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照良宵(女师男徒H)》 出关 五月既望,绿叶荫浓,日光扎眼。 朝阳谷中的祝余草又要遭殃。 一个年约十七的少年利落地破开结界,几个纵身便采了几株祝余攥进手里。灵草得手,他也没急着走,而是特地缓了几秒,待到栖息在结界内的双头虎察觉之后,才足尖点地,轻巧地翻身飞出结界。 结界似蛛网一般闪着青光,无声合拢,直至完全隐形。被惊动的双头虎支棱起四只耳朵,嘶吼着抬起两颗脑袋转了几圈,见到少年的面孔后,又偃旗息鼓般趴了回去。 这凶悍巨兽如今表现得有些蔫儿,一点都不似两年前那般威风凛凛。少年却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被师傅扔进结界时,这只双头虎将他咬得遍体鳞伤的情景。 师傅将他拖回去,施了一晚上疗伤术,第二天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便已全数愈合。 只是还没修养多久,师傅便又狠心地将他重新扔了进来。 少年想到这里,笑了一下,于结界外熟门熟路地找了一块大石盘腿坐下,恰好正对着那头蔫了吧唧的双头虎。 两颗巨大的虎头昂起来隔着结界冲他龇牙咧嘴了一会儿,又极其郁闷地趴了回去,两颗头各自扭向一边,尾巴甩得草屑飞扬。 它那两条尾巴威力无穷,似长了倒刺的鞭子一般,能将人甩个半死。 少年闭上眼睛,就着双头虎劈里啪啦的甩尾声掐了个诀便开始运气。鸦翎般的鬓角似刀裁,眉眼似点漆,身量尚未完全长开,便已姿容艳绝,在阳光下俊得扎眼。 状若韭菜却能食之不饥的祝余草在半空中化作一缕青光,被少年吸进肚里。几个吐息之后,再睁眼时,腹中灵气已然涨满。 一株祝余草,食之能一月不饥。若不是他实在不能食五谷,人又未辟谷,受不得饥,师傅也不会让他每月都来采灵草。 这朝阳谷中满是奇珍异兽,也没见其他珍兽像这只双头虎一般护食又凶残的。 林间微风拂来,触目皆绿。山沟处杏花团团,梧叶苍苍,少年撑着脑袋望着谷中蒸腾的烟波,神情沉静。双头虎自顾自甩了一会儿尾巴,见无人理会,觉得无聊,便起身隐入了林中。 谷中袅袅的烟波突然被一道磅礴的剑气冲散,少年蹭地一下站起身来,口中喃喃道:“师傅……出关了!” 他急急把剩余的祝余往怀中一收,倏忽间便腾风而起,一下便蹿得看不见了。 路过演武场时,一群同门正在斗法。少年腾风的气势太急,险些和人在半空中撞上。但他闪得快,扔下一句“抱歉”便已飞出去好远。 “贺兰宵这是干什么去?这么急……”被迫中断斗法的同门款款降下,望着少年消失的方向发问。 “因为刚刚那道剑气吧,”另一人答道,“樱招长老好像出关了。” * 樱招只闭关了一年而已。 原本也不是为了参透什么道法自然而闭关,却阴差阳错提升了一个境界。她心情大好,便唤了一群傀儡人来殿中给自己献舞。 傀儡人都是她平日里无聊用短剑雕的,注入灵力便可行动自如。只不过她雕的傀儡人都随她,使剑使得风生水起,偏生跳舞跳不好,四肢极不谐调,看起来滑稽得很。 贺兰宵赶回北垚峰主殿时,一群木雕的傀儡人正在很不整齐地起手转圈,旁边还有几名傀儡歌姬在弹琴,琴瑟和鸣声倒是十分美妙。 就是画面实在不协调,而他那个成日里不着调的师傅却看得津津有味,坐在殿首笑得四仰八叉。胳膊肘支在脸颊旁,衣袖飘飘,露出一截手腕。腕上印着一个“斩”字,字上似有金光隐隐浮现。 修士们修仙,总喜欢把自己当仙人打扮,无论男女都穿得很单薄,真言一撑可谓不惧寒暑。师傅作为剑修,经常是一袭短打加身,像今日这样飘飘欲仙的纱衣,贺兰宵很少见她穿过。 他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没再往里走,似乎仍旧不敢相信师傅真的出关了。直到樱招终于看见他,出声唤了他一句“宵儿”,他才抬脚走上前去。 殿内的傀儡们被她挥挥手赶走,贺兰宵低着头上了台阶,行至樱招的座椅前停下,俯首恭敬地作揖:“恭喜师傅。” 原本在榻上靠得歪歪斜斜的樱招顺势端坐起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贺兰宵愣了一瞬,才缓缓答道:“弟子……没有留意。” “过来让为师看看。” 她说得坦荡,贺兰宵也很听话地屈膝半跪了下来,往她跟前凑近,想让她看得更清楚些。只是手指无端蜷起,背脊挺得有些僵。 脑袋好似被人抚摸了一下,他抬头对上师傅的眼睛,她却不肯再摸,把手背到身后冲他笑得眉眼弯弯。 窗外有树影摇曳,樱招背在身后的手心亦有金光在缓缓流转,直至金光完全散去,她才收敛了那副慈祥得有些假的笑容,又问了他几句诸如“功课有没有落下”之类的废话。 贺兰宵答得乖巧异常,面上却没什么表情,稳重得看不出情绪。 殿外忽然传来一道人声,樱招闻声望去,原来是掌门师兄参柳,应当是得知她出关的消息,特地过来看望。 她起身迎了几步,贺兰宵跟在她身后躬身行了个弟子礼,才直起身子安静退下。 殿外暖暖春阳照得他眼睛眯起。 方才他偷偷量了,他的确是长高了不少。师傅以前站在他身前只比他矮半个头,如今师傅的头顶还不及他的下巴。 目送着少年走远,参柳才问道:“这次闭关可有收获?我瞧着修为像是更进了一层。” 参柳虽是一副俊美青年模样,却已然有一百五十岁高龄,樱招比他小一个甲子,今年正正好九十岁,不过面孔依旧维持在二十五岁上下。 “的确是小有所成,”樱招细细答道,“我把流光剑阵加强了。” 流光剑阵是樱招自创的守护剑阵,自创出来之后便没被改良过,因为她很少用。 以前师傅总说她的剑气太过霸道,仗着一柄神剑邢天护体,只懂攻不懂守,对战起来总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如今她肯静下心来仔细琢磨守护剑阵,也算是怪事一桩。 但参柳没多问,抬手在大殿周围布了一道结界,转而问道:“如何?” 没头没尾,但樱招知道他在问什么:“我刚刚探了,他身上没有魔气。” 话说出口,她莫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无法完全放心:“我的感觉按理不会有错,弟子遴选当日,他灵脉当中的确有那魔尊斩苍的气息。但不知为何,后来却再没溢出过。” “你闭关这一年,他每日刻苦修行,精进速度之快可以算得上是天纵奇才,其他倒并无异状,”参柳话中满是惜才之意,“罢了,他是你唯一的弟子,你多加留心便是。如若他真的有问题……” 他突然摆出一副贱兮兮看热闹的模样:“小师妹,这可是当日你自己说的,你能杀斩苍一次,也能杀他第二次。” ———————————————— 好久不见,朋友们!这次就写个平平无奇双向奔赴小甜文吧!肉随着剧情走,因为男女主的师徒关系,所以不会很快上肉,后期肉会多的,我保证! 其实本来想把肉章放到前面吸引更多朋友来看的,毕竟这样更符合本站的风格,但我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不要破坏男女主前期的暧昧感。 就这样,感谢你们看完我的絮叨,再吆喝一句请多多收藏,投珠!每满500收藏和500珠都能加更一章。 -- 试炼者 zūογοūsんū.Ⅽοм 海内有仙山,名曰苍梧山,相传帝舜葬于阳,帝丹朱葬于阴【注】,故灵气充沛非比寻常,实乃求仙问道之洞天福地。 苍梧山绵延万里,大小山峰无数,主峰为最高的四座,分别是掌门参柳所在的不嚣峰,二师姐甘华所在的狐歧峰,叁师兄风晞所在的羽阳峰,和小师妹樱招的北垚峰。 四位峰主师出同门,各有千秋,皆拜在苍梧山前任掌门岚光仙姑座下。岚光仙姑于五年前渡劫成仙之后,掌门之位便由大弟子参柳继任。 樱招是岚光仙姑渡劫成仙之前收的最后一名亲传弟子,是一名剑修,且已成长为货真价实的当世第一剑修。一柄神剑邢天令她横扫修真界,再加上她曾于二十年前将魔尊斩苍斩杀于琅琊台,这“第一剑修”的名号便更是名正言顺。 虽然她亦神魂受损,睡了十年才醒,但那斩苍早已神魂俱灭,而她樱招还能稳坐北垚峰,参透天地妙法。 勤勤恳恳修炼下去,有朝一日亦能像师傅一般飞升成仙。 也算是赢得风光。 樱招于两年前收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亲传弟子,还是不情不愿迫于情势才收的。 说起来也只能怪她自己,太过冲动,才会给自己招来这么大一个麻烦。 苍梧山每二十年会举办一次弟子遴选,开山收徒。樱招是一峰之主,如此盛会理应到场。 她到达不嚣峰议事堂时,殿外已经聚集了不少通过前几关试炼的求仙者,只等通过最后的灵根测试,便可根据灵根属性和资质来划分内门、外门,亦或是亲传弟子。 分明不是她收徒,她却是到得最积极的。 第二位到达议事堂的是师姐甘华,这位狐歧峰峰主身着一袭华美异常的火红长裙娉娉袅袅地飘过来,眼尾狭长,眼波摇翦,妖艳得不像修士,倒像是吸人精魄的狐狸。 甘华是一名符修大能,极善敛财,苍梧山上下出纳皆由她打点。见到樱招的第一眼,她便笑嘻嘻地说道:“师妹,我给你裁了两条漂亮衣裳,给你看看?” 樱招一脸防备:“你先告诉我要多少灵石。” “师妹真是说笑了,”甘华笑吟吟地往她身上倚过去,“我给你个亲情价,五千。”fádιáχs.čòм(fadianxs.com) “五千?!”樱招吓得脸都青了,连忙摆手,“我不要。” “你别急着拒绝,先看看再说也不迟!” 说着甘华从乾坤袋中掏出两条裙子,缩小成手掌般大小的纱裙浮在她的掌心悠悠转动,绣纹光华璀璨,誓要让樱招看清裙裾上每一朵繁复的花纹。 不得不说,甘华的手艺还是那么好,那两条纱裙烟笼一般,看着就仙气飘飘。从前她画符的手便是最稳的,看着身姿妖娆一副站不直的样子,但那些鬼画符一样的符咒却是看一遍就会,剪纸裁衣这种手艺更是不在话下。 狐歧峰峰主亲手裁的衣裳,在妖商那里,可是天价。 樱招平日里虽喜欢做利落装扮,但她偶尔也喜欢收集些漂亮宝贝,需不需要是一方面,但她就是要有。 “除了看起来好看些,还有什么别的功用吗?”樱招问。 “穿上便可换一层皮,”甘华见她态度松动,赶紧解释道:“那魔君斩苍死于你手,魔族恨你入骨,虽说那都是些宵小之辈,师妹定不会在乎,但外出走动,总有需要隐蔽行迹的时候,有备而无患嘛!” 有道理。 樱招当下便掏了五千灵石,师姐妹二人利索地完成了这笔交易。 一道紫光闪过,羽阳峰峰主风晞的身影自移行阵中显现,此时甘华正在向樱招细细解释这两条裙子的妙用:“打斗时无须担心,不把亵/衣脱掉,别人断不能识破你的真身,只是你那追魂印太特殊,还是要遮着点。” 殿内无人,她说得毫不避讳,倒是风晞当即便变了脸色:“甘华师姐,请慎言。” “师弟明明修的也不是无情道,怎么偏就这般无趣?”甘华轻飘飘看了他一眼,不以为意,“我刚刚说什么了吗?” 风晞将头偏向一边,冷着脸没有作答。 “哦,我知道了,”甘华语气暧昧地朝他看去,轻笑一声,“师弟啊,你自己瞧不上任何人,偏要凤单鸾只也就罢了,怎么现在还管别人怎么朝云暮雨啊?” 真是白长一副好面孔。 “你……”风晞似是气急,被她这么一挤兑,连耳朵都红了。 “你们几个聚到一起简直一刻不得消停!”一阵声势浩大的冷光如波浪般倏地铺开,掌门参柳终于姗姗来迟。他以前当弟子时便是踩着点御剑来上课,现如今当了掌门,旁的自由没有,抵着时辰出场这点排场还是要有的。 樱招无辜被扫射,忙撇清关系:“跟我没关系,我没惹事。” “是啊,你是轻易不惹事,一惹便是大事。”参柳看着那叁个凑作一堆,毫无长老自觉的师弟师妹们就头疼。 现下人已到齐,四人敛了神色,坐回各自的长老位。 紧闭的殿门被参柳以磅礴灵力冲开,守在殿外的弟子们随即引着一众试炼者鱼贯而入。上首的四张长老椅下,站着两溜十个亲传弟子,身穿雪色亲传弟子服,外披一层绣满了真言、水火不侵的晶莹鲛纱,看起来气派又出尘,各个都是天人之姿。 通过前几轮试炼,上到不嚣山的人一共有十八名。 参柳坐在主位,扫视一圈后才看向身边的甘华与风晞:“你们二位可有中意的弟子人选?” 前几轮试炼的过程,除了樱招之外,其余几人皆已通过玲珑镜观看一二。 这一届的试炼者中有几人的确是资质上佳,甘华轻声念了几个名字,当她念到“贺兰宵”时,风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微不可见地皱起了眉头。 贺兰宵在一众试炼者当中,表现的确极为出色,但更为引人注目的恐怕还要属他的相貌,这样的容姿,若去了狐歧峰…… 风晞看了一眼甘华,缓缓道:“我看贺兰宵更适合我羽阳峰。” 冀州旧族,贺兰氏名门最,可谓富可敌国。此族能人异士众多,皇亲国戚、修士大能皆有之,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一族还保留着母系氏族的某些优良传统。以母亲的血统为尊,子嗣皆随母性。 族中的女子继承家业,男子则送来求仙问道。 贺兰宵的母亲正是贺兰氏的现任家主,她曾修书于甘华,请求让其拜入狐歧峰门下,当然,随之送过来的还有装着无数天财地宝的乾坤袋,行事作风甚是对这位狐歧峰峰主的胃口。 甘华礼都收了,断没有再吐回去的道理,她当即目光灼灼地看向风晞:“你存心要和我抢人?” 眼看着二人又要起争执,参柳笑呵呵打着圆场道:“他更适合拜入谁的门下,修习何种术法,还是等测验完他的灵根再说罢。” 全程神游天外的樱招此时也很配合地点点头:“嗯,掌门说得对。” 一副狗腿而不自知的模样,令甘华一阵唏嘘。 小师妹自从神魂受损,睡了十年醒来之后,便全然没了以前那股机灵劲儿,有时甚至还显得有些呆头呆脑。 当下几人也没了拌嘴的想法,神色各异地沉默了一番,才将心思放回到殿内等待着灵根测验的试炼者身上。 樱招端坐在殿首朝着人群当中看去,却不期然与那贺兰宵对上视线。她神思正飘渺,盯着人看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轻飘飘将目光移开。 日上中天,十八名试炼者已经测试完大半。轮到贺兰宵上前时,坐在殿首的四位峰主皆凝神屏气,面容端肃。 少年刚满十五岁,小小年纪便出落得沉稳异常,站在殿中如芝兰玉树一般。他将手放在测灵珠上,慢慢引气入体,只见那颗通体透明的测灵珠突然生出丝丝缕缕金色光芒,流转间整颗珠子缓缓变色,直至变作纯金。 单一纯正的金灵根属性,和樱招是一样的。 樱招眨眨眼,顿觉一阵惊喜。 若她打算收徒的话,贺兰宵做剑修倒是极为合适,可惜她并不打算收亲传弟子,并且方才甘华师姐和风晞师兄好像都属意他…… 罢了,如若他想修习剑术,日后剑术大课她多多提点便是。 她又看他一眼,他似是有所感应,抬起头来直直地望向她。 樱招只当他想拜入她门下,正准备冲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还未来得及牵起的嘴角却瞬间僵住——那颗已经全然变作一颗赤金球的测灵珠上,居然萦绕着一丝魔君斩苍的气息! 樱招陡然一震,身法极快地腾空跃起,眨眼便落到贺兰宵身前。电光石火间,一柄金光璀璨的长剑自她掌心凝聚,实体显形时,剑身尤有火焰缭绕,磅礴的剑气居然震得周遭的人连连后退。 有好事者失声惊呼道:“邢天!那是邢天!” “樱招仙子为何突然发难?” “管他为何呢,此番能见到邢天出鞘,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邢天剑的剑气太过霸道,离樱招最近的贺兰宵受冲击最甚。他的胸口被重重一震,当下便血气上涌,一丝血迹自嘴角渗出。他满脸惊异地往后退了一步,试图勉力撑住身形,但仍是无法站稳,膝间一软,单膝跪在了她身前。 一双漆黑的眸子盯住她,没有丝毫恐慌,只是不解。 看起来似乎只是想不明白她为何前一刻还和颜悦色,顷刻间便杀气腾腾。 樱招没有理会他的目光,利落地伸手握住浮在半空中的剑柄,掌心灵力肆意流窜。一阵金光闪过,贺兰宵抬手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轻轻闭上了眼睛。 樱招拔剑的姿势很干脆,丝毫没有因为先前的对视而手软,然而,在贺兰宵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却身形一顿,生生停下了剑势。 怎么回事?! 她皱着眉头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法器,突然瞳孔巨震—— 夭寿了! 邢天!不肯出鞘! ————————— 注:“苍梧之山,帝舜葬于阳,帝丹朱葬于阴”,取自《山海经》,海内南经。 -- 幻术 zūογοūsんū.Ⅽοм 邢天,上古神剑,乃是樱招自魔域寻得。 相传天神邢天与天帝争夺神位,天帝断其首,并将其首葬于常羊山。没了脑袋的邢天以双乳为眼,以肚脐为口,战斗力仍旧惊人【注】。邢天于陨灭之际化作一柄凶剑,隐于茫茫大荒中。 修仙之人,出门试炼是最为重要之修行。试炼凶险程度,全凭各人造化。樱招早些年的确气运不俗,不然也不会被她寻到这等神器。 神器一旦被驯服,便极为护主。邢天虽是一柄凶剑,但剑灵和樱招早已心意相通。如今它不肯出鞘,对她来讲简直如遭雷击。 就在樱招愣神的瞬间,眼前忽有冷光乍起,她回身望去,却是参柳飞身过来,挡在了贺兰宵身前。 两股灵气隔空相撞,殿内旁人只觉得目眩神驰,一时之间无法视物。丝丝缕缕的灵力如落花飞絮一般在殿中央环绕,期间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香。 待到灵气收敛之时,位于风暴中心的樱招和参柳皆已消失不见。 贺兰宵睁开眼,正打算环顾四周,却发现殿内的其他人都僵在原地,眼睛眯起,眉头紧皱,仍是维持着被强光照射不能视物的姿态。耳畔安静得不正常,风声鸟语皆已停顿下来,时间如同凝住一般。 他们好像中了幻术。 母亲曾告诉他,狐歧峰峰主甘华的幻术极其厉害,可以布幻于无形。fádιáχs.čòм(fadianxs.com) 那为何幻术对他无用?贺兰宵来不及思考,只不动声色地闭上眼。忽听得背后有人接近,接着头顶一阵暖意缓缓注入,周身痛楚渐渐减轻,直至消散。 原来是有人正在替他施疗伤术。 “怎么样?”一道女声响起,是甘华的声音。 “伤得不重,无碍。” 替他疗伤的人是风晞。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樱招窜至贺兰宵面前时,他们只当她有意探他灵根,并未加以阻拦,还是参柳先察觉到她杀气太甚,才飞身过去阻止。也亏得樱招自己停滞了一瞬,不然邢天一旦出鞘,这少年恐怕难逃一死。 昔年一同修行的同门师兄妹,遇事时仍旧配合默契。为防止事态蔓延,甘华果断催动咒语布下幻术,这才将场面控制住。 连风都凝滞的大殿上空,漂浮着一鼎核桃大小的青铜钟,莹莹絮絮的清光从内渗出,看着小巧玲珑,不甚起眼,内里却另有乾坤。 那是参柳的月魄钟,有吸纳天地之功效。 樱招此时已被参柳卷入月魄钟之中,二人置身于一座浮空小岛上,小岛上青山落霞,闲云卷舒,仿若仙境。 如此景致,时下却无人欣赏。 “你不会无故出手伤人,究竟怎么回事?”参柳负手站在樱招面前,问得不急不缓。 樱招却没他这般气定神闲,邢天不肯出鞘一事令她十分焦躁,语气不自觉带了几分恼意:“你快放我出去,贺兰宵的灵力中有斩苍的气息!” “此话当真?”参柳皱起眉头,“那为何只你一人察觉?” 樱招愣了一下:“你们……都没看到吗?” “没有。”参柳觉得奇怪,当即掐了个决传音给钟外的风晞和甘华。 已然替人疗伤完毕的风晞神色一凛,又将手放回贺兰宵的头上,驱动术法仔细查探了一番过后,才对着甘华摇摇头。 的确是查不出来,贺兰宵身上半分魔气也无。 甘华早料到是这结果,她对自己的幻术极为自信,如今殿内除了风晞,其余人皆深陷她的幻境中,有没有魔气她根本无须亲自查探。 只是樱招怎会出错呢? 四人几番隐秘传音,樱招也已冷静不少。她提起手中的邢天剑,犹豫再叁,还是交待道:“方才,我准备对着贺兰宵拔剑时,邢天不愿出鞘。” 邢天虽是一柄凶剑,但它可渡妖邪,面对越强大的妖邪力量便越凶猛,面对魔物甚至能比剑主察觉得更快,绝不会出现无法出鞘的情况。 “如此,是你冤枉了他?”参柳脸色凝重起来。 “兴许是有其他妖邪潜入了苍梧山,想在弟子遴选时,趁机作祟呢?”甘华插了一嘴。 倒也说得通,只是山门大阵乃苍梧山祖师爷所设,一般的妖邪绝对混不进来,倘若真有那般厉害的妖邪试图闯进来,也万不可能做到如此神不知鬼不觉。 “小心驶得万年船,”参柳看着心大,该正经时绝不会含糊,“风晞,你吩咐你羽阳峰弟子速去查探。” “是。” 即便种种迹象都表明是樱招差点滥杀无辜,但她对贺兰宵的怀疑仍旧无法完全消除:“师兄,你信我,我的感觉不会出错,贺兰宵必定有问题。” “我自是信你,”参柳安慰道,“只是苍梧山树大招风,你身为一派长老,未明真相前便对人拔剑相向,恐落人口实,更何况贺兰一族轻易开罪不得,须得想个万全之策。” 给弟子传完信的风晞突然道:“既无法对贺兰宵放心,不若,樱招以收徒为名,行监管之实。” 此计的确可以解当下之急,甘华正欲点头,眼角瞥见风晞那一派正经的模样,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着了他的道。 她想起贺兰宵的母亲送过来的那些秘宝,自己还未清点完就得原封不动地送回去,一时气极,双手揪住他的衣襟,咬牙切齿地瞪住他:“等下再和你算账!” 她一双眸子如同酿了秋光一般,瞪人时实在没什么威慑力,风晞轻轻将她的手扒拉下来,边整理衣襟边淡淡笑道:“那师弟等着。” 参柳实在没想到此前还当贺兰宵是块香饽饽的两人如今甩手甩得这么干脆,他看向樱招,却见樱招握紧了手中的邢天,眼冒精光冷冷道:“你们放心,如若贺兰宵真是那斩苍所化,我能杀斩苍一次,便能杀他第二次。” 唉,参柳默默叹了一口气。 少给他惹事就不错了,还放心…… 听不见四人密谋的贺兰宵只觉得后颈阴风阵阵,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幸好他在察觉到暖香的一瞬间便双腿盘坐在了地上,不然他实在没办法在甘华眼皮子底下维持着单腿跪地的姿势而不露馅。 忽听得一声翠鸟鸣啼,一阵风拂过脸庞,被术法凝结的空间亦跟着活络起来。幻术彻底解除时,涌进耳朵的声音很嘈杂,惊呼声不绝于耳。 那些身中幻术之人似乎没意识到自己方才被卷入了幻境,不自觉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中夹杂着一声关切的叫嚷,听声音应是他的随身小厮。 贺兰宵缓缓睁开眼,却正对上樱招凑得极近的一张脸。 他骤然往后拉开一点距离,才发现其余几位峰主像大山一般将他围了个严实。只有樱招,蹲在他身前,直直地看向他,语气僵硬地说道:“方才我对你出手,是看你资质非凡,且与我同是金灵根,因此有意试探你。你不偏不躲,无半分害怕之意,表现得很好。” 这是……要当着众人的面解释的意思? 贺兰宵眨眨眼,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便听见她一字一句地问道:“我有意收你为亲传弟子,你、可、愿、意?” ————————— 注:刑天,取自《山海经》,海外西经。 -- 收徒 “樱招,我解除幻境后,你表情温和一点,切莫让人看出端倪来。” 出月魄钟前,甘华的告诫还言犹在耳,樱招对着贺兰宵却实在温和不起来。在她说完那句话之后,站在贺兰宵背后的风晞抬手捏了捏眉心,一向纹丝不动的表情隐隐有裂开的趋势。 其余众人倒是一片哗然,有羡慕者,有嫉妒者,有哀嚎者,也有默不作声者 。 贺兰宵便是这位默不作声者。 好像是太凶神恶煞了点……樱招很有自知之明地调整了一番表情,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突然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冲过来,跪在贺兰宵身旁哀嚎道:“公子!你千万不要答应她啊!她方才是真的想杀你!你看她都把你打到吐血了!” 贺兰宵抹了抹嘴角残留的血迹,冲他安抚似地笑了笑:“不妨事,我已经好了。” “可是,家主吩咐过你一定要拜在甘华长老门下的!甘华长老……”小厮期期艾艾地抬头看向原本站在樱招身后的甘华,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甘华居然坐回了她自己的长老座上,偏着脑袋和她的几个弟子唠起了嗑!只有参柳和风晞门神一般堵在贺兰宵身后。 这真真是,进不得也退不得…… 小厮看起来和贺兰宵差不多年纪,十五岁左右,一口公鸭嗓吵得樱招头疼。她阴恻恻地看了他一眼:“喂!我还在这里呢!怎么,在你看来,你家公子给我当徒弟很丢人吗?” “没……没……樱招长老,”他瑟缩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少爷血脉特殊,不能多食五谷,狐歧峰是四峰当中唯一可以带仆役入内门的峰。进山之前族长再叁叮嘱过一定要让少爷拜甘华长老为师,再不济,拜入风晞的羽阳峰也是好的。可现在,偏偏是最难缠的樱招…… 威慑之力既已达到,樱招不再看他,转而看向一直没发话的贺兰宵。 他倒是挺识礼数,方才那小厮在他耳边那样吵,他都没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清亮的日光照在他漆黑的瞳仁里,看起来又出尘又无辜,只是在樱招回望过来的那瞬间,他似是怔了一下。 樱招心道这都是假象,却仍旧不自觉放缓了呼吸。 二人对视几秒后,他终于垂下眼眸,轻声道:“我……求之不得。” 苍梧山几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唯有小厮白眼一翻,险些晕过去。 一场闹剧总算落幕,被迫中断的弟子遴选继续进行。全部测试完毕后,几位长老关起门来商讨了半日,才将十八名试炼者的去处分配完毕。 今年的试炼者资质都很不错,樱招、参柳和风晞各收了一名亲传弟子,至于甘华,她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此地,人虽还坐在长老位上,脑子里却一直在盘算着自己的损失,以及要找风晞索要多少赔偿。 樱招走出大殿时,贺兰宵已经领了弟子服,站在殿外正等着她。他的小厮因没有用武之地,已经被他打发下山,回家复命去了,走之前仍是一脸如丧考妣,也不知道这俩主仆到底在盘算些什么。 总之须得仔细防备。 她上前几步,还未来得及走过去,便看见一个圆脸圆眼的小姑娘朝她扑过来。她记得,这圆脸姑娘是参柳新收的弟子,名叫苏常夕。百年难得一遇的空灵根,是这一批试炼者中资质最好的,灵根测试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樱招师叔!”圆脸姑娘才唤出这么一声,便被参柳揪住了头发,双臂徒劳在空中扑腾了几下,连樱招的衣角都没碰到。 樱招一脸疑惑:“怎么了?” 不曾想这圆脸姑娘竟然害羞起来,红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还是参柳替她解释了一句:“这小丫头,一心想拜你为师,我收她当弟子她还不乐意。” 苏常夕赶紧冲着樱招点头,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崇拜。 樱招当世第一剑修的名声在外,有几个崇拜者也很正常,她摸了摸苏常夕的脑袋,笑着说道:“教导你这样的空灵根,掌门师兄更有经验。你若是以后想学剑术,大可以来北垚峰找我。” “真的吗?”苏常夕双眼发亮。 “自然是真的。” 得了樱招的应允,苏常夕终于心满意足,转过身准备回自己分配到的弟子房,只是临走前还狠狠地剜了贺兰宵一眼。 贺兰宵倒是完全没注意到,他正低头看一只蝴蝶掠草飞,被夕阳拉长的影子显得有些冰冷。他抬头时,参柳已经带着苏常夕走远。 “行啦,你也别羡慕别人,如今你入我不嚣峰,这般机缘,别人可是求都求不来。”参柳走在苏常夕前面,不看她便能知道她在想什么。现阶段他还不会亲自教导她,只是看她年纪尚小,送她一程而已。 “那您以后能让我当掌门吗?”苏常夕问得天真又大胆。 “小鬼头志向还挺远大,你若是以后能打败我,这个掌门自然给你当咯。” “哦,那我便勉为其难地叫你一声‘师傅’吧!” 几片残霞挂在天边,火烧一般将满地春草染成橙红色。樱招收回视线,慢吞吞地看向一直等在一旁的贺兰宵。走近之后她才发现他站着要比她高不少,虽说还是少年人瘦瘦弱弱的身板,但他如今正是长个子的年纪,以后应当会一天变一个样。 ——如果他有命活到那天的话。 “走吧,你跟我回北垚峰,”樱招仰头看向他,问道,“会御剑吗?” 贺兰宵摇摇头:“不会。” 不会才算正常,筑基期的弟子才能御剑,樱招觉得自己刚刚问了一句废话。 不知他是否真的如此不谙世事,看向她的眼神始终清澈澄明,丝毫没有介意她堪称冷酷的表情。 面对着这样一个不明身份的人,樱招心情很是复杂,甚至想再向他拔一次剑。 那便……再拔一次好了,她也想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樱招从气海中幻化出另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伸出手提溜住贺兰宵的衣领,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便扯着他一路风驰电掣御着剑来到了一处无人的山谷。 她速度实在太快,软靴踩上草地时,贺兰宵还有些惊魂未定,只是面上仍旧不显。被扯住的衣领骤然一松,他回身看向樱招,却发现她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上去俊眉修眼,甚是英姿飒爽。 那柄已经幻化出实体的邢天剑没有被她收进气海,而是缠上了布条背在背上,剑柄上挂着的剑穗看起来手工有些粗糙,但上面却坠着一颗漂亮的珠子,即使是在白日,那颗珠子也璀璨得像把一整片星河都装在了里面。 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却被她横眉叱道:“眼睛别乱瞟,小鬼!” “哦。”贺兰宵收回目光,老实应了一声。 死鱼一样的态度让樱招额上的青筋都在跳,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不爽,咬着牙面朝他站好,反手握住剑柄,眉眼浮现出一股兴奋的杀意。 是的,杀意。 和在大殿上一样,她仍旧……想杀了他。 -- 喜怒无常怪女人 贺兰宵心中一凛,还未来得及后退,便见樱招气势汹汹的拔剑调转了方向。 一股磅礴的剑气从他脸侧轰然扫过,紧接着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在他耳边铺开。地动山摇间,他捂着耳朵看向身后,只见方才还青翠的山壁瞬间变成了一片荒烟废垒。 暮鸟随着滚滚烟尘惊起,半座山头已被她那一剑夷为平地。 好……好凶悍。 轻轻松松便能毁天灭地,这便是第一剑修的力量吗? 可樱招只觉得自己真是个倒霉催的。在劈完那一剑之后,她便没再管贺兰宵,而是背过身去,捧着邢天无能狂怒。她时常会怀疑邢天的剑灵是个傻子,毕竟被人砍掉了首级,用双乳当了眼睛,所以瞎了眼,分辨不出魔气来也很正常。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它面对着贺兰宵不肯出鞘。灵力爆起的瞬间,她偏离了一寸方向,这才将剑拔出来。 结果贺兰宵身后那满山的灵果便遭了殃。 这剑灵形貌可怖,神力附身在剑上,很少显出原形来吓人。它本来话就少,如今兴许是知道自己闯了祸,更是被樱招骂到自闭,一声也不吭。 于是在贺兰宵看来,眼前的画面便成了樱招在捧着剑唱独角戏,配上她那恶狠狠的表情—— 她哪里是世人口中容姿艳绝的樱招仙子,她分明是个喜怒无常的怪女人。 这个强到逆天的怪女人自己生了半晌的气,突然将剑收鞘,冷着脸回身看向他,他一颗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 贺兰宵几乎一整日都处在这种情绪中,她看他一眼,他便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是性命受到威胁的那种紧张。 他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一步的朝他走来,在他面前站定,然后伸出一只手扼住他的后颈,收紧时用了不小的力道。他顺着她的力道低下头,脖颈露出的皮肤刚好触上她的鼻尖。 她在闻他。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间,他不自觉往后仰,脑子乱成一团麻。 没有魔气。樱招有些泄气地放开他,觉得自己也是蠢到家了,他身上那股魔气,用灵力都探不出来,能嗅出来才怪。 倒是碰了一鼻子的香味,像是未完全成熟的桃子,清新又甘甜。怎么世家子弟们都这般讲究的吗?每日还得熏香? 漫天烟尘中,她正茫茫然,突然眼前飘来一张传音符,接着甘华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劈头盖脸地响起—— “北垚峰主樱招,无故损毁苍梧山财物,经清点,修复完全需一百万上品灵石。给你个亲情价,五十万,限你叁日之内补齐。” “五十万?”樱招一脸惨然地惊呼出声。她活了这么多岁数,虽是有些积蓄,但一下子拿出五十万上品灵石仍旧像是要了她命一般心疼。 正惆怅着要不要去找师姐求下情,站在她身前一直默不作声的贺兰宵突然说道:“樱招……樱招长老,这五十万灵石,我来出吧。” 他自小便有些孤僻,亦不懂得如何卖乖讨好。虽然此前已经和一批进来的同门一起行过弟子礼,但他未正式给樱招奉茶。樱招几次叁番对他拔剑,应是对他有所防备,贸然叫她“师傅”的话,说不定会被看作是别有用心。 所以他仍旧没有改口,跟着外门弟子一起叫她“樱招长老”。 樱招没在意他对自己的称呼,她耳朵里只听见了他说要替她出这五十万灵石。这般视钱财如无物的模样,该说不愧是生在钟鼎之家的小孩吗?比她这种靠自己勤勤恳恳修行、兢兢业业攒钱的一峰之主要财大气粗多了。 “此话当真?”她抬起眼皮瞧他,脸色隐隐有转晴的趋势。 贺兰宵点点头:“灵石而已,我有很多。” 按理说,樱招身为师长,这般占一个晚辈的便宜实在是令人不齿。但此事归根究底是因他而起,若他真有问题,这钱他出得不亏,若他没有问题,的确是她冤枉了他,那她既已收他为徒,日后将毕生所学传授于他便是,这灵石便权当他孝敬师傅了罢。 这点礼她还是受得起的。 樱招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那你这几日便寻个机会去狐歧峰帮我把灵石交了吧。” “弟子遵命。”贺兰宵随即应下。 至于她为什么会挥出那一剑,他没有问,她也没打算说。坐上仙门大派的长老位,最大的好处便是说话做事不需要给出理由。 -- 纨绔世家子 zūογοūsんū.Ⅽοм 苍梧山四座主峰皆高耸入云,如天上重楼,樱招所在的北垚峰亦是如此,若是不御剑,几乎难以攀上。峰顶四周被云雾环绕,轻易不能窥其全貌。穿过云层才发现峰顶的平台极为开阔,中央坐落的大殿和掌门所在的不嚣峰差不多,金砖铺地,巨木为梁。 中土仙门一向是这种金碧辉煌式审美,羲和驾日时阳光落在琉璃穹顶上,闪耀的光辉似乎在明晃晃的向世人昭示这便是正道之光。 穿过平台中央的正殿,后院有亭台四五座,碧湖两叁湾。因四处刻着阵法,故无人打理也能有度柳穿花、水笼烟纱之感,一草一木皆具灵气,的确是仙人居所。 只是樱招这里略有些冷清,偌大的北垚峰,只她一个活人,其余洒扫仆役尽是她用短剑雕出来的傀儡人。贺兰宵得以独享一座院子,临着樱招的庭院。 樱招打的是就近看管的主意,甚至还十分贴心地送了他一个洒扫傀儡,每日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那具傀儡是樱招平日无事时亲手所雕,除了不会讲话,其余举动都与真人无异,行止颇为利索。 贺兰宵收到傀儡时看起来还挺诧异,为避免他有所怀疑,樱招赶紧解释道:“你既已拜我为师,一切事宜自当由着我的规矩来,凡尘俗事亦需抛之脑后。你入苍梧之前过的什么日子,我不会管,但今后须得事事躬亲,这傀儡人是念在你年纪尚小,权当个过渡罢了。” 一番话说得恩威并施,少年点点头,静默了片刻,才开口:“敢问樱招长老,我还须遵守什么规矩?” 其实樱招也不知道自己该立些什么规矩,她没和这种半大小孩朝夕相处过,更没正儿八经收过徒。她自睡了十年醒来,许是神魂还未尽数归位,她总觉得自己注意力大不如前,前尘往事也有些记不起来。fádιáχs.còм(fadianxs.com) “其他规矩……”她想了想,问道,“你此番上山,可有带符纸傍身?” “有,”说着,他从腰际解下一个乾坤袋,从内掏出厚厚一迭符纸双手递过去,“都是离家前母亲准备的,我自己还未清点过。” 樱招随意往他那乾坤袋里瞟了一眼,好家伙,都不用探头过去看也知道那里面装的全是奇珍异宝,再一看她刚从他手上接过的这一沓符纸,避雨符、神风符、鸟行符、真火符还有各种价值连城的符纸,一应俱全—— 还未开始修行便准备了这么一堆走捷径的物什,他这纨绔做派,不像是来修行的,倒像是来享福的。 “除此之外,可还带着丹药?”她神色冷了几分。 贺兰宵很短暂地愣了一瞬,从袋中掏出几个丹药瓶。瓶身透着莹润清光,看来里面装的都是些助进修为的灵丹妙药。 樱招此时是真有些骑虎难下了,她没急着接过那些丹药瓶,只是问他:“你原先是打算拜入甘华座下吗?” 他的灵根虽和自己同属金灵根,但她将他带回北垚峰的过程有多强人所难,亦是有目共睹。她的确不是真心想要教导他,而是急于证明自己绝不会出错。 她想着假使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几率,她真的弄错了,那这世上也没人不愿拜她为师,她肯收他已是莫大的恩赐。 但他真的愿意成为一名剑修吗?平心而论,狐歧峰的确比北垚峰要更适合他,毕竟,狐歧峰只需修炼苍梧山的内门心法,其余修行法则皆不做规定,也不讲究清修,最适合他这种喜欢走捷径的富家子弟。 “拜入甘华座下,原是我母亲的意思,我自己……”贺兰宵顿了顿,眼睫轻颤,“并无任何想法。” “噢,”樱招点点头,不甚在意地回道,“苍梧山无论什么等级的弟子,一月当中总有那么几日须去掌门的不嚣峰统一进学,授业老师是已出师的大弟子们。四峰长老亦会不定期开坛授课,届时你若是觉得自己不适合我北垚峰,想拜别的峰主为师,我自会替你引荐。“ 说完这一大段话,她再看向贺兰宵时,不知为何,他的脸色竟苍白了几分。 她说什么了吗?她难道不是字字句句都在为他着想吗? 还没来得及细想,樱招便听见他低声说道:“樱招长老,我既已拜您为师,便不会再另投他处……” 旁的话他也不说了,只伸出双手将丹药奉上,这份恭恭敬敬的乖乖模样,也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只是他一言一行的确挑不出错处来。樱招看着他微微低下来的头颅,轻咳一声,老神在在地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尚未筑基,过多依赖丹药和符纸对你的修行无益。这些物件,为师暂且替你保管,等你出师之日再归还于你,你可服气?” 贺兰宵维持着低头的姿势,深深地鞠了一躬:“弟子,谨遵师命。” 樱招将丹药和符纸收好,语重心长地说道:“修习剑道,虽不至于像太清道一般严守斋戒,但修行一事,本就艰辛,你须做好准备。” 又从袖中掏出一本弟子守则递给他:“别的规矩你便依着苍梧山的门规来吧。” 说完便一脸高深地出了门。 她站在院门口,悄无声息地设下一道禁制,才略微放心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从贺兰宵手里搜刮来的符纸和丹药已经被她仔细查验过,除了异常贵重之外倒没有任何异状。 收徒一事,进行到现在,她才突然有了些许真实感。 孟子有云:“人之患,在好为人师。”樱招以前时刻谨记这一箴言,从未有过正式收徒的想法,若是教几招剑法还好说,正儿八经的传道授业解惑,却实乃难事一桩。如今把这么个大麻烦带回来,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为今之计,也只能盼着贺兰宵早日露出马脚了。 他这几日还需去狐歧峰替她办事,他如今尚未筑基,无法御剑,又没了符纸。她倒要看看他怎么下得去这北垚峰。 ————————— 贺兰宵:上学第一天被老师没收了文具,怎么办? -- 魔气 冀州,贺兰府上。 族长贺兰舒的书案上凭空出现一张传信符,信封用蛟龙龙涎混合白磷封口,非收信者本人不得启封。若有奸佞份子妄图强行拆开,白磷会即刻自燃将信件焚毁。 贺兰舒年方四十,能文能武,形容端丽之余,举手投足皆带着一股英气。她拆开信封,从头扫了一遍,顿时皱起了眉头。 旁边站着的嬷嬷是她的心腹,见她面色深沉,第一时间摒退了旁人,确认四下无人之后,才开口问道:“是阿白传回来的?可是公子出了什么岔子?” 阿白正是弟子遴选时对着贺兰宵哭天抢地的小厮。苍梧山回冀州,路途遥远,他等不及将情况亲自回禀,出山之后便即刻传了信回来。 贺兰舒将信递给嬷嬷,嬷嬷看完则一脸惊疑不定:“不是已经和甘华通过气了吗?怎会最后去了樱招的北垚峰?樱招突然对公子出手,莫不是察觉到了公子身上的……魔气?” “我贺兰氏千年秘法,断不会这么轻易被人破解,樱招察觉到的应当不是魔气,不然宵儿早已被她当场斩杀,苍梧山其他长老亦不会放过他,”贺兰舒屈起手指,指尖敲了敲桌子,“她或许……只是感应到了斩苍的气息。” 这二者有什么区别,恐怕也只有樱招自己知道。 “可是,左使不是说,樱招的记忆被……”嬷嬷顿了顿,没继续说下去。 是啊,因为人界唯一见过斩苍面容的樱招已经不记得他的长相,贺兰舒才敢堂而皇之地把贺兰宵往苍梧山送,魔界也必不会料到她真的有胆把他当作一般贺兰氏弟子对待,在他们眼皮底下把人送往仙门。 可正因为樱招不记得,贺兰宵在她手上才祸福难辨。 贺兰舒轻轻叹了一口气:“若是以前的樱招,宵儿是最应当去她身边的,我又何必舍近求远修书给甘华。” “以前的樱招?”嬷嬷不解:“可传闻不都说,是她杀了那位?” 传闻的确不假,但贺兰舒总觉得另有隐情。二十年前,斩苍戴着面具跟在樱招身后寸步不离的情景仿佛还历历在目。都说世间只有情难诉,前一刻还如胶似漆,下一刻便反目成仇的怨侣比比皆是,但那二人闹成这样不死不休的局面,难保不是有背后推手在作怪。 送贺兰宵上苍梧山,其中内情复杂,整个贺兰家也只有她主仆二人知晓,连他本人都完全不知。 魔界左使闭关已一年有余,元老院那群人收拾魔界的烂摊子,亦顾不上这边,的确是给了她们筹划之机。 路铺到这个程度,权当是报斩苍救她全族之恩罢了。 贺兰舒自觉已仁至义尽。 其他的,也只能寄希望于他能在魔界反应过来之前,自己找回记忆和力量,若到时他仍旧无法自保,苍梧山也能护他一二。 “提前被樱招带走也好,宵儿自小聪明谨慎,他会见机行事的,”贺兰舒在楠木交椅上直起身子,淡淡道,“我们在魔界左使眼皮底下玩这一出,五年之后,他们找上门来,我们若交不出人,贺兰氏全族恐遭灭门之祸。” 嬷嬷点点头,一脸凝重:“这的确是眼下最紧要的事情。” “吩咐下去,早做准备,”贺兰舒冲她露出一个安心的笑,“我们还有时间。” -- 入梦 “斩苍!斩苍!你等……等一下!” 是谁? 谁在唤那魔尊? 樱招睁开眼睛,只觉得眼前黄沙漫天,劲风刮脸,她不自觉遮住眼睛往后退了几步,脚下的沙砾被她踩得嘎吱作响。 天色阴沉,四周尽是嶙峋怪石,荒台古树,这等荒凉贫瘠之地,定不会是中土。 对了,她在魔域。 她是来过魔域的,她来……她来做什么? 樱招甩甩头,神台清明了一瞬。她记起来了,她是来寻邢天的。师傅算出邢天会在魔界出世,刚好她还没有趁手的本命剑,便打发她过来取,看看她有没有这个机缘。 一阵寒烟吹过,她捂住脸挡住猎猎劲风,从张开指缝中捕捉到一个修长高大的身影。来不及思考,她拔腿便追了过去。 那人却蓦地停下脚步,她一时不察,鼻尖直撞上他的背脊。 好疼。 她还未来得及控诉,便听见他回身冷冷道:“别跟着我。” “哇!你当我想跟着你吗?要不是这鬼地方,我守了叁天也只看到你一个活物,再加上我人生地不熟,我才不跟着你……”她一张嘴能吃进去一口黄沙,苦着脸不停地絮叨。 可是画面一转,漫天黄沙又瞬间消失,映入眼帘的是万顷璀璨星河,光波摇翦着从脚下铺开,明霞幌幌将夜色照亮,密密疏疏的星辰闪着宝焰一般,有些浸在水下,有些悬在水面,画面中是蔷薇般的色感在摇漾,粼粼的光波将她的脸庞描绘得极尽美好。 耳边是已经被她收服的刑天在哇哇乱叫:“你把你手里那丑东西放下!我告诉你!那丑不拉几的玩意儿休想挂在本座身上!听到没!你休想!” 丑东西?她低头一看,原来自己正拿着一截红绳在编织剑穗,她向来不适合干这种精细活儿,一个简单的结也被她系得乱七八糟。 算了,这手艺她自己也嫌弃,还是不勉强了。她将剑穗往袖中一揣,好奇地四处环顾,却发现自己身边站着一个身影。 她抬头想看清他的面容,却只能看到一道优美的轮廓,和被层层星光印成淡金色的睫毛。 “斩苍,”她突然叫出了他的名字,语气有些失落,“我要回人界了,回去之后就看不到这么美的星河了吧,神迹一般,人界可没有铺在脚下的星河。” 看不见的事物,好像是在指这条星河,又好像不止。她的影子和身边人一起被拉长,她悄悄朝他挪近了一步,直到看见影子交迭在一起,才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 被她叫到名字的男人侧过脸看向她,那张脸,居然和贺兰宵一模一样,只不过好像要年长几岁,身量更高,轮廓亦更加犀利惑人。 这样怪诞的场景,她却丝毫没有感到不对劲,仿佛梦里的一切才是真实,那些被强行忘掉的人和事,都在此刻得到了修正,就连脚下细软草地上的露珠,都玲珑剔透得分外可爱。 男人察觉到她悄悄蹭过来的动作,竟伸出一指点在她额上阻止她继续靠近,她茫然又不满地撅起嘴,絮絮叨叨地控诉道:“到底谁才是魔啊?不都说你们魔族多恣淫杀,多好群情?怎么你反倒比修士们还正经?” 忽有一阵风吹过,将画一般的场景惊扰,视线所及之处有强烈的光斑照过来,樱招眯着眼睛去抓身边的人,却抓了个空。热烈刺眼的光线吞噬过来之前,她看见他嘴唇动了动,好似在说:“送给你。” 樱招倒抽一口凉气,猛然从床上惊起。 窗外晚鸦在噪,她盯着床帐愣了一会儿神,已然把梦里的一切全都忘记。 刑天立在她的枕畔,此时正沐浴在月光中,剑身犹有清光在流动。剑柄上坠着一颗漂亮的宝珠,应是它本身自带之物,里面似乎承载了一整片星河,无论白天黑夜都在熠熠发光,唯有编织宝珠的剑穗看起来粗糙无比。 不过,刑天的剑灵毕竟是个行事粗犷的大汉,身上挂个符合他不正常审美的剑穗,的确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 所以樱招和斩苍其实是个甜妹克高冷的故事……… -- 抱个满怀 zūογοūsんū.Ⅽοм 风晞那边已经仔细查看过山门大阵,无任何异动,山内各处也无妖邪入侵的痕迹,那么唯一的蹊跷只怕还是在贺兰宵身上。 只是,樱招暗自观察了他几日,也没发现他有什么问题。 除了身手奇好之外。 他来北垚峰的第二日便要替她去甘华那里交灵石,樱招没教他御剑,本以为这北垚峰他下不去,不料东方欲晓时他便披着晨雾出了院子。 院门口的禁制无声被触发,樱招一脸困顿地睁开眼,暗骂了一句找事也不知道挑个好时间,然后趴在枕头上掐了个决,开始驱动意念。 一只玲珑袖珍的木雕蜂鸟自屋角缓缓飞起,初始还有些笨重,不消片刻,那只小小的木雕便掌握了平衡,灵巧的身体倏地一下自窗口飞出,急速扇动着翅膀穿过晨雾,寻着贺兰宵的身影而去。 樱招将神识附着在蜂鸟的眼睛上,看着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围着峰顶的平台转了许久,企图找出一条下山的小径。 绕了半个时辰都没找到。 她打了个哈欠,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却不想再睁眼时天光已大亮,她一个激灵坐起身来,驱动神识一看,那贺兰宵竟真找到了一处好攀爬的地方,正徒手顺着岩壁往下爬。他嘴里咬着一柄一看就绝非凡品的匕首,遇到无法下脚的岩壁时,可充当借力之处。 只是北垚峰山势极其险峻,他爬得也十分艰难,一上午的光景过去,也没下到半山腰。他没穿水火尘埃不侵的弟子服,而是穿着一身便于攀爬的黑色劲装。衣裳被山岩刮了好几道口子,掌心缠着的绷带也磨破了不少,隐隐渗着血。fádιáχs.čòм(fadianxs.com) 看起来形容虽有些狼狈,但那副咬着牙皱着眉头使力的样子,好歹有了一丝人气,再不是昨天那副玉雕出来的假人样。 到底也才十五岁而已。 少年稚嫩,未经历多风雨,却长着一副硬骨头,妄想以未筑基的凡胎肉体攀下万丈深渊。所幸北垚峰并不全是悬崖峭壁,千百年来不怕死的弟子也并非只有他一人,前人踏出的小径、劈出的石阶皆可供他累极时歇脚。 樱招收回神识,不打算再看,人却瞬移到了崖底,驱动灵力设下一道法阵,才悠然飞回峰顶,在她平日里惯常练剑的白玉台上盘腿坐下,静心吐纳,吸收天地灵气。 她自问不是那般心狠手辣之人,若贺兰宵不慎从崖壁上坠落,离地十尺时仍未找到方式自救,且无任何魔气溢出,崖底的法阵自会保他性命。 身前突然覆下一道暗影,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昨日被她骂到自闭的邢天,如今正显出原型,在她身旁席地而坐,巨人一般,将太阳挡了个严实。 邢天虽没有脑袋,可毕竟是天神所化,到底还是有那么几分气势在里面,高大得如同一座小山的身躯也堪称伟岸。只是有时会吓着旁人,他自己又不愿意幻化得英俊些,所以甚少露面。 樱招早已习惯他这副古怪模样,她轻飘飘地收回目光,想起昨日之事,又气不打一处来:“怎么?舍得出来给我一个解释了?” “解释什么?”邢天用肚脐打了个哈欠,“本尊和你同心相连,我只会遵从你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我不出鞘,自然是因为你不想让我出鞘。” “怎么会?我昨日杀气都那般明显了……”樱招喃喃一句,冷静下来问道,“这和我……丢失的记忆有关吗?” 世人都道是她杀了斩苍,她也确然记得自己于琅琊台上将他一剑穿心。但除此之外,对于这位年轻又短命的魔尊,她其实没有多少印象,既记不起来长相,也记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杀他。 樱招不傻,她当然知道自己丢失了一部分记忆,她也曾问过邢天,他可知道那部分记忆是什么,但他却只说不到时候,强行将记忆灌输于她无益。 她向来心宽,既不到时候,便也不再纠结此事,专心修行,稳住境界。邢天作为她的本命剑,自是处处为她着想。 ——杀斩苍不过是替天行道而已。 每每想不明白,她便这样劝服自己,毕竟人族与魔族势同水火,而魔族内部动荡不安,治下不严,导致了屡屡有不长眼的小魔进犯中土,为祸人间。 斩苍作为魔尊自然是作恶多端之徒。 星宿错度,日月失昏(注)之时,斩魔便是她的使命。她杀便杀了,哪还需要什么理由? 斩苍死后,师傅和几大仙门长老一起将魔族逼退,加之魔族死了个魔尊,群龙无首,元气大伤,内乱不止,暂时缓不过神来向她寻仇。但算一下时间,十八年,也该是他们蠢蠢欲动的时候了。 “贺兰宵身上,为何会有那斩苍的气息?”樱招又问了一遍。 邢天仍旧漠然不语。 当过天神的剑灵就是有这毛病,傲气得很,话也不愿好好说,唯恐丢了他曾是天神的面子。 樱招只觉得自己和他在鸡同鸭讲,再问下去他也只会用“学道修行,最忌轻言泄事”来搪塞她,她干脆一挥手又将他收进了气海,眼不见为净。 时近黄昏,崖底法阵却始终没有被触发。樱招有些失望,没精打采地挥手将法阵给撤了,然后继续凝神调息。 不消一个时辰,天便黑了个彻底。在法阵的作用下,挂在殿前的长明灯一盏一盏自动点亮,灯火冉冉,似天上宫阙。 当头一轮明月淡淡照着,远处有两道黑影缓缓御剑而来。隔近了,樱招才看清是甘华座下的一名弟子正搀扶着贺兰宵踏在剑上。 “樱招师叔,”踩上实地,那名弟子立马弯腰行了个弟子礼,“师傅让我给您带话,说小师弟受了点伤,您仔细着点。” 其实甘华的原话是——“贺兰宵这才拜入她门下第一天,就让人从北垚峰顶爬下来,神仙也经不住这样折腾。让你樱招师叔仔细着点,别把人给弄死了。”——但他不敢说。 樱招闻言看向站在他身旁的贺兰宵,就着月色细细打量了一番。贺兰宵却只与她对视了一眼便低下头去。脸色瞧不见,玄色的衣裳在夜色的掩映下亦看不真切,但身上的确有股血腥味,只能用一条腿支撑住身体,另一条腿似是摔断了。 看来的确是吃了不少苦头。 她跳下白玉台,冲那名弟子点点头:“我知道了,你让师姐放心。” “小师弟既已送到,那弟子便回狐歧峰了。” “去吧。” 待到人走了,樱招才神色复杂地朝贺兰宵走近。他有些艰难地抬起手,向她行礼:“樱招长老。” 缠绕着绷带的一双手在微微颤抖,绷带是新的,中途应是换过,但关节处还是被染红。 这双手现如今应该没一块好皮。樱招眉头一跳,抬手打算虚扶他一下,没曾想他实在是有些弱,她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便见他似是泄了力气,有些站立不稳地往旁边歪了歪身子。 偏偏樱招动作又快,眼见着他要倒,她又急急伸手凑上前去,手忙脚乱之下,竟结结实实地将他抱了个满怀。 —————————————— 注:星宿错度,日月失昏。出自《灵宝玉鉴》 -- 疗伤 樱招对贺兰宵始终没有卸下防备,唯恐他趁此机会暗下黑手,于是冷着脸拎住他的衣领将他一把拉开,心下便想将他扔出去。 可他此时看起来虚弱至极,秾丽眉眼被月光照着,面色苍白,眼睛也睁不开。被她扯着衣领拉开时更是出气多进气少,眉头紧紧皱起来,神情痛苦不堪。 她看着莫名心一软,不自觉松了力道。不防他却重重跌落在她肩头,她被他砸了个趔趄,鼻头撞上他的脖颈。 又是和上次一样的香味,夹杂着血腥味一齐钻进她的鼻孔。她朝天翻了个白眼,认命般伸出双手稳稳将他架好,脖子却往后仰了仰,尽力避免和他贴得太近。 贺兰宵眼皮动了动,奋力拉开一条缝隙,落入眼帘的便是她一脸嫌弃的表情。 “樱招长老……”他艰难地开口,却是问道,“是不是我身上很难闻?” 这世家公子可真讲究,腿都断了一条还在这担心自己身上不好闻。樱招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别乱动。” 他背上有大块大块的擦伤,方才一路都没哼过一句,被她这么一拍,突然便觉得好疼。他咬紧牙关,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很听话地没有动。 樱招唤来一只傀儡人,将贺兰宵整个人扛在肩头,回了他的小院。 “把他衣服脱了。”她站在贺兰宵床边淡定地吩咐傀儡人。 不会讲话的傀儡人沉默地执行她的指令,将贺兰宵的外衣褪下。脱到中衣时,奄奄一息的少年终于有了反应,一双手揪住自己的领口看向她,失血过多的脸上漾着一股奇异的红:“樱……樱招长老,这不合规矩。” 樱招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你一个未发育完全的小鬼,怎么这么多讲究?叫你脱你便脱,你全身血肉模糊,有什么值得我看的?” 她说得坦荡,贺兰宵也不好再拿乔,只好任傀儡人把自己身上那件血迹斑斑的中衣脱下。 少年骨架生得极好,宽阔的肩背裹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玉石一般的皮肤如今被崖壁擦刮得惨不忍睹。一双手由于绷带与伤处粘到了一起,绷带被剥离时,他疼得冷汗直流,却仍旧很硬气地没喊一声疼。 只是粗重的呼吸出卖了他。 樱招稍稍侧过头去,没有再看他。 她忽然有些不开心,但她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一闪而过,她没来得及抓住。 “抱歉,樱招长老,给您添麻烦了。”贺兰宵背对着她说道。 他没有丝毫怨气的态度反倒让樱招不好意思起来,她默了一阵才出声:“你本就是替我办事,倒是我的疏忽,未考虑到你如今不会御剑。” 她还故意没收了他的符纸,真是大大的惨。 她上前一步,仔细查看伤势过后,才发现贺兰宵的确身手奇佳。摔断的左腿是他伤势最严重的地方,余下都是些皮外伤,看着可怖,疗伤术清光抚过,登时便可恢复如初,这副奄奄一息的情态或许更多是因耗费了太多体力所致。 接上断腿费了樱招不少功夫,她不喜欢没话找话,贺兰宵也没有少年人的活泼心性。窗外草木皆寂,一时间只听得见他断断续续强忍痛意的呼吸声。她有时会疑心自己下手太重,抬头想看看他,不防每次都正好能对上他的视线。 漆黑的瞳仁在昏黄烛灯下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她当他疼傻了,心不甘情不愿地从袖中掏出一个鲁班锁:“我记得山外的孩童似乎都喜欢玩这个,你且自己解着,解开了,这腿便接上了。” 贺兰宵想说他早已过了喜欢玩鲁班锁的年纪,却还是轻轻“嗯”了一声,从她手里接过,低下头专心解起来。 断腿完全接好时,樱招习惯性地想上手摸一摸他的腿骨是否已经正位,指尖触上他的膝盖,才发觉有些不妥。她骤然抽回手,看向不知从何时起气息渐渐匀称的贺兰宵。 好在他这一天累极,体力耗尽,又受了伤,此时已经抱着拆下又重新装好的鲁班锁闭上眼沉沉睡去,并未发现她一时的失态。 樱招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对着他施了个清洁咒,将他满身血污洗净,才推门出去。 -- 怪事一桩 贺兰宵一直睡到次日申时才醒。 他来找樱招道谢时,樱招正在殿前的白玉台上静坐调息。 修士们寿数漫长,境界的精进虽然讲究个机缘巧合,但勤勉修行与外出游历亦必不可少。她一梦十年,醒来之后境界便一直不太稳。苍梧山灵气充沛,她每日窝在峰内调息打坐,吸收日月灵气,才堪堪稳住境界。 睁眼见到贺兰宵正伫立在一旁,人瞧着已经大好,还是那副芝兰玉树的模样,她心底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便全然消散了。 “樱招长老。”他恭敬地行了个礼。 “嗯,”她点点头,突然问道,“明日你是要去不嚣峰进学?” “是。” 明日是苍梧山弟子们去不嚣峰进行统一进学的日子,新进弟子尚未筑基,无法御剑,其他峰的新进弟子上课时还能蹭师兄师姐们的剑一起去,偏她北垚峰就贺兰宵一根独苗,出行实在不便。 总不能每次都让他爬下去,受了伤还得她耗费灵力医治。 樱招思忖片刻,从袖里掏出一迭符纸,正是那日她从贺兰宵手里拿走的。她从中抽出两张腾风符,伸手递给他:“如此,你便用这两张腾风符往返吧。” 贺兰宵接过时,她又吩咐了一句:“我只给这两张,下课便回来,不许乱跑。” 对还未洗清嫌疑之人,她须得看紧一点。 贺兰宵却不知在想什么,听见她这句话,突然牵起嘴角笑了。笑得整张脸如清风皓月,眉目舒展,是一副极开心的模样。 “嗯,弟子遵命。” 樱招想起当日在不嚣峰主殿,强行问他愿不愿意拜她为师时,他那句“求之不得”。 他哪里是“求之不得”?从领他回来到现在,他可是一声师傅也没叫过她,更遑论像这样真心实意地笑一下。 怪哉。 更怪的事情在后头。 用蜂鸟监视了他叁日,樱招发现,她这名养尊处优惯了的徒弟,只在不嚣峰的饭堂和同门一起进过一次膳,除此之外再没吃过任何东西。 她自己早已辟谷,无需食人间五谷,只需吸风饮露,一开始自然注意不到他有没有进食这等小事。眼看着他这几日清减了不少,她才觉出蹊跷之处。 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半大少年,老是不吃饭是何意? 难不成是因为她这里没有厨子?甘华师姐那里倒是有几个上好的大厨,每日菜肴可以说是极尽奢华。难不成她还得去找师姐借个厨子过来教教贺兰宵烧火做饭,免得把自己饿死了? 那不行,对他这般慈爱可不符合她平素的作风。 她琢磨了半晌,竟真让她想到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她把贺兰宵叫来房中,直接问道:“你这几日不吃饭是何意?” 贺兰宵怔了怔,才说道:“我自小体弱,一应膳食皆由专人准备,阿白如今已被打发回去,仓促之间,我也没有来得及学会怎么料理膳食。” “那你就这么饿着?” “我……还有一些干粮可以裹腹。”这话他说得甚没底气,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樱招又问:“阿白便是当日得知你要和我回来时那名哭天抢地的小厮?” “是。” 原来如此。樱招了然,按照贺兰家原本的打算,入了甘华师姐门下,自然不会有这等问题。狐歧峰贵族子弟多如牛毛,带个小厮入门伺候很正常。 不过,自小体弱? 她狐疑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他这身段看起来可不像是体弱之人。 罢了,她没在意这句话的真假,只说道:“各峰有各峰的修行法门,我已辟谷,自然没办法照料你的饮食,你若是年纪大一点,也该和我一般辟谷修行的。不过……” 她拖长了音调,故意卖了一番关子,看见他好奇的眼神,才冲他露出一个笑容,眉眼弯弯地说道:“不过呢,倒是有另外一个法子可以解决你的问题。” “愿闻其详。” “你可听说过仙草祝余?” “自当听说过,”贺兰宵眸光一闪,“可食之不饥。” “没错,”樱招点点头,“苍梧山有一处朝阳谷,里头便种着祝余。祝余虽可食之一月不饥,但也令人少了许多口腹之乐,因此它对寻常弟子来讲用处不大,对你来说却是不一样。” 她顿了顿,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觑着他又笑了笑,只不过这笑容略有些阴恻:“我可以带你去朝阳谷,但能不能采到仙草,便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朝阳谷中种着不少好东西,仙草祝余实在算不上人人心向往之的至宝。把它当宝贝的惟有一只凶悍无比的双头虎,护崽一般不许任何人近身。 这是最后一次了,樱招告诉自己,如若这次贺兰宵在双头虎的利爪之下仍旧任何破绽都没有,那她便认了他这个弟子,以后必定用心教导他。 -- 半魔之身 zūογοūsんū.Ⅽοм 半魔之身,若想遮掩魔气,最是不能食五谷,这是贺兰宵自小便知的常识,但人族却鲜少有人知道。 一来人族与魔族跨种族结合诞下半魔的几率微乎其微,二来选择在人界生存的半魔自不会把这等秘辛透露于人。 而贺兰宵便是这微乎其微的几率下生出的半魔。 他从未见过父亲。母亲身边倒是有几个男宠,但那些都不是他的父亲。 母亲告诉他,他的父亲是魔族,因此他体内有一半魔血。贺兰氏以母族血统为尊,父亲是谁不重要,所以贺兰宵亦从未想过要去寻他。 这一半魔族血统于他来讲,是不小的拖累。为遮掩魔气,他须每月服用贺兰氏秘制丹药才能正常进食。 自他能记事起,他便从未与人同桌用过膳,一应膳食皆有专人照料,不能贪嘴,亦不能贪玩。 女子继承家业,男子送去修仙,是贺兰氏绵延千年的传统。只是,送往仙门的男子,成器者虽可成为家族庇护,但不靠谱者每一辈都有之,毕竟一入仙门深似海,求仙问道之路何其漫长,及冠之日还须抛却凡尘姓氏,被仙门重新赐名。 失去了姓氏的贺兰氏子弟愿不愿意反哺实是未知之数,因此守家业的女子反而要接受更为严苛的教导,这样才有资格成为合格的家主。fádιáχs.còм(fadianxs.com) 贺兰宵身为家主之子,倒没怎么察觉到这种区别对待。同辈的几名儿孙在孩提时期也曾一起上过学堂,捉过迷藏。 再大一点儿就一齐被送上了演武场。 贺兰氏尚武,无论男女皆是修长健硕,一身武艺。连刀都拿不稳的年纪,就得学着大人模样摆弄招式,血性上来时逞凶斗狠亦是常事,但有大人看着,总不至于闹出大事来。 仅有的一次差错,出在贺兰宵八岁那年。 他在演武场上被比他高半个头的表妹一脚踢翻在地,表妹提着木刀收不住势,直直朝他的头砍来。他的木剑早已脱手,慌乱之中只好伸出手臂格挡。只见演武场上紫光一闪,等他回过神来时表妹的身体便如断线风筝一般被他震出去好远。 幸好母亲及时将她接住,才未酿成大错。 四周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他茫然地环顾一圈,才发现众人皆是一脸恐惧。 整个贺兰氏知道他是半魔之身者寥寥无几,演武场上的围观者该被封口的封口,该被安抚的安抚,才勉强将此事压下去。表妹躺在床上将养了一个月,身体才恢复如常。 母亲惟恐他控制不住魔气外泄,再次失手伤人,从此再不准他与同龄玩伴有过多接触,进学习武皆由专人单独进行教导。 “宵儿,你年纪尚小,加之魔气不稳,在你尚不能控制魔气之前,会伤害到旁人,”母亲蹲在他身前这样劝他,“你也不愿意看到别人因你受伤,对不对?” “嗯。”他心有愧疚,红着眼睛抽泣道,“母亲,我不是故意的。” 母亲摸摸他的脸,安抚道:“母亲明白,宵儿最乖了。” 后来他已经可以将魔气控制得很好了,绝不会失手外泄,但也渐渐绝了与人亲近的心思,变得死气沉沉起来。 他就这般被人看顾着长到了该被送往仙门的年纪。 临行前,母亲告诉他,她已替他打点好了所有关系,只需要他在甘华选中他时跟着走便可。 “甘华长老吗?”他很罕见地反问了一句。 母亲说:“甘华其人,贪财又好玩,但幻术冠绝天下,跟着她修习幻术于你有益,况且,你有魔气在身,须每月服用丹药才能正常食五谷,甘华向来对座下弟子如何修炼不会管太宽,她那里最是适合你。” 他沉默了一瞬,才接着问道:“那……樱招呢?” “樱招?”母亲面上闪过一丝惊讶,“你从何处得知这个名字?” -- 他的樱招 “不都说,她是当世第一剑修?”他问得坦然。 在被剥夺与人亲近的权利后,他过得其实并没有旁人想象的那么寂寞,因为他在藏典阁找到了新的玩伴。 那是一本被施了术法的剑谱,被锁在书架顶端最不起眼的角落。既是角落,却还欲盖弥彰地用五彩锦盒锁住,总有种勾着人特地去寻宝的违和感。那年他不过十岁,每日除了习武练剑便是泡在藏典阁温书。整整六层的藏典阁,几乎没有他未踏足过的角落。 他分明记得前几日书架上并没有那个神秘锦盒,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像是得了什么宝贝,将锦盒揣在怀里带出了藏典阁。 夜里熄灯之后,他躲在床帐里,打着夜明珠想弄明白怎么开锁,那把金光璀璨的小锁却在他碰到的一瞬间,自动消失了。 蹊跷得像是等着他来打开一般。 他睁大眼睛,屏住呼吸,颤着一双小手将锦盒掀开。枕头上夜明珠泛着幽幽冷光,而盒中躺着的……是一本小册子,封皮上上歪歪斜斜地写着“朝真剑谱”四字,封皮左下角署着一个名字。 他不禁伸出手来轻轻抚了抚左下角,喃喃念出那个名字:“樱……招……” 顿时,剑谱似是有感应一般自动翻开,一阵柔和金光闪过,紧接着一道巴掌大小的身影随着光芒翩跹纸上,那道身影身着白衣,手持长剑,神态娇憨。是一名陌生女子。 那名女子在纸上演示完了一整套剑法,裙裾翻飞,潇洒飘逸,一招一式却利落如闪电。最后一招演示完毕,她又老僧入定一般闭上眼,盘腿坐在剑谱正中央,将手中长剑搁在膝头。 这套剑法他曾见母亲使过,难不成是旁人赠与母亲的?那为何他以前从未在藏典阁看到过? 他俯下身子趴在枕头上凑上前去,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那名白衣女子。总觉得,她不拿剑的时候,看起来有些笨笨的。 “你便是樱招?”他轻声问。 她没有回答他,只是仿若听到了指令一般,站起身来又从头到尾将那套剑法演示了一遍。 嗯,这下他知道了,她是樱招。 窗外有淅沥秋风刮过,床幔内柔光不停闪烁。“樱招”不会说话,不会理人,亦触摸不到,她只会挥舞着她的长剑,一遍又一遍地掩饰着她的剑招,演示完毕之后便盘着腿闭上眼睛打盹。 贺兰宵害怕萦绕在剑谱上的柔光惊醒睡在外间的小厮,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卷剑谱钻进了被窝。被窝被他拱出一方天地,他侧躺在床上,不知疲惫地盯着她看了一整夜。 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私心将那本剑谱据为了己有,藏了起来。 从此,她便是他一个人的。 樱招。 “樱招从不收徒,”母亲一句话断绝了他所有念想,她瞧着他的脸色,接着道,“如今的樱招应是恨魔族至极,你贸然去她身边,恐怕会有性命之危。若是你真的想要接近她,入内门之后再徐徐图之吧。” “嗯,”他点头应道,“孩儿明白。” 他想,他也只是嘴上明白而已。弟子遴选当日,樱招对他的杀意有目共睹,虽然事后给了个漏洞百出的解释,但他很清楚,她将他收作徒弟的用意是什么。 可是他没有办法拒绝,他也不想拒绝。 他选择了亲手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她手上。 盛有压制魔气丹药的瓷瓶在他入北垚峰的第一天就被樱招收走了,他亦无法在樱招眼皮子底下伺机与贺兰氏其他族人联系,因为她在监视他。 他既是半魔之身,自然有异于常人的敏锐度,洒扫傀儡、木雕蜂鸟,还有北垚峰上的一草一木,都有可能布满了樱招的神识。她又是极不擅长遮掩之人,所以就连监视人这等事,都做得无比坦荡,明晃晃地昭示着她对他的不信任。 距离他上一次吃丹药已经快要过去整整一月,他顶多还能再撑叁日。 贺兰宵记得,母亲曾说过,苍梧山朝阳谷中有一味仙草名为祝余,于他来讲是滋养魂体的至宝。母亲原本也打过祝余的主意,然祝余这种仙草极娇贵,也就苍梧山这等灵气充沛之地才能生长,离根叁日便会枯萎,失去本来效用,根本无法成为市面上的流通货,即便花重金买来也无法移植,这才作罢。 如今,樱招说要带他去摘祝余,虽然她的表情怎么看都像是不怀好意。 但为什么,她总能够,在想把他弄死的情况下,又恰好给他送来最想要的东西呢? -- 她会救他 朝阳谷因遍布着奇珍异宝,除了四峰长老外,惟有亲传弟子能接近。谷中大大小小结界无数,加之封印着各种凶兽,若无人指引,擅自惊动栖息在内的凶兽妖物,横死谷中也未可知。 是以朝阳谷虽景致绝妙,却鲜少有人踏足。 樱招带着贺兰宵在谷中穿梭了许久,踩着碎石狭道七拐八绕,终于,在一片宽阔谷底停下。 谷中飞花片片、烟波茫茫,一片状若韭菜的祝余在十尺之外静静伫立,泛着青光随风轻晃。只是周围寂静得有些不正常,寻常活物皆不见踪迹,鸟声虫鸣皆不可闻。 樱招上前一步,抬手对着虚空轻点。忽见一道青光自她指尖生出,结界在空中铺开一道蛛网,壁垒一般悬挂在眼前。 她转过头看向贺兰宵,问道:“你可察觉到什么异状?” “太安静了,”他如实回答,“莫不是里头有什么凶兽?” 倒是神思敏捷。 樱招眼里闪过一丝赞赏,没有瞒他:“嗯,一只生性凶残的双头虎,俨然把自己当作这片祝余的主人,因着它有两颗脑袋,五感亦比一般兽类要能耐许多,你只要踏入结界便会将它惊动。” 说着扔给他一柄利剑:“这柄剑你且带着防身。先说好,我只帮你破开结界,其余不要指望我。” 一番话说得无情又无意,仿佛巴不得他早些去死。 贺兰宵抿住唇,沉默地提着剑上前一步,在结界外停下,与她并肩站着。他看着她将手掌抬起,掌心凝结出一道金光,蛛网般的结界瞬间张开一道可供人踏入的大口。 他没有犹豫,正欲抬脚,忽又听见她问道:“害怕吗?” 他迎上她的视线,摇摇头:“不怕。” 因为她会救他,她一定会。 贺兰宵在双头虎的利爪下坚持了一刻钟。 那只凶兽在他踏进结界的瞬间便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威风凛凛地张着两张血盆大口朝他扑过去,四只锋利钩爪闪着骇人凶光。 他灵根虽纯,但如今仅只处在炼气初期,还无法纯熟地引气入体,释放灵力。他大伤初愈,又小饿了几天,身体正虚,纵然使出了浑身招数,也无法越过双头虎接近那一片祝余草。节节败退之下,四肢和后背已经被那凶兽抓得伤痕累累。 樱招在结界外挑了一块高耸的巨石坐下,姿势堪称闲散,只是表情显得有些冷肃。 她在等着最终的结果,看看他到底在生命垂危时会不会爆出当日她感受到的那股魔气。 但在双头虎第一次拍中贺兰宵时,她的眉头便紧锁了起来。 下意识想冲进去救他。 虽然她实在不明白自己哪里来的“下意识”。她只是觉得胸口很闷,双手藏在袖子里不自觉捏成拳,好似见不得他受伤一般。 她只能闭上眼睛不去看,可双头虎的两张嘴此起彼伏的怒吼声吵得她心烦意乱。她忍无可忍地再次睁眼时,贺兰宵的肩头已经被咬出一道深可见骨的齿印,四肢也血肉模糊地遍布着爪痕。 他手中长剑早已脱手,赤手空拳站在它面前,退无可退。 而那只双头虎几乎毫发无伤。 好弱,他太弱了。 她揉了揉脑袋,一脸苦恼。 围猎已近尾声,双头虎猫逗耗子一般将人耍着玩了半晌,耐性已然用尽。它甩着两颗脑袋彼此对视了一眼,忽然其中一颗头直竖起一双电目,张开锯齿大口便对着贺兰宵的脖子直咬过去。 -- 疗伤整晚 zūογοūsんū.Ⅽοм 一道金色法阵倏地自贺兰宵脚下铺开,不过须臾而已,他整个人便凭空消失了。双头虎扑了个空,反倒把自己舌头咬到,吼叫着朝结界乱撞。 结界外,樱招将浑身是血的贺兰宵抱怀中,双手捧住他的脑袋,低头凑近他:“贺兰宵,贺兰宵!没死吧?” “樱招长老……”脑袋枕在她膝头的贺兰宵,看起来情况真的很糟糕。他虚虚地睁着眼睛看向她,原本黑亮的瞳孔有些涣散,一开口嘴角便渗出一丝血,“祝余,我只摘到一棵。” 樱招倒不知何时他已经摘了一棵祝余在手,她笑了笑,不甚在意地轻声道:“这一棵,够你吃一个月了。”又伸出手擦了擦他嘴角的血。 好烫,血不停地流,她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偏那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里面没有任何责怪之意,只有安心。 可为什么他会觉得安心呢?她不明白,明明她对他这样狠。 山林间有风在拂动,樱招头昏脑胀地将贺兰宵搂紧了一些,伸手开始在他心口要害处施疗伤术。源源不断地灵力从她掌心流进他的心口,他有些放松地阖上了双眼,薄薄的眼皮上坠着一颗特别小的痣,藏在睫毛根部,睁眼便看不到了。 她有些好奇地俯下脸凑近,伸手在那里点了点,察觉到他眼睫在颤抖之后,才整了整表情,将手收回来。 原来,只坚持了一刻钟的人,是她自己。 贺兰宵的伤势比上次重了许多,樱招几乎花了一整晚的时间才将他身上的伤口全部修补完毕。她将他弄回北垚峰之后,他便一直在昏迷,期间由于疼痛难忍醒来过几次,没坚持多久又昏睡了过去。 樱招坐在他床边,看着自己被他紧紧握住的手,有些茫然。 也不知道是在他哪一次醒来时牵上的,她念在他年纪小,一身血淋淋的伤痕皆拜她所赐,想着他想抓个什么东西便让他抓着好了,结果这一牵便再也没放开过。fádιáχs.čòм(fadianxs.com) 她有试图要挣开,他却骤然将五指攥得死紧,拽着她的手便往怀里收。其实那点力道于她来讲根本算不得什么,但她却由着他扯了一截,上身趴在床沿支着肘,盯着他紧闭着的双眼,一脸怨气。 她是在生自己的气,气她看走眼,误以为他是斩苍所化。她这样将他折腾来折腾去,也不知道这小鬼心里怨不怨她。 “你想抓便抓着吧。”她嘟囔了一句,反手将他握紧。 他这才下意识松了一点劲。 贺兰宵一直到次日清晨才恢复意识,浑身骨头像被打断之后又重新接上一般,没有力气。袅袅晴丝从窗棂洒在他脸上,他眼皮颤了颤,朦胧的视线渐渐清晰。 绣被上树影在摇曳,有些晃眼。他正欲抬起手来遮脸,却发现自己的手心正虚虚地抓握着另一只手,手的主人还趴在床边熟睡。 他的心脏突然停跳了一瞬,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在十岁到十五岁这段漫长的时光中,他曾无数次伸出手来想要触碰她的衣角,摸摸她的头发,却从来都触不到。剑谱上的“樱招”没有实体,只是一段虚幻的影像,沉默又衷心地陪着他走过了五个春秋。 真正的剑修樱招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她好冷漠,看他的眼神充满了防备,将他当作一个异类。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即使他是半魔之身,但他也只想好好当人。 明明她也可以很温柔地摸别人的头,但她转向他时,面上却没有丝毫温情。 可现在她怎么会这么乖、这么乖地让他牵着? 哦,他记起来了,她故意用祝余引诱他,让他差点被那只双头虎咬死。 她真狠,可他此时竟然觉得很满足。 他将两人交握的手轻轻拉近,近到他可以看清楚她指尖薄薄的茧,虎口处也是,都被薄茧覆盖,典型的拿剑之手。 视线缓缓上移,他看到了一截皓腕。 樱招的睡姿很不规矩,在床沿趴着,满脸都是被衣物压出的折痕,更别说一只袖口已经被她蹭到臂弯。白白一截手臂在仙境般的温暖日光下像如同一块暖玉,令他心神恍惚。 一道金色的印记突然自她的手腕上浮现,他定睛一看,那道印记最终汇成了一个字——斩。 他怔怔地抬起手,还未来得及触碰,她便蹭地一下坐起身来,睁着一双惺忪睡眼左右看了一眼,才最终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这样子的樱招,真实到不可思议,而贺兰宵刚刚差点把她当成了剑谱中的那个假人。还妄想…… 妄想…… 他将快要蹦出喉咙的心跳咽回去,悄悄握紧了她还未收回去的手。 樱招终于想明白自己身在何处,神情松快地摸了摸他的额头:“你终于醒了。” 说着毫不留恋地将他的手挣脱开,拂了拂袖子,将那一截小臂遮得严严实实。 “樱招长老,”他突然问道,“你腕上为何刻着一个‘斩’字?” -- 没收剑谱 嗯?她瞟了一眼自己腕上已经显型的那个字,随意答道:“兴许是斩尽天下魔族之意吧,我忘了。” 斩尽天下魔族? 贺兰宵没有再追问,只是眼神黯淡了半分。 “我昨晚已经将祝余喂给你了,你感受一下,是不是已然有饱腹感了?”樱招问他。 “嗯,腹中不仅有饱腹感,还有灵气在流转,”贺兰宵挣扎着坐起来,“多谢樱招长老。” “那便好,”樱招点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昨日你在结界中,可是使过朝真剑法?” 那套剑法是她早年间自创,她下山历练之时也曾传授于人过。剑法虽是自创绝学,却也是身外之物,如若有人想学以傍身,她也决不会藏私,是以她虽未正式收徒,但在她这里学过一招半式的人不在少数。 或许是大伤初愈,贺兰宵在身心俱疲的情况下想不到任何托辞,他沉默了半晌,才将自己私藏了五年的朝真剑谱从乾坤袋中取出:“是……我偶然从家里的藏典阁中发现了这本剑谱。” “这……”樱招接过剑谱,翻开看到自己的身影跃然纸上时,很是讶异。 把自己的身形做成幻影拘在剑谱中供人一遍又一遍的瞻仰,她可不记得自己曾做过这般自恋之事。 剑谱中的自己看起来呆呆傻傻,也不知道贺兰宵这小鬼到底看了多少遍才学会她的朝真剑法。 樱招看不下去了,直接将剑谱往怀中一收,嘴里还碎碎念道:“兴许是某些入不得大流的妖商术法,倒教我如同丑角一般被人日日观看,实在是奇怪得紧,这玩意儿我便收走了,你以后也切莫再碰。” 眼见着她又要将自己东西给没收,贺兰宵脸色一变,向来不轻易外露的情绪陡然变得激烈起来。 “樱招长老,你不是……我没有……”他不是神思迟缓、口齿不清之人,但此时此刻竟有些不知所措。一片混乱中,他甚至试图伸手将那本剑谱夺回。 樱招坐在原地巍然不动,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触上她衣襟的前一刻骤然停手,然后握紧拳头抽手坐回榻上,仔细观他脸色,虽然仍是白净一片,但耳垂却隐隐转红,也不知到底是羞是愤。 真是稀奇,这不苟言笑的小鬼居然会有这么幼稚可爱的情态。 把他的符纸和丹药收走都没见他反应这般大,不过一本施了术法的剑谱而已,怎会如此恋恋不舍? 难不成他日日见着那个冒牌樱招,产生了仰慕之情? 没想到啊,她近二十年未出山,在山外还能有年纪这般小的仰慕者,看来年轻一辈的修道者们的确不太长进。 比不了她当年风华绝代——她自认为。 樱招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尽量让自己不要表现得太得意,眼角的笑意却怎么也掩不住,便是坐姿也不自觉刻意了几分。她没往旁的地方想太多,只觉得弟子仰慕师傅天经地义,更何况是她这般厉害的师傅。 她扬起嘴角凑近贺兰宵,故意打趣道:“怎么?舍不得?” 贺兰宵没有回答,只是屈起膝将胳膊肘架在膝头,脸埋进去不理她,没办法遮住的耳朵瞧着比方才还要更红一些。 樱招兀自笑了一会儿才发觉自己方才那话问得不妥,她渐渐收了笑容,正色道:“好啦,我既已在你面前,这剑谱你也用不着了,以后你想学什么,我亲自教你便是。” 埋头默不作声的少年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动了动脑袋,抬眼望向她:“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几次叁番的试探过后,樱招对他的怀疑虽未完全打消,但既已将他认下,用心教导肯定免不了。她静静地看着他,突然一脸纠结地问道:“我且问你,你为何从不叫我‘师傅’?” 贺兰宵有些迟缓地眨眨眼,轻声反问她:“我可以吗?” “什么可以不可以?”樱招想起自己对他的百般刁难,心结顿开,她略微抱歉地抿了抿嘴,嘴上却将师傅的架子端得十足,“我既已收你为徒,那你自当叫我师傅啊。” 春叁月,白云浮玉。贺兰宵看着樱招盛满笑意的一双眼,只觉得满心的不可思议。 剑谱是陪了他五年的旧物,就这样被收走,他想,他还是会有些低落。但如今樱招活生生地在他面前,其他身外之物,好像也不那么重要了。 他掀开绣被下床,郑重其事地在樱招面前跪下,行了一个拜师礼:“师傅。” 没有丝毫犹豫,他恭敬又乖顺地将这一声“师傅”叫出了口。 他其实更习惯直接唤她“樱招”的,但此时此刻,他觉得叫她“师傅”也很好。樱招从不收徒,他是她唯一的—— 弟子。 他是她的唯一。 樱招绷不住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从没过过这样的瘾一般说道:“嗯,乖徒儿。” 不过是小死一次而已,他得到的未免也太多了吧。 -- 龟毛死板 樱招于88岁时收了人生中第一个弟子,纵然一直未对他全然放心,但也算是悉心在教导。剑修虽不富裕,但她身为一派长老,除了吃,其他用度亦从未亏待过他,于他修行有益的天才地宝更是不吝啬地给。 是以他修为精进还算快,不到一年便成功筑基,和掌门的亲传弟子苏常夕差不多同时。同辈的亲传弟子还有一名拜在风晞座下,是一名头上绑了几根小辫的少年,名叫燕迟。燕迟筑基要稍晚几个月。 按理说这叁人年纪相仿,应当最是亲近不过,然而许是少年意气,又都是天资绰约之人,因此总是暗自较劲时多,和睦相处时少。 贺兰宵更是,除了去不嚣峰进学,其余时候皆窝在北垚峰,调息打坐练剑,勤勤勉勉修行,自律得不像个少年郎,比之樱招当年还是听话多了。 至少樱招在十五岁时的愿望就是躺着吸收天地灵气,反正苍梧山灵气充沛,她就算再不济,也比别的小门小派修为精进得要快的。 更何况那时参柳作为大师兄,也没树立个好榜样,成日里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代师傅管教樱招时也是今日不佳,明日欠好,后日不宜见兵器。 总之是由着她自己胡来。 如此这般耽搁了几年,直到某日她惊觉自己落下了太多,才开始奋起直追。 于是贺兰宵这般沉稳模样反倒叫她觉得十分省心。 省心之处还有很多。 作为一个剑修,樱招只在修行一事上勤奋,其余事情都十分不上心,甚至可以说是懒惰。她喜欢任何事都有人代劳的滋味,但又不喜欢身边围绕着太多人,所以亲手雕刻了很多傀儡,以满足基本需求。只是那些傀儡毕竟是她雕刻的,注入的是她的灵力,她不会的东西傀儡自然也不会。 她丢叁落四,高阶低阶的法宝凑作一堆,傀儡们也仔细不到哪里去,需要的时候谁也寻不着。 贺兰宵与她正好相反,龟毛死板得很,不喜虫不喜老鼠亦不喜脏乱,虽然年岁小,家里锦衣玉食地养着,倒也并不纨绔。自己的物品分门别类整理好不说,看到樱招将物品乱放,也会顺手整理一番,整理完之后还会仔细叮嘱她物品的摆放规律。 樱招乐得当甩手掌柜,自然更加不会花心思在这方面。 反正已经有人替她代劳了,不是吗? 白捡一个徒弟,资质好又懂进退,无聊时还能陪着说说话,当人师傅的感觉好像还不错。 只是久了她便发现,她这个徒弟好像太沉闷了一点。她有试图让他多往各峰走动走动,结交一些朋友,虽然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甚是别扭,但她既已收他为徒,便担着一份教导之责。 贺兰宵却反问她:“师傅如今放心我四处走动了?” 她心想这不是有蜂鸟监视着嘛,总翻不出天去,但嘴上却不能承认自己仍旧对他有所戒备,她干笑几声:“你这是什么话,之前是见你出入不便,怕你受伤之后又来劳烦我而已,现如今你既已学会御剑,多加练习总是好的。” “师傅……”彼时他正坐在她身边,专心擦拭着手中长剑。这把剑是他筑基那日樱招送他的礼物,名唤“时雨”,算不得什么神兵利器,只是她年少时的旧物而已,陪着她走过了不少年头。贺兰宵却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每日精心养护着。 “我不与旁人有过多来往,在师傅看来很奇怪吗?” 他说得坦荡,语气中亦无丝毫落寞感,阳光斜斜照在他的眼睛里,看起来更像宝石了。 樱招仔细想了想,才摇头道:“不,是为师多虑了。常言道,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你平日里一个人,应该也有我理解不了的乐趣。” “师傅,我自小便是这样,您不必太过忧心。”贺兰宵将剑举起来一些,剑身反射出一道刺眼光线,他眯了眯眼,透过锃亮的剑身看见樱招已然释怀的脸。 夕阳芳草,有风吹过。樱招又闻到了贺兰宵身上的冷桃香,钻进鼻孔里直教人想多闻几口。她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一小段距离,却被他敏感的察觉。 原来方才她坐得那样近,近到他只要侧身,便能碰到肩膀,但他只是抱着剑僵坐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师傅,”他突然站起身来,低头冲她一施礼,“既无事,那弟子先行告退。” 他这个年纪,正是别扭时候,樱招已然习惯,是以看也没看他,只是冲他挥挥手:“那你退下吧。” 赶紧退下还她正常呼吸。 十五岁的少年长起身体来当真是一天一个样,她看着贺兰宵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惊觉他又长高了许多。 孩子大了,她也不好意思每日用蜂鸟来监视他,毕竟偶尔也会撞见什么不该看见的画面。 例如日渐宽阔的背脊和小腹上码得整整齐齐的肌肉块。当然,再往下樱招就没看了,她就算再无师德,也断做不出刻意偷窥弟子肉体这等禽兽之事。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那蜂鸟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 想我了吗 zūογοūsんū.Ⅽοм 夜里闷燥。 樱招正欲翻身,却发现有人正将她死死地搂在怀里。高大的躯体覆在她身上,眼前雾蒙蒙一片,她看不清对方,只知道那是个男人,热源大抵是从男人身上传过来的。 脖颈被贴着吮吻,灼热的气息源源不断地攀附着她的每一寸肌肤,从锁骨到肩头无一遗漏。他粗重的呼吸落在她耳畔,像头恶极的狼,偏偏唇舌温柔得要命,只有在含住她耳垂时,才稍微用上了牙齿轻咬。 她的身体应是对他极为熟悉,明明是需要立马推开并且挥剑将人捅穿的境况,却不自觉地伸出双臂将对方搂住,身躯贴紧到没有一丝缝隙还不够,还要扭着身子缠磨。 手心是玉石般光滑的触感,她无意识地抓蹭着,脸颊贴在他的脸侧,呼吸凌乱。 然而凌乱的不只是呼吸,还有她的衣衫。 蒙住眼睛的雾似乎散了些,她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穿了一件很不符合她气质的轻薄纱衣,如今这件纱衣被人揉得皱皱巴巴,半褪到了臂弯处,胸前两团绵乳被他的胸膛挤压得只看见乳缘溢出的雪肉。 拜她自己胡乱扭动所赐,乳尖擦过他胸膛时,竟泛起阵阵痒意,舒服又难耐。 “樱招……”他有着一副冷泉般的嗓音,此时被情欲浸润,变得喑哑了几分。fádιáχs.còм(fadianxs.com) “嗯。”她软绵绵地应了一句,觉得他的声音有些耳熟。 他讲话的语调应当再冷一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柔软得叫人无法拒绝。 樱招头昏脑胀地被男人捧着脸细细亲吻了许久,唇关被撬开舔舐。他的嘴唇离开时,她的唇瓣已经被吃得水光潋滟。嘴角渗出了一点水液,他轻笑一声,又依依不舍地凑上来吻干净。 这般轻车熟路,像是彼此已经缠绵过千百次。 到底是谁? 樱招仍旧看不清他的脸,只能从轮廓辨认出男人应当有着一副极为极为英俊的面容。 莫非是她以前的道侣?她曾找过道侣吗? 男人似乎对她短暂的分神很不满,伸手轻而易举地将她提溜起来,抱着跨坐在他身上。这个姿势羞人得很,她连亵裤都没穿,浑身只披了一件还不如不穿的轻纱。他稍微好一点,至少还穿了条裤子,只是被那半敞的衣衫遮掩住的精壮胸膛和紧实腰腹,怎么看怎么引人犯罪。 更糟糕的是,二人的私处隔着一层薄薄中裤淫乱又色情地贴合着,她湿得一塌糊涂,而他硬得像烙铁。 她还未来得及羞涩,挺翘的乳尖已被他张嘴含入,舌尖缠绕着乳粒打转,连舔带吸,有时极尽温柔,有时又如磨牙一般,将那颗小小的乳粒咬得又硬又肿。托住她腰肢的大掌或轻或重地在她背部游走,另一只乳也被纳入掌中把玩。 或许是他吸舔的神情太过珍重,分明是有些下流的抚摸方式,却没有给她不适感,反而身子像入了油锅一般,好煎熬。 不够。 她不禁挺起腰肢,塌下肩膀把双乳往他嘴里送。幸好他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只是闷头揉搓着她的双乳,叼住乳尖来抚慰她。身下却有些克制不住,一直有意识地耸动着腰腹来顶弄她早已泛着晶亮水光的私处。 他那层薄薄的裤子几乎被她的水液打湿到透明,勃发的冠顶戳在那层布料上,隐隐可以看出来形状。 “唔……”以双腿大敞的姿势被人隔着裤子顶弄花唇的感觉实在是太折磨,她忘情到呻吟出声,双手胡乱在他的背上抓出道道红痕。 他突然松开她的乳尖,双手下移将她的臀瓣掰开揉了揉,然后轻轻将她放在了床榻上。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趴到她腿间将她的双腿分开,伸出手指在她的私处勾了一把,指尖竟粘连出一道银丝。 她颤栗着想并拢双腿,却听见他轻声说道:“这里已经口水直流了,想我了吗?樱招。”首发:гǒμsēщǒ.cǒм -- 梦酣春透(舔穴、触手H) 想你? 她为什么要想念一个连面容都看不清的人? “我才……” “你才不会想我……”他喃喃一声,有些委屈,“你都把我忘了,又怎会想我……” 她本能地感到一阵心慌,急于解释,但他已经不再试图和她交流,伸手掰开那两瓣饥渴到不行的蚌肉便吻了上去。她几乎是在他的嘴唇覆上花唇的那一瞬间便开始痉挛不止了,蜜液慷慨大方地泄给他的唇舌,他也便愈舔愈凶猛,双手捧住她的屁股从花核一直舔到穴口,仔仔细细不放过任何一寸敏感嫩肉。 吞咽的声音在静室中回荡,她双颊坨红,双手将身下锦被揪得一团糟。他的舌头侵入洞口时,她下意识地想要挣动,却被他用双手牢牢按住。 “别动,”他敛着眉将她的花唇拨开,在她颤颤巍巍的花核上亲了一口,“你喜欢这样。” 说着便将舌头挤进她的甬道,一边舔一边戳,试图用舌头来操她。柔软的内壁被他玩弄得又酸又胀,她被快感折磨得几乎要晕倒,身子扭动得愈发厉害,背脊弓起又落下,嘴里不断发出要哭似的呻吟。 两团绵乳在她的扭动下不停地颤动,似乎在控诉着男人的冷落。 然而下一刻,她四周却生出了根根嫩绿色的藤蔓,柔软地将她包围。 “这是……什么东西?”她惊呼出声,却没有第一时间使用术法来清除,仿佛内心深处早已知道这些藤蔓无害一般。 男人张嘴含住她的花核舔吮了几下,才低声答道:“让你高兴的东西。” 藤蔓仿佛有意识一般随着他的话音轻抚她的身体,她的眼睛倏地睁大,眼看着藤蔓尖端一朵一朵地开出粉白桃花,馥郁的香桃气息钻入鼻孔,是她喜欢的味道。 背脊缓缓落在床榻上,她还未来得及放松,便感觉到穴口被侵入两根手指不紧不慢地抽插着,她的身体又紧绷起来,绵延不断的高潮令她身下淫水早已泛滥成灾。 这还不够,她还惊悚地发现,围绕在她周围的桃花居然又长开了些,一朵朵花蕊生出一根根小巧的舌头,蛇行般攀上她的肌肤舔弄。两颗红红的乳尖被两朵桃花覆住,花心中蠕动的小舌立马卷起那两颗红肿不堪的乳头细细舔弄起来,热切的吸吮令她神智昏聩,快慰又折磨。 手指、脚趾、她身体的每一处敏感点都被花蕊包围着抚弄,双腿被强行拉开,那些舌头似的花蕊一寸一寸地刷过她的大腿内侧,将不断渗出的花液吸食干净,甚至连股瓣中间那个小小的菊眼,都被细致而绵密地舔弄着。 穴道内敏感的嫩肉被男人用两根手指抽插得收缩不停,喷泉一般喷出小股小股晶亮的水液,又被潜伏在大腿根部的蕊舌伺机舔干净。可怎么也流不完,那颗令她欲生欲死的肉核始终被男人包裹在嘴里或轻或重地嘬弄,吸吮,甚至用牙齿轻蹭。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高潮了多少次,这种全身都不受控制的感觉实在可怕,奶头都被一条条小舌舔红吸肿,不仅如此,男人还很恶劣地探出手来捏着她肿胀的奶头晃。 白嫩乳肉颤颤巍巍地泛起乳波,她不停的颤抖、嘤咛,泪水流了满脸,淫水也贱了男人满脸。 好不容易平歇下来,她无力地擦了擦眼角,正准备爬起来控诉他,却发现她的泪水已经将蒙住眼睛的迷雾冲散,而男人的面容正清晰地出现在她眼前。 ——————— 徒弟暂时吃不了肉,只能在梦里搞搞让你们看看我炖肉的功力了~ -- 闭关一年 樱招发誓,自己从未这样失态过。 扯过被子的瞬间她便被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容吓醒,坐在床上将自己从头至脚打量了一番,发现自己上下衣物皆完好无损时,才轻拍着胸脯试图平复呼吸。 根本平复不了,心脏快要蹦出胸口,脸上的红潮迟迟无法褪去。她伸出手往腿间摸了摸,亦是一手的粘腻。 灭顶的羞愤将她席卷,她泄气般地捂住自己额头,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她处在二八少女的年纪时很少会有那些恼人的少女情怀,山外流行的话本都是些春闺怅惘的故事,看着于修行无益,倒不如多背几本剑谱来得实在。没想到她却在年近九十的年纪,被书中描述的美满幽香之人欲引得心神荡漾,梦酣春透。 那样的梦,太过孟浪,恐怕连专修合欢功法的修士们见了都要甘拜下风。 更可怕的是做梦的对象。 太禽兽不如了,梦里那张脸,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是—— 贺兰宵呢? 她散出神识在北垚峰搜寻了一圈,整座峰皆已陷入沉睡,并无任何异状。贺兰宵更是,在房里安静地躺着,气息均匀。 没有人捣鬼,是她自己,无端对着十六岁的弟子妄起非想。 樱招念了一晚上清心咒,好不容易捱到天亮,贺兰宵偏又跑过来奉早茶。他看着她隐隐泛着乌青的眼袋,语带关切地问道:“师傅,昨晚失眠了吗?” 哪里是失眠?根本是一夜未睡。 樱招以为清心咒好歹能起几分作用,然一对上贺兰宵的目光,她便又想起梦中那张脸,慌乱之下倒没察觉到梦中的贺兰宵其实要比现在年长几岁。 “无事,”她心乱到完全无法看他,面上却装得肃然,“为师只是在苦思冥想,参详天地妙法而已。” 幸而贺兰宵正处在厌烦道法玄理的年纪,并未继续追问下去,他若是较起真来,保不准她还得拖着昏聩的脑子强打精神扯出大断道理来应付他。夜里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应付梦里那个他也就算了,白日里还得…… 打住!打住! 樱招一手捂住脑袋,另一只手掌对着门口一拂,灵力从掌心激荡而出。贺兰宵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那道灵气卷住身子,一把推出了房间。 两道木门在他面前重重地合拢,力道大得像是压制着巨大的怒意。 “师傅!”他不明所以,急急走上前去轻拍着门问道,“师傅,你怎么了?” 樱招脑子一片混乱,灵气在气海中乱窜,浪潮一般几乎要冲破身体而出。她强行压制住体内躁动不安的灵气,几乎是从齿缝中蹦出几个字:“别烦我!滚!” 门外的贺兰宵被她吼得浑身一颤,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盘腿坐在门外等。 房内激荡的灵力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平息,但樱招却一直闭门不出。 秋天易晚,他守在她房前直到天色彻底暗沉,才起身对着门板道:“师傅,弟子告退了。” 门内无人应答,贴在门上的手徒劳地弯曲了几下,放下的时候连嘴角也一同垮了下来。一步叁回头地回了自己的小院,他想着应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日等师傅气消了再问个清楚好了。 第二日他却没有见到师傅。 因为师傅闭关了。 而师傅闭关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叫他滚。 ———————— 下章接第一章了。 -- 道心受损 平心而论,樱招并未觉得自己闭关闭得有多突然,她孑然一身惯了,在道心受损、境界不稳的情况下,哪里还顾得上旁的事物。匆匆传音给了苍梧山几位长老,便了无牵挂地将自己关进了北垚峰积石洞。 修士修仙,妄想与天同寿,越是高阶修士进阶越是凶险。她自睡了十年醒来之后,便一直处于境界不稳的状态,可以说近二十年未得寸进。 虽说进阶一事也得讲究个机缘,急功近利反倒容易生出魔障。但如今她魔障已生,早日稳住道心,净人欲,断淫念,才是她眼下最重要的事。 至于那个无辜被自己迁怒的弟子,罢了,由他自生自灭吧。双头虎已不是他的对手,他想摘祝余,自去摘便是;苍梧山课业安排得合理,筑基期的低阶修士需要她亲自指点的时候不多。 倘若他真的有什么问题,其他几位长老必会有所察觉。 她现在最不应当想的人,便是自己这位年仅十六岁的徒弟了。 这一闭关便是整整一年。 她原本只打算找个清静地稳住道心,但阴差阳错间,也算是小有所成。一直未能完全稳住的境界,反倒比之前还要精进不少。 如今她灵台清明,自是身清气爽。 参柳身为掌门,事务繁忙,未在她殿里逗留多久便离开了。临走时给她留了一封战书,是在她闭关期间送来苍梧山的。 虽说樱招第一剑修的名头响亮得很,她自己也并未觉得高处不胜寒,但对于生性好斗,谁也不轻易服谁的剑修们来说,她已经成了快作古的传说。毕竟,二十年未出山,也未与人对战过,谁知道境界是精进还是退步? 她在剑修榜榜首的位置待久了,也是时候退位让贤,给年轻人一点机会了。 给她下战书的是东极门掌门首徒离霜,樱招对此人有些许印象。犹记得某年仙门大比时,离霜的表现便极为出色,称得上是年轻一辈的翘楚。据参柳说,这些年来剑修榜上有名气的前辈们一个个全被她挑落,只差把樱招给拉下来,那榜首就得重新易主了。 “你也可以不接,”参柳走前还在碎碎念,“毕竟你跟她差了辈分,到时省得别人说你欺负小辈。” 樱招却是一脸兴奋:“现在的小辈们这股狂妄劲儿不错嘛!不过,我更喜欢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的滋味!” 拳头被她捏得关节作响,参柳看了她一眼,不甚放心地走了。 天色晴好,樱招走出大殿,散出神识在北垚峰巡视了一番,觉着溪山翠竹、枯松绝壁哪哪都可爱,回到小院收拾行李时才发现自己的凝魂丹哪哪都找不到。 凝魂丹是滋养神魂的灵药,由玄机堂掌门亲自炼成,一年也就炼那么五颗。甘华师姐每年都会花重金购入一颗给樱招当生辰礼,以助她稳固神魂。樱招闭关一年忘了吃,此番出山也不知会有何际遇,还是带一颗在身上比较保险。 兴许是贺兰宵帮她收着了。 她正准备去找他,房门却被人敲了敲,抬头看见贺兰宵站在门外,似是有话要说。 未得到师傅的允许,贺兰宵没有踏进房内。上次他踏足这个房间时,还是一年之前,他被她一掌推了出去。 他已经不想去回忆第二日哪里都看不到师傅时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说是险些发疯也好,总之不是什么可以自行排遣的情绪。 他在樱招的房门前枯坐了一天一夜,望着北垚峰顶发黄的松树发呆。她留下的傀儡们起初都在沿着既定的轨迹忙活,后来却一只一只地聚到了她的院子里,坐下来陪着他一起等。 木雕傀儡和半魔少年一样,都失去了主人,于是吹过山顶的风也变得料峭。 参柳在百忙之中终于记起樱招还有个弟子,赶过来告知他樱照已闭关,他才终于得知师傅的去处。 当贺兰宵被问及要不要暂时去不嚣峰和其他弟子们一同住时,他说不必了,他要在这里等师傅回来。师傅出关时若是见不到他,说不定又要怀疑他干了什么坏事。 樱招向来对他不放心,要放在眼皮子底下看好才行,所以他要留在这里,让师傅一眼就能看到他。 虽然不知道她是否还愿意再见到他。 这一年以来,他曾无数次坐在师傅的房门口,背对着空空如也的房间,不安地想是不是她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 他有两个秘密,半魔之身是为其一,他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只能寄希望于师傅有朝一日能对魔族改观,那时他必会向她坦白一切,希望师傅能原谅他。 还有一个秘密,他分明掩饰得很好,谁也没办法知晓的。 他从来不敢光明正大地打量师傅,尽管他在十岁那年就已经能纯熟地画出她的模样了。眼神能传递出的情绪太多,师傅神识过于强大,被人盯久了总是会很警觉,他只能趁她不注意时偷偷看她几眼。 他在不知爱为何物的年纪,就好像已经爱了师傅很久。 这两个秘密,不管哪一个败露,师傅那句“滚”都是那样理所当然。 -- 移不开眼 “宵儿,来得正好,”樱招冲他招招手,“你可记得我的凝魂丹放哪里了?” 他踌躇了一瞬才踏入房中,伸手指了指窗户旁的梨花小桌:“你自己放在了那个抽屉。” 樱招走过去一看,丹药瓶果然在里头,和几个荷包堆作一处。她将丹药瓶收进乾坤袋,回身道:“还是你细心。” 贺兰宵低头不语,樱招看着他,亦没有说话。 他原本就不是活泼的性子,亦不会像别的弟子一般会对着师傅撒娇卖好。师徒二人一年未相处,比之从前好似生疏了不少。在殿上匆匆一面还能勉强寒暄几句,如今四下无人,倒一下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境地。 诡异的沉默在空中蔓延,贺兰宵忽然想起来自己过来的目的,正打算开口,樱招却先他一步问道:“你来是为何事?” 他定了定神,答道:“海藏秘境过几日便会开启,明日我将随同门一起去鹿吴山,我是……来向师傅辞行的。” 位于鹿吴山的海藏秘境算不得什么凶险秘境,但也有比较厉害的妖兽坐镇,试炼程度中等,几乎可以说是为筑基期弟子们量身打造。但不是所有门派的筑基期弟子都有资格进去,因为低阶弟子们人数众多,各大仙门需要先进行一轮门内比拼,筛掉大半人选,胜出者才能入秘境试炼。 苍梧山是修仙大派,山内有不少秘境可供门内弟子和其他修仙门派一同试炼,但那些秘境太过凶险,不适合低阶修士,所以暂未到开启的时候。 贺兰宵既然要随同门一起去海藏秘境,那他已经通过门内比拼了? 少年立在她面前,松枝一般的身形,宽阔挺拔到她需要抬起头来看他。 他其实是个特别温柔的人,但他的神情总是过于冷漠,唯独那双覆在宝石般眼睛上的睫羽,眨动起来时会偶尔会流露出容易受伤的情绪。 不过一年时间而已,樱招突然觉得,自己错过了他很多。她担着一份师傅的责任,却因为自己的错误将他无辜迁怒。不声不响将他扔下,也不知他是否怨她。 若她开口问,他定会回答“毫无怨言”吧,毕竟他一向是个宽容忍让,从不开口索取的孩子。 樱招未来得及收拾好的东西,散乱地摊在床几椅案上。她指着案台上堆着的几颗夜明珠说道:“那你帮为师收拾下行囊吧,明日为师送你过去。” “师傅……”贺兰宵喉结轻滚,“您不必如此麻烦。” 樱招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想什么呢?顺路而已,没见为师早就在收拾东西了吗?” “啊,是。”他这才留意到樱招的确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有人下了战书给我,约定的地点离鹿吴山不远,刚好我可以送你一程,”樱招说,“明日你不必随他们一起走了,你与我一道,路上师傅再传你一套剑法,保你在秘境中拔得头筹。” 她见他仍旧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模样,有些疑惑,上前一步问道:“怎么了?你不高兴……” 少年略微泛红的眼角令她的问话滞涩住,她情不自禁地靠过去想看个仔细,他却在她靠近的瞬间退后了一步,侧过头眨了眨眼睛,再看向她时神色已如常,仿佛那一眨眼的脆弱只是她的错觉。 他甚至勾起嘴角冲她笑了笑:“当然高兴啊,师傅,能够得到师傅的真传,简直太好了。” 冷漠到不近人情的面容,却长着一双艳丽的唇,笑起来竟让人移不开眼。 “行了行了,”樱招有些费力地收回视线,转过身忙活起来,“这一年是我疏忽你了,以后师傅会多多关照你的。” 再看下去,她闭关这一年功夫便要白费了。 北垚峰一向很安静,傀儡虽多,但从来不发一语。鸟兽间或发出几声叫,显得越发寂静。唯有樱招絮絮叨叨的声音是真实的、有生气的。 贺兰宵知道,樱招一向没有心。 所以她不会在乎他,更不会察觉出到他不可告人的心思。 幸好,幸好她没有发现。 -- 当成小孩 zūογοūsんū.Ⅽοⅿ 樱招是被贺兰宵的敲门声吵醒的。 她一向懒散,出远门也没个时间观念,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师徒二人匆忙赶到山门口时,与贺兰宵同期的弟子们早已穿过山门,御剑飞远了。 苍梧山山门大阵内被祖师爷下了禁制,进出山门之路有阵法叁千。 二十年前樱招将斩苍斩杀之后,为防止魔族中人前来寻仇,山门阵法又被加固了几层。弟子们出山时带着令牌虽无须一关一关闯过去,但强力禁制之下,亦无法使用任何术法,只能徒步穿过山门。 樱招原本想带着弟子出出风头,然而此时山门口除了几个出来送行的长老外一派寂静,秋风刮下来几片落叶,居然有种人走茶凉之感。 她面子上挂不住,只好给自己找补:“进出山门这段路除掌门外都只能用脚走,他们也刚刚走出去,御剑飞行也飞不了太远的。我用瞬行法带你过去,不过叁息便能到,届时你必定是第一个到的弟子。” 贺兰宵其实不太在乎自己是不是第一个到的,他只是觉得叁息时间太短。 “那到了鹿吴山,师傅是要先走吗?”他问,语气当中也不知道在期待些什么。 樱招摇摇头:“不是说了还要教你剑法吗?为师会陪你到秘境开启的。” 他又笑了,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明澈的眼里盛着秋日的天:“多谢师傅。”fádιáχs.čòм(fadianxs.com) 迎面撞上好整以暇看着她的几位长老,樱招没急着打招呼,而是先对着贺兰宵说道:“瞧瞧,师傅对你好吧?别的长老就送到山门口而已,哪像我,一路将你护送过去。” 语气中倒是全然忘了自己只是顺道送他。 “樱招。”参柳走到她面前,“又在这里瞎说什么。” 樱招这才笑嘻嘻地唤他一声:“师兄。” 贺兰宵一一向各位长老行过弟子礼,便自动走远几步,立在一旁静静地等。 门中事物繁忙,自两年前弟子遴选过后,师兄妹四人平日里从未有机会聚得这般齐。接任峰主之前几人倒是经常一起插科打诨,不修炼时还能凑一桌打马吊,各自开宗之后逍遥日子便一去不复返了。 临别前,甘华拉着樱招的手仔细嘱托道:“凝魂丹记得吃,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若觉得传信给师门太远,记得去蓦山楼报我名字。” 蓦山楼是中土最大的妖商连锁商铺,分店遍布九州大陆,近几年甚至开到了魔界。只是极少有人知道,背后的老板是仙门中人。 樱招感动得热泪盈眶,“师姐,你对我真好!你放心,我不会和你客气的,每到一座城镇,我定会先去蓦山楼搜刮一番。” 难得甘华这么大方,她当然得抓住机会狠狠宰她一笔。 甘华赶紧松了手:“那倒……也不必,师妹你,悠着点。” 风晞在旁轻笑一声,甘华恨恨地瞟过去,他才及时敛了神色,冲樱招道:“时候不早了,还是快上路吧。” 秋风摇漾,刮起几片枯黄落叶,时近晌午,阳光从树叶缝隙中漏下,落在人脸上有些灼人。时候的确不早了,樱招看向一旁微笑着不语的参柳:“那,掌门师兄,我这便走了。” “行了,”参柳点点头,“再耽搁便要到明日才能出发了。” 本想再叮嘱一句早些回来,但出山历练境遇万千,苍梧山对弟子们都从未有过这般规矩,更何况如今她已是一峰长老,什么时候回山又有谁能管得住她。 只是他仍旧习惯把她当小孩儿看待罢了。 他默了一瞬,才对着贺兰宵道:“照顾好你师傅。” “是,掌门师伯。” 几句话完全没人觉得不对,就连樱招自己也没回过神来自己竟然被拜托给了一个十七岁的筑基期少年。 看着师徒二人渐渐远去的背影,甘华侧头看向参柳,叹道:“压了她叁封战书,终于舍得给她了?” -- 她的记忆 zūογοūsんū.Ⅽοⅿ “总不能一辈子将她留在苍梧山吧?”参柳哈哈大笑几声,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师傅知道了也会怪我的。” 想起当日琅琊台上,几乎丢了半条命的樱招不顾自己浑身血迹,强行在自己胳膊上刻下追魂印,却由于被师傅打断而哀求得泣不成声的情状,叁人皆是一阵沉默。 甘华其实从未见过斩苍,也不知道樱招和那个传说中一出生便拥有天魔之力,令整个修真界闻之色变的魔头之间有什么过往,她只知道自己这个师妹从小便是心绪宽阔、活泼可爱之人,没心没肺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不知愁苦为何物。 她记得,樱招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除了练剑修行之外,对好看的少年郎也是兴趣极大的,一月能换叁个心动对象吧,不是这个峰的师弟便是那个峰的师兄。 对此参柳很是嫉妒。 同门几人在院子里看星星时,参柳甚至指着风晞道:“小师妹,你也看看你这几个师兄好吗?你叁师兄不好看吗?” 还没等樱招回答,风晞便握紧了手中的炼器卷轴闪到甘华身后,一脸冷漠:“别扯我,与我无关。” 参柳不甘心,继续问道:“那你大师兄我呢?这么风神俊朗,哪里是别的峰的小鬼头比得上的。”fádιáχs.còм(fadianxs.com) 樱招看也未看他:“对不起师兄,我不喜欢老男人。” 比樱招整整大了六十岁的参柳被她气得足足叁天没和她说话。 不过樱招的喜欢的确很短暂,通常在他们记住名字之前她便换了人选,被问及为什么这么快便移情别恋时,她给出的回答总是“他们打不过我,太弱了”。甘华这才明白过来兴许在樱招心里根本没弄明白什么是“喜欢”。 她以为师妹便是这样一个没有长性,看似极好接近,但谁也不会走进她心里的人。 樱招去魔界寻刑天那几年,甘华刚好在闭关,闭关出来便被一脸凝重的师傅通知樱招出事了。 师徒几人赶到琅琊台时一切皆已结束。 樱招的泪水许是在斩苍魂飞魄散的那一刻便已流干,被师傅抱起时眼眶里已经渗不出泪来,然而神色却凄惶到令人不忍心看。 只刻了一个“斩”字的胳膊有金印在流转,然而追魂印作为天罚之印,这等禁术刻在发肤之上哪里会轻易让人好过。樱招疼得浑身发抖,却仍旧死死揪住师傅的衣袖不撒手。 “我快要忘记他了,师傅……” “斩苍那个坏人,他把我的记忆抽走了……他要我忘了他。” “求您了,师傅……您让我把他的名字刻完,只有追魂印能把我的记忆留下来……” “我不能……我不能忘记他的……我怎么能把他杀了之后还把他忘了呢……师傅……” 刺骨的冬风将她强忍着疼痛的声音吹散,天空堆积着厚厚的灰白色积云,翻滚着落下飞花似的雪片。一大片雪花落在樱招脸上,和她脸上的血渍融在一起,显出刺目的红来。 “好疼啊,师傅……我怎么会这么疼……”她的声音渐渐虚弱下去,眼神空洞失去了焦点,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只记得全身经脉猝火似地疼。 师傅向来铁石心肠,在那一刻竟也红了眼眶。 最后是师傅在樱招头顶施了昏睡术,才将人成功带回了苍梧山。 转眼二十年已过。 师傅渡劫之前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樱招,因为强行被抽掉的记忆总有一天会露出破绽。 “师傅说,能瞒一天是一天,但师傅也说,记忆到了该回来的时候,瞒也瞒不住,这是樱招命里的劫数,躲不过。”参柳将目光从远处贺兰宵的背影上收回来,“如今到了她该寻回记忆的时候了。” 因为她的记忆已经被命运送到了她身边。 这一次,应当会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吧。 -- 同宿房中 参加试炼的其他门派弟子都到得十分积极,提前半月便已将鹿吴山附近的客栈全部定满,周边小镇一时之间热闹非凡。 苍梧山作为修仙大派,虽向来喜欢压轴出场,但前期的住宿问题亦会考虑周全,负责接引的弟子早早地包下了半间客栈的上房作为据点,看上去的确是风头无俩。但参柳不喜欢铺张浪费,因此住房的间数是定额分配。 樱招临时决定跟着贺兰宵过来,到了客栈才发现自己没有房间住。眼看着客栈如今已是人满为患,负责接引的弟子更是诚惶诚恐。贺兰宵当即要把房间让出来,自己去和人挤一挤。 “是我临时起意要过来,不怪你们,”樱招说,“一切照旧便是,我自有去处。” 樱招的去处是她早些年寻得的一件灵宝,名为“紫云壶”,巴掌大小的酒壶,里面却藏着一个洞府。她是不擅长发现生活中美好的那类人,一个人出门游历时几乎过得一塌糊涂,风餐露宿是常事。 她得了这个法器之后也没怎么拾掇过,洞府内只有一间木屋和几样简单家具,花鸟虫鱼全无。粗是粗糙了点,但幸好她十分爱干净,在壶内辟了一湾温泉出来,偶尔泡泡温泉便算放松了。 “你师傅我好歹也是个化神,怎会被住宿这种问题难倒,”她坐在贺兰宵房中,冲他晃了晃手里的紫云壶,“这东西虽然比不上师兄的月魄钟,但出门在外也够用了。” 贺兰宵目光扫过她手上精致的小壶,问道:“那师傅夜里是宿在我房中?” 虽然的确是这么回事,但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他自己说完也悄悄红了耳朵。他抬眼望她,猝不及防撞上她眼神,又巴巴解释道:“我……弟子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怕,有损师傅清誉。” “什么清誉?”樱招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一直挺注重男女之防的,小小年纪便被养得一身规矩,“啊,你说那个啊,我坦坦荡荡,又有谁敢置喙?” 顿了顿,她又问:“还是说你怕有损你自己的清誉?” “没有。”贺兰宵赶紧摇头,耳朵不知怎地更加红了。 樱招以为他不好意思拒绝,便说道:“那不然等苏常夕来了,我将紫云壶放她房里好了。” 那小姑娘她还挺喜欢的,人可爱又聪明,嘴还甜。 “不是!师傅!”他这下急了,赶忙阻止,“你不要让苏常夕看见你了,不然她又缠着你。”就跟她自己没师傅一样,一看见樱招就凑上来。 “哦……” 樱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见他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紫云壶,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道:“师傅,你……哪里都不要去,就在这里。可以吗?” 在樱招闭关之前,师徒二人在北垚峰经常会有这样类似的对话。因为贺兰宵性子太闷了,做什么都慢条斯理,很少会有急眼的时候,被樱招逗急了才会显露出一点少年心性。 但他看起来总是开心的。 不像现在,小心翼翼地好似装满了心事。 不过,也的确到了有心事的年纪了,修士修行,与天争寿,最是容易滋生烦恼与欲望,哪能如同少时一般事事如意呢? “好啦,”樱招别过眼,“我哪里都不去就是了。” 苍梧山众人御剑速度慢,要夜间才会到。下午樱招将贺兰宵带到壶中,传授了他一套剑法和阵法。 她只教了一遍,便把他扔在了壶里自行练习,自己则出了紫云壶,坐在房中入定调息。 修行到她这个境界,已经不需要锻体,破境讲究的是个“顿法”,因此每日仍是以修心为上。 贺兰宵这等低阶弟子则不一样,更注重“渐法”,修心、锻体缺一不可。 一下午时光很快过去,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带着街边小贩的叫卖声一起漫过窗棱,平日里在北垚峰鲜少感觉到的烟火气将厢房填满。晚鸦停在檐角嘎嘎叫,樱招睁开眼,看见贺兰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紫云壶中出来,此时正坐在窗台上。 身影背着光,她只看清了一道轮廓。 他是否一直在看她,她不确定。 “练好了?”她问。 “嗯,”他跳下窗台走近,“师傅要检查一下吗?” -- 追击魔族 樱招摇摇头:“不必,你心里有数就好。” 贺兰宵学什么都很快,她从不担心他夸海口。 “你刚刚在看什么?”她又问,“外面很热闹吗?” 地地道道的世家小公子如实答道:“比不上金陵城,不过,我都没有感受过。小时候一直不被允许出门,大一点儿便直接来修行了。” 这是他入苍梧山后第一次下山,镇子虽小,但由于这几日挤满了修士,所以周边村落的小贩们全都闻声赶了过来,在街边摆了一长溜摊子,红红的灯笼挂着,比平日里繁华了不少。 正值晚饭时间,虽然樱招已辟谷,贺兰宵亦不需要摄入五谷,但窗外香烟乱飘的场景倒是勾起了樱招不少兴致。 “出去逛一下吧。”她说,“刚好你也没逛过。” “嗯!” 他点头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一点,脸上堆着的笑意多少有些孩子气。这让樱招有些想摸摸他的脑袋。她动了动指头,正欲将手伸过去,却突然闻到了夹杂在窗外各色食物的气息中的一丝魔气。 她神色一凛,蹭地一下站起来,和站在对面的贺兰宵对视了一眼。 接着直接从窗边一跃而出,追着那股气息瞬行而去。 贺兰宵没有丝毫犹豫,下意识便跟上她追了过去。 一路疾驰到了一片僻静树林,她见四下已无人烟,才凝聚灵力从掌中放出几道闪着金光的飞刃。 飞刃带着凌厉攻势划破长空,嗖地将一道黑影牢牢钉在地上。飞刃没有实体,乃是灵力化形,金色光芒看起来漂亮,却蛮横无比。 黑影被钉住四肢,一动弹周身经脉便如同被刀刮过一般,剜心刺骨。一口黑血从口中喷出,黑影才喘着粗气显形。 魔族中人自诩为美丽又强悍的种族,寻常形态下和人类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身形更为高大健硕,显出魔形时才会变得通体漆黑,头上长出魔角与利齿。越是高等的魔族对于本体的掩饰能力越强,轻易不会露出真身。 被樱招钉在地面的魔族此时显然已经维持不住人形,奄奄一息地将本体显露出来,周身还萦绕着一层薄薄黑雾。 樱招飞至他身前,一眼扫过他头上的额饰,突然轻哼了一声:“呵,还是一名魔族战将。怎么,你们如今内乱已平,匀得出功夫来监视我了?” “樱招仙子说笑了,你杀了我们君上,监视你伺机寻仇,这不是理所应当吗?”那战将魔看起来虚弱,却仍旧牙尖嘴利,“倒是你躲在苍梧山当了二十年缩头乌龟,如今终于肯出来了?” 魔族之人性格狂妄,不管实力如何,动手之前总喜欢放几句狠话。即使在被完全碾压的境况下,嘴上也要找回点场子。 樱招早些年和魔族打过不少交道,熟知他们的套路,并未被激怒。她冷淡地笑了笑,回敬道:“缩头乌龟?只敢用分身来见我,究竟谁才是缩头乌龟啊?” “没办法啊,用本体对上你简直毫无胜算,我可没蠢到那个地步。”魔族战将说着又咳出一口血。 夕阳渐渐下沉,林子里暗了下来。樱招没再看他,不紧不慢地扬首环视一圈,想辨别出他的本体所在。这只魔身上魔气这么重,本体必定在附近。 忽听得身后有人御剑而来,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贺兰宵终于追了上来。 “师傅。”贺兰宵在樱招身后站定,看了一眼地上被钉住四肢、一脸痛苦的魔族,飞速移开了目光。 虽然他心里对于魔族没有半点认同感,但樱招一出手便如此狠厉,却仍旧让他心神有些慌乱。 少年一瞬间的错眼没有被那只魔族战将捕捉到,反倒是他这副面容引得对方注目了良久。他的眼神在师徒二人之间逡巡了一番,突然不怕死地开口道:“好俊俏的徒弟啊,我久不来人界,倒不知如今人界世风这么开放,和我们魔界有得一比了……” 他见樱招终于沉下面容,接着缓缓道:“你二人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怕不是名为师徒,实为道侣吧?” ——————————— 这段剧情走完,就可以贴贴了,我保证! -- 调虎离山 话音刚落,魔族战将便后悔了。 求生的本能让他口不择言。逃脱不得,便只能竭尽全力激怒樱招以图让她一剑了结这个分身,因为她的灵气化刃实在太过强劲,即使只是钉住分身,那股暴掠的痛意却连本体都几乎承受不住。 钉住四肢的金色飞刃又往里扎了一寸,他痛到想要翻滚,却由于四肢动弹不得而狼狈地扭动着身躯,喉咙里发出近乎绝望的呜咽。 “很痛苦吧?”樱招看着他,“想激怒我让我给你个痛快?我教你一个办法好了,你乖乖地求我,求得我高兴了,说不定我就准了。” 他涣散的瞳孔微微聚拢,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已经虚弱得说不出任何话来。 樱招游刃有余地往后退了一步,忽地抬眼看向右前方,长袖一挥从掌中涌出一道剑气,朝着百丈开外直逼过去。前方那一大片不甚起眼的树林中突然蹦出一道黑影,朝着天空一窜而起。 本体在那里! 她干脆利落地挥手斩落分身的头颅,黑雾腾腾间,朝着黑影消失的方向急追。 一直站在身后的贺兰宵被她毫不留情的杀招震慑住,一时之间忘了跟上去,等到回过神来时,樱招已经没了踪影。夜空中只传来一句不容置疑的吩咐——“你留在此地等我,不要乱走。” “……好。”他望着樱招消失的方向,缓缓应了一句。 地上那具魔物的分身渐渐化作一滩黑水,热腾腾的烟雾滋滋往上冒,消散时泥土上只留下一团形状可怖的焦黑印迹,仔细看过去,还能辨认出挣扎过的痕迹。 虽然只是一具分身,贺兰宵却不禁想到,半魔的死状会不会也是这样像个完完全全的怪物? 还是会维持住人身? 那样至少看起来会体面一点。 月亮出来了,一棵棵苍天古树的树影被照射得很明显。一阵阴风吹来,贺兰宵警醒地执着剑回身,只见前方那块空旷的土地上有一道阴影正缓缓聚拢,原本淡淡的一层影子渐渐变得浓黑。 黑雾从地面上升腾而起,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自黑雾中传来:“说了要她别离樱招太近吧,这下被发现了,难逃一死咯。” 那声音不知怎地听起来还有股幸灾乐祸的味道。 贺兰宵后退一步,将剑横在身前摆出防御姿态。他皱着眉头定睛看去,只见另一名头戴额饰的异瞳战魔偏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站在黑雾中,对着他笑得一脸莫测。 这不是令人愉悦的笑容,贺兰宵压下心中的不快,出声问道:“你笑什么?” 异瞳战魔朝他慢慢走过来,十分耐心地答道:“我是在笑,方才蓝雀那家伙说的也不全是信口开河嘛。” 蓝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泪眼婆娑间自然看不真切这少年的情态,反倒是这名天生异瞳、眼力远超寻常之魔的战将,埋伏在远处将少年一瞬间的失措捕捉到。 像是察觉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翘起嘴角轻声说道:“你想成为你师傅的道侣啊?小郎君。” 果然,被戳破心思的少年脸上显现出震惊的神色,他沉默地握紧了手中的剑,再看向对方时,眼神已经沉静下来。 贺兰宵在思考,怎样才能在不动用魔气的情况下坚持到师傅回来。 异瞳战魔明显没把一个筑基期的小修士放在眼里,他看着樱招离开的方向,自说自话道:“不知道抓了你能不能从樱招手上换那家伙一命呢……” “我看悬,这么明显的调虎离山,樱招都没察觉,你师傅……”像是对待一只待宰的羔羊,他故意拖长了音调,看着对方渐渐苍白的脸色,轻声说道,“是有多不在意你啊!” 期待中少年崩溃失控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原因是贺兰宵早已习惯自己在樱招心中根本占不到几分位置。他是惯常被她忽略的对象,即使这个事实被人毫不留情的揭穿时仍旧让他感觉有些伤心,但那种伤心程度却丝毫不及看不到师傅时的万分之一。 他只是单纯不喜欢被人这般冒犯。 “魔族都像你这般话多吗?”贺兰宵垂下眼皮,平静问道,“还是说,是你等级比较低的缘故?” 他是真的想知道,因为从小,他只近距离接触过一个左耳戴着坠子的魔族,那人好像挺厉害,不过也不太喜欢说话。 而今天见到的这两个,好像都挺呱噪。 异瞳战魔笑容僵在嘴角,嘴角渐渐垮下来,双眸染上一层戾气,“呵,你真是……找死。” 四周的林木无风自动,空气中有魔气在流转,几片枯叶顺着魔气旋转而上,在空中停滞住。异瞳魔族轻轻抬起右手,姿势闲散地将手腕压下,那几片枯叶便顿时化作利器朝着贺兰宵攻去。 浓重的杀气附着在枯叶之上飞旋过来,贺兰宵起手正欲挥剑格挡,剑身还未碰上枯叶,眼前却突然有十二道金光拔地而起。 -- 守护剑阵 枯叶撞在光柱上瞬间变为齑粉。一击不成,异瞳战魔一脸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几步。 沉沉夜幕中,那十二道金光又幻化成了十二柄长剑,围绕着贺兰宵缓缓转动。金色的光芒照在被看护得严实的少年脸上,原本有些苍白的面容竟显现出一丝暖意。 经历了短暂的沉默后,异瞳战魔冷静下来,望着眼前的金剑喃喃道:“守护剑阵吗?” 真没想到,樱招竟然在临走之前竟然悄无声息地布下了守护剑阵,看来她对这个徒弟并非表面上那么不在乎嘛。 贺兰宵的惊讶之情并不比他少,在苍梧山学艺两年,同门之间的切磋还处在小打小闹的阶段,除了刚入门那几天被师傅折磨得不成人样,之后他再没遇过险,也再没感受过被人护着的滋味。 师傅的守护剑阵,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他不由得伸出手去触碰面前的光剑,一缕金光附上他的手指,围绕着他的指尖流窜了一圈,又安安静静地溜回了剑身上。于是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扭曲念头也好似被安抚住。 是半魔又怎样呢?他想,不被师傅发现就好了。 除了母亲和族人,谁也别想发现。 剑阵外的异瞳战魔连续试了几种招式都无法接近剑阵,反倒被不停变换着位置的光剑划出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乌黑的血肉露出来,他似是气急,站在原地结了一个复杂的魔印,庞大的魔气从他周身溢出,团团围上来试图包裹住纯金的剑阵。 然而剑阵面对着魔气时爆发出的剑气实在太过霸道,金光四溅将魔气驱散,异瞳战魔拼到双目纯黑也无法撼动分毫。 “你放弃吧,”一直默不作声的贺兰宵突然劝道,“师傅应该要回来了,你现在逃的话,兴许还能捡回一条命。” 他对魔族没有认同感,亦没有恨意,他只是很平静地想放对方一条生路——如果这只魔没有发现他的秘密的话。 可是很不凑巧的,异瞳战魔双眼变至纯黑之后,能看到比平时更多的东西。他抬起双眼看向贺兰宵,突然一脸震惊地收敛了魔气。漆黑的眼珠惊疑不定地在眼眶中转动了几圈,再开口时竟然带着笑意。 “有意思,”他说,“你竟然是只半魔。” 贺兰宵瞳孔一颤,闭上嘴巴没有答话。 对方也不需要他回答什么,双眼恢复清明后又盯着他打量了半晌,而后竟然捂着肚子在原地大笑起来:“半魔!想不到樱招竟道貌岸然到如此地步!说什么斩魔是她的使命,自己还不是收了个魔族为徒!” 蓝雀牺牲便牺牲了吧,这一趟,他可是得到了更为有用的情报,足够他回去向左使大人交差了。 “小郎君,后会有期了。”他双足点地,正欲撤退,四肢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摄住。 喘不上气,也说不出话来。 眼皮上好似有黑色的血迹往下淌,将眼睛糊住。他眨了眨眼,模糊的视线中浮现出一道颀长的身影。走近了,他才辨认出是那个一直躲在剑阵中不出来的半魔。 看起来纯良无害的半魔此时表情依旧未变,只是他越靠近,异瞳战魔的手脚便越是止不住地颤抖,想要张嘴呼救,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只是一介半魔而已,怎么会有如此强悍的魔气?就连左使大人也无法发出这般铺天盖地的威压。 这个半魔…… 到底是谁? “你诋毁我师傅,我听了很不高兴,”贺兰宵走到他跟前停下脚步,平静的语气中压抑着一丝怒气,但他还是很耐心地解释着,“我是半魔的事情,师傅并不知晓,我也不打算让旁人知晓。” “所以,对不起,”少年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不能让你活了。” * 魔域,厌火魔宫。 架在藏兵阁正中央的宴月刀发出一声短促的嗡鸣,似是在回应主人的召唤。 门口巡逻的战将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对视一眼之后,轻轻推开了藏兵阁的大门。 满室的兵器看起来却并无异状。 一名魔族战将围着宴月刀转了一圈,仔细确认了一番,才轻拍着胸脯道:“没丢。” “丢不了的,”另一名在此巡逻了十几年的战将答道,“这把刀除了那位,没人能拿起来。” “整个元老院没人可以吗?”说话的是新来的。 不怪他孤陋寡闻,而是这把刀的主人魂飞魄散了二十年。这二十年来,巡逻的战将换了一批又一批,新生的魔族年岁尚小,根本没见过他的样子,亦不了解他的实力。 “元老院是你能妄议的?管好你的嘴巴,小心祸从口出。” “是,我知道了。” 殿门又被人关上,巡逻的战将们踏着整齐的脚步渐渐走远。 盘踞在魔宫顶上常年不散的云层,原本黑沉沉一片,此时竟散开了一点,漏下几缕银白月光。被架在殿中央的宴月刀,沐浴在月亮的清辉中,安静得就像从来没有苏醒过。 ———————————— 樱招:我那徒弟柔弱不能自理,须得弄个剑阵保护好他。 -- 你在哭吗 zūογοūsんū.Ⅽοⅿ 蓝雀没有逃多远便被樱招迎头追上,一柄长剑直指她的喉咙,只需再前进一寸,便可直接穿过喉头让她灰飞烟灭——樱招手上那柄剑甚至都不是刑天,而是一柄普通佩剑。 “樱……樱招仙子,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蓝雀瞬间认怂,高高举起双手投降。 她一开口,樱招便愣住了。 因为对面这个魔,是个女魔。 方才的分身幻化出来的是个成年男声,一开口便出言不逊,樱招自是没主意那么多。如今面对着本体,她才发现,面前这只女魔连魔角都没长好,身上亦没有血腥味,应当没有残害过人族。 她将剑收回来,问道:“是谁派你来的?太簇吗?” 见她收了剑,蓝雀暗自松了一口气,老实答道:“是……是左使大人。” “监视我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左使只说要我们把你的行踪传回去,并未对我们解释那么多,”蓝雀怕樱招不信,又赶紧加了一句,“我说的句句属实!您一定要相信我!”fádιáχs.čòм(fadianxs.com) 魔域左使太簇,在樱招的记忆中,自己和他是打过照面的,他的确是个小心谨慎之人,机要之事想来也不会向属下交待清楚。 眼见问不出什么东西来,樱招也不欲多留。 “这次我放你一马,”她单手结了个印拍在蓝雀的肩头,“回去告诉太簇,下次要试探我的修为,请他亲自出马,不要派你们这种角都没长齐的年轻魔族白白过来送死。” 蓝雀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自己肩头的闪着光的金印,想问问这是什么禁制,又害怕自己话太多让樱招突然反悔,毕竟面前这个剑修可实在算不上良善之人。 像是看出了她的担忧,樱招解释了一句:“不必担心,你此番回魔域,一路上如果不起害人之心,这禁制自会消散,如若你……” 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继续说下去。 蓝雀赶紧应声道:“我马上!马不停蹄回去传话!绝不在人界多停留一刻!” 说着以人族之礼作了个揖,后退几步,正欲麻溜地飞走,却在转身之际被樱招叫住:“等等!” “……”不是说了放她走吗? “你刚刚说太簇让‘你们’把我的行踪传回去,你们一共来了几只魔?” * 流光剑阵,是樱招少时随意鼓捣出来的招式。不过自创出来之后便没用过,因为根本用不着。 没有人需要她守护。 师门那群师兄师姐在那个时候都比她要厉害,她的剑阵无用武之地。 此次闭关,她闲着无事,又把年少时不常用的剑招仔细琢磨了一遍。流光剑阵原本只能幻化出六把光剑,被她改良之后增加到了十二把。 贺兰宵那个小鬼一向听她的话,只要他不自己犯傻走出剑阵,便没人能伤得了他。 话说回来,她也有一年没和他接触,如今他应当还是听话的吧? 林子里一片漆黑,远远望去只有剑阵发出的光芒被夜色包裹着,朦朦胧胧竟变得有些微弱。樱招飞身至剑阵前停下,只见贺兰宵正躺在剑阵中央,眼睛紧紧闭着,没有声息。 他身上的弟子服上绣了避尘的真言,无论何时看来都是崭新的雪色,唯独嘴角红得刺目。 是血迹,从他嘴角沁出,顺着脖颈往下淌。 尘埃在金色的光柱间飞舞,樱招将剑阵收起,迟疑着往前走了几步。 秋日夜间寒气渗人,明明她早已不惧寒暑,但她蹲下来将他半抱进怀里时,却感觉连呼吸都渗进了白霜。 方才蓝雀告诉她,她不知道太簇究竟派了多少只魔族战将出来,她只知道与她一起的还有另一只埋伏在附近。 那都不足为惧,流光剑阵哪有那么容易被破解呢?况且贺兰宵要是连一只小小的魔族战将都对付不了,传出去也太丢她樱招的脸了吧? 刻意存着要考验他的心思,她回来得不紧不慢。直到,她感应到一股强大的魔气,虽然仅仅只持续了一息的时间便消散无影,但那样的威压却绝不是一个魔族战将能发出来的。 瞬行回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她低着头,想将他嘴角的血擦拭干净,手伸出来却在颤抖。 脑袋里有根筋扯得她好疼,藏在灌木丛中的小虫子在唧唧地叫,但她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脑子在嗡嗡作响。 她耳鸣了。 无措与绝望衔在一起,她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只知道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喘不过气来,怀里这个人下一刻就要化作点点荧光,变成雪花,化作灰尘,消散在天地间。她怎么抓、怎么抓都抓不住。 “斩……” 有个名字在她嘴边呼之欲出,脸颊却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 “师傅……” 她听见有人轻声问道—— “你在……哭吗?” -- 窝藏在怀 zūογοūsんū.Ⅽοⅿ 什么?谁哭了? 樱招瞬间回神,朦胧的视线里是贺兰宵蹭在她眼下还未收回去的手。他的指尖上坠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一脸担忧地看向她。 她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才发现自己方才竟无法自抑地抱着他在扑簌簌地掉泪。 好……好丢脸。 她为何会哭? 几声虫鸣涌进她的耳朵,她木着脸将自己脸上的泪珠擦干,又顺手替他擦了擦他嘴边的血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你伤势如何?” 贺兰宵说:“轻伤,还可以走。” 怎么可能是轻伤,樱招将他扶起时便明白过来他只是不想让她担心而已。 “先回去,”看着他一副勉力支撑的样子,她又扯过他的臂膀将他架在肩头,“这地方有蹊跷。” “什么蹊跷?”即使已经到了气若游丝的地步,少年还是很尽心地回应着她的每一句话。fádιáχs.còм(fadianxs.com) 不过他凑得好像太近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高了,趴在她肩头的姿势与其说是她在扛着他,倒不如说是他将她窝藏在怀里。他身上特有的冷桃香幽幽在她鼻尖荡漾,滚烫的胸膛虽然很规矩的没有贴上她的背脊,但她已经开始觉得暖和过来了。 微弱的鼻息落在她的耳畔,她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耳根,侧过头很认真地说道:“为师刚刚被人夺舍了。” 一定是的!不然她方才为什么会感觉遍体生寒?只有被夺舍才能解释这种离大谱的行为! 趴在她肩上的少年躯体有些僵硬,“是……是吗?” 他倒从未奢望过师傅方才是为了他而哭,但听到这样的解释也有些哭笑不得。 师傅好像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她真的很可爱。 贺兰宵受伤这件事给樱招的冲击太大,混乱中脑子就跟被纸糊了一样,什么都想不明白,回到客栈她才想起来此事还有诸多疑点。 她没急着替贺兰宵施疗伤术,而是一把将他扔在凳子上,一脸严肃地问他:“方才怎么回事?是谁袭击了你?” 究竟是什么等级的魔族才能越过流光剑阵将他打伤? 还是说,那股强大的魔气,出自他自己身上? 当时隔得太远,她分辨不出来那股气息是否和弟子遴选当日贺兰宵身上渗出的魔气相似——而那件事情始终没有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虽然参柳很不靠谱地表示不再追究,但她心中的疑虑却无法完全消除。 樱招怀疑的目光太过直接,贺兰宵有些恍惚,这一刻仿佛好像又回到了她一心想要杀他的时候。但不知为何,面对着这样的目光,他的心情好像比两年前要更委屈一点。 “是一个左耳戴着坠子的魔族,”不能让师傅知道真相,他只能这样骗她,将他刻意把自己弄伤这件事遮掩过去,“剑阵替我挡了大部分攻击,但我太弱了,接不下他的招数。” 贺兰宵记得,那是个很强的魔,每次到访时母亲都如临大敌。随着他年岁渐长,那只魔也渐渐不来了。他不太关心这些事情,也从未问过母亲为什么。 “左耳戴着坠子?”樱招重复了一遍,脸色陡然温和了几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特征吗?” “很高,头发是银色,惯用左手,”他顿了顿,“化成魔形时额角有一个白虎纹。” -- 张开一点 化为魔形时额角有白虎纹?在樱招的记忆中,符合这个特质的高等魔族,只有太簇一个。 他确是亲自来了? 流光剑阵挡不住他本体的一击,倒也说得过去。毕竟二十年前他们交手时,他也只比她弱一点。这些年来她为了稳固境界一直在原地徘徊,而太簇有仇恨加持,功力突飞猛进也是意料之中。 太簇将贺兰宵打成这副模样,却未将他弄死,想来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看来她赴完离霜的比剑之约后,有必要再去魔域走一趟了。 “行了。”樱招决定再相信贺兰宵一次,她敛着眉在他面前坐下,“把腕子露出来。” 她观他模样,应是伤到了经脉,所以行气受阻,气血双亏。 贺兰宵暗自松了一口气,撩起衣袖将右手手腕递过去,掌心朝上摊开。他肤色白,朝上的掌心虽然仍旧浮现出漂亮的粉色,但虎口和指节却布满了厚厚的茧。 这是他拿剑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匀称,精瘦的手臂上突出一截腕骨,几条青筋自皮肤下浮现。即使是放松的状态,也像雕刻一般蕴藏着力量。 樱招伸手过去,将灵力注入他的经脉时,才再一次感受到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长得这般过分,这般快,和他的手比起来,她才像个小孩子。 疗伤完毕后,樱招见他嘴角还有伤,便问道:“嘴巴怎么样了?” 方才贺兰宵已经用帕子将血迹拭净,闻言张了张嘴,却立时“嘶”了一声。结痂的伤口被扯动,嘴巴又有要渗血的迹象。 樱招看不过眼,直接上手捏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吞吐着疗伤术替他将唇边的破口修补好,然后凑上前去透过他微张的嘴唇看了看他的口腔内壁。 “张开一点。”是命令的口吻。 少年直直地注视着她,没吭声,只乖乖将双唇张大了一点,眨眼时左眼睫毛根部坠着颗特别小的痣,顷刻间又被藏进眼皮。她握剑的手指卡在他的牙关处,一点都不温柔,却令他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樱招另一只吞吐着疗伤术的手指压上他的唇瓣,一缕白色清光钻进他的口中,很快便把那不怎么明显的伤口治愈。 她应当要马上将他松开的,但指腹下感受到的柔软触感却令她有些留恋。 在她的灵力滋养下,他恢复了不少气血。苍白的唇又变回了艳丽的颜色,唇形也极漂亮,一小截红红的舌头无处安放似的蜷着,想往前探却由于会触碰到她的指尖又小心翼翼地缩了回去。 她竟生出了一股要伸出双指将那截舌头夹住的想法,看看他是不是还像现在这么乖。 像是受了蛊惑,她心神恍惚地又凑近了些,抬眼时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湿漉漉的,像小兽,却潜藏着不知何时会爆发的攻击性。 两颗脑袋近到呼吸都要交缠在一起。 他的心快要蹦出来了,对视的瞬间便慌了神,手忙脚乱之下将嘴巴紧紧地闭上,却刚好把她的手指含进了嘴里。舌尖顺从主人的意志,胆大妄为地刷过她的指尖。 樱招骤然抽回手,却被少年扣住了手腕。他的手在颤抖,没有很用力,只是虚虚地圈住她。 “师傅……” 贺兰宵刚出声,手里却一空,坐在他面前快要扑到他身上的樱招,招呼也没打便化作了一缕金光,钻进了安放在桌上的紫云壶中。 ————————— 提前加更了,么么~ -- 遭到反噬 被弟子不小心舔过一口的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一股痒意,樱招搓了搓手指,一脸懊恼地捂住了额头。 他方才想说什么呢? ——师傅,请自重? 应当是的吧,连脱衣疗伤这种事他都能提醒她不合规矩,更何况她方才的举动,那样刻意的调戏,说句不守师德也不为过了。 联想起一年前做的那场春梦,她顿觉羞愤难当。闭关一年,似乎只是徒增了功力而已,欲念却难消。 她要泡个温泉冷静一下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 紫云壶被樱招设了禁制,贺兰宵进不去,便只能趴在桌子上守着她。厢房外噪声盈耳,听响动好像是苍梧山的其他师兄妹到了。桌上的灯芯“啪”地一声响,焰火孤零零地晃动着,他将头枕在自己的臂膀上,有些烦闷。 是他太过分了吗?故意把自己弄得伤成这样,只是想知道师傅会不会多看他几眼。 如愿以偿应当是令人满足的,更何况他还不小心亲吻到了她的手指,可是心里却空落落的,觉得不够。 师傅怎么可以这样毫无防备地靠他这样近,给了他甜头之后说消失便消失。 “师傅……” 他轻轻唤了一声,紫云壶却没有传出任何回应。 “师傅,您生气了吗?” “我不是故意的,师傅,所以,”手指轻轻点了点壶嘴,他轻声央求道:“不要叫我滚。” 少年隐忍的语气中从壶口传进来,泄露出某种不可名状的委屈。 怎么,他倒觉得是他的错吗? 真是傻。 樱招趴在温泉池边,此时心情已经完全平复。她琢磨着自己还是应当出去一趟,当面安慰他几句,免得孩子心里留下阴影,以为她是那般动不动就叫人滚的疯女人。 可是,正当她系好中衣,准备披上外衣时,周身经脉却蓦地灼痛起来,火烧似地自左腕流窜到全身,直至肺腑。五脏六腑像是移位一般绞得人震颤不已,半跪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 她颤颤巍巍地抬起左手,果然,她腕上的“斩”字已经变作全黑。 这是追魂印的反噬。 追魂印是天罚之印,罪孽牵缠之人才会在入阴司时被烙下印记。一旦烙上发肤,便刻入神魂,每到满月之日,皆须经受经脉焚烧之痛,不管轮回多少世皆难灭难消。 此咒太过阴损,人界几大仙门皆将其列为禁咒,只有幽冥界与魔界才能寻到施咒之法。然追魂印施咒时咒语变幻无穷,因此唯有施咒之人可解。 樱招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烙上追魂印的,只知道自己睡了十年,醒来之后胳膊上就有了这么个倒霉玩意儿。师傅说这是她自己给自己下的,解咒之法亦须她自己想起来。 幸好这印记没下完整,加之樱招并不是罪孽缠身之人,所以这二十年来也就发作过一次。 这次是第二次。 她咬着牙暗骂自己,以前脑子定是有什么毛病,不然好端端地为什么要给自己下咒! 斩魔斩魔!斩个屁的魔! 遭到反噬的滋味可真疼啊,她疼得直不起身子,捂着手腕萎顿在地。 -- 良家少男 未得到樱招的回应,贺兰宵以为她只是不想说话,等了一会儿决定先去沐浴。 沐浴更衣过后,他看了一眼桌上的紫云壶,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师傅,那我便睡了。” 他闷闷地说了一句,正打算就寝,厢房的门板却被人拍响。系好外衣走到门边,刚把门拉开,贺兰宵便看见苏常夕站在门口探头探脑。 “樱招长老呢?”她问,“不是说她送你过来的吗?” 苏常夕最喜欢缠着樱招讨教剑法,樱招以前开坛授课时她总是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恨不得跟着樱招一起回北垚峰才好。 “她不在。”贺兰宵面不改色。 “怎么会不在呢?”苏常夕不信,“师兄说没给樱招长老安排房间,你是不是把她藏起来了?” 说着便要直接往里冲。 贺兰宵正欲伸手拦住她,她的后领却被另一只手及时拎住,顿住了脚步。 一名头发上编了几根小辫的少年出现在苏常夕身后,拉着她往外退了几步,低头在她耳边说道:“苏大小姐,请你,睁大眼睛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夜半叁更地往年轻男子房里钻,你知不知羞的?” 苏常夕反手将他的大手从自己衣领上扒拉下来,回身正准备踹他,却被对方灵巧地闪过。少年抱着臂非要和她作对似的一个转身堵在贺兰宵的门前,门神一般将本就开得不大的门缝堵得严严实实。 “嗬,老叁来啦!”苏常夕一击不中,启动嘴炮模式,“你一天天没事做专门盯着我是吧?” 这名少年名叫“燕迟”,是风晞的亲传弟子,平日里和苏常夕十分不对付。新进的叁名亲传弟子中,他筑基最晚,于是苏常夕时常唤他“老叁”,提醒他是万年吊车尾的事实。 燕迟对这绰号倒没什么感觉,有时候甚至会很幼稚地配合她跳脚,就像现在,他挑了挑眉,低头回望住她,嘿嘿笑道:“谁盯着你了,我正好泡完澡路过,看见你硬闯良家少男的房间,路见不平而已。” 良家少男本人木着脸,双耳自动将面前这两个幼稚鬼斗嘴的声音屏蔽,不过也没急着关门,他就是看着。 在穿透耳膜的的吵嚷声中,贺兰宵的耳朵却机敏地捕捉到房内传来的重物落地声。门外斗嘴的两人正专心致志地瞪着彼此,试图在进秘境之前至少在嘴上争个高下,以至于没有一个人发现贺兰宵默默地关上了房门。 怕被察觉出异样,贺兰宵插闩的手很平稳,但他的脑子却发出了不小的嗡响。像是有某种预感,他回身,疾步转过一道屏风,果然看到樱招倒在了桌旁的地上。 细瘦的身影,缩成一团,乌发遮去了一半的面容,唇瓣几乎被她咬出血来。 ————————— 首发:гǒμsēщǒ.cǒм -- 冒犯师傅【1000收藏加更】 “师傅!”他低呼一声,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跪到她身旁,伸手托住她的脖子,将她半边身子拢进臂弯。 樱招奋力挣开双眼,一只手揪住他的前襟,低声嘱咐道:“大惊小怪什么?这么大声,若是……把其他弟子引来了,你让为师的脸往哪里放?” 明明是警告的话语,语气却怎么听怎么虚弱。 顾不得礼义廉耻,贺兰宵不自觉将她搂紧了些,声音竟真的放轻,如同耳语,“师傅,您这是……怎么了?” “无事,”樱招喘了一口气,试图表现得镇定一点,揪住他前襟的手关节却发白,“追魂印发作了而已,不消两个时辰便会好的,不必担心。” 樱招的追魂印,贺兰宵听人说起过,是她年少时自己种下的,但具体为什么要给自己下咒,谁也说不清。就连樱招谈及此事,也只是一句“兴许是要斩尽天下魔族而已”,便将此事搪塞过去。 没有人告诉过他,这印记还会发作。 “师傅。”他牵起她的衣袖,注视着她手腕上那个已经变作黑色的“斩”字,那个印记从她腕间凸起,于她皮下游走,像是要脱离骨肉一般可怖。 可她没有哼一声,只是喘着粗气,将双眉颦起。 他镇定下来问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减轻痛苦吗?” “没有……只能捱过去。” 樱招话音刚落,心脏便传来一阵叫嚣似的绞痛,她疼得直咬牙,可又不想让自己这副狼狈样被弟子看了去。于是她只能蜷缩着身子,打算熬过这阵绞痛之后再将他推开。 不防后脑勺却被一只大掌温柔地覆住。 接着,她的脑袋被人小心翼翼地按进了怀里,她睁着眼睛,脸贴上他胸膛的时候,眼角刚好渗出一滴生理性的泪水。这滴令她感到丢脸的泪水被他柔软的衣襟悄悄吸附,她松了一口气,听见贺兰宵在她头顶说道:“我不看你,师傅。” 像是害怕她没有听到,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看你。” 揪住他衣襟上的手松了一点力道,仍然是颤抖的,指尖搭在他的左胸上,缩了缩,想要收回,却在下一刻极具掌控力地贴紧,像是要把他的一颗心握住。樱招没有出声,默默地将面颊埋进了少年日渐宽阔的胸膛。 她被疼痛折磨得太久了,五感消退到只剩下痛觉,因此根本没有触摸到少年快要蹦出喉咙的心跳。 门外吵吵闹闹的声音渐渐消隐,樱招不知道是不是产生了错觉,方才还在嚣张折磨着她的绞痛,竟在这一刻减轻了不少,左腕的灼烧感也缓缓平复。 这次追魂印竟然发作时间这么短吗? 她还未来得及细想,便感觉身子一轻,原来是贺兰宵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师傅,冒犯了。” 秋夜地上寒凉,贺兰宵担心此时的樱招抵抗不住寒气,便想着至少让她躺在床上,或许会舒服一点。 抱起师傅时他斗胆收紧了胳膊,将她整个身子都裹进了怀里贴紧。嘴上说着抱歉的话,但他知道,自己心里很可耻地一点歉意都无。 少年人的体魄到底强健,樱招被他搁在床板上时只觉得他两条臂膀又稳又轻,直到陷落在柔软的被子里,她才发觉自己好似被人当成了易碎之物。 应当要生气吗?毕竟她可是被一个筑基期的弟子小看了,可是这般被人珍视的举动却令她感觉有些熟悉,就连心脏搏动时隐隐传来的悸动,也是熟悉的。 贺兰宵捧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脑袋安放在枕头上。他俯身时呼吸轻轻掠过她的脸孔,又立刻拉远了一点距离,恪守着礼数。 或许是被疼傻了,她睁眼看向贺兰宵时,眼神竟有些迷瞪,像是已经弄不清楚现在的境况。 烛火在他身后摇曳,眼神交错时,他却将目光移开。 方才一时情急,贺兰宵根本没注意看樱招的穿着,现下他才就着烛光看清,师傅只着了一身纤薄中衣,莹润肌肤藏在薄薄的衣物下,隐隐透出一层雪色,更不用说衣领外露出的那截脖颈,沁着一层薄汗,香气盈人。 身子僵硬得像在冰窖中冻过一遭,血液却像冬日里置在炉上的沸水,直冲头顶,将贺兰宵耳朵都烫红。身体起了他不敢细想的可怕反应,他不敢再看樱招,强自镇定着将眼神落向绣被,正欲抽手,手腕却被她死死地抓住。 樱招也不想这样的,即使从替他疗伤开始到追魂印发作,她的所作所为已经远远过界,但她仍旧很冠冕堂皇地想要维持着师徒之间的体面。 她是正经的剑修,不是那种专门物色美貌弟子当炉鼎的恶毒修士。 可是,当置于她脖颈之下的臂膀缓缓抽离时,那股钻心噬骨的疼痛却在这个当口卷土重来,好不容易恢复成金色的“斩”字又渐渐变至深黑。直到她再次攀上他的胳膊,她腕上的被黑气萦绕的印记才迅速消退下去。 都怪这个邪门禁术,樱招心想,发作和平息都是那么随心所欲,让人完全摸不着规律。 不过,就这样吧。至少在此刻,贺兰宵是能缓解疼痛的灵药,他必须留在她身边。 樱招从容地拉住贺兰宵的胳膊,一把将他扯入帐中。 ——————— 久等了,朋友们! -- 强逼弟子 身高腿长的少年没什么抵抗力地摔倒在她身下,灵力震荡间床帐随之落下。烛光被隔绝在厚厚的幔帐之外,只从未完全闭拢的缝隙中渗透出一丝光线。 少年像是受了不少的惊吓,摊开的四肢在微微发颤。应是屈服于樱招的淫威,竟无半分挣扎之意。 樱招趴在他胸口,怕他被吓傻了,想来还是撑着他的肩膀解释道:“那个,虽然这样说很奇怪,但为师身上这个追魂印在……嗯,贴近你的时候,竟然很神奇地就不疼了!未免它再次发作,今夜就暂且委屈你一下,和为师……那个,宿在一处吧。” 磕磕绊绊将话说完,她自己都扶住了额头。 她究竟在说些什么啊? 想她樱招一世英名,竟然沦落到了要强逼弟子与她同睡的地步,是禽兽不如吧? 越描越黑,还不如不解释,反正他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只是仙门中人大多习惯先礼后兵而已。 窗外树木被秋风揉搓着身子,贺兰宵的心也被吹成皱巴巴地一团。积蓄了很久的爱意在樱招攀上来的那一刻便掀开了好大一条缝,伴随着想要收紧的双臂一起,他的秘密呼之欲出。 樱招说话时喷洒在他耳边的热气令他耳垂发麻,但那样不着调的话,却让由于悸动而轻微颤抖的少年成功冷静了下来。 不管听起来多离谱,但他知道,师傅说的都是真的。 樱招并不是属意于他,她只是疼得不清醒了,需要他而已。如果换成另外一个可以让她不疼的人,她也会做出同样的举动。 可他竟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至少在这一刻,是他陪在师傅身边。 “师傅,”少年的胸腔在震动,樱招听见他说道,“弟子愿意为师傅分忧。” 强打着精神听到这一句回复,樱招才放心地趴回他的身上,半闭着眼睛喃喃道:“愿意,那便好办了。” “嗯,师傅想做什么都可以。”他仍是习惯性地对她的每一句话都有所回应。 樱招轻轻笑了笑,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不需要了,就这样,让我贴着就行,你别动。” “嗯。” 过了片刻,樱招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说道:“我不是故意要你滚的,以后也不会了。” 迟来了一年的保证令贺兰宵喉头有些哽咽,过了好久,他才问道:“所以,我可以一直陪在师傅身边吗?” “那是自然。” 他这般有用,一定要小心留在身边才好,以免她再次经受追魂印发作之苦。 月上中天之时,樱招睡得昏昏沉沉,贺兰宵却半点睡意也无。 樱招让他不要动,他便真的一下也没动弹过。僵直的身子血液流通不畅,他转了转手腕,小范围地活动筋骨。 只是,身下某个地方还精神抖擞地立着,幸好樱招是斜趴在他身上,察觉不出他身子的变化,不然他实在不知该作何解释。 他虽从未刻意翻阅过艳情书籍,但丹药课上早已将人体结构讲明。男女之间身体构造的不同之处,丹药书上画得一清二楚。然而新进弟子年纪尚小,道心不稳,关于“阴阳采补”之类的知识,授业老师也不好言明。 那些图片,他看了便看了,并未放在心上,关于丹药的炼制之法反而是更吸引他的东西。 只是,当天晚上回到北垚峰,见到樱招时,他身体的某一处竟然发生了难以启齿的变化。 -- 难以启齿(微H) zūογοūsんū.Ⅽοⅿ 理智告诉他,这种大逆不道的反应,对师傅来讲是一种亵渎,但他控制不住。 他当然是一个自控力很强的人,在樱招无意识靠他太近时,他会悄悄拉开彼此的距离,以免让她察觉到自己的变化,也会很注意地不与她有过多的眼神交流,尽力地扮演一个成长期别别扭扭地逃避着师长的弟子。 可是,就如同他在十岁时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干出了将剑谱里的“樱招”藏进被子里陪着睡觉这种荒唐事一样,他控制不住自己,在深夜,一遍一遍地意淫她。 起初只是想象着能将她好好地拥进怀里而已,如果她能让他偷亲几口就很好了。她的嘴唇看起来很软,也很好亲,不知道他亲着亲着会不会想咬她,将她的嘴唇用力地吸吮到一看便是被人亲狠了的样子。 脖子,耳朵,那些地方都要一一亲个遍才好。 后来这种想象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会很下流地想象樱招被衣物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体是什么模样,她胸前那两团乳儿,奶尖如果被他轮番舔弄,会不会凸起?会不会变得又红又肿?她会发出什么样的声音?会不会叫他的名字让他再多舔一舔?fádιáχs.čòм(fadianxs.com) 即使她不发一言也无所谓,他一样要吻遍她全身。将她的双腿掰开,凑到她腿间去吃她。 还有,他下体那根性器,在想起樱招时,总是会变得特别精神,是很粗很长的一根。书上说起阴阳交合时,隐约提到过男子的性器需要插入女子体内,可是,该怎么插?那样真的会舒服吗? 这些罪孽深重的想法,犹如雨后的山泉,汇聚成瀑布在体内流淌,令他备受折磨。 每次醒来他都会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 师傅在他面前一直都是高高在上、触碰不到的,可他竟妄想将她压在身下把玩。 师傅闭关的那一年,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解救了他。他虽然不安又伤心,但他不必再害怕自己会分不清现实的师傅和梦里的师傅。 可现在他胸口沉甸甸的有了某种实感,那是樱招的脑袋枕在上面。他连呼吸都要放轻,害怕将她惊醒之后她便一把将他推开。 肿胀的性器在腿间气势汹汹地支着,怎么也消不下去。他闭上眼睛,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羞耻。 寂静的床帐中,他听着樱招绵长的呼吸声,思索了片刻后,终于试着动了动手指,屈起手肘牵起她的一缕散发。 睡梦中的樱招不自觉地贴着他的胸膛蹭了蹭,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床头发出“砰”地一声响,是他慌乱之下蹬着腿欲退开,却退无可退磕到脑袋的声音。 他以为这便是对他的惩罚了,不料樱招竟迷迷糊糊地将眼睛张开一条缝,将他又搂紧了一些。 “吵死了,快睡”。柔软的唇瓣紧贴着他的脖颈连续亲了好几口,她嘀咕一句,将脸颊埋进他的肩窝,重新将眼睛阖上。 师傅究竟是把他当成了什么人才会做出这般缠人的举动呢? 他睁着眼睛,脑袋快要爆炸了,喉眼仿佛有火在烧,干渴到无法呼吸的程度。 会被烧成干尸吧?暴露在阳光下,风一吹壳就掉了,还剩个黑色的骨架子。因为他是半魔,所以骨头应当也是黑色的吧? 想到这里,他吐出一口气,很是茫然地问道:“你在林子里究竟是哭什么呢?师傅。” 没有得到回应,他确信樱招已经陷入了沉睡。 她在温泉池洗干净,还未来得及编好的乱发被他耐心地用手捋顺,铺散开来。有一缕掉落在他的颊边,他侧过脸,将那缕发丝牵到嘴边。 吻了一口。 却不够。 接着他将樱招搭在他枕畔的胳膊牵住,五指张开将那只手包裹进掌心,捂热之后又捉到嘴边一根一根吻过。早已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将视线慢慢上移,他看到了她腕上令她备受折磨的追魂印,已经变回了他一开始见过的样子。 金色的“斩”字,印在白皙的手腕上。 不知道究竟有多疼,才会让她做出今晚这种举动。 他闭上眼睛,有些病态地在她的腕上落下一个滚烫的吻,嘴唇刚好落在“斩”字之上。 献舍一般。 —————————— 贴贴完了,下次亲密接触就能do了。 现在这个阶段是真do不了,等下次,让他们do个够! -- 睡了一夜 樱招窝在甘华位于松江府的蓦山楼分店混吃混喝了几天,终于到了和离霜约定好的日子。 其实她本可以不来这么早的,如果不是在追魂印发作完的第二天清晨,她发觉自己和贺兰宵滚作了一堆的话。 彼时外头霞光渐起,透过缝隙照进帐中。樱招睁开眼,正欲伸手揉眼睛,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正牢牢地圈住贺兰宵的脖颈,不仅如此,她的脑袋还舒舒服服地窝在他的颈侧。 鼻尖是令她极为上头的冷桃香,她不自觉轻嗅了几口。 香味钻进肺腑时,血液才后知后觉地翻涌上头顶。她明明记得睡前自己只是趴在他胸上而已,怎会最后竟变成了她两只臂膀将人搂着不放? 不过樱招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如此令人难堪的场景之下,她倒也没有特别慌乱,而是先低头察看彼此的衣襟。 是完好的。 幸好,不然她真怀疑自己大半夜色欲熏心差点把人给强了 贺兰宵看起来也睡得挺安稳,一只手臂乖乖伸出来让她枕着,另一只手臂估计是没地方放,于是搭在了她腰上,热气腾腾地将她圈住。 她轻手轻脚地将他的手拿开,从他怀里退出时,头发却被什么东西扯住。低头一看,原来是少年揪着她一缕发丝缠绕在指尖。她只好屏住呼吸捧住他那只看起来要比她大很多的手,慢慢、慢慢地把自己头发给扯出来。 一系列动作做完,人倒是不累,就是憋气憋太久,脸色渐渐如春云拢雾般红了个彻底。 她从床上爬起,穿好衣物之后,才回头看他。 少年人如花貌,现下正闭眼酣睡。 她这名弟子从小便非俗相,苍梧山人尽皆知。樱招眼睛不瞎,日日与他朝夕相处,不可能将这份好相貌视而不见。 原以为闭关一年能将欲念消除,但欲念一旦产生,终究是堵不如疏。 参非真参,悟非实悟。 一念之差而已,竟将他拉入如此境地。 实在是……愧为人师了。 樱招满面愁容地将他瞧了又瞧,心中转过很多个念头,最后仍是决定趁他醒来之前一走了之,免得师徒二人四目瞪着徒增尴尬。 但她到底没有那么不负责任,至少留下了一封信笺交待了行踪,算是践行昨晚答应让他一直留在身边的承诺。 他能安抚住她的追魂印,虽然不知是何缘由,但在查明之前,她绝不会放他离开。 只是她还需要时间想清楚,究竟让他以何种形式留在她身边。 扬州是烟花之地,伶人馆林立,男伶更是一绝,她此番去找离霜比试完,去魔域之前,还是得先找个清倌儿瞧瞧,弄清楚究竟是随便哪个美貌少年郎都能勾得她欲念缠身,还是唯独贺兰宵可以。 若是前者倒好办,她看上谁,将人带回北垚峰便是。和贺兰宵之间,也能维持单纯的师徒情谊。 若是后者,那便麻烦了。 -- 想找男伶 比试的地点是松江府一处宽阔的湖心岛。 岛上云遮烟埋,梧叶苍苍,映在湖面灼灼如火。 一眼望去满目秋光。 樱招到场时离霜早已等候多时,站在法阵中央姿态闲适。 闻讯而来的修士们里叁层外叁层地围着,开赌局的、贩卖灵宝的、兜售瓜果零食的,穿插其中,若干看热闹的画船漂在湖面上,一时间好不热闹。 樱招与离霜不是第一次见,省了自报家门的步骤,只寒暄了几句,互相放了几句垃圾话,便直接起手出招。 离霜如今年岁尚小,才六十岁,刚步入元婴初期,境界比樱招差了不少。 但剑修素来是同等境界战力最强,越级对战更是屡见不鲜,是以樱招并未轻敌。 况且离霜一出手便是杀招,为的就是能在十招之内结束比试。因为强行提升境界,爆发力虽逆天,但灵力消耗巨大,不利于持久战,她撑不了多久。 暴涨的灵力呼啸着迅速逼近,樱招旋即从体内唤出刑天来格挡,只是并未出鞘。 还不到出鞘的时候。 两股强悍的威压碰撞在一起,专供修士们斗法的法阵形同虚设,湖心岛周围顿时掀起滔天巨浪。风暴中心的二人皆是以攻为主,行动间如龙蛇游走,身形快若鬼魅,瞬息便过了四五招,招招沉猛,直奔对方要害。 围绕在四周承载不住灵气的修士们纷纷退避,剑气席卷着红叶四处飞散,竟将湖岸都染红。原本闲适观战的游船来不及躲避,接连翻了好几辆。 眼见的游人们像下饺子一般掉入湖中,樱招分神说了一句“抱歉”,才干净利落地将拔剑出鞘,重新投入到比试中。 过到第八招时,离霜已然式微,长剑相交时险些脱手。 破绽既出,樱招也不恋战,剑尖锋芒一闪,强大的剑气势不可当,直指离霜左胸。 被扫光了叶片的枝头落下一点飞鸿,雀鸟鸣啼声中,樱招及时止住剑势,那柄又长又重的刑天神剑被她轻松挽出一朵剑花收回。 胜负已分。 樱招将刑天收回气海,冲着对方拱手道:“承让了。” 耗尽了灵力的离霜轻吁一口气,神色虽服气,但难免有些晦暗:“我输了。” 她从来没和樱招对战过,今日一战,才发现自己还差得远。 “嗯。”樱招点点头,很给面子地又强调了一遍这个事实。 “……”离霜眉头跳了跳,险些被气得呕血。 不是前辈吗?怎地这般不爱护小辈?难道这种情况下不应该说几句“你很棒”,然后提点她几句吗? 修真界的大能们莫不是如此,其中以她的师傅最好为人师。她听那老头子的教诲听得烦,借着出来历练之机,名正言顺地好几年没回过师门。本打算将樱招打败后再回去让那老头闭嘴,结果…… 离霜有些丧气地扯了扯被剑气撕裂的袖子,将本命心剑收进气海,正打算拍拍手告辞,忽又听见樱招说道:“我在你这个年纪时,也很喜欢你这种打法。” “真的吗?”离霜顿时来劲了,朝她走近了一步。 “因为想赢。” 因为想赢,便只能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将战力提升到最高,至于是否会掉落境界,是否生心魔这种问题,等赢了再说呗。反正修者寿数那么长,即使是从头来过,又有何俱呢? 大约好斗的剑修们皆是此种想法,因此樱招看离霜的确是生出了几分欣赏之意。 “我会赢过你的。”离霜目光坚定。 樱招眨眨眼:“等你赢了再说吧。” 二人忽然相视一笑,在漫天秋意中生出了一股惺惺相惜之感。 “来者是客,樱招师姐在城内可有想去的地方?” 樱招想了想,一本正经地问道:“可有推荐的男伶馆?” -- 改头换面【 zūογοūsんū.Ⅽοⅿ 夜里,一艘乌篷小船正安静地行驶在水面上。 明月挂在空中,被浮云遮住,洒下一层朦朦胧胧的光。船头破开水面荡出浅浅波纹,樱招坐在船头,裙摆上亦有水波摇曳。 迎着一阵香风,船头抵岸。 “到了。”离霜说着,率先跳到岸上。 映入眼帘的是占据了整座小岛的几间别馆,屋宇鳞次栉比,几百盏灯笼沿着檐角渐次铺开,照得四周亮亮灼灼如同白日。 一艘艘小船抵岸又离岸,秩序井然地载着一拨又一拨的客人来来往往,鼎沸的人声混着满城烟水笼罩而来。樱招四处张望着,看见无数的男伶、女伶穿着轻薄纱衣款款经过,娇莺欲语香艳万分。 伶人馆并非妓馆,客人们来此多是为了饮酒赏乐,消磨闲愁,因此明面上倒是一派风雅。当然,特殊的客人亦会有特殊的玩法。 离霜带樱招去的是一家只招待女客的男伶馆,她曾为这家男伶馆除过几次妖,是以老板将其奉为上宾。一到伶馆门口,通报的小厮便满眼放光地将她二人给接引了进去。 “问你倒是问对人了。”樱招满目钦佩。 “那是,”离霜十分自豪,“好歹也是在我东极门地界上,这点人脉还是要有的,正好我今日灵力耗尽,需要抚慰,带你来也算是尽地主之谊了。”fádιáχs.čòм(fadianxs.com) 院内灯火通明,几座小桥驾着,活水绕着假山从桥底潺潺流过,水汽蒸腾间似暖香在浮动。正中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台子,上头几个武生扮相的男伶在舞剑,力道虽虚浮,招式看起来倒有模有样。 女客们一人占着一张小桌,绕着流水而坐,身边两叁个男伶陪着,那滋味看起来委实不错。 “糟糕!”离霜突然低呼一声,闪身躲到樱招身侧。 “怎么了?” “我师妹在这里!” “那不是应该去打个招呼吗?”樱招一脸纳闷。 “不不不不不,”离霜连忙摇头,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面具,果断戴在脸上,自觉危机解除,才慢慢解释道:“不能打招呼,不然她会抓我回去的!我现在灵力才恢复两成,真闹起来我可打不过她!” 瞧见樱招这副坦坦荡荡的样子,又扯了扯她的衣服,“你也乔装一下!快!谁都知道我们今日比试之后是一起离开的,要是让她看见你,必定猜到我也在附近。” 离霜好不容易劝服那老头子不要来观战,为的便是一旦输了便立刻逃之夭夭,可不能功亏一篑被师妹给绑回去,她还想多在外边过几年逍遥日子呢。 老板那里也得赶紧打声招呼,免得说漏了嘴。 樱招叹了一口气,想起自己曾在甘华手里买的那两套可以易容的衣裙,当下便扯着离霜闪进了旁边的屋子。 “我有两个可以改头换面的宝贝,分你一个好了,权当报答你今日的一番招待吧。” 贺兰宵的银钱几乎全数上交给了樱招,她如今财大气粗得很,几千灵石一条的灵宝衣裙,说给就给了。 她二人一人选了一条裙子,换下之后面对面看着对方半晌,不由得啧啧称奇。 樱招选的那条是杏黄色,相貌变成了个圆脸圆眼的可爱姑娘。左腕上的追魂印倒是没变,原封不动地还是那个样子,她扯了一段布条将左腕缠紧,又施了一道术法加固,总算看不出痕迹了。 离霜绕着她转了好几圈,惊叹道:“你师姐果然是个神人,我用上术法都看不出来你的真身。”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师姐。”樱招很骄傲,她自己也是第一次用上这宝贝,对着镜子里的陌生面容看了又看,有些不习惯。 离霜很羡慕,她也想有个这么厉害的师姐,但她身为掌门首徒,辈分太高,所以只有一群不省心的师弟师妹。 离霜的裙子是红色,幻化出的面容简直是个妖姬,身段妖娆绰约看起来就是第二个甘华。平日里豪迈惯了的剑修,被这身衣裙包裹着,反而有些束手束脚。好在她适应能力强,不一会儿便把小腰给扭得像模像样了。 男伶馆的老板极给离霜面子,安排了两间视野最好的临窗雅间,靠在扶栏上能将庭院中央的四方台尽收眼底。不多时,又亲自领了一溜尚未接过客的男伶们上来供人挑选。 身着竹青衣衫的男伶们品相都还不错,个个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离霜很够意思地等着樱招先挑,但樱招总觉得看不太顺眼,哪里都不顺眼。 樱招虽未亮明身份,但看离霜对她的态度,老板心里顿时有了几分计较。见她还迟迟未作决定,便察言观色道:“我这边伶人们品貌虽佳,和仙人们毕竟是比不得,这位仙子如若看不上眼,那便只能烦请您稍等片刻,我再去挑几个送上来。” “不必麻烦了,”樱招摇摇头,终于抬手指着最旁边的男伶道,“就他吧。” 离霜细细看了一眼,凑到她耳边说道:“这个最好看,尤其嘴巴。” 是啊,樱招也觉得,那男伶唇形生得很漂亮,上唇坠着一颗小小唇珠。 和贺兰宵一样,看起来很好亲。 ——————————— 尒説+影視:ρó㈠捌мó.cóм -- 香风乱飘 “你们确定那妖是往这边来了吗?”一道女声脆生生地问道。 男伶馆一隅,墙头上匍匐着叁道身影,叁颗脑袋同时探出来,正睁大眼睛往里张望。 “那妖怪倒聪明,知道往这里跑,”满头小辫的少年揉了揉鼻子,忍住想打喷嚏的冲动,“这院里香得碰鼻子,谁还能闻出来什么妖气啊?你能闻出来吗?贺兰宵?” 被点名的少年摇摇头,视线从院子中央的四方台上收回:“贪花恋酒之地,不宜久留,走吧。” 此叁人正是刚从海藏秘境中试炼出来的苍梧山叁名小辈。 樱招追魂印发作的那晚,贺兰宵撑了大半夜,终于在黎明之前有了睡意。他有些眷恋地将一直挂在他身上的樱招搂紧了一些,脸贴着她的头顶蹭了蹭,才松开贴在她背上的手。 睡醒后她应该就不见了。 他早有预感,因此睁眼看到身边空荡荡时,只是稍微失落了一下。 枕头上残留了零星几根被他压断的头发,他闭着眼睛将头枕过去,趴了好一会儿才起身下床,眉间凝着连他自己都无可奈何的冷意。 他在樱招面前总是温柔乖巧的,像是要将贴心的乖印到她心里去,但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却挂不住那样的表情。 未被晨曦驱散的阴翳在见到樱招留下的信笺那一刻,破开了一道豁口。秋光清冷地撒在纸窗上,却印出一道温暖的影子。 信里其实什么都没说,樱招只是交待了去处而已,末尾添上一句勿念。 勿念。 怎么可能呢? 被布施的饿鬼,一点点甜头怎么够? 贺兰宵在秘境中待了两天,走出秘境时,决定先不回山,而是去扬州找樱招。 师傅在追魂印发作时,会需要他。 他是有正当理由的。 和大部队辞行时,却正好被苏常夕和燕迟给听到,他二人闹着要一起去扬州看樱招比剑,贺兰宵没办法,只能被迫与他们同行。 筑基期的少年们脚程慢,赶到比试之地时,樱招与离霜早已扬长而去,只留了足够的灵石交予这边的器修们用以修复满地狼藉。 几人回蓦山楼等了一个下午也没见樱招回来。 傍晚时分,饥肠辘辘的少年们决定出去觅食。 贺兰宵出山之前已经吃了一颗祝余,暂时不需要进食,对人间五谷也没什么欲望。 但燕迟和苏常夕不同,来的路上他们连干粮都没吃,就打算留着肚子品尝扬州美食,顺带将贺兰宵这个钱袋子也捎上。 贺兰宵原本不打算一起去,但转念一想,兴许可以在夜市上碰碰师傅,便跟着前往了。 酒足饭饱,叁人坐在松江府最有名的酒楼往外头看,东西两岸万家灯楼照着,街景繁华又奢靡。笙歌喧闹间,却闻见一道妖气夹杂其中。 若是寻常妖气倒还好,闹市中隐藏几只不作恶的小妖很正常,修士们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 但此道妖气中却混杂着浓重血腥味,这便无法坐视不管了。 几人对视一眼,旋即跟上。 一路追了大半座城,才追到这么一座湖心小岛。那妖怪狡猾得很,带着他们七拐八绕的,最后也不知道钻进了哪座院落。 因为无论哪座院落,空气中都是香风乱飘。花枝里外,竹影中间,掩着一对对交颈的鸳鸯。小垂手,舞春风,姿态甚是风流。 眼见着那妖怪已经渺无踪迹,贺兰宵不欲多留,当下便要打道回府。 “苏常夕,你眼睛往哪儿瞄呢?非礼勿视不知道吗?” 苏常夕刚刚偷窥完一对男女亲嘴儿,却被身边的燕迟敏锐的察觉,大掌一伸将眼睛蒙了个干净。她将他的手从脸上扒下,正打算争执几句,抬头却瞥见二楼雅间窗口的两道身影,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转而惊叹道:“那两个姑娘身上的裙子好漂亮啊。” 看着就不像俗物,也不知道在哪里裁的。 燕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里倒没什么不堪入目的场景,就是两个姑娘倚在栏杆旁,面前几个男伶在斟酒。 “你若真想知道,要不进去问问?” 燕迟认真却有些傻气的建议让本来已经跳下墙头的贺兰宵头疼,他抬眼望了望二楼那个热热闹闹的雅间,却正好看见穿杏黄色衣裙的姑娘将头侧了过来。 巷落中挤过来一阵寒凉的风,贺兰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些不敢置信地轻喃了一声:“师傅。” “樱招长老在这里吗?”苏常夕闻言,又探头四处观看了一番,“没看到啊。” 不是在二楼吗?还那么热烈地盯着别人裙子看。贺兰宵意识到了不对劲,突然顿住,“……没什么,是我看错了。” “魔怔了吧,你。”苏常夕不觉有异,又看了一眼在竹枝后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燕迟拽住,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他爬下墙头。 燕迟先她一步落地,回身抄了她一把,见她一脸不舍,顿时皱着眉头道:“很好看吗?看那么入迷。” “不是,”她摆摆手,很坦荡地,“我就是想知道亲嘴儿是什么滋味。” “你问我啊?我哪里知道,我又没亲过,”燕迟也一脸懵,目光落在她嘴上,突然有些口干舌燥,他急急转头,“你问问贺兰宵呗,他说不定……嗯?” 墙角空荡荡的。 他人呢? ———————————— 还记得吗?甘华的幻术对男主没有用。 后面几章终于可以贴贴可以do了!!! -- 会伺候人 四方台上舞剑的男伶们陆续退下,换了个弹琴的上来。琴声飘飘渺渺,传到二楼雅间,莫名透着股哀婉之意。 酒过几轮之后,离霜带着两个男伶去了隔壁雅间。方才还挤满房间的一群人,齐刷刷地退场,徒留樱招一人在房间里,和方才她挑选的男伶大眼瞪小眼。 清倌儿,原则上只陪着喝酒听曲聊天,若是想做点别的也行,征得对方同意,银钱给够,保准能被伺候得舒舒服服。 诚然樱招来此的确是这个意思,但方才几人坐一桌饮酒时,她望着跪坐在她身旁的这个男伶,却半分欲望也无。 她本就不喜和人聊天,这男伶还未被调教过,也不是个伶牙俐齿的,难捱的静默中,他能想到的也只是将樱招的酒杯斟满。 “仙子请。” 敬酒的手颤颤巍巍,头低着,在烛光下显出几分青涩。 樱招没为难他,伸手接过酒杯很爽快地喝了一口。她酒量其实不算浅,不过方才已经喝了几壶,如今也有些迷蒙了。 不像,除了下半张脸有几分像宵儿,其他地方都不像。 房间内墙壁上挂着一个狐狸面具,她已经注意了好久。琴声渐歇时,她指着那个面具说道:“你去,把它戴上。” 男伶早被告知过客人们或多或少会有些奇怪的癖好,因此心里虽觉得惊讶,但仍旧低着头顺从地取下面具,戴在了面上:“这样可以吗?仙子。” “嗯,”樱招点点头,就着摇曳不定的烛光多看了他几眼,淡然吩咐道,“不要说话。” 只露出下巴和嘴唇时还挺像那么回事,但不能开口,一开口就不像了。 男伶及时噤声,端起酒壶准备再给她添一杯,却发现酒壶已空。他指着空酒壶示意了一番,得到樱招的应允后,才起身出去唤酒。 门外候着的小厮们此时不知去了哪里,他沿着寂静的回廊走了几步,看见一个高挑少年出现在视线,只是还未来得及看清面容,便觉一阵睡意袭来,接着便两眼一黑,不省人事了。 外头忽然下起了豆大的雨,雨点敲击着廊柱溅起细密的水汽,四方台上的伶人们抱着乐器赶忙躲避,樱招趴在栏杆上,见不得乐器被糟践,顺手替那些伶人们撑起一道道避雨真言,淡淡金光罩着,如雾般将雨丝隔绝。 伶人们感激地抬头,却没看到是哪位修士出手相帮。 二楼雅间的栏杆空空如也,樱招早就起身回了内室。正奇怪着那男伶怎么还没回来,便听见木门被人轻轻敲了几声,接着一道戴着狐狸面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烛光从纸门的缝隙中筛进来,许是光线足够昏暗,明明与方才是一样的衣服,一样的狐狸面具,樱招见着这男伶,却以为是贺兰宵本人到场了。 她坐在软榻上揉了揉眼睛,看着他端着酒盏走近。 男伶在她身旁蹲下,将酒盏轻轻搁在塌旁的矮桌上,垂着头半晌没有抬头看她。 被昏暗光线包裹住的修长身影,突然变得有存在感起来。 这个角度,实在太像,樱招不自觉将脚尖竖起,往后收了收。 佩环轻响,内室静悄悄的,窗外仓惶落下的雨点让空气变得莫名有些粘腻。樱招轻吸一口气,突然伸手捏住男伶的下巴,将他的头托住。他仰面张开嘴,好像想说些什么,却被她一指抵住唇瓣:“嘘,不是说了让你别说话吗?” 他果断闭上了唇瓣,只是闭嘴时的力度却好似亲吻一般,呼吸喷洒在她指尖,有些痒。 她勾着手指在他面具上轻点了几下,突然觉得有些躁动。退开时,她从袖里掏出几片金叶子,递到他眼前问道:“会伺候人吗?” 他愣了一下,先是摇头,而后又点点头。 “收好吧,”樱招将金叶子放入他手中,转身趴在了软榻上,“先给我按一下肩颈。” 她今日和人动了一番武,肩颈处有些劳损,脸伏在枕头上时,后颈也像被牵动,扯得有点疼。她伸手摸了摸,自己揉了片刻,才发现那伶人还立在塌旁没有动弹。 她撑起身子,侧头看过去,问道:“怎么了?是觉得钱少了吗?” 烛火的残光漏进来,将她露出的那一截颈子描绘得细致又朦胧。男伶摇摇头,默不作声地倾下身子,将双掌贴上她的肩头。漆黑的影子将她兜头拢住,她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熟悉香味。 是她产生了错觉吗?还是真的有些醉了? 她晃着脑袋将那个奇怪的想法从脑海里赶出去,回身将脸枕回到自己的臂膀。 这身衣裙不知用的是什么布料,比一般衣裙要更纤薄一些,掌心贴上肩头时,热度像是直接在肌肤上留下痕迹,半天都消不下去。明明他手法生涩得很,按来按去也没个章法,甚至轻得有些小心翼翼,不敢用力似的。 平滑的背脊掩藏在薄纱之下,几道浅浅的疤痕趴在细腻的皮肉上,没有刻意消除干净,是战利品一般的存在。 戴着面具的少年情不自禁地将那几道伤疤一一抚过,指尖的颤意传达到肌肤上,被触碰过的地方却像快要着火了一样,连带着血液也变得灼烫。樱招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脸,竟然感觉有些热。 好奇怪,明明屋内并未薰催情香,为何她的身体会有如此反应? 少年还在尽职尽责地替她按着背脊,尽量目不斜视,可是系在后颈的两根细带却怎么绕都绕不开,一不小心便会扯到。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这般笨重,呼吸也要放轻,因为已经凌乱到没了章法,正常吐息都会泄露情绪。 贪婪的,无法自控想要触摸更多的情绪。 梦里的那副身躯就在他掌心,同他想象过的一般柔软又甜美。按到舒服之处,她甚至会发出细微的哼唧声…… 他强迫自己不要想太多,奋力将目光移向枕在她脸下的臂膀。 压在脸侧的手被人轻柔地牵起,原来是那少年蹲在了塌旁,要替她按摩手臂。一路从肩膀捏到手肘,轻一下重一下的,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 手心一寸一寸地缠绕在一起时,腿心好像流出了什么东西,她双腿夹紧蹭了蹭,忽然觉得一阵轻松。 看吧,不止是贺兰宵可以,其他人也可以。 她自欺欺人地想,然后抬起头缓缓凑近他,对着那张唇形好看的嘴,吻了一口。 鼻尖那股若有似无的香气变得异常清晰起来,她皱起眉头,刚准备退开,后颈却被对方伸手罩住。她退不开,只能顺着力道朝他捱过去。 他的唇瓣重重地覆上来,毫无章法地重新将她吻住。 ——————— 终于亲上了…… -- 唇齿纠缠 zūογοūsんū.Ⅽοⅿ 唔……” 樱招的惊呼声被他吞进嘴里,她伸出一只手抵住他的肩膀,没使什么力气,因为她自己也弄不清该不该推拒,结果便是这点微弱的抵抗力被人敏锐的察觉,原本扼住她后颈的手失去理智一般下移,覆在她的背脊上将她一把搂住,跪在地上直起身子迫不及待地追吻过来。 于是刚分开的唇瓣又重新纠缠在一起。 少年急促的呼吸中夹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喘得很厉害,滚烫得像是被火炙烤了很久,胡乱地咬住她的唇瓣亲,嘴唇张合时都是好闻的桃子味。牙齿叼住她的下唇时,似乎想重一点,却克制着又放轻了力道,改为轻轻的含吮。 他整个人太过无所适从,樱招的手被他捏进掌心,抓得死紧。 她被他缠磨得没办法,只好安抚似地回握住他,手指摩挲过虎口时,却在虎口和食指处摸到了一层厚厚的茧。 厚厚的茧? 樱招楞了一下。 只是熏香的话,桃子味的冷香并不是什么很独特的气味,她被亲着亲着就不在乎了,可是,男伶的手是不会粗糙在这两个部位的,像是握惯了剑一般。 种种奇怪之处再也无法让她视而不见。 抵在两人胸膛间的手终于用上了点力气,她皱着眉头将他推开。 少年似乎有些懵,闭着眼睛又要凑过来,脸上的狐狸面具却被她一把掀开。 晦暗的空间里,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张她熟悉的脸。 贺兰宵。fádιáχs.čòм(fadianxs.com) 只是,为何会是他?穿着和男伶一样的衣服,还带个狐狸面具? 男伶馆这种地方,他怎么敢来?!不怕被她知道后打断他的腿吗? 等等,等等! 她方才和他亲成这样,还手贱将他的面具给掀开了,以后她还怎么当他师傅? 一层一层的思绪翻涌上来,樱招喝到有些迟缓的脑子竟不知该先计较什么。 微弱的焰芯在奄奄一息的晃动,少年脸上闪过一丝无措,一声“师傅”在嘴边,嚅嗫着想唤出来,下一刻面具又被樱招“啪”地一下框在脸上。下手多少有些不知轻重了,好疼。 他有些茫然地抬手蹭了蹭面颊,理智在这一瞬间终于回笼。 他太放肆了,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师傅一定会生气的吧。 会罚他吗? 会……赶他走吗? 他膝行一步,正打算牵住樱招的衣角,刚被遮盖住的面具又被她掀开。这次力道轻柔了很多,他眨着眼看向她,却并未看到想象中盛怒的神情,虽然脸色远远算不上好看。 樱招已经尽量让自己冷静了,她如今顶着的可不是他师傅的脸,而是一个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女子。那么,就算是不小心亲了抱了,在他眼里,和他做出这种事的也不是“樱招”。 “你不是方才出去的男伶,”她沉吟着开口,“你是何人?” 是了,装作不认识他便可以了,这样才是最好的办法。 想问的事情,自然也不能如同长辈一般诘问。 贺兰宵偏了偏头,几乎是在瞬间便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却一时之间没有作答。 师傅大概以为他和旁人一样,看不见她的真容,于是想顺水推舟假装成别人。 可是在他眼里,她分明还是那副模样,毫无变化。 满腔的迷恋已经堆积到了喉咙口,只等她问一句便可以和盘托出,他憋了好久,已经到了完全无法掩饰的地步,但樱招一句话却让他不得不退守回弟子的位置上,装作眼前人只是一个陌生女子,而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师傅。 这样也好,他想,起码师傅也是舍不得他的,因为一旦戳穿便再无回头路可言。 师傅真的很聪明。 -- 我可以学 “在下乃苍梧山樱招座下弟子,”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缓缓报上自己的姓名,“贺兰宵。” 樱招听到自己的名字时,目光不由得闪烁了一下,很快又恢复镇定,接着问道:“你为何会冒充伶人。” “来扬州寻我师傅,和同门一起逛夜市,不巧遇到了一个厉害妖怪,一路追击至此,以为那妖怪隐蔽了行踪,藏在此处,一间一间查看时,恰好被姑娘……留住。” 他说的都是实话,除了并未一间一间查看。 这个馆子地形不算复杂,樱招所在的房间只需看一眼便能确认。他在门外守了很久,直到看见那名男伶端着酒壶出来。 这番话在樱招听来也不算颠倒黑白,她仔细回忆了一番方才的情形,才发现的确是自己将他给叫住的。他一来她便又捏下巴又给金叶子的,实在是……惭愧。 她端坐在榻上,撑着下巴朝他看过去,他现下看她的眼神倒是和平时不一样。是濡湿又晶亮的,有些热烈的眼神,像是巴望着她再说些什么。 原来他喜欢这种圆脸圆眼的可爱姑娘吗? 明明都不认识,要他留下他便留下,连寻师傅一事都忘了。 不过,贺兰宵说来追击妖怪,那肯定确有其事,只是现下她不好散出神识查看,以免灵气外泄,被他瞧出破绽。 只用鼻子来嗅的话,方圆几里倒并无异样。 当今世道,修士们与妖族的关系,并不像同魔族一般势同水火。毕竟,魔物,是吸食天地间恶意而生,多肆巧诈,多恣淫杀,多纵贪嗔,多沉地狱,行事诡谲不知正道(注)。 而大部分妖物,和修士们一样,每日勤恳修行只为得道成仙。同是逆天而行,夺天地之造化,便说不上谁比谁高贵。只要妖物们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修士们见着也是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苍梧山这几名弟子难不成是刚好碰见了作恶多端的妖物? 如此说来,追丢了倒是好事,以他们几个的修为,若是遇见厉害的大妖,只怕是不够对方塞牙缝的。 见她一直沉默不语,贺兰宵试探性地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啊,”樱招回过神来,一时也不知道该冒充谁才好,好像谁也不行,于是她只能说,“这个你不用管。” “噢……”贺兰宵点点头,正好他也不想叫她随口胡诌的名字。 外面雨停了,窗外灯笼黄橙橙的光撒在窗纸上,映出两叁枝竹影,气氛顿时陷入一阵微妙的沉默。无法再坦然的继续靠近,却又不想就此拉开距离,二人在幽暗的内室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动。 只有此起彼伏的有些纷乱的呼吸在轻轻回荡。 还是樱招先开口问他:“我那男伶被你弄到哪里去了?这面具是从他手里抢的吧?” “……”贺兰宵不喜欢她这样亲密的称呼别人,这样带着妒意的想法,让他语塞了很久,最终还是乖乖交待,“就靠在走廊上,被我施了昏睡咒和障眼法。” 他顿了顿,“我出去后会把他弄醒的。” 倒是想得周到,像他这样一间一间的找,也不怕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东西。 “那你要出去吗?”她又问,见他拧起眉头,突然有些快慰地加了一句,“帮我把他换进来。” “不,”迎来的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不,不要让他进来。” 他一连说了几句,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勇气,竟将双手伸出来将她搁在膝头的手握住:“我在这里就可以了,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 少年自荐枕席的行为堪称急迫,樱招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是即将褪去青涩,长成大人模样,只看轮廓都要英俊到人心里去的一张脸。 她醺醺然,忘了自己的身份,慢慢地将他回握住,于是交迭在一起的手便构筑成了温暖的巢穴,里面躲着她所有的卑鄙与无耻。 但这都应该怪他,贺兰宵。 见着这么个合心意的姑娘便被勾得走不动道,害得她不能好好地当师傅,要和他做最不顾礼义廉耻的事情。 “你会吗?”樱招听见自己这样问他。 她知道自己已经失控了,但她竟然觉得有些松快。无所谓了,反正只有知情的只有云和月亮。 贺兰宵反应很快地欺身逼近她,忙不迭将自己的一双唇送到她嘴边,呼吸纠缠间,他咬住她的嘴唇轻声说道:“我可以学,我学什么都很快。” 你知道的,师傅,徒儿学什么都很快。 ————————————————— 出自《北斗经》:“众生多谜真道,多入邪宗,多种罪根,多肆巧诈,多恣淫杀,多好群情,多纵贪嗔,多沉地狱,多失人身,如此等缘,众生不悟,不知正道,迷惑者多。” 想不到吧?在男主醋自己之前,女主先醋上自己了。 明天正式上肉了,看过我其他文的朋友应该知道,我很喜欢写亲吻、爱抚这种所谓的“前戏”,当然我现在已经不认为那是前戏了,那就是性爱的很重要的一部分,所以明天可能还写不到有些朋友想看的部分。 关于肉戏吧,我不太喜欢写直接的抽插运动,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觉得自己词汇量很贫瘠,写得很艰难,然后就会很佩服那种抽插能写很多章的太太们。 就这样~虽然我写得慢,但还是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 千般爱惜(微H) zūογοūsんū.Ⅽοⅿ 樱招觉得,自己好像对这种事很熟练,不只是曾梦淫过一场那么简单,而是她曾经很真实的,和某个人在一起探索过无数次。 千般爱惜,万种温存,都只与他一人。 那个人的模样,被尘封在她丢失的记忆里,在这一刻竟与克制地叼住她的唇瓣厮磨的少年重合。 是她真的醉到不行了,才会产生这种错觉吗? 她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张开嘴迎凑上去。 贺兰宵身上可真香啊,可他也是真笨,亲了老半天不知道伸舌头,身体紧绷着,臂膀肌肉僵硬。还说自己学什么都很快,连换气都换不好,只是两瓣唇一张一合地含吮。身体热乎乎,气息也热乎乎的,将她揽在怀里喘得厉害。 樱招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将舌尖探入他的嘴里,在他舌尖舔了一口,“这样,会吗?” 贺兰宵怔了怔,随即领会到她的意思,卷起她的舌尖便开始吸吮起来。一开始只敢浅尝辄止的少年,食髓知味一般吞食着她的津液,脑袋越凑越近,直到将她抵在榻上,臂膀绕到她背后揽住腰肢,双腿架在她身子两旁形成一个围困的姿势。 舌尖越探越深,侵入她的口腔内壁肆意勾缠,又温柔又蛮横,恨不得将她吞进肚里头。事实上,樱招的确要被这般热烈的吻法亲得有些意乱情迷,张着嘴任他勾着舌尖逡巡。 津液顺着嘴角渗出,被饿久了的小狼凑到嘴角舔干净,抬眼看她时,又有些可怜兮兮的模样。这样乱七八糟的亲法,成功让她身子软到不行,身下的小嘴渗出不少水液,几乎要将亵裤打湿的程度,腿一并拢便开始小幅度的抽搐。fádιáχs.čòм(fadianxs.com) 而他的身体根本没碰到她,腰腹悬在她身子上空,欲盖弥彰地想要掩饰些下流的渴望。只是他颤抖得好厉害,一双眼睛雾蒙蒙地盯住她,很不满足的样子。 “我……”他拉开一点距离,然后闭上眼睛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很无助地低声道,“抱歉,我,有点难受。” 怎么办?想贴师傅更紧,想缠到她动弹不得,睁眼便只能看见他一人,想吻遍师傅全身,想吃她另一张嘴……想如同梦里梦见过的那般,把她摆弄成各种姿势来肏弄。梦里她的小穴比现在要饥渴,会一直不停地裹着他的欲根含吮,然后哭着叫他不要出去。 想要的实在太多,然而这一切,都需要师傅的应允。 樱招也很难受,忍不住抬起双腿将他傍住,腹部果然感受到一根硬物支起,四腿缠绕相贴紧时,一声闷哼在她耳畔响起,接着,少年无意识在她身上轻蹭了几下。 “嗯……”樱招刚张开嘴轻喘一声,又被他追过来吻住,黏黏糊糊地一团糟,舌尖搅在一起,好色情。 青丝散乱,铺在榻上,两幅身躯严丝合缝地缠抱住。 衣物摩擦的窸窣声,舌头翻搅的吞咽声像是投入炉子中晒干的柴火,腾起再也无法浇灭的火焰。 少年腰肢耸动,坚硬的性器胆大妄为地在樱招身上磨蹭,顶撞,一股难言的快慰从腹中升起,他有些愧疚地吻住她的耳垂,喃喃道:“这样是……可以的吗?” 问出来之后,却又害怕听到拒绝的话,于是他轻轻捧住樱招的脸,毫不含糊地将她的嘴堵住。偏生眼神无辜又清澈,干了坏事还一副正经模样。 樱招竟不知自己的弟子还有这么恶劣的一面,伸手攀住他的脸想将他推开喘两口气,手指刚覆上他的面颊就被他偏头含住,于是手指也被他吃进嘴里去,一根一根吮过,舔过。 另一只手也被他捉住,手腕上传来的触感却让他皱了皱眉头,他将樱招的左腕牵到眼前,看着腕上缠紧的绷带问道:“这里,受伤了吗?” 那是樱招为了遮掩追魂印特地缠上的绷带,她看了一眼,毫不在意地说道:“怎么可能,你师……” 意识到自己嘴上没门,差点说漏嘴,她顿了顿,看见他神色未变,才接着说道:“你是在关心我?这么关心一个陌生女子可不好哦。” “是吗?”他敛了敛眉,很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那究竟有没有受伤呢?” 毕竟师傅今天的确是和人真真实实地打斗了一场,他们赶到时,周遭还未离开的人群将那场面描述得异常凶险,湖上隔得老远的小船都翻了几艘。 樱招没想到他心里这些弯弯绕绕,她此时也不太在乎。心里起了点玩心,她伸手在他已然变得通红的耳朵上刮了一道,才凑到他耳边用气声说道:“有没有受伤,你待会儿仔细检查一下不就行了?” -- 又麻又痒( zūογοūsんū.Ⅽοⅿ 这样具有暗示性的话语,就像夏日最烈的骄阳,散发出的烈焰灌注在少年耳朵里,点燃他内心最压抑的渴望。他不敢去想樱招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是否也是有几分喜欢他,他只是很认真地想让她觉得舒服。 于是他不再纠结于那根绷带,而是决定身体力行地自己确认,用手,用嘴,一寸一寸地将师傅的身体仔细检查过。 软乎乎的嘴唇又重新贴上她的右手内侧最娇嫩的那块肌肤,樱招被他舔得有些痒,眉眼弯弯笑了一声,声音在静谧的房间内听起来极为开心,于是贺兰宵也跟着开心起来,含住她指尖的动作温柔又珍视。 这让樱招想起了上次替他修补嘴巴的伤口时,他不小心含住她指尖的动作,他可真喜欢像这样舔别人手指。 她突然不高兴了,板着脸将双指并拢。猝不及防地,少年的舌尖被她夹住,收不回来,只能张着嘴小口哈气。 但满脑子都被情欲折磨的少年,身下动作却没停,乱蹭的孽根突然卡进她的腿间,直挺挺地撞上她的阴户,她身子发颤,忍不住又泄出一股春水,揪住他的头发呻吟出声。 樱招手指没了力气,将贺兰宵的舌头放开。他却顺势抓着她的手腕亲了几口,然后问道:“这样很舒服吗?” 向来聪明又好学的少年原本只是单纯发问,但在这种境况下却成了一句僭越的荤话。 没人敢对樱招这样说话,她觉得有些臊,一巴掌拍在他脸上:“别废话。”fádιáχs.čòм(fadianxs.com) 只是她如今酡颜醉脸,说话的语气娇娇,听不出恼意,倒像是在鼓励。 “哦。”贺兰宵摸了摸脸,顺从地闭上嘴,然后如她所期望地那般手臂环住她的背脊,将她整个身子箍在怀里,隔着衣物抵着她的阴户撞。 胳膊被他举高压在头顶,舔上瘾了一样嘴唇又贴上来,腿间的嫩肉亦被撞得东倒西歪,花径内水液不争气地流,明明没有插入,却被顶撞得泄了好几次,双腿抽搐个不停,腿间又麻又痒,薄薄的亵裤卡在穴口,要被戳进去似的。 不过贺兰宵也没好到哪里去,原本体力过人的少年只是气息紊乱而已,到最后他竟压不住声音开始闷哼起来。 落在樱招头顶的哼唧声在被昏黄的烛光晕开,桃子味的呼吸吹拂着她的发丝,将她身体里作乱的欲火吹得越来越旺。 她圈住他的脑袋揉了揉,这样习惯性的动作让两人同时愣了一下神。她有些尴尬,想抽回手,却被对方更深地抱紧。 那条令他爱不释手的胳膊被他短暂抛弃,他将脑袋直接埋进了她的脖颈像小兽一般拱动。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上,细细密密的舔吻一路从脖子逡巡到耳后,直到将那颗小巧的耳垂含住,牙齿轻启叼在齿间厮磨。 大手无处安放似的揉弄着她的后背和后腰,衣襟被他揉得一团糟,却可笑地还谨守着弟子的本分,不该碰的地方一直没碰。 两人外衫都没脱,只是贴着身子缠磨而已,便全身火热身躯滚烫。 樱招双乳被少年的胸膛压着,明明是毫无章法的磨蹭,乳尖却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痒。她小声喘着气拉住他的手覆上自己的胸口,简短地命令他:“揉这里。” 贺兰宵浑身一震,将她的指令执行了个彻底,不仅伸出双手握住她的乳球开始揉搓,还无师自通地分开手指夹住她渐渐变硬的乳尖把玩。 原本生疏的手法渐渐也生出几分技巧来。挺翘的绵乳藏在杏黄色的衣裙下,乳尖发硬,像是要凸出来,又被他揉捏着按下去。 是小孩得到了新玩具,爱不释手的情态。 樱招双眼迷蒙,忽觉奶头一热,原来是贺兰宵突然低下头隔着衣服叼住了她的奶尖,一股难耐的麻痒自胸口传来,她嘤咛一声,在少年身下扭得厉害,脖颈后系着的丝带不知何时已经脱落在肩头。 衣襟不知不觉已经扯开了大半,露出冒着薄汗的圆润香肩。肩上兜衣的线头被贺兰宵无意识地牵起,好玩似的缠绕在指尖。 他的注意力还放在在啃咬她的乳尖上,暂时没空抬头查看自己手上绕着的究竟是何物。 樱招却在这个当口想起了甘华的告诫——亵衣不能脱,脱了术法便会失效。 要死了简直。 贺兰宵终于觉得隔着衣服吃奶好像不太过瘾,一脸不满足地将唇移到她的脖颈处,在她的锁骨与颈窝处流连了片刻,眼看着就要扯下她身上那件摇摇欲坠的肚兜,樱招却一把按住他的手,“贺兰宵……等等!” 是急迫的语气,带着推拒的意味。贺兰宵明显怔愣了一下,一滴汗珠从脸颊滑落,滴在她半敞的胸口。 忍得很辛苦,但他仍旧听话地停下了动作。 他今天晚上已经得到了太多。 内心的破洞填不满也没关系,师傅说停下他便该停下。他低下头在樱招颈侧轻轻吻了一口,才整个人放松力道趴在她肩头试图平复呼吸。 却没想到樱招侧过脸来,鼻尖对着他的鼻尖,伸手在他左眼睫毛根部那颗小痣上点了点,很亲昵地问他:“想继续的话,把你眼睛蒙起来,怎么样?” ———————————— 蒙眼play走起! 今天是最后的双更了,我真被榨干了。 -- 蒙眼磨穴(H) 樱招对自己的急中生智很是佩服。 蒙住眼睛的衣带是樱招从乾坤袋中找出来的,虽然很笃定贺兰宵绝不会擅自将衣带扯下来,但她替他系上时,仍旧加固了一层术法,以确保动作太激烈时也不会脱落。 红色的绸缎覆在少年玉一般的面颊上,有种勾魂摄魄的美。 他是不易脸红的体质,泰山崩于前也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只一双眼睛偶尔会流露出一丝脆弱感。但如今那双眼睛被遮住,面颊便显得愈发的冷。 偏生耳朵又是红的,像要滴血了。 依旧被樱招故意扯开,半敞着露出劲瘦的上半身。骨架平直宽阔,覆着一层匀称有力的肌肉,每一块都长得恰到好处,纹理流畅而漂亮,窄窄的腰腹间整整齐齐地码着八块腹肌,有细密的汗珠顺着那里往下淌,直到隐入裤头中。 那里支起高高的帐篷,粗长的形状如棍棒一般,薄薄的亵裤几乎兜不住。看来他的天赋异禀不止是在修行一事上,就连床笫之事,也有着极傲人的本事在身上,不知道持久度怎么样。 奇怪,她捂住自己的嘴,悄悄吞了吞口水,并且对自己满脑子的饥渴想法感到不可思议。 目光落在安静地坐在她面前的贺兰宵身上,她忍不住伸出手在他胸上摸了一把,果然是玉石一般的触感。他的胸膛起伏得很厉害,配合着急促的喘息声,看得她口干眼热。 樱招倾身过去,在他唇上落下一个饱含褒奖意味的吻,退开时,她的腰肢却被他牢牢钳住,视线中那双由于方才的激吻而变得水光潋滟的唇轻轻张开,有些艰涩地问道:“这是在奖励我吗?” 握住她腰肢的手灼烫得有些吓人,虽未有进一步动作,但也不许她再退。 也许短暂的黑暗给了他赖皮的勇气,他有些霸道地托住她,将她稳稳地端在自己身上坐着,性器隔着衣物紧紧地嵌在一起,两人竟同时颤抖了一下。 他那里好像又变大了一点,腿间肿胀的一团,坚硬得樱招有些难受。 仗着他看不见,她明目张胆地维持着跨坐的姿势,一边抚摸着他胸前的肌肉一边应承道:“嗯,是奖励啊。” 还有更多奖励。 她的手顺着他的胸膛往下,指尖划过由于出汗而变得滑腻的腹肌,被触碰的少年心跳好乱,呼吸时腹部那几块整齐的腹肌喷张着鼓动。她在那边流连了片刻,直到他发出一声受不了的低喘,才心满意足地扯下他的裤子。 粗到骇人的肉棒迫不及待地弹跳出来,直直地戳到腹部上,怎么他连性器的肌理也是匀称的,长长一根,又粗又壮,肉粉色的柱身上浮出几根血管,在凸凸狂跳,顶上一颗桃子状的龟头。 他本体是桃子精吗?樱招有些纳闷地想,攀住他的肩膀就往下坐。 她是想寻个合适的姿势脱衣服来着,却不料刚坐下,便被蒙住眼睛的少年托着腰肢耸动起来。 他循着方才的经验,本能地挺动着胯部,于是她藏在肉缝中的阴蒂就这样被摩擦得肿胀发麻,穴口淌着满满稠密的汁液,嫩肉一张一合地收缩着,在隔着衣物吮吸他。 绵绵密密的快感自那一点窜出,樱招觉得筋骨发软,整个人伏在他肩头轻喘。衣衫半褪间,露出半个肩头。少年像寻着肉味而来的狼,张口便在她肩头落下一个吻。 接着是胸口,火热的舌头一路蜿蜒而下,她身上最后一块兜衣被他稀里糊涂地扯掉,他弓着腰直接埋头在她胸口,一颗痒到不行的乳头被他偏着脑袋纳入口中,吸吮的力气有些大,像是要把乳肉都吸进嘴里。 “是这样吗?”他含糊不清地问她,急于知道自己有没有做错。 “嗯……嗯……”腰被箍得死紧,樱招只能仰起脑袋发出哼哼唧唧的娇喘,上半身往后弯曲成一个诱人的弧度,“继续……” 受到鼓励的少年于是更加卖力地吸舔起来,视觉受阻也丝毫不妨碍他辨认出那两个乳果的方位。 樱招身量算高,手长腿长握起剑来可说是英姿勃勃,只是在少年怀中怎么看怎么娇小。观音坐莲的姿势让贺兰宵低头有些累,他干脆伸手将她提溜到自己的腹部坐稳,然后专心致志地捧住她胸前两团乳肉亲。 湿润的舌头绕着乳首打转,奶头被嘬得硬挺,颤颤地一个尖尖,顶在雪白的乳肉上,显得又红又肿。 樱招闭着眼睛,双腿紧紧地缠住贺兰宵的身体,完全敞开的私处隔着亵裤难耐地在他的腹部磨蹭,被淫水浸泡过的衣物深深地卡在肥嫩的阴唇中间,一波一波的快感直冲四肢百骸。 她难耐地蜷起脚趾,弓起背脊一口咬住贺兰宵的耳朵,喉咙眼里发出似哀似泣的呻吟。 少年本就未经情事,加之眼睛被蒙住,以为自己吸嘬的力气太大,顿时手忙脚乱地捧住她的脸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我弄疼你了吗?” 一声“师傅”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樱招却在他掌心连连摇头。 “没事,”她烫着一张脸贴近他,“我只是……很舒服。” “那就好……”贺兰宵放下心来,垂下脑袋在她颈侧轻蹭了几下,“那我接下来可以亲亲别的地方吗?” 一本正经地问出这种下流话来,表情都没变,樱招简直要叹为观止了,当下便想扯下蒙住他眼睛的系带,看看他眼里究竟藏着些什么情绪。 她本以为自己很了解这个徒弟的,但此时此刻,不,或许从他被她这副幻象留住,决心与她这个陌生人缠绵一场起,她就已经看不透他了。 或许是她一直以来都太过在意自己,在得知他没有威胁后,便直接将他放养,根本没有真心试图了解过他。 少年极其耐心,没得到她的答复便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又开始摸索着鼓捣她耳后那块嫩肉,嘴唇凑上去舔咬。 真是个磨人的小鬼。 樱招拿他没办法,握住他的肩膀将他一把推倒在榻上,支着双腿将自己身上脱了个干净。然后爬在他头上,双膝分开跪在他脑袋两边,将湿漉漉的小穴对准他的脸,坐下时,她出声问道:“想亲的地方,是这里吧?” -- 坐脸舔穴(H) 少年似是有预感,直接伸手捧住她两边的臀瓣,仰头张嘴便迎凑上来。 这张他在梦里垂涎了很久的小口,正在饥渴地往下淌水,几乎在瞬间浸湿了他的唇瓣。湿热的水液蹭了他满脸,他伸出舌头试探性地舔弄了一下那两片小小的肉唇,手心握着的臀肉便开始变得紧绷起来。 想要吻遍师傅全身的夙愿,在这一刻达成了大半,只是无法亲眼确认师傅身上是否有伤,无法用眼睛丈量这副他在梦里亵渎过无数遍的身体,总归是有些遗憾。 于是他只能更加卖力地含住她的阴户,将那两片软软的肉瓣裹进嘴里轮番舔弄。 说到底,是师傅亲手将他变成饿鬼的。 那么她就必须像这样,慷慨大方地对他布施,直至超度才行。 樱招的心脏在狂跳,不仅是因为他鼻息滚烫,令暴露在空气中饱受凉意的穴口受到抚慰,还有他捧住她双臀的动作,怎么力气那么大,手指深深地陷进臀肉中。 她想,他已经用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他想亲的地方,的确是这里。 明明一张脸被蒙住了三分之一,但动作却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贪婪。 她双腿哆嗦着,颤颤地有些支撑不住,却被他体贴地撑住,于是两瓣小屁股便完全掌握在他手中,修长的手指搭在她的胯部,手指深深地陷入臀瓣中紧扣着不放。 双腿大敞着骑在别人脸上邀请对方舔穴,的确是任君采撷的意思,她来不及感到羞涩,便感觉到他张嘴含住了她的阴蒂。高挺的鼻梁陷在耻丘上,杂乱的呼吸喷洒在她的皮肤上,泛起阵阵痒意。 腰肢软成一滩水,又被他的双掌塑性成可供抓握的云朵。 方才的亲吻练习似乎已经让贺兰宵找到了法门,樱招低头看他时,正好看到他将舌头伸出来一下一下地舔吮。阴户里热烘烘的,被他的气息喷洒得快要烧起来,舌头四处作乱不说,还用双唇叼住她的阴唇吮吸,轻咬。 汁液流得更厉害,湿湿地往下淌,樱招浑身颤抖着痉挛了好几次,几乎是瘫在贺兰宵手上。 他温柔地托着她的屁股,仰头舔得更加卖力。蜜汁四溢的花穴被他的舌头带起一丝一丝的晶亮的水液,卷进嘴里吞入腹中,吞咽的声音咕噜咕噜地好响。 辟谷过的身子,平日里只吸风饮露,流出的汁液也是甜的。他饥渴又焦灼,舔着舔着竟抬起下巴,张开嘴凭着直觉找到了一直正在潺潺流水的穴眼,直接叭住了穴口吸。 樱招左右摆动着身子,兴奋得双腿直打摆,一整张嘴热乎乎的吸住穴口的感觉,令她神智昏聩。穴口的嫩肉一遍一遍地被他用舌头抚慰,甬道内的汁液就像雨季的湖水,完全止不住地流。 来不及吞咽的那些蜜汁顺着他沾在他精致的下巴上,滑过喉结蜿蜒到他的脖颈处,喉结上下滑动着,是面对珍馐时也不曾表现出的旺盛食欲。 细腻的臀肉被他无意识地捏住把玩,那两块肉弹性十足,揉搓起来手感奇佳,樱招被他揉得手脚发软,捂着嘴喘着粗气瘫倒在他脸侧。 用膝盖这样支撑着身体,的确费力,樱招正打算换个姿势,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原来是贺兰宵将她抱着在榻上转了个圈。现如今她正对着他躺着,而他趴在她腿间,俯身直接又舔上了她的穴口。 少年到底青涩,不懂怎么去取悦女人。 虽然在梦里尝试过很多次,实际操作起来仍旧有些不得章法。 舔穴的动作是极其认真的,可他不知道最让樱招快乐的地方是被肉唇包裹住的阴蒂。 眼睛都看不见,还指望他能找对地方,也的确是太为难他了。 看来她怎么都逃不过要当他师傅的命运。 樱招伸手捧住他的脸,引导着他将嘴唇上移。嫩红的小穴贴近柔软的唇瓣,那颗肿胖的阴蒂被他的双唇包裹住时,她呜咽一声,轻喘着说道:舔这里,不要太用力。 贺兰宵沉默着依言照做,整片舌面滑过那颗小核状的嫩肉时,樱招果然在他嘴里微微颤抖。 于是他很有领悟力地吸嘬住那颗小小的浪核,一边含吮一边飞速地弹动舌尖。汹涌的快意让她痉挛得好厉害,嘴里发出快乐的娇吟,大腿受不了似的一下子收紧,将他整个脑袋夹进腿中。 原本柔韧有力的双腿此时也被情欲折磨得使不上力来,被他双手扣住分开成更适合被舔的姿势。他张开嘴将那颗肿胀的淫核包裹住,按照樱招要求的那样,专心吃着她,舌尖勾舔,弹弄,重重地刷过,没有止境地用唇舌侍弄她。 她的反应实在大,嘴里发出的幽泣声钻进他耳朵里,他没办法看到她的表情,只能通过她不停痉挛喷水的私处判断出这是快乐的表现,她身体内流出的淫液将他的手指都打湿,一摸便一手的滑腻。 被按住的胯骨用力地扭动着,贺兰宵不得不一边舔一边哄道:别动,别动师傅 那句接近气声的师傅被樱招的呻吟声盖过,她没听见,只知道自己在少年的嘴里连续泄了好多次。 数不清。 -- 肉根入穴(H) 夜已深,院子里的灯笼被一盏一盏熄灭,屋内的呻吟声却未停歇。 樱招在这间房内下了禁制,以保证交欢的声音不会被旁人听了去。她抹了一把自己汗津津的额头,气喘吁吁地将贺兰宵拉到自己眼前,闭上眼睛含住了他被水液润泽的唇瓣。 双臂挂在他肩上,整个人往他怀里钻,理所当然的索吻,却得到了少年更深入的回应。 被翻来覆去舔吃过的小穴被一根硬物给抵住,甬道里却依旧饥渴。她低头看去,只见贺兰宵腿间杵着的那根硬挺粗物已经肿胀得有些狰狞,马眼处冒出的前精将龟头都沾湿,原本肉色的鸡巴已然憋成了深粉色。 她伸手握住他的柱身,顿时感觉自己的手心有脉搏在凸凸跳动,生机勃勃的一根柱子,那样粗长,若是进入到她体内,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可是穴口又是饿的,颤抖着一缩一缩地,想将他就这样吃进去。 面颊突然贴过来一张热烫的脸,她光溜溜的身子被贺兰宵纳入怀中圈紧。他看起来实在是煎熬,皱着眉头难受地贴着她轻蹭,呼吸压抑又急促,随着她手上的动作而喘息。 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吗?她的手指滑过他的冠顶,按住已经张开的正在吐着精液的马眼。 贺兰宵难耐地低喘一声,搂紧她的双手好混乱,在她腰际掐紧又松开,简短地从喉咙里滚出几个字:知道。 竟然知道! 樱招不自觉皱起了眉头,圈住柱身的手使了点力气,少年却喘得更厉害。 他从哪里学的? 看不见樱招的表情,只能通过动作感知情绪的少年隐约觉得师傅好像有些不高兴,他将脑袋埋进她的脖颈,忙不迭解释道:是丹药课上教的。 樱招心里那股莫名的不爽平复下来,她揉了揉那根炽热的肉棒,大发慈悲地向着他张开腿,嫩红濡湿的穴口对准他的龟头贴近,坚硬又灼烫的触感令她的耻缝一阵酥麻。 她腿软到几乎支撑不住自己,连忙伸出双手圈住他的肩膀。少年亦手快地一把将她捞住,更深地贴紧。 龟头抵住软肉,陷了一小截进去,樱招全身紧绷起来,却还强撑着问道:哦?是吗?那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贺兰宵却闭口不答,他找不到文雅的说法,好像怎么说都很下流,便只能小心翼翼地扶住自己的柱身,凭着感觉往前推进。 不能用眼睛看,那个紧窄的穴口究竟在哪里,他实在有些摸不准。 虽然在梦里已经肏过这副身体无数遍,但实际操作起来他却有些不忍。 那个小小的口子被他用嘴亲吻都那般娇嫩,每次用手指抚摸时,师傅都扭得厉害,更何况是那样一根硬物? 一番磨蹭下来,樱招的阴户都被他的肉根磨了个遍,肥嫩肉唇被破开,蝶翼般的阴唇也被撞得东倒西歪一片狼藉,龟头碾过被吸嘬得发肿的阴蒂。她被磨得脚丫乱晃,又慷慨大方地喷出一波水将他整根柱子都浇湿。 眼看着他还要继续这样磨蹭,她突然轻喘着问道:你是不是,不知道入口在哪里?不然也太能忍了吧 贺兰宵愣了愣,将被红绸蒙住的脸正对着她,很轻地点了点头:是,你教教我吧。 柔情又恳切的口吻,他承认得很坦然,看似循规蹈矩的少年终于忍不住要侵入她的体内。 我只教你一遍。她一手攀住他的肩膀,一手 扶住他那根肉棒,一点一点地往下坐,龟头嵌在穴口,有些艰难地就着甬道流出的水液一点一点地被她吞进去,就是这里, 知道了吗? 好难受,只吞进一个头而已,甬道就仿佛要被撑破一般,穴口那一圈肉都被扯得透明,形成一个大大的洞,而花径深处却仿佛有小虫在爬。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然露馅,毕竟,她最惯常对少年说的话便是我只教你一-遍。 有这么一个聪明勤奋的弟子, 她多省心。 而少年的确在操穴上也没让她失望,经过了最初的混乱之后,他迅速掌握了要领,挺着胯往上顶,同时握住她的腰往下压。 肉刃缓缓将花径撑开,顶到最里面时,他还有一截露 在外面进不去。甬道里的嫩肉像是会咬人- -样,将他包裹得死紧,化出无数张小嘴在吸嘬,他被夹得好疼,可同时又好爽。 眼睛被蒙住令这种快感成倍在增长,他忍不住想要更多,于是掐着樱招的腰缓缓抽插起来。 樱招自被少年插入起就一直有些无力,伏在他肩头张着嘴发出呜咽般地呻吟。他低着头在她泛着红的眼角舔了- -口,舌尖触到她眼角的泪水之后,又很有罪恶感地连声说着抱歉。 他说抱歉啊姑娘,因为我真的,已经控制不住了对不起,我好难受,停不下来,所以,请你放松-一点,好吗?好吗? 唔一口咬住她的耳朵又吮又舔,腿再分开-点,我进不去 以往他的话从来没有这样多过,这种迷乱到失序的状态,让樱招的心也急剧乱跳起来。 可操进去的力度却一直未减弱,龟头顶着花心研磨,速度也越来越快,他闷哼着在那条紧窄的通道内进进出出,软嫩的皮肉绽开又将他吸附住。 他的贪欲被喂大,在此刻已经完全无法消弭,只想进入到师傅的身体里,深一点,再深-点。 甬道即使足够润滑, 碰一碰就要出水,樱招也被撑得酸胀难忍。层层叠叠地媚肉被重重地碾过,撑大到极限时竟生出一股酸酸麻麻的快感,尾椎爽得一抽一 抽,肉径也开始痉挛不止,淫液-波-波浇下来,又 被他整根堵住,啾啾咕咕的水声听得她面红耳赤,背部弓起又绷直,十指在他背上乱抓。 就这样被捣弄了没多久,她便被猛烈的快感冲击得脑子一阵轰然,身体急颤着泄了出来。花径缩夹得太厉害,毫无防备的少年亦被她夹得一阵抽搐,一股元阳直接射进了她体内。 纵使樱招脑子昏昏沉沉,此时她却还记得双修的口诀,在被操得气都喘不过来的当口,还能想到这么精纯的元阳不要白不要,于是默念着她从未用到过的口诀试图体内的元阳转化为灵力。 她白天与离霜大战一场, 少说也耗了一半灵力,在口诀浇灌之下,那股元阳竟真的发挥了作用,化成丝丝缕缕的灵气流窜到她的经脉中,再睁眼时,她的修为已然恢复,连神色都清明了几分。 我也觉得卡肉不道德,熬到两三点炖出这一章。 所以,能不能多给我点珠珠补补身体?哈哈哈哈 -- 猛烈深肏(H) 贺兰宵一直安静地搂着她没放手,任由她专心致志地念着口诀,并未出声询问一句,仿佛全身心都对她无比信任。 刚刚射完的半软性器堵在穴口不愿意动,也没有要抽出去的意愿。 樱招轻轻推了他一把,结束了。 搭在腰间的手却紧了紧,少年黏黏糊糊地又吻上来,一只大掌扣在她脑后,这次吻得有些凶狠。她来不及喘气,便发现插在穴中的性器又恢复了精神,就着水淋淋的汁液,重新捣进了软穴深处。 呜长舌伸进她嘴里翻搅,随着肉根进出的动作,她上下两个小洞都被占据了个彻底。 一直维持着女上的姿势让樱招的腰发酸,于是少年体贴地将她按倒在榻上,架起她的双腿搭上肩膀,从正面进入她。 可他眼睛看不见,重新插进去又费了不少功夫,坚硬的龟头滑到股缝中,擦过粉嫩的后穴。那个小小的菊眼早就被喷个不停的淫液打湿,被他这么一蹭,樱招顿时一阵颤抖。 怕了他了,她忍无可忍地握住他那根乱撞的柱子,努力敞着穴口又将他吞了进去。 肉棒用力地往里挤,层层叠叠地媚肉饥渴地将他包围。他循着本能俯下身子朝她凑近,于是她整个身体被完全折叠起来,正面承受着他一下深过一下的肏弄。 这样的姿势,他被蒙住了双眼,自是看不见有多淫靡,但她却可以很清楚地将自己被人狠肏的画面尽收眼底。 她的双腿软绵绵地搭在他的肩上,腿心进出的是被她流出的浪水浸泡得泛着淫光的肉刃。 原本肌理匀称的鸡巴如今青筋凸起,肿胀得有些狰狞,捅进穴口时甚至能将两片肥厚的阴唇肏开。穴口那圈裹住肉根的媚肉已经被肏至深红,抽插间他的囊袋拍打在她的屁股上,啪啪作响,与肉棒没入穴口时发出的噗哧声交织在一起,将她撞得乳波乱晃。 乱晃的乳球拍打在他脸上,他突然张嘴叼住一颗乳尖,一心二用地一边挺胯抽插一边舔奶。 两颗奶头被他吃的满是水痕,浪穴更是被喂出一个大洞。 连番的高潮让樱招话也说不出来,身子颤颤地哆嗦个不停。 少年的第一次体验太过兵荒马乱,因此表现只能算是正常水准,但他那里恢复得太快,第二次肏进来时明显要持久很多,深插捣弄了很久也不见射。 龟头顶着花心研磨,速度又急又快,肏到后来他甚至将手探到了她的腿间,摸索着捏住她那颗淫核揉弄。 太太过了,樱招的阻止的声音被撞得支离破碎,不要不要揉那里啊嗯 可甬道却很诚实地将他咬得更紧,水液喷个不停。 奶子被吃着,肉洞被插着,就连阴蒂也被少年探索般淫玩着,身体上下的敏感点全被把控。樱招一面觉得这个年纪的少年真可怕,一面又觉得痛快万分。 不要吗?贺兰宵有些疑惑,含着她的奶头含糊不清地说道,可你的反应告诉我,你很舒服啊。 说着又连番弹弄了几下那颗淫核,身下的女体痉挛得好厉害,花径一直在死死地绞他。 他松开那颗被他舔弄得硬成一颗石子的奶头,又凑到她眼角处吻了吻,果然吻到了-嘴的泪液。师傅的上面和下面都这么喜欢流水。 少年将她眼角渗出的泪液吻干净,声音柔得有些可怕:我可以不抽出来吗?你里面好舒服,我怕抽出来又找不到入口了 樱招没有说话,他也不需要她说话。只是一晚 上都践行着这个想法,无论怎么换姿势,都再未将性器从她体内抽出过。 花径里一番风雨,一番狼藉,榨精一般积满了他的元阳,泉涌似的淫汁顺着那根粗硕肉棒往下淌,两人胯下湿淋淋一片,直到梭招实在受不住了,她才沉沉喘息着叫停。 贺兰宵看着好似也不太累,停下来时还能摸索着给她施个除垢咒,分开她的双腿将她腿心、穴内的黏腻除尽。一系列动作做完 ,又一口吻上了她被操得肿胀不堪的花唇。 樱招-阵哆嗦,急忙往后撤,却被他眼疾手快地按住双腿。一个个轻柔的吻印上来,从大腿内侧一直到穴口,都被轻柔地舔过。 给你再舔舔,他将一片花唇包裹进嘴里,这里摸着应是肿了,实在抱歉。 怎么可以这样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淫词来? 只是那双修口诀樱招始终未教他,他年岁这么小,根基还不稳,若是每日沉溺于双修之事,荒废了修行正道,那她本就深重的罪孽还得再添一桩。 她脑海中在盘算着明日若是以本来面目见到他,该教他些什么绝学才能弥补今晚的所作所为,不料穴口却感觉到少年越舔越起劲,将花唇抚慰了个遍不说,他甚至用舌尖抵住了她好不容易合拢的洞口,挤开肉 壁往里钻。 眼看着又要没完没了,樱招赶紧踩住他的肩膀将他蹬开,磕磕巴巴地说道:不不,不要了,今天真不行了。 哦少年恋恋不舍地抽回手,磨磨蹭蹭地凑到她身边,伸手将她圈住。 下一刻,他的胳膊却被樱招毫不留情地从身上扒下来。 他没有再试图圈住她,只是沉默地听着她利索穿衣的声响。片刻之后,才听见她出声交待道: 我走之后,你把那男伶的昏睡咒解开,然后径直离开,不要停留, 知道 了吗? 功力恢复大半之后,樱招才从这几座院落里浓得化不开的脂粉气中辨认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她要去寻那妖物,自然不能把贺兰宵带在身边。 嗯,贺兰宵低声应了一句,那你去哪里? 我自有去处。 蒙住眼睛的红绸被她解开,柔和的杏黄衣裙映入他的视线,他盯着她的脸,张嘴滞涩了片刻,才问道: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啊?樱招有些愣神,这小鬼莫不是尝到了男欢女爱的滋味,还想再多来几次? 她正了正脸色,不自觉又把自己摆回了师傅的角色,苦口婆心地劝道: 过多沉迷于此事,于你无益,你且节制些。 此言一出,贺兰宵也愣了,正打算解释几句,樱招却速度很快地瞬行到窗边,扔下一句有缘再见,便直接飞身走了。 房间瞬间变得一片沉寂,他呆坐在榻上,看着静静躺在地上的狐狸面具,抬手按住了眉骨。 -- 有过道侣 一路循着妖气而去,樱招却并未发现妖的踪影,只在一处僻静院落寻到几根晶莹蚕丝。那蚕丝挂在一株老树上,树枝竟被腐蚀得滋滋作响。 看来是只蚕妖。 这么强劲的妖力,吐出的蚕丝亦带着剧毒,那为何被苍梧山几个低阶修士追击时不直接杀掉他们,反而一路逃窜到此处呢? 蚕丝上的确有股浓重的血腥味,难不成是受了重伤? 她施了个术法将毒ye净化,冒着细雨回了蓦山楼。 已近寅时,蓦山楼的伙计早已入睡,大堂却还亮着一盏烛灯。灯下人的影子被拖曳到她脚边,她顺着影子看过去,原来是她的好徒弟。 他的确是很听话地径直回来了。 不对,他听的也不是她这个师傅的话,而是那个圆脸的陌生女子。 樱招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袖。幸好,方才她已经将那身杏黄衣裙换下,如今她已变回了自己的本来模样。 师傅。听见她回来的动静,贺兰宵很快起身走过来,似乎在确认她的安危。 只是对视的瞬间,两人都情不自禁眼神闪躲了一下,桌上燃烧的烛焰微妙地舒卷着,樱招定了定神,才想起来现下的自己应是今日第一次见他。 她抿了抿嘴,作出一副讶异状,宵儿?你怎会来松江府? 她又变回那个他不能触碰的师傅了。 是已经做好预期的场景,因此贺兰宵停在了原地,没有再向前一步,只是垂在身侧的双手在轻微颤抖,在昏暗的烛火中泄露出一丝委屈。 师傅给我留了信笺少年将目光移回她脸上,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便自己找过来了。 噢,樱招了然地点点头,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一直等我到现在吗? 贺兰宵摇摇头:没有,此前和燕迟、苏常夕两个出去了,遇到一个大妖,追到男伶馆,追丢了。 后来发生的事樱招再清楚不过了,她悄然咽了咽口水,四处张望了一番,才问道:他们二人呢?你们没受伤吧? 已经歇息了,没受伤。 蓦山楼是甘华的产业,商铺后头藏着一处Jing巧别院,可供苍梧山弟子们游历时落脚。他们呈上弟子令之后,管家便客客气气地给他们安排了几间厢房。 燕迟和苏常夕在发现贺兰宵不见的那一刻,倒是没有多担心他。苍梧山弟子出山历练之时,身上佩戴的弟子令会感应到附近同门有无危险,既无感应,那便说明贺兰宵安然无恙。 反正贺兰宵独来独往惯了,他们也只以为他已先行回去,于是二人在伶馆附近转悠了一圈,未有所获,就自行回了蓦山楼。 如此,那你也歇息去吧,累一天了。樱招淡道。 是,师傅。 少年行了个弟子礼,站在原地等着樱招先进后院,呼吸压抑着放得很轻。 樱招越过他时,他本想克制着不要看她,但终究没忍住,侧过脸,挣扎着想找出她脸上是否会有一星半点的不舍。 却只捕捉到她的背影。 外面街道上远远地传来巡夜人敲梆子的声音,樱招的脚步声也渐渐远了。 他面无表情地伫立了一会儿,才转身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迎面吹来一阵沁凉夜风,被火炙烤了很久的心却丝毫没有被抚慰。目光落在自己虎口处被人咬出的牙印上,他拂起衣袖,看到胳膊上也有几个。 他该感谢师傅,给了他一-场这样甜美的幻梦。 樱招的厢房正好临着院落,她站在窗边将窗户撑开一条缝,一直看着贺兰宵 进了自己房间,才悄然合上。 翌日已时,贺兰宵来到前院等楼招时,楼招还未醒。 苏常夕比他醒得更早,她对蓦山楼里卖的妖商小玩意儿堪称痴迷,一大早跟着伙计们一起张罗开店,现下已在里面消磨了近一个时辰的光景。 眼看着琴山楼渐渐人满为患,贺兰宵便自动退出去等。耳边忽听得有人叫唤,原来是燕迟,在对面的早点铺吃面。 贺兰宵走过去坐下,燕迟边吃边问他:你真的一点东西都不吃吗 ? 嗯,贺兰宵回道,吃了祝余,没胃口。 他如今并不是一点五谷都不能食 ,自从樱招放松了对他的监视后,母亲给他传递丹药也不是那么困难。未避免引人怀疑,他会定期食用丹药以应付不得不食五谷的情况。 但现下他的确是不想进食。 燕迟不太理解贺兰宵这种才入仙门不久,就急吼吼借助仙草来辟谷的行为。不仅他不理解,新进弟子们都觉得他这样做可太对不起大家了。修行已经这么累了, 吃个饭放松一下 有何不可? 偏偏有人连这个时间都不要空着,一心向 道只为修行。 衬得其余弟子们倒像是饭桶一股,每次在饭堂多耽搁点时间都战战兢兢,生怕被师傅呵斥不用功。 你欲望这么低,连口腹之欲都没有,倒天生适合修行,燕迟喝了几口面汤,真想象不出来你面对心爱的女子时, 会是什么模样。 欲望低吗? 贺兰宵承认,他在旁的事情上,的确没有什么欲望。 但是,一旦涉及到师傅,便总会变得像野兽一般,失去人性。 师傅 心爱的女子? 贺兰宵呼吸一紧,耳尖突然变得有些红。 燕迟瞧着他这副样子,张着嘴下巴都要掉了:不不不会吧!你真的有?!对了!你昨晚扔下我们去哪里了? 一声一声地追问,反倒让贺兰宵镇静下来,他只说了一句有事,便再不开口。 燕迟正打算再问一句,余光却扫到有个身影扑过来。 是苏常夕,见他二人都坐在蓦山楼对面的面摊上,顿时急不可耐地要跑过来分享她探听到的秘密。 你们猜我刚刚打听到什么消息!见到燕迟的那瞬间,她有些不自在,原本打算如往常一般挨着燕迟坐 ,半道却调转了方向,坐在了贺兰宵身边。 贺兰宵奇怪地扫了她一眼,倒是没多说什么。 对面的燕迟突然安静了下来,嘴角向下拉着,沉默着喝完最后一口汤 ,才开口问道:什么消息? 苏常夕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没有人注意这边后,才压低声音示意他俩凑近一点。 她神经粗到根本没注意到那两人动也没动,自顾自地说道:刚刚我在蓦山楼买了几颗吐真丸,原是打算在一一个老伙计身上试一下药效,结果试出来一个惊天大秘密! 你们不感兴趣吗?她一脸疑惑地左右看了看,他说樱招师叔以前有过道侣欸! -- 他的本心 什么道侣?! 坐在身边的人终于有了反应,苏常夕偏头看向贺兰宵,没有察觉出他语气当中的细微颤抖。 而坐在二人对面,原本情绪不佳的燕迟,却从他略微失声的追问中,窥见了某种不该有的情绪。 桌上的茶水正蒸腾着热气,飘散在秋日暖洋洋的空气中。燕迟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才盯住贺兰宵说道:樱招长老找过道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苏常夕跟着点点头: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呀!樱招长老这么厉害,找过几个道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贺兰宵你身为她的亲传弟子,居然不知道的吗? 他当然是有感觉的。 师傅心里藏着一个人。 她偶尔会不小心把在那个人身上养成的习惯,用在他身上。 不论是看到他受伤时搂住他失声痛哭,还是趴在他身上对着他的脖子迷迷糊糊地亲,抑或是昨天晚上,那样乖那样乖地放任他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痕迹,摆弄成一个又一个的姿势,怎么亲怎么弄都可以这一切亲密的举动,皆是师傅在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只是师傅从不提起,他也就当没这个人存在。 方才还有些失态的少年顷刻间便恢复了冷静自持的模样,他盯着面前满是油污的木桌,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师傅从来没说过。 苏常夕收回目光,接着说道:那伙计说,几十年前在他还年轻的时候,樱招长老与她那道侣是来过此地的,他说那个男人高高大大的,戴着一副面具,每日与樱招长老黏在一起,简直是寸步不离 那为何从未听师兄师姐们说起过?眼见着贺兰宵的脸色越来越沉,燕迟及时打断了她。 噢,那是因为她神秘兮兮地又朝着四周看了一眼,确认无人留意这边后,才低声道,苍梧山被前任掌门下了禁制,山门大阵内不许任何人妄言樱招师叔曾找过道侣一事,如有违背,便会被禁制责罚。 你怎么和谁都能聊一嘴?燕迟盯着她,嘀咕了一句,才转而问道,什么样的责罚,这么严重 这个他也说不清楚,反正禁制之下,无人敢提,甘华长老也是再三叮嘱他千万别在樱招长老面前说漏嘴,苏常夕沉默了半晌,才叹道,也不知道樱招师叔和那人之间究竟有什么过往,才会让前任掌门这般严防死守 自古以来弟子们便对师傅的旧事皆具有强烈的窥探欲,那老头原也不是知情人,只是知道零星半点的皮毛而已,再多的内情他也说不出来了。 苏常夕本打算再追问几句甘华长老和风晞长老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没成想吐真丸时效那么短,一会儿就失效了。那伙计心知自己说漏了嘴,一脸讪然地躲进了后院,再也没出来过。 所以樱招长老真的从来都没有提起过这个人吗?苏常夕扭头问贺兰宵。 她的声音在耳旁嗡嗡作响,贺兰宵,贺兰宵花了很久才捕捉到她究竟在问些什么。 没有。他好像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其他的言语怎么也组织不起来。 这种情况,要么是反目成仇,要么是不在人世了吧燕迟将贺兰宵那盏茶朝他推近了一点,修行之路,本就凶险万分,进阶时横死或是堕魔都很正常,至于我们,还是守住本心为上,对吧?贺兰宵。 被点到名的少年抬眼冲对方露出不置可否的一瞥,没有给出任何回答那是绝对没有听进去的表情。 燕迟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倒是苏常夕被他这番话说得有些伤感, 连早点铺内充盈的面香味也闻不进去,苦着脸思索自己的本心究竟是什么。 她一闭嘴,他们这桌就显得沉默异常, 樱招走出店门,看到的便是那三人谁也不搭理谁的场景。 正打算叫他们,却没想到贺兰宵似是有感应,在她出声之前便将头抬了起来。 隔着满街的喧嚣声, 她看到他嘴唇动了动,无声换了她一句:师傅。 阳光铺满了整条街, 光柱中有灰尘在飞舞。接着他突然站起身来,瞬行至她身前。 樱招被他下了一跳,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而贺兰宵却下意识地想去拉她,手伸到一半才生生克制住自己,握拳背在身后。指节用力到发白,面上却依然笑着,是他惯常挂 着的礼貌面孔即使他像现在这般直冲到她面前的举动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失礼了。 眼神中有股控制不住的情绪膨胀开,他将樱招沐浴在晨光中的脸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才问道:师傅休息好了吗?- 句简单的问话,又将樱招的记忆拉回到了昨天夜里,二人被翻红浪了大半宿,被蒙住眼睛的少年压在她身上,将她肉弄得迷迷糊糊,因为害怕性器抽出之后难以找到入口,因此- -直- 直深埋在她体内,精液 射了她满肚子的场景。 虽然在他看来与他这般缠绵的人根本不是她。 她知道他是无心,于是她也尽量表现得正常。 嗯,樱招点点头,将内心那股隐隐约约的欲望压下,视线越过他看向另外二人,叫他们也进来吧。 是。他应了一声,漆黑的瞳仁照映出她的模样,舍不得移开似的,又看了她许久。 贺兰宵的本心是什么呢? 好像从来也不是什么求仙问道。 一直以来, 他都只是想见到樱招而已。那个剑谱中的幻影,是他在孤寂的少年时代里,收藏进床帐的花朵。 他品尝过,便再也忘不了那种滋味。 至于那个让前任掌门下了禁制提都不能提起的男人,最好是死了,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师傅面前,不然他实在是不敢保证,在嫉妒心的驱使下,他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一看评论区 ,感觉我已经被你们决定要加更了,哈哈哈哈, 那个,珠珠满3000我就加更吧~谢谢大家这么热情! -- 更大魔物 樱招叫他们也没别的事情好做,就是记起了自己的师长身份,仔细询问一下他们三人此次下秘境的收获,以及近段时间的打算。 三名弟子坐在亭台中,将近段时间的见闻一一道来。 苏常夕是应是此次秘境历练中收获最丰厚的人,天才地宝寻到了不少,还猎到了一个珍稀灵兽驺吾。 驺吾是林氏国特有的珍兽,大若虎,乘之可日行千里。不过苏常夕这头驺吾还是头娃娃兽,从乾坤袋中取出来才巴掌大,暂时当不了坐骑。 它顶着一身五彩斑纹趴在苏常夕肩头,一条比身子还长的尾巴耷拉下来,在她背上甩来甩去,一不小心便与她的头发缠到一起。苏常夕被它弄得有些烦,干脆利落地又把它塞进了乾坤袋。 驺吾被塞进去之前还很不情愿,两颗滚圆的眼珠像泡了泪水似的眨巴眨巴,嗓子眼里还发出呜呜的叫唤。 叫声被乾坤袋收束进去,彻底阻绝。苏常夕抱歉地笑笑,示意大家接着说。 燕迟在秘境中杀了几只恶妖,得了几颗妖丹,打算回苍梧山之后再请教风晞将妖丹炼化。 唯独贺兰宵,一无所获,因为他一路上什么都没遇到。既没遇到凶兽也没遇上妖魔,从下秘境到出秘境可说是畅行无阻。 因此他虽是第一个出秘境的试炼者,但由于根本没试炼过程,因此排行掉到了最末。 什么都没遇到吗?樱招问。 没有,贺兰宵摇摇头,我也觉得很奇怪。 难不成是他身上有什么东西让那些魔物忌惮,因此不敢近身? 樱招想起自己的追魂印,发作时原本神鬼不认,偏偏遇上他便开始消停,是他的血脉当中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吗? 还是说他本身便是更大的魔物? 她凝神看向他那张俊俏得过分的脸,宝石般的瞳孔在阳光下显得清澈异常,虽然神色总是有些冷,但他周身气息干净清爽,哪里有半分魔物的样子? 这种不自觉为他找借口的想法令她觉得有些不妙,她匆匆收回目光,将话题转移开:你们接下来是打算回师门还是先在外游历一番? 苏常夕说先在松江府逛逛,再去流波岛拜访她最近结交的新朋友。燕迟当即表示要和她一起去,两人别别扭扭地对视了一眼,又同时移开目光去看园子里的花和鸟。 只是脖颈抻直的动作怎么看怎么僵硬,樱招一脸好奇地看向那两个少年人。神情纷乱的模样,分明是情窦初开。 阳光倾斜得厉害,照在苏常夕一双圆溜溜的大眼里,琥珀一般特别漂亮。 师傅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贺兰宵一句问话将她的注意力拉回来。 他坐在她左侧,隔着很礼貌的一段距离。她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去魔域。 贺兰宵点点头:那我和师傅一起去。 这般干脆地要求一同前往,又不似有问题的模样。 樱招垂下眼眸,状似随意地应道:原本也是打算将你带上的。 纠结于此事已无任何意义。 他如今可是安抚她追魂印的不二法宝,不论他是否有问题,她都不会让他逃出她的手掌心。 师徒二人这段对话实在正常,然燕迟却很有些担忧地回过神来看向贺兰宵。少年脸上的痴态虽然掩饰得很好,但经过方才的交谈,燕迟已经完全无法面对他这副看似平静的神情了。 果然,孤男寡女朝夕相对就是会出事的啊! 可樱招长老看起来根本就不在乎他,况且她还有那么个提都不能提及的道侣。贺兰宵真的 唉,说到底这也不是他能管的事情。 燕迟将目光投向苏常夕,又开始为自己担忧起来这也是个祸害。 对了,樱招长老,昨日我们追丢了一个大妖,我们准备待会儿去城里四处转转,看有没有那只妖物的踪迹,苏常夕终于恢复正常,巴巴地问道,您和我们一起去吧! 燕迟却一把将她拆穿:明明是你自己记着昨日有游人说这季节梵海寺的枫叶正红,想要拉着樱招长老一起赏枫罢了! 你苏常夕瞪了他一眼,赶紧解释道,樱招长老,你别听他乱说,虽然我是想去看枫叶,但捉妖也是要紧事! 无妨,樱招记起贺兰宵昨日提到过的那只妖物,此时虽不能挑明她已经替他们追踪过,但有些嘱咐须向他们说明,下次你们若是遇到了修为远在你们之上的妖物,切莫逞能去追。记得先传信给师门,让师兄师姐们来处理,知道了吗? 面前三人虽然很乖地点头称好,但樱招也是他们这个年纪过来的,少年意气,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对付,在长辈面前装得跟虾米一样,转眼又天不怕地不怕起来。 她观他们神态便知那几人根本没听进去。 罢了,言尽于此,听不听便随他们自己吧。 -- 烹酒煮蟹【3000珠加更】 梵海寺是扬州有名的古刹,坐落在一片秀美山麓中。所谓听梵放海chao音下【注】,香火旺盛不说,周边景致亦是绝美。枫叶红尽的季节,层层叠叠的红叶铺满整座山峦,阔大的枫海里鸣叫的秋蝉与惊飞的鸟雀,都热闹得十分应景。 江南自古便是富庶之地,连这边的和尚都比别的地方会营生。 苍梧山的秋天也不是没有这般茂密又炫目的枫林,只是无人专门打理以吸引游人过来赏玩。 通往梵海寺的山溪两岸,头顶是绵延不绝的红叶海,脚下是特地铺就的石板路,白日游人们可在山溪处煮酒赏枫烹螃蟹,夜里枫树下还会挂起烧红的竹炭供游人赏夜枫。 这般奇巧心思,也难怪会吸引周边游人一窝蜂往这里跑。 苏常夕Jing力向来充沛,也不知从哪里弄了一袋螃蟹,装在乾坤袋中一齐带了过来。 几人在溪边找了一处人少的地方,煮酒烹蟹的器具一一摆开,点上火,没一会儿鼻头便充满了蟹香味,闻得樱招食指大动。 她虽已经辟谷,但偶尔也会破戒。以前在苍梧山时,没事也会去甘华那里打打牙祭。回到北垚峰,如若不小心碰到贺兰宵,他还会一本正经地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提醒她要擦干净嘴巴。 她嘴巴明明擦得很干净,也不知道怎么被那小鬼闻出来的。 面前突然出现一盘剔好的蟹rou,与蟹黄一起装在蟹壳里,递到她嘴边。 她看了一眼手的主人,很自然地接过,话也没说,便仔仔细细品尝了起来。 这般熟稔的举动,是自贺兰宵拜入北垚峰之后日复一日养成的。樱招不太会照顾自己,那时年仅十五岁的弟子便主动承担了这份职责,即便中间空缺了一年,但他仍旧习惯性地事事以樱招为先。 苏常夕瞪大眼睛,瞬间觉得自己嘴里的蟹黄都不香了。她看了一眼燕迟,那傻子正专心致志地与手上的蟹腿作斗争,见她看过来,他愣了半晌,才伸手将自己刚剪出来的那截蟹腿rou递过去:你要吗? 那眼神,要多不舍就有多不舍。 不要,苏常夕嫌弃地一转头,你留着自己吃吧! 打发谁呢? 她决定了,等她步入金丹期,她就去收个懂事又养眼的小徒弟!就像贺兰宵这样的! 正想着,袖子却被人轻轻拉了拉,她一脸愠怒地看向燕迟,面前的少年却笑嘻嘻递过来一盘剔好的蟹rou,苏大小姐,这盘总能入你眼了吧? 无名怒火瞬间消散,她反应很快地接过他手里那盘蟹rou,生怕他反悔似的,吃到一半才扭过头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头顶的枫叶红得好似燃烧的火焰,连山溪也被染红。樱招吃完第三个螃蟹,贺兰宵说什么也不让她再吃了,说蟹寒,对身体不好。 行吧,樱招舔了舔嘴唇,施了一道清洁术将双手洗净。转过头看向贺兰宵,他这时才给自己剥了一个,正慢吞吞用小银勺挖出蟹黄。一双手修长白净,平稳有力。 握剑时漂亮,昨日握住她胸乳时也漂亮,五指张开将她胸前那对奶儿纳入掌中时,手背上会有青筋凸起,乳肉从指缝溢出,衬得那双大掌更加色情。 所谓饱暖思淫欲,她艰难地收回目光,平白无故咳了几声,引得贺兰宵侧目过来,以为她被呛到,当即递过来-盏黄酒 :师傅,你悠着点。 是她垂着眼接过,是该悠着点。 一行人吃饱喝足,沿着赏枫道一路往梵海寺而去, 经过一处观景台时 ,却被游人挤散。 贺兰宵反正跟在樱招身边寸步不离,于是师徒二人发现原本四人队伍只剩下彼此时,倒也没觉得奇怪。 顺着山道走了一截,楼招才觉出一丝别扭来。 这是此前在北垚峰每日与他朝夕相处时,都从未感受过的别扭。 昨日那件事姑且撇开不谈,反正在贺兰宵看来,与他春 风一度的女子不是她樱招。但她追魂印发作那晚,却是实打实地抱着他睡了一整晚,睡醒之后还没个交待便直接来了松江府,还要他这个做徒弟的自己找 过来。 这一系列的荒唐事 后知后觉地侵入了她的思绪,如今他走在她身后, 她都觉得有些不自在。 她停下脚步回身,贺兰宵刚好落后她两阶,见她停下,也跟着停了下来。 日光从枝叶缝隙中漏下来,将他的眼睛照得澄澈分明,- -双眸子定定地将她笼住,被四周红得璀璨的枫叶映衬得温柔又热切。 他如今怎么看谁都是这副模样? 樱招被他看得有些恼,她侧过身,毫无道理地示意道:你走前面! 师傅贺兰宵有些迟疑,这样,不台规矩。 他多虚伪,昨日在她身上做过的不合规矩的事情那么多,也未迟疑半分,此时却不愿轻易如她所愿。 因为他实在不想让师傅离开他的视线。 倘若他走在前面,便看不到她了。 樱招冲他扔下一句随你,不再管他,疾步往上走去。 二人脚程极快,路旁风景也无心思欣赏,不一会儿便行至寺门口。恰好碰见一身披袈裟的和尚将几名贵妇模样的女客送至寺庙前香鼎处。女客身旁簇拥着两队士兵,看起来应是哪位达官显贵的女着。 寺门口虽未戒严,却一时间也无人靠近。樱招站在原地等待了片刻,待到那几名贵妇离开,才抬脚往寺里走去。 不想那和尚却仍旧伫立在原地。 樱招经过他身旁, 本不欲停留,他却侧过身来冲她双手合十施了一礼,淡淡道:又见面了,施主。 樱招一脸奇怪地将他打量 了一番 ,这和尚看起来约莫五十岁左右,一身 佛光宝气,后头几个小沙弥跟着, 难不成是这梵海寺的住持? 可她从未见过他,是在她丢失的那段记忆中见过吗? 这位大师,樱招客气回礼,我们认识吗? 和尚似乎没想到她会有此发问,他抬了抬眼皮,目光投向她身后站着的贺兰宵,略微停顿了一 瞬,才微笑道:施主恕罪,是贫借认错人了。 [注]听梵放海潮音下。出自《法华经观世音菩萨普门品》 -- 未认错人 和尚说罢微微欠身,示意她先行一步。 樱招原本还想多问几句,视线中却看到离霜带着两个清俊少年款款走来,对方一早便看到了她,见她看过来,顿时一脸兴奋地冲她打了声招呼。 正打算回应,樱招的目光却落在离霜身后那两个少年身上那不是她昨日挑走的那对双胞胎男伶吗?临走时离霜还很坦然地说她今日耗费太多灵力,要两人一起伺候她才够她采补。 眼见着离霜马上就要走近,樱招蓦地意识到贺兰宵还站在自己身后,万一离霜嘴上没把门,把她昨日逛了男伶管之事抖出来,那她可就完蛋了。 于是她一下便把那和尚抛到脑后,提步直奔离霜走去。 走到半道,她才回过身对着贺兰宵正色道:你且自己逛着,我与东极门的离霜仙子有要事相商,待会儿我自会来寻你。 是,师傅。贺兰宵点头称是,果然没再跟过来。 目送着樱招朝着一剑修模样的女子走近,直至停下,贺兰宵才转过身,循着缓缓走远的住持追过去。 没曾想那和尚看着走得慢,却暗自使用了缩地之术。贺兰宵从大庙一直追至后院厢房才将他追上。 施主追至此处,可是有惑要解?后院回廊曲折,站在回廊上的住持亦是一脸禅意。 空气中满是凝神静气的檀香味,贺兰宵的心却静不下来。他当然有惑要解,却不知从何问起,思忖半晌才问出一句:大师方才并未认错人,对吗? 住持看了他半晌,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是,樱招施主命格特殊,的确是令人过目不忘。她看起来丝毫未变,贫僧却不是曾经那副模样,认不出来想必也是正常。 她曾来过此地吗? 多年前的确是来过蔽寺。 你见到她时,她的身边是不是跟着一个戴面具的男人?少年问得有些急切。 是。 这般肯定的回答,让贺兰宵有些不敢再问下去,但寺门口住持看他的那一眼,却令他十分在意。 一阵风将头顶上长势正好的枫叶吹落下来,刚好落在院中央的镜池中,池面被染成一片火红,显出艳丽的色泽。真相随着黄昏一起迫近,贺兰宵看着境池里漂浮着的灿烂红叶,轻声问道:大师既然未将樱招认错,那是,将我认错成别人了吧? 住持并未立马回答。 橘色的天空沉稳地压在院墙上,少年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 我和那个男人,是不是很像? * 樱招行至离霜面前,自觉危机解除,才看着她身后那对双胞胎男伶笑着调侃她:看来你昨晚过得还不错,都带出来游山玩水了。 是挺会伺候人的,离霜大方一笑,你呢?我方才见你身后跟着个少年郎,那模样可真俊,你从哪里寻来的? 樱招笑了笑,老实道:是我弟子。 离霜的确听说过樱招于两年前收了个亲传弟子,那少年在仙门比试之中表现甚佳,可谓惊才绝艳,但这几年她一直在外历练,各大仙门之间的比试从未去观看一二,因此一直无缘得见。 今日这一瞥,联系起昨日樱招的表现,也难怪她挑来挑去一个也看不上。 有这么个徒弟每日在面前侍奉着,自然看谁都是俗相了。 二人又沿着寺庙平台走了大半圈,颇为畅快地眺望着山中层层叠叠的红叶,交流了一番修行心得,眼看着落日即将沉入西山,才约定好下次一定要去苍梧山地界上,让樱招也尽尽地主之谊。 对了,临走之前,离霜看了看远远跟在二人后面,很懂事地没过来打扰的双胞胎,凑到樱招耳边说道,你师姐那衣裙,你不是说把亵衣脱下就会失效吗?我昨日试验了,扯下一根布条绑在发警上,也是一-样的 效果,别人根本认不出来我是谁。我估摸着,你师姐应是在逗你。 樱招愣了愣,在心里骂了甘华几句,才悄悄问道:那你昨日究竟是以真面目示人还是? 一开始 是以那衣裙的面貌,后来觉得没必要,就以真面目示人了,离霜眨眨眼,你若是觉得这样好玩,尽可以多玩一会儿, 反正谁也不知道。 离霜今日来的路上,听双胞胎说起了-件趣事。他们说,昨日楼招选中的那位男伶,并未伺候得成她,而是被人弄晕,扔在走廊上睡了大半宿。 秋夜寒凉,那男伶醒来时脖子都快断了不说,还染上了风寒。 可樱招却是实实在在待到了下半夜才离开,那进房里伺候她的究竟是谁,想必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太阳从绵延阔大的红叶海中沉下去了,- -株一株的枫树下有人点起了照明的炭火,观赏道旁随处可见卖灯笼的小贩。 樱招独自站在梵海寺外的观景平台上,俯身往下看。游人们一人提着一盏灯 ,沉沉夜色中,灯火如游龙般沿着山道蜿蜒,比起白日来又多了一番风味。 可白日围在她身边的三名苍梧山弟子,却一个都不在。燕迟和苏常夕两个兴许是不想被人打扰,她表示十分理解,但贺兰宵竟也耽搁到现在还未回来。 梵海寺外围种着不少亭亭如盖的古树,在月色下显得朦朦胧胧。樱招散开神识搜寻了一番,才发现贺兰宵正躺在一株古树上。 她整了整衣裙,决定去寻他。 今夜的月光不是很清亮,照在树梢上莫名有些萧索。明明树下热热闹闹,游人如织,树上却被浓重的树影割裂出另一个世界。 躺在树上的少年有着细密而精致的轮廓,樱招隔着老远就辨认出了他的身形,树荫遮住他的脸,看不清神情,但她却觉得他看起来很不开心。 就一会儿没看住他,怎会情绪如此低落? 正欲走得近一点,樱招却顿住脚步。 她毕竟是不声不响将他抛下了一年,这一年的空缺令她错过了太多,此时他应当不会愿意和她这个做师傅的倾诉心事。 而且倘若他真是什么魔物,在她面前应会更加小心行事,轻易不会露馅。 还是换身衣服吧,昨日那个姑娘的面孔,他看起来倒是喜欢得紧,说不定放松警惕之下,能泄露出什么消息。 她找了个僻静地给自己施了一道术法,将昨日那身杏黄衣裙换上,检查无误之后,才朝着贺兰宵走去。 柔软的草地上点缀着几片枯叶,软靴踩上去咔嚓作响,向来机警的少年此时却并未察觉。直到枝干上落下道杏黄色的身影,他才怔怔地抬 眼看向对方。 樱招在他面前坐下,双脚悬空,很愉悦地对着空气踢了两脚,然后笑着对他说道: 公子,又见面了。 耳边充斥着秋蝉的鸣唱声,面前的少年只是盯住她,不说话,分明是落寞的神情,眼里却渐渐氤氲起一股奇异的热切。 她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猝不及防被他捉住了手指。 接着她的腰肢被他揽住,整个人结结实实地被人捞入了怀中。 接下来又是漫长的亲亲抱抱举高高,然后炖肉肉的剧情。 -- 亲我一下 他和那个男人,究竟有多相像,才能让那和尚在见到他的第一眼便将他认错? 施主心中已有计较,又何必执着于一个答案? 回廊吹过来一阵冷飕飕的风,住持眺望着天边渐渐暗下去的云朵,接着说道:樱招施主,曾在蔽寺求过一签,贫僧恰好是解签之人。 彼时他只是一年轻小沙弥,远称不上沉稳二字,见到签文的第一眼便变了脸色。樱招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了不对劲,瞟了一眼签文的内容,十分不在乎地扔下一句这签一点都不灵,便拉着身边那个戴面具的男人离开了。 走时嘴里还碎碎念着我是修道之人,跑来求佛,真是脑子坏掉了!还有你,你跟我们种族都算啦算啦! 这种东西我自然不信,那个戴面具的男人低头看着她回了一句,不过,若真是应验了,那至少,死的是我。 小沙弥第一次负责解签,便遇到个不信命的施主,不由得站在大庙前多看了几眼。那个男人的话似乎惹怒了樱招,她一把将他甩开,气冲冲地跑到了一株银杏树下不理人。 直到小沙弥看到那个面具男走到她身旁,一把将自己脸上的面具掀开,倾身吻过去,他才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移开目光。 那个男人藏在面具下的脸,的确是一眼万年的好看。 那般罕见的姿容与面前的少年奇异地相重合,只是年纪看着要大几岁。 她抽中的签文内容,大师还记得吗?少年看起来比方才平静多了,眼睫轻耷,将眼底情绪束缚住。 命中孤月照,残生夜惊鸿。 住持嘴唇轻启,将这句记了大半辈子的签文告诉少年。 这句签文,听起来太过不详。少年茫然半晌,才转过头来,滞涩着声音问道:怎会,怎会如此? 樱招施主命格特殊,说是天命之女也不为过,住持淡然道,人间帝王尚且要称孤道寡,更何况是在修道之路上一直顺遂的修士呢? 修仙修佛修圣人,佛法与道法虽不相同,但成佛与成仙皆须受尽苦难。当年的沙弥曾拿着签文问过寺里高僧,得到的回答也只有一句自然之数,不能易也。 夺天地造化之人,命中该有此劫,住持看向贺兰宵,如今劫数已过,施主不必忧心太多。 夕阳的残光刚好映照在贺兰宵面前横着的枝桠上,暗影倾洒在他脸上,过于沉静的画面反而显出一丝Yin郁来。 走出后院时,太阳正好沉入云层,一颗心仿佛也随着日照一起无止境地下坠。 不是没想过要回到师傅身边,但此时此刻,贺兰宵突然不太想让她看见自己的脸。 与那个男人相像的脸。 虽然他心里知道,他的不甘其实毫无缘由。 命中孤月照,残生夜惊鸿。 这是樱招命里的劫数。 劫数既已渡过,苍梧山众人皆安然无恙,那么应劫之人想必真如燕迟所说,已经不在人世。 两年前,师傅看到他这张脸,却并未想起那个男人,甚至还试图将他斩杀,说明师傅应当是丢失了某段记忆。他以前从未在意过师傅挂在嘴边的我忘了,以为只是她不想回答,或者天性就是如此不着调,现在想来,这些其实都有迹可循。 她其实就是忘了。p;可她究竟该有多爱那个人,才会让前任掌门设下禁制,连提都不能提及? 天色已经擦黑,他像丢失了魂魄一般跟着 人群四处漫游,最后寻了一株僻静的古数,攀爬上去。 他想,师傅要原谅他暂时还无法若无其事地站在她面前,因为他现在心情很糟糕。不快的情绪随着夜晚的虫鸣一起蜂拥而至 ,体内安静听话的魔气甚至隐隐有外溢的趋势。 在即将失控的前一刻,他终于回神,盘腿坐在枝桠间念了一刻钟清心咒,才稍微平静下来。 该去找师傅了, 不然她等久了,或许会发脾气。 这样想着,师傅却轻轻巧巧地出现在他面前,杏黄色的衣裙,是昨天晚上那一身,只有他能看见真容的衣裙。 她又假装成别人了。 她是来见他,还是来见他这张脸呢? 即使是失去了记忆,但不管多少次,她还是会不自觉被这张脸给吸引是吗? 动作比思绪更快地将他出卖,他在想明白之前,便迫不及待地抓住了她朝他伸过来的手,死死地将她拥进了怀里。 贺兰宵抱她抱得很用力,一只手揽住她的背,-只手竟伸入她的腿弯直接将她端到了自己腿上。两条长臂密密匝匝地将她圈住,脑袋却凑过来不发一言。 绵绵的气息带着些颤,明明动作强势得快要令她窒息,但他闭着眼睛将脸贴在她颈侧的模样却充满了依赖感。 这么想我吗?她喃喃问道。 这小鬼怎会如此脆弱?不过一晚上的缠绵而已,就对这圆脸姑娘不舍成这样? 他沉默了半晌,终于闷闷地开口:嗯,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他的师傅,他的樱招。 他对她的想念,并不是从昨晚的分离开始,而是自一年之前,她-声招呼也不打就将他扔下闭关起,日渐累积至今。思念如同春日翻飞的燕尾,在胸腔乱窜,撕破的口子怎么也填不满。 即使她近在咫尺,也依旧不得解脱。 不能光明正大的看她,不能触碰她,更不敢问她会不会也有一点点想他。 为什么?凭什么那个男人就可以? 师傅究竟把他当什么? 总觉得,越来越透不过气了。樱招睁着眼睛将下巴磕在他肩膀上,正打算挣开他,忽觉颈间有温热液体滚落,于是抬起的手在半空中僵了僵,转而抚摸上他的脑袋。 虽然以前老是会摸他的头,但摸得总有些敷衍。 她没真心没做过这种安慰人的事情,动作生硬得像是在抚摸一 头凶兽 。他昨夜在床上发起狠来不是挺凶的吗?她怎么叫停都不肯,这会儿又在这边抱着她掉眼泪,真是莫名其妙。 幸好他没让她摸几下,便自己用手背蹭了蹭眼睛将她松开了,然而另-只手仍旧掐着她的腰不放,双腿稳稳地架在枝干上让她坐稳。 她直起腰凑到他面前,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遇到什么伤心事了吗?是家中遭了变故还是修行受阻? 贺兰宵摇头不语,昏暗的月色遮住他泛红的眼眶,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能亲我一下吗 ? 他想,只要樱招能亲亲他,他心里对那个男人的嫉妒也就能被悉数豁免了。 珠珠满3500有加更~ -- 亲到失控【3500珠加更】 亲你一下你就能开心吗?她一脸不解。 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嗯。 内心深处对她擅自的埋怨,全因他太过贪心而起,师傅充其量只是助长了他的贪欲而已,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反而让他得到了好多。 那么,要求更多也是可以被原谅的吧? 樱招想了想,特别慷慨地说道:那我亲你三下,你会不会更开心? 他突然笑了,虽然眼角仍旧有些红,但总算不是开始那副沉郁的模样。他一边将眼睛闭上一边说道:那你先亲,亲完我再告诉你。 小孩子索吻才会将眼睛闭得这样乖。 樱招凑近的瞬间,看到他左眼睫毛根部那颗小痣清晰地落入眼帘,她本就不太集中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不禁伸出手摸了摸他的眼皮。 少年眼睫颤了颤,等得不耐烦似的,主动倾身吻了上来。 揽住她腰肢的手瞬间收紧,压住她的腰背朝他贴近。少年闭起的双眼已经睁开,漆黑的眼珠里似乎蕴藏着一团野火,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烧起来。 呼吸重重地碾过她的双唇,却又在下个瞬间舍不得将她弄疼一般放轻了力道,细细地将她的唇瓣描绘,shi润的舌尖将她的唇齿撬开,探进嘴里,急不可耐地勾起她的舌头缠吮。 空气中满是暧昧的喘息声,樱招被这般沉迷的吻法弄得有些受不了,身子难耐地缩在他怀里颤抖。他顺势将她圈得更紧,宽阔炽热的怀抱令她快要窒息。 分开的时候,她的嘴角已是水光一片。他看了一眼,又恋恋不舍地凑上来吻了吻她的嘴角。 一系列动作做完,他却没急着退开,而是轻轻将下巴磕在她的肩膀上,特别眷恋地偏头亲了亲她的耳垂,才低声提醒道:你动作太慢了,所以刚刚那个不算,你还要再亲我三次才行。 这真是有些孩子气了,仿佛做出方才那般强势动作的人不是他自己一般。 不就是三次嘛,又不是给不起。樱招嘟囔一句,又撅起嘴朝他吻过去。 可少年却伸手捧住她的脸,摇头说道:不是今天,是下次。下次你再还债给我。 面对樱招不解的目光,他牵起嘴角笑了笑,解释道:因为我下次还想再见到你。 少年身后有枯叶在簌簌坠落,虽然他在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开心一点,但樱招总觉得,他这一瞬间的开心,就像蜉蝣的羽翼,薄得透明,一戳就要破。 可以答应我吗?他将她一只手牵起,小心翼翼地问她。 樱招没立刻回答,是因为她想到他马上要被她带去魔域,倘若她以这个圆脸姑娘的皮囊太轻易地找到他,那不马上就要露馅吗? 她短暂的犹豫化作了一只蚂蚁在他心上噬咬,少年定定地看着她,眼里是压抑了太久,从未大方在她面前暴露过的渴求。他将她的手握紧了些,忍不住催促道:答应我。 可是,我该怎么找你呢?你会一直在此地逗留吗? 这个在樱招看来极现实的问题,贺兰宵听了却突然松了一口气,至少师傅在认真考虑该怎么和他相见。 他感觉自己很没出息地眼眶又开始变湿,不想让她看见,于是急急低下头去,用额头抵住她的手背,深呼吸了几口气,才抬起头来,用樱招最能接受的方式哄道:我能感受到你的修为极高,所以,你肯 定有办法找到我的,对吗?只要你愿意。 那倒是没错啦,我的确修为极高,樱招的思绪果真被他带跑,大概和你师傅差不多吧。 洋洋得意的语气,顺带把自己又夸了- -把。 接着她顺着他的话思索了-番,然后说道:你可有贴身之物?我可以在你的贴身之物上下个追踪咒。 苍梧山的弟子令其实也可作追踪之用,但现下她顶的不是樱招的脸,自然要换个别的物什才好。 贺兰宵想了想,将自己的随身玉佩解下。 当今世道君子佩玉是某种约定俗成的风气,贺兰宵这块的确是从小戴在身上,但这不过是他众多好东西当中的一样而已,并无特殊意义。樱招若是愿意给他施咒,那意义便不一样了。 樱招接过那块莹洁美玉,施咒之前突然想起不能让他看出来自己所用的术法,便照着回忆,模仿了东极门离霜的结印手势,将追踪咒刻上去。 好啦,她将玉递回去,收好吧,这下不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了。 他将玉佩收好的动作未免也太过珍视。 樱招稍稍斜歪着脑袋- -眨不眨地盯着他,在他的视线回望过来时,突然轻咳一声提议道:既然我不能再主动亲你,那我可以允许你来亲我。 贺兰宵开始快乐起来了。 他伸出手重新将她圈紧,一双带 着笑意的唇忙不迭送到她嘴边,细细密密地将她吻住。她亦将双手伸出,搭在他颈后张嘴迎合。 两道呼吸越吻越乱,贴在她后腰的那只手灼热得有些贪婪,克制不住地从腰摸到背,又温柔地摄住她的后颈,在她裸露出的那截颈子上胡乱摩挲。 这番你来我往下来,二人都几近失控。 樱招被他吻到腿心湿透,甚至在怀疑自己流出的水液会不会把他衣服浸湿。然失礼的人不止她一一个,她能感受到自己屁股底下有一根 硬烫的东西在顶她,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勃起的。 两幅身躯以这种姿势贴紧,的确会催生出不小的情欲。 樱招到底对佛门清净地存了几分敬畏,在察觉到贺兰宵已经咬开她的前襟,专心致志地舔吻她的锁骨时及时叫了停。 少年湿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手背上,又欲求不满地捉住她的手亲了许久,才敛着眉替她整理好衣襟,缓缓吐出一句:抱歉。 他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看起来好像心情已经好转。樱招放下心来,说道:我该走了。 嗯,我也该,去找我师傅了。他点点头,抓住她的手却没松。 贺兰宵终于想起自己还要去找师傅这件事让樱招有些欣慰,但每次从他嘴里听到师傅二= 字,都让她有心惊肉跳之感。 她沉思了一会儿,发现他仍旧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才轻微使劲将手从他掌心挣脱出来。 我晚上来找你。樱招摸了摸他的脑袋。 少年眼神突然发亮,幅度很大地点点头:我等你。 -- 银杏树下 沿着梵海寺的小路,樱招一路往大庙前的香鼎走去。 她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衫,打算到了庙前再用召唤符召唤那几个玩到不知影踪的弟子们。他们既是跟着她出来,她自然也得负责将他们好生带回去。 路过一株高大的银杏时,她却突然停下脚步,被什么钓住似的,缓缓侧过头去。 此时熙熙攘攘的香客们已经陆续往山下走,她的视线里只看到金黄的银杏叶铺了一地。一阵夜风拂过,阔大的枝干上摇摇欲坠的叶子又被刮下来一大片,在月光的浸泡下,显得有些孤寂。 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她的眼眶突然有些泛酸,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抬脚便要往那里走。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身影挡住她的去路,她抬头一看,却是她那个才分开不久的好徒弟。 师傅,贺兰宵上前一步,将她的视线笼得严严实实,我们下山吧。 哦,她有些怔怔地,回过神来问他,你去哪里了? 她多假惺惺,明明前一刻才被他抱在怀里吻得浑身瘫软,现在却又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问出这种问题。 好在贺兰宵丝毫不觉,他伸出手在她肩上轻轻推了一把,然后握住她的双肩往大庙前走去,我躺在树上睡了一觉,昨夜睡的时间太短了。 这样的举动,其实是不小的僭越,他以前从来不敢这样碰她。但也许是方才的亲近让樱招有些无法抽身,她一时间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奇怪,你昨夜等我到那个时候,今日又起得那么早,的确是容易乏。 被推着走了几步,她才记起自己忘了要去银杏树下看看,正欲扭头,站在她身后的少年却悄无声息地绕到她身侧,她的眼睛只能看到他Jing巧的下巴。 师傅,弟子有一事不明。他接着问了一个道法题,扣住她双肩的手悄然紧了紧。 道法这种东西,樱招的确不太擅长,但应付这种小鬼还是够了。于是她随口胡诹了几句,并未察觉自己被贺兰宵带着往前走了好一截。 那棵牵动她心神的银杏树已经离得很远了,树身惆怅地伫立在月光下,影子拖得很长。 一直走到大庙前,贺兰宵才将樱招放开。 收回去时,还有些恋恋不舍地,替她将落在肩头的一片银杏叶摘下。 他们两个人,你知道在哪里吗?樱招回过头问他。 他摇头,面色有些冷,我一直没看见他们。 那便只能使用召唤符了。 其实更简单的办法是直接用苍梧山长老令传唤弟子,但那两个少年人兴许玩得正欢,她这个做长辈的如若直接将人强行带回来,也未免太过扫兴。 还用些温和点的办法好了。 召唤符发出去,师徒二人在原地没等多久,便看到两道身影急急御剑而来。 苏常夕手上提着的灯笼由于飞行速度太快,在夜空中滑出一道火球,飞至樱招面前时,那灯笼刚好烧了个干净。 见她这般急切,樱招赶紧安抚道:别跑太急,我也不是在催你们。 不不不,苏常夕亲亲热热地挽住她的胳膊,樱招长老,你的召唤符来的正是时候,我刚好也想回去了。 月光下她的唇瓣似乎有些肿,樱招看了一眼,又看向燕迟。 那少年倒是冲着她大方一笑,当即行了个弟子礼:楼招长老。抬头时露出一口白牙,特别灿烂的模样。 一直站在樱招身边的贺兰宵突然 上前一步,将他的视线挡住。 燕迟的笑容僵了僵,直觉自己方才好像触到了某个人的逆鳞,但这也太夸张了吧? 他连冲着楼招长老笑的权利也没有了? 几人各怀心思的回到蓦山楼,各自回房时,燕迟眼疾手快地跟在贺兰宵身后,一闪身便溜进了他房中。 贺兰宵一脸莫名,跟着我干什么? 他心里记挂着楼招不知什么时候会来,现下只想让燕迟赶紧走。 我还想问你,你要干什么?燕迟冲他露出一副看穿-切的眼神,你今日表现得也太明显了吧?幸好苏常夕脑子跟正常人不一样,不然谁会认为你那是徒弟看师傅的眼神啊! 再沉稳的少年情窦初开时也是不懂遮掩的,虽不至于每日情思昏昏误了修行正事, 但眼神的确藏不住。 既已被人看破,贺兰宵也不打算辩解,他只是说道: 此事全因我个人而起,与师傅无关,所以,还须请你替我保守秘密。 这是自然,燕迟摆摆手,若是此事被捅出去,万- -楼招长老要将你逐出师门,那可就糟了。至于你,我劝你还是早点想开,楼招长老那个道侣一事还真相不明 ,你这边又 站在对面的少年,明明表情未变,却突然散发出一股令人害怕的冷意,周身温和的气质亦不复存在。 燕迟突然没敢接着往下说。 燕迟。贺兰宵突然叫了-声他的名字。 啊? 我心里有数。 那那便好。 燕迟自觉已言尽于此,再多说下去人多半也不会听。他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告辞了。 沐浴更衣过后,贺兰宵-直安静地等在房中,照在纸窗上的烛光,有了焦急的气息。他的眼睛盯着那片摇曳不停的光亮,看到焰芯越烧越短,面色也越来越沉。 也许师傅只是随口一说,回来之后便忘了要来找他,反正她向来就是这般不着调,答应过的事情说忘就忘。 这样神经粗的一个人,却对着一颗树露出那样含情脉脉的神情,仿佛下一刻就要掉下泪来。 他从来没有享受过那种眼神,即使贴得再近,她也不会那样看他。 屋里渐渐暗了,他有些颓然地捂住面颊,呼出沉沉的一-口气。 窗户突然被敲响的笃笃声应当是此刻世上最动听的声音,他迅速瞬移到窗边,将窗门拉开。 外面站着的果然是师傅,她又换上了那身杏黄的衣裙,左腕上绑了一条绷带将追魂印遮住,发间还系了一根杏黄的衣带,看起来真漂亮。 当她换上这身衣服时,便是在暗暗向他传递需要他的讯息。 他明白的。 因此他急切到连一句礼貌性的你来 了也忘了说,便伸手直接将她一把从窗户外抱进来。 天空一隅,远雷轰鸣。 他将心爱的师傅,抵在墙上,凶狠地吻上去。 -- 跪下舔我 少年的吻是如此不讲道理,灼热的唇舌覆上来,侵入樱招的口腔将她低低的惊呼吞吃入腹。浅尝辄止已经无法令他满足,他低着头将她的脸颊捧住,拇指巧妙地卡在她的牙关处,于是她连嘴也合不拢,只能任他的舌头在口腔内兴风作浪。 舌头绞在一起的热度仿佛要燃烧起来,面对师傅时一直彬彬有礼的弟子,此刻像换了一个人。 黑暗助长了他的不甘,他的指关节用力到发白,可捧住她的力度却依旧柔软,在借助唇齿宣泄的同时,却仍然记得将其余手指垫在她脑后,以免墙壁磕疼了她的脑袋。 这样矛盾的情绪,落在樱招眼里,有些莫名其妙。 她应当没有耽搁太久吧?总得等到大家都睡下了才好过来吧?怎么他竟表现得她迟来了很久一样? 唇瓣突然被咬了一口,她抬眼,看到贺兰宵轻轻皱起了眉头,你在想什么? 师傅那样小的一张脸,在他的掌心被亲到满脸通红,合不拢的嘴角流下晶亮的银丝,可眼神却依旧是清明的,眼睫眨动时透着一股无意识的乏味,像是在故意纵容他的恶劣。 而下一秒,只要她不愿意了,一根手指头就能将他推开。 她看向那颗树时,不是这样的眼神。 不是这般可有可无的、看玩物的眼神。 没想什么呀,我只是在想你们这个年纪的少年,可真是喜怒无常,前一刻和煦似春风,下一刻又狂暴似骤雨。他这般别扭表现,在樱招看来的确只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性子。 在师傅面前忠心耿耿的乖乖仔,私底下有另一幅面孔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他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的眼睛蒙住,她听见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认命似的将唇印在她的嘴角。 喜怒无常?他一边老老实实地将她嘴角流出的津ye舔干净,一边贴着她的唇瓣低声说道,也许吧,谁叫你的出现和离开都是这么随心所欲呢 他原来是这么贪心的一个人吗? 在海藏秘境的客栈,被师傅拽进床帐内时,他所求的不过是能留在师傅身边而已。 可是得到的越多就越不满足。 他上一刻心里想的,是师傅的唇瓣即使是浸满了毒汁也没关系,即使她在耍他、将他用完就丢也没关系,下一刻他就开始怨怼为什么师傅看他的眼神一点也不认真。 两种极端的情绪在他心头拉扯,他本来已经被哄好了的,可他现在真像个疯子。 师傅不会喜欢他这种疯子的。 所以他必须见好就收了,总不能勉强师傅哄他第二次。 那也没办法呀,樱招的眼睫在他掌心眨动,声音里满是不在乎,我又不是没正经事可做,时时刻刻都要想着和你做那种事。 少年的吻在她嘴边顿住,接着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听着像是气极- 时间樱招只能听到窗外的雷声在噪。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感觉到少年侧过头在她颊边亲了一下,然后问她:什么事啊? 耳垂竟被他一口叼住轻吮,灼烫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她觉得好痒,缩着脖子躲开,他却不管不顾地追吻过来,-只手罢住她的肩膀,用了不小的力气,似乎要将她按进身体里。 是这种事吗?他倾身吻住她的脖颈,将她裸露出来的那截颈子吻了个遍, 才移回到她嘴边,又将舌尖探入她嘴里将她那根软舌叼住吮吸,像是要把她的口津都吸食干净。 你没有时时刻刻想,可我时时刻刻在想,所以你救救我吧,好吗? 一根 坚硬的棍子抵上她的腹部没有章法地磨蹭,他落在她耳畔的呼吸也有些乱,伴随着零星几声压抑不住的低喘一起,她的腹部被他磨得好酸。 搂住她肩膀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滑到了她的后腰,胡乱摩挲不说,还摁着她的腰往前顶。 可蒙住她双眼的那只手却一直没放开,任由她眨着睫毛搔刮掌心。 于是她全身知觉都集中到了腰腹处,后腰被他摸得又酥又痒,连带着腿根也开始变得湿润。腹部倒没什么感觉,就是衣衫被他身上那根棍子顶蹭得有些乱。 不断抚摸着她后腰的手,终于忍不住悄悄滑落在她的臀上,握住她的臀瓣边揉搓边用力地往他身上按,一时间她也感觉不出来究竟是他的胯骨更硬还是那根性器更硬。 少年叼住她的舌头,比她喘得更厉害,听起来又爽又不满足。她谓叹-声,终于大发慈悲地动了动双手,将他的脖子搂住。 贺兰宵怔了一下,内心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暴虐情绪渐渐被安抚,他眨了眨眼,将自己那根略显粗暴的舌头从她嘴里抽出,收回的时候竟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近似鸣咽的声音。 蒙住她眼睛的手也被收回,移到她耳畔捏住她的耳垂摩挲。 他垂下眼睑,轻声说道:是不是,又要把我眼睛遮住才能继续? 他大概猜到樱招身上的衣服不能脱,脱了术法便会失效,所以她需要将他的眼睛蒙上。即使是掩耳盗铃也好,他绝对不能将她拆穿。 嗯,你想看着我也不是不可以樱招伸出手背擦了擦嘴巴,感觉自己两片唇瓣已经被他给亲肿了。 这小鬼看着温文尔雅,做这种事时可真狠,也不知道她究竟哪里惹了他,-晚上这么凶。 总之他现在有点欠教训。 她慢慢地抬起一-只脚,在他胯间轻踩了几下。他突然倒吸了一口气,月光照在他那张英俊而漂亮的脸上,看起来又痛苦又舒爽。 樱招心中徒然生出一股恶意,她做出一副很苦恼的模样 ,轻轻巧巧地说道:你跪下来,先舔到我高兴了, 我再决定要不要蒙住你的眼睛。 -- 只跪师傅(H) 她没想到少年站在原地没动。 樱招拧起眉头,心里不太高兴:怎么,不愿意吗? 我只跪我师傅。贺兰宵摇摇头,很有原则地回绝了她。 说完他还在思忖着自己是不是该表现得更加挣扎一点。 大意了樱招暗自咬了咬嘴唇,她忘了这臭小鬼有时候的确有些冥顽不化,她顶着如今这张脸,要他跪下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但要让她在此时做出让步绝不可能,她攥紧自己的裙子,轻哼一声,扬起脖颈斜睨着眼睛看向他:那我允许你把我当成你师傅。 居高临下的语气,让贺兰宵险些又要不管不顾地贴过去将她揣进怀里。 他的师傅怎么会这么傻又这么可爱? 怎么办,他竟然开始觉得,就算此刻她真的把他当成了别人,也无所谓了。 看他的眼神不认真,也无所谓了。 只要她看向他就好。 你想当我师傅?贺兰宵装作一副很惊诧的样子,怔怔地问她。 樱招语塞了片刻,才骑虎难下地答道:在床上,可不就是你师傅吗?你忘了,昨天是谁说的教教我吧 别别说了,他的脸上及时浮起淡淡的羞赧,低下头去勉强接受她的提议,我当你是师傅便是 说罢缓缓地跪在了她面前,动作慢到像是受了不小的侮辱。 少年即使是跪着,身形也是高挑的,匀称有力的背肌藏在薄薄的寝衣底下,只有两道锋利的肩胛骨从衣物下凸起,像是蕴藏着不知道何时会爆发出的力量。 有时候她真觉得他像只兽类,只在表面上温驯的兽。 樱招还未觉得畅快,便看见他一手捏着她的裙角,仰起脑袋边看向她边往上提。 四目相对时,他的手微微顿住,犹豫了几秒,他才轻声问道:你自己将裙子提起来,可以吗?顿了顿,才加了一句,师师傅。 他这一声师傅唤得樱招心尖发颤,差点随口就应了他。 而他叫出那一声之后,好像觉出了什么趣味,竟然看着她的眼睛笑了笑:师傅,你喜欢我这样叫你吗?师傅。 樱招觉得她要他跪下这个提议简直是在给自己挖坑,她有些羞愤地一把将裙角从他手里扯过来,抱起那层层叠叠的繁复布料拥在怀里,轻声呵斥道:闭嘴!我提着便是! 裸露的双腿出现在贺兰宵眼前,月光透过窗缝照进来,将她的身子照亮。终于得见的 属于师傅的身体,的确如他想象的一般完美。他忍不住伸出手, 以最下流的姿势从她的脚踝抚摸到大腿根部。 这里被一层薄薄的亵裤遮盖住,不同于师傅那双蓄满了力量的手,这是她全身上下最娇嫩的地方,中间的穴眼被他碰一碰就要 出水。 被他的双手抚摸过的肌肤泛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师傅原本均匀的呼吸也开始变得凌乱。少年期期艾艾地看向她,却没想到樱招着捧着裙子将自己的脸遮了大半,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在乱转。 快点。她闷闷地催促。 奥。 他不想表现得太过急切,只压抑着从喉咙深处应了一声,便弯下腰在她膝盖上印下一个吻。细密又灼热的亲吻一直逡巡到大腿根部,他才伸出双手抓握住她的臀瓣,带着她整个下体往自己脸上按。 湿润而柔软的花户被他隔着亵裤亲上,她的两瓣屁股在他手上直颤,双腿想并拢,却刚好将他的脑袋夹进腿间。藏在肥厚花唇中的小核被他高挺的鼻梁戳中,竟悄悄凸了起来。 少年伸出手隔着亵裤在那颗小核上揉捻了一下,阐述事实一般说道:已经湿了,什么时候湿的呢? 他抬眼的表情显得天真又无邪,嘴角挂着一抹笑:是你也像我渴望你一样,在渴望我吗?师傅。 他叫师傅叫上了瘾,樱招却没办法坦然承受。她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又将他的脸按回私处,别叫了! 闷闷的呼吸喷洒在她的皮肤上,是少年侧过脸边笑边不住地隔着亵裤亲她,舔她,张开嘴包裹她。鼻尖被花户的气味充盈住,他忍不住伸出舌头越舔越深,粗糙的舌面滑过她的肉缝,将亵裤彻底浸湿。 伸手轻轻勾住裤头往下拉的时候,那层布料已经在她的肉缝中卡得好深,剥离时是满满黏腻的淫丝,挂在闭紧的肉缝中间,在夜色中闪着透明的亮光。 他勾着那条已经湿到能拧出水的亵裤,往下褪到她的脚踝,又捉住她的一只脚,从裤管中释放出来,然后抬起架到自己肩膀上,于是那两片已经被舔红的阴唇被迫在他面前分开出一条缝,缝里是深红的,闪 着淫光的泉眼,在一-张一 翁地渗出可以将他喂饱的甘泉。 以下字数不收费: 后面的肉章我下次一起放吧 ,因为打算炖很长的肉,所以一-次做不完(其实就是我还没写出来) 前几天在微博说过了, 在这里也说一声。因为我实在没有那个精力和手速保持日更了,所以改为周更,看我一周能码出来多少,然后几章一起放出来,你们连着看也过瘾一点,我也好修改一下—— 周我尽量码个三、四章的样子,然后固定周五更新。 不会坑,不会摆烂,我会很认真的写完的,只是可能速度比较慢,谢谢大家! -- 掰xue舔吃(H) 虽然昨天晚上少年已经将她的阴户翻来覆去舔弄了好多遍,然而用舌尖去勾勒形象总有些不够真切,此刻见到真容,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月光在窗边朦胧地晕开,贺兰宵隔空将窗户合上,想了想,又施了一道术法将屋子点亮。一颗一颗的光球漂浮在二人身边打转,将黑夜驱散。 樱招遮住眼睛,问道:有必要这么亮吗? 有必要,他掐着她的大腿不禁凑近了一些,用眼睛仔仔细细地将她的私处描绘,不愿遗漏任何一处,他摸了摸花户上面坠着的那一小簇粗硬的毛发,不愿意让步地说道,我想看你。 说完没等她回答,便张嘴含住了她的蜷缩得像蝶翼的花唇,用舌尖不住地拨动,含住这片舔完,又去舔弄那片。 他甚至在扶住她臀瓣的同时,空出了另一只手,伸出双指将她的肉缝掰得更开,于是那两片小小的花唇被迫凸起成更适合被吃的姿势,在他嘴里突突地跳动。 总觉得这里尝着要比昨夜更肿一点,两片花唇昨天被舔吃时是薄薄两片,今天含进嘴里变厚了。 樱招在他贴近的瞬间身体便热了起来,蹭地一下,血液直往头上涌。高高抬起的那条腿在他肩头不安分地蹭着,足尖时而绷成一条直线,时而又软软地滑落在他的臂弯,又被他一把抓住踩在肩头。 这下双腿被分得更开,贺兰宵抿了抿嘴唇,竟然张开双唇叼住那两片肉唇往外轻扯,于是被手指掰开的肉户就这样被拉扯得几近变形。樱招被他这种舔法弄得直哆嗦,用于支撑身体的那条腿竟也开始发颤,别别这样 话音刚落,她便痉挛着从穴口喷出一股汁液,身子支撑不住地往前倾。贺兰宵伸手扶了她一把,让她贴着墙站稳,没给她喘息的时间,又张嘴含住了花唇顶端的那颗淫核轻轻地吸吮。 他记得昨日樱招指引着他舔过这里,被他肏弄的同时如果揉弄这颗小核,她会夹缩得很厉害。 含着也比昨日要大一些,昨天这个小小开关被藏在肉缝中,要用舌尖去剥开才会显露出来,现在已经完全不需要费力去找,它自己很懂事地肿大成了适合被狠狠欺负的模样。 敏感的肉核被长舌肆意舔弄,又是轻弹又是轻咬,好似有一万只蚂蚁在爬,樱招被汹涌的快感折磨得脑子一片空白,果然开始止不住地呻吟起来。 细细地带着哭腔的声音堪称甜腻,落在少年耳中简直是催情利器。他舔弄得更加卖力,双手抓握着她弹软的股瓣不住地揉弄,使劲掰开又合上,无处安放的长指甚至无意识地顺着股缝轻轻地滑动。 长指滑过菊眼和穴口,又被穴口丰沛的水液沾湿。除拇指之外的八根手指头几乎没一根是干爽的,他兜了满手的淫汁,又抚回她的臀瓣上继续揉搓。手心滑腻的触感令他觉得自己真的好变态,但仍旧乐此不疲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樱招抽搐得更加厉害,只觉得自己的阴户快要被舔化了。他的嘴巴好热,舌头也好热,固执而仔细地嘬住她的阴蒂不放。 穴口流出的汁液顺着大腿往下烫,没有人顾得上去擦,于是那条蜿蜒的水线轻缓地爬过肌肤,与阴蒂传来的快感一起,令她神魂颠倒,高潮了一次又一次。 乱颤的频率终于缓下来时,他的嘴巴突然往下移,找到那个滚烫的、留着水液的洞口就往里钻。 嗯啊她一把扣住他的肩膀,喘着粗气说道:好痒嗯好痒。 他停顿了一瞬,体贴地问她:站不稳了吗? 一只脚站着,是有点累。樱招老实承认。 那我还用跪着吗?他在发问的同时还不忘继续勾挑她的花唇,舔吃她的花穴,将穴口流出的汁液吃进肚里。 在这样凶猛又柔情的唇舌攻势下,樱招的确没招架住,一阵头晕目眩,她赶紧扶着他的肩膀催促道:不用跪了。 少年立刻站起身来将她打横抱起,稳稳地安放在房中的圆桌上。漂浮在两人周围的小小光球也随即跟过来,樱招抓了一颗在手中,又好玩似地放开。 这是最基础的凝光术,苍梧山的弟子们进山第一年就要学。 别的弟子凝光术结出的光球又虚,时间又短,同样的术法被他使出来,光球却要强劲很多,用手去抓握,还能感受到灵力在掌心流窜,像抓住了一颗星星。 这让她想起了藏在刑天剑穗里的那片星河,不过那片星河一看就非凡间之物,她极少放出来观看。 不知为何,她也不想让别人看到。 总觉得,那是属于她一个人的东西,她一点都不想向别人分享。 眼前突然贴近一张脸,是贺兰宵,一下子凑得极近。他盯着她的眼睛,轻声央求道:别走神,师傅。 本章限时免费到五一假期结束,祝大家节日快乐!我们下周五见,吃顿饱的! 还是继续求个珠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