那么说的,“你还有个孩子,他还有容得下你跟别人生的孩子?” 果然,话题很快就到点上了,这才是目的。 景灿灿嘴角露出一丝讥讽,也就一瞬间,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却是低头垂目,像是极度难为情,双手十指紧紧地绞在一起,“妈、妈,不是、不是那样的,那不是、那不是的……” 但是秦芳这回立即握住她的手,将她紧握的手紧紧地握在手心里,重重地包着,认真地同景灿灿说,“你别惦记着那个臭小子,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说不定在国外他又有洋妞当女朋友,哪里还记得你呢,就你个傻子,一门心思记着人,你看看我,以前还不是跟你一样天真,等你爸不要我了才发现自己是个傻子,你可不能走我的老路,一步都不许错,晓得吗?” 听得景灿灿心里发寒——上辈子,她就是听了这样的话,觉得没必要跟卫殊再扯一块儿,他都不要她了,她还念着他做什么,就这样的想法,叫她将儿子交给了亲妈秦芳,而她个亲妈秦芳眼睛都不眨地抱着儿子跟卫家要了一百万钱。 隔了二十年再听这样的话,听得她的心“砰砰”直跳,几乎要从嗓子里跳出来,眼泪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就流了下来,——她慌乱地站起来,没头没脑地朝外跑。 秦芳没料到她会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她追出去,人已经没了影子。 她立即气坏了,刚才那样子也跟着没有了,盯着远处,恨恨地骂道,“小/婊/子——腿一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女儿了,还跟我装清高,我起码没有陪着老头子睡!亏得老娘还想花钱买衣服哄她,小白眼狼!” 第031章 景灿灿一路跑,即使她还想幻想过也许她亲妈秦芳真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改变,最后还仅仅是种幻想,幻想只是幻想,实现不了,她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真真是可笑——所以她哭。 哭得跑走了,连行李都不要了。 周家的车子就停在外头,司机问她去哪里,她只管哭,哭得抽抽噎噎,随口地报了个地址,到了地方,她才发现自己报的是陈烈目前居住的大饭店,而陈烈站在大饭店门口,正要上车—— “陈叔叔——” 陈烈回头,就看到个女孩儿朝自己跑过来,他愣在原地,着实没明白她就怎么就出门,还是一个人的,没有抱着她儿子,朝她跑过来,跑得叫一个快的,他压根儿就没有防备,人就朝他扑过来了,他下意识地就抱住她。 抱个满怀,小小的身体,在他怀里,不住的颤抖,又不住的哭,着实叫他些为难——尤其是在饭店门口,出入饭店的人已经看向他这里,他一咬牙,还算是冷静地将人塞入车里,关好车门才从另一边上车。 “哥,小嫂子怎么的?”边放坐在前头,也让这一幕看傻了,要他说还以为他哥会把你甩开呢,没想到是塞车里了,到叫他玩味般的回过头,瞄一眼缩在车里还在哭的景灿灿,忍不住问了句,“大清早的哭什么呢?” 刚问出口,他就恨不得剪掉自己的舌/头,多嘴,多事,人家两个人的事,他瞎掺合问个什么劲儿,还不如不问,安静点。 果然,下一秒,他就得到陈烈的一记冷瞪,悻悻然地转过头。 陈烈没有忙着安慰景灿灿先,而是先打了个电话到周宅,让那边的人通知司机将车开回去,等会由他将景灿灿送家去——办事简洁利落,不拖泥带水,这是他的风格,前事处理完了,他才看向景灿灿。 此时,她不哭了,双手胡乱地摸眼泪,眼睛到是红通通的,哭得跟个受伤的小兔子似的,瞧向他的眼神还有些难为情,见他看她,她连忙合起手掌放在下巴边—— 她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不合宜,怎么就跑来这里了,还找陈烈哭,不由难为情,更何况前面还坐着个边放,更让她觉得无地自容,偏她还矜持起来,不再用手抹眼泪,而是用纸巾擦,一点一点的擦,“对不起,陈叔叔,我有些失态。” 好像一下子就镇定了。 然而,她的动作停了,手里的纸巾叫人抽走,她惊讶地看向他,陈烈居然替她擦眼泪,三两下地往她脸上抹,力道一点都不轻,反而很粗鲁,粗鲁的她瞪大了眼睛,连疼都忘记叫了。 边放有些不放心地回头,见到替人擦眼泪的他哥,也是瞪大了眼睛,跟景灿灿的表情差不多,都是一样的蠢跟震惊—— 陈烈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很专心地替她擦脸,再将纸巾一丢,沉声问她,“哭什么?大冷天的跑出来,连儿子都不带,你想做什么?” 不问还好,一问就叫景灿灿更难受,不止是难受,还有难为情,两种感觉融合在一起,深度更是往上巨升,简直成千上万倍的,她终于没哭,到是笑了,“我妈找我呢,还给整理了行李,还劝我说孩子是的我累赘呢。” 她说得很平淡,就像说今天的天气一样。 听得他眉头一跳,“怎么找到你的?” 这点才关键,高手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她好端端地住在周老家,她妈秦芳从哪里晓得她住哪里的?连罗方还没知道的事。 罗方能想得到离卫家近得离谱的周宅里住着他千方百计想要找的人,那个被周老认为干孙女的周灿灿居然就是景灿灿,一般人都想不到的吧,她有什么本事能凑得到周老的面前,至少罗方想都没往这边想过。 而罗方不知道,秦芳却知道,这才是问题所在。 也叫人防备。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陈烈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这句话来,以前这句话从来没往他心上走过,突然的就跳了出来,叫太阳xue几乎突突地跳,见她没回答,又再次问了一回,“她是怎么找到你的?你自己联系的?” 她立即摇头,撇清自己的关系,只得将事情说出来,“隔壁的景教授是我亲爸,他觉得我给他丢脸了,想让我妈拉我回家去。” 这事儿,从陈烈答应卫殊送钱时之后很快地就调查报告放在他的桌面,她的出生,她的父母,她读过的学校,都一清二楚,也就这些,景教授年轻时的那点事,他哪里能不知道,这一听,也不是特别意外了,“是我没安排好。” 没曾想,她会听到这个,非常意外地看向他,“又不是你的错。” 她脱口而出,就跟人对台词似的。 边放坐在前面,看着车子朝前开,几乎想要竖起耳朵听,没想到他哥居然会那么说,都惊吓到他了,完全是另一个人似的,叫他都觉得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昨晚跟你说话的是景教授?”陈烈总算是察觉出不对,思及昨晚他瞧见的身影,当时没放在心上,略一想就想起来了,“他找你说什么了?” 景灿灿点头,还是满脸的笑意,刚才哭着的人好像根本不是她,“是呀,让我别给她丢脸呢,完全是慈父面孔,我挺喜欢看的,可惜我昨晚说话挺不客气的,我又有些后悔。” 要是不看她的笑脸,还真要以为她没心没肺了呢,一对上她的笑脸,那是强挤出来的笑脸,有多假就有多假,一点都感觉不到她在笑,哪里在笑,分明是在哭——叫陈烈心里好像有一丝的疼。 他瞬间扯开视线,没看她,反而是对着车外边的风景,沉默了半晌,“现在就送你回去。” 她没有异议,觉得够麻烦他的了。 还觉得羞耻,自己的家事都让他知道,低着头,有些抬不起头来,不管是十八岁的景灿灿还是三十八岁的景灿灿永远都对自己的出生有着强烈的自卑感,也是一辈子不能摆脱的阴影。 车子转了个弯,直接往周宅所在的地方走,车里一片沉默,连个声音都没有,等到了周宅门口,她低声跟陈烈说了声“谢谢”才下车。 边放看着那个瘦小的身影,觉得有些怪怪的,像是很早就认识了似的,可真的,他真没见过,一点印象都没有,见过的女人、呃,是女孩儿,生过孩子的女孩儿,他不可能没印象的,但是真的觉得眼熟,咽了咽口水,“哥,你就不多安慰安慰人?” 陈烈冷眼看他—— 这一眼看得他瞬间转过脸,不敢对上他哥的眼神,曾经不愧是军人,这眼神,他还真是扛不住,索性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当我没说,当我没说——”晚上得找个嫩的,好好放松放松,他哥的低气压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找个美女来安慰一下他脆弱的心灵。 陈烈非常满意他的识趣,“回头记我账上。” 边放一听,惊喜地转过头,“哥你说真的?” “不要就算了。”陈烈从善如流。 “哪里有说好要反悔的事?”边放连忙大叫,到不是缺钱,而是他哥一下子就猜到他的心思,叫他真是太欢喜了,还能给他记账,“罗方那里新来几个人,我想去看看,哥去吗?” 当然,他还殷勤地邀请他。 “没兴趣。“陈烈拒绝的很简洁,到是叮嘱他一句,“玩归玩,别玩得太过。” “我有数的。”边放满不在乎,到是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哥你怎么想得出从部队里出来的?我以为你要在部队终老的,怎么就出来了?” “想出来就出来了,还需要理由吗?” 结果他得到这样的答案,叫他瞠目结舌,没想到他哥、那个他以为一辈子只能是军人的哥,居然早早地就从部队里抽身了,还经起商来,完全要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式,——他到是还想问得仔细点,看他哥这样子,估计也是没戏儿。 他晓得陈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没想他哥会去经商,简直跟开玩笑一样,当时他跟他们家老头子一说,他们家老头子还以为他在说谎了,——等后来知道他真没有说谎时,就让他跟着他哥混,真是现实的老头子,还是不是他亲爸的! 谈计划、谈资金、谈合作,一天下来都是谈谈谈的。 人跟人是不一样的,谈了一天下来,再加上聚一块儿喝个酒,陈烈还很精神,边放就觉得自己快累趴了,极需要个美女来安慰她一下,他极不靠谱的用了去洗手间的借口跑路了,不管他哥了。 但是三更半夜的,边放打了个求救电话,把回到饭店睡觉的陈烈给吵醒了。 “哥,救命呀,我快给人放血了——快带人来把这里扫平了!” 听上去就非常可怜,叫人觉得无限同情。 陈烈皱着眉头听,脸色非常的黑。 第032章 陈烈没再听,直接挂了电话。 继续睡觉。 叫边放觉得没好脸,尤其是罗方坐他身边,更叫他觉得没挺没脸的,好吧,谁叫那是他哥,——讪讪地收起手机,朝罗方厚着脸皮就是一笑,“看吧,我说了不成的,我哥他哪里会来这种地方?” 听得罗方眯了眼,也不辩解,自个儿倒了满杯酒,气都不用喘的,直接喝了满口,似乎都不用咽似的,就直接喝完了,闲聊似的,“最近在忙什么,瞧你挺忙的,约了好几次都没空?” “我呀,现在是大忙人。”边放也不跟他客气,直接这么说,到是忙什么,他是不说的,歪靠在沙发里,瞅着清纯美女跪着替他倒酒,就瞅一眼,迅速地收回视线,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眼前像是闪过那个女孩儿似的,叫他觉得跟见鬼了似的,赶紧地甩甩头,“叶增学那个比这个更有滋味吧?” 罗方一听,面上笑意丝毫未减,“你自己去跟他说,他乐意你就试试。” 边放往旁边侧身,一脸震惊地看向他,“你觉得我是这种人?” “那你是什么人?”罗方回答的很妙。 “哈哈哈——”边放大笑,重重一拍罗方的肩膀,到是一本正经下来,绷着个脸,很认真样,“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 “去!”罗方啐他一口,挥开他的手,“我到是找着个好苗子,想将人往上捧,人家不乐意呢,幸好暂时又给我摸了个好的,叶增学那里都说好了,先演个小配角,准能行,回头也叫你相看相看?” “相看吗?”边放笑呵呵的,也没有拒绝,口上还说得挺配合,“行呀,我是挺会相看人的,哪里找的,学校里的新生吗?” 罗方自己也喝口杯,就喝一点,不像边放那牛饮似的,他挺讲究情/调这种玩意儿的,浅浅啜一口,满嘴的酒香,他挺喜欢这酒,“嗯,大一新生,我瞧见的,跟我那些个人不同,人家可真是清纯的,瞅着就清纯,长得还行,越看越有味道的那种……” 他说得起劲,压根儿就没提嘴里说的这个人就是他介绍给叶增学的那个人。 边放给说得来了兴致,“我现在就见见?” “那怎么行……”罗方立即拒绝,瞧见边放的脸立即就阴了下来,他还是不慌不忙地说,“我这可是强力要推的新人,怎么可能深更半夜来这里见你?好歹也得拿个名头出门吧,我嘛介绍你们认识,合适的话就当个男女朋友?” 男女朋友? 边放微眯眼,像他这样的人,有女朋友不算什么事,将来要结婚,也根本不会是什么女朋友,只能是未婚妻,未婚妻跟女朋友可没有什么搭界,他想得挺明白,“我得先看看,人家值不值,我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带得出门的。” 罗方也不跟他辩解,笑着说,“尽管放心,不会叫你失望的。”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都是心里有数。 但是—— 没等边放离开,罗方这里就叫人敲了门,急急忙忙进来个人,见到边放还有些谨慎的样子,——幸好罗方这个人是一贯谨慎的,一般是没有人能到这里来找他,能过来找他的一般都是有要紧事。 “那不好意思,我先处理一下事情。”罗方以这个为托词,跟着那个走出去。 边放这个人,对别人的事情不太感兴趣,依旧在喝酒,边喝边跟身边的美女递个酒、亲个嘴什么的,上下其手什么的更别提了,他喜欢玩这个,唔——来消费嘛,这里干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罗先生,叶先生那边出事了。” 过来叫罗方的人,凑到罗方的耳边小心翼翼地说了句。 罗方的眼神倏地变冷,往前急走几步,又迅速地停了脚步,一把揪身后人的衣领,难得的脸上一点笑意都不见,压着声音怒问道,“不是叫你们看着点嘛,别让他玩得太过火?” 来人一脸的为情,被揪住领子,人差点要被罗方给提起来,困难地辩解道,“好像磕了药,不是我们提供的,是叶先生自己用的,给那个也服了。” 罗方丢下他,赶紧地走,等他赶到叶增学的房间,看到他努力想捧的女孩儿脸色苍白地躺在沙发里,像是个被玩坏的破娃娃般,叶增学看着也差不多,脸色也是不怎么好看,——瞅着也是没有什么动静的。 他一步上前,就要将人抱起来,不是抱叶增学,而是抱那个女孩儿,才稍稍地抱起,他才看到她身后的血,不像破处留下的血,——他还是将她放下,发现她腿/间泥泞一片,红的白的都夹杂在一起,尤其是红的,还在流,流得叫人觉得刺目不已。 他连忙拉下窗帘,包住她赤/果的身体,沉着脸走出包房,并对人吩咐道,“将叶先生带去洗胃,注意点。” 而他则抱着人离开,不是前往医院,而是他自己的住处。 叶增学这个王八蛋,玩得越来越过火了——他还有点后悔没把人早点介绍给边放,至少边放没这么过火,好好的一个人儿,才几个小时就给弄成这样子,人都不像人了,难得的,他有些后悔。 难得的,女人的眼泪他见得多,女孩儿的眼泪见得更多,可她一哭——尤其她现在躺在床里无声的哭,哭得他冷硬的心都有些软,他从没想过他自个会对着女人心软,尤其是他一手想要捧起来的女人。 他真以为自己不会对女人有什么想法的——但亲近男人,他终究没跨过那一步,只是,今晚他觉得自己有些反常,这种反常不太好,他要是都这么心软,还能成什么事?“乐妍,哭什么哭,不想当明星了?我跟你说过的,你自己选的路,得自己走下去,别现在跟我说什么不想做了,听见没有?” 她还真不哭了。 她叫乐妍、贺乐妍。 却是坐了起来,还没坐起来,人就已经倒了回去,苍白的脸,充满了倔强,脸上的妆已经花了,还是能看得出来她有张不错的脸蛋,眼泪还在脸上,她却是不哭了,“我知道,你不用说第二遍,我自己选的路、选的路,不需要、不需要你再说……” 罗方笑了,很喜欢她这么识趣,上前撑着她的后背,将她给扶坐起来,“好声”安慰她,“医生给你看过了,没事的,多养养,养好了再去剧组,我都给你铺好了光明大道,以后我算是那边的股东,等我能说得上话了,你就等着成大明星吧。” 罗方跟叶增学合作,完全是强强联合,有钱赚就干,这是他们的宗旨。 贺乐妍不说话,就听着。 “小姑娘嘛,总有这么一遭的,”罗方继续劝,能让他亲自劝的人还真不多,也就那么几个,别的人想让他来劝还没有这么个机会呢,“过了这一遭就好了,别人想沾叶少的身还沾不着呢,你想想这可是叶少,寻常人能见得着?别人还羡慕你的机会呢,听话,好好养养,养好了,我都给你安排……” 贺乐妍就觉得疼,完全没有享受到什么乐趣,就是疼,刚清醒之前她还真是不想干了,可让他这么一说,她又好像有点被说动了,——都到这一步,她还能怎么办?只得是点点头同意了。 景灿灿不知道罗方的地盘里发生了她上辈子曾经历过的事,她被送回去的时候,刚好儿子饿肚子,她哪里还会去想她亲妈秦芳太可恶的事,就一门心思喂儿子,巴不得儿子一下子就长到好几岁,也不用她天天给抱着,天天给喂着,天天离不了人。 她到不是厌烦了儿子,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太慢。 等她知道贺乐妍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月后,天气已经很冷了,她更是懒得出门了,三个月来,卫殊一次都没有联系过她,她到是想过打电话,又生怕打扰到卫殊,——儿子在楼下让周老抱着,周老很喜欢她儿子。 她想在楼上睡会,但又睡不着,索性开了电视,频道转来转去的也没有找到合意的电视剧看,她又不看新闻,觉得太枯躁,好不容易看到有昨晚播过的电视在白天里重播,漫不经心地瞅着电视—— 贺乐妍! 她愣了神。 那个被封“女神”的贺乐妍,居然在她上辈子演过的电视剧里演了个角色,演的还是她上辈子演过的角色——她一时愣住了,迟钝地没反应过这是怎么一回事。 比起她有个“花瓶”的称号,但贺乐妍那是演技派的,哪个敢说贺乐妍演技不好的,那都是瞎扯,而且是“国民女神”,好像、好像上辈子跟陈烈结婚的人就是她——贺乐妍,她想起来了! 全都想起来了! 她怎么就忘记这一点了,张天爱是未婚妻,可最后没成,贺乐妍才成了! 后面? 后面她就重活了,就不知道了。有时候,她不得不承认那句话特别有道理,“既生瑜,何生亮”,大抵别人都把她们放一块儿对比,别人提起贺乐妍有哪些哪些成名作,最近有什么什么得意的作品,而她嘛,片子接得再多,别人能说得出是演了什么片子,但是对角色真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颜好。 她从来不跟贺乐妍合作,那完全是自找死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第033章 景灿灿盯着电视好半天没回过神来,等回过神来,她才慢慢地品出味来,难不成她重生了,贺乐妍才顶了她的位置,要走上辈子她景灿灿走过的路子?她重活一次——不是为了跟卫殊重新开始,而是为了叫贺乐妍走她走过的路? 一时间,叫景灿灿捂住了嘴,跟个傻瓜似的,不是她表现太傻,而是发现太重大,重大的叫她觉得这世界可真是荒唐,不是一般的荒唐,难不成她没走上辈子的路,而曾经走过的路,一定会有人走? 不是她,也会有别人? 好像悟得了什么了不起的哲理。 她突然间更是觉得挺好笑的,又有些愧疚,好像她没走上辈子的路,才害得贺乐妍陷入那种泥潭里?她真是觉得自己好像坏事了,凭什么她自己好了,而叫别人走的是坏路?一时间,她真是挺难受的。 电视剧都拍了,她晓得罗方那种人,肯定早把贺乐妍推给过叶增学的,叶增学那晚估计还是磕药了,肯定让贺乐妍也磕药的——如果还是上辈子的路线,那么那一晚够贺乐妍受得了。 但是电视剧已经播出了,贺乐妍肯定是跟了边放——记得那会儿,她跟了边放好几年,也就是边放对她挺上心的,头一条是不能娶她,他能捧,她想咋红都行,咋糊弄都行,外边的名头还是边放的女朋友——不过那会儿,她没听过陈烈的事,亿达也不是现在的事。 感觉很奇怪,好像记忆里对不上号,好像所有的事,都出现了偏差,时间表对不太上,仅仅是电视剧的事能对得上号,别的都对不上——是她的记忆偏差,还是她的重生造成的蝴蝶效应? 她的脑袋有些混沌。 可有一点她是晓得的,别的事她都不用管,而贺乐妍的事,她得管,因为是她的重生才叫贺乐妍经历那样的事,以一个女人来说,世上最叫人难以忍受的就是这种事,贺乐妍又不是辈子的她,她不管上辈子的贺乐妍到底有没有过什么事,但这辈子,却是决不能受她的牵连。 所以—— 她来了魂。 下楼去,居然见到陈烈在周家,周老没抱着她儿子,她儿子叫陈烈抱着,瞧陈烈抱孩子的样子比卫殊好看多了,她觉得以后得多锻炼一下卫殊抱孩子,——不然的话,孩子一下子长大了,他想抱都没得抱了。 “灿灿呀,怎么就待在楼上,也不下来?”周老拍拍身边的沙发,示意她过去坐下,朝陈烈瞪过去一眼,“你怎么过来我这里,你们家老头子可等着你回家。” 陈烈压根儿就不在意,他抱着小家伙,本来好好的,可能是认得人了,一见她妈妈下来,就扭动着小身子,有些想要逃的样子,——他偏不让他动弹,紧紧地抱住,视线瞄过一身家居服的景灿灿,平淡的很,“他又不是第一次等了,没事。” 这样的话常听,景灿灿听了也当作没听见,由于是陈烈的意志,她一直也就瞒着周老,好像她真是陈烈寄放在周老这里的女人似的,她坐下去,朝自己儿子伸开双臂,“来了,卫笙,妈妈抱?” “咿咿咿——”卫笙乱叫,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可瞧他的动作,就是晓得要回他妈怀抱的,“咿咿咿——” 可陈烈就是不放手,就抱着他,他手脚动不了,只好吐泡泡——气鼓鼓的。 看得陈烈直笑。 周老看着也笑,他家里就有一孙女,骄宠着长大,性子不好,胆子还大跟人飙车,结果把命飙没了,现在嘛认了个孙女,虽说辈份不太对,他都这地步了,也不在乎辈份,瞧瞧那个小娃娃,就觉得人还活着的,“都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小娃娃对上了?” 算是替景灿灿说话的。 景灿灿立即心领神会,“爷爷,我以为就您一个人来呢,哪里晓得陈叔叔也来了,来之际前都不给个电话说一声,我还一直待在楼上呢。” 周老极喜欢听这声“爷爷”,感觉家里还有人,不仅仅就他一个人,他还有家人,不过最简单的要求,可能他年纪大了,越发看不清现在的年轻人脑袋里在想什么,就比如陈烈,人在部队里头,部队里的明日之星,却突然的就退出来了,“以为你在睡午觉呢,他就没吵你,最近又忙着带孩子又忙着学习,会不会累?” 要说景灿灿最近的日子是很充实的,忙着学习,又要带孩子,她基本不出门,秦芳那边到是还想找她,都跟失踪了一样没来,就是边上的景教授,估计是不好意思过来,——要是他真出面过门她的事,还不得叫别人晓得他们怎么关系的。 景灿灿乐得逍遥,能叫她烦的也只是学习方面的事,不是她说,这真是太难了,十八岁之前,她有认真念过什么书吗?好像没有,只顾着跟卫殊谈恋爱的,平日里一翻书就能睡着,亏得她现在想要努力抱佛脚。 太累了。 跟带孩子一样累,两相一结合起来,尽管平日里吃的东西营养很多,景灿灿还瘦了点,她表示脑力劳动比体力劳动更累人,但是她乖巧地摇摇头,“不累,哪里会累,我丢下了那么多,是得好好努力一下。” 周老很欣慰,就晓得她是个识大体的,他不是没关系可走,但是有些事,周老并不愿意去走关系,虽然他可能只是开个口的事,但他觉得不能太娇气,——跟陈烈一起的人,便不能太娇气,省得以后吃苦,“你看,瞧你做的都是什么事……” 人家才十八岁,过了年也才十九,亏得他能下得去手。 陈烈晓得这位世叔的意思,他不辩解,早在他没明说时,就料到会是这样的事,浅浅笑着,将怀里的小家伙递给景灿灿,——她刚想要抱,又缩了回去。 引来景灿灿瞪大了眼睛,小小的脸,就那双眼睛最大的样子,叫陈烈忍不住起了几分捉弄的心思,低头就看到手里的小家伙笑了,乌溜溜的眼珠子转呀转的,好像很有趣,“他会笑?” 景灿灿不满,“哪个不会笑的?” 周老更乐,瞧着陈烈那个惊喜样,“真是傻的,哪里有不会笑的孩子?” “我又没见过。”陈烈说得理所当然,而且脸皮厚得很,朝景灿灿瞥过去一眼,提了个邀请,“出去走走?” 景灿灿有些意外,想想也是好久没出过门了,又思及贺乐妍的事,当着周老的面还真不好问,还不如趁着跟他出去走走这机会问问,“好呀,”就歪着脑袋跟周老打起商量来,“爷爷,我不想带卫笙出去耶,您能?” 周老一拍沙发,很大方地就应了下来,将卫笙接了过去,瞧瞧那可爱的小脸,真可爱,“年轻人,就得出去玩玩,天天闷在家里算是个什么意思,出去,出去玩玩。” 还真的,难得两个人出门,没有小家伙在一边,轻轻松松的。 景灿灿还开了窗,冷风吹过来,一下子将车里的温暖给吹散,头发都给吹乱了,她立马地重新关上窗,不肯再叫风再吹回来一下,省得她还得整理散乱的头发,——车子一出来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开,她是不问这个的,就权当出来透透风。 “最近过得还好?” 到是陈烈先开口,先问的她。 问得她有些意外,好吧,在她眼里的陈烈还有些距离感,这么轻松的问她,确实有些叫她不自在,侧头看他——她还迟疑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回答,“还行好呀,天天看书做题目的,做得脑袋都快发直了,实在是吃力。” 陈烈听了,一笑,叫他的脸柔和许多,“你现在这个年纪正好是无忧无虑的时候。” 她也不客气,直接点头,可不是嘛,十八岁嘛,十六岁的花季,十七岁的雨季,十八岁的天空嘛,唔,已经过了洋历年了,她都十九了,还没到二十岁,装天真地点点头,“是呀是呀。” 无忧无虑,才从现在开始,以前她可从来没有无忧无虑过。 “罗方知道你在周老家了。”陈烈淡淡地说道,就等着她的反应。 可景灿灿可能是经过几个月的适应,已经是慢慢地适应了十八岁的生活,甚至是很镇定,仅仅是秀眉一扬,“知道又怎么样?” 或者几个月前,她还能给吓得魂不附体,巴不得不要听到罗方这个名字,而现在不一样,她已经有了底气,不管是别人送的底气,还是她自己借的别人底气,都算是底气,再反问一句,“陈叔叔,您会让他对我们母子怎么样吗?” “周老的孙女,罗方不敢动。”陈烈不怎么显示自己,到是讲周老,抽出根烟,放在鼻前闻了闻,没点烟,又将烟塞了回去,睨她一眼,瞧她个小得意的脸,虽然是镇定,可他还是瞧得出来她有一些小得意,“你跟我出来是有话要说的?” 这一指出来,叫景灿灿到有些不好意思的,软软地叫了声,“陈叔叔——”跟撒娇似的,的确,她确实是在撒娇,那是当叔叔撒的娇,人可不就是她的叔叔辈嘛,又帮她这么多忙,她叫得是真心真意的。 陈烈也跟她笑,笑得也是真心真意的,“直接说。” 她还在笑,只是笑意一变,变得很八卦,还用两手捂住嘴,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同陈烈靠得很近,近得几乎双手要碰到他的鼻子,还压低了声音,“陈叔叔,你同我说呀,别瞒我呀,边放是不是同贺乐妍在一起的?” “边放?”他眼里冷光闪过,不叫人轻易地发现,“你看上他了?” 声音有些沉。 只是,景灿灿压根儿没听说出来,就算是听出来,也不会往别处想,用力地点点头,差点撞到他的鼻子,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后退了点,——两手依然捂着嘴,歪着个脑袋,眼睛亮亮的,嗔怪道:“哪里的事,陈叔叔你想哪里去了,我就是好奇一下嘛?” “别人的事,你好奇个什么劲?”陈烈睨她一眼,还很认真且耐心地教她,“要叫记得叫边叔叔,叫什么边放的,一点礼貌都没有,边放也是你能叫的?” “哦,是边叔叔、边叔叔跟那个演电视剧的贺乐妍交往了吗?”景灿灿表示自己是个好孩子,陈叔叔说什么,她就听着,一贯是从善如流的,双手从嘴前移开,改拉他的袖子,颇有点求恳的意思,“陈叔叔,你就发发好心跟我说说吧,是不是?” 这态度,越叫陈烈看得不顺眼,他最近还传了个绯闻,怎么就没听她问起,到是问起边放那小子,叫他越听越觉得边放那名字更不顺耳,脸微微暗沉,“对,他们交往了,边放挺喜欢的。” 听得景灿灿心里挺不好受的,面上到是没露出什么,她这点自持能力还是有的,不再像开始那么容易慌张跟易受惊吓了,反而笑得贼兮兮的,“嘿嘿,我看她演的挺好的,比上次在叔叔房里见到的傅霓演得还要好,陈叔叔你说是不是?” 她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在想,贺乐妍还真的在走她景灿灿曾经走过的路,更叫她心里不安,更愧疚——跟的边放算是时间最长,可后面,后面她的路子,她想起来就不忍心,不忍心叫另一个完全无辜的人重走自己的路。 好像就成了她的错似的,她不安。 “小心眼的家伙,是不是上次人说了你,还记得?”陈烈不跟她说演技,到是揭穿她个小心思,手隔开她靠过来的小脸,不叫她靠得太近,“你要想走娱乐圈,也行呀。” 心思被揭穿,她半点尴尬都没有,反而笑得更欢乐,“我才不去呢,娱乐圈可不好混,混个青春饭,等青春过了头,想嫁人都没得人要了。” “所以你抓住了青春?十八岁就生孩子了?” 谁曾想,就在她得意之时,陈烈甩她这么一句话。 第034章 所谓“打人不打脸”—— 一句话把景灿灿的脸打得可疼了。 侧过头,不理他。 生气了。 是真生气。 她再好的脾气也得生气。 “今天是亿达的奠基仪式。”陈烈心中自己刚才那句话跟个毛头小子一般,意外他自己会这么说,虽然说的是事实,打人不打脸这个道理,他就跟不懂似的,碍于面子也不好跟她低头,索性转移了话题,“要不要凑凑热闹?” 她算是明白了,晓得他是扯开话题逃避刚才的话,毕竟她不是真十八,还是能迅速地转换一下心情,只是那张小脸再也挤不出笑意,紧绷着,生硬地问了句,“别等会到了地方,又轮不到我去凑热闹。” 话一说完,她就觉得脑袋上一重,叫他给摸了脑袋,顿时就气鼓鼓地瞪着他—— “真是个坏脾气,说你一句就不行了?”陈烈挺想笑,抬起手就点向她个小脑袋,“不要是别人这么说你,你可怎么办?” 她的脑袋给点得动了下,却是瞪着他,“我肯定要骂残他。” “说的不是事实?”他怎么就觉得她这个样子挺有趣,瞅着跟个炸毛的猫一样,得需要他来顺顺毛?又风淡云轻地加上句话,“人家说事实你也生气,说什么你不会生气?” 她还是瞪他,“说什么我都会生气,行不行呀?” “哈哈哈——”陈烈大声笑,一点都不顾忌她瞪大的眼睛,伸手想摸她个脑袋,叫她给躲开了,手底空空的,挺失落的,面上到是若无其事的,还叹口气,“脾气真是越来越坏了,等会别瞪着个眼睛,叫人拍了去,可会要上报纸的。” 她不止瞪他,还歪着脑袋瞪他——只是没瞪一会儿,她自己先顶不住,“哈哈”的笑出声来,才笑出声,她就拿手挡住嘴,黑亮的眼睛里头全是笑意,一手去碰陈烈的胳膊,“陈叔叔,您想带我去奠基仪式见见世面就直说嘛,干嘛拐着弯说那么久……” “你真聪明。”陈烈竖起大拇指夸她,很真诚,“你不是一般的聪明,是聪明人,这世上的人都比不过你聪明。” 她看他,实在是没看得出他有半点讽刺的意思,可听得怎么就不舒坦的,手放开他胳膊,挠挠自己耳后,“我怎么听都觉得听上去像是讽刺的话呀,陈叔叔您是不是忒小气了,好,我先休战,您也休战吧,好不好?” 她还是比较识相的,她想,陈叔叔是什么人呀,是她的衣食父母呀,她生个什么气,得跟人讨好才是,免得断了她的路,好歹如今过得生活无忧,都是他的功劳,她跟人家置什么气的,讨不了好的都是自己—— 所以她的小脸笑得跟太阳花似的,两手拽拽他的衣袖,“陈叔叔,我不对,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原谅我一回,好不好?” 能屈能伸,她是会的。 陈烈点点头,拍拍她的手背,很大方地说:“嗯,我原谅你一回。” 差点叫景灿灿又气着了。 但是她这回学会了,脸上还是笑着,一点都没褪。 好吧,她不是十八岁,她不是真的十八岁。 亿达的奠基仪式,来的人很多,不止媒体记者,还有很多人,一眼望过去,几个头面人物,景灿灿还是能认得出来的,都是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是前来捧场就是跟陈烈跟生意上的往来,俱是一张笑脸,喜气洋洋,都是有着各自的位置。 陈烈走在前头,胳膊上挽着景灿灿的手,不时地跟人点头示意打招呼。 景灿灿就当的是花瓶,唔,这个角色,她扮起来挺有心得,算是本色演出,一点难度都没有,只是保持着笑脸,不要笑得太夸张,也不要笑得太矜持,就是微笑,让人觉得有亲切感就行,不要有距离感。 可她就是普通的牛仔裤跟厚毛衣,没能跟陈烈一样西装笔挺的三件套,她挂着陈烈的手臂,哪里是个花瓶,分明是个出来玩的小女孩,——别人都将她当成陈烈家的女孩儿,根本没想将她往别处想。 “你笑得天真一点。”陈烈压低了声,才说完,又跟过来的人打招呼,打完招呼,又再同她说,“你才十八,不用表现得跟个三十多一样,是怎么笑就怎么样笑,那么笑,一点女孩儿的天真都没有……” 气得景灿灿想掐他的胳膊,可心里想想也是对的,不能用上辈子那一套来对付,她现在就是十八,得像个十八的样子,十八岁的小姑娘,可不就是天真无邪的嘛,——索性她也会天真,一下子就成了个天真样。 奠基仪式有选时间,大家都讲究这个,论资排位,不是资格的资,是资金的资,第一位自然是陈烈,景灿灿也有了个位子,居然还能坐在他身边,第二位的是边放,这位通常被人称为“二世祖”的纨绔子弟,居然能跟陈烈搭上线,来的人都是精明人,晓得边家跟陈家的关系,都是心里有数,跟在边放身边的是位小美女,长得可清纯,也许有些人不认得,看过电视剧的人到是认识。 贺乐妍—— 终于出现在景灿灿的面前,叫她暗吸一口冷气。 跟她想像中的不一样,她以为贺乐妍就跟自己上辈子一样,在边放的身边当个花瓶,而贺乐妍明显不一样,她连花瓶都不屑当,神情冷冷的,像是跟谁都有仇似的,可瞧着那表情,并没有叫边放不喜欢,他反而还挺照顾她的—— 最后坐下的时候,边放坐在她身边,而贺乐妍坐在边放的身边,离景灿灿隔了边放一个位置,她试图朝贺乐妍善意的笑,结果,贺乐妍不理不睬的,只瞧了她一眼,就瞬间收回视线。 叫景灿灿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明明不是这样的,上辈子贺乐妍也没有走清冷路线的呀,怎么跟她所知道的那个贺乐妍不一样,贺乐妍是出了名的无绯闻,出道多年,就算是跟当年拍一部电影就跟女演员传绯闻的某大哥搭戏,也没有传过绯闻。 哪个提起贺乐妍,不都是觉得她易亲近,哪里是现在这副清冷的、爱搭不理的模样? 奠基仪式其实就是那么一回事,每个人发表讲话,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一个一个的讲下来,都讲了快半小时,听得景灿灿是昏昏欲睡,还是最后陈烈暗地里拉了她一把,才没叫她出点洋相,因为别人都走下去了,每个人都拿把铲子,——陈烈还将铲子塞入她手里,她一时没防着,差点没拿住。 脸上顿时一红,她还吐了吐舌/头,老实地跟在陈烈身后,下意识地又回头看一眼,边放就在她身后,见她回过头来,自然的一笑。 但是景灿灿没看他,她看的是贺乐妍,贺乐妍并不同她一样,手里没有分到小铲子,她就挽着边放的手臂,表情冷冷的,见景灿灿看过来,依旧是冷冷的,像是不把什么东西放在眼里头,好像谁也别想入她的眼。 这一瞧,叫景灿灿挺心虚的,她不知道贺乐妍是这么个性子,可想想人家从艺的辛苦路,大抵也能理解是怎么一回事的,想的最多是她自个儿,要不是她重活了,从那个圈子里头把自己给跳出来,贺乐妍何至于会遭遇这个? 她想来想去就把自己给想绕进去了,内心满满的负罪感,压着她快透不过气来,拉拉陈烈的袖子,踮起脚来,“陈叔叔,干吗不一人一把的?让人的手空着多没意思呀?” 陈烈一回头,冷眼看她,“当我是发糖的?还一人一颗?这些是我的股东。” 好吧,景灿灿觉得自己蠢透了,舌/头管不住嘴巴,脑袋也管不住嘴巴,大抵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真回到十八岁,脑袋都回到十八岁了,她连忙捂住嘴巴,“我没说,我没说,我什么都没说……”可她冷不丁的一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朝他笑得跟个偷吃鱼的猫一样,“难道我也是股东?” 她乐了。 “想得美。” 一盆冷水泼下来。 将她烧了个透心凉。 “你有钱入股?多少钱?”说句更实在的,他低声问她。 说到钱,她还真是没有,是有点钱,也是他给的,她以后还得还人家的,一提起钱,她就有些底气不足,可她立马的将这个甩开,脸皮就厚了一点,指指亿达对面的那块民居,“那里过不久就要折迁了,要造地铁了,陈叔叔你晓得不?” 谁知道—— 话音才落,她就被陈烈一拉,拉得脚步都踉跄了一下。 没等她说自己说的真是实话,陈烈就按了下她的头,“还不跟着我做?” 哦—— 她悻悻然地跟着做。 心里骂他。 最好他发不了财! 她一铲土,边放也跟着一铲土,还朝她笑—— 那笑的挺刺眼的,叫她看了挺碍眼。 “傻瓜——” 她冲他说,但是没声音,就嘴唇动了下。 边放没看出来她说什么——到是贺乐妍冷眼过来,叫景灿灿立即闭嘴。 好嘛,她怕贺乐妍。 毕竟是她害的贺乐妍现在这样子。 奠基仪式过后还有顿饭。 说饭太庸俗了,其实说是酒会,庆祝酒会。 别人都是盛装出席,就景灿灿个傻的,还是直接毛衣跟牛仔裤,跟在陈烈身边,别人夸她,她跟着乐,顺便叫人家“叔叔伯伯阿姨姐姐”的,嘴甜得跟沾了蜜似的,叫人听了觉得陈家专门出机灵人,陈家是有女孩儿的,但是没这么小的吧? 但谁也没问出口。 有眼色的人都不会问。 可她也不是一直跟着陈烈,人家要谈事儿,她手里头就端着个果汁,心里到想喝酒,想想家里的儿子,那点被酒吊起来的心思就淡了,看着那边自助式的菜,她有些发腻,就想一个人待着,什么话也不说。 其实她不是不想说话,而没有人认得。 到是边放走过来,跟她站在一起,拿着个酒杯朝她举了举,“怎么不吃点东西?”他不是一个人过来的,身边还跟着贺乐妍,跟他一样,贺乐妍手里的是酒杯,不是果汁。 边放问她的时候,景灿灿分明瞧见贺乐妍看了自己一眼,还是跟她的表情一样,那一眼是冷冷的,半点温度都没有,她瑟缩了一下,觉得在贺乐妍面前有些抬不起头来,毕竟她觉得自己没干过坏事,可重生后坏了别人的路,她还有罪恶感的,“你、你好——” 一开口,她就怂地结巴了。 “你好。”贺乐妍可不像她一样上不得台面,她很镇定,目光不动声色地将景灿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还朝她伸出手,“我叫贺乐妍。” 景灿灿心虚得不行了,慢慢地朝她伸出自己的手,“你、你好,我叫景、景灿灿……”她害怕面对贺乐妍的目光,觉得自己像是被看穿了一样,“很、很高兴见到你,你比电视上还、还漂亮。” 讲话还结巴了。 听得边放有些意外,还朝她开玩笑似的说,“紧张什么呀,还结巴了?” 景灿灿个心头虚得很呀,哪里受得了这时候被人开玩笑,尤其是这样的玩笑,简直是往她心上刺似的,她就瞪他一眼,嘴到是硬的,“谁、谁紧、紧张了,谁、谁结巴了?” 谁知道,她不说还好,一说更结巴。 叫边放听了更笑,那样子就在笑,谁结巴他就笑谁。 看得景灿灿脸涨得通红,又没有地方可以发作,只得同贺乐妍说,“抱、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失陪。” 边放更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笑,非常想笑。 贺乐妍将手里的酒杯一放,“我也想去下洗手间。” 去洗手间,不是真洗手。 补个妆啦,方个便啦,都行的,纯洗手那也是行的。 总归一句话是洗手间是多功能用途房。 比如上一回景灿灿送卫殊时,她跟他还在洗手间里成其好事了—— 不能想,她一想就脸红得不行了,上辈子也没有这么会脸红的呀?难不成是这辈子脸皮薄了些?她试着想想,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拧开了水笼头,她真是洗了洗手,“怎么办呢,要不要想些办法?” “想什么办法?”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景灿灿给吓着了。 不是她胆子太小,而是因为她回头看到的是贺乐妍,她两手交叠在胸前,表情清冷,似乎对一切都不在乎,——这样子更叫她害怕,更心虚。 她连忙说,“我自言自语呢。” 贺乐妍走近她,也拧开水笼头洗手,那双手,小小的,细细的手指头,嫩白嫩白的,水溅在她手指上,指甲是肉色的,一点别的颜色都没染,她慢理斯条地抹开水,很快地就开了水笼头,“不记得我了?我们还是同个高中的呢。” 啊? 景灿灿真没有这个印象,“有吗?” “我比你高两级,你被学校开除的时候,我刚毕业。”贺乐妍背靠着洗手台,两细长的腿交叠在一起,侧头问她,“跟卫殊分手了?” 第035章 你自以为自己过得好时,发现自己的黑历史一堆,而且还有人晓得你的黑历史并如数家珍时,心里一定不好受——也许恨不得找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景灿灿当时就差点黑了脸,——忍得心头都快吐血,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同贺乐妍居然是高中校友的事,上辈子谁也没拿这个说过事,她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到是下意识地就回了句,“没呀,我为什么要跟卫殊分手呀?” 贺乐妍收回视线没看她,“瞧着就像是分手了的样子。” 这话景灿灿可不爱听,她本着是跟要卫殊好好过的,谁说她“分手”,那不就是咒她吗?要是别人说这话,她早就不高兴的甩脸了,从贺乐妍的嘴里说出来,她就有几分顾忌了,再加上心里那点负罪感,实在叫她冷不下脸,还是绽开笑脸,“哪里像啦,我跟卫殊好着呢,就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我们也不会分手的。” “是嘛?”贺乐妍简单的回了两个字,人就走出了洗手间。 “哎——你别走呀——”景灿灿一见她走,就想追上去长篇大道的分析一下自己不可能跟卫殊分手的原因,偏贺乐妍走得快,她才走到门边,人家早已经进入酒会大厅了,叫她站在洗手间门口哀声叹气好一会儿,又回到洗手间里,对着那镜子,左照照右照照的,还用手摸了摸,还有些小得意,这脸呀,就是嫩,三十八岁的时候就是光看着嫩了,十八岁的时候不止是看着嫩,而且摸着也嫩,只是还有些疑惑地对着镜子问了句,“难不成我长了张容易跟人分手的脸?” 可容易跟人分手的脸,到底是长成什么样? 她不甘心,凭什么就说她像是跟卫殊分手了?她像吗?哪里像了? 再洗了洗手,她走出洗手间,走到门边,怎么就觉得贺乐妍刚才是特地跟到洗手间来跟她说这么一句话的,——想来想去都只能想到这里,难不成以前卫殊跟贺乐妍是认识的?她忍不住这么怀疑,也没听说过呀。 她忍不住皱起眉头,回到酒会大厅,还是刚才的气氛,贺乐妍依旧站在边放身边寸步不离,清冷的面孔,衬着好看的脸,叫她看着很吸引人,——她忍不住看了看自己,有点嫌弃自己,上辈子跟贺乐妍没得比,这辈子好像依旧没得可比性,可她也不能看着贺乐妍走自己曾经走过的路子。 但她知道这几年贺乐妍都没事的,因为她上辈子跟着边放好几年,边放也给力,到哪里都护着她的,护着她越来越红,到后来,她红了,跟边放也就一拍两散了,按边放的意思是说她过期了,唔——新鲜期过了。 这么一想,她又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对,贺乐妍是要跟陈叔叔结婚的,那么跟着边放做什么,不如直接跟陈叔叔算了,到时候由陈叔叔收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她心里想得美滋滋的,觉得自己这个办法真不错,索性就走到边放身边,用力地挤入他们两个人中间,隔开边放与贺乐妍的距离,“边叔叔,叫乐妍陪我一下吧,我一个人挺无聊的……” 边放还以为是哪个冒失鬼,敢这么挤进来,一侧头就看到她个笑脸,就将心里的那点不悦给抛下了,手点向她个额头,“行,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 “疼呢——”景灿灿一躲,手就捂住额头,一手就去拉贺乐妍,笑得跟桃花似的,“乐妍姐,我们走,不要理边叔叔,他是个坏蛋来着。” 贺乐妍并没有反对,任由她拉着,淡淡地问了句,“找我过来做什么?” 像是看穿她的意图,叫景灿灿心漏跳了一拍,不过她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自认对付这个年纪的贺乐妍还有绰绰有余的,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就想着拉贺乐妍一把,好叫她尽早从泥潭里跳出来—— 就如同当初的她,也盼着有人将她从泥潭里拉出来,她曾经以为是边放,但不是,也以为是卫殊,也不是,都不是,最后她重活了,发现能把自己从泥潭里拉出来的人只能是自己,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介绍陈叔叔给你认识呀。”景灿灿说得理所当然,还晃了晃脑袋,瞧那个表情还有些小得意,手指指不远处跟人在交谈的陈烈,“喏,那是我陈叔叔,年纪嘛比边叔叔要大一点儿,你别看边放家有钱,我陈叔叔更有钱的,这亿达都是他的,以后他还要发展得更大呢……” 她努力表现得像个十八岁的小女孩,炫耀着她陈叔叔的身家,试图勾起贺乐妍的好奇心,叫贺乐妍多看陈烈几眼,也许是因着这几眼的缘份,叫陈叔叔敏感地察觉到有人在看他——刚一看过来,刚好就跟贺乐妍对上视线,于是一见钟情。 她演过这种桥段无数次,所以脑袋瓜子里也是这么想,想象很美好,她都有些醉了,没喝酒都要醉—— 只是,她的话音刚落,就叫贺乐妍冷冷地打断了,“你什么意思?” 她什么意思? 景灿灿还在想她自己到底有什么意思,——哦,她想拉媒保纤,疑惑地问贺乐妍,“我说的是事实呀,你不喜欢听吗?” 贺乐妍的脸色更冷了,“如果你是想侮辱我,那我很高兴地告诉你,你做到了,别把你不要的男人推给我,我不稀罕——” 景灿灿闻言,愣了。 是她听错?还是她听错了? 怎么听都觉得刚才听入耳里的话仿佛来自外太空一样,她努力地吸引那话,再重新的将一个个字拼接起来分析,侮辱?她没有,这种事她不擅长的,上辈子她最会做的事就是少说话,且会忍,至于她不要的男人,这话更叫她觉得莫名其妙,谁是她不要的男人? 谁呀? 她讪讪地看向那边跟人谈笑自如的陈烈,站在最顶端的男人,充满着叫人绝对佩服的能力,——贺乐妍说她不要的男人?是指陈烈?陈叔叔? 她差点就笑出声来,手连忙捂住嘴,——再不捂住,她怕自己真会像个乐透的傻瓜一样笑得没半点形象,总算是忍住了,她指指陈烈的方向,不可思议地看向贺乐妍,“你、你说陈叔叔?陈叔叔、是我、是我不要的?” 忍得太辛苦,她说话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那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掩饰不了,可乐了,“乐妍姐,你太、太能想象了,那是我陈叔叔,我陈叔叔,是叔叔耶,你想到哪里去了?” 贺乐妍面上一紧,却是低头喝酒,一口就喝了半杯,脸立马就红了,朝那边的陈烈微微瞄了一眼就迅速地收回视线,目光依旧清冷,“边放还喜欢我叫他叔叔呢——”她说到这里顿了顿,视线盯着景灿灿那小脸,“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听得景灿灿不晓得说什么才好,从字面上是能理解这意思,理解出来的意思,叫她很无语,这人与人之间还有没有信任感了呀,她两手一摊,还是稍稍解释了一下,“陈叔叔是看在卫殊的面子照顾我一下的。” 贺乐妍狐疑地看向她,“怎么不是卫殊父母照顾你?” 又来个插刀的,景灿灿心想,卫家那档事,她不懂其中的原因,也说不出个理由来,难不成要她跟贺乐妍说对方父母看不上她嘛,好像这么说挺丢脸的,她索性换了个语气,“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这话到是叫贺乐妍开始半信半疑了,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谁最好,边放不是不好,而是陈烈更好,人是没有可比性的,一比就完全就能个高低出来,她的脚动了动,却是没走动,“信不信都是我的事。” 景灿灿真是觉得她一点都不可爱,也完全没法明白陈烈上辈子是怎么跟贺乐妍好上的,——看人家那张清纯脸,衬着个清冷的表情,确实有种叫人说出来的魅力,比上辈子那种亲切感还要吸引人。 “哦。”景灿灿应了声,还叹了口气,保媒拉纤这种事干起来是一点儿都不容易呀,她是不会气馁的人,所以就拉着贺乐妍走,还以为贺乐妍会不走,她还得强拉,没想到人是跟着她走了。 她心里松一口气,拉着人走到陈烈面前。 陈烈刚跟人谈完,就留意到她这边的情况,见她走过来,也就站在原地,让她过来,瞧见她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还拉着个人过来,瞧样子还挺高兴的,小脸挺有精神头,他还想着带她出来透透风也是不错的主意,就从侍应生的盘子里拿过一杯果汁。 景灿灿还怕打扰到他的谈话,见他身边没有人,还挺高兴的,只是一走到见他递过来一杯果汁,想也没想的就伸手接过,还把身边的人推到他面前,炫耀似的地朝他介绍,“陈叔叔,我认识的新朋友,她叫乐妍,贺乐妍,以前跟我一个高中的,你看我们多有缘呀。” 陈烈哪里不认得这个女的,年纪轻轻的就在演艺圈展露头脚,更知道她是怎么样通过罗方进入的演艺圈,只是,他的目光里没有半点轻视的意思,当着景灿灿的脸,不好打人家的脸,伸出手,客气地说,“我是陈烈。” “您好,我是贺乐妍。”贺乐妍表现得一点都不热切,仿佛就是一个普通的相互介绍。 看得边上的景灿灿可急死了,这样的对话,听得跟白开水一样叫人觉得无聊,她索性拉着贺乐妍的胳膊,将她硬是推到陈烈面前,小脸靠着贺乐妍的肩头,“叫陈大哥呀,直接叫大哥吧,你比我大,就叫大哥吧,要是跟我一样叫叔叔会把我们陈叔叔叫老的……” 瞧她个自作主张的,问都没有人家陈烈一下。 贺乐妍被这么一推,面上清冷不见了,到是有些尴尬,“对、对不起,陈先生……” 陈烈瞥她一眼,就立即忽略了她,将视线落在后面的景灿灿脸上,本来瞧她的笑脸还挺可爱,这会儿瞧着挺碍眼的,伸手就将她从人家身后拽了出来,还将她拉到一边,微冷了脸,“你是要做什么?” 被拽了一下,景灿灿脚下有些不稳,只顾着注意手里的杯子,见果汁没洒出来才稍稍地安心,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差不多就靠在他身上,才站稳,就让他质问了,她到是没察觉他的微微冷意,光晓得要拉拢这两个上辈子在一起的人,嘴上到是说,“没什么呀,我没做什么呀——” 没做什么才怪!陈烈摆明了不相信她,睨她一眼,“你还晓得叫我叔叔会把我叫老?” 贺乐妍被丢在原地,依稀地听到陈烈的话,脸色微微暗了一点点,瞧向景灿灿的目光就有些复杂,只是——她回头看了一眼陈烈,见陈烈压根儿就没看她,还是走回到边放那边,步子走得极稳,走路的姿态极为好看,摇曳生姿。 她走得坚决,而景灿灿在翻白眼。 “卫殊叫您叔叔,我不叫您叔叔,那怎么行的?”她还理直气壮的为自己辩解,还把卫殊拉出来秀一把,“要不然卫殊得说我没礼貌的,再说了,我叫您一声叔叔也没错呀……” 她一向尊老爱幼的。 陈烈差点被她无辜的表情给气坏,从来没有觉得他自个居然还能有让人气着的一天,还是她个小女孩儿,也不对,是个刚生了孩子的,——“太晚了,你还是回家去了,我叫司机送你回去,省得你儿子饿了,你还没在家。” 她刚想说自己还不想回去,就觉得胸前胀胀的,像是被他的话给吹出来似的,她哪里还有话,胀胀的感觉,很难受,她每次一胀,儿子就肚子饿的,都成规律了,估计没有例外的,——她缩了缩胸,“哦,我现在就回去。” 反正不情不愿的,不是不情愿回家,而是她的事还没办好,拉媒保纤这事儿真不是好干的,她费了点力气,还是没干好,结果自己先得回家了,不知道下次是几时才能碰得到,她挺烦跟边放打交道的,容易叫她想起上辈子的事。 “不用了吧,小嫂子不如我送回去吧。”边放到是走过来,身边伴着贺乐妍,笑笑地同陈烈请缨,“我待在这里挺无聊的,哥,我来送吧?” 景灿灿愣了,才刚想到边放这个人,他就在身后出现,叫她真是汗颜。 偏陈烈还同意了。 尤其她还看到贺乐妍瞧过来的眼神,是充满冷意的。 “小嫂子”三个字可误会大了。 她心里想。 第036章 她瞪向边放,低吼道,“边叔叔,你乱叫什么呀?” 边放两手一摊,一副他不负责的姿态。 “他就这样子不正经,你同他计较什么?”陈烈拍拍她的肩头,算是安抚她,压低了声音,“让他送你回去,以后别乱说话,你跟我说说还行,要是叫别人听见了,还不得起什么心思呢,造地铁的事还没对外公布,不许对任何再提起这个事,晓得吗?” 他几乎就贴着她的耳朵说,音量很低,只有她才能听得到,——她没去留意两个人这么近的距离,显得太过亲密,就是乖巧的听话,也晓得自己知道的事不能到处去嚷嚷,当然,她才不会那么傻,“知道了。” “乖——”他揉揉她的脑袋。 得到她回报的大白眼。 却不生气,反而是笑意满脸地目送着他们离开。 边放到是挺好奇,刚才他哥不知道是说了什么话,手肘撞撞景灿灿,他也不背着贺乐妍,直接就问了句,“灿灿,刚才我哥跟你说什么了?” 景灿灿拿手在嘴巴前做了个拉紧拉链的动作,才笑嘻嘻地同他说,“陈叔叔叫我别乱说耶,边叔叔您要不要先问问陈叔叔的意思,他要是觉得能说,我就能您说说,好不好?” 一句话就把边放给噎住了。 “说话真是一点都不可爱。”他悻悻然地说,还紧紧地搂住贺乐妍的纤腰,还跟她抱怨起来,“瞧瞧她,真是一点都不可爱,还是你可爱些。” 当着景灿灿的面,贺乐妍有些不自在,双手欲推开边放,却是没推,瞧着景灿灿那脸,语气里带了些好奇,“怎么叫她小嫂子?” 边放耸耸肩,“与你没关的事,别问。” 说话的态度很无所谓,但透着几分疏离,好像叫贺乐妍识相,别掺合他的私事里头,他回头瞧跟在后边的景灿灿,“哥也真是的,就这么着就把你给拉出来了,好歹也换一身,瞅着就是个十*岁的,别人看见还以为他老牛啃嫩草呢,走,边叔叔我替你去买几身衣服,钱嘛,你不用担心,我嘛是不会付的,记哥身上就行了——” 自说自话的本事,叫景灿灿听得傻不拉叽的,刚想说她本来才十*的,又觉得跟边放扯太多,显得她自个智商低,索性什么也不跟他争辩,只说了一句,“我得回家喂儿子,我儿子肯定是饿了。” “不喂一顿,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边放说得自在,合着孩子不是他的,就不心疼了,“那么丁点小的孩子,哪里会记得他自个没吃一顿?” 他这个话就是贺乐妍听着都皱起了眉头,“是灿灿与陈先生的孩子?” 景灿灿本来想不是,可在外面别人都是这么说的,她怕说穿了给陈烈造成麻烦的,毕竟周老那边都是这么认为,她表情跟吞了鸡蛋似的,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就盼着贺乐妍能瞧得出来她与陈烈真不是那么一回事,“其实陈叔叔是很好的,一直照顾我跟儿子,没有陈叔叔,我也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 话是实话,没有虚的,她自己认为是替陈烈说好话,可听在别人耳里就是不一样的意思,至少贺乐妍对她长了那么点警戒心,——景灿灿自己未婚生子不够,现在还叫她也跟陈烈? 不知道是安的什么心! 她一下子就看穿景灿灿的居心,挽紧边放的手臂,她清楚自己要走的是哪条路,一部电视剧还是不够,演艺圈年轻漂亮的女明星多的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出人头地,不是每个人都能红,她要红,就要当最红的那个,把所有的人都踩在脚底下。 但现在她还不能,“灿灿与陈先生还是挺相配的。” 她再补上一句,朝边放的脸颊凑过去亲了一口,也就轻轻的,跟蜻蜓点水似的。 这画面,景灿灿不敢瞧,她迅速地移开视线,不记得她自己以前对边放有没有这么做过,即使是做过的话,现在想起来也是件挺羞耻的事,——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觉得自己好像是好心办坏事了,明明是想凑合别人,结果横里出意外。 这一出,还不得叫贺乐妍以为她真跟陈烈有什么的呀?但是——她很快地就挺直胸膛,没有就是没有的事,清者自清,“不配不配……”她嘴上说着,低着头。 可更让人觉得她像是在跟人“谦虚”。 她不知道的是除了“清者自清”之外还有个词叫做“三人成虎”。 没有她的首肯,边放路上自然不会拐弯去别地,照直地回去周宅。 周老已经去睡午觉,至于小朋友卫笙呢,则由张情抱着,还挺乖巧,都不哭的,似乎是习惯了张情的怀抱,张情抱着他,边在房间里轻轻地转转,嘴里还哄着他,——他眯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景灿灿回到家门口,还很客气地同边放说“谢谢”,才说完,她又朝贺乐妍邀请道:“乐妍姐,你要是有空,就来这里坐坐?” 贺乐妍点头,表现得很矜持。 景灿灿没多想,急着进门,一进门,她就往里跑,实在是胸前涨得太厉害,叫她怎么都忍不住,冲进客厅就看到张情抱着她儿子,赶紧地就冲上去,“张姐,太谢了,还麻烦您过来带我儿子,真是太麻烦您了……” 张情将怀里的小家伙交给她手里,见她抱着儿子就往楼上跑,在后面轻声地喊道:“你别急呀,别跑得太急呀,小心点——” 景灿灿早跑惯了,脚下都不带疙瘩的,跑回房间里,赶紧的就喂儿子,她儿子一下子就来了劲,刚才让张情抱着都不哭饿的,这会儿,他妈妈一回来,就使劲地含住吃饭的家伙,吸得可得劲了——都开始都长牙,不止是吸,还用刚长出的牙齿磕一点儿,叫她觉得有那么一些些疼。 真是的—— 她不知道自己今天都出去做什么的,跟贺乐妍,好像没怎么搭上线,还想拉人出火坑呢,想法是好的,事办得不咋的,她想着就皱起了眉头,到是想打电话给卫殊问问办法,她是个没主意的人,——又怕打扰到卫殊,也就按捺着性子没打这电话。 可她又觉得有些奇怪,自己怎么就不知道学校里有贺乐妍这个人的?学校里的人怎么会不认得呢?就算是不认得,人也应该是见过的,再说了,贺乐妍那张脸,哪里会叫人见过还忘记的? “疼——” 她正想得出神,就叫儿子咬了一口,疼得她眼泪差点飙出来。 手作势就拍了下儿子的小屁/股,她赶紧收回远走的思绪,对付起怀里不老实的儿子来,“牙都没长齐,就晓得咬人了?小坏蛋,怎么跟你爸爸一样,就知道咬人的?” 偏他儿子听不懂,就晓得用乌溜溜的眼睛瞅着她——她一说话,他眼珠子就跟着动呀动的,她不说,他就不动,她一说,他就动,说得快了些,他还笑,嘴里还含着更紧了些,不时地露出牙磕磕—— 好像真听懂了似的,没再磕疼了她。 “笙笙,想爸爸没?”她小声地问着儿子,“小坏蛋,你是不是不想呀,妈妈可想你爸爸了,妈妈瞧见一个阿姨呀,以前呀妈妈跟她也不熟的,可是她好像是妈妈害的才弄成这样的,你说妈妈我是不是要帮帮她呀?” 卫笙喝饱了,还打了个饱嗝,嘴角溢出一些乳/白色的液/体,她抽出张湿巾替他擦了擦了,他到是伸腿伸脚的“咯咯”笑起来,好像她在跟他玩游戏似的。 瞧着就好玩,都五个月了,越长越开,也没看出来有跟卫殊有什么特别像的地方,到是有些像她了,她还有些小得意,儿子嘛,像她是好的,——叫她有些不明白的是她重活了,难道儿子的长相也会跟着变?还是跟着她的时间长了,都随她了? 深奥的问题,她不懂。 “笙笙要是觉得妈妈得帮的话,就眨眨眼睛?”她哄着儿子,哄得小心翼翼,说完后还朝儿子的眼睛吹了口热气,眼见着她个儿子的眼睛就眨了眨——她立即就高兴起来,把这个当成是“天意”,“好呀,你也同意的,我们母子一条心。” 没等她的脑袋瓜子想出什么绝世好计来,第二天贺乐妍就上门了,提着个大包小包过来的,还有边放的司机都帮着提东西进来,好多的东西,——瞧那个外包装,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贺乐妍提着东西,目不斜视的,等着周宅开门。 门一开,就有里面的工人出门引路,引着她跟司机进去。 贺乐妍走在后面,踩着高跟鞋,对周宅的东西都是视若无睹,即使是走入周宅,古色古香的布置,也没有能叫她露出些许惊讶之色,她只是很镇定地坐在客厅,一点都不拘谨,像是早就习惯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地方。 而此时的景灿灿还没有起来,当工人跟她说贺乐妍过来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正迷糊时接到边放的电话,说是贺乐妍替他送些东西过来,她才慢慢地醒了,——心里也不知道边放搞得是什么鬼,本想喂了儿子才下楼,小家伙还睡着,她就让他睡着,不去吵醒他。 刚走到楼梯口,她后悔了,瞧瞧她个样子,也就棉睡衣,包得自己只留下脖子在外边,出于上辈子的“竞争”心理,她还是退回房间换了身衣物,鉴于在家里不太冷,找来找去的就找到件瞅着很简洁的衬衣,往身上一套—— 对着镜子一看,好像有些老气。 再换件,好像有些太嫩? 不好换。 不如就格子那件?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选了格子衬衫,袖子还没套进去,发现太长太大,难不成是卫殊的?她看了看牌子,分明就是卫殊的,也不知道几时穿过的了,她皱皱眉,索性换了条连衣裙,——可惜卡着胸了。 还是不行。 还是穿件毛衣算了。 她悻悻然地想。 等她终于下楼,都是半小时后的事了,也就是说让贺乐妍在客厅等了足足半小时,她从楼上下来时还跑得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贺乐妍对面的沙发上,想保持一下形象,没控制住往外喘的气儿—— “呼呼——” 她刹时有些脸红。 “你慢点。”贺乐妍瞧她一眼,手里端着热茶,浅啜一口,慢慢地品着味,才问了一句,“是雨前龙井吗?” 关于这点,景灿灿是不晓得的,不是说她不知道家里招待的是雨前龙井,而是她尽管是学过泡茶,也学过怎么分辨茶,但是——学归学,她愚笨的舌/头至今没能对各种茶有个清晰的分辨,听得贺乐妍这么一说,她还有些惊讶。 可能是惊讶过了头,她真是没掩饰表情。 “我说错了?”贺乐妍疑惑地问她,神情里的那一点点冷意似乎不存在似的,“是不是我卖弄了?” “没、没有,”景灿灿立即说没有,“确实是雨前龙井来的,我一点都喝不出来,你一碰就晓得,简直是大本事。” 贺乐妍并不喜欢听这样的话,人嘛,奉承的话听多了,就以为自己真就是那样了,或者是真是达到那高度了,——她一般不这样轻信别人的话,“你是谦虚了点,”她指指那些个袋子,“都是边先生叫我送过来的,说是给你的礼物,叫你一定收下,还叫我一定同你说这是陈先生签的账单。” 转移话题,这点景灿灿还是晓得的,也就没再将话绕着茶走,进客厅时就发现那些袋子,几乎闪花她的眼睛,听完贺乐妍的话,她更是眯了眼,对边放不由得嫌弃起来,“边叔叔也真是小气,送人个礼物,还挂陈叔叔的账,真是忒小气了点。” “也不是小气,边先生觉得陈先生可能没那么细心才想的办法,”贺乐妍自然替自己的金主说好话,可瞧她的神情,边放像是同她没有关系一样的,像是好奇地问了句,“你是周老先生的?” “周老先生是我爷爷。”景灿灿回答得很快,还朝她眨眨眼睛,没想隐瞒地就直接说出口,“是我干爷爷,我现在叫周灿灿,不姓景了,户口也改了。” 听得贺乐妍心里有滔天巨浪般卷起。 第037章 贺乐妍没坐一会儿就走了。 景灿灿心里那个纠结的,恨不得把人拉回来,叫人跟自己住一起,也当周老的干孙女得了,可她晓得自己都是陈烈牵的线,哪里敢那么做,再说了,她又不是不知道识相的人,人家对你好一点,又不是要对你全家好的。 她又不是好人,就是觉得人家再走自己上辈子的路,内心过意不去而帮人家一把的,也没有多少诚心的,帮不了就不帮,能帮得了就帮,当然,她还是得帮的,努力过了,才晓得自己真帮不了嘛——这么一想,她心里舒服多了,回头看看那些衣服,她傻眼了,不是她的菜好不好? 最适合的分明贺乐妍好不好? 那种颜色,最适合清冷款了,她往身上试了一件,怎么看都觉得小孩子偷看大人衣服似的,好不搭调,索性也懒得每一样都看,都堆了起来,还不如卫殊替她挑的衣服呢,也说起来还是她个卫殊贴心。 好嘛,她又想卫殊了。 她很想卫殊。 卫家就隔得不远,她有时候也稍稍的注意过一下。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 但是她听卫殊的话,不去就不去的,从来不想去了解一下卫家是有什么事儿。 就是隔壁的景教授家,她更当作不存在。 可有些事不是她想当作不存在就能不存在的。 有些人总是会找上门。 比如景教授。 景家与周家还是有点交情的,景教授上门来的事,不会显得突兀,就跟平时一样的拜访,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景教授与周老还是挺有话题,聊得挺开心。 景灿灿下楼时就看到这个画面,心里塞塞的。 周老见到她,“灿灿,还不快过来,这是隔壁的景教授,过来打下招呼?” 她迟疑了一下,忍不住在心里补一句——这是我亲爸。 走到他们面前,立马的笑开年轻的脸,“您好,景教授,我叫周灿灿,很高兴见到您。”瞧着真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欢喜,她装得挺好,惯会装,所以一点都没叫人发现她是撑着脸,“您就住隔壁吧,好像见过您。” 景教授脸色微微一变,当着周老的面,却是不好发作出来,微微点头,“嗯,就是隔壁,我就住在隔壁,你叫灿灿?” 真跟两个人都不认识似的,景灿灿这回演技不错,景教授嘛,也是有那么一点儿。 “嗯。”她笑笑,笑得还挺天真,颇有些炫耀的意思,“我妈替我取的,好听吗?”说这话的时候,她心里还嫌恶心,她亲妈秦芳哪里还能替她取名字,都是景教授取的名字,她就是恶心景教授。 果然,景教授那脸微微一僵,“好名字。” 周老似乎是没发现他们之间的尴尬气氛,豁达的一笑,“我这老了老了还认个孙女,灿灿嘛最乖巧不过,本来都嫌自己活得太长,现在嘛,到是怕自己活得太短了,景老弟呀,你家阳阳呢,是不是还在国外?” “阳阳”两个字,叫景灿灿差点竖起了耳朵,好像景阳阳,她的那个“姐姐”好像就是叫景阳阳,当下,她大气都不喘一下,就等着听她亲爸景教授怎么说来着—— 果然,景教授看了她一眼,似乎刚才的尴尬消失,镇定自若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算是润润嗓子,也享受一下茶的清香,似乎人也跟着精神许多,“阳阳呢跟着她妈妈在国外乐不思蜀的,都不记得回来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同她们母女说,估计回来时也就是过年了。” 那语气,听着多娇宠,完全难以遮掩的喜悦。 却叫景灿灿听得不是滋味,虽说早就不指望景教授能对她也这样子,听听还是挺心塞,刹时表情就有些不对劲,惯会装,也得看什么情况下,这会儿,她着实装不了,也不想装,到是低了头,不想叫让周老难作,“爷爷,我先上楼上去了,笙笙估计就快醒过来。” 周老一听,赶紧朝她挥挥手,“嗯,快上去吧,快上去吧。”他也最着急那个小家伙。 景教授悄悄地朝她的背影投过去一眼,又迅速地收回视线,装作好奇地问了一句,“笙笙是谁,是灿灿的孩子吗?” 周老点点头,“可怜见的小姑娘,这么小就叫人哄了。”他大意是谴责陈烈那个家伙,那么一把年纪,还好意思欺负人家小姑娘。 可听在景教授耳里就不一样了,叫他脸上火辣辣的,毕竟是他的女儿,他一直是自认没有亏待这个女儿,抚养费是一分没少,就这样子也没能跟她姐姐一样成为洁身自爱的好女孩,就跟秦芳一模一样,从骨子里都是,下意识地就说了句,“我最近在研究青少年课题,不知道灿灿是不是有兴趣参与我的课题?” “什么样的课题?”周老略略皱眉。 景教授像是没发现他在皱眉,迳自说道,“青少年性格的形成与家庭之间的关系吧,我想研究这个课题很久了。” “还是找别人吧。”周老笑道,替景灿灿拒绝,“我怕叫她想起伤心事,景老弟还是算了吧,你呢再找别人吧,灿灿呢,跟我亲孙女似的贴心,我是真把她当亲孙女,都将她的户口弄到我这里了,对了,灿灿原来还姓景呢,跟你同个姓,还是真巧。” “是真巧,”景教授从善如流地附和,当作没看出来周老提起这事的意图,“嗯,也不只是找一个人,我找的人还挺多的,灿灿没跟孩子的爸爸在一块儿?” 他最后一句话才是关键。 秦芳怎么也不肯跟他说孩子到底是谁的。 他就想着秦芳是不是又想靠着那个孩子再发财。 当然,他没想错秦芳,秦芳就是那么想的。 “还不成呢,”周老说得挺坦率,“等陈烈那小子把他们家老头子搞定了再说。” 他也没瞒人,合着这事儿,早晚都会叫人晓得。 他还是以为孩子是真是陈烈的,也亏得陈烈做得像,将大家都给瞒了过去,瞒天过海,真叫人都以为景灿灿是他的女人,卫笙是他的儿子。 景教授还以为他自己听错了,惊愕地重复着那个听到的名字,“陈、陈烈?” “是陈烈。”周老点点头,还是说明了,省得这个搞学术研究的会揪着人不放,摊开来说,“就陈家的陈烈,刚从部队里出来,叫他们家老头子可气坏了,扬言都不认他这个儿子了……” 也是,任一个人在部队里待得好好的,眼看着就有条青云路摆在他面前的,他却自己不知道着了什么疯似的从部队里退出来要从商,现在也不单单是要从商了,已经在从商路上了,瞧瞧今天的奠基仪式,那派头足足的,真不能叫人小看。 景教授万万没想到叫自己女儿挺着肚子的会是陈家的陈烈,心里对秦芳隐瞒自己的举动又多添了几分厌恶,便笑道,“女方这年纪还没到龄,还不能登记。” “就是这个,现在都弄得未婚成孕,要不是怕被人说闲话,我早就叫人给她多报两岁,好歹到登记的年龄,”周老叹口气,一副年轻人的想法他不懂的样子,“我就怕陈烈那小子叫外头的女人迷了眼,要真是这样子,叫我们家灿灿以后可怎么好——” 景教授可没接这个话,就是跟着笑笑。 “所以我才叫她高考,考个大学,随便什么大学都成,有个文凭什么的,我也好给她托个关系什么的,女人嘛总不能一辈子都将自己靠在男人身上,”周老说得挺有味儿,“我到是不指着把她培养成什么女强人,就希望她们母子能自给自足。” “也是,”景教授附和他的话,嘴上说着,并没有往心里去,却是站起来告辞,“我就不打拢了,得先回去了。” 周老点点头。 只是景教授并没有回家。 算是回过家。 景灿灿抱着儿子,窝在阳台看着景教授回家开车,车子一路往山下走,很快地就离得远远的,叫人什么也看不见,难得的叫人觉得挺失落——好吧,她真是长了颗玻璃心,早就晓得她亲爸景教授是什么个态度,还是会觉得失落,会难受。 人的情绪要是跟开关一样就好了,按一就能停,那最最好。 可惜她停不了。 抱着儿子,她对着压根儿听不懂她的话的儿子,“笙笙呀,妈妈只有你跟爸爸了,不,还有陈叔叔,还有爷爷呢,就我们几个人呢,我们跟别人都是没关系的,晓得吗?” 卫笙眨了眨眼睛,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 她忍不住笑了,用力地亲儿子额头,“宝贝儿子,妈妈爱死你了。” 能不爱嘛,上辈子没有的东西,这辈子她拥有了。 第038章 接下来的半年,景灿灿都在念书,当然高考前的那几天,她还替儿子断奶,念书是个苦差事,给儿子断奶更是件苦差事,两件都是苦差事,纠结在一起,她都苦不堪言,老老地就想打电话给卫殊,又怕叫卫殊真跑过来看她,将他自个的正经事给丢到一边—— 她好几次都拨了号码,没打出去。 她还有些自豪,还不算是个大娇气鬼,只能算是个小娇气鬼。 最主要她儿子难折腾,半夜睡着了老袭/胸,没办法呀,小家伙都习惯了,一醒来都不用哭嘴儿一张就来饭了,有一天不来了,他能答应吗? 时间一长,他总算是晓得不答应也没有办法的。 当然,他也会说一点点话了。 问题是他对着陈烈叫“爸爸”,叫得景灿灿心里那个虚的,偏陈烈还应一声,更叫景灿灿觉得对不住卫殊,本来第一声得叫给卫殊听的——偏她得了陈烈的安排,真是所有的待遇都跟着来了,她就成了名义上的陈烈的女人,简直跟叫她矛盾又纠结。 要是卫殊晓得可怎么办? 考完试后,她从考场走出来时就发愁这个,没为成绩发愁过,反正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做不出来的她也没有办法,考完后她就把那些试题都给抛到脑后,不乐意再去想一回,想一回都是太纠结的事—— 看看堵着考场大门口的家长们,景灿灿从里面走出来时,额头已经冒出热汗,这时候的时候高考还是七月份,炎热的七月时节,这座城市也有幸成为火炉之一,即使是穿着再单薄的短袖衫加条七分裤,还是能让人热得恨不得找个有水的地方跳下去凉快凉快。 她才没走出几步,就看到陈烈的车子,还让她有些惊讶,到是没去想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就凭着感觉走了过去,拉开后边的车门,果然就见到里面的陈烈——她不由得瞄一眼那车窗颜色,从外边还真的瞧不见里头的人,当下,就笑开一张脸,“陈叔叔好——” 一贯是有礼貌的。 还上车,就坐在他身边,离他有一点点的距离。 陈烈稍一点头,算是回应她的礼貌招呼,待她将车门关上,车子就启动了,他的膝盖上放着一个文件袋,袋子看上去很薄,似乎里面没放什么东西,他将文件袋递了过去,“这是给你的。” 她一愣,明显对这个文件袋没有预料到,没去接,“陈叔叔,要给我什么东西?”微朝他仰起小脸,她笑笑地问。 “给你的,就收下,问这么多做什么?”陈烈的视线掠过她的脸,轻易地就瞧见她眼底没来得及隐瞒的急色,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他居然还补一句,像是解释了一般,“当是给你的回报,嘴严密的回报。” 更叫景灿灿摸不着头脑,想要前前后后的联系一下,可她实在是联系不起来,最近都太忙,跟陈烈见面的机会更没有多少,也不应该是这么说,她跟陈烈见面是不多,可陈烈跟她儿子见的面是挺多,有好几次她个儿子都叫陈烈带出去玩的。 “我不太懂。”她颇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 陈烈嘴角一扯,似笑非笑,“地铁1号线已经公布线路了,你哪里晓得的消息,晓得要往那里经过?” 景灿灿差点就说她就是知道,根本没有什么理由,可经过别人不当一回事的现实后,她晓得话不能乱说,那种靠着上辈子经验就指点江山的人,恐怕永远不可能是她,重活的时间里,她只明白一件事,有多大的脑袋,就得带多大的帽子,大帽子嘛,想想也就够了,说她太娇气也好,从来也没想过当什么女强人,她有卫殊就行了,想得忒简单。 “我就猜的呀——”她笑得一派天真样,“总归要造地铁的,叔叔那里名下的广场可不就是中间地带的,分流也行也好,什么都好,要是造地铁,总归要通过的,我还怕人家不造呢,怕自己的猜想成了空话。” 话说到这里,她又戏剧化来,两手捧着胸,像是不捧住,这胸腔里的心就要跳出来似的,只差没有用手重重地捂住,没等陈烈开口,她再补一句,“叔叔,我还怕猜的不准呢,都准备受您的嘲笑了。” 听听,她个乖乖,也开始晓得不跟先头一样“锋芒毕露”的将自己记下来的事直接说与他听了,以前到是会卖乖,这会儿到是还晓得装个像模像样,生怕叫人发现她就是个重活的人。 陈烈微微一掀眼皮,凉凉地往她脸上再瞄一眼,“亏得你猜得准?” 是反问。 问得景灿灿个胆小鬼心虚,不是她猜得准,是本来就晓得,可不敢当着陈烈的面儿争辩,争个面红耳赤也没有个所以然的,她就省下那些力气,集中对付陈烈,“叔叔取笑我呢,我哪里能晓得什么呢,不过是猜一下——” “那房地产的事,也是猜的?”陈烈晓得她有隐瞒,轻飘飘地再问了句,“我可记得你的功课弄得详细,到处都是要新气象的架式,那边都是新市府的所在地?”他的手还指指右边,指得可仔细了。 就因为是指得仔细,才叫她更心塞。 他指的不是别个地方,而是她本子曾经记过的事,一桩桩的,虽然不是全部都记下,大都的事儿他是记得,索性再问她一回,听听她怎么回。 偏景灿灿这会儿也镇定了,说谎她是会的,说一次是谎,说二次也是谎,第三次、第四次都是一样的,一回生二回熟,都是这样的,她还装傻,故意朝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一脸的茫然,“不是吧,叔叔,新市府放在这里,可怎么行的?太偏僻了。” 市府是要搬,但不是现在,至少这消息还没放出来。 没发布的消息就传了人,这中间的猫腻不是一般的深。 而她能有什么关系,能晓得这样要紧的消息? 能不叫陈烈怀疑吗? 卫殊那小子再能耐,能晓得这样的事?陈烈总归是不信的。 “偏僻一点有什么要紧的,能认识路的人总是能到的,不认识的人也能找到地儿,”陈烈说得笃定,一点犹豫都没有,自然地将她的手拉过来,与他的一比划,她个手小上许多,柔软的触感,叫忍不住捏了两下—— 把个景灿灿惊得立即抽回手,眼睛微微地瞪大了点,谨慎地瞧向他——正好与他的视线对个正着,那眼神怎么说呢,她一时半会不好形容那眼神,就觉得自己像是跌入什么深潭里似的——也幸好,没跌进去,她收回了视线。 “陈、陈叔叔——”她结巴了。 他一抬眼,“怎么?” 若无其事的。 她有些糊涂了,难不成是她想多了? 悄悄地瞄一下他个侧眼,瞧着挺难以亲近,叫她一颗心瞬间回了原位,不再去纠结可能是天马行空的想法,自己又笑话自己起来,跟个小孩子似的挽住他个手臂,“陈叔叔,晚上我请您吃饭吧,你想去哪里,我就请您去哪里吃?” “你有钱?” 他乐了。 景灿灿差点没拍自己的胸脯来显示自己有钱,又觉得那个太俗气,索性也顾不得别个,就去拿那个文件袋,不要白不要,说不定是钱呢,有总比没有好,“我没钱呀,我请客,叔叔您付钱呀——” 这么说的时候,她一点负担都没有。 低下头,她去打开文件袋,文件袋里跟空的一样,她的手立即往文件袋里伸进去,好找歹找的才找到一张硬卡,难道是□□? 她是这么想的,当时就很高兴地拿了出来,一拿出来,才晓得根本不是什么□□,那点精神头就立即蔫了,非常嫌弃地瞅着手里的东西,还是反面的,漠不关心地翻过来一看,也就是一瞄,就将硬卡往文件袋里塞了进去—— 但下一秒,她立即来了精神,将塞进去的东西立即拿了出来,震惊地看着这个东西,好像在看什么外太空来的东西——分明是一张卡,唔,还是一张卡,是一张亿达集团的贵宾卡,据说一共才十张,她是从上辈子的记忆才得知的事。 亿达旗下所有东西都能享受一折优惠的贵宾卡。 “陈叔叔——”她笑眯眯的,几乎将她个亮晶晶的眼睛笑眯成一条线,手里拿着贵宾卡,举到他面前,“陈叔叔还是给我钱吧,我觉得还是钱实在点——” 有钱,她要买房子。 等一涨价,她就把房子给卖了,买了卖,卖了买,很快就有很多钱。 “那还给我吧。”陈烈说得很直接,伸手就要拿回她手里的卡。 她连忙缩回手,生怕他真要拿回去,也不要文件袋了,直接把卡塞入自己裤袋里,“给我的就是我的了,您可不许反悔,这回请客您付钱,下回我要是再请您吃饭,可就不会您付钱了,卫殊会来的……” 她忍不住提起卫殊。 第039章 她说得自然,压根儿就没去想什么,觉得理所当然的事。 卡放在那里,她觉得裤袋那里都是热热的,上辈子她记得贺乐妍好像都没有这个卡的,要问她是怎么晓得的,也是个凑巧,刚好碰到一块儿在亿达买东西,所以说是个凑巧,成了明星后,其实身上出门衣物好多都是有赞助,自己买嘛是有的,可真到商场去买,其实是挺少,怕叫人认出来—— 难得她与贺乐妍能碰到一起。 当时她知道贺乐妍没这么卡,心里还挺惊讶。 所以,她激动,话也就自然而然的说了,把她家卫殊拉出来遛遛,脸上还带着笑意,瞧向陈烈,没看出陈烈眼底的情绪,只顾自己高兴了,“陈叔叔,您就等着我跟卫殊孝敬您吧——” 陈烈听着,横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地捏握成拳,又慢慢地松开,竟然是露出一丝笑意,“孝敬?那到不是不行,你们有心就行,我也不是那种给了你们一点好处就到处惦记着的人,你高考完了,要不要去看看卫殊?” 这一听,景灿灿是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哪里去顾得了陈烈个情绪,她就光着卫殊了,可她到是有些个顾忌,也算是她的小意思,当下又不太好意思起来,一手捂住侧边脸的,“陈叔叔,我到是想等成绩出来了才跟卫殊说呢,我怕他太忙,万一打扰到他可不好——” 很善解人意,很乖巧,听在陈烈的耳里就成了稍稍刺耳的话,他不乐意听这个,十□□岁的女孩子哪里需要善解人意的?按着性子胡闹才是正常吧,他稍稍地收起那些想法,到是跟个知心姐姐似的,“你不想他吗?” “想呀——”景灿灿回答的理所当然,更不怕难为情,人在感情上没有什么可值得难为情的事,她还伸出手指头一个一个地扳开了算,“都好几个月了,我当然想呀,巴不得天天蹦到他面前呢——” “那,现在要不要过去?”他问。 简直就跟伊甸园里的蛇一样,在哄人吃苹果——而景灿灿是个抵抗力挺差的人,一下子就中了招,兴高采烈的就答应了,还拉着他的手臂,挺感激,“陈叔叔,我一直知道你就是个好人,一直是个好人。” 是呀,是个好人。 陈烈想知道的更多,关于好人之外的事,比如她还知道哪些事——比如、比如,他的眼光,她的想法,是不是能走到一块儿去,她随便乱猜的?有这么巧的事?他会信? 会信才是怪事! 他要晓得中间有什么事儿,她怎么都晓得! “那你下次请我吃饭得了,现在就走,说不定还能赶上跟卫殊一块儿吃个晚饭什么的,我再送你回来?”陈烈建议道,一点一点的,建议的挺到位,“这样子可行?” 把个景灿灿弄得更惊喜了,刚才还愁怎么过去,都快晚上了,怎么过去怎么回来都是件事儿,现在她都不愁,人家都替她想好了,她得谢人家呀,凑过去就朝他脸上亲,“陈叔叔,谢谢您,您可真是个大好人,我太爱您了——” 瞧瞧她——亲一下就放开了,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头。 一路上都是这样子,一点别个想法都没有,好像车子里就她一个人似的,她还怕自己身上的衣服太古怪,也就普通的衣服,瞧着好像有些不时髦,冷不丁地又想起来这车里不止她一个人,心无芥蒂的问,“陈叔叔,您觉得我这一身怎么样?” 短袖t恤,加条七分裤,瞧着就跟普通女生一样,可她哪里是女生,早已经熟透了,都有孩子了,能不熟透了吗?——眉眼间就跟普通女生不一样,有一丝淡淡的女人味,而不是女生味儿—— 他晓得她熟了,却是一笑,温和的,真跟是她的长辈一样一样的,“挺好的,卫殊会喜欢的,他不喜欢也得喜欢。” 她一听,更欢喜,忍不住抓着他的手臂晃了晃,下意识地就做了撒娇态,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想着就要见卫殊,她还有近张情怯,都好几个月,她想呀想的,都快想死卫殊了,她不算这半年的时候,把上辈子的时间都算在一起,觉得挺长的,长的都叫她有些扛不住—— 思念排山倒海似的将她给淹没,她到是还思及一些别的事来,离卫殊的地儿太远了,她在路上就找点别的事给打发一下时间,也叫她奇怪的是贺乐妍从那次之后就再也没上过门,可能是太忙? 她还是挺想念贺乐妍。 毕竟她想拉贺乐妍一把,狠狠地拉人一把,将人从泥潭里拉出来,但都没有碰面的机会,她也没那能力拉人一把,这才叫她耿耿于怀,帮人不是说句空话就成,得用上力才行——她想了想,“叔叔身边没有人?” 好像没见过?她是这样想的,但没见过,不代表没有,她就是一问,好将贺乐妍引出来,既然上辈子他与贺乐妍有缘份,那么这辈子,估计也是有的,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区别吧? 陈烈丝毫没有被冒犯的不悦,反而是眉毛微微上挑,“想给我介绍个?” 她立即乐了,竖起大拇指,还夸奖道,“叔叔就是厉害。” “谁?你认识谁?”陈烈还问她,似乎挺有兴致。“什么样的,说出来叫我听听?” 她当仁不让的想提“贺乐妍”,但三个字在嘴边,她又觉得不好说,想必他也是听说过贺乐妍的事,一下子就提出来似乎是可能不会叫人欢喜,她索性来了个“曲线救国”似的计划,“叔叔喜欢什么样儿的?” 要是晓得他喜欢什么样的,就建议贺乐妍朝什么样的发展才行。 陈烈沉默了一会,好像这个问题一时半会都说不上答案来,好半晌,他才看向她,慢理斯条地说了个答案,“跟你一样的?” 她的心瞬间剧烈跳动,像是被惊动了般的瞪大了双眼,——但瞬间,她立马的反应过来,脸上的笑意一丝没掉,“陈叔叔真爱开玩笑,您同我说,我又不会同别人说去,您这样同我开玩笑,我挺难受的……” 回应她的是“哈哈哈”大笑声。 叫她的心顿时就放了下来,那点点紧张的意思一下子就没有了,她笑得更大方,“叔叔,您就老实说,喜欢什么样的,我又不嘴碎的,来嘛,跟我说说嘛?” 她拉着他胳膊,始终没放下,就跟个小孩子似的。 陈烈没拉开她的手,就任由她拉着,很纵容似的,“小孩子家家的,你晓得什么叫喜欢?” 被这么一说,景灿灿反而不乐意了,她一手指指自己,一脸的不服,“我都有孩子的,我都有卫殊,哪里会不晓得什么叫喜欢?” “是吗?”陈烈淡淡地问她。 她立即点头,还是很肯定的点点头,不止点了一下,是点了好几下,“我肯定是知道的,我喜欢卫殊,卫殊也喜欢我,我们相互喜欢,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的?陈叔叔您太小看我们年轻人了——” “年轻人”这三个字说出口,其实她是有点不好意思的,只是她晓得自己是欢喜卫殊,年轻时候的心情一直就没有变过,从来不会变,她一直是这么认为。 车子一路前行,外边的天慢慢地变黑,街上的路灯渐渐亮起——她的心一直追随着开动的车子往前,人在车里,心几乎已经飞到了卫殊那里,只可惜她今天是为了考试出来,没带上儿子出来。 “你晓得就好,晓得就好。”陈烈重复后面的四个字,语速很慢。 她听着有些不对劲,可没从他的脸上瞧出些什么来,以她对自己的眼力界自豪的程度来讲,根本就不会认为自己看不出来,而是他根本没有什么事,下意识地就觉得是自己多心,“我瞧着乐妍姐挺漂亮的,戏也演得好,我挺想跟她见见面,可惜她太忙了。” 她装作不经意地提起贺乐妍,口气很熟。 “跟你边叔叔说一声,不就能见了?”他就那么一说,仿佛很简单的事,“你边叔叔最近可捧着人,叫来陪陪你也不是什么不行的事,你打个电话就行。” 好像什么事在他嘴里就是件简单的事,听得景灿灿真是万分感动,好像真是她亲叔叔似的,唔,比她亲叔叔还要亲,这亲的什么事都能替她办到,叫她想到动画片里的机器猫的大口袋,只要一说就什么事都成了。 她乐得就想打个电话给边放,虽说她巴不得这辈子跟边放不见面,可谁叫贺乐妍现在是边放的女人呢,还得打个交道,必要时嘛,还得见见。 等真到了卫殊租住的小房子外边,房子的门紧紧锁着,窗帘也是拉着的,灯没亮,瞧着没人,——景灿灿一颗热腾腾的心顿时冷了不少,千里奔来见情郎,情郎不在家,奔了个落空,往边上一问,才晓得卫殊去了城里,估计是明天才能回—— 她个心情呀。 难受呀。 陈烈就坐在车里,没下车,稍等了一会儿,就见到她回来。 下车时是兴高采烈,回来时是垂头丧气,完全是两极化的情绪。 她拉开车门时,还是有气无力,瞧着车子都快像拉不动的架式,看在陈烈眼里多少有些嫌弃她的小女孩儿情怀,还是替她拉开车门,温和地问她,“怎么了,不跟卫殊聚一下,这么快就回来了?” 卫殊在哪里—— 他是晓得的,不在这里,在城里。 有些事,他晓得,不一定说出来。 但是景灿灿不晓得,她蔫蔫的,没有了精神,耷拉着脑袋,靠在车里,有那么一秒钟,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是不是她跟卫殊上辈子没成,这辈子也成不了?怎么就那么凑巧的,她来了,卫殊人不在? 也就是刚闪过这个念头,她就不想了,很迅速地将这个念头压下来,听他这么一问,她缩在车里的角落,还长叹口气,“人不在呢——” 怎么听,都觉得这声音有些个万念俱灰的意思。 听着就叫人不自在——陈烈反正是这么想的,觉得有些酸,难道是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么酸的?他年轻人接触的不多,就边放那样总是不成长的例外,“下次再过来找就是了,泄气什么的,要过来不是挺方便的事?下次带上你儿子也不是挺好的?” 景灿灿立时就想开了,觉得真没有什么,“叔叔您真好,您一劝,我就觉得没什么了。”刚才她真是想得要生要死的,觉得还不如不重活呢。 一想开,她就没事了。 “那,我还是请您吃饭,还是您付钱。”她看看手表,回城里还早,现在她肚子刚刚饿得很,“叔叔您觉得怎么样?” “行。”他应得很爽快,一点迟疑都没有,“要不要再请上你边叔叔?” 她自然是点头答应,顺便再竖起食指,“叫边叔叔把他女朋友带上,好不好?” 果然,陈烈应了—— 打了个电话通知边放,再顺便让他把贺乐妍也带上。 边放没有不同意的事,那是他哥,就算是贺乐妍得拍戏,那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边放自觉得他哥就是第一位的,既然是他哥开了口,那么他就得要求贺乐妍也到,——还是亲自去剧组接的贺乐妍。 贺乐妍拍的戏,是新接的,出资的还是叶增学那个公司,唔,罗方也插上一脚的那个公司,——当然,现在的罗方还是贺乐妍的经纪人,甭管他一个大老板为什么当了贺乐妍的经纪人,他对外说那是暂时的,完全是因为贺乐妍是他名下公司力捧的新人。 所以当边放这么一来,罗方还不挺不高兴。 “这什么意思?”罗方还阻拦,将下车的边放给拦住,“哎,你什么意思呀,来探班那是段娱乐新闻,能提高知名度,可让她走人,那是甩大牌,你想叫她得罪人?” 边放可不在乎这点事,“跟着我,可不就是大牌吗?” 说得罗方挺气人,他差点冲人翻翻白眼,可太晓得和气生财,索性把话说得“诚恳”了些,“边少,话不是这么说的,好歹给我个面子,叫她拍完这段儿,里面可是大导演,你晓得的那位,脾气可不小,叶少都不敢惹,全权交给他作主,这片场就他一个人说了算的,我们家乐妍可需要这个机会的,你就叫她拍完这段儿?”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说通了边放,还真叫边放有耐心等着人,真叫贺乐妍把今天的戏份全给拍才叫人走——幸亏这戏儿已经拍了一天,今天的戏份没一点儿了,罗方就看着贺乐妍换下戏服,也不避讳这个,瞧着贺乐妍那身段,确实是销/魂。 “边放在外边等着你呢——”他双臂环在胸前,眼瞅着她,从脸再到胸、再到下边儿,一丝不漏的都看了个遍,还顺手替她将掉落的头发给夹回耳后,鼻间还能闻到贺乐妍身上那独有的味道,叫他忍不住多闻了两下,几乎跟她咬耳朵道,“你妈最近恢复的挺好,好像能认人了,要不要最近找个机会去看看?” 贺乐妍当着他的面儿,利落的换衣服,也不介意叫他看了个精/光,反正早在他面前光过,也没有什么值得挡一下的,反而他靠得太近,才叫她不适,与他微微扯开些距离,才冷眼瞧他,“您不是同性恋嘛?” 那一嘴嫌弃的口吻。 听得罗方就快怒了,“谁说的?” “大家都是这么说的。”贺乐妍一点都不退缩,不怕他的怒意,如今边放是她的后台,她还是有些底气,“我妈能认得出我来?算了,还是不去了,她可不见得想见我。” “也是,当年是夫人,现在是精神病患者。”罗方说得很直白,一点面子都没给人留,到是以手抬起贺乐妍个精致的下巴,不由得笑开眼,只是那笑意没到眼底,瞅着有些个残忍的意味,“别端架子,你嘛不再是贺家的贺小姐了,而是我公司的贺乐妍,晓得吗?” “晓得,晓得,我能不晓得吗?”贺乐妍一把挥开他的手,眼神里多了些恨意,“我被你送到叶增学的面前,我就晓得我自己只是贺乐妍了。” 罗方并不为她的恨意而有所自责,反而是有些得意洋洋,“乖了,出去好好跟着边放,跟他几年,就够你的了,名声嘛,我给你造,过几年就有钱又有名声了,到时候,你还得谢我呢——” 贺乐妍冷笑,可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 如今她得靠着谁,这点她最最清楚明白。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罗方,这样子的罗方会是卫殊的亲舅舅,简直是恶心透了,她时常替卫殊觉得有什么这么个亲舅舅觉得不耻——而景灿灿,那个人,更让她恶心,把卫殊给甩了,还想给她拉皮条。 陈烈是嘛,她看得出来景灿灿是想把将她跟陈烈拉一起。 第040章 贺乐妍挺想笑,当着罗方的面,她又没笑,一贯是冷着脸的,将头发简单的绑起,露出张清秀的脸,拿起手袋的时候不经意似地问了一句,“怎么不见卫殊?” 罗方一愣,仅仅是一愣,他很快地反应过来,满脸的笑意,叫别人觉得他很容易叫人亲近,拿过她手袋,动作自然,“怎么又想起卫殊了?”口吻亲密。 却叫贺乐妍听得挺刺耳,像是有什么把柄被他捏在手里,脸上的清冷似乎差点要保持不住,偏过脸,狼狈地躲避他直接的视线,“就是好奇一下而已不行吗?” 那种惦记着,偏要否认的姿态,罗方通通都看在眼里,思及他那个“挺有本事”的外甥,还有瞒着他的所谓姐夫,还真是叫人不太能喜欢得来,——他眼睛微微眯,眼睛里全是笑意,“卫殊早就有小情了,你想他也没有什么好处。” 这句话听得更刺耳,更叫贺乐妍觉得有些意外,不无有些讽刺地说道,“景灿灿早就跟卫殊分手了,她不是跟了陈烈嘛,你是罗方的舅舅,怎么就不知道这件事呢?‘ 罗方一直在找景灿灿,直到现在都没有半点消息,世上仿佛就没有景灿灿这个人似的,不止是她,还有卫殊,两个人都不知所踪,便是秦芳那边也是没再上门来要钱——估计也是没找着人。 依着秦芳的性子,要是找着人,不上门要钱才是奇怪的事,这是他一直笃定的事,只是没想到能从贺乐妍这个不相干的人嘴里听到“景灿灿”三个字,才叫他惊愕地抓到贺乐妍的双臂,连她的手袋都随意一丢,这会儿,也不管自己是不是用力太过,就紧按住她,不让她动弹,“说,你什么时候见过景灿灿?” “好痛——”贺乐妍呼痛出声,清秀的小脸几乎要皱在一起,双手试着想要拉开他的双手,怎么都不能如愿,“罗方,你弄得我好痛……” 罗方恨不得她痛死才好,瞧见她楚楚可怜欲哭的样子,不是没见过女人楚楚可怜的样子,这辈子见得太多,还以为他自己能免疫的,没想到还是不能免疫成功,他竟然有些放松他的手,“哼——” 却是冷哼一记,听上去有些气急败坏,常年在脸上保持的笑容早就不见。 贺乐妍投了他门下,与他接触的不是一天两天,早就习惯他的变脸,此时,并不为他所吓到,只是双手揉揉被他弄疼的地方,慢慢地揉着,冷眼瞧着他,讽刺地问道,“陈烈的女人,那个叫周灿灿的,成了周老干孙女的那个人,就住在卫家附近呢,你居然不知道?” 周灿灿? 那个只听过名字的人,竟然就是他遍找不到的景灿灿? 只差个姓,却是差得太远,谁能想得到她竟然能搭得上这条线,成为陈烈的女人,又叫周老收为干孙女,简直是真有本事,罗方冷静的想了想,不由得露出自嘲的表情,总算是将秦芳最近没有什么动作的行为联系起来,她女儿巴上陈烈,还会在乎那一百万? “哈哈哈——” 他笑得有些狰狞。 贺乐妍没空对他的狞笑表达些什么,仅仅是弯腰捡起手袋,她以前用的都是最好的,那么以后也不会例外,用的也会是最好的,男人嘛,也会是最好的,谁也休想再从她身上算计些什么,“边放约我呢,也许我还能幸运的见见景灿灿呢,分享一下她的幸运呢,罗先生要不要去?” 她邀请他,摆明了是奚落他,奚落他的无能,人在隔壁都不知道,还在到处找,她就偏偏不跟他说,直到今天才说出口,就是爱看别人着急上火的样子,再说了,对他没好处的事,她是从来不屑做。 “自然是要去。”他伸出胳膊,朝她邀请。 贺乐妍更是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没有一丝的犹豫,如今她还得靠着罗方,合约在罗方手里,还有那些、那些万一流传出去就会让她“大红特红”的东西,她心里恨透了罗方,还是笑着同他一起走出去。 边放早已经等着不耐烦,斜倚在车身边,指间夹着烟,不止是指间夹着烟,脚边还丢着两个烟头,见到跟罗方一起走出来已经换掉戏服的贺乐妍,指间一松,烟就顺势掉落地面,他脚一踩—— 就跟踩什么泄忿似的,抬起脸,又是那副惟他一个人的架式,朝贺乐妍大大方方地张开双臂,“小乐妍,让我好等哪——” 听听那语气,就跟撒娇似的,听得贺乐妍浑身不自在,清秀的面容,依旧清冷,但却没有一丝的难为情,仿佛是听惯了,放开罗方的手臂,独自走了过去,“让边先生久等了,实在是我的不是。” 声音挺轻,却是在边放耳边说的,挺合边放口味,他就爱贺乐妍这个滋味,清秀的小脸一派清冷,却能当着他的耳朵亲呢说话,他一把搂住她个小蛮腰,想着前个夜里细长腿圈住他个腰的情形,身下不由一紧—— 女人嘛,他最爱的就是能放得开的女人,那种嘴上喊着不要,身体最诚实的女人,他最欢喜,贺乐妍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最得他欢喜,也亏得他不吝啬将女朋友的名号送给她,送得真值,他不介意花点钱养女人,真的,万事难敌心头好。 边放搂着她,朝罗方笑道,“我哥请我吃饭,小嫂子跟乐妍挺处得来,特地叫我也将乐妍带过去,要不你也一起过去?我想小嫂子也不会介意桌上再多一个人的吧,去吗?” 就算是他不提,罗方也要跟着走的,找个理由还不是分分钟的事,边放提起,也不用他找个理由,他自己开车,在后面跟着边放的车子,想着景灿灿就躲在眼皮底子下的周家,确实叫他意难平,有种叫人耍弄的感觉。 罗方还真的看到景灿灿,真是跟陈烈坐在一起,而且瞧着关系不简单的样子,从远远地看过去,就觉得两个人挺亲密,从远及近,两个人就坐在一边,并不是面对面的坐着,似乎还挺有话题可聊,景灿灿笑得挺灿烂,而陈烈那张脸虽说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依他的眼神来看,确实有那么一些纵容的意味。 他就晓得景灿灿把卫殊给哄了,脚踏两只船,就这个年纪,还踏得挺稳,他心里浮起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好像又替卫殊觉得有些不值得,又好像有些个幸灾乐祸,就卫殊那点小年轻的感情,迟早是这样的结局。 没等他先上前跟陈烈打招呼,好吓景灿灿一吓,边放到是先快他一步的走到陈烈那桌,也没有什么女士优先的行为,直接就坐下了,把贺乐妍丢在后边。 “哥,小嫂子好——” 他一脸兴奋样。 就是他这么一叫,叫得景灿灿个小脸都快黑了。 她不满地瞧向他,尤其是贺乐妍还亲自拉开椅子坐下时,她更不能叫边放乱叫人,眉乱略略皱起,“边叔叔,您胡乱叫什么呢?” 边放一脸的无辜,还反问她,“我乱叫什么了?” 他问她,不止问她,还朝贺乐妍看过去,没到贺乐妍这里就止步,还看向也跟着坐下的罗方,最后才看向陈烈,表情更无辜了,“哥,我有喊错什么了?” 景灿灿被他弄得没脾气,晶亮的眼睛就看向陈烈,“叔叔您看边叔叔的,老爱开玩笑。” 陈烈给她叫了果汁,不叫她喝酒,听了这话,到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仅仅是朝边放看过去一眼,也就一眼,“你跟他置什么气,他就爱开玩笑,还不晓得他个性子?” 边放听了,笑得更欢快,他哥这话,他就是喜欢听,便朝景灿灿端起杯子,做了个敬酒的动作,“来,小嫂子,我敬你,我喝完,你嘛,意思意思就行,我晓得你是果汁,我这是酒——” 本来嘛,景灿灿站了起来,出于礼貌,人家敬酒,自然得回礼的,偏边放一个嘴贱的,又把“小嫂子”三个字放出来,惹得景灿灿就坐了回去,也不喝果汁,一口都没喝——尤其是当着罗方的面,她更不自在。 “原来是灿灿,我差点就认不出来了,”罗方这时站了起来,端着个酒,殷勤地朝她敬酒,“记得上回见你还在你出租屋楼下,对了,你孩子呢,怎么没带出来?” 人家敬酒,景灿灿重新站了起来,拿着个杯子跟人碰杯,挺没好气的,从她个脸上的表情就能瞧出来,反正对罗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蔫蔫地说了句,“谢罗叔叔关心,我儿子好得很呢。” “是好得很呢。”边放又插话,自己再倒了杯酒,“白白胖胖的,瞧着就让人喜欢,周老要是有空呀都在家抱孩子,简直把孩子当成宝贝一样。” 贺乐妍也跟着插了句,“我也见过,跟边先生说的差不多。” 然后,她转向景灿灿,“听说今天高考结束了,灿灿考得怎么样?” 罗方仿佛是不经意地看向景灿灿,还是可惜她那张脸,可惜他给的机会,人家不要,他当时还替人可惜,谁能想得到她还挺有本事的连陈烈都能给她铺路,都铺到周老那里了,想想还真是得佩服人,“高考?小姑娘真是上进,哪里像我们卫殊,也不知道是跑哪里去了,现在都找不着人,我姐跟姐夫都急得不得了……” 闻言,景灿灿差点就说出卫殊的消息,腿上突然一疼,——她下意识地、呃,是悄悄地看向桌下面,是陈烈的手,在掐她的大腿,突然间她懂了,晓得自己不能说出来,努力地装作若无其事样,“哎呀,这人都去哪里了?怎么都不回家?” 看着就挺虚伪的,一点真心真意的关心都没有。 罗方一直看着她,的确没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心里隐隐的有种不安感,又不知道这种不安感是从哪里来,也就顺着她的话,“是呀,就是不回家,不知道在哪里呢,还是不说这个话题了,灿灿高考有把握吗?” 景灿灿看向陈烈,他一脸镇定,她也就有了主心骨似的,朝罗方大方一笑,“有点把握吧,也不算是很有把握,也就有那么一点点,顺其自然吧。” “先祝你考个好学校。”罗方祝福道。 她自然是谢谢人家的好意。 “这要是考上了,还得念好几年的书呀?”边放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事,瞧瞧年轻的景灿灿,又看看他哥,觉得有些不好了,“学校里多的是年轻小伙子。” 后面这一句,他说得很轻,贺乐妍听得一清二楚,故意就笑出了声,忍俊不禁的那种,“你急什么呀,都想些什么呢,胡说八道的——” 这话才叫景灿灿爱听,边放这个人爱说胡话,纠正多次,人家也没改,反正她都听习惯了,有时候也懒得叫他改口,因为叫了也没有用,不过这次在罗方与贺乐妍面前,她才想叫人改口,可惜没用。 她觉得边放这个脑回路挺可怕的,跟正常人不是同一条道上,也没想过要将人扳过来,她是巴不得离边放越远越好,省得想起上辈子跟他一起过的事来,但是因着贺乐妍,她没办法,只得同边放见见面。 她忍不住朝贺乐妍投去感激的一眼,亲眼瞧见贺乐妍瞧自己露出善意的一笑,心下就认为自己与贺乐妍的关系正在进行,而且朝着非常友好的方面发展,于是,饭后,她就拉着贺乐妍走走—— 所谓的走走,就是散散步。 地点不是别地儿,是罗方的会所。 罗方的会所不是谁都能来的地儿,这是个讲究*的地儿,谁要是真碰到了谁,谁也不会不识相的硬要上前套一番关系,认识归认识,没有约好,还是别见面的好,这就是规则,所以贺乐妍与景灿灿在会所里转转,也没有什么人上前打扰。 “你要是上大学去了,孩子怎么办?”贺乐妍问得很聪明,不提别的事,单独就提这事儿,“送幼儿园估计月份不到吧?” 景灿灿点点头,提起自己儿子来,自然是有很多话要说,一脸的小苦恼,找了个地方坐了下,远远地看向不远处的露天泳池,此时天气正热,游泳的人还挺多,不过这边上比较偏僻,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我还没想好呢,乐妍姐,我到是想带着儿子一起,可学校里哪里能带个孩子的?” “也是,哪里有带着孩子念书的。”贺乐妍顺着她的话说,瞧着不远处有人走过来,不止一个人,是两个人,一男一女,那男的,隔得那么远她也能认得出来,是叶、叶增学,那晚给她留下了极不好的印象,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我们到那边去吧,这里好像、好像……” 景灿灿正苦恼呢,眼角个余光也瞧见叶增学,就下意识地看向贺乐妍,瞧着贺乐妍双臂环在胸前,比起刚才的清冷样,此时似乎有一些个戒备的状态,立时叫她明白了其中的事,——想当年,她也怕叶增学,实在是记忆太深刻了。 她立即善解人意地同贺乐妍退到一边,没想到叶增学荤素不忌地就在刚才她们两个站过的地方就野/合了起来,男的粗喘、女的娇/吟,还有那一上一下的身影,那力道,那姿势,都叫人、唔,也叫天上的月亮都给羞了半边脸。 她们是大气都不敢出。 同样的害怕。 尤其是那个女的叫得越来越大声,叫得越来越给力,听在耳里,简直跟魔音没有什么两样,——景灿灿感觉自己都快昏倒了,她以为那女的声音能盖过叶增学的粗喘,没曾想,一点都没盖过,反而叫她觉得那声音就在耳边,刺得她双耳都发疼。 忍不住跑了开去。 贺乐妍也跟着她跑了开去。 她就一直跑,一直跑的,跑得双腿发软才停了下来,双手支着腿儿,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儿,却发现身边跟着的贺乐妍也跟她一样喘气,好像少了那点清冷的意思,她忽然一笑—— 贺乐妍也朝她笑。 好像突然间有什么共通的东西在她们中间,叫景灿灿抱住了贺乐妍,“乐妍姐,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这一抱,却是吓了贺乐妍一跳,可迅速地就反应过来抱住她,柔声柔气地问她,“怎么了,你怕什么呀,别怕呢,这里有我呢——” “乐妍姐,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景灿灿喃喃地念着,心里的愧疚感重重地压着她,叫她没能管住自己的嘴,“乐妍姐,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贺乐妍的眼神变了变,却是哄着她,“你对不起我什么呀,你有哪里可对不起我的?哪里会有呀,灿灿,哪里会有这种事的呢,你不是一直对我挺好的?” 第041章 景灿灿听得很茫然。 对呀,她有什么对不起人了? 难道是她要逼着贺乐妍入娱乐圈了吗? 好像不是。 好像也不是她逼着贺乐妍同叶增学那啥的,也不是她逼着贺乐妍同边放好的,就如同她上辈子一样,贺乐妍也是自己选的,她上辈子都没怨别人,为什么她要觉得对不起人? 一问惊醒梦中人! 景灿灿连忙放开贺乐妍,却是一张脸笑眯眯的,“乐妍姐,你觉得我有没有演戏的天份呀?刚才演得像吗?” 贺乐妍还等着她讲些什么话出来,没想到她一转脸就成了演戏,叫她好生失望,面上一点都没流露出来,反倒是嗔怪地拍一下景灿灿个手背,“瞧瞧你,还真把我吓坏了,还以为你魔怔了,幸好不是,幸好不是——” “哈哈——”景灿灿在心里大呼幸运,幸好她临时回过神来,才没叫自己淹没在回忆里,就如同她自己想的一样,上辈子也不能怨罗方,只能是怨自己,所以这辈子,她自己没走回头路,纯粹是自己意志坚定了些,“乐妍姐,我跟你说哦,刚才那个叫叶增学的,我叫他叶叔叔的,跟陈叔叔挺熟,我是不好意思见他啦——” 听她提起叶增学一点芥蒂都没有,贺乐妍本来以为她是跟叶增学有过什么,此时一听就晓得没有什么,心里挺不舒服,却是笑笑,“那人还挺好的,还是大老板呢,连边先生都与他关系挺好。” 她一点是想对了,景灿灿是跟叶增学有过什么的,但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与这辈子是没有丁点关系,现在的景灿灿从魔怔里走出来,不止是面上开朗,现在连心都开朗许多,将上辈子的事通通忘记,她的生活只从现在开始,全新的生活。 “是呀。”景灿灿应着,有些漫不经心,不再觉得叶增学是什么叫人害怕的了,“我晓得的,叶叔叔跟陈叔叔是挺好,还有边叔叔的,他们三个人都好。” 说到这里,她还乐,还凑近贺乐妍,“我刚才就怕叶叔叔瞧见我,万一他要是跑到陈叔叔面前说我偷看他办事儿,可就不好了,乐妍姐你说是不是呀?” 她个样子,瞧在贺乐妍眼里就是个装天真的,十八岁就能跟人生孩子的人,能单纯到哪里去,更别提能跟着陈烈那样的男人,——她就觉得这个女孩儿不简单,这么快就把卫殊抛了跟陈烈一起,想起来就叫人不痛快。 可真的哪里不痛快,她又说不上来,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她仿佛不经意地叹了口气,“罗方说卫殊不见了,到处都找不着人,我挺替卫殊担心,他是个倔强脾气,只晓得一条道儿走到黑,根本不懂回头的——” 听得好像挺有哲理的,还一条道走到黑,不晓得回头都出来了,听得景灿灿差点皱眉头,可她没皱,一下都没皱,卫殊在哪里,她根本不可能跟任何人说,在卫殊这个事上,她是个霸道的,根本不想听到卫殊在别人嘴里提起,尤其是贺乐妍以这种语气提起,更叫她不欢喜—— 当然,她不欢喜嘛,就露了点在脸上,“乐妍跟卫殊挺熟?” 贺乐妍浅笑,“算是从小一块儿长大吧。” 怎么叫算是? 听得景灿灿挺不爽,上辈子她跟贺乐妍真没有交集,关于贺乐妍的消息也是透过媒体还有一些八卦谣言,晓得实在是太少,叫她真摸不清人家是个什么性子,但对于卫殊,她却不能叫别人以这种口气说,好像怀念的,叫她听了就觉得酸到牙根,“我怎么一点都没听说过这事呀?” 是呀,上辈子没听说过,这辈子也没有听说过——说好不再想上辈子的事,她在心里警告自己一次,笑眯眯地看向贺乐妍,“要不是乐妍姐你自己说,我也不知道我们高中时还是同个学校耶?” “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贺乐妍清冷着脸,觉得同她再多说一句都是侮辱自己,可确实是替卫殊抱不平,被学校开除还不是景灿灿的责任嘛,累得卫殊现在连家都不敢回,“难不成卫殊把所有的事都说给你听了?” “哼——”景灿灿冷哼,也是没料到事情能发展成这样子,叫边放把贺乐妍带过来的人是她自己,现在却搞成个快要水火不融的架式,她还有些心虚,可就是听不得贺乐妍那种语气,转身就走人,“难不成卫殊又跟你说所有事了?” 她扭着腰走,就是纯粹恶心贺乐妍。 哼,卫殊在她这边呢,谁怕谁呀—— 不过,她得回去了,儿子哟还在家里等着呢。 她掏出手机给陈叔叔发了条短信,等收到陈烈的回复才走出罗方的会所。 夜很黑。 霓虹灯亮如白昼。 她不用担心看不到路,只怕霓虹灯光闪了眼睛。 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她走得快,直溜溜地往下走,到差点与冲上来的人撞个正着,人险险地站在台阶上,没等她喘口气—— 撞上来的人就顺着她身边走上去,她到是想跟人理论理论,一见那人的背影,瞬间什么话都没有了,分明卫殊他妈卫太太,是来找罗方的吧?她是这么想的,赶紧迅速地往下走,根本不敢再回头一下。 她不得不怀疑是罗方叫卫太太过来堵她的,指不定就是为了她儿子,他们肯定是想要夺走她儿子,卫殊说了,儿子他们自己养,可不能叫人弄走了——这话她还记得呢,也亏得她运气好就在街边等了十来分钟就有出租车过来,直接叫司机回山上。 “灿灿——”刚回周宅门口,她付钱下车,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听得那个声音,她眼睛眨了好几下,生怕是自己听错了,瞧向声音的来处,就在那个暗处,有个人戴着个鸭舌帽,帽檐压了他几乎大半张脸,叫人认不出他来,“灿灿——” 他又再叫了一声。 景灿灿再也忍不住地跑过去,一把就扑入他怀里,“卫殊,卫殊——”她喃喃地叫着他的名字,像是怕人跑了般的再叫他的名字,“卫殊——卫殊——” 声音听得像是笑,又像是哭的,叫卫殊听了实在是不忍心,紧紧地搂住她,似乎要将她融入自己的怀里,与他合为一体,“我在这呢,我在这呢,灿灿,我在这呢,我在这呢——” “卫殊——卫殊——”她就晓得叫他的名字,别的话似乎就说不出来了,重复来重复去的也就是他的名字,“卫殊——卫殊——” 叫得卫殊个心都是软的,软成泥了,哪里舍得放开她,“我回来了,回来了,灿灿,我们不分开了,我要回家了,你知道吗,我要回家了——” “真的?”她还不太敢相信,觉得跟做梦似的,“真的?”还再问了一遍。 问得卫殊都要笑,笑她个娇气鬼,手就略略松开她个腰,去揉她个小脸,嫩嫩的触感,叫他觉得再没有比这个更叫他觉得最好的事了,低头就亲她个嘴儿,又软又湿,亲得他都快咬人,“当然是真的,我想你了。” 她被亲得脸红,尤其是在外边儿,虽说外边儿天暗,根本没有人瞧见,她还是会矫情一下下的脸红,两手就搂住他的腰,不肯放开一下,将个嫩唇瓣就往他脸上凑,“我也想你的,我也想你的——” 年轻人嘛,老容易上火,他亲她,她又娇娇地亲他,亲来亲去的,就会扛不住,索性就抱着抵在墙边上,身子紧紧地捱着,不肯分开一点点距离,嘴唇就贴在她耳畔,下意识地朝她耸/弄了一下,“我更想你的。” 隔着个薄薄的裤子,她哪里能不晓得那是什么,装纯都是来不及的,却是拿额头轻轻地磕他,还有些不敢相信,“我们真能在一起了?” 卫殊紧紧抱着她,“是真的,我跟我爸说好了,只要我能捱得住,在外面捱一年,捱过一整年,现在才十个月,他就同意了,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一年?”她疑惑地问,一直没有这个记忆,卫殊为了两个人在一起付出的记忆,想来想去也没有,一丁点都没有,真跟以前不一样,手抵着他胸前,摆玩着他的衣领子,“你怎么都不同我说,我都以为你太小气了,都不同我通个电话的——” “那不是没办法嘛,我爸的要求,不许同你见面,我都是偷偷的同你见面,”卫殊有些小得意,还以为很难熬的日子,没想他赌这口气还真赌了过来,真有种“拨开云雾见明月”的感觉,“明天我们一起见我爸去,好不好?” 这是要见公公? 听得她是万分惊喜,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叫她一阵紧张,都是明天的事,她现在就全身紧张,巴巴地仰头看向他,“能行吗?” “当然能行。”卫殊安抚她,“你别怕呀,我爸不是那种人,他对人没有什么偏见的,你见过后就晓得的,一点都不要担心。” 尽管他这么说,景灿灿还不放心的,“我还是挺没有底的。” “是不是见我爸不好意思?”卫殊像是了解了什么似的,笑着问她,“我爸还不是跟我们一样的,都是一张嘴巴,两只眼睛,又不是长了四只眼睛的,你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噗——”听得她实在是没忍住的笑出声,两手轻敲他的肩头,“坏死了,哪有你这么说话的,要是叫你爸听见非得骂你不可的……” “他哪里舍得骂我一句。”卫殊不无得意地说,“不许分得这么清,我爸还不是你爸的,明天就是了,他跟我说好了,等我们到年龄就登记,儿子嘛反正现在上幼儿园都是早的,过两年还得来及,对了,你考试感觉怎么样?” 她都听他的,没有半句话可说,都听他的,“考试还好呀,好学校肯定是没有的,一般学校吧,再不济就是个大专,本科是感觉希望不高。” 卫殊也不指望她能考个重本回来,那不现实,她就那么点读书的本事,指望她考重本,不晓得复读个几年才能摸到个边边儿,也许一辈子也没摸不着,读个重本也没有什么的,他并不看重这个,“那也好呀,有得读就行了,别想太多。” 真的,她真没想太多,想太多脑壳疼,她还挺心疼自己,为了不叫自己脑壳疼,就不想的,——但是她心里还惦记着一件事儿,就揪了揪他个衣领子,“贺乐妍是谁?” “贺乐妍?”卫殊还有些茫然,一时间还想不起来这人是谁,好半天,他的思绪才转回来,想到是谁了,“哦,是我们同校的,比我们高年级,我记得他们家好像在我们家附近,贺太太同我妈关系不错——” “就这样?”景灿灿听了很失望,“没别的了?” 可她听贺乐妍的意思跟卫殊很熟呀,怎么到卫殊这里,就跟不认识似的。 卫殊当她是吃醋了,“当然没别的,她还比我大,我能有什么的,再说我有你了呀,别人同我有什么关系的?” 话说得很妥帖,叫人听了就舒服,不止是一点点的舒服,是全身通透的那种舒服感,她本来就是小心眼,就是个吃醋鬼,哪里受得了贺乐妍那副跟卫殊熟得不得了的态度,如今一问,她肯定是一门心思就信了卫殊的,“人家都当明星了,还是你舅舅公司的。” “明星就明星呗,有什么的?”他去拉她的手,拉在手心里不肯放开,“我那个舅舅呀,捞偏门挺有一手,如今都想走正道,干得还不错,你别同他打交道,还有我那个妈,也别太当一回事,晓得吗?”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是贴着她的耳朵说的,热气呼过来,呼得她痒痒的,又热热的,人就跟着微微扭了下,听他个话又是好奇的,“怎么了?” “我那个妈是其实是我姨,说来也真好笑,外面都以为是我妈双胞胎姐妹呢,其实根本就不是,她妈气死了我外婆才进得来罗家——”他还是跟她提了,将家里那些污七八糟的事说给她听,“我妈是从小身子不太好,才生下我没多久就过世了,如今的卫太太就趁机嫁了进来,以为我真不晓得她不是我亲妈。” 听得景灿灿心里颤颤的,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卫殊不叫她把儿子交给卫家,估计就怕两边对上,而她的儿子就要受两边连累,笨拙地拍拍他的肩膀,试图安慰他,“你别想别的,我们有儿子呢。” 卫殊其实也没有想别的,只是看开了,小时候还会想为什么的,长大了也就看清一切了,想开了更好,再没有别的顾忌,最主要得跟她说,不要像个小傻瓜一样叫别人哄了去,“是呀,我们还有儿子呢,为了儿子,我们也得好好过呀,你去念书,我来带儿子,我的办法好吧?” 再妥当的办法没有了,听得景灿灿直乐,心里暖暖的,一刻都不想跟他分开,“晚上我就跟你走吧,我去把儿子带出来?” “好呀——”卫殊想也没想的就同意了,“当然要带上儿子,我们一家三口要团聚的。” 她乐呵呵的,“那你在这里,我马上就出来。” 卫殊就放开她—— 当然,他也跟着进去。 周老不在家里,许是有事忙得没空回家。 她直接带卫殊上楼。 儿子睡在她房间里,睡得可香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粉粉嫩嫩的样子,叫人看了就喜欢,更何况是身为亲爸的卫殊,想想都大半年没见面了,几步就走到床前,瞅着自家儿子,瞅了有那么一分钟的时间,他才小心翼翼地去抱儿子—— 谁知,他一抱,儿子就醒了。 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吓得他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儿子下一秒就哭了,谁曾想,他个儿子居然笑了,“咯咯”的笑,让他真是三魂快丢了七魄,“儿子?儿子?小笙笙?”他一连叫了好几声。 小家伙就晓得笑,就是没叫他。 像是不会叫人似的。 看得景灿灿直乐,她也就收拾了一点儿子的衣物,别的都没收拾。 “你只有这些东西?”卫殊瞧她轻装简从的模样,见她点点头,“你同这里的人打个招呼,别说走就走的。” 她自然点头,“周老不在,我也联系不上他,等下次再跟他说,这里嘛我交待一声就行了,你放心好了,爷爷挺疼我的,也疼我们家儿子。” “我们家儿子这么可爱,当然人人爱。”卫殊挺得意,朝儿子眨眨眼,“儿子,你说是不是呀?” “谁说不是呢——”景灿灿颇有点黄婆卖瓜的意味,“我们家儿子哪里有不好的,肯定是最好的,谁都比不上我们家儿子,你说是吧?” “哈哈哈——”卫殊大笑,“你比我还能夸人。” 夜深深的,两个人带着一儿子,没前往隔壁不远处的卫家,直接下山去。 第3章 .18| 潇潇洒洒走人,走了就不回头。 景灿灿就跟着卫殊走,只管跟着,什么都不想,一路上都是由卫殊抱儿子,她呢就提着那个轻薄的行李袋跟在后头,一走一步的,要有多听话就有多听话——到了山下,居然还有车在等,叫她觉得有些个奇怪。 回头看了看山上,瞧山上灯光灿烂的,她拉了拉卫殊个袖子,“怎么车子停在这里的,为什么不上山?” “车子太次了嘛——”卫殊直接说,手指指那车子,“总得光鲜亮丽的回来叫人看看嘛。” 她看看那车子,还真是小破车面包车,都不知道多少年的车子,瞧着外头乌漆抹黑,还粘了泥,也不晓得多少长时间没洗过,她忍不住想笑,先将行李往车里一扔,再从卫殊手里抱过儿子,也不坐在副驾驶座,就坐在后边,“那我们晚上住哪里?” 卫殊利落地开车,车子还掉转个方向,方向才掉好,迎面就过来一辆车,正往山上去,卫殊没看那车子,直接将车子开走,“我呀要带你们母子去卖了。” 她差点笑歪在车里,根本没注意到经过的车子,“卖吧卖吧,你要卖了我们母子俩,我非得把你砍成大八段不可——” “我怕死了,我怕死了。”卫殊附和她的话。 两个人自得其乐。 车子嘛就远走了。 只是,他们俩个没注意的是从他们边上经过的车子是陈烈的车子,要说陈烈怎么会从这条路走过,肯定不是回家,待在会所才没一会儿,就从贺乐妍那里晓得景灿灿那个家伙先走了—— 陈烈会在车里,还想着当时在会所里的情况,就是瞧见卫太太走进来,他就瞧向罗方,罗方就上来打圆场,可惜景灿灿走得快,还真没碰上——他不知道的是景灿灿其实在外头碰到人的,人家跑得快,也就真没碰上。 当然,卫太太找他要孙子,那是没门的。 人在他手里,他能轻易地让出来?不是废话吗?人在他手里,他想怎么样就得怎么样,更何况他还没搞清她到底是哪里晓得那些消息,是神棍也行,是什么都好,都不能叫别人得了好去。 他还是挺“关心”人的,这不就叫司机往山上来了,路口就瞧见那破落车子,也就是瞄过一眼,就瞧见车里坐着的人,还抱着个小孩子,不止是小孩子,那小孩子他还认得的,尤其他车子经过时,那小孩子还抬起头来—— 更何况是抱着小孩子那人的脸,他要是认不出来才是怪事,分明是景灿灿,笑得一脸天真,一脸幸福的样子,叫他看了就觉得碍眼,谁能叫她露出这样的笑容,他猜都不用猜,肯定是卫殊。 卫殊来了城里,估计是不准备回去了。 他有了这样的定论,却是脸色微沉,“掉头。” 司机听得很清楚,立即掉头,这会儿往山上去的车子并没有,掉头是很容易的事,那车子他也看到了,好像是景灿灿一家三口,瞧着陈先生刚赶回来,看到这样的画面,他有些不好说,只是听着命令开车。 到是听着陈先生打电话,听口气是打给卫明卫先生的。 而卫明正巧是卫殊的父亲,与陈先生关系极好。 “卫哥,听说卫殊回来了?”他听见陈先生这么说,电话里的声音他是听不见的,然后还听见陈先生再说了一句,“恭喜卫哥,明天可要喝媳妇茶了?灿灿嘛跟着我一段时间了,脾气也是顶好的,卫殊嘛年纪小小的就晓得要包容她个娇气,还真是挺好的。” 这一听,叫司机听得都快掉眼泪了—— 他不是捉听得太“感动”,而是听得太吓人了。 而卫殊跟景灿灿不晓得,两个年轻人不知道背后给人摆了一道,正高高兴兴地找个宾馆,还是挺不错的宾馆,开了个双人房,卫殊打的好主意,开了房就从景灿灿手里抱过自家儿子,瞧小家伙,兴致还挺好,还没睡呢,睁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到处看。 “叫爸爸,叫爸爸——”他低头对儿子说话,指尖找不到一点儿指甲,都是剪得齐齐整整,轻轻地点向儿子个下巴,他哄着儿子,“快叫爸爸,快叫爸爸,乖儿子——” 说到儿子,从儿子出生后,他拢共没有几面见过,也有耐心哄儿子。 景灿灿提着小行李,很开心地看着儿子,就是她与卫殊的儿子,才瞧着挺可爱,谁家孩子都没有他们家儿子可爱,她去凑过脸去,“咯咯”地发声,想要吸引儿子的注意力,偏儿子不看她,就晓得盯着他爸爸。 “爸、爸爸——”他还真的叫了。 把个卫殊听得心里激动的,他一把拉住景灿灿的手,“你听听,灿灿,他叫我了,他会叫爸爸了,他会叫爸爸了,灿灿,我们儿子会叫爸爸了——” 听得景灿灿好心虚,其实儿子早会叫了,叫的还是别人,当着周爷爷的面儿叫的,她觉得将这个事瞒着才好,不想叫卫殊晓得,她也笑着,“我一直在教呢,就怕他不会,现在他到是会了。” 卫殊抱着儿子,万事有儿子就足了的表情,笑眯了眼睛睨她一眼,“我们儿子就是聪明,儿子妈妈更聪明,是不是呀,儿子?” 听得景灿灿可乐了,乐呵呵地再加上一句,“我们儿子爸爸也更聪明咯。” 这一家子互夸,还夸进电梯里头,同电梯的人还看他们,瞧着这年轻的小爸妈,都是一乐的,男的长得帅,女的长得漂亮,小孩子又粉嫩的,谁不看着就喜欢? 宾馆的双人房,是两张床,儿子嘛,叫他一个人睡一床。 卫殊想的好,可怜儿子不睡。 好像特别的精神。 卫殊瞅瞅景灿灿,脱了鞋子的脚,就碰她的脚—— 她退开,抱着儿子呢,拿眼一瞪他,瞧见他个眼神火热的,热得她的心都快打鼓了,避开他个视线,嫩白的脸瞬间红晕满,——“你看什么呀——”听听,这个声儿,像是跟猫儿似的,“别看了——” 低头看儿子,儿子还看她,一点困意都没有,两手还要乱动,揪她个手,他个手太小,景灿灿手不大,对于她儿子来确实是大手了,一点都拉不动,拉不动,他就乱扭身子,“咿咿巴巴——麻——麻麻” 边叫边叫还流口水,还蹬腿,瞧这个兴奋劲儿,景灿灿差点还抱不住他。 卫殊连忙伸过手来抱,“这儿子跟我一样,爱动……” 她斜眼看他,有些揶揄,“你还晓得你小时候的事?” “想想不就是那样嘛?”卫殊一点都不脸红,双手抱着儿子,抱得紧紧的,就是不叫儿子乱动,脸还凑过来,朝她脸上亲一口,还故意地发出好大的声儿,“我还有小时候光着身子的照片呢,你要不要看看?” 她个脸就烧热了起来,烫烫的,“谁稀罕看你小时候?” “不稀罕呀?”卫殊还贴近她,几乎与她的脸贴在一起,热气全呼在她脸上,“那我呀,现在的我呢,稀不稀罕呀?” 热气呼在脸上,叫她的呼吸声也跟着浓重起来,不由自主地贴着他的脸,同样热烫的脸,贴在一起,嘴上到是还倔着,“不稀罕,不稀罕……” “不稀罕?”他吻她的脸,声音里夹杂着浓烈的情感,“不稀罕哪里,你说说,我改改?” 濡湿的舌/头,从她的脸上滑过,慢悠悠地,叫她的感官都直白得很,身体不由自主地软向他,似乎一下子就成了泥般,软软的,直不起来,“哪里、哪里都不稀罕——” 偏这张嘴,还倔,假倔呢,瞧着眼睛水汪汪的,满着一腔的情丝,谁都瞧得出她在说假,生生地叫卫殊欢喜,他就爱她这个娇态,忍不住地就要吻上她个娇/艳的唇瓣,刚要吻—— “哇——” 儿子到是哭了。 哭声好大,好像是要把这辈子的声音全哭出来。 把两个情/动的小父母都惊了一跳,怔怔地看着他们家儿子,脸都是通红的,掩也掩不住,还傻傻地又对望一眼,却是瞥不住地笑出声来—— “哈哈哈——” 他们在笑,他们的儿子在哭,好一对无良的父母。 “你、你去洗个澡吧——”好半天,卫殊才挤出话来,抱着儿子起来,走到窗前,走路的样子不对,跟个鸭子似的,背对着她,不肯转过来,嘴里哄着他们家个小坏蛋的儿子,“不哭呀,不哭呀,不哭啦——” 哄得真笨拙。 叫景灿灿听得直乐,也不看他,就去洗澡。 她都难受着呢,那啥呀被挑起来了,几乎是夹着腿儿才进了浴室,拿着个花洒,她开始还没开热水,直接用冷水冲身子—— 沁凉的水一到身上,才稍稍的有些缓解灼热的感觉,“呼——”她呼出一口气。 第3章 .18| 她其实真难受,憋着的感觉真是不好受,想起卫殊那样子,她就忍不住想笑,等她真洗完澡,都是半小时后的事了,中间嘛,她还有点不好意思,稍微矜持了那么一点点,身上包着浴巾,“羞答答”地走出来。 卫殊已经睡在床里,儿子就在他身边睡着,不哭了,他一手护着儿子,一手放在被子上按着遥控器,电视一丁点声音都没有,他基本在看哑戏,不想把儿子吵醒——刚才太尴尬了。 眼看着她走出来,纤细的手臂跟白乎乎的长腿都露在浴巾外头,几乎叫他看直了眼睛,人就跟着稍稍动了一下——他不动还好,他一动,感觉身侧的儿子也跟着动了一下,叫他的神经立即绷紧,连忙将视线从她身上收回来,紧张地看着身侧的儿子。 卫笙踢了下小胖腿,再没有别的动作了。 却把他个年轻的爸爸吓得半死,半点都不敢动,连瞧他个小情人都不敢瞧,只得睡在那里,苦笑着呢,“看来我们还得分开睡——” 这话,她懂,太懂了,太懂了才会觉得难为情,讪讪地睡另一张床,相聚的一家人,到是分开两张床睡,简直了,儿子是第一位的,那个啥的、那个啥的,来日方长嘛,不在乎这一时半会。 真空虚,她发誓刚才给他挑起来的感觉还没让水给冲完,独自一个人在床里,更是空虚,不由得夹了夹腿儿,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掀开被子,朝他挤挤眼, 卫殊这是有苦难言,好不容易把儿子哄睡着,再清楚说一点吧,其实是儿子哭累了才睡着了,他哄儿子真是一点天赋都没有,哪里还敢再把儿子吵醒,跟惊弓之鸟一样了,就瞪她—— 分明是故意勾他呢。 她捂住小嘴儿笑,将灯给关了。 睡觉吧,都睡吧。 睡着了就什么都不想了。 当然,这都是最好的想法。 有时候呢,好的想法,并不是能实现的,比如半夜卫殊是给痛醒的—— 要说是为什么给痛醒的,解释起来嘛很简单,他被咬了,咬他的是谁?总不能是景灿灿夜袭他吧?真没有,景灿灿表示很抱歉,她真没有半夜化身成“女狼人”,她也是被他的尖叫声吵醒的—— 呃,还有儿子的哭声。 他尖叫呀? 是呀,卫殊尖叫了。 要说为什么,很简单的,断奶的娃,半夜醒了,想摸着他妈,摸来摸去的,就摸到胸前了,张嘴就来了,都是一贯的动作,重重一吸,没东西,再吸吸,还是没东西,还吸吸,还是没东西—— 他就一咬。 把卫殊给痛醒了。 但还是没有,他哭了。 哭得个大声的,把另一床里的景灿灿都给哭醒了,她先是开灯,然后就起来,下床就去抱儿子,把个哭得直抽抽的儿子抱在怀里,“笙笙,笙笙,别哭,别哭,乖啦,乖啦,”她嘴里这么哄着,又看看卫殊,到是想笑了。 卫殊坐了起来,一张俊脸都是苦瓜相,被子一掀,胸前还有牙印,那是他儿子送给他的纪念品,让他没东西可吸,就是送他的礼物,他揉揉被儿子咬过的地儿,皱了皱眉头,“他平时也这么咬你的?” “没这么凶过——”景灿灿边哄着儿子,还边跟他搭话,说的都是老实话,确实没咬得这么凶过,还有牙印,瞧着还挺显眼,眼里全是笑意,可怀里的儿子不省心,非得往她胸前钻,“你泡点奶粉,我在给他断奶呢——” 卫殊连忙站了起来,翻开她个行李袋,还真是找出奶粉罐子还有个奶瓶,对这些东西着实有些陌生,不知道得放多少奶粉,又得做放多少开水才好,他挠了挠头,把东西给放下,“儿子给我吧,我不知道得怎么放东西。” 她是想把儿子放下,儿子可揪着她呢,哪里放得开,不肯让卫殊抱一下,一直在哭,哭得好不伤心,非得想将脑袋往她胸前钻,“麻、麻——” 小嘴里还叫着,没一会儿功夫,她个胸前就让儿子弄湿了,不止是眼泪,还有儿子的口水,粘在身上挺难受,他还蹬腿,累得她费力才抱紧他,急着跟他说,“你放东西,我叫你就行了。” “哦,那行。”卫殊赶紧弄,把奶粉往奶瓶里倒了一点点,就问她,“够了吗?” 她盯着那奶瓶,就瞧见里面一点点,“你倒呀,再倒呀,再倒一点点,够了够了,就这么些就行了,开水应该在热水瓶里有的,你看看,是的,再倒一点,再倒一点,够了够了,你再摇摇,不是,你得盖上盖子摇,不然烫着你的——” 还真的,卫殊个家伙,头一次泡奶粉,盖子没盖上,就摇了,结果溅出来在手背,烫得他直吹气,幸好只溅了一点点,摇了摇,又仔细地看了看,好像里面的奶粉都化开了,他才小心翼翼地将奶瓶递给景灿灿,满脸希冀地瞅着她,“能行吗?” 景灿灿本来想说他干这个事太拙了,可一想人家是第一次,能干成这样也不错,她再要求就有些过分了,坐在床沿,她一手护抱着儿子,一手试奶瓶的温度,觉得还有些烫,又将奶瓶递给卫殊,“你弄点冷水,把这个放进去,稍冷一下就行了。” “好咧。”卫殊也不含糊,赶紧地接过奶瓶,三两步就走到浴室,将洗手盆上的水笼并头一开,放了点冷水,就把奶瓶放了进去,等温度不那么高后,他才将奶瓶取出来,急忙忙再度交给景灿灿,坐在一边,瞧着她给儿子喂/奶。 卫笙是个小娇气鬼,把送到嘴边的奶嘴都不要,哭的声音是小了些,还是在哭,类似于鼻子里哼哼的样儿,景灿灿极有耐心地哄他,三番两次地将奶嘴送到他嘴边,好像终于是明白拜他的只能是奶粉——卫笙终于张开嘴,喝了。 身为孩子爸爸,卫殊总算是呼出一口气,这一直是绷着神经咧,生怕他们家小祖宗不高兴,对,就是他们家的小祖宗,一点都没有错。 卫笙饱了,就睡了。 睡得好香。 把他父母惊得可够呛,景灿灿是习惯了,卫殊没习惯,他确实是给吓着了,而且涌起许多的愧疚感,即使有人顾着她的生活,不叫她受累,可带孩子,依旧是她自己带的,半夜儿子要醒来,她不就没得睡了嘛—— 他忍不住把她跟儿子一起搂住,脑袋就靠在她个肩头,喃喃地叫着她的名字,“灿灿,灿灿——灿灿——” 一声一声的叫,叫得人心里都跟堵了什么东西似的,叫得景灿灿是满腔的暖意,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想哭,就是想哭,“卫殊——卫殊——我不想跟你分开了,不想跟你分开了,你不要不要我——” 她哼着声儿,满腔的恋慕。 听得他搂得更紧了,不肯放开一点点,“嗯,好,好,我们不分开,一辈子都不分开,好不好?” “嗯、嗯。”她连忙点头,恨不得时间就停在这一刻。 就这么坐着,两个人连同他们怀里的儿子,当然是儿子睡着了,他们是抱着坐了大半夜,连体婴似的抱坐着,生怕一分开,两个人就要真分开。 但是这么坐过后,是有后遗症的,比如腰酸背疼什么的,景灿灿就腰酸背疼,卫殊也有,他自认是男子汉,成长的男子汉,自然是不喊疼不喊酸的,儿子是他抱,行李袋他挂在手臂间。 大清早的,两个人就收拾好了。 景灿灿去结账,别误会,这钱不是她给的,她哪里有自己的钱,有的也是陈烈给的钱,或者是周老给的钱,属于她自己的钱,那是一分都没有,这时候卫殊回来了,她这些钱都不用了,只用卫殊的钱。 皮夹子是卫殊的,她掏出钱来结账,头一次觉得用钱用得挺踏实。 当然,她要是自己有钱那会更好,心里有一个伟大的愿望,有钱养卫殊,可惜只是做做梦罢了,她哪里有钱,——夜里没看清,这会儿白天了,她走出宾馆,才晓得自己在哪里,瞧见对面的房子,老旧的估计都有二三十年了,隐约的还能想起这条街后来是什么样的—— “愣在那里做什么?”卫殊走在前头,没见她跟上来,一回头,见她还站在宾馆门外,似乎有些发愣地盯着对面街的房子看,回头走几步,与她站在一起,又顺着她个视线看过去,“在看什么呢?” 景灿灿被一问,立即收回视线来,“我看那里房子那么老,也许会拆迁呢,这里要是盖个大商场应该会不错吧——” “也许是蛮老了,大概都快有二十来年,”卫殊随意一说,但突然地他止住话,看了看四周,顿时笑了起来,“周围发展的不错,交通也便利,弄个大商场确实不错,现在国营业员的百货公司都倒闭了,估计弄个商场是挺不错——” 她上辈子就晓得这里有个百货,全国连锁的百货公司。 “是呀是呀,我就是觉得不错呢。”景灿灿附和,好像她刚才根本就不是有意说的,而是那么随意一说,“现在生活水平都慢慢提高了,最好是弄个中高档牌子的商场……” “嗯。”卫殊听着,再度将儿子递给她,拉开车门,让她先上车,他自己则是去开车,“等会我们就见爸,直接在家里,你千万不要紧张,晓得吗?” 她立即点点头,瞧见自己惟一的礼物只能是儿子,觉得不太妥当,挠了挠脑袋,“要不,我买点水果过去,空着双手上门多难看,你说是不是的?” “那有什么的,爸不是那么在意的人,”卫殊对这个不在意,“只要你过去,还有我们的儿子,他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还在乎什么水果的?” 想想也是理所当然,景灿灿刚点了头,又觉得不太对,人家不在意,她就不带东西上门了吗?好像没这个道理吧——她还是有些疙瘩,怕空手上门叫人家不喜欢,“你爸喜欢什么,喝酒还是喜欢喝茶的?” “什么你爸的?”卫殊专心开着车,还记得纠正她个话,“是爸,不分你我,他呀,喜欢喝法国红酒,茶嘛,要雨前龙井,你想好了,真要送?” 一听,景灿灿就歇菜了,“还是不用了吧。” 她个能屈能伸的。 卫家就在山上,就跟周宅一样。 从宾馆再到山上,路不长,也不短,早上的阳光挺好,晒在人脸上,染红人整张脸,路两边还有早锻炼的人在慢慢地跑步,空气清新,天空挺蓝。 卫宅就在景教授家隔壁,当卫殊的车子停在卫宅门口,景灿灿还是下意识地看向景教授家门口,看到景教授家门紧紧关着,她才稍稍放心地抱着儿子下车,还没下车,儿子就已经让卫殊抱了过去。 卫家大门一开,卫殊没先进,眼神示意她,让她先进。 她愣了下,还是坚定地往里走。 一前一后,要往哪里走,就看卫殊个眼神,她走得挺有心得。 “卫殊——卫殊——” 没等景灿灿走两步,就听见满含感情的激动声音从不远处过来,分明是女人的声音,她站在原地,就看到卫太太从房里走出来,从她身边经过,快步走向她身后的卫殊。 “卫殊,你总算回来了,可急死妈了——”卫太太的声音都是颤抖着,看到儿子卫殊,双手试着要碰他,却是有些颤抖,满脸的着急,“卫殊,你可回来了——” “嗯——” 相比她的激动,卫殊的反应明显要冷淡的多。 卫太太像丝毫没发现他的冷淡,一径的要凑近他,“卫殊,卫殊,你这个孩子,怎么从国外回来连家都不回,连个电话都不给妈打,你晓得妈有多想你吗,你这个坏孩子,卫殊——你怎么就成这样子了,就自己在外面,你晓得妈有多担心你,天天都担心你在外边吃不饱睡不好的,人都瘦成这样子了,卫殊——你要是有什么事,你叫妈怎么办呀?”她一连串地问着,那神情近可怜,却在瞧见他抱着的小孩子,声音立即高扬了起来,“这是谁,这是谁家的孩子,卫殊,这是谁的孩子——” “我的孩子。”卫殊回答的很冷静,仿佛对卫太太的激动情绪无动于衷,迎上景灿灿投过来的视线,朝她露出笑脸,坚定地回答卫太太的话,“我们回来见爸。” 第3章 .18| 卫太太激动的情绪根本没有平复下来,被卫殊这么一说,目光震惊地瞧向景灿灿,手跟着慢慢地指向景灿灿,“她、她……” 还有个卫殊抱着的孩子。 面对她个震惊样,卫殊很镇定,“妈,这是景灿灿,还有我的儿子卫笙。” 卫太太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站在原地,就瞧见被卫殊抱着的小孩子,朝她露出颗门牙,还在笑,她脑袋里挤出好多问题来,却一个都没问出口,好半天才从嘴里挤出话来,“什、什么?” 卫殊却是没再跟她说什么,紧紧地抱着儿子,拉着景灿灿往里走。 卫太太从后边追了过去,“卫殊、卫殊,叫妈看看,你别走这么快,叫妈看看你是不是瘦了,卫殊,卫殊,你别走这么快呀……” 景灿灿就跟着卫殊的脚步,走入卫家,头一次踏入卫家,多少有些新鲜感,还没瞧见卫殊他爸,就看到站在入口处的陈烈,她当时也没想太多,直接就朝他打招呼,“陈叔叔好,您也在这里?” 卫殊心里有些奇怪,还是跟着打招呼,“陈叔叔好……” “爸、爸……”没等他话音刚落,他怀里的儿子就叫了声。 而且叫得挺清楚。 卫殊听了就高兴,瞧见他爸卫明走了出来,就跟献宝似的想要抱到他爸面前,陈烈站在他的面前,而他个儿子手舞足蹈地朝向陈烈—— 在卫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情况下,陈烈朝卫笙伸出了双臂,而小家伙则是热烈的手舞足蹈起来,似乎想跳向陈烈,嘴里还叫着:“爸、爸……” 景灿灿看傻了。 她看向陈烈,见他真的要抱她儿子,也不知道脑袋是怎么想的,她顿时快一步就拦在陈烈的面前,挡住自己家儿子“外逃”的举动,“别乱叫,笙笙,别乱叫……” “这到底是谁的儿子?” 卫殊根本没出声,他就抱着儿子,似乎听不到他儿子乱叫的事,却是被卫太太激动的喊了一声,激动的声音甚至有尖锐的高亢,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连带着刚从书房里走出来的卫明都愣了。 不止是有些愣,他还望向卫殊,那神情就是要让他解释,解释这面前的到底是什么事儿,——他还是相当镇定,不像卫太太那样失态地喊出来,他的目光落在景灿灿身上,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穿着普通的就像隔壁家的小女孩,长得漂亮,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儿子心心念念的女孩儿,还有被他儿子紧抱在怀里却一直在扭动着身子试图朝陈烈靠近的孩子—— 那个据说应该是他孙子的孩子。 陈烈摸摸小家伙的鼻子,小家伙闹得更欢,巴不得下一秒就能跳到他个怀里似的,叫景灿灿为这个“外向”的儿子觉得有些尴尬——但她并没有往心里去,早在周老家里,她个儿子就一直叫陈烈“爸爸”,她就觉得有些尴尬,没到上纲上线到必须骂儿子的地步。 再说了,她骂儿子,儿子能听得懂? “当然是我的儿子,妈。”卫殊说话,很冷静,一手拉住景灿灿,并没有看陈烈,而是拉着景灿灿转身,面对卫明,也面对从外面赶进来的卫太太,“爸,您不觉得很像我小时候吗,我小时候的照片在家里还有吗?” 要是刚出生的孩子,还真是瞧不出长得像谁——卫笙都快十个月了,也能稍稍瞧得出来,眉眼间确实是能瞧得出来像人,他长得并不太像卫殊,而是长得像景灿灿,完全是遗传向她,与卫殊瞧不出来有哪里能像的—— 卫明暗了暗眼,自己儿子小时候的样子,他自然是记得的,面前的小孩子,胡乱挥动着手脚,嘴里还“咿咿呀呀”的叫,小脑袋还转向陈烈,好像这里的人,他就认得他一个人。 能信吗? 他没承认,也没有否认,淡淡地说了一句,“还是做个检测吧,放心点。” 陈烈站在那里,显得平易近人些,尤其是跟卫笙之间的互动,小家伙动得越厉害,他就笑得更高兴,还在别人意外的目光下朝小家伙勾了勾手指,他不勾手指还好——一勾手指,小家伙就更激动了,哪里还能待在卫殊的怀里? 要不是卫殊紧抱着他,说不定就叫他给挣脱了。 景灿灿闻言脸色有些不好看,脑袋里还寻思刚才那一叫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孩子嘛,乱叫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正当是别人教什么,他就跟着叫什么的,——想到这里,她就更尴尬了,在周老那里,她与陈烈还有儿子,才是一家三口,所以避免叫陈烈的主意叫人看穿,她就任由着儿子叫陈烈“爸爸”,从来就没想过能面对这一天。 她有些懵。 “陈叔叔——”她才叫了声。 人已经让卫太太给推开,猝不及防之下,她被推开了好几步才堪堪地站稳,惊愕地望向愤怒的卫太太,没等她反应过来,卫太太已经举起手,她下意识地就捂住脸。 没曾想,卫太太的手叫陈烈给抓住,预计的疼意并没有落下来,景灿灿的视线惶惶地瞅向卫殊,瞧见抱着儿子的卫殊两步就走到她面前,挡在卫太太的前面,不叫卫太太再瞪向她——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她一下子就流了眼泪。 “妈,你这是做什么?”卫殊低沉着声音质问卫太太,瞧向卫明一眼,心下有些冷,还是坚决且固执地说,“爸,这是我的儿子,小孩子乱叫,能懂得什么,我不会让我儿子做什么检测的。” 陈烈这边已经放开卫太太的手,站到一边,像是他刚才没有做过什么,目光稍稍掠过躲在卫殊身后的景灿灿,瞧她个泪眼满脸,分明是被卫殊护着她的举动给感动了——叫他的眼睛微眯了下,着实不太喜欢看到这一个场面。 他掸了掸手,那上头根本没沾任何灰尘,“卫哥,我还有事,改天再过来拜访。” 他一走,卫笙就动的越厉害,好像要跟人走。 卫殊真拿他没办法,只好是紧紧地抱住儿子,这儿子,他想笑,这个时候,他是笑不出来,他跟景灿灿想的太简单不同,甚至是怀疑陈烈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卫明没拦陈烈,有外人在,确实不太好说家里的事,尤其是瞧向卫太太方向的目光更是有些不喜,他一贯是爱面子,卫太太刚才一喊,叫他不得不说了“检测”这回事,——现在陈烈一走,他才阴了脸,冷哼了一记,“这到底是谁的孩子?” 卫太太不是没看出来她丈夫的不喜,只是这个时候她心里的侥幸占了上风,从罗方那里晓得些零零星星的事,就将景灿灿这个小狐狸精的孩子算在了陈烈头上,没有哪个男人能照顾无缘无故的女人,更何况陈烈还替人搭关系,搭上周老,算是处心积虑的了,就这样了,还能说景灿灿与陈烈没有关系吗? 她拉拉卫殊的手,一副慈母心,“卫殊呀,瞧瞧你都瘦了,回国都不跟妈说一声,还躲着,你晓得妈有多担心你呀,看看,看看,人都瘦成这样子。” 说着说着,她就哽咽了,拉着卫殊的手始终不肯放,将卫殊背后的景灿灿当作无物般,只管是跟卫殊絮絮叨叨的,精致的手帕一边还擦着眼泪,“你爸他担心的都跑国外找你了,我一个人在家,就怕你在外头吃不饱睡不好的,妈养你这么大,你怎么说都不跟妈说一声就不见了?” 听得景灿灿的泪流得更凶,她想说话——没敢说,想去抱儿子,悄悄地碰了下卫殊的后背,卫殊一动背,她的手立即停了,局促地站在卫殊身后,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从没有过这样面对未来公婆的经验。 卫殊不说话,没跟卫太太有任何的对话,只是固执地看向卫明,他的父亲,在得知他回国后提出条件让他去基层工厂锻炼的要求,他照做了——以为今天是他的幸运日,带着儿子与心爱的女孩儿一起回到家里,堂堂正正地走入家门。 “爸,这是我的儿子,我决不会同意做什么检测。”他直接地说,眼里全是坚定,没有一丝软弱,就如同他当初站在卫明面前,答应他的要求一样,他转身将身后的景灿灿搂过来,“她叫景灿灿,我本应该早将她带到您的面前,您以前没同意,昨天经过您的同意,我特地将她带过来让您瞧瞧,本来想让您分享我的开心,看来您好像是不开心。” “卫殊,你说什么呢,怎么这么说话的,”没等卫明开口,卫太太按捺不住,她的手指指被卫殊拉到前面的景灿灿,又指指他怀里的小孩子,“她一直跟着陈烈,她一直是跟着陈烈的,卫殊……” “妈——” 卫殊叫道。 声音明显不悦。 “跟你妈是怎么说话的?”卫明开口了,而且是坐着的,不再是站着,他冷眼扫过焦急的卫太太,还扫过被儿子挡住的景灿灿,“出去这么长时间,连你的礼貌都没有了吗?” “爸——”卫殊有些抵触,有些黯然,还是固执地拉着景灿灿,“爸您说好的,会接受灿灿跟我儿子的,您不能说话不算话。” “那也得真是你儿子。”卫明身为一个父亲,就独独只有卫殊一个儿子,思及陈烈的话,心里就跟落了种子一样不能相信景灿灿,尤其小孩子一点没能瞧出来跟他们卫家人有半点相似的地方,他瞧向景灿灿的目光就有了些嫌弃,“你还是自己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吧,不是我们卫殊的儿子嘛,怎么那么叫陈烈?” 终于轮到景灿灿说话了,不是她不想说,她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才说话——只是机会到她面前时,她确实有些迟钝,在脑袋里细细地安排着每句的位置,试图叫自己说出来的话叫别人相信,难度有一点。 但她还是会一点点演戏,眼泪在流着,她用手一抹,眼神坚定起来,“您好,您不相信没关系,您觉得跟我陈叔叔有什么呀,没有的,我没去处,都是陈叔叔给安排,我跟卫殊都得谢谢他的好意,但我真没跟陈叔叔有什么,您看看我都是叫他叔叔的,能有什么事儿,这是我跟卫殊的儿子,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做个检测,我儿子确实是卫殊的儿子,我半点不会骗您的,您是卫殊的爸爸,我不会的……” “就去检测,检测呗——”卫太太此时冷静了下来,笑着打断她的话,像是扳回一城,在她听来,景灿灿的话不过就是托辞,哪个男人会那么好对一个女人,她总归是不相信的,“不是我们不相信,而是叫小孩子别有个阴影什么的,省得叫别人晓得也说嘴,真检测过了,也有证据好甩别人一巴掌,老公,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卫殊听得脸色微暗,于他这是种耻辱,他的儿子,他认了,还要别人来说嘴?自然是不愿意的,他还挺固执,不肯跟卫明轻易服软,“本来就是我的儿子,也是我求了陈叔叔来照顾灿灿的,你们想法这么多,但不能强加给我的儿子……” “卫殊!都像什么样,有你这么急赤白脸跟你妈说话的?”卫明喝止他的话,视线掠过被打断话的景灿灿,真是不喜,长得太漂亮,漂亮不是什么罪,就是因着这个漂亮叫他儿子迷了心,他不过是见见面,“真是你的儿子,那就带回家里来,别让你儿子在外面吃苦,我今天得同人谈事,得先走,你就好好招待人,别失礼了。” 说完,他就要起身走人—— 卫殊想要拦他,却被他一瞪。 景灿灿忍不住了,“做检测,做一个,卫殊,做检测吧,你就答应了吧——”她清清白白的儿子,怎么可能是陈烈的儿子,别说这辈子,就连上辈子她都跟陈烈没有什么交集,怎么可能是陈烈的儿子! 但她忍不住要怀疑陈烈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正巧是她被卫殊带着回卫家,她想不明白,也根本没往陈烈是否有恶意上去想——陈烈在她眼里一直是能照顾她的好人,为此她非常感激。 “不行——”卫殊拦了她,坚定地拒绝她的提议,“我的儿子,我认了,就是我的儿子,你的人我还不知道吗,这是羞辱你,我决不能容忍这一切,爸,我改天再跟灿灿来看您,灿灿,我们走。” 还没等卫明走出门,卫殊比他走得更快,拉着景灿灿就走。 景灿灿即使想再说些什么,更何况她根本不想再说什么,她都听卫殊的,眼里只有卫殊,别人与她都是没有关系的,她有时候就是这么认死理的。 “卫殊!”卫明叫他。 卫殊没有停脚步,“您不认我的儿子,就是不认我这个儿子,爸,我没法接受。” 景灿灿听得心惊肉跳,为卫殊的坚定,又为他与亲爸闹翻心里觉得很难受,她没有享受过父爱,不知道父爱是怎么一回事,来的路上她还想过也许就真跟卫殊想的一样,也许他的爸爸就是她的爸爸了—— 可是前路有点难。 来的是那辆破车,回去的还是那辆破车,就算是卫明的高级轿车从他们身边超过去,卫殊还是固执地往前开,只有坐在他身边的景灿灿才晓得他的心情有多少的糟糕,她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搁在他的胳膊上,试图安慰他。 “我没事。”卫殊稍稍分神跟她笑笑,似乎真没事一样,“你别担心我,真的,我真的没事,你别担心我。” 她就怕听这样的话,其实会更担心,也忍不住想替自己解释一下,“周爷爷一直以为、以为笙笙是陈叔叔、陈叔叔的儿子……” “我晓得的。”卫殊只恨自己没在她身边,不能照顾好她,把她交给别人照顾,是他的无奈之举,那时候,他真是没一点能力照顾她,“是我们的儿子,不是别人的,我晓得的,你不用同我解释,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灿灿——” 她瞬间就明白了。 没再哭,即使她想哭。 感动于他的信任。 以前,他就没相信过她,而她确实没有做过值得他相信的事。 这辈子,她一心一意,就想着卫殊,再不会三心二意,再不会把自己推上蠢路。 “嗯。”她应了声,一脸高兴地问他,“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记得我们的小房子不?”卫殊问她,似乎一扫刚才的坏心情,开朗了些许多,“我们去那里,就住在那里,好不好?” 她自然是同意的,没有半分拒绝,不像刚才是装的,现在是真真在笑,笑得一脸小太阳般,人懒懒地靠在车里,“当然记得,我们在那里住过好些时间。” 卫殊说的小房子,是以前他租的小房子,就在市区,离他们念过的高中很近,那时候为了方便两个人腻在一起,这时候,就成了他们一家子团聚的地方。 “也不知道租没租出去。”她侧着脸,对着儿子吐个舌/头。 “去问问就知道了。”卫殊说得简单。 等他们到了地儿,一问才晓得那块儿房子都全卖了,最近就等着拆。 不止是这房子边上的全都卖了,连高中周围的房子全都卖了。 第3章 .18| 卫殊抱着儿子,觉得她表现的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景灿灿颇有些激动,拽住他的胳膊,手指指左边,又指指右边,万分认真地朝他说,“这里、这里,都是要开发的,要弄新城区,你知道吗?” “开发?新城区?”卫殊一时间还没能理解这个事儿,瞧着与学校只有一点点距离的老小区,确实是觉得有些旧,略略地皱起眉头,“是不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景灿灿万分确定,她扯着卫殊往里走,“都是真的,我无意间从陈叔叔那里听得的事,本来还不太确定,现在很确定了,这里肯定都是陈叔叔一手买走,你打听一下就能晓得的事,还有呀,你再看看还有谁没卖的,都去买了——从这里,一直到那里都是的,别放过任何一点地方。” “新城区真要建了?”他早就听说过有关于新城区的规则,只是个规则,市府一直没推出方案来,今天这么一听,的确叫他相信,陈烈的背景不是一般背景,那是深厚背景,他提前知道自然是有很可能的事,“真是在这里?” 景灿灿点点头,指指最右边,“是真的,我是没听错,新城区就建在这里,而市府可能就会搬到那边,以后这里便是本市的中心地带。”她并不能说出自己重活的事,就且将陈烈给放出来增加话的真实性,即使在卫殊面前,重活的事,她也得瞒着——这种事,能有相信的人吗? 她不敢保证,甚至不敢冒一丁点的风险。 因为她也许会面临卫殊问她上辈子的事,而那会儿,她并没有同卫殊在一起。 “你记得可真牢。”卫殊乐了,这是个机会,他自然是想要把握,出身于卫家,他从小耳濡目染,自然对发展家族生意是有些自来熟,抱着儿子朝着最右边的地儿走过去,瞧着都是些挺老式的房子,估计已经是有二三十年,“市府要是建在这里,的确是本市的中心地带——” “一定是建在这里。”景灿灿很肯定,更肯定的是另外一件事,建市府的事,她并没同陈烈提起过半句,更没有在自己那个破小本子上记过,她那个本子只记过房地产的更新换代,并没有将市府的换地点也弄进去,“我没有听错,昨天是听到他跟边放在说,你们家……” 卫殊笑了笑,纠正她的话,“以后不是你们家,是我们家,晓得吗?” 她的脑袋几乎就靠他肩头,对上儿子晶亮的眼睛,心里乐开花似的,“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我都听……” “乖啦——”卫殊跟她说,几乎是哄的语气,“以后少听那里的话,也别听,晓得吗,别人还当你是商业那什么的,听了也不许说。” 她将脑袋稳稳当当地靠在他肩头,朝自己儿子靠近,瞧瞧儿子个精神样,她不由伸出舌/头给儿子做个鬼脸,瞧见儿子震惊地瞪大眼睛,她笑得更开心,“又不是我故意听的,我是不小心听见的事……” 其实她想说,她知道的事情还要多,还要广,近二十年间的大事,她都有印象记着的,尤其是对本城,可能是从小在这里长大,她对这座城市的记忆太多太长,以至于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没有一丁点生疏。 卫殊朝见她个娇样儿,拿手点向她的鼻子,瞅着她爱娇的吸吸鼻子,笑得比她还要开心,凑过脸,几乎要与她的脸贴在一起——她的眼睛慢慢地阖起,映入眼帘的是她娇/嫩的小脸。 他爱煞她的脸,爱煞她的性子,在她期待的动作下,他忍不住低笑出声,“呵——” 清脆的,没有任何恶意的,全是充满了爱意。 景灿灿没等来期待中的吻意,立即就睁开了眼睛,迎上他带笑的眼睛,不管不顾地就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来将自己的唇瓣映上他个薄唇,——没等她用力,唇瓣已经叫他反客为主地含住,就像场博奕—— 她吻他,成了,他吻她,吻得热烈,后脑被他腾出的手给固定住,不许她再调皮,他在她唇上辗转反复,滋润饱/满的触感,叫他长久以来压制的情感倾巢而出,全身的血液似乎都从他的心上逆流,他想将人搂入怀里—— 怀里隔着一个儿子,他们之间有距离。 她并不在乎这些,儿子在他怀里,只要他双手能空得出来,儿子必定在他手里,他一直会是个好爸爸,她晓得的,被吻得几乎站不住脚,双手软软地按在他的肩头,娇/嫩的小脸一片嫣红,红得叫人迷醉,而她迷醉在他的吻里,他的气息里—— 她只晓得他的舌/尖不停地顶着自己的牙齿,几乎没有任何阻挡的想法,她与他的舌/尖纠缠在一起,呼吸渐渐地急促起来,耳里清晰地听他的粗喘声,与她的交集在一起,惹得她几乎就腿软了。 却是悄悄地夹紧了双腿。 她有些难捺。 卫殊终于离开她的唇瓣,深遂的眼睛瞅着她,白嫩的脸充满了嫣红色,粉嫩的唇瓣叫他吻得几乎红肿,却恰如成熟饱/满的果实一般,仿佛他再一咬,就能喝到美妙的汁水——他搂着她的腰,觉得稍稍用力,她个腰就能在他的力道下断了。 他是多么的爱怜她,巴不得这样能是一辈子。 她偎着他,才能站得住,呼吸还没缓过来,却把脸躲起来,躲在他的肩头,“卫殊,卫殊——”低低地叫了两声,跟喃喃自语似的。 听得卫殊个心都软成泥,受不得她一声一声的叫,而这是在大街上,他急急忙忙地拉着景灿灿回车里,生怕叫别人看见他的窘态,更怕别人瞅见她的娇样儿,一丁点都不能叫别人瞅见—— “卫殊?” 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他立时就回了头。 不远处停了辆黑色的车子,不怎么显眼,也就街上到处能见的车子,黑得发亮,却显得十分低调,车门一开,从车上下来的人,墨绿色修身西装的陈烈,朝他微微笑着,还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陈叔叔好。”他叫了声,还拍了一下几乎是将脑袋埋在他肩头躲起来的景灿灿,低声跟她说,“陈叔叔来了,打个招呼。” 景灿灿此时不肯出来的,怕难为情,生怕叫陈烈看出来她刚才跟陈烈做了什么,还是缩着身子,想将自己当成不存在似的,没有回头,就是这么靠在他的肩头,慢吞吞地叫了一声,“陈叔叔——” 声音很轻,跟蚊子似的,不仔细听,还真是听不见。 陈烈稍稍地皱了眉,仅仅是一瞬间,仿佛根本就没有皱过眉,朝着向他看过来的小家伙拍了拍手,还叫了一声,“笙笙?” 小家伙本来乖乖地在卫殊怀里,听见巴掌声,立时就来了精神,是记得这个声音,陈烈常常在周家这么哄他,拍手哄他,他不会听懂话,对声音很敏感,立时手舞足蹈起来,瞧架式是要扑向陈烈—— 陈烈伸手就要抱。 架式已经足了。 卫殊也不纠结,直接将儿子递了过去,“叔叔到这里过来看看吗?”口气像是闲聊似的,嘴上笑着,手搂着景灿灿,半点不放松,如同成熟的男人般。 “嗯,过来看看。”陈烈抱着卫笙,朝他动动下巴,得意地看着小家伙乐呵呵地玩弄他自己手指,笑意半分未减,甚至还加浓了点,目光朝几乎不敢露脸的景灿灿瞥去一眼,这一眼是漫不经心的,“灿灿带你过来看看的?” 他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开来,笑意并末到眼底。 卫殊揽着人,亲眼看着他儿子跟陈烈熟的样子,是不生气的,小孩子嘛,都是这样子,跟谁相处久了,就记得谁的,他又不是太小心眼,连这种事都要生气,真没必要,“我们想在这里租个房子,以前在这里住过。” 陈烈抱着小家伙,小家伙很高兴,双手去揪他领带,一揪一揪的,就是揪不动,他也不气馁,一直就揪着,还揪到嘴边,高兴地就咬了起来。 他不阻拦,任由领带被小家伙咬得湿乎乎的,瞧向始终躲着脸的景灿灿,眼神微暗,“这里我全买了,最近就要拆掉,恐怕这里不太适合你们住,你们要是在外边住,传到你爸耳朵里恐怕会不高兴……”说得挺含蓄,真正关心他们。 景灿灿一听这话,到是紧张地抬起了头,小脸还是嫣红嫣红的,娇的仿佛轻轻用手指甲一刮,就能轻易刮破,“卫殊——” 听声音,有些可怜兮兮的味儿。 没看向陈烈,就跟在这里只有她与卫殊两个人一样,旁的人就是在身边,也不值得入她的眼,就直管瞅着卫殊。 “傻瓜。”卫殊拍拍她的手,很轻的,不肯轻易拍疼了她,“叔叔,你晓得你是为我们好,我爸那里我自有办法,没事的,总有一天他会接受我们的。” 十九岁的少年,已经不单单是少年了,他有了儿子,也有了灿灿,肩膀早就想要扛起重担,不肯再受别人的好意,“谢谢叔叔照顾灿灿跟卫笙,我一直是记着的,灿灿脾气太娇。” 陈烈将小家伙交还给卫殊,偏小家伙还有不肯的意思,还是由景灿灿去接抱过来,一抱一接的,手总是免不了碰到,——也不知道为什么原因,景灿灿觉得挺羞,抱过儿子,“陈叔叔,这些时间麻烦你了……” “也不算是麻烦。”陈烈颇有兴味的伸手刮刮小家伙的鼻子,看着小家伙高兴地舞动着双手,说话时视线一直落在景灿灿脸上,“你们玩儿,我前面还有点事,先走。”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儿子乐呵的模样,在卫殊回来之前,她常带着儿子与他一起出来玩,儿子都习惯了,见他看着自己,就下意识地躲避他的目光,总算是听到他要走,就迫不及待地抬起脸—— 不抬还好,一抬,就刚好对上陈烈深沉的视线,她甚至觉得心漏跳了一拍,仅仅是一拍,也不晓得是为什么,她懒得去想中间的事,就是觉得现在的事她自己干得挺不地道,把新城区的事都叫他晓得了,而她自己又留着个后手,生怕自己话说多了,就叫他看出来。 按理说,他对她那么好,那么照顾,她应该毫无保留地将所有的事都不隐瞒,可——她还忍不住瞒了一点点,还将这个瞒着的事,跟卫殊毫无保留的说了,“不知道陈叔叔会不会插手新市府大楼的计划哦,我上次没听全呢。” 卫家没往房地产业发展过,他们经营的是实业,卖的是全国醋,而且是卫家醋,各类的醋早就是名扬全国,房地产完全是新兴起来的产业,卫殊虽然年纪轻,但从小耳濡目染之下早就知道自己要走从商之路,也有一些敏锐的嗅觉,“看看我爸的意思,不是我能轻易做主的事。” 景灿灿听到这个消息并不气馁,当然不能把这时候的卫殊同陈烈相比较,她一贯是觉得卫殊就是将来的陈烈,也许还在陈烈之上,她一点都不羡慕陈烈现在的境遇,“又没事,我们试试,又不是一定要试成功。” “嗯。”卫殊去接抱过儿子,“要不要考个驾照?” 她摇头,觉得开车挺可怕的一事,“公交车挺方便。” “也是。”卫殊看看自己那个车子,如今也就这车子,没有其他的车子,“等我挣了钱,给你买个好车,到时我慢慢地教你,把你教会再去考。” “好呀。”她自然是应的。 他们就在市区租房子,房子一室一厅,离已经在动工的亿达广场挺近,算是开始一家三口的生活,房子里东西还是齐备的,他们等于是拎包入住,根本不需要再买其他的东西。 卫殊除了那几个月,着实没住过这么小的房子,他到是习惯了,不再是要求太高的公子哥儿,房子太不,有灿灿在身边,还有个儿子,他高兴得快找不到边。 “喏,这是浴室,这里是卧室,这里是厨房,”他拉着抱住儿子的景灿灿到处看,俊脸上难掩兴奋之色,“以后我们就住这里,你喜不喜欢?” 她当然是高兴的,房子小点有什么关系,如今她的高考录取通知书还没有到呢,就一直等着,依偎在他怀里,瞅着镜子里的一家三口,“喜欢呀,我们终于在一起了,卫殊呀,我好喜欢你——” “我爱你。”卫殊吐露情语,忍不住又要吻她,可儿子晶亮眼睛盯着自己,他面上微微泛红,觉得儿子长大的还不够快,应该买张小床,让儿子一个人睡才好,不然的话,万一那啥的,把儿子吵醒了——想想也是醉了。 她不晓得他个脑袋里在想什么,听得脸又是嫣红一片,撒娇的将脸埋入他怀里,“我也……” 声音轻得很,几乎听不见,叫卫殊听得真是受用,“明天我可要去上班了,去爸的公司上班,你一个人待在家里要是不习惯,就到周爷爷那里?” “没——”她立即否认,“我哪里能不习惯,在哪里不一样。” 还真的,卫殊真是去公司上班,已经在公司旗下工厂里做过生产部调度员,如今去公司,是卫明先前安排的事,跟着他入公司,等暑假过去再出国念书,放寒假嘛再回国,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本来景灿灿也给安排过的,但是他觉得还是让景灿灿在国内比较好,好好地念大学,儿子嘛,就让他来带,在国外带孩子不是那么值得别人注目的事,他也想让景灿灿好好地融入大学生活,别叫儿子分了心。 他已经坏了她的高中生涯,叫她年纪轻轻的就为了儿子辍学,不能像个普通的女孩儿一样有个灿烂的大学生活,所以他还她一个,他也得同儿子好好处处,免得儿子就认得别人,看到别人,就想往别人怀里跳。 “我们会慢慢好的。”卫殊摸摸她的头,“相信我。” 她是相信他,很相信,相信自己都不如相信他。 一个人在家,她就跟儿子去买个菜啦,钱都是卫殊给她的家用,不止是家用,卫殊把他自己身上的钱都给了她,叫她不用省着钱花,该花的还是得花,买了菜回家,她就跟儿子一起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还是抗/日/剧。 午饭随便吃吃,重点是在儿子身上,喂儿子喝粥,粥是她弄的,用高压锅煮的肉粥,她也就会这个,学了好几次才会将味道调得让她儿子会喝,吃完饭,两母子就挤在床里睡午觉,日子过得好不悠闲。 等差不多到下午五点时,她们母子醒了。 也不是她们母子自然醒,还是被手机铃声吵醒,景灿灿随手地就接了电话,看都没看手机屏幕一眼,“喂?” “老婆?”卫殊换了种叫法。 叫得景灿灿立即清醒了过来,心里甜滋滋的,以前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她,“老公——”她爱娇地拉长个尾音,叫得甜蜜蜜,比卫殊那一声还要甜。 “舅舅说请我们吃饭,在锦悦饭店,我等会过去接你,哦,还是要让舅舅过去接你,他要往那边过,顺路的,”卫殊跟她说得挺慢,“儿子呢,他晚饭吃了没?” 景灿灿一听是跟罗方吃饭,心里有点膈应,可现在她还没跟罗方有什么搭界,自然不好明显地表现对罗方的不满,“好呀,我等着,先给笙笙喂一下。” 她挂了电话,再把粥热了一下才喂给儿子吃,儿子挺给力,很快地就吃完了,她摸摸他个小肚皮,他还“咯咯”地笑,挥舞着小手。 很快地罗方就过来了,车子停在楼下。 她迟疑了一下才下楼,还深呼吸了一下,才昂首挺胸的打算面对一切,甭管罗方还是陈方还是李方的,她那么在意做什么,现在是她来作主。 第3章 .18| 罗方将车子停在卫殊所说的楼下,缓缓摇下车窗,从下往上看,是栋老房子,还有些意外,就他个外甥还能屈尊住在这里,真是件叫人觉得意外的事,思及这个,他脸上露出笑意,很亲切,小男孩子怎么的一下子就成长了? 莫名其妙的玩失踪,叫他半点找不着消息,莫名其妙的又回来了,还带着景灿灿跟个小孩子一起出现,出现的更叫人意外,而他那个姐夫居然半点不意外,中间的猫腻叫他深深地吸口冷气,也许有人开始防着他们姐弟了说不定。 这个猜测的结论挺叫他不喜,本来还想给景灿灿个脸,要孩子真是卫殊的,就给她个脸,叫她在娱乐圈里得意一回,要名有名,要利有利,谁曾想,突然的叫陈烈插上了手,将人轻轻松松地就转换个身份。 他是打鸟给鸟啄了眼,居然没能晓得离卫家不远处的周家里住着的周灿灿就是景灿灿,真是稀奇的事儿,合着他把事情一合计,忍不住思量起是不是卫殊那小子翅膀硬了,心思深了,把事情安排到这地步了? 想想也不可能,就陈烈那个人能容得了一个毛头小子给牵着鼻子走?他百思不得其解,凭着那天晚上一桌子吃饭,他隐隐地看得出来陈烈对景灿灿有些不同,可要说是有哪里不同,他又说不太上来—— 他笑得阴沉,总归抓住一点点苗头,还想起他姐说起来早上陈烈居然在卫家,正巧跟把景灿灿跟孩子带回家的卫殊碰上,那个小不点还叫陈烈“爸爸”,好像真坐实了那孩子真是陈烈的。 要是以往,他可真这么想了,但现在不这么想,保不准孩子真是卫殊的,那性子真跟他那个死去的妈一样,可沉了,当年就是重重地摆了他们一道,先一步嫁给卫明——罗家两姐妹的事,都是老黄历了,也惟有他与他姐晓得了。 双胞胎?呵呵,两人真不像,对外说双胞胎,相信的人相信,不相信的人不相信,看人意愿,多年了这事儿一直没有人提,惟一的幸运是卫殊那个妈死得早,早早地就风平浪静,心思沉,也得有那个命能活得好。 手机到是响了,一眯眼手机屏幕,来电显示上“贺乐妍”三个字,他耽搁了一会儿,等铃声响了一遍,第二遍再接着响起的时候,他接了电话,颇有些懒怠地问了句,“有事?” 没一会儿,他的眉头皱起,嘴上还好说话的,“想出国?出国好呀,出国好呀,当是散散心,等手头这个片子拍完了再去,给你放个假,好好休息一阵子,再叫上边少,一起去,听话,我喜欢听话的……” 没等他讲完,贺乐妍已经挂了他电话—— 他也不生气,脸上依旧笑着,一贯是笑意,人这辈子,给人骂了还笑,不给人骂还是笑,“个小娘,脾气是见长了,也不对,脾气一贯大,我可是花了心血的,挣钱嘛可不是容易的事,我给人当孙子,还不许别人也给我当个孙子?跟了边少,就以为我舍不得动人了,呵呵,我他妈的还真是没舍得下手,都是什么事儿!” 呵呵——他还记得昨天他姐还劈头盖脸的一通电话过来把他骂了顿,真是无妄之灾,还有些小看了景灿灿,他点了根烟,深吸一口,将烟雾慢慢地吐出来,笑意更深了些,尤其是见到抱着孩子下来的景灿灿,他按掉了烟—— 烟上的火,有些烫手指,他还是按了下去,从车上下来走到另一边,替她打开车门,态度近乎于殷勤,“上车吧。” 景灿灿心里抗拒罗方的接近,面上一点都没流露出来,微微笑着,抱着儿子上车,还系了安全带,双臂紧紧地抱着自家儿子,背往后一靠,瞧着罗方替她关上车门再绕到另一边上车,墨睫微垂,谁也不晓得她个心里想什么,或者压根儿就什么都没想。 “砰”的车门一关,车里只有两个人。 “住这里还习惯?”罗方问她,没看她,开车看前面呢。 景灿灿紧抱着儿子,嘴角往两边一下垂,挤出个敷衍的笑脸,“还行呢。”不见到你,我会觉得更行。 罗方是个人精,能看得出来她个样子,有些戒备的意思,要不是个人精能把事儿都跟他摘得干干净净的?以前别人都觉得他底子不干净,现在嘛,他走的是经纪人公司,正大光明地把自己摆出来,到是没有人敢说他了,事情就是这样子,摆出来了却没有人说,藏着掖着更有人说。 “你好像不太乐意见到我这个舅舅?”他问得很直白,笑得很真诚。 她见到这个真诚的笑意,就想打哆嗦,但没打,忍住了,总不能一直躲在卫殊身后,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她总得自己处理事儿,到是露出个惊讶的表情,“舅舅,您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不乐意见到您,怎么会这样的事儿,我见到您是欢喜都来不及,卫殊说了,您是他亲舅舅,惟一的舅舅,我怎么能不乐意见到您?” 她还把卫殊拉出来遛遛,把关系再拉近一步。 罗方“呵”了一声,“嘴巴挺会说话的,上几回都没见你这么能说话的。”他当时还觉得这个人是个苗子,好好捧一下,指不定就能红,长得漂亮的女演员不是没有,长成她这么娇却是少见,从头到脚都透着娇,透着嫩,原本瞅着还容易摆布,没曾想容易摆布的人到是叫他出乎意料一了回。 “舅舅,我一直这么能说话的。”她还装作听不懂他的讽刺,笑得一脸天真,“谢谢舅舅以前让我进演艺圈,我会同卫殊说的,说舅舅还想照顾我,是我给推掉了。” 听得罗方眼皮一抽,卫殊能不晓得他做的什么是勾当嘛,瞧着人家把她如珠如宝似的待着的,话要是一说出来,卫殊年轻气盛的能不跟他急吗? 他到不是怕卫殊跟他急,而是没必要,省点力气总归是好的,但不能叫轻易叫她嘴皮子几句就占了上风,索性笑道,“真得同他说说,我还想着好好照顾你,你偏不让,我还到处找你们母子,你呀还真是小孩子,连你妈都不见一面,连你妈都给瞒在鼓里,以为你个孩子真是陈烈的,她都吓得半死了,不敢出面。” 景灿灿听得眼皮直跳,难怪她亲妈秦芳没出现,敢情是以为孩子是陈烈的,谁的孩子是陈烈的?她都敢发咒赌誓,“啊,我妈她原来还这么想的呀,我还以为她要把我的孩子花一百万卖给你们呢,许是我听错了,你们做什么要买我跟卫殊的孩子呀,肯定是我听错了——” 她叫她亲妈气得不轻,就知道从钱眼子里瞅,陈烈一帮她,就把她想成那样子,她可是她亲女儿,哪里有把亲女儿想成脚踏两只船的亲妈? 她一时间真是恨透了她亲妈秦芳,娇嫩的小脸顿时就僵凝了,天真的笑意早在脸上消失,她巴不得能迅速到秦芳面前质问,——转而个一想,也稍稍地消气了,人就是那么样子的,难不成她重活一回,她亲妈跟着能变性子,鬼才相信有这样的事! 罗方知道一百万这事儿是他亲姐姐卫太太提出来的,当初要按他的意思,决不可能会这么干,太急了,孩子嘛得慢慢来,哄着她自己交出来才是最好的办法,偏他亲姐那个办事简单粗暴,就想用钱摆平,给人就留了话柄,“都是哪里的事,不是不放心嘛你小小的年纪带个孩子嘛,可能中间有点误会,卫殊的孩子,我们欢喜都来不及。” 她听得出来他个话是有歧义,卫殊的孩子,泛指卫殊的孩子,如果她没跟卫殊好,那么卫殊可能还会有其他的孩子,不一定是她与卫殊的孩子,——真是无聊呀,跟她玩无聊的文字游戏。 索性一笑,也不摆脸色了,她想得开,跟罗方这种人计较压根儿没意思,自己活得痛快就成了,“是呀,卫殊同我的孩子,小笙笙,这个人叫罗方,是你爸爸的舅舅,以后就是你的舅公了,舅——公——”她找拉长个尾音,教儿子。 其实没多少诚意,就教一遍。 卫笙就盯着她的脸,两手揪着她衣服前襟不肯放手,听她在说话,他就巴巴地睁大眼睛,黑色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不时看看她,又不时看看罗方,小小的嘴巴一张,口水就流了出来—— 不止流出来,他还立即转过头,贴在她胸前,口水都沾在她胸前,瞬间就湿了一片,叫她真是拿儿子没办法,从喉咙底笑出声,“回头跟你爸爸说,你又水漫金山,叫你爸爸收拾你一下——” 罗方边开车边听得牙疼,不止是牙疼,还有牙酸,两下里话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叫他更是觉得这女孩儿还真是有本事把卫殊那小子迷得七荤八素,真不是简单,卫殊一贯是有戒心,他晓得自己那个外甥贼精的人,别瞧才十九,心思沉得跟什么似的。 还舅公—— 一下子就把他叫老了,真不服气! 从辈份上来还真叫一句舅公。 他闷着气儿,不再跟她搭话。 他不说话,景灿灿也乐得不说话,本来就不太乐意跟罗方有太多的交集,越少说话越好,关于贺乐妍的事,她更是一句都不问,有什么可问的,问了她也不想做什么,所以不如不问。 “到了,下车吧。” 车子停在停车场,罗方淡淡地说了句。 这回没先下车替她开车门。 景灿灿到不是那种矫情的一直等到有人来开车门才下车的人,一开车门,她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护着儿子的头,小心翼翼地下车,孩子快周岁了,渐渐长大,也渐渐涨体重,也许过段时间她都快抱不动了。 “灿灿——” 才走了几步,她就听到卫殊的声音,顿时就停了脚步,娇气地站在原地,等着卫殊从饭店门口走过来。 罗方就在她身后,瞧着卫殊那小子三步并作两步走,叫他看在眼里,着实不太喜欢,看别人家好好的,他就不高兴。 卫殊才早了一步,就等着饭店门口,眼见人来,自然迫不及待地就过来接,从景灿灿手里抱过儿子,下意识地跟儿子来个脸贴脸的亲密接触,——他个儿子不知道是不是开窍了,小嘴就往他脸上亲,亲得他满脸都是口水。 叫景灿灿笑弯了腰,偏他不擦,谁让那是他儿子,就当是甜蜜的口水洗礼。 出外吃饭,再带个还不会走路的小孩子,确实是有些麻烦,但当爸妈的都不会觉得是麻烦,卫殊跟景灿灿这一对更不会,找人要了张婴儿椅,把儿子放在那里,让他坐在桌边,看着他们吃饭。 卫笙才长了牙,什么都想吃,得亏在家里喝过粥。 景灿灿是不给他夹东西吃,严格控制他个饮食。 卫殊就不一样,不给吃菜,他就用筷子沾点味儿送到儿子嘴边叫儿子尝尝味,——瞧瞧他个儿子,吸得可高兴的,吸了一点还想要,他看儿子想要,就喂得更专心,就是遗憾儿子牙齿还没长好,咬不动东西,要不然他把桌上的东西都给儿子试试。 “别给喂太多,会太咸的。”景灿灿跟他说,稍稍一抬头,竟然看到叶增学从侧边过来,连忙低头装作没看见,“晚上他要喝水的。” 卫殊是个新手爸爸,自然是听他的,虽然少了点乐趣,还是将筷子收了回来,拿个手去摸卫笙小肚子,小肚子鼓鼓的,他一摸,儿子就“咯咯”笑了起来,他再摸,儿子再笑—— 叶增学听到笑声,下意识地朝笑声方向看过去,一看可了不起的,那个不就是陈烈的小情儿?还跟罗方在一起,难道是罗方拉的皮/条?都是下意识的想法,罗方这手皮/条拉的好,不止把陈烈的小情拉了来,还拉了陈烈的儿子? 哟,那还是罗方的外甥,卫家的卫殊,拉皮/条拉到自己外甥头上了,真不愧是罗方。 他跟边放一样也是不晓得中间情况,还以为这孩子真是陈烈的,跟罗方扯得上关系的人,能有什么好,都是一样的货色,就上回罗方给弄的人,玩起来还挺带感,可惜如今跟了边放了,他玩女人玩的多,但也是有底线的,就碰那些能用钱打发的人,银货两讫,方便简单—— 但眼前这么一看,他就觉得事情有些兴味,要是陈烈晓得他个小情儿还在外头接生意,不晓得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心里这么一想,就存了几分看戏的心态,朝他们桌走近,一副意外相逢的表情。 “罗方?”他先叫了一声,然后又用更意外的语气叫道:“是卫殊?是卫殊吧?” 卫殊站了起来,无视他夸张的表情,淡定地叫了声,“叶叔叔,好久不见。” 叶增学被他一叫,觉得自己平白无故的就老了好几岁的样子,心里挺不乐意,可他最多叫一声卫明“哥”,人家的儿子从这里来看,叫他“叔叔”也没有错,没等人叫他坐下,他自来熟地就拉过隔壁桌的椅子坐在桌边,瞧瞧那个小孩子—— 虽然他才见过一次,还是记得的,就算没见过,景灿灿在这里,猜也猜得出来是谁的孩子,他深深地瞧过那孩子一眼,才转向景灿灿,“灿灿,怎么都不跟叔叔打招呼了,才多久没见呀,叔叔都不叫了?” 景灿灿差点反胃,没办法,都是生理反应,不是她乐意的事,硬是挤出笑脸,皮笑肉不笑的,“叶叔叔好,我这不是怕叶叔叔贵人事忙,早就忘记我了才不叫的,要是我一叫出口,叶叔叔不认得我,我岂不是很丢人呀?” 随口扯的话,她说起来面不改色,好像真是那么一回事。 “哪里可能会不认得你,”叶增学一副被冤枉的架式,还掏出手机,“我得打电话同陈烈说一声,叫他跟你说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罗方你说是不是?” 后面一句话,他就扯了两个人。 原本就想当壁上观的罗方也给他扯了进来,还得他来回答,叫他脸上的笑意差点没保持住,但他一贯是心思沉,就算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从来不叫人看出来,朝叶增学看过去一眼,还挺疑惑地发了一个声:“啊?” 好像他刚才根本就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刚才说什么了?”他疑惑地再问了一遍,“我刚才走神了。” 卫殊对于他舅舅罗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很是佩服,当着外面的人,他是不会拆自家人的台,但人家摆明是冲着景灿灿过来的,他确实是不欢喜,“叶叔叔,我们灿灿一向挺懂礼貌。” 第3章 .18| 卫家跟叶家本来就是世交,卫殊这一句“叔叔”也没有叫错,就算没有这么一层关系,叫叶增学一声“叔叔”也算使得,大个十多岁,可以叫的,所谓辈不比人大,岁也比人大,人嘛,讲点礼貌都是没错—— “叶叔叔不会这么小气吧?”他还再加了一句。 叶增学最近在戒毒,毒是戒了一点点,他为什么吸毒,那是纯好玩,实话直说吧,就是闲得无聊了才吸毒,像他这么样什么都有的人,才会干这种无聊的事,瘾刚上来时,他还真不当一回事,他哪里还能少了得吸毒的钱——就是想戒了。 想吸是无聊的闲,想戒也是无聊的闲,他就这样子,还以为在国外戒毒所待了好两个月,他个脾气都变好了,没想到卫殊这小子话讲得到软,到是刺得他差点变脸,就他这个年纪真跟卫殊计较,着实显得他太计较。 但是他叶增学是谁呀,就是个气量小的人,手肘支着桌面,手掌心支着下巴,还一脸的遗憾,“大侄子,我叶增学嘛,其实就是个小气的人,真的。” 卫殊并不让步,可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对上叶增学几乎是想都不想的事,就是换了种说法,“我们灿灿也是很小气的人,我也一样的,叶叔叔,你就一个人小气,我们两个人都小气,好像比你更小气。” 比谁更小气。 他真个滑不溜秋的人,叫景灿灿挺听了就觉得好笑,要说卫殊是什么样儿的人,她是最晓得的,好起来对你千般好,坏起来真是看你一眼都不行的,她以前就经历过,所以卫殊这么一下子还挺无赖的对上叶增学,她挺乐。 就附和着他的话,朝叶增学稍稍得意地微仰起下巴,“嗯,没错,我就是小气。” 叶增学不是没见过一唱一合的场面,不过向来谁都不太敢惹他,也不敢拿他当消遣,还真没见过这么真敢顶他话的人,面上浮出一丝冷笑,一拍罗方的肩膀,“卫哥的儿子真了不得,我可真得跟卫哥好好聊聊,什么时候我也能有这么一个儿子,怪羡慕的。” 他羡慕? 他羡慕才是怪事。 听得罗方眼皮子一跳,于面前的情况,他自然是要和事佬,好歹一个是他外甥,至于别的嘛,他真没太放在心上,年轻人嘛,年轻时总是有几分激/情,激/情过了头,还能有什么留下,不过是各奔东西,他且当是怜悯景灿灿一回,“都说什么呢,好端端的吃个饭,一点礼貌都没有,跟叶少这么说话的?” 他一贯是跟女人不太对付,这个谁都晓得,他也不跟人辩解,叫人说几句身上肉都不会少,没什么,他挣自己的钱,话叫别人说几句,就没有什么。 卫殊跟景灿灿一对眼,——景灿灿头一微动,算是摇头,不再跟叶增学再纠结。 反正她高兴了,心里舒畅了,现在又没发生过上辈子的事,她记恨于叶增学都是没意思的事,心里还有些不甘心,卫殊站在她这边,着实叫她非常欢喜,再没有比这个更叫她欢喜的事,“舅舅,我们吃好了,得回去了。” 这就站了起来,她将手递给卫殊。 卫殊先去抱儿子,然后再拉着她走,走之前还去结了账。 叶增学还坐在原位,瞧着那两个小年轻还再加个小孩子,忽然间觉得有些不对劲,手指着景灿灿的背景,视线落向罗方,见他一贯挂着笑意的脸,就有些看不顺眼,“我怎么瞧着不对,那不是陈烈的儿子?” “谁呀?”罗方佯装不知,装傻装得很到位。 “呵呵——”他冷笑,手指敲着桌面,“别跟我玩,我不玩小的,就爱玩大的,说呀,陈烈的儿子怎么跟卫殊在一起?” 听听个语气,他问什么,别人就得恭恭敬敬地回答什么似的,不回答简直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从他的眼神,从他个态度,都能看得出来,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罗方还是那样子,不慌不忙的,脸上依旧挂着笑,还非常意外地反问他,“陈烈的儿子?景灿灿是女的,哪里来的儿子?” 听得叶增学差点变个脸,“你跟我装什么傻,罗方?” 要不是他在国外戒毒所生生地待了两个月,恐怕早就敲桌子了,亏得还有点效果,将他的脾气稍稍地锻炼了一下,如今还能稍稍地忍一回。 罗方奇怪地看着他,又看向门口,两小年轻早就走了,他就算是看过去也看不见人,还是盯着有那么一分钟的时间,然后突然往后一靠,两手重重一拍,恍然大悟了般,“你说的是景灿灿的儿子?” “是陈烈的儿子。”叶增学跟边放不同,不同边放叫陈烈一口一个哥的,他跟陈烈嘛,表面上是处得挺好,但是——他还是有些不服的,“景灿灿个儿子还不是陈烈的儿子,同你外甥搞什么破鞋?” 还思及那一回她拿个奶泼他,泼得他衰几个月。 “还真不是陈烈的儿子,”罗方眉眼间全是笑意,还有些得意,“人家叫我一声舅公呢,是我们卫殊的儿子,还真亏得陈烈心善能照顾人,把我那个外甥媳妇照顾得好好的,唔,好像说得早了一点,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 陈烈是个什么样的人,叶增学就知道一点皮毛,知道的一点皮毛也就够了,那个人真好心照顾人?他不由嗤笑,当陈烈是圣父呢,世上没有那样的人,“你外甥还挺行呀,我还以为是周灿灿比较行呢。” 这话纯粹是恶意的。 但罗方不生气,还并不给卫殊说句话,至于景灿灿,他更不会说了,事实上他凉薄,亲情在他眼里真不值几个钱,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他就喜欢钱,“还是周灿灿比较行。” 他笑得更大方,直接叫周灿灿,不再叫景灿灿,可不是嘛,亏得陈烈一插手,人家都改名换姓了,换得还挺好,可惜他还没他那个姐夫晓得,“陈烈最近搞得挺顺风,跟能掐会算似的,圈了哪里,哪里就换个样子,简直叫我佩服了。” 叶增学眉头一皱,确实不乐意听,陈烈不知道在想个什么,突然的就从部队里出来,还做生意,不做生意还好,一做生意居然干什么都能行,连个跟头都没有栽过,真叫人“羡慕”呢,他咧嘴,还有几分狂,“不管能掐会算还是什么的,还真有几分邪性,上回刚公布的造地铁路线,真叫他给压着了,别不是走了哪里的路子吧?” “就他还要走路子?”罗方直接地将话给堵了回去。 听得叫人不舒服,可人家说的是实话,叶增学是想猜人家是走了谁的路线,比如周老什么的,但周老同那块儿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就凭陈家,也用不着走周老的路子,那太有些大材小用—— 可他就是不舒坦,浑身不自在。 他容得下边放,就容不下陈烈。 一山不能容二虎,陈烈要在本城真实打实干下来,就是从他手里捞钱,他难受,就跟被什么咬了一口似的,侧着个脑袋,朝罗方说得挺直白,“你捧的贺乐妍还不错,我到是想请她吃顿饿,我的面子能请得来?” 罗方牙都疼—— 也是就是一秒的发作时间,他一贯是个现实的,谁给他好处,就能咬鱼钩,而且一旦咬住了,他就不会松开嘴,还要咬得更牢些。 比起叶增学,他当然觉得贺乐妍现在跟边放比较好,叶增学坏主意忒多,心更毒,眼更多,谁得罪了都没什么好果子吃,贺乐妍嘛跟着边放挺如鱼得水,吃顿饭有什么的,再不济就是再上/床当作饭后消食,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叶少可得温柔点,上次都把人胆子弄小了,再一回,人可是吃不消的。” 叶增学总算是觉得顺心许多,一鼓子因两小年轻涌起来的郁闷味顿时就散了好多去,“就是吃个饭,纯吃饭,就你想得多,把我当什么人了?” 罗方还说“抱歉”,心里在想没把你当过人,有些话自己晓得就好了,没必要到处跟别人讲,“市府要搬新,也不晓得在哪里的点。” “怎么着,你还想改行?”叶增学不太在意的问,也就是嘴巴上过过问题,真没有想听到他的回答,随口一说,“回头我看看,也不是什么大事。” 是不是什么大事儿,于叶增学是真有这么一说,他真不在乎那些,他不在乎,不代表别人不在乎,这才是问题关键,“那得多谢叶少,我就指着再改个行呢。 他会所,本来做的是独门生意,这门生意不太光彩,他就改头换面,弄了经纪公司,瞧着够正规,他还想着更进一步,彻底跟以前的事都隔开来,当然,还有卫氏,他也想弄来玩玩看,唔,不是玩,他是个好舅舅,得帮着卫殊点,说玩玩看,那说法得多老土。 第3章 .18| 不管叶增学那边跟罗方有什么事儿,卫殊跟景灿灿早就走了,还是那辆破车子,并不会因为卫殊现在跟着他亲爸卫明走入公司而有什么改变,不是一回到公司就能插手公司业务,他就是个旁听者,卫明到哪里,他跟到哪里,尤其公司开会,他有听的权力,并没能发表自己意见的权利,年纪摆在那里,阅历也摆在那里,他现在进公司并不指望着一飞冲天,一飞冲天这事儿听着太爽,真干起来其实有点难度,他现在做的事,就是多听,多想,然后再慢慢地将自己融入公司里头。 他明白脚踏实地的重要性,也许去年还不明白,今年他儿子都快满周岁,再没有更明白的了,没有能力当后台,他想让灿灿过好日子都是一句空话,几乎是都不需要征求他的同意,直接被送出国。 这种被束缚的无力感,的确叫他挺厌恶.一直厌恶. 他一贯做自己的主,即使从小都是这么过来,那么这份本质也不打算改变,还是他自己做的主,拉开车门,看着景灿灿抱着儿子上车,他才替关上车门,绕到另一边上车,也就随便说了一句话,“叶增学瞅着精神挺好,看来是戒毒了。” 景灿灿微微瞪大眼睛,吸毒的事,她又不是没有接触过,好歹还有些底线,这种坏东西是没碰过,演艺圈里碰到的人不知有多少,有的始终没给曝出来,有的直接叫人端了,——她一直晓得叶增学是吸过毒,后来戒没戒,她真不知道。 “这东西真能戒得了?”她还是晓得一点点的,沾了这东西,很不容易戒,戒才是开始,不复吸才是长路,有些人是戒了,老是会复吸,老戒老复吸,她以前就有个比较相熟的人,沾了一点,后来离不开了,手指指腹压压儿子的下巴,她对着儿子以舌/头抵着上颚,发出“咯咯”两声,吸引住儿子的注意力,才再加了一句,“有这么好的毅志力?” “想戒就能戒得了,”卫殊一笑,“戒了还是个开始,那东西可毒着呢。” 景灿灿怎么听都觉得这话是双关意思,朝他丢了个眼神,话就从她唇间出来,“是毒比较毒,还是叶增学比较毒?” 腾手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刚做完,他的手就回到方向盘上,算是夸奖她,“一样毒的,叶家近年来在本城势头比较猛,如今陈叔叔哪里不好去非得在本城发展,估计会争一争吧。” “不是吧,我看他们还挺好的。”她半信半疑,上次就瞧着陈烈跟叶增学还有边放坐在一起,“上次陈叔叔一个电话,叶增学就把选好的小角儿给换了,要是不好,能这么干?” “哈哈,你就是单纯,”卫殊挺乐呵,眼神暖暖地划过她的脸,又专心开车,“说太直白了就不好,好着就好着,不好就不好了,挺简单的事,叶增学这些年够狂了,狂的都没边,等着看吧。” 她比较能听得明白,就她以前跟别人,都是一团和气,跟任何人都是一团和气,其实她也晓得别人对她有意见,她也不见得能容得下那个人,都是表面上看着花团锦簇,内心谁也不服谁。 “妈——麻——” 比她更听得明白的好像是他们个儿子,扭动着胖乎乎的小身体,嘴里还发着声,模模糊糊的能听得出他在叫景灿灿,听得景灿灿心都软得跟泥一样,双手微微将儿子抱起悬空,轻轻地往下又往上,往下又往上,如此反复。 “咯咯咯——咯咯咯——”卫笙很痛快,两手也不甘寂寞地跟着挥舞起来,“咿咿呀呀——咿咿呀呀——” 说的是婴儿国的话,叫人怎么都听不懂。 “管他们呢,与我们没有关系,”她把儿子放下来,试着让儿子坐在自己怀里,卫笙偏不同意,非得想高高地站在她腿上,她就用双手护着他,“你看看,笙笙还喜欢站着呢,刚开始让他站起来,他还非不肯站,非得趴在那里,就用爬的,我怎么哄他,都不肯站起来走一步,真是气死我的——” 哪里是生气,分明是一种幸福感,跟卫殊在炫耀。 “爸已经在国外学校替我请假,当作是暑假,等下半年再出国继续念书,”卫殊终于将压在心里的话说出口,不肯再瞒着她,与其临走前再三辗转,还不如现在就说了,他压着声音,“到时你也念书,儿子就让我带,好不好?” 她一直听着,就一直听着,本来手在动,慢慢地,手也不动了,就是固执地护着儿子,眼睛直直地盯着前面,车子一直在往前开,她的眼珠子仿佛凝固了似的,一动也不动,好半晌,才动了那么一下,还是僵硬的—— 脖子在动,跟慢镜头似的,她转向卫殊,白里透红的小脸,充斥着笑意,眼睛里也全是笑意,“好呀——” “好呀——好呀——” 她说了一个“好呀”,再接着又慢慢地说了两次“好呀”,声音清脆,好像很干脆。 眼泪随着她说第一个“好呀”时,就再也止不住,黑色的眼珠子就瞅着他,一眨不眨的,眼睛顺着她的脸颊流,在她的下巴处不由自主地往下滴落,滴落在卫笙的脚丫子上,他还睁大着晶亮的眼睛瞅着她,并不能理解她在做什么。 卫殊没停车,依旧在开车,尽管他想停车,去替她擦眼泪,还是强自克制着自己的心情绪,愉快地说,“这样对我们都好,总不能叫我们家笙笙长大了后知道我们这么土,回头要是我们笙笙念书不行,我们想让他更进一步,他要是说我们都没怎么念过书,不也一样混得好?以后还拿什么给我们笙笙当励志典范?” “噗——”她没忍住,笑出声来,那点点要分离的难受就瞬间淡了些,朝他瞪去一眼,满含着嗔怪,“就你会说话,反正我是说不过你,儿子你带就你带。” 前面的路还很长,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在一起,不急于一时,不执着于一时,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还有孩子,“你好好地念书,什么都不要想,等你到二十岁,我们就去登记,好不好?” “才不呢——”她偏过头,“谁要跟你登记了!” 嘴硬心软说的就是她了。 说归这么说,她眼角的余光偷偷地打量他,叫他抓了个正着,他一笑,她又羞又恼的,要不是车里,她准得挠他个痒痒,非得叫他扛不住。 “嗯嗯,那我们就不登记。”卫殊从善如流,顺应她的话。 景灿灿一时间就变了脸。 “哈哈——”他笑得很大声,完全不克制。 “坏蛋!”她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觉得自己真幼稚,就叫他三言两语般的就说服,像是时刻被他拽在手心里,可她喜欢这种被他拽在手心里的感觉,太美妙,“真是个大坏蛋——”她更是幼稚了一回,骂他的话更幼稚。 她一贯想让自己成熟点,可能是心态的缘故,不再想过去的事,好像真与十九岁的她都一样了,融合得非常快,她没成熟,也不想成熟,就想当个不成熟的人,——成熟,她还有很多的机会成熟,而她现在不想成熟,只想安静的当个十九岁的小女孩。 尽管她已经不能称为女孩,她是个有孩子的妈。 惟有卫殊喜欢这种局面,他们有着更好的未来,不急于一时,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得有更强大的能力才能将自己的未来握在手里,将他们俩的未来都紧紧地握在手心里,也将她紧紧地握在手心里——“陈叔叔好像对你很好。” 他看得出来。 但有什么意图,他暂时还没看出来——至少他的第六感没有感觉出来,隐隐的有种危危机感,又觉得自己有些多心,索性就问了她。 景灿灿懒得去分析为什么话题会跳得这么快,更懒得去想他话里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意思,她只相信他,人靠在车里,额头与儿子的额头贴在一起,“陈叔叔好像是个好人,”话说到这里,她抬起了头,“好像脾气不太好。” 上次她就不过怀疑了一下,人家就把她丢街上,这还不止,还将她的行李丢出房间,她一贯是怕强者的,所以对陈烈还有些戒备的,没等卫殊有反应,她又自己点了点头,才“嗯,是脾气不太好。” 卫殊并不惊讶,“你那是没见过他在部队里的样子。” “能什么样呀?”她并没往心里去,此时也没有起什么好奇心,“人不都那样子,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的,还不成他能还多两个心?” 就是她坦荡的回答,才叫他放心,要说吃醋,肯定是有的,她的性子,他比她还要晓得,最不跟别人好的,可能是家里的缘故,她连要好的同学都没有,最好的同学也就是他,当然,他们现在是这关系了。 卫笙根本听不懂父母在谈些什么,困了,就要睡,卫殊把他抱到怀里时,他已经是睡着很熟了,从楼上到楼下,他今日睡着,好像吵不醒。 洗个脸后,景灿灿到厨房冰箱里拿了个苹果,就迳自咬了一口,生脆的苹果,叫她皱了眉头,面前一暗,见到卫殊就站在他个面前,将灯光稍稍挡住,她悄悄地往房间里看过去一眼,“还睡着?” 卫殊拿过她手里不爱吃的苹果,放在一边,“嗯,还睡着,估计能睛到半夜。”说着他就低头吻她的嘴唇,她嘴里的苹果才咽下去,还能隐隐地嗅到苹果的香味,“真香——” 她有些羞,双手抵在他胸前,又没用力,跟没抵一样,“什么香了?” 他的手落在她腰间,比刚认识时要长肉一点点,但这话他是不说的,鼻子凑近她,作势在她脖子间、胸前嗅了嗅,暖/昧地贴着她,“你哪里都是香的——” 说得她更羞,人就靠在厨房外的墙上,“哪你这么说话的,羞死了。” 他又吻她,吻过一回,头低在她肩头“吃吃”地笑,一时半会都不停,手还在她腰间作怪,不时地揉两把,揉得她个娇气鬼就有些受不住,人便软软地靠在他身上,惹得他喉咙间涌出来的声音就粗嘎了些,“羞什么的,我们儿子怎么出来的?” 她更羞,小腹叫他的手按个正着,按得她呼吸声渐浓重,“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他闻方,眼神微暗,透着种叫人心悸的暗光,手覆在她个平坦的小腹间摩挲起来,有一下没一下的,薄唇更是轻啄着她诱/人的唇角,“那谁知道?” 眼睛有神,透着情意,将她几乎淹没在里面——她不想叫救命,就想沉溺在里面。 “不知道——”她抬个手,想抱他,偏叫他一手给制住,软软地制在身后反剪着,人已经完完全全地都依靠着他才能算是站着,嘴里无赖似地老说,“不知道,我不知道啦——” “真不知道?”他笑眼漾漾,如何不明白她个矫情,想要又不敢要,抱起她挤在沙发里,用手抚摸她,一边还吻她,还分心问她,“真不知道——” 他叠在她身上,几乎叫她喘不过气来,只是几乎,只是个形容词,她更喜欢这种叠法,仰脸朝他羞羞地笑笑,眼睛不闭的,就看着他,瞧着他将她身上的衣服都给剥了,——然后她替他剥,剥得个光/溜溜的,两个人都跟初生的婴儿似的叠在一起。 里面的卫笙还睡着,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得的叫他们小“夫妻”待在一起,中间没有个大号灯泡。 他血气方刚,与她挤在一起,又是长久没一块儿了,先头还顾忌着他们那个儿子,现在嘛,他激动得不行了,还是压抑了一下,极尽温柔地问她,“能行吗?” 她紧紧地抱住他的背,用行动表示她的意愿。 跟熟睡的儿子隔着一扇门,一堵墙,他们就在客厅、就在沙发成其好事,又怕将儿子给惊动了,都是压着个声音,越是这样子,越是觉得有种快活的禁忌感—— 最后,还是卫殊抱着软得都直不起腰来的景灿灿到浴室洗的澡,他亲自伺候着怀里的娇娇,边替她冲澡,瞧着她那身娇/嫩的肌肤,软软弱弱的姿态儿,叫他把持不住的又玩了一回鸳鸯戏水,几乎让景灿灿几乎控制不住在浴室里娇纵的叫喊出来,偏可能是刚才压抑得狠了,这会儿,到是声音哑了。 她是战斗力渣,而他是战斗机中的战斗机,她亲身验证的结果。 等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出租的小房子里只有她跟儿子两个人,卫殊早早地就去公司了,儿子是醒了,没同她哭弄着肚子饿,就趴在床里,他自个玩自个的脚趾头,大有还想低头去咬一下的想法—— 等她从床里起来时,懒懒地想喝个粥什么的,手机到响了,看也没看地就接了手机,随口就一问,“卫殊?” “——” 结果手机那头沉默了。 她才惊觉接电话的可能不是卫殊,将手机稍稍地拿离耳朵一点点,才瞅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是陌生号码,——难道是骚扰电话? 她心里是这么想的,还是再问了一句,“谁呀,说话呀?” “是我,贺乐妍。” 总算等来了声音。 第3章 .18| 景灿灿只是随手接的电话,更加以为是卫殊打来,所以接的非常痛快,没想到是贺乐妍,到让她一滞,伸手去捏捏自己儿子的小手,嘴上才像是高兴的说,“是乐妍姐呀,今天不拍戏吗?我昨天看娱乐新闻,晓得你新戏要开拍了呀——” 要说她不再注意贺乐妍,那是傻话,她一直有注意,只是不像刚开始那样子愧疚,有些下意识地避免与贺乐妍见面,是她的主因。 “没,还没开拍,有个叫傅霓的女演员结婚了,不打算出演,我们导演正在发脾气呢,才没有开始拍,”贺乐妍跟她聊起演艺圈的事,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清淡,“我好不容易才演上女主角,就这样子,真烦。” 傅霓结婚? 景灿灿不记得有这种事,傅霓怎么可能会结婚?至少她没有听说过,一直没听说过,跟过几个人,都是有夫之妇,当然之前没结婚的陈烈不算在里面,她到是从来没笑过傅霓,都是同样的货色,没谁瞧得上,瞧不上的意思,偏傅霓老跟她过不去,就跟有仇似的,老话拿话刺她—— 记忆实在不在美好,她想。 开始她不会应对,那时有经纪人,她智商没怎么高,真的,这辈子也高不到哪里去,没听说重生就能跟着智商也往高里涨的,这是她的“痛苦”,——后来她慢慢地会了,就冷眼瞧着傅霓,傅霓后来也是不敢了。 其实她总结过原因,不就是因为她红了,她后台硬,所以傅霓才不敢的,真说她自己有什么能力叫傅霓住嘴,那都是天方夜谭,战斗力这种东西,她就是个弱渣,只能试着吃自己好过一点。 “啊,结婚?”她好半天才回过刘来,将自己从不太美妙的记忆里拉出来,“傅、傅霓?” “是呀,就是那个傅霓,在我第一个戏里演最坏女配角的傅霓,好像跟陈、陈烈过,你知道这个事吗?” 贺乐妍这么八卦? 她还是头一次觉得,以前没跟贺乐妍这么接近过,就算是碰到都是笑笑走过去,最多是握握手,来个亲密的拥抱都是拥一下就放开的那种,如今这种情况,她觉得还挺有趣,但是稍稍压了声,很惊讶地反问回去,“是真的吗,跟陈叔叔吗,是跟陈叔叔吗,我要去问问,问问是不真的——” 不知道才是怪事,至少有一回她见过傅霓出现在陈烈房间里,瞧那个样子必然那天夜里有过啥啥的,她装得还像,真像不知道这么一回事,口气还天真,跟没长脑袋一样。 “别问,这样问多不好意思的,要不要出来玩一下,带你儿子出来,我们一起出来逛逛,散散心,怎么样?” 来自于贺乐妍的邀请,景灿灿下意识地就想拒绝,索性给自己描绘了一副“贤妻良母”的大饼,“乐妍姐,真不好意思呀,我真想跟你出去,可我还得给卫殊做饭呢,走不开,再说了带个孩子出去多麻烦呀,卫笙他麻烦的不得了,出去一次就能要我的命一样,等下次卫殊在家休息,我把儿子丢给他,再跟你一起出去走走。” 这话说的,真贪玩,更不负责任。 “卫殊回来了?” 她分明听到贺乐妍的声音有些迟疑,不是她太敏感,而是真那样子,她不得不想卫殊跟她很熟吗,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至少卫殊没提过,身为女人的第六感,她还是稍稍地觉得有些不悦。 “是呀,回来了,”她在对着手机说话,依旧一派天真,“是呀,他回来了,我们在一志呢,乐妍姐,我都高兴的快找不到边了,哎呀,不跟你说了,我得给儿子喂点粥,再不喂他,他可要跟我闹的。” 她装作很忙地掐断通话,回头看她儿子,已经趴在床沿,再动一下可能就要往床下掉,她哪里还顾得上手机,立马把手机随便一扔,三步并做两步的朝儿子扑过去,在他即将掉落地面的时候,她恰恰地将他给抱住。 卫笙丝毫不觉得自己有经历了什么危险的事,被她一抱,他反而更高兴,动着双臂,更动动腿儿,“妈——麻——” 听得她直翻白眼,觉得他就个来卖乖的,可她又拿他没办法,鼓起腮帮子,她用力地朝着儿子脸上呼出一口长长的气,瞧着她儿子闭上眼睛,她还哈哈大笑,小子,还敢跟她玩,没门,一点门都没有。 “妈——麻——”他个肉肉的小手,不甘寂寞的地摸向她的脸,“爸、把——把——” 听得模模糊糊,她还能听得出来,手指按按他个下巴,肉呼呼的挺有手感,“你爸可不在这里,在你爷爷的公司里头呢,你叫了他也听不着,叫了也听不着——” 卫笙压根儿就听不懂她的话,玩得自得其乐,该出声时还出声,不想出声时,他就不出声,就随便高兴,还有将粥喂到嘴边,他吃得更不亦乐乎。 喝小半碗粥,是他的极限,肚子一饱就什么都不喝了。 眯着眼睛又想睡的样子,叫她看在眼里万分怜爱,这是她跟卫殊的儿子,对眯困着双眼的小家伙问道,“我们再睡一会儿,中午去找你爸爸一起吃饭好不好?” 小家伙能回答得上吗? 回答不来,更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眯着个双眼,很快地就睡了过去。 跟景灿灿原先想好的不太一样,母子俩一睡就是一上午,等醒过来早就是下午三四点钟了,还跑去吃什么午饭的,再过些点就晚饭了,——她懒得床里还不太想起来,侧身躺在看儿子,小家伙嘴里含着手,就一直瞅着她,她瞅他,他也瞅她。 她再也睡不住,脑袋里突然有了个主意,既然午饭没混上,那么就混晚饭?主意一定,她立即起来了,在衣橱里找好看的衣服,找来找去也就找得些裙子,还公主风的那种,叫她实在有些嫌弃,天那么热,一开窗,暑气就从窗口涌了进来,瞬间就逼出她身上的汗——她还皱着眉头穿了条裙子。 纯白,圆领,能露锁骨的那种圆领,还无袖,晃荡着她两条细细的手臂,还是修身款,头发跟着绑在脑后成个干净利落的小马尾,一走路还能跟着她的脚步轻轻晃荡起来,卫笙就趴在她肩头,两手大咧咧地拽她的马尾,拽得好认真,偏又拽不着。 景灿灿极精神。 才下楼,她就差点蔫了—— 迎面来的是卫太太,不止是卫太太,还有她个亲妈秦芳,真是的,她亲妈秦芳真爱瞎扯的玩,跟谁一起来都行,就是卫太太不行。 她暗搓搓的在心里想,亲妈秦芳还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不知道这次是得说什么理由的,她往后退了一步,也就退了一步,再退,她是不肯的,抱着个儿子,努力地挺起胸/脯,“你们好——” 还是她先打的招呼。 做足了礼貌先。 “灿灿——”秦芳那惊喜声,还要上前一步,双手要去抓她,便她给躲开,声音就暗了下来,“灿灿你可想死妈了,怎么都不见人了,一次都不来见妈,你怎么就这么狠的心?” 她还想上前给扭她几下,叫她晓得别那么傻,要把钱都浪费了怎么成——他心心念念的都是钱,活了半辈子,什么最轻,只有钱最轻,她一贯是相信钱的,不相信人,钱只要在他手里就行。 景灿灿挺烦这样的哭法,也不是她亲妈,就这个架式,很容易叫迷失在电影里面,微开了口,“怎么了呢,您找我是有什么事?” “我找你有什么事,哪里有你这样的,高中不好好念就算了,十八就生孩子,你有没有替自己想过的?”秦芳瞪她,气势十足,伸手要打她,手刚刚的举起,又缩了回去,似乎对她是又爱又恼,“你想自己毁了吗?” “是呀,”卫太太也跟着附和,语重心长般的,“别把我们卫殊也拖累了……” 但是她的的话还没说完,就让景灿灿打断了,着实不乐意听这些,因为她们的来意并不是这个,所以她并没有必要听,索性就打断她们的话,“还是别说了吧,我不乐意听的,妈,上楼说吧,站在这里,你们乐意上演家庭伦理剧,我是不乐意的——” 她转身就上楼,抱着个儿子,走起来毫不费力,不是她力气,而是习惯了,习惯夫是种可怕的东西,以前稍抱一会儿,她都累,现在都习惯了。 秦芳与卫太太相对看一眼,毫不落人后地跟在她的后面。 儿子听不懂,她也不叫儿子听了去,直接地坐沙发里,叫也不叫那两个人坐下,大赤赤地抱着儿子玩,“想说什么直接说吧,我等会还得出门——”完全是看事情有没有可能谈,要是不能谈,那么就崩。 主动权把握在她手里。 “你妈收了我一百万钱,得把孩子交给我。” 秦芳没说,先开口的是卫太太,她就站在门边,连门都不愿意再进一步,冷冷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人,还有她抱着的小孩子,那个她实在是瞧不出来有半点能像卫殊的孩子,能给一百万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景灿灿一听到“收”这个字眼时,就捂住了儿子的耳朵,尽管儿子听不懂,她还是做了这个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但是——她自己是镇定地听着,一直是听着,听着卫太太把一句话说完,很冷静,可能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才让她显得特别的冷静—— 好像心跳都是平静的,她居然还能笑出声来,笑望着面前站着的两个人,“一百万,没给我呢,给她做什么,要给也是给我呢——” 她笑得挺乐,两手一直捂着儿子的耳朵,不叫儿子听见这些难听的话。 “景灿灿——”秦芳尖叫,声音尖利异常。 被叫的人,依旧淡定,满眼笑意地将目光落向她亲妈秦芳,“妈,我耳朵没聋呢,这是我儿子,人家这么大方给钱,钱当然是我的才对,您怎么好意思替我收钱,——您要是把我卖了,要收个钱,我肯定是让您收的,可这个是我儿子,钱自然是我收,卫太太,您替我们母女俩评评这个理?” 末了,她还将话对准卫太太。 “哦,不对,不能你找您评理,”景灿灿遗憾的摇摇头,“您也真是的,给人钱时都不打听打听一下我妈是什么人,她呀是每天捞不着钱苦,以前呀就靠着卖我的钱过着光鲜的日子,现在嘛又打算卖我儿子,我儿子可不卖,您要是想买个她外孙回去,记得可要叫她再生个女儿,等女儿长大了再生个外孙,到时您再把孩子弄走,怎么样?” 第3章 .18| “景灿灿!”秦芳恼羞成怒。 一个箭步冲上来。 景灿灿坐着没动,她抱着儿子,只是眼神凉薄地提醒她,“妈,您晓得的,我改了户口,我现在叫周灿灿,您要是晓得您把这么一个巴掌下来的后果——” 秦芳缩回手,面上又怒又惊,“你还敢威胁我?” “不、不敢。”景灿灿笑着回答,那份笑意从来没到她的眼底,凉薄的眼神描过卫太太,再从卫太太身上回到她个亲妈秦芳身上,依旧是凉薄的,没能多一丝感情,“我是怕您的,你晓得的,小时候您一个眼神过来我是大气都不敢出,您估计还记得的,您跟别人有约,就把我关起来,我也是记得的,您要花钱,就托我的名头要钱,我也记得的,就这么样,您还打着我儿子的名义,要人家一百万钱?” 跟说笑似的,她脸上一直带着笑,丝毫不减,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 就这个态势,叫秦芳下不来台,她来之前是打过包票,她女儿景灿灿是什么个德性,她心里最清楚不过,胆儿小,从小到大,她说个话,景灿灿连个屁都不敢放,哪次不都是在她的面前服服帖帖,如今敢在她这面前这般—— 秦芳早已经打听清楚陈烈是什么,还打听清楚那位周老,个乖乖的,哪一个都不值当她为了一百万钱就得罪了去,一百万钱算什么,等她女儿攀上陈烈,要几个一百万还会愁没有吗? 卫殊是什么,个小年轻,事情能由得了他自个?还不如陈烈呢!秦芳的算盘打得叮当响,刚才在卫太太面前她装腔调了一番,瞧着她女儿个底气的样子,她开心呀,索性就跟卫太太扯皮了,“喏,卫太太,不是我不想把孩子给你,是灿灿不同意的——” 她迟疑了一下,不止是迟疑,还心疼,万分的心疼,被妆容包裹的脸还万分纠结,又是一个咬牙,才从随身的包里——再掏出个皮夹子,还是个巨贵的牌子,她小心翼翼地拉开皮夹子个拉链,从里面拿出张支票来,“你给的支票,我不是个卖女儿的人,卫太太,你把我看错了——” 卫太太冷笑,且看着这一对母女戏演得可好可精的,不由得冷哼一记,将支票收了回去,“得了,我记着了,以后你要是再找我谈,我可不是都有空的。”说完,她转身就走,还嫌弃这里太老旧,要不是记着那个孩子,休想她会踏入这里一步。 卫殊大了,愈发地叫人看不透了,她得上点心,否则还真难说以后会怎么样。 景灿灿看着她走,一句话都不说,叫她跟卫太太说话,她指定是不乐意的,反正小心眼的是她,还记着跟卫殊去卫家时卫太太那种嘴脸呢,巴不得她个孩子就是陈烈的,她儿子都不稀罕有这样的奶奶。 “她走了,您不走吗?”她笑笑地看向秦芳,将额头贴着儿子的额头,“我可是没有一百万可以给你的,最多给您点生活费,当然,等您过六十岁再说,您把我养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总得给您养老的,没办法,谁叫您是我妈呢——” 秦芳听着这话,面色不改,非但把房门给关上了,还坐到景灿灿身边,一脸的慈爱,还很包容,伸手想摸她的脑袋,叫景灿灿给躲开,她的手就落在半空中显得有些可笑—— 她却是不生气,脸上还笑,是温和的笑,与景灿灿坐在一起,分明就是一个年长版的景灿灿,她的脸凑近卫笙,颇为好奇的问,“这是我外孙?” 景灿灿这回没躲,让她看,反正这是事实,她没得可瞒的,“是呀。”这是她亲妈,真的是亲妈,中间没出过意外,的的确确是她亲妈,她也想是假的,——那纯粹是做梦!她就冷眼等着这位想玩什么,还能大大方方地还人家一百万钱,真可笑,当她不了解这亲妈的心思? 她没躲,卫笙躲了。 小家伙努努鼻子,就转头,没肯理会秦芳。 秦芳根本不介意,对自己的女儿就那样,对于女儿的孩子就更是那样了。 心里怎么想的,秦芳嘴上就根本就是两回事了,看看她一眼,还长叹一口气,好像女儿个叛逆鬼,叫她万分操心,——“我算着日子呢,可惜找不着你,都没给你好好地坐月子,陈先生有没有给你好好地坐月子?” 景灿灿没回答,就看着自己儿子,儿子那转头,她很喜欢,不由得又亲了亲儿子,她亲嘛,儿子自然不会躲,只差没给她脸上留个口水。 秦芳看她跟个小孩子这么亲近,眼里流露出一点点厌烦之色,她不喜欢孩子,一点都不喜欢,就算是亲生女儿,她也没有多少感情,要不是当初搞了乌龙以为是怀的儿子,她才不会生呢,这话现在可不能说,她将包放在沙发里,“晚上想吃点什么,妈给你做点吃吃?” “我打算跟卫殊出去吃。”灿灿笑着说,一贯笑着,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淡过,“懒得自己做,就出去吃。” “卫殊对你还好?”秦芳瞧她个样子,心里挺不是滋味,还是挺有理智的试问了一句,满脸的担心,“他晓得你儿子是陈先生的不?” 灿灿无所谓的应了一句,“这有什么要紧的?” 就她这个无所谓的态度,才叫秦芳觉得机会来了,要说陈烈更好,但卫殊也没有差到哪里去,就一个年轻些,可卫家迟早不都是卫殊的嘛,就一个儿子,还能给别人嘛——她指尖都快要兴奋的痒起来,“你这孩子,就这么漫不经心的可不好,陈先生对你那么好,你带着他的孩子跟卫殊,哪里能这么做事的?” “那我应该怎么做?”景灿灿非常配合,还问她,心里可乐得要死,“孩子是我的,我带走有什么不好?”根本没打算澄清一下儿子跟陈烈没啥关系,她与陈烈更没有啥关系的,一个“好叔叔”,根本不可能有关系。 “傻的,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傻孩子——”秦芳个手指点向她的脑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年轻时也跟你一样是傻的,还以为跟个喜欢的男人就能一辈子,谁曾想人家就想要儿子,偏我就生你这个女儿,他都不肯认你,你晓得我多难过?” 说着,她的声音隐隐还有些哭腔。 景灿灿忽然间不太想听这话,抱着儿子站了起来,背对着秦芳,口气略略地生硬起来,“您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你这个脾气怎么还是这样子?”秦芳声音不重,替她着急,“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卫太太这样子分明是想着是他们家的孩子得弄走,根本没想让你跟卫殊在一起,你呀还小,男人嘛都是好一口新鲜感,现在卫殊跟你好是没事,要是以后不好了,你跟别人有孩子的事都是他眼里的刺……” 被她说的人,就是背对着她,不肯回一句,她还以为是稍稍说通了一点儿,毕竟女儿是她生的,自然是随她的,应该晓得怎么样最好,“乖,把孩子给陈先生,你也跟卫殊断了,省得卫太太三天两头找上门来要孩子,还真把你孩子当成他们家的了。” “我不会跟卫殊断的。”总算是回了一句,她继续背对着,不肯回头。 秦芳叹口气,“好,不断就不断,你跟卫殊也好,到底是年纪差不多能处得来,孩子你要是不忍心交给陈先生,把孩子给我,我去交也行。” 景灿灿听得几乎抖,这句话几乎跟上辈子一样,也就是前半句不一样,后半句一模一样,“你不忍心把孩子交过去,就让我来”——几乎复制了上辈子的话,叫她心里顿时就涌起一点儿怨恨,不止怨恨秦芳,还怨恨自己。 如果说最怨恨的人,还是她自己,因为是她自己同意的,上辈子就这样子,她的儿子被送到了卫家,与她再也没有关系。 “我不乐意!”她转身,冷冷地盯着秦芳。 秦芳摇头,对她的态度非常不满意,“你傻了吧,我怎么有你这么傻的女儿?把孩子给陈先生,能得钱,你要想有什么青春情怀的就跟卫殊,要是人家以后腻了你,你就再托着孩子的福,再找陈先生,一点都不会算计,傻的不行了……” “真恶心。”景灿灿实在是忍不住,完全是从心底里涌上来的厌恶感。 “我怎么恶心了?再恶心也把你养大了!”秦芳冷笑,美艳的脸瞧着有些凶相,也就一会儿,她将脸上的凶相都收了起来,放软了语气,“你怎么又想不开,跟孩子似的,卫殊个毛头小子,能比得上陈先生?卫殊都做不了主,你要是跟陈先生在一起,岂不是更好?你看看,卫家都不把你放在眼里,还直接拿个一百万来砸我,人家根本不想让你进门,你还守着个黄毛小子做什么?” 实在是没法听,景灿灿抱着儿子打开门,“您要是想对我再做思想工作,就等着吧,我跟卫殊出去吃饭,希望您别打扰我们。” 没等秦芳再说什么,她就匆匆下楼。 简直一团乱麻,本来还胃口十足,被这么一闹,她觉得自己的肚子都快要饱了,纯粹是给恶心到了,不止是秦芳,还有她自己,她发现自己上辈子是那么的自私,不聪明还自私,——直到坐在出租车里,她还是很恶心。 出租车停在卫氏的对面,她并没有让司机将车停在卫氏大楼前,而是远远地站在对面,看着卫氏大楼的动静,也有路过的人将视线从她身上掠过,到底是年轻的脸,能看到她这么年轻就抱着个孩子,多看一眼是有的。 她不在乎这个,一点都不在乎。 总算是五点半了。 卫氏大楼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个的,没有一会儿功夫,风向似乎变了,从楼里走出来一行人,这一行人走在最中间,边上的人都是点头微弯腰—— 她远远地瞧着走在最前头的就是卫明,卫殊跟在他的身后,父子俩一前一后,便是整个卫氏在她的眼前,她想要走过去,脚步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了,跟灌了水泥似的很重,她的目光牢牢地盯着远处的卫殊,其实也不远,就是隔着一条街。 卫殊显得挺低调。 她一直盯着卫殊看,好像要把他整个人都映入眼底,牢牢地刻在她的心上。 也许是卫殊察觉到她在看他? 也可能就是随便的一看,她仿佛就瞧见卫殊朝她这边看过来,仅仅一瞬,他的视线立即的收了回去,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卫殊就应当这样的,有他的生活,有他的前路,早就铺好了,就因为她的出现,可能就将他的生活变了个调,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没打算跟开始想法一样直接去找卫殊,她站在原地,看着卫殊跟卫明同车离开卫氏。 车子很快,一下子就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 她的手机响了。 双手抱着儿子,接电话是件不太方便的事,她还是腾出手来接电话,一看手机屏幕还有些讶异,居然是陈烈的,她靠着路边的墙,一手用力地托住儿子,一手将手机放在耳边,话张口就来,“陈叔叔?” “晚饭吃了没?”陈烈的声音自手机那端传过来。 她愣了愣,下意识地就回了句,“没呀。” “那过来,我也还没吃饭呢,一起吃吧?我还有点事想跟你说说,过来吧,电话里不太好说,边吃饭边说,能过来吗?” “好。” 不是景灿灿没有防备心,而是她对陈烈的“印象”太好,没觉得吃顿饭有什么事儿,还是叫的出租车,直奔陈烈所住的地方。 第3章 .18| 她去之前还给卫殊发了个短信。 还没到饭店之前,卫殊也给她回了个短信,说是有饭局,如果赶得及的话,到时他过来接她,她应了,等她到饭店时,居然看到边放。 要是在陈烈那里看到边放,她是一点都不惊讶,然而边放是在饭店门口,她一下出租车,就瞧见边放走过来替她开车门,多少让她更惊讶,她想付钱,边放比她动作更快,已经给了司机师傅二十块钱—— “边叔叔好。”她笑着打招呼,还朝他身后看了看,颇有揶揄的味道,“怎么今天就边叔叔一个人呀?” 边放瞿着她怀里的孩子,丝毫看不出来与他哥有半点相像的地方,也就像她,他听说过一点事儿,目光就多了些审视的味道,将她拉入饭店,没让她上楼,而是拉到楼下的餐厅包间里,还吩咐外面的服务员别叫人进来—— 就边放那态度,服务员没有不从的,边放是什么人,他们都是小心服务着的,就怕自己服务不到位,少了这位客人,虽说少个客人没什么,边放以后就是他们饭店股东,总得迎着些。 包间房间一关,就跟外边儿隔了开来,如果将卫笙不算在内的话,就景灿灿与边放两个人待在包间里头,孤男寡女的,会叫人不自在,偏卫笙不乐意叫人忽略,一进包间,他就扭动起来,不肯待在景灿灿怀里。 他如今的分量着实不轻,这么一扭,就叫景灿灿有些扛不住,她伸脚将椅子稍稍拉出来一点,就让儿子站在椅子上面,她双手再护着儿子,才算是减轻一点压力,目光狐疑地瞧向边放,“边叔叔,这是做什么?” 她并不怕边放,只是以前的那些纠缠在一起的回忆,着实让她挺抗拒。 边放瞧着在椅子不时地动弹着双腿的小家伙,目光有些复杂,他老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早就认识了,他又不是记性不好,自然是记得以前不认得的,冲她一笑,“跟叔叔说,孩子是到底是谁的?” 她眼睛一眨,一派天真,“卫殊的。”没打算瞒,她直接说。 “不是我哥的?”边放再问了一遍,有种被愚弄的感觉。 她双手撑在儿子的腋下,护着乱动的儿子,装作惊异地看向他,“谁红口白牙的乱说了?谁去乱说我跟陈叔叔的关系了?” 撇得好清,边放着实不乐意听,确实没听过她亲口讲,但是——他哥那边确实是说了,他亲耳听见的好不好,谁曾想这只是个误会,他还有些着急,就他哥那样子,能轻易认别人的儿子? 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乱认别人家儿子当自己的儿子,他一样,他哥也一样的,他立即将矛头对向景灿灿,拉开椅子坐下,试图与她来一个还算是愉快的谈话,“小小年纪,我还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脚踏两只脚的本事,叫我还是挺佩服的。” 是夸张吗? 肯定不是的,是讽刺来着,景灿灿光注意自己儿子,别的她都不会太放在心上,心里到在想,今天真是运道好,下午来了卫太太跟她亲妈秦芳,晚上还能碰到边放堵路,真真是运道好—— 她大大方方地拉开一条椅子坐好,也亏得她知道边放是什么性情,万事惟陈烈的意思为主,跟陈烈极好,别人要说陈烈一句坏话,他都是不依的,她坐好后才看向边放,“有踏了吗?边叔叔,我可没踏。” “谁相信?”边放气哼哼的,根本不相信她的话,“谁不知道你是我哥的女人,你转身就跟卫殊好了,不是脚踏两条船是什么?” 她瞪大了眼,很惊奇的样子,“我一直跟卫殊好的——” 气得边放快吹胡子瞪眼睛,不过他还没有蓄胡子,没得可吹,“我哥白白疼你了?”都给她找上周老那条钱,不是替她安排个好看的身份嘛,都做到这地步,还能是没事?鬼才会相信这话。 偏这个还是真的,一点假话都没有。 景灿灿跟陈烈真是清清白白,没有一点儿纠葛。 “陈叔叔对我个好咯。”她回答的光明正大,一点气虚都没有,朝自己儿子的脸吹口气,见儿子眯起双眼,她也跟着笑得眼眯眯,“你见不得陈叔叔对我比对你好呀?” 还真是得意的口吻,听得边放跟吞了什么似的给噎着了,手指着她的脸,差点就戳到她面上,“你胡说什么,也不看看你自己是谁呀,真把自己当根蒜了?” 瞧着戳到面前的手指,她清楚地看到他的小拇指留着长长的指甲,尖尖的,估计都可以当“凶器”了,眉眼儿一动,颇有几分流转的艳光,也就是不自觉的,根本不是朝他发散的,“我才不想当大头蒜,唔,大头葱也是不乐意当的,边叔叔你想当就当吧——” 话才说完,她就站了起来,将厌烦乱动的儿子给抱起来,笑得更热情了,“我就不陪您在这里闲话了,陈叔叔还在楼上等我呢,约好的,您估计也是晓得的,别误了我的点儿,要是陈叔叔不高兴可就不太好了。” “你——” 边放没拦她,分明是给气着了,本来想给他哥出口气,事干得可不利落,反而叫他自己挺没脸,——原来就瞅着是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他哥喜欢了,他叫小嫂子,也没有什么事儿,谁曾想是别人的—— 亏得他叫了那么多次小嫂子,想想就亏得慌。 真亏,他真亏,这亏又不能找人算账,本来就是他哥误导的,——他吃了亏,还想替他哥出气,他哥对人那么好,结果人家的小情一出现,他哥就给丢到一边,奇耻大辱,不止是他哥的,他哥的耻辱就等于是他的。 没一会儿,包间的门给推开了,走进来一个女的,戴着副墨镜,堪堪将脸挡住大半边,别人不仔细看,还真认不出来她来,她走进来,就将包间的门关上,纤细的手就搭在边放的肩头,指甲圆润,漾着淡粉的色彩。 她低下头,染着冷色系的唇瓣贴在他的耳畔,轻轻地呼出香气,手轻轻地按着他的肩膀,“边少,看来同人谈得不太高兴?” 边放挥开她的手,也连带着挥开她的人,一脸的不高兴,他大爷今天就是不开心,不开心极了,连贺乐妍被他推开时差点撞到门都不曾注意到—— 贺乐妍站稳了身体,眼里迅速地掠过一丝怒意,却是很好地掩饰在清冷的表情下面,她站在那里,离包间门仅仅最多只有二十公分的距离,拍戏刚结束,就急匆匆地赶过来这里,包间的隔音太好,她在外边没听到什么,就看到景灿灿抱着儿子走了出去。 她特意退到一边避开景灿灿,没让景灿灿看到她,被边放一推,她差点撞到门,心里挺厌恶自己干的事,以色侍人,尽管她的事业慢慢起步,还是觉得太慢了点,她的经纪合约还在罗方手里,违约金更是高达天价,即使她心里有什么想法,也只能是按住,瞧着边放的背,“边少,这是怎么了?” “没事。”边放将心里的事压下,没打算跟贺乐妍交流一下,“剧组适应得还好?”算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贺乐妍一笑,笑意清清冷冷,“我听说卫殊回来了,是真的?” 边放此时最听不得“卫殊”两个字,卫家的卫殊,叫他听得挺刺耳,抬眼瞧向贺乐妍一眼,眼里没有半点温度,“对,以前贺家跟卫家还挺要好的,我都把这事忘记了。” 对比起来景灿灿而言,他没这么刻薄,——现在的他有些刻薄。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叫贺乐妍心里堵得慌,也不知道是不是演戏演多了,她还能不动声色地保持着面部表情的冷淡,自嘲一笑,“哪里还有什么贺家。” 贺家,贺乐妍几乎不敢回忆自己的家庭,愚蠢的亲父,将贺家毁了个精光,留下她犯了精神病的母亲住在疗养院里头,要不是她挣钱,想住在环境好的疗养院里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事。 “那卫殊呢?”边放问她,一瞬间,他的表情竟然有些恶意。 是呀,卫殊呢,他跟在卫明身后。 而卫殊的景灿灿呢,她抱着儿子到了陈烈所住房间的门外,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才拿出张房卡开门,这张房卡她一直没还,老是忘记还,这回还是特地记着带出来,准备亲自还给陈烈。 不过她觉得有些怪怪的,像是被人跟踪,回头看看,又是没有人。 难道是她感觉出错了? 她摇摇头,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又不是以前的明星,别人还追着她想找个能上头条的新闻,现在的她一名不闻,谁会那么“慧眼识英雄”的瞧上她,开始跟踪了?根本不可能的事,所以肯定是她多想了。 “爸——把——” 她刚开门进去,卫笙表现得比她还要热情,早就扭动着身子要跳到陈烈怀里去似的,肉肉的手臂更是朝陈烈伸开。 简直真把陈烈当成亲爸了。 第3章 .18| 景灿灿怪不好意思,连忙抱住儿子,不想再养成他见人就扑的坏习惯,“陈叔叔,不好意思,笙笙他脾气太娇了,跟我一样,嘿嘿——” 陈烈不理她的话,直接从她怀里将孩子抱过来,她又不敢用力,怕弄疼儿子,只得讪讪地看着扑躲在他怀里的小家伙,小家伙挺乐,还扑腾着双手,一点距离感都没有,对自来熟的儿子,她还真是比较汗颜。 看陈烈抱孩子,架式比卫殊还要熟,她更是觉得不好意思,“陈叔叔,你电话我是什么事?”她试图将话题转到别地,不去看她家自来熟的儿子。 “吃了饭再说吧。”陈烈没看她,就光顾着小家伙,“我给他点了份粥,不知道挑不挑食?” 她更汗了,“不、不挑食的,一直不挑食。”就她个破手艺都能适应的儿子,估计是不太挑食。 “哦。” 陈烈应了一声,并没再说什么,抱着小家伙到窗前,指着外边的风景,哄着他,哄得很到位,惹得小家伙还朝外面看,颇有兴趣的样子。 “看看那边,以后就要建地铁了,地铁知道吗,很快的,路上都不堵车,在地下呼的一下子就到站了,”他跟小家伙说着,说得挺慢的。 卫笙就听不懂,眼睛就光顾着看外面,地铁什么的,那是什么能吃的东西吗? 景灿灿那已经是汗的更高级别了,连忙走到他的身边,赔着笑,其实也不知道她要笑什么,但是光知道这时候她可能笑会好一点儿,就听着陈烈跟儿子说话,她想插话,没一句能插得上,人家压根儿就没想让她插话—— 忽然间,她觉得自己真可怜,也亏得客房服务那边送来陈烈要的晚餐,她迫不及待地去开门,让服务员将餐车给推进来,回头看一眼陈烈,他依旧站在窗前,逗着小家伙,小家伙还很捧场,动动小手动动小腿,兴致真高。 “陈叔叔,吃饭了——” 她送服务员出门,就去问陈烈。 陈烈抱着孩子离开窗前——他一走离,景灿灿就颇有眼色地想要上前将儿子再接过来,让她意外的是陈烈冷眼瞧过来,她都说不清是怎么回事的就怂了,讪讪地站在他的脚步,他走一步,她跟一步,视线落向她儿子,个小没良心的,都不看她一眼。 陈烈落座,手里还抱着小家伙,没有丝毫要放下再吃饭的意思,看得景灿灿更不知如何是好,以前是一块儿吃过饭,但没有这样的,——他也抱过她儿子,也没有连吃饭都要抱着的,叫她真是心头乱得很,觉得怪麻烦人。 她不想麻烦人,尤其是陈烈,已经够麻烦他的了,心里挺过意不去,站在他身边,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陈叔叔——”她软软地叫着。 却迎来陈烈一记不悦的冷眼,“你不吃饭?” 她能不吃吗? “我吃的,吃的——”感觉跟个鸿门宴似的,叫她惴惴不安,不就是吃个饭,怎么她就虚成这样的?她还真说不清自己的状态,嘴上连忙应着,“陈叔叔,我哪里能不吃饭,人是铁,饭是钢嘛。” 还是迎来他一记冷眼,叫她头上都快冒冷汗了,明明之前相处得挺好,怎么现在就在这样了,怪怪的,叫她挺难适应,桌上的菜,一共是五个,四菜一汤,有荤有素,样子颜色叫人一看就有食欲,尤其是那盘蒸芋头,边上还放着一碟子虾酱,瞧着没有特别的,一蘸虾酱,味道就来了。 还有一小碗粥,专门给卫笙准备的吃食。 她先试了试粥,感觉太烫了, 她喜欢吃,虾酱稍有些重口,吃在嘴里却是很上味,她没藏着掖着,一连就吃了好几块,实在滋味太好,叫她一时就吃多了。 “喜欢吃?” 冷不丁的,他一问。 她还有些不好意思,收回了筷子,老实地点点头,“我比较喜欢口味重一点的。” “喜欢吃就吃。”陈烈还夹了一筷子给她,并蘸好了虾酱,放到她的碟子里,动作自然,一点刻意都没有,目光落向那盘东坡肉,“晓得你喜欢吃才点的,我不太喜欢这种口味重的,东坡肉不吃吗?” “都喜欢吃。”她都喜欢吃,虽说不挑食,不挑食,不代表不会有喜欢吃的东西,自然地夹起那块芋头放进嘴里吃,一入嘴,她就差点欢喜地眯起眼睛来,“真好吃,陈叔叔,你找我来是什么事儿?” “吃饭不谈事。”陈烈回她一句。 她差点被这话给噎着,悻悻然地再继续吃。 等粥凉得差不多,她就去喂儿子,偏陈烈还抱着儿子,她拉过条椅子坐在边上喂儿子,顶着陈烈的目光喂儿子,着实叫她有些压力,——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好像突然间就有些尴尬,连着喂儿子的动作都有些不自在,几乎是保持着动作将儿子给喂饱。 一喂下来,她觉得自己的右手臂都快酸死了。 “都吃饱了?”陈烈收回视线,手替小肚子吃得饱饱的小家伙擦擦嘴,将纸巾丢在桌面,他才再瞄她一眼,“有没有兴趣拍个广告?” “广、广告?”她看着他替她儿子擦嘴,心里想着他要是有孩子,肯定会是个好爸爸,心思飞到他说的话身上,有些不太敢相信,不太好的回忆立时涌上心头,叫她缩了缩身子,也不太敢面对自己儿子的清澈目光,觉得自己脏得很,——怯怯地再问了句,“什、什么,我没听、听清,陈、陈叔叔您说、您说什么呢?” “你给我的消息,都是准的,”陈烈眉眼间多了些笑意,食指指腹抚触着小家伙的鼻子,“我想着也不能白占你的便宜,就思量着怎么才好将这份好意还给你呢,就替我们公司拍个广告,就算是给你的广告费?” 听得景灿灿够惊悚,那些不好的回快顿时烟消云散,她的胆子也跟着大了些,把自己撑了点,手肘支在桌面,手掌撑着下巴,朝陈烈是天真的一笑,大大方方地问出口,“陈叔叔想给我多少钱?” “你想要多少?”他问得更实在,抬眼瞧她。 她给瞧得差点打哆嗦,陈烈难惹,她是晓得的,但这直观的面对,还是第二次,上次她惹了他,在路上就让他赶下车了,就算是有天大的心想要更多的钱,还是没能掩饰住她胆小的本色,“呵呵,陈叔叔看着给吧,我、我没要求的——” 要知道将能到手的钱给推出去有多痛苦,就得问景灿灿,此时的她真是太懂这个感觉,巴不得再重新说一次,想开口再要个钱,——理智告诉她还是算了,有点钱都算是不错了,于是,她更小心翼翼,“叔叔不给也行的,叔叔一直这么照顾我,我都不好意思的,难得有机会回报叔叔,哪里能要钱呢,叔叔要是一定要给我钱,就少给点吧——” 可她还是玩起以退为进的手段来,心里在暗爽,盼着陈叔叔大方点,多给她点钱,叫她有足够的钱买一套房子,等房价涨了,她就转手卖出去,想想前景不要太美好的说,说话的时候,她的手指都是痒痒的,恨不得立时就能有钱。 “我本来还想多给你点钱,既然你说少点就少点吧,回头我叫财务少打点钱,”陈烈很尊重她的意思,点点头,很满意她的“知足”。 景灿灿差点急了,真是有苦只能自己咽,应该是狮子大开口才是,怎么叫别人少给钱呢,太不长心了,她立即站起来,“陈叔叔,我还是不跟您客气了,多给点吧,我需要钱,需要很多的钱——” “我以为你有了卫殊就不需要钱了。”陈烈难得眼里有笑意,还消谴她。 她顿时脸就红了,“陈叔叔您别这么说嘛,多难为情的。” “我以为你脸皮挺厚——”陈烈理所当然的回她一句,并将儿子试图还给她手里,换了种口气,语重心长地告诫她,“卫哥可能不太看得上你,好歹你也准备些钱,没底气怎么进卫家?” “有钱就有底气了?”景灿灿很顺手地接回儿子,认为这只是伪命题,一本正经地反驳他的话,“再有钱也是土豪,也是暴发富,有什么可有底气的?” “我给你铺的路,白铺了?”陈烈突然的扬高声音,厉声质问她,“你有了卫殊,就把别的事都给忘到脑后了?我是这么教你做人的?周家你有回过一次没有?你眼里还能看得到谁?” 一连串的质问,叫景灿灿心虚死了,能说她自从周宅出来后就再也没有想起过这个事嘛,能说她就让卫殊在身边给冲昏了头脑,什么事儿都给丢到一边了嘛,能说吗?不能说,也不能承认! “对不起,对不起,陈叔叔——”她连忙想要挽回一点,急切地跟他道歉,“我真不是故意的。” “跟我说道歉有什么用?”陈烈凉凉地看向她,“我到是无所谓,当作是养头白眼狼,周老那边,人家把你当亲孙女一样,你就是这么回报人的?” 说得景灿灿更想找个地洞钻,差点就想跪在他面前求饶恕,——想想也是没用的事,就没跪,她赶紧地点点头,“我知道的,我知道的,爷爷对我好,我知道的,我会同卫殊去看他的,会的,一定会去的。” “听着还挺稀奇,好像你去看,还是给的人面子?”他还不满意,就挑刺,年轻的脸,落入他脸里,满是慌乱,他依旧是那副样子,没有特别的怒意,却叫人望而生畏,“是不是?” “没有——没有的事。”她连忙否认,嘴里跟吃了黄莲一样苦,感觉自己说什么都不对,“我哪里会这么想,陈叔叔,我是这样的人吗,我一直很尊敬陈叔叔,一直很想孝顺爷爷的,叔叔你怎么能叫我白眼狼?” 她还为自己抱屈,“白眼狼”三个字听上去太不顺耳了。 “那是小白眼狼?”他冷冷地再抛给她。 景灿灿听得更无语,怎么她就成了白眼狼了呢,还是个小白眼狼,低头跟儿子的额头贴在一起,才小声地回他一句,“我才不是小白眼狼,叔叔不许乱说。” “什么?”他似乎没听清楚。 给她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再重复一遍,缩了缩脖子,她不敢再冒头,“没说什么,我什么也没有说呀,要不叔叔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拍什么样的广告?说来听听,我回去也好同卫殊说说,不然的话,我说不清可不好……” “你还得事事同他交待?”陈烈眯了双眼,人站了起来,站在她身边,低头几乎就要凑近她的耳畔,“要不要也同他说说你是怎么晓得那些内幕消息的事?” 离得这么近,近得她都能感觉到他呼吸的热度,让她觉得不太好,稍稍地往后靠了些,离他拉开点距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忍不住微嘟了嘴,死鸭子嘴硬的说,“我就不能未卜先知吗?” “祖上都是能掐会算的,还是你自学成才?”他并不喜欢她的躲避,双手支着椅背上,低头就在她的头顶,闭上眼睛,眼前一片黑暗,他却像是能瞧得见一切,出口的声音仿佛跟做梦一般,“还是你重活了?” 她震惊地站了起来,头差点撞上他的下巴,幸好他退得快。 脸色都是苍白的,她抱着儿子,如同饱受惊吓的小羊羔。 甚至她都不知道怎么反驳他的话,说自己不是,从喉咙底滚不出来一个字眼,她简直就跟木头雕出来的东西一样,木木的,没有灵魂。 “重活了?”他玩味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双手环胸,微带笑意地看着她惊慌到几乎做不出什么反就应来的样子,“景灿灿,重活是不是挺美妙的事,把所有的事都重新来过一次,再把不想要的事都不要了,不走从前走过的路,很好吗?” 她听得更木,木过之后是控制不住的颤抖—— 孩子在她怀里,她一直在颤抖,却叫卫笙害怕了起来,紧紧地箍住她的脖子,生怕会从她身上掉下去似的,两腿更是没动,很老实地贴在她身上。 “是不是很棒?”他还恶意地朝她露出笑脸,将脸贴近她的眼前,将她呆滞的目光全都收入眼底,极其满意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这一切,“这种知道未来所有事的感觉是不是很棒?我的大明星景灿灿小姐?” 听得她颓然无力地倒回椅子里,即使人有了椅子的支撑,她还是没觉得有安全感,安全感全叫他的一席话给轰得支离破碎,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耳朵还能听得进声音,他的声音仿佛很远,远在天际,又仿佛很近,近的就在眼前—— 她懵了。 “我不、我不是……” 她努力地找回一点点理智,想要否认。 “不是吗?不是吗?”他一连问了两句,再逼近她的脸,给她重重的一击,“那么你怎么知道的?” 她被问得无力找借口,蔫蔫地几乎抱不住日渐长大的儿子,还是紧紧地抱着儿子,生怕她一松手儿子就不见了,小脸完全是惨白一片,找不到一丝血色,嘴唇几近哆嗦着,已经说不出来半句话。 晶亮的黑色眼睛,这时候已经看不到一点儿精神头,纯粹是被惊吓到的,她全蔫了,脑袋里突然间灵光一闪,她瞧向陈烈,“您、您是什么、什么时候……” “我吗?”他站起身体,手指着自己的胸膛,“你在问我吗?” 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吓人——这是她心里的想法。 “我可以告诉你——”他又弯腰,凑近她欲躲的脑袋,一手就将她的脑袋给扳正,不叫她躲开,硬是让她的眼睛注视着他,“眼睛真漂亮,景灿灿,我做了场梦呢,梦里跟现在完全不一样,你可不经吓,我还以为你是跟我一样做梦了,没想到你更稀奇呢,多么叫人好奇的事,你是自杀还是被车撞还是被人推下楼了?还是给雷轰的?” 问得她景灿灿就算有十颗心都得破碎的无处修补,完全是给吓得破碎,他手上的力道很重,重得叫她觉得疼,——她完全是蠢,蠢的没药救了,叫他三两句就给套出了话,真想撞块大豆腐,“我不、我不知道,我醒来后就现在这样了,我没害人,我真没害人,贺乐妍的事同我无关——” 她生怕他为贺乐妍的事找他算账。 因为她没走那条路,贺乐妍走了,而他是贺乐妍的情人,据说结婚的。 他却是冷笑着,“同我有什么关系?你就是害了她又同我有什么关系?” 她如坠入云雾里似的,不知道怎么反应,没能想象到他会是这么个态度,谁不羡慕贺乐妍跟陈烈在一起,哪个不羡慕? 而当事人之一在她的面前,竟然无动于衷! 她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好了,难不成她记得的事,才是一场做梦? 第3章 .18| 不,她是真实经历的事,他经历的才是一场梦。 陈烈做了个梦,就那么突然的,没有预兆的,一场梦突如其来的就跳入他的脑袋里头,强行塞入他并不曾经历过的事,梦里的他跟现在差得太远,起码走的路都不对,梦里的他现在还没有从部队里出来—— 他还有个未婚妻,名字叫张天爱,而现在,他也有未婚妻,还是叫张天爱,已经解除婚约,像是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事一样,而他还有另外一个女人,竟然是贺乐妍——而叫他最震惊的是梦里还有个人叫景灿灿,走的是如今贺乐妍走过的路子。 像是两个人的际遇都换过来了。 而卫殊,卫明的儿子,梦里的他并没有同景灿灿在一起。 他也跟景灿灿毫无交集,为了罗方曾经想暗暗整贺乐妍一手,他几乎毫不费力地差点将景灿灿从演艺圈的高处拉下来,还亏得卫殊说情,——他皱起眉头,看着面前的景灿灿,就是一诈她,诈得这么容易,重活什么的这种事,也就是文人里的臆想,真发生在身边,是件叫人吃惊的事。 她这么好诈,叫他真是服了,“你想跟卫殊好好过日子?” 她听见了,自然是忙不迭地点点头,把他当成这世界上同样拥用重活秘密的“伙伴”,急切想要去拉他的手臂,可惜孩子抱在手里,她做不成这样的动作,巴巴地瞅向他,“陈叔叔,我就想好好跟卫殊,没有别的想法,您要是有什么事记得不太清了,我可以给您补上的,陈叔叔,您可千万别同卫殊说……” 她哪里敢让卫殊晓得上一世她自己同意把孩子送了给卫太太,更不可能让卫殊晓得自己曾经是怎么样的人,一丝半毫都不肯叫卫殊晓得的,尽管心早就苍老了,可她还是想给卫殊一个年轻的景灿灿,丝毫不沾染任何事的景灿灿。 陈烈只是做了个梦,梦不长,且很短,也就是飘过几个画面,就他的精明,几个画面也能串起一个简短的故事,不同于她,她是实实在在的亲历者,——他一直在想着她哪里来的消息,瞧着卫殊就不像是知道消息的人,而她样样都晓得,除非是知未来,怎么可能晓得那么清楚—— 原来就凭着几个片断,他就把她吓得亲自把自己的底牌都给掀了出来,非常满意今天得到的结果,“我同他说什么?说你以前一双朱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 她听得差点脸色就绷不住,那点巴巴的可怜样都差点儿变成怒火,“哪里有陈叔叔说的这么夸张了?”她一手就想要捂住儿子的耳朵,只能捂住一只耳朵,她赶紧地将儿子搂在胸前,挡住儿子另外一只耳朵,尽管儿子听不懂,她还是不想叫儿子听见。 “好像是有点夸张——”陈烈说得漫不经心,当着她的面儿,就摊开一只手,在他的面前数起来,“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别说了!” 他越数着,她的心就跳得越快,到后面,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从胸腔里蹦出来,失态地喝止她,一张娇娇的脸蛋已经憋得通红,有羞有恼,更有耻,耻于说出口,更耻于听见,原来别人不知道,她还能当自己披着张皮,这张严严实实的,谁也剥不开—— 可真的来了那么一个人,把她的皮给剥开了,她真是怕极了! 怕的几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强自镇定着,她瞪着他,“陈叔叔,您到底想要做什么,您要替卫殊鸣不平吗,还是想抓着我的把柄,到底是要做什么呢,陈叔叔?” 已经是强弩之末,还能撑着身子这么质问,算是她沉入黑暗里的一根救命稻草,她紧紧地拽住不肯放手,死死地盯着陈烈,盯着那张她一直以为是“好人”的脸,她一贯还挺信任的陈叔叔,——转眼间,仿佛就成了另外一个人。 “还是想羞辱我来弥补贺乐妍?” 她不止一次的想到贺乐妍,明明不是她的错,她觉得陈烈要是重生了,知道如今的贺乐妍走的路子是另外一条,而她这个本来就应该走着贺乐妍如今走的路子,深爱贺乐妍的陈烈不厌恶她吗? 她想了想,脑袋里都疼的厉害,万分后悔自己来这一趟,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她只能是撑着,尽自己一切能力给撑着,不要倒下去。 卫笙被她的大声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没一会儿,没听到什么更大的声音,他又缩了缩眼睛,安静地待在她怀里,还动了动小嘴巴, 陈烈看着被她护在怀里的孩子,长大后的卫笙,他依稀记得是什么样子,完全是长得跟景灿灿很相像,他们要是站在一起,谁能否认卫笙不是景灿灿的儿子,“又把话带歪了,我有为想人出头了?” 她一愣,不太敢相信地看向他,怎么看他这张脸挺不太和/谐,“怎么可能不会?” “为什么要会?”他带笑意问她,一派悠闲,像是刚才的那种气氛完全不在,反而真跟她拉扯起来,“她自己选的路,我为什么干涉?” 完全听起来像是两个世界的对话,叫景灿灿实在是软乎乎的,脑袋瓜子都是不止软,是软成一团泥似的,“可您为什么提我的事,我不是没得罪您吗?”她是个小心眼的,感觉危机有些些过去了,就想抓着他的话来算账。 还是不太能相信他居然就能对贺乐妍的境地这么说话,仿佛就完全没有关系似的,叫她实在是震惊,毕竟他曾经为了贺乐妍的事,差点将她的演艺事业全给毁了,——她厘不清头绪,挺烦恼。 “白眼狼都你这样的?不许别人说一句了?”陈烈冷眼睇向她,非常不她的态度,“不是想过不一样的日子,我给你铺了路,怎么不走下去?” 问题最终还是纠结到这个地方来,让景灿灿更纠结,其实她要求不高,就能跟卫殊生活一块儿就行,当什么房地产女强人也不过是飞过脑袋里的一句空话,——可能这想法太叫人不争气,可她就这样的人,真叫她去干什么,不止是智商,情商都是得有的。 她嘛,好像有些弱。 “我要做什么?”她还问他。 让她争口气跟卫太太对着干,还能行,再争口气给她个亲妈看看也成,干大事,她就是个扶不起来的刘阿斗,一副好牌在手里,也能打个烂牌,输个透。 “我捧你,叫你清清白白的当个大明星——” 他一句话,叫她瞪大了眼睛,慢慢地瞪累了,她的眼睛翻白了,看上去着实有些呆滞,感觉在听天方夜谭一样,等她回过神来,自然是拒绝的,“不行,不行的,陈叔叔,我又没有什么演技,当什么明星呀——” 这才是实话,天底下最大的实话,景灿灿这个人比较老实,不会没演技还说自己有演技,她能成名不止是罗方安排的好,还有人给她当后台,更有个很靠谱的公关团队,才叫她红的,就凭她自己,那真是挺难。 陈烈胸有成竹,“我捧你,谁敢不给我面子?” 有人捧就行了吗?听得景灿灿快跪了,一个男人无缘无故的捧一个女人做什么,她又不是傻的,本来没事都能叫人脑洞大开的生出事来,更何况有些不知道事情底细的人还真将她当成是陈烈的女人呢,谁让她跟着陈烈就没有否认过呢,——至少周爷爷那边都这么认为的,想想还真是心虚,回头还得同爷爷解释这回事呢。 她咧了嘴,着实没有什么形象,再漂亮的脸蛋,咧着个嘴,最多只能安慰性地给个“可爱”奖,离漂亮是有些距离的,偏她不在乎这些,漂亮嘛终究是要过去,靠脸吃饭这事儿,她不想再干了,只想脚踏实地,至于别的什么,等把大学念完了再说吧,“我不太想。” 就在这个时候,她手机响了一声,是短信提示声,她没看手机,能给她发短信的想也不想的肯定是卫殊,也许他就到楼下了,她得走了。 “是怕卫殊不同意?”他微凑近她,作势欲碰卫笙。 景灿灿还真是对他无语了,这晚上的,把她吓得不行,先是要给钱她,叫她高兴不已,后来又诈她,现在又想捧她,——她个心情真跟过山车似的,太刺激了,就固执地躲开一点不叫他碰她儿子,“不是,是我不想,陈叔叔,你明不明白呀,我不想的。” 想在走之前,在陈烈的嘴里要个保证。 “当明星有什么好的,一丁点事儿都叫别人放大了说,明明没事的,却让别人说的有模有样跟真的似的,我才不想呢,清清静静的念个大学,再找份过得去的工作就行了,我没有什么大愿望。”她吸了一口气,慢吞吞地讲着,“陈叔叔,您要是不记得什么找我就行了,我绝对不会瞒您的,就求您别跟卫殊说——” 陈烈点点头,“我给你铺了那么多路,也不在乎这说不说的,也不是非捧你不可,捧贺乐妍什么的都是行的,你回去吧——” 她用力地点点头,就今天晚上这句话最最顺耳。 太顺耳了。 赶紧抱着儿子走人,直到出了门,她才腾出手掏手机,果然是卫殊的短信,他那边的会餐结束的比较早,已过接她,迫不及待地下楼,看到卫殊就站在大堂,下午她就那么远远地看着卫殊—— 而现在,她离得更近,可以近距离的欣赏一下卫殊,不再是平时年轻的装扮,他一身西装,瞧着并不老气,就稍稍成熟了一点点的样子,一手插在裤袋里,似乎在沉思,她清楚地看到周边的年轻女人觑过几眼——她对此深感与有荣蔫。 她的心一下子就暖了。 “笑什么,笑得跟个小傻瓜似的。”就算是卫殊在开车,也注意到她一直在笑。 她抱着儿子,忽然间脑袋里灵光一闪,歪着脑袋问他,“如果一个人开始都是不太好说话的,突然间就好说话了,你会不会觉得很奇怪?” “许是挖了坑叫人跳呢。”卫殊也就那么一说,根本没将她说的话当一回事,“陈叔叔叫你过来做什么,要不是晚上有会餐,可能我就跟你一起过来了。” 这是真心话,他是真心想过来。 景灿灿肯定不直说的,一直说肯定要意味会将过去的事都说清楚,她承担不了说清楚的后果,太可怕,她是丝毫都不能去想没有卫殊的日子,索性把这个事压着,身体往后靠着,呼出一口气,“陈叔叔让我拍广告呢,你觉得怎么样?” “拍广告?”卫殊有些意外,“突然提起的事?” “我也不知道,他突然说的,后来又说没事,他可以找别人的,”她将儿子圈在双臂间,十根手指绞在一起,还扭来扭去,“可能就是说说的吧,看他也不是挺放在心上的样子,明天,我们去看爷爷吧?” 到后面,她轻巧地把话题转移开。 “你要是想试试的话也行的,”卫殊的注意力让她后面的话给吸引走,本来就想着去拜访一下,他家的傻灿灿承蒙人家的照顾,总得去拜访一下,又不是一时的照顾,灿灿都改了姓周,“要不明天过去?” 景灿灿立即点点头,有了卫殊在身边,她很快地就将陈烈的态度给丢到脑后去。 第二天,还跟卫殊一起回了周宅,跟周老把事情解释的清清楚楚,周老还是挺包容他们的,并且还亲自上了趟卫家,颇有点景灿灿娘家人的姿态——卫明至少表面不反对了,但是让他们结婚也是不可能的事,年龄还没到,不能结。 等年龄到了才结婚,这是重点。 重点有了,但是一星期后,这重点被一条轰炸性的新闻给点燃了。 关于陈烈的绯闻,陈烈如今在本城风生水起,自然是焦点,而有个女孩子抱着个小孩子拿着他房间的房卡开门,照片拍得清清楚楚,不止能看到她关门时的神情,还能看到她刚进门,陈烈已经张手欲抱她怀里的孩子—— 一时间,扑天盖地的绯闻,所有的人都在热议这个女孩子是谁。 第3章 .18| 据知情人士讲,此女孩几个月前已经同陈烈在一起出入饭店,一直抱着孩子,陈烈貌似对她非常好,不止是在饭店出现,还同住饭店,上回陈烈的亿达广场奠基仪式,她站在一块儿,后面还一同参加酒会—— 女孩子抱着的小孩子还会叫陈烈为“爸爸”,叫女孩子为“妈妈”。 真是详细的不得了,一下子将两个人的关系拉得很近,她与陈烈有关系,那么孩子是他们的孩子。 简直了,一下子就闹起来,景灿灿待在家里头,看着今天的娱乐头条,还觉得挺有意思,没想到她不入演艺圈还能红一把,真是服了这个世道了,难道她那天感觉有人跟似的,也怪她自己是粗心大意—— 她到不担心卫殊的反应,反正没事儿,她自己没做什么,就不心虚。 但想的太简单了,清者自清这种话,其实就是说给自己听的,自己清楚归清楚,别人还不清楚的,还想得更香艳一些,更是有好事者将事情传到卫明耳里,别人到是不太清楚景灿灿同卫殊的关系,也真是有那么几个人晓得的—— 卫明一贯认定自己不同意儿子同景灿灿的事绝对是最英明的决定,家世不行是硬伤,再加上如今还跟别人不清不白,更叫他不喜了,连带着看儿子的眼神都是有些不喜,尤其是看到卫殊站在他面前不发一言的倔强样,更叫他紧皱眉头。 他将报纸扔了出去,“你看看,你看看,都传成什么样子了?” 卫殊早就看过报纸,此时视线还是掠过飞向地面的报纸一眼,面对卫明的怒气,他确实是想为灿灿说些辩解的话,可也知道这无异于火上浇油,有时候不喜欢一个人完全是不需要理由的,他深信这些。 就如同他与如今的卫太太一样,卫太太不是没对他好过,一直是好的,尽管是现在,表面上看着还是好的,他永远不可能喜欢卫太太一样,永远都不可能当成亲生妈妈一样,人生就是这么操蛋。 “爸——” 他就叫了声,不想多说什么。 卫明瞧着这个惟一的儿子,跟故去的妻子长得很像,也像他,都像,早恋,又有了孩子,年纪轻轻的,就一下子将成人的生活都过了,“她不合适你。” 合适不合适这种话题,真是个人的口味个人懂,就比如卫明觉得儿子跟景灿灿是不合适的,可卫殊觉得自己同景灿灿是再合适不过,卫明的话,他是不爱听,——可他没给景灿灿说话,“爸——” “你也自己长点心,我还不是怕你替别人养孩子——”卫明瞪他一眼,“你都大了,也不需要我多说,说太多也没意思,你自己有判断能力的,自己决定怎么做吧,我不拦你,拦你嘛,你又觉得我太霸道,大人了嘛就自己想吧,出去吧——晚上的酒会,贺乐妍你还记得吧,别千万同她太接近了。” 卫殊走了出去,长叹一口气,怪只怪自己当初没能力,而将灿灿托付给陈烈叔,以至于事情搞成这样子,走出卫明的办公室,有些无精打采。 本来他晚上还想带灿灿出来,当作是散散心,现在看来不行,得为她想想,要是她出来,他自己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别人的话,那才是叫人头疼,他怕灿灿听了受不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人,居然盯着灿灿。 他不是傻瓜,当然想得出来是怎么一回事,不是盯着灿灿,那便是盯着陈烈的,总之是盯一个,不是她就是他,——他有一种感觉,可能是陈烈占的比重多一点,他的灿灿怎么可能会惹到人。 趁着离晚上的酒会还有点时间,他难得想要早退去找陈烈,先打了个电话,没有人接,叫他着实心里不踏实,他还没能力能挡在灿灿的面前,头一次,他有些埋怨自己的年轻,——想起罗方来,那是他舅舅。 对呀,是舅舅。 他还有些厌恶。 他不止厌恶罗方,也厌恶卫太太,这两姐弟,没一个是他喜欢的人,即使从小到大这两个人没有刻薄过他,至少表面上没有,他还是能感觉得出来他们骨子里给他的不喜,幸亏卫太太不孕—— 不是她不孕,是卫明不孕。 而卫明始终不知道的是卫明的不孕是他亲妈做的,因为她亲妈至始至终都晓得卫太太会光明正大地踏入卫家,会了让他成为卫家惟一的孩子,他妈果断地就动手了,——而他就因是惟一的儿子,所以得到最好的。 因为是惟一才得到的最好,才能得到卫明私自能同意他从国外逃回来,待在工厂里待好几个月,算是基层锻炼,——别人真以为那是卫明给他的锻炼机会,其实他不得不承认现实就是那么叫人觉得操蛋,他得一步一步地计算着往前走,不但永远是卫明惟一的儿子,也永远是卫家的惟一继承人。 而这个就注定他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他爱景灿灿,别说年轻不懂爱,他太懂,可不得不放弃——因为灿灿不得卫明的欢喜,他不乐意拥有这样的儿媳。 他长叹口气,觉得自己的路还很长,长得叫他想要迫不及待地结束这一切,理智告诉他,并不能结束,他并不想结束,凡事都得一步一步的来,一口就吃个热豆腐,那是太烫了。 他不能带灿灿出来,真的不能。 他需要得到他所能得到的东西,得到的路途中,他并不能同灿灿在一起,这才最最可悲的事,而他不晓得要怎么说,怎么才能说得出口—— 他抱着沉重的心情参加晚上的酒会。 头一次没有打电话给景灿灿,要是有事儿,他以前都会打电话,一次也不落下,自从两个人住在一起,他一贯是给她最好的,也事事儿都听她的,她说什么样就怎么样。 跟在卫明身边,他依旧笑得很阳光。 卫氏的接班人,合该是这样的,卫明非常满意,经得起打击,也受得了困境,这才是卫氏的未来,他微有些得意地将惟一的儿子介绍给商场上的朋友,自得于卫氏在不久的将来有个光明的未来—— 他的前一段婚姻留下最好的就是这个儿子,别的没有什么可值得留念的——卫太太走在他右边,不止卫太太,还有最近努力发展公司的罗方,四个站在一起,仿若最和/谐的家庭,最惹人注目的便是卫殊,眉眼间隐隐有些与生俱来的傲气,却叫人觉得高傲,仿佛与他融为一体,瞧不出有丝毫的违和感。 果然,陈烈也来了。 他是代表他自己。 同来的是边放还有贺乐妍。 边放代表的是他爸还有边家——贺乐妍就是他的女伴,不需要太过注意。 “哟,年轻人,这脸可真俊——”边放一过来就是句不客气的话,跟调笑似的,揽着贺乐妍的腰,往她腰间一箍,脸还作势凑近她,“喏,别躲着,来看看我们的卫殊,你们打小就认识的,别害羞,来,打个招呼——” 卫殊自然是认得贺乐妍,同个圈子的人,哪里可能不认识,面对边放不怎么叫人痛快的语气,他还是按捺住自己,“乐妍——” 贺乐妍瞧向他,也就瞧一眼,视线很快地就收了回来,站在高大的边放身边,颇有点小鸟依人的姿态,清秀的脸,被妆容裹得极致清冷,叫人只能是远远地看着她,不敢同她太过靠近。 “卫先生好——”她淡淡地打了招呼。 一下子就将两个人的距离拉开了,再没看他一眼。 卫殊并不能从她的态度中感觉出什么,没人能入他的眼底,只有那么一个,而那么一个,如今的他只能叫她难受,咧嘴一笑,举着酒杯向边放敬酒,“边叔叔对乐妍真好,也亏得边叔叔,才叫乐妍如今过得还不错,是不是呀乐妍?” 贺乐妍站在那里,连个声都没出,似烟熏过的眼睛,美丽而冷艳,没有看向卫殊,纤细的手揽在边放的臂弯里,尽职地扮演一个尽职的女伴。 边放立即跟他的酒杯来了个碰杯,“来,叔喝完,你就意思意思——”话一说完,他还有意瞧向他哥陈烈,瞧他站在那里,跟堵冷硬的墙一样,他心里暗暗发乐,瞧吧,他哥这个死样子,人都叫小年轻给拐走了,不止是小年轻,还有个孩子,让小年轻把女人跟孩子一起拐走了—— 他就记得那个头条娱乐新闻,也不知道是谁呀,要说真不知道,他才不跟人说,有些事知道了就行,没必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他一举杯,头一仰,就把半杯酒一口焖了。 卫殊丝毫不示弱,酒比还他还多,也是一口焖。 可怜那酒。 卫殊敬了边放还不够,还要敬陈烈,跟刚才的半杯不一样,这会儿,他还特特地给自己到了满满的一杯,颇有点挑衅意味地朝向陈烈,“灿灿没在,我是替她谢谢陈叔叔,这是我替她敬的酒……” 满满的一杯,就在陈烈的眼前。 第3章 .18| 陈烈这才正眼瞧他。 呃,说的好像以前没用过正眼似的,其实以前一直用正眼,现在用更正的眼,原来还是个孩子,现在已经是个年轻的男人,他摆明用打量的眼神看着卫殊,毫不犹豫地喝下酒,“你好自为之。” 说得很轻,几乎连边放都没有听见。 卫殊却听听得清清楚楚,因为那是对他的,有一瞬间,他就清楚这位看透了自己,心一下子就堵得慌,神色间还有些慌乱,因为他的年轻,以至于叫他还不能真正的喜怒不形于色,眼看着陈烈要走开—— 他快速地上前两步,惊见别人投过来的视线,他又稍稍地控制住脚步,控制住脸上的表情,微微笑着,显得有几分矜贵,还有几分高傲,状似与陈烈并肩站在一起,“陈叔叔,您最近被谁给盯上了吗?” 即使想着要怎么做才算是最好的,他还是忍不住要问。 陈烈停了脚步,左手慢慢地举起来,指向他自己的胸膛,脸上诧异的表情恰到好处,丝毫不让人觉得太假,“我吗?” 卫殊心里极不平静,即使想质问他为什么那么不小心叫别人盯上还拍了照片,甚至是绯闻满天飞,都叫他非常不满意如今这状态,他相信景灿灿吗? 是相信的。 他晓得她的。 可这样子晓得她性的他,要将她甩在一边,独自前行。 有时候,半夜时他看着她的睡脸,真想想什么都不想干了,就跟她好好地在一起,可是很快地理智就回了笼,告诉她这是不行的,他只能是硬着心肠往前走,走得越远越好,——要尽快地掌握一切,不再让自己的路把握在别人手里。 “灿灿都不敢出门的。”卫殊晓得自己不应该提起灿灿,还是提了提,“陈叔叔,我们灿灿是胆小鬼,被头条吓坏了,生怕走到路上就叫人认出来——” 闻言,陈烈眉头略略皱起,那点点惊讶就露在脸上,“背对着门,谁能认得她?” 他说得到轻巧,完全不是卫殊所想听到的角度,尽管那么说也没有错,可他还是觉得挺不高兴听到这个,——却是不准备再说什么了,他没能叫她变得更幸福些。 他本来想叫她变得更幸福,其实只是给她画了个大饼充饥。 “灿灿一直把您当成亲叔叔一样尊敬。”他忍不住讲了一句,“就跟周爷爷一样,她也把人当成亲爷爷似的,有时候她脾气不太好,还希望陈叔叔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她一回……” “卫殊?” 他的话还没说完,卫明就走过来了,老远地就看到惟一的儿子在跟陈烈说着话,瞧陈烈的表情,他心知肚明,那绯闻,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就是知道才不想让惟一的儿子站在陈烈身边,这个人,能结交,但是能挡住所有人的光彩。 他们卫家能让人一直挡着吗? 不可能。 可跟陈烈闹得有嫌隙,完全能影响到卫氏。 陈烈弄得风生水起进军商界,不止是亿达广场在建,还有投资房地产,更是四处开花,资金极为充足,丝毫没有为资金烦恼的机会,势头正劲,几乎将卫氏甩在一边,卫氏依旧是兢兢业业地干着自己的实业,丝毫没有能朝新事物发展的迹象。 他急。 为了卫家。 卫氏当年差点儿倒闭,全靠他娶了个有钱的老婆,——有钱的老婆那是有嫁妆,嫁妆并非来自老丈人罗家,而是来自于他老婆的外祖家,他老丈人趁原配一死,就把外头的女儿带回家来,还自欺欺人般的说是有对双胞胎女儿。 “爸。”卫殊低垂眼睛,极为恭敬。 “跟你陈叔在聊些什么呢?”卫明拍拍他的肩膀,对上陈烈,一贯的好态度,丝毫不像心里想的那般多,还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转而面向陈烈,“他最近才懂点事,以前可一直麻烦你的,我这个当爸的都觉得对不住你。” “卫哥说的太生份了。”陈烈同他客气,瞧瞧卫殊,眼里多了些笑意,“年轻人嘛血气方刚,谁没能有那个时段,卫哥没吗?” 卫明微微一怔,也就一怔,很快地就大笑。 陈烈也在笑,好像两个人从来就没有芥蒂。 边放站在一边,也跟着笑,尽管他心里挺不待见这种场合,算是带贺乐妍过来见见世面,小明星嘛,这种场合也是少得很,他是个多大方的金主,还能带着人过来瞧瞧热闹,——他为自己点赞,点一百个赞。 他自认自己这一点干得挺好,而且比他哥干得还要好,好的不止一倍。 他把人带着玩,也就是玩玩,花钱嘛,花钱能买得到的快乐都是小事儿,他乐意花点钱得到些快乐,还心情挺愉快地赏些个小礼物给她,哄她个开心嘛,他还挺满意,养人的时候也得找个有眼色的人养着——比如贺乐妍。 养起来确实挺叫人欢喜,边放自认自己比他哥高明,哪里像他哥,给人铺那么好的路,结果人家个小情一来,就跑得无影无踪,养这样的,还不如没养,养什么都好,就是小白眼狼不能养! 就他哥的经历简直就是一个反面教材,顶顶的反面教材。 也许他哥应该学学他,嗯,这主意不错,改天得好好谈谈,话题嘛,就是如何把钱花在刀刃上,别再养个小白眼狼出来,小白眼狼这种东西可不能养。 景灿灿待在家里带孩子,不是在她与卫殊租住的房子里,她是住在周宅,为避免叫人认出来,她也够拼的,就躲了起来,躲在周家,也不算躲,她自从跟周老面前认错后,就有挺多时间住在周宅。 再加上这两天周老也休息,她更是待在周家,周老太喜欢孩子。 当然,周老更不喜欢报纸上的头条绯闻,哪里会不晓得有心人搞的事,挺厌恶这种手段,也就让景灿灿最近别出门,好好地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最好是等着高考录取书到手,外地大学都是行的,不一定非得是本地大学。 卫殊有空也会过来,但不会过夜。 他很忙 也有抽空的时间—— 两个人悄悄地出门,偷溜的,周老不管这事儿,年轻人嘛,谁没有年轻过,他也是有年轻过的日子的,对于这种情况,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唔,小年轻出去了,小家伙就是他的了—— 小笙笙,太爷爷来了,带你一起玩! 时间过得飞快,就一个头条绯闻,除了最开始的时候有点平地起惊雷的意思,到后面就没有了后续结果,没有的很理所当然,来的快,去得也快,谁也没有扒出来那女孩是谁,更没有人能从陈烈嘴里挖出消息来。 经过这种事,还是叫景灿灿有些居安思危。 除了跟卫殊出门,基本上她真的不太出门,陈烈那边自从上回见过后,她一直心里挺担心,生怕陈烈把她重活的“荒谬”事儿说出来,待在周老家里,她时刻开心,那是因为跟卫殊偷偷摸摸地摸出去能玩个胡天黑地的——有时候也不开心,她会烦恼陈烈到底晓得多少事。 她还纠结于陈烈为什么不要贺乐妍的事。 她还更纠结,怎么人家还能做梦到没有经历过的事? 她怎么就是重活的? 呃,其实是重活更给力,她想。 当然,这纯粹是她把心操得太多。 至于陈烈根本就没有想。 想那么多做什么,活在当下才最要紧的事。 男人与女人总是不同的,不同在于问题的着眼点不同。 就比如景灿灿在想为什么陈烈不爱贺乐妍了呢? 就比如陈烈在想,他为什么还要在乎贺乐妍? 要说他嫌弃贺乐妍? 也真没有。 一个生长被娇养长大的小姑娘能成长如今这样子,也是值得高看一眼的,并不因为别人有过什么历史啦,而看不起人,没必要,没犯到他手里,他就没觉得必须得看不起别人,这是一个成熟男人的想法。 要是他对人有感觉,那么甭管那个人有什么样的过去——好像听着有些天真,他的的确确就是这样的人,表面看着冷静,其实最不冷静。 而更多的是他对贺乐妍没感觉。 好像在梦里,他也没有了解过多少感觉。 平平淡淡的,没有波澜。 他从酒会回到饭店里的时候,还在想着景灿灿那个女孩儿是不是在家里带孩子,是不是在家里等着卫殊回去,卫殊要是喝得醉醺醺,她可能还得跟个小妻子一样替他收拾的干干净净才好上/床—— 反正那个画面,就映在他的脑海里,他忽然间有些睡不着。 以前没那么明显,也就是她的身影从他眼前一掠过。 掠过得很快,他都没来得及注意。 可能是喝得微醺,才叫他的观感来得这么真切,他甚至能想象她同卫殊在一起的画面,娇/嫩的身子被卫殊抱坐在身上,两条纤细的腿纠缠在他身后,如黑色海藻般的长发遮住她光/洁的背部—— 即使是这么一想,他可耻的硬了。 偷窥者的隐晦心思,就是这么暗黑。 甚至有些叫人说不出来的愤怒。 他也愤怒的。 画面里多了不应该多的人。 他拿了手机—— 手指还很利落地按了一个手机号。 记得很清楚,一个数字都没有按错,按了十一个数字。 第3章 .18| 就如同他所想象的一样,景灿灿还真就怕卫殊喝醉,真是从周家跑出来,为避免惊动别人,她小心翼翼地下楼,刚好要上楼的工人碰个正着,她连忙用手指抵在嘴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那工人露出像是晓得她要做什么去的表情,也学她的样子将手指抵在嘴边,“嘘——”基本上没有声音。 景灿灿想笑。 又连忙地捂住嘴。 她是觉得又甜蜜又害羞。 这里的人都晓得她要偷偷地溜出去同卫殊在一起,这个事儿呀,全周家的人都是晓得的,都当作没瞧见,都年轻过,谁年轻时没有个腻歪的时候呀。 景灿灿就随身带着个包,儿子卫笙都睡了,就这么晚的,她也不太放心把儿子一块儿带上,也是有她的小心思,带上儿子嘛,就有些个——唔,难为情,她等着高考录取通知书,而卫笙很快就回国继续学业。 她就觉得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这一出国,可不是跟他在国内一样,她想了就可以随时去看他,一出国,她想出趟国,到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是实在挺麻烦——她怕万一自己真出了国,就不想回来了,就不想继续学业了。 其实她也想跟着卫笙一起出国,没能力出国,卫家估计不会帮她的,就瞧卫明那个态度,她这条路想也是别想的,要是跟陈叔叔说,她又不想说,感觉怪怪的,像是什么事都得依靠别人才行,更觉得不自在。 所以,她还是不出国。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她还才走出周家,还没有驾照,她不敢开车,也没去吵司机,大半夜的,她见小情的胆子可大得很,脑袋里都没有别的想法,就一门心思想着卫殊可能会喝醉了,要是喝醉了,头可疼的,她得去照顾他—— 至于她与卫殊那是聚一天是一天,心里还怨着不知道是谁的那么缺德,连她跟陈叔叔之间都能造得谣,幸好她背着镜头,没将她的脸给拍出来,她稍稍的有一点庆幸,走着下山,住在山上有一点不太好,光是私家车出入,出租车一般不上这里,她想在山上顺个出租车也是挺难顺。 路上还碰到跟她一起走路的人,是个女孩子,很年轻,人家是真年轻,不同景灿灿那种假年轻,说是假年轻,其实也只是景灿灿心里虚,——她还在想谁在往山上走,看了个仔细才发现竟然是景教授的女儿。 俏皮的模样,叫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就为着这两眼,景璃叫住她,“我们认识?” 景灿灿万分不敢认这个姐妹的,因为景教授估计是不想叫别人晓得他还有个女儿的,再说了就她个存在还敢光明正大的认人家去?她躲都来不及,自卑这个东西得需要东西来对比的,没有景教授的女儿出现,她还能假装自己不是私生女,人家一出现,她这点秘密就涌上脑袋。 “不认识吧,”她疑惑地将景璃看了两眼,还眯起个眼睛,笑得很有些不好意思,手也指着自己,“我视力不太好,容易多看人。” 这边路灯的光挺亮,能将面前的人看得清清楚楚,景璃尽管心里有些疑惑,还是没有想太多,直接拉着行李箱往上走。 “爸爸——” 忽然间,她叫了起来。 往下走的景灿灿根本没有回头,即使她想回个头,也实在没有勇气。 好像一下子所有的好心情都给搅了。 其实更糟糕的是她觉得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她的出现应该会让别人糟心才对,怎么是她觉得别人出现而糟心,——人家才是一家三口,就是她亲妈秦芳的出现,才有了她的出生。 兴高采烈地奔着小情去,结果路上坡坏了气氛,她的心情有些低落,不止是心情低落,还觉得自己太无耻,她低头走着,长叹一口气,难得感到有些累,后面的声音听得越多,她走得越快,等她发现自己走了相反的方向后,已经走了半个小时。 偏她还穿着细高跟,脚疼。 本来半小时前她早就搭出租车走了,哪里弄得着脚疼? 鞋子还是新买的,她出门还是精心打扮过,虽说大晚上的没啥必要,化妆嘛是没必要,衣服她是换了的,黑色连衣短裙,纤细的双腿显露无遗,这是她的优级点,人不是很高的那种,但是腿长,这么一穿,更显得腿长。 出租车从前面开过来,她才想要伸手拦车,前面的人来得更快,一下子就将车拦走了,叫她顿时歇了气,也不顾得自己有没有裙子,蹲在路边,瞅着来往的车子,心里那个塞的就甭提了—— 还真想打个电话给卫殊算了,叫他来接。 他又喝过酒,哪里还能开车?她掏出了手机,却不知道要做什么,蹲在霓虹飞溅的路边,她的脸映在霓虹里,神情有些颓丧,路边的人都看看她,她也不理会,任由人看,只把两腿并拢了些,还收了收裙子—— 不蹲还好,这一蹲,觉得腿更疼。 这网鞋子还是路边买的,价钱挺便宜,她当初是试过,就是觉得有点硬,就是样子太好看,她就买了,这人重生,就是脚丫子都是上辈子的娇,她发现自己还真适应不了这鞋子的质地。 还是脱了? 她犹豫地想着,谁知道手机却响了。 一看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的是陈烈的手机号,她更犹豫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犹豫,反正她犹豫,可想想也无非是他晓得她的事,让她心里不自在罢了,她那些事重活一次,实在是不想叫人知道——本来是想真当作一个十*岁的,现在装不了,偏她在陈烈面前的反应实在是丢人。 手机铃声响得挺痛快,一直在响着,好半天都没个歇的。 她原想着,等铃声响歇了,就当作没听见,没想到一次铃声歇了,还会来第二次,第二次,也真不想接——还真没接,就听着手机铃声,一直听着,心里讪讪的,——第二次是真没接。 但她没想到陈烈会打第三次。 事不过三,她想想还是接了。 接的那叫心里不乐意的。 “喂,陈、陈叔、陈叔叔——”她嘴上一贯是讲礼貌的,刚开始没什么,后来从陈烈那里回来后,她就感到不自在,那种不自在,真叫她难受——这记“陈叔叔”都叫得尴尬,有些叫不出口,要论起年纪来,上辈子加这辈子,她还比陈烈大呢,装嫩这玩意儿,叫他一句话就给打得支离破碎。 “怎么不接电话?” 她在这里纠结,陈烈像是没发现她个纠结,清朗的就自手机那头传过来,叫她一阵心神不宁,——她想都不想地顺口就来,“刚才在洗脸,没听到手机声音,陈、陈叔叔还没有睡吗?” “要是睡了,那打电话的是鬼?” 没曾想,陈烈就回了这么一句。 听上去声音略略有怒意,叫景灿灿觉得莫名其妙,不明白他的怒意是从哪里过来,心下悻悻然,就再问了句,“这么晚,还不睡吗?” “那你睡了吗?” *的一句,直接就送了过来。 叫景灿灿真是觉得这大晚上的是怎么了,难不成有人惹这位不高兴了? 还是说晚上酒会有什么特别事发生? “我要睡了。” 她也不是没脾气的人,直接掐断了通话。 他不知道为什么生气,难道她还要受气不成? 通话才掐断,她还没来得及把手机放回包里,手机又响了,依旧是陈烈的手机号,她下意识地呼出一口气,觉得这位可能就是不知道谁惹他的脾气,想找她出气,就气哼哼地不理会,任由手机在响。 她就不接。 又那么响了两三次,她一次都没接。 最后手机不响了,她蹲的脚不止疼,还麻。 瞅着出租车过来时,她都差点激动的流下“眼泪”,说得有些夸张,可她真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意思,上了出租车,她真顾不得什么形象,直接就脱了鞋子,半瘫在后边,有一会儿时间没声响的手机到是清脆的响了声。 这回不是直接打电话,而是发短信了。 她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打开短信一看,上面显示就几个字,“我没醉——” 一般醉的人都会说自己没醉,她看了看,随手就把短信删了,基本上她的手机对卫殊是开放的,即使她没觉得这条短信有什么,还是顺手就删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出了那个没事就惹得一身骚的绯闻,她凡事都谨慎了些。 出租车快到出租房楼下时,她就把鞋子再穿上,这一穿上就跟受刑似的,叫她难受,她也是忍着,忍这种功夫,其实她挺能,可能是心态没改过来,这辈子更娇了,以至于她一点儿难受就忍不住了。 付了钱,她还找司机要了张发票。 将发票还有零钱放入包里,她抬头想看看楼上,还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面前的人不是别人,正好是陈烈—— 离得很近,几乎离她只有一步之远。 她张大了嘴,明知道这个有些傻气,还是被惊到了,不是她太容易受惊,而是陈烈的出现真是太叫人受惊了,——“陈、陈……” “叔叔”两个字还没从她嘴里出来,人已经被大力地拽走。 第4章 .05| 她个力气真不能同他比,那一拽,就跟老鹰拽小鸡似的,她个疼的脚就被迫地跟着他走,走得都快踮脚,连脸色都是惊惶失措的,她还想要看楼上,被他拽着,想要看看都不成,就只晓得脚疼—— “叔、叔——”她叫他,声音破碎,“我、我疼……我疼!” 就这个呼疼声,还是被拽到他车上才发出来的,她实在是太弱,跟弱鸡一样——人挤在车里一角,睁大了眼睛看向他,手暗地里试了试车门,开不了,车里挺暗,循着夜色,她还是能稍稍看清他的表情,跟平时不一样,他在笑呢—— 那种笑法,叫她都看惊了。 满眼满脸都是笑意,人还半歪在车里,就那么一手枕在脖子下,一下来拉她,她不给拉,想打他的手,他还要拉,跟戏弄她一样,让她有这个世界怎么就一个晚上就变了感觉,——她小心翼翼地再试着叫了声,“叔?” 他拉了她几次,都没能拉到她,也没强硬地跟刚才似的拽她,而是弯下/身体,在她惊愕的目光下,抬起她的双脚,那双大手开始替她脱鞋子,将禁锢她双脚的鞋子给细心地脱下来—— 她怔住了。 下一秒就开始要挣扎,本来脱鞋子没什么,也就是因为她上辈子记忆太多,有些人恋脚狂,她甚至用脚给人那个过——以至于她挣扎地想要缩回来的双脚,他用力地握住她的脚踝。 或者踢他? 她心里又实在没个对待他的方向,怕自己是敏感过度,造成误会可不就好了,她连忙用双手去抢自己的脚,试着用双手挡住,口气还有些个惊慌,“叔,我自己能行的,我怎么能行的——” 尽管她想躲,她想拦,还是叫他脱了鞋子,一双小巧的脚就露在他的眼前,在她惊异的目光下,他将她的脚抬起放在他的膝盖上,动作小心翼翼的,叫她更觉得不可思议,觉得今晚的他有些邪性。 “你不是说疼嘛?”他斜睨她一眼,似乎在责怪她,“眼睛瞪得这么大做什么,我替你脱鞋子,有什么不对吗?” 他还问她?他还问她! 景灿灿差点要疯了,一个男人能随随便便替一个女人脱鞋子嘛?她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只得深深呼吸好几下,才叫自己的情绪有些平静下来,正色地对上他满含笑意的眼睛,“叔,我是疼,鞋子我自己会脱,您要是刚才不拽着我,我可能会更好受一点。” “我不拽你,你不是就去楼上替卫殊盖被子去了——” 他完全理所当然地这么说,甚至是表情无辜,且在笑。 笑得她心里发凉,更说得她更是面上骇然,可他身上都是酒味儿,她晓得他喝醉了,才更叫她无奈,想将双脚从他的膝盖上放下来,他却一手按住,笑眼一下子就没有了,冷瞪着她—— 瞪得她的心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还是强自镇定一下,试着冷静一下自己的情绪,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他喝醉了,我得上去看看,没看过我是不放心的,叔——” “为什么要去看?”陈烈质问她,“他自己没有手吗,不会自己盖吗?” 问得她真愕然,难道她要回答说卫殊没有手吗? 她只是想甜蜜一下都不行吗? “那、那不是——”她回答挺尴尬。 “既然有手不就好了,他要是没盖被子,冷了,就自己会盖的,”他说得更理所当然,暗沉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脸,仿佛她稍稍的一个表情都落入他的眼里,眼里又突然地多了些笑意,手伸过去摸上她的脸,被她一躲,他的脸又沉了下来,“怕我?” 她躲在角落里,姿势极为困难,脚被按在他膝盖上,又要躲开他的手,差点从座位上滑下去,幸好她用手稳住了自己,真是想抱怨说这姿势叫她很为难,话到嘴边,她都不敢说,低着头,她感觉自己突然跟个小可怜似的—— 但她从来都不是可怜的好不好? 只是她愿意当个小可怜。 暧/昧,当下的情形只能用这个来形容,她不是真的十□□岁的女孩子,连一个男人的企图心都看不出来,她虽然总想让自己觉得自己没有过上辈子,是真的十□□岁的小姑娘—— 她不想当了。 所以她动了。 她踢他的手,“陈烈,你放开我——” 这一踢,还真是踢掉他的手。 她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这么干了,下一秒,他就立即欺近了她,将她压迫在角落里,高大的身影简直就一堵墙似的,几乎将她所有的视线都挡住,叫她涌起莫名的紧张感,尤其是靠得太近,他身上的酒意愈浓烈,哪里像是仅仅喝过酒,分明就是将酒倒身上一样,—— 她顿时脸就烫了。 双手欲推他。 他躲得更快,已经离她半个身的距离,眉头略略地皱起,手指着自己的脸,埋怨道,“你怎么不吻我?” 那种口吻,很熟稔,不仅仅是跟她在*了,是在要求她,像是两个人早就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似的,见她怔在那里,他还有些不悦,伸手碰她的手一下,快速地放开,还是再问了一句,“你应该吻我的——” 吻他? 她总算是听清楚了,刚才还以为自己的耳朵罢工。 她瞪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你疯了吗?” “怎么不叫叔了?”他靠近她,几乎就凑到她的鼻间,深遂的眼睛里多出一些疑惑,“我挺喜欢听的,你平时在卫殊面前,不觉得自己跟个怪阿姨吗?” 她听得快要打颤。 尽管她一直忽略这个事,一直想将自己过去的事就当作一场梦,却还是得记清这个事实,两辈子的年龄加起来确实就是个怪阿姨了,她还同青春的卫殊在一起——她的心都抖了好几抖,很难形容这种感觉。 “怎、怎么、怎么会——”她说得一点儿底气都没有。 “会的,”他镇定地握住她的手,不顾她的挣扎,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里,“你不用否认,其实你就是个怪阿姨想吃嫩草,吃了是不是特别的补?” 她硬是想抽回自己的手,还是抽不回,除了叫自己手疼,再没有别的——她真是叫他说得脸特别疼,好像大声尖叫说不是,又否认不了,她气得肝疼,活活地被气着了,“陈烈!” “哦,我的名字没改,是叫个名字,我记得呢,记得清清楚楚的。”陈烈显得有一些漫不经心,还用手指指自己的脑袋,“灿灿,得叫你小灿灿,还是大灿灿好呢?” 她一个都不想要,听得都心惊胆战,赶紧谢绝,“不,不用,一个都不用,谢谢你,我一个都不喜欢——” 出来混的都是要还的,她此刻才明白这个道理。 “不,你要的,你需要的——”他的手捂住她的嘴,捂住她拒绝的声音,笑眼瞅着她,“别一门心思地想要真重来一遍,人家还个孩子,你别吓着人了,卫殊要是晓得你上辈子过得那么多姿多彩,你想他会怎么样?” 她瞬间冒出一身冷汗,觉得这世界都不会再好了,被他捂住的嘴,她才一动嘴唇,就好像在亲吻他手心似的,叫她万般不自在,手连忙去抓住他的手,想将他的手给拉开,这会儿,他居然让她拉开了,很配合一样。 她颇有点惊喜,这人嘛经过太多不能由自己作主的事,有那么一次自己能作主了就会显得特别的兴奋,她就这样子,所以他的手被拉开,她还是控制不住的惊喜了,但随即她疯狂地差点要跳起来,——因为在车里,她没能夸张地跳起身来。 她只是一脚跨坐在他身上,用手捂住他的嘴,凶蛮地命令他,“不准说,不准说,我不准你同卫殊说,不准说——” 奇怪的是陈烈并没有挣扎,他任由她跨坐他腿上,包住她双腿的裙摆绷得直直的,索性他的位置并不比她低,还看不见她走光——他还很合作地一手揽住她个细腰,一用力,她就不由自主地贴向他的胸膛—— 简直跟要了她命一样! 除了跟卫殊,这辈子,她还没有同哪个男人靠得这么近过,近得叫她心跳得跟擂鼓般,除了这个,最叫她有感觉的是腿中间抵着件硬得不行的物事儿,——她惊觉自己的鲁莽,双手放开他的嘴,试着想从他腿上逃离。 他的双臂都固定地她身后,强大的力道,叫她无从遁逃,如同被献上的祭品般,其中最为不一样的是祭品是被献上的,而她是自己坐上去的下不来了。 “吻我?” 他低头凑近她,笑得颇有深意。 呼出的气息,充斥着男人的热度,都落在她的脸颊上,叫她忍不住打哆嗦,不是怕,而是被抵着的部位感觉到了深重的压力,叫她不自在极了,瞅着他凑近的脸,闻得到与他吐出来的气息一起散发的酒味,明明会喝醉的她,竟然被醺着了一般—— 她微微地仰起头,循着夜色,清楚地瞧见他的脸,颇有些性格分明,她咽了咽口水,犹豫着,又稍稍地仰起下巴,——慢慢地凑近他的脸,似乎就要真的吻了过去。 然而,下一秒,他漾着笑意的脸,就变了色,不止变色,是变疼了。 疼痛难忍。 她的手落在他腿间,将他给重重地捏住,脸上还露出几许得意的笑,“陈烈,我不是小孩子,没有什么是我不敢干的事——” 她说着,瞅着他痛苦的脸,笑得愈加高兴,就算是人被他推开,狠狠地撞在前面的玻璃帷幕上,她都不肯哼一声,——见他蜷缩在一起,她还从车里起来,装模作样地凑近他已经渗出冷汗的脸,“姐姐疼你了,你疼吗?” 那种表情,简直绝了,她将自己融合前世演变的那个黑寡妇角色里头,至少这一刻她不想把自己拉出来,以绝对的高姿态睥睨着他。 “……” 陈烈简直是失算,疼得他几乎说不出话,恶狠狠地瞪着她。 惹得景灿灿笑得更大声,“陈烈,谢谢你照顾我的那些日子,别装醉,我晓得你没醉,是把酒泼到身上了吧,装得挺像一回事呀……开车门吧,我得下车了——卫殊都喝醉了,他可不是你的酒量,容易喝醉的……” 这就叫常年打鸟,一朝被鸟啄了眼。 陈烈心里恨得痒痒,也晓得此时只能放她下车,估计还得去医院看看,她还真下得了手,这下得手狠的,狠得他快断子绝孙了。 下得车来的景灿灿还有些小得意,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唔,她还出过一个专辑,唱得是不好听,但也是有人买的,她还记得那个调儿,可记得归记得,如今哼起来都不成调了。 当然,她心情好,也不在乎这点点的跑调。 进了房间,她随性地就踢掉鞋子,赤着双脚走路,压根儿没看到卫殊,卧室浴室里都没有人影,压根儿就没回来,可能是回了卫家?就在周家隔壁的卫家? 她心头顿时有些说不出来的情绪,才从陈烈的手底下逃出来,想跟卫殊说说她这几天的想念,再两个人腻歪一回,而那个人却不在,能不郁闷吗? 她非常的郁闷。 时间不多了的说。 “人家过来找,人不在,就在隔壁,怎么也不同我说声,我大晚上的过来容易嘛——”她喃喃地念着,心里空落落的,“脚都疼死了,都没有人在,真没意思。” 不过很快地她就“吃吃”地笑起来,一手捂着嘴儿,“想装醉,没门儿,当我看不出来呢,开始还真叫他骗了,幸好我长了火眼金睛,一眼就看穿你了——” 这回说的是陈烈了,开始还真的以为是他喝醉了,装没醉,后来才真的晓得他是没醉装醉呢,装的可像的,连她差点都给哄过去了。 第4章 .05| 天一亮,景灿灿就起来了,家里还有儿子哟,注定不能让她待在外面太长时间——毕竟现在儿子才是第一位,她才涌起这个念头就有些抱歉,要说卫殊才是第一的才行,但她也不想哄自己,事实就是那样子。 她在浴室里稍稍地洗了个脸就从出租房里出来,没有卫殊在的地方,都有些冷清,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她的双脚还有些疼,比昨晚要好太多,勉强能走路,这年头有出租车就是方便。 她掏出手机,手机里没有卫殊打过电话的纪录,就只有一条陈烈发的短信,“下手可真狠,疼死我了,是想让我断子绝孙吗?” 没看第二眼,她就将短信给删了。 这些事,她并不愿意同卫殊提起,难不成她要跟他说陈烈对她起了不知道什么样的心思,卫殊可是曾经把她托付给陈烈过,要是他晓得陈烈是这么个样的人,不知道心里会有多自责—— 所以她不敢叫卫殊晓得这事儿。 只是跟乌龟似的,就想着自己不说,这世上就没有第三个人晓得了。 出租车绕过城区,一直往山上走,速度不快,景灿灿坐在车里还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路过车子里的人,一辆辆的车子从出租车边上下去,她眼睛毫无焦距地盯着每辆车子,像在看车子,又不像在看车子—— 突然间,她的瞳孔微一收缩,看到经过的车子,车子是谁的,她不知道,车子里坐的人她是认得的,是卫殊——她赶紧地扬起手,试图同他打个招呼,动作一做,她就后悔,那车子里不止是有卫殊一个人,还有个不太喜欢她的卫明。 她还是挺能理解卫明不喜欢她的心态,换成是她也会想让自己的儿子娶个条件好的,父母大抵都是这样子,觉得自家孩子都是最好的,值得最好的人,其实她也一样的,——她的手停滞在半空中,卫殊分明是看到她了,居然迅速地收回视线,仿佛与她不认识一般。 她茫然地往后看,车子已经不见了踪影,还没来得及同卫殊说上个话呢,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隐隐地有了种不好的感觉,——但具体让她说个五五六六来,她又说不上来,就是那么个感觉。 回到家里,她刚好与在院子晨跑的周老碰个正着—— “爷爷早——”偷溜出去被堵个正着,也就只有她这么不靠谱了,她还朝周老大大方方地敬了个军礼,“爷爷跑完了没?” 瞧她个样子,周老忍不住要笑,本来都是装作不知道她跟卫殊那小年轻出去,偏她还能回来撞上,他眼里忍不住多了些打趣的意味,“怎么要跟爷爷一起跑?” 景灿灿立即是个苦瓜脸,人也跟个有气无力似的,头摇得快,“不用了,我不用了,爷爷您一个人跑吧,我是跑不了,脚疼呢。” 顺嘴的话就从她的嘴里出来,一点点都不犹豫。 周老瞧瞧她脚上的鞋子,“样子挺好看。” “就是好看才买的。”她也老实说,说得一点疙瘩都没有,“可把我的脚折磨坏了。” 周老瞧着她的表情,满脸的慈祥,也不揭破她半夜遛出去的事,“可不能光瞧着好看就买了,得试试合不合脚,不合脚的就不要买,合脚的就买下来——” “是,爷爷——”她俏皮地再敬个军礼。 周老笑得合不拢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下个星期我休假,你有没有安排好时间,带上小家伙,我们一起出去散散心?” “真的吗?”景灿灿一听就高兴万分,连忙拉住周老的胳膊,“爷爷您真能走得开,不是哄我的吧?”别人对她好,她是会认真记得的,就比如周老把她当亲孙女,她也把周老当亲生爷爷一样。 “我有哄过你的?”周老宠溺地点向她的鼻头,微微正色起来,“好不容易有的休假,估计是我退休前的惟一次休假了,忙了整大半年多,也得休息休息,我都这么把老骨头了,就怕骨头散架了——” “哪里的话,爷爷您是一点儿都不老。”她立即嘴甜地送上话。 惹得周老欢喜不已,觉得这个孙女是认得对了,不止认了个孙女,还附带了个小家伙,甭管她以前是谁,现在是他周家的孙女,谁要是看不起他的孙女,那就是跟他过不去——比如卫家的卫明,卫明看不上灿灿,他还对卫明的小家子气完全看不上眼呢。 景灿灿不晓得他心里头那些想法,爷爷平时忙她是知道的,就算是休假出远门也得报批手续,哪里像她以前那么随性,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她以前就是喜欢出国,总爱购物,除了购物,她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现在想起来真够是无聊的日子。 卫家就在隔壁,离得很近。 景灿灿就想着办法是不是能同卫殊说说话,奇怪的是就在隔壁这么近的距离,她大早上地老是出来晨跑,也没能同卫殊碰上一次,不是起得太早,就是起得太晚,而且她想打卫殊电话,更奇怪的是手机老是忙音。 忙音都是好的,她能理解,除了忙音外还有是关机。 这种莫名其妙的现象,让她不能理解。 等她终于在家里等不了想直接去拦卫殊问问他——卫殊却是来找她了,他一扫平时去上班去西装笔挺的模样,换成t恤牛仔裤,一下子恢复到十*岁的青春模样,还不在周家里找她的,居然是叫她出门的—— 在周家大门外叫她出门。 没等她带着儿子下楼,他就走了。 让她觉得一头雾水。 她还是精心打扮一下,好些日子没见,她哪里能不想卫殊。 更何况,她极需要卫殊的存在,叫她把那个晚上的荒唐事给忘记了,那些也叫她不安,尽管陈烈自从那天早上发短信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每每想起那晚的事来,她还是会不安,非常的不安。 位于南京路上的咖啡馆,有着朴素的外表,一瞅过去普普通通的,与街面上林立着的华丽店铺一对比,有那些个不太协调,又显得特立独行。 外墙远远地瞅过去,都有点斑驳剥落了。 但推开门进去,眼前满是红红的颜色,是那种有火焰一般的金红,每个桌上,有客人的、没有客人的,都燃着蜡。 让人觉得有点神秘,那种金红的墙壁。 坐上一会儿,喝一点酒,慢慢就有了想要倾听,或者倾诉的愿望,两个人会离桌子越来越近,眼睛里的栅栏一点点打开,烛光闪烁里,能看到通往心灵深处的长长的甬道。 靠窗边的位子里坐着的是卫殊,年轻的俊脸流露出与年纪不符的成熟,眉眼间有些郁色,端起cubita咖啡,苦味与酸味在他的舌/尖完美的融合,细致顺滑、清爽淡雅,带着独特的加勒比海风味,古巴的气息仿佛扑面而来。 她不会喜欢吃咖啡,他心想。 她不喜欢的东西有很多,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比如她不喜欢吃皮蛋,碰都不碰海带,有怪味的也不太喜欢吃,比如榴连,她是闻不都不闻一下的,却还是喜欢吃臭豆腐,想着这些细节,他眉间的郁色稍稍有些缓解。 好像她就坐在他的面前,巧笑倩兮。 他如坠入梦中般,伸手欲摸她的脸,手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才失落地缩回手,再喝了口咖啡,明明刚才还能尝到的味道,这会儿只留下苦味了。 他苦,却不能同她说。 明天,他就要出国了,同他原定的计划完全不一样,原定计划应该还有一个月再走,而现在他出国手续全都办妥了,明天就得走人,出国不止是念书,还有国外公司的业务,虽没说交到他手上,可也有已经让他学习的意思—— 是他的东西,他得牢牢的握住,不能丢一分。 他又舍不得她。 最近罗方与卫太太小动作不断,隐隐地想要进入卫氏的意思,而卫明的意思很清楚明白,没有他的同意,这两个人都不能进入卫氏,除非他这个儿子能听他的话,对,就是听话,一个不听话的儿子,他是没有多少精力培养的。 看着景灿灿从外边进来,穿着嫩黄色的连衣裙,他一时看花了眼,巴不得时间过得慢一点,最好永远都停留在这一刻,都不会过去。 比她进来更快的是罗方—— 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反正他出现了。 他拉住了景灿灿,引得卫殊不淡定地站起身来。 “舅?” 他急切地叫了一声。 被罗方拉住的景灿灿也跟着疑惑地叫了一声,“舅舅?” 罗方顾不得应他们,而是失望地看向卫殊,“你还真是要同灿灿分手了,听你爸的话?” 第4章 .05| 景灿灿一时就愣住了。 她急切地望向卫殊。 就那个眼神惊惶的眼神,叫卫殊一时之间难以说清,当着罗方的面,他实在不能说自己那些事,更何况是在咖啡馆里,他本来想同灿灿好好地聚聚,直接跟儿子出国,等出国了后再跟她说—— 罗方这一出现,逼得他不得面对。 头一次他觉得自己竟然是这么的懦弱,懦弱的不能面对她清澈且充满情/意的信任目光,他低了头,竟然狠了心,直直地面对她的视线,手指轻触鼻端一下,不那么做,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 “灿灿,我们出去说——”他试图冷静地说这个话。 但,他一说,景灿灿冷了眼。 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是信任他的灿灿,而是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他根本就不认得的人,她甚至连眼神里的情/意都淡去,冷静的可怜,比他还要冷静。 她一把推开罗方,身形丝毫不乱,看也不看边上的罗方一眼,她挺直着背往外走,算是如了他的意,到外面去说,——站在外面,背对着咖啡馆,娇/小的身体,像是逃离他的熟悉感,她的身体里蕴含着别的东西,别的更强大的东西,也许有什么东西碰到就能爆炸开来,不管不顾的—— 卫殊心惊于他的这一点发现,又有些不敢相信的,他心里的灿灿总归是依靠着他的,只是,只是,他们假装分手,仅仅是假装,等他回来,她乖乖地待在国内念书就行,三年,哦,不,两年其实就行了,到时他们家就能一家团聚了。 他把她的变化权当作罗方那话引起来的后果,恼怒地瞪向罗方,“舅,你别插手我的事,你走开,我不要你来说——” 罗方最会察言观色,这是他引以为傲的本事,轻易地就感觉景灿灿那一瞬间的变化,面上只是依旧是一副焦急之态,试图拦着他说服他,“你听我说,卫殊,你可不能听你爸的,他都是什么想法,老古董,都什么年代了,还要门当户对,还硬让你跟灿灿分手,哪里还有这种老古董的事,你们年轻人应该追求爱情,没错儿,你终归是你爸爸的儿子,他哪里舍得真跟你较真,你要不要跟灿灿先出国,出国手续我来办,过段时间等你爸消了气就行了,父子之间哪里有隔夜仇……” 话说得极好听,要是卫殊真不知道他们家那些个烂事儿,说不定还真的就心动了,她真想跟灿灿在一起,拉着她一块儿出国,不用有什么分开的念头,但是他压下诱/惑,失控地推开他,“别说了,别说了,我不想听,我不想听——” 他跑得极快,一下子就从咖啡馆里跑了出去。 罗方并没有追出去,盯着跑到外面的卫殊的背影,戴笑的脸比平时都要阴沉,眼底似乎都能挤出浓色的墨汁来。 咖啡馆里的人,只是看着这一幕,仅仅是看着,都当作看一场戏。 景灿灿一直站在外面,双臂环胸,冷然地看着街面上驶过的车子,还有走过的人,她其实是一点都不冷情,不过是强弩之末克制着自己而已,生怕自己会哭,——她不想要显得那么软弱,软弱的人,没有人会喜欢。 她上辈子在卫殊面前什么都做了,哭着求他别娶别人,他冷心冷肺的,连个暖的眼神都没给她,以至于她有了阴影,实在没能扛得住他同她说“分手”的局面,只能是装冷静,她装得冷静—— “你真的要同我分手?” 她问他,没有回头,她怕自己一回头,又要哭着求他,上辈子她求过了,没成,这辈子她不敢求了,——她咬着唇瓣,说出几乎要挖自己心的话来。 卫殊没同她并排站一起,只敢站在她的身后,双手强自忍住地垂在身侧,一点都不敢碰到她,就怕自己的双手会从身后搭上她纤细的肩膀,将她紧紧地搂入怀里,并将所有的坚持都忘到脑后,“差不多这样吧,我明天就要出国了——” 差不多就这样吧? 听得她火起,本来还想要自己冷静一下,被他这么含糊的一说,叫她怎么也冷静不了,冷静本来就是端出来的架子,端不了,她就恼怒万分,一个转身的就将手指点到他鼻前,“卫殊,你说的什么破话,什么叫差不多就这样子,你要分手就给我明明白白的说,我又不是要巴着你不放,你说一句干脆的话会死人?” 她个注意力都在前半句,恼得太过,就把后半句给漏了。 脸颊被怒火染得通红,落在他眼里诱/人的可爱,他真想抱住她,热烈的吻她,把她的嘴唇吻得红红的,肿肿的,——他不敢,罗方还在咖啡馆里,略略地皱了眉头,将抵在他鼻间的手指挡开,“灿灿你不要这样子,话说得太明白就不太好了吧——” “呵呵——呵呵呵——”她冷笑,往他脸上就是一巴掌,见他躲也没躲,她再狠狠地打了一巴掌,这回打的是另一边脸,“好呀,我给你个明白,明天把把孩子带走,记得过年时送回来给我——” 她气势挺足,吼完这些话就跑。 卫殊站在原地,没有追上去,脸上极度失落,听到脚步声,他脸色又是一变,变得有几分无奈,慢慢地转身,“舅舅,为什么爸就不喜欢灿灿呢?” 他几乎哭出声,连眼睛都是红的。 罗方朝远处一望,没有见到景灿灿的身影,心里觉得这人还是太嫩了点,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外甥,尽管是心里对他非常不喜欢,还是轻拍他的肩头,“你爸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最最看重门第这东西,可他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我想你要是真想……”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让卫殊给抱住,这亲密的动作叫他措不及防,连着一声带着哭音的“舅舅”,他被动地拍拍他的后背,“没事的,没事的,别哭,都是小男子汉了哭个什么劲儿,别哭了,别哭了,再哭舅舅要笑你的——” 偏他这么一说,卫殊哭得更大声了。 他是真伤心。 又怕灿灿出事,又不能追,心里急得不行了。 一直跑、一直跑,跑的时候她再也控制不住的流眼泪,一路跑着跑出好远,她才停了下来,满脸的泪水,跑着跑着,她才渐渐地明白一件事,卫殊根本不可能突然的就同她分手,这辈子跟上辈子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不可能重复上辈子的事。 这一想,她也没跑出多远,就找了个地方转弯进去。 刚才她是太怕,太紧张,才会真的以为卫殊真同她分手。 卫殊不是那样的人。 她不知道他有什么原因,但是他有事儿不同她说,才是最叫她伤心的事,她不是真正的十*岁,能看得出来他有事瞒着她。 他却不说—— 他不同她说,他以为她不能同他一起面对吗? 一时间,她想了很多,脑袋里乱乱的,乱得都杂草堆似的,她厘不清头绪,乱乱地坐在人行道上的长椅上,怔怔地瞅着来往的车子,还有行人,心沉到谷底,已经不知道用什么心情去面对卫殊。 她早已经想过,不可能是一帆风顺,还真的,她就算是重活了,也没能同卫殊好端端地在一起,好像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他一点事儿都不同她说,就把她给瞒着,还用“分手”这种烂招—— 即使是想明白了,她心里存着气儿,就是不肯去找卫殊,觉得自己现在就偷偷去找他,也太好哄了点,索性就由他,明天再把小家伙交给他,他要怎么样,她配合就是了,哼—— 她也慢慢地觉察出来罗方同卫殊之间不太简单,可卫家的事,她一点都不知道,一点头绪都没有,也不知道能问谁,感觉一头雾水似的,索性回了周家,周老正跟小家伙在玩着,小家伙在沙发上爬着,周老就护着他别从沙发上掉下来。 她看着小家伙,就把心里的那些郁闷给抛到一边去,跟着蹲在沙发前,也不同周老犹豫的,直接就涎着笑脸问,“爷爷呀,你晓不得晓得卫家有什么事呀,我感觉罗方对卫殊好像有些奇怪呀——” 周老一手护着小家伙,侧头看向她,眼里还有些疑惑,瞧见她微红的眼睛,慈祥的脸上满是担心,“灿灿,你是哭过了?是不是卫殊那小子惹你不开心了?” “没有。”她下意识地替卫殊辩解,“他明天要出国了,我才哭的嘛——” 周老知道她不想说,也没有逼她说,算是稍稍地松口气,“那你去整理一下小家伙的东西,明天去送送人,整理的仔细一点,他没带过孩子,什么要紧的事,你都写下来,省得他手忙脚乱的。” 她有些蔫蔫的,“爷爷,我晚上整理啦,现在不想动。” 周老由着她,“行,都随你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工人就从外走进来,“先生,罗方先生过来想见见灿灿小姐。” “要不要见?”周老挑眉。 她迟疑了一下,望向周老,“我就觉得罗方怪怪的——” “如今的卫家,还是卫明一个人,以后可就不知道了。”周老如此这般说。 景灿灿听不太明白,觉得这话挺高深的,难不成罗方想抢卫氏,可抢得了吗,她颇是怀疑,“我还是去见见,听听他想说什么呢——” 第4章 .05| 她说见就见。 其实罗方就常住在卫家,就在隔壁,在门外见,不太好,索性就让罗方进了周宅,专门的会客室,算是景灿灿做为周灿灿第一次迎入上门的客人——她确实觉得罗方有些叫人说不明道不清的东西在,又想着周老的话,她隐隐地想着可能与卫殊跟她提分手的事有关。 以主人的名义招待罗方—— 罗方坐在会客厅,卫家同周家有来往,但不深,即使是同住个地方,他面带微笑,坐在沙发里,看着放在茶几上面的花瓶,不是古早风格的古董花瓶,仅仅是个普通的玻璃花瓶,水占据花瓶的一半,里面插着一枝鲜艳的红玫瑰,像是早上刚刚开的样子。 给他的是一杯玫瑰花茶,他鼻间能闻到香味,水一入嘴里,那种味道更浓烈,熏着他的神经,听到脚步声,他稍稍地抬起头,面上的笑意丝毫未减,“灿灿——” 很温和,温和的像是跟他亲外甥女说话一样。 景灿灿也跟着笑,就是浅浅一笑,笑得相当矜持,丝毫不叫自己的笑意扩大一些些,一些些都是不成的,“罗先生好。”她坐在他对面的沙发里,相当喜欢这个会客厅的布置,简洁大方。 当然,她称呼罗方更简洁,有卫殊在的时候,她可以入乡随俗的喊一声“舅舅”,卫殊不在面前,她不会吼这一声,关系总是能厘得透。 罗方个眉头都几乎皱在一起,“怎么不叫舅舅了?” 她两手一摊,很自然地就回答,“您不是晓得的,我同卫殊分手了,我可没这么大的脸,还能这么叫您?” “那又没多大关系,”罗方歪理推了过去,眉头就松开了些,没有不高兴,微微摇摇头,像是遗憾她的年少气盛,“你同卫殊分手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掺合,就权当我们认识一场,连舅舅都不能叫了?” 要是没经历一切,也许景灿灿真叫他这一番作态给哄了过去,她微抬眼皮,往他那里瞥过去一眼,仅仅就是一眼,就迅速地收回视线,声音并不热络,“算了吧,我高攀不起——” “说高攀有什么意思,哪里值得说这个了?”罗方笑眯眯的,一点不将她的冷意放在眼里,反而比刚才更温和,“昨天卫殊还哭了呢,瞧他长这么大就很少哭,昨天就在大街上抱着我哭呢……” 景灿灿听得耳朵发痒,真想拿出昨天一气之下打卫殊的那气势甩他几个耳光,虽说她在家里打人,要是罗方急了想反打她,她也不用怕,这里是她家,多的是人上来替她将罗方挡住—— 她手心痒痒的,却是没站起来,连手都没有举起来,架势都不摆,“呵呵——” 完全是冷笑。 “哭给谁看?”她往后一靠,双臂环胸,眼神充满了蔑视,“又不是哭给我看的,您能指望我有什么反应?跑过去再安慰人?您别说笑了,别同我说些没意思的话,他要是能这么着,还能同我分手?真是个笑话!” 嘴上这么说,她心里相信的,只是可能是卫殊成年后的印象太深刻,她没办法想象卫殊哭的样子,最多的时候,她能想得起来自己哭在他面前,而他不听她的解释,一句都不乐意听—— 她差点又将现在的事,跟以前经历过的事牵扯在一起,脸色有些难看,她晓得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对,又说不好是为什么,明明相信卫殊的,还会不安。 “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这么偏激?”罗方笑着摇摇头,并没有为她的态度而感到生气,反而是更和善了些,“你难道就不想同卫殊在一起?“ 景灿灿刚要打断他的话,却被他拿手指挡在嘴前,示意她嘘声—— 她真的没再出声,心里也想着听他怎么说,就软弱了一下。 罗方到是满意她的态度,苦口婆心般地,“跟着卫殊出国得多好,在外面待个两三年的,我姐夫哪里还会不惦记儿子的,那时候你还怕进不了卫家的门?”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指指他脚下,“小孩子就是天真,你以为陈烈将你弄到周家来就能让你真成为周家的人?不是住在人家家里就是人家家里了,现在还好,以后呢,你以后怎么办?你得为自己考虑一下……卫殊舍不得跟你分手,只是碍于他爸爸不同意,昨天哭得跟什么似的,我这人当舅舅的实不忍心才扯着这张脸来见你……” “不舍得跟我分手?”她狐疑地看向他,“您以为分手就跟开玩笑似的,一天开一个?” 罗方当着她的面点头,丝毫不躲避她的目光,“出国吧,同卫殊一起出国,孩子留在国内,我替你们带孩子,这样子是不是挺好的?” 她连忙摇头。 反正不相信他的话,但态度显然有些软了,她越来越发现自己有些上手,当着罗方的面能表现自如,明明觉得他鬼话连篇,面上还得做出相信他的表情来,“我不、我不相信……他明明、明明亲口跟我、跟我说的……” “亲口说的事,也会有假的——”罗方觉得她上钩了,还是浅笑着,非常的平易近人,“是姐夫非得要他同你分手,小卫笙也是,姐夫还不承认是卫殊的孩子呢,他只有同你分手了,姐夫才会承认小卫笙是卫家的……” “太欺负人了!”景灿灿哪里还坐得住,差点跳了起来,目光迎上他的笑意,她表现得又有些不好意思,或者是有些尴尬,两手装作拉拉裙摆,她挤出个困难的笑脸,“不好意思,我实在是太气了——” 下一秒,她立即哭了。 眼泪还真的说来就来,这多得感谢以前的经历,好歹这个她是会的,运用起来简直自如万分,连声音都有些哽咽,“哪里有这么欺负人的,哪里有这么欺负人的……” 别的话都没有,就只有这两句,完全是六神无主了,还没一会儿,她就巴巴地张着眼睛瞅着罗方,抓着他的手臂,“舅舅,你给我说说这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罗方收起一点点笑意,瞧着从她眼眶里涌出来的泪水,脸挺小,就是娱乐圈里连一张标志性小脸的李晚好都不如她的脸小,越瞧着她的脸就有种楚楚可怜的姿态,着实能叫男人怜爱,—— 他也是男人,但他不是一般的男人,他自认有识人之明,即使是如今在演艺圈里已经是越来越往上走的贺乐妍,都不如她哭起来楚楚可怜,她不是演的,完全是与生俱来的,与生俱来的花瓶,完全不需要插上花,仅仅是个花瓶,就能叫人心生欢喜。 “是的,是他们太欺负人,”他轻声细气的,有时候他就是极为耐心的,调/教女这种事他亲自都有做过,贺乐妍就是他教出来的人,他一向对自己很有信心,而从来都没有放弃将她也拖入他的圈子里的念头,他轻拍着她的手,“姐夫的观念太落后了,是太欺负人了,你别哭,别哭,哭起来卫殊可要伤心死的,不要哭……” 他哄得很温柔。 让她想起以前,他也是这么哄过她的,尤其是她儿子生日时,他也是这么柔声哄过她的,哄的内容不一样,但是神情完全是一样的,含着柔情哄她,把她哄得心花怒放,很快地就心甘情愿地跳入他的坑里。 “哈哈哈——” 她突然大笑。 就连罗方这样的自认能看透女人的男人,也瞬间怔愣了一下,但他反应得极快,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看着她将迅速地缩了回去,并不拦她—— 景灿灿收了笑,那一笑,笑得她快憋气。 只是突然的想笑,想笑给罗方看,笑他个脑袋瓜子转得太快,转得太多,她笑得太开心,眼睛晶晶亮,甚至还有些俏皮样,“罗方,你觉得我是傻子是不是?” 罗方缓缓摇头,打从心底里就没觉得她是傻瓜,一个傻瓜进演艺圈,他还得善后,于他能有什么好处,人嘛,最主要是不干亏本的生意。 “那我的脸就看上去写着好骗两个字?” 她还是笑着问他,人已经回到对面沙发上坐好,一条腿交叠在另一条腿上,状态悠闲,现在轮到她来戏弄罗方,她等着呀,就等着罗方说些什么□□来,没等到嘛,她就自己上。 谁要想算计她,她就叫他哭笑不得。 “那到没有。”罗方一脸的无辜,即使心里稍稍有些不妙感,“我怎么可能这么想?” 她笑意一敛,眸光瞬间就冷了,冷哼一记,“您还是走吧,很抱歉,卫殊同我分手,我实在没力气跟他掰扯,明天我会让人把小卫笙送过去,您要是乐意的话,现在也可以抱走……” 好像要与卫殊断得一干二净,连孩子都不要了,铁血心肠般。 不过是她的表面,她从来没那么想,帮卫殊,不说心里想想的,而是实际行动做的,她不能叫卫殊白难受一场。 可她又矛盾极了,瞧着罗方走出周家,并没有将小家伙带走,她又庆幸自己还能同儿子再相处一个晚上,又怕真应了以前的,假分手成了真分手,——太矛盾了。 晚上早早地就睡了。 小家伙睡得也挺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