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过你仅此而已》


 第1章 你会用尽全力救她的，对吗？

    “凌医生，快来接个急诊！”
    凌壹今晚是夜班，闻言赶紧站了起来，往急诊室跑。
    “病人什么情况？”
    小护士说：“是傅总，他点名要你去！”
    凌壹的脚步顿了一下：“……你说谁？”
    “就是经常出现在财经频道的那个，傅景洲！”
    凌壹只觉得整个脑子嗡地一声：“他出什么事了？！”
    “哎呀，您快去看看就知道了。”
    凌壹几乎是一路小跑去了急诊室外，救护车后门拉开，傅景洲白色的衬衫上已经被殷红鲜血染得斑斑驳驳。
    她吓得魂都快飞了：“你哪里受伤了？快跟我进去做检查……”
    傅景洲一把拉住她：“我不要紧，你快看看心彤！”
    正说着，旁边的医护人员从救护车上抬下来一个担架，上面躺着一个面无血色的女人，身下本应该是白色的床单，此时已经成了一片血红。
    她痛苦地发出细碎地哀嚎：“景洲，我好痛啊……”
    担架床上的女人面色惨白，五官已经因为疼痛变得扭曲，可这张脸无论扭曲成什么样子，她都能一眼认得出来。
    苏心彤，居然是她……
    凌壹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浑身却几乎冷了个透彻。
    耳畔传来傅景洲温柔的安慰声：“别怕，凌壹在呢，她是h市最厉害的妇产科医生之一，只要有她在，你不会有事的。”
    为了迁就担架床上苏心彤的高度，人高马大的傅景洲不得不半蹲着，整个人像是一个罩子一样把她护在身下，像是护着稀世的宝贝。
    凌壹这才注意到，他们两个的手一直都紧紧地牵在一起，从来没有松开过。
    “凌医生，凌医生？”
    凌壹回过神来：“啊？”
    “病人的手没受伤，你别看病人的手了。”
    被人点破，凌壹有些尴尬，她收回目光正色问道：“病人现在什么情况？”
    王医生是跟着救护车一起来的，跟她介绍着大概情况：“怀孕三个月，是从家里的楼梯上滚落造成了大出血……”
    怀孕？！
    她不是嫁给了一个国外的导演，在欧洲定居了么？
    怎么会突然回来了，还怀着两个月的身孕？
    那这个孩子……又是谁的？
    来不及细想，傅景洲已经急疯了，赤红着一双眼扑到了她面前，一把握住她的肩膀，“凌壹，你快给她治啊！”
    凌壹被他的巨大力道捏疼了，皱着眉推开了他：“你先别急，我得了解清楚病人的情况再进行下一步治疗。”
    “我怎么能不急？！凌壹，她在流血……”
    苏心彤身下的被褥已经几乎全都被染得鲜红一片，她收回纷乱的思绪，努力让自己恢复一个医生的理智，查看了一下苏心彤的情况。
    这个出血量，怕是有些凶险。
    凌壹有些迟疑：“情况可能不是很乐观，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傅景洲的喉结上下滚了滚，眼中有哀求的神色：“你会用尽全力救她的，对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
    一个丈夫在问妻子，会不会用尽全力救治小三，还有小三肚子里的孩子。
    她跟傅景洲认识二十多年，朝夕相处近三年，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低声下气地求过人。
    但是，架不住那个人是苏心彤。
    是他放在心尖上这么多年的女人。
    凌壹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头：“我是一名医生，我有职业道德。”
    傅景洲像是整个人都松了口气，表情也渐渐缓和下来：“谢谢你凌壹，真的，谢谢，有你这句话我才能放心。”
    “不用谢，这是医生的职责，就算不是我，别的医生也一样会用尽全力的。”
    “但是我只信你，”傅景洲说：“凌壹，我只信得过你。”
    “为什么？”
    傅景洲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伸手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是什么性格我最清楚了，只要你答应了的事，那一定会拼尽全力做到。”
    “……嗯。”她心里一刺，面上却依旧平静：“你放心，我会的。”
    “啊——”
    苏心彤痛苦的嘶号声拉回了她的神智。
    她快速吩咐着护士，做手术前的相关准备。
    苏心彤也被推了进去。
    手术室里，助手小赵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就绪。
    小赵说：“凌医生，病人的情况不太好，这个手术做下来至少得六七个小时。要不我来吧？你在旁边指导。”
    她已经快速换好了衣服，接过小赵递过来的止血钳：“你经验不足，还是我来吧。”
    “可凌医生，可你还怀着孩子，能站这么久吗？”
    凌壹的眼神闪了闪：“……我怀孕的事没告诉别人吧？”
    “没有没有，只有我知道。”
    “不要跟任何人说。”
    “为什么啊？”
    “我……”凌壹随便找了个理由：“医院下个月有个外派的名额，我要是怀孕了，肯定就没资格了。”
    小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你是不准备要这个孩子吗？”
    凌壹一窒。
    今天之前，她正经无比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可是……
    她看了一眼病床上苏心彤的脸，叹息一声道：“别说这个了，先救人。”
    “凌医生，你就算不想要了，也总得跟你老公说一声，这也是他的孩子。”
    凌壹轻轻“嗯”了一声，把婚戒从左右无名指上取了下来交给小赵：“帮我放好。”
    “好。”
    手术时间比预计的还要长一些。
    几乎是忙了整整一夜，到了第二天上午，苏心彤的情况才算是终于稳定下来。
    推开手术室门的那一刹那，凌壹几乎是浑身脱力，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差点站不稳摔在地上。
    幸好有一双有力的臂膀扶住了她：“凌壹，你没事吧？”
    她强撑着重新站了起来，摇头：“没事。”
    傅景洲焦急地往手术室里面看，“心彤她……”
    “放心吧，母子平安。”
    傅景洲顿时如释重负，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我就知道，有你出手，一定会没事的。”
    “嗯，”她轻声应了一声，随后问出了憋了一晚上的话：“苏心彤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三个月前。”
    她点了点头：“……哦。”
    三个月前回来，现在也怀孕三个月，算算时间，正好对得上。
    想必是她刚一回来，傅景洲就迫不及待去找她了，然后……就有了孩子。
    傅景洲道：“我没想瞒着你，你工作一直很忙，我一直没机会跟你说。”
    “嗯，是挺忙的。”
    傅景洲眼神中有藏不住的喜悦：“凌壹，你刚刚说的是‘母子平安’而不是‘母女平安’，所以心彤怀的是男孩子吗？”
    凌壹下意识地皱眉：“现在不让做性别鉴定，违反规定的。”
    “我明白，不过我已经知道了。”
    她看着他难以抑制的喜悦，手情不自禁地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迟疑着问道：“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我一直希望有个女儿，”傅景洲笑着说：“当然，儿子也好，只要是心彤生的，我都喜欢。”
    她苦笑，手也从肚子上放了下来，无力地垂在身侧：“哦，这样啊。”
    不远处突然传来小赵地一声惊呼：“呀，凌医生！你的腿……”
    凌壹下意识的低头查看，两条蜿蜒的鲜红血迹顺着小腿一路往下，在白大褂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刺目。

 第2章 你不是我哥

    小赵赶紧跑过来扶住她，一脸担忧：“凌医生，孩子……”
    傅景洲有些疑惑：“什么孩子？”
    “凌医生她怀……”
    “她是说苏心彤的孩子！”凌壹快速接过话，阻止了他继续问下去，“孩子月份小，虽然这一次保住了，但还有点不稳，从现在开始一直到生产，都得卧床休养。”
    傅景洲也看到了她小腿上的血迹，有些半信半疑：“可是你的腿……怎么流血了，是划破了吗？”
    “应该是例假来了。”凌壹尴尬地并拢双脚，转头问对助手说：“小赵，麻烦你去帮我买一包卫生巾吧，谢谢。”
    小赵仍旧有些不放心，面容严肃：“凌医生，你必须得赶快找其他医生看看，这不是闹着玩的事。”
    “我是妇产科医生，我知道轻重，”凌壹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没事的，去吧。”
    小赵咬着唇，一步三回头：“傅总，麻烦你照顾一下我们凌医生，我很快就回来。”
    “好。”
    小赵一路小跑，估计是往王医生的办公室去了。
    王医生是她的博士导师，也是h市私立医院妇产科泰斗级别的人物，今天刚好当班。
    额头上传来一股干燥的温热，是傅景洲伸手探了探她的体温，看她的眼神有些担忧：“还好，没发烧。都是这么大人了，怎么连自己的生理期日子都记不住？”
    凌壹扯了扯嘴角：“忙，总忘。”
    他的语气里有宠溺的责怪：“这么多年，就没有你不忙的时候。”
    凌壹苦笑了一下：“以后我会记着的。”
    “我刚听你助手的语气，怎么好像还挺严重的？真的只是例假？”
    “她呀，还是个小姑娘，就会小题大做，我就是有点痛经，老毛病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傅景洲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有些温柔下来：“你才二十六岁，也是个小姑娘呢。”
    “二十六还小啊？”
    “我比你大五岁，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姑娘。”
    凌壹笑了笑没说话。
    气氛有些尴尬。
    傅景洲也察觉到了，脸上的笑容淡了淡，说：“凌壹，抽个时间，我们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吧。”
    终于还是来了。
    这个婚姻持续了三年，她以为苏心彤不会再回来了，她也以为能一直这样过下去。
    没想到还是这么轻易的就戛然而止。
    “傅景洲。”她叫了一声。
    傅景洲轻轻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没大没小，叫哥哥。”
    她不想叫，“你不是我哥。”
    傅景洲也没有勉强她，从善如流地问道：“说吧，什么事？”
    “就算我们离婚了，傅伯伯和傅伯母还是不会同意你跟苏心彤在一起的。”
    傅景洲点头：“我知道，所以这件事还得麻烦你，先帮我瞒着他们吧。”
    “那也瞒不了一辈子啊。”
    “等心彤平安把孩子生下来，他们见到了孙子，态度应该会慢慢软化的。”
    “……”
    傅景洲的态度很诚恳：“凌壹，我不放心心彤住在外面，等她出院了就让她住我们家吧，而且有你这个妇科专家照顾她，我才能放心。”
    凌壹低着头，只有叹息。
    这到底算什么事儿啊？
    小三的孩子让她来保，这就算了，毕竟苏心彤是是病人她是医生，也算是职责所在，可为什么她还得负责照顾小三孕期生产和坐月子？
    她到底算是什么？
    苏心彤的专属妇产科医生？还是傅家未来孙子的住家保姆？
    “傅景洲，我工作很忙。”
    “那你教我吧，我自己照顾她，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再找你。”
    凌壹吸了吸鼻子，他都要亲力亲为照顾了，她还能说什么？
    “反正房子是你买的，让谁住进来都是你说了算，你做决定就好。”
    “凌壹，”傅景洲张开双臂，拥抱了她：“有你这个妹妹，真好。”
    她轻轻推开他：“我说了很多次了，我爸只是你家司机而已，我不是你妹妹。”
    “这就是你这么多年都不肯叫我一声哥哥的原因？”傅景洲轻笑：“叫不叫都没关系，我早已经把你当做亲生妹妹了，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既然把我当妹妹，当初为什么要跟我结婚？”
    傅景洲的笑容僵在脸上，“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苏心彤离开了他，远赴欧洲追寻她的电影梦。
    再然后，听说她跟一个国外的导演结婚了，也终于得偿所愿演上了女一号。
    那一晚，傅景洲也是跟现在一样，浑身是血地被送到了急诊科，车子被撞到报废，他也浑身多处骨折，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不得动弹。
    凌壹本身就在医院上班，自然就接过了照顾他的任务。
    她每天都会打好热水来帮他擦身，傅景洲却闹了个大红脸，“凌壹，要不你找个男护士来吧……”
    到底是个医生，受过专业训练，凌壹还算淡定：“我是个医生，人体构造和生理机能我比你懂的多，医者无性别。”
    可傅景洲说：“凌壹，我们结婚吧。”
    “什么？”
    “我想过了，如果不是心彤，那我跟谁结婚都没什么区别了。爸妈那么喜欢你，就遂了他们的愿吧，我为了心彤跟他们僵持了这么多年，让他们跟着生了很多气，到底是我不孝……现在，我只想让他们开心一点。”
    凌壹没说话。
    他问：“你愿意吗？”
    “……”
    “凌壹，你放心，以后等你有了喜欢的人，我们就离婚。”
    “如果我一直没有喜欢的人呢？”
    “那我们两个就这样相依为命地过下去吧。”
    往事一幕幕闪过，明明只过了三年，可她却觉得遥远地像是上辈子一样。
    三年间，傅景洲对她一直很好，但也跟没结婚之前没什么不同。
    两人唯一的分歧，大概就是她自始至终都不肯叫他一声哥哥，傅景洲偶尔会抱怨两句，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凌壹，”傅景洲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温柔：“你也不小了，离婚之后不能总这么忙工作，也得考虑一下个人问题。”
    “我……”凌壹只觉得嗓子里堵了一团棉花，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傅景洲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有了猜想：“难道说，你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她顿了一下，点头：“嗯。”
    “是你们医院的医生吗？”
    “不是。”
    “那是做什么工作的？”
    “管理，金融。”
    “这么巧？跟我是同行，”傅景洲道：“有空带他来见我，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只胆大包天的山猪，竟然敢偷挖我一手养大的小白菜。”

 第3章 你能管我一辈子吗？

    凌壹哑然失笑：“你说的没错，他就是只山猪。”
    不止，比山猪还笨。
    二十多年了，她为什么死活不肯叫他哥哥，他竟然真的什么都没看出来。
    难道是自己的演技太高超了？
    从四岁到二十六岁，竟然都能把心里的情感掩饰地天衣无缝，一丁点都没被发现。
    她有些自嘲地想，当初出国演电影的或许不该是苏心彤，应该是她才对。
    突然间，小腹传来一阵针刺一般的剧痛。
    凌壹脸色一白，只觉得一股粘腻的红色液体顺着大腿往下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把白色的袜子都染透了。
    她心里顿时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还好小赵急匆匆地赶回来了，帮她解了围：“凌医生，王医生来了，你快跟我来！”
    凌壹终于找到借口离开，起身跟傅景洲打招呼：“我先走了，你快去看苏心彤吧。”
    头也不回地往诊疗室冲，身后还传来他有些絮叨的叮嘱：“你慢点，别跑太快，怎么还冒冒失失的……”
    凌壹鼻尖一酸。
    他还是关心她的，对吧？
    只是，是哥哥对妹妹的关心，但也仅此而已。
    ……
    诊疗室里。
    王医生今年五十多了，资历和经验都比她强得多，扫了一眼她腿上的血迹心里就有数了，“小凌，你就是在胡闹。”
    凌壹被小赵搀扶着，在床上躺下。
    方才还没怎么觉得，此时只觉得小腹深处一阵一阵的剧烈的绞痛，疼得她冷汗直流。
    小赵急得团团转：“肯定是太劳累了！昨晚站着做了一夜的手术，男医生都不一定能熬下全程，凌医生你还怀着孕呢！”
    王医生快速检查了一下她的情况，下了结论：“先兆性流产。小凌，这个孩子你要还是不要？”
    凌壹有些哽住。
    要；孩子还没出生父母就离婚了，以后还得面对后妈，还有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这样的家庭对孩子来说太复杂，而她跟傅景洲的关系也会变得很奇怪，夫妻不像夫妻，兄妹不像兄妹。
    可是不要……她又有些舍不得。
    王医生说：“小凌，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学生，你什么时候结的婚我不知道，现在你怀孕了我还是不知道。”
    凌壹敛住眉目：“就是……就是意外。”
    “那要联系一下孩子的父亲吗？”
    “不用，”凌壹道，“老师，你让我想想吧。”
    王医生点头：“你得尽快，你也是妇产科的，应该明白，孩子要是月份大了，那就不是流产，是引产，对母体伤害非常大。”
    “我知道的老师。”
    “那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忙了。”
    王医生还有很多事情，起身离开了。
    一张白色的化验单被她走路的风带地从桌子上飘落下来。
    是她的检查单。
    她捡起来，一行一行地看着上面的指标……是女儿！
    真的是女儿！
    凌壹又惊又喜，把单子折叠得整整齐齐，塞进了白大褂口袋里。
    小赵收拾好器械，往外看了一眼，疑惑道：“诶，那个傅总怎么还在外面呀？怎么不去看他女朋友呢？”
    她走过去，拉开了门。
    傅景洲眉头皱得有些深，问道：“你们凌医生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
    凌壹快速从床上下来，“我没事，王老师给我看过了，就是痛经。”
    傅景洲看向小赵，小赵欲言又止，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凌壹推了傅景洲一把：“你快去看苏心彤吧，呆在这里做什么，我真没事。”
    傅景洲往前走了两步，还是不放心地转了回来，“凌壹，我是你哥哥，你有什么事别瞒着我。”
    小赵惊呼了一声：“哥哥？凌医生，原来你是傅家大小姐啊！诶，那也不对啊，你怎么不姓傅呢？”
    “……我跟妈妈姓。”
    “哦哦，原来是这样，”小赵笑了笑，“怪不得昨晚你非要亲自做手术，谁都不放心呢，原来那个病人是你嫂子，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亲侄儿啊。”
    凌壹低下了头，没说话。
    “既然是亲哥哥那有些事情就不用瞒着了吧？傅总，凌医生她刚才差点……唔！”
    凌壹手忙脚乱地去捂她的嘴。
    傅景洲原本已经准备去看苏心彤了，听到这句话又停住了，表情冷峻：“你怎么了？”
    “都说了，没怎么。”
    “那你眼睛怎么红成这样？”
    “昨晚熬了一夜做手术，就成这样了。”
    “撒谎，”傅景洲冷着脸拆穿她，“我认识你多少年了？你这个样子肯定是哭过。”
    凌壹苦笑：“你这么了解我啊？”
    “当然。”傅景洲的表情有些微怒：“你到底怎么了？从昨晚开始就觉得你不太对劲，谁欺负你了？”
    除了你，还能有谁？
    凌壹摇头：“没谁。”
    “凌壹，你是我妹妹，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你。告诉我，是谁？”
    凌壹头疼不已：“我都这么大了我会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你别管我。”
    “我是你哥！我不管你谁管你？”
    “你能管我一辈子吗？”
    “能啊，我管你一辈子！”
    凌壹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瞳仁是深棕色的，比神色要显得清亮透彻，可发起狠来却幽深得可怕。
    只是方才这话，听起来还真有点像夫妻之间的承诺。
    可惜啊，有些话，听者有心，说的人却并不是这个意思。
    她别开脸，不再看他：“你照顾苏心彤就行了，我不用你照顾。”
    傅景洲却会错了意：“你现在还没男朋友，当然是我来照顾你，以后等你嫁了人，我也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她低着头，浅笑：“我不用谁操心，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
    “难道你还准备一辈子孤独终老啊？”
    “那是我的事。”
    “怎么，怕哥揍他？”
    “……”
    凌壹无话可说。
    傅景洲自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见她死活不说，干脆直接问小赵：“你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赵被两面夹击，刚答应了凌壹要守口如瓶，可傅景洲气场强大，迫得她直缩脖子：“我，我不知道呀，凌医生……”
    凌壹把小赵往自己身后拉了拉，护住她：“你别吓唬一个小姑娘，我都说了没事，就是我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但是人家不喜欢我，心里有点难受而已。”
    “就这样？”
    “嗯。”
    “我倒想见识见识，哪个男人这么没眼光？”
    凌壹叹了口气：“那个男人其实一直有喜欢的女孩，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罢了，况且情人眼里出西施，跟眼光没关系。”
    这番话倒是有了几分可信度。
    傅景洲终归是信了，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顶：“这个男人不值得，以后哥给你找更好的。”

 第4章 你还爱她

    下班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点了。
    傅景洲去了苏心彤的病房，她走的时候过去看了一眼，他正坐在病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
    终究是没打扰他们，凌壹默默退了出来。
    医院离傅家不远，走路就可以回家。
    这一路上，凌壹一直在思考肚子里孩子的去留。
    这个孩子其实来得有些意外——
    三个月前有一次，傅景洲在酒局上被人在酒里掺了东西，她接到电话赶到的时候，他正一个人靠在卡座的角落里，眼神迷离，连人都认不清。
    她想扶他站起来，而他却在那时失去了理智。
    之后的事情就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连记忆细细碎碎的，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一通电话把她从梦境中拉回现实。
    “凌医生，产妇出了意外，你赶紧来一趟吧！”
    她顾不得腰间的酸痛，只得给了酒保一笔钱拜托他送傅景洲回去，而自己急匆匆往医院赶。
    到了医院给病人做手术的时候，她的手臂酸疼得一度拿不稳手术刀，腿也软的好几次都差点站不稳。
    但好在，还是咬牙坚持做完了那场手术，有惊无险。
    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天还真是过得又惊险又幸福，她不但救活了一个产妇和一对双胞胎，自己肚子里也悄悄孕育出了一个小生命。
    而且也多亏了那通电话，让她可以名正言顺的逃离，否则要是傅景洲中途醒来看到了她，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尴尬场面。
    那一夜之后，她跟傅景洲的关系并没有多大改变。
    她照旧在医院忙碌，傅景洲也在按部就班的工作，一个刻意隐瞒，一个无知无觉，跟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直到几天后，傅景洲来医院给傅伯母拿药，顺便来妇产科看看她。
    她在医院停车场找到傅景洲的时候，他正松松垮垮地站在车边，像是斗败了的公牛一样，短发被夜风吹得微微凌乱，眼中也早已失去了光亮：“凌壹，你说，她后悔过吗？”
    那是三年来，他第一次主动提起苏心彤。
    那阵子，网上有照片在疯传，苏心彤嫁的那个导演老公有了外遇，跟好几个女人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也有传言说她跟导演老公离婚了，已经回了国。
    凌壹走上前，一边帮他把西装外套的扣子系好，一边道：“夫妻间的事情，外人谁也不知道真相是怎么样的，或许那就是一场寻常的聚会罢了，外国人不是都挺喜欢开party的嘛，其实就是普通朋友。”
    系好扣子，她垫着脚去帮他调整领带，两人身高差距太大，傅景洲微微弯下腰，配合着她的身高。
    因为这个姿势，他的声音似乎就在她耳畔：“你知道吗，我竟然希望这件事是真的。”
    “……”
    “凌壹，我是不是有点恶毒？我居然希望她婚姻不幸福。”
    那是因为你对她还没有彻底死心。
    你还爱她。
    凌壹问他：“那你觉得，我们的婚姻幸福吗？”
    傅景洲终于有了些微微的笑意，轻轻拍她的脑袋：“你个小孩子，知道什么是婚姻吗？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呢，我是你哥哥。”
    “我们领证了。”她说：“在法律意义上，我们就是夫妻。”
    “那不是为了让爸妈放心嘛，”傅景洲的笑容淡了些：“谁让他们那么喜欢你？一心想让你给他们当儿媳妇。”
    凌壹道：“如果，傅伯伯和傅伯母心中的儿媳人选是其他女孩子呢？你会跟她结婚吗？”
    傅景洲皱眉思考了一会儿，有些为难：“应该不会。”
    凌壹心中的火苗瞬间着了起来，唇角挂上了微微的笑意：“是嘛。”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是不是证明，她在他心中，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也幸好是你，”傅景洲庆幸地笑：“跟你结婚，我可以不用履行夫妻义务，也可以光明正大地留着心彤的东西；凌壹，你是一路看着我跟心彤过来的，全天下只有你最明白我的心，只有跟你结婚，我才能肆无忌惮地想她，不用跟所谓的‘妻子’解释什么。”
    瞬间，火苗被冰水浇灭，彻彻底底。
    她点头：“哦。”
    傅景洲道：“凌壹，记住，以后要结婚，一定要找一个全心全意对你好的男人，就像我对心彤这样的。你有什么愿望，哥哥帮你实现，不要为了所谓的梦想搭上自己的幸福，毁了自己一辈子。”
    凌壹敷衍的“嗯”了一声，推着他坐进了车子里：“你赶紧走吧，我还要上班呢。”
    傅景洲被她推得跌坐在车里，哑然失笑：“妹妹长大了啊，开始嫌弃哥哥啰嗦了。”
    他是挺啰嗦的。
    外面的人，包括傅氏的员工在内，都觉得他杀伐果断，是个冷面冰山，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他永远是温柔唠叨的。
    只是这份温柔，跟她想要的那种，不一样。
    凌壹吸了吸鼻子，有些事情啊，回忆起来就变得没完没了。
    她抬头看了看，太阳公公依旧在咧着嘴傻笑，云彩姑娘依旧洁白美丽，什么都好像没有改变。
    但是她心里明白，她的生活，马上就要有巨大变化了。
    不管这个孩子留还是不留，过去三年那些跟傅景洲相敬如宾的日子，终究是过不下去了。
    回到家，傅伯母正在花园里晨练。
    看到她回来，立刻笑着招呼她：“小凌壹回来啦，快来，妈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吃的小馄饨。”
    凌壹笑着回应她：“谢谢傅伯母。”
    傅伯母嗔了她一下：“你这孩子，都结婚三年了，怎么还叫傅伯母？”
    “……忘了。”
    “一定是昨晚熬夜值班太累了，”傅伯母拉着她在餐桌前坐下，一碗香气扑鼻的小馄饨放在她面前，傅伯母还嫌不够似的，又给她拿来了一杯热牛奶，还有一个鸡蛋羹：“快吃吧，我算好了你下班的时间的，都还热着呢。”
    凌壹感激地笑了笑：“您跟我一起吃吧。”
    “我吃过了，这都是给你准备的。”
    “您准备得太丰盛了，我吃不了这么多的。”
    傅伯母冲她挤挤眼睛：“你呀，得好好补身子了，我跟你爸爸都盼着你赶紧给我们生个小孙子呢。”
    凌壹握着杯子的手一抖，热牛奶洒了不少出来，桌子上地上，还有她的衣服上全都是。
    她赶紧放下牛奶，慌慌张张抽出纸巾去擦。
    “吓到你啦？”傅伯母帮着她一起擦：“我也不是催你，就是我跟你爸爸年纪越来越大了，看着其他朋友家里都有好几个孙辈了，特别羡慕。而且你跟景洲都结婚三年了，一直都没怀上，我们就有些担心。”
    凌壹心里微微发酸，心里暗道：您马上就要有小孙子了，我昨晚累了一晚上，就是为了把孩子保下来。
    “凌壹，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啊？”
    “要不我去找你们院长谈谈吧，以后不要让你值夜班了，熬夜对女孩子身体伤害很大的。”
    “没事不用。”
    “不用什么不用，你现在是我们傅家的少奶奶，是景洲的老婆，这么多晚上都贡献给医院了，景洲一个人独守空房的，我们傅家的继承人什么时候才能来啊？”
    凌壹咬着勺子沉默了一会儿，一口气把牛奶全都喝光了。
    傅景洲的确是独守空房了三年，但跟她值夜班无关，只是因为……苏心彤。

 第5章 不想打扰他的生活

    平心而论，她其实是不想掺和进他和苏心彤的感情里的。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的存在，她会潇洒签字，然后祝他们幸福——就像过去二十多年一样。
    从小到大受到的良好道德教育让她的心里有一根准绳，父亲是傅伯伯的司机，后来在一场车祸中为了保护傅伯伯而落下了终生残疾，失去了劳动能力，妈妈也不得不辞去工作在家里照顾爸爸。
    傅伯伯和傅伯母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不但给了爸妈一笔钱让他们不用为经济问题而烦心，还把她接到了傅家，供她上学，照顾她长大。
    傅家对她有恩，她不能给傅景洲添麻烦。
    所以这份感情注定只能深埋心底，就算心里再掀起巨浪，面上也只能当做无事发生。
    可是这个孩子……
    她实在是有些狠不下心。
    凌壹深吸了一口气，思来想去，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快速吃完饭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她给王医生打了个电话：“老师，下个月医院那个外派的名额确定了吗？”
    ……
    手续办得很快。
    她学历高，专业技术过硬，再加上有恩师的推荐，医院很爽快地就把这个外派名额给了她。
    王医生把通知书给她的时候，有些惋惜：“原本想好好培养你，接替我的位置成为省院妇产科一把手的，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凌壹接过通知书，拥抱了她：“老师，我是去国外深造，将来等我在世界上都出了名，给您争光。”
    王医生笑骂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小算盘，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吧？”
    凌壹笑了笑：“什么都瞒不过您。”
    “怎么，孩子的父亲不肯认？”
    “他不知道。”
    “你没告诉他呀？”
    凌壹点头：“不想打扰他的生活。”
    王医生拍了拍她的肩膀：“当单亲妈妈可是很辛苦的，这么多年你在妇产科见到的还少吗？凌壹，你再好好想想。”
    “老师，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出国的时间定在下周，凌壹提前定好了酒店，又联系那边的医院确定了一些琐碎的事宜，就到了例行查房的时间。
    一切都好，最近的产妇和新生儿都没什么问题。
    只是快要走到苏心彤的病房门口时，她闻到了一丝烟味。
    医院是禁烟场所，更何况是妇产科。
    她拧着眉推开了病房门，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苏心彤站在窗前，熟练地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一根香烟，深吸一口后，把白色的烟雾吐到窗外。
    那姿势和神态，比老烟枪还要专业熟稔几分。
    凌壹捂住口鼻走了过去，从她手上把香烟抢了过来，掐灭：“你现在不能抽烟。”
    苏心彤回过头，粲然一笑：“就是你把我肚子里的孩子保住的啊？”
    “嗯。”
    “几年没见，你居然都是这么厉害的医生了。”
    凌壹忍着呛人的气味，把病房里的窗户全都开到最大，“你快回病床上躺着休息，明天就能出院了，傅景洲会来接你。”
    “凌壹。”苏心彤叫了她一声。
    “嗯？”
    “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凌壹迟疑：“什么？”
    “我故意从楼梯上摔下来，就是想把这个孩子弄掉的，你干嘛还把他救回来啊？”
    凌壹有些愣住：“故意……摔下来？你不要这个孩子吗？你不想跟傅景洲和好了？”
    苏心彤眼神眯起，看她的眼神带着轻蔑和鄙夷：“你喜欢他。”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凌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心乱如麻。
    “没否认就是承认了，”苏心彤从她手中夺回香烟，重新用打火机点燃，含在口中吞云吐雾：“你瞒得了傅景洲，瞒不了我。”
    “……”
    她狡黠地笑：“但是你没机会了，因为——我回来了。”
    凌壹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的，但是事已至此，再探究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她只是尽力解释：“我没想过要跟你抢，我已经申请了外派，下周就会去国外的医院常驻了。”
    “也好，省得我出手。”苏心彤道：“去了就别回来了，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凌壹有点生气：“你放心，他只是把我当妹妹，我威胁不到你。”
    “妹妹也不行，”苏心彤道：“我的男人心里必须只能有我一个人。”
    房间里烟味浓重，凌壹捂着口鼻依然觉得呛得不行，她皱眉：“既然你已经准备跟他重归于好了，他也不在意你之前在国外的那些事，为什么还要把孩子弄掉？”
    “如果我好端端地回来，他未必不会介意我之前的事情。只有孩子掉了，他才会心疼我，照顾我，像以前一样对我好。”
    “就因为这个？”凌壹不理解：“值得你牺牲掉孩子的命？”
    “无所谓啊，本来孩子也不是他的，留下来反而是祸患。”
    “……什么？！”
    一连串的真相铺面而来，砸得凌壹有些反应不过来。
    可苏心彤还嫌不够似的，轻轻凑近了她，把白色的烟圈吐在她脸上，看着她被呛得眼泪都咳了出来，唇角有止不住的笑意：“你知道当初，为什么傅景洲会跟我谈恋爱吗？”
    说实话，凌壹到现在都不能理解这件事。
    苏心彤固然是漂亮的，但是漂亮得很……不良少女。
    上学的时候就是这样，打耳洞烟熏妆，校服裙子永远比别人短一截。
    傅景洲也是从小受到良好教育的人，按理说不太会跟苏心彤这种小太妹类型的女孩在一起，可是偏偏他们就是谈恋爱了，还爱得天崩地裂的，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镜。
    傅伯伯和傅伯母自始至终都在反对，为此还跟傅景洲冷战了好久，可即便这样，都没能让他们分手。
    傅景洲为了她跟家里拉扯了好多年，甚至一度不回家，闹得很凶。
    那时候傅伯母每天都在念叨：“那个女孩子到底有什么好，把景洲迷得这么死心塌地的？”
    说实话，她也一直不太明白。
    所以她问：“为什么？”

 第6章 就当我求你了

    苏心彤狡黠一笑，吸了一口烟，吐在了她脸上。
    刺鼻的烟味直往鼻孔里钻，呛得凌壹剧烈咳嗽起来。
    更难过的是，胃里翻江倒海一般的难受，想吐。
    苏心彤说：“明白了吗？这就是他喜欢我的原因。”
    凌壹偏过头，用手快速把烟雾都扇开，往后退了一大步。
    她的眼中已经氤氲起了一层薄薄的水泽，视野里，苏心彤唇角的弧度被拉得嚣张又乖戾。
    “凌壹，其实你跟他是同一类人，你们受过良好的教育，是老师和家长眼中的好孩子，你们聪明、克制、内敛；可我不一样，我活得自由奔放，我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谁都别想控制我。傅景洲这辈子都注定要成为傅家的继承人，一点不能行差步错，所以他羡慕我，羡慕我的随心所欲，羡慕我的自由。。”
    凌壹看着她，紧紧抿着唇。
    “你说，他要是还得娶一个沉闷的女人过日子，那这辈子该多无趣啊？”
    “沉闷？”
    “对，沉闷，”苏心彤用涂着蔻丹的手指点了点她：“就比如你这样的。”
    “……”
    “你的确优秀，但是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永远不是看她优不优秀，而是她有什么地方能吸引他。”苏心彤道：“你们一起长大那又怎么样？你身上根本没有能吸引他的闪光点。”
    凌壹不太懂：“抽烟也是闪光点？”
    苏心彤轻蔑地哼笑：“凌壹，别想了，你这种乖宝宝啊，永远都想不明白的。”
    想不明白吗？
    凌壹自认从小成绩拔尖，没什么想不明白的，她有点不服气。
    午休时间，她去了一趟医院外面的便利店。
    “你好，我要一包香烟。”
    “要哪种？”
    整整一个玻璃柜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香烟，看得人眼花缭乱。
    凌壹完全不懂，凭着直觉挑了一个包装好看一些的：“就这个吧。”
    店员帮她把香烟取出来，“三十块。”
    “好。”
    凌壹正准备掏出手机扫码付款，手机却突然被斜后方伸出的一只大手给夺走了。
    她吓了一跳，飞快转过身，“谁？”
    不知何时，傅景洲一脸肃容地站在她身后，眉心紧紧蹙着：“你跟谁学的？”
    凌壹哽住：“你怎么来了？”
    “是那个男人教你的？”
    “他自己都不会抽烟，怎么教我？”
    “那就是因为失恋了，所以自甘堕落？”
    凌壹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这么大火气，“真不是……”
    傅景洲对她的话压根充耳不闻：“走，现在就带我去找他！”
    他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就往外冲，力道大得直接把凌壹拉得一个趔趄，差点撞在他身上。
    身后的店员叫住他们：“你的香烟还要不要啦？”
    “不要！以后也不准卖给她！否则后果自负！”
    傅景洲低吼了一句，吓得周围好多人都愣住，他却不管不顾，拉着她一路小跑。
    这里就在医院大门外，好多同事都认出了她，凌壹尴尬得不行，用力挣扎着：“你发什么疯？你先松开我！”
    他的步子迈得更大了些，宣告着他的愤怒。
    凌壹有些恼了：“傅景洲，你到底要干嘛？”
    “凌壹，亏你还是个医生，吸烟对身体伤害有多大你不知道？！”傅景洲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身就吼了出来：“你以前多文静多乖巧，就因为那个男人，竟然连这种坏毛病都学会了？！”
    “你先松开我，你弄疼我了！”
    傅景洲眉头紧紧蹙着，满脸阴沉，却还是缓缓松了手。
    凌壹揉了揉被他捏到疼痛的手腕，来回活动了一下，可手腕上明显有五个指印，红红的，已经微微肿起。
    傅景洲也看到了，眼中闪过一丝微微的心疼，可眉宇间还是浓重的火气，硬是压住了没有发作。
    “凌壹，从小到大，你一直都是个文静乖巧的好姑娘，怎么会突然就……”
    凌壹叹了口气，缓缓开了口：“你觉得抽烟是坏毛病吗？”
    “不然呢？难道还应该给你发个奖牌，挂在脖子上炫耀？”
    她舔了舔唇，轻声问道：“那你觉得，我沉闷吗？”
    傅景沉皱眉，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说什么胡话呢。”
    “傅景洲，苏心彤还病着呢，你去管她吧，别管我了行吗？”
    “我是你哥哥！”
    “可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插手我的事了？”
    傅景洲定定地看了她好几分钟，目光中有浓浓的不解：“凌壹，你这样说有点伤人。我是你哥哥，我只是关心你……”
    “你压根就不是我哥哥！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你只是我爸雇主的儿子，是我家的恩人，仅此而已！”
    这些话凌壹几乎是吼出来的。
    她从来没有这样歇斯底里过，吼得傅景洲都愣住了。
    良久，才听到他微微低沉的声音：“凌壹，你到底怎么了？”
    “我……可能是例假来了情绪有点暴躁，”凌壹叹息一声：“反正，我的事以后你别管了，就当我求你了。”
    傅景洲往前走了一步，温柔地安慰道：“是不是失恋了，心情不好？”
    “……”
    “我能理解的，当初心彤离开的那段日子，我都是怎么煎熬过来的，我都懂。”
    “……”
    “没关系，我是你哥哥，你冲我发发脾气也好，总比闷在心里强。”
    凌壹几乎快要气笑了。
    她说了这么多，最后归根结底又回到了那五个字：我是你哥哥。
    他懂个屁！
    他什么都不懂！
    凌壹深呼吸了几口，让自己平静下来：“你是来接苏心彤的吧？走吧，我带你去找她。”
    她走在前面，傅景洲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认命地追了上来，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凌壹，永远都不准抽烟，听到了没有？”
    “嗯。”
    她其实没准备真的抽，肚子里还有个小豆芽呢，她压根不敢。
    或许苏心彤说得对，她就是那种沉闷克制的人，做什么都有顾忌，远远不如苏心彤随心所欲，生机勃勃。
    “凌壹。”傅景洲叫住她。
    她回过身，烦躁不已：“又怎么了？”
    傅景洲一顿：“那个男人，我认识吗？”
    “干嘛，真想去揍他啊？”
    “是想揍他，”傅景洲没否认：“但是我更想知道，他到底是哪里好了，把你迷成这个样子。”

 第7章 给她下马威

    凌壹甩开他快速往前走，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可傅景洲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长相，性格，能力，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凌壹烦得不行：“不知道。”
    “那跟我比呢？谁更好？”
    凌壹觉得傅景洲最近也有点不对劲。
    怎么总是问这种让人误会的问题？
    偏偏每一次这种问题都能让她的心脏狂跳，可理智回来后，却又让人觉得比之前更失落，更痛苦。
    好在苏心彤的病房就在不远处，她几乎是一路小跑，推开门进去。
    病房里，苏心彤已经脱下了病号服，换上了自己的衣服——黑色皮衣皮裤，铆钉靴子，一身摇滚朋克风。
    见他们进来，苏心彤爽朗地跟傅景洲打招呼：“我这一身好看吗？”
    傅景洲眼中划过一丝惊讶，但一点反对的意思都没有，语气也轻快了许多：“好看。”
    “我穿这一身好看还是吊带短裙好看？”
    “都不错。”
    苏心彤转而去问凌壹：“凌壹，你觉得呢？”
    凌壹说：“你目前身体状态还很差，要注意保暖，短裙最好先别穿。”
    “可是我最喜欢那条裙子了，不让我穿我会很不开心。”
    凌壹抬眸，看了看她，语气淡漠：“你要是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那你随便。”
    傅景洲轻轻拍了她一下，宠溺地笑：“心彤比你大几岁呢，这么跟姐姐说话的？心彤，你别往心里去，凌壹她就是最近工作太累了，刚还在外面跟我发了一顿脾气。”
    苏心彤扁扁嘴，不太高兴：“自己工作累就能朝别人撒气吗？”
    凌壹也来了火气：“我为了救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忙了整整一个通宵。要是早知道你这么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我何必这么费这么大力气？”
    可是说完这些话，她就有些后悔了。
    苏心彤说的果然没错，她还就是这么沉闷又无趣的一个人，专业技术过硬又怎么样？能力出众优秀又怎么样？
    说出来的话永远这么刻板教条，甚至还很煞风景。
    她说：“我还有事要忙，你们先回去吧。”
    逃也似的离开病房。
    其实临近出国，科室里已经没给她分配多少任务了。
    原本她手上的病人，也都交接给了其他医生，她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发呆，一直熬到晚上十点，才慢吞吞换下了白大褂准备回去。
    她跟傅景洲现在没有在傅家老宅住，结婚后就直接搬了出来，住在傅景洲买的一套别墅里。
    别墅临海，视野很好。
    她推开家门的时候，傅景洲和苏心彤正窝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星星。
    傅景洲还是下午那一套西装，只是外套脱掉了放在一边，只穿着里面白色的衬衫，而苏心彤则早就换上了她喜欢的吊带短裙。
    不过应该也不冷，她的脚就大喇喇地塞在傅景洲的怀里，让他暖着。
    凌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把脚塞进别人怀里这种事，她估计这辈子都干不出来。
    听到开门声，傅景洲回头看她：“怎么回来这么晚？”
    凌壹“嗯”了一声，“忙。”
    苏心彤说：“凌壹，景洲说你最近心情不太好，工作也累，所以我就帮你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放在客房里。”
    凌壹去客房看了看，她的所有东西，衣服鞋子包包，果然都在。
    这些东西原本都是在主卧的，跟傅景洲的衣物摆在一起。
    苏心彤这个举动，显然就是要宣示主权。
    她点了点头：“谢谢。”
    苏心彤也笑：“没关系，长嫂如母，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说，我一定帮你都安排好，让你住得舒舒服服的。”
    凌壹其实也没有太生气。
    毕竟，傅景洲才是这栋别墅的主人，苏心彤现在是女主人，所以他们理所当然要一起住在主卧里。
    她充其量就是个没血缘关系的妹妹，连亲戚都算不上。
    也没关系，住不了几天她就要出国了。
    可苏心彤紧接着又说：“凌壹，对不起。”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我帮你整理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撞碎了客房的鱼缸，把你的衣服全都弄湿了……”
    傅景洲跟了过来，帮着她说话：“凌壹，心彤也是不小心的，你别怪她，明天我就带你去买新衣服，你想要多少都可以。”
    凌壹走过去打开了行李箱一看。
    果然，衣服全都湿漉漉的，还有些玻璃碎屑和水草残留在上面。
    看这样子，是彻底没法穿了。
    苏心彤说：“凌壹，你先穿我的吧，明天就能买新的了。”
    傅景洲有些皱眉：“你那些衣服都奇奇怪怪的，凌壹穿不合适。”
    苏心彤嘟嘴撒娇：“先凑合一下嘛，再说了家里就我们三个人，不穿我的难道穿你的呀？那更不合适了，兄妹也得注意避嫌。”
    说着，她跑去了主卧，拿了一套衣服过来递给凌壹：“这是我的睡衣，长袖长裤的，是我最正常的衣服了，你洗完澡先换上吧。”
    傅景洲问道：“那你呢？晚上睡觉穿什么？”
    苏心彤暧昧的笑：“那我就不穿了呗，你开不开心？”
    “心彤，”傅景洲皱眉：“别在凌壹面前说这个，她还小呢。”
    苏心彤转过身，直接去解傅景洲的衬衫扣子：“那我就穿你的。”
    她把他身上的白色衬衫脱了下来，套在自己身上。
    傅景洲的身材高大，他的衬衫穿在苏心彤身上，松松垮垮的，还真像是个睡裙。
    “心彤，你干什么……”
    “我不管，我的睡衣都给你妹妹了，你得赔给我一套。”
    傅景洲有些无奈：“行，你爱穿就穿吧。”
    “对了，你不要总把凌壹当孩子看，她可是妇产科医生，懂得比你多多了。”
    傅景洲与有荣焉：“是，我们家凌壹特别厉害。”
    “我的意思是说，凌壹这个年纪，早就该好好谈一场恋爱了。你也得帮帮她呀！你那些好哥们，给凌壹介绍介绍？”
    傅景洲听了直摇头：“他们？算了，哪个都不靠谱。我妹妹要嫁，就得嫁这世间最好的男人。”
    “那完了，”苏心彤咂咂嘴：“有你这么个宠妹狂魔，将来凌壹的老公日子可不好过喽！”
    如果说刚才还是怀疑，那现在凌壹已经完全能肯定了。
    苏心彤这一通操作，就是在给她下马威。
    忽然，鼻息间传来一阵焦糊的味道，“你们在煮什么？”
    “呀！”苏心彤惊呼一声：“我在煮汤呢，我去看看！”
    焦糊的味道越来越浓，胃里顿时翻江倒海，呕吐的感觉直顶嗓子眼。
    凌壹脸色一白，捂着嘴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洗手间。

 第8章 月亮好亮

    她学医学了七年，当妇产科医生四年，见过的孕妇成千上万。
    可是很少有孕吐反应像她这么严重的。
    胆汁都吐了出来，大脑快要缺氧，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胃疼到抽搐，偏偏还手脚冰凉，冷汗出了一身。
    傅景洲不放心，在卫生间外面守着：“凌壹，你没事吧？”
    “没事，吃坏东西了。”
    刚吐过，她的声音有些嘶哑，眼眶里都是泪水。
    站在镜子前用冷水冲了一把脸，用毛巾把水泽和眼泪全都擦干，她推门走了出去。
    傅景洲还在外面站着，有些焦急。
    凌壹扫了一眼他身上小麦色的皮肤，避嫌似的躲开了眼神：“我没事，你先去穿上衣服吧，我有话跟你说。”
    “好。”
    傅景洲回来得很快，上身套了一件休闲外套，还给她端了一杯热水：“喝点吧。”
    凌壹没在扭捏，她胃里难受得很，一口气把微烫的热水喝了进去，这才觉得浑身熨帖了许多。
    “傅景洲，”她说：“明天我请了一天假，我们去民政局把离婚手续办了吧。”
    傅景洲似乎没料到她想说的话原来是这个，“你不是说工作很忙吗？也不是这么着急的，过一阵子也行。”
    “医院有个外派名额，这个机会很难得，我下周就要出发了，在这之前我们把手续都办好吧。”
    “外派？去多久？”
    “少则三五年，多则……可能就一直留在那边工作，不回来了。”
    傅景洲有些微怒：“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都不跟我商量一下？”
    “我说了，我是个成年人，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
    傅景洲被堵了一句，脸色不太好看：“你已经决定了？”
    “嗯，手续全都办好了。”
    “非要这么急吗？能不能往后拖一拖？”
    “没必要。”
    “可是心彤的身体还虚弱着，而且你也还没教过我该怎么照顾孕妇，你这个时候走……”
    凌壹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然后，忽而笑了。
    “你其实不是在挽留我，只是怕我走了，没人帮你照顾苏心彤？”
    傅景洲说：“这是原因之一。”
    “那其他原因呢？”
    “……”
    说不出来，那就是没有其他原因。
    凌壹自嘲地笑：“你放心，苏心彤的情况我记录得很详细，到时候医院里会有其他医生接手，直到她平安生产。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找个月嫂来家里。”
    叩叩叩——
    客房的门被敲响，苏心彤在外面说：“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还怕我听见啊？”
    既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凌壹也不想再在这件事做过多的纠缠，更不想在苏心彤眼皮子底下跟傅景洲同处一室。
    女人的妒火，谁都不知道下一秒就会蹿得多高。
    她主动去开了门，“我不舒服，他给我送热水。”
    苏心彤不太信，目光在她和傅景洲身上来回扫了扫，看到他已经套上了上衣，两人的神色也没有丝毫暧昧，甚至还有些不悦的龃龉，这才放了心，“凌壹，你没事吧？”
    “没事，时间不早了我想睡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她下了逐客令。
    傅景洲还想说什么，却被苏心彤强行拉走了：“凌壹工作了一天很累了，我们别打扰她。”
    她不是累，她是疲惫。
    身体上的累其实还好，最近事情并不多，可脑子里的思绪总是纷乱一片，根本睡不着。
    起身，去了客厅，坐在方才傅景洲和苏心彤坐过的落地窗前，透过玻璃往外看。
    窗外就是一片沙滩，还有平静无波的海面，海面之上是墨蓝色的夜幕，上面缀着一轮圆月，还有繁星点点。
    他们方才坐在这里，看着这样的画面，都会聊些什么呢？
    以她贫瘠的语言，估计只能说出一句：“月亮好亮。”
    情不自禁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她低下头苦笑，笑自己果真的是无趣到底了。
    身后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亮也没用。”
    凌壹转头看到来人，并不是太惊讶，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没用也亮。”
    女人之间的较量，是不是都这么无聊？
    一个月亮也能暗暗较起劲来。
    傅景洲那头山猪肯定不懂。
    苏心彤在她旁边坐下，问道：“你们单独在房间里的时候，都聊了什么？”
    凌壹觉得有点可笑：“你在害怕什么？他对你是怎么样的，你心里应该清楚。”
    “我本来是很自信的，可是今天我突然发现，傅景洲对你的重视并不是一星半点，你在他心里占据着非常重要的位置。”
    “我都说了，他把我当妹妹。”
    “可你们并不是亲兄妹，但凡你要是起了心思，会是个可怕的对手。”
    凌壹曲起腿，抱在胸前，目光悠远：“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问了他你今天的症状，”苏心彤一把扯过她的手臂，盯着她的小腹，目光狐疑：“一闻到焦糊味就想吐，你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凌壹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你觉得他会碰自己的妹妹？傅景洲的道德水平没这么低。”
    “真的？”
    “不信算了。”
    “是不是真的我试试就知道了。”
    话音还没落，凌壹只觉得一个黑影冲着自己就砸了过来。
    脑海中根本来不及反应，她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小腹，硬生生用脊背扛住了这一下。
    并不怎么痛，苏心彤丢过来的就只是个毛绒玩偶，软绵绵的，一点攻击力都没有。
    可是她护住小腹的动作，却已然暴露了所有。
    “你果然怀孕了！你用了什么手段怀上的？”苏心彤脸色阴沉：“孩子几个月了？”
    凌壹垂着眼，没说话。
    苏心彤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恍然大悟，低声咕哝了一句：“酒吧那晚是你……”
    凌壹听不清她说什么，直接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苏心彤的声调都提高了八度：“你以为有了孩子就可以打败我吗？你做梦！”
    凌壹道：“你别激动，你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稳当，小心出意外。这个要是掉了，以你的身体条件，以后恐怕都很难怀上了。”
    “这个孩子要是没了，你肚子里这个也别想平安生下来！”
    苏心彤却有些控制不住地咬牙，恶狠狠地看着她小腹。
    闻言，凌壹骤然神色一变：“你想干什么？”
    “我不会允许傅家还有其他孩子来分家产！”
    凌壹唇角勾起，眼神却格外锐利：“你要是敢动我的孩子，我现在就去叫醒傅景洲，告诉他你肚子里这个不是他的。”
    “你敢？！”
    凌壹说：“男人我让给你，傅家我也让给你，工作我都不要了自己申请去国外，就是为了给你们腾地方，但是苏心彤我告诉你，你如果敢动我的孩子，你也别想好过！”

 第9章 去离婚

    凌壹一直不太理解，为什么宫斗剧会有那么多人看。
    就为了一个男人，那么多年轻貌美的女人争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有意思吗？
    现在她终于有点明白了，有时候女人争的并不是男人，而是一口气。
    一味的退让换来的不是息事宁人，而是别人把你当软柿子捏，还捏了又捏。
    或许是昨晚她一改常态的凌厉唬住了苏心彤，她没有再来找自己的麻烦。
    今天一早，傅景洲带她离开家的时候，苏心彤一个字都没问。
    不但没问，还很贤惠地送他们出门，嘱咐傅景洲开车注意安全。
    不过不问也不影响什么，而且苏心彤应该开心才对，因为她跟傅景洲是去离婚的。
    这恐怕是她最后一次坐傅景洲的车了。
    一起去了车库，傅景洲帮她拉开了副驾驶的门，面色说不上好：“快上车吧。”
    她笑着调侃了一句：“这么迫不及待？”
    “不是你着急要去国外么？”
    凌壹沉吟了一下，点头：“也是，去得早不堵车，而且也不用排太久的队。”
    不过她没有坐副驾驶，她自己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傅景洲问她：“这还没走呢，就跟我这么生分了？”
    凌壹解释道：“一个男人的副驾驶位置，是属于他的女朋友或者妻子的，我坐不合适。”
    “哪儿听来的狗屁理论？”
    “开车吧。”
    傅景洲恨恨摔上了副驾驶的门，踩油门的力度大得不行，车子开得飞快。
    一路上，他都臭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车子里的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凌壹叹了口气，问道：“你到底在气什么？”
    “我……”
    傅景洲重重拍了一下方向盘，紧抿着唇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气凌壹突然要出国？这对她的职业生涯来说的的确确是件好事，他应该为她开心才对。
    气她急匆匆要离婚？可这不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么？而且离婚本就是一早就说好的，凌壹不但全程配合了他，还一句怨言都没有。
    那他为什么觉得心里这么堵得慌？
    傅景洲重重锤了锤自己的心口，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个大病。
    到了民政局，这里已经早早就排起了长龙——不过是结婚登记那边的。
    离婚这边没人，就他们两个。
    凌壹走在前头，在柜台前坐下，从包里把证件都掏出来，一一放在工作人员面前：“麻烦您，办理一下离婚。”
    工作人员正在喝茶看报纸，闻言差点喷了出来：“今天可是520，你们办离婚啊？”
    凌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今天是5月20号。
    怪不得结婚登记那边的队伍这么长。
    “嗯，办吧。”
    工作人员看向一旁的傅景洲：“这位先生的意思呢？”
    傅景洲没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凌壹：“听她的。”
    大概是520这个日子实在是太有纪念意义，整个大厅里挤满了来办理结婚证的新人。
    人一多，空气就有些浑浊，再加上有人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早饭，气味混杂起来难闻得很。
    凌壹忍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忍住，偏头干呕起来。
    傅景洲吓了一跳，也顾不上生闷气了，赶忙凑了过来帮她拍背：“怎么又想吐了？你到底吃坏什么了？”
    凌壹摇了摇头，脸色惨白。
    “我去给你接杯热水。”
    他急匆匆地跑了，很快带了一杯热水回来，凑在她唇边：“有点烫，你小心。”
    凌壹想要接过来，“给我吧。”
    可傅景洲不让，“烫手，我帮你拿着。”
    她实在没精神跟他纠结，只能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热水。
    喝完了，傅景洲把袖口往外翻了一圈，露出里面最柔软的面料，小心翼翼地帮她擦着眼角的泪珠：“以后一定要按时吃饭，不能因为工作忙就总是瞎凑合。”
    “……嗯。”
    “嗯什么嗯？我跟你说了多少年了，你什么时候听进去了？算了，以后一天三顿饭我让我助理给你送去，必须得盯着你吃完再回来上班。”
    工作人员在一边旁观了全程，啧啧两声：“你们看起来感情挺好的呀，先生这么疼太太，为什么要离婚啊？”
    凌壹一时语滞。
    她该怎么解释？
    因为她的先生从来没有把她当太太看过，只当她是妹妹？
    这话说出来估计都没人信，但是偏偏就是事实。
    工作人员笑了笑，把他们的证件都退了回来：“你们再回去好好想一想吧，离婚不是件小事，离了真就成了陌生人了，还是要慎重啊。”
    凌壹还想坚持：“我们之后抽不出时间了，麻烦您今天就给办了吧……”
    “不办了。”
    傅景洲把证件收了起来，连带她那一份也一起收走了。
    凌壹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傅景洲的眼神有些闪躲：“你早饭还没吃，我们先去吃早饭。”
    “办完再吃。”
    “吃完再办！”
    “非得多折腾一回？”凌壹问他：“你不是一向最讲究效率的么？”
    “效率也没有你的身体重要。”
    傅景洲不由分说地把她拉起来，可凌壹状态不好，刚站起来没走两步就头晕得要摔倒。
    傅景洲见状，直接打横抱起她，大步走出了民政局。
    再次回到车里，这一次傅景洲不由分说地把她放在了副驾驶位置上。
    凌壹挣扎着想换去后座：“我说了，我不能坐这里。”
    傅景洲轻轻一按她的肩膀，她就跌坐了回去：“现在还没离婚呢，你就是我太太，这个位子就是你的。”
    凌壹：“傅景洲，你今天有点奇怪。”
    “可能吧。”他说：“你别想那么多，你坐在副驾驶离我近一点，方便我照顾你。”
    原来是这样啊。
    凌壹摇头失笑。
    傅景洲问：“你笑什么？”
    “我在笑，为什么人总是喜欢自作多情。”
    他皱眉：“你最近说的话我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失恋的女人，总是会突然变得很哲学。”
    “不就是失个恋而已，值得你难受成这个样子？有点出息。”
    凌壹直接回了一句：“苏心彤当初离开你的时候，你有多出息？”

 第10章 你看孕妇装做什么？

    果然，一说到这个话题，傅景洲就没有再说话。
    他右手扶着方向盘，左手撑在车窗上，看起来有些烦躁。
    凌壹收回目光，偏头看向窗外，不再去看他。
    良久，才突然听到他说：“凌壹，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看我的。”
    凌壹不懂他在说什么，疑惑地看着他。
    傅景洲说：“那段时间，天天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我，你是不是挺看不起我的？觉得我很没出息，很窝囊，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
    凌壹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傅景洲忽而嗤笑了一声：“怪不得你一直不肯叫我哥哥，原来是因为这个。呵呵，我知道你一直看不起心彤，觉得她抽烟喝酒不学习，所以我跟她在一起之后，你连带着也看不起我了？”
    “我说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爸妈那么喜欢你，从小到大你跟他们的想法从来都是一样的，你聪明优秀，听话乖巧，不管他们的儿子是谁，你都会是他们的最佳儿媳妇人选。”
    凌壹有些着急：“傅景洲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好了，不说了，”傅景洲道：“反正你也快出国了，之后见面的机会也少了，之前我管你太多是我自不量力，抱歉。”
    车里的气压骤然间变低。
    凌壹原本心情就不好，身体也不舒服，听完这番话脸色又白了一些，她深深吸了几口气，别过脸去：“傅景洲，今天是我们做夫妻的最后一天，我不想跟你吵架。”
    “凌壹，如果我早知道你是这么看我的，我多一个字都不会管你。”
    凌壹：“哦。”
    除了说哦，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这场婚姻维持了三年，她跟傅景洲从来都没有吵过架。
    偏偏最后一天，竟然闹成了这样。
    苏心彤啊苏心彤，你的魅力可真大。
    就像是电影里演的那种特别厉害的生物学家，能把一个人的基因都彻彻底底改变了，傅景洲已经彻头彻尾被你改造成了我们都不认识的样子。
    尽管你背叛了他跟其他人结过婚，尽管你消失了三年，都丝毫没有削弱你对他的影响力。
    她用手捂住心口，用力拍了拍，似乎这样就能让心痛的感觉缓解。
    “我们现在去哪？”
    傅景洲没好气道：“吃饭。”
    但是这顿饭两个人都没什么胃口，傅景洲心里一直堵着气，凌壹是一直犯恶心，最后就喝了半碗白粥。
    两个人对坐着，一顿饭吃得沉默又压抑。
    临走的时候，凌壹叫来服务员结账。
    傅景洲突然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把粥喝完。”
    “我饱了，喝不下。”
    “你是猫吗？吃那么一点能饱？喝完。”
    “你不是不管我了吗？”
    傅景洲一怔，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随后快速结了账，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凌壹跟在他身后，慢吞吞地上了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道：“回去吧，程序都走到最后一步了，很快就能办完，不要耽误你下午的工作。”
    傅景洲忽而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她。
    凌壹被他看得有点发毛：“你想说什么话，直说。”
    “你就这么不喜欢心彤？”
    “你要听实话吗？”
    “嗯。”
    “是的，我不喜欢她，非常不喜欢。”
    傅景洲嘲讽地笑：“那以前上学的时候，你还帮我给她送花送早餐。”
    “我不喜欢，但是你喜欢。”凌壹说：“反正跟她谈恋爱的是你又不是我，我喜不喜欢她也没那么重要。”
    “也是，”傅景洲道：“这么多年，不管爸妈怎么激烈地反对我们在一起，你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对她不满的话。”
    凌壹舔了舔唇，眼神闪了闪：“我话本来就少。”
    “是啊，是因为你本来就闷。我还一直以为，只有你能理解我，全家只有你支持我。”
    “你觉得我闷吗？”
    傅景洲反问她：“你不闷吗？”
    “……”
    “什么都憋在心里，什么都不肯说。就连这次，你要去国外不回来了，也只是到了最后时刻来通知我一下。”
    凌壹摇了摇头：“傅景洲，我现在弄不清你生气的点到底是什么？是我因为苏心彤而‘看不起’你，还是因为我突然要走？”
    傅景洲发动了车子，“谁知道呢。”
    可是车子行驶的路，却逐渐偏离，直到跟民政局背道而驰。
    “你要往哪开？”凌壹说：“这不是去民政局的路，你方向开反了，前面路口掉头吧。”
    傅景洲充耳不闻。
    甚至还越来越快，似乎是故意跟她反着来。
    凌壹看他这幅样子也懒得再说什么，干脆闭上眼睛假寐，随便他去哪里吧。
    最后，车子直接开进了购物中心的地下车库。
    傅景洲先下了车，走到这边来帮她拉开车门，示意她下车。
    凌壹说：“我出国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不用再买。”
    傅景洲说：“心彤弄坏了你的衣服，说好了今天要赔给你的。”
    哦，原来是要帮苏心彤还债。
    凌壹下了车，跟他一起乘电梯上楼。
    三楼是女装，刚一出电梯门就是一个孕婴店。
    店外的模特身上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妈妈外套，非常柔软的面料，宽松透气，凌壹挺喜欢的，情不自禁多看了两眼。
    傅景洲狐疑：“你看孕妇装做什么？”
    凌壹飞快地收回视线：“……就随便看看。”
    店员笑吟吟地走出来，介绍道：“其实这件衣服不是孕妇也可以穿的，之前也有其他女孩子看中这套衣服，都是年轻小姑娘呢。”
    “是嘛。”凌壹笑了笑：“是挺好看的。”
    “你肤色白，粉色最衬你了。”
    “我……我没穿过粉色。”
    从小到大她的衣服都是黑白灰，基本没有亮色。
    唯一要说是亮色的，就是中学校服，天蓝色和白色相间。除此之外，就连睡衣都是黑白灰。
    店员很热情：“那就试试新风格嘛。”
    凌壹走进了试衣间，店员询问了她的尺码，找来了合适的递给她。
    粉色是真的挺衬她的，凌壹挺满意，关键是这件衣服并不会像其他妈妈装一样显得很臃肿，等以后肚子大起来，正好能穿。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胸口处后面总是觉得有些扎扎的，不太舒服。
    她摸了摸，也没弄清楚到底里面是怎么回事。
    “你好，这件衣服好像有点问题……”
    也是不巧，店里突然来了好几位客人，店员有些忙不过来。
    店员有些抱歉地对等在一旁的傅景洲说道：“不好意思，我这会儿实在是有点走不开，能不能麻烦您帮您太太看一下？”

 第11章 你对我也很重要

    这衣服她是贴身穿的，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件内衣。
    凌壹赶紧阻止：“他不行！”
    傅景洲昂着头看她：“为什么不行？”
    “男女有别！”
    店员扑哧一下笑了：“你们都是夫妻了，还这么害羞呀？”
    傅景洲突然挑了挑眉，像是默许了店员的话。
    长腿迈开，突然往更衣室的方向走了过来。
    凌壹几乎是眼睁睁看着他一步一步靠近。
    店员跟其他顾客都在外面商品区，更衣室这边只有她一个。
    凌壹抓紧了身上的衣服，心跳加速。
    傅景洲身高腿长，没两步就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哪里？”
    凌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在了更衣室的墙上，手指不自然地紧紧抓紧了衣襟：“没事了，已经解决了。”
    “凌壹，你的声音在抖。”
    “……”
    “你害怕我？”
    凌壹伸手把他推开了一些：“你、你离我远一点。”
    傅景洲身上有淡淡的古龙水味，他一靠近，这股淡淡的味道就弥散开来，把她包围。
    曾经她很迷恋这种味道，可事情已经发展到现在这个阶段，她很清楚地知道——不能再放任自己沉溺下去了。
    还好，就剩最后几天了。
    要坚持住，不能在最后关头露了馅。
    很多事情一旦被戳破，就再也回不去了。就如同她跟傅景洲，一旦她的心思被摊开在阳光下，以后不但兄妹做不成，恐怕就真的只能当陌生人了。
    她说：“我自己能处理好的。”
    傅景洲被她推得往后退了一步，有些吃惊——她从来没有这么抗拒过他。
    他不信邪，再一次想要走近她：“你到底怎么了？让我看看。”
    手还碰到她的衣领，下一秒凌壹就偏头吐了出来。
    这里的动静到底是惊动了店员和其他顾客，店员急匆匆跑了过来，扶住了她：“太太，你没事吧？”
    凌壹只觉得头晕的难受，整个胃都快要翻转过来，只是她这几天胃口不好几乎都没怎么吃饭，早上喝的半碗米粥全都吐了出来。
    她摆了摆手：“我没事，对不起，我一会儿帮你清理干净。”
    这里是母婴店，外面的顾客有好几个都是宝妈，一看她这个情况就心里有数了。
    “小姐，你这孕吐反应有点严重啊？商场里空气不流通，还是尽量少来吧，需要什么让你老公出来买就行了。”
    另一个顾客推了推站在一边的傅景洲：“就是她老公吧？快扶你老婆去外面透透气吧，女人怀孕特别辛苦的，你可要好好照顾她。”
    凌壹想反驳，“他不是……”
    刚说了三个字，眼前又是一阵水雾迷蒙，干呕不止。
    身子一轻，她被人抱了起来，径直离开了母婴店。
    傅景洲没回车上，直接抱着她去了商场外的广场，轻轻把她放在了小花坛边上坐着。
    凌壹脸色惨白，痛苦地皱着眉：“我把人家的地板弄脏了……”
    “我会赔偿的，”傅景洲依旧沉着脸，此时还多了几分复杂：“你今天吐了好几次了，昨晚在家里也是。”
    凌壹知道他的意思，方才那几个顾客说她是孕吐。
    “你跟那个男人都……”或许是觉得后面的话有些不好说出口，傅景洲欲言又止，换了一种说法：“你都怀上他的孩子了？他知道这件事吗？”
    凌壹依旧难受得很，话都没力气说了，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傅景洲气得要爆炸，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凌壹，他明明有喜欢的人还让你怀了孕，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王八蛋！你告诉我他是谁，你告诉我！”
    凌壹看着他暴跳如雷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你要干什么啊？”
    “我干什么？我要让他明白，欺负我傅景洲的妹妹，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没怀孕。”
    “他……你没怀孕？”傅景洲还在气头上，骤然间听到这话，顿了顿：“你别骗我。”
    “我是妇产科医生，我怀没怀孕自己不知道？”
    傅景洲半信半疑：“那你……”
    “我就是肠胃炎，你知道的，我们当医生的都是跟着患者的时间走，这个患者要生了，那个患者要紧急手术，吃饭作息都不规律，久而久之基本都有胃病。”
    傅景洲在她身边坐下，扶着虚弱的她靠在自己怀里，轻柔地帮她整理黏在脸上的碎发，叹了口气道：“你跟那个男人……真的没有……过？”
    “除了值夜班，我哪天晚上没有回家睡觉？”
    “……”
    “上班时间我忙得脚不沾地，哪有功夫去跟男人约会？还得一而再再而三地约会，直到怀上孩子？”
    听了这话，傅景洲的表情舒展了些许：“我还以为你……”
    “我没那么傻。他有喜欢的人，那我就祝他幸福，我不想当别人感情的第三者，我有我的尊严和骄傲。”
    这句话，很符合她的性格。
    无形中也给刚刚她的解释增加了几分真实性。
    傅景洲虚虚地揽着她，语气软下来：“凌壹，我们是兄妹，你别讨厌我，行吗？”
    “我什么时候讨厌你了？”
    “刚刚，我想帮你，你先是推了我一把，然后还吐了，你就这么厌恶我吗？就因为我跟心彤在一起了？”
    “我推你是因为男女有别，就算我们一起长大，但现在都是成年人了，苏心彤昨晚也说过，就算是兄妹也要避嫌的，她的话你都忘了？”
    傅景洲：“……我没忘。”
    “她的话你肯定忘不了的，你中学的时候不是还弄了个本子，天天写日记，把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全都记录下来，比上课记笔记还细致。”
    傅景洲轻笑：“你还记得呢？”
    “当然记得，你们一路走来，我都看在眼里的，我知道她对你有多重要。”
    傅景洲说：“你对我也很重要。”
    “傅景洲，就算是亲兄妹，等将来各自结了婚成了家，那也是两家人，会有各自的人生，伴侣才是我们生命里最亲近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傅景洲说：“可是伴侣有可能会离婚，哥哥却永远都是哥哥。”
    凌壹笑了，她不知道是她傻还是傅景洲傻。
    “算了，”她说：“我好一些了，自己在这里歇一会儿就好，你去把赔偿给了吧，帮我跟她们说声抱歉，也顺便解释一下我们的关系。”
    傅景洲皱眉：“跟他们解释什么？”
    凌壹无奈：“傅总，你可不是无名之辈，财经频道天天放你的照片呢。万一我们刚刚被拍上了新闻，之后不久你又要跟苏心彤结婚，‘脚踩两条船’的名声可怎么不好听。”
    “可你是我妹妹啊！澄清一下就好了。”
    “我们没有血缘，外面的人会以为我们只是单纯的兄妹之情吗？”

 第12章 苏心彤，你别逼我

    傅景洲的电话响起。
    两个人坐得近，凌壹能看到他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来电显示：心彤。
    凌壹不用猜就知道，估计是来问他们离婚办得顺不顺利的。
    “喂？”
    苏心彤的声音从电话听筒里传来：“景洲，事情办完了吗？”
    “还没，有点意外情况，凌壹不舒服。”
    苏心彤的声音拖得老长：“哦……不舒服啊。”
    这话的潜台词凌壹听得很明白，苏心彤就差把“她是装的”四个字拿大喇叭喊出来了。
    凌壹冷笑一声，在旁边扬声补了一句：“一会儿就去办了，耽误点时间而已，今天能办完。”
    傅景洲的眼神扫过她的脸，站起来走到远处，确认她听不到了，才继续跟苏心彤说着什么。
    距离其实也不算特别远，虽然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内容，但凌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脸上温柔的笑意。
    只有对苏心彤才会露出的这种笑意。
    今天，是520啊。
    今晚应该是属于他们两个的二人世界，苏心彤特地打电话来，应该是今晚有安排。
    跟她所料差不多，苏心彤的确是这么说的：“景洲，这么重要的日子，我要你回来陪我一起睡觉。”
    傅景洲说：“我不是已经带你回家了吗？”
    “我说的睡觉，是动词。”
    傅景洲瞬间变了脸色：“别总说这个。”
    苏心彤委屈道：“自从我们在酒吧重逢的那一晚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过了。”
    “那晚是我喝醉了。”
    “可是就是在那一晚，我怀上你的孩子的，你就算还介意我之前的事，但你总得为那一晚负责，对孩子负责吧？”
    “……”
    “我不管，你今晚要是不陪我，我就去把孩子打了。凌壹说我这一胎很危险，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你到时候记得来给我和孩子收尸！”
    傅景洲头疼不已：“你冷静一点。”
    “好，我冷静，我们不睡觉了，去外面放烟花吧。”
    傅景洲没立刻答应，只是说道：“让我想想。”
    不远处，凌壹一边等他，一边给老师发了个微信，说今晚回去值班，换老师回去休息。
    王医生年纪大了，熬不了夜，听她这样说也就同意了，还不忘叮嘱她这阵子要注意身体，不能太过劳累。
    “跟谁聊天呢，这么高兴？”
    不知何时，傅景洲已经挂了电话回来了。
    凌壹飞快收起手机，道：“电话打完了？那我们现在去民政局办手续吧。”
    “今天去不了了。”
    “为什么？”
    “公司临时有事。”
    凌壹有些意外：“你刚还接了公司的电话？”
    “……嗯。”他的回答明显有些迟疑。
    凌壹已然心里有数：“今天是520，你要是跟苏心彤有什么安排你就随意，不用特意为了避着我还编出个理由来，公司不背这个锅。”
    傅景洲脸色一白：“你猜出来了？”
    就苏心彤那点花花肠子，她都不用猜。
    她现在住家里，苏心彤想跟傅景洲单独过节日，肯定得出门。
    傅景洲也就只能编出了一个要去公司的谎言。
    他问：“你晚上不回家能去哪儿？”
    凌壹说：“回医院，跟我老师换个班。”
    “又值夜班？”
    “嗯，老师年纪大了，身体撑不住。”
    傅景洲深深看着她，抱着她起身：“不行，你的身体也撑不住，跟我回家。”
    凌壹在他怀里表示不满：“我身体好着呢，你跟苏心彤过520去吧，别管我。”
    “不过了。”傅景洲嘟囔着：“没什么好过的。”
    回到家，苏心彤应门应得很快。
    她已经化好了妆，换上了一身紧身上衣和短裙，一开门，笑容却僵在脸上。
    傅景洲抱着凌壹进了门，放在沙发上：“心彤，麻烦你去倒杯热水来。”
    “哦。”
    苏心彤不情不愿地去了，回来的时候一边把水杯递给傅景洲，一边问他：“你公司不是还有急事吗？让凌壹在家休息，我们赶紧出门吧。”
    傅景洲摇头：“我不放心凌壹一个人在家，她肠胃不舒服，总是吐。”
    “肠胃？”
    “嗯，肠胃炎。”
    苏心彤忽而一笑，跑过去拿了医药箱过来，从里面挑出一盒药递给他：“这是胃药，快给凌壹吃两粒。”
    凌壹抬眸，从苏心彤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精光。
    胃药成分中含有杀菌消炎的成分，她现在胎象不稳，什么药都不能随便吃。
    傅景洲不知道这些，连忙接了过来，跟热水一起递到她面前：“凌壹，你吃了药就能舒服点了。”
    “我不吃。”
    傅景洲皱眉：“听话。”
    “我没事，真的不用吃药。”
    “你刚都吐成那样了还叫没事？”
    凌壹有些不耐烦：“你们出门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苏心彤在一旁笑呵呵地劝：“凌壹，你吃了药他才能放心出门，快吃了吧。”
    凌壹的目光从傅景洲身上转向她：“苏心彤，你别逼我。”
    她的声音提高了几度，明显有警告的意味。
    她们两个现在互相攥着对方的把柄，谁都不敢踩对方的底线，苏心彤如果再过分，她也不是吃素的。
    果然，苏心彤没再说话了，只是咬着唇，委屈地别开头。
    她这个矫揉造作的样子，凌壹直接看笑了。
    几年过去，横冲直撞的不良少女居然变成一杯绿茶了？
    看来在欧洲这几年没白去，演技见长。
    不过她懒得跟这两个人再废话：“你们赶紧出去吧，我想睡觉了。”
    傅景洲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把掌心的药片和水杯一起放在她手边的茶几上：“凌壹，你是医生，如果这个药不对症，那你自己看看该吃什么，确定好了发信息给我，我帮你买回来。”
    “嗯。”
    “还有，医院那边我帮你请了一周的假，你好好在家养病。”
    一周？
    “不行，我下周就要去国外了。”
    傅景洲也正色道：“你现在这个身体怎么去？我会跟你们院长交涉好，去可以，时间推迟。”
    她急了：“傅景洲，我说了你别管我行吗？”
    “不行！”傅景洲的态度也强硬起来：“凌壹，其他事情我都可以宠着你惯着你，但是身体问题不是小事，这次必须听我的。”
    宠着她惯着她？
    凌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好好休息，我去一趟公司就回来。”
    傅景洲跟苏心彤出门了。
    究竟是去公司还是去过二人时间她也懒得去探究，反正以苏心彤的性格，迟早会让她知道的。
    她给王老师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老师，我今天可能……”
    “小凌，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今晚几个孕妇都要生，等不到你过来了。今晚我值班吧，你也好好在家休息，自己的身体也得上点心。”
    歪打正着了。
    “好，谢谢老师。”
    “先别急着谢我，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第13章 我们这种人，配不上他

    你出国的时间恐怕得往后推一阵子了。”
    凌壹一骨碌坐了起来：“什么情况啊老师？”
    “国外那边对接的医院在手续上有点问题，你的签证一直批不下来，我今天问了院里，说是肯定得推迟了。”
    “推迟多久？”
    “一两个月左右。”
    凌壹感觉自己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老师……我们医院之前外派过去的医生有类似的情况吗？”
    王医生说：“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觉得这样也好，多一点时间可以陪陪家人，到了那边之后很有可能就跟这边的人很难再见面了。”
    凌壹吸了吸鼻子，情绪有些低落：“我就是不想再见他了，所以才想去国外的。”
    “那你的爸爸妈妈呢？”
    “我准备在那边安顿好了之后，就把他们接过去。”
    王医生有些惊讶：“傅家在h市家大业大的，就这么扔下事业跟你去国外呀？这边不是还有你哥哥嫂嫂呢，你嫂嫂不是也怀孕了？”
    哦对，她忘了，她现在在同事们眼里还是“傅家大小姐”，大家都以为她跟傅景洲是亲兄妹，他的父母就是自己的父母。
    “老师，我家的情况有点复杂，我……”凌壹突然有些无力，这些事情还真是短时间内说不清楚。
    王医生倒是也挺理解她的：“小凌，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是在完全理智的情况下做出选择，你现在怀着孕，激素水平波动导致情绪波动，我是怕你做错了决定，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老师，您是觉得……我不该留这个孩子是吗？”
    王医生叹了口气：“按理来说，我们做妇产科医生的，肯定是希望每一个生命都被好好对待，平平安安地降生。但是凌壹，你是我带过最出色的学生，如果就为了生下这个孩子，放弃唾手可得的大好前程，一个人跑去异国他乡，当几十年的单亲妈妈，我总觉得……这个代价有点太大了。”
    “……嗯。”
    “孩子的爸爸不是还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吗？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了，其实你的生活还可以跟以前一样照常继续下去，我跟小赵都会帮你保密的。我明年就要退休了，到时候你就是医院里妇产科绝对的权威。犯不着为了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把一辈子都搭上。”
    “……”
    “如果现在拿掉孩子，之后一个月刚好可以休养身体。一个月之后，无论是你选择留在h市，还是去国外深造，时间都刚刚好。”
    凌壹胡乱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她知道，老师说的都是对的。
    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理智上知道怎么走才是最正确的道路，可感情偏偏背道而驰。
    肚子里这个小生命，是个女儿呢。
    都说女儿像爸爸，这个小家伙应该会长得比较像傅景洲吧？
    她从包里找出了自己的钱包，最里面的夹层里，抽出了一张老照片，被她裁剪的只有巴掌大小，正好能放进钱包里。
    照片上，是她十八岁生日的时候，跟傅景洲的合照。
    那一年，她以h市理科状元的成绩保送了h市医科大，傅景洲亲自送她去学校，两个人在医科大门口照了一张合照。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她跟傅景洲的唯一一张合照。
    这些年其实她们的照片不少，但大多数都是跟傅伯父和傅伯母一起，很少有两个人单独拍的。
    照片上，傅景洲单手搂着她的肩膀，宠溺地看着她，而她笑得一脸稚气，比了个特别俗气的剪刀手。
    那时候，傅景洲已经是个二十三岁的男人了，看起来有几分年少轻狂，却挡不住浑身上下的意气风发和英挺清贵。
    他的侧脸轮廓很好看，棱角分明，却不过分冷厉，眉骨高，鼻梁也高，整张脸特别立体。
    她用手指摩挲着照片上他的脸，心中涌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平和温暖。
    女儿像他的话，其实是很好的，将来一定是个大气明艳的女孩子。
    她自己的长相偏向江南人的娟秀恬淡，好看也是好看的，但一般这种长相的更像是邻家妹妹。
    对啊，邻家妹妹。
    她可不就是傅景洲的邻家妹妹？
    凌壹摸了摸自己还十分平坦的小腹，想起了老师方才挂电话前的最后一句叮嘱：“凌壹，你没有当母亲的经验，如果实在拿不定主意，就去问问长辈的意见。”
    她站了起来，草草收拾了一下东西，叫了个车回家。
    车子一路出了滨海路，驶入老城区。
    这里繁华又热闹，多了几分市井的鲜活气息，爸妈现在就住在老城区的一个小区里。
    母亲来应门的时候，一看到她，激动得不行，连忙拉着她进门：“怎么这么晚过来了？吃饭了吗？我今天也没买什么菜，我现在下去买……”
    凌壹拉住她：“妈，我吃过了，我就是想你跟爸了。您别忙了，陪我说说话吧。”
    “好好好，你爸刚才还跟我说，这两天他的右眼皮一直跳，我的心也总是慌慌乱乱的，我们都怕你出什么事了，我正想打电话给你呢。但是你工作忙，我又怕打电话过去会打扰你工作……”
    凌壹任由母亲拉着，进了卧室，把她按在床边坐下。
    爸爸也开心得不行，下半身不能动，还挣扎着从床头柜的角落里翻出来了几颗奶糖，趁妈妈不注意塞到她手心：“快藏起来，回去吃。”
    凌壹心一酸。
    她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牌子的奶糖，可惜后来家里出了变故，他们一家断了经济来源，全靠傅伯伯和傅伯母接济，她再也不敢提出任何“额外”的需求。
    而现在，这种奶糖早已经过时，被更多新口味新品牌的糖果所取代，已经很难买得到了。
    也不知道行动不便的爸爸是从哪里找到的，又是做什么攒下来的钱。
    “壹壹，你在傅家，一定要懂事、听话，更要孝顺，要把傅先生和傅太太当做亲生父母来孝顺。”
    她点头：“嗯，我知道，你们放心。”
    “还有，傅家少爷……人家毕竟是少爷，你不要有什么其他想法，我们这种人，配不上他的。”
    这话是妈妈说的，凌壹愣了一下，尴尬地点头：“我心里有数。”
    “那就好，”母亲眼睛微红，抱了抱她：“我看电视剧上演的啊，有一些女孩子，为了嫁入豪门就千方百计怀上孩子，然后用孩子去逼迫人家……你可千万不能这样，我们不能恩将仇报，懂吗？”

 第14章 你开了免提？

    这番话，几乎每次回家，妈妈都会叮嘱她一遍。
    凌壹以前听的时候觉得耳朵起茧子，可是现在……却好像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
    傅家对他家有恩，傅景洲是她的恩人，如果她用孩子绑架他的人生，让他错失了与挚爱相爱结婚的缘分，那可不就是恩将仇报么？
    “妈，”她依偎进母亲的怀里，呼吸着她怀里淡淡的肥皂气味，干净又清冽：“我想请教你一件事。”
    “我们壹壹可是学霸呢，妈妈读的书不多，有什么能教你的？”
    “妈，你怀我生我那么艰难，又那么辛苦赚钱养我长大，你觉得后悔吗？”
    “妈妈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再艰难再辛苦都不后悔。”
    “那如果爸爸一点忙都帮不上呢？只有你一个人，一个人怀孕，一个人生产，一个人辛苦抚养我长大，甚至完全没有了自己的人生……你当初会选择生下我吗？”
    母亲似乎是想了想，眼光里有晶莹的水光闪动。
    然后，没有一丝迟疑地重重点头：“会。”
    “为什么呢？”
    母亲笑了笑：“壹壹，等将来你怀了孩子，你就会明白了。要把孩子打掉，就像是从身体里活生生剜下来一块肉一样疼。”
    凌壹轻轻摇了摇头：“如果月份小的话，可以药流，不怎么疼的。”
    “你怎么知道不疼，你又没有经历过。”
    “我在医院见过好多，”凌壹吸了吸鼻子，声音越来越小：“大多数都是不疼的，就跟来了一次例假一样，完了就没事了。”
    母亲突然起了疑心：“壹壹，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了？你该不会是……”
    凌壹展颜一笑：“怎么可能呢，我就是遇到了一个病人，她快要跟丈夫离婚了，丈夫也已经有了新的爱人，可她发现自己怀孕了，一直犹豫不决。”
    “这样啊。”
    “妈，你觉得这个孩子她该留下吗？”
    母亲说：“壹壹，其实这个病人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没有吧？”
    “就像你说的，药流没什么痛苦，她要是不想要这个孩子，早就去找你开单子做流产了，何必要纠结呢？说到底，她还是想留。”
    “那您觉得，她留下这个孩子，是对的吗？”
    母亲说：“这世间没有什么一定对或者一定错，只要想清楚了之后的路该怎么走，愿意承担未来的艰难困苦，那就放手去做吧。”
    叮铃铃——
    手机响起来。
    是傅景洲。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铃声是系统自带的统一铃声，但此时听起来好像格外急切。
    凌壹暗道一声，估计又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妈，我去阳台接电话。”
    “什么电话，还不能让爸妈听啊？”
    “工作上的。”
    她去了阳台，才按下了接听键：“喂？”
    傅景洲几乎是低吼：“凌壹，你人呢？你去医院值班了是不是？你前两天还说心彤呢，你怎么自己也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傅景洲的声音大得出奇，凌壹拧着眉把手机往外拿了拿，等他吼完，才重新贴在耳朵上：“你回家了？”
    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才过去了一个小时不到。
    他们过520这么快就过完了？
    “我说了，我去公司处理一点事情就回来。”傅景洲道：“你在医院等我一会儿，我现在去接你。”
    “你不要来……”
    “你闭嘴！”傅景洲低声斥责道：“你好好呆在医院等我，我带你去消化科看看你的肠胃炎，开点药。”
    “我说了，我自己就是医生，我不用吃药。”
    “你是妇产科医生！今天你要是怀孕孕吐，我才懒得管你，在这方面你比我专业多了，用不着我操心，可你不是！”
    凌壹苦笑，这话说得，她没法接。
    “我没在医院。”
    “没在医院？那你去哪儿了？这么晚了乱跑什么？！”
    “我来看我爸妈了。”
    这下轮到傅景洲顿住了。
    过了好几秒，才听他放缓了语气，说道：“你要去看他们可以明天白天，我陪你一起去……算了，你等着，我现在过去。”
    “傅景洲，苏心彤在你身边吗？”
    “在，怎么了？”
    “坐的副驾驶位吗？”
    “……”
    那就是了。
    “她怀着孩子，别颠簸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电话里突然传来苏心彤的声音：“凌壹，我没关系的，我们先去接你吧，景洲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也认认门，以后等孩子出生了，也能抱来给你爸妈看看。”
    “傅景洲，你开了免提？”
    “……嗯，心彤也是担心你，着急想听听你的情况。”
    凌壹突然觉得好没意思。
    “凌壹？凌壹？”
    “嗯，”她应了一声：“我爸妈睡了，你们在路口等我吧，别上来了。”
    爸爸下半身不能动，妈妈身体也不是太好，苏心彤说要认门，给她敲响了警钟。
    现在她跟苏心彤一人捏着对方一个把柄，她不敢太造次，但是如果她用爸妈来威胁自己呢？
    不是她把苏心彤想得太不堪，三年前她可以用自己的身体换取电影女一号的资源，三年后还可以用孩子的命来换傅景洲对她的怜惜，她本身就是个豁得出去的性子，凌壹不敢赌。
    凌壹问：“你们到哪了？我马上下楼了。”
    傅景洲说：“五分钟左右就能到路口。”
    “好，一会儿见。”
    她飞快地挂了电话，跟爸妈打了招呼，拿起外套和包包就下楼。
    这栋居民楼还是老式的，没有电梯只有楼梯，感应灯坏了，眼前黑乎乎的，她着急下楼，差点一脚踩空。
    好在及时稳住了身子没有彻底栽倒，可脚腕却重重扭了一下。
    她一刻不敢耽误，一瘸一拐地往路口走。
    快到的时候，隔了好远都能看到傅景洲的车，他开了一辆黑色的卡宴，就停在路口的路灯下。
    路灯的光照下来，可以清晰地看到——苏心彤就坐在副驾驶位上，抱着他的手臂撒娇似的说了什么。
    她走过去，直接敲了敲车子后排的车窗。
    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凌壹看向前排，傅景洲和苏心彤并排坐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而坐在后座的她，真的像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
    傅景洲转过身来，一脸担忧：“你还好吗？”
    “我都说了我没事。”凌壹说：“我爸妈很累，你们来了还得招呼茶水，以后你们也别来了，你的心意他们都知道的。”
    傅景洲问：“凌叔叔最近还好么？”
    “还是老样子，气色还可以。”
    “可你的气色不太好，脸怎么怎么这么白？刚又吐了吗？”
    她摇头：“没有。”
    “还是得去看看，这几天我看你状态都不对了，术业有专攻，还是让消化科的大夫看看我才能放心，我都预约好了。”
    凌壹猛然间打起精神来：“你预约的哪个医生？”
    “你们医院的周医生，他今天正好值班。”
    周医生？
    凌壹心里咯噔一声。
    消化科的医生她基本都算熟识，只有这个周医生，是京城刚来的专家，来他们这里交流授课的，她跟周医生连面都没见过，只是听说他慧眼如炬，诊断准确率奇高。
    帮她打掩护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第15章 夫妻相

    “凌壹，怎么了？”
    傅景洲一边开车，一边瞄了一眼后视镜，凌壹的神色有点慌乱。
    “没……”
    “是不是你跟这个周医生有什么过节？”
    “那个，”凌壹舔了舔唇：“今天太晚了，要不明天再去医院吧。”
    傅景洲不同意：“不差这点时间，身体重要。”
    方向盘和油门都被他控制着，他非要去，凌壹根本没办法阻止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车子开到了医院门口。
    下车的时候，傅景洲对苏心彤说：“你怀着孕不方便跑来跑去的，就在车里等我。”
    苏心彤的目光在他和凌壹身上来回游移了一圈，“那你可得劝劝凌壹好好治病啊，该做检查就做检查，我听说肠胃病最好做个b超什么的……”
    b超一照，她怀孕的事必定败露。
    凌壹冷声道：“又不是内脏病变，不用照b超，顶多是做胃肠镜。”
    苏心彤吐了吐舌头：“哦，我不太懂。”
    “不懂就少说话。”
    傅景洲轻轻拍了拍她：“心彤她也是关心你，态度好一点。”
    抱歉，现在她的态度没法好。
    要是放在以前什么都没发生，什么真相她都不知道的时候，她或许真的能把苏心彤当亲嫂子一样对待，反正演戏演了二十多年，再继续演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自从她屡次三番想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不利，凌壹没办法对她有好脸色。
    她现在能跟苏心彤平静地坐在同一辆车里，都已经算是给傅景洲面子了。
    傅景洲拉住她的手，“走吧，去见见周医生。”
    凌壹下意识挣脱了他的手：“我可以自己走。”
    傅景洲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生气了？”
    “……没有，走吧。”
    今天果然是周医生值班。
    周医生看上去有七十岁左右了，满头白发，但是精神矍铄，眼神锐利，目光就在她脸上这么一扫，就看出来了问题：“贫血，太瘦了，以后必须加强营养。”
    没提做检查的事，凌壹微微安心，乖乖点头：“知道了。”
    “最近有什么症状？”
    “我……”
    傅景洲抢在她前面开了口：“她这几天时不时就会吐，闻到焦糊味，或者是油腻的味道，空气污浊的时候，都会吐。”
    周医生蓦然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睛：“你真的是肠胃炎？”
    当医生久了，什么症状对应什么病，就算不是自己的专业，也大概都知道。
    凌壹自己就是，有的孕妇来了，她虽然不是骨科大夫，但也能从症状里判断出来她有骨质疏松。
    周医生从医几十年，傅景洲又把症状说得这么明显，他心里早就有数了。
    “嗯。”她点头的时候，控制不住的带着点心虚。
    周医生“哦”了一声，看了看傅景洲，意有所指：“他是你男朋友？”
    “不是不是！”凌壹赶紧否认：“他是我哥哥。”
    周医生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那你哥哥可真紧张你。”
    “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不错。”凌壹说：“周医生，我真的就是一点点肠胃炎，以后我会注意日常饮食的，应该不用吃药了吧？”
    周医生推了推老花镜，话里有话：“你自己也是医生，你是什么毛病，自己心里应该有数。”
    “……嗯，我有数的。”
    “那我就不多说了，”周医生刷刷刷写完了病例，递给她：“小凌，你是叫小凌是吧？”
    “对，我叫凌壹。”
    “他真是你哥哥？”
    “……对，怎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看你们两个的长相不是特别像啊，一个桀骜凌厉棱角分明，一个秀气可爱，柔和清丽，完全两个风格，不像是兄妹，倒像是——”
    后半句话，周医生没说。
    傅景洲倒是没在意这个，他从凌壹手里拿走了病历翻了翻，还是不太放心：“周医生，她真的不用吃药吗？这几天她吐得很频繁，看起来很严重。”
    周医生拧开杯盖，喝了一口茶，老神在在道：“不用吃，她不是病理性的肠胃炎，是神经性的，吃药也没用。”
    “神经性肠胃炎？”
    “嗯，就是平时太累了，要多注意休息，平时饮食方面也要多补补，保证营养，其他没什么了。”
    凌壹听完周医生的话，如释重负：“谢谢您周医生。”
    周医生轻笑了一下：“你老师王医生跟我是校友，你是她最得意的学生，我经常听她提你，言语间都是满意和自豪，就当我是帮她的忙吧。”
    走出医院的时候，凌壹如释重负。
    这次，又是托了老师的福。
    苏心彤倒是比她还着急：“怎么样怎么样？景洲，医生怎么说？”
    傅景洲上了车，系好了安全带发动车子：“说是神经性肠胃炎，不是病理性的，多注意休息，吃点有营养的就好了。”
    苏心彤一脸不解：“就这样？”
    “嗯，就这样。”傅景洲挑眉：“你这是什么表情？”
    苏心彤呵呵笑：“没有，我也是担心，凌壹吐得那么厉害，居然连药都没开，这医生靠谱吗？别是个庸医，耽误了凌壹的病情。”
    “不会的，我查过了，这个周医生是消化科的权威。”
    “但是最起码也得做个检查吧？抽个血化验一下，或者是做个什么胃肠镜？就这么看一下就下了诊断，是不是太草率了？”
    苏心彤的反应太大，傅景洲也看出来了：“心彤，你怎么突然这么关心凌壹了？”
    “她……她是你妹妹嘛，那也就是我的妹妹，而且之前还保住了我们的孩子，算是我和孩子的救命恩人呢，我肯定关心她了。”
    救命恩人？
    凌壹冷笑了一下，偏头看向窗外。
    苏心彤不满，转过头来问她：“你笑什么？”
    “我在为你开心啊。”凌壹说。
    “为我开心什么？”
    “演技不错，将来肯定能拿奖，什么金鸡金马奥斯卡，都是你囊中之物。”
    苏心彤说：“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好好跟景洲过日子的，不会再出去演戏了。”
    “哦，那真是可惜，电影行业痛失人才。”
    二楼的窗边，周医生捧着茶杯，看着楼下那辆黑色的卡宴缓缓开出了医院大门。
    他的助手来给他送资料，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了看，“老师，您看什么呢？”
    “看刚刚来看病的那一对男女。”
    “老师啊，人家说了，人家是兄妹，不是一对。”
    周医生笑而不答。
    “对了老师，刚刚您说他们长得不像兄妹，反倒像是……什么？”
    周医生眼中精光一闪，说了三个字：“夫妻相。”

 第16章 你不能这样抱着我

    一天折腾下来，凌壹已经倦到了极致。
    回到家之后就径直回了客房，沾床就睡。
    她做了个梦。
    梦到了十八岁的那年，傅景洲送她去上大学的场景。
    在学校大门外面，找了个同学来帮他们两个合照。
    他单手搂着她的肩膀，宠溺地偏头看着她，而她还是那样稚气地笑着，举了个俗套至极的剪刀手。
    拍完之后，同学把手机还给傅景洲，有些羡慕：“你女朋友可真漂亮，你可得盯紧点了，医科大学里面男多女少，危机四伏啊！”
    凌壹抬起头，看向他，等他的下一句话。
    不出意外的话，还是那一句“我是她哥哥”。
    但梦里这一次，不是这样的。
    他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半是警告半是调侃：“怎么还有两年呢？”
    “什么两年？”
    “法定婚龄。”
    “傅景洲，你……你愿意娶我吗？”她有些不敢置信。
    傅景洲笑她：“你不早就是我的小媳妇了么，说什么傻话呢。”
    鼻子一酸，有热热的液体从脸上滑落。
    她用手抹了一把，满手水泽。
    “只是个梦啊，”她自嘲地笑了一下，“就不该看照片……”
    “什么照片？”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男声，吓了她一跳。
    凌壹下意识想跳下床，却被一双有力的臂膀轻而易举地捞了回来：“怕什么？我长得那么可怕？”
    借着窗外惨白的月光，她恢复了些许理智。
    这个声音……
    “傅景洲？！”
    “不然呢。”
    “你怎么跑来我房间了？”
    还上了她的床。
    “我不放心你，来看看你。”
    凌壹这才发现，傅景洲就躺在她身后，手臂环绕在她腰间，虚虚地搂着她。
    “我没事。”
    “你哭了，”傅景洲问她：“为什么哭？”
    “……做噩梦了。”
    “什么梦？”
    “你别问了，”凌壹试图想要推开他，“我没事，你快回去主卧吧。”
    可是男女力量悬殊，无论她怎么推，都没办法推开分毫。
    凌壹叹了口气：“傅景洲，你不能这样抱着我。”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兄妹，男女有别，要避嫌。”
    “可你小时候我一直这样抱你的，也在一张床上睡过觉。”
    “那能一样吗？那时候我们都还小，现在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不能这样。”
    傅景洲有些疲惫地把额头埋在她颈间，声音闷闷的：“凌壹，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突然要去国外？是因为心彤回来了吗？”
    “……”
    “能不能不去？”
    “还想让我留下来给苏心彤当免费的家庭医生啊？”
    “不是，”傅景洲道：“凌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要你要离开我，我心里就像是少了一块。”
    凌壹的心猛地跳动了两下。
    “凌壹，是不是心彤回来了觉得我忽略了你？”他抱她抱得更紧了些：“今天我的脾气不太好，冲你发火了，对不起。”
    凌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觉得喉咙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什么都说不出。
    最后，只是问了一句：“你是真的把我当妹妹看待吗？”
    “或许……不止吧。”
    “那还有什么？”
    “比妹妹更亲密的……”
    凌壹屏息，期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亲人。”他说：“我们一起长大，一起经历过这么多时光，就连心彤都没有你了解我，凌壹，我们是亲人。”
    凌壹摇了摇头，继续去掰他箍在自己腰间的手：“傅景洲，你放手。”
    他猛然间收紧力道：“我不想放。”
    腹部被一股大力勒住，凌壹瞬间紧张起来，“你别箍得我这么紧，快放开！”
    “我不。”
    “傅景洲！亲人就亲人，你快放开我呀！”
    “我不放，我一放手你就要飞走了。”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就算是亲人，也该尊重我的职业发展吧？去国外是我自己选择的路，你没有权利阻止，而且你能一直这样箍着我吗？我迟早是要走的。”
    “为什么不能？”
    凌壹笑了：“因为，只有我将来的男人，才能这样抱我。”
    腰间的手臂猛地僵住。
    凌壹说：“傅景洲，你上次不是还说，让我考虑一下个人问题吗？我答应你，我会好好考虑的，等我在国外安定下来，我就着手准备相亲。在我找到男朋友之前，其他男人都不能这样抱我，你也一样。”
    沉默。
    良久的沉默。
    客卧里安静的诡异，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到。
    过了许久，傅景洲还是没有松手，他把手贴在她的小腹上，温热的体温烘得她腹部暖融融的。
    她听到他说：“你身上怎么这么冰？我帮你暖暖总可以吧？”
    反正就是一点松开的意思都没有。
    “傅景洲……我说了，除了我以后的男朋友，谁也不能这样，你也是。”
    “那我就这样了，”傅景洲有些无赖的意思，干脆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要不你也按着我，这样我们就算扯平了。”
    凌壹笑了一下，这是什么鬼理论？
    掌下，是他硬邦邦的腹肌。
    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依旧能摸到明显的肌肉线条纹理。
    “傅景洲。”
    “嗯？”
    她感受着小腹上大掌传来的温度，轻声问：“如果你将来有了个女儿，你想给她起什么名字呢？”
    “女儿啊，”他说：“叫二三吧。”
    “哪个二三？”
    “就是一二三四的二三啊。”
    “……这么草率的吗？”
    “一点都不草率，你叫‘零一’，女儿叫‘二三’，正好续上。”
    “我是说你的女儿，不是我的。”
    傅景洲缓缓睁开了眼睛，神色清明了许多：“心彤怀的是儿子，不是女儿。”
    “将来嘛，你不是一直喜欢女儿？你们再生个二胎，要个女儿。”
    傅景洲的声音低沉了几分：“我没想那么远。”
    “你不是一直想跟她在一起，天长地久的吗？”
    傅景洲深吸了一口气，徐徐吐出：“不知道是不是她离开了三年的原因，我总觉得，这次她回来，感觉跟以前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
    “说不清，但是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样了，”傅景洲说：“还有，你也……不一样了。”

 第17章 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我……我怎么了？”
    傅景洲迟疑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说话。
    凌壹也沉默了下来，她轻声说：“我不冷，现在都快六月了，很热。”
    “……”
    傅景洲还是不愿意松开。
    凌壹担心他力道太大会伤了孩子，只能选择退而求其次：“那你松一点。”
    傅景洲倒是听话，闻言的确是放松了力道，只是虚虚地揽着她：“是不是我刚刚勒得你太紧了，又想吐了？”
    “……嗯。”
    “你真的要注意身体了，以后要是没有我在你身边，你一个人可怎么办。”
    “那时候，我也会有男朋友或者丈夫了，我们会互相照顾。”
    傅景洲的声音低低的：“就你这个闷葫芦一样的性格，哪能这么快就找到人谈恋爱？万一嫁不出去，到时候还不得是我……”
    “我闷葫芦？”凌壹咬着唇：“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很无趣啊？”
    傅景洲有些内疚：“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心彤不闷，她可有意思了，每天都能给你新鲜感，对吗？”
    “怎么突然又提起心彤了？”
    “你不是就喜欢她自由、无拘无束吗？”
    凌壹坚定地挣脱出了他的怀抱，披上了外套站了起来，拉开卧室门就要往外走。
    傅景洲拉住她的手腕：“你去哪里？”
    “你爱睡在这里就睡吧，我去睡客厅。”
    “凌壹，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直接告诉我好吗？要离婚，要出国，现在连一个房间都不愿意跟我呆在一起了，你就是想躲我，不想见到我，是吗？”
    凌壹沉吟了良久，点头：“是，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尤其是每天看到你跟苏心彤在一起的时候。
    一想到未来还会一直看到你们恩恩爱爱，看到她坐在你的副驾驶座，看到她抱着你的手臂撒娇，看到你们为了出去过二人世界一起编造谎言欺骗我，看到你为了她失去一切原则，为了她跟家里闹翻……
    而我呢？
    还得继续装作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甚至还要帮你们打掩护，做和事佬，做你们孩子的专属医生和保姆。
    二十多年了，我装得够久了。
    可是一想到后面几十年我还要这样装下去，我就觉得整个人生都变得黯淡无光。
    与其这样，我不如远远地离开。
    这样，也许大家都能过得舒服一些。
    傅景洲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受伤：“凌壹，我们过去二十多年的情分，是不是在你眼里什么都算不上？”
    “一定要回答吗？”
    “一定，而且我要听真话。”
    凌壹深吸了一口气：“……那你还是别问了。”
    “为什么？”
    “因为真话一旦说出口，我们两个真的连兄妹都没得做了。”
    凌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直接下楼，去了一楼的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别墅一共有四层，二层是卧室，三层是娱乐层，四层是一个露天的观景台，正好可以眺望远方的海面。
    她把自己窝在沙发的角落里，四周都黑漆漆的，而傅景洲没有再追下来。
    她知道，刚刚那些话她说得重。
    傅景洲是疼她的，这些话说出去，可能会伤了他的心。
    但是她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早说晚说都得说，与其一直无止尽地纠缠下去，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520这个节日，有一点不好，就是它还有个孪生弟弟叫做521。
    明明谐音都是一样的，可有人过520，有人就要过521，还有人，两个都要过——比如说苏心彤。
    不过今天她倒是没有缠着傅景洲出门去过二人世界，别墅三楼就有影音房间，傅景洲花大价钱买了一整套电影设备，她住进来三年了，一次都没有用过，倒是苏心彤才住进来两天，就派上了用场。
    她原本不想去，可苏心彤喊着说肚子疼，傅景洲沉着一张脸下了楼，看他的神色，不太好看，跟她说话的语气也有些别扭：“你能去看看心彤吗？她肚子疼不舒服。”
    别墅离市区远，就算是现在打电话给医院，救护车也得好一会儿才能到。
    凌壹认命地起了身，快速上楼梯往三楼走。
    刚一推开门，就听到里面震耳欲聋的杜比音效，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苏心彤笑嘻嘻地招呼他们：“凌壹你快来，景洲买的这套设备可真好，效果跟电影院一样的。”
    凌壹看着活蹦乱跳面色红润的苏心彤，转过头问傅景洲：“她这叫不舒服？”
    苏心彤眨了眨眼：“我没有不舒服啊。”
    凌壹皱眉：“傅景洲说你肚子疼。”
    “哎呀，我不是看你一直工作那么忙，好不容易能在家休息，想让你也来一起看电影休闲一下嘛。”
    凌壹呵呵：“不用了，对我来说，睡一觉可比看电影更解乏。”
    不就是为了折腾她来回爬楼梯么，她的视线跟苏心彤在空中遇上，两个人都心照不宣。
    她知道苏心彤的计划，苏心彤也知道她识破了计划。
    但是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再往下说。
    凌壹退了出去：“我回房睡觉了，昨天耽误了你们的约会，今天正好，你们补过521吧。”
    傅景洲握住了她的手腕，道：“来了就一起看电影吧，是心彤的一番心意。”
    “所以她装病骗我上下楼梯，你是知情的？”
    “……”
    “还真是知情的，”凌壹气笑了：“你们两个过521，我就不当电灯泡了，好好享受二人时光吧，祝你们幸福。”
    她执意要走，傅景洲却死死拉着不放手。
    她无语：“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正色起来，也像是赌着气：“过来，坐下，陪心彤一起看电影。”
    凌壹反问：“那我要是不陪呢？”
    “今天必须得陪。”
    “我说了，我想去睡觉。”
    “你不就是不想见到我？！”傅景洲深吸了一口气，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从小到大，我还有我父母，我们自认没有一个人对不起你，也没有一个人苛待过你，我不懂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的？到底是什么让你对我有这么大的意见，连我的面都不想再见了？”
    凌壹闭上眼，摇头：“你不懂，我之前就说过，你什么都不知道。”

 第18章 我们不要做兄妹了，行吗？

    “我就是不知道，我昨晚想了一晚上，但我百思不得其解。所以请你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有多大的心结，一旦说出来，我们二十多年的兄妹都要做不成了？”
    凌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中，有不解，有疑惑，有愤怒，有不甘，有怜惜，有同情，唯独……没有爱。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有谁的暗恋比她更痛苦？
    连说出来都不能。
    解释更不能。
    “……傅景洲，我真的累了，我想去睡了。”
    傅景洲深深看了她一眼，忽而一把拉着她走进了影音房，按着她的肩膀坐了下来：“不行，今天你必须留下看完这场电影。”
    她被压制得动弹不得，一旁的苏心彤挑着眉看好戏。
    傅景洲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紧紧挨着她：“我就要离你这么近，我就是要看看，你到底有多讨厌我。”
    “呕——”
    胃里一顶，她没忍住，偏头吐了出来。
    只是昨天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压根吐无可吐。
    胃里翻江倒海，脑子里也乱成一团，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可此时却听到身旁他的声音：“原来你不是肠胃炎，你想吐，只是因为靠近了我。”
    心口仿佛被一根针刺着。
    凌壹按着心口，重重敲了两下，深呼吸了好几口，呕吐的欲望才终于缓解了一些。
    傅景洲站起身来，走到了房间最角落坐下。
    “心彤，开始放电影吧。”
    “哦。”
    苏心彤按下了遥控器，屏幕上开始播放电影。
    是一部爱情片，很适合521这个日子，叫做《何以笙箫默》。
    凌壹很少看电影，除了学校以前组织过，她几乎没有进过电影院。
    这部片子讲的故事也很简单，男女主角真心相爱，却因为一场误会而分隔了七年，女主角去了国外，男主角一个人在国内黯然神伤。七年之后，女主角回国，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
    更巧的是，女主角在国外也结过婚，而男主角跟傅景洲一样专一深情。
    真的很应景，听起来，傅景洲和苏心彤就像是电影里的翻版。
    只是其中还有个小配角格外醒目，她跟男主角从小一起长大，从小一直单恋男主角，但男主角从始至终都只把她当做妹妹。
    虽然电影演员很美，但这个角色特别让人讨厌。
    这不就是在说她么？
    凌壹轻笑，苏心彤真不愧是跟国外知名导演结过婚的女人，选片子真有一套。
    想表达的话，这部电影全都说得清清楚楚。
    不过，好像男人跟女人的思维是不同的。
    她看懂了苏心彤要说的话，傅景洲却没有。
    片子结束的时候，她正要出门，就听到他说：“我离你远一些，你真的就不会想吐了，原来真的是这样。”
    凌壹恍然想起，他真的就在影音房的角落里，坐完了一整部片子。
    而她也是真的，一整部片子下来再也没有想呕吐过。
    她逃也似的离开了影音房，回到了自己的客卧。
    昨晚下楼的时候走得太急，手机落在了房间里，正好屏幕因为一条短信而亮起，显示有三通未接来电。
    是傅伯母打来的。
    她拨了回去。
    那边很快接了起来，傅伯母的声音听起来就特别高兴：“小凌壹，我没打扰你们吧？”
    “啊？”
    “今天不是521嘛，我刚刚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没接，是你跟景洲过二人世界去了吧？我一猜就是。”
    “……没有。”
    “都结婚三年了，还害羞呐？”
    “不是……我忙工作呢，没听到电话铃声。”
    “少骗我了，我都听说了，景洲特意跟你们院长打了招呼，给你放了一周的假。我的儿子我知道，他就是心疼你工作太辛苦了，而且正好碰上了520和521，想跟你一起好好过节，如果能怀上宝宝，那就最好不过了！”
    凌壹百口莫辩。
    最后只能说：“他……可能也不急着要孩子，只是单纯地想让我休息几天而已。”
    傅伯母却不信：“他都三十一了，不着急才怪！他只是不挂在嘴上罢了，要是他喜欢的女孩怀上了他的孩子，你看他会不会开心。”
    “……那应该是挺开心的。”
    遥想医院那一夜，得知苏心彤母子平安的时候他的神情，喜悦真的掩盖不住。
    “就是说啊，所以这阵子你们好好在家休息，也不要忘了‘造人’。对了，我快到别墅了，你让景洲来接一下我。”
    凌壹忽而一慌：“您过来了啊？”
    “是啊，你们两个要造人，我这个当妈的也得出一把力呀！我给你们两个炖了汤，问老中医要的方子，补身体特别好……我马上就到别墅门口了，一会儿我们见面说。”
    傅伯母马上要到了！
    三年前，就因为苏心彤的事情，傅伯母犯了高血压差点没挺过去。
    要是看到了苏心彤……
    凌壹顾不得其他了，再次飞奔上楼，一把推开了影音室的门。
    傅景洲已经换到了苏心彤旁边坐着，两个人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闻言，他抬起头，眉心却是蹙着的：“不是一看到我就想吐么，又来做什么？”
    凌壹舔了舔唇，调匀呼吸：“你妈马上到了。”
    傅景洲站了起来，护在苏心彤身边：“这么突然？”
    “嗯，说是给我打电话没打通，可能是担心我，就过来了……”
    “你故意的？”
    凌壹没听懂，仔细琢磨了一下他话里的意思，火顿时闷在了胸腔里。
    “你明知道我妈之前因为我跟心彤的事差点犯了高血压，你还……”傅景洲看她的眼神骤然间变得冷漠又锐利：“你不但恨我，你恨的是整个傅家？”
    “……”
    “是因为你爸爸残疾的事情吗？就因为要保护我爸，所以他才变成了残疾，毁了一辈子，是这样吗？”
    “……”
    “凌壹，你到底要做什么？！要报复我们家所有人吗？！”
    凌壹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咬着牙道：“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了，她马上就到，苏心彤你打算怎么安排？”
    “她是我的女人，怀着我的孩子，我不会再放开她了。”
    “那你想让你妈见到她，再犯一次病？”
    傅景洲强调：“她是为了你才来的。”
    话里话外，还是觉得傅伯母是她故意招来的。
    凌壹懒得争辩，点了点头，沉着冷静地应对道：“行，那你现在去接她，尽量拖住时间，我先带苏心彤离开别墅去外面，等她走了我们再回来。”
    说着，她就去拉苏心彤。
    明明还没碰到她，苏心彤却害怕地缩成一团：“凌壹你轻点……”
    又开始了。
    演员不愧是演员，浑身都是戏。
    傅景洲暴怒低吼：“凌壹，你要报复冲我来！她还怀着孩子！”
    “我知道！！！”凌壹也终于忍不住，直接吼了回去：“如果苏心彤的孩子掉了，我把我的命赔给你，孩子在我在，孩子没了我给他偿命，这样你放心了吗？！”

 第19章 别让我看不起你

    傅景洲几乎是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光看着她。
    不可置信，无法理解，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她。
    从小在傅家长大，尽管傅家一家人都对她很关爱，可骨子里的自卑和怯懦却是无法摆脱掉的，从小到大，几乎是所有人都在给她耳提面命。
    就像是给玩具上发条一样，每天都要听一遍：凌壹啊，傅家是你的恩人，你一定要孝顺，一定要听话，不能给他们添麻烦，要知恩图报。
    爸爸，妈妈，老师，同学，邻居……
    她知道感恩，她努力学习，认真考试，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去帮傅景洲追他喜欢的女孩，用尽浑身解数去帮他们打掩护，去协调傅景洲和家里的矛盾。
    所有人提起她，可能都是那几个词：话少，文静，柔和。
    二十多年了，她都是这样的。
    只有最近几天内，她歇斯底里的次数比过去二十多年加起来还要多，好像是青春叛逆期延迟到现在一样，她变得一点都不像原来的凌壹了。
    傅景洲问：“凌壹，你喜欢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问这个？”
    “就是因为你喜欢上了她，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他带坏了你，我必须要去找他算账。”
    “你们能算什么帐？”
    “我要让他把过去那个乖巧可爱的凌壹还给我。”
    凌壹苦笑，“还不了了。”
    她拉着苏心彤的手腕下楼，转身提醒他：“傅伯母今天心情很好，你多顺着她一点吧，别又为了……”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苏心彤，意有所指：“为了她跟傅伯母起冲突，有什么话好好说，事缓则圆，有些事情我们慢慢给她渗透，让她一点一点接受，不要太着急。”
    傅景洲迟疑着“嗯”了一声：“那心彤……”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军令状都给你立好了，你还怕什么。”
    凌壹拉着苏心彤下了楼，苏心彤扶着楼梯扶手走得很慢，不停地往别墅大门口的方向看，似乎有什么打算。
    凌壹比她高一些，几乎是半提半拉着她走出了别墅，往不远处的一家咖啡厅去。
    “哎哟……”苏心彤痛呼了一声。
    凌壹皱眉：“怎么了？”
    “下楼跑得太快了，我肚子疼，你送我回去。”
    语气轻快，中气十足，面色红润，眼神灵活，一点不舒服的样子都没有。
    “做你的梦。”凌壹直接嗤她：“现在傅景洲不在，你在我面前装就没意思了。”
    苏心彤翻了个白眼，甩开她的手：“我要回去见见她，我住我男人的房子，为什么还要跟贼一样躲躲藏藏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三年前傅伯母就被你害得高血压差点人没了，你还想再来一次？”
    苏心彤无所谓地哼哼：“三年前要不是她死活拦着，我早就嫁进傅家了，她这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怪不上我。”
    “你既然这么不满她，还要回去做什么？”
    “气死她，干净利落。她少受点罪，我也活得自在。”
    凌壹微怒：“你想活得自在没问题，那是你个人的人生观，我不能说什么，但你的自在不能建立在人命上！那不是别人，那是傅景洲的妈妈！”
    “那又能怎么样？”苏心彤得意地笑：“傅景洲能为了我跟她对着干，说明在我心里我比他妈重要，大不了事后我在撒撒娇，装一装肚子疼要流产，他一样会心疼我。”
    凌壹摇头气愤道：“无可救药。”
    “随便你怎么说。凌壹，你知道为什么你活得这么累吗？就是因为你做事什么都要顾忌，顾忌这个顾忌那个，最后什么都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做。我要是你，我就直接去告诉傅景洲：老娘喜欢你，老娘还怀了你的孩子，要么你好好跟我过日子，要么我现在就去跳海自杀，带着孩子一尸两命。”
    凌壹哼了一声：“然后呢？他明明不爱我，却还要被我道德绑架，跟我在一起煎熬一辈子？爱一个人不是这么爱的。”
    “那你觉得该怎么爱？”
    “他想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凌壹说：“他爱的是你，那我就给你腾位置；他在乎你肚子里这个孩子，那我就拼死拼活也要帮他保下来；他想跟我当一辈子兄妹，那我就配合他，做他一辈子的妹妹。”
    苏心彤嘲笑她：“你是个胆小鬼。”
    “是，我是个胆小鬼，因为全世界我最不想伤害的就是他，还有他的家人。”
    这栋海边别墅是傅景洲当初挑了好久才选中的，周围都很空旷，只有一家咖啡店，一般是下午到晚上才会营业，这个点没什么人。
    凌壹拉着苏心彤推开咖啡店大门，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招手叫来服务生，给苏心彤要了一杯热牛奶。
    苏心彤不满，直接叫住了服务生：“我不喝牛奶，我要喝啤酒。”
    凌壹立刻否决：“不行。”
    “不喝啤酒我就不开心。”
    “你开不开心关我什么事？”凌壹对服务生道：“两杯热牛奶，谢谢。”
    “我说了，我要喝啤酒，冰的！”
    凌壹斜眼看了她一眼，“你有钱付账吗？”
    苏心彤脸色一白。
    她出门得急，没带钱包。
    “既然是我付账，那自然是我买什么你就喝什么，我不是傅景洲，不可能惯着你。”
    苏心彤生气道：“那我一会儿就去给傅景洲告状，说你欺负我！”
    “行，我等着，你最好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有，你是演员，眼泪必须得三秒钟之内流出来，别让我看不起你。”
    “你……”
    凌壹换上和善的笑容对服务生点了点头：“去吧，就两杯热牛奶。”
    服务生冲她竖了竖大拇指：“您可真牛。”
    凌壹苦笑。
    她还牛？
    她要是牛，还能被苏心彤欺负得直不起腰来？
    其实要是她跟苏心彤一对一，她压根就不把苏心彤放在眼里。
    凌壹是谁？
    h市理科高考状元，医科大学博硕博连读，二十六岁就升了副主任医师，这是多少人五六十岁才能企及的位置，前途一片大好。
    苏心彤呢？
    高中都没毕业，成绩从来没及格过，除了用自己的身体换取女一号的机会，就这样也没能混出来个名堂，最后只能灰溜溜地回了国，肚子里揣着一个父不详的孩子让前男友接盘，她的人生可以说是一塌糊涂。
    她怕什么？
    无非是因为傅景洲，因为他总是会无条件地站在苏心彤那边，为她撑腰，为她抵挡所有的流言蜚语。
    凌壹这个名字，是任谁提起来都会高看一眼的人，苏心彤这个名字，是谁听了都会摇头皱眉的人。
    可就是偏偏在傅景洲心里，她矮了苏心彤一头。
    叮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来。
    是傅景洲的？
    凌壹看了看时间，她们出来还不到二十分钟，傅伯母这么快就走了？
    她接起来：“喂？”
    “凌壹！你快回来——”
    她心一慌：“怎么了？”
    “出事了……”

 第20章 收拾烂摊子的总是她

    凌壹急匆匆赶回别墅的时候，一层空无一人。
    二楼的主卧室内，傅伯母面色惨白，平躺在床上，傅景洲站在床边，一脸焦急。
    见她来了，傅伯母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小凌壹……”
    凌壹赶紧快跑了两步走到了床边，扶着她靠在床头：“傅伯……妈。”
    傅伯母笑了，但是却显得有气无力的：“还是改不过来口？”
    凌壹有些内疚，握紧了她的手，转头看向傅景洲，用眼神询问他怎么回事。
    明明在电话里傅伯母还兴高采烈的，怎么就一会儿没见，就虚弱成了这个样子。
    傅景洲闭了闭眼睛，脸色沉着，没说话。
    “小凌壹，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呢？上次你回家我就发现你情绪不对，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应该告诉我的啊！”
    凌壹见她急着坐起来，连忙帮她拍背顺气：“傅景洲，我房间里有血压计，帮我拿一下。”
    “我没事！”傅伯母气得直拍床：“景洲，你当着凌壹的面给我说清楚，你外面那个女人到底是谁？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凌壹心里咯噔一声。
    傅伯母发现了？
    “妈，您说什么呢，什么外面的女人，没有的事。”
    “你不用替他遮掩了，我都看到了！你看看这一柜子都是什么？全都是一些奇装异服！就那么几片布，能遮得住什么？羞死人了！这种衣服肯定不是你的，那就只能是外面的女人了。”
    是苏心彤的那些衣服。
    凌壹皱着眉看了一眼傅景洲，他真的也是猪队友。
    她都把苏心彤拉出去了，他也不知道抓紧时间清理一下苏心彤生活的痕迹，最起码先应付了傅伯母，等她走了再拿回来也行啊。
    就这么大喇喇的放着，还放在主卧室里，一眼就能看到的显眼地方。
    手突然被握紧，傅伯母抱着她慈爱地拍了拍：“我的小凌壹受苦了，没事，有妈在呢啊。”
    凌壹鼻子一酸，“妈。”
    “诶。”傅伯母充满了歉疚：“是我没教好儿子，让他干出这种糊涂事，我一定让他给你一个交代！”
    傅景洲解释道：“妈，我跟凌壹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们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
    凌壹眼看着傅伯母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剧烈地大口大口呼吸着，赶紧扬声道：“傅景洲你别说了，快去拿血压计，开窗通风！”
    “好。”
    傅景洲快速去客房取了血压计过来，然后把主卧的窗户全都打开了。
    凌壹扶着傅伯母慢慢平躺下来，接过血压计给她量了血压：“低压90，高压190，得赶紧吃降压药。”
    “在哪？”
    “我随身的包里，最里面的小包里。”
    傅景洲快速取了来，凌壹倒了杯温水，让傅伯母服下。
    “凌壹，我妈她怎么样？”
    凌壹摇了摇头：“血压太高了，很危险。”
    “那我去开车，我们送她去医院！”
    “不行，血压太高的时候最好不要移动，否则会有脑出血的风险，到时候情况更糟。”
    “那怎么办？！”
    “先让傅伯母平躺休息一下，等血压降下来一些再说。”
    凌壹拉了他一把，两人退到了浴室，虚虚掩上了门，她压低声音问道：“你没跟她说苏心彤的事情吧？”
    傅景洲拧着眉摇头。
    “先别说了，要是知道你又跟苏心彤在一起了，恐怕这血压是一时半会下不去了。”
    傅景洲叹了口气，只能点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凌壹，现在只有你能把我妈安抚下来了。”
    凌壹挑眉：“我怎么安抚？”
    “三年前我跟家里闹僵，也是你陪在他们身边，他们只听你的……”
    凌壹腹诽：你还知道。
    那时候你跟苏心彤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现实中的一地鸡毛都要我来帮你们收拾。
    学校教导主任抓早恋，你跟她翻墙逃课，我被主任叫去问话问了一下午；你爸妈被你女朋友气得要跟你断绝关系，也是我在中间劝了好久才缓和；这次你们捅了娄子，又得让我来收拾烂摊子。
    也就是我欠傅家的，用不着下辈子，这辈子就得还了。
    “一会儿你别说话，我说什么你跟着附和就好，先让妈缓过来。”
    傅景洲重重点头：“好。”
    “至于以后的事……”凌壹说：“你得自己解决了，我不可能每一次都来得及赶到，而且我是要出国的……”
    “能不能别提出国的事儿？”傅景洲烦躁地打断她：“算了，现在先不说这个。反正我告诉你，那个男人的事情不给我交代清楚，你别想走。”
    凌壹来了气：“飞机场你家开的？我想走总是能走的。”
    傅景洲冷笑：“只要我不点头，你连安检都过不去，你不信大可以试试。”
    凌壹皱眉：“傅景洲，你最近像是变了一个人。”
    “彼此彼此。”
    “就算我不走，难道一直住在这里吗？”
    “不然呢？你搬去跟那个男人同居？你现在头上还顶着傅太太的头衔，我丢不起这个人！”
    “傅总你是不是忘了，现在h市所有的人都以为我们是兄妹关系，我头上顶的是‘傅总妹妹’的头衔，可不是‘傅太太’。”
    “凌壹，你什么时候这么伶牙俐齿了？”傅景洲道：“我真怀疑，你现在跟我以前认识的凌壹是不是同一个人。”
    “你就当我变了一个人吧，”凌壹斩钉截铁回答道：“所以真的，以后你都不要管我了。”
    外面传来一些声响。
    傅伯母似乎恢复了一些意识，小声地叫着：“小凌壹……”
    凌壹不再搭理傅景洲，快速跑了过去，握住她的手：“妈。”
    “景洲呢？让他出来解释！”
    凌壹赶紧说道：“妈，您误会了，那些衣服……就是我的。”
    “你这孩子，又想骗我，”傅伯母叹了口气：“你是我带大的，你是什么脾气秉性我最清楚了，就算是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也不会穿这些不要脸的破布。”
    正好傅景洲也走了过来，站在窗前，傅伯母指了指他：“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
    “我……”傅景洲道：“您听凌壹说吧，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辩解。”
    凌壹扫了一眼柜子里的衣服，粉色的纱，黑色的丝，大红色的高跟鞋，款式大胆的可怕，光是看一眼就让人脸红。
    她赶紧闭上眼睛，咬了咬牙。
    “妈，”她紧张地吞口水：“这些衣服确实是我的，您不是想尽快抱孙子么，我就想着，买点这种不一样的衣服，跟景洲……”

 第21章 这辈子都拿你们没办法

    后面的话，她死活是说不下去了。
    大概她天生就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要是苏心彤在，估计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每个款式都好好介绍一遍。
    凌壹偏过头，对上了傅景洲的视线。
    本以为他会露出很尴尬很复杂的神情，她还准备先给他使个眼色，让他先勉强配合一下，先让傅伯母脱离危险期再说。
    可谁知傅景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好像她在说的就是一件很正常不过的事情一样。
    “真的吗？”傅伯母还是半信半疑：“小凌壹，你不会又要帮他遮掩吧？从前他跟那个不三不四的女人来往，你就没少帮他背黑锅。”
    凌壹见傅伯母的状态好了不少，提着的心也算是放下来了一些：“那都是从前的事情了。”
    “也是，都过去三年了，早就该忘了。”
    凌壹没说话。
    傅伯母，您可太小看您儿子了，他不但没忘，现在依然还对人家百依百顺宠爱有加。
    凌壹又用血压计给傅伯母量了一下：“低压80，高压150，已经下来了一些，但还是有点偏高。”
    傅伯母笑了笑，说：“我没事，听了你这番话，我就算是高血压那也是开心的。”
    “还是要小心一些的，以后您还是要注意一下情绪，尽量不要有太大波动……”
    “我知道我知道，”傅伯母看着她，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脸：“还是我们家小凌壹贴心，生女儿就是比生儿子好，儿子为了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差点连亲妈都不认了。女儿就不一样了，我们小凌壹多乖巧多懂事，工作也出色，是妈的贴心小棉袄。”
    凌壹突然有些不放心。
    以后她出国了，没有她在中间当润滑剂，傅景洲万一要犯起混来，又为了苏心彤傅伯母顶撞起来可怎么办？
    而且苏心彤，那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妈，要不，您以后就单纯把我当做您的女儿看待吧，就算我不是您的儿媳了，您也永远都是我妈。”
    傅伯母没有听出来她话里暗含的意思，只是不住地点头：“从你来我们家第一天起，我就把你当亲生女儿了。要不是看着你跟景洲实在是登对，我才不舍得让你这么早嫁人呢。”
    “我跟傅景洲……其实不太登对的，我们两个个性相似，都是沉稳的类型，两个人在一起久了会很闷的，夫妻之间还是性格互补比较好。”
    “谁说的？”傅伯母十分不赞同：“性格互补，换句话来说就是截然相反，两个人在一起要是想长长久久，那三观必须契合，相差太多的话迟早是过不下去的。”
    凌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跟苏心彤之前说的意思几乎是完全相反。
    “妈，那您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是轰轰烈烈的好，还是平平淡淡的好？”
    傅伯母放软了语气，轻声道：“轰轰烈烈未必不好，但是要想白头到老，平淡才是生活的主基调。要是一辈子都轰轰烈烈，到了我这个年纪，谁的血压受得了哦？还没到白头就得气死了。”
    凌壹笑了：“对，您说得对。”
    “对了，我带来的补汤还在外面呢。”
    凌壹站起来：“我去拿。”
    “你坐着别动，让他去！”傅伯母瞪了傅景洲一眼：“你去拿，凌壹拿不动。”
    凌壹失笑：“妈，就一个保温桶，我没那么娇弱。”
    可当傅景洲把保温桶搬进来的时候，凌壹就改变看法了。
    真的是个桶。
    就跟家里饮水机上面那个蓝色的纯净水桶差不多大，真的是搬进来的。
    盖子一打开，里面飘散出来浓浓的中药味，不是苦，就是很浓郁的草药的味道。
    凌壹是医生，凑近闻了闻，大概分辨出来几位：“鹿茸，杜仲，肉苁蓉，菟丝子，还有……淫羊藿。”
    傅伯母赞不绝口：“我们凌壹不愧是名医！”
    傅景洲却有些意外：“你学的不是妇产科么，是西医吧，怎么也懂中药？”
    “我本科学的临床医学，辅修中医，硕士才开始专攻妇产科。”
    “这样啊，”傅景洲道：“那这几位中药是对妇科好的吗？妈专门炖的汤，应该是跟什么乌鸡白凤丸差不多吧？”
    “……不是。”
    “那是有什么功效？”
    凌壹看了他一眼，舔了舔唇，迟疑道：“……补肾的。”
    傅景洲的脸色顿时像是晚上的霓虹灯一样精彩，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变换了好几轮。
    傅伯母扑哧一笑：“景洲，妈不是小看你啊，就是说这汤它绝对是大补的，多补一补总是没错的……”
    傅景洲的脸色黑如锅底：“妈，您怎么不给凌壹炖汤啊？她身体比我差多了，更应该多补补。”
    “急什么，明天就给凌壹炖，你们两个都得喝。”傅伯母指了指保温桶：“我不管，你今天必须把这汤给我喝完，喝不完我跟你没完。”
    傅景洲无奈：“这么多，我怎么喝得完？”
    “可以分几次喝嘛，反正今天之内必须喝完。”
    “妈，您要对您的儿子有信心，我真用不上这个。”
    “哎哟，哎哟我头晕，心脏也疼，小凌壹你快来看看我是不是心梗或者脑梗啊？”
    明知道傅伯母是装的，凌壹还是笑着配合她：“您先躺下歇一会儿吧。”
    “我不躺！儿子长大了，不听话了，连妈妈炖的汤都不愿意喝了，真是气死我了……”
    傅景洲没辙，只得妥协：“好好好，我喝，您快躺下吧。”
    凌壹扶着傅伯母慢慢躺下，傅伯母笑嘻嘻地冲她眨眨眼睛，“你别怕，我来治他。”
    凌壹笑着点头：“还是您厉害。”
    “小凌壹你放心，妈永远站在你这边。”
    “谢谢妈。”
    傅景洲找了个碗来，把汤倒到碗里，凌壹见状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十分默契地往前一步站在了他面前，挡住傅伯母的视线。
    “妈，爸最近还好吗？”
    “好着呢，就是天天念叨你们，还不好意思说，你们要是有空了得多回去看看他。”
    “好，我们最近就抽空回去……”
    凌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傅伯母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不要盯着傅景洲。
    傅景洲快速用碗把汤舀出来，全都浇到了门边种的好几盆榕树里。
    多年的了解让两个人配合默契，不一会桶里的汤都去了大半。
    但花盆的容量总是有限的，这么大一桶汤肯定是倒不完，还剩下一些。
    傅景洲装作涨肚地样子，说：“妈，真的喝不下去了。”
    傅伯母看了看桶里还剩下的汤水，确认没剩下多少，这才算终于满意了，指挥着他干活：“保温桶的盖子盖好了，一会儿不撑了继续喝。”
    傅景洲幽怨地叹了口气，苦笑：“你们两个真的是……”
    “我们怎么了？”
    傅景洲搬着保温桶往外走：“也就只有你们两个能这样对我呼来喝去的，我这辈子是拿你们没办法了……”
    “有我这么温柔的妈妈，还有凌壹这么聪明能干的老婆，你这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气呢！”
    “是是是。”
    “对了，你把保温桶放好之后，去把隔壁的客房收拾出来，我要住。”
    凌壹震惊了，她跟傅景洲对视了一眼，傅景洲比她更震惊：“妈，今晚您要住这里？”
    傅伯母说：“不止今晚，我要在这里住一周，小凌壹好不容易放假，我得好好给她调理一下身体。”

 第22章 在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位置的，对不对？

    见他们二人神情都有点奇奇怪怪的，傅伯母一副了然的表情：“你们放心，妈不会影响你们小两口恩爱的。”
    是不会影响他们，但是苏心彤还在咖啡店呢。
    傅景洲拉着她的手说：“妈，那你先休息一会儿，我跟凌壹先去帮你收拾隔壁客卧。”
    傅伯母心满意足地点头，还不忘叮嘱一句：“小凌壹，你记得提醒他一会儿把剩下的汤喝完哦。”
    “……好的。”
    退出主卧，轻轻带上门，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傅景洲急忙问道：“凌壹……”
    凌壹仿佛早就知道他想问什么，直接回答道：“苏心彤就在咖啡店里，我给她点了热牛奶，刚刚我回来的时候她也想一起回来，我拦住了。”
    傅景洲点了点头。
    “傅伯母要在这里住一周，苏心彤怎么安顿？”
    傅景洲拿着手机去了露台，拨了个号码出去，应该是跟他的助理小文交代事情。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来，脸色不太好看。
    凌壹问道：“怎么了？”
    “我让小文去接心彤，先让她在酒店住几天。”
    “她不愿意？”
    “……嗯，”傅景洲道：“我给她安排的是度假酒店，还有24小时管家和医生，跟家里比差不了多少。”
    凌壹猜到了，她说：“苏心彤不愿意的根本原因，不是因为要去住酒店。”
    “那是什么？”
    是因为，苏心彤她怕自己和傅景洲要单独相处整整一周时间。
    怕他会变心。
    其实站在凌壹的角度来看，傅景洲怎么可能变心？
    他要变早就变了，何苦等到今天。
    “这样吧，”凌壹说：“等晚上妈睡熟了，你就去酒店陪她。”
    傅景洲有些犹豫：“那你呢？”
    “我怎么了？”
    “留你一个人在家……”
    凌壹笑：“我一个人住客卧也好好的，主卧还比客卧大很多呢，反而畅快。就是你早上最好在妈醒来之前回来，不然她要是起来了不见你人，估计要盘问。”
    傅景洲没说话，只是微微勾着唇角，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凌壹被他看得有些莫名：“怎么了？”
    “凌壹，我们现在离得这么近，你没吐。”
    “……”
    “不但没吐，还在帮我想办法，在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位置的，对不对？”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傅伯母来了，给了她浓得化不开的支持和爱，再加上昨天母亲对她无条件的支持，凌壹觉得心里敞亮了很多。
    不能跟他一起白头，又能怎么样呢？
    这世间的人，也不是每一个都能跟爱的人长相厮守的，就像是傅伯母说的，平平淡淡才是真，她这个闷葫芦，注定过不了轰轰烈烈的人生。
    等签证办下来了，她就去国外，有工作有孩子，再把爸妈都接过去，一样也能过得快快乐乐的，偶尔跟他打个越洋电话，知道他过得好就足够了。
    释然好像真的就在一瞬间。
    他不爱她不要紧，她还有两个妈妈两个爸爸，有一个敬爱的老师，将来还会有一个可爱的女儿，还有她的事业和前程，她已经拥有了很多很多的爱了。
    何苦执着？
    “对，我们是最亲的亲人，”她点头，给了他肯定的答复，“我们和好吧，不要再吵架了。”
    毕竟，距离我们能够在一起的时间，也就只剩下最后一个月了。
    等去了国外，各自有了各自的生活，各自忙碌着，像现在这样能看到对方喜怒哀乐的日子会越来越少的。
    既然如此，那就开心地过完这一个月吧。
    凌壹道：“你赶紧去给苏心彤打个电话吧，告诉她你晚上就过去陪她，让小文先带她去酒店安顿下来，她肚子里还有孩子，还是小心点好。”
    傅景洲顿了好几秒，才点了点头：“好。”
    傅景洲刚转身往露台走，凌壹的手机就收到了一条短信。
    一个陌生的号码。
    但是一看内容，就知道是谁。
    【凌壹，记住我之前对你的警告。】
    凌壹反手就把短信给删了。
    她可以退回妹妹的位置上成全她们，但她不接受威胁。
    可短信又来了。
    【你们晚上必须分房睡！！】
    【凌壹，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都是你搞的鬼，你以为你霸占他一周就能改变什么吗？只要我在，你休想！】
    【劝你早点认清事实，不要挡我的路。】
    一连好几条，短信轰炸。
    凌壹翻看着这几条短信，不由得悠悠叹了口气。
    苏心彤啊苏心彤，我要是学你，也绿茶起来，转手就把这几条短信给傅景洲看了，你在他心里那副委屈可怜的样子可就维持不住了呀！
    道德底线高就是这点不好，别人能理直气壮地卑鄙，但你不能正大光明的报复，一旦报复，就拉低了自己的格局。
    但这份气她也不是白受的。
    她回了一条：【已截图。】
    至于截图做什么了，她不说，自己猜去吧。
    果然，苏心彤很快绷不住了，又是一条一条的短信发过来，质问她是不是截图给傅景洲看了，还是给傅景洲的爸妈看了。
    凌壹不再回复，直接把她的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她第一次觉得，话少也有话少的好处。
    就这么点到为止。
    后面的事情我不说，你就越慌，越慌就会越乱猜，乱猜就会心情不定，就会着急上火。
    有本事今天晚上你自己问傅景洲去。
    但是多半苏心彤是不敢的，她也怕露馅。
    凌壹心里舒坦了，下楼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去厨房准备晚饭。
    她已经好久没有自己做过饭了，今天心情好，傅伯母也来了，她准备了三菜一汤，三个人吃刚刚好，都是清淡营养的菜式，高血压也能吃。
    她做饭做得专注，不经意间听到身后的响动声。
    是傅景洲站在她身后，慵懒地抱着手臂靠在厨房门边，就这么看着她忙活。
    她笑着问：“都处理好了？”
    “嗯。”傅景洲道：“我从来没见过你做饭。”
    “以前工作忙，没时间，最近这几天休假，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凌壹，好像自从妈过来，你就开心了很多。”
    凌壹点头：“至少证明了，我不是想要报复你们傅家，我对傅家只有感恩。”
    傅景洲有些怅然：“下午……我为我的那些话，跟你道歉。”
    凌壹笑：“你也是为了苏心彤，关心则乱而已，我能理解。”
    “凌壹……”
    “嗯？”
    凌壹从料理台上抬起头，却发现刚刚还在门边的傅景洲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面前，跟她隔着一个料理台，几乎是面对面。
    他的脸有些微红。
    她问：“你刚刚去跑步了吗？”
    傅景洲的目光则是凝在她纤细的皓腕上，刚刚为了洗菜，她把袖子都挽了上去，露出一段秀气白皙的小臂，莹莹可爱。
    没等到他的回答，凌壹追问了一句：“怎么一直看我？”
    下一秒，她的手腕被猛地握住，往前一拉，她隔着料理台，整个人都扑进了他的怀里。

 第23章 你去找苏心彤吧

    凌壹蒙了。
    说实话，她活了26年，当了7年的妇产科医生，对于怀孕生孩子这些事情得心应手，但是再往前推，男女之间的那种事，她着实是没什么经验的。
    硬要说经验，那就有且只有那么一次。
    不过那一次傅景洲神志不清，连人都不认得。
    但这次不一样，他没有喝酒，更没有喝傅伯母炖的补汤，脑子应该十分清醒才对。
    凌壹用力想要扯回自己的手腕，可是猛一用力，不但没有把手臂扯出来，却把他拉得更近了。
    傅景洲被她拉得往前一扑，整个上半身都靠在了她身上，有些沉，鼻息间全都是他身上古龙水的味道。
    凌壹又想去推，可是却像是蚍蜉撼树，怎么都推不动了。
    “你没事吧？”
    傅景洲“嗯”了一声：“我没去跑步，我刚睡着了一会儿，而且做了个不太美好的梦，我梦到你嫁人了，嫁了一个特别丑特别烂的人渣。”
    他的声音有些含糊，凌壹抬头看了看，他眼神也有些迷蒙，头发也微微有些乱。
    “……不会的，我要找，肯定会找个特别优秀的男朋友。”
    “能优秀得过我吗？”
    “为什么要跟你比？我喜欢不就好了。”
    “凌壹，”傅景洲突然说：“我真的不放心把你交给任何男人。”
    凌壹推了他一把：“就是个噩梦而已，你想太多了，再去睡一会儿吧，饭还要一会儿才能好呢，到时候我叫你。”
    傅景洲深深看着她，像是要看到她心底里去。
    凌壹慌乱地别开眼神，继续切菜板上的小番茄：“去睡吧，最近又要照顾苏心彤，又要担心我的肠胃炎，你也是够累的，才会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
    “嗯，那我就在客厅的沙发上躺一会儿。”
    “好。”
    傅景洲手长脚长，宽大的沙发足够凌壹睡，可是却盛不下他，半条小腿都搭在外面。
    海边风大，客厅的门大开着，海风吹进来，他似乎是真的很困，睡得醒不来，但冷得下意识缩了缩腿。
    凌壹认命地叹了口气，去二楼取了个毛毯下来，轻轻给他盖上。
    正准备离开，手腕又被抓住了。
    傅景洲睡得迷迷糊糊，手劲却很大，含糊不清道：“别走……”
    “我不走怎么做饭？一会儿吃什么啊。”
    “心彤，别走……”
    凌壹原本想安抚他的手都抬起来了，在听到这句话后，又缓缓放了下去。
    不是已经决定要当一辈子亲人了吗？
    还在心痛什么？
    凌壹敛住眉目，推了他一把：“傅景洲。”
    傅景洲被推得醒了过来，缓缓睁开眼睛：“嗯？”
    “吃完饭你就去找苏心彤吧。”
    他松开她，微微蹙眉，眼神有些迷离：“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凌壹把声音放大了一些：“我精力有限，照顾妈一个人就够累了，你现在这幅样子……总得有个人在身边照顾你，吃完饭你就走吧。”
    傅景洲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痛苦地甩了甩头：“不行，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照顾妈，我晚上再去。”
    “你确定苏心彤能等到晚上？”
    “嗯，能。”
    “要不你先去洗个冷水澡吧，清醒一下。”
    傅景洲点了点头：“好。”
    他似乎清醒了一些，但上楼的时候还是有点脚底拌蒜，好几次差点跌倒，凌壹看得心惊肉跳的，不过好在有惊无险地上到了二楼。
    主卧有傅伯母在休息，傅景洲还记着，径直去了客卧。
    不过经过这一出，凌壹也有些心烦意乱，原本的三菜一汤缩减到两菜一汤，没心思再做第三道。
    菜上了桌，傅伯母刚好醒了。
    “小凌壹。”
    “妈，”凌壹招呼她下楼：“刚好来吃饭。”
    傅伯母来回看了两眼：“景洲呢？”
    “哦，他不太舒服，去洗澡了。”
    傅伯母暧昧的笑：“冷水澡吧？”
    凌壹眨了眨眼：“您怎么知道？”
    “那个补汤里，我加了鹿血，”傅伯母道：“鹿血有什么功效，你应该知道吧？”
    她还真知道。
    不过不是从课本里，是从电视剧里知道的。
    古代的皇帝，年纪大了，但是妃子都是花一样年轻，所以经常能看到皇帝喝鹿血酒的剧情，之后嘛……
    就是成年人都知道但少儿不宜的环节了。
    床幔一放，蜡烛一吹，屏幕一黑，过上一个月就有太医宣布那个妃子有喜了。
    “我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但是试一试也好啊，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有用的。”傅伯母冲她挤挤眼睛：“你快吃，吃完也回房去。”
    凌壹呵呵干笑，给自己盛了满满一大碗米饭，慢慢磨蹭着吃。
    俗话说得好，等鸡啄完了米，狗舔完了面，蜡烛烧断了锁……傅景洲怎么还不下来？
    两个人演的戏，她一个人现在独木难支啊，傅景洲不知道鹿血的事情，她也不敢多说话，生怕哪句话露了陷，让傅伯母觉察出来他根本没喝那桶补汤。
    叮铃铃——
    手机响起来。
    傅伯母凑了过来：“谁呀？”
    屏幕上跳动着“傅景洲”三个字。
    傅伯母抱怨道：“都在家里，喊一声就行，干嘛还打电话哦？”
    凌壹也不懂傅景洲是怎么想的。
    不过她有些担心，傅景洲突然打电话给她是不是跟苏心彤有关，不能让傅伯母听到。
    想到这里，她拿着手机往二楼走：“妈，我上去看看，您先吃。”
    “哦，好。”
    她轻轻推开客卧的门，里面空无一人，旁边的浴室里也没有水声。
    人已经走了？
    电话却依旧在响。
    她接起来：“你已经出门了吗？怎么出去的啊，我一直在一楼没看到你啊，跳窗？”
    电话里，傅景洲的声音比方才清明了一些：“这是我家，我又不是贼，跳窗做什么？”
    “去苏心彤那边啊，总不能当着妈的面吧。”
    “我去那儿做什么？”
    “好好睡一觉。”
    傅景洲深吸了一口气：“你个小孩子，怎么总想这种事情呢？”
    凌壹被他说得好半天没说出话。
    她就是单纯地想让他好好休息而已，别的什么意思都没有。
    是他自己想什么，就觉得别人也是那个意思吧？
    傅景洲问：“妈醒了吗？”
    “醒了，在楼下吃饭呢，你要走好歹吃了饭等天黑了再走啊，一会儿万一妈叫你下去吃饭，我要怎么说？”
    傅景洲哼笑了一声：“你这么聪明，打算怎么办？”
    凌壹没好气道：“我还能怎么办？只能继续演戏了。”
    “怎么演？”
    “就、就说……就什么都不说了，直接把门锁好，妈要是来敲门，就说我们都不饿，就不下去吃饭了，让她早点休息。这样……妈应该能懂是什么意思吧？”
    耳边传来闷闷的笑声。
    凌壹原本以为是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可是仔细一听，居然还有一道同频率的笑声，来自于客卧里的浴室。
    “你在浴室吗？”
    “嗯。”
    “你没走啊？！”
    “我没穿衣服，怎么走？”
    “什么？”
    “我的衣服都在主卧呢，给你打电话就是想让你去看看妈醒来了没，去帮我拿一套换洗的送过来。”
    凌壹骤然间无语：“……行，等着。”
    她去了一趟主卧，拿了一套干净的衬衫和舒适的家居裤，重新回到了客卧，敲了敲浴室的门。
    浴室门忽然间从里面被推开了。
    “啊！”

 第24章 那不是爱

    凌壹惊叫一声，几乎是瞬间背过身去捂住了眼睛：“你干嘛？”
    傅景洲的声音老神在在的，还带着点揶揄的笑意：“怕什么？”
    “……你心里知道。”
    “我穿着浴袍呢。”
    凌壹小心翼翼地回头，看到他身上穿着白色的浴袍，这才松了口气，把手里的换洗衣服递给他：“给你。”
    傅景洲接过去，来回看了看：“你给我挑了这一套啊？”
    “晚上你不是要去苏心彤那儿么，这一套方便活动。”凌壹突然想起来什么：“还是说今天521，你们定好了什么行程，要去正式一点的地方，必须得穿西装？”
    她眨了眨眼，等他的回复，可傅景洲没说话，就这么眼中含笑，一直看着她。
    她伸手去夺那套衣服：“行，我去给你换。”
    手腕被拖住。
    傅景洲轻轻一个用力，她就被拉了回去。
    “你到底换不换？”
    “换。”
    “那你拉我干嘛？”
    傅景洲沉吟了一下，道：“凌壹，你对我真好。”
    凌壹的声音很轻：“应该的。”
    “为什么应该？”
    “因为傅家帮了我们家特别多，你爸妈对我真的特别特别好，当然，你也对我很好。”
    傅景洲说：“我看得出来，前几天你一直特别抵触我，是因为心彤。”
    凌壹没否认。
    “我会给她在外面找其他住处，尽量让你们不要再见面了。”
    凌壹说：“不用的，我没那么矫情，而且我很快就出国了，不会再住在这里。”
    “一定要出国吗？”
    “……嗯，一定。”
    傅景洲的神情算不上好，紧紧抿着唇，虽然看不到，但是凌壹知道，他在生气。
    她索性换了个话题：“我想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
    “能让你躲开妈的监视，跟苏心彤在一起的办法啊。”凌壹说：“一会儿我去跟妈说，要你明天陪我出去野餐，你跟小文说一声，让他提前去接苏心彤，你们直接在外面汇合。”
    傅景洲问：“为什么是野餐？”
    “郊外的云青山风景秀丽，路好走，空气也很好，很适合孕妇去逛逛。而且那里的人少，你被认出来的几率就小很多，不用跟在市内一样躲躲藏藏的，你可以光明正大的牵她的手。”
    “那你呢？”
    “你在路上把我放下就行了，我去医院看看，我怕她们忙不过来。”
    傅景洲摇头：“不行，要去一起去。”
    凌壹问：“你们二人世界，我去当电灯泡啊？”
    “你是我妹妹，怎么能算电灯泡呢？”
    “有我在场，你们两个想亲亲抱抱举高高，总是不太方便的吧？”
    傅景洲说：“反正你不能去医院，你还生着病呢，虽然没开药，但是周医生说了，要好好休息好好吃饭。”
    “我去医院不是上班，我就去看看。”
    “看看也不行。”傅景洲的目光突然间变得很锐利：“还是说，你这么几次三番的要去医院，该不会……你喜欢的那个人，就在医院吧？”
    凌壹哭笑不得：“你想哪儿去了。”
    “不是？”
    “真不是。”凌壹坦然一笑：“我已经放下了，只要他过得幸福，我就开心了。”
    傅景洲摇头：“那不是爱。”
    “那什么是爱？”
    “就是你想要疯狂地靠近她，想要离她近一点更近一点，一刻都不想让她离开你身边。凡是能离得开的，都不是爱，或者说，不够爱。”
    “就像你对苏心彤那样？”
    傅景洲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说你呢，别总扯到我身上。”
    凌壹勉强笑了一下，没说话。
    她不放下，还能有什么办法？
    真的跟苏心彤说的一样，直接站在海边威胁他：老娘怀了你的孩子，你要是不跟我在一起，我就跳海自杀一尸两命，然后把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人捆绑在身边痛苦地过一辈子？
    她受过的良好教育，不允许她这么做。
    “凌壹，最近你看上去很疲惫，这都是他的错，我迟早要去找他算这笔账。”
    凌壹摇头：“他没有错，他只是不爱我。”
    “那是他没眼光。”
    “嗯。”凌壹点头：“我也觉得是。”
    嘎达一声，很细微的声响，从客卧门的方向传来。
    凌壹心里咯噔一声，难道是傅伯母？
    她听到刚刚的谈话了？
    凌壹快速走到门边，发现刚刚只是虚掩着的门此时已经被合上了。
    她转动把手想开门，可是接连扭了好几次，都没能扭开。
    “怎么了？”傅景洲走了过来。
    凌壹指了指门把手：“锁好像坏了。”
    “我看看。”
    傅景洲力气大，但是他试了好几次，门同样打不开。
    凌壹问：“真坏了？”
    “不是，”傅景洲道：“是从外面被反锁住了。”
    凌壹蒙了。
    反锁了？
    傅伯母反锁的？
    她反锁门做什么？
    等等……
    脑海里有一个猜测在逐渐成型。
    她抬头，正好对上傅景洲的视线，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二十多年来培养的默契让两人都瞬间明白了对方所想。
    给傅景洲灌了加了料的汤，然后趁着她进来，直接从外面反锁了门。
    不难猜。
    凌壹无奈地咬着唇：“傅伯母就是想要孙子想疯了。”
    她又试了两下，反锁得很牢靠，强行破门肯定是不行了。
    她又去推开窗，往下看。
    虽然是二楼，但是这是别墅，比一般住宅的楼层要高很多，二层看下去也怪吓人的。
    她说：“看来你今晚真的得翻窗了。”
    今天的风有点冷。
    窗户大开着，海风呼呼往里灌，带着海里特有的淡淡腥味，直冲喉咙。
    凌壹感觉胃里有不对劲了，捂着嘴往浴室跑。
    傅景洲也发现了：“又想吐了？”
    凌壹顾不上回答他，冲进了浴室吐了个天翻地覆。
    原本以为今天好很多了，一直没有吐过，没想到最后还是没绷住。
    缓了一会儿，她站了起来，用冷水漱了口，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更苍白了。
    “凌壹！”
    是傅景洲的声音。
    她推门走出去，扬起一个笑：“别担心，我没事。对了，时间不早了，你快去找苏心彤吧。”
    傅景洲皱眉：“不去了。”
    “怎么又不去了？”
    “我留下来照顾你。”

 第25章 潜意识的反应骗不了人

    凌壹突然有点后悔，她刚刚就不该开窗。
    如果不开窗，就不会被海风里的腥味熏得想吐，如果不吐，傅景洲这会估计已经出门了。
    一只大手突然探了过来，差一点点就要碰上她脸上的皮肤。
    凌壹惊了一下，下意识偏头躲开了。
    “你……”
    “我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发烧，”傅景洲道：“凌壹，你还是在躲我，潜意识的反应骗不了人。”
    凌壹不想再解释了。
    “傅景洲，你想要的，我都配合你了，你想跟苏心彤在一起，我帮你在妈面前遮掩，我想办法帮你们过521，帮你们争取更多相处的时间，你能不能就好好跟她在一起啊，不要再……”
    她顿住。
    傅景洲追问：“不要再什么？”
    不要再总是对我这么好了。
    我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要把你还给她，要重新开始新生活，可你的关心就像是一根皮绳套在我的脖子上，摸起来柔软无害，可每当我想走的时候，它就会勒紧我的喉咙。
    电话铃声响起来。
    这次不是她的，她的铃声从来都是系统自带的，而这次响起的是一首网络歌曲，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
    这么卖萌可爱的歌，肯定不是傅景洲自己设置的。
    那是谁换的，已经不言而喻了。
    他的手机，已经可以放心交给苏心彤查看了吗？
    凌壹突然觉得自己刚才自以为是的心机，简直就是个巨大无比的笑话。
    她还以为发过去“已截图”三个字能让苏心彤提心吊胆辗转反侧，最起码能安静一段时间不再给她找麻烦，可事实呢？
    今晚，只要他们一见面，苏心彤就可以立刻查看傅景洲的手机，她有没有把截图发给傅景洲，苏心彤看一眼就明白。
    凌壹啊凌壹，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呢？
    一次又一次的现实都没有让你涨点教训吗？
    在绝对的深爱面前，什么学历才干，什么智商情商，它们连狗屁都不是。
    傅景洲听到这个铃声也蹙眉：“……心彤真是乱来，你听到了倒是没什么，要是在公司的时候响起来，我怕是要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凌壹扯了扯嘴角，勉强勾起一点点干笑：“你手机里面应该是有公司往来邮件吧？还是小心点好。”
    傅景洲却无所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心彤不是那样的人。”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怕你把手机交给她了，有时候会错过一些加急邮件，万一耽误了正事就不好了。”
    傅景洲笑着摸了摸她额间的碎发：“你还是替我着想的，对吧？”
    凌壹没说话。
    “放心吧不要紧的，我跟心彤一直在一起就行了，她看到了我肯定也就看到了。”
    “……哦。”
    那确实地一直在一起。
    还得距离非常近才行。
    “凌壹，我真的有些弄不懂你了，有时候你像是很关心我，但有时候却又会拒我于千里之外，女孩子长大了，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了，连我都保密。”
    凌壹问：“苏心彤打电话来是催你吧？快去陪她吧，她在等你。”
    傅景洲又问了一遍：“你确定你一个人可以？”
    “确定。”
    “好，那我走了。”傅景洲道：“明早我会早点回来的，到时候你帮我开下窗。”
    凌壹点头：“上中学的时候，你们两个出去约会，哪一次不是我大半夜的守在门口帮你开门的？”
    “也是，我们凌壹是熟练工了。”
    “快去吧。”
    傅景洲走到窗边，突然又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她。
    凌壹问：“怎么了？”
    “你们女孩子都喜欢什么礼物啊？”
    凌壹被他问得有些莫名。
    她在心里过了一遍，她生日是十二月，现在才五月，离得还很远；结婚纪念日是三月，离得更远，那他要送哪门子礼物？
    难道是……
    践行礼物？
    她摇头：“不用了，我没什么想要的，也不想带太多行李。”
    傅景洲明显怔忪了一下，笑容有些尴尬：“……我是想说，心彤现在肯定很生气，我就是想问问你女孩子都喜欢什么礼物，我买了再过去，正好可以哄哄她。”
    凌壹尬在原地。
    傅景洲赶紧找补：“当然，你喜欢什么也可以告诉我，我给你买。”
    凌壹笑了。
    “笑什么？”
    “没什么，”凌壹挥手赶人：“快去吧，苏心彤只要看到你去了，估计会比收到任何礼物都开心。”
    她不就是怕傅景洲和自己发生些什么么？
    只要人在她身边，她就完全可以放心了，礼物不礼物的，现在的她根本顾不上。
    傅景洲却笑了：“也是，自从上次孩子差点没了之后，她就特别没有安全感，我去了她应该就会好很多。”
    “嗯，快去吧。”
    “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啊？”
    “我不想再吃你们两个的狗粮了行不行？考虑一下我这个单身狗的情绪吧。”
    傅景洲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上次说，你到了国外就想找男朋友的事情……我想了一下，你还是慎重一点的好，外国人跟我们还是有文化差异的，三观不一定契合，最好还是不要找外国人。”
    凌壹敷衍的“嗯”了一声：“我在华人里面找，留学生，或者是留在那边工作的华人。”
    “留学生也不行，还没有走出校园，不够成熟，不会照顾人。”
    “知道了，那我找已经有稳定工作的，律师医生什么的。”
    “医生太忙，不能照顾家里，律师浑身都是心眼，跟他过日子累。”
    凌壹皱眉：“……你都不着急吗？苏心彤要是看你还不去，肯定要更生气了。”
    终究还是苏心彤三个字起了作用，傅景洲终于停下了絮叨，往窗边走。
    二层楼的高度，对凌壹来说很高，对常年健身的傅景洲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难事。
    小时候，他的卧室在三楼，晚上跟苏心彤约会回来之后不能走正门，就徒手爬上去。
    现在的二楼根本也不在话下。
    只见他灵活矫健地翻出窗外，踩着空调挂机快速往下，最后轻轻一跃，稳稳落在了别墅外的草坪里，一点动静都没发出。
    傅景洲站在下面跟她挥手，示意她早点去休息。
    突然间，别墅里传来傅伯母惊慌失措的叫喊声：“景洲，小凌壹，你们快来！！！”

 第26章 承认怀孕

    凌壹吓了一跳，以为傅伯母高血压又犯了。
    这种病经常在早晚犯，她是真害怕。
    她几乎是冲到了门边，可门依旧被反锁着，她出不去。
    “妈，妈你还好吗？出什么事了？”
    除了刚惊叫了一声之外，傅伯母再也没有回音了。
    凌壹心猛地一沉。
    再跑回窗边去看的时候，傅景洲已经不在方才的草坪上了。
    他走了？
    家里就剩她一个人了，她该怎么办？
    “妈，你听到吗？”
    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的海浪声传来。
    凌壹咬了咬牙，傅伯母对她这么好，她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客卧门被反锁，为今之计也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从这里跳下去，从别墅一楼进门后再上二楼去主卧。
    高血压患者每一分每一秒都极其重要，不能再拖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只脚从窗户迈了出去，踩在了空调外机上，刚才傅景洲就是这么做的。
    砰！
    一声巨响，客卧的房门突然被一股大力推开。
    傅景洲看到站在空调外机上摇摇欲坠的她，立刻白了脸色，一个跨步过来把她抱了下来，严厉道：“你在干什么？！”
    “……你没走？”凌壹连忙拉住他的袖管：“你别管我，你快去看傅伯母，她好像出事了！”
    傅景洲却充耳不闻，严厉的斥责劈头盖脸砸下来：“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是这么不懂得保护自己？从这里到地面至少有三四米，万一要是摔下去了有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傅伯母的高血压很危险的！万一我迟疑了，耽误了时间没及时赶到导致她出了意外，我这一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而且我想过了，三四米而已，摔不死的。”
    傅景洲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眉心紧紧拧着。
    凌壹扯了他一把：“你要骂我等会儿再骂不迟，我们先去看看傅伯母。”
    主卧室的门大开着。
    傅伯母背对着她们站在床边，浑身在微微颤抖。
    好在血压计刚才就在这里，她立刻拿起来走了过去：“妈，您快让我看看……”
    “小凌壹！”傅伯母猛然间转了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满脸都是喜色：“好孩子，你怀孕了怎么还瞒着我呢！”
    凌壹看见傅伯母的笑脸先是一愣，随即脸色一白：“怀孕？我没……您是刚刚听到我吐了吗？我那不是怀孕，是神经性肠胃炎，不信您问傅景洲。”
    傅景洲闻言，轻轻点头：“我带凌壹去看过消化科医生了，确实是神经性肠胃炎。”
    “那你们来告诉我，这上面的两条杠，是什么意思？”
    傅伯母手里举着一个白色的小物件，这个东西凌壹再熟悉不过了，她在妇产科看过各种牌子各种型号各种产地的——验孕棒。
    两条杠，边界清晰，颜色浓重，妥妥的怀孕。
    她从来没有在家里用过这个东西。
    她本身就是妇产科的，自己开单子查血，结果更准确，根本用不上验孕棒。
    这根验孕棒应该是苏心彤留下的。
    傅伯母又惊又喜，轻轻扶着她在床边坐下，笑得合不拢嘴：“我都发现了，你就别瞒我了，几个月了？”
    凌壹舔了舔唇，看向傅景洲，用眼神询问他。
    “你看景洲做什么？是不是他不让你告诉我的？”
    傅伯母看看凌壹，又看了看傅景洲，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奇怪，凌壹是一脸尴尬，傅景洲则是满脸忧愁，一点都不像是要当父母的喜悦。
    傅伯母看出来了点门道，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还是说，这东西……不是凌壹的？”
    凌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傅景洲紧抿着唇，别开了脸。
    两个人的沉默，似乎已经是默认了她的猜测。
    傅伯母这下脸色全都阴沉了下来，最后确认了一遍：“真的不是？”
    凌壹怕傅伯母血压又高起来，赶紧说道：“妈，您先别着急，这件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凌壹你别说，景洲，你来说！”
    傅景洲：“……”
    “难不成你真的在外面有别的女人？”傅伯母反应过来：“刚刚那些羞死人的衣服难不成也是她的？”
    “……”
    “傅景洲！”傅伯母扬手就是一个巴掌，扇得傅景洲偏过头去：“好啊你，你还真敢在外面给我乱搞？”
    “……”
    “小凌壹，你知道这件事是吗？你还帮他圆谎，一起骗我？”
    凌壹深吸了一口气：“我是知道，但是妈您先别激动，这件事您听傅景洲慢慢跟您解释……”
    “我怎么能不激动？！傅景洲你……你……你竟然敢……”
    眼看着她呼吸又急促起来，整张脸都开始泛白，明显是血压有高起来的征兆。
    傅伯母狠狠瞪着自己儿子，手指尖颤颤巍巍：“傅、傅景洲！你、你给我、说、说清楚！”
    凌壹赶紧扶着她躺好，帮她顺气：“妈，妈您别生气。”
    傅景洲也担心不已：“妈，这件事说来话长，我……”
    “你就告诉我，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有还是没有！”
    “我……”傅景洲紧紧攥着拳头，可关于苏心彤的事，一个字都不敢再说了。
    现在显然不是个说这件事的好时机。
    凌壹看了他一眼，傅景洲也正看向她，目光露出求助的神色。
    求助她？
    可她又能怎么办？
    凌壹感觉脑子里纷乱如麻。
    “小凌壹……”
    傅伯母伸过手来，她赶紧握住了。
    “你这个傻孩子，你要是知道了景洲在外面乱搞，你就应该回来告诉爸妈的呀！怎么能自己一个人扛着，还替他瞒着我们……傅景洲！你告诉我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到底是谁？！”
    “妈，您先冷静冷静……”
    “我没法冷静！我打死你这个逆子！”
    傅景洲沉默着挨了几下，手忙脚乱地去安抚自己的母亲：“妈，等您好一些了我再跟您慢慢说行吗？”
    “不行！快说！”
    “我……”
    不能再这样僵持下去了，傅伯母的身体真的经不起一天犯两次病。
    凌壹的脑海中飞快闪过几个念头。
    她狠了狠心，忽而猛地闭上眼，豁出去了：“妈，您误会了，这个验孕棒就是我的。”
    傅伯母猛地惊呼：“什么？”
    傅景洲也瞬间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她。

 第27章 能不能别说出国了？

    “是我的病人，”凌壹说：“她之前身体原因很久都没有怀上孩子，后来经过治疗，前几天检查出来怀上了，拿了这个来给我看，告诉我这个好消息。”
    经过刚刚的“奇装异服”风波，傅伯母现在对她的话也不是完全信任了：“小凌壹，你不要为了袒护他，故意这么说。”
    凌壹心里划过一丝内疚。
    傅伯母对她多好，她心里特别明白，她也不想欺骗傅伯母，只是怕真相太刺激，以傅伯母现在的身体情况根本经受不住。
    凌壹勉强笑了笑，坐到了傅伯母身边，安抚着她的情绪：“等她的宝宝出生，我抱回来让您看看？”
    傅伯母笑骂道：“我看别人家孩子做什么，我想抱的是亲孙子。”
    凌壹故意跟她看玩笑，让她放松精神：“孙女就不行啦？”
    “当然可以了，孙女更好了，小囡囡最贴心了，我这个当奶奶的一定要给她买好多漂亮的小衣服小鞋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妈，您可不能太惯着孩子了。”
    “女孩子嘛，就是要富养的。你呀，就是太懂事了，刚到傅家的时候才四五岁吧？晚上大家都都睡了，你一个人在洗衣房里，也不开灯，洗自己的小衣服小书包，看得我眼泪都快下来了。”
    说起幼年的事，凌壹的笑容淡了淡：“您和爸能收留我，供我读书，我不能给你们添麻烦，自己的衣服我自己能洗。”
    “哎哟我的小凌壹，”傅伯母心疼地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就算你要洗自己的衣服，可你当时才四岁啊，还没有洗衣机高呢！你不要听你爸爸妈妈那样说，我们是因为喜欢你才把你接来家里跟我们作伴的，你并不欠傅家什么，反倒是你的到来让我们家更圆满了。我跟你爸一直都特别喜欢女儿，谁知道生出来景洲是个儿子，后来还找了不三不四的女朋友，一点都不让我们省心。”
    “妈，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也别太操心了，我跟傅景洲现在都长大了，我们能过好自己的生活。”
    “你，我是一万个放心。”傅伯母道：“小凌壹，妈跟你说句心里话，如果你觉得跟景洲分开会过得更好，那妈是赞成的。景洲他要是真的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咱们就跟他离婚，一定不要让自己受委屈，知道吗？”
    凌壹的眼泪忽然就有点忍不住：“知道了，妈。”
    “好了好了不哭了，”傅伯母轻轻帮她抹掉眼泪，温柔地把她揽在怀里：“你这孩子，从小就心思细腻，有什么都喜欢憋在心里不说，生怕给我们添麻烦。小凌壹，妈不怕麻烦，你爸也不怕麻烦，受委屈了就来妈的怀里哭一哭，天塌了妈给你顶着，妈顶不住还有你爸帮我们顶着呢，嗯？”
    凌壹破涕为笑：“妈，您刚说的话是真的吗？”
    “哪一句啊？”
    “就是……您说如果我跟傅景洲结婚觉得不快乐想离婚，您也支持？”
    “当然支持了，”傅伯母瞪了傅景洲一眼：“妈就希望你们都能过得好，要是在一起不开心，那分开也没什么。说不定分开之后还能找到一个更爱你更疼你的丈夫，早点给妈添个外孙子外孙女也好呀！”
    凌壹回抱住傅伯母的腰身，把脸埋在她怀里，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妈，有您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了。”
    “把心放在肚子里，不管你们怎么样，我永远是你妈妈。”
    又陪傅伯母说了一会儿话，傅伯母今天犯了两次高血压，又是炖汤又是操心的，撑不住睡着了。
    凌壹帮她掖了掖被子，轻手轻脚地退出了主卧，关上了门。
    傅景洲跟在她身后一起出来了，由衷地喟叹了一句：“还是你最知道怎么安抚妈，妈跟你比跟我这个亲生儿子还亲近。”
    凌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足尖：“我刚刚跟她提了离婚的假设，她不反对。”
    傅景洲忽而蹙眉：“她就是这么一说，要是我们真离婚了，她肯定还是受不了的。”
    “可我看她刚刚情绪挺平稳的，不像是装出来的啊。”
    “你忘了妈明天还要给你炖汤，想让你给她生个孙子？她不可能会同意。”
    “但是她也说了，我另外嫁人生子也可以，外孙子外孙女也是一样的。”
    “我说了，她不可能接受的！”
    凌壹有点来了火：“妈自己都说可以了，你怎么还这么武断？你又不是妈，凭什么代表妈表态啊？而且我都快出国了，现在要是不把手续办好，以后不是更麻烦……”
    “能不能别说出国了？！”傅景洲突然打断了她：“……抱歉凌壹，我今天情绪不太好，我不是故意冲你发火的，真的。”
    凌壹其实很想说，你又没喝补汤，你上的哪门子火？
    无中生火？
    她读了几年中医，也没听说过谁有这种症状。
    “傅景洲，”凌壹的语气里带了些郑重：“你冲我发火没什么，但是妈是这个世界上对我们最好的人了，你以后多为她考虑考虑吧。”
    傅景洲不傻，知道她说的是苏心彤的事，闻言也只是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还有就是……”凌壹道：“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一下，苏心彤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反正你多留心吧。”
    “什么意思？还是不稳当吗？”
    “不光是这个，”凌壹也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说，索性问道：“三个月前她回国，你们都住在哪里？”
    傅景洲说：“我在城东还有个公寓。”
    “隐蔽性好吗？不会被记者拍到吧？你每次去的时候还是留意一下，窗帘要记得拉好，别被那些记者拍到照片了，要是突然被拍到那种……亲密的照片，还上了新闻，爸妈肯定受不了。”
    傅景洲却笑了：“你想到哪里去了？只有心彤住在那里，我跟你一样，哪天晚上没有回来住啊？”
    凌壹一顿。
    好像……是这样没错。
    这三个月来不光是她每晚回别墅，傅景洲也是一样。
    他们彼此都没有在其他地方过夜过。
    那么问题来了——
    “那苏心彤肚子里的孩子……”

 第28章 我是医生，我必须得保护我的病人

    手机铃声突然传来。
    “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喵……”
    傅景洲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拿着手机快步下了一楼。
    他似乎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海边的夜晚实在是太寂静了，尽管隔着一层楼，她还是能听到个别词汇。
    “肚子疼？”“不要紧吧？”“陪你。”
    凌壹苦笑一下，不想再听下去了。
    她转身回到客卧，关上门后直接反锁了，戴上耳塞睡觉。
    别墅大门敞开着，要走要留，他自己决定。
    不过女人好像生来就有些口是心非，分明已经把门反锁了摆出一副不欢迎他的样子，却还是会忍不住从窗口往下看一眼，确认他的车有没有开出去。
    她实在是太累了。
    最近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就像是天上下了刀子，她得时刻绷紧神经，否则肯定会被扎成个蜂窝煤。
    不知不觉中，陷入黑沉。
    跟昨晚不一样，这一晚她睡得很沉，一个梦都没有。
    最后还是被一通电话叫醒的。
    是助手小赵打来的，声音很急切，都快哭了：“凌医生你能来一趟医院吗？王医生晕倒了……”
    老师今年已经过了花甲，妇产科一向是最缺人手的，傅景洲给她请假请得突然，整个妇产科都落在了老师的肩膀上。
    下面的确还有一些医生和护士，但都撑不起来一整个妇产科，王老师肩上的担子太沉重了。
    凌壹草草洗漱了一下就往外跑。
    一楼的餐厅里，傅伯母和傅景洲已经吃完了早餐，傅伯母正在看电视，傅景洲则是拿着报纸正在看今天的新闻。
    “你没走？”凌壹问道。
    傅景洲还没回答，傅伯母就招呼她过去：“小凌壹醒啦？是我看你睡得熟，就没让景洲叫你。反正是去山里玩嘛，晚一点也不要紧的。”
    哦对了，她想起来，昨天是她亲口说的，今天去山里玩，给傅景洲和苏心彤争取时间让他们相处。
    傅景洲闻言放下报纸站了起来，看着她的脸：“你没睡好吗？怎么脸这么白？”
    “我没事，我们现在就走吧，晚了要堵车的。”
    傅伯母往她怀里塞了一个保温杯：“这是妈给你泡的枸杞，路上喝，好好出去散散心，晚上回来妈给你炖补汤。”
    “好。”
    “去吧。”
    快速走出别墅去上了车，凌壹还是下意识地没有坐副驾驶，直接去了后座：“你把我放在前面路口就行，然后就去找苏心彤吧。”
    “你要去哪里？”
    “……”
    “还要去医院？”
    “嗯，”凌壹说：“老师出事了，我必须得去，今天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得去！”
    傅景洲没说话，直接掉了头，往医院的方向开。
    “你干什么？”
    他沉着声道：“我送你去。”
    “不用，我自己打车就可以，不耽误你们的时间。”
    傅景洲再也没开口，直接把油门踩到底，以最快速度送她去了医院。
    刚一进妇产科，就看到小赵在门口焦急地等她。
    凌壹几乎是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小赵，到底怎么回事？”
    小赵急得想哭：“凌医生你可算来了！昨晚王医生给一个女孩子做了引产手术，今天早上她家人找来了，人高马大的七八个男人，气势汹汹的，其中一个推了王医生一把……”
    凌壹听得脑子嗡地一声：“老师现在怎么样？”
    “还在抢救呢，后脑勺直接着地，情况不乐观。而且那群人现在还在妇产科里闹着要见妇产科的负责人，说是要讨个说法，已经有好几个待产的孕妇受到了惊吓，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早产症状，整个妇产科都乱成一锅粥了……”
    小赵到底年纪还是轻，到最后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
    凌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我来处理。”
    说着，就要往里面走。
    “凌医生！你先别过去，我已经通知警卫部了，等保安来了你再去。那些人真的太可怕了，手里都拿着家伙呢，你一个人面对他们一群大男人太危险了！”
    “不能让他们再捣乱下去了，”凌壹道：“你先去办公室里躲一下，要是害怕的话就把办公室的门反锁住，等保安来了再出来。”
    小赵泪眼婆娑地问：“那你呢？”
    凌壹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里面孕妇太多了，还有好几个都是高龄，孕妇要是出了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你也怀着……”
    “孕”字还没出口，凌壹快速捂住了她的嘴。
    她利落了换上了白大褂，披在身后的头发三两下就挽在了脑后，整个人飒爽又干练。
    “我是医生，我必须得保护我的病人。”
    小赵拉着她的手不放：“凌医生！”
    有七八个小护士听说她来了，赶紧跑了过来。
    “凌医生，您终于来了，你不在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事了没事了，凌医生来了，我们就有了主心骨了。”
    “凌医生，您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们都听您的！”
    凌壹镇定部署道：“大家不要慌，等下我会把他们带出妇产科，等他们一走，你们几个立刻关闭妇产科大门，除非保安来了，否则绝对不能开门。”
    “是！”
    “还有，里面的几个高龄产妇，密切关注各项指标，一旦出现早产症状，立刻联系麻醉科，启动紧急生产程序。”
    “是！”
    “小赵，你现在就联系血库，根据待产孕妇档案里填写的血型让他们准备血包，如果孕妇出现紧急情况，及时输血。”
    “凌医生我知道了！”
    凌壹把一切都事无巨细地吩咐好，深吸了一口气，大步往出事的手术室走了过去。
    走廊上的确有好几个男人聚在一起高声叫嚷，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脏话。
    凌壹挺直了腰杆，径直走了过去：“各位，我就是妇产科的负责人，我姓凌。”
    男人们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有一个当场就举起了拳头，冲着她的面门砸了下来。
    “如果想要赔偿的话，可以跟我谈；但如果要是动手打人，我也可以做伤情鉴定，反过来让你们赔偿，如果构成了轻伤二级及以上，你们不止要赔钱，还要负刑事责任。”
    沙包大的拳头在空中硬生生停了下来。
    几个壮汉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明显不太相信：“小姑娘，你才几岁啊，你说的话能算数吗？”
    凌壹冷笑了一声，把自己的工作卡亮了出来：“我是妇产科的副主任医师，兼任妇产科的负责人，凌壹。不信的话你们可以上我们医院的网站查一查，看我说话到底算不算数。”
    几个人凑过来看了看她的工作卡，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哥，好像是真的。”
    “这小姑娘看起来充其量二十五六，这么厉害？”
    “管她呢，只要跟她能要到钱，管她多大岁数，小一点反而好恐吓。”
    凌壹表情镇定，声音沉稳，直视他们的眼睛：“我虽然年纪轻，但是像你们这种我见得多了，去年就有一个，不但钱没要到，现在还在局子里蹲着呢，如果不信的话——你们也可以试试。”

 第29章 解决事情用的是脑子

    几个人不敢再轻举妄动了，可还是问道：“跟你谈的金额，医院认吗？能给我们吗？”
    凌壹冷着脸，转身往外走：“要么你们继续，等保安来了直接把你们全都扭送给警方，要么就闭上嘴，跟我走。”
    凌壹径直大步往前走，经过办公室的时候，给正在往外探头探脑的小赵使了个眼色。
    小赵跟着她一年多了，明白她的意思，等那几个壮汉跟在凌壹身后离开之后，立刻拉住了妇产科的卷闸门，结结实实的锁住。
    与此同时，几个小护士开始忙碌起来，按照凌壹的安排有条不紊地做着事情。
    凌壹走到了医院后面的一块人迹罕至的空地上。
    她在女孩子里面身高不算矮，但是被这么多壮汉围在中间，还是顷刻间被淹没了。
    为首的一个满脸横肉，两条手臂上都是青色的纹身，依稀能看得出来是一只猛虎，正张着血盆大口。
    “妹妹，你刚刚说，金额可以跟你谈？”
    凌壹没说话，轻轻笑了一下，问道：“那个做流产的女孩子，是你什么人？”
    “我女朋友！你们不经过我同意，就流掉了我的种！而且我女朋友才上高一，万一要是出了事落下了病根，那不是耽误她一辈子嘛？！我告诉你妹妹，今天没有这个数，这事儿没完！”
    男人伸出了四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凌壹问：“四十万？”
    “一分都不能少！否则你们医院以后别想安生！”
    凌壹点了点头：“明白了。”
    “那怎么着？转账还是现金？”
    “先不着急，”凌壹说：“你女朋友才高一啊，这个年纪就做了引产，的确对身体伤害很大，也有可能会对以后的怀孕和生育有影响。”
    男人听她这样说，放松了一些，笑着点头：“我还以为医院里的人都很难沟通，没想到妹妹你倒是挺好说话的。”
    “都好商量，”凌壹笑着道：“四十万数字听着不吉利，我给你五十万，现在转给你。”
    “五十万？！”
    “怎么，不愿意啊？”
    男人有些惊讶：“你这么大方？”
    “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四十万也行……”
    “不不不，我愿意！就五十万！”男人生怕她会反悔，问道：“是你私人转？不是医院赔偿吗？”
    凌壹道：“要是走医院的账户也可以，但是你也明白，医院的程序很繁琐，要拿到这笔钱至少也得一两个月，你自己选。”
    几个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最后为首的人点了头：“那还是现在你就转给我吧，收了钱我们立刻就走。”
    “好。”
    凌壹问他要了银行卡号，操作着手机，很快五十万就转入了对方账户。
    几个人收到了钱，喜滋滋的：“妹妹，可以啊，有魄力，比那些老头子爽快多了。”
    凌壹看了看手机右上角的时间，大概估算了一下，点头：“你们走吧。”
    几个人开开心心地走了，凌壹闪身直接从后门进入了医院大楼。
    妇产科外，保安已经到了，严阵以待。
    凌壹回来了，小赵带着一圈小护士都在等她。
    “凌医生回来了！”
    小赵急得眼睛通红，拉着她检查了一圈：“凌医生你没事吧？那些人没对你怎么样吧？你快让我看看……”
    凌壹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孕妇们情况怎么样？”
    “有一个早产的，现在正在产房，麻醉师和输血科的人都到了，确保万无一失。其他的都没事，已经让护士们去安抚了，问题不大。”
    “那就好。”
    “凌医生，那些人不会回来了吧？”
    “他们没机会回来了。”
    凌壹走进了办公室，这才发现，汗水早已湿透了手心。
    “凌医生，你是怎么搞定他们的啊？他们真的就乖乖走了？”
    凌壹轻笑：“给他们钱啊。”
    “啊？！”
    “他们要四十万，我给了他们五十万。”
    小赵一脸不忿：“凌医生，我知道你这是想花钱买个安宁，可是这也太多了，就算你们傅家有钱，也不能这样随随便便给了坏人吧？”
    凌壹给她分析：“我们妇产科，跟其他科室不一样，我们的患者是最经不起惊吓的。这些人你也看到了，摆明了就是地痞流氓，惊吓并不是直接伤害，就算有孕妇因此而出事，也很难给他们定罪，最后基本上就是被批评教育，然后拘留十五天。可是十五天之后呢？他们要不到钱，还会继续来闹，孕妇们受得了这一次一次的折腾吗？”
    小赵听得纠结不已：“那怎么办？我们叫保安来守着？”
    “医院的保安数量也是有限的，总不能全都调过来妇产科，24小时守着吧？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总会有疏忽的时候，产妇们冒不起这个风险。”
    “可是凌医生，我觉得这件事很不公平！明明是坏人们做错了事，他们还能毫发无伤地拿到钱，这很不对！”
    凌壹在椅子上坐下，一边翻看着病历，一边说：“谁说他们能毫发无伤的？”
    小赵一听她这话，眼睛蹭一下就亮了：“凌医生，你肯定藏什么后招了！”
    凌壹偏头看着她，但笑不语。
    “你快告诉我呀，我快急死了！”
    凌壹忍俊不禁：“根据我国法律，敲诈金额五十万及以上，属于金额特别巨大，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小赵瞬间明白了：“所以他要四十万，你才故意给他五十万？”
    “嗯，刚刚的谈话过程我录了音，我算了路程和时间，他们走不出医院大门就会被赶来的警方当场抓获，根本没有挥霍这笔钱的机会，所以这五十万到时候会原封不动的退回给我的。”
    小赵听得激动地直拍巴掌：“这下，我们至少三年之内不怕他们再来闹事了。”
    “不止呢，”凌壹道：“那个女孩子才上高一，按年龄算还未成年，或许还不满十六岁。法律也有明确解释，不满十六岁的少女，不管有没有同意，都应当做强奸罪论处，最少也是五到十年；还有王老师的伤，后面医院方面会给老师做一下伤情鉴定，如果构成了故意伤害，这样数罪并罚下来……”
    小赵激动地蹦了起来：“我们就再也不用怕贼惦记了！”
    凌壹也总算松了口气，轻笑：“嗯。”
    “凌医生，你太牛了！”小赵抱着她呜呜：“我还以为你是要牺牲自己救大家呢，吓死我了！”
    凌壹说：“解决事情用的是脑子，不是一根筋蛮干。”
    “但还是挺害怕的，万一那些人真的是穷凶极恶之徒，根本不听你说话就要直接对你动手，还是很危险啊凌医生！”
    砰！
    办公室的门猛地被推开。
    傅景洲沉着一张脸站在门口，胸口快速起伏着，额头上还浸润着晶莹的汗珠，凝视着她。
    凌壹也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没去找苏心彤吗？”
    “拿出来！”
    “什么？”
    “你手里的东西，拿出来！”

 第30章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凌壹微微蹙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我自己拿。”
    说着，傅景洲长腿一迈欺身过来，就要去拉她的手。
    办公室本就不算大，傅景洲手长，一手环住她的腰控制住她，另一手轻而易举地掰开了她的手指，把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小赵惊呼了一声：“手术刀！凌医生，你随身带手术刀做什么……”
    凌壹叹了口气，偏过头不说话。
    傅景洲替她回答：“你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是吗？如果那些人不听你说的话，直接要对你动手，你准备就用这把小小的手术刀跟他们搏斗吗？！”
    凌壹说：“只是以防万一。”
    “你觉得一把手术刀伤得了他们？”
    “时间紧急，我找不到其他东西，而且手术刀比较小，藏在手心里他们发现不了。”
    “回答我的问题。”
    凌壹看了他一眼，然后微微挪开视线：“实在不行，我就用手术刀抵着自己的脖子，他们只是想要钱，并不想闹出人命，我只要拖到警方赶到就可以了。”
    傅景洲冷笑：“你还真是什么准备都做得足足的。”
    “……”
    “出了事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
    傅景洲气得咬牙：“你明知道我才刚走，我就在附近！你一个电话我立刻就来赶回来救你！”
    “给你打电话有什么用？”凌壹道：“你也只有一个人，那些人加起来七八个，你来了也无济于事。”
    “至少我能挡在你前面！他们对你不利，我拼了命也要护着你！”
    “傅景洲，我是你什么人啊，你就要拼命护着我？”
    “你是我妹妹！”
    凌壹顿了顿，然后笑了：“是啊，我是你妹妹。可除了这个，你还是傅家的独子，是苏心彤未来的丈夫，你要是出了事，你让她们怎么活下去？”
    “可你要是出了事，你让我怎么活下去？！”
    这话一出口，几个人都愣住了。
    凌壹震惊地抬起头看着他，傅景洲则是一脸懊恼，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
    他回头：“小赵，你先出去，把门带上。”
    “啊？哦哦哦。”
    小赵快速闪身出门，外面已经围了一大圈小护士了。
    小护士们七嘴八舌地问，有关心凌壹安危的，还有八卦凌壹和傅景洲关系的。
    小赵说：“你们别想歪了，凌医生是傅总的妹妹，她跟妈妈姓罢了。”
    “只是妹妹啊？可是长得一点都不像诶。”
    小赵也有点搞不懂，挠了挠头道：“大概是一个像爸爸一个像妈妈吧，他们兄妹感情可好了，傅总特别紧张我们凌医生呢。”
    “呜呜呜呜我也想有个这样的哥哥！帅气有多金，还是个妹控！想一想就要幸福的化掉了好吗？”
    “凌医生真的是人生赢家啊，家世好，专业更好，羡慕死了。”
    “等一下，”其中一个小护士指了指办公室门上的玻璃，“他们，真的只是兄妹……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透过一层玻璃，里面的两个人影清晰可见——
    凌壹坐着，傅景洲单膝跪在她面前，捧着她的手，似乎在说什么。
    “你们确定，这个动作，不是求婚？？？”
    办公室里的凌壹没有听到外面的熙熙攘攘，她只想抽回自己的手，可傅景洲不让。
    他看着平放在自己掌心的小手，手心白皙柔软，可掌心却有一条张牙舞爪的血痕盘踞着，从手掌的一头直到另一头，直直地劈过去，鲜红的血液沾满了整个手掌，从指缝里往外渗。
    白的皮肤红的血液，视觉反差太大，更显得触目惊心。
    傅景洲全程眉头都没有松开过，语气里有温柔的责备：“我不是怪你，但是凌壹，在你心里，你把我放在什么位置？仅仅只是恩人吗？”
    凌壹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傅家对我有养育之恩，我却没办法报答什么，我只希望你能过得好。”
    “药棉和酒精在哪里？”
    “你右手边的柜子里。”
    傅景洲取来了东西，又重新在她面前半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帮她擦去伤口周围的血迹，“我不需要你的报答。”
    “你们需不需要是你们的事，我报不报答是我的事。”
    “所以，上学的时候你帮我跟心彤，也是为了报恩？”
    “你不是喜欢她吗？”凌壹道：“那时候我也只是学生，还得靠傅家资助，我根本没有能力为你做什么，只能尽自己的所能帮你，你喜欢她，我就帮你跟她在一起。”
    傅景洲听了这话，神情没什么变。
    凌壹说：“你别管我了，这点小伤我让小赵帮我处理一下就行了，苏心彤恐怕要等急了，你们约好去山里见面的。”
    傅景洲皱眉：“别动。”
    他细致地用酒精帮她把伤口周围的血痂都洗干净，然后给伤口消毒，包扎，全程动作都很轻柔，生怕弄疼了她。
    “凌壹，我记得你上学的时候好像特别喜欢看武侠小说？”
    凌壹不解：“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在武侠小说里面，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那涌泉之恩呢？”
    凌壹咬着唇；“用自己的命来报。”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不想你去国外，”傅景洲道：“你就当这也是报恩，行吗？”
    凌壹想了想，还是摇头。
    她想出国，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想保住这个孩子。
    如果真的留下来，孩子该怎么办？
    生下来吗？
    她倒是不怕被人议论，可孩子呢？
    那些嘴碎的人会指着孩子的脊梁骨骂她的妈妈，说她是为了攀龙附凤才爬上了她爸爸的床。
    难道真的要打掉肚子里这个小生命吗？
    她猛地摇头。
    她舍不得。
    这是她的小二三啊。
    凌壹深吸了一口气，说：“除了这个，其他的随便你说什么，我都可以。”
    傅景洲问道：“除了这个？”
    “嗯，除了这个。你让我照顾苏心彤，或者是继续帮你们打掩护，这些我都可以。”
    傅景洲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睛。
    “凌壹，在武侠小说里，涌泉之恩无以为报，但如果是双方是一男一女的话，基本都是……以身相许。”

 第31章 我认准你了

    凌壹的第一反应是：“你疯了？”
    傅景洲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放弃了，什么都没说。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凌壹其实更希望他能立竿见影地否认了，不要总是这样一次一次地来回撩拨，她已经下定决心要退出了，作为一个严谨的医学生，她最讨厌牵扯不清的拉扯。
    凌壹说：“你赶紧走吧，这里是妇产科，你一个男人长时间呆在这里不太好。”
    傅景洲给她包扎好了伤口，拉着她的手腕站起来：“你跟我一起走。”
    “不行，我得留下来观察产妇们的情况，还有老师，她还没出抢救室呢。”
    吱呀一声，小赵轻轻推开了门：“凌医生。”
    凌壹猛的用力，终于把手腕从傅景洲的手中抽了出来，正色问道：“怎么了？”
    “那个早产的产妇生了，母女平安。”
    凌壹松了口气：“好，我过去看看。”
    她走出办公室，到了门口，又回头叮嘱了一句：“小赵，送傅总出去吧。”
    “哦，好嘞。”
    产房门口，几个护士正在忙碌着。
    产妇早产的突然，家人们都没在身边，她一个人生下了孩子，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
    凌壹的到来，让产妇瞬间眼圈都红了：“凌医生。”
    凌壹快步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辛苦了，母女平安，好好休息。”
    产妇咬着唇摇头：“凌医生，我听护士说了，你要去国外了是吗？”
    “对。”
    “我闺蜜也怀孕了，我给她介绍了你，她也说要来你这边待产呢，结果她还没来你就要走了。”
    凌壹笑了：“谢谢你的信任，但是医院里每一个医生都会认真对待的，不用担心。”
    产妇坚持道：“别人我都不放心，我认准你了。”
    作为医生，能被病人这样认可，凌壹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在妇产科这几年，其实她跟产妇们的关系并不算太亲近，她话很少，也总是公事公办的态度，认真负责她是做到了，但是论起跟患者们的关系，她还不如小赵。
    偶尔也会看到小赵或者其他小护士跟产妇们嘻嘻哈哈开玩笑，关系处得很好，她也是很羡慕的，但是奈何她天生就是一副正经性子，改不了了。
    所以凌壹说：“我性格太沉闷了，也不太会说安慰你的话，等你闺蜜过来，我帮她安排一个性格开朗一点的医生。”
    “谁说你沉闷了？”产妇直接否决了：“凌医生，我们准妈妈最在乎的，不是会嘻嘻哈哈会安慰人的医生，我们是双身子，最在乎的就是宝宝能不能平安出生，还有我们自己的身体健康。你为人正派，医术还那么高超，这样的医生才最让人信赖了。”
    凌壹有些意外：“你们不会觉得我太正经了吗？”
    “正经有什么不好吗？你是医生，又不是脱口秀演员。反正我只信任你，只要有你在，我就觉得我跟我的宝宝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凌壹的表情终于松弛下来：“嗯，谢谢。”
    产妇微微笑了笑，道：“刚刚那些人在外面叫嚷，我都快吓死了。不过听到那些小护士们叽叽喳喳地说‘凌医生来了！’，我一下子就不怕了，因为我知道，只要你来了，就肯定会安排好一切，我只要按照护士们的指导来做，就一定能平安生下我的宝宝。”
    “宝宝很健康，我刚来的时候路过看到了，那哭声可有劲儿了。”
    产妇扑哧一声笑了：“他爸爸是搞音乐的，估计是遗传。”
    “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护士会送你回病房，孩子洗澡称重之后也会送到你身边，你家人也很快会赶到了，好好睡一觉吧。”
    “好，知道了凌医生。”
    离开了产房，她去婴儿室看了一眼。
    刚出生的小宝贝，浑身还有些红彤彤的，紧紧攥着小拳头，嗷嗷大哭，哭声大得响彻整个妇产科。
    负责给她检查身体的小护士忍俊不禁：“这孩子将来怕是个女高音。”
    旁边的小护士看了看体重秤上的数字，啧啧点头：“好家伙，小姑娘真厉害，八斤多呢。”
    “长得真好看，好像跟她爸爸比较像。”
    “女孩子嘛，都是像爸爸的多。”
    “谁说的，紫薇就跟夏雨荷长得像。”
    “这都是电视剧的套路啦，母女两个都是同一个演员演的，能不像嘛……”
    下意识的，手轻轻贴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其实长相都还好，她跟傅景洲的外貌都算很不错的，不管像谁都会是个可爱漂亮的姑娘。
    就是性格的话……她还是觉得，像傅景洲可能更好一些。
    两个人的感情其实就像是一根橡皮筋，一人拉着一头，一方先放手了，另一方会被狠狠伤到。
    感情中吃亏的，永远是敏感早慧的那一方。
    在这方面迟钝一点并不是坏事，比如她爸爸那样的，至少会活得开心一点。
    “凌医生。”
    是小赵。
    凌壹问：“送他走了？”
    小赵点点头，忽而又摇了摇头：“我送他到妇产科外面就回来了，不知道他走没走。”
    “那随便他吧。”凌壹道：“老师那边情况怎么样？”
    小赵沉沉吐出一口气：“才传来消息，王医生没有大碍了，人也已经清醒了。”
    凌壹神色一凛，抬脚就往抢救室走。
    小赵拖出她：“诶诶诶凌医生你别着急，王医生让我带句话给你。”
    凌壹停住脚步：“什么话？”
    “她让我问问你，上次电话里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清楚了没有？要是考虑好了就尽快跟她说，她亲自来给你做手术。”
    凌壹放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猛然间握紧。
    小赵继续说：“王医生还说了，她估计你最后肯定还是舍不得，所以她让我嘱咐你一句，到了国外她就帮不到你了，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嗯。”凌壹鼻子一酸，嗓子也有点发堵：“老师现在人还在抢救室吗？还是送去病房了？”
    “王医生已经被家人接回家休息了。”
    凌壹点了点头：“也好。”
    “凌医生你也快回去吧，医院已经安排了其他医生过来支援了，剩下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了，有我在呢。你也快回家休息吧，别太劳累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很稳当呢。”
    为了肚子里的小豆芽，凌壹没有再坚持。
    她换下了白大褂，换回了来时的衣服，走出了妇产科。
    可是刚出门，却看到外面站着一个熟人——

 第32章 她从来都没有软弱过

    苏心彤就站在不远处，冲她挥了挥手：“嗨。”
    凌壹往周围看了看，傅景洲没在。
    “他去给我买暖宝宝去了，”苏心彤说：“我说觉得肚子这里有点冷，他就去了，跑着去的，生怕宝宝冻着。”
    又来秀？
    凌壹扫了一眼她身上的无袖上衣和短裙，道：“你但凡穿个外套，肚子也不至于会冷。”
    “但是没办法啊，女人嘛，越作才能越惹男人疼爱，你什么都能自己做了，男人才不会把你放在心上。”
    凌壹懒得理她：“来这里干什么？孩子有什么问题吗？”
    “孩子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你。”
    “我怎么了？”
    苏心彤的脸沉了下来：“你到底什么时候出国？”
    凌壹笑了：“你管我？”
    “我记得你警告过你，赶紧离开，别再挤在我跟景洲中间了！”
    凌壹明白了，轻笑：“原来你是来找我说这个的。”
    苏心彤抱着手臂，昂着下巴道：“你拖也没有用，不管你拖多久，他心里的人都只有我。”
    “说完了吗？”凌壹懒得跟她废话：“说完了就赶紧走，我没工夫跟你纠缠。”
    “干嘛，还要去忙工作啊？”苏心彤道：“景洲给你请了假的，你还要来工作？凌壹，作为你以后的大嫂，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女人这么要强，是没有人男人敢娶的。”
    凌壹挑眉：“你这么了解男人？”
    “当然。”
    “那你还不是被那个外国导演抛弃了？”
    苏心彤陡然变色：“你都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猜的。不过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在国外那些事现在还没传开，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你——不红。”
    苏心彤像是被踩到了痛脚，表情变得有些狰狞：“我好心提醒你，小心一辈子嫁不出去，你别不知好歹。”
    “就因为我能力太强所以嫁不出去？那应该反省的也不是我，而是那些无能的男人。既然知道自己无能，就应该努力提升努力进步，而不是反过来怪女孩子太优秀。”
    “是，你很厉害，但是厉害又能怎么样呢？你一个月能赚多少钱？还得这么苦哈哈地工作。我就不一样了，我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装装委屈装装可怜，傅景洲就愿意把钱都给我花，你拿什么跟我比？”
    正说着，傅景洲回来了。
    步履匆匆的，手上还拿着几个暖宝宝，还有一杯热咖啡。
    “你们聊什么呢？”
    苏心彤立刻切换了柔弱模式，“没什么，我再跟凌壹说经验呢。”
    “什么经验？”
    “谈恋爱的经验呀，怎么说我以后也是她的大嫂，她的婚姻问题我也得关心一下。”
    凌壹呵呵：“那我可谢谢您了。”
    苏心彤没听出来她话里的讽刺，像是故意要炫耀一样，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图片，递给傅景洲看：“你看这个项链好不好看？绿宝石的。”
    “还行，想要吗？”
    “可是很贵诶。”
    “你要是真的觉得好看，那就买吧。”
    苏心彤得到这个答案，心满意足了，故意把手机上的图片在凌壹眼前晃了晃：“凌壹你觉得呢？好看吗？”
    凌壹瞄了眼，摇头：“很丑。”
    “怎么会？这么大一块绿宝石！很罕见的！”
    “你要是不说它是绿宝石，我还以为模特的脖子上戴了一瓶风油精。”
    “……”
    “你们还有事吗？没事我走了。”
    凌壹转身想走，却被傅景洲拉住了手腕。
    她回头：“还有什么事，一次性说完，我对珠宝不感兴趣，不会欣赏，也没钱买。”
    傅景洲道：“忙了一天了，走吧，先去吃顿饭。”
    凌壹想要拒绝，傅景洲却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到了外面的停车场，拉开车门，把她按了进去。
    跟以前没什么不同，苏心彤坐副驾驶，她坐后座。
    已经上了贼船，她又不能跳车，索性闭上眼假寐。
    只是前面的两个人却不曾安静下来。
    苏心彤事无巨细地问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像是个侦探一样，要从傅景洲的话里寻找他是否跟凌壹有过亲密接触的证据。
    听到他给凌壹包扎伤口的时候，苏心彤问了出来：“你是怎么知道凌壹手里还攥着手术刀的呀？你又不是千里眼。”
    说到这个，傅景洲叹了口气，语气很慢：“凌壹刚到我们家的时候，长得很瘦小，又不爱说话，还被校外的混混欺负过。但是她怕给我爸妈添麻烦，一直闷着不说，直到有一次我发现，她手里一直攥着一块碎玻璃，连睡觉的时候都攥着。”
    “碎玻璃？”
    “嗯，就是啤酒瓶的碎片。我发现之后才知道她被欺负了，于是狠狠教训了那些人一顿，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敢来欺负凌壹了。”
    苏心彤看了看傅景洲的脸，转而看向了后座正闭着眼睛装睡的凌壹：“……这样啊。”
    “凌壹平常看起来很坚强独立，但是她心里其实是个很敏感脆弱的小女孩。在她眼里，她是寄人篱下的外人，所以她丝毫不敢调皮，更不敢叛逆，她很拼命地学习考试，很努力地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在没有安全感的时候，会下意识的在手里攥着一个武器，碎玻璃，或者手术刀，都是可以保护她的东西。所以当我知道她一个人面对那么多医闹的时候，她手里肯定攥着利器。”
    傅景洲说这些的时候，凌壹心里五味杂陈。
    他竟然这么了解她。
    可更悲伤的是，他都这么了解她了，还是依然没看出来她对他是怎么样的感情。
    苏心彤问：“但是碎玻璃或者手术刀，威力都很小呀，打不过混混，更打不过医闹，拿着也没什么用。”
    “可能就是个心理安慰吧，就像是有些人睡觉需要抱着娃娃一样，寻求一个心理上的安慰。”
    不是的。
    凌壹在心里否定了这个答案。
    在她第一次捡起那片碎玻璃的时候，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如果那群混混硬要脱她的衣服，那她就一定要划破他的脖子！
    她是敏感，但她从来都没有软弱过。
    俗话说得好，最了解你的往往不是你的亲友，而是你的仇人。
    苏心彤显然比傅景洲更了解她：“凌壹不是这么脆弱的女孩，她刚刚还跟我说，如果是因为能力太强而找不到男朋友，她可一点都不后悔。”
    傅景洲微微蹙眉：“她真这么说？”
    “对啊，我所以我就劝她嘛，女孩子还是要稍微作一点，激发男人的保护欲。就像你一样，我想要绿宝石，你就会买给我啊。”
    “……”
    “而且那个项链要八位数呢，就算凌壹再怎么能干，以她现在的工资，要工作多少年才能买得到啊？”
    “……”
    “唉，凌壹要是能早点明白这个道理，以她的长相，肯定也会有很多男人愿意给她花钱的。”
    凌壹忍了好久，终于是听不下去了，缓缓开了口：“这么多年我努力学习认真工作，不是为了当一个靠男人给钱的废物的。”

 第33章 我跟凌壹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她一开口，车厢内立刻安静了。
    看吧，她果然是冷场王。
    原本在叽叽喳喳的苏心彤咬着唇瞪了她一眼，恨恨地别过脸去看车窗外，一直没说话的傅景洲抬眼看了一眼后视镜，正巧跟凌壹的视线撞上。
    这次她不躲了，直直看了回去。
    傅景洲倒是没怎么生气，只是摇头失笑了一下，继续开车。
    凌壹问：“你们怎么来医院了？”
    傅景洲道：“我就没走，你手上的伤找专业医生重新处理过了吗？”
    凌壹摇了摇头，后来想了想，又点了头。
    傅景洲失笑：“你摇头又点头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找医生处理了还是没有？”
    “我自己就是医生，处理过了。”
    傅景洲其实包的很仔细，消毒也很到位，但是伤口有点大，还是有点渗血，她后来自己又重新把纱布缠紧了一些。
    姑且算是处理过了吧。
    苏心彤酸溜溜道：“在你心里，还是妹妹最重要，是不是？”
    傅景洲道：“连凌壹的醋你都要吃？”
    “我就是问你，在你心里谁更重要！”
    “去山里是去玩，凌壹这边则是遇到了安全危机，事情也要分个轻重缓急。”
    苏心彤说不过他，但还是很不开心，“那我问你，如果我跟凌壹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来了，送命题。
    只不过通常被放在一起比较的应该是傅伯母，她何其有幸，竟然可以有幸在这种高难度的问题中占有一席之地。
    傅景洲有些不耐烦：“这个问题有意义吗？”
    “当然有意义了，从前全世界都反对我们在一起，但你坚持下来了，为了我你能跟全世界作对，那如果是凌壹反对我们呢，你还会这样坚持吗？”
    傅景洲皱眉：“心彤，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
    “我就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过分吗？”
    “我正在开车，你确定要这个时候跟我闹？”
    “那我还怀着孩子呢，你就不能让我开心一点吗？”
    凌壹本来想缩在后座当个透明人，但是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当着她的面吵了起来。
    苏心彤估计是受了刺激，傅景洲一而再再而三的爽约，上次是过520，这次是约好了去山里玩，傅景洲两次爽约都是为了自己，苏心彤这次恐怕是不要到一个答案不会罢休了。
    偏偏她还怀着孩子，又是刚刚从医院回家休养身子还虚弱着，正是危险的时候。
    凌壹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看着苏心彤身上的小吊带和超短裙，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长衣长裤运动鞋，真的是由衷为苏心彤的孩子捏一把汗。
    亲妈这么能造，孩子现在还能好端端的，真的也是非常争气了。
    凌壹拿出手机，点开了秒表。
    倒计时，三，二，一。
    苏心彤的声音里果然带了哭腔：“我知道凌壹出了事，第一时间就赶来医院看她了，我做的还不够吗？”
    很好，果然是三秒，哭戏不错。
    傅景洲无奈地叹气：“你跑来有什么用？你自己都是个需要人照顾的，你过来我还得分心照顾你。”
    “我总得有点当大嫂的样子嘛。”
    争执还在继续，凌壹听得脑瓜子嗡嗡地疼。
    她说：“听我说一句行吗？”
    两人终于安静下来。
    “第一，我会游泳，而且游得还不错，大学的时候还参加过游泳比赛获过奖，就算掉进水里我也能自己游回来的，不用谁救；第二，我从来没反对过你们在一起，以后也不会，这个假设根本就不存在，你们一点都不用担心。”
    “……”
    没人说话。
    凌壹继续问：“还有什么问题吗？一次性说完。”
    “……”
    “没有的话就安静一会儿吧，我今天真的很累了，想睡一会儿。”
    “……”
    “还有，以后你们两个少来我们医院，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每一个通道都有可能是产妇和孩子的生命通道，被无关的人占用着万一延误了治疗怎么办？你们谁负得起这个责？”
    傅景洲问：“就算你遇到了危险也不能来救你吗？”
    “医院里有保安，出事了也会报警，你忙你的吧。”
    苏心彤赶忙道：“是啊，凌壹这么厉害，遇到事情她知道该怎么解决的，而且她都这么大了，景洲你也不能总把她当小孩子一样操心。”
    他们的别墅则是在城南的海边，但此时车子一路往东开。
    应该是要去苏心彤现在住的酒店，或者干脆就是傅景洲在城东的公寓，之前用来安顿苏心彤的地方。
    凌壹发现了，但觉得也无妨，等会到了她自己打车走就行。
    就是得想一想怎么跟傅伯母解释，自己为什么是一个人回来的。
    凌壹想了想，说道：“要是晚上妈给你打电话问你在哪里，你就说公司临时有事，我们对好词，别说穿帮了。”
    “不用，”傅景洲道：“我先送心彤回去，之后我们一起回家。”
    凌壹挑眉。
    苏心彤猛地转头看向他。
    傅景洲面色不改，继续开车，好像一点都不在意苏心彤眼神里的质问一般。
    十几分钟后，车子在城东的希尔顿酒店门口停下。
    助理小文应该是早就收到了命令，在这里等着。
    车子停稳后，小文快步跑过来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傅总。”
    “嗯，”傅景洲应了一声：“心彤就麻烦你了。”
    “是，傅总。”
    苏心彤还愤愤不平地想说什么，小文直接抢在她前面开了口：“苏小姐快下车吧，晚餐都给您安排好了。”
    苏心彤不情不愿地下了车，小文几乎是等她一下车就立刻关上了车门，“傅总，太太，你们快回去吧，别让老夫人等急了。”
    凌壹对小文其实并不算太熟。
    小文只是傅景洲的助理，她平时工作忙碌，除了知道有这么个人在，几乎没怎么见过面。
    只是，他是第一个称呼她为“太太”的人。
    凌壹从车窗看出去，只见小文对她笑得十分友善。
    她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小文也很友好地跟她点了头。
    车子缓缓发动，离开了希尔顿酒店的停车坪，滑入了车流，一路往南。
    凌壹问：“小文以前见过我吗？”
    “没有吧。”
    ”那看起来他还挺喜欢我的。”
    至少跟苏心彤相比，是要更喜欢她一些。
    傅景洲道：“你聪明，漂亮，大概没有人会不喜欢你吧？”
    “当然有啊。”
    “你说的是那个男人？”
    “……嗯。”
    傅景洲皱眉，冷声道：“他迟早会后悔的。”

 第34章 敢动我的人？

    回到家的时候，刚推开门，就有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扑面而来，其中夹杂着肉类特有的油腻味道。
    凌壹本就累极，兜头被这股味道喷得满头满脸，顷刻间就有点忍不住了，捂着嘴巴冲到了卫生间，吐了个天昏地暗。
    傅伯母听到声音连忙跑了出来：“小凌壹，你这是怎么啦？”
    凌壹草草用冷水拍了拍脸，忍住胃里的翻腾，走出了卫生间：“没事，就是有点晕车。”
    正巧傅景洲停好了车，推门进来。
    傅伯母扬手就拍了他一下：“开车慢一点，小凌壹都晕车了。”
    傅景洲看了一眼，只见凌壹脸色苍白，一脸疲倦，没有反驳，微微点了头：“知道了。”
    “小凌壹，妈给你炖了花生炖猪脚，炖了一天啦，你快来喝一碗。”
    凌壹下意识的抵触。
    要是在平时，她肯定二话不说就喝了。
    只是现在她实在是闻不得油腻的东西，一靠近就忍不住想要呕吐。
    傅伯母盛了一碗，端了过来：“来，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凌壹被迫接过了碗，热气氤氲，油腻的味道更浓烈了，一股一股呕吐的欲望直往上顶。
    傅景洲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妈，您也给我盛一碗吧，您不能总是这么偏向凌壹。”
    “这是我给凌壹炖的。”
    “我就尝尝。”
    到底是亲儿子的要求，傅伯母也绷不住了，扑哧一笑：“好，等着。”
    傅伯母转身回了厨房盛汤，傅景洲一把接过她手里的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全都灌了下去。
    喝完，又快速把空碗塞回她的碗里，冲她挤了挤眼睛。
    凌壹心领神会，在傅伯母端着汤第二次出来的时候，直接比了个大拇指：“妈，您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傅伯母立刻喜笑颜开：“是吗？哎呀，真是不枉费我跟着网上的教程学了好久，今天又忙活了一整天。但是只要是我家小凌壹喜欢喝，妈以后天天给你炖！”
    凌壹赶紧摆手：“千万别！妈，天天喝猪脚汤我非得变成大胖子不可。”
    “你现在太瘦了，就是要吃胖点。”
    “那个……”凌壹灵机一动：“妈，太胖了会影响怀孕几率的。”
    这个理由倒是奏效了。
    傅伯母迟疑了一会儿，轻声道：“这样啊，那还是要适量。”
    “对对对。”凌壹松了一口气。
    不过傅景洲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傅伯母这次换了个盆，盛了满满一小盆猪蹄汤，“今天炖多了，凌壹不能喝太多，扔了也浪费，都给你了。”
    傅景洲：“……”
    “你自己要喝的，一次喝个够！以后不准再跟凌壹抢东西。”
    傅景洲欲哭无泪，看着一整盆猪蹄汤，颇有些壮士断腕的感觉，一仰脖咕咚咕咚全喝了下去。
    傅伯母一边笑一边说：“慢点喝，要是喜欢我以后还炖，凌壹少喝一点，剩下的都是你的。”
    傅景洲噗的一口喷了出来，剧烈的咳嗽。
    傅伯母：“怎么了？高兴得说不出话来啦？”
    凌壹见状，迅速拉着傅景洲上楼：“妈，您早点休息，我们也睡了。”
    傅伯母满脸喜气：“你们别操心我，好好过二人世界啊！”
    一口气跑上二楼，进了主卧关上门。
    两个人相视一笑，都有些无奈。
    这样的场景，小时候倒是经常发生。
    她小时候很瘦弱，傅伯母就变着法的想把她养胖，天天对着菜谱下厨做菜，但是可能在这方面实在是没什么天赋，每次做的菜味道都不敢恭维。
    那时候凌壹寄人篱下，傅伯母又是一番好意，她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吃。
    当时也是这样，傅景洲总是会帮她“分担”掉这种甜蜜的烦恼，最后傅伯母做的那些菜全都进了傅景洲的肚子。
    要是实在吃不下去了，她就给傅景洲打掩护，傅景洲负责把那些菜全都埋进家里的花盆里，“毁尸灭迹”。
    不过后来苏心彤出现，她跟傅景洲渐行渐远，这样的儿时场景倒是有许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没成想，在她即将要离开的前夕，这两次补汤风波倒是让人想起了小时候的那些美好回忆。
    傅景洲已经去洗手间漱口了，出来的时候一脸菜色：“这么多年了妈的厨艺不进反退啊，猪蹄汤里面放香菜就算了，还放芥末酱。”
    凌壹从手边抽了纸巾，走上去帮他擦了擦嘴角的水泽，忍俊不禁：“她也是一片好心。”
    “我知道她是好心，”傅景洲也笑：“距离上一次我们这样‘默契合作’……差不多也快有十年了吧？”
    “十一年零七个月。”
    “你记得这么清楚啊？”
    因为就是在十一年零七个月之前，苏心彤开始出现在你的生命里。
    那时候，她就很有自知之明地开始避嫌，之后傅伯母做的那些黑暗料理，都是她自己一口一口吃进肚里的。
    傅景洲嘴里还有残存的芥末味，上头得不行，揉着太阳穴说：“看这个样子，明天我们还得出门，不然你一个人在家，她还会给你做其他饭菜。”
    这一点凌壹是同意的。
    “我明天继续去医院吧。”
    “别去医院了，今天没去成山里，明天补上。”
    “你跟苏心彤去吧……”
    “凌壹，”傅景洲看着她，目光郑重了许多：“你想出国，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你。这次就当是你离别前我们最后一次出去玩，给未来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吧，行吗？”
    凌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傅景洲的眼睛真的生得很好看，眉峰凌厉，眼眶立体，眸光深邃。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呢？
    凌壹回忆了一下，可时光悠远，很多事情都已经模糊了。
    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那一天。
    她又一次被混混们堵在了学校旁边的小巷子里，四五个男人围着她一个女孩子，脸上满是猥琐的狞笑。
    她紧紧握着手里的碎玻璃片，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他们敢伸手碰她一根头发，她就用尽全力把那片碎玻璃往他脖子上扎。
    可最终还是没有到玉石俱焚的地步。
    就在混混们准备动手的时候，傅景洲来了。
    单枪匹马，手里提着一根棒球棍，轻轻在地上敲了敲，勾起一边唇角，冷笑：“胆子不小，敢动我的人？”

 第35章 一见杨过误终身

    小时候看武侠小说的时候，凌壹就经常听人说“一见杨过误终身”。
    郭襄在最天真懵懂的年纪，遇到了一个像是天神一般降临的大哥哥，他武功高强，他无所不能，他一次次救她于水火，还给她放了一场全天下最盛大的烟火，照亮了整个襄阳城。
    那一天的傅景洲对她来说，也是这样的存在。
    她还记得那条阴暗逼仄的小巷子里，歪歪斜斜的路灯在他头顶洒下昏黄的光，就像是舞台上的追光灯一般，四周都是黑洞洞的，只有他站在光下，踏光而来。
    他在她面前蹲下来，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说：“凌壹，不要怕，以后我保护你。”
    她第一次有想哭的冲动。
    “手里拿着什么？”他问。
    她缓缓摊开手掌，一片墨绿色的碎玻璃片早已被她的体温暖的温热，白皙的手掌上盘踞着几道红痕。
    他捏起玻璃片扔到一边，粗糙的指尖划过她的掌心，有点痒。
    “疼吗？”
    她摇头。
    傅景洲比她大五岁，早已经长成了青葱的少年模样，摊开手掌，骨节分明，手指修长，跟她稚气未脱的小肉手很不一样，也比她的手大了好大一圈。
    他在邀请她把手交给他，轻声道：“走吧，我带你回家。”
    记忆这个东西，是真的很霸道。
    好的记忆坏的记忆，完全不受理智控制，不能调整，更无法筛选，记住了就是记住了，有些东西虽然现在已经没什么用了，但是就是能呆在脑海里，让人记一辈子。
    最后凌壹还是同意了跟他一起去山里。
    如果过去三个月的记忆都不算好，那她想试一试，最后的这段山中时光，能不能留下一些足以让她回味一辈子的美好回忆，支撑她日后几十年异国他乡的孤独时光。
    这天，他们出发得很早。
    五月底的天气，市里已经很热了，但山中却还有些微冷。
    或许是昨天傅伯母提醒了他，今天傅景洲开车开得很慢，凌壹有些昏昏欲睡，再睁眼的时候，车子已经在山脚下的停车场了。
    苏心彤兴致很高，一路上都很兴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问得急了，傅景洲偶尔附和两句，但看上去也有些被迫营业的无奈。
    趁苏心彤去买饮料的功夫，凌壹问他：“你们吵架了？”
    傅景洲看了她一眼：“我昨晚一直都是在别墅，早上我们一起去接的她，哪来的时间吵架？”
    “我怎么感觉你们之间好像气氛有点怪怪的。”
    傅景洲摇头：“可能是这三年的时间里，我们都变了吧。”
    凌壹摸了摸鼻子，决定不再追问这个话题。
    她现在学聪明了。
    不该问的，一句话都不多问，省得到最后又得来一个扎心的答案，伤得自己心肝疼，何苦来哉。
    “凌医生？”
    旁边不远处，有一个年轻男人忽然叫了一声。
    凌壹看过去，发现这个年轻男人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在妇产科这么多年，估计是哪个产妇的丈夫来咨询过她，有过一面之缘吧。
    她笑着点头：“你好。”
    “真巧啊，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年轻男人走了过来，“你也来山里玩吗？”
    凌壹点头：“对，你也是？”
    年轻男人羞赧地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是啊，之前工作太忙，一直没时间，这次就当是给自己放个假。”
    “太太和孩子还好吗？”
    年轻男人一愣：“啊？”
    一直没说话的傅景洲面色有些不善，问道：“他是谁？”
    凌壹说：“应该是我之前某一个患者的丈夫。”
    傅景洲放了心，上下打量了他一圈。
    年轻男人带着黑框眼镜，穿着白色的t恤衫和牛仔裤，看上去三十岁左右，文质彬彬的。
    虽然衣服看上去普通，但是都是低调的小众牌子，价格不便宜，尤其是手腕上戴着的运动腕表，光看表盘就知道是某品牌最新款，功能强大外观精巧，他应该是有一定学历和知识的精英人士。
    凌壹推了推他：“我跟他会说一些产妇的情况，你在这里不方便，去看看苏心彤吧。”
    凌壹对待工作一向认真谨慎，傅景洲是知道的。
    他点了头：“那边有药店，我去给你买点酒精和绷带以防万一，你自己小心手。”
    凌壹的右手还被缠成了个猪蹄，“嗯。”
    目送傅景洲走远，凌壹才问道：“你太太恢复得还好吗？她人呢？今天出来玩带孩子了吗？”
    年轻男人扑哧一笑：“凌医生，你真的不认识我啦？”
    听了这话，凌壹又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脸，熟悉是真的挺熟悉的，她能肯定，以前绝对见过，但是一时间真的想不起来了。
    年轻男人笑着说：“可能是今天换了一身衣服，以前在医院见面的时候，我都是穿着白大褂的。”
    凌壹惊讶：“你也是医院的医生？”
    “我是儿科的张之儒，之前我们一起参加过医院的培训，也一起开过会诊的。”
    儿科的张医生？！
    凌壹恍然大悟：“对不起对不起，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出生的时候只有三斤多的早产儿对吧？我们还一起抢救过。”
    “对！”张之儒道：“真是有缘分啊，居然在这里遇到了。”
    “是啊，儿科最近不忙吗？”
    张之儒笑得有点无奈：“凌医生，下个月我也是要外派去国外的，医院里一共两个外派名额，一个是你，另一个就是我。”
    凌壹再一次震惊了。
    医院里有两个外派名额她是知道的，但是一直没留意另一个是谁。
    原来是他。
    “……科室里的病人都交接给其他医生了，我什么都准备好了，突然签证出了问题批不下来，要等一个多月才行，这不是才忙里偷闲来山里走走，就当是给自己放个假。凌医生，你也是吧？”
    凌壹点头：“啊，对。”
    “那正好，我们一起吧？”
    “啊？”
    张之儒推了推眼镜，笑得很憨厚，眼睛却亮晶晶的：“我平时也没什么朋友，一个人玩也挺孤单，不如大家一起还能热闹一些。而且我们也能借这个机会熟悉熟悉，以后去了国外，还能互相照应。”
    凌壹一想到傅景洲和苏心彤，就有些为难：“我……我不是一个人出来的，我得问问他们同不同意。”
    正说着呢，苏心彤回来了，手里拎着满满两大袋的零食和饮料。
    看到凌壹正在跟张之儒说话，她问道：“这位是？”
    张之儒友好地伸出手：“你好，我是凌医生的同事，我姓张。”
    苏心彤看了看凌壹，又看了看张之儒：“……同事？”
    “对，我是儿科的。”
    苏心彤狐疑：“只是同事啊？”
    张之儒被问得愣了一下，心虚地看了一眼凌壹，脸微微有些泛起红晕：“啊？对、对的，就是同事，下个月还要一起外派去国外的。”
    “哦——”苏心彤把尾音拖得老长：“一起去国外啊，那以后我们凌壹还得拜托你多照顾了。”

 第36章 胆子肥了，嗯？

    张之儒很绅士地应了下来：“应该的。”
    凌壹其实挺不喜欢苏心彤总是一副大嫂的样子替她决定事情，但她也懒得再跟她计较，尤其是当着外人的面。
    电话铃声响起。
    是她的。
    凌壹单手划不开屏幕，正想要不要用下巴将就一下，但是又觉得有点不雅。
    一只光洁干净的大手伸了出来，帮她划开屏幕，按下了接听键。
    凌壹意外之余，点头跟他道谢：“谢谢。”
    张之儒笑着道：“举手之劳，快接吧。”
    凌壹单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喂？”
    傅景洲的声音传来：“妈刚打电话过来，说看了天气预报，下午山里可能会下雨。”
    山里天气多变，上一秒大太阳下一秒下雨都是常有的事。
    凌壹问：“我刚看到山门口的路边有卖一次性雨衣的，你去买几个吧。”
    “人很多，要排队。”
    “总比一会儿在山里淋成落汤鸡要好。”
    傅景洲应了一声：“那好吧，你找个店点一些东西坐一会儿，我买完就来找你。”
    “好。”
    “还有……”
    凌壹抢先说：“苏心彤已经买好东西回来了，放心吧，我会照顾她的。”
    “我不是要说这个。”
    “那你要说什么？”
    “我是说，进山口人多，空气不太好，你要是想吐的话别忍着，等我回去了会给赔偿。”
    凌壹缓缓“嗯”了一声。
    挂了电话，凌壹对张之儒说：“可能下午会下雨，你要不要去买一件一次性雨衣？”
    张之儒却说：“我来之前看过天气预报，带了雨衣的。”
    “那要不你先进山吧，我可能要等一会儿才能进山，等买了雨衣再去。”
    “没事，你们两个女孩子在这里不安全，好歹有个男人在这里，能好一些。”
    盛情难却。
    “对了，跟你们一起来的是个男人吧？”
    苏心彤立马得意地昂起了下巴：“对，我男朋友。”
    “哦……”张之儒没有再往下问，只是笑着点头。
    张之儒这个人似乎有些社交牛逼症在身上，说话得体又绅士，自来熟却又不惹人厌烦。
    不过到底还算是陌生人，等傅景洲买了雨衣回来，张之儒也没有再提出要一起游玩的话，很礼貌地跟他们告辞了，开始各自上山。
    今天的天气预报似乎不太准确，天虽然阴了下来，但是丝毫没有要下雨的意思。
    但尽管如此，山路还是比平原要陡峭一些，虽然已经人工修凿了阶梯，已经很容易攀爬，但是一仰头就能看到望都望不到尽头的石阶，凌壹还是捏了一把汗。
    “你们去吧，”凌壹道：“我就在这附近转转。”
    傅景洲闻言回头看她，有些担忧：“爬不动了吗？还是又想吐了？”
    凌壹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手，摇头：“我没事。”
    “那就一起去啊。”
    凌壹笑了一下：“你们两个约会，我去干嘛？”
    傅景洲抿着唇，没说话。
    凌壹的余光却看到苏心彤在轻轻地扯他的袖子，暗示他答应下来，然后跟她去过二人世界。
    凌壹冲他挥挥手：“去吧，我今天答应出来，就是在妈面前给你打个掩护，事情办完了我就功成身退了。”
    她收回目光，笑了笑，转过身往远处的大树下走去。
    五月中下旬，春夏之交，正好是h市的花季，硕大的树冠被蓝紫色的小碎花填满了，偶尔一阵风吹来，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像是下了一场蓝紫色的雪。
    这样的场景太过美轮美奂，让她不由得有些失神。
    h市地处南部临海，几乎从来不下雪，她从小到大也没见过下雪。
    凌壹伸出手，接住了几片花瓣，忍不住放在鼻尖轻嗅。
    “这是蓝花楹，开的好看，但是没什么香味的。”
    凌壹一回头，傅景洲就站在自己身后。
    他伸手从她头发上取下了一片花瓣，放在掌心，轻轻吹走。
    “你怎么还没走？”
    她留意到，不但他没走，苏心彤也没走，但是她没过来，而是站在刚才的地方没动，看着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恨。
    只不过傅景洲是背对着她站着的，没有看到此时苏心彤锐利的目光。
    “我不放心你，你还生着病呢，万一你不舒服了，我却不在你身边，那怎么办？”
    凌壹摇头：“我已经好多了，不怎么想吐了，你看我今天坐车都没有晕车了。”
    “那也不行，”傅景洲虎了脸：“你一向是个小迷糊，上学的时候为了考试通宵复习，上班之后又经常为了孕妇们熬夜，要是没人看着你，你能把自己当铁人用。”
    “今天出来玩啊，我又不会那么拼命了，没事的。”
    傅景洲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但刚刚那个男人，对你不怀好意。”
    凌壹反应了一下：“你说那个张医生？”
    “嗯。”
    “他人不错，我知道他的，医术很高，口碑也很好。”
    “凌壹，你还小，专业水准高并不代表人的素质就高，防人之心不可无。”
    凌壹觉得傅景洲今天啰嗦得有点过分。
    比傅伯母还啰嗦。
    “人家都已经走了，现在都不知道在哪了。”
    “万一他回来找你了呢？”
    “山里这么大，我身上也没放gps，他想找我也不好找啊。”
    “那万一他一直在暗中跟踪你呢？”
    凌壹觉得有点不对劲：“你今天怎么婆婆妈妈的。”
    傅景洲伸手在她脑袋上轻轻点了点：“胆子肥了，嗯？”
    凌壹缩了缩脖子，躲过他的手：“你以后别动我头。”
    “凭什么不能动？从小不就是这样。”
    “那是小时候，”凌壹往旁边走了两步，跟他拉开距离：“我都说了，现在我们都长大了，而且苏心彤就在那边看着呢，以后别这样了。”
    傅景洲颓然地放下了手，有些落寞：“是为了那个他吗？”
    “谁？”
    “你喜欢的那个人。心彤是知道我们关系的，也知道我从小就疼你，她是不会介意的。但是自从你心里有了别的男人之后，你就开始对我的亲近非常抵触，是怕他会不高兴吗？”
    凌壹不知道怎么说。
    但如果能阻止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再来撩拨，这个说辞倒也不错。
    “……算是吧。”

 第37章 你必须一直在我的视线里

    傅景洲冷笑了一下：“那他就更浑蛋了，一边说不喜欢你，一边又不让你跟其他男人亲近，什么话都让他说了。”凌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其实也是有道理的，我们毕竟没有血缘关系……”
    “行吧，女大不中留。”傅景洲长叹了一声，不过却很坚持：“不过今天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你喜欢花，我就陪你在这里看看花吧，不爬山了。”
    凌壹突然感觉到背上发烫。
    微微抬眸，立刻对上了苏心彤愤懑的视线。
    她应该是看到了刚刚傅景洲帮她取下头发上的花瓣，所以怒火更盛了，看她的目光中警告意味十足。
    凌壹笑了一下。
    傅景洲啊傅景洲，你对你的女人还真是不怎么了解。
    她不介意？
    她恐怕是这全天下最介意的人了。
    思索间，苏心彤已经走了过来，亲昵地挽住傅景洲的胳膊，撒娇道：“景洲，我们快点走吧。”
    傅景洲有些僵硬地把她推开了：“你还怀着孩子，爬山就算了，我们就在山下看看花吧。”
    苏心彤的面色顿时就变了。
    她看向凌壹：“那凌壹呢？也陪我们在这里吗？”
    “她不舒服，我们都别上山了。”
    “我看凌壹今天精神挺好的呀，而且也没吐了。你不是说凌壹经常忙工作都没时间出来活动活动嘛？我听说运动可以改善心情的，要不让凌壹自己上去玩，我们在这里等她？”
    “可是她……”
    “凌壹好不容易有个假期，要是因为要照顾我而没能去爬山，我岂不是太自私了？你这个当哥哥的也是，凌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就放她去玩嘛，我没事的。人家都说不能娶了媳妇忘了娘，你也不能有了老婆就忘了妹妹呀。”
    凌壹不由得在心里给苏心彤竖了个大拇指。
    这一波绿茶语录水平挺高的，比前几天强多了，明明是想把她支开自己跟傅景洲过二人世界，理由还找得这么冠冕堂皇。
    苏心彤笑着对她说：“凌壹，你去玩吧，不用担心我。”
    凌壹皮笑肉不笑，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行，那我上去了。”
    “不行，”傅景洲一把拉住她：“爬山对体能要求很高的，你还没完全康复，不能冒险。”
    凌壹推开他的手：“我慢慢走就行，我出来玩也想活动活动。”
    “活动可以，但你必须一直在我的视线里。”
    凌壹无奈：“有你这么霸道的吗？”
    傅景洲来了点火气：“你就是非要一个人行动，是不是？”
    “我这不是为了给你们两个腾地方……”
    苏心彤插了一句话，道：“景洲你别这样，凌壹想一个人行动，说不定是有什么事情呢。”
    傅景洲皱眉：“有什么事情非要一个人做？什么花只能一个人看？两个人三个人就不能看了？”
    “或许，她是要去见什么人呢？”
    傅景洲猛然间怔忪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凌壹。
    苏心彤接着说：“凌壹如果是为了去见喜欢的人，跟我们一样过二人世界，你这样一直管着她，这不是耽误她谈恋爱嘛……”
    傅景洲的眼神陡然间变得犀利起来：“谈恋爱？跟谁？”
    “刚刚我们在山脚下遇到的那个张医生，我看他好像对凌壹就挺有好感的。”
    傅景洲咬了咬牙：“他敢？我打断他的腿！”
    傅景洲这话说得半真半假，连凌壹都有些琢磨不清楚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了。
    张医生也就是跟她偶遇，然后打了声招呼，拢共连五句话都没说到，傅景洲怎么就这么讨厌他？
    “为什么呀？”
    这话不是凌壹问的，是苏心彤问的。
    “我觉得他挺好的呀，斯斯文文的，看起来挺不错的。”
    “他跟凌壹不合适。”傅景洲收回视线，对苏心彤说道：“我去找人问一下附近有什么好玩的景点，你们在这里坐一会儿。”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好像是在逃避什么，又像是怕苏心彤在追问他，为什么张医生跟凌壹不合适。
    他今天的反常，两个女人都看出来了。
    等着他走远，苏心彤面色铁青说：“他心里还是有你。”
    凌壹用脚轻轻踢着地上的花瓣玩：“我都快走了，放心吧。”
    “那你肚子里这个孩子呢？”
    凌壹挑眉：“关你什么事？”
    “只要他存在一天，将来就有可能回来抢夺傅家的财产和继承权。”
    “苏心彤，”凌壹居高临下地看她：“管好你自己，我已经让步了，但孩子和家人是我的底线，不管你伤害了谁，我都会让你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我说得出就做得到。”
    苏心彤满不在乎：“只要我肚子里的孩子还在，傅景洲就会护着我的。说起来还得感谢你，成功帮我保住了这个护身符。早知道他现在这么好用，当初我就不该故意掉下楼梯想要弄掉他。”
    凌壹深吸了一口气：“给你的孩子积点德吧，他是无辜的。”
    “你少装了，那天要不是傅景洲求你，你根本不会救我和肚子里这个孩子，对不对？你巴不得我流产，最好连我也死在产床上。”
    凌壹从前只觉得苏心彤不可理喻，现在说出的这番话，让她觉得苏心彤本身一张漂亮的脸也变得十分面目可憎：“我是个医生，我有职业道德，不要用你的主观臆测来揣测我。”
    “是吗？”苏心彤明显不信：“难道一个罪大恶极的女杀人犯流产大出血快要死了，你也要救？”
    “当然。”
    “那可是个恶贯满盈的坏人！就算你救活了她，她之后会被判死刑的！”
    “审判坏人是法律的事，我相信法律会给她一个公正的判决。而我只是一名医生，一名妇产科医生，只要我穿着白大褂一天，我就会治病救人，我也必须治病救人。”
    苏心彤冷哼了一声：“是啊，你现在是功成名就了，h市最年轻的妇产科专家，全国都能排得上名号，不是原来上学的时候只会跟在傅景洲身后的那个木讷的小丫头片子了。”
    “我现在的成就都是我自己努力拼搏挣来的，我从来不靠别人，这是我应得的。”
    “所以呢？你现在就有底气来拿捏我了？”
    凌壹顿了顿，语气平静：“我从没有想过要怎么拿捏你，我只希望以后我们两个能井水不犯河水，各自过各自的日子。”
    苏心彤没说话，但眼神却一直若有似无地瞥向她的小腹。
    好几次，目光都变得冷厉无比。

 第38章 两条路我给你了，你自己选择

    这时候的凌壹被蓝紫色的蓝花楹吸引了注意力，山风有些大，把花瓣从树上带走，飘向远处的山谷里。
    画面太美，静谧又梦幻，她看得有些痴了。
    苏心彤说：“凌壹，一个人当单亲妈妈很辛苦的，而且还是在异国他乡吗，我也是为你考虑。”
    凌壹闭上眼，呼吸着空气中浮动的淡淡暗香：“不劳你费心了，你先操心操心你肚子里这个吧，别到时候跟新闻上报道的一样，生出来是个金头发蓝眼珠。”
    “那不会的，肯定是黑头发黑眼睛。”
    凌壹懂了，缓缓点头：“原来这个孩子也不是你那个外国导演老公的呀？你绿了他？”
    苏心彤意识到自己被她套了话，下意识咬住嘴唇不敢再说话。
    凌壹却笑了：“先是为了演员梦背叛了傅景洲投入了那个外国老男人的怀抱，后来又绿了他怀上了一个亚洲血统的孩子。我猜你这回突然回国，也是怕这个孩子一生下来就会暴露你在外面有情夫的事实？所以着急地回来找傅景洲当这个接盘侠？”
    “……”
    “孩子的爸爸应该没有那个外国导演有权有势吧？他斗不过，但傅景洲可以，是这样吗？”
    “呵呵，”苏心彤抱着手臂，道：“他能在外面找女人，我为什么就不能找男人？”
    “你们离婚了吗？”
    “……”
    “没离婚的话就赶紧去办好离婚手续，否则孩子将来出生，父母却没有结婚证，出生证明上只能写母亲的名字，父亲那一栏得空着，不能写傅景洲的名字。”
    苏心彤有些慌乱：“真的？”
    “我是妇产科医生，没人比我更懂新生儿出生后的一系列步骤和手续。”
    苏心彤沉默了，眼珠子乱转，神情有些焦躁。
    凌壹看着她的表情，心里又有了猜测：“孩子的亲生父亲不愿意负责？”
    “他不能……”
    苏心彤意识到自己又差点被套话了，快速捂住嘴巴，怨毒地看向凌壹。
    凌壹了然：“哦，他是不能，而不是不愿意，说明他的身份特殊，不允许他承认这个孩子的存在。那只有两种可能了，一种是他是已婚；另一种是他是公众人物，比如……也是个演员？”
    苏心彤瞬间想上手抓她。
    凌壹灵活地躲开，又补了一句：“或者还有第三种，他不但是个公众人物，而且还已婚。”
    “凌壹！！！”苏心彤怒不可遏：“傅景洲还一直以为你天真单纯，其实你比谁都要诡计多端！”
    凌壹说：“做恶事才叫诡计多端，我从来没有伤害任何人，也没有任何想要伤害人的企图，我顶多算是不傻，懂得分析和思考。”
    “……”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以后好好过日子，既然回来了那就安分一点，对傅伯伯和傅伯母也要恭敬爱护，你可以不把他们当家人，但绝对不允许你伤害他们。否则我会如实告诉傅景洲孩子生父的事情，凭他的人脉和手段，相信很快就可以把那个男人揪出来！要么——”
    凌壹顿了顿，继续说道：“要么，你为了永绝后患还想把孩子弄掉，那也可以。以你的身体条件，这个孩子掉了，以后恐怕就再也没办法怀孕了。那傅家的法定继承人就只有我的孩子了，到时候傅家的资产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苏心彤全程只能听着，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有一直用仇恨的目光看着凌壹，恨不得用目光在她身上挖两个窟窿。
    凌壹对她的怒目而视毫不在意：“趁现在傅景洲不在，我正好把话给你说清楚，两条路我给你了，你自己选择吧。”
    其实她不是没有想过，把所有的真相都直接告诉傅景洲。
    就算他不信，大可以去做亲子鉴定，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但是如果一旦这样做了，那傅景洲势必会跟苏心彤决裂，他再一次受伤都暂且不提了，而苏心彤失去了所有，她怕苏心彤会报复。
    等自己去了国外，鞭长莫及的时候，苏心彤如果要去伤害傅伯母呢？
    她不是没有前科！
    自己的亲生父母也还在国内，并且一个下肢残疾，一个软弱无力。
    不管谁出事，她都承担不起。
    与其这样，还不如拿捏住苏心彤的小辫子，逼得她不得不安分守己。
    生活并不是大女主电视剧，坏人都会被主角一个一个打倒，生活的悲哀就在于要顾忌的东西实在太多。
    在公交车上揭穿一个小偷有可能会被报复，见义勇为也有可能会被报复，在电视剧里主角可以过关斩将所向披靡，而现实中却有太多的无奈。
    打倒坏人并不难，她有一万种方式让苏心彤身败名裂，可是之后呢？
    苏心彤发疯的后果，她承担不起。
    说话的功夫，傅景洲回来了。
    看着两个女人剑拔弩张的样子，他下意识快速走过来，拉了苏心彤一把：“你在干什么？”
    苏心彤意识到自己刚刚对凌壹怒目而视的样子被傅景洲看到了，飞快地收回了视线：“没什么，就是跟凌壹拌了几句嘴。”
    “凌壹还小，你比她大好几岁，就算有了争执，你也应该好好说话。”
    苏心彤不服气：“我怎么没好好说话了？你什么都没听到，凭什么护着她来说我？”
    傅景洲瞬间冷了脸：“我是没听到，可你刚刚的眼神太可怕了！如果我再晚来一步，凌壹会不会被你从这里推下去？”
    “如果我真的把她推下去了呢？你会怎么样？为她报仇把我也推下去吗？可你别忘了，我肚子里还有孩子，你舍得？！”
    “这跟孩子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傅景洲，我怀这个孩子怀得多辛苦，上次大出血差点死了！我是为了你的孩子，差点把这条命都给搭上了！”
    站在一旁的凌壹在听到她说“你的孩子”这四个字的时候，唇角嘲讽地勾了一下。
    傅景洲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你们两个到底是为了什么争执，要吵到这个地步？”
    苏心彤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用力来回摇晃：“傅景洲！你不要转移话题！我就问你，如果我杀了凌壹，你也要让我去死吗？”

 第39章 我不准你动她

    凌壹忽而抬头，看向傅景洲。
    其实不止苏心彤，她也有点想知道他的答案。
    傅景洲的话冰冷彻骨，没有带一丝温度：“杀人偿命，这是法律！”
    “可我肚子里还怀着……”
    “但她是凌壹！”傅景洲厉声打断她：“心彤，你要什么我都可以买给你，你要做什么我也都可以帮你去达成。但是凌壹，我、不、准、你、动、她！”
    最后一句话，傅景洲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凌壹突然觉得心像是被泡在了醋里，酸得要命。
    认识傅景洲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用这么严重的语气说话，而且还是对着苏心彤。
    竟然，还是为了自己。
    她揉了揉鼻子，眼圈有些泛红。
    其实她宁愿傅景洲不要帮自己说话，甚至可以直接帮着苏心彤说话，那样，她还能死心得更快更利落一点。
    他刚刚的行为和说辞，特别容易让人产生一种错觉——错以为在他心里，自己比苏心彤还重要。
    他好像总是这样，手里握着一根绳子坐在船上，绳子的另一端就系在她的脖子上，原本她已经认命了，闭上眼睛等着被水淹死，可他总是在她快要没有呼吸的时候把绳子提一提，让她再重新有了生的希望。
    可每一次在她想要努力重新燃起希望的时候，他就又把绳子松开了，任由她再一次被冰冷的海水吞没，重新跌回绝望的深渊里。
    而他本人对水下的一切一无所知，自己明明已经难受到快要死掉，可又偏偏没办法怪他。
    他没做错任何事，他甚至还为了护着她跟心爱的女人争吵。
    凌壹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随身带一把小刀，直接割断那根绳子，死也能痛快一点。
    一旁的苏心彤，则是完全不敢置信——方才那副色厉内荏的模样，还有那一番坚定而决绝的话，是出自于傅景洲之口。
    “景洲，我……”
    “别说了，”傅景洲伸出手，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表情还是一直冷着的，“刚刚我的话，你记好了，凌壹就是我的底线。”
    “……”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为了什么在吵架吗？”
    苏心彤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能说什么？
    是为了她肚子里这个孩子的生父？还是为了傅家的财产？
    她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于是傅景洲转而看向凌壹：“你来说。”
    凌壹笑了一下，对上苏心彤半是警告半是哀求的眼神。
    “没什么，就是为了上次衣服的事情，她没把衣服拿走，被妈发现了，差点害得妈高血压病发，我怕之后她还是粗心大意的，就提醒了她几句。”
    傅景洲又看向苏心彤：“是这样吗？”
    苏心彤点头如捣蒜：“是的是的，不过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的，没有凌壹那么细心。当时没想到这么多，也走得急，而且我总归比凌壹大几岁嘛，被她训了很没面子，就没忍住回嘴了。”
    傅景洲叹了口气：“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对凌壹那么恶狠狠的，她也是为了我妈。”
    “我知道了……”
    “凌壹，”傅景洲软下了声音，给她解释，“心彤一直就是大大咧咧的，而且那天也有我的问题，是我没有考虑全面，不全怪她的。”
    这是……和稀泥？
    不过这样也总比他无条件护着苏心彤要好得多了。
    凌壹也不想多做纠缠，“以后我没在，你得多留心妈的情绪，上次医生就说了，她现在的情况很危险，不能再受刺激。”
    “嗯，我心里有数。”
    “光你心里有数不够，你还得让苏心彤心里有数，她可以一直大大咧咧，但妈的命只有一条，万一出了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
    “好，我会跟她慢慢讲的。”
    “总之……”凌壹叹了口气：“你多为妈考虑考虑吧。”
    “嗯。”
    预防针也打过了，凌壹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纠结，干脆转移话题：“你刚刚去问了吗，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傅景洲说：“好玩的都在山顶，有寺庙还有景点，这里是半山腰，除了不远处有一个蹦极台，其他就没什么了。”
    “蹦极？”苏心彤说道：“我好想玩，但是我现在怀着孕，玩不了。”
    傅景洲看她的目光有些不耐烦：“你安生一点吧。”
    “不过我听说好多人玩蹦极解压呢，凌壹当医生天天压力都很大，要不要去玩一下？”
    凌壹瞪了她一眼，苏心彤闭上了嘴，不敢再说话了。
    她也不傻，傅景洲最近对她越来越冷淡了，而且也越来越偏向凌壹，她现在所有的倚仗都来自于傅景洲的怜惜，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也不敢再跳了。
    好在，凌壹的手机响起，打破了僵局。
    她接起来。
    是一道急切的男声：“凌医生，你现在在哪？”
    这个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是……张之儒！
    “我在半山的平台上，距离蹦极点不远……你怎么有我的电话？”
    张之儒似乎是来不及多解释：“山顶上有一个孕妇，似乎是因为剧烈运动动了胎气，有些早产的征兆。上山的路不好走，救护车就算来了也还得爬山，我怕来不及了……”
    凌壹果断道：“我现在就往山顶走，你把视频打开。”
    “好，你先看看情况，然后指导我该怎么做，还有需要什么，我去拜托庙里的师傅们准备一下。”
    凌壹毫不犹豫地迈步走上石阶，咬着牙尽量快地往上走。
    “凌壹！”
    傅景洲叫了一声。
    凌壹站在几级台阶上转过头来，“我要去山顶一趟，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你们自己玩吧，要是实在太晚了就先回家，不用等我。”
    傅景洲往前走了两步，皱眉问道：“你要跟谁开视频？”
    “是……”
    刚说了一个字，张之儒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不敢耽误，接了起来。
    张之儒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凌医生，我现在就在寺庙的东侧禅房里，你看，就是这里，你快点上来吧。”
    “好，等我。”
    傅景洲快步走上来一把拉住她：“果然是他！我说什么来着？他就是对你不怀好意！”
    “傅景洲你放开我，现在情况紧急我没空跟你解释太多……”
    “你不许去！”
    “我必须得去！”凌壹急得用力甩开了他，咬了咬牙：“我走了。”
    身后传来傅景洲的咆哮：“凌壹！你要是还当我是你哥哥，就不准去见他！”

 第40章 你是我见过最纯粹的一个

    凌壹脚步没停，径直往上走，就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
    傅景洲，你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从来都没把你当做哥哥过。
    爬山是个体力活。
    凌壹一面要顾忌着自己肚子里这个小豆芽，一面也得尽可能地加快速度往山顶赶。
    视频里，传来孕妇凄厉的痛哭声。
    张之儒问她：“你跟你哥哥吵架了？”
    凌壹本能地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道：“孕妇现在情况怎么样？”
    “很痛，一直在哭，我刚问了孕妇的丈夫，说是距离预产期还有一个半月。”
    “见红了吗？”
    “什么？”
    “就是……你看看她的裤子，有没有血迹。”
    “……没有，但是很潮湿。”
    “羊水破了，必须得生了。”凌壹当机立断做出反应：“我现在发给你一个清单，你去问问寺庙的师傅，尽量准备一下，然后……”
    凌壹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张之儒毕竟也是个医生，跟凌壹配合得很默契，他性格温和，也能勉强安抚住孕妇的情绪。
    凌壹终于赶到山顶寺庙的时候，张之儒如蒙大赦：“凌医生你终于来了，你快来看——”
    “救护车叫了吗？”
    “叫了，刚联系我，说是已经到山脚下了，但是上山还需要时间。”
    “让产妇的丈夫去门口接应他们，你先出去帮忙疏散外面围观的游客，会给孕妇造成心理压力。”
    “好，但是……”张之儒有些担忧：“你一个人行吗？这里条件简陋，没有摄像没有录音的，万一出了问题，我怕将来责任不好认定，如果我在的话还能给你做个人证……”
    凌壹只回了他三个字：“相信我。”
    张之儒顿了顿，重重点头，转身出去按照凌壹的吩咐办事。
    门被关上了，禅房里却还是不怎么宁静。
    刚才孕妇哭喊的声音太大，已经引起了不少人注意。
    有人已经在指责孕妇不该身怀六甲还上山，有的人则是在说在寺庙里生产不吉利，会冲撞神明。
    “医生，”产妇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长时间的体力消耗让她已经有些脱力，快要晕过去了：“我真的没有力气了……”
    凌壹也顾不得许多，用力在她手臂上掐了一把。
    “啊！”孕妇痛地惊醒：“你做什么？”
    “对不起，”凌壹道：“但你现在不能晕，你的孩子现在还很危险，你必须保持清醒，配合我的指导，把孩子平安生下来。”
    她的声音还有些带喘，但是低沉有力，自信又坚强，让人无端信任。
    产妇一边哭一边点头：“好，你说，该怎么做。”
    “首先，调整呼吸……”
    禅房外面，大多数游客都已经被张之儒和几个寺庙的师傅劝说散去了。
    只有几个不愿意走，还举着手机在直播。
    张之儒赶了好几次，这几个人就是不走，一边问直播间里的粉丝要火箭要游艇，一边说要直播寺庙里生孩子的全过程。
    好在医护来得很快。
    产妇的丈夫领路，带他们去了禅房。
    不一会儿，产妇就被担架抬了出来。
    一群主播一拥而上想要拍摄，但是凌壹更快，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挡在产妇的脸前面，把镜头遮挡得严严实实。
    产妇的丈夫心急如焚：“我老婆她怎么样？”
    其中一个医护回答他：“得尽快下山做进一步检查才能确定。”
    产妇的丈夫立马红了眼圈，“那她是不是……让我看看我老婆行吗？”
    “放心吧，”凌壹把手上的外套交给其中一个医护，让她帮忙挡住孕妇的脸，然后对产妇的丈夫说道：“她没有生命危险了，就是受到惊吓过度，再加上生产耗费了大量体力，现在在休息。”
    产妇丈夫瞬间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可是下一秒他就又紧张起来：“那孩子……”
    “我怕外面那些主播不管不顾地冲过来会伤到孩子，提前把孩子包好交给医护了。是个小姑娘，很健康，具体的还要到医院再检查一下。”
    产妇丈夫双手合十，给她作了个揖：“谢谢，真的谢谢。”
    “快跟上他们一起下山吧，你太太这个时候很需要你。”
    “好好好……”
    一行人马快速下山离开了。
    凌壹也疲惫不堪，坐在大殿前面的台阶上，抱着腿把脸埋在臂弯里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觉到小臂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她抬起头，对上张之儒关切的眼神：“你还好吗？我去问师傅要了杯热糖水，你先喝点。”
    糖分可以补充体力，凌壹笑着接过：“谢谢。”
    一饮而尽。
    张之儒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空水杯，说道：“快休息一下吧，你肯定也累坏了。”
    凌壹疲惫地笑了一下：“累的是产妇。”
    “医生也是人，也是会累的，”张之儒道：“而且医生还背负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其他科室只用管病人一条命，你们妇产科得管两条，压力肯定更大。”
    凌壹苦笑了一下：“果然只有医生才能理解医生。”
    而且也只有当过医生的人，才会考虑到责任认定这件事。
    凌壹说：“好在，母子平安，就不用担心其他事了。”
    张之儒长吁一口气：“我真是为你捏一把汗，一个人就敢留在禅房里，万一有个什么意外，产妇家人如果不理解去媒体上闹事，你的名声就算是完了，到时候有理都说不清。”
    凌壹笑了笑：“你虽然是医生，但毕竟是个男性，留在里面的话产妇会紧张。”
    “那你就宁可堵上自己的职业生涯？”
    “医生嘛，我们的使命就是治病救人。如果永远都瞻前顾后的，那会耽误病人的。”
    “凌医生，”张之儒轻叹了一声，对她竖起了大拇指：“我学医也这么多年了，你是我见过最纯粹的一个。”
    凌壹轻笑：“纯粹？”
    “有人学医是因为工资待遇好，有人学医是因为受人尊敬，但是你真的是完全不会考虑其他的，只是想纯粹地做一个救死扶伤的医者。”
    凌壹思索了一下，微微点头：“纯粹，大概是因为热爱吧。”
    其实当年她的高考成绩已经完全足够她去首都念名校了，但是凌壹还是选择了h市的医科大学。
    除了医科大学的确是国内一等一的医学学府之外，更多的其实是因为热爱。
    也因为热爱，所以她才能在专业领域这么出类拔萃，而事业也同样给了她底气，让她不再像小时候一样自卑怯懦，活成了现在自信强大的样子。
    “凌医生，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做不成医生了，你会去做什么？”
    做不成了？
    “没想过，”凌壹摇了摇头：“除非我躺在床上动不了了，或者老的拿不稳手术刀了，否则我应该一直做下去的。”

 第41章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张之儒思索了一下，然后冲她竖了个大拇指。
    凌壹反问：“那你呢？”
    张之儒道：“学医这一行，好像跟其他行业不太一样，其他专业的可以转行，可学医的好像真的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你不喜欢做医生吗？”
    张之儒摇头：“不，我很喜欢，任何事情只有发自真心地喜欢才能做得好。但我还是不如你的，在遇到你之前，我也会考虑很多，担忧很多，会犹豫，会踯躅。但是今天见到你之后，我才算明白了做医生的真谛——治病救人，不问因果。”
    山风有些大，凌壹轻轻把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望着远方：“但是很多人也会觉得我傻。”
    “你不傻，”张之儒笑得十分儒雅：“因为你对自己的能力和专业有足够的自信，绝对可以让这个孕妇平安生产，所以你才会毅然决然地去帮她。”
    凌壹转头看他：“当医生的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任何治疗方案都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治愈的，谁都不敢说‘绝对’，我也一样。”
    张之儒笑了笑，继续说：“但是我看得出来，在你这里就是‘绝对’。你刚才挺直腰背走进去的时候，那种自信和从容，真的很耀眼。”
    “耀眼？”
    “对，耀眼，”张之儒说：“我现在总算是明白那么多孕产妇为什么非你的号不挂，专业技术过硬就不说了，你从内而外散发出来一种气质，让人觉得非常坚定可靠，这样的医生才会让人打心眼里信服。现在很多医生都会下意识地规避风险，提前把最坏结果告诉病人，但你不是，你的表情和你的气场，都是在告诉你的病人：相信我，我能帮你。”
    凌壹低头浅笑：“你夸得有点过了。”
    张之儒也只是温和地问：“是我交浅言深了吗？”
    “没有，而且恰恰相反，”凌壹道：“我做医生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能把我心里话说出来的。”
    “是嘛。”
    “病人在求助医生的时候，往往是最无助的时候，我们就是溺水者的浮木，是坠落者的绳索，我既然做了医生，就要给足病人安全感。”
    张之儒笑：“所以我才说，你是最纯粹的医者，你的所作所为不为名利，只为忠于自己的本心。”
    凌壹缓缓点了头：“嗯。”
    “凌医生，你很勇敢，”
    “我一点都不勇敢，我可能还不如你科室里的一些小朋友，我很怕黑。”
    张之儒有些意外：“是童年经历过什么吗？”
    凌壹猛的一顿。
    她忘了，张之儒就是个很有经验的儿科医生。
    对于儿童时代的心理阴影，他遇到的病例应该很多。
    “算是吧。”
    正说着，远处一个急匆匆走来的身影闯入她的视线。
    傅景洲环顾了一周，视线发现了她，拧着眉快速走过来。
    “傅景……”
    一个“洲”字还没发出来，她就被拥入一片坚实的胸膛。
    傅景洲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搂着她的肩，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力道大得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还在喘着粗气，颈间湿漉漉的一片汗渍，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凌壹……”他的声音也在颤抖：“你吓死我了……”
    长这么大，这是傅景洲第一次这样抱她，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嵌进身体里。
    但张之儒还在一边，她有些难为情，轻轻挣了一下：“傅景洲。”
    可傅景洲却更加用力，把她抱得更紧，语气却轻柔得不可思议：“别怕啊，我在，我来了。”
    凌壹的声音埋在她宽阔的胸膛里，瓮声瓮气的：“苏心彤呢？”
    “谁？”
    “苏心彤，你把她留在山下了？”
    “我听不清你说的是谁，现在谁都不重要了，你怎么样？刚刚我看到有医护抬着人下去的时候我吓疯了，我以为是你出事了……”
    “你先松开我呀，你再用点力我真的要出事了！”
    傅景洲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她从怀里扯出来，上上下下检查她的情况：“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还想不想吐了？”
    凌壹摇头：“我没事。”
    她终于脱离开了他的桎梏，转头去看的时候才发现，张之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离开了。
    凌壹微微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真的没事吗？”傅景洲还不放心，伸手就要去把她塞进裤腰里的衬衫扯出来。
    凌壹赶紧按住他的手：“你干嘛呀？”
    “我看看你受没受伤啊！”
    “什么伤能在肚子上啊？”
    傅景洲的手停住了，只是眼圈有些微微泛着红，“也是，是我关心则乱了，你到底是女孩子。”
    凌壹抿了抿唇。
    “你真的没事吗？”他又问：“你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凌壹重重点头：“真的没事，我保证。”
    傅景洲白了她一眼：“你的保证在我这里一点价值都没有，从小你就是个能忍的，什么都不说，就硬忍，什么时候能听你开口说一句‘害怕’那才是稀奇事。”
    凌壹没否认。
    小时候她寄人篱下不敢说害怕，长大了当了医生不能说害怕。
    她忽然想起从前苏心彤跟傅景洲撒娇的时候，总是娇娇弱弱地躲在他身后，说自己害怕。
    或许男人就吃这种，能激发他们的保护欲。
    不过自己恐怕是永远都学不会了。
    “凌壹，对不起。”
    凌壹抬头：“怎么突然道歉？”
    “我刚刚跑上来的时候，听到人们在议论了，说你救了一个生产的孕妇。你急匆匆离开是因为要赶来救人的。”
    凌壹点点头：“嗯。”
    “我还以为你是为了那个儿科医生……”
    “是他打电话通知我的，这里有个孕妇遇到了紧急情况。我是个妇产科医生，我不能见死不救。”
    傅景洲叹了口气，“我只是担心你。”
    “我都说了我没事。”
    “不止是这个，”傅景洲一脸凝重：“我是怕你被男人骗。”
    凌壹乐了：“谁能骗得了我？”
    “凌壹，听我一句，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凌壹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那你呢？”

 第42章 我也想有个人能爱我啊

    “我是例外。”
    “那爸呢？”
    “爸也是例外。”
    “还有我爸。”
    “那也是例外。”
    凌壹揶揄他：“那例外的概率还挺高的，都在我们家了。”
    傅景洲沉着脸，直接在她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你别跟我嘻嘻哈哈的，我很认真的在跟你说，外面那些男人骗小姑娘的手段可多了，尤其是你这种没谈过恋爱的小白痴，一骗一个准。”
    这一下他没用多大力，但男人的力量终于比女人强太多，凌壹吃痛，抱着头瞪他：“你别敲我头，敲傻了将来嫁不出去怎么办？”
    “那我养你啊。”
    “……”
    “我养你一辈子。”
    傅景洲的声音掷地有声，凌壹看得出来，他真的是认真的。
    “可我也想有个人能爱我啊。”
    “我啊。”
    “我说的不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爱，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爱。”
    傅景洲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猛然间顿住了。
    凌壹的心跳开始加快。
    “你想说什么？”
    傅景洲咬了咬牙：“没什么。”
    “可你刚刚就是准备说什么的。”
    “……”傅景洲深吸了一口气，顿了顿才说道：“男人的爱不可靠，你长得漂亮又能干，家里大家都疼你，很多人都会冲着你的长相你的家世而来，只要娶了你立刻就能少奋斗三十年，男人心里那点小九九我可清楚得很！”
    凌壹眨了眨眼，眼中的光微微暗了下来：“……哦。”
    “男人都是很现实的，你看古代的那些故事里，大家闺秀跟了穷书生的，哪一个有好结果？薛仁贵转头娶了公主，王宝钏却在苦守寒窑，她当初要是好好待在家里，哪怕一辈子不出嫁，那就能一辈子当锦衣玉食的大小姐。”
    “……”
    “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有道理，但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啊。
    天色有些阴下来，风越来越大，夹杂着山里的沁凉，凌壹被吹得缩了缩。
    傅景洲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肩头，两个袖子在她的腰上打了个结，把她结结实实地包在里面。
    “你衣服给我了，你不冷吗？”
    傅景洲没好气道：“冷啊，怎么不冷，你当我是铁打的啊？但谁让你是凌壹呢。”
    “……”
    傅景洲转过身，在她面前蹲下：“上来。”
    “干嘛？”
    “我背你下山。”
    “不用，我可以自己走。”
    “快点，看这个样子有可能一会儿会下雨，我们得尽快下山。”
    天色比刚才更暗了些，山顶上更能看清天上的乌云滚滚。
    凌壹没有再扭捏，轻轻趴在他的背上。
    其实小时候傅景洲没少背她，她小时候身体不好，经常病恹恹的，傅景洲就背着她到处走。
    但那也仅限于是小时候了，自从他身边出现了苏心彤之后，凌壹就很注意这些细节，没有再让他背过。
    印象中，少年的肩膀还有些清瘦，但总能稳稳地背着她。
    而现在，傅景洲早已经是一个成熟男人，他的肩膀宽厚，骨骼稳重，隔着一层衬衫都能感受到掌下他微微偏高的体温。
    凌壹缩在他的肩膀边，随着他的步子，轻轻地上下起伏。
    “傅景洲。”
    “嗯？”
    “我重吗？”
    “你知道我每周健身的时候负重跑是多少公斤吗？”
    “多少？”
    “反正比你重多了。”
    他说话的时候倒是真的一点都不喘。
    只是脖颈上还有没有消退的汗渍，那是刚刚跑上来的时候留下的。
    “我跟苏心彤……谁比较重啊？”
    “不知道。”
    “不知道？”
    “嗯，我没背过她，”傅景洲思索了一下，回答道：“你比她高，她比你胖，你们谁重还真是不好说。”
    傅景洲的电话响起来。
    他说：“手机在我西装口袋里，你帮我接一下。”
    凌壹伸手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机，“是苏心彤的。”
    傅景洲微微不耐地蹙眉：“她最近越来越无理取闹了。”
    “要接吗？”
    “你接吧。”傅景洲说：“告诉她，如果下雨了让她自己先找个地方避雨，等会儿我们去找她。”
    凌壹的手指在接听键上悬停了好几秒，还是没接。
    她如果真这么做了，苏心彤肯定会以为她在跟她宣战，故意炫耀。
    才刚刚跟苏心彤达成了约定，她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刺激她。
    今天傅景洲对自己的过分关照已经让苏心彤很不爽了，她也快要离开了，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苏心彤好像跟她心有灵犀一样，很快挂断了电话。
    “没接？”
    “嗯，她挂了。”
    傅景洲道：“挂了就挂了吧，你扶好，别摔了。”
    “好。”
    话音刚落，电话又响起来。
    不过这次不是苏心彤，是傅伯母。
    凌壹毫不犹豫地接了起来：“喂，妈？”
    傅伯母的声音有些急切：“凌壹，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呀？妈快急死了。”
    凌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手机还在。
    应该是刚刚忙着救孕妇，没听到。
    “有什么事吗妈？”
    “哦，我就是在家里越想越不对，景洲他不会是借着去山里玩的名义，跟那个姓苏的见面吧？”
    山里很安静，手机的质量不错，即便没开免提，傅伯母的声音还是十分清晰地传了出来。
    凌壹有些僵住，傅景洲倒是没什么变化，一样稳稳地扶着她，一步一步走下阶梯。
    被拆穿了他都不心虚的？
    凌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傅景洲所谓地耸了耸肩。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十分放心凌壹会替他圆这个谎。
    凌壹握紧了手机，道：“没有，妈，景洲跟我在一起呢。”
    “真的啊？”
    “您打的是他的手机，是我接的电话呀。”
    “哦哦对，那就好，没别人了吧？”
    “就是刚刚遇到了我医院的一个同事，聊了两句，还能有谁呀？”
    傅伯母长出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妈您别担心了，好好休息，药按时吃了吗？”
    “放心放心，我一切都好，只要你跟景洲好好的，快点给妈生个小孙子小孙女出来，妈就更开心了。”
    又是老生常谈。
    凌壹没说话。
    傅伯母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拔高了声音问道：“景洲呢？他怎么让你接电话？他不愿意听我说话？”
    “不是不是，我有点累了，景洲背着我走呢，不方便接。”
    傅伯母的态度一下子变了：“背着啊？”
    “……嗯。”
    “哈哈，背着好，但是抱着更好，万一要是你肚子里已经有了，背着万一压着孩子怎么办呀？”

 第43章 你比女朋友可重要多了

    “妈您说什么呢……”
    “好啦，妈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好好玩，要是太晚了回不来也没关系，就在酒店里住一夜，不用操心我。”
    傅伯母又叮嘱了她几句，也无非是要她跟傅景洲积极“造人”，还传授了她好几条“秘方”，听得凌壹面红耳赤的。
    手掌下的肩膀微微震动，是傅景洲在闷闷的笑。
    凌壹挂了电话，拍了他一巴掌：“你笑什么？”
    “笑你啊，你一个妇产科医生，怎么样容易受孕你最清楚了，哪里还用得着妈教？”
    “……”
    “妈最近走火入魔了，我天天收到妈给我转发的那些东西。”
    “什么东西？”
    “就是那些无良公众号为了博眼球写出来的文章，说怎么样能生儿子怎么样能生女儿之类的。真要有这个技术，过去皇宫里那些娘娘们不得用疯了啊，也就妈会信这些瞎编乱造的东西。”
    傅景洲没有立刻接话，他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凌壹挂了电话，熟门熟路地把手机塞回他的西装外套里，不经意间蹭到了他托着自己的小臂，只觉得掌心一片微微的汗湿。
    凌壹轻声问道：“你出汗了，很累吗？”
    傅景洲笑着把她往上掂了掂：“不累。”
    她趴在傅景洲宽阔的背上，这才发现他的脖颈和额头上也有些细细密密的汗。
    下意识地想要找纸巾帮他擦汗，可突然想起来纸巾在她的包包里。
    方才上山的时候，包包放在了树下的石头上，本以为他和苏心彤会一直在那里看花就没顾得上拿，现在他孤身一人上来了，那包包岂不是在苏心彤手里？
    傅景洲似乎察觉到她有些异样，停下来问她：“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我只是突然想起，我的包……是不是苏心彤帮我拿着？”
    “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吗？”
    “……嗯。”
    有她的日记本。
    在里面，年少的她不敢把自己的心意诉之于口，只能用这样隐晦的方式写下来。
    傅景洲狡黠一笑：“放心，你的包我不放心让别人拿着，我寄存在蹦极台的储物柜里了，一会儿我们去取。”
    凌壹忽然放了心，“好。”
    “对了，你的包怎么那么沉，里面都放了什么？”
    她那本笔记本，a4的，差不多五厘米厚，真的跟砖头差不多重了。
    “职业病，总是喜欢装一些消毒的东西，酒精喷雾和消毒药棉什么的。”
    傅景洲哼笑：“小骗子，又骗我。”
    “？”
    “我去寄存的时候，蹦极台的工作人员担心包里有易燃易爆品，我就拉开大致看了一下……”
    凌壹整个人都紧了一下：“你看我的包了？你都看到什么了？”
    “一个巨大无比的笔记本。”
    “……”
    “不过我着急上去看你，而且也没有征得你的同意，没有翻开看，”傅景洲道：“不过按照你这个工作狂的一贯风格，应该是工作笔记之类的吧？”
    凌壹心一松，轻轻点头：“嗯。”
    傅景洲又好气又好笑：“凌壹，我最近好像总是在后悔。”
    “又后悔什么了？”
    “以前我想让你找个男朋友好好谈一场恋爱，但是现在我宁愿你继续痴迷工作。”
    凌壹努了努嘴：“怕我被坏男人骗？”
    “嗯，”傅景洲沉沉叹了口气，说得有几分郑重其事：“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就像是长在我心头的一块肉，一想到有别的男人把你带走，就像是从我心脏上活生生挖掉一块似的……”
    凌壹默然，她又何尝不是呢？
    两个人一起长大，傅景洲又何尝不是在她的心上生了根发了芽？可是他爱上了别的女人，要离自己而去，午夜梦回那些一个人咬着被角流泪的日子，不也这么过来了嘛。
    所以她说：“都是习惯罢了，以后我离开的时间长了，你也会慢慢习惯的。”
    又或许，你的伤口上又会长出新的血肉，把我离开的那个缺口补上。
    这世界就是这样，谁离了谁活不成啊？
    该日出日出，该下雨下雨，她那个时候天天被傅景洲和苏心彤甜蜜暴击，也没见学习成绩下滑啊，照样考了省状元。
    难过是难过的，但电视剧里那种一分手就要死要活的场景其实在现实里发生的概率并不大。
    更况且她已经喜欢了傅景洲那么多年，而傅景洲只当她是妹妹。
    等她走了，他老婆孩子热炕头，事业一帆风顺，痊愈的只怕会很快。
    “哪有那么容易，”傅景洲的脚步依旧沉稳，双臂稳稳地托着她，“我不像你，学医的，心硬。要是你走了，我恐怕……”
    “恐怕什么？”
    他说了一半却不再多说了，只是叹息道：“你呀，小没良心的。”
    上山容易下山难，傅景洲背着她走，却没见怎么费力，很快就下到了半山的蹦极平台。
    蓝花楹的花瓣铺了一地，似乎是方才风太大，把半树的花瓣都吹了下来，在地上铺成一片蓝紫色的毯子，一直延续到小路尽头。
    在蹦极台的储物柜里取出了她的包，凌壹本想着自己拎在手里的，却被傅景洲皱着眉训了一句：“你扶稳了，别摔下来。”
    “我把包挎在手臂上就行了，不会摔的。”
    傅景洲却不由分说地从她手里把包抢过去，十分自然地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单手托着她也是稳稳当当的。
    但是……
    一个总裁，脖子上挂着一个女人的背包，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总是感觉有点怪怪的。
    跟他的身份很不匹配。
    “这有什么怪的？路上那么多帮女朋友拎包的。”
    “可我又不是你女朋友。”
    “你比女朋友可重要多了。”
    山里的风已经有些沁凉了，凌壹抬头看了看天，不知什么时候，太阳公公已经渐渐西沉，藏了半个身子在山后。
    剩下的半个太阳像是一个黄澄澄的鸭蛋黄，把周围的一片云霞都染成了金灿灿的。
    傅景洲背着她，慢悠悠地拾级而下，夕阳照在他的半边脸颊上，像是给他的睫毛和发丝都印上了一片橙光色的光晕。
    从凌壹的角度看过去，依稀还能看到他微微勾起的唇角。
    凌壹问：“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第44章 他到底是你什么人啊？

    “你啊。”
    凌壹愣了一下：“我很好笑吗？”
    “就说你没良心，”傅景洲吐槽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有一次生病了，烧得昏昏沉沉的，连人都认不清了，护士一靠近你就害怕地发抖，最后是我背着你在病房里走了一晚上。”
    她记得。
    其实那个时候她已经不小了，已经上中学了。
    她在学校里被人整了，去洗手间的时候一推开门就天降一盆冷水，泼得她全身湿透。
    她没有做错什么，更没有得罪过谁，只是因为傅景洲对她太过宠爱，而喜欢傅景洲的女生太多，她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全校女生的公敌。
    不是没有辩解过，他们只是兄妹关系。
    但是那时候正热播一个韩剧叫《蓝色生死恋》，男女主也是没血缘的兄妹，是以这个理由瞬间也变得没什么说服力了。
    女生们继续针对她，造她谣，还有那伙欺负她的小混混，她其实都知道是因为什么。
    如果告诉傅伯母，免不了傅伯母要来学校见校长为她出头，校长碍着傅家的面子肯定会大动干戈，事情本身只是女孩子之间的小心思小别扭，到时候被捅开挑破了，弄得全校皆知，反而更不好善了。
    反正都是十来岁的小姑娘，也翻不出太大的浪花来，只敢小小地整她一下，她就没吭声，用宽大的校服外套裹着自己，湿透的衣服在里面被体温慢慢烘干。
    但谁知道，上了一天课下来，到了晚上她就发起了高烧。
    那次高烧来势汹汹，到后来她连记忆都模糊了，只记得难受地想哭，傅景洲就一直背着她哄着，最后她趴在他背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白天了，傅景洲靠坐在床头，虚虚地揽着她，沉沉地睡着，眼下有明显的疲惫痕迹。
    护士姐姐轻手轻脚地进来给她量体温，有些羡慕地看着她：“你哥哥对你可真好。”
    她知道傅景洲对她好，从小就知道。
    “你就傻吧，还为了个认识没多久的男人失魂落魄远走他乡，”傅景洲依旧背着她，步履稳健，语气却十分不忿：“这世界上不可能还有比我对你更好的人了。”
    凌壹伸出双臂，圈住他的脖子，把脸侧着贴在他的背上，乖顺得像只软乎乎的小猫咪。
    傅景洲微微回了回头，笑道：“怎么了？”
    “傅景洲。”
    “嗯？”
    她闭上眼假寐：“你别说了，我有点困。”
    傅景洲无奈又生气：“小姑娘长大了，嫌我啰嗦了。”
    凌壹没有再说话，安安静静地趴着，呼吸间都是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还有一丝丝微不可查的汗味。
    上学的时候她去看他打篮球，其他男生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一身的汗臭味。
    只有他，只是头发微微湿漉，身上都是清爽好闻的少年气息。
    大手一扣按在她脑袋上，故意把她的刘海揉乱，刚下场的他还微微带喘，眼神却透亮如水，微笑着逗她：“我厉不厉害？”
    天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跳有多快。
    不过啊。
    一切都要过去了。
    一个月之后，他们都将各奔东西。
    或许初恋就是用来破灭的吧，凌壹想，她的初恋其实已经比韩剧里那些白血病出车祸好多了，至少她爱的这个人，是真心疼她的。
    今天……就当是她给自己最后一次放纵的机会，最后一次贪恋他的宠爱。
    走到山下的时候，夜幕已经渐渐落了下来。
    空气中有股湿漉漉的清香，是青草和泥土混杂在一起的味道，闻着很舒服。
    凌壹怕被苏心彤看到，很早就让傅景洲把自己放下来了，她自己走路到了山门口，裤腿上都被露水打湿。
    山门口的店都是都开着，水吧也在正常营业，只是老板说：“看着天气，像是夜里要下雨，你们要走的话就得赶紧，不然就定个酒店住一晚，明天再走。雨天路滑，山路又不好开，很危险的。”
    苏心彤似乎是早早就下山了，在水吧里坐着等，看到傅景洲的时候兴奋地站了起来向他挥手致意，可下一秒看到凌壹就跟在傅景洲身后的时候，兴奋的笑容立刻变成了一抹冷笑。
    出乎意料的，张之儒竟然也在。
    苏心彤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特别大声的说：“凌壹，张医生是特地在这里等你的，他说自己走开了一会儿就没看到你人了，担心你的安全，于是就一直在这里等。”
    张之儒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脸红：“我当时看你跟傅总在一起，你们兄妹应该有话要说，我一个外人也不好在旁边听，于是就去找了庙里的师傅，想问他们要点纸巾给你擦汗，山顶风大，身上有汗容易感冒的，可回来的时候就不见你人了。”
    凌壹还没说话，傅景洲的脸已经掉了下来，伸手拉着凌壹的手腕，径直越过他往里走，在最里面的一张桌子旁坐下。
    凌壹看向远处一脸错愕的苏心彤和张之儒，张口道：“把他们也叫过来吧？”
    傅景洲白了她一眼：“知道了，人家是特地等你的，这么晾着人家不太好，是吧？”
    凌壹其实很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别扭，只是说：“苏心彤也等你了很久呀，而且她还怀着孕呢。”
    本以为傅景洲脸色会好一些，可没想到他眉头拧得更紧了：“你这话怎么像是在怪我似的。”
    “我哪有？”
    “我明明是再说那个儿科医生的事情，你扯什么苏心彤？”
    凌壹更错愕了：“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这两件事能一样吗？”
    “为什么不一样呢？”
    “因为那个儿科医生充其量就是你的同事而已，他凭什么那么担心你，还特地去帮你要纸巾擦汗？这是一个同事该操心的事情吗？而且还是个男同事！”
    “人家是儿科医生，天天跟孩子打交道的，比平常人更细心也是正常的呀。而且我在医院的人缘本身就不错，这次外派也是我们两个一起去的，到时候人生地不熟的我们提前熟悉一下到时候也能有个照应……”
    “凌壹！”傅景洲厉声打断她：“他到底是你什么人啊，你句句替他说话？”

 第45章 你们在做什么？！

    此时水吧里人很多，他的声音不小，许多人往这边看了过来。
    凌壹有些局促，赶紧去拉他的袖子，低声道：“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我能怎么？我好得很！”
    可他的样子明显一点都不好。
    明明刚刚在山上一切都挺好的，怎么一下山突然就开始发火？
    凌壹心里隐隐冒出来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是因为张之儒？
    他……吃醋了？
    她立刻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根本不可能。
    他对苏心彤的感情，自己是看在眼里的，况且他对自己的好，都是出于哥哥对妹妹的爱护，跟吃醋这两个字根本不沾边。
    凌壹想起之前的一个病人曾经跟她说过，自己当初交男朋友的时候，她的爸爸也是对新女婿也是没什么好脸色，怎么看他都不顺眼。
    或许……傅景洲也是这样的心情？
    凌壹觉得上天真的是跟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她的感情路怎么就是跟一般人不一样呢？
    如果是被直截了当拒绝了其实也好，当时估计是会伤心一阵子，但是时间总是能治愈一切的，以后要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渐渐就能忘却了。
    可傅景洲呢？
    不但没有狠心推开她，反而处处对她好，疼爱她宠溺她，同时……也很明确地表示着——只是把她当做小妹妹。
    更可悲的是，她不但不能跟傅景洲恩断义绝，反而还得当一辈子亲戚，即便去国外了眼不见为净，但还是能从很多共同的朋友和亲人那里听说他和苏心彤的消息。
    连折磨都是长久的，甩都甩不开。
    似乎是看到了他们两个争吵，苏心彤走了过来，满脸堆着笑意：“你们两兄妹真的是，脾气可真像，好了好了，快别闹别扭了，估计是上山累着了，大家都有些燥，快坐下歇歇点些喝的吧。”
    张之儒倒是没说话，很自然地招手叫来了服务生，准备点东西。
    他之前听说苏心彤怀着孕，给她要了一杯热果汁。
    然后转过头问凌壹：“凌医生，你喝什么？”
    凌壹没什么忌口的：“随便吧，都可以。”
    “那也喝热果汁吧，女孩子还是最好不要喝冷的。”
    苏心彤说：“张医生是儿科的，倒是比凌壹这个妇产科医生还要专业。”
    张之儒笑得腼腆：“都是常识罢了，不算多专业。要说专业，凌医生才是我们医院的标杆呢。她在医科大学那会就已经很出名了，专业好，人也随和，考硕士的时候好多教授都抢着要她。”
    凌壹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也说道：“张医生也很厉害，经常在医院的表彰栏里看到你的名字。”
    “我只是平时比较活跃罢了，医院的一些交流讲座，还有其他一些活动，都参加的比较多。不像凌医生，是科室里的中流砥柱，一刻离不开，根本没空参加这些活动。”
    凌壹说：“也不是完全没时间的，就是我这个人平时比较闷，不太适应那种人多的场合。”
    “那怎么能叫闷呢？”张之儒道：“妇产科里压力大，医生越稳重，产妇就能越镇定，这是对的。我们儿科就不一样了，天天跟小朋友打交道，太高冷了孩子不喜欢，检查打针都不配合，只能被迫变得外向一些罢了。”
    凌壹也笑：“还是外向更好一点的，有亲和力。我就是太沉闷了，病人倒是很信任我，但是要是真的跟我当朋友会觉得很无趣的。”
    张医生摇头：“这叫‘术业有专攻’，凌医生，外向和内向都是性格的一种，没有好坏之分，而且你在做医生的这方面已经足够出色了，其实不需要太苛责自己。”
    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傅景洲猛地站了起来，木质椅子被他往后重重一推，刚好撞到玻璃上，发出一声尖锐的震动。
    “这里太闷，我出去透透气。”
    转身快速离开。
    苏心彤见状也立刻站了起来：“景洲你等等我，也跟你一起去……”
    “哎哟——”
    一个小朋友跑得太急，没头没脑地跟苏心彤撞上了。
    只见苏心彤捂着肚子，有些痛苦地皱着眉。
    孩子似乎是被苏心彤的样子吓到了，愣在原地怯生生的，摔疼了也不敢吭声，扁着嘴有点想哭。
    苏心彤指着孩子就扬声问道：“这是谁家熊孩子？家长都不管的吗？”
    “呜哇哇哇——”
    孩子终于没忍住，张开嘴大哭起来。
    凌壹跟张之儒对视了一眼，张之儒赶紧把孩子抱起来哄，凌壹则是去看苏心彤的情况。
    “你还好吗？”
    苏心彤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正好撞到我肚子，能好么？”
    “我现在打电话叫120，送你去医院。”
    苏心彤压着声音低吼：“把我送去医院，你好单独跟景洲在一起吗？刚刚你们两个单独在山上那么长时间，都做什么了？”
    凌壹听了这话，反倒不着急了。
    她不急不缓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慢悠悠地喝着果汁。
    苏心彤急了：“喂，凌壹，我说我肚子疼！”
    “哦，疼着吧。”
    “你可是答应了景洲，要照顾好我的跟孩子的。”
    “你还有力气跟我吵架，能有什么事？”凌壹指了指她的座位：“今天演技不太好，太假了，坐下喝果汁吧。”
    “我是真的肚子疼！”
    “那我说给你叫救护车，你又不让。”
    “你……”
    凌壹道：“省省力气吧，一会儿傅景洲来了你还得留着力气给他告状呢，赶紧坐下。”
    苏心彤被她三言两语噎了回去，气得直咬牙，可实在又想不出什么词儿来回她，只能坐下来干生气。
    凌壹懒得理她，径直去看张之儒。
    孩子的父母似乎还没来，张之儒正抱着孩子在怀里哄着，但是效果明显不是太好，小家伙哭得撕心裂肺的：“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看来，今天他的技能有点失效。
    正巧张之儒也看了过来，他不知对孩子说了句什么，指了指她。
    孩子泪眼婆娑地转过头来，定睛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扁着小嘴点了点头。
    “凌医生。”
    张之儒抱着孩子走了过来，“孩子想要你抱。”
    凌壹有些意外：“我？”
    “嗯，孩子一直要妈妈，但是这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但这孩子对你还挺有好感的，我刚问他喜欢谁，他偷偷跟我说是你。”
    不等他说完，小家伙已经朝她伸出了两条胖胖的手臂，要她抱。
    不知道是不是怀了孕的关系，一看到小家伙泪眼婆娑的样子，她的心都跟着微微发疼。
    “行吧。”
    她右手还伤着，只能用左手接过孩子，抱在怀里。
    小家伙大概有三四岁的样子，长得很壮实，特别压手，刚一接过来她就觉得有点吃力。
    不过小家伙在她怀里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咕哝着小嘴，眨巴着眼睛看她。
    “姐姐，香。”
    凌壹忍俊不禁：“姐姐有点抱不动你了，下来站一会儿好不好？”
    “不要不要！”
    小家伙一听要把他放下来，一把抱住凌壹的脖子，不管不顾地扑腾。
    小脚丫一脚踢在了凌壹受伤的右手上。
    一阵锥心的刺痛传来，凌壹倒吸一口凉气：“嘶——”
    张之儒原本是在关切苏心彤的情况，闻言有些慌乱地转过头来看她，可由于转得太急了，直接把桌上的两杯热果汁全都带倒了，橙黄色的果汁冒着热气，洒了一桌子都是。
    张之儒却根本没在意，赶紧小心翼翼地拖住了她的右手：“没事吧？我看看……”
    “没……”
    “事”字还没出口，就听到身后突然一声暴怒的低吼：“你们在做什么？！”

 第46章 我从来没听你这么夸过一个男人

    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得凌壹僵在原地，压根忘了反应。
    “傅景洲？”
    傅景洲大步走了过来，握着她右手手腕往自己身边拉，警惕地盯着张之儒，话却是对凌壹说的：“男人摸你的手，你都不知道躲的？”
    凌壹被他扯得一个趔趄，单手抱着孩子本身就很吃力了，趔趄了一下差点把孩子给摔了。
    她迅速从傅景洲手里抽回自己的手腕，用小臂勉强把孩子抱紧。
    小家伙有点怵傅景洲，扁着小嘴往凌壹怀里扎。
    凌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没事没事啊，不怕……”
    傅景洲的目光在小家伙身上转了一圈：“哪来的孩子？”
    “景洲，就是这个熊孩子，没头没脑地跑，刚刚撞到我肚子了！”
    苏心彤可算找到了机会告状，凌壹瞥了她一眼，干脆往旁边挪了两步，跟傅景洲离得远一点，把傅景洲身边的空位让给她，省得她又发疯。
    没想到傅景洲压根没理苏心彤，却对她虎了脸，一勾手直接搂着她的肩膀把她重新带了回去：“你躲什么？我这么可怕？”
    “我这不是……”
    给你们两个腾地方么。
    “这孩子哪儿来的？”傅景洲指了指旁边的张之儒：“孩子的妈妈呢？当着孩子的面你做这种事儿合适吗？”
    凌壹一听就知道傅景洲误会了：“你说话别这么冲，他毕竟是我的同事……”
    “同事怎么了？同事就可以摸手了？”
    “你别胡说！”凌壹皱眉：“是刚刚孩子不小心踢到了我的右手，张医生想帮忙查看一下我的伤势……”
    “要不是他让你抱孩子，你的右手怎么会被踹到？！”
    “你吃炸药了？”凌壹狐疑地看着他：“人家张医生也是好心。”
    一直没说话的张之儒涵养极好，倒是没怎么生气，只是笑了笑道：“看来傅总是对我有些误会，大家先坐下吧，有误会说开就好了。”
    服务员又上了一盘冰镇水果，红的西瓜，紫的葡萄，但几个人都没心思动。
    凌壹把刚刚的情况大概解释了一下：“……事情就是这样，这孩子应该是跟父母走散了，这里人多不安全，他又粘我，所以我才抱了他一会儿。”
    傅景洲越听心中越是无名火起：“为什么医院不选一个女医生跟你一起外派？一男一女在一起多不方便啊。”
    凌壹无语：“医院选择外派名额是根据专业技术，又不是根据性别。张医生在儿科有很高的专业水准，派他去也是实至名归的。”
    “凌壹，我从来没听你这么夸过一个男人。”
    “谁说的，我在爸妈面前哪一次不是夸你成熟体贴会照顾人？”
    傅景洲似乎是被她堵了语滞，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张之儒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傅总应该就是太紧张凌医生了，其实我们做医生的，看到病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去查看伤势，这已经成了一种下意识的职业习惯。不过您的顾虑也是有道理的，毕竟男女有别，虽然医者无性别，但是以后还是要注意一下的。”
    傅景洲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气氛有些尴尬，张之儒继续笑着打圆场：“之前我听医院的同事说过，您特别紧张凌医生，就是关心则乱。”
    傅景洲照旧没给好脸色：“你们医院的医生还提起过我？”
    “对啊，”张之儒道：“都说您跟凌医生兄妹情深，是个特别好的哥哥。”
    傅景洲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对了，”张之儒看向了苏心彤：“这位小姐应该是您女朋友吧？可真漂亮，还是傅总有福气，就是不知道刚刚被孩子冲撞了一下，严不严重啊？”
    苏心彤立刻叫苦不迭：“孩子没轻没重的，正好撞到我肚子上，我还怀着孕呢。”
    张之儒微微蹙眉：“那可有点危险了，要不要回医院里好好检查一下？这事儿可不能马虎。”
    苏心彤连忙点头：“对啊，景洲，你带我回市里吧，去医院检查一下才能安心。”
    傅景洲皱眉，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撞到肚子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是很疼，景洲，我有点害怕，这个孩子本身就不稳当。”
    “凌壹是妇产科的专家，让她先帮你看看。”
    凌壹才不揽这个锅呢：“我判断病情也是要根据检查结果才能下诊断的，肉眼也看不出来什么。保险一点还是去医院做检查吧。”
    她都这么说了，傅景洲也只能点头：“那行吧，我们回去。”
    “姐姐，”小家伙从凌壹怀里探出头来，泪眼婆娑的：“你要走了吗？”
    凌壹轻轻点了点头：“嗯，姐姐要走了，你在这里不要乱跑，乖乖等爸爸妈妈过来找你，好吗？”
    “呜呜呜，姐姐，我不想你走，我一个人害怕。”
    凌壹指了指张之儒：“那这个哥哥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不好不好！”孩子紧紧搂着她的脖子，死命抱住：“我就要姐姐，谁都不要。”
    事情有些僵持住了。
    三四岁的男孩子，正是调皮的时候，山门口的游客很多，万一要是他在乱跑，万一出了意外，谁都不能保证不会出事。
    张之儒道:“那这样吧，傅总您带着女朋友先去医院，我跟凌医生留下来陪孩子等他父母过来。”
    “不行！”傅景洲几乎是立刻反对。
    凌壹问：“为什么不行？”
    “他……”傅景洲道：“反正你不能单独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你把孩子给他，跟我回去。”
    说着，他就伸手握住了小家伙的手臂，想把他从凌壹身上扒拉下来。
    小孩子本身就怕他，见他过来拉自己，直接扯着嗓子哭，“呜哇哇哇哇——姐姐救救我——”
    洪亮的哭声不少人都往这边看过来，指指点点的。
    凌壹被看得如芒在背，赶忙推开了他：“你干什么？你吓到孩子了！”
    “这又不是你的孩子！”
    凌壹叹了口气，侧身躲开了傅景洲来拉她的手。
    刚刚下山的时候，她已经跟自己说好了，今天是最后一次贪恋他的宠爱了。
    况且苏心彤现在疯成这个样子，自己临走在即，也不想再刺激她了，怕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于是她轻声道：“你们走吧，等把孩子交给他父母之后，我还想在山里走一走，以后出了国恐怕机会就很少了。”
    傅景洲一口否决：“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
    张之儒适时开了口：“傅总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凌医生的。”

 第47章 我不准你打她的主意！

    一路上，苏心彤都觉得傅景洲很不对劲。
    就像是快要被吹到极致的气球，下一秒就要爆炸。
    “……你也被太担心了，凌壹这么大个人了，又有张医生在呢，不会出什么事的。”
    傅景洲捏着方向盘的手用力到泛白：“你不知道她，她从小就一心扎在学习里，出了校园就直接进了医院，一次恋爱都没谈过，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说不定还会帮别人数钱。”
    苏心彤说：“其实我看那个张医生挺不错的，跟凌壹站在一起很登对的。”
    “登对什么？”傅景洲冷冷道：“怎么就登对了？你才跟他说过几句话，你知道他心里藏着什么心思吗？”
    “凌壹也说了，那就是个误会呀，他是帮凌壹检查伤势……”
    “他一个儿科医生，懂外科吗？”傅景洲越说越焦躁：“我看他就是心思不纯，对凌壹有企图。”
    “可是……”
    傅景洲扫了她一眼：“你不是肚子疼吗？这会儿没事了？”
    苏心彤只得闭嘴。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没有去凌壹所在的那所医院，而是去了城东的另外一个医院的妇产科。
    做完检查后，医生给出了诊断结论：“今天的撞击没什么大碍，不过还是得多休息，尽量卧床一阵子比较好。”
    “知道了。”傅景洲点头，对苏心彤道：“你在这等一会儿，小文会过来接你回酒店。”
    苏心彤急急问道：“那你呢？”
    他要去回去找凌壹吗？
    傅景洲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我出去打个电话。”
    他快速走出了医院大门，拨了个号码出去。
    嘟——嘟——嘟——
    没人接。
    他不死心，又重新拨了一遍。
    这一次，倒是很快接起来了。
    “喂？”
    “凌壹，你现在在哪？”
    “跟那个孩子的爸妈聊天呢，”透过手机听筒，凌壹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语气缓缓的：“听孩子的妈妈说了很多，我以前只觉得怀孕生产不容易，没想到一个孩子要想平安健康的长大，是更不容易的。”
    孩子的父母找过去了？
    傅景洲觉得心松了一点，至少有其他人在场，凌壹不是单独跟那个张医生在一起。
    “苏心彤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你别管别人了，小心你自己的手，你的伤口不能沾水，万一要是下雨了，一定得好好保护。”
    “嗯，我知道。”
    “你们还在水吧吗？我现在过去接你。”
    “不用，”凌壹道：“我坐顺风车回去就行。”
    “那个张医生的顺风车？”
    “不是，是孩子的爸妈，他们为了感谢我，好心说可以捎我回去的，”凌壹道：“你怎么就对张医生这么大意见啊？你们之前见过？还是有什么过节？”
    傅景洲没好气道：“我跟一个儿科医生能有什么过节？行了，你一个人在外面还是多注意，等你回来我们会合再一起回家，不然妈会起疑。”
    “嗯，好。”
    挂了电话，傅景洲一路上的焦躁总算是散了一些。
    公司最近一直运行平稳，他不用急着赶回去，正好几个发小打来电话，傅景洲应了下来，开车往约定好的地点去。
    刚一进门，就被人勾住了肩膀：“怎么一个人来了？”
    傅景洲回头一看，是周勋，城南周家的小儿子，跟他一起玩到大的。
    大周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个属蝴蝶的，花得很，不远处果然有几个画着浓妆的网红在等他。
    他没好气地拨开大周：“我跟你不一样，我从来都是一个人。”
    “少来，我可是听说了啊，苏心彤回来了，肚子里还揣着你的崽。”
    傅景洲皱眉：“你听谁说的？”
    “苏心彤自己啊！你没看校友群啊？”大周掏出手机，点开了一中的校友群，“给，你看，十几分钟之前刚发的照片，一张是你的背影，一张是她的检查单。”
    傅景洲劈手夺过手机翻了翻，这个群是一中的大群，有一千人。
    苏心彤这两张照片一发出去，群里就跟炸了锅一样，刷屏刷得特别快，分分钟99+。
    大周调侃他：“哎呀，不容易啊，你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不过景洲，你家里能同意吗？”
    周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他们家庭相似，对儿媳的要求其实也都差不多。
    大周心有戚戚焉：“我爸倒是也知道我在外面玩的花，但是我爸发了话，玩玩可以，绝对不能有孩子。苏心彤之前跟你爸妈弄得那么僵，他们能同意自己的孙子从苏心彤肚子里出来吗？”
    傅景洲有些疲惫地走到了卡座里坐下，“就是意外。”
    “意外？”
    “嗯，”傅景洲道：“有一次我喝醉了……就有了孩子。”
    大周怪叫了一声：“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记得之前你跟你那个小童养媳领证了啊，这是打算离婚然后娶苏心彤进门？”
    傅景洲瞪了他一眼：“什么小童养媳，你嘴巴放干净点。”
    “好好好，妹妹，行了吧？”
    傅景洲倒是没觉得多开心，索性把话题转移到了他身上：“我们都年纪不小了，你也别总是这么浪，要是有个好姑娘就早点定下来吧。”
    大周听了这话，嘿嘿嘿贼笑了几声：“倒还真有。”
    “谁？”
    大周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景洲，我是你最好的哥们不？”
    “有事儿求我？说吧。”
    “还是兄弟你了解我，”大周轻声在他耳边说道：“你说，要是你最好的哥们最后当了你的妹夫，我们这算不算是亲上加亲了？”
    傅景洲的肌肉瞬间紧绷起来：“……凌壹？！”
    “对，其实吧……我一直挺喜欢小凌壹的，你放心，将来她跟我结婚了，我一定把外面这些莺莺燕燕都处理得干干净净，这辈子老老实实地守着她过日子。”
    傅景洲一把甩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直接气笑了：“你有病吧？”
    “我认真的啊！”
    “这么多年你跟凌壹说过的话超过五句吗？突然就喜欢她了？我警告你周勋，凌壹可跟你以往那些女孩子不一样，你要是敢打她的主意，我们以后兄弟都没得做！”
    周勋也蒙了：“你反应这么激烈干嘛？怎么连兄弟都不做了，有这么严重吗？”
    傅景洲没理他，站起来就要走。
    “诶诶诶，你干嘛呀？”周勋拖住他：“她跟你又没有血缘关系，又不是你亲妹妹，至于跟我连兄弟都不做了么？”
    傅景洲停下脚步，不把抓住周勋的领子提了起来，冷声道：“我最后再说一次，我不准你打她的主意，听明白了吗？”
    “好好好……”大周叹了口气，忍不住吐槽道：“我真是不明白了，了解的都知道你是她哥哥，不了解的还以为你也喜欢她呢……”

 第48章 当哥哥的人，操着当丈夫的心

    傅景洲开车离开的路上，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周勋最后的那番话。
    “你一个当哥哥的人，操着当丈夫的心。”
    周勋这个人他知道，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写满了不正经，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也是吊儿郎当的，看他的眼神又鄙视又轻蔑：“景洲，都这么多年了，你这眼瞎的毛病怎么还没治好啊？”
    以前还没觉得，自从刚才知道了周勋开始对凌壹有了那种心思之后，傅景洲现在怎么看他怎么烦，一把推开他径直上了车：“我眼睛好得很，用不着你操心。”
    周勋也不生气，死皮赖脸地半趴在他的车窗上，“你爸妈都比你眼睛好。”
    “那你可真错了，我爸妈都戴老花镜了。”
    “不戴老花镜也比你强多了，”周勋道：“你以前是好学生校外很多事你都不知道，但兄弟我可不是学习的料，你知道我在外面见过多少次苏心彤吗？”
    他抬起眼来：“外面？哪个外面？”
    “网吧，台球厅，ktv，迪厅，还有……酒店，”周勋道：“在你之前，她的男朋友可不少，反正我每次见她，身边的男人都不一样。”
    傅景洲白了他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如果你真的铁了心了要跟苏心彤在一块，那就别把凌壹护得那么紧，人家小姑娘从小到大被你弄得，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啧啧，真可怜。”
    傅景洲冷笑：“我们家凌壹是认真学习的好孩子，才不会早恋。”
    “诶，这话我得劝劝你，以后可别‘我们家凌壹’这么叫了，以后她也是要嫁人的，就不是你们家的了。”
    “谁说的？”傅景洲推了他一把：“嫁了人就不认娘家了？”
    “那么问题来了，她亲爸亲妈都在呢，还有叔叔伯伯姑姑舅舅一大堆，那些才是跟凌壹血脉相连的娘家人，你充其量就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雇主儿子，算哪门子的娘家人？”
    “我从小跟她一起长大，怎么不算？”
    “那你要是这么说，那我也算。从她到你们家开始我就见过她，我也算是看着小凌壹一点一点从个骨瘦嶙峋的小丫头长成现在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我也是她娘家哥哥。”
    傅景洲发动了车子，懒得再跟这个嘴贫的货说下去：“滚蛋。”
    周勋哈哈大笑：“恼羞成怒，妥妥的恼羞成怒！”
    “你赶紧滚远，一会儿撞到你我不管。”
    周勋见他脸色阴沉，也明白点到为止的道理，终于从他的车窗上起来，冲他挥手：“景洲，我最后给你一句忠告，你要是把她当妹妹，那就别总这么霸占着她的人生，以前上学的时候凌壹多少人追你心里清楚，要不是你拦着，她至于单身到现在？但如果你把她当成女人——”
    傅景洲一脚油门踩了下去，车子如同离弦的箭一样开了出去。
    天空已经淅淅沥沥下了一会儿小雨，停车场低洼的地上有浅浅的积水，轮胎快速碾过，黑乎乎的污水飞溅起来，滋了周勋一身。
    后视镜里，周勋气得跳脚，指着他的车尾灯哇哇大叫。
    傅景洲唇角勾起，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
    他只恨刚才那场雨不够大，怎么才积了那么一点儿水，否则非要把周勋弄成落汤鸡不可，看他还敢不敢胡说。
    市里的雨是不够大，山里的却一点都不小。
    方才还熙熙攘攘的山门口，此时已经没什么人了。
    水吧里，凌壹看了看时间。
    刚刚跟小朋友的爸妈聊起了育儿经，她跟着学会了不少知识，但是一不留神时间就有点过了，这会儿已经六点多了。
    张之儒走了过来，道：“我看了天气预报，今天这场雨恐怕要下一晚上，到明天中午才能停。”
    凌壹打开自己的手机查看了一下，跟张之儒说的一样，从今天下午五点开始一直是大雨，到明天中午十一点才能出太阳。
    山里天黑得早，再加上瓢泼大雨，现在已经夜幕四合了，没有客人，周围的店面基本也都关了，水吧里也就只有他们几个。
    孩子的爸爸说：“雨天路滑，山路不好开，我在不远处的酒店订了房间，准备明天雨停了再回去，你们两位呢？”
    小家伙腾腾腾扑进了凌壹的怀里，抱住她的腰：“姐姐，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小宝的妈妈赶紧把孩子拉了回去，连连跟她道歉：“不好意思啊凌小姐，这孩子莽莽撞撞的，今天已经撞到了你怀孕的嫂子，她没事吧？如果有什么需要赔偿的，我都愿意承担。”
    经过一下午聊天，凌壹跟孩子的父母也算基本了解了。
    孩子的父亲姓徐，是一家公司的中层，母亲则是个钢琴老师，两人自从结婚后就聚少离多，生下孩子不久就离婚了，孩子平时跟着妈妈生活。
    而今天是小宝的生日，两个人这才约好一起带孩子来山里玩。
    谁知道突然间下这么大的雨，原本小宝爸爸说好了可以顺路捎她回市里的，现在看样子也走不了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张之儒。
    如果他要回市里的话，看在同事的份儿上，捎她一路应该可以的吧？
    凌壹看向张之儒，他走远了一些，正在打电话。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张之儒看了过来，微微对她笑了笑。
    凌壹只当他是礼貌，于是也礼貌地回了个温柔的笑意。
    可张之儒的脸却陡然间爬上了点微红，快速转过头去不敢再看她，慌张地把手机换了个手拿着，却差点碰倒窗边的玻璃摆件，吓得他赶紧扔了电话去捞。
    好在当医生的都还算眼疾手快，玻璃摆件总算是在落地之前被他稳稳接住了，放回原位。
    只是再看向凌壹的时候，张之儒的脸更红了，跟刚刚的微红不同，此时涨得像一个西红柿，又尴尬又不好意思。
    “他喜欢你。”
    孩子的妈妈轻声在她耳边说。
    凌壹瞬间回神，摇头：“您误会了，没这回事，我们这才第一次见面。”
    “啊？”小宝妈妈有些错愕：“是吗？”
    倒是小宝一直黏在凌壹怀里，笑嘻嘻地对妈妈说：“妈妈，姐姐喜欢的是下午那个好凶好凶的叔叔……”
    凌壹一惊，顿时突然有种被人戳穿了心事的窘迫和羞赧。
    她自认为，来水吧之后跟傅景洲一直保持着很好的距离，可小宝是怎么看出来的……
    小宝妈妈也吓到了，一把捂住儿子的嘴巴：“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能插嘴。”
    小宝却不以为然，淘气地挣脱了妈妈的控制，跑到凌壹面前，凑到她耳边小声说着秘密：“姐姐，其实那个叔叔也喜欢你！”

 第49章 你跟谁在酒店？！

    说话间，张之儒挂了电话，走了过来。
    像是跟凌壹做汇报一样，道：“我刚查了交通，山里雨太大了，高速路现在已经封了，今晚看来只能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事已至此，凌壹也只能点头。
    小宝爸爸说：“今天看样子还有不少人滞留在山里的，酒店的房间恐怕比较紧张，我们得赶紧过去。”
    从水吧到停车场，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
    现在卖雨衣的小摊早已经不见人影了，小宝爸爸下午的时候买到了雨衣，张之儒自己带了，只有凌壹没有。
    张之儒直接把雨衣塞给她：“你穿吧，我没关系。”
    凌壹看着手里的雨衣，又看了看张之儒红透了的一张脸，还有方才小宝妈妈的那句话……她觉得这样不太好。
    可张之儒似乎已经预料到她接下来会说什么，直接抢在她前面说道：“你的手有伤，万一要是沾了水只会更加严重，山里没有那么好的医疗条件，万一影响到以后你拿手术刀可怎么办？这会影响到你的事业前途的。”
    这句话说得也有道理。
    凌壹尴尬了好半天，只能真诚道谢，同时也尽量显得礼貌而疏离，不会让人误会：“张医生，真的谢谢你。”
    “没事没事，反正一个月以后我们还要一起外派到国外，你要真想谢谢我，到时候请我吃顿饭就行。”
    凌壹点头：“好。”
    只是雨衣这个东西，小雨的时候它是神器，这种瓢泼大雨中，它的作用就很有限了。
    从水吧走到停车场，饶是穿着雨衣，凌壹的裤腿和鞋也都湿了个彻底，额前的碎发也都全部湿透了贴在脸上。
    张之儒更夸张，终于上车的时候，鞋子里面都能倒出水来。
    这还不是最遭的，最遭的是，他的腕表被水淋坏了。
    凌壹心里过意不去：“等回去了，我赔你一块新的。”
    张之儒似乎是想了想，反常地没有拒绝，而是点了头：“这表国内还没有呢，不好买。”
    “总能想到办法的，你的雨衣给了我腕表才坏了，于情于理我都该赔偿的。”
    张之儒呵呵笑了下，重重点头：“那行吧。”
    小宝爸爸的车子就在前面领路，张之儒开着车跟在后面，大约开了十来分钟，终于到了山脚下的一家酒店。
    跟小宝爸爸预料的差不多，酒店爆满，人满为患。
    他们到的时候，酒店只剩下了三间客房。
    小宝爸爸和妈妈已经离婚了，而且孩子爸爸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女朋友，他们两个人肯定不能住一间。
    孩子爸爸付钱要了两间房，客房就只剩下一间了。
    凌壹犯了难。
    前台问：“小姐，这一间您要吗？要是不要的话麻烦让一下，后面还有人在排队呢。”
    “要吧。”张之儒说：“我来付钱。”
    前台一边操作预定系统一边问道：“两位是一起的是吗？正好，我们剩下了一间情侣套房，麻烦两位把证件给我一下。”
    情侣套房？！
    张之儒赶紧解释：“我们不是……”
    “不是情侣吗？”前台狐疑地抬起头来：“可房间里就只有一张床，还做了一些情侣情趣的装修，你们……还要定吗？”
    张之儒不敢说话了，转头去看凌壹。
    凌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定肯定不行，外面这么大的雨，不住酒店还能去哪儿？而且她肚子里这个小豆芽脆弱得很，她怕有意外。
    可要是定的话，张之儒为了她已经淋成了落汤鸡了，她要是自己一个人入住，未免有些太自私。
    凌壹一时间陷入两难。
    后面有人在催促：“你还要不要房间呀？不要的话麻烦让一让好吧？我要！”
    凌壹咬了咬牙，把自己的证件递给前台：“我要。”
    “一个人入住吗？”
    “……两个。”
    既然是套房，里面应该有沙发，就算没有沙发，让工作人员多送一床被子来打地铺也总比去外面淋一晚上雨好。
    前台说：“要是两个人入住的话，两个人的证件都要登记哦。”
    张之儒脸上的红晕此时已经铺到了耳根，说话都有些结巴：“我的证、证件，给。”
    前台接过两个人的证件，刷了房卡，递给凌壹：“给您，601房间。”
    “好，谢谢。”
    前台打趣她：“你男朋友可真害羞，情侣出来住套房不是很正常么，脸红成那个样子。”
    凌壹尴尬得不行：“嗯……能麻烦你帮我们送多一床被褥和枕头来吗？”
    前台的眼神瞬间暧昧起来，给了她一个“我懂的”的眼神：“您放心，情侣套房里面本身就有两套床上用品的，一套弄脏了，有另一套可以替换的。”
    凌壹听懂之后瞬间傻眼了：“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们两个还真有意思，一个比一个害羞，还挺般配。”
    凌壹：“……”
    张之儒已经快熟了，拉着她的手腕赶紧闪人：“快走吧，多说多错，我们自己协商解决。”
    凌壹重重点头。
    可前台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来，叫住了他们：“哦对了，房间里面只有一盒，要是不够的话可以打前台电话，我们给您送上去！”
    这次凌壹就不懂了，她转头问张之儒：“她说一盒什么？纸巾吗？要不我再去问她要两盒再上去吧，我们都淋湿了，一盒纸巾肯定不够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之儒拖着进了电梯。
    叮的一声。
    电梯在六楼停下，门缓缓打开。
    门外的一幕又给了凌壹一次甜蜜暴击——
    一对小情侣正抱在一起吻得难舍难分，女的推了男的一把：“打电话让酒店前台送上来一盒就行了，干嘛还非要下去一趟。”
    男的说：“顺便买点吃的，办完事了会饿。”
    凌壹：“……”
    是她格局小了。
    原来一盒指的是这个。
    幸亏刚刚被张之儒拉走了，要不然当着大厅那么多人的面要那玩意儿，分分钟社会性死亡。
    她瞄了一眼张之儒，张之儒也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出电梯。
    一路无话。
    直到刷开了房间。
    门一开，凌壹心里就在直呼好家伙。
    ……真不愧是情侣套房。
    满屋子的粉色暧昧灯光，房间中心是一个硕大的圆床，四周墙壁都是不规则的镜片，反射着粉红色的灯光，跟ktv似的。
    张之儒说：“你……你先去洗澡吧，淋雨了必须得洗热水澡，否则非得感冒不可。”
    “……那你呢？”
    “我找一下多出来的那套被褥，铺一下我的地铺。”
    凌壹点了点头，跟一个陌生男人站在这种粉色的灯光下，两个人都尴尬。
    她躲进了浴室里，关上门，才觉得微微放松了一些。
    叮铃铃——
    手机响起。
    是傅景洲。
    她接起来。
    傅景洲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凌壹，山里下大雨了，你现在还在水吧吗？”
    “没有了，我现在在……”
    刚说了半句话，浴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张之儒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凌医生，你是在给酒店前台打电话吗？让他们再送一套被褥上来吧，这一套太薄，会感冒的。”
    电话听筒里的声音陡然间增大了十倍：“你跟谁在酒店？！”

 第50章 以后我保护你

    凌壹不想再引起什么争端，也不想跟他解释那么多，索性直接问道：“你们去医院了吗？苏心彤没事吧？”
    傅景洲却充耳不闻：“回答我的问题。”
    “下大雨了，酒店房间不够。”她叹了口气，道：“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呵，”傅景洲怒极反笑：“房间不够，所以只能住一间？这借口真够老土的。”
    凌壹心情也有些微微沉下来：“你以为这是他故意的吗？”
    “难道不是？”
    “他就是个普通的儿科医生，没有傅大总裁你的财力和人脉，也不能跟龙王一样呼风唤雨，他怎么故意？”
    傅景洲说：“反正这个人对你绝对不仅仅是同事关系，他心思不纯。”
    “就算他对我是有那么一点点好感，你也不能不让人家追我吧？”
    傅景洲一听这话就炸了：“你知道他对你好感了？他跟你表白了？”
    “没有，不是……”
    “我就知道这小子没安好心！！！”
    “傅景洲，我是假设，打个比方！”凌壹道：“再说了，他的学历和工作都不错，家里条件也挺好的，外表也干净清爽，也算是个不错的对象。不是不让我在国外找男朋友吗？国内的总可以吧？”
    “不行，”他斩钉截铁地拒绝：“他配不上你。”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我？”
    “至少也得跟我一样，甚至要比我更好。”
    “哪方面比你好？”
    “外貌，家世，还有最重要的，要比我更疼爱你。”
    凌壹笑了：“你还不如直接说让我单身一辈子。”
    “单身一辈子也可以，我能照顾你一辈子。”
    “可我并不想被你照顾一辈子。”
    “那你想被谁照顾？那个要啥啥不行的儿科医生吗？！”
    凌壹深吸了一口气：“傅景洲，你得明白，你要照顾一辈子的人，是你以后的老婆，而不是非亲非故的我。”
    洗手间外面，张之儒还在，似乎是在等着她的回答。
    凌壹捂住听筒，扬声回了他一句：“好，我一会儿就打电话跟前台说。”
    张之儒愣了一下：“现在跟你打电话的不是前台？”
    “……嗯。”
    张之儒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有些抱歉：“刚刚我不知道你在跟其他人打电话，是不是让人误会了？我帮你解释清楚。”
    “不用，”凌壹道：“没必要。”
    电话里，傅景洲没说话。
    可凌壹知道，他不说话的时候，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电话听筒里，全都是他浓重的呼吸声。
    “傅景洲？”
    “……”
    他不说话，凌壹也懒得再解释。
    “我今晚在酒店住一晚，等明天雨停了就回市里，你今晚是要去陪苏心彤吗？那你记得给妈打个电话，别让她一直等了，早点休息。”
    “……”
    还是不说话。
    凌壹说：“那我挂了。”
    这回他倒是说话了：“你挂吧。”
    说的是“你挂吧”，可这个语气的意思却是：“你敢挂一个试试。”
    凌壹今天突然胆子肥了，他说挂那就挂。
    “哦。”
    果断按下挂断键。
    可刚挂电话不到一秒钟，他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你等着，我现在过去接你。从现在开始你不要挂电话，保持通话状态，我要时刻知道你的情况。”
    “雨太大，而且高速已经封了，你开车过不来。”凌壹道：“张医生是个正派的人，你别来回跑了。”
    “正派的人？首先，他是个男人；其次，凌壹，你不懂男人，一个漂亮姑娘躺在自己身边，没有男人会不动心。”
    “你不就是？”
    “……”
    空气凝固。
    话出口，她就有点后悔。
    不过转而一想，后悔也没什么用，反正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既然收不回来，那她就继续说。
    “我们两个睡在一张床上三年了，不都是盖着棉被纯聊天的吗？”
    “……”
    “还是说，你不是男人？”
    “你别胡说。”这话似乎是戳了他的软肋，傅景洲压低了声音，话里有警告的味道。
    凌壹笑了一下：“对，这句话我说错了，你跟苏心彤在一起三个月，孩子也快三个月了，说明你功能是正常的。”
    傅景洲深吸了一口气：“凌壹，你跟她不一样。”
    是不一样。
    太不一样了。
    一个是完全没兴趣，一个是兴趣没完没了。
    “傅景洲，等明天我从山里回去，我们就去把手续办了吧，我不想拖了。”
    傅景洲没回答，只是说道：“别挂电话，等着，我快到了。”
    “你真来了？”
    “嗯。”
    “高速封了你怎么过来的？”
    “我走的县道，”傅景洲道：“可能要绕一点路，你现在是在浴室里吗？把门反锁了，不要让任何人进去，等我。”
    “……”
    “凌壹，不要挂电话，或许你很信任那个儿科医生，但我不信任何男人。”
    凌壹无话可说。
    听筒里，他那边传来刺耳的车喇叭声，还有雨水冲刷玻璃的声音，轰隆隆的。
    县道不比高速一马平川，路窄又难开，尤其是下这么大的雨，凌壹也有些担心。
    “你小心点开车，别太着急。”
    “你别洗澡了，小心手上的伤口沾了水，回家再说。”
    两个人属实也是够有默契，说话都是同时。
    傅景洲轻咳了一声，道：“今天那个孩子的爸妈呢？”
    “也在酒店住着。”凌壹想了想，又问道：“苏心彤真的没事吗？孩子妈妈说了，如果真的出了事，她愿意赔偿。”
    “她就是叫得凶，其实一点事都没有，”傅景洲道：“你别担心别人了，我就是找点其他话题聊聊，怕你一个人害怕。”
    “酒店里什么都有，我不怕。”
    “你怕黑。”傅景洲道：“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你把自己反锁在了洗衣房，又不敢叫人，怕我们觉得你麻烦，于是自己在洗衣房里待了一晚上，等天亮了打扫的阿姨才发现了你。”
    她当然记得。
    那是她的童年阴影。
    刚到傅家，她为了不被嫌弃，努力想要做点事，晚上趁傅伯伯傅伯母都睡了，她自己去了洗衣房，洗自己的小衣服。
    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弄的，门被反锁住了。
    她一个人在黑暗潮湿的洗衣房里，找了个角落蹲着，不敢哭，更不敢叫嚷，生怕傅家人觉得她是个小麻烦精。
    只是从那天之后，她就开始怕黑。
    凌壹抬头看了看浴室顶上的灯，粉红色，爱心型的，还是两个爱心，被一箭射穿。
    估计是故意为了情趣吧，灯光有些暗，但还能接受。
    “傅景洲。”
    “嗯，我在。”
    “你大概多久能过来接我呢？”
    “快到了，再十几分钟吧。”傅景洲轻声哄着她：“凌壹，别怕，我说过的，以后我保护你。”
    她突然觉得有点鼻酸，吸了吸鼻子。
    傅景洲的声音平缓又温柔：“以后遇到像上次那个医闹一样的人，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明白吗？”
    “可如果你离得很远呢？”
    “离得再远，只要你一个电话，我就会立刻赶回你身边。”
    “……你说话算数吗？”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这句话的保质期有多久？”
    “永远。”
    “……”
    傅景洲还在殷殷嘱咐：“还有，如果怕黑，也要通知我，如果你早点拍门哭喊，我肯定会听到，然后去洗衣房救你出来的，不要怕麻烦我，你随时都可以麻烦我。”
    凌壹轻笑了一下，这话说的，真跟哄女朋友一样。
    “傅景洲，”她问：“苏心彤有我这个待遇吗？”

 第51章 孩子可能要保不住了……

    滴滴——
    电话那头传来两声刺耳的鸣笛声，凌壹快速把手机拿开，可饶是她反应够快，耳朵还是不免遭罪。
    两声鸣笛之后，那边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
    “傅景洲？”
    “……”
    “傅景洲你能听到吗？”
    “……”
    凌壹的心提了起来：“喂？你没事吧？”
    “没事，”傅景洲的声音终于传来。
    凌壹急急问道：“怎么回事？”
    “雨天视线不好，我一只手还拿着手机，只有一只手扶着方向盘，看清对面车的时候差点没来及。”
    “要不你现在回去算了，这个酒店还挺大的，我晚上开着灯睡就行。”
    “都到这里了，就差一点点路程。”傅景洲道：“你还在浴室吗？”
    “在。”
    “门反锁着？”
    “对。”
    “好。”
    刚刚那件事让凌壹有些后怕：“你把手机开免提，放在旁边，两只手扶方向盘，专心看路。”
    “那你呢？”
    “我一直说话，让你能听到我的声音，这样可以吗？”
    傅景洲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嗯。”
    过了一会儿，他那边的声响似乎小了一些，看样子应该是没事了。
    凌壹问他：“你给妈打过电话了吗？”
    傅景洲道：“我一直跟你通着话，还没打。”
    “那要不先挂了，我先给妈打一个，下这么大的雨，我们还没回去，妈肯定会担心。”
    傅景洲似乎不太想挂，但是想到自家母亲的高血压，他也有些担心。
    于是他说：“我来打吧，你手机就放在手边，我给妈打完电话就拨过来。”
    “好。”
    电话挂断。
    凌壹望着黑掉的手机屏幕，微微叹了一口气。
    “凌医生。”
    张之儒在外面叫了一声。
    “我在。”
    “我刚刚去跟小宝爸爸商量了一下，今晚我去他那边凑合一晚，我们两个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起确实不太合适。我一个大男人没什么要紧，但你是女孩子，还是得注意的。”
    凌壹心里感激：“张医生，谢谢你。”
    “应该的，”张之儒道：“我现在就过去了，你记得反锁好门，我看你进了浴室一直没洗澡，肯定还是心里提着呢，我离开之后你也能放心洗个热水澡了，哦对了，小心手上的伤。”
    凌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表达现在的心情。
    “等回去之后，我一定赔你腕表。”
    “好，回去再说。”
    张之儒离开了，门嘎嗒一声从外面被拉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凌壹觉得整个空间似乎是寂静了下来。
    她在浴室里，听不到外面狂风骤雨的声音，这一方小天地反而让她多了一些安全感。
    不过这屋子里没了别人，似乎也开始变得有些冷了。
    酒店里没暖气，衣服和头发还湿漉漉地黏在身上，她怕感冒，直接打开了花洒，放了些热水出来。
    热气氤氲，过了几分钟，整个浴室里都是蒸腾的水蒸气，烟雾缭绕的。
    不过好在，周身都暖和了起来。
    她摸起手机。
    滴滴滴——
    手机的提示音响起，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电池的图标，提示她电量不多，只剩下最后5%了。
    刚刚跟傅景洲的那两通电话耗费了好多的电量了。
    手机快没电了，她开始有些担心。
    万一一会儿傅景洲来了，却联系不上她怎么办？
    她想来想去，决定赶紧趁着这会儿还有点电量，给傅景洲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的房间号，让他到了之后直接过来。
    看了一眼时间，五分钟过去了，傅景洲应该跟傅伯母打完电话了吧？
    找到他的号码，拨出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跟傅伯母的电话还没打完？
    或许是傅伯母爱操心，絮絮叨叨嘱咐他些什么吧，凌壹决定再等几分钟。
    又一个五分钟后，手机屏幕上的电池图标又亮起来，提醒她只剩下最后3%的电量。
    凌壹有些着急，又给他打了个电话。
    可这次跟上次一样，都是同样的机械女声，提示她正在通话中。
    这次更加立竿见影，刚挂断电话，就只剩下1%的电量了。
    她咬了咬牙，决定拼一把，又拨了出去。
    这次倒是很快接通了。
    “傅景洲，我在酒店的601号房间，我手机快没电了，你到了之后……”
    “凌壹。”
    他突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凌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怎么了？”
    “心彤那边出了点事，我得赶回去。”
    “……”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去了别墅，跟妈撞了个正着，可能跟妈发生了点争执，她摔了一跤，我现在正在往医院赶。”
    “……她为什么突然去别墅？之前不是说好了，让她好好待在酒店里，等妈回老宅了之后再把她接过来吗？她为什么突然跑过去，还专门挑我们两个都不在的时候？！”
    傅景洲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疲惫：“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得回去才知道。”
    “傅景洲，她想对妈不利。”
    “什么？”
    “妈拦着她不让她嫁给你，她之前跟我说过，她想让妈死。”
    傅景洲的声音沉了下来：“凌壹，这话不能乱说。”
    “我没乱说，”凌壹顿了顿，道：“不然她为什么早不去晚不去，非要我们两个不在家的时候去？今天市里也下雨了吧？有什么急事值得她千里迢迢从城南跑到城东，冒着雨也非去不可？还有你的助理小文，有小文看着她，她是怎么躲过小文跑去的？你好好想想！”
    滴滴滴——
    手机电量发出了最后通牒。
    凌壹也顾不得什么了，一股脑说了出来：“我从来没有在你面前说过苏心彤一个字的不好，但是这件事我希望你能调查清楚，如果妈真的是因为她出了什么意外，我不管你怎么护着她，我非要她付出代价不可！！！”
    “凌壹，这件事现在还没调查清楚，不能轻易下结论。而且心彤的情况也不好，她见红了，孩子可能要保不住了……”
    轰隆——
    一声闷雷的巨响从电话里传来，低沉地在心脏上重重锤了一记。
    紧接着，是一声凌壹害怕到破碎的一声惊呼：“啊——”
    傅景洲瞬间握紧了电话：“凌壹？”
    “……”
    “凌壹？！”

 第52章 傅景洲，我害怕

    “傅景洲……停电了。”
    她的声音有点哆嗦：“好像整个酒店都停电了，所有的灯光都没了。”
    “是因为刚刚打雷吗？”
    “……我不知道。”
    凌壹握着手机，眼前一片漆黑，手机的自动亮度突然间升高，能照亮一小片地方，但与此同时也加速了电量耗尽。
    她说：“……傅景洲，我害怕。”
    狭小的浴室里，停了电，花洒里的水也渐渐失去了温度，逐渐变得冰冷无比。
    冷水的水珠落在地上，飞溅到她的皮肤上，冻得她一激灵。
    “傅景洲，我……”
    傅景洲似乎没听到她说的话，语气有些慌乱的焦急：“凌壹，医院打电话过来了，我先接一下，看看那边的情况怎么样，等会给你打回去啊。”
    “可我的手机快没电……”
    嘟——嘟——嘟——
    他挂了。
    紧接着，她手机的最后一丝电量耗尽，屏幕也彻底黑了下来，融入了眼前无边的黑暗里。
    “我手机快没电了啊。”她苦笑了一下，把刚才没来得及说完的话说完。
    但已经没人听得到了。
    花洒里还在不断往外喷溅冰冷的水珠。
    她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着，想把开关关掉。
    可巨大的恐惧感攫住了她，陌生的空间，伸手不见五指的四周，完全停摆的手机，凌壹感觉自己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不断地变快，再变快……
    小时候那种极度的恐惧和无措像是一双冰冷的手，沿着她的双腿慢慢往上爬，漫过脊柱，最后笼罩住她全身。
    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加快了寻找花洒卡关的速度。
    沁凉的水柱哗啦啦地抛洒，很快，整个浴室的气温就开始迅速下降，刚刚热水堆积起来的那一点点温度消散得无影无踪。
    冰冷和黑暗双重打击，凌壹忍不住浑身颤抖。
    她咬着牙，顺着冰凉水柱的方向往上摸，寻找开关的源头……
    突然，脚下踢到了硬物，她疼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可退得太快，鞋底又太滑，下一秒她就重重跌落在了潮湿冰冷的地面上，一股剧痛瞬间袭来，她几乎要失去知觉。
    更痛的是头部，似乎是碰到了一个尖锐的硬物边沿，痛到她几乎是立刻就失去了意识。
    冷水快速浸满她的衣服，而花洒还在源源不断地喷洒着冰冷的水柱，直直落在她小腹上。
    ……
    “凌医生，凌医生？”
    凌壹迷蒙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眼处，是她熟悉的场景——医院的病房里。
    病床边，围着几个熟人。
    有张之儒，还有小宝爸妈带着小宝，一家三口都在。
    “我……”
    刚想说话，嗓子干疼得厉害，像是声带被小刀划了无数条口子，稍微一张嘴就要鲜血淋漓。
    张之儒制止了她：“你先别说话了，你的呼吸道都感染得很严重，胫骨也骨折了，先躺着吧。”
    孩子妈妈看着她的样子，很自责：“对不起凌小姐，都是因为要照顾我家小宝才连累你滞留在酒店的，我应该邀请你跟我们一起住，或者停电的时候就应该过去看看你的，不然也不会弄成这样……”
    凌壹说不出话，只能用眼神询问张之儒。
    昨晚她最后的印象就是摔倒了，腿很疼，也很冷，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张之儒把之后的事情告诉了她：“……昨晚因为暴风雨的关系，酒店停电了，大家都睡得很早，我有过去敲门，但是你没有回应，我以为你已经睡了，也没有再打扰你。可今天早上去敲门的时候还是没有回应，我就找酒店的服务员用备用钥匙打开了门，看到你晕倒在浴室里，被冷水泡了一整夜。”
    她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来话，只能用力抬起手。
    张之儒赶紧按住了她：“你先别动，手上的伤口被水泡了一晚上，也发炎得很严重，我刚给你包扎好。还有小腿胫骨，应该是撞在了浴缸的边沿，骨折了，骨科医生刚给你打了石膏。”
    凌壹在意的不是这个，她拼了命地看向自己的小腹。
    张之儒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脸色不太好看：“……我毕竟只是儿科医生，不太懂你们妇产科，不过已经联系过王医生了，她很快就会过来。”
    凌壹咬着唇，点头。
    “你自己感觉呢，肚子疼吗？”
    说实话，她没感觉。
    不是不疼，是她已经感觉不出来疼或者不疼了，整个身体似乎都已经冻到麻木，什么都感觉不到。
    张之儒问她：“需不需要帮你通知家人？”
    她摇了摇头。
    爸爸自己都行动不便，妈妈必须守在他前面，而且他们就算来了也没有用，只能干着急罢了。
    苏心彤突然跑过去搞出了事情，傅伯母的高血压很危险，现在情况还不知道怎么样，傅伯父应该已经赶过去了，他们也都来不了。
    再说了，这个孩子的秘密，她暂时还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小宝站在床边，轻轻拉着她的病号服袖管，轻声道：“姐姐，对不起。”
    凌壹努力勾了勾唇角，回给孩子一个笑脸。
    她知道现在自己的样子估计很惨，但不想给孩子心里造成负担。
    小宝妈妈说：“凌小姐，一切都是因为小宝淘气而起的，我留下来照顾你。”
    小宝爸爸也说：“凌小姐你放心休养，你的医药费我来支付，误工费或者其他赔偿都没问题。”
    这是误工费的事儿吗？
    伤筋动骨一百天，原本等下个月签证下来她就可以走了，现在这个情况，恐怕又得推迟。
    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门被推开了。
    王医生急匆匆小跑进来，“小凌！”
    凌壹瞬间有点想落泪。
    她多幸运？
    遇到了疼爱她的亲生父母，遇到了宠溺她的养父母，还有对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的王老师。
    “傻孩子，哭什么，”王医生眼眶红红的，叹了口气：“早知道你还不如不休假呢，怎么出去玩了一趟，就弄成这样回来了，以后要是一个人在国外，让人怎么放心？”
    凌壹只觉得鼻尖发酸，抿着唇努力克制住想哭的冲动。
    “小张医生把你的情况都跟我说了，”王医生看向她的小腹，道：“你这个……”
    “王医生，”张之儒叫了一声：“那您先跟凌医生说话，我科室里还有点事，就先出去了。还有小宝的爸爸妈妈，也先跟我出来吧。”
    一家三口跟在张之儒身后，走出了病房。
    小宝在妈妈怀里冲她挥挥手：“姐姐，我一会儿就回来看你哦。”
    病房门从外面被轻轻合拢，声音轻的像羽毛。
    王老师说：“小张这孩子真不错，聪明，耐心，还体贴，专业技术也好，最关键的是懂礼数，知道我们要说你怀孕的时候，主动避嫌。”
    凌壹轻轻点了点头。
    她现在说不了话，只能用点头或者摇头来跟其他人交流。
    王老师的表情有些凝重，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小凌，这个孩子……恐怕没法留了。”

 第53章 不被爱的人，连说害怕的资格都没有

    早就有了这个怀疑，可当王老师真的把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凌壹还是觉得心脏被撕扯了一下。
    “……你的呼吸道和手上的伤都需要用药，你应该明白，孕妇用药，对胎儿的损伤极大，尤其是杀菌类的抗生素。”
    她当了这么多年妇产科医生，这点常识她是有的。
    “而且，你在冰水里泡了整整一夜，整个身体机能都受损很严重，这样的身体情况，已经不适合孕育一个孩子了。”
    凌壹没动，她依旧是保持着半靠在床头的姿势，连眼泪都没流。
    可王医生最是知道她这个学生，她什么都没说，心里恐怕早已经变成了一片血泊。
    王医生叹了口气，拍了拍她放在被子上的手：“你休养几天吧，等身体条件稍微好一些了，尽快把人流手术做了，我亲自给你做。”
    凌壹舔了舔唇，终究是缓缓点了头。
    “好孩子，想哭就哭出来吧，”王老师把她抱在怀里：“老师在这里陪着你。”
    她不是不想哭。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真正到了最痛彻心扉的时候，眼泪反而流不出来了。
    “凌壹——”
    病房门被猛地撞开了。
    傅景洲冲了进来，“凌壹……”
    王医生跟他点了点头：“傅总，来看凌壹？”
    傅景洲的目光一直凝在凌壹身上，跟王医生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王医生站起身来：“你们兄妹聊吧，我先出去了。”
    凌壹拉着王医生的手，不放。
    王医生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发丝：“心里有什么委屈，就跟亲人说一说，你哥哥这么疼你，很多事不要总是一个人扛着。”
    凌壹想笑，可是努力了半天，都没办法挤出一个笑脸。
    王医生站起身，走出了病房，把床边的陪护椅让给傅景洲。
    他的情况似乎也不怎么好，身上的西装皱皱巴巴，眼睛里有红血丝，遮不住的疲惫。
    “凌壹，对不起……”傅景洲自责地紧紧蹙着眉，一脸悔恨：“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你。”
    凌壹半仰着头，唇角终于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个笑容。
    可眼前却顷刻间被水泽模糊，渐渐看不清他的表情。
    傅景洲，你现在的道歉，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你说过要作为哥哥要照顾我一辈子却没能做到，还是为了你自己前一秒刚许下的承诺，下一秒就食言？
    其实，我也没打算过真的要你一辈子照顾我。
    就像我之前说过的，等你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家庭，伴侣才是你要一起携手走过余生的人。
    而我，我有令我骄傲的专业成就，有赖以生存的专业技能，我不用你照顾也可以过得很好。
    我会好好地在国外工作、生活，或许时间会让我慢慢淡忘你，又或许会因为天天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长得更像你了，可能也会时不时会想起你一下。
    这都没关系的，只要你选择了你爱的人，选择了你想要的生活，知道你过得幸福，剩下的其他我都可以自己承受。
    我原本可以只相信自己的，可为什么，你非要让我相信你呢？
    前一句还在说，怕黑了就找你，危险了就找你，随时都可以，永远都可以，我相信了，可是结果呢？
    我怕黑，还是必须得在漆黑的浴室里度过一整晚。
    当我倒下去的那一秒，我怕得浑身都在颤抖，我几乎已经要分不清我是因为太冷，还是因为又一次被扔在了黑暗里。
    小时候我被关在了洗衣房那次，你不知道，所以你没有来救我，我不怪你，可这一次我在电话里明明白白告诉你了，可你仍旧没有来救我。
    那我告诉你跟没告诉有什么区别呢？
    “凌壹，怎么不说话？”傅景洲问。
    她摇了摇头，泪水被甩飞出去，落在了白色的被子上，浸润了一小片。
    他伸手，想要去摸她的额头，凌壹躲开了。
    傅景洲的手僵在半空中，停顿了几秒后，才尴尬地收回。
    “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在气我，”傅景洲轻声道：“等你好了，随便你怎么骂我打我都可以，行吗？”
    凌壹还是摇头。
    她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说不了话。
    傅景洲松了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意：“我还以为你不愿意跟我说话了，不是就好。”
    凌壹低下头，抿了抿唇。
    “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凌壹没回答，用唇形问他：妈怎么样？
    傅景洲说：“放心吧，妈没事，爸一直在陪着她呢。”
    凌壹点了点头。
    她本来想问苏心彤怎么样了，可想了想，还是没问。
    随便她怎么样吧，她不想再听到关于那个女人的任何消息。
    但傅景洲在，事情就注定了事与愿违。
    “心彤也没事，万幸的是孩子也还在，医生给她做了检查，他说，都是因为你上次的手术做得特别好好，这才能保着孩子好端端的。如果上次心彤出事遇到的不是你，恐怕这个孩子早就没了，她特别感谢你，也觉得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很对不起你。”
    “……”
    “凌壹，我真的很庆幸，上次心彤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时候，我直接就去找了你。你知道的，心彤这个人爱自由，不安分，孩子在她肚子里，我真是捏一把汗，生怕她又做了什么不管不顾的事情伤了孩子也伤了她自己。但是有你在，我心里就特别踏实。”
    “……”
    “昨天不光是山里，市内也下了很大的雨。心彤她怕打雷，就从酒店跑了出来，可她在h市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她说，她只是想偷偷去别墅里取一件我的衣服，闻着我身上的味道，她就不怕了，她不是故意想跟妈起冲突的。”
    凌壹没忍住，笑了出来。
    为什么笑？
    懂的都懂。
    “她这个人，你别看她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地拽样子，其实她真的很怕打雷。以前每次打雷的时候，她都要我陪着才能睡着……”
    砰！
    凌壹扬手扫掉了床头柜上放着的医疗盒。
    铁质的盒子在地上哐啷啷滚了好远，里面的棉签撒了一地，棕色的碘酒泼了好大一片。
    傅景洲不解：“凌壹，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
    凌壹闭上眼睛，转过去背对他。
    她怕打雷，所以你马不停蹄地赶回去陪她，那我呢？
    你明知道我怕黑，你都快到我住的酒店楼下了，还是义无反顾地回去找了她。
    傅景洲，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不被爱的人，连说害怕的资格都没有，是吗？

 第54章 爱，就是原罪

    “凌壹，你想睡了吗？”
    凌壹继续背对着他，闭上眼。
    傅景洲道：“那你好好睡一觉，我晚点再来看你。”
    吱呀一声，是病房门被拉开，随后又被轻轻合上。
    他走了。
    真的走了。
    凌壹真的很想笑，他来到底是干什么？
    是真的来探病，还是专程来替苏心彤做辩解，证明自己错怪了她，她根本没有想伤害傅伯母？
    说到底，爱，就是原罪。
    谁爱对方更深一点，就注定了谁站在了卑微的最低处。
    在这个爱情的食物链里，苏心彤站在最高处，而她只能在最底端。
    又是吱呀一声，病房门被推开。
    是傅景洲又回来了？
    她微微转过身，却只看到了一身白大褂的张之儒，他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还有一支签字笔。
    见她醒来，张之儒把笔记本和笔递给她：“你现在说话不方便，想问什么或者想说什么，写下来给我吧。”
    凌壹的右手已经被包得跟哆啦a梦一样，只能用左手写字。
    【小宝他们呢？】
    写完，转过去给张之儒看。
    张之儒道：“小宝爸爸还有工作先走了，女人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我安排小宝妈妈先带着孩子去休息室了，还好我们儿科经常为了哄孩子准备了不少玩具，现在正好能派上用场。”
    凌壹点了点头，微微放心。
    张之儒眼中有些惊艳：“没想到你左手写字能这么好看。”
    凌壹练过硬笔书法，习的是柳体。
    一般女孩子都会学娟秀婉约的簪花小楷，但她不是，她学的是笔锋锐利骨力遒劲的柳体，左右手都能写。
    【谢谢。】
    张之儒笑：“我说的是实话，你的字真的很好看。不过古人说，字如其人，柳体字迹刚硬，你的性格应该也很坚强。”
    凌壹笑了笑，没否认，只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小腹。
    或许是医生之间特有的默契，张之儒看懂了她的意思，“你放心，你怀孕这件事我谁也没说，我去找王医生的时候也没提过是你，除了王医生，你们科室的其他人也不知道。”
    凌壹感激地看着他。
    “不过我刚刚回来的时候遇到王医生了，她的表情似乎不太好看，有些为难。我猜，是这个孩子可能有些危险？”
    凌壹点头。
    “先不想这些了，王医生会给出最妥善的诊断的。你现在饿不饿？”
    凌壹摇头。
    “那我给你烧点热水，你等我一下。”
    张之儒匆匆离开了病房，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电热烧水壶，几个一次性杯子，还有一件黑色的夹克，还有几个方形的小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他个子高，把黑色夹克蒙在了病房门镶嵌的玻璃上，彻底挡住外面的光线，然后又把矿泉水倒进热水壶里，插上电烧水。
    “稍微等一下，几分钟就好。”
    凌壹点头。
    趁这个时间，张之儒撕开了方形小东西的包装，凌壹这才发现，里面居然是暖宝宝。
    张之儒说：“……我是个男人不太不方便，我帮你撕开包装，你自己贴在腰后、腹部，还有后背，贴好了拍一拍被子告诉我。”
    没等凌壹回答，他已经把撕开了包装的暖宝宝放在了她手边，然后很绅士地背过身去。
    她一只手，贴得很慢，张之儒也不着急，等她都贴好了，轻轻拍了拍被子，张之儒才收到暗号转过身来。
    此时，水也烧好了。
    张之儒用冰的矿泉水跟滚水兑在一起，给她端了过来：“你尝尝温度合不合适？”
    凌壹接过，轻轻抿了一口。
    热乎乎的水从喉管一路滑进胃里，整个胸腔内仿佛都被温暖熨帖着。
    “可以吗？”
    凌壹重重点头，一口气喝光了一整杯。
    “还要吗？”
    她摇头，顺手把空了的一次性纸杯放在床头柜上。
    张之儒却把她用过的纸杯丢进了纸篓里：“医院里病菌多，一次性纸杯最好不要再用了，不够了我再给你带来。”
    他似乎有一种特殊的体质。
    让凌壹每次面对他的时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谢谢，但总不能每一句话都是谢谢，可要是不说，却又没有办法感谢他的细心和关照。
    【没必要把玻璃挡起来的，浪费你一件衣服。】
    张之儒却说：“是这样的，我们毕竟男女有别，我晚上也不好在这里陪护你。但我想着，你刚刚一个人在阴冷潮湿的浴室里待了一整晚，肯定还是心有余悸。所以我帮你把玻璃遮起来，你晚上就开着灯睡，这样就不会影响到其他病房的病人了。”
    ……原来是这样。
    “还有，暖宝宝是我刚买的，店里就剩这一点了，中午午休的时候我再出去买一些给你。你的身体受寒严重，肯定很怕冷，用暖宝宝暖着能舒服一些，睡得也就安稳了。”
    “……”
    “还是说，帮你找个女护工过来找你？”
    凌壹摇了摇头。
    【张医生，真的非常感谢你，你真的不用这么费心的，我会很过意不去。】
    张之儒笑着说道：“你不用有这么大压力，我们当儿科医生的，为了照顾孩子的情绪和心情，思维和做事方法都要更有耐心一些，考虑得更多更周全一些，这也算是一种职业病吧。”
    【谢谢你把我从酒店浴室里救出来，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要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多久。】
    “你怕黑，是吗？”
    凌壹有些惊讶，他怎么知道？
    “我找到你的时候，发现你的胫骨是撞在了浴池边上才骨折了的。这样的位置，一般都是受到剧烈惊吓后慌不择路，但因为浴室里有积水地面湿滑，才会以那样一个方式跌倒。昨天晚上酒店突然停电，能让你受到这么大惊吓的，就只有黑暗。”
    凌壹迟疑着，点头承认了。
    “其实一般人本能地都会怕黑，因为黑是未知，未知就会带来恐惧。但是黑暗能对你造成这么大的惊吓，想必是因为童年的时候有过类似的心理阴影，对吗？”
    凌壹犹豫了一下，还是承认了：【是的。】
    张之儒道：“我之前接诊过几个小孩子，因为贪玩，把自己反锁在了某个狭小黑暗的空间里，结果就造成了对黑暗的恐惧。但是没关系，这个是可以慢慢治愈的。”
    【谢谢你张医生，可我早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虽然你不是小孩子，但我还是有信心能够带你走出阴霾，从此不会再惧怕黑暗。”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个毛病已经伴随了我二十多年，恐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治好的。】
    “那我就一直陪着你，直到治好为止。”
    凌壹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他。
    张之儒有些抱歉：“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她咬着唇，目光有些无措。
    “凌医生，可能你已经不记得了，在我们还在医学院读书的时候，就有过一面之缘了。”
    凌壹回想了一下，可无论如何都已经想不起来了。
    “十八岁，刚上大学的第一天，你在学校门口拦住了我，请我帮你和傅总一起拍一张照片。”
    凌壹震惊了。
    原来那张照片，居然是张医生拍的？！
    “是不是还挺有缘分的？”张之儒笑道。
    【是啊，外派的名额也是我们两个，是还挺有缘分的。】
    “我原本不准备外派的，但是听说是你申请了，我就立刻去递交了表格。”
    他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忐忑地搓了搓手：“其实，这个念头已经在我心里深埋好多年了。凌医生，我不知道你肚子里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但我看得出来，你跟他应该没可能了。所以我想鼓起勇气试一次，也想请你好好考虑一下我，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做你的手电筒。”
    【手电筒？】
    “对，手电筒。只要有我一直在你身边，你就永远都不用害怕黑暗。倘若我真的治不好你，那我就一直陪你走下去。”

 第55章 凌医生，你老公好帅哦！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凌壹足足愣了好几分钟。
    张之儒见她这样，赶紧找补：“要是你不答应也没关系，我们继续当同事和朋友也可以。”
    凌壹再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或许是因为这个话题实在是太过尴尬，再继续待着两个人都有够局促，张之儒提出了告辞。
    临走的时候，他补充了一句：“我知道感情的事情强求不来，如果实在为难，你就当我没说。”
    其实倒不是为难，主要是懵逼。
    在她不算长也不算短的二十六年母胎solo生涯里，这是她第一次被男孩子表白。
    有时候她也觉得奇怪，科室里有不少年轻漂亮的小护士，闲聊的时候说起曾经的追求者，至少也得手脚并用才能数得完。
    而她，一次都没有被表白过。
    甚至连表达好感的都没有。
    凌壹长叹了一声，可能自己确实不够讨人喜欢吧，也难怪傅景洲这么多年对她的感情一无所知，归根结底，还是她自己的问题。
    下午，她的助手小赵来看她的时候，直接问她：“凌医生，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就是儿科张医生的呀？”
    凌壹吓得手一抖，手里的笔都掉了。
    小赵一边给她削苹果，一边啧啧有声：“你干嘛不告诉他呀，我都知道他喜欢你很久了。”
    她指了指掉在地上的笔。
    小赵会意，帮她捡了回来。
    她在本子上写：【你怎么知道？】
    “他一个儿科的，经常有意无意地来我们妇产科晃悠，总不能是来交流学习的吧？”
    “……”
    “但是吧，那时候你一直带着婚戒，除了做手术的时候才会取下来，我当时还为张医生惋惜了好久呢。不过现在我总算知道了，原来你们两个本来就是一对，要一起外派去国外，还有了小宝宝。凌医生，我们医院也没有不让同事之间谈恋爱的规矩啊，你们两个怕什么呀，大大方方公布出来，大家都会为你们开心的。”
    完了，误会越来越深了。
    既她是傅家大小姐之后，又来一个大乌龙。
    只恨她现在有心无力，一个字的解释都说不出来。
    小赵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我怎么这么笨呀，天天跟在你身边，竟然一点都没看出来，你们两个明明各方面都那么般配，怎么可能不是一对呢！”
    恰在这时，小赵电话响了。
    她看了凌壹一眼，也没避讳她，直接接了起来。
    “嗯”了几声之后，她说了一句：“我问问她愿不愿意去。”
    小赵捂住听筒，问她：“凌医生，外面天气可好了，要不我推你下去晒晒太阳吧？”
    【谁的电话？】
    “就是……”小赵含含糊糊道：“他说你一个人待在病房里怪闷的，不如下去晒晒太阳，心情也能好一点。”
    【是王老师吗？】
    “啊？啊……”小赵囫囵着应了一声，站起来去护士站拿轮椅：“凌医生你先别动，我把轮椅推过来。”
    身上的暖宝宝发挥了作用，这会儿她已经不觉得太冷了，身体渐渐恢复了知觉，手和小腿上的伤就有些隐隐有些发疼。
    不过都在能够忍受的范围内。
    既然是王老师说的，那她还是愿意听的。
    小赵很快就推来了轮椅，扶着她在轮椅上坐下。
    出了病房，一路往电梯的方向走，路过妇产科的时候，她的余光看到了病房里的苏心彤和傅景洲。
    苏心彤应该是真的没什么大碍，连病号服都没换，还穿着自己的衣服，正在仰着头跟傅景洲说什么。
    两个人的距离挨得很近，苏心彤的下巴几乎都要放在他的肩膀上。
    而傅景洲背对着门口站着，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高大的背影，看不清他的表情。
    “诶，凌医生，那不是你哥哥和嫂子吗？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凌壹摇头。
    “真的不去吗？傅总特别关心你，昨晚一晚没睡，一直再给你打电话，打到电话没电还不死心，还来问我借了充电器呢。但是你电话一直打不通，他都急的眼睛都红了。”
    凌壹指了指电梯，示意她直接去坐电梯下楼。
    傅景洲可以为了苏心彤一刻不停地赶过去，却也只会为她打打电话而已。
    这就是区别。
    在这场爱情的角逐里，她已然是个不折不扣的loser，现在还过去打招呼干什么？
    给苏心彤添堵？
    第一，她不屑干这种事。
    第二，就算她去了，添堵的也不一定是苏心彤，更有可能是自己。
    她没有自虐倾向，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小赵一向最听她的话，按照她的吩咐下了电梯，推着她出了医院的大门。
    不过没去医院后面的小花园，而是去了另一边的篮球场。
    她回头看了小赵一眼，目光疑惑。
    小赵敷衍着打哈哈：“小花园人太多，篮球场阳光更好。”
    等到了篮球场之后，凌壹就觉得小赵说错了。
    这里的阳光没多少，阳光男孩倒是挺多。
    篮球场上，几个年轻男人正在打球，她认出了其中几个面孔，都是她们医院的医护，有几个是骨科的，还有几个是外科的。
    最意外的，是张之儒也在其中。
    他这会没穿白大褂，只穿着一件简单的t恤衫，站在最远处的角落里，扬手一抛——
    三分球稳稳进篮。
    “哇哦！凌医生，你老公好帅哦！”
    凌壹出来的时候没带本子和笔，这会想否认都否认不了。
    四周围已经围了一些人，都是年轻的小护士居多，都在为刚刚的漂亮进球而拍巴掌。
    小赵冲着球场上叫了一声：“张医生，这里！”
    张之儒闻声望了过来，凌壹的视线跟他对上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张之儒的眼睛羞赧地闪了闪。
    他比了个手势，跟赛场上的队友说了句什么，几个人笑嘻嘻地拍他的肩膀，一个两个的都往凌壹这边看。
    不过很快，他们的视线就被几个小护士挡住了。
    小护士们手里拿着矿泉水，递给他们。
    其中几个接了，只有张之儒礼貌地摆了摆手，没有接。
    他越过几个小护士，径直往这边走过来。
    “凌医生，”小赵看着逐渐靠近的张之儒，说道：“……我一个大胆的想法。”
    凌壹抬起头，看着她的脸。

 第56章 你们真的不是那种关系？

    “我有个朋友很想听听，你这个想法有多大胆有多大胆。”
    张之儒走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小赵的那句话，笑着跟她开玩笑。
    小赵被逮了个正着，不好意思地嘿嘿笑：“张医生，你朋友是谁呀？”
    张之儒指了指轮椅上的凌壹。
    小赵扁嘴：“你们两个够了啊，都到现在还在装。”
    “我们装什么了？”
    “一开始装不认识，现在还在装普通朋友呗，”小赵噘嘴，佯装生气：“竟然连我都瞒着。”
    凌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一样，觉得不能说话竟然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
    小赵是个小孩子脾气，她要是认定了这件事，估计过不了两三天整个医院乃至整个整h市医疗线都得知道这个“绯闻”了。
    “现在真的只是朋友，”张之儒笑着解释，语气温和：“小赵，你们凌医生最近还需要多麻烦你照顾一下，等她痊愈了，肯定请你吃大餐。”
    张之儒这番话说得柔和，但却把他们的“绯闻”撇得很干净。
    小赵眨了眨眼：“张医生，你不来照顾凌医生吗？”
    “我不方便。”
    小赵也听出来了味道：“不方便……张医生，你跟我们凌医生真的不是那种关系？”
    张之儒扑哧笑了：“看你说的，什么叫‘那种关系’，好像很见不得人似的。”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小赵满脸通红：“张医生你别取笑我了，我就是语文不好用词不当，想当初我高考的时候但凡语文要是能及格，我就能直接本硕连读了。”
    凌壹轻轻拉了一下张之儒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太为难小赵。
    张之儒温声道：“没事，我就是跟小丫头开个玩笑，你这个助手之前可没少把我当贼。”
    小赵抱着手臂哼哼：“谁让你没事在我们凌医生办公室门口晃悠的，谁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凌医生可是我们妇产科的大宝贝，谁敢打她的主意，首先得过我这一关！”
    “知道啦，要不是知道你姓赵，我肯定会以为你姓秦或者姓尉迟。”
    小赵懵逼地眨了眨眼：“什么意思啊？凌医生，你知道吗？”
    凌壹啼笑皆非。
    小赵诶，他这是揶揄你呢，把你比作秦琼和尉迟恭那两尊门神了。
    凌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这个时候，应该快到下午上班时间了吧？
    她转了转头，对上张之儒的视线。
    她说不出话，张之儒却已经会意：“我今天是早班，下午休息。”
    凌壹点头，表示了解了。
    小赵紫葡萄一样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一会儿看看凌壹，一会儿又看了看张之儒：“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联合起来唬我呢？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什么意思了，这能不是一对儿？”
    凌壹其实很想说，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她一个眼神过去，小赵也能准备get到她的意思，那她还能跟小赵是一对儿？
    张之儒道：“三观相同世界观相似的人，所以对事物的认知也会趋于一致，即使不是亲密关系，也会有默契。”
    小赵懵逼地点了点头，这段话语文水平似乎有点高，她好像听懂了，但又没完全懂。
    张之儒道：“快到下午上班时间了，你快回去吧。”
    小赵从兜里掏出手机一眼，惊得差点跳起来：“我的妈呀怎么都这个点了，我先回去了啊，张医生，我们凌医生就交给你了啊！”
    张之儒冲她挥了挥手，然后推着凌壹慢悠悠地走，渐渐离开了篮球场。
    走了一会儿，手里突然被塞入了一个手机。
    “在户外带纸笔不方便，这是我的手机，你想说什么，打字给我。”
    凌壹没敢动。
    如今社会，手机几乎算是最私人化的物品了，夫妻之间都不会轻易翻对方的手机，张之儒就这么直接把自己的手机给她看？
    “放心吧，我不抽烟不喝酒，不搞黄色不赌博，之前没谈过恋爱所以也没有前女友，手机里头除了几个新闻客户端其他什么软件都没有，比消过毒的手术室都干净。”
    凌壹笑了笑，划开了手机。
    张之儒是真的坦坦荡荡，手机居然都没有密码。
    【刚刚是你给小赵打的电话，让她带我下来的？】
    凌壹在备忘录里敲下一行字，反过来给他看。
    “嗯，”张之儒道：“我早上重新翻了一下之前几个对黑暗有恐惧的孩子的病例，发现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很宅，不喜欢出门，也不喜欢晒太阳。刚好今天天气不错，你昨晚受到的精神和身体方面的损伤都很大，出来走走晒晒太阳，看看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总比一个人孤独地呆在病房里要好得多。”
    【就是要耽误你一下午时间了，真的不好意思。】
    张之儒笑了笑：“因为要外派，科室里面也没什么事情了，我上班也是闲着，还不如出来打打球活动一下。而且剧烈运动之后也不能立刻坐下休息，对心脏不好，正好推着你散散步，对我们两个都是好事。”
    【张医生，有没有人说过，你特别会说话？】
    “为什么这么说？”
    【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有说服力，让对方心里觉得舒服。但同时也能表达出自己的观点，温和又不尖锐。】
    “是嘛，我就当做你是在夸我？”
    【当然是夸，而且我很羡慕你，我就做不到，我话很少，也很无趣。】
    “凌医生，”张之儒推着她在一片树荫下停了下来，他蹲下身，跟她同高，柔柔地看着她：“我不知道是谁跟你说了什么，让你总是觉得自己沉闷无趣。但人的性格本身就是多种多样的，外向和内向都是性格的一种，从来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是这样的吗？】
    “对，”张之儒给了她很肯定的答复，“所以，不要妄自菲薄，你很优秀。而且孩子是最会看人的，你看小宝多粘你？第一次见面就非要让你抱，能让孩子无条件信任的人，都是内心很软的人。”
    凌壹刚想继续打字，可眼睛却被刺眼的光线晃了晃。
    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终于在不远处的小路尽头发现了那束光源的来源——
    傅景洲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女式包，上面用亮片拼成了一个骷髅头的图案，刚刚那束刺眼的强光就是骷髅头反射过来的。
    而包的主人，此时两手空空，正挽着他的手臂说着什么。
    是了。
    苏心彤才是他的正牌女友，他帮她拎包，才是最天经地义的。

 第57章 他好像在等你

    傅景洲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就停住了脚步。
    他的目光游移，凝在正在推轮椅的张之儒身上。
    张之儒轻声问道：“要跟傅总打个招呼吗？”
    【不用。】
    “但他好像在等你，有话要跟你说。”
    【我现在说不出话。】
    而且，现在自己跟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张之儒推着轮椅，保持着正常速度跟傅景洲和苏心彤擦肩而过。
    “凌壹！”
    傅景洲叫了一声。
    凌壹回过头来，微笑着跟他点了点头，然后很平静地又转了回去——就像是遇到了一个平时不怎么熟的同事，点头致意，然后各奔东西。
    张之儒说：“你跟你哥哥的关系怎么样？”
    【就那样吧。】
    “听小赵说，傅总还挺紧张你的。”
    【还行吧。】
    见凌壹的回复一直淡淡的，张之儒也不好再多问，推着她回了病房。
    病房里，傅伯父和傅伯母都在，显然是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一直在等她回来。
    傅伯母脸色很差，傅伯父也是一脸的疲惫。
    看他们这副样子，凌壹已经猜到了他们的来意。
    “这位是……”
    傅伯母看到张之儒，问道。
    张之儒笑着道：“伯父伯母应该就是凌医生的爸妈吧？我是儿科医生，姓张，是凌医生的同事。”
    “张医生，谢谢你照顾我们小凌壹。”
    “都是同事，应该的。”张之儒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去科室那边看看。”
    凌壹扬手，把手机递给他。
    张之儒却说：“你的手机在水里泡了一夜，已经开不了机了，你写字交流比较慢，还是用手机打字快一些。”
    【那你呢？】
    “我还有个一个备用机，放心吧。”
    张之儒礼貌地退出了病房，从外面把病房门关好，把里面的空间留给凌壹和傅家二老。
    只是张之儒一走，方才还算热络的气氛，骤然间变得愁云惨淡起来。
    还是傅伯母先开了口：“傻孩子，你就不该帮着他瞒我。”
    她在别墅里遇到了苏心彤，那之前那一柜子的奇装异服，还有验孕棒的出现，相当于已经把真相全都摆在了她面前。
    傅伯母恨铁不成钢的咬牙：“那个姓苏的女人，不是都去国外了么，怎么又突然跑回来？她当我们傅家是什么，垃圾回收站吗？！”
    凌壹怕她血压再高起来，安慰地笑了笑。
    【妈，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傅伯母有些老花，看不太清屏幕上的字。
    凌壹把手机的字体调整到了最大。
    “哦，我没事，”傅伯母看着她包成米其林logo一样的左小腿和右手，心疼得不行：“倒是你，怎么会伤得这么严重？”
    傅伯父站在妻子身边，也关切道：“听说你伤得很重，你妈还以为你是在山里遇到野兽了，吓得魂儿都快飞了，说什么都要过来看看你。”
    【让你们操心了。】
    傅伯母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说什么傻话呢，爸妈不操心你操心谁？难道去操心那个不孝子？”
    说到傅景洲，傅伯父也严肃了下来：“小凌壹，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又在一起的？你怎么一个字都不说呢？我们要是知道得早一点，也不会允许景洲再犯糊涂！”
    这些其实都不重要了。
    如果说之前傅景洲若即若离的态度还让她抱有一丝侥幸，那现在，她的心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爸，妈，我想跟你们说一件事。】
    “说啊，好孩子，有什么委屈的都可以告诉爸爸妈妈，有我们在，绝对不会让那个姓苏的得逞！”
    【我跟医院申请了去国外外派。】
    果然，这个句子一打出去，傅伯父和傅伯母就集体沉默了。
    凌壹怕他们担心，继续打字。
    【那边的设备更先进，技术也更成熟，我想去多学点东西。】
    “小凌壹，是不是景洲逼你的？”傅伯母重重拍了一下床板：“他算是为了那个女人着了魔了！”
    “小凌壹，你不用走，要走让他们走，爸护着你。”
    【苏心彤怀孕了。】
    “……”
    【已经三个月了，原本快要流产了，是我保下来的。】
    “……”
    【我去国外是我自己的决定，傅景洲他没有逼我。但是你们也看到了，他心里只有苏心彤，对我的照顾和关怀也只是出于哥哥对妹妹的情谊而已。】
    傅伯母急急道：“可是妈看得出来，你是喜欢景洲的，对吗？”
    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
    凌壹的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好半天打不出一个字。
    “还是说，你这一身的伤，是……是景洲弄的？”
    【是我自己在酒店的浴室里摔倒了，不关他的事。】
    “没摔到头吧？小凌壹，你快躺下吧，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摔倒了就怕有个脑震荡什么的，容易冲动，不要这么快做决定。”
    【我已经做过检查了，没有脑震荡，我很清醒。外派的决定也不是现在做的，我之前就已经申请了，妈，我是真的想去。】
    或许是她的态度太过冷静理智，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冲动，傅伯母和傅伯父对视了一下，也终于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行吧，学医是你一直以来的理想，要是真的想去，爸妈也支持你。”
    【谢谢爸，谢谢妈。我出去之后，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傅景洲如果执意要跟苏心彤在一起，你们就随他去吧，别再为了他们伤着自己的身体。苏心彤……】
    她打字的手顿了顿，一颗心还是悬着，没办法落下。
    苏心彤昨天的举动实在是让人有些后怕，万一昨夜傅伯母真的出了什么事，她跟傅景洲都不在身边，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凌壹又多嘱咐了一句。
    【已经好几年过去了，苏心彤也长进了不少，跟以前不一样了，你们也别太排斥她了，傅景洲是真的喜欢她，他夹在你们中间也很为难。】
    【还有就是，你们也尽量少生气，以后让他们去住海边别墅，你们住在老宅，平时尽量少见面，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你这孩子，别操心我们了，家里有保姆有阿姨呢。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最起码也得等完全康复了吧？”
    【看医院安排吧，等我稍微好一些，就去跟傅景洲把离婚证领了，再安顿一下我爸妈那边，就准备过去了。】
    叩叩叩——
    病房门被敲响了。
    苏心彤走了进来，“伯父伯母也在呀？来看凌壹的吗？”
    傅伯母指着门口，多得一个字都没有：“出去。”
    “伯母，景洲让我来给凌壹送一个手机，她之前那个应该是坏了，想找她都没办法。”
    “很用不着，我们傅家又不是买不起手机。”
    苏心彤充耳不闻，径直走了过来，把新手机包装盒放在凌壹的病床边，“凌壹，快拆开看看，景洲特地帮你挑的，喜不喜欢？”
    凌壹直接把东西扔进了纸篓，一秒钟都不耽误。
    “你还在生景洲的气啊？他也是没办法嘛，如果昨晚我没出事，他肯定就去接你回来了。手机是无辜的嘛，干嘛扔了呢？”
    【你要不要也去纸篓里？】
    苏心彤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垃圾，就应该待在垃圾桶里。】

 第58章 如果再遇到，就当不认识

    凌壹其实很想给自己鼓个掌，看到苏心彤怒不可遏但是当着傅家二老的面又不能对她怎么样的憋屈样子，她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
    不过到底还是拾人牙慧，这句话可不是她原创的，是经常听到科室里的小姑娘们打游戏的时候，一个游戏人物的台词。
    正说着，傅景洲匆匆赶到了。
    看到傅伯母就在这里，他也松了一口气：“妈，您怎么下地了？医生说你应该在卧床观察一阵子。”
    傅伯母瞪了他一眼：“我再不来，小凌壹都快被人欺负死了！”
    “谁欺负凌壹了？”
    “还能有谁？”
    傅景洲微微蹙眉，看向唯一有可能的苏心彤，“你是不是跟凌壹说什么了？”
    苏心彤又气又委屈：“我能跟她说什么呀？凌壹现在可跟以前不一样了，怼人的话一套一套的，我好心来给她送个新手机，她还要骂我。”
    “骂你都是轻的！”傅伯母指着她鼻子说道：“苏小姐，你想要多少钱你直说，多少我都给你，请你放过我们家行吗？”
    “妈！”傅景洲不悦道：“您是不是也电视剧看多了？心彤不是这种人。”
    “她不是这种人是哪种？自己在国外结过婚，现在也不知道离没离婚，这段关系有没有厘清，回国之后就跟你搅和在一起，景洲啊，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她还是已婚的身份怎么办？这桩关系一旦曝光，你就是给人家当了男小三！你让我们傅家以后怎么做人？！”
    傅景洲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凌壹，目光中有质问的意味：“心彤以前的事情，是你告诉妈的？”
    凌壹心一凉。
    “凌壹，我那么信任你，你居然……”
    傅伯母立刻道：“你冲着凌壹做什么？是她拿枪指着你的头逼你出轨的？还是她拿刀逼着苏小姐回来跟你纠缠不清的？她刚刚还在劝我，要我接受你们，她都伤成这个样子了，都还在帮你说话！”
    苏心彤十分不服气道：“伯母，您这话就不对了，凌壹虽然是你们养大的，但她跟你们跟景洲都没有血缘关系，景洲才是你们的亲儿子啊，你们怎么总是帮着凌壹，胳膊肘往外拐呢？”
    “你闭嘴！我们一家人说话你有你什么事儿？”
    “你把凌壹当一家人，凌壹未必把你们当一家人吧？等她以后嫁了人，那可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
    “她就算是以后是别家的媳妇，那也是我们傅家的女儿！”傅伯母气得手都发抖：“景洲，这就是你看上的女人，嗯？你就纵容她这么顶撞长辈，诋毁你的妻子？”
    傅景洲拉了苏心彤一把，把她藏在自己身后。
    “妈，我跟凌壹已经说好了，我们会尽快办理离婚的。”
    “哼，行，小凌壹离开了你说不定能过得更好，你就抱着垃圾发烂发臭去吧。”
    傅景洲沉声道：“我知道你们不喜欢心彤，但她已经怀了孩子，我没办法不管她。”
    一直没说话的傅伯父冷笑了一声：“那也行，你跟她双宿双飞去吧，以后傅家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爸……”
    “你别叫我爸，以后我跟你不认识。还有，傅家的财产和股份我会写好遗嘱交给律师，以后凌壹就是傅氏的董事长了，至于你这个总裁还能不能继续干，看凌壹的意思吧，她要是心软怜悯你，那你就给她打工，要是她不想再见到你，那你就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带着这个女人走得越远越好。”
    这话说得苏心彤顿时急了：“伯父，您这话什么意思？傅家你全都给凌壹了？”
    “凌壹不是外人，她就是我们傅家的女儿。把财产全给她，我相信凌壹肯定会好好奉养我们直到终老，但是如果钱都给了你们，那可就不一定了。”
    “您老糊涂了吧？”苏心彤大声质问道：“您就不怕凌壹带着傅家的全部财产嫁去夫家，白白便宜了外人？！”
    凌壹猛地推了一把吊瓶架，铁质的架子瞬间朝着苏心彤倒了过去，砸在了她的脚背上。
    “啊……凌壹，你疯了？”
    凌壹打字，然后给她看。
    【你知不知道，羊水里也有婴儿的遗传物质，完全可以做亲子鉴定？】
    “……”
    【闭紧你的嘴。】
    苏心彤一口气闷在胸腔里，憋得她脸色从通红变成了青紫。
    凌壹不再看她，直接给傅景洲打字。
    【我行动不便，但我会尽快联系律师，代替我去跟你办完离婚手续，我不想再多等一秒。】
    【我不管苏心彤怎么跟你解释的她昨晚会出现在别墅里，什么想闻着你的味道她就不怕了，你开心就好。但我没有撒谎，她之前的的确确表露过对妈的恶意，你爱信不信。】
    【但是为了爸和妈的健康着想，我不放心把他们留在国内跟苏心彤一起生活。等我在国外那边安顿好了，我会把他们一起接过去奉养，涌泉之恩我这次真要以身相许了，我会用我的后半生让他们过得舒心。】
    她的字体刚刚调大了，不光傅景洲，苏心彤也看见了。
    她不关心这些，只是问道：“那傅家的财产呢？给你你就拿着了？凌壹，你不会真敢要吧？”
    凌壹冷笑。
    【我为什么不敢要？只要东西在我手里，它们就永远姓傅，当然，将来也只会给傅家的后人。】
    这句话她就是说给苏心彤听的。
    她肚子里这个种压根不是傅家的，凌壹一毛钱都不会给她。
    苏心彤见说不过凌壹，转而去摇傅景洲的手臂：“景洲，你倒是说句话呀！”
    凌壹也等着，听他怎么说。
    “爸，妈，你们的意思是，如果我执意要跟心彤在一起，就不再认我这个儿子了？”
    “没错！”
    “凌壹，你也不认我这个哥哥了？”
    【你从来都不是我哥哥。】
    “好，”傅景洲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我没意见。”
    苏心彤急道：“景洲！！！”
    “走吧。”
    “可是……”
    “我说了，走。”
    苏心彤还想说什么，却已经被傅景洲强行拉走，推出了病房外。
    他自己也紧随其后。
    走到门边，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里有明显的低落：“凌壹，你之前一直跟我说，我从来都不是你哥哥，我现在才明白你的意思。”
    “我把你放在心尖上，疼你宠你，什么都不瞒你，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是吗？！”
    凌壹捧着手机准备打字给他解释，她什么都没说，而且苏心彤的过去并不是什么秘密，她本身就是演员，是公众人物，傅伯伯和傅伯母想要知道这些并不难。
    她从头到尾都是真心想要让他幸福的，如果他选择了苏心彤，自己一定会成全他，绝对不会故意使绊子，她压根就不是那种人。
    她急的火急火燎，越是急就越是打错字，删除再重新改，又浪费了好多时间。
    刚打了一半，就听到傅景洲决绝的声音：“凌壹，从今天起，我们就是陌生人了。以后如果再遇到，就当不认识。”
    凌壹的心微微一刺。
    不过……这样也好。
    当陌生人，或许她也能更快忘记他吧。
    按下删除键，删掉了刚编辑好的几个字，然后重重按下三个字母，拼出了一个汉字：【好。】

 第59章 只要沾上爱，大家都别想好过

    凌壹不记得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
    成年人似乎是一直在经历着错过和走散，都是因为缘分不够，没有办法。
    她跟傅景洲似乎就是属于这一种，互相牵绊了这么多年，可真到了要分开的这一天，就是来得这么突然。
    从那天之后，她再也没见到过傅景洲一面。
    他倒还真是说话算话，说当陌生人，就真的再也不见了。
    不见了也好，当面说再见总是会让人伤感，还不如悄无声息地离开。
    出院这天，小赵和王老师都来了。
    小赵帮她收拾东西，王老师看她的眼神很复杂，欲言又止。
    凌壹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虽然还有些活动不便，但是已经不用坐轮椅了。
    王老师叹了口气，过来扶她：“你别逞能了，快坐下。”
    凌壹笑着说：“我都好了，早上骨科大夫才送来片子，都没事了，嗓子也没事了。”
    王老师轻轻拍了她一下，略微严肃道：“你这孩子，竟给我打岔，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凌壹原本微勾的唇角缓缓放了下来。
    “老师，”她叫了一声：“过去的二十六年，我一直都是循规蹈矩，老师怎么要求，我就怎么做，甚至还要做得更好。但是这一次，我想任性一次。”
    “我不是不让你任性，我只是觉得，你这样……”
    “不值得。”凌壹把王老师没说完的话接上了：“我也知道不值得，可我不想放弃。”
    王老师深深看了她一眼，慈爱地抚了抚她的发丝，“行吧，别人都觉得你听话乖巧，但是我带了你这么多年，你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这孩子啊，看上去是个小白兔，实际上心里住了一只大老虎，一旦认定了，就绝不回头。”
    凌壹转过身，拥抱了王老师：“谢谢您，我知道我这一胎不好保，肯定让您费了很多心。”
    “不用谢，我也是个妇产科医生，为病人保胎也是我的职责。”王老师安慰道：“既然决定了，就好好保护自己，将来平平安安把他生下来，对了，孩子起名字了吗？”
    “起了，叫小二三。”
    王老师顿时笑了：“这孩子的名字还挺有趣，跟你的名字连着的，那以后你再生个二胎，难不成要叫小四五？”
    二胎？
    她现在肚子里这一胎都惊心动魄的，哪儿还敢生二胎啊？
    “老师，我不准备结婚了，我就好好把孩子带大，然后努力工作，也抽出更多的时间陪伴她，给她最好的成长条件。”
    王老师有些惊讶：“那儿科那个张之儒……我看那小伙子挺好的呀，你住院这一个月他几乎天天来看你，整个医院的人都知道他的心意了。你是怎么想的呢，不准备接受他吗？”
    凌壹摇了摇头：“他值得更好的。”
    “心里还惦记着孩子的爸爸呢？”
    “也不全是，”凌壹笑了笑：“我就是觉得张医生真的太好了，年轻有为，家境优渥，性格温和有趣，长得也帅，他应该跟一个全身心爱他的女孩子结婚，而不是我这样的。”
    “可是错过他之后，以后你未必就能找到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凌壹倒是很豁达：“找不到就不找了，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也能给孩子一个温暖的家。而且国外民风开放一些，很多孩子都是单亲长大，但依然美丽优秀，开朗活泼。”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真的一点都不动心吗？”
    “我不能这么自私，无条件地享受他对我的好。可我心里明明知道，我不爱他，我给不了他对等的回馈，所以不如早早把态度表明，张医生是个聪明人，他会懂我的意思的。”
    王医生似乎在思索着她的这番话，末了微微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哗啦啦——
    门口似乎有声响传来。
    原本蹲在地上收拾东西的小赵一个健步跑过去开了门，惊呼出声：“呀，张医生！你怎么来了也不进来呢，站在门外干什么？”
    张之儒的神色有些尴尬，看得出来很想要表现的若无其事，但是却依然掩盖不了脸上的失魂落魄。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意，有些抱歉地说道：“我本来打了一壶热水过来，结果不小心把保温瓶弄碎了，我去找保洁阿姨来收拾一下，弄伤其他病人就不好了。”
    说完，他逃也似的离开了。
    凌壹往外看了一眼，只见病房门外散落了一地的暖水瓶内胆碎片，水也弥漫的一地都是，因为是开水，还在冒着热气。
    小赵有种的叹息一声：“张医生估计是听到你们的谈话了。”
    凌壹舔了舔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老师安慰她：“你也不用觉得内疚，早点跟他说清楚也好，免得到时候人家越陷越深，那时候伤害更重。”
    小赵在一旁补充道：“王医生您不知道，这一个月里，其实凌医生已经委婉地拒绝过很多次了，但每次张医生都当作没听见一样，敷衍过去了，岔开话题去说别的。”
    “会不会是太委婉了，张之儒其实没听懂？”
    “怎么可能哦！他们两个，一个比猴都精，一个比母猴都精，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想说什么，张医生怎么可能听不懂。”
    凌壹在心里苦笑了一声。
    这一个月里，她是明里暗里地拒绝过很多次，连小赵这种傻白甜都听明白了，张之儒肯定心里有数。
    王医生叹了口气，“唉，情字害人呀。”
    是啊。
    人人似乎都为情所苦。
    张之儒单箭头她，她单箭头傅景洲，傅景洲单箭头苏心彤。
    只要沾上爱，大家都别想好过。
    或许真的只有苏心彤那种完全不在意别人感受，可以随意把爱自己的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性格，才能过得最自由吧。
    但那时踩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得来的自由，她不想要，更不屑要。
    她不想接受张之儒，是不想让他成为第二个傅景洲，而她也不想变得跟苏心彤一样。
    她虽然羡慕苏心彤，但她的人生观和做事方式，她并不认同。
    “我为你付出了青春，那么多年，却换来一句谢谢你的成全，成全了你的潇洒和冒险，成全我的碧海蓝天……”
    手机响了。
    这是她自己设置的铃声。
    那天无意中在医院的广播里听到了刘若英的这首《成全》，她就很喜欢。
    后来拜托小赵帮她重新买了手机，第一件事就是把铃声换成了这首歌。
    她觉得这首歌很符合她的心境。
    打电话来的是她的高中班长，叫江荷。
    社牛中的社牛，同学聚会什么都是她组织。
    电话刚一接起来，就听到江荷那边人声鼎沸，吵吵闹闹的：“喂，小凌壹，后天我们校友聚会，你可一定要来啊，老吴特地嘱咐我的，一定要你去，不然她得让我写检讨。”
    老吴是附中的化学老师兼教导主任，她那个时候参加化学竞赛全都是老吴辅导的，全班都知道老吴对她的偏爱。
    距离签证下来的日子越来越近，以后出国了回来一趟不知道要多久。
    凌壹应了下来：“好，我一定到。”
    “行啊，你记得跟你哥说一声啊，你们一起来。”

 第60章 傅景洲那方面……挺厉害？

    三中是h市的老牌中学了，算起来也有百年历史，民国时期是作为女校存在的，后来随着时代进步，师资力量的不断引入，渐渐成了h市最好的中学之一。
    能考上三中的，成绩在整个市里都是前列的，尤其是理科。
    凌壹是打车来的，刚一下车，就看到江荷站在学校大门口等她。
    江荷今天穿了一条黑纱的裙子，头发也盘成了可爱的丸子头，笑嘻嘻地跑来扶她：“你怎么回事呀小凌壹，一阵子没见你，怎么成铁拐李了？”
    凌壹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需要扶，自己能站好：“就是一不小心，马失前蹄啊。”
    江荷扑哧一声笑了：“你这明明是后蹄，前蹄可不敢有问题，你这可是拿手术刀的前蹄啊！”
    有江荷这个社牛在，凌壹感觉自在了很多，跟她插科打诨心情都好了不少。
    “今天来的人多吗？”
    “多呀，老吴在我们学校奉献了一辈子，桃李满天下！他说要办校友会，大家都非常给面子，今天来了好多人呢。诶对了，你哥呢？”
    凌壹舔了舔唇，没说话。
    江荷往四周看了看，狐疑道：“我刚都没注意，你怎么是自己打车来的？他怎么没跟你一起？”
    凌壹摇了摇头，“没。”
    江荷琢磨出了点东西，试探问道：“跟他吵架啦？”
    “……”
    “诶你想开点，兄妹就是这样的，他其实对你可好了，以前我特别羡慕你有个这样的哥哥，我家那个败家哥哥只会抢我东西，小时候我在小卖部买一根烤肠他都得跑来咬走一半，我真后悔没在娘胎里就掐死他！”
    江荷家里也是h市数得上名号的，比傅家是差了一些，但她也是个妥妥的白富美。
    还有一个区别，那就是她的哥哥是同父同母——亲生的，还是龙凤胎，叫江山。
    “凌壹，趁现在没人，我偷偷问你个八卦。”
    “什么八卦？”
    “你哥他还真又跟苏心彤搞在一起了？”
    凌壹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你从哪儿知道的？”
    “你先别管我从哪儿知道的，你先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凌壹问：“傅景洲今天来不来校友会？”
    “我也不知道哦，我是负责联系我们这一届的，傅景洲比我们大了五届呢，我们刚初二他就去念大学了，我都没他们的联系方式。”
    凌壹点了点头：“哦。”
    “你是他妹妹，你都不知道他来不来吗？”
    “工作之后都在各自忙碌，我每天除了医院就是家，有时候忙起来直接睡在医院。”
    “你们不常见面呀？”
    “……嗯。”
    “我以前还想着，有你这样优秀的妹妹，傅景洲的择偶标准至少也得是刘亦菲那个级别的吧？没想到他居然找了苏心彤，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凌壹倒是笑得坦然：“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吧，走吧，我们先进去。”
    所谓校友会，其实就是个大型的同学聚会。
    因为老吴同志实在是太有号召力，来的人非常多，但是大多都不认识，没什么可聊的。
    凌壹跟江荷找到了同年级的同学，大家一起跟老吴见了一面就决定出去自己行动了。
    江荷叫上了以前同班的二三十个同学，大家一起找了个ktv。
    相比于跟那么多不太熟的学长学弟尬聊，还不如大家熟人一起玩。
    人熟了，气氛自然就嗨上去了，几个麦霸迅速占领了点歌台和麦克风，凌壹不是个爱出风头的性格，再加上她腿才刚好，也怕里面黑乎乎的万一摔倒了又伤上加伤，所以一直乖乖坐在角落里当个听众。
    江荷或许是怕她无聊，拉了几个女同学过来跟她聊天。
    “凌壹，生孩子是不是特别痛啊？”
    “怀孕过程会不会很辛苦啊？”
    “孩子生下来要是不健全怎么办？”
    她是妇产科医生，几个女同学跟她同龄，基本也都到了结婚的生子的时候。
    眼前放着一个现成的妇产科专家，都开始咨询了。
    凌壹很有耐心，一一给大家解答：“现在有无痛，可以缓解很多痛苦，怀孕过程的痛苦程度因人而异，产检的时候就会抽羊水检查的，如果是不健全的情况很早就能发现了，会做出相应的处理。”
    “对了，我听说，母亲如果流产太多次，就很难怀孕了，就算怀了也很难保住，是真的吗？”
    凌壹组织了一下措辞，谨慎回答道：“理论上来说，这个也是因人而异的，不过大体上的规律是这样没错。”
    “那你说，苏心彤那种的都能怀上，是不是证明傅景洲那方面……挺厉害？”
    这个问题立刻点燃了大家的八卦之魂。
    傅景洲算是h大的风云人物了，苏心彤也不遑多让，不过她的“风云”是反向的，傅景洲是因为成绩突出家世显赫而自带光环，苏心彤则是经常被老吴作为反面教材的典型，经常被老吴拉出来给大家举反例，虽然知名度都很高，但口碑可以说是两个极端。
    不过凌壹倒是惊讶：“你们怎么都知道这件事？”
    “我们凌大医生是大忙人，都不看群里消息的吗？苏心彤天天在群里秀恩爱！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又拿下了傅景洲似的。”
    说话的这位是以前班里的宣传委员，外号小喇叭，说起话来跟说相声似的，把“又”字咬得很重，着重突出了一下。
    另一个也立刻附和道：“对呀，一会儿秀个绿宝石项链，说是傅景洲买来给她玩的，她玩了两天就不喜欢了；一会儿又秀她的衣帽间，镜头专门对准了牌子的logo拍，生怕别人不知道那是奢侈品，那图多的，每天朋友圈都被她的九宫格刷屏，微商都没她这么敬业！”
    “这都还好，女孩子都有虚荣心嘛，但是她天天在群里秀自己的肚子就有点过了吗？那可是我们那一届的同学群，几百上千个人呢，而且还有男同学在呢，谁稀罕天天看她的肚皮哦！”
    “这你就不懂了吗？人家那是普通的肚皮吗？人家那是傅氏集团未来继承人的温床。”
    “话是这么说，但她肚皮又不是金子，值得天天在群里发？”
    “虽然不是金子，但里面的种金贵呀！还没出生就身价上亿，赢在起跑线上了好不好。”
    “身价上亿？你是不是对傅景洲的身价有什么误解？傅家就他一个独生子，以后傅家可都是他的，他光是给苏心彤买来玩那个绿宝石就上千万。”
    “可惜了啊，傅景洲能力出众长得还帅，我上学那阵还迷恋过他好一阵呢。谁知道他口味那么诡异，居然看上了苏心彤，这年头啊，帅哥都瞎了眼……”
    一说到这个话题，大家的话匣子就都打开了。
    作为整个包厢里跟傅景洲关系最亲近的人，凌壹很快就被包围了。
    人人都想要吃瓜，但她这个瓜主非常不合格。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凌壹道，“最近一个月我都在住院，面都没见过了，群里消息我一般都是屏蔽的，具体什么情况我还不如大家清楚呢。”
    江荷大姐大似地挡在她面前：“你们干嘛呀？三堂会审呐？想吃瓜自己去问傅景洲去。”
    一个女生说：“傅景洲现在可不止是风云学长了，人家那可是总裁大大呀，我们怎么可能联系得到？”
    “对了，我之前听我爸说，傅景洲跟苏心彤分了的那段时间，好像是结婚了的。凌壹，你是不是还有个正牌嫂子啊？这个你总知道的吧？”

 第61章 要是她真的爱傅景洲呢？

    一直保护着她的江荷听了这话也愣了一下。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我听我爸说过。但傅家伯父伯母没有透露过儿媳妇是谁，如果是商业联姻的话，那圈子里肯定是人尽皆知啊，我估计那个妹子估计没什么身家背景，可能就是一个普通女孩儿。”
    “那……苏心彤这次回来了，肚子里还有货，那妹子怎么办啊？”
    江荷叹息了一声：“那就看傅景洲能不能狠下心了。”
    “怎么说？”
    “苏心彤要是非要个名分，傅景洲也愿意惯着她，那就只能把妹子赶走了呗，甩支票，让她签离婚协议。”
    “傅景洲真就这么顺着苏心彤？”
    “那可不？她当年出国走了，傅景洲车祸差点撞死。诶，你说这苏心彤到底是给傅景洲下了什么迷魂药啊，把他弄得这么五迷三道的？”
    “我听小道消息说，苏心彤家里好像是有苗族的血统，会下蛊。”
    “真的假的？”
    “不然你怎么解释，傅景洲突然跟失了智一样的喜欢上她？除了被下蛊我真想不出来第二种可能性了。”
    江荷重重点头：“我觉得你这个词用得很精准，就是‘失了智’。”
    “而且真的很突然，之前他们两个基本没什么交集。傅景洲也很洁身自好的，身边连异性的毛都见过，打篮球那么多女生给他送水，他一个都不接，男德典范了属于是。”
    “也不是啊，凌壹不就是异性？傅景洲那时候护凌壹护得那个紧呐，生怕他家白菜被山猪拱了，都快成凌壹的24小时贴身保镖了。”
    “那不一样，异性是什么意思？是可以产生荷尔蒙吸引力的，想拥抱她亲吻她，能对她产生原始冲动的。对于傅景洲来说，凌壹根本不算是异性。”
    “哈哈哈哈你说得对。”
    人多就是热闹。
    但凌壹是真的很无语，她一直没开口，都能成为热闹的中心。
    不过好在，很快话题就转向了别处。
    “诶，你们记不记得，有一次六班的一个女孩子跟校外的人恋爱了，老吴都快气死了，把苏心彤的事迹拿出来给那个女生讲了整整一个晚自习！”
    “记得记得！六班的田甜嘛，能歌善舞的，可漂亮了，学习成绩也特别好，经常跟凌壹争第一第二呢。”
    “她最后退学了好像？”
    “是啊，为了爱情，”江荷惋惜地摊了摊手：“原本那么好的成绩，至少可以上个h大的，好一点的话还能冲一下清华北大，结果现在呢，呵呵。”
    凌壹记得这个田甜，也知道她当时的事情，因为她是继苏心彤之后，第二个把校规撕个粉碎扔了老吴一脸的猛女。
    但是她退学之后怎么样了，凌壹还真不清楚。
    她那时候每天都在abcd和元素周期表中度过了，真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她问江荷：“那个田甜今天来了吗？”
    “她哪里还有脸来哦！”
    “怕老吴说她？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老吴没这么计较吧？”
    江荷转过身来看着她，“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呀？当初老吴给她做了多少工作，让她跟校外那个混混断了，好好读书，她非不听，非要退学跟那个混混追逐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最后呢，呵呵。”
    “最后怎么了？”
    “怀孕好多次，打胎好多次，最后伤到身体了，以后都不能生了。那混混转手就把她抛弃了，另外找了个年轻小妹妹在一起。但她怀孕打胎的事情全校都知道了啊，你说她今天还有没有脸过来？”
    凌壹倒吸了一口凉气。
    打胎对身体伤害有多大，她比江荷可清楚多了。
    最后能弄到终生不孕的程度，那是真的特别严重了。
    其他女生感叹了一句：“她当初就该好好听老吴的话，别去当女混混。”
    江荷笑了：“你知道她当时是怎么回复老吴的吗？”
    “怎么回复的？”
    “她说，苏心彤就是这样，抽烟喝酒混社会，但是人家就是有本事能跟傅景洲谈恋爱，而且还把傅景洲收得服服帖帖的，那她学苏心彤有什么不对的？”
    “嘶——”
    “这个嘛……”
    “这话，还真没法反驳。”
    众女生一时有些沉默。
    但是也有人反应过来了：“但是她跟苏心彤可不一样啊，苏心彤的对象可是傅景洲诶，她那个对象就是个社会闲散人员，拿什么跟傅景洲比？”
    “那没办法，只能说可惜了，没有苏心彤的命，还得了苏心彤的病。”
    周围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乱得不成样子。
    江荷气急，一拍大腿道：“诶诶诶，你们别打岔啊，我还在等凌壹的‘嫂子瓜’呢。”
    本以为话题风向已经变了的，怎么皮球又被重新踢到了她面前？
    看着大家都灼灼望着她的眼神，凌壹真的很想立刻打个电话把苏心彤叫过来。
    以她现在什么都要秀一下的性格，肯定很乐意跟大家讲述她跟傅景洲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的爱情故事。
    不过眼下，这个场面还得她自己来应付。
    她思索了一下，四两拨千斤道：“是有这个事没错，不过他们已经协商离婚了，都已经谈妥了，算是和平分手吧。”
    瓜主好不容易开了口，同学们终于吃到了一手新鲜瓜，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讨论。
    “谈妥了？那妹子应该拿到钱了吧。”
    “哦，那也行，傅景洲应该不会在这方面抠门。”
    “是啊，肯定是笔巨款，够妹子一辈子吃喝不愁了。说起来还有点羡慕她，年纪轻轻就可以躺平什么都不用干，不像我们，还得早起贪黑的工作……”
    一直没说话的凌壹突然轻声问了一句：“那要是她真的爱傅景洲呢？”
    大家停住了讨论，一起看向她。
    凌壹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别开脸去：“我不知道，我就是顺嘴一说。”
    江荷鼓了鼓腮帮子，可神情却有点同情和悲悯：“如果她爱傅景洲，那当初能跟傅景洲结婚，应该是很开心的吧。但现在苏心彤回来了，就要用钱打发她，妹子实惨。”
    “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妹子，能拥有傅景洲的肉体，还能拥有他的金钱，已经算是走上人生巅峰了好不好？请让我惨成这样！”
    说这句话的是远处的一个女同学。
    凌壹隔得远，没看清是谁，不过听声音感觉不太熟，也就没有接话。
    正说着，旁边一个男生的手机铃声响了。
    他兴奋地接起来：“……我们在816包厢，对对对，出了电梯左转走到头。”
    江荷问：“大鹏，是谁要来？我们班同学都齐了吧？……你女朋友？”
    “是老吴！”大鹏说：“刚在学校人太多了，这会大家伙都散了，他说过来跟我们再聊聊。”
    江荷点头：“那行，你去门口接一下吧。”
    大鹏还没出门，包厢门就从外面被推开了。
    老吴依旧是他标志性的蓝色断袖配西裤，不同的是头发已经白了不少，看来后来的学弟学妹们没少让他操心。
    “老吴！”
    “老吴！！！”
    同学们一阵鬼哭狼嚎，扑上去要抱。
    老吴招架不住，连忙呼救：“景洲！赶紧来把这群猴子给我扒拉下去！我腰都要断了！”
    傅景洲这个名字，就像是军训教官手里的哨子一样，老吴一叫他的名字，刚刚还是一群泼猴呢，现在立马变成了哑巴鹌鹑。
    不管男生女生，一个一个排着队乖乖地叫人：“傅学长。”
    傅景洲轻轻“嗯”了一声，视线在包厢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到了坐在角落里努力装隐身的凌壹身上。

 第62章 景洲还是很在意你

    老吴笑骂道：“我就知道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天不怕地不怕地，连我都敢糊弄，只有景洲能治得了你们。”
    傅景洲若无其事地把视线从她身上挪开，似乎没看到她一样。
    随即跟老吴半开玩笑说道：“您这话说的，我跟猴山的山大王似的。”
    “哈哈哈哈，你说他们为什么都这么怕你啊？”
    “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凶。”
    傅景洲其实面相并不是那种阴狠的，但也绝对不是和善型的，他的骨骼偏向桀骜，棱角分明，再加上与生俱来的贵气，一看就是那种绝对不能招惹的人。
    之前凌壹见过他上财经节目，他偶尔皱一皱眉，主持人就慌得打磕巴，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还是问错了问题，惹得他不快。
    但其实凌壹知道，他那个皱眉只是习惯性动作，他并没有什么不满的，就是身上气势迫人得很。
    江荷问道：“傅学长怎么来之前也没说一声，我们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呀！”
    傅景洲轻笑了一下道：“我是临时被抓来当司机的，老吴不会开车。”
    “那既然来了就坐一会儿吧。”
    “你们好好聚吧，我在这里你们玩得不尽兴。”傅景洲跟大家挥了挥手：“我走了，你们好好玩，还有人在下面等，我就先下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凌壹的错觉，她感觉傅景洲好像往她所在的方向瞟了一眼，一秒都不到，转瞬即逝，凌壹甚至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傅学长，是苏心彤吗？”
    傅景洲迟疑了一下，点头：“嗯。”
    “我的天，真的是她啊，学长你真的又跟她在一起的呀？那你老婆呢，真的给钱让她走啊？”
    傅景洲回头看了说话的人一眼。
    是个男生。
    只是刚才跳得高，这会被傅景洲眼刀一扫，立马什么都不敢说了，缩着脖子躲在了其他人后面。
    老吴十分不高兴地从鼻孔了哼出了一声：“景洲，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眼光太差。”
    众人纷纷点头如捣蒜，表示赞同。
    傅景洲淡淡地笑了一下：“各花入各眼，走了。”
    傅景洲转身离开，很快就消失在包厢外。
    老吴被同学们簇拥在中间，包厢里的气氛在一起恢复热闹。
    江荷到底是班长，察觉出来了有点不对劲，拿了瓶啤酒过来坐在凌壹旁边，“你跟你哥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
    “少来，当时在学校的时候他多紧张你，刚才明明看到你了连招呼都不打，你们肯定闹别扭了。”
    凌壹有些头疼，她揉了揉太阳穴，悠悠叹了口气。
    江荷一把搂住她的肩膀：“这种感觉，我懂。”
    凌壹疑惑：“你懂什么了？”
    “哥哥要娶老婆啦，当妹妹的觉得失宠，正常，我哥为了女朋友放我鸽子的时候我也是这样。而且我就奇了怪了，就他那个长得那个猪样，哪个妹子不开眼居然看上他了？！”
    凌壹摇头失笑。
    江荷是真不懂啊。
    江荷和江山是亲兄妹，她跟傅景洲可不是。
    “但傅景洲对苏心彤是真的好。”江荷不由地感叹了一句，并且把“真的”两个字加了重音。
    这句话凌壹是赞同的：“是啊，真的好。”
    江荷发出了灵魂拷问：“你说苏心彤是不是替你哥挡过子弹呐？还是傅景洲上辈子欠了人家好多钱，这辈子来还债的？”
    “谁知道呢。”凌壹故意岔开话题：“班长，你有我们的毕业照吗？我那份弄丢了，我想再要一份。”
    “有啊有啊，回头我发你邮箱啊。”
    “好。”
    江荷为人爽快，看到入口处有几个新来的同学，连忙打招呼。
    毕业多年，从前那一帮青涩的少男少女都变化很大，凌壹努力辨别了一下，可是大部分她都已经不太能认得出来了。
    江荷招手叫来一个人：“这里这里！”
    这回来人倒是个熟人，凌壹认出来了，是周家的独子周勋，跟傅景洲是同班，比她们大五届。
    或许这天下间的花花公子生来都是一副好皮囊，这么些年过去，他那一双桃花眼还是十分惹眼，跟当年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知道又得迷倒多少小妹妹。
    周勋倒也自来熟，过来之后就看到了凌壹，笑着说：“小凌壹，好久不见啦，都长成大姑娘了。”
    凌壹礼貌地笑了一下，应了一声：“学长你倒是没怎么变，还是一样帅。”
    “嘘！”周勋赶紧把食指压在唇上按了按：“小凌壹，这话可不兴乱说。”
    江荷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凌壹这是夸你呢，你怕什么呀？”
    周勋心有戚戚焉：“就景洲那个护犊子的样子，你又不是没见过！凡是想要靠近小凌壹周身一尺之内的所有雄性生物，他分分钟灭了。”
    江荷挑眉：“你跟傅学长关系那么铁，总不会灭了你吧？”
    周勋苦笑了一下：“怎么不会？上次我就无意中提了一句，景洲差点没当场把我给拍到砖缝里去。”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就前一阵子啊，没多久。”
    “啊咧，”江荷有些迷茫：“但是小凌壹刚刚说，她跟傅景洲好久没联系了呀，都不怎么熟了。”
    周勋也蒙了：“这不能吧？”
    两个人同时看向凌壹。
    凌壹头疼不已。
    她这都努力把话题绕开好几次了，怎么又回来了……
    周勋到底是经常在女人堆里打滚的，一看到凌壹欲言又止的样子，就大概猜出来了一点：“小凌壹，你跟景洲吵架了？”
    “……”
    “因为那个苏心彤吧？”
    凌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不能说是，也不能说不是。
    此题无解。
    周勋也没逼她，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没事，别往心里去，景洲还是很在意你的。”
    凌壹喝了一口饮料，轻轻点头：“嗯。”
    江荷一把把他的爪子拍开：“你说话归说话，别动手动脚。”
    周勋气得瞪眼睛：“什么叫动手动脚，我这是把凌壹当小妹妹，安慰一下她才摸摸她的头，你别曲解我意思行不行？”
    “凌壹都多大啦，要不是一心扑在医学事业上，恐怕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安慰你那些莺莺燕燕那套别用在凌壹身上啊。”
    “唉，我说你就不懂男人的心，男人心里不是只有女人好不好？可怜我从小就是个独生子，我要是有个小凌壹一样乖巧漂亮的妹妹，我得天天抱着在外面炫耀，羡慕死别人。”
    江荷明显不信，挑着眉故意问他：“哦？那如果你女朋友跟妹妹吵架了，你站哪头儿啊？”
    “那必须是妹妹呀！”周勋几乎是立刻回答出来了，掷地有声：“女朋友可以换，妹妹可只有一个。”

 第63章 美貌智慧两手抓，两手都硬

    周勋说完，忽然微微蹙了蹙眉。
    江荷这个问题倒是给他提了个醒，如果是凌壹跟傅景洲的矛盾真的是因为苏心彤的话，那他刚刚来去匆匆，连话都不愿意跟凌壹说一句，明显就是选择了站在苏心彤那一边的啊？
    可是……周勋总觉得不太对劲，以之前傅景洲恨不得拍死他的那个架势来看，怎么也不至于为了个女人跟凌壹决裂的呀？
    他摸了摸鼻子，有点弄不懂了。
    正好江荷的哥哥江山就在不远处，周勋一把把他扯了过来。
    江山吓了一跳，猛不丁的脖子就被人用胳膊勒住了，看到人了就赶紧打招呼：“嘿嘿，周学长。”
    周勋看了看江荷，问他：“我问你，如果你女朋友跟你妹妹闹矛盾了，你站谁？”
    江山冷笑了一声：“那还用问？我得跟江荷决战紫禁之巅！”
    “别闹，我说真的呢！”
    “我就是说真的啊！”
    “我说的是，如果让你选一个，另一个就得永远绝交，这辈子都见不到了，你再好好想想。”
    这回江山迟疑了。
    他咬着唇，回头看了一眼正坐在沙发上跟凌壹说话笑得前仰后合的江荷，若有所思。
    周勋等的不耐烦了，收紧胳膊猛地勒他：“问你话呢，吞吞吐吐的！”
    “哎哟学长你轻点……”江山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也不知道，虽然我跟江荷从小打到大，但是一想到从此以后要跟她一辈子都见不到面，就觉得生活都无聊了，跟姑娘谈恋爱都没兴致。”
    “那你就是选妹妹了呗？”
    江山趁机挣脱开了他的桎梏，不解道：“周学长你问这个干吗呀？你又没有妹妹。”
    “……我就随口一问。”
    江山突然间有些福至心灵：“你该不会是看上我妹妹了吧？”
    周勋瞬间皱眉，推了他一把：“滚蛋。”
    江山嘿嘿贼笑着走了，一步三回头。
    江荷察觉了他暧昧的视线，浑身不舒服，低声跟凌壹抱怨道：“你说江山这脑子是不是有病？这什么怪异眼神？”
    凌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江山在一脸坏笑地看着江荷，对这对兄妹的相处方式她从来都不太懂，当下也摇了摇头：“不知道啊。”
    “凌壹你在脑科有熟人么？”
    “怎么了？”
    “给江山挂个号，让他去看看脑子，是不是我妈生我们两个的时候，脑子全给我了，一点儿没给他留。”
    凌壹啼笑皆非。
    周勋得到了答案，可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举着一杯酒站在旁边，静静地打量了一下凌壹。
    自从高中毕业后，其实他都没怎么见过这个印象中的小妹妹了。
    只记得原来在学校里的时候，凌壹瘦瘦小小的，她很白，小脸儿只有巴掌大，但是微微还带着点婴儿肥，看着很乖巧可爱，一副标准的学霸+甜妹的清纯长相。
    八年过去，过去的清纯小妹气质没怎么变，还是很清新乖巧的样子，但是身量高挑了一些，举手投足间也多了一些女人的韵味。
    握着高脚杯的手指纤长白净，手腕生得尤其漂亮，纤瘦但是并不骨感，脖颈白皙修长，发丝似乎是被沙发靠背压得有点凌乱，但更有些随性慵懒的美。
    周勋猛地收回视线，不敢再继续看下去。
    猛地灌了一口冰凉的酒，深吸了一口气，饶是他在花丛中打滚这么多年都得承认，凌壹是真的漂亮的有些过分。
    说漂亮或许有些肤浅了，她是很有魅力的那一种。
    说话从来都是不疾不徐，婉转镇静，但是逻辑清楚，条理通顺，很有说服力。
    谁说男人只喜欢胸大无脑的傻白甜？
    在这个整容大行其道的年代，美貌已经不算是稀缺资源，智慧才是。
    就如同爸妈对他的要求一样：那些网红明星玩一玩可以，但最后娶回家当老婆的，相貌不一定要多出众，但一定是要有涵养有教养有学历的女孩子。
    他不由得轻笑一声，如果他真的跟凌壹在一起了，怕是爹妈做梦都能笑醒。
    美貌智慧两手抓，两手都硬，况且她在自己的行业里也是佼佼者，简直是父母长辈眼中儿媳妇的最佳人选。
    也难怪景洲的爸妈死活都不同意让苏心彤进门，有凌壹这么一个优秀的标杆在旁边对比着，苏心彤连跟她站在一起的资格都没有。
    可惜啊，傅景洲这个大笨蛋不开窍，这么好的姑娘硬是让他处成了兄妹。
    要是他喜欢的不是苏心彤，而是凌壹的话……
    周勋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就不由得扁嘴。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父母慈爱，亲家温和，事业有成，前途光明，而且他跟凌壹两个人基因都好，将来的孩子一定漂亮又聪明，而且凌壹自己就是妇产科医生，将来怀孕生子一定也是平安顺遂的——这种命运未免也太十全十美了吧？
    但是众所周知，老天爷是不会干十全十美这种事儿的，总得给你安排点波折。
    于是傅景洲就一头掉进苏心彤这个大坑里面了，给自己原本应该十全十美的人生强行加了一段虐戏。
    “周学长，你叹什么气呀？”
    江荷看他不住地摇头叹息，凑过来问了一句。
    周勋故作高深地吟了一句诗：“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啊……”
    江荷皱眉：“什么意思？凌壹，你学历高，你知道周学长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不？”
    凌壹咂咂嘴：“大概是追了个姑娘没追上吧。”
    江荷扑哧一声乐了：“那可真是奇闻。”
    正说着，入口处传来一阵喧闹声。
    凌壹闻声看去，只见早就离开的傅景洲去而复返，焦急地在询问着什么，看上去事情有些严重。
    很快，许多同学都围了过去。
    隔着一堵厚厚的人墙，她再也看不到傅景洲的身影了。
    江荷穿着高跟鞋，单脚踩在茶几上，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低声说着：“凌壹，你哥好像丢东西了！”
    周勋放下酒杯，拨开人群走了过去：“景洲，怎么了？”
    傅景洲一把拉住他：“我东西掉了，快帮我找找。”
    “很重要的东西吗？”
    “对，非常重要。”
    “行，这里人多，大家都能帮你找。你说说是什么东西，大概什么样子？”
    “……婚戒。”

 第64章 我说，松手

    这话一出口，整个包厢都静了下来。
    凌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手的无名指，但很快就又放开了。
    常年需要做手术，她戴婚戒的机会其实很少。
    无名指的根部依旧白皙光滑，没有婚戒，甚至连戒痕都没留下。
    ktv的灯光很昏暗，婚戒又小，很不容易找。
    周勋叫来了几个服务员，开始地毯式搜索。
    与此同时，同学们也都十分自觉地往包厢外面走，让出地方来方便傅景洲找东西。
    江荷挽着她的手起身：“凌壹，我们要不要帮帮忙？”
    凌壹摇头：“应该用不上我们。”
    “那我们也出去吧，别添乱。”
    凌壹轻轻点了点头，任由江荷挽着她的手往包厢门口走。
    周勋到底算是大前辈，在隔壁重新开了一间包厢，让学弟学妹们还有老吴都先过去，自己留下跟服务生们一起找。
    凌壹和江荷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听到他正在跟傅景洲说话。
    “景洲，你不是不喜欢家里那个老婆么，干嘛还要找婚戒啊？”
    “……”
    “该不会是……你买给苏心彤的吧？”
    傅景洲没空搭理他，整个人处于暴躁的边缘，一把拉开了三人沙发，沙发在地面上摩擦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听得周勋龇牙咧嘴的，也不敢再问了。
    正好凌壹和江荷从旁边经过，周勋也没多想，顺手拉住了凌壹：“小凌壹你来帮忙看看，这个茶几太矮了，我蹲不下去，女孩子柔软一些，你看看是不是在茶几下面？”
    凌壹正想推脱，就听到傅景洲冷厉的声音：“松手！”
    周勋吓了一跳，随即开始哇哇大叫：“大哥，我拉的是凌壹的衣角，又不是手，这都不行？”
    “我说，松手。”
    “……啊行行行。”
    周勋冷笑了一下，有些不高兴，拍了拍手站了起来，抱着臂站在一边不再帮忙找了。
    傅景洲也没工夫理他，随便他爱找不找，只是眉间的沟壑更深了些，窗帘差点被他扯下来。
    周勋呵呵：“我说大哥，你这是在找东西么，你都快把人家ktv给拆了。”
    傅景洲连说话的意思都没有，专注找东西，转眼间直接把茶几给挪开了，又是一声刺耳的声响，比上次更大更尖锐。
    江荷立马捂着耳朵，可脸上也戴上了痛苦面具。
    周勋这次强忍住了，可心里更气了：“你自己丢了戒指，你冲我发什么火？”
    傅景洲终于开了口：“想找就找，不想找就出去。”
    “诶你这人怎么……”
    凌壹轻轻拉住了周勋，柔声道歉：“学长不好意思，我哥他不是有意的，他就是丢了东西心情就不好，你别跟他计较。”
    “哎呀小凌壹，还是你可爱，都是吃一锅饭长大的，怎么感觉你吃的是蜂蜜，他吃的是炸药……”
    周勋跟傅景洲这么多年兄弟，也没打算跟傅景洲计较，凌壹的道歉让他心里总算舒服了点。
    周勋压低声音在凌壹耳边道：“你哥最近到底怎么了，凶得很，逮着谁凶谁。”
    “可能是最近我妈身体不太好吧，他也是担心。”
    “这样吗？”
    “可能是吧，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周勋双手一摊：“行吧，谁让他是个大孝子呢，我才不跟他计较呢。走吧，我们去隔壁呆着，省得他一会儿又发疯。”
    凌壹点点头，正挽着江荷想往隔壁走。
    傅景洲却说：“周勋，你带江荷去隔壁。”
    这意思，就是让凌壹留下。
    周勋的目光在傅景洲和凌壹之间来回流转，眼中忽而闪过一股精光，哈哈笑出声：“行，小荷子走吧，我们去隔壁。”
    江荷有些放心不下凌壹：“要凌壹留下来帮忙吗？可是她的腿还没好利索呢……”
    “你放心，虎毒不食子，景洲还能害凌壹？”
    “学长，虎毒不食子不是这么用的……”
    “反正就是那个意思，走走走……”
    时隔多日，已经当了一个多月的陌生人，再要单独面对他，凌壹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
    她轻声道：“还是再叫两个服务生来帮忙吧，我不熟悉包厢的构造，而且我也不知道戒指具体长什么样子。”
    傅景洲挑眉，明知故问：“你不知道？”
    “……”
    “真稀奇，三年了，天天看着，居然还不知道戒指长什么样子。”
    “……”
    周勋忽然悟了：“三年了，那就不是买给苏心彤的啊。”
    没人说话。
    傅景洲看着凌壹，凌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诡异的静默。
    江荷却一脸迷惑：“那也不对呀，凌壹跟傅学长不是各忙各的么，就算是三年了，也没有天天都看吧？不知道长什么样子也很正常啊。”
    “除非……”周勋突然欲言又止。
    见傅景洲的眼刀杀过来，赶紧拉着江荷溜了。
    两人连隔壁包厢都忘了去，直接一口气跑到了走廊尽头。
    江荷小脸有些发白：“周学长，傅学长今天怎么感觉这么可怕，像是要吃人似的。”
    周勋撇嘴：“我哪儿知道，他最近一直不怎么正常。”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呀？”
    “大概是……苏心彤刚回国的时候吧。”
    “那他应该开心啊，怎么喜怒无常的。”
    周勋看了看远处的包厢门，努了努嘴：“小荷子，你觉不觉得，你傅学长对凌壹有点太紧张了，已经超过了一般哥哥对妹妹的那种紧张。”
    江荷表示这题超纲了：“反正我哥从来没这么宝贝过我，我也不知道其他感情好的兄妹是不是这样的。”
    “你们女人不是有第六感么，你给感一下？”
    江荷咬着唇，嘶了一声：“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拉个衣角而已，他都要发火。不过凌壹说，她跟傅学长都忙，最近都没什么交集了，话里话外感觉挺生疏的。”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啊，景洲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凌壹？”
    江荷被这句话给镇住了：“周学长，药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他们两个可是兄妹！”
    “没有血缘关系啊。”
    “可是……”
    “你还记不记得刚刚景洲说，凌壹这三年天天都能看到那个钻戒。”
    “记得啊。”
    “但是凌壹又跟你说，她跟景洲不常见面。”
    “对啊。”
    “凌壹应该不会撒谎骗你吧？”
    江荷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会，凌壹从来不说谎的，而且这件事她也没必要骗我啊。”
    “所以啊，两个人的说法就很矛盾。”
    江荷连连点头：“所以，是傅学长撒了谎？”
    “未必，”周勋抱着手臂，“还有一种可能——”

 第65章 凌壹就戴着那枚戒指

    “什么？”
    “凌壹就戴着那枚戒指。”
    江荷惊恐得瞪大了眼睛：“不能吧……”
    “只有这一种可能了，不经常见面，但是凌壹又能天天看到那枚戒指，除非她自己就带在身上。”
    江荷还在震惊中：“可那是婚戒！”
    周勋目光闪烁，似乎在暗示江荷继续往下想。
    江荷捂住嘴巴：“难道是……傅学长的那个倒霉老婆，跟凌壹同居了？她嫁给傅学长其实不是因为喜欢傅学长，她喜欢的人一直是凌壹？”
    周勋一脑袋问号：“啊？”
    “只有这一种可能了呀周学长！我的妈呀，真是豪门秘辛，怪不得傅学长的这个老婆只存在于传说中，没人见过庐山真面目，原来她是个拉拉！这要是公布出来，傅学长的脸不是得丢尽了！怪不得啊怪不得，连离婚也得低调处理……”
    周勋头疼：“你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江荷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周学长，那就对上了！凌壹这次要出国，搞不好就是要带着前任嫂子一起私奔了！”
    周勋正想反驳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小凌壹要出国了？”
    “对呀，她要出国深造，而且很有可能以后就留在那边，不回来了。刚刚还跟我说呢，拜托我有空帮她爸妈去办一下护照，准备把她爸妈也接过去。”
    周勋心里陡然间升起一种猜测：“你跟她联系比较多，她什么时候跟你提起的这件事？”
    “大概也就是三个多月以前，不到四个月吧。”
    周勋一拍脑门：“是不是跟苏心彤回来差不多时间？”
    江荷重重点头：“对对对。”
    “那还真是对上了……”
    “是吧，我猜的就是对的！周学长我跟你说，我的第六感可强了，我都怀疑我有特殊体质……”
    江荷小嘴叭叭地还在自夸，周勋的思绪却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
    或许……他们都猜错了。
    傅景洲这阵子这么反常，可能根本跟苏心彤无关，而是因为知道凌壹要走了，并且永远都不回来了。
    他开始患得患失，开始自我怀疑，会恼怒她狠心，也会舍不得她走。
    可能连他自己也开始意识到了，凌壹对他的重要性，远远超过他自己的预估。
    还有那枚戒指……
    什么拉拉，什么豪门秘辛，小荷子并不傻，她不是没有想到那种可能性，她只是根本不敢往那个方向想罢了。
    那位传闻中的傅太太，那枚婚戒的女主人，可能真的是大家都不敢想的那个人。
    想到这里，周勋忽然沉沉地吐出了一口气。
    江荷凑过来问：“周学长你怎么又叹气啊？”
    周勋摇着头，咂咂有声，又吟诗一首：“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啊……”
    正说着呢，忽而听到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嗓音：“周勋，景洲呢？”
    周勋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没认出来：“请问你是？”
    苏心彤微微有些恼意：“交游广阔的周大公子，竟然不认识我了？”
    周勋眯着眼睛，仔细观察着面前这个女人的五官——很遗憾，他周大公子自诩阅人无数，但真的在记忆里搜寻不到这号人。
    幸好江荷就在旁边，用手肘怼了怼他：“这是苏心彤。”
    周勋有些惊讶。
    记忆力苏心彤总是一副小太妹似的打扮，最近怎么突然这么……良家了。
    “哦，”周勋迟疑着点了点头：“是你啊，几年不见你变化挺大的。”
    苏心彤显然有些急：“景洲呢？他现在在哪？”
    周勋还没说话，江荷先呵呵笑了起来：“傅学长那么大一个人，又丢不了，你急什么？”
    “今天凌壹来了吗？”
    “凌壹也是学校的学生，当然来了啊。”江荷不耐地皱眉：“你找傅学长就找傅学长，问凌壹干什么？”
    苏心彤更急切了：“他们说话了吗？坐在一起了没？凌壹现在在哪，是不是跟景洲在一起？”
    周勋看着她一副急吼吼的样子，调笑了两句：“你干嘛这么草木皆兵的，他们是兄妹，就算坐在一起说话聊天也很正常吧？你这语气怎么像是……”
    说到一半，周勋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这语气，怎么听都像是……来抓奸的？
    可一想到这两个字，周勋就不由地皱眉，这两个字实在是对凌壹的侮辱。
    虽然最近这阵子他亲眼看着傅景洲因为凌壹要出国的事情变得十分反常，但是从头到尾凌壹都表现得跟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对傅景洲也是淡淡的，甚至比从前更疏离了一些。
    抓奸这两个字用在她身上，简直是对她的侮辱。
    他探究的目光在苏心彤面上来回扫着，试探地问：“景洲不是让你在下面等，你怎么突然上来了？”
    苏心彤只想快点去找傅景洲，他们不知道那她就去问别人，ktv又不大，总会遇到校友知道的，但是她刚想走就被江荷伸手拦住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啊，你问别人问题，别人就得立刻马上回答你，现在别人问你问题，你话都不说一句就想走？”
    苏心彤昂着下巴：“我知道你以前就跟凌壹关系好，你是想帮她出气吗？”
    江荷挑眉：“出气？出什么气，凌壹什么都没跟我说……哦我知道了，凌壹跟傅景洲吵架，是不是因为你……哎哎哎！！！！”
    苏心彤见江荷还要不依不饶，直接用力推了她一把，自顾自地走了。
    江荷本来就在走廊尽头站着，苏心彤力气不小，这一推差点把她推下楼梯，江荷吓得惊叫了一声。
    幸好周勋反应快，捞了她一把，她才没从楼梯上滚下去。
    江荷气的跳脚：“苏心彤你疯了吧？”
    苏心彤充耳不闻，径直找自己的，一个包厢一个包厢挨个找过去。
    江荷说着就要冲过去找她理论，还是周勋拉住了她，“别追了。”
    江荷气不过：“你拉我干什么呀？！”
    周勋提醒她：“你不是说，她天天在群里晒自己的孕肚么，人家现在母凭子贵，肚子里怀着的是傅家的唯一孙辈，万一有个好歹，你担得起这个责任？”

 第66章 当代楚留香

    江荷又是一阵小声的咒骂，最后还是被周勋拎回了包厢里。
    今天来的人多，大家都在热切地攀谈着，关系好的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诉说着青春时候做过的傻事。
    但其实拜老吴所赐，这几届学生过得都挺苦行僧的，没出过什么大错。
    要说傻，恐怕就只有傅景洲和苏心彤谈恋爱了这件事让大家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这两个人一个是天之骄子，一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惯了，这种小孩子中间传的闲言碎语他们也不怎么在意。
    苦的只有凌壹的耳朵。
    想听八卦的男生，对美好爱情憧憬的女生，还有个别想跟傅家攀上交情的老师，凌壹烦不胜烦。
    所幸她本来话就不多，大家从她嘴里面听不出来什么也觉得很正常，渐渐地随着傅景洲毕业，事情也就算过去了。
    江荷回来的时候，见凌壹和傅景洲都已经回到了包厢里。
    只不过一个在门口被一群男生簇拥着想攀关系，一个还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角落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荷三两步凑了过去，一屁股在她身边坐下：“傅学长的戒指找到了吗？”
    凌壹见是江荷来了，笑着摇了摇头：“没，服务生还在隔壁帮忙找呢，不过也有可能戒指掉在别处了，先等等看吧，如果这里实在没找到再去外面找找吧。”
    江荷眼珠子转了转，看了一眼被众人围住的傅景洲，他此时虽然还保持着礼貌得体的微笑，但是眉心微蹙，显然十分心不在焉，还在操心着那枚戒指的下落。
    “凌壹，我能问你个事不？”
    凌壹点点头：“问啊。”
    “你那个倒霉蛋大嫂，人怎么样呀？”
    凌壹一愣，笑容有些发干：“还行吧，我也不太了解。”
    “可我看你哥对那枚戒指很上心的样子诶，跟你大嫂关系应该不至于那么生硬吧？”
    凌壹笑容没变：“我真不清楚。”
    江荷眨了眨眼，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然后惋惜地叹了口气。
    撬了自家哥哥的墙角，而且还是百合花开拉拉之爱，总不好到处嚷嚷着给别人知道吧？凌壹不想多说也情有可原。
    江荷越发肯定了自己心中所想，而且看向凌壹的目光越发怜爱。
    可惜啊！
    好好一个漂亮姑娘，又聪明又厉害，原来是多少男同学心中的女神啊，怎么说弯就弯了呢，真是暴殄天物，浪费资源啊……
    苏心彤很快就找过来了。
    一推门砰的一声，动静很大，整个包厢里都安静了。
    凌壹自然也看到了，苏心彤一进门直奔傅景洲去了，不知道说些什么，傅景洲脸色不太好看，周围的人散了一些，但还有一些不愿意失去跟傅家攀关系的机会，依旧不肯走，有的还巴结起苏心彤来。
    江荷低声咕哝着：“见过黏人的，没见过她这么粘人的，这一会儿都等不了？咱们又不是洪水猛兽，还能把傅学长给吃了啊？”
    凌壹笑了一下，把果盘往她面前推了推：“这西瓜挺甜的，你尝尝。”
    江荷尝了一块，顿觉好吃，于是又用小签子扎了一块塞进嘴里：“真挺甜的诶。”
    但西瓜甜归甜，水分未免太足了一点。
    江荷一口气吃了好几块，但手上就被西瓜汁沾染得湿漉漉黏糊糊了。
    包厢里人太多，不知道谁把抽纸拿走了，江荷捧着手找了好半天纸巾盒都没找到。
    凌壹有随身带湿纸巾的习惯，从自己的包包里取出了湿纸巾递给她：“用这个吧。”
    江荷嘿嘿笑，接过纸巾一边擦手，一边欣赏自己的掌纹，“凌壹，你看我的手。”
    凌壹凑过去看了一眼，有些不明白：“手指纤长，皮肤白皙，挺好的呀。”
    江荷白了她一眼：“谁让你看这个了，我让你看我的婚姻线！你看，这么短一点点，是不是说明我得七老八十了才能嫁出去啊？”
    凌壹其实不太分得清哪条是婚姻线哪条是生命线，只是说道：“你别听网上那些公众号胡说，人的掌纹充其量只能反映一下身体状态，跟长不长寿多久结婚没什么必然联系的。”
    江荷眨眨眼：“真的么？”
    “嗯，一般来说，如果手掌细纹比较多比较深的话，通常身体状况都不是特别好，最好加强体育锻炼，少熬夜多运动。”
    鉴于凌壹在医学方面的有十足的发言权，江荷也有些信了：“可是……我对照着网上的图看了，我的财运线可长了，比一般人都要长，是不是也不算数了啊？”
    凌壹看江荷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忍俊不禁，安慰道：“也不一定，毕竟我学的是医学，不是玄学，或许也有什么玄学方面的讲究呢。”
    江荷一思量，道：“你等着，我来验证一下。”
    说着，她把不远处的周勋拖过来了：“周学长，我给你看看手相吧？”
    周勋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你会？”
    “会……一点点，来来来男左女右，左手给我。”
    周勋的手长得很白净秀气，被江荷猛女一爪子拍在茶几上，疼得他嘶哑咧嘴的。
    既来之则安之，周勋见江荷一脸认真，也不再抗拒了，左手被按着，右手倒是还能动，在桌子上敲了敲，也饶有兴致地问道：“江半仙，看出什么来了？”
    江荷咂咂嘴：“生命线很长，财运线还行，婚姻线嘛……”
    “我婚姻怎么了？”
    “错综复杂，千头万绪，零零总总，数不胜数。”
    江荷一连说了四个成语，说得周勋直接变了脸色：“什么意思？”
    江荷冲他吐了吐舌头：“周学长呀，您这也算是当代楚留香了呀，处处留情……”
    周勋的名声在圈子里大家都清楚。
    从前在学校里的时候，也没少吸引学妹们小脸通红，他人长得不错，家世也好，说话也不像傅景洲那样冷冰冰地拒人于千里之外，桃花简直旺得离谱。
    周勋自然也知道自己这幅德行，但被江荷用这样的方法点破，也不禁嗤之以鼻：“封建迷信。”
    立马抽手走人。
    周勋一走，江荷立马转过头看兴奋地看着凌壹：“你看你看，是不是还挺准的？也不完全是骗人的吧？”
    凌壹还真说不出来什么了。
    周勋的掌纹，跟他的现实状态，还真是挺符合的。
    江荷忽然说：“来，我给你看看，再验证一下。”
    说着，就把凌壹的手扒拉过来了。
    凌壹猝不及防被她抓着，想抽也抽不出来，只能叹了口气由她去。
    “江半仙”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信心十足，用手一条一条地指着掌纹给她讲：“你看啊，这一条是生命线，你的生命线算是不错的。财运线嘛，马马虎虎，比我短一点，不过也不缺钱花啦。我最后看看你的婚姻线啊……”
    不知道为什么，凌壹忽然有点紧张。
    “咦？”江荷忽然疑惑了一声。

 第67章 两男争一女

    “怎么了？”
    “你这个婚姻线是我见过最长的一条了，按理来说，应该是早婚呀。”
    凌壹摸了摸鼻子，轻轻抽回了手掌：“还是不太准的，当个小游戏玩玩就行，不能尽信。”
    江荷的神算生涯遭遇了滑铁卢，有些懊恼：“难道真的是骗人的？”
    “总归没有被科学论证过，还是辩证看待吧。”
    江荷有些泄气：“你说的也对，你今年都二十六了吧，别说结婚了，男朋友都八字没一撇呢，看来的确是不太准啊。”
    “你们在说什么呢？”
    来人有些面生，不过声音很轻，看起来很友善。
    江荷认识他，挥了挥手跟他打招呼：“你怎么才来呀！快来坐！”
    说着，便往旁边挪了挪，给来人挪了个位置出来。
    见凌壹一脸茫然，江荷主动介绍说：“这是冯嘉豪学长，比我们大一届，傅学长毕业之后他就是校篮球队的队长了，当时也算是咱们学校的风云人物。”
    然后又转而去给冯嘉豪介绍：“这是凌壹，你应该知道的吧？”
    冯嘉豪倒是自来熟，笑着跟凌壹点点头：“当然知道了，校花排行榜蝉联了三年第一，怎么会不知道？”
    校花？
    排行榜？
    凌壹一头雾水。
    江荷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凌壹的肩膀：“你不知道也不稀奇，那时候你脑子里的排行榜估计只有年级成绩总排名，其他的在你眼中都是浮云。”
    她的确是不知道。
    以前在医院上班的时候，总是听小赵她们议论，说她们学校的校花嫁入豪门了如何如何，她都觉得像是在听小说。
    在她的概念里，一中是个学府圣地，没有人会去评选所谓的校花校草这种无聊的title，大家一心向学，都是好孩子。
    “……是在学校的贴吧里，那个年代大家都很中二，吧主就弄了个投票，让大家选出心中的校花和校草，每个ip只能投一票，绝对公平公正，做不了假。”
    凌壹表示完全没概念。
    江荷继续说：“你当时可是高票当选，甩了第二名一千多票！而且你在学校那三年，每年都是众望所归夺冠，简直一骑绝尘。”
    凌壹皱眉：“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冯嘉豪苦笑：“是你哥放了话，谁敢拿这种无聊的事情去烦你，影响了你的成绩，他可不轻饶。”
    凌壹：“……”
    “对了，你知不知道我们班的体委和团支书还在一起过？”
    凌壹瞪大了眼睛：“早恋？”
    当时一中抓早恋抓得很严，但是傅景洲成绩太好早恋根本没影响成绩，苏心彤成绩太烂再烂也烂不到哪里去，而且学校也不太愿意得罪傅家，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是对于其他的早恋行为，还是抓得非常严的。
    “你真不知道啊？”江荷不可置信道：“还有咱们班班长，和隔壁文科班的文艺委员也谈过，这个你知不知道？”
    凌壹诚实地摇头：“我记得老吴管得很严啊，怎么早恋的这么多……”
    “咳，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都是十几岁的少男少女，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怎么可能不谈呢。”江荷又给她科普了几对：“还有那个谁和那个谁，也都谈过的呀，而且还是两男争一女，两个人差点在校外打起来！啧啧，那可是一出好戏啊……”
    凌壹越听越怀疑人生。
    她怎么觉得她的中学生活跟大家都不太一样。
    这中学上了个寂寞。
    不过江荷显然不在意这些，她更在意的是自己“神算子”的名头。
    “冯学长，看手相不？不要钱。”
    冯嘉豪自从坐下开始，眼睛就一直往凌壹身上瞟，很想找个借口留在这里。
    刚好江荷递来了橄榄枝，他当然愿意了：“行啊，怎么看？”
    “左手给我就行。”
    听江荷说，冯嘉豪以前是篮球队队长，所以也难怪了，他的手长得很大，铺开在茶几上，好大一个。
    江半仙开始讲解了：“生命线和财运线都一般般诶，婚姻线……”
    “怎么样？”
    江荷眼睛都看直了：“这是我看过最好的一条婚姻线了！又粗又长，冯学长，将来你跟你老婆肯定是恩爱有加，白头偕老的。”
    冯嘉豪扑哧一声笑了：“吓我一跳，以为你要说什么呢。”
    “嘿嘿，冯学长有女朋友了么？”
    “还没呢。”
    “那有喜欢的女孩子了不？”
    “那个……”
    冯嘉豪脸色微红，尴尬地抓了抓头发，眼神有些不自然地从凌壹身上划过，然后直愣愣地去看桌上的西瓜果盘。
    江荷离得近，当然把他的眼神看了个一清二楚，突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我说你怎么突然过来这边坐了呢，原来是……”
    冯嘉豪气恼地打断了她：“诶你别乱说，我没有。”
    江荷啼笑皆非：“我什么都没说呢，你没有什么你没有……”
    冯嘉豪这下更局促了，涨红了一张脸，不知该怎么说。
    江荷又是一声叹息：“学长，我劝你一句啊，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冯嘉豪脸色有些发白：“凌……她有男朋友了吗？”
    江荷一脸难色：“男朋友倒是没有，不过……”
    这姑娘喜欢的是女的啊！还是前任大嫂。
    冯学长，你愿意去趟泰国不？
    但是这话不能明说，江荷也是一脸惋惜，其实在她看来冯学长人蛮不错的，跟凌壹坐在一起还挺配。
    “凌壹，原来你在这里啊。”
    苏心彤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了这个角落里，双手扶着腰后，十分“大度”地说道：“别生你哥哥的气了，要是因为我弄得你们两兄妹从此不往来了，那我可就是天大的罪人了。”
    凌壹自顾自地用小叉子扎西瓜吃，不回话。
    江荷倒是有些惊讶：“不往来了？什么事儿啊闹得这么大？”
    苏心彤歉意道：“也没什么大事，说起来都是因为我。我这一胎怀得不太稳，景洲就难免紧张了一些，但他只有一个人，很难做到两头兼顾嘛，可能就对凌壹少了些关注和爱护，凌壹生气也情有可原的。”
    “我出去走走。”凌壹忽地站了起来。
    冯嘉豪也跟着站了起来：“我也想出去走走，里面太闷了，凌壹我们一起吧？”
    凌壹现在脑海里纷乱，不想再看苏心彤做戏，径直往外走。
    而冯嘉豪没听到她的反对和拒绝，就当她是同意了，连忙追着她的脚步离开。
    “哎哟！”

 第68章 天下哥哥一般黑

    苏心彤忽然痛苦地蹲在了地上。她似乎是故意弄出来很大动静，蹲下去的时候直接把整个茶几上的果盘烟灰缸全都扫下去了，乒乒乓乓一顿刺耳的声响。
    “傅学长你快过去看看吧，苏学姐好像不舒服……”
    “就是就是，怀着孕呢，千万别出事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还给傅景洲让开了一条路。
    傅景洲快步走了过来，却遇到了一个“绊脚石”——凌壹和她身后跟着的冯嘉豪。
    傅景洲皱眉定定看了她一眼，然后快速挪开视线，就像是没看到她似的，侧身绕开了她，直接去看她身后蹲在地上的苏心彤。
    “怎么了？”他的语气称不上好，也称不上差，但总觉得带着几分疏离和克制。
    苏心彤扑进了他怀里，“地上有西瓜汁，不小心滑到了。”
    “有事吗？”
    “没事没事，你扶我去沙发上坐一下吧，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让你在车里等我，为什么非要上来？”
    “我一个人无聊嘛，而且我也是一中的学生，今天同学聚会，我为什么不能来呀？”
    身后的对话声清晰地传来，凌壹充耳不闻，已经走到了包厢门口。
    却猛不丁又被点了名。
    “凌壹，你说是吧？”
    凌壹停住了脚步，闭了闭眼睛。
    她深呼吸了几下，勉强把心里的火气压了下去。
    苏心彤还嫌不够，继续说着：“怎么我一来你就要走了？坐下来一起聊聊嘛。”
    她转而又去看江荷：“刚刚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江荷是个直爽的性子，以前就很看不惯苏心彤，现在更是不喜欢她了：“我跟凌壹聊什么是我们的事，跟你没关系，你还是别问了。”
    “我跟凌壹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怎么能没关系呢？”
    江荷挑眉：“一家人？”
    “对啊，”苏心彤抚摸了一下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我跟景洲结婚之后，肯定是一家人了呀，我肚子里这个还得叫凌壹一声小姑姑呢。”
    “呕——”
    冯嘉豪惊了一下，连忙扶住凌壹的手臂：“你怎么了？没事吧？”
    凌壹用力拍了拍心口，突如其来的一股呕意上涌，她实在是没忍住，偏头干呕了几声。
    江荷见状，直接翻了苏心彤一个白眼：“有些话，听了恶心。”
    说着，她跑过去帮着凌壹拍了拍背顺气，关切道：“你别出去了，坐着休息一会儿吧。”
    凌壹冲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可能是西瓜太凉了，吃坏了肠胃。”
    “可是你脸色很难看诶，惨白惨白的。”
    老吴就在门口的位置坐着，闻言上前看了一眼，眼神也严肃下来，回头高声叫道：“景洲你快来看看你妹妹，好像真的不太舒服。”
    苏心彤一把抓住傅景洲的袖子，面露痛苦：“景洲，我肚子疼。”
    见她这幅样子，还有谁不明白的？
    连江荷也看明白几分了。
    凌壹说：“吴老师，我这是老毛病了，您别担心。”
    老吴一直很喜欢凌壹，知道她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见苏心彤死命抓着傅景洲不放心，也不太高兴，“景洲，你赶紧过来看看啊。”
    “真不用，我这是职业病……”
    傅景洲忽然冷哼了一下：“我要是过去了说不定更严重。”
    众人都知道傅景洲对凌壹的爱护，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阴阳怪气的，大家都觉出来不对劲了。
    刚才还喧闹不已的包厢，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而诡异。
    傅景洲就站在原地，没有丝毫要去关切凌壹的意思。
    凌壹也没什么反应，除了脸色还是有些发白之外。
    不过还好江荷就在旁边，找服务生要了杯热水给她灌下去，“真没事吧？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凌壹摇了摇头：“工作压力大，神经性肠胃炎。”
    江荷有些可怜她：“之后去了国外，你可不能这样了。”
    说起出国，凌壹才微微笑开：“我去国外是去学习的，没这么重的任务。”
    “那就好。”
    周勋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先是关切地问了一句：“小凌壹，真没事？不然我先送你回去。”
    江荷皮笑肉不笑道：“真是好笑，当哥哥的不送，偏要一个不怎么熟的学长送，真是天下哥哥一般黑。”
    这话直接把江山也捎带进去了。
    江山也不愿意了：“要是当妹妹得足够听话懂事，当哥哥得能这么无情么？”
    江荷立刻反唇相讥：“还要怎么听话懂事啊？给你那些莺莺燕燕当牛做马才行？”
    “谁让你当牛做马了？我才刚跟小文在一起，你就跑去跟妈告状说小文不检点，小文到底哪里招你惹你了，还是你根本就见不得我好？”
    “那个小文才跟你多久啊，见了我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还指挥我给她端茶倒水？呸！”
    “行，以后你别叫我哥，我才没有你这种妹妹！”
    “不叫就不叫，我宁可自己是独生女也不愿意要你这种傻逼哥哥！”
    眼看着两兄妹越吵越凶，凌壹无语地叹气。
    明明是她跟傅景洲的事，他们两个都没吵起来，怎么江山和江荷吵起来了？
    周勋连忙把江山往一边拉，凌壹也不好再走了，拉着江荷往另一边走去。
    好在江荷还算有理智，吵架吵上头了也没忘记凌壹身体不舒服，反而拉着凌壹回到了刚才的角落，按着她的肩膀一屁股坐了下来。
    而旁边，就是苏心彤。
    凌壹觉得不舒服想要起来，又被江荷一爪子拍了下去：“坐！凭什么其他人来了你就得让啊！这沙发又不是私有财产，谁都能坐。”
    说着，她自己也一屁股坐了下来，就在凌壹边上，直接把她挤在了中间。
    凌壹左手边是一脸凶神恶煞的江荷，右手边是扶着肚子正装可怜的苏心彤，她像是三明治一样夹在了中间，走又走不成，只能苦笑。
    周勋好不容易把江山稳住了，这才回来，在傅景洲身后拍了拍他，小声问：“你跟凌壹到底怎么了？你这一会儿一变也太突然了，刚刚还端出一副哥哥的样子让我松手，现在自己刺她却这么狠。”
    傅景洲也没什么好脸，居高临下地看着浑身别扭拼命往江荷身边凑的凌壹，哼了一声：“这话你该问她。”

 第69章 你该不会是隐婚了吧？

    “问凌壹？她生你气啦？因为你更关心苏心彤，不怎么关心她了？”周勋咂咂嘴：“不至于吧，我看小凌壹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啊。”
    傅景洲皱眉：“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那到底怎么回事？”
    傅景洲烦闷不已：“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眼看着包厢里的气氛越来越奇怪，周勋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他看了看凌壹，只见凌壹整个人都快贴在江荷身上了，仿佛右手边坐的不是个人，而是个巨大号病毒。
    再看傅景洲，低着头似乎是在看苏心彤。
    但是周勋凑近了一看——
    他虽然面向的是苏心彤，可眼神却是偏的，直直落在了凌壹身上。
    周勋忍着笑，摇头叹气，“你啊，只缘身在此山中。”
    傅景洲终于收回视线，转而看他：“什么意思？”
    周勋伸出一根手指，在他心脏的位置点了点：“你还是没看清楚自己的心。”
    “我又不是x光，怎么看自己的心？”
    “你婚戒找到了么？”
    “没有，怎么了？”
    “别找了吧，反正也没什么用了。”
    傅景洲虎了脸：“不行，今天必须得找到。”
    “为什么必须得找到？你那么在意那个婚戒做什么？”
    “我……”傅景洲顿住。
    周勋道：“这个问题，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你在意的到底是那枚戒指，还是这枚戒指的意义。”
    傅景洲不屑道：“当然是戒指，那枚戒指也不便宜，肯定得找。”
    周勋呵呵冷笑：“你缺那几万块钱？”
    傅景洲被周勋一句话噎了回去，好半天没说话。
    不过今天在场的人多，毕竟是傅景洲的家事，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撕破。
    周勋见好就收，逗着江荷说笑：“江半仙，要不你再展现一下你的神通？”
    江荷老大不愿意：“你都说了是封建迷信，还神通个屁啊神通。”
    “哎呀，玩玩嘛，你来给景洲看看呗。”
    说着，周勋就拉着傅景洲的左手，直接伸到了江荷眼前。
    傅景洲皱眉：“干什么？”
    “别动，让咱们江半仙给你看看手相。”
    “她？！”
    “对，就我！”傅景洲的话成功激怒了江荷，她插着腰道：“我之前给人看都可准了，除了在凌壹这里翻过一次车，其他都从来没出过错。”
    说到凌壹，傅景洲不禁问了一句：“翻车？”
    “嗯啊，她那个婚姻线，明显就是个早婚的，可是偏偏她单身到现在。”江荷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说道：“凌壹，你该不会是隐婚了吧？”
    凌壹一愣，看向傅景洲。
    傅景洲赶紧说道：“别说她了，你要看就赶紧看。”
    江荷不疑有他，看在周勋的面子上，勉强给傅景洲看了起来：“生命线老长了，估计最少能活到九十多；财运线……也老长了，到底是傅家的独子啊，啧啧。”
    周勋在旁边凑趣，半是好奇半是八卦：“他婚姻线怎么样啊？”
    江荷扁着嘴，摇头：“会离婚。”
    这话一出，傅景洲和凌壹顿时变了脸色。
    苏心彤倒是一喜，不过拼命压制着，没有表现出来。
    周勋继续问：“那以后会二婚不？”
    “看这条婚姻线的话，是会的，只不过嘛……”
    傅景洲有些焦急：“不过什么？”
    江荷悠悠道：“你看啊，你的婚姻线其实挺粗壮的，而且很长很长，按理说不应该到现在还没结婚啊，最起码两三年前就该结了。”
    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
    “苏学姐好像就是三年前走的吧？”
    “对对对，我记得很清楚，就是三年前。”
    “要是她不走的话，傅学长应该那个时候就结婚了吧？这么说江荷看得还挺准的。”
    凌壹坐在旁边，握紧了右手。
    三年前苏心彤是走了，但三年前傅景洲确实也结婚了。
    江荷……确实说对了。
    “咳咳，”江荷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但是吧，你的婚姻线中间断掉了一段，所以肯定会离婚的，过一段时间之后会再婚。”
    这回苏心彤坐不住了：“过多久时间能再婚呀？”
    江荷瞥了她一眼，冷哼道：“这个我看不了，我不是神仙，只是个半仙，能看出来离婚再婚已经很不错了。”
    周围又是一阵嘈嘈切切：
    “要是按照江荷的说法，那傅学长跟苏学姐真的会再续前缘？”
    “肯定啦，孩子都有了，还能去母留子不成？”
    “扑哧，你宫斗剧看多了啊，还去母留子，亏你编的出来。”
    “我要是宫斗剧看多了，那肯定还得编的更离奇不可，比如……孩子的父亲另有其人什么的，不然这剧情可不够跌宕起伏呀。”
    “你这是甄嬛传铁杆粉丝了吧？怎么着，熹贵妃肚子里怀着的是十七王爷的孩子？”
    苏心彤突然吼了一句：“你们胡说什么呢？！”
    几个人赶紧闭上了嘴，不敢再说了。
    但也有胆大的，直接去求证江半仙了：“江荷，那按照你的说法，傅学长跟苏学姐这算是破镜重圆了吧？”
    江荷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还是点了头：“反正看手相，的确是这样的。”
    苏心彤听了这话，终于松了口气，随即微微笑开了。
    但周勋却察觉出了一点不对劲：“江荷，我没太明白，你的意思是说景洲两段婚姻，是跟同一个人？”
    “嗯啊，你看嘛，虽然婚姻线断成了两截，但是从中间做一条辅助线的话，其实是可以把这两截连上的。这就说明，这两段其实是同一个人，而且最终走向一路顺畅，再也没有其他波折了。”
    周勋皱眉：“这条线到底是叫婚姻线还是感情线？”
    江荷噘嘴：“都一样的啊，有什么不同？感情好了才结婚嘛。”
    “当然不一样了，你刚刚说我感情线杂乱，是因为我是人间楚留香，可我真真切切还没结过婚呢，要说婚姻线就不对了吧？”
    江荷似乎有些悟了：“对，那应该是叫感情线。”
    周勋又说：“可是这样就又不对了。你刚刚明明说，景洲应该是两三年前就该结婚了的，可景洲跟苏心彤……高中就在一起了呀，要说是感情线，应该更早才对，怎么都不应该是两三年前才开始的。”
    江荷有点被绕晕了：“被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迷糊了，这条到底是感情线还是婚姻线来着？你等等我现在就上网查！”
    “不用查，江荷你算的没错，就是婚姻线！”一直没说话的冯嘉豪突然补了一刀：“傅总的确三年前结婚了呀，刚刚我们不是还在讨论他那个前妻呢。”
    江荷突然一拍脑门：“对呀，傅景洲的确结过婚的！凌壹凌壹，你怎么也没提醒我一下呢，我怎么把你那个倒霉蛋大嫂给忘了！”
    周勋见江荷终于明白过来，扬起一抹神秘的微笑：“那要是这么说的话，离婚之后跟景洲再续前缘的，可就另有其人了呀……”

 第70章 你不敢承认你喜欢凌壹

    今天的好戏着实精彩。
    一出好戏一波三折，从傅家兄妹突然决裂到前妻现任谁能上位，算上苏心彤肚子里的孩子，这出大戏都能算得上是两代人的恩怨了。
    吃瓜人满足了——这趟没白来。
    江荷突然又举一反三了，“凌壹，你的手再给我看一下。”
    凌壹把手背到身后：“刚刚不是看过了么。”
    “哎呀你再给我看一下，我突然想起来点事，我要验证一下。”
    江荷力气颇大，凌壹跟她推拉了两下还是没能扯得过江半仙的天生神力，被她把右手拉了出来，掰开手指头仔细看着掌心的纹路。
    江荷看得直接好家伙：“我的天！凌壹，我刚只注意到你早婚了，没发现原来你以后也会离婚再婚啊！”
    凌壹脸色发白，“你看我都不准，刚刚不准现在更不准了。”
    “诶你别缩啊，你再让我仔细看看……”江荷死命拉着她的手不放：“周学长你来看！我是不是没说错，她的婚姻线也是中间断掉了……”
    周勋本来心里就有怀疑，连忙凑过来：“还真是！”
    “嘿嘿，你说你们兄妹两个怎么回事啊，怎么婚姻都这么波折呢，一个两个的都得离婚再婚……”
    傅景洲突然问了一句：“凌壹那个……再婚的也是旧人么？”
    “嗯啊，”江荷点了点头，不经意问道：“怎么了？”
    傅景洲摇了摇头：“没怎么，就问问。”
    “不可能！”苏心彤突然道：“江荷你别胡说了！掌纹都是会变的，现在看是这样，说不定过一阵子又有不一样了！”
    江荷呵呵笑：“我给凌壹看手相，你激动什么？”
    “我……”
    “要不，我也给你看看？”
    苏心彤生怕她看出什么来，赶紧拒绝：“不用了，我才不信这些封建迷信。”
    “你不信就别插话，大家高高兴兴地玩，谁也没说将来一定会怎么样，就你跳出来逼逼赖赖的，你不是肚子疼么？这会儿不疼了？”
    苏心彤涨红了一张脸，扭过头去再不说话了。
    江荷大爽，刚刚被自家傻逼哥哥气出一肚子火，这会在苏心彤身上找到了灭火器，看到她吃瘪的样子无端就开心了起来。
    正开心着呢，周勋冷不防在她脑袋上发敲了一记：“问你话呢？”
    江荷连忙把注意力转移过来：“怎么了？我刚没听清。”
    周勋说：“凌壹说，她的右手手掌不久之前割伤过，你说的这条婚姻线，刚好跟她的伤口重合了。”
    江荷始料未及：“啊？这么巧的吗，刚好割伤了婚姻线啊？”
    凌壹举起手掌让她仔细看：“上面还有红红的印子呢。”
    江荷看了看，的确是。
    刚才灯光昏暗没注意，这会儿倒是看清楚了，所谓的婚姻线的确是一条伤疤，还有些肉红色，明显是刚刚愈合，但是还没完全长好的状态。
    江荷咂咂有声：“那这样就难说了呀，以前婚姻线到底是断的还是连着的，谁也说不好了。”
    凌壹收回了手，笑着说：“断着连着都无所谓了，而且我记得以前我的这条掌纹没这么长的，都是被划破了才延伸到这里的，我没那么早婚。”
    江荷哈哈笑：“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对不对？我看的是伤疤不是掌纹，判断错了也不怪我呀。”
    “对，”凌壹重重点头：“所以你也不算翻车，你给周学长看手相可是很准的哦。”
    周勋啼笑皆非：“好你个小凌壹，你刚刚不舒服我还心疼了一下呢，你现在好得不学学坏的，学会跟猪八戒一样倒打一耙了。”
    江荷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谁让你花花公子的印象深入人心的？”
    周勋很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傅景洲：“那也总比一条路走到黑好吧？等意识到了路是错的，想要回头的时候，正确的路说不定已经不在原地了。”
    江荷很鄙视他：“路就是路，还能自己长腿跑了？”
    周勋神秘兮兮的挑眉：“那可不一定哟。”
    大家闹了一通，都有些饿了渴了。
    ktv里有零食有果盘也有啤酒，但是没有填肚子的。
    周勋拿出手机点了点外卖，不一会儿就送来了。
    “小龙虾！”
    “还有海鲜大咖！周学长大手笔啊！”
    周勋笑眯眯地指了指傅景洲：“我只负责点餐，你们傅学长买单，要谢谢他。”
    傅景洲无奈认下：“行，我买单，大家尽兴。”
    周勋故意逗他：“今天人多，我点了十个海鲜大咖，澳龙都是五斤多的，鲍鱼也是三头鲍。”
    傅景洲不怎么在意：“随便。”
    “一个海鲜大咖差不多六万多，十个就是六十多万。”
    “然后呢？”
    “我点这么贵的东西，你不揍我一顿，就这么认了？”
    傅景洲气笑了：“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脸皮厚，放心吧，六十多万我还不至于揍你。”
    周勋突然小声说：“那如果我说，你那枚婚戒……是我拿了呢？”
    傅景洲骤然变色，一把拉住他的领口：“你什么时候拿的，给我！”
    “诶诶我说的是如果，如果！我就是打个比方，我没拿！”
    “花你六十万，你眼睛都不眨一下；丢了个几万块的戒指，跟要了你的命一样……”周勋好不容易推开了他，轻轻嗤了一声：“景洲，我劝你一句，再嘴硬，小心以后后悔都没地方哭。”
    傅景洲沉着脸：“我不懂你说什么。”
    周勋从桌子上捞了一瓶啤酒递给他：“你明明已经猜到了我是什么意思，可你就是不敢承认。”
    傅景洲冷笑了一声，一仰头直接干掉了半瓶啤酒：“我有什么不敢的？”
    “你就是不敢，”周勋也一口气喝下了半瓶啤酒，仗着酒意上涌，在他耳边说：“你不敢承认，你喜欢凌壹。”
    “我没有！”
    周勋举着半瓶啤酒，小口小口地抿着：“到底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傅景洲低声警告他：“你别在外面胡说，凌壹以后还要结婚嫁人的，别让她惹上这种不相干的闲话！”
    “结婚嫁人啊？”周勋朝一旁不远处努了努嘴：“你嫌我花，我知道。那个姓冯的小子挺不错的，老实上进，家世也还可以，我今天观察他一天了，就跟凌壹的小尾巴一样跟前跟后的，让他当你妹夫，怎么样？”

 第71章 好好问问自己的心

    傅景洲灌了一口冷酒，反问：“你觉得好？”
    “我觉得挺好的啊，”周勋耸了耸肩：“你看，两个人坐在一起，多般配呀。”
    傅景洲瞪了他一眼：“你瞎啊？”
    “你不相信我可以，要不你问问江荷？”
    傅景洲道：“我跟你说过，凌壹有喜欢的人。”
    “谁啊？”
    “不知道。”傅景洲皱眉道：“你别添乱了，今天我心烦。”
    正巧有服务生过来收果皮和空酒瓶，走到茶几处的时候，周勋轻轻伸出了罪恶的脚。
    “诶诶诶——”
    服务生被绊了一跤，径直往沙发上倒去。
    凌壹正在给江荷科普，所谓的食指比无名指长说明生育能力强这个说法纯属胡诌，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猝不及防手臂猛地一痛，整个人被扯得站了起来，整个人扑了出去。
    直到撞到一方坚硬的胸膛。
    傅景洲单手揽着她往后转了半圈卸掉力道，扶着她慢慢站稳。
    见凌壹一脸惊讶，他快速松开了她。
    而刚刚就坐在凌壹身边的苏心彤就没那么好运了，虽然服务生没有直接撞到她，但茶几上的酒瓶不少，里面还剩下好多半瓶的酒液全都洒了出来，她的长裙有一半都被染透了。
    傅景洲松开凌壹之后就径直朝苏心彤走了过去，抽出纸巾帮她擦裙摆上的酒。
    因为背对着凌壹，她看不到傅景洲的表情。
    周勋眼疾手快，赶紧把服务生拉了起来：“哎呀，你没事吧？”
    服务生还有点蒙圈：“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站稳。”
    周勋心里有数，笑呵呵地安慰她：“没事没事，我们人多，难免挤来挤去的，不怪你。”
    服务生千恩万谢地走了。
    所幸包厢里一直很喧闹，而这件事发生的很快，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少数人看到了，例如江荷，则是睁着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看看完好无损的凌壹，再看看浑身是酒水狼狈不堪的苏心彤，好半天弄不清什么情况。
    错愕了好一会儿，江荷才问道：“你跟你哥不是闹翻了么，他怎么还……”
    凌壹也不知道他抽什么风。
    明明他刚刚的位置距离苏心彤更近的，却偏偏舍近求远，把自己拉了过来。
    “凌壹，你没事吧？”
    说话的是冯嘉豪，手里捧着一个一次性小碗，里面放着几只虾。
    刚刚他没在跟前，应该是跟大家一起凑过去吃海鲜大咖了。
    凌壹摇头，笑了笑。
    冯嘉豪把小碗递给她，不好意思道：“这群人可真能吃，都快被抢光了，我帮你拿了几只虾，你快尝尝。”
    凌壹本身不想吃，但是人家是好心，她有些盛情难却，只好拿了一只，道：“我吃一只就行了，你光顾着帮我抢了，估计也没吃到吧，这几只你吃。”
    冯嘉豪笑得有些傻气：“那好，我们一起吃。”
    凌壹微微点头，开始动手剥虾壳。
    刚把虾头拧掉，手里的虾就被一只大手抢走，反手就扔进了垃圾桶。
    “你海鲜过敏，忘了？”
    凌壹看着面前的人，又看了看坐在沙发尽头浑身还是湿漉漉的苏心彤，也蒙了。
    他怎么过来的？
    瞬移？
    还是闪现？
    冯嘉豪有些内疚：“凌壹，你海鲜过瘾啊？对不起我真不知道！”
    凌壹尴尬地笑了一下，“小时候过敏，长大就不了。”
    “哦哦，不过敏就好，这两只我还没动，给你。”
    “谢谢。”
    冯嘉豪又递了一只虾过来，凌壹刚想伸手，又被中途截胡了。
    这次没扔垃圾桶里，直接扔回了冯嘉豪手里捧着的小塑料碗里。
    他面色愠怒：“生气归生气，你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亏你还是个医生。”
    两次都被他数落，凌壹也来了气：“我说了，我不过敏了。”
    “那你的神经性肠胃炎呢？虾蟹本身就是寒性的，而且这还是辣的，你的胃受得了吗？”
    凌壹看着他，“我自己有分寸，你别管我了。”
    都是陌生人了，还来管她做什么？去管该管的人吧。
    江荷见状，递过来一个易拉罐：“算了凌壹，自己的身体最重要，辣的还是别吃了，喝点饮料。”
    “她不喝。”
    江荷不悦：“她饮料有不过敏，而且我拿的是常温的。”
    傅景洲扫了一眼她手里的易拉罐：“含酒精，不能喝。”
    “这是菠萝啤！不含酒精的！”
    “那也不行，肠胃还没好，只能喝热水，茶都尽量别喝。”
    “诶我说你……”
    周勋见状拉了江荷一把：“我帮你也抢了几只螃蟹，你赶紧去消灭了，免得一会儿又没了。”
    江荷感动地小狗似的呜呜：“周学长，活该你有女人缘！那么多小姑娘大媳妇的迷上你真是有道理的！”
    周勋笑骂道：“少贫嘴，赶紧去。”
    江荷举着筷子冲进了人群觅食，周勋看着她的背影，哑然失笑。
    回过头来，却看到面前的两兄妹还在原地站着，一动没动。
    傅景洲看着凌壹，凌壹看着地板砖。
    周勋轻轻拍了拍傅景洲：“好好说话，这么凶干什么。”
    傅景洲气得无语：“我也想好好说话，可你看看她，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了么？二十多年了，每次都是这样，要不是我在旁边看着她，她就算是疼死都不吭一声！”
    凌壹紧抿着唇，依旧一言不发。
    周勋直接把傅景洲拉走了：“行了，今天这么多人呢，你给凌壹留点面子。”
    傅景洲被他架到了远处，见周围没什么人了，一把推开了他。
    周勋也不恼，一边举着啤酒瓶子喝了一口，一边嘿嘿笑。
    傅景洲被他笑的不爽：“怪笑什么？”
    “笑你啊，唉，傻子一个。”
    傅景洲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酒瓶，直接吹完了剩下的多半瓶。
    “景洲，你是个聪明人，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了。”
    傅景洲感觉冰冷的酒液顺着食道一路下滑，可一股燥热却顺着脊背往上爬，他烦躁单手解开领口的两颗扣子，烦躁地扯松了领带。
    周勋道：“六十多万的外卖，你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付了账，几万块的戒指你却舍不得了？你骗鬼呢。”
    傅景洲没说话。
    周勋继续道：“还有刚刚，服务生倒下去的时候，你的第一反应是保护凌壹，可明明苏心彤怀着孩子，她才是更应该保护的那个人。”
    “我那是……”傅景洲咬牙，却实在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
    周勋的脸色郑重下来，花花公子也难得正经一次：“景洲，你现在还有回头的机会，好好问问自己的心。”

 第72章 可我已经不习惯再戴戒指了

    “傅总，我们把整个包厢都找了一遍，但是还是没发现。”
    隔壁包厢里，几个服务生走了出来，对傅景洲说道。
    周勋重重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景洲，小荷子说，小凌壹大概最近就要走了，你自己想好。苏心彤那边我帮你拦住一会儿，你……别让自己后悔。”
    说罢，他就回了包厢里。
    “傅总？”
    服务生还在等他的指示。
    傅景洲沉吟了一下，指着包厢里的凌壹道：“你们去把角落里那个女孩子叫过来，我在隔壁包厢等她。”
    服务生点点头：“要跟她说是您找她吗？”
    傅景洲嗤笑了一下，要说是自己找她，恐怕她得把自己钉死在沙发上。
    “你就说，隔壁包厢里有人不太舒服，听说她是医生，麻烦她过来看看。”
    “好的，可是……这个说法有点假吧，她会信吗？”
    傅景洲十分有自信：“你就这么说，她肯定会过来。”
    凌壹这个人，似乎天生就是为了做医生的，只要是有人需要医疗帮助，她一定会义不容辞。
    果然，凌壹很快就来了，一把推开空包厢的门。
    跟隔壁不同，这里偌大的包厢里只有傅景洲一个人。
    凌壹不傻，她已经意识到自己是被骗了。
    转身想走。
    “站住，我有话问你。”傅景洲缓缓走了过来，直接当着她的面，把包厢门从里面反锁住了。
    凌壹浑身戒备，抬眼看他。
    “戒指呢？”
    凌壹不解：“服务生不是正在帮你找么。”
    “我问的是你那枚呢？”傅景洲的目光落在她的左手无名指上：“以前见你经常戴着。”
    凌壹说：“那阵子左手不是被玻璃片划伤了么，要消毒包扎，带着戒指不好操作，就摘下来了。”
    “现在手上的伤已经好了。”
    “可我已经不习惯再戴戒指了。”凌壹也有些无奈，尽量平静下来：“现在计较这个也没什么意思了，丢了就丢了吧，让苏心彤看到她也不开心，何必呢。”
    “婚戒对你来说就是这么随便的东西吗？想戴就戴，不想戴了就算丢了也没关系？”
    凌壹觉得傅景洲又开始犯病了：“我这不还是为了你们考虑，其他人要是看到了该怎么想……”
    “我们用不着你操心。”
    凌壹被他训得也有点生气，别过头道：“说的也是，说好了当陌生人的，我也不该再操这份心。”
    又是一阵沉默。
    好像自从苏心彤这次回来，她们争吵的次数比过去二十多年还要多，这种无话可说的沉默过去从来没有发生过，如今却一次又一次地上演。
    凌壹觉得有点累：“我帮你找吧，找到了你也好早点过去陪苏心彤，我看周学长似乎是有意绊着她的，也是你的主意吧。”
    傅景洲没回答，算是默认了。
    说着，她蹲下身，跟几个服务生一起在地上摸索着。
    忽而一股巨大的力道把她整个人都往上扯。
    傅景洲一把把她推在了墙壁上，手按在她的耳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凌壹，我们来打个赌吧？”
    这样的姿势太过暧昧，凌壹下意识的想要逃，却被他一把捉回来重新推了回去，这次，他按着她的肩膀几乎是把她钉在了墙壁上。
    凌壹痛得惊呼了一声，感觉肩膀上的力道微微松了一些，可依旧禁锢着她。
    这么多年，不是没有过更进一步的肢体接触，他背过她，抱过她，让她坐在自己肩膀上撑着她。
    可今天的他似乎格外不同。
    这样的姿势，并不是兄妹之间会出现的。
    他的呼吸很重，呼出的气喷在她脸上，酒精气味浓重，脸上也有异常的潮红。
    他似乎有些醉了。
    而且呼吸里带着淡淡的烟草味道。
    凌壹对烟味很敏感：“你抽烟了？”
    “……”
    “你不是从来都不抽烟的吗？”
    “你还管我死活吗？”傅景洲昂了昂下巴，更凑近了些，自嘲地轻笑了一下：“凌壹，你真是好狠的心，说当陌生人就当陌生人，是不是刚刚我不把你骗过来，你真打算一辈子不跟我说话了？”
    “……是你说的以后当陌生人，我只是同意了，并且按照你的说法执行了而已，这你也要来怪我吗？”
    “我不是怪你，”傅景洲的声音有些低沉：“我哪里还敢怪你。”
    “傅景洲，我真的看不懂你了。”
    “彼此彼此，我也看不懂你了。”
    鸡同鸭讲。
    凌壹决定把话题引回正途：“那你戒指还找吗？”
    “戴戒指的人都不在意了，还找出来做什么？”
    “……傅景洲，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傅景洲的目光一直看着她的眼睛，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凌壹深吸了一口气，“那枚戒指……你为什么非要找回来呢？它对你而言，真的很重要吗？”
    傅景洲忽而笑了：“那我也问你一句，你为什么要告诉妈心彤在国外的那些事？”
    反将一军？
    还是兴师问罪？
    凌壹下意识开口想要辩解，她向来话少，而且她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退出，就不会再去掺和这件事，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何必呢？
    当天在医院，她已经澄清过一次了，那些话根本不是她告诉傅伯父和傅伯母的，傅景洲并没有信。
    他就是先一步认定是她做的，她哪里还有辩解的余地？
    既然这样，那现在再重复又有什么意思，不过还是车轱辘话来回说罢了。
    傅景洲见她欲言又止，连番的追问继续砸了下来：“凌壹，你不喜欢心彤，到底是为什么？是单纯觉得她为人不好，还是……因为我？”
    “还有那个人……”傅景洲顿了顿，表情从温柔变得有些愤恨：“我把你从小到大身边遇到过的每一个男人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我真的想不出来有谁能这么优秀，让你这么聪明克制的女孩子都栽了进去？你告诉我行吗，到底是谁？”
    他似乎非常着急着要一个答案，一句比一句凑得更近。
    到了最后，嘴唇几乎是贴着她的额角。
    凌壹能感觉到额角被烤得炙热，偏偏他的唇却柔软湿润，一次两次不经意地触碰到她的皮肤，让她心如擂鼓，却百般想逃。
    可傅景洲却好像浑然不觉，仗着酒劲，唇慢慢下滑，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擦过她的眼眉，然后是鼻尖，再往下……

 第73章 我就是不想让你走

    “傅景洲！”
    凌壹清醒过来，伸出双臂抵住他的胸膛，用力推开。
    他濡湿的唇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要碰到她的，就差一点点。
    推开他的那一刹那，凌壹有种怅然若失，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他是个醉鬼，浑浑噩噩地犯神经，她可是清醒着的。
    她不禁想起四个月前的那一晚，他一样是这样，昏昏沉沉，半梦半醒，连人都认不清——如果他能认得清人，她也就不会怀上肚子里这个了。
    她躺在病床上养伤的时候，王老师已经准备好了手术的一切，她已经在小赵的帮助下拖着打了石膏的腿躺在了手术台上。
    可当无影灯照射下来的时候，她终究还是落荒而逃。
    王老师举着手术刀，苦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你还是舍不得。”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能化作一句：“老师，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王老师道：“但是小凌，人活着，还是要对得起自己。”
    “我知道。”
    “这个孩子，不一定能留住了，不管能不能留住，对你的身体伤害都非常大，很有可能今后你都不能再生育了。这些你自己心里都有数，不用我多说。”
    “……嗯。”
    “所以，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还是想留下来吗？”
    “……嗯！”
    或许是感应到母亲的心痛，小腹也跟着抽痛了一下。
    凌壹被疼痛唤回了神智，叹息了一声。
    前方，傅景洲被她推倒，半靠在墙上，眯着眼看她。
    凌壹道：“你喝醉了。”
    “没有。”
    “我闻到了。”
    “一点点。”
    “你还开车呢，怎么敢喝酒？”
    傅景洲对她的歪楼微微不满，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还不是因为你。”
    凌壹不理解。
    她跟他都一个多月没说话了，他喝酒也有让她背锅？
    “我第一次从老吴来的时候，有个男的端着酒杯一直在看你，看了一会儿就冲着你走过去，我就把他拦住了。”
    “……男的？谁啊？”
    “不知道，”傅景洲皱眉：“估计是你们同年级的男生吧，我不认识。”
    “长什么样子？”
    傅景洲闭着眼睛，重重摇头：“奇丑无比。”
    “穿的什么衣服？”
    他眉头皱得更深：“土里土气。”
    “那……还有什么别的特征？”
    傅景洲思索了一下，回答道：“特别蠢。”
    凌壹：“……”
    “这种人也想追你，呵，做梦。”
    凌壹心下微微一软：“不是说了当陌生人么，你管谁追我？”
    傅景洲伸出一根手指重重点了点她的额头：“陌生人？你想的美，用完了我就甩手走人，一点旧情都不念，我上次说你真是没错，你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
    这句话有歧义。
    什么就“用”完了他？
    小时候关爱疼惜叫用，怀上孩子那一晚……也叫用。
    凌壹一时有些拿不准，那一晚的事情他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傅景洲。”
    “嗯？”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找婚戒，还这样……”凌壹用眼神看了看他撑在自己身体两侧的手，“还有你刚才问我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啊，”他再次俯下身来，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酒气更浓了，熏得凌壹有些睁不开眼睛，她微微闭着眼，下意识偏头躲避，他的唇下一秒就落在了她的耳廓上：“你还看不出来吗？我就是不想让你走……”
    耳廓远远比额角要敏感得多，凌壹顿时满脸通红，想要去推他，可傅景洲人高马大，上一次是他还有些许神智放了水，这一次他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跟她贴贴，任凭凌壹使出吃奶的劲儿都没能推动他分毫。
    “傅景洲你快醒醒！”
    “我醒得够久了，凌壹，我清醒的时候总是一再告诉自己，你是我妹妹，你心里已经有别人了，现在连婚戒都不带了，还有那么多男人打你主意……”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嘴唇变换着形状，像是在调整咬字的角度，又像是一下一下啄着她的耳廓。
    “不要走，行不行？我们不离婚了，我们好好过日子，一辈子不分开了，好吗？”
    “傅景洲，你真的醉了，说的什么鬼话！”
    “你觉得我醉了吗？我也不知道我醉没醉，我只是……”
    凌壹深吸了一口气：“那苏心彤呢？你不管她了吗？”
    傅景洲不解：“关她什么事？”
    “你喜欢了她那么多年，现在却口口声声地说要跟我过日子。”
    “我跟她……”傅景洲叹了口气：“太复杂了，一时半会儿我跟你解释不清楚。”
    “好，那我问你另外一件事，”凌壹鼓足了勇气，终于把心里的疙瘩拿出来，摊开在他面前：“你说过，只要我害怕，随时都可以找你，不管你在哪里，你都会过来保护我的。”
    “对。”
    “那天在山里，酒店停电，我怕黑打给你，可你却掉头回去找苏心彤了……”凌壹越说声音越小：“我知道，你也有担心妈身体的缘故，我也知道我其实没什么立场去质问你，可是……你不能这样言而无信，上一秒说过的话，下一秒就立刻反悔。”
    傅景洲似乎是清醒了一些，垂着眸，默默听完她的话。
    良久，才开了口：“对不起。”
    就这样？
    凌壹心底一片冰凉，苦笑道：“好，我接受你的道歉了，这件事你就当我没问过吧，你先松开我。”
    凌壹想走，可傅景洲不动，任凭凌壹怎么推搡捶打，就是继续困着她，不抵挡，任凭她的拳头落在自己的胸膛和手臂上。
    “傅景洲你到底什么意思啊？！当陌生人也是你说的，好好过日子也是你说的，什么话都让你说的，你究竟把我当什么？随便你搓扁揉圆的面团子，还是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狗？！”
    傅景洲挨了几下，温声劝道：“你先别生气，先听我说完。”
    “……行，你说。”
    傅景洲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下定了决心：“那天，我跟苏心彤通完电话才发现，她去了我们的房间，翻了我的东西，也……知道了我的秘密。”

 第74章 她的潜在追求者

    “秘密？”
    “嗯，”傅景洲道：“等我挂了电话再打给你的时候，已经提示关机了。我就打给了酒店前台，让她先接你去大厅，等我处理完苏心彤的事情就立刻回去找你。可是前台后来给我回电话说，你可能是睡了，敲门没有人应。”
    “……”
    “我以为你是生气了，不愿意再理我，我要是知道你一个人晕倒在冷水里整整一个晚上，我就算是拼了命也会立刻去找你的！”
    “可结果是，你确实没有来。”
    说起这件事，傅景洲脸上也浮现出浓浓的懊恼和愧疚。
    可男人似乎在这方面着实没有什么天分，傅景洲也从来不是个会花言巧语哄女孩子的人，在商场上他擅长言辞犀利攻击，可在安慰和道歉方面却实在是捉襟见肘。
    静默了好半天，最后也只能不停地重复着：“对不起，凌壹，对不起……”
    他越靠越近，整个人都贴着她，再后来，他似乎是把自己当成了另一堵墙，牢牢地把她挤在两堵墙中间。
    凌壹被他压得有些喘不过气，说了好几次让他先松开，傅景洲都没有反应，只是微微压低了视线，眼神在她脸上扫来扫去。
    “……傅景洲。”
    “嗯？”他的声音就在她耳畔：“怎么？”
    “你……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
    嘴上这么说着，动作却完全不是这样。
    凌壹能感觉到他的手已经扶在了她的腰侧，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肩膀往下，顺着她的手臂滑到了最末端，最后握住了她的手。
    凌壹心如擂鼓：“你……唔！”
    他的吻终于落了下来，有些慌乱，有些诚惶诚恐，只敢一触即离，不敢造次。
    凌壹感觉整个大脑都木了，全身的感官全部消失，只剩下唇上微微的柔软和湿润。
    风一吹，被濡湿了的唇角忽地发凉。
    再看傅景洲，他并没有比凌壹好多少，明明没做过什么剧烈运动，可嘴唇却是微微张开的，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两人离得很近，凌壹发现，他的额头浸润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再看包厢角落里放着的立式空调，上面显示着此刻包厢里的温度——只有18c。
    身后是冰凉的墙壁，ktv的装修总是少不了玻璃亮片，可以折射出五彩缤纷的眩光，好看归好看，只是棱角分明的玻璃亮片实在是有些硌得慌，而身前他给的压力愈发沉重，后背传来尖锐的刺痛越来越分明。
    “凌壹，凌壹……”耳边传来他的呢喃，一遍一遍叫着她的名字：“别走行吗，求你了……”
    砰！
    重物落地的巨响，就从包厢门口传来。
    凌壹猝不及防，回头却看到门口站着个人。
    凌壹飞快地推开了傅景洲，局促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傅景洲被她推得趔趄了一下，也渐渐缓过神来，上前一步把凌壹护在身后。
    “傅学长，”冯嘉豪嘴唇发白，脸色尴尬：“那个……我不知道你们在……我这就走。”
    傅景洲恢复了些许理智，拧着眉问道：“怎么了？”
    “哦，老吴让我来问问你，戒指找到了吗？实在不行就让同学们过来帮你一起。”
    “不用。”
    事情在中途被打断，他的心情算不上好，说话也有些生硬，不过他在学校的时候一贯就是这样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倒也不算太过分。
    可冯嘉豪还站着没动。
    傅景洲问：“还有事？”
    “……嗯，”年轻男人道：“苏学姐见你好久没过去，一直在闹。”
    傅景洲脸上划过一丝不耐：“她怎么越来越……知道了，还有事吗？”
    “没、没了。”
    “出去吧。”
    “啊？哦哦！”
    “等等。”傅景洲叫住了他，指了指他脚下的地面：“叫服务生过来清理一下，玻璃碎片太危险，别伤了人。”
    刚才冯嘉豪似乎是端着酒杯过来的，但是看到了不该看的，高脚杯连同红酒一起掉在了地上，才发出那么大的声响。
    冯嘉豪轻轻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凌壹的时候，目光很复杂。
    凌壹被他看得心虚，张口就想解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别误会，我之前腿摔伤了，现在还没好利索，刚又差一点摔倒，他只是扶了我一把。”
    傅景洲回头看了她一眼，两人视线相触，凌壹被他看得更心虚了，光速闭了嘴。
    傅景洲却笑了一下，像是没事人似的：“胡说什么呢。”
    “我哪胡说呢！”凌壹气急：“事实就是这样的。”
    然后疯狂给他使眼色，暗示他顺着自己的话说下去。
    傅景洲装作没看见，直接转了回去，轻飘飘问道：“我记得，你姓冯对吧？”
    冯嘉豪愣了一下，点头：“对，我叫冯嘉豪，比凌壹大一届的。”
    “嗯，刚才在那边，你给我敬过酒。”
    “对对对……”冯嘉豪疯狂点头，然后又疯狂摇头：“也不是，我不是故意要让您喝酒的，我本来是去找凌壹的，然后您就过来跟我说话了，还跟我碰了几杯……”
    凌壹悟了。
    原来这个冯嘉豪就是让傅景洲口中那个“奇丑无比”、“土里土气”和“特别蠢”的人。
    或者说，是她的……潜在追求者？
    凌壹偷看了一眼傅景洲，他的酒似乎已经完全醒了，眼神清明，看不出半点方才迷离的样子，仿佛又恢复到了商场上那个杀伐果断的傅总。
    “没关系，大家都是老吴的学生，我离校之后还得感谢你们照顾凌壹。”
    冯嘉豪有些拿不准傅景洲这话里的意思。
    “哪里哪里，凌壹很优秀的，老师和同学们都很喜欢她。”
    傅景洲倒也没有谦虚：“也是，她确实挺招人喜欢的，但有时候太招人喜欢也很麻烦，你说是不是？”
    冯嘉豪哈哈干笑了两声：“我听前几届的学长说过，那时候喜欢凌壹的男生可多了，学长您可没少费精力打发这些人。”
    傅景洲笑了笑没说话，低头整理自己的领带：“是啊，总有不知死活的要撞上来。”
    刚刚还火热的气温，此刻却像是骤然降了好几度。

 第75章 能不能不要不理我？

    冯嘉豪赶紧又补了一句：“不过那时候确实年纪小，早恋很容易影响学习的，凌壹成绩那么好，要是被耽误了就太可惜了。我要是有这么个长得漂亮学习又好的妹妹，我也得死命拦着其他男生，不能影响她。”
    傅景洲表情一松，对他的答案比较满意，“是啊，她啊，从小到大都不让人省心。”
    “没事，等凌壹结婚了，这些事情就丢给她老公去烦恼好了，您就不用再操这么多心了。”
    傅景洲抬眼看了他一眼，冯嘉豪以为自己说错话了，顿时紧张起来。
    “傅学长，我的意思是说……我没有要追凌壹，我真没有！”
    傅景洲不说话，就用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盯着他。
    “好吧我承认之前的确是有过这个想法，但现在我不敢了，我真不敢了！我发誓！”
    傅景洲没打算多说话，从善如流一伸手就握住了凌壹的手腕，她的身高，她的臂长，她的手习惯垂在身体两侧的位置，他是全世界最熟悉的人。
    凌壹用力挣了挣，没挣脱，傅景洲轻轻一用力，她整个人就被迫拉着往前走，经过冯嘉豪身边的时候，她看到冯嘉豪的视线直勾勾地落在他们两人交握的手上，神色复杂。
    有匪夷所思，有目瞪口呆，更多的是……恍然大悟。
    凌壹有心想要再辩解一下，可傅景洲身高腿长，她路过冯嘉豪身边的时间太短，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她已经整个人都被拉出了包厢外。
    傅景洲拉着她在走廊旁站定，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又想训她，可是目光在她身上来来回回扫了好几圈，还是没找到一个下嘴的点。
    凌壹作为医生，一向不喜欢化妆，头发也收拾得精致利落，美甲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而且因为常年要套白大褂，她的衣服都是偏休闲宽松的，鞋子也是普通的小白鞋。
    反正怎么看，都没有故意施展魅力吸引异性的意思，但实在是外貌太过出众，而且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风韵，就算是随便穿一穿也足够吸引眼球。
    连万花丛中过眼高于顶的周勋都对她动了心思，也难怪那个什么儿科医生和今天这个冯嘉豪一个两个地都像是蜜蜂看到花朵一样的往前凑。
    他皱着眉，有心想说她两句让她以后多注意一点，别总是惹得奇奇怪怪的男人追她，可看她一副素净的打扮，这句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凌壹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怎么了？”
    傅景洲终于收回视线，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腿完全好了吗？”
    凌壹摇了摇头：“石膏拆了，但伤筋动骨一百天，还需要养一养。不过少走一点路是可以的。”
    傅景洲闻言蹲下了，用手轻轻触摸着她的小腿：“还疼吗？”
    “不疼了。”
    傅景洲轻轻点头：“要是疼你就告诉我。”
    凌壹问：“你又不是医生，告诉你也没什么用，我自己忍一忍就过去了。”
    傅景洲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你是忍着神龟吗，就知道忍？”
    “那我吃点止痛药？”
    傅景洲伸手，把她的裤腿慢慢卷上去。
    纤细修长的小腿上，一条狰狞的蜈蚣样伤疤盘踞在上面，看起来触目惊心。
    傅景洲眉头拧得死紧，盯着那处伤疤久久叹息。
    “……其实就是看着吓人，伤并不怎么重的，我们医院的骨科大夫可有名气了，给我接的好好的。”
    “你今天怎么来的？”
    凌壹眨眨眼：“坐出租车。”
    “我问你怎么上来的。”
    ktv的包厢在二楼，今天的同学来的很多，如果坐电梯要等好几趟，所以大家都选择了步行上了个旋转楼梯。
    凌壹不想显得自己太过特殊，所以也是跟江荷一起走楼梯上来的。
    傅景洲问完这句话，似乎也没指望她能回答出什么满意的答案。
    从小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对于彼此的脾气性格都算了解，傅景洲不用想就回到她肯定不会一个人单独去坐电梯。
    他伸出手，指腹轻轻从那条蜿蜒的伤疤上划过。
    凌壹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猛地缩了回去。
    傅景洲的手僵在半空，最后颓然落下，“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凌壹咬着唇。
    “刚刚……我很过分，”傅景洲苦笑了一下：“我其实并没有完全醉到没有理智，我做了什么我心里清楚，凌壹，我也知道你心里有自己喜欢的人，在你心里只把我当做哥哥看待。我刚刚那样……对不起。”
    凌壹感觉浑身的血液好像瞬间全都往头顶冲。
    “这件事我会处理好，冯嘉豪那边我会封口，其他没有人看到了，你放心。”
    “……嗯。”
    傅景洲缓缓站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带着乞求的意味：“能不走吗”
    凌壹仰着头看他，良久，反问了一句：“在包厢里你跟我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吓着你了？”
    “……有一点点。”
    “要不，你就当我是酒后胡言乱语吧，就当我方才那些话没说过，”傅景洲苦笑了一下，道：“我们一起把刚才那一段记忆忘掉吧。”
    凌壹气急：“你又不认了！？”
    “我做过的事，我不会不认的，作为一个哥哥，我刚刚的行为是真的很混蛋，你想打我骂我都行，但是能不能……不要不理我？”
    凌壹看着他，半晌没说话。
    是她不理他的吗？
    明明是他先说当陌生人的，要她怎么办？死皮赖脸地去找他，承认自己在傅伯母面前说了苏心彤的坏话，请求他的原谅？
    凌壹自认，做不到。
    即使再喜欢他，也不可能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更不可能卑微到连自尊都踩在脚下。
    傅景洲问：“凌壹，你喜欢的那个人，今天来了吗？”
    “……嗯。”
    傅景洲点了点头：“好，那我心里就有数了。”
    他伸手来拉她的手：“走吧，我们出来够久了，老吴催了好几次。”
    再次踏入嘈杂的包厢，江荷就在门口等着呢。
    见他们回来，立刻蹦了过来，急急道：“你们怎么才回来呀！戒指找着啦！”
    找着了？
    凌壹问：“在哪找到的？”

 第76章 未来的傅太太

    江荷呵呵两声，目光看向了后面沙发上坐着的苏心彤。
    她被一堆人殷勤地围在中央，显然很受欢迎。
    “原来在学校，都没女生愿意跟她一起玩的，现在倒是人缘不错。”
    周勋说这话的时候，有些阴阳怪气的，明明是在夸，但是听起来总觉得味道不太对。
    江荷迫不及待在一旁打边鼓：“现在的人啊，太现实了，小太妹当然没什么人愿意搭理，但是未来的傅太太可就不一样咯。”
    傅景洲挑眉：“傅太太？”
    江荷扁扁嘴：“可不是么，孩子都怀上了，戒指也买了。傅学长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啊？凌壹过几年可就要走了啊，还是说你们兄妹决裂得彻彻底底，连婚礼都参加了？”
    傅景洲眼皮一抬，径直往里面走去。
    苏心彤率先看到他，很快站了起来，有些慌乱地把手往身后藏：“景洲，你回来了，那我们走吧？”
    “手。”
    “……什么？”
    “手伸出来。”
    苏心彤的脸色有点难看：“你说什么呢……”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今天的这场同学聚会实在是太特别了。
    光是冷场，都冷了不下三次。
    傅景洲显然发了怒，在场的大多数都是学弟学妹，他一开口其他人立时就不敢说话了。
    倒是江荷胆子大，八卦兮兮地蹭到凌壹身边，小声问：“看起来苏心彤在你们家日子过得也不咋的啊，你哥对她好凶。”
    那是她没见过。
    傅景洲送浑身是血的苏心彤去医院找她的时候，还有帮她拎包的时候，担心她会害怕打雷下雨的时候，江荷通通没看见。
    凌壹还是那句原话：“我不太清楚。”
    她自己现在心里都乱成了一团麻——刚刚傅景洲对她说的做的，她到现在都还没缓过神来。
    沙发那边的场面还在僵持着。
    没人敢去当和事佬，苏心彤被当众质问，面子实在挂不住，竟然掉下了几滴眼泪来：“你这是干嘛呀？有什么事不会好好说吗？”
    周围的人终于敢小声劝慰两句：“是啊傅学长，别跟凌壹吵架，别殃及无辜啊，苏学姐还怀着孕呢。”
    谁知傅景洲忽然一转头，目光凌厉：“我什么时候跟凌壹生气了？”
    那人被突然一瞪，口齿都捋不清了：“你刚刚不是还……没有没有，是我看错了。”
    摄于傅景洲的淫威，那人说到一半中途拐弯，傅景洲今天气场不对，他不想触霉头，免得被炮灰。
    傅景洲也懒得跟他废话，转而又去看苏心彤，把手摊开在她面前：“给我。”
    “我不懂你说什么。”
    “心彤，这里这么多人，你要是再不拿出来，别怪我让你下不来台。”
    苏心彤猛地咬唇，恨恨把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手里攥的东西放在他的手掌上。
    凌壹吃了一惊，这不是……他那枚丢了的婚戒？
    那到底是丢了还是没丢？
    什么时候到了苏心彤手里的？
    大概是顾及这里人太多，傅景洲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把戒指重新套回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尺寸，大小，刚刚好。
    他的手指虽然瘦，但是很有力量感，戴上戒指后无端平添了一丝丝温柔。
    这个戒指还是傅景洲挑的。
    他审美一向在线，戒指很雅致，虽然钻并不算大，并不是那种传说中的鸽子蛋，但是胜在款式很别出心裁，铂金的指环上，钻石被琢磨成了一个类似于英文“l”的形状，但是反过来看，又像是数字7。
    傅景洲说，l是她名字的首字母，而她的生日又是7月7日，这个寓意就很好。
    凌壹一直很宝贝这个戒指，不管是婚戒，还是傅景洲只是当做一个普通礼物一样送给她的，她对这枚戒指的喜欢都不是假的。
    也有人注意到了这枚戒指的图案，很好奇：“这是个英文字母l吧，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
    大家不敢去问傅景洲，只能转而去问苏心彤，也算是帮她缓解一下尴尬：“苏学姐，这个字母对你和傅学长有什么纪念意义吗？”
    苏心彤的表情很尴尬，有些回答不上来。
    “一般这种形状，都是名字的首字母吧？可是傅学长和苏学姐的名字里都没有l吧？”
    “也有可能是重要的纪念日？比如生日什么的？”
    江荷偷偷问凌壹：“你哥的生日是几号啊？”
    “干嘛？”
    “问问呗，你别说你连这个都不清楚啊，前面你打哈哈就算了，这个你不可能不知道。”
    凌壹拗不过她，回答道：“11月29日。”
    “那也没7啊，农历呢？”
    “农历十月十三。”
    “那就不是他，”江荷拿出手机，“苏心彤的我知道，我查查啊……诶？她的生日，公历和农历也没有7。”
    凌壹意外：“你这么知道苏心彤的生日的？”
    江荷嘿嘿笑：“我不是江湖人称江半仙么，刚刚你没在，有人让我给算算苏心彤怎么那么好的命，我就知道了呗。”
    凌壹轻笑：“那你算出来了吗，江半仙？”
    江荷两手一摊：“我虽然是半仙，但是不管看八字这一块的业务呀，还是专攻看手相比较稳妥。我跟你说，要是让我看看苏心彤的感情线，说不定还真能看出来她跟你哥什么时候分。”
    “你就那么肯定他们会分？”
    江荷一副过来人的架势，语重心长地给她科普：“当一个男人开始不耐烦的时候，这段关系就基本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了，无论女人想怎么挽回，基本都无济于事，更何况苏心彤有‘前科’，她之前可跟过别的男人，你哥那么骄傲一个人，真不至于非要将就她。”
    这话乍一听像是神棍在吹牛，可是凌壹仔细想了想，似乎也有些道理。
    小赵跟前男友分开的时候，就是那个男的开始对小赵不耐烦，刚开始是嫌弃她工作太忙没时间陪自己，后来是嫌弃她工资比自己高，男人的面子搁不住了。
    后来拉扯了几个月，最后还是分手了。
    那傅景洲今天当众给苏心彤办难看，又是因为什么？
    凌壹的脑子里突然划过一个念头：该不会是因为自己吧。

 第77章 要是凌壹真的怀孕了怎么办？

    但是她很快就摇了摇头，她没有那么自恋。
    “卧槽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江荷忽然惊呼了一声：“凌壹的生日就是7月7日啊！凌，l，也对上了！”
    凌壹吓了一跳，赶紧去捂她的嘴。
    周勋倒是老神在在，似笑非笑：“小凌壹你慌什么，让她说啊。”
    凌壹一囧。
    周勋哈哈笑，顺便还指了指傅景洲，一脸轻蔑地嘲笑：“你哥这人，傻透了，连自己的心都弄不懂。”
    周围嘈杂，她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周勋摆了摆手：“对了小凌壹，你是巨蟹座呀？”
    7月7日的生日，确实是巨蟹座。
    凌壹点了点头。
    周勋说：“怪不得你去了妇产科呢，据说巨蟹座的女孩子都很有母性，等你以后有了孩子，一定是个温柔的妈妈。”
    江荷不同意：“谁说的，我们凌壹这么厉害，当妈妈也肯定特别严厉。”
    周勋不以为然：“巨蟹不会的，巨蟹都特别温柔。”
    江荷却说：“那是你不知道凌壹有多牛，她可是我们国内最年轻的妇产科主任医师，在国际上都有姓名的那种！而且她现在还这么年轻，将来的成就肯定会更大，造福全人类！”
    周勋忍俊不禁：“行行行，她不是巨蟹，她是帝王蟹。”
    江荷骄傲地揽着凌壹的肩膀：“要我说，凌壹这种宝贵人才，就不应该被那种小情小爱牵绊。她这种医学天才，如果早早就回家结婚生子了，那对整个人类医学都是巨大的损失，她就应该在她的领域里发光发热，攀上事业高峰！”
    话音刚落，傅景洲就过来了，看了他们两眼：“说什么呢？”
    周勋道：“再说凌壹以后肯定是个好妈妈。”
    傅景洲眼神一暖，目光落在她的小腹，有些震惊和不敢置信。
    江荷连忙解释：“我们是说她是巨蟹座，巨蟹座是出了名的有母性光辉，不是说凌壹怀孕了。”
    傅景洲明显松了一口气，瞪了周勋一眼：“说话都不说清楚。”
    周勋一脸无辜：“你自己理解错了，怎么又怪我？”
    江荷摸着下巴，不怕死地问道：“傅学长，要是凌壹真的怀孕了怎么办？”
    傅景洲嗤笑一声：“她不会。”
    “怎么不会，万一凌壹有了喜欢的人，两个人情不自禁擦枪走火就怀上了呢？”
    本来是一句玩笑话，傅景洲的脸色却陡然间沉了下来：“你知道？”
    江荷一脸莫名：“我知道什么？”
    “她喜欢的人。”傅景洲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就在今天来的人里面，你知道吗？”
    江荷左看看右看看：“那大概她最喜欢的人，就是我了吧？”
    傅景洲目光凌厉，看得江荷陡然间心虚。
    她赶紧又狗腿地说道：“嘿嘿，除了我之外，她第二个喜欢的人就是你了。”
    “咳咳！”周勋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景洲，你戒指也找到了，要是忙的话你先走，一会儿我帮你送老吴回去。”
    傅景洲面色稍霁，轻轻点头：“谢了。”
    周勋冲他挤挤眼睛：“你要谢我的，可不止这件事。”
    傅景洲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感谢，看了一眼凌壹：“走吧。”
    苏心彤有些着急：“景洲，那我呢？”
    傅景洲回头：“你也过来吧，我有话问你。”
    傅景洲没等她，牵着凌壹的手腕去跟老吴打了声招呼，就推门走出了包厢。
    苏心彤跟在后面也走了。
    包厢里的众人，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有女孩子走过来跟江荷聊天：“傅学长太吓人了，我还以为他对苏学姐会很温柔呢，没想到也这么凶哦。”
    江荷安慰小姐妹：“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在学校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冷冰冰的不怎么说话，他第一次来的时候不是还怼凌壹呢，弄得凌壹也差点下不来台。”
    “也是。”
    另一个却说：“不一样的，傅学长明显对凌壹上心多了。”
    “怎么了？”
    “刚刚我亲眼看到的，凌壹没喝完的饮料，他顺手端起来就喝掉了，这不是间接接吻了么。”
    这个江荷倒是有些吃惊：“……其实，如果不是喝得同一个地方，也没事吧？”
    小女生白了她一眼：“班长，那饮料是易拉罐的，只有一个口。”
    不知道是顾及她的腿没完全好，还是顾及苏心彤怀着孕，傅景洲没走楼梯，带着她们两个坐了电梯下楼。
    在前台顺便把今天的费用结清了，才去外面开车。
    凌壹摸了摸鼻子，很自觉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正准备坐进去，却被傅景洲拎着去了副驾驶。
    他像是肚子里存住气，安全带被他用的像是捆人的绳子，牢牢把她束缚在副驾驶座位上。
    凌壹想说话，被他一眼瞪了回去：“还想吐？”
    她摇头。
    “那就坐好，别跟我扯什么鬼道理，这是我的车，也是我开车，我让谁坐副驾谁就得坐，我就是道理。”
    他今天明显情绪不好，凌壹只能闭嘴。
    苏心彤来的时候，傅景洲只是指了指后座：“后面宽敞。”
    然后就自顾自地上了驾驶位，发动车子。
    见苏心彤没动，傅景洲不耐烦地挑眉：“那我带凌壹先回去，你自己打车？”
    苏心彤终究是忍不住了：“我还怀着孕呢！”
    “你也知道你怀着孕？让你在楼下车里等我，你都能捧着肚子上去炫耀一通，那坐出租车也没什么要紧。”
    “景洲，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所以偷偷拿了我的戒指？你明明看着我和服务生在隔壁忙里忙外的找，自己一言不发？哦，你也不是一言不发，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你拿着戒指跟其他人说话。”
    苏心彤紧抿着唇，脸色十分难看。
    凌壹不用猜，也知道她都说了些什么。
    傅景洲给她下了最后通牒：“上车，还是自己打车，你选一个。”
    苏心彤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最后还是认命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只是车门摔的震天响，宣泄着她的不快。
    整个车都被她巨大的力道带的摇了摇。
    傅景洲没说什么，直接开了车。
    “景洲，不就是一个戒指而已，你干嘛生这么大的气？”
    “这不是普通戒指，这是婚戒。”
    “可是你跟凌壹结婚不就是为了应付你爸妈的吗？既然这样，还这么在意这个戒指做什么，而且又不贵……”
    傅景洲的声音冷了好几度，带着冷硬的告诫：“心彤，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凌壹是我的底线。”
    “……我又没对她做什么。”
    “跟她有关的一切，都是我的底线，不允许任何人碰触，”他抬起眼，冷冷的目光后视镜里盯着她：“任何人，你也一样。”

 第78章 你是不是以前就察觉出来了？

    已经不是第一次撞见他们吵架，但是傅景洲的态度从来没有这么强硬过。
    车厢里一片寂静，凌壹却如坐针毡。
    她突然有些悲哀的发觉，一切好像都来得太迟了一点。
    如果是在苏心彤回来之前，他肯对自己说出那样一番剖白，那事情根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现在这算什么？
    她又算什么？
    横亘在他们二人中间的第三者？——尽管她一直自认把自己的感情掩饰得很好，谁都不知道，爸爸妈妈，傅伯父傅伯母，甚至连傅景洲自己都未曾察觉。
    还是电视剧里面演的，女主角会遇到的难缠的小姑子？——可她从来没有真的怎么为难过苏心彤，她都是能避则避，实在避不过也能逼着自己逢场作戏，把一个沉默寡言冷淡疏离无血缘关系的妹妹这样一个角色演得惟妙惟肖。
    不知是不是怀孕的关系，她觉得心口烦闷，迫切地想要摆脱。
    凌壹伸手推开了车门。
    傅景洲更快一步，直接又把车门拉上了：“干什么去？”
    凌壹揉了揉微微胀痛的太阳穴：“我……好像老毛病又犯了。”
    “又想吐了？”
    “嗯，一闻到车子里的汽油味就想吐，”凌壹看了看窗外，说道：“这里离我家不远，我刚好散步回去，你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吧，不用管我。”
    傅景洲沉吟了一下，掏出手机操作。
    “不用给我叫车，真的不远，挺近的。”
    傅景洲专注看着手机，目不斜视：“我叫个代驾。”
    说着，他收起手机，自己推开车门下了车，绕过来副驾驶这边拉开车门：“你下来，我陪你走回去。”
    后座的苏心彤脸色刷白：“那我呢？”
    “代驾五分钟就过来，让他送你回家。”
    “凌壹那么大个人了，走路都要人陪吗？”
    傅景洲紧抿着唇，怒意更盛：“她病了！”
    “病？”苏心彤冷笑了一声：“这一个月都好好的，今天一见到你立刻就病了，可真是巧。”
    傅景洲面沉如水，冷冷地看着她。
    他很少表现出这样的神色，苏心彤心中也有些惴惴：“不然这样，我们都不开车了，我们一起送她回家，这样总可以吧？”
    听了这话，傅景洲神色微松：“那好吧，反正路程也不远，至多一站路。”
    “那就是前面那个十字路口？”
    “嗯，十字路口往西有个小区，门口有个水果店……”
    凌壹脑中顿时警铃大作，立刻出言反对：“不行！”
    傅景洲和苏心彤都被她吓了一跳。
    傅景洲眉峰微蹙：“怎么了？”
    凌壹赶紧推开他扶着自己的手，“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你们快走吧。”
    说完，她立刻小跑着过了马路。
    不能让苏心彤知道爸妈家的地址，绝对不行……
    她越跑越快，可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体能下降太快，刚跑了没几步就觉得头晕恶心的难受，强撑着过了马路，扶着路边的行道树狠狠吐了一轮。
    今天来之前本身就没怎么吃东西，在ktv的时候只吃了一点点水果，吐到最后胃里根本没什么东西可吐，胃酸刺激得整个食道都火辣辣的痛。
    “凌壹！”
    背上传来一阵温热，轻轻帮她拍着背，语气里面带着温柔的斥责：“跑那么快干什么？！刚刚是绿灯，路上车流不息的，你知道多危险吗！”
    凌壹吐得头晕目眩，扶着树干缓缓蹲下，大口大口地呼吸。
    傅景洲也跟着蹲了下来，拿着纸巾去帮她擦嘴：“今天我的那番话，是不是让你更讨厌我了？”
    凌壹偏头避过了他的手，只是从他手中接过纸巾，自己擦干眼泪和唇角。
    “你是不是以前就察觉出来了？”
    “什么？”
    “你这么聪明，肯定一早就察觉出来了，所以之前才故意躲着我避着我，”傅景洲有些懊恼，又有些自嘲道：“我可真是迟钝的可以，你明明已经做得那么明显了，偏我还看不明白，还因为你总是不理我，跟你生了好大气。”
    凌壹闭上眼睛，等待这一阵天旋地转过去，实在没力气回答。
    只听到他继续说：“心彤刚刚点醒我了，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一直好端端的，可当我一靠近你，你的病就犯了，原来竟然是这样。”
    “……”
    “你放心，刚才在包厢里我说的那些话，没有其他人知道，冯嘉豪不敢乱说，你喜欢的那个人……他不会知道的，以后去了国外再也见不到我，想必的你的胃病也能康复了。”
    “……”
    傅景洲深呼吸了一口，调整了一下情绪，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走？”
    “嗯，去国外的日子定了吗？刚刚听江荷说，你就快走了。”
    凌壹点了点头：“下周末。”
    傅景洲问得小心翼翼：“他会去送你吗？”
    凌壹反问：“我记得，苏心彤的产检就预约在下周末？”
    “嗯。”
    “你陪她去吧，”凌壹站了起来，呼出一口气：“我要走的日期先别告诉爸妈，妈血压高，一旦说了我怕她又睡不好，我就想安安静静地走，别弄得那么离愁别绪的，我不想哭。”
    傅景洲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点了头：“这是你喜欢的事业，放心大胆地去做吧，国内这边不用操心，我会照顾好爸妈，还有你爸妈。”
    “傅景洲，答应我一件事行吗？”
    “你说。”
    “不要让苏心彤跟爸妈单独相处，还有，不要让她知道我父母家的地址。”
    凌壹说完这句话，突然觉得自己多此一举。
    自己走后，苏心彤就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秘密会被傅景洲知道，她也能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了。
    她想要傅家的财产，那必须得对傅景洲好，从而也要对傅伯伯和傅伯母好。
    而自己的父母，跟她压根八竿子打不着，她也犯不着去针对他们。
    凌壹突然觉得心头一轻。
    虽然这些日子波折不断，又是骨折又是傅景洲表白，折腾了一大圈，但结果其实并没有什么改变。
    她顾念着两边老人的安全，也顾念着肚子里这个小东西能够平安长大，还是必须要选择离开。
    这样也好。
    一切重新回到原本的轨道，毕竟，都柏林的风景是那么好。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凌壹？你怎么在这儿？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呀？”

 第79章 善良大方的好媳妇

    “妈？！”
    徐莉还挎着一个菜篮子，看到她的时候一脸惊喜：“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接，妈今天做了一大桌子菜，想叫你回来吃饭呢。”
    可是看到一旁的傅景洲的时候，徐莉陡然间僵了一下，然后整个人都有些瑟缩，讨好地叫人：“傅少爷。”
    “徐阿姨，您叫我景洲就好。”
    “那怎么成！”徐莉连连拒绝：“傅家的是我们家的大恩人！这些年凌壹一直住在傅家，给您和老爷太太添了很多麻烦，我跟她爸爸真的特别过意不去……”
    看着母亲努力把头埋低再埋低，恨不得把傅景洲当菩萨供起来的样子，凌壹瞬间眼圈就红了。
    当年爸爸出事，母亲只是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她那时候还小，要吃要喝要上学，还有父亲高额的医药费和治疗费，家里的天都塌了。
    本身就不怎么富裕，骤然间失去了唯一的劳动力，母亲抱着她几乎快要哭瞎眼睛。
    傅家的帮忙，真的如同菩萨无异。
    不但给爸爸请了最好的专家治疗，包了所有的医疗费用，还主动提出把她接到傅家，以傅家养女的名义去读最好的学校，接受最好的教育，心疼她宠爱她，真的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这些年，母亲每次见到傅家人的时候，她真的相信下一秒母亲就会跪下给他们磕一个。
    看到母亲诚惶诚恐佝偻着身子的样子，凌壹心里一阵酸楚，她快步走上来拉起了母亲：“妈这是您干什么呀。”
    “你这孩子，真是不懂事，见了少爷怎么不知道问好呢？”
    傅景洲说：“徐阿姨，您真的不用这么客气。”
    “这不是客气，这是礼数，”徐丽板下脸来看着凌壹：“愣着干什么，叫人啊。”
    “……少爷。”
    “诶，这才对，”徐丽握住女儿的手：“妈没什么大本事，但是妈知道做人要感恩。壹壹，以后你一定要对老爷太太好，也一定要对少爷礼貌一点，不能仗着人家和气善良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知道了吗？”
    凌壹微红着眼，轻轻点了点头。
    正说着，苏心彤也捧着肚子过了马路，缓缓走了过来：“景洲，这位是？”
    徐丽一听这个称呼，再看苏心彤微微隆起的小腹，立马明白过来，扬起一抹笑意迎上去：“您好，您就是少奶奶吧？”
    苏心彤骤然间被这么称呼，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很快就开心起来，自然地伸手挽住傅景洲的手臂，把头贴在他的肩膀上：“嗯。”
    “哎哟，少奶奶可真好看，跟少爷真般配，站在一起就是金童玉女呀。”
    “是嘛？”苏心彤嘻嘻笑：“您是傅家的人？”
    “对对对，我跟我家那口子以前都是傅家的，我是保姆，我家那口子是司机。”徐丽还十分热心地把凌壹往前推了推：“少奶奶，我女儿就是妇产科医生，您这是怀了小少爷了吧？有什么问题尽快找我女儿，不是我自夸，我女儿的医术还是很好的，一定能让您平平安安生下小少爷的。”
    苏心彤的笑容微微僵住了一下：“你是……凌壹的妈妈？”
    “对呀，少奶奶您认识我女儿啊？”
    “啊，认识的，”苏心彤道：“之前有一次我差点流产，还是凌壹救了我们母子。”
    “哎呀，严不严重啊？”
    “没事了，凌壹的医术确实很高超，还要多谢她呢。”
    徐丽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不用谢的，我们家壹壹能为傅家的小少爷出一把力，那是应当应分的。对了，少爷少奶奶今天如果没事的话，到我们家吃顿便饭吧？今天我做了好多……”
    “妈！”凌壹打断了她：“人家还有事情，别打扰人家。”
    徐丽有些尴尬，笑着点了点头：“也是，少爷现在接手公司，肯定很忙，少奶奶怀了身孕，也不好在外面吃饭的，万一吃坏了我们也负不起这个责啊。”
    “没事啊，刚好我也很想吃家常菜了，阿姨，您能在傅家当保姆，厨艺一定很不错吧？”
    “没有没有，一般而已，就是小时候老爷太太还有少爷都很喜欢我的手艺，估计是吃习惯了吧。”
    “哇，景洲也喜欢？那我就更想尝尝了。”
    “好啊！走走走，我们这就回家！”
    凌壹赶紧拉住母亲：“妈！”
    徐丽停住脚步，一脸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
    “您出来是不是还要买东西？今天就算了吧，太突然了，我先陪您去买东西吧。”
    “对，你不说我都忘了，家里没有料酒了，做鱼没有料酒是会腥的。”徐丽一时有些为难：“少爷少奶奶，要不我们改天？你们哪天有空了提前跟壹壹说一声，让壹壹告诉我，我好好给你们做顿饭！”
    苏心彤却说：“不用那么隆重，还劳烦您再忙一次，就今天吧，择日不如撞日。而且凌壹也快要走了……”
    “苏心彤！”凌壹喝止她。
    “壹壹！”徐丽也怒了：“你怎么能这么跟少奶奶说话！我刚教你的要懂礼貌，这会就忘了？”
    “妈……”
    “叫人！”
    “妈，你先听我说……”
    “你先叫人！”
    凌壹被母亲迫得哑口无言，沉沉吐出一口气后，闭了闭眼睛：“……少奶奶。”
    徐丽这才满意了，苦笑着跟苏心彤道歉：“不好意思啊少奶奶，我们家壹壹平时不是这样的，她是个好孩子，就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真是对不起啊。”
    “没关系，我跟景洲都不是在乎这些虚礼的人，随便叫什么都行的。”
    徐丽心里松了一大口气：“少爷可真是有福气，娶了这么一位善良大方的好媳妇。”
    徐丽和苏心彤相谈甚欢，另一边的傅景洲却浑身发紧。
    从他的角度看去，凌壹低着头，唇紧紧抿着，侧身站着，似乎有意回避着他的目光。
    她这幅样子，他太熟悉了。
    熟悉到他可以清晰的辨认出，今天的她，自从叫出了那一声“少爷”之后，头比往常低得更狠一些。
    而那一声微微低沉的“少奶奶”，更像是一记响亮的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她的样子倒是没什么变化了，依旧挺直了纤瘦的脊背，任凭路边的野风把她的头发吹乱，身上的衬衫吹得全都贴在身上，一边紧贴着身子，另一边被风吹得鼓起。
    她本就瘦，一个月没见，更是瘦成了一张纸，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走。
    耳边，徐丽似乎还在恭维着苏心彤什么，他已经全都听不清了，整个世界里仿佛就只剩下眼前这个纤瘦脆弱的影子。
    领口微松，她的脖颈间有一条细细的银色链子，链子的尽头挂着一个圆环形状的坠子，隐匿在她的衣服里，看不清是什么。

 第80章 好好过日子吧，你过得好就行了

    “那就说好了啊，少爷和少奶奶一起赏脸去家里吃饭。”
    傅景洲也不知道自己的思绪飘了多久，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是徐丽的一锤定音。
    他有些恍惚，急忙看向凌壹，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把衣领往上拉了拉，遮盖住了那条细细的项链。
    徐丽满脸堆笑还在说什么，苏心彤听得心不在焉，眼睛却明显地望着他，唇角有讥诮的笑意。
    在触及他视线的那一刹那，那一抹讥诮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立刻变成一片温婉端庄。
    傅景洲移开视线，不再跟她对视。
    “少爷，咱们走吧？”
    是徐丽在问他。
    傅景洲下意识地点了头：“好。”
    “等……”
    凌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一个等字刚出口，傅景洲已经应了下来。
    她的脸色发白，唇也发白，似乎是一肚子的话憋在了喉咙口，想说却没办法说。
    他放软了声调：“怎么了？”
    “没事了。”凌壹冷声回了一句，背过身去，绝望地叹了一口气。
    傅景洲摸了摸鼻子，直觉自己好像一时答应太快坏了事，也顾不得苏心彤和徐丽在场，走上去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把她转过来面对自己：“你刚刚想说什么？”
    凌壹偏头躲避着他的追问：“我都说了，没事了。你先放手，让我妈看到又要说我。”
    “我……”他的喉结急切地上下滚了滚，看她的神色，傅景洲自知肯定是自己又让她生气了，可现在他脑子发木，迫切想要知道一个答案，“凌壹，我们好好谈一谈，行吗？”
    凌壹苦笑了一声，缓缓抬起了头：“傅景洲，我们没什么可谈的了。”
    他心底一抽。
    “好好过日子吧，你过得好就行了。”凌壹拨开他的手：“走吧。”
    “凌壹！”
    凌壹已经跟徐丽说了：“妈，你们先回去吧，我去买料酒。”
    徐丽很满意女儿的懂事：“好，让少爷跟少奶奶跟着我们跑来跑去的也不太好，我先带他们回去，你买完就回来。”
    “嗯。”
    凌壹轻轻点了头，快步离开，在不远处的转角处闪身而过，她走得太匆忙，撞到了墙角花坛里的蔷薇花。
    身影已经不见，徒留一地飘洒的花瓣纷纷扬扬。
    徐丽在前面引路，往相反的方向：“少爷，少奶奶，跟我来吧，家里简陋，跟傅家比不了，你们不要嫌弃。”
    苏心彤笑着说：“哪里。”
    去挽傅景洲手臂的时候，傅景洲快速把手臂背到了身后，躲开了她。
    苏心彤有些尴尬，徐丽似乎也终于看出了点门道，小心翼翼地问：“吵架了？”
    “没有，”傅景洲快步走到徐丽边上，把苏心彤落在了身后，解释也是冲着徐丽的：“热。”
    凌家住在老城区的一个老旧小区里。
    这里曾经是七八十年代一个化工厂的家属楼，后来随着时光推移，渐渐有人嫌弃这里配套设施陈旧，渐渐搬了出去。
    傅伯父曾经说过想让他们一家人都住进傅家的，反正房子够大住得下，但凌父和徐丽都拒绝了。
    他们一个失去了劳动力，一个必须寸步不离地照顾丈夫也没办法工作，两口子都是朴实的人，坚持无功不受禄，能点头同意把凌壹送过去已经十分感恩戴德了，两个大人怎么都不肯搬。
    傅伯母后来提议，给他们家重新买一套好一点的房子，离傅家近一点的，方便凌壹回家探望父母，但最终也被以同样的理由拒绝。
    现在这套房子还是凌壹爷爷留下来的，两室一厅，不到八十个平米，整栋楼最高只有六层，用的还是老式的电线杆，丝丝缕缕的电线都缠绕成了一坨，挂在歪歪扭扭的电线杆上摇摇欲坠。
    小区里原本有一个小花坛的，也不知道是被谁改成了一个自留地，里面种了好多菜，隐隐还能闻到“生物化肥”的臭味。
    苏心彤一走进这里，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生怕沾上周围什么脏东西。她用手捂住口鼻，眉宇之间是掩饰不住的嫌恶和厌弃。
    徐丽跟傅景洲在前面走着，偶尔也有街坊跟徐丽打招呼：“大妹子，这小伙子是你女婿吧？长得真帅！”
    徐丽笑吟吟地解释：“不是不是，这是我们原先雇主家的少爷，人可好了。我们家闺女怎么配得上呢。”
    大爷穿着白色的背心，手里扇着一把大蒲扇，哈哈大笑：“这都什么年代了，人家现在都是自由恋爱，只有两个小年轻互相喜欢就行，不讲究什么门当户对那一套老掉牙的喽！”
    “害，您可别胡说，少爷结了婚的，少奶奶都怀孕啦！”
    “哦，这样啊。”大爷摇头惋惜地啧啧两声：“咱们家小凌壹也不差，将来一定能找到一个好对象！”
    徐丽到底还是开心：“希望吧，这孩子一心扑在工作上，长这么大了连男朋友都没往家里带过呢，顺其自然吧。”
    老房子到底是老房子，楼道里已经不知道被谁家熊孩子用粉笔画得花花绿绿，还有泥泞的鞋印和篮球印，原本的白墙早已经看不出来本来面目。
    傅景洲跟着徐丽拾级而上，他不觉得什么，可徐丽到底上了年纪，手里还提着一大兜菜，明显有些吃力。
    傅景洲快走几步追上去，从她手臂上接过手提袋：“徐阿姨，我来提吧。”
    “哎呀不行不行，怎么能让您提呢……”
    傅景洲已经不由分说地把袋子拎在了自己手上，“走吧。”
    徐丽回头看了一眼苏心彤，有些担忧：“我们家在顶楼，还要上几层呢，少奶奶身子行不行啊？”
    傅景洲闻言回头，只见苏心彤仍旧捂着鼻子，离墙和扶手都远远的，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小团，感受到他的视线后，苏心彤皱眉：“要不，我们出去找个酒店吃吧，我在这里吃不下去。”
    徐丽满脸尴尬，双手仓皇地搓着：“……这里没有物业和保洁，外面是脏乱了一点，但是我做饭可注意卫生了，跟以前在傅家的时候一样的，我真的特别注意的，真的。”

 第81章 想跟她多待一会

    不知道为什么，此情此景，还有徐阿姨诚惶诚恐的解释，傅景洲只觉得心底一片酸涩。
    但他今天不想再发火。
    于是轻声道：“刚你不是还挺高兴要来这里吃饭的？”
    苏心彤小声咕哝，“我也不知道凌壹家里是这样的啊，我要是知道我肯定不来。”
    徐丽怕两人吵架，赶紧打圆场：“怀孕的人最闻不得气味了，这也不怪少奶奶。少爷，要不您先带少奶奶回去吧，一会儿凌壹回来了我打包一些饭菜，让她给你们送过去。”
    “别让她跑了，她也很累。”
    “她就是个医生，平时在医院里也忙来忙去，没那么娇气的。”
    “她的腿才刚好，还是注意点。”
    徐丽一愣：“她的腿怎么了？”
    傅景洲这才反应过来，人家是报喜不报忧，可凌壹这个性子，她恐怕连喜都不怎么报。
    “前阵子摔了一跤，”傅景洲笑了笑安抚徐丽：“不严重，您别担心。”
    徐丽点头：“这孩子，自己都当了医生了，怎么还能把自己伤着，太不小心了。”
    “这件事……不怪她。”
    “少爷您就是人好，从小到大都护着我们凌壹。您的父母也是，傅家一家都是好人，将来一定会有好报的，说不定少奶奶这一胎就是龙凤胎呢！”
    傅景洲没说话。
    但徐丽能清楚地看出来，他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这位少奶奶，还有少奶奶肚子里的孩子。
    傅家的事情她也不便多问，这些年徐丽隐隐约约知道一些傅景洲的事情，他上学那阵子为了一个女孩子跟家里闹得很凶，后来听说那女孩子走了，一切才终于恢复了正常。
    她有时候问凌壹，凌壹也不愿意多说，只说现在两个人分手了，傅景洲一切都好。
    徐丽的想法很明确，傅家是恩人，只要傅景洲好她就安心了，其余的人她也不怎么在意。
    只是不知道眼前这位少奶奶，是不是从前那一位？
    “我让人来接你吧，你先回去。”傅景洲对苏心彤说道。
    苏心彤问道：“那你呢？”
    “我陪徐阿姨和凌叔叔吃顿饭。”
    苏心彤一脸犹疑：“你真要在这里吃啊？”
    说着，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把口鼻捂得更紧了。
    傅景洲冷声道：“我从小就是吃徐阿姨做的菜长大的，现在也一样身体健康。”
    “那你吃完饭之后是回老宅，还是回公寓？”
    “不一定，也有可能回公司。”傅景洲不想再多跟她掰扯，给助理小文发了一条消息后，转身对她道：“小文大概十分钟到，你在小区门口等他吧。”
    徐丽说：“少爷，您把菜给我，您送少奶奶去小区门口吧。”
    傅景洲转头问苏心彤：“你自己可以吗？”
    苏心彤咬着唇，“你送我去。”
    傅景洲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那你在这里等我，我把菜给徐阿姨送上去就来。”
    他身高腿长，走得很快，先把菜放在了凌家门口，然后下楼来找她。
    “走吧。”
    下了楼，走出楼栋的时候，又遇到了刚才那位拿着蒲扇的老大爷。
    老大爷笑呵呵地冲他挥了挥蒲扇：“小凌壹的男朋友，你好啊。”
    “他不是凌壹的男朋友！”苏心彤气愤地往前走了一步：“大爷您是不是记性不好啊？刚刚徐阿姨说了，他是雇主家的少爷！”
    大爷错愕地长大了嘴，“啊，这样啊。”
    不远处，一个年轻男人赶紧跑了过来，给苏心彤赔笑脸：“对不起对不起，我爸老年痴呆了，记不住人，有时候连我都记不住呢。”
    苏心彤觉得好笑：“那他记凌壹还记得挺准。”
    年轻人解释说：“我爸从住院开始，一直都是小凌壹帮着跑手续安排床位安排医生什么的，其他护士都有点嫌弃我爸身上有味道，就小凌壹一点都不嫌弃，自己忙完了就跑过来照顾我爸，说句不孝顺的话，我都没给我爸洗过脚呢，住院那阵子全是凌壹帮他洗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年轻人脸上有些黯然。
    但是傅景洲看得出来，能住在这个老旧小区里，想必他们家的条件也不是太好，年轻人需要辛苦在外打拼，老人在医院就没人照顾了。
    听到这里，老大爷还伸出了大拇指：“我们家小凌壹是好孩子，我最喜欢小凌壹了。”
    年轻人忍俊不禁：“好好好，小凌壹最好了，行了吧？”
    老大爷白了自己儿子一眼：“那还用你说。”
    年轻人似乎也对凌壹评价很高：“我们这些老街坊只知道凌壹学习很好，毕业后当医生了。后来去住院了听别人说才知道，原来凌壹现在已经这么厉害了，二十五六岁就开始带学生了！那些跟她差不多年纪的人在她面前都规规矩矩的，还有好多小护士，知道我们跟凌壹认识，对我们的态度都变了呢。”
    傅景洲一直紧绷的脸终于松了下来：“我知道，她是很好很好的。”
    “这孩子不忘本，这太难得了，”年轻男人似乎也颇有感慨：“多少人发达了之后就不想认穷亲戚了，更别提我们这种没什么血缘的街坊邻居。小凌壹平时看着话不多，安安静静的，但是心里特别有劲，而且特别赤诚，她认定了要对谁好，就真的是掏心掏肺地对人家好，多苦多累都往自己肚子里咽。”
    傅景洲笑着，“她经常回来吗？”
    “她多厉害啊，工作忙，不经常回来的。”年轻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小声说道：“这位……雇主少爷，您身边要是有什么单身的好青年，能给凌壹介绍一下不？她妈妈一直操心她的婚姻大事呢，我们凌壹就是家境不好，但是人真的没得说。”
    傅景洲笑而不语：“我们先走了。”
    “好的好的，您慢走啊。”
    老大爷又挥舞着手里的蒲扇，在后面喊道：“小凌壹的男朋友，有空常来玩啊！”
    “爸！您可千万别乱说话了啊，要给凌壹惹乱子的。”
    “我哪儿乱说了，他就是小凌壹的男朋友！我在医院见过的！”
    “好好好，那您小声一点，等人家走了您怎么说都成……”
    在老大爷那儿耽误了一点时间，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小文已经到了。
    “傅总。”
    “嗯，”傅景洲道：“你先送心彤回去。”
    “好，那我先把苏小姐送回去，两个小时后再来接您？”
    “不用，”傅景洲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跟爸妈说一声，晚饭别等我。”
    小文点点头：“好，是还有什么安排吗？”
    “……嗯。”
    还剩几天凌壹就要出国了，他……
    就很想跟她多待一会。

 第82章 这也是你的孩子

    小文是个很称职的助理，不该问的绝对不问。
    但即便如此，他也能看得出来这一月内傅总跟苏小姐的关系变得很微妙。
    要说憎恶，以他的眼光来看还谈不上，苏小姐毕竟怀着孕，傅总该尽到的责任还是都尽到了，就算是没空陪她去产检，也会让自己陪着。
    但是，好像仅此而已了。
    他曾经听公司里一些老股东说起过傅总和苏小姐年少时候轰轰烈烈的一段情，说实话他一直很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那段故事里暴戾刚烈的少年跟眼前这个商场精英根本对不上号。
    自从三年前进入公司做了总裁助理之后，他接触的傅总都是冷静自持沉稳干练的。
    他对下属要求严格，但工资福利也是绝对跟工作量相匹配，傅总是个很有智慧的管理者，虽然傅氏员工时常抱怨工作的难度大，但这么多年很少人能被挖角走，员工一直很稳定。
    偶尔能看到他控制不住脾气对着电话发火，或者是急匆匆地扔下一会议室的人自己跑掉，不用怀疑，那一定是跟太太有关。
    作为为数不多知道他们结了婚的人，小文觉得，或许自己才是旁观者清的那一个。
    发脾气是因为她发了微信说自己临时要上一个大夜班，而在此前她已经连续熬了两夜了，傅总没忍住在办公室里拿着手机噼里啪啦一顿训，桌子都差点被他给掀了。
    扔下会议跑掉那次，当时他还不清楚缘由，后来才听说，那一天太太遇到了医闹，情况很危险。
    小文笑着跟傅景洲点了点头：“傅总放心，那我先送苏小姐。”
    傅景洲思索了一下，叫住了他：“海边别墅重新安装一遍门禁，只录入我的指纹。”
    “是。”小文又问道：“是否要录入太太的？”
    “……不用了。”傅景洲的表情有几分萧瑟：“就我自己的就行。”
    “可是这样的话，钟点工也没办法进入了。”
    “不需要钟点工，我的东西我自己收拾就好。”
    小文灵敏地察觉到了什么，脸色微微凝重：“傅总，难道是失窃了什么的东西吗？是否需要报警？”
    傅景洲没说话，目光射向正站在不远处的苏心彤。
    她似乎有些心虚，侧过身子不跟他对视。
    傅景洲说：“照我说的办就好。”
    “好的。”
    小文恭恭敬敬地拉开车门，对苏心彤做了个“请”的动作：“苏小姐，上车吧。”
    苏心彤拢了拢外套，却没有直接上车，而是走到了傅景洲身边，“景洲，不管多晚，我都等你回来。”
    “不用等我，你先睡。”
    “产检的时候我问医生了，胎教也很重要的，如果孩子的爸爸能经常跟宝宝有一些互动，就算是说说话也好，对孩子的健康和智力发育也是很好的。”
    傅景洲转头看了看她：“我会问问凌壹的，她才是这方面的专家。”
    苏心彤心底一阵发怵。
    自从上次下雨天她偷偷跑去海边别墅的那一晚之后，这个男人就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她尬笑了一下：“行，问问凌壹也好。不过我也上网查过，胎教本身就是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宁可信其有嘛。”
    傅景洲禁不住轻笑了一下：“你还真是会说话，什么话都能让你给圆回来。”
    这次，苏心彤打出了悲情牌：“毕竟，这也是你的孩子啊。”
    恰在这时，小文礼貌地微笑说道：“苏小姐，这里巷子窄不好停车的，后面已经压了好多车了，您还是快点上车吧。”
    他也没说假话，后面的确有好几辆车停着了，正在滴滴按喇叭。
    苏心彤伸手去拉傅景洲的袖子，可他快速避开了：“上车吧，回去之后好好休息。”
    “……好吧。”
    她终究是上了车。
    但是在小文关上车门的前一秒，她还是问了出来：“景洲，那串密码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傅景洲没回答，只是吩咐小文：“下次产检你陪着去，我这几天都有事。”
    小文点头：“是。”
    车子缓缓发动，老城区的巷子总是繁华却逼仄的，人流川流不息，本就不宽的马路两旁被当作临时停车位，硬生生占用两个车道，让本就不怎么通畅的道路堵得更厉害了。
    小文查了一下地图，周围这一片都堵成红色了，出租车为了不免堵车很少会拐进这种小巷子的，一会儿傅总吃完饭了要怎么打车？
    忽然间听到后座里苏心彤开了口：“小文，你跟了景洲多久了？”
    “三年了，苏小姐。”
    “哦，那是我离开之后，你才入职的，难怪你不怎么认识我，对凌壹却很热络。其实我跟景洲在一起更久一点的，我们还是彼此的初恋。以后我们要是结婚了，免不了要麻烦你接送我。”
    小文听出来她话里想要收买自己的意思，但他并不想接招：“我是傅总的助理，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苏心彤自讨了个没趣，冷笑了一下偏头看向窗外，装作不经意说道：“我这一胎是个男孩。”
    小文笑容淡淡的：“恭喜您。”
    “小文，不是我逼你，良禽择木而栖，以后我才是要陪伴景洲一辈子的那个人，站队要趁早。”
    小文故意打哈哈：“我绝对坚决站在傅总这边。”
    见小文不上套，苏心彤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问了一句：“小文，你跟了景洲这些年，都是用什么方式交流的？”
    “电话，微信，电话居多。”
    “那如果是涉及到商业机密呢？有没有什么秘密的交流方式？”
    小文摇了摇头。
    苏心彤又提示道：“比如说，密码什么的？”
    小文轻笑：“苏小姐您到底想问什么？我们傅氏是正正经经做生意，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产业，没必要弄得跟谍战片似的。”
    “你真不知道？”
    小文还是摇头，末了还补了一句：“孕妇还是多休息吧，忧思过多也不太好。”
    经过一段时间的堵塞，车子终于开出了拥堵区域，上了高架。
    “文特助，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她顿了顿：“这三年里，什么事情是对景洲最重要的？”

 第83章 二进制与摩斯密码

    苏心彤拿出手机点开浏览器，在搜索框里输入了【二进制】几个字，但搜索结果太笼统了，并没有什么帮助。
    她又输入了【摩斯密码】，这次倒是不笼统了，但是太复杂，她看不太懂。
    最后恨恨把手机扔到一边，靠在后背闭目养神。
    一个月前，从山里回来的当晚，雷雨交加，她原本只是想着突然去一趟海边别墅，她知道傅景洲的母亲这几天都在，更知道她有高血压病史。
    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自己主动出现在傅景洲母亲的面前，引得她高血压病发，傅景洲不得不回来照顾母亲，就不能再回去山里跟凌壹汇合单独在一起了。
    本来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傅景洲母亲果然犯了病，她也按照原定的想法去他的衣橱里拿了一件白色衬衫，谎称自己是想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就不怕了，可傅景洲的衬衫里，掉落出来一张纸。
    巴掌大小，上面写了满页的数字，像是用二进制编排好的密码一样。
    这张纸的边缘已经泛黄卷起，明显已经有了年头，他却像是珍宝一样，放在贴身的衬衫夹层里。
    她还记得傅景洲赶回来的时候，顾不上浑身正在滴滴答答地滴着水，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纸片，低吼着：“谁让你碰我东西的？！”
    那样暴怒的傅景洲，这么多年，她也是头一回看到。
    ……
    送走苏心彤，傅景洲无端觉得重担卸下，前所未有的轻松。
    正好手机响起，是周勋打来的。
    “老吴我帮你送回去了啊，放心吧。”
    傅景洲轻轻“嗯”了一声：“多谢。”
    “谢什么，”周勋吹了个口哨，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怎么样，今天你跟凌壹单独在包厢里，把话说开了没有？快跟我说说！”
    傅景洲无奈：“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八卦。”
    “这不叫八卦，这叫磕cp。”
    “cp？钞票？产品？还是操盘？”
    周勋毫不留情地吐槽他：“少爷，您可上上网吧。”
    傅景洲直接想挂电话：“不懂你说什么。”
    “诶对了，你先别挂，”周勋突然贼兮兮地问道：“你跟苏心彤……”
    “怎么？”
    “是不是只有怀上孩子那一次啊？”
    傅景洲拒绝回答这么没营养的问题：“没什么事就挂了。”
    “别别别！”周勋道：“我今天可听说了一件趣事，关于苏心彤的，你想不想听？”
    “不想。”
    “兄弟，信我，你还是听一听的好。”
    傅景洲换了个手拿手机，反正凌壹去买料酒还没回来，他跟凌叔叔和徐阿姨多年不见也没什么话聊，不如干脆就在小区门口等她，顺便听周勋滔滔不绝的废话，一边等她一边打发时间。
    “行，说吧。”
    “今天聚会之后，好多人跟我打听，你是不是gay。”
    傅景洲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谁说的？！”
    “大家都在说，今天你跟小凌壹不是过去隔壁包厢了嘛，苏心彤一直在问同学们，0和1是什么意思。这傻子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好不好！”
    “……她问谁了？”
    “小荷子，还有其他几个女生。小荷子听了之后差点下巴都掉了，还嚷嚷着你跟你老婆一个是拉拉一个是gay，原来是形婚。”
    傅景洲越听越迷糊：“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还不都是0和1闹的，到了最后大家都在猜你是0还是1，还有人很同情苏心彤，说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当了同妻，还成了行走的子宫怀孕的工具人，她的存在就是为了给你这个gay身份打掩护什么的……”
    越说越离谱。
    “为什么0和1就一定是gay？”
    这次轮到周勋无语了：“少爷，这话我没法跟你解释，你自己百度一下。”
    于是傅景洲就去百度了。
    然后成功被百度出来的内容给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但好在，周勋这个兄弟一点都不塑料，“没事，我最后帮你解释了，我说二进制就是这样的，用0和1两个数字编码，跟gay不gay的没关系。”
    “……”
    “我可是帮你强行找补回来了啊，估计苏心彤这会儿正在发愁破解二进制密码呢，但是就凭她那个文化程度……我觉得玄乎。所以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她破译不出什么来的。”
    “嗯。”
    “所以我刚刚才问你，是不是除了那一次之外，你俩之前也没那个过？不然解释不通啊，没道理苏心彤好端端的开始怀疑你是gay呀。”
    傅景洲揉着太阳穴，这一通电话的信息量着实太大。
    他真是被迫学了好多没用的知识。
    “喂？没信号了？怎么不说话？”
    “我跟你说过了，怀上孩子那次，我喝多了，那酒也有问题。”
    “我知道啊，那你清醒的时候呢？有没有？”
    “……”
    “那就是没有了。”
    周勋对于傅景洲的沉默很是了解，这位少爷一般沉默，就表示否定。
    “那么问题来了，”周勋啧啧有声：“你都醉成那样了，下意识打电话联系的人还是她，那个时候你应该还不知道她回来了吧？这说明你心里还是有她，可是我看你这阵子，好像她怀孕了你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我当时晕得连人都认不出来了，哪里还有力气打电话？应该是酒保帮我联系的她。”
    “她的电话在你通讯录第一位？”
    “不是。她名字的首字母是s，怎么都到不了第一位。”
    “那你给她设置的快捷拨号是数字1？”
    “不是，1是凌壹。”
    周勋倒吸了一口凉气：“嘶——既然都不是，那酒保是怎么从你手机的通讯录里精确地找到苏心彤的电话的？”
    傅景洲忽而眉头紧蹙，像是被人敲了一闷棍。
    “你给苏心彤设置什么特殊备注了吗？比如老婆啦，亲爱的啦，甜心啦，猪猪啦之类的……”
    后面那一连串词，从电话听筒里面传出来，激得傅景洲一阵恶寒：“什么备注都没有，就只有名字。”
    “那说不通呀……”周勋忽然正色道：“景洲，我觉得这里面有事儿。”

 第84章 但愿还来得及

    “我有点事，先不跟你说了。”
    余光里看到马路对面，傅景洲快速收了线。
    周勋嗷嗷地喊：“我跟你说的事情你上点心，找机会好好查一下啊！”
    还好，赶在电话被挂断之前把要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周勋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末了又把屏幕按亮，看了看日期：“也不知道小凌壹具体哪天走，几天时间……应该够了吧？但愿还来得及。”
    ……
    凌壹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明明方才在ktv的时候还没什么事，自从出来之后反而开始不舒服。
    先是她走得有点快，小腹隐隐约约有些抽痛。
    本以为慢下来就没事了，可偏偏愈演愈烈，而且她深深觉得自己今天有点乌鸦嘴，之前为了找借口说自己闻到汽油味就想吐，现在居然成真了。
    老城区的街道堵车是家常便饭，空气一片污浊，汽车尾气的味道夹杂着街角快餐店的油腻炸物的味道，她一个没忍住，扶着路边的行道树又是呕了好一阵。
    按理说，过了三个月就应该不怎么孕吐了的，但是之前王老师告诉过她，这个孩子状态已经不乐观了，出现什么情况都是有可能的。
    吐得太猛，大脑缺氧，她干脆靠着树干蹲了下来。
    巷子里的行道树还是七八十年代种下的法国梧桐，树皮还算光滑，唯一的不足是今天状况太多，她随身没带卫生纸。
    还好，这世界上还是好心人多，一张纸巾递到了她面前。
    “谢谢。”
    她接过纸巾，却看到一个本不该在这里的人。
    凌壹的第一反应是环顾四周，找苏心彤在哪里。
    “看什么呢？”傅景洲把手里的矿泉水瓶拧开，再次递给她：“漱漱口。”
    凌壹迟疑着没接：“苏心彤呢？”
    “她没在，我让她先回去了。”
    凌壹又问：“她进我家了吗？”
    “没有。”
    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可凌壹脸色依旧难看。
    苏心彤已经知道具体的小区位置了，这个小区里住的都是多年的邻居街坊，想要打听她家具体是哪一户并不难。
    “怎么我没触碰到你，你的胃炎也会犯？”
    凌壹恍惚了一下，猛地灌了一口矿泉水漱口，用纸巾缓缓擦着唇边的水渍，直接避开了他的问题：“她不舒服吗？你怎么没陪她一起回去。”
    “这么不想让我来你家？”傅景洲道：“我记得上次也是，我说要陪你回来看看叔叔阿姨，你也是一直拦着。”
    凌壹的眼神暗了暗：“你住惯了别墅，我们家太小。”
    “小就小，怕什么？”
    “你不懂。”
    这个房子不止小，还很破旧。
    不但破旧，还很寒酸。
    她其实也很感谢傅伯父和傅伯母想帮自己家买房子的善意，但是对于她家这种阶层的人来说，这种善意有时候其实是一把双刃剑，一面带来温暖，一面带来的是自惭形秽。
    就像傅景洲现在这样。
    她到现在都记得，自己刚上中学的时候，学校体育老师要求上课的时候必须穿运动鞋。可傅家已经照顾她那么多，傅伯父工作忙碌，傅伯母那阵子身体也不太好在住院，她踯躅了很久，也没办法主动去跟傅家开口，额外要一双运动鞋。
    于是她回了一趟家，告诉了母亲。
    母亲的想法跟她一样：“我们不要再给傅家添麻烦了，妈带你去买。”
    但是已经彻底失去收入的家庭，能有多少钱买鞋？
    母亲带着她去了夜市旁边的野摊位，各种各样的鞋子全都堆在一起，像是小山一样，找到了一只，需要扒拉好久才能找到另一只。
    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便宜，就足够了。
    夜里光线太暗，小小的她绕着圈地在鞋堆里扒拉着，期间还被其他大妈好几次给挤出去。
    也是那时候，她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
    “景洲，那个是不是你妹妹？”
    “哪个？”
    “就那儿，卖鞋的那个，在旁边蹲着。”
    “看着有点像诶……”
    “你们几个是不是眼睛有问题，那可是景洲的妹妹，想要什么鞋子没有？怎么可能来买这种鞋。”
    “也是，这种鞋送我我都不会穿。”
    那一瞬间，她的血液凝固。
    好在这些人只说了两句，就开始谈论其他事情了。
    比如高达的新模型，比如下周要去看现场nba比赛，这个学校里大多数学生的家境都不错，这些才是他们的正常话题。
    间或她也听到了几句傅景洲的声音，不过他也没说太多，只是随口参与了几句。
    后来声音渐行渐远，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僵住了好久，蹲得腿都麻了，缓了好一阵才好。
    母亲走过来问她：“找到了吗？”
    凌壹摇了摇头。
    她整个思绪都纷乱了，哪里还顾得上找鞋子。
    母亲怜爱地把她往怀里搂了搂：“找不到就算了，明天妈妈再去商场里看看，有没有那种断码处理的。”
    她乖巧点头，依偎在母亲温柔的怀里，鼻子微微发酸。
    那一晚凌壹没睡着，她反复咀嚼回味着身后那几个人的对话，在脑子里复盘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才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他大概率是没有认出自己的。
    毕竟是夜晚，毕竟她身边还有很多身强体壮的大妈挡着，傅景洲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出现在那样一个摊位旁边。
    可是她的幻想终究还是破灭了。
    两天后，她在傅家自己房间门口看到了一个崭新的鞋盒。
    商标是一个对勾，鞋盒很新，鞋子很好看，是她的码数。
    体育课上，她穿着新鞋子去了操场，才从江荷的口中得知这双鞋子的价格。
    同学们纷纷投来羡慕的眼光，可她却一点都没觉得开心。
    之后的日子，这双鞋子被她放在了最角落最不显眼的地方，除了体育课不得不拿出来穿之外，她连看都不想看到。
    傅景洲什么都没说，还是跟以往一样招呼她吃饭，盯着她的课业，仿佛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但从那之后，她却很怕见到他。
    就好像是一个欠债的人见到了自己的债主，债主虽然并没有逼债，还很大度地告诉她这笔钱可以不用还了，但是那种无以复加的丢脸和赧然终究还是让她清楚的明白了一点——

 第85章 哪里还有资格说喜欢

    或许，母亲是对的。
    喜欢他？
    她配吗？
    在喜欢的人面前，自尊已经掉在了泥土里被踩的污浊泥泞，她哪里还有资格说喜欢。
    凌壹收回思绪，扶着树干缓缓站了起来，释然地笑了一下：“傅景洲，我走以后，你对苏心彤好一点吧。你们过得好，我就安心了。”
    既然父母的住址已经被知道了，那她只能尽可能地杜绝更坏的事情发生。
    “我心里有数，该我负责任的事，我不会推卸。”傅景洲沉默了几秒，又说道：“凌壹，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倘若，我是说倘若，倘若没有心彤肚子里那个孩子存在的话，”他的目光灼灼，还有些不确定的祈盼和慎重：“你会考虑不跟我离……”
    “傅景洲，这个世界没有倘若。”
    “……我知道了。”
    “还有，今天在包厢里的事情我就当没听到，你也当作没说过吧，两边父母各有各的难处，他们知道了只会更麻烦。”
    “……好。”
    “还有，除了我们两个的父母，在其他人面前也不要表现出来，同学朋友，老师长辈，你的助理小文，所有认识我们两个的人，尤其是苏心彤，一丝一毫都不行。”
    傅景洲缓缓点了头：“放心，不会让他知道的。”
    凌壹明白他口中的“他”指的是什么，但……就让他这么以为吧，以前是不想解释，现在是没有解释的必要。
    “料酒呢？”他问
    凌壹指了指脚边。
    傅景洲弯腰把装着料酒的塑料袋提了起来，看她还弯着腰脸色苍白的样子，下意识地想要去扶她：“走吧。”
    手伸到半空，突然想起了什么，苦笑了一下又放下了：“马路上车多，你跟在我身后。”
    “嗯。”
    傅景洲走在前面，凌壹跟在他身后过了马路，然后一起进了小区。
    走到楼下的时候，傅景洲往花坛边看了一眼，摇摇椅还在，那个拿着蒲扇的老大爷却没在了。
    上了楼，凌壹掏出钥匙开门。
    绿色的防盗门上铁锈的痕迹斑驳，锁似乎也时间长了，凌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钥匙扭转了半圈，开了门。
    屋子里已经飘起了饭菜的味道。
    徐丽带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说是厨房，其实并不是，就是阳台改造出来的一个小空间，老式的防盗网往外突出去一尺左右的空间，上面扑着木板，木板上放着各种灶具和厨具，小小的阳台被摆得满满当当的。
    有些局促和拥挤，但是生活气息十足。
    凌壹说：“料酒给我吧，我去帮我妈做饭，你坐会儿。”
    傅景洲点头。
    只见她熟练地从墙壁上取下挂着的围裙，三两下就穿好了，头发也被利落地挽起，用皮筋在头顶扎成一个小揪，一边把袖子卷到小臂，一边走进了小厨房里：“妈，料酒我买回来了，我来吧，你歇一会儿。”
    厨房大部分面积都堆满了东西，只有一个人站立。
    徐丽心疼女儿：“你不是腿受伤了么，还快休息。”
    “谁跟您说了我的腿受伤了？”
    “少爷呀！”徐丽一边摘菜一边说：“你也是的，怎么都不告诉妈呢，要是知道你当时腿受伤了妈就自己去买料酒了，让你带着少爷先回来休息。”
    凌壹回头，去看傅景洲。
    他还保持着站在原地的姿势，阳台和客厅相通，他也在看阳台。
    徐丽拍了凌壹一下：“你出去陪少爷说说话吧。”
    “我帮您一起做能快一点。”
    徐丽觉得这句话说得有些道理，傅景洲是贵客，总不好让人等得太久。
    于是她给了凌壹一个小砧板和一颗土豆：“你去客厅切吧。”
    凌壹拎着砧板回到了客厅，见傅景洲还站着，便说道：“来坐吧。”
    然后自顾自地去厨房找了把切菜刀，把砧板放在茶几上，坐在沙发上切起土豆丝来。
    傅景洲如梦初醒，“嗯”了一声，在她身边坐下。
    土豆圆滚滚的，形状还很不规则，体积也小，一看就是价格很便宜的那种。
    但是凌壹却很熟练，把土豆先斜着切成片，再码在一起切成丝，原本只能做神农架小土豆的大小，最后竟然真的被她切出来了不算太短的细丝。
    傅景洲看得有些惊讶：“原来还可以这样。”
    凌壹一边快速切丝，一边说道：“这是劳动人民的智慧。”
    没办法，用有限的经济条件，创造尽可能好的条件，劳动人民总是乐观勤劳的。
    而且她是医生出身，常年拿手术刀的手又稳又准，土豆丝切得粗细均匀，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
    傅景洲开玩笑地笑道：“就算你不当医生，当个厨师也一定是很厉害的。”
    凌壹却说：“是医生这个职业给了我一切，成就感，经济能力，还有面对任何挫折和遗憾的底气，它早已经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了。没了婚姻我还可以过得很好，但如果没了这份事业，我恐怕一天都活不下去。”
    “可你迟早要结婚生子，总不能跟手术刀过一辈子。”
    “谁说不能？”凌壹笑得很认真：“我是没觉得结婚嫁人有多吸引人，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父母健康生活平稳，这就可以了。以后的事情再说吧，自己过也挺好的。”
    “那如果以后……叔叔阿姨没办法陪你到老，会觉得孤单吗？”
    “那我就为祖国的医学事业奋斗终生。”
    考虑到这话说的太大了，凌壹又圆了一句：“看着祖国的花朵们平安健康地出生，也算是为国家做贡献了吧？”
    傅景洲继续问：“所以，你还是会回国的，是吗？”
    “徐姐，徐姐在吗？”
    外头有人敲门，喊的声音很大。
    厨房里的徐丽也听到了，兴冲冲地跑了出来，亲自开了门：“哎呀你们怎么才来呀，我都等了好久了，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就等你们来了。”
    来人有三个，两个阿姨，还有一个年轻男人。
    傅景洲看向凌壹，用目光询问：你家今天还有其他客人？
    凌壹其实也不知道，而且母亲平时要好的几个阿姨她都认识，今天来的这几个她一个都没见过。
    徐丽不由分说地拉着凌壹的手腕过去认人：“壹壹，这位是你李阿姨，这位是刘阿姨，还有这位，是刘阿姨的儿子，比你大一岁。”
    凌壹乖乖交人：“李阿姨，刘阿姨……”
    可是到了年轻男人的时候，凌壹却不知道该怎么叫了。
    刘阿姨笑着说：“这小子比你大一岁，就先叫哥哥吧。”
    李阿姨立马满脸喜气，暧昧地看着凌壹，冲刘阿姨挤挤眼睛：“叫什么哥哥呀，哪有管相亲对象叫哥哥的，以后如果成了男女朋友，在外面还哥哥妹妹地叫，人家还以为是兄妹呢。”

 第86章 名分这个东西，一开始就得定好了

    相亲？！
    凌壹蒙了，傅景洲的身子顿时僵硬。
    看凌壹没接话，气氛有些尴尬，刘辉主动帮忙解围：“没关系的，叫什么都可以。”
    李阿姨却不同意：“名分这个东西，一开始就得定好了，一点都含糊不得。我给人当媒人都几十年了，这方面还是听我的。”
    刘阿姨听得连连点头：“没错没错。”
    徐丽见状连忙招呼大家落座，“大家坐下再慢慢说吧，壹壹，去泡茶。”
    “啊？哦。”
    凌壹还被“相亲对象四个字”砸得眼冒金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立马去客厅的立柜里取茶叶。
    一打开柜子，就看到里面有一个精致的茶叶盒子，包装都还没拆封，明显是为了今天特意去买的。
    家里父母都不爱喝茶，而且平时也没什么客人来，其实平时是不买茶叶的。
    凌壹心里一沉，看来为了今天母亲准备得挺充分，又是张罗做菜又是买新茶，之前还当她只是嘴上催催婚，没想到这么快就付出实践了。
    找到茶叶，她又跑去厨房烧开水。
    客厅里，徐丽陪着两个阿姨坐着说话，她偷偷听了一耳朵。
    今天要跟她相亲的这个人叫刘航，大学上的是军校，毕业后就去了部队，今年刚刚转业退下来。
    听媒人李阿姨话里话外的暗示：刘航家里在h市有房子，虽然也是个老小区，但面积挺大的，最重要的是——他的转业费很可观。
    军人出身，气质本身就很正派了，小伙子精精神神的，说话也挺有礼貌，徐丽似乎很满意，一直在说：“军人跟医生挺般配的，都是为国家做贡献，将来也有共同话题。”
    一般相亲，最难过的一关的就是女方的母亲。
    见徐丽的态度已经比较态度已经比较明朗，媒人李阿姨觉得她的媒人战绩上又得增添上光辉灿烂的一笔，一时间态度也变得更热络了，半是开玩笑半是打趣：“小刘，你别总是往厨房看呀，那些锅碗瓢盆的哪有你李阿姨我好看？”
    刘航一直拿眼睛偷偷飘向厨房。
    其实真正也看不到什么，凌壹故意躲在最里面的角落里，从客厅看过来最多只能看到她的一半身子，而且还是背影。
    刘航有些尴尬地收回视线，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没，就觉得徐阿姨养的花挺好看的。”
    刘航的母亲扑哧一声笑了，指着厨房里简易自制阳台上的几个花盆道：“你管那些叫花儿啊？那是蒜苗！你们看这孩子，在部队里都呆傻了，连花和蒜苗都分不清。”
    李阿姨笑眯眯的：“怎么可能分不清啊，不过小刘看的可不是蒜苗，是人。是不是啊小刘？”
    刘航母亲刘阿姨似乎也挺满意凌壹的，“那是因为人好看呀，瘦瘦高高的，说话也温柔，让人一看就喜欢。是不是儿子？”
    刘航平时打交道的都是部队里的大老爷们，哪儿见过这个阵仗，被几个婆婆妈妈围在中间打趣，一句接一句地说，没几句下来他的脸就涨得通红。
    厨房里的凌壹一瞬间被好几道视线盯着，耳朵里还不断传来客厅里几个人的嬉笑，她顿时头皮发麻。
    她不知道别人的相亲场景尴不尴尬，反正她现在真的是恨不得自己是那盆蒜苗。
    “水开了吗？”
    身旁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凌壹吓了一跳，看到是他之后反而松了一口气：“还没呢。”
    傅景洲站在她身后，像是一堵墙一样帮她把身后的视线全都挡住：“那就再等等。”
    “嗯。”
    有了他在中间当屏风，凌壹终于觉得自在了很多。
    傅景洲问：“你怎么一脑门汗？”
    “烧水呢，离火近，热的。”
    傅景洲回头看了一眼刘航，语气倒是平淡：“那小子不太行，你找个理由拒了吧。”
    凌壹挑眉：“他怎么了？”
    傅景洲低声絮叨：“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你妈问他一句话，哼哼唧唧半天才回答，弱鸡一个。”
    凌壹道：“我刚听见了，李阿姨说了，人家是空军上的，还是机械工程师，是文职。”
    “你看上他了？”
    “没。”
    “我就知道，”傅景洲脸色臭得相当难看：“而且你不是有个喜欢的人么，怎么还能再喜欢一个？”
    凌壹眨了眨眼：“反正我没谈过恋爱，说不定我就很有海王的潜质？”
    “海王养的鱼虽然多，但是都没有走心的。你看周勋，他身边多少莺莺燕燕，也有不少那种有心计想要转正，可你看这么多年了，连个怀孕逼宫的都没有。”
    “所以？”
    “所以，只有玩咖的才会养鱼，但是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就绝对不可能同时再喜欢另一个。”
    凌壹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
    他喜欢苏心彤，所以这么多年来也察觉不到她的心意。
    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那他今天趁着酒劲儿在包厢里跟她说的那一番剖白又是什么意思？
    “你也是吗？只能喜欢一个人？”
    “当然，我跟周勋那家伙完全不一样。”
    凌壹努努嘴，不置可否。
    可那神情分明是有些玩味的意思。
    傅景洲先是有些恼怒她不相信自己，但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就几个小时前，在包厢里他情不自禁……
    他有些烦躁地想解释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他其实一直喜欢她，但是却一直负隅顽抗不肯承认，非得周勋狠狠逼了一把才肯松口？
    还是那张被他贴身藏着的，写着0和1两个数字的纸的来由？
    “水开了。”
    凌壹轻声说了一声，然后拎着水壶去了客厅，挨个给大家泡茶。
    茶几上摆着几个新的一次性纸杯，里面已经放好了茶叶——想来又是母亲刚刚准备好的。
    沏好茶，凌壹把茶杯分别放到客人面前，解释道：“李阿姨刘阿姨，我们家没有茶具，纸杯也比较卫生。”
    刘阿姨接过茶杯，可压根心不在焉，她还没好好看过这姑娘的长相呢，刚说了一句话就跑去烧水去了，这会儿可不得好好看看仔细？
    但是越看越忍不住唇角的笑意，这姑娘长得可真好看，清秀端庄，乖巧伶俐，怪不得自家儿子一直偷摸去瞄。
    可是这一心二用到底是有后遗症的，才泡的茶水烫得惊人，刘阿姨只顾着看未来儿媳妇了，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惊觉纸杯烫手的厉害。
    “哎呀！”
    下意识地一缩手，里面的滚水顷刻间就洒了一半出来，凌壹给她递茶的手还没缩回去，半杯滚水一下子全都泼到了她的右手上。

 第87章 凭什么次次都是你来忍？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
    刘阿姨下意识地从桌上抽了几张抽纸想去帮她擦，可另一双手更快，几乎是一把推开了她的手，拉着凌壹直奔厨房，水龙头被开到最大，用沁凉的水快速给被烫的地方降温。
    一热一冷来回刺激，凌壹紧紧咬着牙，挺过这阵钻心的痛。
    “起泡了。”傅景洲声音低沉，语气中有山雨欲来的意味。
    一般情况下他这幅样子，就是要发怒的前兆。
    到底还是有外人在，凌壹不想把事情弄得收不了场，于是赶紧说道：“没事的，问题不大，我回医院烫伤科处理一下就好。”
    “又要忍？”傅景洲的火气显然已经压不住了：“为什么不管什么事情都是你来忍啊？疼你忍着，烫你忍着，失恋了你也自己忍着连名字都不告诉我，生怕我去找他麻烦，你也是个人，凭什么次次都是你来忍？！”
    屋子本身就不大，傅景洲激动起来声音根本没压着，整个屋子的人都听见了。
    李阿姨扶着差点被推倒的刘阿姨，两人都是一脸的错愕，刘航也有些发蒙，他今天是来相亲的，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合不合适来劝劝架。
    还是当了多年媒人的李阿姨先反应过来，有些不高兴：“徐姐，这是谁呀？要是凌壹有主了，你早跟我说呀，我就不带人家小伙子过来了。”
    徐丽满脸尴尬，赶紧安抚两位老姐妹：“哎哟真不是，我们壹壹一直单身，连男朋友都没谈过，怎么可能有主呢。这位是我们家少爷，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起过的那家好心人，我们壹壹从小是在人家家里长大的。”
    刘阿姨尚且还有些弄不懂这一层关系，李阿姨人脉广，到底是知道一点的。
    听了徐丽的话，脸色微微好看了一些：“哦，原来是傅家的少爷啊。”
    “对的对的，傅家一家人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呢。”
    “可今天是壹壹和刘航相亲，你怎么把傅家少爷都请来啦？”
    徐丽有些不好意思：“傅家先生和太太一直把我们凌壹当亲生女儿一样的养大，说是另外一对父母也不为过。她现在要相亲了，总得让先生和太太看一眼才对吧。不过先生一直很忙，太太又身体不好，我就把少爷请来了，这是礼数。”
    这下算是解释清楚了，李阿姨终于松了一口气：“还是徐姐你人好，知恩图报。前些天我还看了个新闻呢，说也是个有钱人家，家里有三个儿子，夫妇两个很想要个女儿，于是就领养一个小女婴。你猜怎么着，女婴长大了，跟亲生父母相认了，结果这一家人仗着女儿跟人家家里的情分，心安理得地在人家家里白吃白喝，简直就是个寄生虫！”
    徐丽笑呵呵的，重新给刘阿姨泡了杯茶，算是赔罪：“这种事，我跟凌壹她爸爸都做不出来的。傅家人好，我们一直记在心里呢，不敢忘的。”
    徐丽这番话说的刘阿姨心里舒服了很多，连带着刚刚被傅景洲推了一把也不怎么生气了。
    一般知恩图报的人家，大多比较善良淳朴。
    之前她听媒人李阿姨说，凌壹的父亲常年瘫痪在家，母亲也只是个普通的家庭妇女，还有些不放心，怕儿子将来要出钱出力赡养岳父母。
    现在看来，凌家的房子虽然老旧，但是还是能住的，凌壹的父母也是厚道人，心里的疑虑就打消了一大半。
    不过……
    刘阿姨看向厨房，不知道是因为空间本来就小还是什么情况，两个人几乎站着贴在了一起，那傅家少爷整个人都在凌壹圈在怀里，一只手垫在下面，把凌壹烫伤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托着，在水龙头下面冲冷水，另一只手还在轻轻摩挲她的头发，似乎是在安抚她的情绪。
    这样……是不是未免挨得也太近了点？
    “咳咳！”徐丽重重咳嗽了两声。
    凌壹猛地挣脱开了傅景洲的怀抱，“我自己可以。”
    看着两人分开，徐丽才缓缓解释道：“傅家一家人都特别好，少爷也是从小把我们凌壹当亲生妹妹看待的，刚才就是一时情急，刘航妈妈您多担待。”
    “亲生妹妹？”
    看惯了男男女女谈情说爱的资深媒人李阿姨表示不太同意。
    就算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两兄妹，都这么大年纪了，也不会贴得这么紧吧？
    于是徐丽又说：“今天本来少奶奶也要来的，但是她怀孕了，身子重，就先回家休息了。”
    “傅家少爷都结婚啦？”
    “婚礼倒是没听说，不过少奶奶现在大着肚子也不适合办婚礼呀，可能等之后坐完月子再补办吧。”
    李阿姨点了点头：“这话没错，有钱人家经常有这种情况的，先怀孕再进门的也挺多的。”
    刘阿姨的笑容有些干：“一时关心则乱可以理解，不过毕竟还是男女有别，以后还是得注意啊。”
    “是的是的。”徐丽连连点头，然后快速转移话题：“对了他李姨，你刚刚说，名分要一开始就定好，以后不能改了，是为什么啊？”
    这就问到李阿姨的专业领域了。
    “人的话，不管是说的还是听的，都是有潜移默化的影响的。尤其是名字和称呼，你看好多人家为了给孩子起个好名字又是算卦又是拜佛的，就是这个道理，以后不管谁叫孩子的名字，都会在孩子心里加深一次印象，久而久之的，孩子的性格和人品就会往一些好寓意的字上靠拢了。”
    徐丽深以为然，听得连连点头。
    她给女儿取名凌壹，就是希望女儿能够简单单纯，始终如一。
    而现在看来，凌壹的性格也真的跟这个字很贴合。
    李阿姨很开心自己有了好听众，于是更开心地继续说：“所以呀，如果一开始就互相叫哥哥妹妹的，相当于定了兄妹的名分，久而久之的心里就会有一根无形的伦理红线挡着，这样子以后就很难谈恋爱了。这叫什么？大数据统计！反正我见过的，一开始互相叫哥哥妹妹的，最后没有一对儿成的。”
    “那如果只是在心里觉得对方是哥哥或者妹妹，称呼还是直接叫名字呢？”

 第88章 这样的缘分还不如不要

    也不是傅景洲。
    而是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刘航。
    他这句话问得有些突兀，李阿姨也被问住了：“这种情况我没见过呀！再说了，人家心里是怎么给对方定名分的，也不会跟我们外人说呀。”
    刘航憨憨地笑了一下，低头喝茶，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但是李阿姨到底是在人堆里打滚了半辈子的，刘航这句话一问出口，她就看向了凌壹和傅景洲。
    凌壹倒是还好，说话举止都很得体，倒是这个傅家少爷看起来，这个哥哥当的并不太单纯。
    李阿姨看破没说破，扬声问了一句：“凌壹啊，手没事吧？”
    凌壹本来下意识地想接一句“没关系问题不大”，可是一转头就被傅景洲凶巴巴地瞪了一眼，只能把话又咽了回去。
    虽然只有半杯，但是到底是刚烧开的滚水。
    凌壹右手的虎口处，连带着整个手背，还有食指和无名指都被烫到了，被凉水连续冲了好几分钟，手指只有一些红肿，虎口处是重灾区，起了好几个泡，大的有硬币那么大，小的也差不多跟绿豆一样。
    凌壹皮肤白，伤势就显得格外重，尤其是一连串的水泡，看起来格外狰狞。
    徐丽也有些担心，凑了过来问道：“壹壹，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见母亲来了，凌壹立刻开始挣扎想跟他拉开距离。
    “别乱动！”傅景洲凶了她一句，“水泡破了容易感染，到时候更麻烦。”
    徐丽看了一眼水龙头下女儿的手，也是一阵揪心：“怎么这么严重？”
    傅景洲面无表情，神色也冷冷的：“凌壹是医生，她的右手要是出了问题，职业生涯都得断送。”
    “啊……”徐丽顿时慌了：“不行不行，赶紧去医院吧。”
    一场相亲，最后以这种人仰马翻的情况戛然而止。
    刘阿姨也挺不好意思的，主动说会承担凌壹的医药费，“让刘航送凌壹去医院吧，我们几个上了年纪，别又给孩子们帮倒忙。”
    徐丽觉得可行：“那就麻烦刘航了。”
    “不麻烦不麻烦，有我们几个老家伙在，两个孩子都还没说上话呢，正好趁这个机会多熟悉熟悉，都说患难见真情不打不相识，说不定这就是缘分呢。”
    徐丽刚想呵呵笑着下台阶，就听到傅景洲不轻不重的一句：“第一次见面就差点弄废了医生最宝贵的手，这样的缘分还不如不要。”
    刘阿姨顿时哽住了，脸上的笑容缓缓消了下去：“……也是我的不对，太不小心了。看傅家少爷您的意思，这个婚事应该是看不上了，是吧？”
    傅景洲冷笑了一声：“傅家没把凌壹当外人，她就是傅家的小姐。我们傅家想找个姑爷还是不难的。”
    话说到这里，态度就已经很明了了。
    刘阿姨低头嗤笑了一下：“是啊，傅家少爷说得有道理啊，我们刘航就是个老实孩子，配不上傅家的高枝儿。”
    “这跟高枝不高枝没关系，凌壹是我们傅家从小都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长大的，将来她要结婚，必须得找一个疼爱她理解她的丈夫。只要人好，经济条件无所谓，反正凌壹想要什么大房子漂亮衣服我们傅家都供得起。”
    刘阿姨越听越心里存了气：“哪个姑娘在娘家都是宝贝，但是嫁了人之后总得两个人互相理解互相疼爱吧？总不能什么都要男方去付出吧？”
    “为什么不能？凌壹她值得。”
    刘阿姨气笑了：“傅家少爷，你到底还年轻，你现在就可以满天下的去问问，谁能一辈子全是自己付出，一点儿不求回报的？”
    “我能。”
    “……啊？！”
    “凌壹什么时候需要我，我就会在。”
    刘阿姨完全不信：“可你也有老婆，将来也有孩子，凌壹就是你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你能护她多久？”
    “一辈子。”傅景洲郑重地又重复了一遍：“不管她将来是嫁人生子，还是一个人单过，我一辈子都是她的后盾。不光是我，还有整个傅家，只要凌壹受了委屈，傅家就算倾尽全力都会帮她出气。”
    傅景洲跟刘阿姨跟杠上了似的，徐丽在一旁看得着急。
    一边是恩人少爷，一边很有可能是自家女儿未来的婆婆，徐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是谁都不能得罪。
    最后，刘阿姨站了起来，笑着道：“既然是这样，那这次相亲就当没相过吧，傅家大小姐腰杆太硬，我们家也受不起。凌壹的医药费我会负担的，刘航，我们走。”
    “不必了，我又不是付不起医药费，凌壹就不劳烦阿姨您操心了。以后大家还是少见面为好，最好是别见面了。”
    刘阿姨重重冷笑了一声，带着还在懵逼状态的刘航快速离开了。
    屋子里的气氛尴尬无比，好久好久都没人说一句话。
    最后还是徐丽出来打圆场：“他李姨，你看今天这事儿闹的，麻烦你回去帮着解释解释，我们家少爷就是看着凌壹受伤了太着急了。”
    李阿姨没有立刻应承下来，她摸着下巴在傅景洲身上来回转了转，然后又在凌壹身上转了转。
    傅景洲全程都像是一堵人肉保护墙一样，把凌壹牢牢圈在里面，一只手托着她的右手，另一只手护在前面，避免任何人或物碰到凌壹受伤的那只右手。
    “啧，”李阿姨忽而笑了：“徐姐，你之前也没说过凌壹的后台这么大呀，要是早知道这样，我也不接这个媒了。我只能做咱们平民百姓的媒，傅家这种豪门大户的我可真是做不了。”
    徐丽满脸尴尬：“哪里就是豪门大户了，就是傅家人厚道，疼爱凌壹。”
    李阿姨又说：“傅家少爷，我也跟你说句心里话，我做媒这么多年，见得太多了。以后不论凌壹嫁给普通人还是有钱人，过日子过到最后，都不可能一辈子一点亏都不吃。古代的公主招驸马也没有万事顺心的，知道你疼爱妹妹，但以后的日子得她自己过，你插手太多也不太好。”
    傅景洲挑眉：“如果我一定要管她一辈子呢？”
    “那就让凌壹一辈子不结婚呗，”李阿姨半是开玩笑道：“或者当初你直接娶了凌壹算了，反正你们也没有血缘，你可以名正言顺地保护她一辈子。”

 第89章 你该不会未婚先孕了吧？

    徐丽哈哈笑：“他李姨，这可不能开玩笑啊，少爷真的只当壹壹是妹妹。”
    李阿姨没说话，但笑容有些意味深长，那表情分明就在说：真的吗？我不信。
    刘阿姨和刘航走了，李阿姨也提出要告辞。
    但虽然这次媒没做成，但李阿姨跑前跑后跟着没少张罗，徐丽还是很感恩的，百般挽留李阿姨吃顿饭。
    李阿姨拗不过只好答应了。
    徐丽今天准备的东西是真的不少，好大一大桌。
    “壹壹，厨房你别管了，去扶你爸爸出来吃饭。”
    凌壹点头。
    “我去吧，”傅景洲道：“凌壹手不方便。”
    徐丽还想推辞，傅景洲已经自来熟地去了里屋。
    凌壹不放心，跟了进去。
    只见傅景洲已经把爸爸扶起来坐在床边了，蹲下身子正在给他套鞋。
    傅景洲的身份哪里给别人穿过鞋？凌壹赶紧跑了过去：“我来我来。”
    “你别沾手了，当医生对你来说这么重要，以后出去了也得好好保护自己的手，知不知道？”
    “可这是我爸……”
    又不是他爸。
    要是傅景洲给傅伯伯穿鞋，她一句话都不会说。
    凌峰也十分尴尬：“少爷，我怎么能让您给我穿鞋呢。”
    傅景洲一点没在意，但是话里有话：“您是凌壹的父亲，那就是我的父亲。”
    “不行不行，这可这不行，我只是个司机……”
    傅景洲眼疾手快，已经不由分说地帮他套好了拖鞋。
    凌壹已经十分有眼色地把轮椅推了过来，看着傅景洲稳稳地搀扶着凌峰在轮椅上坐稳。
    傅景洲过来推轮椅把手的时候，看了她一眼：“开门。”
    “啊？”
    “开门。”
    “哦哦哦。”
    里屋的门常年关着，凌壹跑过去打开了门，跟在傅景洲身后一起回到了客厅。
    徐丽已经把菜都准备好了，今天是真的下了血本，桌上摆着好几种海鲜。
    落座之后，徐丽热络地给李阿姨夹了个螃蟹。
    李阿姨则是给凌壹夹了一个：“凌壹今天受伤了，吃点好的补补。”
    “我海鲜过敏。”
    “她海鲜过敏。”
    两人异口同声，连语气都一模一样。
    李阿姨轻笑：“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啊，感情就是好。这个山楂咕咾肉也不错，凌壹你尝尝？”
    凌壹笑着点头。
    “你手不方便，别拿筷子了，我给你夹，”傅景洲给她夹了一个山楂：“你小时候不是挺喜欢吃冰糖葫芦的？”
    凌壹有些发窘：“我都多大了，早就不喜欢吃冰糖葫芦了。”
    傅景洲闻言点头，快速把山楂放进了自己的碗里，“那吃点薏米糕吧，温和一点，对胃好。”
    “……”
    “怎么了？”
    “我不太喜欢薏米的口感。”
    “那就……凉拌木耳，这个菜比较爽口。”
    凌壹依旧是面露难色。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让徐丽觉得对傅景洲有些不尊重，她微微蹙眉：“壹壹，你以前可不挑食的。”
    她还真不是挑食。
    只是今天这些菜，实在是不太凑巧。
    山楂和薏米会导致子宫收缩，容易滑胎；木耳是活血化瘀的，她现在也不能吃。
    这些东西每来一个孕妇她都要不厌其烦地跟她们耳提面命地讲一遍，她可太熟悉了。
    傅景洲替她解了围：“徐阿姨，壹壹前阵子刚查出来有胃炎，最近可能胃口不太好。”
    李阿姨也笑着打圆场：“我听说现在当医生的压力都很大，很多得胃病的，凌壹平时要注意吃点养胃的东西呀。”
    “我知道了，谢谢李阿姨。”
    “诶，这个杏仁甜汤不错，蛋白质含量也高，你喝点？”
    凌壹又被架住了。
    杏仁这东西，她也不能吃。
    孕妇禁忌多，偏偏徐丽拿手的就是这几道菜，实在是没办法。
    耳边传来低声的询问：“不想喝？”
    凌壹回头看了看傅景洲，轻轻点了头。
    傅景洲立刻笑着对徐丽说：“徐阿姨做的杏仁甜汤可是一绝，小时候我就特别喜欢，可惜后来徐阿姨回来照顾凌叔叔，家里的厨师再也做不出来徐阿姨的手艺了。”
    徐丽听得十分开心：“那我给少爷盛一碗。”
    “一碗可不够，今天的杏仁露我可得打包带走，回去给我爸妈尝尝老味道。”
    “好，我这就去给你找饭盒，一会儿带回去让老爷和太太喝。”
    徐丽喜滋滋地起身，去厨房找饭盒去了。
    傅景洲给李阿姨盛了一碗薏仁甜汤，剩下的全都放回原位。
    凌壹小声问他：“你要全带走？”
    “不然呢，这么多你爸妈肯定也喝不完，到时候又让你喝怎么办？”
    说的也是。
    “你那个胃病啊，自己重视起来，以后去了国外也没人再替你操心了。”
    “嗯，我知道。”
    两个人低声交谈着，具体说了什么只有他们两个知道，李阿姨在一旁看得一脸兴味：“凌壹这孩子命可真好，遇到傅家，二老疼她就不说了，哥哥也这么疼她。”
    傅景洲笑了笑没说话。
    李阿姨的眼神在凌壹的腹部扫了扫，笑呵呵道：“傅家少爷，听说你太太怀孕了？”
    傅景洲下意识对“太太”两个字有些抵触：“不是太太。”
    “哦哦对，我听徐姐说了，你们是先上车后补票，还没结婚呢。不过现在你们年轻人思想开放了，顺序调换一下也没什么的。”
    傅景洲敷衍地哼了一声：“……嗯。”
    “那你可得记住了，今天凌壹不吃的这几种东西，也不能让你太太吃。这些东西都是对孕妇不好的，尤其是这个杏仁甜汤，这么多带回去自己喝不完就倒了，千万别给太太喝。”
    傅景洲微微蹙眉：“哪几样？”
    “山楂、薏米、木耳、杏仁，这几种都是。嘿嘿，也是巧了，都是凌壹不吃的。”
    徐丽找到饭盒出来了，叹了口气道：“以前她可不这样，可爱吃我做的薏米糕了，都是胃病闹的……”
    李阿姨的眼神又去看凌壹的腹部，不知道是因为她坐着的姿势问题还是什么，看起来小腹的确有些微微凸起。
    “凌壹啊，”李阿姨试探道：“你该不会也跟你未来嫂嫂的情况一样……未婚先孕了吧？”

 第90章 你喜欢的那个人，我知道是谁了

    吧嗒一声，筷子掉在了地上。
    凌壹有些慌乱地想要低头去捡起来，可太过慌乱又不小心打翻了放在手边的汤碗，傅景洲准备带回去的那一整碗杏仁甜汤全都流了出来。
    一部分流进了其他菜里，凉拌木耳里多了半碗汤水，薏米糕被热乎乎的汤水一泡，彻底成了一碗汤泡饭，多余的汤水顺着桌子哗啦啦往下流，飞溅了一地都是，还有不少弄到了李阿姨的裙子上。
    徐丽捧着饭盒满脸震惊，“壹壹，你……”
    凌壹的脸色惨白，站起身飞快地道：“对不起，我现在就收拾。”
    “算了。”傅景洲按住她：“坐着吧。”
    李阿姨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想要缓解一下气氛：“凌壹，我就是随口一说，是不是吓到你了？”
    凌壹的笑容发干，“没有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太凑巧了，想跟你开个玩笑……”
    徐丽把饭盒放下，叹了口气道：“我们壹壹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呢，而且傅家的家风很好，老爷和太太一直很重视的教育，壹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李阿姨却没有接话，只是拿眼睛去看傅景洲。
    家风好？
    可傅家的亲生儿子不也是让人家闺女未婚先孕了么？
    不过李阿姨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双慧眼，她见过凌壹几次，对这个清清秀秀但是话不太多的姑娘印象很不错。
    “是啊，凌壹一看就是乖孩子，根本不可能有事儿呀。”
    徐丽说：“看这一桌子菜应该也吃不成了，还有这甜汤……要不我现在去重新做一些给少爷你带回去吧。”
    “不用了，”傅景洲站起身道：“杏仁甜汤太甜，我爸妈现在年龄也上来了，太甜的还是少喝的好。”
    傅景洲发了话，徐丽也只能乖乖点头。
    叮铃铃——
    电话响起。
    傅景洲看了一眼，直接挂断了。
    徐丽问：“少爷是不是还有事？要不您先去吧，别耽误了您的正事。”
    “不是什么大事。”
    好好的一顿饭，状况连连，注定是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
    傅景洲提出：“凌壹今天状态不好，我先送她回去休息，李阿姨也一起吧。”
    李阿姨也不愿再多留，点头同意了，“徐姐，那我就先走了。”
    徐丽满脸抱歉：“真是不好意思，改天一定要再来家里吃顿饭。”
    李阿姨话里有话：“咱们老姐妹聚餐，什么时候都行，不过我看凌壹的婚事你也别张罗了，傅家人脉更广，说不定早就给凌壹物色了更好的对象呢。”
    这话算是彻底说死了，以后徐丽以后也不好再开口让李阿姨帮忙做媒了。
    事已至此，徐丽也只能叹息一声：“也许吧。”
    李阿姨安慰她：“徐姐你也别太悲观了，凌壹这么优秀，当然是要好好挑一挑的。”
    之后的事情凌壹已经不怎么记得了，她就记得自己被傅景洲拉着跟父母道了别，然后下楼，叫车，等车。
    傅景洲礼数周全，帮李阿姨也叫了车。
    李阿姨还有些奇怪傅家少爷怎么连辆车都没有，不过她是多年的人精了，还是没有多问，和和气气地跟他们告别，坐车离开了。
    凌壹被傅景洲叫醒的时候，傅景洲已经拉开了车门，用手挡着车顶，“上车。”
    要放在以前，她哪里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不过今天实在是没心情也没力气，她一个字都不想开口说，只是默默地上了车，坐在最里面。
    傅景洲也上了车，车子缓缓开启。
    “送我去医院就好，我在医院值班室可以住。”
    傅景洲却直接跟司机报了另一个地址：“滨海别墅区。”
    那是海边别墅的位置。
    凌壹问：“你不回苏心彤那儿？”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真是脑子发晕，傅伯母早就回老宅了，她这些日子也在住院，傅景洲也不需要再把苏心彤安顿在外面了，可以名正言顺地接回海边别墅一起住。
    之前他就动过这个脑筋，不但想让苏心彤搬进来，还想让她照顾。
    凌壹暗了暗有些抽痛的太阳穴，闭上眼睛假寐。
    “先送你吧，苏心彤估计等急了，刚那通电话是她打的吧？”
    “嗯。”
    “那你给她回个电话吧，司机师傅先送你回海边别墅，然后再送我去医院，我不着急。”
    傅景洲问：“我还以为你这些天都是回你爸妈家住的。”
    凌壹苦笑：“我爸妈家在六楼，我拖着一条骨折的腿，上都上不去。而且我也快走了，不想让他们担心。”
    “什么时候的机票？”
    “……”
    她不愿意说。
    傅景洲于是没有再追问：“行李都收拾好了吗？身份证件，学历证明，还有衣服……对了，你的衣服不都还在海边别墅里？”
    凌壹道：“我都准备好了，到时候拉着箱子就可以走。衣服我到那边再买吧，长途跋涉的，不想带那么多行李。”
    傅景洲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钱够用吗？”
    凌壹笑了：“傅伯伯可是说了，整个傅氏都给我，你得给我打工。”
    “你不会要的。”
    凌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退。
    “你虽然在心彤面前说话很硬气，但我知道，不管是公司，还是钱，你都不会要的，你有你的自尊。”
    凌壹低下头，没说话。
    二十多年的感情到底不是假的，她本性如何，傅景洲心里明镜一样。
    她故意在苏心彤面前那样说，要把公司给傅家的继承人，无非也是想用这个办法让她安分一点，她受傅家恩惠才能有今天，怎么可能直接把傅家连锅端了呢？
    “那个张之儒，跟你一起吗？”
    凌壹点头。
    “有他在也好。”
    凌壹惊讶地转头，有些差异于他对张之儒态度的转变。
    她还记得，从第一次见到张之儒开始，他能把张之儒从头发丝嫌弃到脚底板。
    如今怎么转性了？
    “你喜欢的那个人，我大概知道是谁了，张之儒……比他好。”
    凌壹心中猛地一惊：“你知道了？”
    “嗯，”傅景洲忽而转头看向她的眼睛：“今天ktv包厢里，你说那个人也在，我细细筛了一遍，做管理和金融的，就只有一个人——”

 第91章 孩子想爸爸了

    凌壹的心脏砰砰直跳。
    她眼神闪躲，故意偏头看向窗外，两只手却紧张地交握着。
    “是我。”
    这两个字，就像是两声惊雷在脑子里炸开，震得她大脑空白。
    傅景洲却突然笑开：“怎么紧张成这样？我跟你开玩笑的。”
    凌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知道，你把我当哥哥，”傅景洲道：“李阿姨说得对，名分一旦定了，就不可能再改了。是我自己没有把握住自己的心，给你造成困扰了，对不起。”
    “……”
    “之前你的各种躲避，还有呕吐，其实全是暗示，是吧？就我傻，没看出来。”
    凌壹用了好几分钟，才让脑子稍微清醒一些：“我记得，周家也是做金融的，还有其他几个学长，家里也涉足了金融业。”
    “嗯，”傅景洲似乎并不在意：“应该不是周勋，他那种花花公子，你看不上。但是其他几个，我记得都已经结婚生子了。”
    凌壹点了点头：“那个韩旭学长，他老婆现在还在我们科室住院呢，马上就要生了，大概就这几天。”
    “韩旭……”傅景洲忽而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口，闭口不言。
    “他怎么了？”
    “没怎么。”
    之前在学校的时候，也有不少荷尔蒙分泌旺盛的男生明里暗里想追凌壹，但是大部分都慑于他的淫威不敢出手，小部分被他逮到之后单独谈话，也打消了心思。
    这个韩旭就是个滚刀肉，软的硬的都不吃，非要往凌壹跟前凑。
    为了表示自己的坚定，还借用古人的话给他写了一封信：我是个蒸不熟、煮不烂、捶不扁、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
    当时真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让韩旭彻底死心。
    真是时过境迁，几年过去，韩旭的老婆居然都要生了，而且还在凌壹的科室里，还真是孽缘。
    不过想一想也觉得合理，毕竟凌壹的名声在外，想找她的产妇成千上万，韩家也算是有些能耐，预约到凌壹的时间也不稀奇。
    “叮铃铃——”
    电话又不厌其烦地响起来。
    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凌壹就快走了，跟她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傅景洲不想让其他事情占用宝贵的时间，于是又想挂断。
    还是凌壹说：“你还是接一下吧，她是孕妇，别一着急又出意外。”
    傅景洲这才接了起来：“喂？”
    “景洲，你们吃完饭了吗？”
    完是完了，但是都没怎么吃。
    “嗯，怎么了？”
    “我来海边别墅了。”
    傅景洲整个人紧绷起来：“你去那里做什么？小文没把你送回去？”
    “送了的，但是我想着你可能晚上会来这边，我就自己打车过来了。”
    “不是说了不让你乱跑，你怎么又……”傅景洲捏了捏眉心，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心彤，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你想要的我都尽力给你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孩子踢我了，估计是想爸爸了，我带他来看爸爸也不行吗？”
    车厢里空间不大，听筒里，来自苏心彤的声音所有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傅景洲用手指了指路旁，示意司机停下。
    司机停了车，他推开车门下车，对司机说道：“麻烦你，送她去仁安医院。”
    司机点点头，重新发动了车子。
    导航里，机械女声响起：“目的地更换，正在重新为您规划路线，前方300米掉头……”
    司机呵呵笑着，“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是一对呢，原来不是呀。”
    凌壹“嗯”了一声：“兄妹。”
    “你哥哥为了送你回家，连怀孕的老婆都扔下了。”
    “没事，现在就回去了。”
    司机不再说话，专心开车。
    傅景洲下车后，没有立刻打车，而是有些疲惫地找了个无人处站定：“心彤，这一个月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会对孩子负责的，但孩子不是你手上的绳索，让你套在我的脖子上牵制着我。”
    “是啊，对孩子负责，要是没有这个孩子，你是不是早就想甩掉我了？”
    “我不想拿我妈的健康冒险，更不想拿凌壹冒险，上次在山里，你是真的想把她推下去，我看得很清楚。”
    苏心彤没否认：“那你知道为什么我想把她推下去吗？”
    “……”
    苏心彤忽而冷笑了一下：“景洲，我想明白了，那张纸根本就不是什么二进制，更不是什么摩斯密码，0101，就是凌壹！你写了整张纸01，全都是她的名字！”
    傅景洲握着手机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胸口剧烈起伏着。
    “那张纸有年头了吧？我记得那种纸上的花纹，就是我们上学的时候学校发的笔记本上撕下来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原来你那么早就喜欢她了，呵呵，”苏心彤道：“当初你主动提出要跟我在一起，我还以为是你觉得我自由奔放，觉得我胆子大什么都敢，是你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样的女生。今天我才想明白了，你跟我在一起，表现的对我情深似海，无非就是想遮掩你喜欢上自己妹妹的事实罢了！”
    “……”
    “可是晚了啊，我已经怀上了你的孩子，本来都快没了，还是凌壹亲手救回来的，你这辈子都得跟我纠缠在一起了。”
    傅景洲沉沉吐出一口气，似无奈，又似妥协：“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说了，要给我们的儿子争取财产和继承权。”
    “心彤，”傅景洲的声音微微暗哑：“我是真的曾经想过，我们就这么凑合过吧，我不计较你之前在国外的事，你也别干涉我心里藏着什么，一辈子也没多长，含糊着也能过，而且最重要的是……你还有了孩子。”
    “你终于肯承认了？”
    “你跟周勋都比我看得透彻，在今天之前我仍然在负隅顽抗，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是周勋推了我一把，然后你又给了我一巴掌，让我彻底清醒了。”
    “所以呢，你现在要去找凌壹了？”
    “她有她向往的人生，我不会这么自私的去干涉她……我有其他电话进来，先挂了。”
    苏心彤似乎还在说着什么，但傅景洲已经按下了挂机键，然后接起另外一通。
    是个陌生号码，还是个座机。
    “喂？”
    “您好，请问是傅总吗？”
    “对，你是？”
    “哦，我是燃bar的酒保小陈，四个月前您在我们店里消费过。”
    四个月前？
    那不就是那一次……
    傅景洲问：“怎么了？”
    “是这样的，今天服务生打扫卡座的时候，在偏僻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护身符，上面写着‘傅’字，我猜想可能是您的，就打电话来问问。”

 第92章 是你从酒吧里把我带走的？

    护身符？
    傅景洲道：“我从来没戴过护身符。”
    “哦哦这样啊，”酒保小陈道：“那我再去查一下有没有其他姓傅的客人来过，抱歉打扰您了。”
    挂了电话，本想着以苏心彤的性格，她还会再打来。
    可是等了一会儿都再也没有电话进来，其实……他是松了一口气的。
    他现在终于有点理解周勋原来跟他说过的那句话：被一个女人绑定，就像是给自己脖子上套了个枷锁。
    于是周勋选择了永远不被绑定，名声烂就烂吧，反正他也不怎么在乎。
    但周勋跟他的情况还不太一样——周勋孤身一人勇闯天涯，而苏心彤怀了孩子。
    凌壹说过，如果这个孩子掉了，那她可能就再也怀不了孩子了。
    他注定当不了一个狠心的利己主义者，所以只能选择去当一个负责的父亲。
    很快，电话又响了起来。
    还是跟刚刚同一个号码。
    酒保小陈道：“不好意思傅先生，我核对过我们近几个月的客人流水的，的确只有您一个是姓傅的。”
    傅景洲问：“名字里面有傅这个字的，查过了吗？”
    “都查过了傅先生，傅先生要不您能过来一趟看看吗？这个护身符我看着好像是手工做的，不是一般旅游景点的那种批发货。”
    “不用了，不是我的。”
    “对了傅先生，会不会是那天接走您的那位小姐留下的呢？”
    傅承渊猛地抬眸。
    “傅先生？”
    “我现在就过去，15分钟。”
    天色已经很晚了，傅景洲到达酒吧的时候第一时间去拿了那枚护身符。
    与其说是护身符，不如说是一个火柴盒大小的小布袋，黄色的，上面系着红色的绳子，布袋的正中央用红色的丝线绣着“平安”两个字。
    酒保小陈道：“这里面好像还有东西呢。”
    傅景洲拉开了小布袋的口，里面是有两个东西，一个是黄色的符纸，用朱砂画着看不懂的符号，应该是保平安用的。
    还有一张纸，被折叠成了小小的方块，他把纸条拿出来，缓缓展开。
    【第八十一签签文】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傅景洲微微蹙眉，他不太明白这个签文这是什么意思。
    一生一代一双人听起来是好寓意，可又为什么相思相望不相亲？
    酒保小陈道：“傅先生，那天您喝醉了，来接您的那个是您太太吧？”
    傅景洲说：“不是。”
    “那是您的家人？”
    “也不是。”
    “那就是朋友。”
    “……算是吧。”
    小陈道：“她来的时候急得差点在大门口摔了一跤，是真的很担心您。”
    傅景洲淡淡“嗯”了一声。
    他把签文折叠好，想要重新放回小布袋里。
    但突然想起一件事——周勋提醒过他。
    “请问，”傅景洲道：“那天是你帮忙打的电话叫人来接我的吗？”
    小陈点点头：“是的傅先生，那天是我值班。”
    “你还记不记得，你打给谁了？”
    小陈愣了一下，时间有点长，他也得回想一下。
    他在回想，傅景洲就一直等着，他要的不是快，他只是想要一个百分之百准确的答案。
    但是很快，小陈露出了一个为难的表情：“对不起傅先生，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我记得当时您的手机有指纹锁，我用您的指纹打开了手机，然后点开了通讯录。然后我想着最好能找一个男性过来，毕竟您已经醉了嘛，女孩子力气小，可能扶不动您，所以就找了个名字很像男生的人打了电话。”
    “……名字像男生？”
    “对，”小陈也很懊恼：“我真的想不起来了，但是我有印象，肯定是名字很像男生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来的是个女孩子。”
    “……”
    “傅先生，傅先生您怎么了？”
    他没怎么。
    就是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他的通讯录里人不少，但是苏心彤这个名字，一看就是女人，绝对不会被小陈认为是男人！
    “诶，傅先生您去哪里，附身符没拿！”
    傅景洲急急返回，一把抓走了护身符，“多谢。”
    出了酒吧，他立刻给苏心彤打了个电话。
    那边倒是很快接起：“傅景洲你……”
    “我问你，”傅景洲握着手机的手在发抖：“四个月前，是你从酒吧里把我带走的？”
    苏心彤回答得很快，但是快得很不自然：“当、当然！”
    “谁给你打的电话？”
    “就是酒保啊。”
    “我要听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苏心彤杠了回去，她也意识到了什么，直接反问道：“你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是不是……谁跟你说什么了？”
    “谁应该跟我说什么吗？”
    “……”
    “心彤，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诚实地回答我，”傅景洲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那一晚有的吗？”
    “你怀疑我？！傅景洲，我差点丢掉自己的命为你生这个孩子，你竟然怀疑我？要不要我现在就把肚子剖开，让你看看孩子长得像不像你？！”
    “你别激动，我只想验证一下，”傅景洲道：“而且孩子现在还是个胚胎，五官都没发育好，根本看不出来长相。”
    苏心彤激动地大吼，但更像是想用嘶吼来掩盖什么：“傅景洲你有良心吗？我为了这个孩子遭了多少罪你知道吗？你不就是气我三年前弃你而去了？是，我是背叛过你，我有前科，我嫁过一个外国老头，但是我敢指着天说一句，这个孩子绝对是黑头发黑眼睛的！”
    跟苏心彤的激动形成了强烈反差的，是傅景洲出乎异常的平静：“羊水里有游离的胚胎细胞，完全可以做亲子鉴定。”
    这句话！
    苏心彤顿时遍地生寒，这句话凌壹跟她说过一模一样的！
    “……谁告诉你的？”
    “没谁告诉我。”
    “没人告诉你，你一个大男人竟然懂这种妇科知识？！”苏心彤重重地喘着粗气：“是不是凌壹跟你说的？她撺掇着你让你来质问我，让你带我去做亲子鉴定的是吗？我知道了，你们两个今天单独在ktv的包厢里待了好久，她就是那个时候跟你告状的……”
    “跟凌壹无关！！！”
    “既然跟她无关，你吼什么？！”
    “回答我的问题，”傅景洲连名带姓地叫她：“苏心彤，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说一遍，我要实话。”

 第93章 景洲知道我的孩子不是他的了

    lt;!--go--gt;凌壹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今天一天事情太多，她早已经疲惫不堪。
    今天刚好是小赵值班，给她送了一盒草莓过来：“凌医生，我舍不得你。”
    小赵是她一手带出来的，从医学院毕业就来她手下实习，也经历过跌跌撞撞的青涩期，转正后也选择了留在她手下继续工作。
    她性格偏冷，小赵却是个小太阳一样风风火火的姑娘，她跟医院其他医生虽然礼貌但关系也都是不远不近的，只有小赵，虽然有些冒失，但对人很真诚。
    还好她专业素质不错，能弥补得了小赵偶尔的粗心大意。
    这回她要出国了，小赵慌得一批：“凌医生，能不能跟医院说说，让我跟你一起去呀？”
    凌壹其实也不太放心她一个人，王老师即将退休，妇产科后继无人，小赵一个人实在是撑不起来这么偌大的一个科室。
    要等其他学院调动医生过来，光是走程序就得好久，这段空白期还有好多孕产妇需要关注，她也是捏一把汗。
    “我会跟王老师说的，让她多留一段时间再带带你。”
    小赵抱着她的大腿像小狗似的呜呜：“我真不想你走。”
    两人说是师徒，其实关系更像姐妹。
    凌壹扶着她站起来，在自己身边坐下，她要走是板上钉钉了，尽最大可能把现有病人可能出现的情况跟她交代清楚，免得忙中出错。
    “你跟我说一下，现在整个科室里面所有孕产妇的情况。”
    小赵乖乖点头，然后从01床到36床的情况背得滚瓜烂熟。
    凌壹微微放了心，这孩子最近也下了功夫，很是努力。
    她挑了几个需要着重注意的，再嘱咐她了一遍：“03床，05床这几个要关注血压……”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这位冯女士，这几天就要到预产期了，要时刻注意，一有情况立刻处理。”
    这个冯蕙冯女士，说来也巧，就是凌壹今天还跟傅景洲说起过的那位韩旭学长的太太。
    她的胎位一直不太正，而且还有高血糖，最让人担忧的是她有产前忧郁症，情绪一直很暴躁，好几个小护士都安抚不下来。
    但好在冯蕙很信任凌壹，每次她出现状况，只要凌壹在场，她就能平复下来。
    正说着呢，冯蕙捧着大大的肚子来敲门了：“凌医生。”
    凌壹赶忙站起来，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你有什么事按铃就行了，我过去找你，怎么自己就跑来了？”
    冯蕙脸色有点不好看：“我心里烦得很，想跟你说说话。”
    凌壹点点头：“好。”
    孕妇的情绪安抚，也是妇产科医生的工作内容，而且冯蕙确实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只听她的。
    小赵见状，溜出去了：“我先去忙啦，草莓我留下了，凌医生你记得吃嗷。”
    小赵很乖觉，走的时候还帮忙把值班室的门关上了。
    冯蕙一直很没有安全感，对于即将出生的这个孩子，她充满的担忧，自从住院以来也只愿意跟凌壹一个人倾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她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见门被关上了，冯蕙才终于打开了话匣子：“凌医生，我怀疑我的丈夫出轨了。”
    凌壹惊了一下：“不会吧？韩先生不是每天都来陪你么？”
    “他今天没来，说是有个同学聚会，我给他打了好多电话他都不接。”
    “可能是环境比较嘈杂，没听到手机铃声。你别多想，这几天眼看着就要生了，一定要让自己镇定下来。”
    “我镇定不了！”冯蕙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我在他的衣领上，发现了女人的味道。”
    “香水味？”
    “不是，是一种挺奇怪的味道，闻起来像是洗发水，但是又有点酒味，他今天应该就是去见这个女人了，两个人还喝了酒！然后，或许还发生了些什么。”
    “你先别急……”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凌壹的。
    冯蕙很体贴道：“凌医生你先接电话吧，你快出国了肯定很忙的，我先回去了，这件事憋在我心里一天，跟你说出来之后我已经好受多了。”
    凌壹看着手机上跳动的“苏心彤”三个字，有些犹豫。
    冯蕙的情况很不好，她有些放心不下。
    但苏心彤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真不知道又有什么事。
    “那我叫小赵扶你回去。”
    “不用不用，你之前不是说了么，平时在过道走一走路，生的时候能好生一点。”
    凌壹只能点头：“那你小心点啊。”
    “嗯嗯，你放心。”
    冯蕙走后，凌壹按下了接听键：“喂？”
    苏心彤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我在你爸妈家。”
    凌壹瞬间变色：“你去我爸妈家做什么？”
    “凌壹，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在山上的时候我们说好的，彼此守住彼此的秘密。你帮我隐瞒孩子的事情，我也不告诉傅景洲你喜欢他。怎么，现在你要走了，临走前非要不让我好过是吗？”
    凌壹听得胆颤心惊：“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少装蒜了，景洲知道我的孩子不是他的了。”
    “他知道了？！”
    “除了你之外，没人知道这件事，你还装什么装？”苏心彤道：“他说要抽我的羊水做亲子鉴定！这难道不是你告诉他的？你不就是要毁了我？好，既然这样，那就像我们在山上说的那样，我们同归于尽吧。”
    凌壹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你要做什么？你冷静一点！”
    “你妈正在阳台上给我做饭呢，”苏心彤笑了两声：“你家阳台的防盗网，好像已经松动了吧？应该禁不起一个人的重量了。”
    “苏心彤你要干什么！你住手！”
    “我早说过，你别逼我。我要的只是傅家的钱，我有急用！等我跟傅景洲结婚了，等我拿到钱，steven的电影就能拍了！我是他的御用女主角，也是我的第一部电影！如果再拿不到钱，这个电影就永远也拍不了了！”
    steven这个名字，凌壹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不就是苏心彤三年前嫁的那个外国导演？
    “你毁了我的一切，我也要毁了你的一切，这才公平。”lt;!--over--gt;

 第94章 凌壹，做个选择吧

    凌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打电话：“这样，你需要多少钱，我先凑给你。”
    “凌壹，你是不是傻？拍一部电影的预算至少上亿，你能凑多少？”
    凌壹走着走着，步履越来越快：“我给你想办法！你就在原地等我，我现在就过去，你冷静点……”
    “凌医生！”
    有小护士从后面产房里急急跑过来，满头大汗。
    凌壹不得不停下脚步，皱眉问道：“怎么了？”
    “凌医生您快去看看吧，冯蕙的情况不太好……”
    “怎么回事？”
    “具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她从你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还很正常的，但是回到病房之后接了个电话就开始发作了！”
    “现在她情况怎么样？”
    “很不乐观，羊水已经破了，但是人却昏迷了，好像是……羊水栓塞。”
    听到“羊水栓塞”四个字，凌壹瞬间整个人如坠冰窖。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剖腹产可以解决的了，而且羊水栓塞一旦发生，如果抢救不及时，孕妇的死亡率非常高……
    很快，小赵也跑了过来，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救星一样：“凌医生还好今天有你在，你快去看看吧！”
    电话里，传来苏心彤阴仄仄的笑声：“凌壹，做个选择吧，是要救你的爸爸妈妈，还是要履行医生的天职，去救你的病人？”
    “……”
    凌壹没说话，因为她留意到，苏心彤说话的时候，电话听筒里面有很大的风声。
    她家在闹市区，今天天气也不错，不会有那么大的风。
    这风声听起来倒像是……海边？
    凌壹咬着牙，决定跟老天赌一把：“你给我点时间行吗？你要多少钱，我去求傅伯伯和傅伯母。”
    “他们肯给我？”
    “如果是我要，他们会给的。实在不行我再去求傅景洲，对了，我还有很多同学，你今天在ktv也见到了，他们家境都不错，我去问她们借，无论如何都给你凑够，行吗？”
    苏心彤没说话，电话里的风声越来越大，到了最后，都已经掩盖住了苏心彤的呼吸声。
    一旁的小赵和小护士还都在殷殷注视着她，产房里的冯蕙还在等着她去救命……
    “可以吗？说话！”
    “可以，但是我还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要你帮忙，出具一个亲子鉴定书。”苏心彤道：“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凌壹倒吸了一口凉气。
    “凌壹，快做决定吧，你的病人还在等着你。”
    “……好，我来办。”
    接下来的时间，凌壹几乎是跟死亡赛跑。
    冯蕙的情况本就复杂，羊水栓塞又是突发，抢救孕妇的同时还必须尽快把孩子取出来，否则时间太长孩子在母亲体内会窒息，相当于是同时要救两个人。
    小赵在医院里实习也五六年了，还没见过这么复杂的情况，全程小脸惨白，一言不发，凌壹有需要的时候就当好她的助手，凌壹专注做手术的时候，她就在死死地盯着仪器屏幕，观察着冯蕙的生命体征。
    “凌……凌医生……”
    冯蕙短暂地清醒了过来，意识还有些迷茫：“救孩、救孩子，别管我。”
    凌壹明白她的意思，柔声安慰她：“你放心，交给我。”
    冯蕙瞬间泪流满面。
    小赵拿着面纱去帮冯蕙擦掉眼泪，自己眼圈也红红的：“你别怕，凌医生在呢，有她在你跟孩子都会没事的。”
    冯蕙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来了，只会流泪。
    “小赵，麻醉师怎么还没到？”
    “应该就快了，我再催一下。”
    手术突发，麻醉师还在别的科室，被凌壹紧急叫了过来。
    从晚上十点一直到早上八点，抢救室的灯终于灭掉。
    大门被推开，里面传来婴儿细碎的啼哭声。
    韩旭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眼睛已经熬红了，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见凌壹出来立刻冲了上去：“凌壹！怎么样？我太太怎么样，孩子呢？”
    韩旭力道太大，几乎要把她提起离开地面，凌壹本就已经体力不支，被他握住肩膀一顿摇晃，偏头就吐了出来。
    小赵赶紧上去推他：“韩先生您快放开呀！”
    “对不起，对不起……”
    “凌医生！！！”
    凌壹软软地倒下去，不过想象中摔倒在地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还好韩旭接住了她。
    小赵立刻道：“韩先生，麻烦这边！”
    韩旭抱着凌壹，跟着小赵一起去了凌壹的办公室，把她平放在床上。
    小赵立刻拿来了葡萄糖口服液，又接了一大杯热水过来。
    凌壹喝了点葡萄糖，又把满满一杯热水全都喝了下去，整个人才好了一些。
    “母子平安，”凌壹艰难地开了口：“孩子正在做新生儿体检，你太太还在昏睡，等她苏醒后还要在icu观察几天，没事了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了。”
    韩旭激动得几乎要掉下泪来：“那就好那就好，昨天我接到医院的电话，吓都吓死了，赶到的时候护士告诉我，小蕙已经在抢救了。”
    “情况紧急，羊水栓塞不是小事，拖太久会要命的。”
    “我知道我知道，这里的小护士都跟我说，今天有你在，一定不会有事的。”
    凌壹休息了一会儿，身体情况好了一些。
    她第一反应是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嘟——嘟——嘟——
    没人接。
    心仿佛悬在嗓子眼，凌壹又重播了一次。
    “喂？壹壹？”
    听到母亲声音的那一刹那，凌壹整个人都仿佛被抽掉了浑身所有的骨头：“妈……”
    “诶，怎么啦？这么早打电话过来，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呢，你太辛苦了，能休息就要多休息。”
    “嗯，”凌壹道：“就是想你跟爸了。”
    徐丽难得听到女儿示弱撒娇，不由得也软下了声音：“你是不是担心昨天的事情搞砸了，妈心里不高兴了？”
    “……嗯。”
    “傻姑娘，这次没成就没成呗，而且昨晚我跟你爸爸也商量了一下，你李阿姨说得也对，傅家的人脉广，他们给你介绍的男孩子肯定比妈妈这边介绍的要优秀。”
    “妈，昨晚有人去家里吗？”
    “有呀！现在还在家里呢，我正给她做早饭呢。”
    凌壹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谁？”

 第95章 你是不是也怀孕了？

    “少爷呀！”徐丽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开心：“少爷昨天晚上又来了，说白天没吃到我做的饭，还想再吃一顿。但是太晚啦，怕吵着邻居，我就说今天早上给他做。”
    凌壹问：“还有其他人吗？”
    徐丽被她问的莫名：“还能有谁？”
    “没有就好，”凌壹道：“妈，你收拾一下东西，今天下午我帮你们找个房子，您跟我爸搬家吧。”
    “好端端的搬什么家哦？”
    凌壹快速想了个借口：“……现在家里是六楼，我爸想去外面看看都没办法，我帮你们重新找个一楼的房子，以后就能推爸爸出来晒晒太阳了。”
    徐丽有些动心：“搬去哪里呀？房租贵不贵？”
    “钱的事情你们别管了，有我呢。”凌壹又叮嘱了一句：“妈，您年纪也大了，做一大桌子菜很累的，以后尽量别请别人来家里吃饭了。”
    徐丽想起昨天的不欢而散，也有些唏嘘：“妈知道你的意思，我们家太破旧了，昨天被少奶奶嫌弃的时候，妈也觉得挺抬不起头的。”
    “不是因为这个，妈您别多想。”
    “没事没事，”徐丽安慰着女儿：“行，换个房子就换个房子吧，你爸爸也不能总呆在家里。就是这里的街坊邻居都认识好久了，突然要搬走，还挺舍不得的，回头搬好了家再请他们去家里聚聚吧。”
    凌壹瞬间阻止：“别！妈！搬家之后千万别跟别人说地址！”
    “壹壹，你怎么啦？这么紧张做什么？”徐丽试探问道：“是不是，你在医院遇到医闹了？怕她找到家里来？”
    凌壹正愁找不到其他借口呢，赶紧应了下来：“……对，所以最近你跟爸爸要格外注意安全，住址也别告诉别人。下周我会拜托朋友带你们去办护照和签证，我带你们去国外住一段日子。”
    “会不会耽误你工作呀？”
    “我都协调好了，”凌壹道：“妈，你尽快收拾东西，我下班回来我们就搬家。”
    “好好好……”
    挂了电话，凌壹才算勉强定下心。
    苏心彤现在就是个定时炸弹，她还是得尽快做好万全的准备。
    “凌医生，你要搬家呀，需要帮忙吗？”
    小赵是个热心姑娘，听到她电话里的内容，很想帮忙。
    一旁的韩旭问道：“傅家要搬家了吗？”
    “不是傅家，是我亲生爸妈家，”凌壹解释了一下，低头想了想，还是让小赵出去了：“我有些话要单独跟韩先生交代一下，你先去看看封冯女士的情况吧。”
    小赵点头，离开。
    韩旭有些莫名，“怎么了凌壹？神神秘秘的。”
    凌壹整理一下措辞，压低声音问道：“说正事吧，你太太一直有产前忧郁症，你知道吧？”
    韩旭迟疑了一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她今天来找我谈心，说……说发现你出轨了。”
    韩旭当场就否认了：“怎么可能？”
    “她说，在你的衬衫上发现了女人的气味。”
    韩旭否定的很坚决：“昨天我们同学聚会你也在场的，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
    凌壹定定的看着韩旭，韩旭更是直直地看了回来，十分有底气。
    看他这个样子，应该没说假话。
    冯蕙说，她闻到的气味是洗发水和酒精的混合味道，女人的洗发水基本都带香味，包厢里就那么大，站的近一些是有可能沾染上的，酒精味就更正常了——昨天有个服务生摔倒了，打翻了桌子，上面的酒全都撒出来了，韩旭当时就在那里。
    “我可以发誓，如果我背叛了我太太，就让我出门被车撞……”
    “死”字还没说出口，凌壹就抬了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没有就是最好的，你太太这一胎怀得不容易，生的时候更是九死一生，差点命都没了，以后你一定要好好对她啊。”
    韩旭重重点头：“我会的，还有，谢谢你凌壹，你就是我家的大恩人，等孩子长大了一定要认你做干妈。”
    “干妈就算了，我接生了这么多孩子，要是每个都认我当干妈，那我现在也算是儿女满堂了。”
    韩旭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想不出来，该怎么谢你。傅家远比我家厉害多了，景洲学长又那么疼你，你肯定什么都不缺的。”
    “这是医生的天职，不图什么感谢不感谢的，还有，今天这番话我觉得你还是跟你太太开诚布公地讲出来比较好，两个人把话说开，打消她心里的疑虑，以后才能敞亮的过日子。”
    韩旭笑着点头：“好，我知道了。”
    “行，你快去给家里报喜吧，孩子白白胖胖的，哭的可有劲儿了。”
    韩旭脸色微红：“嘿嘿，估计是个大嗓门，随我。”
    凌壹心里还存着事，脱下白大褂挂在椅背上，换上了自己的外套。
    “凌壹。”
    “嗯？”
    “我冒昧地问一句啊，你是不是也……怀孕了？”
    凌壹正在脱白大褂的手一顿：“什么？”
    “哦，我就是随便一问，我太太当时怀孕的时候脚肿的厉害，我刚刚抱你进来的时候，看到你的脚也肿的好大，而且你刚刚摔倒的时候下意识护着肚子，我就觉得会不会是……”
    凌壹下意识去看自己的脚。
    她的脚确实是肿了，原本只是肿了一点点，但昨晚站了一夜，现在真的肿的像是面包一样。
    “我还有事，先下班了，有事的话你叫值班医生，她姓赵，是我的徒弟。”
    凌壹没有回答，自然就是不想回答。
    韩旭心里也有数，笑着点头：“好，你快去吧，注意安全。”
    凌壹离开医院之后直奔中介，快速选定了一个城北的新小区。
    随着城市的扩建，原来还是荒凉一片的城北也变成了成片的楼盘，这里是个大型住宅区，周围的小区很多，配套也还算方便。
    最重要的是——老城区在城南，中间的直线距离至少也有十多公里，这样就能尽量减少遇到老邻居的概率。
    她选了一个叠墅的一楼，小区环境很好，安保也很严格，唯一的缺点就是贵。
    贵不要紧，只短租一个月，等她在国外安顿好，就可以立刻把父母接过去了。
    她爽快地付了租金，拿到了钥匙，然后直奔父母家。

 第96章 一个女婿半个儿

    她下了出租车，傅景洲就拦住了她。
    张口问的第一句话是：“是不是上次那个医闹？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我来解决。”
    “我妈都跟你说了？”
    “嗯，”傅景洲道：“他昨晚又去你们医院了吗？具体什么情况？”
    凌壹摇了摇头：“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解释这么多了，我进去看看我妈收拾好了没有，我叫了搬家公司应该快到了。”
    “你别急，”傅景洲拖住她：“你到底在怕什么？你好歹也是我们傅家的女儿，我倒要看看哪个医闹敢动你。”
    “傅景洲！”凌壹奋力甩开他的手：“你有这个时间能不能去处理自己的事情？苏心彤情绪不稳定，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傅伯母身体还没完全痊愈，她要是跑过去说了什么话，到时候出事了怎么办？”
    傅景洲神色一惊：“你怎么知道她情绪不稳定？”
    “……”
    “她给你打电话了？她怎么跟你说的？”
    “反正，你以后离我远一点吧，还有，我爸妈搬家之后，你最好别去。”
    “为什么？我可以帮你们……”
    “有搬家公司在，用不着你帮忙，”凌壹推了他一把：“你快回去看看傅伯伯和傅伯母吧，苏心彤要是有什么要求，能答应就答应，钱都无所谓，人才是最重要的。”
    傅景洲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他的目光里似有探究：“凌壹，我总觉得你在瞒着我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傅景洲猛地想起来，苏心彤这一胎，全程都是凌壹来保的。
    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叮铃铃——
    凌壹的手机响起，她接起来，“对，是我。”
    很快，搬家公司的车就靠过来了，停在小区外面的马路边。
    傅景洲还想问，但看她急吼吼的样子，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也跟着跑了进去帮忙搬家。
    但是毕竟是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收拾完的。
    徐丽忙活了一早上，只把随身的东西收拾出了几个大箱子，其他零碎的东西还没来得及。
    凌壹说：“捡重要的拿吧，剩下的都别要了。”
    她招呼几个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员帮忙把箱子搬下去，可是东西好搬，人却不行。
    凌峰毕竟是个男人，凌壹和徐丽两个人想把他抬下去难度很大。
    “我来吧。”
    傅景洲脱下了外套扔给凌壹：“帮我拿着。”
    他在凌峰面前蹲下：“我背凌叔叔下去。”
    徐丽连连拒绝：“这怎么能行呢！你是少爷呀！”
    “我是凌壹的……”傅景洲顿了顿，把“丈夫”两个字咽了回去：“我是凌壹的哥哥，凌壹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来吧。”
    徐丽拿不定主意，转而去看凌壹，等她的说法。
    时间紧迫，凌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那就辛苦你了。”
    傅景洲咧嘴一笑，没说话。
    凌壹和母亲一起扶着凌峰慢慢趴在傅景洲背上，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慢慢站了起来。
    “可以吗？”
    “小事。”
    傅景洲背着凌峰缓缓下楼，徐丽跟在旁边一个劲儿地道谢：“要是我们壹壹早点结婚，现在就有女婿来帮忙背他岳父了，不至于让少爷你这么劳累。”
    傅景洲的脚步沉稳，把凌峰往上掂了掂：“我来背也是一样的。”
    “这怎么能一样呢？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女婿那是自家人，他背岳父也情有可原，哪有让少爷背下人的道理……”
    “您不要把我当少爷不就行了？也把我当半个儿子。”
    “少爷您可别胡说了，我们家消受不起。”
    昨晚他是自己开车来的，到了留下直接扶着凌峰上了车。
    傅景洲道：“阿姨，您也上车。”
    “哦哦，好。”
    凌壹在前面跟货车司机交代了一下路线，打好了出租车刚转身想叫爸妈过来上车，转眼就看到二老都已经坐在了傅景洲的车里。
    爸爸行动不便，也不好来回折腾，凌壹只好跟出租车司机说了抱歉，然后走了过来。
    傅景洲帮她拉开副驾驶的门：“今天只有这个位置了。”
    徐丽和凌峰在后座，她又不能去坐驾驶座。
    思忖了一下，还是认命般地坐了进去，傅景洲轻笑着揉了一把她的头发，然后去了驾驶座发动车子。
    凌壹用手机打开了导航，“你照着导航走就行，我跟货车说过了，让他跟着我们。”
    傅景洲点了点头，发动了车子。
    叮铃铃——
    傅景洲的电话响了。
    他看了一眼，把电话扔给凌壹：“你帮我接一下。”
    凌壹看着屏幕上跳动着的“苏心彤”三个字，直接把手机还给了他：“还是你自己接吧。”
    她要是接了这通电话，苏心彤不知道又要发什么疯。
    “我在开车，你就跟她说我在忙，等会儿给她回过去。”
    凌壹直接说：“我不想接。”
    徐丽劝她：“壹壹，你就帮少爷接一下嘛。”
    “妈，我不能接。”
    “谁呀你就不能接？”
    “……他女朋友。”
    徐丽笑了：“那就是少奶奶，担心少爷一夜未归呢，她有身子，别让她着急，你快接一下。”
    凌壹看了眼傅景洲：“……要不靠边停车吧，你先接电话。”
    “我跟她现在没什么好说的，等忙完你这边的事情，我跟她也该有一个结果了。”
    徐丽说：“要不我来接？少奶奶见过我，我跟她解释。”
    凌壹吓了一跳，好在电话铃声这时停了下来。
    屏幕亮了一下，提示消息里面显示有一个未接来电。
    凌壹松了一口气。
    “傅景洲，你一定要记住，下次千万不要再带苏心彤去我爸妈的新家了，地址也不能告诉她，千万。”
    傅景洲“嗯”了一声：“你放心，如果那件事的结果真的跟我想的一样，我会把她送走。”
    “你想的结果？”
    傅景洲看了她一眼：“凌壹，一般做亲子鉴定是去哪个科室？”
    “……”
    “我记得在你的书上看到过，羊水里面游离的胚胎细胞就可以做亲子鉴定了。”
    凌壹觉得，她好像找到问题的症结了：“你把这个跟她说了？！”

 第97章 无论我怎么做都是错的

    “忘了，好早之前了，你还在读本科的时候。”
    “这句话你跟苏心彤说了？”
    傅景洲沉默了，握着方向盘的手瞬间收紧。
    凌壹转过身，追问道：“是不是昨晚，你跟她说了这句话？”
    “对。”
    凌壹只觉得浑身发冷：“你怎么突然开始怀疑这件事了？”
    “之前周勋就提醒过我，而且昨天我遇到了一个人，拿到了一些东西，也知道了当天的一些细节，”他顿了顿，继续道：“总之种种情况加起来，我需要做一次亲子鉴定才能确认。”
    凌壹听完，苦笑着抹了一把脸。
    她现在不知道是该悔恨还是该庆幸。
    悔恨为什么偏偏到了这么时候，他终于才有所察觉；如果他在苏心彤刚怀孕的时候就直接带她去做亲子鉴定，拿到报告后直接一张机票把她送回那个外国老头身边，那后面这一连串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
    又或许……
    她会鼓起勇气，告诉他那一晚的事，告诉他……他真的要有个女儿了。
    她当时的隐瞒，全都是因为她认为他还爱苏心彤，他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在苏心彤有恃无恐地告诉她，孩子不是傅景洲的时候，她内心里也曾经有个小人儿在呐喊：去告诉他！他们会吵架，会分手，你们也不会离婚！
    可就在这时，傅伯母来了，再然后，苏心彤也来了，傅伯母还差点出了意外。
    苏心彤对傅伯母一直怀恨在心，甚至动过杀机，于是她就更不敢说了，她怕说出来之后，苏心彤的计划宣告失败后，她会狗急跳墙。
    就像现在一样，一切都败露了之后，她的梦要毁了，于是她也不会让任何人好过。
    怪只怪傅景洲眼光太独到，电视剧里的霸道总裁喜欢的都是小白花，他倒好，看上了的是一朵霸王花。
    别人七步成诗，她能三步上树；别的姑娘受了委屈会哭，而她只会让别人哭。
    要是一般的小白花，凌壹有自信能处理得了，可苏心彤不一样，她从学生时代就战斗力爆表，现在更是一发疯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能怎么办？
    于是她只能继续瞒着，直到那天在山上，苏心彤终于跟她摊了牌——两人约定好，她帮苏心彤保守秘密，苏心彤也承诺会好好对待傅伯母。
    事情到了这里，本就应该算是尘埃落定了。
    之后她按照计划出国，苏心彤也如愿嫁给傅景洲，她也能拿到钱，去完成她的电影梦想。
    一切原本都按照既定的轨道进行着，她马上就要走了，可为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傅景洲发现了线索？
    凌壹苦笑了一下，也幸亏现在她还没走，还有机会安顿父母。
    要是她已经飞往国外，傅景洲突然发现线索后直接跟苏心彤决裂，那她常年坐轮椅的爸爸，对苏心彤一片善意从不设防的妈妈，还有慈心抚育她二十多年的傅伯母会怎么样……
    凌壹不敢再想下去。
    “傅景洲，”凌壹道：“你能给我一笔钱吗？”
    “好，你要多少？”
    “……先给三亿吧，我也不太清楚需要多少，多退少补吧。”
    傅景洲有些惊讶：“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凌壹叹了口气，疲惫地闭上眼睛：“或者你直接去问苏心彤也行，她的电影需要很多钱才能重启，她这次回来找你的目的也是这个。”
    “所以，她肚子里的孩子，确实不是我的？”
    “……嗯。”
    傅景洲猛地回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抢救完她的第二天。”
    他急急追问，一句比一句更急切：“你怎么知道的，你去做鉴定了？”
    凌壹苦笑：“她自己告诉我的。”
    “什么……”
    傅景洲震惊得无以复加，一脚刹车踩下去，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早就知道了？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跟你说过，她想对傅伯母不利，你不相信。”凌壹闭上了眼：“你说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就是单纯害怕打雷，非要拿你的衣服闻着你的味道才能睡着。”
    “……”
    “还有，你那么喜欢她，就算我跟你说了，万一你这个绝世大情种连别人的孩子也愿意养呢？”
    傅景洲神色复杂，齿关紧紧咬着，太阳穴的青筋若隐若现。
    “傅伯母已经被她气得犯过一次高血压了，如果她知道了这件事，你让她怎么接受得了？”
    “……”
    “我能怎么办？不告诉你是瞒着你，告诉了你后果无法估量，无论我怎么做都是错的。”
    “……”
    “本来我爸妈的住址她不知道的，我也不用这么急着搬家。”
    “她用你爸妈威胁你了？”
    凌壹偏头看了看窗外，小巷子又因为他的临时刹车堵成了沙丁鱼罐头，后头的车狂按喇叭，吵得人更加心烦意乱。
    “开车吧，别阻碍交通。”
    傅景洲看了一眼后视镜，见已经有几个司机下了车往这边来了，终于踩下了油门，快速驶出了小巷子，滑入主干道。
    一个小时后，终于到达目的地。
    凌壹帮着妈妈先把爸爸扶进了新房子里躺下，工人们也在进进出出地忙碌。
    一路上，傅景洲再也没有说过一个字。
    她叹了口气，拉着他去了小区花园的角落：“瞒着你的事，现在我都告诉你了，具体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还是那句话，钱无所谓，人最重要。实在不行你就给她钱，换个平安……”
    这一路上，他也想了很多。
    之前都是凌壹在替他面对这一切，她自己的父母都因此受到威胁。
    为了平安，似乎也就只有给钱这一条路了。
    “可她骗我那么久，我如果早知道这个孩子跟我无关，我可能早就……”他抬头看她。
    凌壹问：“早就什么？”
    傅景洲握住她的肩膀：“凌壹，有件事情藏在我心里很久了，我其实……”
    叮铃铃——
    一通电话打断了他的话。
    这次的电话是凌壹的，小赵打来的。
    可能是冯蕙的情况有变，凌壹不敢耽误，赶紧接起来：“小赵？”
    小赵急的呜呜大哭：“凌医生……”
    “怎么了？先别哭，是不是冯蕙又出事了？你先告诉我具体情况，我现在马上赶回医院！”
    “不要！”小赵哭着道：“凌医生你现在千万不能回医院，我们科室已经被媒体包围了，都在堵你呢！我是偷跑出来给你打电话的，一会儿就算是院长给你打电话你也不能回来，听到了吗？”

 第98章 惊变

    “……到底怎么回事？”
    小赵欲言又止：“凌医生你看看新闻吧。”
    凌壹挂了电话，手机的推送就一股脑地蹦了出来。
    好几个app都给她推送了同一条消息：【丈夫在妻子孕期出轨，对象竟是妻子的妇产科医生！】
    新闻的第一张头图，就是凌壹的照片。
    是她给医院照的一张半身照，平时就贴在医院大门刚进门的橱窗里，下面还介绍了她的学历和职称头衔。
    而新闻里称呼受害者为“冯女士”，她的丈夫被“韩先生”。
    冯蕙和韩旭？！
    凌壹快速往下滑动，整篇新闻洋洋洒洒，着重写了冯女士长久以来饱受产前抑郁症的困扰，如今才刚刚生产，还险些羊水栓塞命悬一线，结果刚从抢救室里醒过来不久，就被这条消息打击得又昏了过去。
    “……据该院其他患者描述，冯女士是慕名而来，专门挂凌壹医生的专家号，选择在她所在的医院待产。可没想到她最信任的人，会给了她最沉重的致命一击。”
    “……据悉，凌壹医生为该院妇产科的主任医师，今年二十六岁，该院院长表示对此事不知情，需要进一步了解情况。”
    一篇新闻很短，除了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并没有写其他内容。
    傅景洲问：“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白，胃病又犯了吗？”
    凌壹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
    她跟韩旭根本不熟，之前在学校的时候就没怎么说过话，昨天在同学聚会的时候也全程没打过照面，怎么突然就会有这样的新闻出来？
    她突然看向傅景洲。
    傅景洲有些莫名：“到底怎么了？”
    “你给苏心彤回个电话吧。”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电话什么时候都能打，你要是不舒服我先扶你进去休息一下……”
    “现在就打吧，”凌壹闭了闭眼睛，沉声道：“你问问她，我已经答应凑钱给她了，她还想要什么。”
    傅景洲似乎意识到出事了，立刻回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一接通，就传来苏心彤略带讽刺的质问：“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傅景洲问：“你到底做了什么？”
    “呵呵，凌壹看到新闻了吧？”
    傅景洲想起方才凌壹浏览手机网页的时候，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拧眉问道：“你问凌壹要钱了？”
    “是你们逼我的！”
    “你要多少钱你冲我来，你去逼凌壹做什么？！”
    “你会给我吗？”苏心彤呵呵笑出声来：“你都已经怀疑我肚子里的孩子了，你怎么还会给我钱。”
    “我警告过你，凌壹是我的底线！”
    “是啊，就是你这句话才让我死了心。只要她还在一天，你就永远不可能娶我，我就永远拿不到我想要的！”
    傅景洲愤愤道：“你不就是要拍电影？你要多少，说个数字，从此我们一刀两断。”
    苏心彤轻哼了一声：“我要你现在过来，我在海边别墅等你。”
    傅景洲看了一眼凌壹，她背对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筒里，苏心彤的声音阴森冷漠得可怕：“傅景洲，如果我二十分钟内等不到你，后果你自己承担。”
    电话被立刻挂断。
    挂断后，他正好看到了app的推送，凌壹的大幅半身照，还有那耸人听闻的标题。
    他惊愕道：“这……是苏心彤的搞的？”
    凌壹摇头：“我不清楚。”
    刚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已经在心里想了一遍。
    刚才新闻里提到了“监控视频”还有“录音”两个字，说得言之凿凿，好像她跟韩旭的“奸情”已经板上钉钉无法辩驳了。
    但是细想一下，她跟韩旭仅有的交集就是在ktv和医院，ktv里两人全程无交流，那就只有医院。
    一般人根本拿不到医院的监控视频，更不可能有什么录音能录到她跟韩旭的谈话，除非这个爆料人本身就是医院内部的，或者是……就是妇产科自己内部的。
    苏心彤没有那么大的能量，这件事恐怕是科室里出了内鬼。
    可凌壹怎么也想不到到底是谁，她自认对科室里的女孩们虽然严格，但是远远不至于严苛，甚至像小赵这样的有时候犯了点无伤大雅的小错，她也基本上都会出手，替她们圆过去。
    到底是谁？
    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傅景洲收起手机，按了汽车钥匙的开锁键：“你好好在家休息别乱跑，等我回来。”
    “你要去哪？”
    “我去见见她，”傅景洲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腕：“你休息吧，我去解决。”
    凌壹叫住他：“傅景洲！”
    他回头：“怎么了？”
    凌壹笑了一下，“没事，你快去吧。”
    傅景洲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有事给我打电话。”
    “我给你打电话，你会找我吗？”
    “我说了，只要你需要我，我一定会来。”
    “好。”
    他匆匆走了，高挑温润的背影，跟记忆中那个清瘦的少年渐渐重合，最终消失在街角的红尘滚滚里。
    徐丽安顿好丈夫，出来就看到女儿正呆愣愣地站在门外：“壹壹，怎么啦？”
    凌壹的手握紧了手机，从方才小赵挂了电话之后，手机的震动就没停过。
    嗡嗡地震得她手麻。
    她看了一眼，好多个陌生号码，还有不少熟人——江荷，周勋，还有很多从前的同学。
    大概都是看到了这个新闻，想来跟她求证的。
    她全都没管。
    院长打了三个，张之儒打了五个，王老师打了十六个。
    现在正在响的这通，是警方。
    她接起来：“喂？”
    “是凌壹女士吗？”
    “是的。”
    “请你立刻来一趟医院，冯女士已经爬上了顶楼，有轻生倾向，她说想要见你一面。”
    “……”
    “凌壹女士？”
    “我在听。”
    “告诉我你现在的位置，我派警车过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过去吧。”
    “你还是服从我们的安排吧，时间不等人，冯蕙只给你十分钟的时间。”
    “……好。”
    凌壹报上了小区的地址，跟警方约定好了在小区门口见。
    “妈，医院有事，我得去一趟。”
    徐丽忙点头：“正事要紧，你快去吧，爸妈这里不用担心。”
    “妈，你这几天都别看电视了，也别看手机了，我可能这几天都回不了家，你们照顾好自己。”

 第99章 无人在意的真相

    “啊！”
    尖锐的哭喊声打乱了飞机上的宁静。
    邻座的一个女孩惊魂未定，额头全都是冷汗。
    空姐赶了过来，问道：“小姐，您还好吗？”
    “没事没事，我就是做了个噩梦。”
    女孩看起来不到二十岁，打扮得很朴素，戴着厚厚的眼镜。
    由于出汗，镜片上起了一层白白的雾。
    “请问有擦眼镜的布吗？”
    空姐有些为难：“我去帮您找一下吧。”
    国际航班上其他物资肯定是充足的，但是眼镜布这种东西还真不一定有。
    凌壹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了一张鹿皮绒的小布片递给她：“你先用这个吧。”
    女孩连连感谢，“哇，你这个眼镜布摸起来质感真好，跟那种便宜的完全不一样。”
    凌壹笑了笑，没说话。
    这个布是她擦镜头用的，比一般的眼镜布更加细腻。
    “做什么噩梦了？”
    “我梦到我从楼顶跳下去了！三十多层的楼顶，顿时就吓醒了。”
    女孩把小布片还给她，凌壹摆了摆手说：“送给你了，路上用吧。”
    女孩很高兴：“谢谢！”
    凌壹笑了笑，偏头看向舷窗外。
    飞机已经开始降落了，能看到下方棋盘样的城市。
    今天天气很好，已经能依稀看到像一条条玉带一样的马路和高架桥。
    “姐姐，你是h市人吗？”
    “嗯。”
    “我就说，好像看你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你。”
    凌壹微不可查地收回视线，没说话。
    女孩凑了过来，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下她的侧脸，越发肯定道：“我真的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你。”
    “来了来了，找到眼镜布了。”
    空姐小步跑了过来，递给女孩一个新的还没拆封的眼镜布：“给您。”
    女孩拿着手里的鹿皮绒小布片有些尴尬，不知道接还是不接。
    空姐也看到了，不过还是把眼镜布塞到了她手里：“放在包里吧，以后用的时候就方便很多了。”
    女孩很感激地道了谢，口中还念念有词：“还是家乡的人亲切呀，都爱助人为乐。”
    二十分钟后，飞机降落在h市机场。
    江荷已经收到消息，在外面等她，“凌壹！这里！”
    凌壹只背着一个挎包，连行李箱都没有，江荷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吸了吸鼻子：“你别难过啊，还有我呢。”
    “嗯，我没事。”
    “没什么事，你少装了，想哭就哭出来吧。”
    人真是个奇怪的物种，真的到了痛彻心扉的时候，其实是一点眼泪都流不出来的。
    比如说这一次，爸爸妈妈接连亡故，她一夕之间成了孤儿。
    再比如半年前那一天，冯蕙看到了新闻后抑郁症发作，当场从三十四楼的顶楼跳了下去——拉着她一起。
    “你的挎包里装的什么呀，鼓鼓囊囊的。”
    “镜头。”
    “你改学摄影了？”
    “嗯。”
    “那你学了那么多年的医，就这么放弃了？！”
    凌壹挽住她：“走吧。”
    江荷开着车，两人直奔殡仪馆。
    今天的殡仪馆没什么人，很快就领到了父母的骨灰。
    江荷已经提前帮忙买好了墓地，凌壹捧着父母的骨灰盒，把他们葬在了一起。
    周围的其他墓碑旁，有的亲人哭到昏厥，有的亲人趴在墓碑上久久不愿意离去，还有一个似乎是大家族，来了几十个人，恭恭敬敬地站成了三排，庄严肃穆地对着墓碑三鞠躬。
    只有她，形单影只的，送父母最后一程。
    好在，还有个江荷愿意陪她来。
    江荷安慰她：“……你别看那些了，这是家里的人刚不在，等过几年也是一样的冷清。”
    凌壹点了点头，把手里的花放在石碑上。
    其实她也不是太意外，半年前的那些事像是电影开了三倍速，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的发生，她还没反应过来，可所有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
    随着冯蕙的死，她跟韩旭究竟是不是清白的，已经无人在意。
    媒体追逐的永远都不是真相，而是能戳到观众们神经的话题。
    看，现在的小三多防不胜防？
    以前是防闺蜜，防前女友，防女同事，最过分的就是防一下自己的表妹堂妹。
    可新闻告诉我们，根本防不胜防。
    你在拼死拼活地给男人生孩子，男人却跟你最信任的妇产科医生搞在了一起。
    难道要逼着女人以后都找男性妇产科医生？
    观念比较传统的女性接受不了，就算女性能接受，她们的丈夫也不一定能接受得了。
    江荷还记得，当时这个话题直接引爆了社会舆论，不光是网络上，就算是坐个地铁，大家在讨论的都是这个话题。
    闺蜜可以绝交，女同事意图不轨可以辞职换工作，前女友可以严防死守彻底拉黑，妇产科医生怎么办呢？
    绝大多数已婚女人，都会面临怀孕和生产，那就避免不了的要去产检，要见到妇产科医生，这要怎么防？
    更何况，还有人扒出来了，那个妇产科医生也是个宝藏女孩，二十六岁就当上了主任医师，一般人四五十岁才能评上的职称，她怎么当上的？——原来她是傅家的养女呀，那没事了。
    没有好爹不要紧，有个好养父好哥哥，也是一样的呢。
    什么，你说她竟然跟哥哥也有些不清不楚的，被哥哥的女朋友揭发了？
    还好，哥哥的女朋友是个明星，不算太知名，但是总算是有发声的渠道，否则又有一个可怜的女人要遭殃。
    那个可怜的女人抑郁症发作跳楼了，留下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没有了妈妈。
    男人还年轻，以后说不定还会再娶，那女人岂不是白死了？
    哥哥的女朋友原本怀孕了，知道这件事后孩子也掉了，不过离开男人后姐姐活成了大女主的模样，吸粉无数。
    这个话题讨论到最后，逐渐演变成了男女对立，两方人马天天在网上掐得昏天黑地，各大社交媒体讨论的热火朝天，几分钟内就能盖几百楼。
    那些澄清事实的报道，却没有几个人愿意去关注了。
    “韩旭现在怎么样了？”
    江荷说：“还能怎么样，一个人带孩子呗。当年你是没看到，你哥……哦不，是傅景洲，他赶来医院的时候跟发了疯一样，要不是有警方在，他差点把韩旭打死。”

 第100章 说得你好像有孩子似的

    有警车开道，从小区到医院只花了五分钟。
    两个女警陪着她一起坐上了去顶楼的电梯，还有另外一个女警在给她绑安全绳。
    “凌小姐，你是医生，应该明白救人为重。”
    凌壹点了点头，“我明白。”
    在人命面前，其他所以东西都得往后，她比任何人都明白。
    顶楼上，狂风呼啸。
    冯蕙身上还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坐在最边上，两条腿在空中一来一回地晃着。
    看见她的时候，也只是平静地转过身，淡淡地说了一声：“你来了，还挺准时的。”
    凌壹想往前走两步多靠近她，冯蕙却叫了停：“你就站在那里吧，你说话我听得到。”
    凌壹说：“冯蕙，有时候不能听新闻的片面之词，我可以解释……”
    “你不用解释了，我今天叫你来，不是想听你解释的。”
    冯蕙回头，对两个女警说：“你们都下去吧，我想单独跟凌壹说说话。”
    女警眉头紧皱：“冯女士，您要不先上来，凌壹医生已经来了，你们坐下来好好把事情说清楚。”
    所幸这是医院，冯蕙的精神科医生也到了，在一旁帮着安抚她的情绪：“冯女士，就算是要给人判刑，也总得弄清楚前因后果，梳理一下证据核实一下罪责，等把一切都说开了，再做选择也是可以的。”
    “你们都不懂。”
    冯蕙笑了，她仰头看向天空，本就不怎么整齐的头发被狂风吹得更加凌乱。
    “冯女士……”
    冯蕙作势要跳下去：“你们都别说了，我只是想单独跟凌壹说说话而已，如果你们还继续啰嗦，那我就跳了。”
    女警和精神科医生见状，再也不敢开口。
    而楼下，有不少人都已经出来看热闹了。
    有医生护士，也有患者，还有患者家属，马路边也围着不少路人，对面是个家属楼，楼内有好多人正在拿着手机对准了冯蕙，不清楚是在拍照，还是在直播。
    医院大楼的正下方，警方已经放好了充气气垫，以防万一。
    “还有，让消防员不用偷偷摸摸地往这边攀爬了，他们平时都挺辛苦的，不要再让他们为了我劳累了。”
    冯蕙今天的状态，跟所有人想象的都不同。
    凌壹以为来了之后会看到一个疯狂发泄的冯蕙，会咒骂她，会痛斥她，甚至会打她，或者跟警方说的一样，会抓着她一起同归于尽。
    但是她没有，她出奇地平静。
    “凌壹，你让女警和消防员们都走吧，我们好好聊聊天，好不好？”
    女警和精神科医生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是耳机里接收到了指令，快速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女警看着凌壹欲言又止：“能救则救，实在不行……先保护自己。”
    凌壹点了点头。
    天台上的其他人都走了，偌大的地方，只剩下她和冯蕙两个人。
    冯蕙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对她笑了一下：“过来坐吧。”
    凌壹没动。
    “你害怕吗？”冯蕙笑了：“你如果没做对不起我的事，那你怕什么。”
    凌壹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慢慢走了过去，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跟她一样把双脚垂在空中。
    这里的风比后面还大，如果再大一点，或许真的能把人吹下去。
    在呼啸的风中，冯蕙的声音她听得不是很真切：“凌壹，是不是你也觉得我很懦弱，很烦人，很无理取闹？”
    凌壹摇头：“从来没有。”
    “你是医生，而且是妇产科医生，古话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可是女子和小人全都要面对的，她们所有的负面情绪，她们的紧张、无措、痛苦，你们当妇产科医生的，全都要承受。”
    “这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职责。从我选择当医生的第一天起，我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冯蕙轻轻点了点头：“所以，你比我厉害。你年纪轻轻就有这么高的成就，而我只是一个没用的家庭主妇，赚不了钱，靠着丈夫养，那么多女人怀孕生子也没怎么样，我就得了抑郁症。”
    “产前产后都是抑郁症的高发期，有这样情况的不止你一个，你别这样想。”
    冯蕙回过头来，朝她粲然一笑：“你看，都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了，你明明知道如果我轻轻一拉你也会掉下去，可你还在劝我。”
    “冯蕙，韩旭没有出轨，更没有出轨我。”
    “其实新闻一出来，我是震惊的，甚至还晕了过去。可是我被抢救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想通了。”
    “你想通什么了？”
    “跟我一个抑郁症病人在一起，他也是很痛苦的，”冯蕙说：“我的情绪不稳定，时刻都有爆发的风险，他的白天黑夜不停地守在我身边，做我的情绪垃圾桶。孩子我生下来了，可我完全没办法照顾孩子，我给周围所有人带来的都是灾难。”
    凌壹越听越不对劲，她紧紧握着冯蕙的手，“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想跳楼的？”
    “我刚刚在这里考虑了很久，”冯蕙说：“我真的不想再拖累大家了，只要没了我，韩旭他就可以松一口气，我爸妈也不用时刻担心我担心的几个月睡不好觉，负责我的护士上班的时候也不用时刻绷紧神经，她可以摸鱼，可以打盹，可以偷偷用手机跟男朋友发消息，大家都能过得好了。”
    “冯……”
    “凌壹，你不用劝我，我就是想最后把心里话都告诉你。”冯蕙狡黠一笑：“这样你可以把我当做一个临床样本，好好研究一下，我知道你很厉害，你可以把我写成论文，以后再有人有产前产后抑郁症，也能有个前车之鉴，知道该怎么更好地应对……不要让她步我的后尘。”
    “可你还有孩子，你一走了之了，你的孩子怎么办？”
    “韩旭是个好人，我公公婆婆也很好，他们会好好把孩子养大的，我很放心。”
    “你舍得？”凌壹道：“如果是我，一想到要跟自己的孩子永远天人永隔，我是做不到的。”
    冯蕙笑她：“说得你好像有孩子似的。”
    “我有。”
    凌壹拉着她的手，缓缓轻抚上自己的小腹。

 第101章 跳了跳了！

    冯蕙有些惊讶：“谁的？”
    “反正肯定不是韩旭的，我毕业之后就没见过他了，昨天才在同学聚会上碰面。”
    冯蕙问：“可我听她们说，你连男朋友都没有。”
    “……嗯。”
    “孩子的父亲爱你吗？”
    “可能爱吧。”
    “可能？”
    “我也不知道。”
    冯蕙说：“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没有自信的样子。”
    “因为我不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再一次食言。”
    冯蕙缓缓站了起来，伸开双臂，闭上眼睛感受着风的呼啸：“凌壹，我想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
    凌壹紧张起来，紧紧抓着她的腿：“再去看看孩子吧，你生他的时候就昏迷了，醒来之后又看到那篇新闻，你还没好好的抱抱他，给他喂一次奶呢。”
    “不看了，看了就舍不得了。”
    “可韩旭并没有出轨呀，你为什么还要……”
    “凌壹，你难道没发现吗？警方都能找到你，那肯定可以找到韩旭的。你来了，他却没来，一直到现在，从你一路赶过来，到上天台之后我们聊了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来。”
    凌壹哽住。
    与此同时，楼下和对面的人开始兴奋地尖叫：“站起来了，终于要跳了！”
    闪光灯噼里啪啦，全都对准了冯蕙。
    下面的，对面的，周围的，四面八方。
    “怎么还没跳？”
    “拖拖拉拉的，肯定是不想跳啦，女人就是麻烦，一点点小事就要跳楼，我要是她老公我肯定受不了，这样的女人伺候不起哦。”
    “到底跳不跳啊，我录像录的手机都快没电了。”
    凌壹听得心惊胆战，怒从心起，很想大喝一声让他们都闭嘴，可冯蕙就在她身边摇摇欲坠，下一秒就有可能摔下去。
    她只能选择紧紧抓着她，急急道：“你别听他们胡说！”
    “其实他们说的对，如果真的想跳，那早就跳了，我磨磨蹭蹭到现在，跟你啰嗦地说了这么多废话，无非就是还想再给他一次机会，看他会不会来。”
    凌壹说：“万一他这次真的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呢？或许他正在赶来的路上，堵车，或者出了事故，耽误了时间……”
    “凌壹，你自己信吗？”
    “……”
    “绝望都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累积的。如果是你，在你最后一次给他机会的时候，他还是没来，你还会继续相信他吗？”
    凌壹咬牙：“你再等等，我现在就给韩旭打电话。”
    嘟——嘟——嘟——
    无人接听。
    一直响了十二声，听筒里传来“暂时无人接听”的提示音。
    “啊啊啊啊啊跳了跳了！”
    ……
    “心跳40次/分。”
    “血压30/60。”
    “不行啊，血止不住，得赶紧做手术呀！”
    “孩子的父亲来了吗？得赶紧签字！”
    “我们不知道凌医生的男朋友是谁呀，到底联系谁？”
    “韩旭吧，新闻上说是他好像跟凌医生不清不楚的。”
    “放屁，凌医生拼了命拉住了冯蕙，硬是撑着等到了消防员到达把冯蕙救下来，最后却自己体力不支掉下去了，她要是真的跟韩旭有什么，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那是谁？儿科的张之儒？之前好像也有他们的绯闻，还要一起去国外外派。”
    “不是张之儒，凌医生不喜欢张之儒的……”
    “小赵，你天天跟着凌医生，她孩子的爸到底是谁呀？”
    小赵急得直哭：“我也不知道，凌医生没说过！”
    凌壹微微睁开眼睛，看到了熟悉的无影灯。
    灯光太强烈，照得她眼睛都睁不开。
    小赵惊喜道：“凌医生你醒了！”
    一旁的其他医生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她什么话，可她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什么都听不见。
    小赵急得跟她比划了个打电话的姿势，另一个医生把她的手机递到了她面前。
    她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可是浑身的力气好像都在慢慢失去，连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只能用尽力气举起一根手指，像小赵示意。
    她通讯录的第一位，还有快捷键1,设置的都是傅景洲。
    她看到小赵慌慌忙忙拿着手机翻找，是打出去了还是没打出去？
    她看不清了，耳边的声音也慢慢消失……
    ……
    海边别墅。
    傅景洲给苏心彤转了账。
    看到转账成功的提示后，他心中的巨石仿佛也终于放下了。
    “从今以后，我们各走各路，各不相干。”
    他抬腿要走。
    “等等，钱还没到账。”
    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再装下去了。
    苏心彤说：“你手机转账记录给我看看，确定钱到账了你再走。”
    傅景洲皱眉不耐道：“钱我转了，你自己慢慢等，我没那么多时间。”
    凌壹还在等他。
    “不行！”苏心彤从身后突然夺走了他的手机。
    傅景洲伸手就要去抢：“你做什么？！还给我！”
    苏心彤哈哈笑，“在等谁的电话？”
    “我最后说一遍，给我！”
    苏心彤扬手把手机扔了出去。
    手机在空中划过一个悠长的抛物线，在翻腾的海水里只激起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浪花，然后立刻消失不见。
    看着傅景洲疯了一样地冲了出去，苏心彤咯咯地笑，冲着他的背影大喊：“你傻不傻，凌壹有喜欢的人！就算你跟我恩断义绝了，她也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是，她有喜欢的人，可那又怎么样呢？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他一定不能再食言了，一定不能，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尽快赶回去，回到她身边。
    钱他已经转了，事情解决了，以后他再也不用考虑什么，她要出国他就陪着一起去，她要是不走更好，他可以去会一会那个传说中的男人，倘若他对凌壹百依百顺，那他就退回原位当她的哥哥，倘若那个男人是个混蛋，那他一定狠狠揍他一顿，然后跟凌壹表明心迹……
    大海茫茫，这会儿正赶上涨潮，海水把岸上的石头贝壳全都卷了进去，拖向更深的海里。
    不能再等了。
    傅景洲飞快地上了车，发动车子往凌壹的新家一路狂飙。

 第102章 物是人非

    “我还能相信你吗？”
    “你记住，这是最后一次。”
    “如果你再食言的话，那我们就真的当陌生人吧。”
    傅景洲从梦中惊醒，耳畔似乎还回荡着她的声音，可此时偌大的别墅里只有他一个人。
    窗外是无边的海面，夜色黑沉沉的，只能看到远处的灯塔闪着昏黄的灯光，沉静的海面上倒映着一轮圆滚滚的胖月亮。
    他看了一眼手机，凌晨四点。
    手机上还有母亲昨晚发来的消息：【明天是中秋节，记得回家吃饭。】
    距离凌壹离开，这已经是第二个中秋节了。
    除了母亲之外，还有一个未接电话，来自周勋。
    他回拨回去。
    周勋明显还在沉睡，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
    “找我什么事？”
    周勋气得叹气：“少爷，麻烦你看看现在几点，你不睡也不让别人睡？”
    这两天他的失眠很严重，很少能睡一个囫囵觉，昨晚还是托酒精的福。
    睡是睡了几个小时，就是宿醉真的太难受，胃里一阵阵翻滚，头疼得厉害。
    傅景洲说：“抱歉，那我白天再打给你。”
    “算了算了，被你吵醒我也睡不着了，”周勋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试探过江荷很多次了，她的确是不知道。”
    傅景洲的眼眸垂了下去：“嗯。”
    “江荷这姑娘心思简单，藏不住事，她要是知道肯定三两句话就被我套出来了。不过这都两年过去了，我昨晚把她灌醉了问的，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她是真不知情。”
    傅景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凌壹的朋友不多，他只知道跟江荷走得比较近，还有她医院里带的那个小徒弟小赵。
    小赵他也去问过，好多次，但小赵闭门不见，后来他去的次数多了，小赵直接搬了家。
    剩下的就只有江荷。
    周勋帮他打探消息打探了这么久，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但也有意外收获——都说傻白甜是腹黑的天然克星，周勋这个浪荡公子，终于遇到了他的终结者。
    但俗话也说得好，风水轮流转，现在是浪荡公子想金盆洗手浪子回头，傻白甜却流水无心恋落花，周勋以前那些撩妹的招数在她身上通通不好使，她不爱男人，唯爱纸片人。
    天天对着什么李泽言花痴叫老公，现实中一个眼神都不给周勋。
    “……我现在感觉自己就是只哈巴狗，她叫我，我就屁颠屁颠地来，她不想理我，我就哪凉快哪待着，还得看她对着一个动漫人物犯花痴。”
    傅景洲轻笑着吐槽：“该。”
    “那你打算怎么办？”周勋收起了玩笑，语气正色起来：“就这么一直自己过？”
    傅景洲的笑容淡了淡：“嗯。”
    “傅家就你一个儿子，你真准备一辈子不结婚生子了？”
    “我结过婚了。”
    “可是小凌壹她……”周勋急急刹住车：“我咨询过律师了，失踪两年在法律上就可以宣告死亡，所以如果你想再婚的话，也可以的。”
    周勋说得委婉，其实之前别的朋友也跟他说过，妻子失踪两年，可以去法院走程序宣告她死亡，婚姻关系也就自动解除了。
    所以准确地来说，如果他要再婚，那他的婚姻状态就是“丧偶”。
    只是，两年了，没人知道她在哪里。
    小赵完全闭口不谈，江荷一无所知，他甚至查过后来代替凌壹的名额跟张之儒一起去国外外派的那名女医生，结果并没有什么异常，手续很正当。
    两年前出了冯蕙那件事之后，网络舆论一瞬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都在谴责凌壹没有医德，勾引患者的丈夫。
    到了最后，事件的发展更加无法控制。
    无数女性发声，控诉，抵制，凌壹诊治过的孕产妇的家庭里也矛盾重重，孕产妇多多少少会在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而她们的丈夫们百口莫辩，家庭矛盾频发。
    医院出了一个“道德败坏”的妇产科医生，又有刚生完的产妇在众目睽睽之下跳了楼，虽然最后被救了回来，但事情已经闹得太大了，不得已，医院只得宣布无限期停诊，自行整顿。
    也是那时候网络上兴起了一个流行的毒誓：如果我xxxx，就让我生孩子遇到凌壹。
    后来冯蕙醒来了，立刻就找了媒体说明当时的真相，但是事件已经发酵到了不可控的地步，根本就无力回天。
    她本就产后虚弱，加上羊水栓塞刚手术完紧接着就跳了楼，尽管最后被成功救下，还是昏迷了三天。
    后来又在icu躺了一个星期，才获准转入普通病房。
    冯蕙第一时间找了媒体，澄清的文章也发了出去，可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多天，凌壹的“恶名”已经尘埃落定。
    而且，就算她再努力地发声，努力地替凌壹去辩解，大家只会觉得这是医院方面为了重新开门营业，不断给受害者施压，让她出来说昧着良心的话替医院和凌壹洗白。
    当群众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澄清就变成了无用功。
    刚开始网上那些人只是说她作风败坏勾引患者的丈夫，逼得原配刚生完孩子就跳楼自杀，后来又来有人扒出来她是傅家的养女，年纪轻轻就有诸多名誉和头衔估计也是傅家的手笔。
    人好像总是这样，如果认定了一个人是坏人，就恨不得把所有的恶都扣在她头上，仿佛这样就能站在道德制高点，指点江山。
    可归根结底，这些人哪里是为了公平正义，绝大多数也都只是为了宣泄自己的情绪罢了。
    周勋说：“当时情况已经变成了那样，凌壹就算醒来了，也在h市待不下去了。”
    傅景洲说：“其实我猜到她会走的，她不想连累傅家。”
    周勋也是悠悠地舒出一口气：“两年过去了，冯蕙跟韩旭的儿子都会玩小汽车了，已经没多少人关注那件事，更不会有人愿意听澄清了。韩旭和冯蕙跟我说过，他们觉得很对不起凌壹。”
    傅景洲冷哼了一声：“对不起有什么用？”
    “是啊，没什么用了。不过韩旭被你狠狠揍了一顿，也算吃了苦头了。你都不知道，当时我赶去医院的时候心脏都快吓出来了，你跟疯了一样，都快把韩旭打死了，七八个保安都拉不住你。”

 第103章 她比我苦太多了

    周勋没说错，那天他开车赶回凌家，徐丽和凌峰也是六神无主，两人联系不上凌壹，只说凌壹嘱咐她们这几天别看电视别玩手机，新家的电路还没走好。
    他一刻不敢耽误，又开车去了凌壹所在的医院。
    他到的时候，医院已经被拉上了警戒线，外面人头攒动熙熙攘攘，都是看热闹的人，他们说：有人跳楼了。
    他当时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好在那个小赵急匆匆跑出来了，说是孕妇大出血，要跟血库要求调血过来。
    他抓住小赵，才终于问清楚了事情的缘由。
    那一瞬间他是不解的。
    他猜测过几乎身边的所有男性，甚至连他的助理小文都被他列入过怀疑对象，可万万没想到，她心里的那个人居然是普通的不能更普通的韩旭？！
    但是事实仿佛由不得他不相信。
    韩旭也是做金融行业的，是个小公司的管理层，这与凌壹说的不谋而合。
    再者，凌壹死都不肯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他当时一直想不通是为什么，现在终于有了答案——韩旭是个有妇之夫。
    之后的事情仿佛很好推演了，韩旭学生时代就喜欢凌壹，曾经高调追求过她，虽然被自己拦住了，但这件事是真实发生过的，学校里好多校友和老师都知道。
    后来，韩旭的太太怀孕住院，主治医生正好就是凌壹。作为孕妇的丈夫，韩旭经常来医院看望妻子，于是跟凌壹就有了接触……
    这件事处处都透着诡异，却好像又只有这一种解释能符合猜测。
    凌壹的人品和性格他是知道的，她怎么可能做出勾引有妇之夫的事情？！
    一定是韩旭！
    小赵说，当时天台上只有凌壹和冯蕙两个人，没有人知道她们说了什么。
    但是结果就是：冯蕙跳楼了，但是被凌壹死死拉着，硬是撑了十多分钟消防员赶到，从下面一层的病房窗户外接到了在半空中吊着的冯蕙，营救成功。
    但也不知道怎么的，不知道是体力不支还是一时失足，开始要跳楼的是冯蕙，最后掉下来的却是凌壹。
    警方在地面上铺设了气垫，但三十三层楼一百米左右的高度，掉下来也不是闹着玩的。
    小赵说，冯蕙是生完孩子才上的天台，并且被成功营救了，那为什么还需要输血？
    小赵这才嗫喏着告诉他：需要输血的孕妇，是凌壹。
    原来她的呕吐，她的不能吃寒凉食物，根本就不是什么神经性胃炎，她是怀孕了……
    许许多多的谜团揭开，就像是一记记闷棍，打得他好久好久都缓不过神来。
    小赵拉着他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然后匆匆又跑回了手术室，后来又进进出出跑了好几趟，每一次出来的时候，身上都带着血。
    他看着那些刺目的红，方才如梦初醒，疯狂地喊着，他需要最好的医生，要多少钱都没问题，只求他们救救凌壹。
    可小赵哭着告诉他：“妇产科最好的医生，就是凌医生自己。”
    那一瞬间，巨大的绝望就像是滔天的海浪拍打过来，把他卷进了深邃冰冷的海底。
    他在手术室门口等了三天三夜，但是时间仿佛已经没有概念了。
    他只记得后来爸妈赶来了，再后来，周勋和江荷也到了，他们似乎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全然听不到。
    直到冯蕙醒来，催着韩旭过来询问凌壹的情况。
    再后来就是周勋说的，他差点把韩旭打死，十几个保安才终于把他控制住。
    韩旭被推走治疗，他被注射了镇定剂，失去了意识。
    那段时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就像是电影开了二倍速，疯狂地走剧情。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后了，小赵说，凌壹走了。
    没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更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在这座医院里呆了八年，她熟知医院的换班制度，保安岗亭，巡逻时间，更熟悉医院的每一个监控的位置。
    如果她真的有心想避开，也是有可能的。
    约定好去国外的时间到了，医院匆匆安排了妇产科里另外一个年轻的女医生顶上了凌壹的空缺，跟张之儒一起坐上飞机远渡重洋。
    到此，一切事件都划上了句号。
    世界上还有形形色色的事情在发生，媒体永远有追逐的新闻，观众老爷们也永远有说不完的谈资。
    大家喷完了凌壹，又去喷下一个事件的“恶人”，乐此不疲。
    就连“苦主”冯蕙究竟是死是活，都根本没人在意了。
    再过两个月，街上有人说起“冯蕙”这个名字，另外一个人肯定会问“冯蕙是谁？不认识。”
    天色渐渐亮起，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周勋唏嘘了两声：“小凌壹命苦啊。”
    “是啊。”
    “你也命苦，以后要孤独终老喽。”
    他摇头：“我不苦，我没她苦，她比我苦太多了。”
    “对了，苏心彤在国外被逮捕了，你知道吗？”
    他不知道。
    也不想关心。
    周勋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她拿了你的钱去了国外，去了才知道，原来什么电影梦，什么女一号全都是骗她的。那个导演自己欠了赌债，没钱还被人追的到处跑，听说她有个前男友很有钱，就骗她说需要钱才能拍，让她回来问你要。”
    “哦。”
    “她肚子里那个孩子也不是导演的，不知道她找了谁，怀上了那个孩子。去国外没多久就掉了，嗯……听说是被那个导演家暴了，打掉了，”周勋欲言又止，补了一句：“不是吃药或者做手术那种打，是物理的打。”
    傅景洲冷哼了一声，一手拉着手机，另一手摸来了床头柜上放着的烟盒，用牙齿咬了一根出来含在嘴里，扔掉烟盒又去摸打火机。
    周勋从电话里听到了打火机的声音：“你又在抽烟啊？”
    “嗯。”
    “你这么抽小心抽死你。”
    “睡不着，心里烦。”
    “那也不能把烟当棒棒糖啊，一会儿一根，你以前可是不抽烟的。”
    “……以前凌壹说，她想试试抽烟是什么感觉，”傅景洲偏头吐出一口烟圈：“我就也想试试。”

 第104章 涟漪的漪

    关于他抽烟抽得凶这件事，几乎所有人都在反对。
    尤其是在有婴儿在场的时候。
    他回到傅家老宅的时候，老远就听到家里很热闹，有大人们的欢声笑语，还有小婴儿的啼哭。
    他一进门，看到了几个不太认识的人。
    母亲给他介绍：“这是你远方表弟和表弟妹，今年中秋节特地来给我们送月饼的。”
    表弟和表弟妹看起来人很和善淳朴，见到他的时候有些紧张和无措，尤其是表弟，把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才敢伸出来跟他打招呼：“表哥。”
    傅景洲淡笑了下，礼貌地跟他握了握手。
    母亲笑呵呵地招呼他：“景洲，快来看看你小侄女，好可爱哟。”
    傅家二老对于孙辈的渴望，从之前的天天催促，到凌壹离开后的怅然若失，这两年已经明显变化了。
    凌壹就像是所有人心底最深处的一片伤口，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没人碰的时候大家都可以粉饰太平，一起过年过中秋，热情地款待亲朋好友，就像是无事发生。
    可一旦提起，傅景洲知道，大家今夜都将无眠。
    他走了过去，表弟妹怀里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小人儿，小脸儿皱皱的，眼睛只能睁开一条小细缝儿，还在咂吧着小嘴，浑身都是一股奶香味。
    母亲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孩子的小手手，满眼都是慈爱：“这小姑娘长得像妈妈，这小不点长得像依依，将来肯定是个小帅哥。”
    傅景洲猛地皱眉：“壹壹？”
    傅伯母愣了一下，哑然失笑：“依靠的依，你表弟妹的名字。”
    “……哦。”
    父亲道：“你让他看孩子？他又不喜欢孩子。”
    母亲欲言又止，苦笑着看了看他，似乎是默认了父亲的话，转而继续去逗孩子。
    “我也喜欢孩子。”他说：“是挺可爱的。”
    父亲直接拆了他的台说：“你少来了，你要是喜欢孩子，结婚三年也没给我生个孙子。”
    表弟妹去年才嫁给表弟，对傅家的事情不太了解，有些疑惑，问道：“表哥已经结婚了？”
    表弟见状赶紧给自家媳妇使眼色，让她别提这件事。
    她进门的晚，不知道夫家亲戚的家事。
    其实他也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两年前表嫂都怀孕了，但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表嫂在国外被捕了。
    还有小道消息说，表嫂在国外跟一个老头子有染，这不是给表哥戴上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么！
    傅景洲“嗯”了一声：“结了。”
    “那怎么没见表嫂？”
    “她……出门了。”
    “中秋节不都是团圆的节日么，怎么出门了？”
    表弟听得浑身冒汗，赶紧拉了妻子一把，说道：“既然出门了肯定是有事呀，孩子我来抱吧，你去陪姑妈说说话。”
    但是他显然不怎么会抱孩子，小姑娘一到他怀里就开始哭。
    “我来吧。”傅景洲伸手，从他怀里接过小婴儿，熟稔地一手抱着孩子的小身子，另一手托着她的小屁股。
    方才还张着嘴呜呜哇哇大哭的小宝贝在他怀里慢慢停止了哭声，眼角还挂着泪，仍旧有些委屈。
    表弟看愣了：“表哥你竟然会抱孩子？”
    “嗯，看多了，就会抱了。”
    以前他没少看凌壹抱孩子，有一次他去接她下班一起回家的时候，她还饶有兴致地给他细细讲解了一遍。
    但会抱归会抱，他身上的烟草味道对婴儿来说还是太浓郁了。
    傅景洲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最后还是把小姑娘交到了母亲手里。
    表弟作为“过来人”，给傅景洲狠狠吐了一顿苦水：“……现在去医院产检，真的太头疼了，年轻一点的女妇产医生压根不敢选，但凡只是随便瞄一眼，依依就怀疑我跟人家有一腿。”
    傅景洲神色微沉，“怎么，长得年轻漂亮还是人家的错？”
    表弟本想着他会附和两句，没想到他完全站在女医生的角度，语气也不太好。
    表弟知道，表哥估计是替小表妹凌壹鸣不平来着。
    当年凌壹那件事闹得满城风雨，整个h市无人不知，但好在她姓凌，除了极少数知道内情的人之外，很少有人在这件事中提起傅家。
    表弟家在隔壁s市，跟傅家走得也不算太近，就是最近孩子出生了，家里的老人让他借着这个当口过来h市看望一下姑妈和姑父。
    他是知道姑妈和姑父家里住着一个叫凌壹的小表妹，也见过几次，只记得她长得清清秀秀很好看，就是性格比较内向。
    当时新闻上报道凌壹跟有妇之夫有勾搭的时候，他吃了好大一惊。
    那么内向寡言的人，居然也会做这种事？
    但是新闻上都是这么写的，而且不止一个媒体，几乎所有的媒体都是这么写的，那总不会有假吧？
    这么想着，但他也不敢真的说什么，毕竟两家只是亲戚，他将来还得仰仗傅景洲多提携。
    “对了，凌壹表妹还是没有音讯么？”
    傅伯父闻言，有些担忧地看了妻子和儿子一眼，只见妻子虽然还在抱着孩子轻轻哄着，但眼圈明显红了，而傅景洲手里拿着的苹果掉在了地上，咕噜噜地从客厅滚到了大门口。
    傅景洲缓缓走了过去，把苹果捡了起来，回到客厅后用削皮刀慢慢地削。
    表弟知道自己大概是说错话了，立刻转移了话题，说起妻子生产时候的趣事：“……依依生孩子那天，一直说想吃石榴。但是那时候凌晨三点多呀，而且这个季节根本没有石榴，我去哪儿给她买石榴去？”
    傅景洲的手艺很好，苹果皮长长的一根，一点都没断：“然后呢，你买了吗？”
    见傅景洲接了话，表弟才松了口一口气，笑呵呵接着说：“我都准备跑出去砸水果店的门了，结果这世上还是好心人多，月子会所的女老板那正好有一把香蕉，就让小护士全都拿来了。”
    “月子会所？”
    “嗯，她好像跟依依的主治医生很熟悉，那天刚好来医院办点事情。”
    “这样啊。”
    “是啊，说起来也是缘分，那个月子会所的女老板也叫‘yiyi’，不过是涟漪的漪。”

 第105章 凌壹也是傅家的女儿

    傅景洲并没有太在意，“那还真挺巧的。”
    “是啊，我现在还在考虑，要不要让依依去住那个月子会所，还是在家里找个月嫂比较好。”
    这一点傅家人都没经验，没什么发言权。
    傅景洲思绪飘得有些远，如果凌壹在的话，她应该能给出比较有建设性的意见。
    母亲说：“这个你还是要听依依的，看她觉得哪个好。”
    表弟妹说：“我觉得还是去住月子中心吧，那里孕产妇比较多，坐月子的时候也能跟大家聊聊天，一个人在家很闷。”
    “但是月子中心的收费好像挺贵的……”
    话说到这里，大家都明白了。
    都不是傻子，多年没见过面的表弟和表弟妹突然来拜访，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是有事相求。
    现在又突然提起了月子会所，那就算是明示了。
    傅景洲看向母亲，等她的意见，表弟毕竟是她的侄子，算是她的娘家人，帮或者不帮还是看她怎么说。
    表弟妹又补了一句：“对了姑妈，我婆婆说，表哥常年住在外头，家里就您跟姑父两个人住，家里也没有孩子，挺冷清的。她让我经常带着孩子来走动走动，带着孩子来小住几天，也能给你们宽宽心。将来我们还准备响应号召生二胎三胎呢，到时候家里就热闹了。”
    原本傅伯母还有点想帮忙的意思，傅家不缺钱，毕竟是亲戚，不帮说不过去。
    但是表弟妹这句话一出口，傅伯母神色就有点冷了。
    “我们家景洲又不是永远没孩子，家里总会热闹起来的。”
    “咦，但是不是说表嫂在国外已经被判了十三年，等她出来都多大年纪了……唔！”
    表弟赶紧捂住媳妇的嘴巴，“好好的你说这个干什么？”
    “我也是替姑妈和表哥着想呀，有个孩子在身边多少能宽慰一点，而且孩子以后长大了，上学的时候表哥和姑妈能不帮忙吗？”
    有些人算盘打得太精，无端就让人生了厌。
    傅景洲削好了一个苹果放在果盘里，抽出纸巾来擦手，同时站了起来：“月子会所的钱我出，但是我爸妈喜欢清静，我妈有高血压你们应该知道，最受不了孩子吵闹，等表弟妹月子坐完我就送你们回s市。”
    “表哥，你千万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到底是不是那个意思，你跟我心里都有数，”傅景洲道：“就算我一辈子没孩子，但爸妈不止我一个儿子，凌壹也是傅家的女儿，以后她结婚生子，傅家也是后继有人的，不用其他人操心。”
    傅景洲把话说得有点难听，表弟和表弟妹听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但是事实摆在这里，确实也没办法再否认。
    话说到这里，刚刚维系起来的那一点点亲情也算是磨灭干净了。
    傅景洲问道：“月子会所在哪？走吧，我送你们过去。”
    这是连晚饭都不留了。
    表弟和表弟妹讪讪的，只能报出了地址。
    “好，我去开车。”
    月子会所的位置不算太繁华，算是h市的边缘了，这里地价便宜，房租也便宜一些，但好就好在没有城市里那么喧闹，周围的风景也算不错，不远处就有一个湿地公园，空气很好。
    但是一进门他就发现，这个月子会所跟其他的月子会所有个很大的不同——
    这里的门迎虽然也是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孩，但是……全程打手语。
    她们是聋哑人。
    跟着她们的引导往里面走，待客区倒是有谈话的声音传出来，不过穿着工作制服的人都坐着轮椅。
    见他们来了，其中一个工作人员自己开着电动轮椅过来迎接：“欢迎，请这边先坐吧。”
    表弟和表弟妹抱着孩子在沙发上坐下，又有两个聋哑人男孩子送来了茶水。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跟其他月子会所不太一样，我们这里的工作人员都是残疾人。”
    表弟妹有些微微吃惊：“残疾人？那能照顾好产妇和孩子吗？”
    “这个您放心，我们有专业的医生和护士的，他们都是很健康的，只有迎宾啊，接待啊，还有保洁、水电工等等这些非专业性工作，用的才是残疾人。”
    表弟妹点了点头。
    “那我给您介绍一下我们这里的大概情况是收费标准，您可以先参考一下……”
    傅景洲突然问了一句：“为什么你们这里会雇佣这么多残疾人？”
    工作人员笑着答复道：“是因为我们老板。她了解了很久，发现很多残疾人并没有完全失去劳动力，但是社会接受度却很低，没有什么工作岗位提供给我们，所以她才想出了这个办法。”
    表弟妹问：“那你们的工资应该比健全的人少很多吧？她这样也是节省成本。”
    “不不不，老板给我的薪水都跟正常水平一样的。她说了，我们既然能跟健全人一样完成工作内容，那就应该享受一样的待遇。”
    “那你们老板人还挺厚道的。”
    “是啊，”工作人员说起自家老板，可以明显看出她的爱戴和自豪：“是她给了我们可以重新跟社会接轨的机会，要不是她，我们现在还是家里的累赘。在家里白吃白喝不说，还需要人照顾，长此以往的，就算是家人也会厌烦，我们自己心里也难受。”
    傅景洲道：“这样吧，按照最高一档的标准，帮我弟妹办理入住吧，我去缴费。”
    工作人员有些意外：“先生，我还没介绍呢？您要不先听完介绍再……”
    “不用了，”傅景洲道：“我下午公司里还有事，听完再去恐怕来不及，而且你们老板为人不错，想必也是个有爱心的人。这样的人办的月子会所，也让人信赖。”
    工作人员连连点头：“先生您放心，我们的医生力量是真的很厉害的，有退休的资深妇产科医生，还有在国外留过学的儿科医生，都是真材实料的，您可以去网上查……诶，您看，那位就是我们会所刚来妇产科医生。”
    她挥手跟远处那个穿白大褂的人打招呼：“赵医生，怎么这么晚过来啦？！”
    “有个孕妇情况不太好，我过来看看……”这位赵医生瞬间停住了，愣在原地，脸色铁青，眸色晦暗不明。
    傅景洲也看到了她。
    “……小赵？！”

 第106章 她就是这个月子会所的老板？

    认识小赵至少也有五六年了，尤其这两年，傅景洲几乎照三餐的频率去堵她，医院门口堵过，家门口堵过，她搬了几次家他都去过。
    江荷不知情，他唯一的线索就是小赵。
    为此，他甚至还动用过私家侦探，但私家侦探跟了小赵将近半年，愣是一点线索都没查出来，连可疑电话都没有。
    到了今天傅景洲才知道，原来小赵的原名叫赵涟漪。
    他看着她挂在白大褂上的胸卡，一寸照片下面是三个正楷字体，赵涟漪。
    小赵转身就跑。
    但她这小短腿哪儿跑得过傅景洲，没几步就又被他堵住了。
    小赵气的叉腰：“你到底要干嘛呀？我新搬了家你没找到，竟然找到这里来了？傅总您可真是神通广大，把我当通缉犯一样抓啊？”
    “我有话问你。”
    “我没空回答你，我要走了。”
    “你刚不是说还有个孕妇有情况，你赶回来处理的？”
    小赵被堵得说不出来话，脸涨得通红：“那你还拦着我干嘛？”
    “我就那一个问题，凌壹她……”
    小赵急得跺脚，恨恨打断他：“你住口！”
    她紧张地往周围张望了一会儿，压低声音吼他：“别在这里提她名字。”
    傅景洲明白。
    凌壹这个名字在孕产妇的黑名单上，如果这个月子会所的医生跟“凌壹”这两个字扯上关系，恐怕这里以后再也不会有生意。
    他神色有些黯然，点了点头，侧身把路让开，“你先去忙正事，不要耽误了孕妇，等你忙完我们好好聊聊。”
    小赵没回答，见他让了路，赶紧倒腾着小短腿飞快地跑了。
    “表哥，原来你认识这里的老板啊？”
    傅景洲回过神来，只见表弟已经走了过来，不远处的沙发上，表弟妹一个人坐着，也正好奇地往这边张望，孩子哭闹不休，还是坐轮椅的那个工作人员抱着孩子在哄。
    傅景洲不置可否，只是问道：“她就是这个月子会所的老板？”
    表弟点点头：“对呀，我们去产检的时候在医院遇到过她，就是她去给依依拿的香蕉。”
    “哪个医院？”
    “省中心医院。”
    傅景洲心下有些怀疑，凌壹和小赵之前工作的仁和医院在那次风波之后，受到的波及很大，半年之后才重新开始投入运营。
    只是其他科室依旧门庭若市，但妇产科却门可罗雀。
    后来仁和医院直接取消了妇产科，小赵和仁和医院的其他医生都被调去了h市的其他医院工作，而据他所知，小赵并没有去省中心医院，而是去了一家私立医院。
    “你们确定她就是月子中心的老板？”
    表弟指了指大门口的招牌，上面写着留个烫金大字：唯漪月子会所。
    除了老板，谁还能把自己的名字用在招牌里面啊？
    “表哥，你没事吧？”
    他瞪了表弟一眼：“我能有什么事。”
    “可我看你脸色很不好看，失魂落魄的。”
    “最近工作太累，”傅景洲道：“我去缴费，你先带弟妹和孩子去房间吧。”
    他交钱交得爽快，不但预定了最高档的房间和护理套餐，还一次性购买了整整一年的产后调理按摩其他所有的消费项目。
    收费员笑嘻嘻地刷卡：“先生对家人可真好，一般都是丈夫或者父母陪着孕产妇过来，我还是第一次见表哥来付钱的。”
    傅景洲心不在焉，快速在单据上签了字，然后问道：“你们老板办公室在几楼？”
    “您找我们老板有什么事吗？”
    “有些问题想再跟她咨询一下。”
    “哦哦，那您从这里坐电梯上三楼，走到最里面左手边那一间就是我们老板的办公室了。”
    傅景洲点头：“谢谢。”
    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退了回来，问道：“你们老板就是刚刚那个女孩子一个人吗？她有没有合伙人之类的？”
    收费员不太明白，眨了眨眼道：“这个我就不是很清楚了，我来的时候就只知道涟漪姐一个老板，应该没有其他人了。”
    “好，知道了。”
    时间真的是一个很公平的裁判，学医的人读书的时间长，本科五年，硕士四年，凌壹虽然每天小赵小赵的叫，但实际上小赵也就只比她小了一岁多不到两岁。
    之前在她面前还那么孩子气的小赵，不过两年的光景，居然也被叫“涟漪姐”了。
    他按照收费员说的路线，乘电梯上到三楼，沿着走廊一直往里走。
    中途的时候在其中一个房间里看到了小赵，她正在跟产妇交代着什么，产妇乖巧点头，很是配合，反倒显得小赵整个人成熟干练了不少，气质都跟以前大有不同了。
    他站在外头等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地看着走廊上挂着的好多护理小知识，还有被宝爸们看的趣味小漫画，用浅显易懂的方式教会初学者怎么照顾小宝宝，看起来很是花了一番心思。
    这位孕妇的情况似乎真的挺麻烦，小赵在里面待了一个多钟头才终于忙完，刚一出门就被抱着臂站在外面的“门神”吓了一跳。
    “我去……”小赵抚着心口顺气：“吓死人了。”
    傅景洲只是问她：“在哪？”
    小赵眼神乱飘：“我怎么知道，你这么厉害你自己找去啊。”
    “我是问你，在哪谈。”
    小赵愣了一下，小声咕哝了一句：“在哪谈都一样，我还是这句话。”
    “好，那我换个问题，”傅景洲道：“是她自己不想出现的，是吗？”
    小赵呵呵冷笑：“傅总，这不是她想不想，是她能不能。现在人们是怎么看她怎么说她的，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你让她怎么出现？用什么名字出现？”
    “冯蕙和韩旭找过她吗？”
    “找是找过，但是有什么用？”小赵提起这两个人就很生气：“他们两夫妻闹矛盾，而且还是个大乌龙，现在他们两个重归于好了，连二胎都怀上了，产后抑郁也没了，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那凭什么所有的苦难都要凌医生来承担呢？她从头到尾什么都没做错，可失去一切的只有她！”

 第107章 她谁也不怪

    小赵越说越激动，最后声音里带了哭腔。
    陆续有周围房间里的产妇出来查看情况，小赵胡乱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板着脸道：“你们别找她了，她不想见你们，更不想听你们道歉。她不需要那三个字，再多的道歉都换不回她失去的人生。”
    小赵偏头看向旁边，泪水却还是源源不断地滚落，似乎只有再提起凌壹的时候，她才会恢复成原先那个咋咋呼呼带着小任性的孩子模样。
    “我知道，道歉是最没用的。”
    “你知道就好！那天凌医生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你连接都不接，最后直接关机！你知不知道她一个人在天台上的时候是怎么撑下来那十几分钟的？冯蕙的体重比她重三十斤啊！你知道三十斤是什么概念吗？以她的体重根本不可能拉住冯蕙的！你知道她是用什么方法硬是拖到了消防员赶到吗？！”
    小赵哭得更凶了，咬着牙浑身发抖：“算了，我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们继续回去过你们的日子吧，什么内疚惭愧都不用了，凌医生说她心里早就放下了，她谁也不怪。”
    “她……”傅景洲心中大恸，喉结不停地上下翻滚：“她真这么说？”
    小赵抬起眼，恨恨看着他：“我就不明白了，他们就算找来了，道歉了，又能怎么样呢？就非要听凌医生亲口说一句原谅他们吗？可是谁规定的一定要原谅呢？要是我，我记仇能记一辈子！
    “是啊，她说了，都过去了，冯蕙产后抑郁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韩旭出了车祸被绊住了没赶过来，他们都情有可原，他们都是不得已，他们都有自己的理由，可是为什么最后的结果全都要让凌医生来买单？
    “她能过去，可我心里就是过不去！我没有她那么大的格局，也没有她那么宽的心胸，我就是狭隘，我就是觉得不公平！你们想用三言两语的道歉换她一句原谅，然后心安理得地过下半辈子，你们休想！你们就活该一辈子都活在忏悔中，不配得到她的原谅！”
    小赵说完，重重推开了她，捂着嘴跑了。
    走廊尽头左手边的办公室，门被重重摔上，随即里面传出压抑着的哭泣，从刚开始的细微，到最后的号啕，连隔音最好的全实木门都隔不断她的伤心。
    傅景洲不知道自己在走廊里站了多久。
    最后反应过来，还是那位坐着轮椅的工作人员来提醒他：时间太晚了，为了不影响产妇和孩子们休息，其他人是不允许留在月子会所里面的。
    走出月子会所，他在车上抽了整整一包烟，直到夜幕低垂，万籁俱寂，才一个人开车回了老宅。
    母亲看到他回来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回海边别墅去了，怎么又回来了？送他们去月子会所了吗？”
    “嗯。”
    傅景洲疲惫地瘫坐在沙发上，用手臂覆盖在眼睛上。
    “那就好，坐月子反正就一个月，等一个月之后把他们送回s市就行了。你舅舅也是，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会生出这种自私自利的想法，以后我们跟他少来往吧，把你表弟他们送回去之后，这门亲戚就不算正经亲戚了。”
    傅家产业大，众人都知道傅景洲的“女朋友”在国外被捕判了十几年，明里暗里试探他的口风，他也是一点要离婚的意思都没有，那傅家的继承人从哪来？以后傅家的产业能交给谁？
    也难怪亲戚们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妈，表弟和表弟妹以后应该会经常过来，我给表弟妹定了一年的恢复方案，他们至少还要在h市待一年。”
    母亲震惊了：“你疯了？！你不会真的打算以后你老了就把整个傅家给他们的孩子吧？”
    “您放心，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月子会所，如果您不想见他们的话，我就让他们别来家里，我经常过去月子会所看看就行了。”
    “景洲你……”
    “妈，”傅景洲拿开了小臂，一双眼通红，布满血丝：“您快睡吧，我去天台吹吹风。”
    到底是亲生儿子，看到他这副样子，傅伯母心里也唯有叹息。
    “那你少抽点烟。”
    “嗯。”
    傅伯母往卧室的方向走去，手放在门把手上，却还是停了一下：“这阵子……是不是还是没有凌壹消息？”
    “暂时还没有。”
    “我跟你爸也猜到了，凌壹这孩子，估计是故意躲起来的。她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是个有主意的，我们都知道她这些年一直对我们家充满感恩，她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坏名声连累我们，连累傅家，她就是故意想跟傅家切割，想一个人全都扛了。”
    傅景洲反问：“你们怕她连累吗？”
    “当然不！”傅伯母一口否认了：“凌壹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就是我的亲生女儿，哪有当妈的会怕孩子连累的？！别说就是这种乌龙事，就算是其他更难听的话，我也受得住！”
    母亲的话掷地有声，像是一根钉子狠狠扎进了泥土里。
    可到了最后，却还是化作一句：“也是我自私，觉得凌壹这孩子哪哪都好，又不爱说话，不放心她去别人家里看婆婆的脸色。如果当时我不硬撮合你们两个，随她去自由恋爱，早早结婚生子，那也就不会发生后面这些事了。”
    “……”
    “景洲，要不……”她艰难地说出了后面的话：“要不，你去把手续办了吧。我也问了律师，不用报失踪，也不用在户口本上写‘丧偶’，分居两年就可以去申请离婚了。凌壹没了这一段婚姻的束缚，以后她在其他城市，或者是在国外，在其他没有这些传言的地方，也可以再恋爱结婚，过正常的日子了。”
    傅景洲没说话，他背对着母亲坐着，透过大大的落地窗看向外面。
    可今天是个阴天，天空黑得像是一团黑色的破布，一颗星星都没有，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景洲？”
    “嗯。”
    “反正你一直只把她当妹妹，离了婚也好。说不定过上许多年，流言平息了，她就会带着老公和孩子们回来看望我们的。”
    “……”
    “景洲，你怎么不说话？”

 第108章 这世界上最让人惋惜的，就是‘来不

    “妈，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还要出去啊？”
    傅景洲已经出了门，开车离开。
    听到大门被关上的声音，傅明辉也醒了，看到妻子还呆呆地站在客厅里，给她拿了一件外套披上：“夜里凉。”
    “我没事。”
    傅明辉把妻子搂在怀里，轻声安慰着：“琴书，你也不要太担心了，景洲这孩子除了在那个姓苏的女人身上糊涂过一回，其他事情他都是稳重妥帖的。孩子这件事……强求不来，当初我们是逼着他娶了凌壹，他不喜欢，这一次就随他去吧。”
    “都怪我，”蒋琴书把脸埋在丈夫的怀里，低声啜泣着：“如果知道会害了两个孩子，当初我就不反对他跟那个苏心彤好了。现在说不定孙子孙女都有了，凌壹也能领着女婿和孩子回娘家来吃饭，我们一家其乐融融的，多好啊！都怪我……”
    傅明辉到底是男人，消息灵通一些，一边拍着妻子的背帮她顺气，一边解释道：“这件事不怪你，景洲如果喜欢的其他女孩，我也不至于那么极力反对。那个苏心彤在外面的一些事情你不知道……”
    后面的话他没有多说，事情已经过去，苏心彤在国外也蹲了大牢，他也不想紧抓着不放，事后再说人家的不是也没什么意思。
    蒋琴书追问道：“我只知道她作风不太好，难道还有别的事？”
    “不说她了，”傅明辉揽着妻子回了卧室：“时间不早了，先睡吧。”
    “先等等，我给菩萨上炷香再睡。”
    “明天再上吧。”
    “不行，”蒋琴书很坚持，她在家里弄了个小佛堂，点燃了香跪在蒲团上，诚心祈祷着：“菩萨，保佑我们家凌壹平平安安，健康快乐……”
    傅明辉站在佛堂外，看着妻子虔诚地给菩萨磕了三个头，叹了口气，走过去搀扶着妻子站起来：“我还以为你要求菩萨，让我们快点找到凌壹。”
    蒋琴书摇了摇头：“如果她在外面觉得自在开心的话，那就不找了。我们不能太自私了，只想着自己，只要孩子过得好就好。”
    傅明辉怅然地点了点头，可又摇了摇头。
    “你干什么又点头又摇头？”
    “我们两个释然了，景洲还没有，”傅明辉道：“你还没看出来吗？在景洲心里，凌壹就是过不去的一个坎儿，永远也过不去的。”
    “那……怎么办呀？”
    “没办法，”傅明辉苦笑一声：“凌壹找不到，他后半辈子也就是这样了，浑浑噩噩地过着，公司倒也管得不错，就是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魂儿一样。”
    “那如果菩萨显灵，凌壹要是找到了呢？”
    傅明辉也是摇头：“我也搞不清儿子是怎么想的了，我有时候看他疼凌壹的那个样子，要说是哥哥疼妹妹，又觉得不止是这样。”
    “你的意思是，他喜欢凌壹？不可能，他要是喜欢凌壹，还有那个苏心彤什么事。”
    “琴书，这世界上最让人惋惜的，就是‘来不及’三个字。我怕就怕，在他刚意识到自己对凌壹并不是单纯兄妹感情的时候，一切就发生了，根本来不及挽回。”
    来不及。
    周勋也觉得这三个字真的是人世间最无奈的组合。
    他说：“如果我早知道她这么嫌弃，当初我绝对不跟其他女人逢场作戏。”
    “江荷看起来大大咧咧，但是挺有原则的，按照她那个性格，还有你之前的花名在外，想追她怕是不容易。”
    周勋一阵哀嚎：“谁能想到呢，她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
    傅景洲一口烟呛进了肺里，咳嗽了好一阵：“你们都……进行到这个阶段了？”
    周勋声音颓丧：“人家还是第一次……”
    “废话，江荷一直挺保守的，你也真是太禽兽了。”
    “我说我！我还是第一次！”
    傅景洲呵呵：“你周大公子这么多年身边花花草草不断，还能守身如玉？别说江荷了，我都不信。”
    “爱信不信，反正事实就是这样。”
    “嗯，你撩骚你风流你来者不拒，但你是个好男孩。”
    周勋生气了：“你少嘚瑟，你自己不也一样？自己在酒吧睡了个妹子，到现在都没弄清人家姓甚名谁。”
    傅景洲掐灭了烟头，扔出窗外。
    目光凝视在面前的那个护身符身上。
    这些年，他一直把这个护身符挂在车子上，凌晨的冷风格外刺骨，吹得护身符也摇摇晃晃。
    那一晚不是苏心彤，酒保小陈已经亲口否定了。
    那又会是谁？
    唯一肯定的是，这个人他肯定认识，电话是从他的通讯录打出去的，但是他几乎快要把通讯录翻出火星子了，还是找不到答案。
    而且这个人后续再也没有联系过他说起那一晚的事情，或者是要他负责。
    周勋说：“该不会……就是个男人吧？小陈也说了，是个很男性化的名字。对方不找你，或许就是不想承认自己被一个男的给那啥了，太没面子了。”
    傅景洲皱着眉不耐道：“我是醉了，又不是死了，是男是女我能分不出来？”
    周勋哼哼两声：“那就不知道了，要不然就是随便一个酒吧陪酒女，看你长得帅，不要钱也愿意跟你共赴一场巫山云雨。”
    他也想过这个可能，但是这个护身符又怎么解释？
    就算是陌生人，没道理上面这么巧，绣着一个“傅”字。
    “或者，那个陪酒女也姓傅呢？就是单纯的凑巧。”
    傅景洲疲惫地抹了一把脸，“说你吧，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我建议你也找个玩咖，两个人谁也别嫌弃谁，别祸害好人家的闺女。”
    “你这完全是恨屋及乌！”周勋抱怨道：“凌壹肚子里怀着的那个孩子又不是我的，她被谁祸害了你找谁去，总是这么把火气撒在我这算什么？”
    “……”
    周勋问：“你现在在哪呢？”
    “月子会所门口。”
    周勋问：“不是已经证实了么，月子会所的老板不是凌壹，你还去干什么？”

 第109章 抱着孩子的神秘女人

    临近天亮，已经有清洁工出来打扫马路。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傅景洲跟周勋说了一声：“等我一会儿。”
    “诶，干嘛呀？问你话呢。”
    傅景洲把手机放在座椅上，推开车门下了车。
    清洁工正看着地上偌大一堆烟头有些生气，正想抱怨几句，手里的扫把和簸箕就被接过去了。
    烟头都被清理干净，倒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小伙子把扫把和簸箕给他送了回来，连声说：“对不住，以后不会了。”
    年轻人态度很谦和，他的脾气也发不出来了，最后只是仗着年长，劝了他一句：“抽烟有害健康。”
    傅景洲听着清洁工大叔带着本地乡音的话，突然觉得心里温暖了一些，“嗯，我知道。”
    回到车里，重新拿起手机，喊了好几声“周勋”都没人回复，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鼾声。
    傅景洲摇头叹息，挂了电话。
    最近他心绪不宁，尤其是在找到这家月子会所之后，整个人就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亢奋，脑海里思绪纷乱，肯定静不下心，更睡不着觉。
    周勋最近也是为情所苦，两个人正好凑做一堆，互相倾诉一下，凌晨的时光也不至于太难捱。
    他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五点半。
    天色还没有完全亮，但月子会所里面有些房间已经亮了起来。
    偶尔也能从窗户看到里面忙碌的身影，有时候是穿着粉色制服的护士，有时候是孩子的妈妈，给孩子泡奶粉或者抱着哭闹的孩子轻哄。
    突然，前方不远处有一个身影匆匆路过，从侧门进入了月子会所。
    那人走得太快，他没看清，只记得是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个孩子，几乎是一路小跑。
    此时，月子会所的大堂里也亮了起来，好几个工作人员都有行色匆匆，看上去很着急。
    等了一会儿，小赵也从电梯里跑了下来，大声地说着什么。
    那个女人出现了，她仍然是背对着大门的方向，把怀里的孩子交给小赵抱着，然后接过身旁的人递过来的白大褂，匆匆上了楼。
    临走前的惊鸿一瞥，是她伸手把头发挽起，在脑后固定好。
    小赵抱着孩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似乎在低声跟她汇报着什么。
    她微一点头，身影快速消失在视野尽头。
    那是……
    那一瞬间，傅景洲的血液几乎逆流。
    ……
    表弟妹看到傅景洲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表哥，你怎么这么早就来啦？”
    傅景洲手里拎着一个果篮，放在桌子上，“嗯，我妈放心不下你们，让我过来看看。”
    表弟妹一喜，立刻殷勤起来：“姑妈也太操心了，这个月子会所挺专业的，护士和医生都不错，还麻烦你这么老远地跑一趟。”
    “没事，都是亲戚，应该的。”傅景洲问：“孩子呢？”
    “刚吃完奶粉，睡了，”表弟妹抱怨道：“小孩子是真的难伺候，一晚上要起来喂三次，作息完全是颠倒的，一个人是真的照顾不过来，还是月子会所专业一些，省了我不少事。”
    说完话，她用眼睛偷偷去看傅景洲。
    之前听自家老公说，他这个表哥特别厉害是公司总裁，她一度有点害怕，担心会被嫌弃。
    可见了傅景洲之后，才发觉他只是性格有点冷，但对亲戚还是挺热心的。
    只是他好像做什么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仿佛脑海里一直在想其他事情，跟她说话也只是例行公事敷衍两句寒暄一下，之后就再没有其他话了。
    “表哥，你要抱抱孩子吗？”
    傅景洲摇头：“不是睡了吗？别把她吵醒了。”
    “没事，孩子白天睡多了，晚上又该闹人了。”表弟妹很热情地去把自家女儿弄醒了，抱过来给他看，举着孩子的小手跟他挥了挥：“快看这是谁呀？这是伯伯。”
    傅景洲第一次被人叫“伯伯”，微微蹙眉。
    这个称呼，让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是五六十岁退休老大爷。
    不过孩子的确是可爱，软乎乎的一小团，被妈妈弄醒了也没有哭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地看着他。
    “起名字了吗？”
    “还没呢，”表弟妹眼珠子一转，心思也跟着活络了，说道：“要不表哥你给她取个名字吧？毕竟血浓于水，以后说不定跟你更亲呢。”
    “是女儿？”
    “对。”
    “女儿好，”傅景洲看着孩子，神情也不由得温柔了下来：“女儿最好了。”
    “表哥喜欢女儿？”
    “嗯，很喜欢。”
    “那以后我就带孩子经常去家里，这孩子长大了也会孝敬姑妈和表哥的。”
    表弟妹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傅景洲只是淡笑不语，始终没接话，表弟妹心里惴惴的，也不敢说得太过分，怕惹他厌烦。
    “表哥，你帮着抱一下孩子吧，我给她换一下纸尿裤。”
    说着，不由分说地把孩子放在了他怀里，傅景洲从猝不及防，又怕摔着孩子，只得赶紧用力，把孩子稳稳抱住。
    “姚依依在吗？”
    “在的。”表弟妹应了一声。
    “嗯，我来跟你说一声，你跟孩子昨天才住进来嘛，下午两点儿科医生会过来，正好让他看一下孩子的情况。最好是孩子爸爸也能去一下……这位是孩子爸爸吗？正好，我直接给你交代一下……”
    小赵看到抱着孩子的男人，停住了话。
    随即有些不敢置信：“你就是孩子爸爸啊？你都结婚生孩子了？！”
    傅景洲把孩子重新放回了表弟妹怀里，拉开一定距离，沉声道：“这是我表弟的孩子。”
    小赵满脸的狐疑：“表弟？”
    “嗯。”
    “……哦。”小赵也不愿多说话，匆匆走了：“……那就这样啊，下午两点啊，别迟到哦。”
    傅景洲看着小赵逃命似的步子，若有所思。
    “表哥，你是不是喜欢她呀？”
    他回过神来，否认道：“你忘了，我结过婚了，我有太太。”
    “可是表嫂不是在国外被……”
    “那个不是你表嫂。”傅景洲看着门外，有些焦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啊，好。”
    有些事情，他猜到了一些，当然还得印证一下。
    没有坐电梯，直接步行从楼梯走到了三楼，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昨天那个房间——小赵因此急匆匆赶来，这个产妇的状况似乎有些棘手。
    如果连小赵都处理不了，需要凌晨喊外援过来，还有他在月子会所外面看到的步履匆匆的女人……
    他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装作在看墙上挂着宣传图，心思却全然在身后那个房间里。
    半个小时后，只听得门吱呀一声开了……

 第110章 前面那个就是你老婆吧？

    他飞快地背过身去，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跟他擦身而过，快速进入了楼梯间。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清香，是那种老式肥皂的味道，其实并不怎么甜香，但是闻着无端让人感觉干净清爽。
    身后的房间门被缓缓合上，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只有偶尔经过的护士认出了他：“傅总，您又来找我们老板呀？”
    傅景洲轻咳了一声，“就是随便看看。”
    小护士扑哧一声笑了：“您弟妹的房间在一楼呢，您特地来三楼随便看看？”
    “嗯，这宣传画画得挺好看的。”
    小护士笑着抿唇，觉得自己还是看破不说破的好：“涟漪姐现在就在护士站呢，您可以过去找她。”
    傅景洲轻轻点了点头：“嗯，谢谢，不过我不找她。”
    小护士一脸“我都懂”的表情：“找不找的您自己看着办，我先去忙了啊。”
    “等等，”傅景洲叫住她，随即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个房间：“住在这里的产妇怎么样了？”
    “应该没事了吧，我也不太清楚，”小护士警惕地往四周看了一眼，压低声音悄悄对他说：“今早我们老板请来了一个‘秘密武器’，就没有她搞不定的。”
    “秘密……武器？”
    傅景洲用手紧紧按着胸膛，他怕再不按住，心会直接跳出来。
    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他能明显感觉到掌下心跳逐渐加剧加快，喉咙口仿佛堵着一团棉花，连说出这四个字都有些困难。
    他有些后悔，刚才不应该背过身去，应该好好看看她，看看她现在怎么样，有没有胖一些，气色好不好，开不开心。
    可他又怕自己突然出现会打乱她的生活步调，如果她原本过着这样的低调的生活就很平静顺遂，自己的出现又会把她好不容易经营好的平静给打破。
    越是在意，就越是害怕，越是踟蹰不前，越是近乡情怯，每走一步都得左右思量。
    “是啊，不过她不经常来，”小护士道：“我们老板在医疗界还是有些人脉的，我们月子会所的好多医生都是h市排得上号的高手，都是她请来的。这个‘秘密武器’我猜应该也是，不过她很神秘，基本不露面，我猜应该是公立医院制度比较严吧，不允许员工在外面接私活。”
    傅景洲问：“你也没见过她？”
    “远远见过一次，不过医生一般都带着口罩和帽子，只露两个眼睛在外面嘛，我也没看清长什么样子，而且她好像视力不太好，一直带着眼镜，就更看不清了。傅总，是不是您弟妹有什么妇科的疑难杂症啊？我帮您登记一下，回头赵医生过去给她看看……”
    傅景洲摆摆手拒绝了：“没有，我就是有点好奇，随便问问。”
    小护士哈哈笑：“也是，女人的妇科问题一般除了丈夫，也不会告诉其他人呀，您就是个表哥。”
    “嗯，”傅景洲问道：“那你知道‘秘密武器’一般什么时候会来医院吗？”
    “唔，不一定诶，不过一般不会来的，除非孕产妇出现了很棘手的情况，连我们老板也搞不定了，才会去请她过来。”
    “你们医院不是还有个年纪大一点的王医生？她也处理不了吗？”
    小护士惊讶道：“傅总，您连我们王医生都知道呀？您还真是绝世好表哥，表弟妹住个月子会所，功课竟然是您来做，还做得这么详细。”
    “……啊，咳，我们两家走得很近，关系很好。”
    “哦，怪不得，”小护士道：“王医生毕竟年纪大了，而且已经退休了嘛，体力有限，所以不上夜班的，只有白天来。如果晚上有急事，一般都是我们老板处理，实在搞不定再‘场外求助’，不过我们老板也可厉害了，一般用不上‘秘密武器’的。”
    傅景洲点了点头，正好不远处有其他房间的产妇似乎需要帮忙，小护士急匆匆跑走了。
    他一个人望着空荡荡的楼梯间愣了一会儿神，才缓缓下了楼。
    楼梯间光线昏暗，只有墙角绿色的“紧急通道”灯牌照亮，他一级一级台阶踩下去，终于从一楼的出口走出来的时候，一瞬间光线大亮。
    “景洲表哥？”表弟手里拎着刚买来的早餐，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这才几点啊？”
    傅景洲抬头看了看一楼大堂墙壁上的挂钟，早上六点二十。
    “你出去买早餐去了？”
    表弟看了看自己手里提着的东西，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这么早来，只买了两份……要不你等等，我再出去买一份。”
    “不用了，好好照顾弟妹吧，我走了。”
    “诶表哥，”表弟追上来，给他指路：“月子会所正门的外面有好多卖早餐的，小推车都停满了，你从侧门出去，走旁边那条路，不堵车。”
    “我的车就在停在正门外面。”
    “哦，这样啊。”表弟尴尬地笑了笑：“那没办法了，我刚看到月子会所的医生都是走侧面那条路的，想给你提个醒。”
    “你看到月子会所的医生了？男的女的？”
    “一个女医生还抱着孩子，刚从侧门出去……诶表哥你……”
    话还没说完，傅景洲已经从侧门夺门而出。
    侧门外，一辆白色的高尔夫正好开走。
    表弟说得没错，侧门这条路很通畅，高尔夫很快就开出了老远，将要消失在视野里。
    现在回去开车已经来不及了，他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跟上前面那辆高尔夫。”
    “好嘞。”司机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快速追了上去。
    傅景洲吓了一跳，赶紧又说道：“距离它远一点，不要让她发现我们。”
    司机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先生，您是警察吗？前面那个是嫌犯？”
    “……不是。”
    “哦，那前面那个就是你老婆吧？”
    高尔夫车型偏小，很适合女孩子开，而且前面那辆车又是白色的，是女孩子会比较偏爱的颜色，司机很快就做出了判断。
    不过就算是能判断出来前面那辆车的车主是女人，为什么会直接断言他们是夫妻？
    司机一脸了然：“吵架了吧？”
    “没吵架。”
    “那就是冷战了，”司机劝道：“毕竟是自己老婆，该让就让一下，女孩子一个人这么一大早出门，开车还带着一肚子火气，很危险的。”

 第111章 她有个孩子

    约莫开了五六分钟，白色的高尔夫拐进了一栋公寓楼的地下停车场。
    出租车也在路边停了下来，这里是新城区，还没有开发完全，这栋公寓看起来也很新，应该是刚盖好没多久。
    “先生，您在这里下车吗？”
    “下。”
    他付钱下了车。
    公寓虽然新，但是安保做得很好，见他在门外徘徊，保安看他的眼神很不友善，带着戒备。
    他笑着走了过去，给保安递了支烟。
    保安没接，上下打量他：“你是做什么的？”
    “做装修的，”他态度很好，“想进去看看，能不能拉几个客户，您能不能行个方便吗？”
    新盖好的楼盘周围，最不缺的就是装修公司的销售人员。
    果然，听了他这个话，保安眼中的戒备消减了，但还是拒绝了：“我们这里规定了，不是小区业主不能进的。”
    “都是工作，我拉不到客户回去也不好交代，拜托了。”
    保安笑着哼了两声：“你是刚干这个吧？”
    “……嗯。”
    “怪不得，连规矩都不清楚，人家其他装修公司的来了，都是签约一个客户给我们两百元通融费……”
    傅景洲了然，连连点头：“没问题。”
    他从钱包里掏出了一叠纸币，递给保安：“这些您先拿着，就算是我先预付的，回头签约的客户多了我再给。”
    “这得有一千多了吧？万一你没签够人数怎么办？”
    “这钱已经给您了，就是您的。”
    保安这下满意了，笑着接过了他递过去的烟，冲他挥了挥手，“进去吧，别太张扬，低调一点。”
    “好。”
    他快速闪身从保安室经过，进入了公寓楼。
    正好，电梯从负一层上行，他停了一下，等到电梯的数字显示二楼才按下了上行键。
    算算时间，她正好应该是停好了车上楼。
    等了一会儿，电梯在十楼停下，开门，关门，然后下行。
    保安见他还没走，走过来问了一句：“刚才那一趟从地下一层上来的电梯你怎么坐？”
    “按晚了。”
    他还不知道该不该现在出现在她面前，如果真的碰面了，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叮咚——
    电梯重新回到了一楼，开门。
    他走了进去，按下了数字10。
    他有些惊讶地发现，这栋公寓楼最高只有10层，她住的是顶层。
    公寓是一梯两户，私密性很高。
    10楼的另一个房子似乎还没卖出去，棕色木门上的塑料薄膜保护层还在，上面贴满了各种装修的小广告。
    旁边那个，门被换成了白色的，擦得一尘不染，门口还贴着一幅大红色的对联。
    对联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很常规的平仄押韵，很大众化的新春贺词，只是右下角的背景图案竟然是动画片小猪佩奇。
    是了，她有个孩子。
    去月子会所是抱着孩子去的，回来的时候表弟看到她也是抱着孩子的。
    嘎哒一声，门从里面被推开了。
    傅景洲慌了一下，幸好电梯还没走一直停在顶层，他飞快地按开了电梯，躲了进去。
    隔着一层铁门，他听到了细细碎碎的哭声——婴儿的哭声。
    紧接着，是她的声音。
    “没人啊，你看错了。”
    她在跟谁说话？
    屋子里又传出了一个脚步声，似乎是个男人，“我刚刚真的看到有个人在外面鬼鬼祟祟的，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
    “真没人，”她往电梯走了两步，指着上面的数字道：“你看，电梯都没动，还是我刚才上来的时候一直停在10楼的。”
    “那估计真的是我看错了吧，”男人的声音很温柔，笑着走了过来，从她怀里接过孩子抱在怀里，轻轻地哄着：“不哭了啊，妈妈已经很累了，让妈妈休息一会儿好不好？我们来看动画片……”
    门重新合拢，把后面的话都隔绝在里面，什么都听不到了。
    傅景洲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只觉得汗水湿透了手心。
    真的是她……
    从听到她声音的第一秒，他全身的血液几乎逆流，全都往头顶冲。
    他不知道最后自己是怎么走出公寓楼的。
    路过大厅的时候，保安还坐在原先的位置，正在看早间新闻。
    见他下来，看在钱的份儿上还热情跟他打了招呼：“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签到客户了吗？”
    他摇了摇头，一言不发，推门离开。
    保安叹了口气：“这年头干销售真不容易啊，好端端一个小伙子，怎么给打击成这样了，失魂落魄的。”
    走出公寓楼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冒出了头，清晨的风还有些冷，阳光也不怎么暖和。
    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打车。
    路上，周勋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不好意思啊，凌晨那会儿我睡着了。”
    “嗯。”
    “你还在月子会所门口蹲点呢？”
    “没。”
    “已经走了？”
    “嗯。”
    “别蹲了，两年了她都不出现，应该是真的不想再回想起从前的往事了。”
    “嗯。”
    “对了，机场那边我也一直帮你留意着的，两年了，没有一个‘lingyi’登机，火车也没有，如果她真的不再h市了，那只可能是坐长途车，或者是自己开车。但是很多长途大巴车都没有实名制，不好查。”
    “嗯。”
    周勋觉察到他有点异样，问道：“……你没事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微微蹙眉：“我能有什么事。”
    “不对，你现在状态不太对，”周勋道：“你现在人在哪？”
    傅景洲看了一眼窗外，城市扩张，新城区他几乎没怎么来过，这里一切都是陌生的，他认不出来。
    “我也不知道。”
    “你给我发个定位，我现在过去。”
    “别了，我们在你家楼下的咖啡厅见吧。”
    “行倒是行，你介意我带个人吗？”
    “江荷？”
    “除了这个小姑奶奶还有谁？”周勋道：“江半仙最近有点走火入魔的架势，大早上的跑来非要说我最近有血光之灾，来给我送一个护身符。”
    傅景洲皱眉：“护身符？”
    “嗯啊，说是在哪个寺庙里求的，还开过光，特别灵验……”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坐了起来：“那护身符是什么样子的？”

 第112章 有没有一种可能，凌壹喜欢的就是…

    半小时后，傅景洲看着江荷拿在手里的东西，半晌没缓过神来。
    周勋也是一脸抱歉：“我真不知道这玩意儿叫什么御守，我以为就是个护身符。”
    傅景洲看着手上这个上面刻了一排日文的黄色的小铃铛，一阵无语。
    周勋是知道内情的，看着傅景洲这副三魂丢了两魂半的样子，心里也有点不好受：“这波怪我。”
    傅景洲瞪了他一眼，把御守还给了他，现在说怪谁不怪谁还有什么意思。
    他叹了口气，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瘫坐在座位里，低着头放空。
    周勋说：“你那个护身符给我看看。”
    傅景洲没好气地翻了下眼睛：“你都看过多少遍了，这次能看出花儿来？”
    周勋皱眉：“让你给我你就给我，哪儿那么多话。”
    傅景洲把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把护身符取了出来，递给他。
    刚来的时候，他从车上把它卸了下来，想着能跟江荷送来的这个护身符做个比对。
    现在可好，压根不用比，江荷那个国外漂洋过海过来的，那边的神仙跟本土的都不是一个系统。
    周勋把护身符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然后打开了上面被细绳系住的口，从里面掏出了那张小纸条。
    还没打开看，就被身后的一只手给抽走了。
    江荷手里还拿着一杯冰美式，在周勋旁边坐下后才把纸条展开看：“……好家伙，这好像是一首诗。”
    周勋问她：“怎么样江半仙，能给解一下签文不？”
    “很简单呀，这上面不是写了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护身符的主人喜欢傅学长呗。”
    这解了约等于没解。
    这两句诗已经被傅景洲和周勋百度了无数遍，不但知道这首诗的作者是纳兰性德，而且还知道了好多没用的知识，比如纳兰性德的女婿是大名鼎鼎的年羹尧。
    江荷咋咋呼呼的：“年羹尧？那不是甄嬛传上那个年妃的亲哥？串起来了串起来了。”
    傅景洲心不在焉，周勋也只是看在自己现在是人家舔狗的份上，呵呵笑着敷衍了两句。
    傅景洲看了一眼江荷，这姑娘是真的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一边大口吃着蛋糕，一边随意地拿着那张纸来来回回地看。
    他眼睁睁看着蛋糕屑从她手里掉下来，落在了签文上。
    他伸手一把把签文抽了回来，按着原有的纹路小心翼翼地折好，重新塞回了护身符的小布袋里。
    他的动作有点粗暴，江荷猝不及防，有点惊讶，还有点不太高兴。
    周勋温声安慰了两句：“这东西对他很重要，你也知道的，不生气不生气。”
    江荷倒不是生气，鼓了鼓腮帮子道：“我就是觉得啊，上学的时候你们两个都是学校里出了名的聪明人，现在怎么傻了？这东西一看就是妻子给丈夫的呀，你们两个掰着手指头算来算去，怎么就把傅学长之前那个倒霉蛋老婆给算漏了？”
    周勋一愣，傅景洲一顿。
    “……不过也不对呀，那个倒霉蛋是个女同呀，她喜欢的是凌壹。不过也能解释得通，凌壹也算是傅家的女儿，这个护身符上绣的这个‘傅’字也算合理。”
    江荷又咬了一口蛋糕，过了一两秒，整个人也呆住了。
    “这么说的话，傅学长，你把一个女同被……那个啥了？！我的天呐，造孽啊！这倒霉蛋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倒霉蛋，偷鸡不成蚀把米啊，不但没跟心爱的女人在一起，还被一个男人给糟蹋了，我心好痛……”
    江荷在旁边捶胸顿足了好一会儿，但是两个男人没一个再附和她了。
    就连舔狗一号都不说话了。
    江荷看了看周勋，又看了看傅景洲，问道：“你们怎么了？”
    还是没人说话。
    “喂，你们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干嘛，惺惺相惜情不自禁？”
    周勋眼中闪着不可置信的目光：“景洲，你说，会不会是她……”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心情该怎么形容。
    想要狂喜，但是又怕这只是江荷随口一说的猜测；想要否定，可这个猜测确实是最合理的。
    脑海里像是有两个阵营的天兵天将，在里头打得天昏地暗风云变色，一会儿东风压倒西风，一会儿西风压倒东风，迟迟做不出判断，可脑子里乱哄哄的也完全冷静不下来。
    周勋也紧张起来，双手忍不住搓了搓：“景洲，两年前，凌壹还怀了孩子。”
    哐啷！
    傅景洲猛地站了起来，直接带到了面前的桌子，咖啡洒了一地，杯杯盏盏乒乒乓乓响了好一阵。
    服务生被吸引了过来，连忙问道：“先生，请问需要帮忙吗？”
    周勋知道他现在心底估计是在火山喷发，直接帮忙把人打发走了：“没事没事，你先去忙，这里不需要。”
    服务生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江荷也不明所以，但是看傅景洲现在的样子实在是有点可怕，也不敢再说什么，抽出纸巾擦着身上的咖啡渍。
    周勋走过来，按着傅景洲的肩膀坐下：“你先别激动，现在所有的条件串起来，的确是有点巧合了，但一切还得从长计议，我们再好好盘一盘。”
    傅景洲整个人都僵硬住了，周勋废了好大力气才把他重新按在座位上坐下。
    “小荷子，”周勋转而去问江荷：“你知不知道，凌壹有没有跟谁走得比较近的，做金融行业的，还是个管理。”
    江荷眨了眨眼：“我们学校的么？”
    “不一定，或者是她有没有跟你提起过这方面的？”
    江荷摇了摇头：“两年前那个新闻出来，我也以为是韩旭来着，但是后来韩旭和冯蕙不是都澄清了么，凌壹跟韩旭一点关系都没有。”
    “除了韩旭呢，她还有没有跟你提起过其他人？”
    “一定是要做金融行业管理层的？”
    “对。”
    江荷哈哈笑：“那就是傅学长了呀，完美符合。对了，你们突然问凌壹干嘛？我都说了好多次了，我不知道她在哪，她真的没有联系过我。”
    周勋问：“那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凌壹喜欢的就是……景洲？”

 第113章 当年车祸的真相

    “啊？”江荷愣了一下，然后非常肯定地摆手：“你们把凌壹想成这么人了，她一直当傅学长是哥哥呀，喜欢上自己的哥哥，那不是乱套了！”
    “但是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江荷乐了：“我跟你也没有血缘关系啊，咱俩就是24k纯哥们儿，但要是哪天跟你躺在一张床上，那不也是乱……”
    江荷突然咬住了唇，最后一个字没说出口脸色就变了。
    前不久那一次她喝多了，周勋过来接她，然后……醒来的时候，她不但跟周勋真的躺在一张床上了，还躺在他怀里。
    “咳。”
    江荷不说话了，有些尴尬地坐在一边。
    最后散场的时候，周勋有些不放心他：“要不你叫个车去公司吧，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真怕你开车会出事。”
    傅景洲把他的手拨开：“没那么严重。”
    “怎么不严重？你忘了原来苏心彤去国外那一天，你也是这幅样子，魂不守舍的，最后那教训还不够惨痛么？”
    傅景洲皱眉：“谁告诉我出车祸是因为她？”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傅景洲道：“我又不是去机场的路上出车祸的。”
    周勋也觉得有点新奇：“那天你没去机场？！”
    傅景洲叹了口气：“她只跟我说了要分手就断联了，什么时候走我完全不知道。”
    周勋惊了：“那你那天出车祸是因为……”
    “我接到了一个诈骗电话，”傅景洲道：“说凌壹被绑架了，让我拿五百万过去赎。”
    周勋当场斯巴达了：“大哥，这么low的骗术你都能信？”
    “我给凌壹打过电话了，打了好几个都是关机，我就慌了。”
    周勋：“那她……”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有个急诊来了个孕妇大出血，她一直在手术室里，没接到电话。”
    周勋愣了好半天，最后摇头失笑：“你呀。”
    “是不是很可笑？”
    周勋看他满脸苦涩的样子，也不忍心说他了，只是语重心长地劝了他一句：“啥都别说了，你快下个反诈中心app吧。”
    几个人散场之后，江荷说要去看看凌壹的父母，周勋也陪着去了。
    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傅景洲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凌叔叔和徐阿姨这两年身体倒是还可以，他包机送他们去了一趟国外，找了国外的医生开给凌叔叔看了看，看能不能恢复一些自主生活的能力。
    但是他忘了一点，凌壹本身就是医生，她在医疗界的人脉也是很厉害的，早就找了最好的医生给父亲看过，但最后也是没什么更好的结果。
    凌叔叔伤到了脊柱，属于高位截瘫，除非是大罗神仙在世，不然真的没有再站起来的可能了。
    每次他去凌家，徐阿姨总是要张罗好大一桌子菜，临走的时候还要装好多饭盒，让他拿回去给父母尝尝。
    他走的时候，凌叔叔坐着轮椅都要送他到小区门口。
    不为别的，因为他们两夫妻最是知道感恩的人——凌壹失踪了，而他们一直住在城北的那个房子里，后来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房子的租金，吓得两夫妻差点连夜搬回原来的老破小里面。
    还是江荷时不时地去看看他们，才发现他们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搬走，怎么劝都没用。
    后来还是他赶到，几乎是用强硬的命令口吻，他们才肯继续住下去。
    但是这也造成了一个乌龙，他们以为这两年的高昂房租都是他来支付的。
    傅景洲不是没有找过房东，想要一次性支付房租，可房东却告诉他，这栋房子的租金每个月都在按时往他的卡上转，一次都没有拖欠过。
    他问起转钱的人是谁，房东只告诉他：姓赵。
    是小赵。
    之后他去堵小赵的时候，也曾经想把这部分钱还给小赵，毕竟这个房租不便宜。
    可小赵只是冷冷地问他：“你是以什么身份来给我房租的呢？凌医生照顾我太多了，她现在出了事，我照顾她的父母是理所应当的，再贵我都愿意。”
    是啊，他以什么身份呢？
    是凌家的雇主，还是凌家的女婿？
    后来，他经常去凌家探望，但是每一次他都能感受到凌叔叔和徐阿姨在面对他的时候那种诚惶诚恐。
    他们把他当恩人，还是两次帮他们渡过难关的大恩人。
    明明他们就是他的岳父和岳母，本应该可以端着长辈的架子，指挥他跑前跑后忙活都是应该的，但是二老跟他说话时候的那种客气和卑微，每一次都让他心酸得要命。
    还有，徐阿姨毕竟年龄也上来了，每天照顾病人也是个繁重的体力活，每次名义上是他过去看望二老，可每次劳累的都是徐阿姨。
    买菜，煮菜，洗碗，哪一样都要费心费力。
    后来渐渐地他去的次数少了。
    不想让二老劳累，而且……他也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二老对他的那种近乎于奉承和仰视的讨好。
    他会不定期的给江荷转一些钱，答谢她对凌壹爸妈的上心，二老需要什么她也能帮着买。
    现在都是网络时代，很多东西老人家都操作不了，江荷帮了很大忙。
    这次江荷提出要过去，他给江荷转了五万，拜托江荷给二老买只小狗。
    唯一的女儿凌壹一直下落不明，能有只小狗陪伴，心情总能好一些。
    电话响起。
    他插上蓝牙耳机，接通了电话：“喂？”
    是小文打来的：“傅总，您到哪里了？会议快要开始了。”
    傅景洲突然想起，今天早上有例会。
    这是上周就确定好的，这个季度的业务总结会议。
    可看了看周围的景观，却完全是跟公司反向方的路。
    不知怎么的，他鬼使神差地又往去公寓的那条路上开了好长一段，已经快到了。
    “我临时有点事要处理，你整理一下会议纪要发给我吧。”
    小文应了一声：“是。”
    “对了，还有件事你帮我查一下。”
    “傅总您说。”
    “繁星公寓一单元10楼东户，查一下户主名字是什么。”

 第114章 不是单亲妈妈，是一家三口

    开了十分钟左右，他就又到了繁星公寓楼下。
    这里最近似乎很多人在装修，很多装修工人进进出出，汽车和电动车都停在外面的马路边，他找了个能看到公寓入口的位置停了下来，坐在车里点燃了一支烟。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等什么。
    等她出门？
    万一她一整天都不出门呢？
    可就是不想走，无论去公司还是回家，心里都像是长满了杂草，乱糟糟的一团，反倒是在这里心才能宁静下来。
    扣扣——
    车窗突然被敲了两下。
    他把车窗降下来，然后看到了熟人。
    不知道是不是托那一千块钱的福，保安大叔十分自来熟，递了一个苹果进来：“你又来拉活儿啦？”
    傅景洲干笑了一下，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吃：“对啊。”
    “现在这年头，什么都不好做，最近好多你的同行都来拉客户呢。”
    傅景洲点了点头：“是不好做。”
    “你这车不便宜吧？”保安大叔绕着车来回看了一圈：“这个车标我好像在哪看到过，好贵的。”
    礼尚往来，傅景洲也给他递了一支烟：“在另一个小区里拉了不少客户，赚了一笔。”
    保安大叔立马投来羡慕的眼神，“原来干装修这么挣钱啊？我去，你这烟也不便宜啊！”
    傅景洲暗道自己失策。
    好不容易把车的事情给绕过去，烟又暴露了。
    他想了想说道：“在外面应酬，得买点贵的。”
    保安大叔重重点了点头，接过了他的烟。
    傅景洲又用打火机帮他点了火。
    96年的防风zippo，大叔火眼金睛，一眼认了出来：“你这是下了血本啊。”
    傅景洲笑了笑没说话，直接把打火机送给了保安大叔。
    拿人手短，保安大叔立刻热络了起来：“说吧，你想知道什么，我尽量帮你。”
    “10楼住的是个单亲妈妈吗？”
    “10楼？”保安想了想，摇头：“不是单亲妈妈啊，是一家三口，挺恩爱的，两口长得都挺好看。不过他们家好像已经装修过了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傅景洲皱眉：“一家三口？”
    “对呀，应该是刚结婚的小夫妻两个，带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孩子。”保安大叔追问道：“怎么了，他们家要重新装修啊？”
    “……嗯，”他信口胡诌：“有孩子，就得换环保一点的材料，这种材料利润也高。”
    保安大叔嘿嘿笑了：“怪不得你会做生意呢，这种潜在客户也太潜了，这都能挖掘，厉害。”
    正说着，公寓门从里面被推开了。
    保安大叔冲他努了努嘴：“诶，这不就是他们小两口嘛，真的挺恩爱的，孩子一般都是男人抱。”
    傅景洲也看到了。
    她似乎跟两年前比没什么太大变化，还是很纤瘦，穿着一套灰色的运动服，扎着简单的马尾，看起来清爽干净，像大学生。
    而她身边，是一个很书卷气的男人，一手抱着孩子，另一手还背着一个大大的母婴包，里面装着的应该是孩子的东西。
    她跟男人并排走着，似乎正在说什么开心的话题，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还调皮地伸手戳了戳小宝宝的手，孩子被她逗得咯咯笑。
    旁边有个十来岁的男孩子踩着滑板快速划过，男人似乎是下意识地用手虚虚地把她往怀里带了一下，然后很自然地跟她换了个位置，自己走在外面，把她护在里面。
    “……男的好像工资挺高的，我看他穿得挺考究，也舍得给孩子买东西，你要是跟他说重新装修换成环保材料，搞不好真的能成。”
    “那女的呢？”
    “女的我不太清楚，她出门不是很规律，有时候好几天都不出门，有时候大晚上的出门，不知道做什么工作的，不过男的能赚就好了呀。”
    “嗯。”
    “不过这个女的算是嫁得不错的了，她老公长得高高帅帅的，赚得多，还疼老婆疼孩子，多好啊。”
    “……是挺好的。”
    当医生的应该收入都不错，更何况张之儒是儿科医生。
    凌壹和他一起走出来的时候，他第一眼就认出来了，跟她走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就是张之儒。
    两年前，凌壹因为舆论影响太严重被取消了外派资格，最后是张之儒跟另外一个女医生一起去了国外，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保安说孩子已经一岁左右了，是他的，还是她的，还是……他们的？
    他发动了车子。
    “小伙子，你这就要走啊？”
    “嗯。”
    “行，那你明天还来吗？”
    “来。”
    他们去了附近的一家大型连锁超市。
    因为是新的开发区，周边配套设施还不是很全面，步行去超市走了半个小时才到。
    他在超市门口又等了一个小时左右，才看到他们出来。
    孩子还是张之儒抱着，不过母婴包已经背在了凌壹的肩膀上，张之儒的另一只手腾了出来拎着一个大大的购物袋。
    他们一起站在马路边等红灯，然后一起走过了斑马线，期间好几次孩子都咿咿呀呀地伸着小手往凌壹怀里扑，想让她抱。
    凌壹也想把孩子接过来，但张之儒单手稳稳地抱着孩子，没让她动手，只是在孩子淘气地把他的眼镜打歪的时候，微微蹲下身，让凌壹帮他把眼镜重新戴好。
    “诶诶诶诶！！！”
    车子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傅景洲瞬间收回视线，赶紧踩了刹车，可已经为时已晚了。
    车正好开到了斑马线上，一个孕妇半躺在地上，捧着硕大的肚子疼得哀嚎。
    傅景洲顾不得许多，迅速下了车去查看情况，“抱歉，你怎么样？我帮你叫救护车。”
    孕妇的家人也围了过来，把他团团围在中间：“你这人怎么开车的？行人是绿灯呀，你就敢往过开？”
    傅景洲看了一眼，斑马线对面的灯的确是绿灯，他刚刚光顾着看凌壹和那个孩子，没注意到车子前方有人。
    “真的对不起，我帮你们叫救护车，医药费我全都承担。”
    “医药费？她可是也孕妇啊！万一孩子出了问题，那可是不是小事！”
    傅景洲皱眉：“不管怎么样先把人送去医院吧，免得耽误了病情。具体赔偿我们再慢慢协商，都好说……”
    “不好了，流血了！！”

 第115章 这声“哥”是在叫他

    两年，七百多个日夜。
    傅景洲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跟她见面的场景，或许是在异国他乡的街上偶遇，或许是在校友聚会上重聚；他也在无数的夜里辗转反侧，如果见到她了，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好久不见，还是我喜欢你？
    但是老天爷的安排总是这么出人意料，两年前出人意料的一场分别，两年后又出人意料地安排了这么一场戏剧化的重遇。
    而且他思考了那么久最终什么作用都没有，因为开口说第一句话的人，是她。
    只有一个字：“哥。”
    傅景洲感觉喉咙发堵，不知道该不该应下这个称呼。
    他的理智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凌壹已经在孕妇面前蹲下，检查她的情况。
    张之儒也看到了他，只是他们两个似乎都没有太意外，张之儒也是跟着凌壹的称呼，叫了他一声“哥”。
    两个“哥”，叫得他心里发颤，手心冒汗。
    回过神的时候，听到的就是她们两个默契的交谈声。
    “有点落红，但问题应该不大，但是保险起见还是得去医院做个检查。”
    张之儒刚把手机收起来：“放心，救护车我已经叫了，他们五分钟就能到。”
    “附近没什么可以休息的地方，孕妇不能一直坐在地上。”
    “我去跟超市沟通一下，先让孕妇去他们的保安室坐一会儿。”
    凌壹点了点头：“孩子给我吧，你快去快回，我在这里陪着她。”
    张之儒有些担忧：“可是你……”
    “放心吧，都两年了，不一定能认得出我。”
    张之儒咬牙点了点头，把孩子放进了她怀里：“很快，你稍等。”
    “好。”
    张之儒说得很快，是真的很快，不到一分钟的功夫，他就带着几个超市的女员工跑了过来，还推着一个平板车。
    孕妇被大家搀扶着坐在平板车上，推去了保安室暂时休息。
    “哥。”
    “……”
    “哥？”
    直到手臂被推了一下，傅景洲才反应过来，凌壹这声“哥”是在叫他。
    “啊，怎么？”
    凌壹道：“孕妇问题不大，但是精神损失你多少可能得赔一点。”
    时隔两年再听到她的声音，傅景洲恍如隔世，只能木愣愣地点头：“好。”
    “你要去公司吗？”
    “不去，我跟小文说过了。”
    凌壹点了点头，“那我们进去吧。”
    “嗯。”
    张之儒帮着推孕妇，已经先一步进去了，凌壹左手抱着孩子，右边肩膀上还背着大大的母婴包，显得她更加瘦弱。
    傅景洲小心翼翼地伸手：“我来帮你背包吧。”
    凌壹侧身避开他的手：“没事，不重。”
    “那我……”
    “一起进去等救护车吧。”
    “哦，好。”
    走进保安室的时候，孕妇已经被安排着在沙发上半躺下了，她的家人都在旁边，一脸的焦急。
    张之儒说话很温柔，安慰他们：“救护车很快就到了，而且刚刚已经大概看了一下她的情况，应该会平安的，你们别太担心。”
    “哎呀，您是医生呀？”
    “对，不过我是儿科的，刚刚给孕妇查看情况的那个女孩，她是妇产科的……”
    “那个，”凌壹打断了他的话：“别说没用的了，先让孕妇喝点热水，平复一下心情，受到惊吓是肯定的，但是现在一定得镇静下来，以免造成其他不必要的后果。”
    家属们连连称是。
    孕妇的情绪在家属的陪伴下渐渐稳了下来，张之儒叹了口气，从她怀里接过孩子抱着：“这孩子越来越压手了，你抱了这么长时间，手没事吧？”
    “没事，我左手抱的。”
    “嗯，那就好。”张之儒从她肩膀上把母婴包也卸了下来，背在自己肩膀上：“这个也挺沉。”
    凌壹道：“我们的购物袋还在外面呢。”
    张之儒苦笑：“算了，不要了，一会儿重新买吧。”
    两人之间默契十足，说话熟稔，真的像是小两口的相处，平淡却丝毫不见外，一点都不像刚才在外面，凌壹对他的客气和疏离，连包都不让他碰。
    而且，他们两个低声交流的时候，张之儒微微低着头凑近她，傅景洲发现，自己根本插不进去话。
    “救护车来了！”
    傅景洲连忙把门口的通道让开，专业医护推着担架床快速跑了进来，孕妇被扶着躺了上去。
    张之儒似乎跟这些医护认识，笑着打了招呼，凌壹大概跟急救医护们沟通了一下孕妇的情况，方便他们进行下一步的判断和处理。
    孕妇被推上了救护车，家属们跟了上去。
    张之儒问：“你还去么？”
    凌壹摇了摇头：“你跟过去看看吧，医院这种地方……我还是不去了。”
    张之儒道：“那我先把你送回家，然后去医院。”
    “不用了，”凌壹道：“我哥来了，好久没见，我带他去家里坐坐。”
    张之儒眼中有浓浓的担忧：“凌壹，要不我陪你吧。”
    凌壹轻笑：“他是我哥，你怕什么。”
    “……那好吧。”
    张之儒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跳上了救护车。
    目送救护车开走，凌壹收回了视线，问道：“你早餐吃了吗？”
    傅景洲回过神来：“还没。”
    “那我先带你去吃早餐吧。”
    “行。”
    他现在就像是个木偶，凌壹说什么他都点头，让他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超市旁边不远处，有一家汤粉店。
    这个点不是饭点，汤粉店没什么人，凌壹要了两碗汤粉，然后在靠近窗户的位置坐了下来。
    傅景洲慢慢走了过去，坐在了她对面。
    “……你找到月子会所了，小赵都告诉我了。”
    怪不得她没有很惊讶。
    傅景洲点了点头：“也不是刻意找到的，是巧合。”
    “傅伯伯和傅伯母身体怎么样？”
    “都还不错，”傅景洲又补了一句：“你爸妈也都挺好的，你别担心。”
    “嗯，我经常去那边转转，偶尔能看到我妈推着我爸在小区的花园里晒太阳。”
    “……嗯。”
    “我帮你要了汤粉，可以吗？需要加点别的浇头吗？”
    傅景洲点了点头表示可以，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需要另外加别的。
    他现在根本没有精力想吃的，满脑子都是她。
    明明有满肚子的话想问，也有满肚子的话想告诉她，可真的面对真人的时候，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你呢，这两年怎么样？”
    傅景洲苦笑，他突然觉得自己活了三十三年，今天真是最窝囊的一天，竟然连这句话都是凌壹先开的口。

 第116章 开朗多了，也爱说话了

    凌壹说得云淡风轻，似乎就像是一个多年没见的同学、朋友，或者同事，突然遇到之后一起吃顿饭，彼此寒暄一下，然后再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活轨道。
    她越坦然，他就越艰涩。
    艰涩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是抓着她的手诉说着这两年辗转反侧的思念，跟她道歉，乞求她的原谅；还是粉饰太平，也像她一样可以若无其事，就算装出来的若无其事，不再给她出难题？
    他好几次欲言又止，凌壹却笑了：“这个问题这么难回答吗？”
    傅景洲面露难色：“有一点点。”
    凌壹点头表示了解：“苏心彤的事情我听说了，她……唉，人活在这个世上，大家都有自己各自的追求，人追求功名利禄，妖精追求修炼成仙，这都是没错的。但总得走正道，最起码不能伤害别人。”
    傅景洲微微点了点头：“对。”
    “如果早知道她回来找你是为了要钱追逐她的电影梦，以你对她的珍爱，应该也会给她的，她也是，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最后弄得大家都不得好过。”
    “嗯。”
    凌壹笑了笑，又说道：“我没有说她不好的意思，就是看到你就想到了她，所以提几句，你要是不爱听就当我没说过……这家汤粉是新开的，味道很不错，很像我们学校后面那个小巷子里的味道。”
    “凌壹。”
    “嗯？”
    “你现在开朗多了，也爱说话了。”
    自从见面开始，他几乎都是“嗯”“啊”“对”，活得像个相声里面的捧哏，一直在主动寒暄引起话题的都是凌壹。
    凌壹说：“人都是会变的，而且这两年我离开了傅家之后才发现，我的本性就是挺爱说话挺爱表达的，之前是因为家庭原因比较自卑，而且当了医生之后更是要时刻提醒自己要严谨，不能说错一个字，所以干脆就闭紧嘴巴不说了。”
    “这样好，”傅景洲艰难地附和了一句：“只要你开心，怎么都好。”
    “我挺开心的啊。”
    “不要去看网上那些报道和舆论，我会想办法找媒体，把当年的事情再解释清楚，还你一个公道。到时候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医院，回到你最喜欢的工作岗位上。”
    “我……”
    “汤粉来咯——”
    老板娘很热情，用托盘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汤粉，放在桌子上。
    清澈中微微带着茶色的汤水，白色的粉，上面还撒着红红的牛肉粒和炸得酥酥的黄豆，再点缀上嫩绿的香菜，怎么看怎么诱人。
    傅景洲对老板娘道：“不好意思，我再要一碗，不要葱花。”
    老板娘点头：“好呀，是要打包带走么？”
    “不是，是我……我妹妹不吃葱。”
    “呀，那我帮您把葱花挑出来吧？”
    “不用不用，重新要一碗就好，她一点葱的味道都闻不得。”
    凌壹笑着冲老板娘摆摆手：“不麻烦了，就这碗吧，您先去忙吧。”
    她先把其中一碗推到了他面前，然后再往自己面前扒拉了一碗，从桌上的瓷桶里抽出了两双筷子，其中一双递给他。
    傅景洲看着她那碗汤粉上绿油油的葱花，有些迟疑：“重新做一碗也不费多长时间的，别委屈自己。”
    凌壹很爽朗地笑：“这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之前不吃葱是因为味道大，我给别人做手术不能浑身带着葱花味儿吧？现在就没这么多讲究了。喏，筷子给你。”
    傅景洲刚想伸手去接，凌壹却愣了一下，重新把筷子放回了瓷桶里，跑去收银台跟老板娘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又急匆匆地跑回来，递给他一双一次性筷子：“忘了你有洁癖，你用一次性的吧。”
    “……我其实也没那么多讲究，用这个木筷就可以。”
    凌壹也没有太惊讶，笑着点头道：“这家汤粉的卫生做得挺好的，木筷都消过毒的。”
    “嗯。”
    “而且用一次性筷子也不环保呀，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要可持续发展。”
    傅景洲点了点头，轻笑。
    或许她说的没错，她的本性就是爱说爱笑的，这小词儿说的，一套一套的。
    他自己从瓷桶里抽出一双木筷，慢悠悠地吃着。
    不过突然发现一个问题，他跟凌壹是面对面坐着的，但是筷子的方向却是一样的。
    “你怎么开始用左手吃饭了？”
    凌壹愣住了一下，笑容有些僵在脸上，下意识地把右手从桌子上拿了下去藏在下面，声音淡淡的：“练出来的，以前不是忙嘛，经常要一边吃饭一边看病历，久而久之就练出来了。”
    “那你左右手都能用？”
    “……嗯。”
    “真厉害。”
    凌壹咬了一口牛肉粒，“这有什么厉害的，当医生的基本都是这样，左右开弓。”
    “凌壹，你还想当医生吗？”
    她脸上仅有的一丝丝笑容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也慢慢消失不见了。
    傅景洲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把自己憋在心里两年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我知道，你肯定是还想继续当医生的，这是你热爱的事业。之前因为那个乌龙被迫中止，但没关系的，只要你还想做，我可以送你去别的城市，或者去国外，我帮你找人脉帮你安排好，你只需要继续去做你喜欢的事情就可以了，好吗？”
    终于把这番话说了出来，他觉得心中的憋闷释放了一些，但取而代之的是忐忑。
    她会怎么回应？
    因为那件事不再想当医生了，或者是干脆拒绝他的帮助，凭她自己的能力也能过得很好。
    凌壹没说话，缓缓放下了筷子。
    店铺临街又临窗，她一偏头，就可以看到外面的人来人往。
    “我已经没有医师执照了。”
    “……”
    “两年前那场事情发生的时候，网络上舆论太厉害，非要逼医院给一个回应。为了平息众怒，院方只能吊销了我的医师执照。”
    傅景洲放在桌上的拳头渐渐握紧：“后来冯蕙和韩旭不是已经帮你澄清了吗？”
    “是澄清了，可人们似乎只关心新闻，并不关心新闻的结局。我被吊销了医师执照，他们得到了心里要的‘正道的光’，这件事情在大家心里就已经结束了，根本没多少人再去关注后续了。”
    傅景洲急急道：“那医院呢？大众不关心了，医院总该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吧？他们就什么都没做？就真的放弃你了？你这么珍贵的人才，他们就不珍惜？”
    凌壹笑了：“他们能做什么？恢复我的医师执照，让我照常回去妇产科上班？你信不信我前脚回去，后脚就会有孕妇和家属来医院拉横幅抗议。”
    “……”
    “说起来，这件事医院并没有过错，医院的制度非常严明，没有医疗事故，更没有安全隐患，院方已经被迫取消了妇产科了，它也是无妄之灾。”
    “那你呢？”傅景洲微微发抖：“你也是无妄之灾。”

 第117章 孩子……没了？

    “是啊，”凌壹道：“那件事里，其实大家都没有错。要真说错，恐怕就是第一个编造新闻的媒体。可那件事当时引起的轰动太大，无数媒体都报道过，早就已经找不到是哪家媒体第一个发出的那篇新闻了。”
    傅景洲立刻道：“我去找！”
    “找出来又能怎么样？给我澄清？”
    “自然是让他们付出的代价！”
    “然后呢，本来事情已经平息了，现在又要旧事重提，原本不知道那件事的人也都知道了，还会有人扒我跟你的关系，再给傅家和傅氏集团引去一场风波？”
    “……”
    “我现在好不容易才有了平静的生活，我很珍惜。”
    傅景洲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人灌了满满的醋，酸涩得要命：“凌壹，我只是想尽力补偿你。那时候我没接到你的电话是因为……”
    “好了，可以了。”凌壹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这两年冯蕙和韩旭到处找我，说要道歉，要给我好好解释，我听得够多的了，可解释改变不了任何事。除非你们的解释能让我跟小说和电视剧里面一样，可以穿越回去，可以让这一切都不发生。可我们都知道，什么穿越，什么重生，那都是故事，是幻想，是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谁都没有月光宝盒能让一切重来，那为什么非要一遍又一遍地让我听解释呢？”
    “凌壹……”
    “我跟韩旭和冯蕙说，我原谅他们了，不是假装大度，是真的。你也是，我也原谅你了，你是有苦衷也好，不得已也罢，你食言总是有你的原因的，我都能原谅。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我们大家都能过得舒服一点。他们可以放下内心的愧疚好好过日子，你也该去过你原本的生活。”
    傅景洲说：“我们都好过了，你又要一个人把苦难都闷在心里吗？”
    “不，”凌壹说：“我的原谅也是为了我自己。我不想带着种种不甘和委屈过完我的下半辈子，更不想像祥林嫂一样，逢人就哭着地诉说自己的冤屈。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再也回不了头，那就只能坦然接受现实。后面几十年我也想活得开心一点。只有放下了过去，我才能坦然拥抱未来。”
    傅景洲道：“你真的跟以前很不一样了。”
    “我也觉得，”凌壹笑了笑：“那时候啊，我醒过来，他们告诉我，我的孩子没了，我的医师执照也被吊销了，我觉得天都要塌了。但是你看，天并没有塌，它还好好在那呢，白天飘着白云，晚上撒着星星，多好看啊。”
    孩子……
    傅景洲心中一刺：“孩子……没了？”
    “三十四层掉下来，能保住一条命就很好了，还想能两个都保住啊。”
    “那……”
    凌壹知道他想问什么：“别问了，孩子的爸爸从头到尾不知道孩子的存在，我也没去找过他。”
    “那他现在过得怎么样？逍遥自在？”
    “可能吧，早就没联系了。”
    傅景洲从西装内侧贴近心口的口袋里把护身符掏出来，在她面前摊开手：“凌壹，你认识这个吗？”
    ……
    傅景洲不知道怎么是怎么把车开回去的。
    整个人都像是被抽掉了骨头，满脑子里都是汤粉店里她说的那些话。
    她放下了，豁达了，洒脱了。
    他能看得出来，她现在是真的挺开心的，并不是装出来的。
    可是……
    不该是这样的，凭什么是这样的？！
    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她用了两年的时间，全都自己消化掉了。
    她甚至比两年前更加乐观开朗，更加热爱生活，热爱这个世界。
    连说话也变得风趣幽默，脸上经常挂着淡淡的笑意。
    但是这不对。
    天道不都是公平的吗？
    做错了就该受到惩罚，做对了就该得到嘉奖，所有的因果都有轮回，所有的业力也都有清算。
    可为什么偏偏到了她这里，所有的事情就都不对了。
    路上，接到了助理小文打来的电话：“傅总，那个房子的户主查到了，是一个35岁的女人，名叫张之雅。”
    并不算太意外。
    张之儒，张之雅，儒雅，他们的父母很会起名字。
    按年龄算，张之雅应该是张之儒的姐姐。
    “……是的，张之雅本人也是个小有成就的女企业家。”
    “做什么行业？”
    “mcn，”小文解释：“她主要做的是网红孵化这一块，目前看到她的公司有两三百员工，但是有个共同的特点——都是残疾人。”
    残疾人……
    傅景洲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些什么：“全都是残疾人？”
    “对，而且她运作出来的网红都挺正能量的，不是那种靠擦边球和哗众取宠吸粉的。有个坐轮椅的小姑娘现在是小有名气的美妆博主，擅长做各种特效妆；还有个聋哑人，做手工编织很厉害；还有个失明的小女孩，在做宠物博主。”
    “失明，做宠物博主？”
    “对，她有一只陪伴了她七八年的导盲犬，是个金毛，微博都一百多万粉丝了。”
    “这样。”
    “还有一些幕后人员也都是残疾人，摄像，视频制作，全都是。”
    说到这里，小文还有些奇怪：“我查了一下张之雅，她本人其实学财务出身，之前也一直做的是财务相关的工作，但就是一年前，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开始做mcn，而且运营得非常成功，感觉完全超出了她本人的工作履历和能力。”
    傅景洲问：“你怎么想？”
    “我觉得，她背后应该还有人，替她统筹规划了这一切，不然完全解释不通。但是也有一点很奇怪，我查遍了她名下所有的持股公司和关系网，法人都是她自己，也没有其他合伙人。”
    小文没去过月子会所，没见过在里面工作的那些残疾人工作人员。
    其实所有的事情一旦串联起来，真相并不难推测。
    张之雅-张之儒-凌壹，都不能用关系网来形容，顶多是关系线。
    时间也对得上，凌壹出事后，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有一个恢复过程。而张之雅的mcn公司一年前开始运作，在此之前也需要一定时间做准备和招募人员。
    这么说起来，凌壹其实并没有消沉多久。
    她似乎仅仅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又重新坚强了起来，她还深爱着她的专业和事业，做不成妇产科医生，她就以小赵的名义开办了月子会所，有小赵处理不了的紧急情况，她也会顶着满头星光来提供专业支持，全程走楼梯，避开人群。
    这是她热爱的事情，很符合她的做事逻辑。
    可他现在想不通的是，她又是为什么要想方设法地要替残疾人铺路？
    还有那个护身符，凌壹看到的时候，反应很平淡，一丝异常都没有，还问了他一句：“是傅伯母给你求的吗？我没见过，应该是我出事之后她去给你求的吧。”

 第118章 帮我照顾一下我女朋友

    人的记忆，有时候并不客观。
    同样一件事，不同的人选择了记住不同的话，结果就出现了偏差。
    就比如说他们分别的时候，傅景洲记得凌壹的最后一句话是否认了自己认识那个护身符，而凌壹却记得清清楚楚，她说的是：“今天我们其实都已经把话都说开了，你想要的原谅我也给了，以后还是别来找我了吧。各自过各自的日子，都要好好过。”
    回到家里的时候，张之儒已经回来了。
    他身上的衣服都没换，似乎正准备出门找她。
    看到她的时候，张之儒往她身后张望了一下：“傅总呢？”
    “他走了。”
    “不是说要请他来家里坐坐？”
    凌壹笑了笑没说话，换了拖鞋进屋。
    这个公寓并不大，一室一厅，四十多平米，一进门里面的一切都一览无遗。
    张之儒道：“我姐说，这个房子太小了，想给你换个大一点的。”
    凌壹婉拒了：“雅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觉得小房子也有小房子的好，晚上突然惊醒的时候，四周围都能看到得清清楚楚。那种大房子太空旷了，一醒来伸手不见五指，让人心慌。”
    张之儒想了想，觉得也是。
    她一个单身女孩子，住的房子太大了也确实没有安全感。
    张之儒摸了摸鼻子，试探性地问道：“要不，我们合租？”
    凌壹神色没变，说话还是带着笑的：“以你现在的薪资水平，哪儿还需要合租呀。”
    她说的也是事实，张之儒年纪轻，学历好，资历也深，还去海外进修过一年，履历表那是金光闪闪。
    而且其实任何行业都存在性别差异，医生这一行也不例外，除了妇产科之外的其他科室，男医生好像总是比女医生好受欢迎一些，就连整形外科都是。
    张之儒从国外回来之后，好几家医院都开出了很优厚的条件，而他最终选择了省中心医院，待遇很好。
    凌壹问：“你什么时候去医院报道？”
    “下周一就去了，我刚从国外回来，跟医院那边申请了半个月的假期。”
    “那就好好休息一阵子吧，去旅旅游，出去走走。”
    张之儒在沙发上坐下，苦笑道：“你这是赶我走啊？”
    凌壹只是说：“你总不能天天睡沙发吧？”
    小公寓只有一间卧室，她带着孩子住在卧室，张之儒来了就只能睡客厅。
    但他毕竟身高体重在那摆着，凌壹家里的沙发根本装不下他，睡得缩手缩脚地很不舒服。
    连续睡了一周多，张之儒天天锤腰。
    张之儒说：“我这不是刚回国，过来看看我的小外甥么。”
    说起孩子，凌壹走去卧室看了一眼，
    小家伙正举着手作“投降”状，睡得吐泡泡。
    张之儒也跟了进来，站在她身后温柔地看着床上的小宝宝：“都说外甥像舅，你觉得他像不像我？”
    凌壹笑着吐槽：“你要我说实话吗？”
    “不像啊？”
    “确实不太像。”
    这孩子是单眼皮，但是张之儒和张之雅姐弟俩都是双眼皮，就连这孩子的亲生爸爸也是双眼皮。
    张之儒也发现了：“该不会抱错了吧？前阵子新闻上还报道了，两个家庭的孩子报错了，最后还闹上了热搜。”
    “那是以前，现在的妇产科基本不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凌壹给他解释道：“而且现在的新闻……也不一定是全部真相。”
    这个话题，属于这两年里的禁忌。
    他在国外的时候经常提醒姐姐，尽量不要在凌壹面前提起这个话题，没想到今天她自己主动提起了。
    张之儒道：“凌壹，我姐让我转告你，你告诉她的事情她都去做了，目前公司运营得挺好的，让你别操心。”
    “嗯，好。”
    “还有，孩子可能还得麻烦你照顾一阵子，她这几天去了s市出差，回来之后就过来接孩子。”
    凌壹点了点头：“雅姐不用这么客气的，反正我现在也没事做，刚好有孩子跟我作伴。而且之前我出事的时候，还多亏了雅姐，寸步不离地照顾了我大半年。”
    张之儒笑了笑，没说话。
    当初事发紧急，他出国的日子也没剩几天，压根来不及做更妥善的安排，最后只能拜托了自己的姐姐，让她帮忙看顾一下凌壹。
    还有，他跟姐姐说的原话是：麻烦姐帮我照顾一下我女朋友。
    “凌壹，你下午准备做什么？”
    “看一下邮件，收集一下视频内容的选题，你呢？”
    “那你忙你的，我照顾孩子。”
    凌壹本来想说，她看邮件也不耽误照顾孩子，但是他毕竟是孩子的亲舅舅，这个房子也是登记在他姐姐名下的，张之儒要想留在这里，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不过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她刚把电脑打开，小赵的电话就来了。
    她还以为是月子中心的那个产妇又有新状况了，赶紧接了起来，小赵却让她放轻松：“凌医生你快来，我有眉目了！”
    这两年小赵一直执着于要帮她找出罪魁祸首，但是一直没什么结果。
    她一个小医生，怎么也了解不了人家传媒行业的事情。
    但是电话里的小赵听起来很兴奋，急吼吼地催她去一趟月子会所。
    张之儒问：“你要出门吗？”
    凌壹点了点头：“小赵那边有点事。”
    “那我送你去。”
    “你不是还要留下照顾孩子？”
    张之儒被堵得有些说不出话。
    他只是想找个借口留下来，现在这个借口成了回旋镖，扎自己身上了。
    凌壹心里清楚，但也不拆穿他，只是笑笑说道：“上次小赵说要给我介绍个相亲对象，估计是这件事。”
    “……哦。”
    “张之儒，”凌壹叫了他一声：“雅姐好像误会了，以为我们在谈恋爱，找个机会跟她说清楚吧。”
    凌壹见到小赵的时候，小赵第一时间八卦兮兮地问起了张之儒。
    她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小道消息：“你们是不是同居了？”
    凌壹问：“你听谁说的？”
    “你先说是不是嘛！”
    “不是。”凌壹轻轻推开她，问道：“你在电话里不是说有眉目了，是什么情况？”

 第119章 完全不像是正常哥哥

    这个凌壹记得。
    那段视频是医院的监控视频，但是经过了剪辑。
    真实情况是她晕倒，韩旭确实抱着她进了办公室里休息，但完全是出于单纯地好心帮忙。
    而且在办公室里逗留的那段时间是凌壹跟他谈冯蕙的精神状况，还有冯蕙怀疑他出轨的事情。
    冯蕙信任她才跟她说了这件事，不管是属于医生对患者的责任，还是出于对冯蕙的回馈，她都希望帮他们夫妻解开矛盾，让冯蕙能平安生产。
    但这种事情毕竟是个人隐私，她总不能开着门大声嚷嚷吧？
    不过从韩旭抱着她进去，到韩旭独自一人出来，前后也就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最多七八分钟。
    但那段剪辑却刻意修改了时间，把时长刻意拉长到了三十分钟。
    医生和家属谈论病情七八分钟属于正常范畴，但是孤男寡女关着门在里面三十分钟，这就很不好解释了。
    小赵说：“我上周去了一趟省中心医院，见到了林盈。凌医生你还记得她吗？”
    凌壹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林盈盈之前也是妇产科的护士，但当时她刚来妇产科上班没多久，还不到一个月就出了事。
    后来仁和医院妇产科被迫取消，她去了省中心医院。
    “林盈说，那天就是她在前台值班！”小赵说：“监控室当时就在护士站后面的暗房，如果要拿到那段监控，必定会经过护士站！”
    凌壹微微蹙眉：“所以，林盈看到了是谁？”
    “她没看到是谁进了监控室，但是当天小田找过她，让她去药房取一批叶酸。”
    凌壹瞬间明白了小赵的意思。
    叶酸这种东西，对于孕妇来说基本属于常备药，妇产科常年备着，根本不会短缺。
    而且叶酸也不是什么太紧急的药，并不是速效救心丸那种，一顿没有就会出大事，它是一种水溶性维生素，基本是属于给孕妇补充营养的药品。
    当天只有林盈一个人在前台值班，负责接待来挂号问诊的孕产妇，同时也兼顾分诊的作用。
    按照医院的制度来说，她不能长时间离开工作岗位，就算是去洗手间也得快去快回，但药房远在住院部的最后面，一来一回至少半个小时，而且还得清点药品的数量和规格，跟药房做好交接，填表，前前后后加起来至少也得有四五十分钟左右的空挡。
    “如果林盈脚程再慢一点，或者清点的时候多浪费了一点时间，这就有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了，足够她避开所有人去监控室，把那段视频拷贝下来。”
    凌壹愣了足足半分钟。
    小田的大名叫田昕，和小赵是同一批进医院的，一起跟着她临床实习，都算是她的学生。
    相比来说，田昕比小赵的能力强一些，所以凌壹下意识地就分了更多的精力提点和照顾小赵，而田昕在这几年间表现也确实不错。
    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年她出事之后，顶替她的名额跟张之儒一起出国外派的，就是田昕。
    小赵说：“她的算盘打的是真好，你出事之后妇产科的外派名额就空了出来，而她的能力比我好，所以这个名额肯定会落在她头上。”
    说实话，从前她不怎么爱说话，田昕也是。
    而小赵天生活泼外向，找她帮忙的次数也更多，所以一来二去她难免就跟小赵更熟稔一些。
    说起这个小赵就很气愤：“亏你当时还一直帮她申请提高待遇，但是人家的心可大着呢，一点点待遇完全没有看在眼里，人家要的是外派名额！”
    凌壹抿了一口茶水，没说话。
    小赵站起来就要拉她：“凌医生，我们现在就去报警！”
    “怎么报？”凌壹按住了她：“你先别急，先坐下。”
    小赵气得跺脚：“凌医生，这次你不会又要‘原谅’吧？韩旭和冯蕙也就算了，这个田昕根本就是害人嘛……”
    “谁说我要放过她？”凌壹微微勾唇：“那段视频就是一切的开端，是所有祸事的导火索。我，医院，包括冯蕙和韩旭，还有整个妇产科都受了牵连，得益者只有她一个人，我不可能放过她的。”
    “那你还拦我！”
    “现在我们没有证据，林盈的话只是一面之词，不一定会被采信的。如果想要一击即中，就要做好完全的准备，不给她任何辩驳的余地。”
    小赵一听，振奋极了：“这才对嘛！我之前看你，这个也原谅那个也原谅，就差穿一身原谅绿了，我人都麻了，想找人报仇都没个对象，可憋屈死我了！”
    “冯蕙现在怀着二胎呢，你让我怎么办？不原谅，去找她吵一架，万一出了事我可负不起这个责。”
    小赵抱着臂哼了一声：“算了，不跟孕妇计较。不过那个韩旭也没得了好，被傅总打的那叫一个满地找牙！真解气！”
    话题偏到了傅景洲身上，凌壹再次沉默了，没接话。
    但小赵可不是，她憋屈了两年，总算找到了一个喧泄口，此时正好插着腰给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当时的“盛况”。
    “……你是没看到，傅总当时简直是战神附体开了挂一样，抓着韩旭的领子直接拖进了楼梯间，把人关在里头那一顿胖揍啊，我当时在手术室里面都听得到拳头打在皮肉上的闷响声。要不是后来保安赶了过来把楼梯间的门撬开，估计韩旭当场就凉了。”
    “伤得很重吗？”
    “那可不，肋骨断了三四根，还有脑震荡，”小赵突然俯下身子，小声凑在她耳边说道：“当时如果保安去了晚一点，感觉傅总能直接把他给阉了。”
    是了，他当时应该看到了新闻，然后也知道了自己怀孕的事。
    所有的事情一串联，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韩旭就是那只拱了他家小白菜的山猪，且这个山猪还是个有老婆的已婚猪，属于猪中渣猪。
    “改天你帮我给韩旭道个歉吧。”
    韩旭被打的那么严重，属实也是被自己连累了。
    “道什么歉哦？他自己老婆抑郁症，死之前想找人倾诉，结果把你害成了这样，他就算是替他老婆受罪吧。”
    “那也罪不至此啊，肋骨都断了，恐怕都能构成轻伤害了。”
    “说来也奇怪，”小赵噘嘴道：“傅总是你哥哥，他替你出气也是正常的。但他反应真的太激烈了，完全不像是正常哥哥，反倒像是个丈夫教训绿了自己的男小三似的，一拳一拳下的全都是死手啊。”

 第120章 被跟踪了

    凌壹不轻不重地拍了她一下：“胡说什么呢。”
    小赵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这个比喻不是很恰当，尴尬地吐了吐舌头。
    但是有件事情，小赵也很好奇：“凌医生，孩子的爸爸到底是谁啊？”
    凌壹一边喝茶一边抬眼看了看她：“你问这么干什么？”
    “我就是好奇嘛，你每天医院和家里两点一线，在医院的时候又总是忙得一刻不得闲，我真看不出来你跟谁谈过恋爱。”
    凌壹老神在在地抿了一口，慢吞吞道：“你也忙啊，医院和月子会所两头忙，也耽误你给陈医生织围巾啊。”
    小赵的脸瞬间涨成了个番茄：“……你知道啊。”
    凌壹也不说话，含笑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的呀？我感觉我隐藏得挺好的呀。”
    凌壹轻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每天捧着手机聊天，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了，猜不到才有鬼了。”
    小赵认命了，不过突然反应过来：“那么问题来了凌医生，没见你跟谁聊微信，也没见你给谁织围巾，你那个神秘人到底是谁？我有时候真怀疑这个人到底存不存在。”
    “你是医生，不是百晓生，没事被瞎打听。”凌壹明显不愿意谈论这个话题，直接转了口风：“过几天雅姐从外地回来，应该要带mcn公司的员工们去泡温泉团建，你去不去？”
    小赵一听“温泉”两个字眼睛都凉了，点头如捣蒜：“去去去！必须去啊！就是……能带上家属不？”
    凌壹忍着笑白了她一眼：“看你表现。”
    之后几天，凌壹的生活并没有太大变化。
    照旧深居简出，带带孩子，做做几个kol的新视频策划，月子中心基本上不需要她操心，有王老师和小赵在，孕产妇方面她不用太操心；有张之儒在，孩子她也不用太操心。
    唯一让她觉得有点不太舒服的是——隔壁公寓好像卖出去了，正在装修。
    虽然装修的声音不算太大，但是她过了两年独居生活，猛地感觉到隔壁不断地有陌生人进进出出，还是觉得有些不适应。
    于是她就更少出门了。
    但少出门不代表不出门，孩子的奶粉和纸尿裤总得时刻添补，她也总得生活，日用品和食物也总得买一些备着。
    张之儒没在，她还要买一大堆东西，选择了开车出门。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有种被人跟踪了的感觉。
    趁着红灯的时候她从后视镜往后看了看，是一辆纯黑色的凯美瑞，从她刚开车出小区车库就一直跟在她的高尔夫后面。
    她的车速并不快，这一段路也很空旷，经常会看到有急性子的司机超到她前面，凌壹也没觉得什么，她还带着孩子，开得慢一点也安全。
    可那辆凯美瑞却一直跟在她后面，也不是时刻都紧跟着，偶尔她也会发现跟在自己身后的车换了，但是过了一会儿那辆凯美瑞又会出现。
    她有些不自觉的害怕。
    正好张之儒打来电话，问她晚上想吃什么，他下班了带回去。
    凌壹的精神有些紧张，把她车停到路边，紧紧把孩子抱在怀里，然后观察着那辆凯美瑞的一举一动。
    他似乎有些诧异她的突然停下，原本也打算跟她一起停的，但是好像又觉得太明显了，打了一把方向盘终于超过了她，缓缓开走。
    两辆车并排错开的时候，凌壹注意了一下凯美瑞的驾驶座——
    电话那头的张之儒问她：“看到了吗？司机是男是女？”
    凌壹有些沮丧：“好像贴了防窥膜，看不清。”
    “凌壹，你就在原地别动，我现在就过去。”
    “别了，你才刚去医院上班没几天，尽量别请假，”凌壹道：“或许是我想多了，我总觉得是那天在超市门口救那个孕妇的时候露了面，被同行认出来了。”
    张之儒安慰她：“认出来就认出来吧，当初那件事就是媒体故意剪辑视频引导大众，网民们不知道真相所以对你撒气，可我们医疗线上的谁不知道真相是怎么回事？就算是救护车上那几个同行看到了，也不至于专门来跟踪你。”
    凌壹想了想觉得也对。
    冯蕙和韩旭的澄清虽然没有在大众面为她争取回应有的名誉和清白，但医疗行业跟其他行业不同，从业者基本很少转行，就算是跳槽也是在不同医院之间来回跳，基本上都是熟人，最起码也都认识。
    说句有些夸大的话，她在h市的医疗线上知名度也不低，当初那么轰动的事情，整个医疗界都震动了，了解她的都知道她的为人，再加上冯蕙和韩旭之后多方奔走，只要是个媒体就愿意花钱上新闻帮她澄清，所以内部人几乎都知道了她是被冤枉的，没道理开车跟踪她。
    而且当医生的，也没那个时间专门开车跟踪她。
    凌壹定了定神，道：“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或许那辆车里也有孩子，所以开得也慢。”
    张之儒道：“你在原地等一会儿再走，还是避开他吧。”
    凌壹也是这个想法。
    她在原地停了大概半个小时，确保那辆凯美瑞已经开远再也不会遇到了，才重新慢慢往超市走。
    果然，这一路上再也见过那辆车。
    凌壹松了口气，抱着孩子进了超市，大买特买了一通，最后出来的时候装了满满三个大购物袋。
    她跟超市保安打了个招呼，用小推车把东西推到了车子跟前，先把孩子在儿童座椅上安顿好，然后再一袋一袋地把东西放进后备箱。
    可就在她整理好一切准备开车回家的时候，她又看到了那辆黑色的凯美瑞。
    它也停在超市门口的停车位上，跟她相隔了四五辆车的距离。
    正好此时天上飘起了雾蒙蒙的小雨，很快就把前挡风玻璃弄得模模糊糊，完全看不清前面的路。
    她发动了车子，不过没开走，而是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后方的凯美瑞。
    大概等了不到一分钟，后面就有了动静。
    凯美瑞的雨刮板启动了，在挡风玻璃上的刮开了两个扇形。
    她猜得没错，那辆车上有人！

 第121章 傅景洲，别装了行吗

    凌壹的第一反应是田昕。
    小赵去省中心医院找了林盈，有很大可能打草惊蛇了。
    但是又觉得不太可能，她消失的这两年一直很小心，而且这个公寓她也才搬进来不久，连小赵都不知道具体地址，田昕没那么神通广大。
    她试着开出去了一段路，再回头看，这次凯美瑞没有跟上来。
    它也发动了，不过是往另一个方向开走，跟她完全相反的方向。
    凌壹从后视镜里收回目光，如果说刚才只是个猜测，现在她已经完全能肯定了。
    她笑了笑，照旧慢悠悠地开。
    其实无所谓，不管她开得快还是开得慢，那辆凯美瑞应该都会在地下车库里等她。
    繁星公寓刚交房不久，入住率不高，地下车库的车子就更少了。
    凌壹停好了车，毫无意外地在不远处看到了他。
    他就站在那辆凯美瑞旁边，正在看手机。
    见她回来，目光才投射过来，看上去很惊喜的样子。
    “好巧啊，”他走过来，真的像是偶然遇到一样，问道：“需要帮忙吗？”
    凌壹看了看他身上价值不菲的手工西装，又看了看那辆总价不超过三十万的凯美瑞，无奈地笑了：“卡宴开着不舒服？”
    傅景洲也笑：“送去保养了。”
    “哦，”凌壹点点头：“那是傅氏最近经营状况不好？”
    从卡宴到凯美瑞，消费降级的不是一点半点。
    傅景洲听出了她话里的揶揄，不过也没什么反应，“我就是单纯开烦了suv，想试试轿车。”
    他继续笑着问道：“你也住这里吗？几楼？”
    “……”
    “海边别墅离公司太远了，我就在这里买了一套小房子，方便上班。你呢？”
    “……”
    见她还是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傅景洲又说道：“这里人少，空气也好，而且安静。我睡眠有点问题，在这里能睡得好一些。”
    “傅景洲，别装了行吗，怪累人的。”
    傅景洲被拆穿了，也只是尴尬地笑了一下，没有辩解。
    “后备箱开一下吧，你抱着孩子不方便，我帮你把东西拎上去。”
    “我家隔壁那个房子是你买的吧。”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傅景洲没说话，但态度就是默认了。
    “现在是早上十点半，这个时间，你应该刚开完了早会，正在傅氏大楼顶层的总裁办公室里处理公司的事，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傅景洲：“起晚了。”
    “既然起晚了，那为什么不赶紧去公司，还要磨磨唧唧地跟在我后面去了一趟超市？”
    “最近在装修，缺了一些零件，我去超市买。”
    “那现在买到了吗？”
    “……嗯。”
    “那就快去公司吧。”
    傅景洲已经站在了她的后备箱面前，轻轻敲了敲：“我帮你把东西拿上去就走。”
    说着，他已经不由分说地从她手里把车钥匙抽了出来，打开了后备箱。
    对她来说三个硕大无比的购物袋被他轻而易举地拎了出来，拿在手里似乎并没有什么重量，“走吧。”
    说完也没有等她，提着购物袋就往电梯的方向走。
    凌壹叹了口气，只能锁了车，抱着孩子跟了上去。
    电梯很快到了，傅景洲先一步进去，按下了10层的按键。
    上到10层之后，又是他率先下了电梯，站在她家门口，等她开门。
    见她只用左手抱着孩子，右手垂在身侧，他猜想，她的钥匙应该放在右边的口袋。
    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她拿出钥匙开门。
    傅景洲悟了，把购物袋放在门口，往后退了一步，连忙道：“我不进去的，你别害怕。”
    “我没怕。”
    她只是没办法开门而已。
    僵持了一会儿，还是她先有了反应，她先是用脚把购物袋稍微整理平整了一些，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在购物袋上，然后用左手开了门。
    傅景洲几乎是全程惊讶着看完了她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直到她蹲下身，重新用左手把孩子抱在怀里，率先走进了家门。
    房门大开着，没有拒绝他踏入的意思。
    傅景洲迟疑了一下，拎起地上的几个购物袋，诚惶诚恐地走了进去。
    她的住处比他想象的更小一些，隔壁他买的西户是两室一厅，这边只有一室一厅，连厨房都是在客厅里开了一块地方，做了开放式。
    凌壹抱着孩子进了卧室，先把孩子在床上安顿好，才走了出来。
    孩子这一路上都在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尤其是在超市的时候，眼睛瞪得圆圆的一直在看，这会儿倒是玩累了，乖乖躺在床上睡着了。
    凌壹把卧室的门轻轻关上，回到了客厅。
    傅景洲还站在玄关处，拎着两个购物袋有些傻气地站着，“我需要换鞋吗？”
    “不用。”
    “那你打扫会很麻烦。”
    “张之儒刚买了个扫地机器人，我不用自己打扫。”
    听到张之儒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儿科医生也挺忙的吧？你带着孩子去超市不太方便，下次等他休息日的时候，让他去买吧。购物袋给你放在哪儿？”
    “厨房的吧台下面就好，我一会儿自己收拾。”
    “好。”
    他把购物袋放去凌壹指定的地方，就听到凌壹问他：“喝什么？”
    “都可以。”
    “家里没有咖啡，矿泉水可以吗？”
    “可以。”
    凌壹从冰箱里取出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他，指了指沙发：“坐吧。”
    “不坐了，我这就去公司了。”
    凌壹只是了然地笑：“来都来了，再装就没意思了。”
    傅景洲只能拿着矿泉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失笑道：“……我也知道瞒不了你多久。”
    凌壹拖了个椅子过来，在他对面坐下：“除了你，还有别人知道我住在这里吗？”
    “没了，”傅景洲道：“你放心，只有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月子中心看到你了，跟着你的车开到了这里。”
    凌壹思索了一下：“上周凌晨那一次？”
    “对。”
    她点了点头：“那你买房手续办的挺快，竟然都开始装修了。”
    傅景洲看向了卧室门：“我们这个声音说话可以吗？会不会吵醒孩子？”
    凌壹哼笑了一下：“他呀，小猪似的，只要睡着了打雷都醒不来，也不知道随了谁。”
    “我记得你小时候睡得很浅，稍微一点动静就会醒。”傅景洲看着她，半是试探半是求证：“所以，他应该是像张之儒，是吗？”

 第122章 赌我们能白头到老

    外甥像舅。
    凌壹说：“可能吧。”
    傅景洲“哦”了一声，尴尬地点了一下头：“孩子多大了？”
    “马上一周岁了。”
    “要办周岁宴吗？”
    凌壹回忆了一下，雅姐最近为了公司忙得脚不沾地，估计真的没时间给孩子张罗周岁宴，估计还得姐夫来忙。
    “到时候问问他爸爸怎么安排吧。”
    凌壹等了一会儿，见傅景洲没有再说话了，便起来开始收拾从超市买回来的东西。
    宝宝的奶粉和辅食材料都在放冰箱，还有她买回来的一些半成品食材，都一一分门别类地放好。
    傅景洲见状，忙走过来想帮忙：“我帮你。”
    “你坐着吧，你又不知道东西都放在哪里。”
    傅景洲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无措过，看着她来回忙碌，自己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而且他有些悲凉的发现，凌壹自始至终都把他当做一个客人在对待，招呼他坐下，给他拿水，不让他帮忙，仿佛就是他就是一个多年不见的朋友，而且见面的机会估计以后也不会再有了，所以并不怎么热络。
    “张之儒中午回来吃饭吗？”他问。
    凌壹一边把速冻水饺放进冰箱的冷冻层里，一边说道：“不回来，当医生的午饭时间都没个准，都是看病人的情况的，有时候忙起来他连晚餐都没得吃，只能吃夜宵。”
    不知道为什么，傅景洲突然觉得压在心上的巨石轻了一点。
    按理说，他才是那个名正言顺的丈夫，可凌壹跟张之儒住在一起还生了孩子，他连一句不满和责备都说不出。
    他甚至连不高兴的立场都没有。
    “你喜欢他吗？”
    凌壹正在整理宝宝的纸尿裤：“谁？”
    “张之儒。”
    凌壹有些诧异地望着他：“喜欢他？”
    傅景洲又补充道：“凌壹，我没有要打听你们隐私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两个人要结婚过一辈子，总得要互相喜欢才行的。不能只是因为对你好，你就妥协了。”
    凌壹笑了：“谁说的，你对我也挺好的呀，从小到大一直照顾我，我们也结婚了，虽然我们并不相爱。”
    傅景洲苦笑了一下：“所以啊，我们的婚姻失败了。”
    凌壹默然。
    他们的婚姻已经不止是失败了，是惨烈，惨烈到两败俱伤。
    他没能跟心爱的女人相守，她也失去了所有。
    傅景洲道：“凌壹，你后悔过吗？为了满足妈的期望，嫁给了我。”
    凌壹的手顿了顿。
    她手里拿着一包湿纸巾，来回揉了一下，过了几秒才说道：“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都发生过了。而且就算当时我没跟你结婚，你跟苏心彤也没那么顺利过关，傅伯伯和傅伯母还是不会同意的。”
    “是我的错，当初我不该提出来要跟你结婚的，把你拉进了泥潭里。”
    凌壹道：“可我当初也同意了，既然是我自己要赌的，后面赌输了我也不怪任何人。”
    “赌？赌什么？”
    凌壹笑了，“结婚是人生大事，还能赌什么？赌我们能白头到老啊。”
    咚的一声，傅景洲手里的水瓶没拿稳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出去好远。
    他几乎是有些无措地看着她，喉结不停地上下滚动：“可是你不是有喜欢的人？跟我结婚了你跟他不是就……不能在一起了吗？”
    凌壹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道：“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恩爱的夫妻多吗？”
    “多吧，如果不爱，怎么能长久地过几十年。”
    “其实不是的，”凌壹道：“从医学上讲，爱情的产生基本是源于体内多巴胺的分泌，因为异性相吸，有天然的繁衍需求，所以到了一定年纪会想要找寻伴侣，这其实是动物的本能。但多巴胺最多只能持续十八个月，等多巴胺消退了，爱情其实就已经结束了。能让两个人白头到老的，其实就是责任和‘合适’。”
    傅景洲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合适？”
    “对啊，两个人三观相似，对事物的判断不谋而合，那争吵和矛盾就会少得多。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在婚姻里面，合适比爱情更加重要。”
    傅景洲有点懂了：“我跟心彤的确不合适。”
    他跟苏心彤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有温暖的家庭，受过精英教育，从小就是按照企业继承人来培养，但苏心彤无论是性格和人品都跟他有着天壤之别。
    “你看，等多巴胺消失了，连你自己都会觉得你跟她不合适了。”凌壹柔声道：“倘若当时傅伯伯和傅伯母没有拦着你，我也没有占着傅太太的位置，你跟她真的成功领证成了真正的夫妻，日子恐怕也是过不长的，太多太多的矛盾会接连爆发，你们仅有的感情也会被慢慢磨掉。”
    “……”
    凌壹道：“我说这些，不是在怪你，我只是觉得既然你跟苏心彤的故事已经落幕了，那以后找女朋友的时候就可以多考虑一下两个人合不合适，能不能长久的过一辈子。你对我们家有恩，也是个很好的人，我是真心希望你能过得好，找一个合适的女人，相伴到老。”
    傅景洲问道：“所以，你跟张之儒在一起，也并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合适’？”
    凌壹有些意外怎么话题最后又绕回到了自己身上，不过还是有些诧异：“谁跟你说的我跟张之儒子在一起了？小赵？”
    傅景洲也愣住了了：“你没跟他在一起？那你们……还有孩子……”
    “孩子是雅姐的，张之儒是孩子的舅舅。雅姐担心我一个人照顾孩子会太劳累，所以张之儒会过来帮忙，而且他才刚回国去省院报道，还没找到住处呢，就在这里先暂住几天。”
    傅景洲足足有了好几分钟才重新把她跟张之儒的关系捋清楚，随之而来的是狂喜，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开始了久违的有力跳动，一下一下，他自己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急急道：“凌壹，那我们……”
    “放心，我记得的，”凌壹粲然一笑：“小时候你就说过，以后我有了男朋友要带来给你见见，让你把把关，我没忘。不过到时候你可别再说人家是山猪了啊，给我留点面子。”
    “你这话的意思是……你已经有对象了？”
    “还没有，”凌壹道：“不过应该也快了。”

 第123章 她的相亲对象

    她说的快，是真的快。
    第二天就去见面了。
    按照小赵发给她的信息，两个人约见的地点是一个挺有艺术情调的咖啡厅。
    她到的时候，对方已经到了。
    他是个看起来脾气很好的男人，穿着很干净清爽，笑容也很温和：“凌小姐你好，我是方既白。”
    凌壹也笑着跟他打了招呼，两人落座。
    滴滴——
    小赵的消息进来：【凌医生，方总真的很不错哦，我都帮你考察过了，人靠谱，家庭也蛮好的，抓住幸福！！！】
    最后跟了整整三排感叹号。
    其实凌壹也对方既白这个人的第一印象很不错，他一看就是那种精英家庭出来的，受过良好教育，谈吐很有分寸，很绅士，也不会让女士觉得过分殷勤。
    服务生过来送询问他们要点什么的时候，方既白会把菜单先放在她面前。
    “听说凌小姐之前是妇产科医生？”方既白很得体地开了口：“我之前几年都在国外，对国内的事情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赵小姐提起过几句，她很崇拜你。”
    凌壹很诚实：“方先生，我是个有‘过去’的人，小赵有可能没有告诉过你，但我觉得既然我们是来相亲的，那就应该把所有事情都说明白比较好。你能接受我们再谈以后的事，如果不能接受，那也不浪费彼此的时间。”
    “你说的是仁和医院的孕妇坠楼事件吗？”
    凌壹点了点头：“你知道？”
    “之前不知道，不过赵小姐已经跟我把来龙去脉都说了，我基本都清楚。”
    小赵虽然语文不好，但是情绪非常很饱满。
    她几乎都能想象得到，她捶胸顿足指天发誓告诉方既白自己是被冤枉的画面。
    凌壹笑着问他：“那你相信她说的话吗？”
    “相信啊，”方既白轻轻抿了一口咖啡，淡淡道：“她说话虽然主观色彩比较重，但是逻辑完整，符合事物的客观发展规律，可信度很高。反倒是网上的舆论走向让我觉得有失偏颇。”
    “方先生，很感谢你的信任。”
    “我信任的是自己的判断，网民们会被媒体煽动情绪，那是因为他们根本不关心你是谁，他们压根就不认识你。但我不一样，我是想找共度一生的伴侣，所以我会自己判断和思考。”
    男人理智，女人感性，凌壹在妇产科多年，以为自己早就见怪不怪了，但当方既白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有些释然的。
    人一生都渴望被人了解，被人读懂，可大家都忙，谁有那么多的功夫去研究你？
    就算是傅景洲，他那么喜欢苏心彤，依旧也不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
    方既白很坦然，也很理智，这让她觉得微微安心。
    “而且，”方既白推了推脸上的金丝眼镜，道：“到了我们这个年纪，谁能没一点儿过去呢？年少时候总是会轻狂，会犯浑，那就难免会走错路，当然也有过把爱情当做信仰，以为没了爱情人就会死的糊涂时刻。”
    凌壹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他也曾经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情，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最终还是没能走到一起，所以才耽误到了这个年纪，只能靠相亲解决婚姻问题。
    “我结过婚，”方既白坦白道：“我猜赵小姐可能没有跟你说过这件事，但我觉得你说得对，既然是相亲，那我们就应该把所有的条件都摆出来，不管好的坏的，尽量做到坦诚，这样不管以后我们能不能在一起，最起码都是对对方负责的。”
    凌壹点了点头。
    “我有一段长达八年的婚姻，两年前离婚，之后就忙于工作就没有其他感情经历了。今年我申请调任到了h市，父母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也希望我能在h市成家。”
    “冒昧问一下，离婚的理由是什么？”
    方既白没有隐瞒：“不合适。”
    他解释道：“我跟前妻是大学同学，当时也是很相爱的，但她喜欢热闹，我喜静；她又很广泛的爱好，喜欢唱歌，喜欢弹琴，喜欢打游戏，而我很无趣，除了工作就是工作，空闲时间宁可去钓鱼。”
    “那好巧，也有人说过，我的性格很沉闷。”
    “是啊，赵小姐也跟我说过，你的性格比较安静，而且我看过你的履历，你应该也是个很有事业心的人，我们还是有很多相似之处的，我想……这样或许矛盾就会少一些。”
    凌壹笑了：“你前妻会经常让你陪她去参加聚会？”
    说起这个，方既白就表现得很无奈：“是啊，她是活跃分子，是所有人瞩目的焦点，而我基本就是专职司机，其他时候很难融入进去。”
    “我也结过婚，”凌壹道，“不过我结婚不是因为爱，我的前夫他不爱我。”
    “那你呢？爱他吗？”
    “……”
    方既白看懂了她的沉默，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很绅士地帮她找了台阶：“单方面的付出的确是会很累的，放手其实对两个人都好。”
    “方先生，看来你的前妻教会了你很多，才能有这样的人生感悟。”
    方既白扑哧笑了：“我觉得，你也是。”
    凌壹也笑，低头喝咖啡。
    方既白道，“我的情况都交代完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凌壹摇了摇头：“你呢？”
    方既白也表示没有了。
    临走的时候，方既白主动跟她加上了微信，“我之后三天有一些工作要处理，周五会闲下来，如果你也有空的话，一起吃饭？”
    凌壹同意了。
    她跟方既白的进展，让小赵都有些吃惊。
    “凌医生，我都做好准备了，没想到你竟然接受了？”
    “准备什么？”
    “准备给你做思想工作啊，我以为你都封心锁爱了呢。”
    其实凌壹之前一直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小赵之前无数次撮合过她跟张之儒，但她始终没有松口，给出的答案也是：“不合适。”
    说实话，张之儒的确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家庭和睦，为人谦和，也喜欢她，他就像是一张白纸，太过于完美。
    但也的确是因为他真的太好了，凌壹作为一个“有前科”的人，在他面前总是会不自觉地有那么一点点的“自卑”，以后面对他的家人时，也会因为自己是二婚，还有“黑历史”，而不自觉地矮上一头。
    但对于方既白，她就很坦然。
    两个人都爱过别人，也都经历过失败的婚姻，她有黑历史，他也有不堪回首的往事，谁也不会嫌弃谁，相处起来反而会觉得轻松没有负担。
    小赵托着腮问她：“凌医生，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说到重点啊，你到底喜欢他么？”

 第124章 喜欢，其实没那么重要

    “喜欢，其实没那么重要。”凌壹说：“我们在妇产科看的还少吗？当初爱得要死要活的，最后照样出轨。只相亲了两次就闪婚的，反而过得和和美美。”
    这番话听得小赵更茫然了：“你的意思是，感情是可以后天培养的？”
    “有感情固然挺好的，但没有的话也没什么要紧的。”
    小赵表示不理解，凌壹也没有再说什么。
    少女时代，谁没有对完美的爱情充满憧憬？
    偶像剧告诉我们，霸道总裁也是会爱上灰姑娘的，平凡的女孩也会收获甜甜的爱情。
    但大家都忘了，霸道总裁太稀少了，可平凡女孩遍地都是。
    傅景洲跟她当了三年夫妻，不也照样没培养出感情？
    而且像他这么专情的男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有钱有权的男人，都跟周勋是一个路子，身边莺莺燕燕红红翠翠，哪有什么海枯石烂至死不渝。
    周五的时候，方既白来得很准时。
    接到了凌壹之后，两人去了附近的一家电影院，最近好电影不少，方既白主动询问她：“你想看哪一部？”
    凌壹说：“就算时间最近的吧。”
    方既白点了头，去买了票，又去给她买了爆米花，很照顾她。
    检票，进厅，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凌壹才发现，原来他买的是最后一排。
    她有些好奇：“你是怕被后排的人打扰吗？”
    方既白只是苦笑：“这部电影太火，只剩下最后一排。”
    凌壹笑着点头。
    方既白怕她不高兴，又问道：“要不我去买下一场吧，座位也有挑选的余地。”
    “没事，最后一排挺好的，我也喜欢安静。”
    方既白突然笑了：“凌小姐，你还真是我见过最好说话的女伴。”
    凌壹抬眸：“是吗？”
    “看什么电影不挑，座位选在哪里也随便，不点奶茶不买零食，我买什么你就吃什么，老实说，真的很省心。”
    “省心不好吗？”
    “好是好，”方既白道：“就是感觉少了点什么。”
    “你觉得，是少了什么？”
    “我也说不清，我理智上觉得你这样的女孩子真的很好，安静，不作，很好相处，但是好像又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劲……”
    凌壹笑了笑，没说话。
    正好，他们的前排坐着的是一对情侣，女孩正在生气地数落着男孩：“我们在一起一个月，你就带我来看《前任》，还是《前任三》，你什么意思呀？想跟我分手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外抹角的。”
    男孩自然是百般讨好，左手一杯奶茶，右手一桶爆米花，赶紧道歉道：“我怎么舍得跟你分手呀？就是大家都说这部电影好看，我就带你来看了，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看，你最喜欢的芋泥波波奶茶，还有超大桶的爆米花，我都记得的。”
    女孩的脸色好看了一点，但还是抱着双臂扭过身去，不愿意给他好脸色看：“你怎么回到我喜欢喝芋泥波波？”
    “我把你所有的微信朋友圈都翻遍了，前年的520那天，你发了个朋友圈，说谁这一天给你买芋泥波波，你就答应当他女朋友。”
    女孩似乎是满意了，脸上挂了点笑意，但还是噘着嘴故意佯装生气：“那超大桶的爆米花呢？”
    “嘿嘿，我偷偷问了你的闺蜜，她给我支的招。”
    “好啊你，竟然作弊！”
    “哎呀，我这不是想多了解你一点点么？这不就得自己想办法？我给你闺蜜买了一整个考研资料才换来的这个情报，下了血本了我。”
    女孩终于开心起来，从他手里接过奶茶，低着头喝了两口。
    突然，她又生气了：“你看电影呀，看我干吗！”
    “没、没有，我就是……”男孩涨红了脸，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宝宝，你今天真好看……”
    “哼，油嘴滑舌。”
    话是这么说，但语气里已经带着娇俏的撒娇意味。
    男孩看她笑了，也嘿嘿跟着傻笑，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了女孩的座椅背后，虚虚圈着她的姿势。
    女孩也察觉了，但是没有拒绝。
    看，这才是正常情侣的打开方式。
    会因为喜欢而花时间花精力，翻遍她的所有朋友圈只为了了解她的喜好，学生党钱不多，也愿意花几个月生活费去买考研资料贿赂她的闺蜜。
    女孩呢，会恃宠而骄，会拿乔，会扭捏，会害羞，最后也会觉得自己被爱着，觉得心里甜蜜。
    反观她和方既白，两个人都坐的端端正正的，凌壹两手空空，方既白虽然拿着爆米花，但是是最小份的，已经放在了扶手最前端的孔洞里。
    似乎是听到了前座两个小年轻的交谈，方既白觉得不太好意思，解释了一下：“……我不是舍不得买超大桶，是因为根本吃不完很浪费，而且不好拿，稍不注意就容易撒。”
    凌壹其实一点都没有生气，还很专业的告诉他：“电影院里面卖的爆米花含糖量都很高，最好别吃，如果非要为了气氛，那就尽量少吃。”
    方既白重重点头。
    凌壹觉得，她跟方既白在某些方面真的很像，比如都很理智，比如都不爱说话，做一件事考虑的都是客观因素，而并非是自己身边的人喜不喜欢。
    如果这样算默契的话，那他们应该算是另一种层面上的合拍。
    电影开始了。
    中途的时候，女主角因为失恋，痛苦到一个人吃了好多好多芒果，而她芒果过敏，最终被送去了医院抢救。
    而男主角，最爱面子的一个人，竟然穿着至尊宝的衣服跑到了广场上，大声喊着：林佳，我爱你。
    整个电影院都是小声的抽泣声，一直到结束，还有很多人沉浸在剧情里，回不过神来。
    电影结束，他们跟着人流一起走出了放映厅，里面黑暗，外面光线却明亮，好像是两个世界。
    好多女生都哭得眼睛红红，而凌壹却没什么变化。
    那一小份爆米花两人谁都没动，最后由方既白带了出来，扔进了垃圾桶。
    回来的时候，凌壹看到了他的脸，他也没什么变化。
    方既白道：“你觉得电影感人吗？”
    “感人啊。”
    “我还以为你会跟其他女孩子一样，也会哭。”
    “可能……我的阈值已经被拔高了吧？经历过更痛苦的事情，所以觉得电影里面的痛苦就没有什么了。”

 第125章 你这是拒绝我的意思吗？

    方既白听了这话，若有所思。
    凌壹笑着道：“你想问什么都可以问，不用担心会揭我伤疤，我的伤疤早就长好了。”
    方既白笑了笑，道：“凌小姐，我没什么要问的。”
    “哦，这样啊。”
    “因为你也没有问过这方面的问题啊，所以我想，公平起见，我也不会问的。”
    话音刚落，方才电影院里那对小情侣也缓缓走了出来。
    女孩子长得很可爱，两个眼睛哭成了桃子，男孩子心疼得不得了，一直搂着她温声安慰着：“不哭了啊，那是电影，是编出来的故事，不是真的。”
    女孩子哭得更凶了：“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哭吗？”
    “好好好，我问，你为什么哭？”
    “你傻啊，这部电影叫《前任三》，那肯定是因为……共情了啊。”
    听了这话，男孩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开心了，不但不开心，还有点委屈：“你想起你前男友了啊？”
    “哼，我才没想他。”
    “没想他你哭得这么委屈。”男孩酸溜溜地说：“你是不是还爱他呀？”
    女孩被问得愣住了，随即开始嚎啕大哭：“你要是介意我有前任，你就别追我呀！”
    然后捂着脸飞快地跑了。
    男孩子手里的超大桶爆米花果然如同方既白说的一样——吃又吃不完，扔了又舍不得，这玩意还挺贵的，尤其是对于学生党来说。
    而且这么大体积的东西拿在手里，干什么都不方便，他想去追女孩子，可稍微一跑爆米花就掉得满地都是，他只能蹲下来捡，等他捡完了，女孩子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最后还是旁边的工作人员路过，男孩把爆米花塞给她麻烦她帮忙处理掉，然后匆匆往女孩消失的方向跑去。
    方既白收回视线，摇了摇头：“还是太年轻。”
    凌壹点头：“嗯。”
    因为年轻，所以觉得爱情很重要，失恋了会想要吃芒果自虐，会逼着自己做完全不喜欢的事。
    可有什么用呢？
    当男主角在广场上一遍一遍喊着“我爱你”的时候，女主角正躺在医院的抢救室里，一声都听不到。
    而当女主角近乎于自杀式地吃芒果的时候，男主角也同样一无所知。
    那时候的他们，都太年轻，年轻就会做傻事，等到年岁上来了，娶妻生子，被柴米油盐和奶粉纸尿裤裹挟着，偶尔想起年轻时候因为失恋做过的那些事，也只会摇头一笑，感叹一声自己当初真是年轻啊，要是放在现在，怎么可能会那么傻气。
    分手就分手了，又不是世界末日，为什么要去自虐？有那个时间不如多考点证书，多背背单词，现在的工资也能更高一点，不用为了买便宜纸尿裤而特意等到超市搞促销。
    两人一起并肩走着，方既白看到电影院外面放着几台娃娃机，有好几对情侣都围在那里，问她：“你想去抓吗？”
    凌壹摇了摇头：“都是设计好的程序，肯定是亏的。”
    方既白用行动表示非常赞同，他给她比了个大拇指：“像凌小姐这么沉稳理智的女孩子真的不多了。”
    “听你这话，之前相亲不太顺利？”
    方既白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也很坦诚：“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都有各自的工作和事业要忙碌，肯定不能像刚刚那对小情侣一样，满心满眼都是对方，翻完了女孩子所有的朋友圈势必会耽误很多时间，但是付出的精力和收益明显不成正比，我付出了好几个通宵，换来的只是对方含蓄的一笑，实在是觉得有些……嗯……有些不划算。”
    凌壹扑哧一声笑了，“怪不得你之前相亲都没成功。”
    方既白也坦言：“我知道，我做不到像其他男孩子追女孩子的那样，但我觉得既然是出来相亲，那大家的目标就是组成家庭，结婚生子过日子，前面那些程序非得走一遍不可吗？”
    “但女孩子就吃这一套，如果你没这么做，她们就会觉得——‘你不爱我’”。
    方既白苦笑：“没错，我前妻也是这样觉得的，她一直在纠结我没有婚前对她好了，是我不爱她了。”
    凌壹道：“那你是厌烦了吗？”
    “要说不厌烦那肯定是骗人的。但是我们毕竟是从穿校服到婚纱，这么多年的感情了，也不用非得把爱不爱的挂在嘴边吧？我尽力对她好，帮她分担家务，工资全交给她，节日和生日都会买礼物给她，每次陪她回娘家也会很殷勤地帮她爸妈做这做那，我除了没办法迎合她的那些热闹聚会之外，其他的都基本按照她的要求来了，我也会累的。”
    凌壹点了点头。
    “所以我觉得你这样就很好，有自己的事业，有主见有追求，大家都有私人空间，能互相尊重互相理解，这样就很好。”
    看样子，方既白对她很满意。
    但凌壹却笑着问他：“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不撒娇，不作，不要求你这要求你那，其实是因为……我不爱你？”
    方既白愣了一下，表情有些无措：“凌小姐，你这是拒绝我的意思吗？”
    “没有，相反，我其实对你也很满意，你真的是个很棒的结婚对象。”
    方既白不解：“那你刚刚说……”
    “是啊，我不爱你，但你也同样不爱我，不是吗？”
    方既白有些焦急，急急想解释：“不是，我真的觉得你很好的……”
    “才见了两面的人，能有多爱啊？真要硬着头皮说爱，那才是骗人的。”
    凌壹的表情很从容淡然，语速也很温和，甚至还微微带了笑意：“但我觉得这样就很好，因为不爱，所以不会对你有所期望，没有期望也就不会失望，没有失望就没有怨怼，反而能好好相敬如宾的过下去。”
    方既白听了她的话，足足愣了有一分钟。
    他事业出色，自然不是笨人，想了一圈就明白凌壹的意思了。
    他笑着说：“凌小姐，你很通透。”
    “方先生，你也一样。”
    “但是你这个年纪，未免也太过悲观了，说不定我们在相处中真就产生爱情了呢？”
    “那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也有可能是上一段婚姻的重蹈覆辙。”
    “看来上一段婚姻给你带来的阴影不小。”
    凌壹坦言：“确实不小，我真的差点没熬过去。”
    “你刚刚说，你有过更痛苦的经历，所以看电影才会无动于衷，方便问一下你当时做过什么吗？”
    “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没有割腕跳河吃安眠药，我就是开车去了一趟青藏高原。”
    “……你一个人？”
    “嗯，”凌壹道：“我昼夜不停地开，开了四天三夜，终于到了布达拉宫。我之前听别人说，高原反应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所以我就想试试，到底是高原反应更痛苦，还是离开他更痛苦。”

 第126章 不管再痛苦，总会过去的

    “那最后的结论呢？”
    凌壹笑着道：“最后的结论是——不管再痛苦，总会过去的。”
    方既白听了她的话，似乎也想起了什么，好久都没有再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并肩走着，凌壹突然发现，她跟方既白就连步伐的大小都差不多，她因为当医生的关系步子比一般女孩子大一些，方既白就是正常男人的步伐，两个人都不用刻意迁就对方，只用按照自己的步调，就可以跟对方走出相同的频率。
    其实这一幕如果让外人看来，大概会觉得很般配吧？
    方既白身高应该刚刚180左右，凌壹167，身高差也有，但是没有跟傅景洲那么悬殊，每次她想要跟他说话或者帮他整理领带的时候，都得傅景洲俯下身她才能够得到。
    方既白的步伐也不大，但傅景洲的身高放在那里，他走两步她最少得走三步才跟得上，有时候他也会刻意慢下来等她，但更多的时候是凌壹刻意地加快了迈步的频率，这样才能跟上他的速度。
    不像现在，她跟方既白走路时候的起伏节奏都是一模一样的。
    尽管——
    此时此刻，如此默契的两个人脑海里出现的都不是对方。
    走出电影院，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方既白让她在电影院门口避雨等他，他小跑着去停车场把车开过来，凌壹笑着说好。
    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没有停车位了，方既白把车子停在了另一个停车场，距离这里的大概有五分钟左右的步行路程。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凌壹脸上的笑意才慢慢淡了下来。
    她压根没回头，声音也很小很小，“你也来看电影？”
    “对啊，真巧。”傅景洲从她身后不远处的一个人形立牌后面走了出来。
    电影院门口，一般都会摆着各种各样的电影人物的立牌，这家影院门口摆的是绿巨人。
    不过也好在是绿巨人了，又高又大的，要是摆个钢铁侠或者雷神，真不一定能把他完全挡住。
    他走过来，跟她肩并肩站着，看着外面的小雨：“来的时候还晴空万里的，怎么突然就下雨了呢？这天气还真是变幻莫测。”
    凌壹道：“你一个人来的？”
    “嗯，”傅景洲道：“突然想起，这些年忙着工作，已经好多年没看过电影了。”
    “最近公司很闲吗？”
    “没什么大事，小文能处理得了，不用事事都要我出马。”
    “那你得给小文加工资了。”
    “是啊。”傅景洲转过身问她：“你呢，也一个人？”
    凌壹突然觉得有点想笑。
    “你都看见了，不是吗？”
    傅景洲笑着点了点头：“远远地看到了一下，不过这个男人看起来太普通了，配不上你。”
    “或许我就喜欢普通的男人呢？”
    “那你第一次喜欢的那个人呢，也很普通吗？”
    “他……不太普通。”
    “很出色？”
    “嗯。”
    傅景洲点了点头：“这样才对，你从小就有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儿，太普通的男人你看不上的。”
    凌壹笑：“说得你好像挺了解我似的。”
    “我们一起长大，我怎么可能不了解你？”
    “傅景洲，没有一个人能完全了解另一个人的，一起长大又怎么样，傅伯伯和傅伯母还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他们一样不理解你为什么会喜欢上苏心彤。”
    傅景洲说：“凌壹，不要委屈自己。那个男人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
    凌壹一直目视前方，此时也终于收回视线，转而看向他：“什么是更好的？”
    “人品好，事业有成，家庭和睦，最关键的是——要足够疼爱你。”
    凌壹哼笑：“我知道，你是说过的，要像你喜欢苏心彤那样，无怨无悔，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架势，那才算是足够爱。”
    “你还在介意她。”
    “我没有。”
    “可你今天提了好多次她，凌壹，你为什么这么介意她？”
    是啊，苏心彤这个名字，这两年已经不怎么会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了。
    她已经退掉了所有的同学群，微信列表里连江荷都已经删除掉了。
    一方面是她不想给同学和朋友们惹麻烦，她已经臭名昭著了，别人顾念着同学和朋友的面子不好意思删除她，那就她自己先删，这样大家就都不会尴尬了。
    彻底斩断了跟同学们的联系之后，就更不会听到苏心彤的消息了。
    上一次看到她的名字还是在新闻上，说她在国外被捕了，但是苏心彤在国内的知名度有限，认识她的人不多，更多是谈论她跟傅氏集团总裁傅景洲长达十多年的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最后她远嫁他乡还蹲了局子，而傅总似乎在一次专访中宣称，自己将不会再娶。
    大明星和大总裁，缠缠绵绵到天涯，最后还是be了，多凄美的爱情？
    这不比吃芒果把自己送进icu更值得拍成电影？
    要不人家说，艺术来源于生活，因为生活本身就比电影更艺术。
    可傅景洲说的也没错，今天她说的话里面，含“彤”量有点高。
    为什么介意她？
    “傅景洲，”凌壹道：“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刨根问底的好，大家就这么囫囵着过吧，这两年我过得真的挺好的，你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要是你还是放不下她，也可以去国外给她交高额保释金，还是能把她接出来的。相比于你永远不婚不育，爸妈应该也会妥协的。”
    “你觉得我过得好？”
    “就像你说的，事业成功，家庭和睦，你的起点就已经是大多数人奋斗几辈子都到不了的终点了，如果这样的日子你还觉得不好，是不是有点太贪心了？”
    “可我弄丢了我最爱的人。”
    凌壹忽然沉下了脸色，冷笑了一声：“那你去找她呀！交钱给她付保释金，接她出来，我已经把离婚协议书签好名字让小赵拿给你了，或者你直接去报失踪，在法律上宣布这段婚姻不存在了，你直接娶她就好了呀！你天天跟着我做什么？！”
    傅景洲的反应是直接抱住了她。

 第127章 我已经不怕黑了

    凌壹用力推他：“你松手！”
    傅景洲没说话，但是却把她抱得更紧。
    “松手啊！”
    “凌壹，你瘦了。”
    “……”
    “跟我回家吧，好吗？”
    “凌小姐，”方既白去而复返，看到被傅景洲紧紧抱在怀里的她，有些错愕：“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凌壹猛地推开了傅景洲，用手背擦了擦眼角。
    她的眼圈微微发红，方既白也看出来了，不过他还是一贯绅士：“要不你们先聊吧，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我也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如果凌小姐你有更好的选择，我会尊重你。”
    傅景洲看向他，目光中有浓浓的敌意。
    凌壹整理好了自己，神色也恢复如常：“方先生你误会了，这位是我哥哥。”
    方既白愣了一下：“……哥哥？”
    “嗯，”凌壹道：“偶然在这里遇上了，他也来看电影。”
    方既白抓了抓头发，道：“那还真巧啊。”
    “车开来了吗？”
    “开来了，就停在路边，雨越下越大了，我买了把伞才过来接你。”
    凌壹点点头，走到方既白的伞下面：“那我们走吧。”
    方既白还有些踯躅：“要跟你哥哥打个招呼吗？”
    “不用，不是亲生的，好多年没见过了，不怎么熟的一个哥哥。”
    “哦，这样啊。”
    方既白举着伞，两人一起走出了电影院大门，走进了小雨里。
    经过十多米的广场，来到了他的雷克萨斯面前。
    方既白一手举着伞，一手帮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上车吧。”
    凌壹犹豫了一下，还是拐到了后座，坐了进去。
    对于副驾驶座的含义，她还是有自己的坚持。
    方既白虽然意外，但也没说什么，收了伞之后去了驾驶座，发动车子。
    或许是下着雨能见度不太好，方既白开得很慢。
    凌壹故意坐在了驾驶座后面的位置，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躲开后视镜的视野范围。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做贼心虚，但此时此刻她不想解释。
    方既白也很默契地没有追问，只是如约把她送到了繁星公寓楼下，缓缓停好。
    凌壹推开了车门，跟他道别：“那我先回去了，你小心开车。”
    方既白“嗯”了一声：“我看天气预报说，今晚会有强对流天气，你记得关好门窗。”
    “好，我知道了，谢谢。”
    “不客气。”
    方既白把伞给了她，下车之后，她站在路边，目送黑色的雷克萨斯消失在雨幕里，才转身往公寓大门走。
    保安大叔是个很健谈的人，笑呵呵地跟她打招呼：“出门啦？今天是孩子爸爸在家带孩子？”
    凌壹笑了笑，也懒得更正是“舅舅”而不是“爸爸”，她跟保安素昧平生，而且过两天雅姐也会过来把宝宝接走了。
    不过保安大叔倒是真的热心，“家里有孩子，装修就得换环保材料，对孩子对大人都好。你们要是想重新装修的话，我给你介绍个装修公司。”
    凌壹停住了脚步：“请问一下，10楼西户是什么时候卖出去的？”
    保安大叔似乎很兴奋：“就前两天！买房子的就是干装修的一个小伙子，人长得高高帅帅的，但是很懂事也很能干，这才在我们公寓里拉了几天的客户，就赚够买房子的钱啦！”
    傅景洲？
    干装修？
    凌壹呵呵。
    她人都进了电梯了，保安大叔还追过来给她又卖了一波安利：“以后你们就是邻居了，用他家的装修公司更方便呀，万一出了什么质量问题还能直接去找他呢。”
    凌壹笑着点头，“好，我考虑一下。”
    然后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
    回到家，拿钥匙开门。
    她习惯把包包背在左边，一伸手就能从里面拿出钥匙。
    把钥匙塞进锁孔的时候，她往隔壁看了一眼。
    一梯两户，两家的房门挨得很近，那一户大门虚掩着，但也能看到里面的装修已经初具雏形，已经进了家具，虽然都还蒙着保护用的塑料薄膜。
    她扭动钥匙开了门，走了进去。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张纸条，是张之儒的笔迹：【给你打电话没人接，我姐提前回来了，让我把孩子送过去，最近麻烦你照顾孩子了，我姐说改天过来请你吃饭。】
    凌壹把手机拿出来，倒是有一个未接来电，确实是张之儒，但是响铃一声就挂了。
    很明显，这个未接来电就是做做样子的，他也不想真的把这个电话打通。
    最近她跟方既白联系的事情，张之儒是知道的。
    对于张之儒，她从一开始就拒绝得很坚决，把话说得很死，一点余地和可能性都不留。
    虽然无情，但干脆利落也有干脆利落的好，总好过让他觉得还有希望，这反而不太道德。
    这样也好。
    不管她跟方既白有没有在一起，以后跟张之儒见了面也还能打个招呼。
    只是没有了孩子，这个家里就越发显得寂寥和冷清。
    雨下得更大了，雨水顺着落地窗哗哗往下落，她没什么胃口，只觉得疲惫，洗了个澡就躺下睡了。
    她做了个梦。
    梦里，她没绷住。
    就在电影院门口，她歇斯底里地跟傅景洲控诉着苏心彤做过的种种事情，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愤怒地把自己所有的委屈和憋闷都吼了出来。
    她的爱情，她的事业，她的人生，还有……她的手。
    然后傅景洲也像下午一样，抱住了她。
    但不同的是，任凭她再哭喊让他滚，对他又踢又打，他始终都没有放开她。
    醒来的时候，凌壹才发现整个枕头都湿了，嗓子也哑了。
    看来不止是梦里在哭喊，现实中她也哭了出来。
    外面的雨下得像天空破了个洞，还伴随着轰隆隆的打雷声。
    放在枕边的手机亮起，铃声把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是个陌生的号码。
    是方既白吗？
    她接起来：“喂，哪位？”
    “凌壹！你终于接电话了……”他的声音很急切，微微带着恐惧的颤抖：“你吓死我了。”
    最后这句话，是站在她床前说的。
    凌壹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半晌有些反应不过来：“我没锁门？”
    “你锁了，我给你打了无数电话你都没接，我担心你出事，就让人撬了锁。”
    凌壹觉得有些头疼，她闭上眼睛揉按着太阳穴：“我没事，我就是睡着了，没听到手机响。”
    身子突然被他紧紧抱住。
    屋子里没开灯，只有微弱昏暗的光线，她奋力推开他，想要去打开床头灯。
    “别按了，应该是雨太大电路出了故障，整栋楼都停电了，”傅景洲的声音像是在哄小朋友：“凌壹，不要怕，我来了，我再也不会失约了。”
    凌壹皱眉：“我不怕打雷，苏心彤才怕。”
    傅景洲按着她的后脑，把她的身子紧紧包裹在自己的怀里：“可是你怕黑啊，我记得的。”
    “傅景洲。”
    “嗯，我在。”
    “我已经不怕黑了。”
    “……”
    她缓缓推开了他，冷静，镇定，目光淡然：“自从那一次在酒店的淋浴室里待了一晚上之后，我就再也不怕黑了。”

 第128章 我不想见你，是因为觉得没有必要

    傅景洲不相信：“你来家里生活的时候才几岁，二十多年来你都很怕黑，怎么可能突然就好了？凌壹，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但好歹等到公寓里的电路修好，到时候不用你说我自己走。”
    凌壹没说话，只是含笑看着他。
    “……你看我做什么？”
    “我就是觉得，这两年我长大了很多，而你还没有，”凌壹说：“你还是跟原来一样，连关心别人都是半强迫的。”
    她慢慢推开了他，很平静的，当她稳稳下了床站在地上的时候，傅景洲发现她一点都没有发抖。
    “你看，我是真的不怕了。”
    她甚至还趿着拖鞋去了一趟客厅，看了看已经被拆掉放在一边的门锁，微微蹙眉。
    傅景洲缓缓跟了出来，用手机帮她照亮：“我明天就找师傅帮你重新装一个锁。”
    “傅景洲，这不是我的房子。”
    “我知道，是张之儒姐姐的。”
    “你是可以赔一个新门锁，但是以后雅姐过来的话，她根本没有新锁的钥匙。”
    傅景洲顿住。
    “你看，你就是这样，做事从来都是照着自己的性子来。”
    傅景洲轻声道：“我就是担心你，我不想再对你失约，我已经错过太多了……凌壹，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凌壹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她熟练地从餐边柜里翻出来几根蜡烛，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了一盒火柴，把蜡烛点好后放在餐桌上。
    但蜡烛的光还是不怎么亮，只能把餐桌周围这一小片地方照得昏黄。
    凌壹拉开椅子坐下，然后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吧。”
    傅景洲没动：“你饿吗？我下去买点东西给你吃。”
    凌壹摇了摇头：“今天跟你聊完之后，我估计也是吃不下去了，买了也浪费。”
    傅景洲苦笑了一声，在她对面坐下：“是我让你倒胃口了？”
    “你想从哪里开始聊起？”
    傅景洲道：“就从两年前那场坠楼事件开始聊起。”
    凌壹有些诧异，但还是点了头：“你说。”
    “那天我送你和你爸妈搬了家，然后去了海边别墅，给苏心彤转了钱。”
    凌壹点头：“嗯。”
    “我想打电话给你，但手机被苏心彤抢走，扔进了大海里。我怕你联系不到我，就飞快地开车回了你爸妈的新家，得知你已经去了医院之后我又赶了过去，我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凌壹还是没什么反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像是听一个跟自己无关的故事：“原来是这样啊。”
    “这两年来，我一直找到你，跟你原原本本地把这件事解释清楚，我答应过你再也不会失约，可我没有预料到突发状况，我还是晚了一步。”
    “我没怪你，”凌壹笑得十分恬淡：“你本来就不是我的谁，没有血缘，没有纽带，凭什么要遵守对我的诺言？连相爱的人都有可能在人海中走散，更何况我们这种半路兄妹。”
    傅景洲道：“你还是对我失望了。”
    “一开始，是的。你一边喜欢着苏心彤，一边又不肯放手，非要强行拉着我卷进你跟苏心彤的感情里。”
    “我不想把你卷进来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
    凌壹看着他的眼睛，像是要看到他的心里去。
    “我只是，舍不得你，我不想让你离开我。”
    “但你能强留我多久？你说要照顾我一辈子，所以你是准备一辈子让我夹在你跟苏心彤中间吗？傅景洲，也就是现在我们能开诚布公地谈一次，两年前但凡你能不这么自负，让我能顺利外派出国，结局都不会是现在这样。”
    傅景洲闭了闭眼睛，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你说得对。”
    “我不想见你，不是因为我恨你，或者讨厌你。相反，我不想见你是因为觉得没有必要。我们早就该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了，非要插手对方的人生，结局就是现在这样，两败俱伤。如果算上苏心彤的话，那就是三败俱伤。”
    “张之儒从国外回来，成功镀金，功成名就，进入了省医院，前途一片大好。傅景洲，如果当初你放手让我去，现在我也可以拥有这一切的。
    “我也会帮你劝着傅伯伯和傅伯母接受苏心彤，也会跟你去办好离婚手续，甚至你跟苏心彤办婚礼，我都可以请假从国外飞回来给你们当伴娘，见证你们一路走来的爱情。
    “等你们有了孩子，我就是孩子的小姑姑，我会给孩子买小衣服小玩具，苏心彤喜欢自由，那她想玩就出去玩，孩子我都可以帮你们带。你知道的，爸妈有多期盼孙子孙女的到来，等怀里抱着胖乎乎的小孙子和小孙女，他们慢慢也就不会计较苏心彤的事了。
    “我呢，或许会在国外谈一场异国恋爱。逢年过节的时候，我也会带着丈夫和孩子一起回家，再把我爸妈也接过来，我们一起吃一顿团圆饭。
    “傅景洲，这样的结果不是对大家来说都是最完美的吗？爸妈有了孙子孙女，苏心彤得偿所愿，你也能跟心爱的女人修成正果——”
    “凌壹，”傅景洲一直沉默着，听到这里，终于没忍住打断了她：“我知道你说的都对，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对苏心彤……其实并没有很喜欢。”
    凌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上学时候的事情你都忘了吗？你为了她差点跟傅伯伯傅伯母都决裂了……”
    “我记得。”
    “还有我们当时结婚，”凌壹道：“你连娶我都是为了她。你怕傅伯伯傅伯母让你娶别的女人，所以你干脆娶了我，我知道你对她的心意，我看着你们一路走来，我是你们这段刻骨铭心爱情的见证者，只有娶了我，你才可以不履行夫妻义务，这是你自己亲口说过的！”
    “不是这样的！”傅景洲几乎是吼了出来：“我是为了……”
    “为了让傅伯伯和傅伯母开心？”
    “为了你，”傅景洲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凌壹，我是想试探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第129章 凌壹，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过我？

    “凌壹，我是个很变态很无耻的人，你们全家把我当恩人，你把我当哥哥，而我竟然想跟你在一起。”
    凌壹定定地看着他，好几分钟，才缓缓摇头：“我不懂。”
    “我之前也不懂，还是周勋提醒了我。我之前想方设法不想让你走，你刻意疏远我我就很生气很难过，其实都是因为我那时候不敢承认我喜欢你罢了。”
    “那苏心彤呢？”
    “你记不记得，你初三准备中考之前，我们全家一起吃了一顿饭？”
    凌壹点了点头。
    那一次是傅伯伯和傅伯母为了给她打气，把她的父母也接了过来，一起吃了一顿晚饭。
    “……妈在席间试探地说了一句，以后我们要是成为真正的一家人就好了。你那时候已经不小了，妈她是什么意思，你应该是知道的。”
    傅伯母从很早就有了这么想法，想要“亲上加亲”。
    “但是你说，你会把爸妈当做亲生父母奉养，也会把我当亲哥哥一样看待，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嗯。”
    没错，这句话是她说的。
    那天她爸妈在场，她还能怎么说？
    说她喜欢傅景洲，想要嫁给他，爸妈估计会当时就痛斥她忘恩负义，傅家对她有养育之恩，她却想恩将仇报，耽误了傅家的少爷。
    在爸妈眼中，傅景洲就应该娶一个门当户对的白富美，岳家在事业上能对他有助力，妻子也是端庄高贵的大家闺秀，绝对不是自家的黄毛丫头。
    “是你先说把我当哥哥的，”傅景洲紧紧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你这句话让我彻底死了心，我很难受，很消沉，这个时候苏心彤出现了……”
    剩下的话，已经不用他再说了。
    凌壹虽然有些错愕，但很奇怪的是，她并不算太惊讶。
    傅景洲对她的照顾，或者可以说是占有欲，早就超出了哥哥对妹妹的范畴。
    就像江荷说的，世界上的兄妹那么多，偶尔背一下抱一下都正常，打打闹闹也很正常，可哪有手牵手十指相扣的？
    一想到她要跟她那个怨种哥哥这样牵手，她就难受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少女时期她也曾经幻想过，有一天傅景洲会跟自己告白，说他不止想当哥哥，还想当她男朋友。
    可现实是，不久之后他就高调宣布跟苏心彤在一起了。
    苏心彤陪伴了他那段失落暴烈的少年时代，他是天之骄子，何曾失败过？但是一句“哥哥”让他尝到了拒绝的滋味，让他折戟沉沙。
    而苏心彤出现了，她的自由奔放正好排解和抚慰了他的不甘和消沉，也让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堕落一次，彻底斩断了那点刚冒头的旖旎，从此以后只把她当妹妹看。
    凌壹摇头失笑，她跟傅景洲好像就像是走在同一个迷宫里面的两个人。
    明明有好多次都已经距离很近，但总是隔着一道墙而擦身而过。
    阴差阳错，这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有缘无分。
    “凌壹，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过我？”
    “没有。”
    凌壹回答得很快，几乎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就直截了当地给出了答案，就好像是早就算到了他有此一问，时刻准备好了在第一时间给出回答。
    她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摇了摇头：“从来没有。”
    傅景洲怔忪了好久，才苦笑着说：“就算是拒绝，你多少也委婉一点。”
    “没必要委婉，我从来都是个直接的人，话说明白了，以后大家都能好好过日子了。”
    傅景洲点了点头。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问。”
    “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
    “凌壹，我只想知道这个答案，你告诉我，以后我再也不会来烦你。”
    凌壹不再看他：“这是我的隐私。”
    “你还是想保护他。”
    “……”
    “你怕我报复他。”
    “你觉得是就是，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孩子都没了，我都已经走出来了，你还纠结这些干什么，本身就跟你没关系。”
    凌壹打定主意不肯说，傅景洲也无可奈何。
    他站起来，“那我走了。”
    “嗯。”
    “隔壁的房子我会尽快脱手，不会再留，你在这里安心住着，不用再时刻担心我会出现搅乱你现在的生活了。”
    “好。”
    “爸妈那边……我能跟他们说一下吗？他们很担心你。”
    凌壹想了想，道：“就告诉他们我现在很好，等过一阵子我带男朋友回去给他们见见。”
    傅景洲点了点头：“你真准备跟那个方既白在一起了？”
    “他挺好的。”
    “其实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反倒觉得张之儒不错，至少这么多年了他对你始终如一，经济条件也比那个方既白好很多。”
    凌壹笑：“感情的事，谁说得清楚呢。”
    张之儒对她如何，她心里有一杆秤。
    但她注定做不到以相同的感情回馈，那对张之儒就是不公平。
    每次面对他的体贴和示好，她都会觉得内疚。
    反倒是方既白，这么大的雷雨，他根本不会担心她会不会害怕，家里会不会停电。而她也一样，他冒雨开车回家，她也不会担心他路上好不好开，有没有平安到家。
    大家不用互相牵肠挂肚，不用计较谁爱得更多谁爱得更少，这样大家都没有负担，反而轻松。
    送走傅景洲，她去阳台站了一会儿。
    隔着大大的落地窗，能看到雨雾中他那辆黑色的凯美瑞缓缓开出了地库，红色的刹车灯在雨夜里格外刺目。
    外面越是湿冷，屋里就越是闷热。
    凌壹去洗了一把脸，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她的脸并没有怎么变，可这两年还是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一道在手腕，一道在小腹。
    她轻轻拉起睡衣的下摆，用手抚摸着小腹上拿到跟手掌差不多长的伤口。
    庆幸，她不是疤痕体质，没有像其他剖腹产孕妇一样，在小腹上留下蜈蚣样的疤痕，她的小腹上只有细细的一条，还泛着浅浅的肉粉色。
    而她的孩子……

 第130章 还能恢复到以前吗？

    那天之后，凌壹的确再也没见过傅景洲了。
    他很守诺，隔壁的房子也没有继续装修，工人全部撤了出去，大门紧闭。
    车库里也再也没有见过那辆黑色凯美瑞的影子。
    就是偶尔凌壹出门经过公寓大门的时候，保安大叔会跟她打招呼，然后又给她推荐了一个新的装修公司。
    “这个装修公司也不错的，你们这栋楼上好多住户都是跟他们家签的约。”
    保安大叔递给她一张名片，凌壹接过来看了一看，这次倒是正儿八经的装修公司，只可惜房子不是她的。
    她委婉谢绝了保安大叔的好意，回来的时候给大叔送了一些水果，然后让大叔帮忙找了个工人，把新买的锁换上。
    大叔很热心地来当监工看着工人干活，但是看到她买的新锁还是不赞同地摇头：“这锁的钥匙孔在哪呀？”
    凌壹解释：“这是指纹锁。”
    “刷指纹的？”
    “对。”
    大叔更看不上了：“高科技的东西虽然看着好，但是都太脆弱了，还不如我们老式的锁头好用。”
    凌壹笑着点头，然后又递给他一个洗好的梨。
    保安大叔嘿嘿一笑，接过来嘎吱嘎吱地吃起来。
    她也知道老式锁头坚固，但是对她来说，每次只用一只手开锁还是有些困难，尤其是手里拿着其他东西的时候。
    指纹锁对她更友好一点。
    下午张之雅来的时候，凌壹第一时间带她去录入了指纹。
    张之雅累得够呛，一进门就瘫坐在沙发上：“凌壹，我现在发现照顾孩子比工作简直累一万倍都不止，之前真是辛苦你了。”
    凌壹给她倒了杯热水，放在她面前：“她已经算是很乖很好带的了，让吃就吃，让睡就睡，以前我在妇产科的时候接生过好几个早产儿，那才辛苦呢。”
    张之雅歇了一会儿，从包里取出了几份文件，递给她：“看看。”
    凌壹大概翻看了一下，微微露出些笑容。
    张之雅道：“这几个头部kol已经开始进入正轨了，这次是新接的几个推广，你看看报价，已经比之前高了很多。”
    “辛苦你了雅姐。”
    “这其实都是你的功劳，我充其量就是帮你跑跑腿，然后发挥一下我的老本行，帮公司做做账。”
    凌壹问：“团建定好日期了吗？”
    “定了，就在这周末，”张之雅道：“我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下了啊，好好泡泡温泉，对了，你月子中心那边不是有个妹妹也想来？问问她时间行吗？”
    小赵已经盼着泡温泉很久了，就算是这周末天上下刀子都挡不住她。
    张之雅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了一点精神，也开始跟她谈正事了：“凌壹，你还是得尽快想办法找个合适的人接手，我能力有限，你让我做账可以，但管理一个公司实在是力不从心。”
    凌壹知道张之雅的难处。
    孩子还小，她不能总是在外面天南海北地跑，尤其是公司尽管有了起色，但毕竟还是处于初创阶段，kol之间竞争激烈，稍微掉以轻心就会被新兴的人顶替掉。
    用句行话来说，就是“恰饭”也是有时效性的。
    得趁热打铁，趁着流量最大的时候跟金主爸爸合作才行。
    最近她们公司全力捧红了一个专门拍农家视频的聋哑人女孩，张之雅带来的这几份文件都是最近刚找过来的金主爸爸，农家女孩成功“恰饭”，而且这几笔佣金给得很有诚意。
    但是即便如此，这远远还不足以让mcn机构自负盈亏。
    “……你给员工们的待遇都很高，前期我们要做红一个kol也投入了很多资金进去，我刚来的路上看了一下账面，你这些年的积蓄基本都花得差不多了，公司要想继续运行下去，恐怕还得再去拉点投资，光靠你的积蓄维持不了多久了。”
    凌壹点了点头：“我再想想办法吧。”
    “凌壹，”张之雅眨了眨眼，轻声问道：“我听我那个臭弟弟说过，你是傅家大小姐？现在来找我们寻求帮助的残疾人越来越多了，如果傅氏能帮一把的话……”
    “我跟傅氏没关系，我也不是什么傅家大小姐，就是从小被寄养在傅家罢了。”
    张之雅愣了一下，缓缓点了头：“原来是这样啊，我说呢，当初你出了那么大的事，傅家怎么也没出面帮你一把，就任你自生自灭似的，我还以为是傅家想要跟你断绝关系了。”
    凌壹没说话，把合同都还给张之雅：“目前我们的资金缺口有多少？”
    “本来至少能运行半年到一年的，当初其实我们的计划是没错的，半年后又有好几个kol可以进入收益期‘恰饭’了，公司的资金就可以续上了，以后正常运转不成问题。但是最近突然来了好多残疾人想要加入，这一下子人员成本骤然增加，而且不止这一批，以后还有源源不断的残疾人想要加入进来。”
    张之雅顿了顿，试探道：“凌壹，要不……我先暂时拒绝吧，以后再说。”
    “雅姐，当我的手被宣布韧带软骨全部断裂，再也没办法做医生的时候，我真的差一点就熬不过去了。”
    谈到那段黑暗，张之雅也不禁神色黯然：“我知道。”
    “残疾人其实需要的并不是简单的金钱或者物质，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好好活下去的信念。要不是你没日没夜地看着我，鼓励我开月子会所，开mcn机构帮助更多的残疾人，恐怕我也会从楼顶跳下去一了百了。”
    张之雅有些后怕：“是啊，你之前多厉害，救了多少产妇和孩子。老天爷也是够狠心，为什么不是左手呢？偏偏是你拿手术刀的右手，这不是要你的命么……”
    凌壹下意识地用左手轻轻握住了右手的手腕，轻轻抚摸着手腕处的那一道疤痕。
    跟小腹上的伤痕不一样，这里的痕迹更明显。
    倒不是疤有多大，而是因为之前韧带和骨头全部断裂，后来就算是及时医治接上了，但右手已经跟以前完全不能比了。
    不能提重物，不能灵活地做动作，有时候甚至连翻转一下手腕都困难。
    长时间的不活动，导致血流不畅，以手腕处的伤疤作为分界，小臂还是正常的肤色，整个右手苍白得厉害，两边色差非常大，泾渭分明。
    “凌壹，复健你都按时做了吧？”
    “嗯，都做了。”
    “你感觉有好一点吗？”
    “有一点吧。”
    “那……还能恢复到以前吗？”

 第131章 还可以当我妹妹

    张之雅不是医学专业，她还一直以为自己做了复健，不管多久迟早有恢复的一天。
    其实对于手腕这个部位来说，骨折其实都能好得多。
    只要及时接好，打上钢板和石膏，等到骨头长好了，那是真的有很大几率能恢复如初的。
    但是她伤的是软骨，而软骨永远都不可能再生的。
    韧带断裂了，就算长好了，也永远也恢复不到正常的强度。
    张之雅安慰地抱了抱她：“凌壹，复健你一定要好好做啊，我生二胎的时候还要找你给我做剖腹产手术呢。”
    凌壹把话题岔了过去，笑着问道：“你跟姐夫这么恩爱，二胎应该很快了吧？”
    张之雅脸红了：“已经有了。”
    凌壹有些震惊：“这么快？”
    一胎才刚一岁呀！
    而且这一年间张之雅都在忙公司的事情，孩子都是交给她来帮忙照顾的，跟姐夫就没见过几次面。
    “就一次，”张之雅也有些害羞：“本来以为没那么容易中的，就没做措施，谁知道就……”
    凌壹赶紧给她腰后塞了一个靠枕：“雅姐你应该早点说的，怀孕前几个月还是没那么稳，我要是知道的话肯定拦着你不让你出差。”
    “没事，我身体好着呢，”张之雅满脸都是幸福地笑意：“凌壹，这也是我催着你找人接手公司的另一个原因，一方面我能力确实有限，一方面我这又有了，实在是腾不开手。”
    “我都明白，我尽快想办法。”
    张之雅突然凑了过来，冲她暧昧地眨眨眼：“对了，你跟我那个臭弟弟什么时候办婚礼呀？之前那个孩子没福分，你们赶紧结婚再要一个呀！”
    凌壹微微诧异：“那个孩子……张之儒说是他的？”
    “对呀，”张之雅也看出她的神色有些奇怪，约莫猜出来了点：“难道不是？”
    凌壹一时有些语塞，不知该怎么解释。
    张之雅也察觉到了什么：“当初你出事，我家臭弟弟急得跟什么似的，差点放弃出国。你也是个好孩子，不愿意让他为了自己放弃自己的前程，硬是逼着他上了飞机。你们两个感情这么好，我可是亲眼见到的呀。那孩子怎么可能不是他的……”
    “雅姐，我跟你说过的，我跟张之儒就是同事关系，我们没有在一起过。”
    张之雅也有些尴尬：“我还以为这话是你故意说给我那个臭弟弟听的，想让他死心，乖乖上飞机去国外。”
    “这是实话。”
    张之雅看她的反应，现在也明白过来了。
    虽然她也明白感情的事情不能强求，但还是有些微微的遗憾：“凌壹，我一直以为你会成为我的弟媳。”
    “还是不了，我这个名声……别连累你们了。”
    张之雅却说：“都是网上那些坏媒体为了博眼球故意带节奏黑你，我们都知道真相，你也别总这样妄自菲薄。”
    “嗯。”
    张之雅道：“也没关系，你不当我弟媳，还可以当我妹妹嘛。当初我可想要一个妹妹了，天天对我我妈的肚子念叨，谁知道生下来是个弟弟，我失望了好久呢。只要你愿意，你就把我当姐姐。”
    凌壹微笑：“好。”
    生活按部就班的过，但张之雅这次的到访还是给她提了个醒。
    公司得尽快拉投资，还得找管理人，这两件事哪一件都不太容易。
    但生活不就是这样，关关难过关关过，更难的她都过来了，眼前的困难也一定能找到解决办法的。
    周末一大早，约定好团建的时间。
    小赵前一天晚上就来她这边住了，第二天一早就兴奋地叽叽喳喳，拉着她上了大巴车。
    凌壹看着她怀里抱着的那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有些不明白：“你带零食和饮料我能理解，带个娃娃做什么？”
    小赵嘿嘿笑：“凌医生，你忘啦？这个娃娃还是你送我的。”
    她点点头表示自己记得。
    小赵去年生日的时候，也成功评上了职称，她送了小赵一个娃娃作为礼物。
    小赵很喜欢，抱着不离手。
    “这可是我的幸运之神，我走哪儿都得带着。”
    自己送的礼物被人喜欢，凌壹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由着她去了。
    去温泉山庄的路程差不多四个小时，凌壹昨晚没睡好，闭着眼睛假寐。
    突然听到小赵“咦”了一声。
    她睁开眼，问道：“怎么了？”
    “没有，我看错了。”
    “什么看错了？”
    “刚刚另一辆大巴车从我们旁边超过去了，我随便看了一眼，好像傅景洲坐在上面。”
    傅景洲？
    凌壹偏头出去看，但旁边早就没有什么大巴车了，只有一排小轿车。
    “肯定是我看错啦，他可是日理万机的大总裁诶，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而且就算来了，肯定不会跟我们一样坐大巴车呀，肯定是开豪车。”
    凌壹没说话。
    他可是开了好几天的凯美瑞，从豪车到平民代步车，他也没不习惯，跟踪她的时候距离控制的相当好。
    “对了凌医生，”小赵跟她说：“他最近经常往月子中心跑，公司都不忙的吗？”
    凌壹苦笑：“我也不知道。”
    “不过他对他表弟和表弟妹倒是挺好的，所有的服务都定的是最贵的，而且经常过来送水果和好吃的，每次带好多过来。但是他表弟和表弟妹就两个人也吃不下呀，最后全都分给我们的护士和工作人员了，大家最近都可盼着他去了。”
    “……哦。”凌壹问：“他有去打扰你吗？”
    小赵摇头，顺便从包里掏出来一颗奶糖给他：“没有，他没找过我了。诶凌医生你尝尝这个奶糖，这个牌子是我小时候吃的，都停产好久了，我想找找童年回忆一直都找不到，连某个橙色软件上面都没有！他到底是从哪里翻出来的呀……”
    “谁？”
    “傅景洲呀，”小赵含着奶糖，含含糊糊地说道：“这个奶糖就是他送来的，这么大的箱子，好多好多箱呢，但是里面含香精和色素，哺乳期产妇不能吃的，也不知道他送来那么多干嘛。诶，你快尝尝呀，可好吃了。”
    凌壹看着掌心里躺着的那枚奶糖。
    熟悉的包装，熟悉的logo。
    ……也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那个牌子。

 第132章 他的潜移默化

    小赵看她拿着没动，催促道：“凌医生，你不喜欢吃糖吗？”
    凌壹把奶糖还给她：“我不太喜欢奶味。”
    “哦哦，我还带了别的零食呢，你自己拿。”
    小赵把她的双肩包取下来，一拉开拉链，里面全都是各式各样的零食。
    张之雅看到了，笑呵呵地打趣她：“小赵妹妹，你这简直是把小卖部搬来了呀！”
    小赵颇为烦恼：“雅姐你是不知道，最近月子中心物资严重过剩，要是不赶紧吃都得坏了，浪费呀！”
    说着，她拿着小背包满车跑着去给大家发零食。
    因为是mcn机构的团建，所以这次来的都是公司里的残疾人员工，过道里摆着好几个轮椅和好几副拐杖，另外还有一只金毛导盲犬。
    其他人都礼貌拒绝了，表示自己不吃零食，最后只有导盲犬过来闻了闻，但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主人身边。
    小赵有些受挫：“大家都这么腼腆的吗？”
    张之雅打趣她：“不是腼腆，小赵妹妹，你没发现你今天拿来的这些东西都是好久之前的牌子了，现在人口味都变了，不爱吃这些了。”
    小赵却不以为然：“我有童年滤镜，我就很喜欢吃。就这个奶糖，小时候那可是奢侈品！平均我得哭三次我妈才给买一次呢，一颗糖都得切成三块慢慢吃。”
    有了小赵插科打诨，凌壹的心情也渐渐轻松起来，她笑着附和道：“是啊，我当时最大的愿望，就是等我长大赚了钱，一定要买它个十箱八箱……”
    凌壹渐渐停了下来。
    十箱八箱。
    刚刚小赵说，他往月子中心里送了好多箱这种奶糖。
    是她想多了吗？
    小赵还兴致勃勃的接了话：“哈哈哈，这还不容易？等回去了让你家方总来一趟，月子中心里都快堆满了，让他给你全搬回家！”
    张之雅第一次听到“方总”这个名字，但是从小赵的只言片语里也大致能猜出来这个人目前是个什么角色。
    两年前凌壹拒绝了她弟弟，是因为心里有人，还怀了孩子。
    两年后她依旧是拒绝，并且已经有了正在交往的对象。
    张之雅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缘分这个东西真是没办法。
    她的丈夫陈平跟她并排坐着，问她：“你笑什么呢？”
    “我笑我弟弟，从小都顺风顺水的，这次估计要跌个大跟头。”
    陈平往凌壹的方向看了一眼：“分手了？”
    “根本就没在一起过！”
    “啊？那之儒之前不是还说……”
    “我问过凌壹了，根本没有的事，凌壹以前心里有人，现在也是。”张之雅唏嘘了两声：“凌壹看不上他，有什么办法？”
    陈平不解：“之儒这么优秀，凌壹都看不上吗？”
    张之雅扑哧一声笑了：“那是你不知道凌壹从小是跟谁一起长大的。”
    “谁？”
    “你们公司的甲方爸爸——傅景洲。”
    陈平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凌壹跟傅景洲……谈过恋爱？”
    张之雅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丈夫一眼，小声说道：“凌壹从小就是在傅家长大的，跟傅景洲算是兄妹关系吧。”
    “……兄妹？”
    “也就是名义上的兄妹了，实际上估计感情一般。你看，之前凌壹出事的时候，傅家连面都没露，说白了还不是因为不是亲生的？而且这次mcn公司有资金缺口，凌壹宁可自己去银行贷款都不问傅家张口。”
    陈平过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这个现实：“那怪不得。从小就看着傅景洲这种天之骄子，那她眼光高也不奇怪。”
    张之雅点了点头：“是啊，之儒再优秀，也就是个医生，跟傅景洲没法比。不过我倒是挺好奇的，凌壹现在那位‘方总’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凌壹动心？”
    陈平却摇了摇头：“我有种直觉，凌壹跟这个方总最后成不了。”
    张之雅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怎么就知道成不了？”
    “傅景洲就不说了，咱们家之儒放在人堆里也是很出类拔萃的，见识过了这两个人，除非吕洞宾在世，不然想让凌壹再动心，难。”
    张之雅也心有戚戚焉。
    看着凌壹这一副人淡如菊的样子，真看不出来有什么热恋时候浑身冒粉红泡泡的迹象。
    小赵也是这么觉得的。
    她跟张之雅夫妇不一样，有事她真问：“凌医生，你跟方总发展得怎么样啦？”
    凌壹想了一下，道：“还可以吧。”
    “哇哇哇，没想到我才二十多岁就当媒婆了，我可真厉害。”
    凌壹含笑，整理一下头发，偏头看着窗外的景色。
    小赵继续问道：“对了，今天周末诶，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呀？工作上有别的安排么？”
    “……嗯。”
    “哦，那好可惜，一起出来旅游可以更快培养感情呢。”
    小赵自己絮絮叨叨的，一边说着一边往嘴里塞零食。
    凌壹突然还挺感谢傅景洲送来的这些零食，至少这个时候能堵一堵小赵的嘴。
    事实上，自从那天从电影院回来之后，她跟方既白就再也没有打过电话了。
    就是昨晚他发了条微信，问她周末有什么安排，她回复说公司团建。
    然后方既白的回复是：玩得愉快。
    其实方既白的回复还是很礼貌很温柔，就是语气不远不近的，去哪儿，几点出发，几点回来，一概不问。
    说好听点是给她私人空间，说难听点就是不怎么关心，所以压根没想到要问。
    但凌壹觉得这样很好，两人见面的时候可以一起吃饭看电影，分开的时候也有各自的生活，工作圈子也没有任何交集，共同的朋友也就只有小赵一个。
    嗡——
    小赵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小赵手里还捏着辣条，满手都是油，于是向她求助：“凌医生，你帮我看看，好像是短信。”
    凌壹从她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一看，确实是短信，标题是【h市气象局】，内容大致是今天下午开始云雾山附近会有降雨，提醒大家带雨具。
    凌壹念给小赵听了，小赵立刻苦了脸：“不是吧，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怎么要下雨啊？”
    “山里本就多雨，我们正好赶上了，”凌壹安慰她：“反正这次出来两天，下雨的话我们就去泡温泉，明天天晴了再出去玩。”
    小赵连声说好。
    凌壹给她递了纸巾，让她把油乎乎的手擦干净，小心蹭到了新衣服上。
    小赵乖乖擦了手，从她手里拿回了手机，刷了两下就乐了：“诶，原来高智商的人也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啊。”
    “怎么了？”
    “你看，傅景洲要给他表弟和表弟妹发消息的，结果居然发到我这儿了。”
    凌壹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刚才那条天气预报信息根本不是信息台直接发过来的，而是傅景洲转发的。
    之后他又很快发了第二条：【看天气预报说会下雨降温，弟妹身体弱，你记得提前订好酒店，山门口有卖伞和雨衣的，虽然作用有限，但勉强可以应急。】

 第133章 有情人终成兄妹

    小赵一边吸着果冻，一边把那条短信删除了。
    然后还老神在在地开了口：“凌医生，我怎么觉得……他对他这个表弟妹好得有点太过分了吧？跟老父亲似的，操碎了心。”
    凌壹说：“亲戚嘛。”
    小赵摸着下巴，嘿嘿贼笑了两声：“按照我多年来看狗血电视剧的经验……他不会是对他表弟妹有什么想法吧？”
    “他不喜欢这个类型。”
    “你怎么知道？万一他就是因为前女友坐牢了，被打击到了，所以口味变了呢？”
    凌壹道：“他道德水准还是过关的，不可能喜欢自己弟妹。”
    “但是爱情这回事谁说得清楚啊，万一他真的喜欢了呢？他会怎么办？”
    “多半……会尽快找个女朋友吧，跟她风格迥异的，让自己死心。”
    小赵不理解：“那如果表弟妹也喜欢他呢？”
    凌壹提醒她：“她已经结婚了。”
    “那如果要是没结婚呢？就像你跟方总这样的，只是相亲对象，并没有领证。”
    “那样总归是表弟先认识的，这样不好。”
    小赵噘嘴：“这也牵扯不到道德问题吧，又没领证，相亲过程中发现了更喜欢的人，当然是要选择爱情啊，这有什么到道德不道德的？除非——”
    “除非什么？”
    “哈哈哈，除非跟电视剧里一样，有情人终成兄妹！那才是道德问题。”
    凌壹微微皱眉：“你都看什么奇奇怪怪的电视剧啊？”
    “《天龙八部》啊，正经电视剧，哪里奇怪了。段誉也是真的惨啊，喜欢上一个，就多一个妹妹。”
    “那是很早以前的电视剧了吧？”
    “哈哈，最近好喜欢刘亦菲，就去补她的电视剧了。对了，说起来王语嫣也是段誉他老爹的女儿呢，也是他妹妹！”
    一旁的张之雅听了一会儿，忍不住插嘴道：“但是后来发现段誉不是段正淳的亲生儿子啊，那就不算他妹妹了。”
    小赵重重点头：“对对对，最后结局也是他们两个在一起了，还好及时澄清了啊，要不然段正淳该吐血了！”
    “但……在不知道真相的外人看来，他们还是亲兄妹。”
    小赵大手一挥：“你管他们那么多？我看电视最烦那些所谓的武林正派人士了，什么本事都没有，就会道德绑架。再说了，就算他们两个是亲兄妹，那他们就想在一起，那群吃瓜群众管得着么！”
    张之雅听了也义愤填膺：“就是就是，他们自以为是正义的化身，其实他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知的人。凌壹明明是个救人的英雄，还为此搭上了自己的职业生涯，结果被那群自以为正义的人骂成那样，我真想狠狠抽他们耳光！”
    “没事没事，雅姐，我们不care他们，凌医生现在创业当老板开始新的生活了，段誉和王语嫣在电视剧也里在一起了，都挺好的。”
    张之雅问道：“当年那么多人在围观，就没有人录像或者拍照？”
    小赵看了一眼凌壹，然后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对张之雅说：“围观人群都在地面上，事情发生在33层，将近一百米的高度。傅……他倒是找到了几个拍摄者，但是拍摄的都很模糊，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傅谁？”
    小赵叹了口气，道：“傅景洲。出事之后他几乎把当时围观的人都找到了，一个一个去问地，拍照的人不少，录像的只有四五个，那些视频他也发给我看了，但是都用不了。”
    张之雅看了看凌壹，“傅景洲还是帮过你的啊。”
    凌壹点头：“嗯，他对亲戚都挺好的。”
    大巴车开到山门的时候，果然下起了雨。
    而且雨还不小。
    因为车上几乎都是残疾人，走路行动都不方便，最后大家决定都不下车了，直奔酒店。
    小赵因为年纪小跑得快，快速下车去山门口的商店里买了一些伞和雨衣，又快速冲回了大巴车上。
    回来的时候衣服还是湿了：“雅姐，酒店已经定了吧？”
    张之雅点了点头：“幸亏刚刚你那条短信提醒了我，我本来还准备等到了地方现场定的。”
    残疾人活动不便，而且男女各异，拼房的时候也得好好考虑一下大家的情况，再进行最优的排列组合。
    一个坐轮椅的的跟另一个装了假上肢的拼房，这样晚上洗澡啊上洗手间之类的，两个人就能互相帮助着完成。
    残疾人的生活有太多的不便，不像健康的人那么随意，好将就。
    张之雅原本考虑的是到了酒店再看，尽量选择一楼的房间，这样对残疾人比较友好。
    但是这一场雨下的，估计房源又要开始紧张了。
    “呀！”张之雅突然脸色有些发白。
    “怎么了雅姐？”
    “我刚订了五间房，其他的房间就被预定光了。”
    大巴车上的员工大概有二十个人，五间房肯定不够。
    张之雅顿时有点慌张：“怎么回事，刚刚看到还有好多空房呢，怎么突然就被定光了呢？”
    小赵一拍脑门：“凌医生，你还记不记得，我刚刚跟你说过，我们旁边有一辆大巴车超车过去了！那肯定是另一个旅行团！他们比我们早到，所以直接把房间定光了！”
    凌壹转头问张之雅：“雅姐，附近还有其他酒店吗？星级高一点也没关系，只要有空房。”
    好好的一个团建，总不能让大家在大巴车上过夜吧？
    张之雅拿着手机疯狂点点戳戳，脸色越来越难看：“……有，但是也被定光了。页面上看着还有空房，一点进去就客满了。这场大雨下得太突然了，估计好多临时订房的。”
    小赵瞬间萎了：“那怎么办呀？难道要原路返回吗？我们才刚来。”
    凌壹回头看了一眼大巴上的其他员工。
    大家都是残疾人，平时出门不容易，更别提旅游了。
    这次团建可是大家盼望了好久的，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很兴奋，但是这会儿听到张之雅的话，纷纷都有些失落。
    “没事的凌小姐，下一次吧，我们出行本来就不方便，要不是你，我们连出家门的机会都少。”
    “是啊，一路上也看了不少沿途景色，也够了。”
    “凌小姐，别为难了，我们不去了。”
    大家纷纷都在给她宽心，就连小赵都说：“凌医生，要不下次再来？”
    下次下次，生命中有多少个下一次？
    下一次又不知道会遇上什么突发事件，比如说又下雨了，难道又要等下下一次？
    凌壹站了起来：“这样吧，大家在大巴车上等一会儿，我去找另一个旅行团的负责人交涉一下，看看能不能匀出几个房间来。”
    小赵连忙跟上：“凌医生，我跟你一起去！”
    大巴车开到了预定的酒店门口停了下来，凌壹跟小赵下了车。
    “那是……”小赵指着不远处停着的那辆大巴车惊呼：“傅氏集团的大巴车？！”

 第134章 凌壹，你跟我走

    不远处的大巴车，车身上印着的的确是傅氏的logo。
    小赵眼睛瞪得大大的：“傅氏也今天来团建？这也太巧了吧？那我刚刚看到的那个人，难道就是傅景洲？”
    话音还没落，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叫小赵的名字。
    “赵院长！”
    循声望去，小赵也愣了：“姚女士？”
    姚依依看起来很兴奋：“赵院长你也来这里玩啊？”
    小赵点了点头：“你也是？”
    “嗯嗯，是表哥说，这里的山上风景很好，而且还有温泉，让我好好来享受一下生活，之前一直围着孩子转，太累了。”
    “你老公呢？”
    “正在里面定房间呢，赵院长你房间定好了吗？”
    小赵看了一眼凌壹，“还没呢，我们正准备进去呢。”
    姚依依说：“那你们可能来得晚了，表哥公司的员工估计都要把酒店住满了，可能没有空房了。”
    小赵恍然大悟：“怪不得房间突然被抢光了，原来是他！凌医生，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进去看看再说。”
    两人进了酒店大堂，大堂里闹哄哄的，应该都是傅氏的员工。
    凌壹去了前台，还没开口问，就看到身后的显示屏上写着“今日客满”。
    “……凌壹妹妹？”
    凌壹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但来人她并不太认识：“请问您是？”
    “我呀，蒋辉！你忘记了？你小时候还叫过我哥哥的。”
    这个名字……
    凌壹有点印象：“你是……s市舅舅的儿子？”
    “对对对！”蒋辉连连点头：“好多年没见了，我前几天还去了傅家，你没在。姑姑说你离开了一直没回去，没想到这里遇到你了。”
    凌壹礼貌地叫人：“蒋辉哥哥。”
    蒋辉被叫得脸红红的：“你要是有空，还是回家看看吧，姑姑和表哥都很想你。”
    “嗯，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回去的。”
    蒋辉环顾四周：“诶，表哥呢？明明刚刚还在这里的。”
    “傅景洲也来了？”
    “我们先来的，他也是刚到。”蒋辉的目光忽而看向远处，高声叫了一句：“表哥，这里！”
    傅景洲很快走了过来。
    “表弟妹和孩子都安顿好了吗？”
    蒋辉说：“依依她遇到了月子会所的院长，你说巧不巧，她今天也刚好出来玩，正好碰上了！”
    “那是挺巧的。”傅景洲敷衍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凌壹：“你也来这儿玩？”
    “嗯。”
    “他没跟你一起来？”
    “谁？”
    她下意识地问出口，才反应过来傅景洲说的应该是方既白。
    上次两个人在电影院打过一次照面，而她当着他的面上了方既白的车。
    “他……工作忙。”
    傅景洲点头：“是，那还是工作重要。那明天下午他来接你吗？”
    “不，我坐大巴车跟大家一起回去。”
    “哦，那他真是太忙了，比我都忙。”
    蒋辉在旁边，左边看看右边看看，笑呵呵道：“明明你们两个是兄妹，怎么聊天这么生疏。”
    “好多年没见了，”凌壹说：“都有了各自的生活，生疏是肯定的。”
    傅景洲却说：“也没多少年，就两年而已。”
    “两年也挺长的，能发生好多事，也能改变一个人的人生走向了。”
    其实凌壹觉得挺没意思的，自从上次雨夜两人把话说开了之后，她以为生活终于又能恢复平静了。
    但今天突然的偶遇，再加上今天小赵给她的奶糖，还有她收到的那条短信……她如果再猜不出来是怎么回事，那就太傻了。
    “何必呢？”凌壹说：“上次你还跟我保证了，说不会再出现了。”
    傅景洲淡笑了一下：“这次确实是偶遇。”
    “傅氏都成立多少年了，从傅伯伯那时候开始，什么时候出来团建过？你突发奇想的？”
    傅景洲没说话，蒋辉却接了话：“凌壹妹妹，其实表哥一开始不想来的，只是让我带着依依和孩子过来度度假，后来还是他女朋友想来，所以表哥才特意请了假过来的。”
    凌壹诧异：“女朋友？”
    “也不算是女朋友，”傅景洲道：“周勋给牵的线的，两家门当户对，最近傅氏在跟她父亲谈合作，所以交往多了些。”
    “商业联姻？”
    傅景洲苦笑了一下：“可以这样说吧。”
    “那恭喜你了。”
    “你……”
    凌壹道：“既然这里已经住满了，那我们就先走了，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提前祝你新婚快乐，幸福美满，再见。”
    凌壹转身就走，小赵还在前台那里跟酒店的工作人员掰扯，她准备先过去找小赵，然后一起回大巴车上。
    可猛不丁手腕被拉住了：“凌壹。”
    “啊……”
    突如其来的疼痛瞬间侵袭过来，凌壹痛呼出声。
    傅景洲赶紧松开了手，凑过来关切道：“怎么了？弄疼你了？”
    “没事，”凌壹把右手背在身后：“你还想说什么？”
    傅景洲的目光偏了偏，看向她身后藏着的右手：“你受伤了？怎么伤的？看过医生了吗？拿出来我看看……”
    说着，他探身过来想要把她的右臂拉出来。
    “傅景洲！”凌壹喝止住了他：“我都说了没事了，你别找事了行吗？”
    “……我担心你，刚刚你的痛呼声听起来很严重。”
    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小赵也顾不得跟前台掰扯了，急匆匆跑了过来，挡在凌壹身前，直接跟傅景洲对上，目光里带着戒备和敌意：“你干嘛了？”
    傅景洲呼出一口气，尽量平和道：“小赵，你先让开，凌壹的手好像受伤了，我得带她回去看医生。”
    这下小赵脸也白了：“手？哪只手？伤到哪里了？”
    “右手，靠近手腕的位置，我刚只是轻轻握住并没有用力，但是她疼得很厉害。”
    在听到“手腕”两个字的时候，小赵的表情从担心转为了不屑：“傅总，当初你既然不管她了，现在何必又来充好人呢？”
    “我没有不管她。”
    “她命悬一线的时候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你知道吗？她躺在手术台上大出血九死一生的时候，还在嘱咐我，如果你回了电话过来，让我帮忙接。可是我守着电话等了好久好久，一声都没响过。”
    “我那是……”傅景洲叹了口气：“现在不是解释这个的时候，先治伤要紧。凌壹，你跟我走，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不用去医院了，”她缓缓低下了头，躲开了他想要拉她的手：“治不好了。”
    “……治不好了，是什么意思？”

 第135章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小赵气得叉腰：“还能有什么意思？就是她残废了！她学了十多年的医，全部没用了，她的职业生涯全毁了！”
    整个大厅里依旧喧闹，可傅景洲却感觉此时此刻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眼前的她仍旧站得笔直，但整个右手臂拼命往身后藏。
    小赵说的话他都没听完，脑海中只盘旋着两个字“残废”。
    谁残废了？
    右手是她拿手术刀的手，她这只手救治过多少产妇和孩子，她怎么能残废，怎么能？
    “怎么不能？”小赵冷笑了一声：“她为了拖住比自己重三十斤的冯迎不掉下来，死死拉着不肯放手，手实在没力气拉不住了，就硬是把自己的手卡进了砖缝里！冯迎稍微一晃，她整个人也被拉着晃动，手腕就这么硬生生卡在里面，来回磨损掰折，最后软骨和韧带全部断裂，手腕的骨头全部碎成了渣！”
    “什么……”
    “救援来得再快，也用了十多分钟。这十多分钟她是怎么撑过来你知道吗？”小赵推了他一把，道：“你自己原来说过的啊，只要她需要，不管她在哪里，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会第一时间赶来救她。但是在她的人生都被摧毁的时候，你人又在哪里？！”
    “……”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怎么知道你跟凌医生的约定？是她昏迷的时候，迷迷糊糊说出口的。她从三十三层坠落下来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了，可她潜意识里还在等你，她坚定地说你肯定会出现的，她还有秘密要告诉你。”
    是了。
    那天临走之前，他们约定好了，互相要告诉对方自己的秘密。
    他有一个，而她有两个。
    他的那个其实很简单，他已经下定了决心，等解决了苏心彤的事，他就回来找她，跟她表白，告诉她这些年来自己所有的自欺欺人是多么愚蠢。
    明明喜欢她，喜欢到不想让任何男人靠近她，但是却又不敢面对自己的心，不肯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承认自己早就喜欢上了自己的妹妹，更害怕被她拒绝，以后连见面都会尴尬。
    所以他选择了跟她性格截然相反的苏心彤，拼命跟她在一起，不管再大的阻力也无所畏惧，其实归根结底，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觊觎自己妹妹的变态，也为了证明自己还可以喜欢上别人，如此而已。
    但当一切都被周勋踢爆的时候，他才终于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这是他的秘密。
    那她的呢？
    而且还有两个。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就像是汹涌的海浪，把他整个人重重卷入海底，灌顶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冷得他快要窒息。
    原来那一天还发生了这么多事。
    而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小赵用手臂把凌壹护在身后，冷冷地说：“傅总，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两年前就是在这座山上，也是下大雨的天气，凌医生一个人在冷水里躺了一整夜，最后小腿骨折，身体受了寒，损伤很严重，她等了你一夜，你没有来。后来她悬挂在一百米的高空时，她还在等你，你又没来。既然这样，你就永远都别来了，现在又跑来做什么？！”
    “好了小赵。”
    凌壹拉住小赵的手腕，“别说了，我们走。”
    小赵眼圈泛红，恨恨瞪了傅景洲一眼：“傅总，你们做商人的，最重要的就是诚信。既然做不到，那之前就不要给承诺。光是话说得好听，可真到需要你的时候，你人找不到，电话也打不通，那要这个承诺有什么用？！”
    “走了。”
    凌壹拉着小赵，拖着她走出了酒店大堂。
    外面的雨小了一些，变成了蒙蒙细雨，山间的空气更清新了，景色也更加秀美。
    小赵说：“可惜了，这么好的景色看不上了。”
    凌壹说：“下次吧，下次提前一周定酒店。”
    “凌医生，你手还疼吗？”小赵捧着她的右手，小心翼翼的，像是捧着一个易碎的琉璃：“每次一下雨你就疼得厉害，你路上怎么都不说呢？”
    凌壹道：“大家出来挺开心的，别因为我坏了心情，而且我已经好多了，疼痛也是能忍受的程度，要不是刚才被扯了一下，不至于疼得喊出来。”
    “那你现在还疼么？”
    “一点点。”
    “那我们还是尽快回市区吧，我回去医院给你买几贴止痛贴，好歹能缓解一下。”
    凌壹笑了笑：“好。”
    “对了，你等一下。”
    小赵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
    电话很快接通了，小赵急急道：“方总，你能来医院一趟吗？凌医生的旧伤发作了，我今天没开车出来……”
    电话那头传来方既白温润的声音：“什么伤，严重吗？”
    “手腕上的伤，严重应该是不严重，但是她一个人坐不了公共交通，她的手没办法拉扶手。”
    方既白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小赵追问道：“方总？”
    “不好意思小赵，我也很想去，但是今天下午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关系到公司以后的上市，我真的走不开。要不这样，麻烦你给她叫辆车，车费我给你报销，行吗？”
    小赵顿时心也有点冷了：“没事，那你忙吧，这点车费我还是出得起的。”
    “真的很抱歉，麻烦你跟凌壹解释一下，等我忙完这件事就立刻去看她。”
    “再说吧，挂了。”
    电话被挂断，小赵有些闷闷不乐：“凌医生，是不是男人都这样啊，嘴上说着多在乎多真心，可真正遇到了事情，他们都是最理智的。”
    凌壹安慰她：“理智是对的，如果他因为我而耽误了公司上市，最后影响到了他的事业规划和人生版图，那么以后他也会怪我的。”
    “凌医生，你们现在也算是男女朋友了，而且还是热恋期呢，他这样你都不失望吗？”
    “有什么好失望的？”她笑：“又不是没经历过。”
    “凌壹妹妹！”
    身后，蒋辉急匆匆跑了出来，“凌壹妹妹，还好你没走。”
    “怎么了？”
    蒋辉说：“表哥那个联姻对象临时变卦了，不想在这里过夜，准备下午在这玩一会儿晚上就回去。房间现在都空出来了，刚好可以预定！”
    小赵撇了撇嘴：“好么，联姻对象说什么就是你什么，傅总果然是个好男朋友啊，凌医生你说是不是？”

 第136章 凌壹……生的？！

    这话凌壹没法说。
    倒是蒋辉一直挠头，满脸懵逼：“说起来也挺奇怪的，之前没听说表哥有这么个联姻对象啊，也没听姑妈和姑父提起过，出现得也太突然了。”
    小赵还在犹豫：“凌医生，那我们还要不要住啊？”
    不远处，陈平小跑着过来了，问道：“凌壹，你雅姐让我跟你说一声，实在协调不了就算了，大家都不想让你太为难。”
    凌壹说：“住。小赵，你去回去跟大家说一声，我先去前台订房间。”
    小赵愣了一下，随即开心起来：“好嘞！这样就对了，反正他们都退房了，我们不定也会有其他人定的，不住白不住！”
    凌壹笑了笑，看着她抱着胸前的娃娃一碰一跳地往大巴车跑去。
    陈平还站在原地。
    “姐夫，你也会去照顾雅姐吧，她孕早期身边离不了人。”
    陈平笑得很憨厚：“就是她让我过来的，她怕你一个小姑娘跟人家说话镇不住，会被欺负，特地派我过来给你当保镖的。”
    凌壹笑了出来：“好，那我们进去吧。”
    不知道是不是有陈平陪着的原因，前台一点绊子都没打，飞快地给办了手续。
    凌壹手上拿着十二张房卡，而且都是一楼的。
    她笑着回头道：“姐夫，看来还是你比较厉害，全是一楼，这下大家就方便多了。”
    陈平也很开心：“大概是我今天运气好？”
    “确实是运气好？”前台说：“前面那个公司一早就把整个一楼都预定了，今天却突然退了，真的是巧。”
    凌壹愣了一下：“一早就定了？”
    “是啊，五六天前了吧，而且一般一楼都比较吵，人来人往的，大多数游客都喜欢住高一点的楼层，能休息好。一楼总是最后才被预定的，但是那个公司特别奇怪，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说得很坚决，一定要一楼，我们还诧异了好一阵呢。”
    陈平听出来了点门道：“是傅氏的行政人员定的吗？还是傅总本人？”
    “是傅总本人，他还在我们这里长期包了一个房间了，是我们的老客户了。”
    “长期包？他经常来这里吗？”
    前台摇了摇头：“不经常，而且之前我们酒店要升级改造的时候，本身是要把浴室拆除了重新改建的，但是傅总硬是不让。”
    凌壹心尖微动：“是哪个房间？”
    “603。”
    “……哦。”
    “小姐，怎么了吗？”
    “没有，没事。”凌壹回头跟陈平说：“走吧，我们回去。”
    回到大巴车的时候，小赵已经扶着好几个腿脚不方便的残疾人下了车，忙上忙下的像是一个勤劳的小蜜蜂。
    陈平见状，也立刻去帮忙了。
    但两个劳动力明显有些吃力，二十多个人的轮椅、拐杖、带的随身包裹都要往下搬，小赵又是个女孩子，大部分的劳动力都压在陈平身上。
    今天是她带员工出来团建，虽然雅姐也算是公司管理层，但陈平作为一个编外人员，老婆还怀着孕，让他这么劳累凌壹心里很过意不去。
    于是她也上了大巴车，帮着拿一些力所能及的东西。
    小赵和陈平都在挥汗如雨，没人注意到她。
    她用左手拿了一副拐杖，慢慢下了车。
    这个拐杖是特制的，并不算太沉，但一只手抱着实在很难掌握平衡，她只能把拐杖夹在左边腋下，用手扶着，慢慢一层一层地下车。
    忽然间，她整个人一轻，然后下一秒就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地上。
    傅景洲从她手里把拐杖拿了过去，靠在一个轮椅边上，然后转身又上了大巴车，很快，就一手一个扛着两个轮椅下来了。
    陈平最先发现了他，有些错愕，指着他半晌说不出来话。
    雅姐也有些意外，看了看傅景洲，又看了看凌壹，不知道该不该问。
    小赵最淡定，干活之余还不忘给傅景洲的背影翻了大大一个白眼：“早干嘛去了。”
    凌壹又想上车，脚才刚踩上阶梯，正好跟拿着轮椅的傅景洲撞上。
    她飞快地撤了下来，站在旁边给傅景洲让路。
    傅景洲把轮椅在地上放好，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轻轻说了一句：“你别动了，有事叫我。”
    “你不是……已经走了么？”
    “员工们都走了，我还要在这里住一夜。”
    凌壹不懂了：“可是，不是你的联姻对象说要走么？你不跟她一起？”
    傅景洲没说话，目光下移，在她的右手手腕上瞥了一眼，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的神色，然后飞速转身又上了大巴车。
    陈平是文职，平时也是坐办公室的，尽管跟小赵比起来还是强不少，但在傅景洲加入之后就明显不够看了。
    傅景洲上下三趟，他才能来一趟。
    最后更是累得直不起腰，满脸都是汗，架在鼻梁上的眼睛都差点掉了。
    张之雅心疼丈夫，捏着纸巾去给他擦汗，小赵也累得蹲在地上像小狗一样吐舌头喘气。
    其他残疾人员工都站在酒店外面避雨，大家一起看着傅景洲上上下下，把所有的东西全都搬了下来。
    “凌壹。”
    张之雅扶着腰，走过来小声问她：“傅总这是怎么什么情况？”
    凌壹摇了摇头。
    “还能是什么，愧疚心作祟呗！”小赵呼哧带喘地走过来，整个身子都压在了凌壹肩膀上：“让他搬！凌医生你给我靠一会儿啊，累死我了……”
    不远处，傅景洲正好把一个行李箱扛下来。
    这个行李箱是雅姐带的，因为是管理，凌壹手受伤带不了多少东西，所以很多好吃的好玩的都是雅姐让陈平扛来的，里面还有很多饮料，重量可想而知。
    傅景洲把行李箱轻轻放在地上，额头也起了一层薄汗，似乎看了一眼凌壹，然后快步走了过来。
    小赵反射性地支棱起来了，要把凌壹护在身后。
    傅景洲说：“酒店大堂里有沙发，你们去坐着休息吧，东西我一会儿给你们送过去。”
    小赵的目光像是x光一样来回扫描着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陈平脸都白了，怕傅景洲翻脸，还是张之雅拉了他一把：“没事的，你放心。”
    果然，傅景洲果然一点火气都没有，只是又说了一句“去吧”。
    “呀！”小赵突然惊呼了一声：“坏了，我刚放在轮椅上了，还淋着雨呢！它可不能淋雨啊！”
    傅景洲问：“什么东西？”
    “我的娃娃！”
    傅景洲震惊不已：“你有娃了？”
    “不是啦，是凌医生的……”
    “凌壹……生的？！”

 第137章 她是闪着光坠落的

    这个空耳，直接把小赵整无语的。
    “我说的是——凌医生，的。断句啊断句！”
    傅景洲的神色从张皇不已，到五味杂陈，最后到哑然失笑。
    小赵不满地噘嘴：“就算凌医生真的生娃了，跟你又没关系，你慌什么。”
    “小赵，”凌壹打断了她：“以后你叫我名字吧，我已经不是医生了。”
    小赵不愿意，紧紧腻在她身上：“不行，凌医生，你就是我半个师傅，也是你教会我怎么当医生的。”
    “我没教你什么吧？”
    顶多是她粗心大意闯祸的时候，她去帮忙善后收尾，帮她补窟窿。
    小赵的神色很郑重，“不，凌医生，你教会了我为医者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单纯。”
    凌壹皱眉表示不解。
    “治病救人是医生的天职，但现在很多医生为了怕担责任，怕出意外，很多时候明明可以出手的，但是却选择了明哲保身。就像是冯蕙那件事，其实当时你可以压根不出现的；但是你去了，也劝了，那她掉下去的时候你也可以选择不去拉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但你还是去拉住了她。当你觉得自己拉不动她的时候，也完全可以放手，你已经尽力了，但是你都没有，你用尽了一切方法，只想救她的命。”
    “凌医生，你做医生，就是单纯的想要救人罢了。”
    想起那一天，凌壹还是觉得有一口气堵在了心口。
    是啊，她本可以拒绝警方，她可以待在父母身边，等着傅景洲回来。连小赵之前也专门打电话提醒过她，让她不要去，可她还是去了。
    冯蕙因为怀孕，体重飞涨，可她掉下去的那一刹那，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还是去拉住了她，最后被强大的重力拖到了最边沿。
    再后来，她耳边有呼啸的风声，有冯蕙后悔的哭声，有上面同事和警方的叫喊声，还有下方围观群众的喧闹声。
    她训斥了冯蕙，让她别哭了，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冯蕙只能把哭声憋了回去，但她的体重在那里坠着，凌壹光靠手指的力量又能坚持多久？
    最后，她把手死死地卡进了砖缝里。
    楼顶的风比想象中更大，冯蕙被吹得摆动，而她也被带得左右摇摆，两个人的重量全都系在她的手腕处，来回翻折，再翻折……直到最后冯蕙被救，她的腕骨也被夹成了碎片，再也吃不住将近一百斤的重量，从砖缝里脱了出来。
    在空中的时候，其实只有两三秒。
    但那一刹那，她下意识地看向了人群——
    尽管人再多，根本连五官都看不清，但是她知道，他没来。
    小赵仍旧抱着她：“凌医生，如果再让你选一次，你会选择不去天台么？”
    她不去天台，冯蕙必跳无疑。
    “不会。”
    “那你会在支撑不住的时候，放开她的手，让她掉下去么？如果你当时放了手，那你的右手就不会变成这样，你还能继续当医生。”
    凌壹整个身子剧烈地抖了一下，牙齿咬着唇瓣，直至失去血色。
    张之雅看情况不对，连忙走过来拉着凌壹的手，对小赵说道：“都过去了，就别提起来了。小赵，你先去酒店带着大家入住吧。凌壹，你别想了，那天的事情就当做是上辈子发生的，跟现在没关系了，哎呀呀你看！那边有彩虹，真好看！”
    凌壹顺着张之雅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雨过天晴，两座翠绿的山中间架上了一座五颜六色的彩虹桥，壮观又瑰丽。
    “雅姐，我是个医生。”
    “我知道，我知道。”张之雅摩挲着她的肩膀，给她力量。
    “既然是个医生，眼看着有个人要在我面前死掉，我怎么可能不救她呢？”
    张之雅叹了口气，跟小赵对视了一眼，眼圈都红了。
    是啊，如果她放了手，冯蕙是从icu跑到天台上的，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恐怕真的凶多吉少。
    可要是不放手，那凌壹却付出了自己的所有。
    她深爱的事业和未来大好的前途，就此断送。
    这个选择题摆在任何人面前，都是无比艰难的。
    “但我敢肯定，如果让凌医生再选一次，她还是会去天台，还是会拉住冯蕙，还是会……把手卡在砖缝里，等到救援赶到，把冯蕙救下来的。”
    这句话是小赵说的，但张之雅也点了头表示赞同。
    凌壹就是这样一个人，看起来保守、安静、跟谁都不那么熟，但是只有跟她交往久了才知道，她小小的身体里藏着的多大的能量。
    只要凌壹认定了的事情，能量就会在一瞬间迸发，发出惊人的威力。
    小赵抱紧了她：“凌医生，你是闪着光坠落的。”
    张之雅摸了摸这个小妹妹的头：“好了，知道你心里崇拜凌壹，那就好好打理月子会所吧，那是凌壹梦想的延续。”
    小赵重重点头：“我一定会好好经营月子会所的。”
    不知是不是提起了伤心事，一路上都兴奋异常的小赵也蔫巴巴的。
    张之雅陪着凌壹站着，却忽然发现傅景洲也站在原地没动。
    他应该是准备要上大巴车继续搬东西的，一只脚已经踩了上去，可此时整个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僵在原地。
    他低着头，背对着她们站着，应该是听到了刚刚小赵的话，不知道现在在想什么。
    “傅总？”
    “……”
    “傅总？”
    傅景洲回过神来：“啊，怎么了。”
    陈平道：“你已经把东西都快搬完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你也去休息一会儿。”
    傅景洲吸了吸鼻子，“没事，我不累。”
    “可是，让你干什么多活，我们都很过意不去。”
    傅景洲闻言，掏了手机出来：“你电话告诉我一下。”
    “啊？哦，好的。”
    傅氏毕竟是甲方，陈平也没迟疑，把自己的号码报给了傅景洲。
    下一秒，手机就响了起来。
    傅景洲道：“这是我的号码，以后需要帮忙直接联系我。”
    陈平握着手机，怔忪道：“啊？”
    “这两年多亏了你和你太太帮忙照顾凌壹，以后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
    “傅总，您和凌壹不是……”
    傅景洲已经转身上了大巴车，继续搬运东西。
    陈平悠悠地吐出最后三个字：“不熟么……”

 第138章 让我看看你的手

    把残疾人员工们都安排入住，也是一个复杂而繁琐的工作。
    等把大家都安顿好，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
    期间张之雅也想帮忙，但凌壹不许她动，第一个就安排她先入住了，让她躺在床上休息。
    她和小赵负责照顾行动不便的人，而行李和物品全都是陈平和傅景洲负责搬运。
    凌壹刚安顿好盲人小姑娘和她的导盲犬，从房间里出来，正好跟他碰了个正着。
    傅景洲推着一个轮椅，轮椅上放着小赵的双肩包和她的娃娃。
    按照之前的安排，小赵是跟盲人小姑娘住一间的，盲人跟残疾人不一样，残疾人至少看得见，能互相帮忙，但盲人一旦到了不熟悉的环境，就算是有导盲犬在，也是寸步难行。
    小赵自告奋勇地承担了这个责任，一方面她很热心，另一方面她特别喜欢那只叫悠悠的导盲犬，经常拿着零食去喂它。
    傅景洲推着轮椅，在房间门口停了下来，问道：“小赵住这间吗？”
    凌壹点了点头：“东西给我吧。”
    傅景洲说：“包有点沉，你拿不动。”
    小赵已经吃了一路了，里面的零食已经消耗了不少，怎么还这么沉？
    双肩包就被傅景洲拎在手里，他拎着轻轻松松的样子，凌壹伸出手试了一下，却深刻感受到了一个资深吃货的储备是有多么的丰富。
    还好有傅景洲用力提着，不然凭她单手的力量肯定是拿不动的。
    他倒也没骗她。
    但是凌壹说：“这个房间里还住着另外一个小姑娘，你进去不方便。”
    傅景洲顿了顿，“小赵不跟你一起住？”
    “盲人更需要帮助，我自己可以自理。”
    当她说出“可以自理”四个字的时候，傅景洲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
    他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滚了滚，然后说道：“那我最后再把东西给小赵送过来吧，那时候她应该也忙完了，我把东西送到门口，她自己拿进去。”
    “也好。”
    本以为安排得好好的，可是最后还是出了问题。
    走廊最尽头的一个房间不知道为什么，触发了烟雾报警器，整个房间被喷得水汪汪一片。
    酒店的工作人员查看了一下情况，得出了结论：“应该是上一个客人在房间里抽烟了，烟头没熄灭就扔进了垃圾桶，点燃了垃圾桶里面的废纸，这才触发了烟雾报警器。”
    “能处理一下吗？”凌壹问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道：“要清理积水，屋子里的电器也受损了需要更换，床和被褥也得更换，至少要到周一才能整理好。”
    意思就是周末两天不能住人了。
    这间房本身是凌壹和另一个腿有残疾的妹妹住的。
    凌壹觉得，她跟这个酒店估计是八字犯克，两年前在这里入住就遇到了雷雨，给了她惊魂一夜，没想到两年后又出现了人为故障。
    残疾妹妹很好说话，“我去小赵姐姐那边挤一挤，两张床拼起来睡三个女孩子很宽敞的。”
    那么问题来了，凌壹怎么办？
    整个团队里就只有两个女孩子，本来她和小赵一人照顾一个，刚好住满两个房间，现在她们三个住一间了，她能去哪里凑合？
    总不能去张之雅和陈平房间里吧？
    工作人员也是满脸的歉意：“实在是突发情况，我们也始料未及。您放心，费用我们会全额退还给您的。”
    现在已经不是费用的问题，是她现在晚上根本没地方住。
    “去我那儿吧。”
    傅景洲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手里还拎着她随身的包：“我在楼上有个长期的房间。”
    凌壹问：“你要去找你女朋友了么？”
    傅景洲说：“不。”
    “那还是算了，我们住一间房不太好。”
    傅景洲的眸子暗了暗，“你睡床，我在沙发上坐一晚上就行。”
    凌壹还是没动。
    傅景洲苦笑了一下：“凌壹，你真的不用这么防着我。”
    “我是怕你女朋友误会。”
    “她不会误会的。”傅景洲上前一步，轻轻拉着她的左手手腕：“走吧。”
    从出了电梯，一直到走到他的房间门口，凌壹一直都有种熟悉感。
    当他站在了603门口的时候，凌壹心底的震惊再也压不住了：“你把这个房间长期包下来了？”
    傅景洲熟练地用房卡开了门：“嗯。”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傅景洲牵着她进门，把她的包放在茶几上，拉着她在床边坐下，“可能人就是贱吧，越是觉得什么痛苦，就越想要一儿子再而三地做什么。”
    凌壹看着房间里那熟悉的粉红色光线，还有自己坐的这张圆形的大床，满屋子暧昧旖旎的氛围，还有……转角处，那个困了她一晚上的浴室。
    冰冷刺骨的水，小腿处的刺痛，还有彻底寒冷的心，现在想一想还是会不自觉地发抖。
    傅景洲倒了杯热水，递给她：“浴室我让人封死了，我们只住在这里住一晚，等回家了再洗澡。”
    凌壹接过热水，“谢谢。”
    “晚上你就睡这里，我去沙发，有事你叫我一声我就能听见。”
    凌壹问：“你要不要给你女朋友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
    “我的房间不能住人，你收留我一晚，我们并没有其他关系。”凌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这种事我觉得还是提前报备一下比较好，如果现在瞒着，以后她发现了，心里肯定不舒服。”
    傅景洲拖了把椅子过来，在她面前坐下，“没事，不用管她。”
    “可你不是跟她父亲还有生意往来？得罪了他女儿，会影响你们的合作吧。”
    “不要紧，傅氏又不是没有其他合作对象，不缺他一个。”
    “我只是不想影响到你的正常生活。”
    傅景洲笑了笑，“让我看看你的手。”
    凌壹下意识地把右手背在身后，可动作太大，左手捧着的水杯洒了一些水出来，把她的裤子沾湿了。
    傅景洲抽了几张纸巾，想要帮她擦裤子上的水泽，可手却顿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去。
    她说过，要避嫌。
    凌壹也很紧张，整个人绷得紧紧的，大有他只要敢擦，她就跑的架势。
    傅景洲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她手里把水杯接过来，反手把纸巾塞到她手心：“我帮你拿着杯子，快擦擦。”
    “哦。”
    可水泽早就已经被棉布料子的裤子吸了个干干净净，她拿着纸巾擦了好一会儿，也没什么太大用处了。
    “烫吗？”
    “还好。”
    “水还喝吗？”
    “不喝了。”
    傅景洲转身把水杯放在茶几上，从她手里抽出已经被她揉成一团的纸巾，扔进了垃圾桶里。
    “凌壹，不要怕我。我的罪名是不守约定，不是杀人放火。”
    “我没怕，”凌壹道：“就是之前在这个房间里有了心理阴影，所以本能的有点紧张。”
    傅景洲神色一凛，眉心紧紧蹙着，有一闪而过的疼痛。
    他探身上来，轻轻地握住了她已经拿出来放在身侧的右手，不敢用力，只敢用掌心托着，慢慢移到自己面前。
    手腕处，有一条三指宽的疤痕，整个小臂细瘦得让人心惊。
    “……还疼吗？”

 第139章 我想成为你的右手

    “早就不疼了。”
    傅景洲低着头，凝视着掌心这个小小白白的手，凌壹的手长得很好看，手指纤长，斯文秀气，软软地放在他掌心，越发衬得格外的乖巧可爱。
    “能……”他哽咽了一下：“能动吗？”
    凌壹的声音也很轻：“神经没有完全损坏，动是能动的。”
    说着，她轻轻动了动手指。
    但很明显就能分辨出来，已经远远不如正常人灵活。
    傅景洲抹了一把脸，低下头，把她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凌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不住地道歉。
    可他知道，再多的道歉，也换不回她的人生。
    到了最后，他已经完全坐不住了，干脆单膝跪在了地上，却仍旧保持着把她的手贴在自己额头上的姿势，久久无法回神。
    直到凌壹感觉到了手指尖传来温热的感觉，直到那温热沿着她的指缝缓缓流下，最后落在他自己的大掌里。
    “傅景洲，我说过，我早就不怪你了。”
    “……”
    “其实也是我自己自不量力，明明不是你的谁，根本没有资格要求你对我有求必应。是我自己恃宠而骄，仗着你对我好，仗着傅伯伯和傅伯母宠我，就得寸进尺。如果没有我的存在，或许你跟苏心彤是能走到一起的。”
    傅景洲缓缓抬起了头，眼圈泛着鲜艳的红，“对不起，把你的手弄脏了。”
    “眼泪的主要成分是水和无机盐，不脏的。”
    他苦笑了一下，又抽了纸巾来帮她擦手，动作轻微得像是在擦拭一件精美的工艺品。
    “凌壹，你是我法律意义上的妻子。”
    凌壹失笑：“但我们都知道，那是假的，是用来安抚傅伯伯和傅伯母，让他们开心的。”
    “你说得没错，是我把你卷进来的。如果当初我没有提出跟你结婚，说不定你现在早就结婚生子，过着幸福的生活。”
    凌壹想了想，道：“我的人生是傅家给的，如果没有傅家，我不可能享受到那么好的教育条件，更考不上医科大学。”
    “那是你自己聪明努力，”傅景洲道：“那么多有钱人家的孩子，有几个能当高考状元的？”
    “但傅家对我有恩也是事实，我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跟傅家的支持和爱护有脱不开的关系，现在我就当我从来没有拥有过这一切不就行了？”
    凌壹道：“小赵总是看不开，总是觉得我受了委屈。但其实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的，如果当初我没有进傅家，那我的生活应该就跟普通的打工族没什么不同，做一份辛苦的工作，拿着微薄的薪水，照顾重病在床的父亲，帮母亲分担生活的重担，会很辛苦的。”
    “不像现在，我虽然不能继续当医生了，但是我以前存下了很多积蓄，我可以用来开办月子会所，还可以跟雅姐一起创业，帮助更多的残疾人，让他们融入这个社会，可以自食其力，重新建立起自信心，我觉得这样才是有意义的人生。这样算起来，我还是沾了傅家的光的，如果没有傅家，我连启动资金都没有。”
    “别说了，凌壹，别说了。”
    傅景洲痛苦地低下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他宁愿凌壹重重打他耳光，狠狠骂他几句，歇斯底里地哭喊，嘶吼，用尽房间里的一切东西砸他，质问他为什么当初要食言，为什么要辜负她的信任。
    可她没有。
    她的淡然，让他的心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反复撕扯，拧转，明明痛彻心扉，可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口，连哭都不能。
    他有什么资格哭？
    受到伤害的是凌壹，不得不逼着自己放下的是凌壹，他凭什么哭？
    “傅景洲，我们都放下吧。从今以后，都好好生活，向前看，好吗？”
    他放不下。
    这是他生命力抹不掉的错误，他不可能放下。
    “等这次回去之后，我就回去看傅伯伯和傅伯母，这两天他们肯定也没少担心我。”
    傅景洲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把心里的痛楚压下去：“先不说这个了，你饿不饿？”
    凌壹道：“小赵带了锅具和速冻饺子，你饿了吗？我去拿过来。”
    “你坐着，我去吧。”
    傅景洲逃也似的跑出了房间，其实凌壹很想喊住他的，以小赵现在对他的敌意，估计没那么容易把东西借出来。
    不过这次她失算了，傅景洲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着小赵带的露营用的锅具，还有一包速冻饺子。
    “怪不得这么沉，她那个小包里居然还带着锅。”
    傅景洲熟练地把锅里盛满了水，打开了开关。
    小赵之前说过，这个锅是她为了这次出来玩专门买的，她有生之年一定要实现在大自然里涮火锅的梦想。
    傅景洲拆开饺子的包装就想往水里放，凌壹连忙拦住了：“煮饺子要等水开了在下，不然会粘。”
    傅景洲有些尴尬，“这样啊。”
    好在锅小，水很快就开了，傅景洲一看就是没怎么下过厨，下饺子的动作生疏又怪异，扔进去一个里面滚烫的水能溅起来老高。
    “你从锅边往下溜着下。”
    “好。”
    万幸，这次再也没有溅起水花了。
    “我还是第一次吃你给我做的饭。”
    傅景洲道：“是啊，以前都是你做的。”
    “现在不行了，”凌壹看着自己软趴趴的右手，道：“以前我是拿手术刀最稳的一个，现在别说手术刀了，我连切水果的刀都拿不了。”
    骨节分明的大手立刻轻柔地覆盖在她的右手上：“以后我给你切水果，不止是水果，切菜，切肉，都我来。”
    凌壹笑：“你瞎说什么呢？就算你要当家庭煮夫，那也应该给你未来的太太做饭。”
    太太。
    她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太太，不是吗？
    “凌壹……”
    凌壹似乎预感到了他想说什么，连忙道：“锅快要溢出来了，你快看看。”
    “凌壹！”傅景洲把她的两只手一起握住，用掌心虚虚地拢着：“我想给你做饭，帮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我想成为你的右手。”
    凌壹提醒他：“锅真的要溢出来了，要添点冷水。”
    “这样，你就把我当右手用着，如果以后你还是不满意，不想要我了，再让我走，好不好？”
    凌壹猛地用力，把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了出来：“傅景洲，你看看锅……”
    掌心的柔软骤然间消失，他的手却还保持着虚虚拢着的姿势，低头看锅的时候，水早已经溢出来，跟着水一起溢出来的，还有已经煮的稀巴烂的饺子，杂乱地摊开在锅周围。
    好好的一锅饺子，毁了。
    “凌壹，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凌壹指了指桌上的一片狼藉：“你能让它回到五分钟之前吗？”
    “……”
    “不能了，傅景洲，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就无论如何都回不去了。我可以放下，但我不能当那些事情没有发生过。”

 第140章 她还是最了解他的人

    终究还是没能吃成饺子。
    傅景洲说：“我叫外卖吧，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
    最后傅景洲叫了火锅外卖，叫了大家一起吃。
    因为残疾人比较多，所以最后决定在张之雅和陈平的房间里，让工作人员搬来了几个大桌子拼在一起，二十多个人团团围坐着。
    凌壹选了个比较靠里面的位置坐下，小赵蹦蹦跳跳地想蹭到她身边，可傅景洲先一步在她右手边坐下了。
    小赵看着眼前骤然间被占据的座位，立刻横眉冷对，刚想说什么，就被张之雅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
    “怎么了雅姐？”
    “小赵啊，我大着肚子也不太方便，今天就得拜托你跟你姐夫一起多照顾大家了。”
    小赵最是热心肠，一听就知道她的意思了：“放心吧雅姐，包在我身上！”
    说着，她就屁颠屁颠地跑去了最靠近门的位置坐着，这个位置方便进出，给大家递纸巾拿饮料都很方便，堪称最佳跑腿位。
    不但这样，她还热心地让盲人妹妹和聋哑人妹妹一左一右坐在自己旁边，方便她就近照顾。
    凌壹见状，也没说什么，熟练地用左手握着饮料，笑着举了起来：“这还是我们公司成立以来第一次聚餐，一起碰个杯吧。”
    张之雅闻言，也举起了自己面前的白水：“我现在不能喝酒，就以水代酒敬大家一杯，公司还在起步阶段，谢谢大家对我和凌壹的信任，希望我们能越做越好！”
    两个老板带头，其他人也都纷纷举杯，不过因为大多数人都是腿脚不便，所以都是坐着的。
    “傅总，您也一起来碰个杯呀？”
    张之雅看傅景洲一个人坐着，便招呼他加入。
    傅景洲道：“我就不用了，我先给大家下菜。”
    锅是外卖送来的鸳鸯锅，他把不好煮的鸭掌各分一半下进了红汤和白汤里。
    大家碰了杯，就算是正式开吃了。
    陈平正好与傅景洲的座位相邻，看到他一直在下鸭掌，就问了一句：“我还以为……像您这个地位的人，都不爱吃这些鸭货的。”
    傅景洲轻笑：“生意场面上吃吃牛排鹅肝，但那东西不能顿顿吃，我们回家了也是吃家常便饭。”
    陈平表示受教了：“我看电视上演的，还以为你们回家了也是龙虾鲍鱼呢。”
    “其实我更喜欢自己家做的饭。”
    “家里厨师做的吗？”
    “大多数是我妈妈亲自下厨，偶尔我太太不忙的时候，她也会下厨。她的拿手好菜就是卤鸭掌，我们家人都很喜欢吃。”
    陈平愣了一下：“傅太太？”
    “嗯。”
    “她是个演员，应该工作挺忙的吧？那确实是不常能下厨的。”
    “不是，我太太是一名医生，不过工作也很忙，有时候忙起来好几天都见不到她人。”
    陈平有些意外，外面大家都说他太太是个姓苏的小明星，怎么突然又变成医生了。
    他看了一眼自家老婆，张之雅也有些懵，凌壹没怎么跟她提过傅家的事，她一直觉得凌壹跟傅家的感情不怎么样，难道凌壹也不知道？
    张之雅问：“原来傅太太也是医生，那凌壹应该认识吧？”
    凌壹用左手熟练地夹了一个丸子放进沸腾的汤锅里：“认识。”
    “熟吗？”
    “挺熟的。”
    “那怪不得，傅总和太太应该是通过凌壹认识的吧？”
    “雅姐，”凌壹给张之雅夹了点金针菇：“你最喜欢的seeyoutomorrow.”
    张之雅知道，这是凌壹故意岔开话题，不想让她问下去了。
    于是她很自然地下了台阶，笑呵呵地说道：“哎呀，吃饭呢，金针菇就金针菇，别说那句英文了，怪恶心的。”
    小赵哈哈大笑：“雅姐，这有什么恶心的，我们当医生的，多恶心的画面都见过，这就是洒洒水。”
    “你们妇产科医生能见过多恶心的场面？”
    “哎呀，那你是不知道，生孩子的时候得用力对不对？但是用力是一起的呀，有时候一用力，孩子没出来，但是……那个啥，排泄物会先出来，你懂的。”
    张之雅的表情有些崩坏，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肚子，转头去问凌壹：“真的吗？！”
    凌壹笑骂道：“小赵你赶紧吃吧，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小赵也不生气，嘻嘻笑：“我就是给雅姐拓展一下知识面嘛。对了雅姐，有时候孕妇生产需要好久好久呢，我们也得跟她一起熬着，有时候十几个小时都吃不了饭，等她孩子出生了，别管有没有排泄物，大家最想的就是赶紧冲去食堂干饭！哪还顾得上恶心不恶心哦。”
    “咳咳，”凌壹用筷子敲了敲桌子警告她：“吃饭的时候别瞎拓展，我们当医生的是司空见惯了，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这里这么多人呢。”
    小赵吐了吐舌头，埋头苦吃。
    张之雅却是的的确确没有胃口了，连陈平给她夹菜也摆摆手表示自己吃不下，有点怀疑人生。
    陈平举着筷子上的笋片，想了想，出于对甲方天生的敬重，给傅景洲夹了过去：“傅总，笋片煮好了，您尝尝。”
    傅景洲迟疑了一下，举起碗来接了：“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这笋片看起来挺新鲜的，您喜欢的话我再下一点。”
    “你们吃，不用管我。”
    陈平没再说话，但是却把小半盒的笋片一股脑下进去了。
    看傅景洲一直在煮鸭掌，还不忘催促他：“您快吃呀，今天已经很麻烦您了，下菜这种事情我来就好。”
    大厨刀工很好，笋片切得很薄，在汤锅里涮一下就熟了，煮得太过就不够爽脆了。
    陈平很热心地把煮好的笋片全都捞到了傅景洲的碗里。
    “他不吃笋。”
    陈平正忙着捞笋片，忽然间听到凌壹开了口。
    “他吃笋会跑肚子。”
    凌壹叹了口气，举着筷子把傅景洲碗里的笋片全都夹过来，放进自己碗里。
    陈平举着漏勺，继续捞也不是，放下也不是：“这样啊，傅总您怎么不说呢？”

 第141章 蹲下来帮她脱鞋

    “不想扫兴。”
    张之雅见状，笑着打圆场：“没事，我爱吃笋，老公，剩下的都给我吧。”
    “雅姐，你怀孕初期最好也别吃笋，”凌壹道，“不止笋，一切寒凉的，活血的，海鲜虾蟹，木耳薏米，都不能吃。”
    张之雅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么多都不能吃啊？”
    “为了孩子的健康和你自己的健康，还是尽量克制吧。”
    张之雅苦笑道：“行吧，你是这方面的专家，我听你的。”
    她想拿起饮料喝一口，可不小心碰到了筷子，乒乒乓乓地摔到了地上，陈平连忙按住了她：“你坐好，我帮你捡。”
    凌壹道：“这是一次性的，掉地上就不卫生了，小赵，你看看外卖袋子里还有多余的筷子吗？给雅姐取一双新的。”
    “哦。”
    小赵很快就递给张之雅一双还没拆封的筷子。
    “咦，这是什么？”
    只见陈平从桌子下面缓缓站了起来，一只手握着两根一次性筷子，另一只手提起来一个红色的小布袋子。
    傅景洲目光一惊，连忙伸手接过来：“这是我的。”
    他把那东西小心翼翼地折叠好，放在了西装内侧的口袋里，贴着心口的位置。
    张之雅眼尖：“这看着是个护身符吧？”
    傅景洲点点头：“对。”
    “看着有点眼熟，是在哪个寺庙求的呀？”
    傅景洲顿了顿，道：“我也不太清楚。”
    “哦哦，是别人求了送给你的吧？您太太？”
    傅景洲看了一眼凌壹，半秒都不到，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张之雅突然蹙眉“呀”了一声。
    “怎么了？”
    “傅总，您这个护身符能借我看看么？我觉得很眼熟。”
    傅景洲一听，连忙把护身符取出来递了过去。
    张之雅很快就认了出来：“这是城西云遮寺的护身符呀！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老公，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谈恋爱那会儿我们一起去的云遮寺，我帮你求的那个，就跟这个长得一模一样！”
    “城西云遮寺？”
    “对呀，”张之雅道：“那个寺庙虽然香客不多，但是求姻缘挺灵验的，我当时去的时候，里面还有好多穿着实验中学校服的女孩子也去求，一看就是给自己小男朋友求的。”
    实验中学。
    傅景洲似乎有些印象，他和凌壹都是在实验中学上学的，学校后面的不远处好像确实有一座寺庙。
    但当时那座寺庙确实没什么人去，香火很冷清，所以他一直没在意。
    “对了凌壹！”张之雅把护身符递给她，让她看：“我不是给你看过那个护身符，那可是我跟你姐夫的定情信物呢，你看是不是跟这个一模一样？”
    莫名被cue，凌壹有些尴尬。
    傅景洲更惊讶：“凌壹，你认得？那你之前怎么说没见过……”
    “没仔细看过，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见她也不确定，张之雅又把拿着护身符放在自己眼前翻来覆去地确认，最后一锤定音：“没错，就是城西云遮寺的护身符。而且这个护身符看起来年代有些久远了，应该有些年头了。”
    “有多久了？”
    张之雅摇了摇头：“我也说不好，不过十多年总是有的吧？我是五年前去求的，这个护身符的样子跟我老公那个还是有些细微的差别，傅总你看这里——”
    她指着护身符上面绣着的“傅”字：“这个是绣上去的，而且一看就是人工一针一线绣的。我老公那个可简陋多了，都是直接印了个字上去的。”
    傅景洲接过护身符，仔细端详着上面的那个“傅”字。
    红色的小布袋，上面是用金色的丝线绣的，并不很大，但是绣工很精细，一看就是花了功夫的。
    “……但是也有点奇怪，寺庙里的和尚也都是大男人，竟然还会刺绣？这年头当和尚还得多才多艺。”
    陈平跟着呵呵笑：“技多不压身啊，当和尚太清苦了，绣点东西解解闷？”
    “哈哈，那也有可能。”
    傅景洲捧着护身符，若有所思。
    “傅景洲。”
    凌壹叫了他一声。
    他回过神来：“怎么了？”
    “你碗里的笋片我都夹走了。”
    “哦，好。”
    他把护身符放进了原本的地方，算算时间，鸭掌也煮得差不多了。
    他捞了几个鸭掌放在凌壹碗里：“吃吧。”
    她小时候很喜欢吃卤鸭掌，长大了有时候也会自己做一点，不过这两年倒是一直没有再吃过了。
    她也没拒绝，轻轻咬了一口。
    “火候还行吗？”
    她点点头：“正好。”
    “这还是你教我的，鸭掌煮十二分钟，少一分钟不熟，多一分钟会老。”
    “你没事记这个干什么，家里吃卤鸭掌又不用你做。”
    “不知道，”傅景洲也觉得有些荒谬：“不知道为什么，就记住了。”
    凌壹没接话，默默低头吃菜。
    蘑菇，娃娃菜，响铃卷，海带丝，傅景洲一样一样地夹菜，全都是她爱吃的，渐渐把她的碗堆成了一个小山。
    “你也吃啊，不用光给我夹。”
    “嗯。”
    嘴上的答应着，手上却没有任何给自己涮菜的意思。
    他在尽职尽责地当她的右手。
    吃完饭，外面又下起了雨。
    折腾了大半天，大家的体力也有些吃不消，便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休息，准备明天一早再往温泉出发。
    凌壹在前面走着，傅景洲就在她后面半步的距离跟着，她走到电梯面前他就快速按下按键，走到房间门口就快速刷卡开门。
    最后凌壹进了屋子，在床边坐下，他说着就要蹲下来帮她脱鞋。
    凌壹把双脚往后抽了抽，避开他的手：“傅景洲，我都说了原谅你了，那场事故是意外，就算你当时来了，我还是会去天台，冯蕙要跳的时候我还是选择拉住她，我的手伤跟你无关，你真的不用这样的。”
    “嗯。”
    傅景洲仍旧固执地握着她的脚踝，帮她脱掉鞋子，套上了酒店的拖鞋。
    凌壹出远门习惯了穿运动鞋，但是看着他把鞋带全都解开，散落在地面上的时候，还是叹了口气。
    “傅景洲，我脱鞋子都是不解鞋带的。”
    傅景洲不解：“当医生的时候为了赶时间养成的习惯么？我记得你原来上学的时候，鞋带总是系得最漂亮的一个。”
    凌壹没说话，只是举起自己的右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系鞋带是需要两只手的，她的右手使不上力，自己根本没法系。

 第142章 傅景洲，我们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吧

    傅景洲也反应过来，心底漫过一丝钝痛，默默埋头去帮她把鞋带又原样系好。
    然后拎着鞋子放去了门口。
    “你的手刚受伤的时候，生活上应该很不方便吧？都是张之雅在帮你？”
    “嗯，”凌壹点点头：“雅姐对我很好，我最开始那段痛不欲生的时间，都是她陪着我的。”
    傅景洲语气淡淡的，但眼神郑重：“我记住了。”
    “刚好那段时间雅姐在上一家公司也很不顺利，为了照顾我请了太长时间的假，最后被公司辞退了。我后来就创办了一个mcn机构，一来可以帮助跟我一样的残疾人，给他们提供岗位，让他们重新融入社会，另一方面也是报答雅姐，让她负责管理。”
    傅景洲点了点头：“应该的。”
    “我刚受伤那会儿，右手里面打着钢板和钢钉，外面打着石膏，左手还用得不是很熟练，吃饭只能吃米饭或者是粥，面条和汤粉根本夹不住。”
    傅景洲想起她们两年后第一次在超市门口“偶遇”的场景，她带着他去吃了一碗汤粉，那个时候她的左手已经用得非常好了。
    “你当时说，你的左手是因为医生很忙，常常需要左右手一起使用。”
    “……这也是事实，我没骗你，以前我的左手也能做不少事，只是没有现在这么灵活罢了。”
    傅景洲抬起头看她，眼神悲悯：“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吗？”
    凌壹笑了：“你是骨科医生吗？”
    他哽住。
    “我不想卖惨，”凌壹说：“其实每一个残疾人都不想看到别人同情的目光，我们只是肢体有了缺损，我们不是怪兽，更不是动物园里的动物，不用一直盯着我们看。而且很多事情我们自己也能做，每当被别人帮助的时候，我们想要拒绝，可好心人总是执意要伸出援手，我们明白他们其实都是好人，我们也很感激，但心里其实更多的是难堪。”
    “难堪？”
    “嗯，总会觉得自己很没用，会自卑，会怯懦。”凌壹说：“残疾人的生活，远比你想的更加不便和尴尬，我当时至都没有办法自己换卫生巾，你能明白我当时有多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吗？”
    傅景洲心里一刺：“……是张之雅帮你换的？”
    凌壹没回答，只是止不住地叹息。
    过了良久，她才缓缓开了口：“傅景洲，这趟回去，我们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吧。”
    傅景洲惊得站了起来：“凌壹，这件事不急。造谣你跟韩旭的始作俑者还没找到，你的冤屈还没有洗清，月子中心和mcn机构也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处理，不用这么赶。”
    “你结过婚这件事，你女朋友知道吗？”
    傅景洲轻声道：“我没有女朋友，她只是一个合作方的女儿，他有这方面意向，不见得我就得同意。”
    凌壹没说话了。
    这是他的私生活，她也不想过问太多。
    “总归是要离的。”
    她直直看着他，似乎是在逼他接受这个现实，可傅景洲却背过了身去——他不敢看她的眼睛。
    无声地逃避。
    山里总是比市区天黑的要早一些，才七点多，外面就已经是一片幽暗了。
    傅景洲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办公。
    房间里电视开着，正在播放《新闻联播》当背景音，凌壹坐在窗前，速写本下端放在自己的腿上，上端靠在窗台上，用铅笔写写画画。
    傅景洲这一趟临时出来，公司里不少事情都得重新安排，处理完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
    一抬头，看到她正背对着自己，头发虚虚地用鱼尾夹夹在脑后，有一些碎发慵懒地垂坠下来，挡住她的侧脸。
    《新闻联播》的声音不大，能听到笔尖在纸张上来回的刷刷声。
    傅景洲放下电脑，轻轻走了过去，只见她正拿着笔若有所思，速写本上是一条宽大轻薄的裙子，旁边还有一件小小的同款裙子。
    “你在画什么？”
    凌壹吓了一跳，回头过来看他：“你忙完了？”
    “嗯，打扰到你了么？”
    凌壹笑：“我这就是随便画着玩的，不算正事。”
    “挺好看的。”
    “这是我给雅姐画的孕妇裙。”
    傅景洲不解：“孕妇不是有孕妇装吗？母婴店里都有。”
    凌壹摇了摇头，道：“不一样的，每个孕妇的体型各异，肚子大小也各异，更多的时候很难买到合适的孕妇装。冬天还好，夏天就更难了，孕妇行动不便，但裤子不好穿更不好脱，往往需要别人来协助，肯定是不如裙子凉快方便的。而且雅姐她的皮肤很敏感，对很多布料都过敏，到时候更不好买衣服。”
    “所以，你想自己给她做？”
    “做衣服是个细致活，mcn机构开始上正轨了，我也会越来越忙的。我是想画好版型和尺寸，到时候找个裁缝帮忙做。”
    傅景洲微微蹙眉：“现在服装厂基本都是机器代替人工，很少能找到以前那种量体裁衣的裁缝了。”
    “是啊。”
    “而且现在会踩缝纫机的基本上都是奶奶辈了吧，她们那个年纪，应该也没有精力和体力做衣服了。”
    “不用奶奶辈，我妈就会，”凌壹道：“你忘了，我小时候好多衣服都是我妈做的。”
    “当然记得了，徐阿姨手艺很好，你的衣服都很漂亮，而且每一件上都会有刺绣，有时候是花花草草，有时候是你的名字，两个数字，01。”
    想起小时候，凌壹的话也多了些：“我怀疑我妈就是觉得我这个‘壹’字太复杂，所以干脆绣阿拉伯数字省事的。刺绣可是传统技艺，不应该绣汉字才对吗？”
    傅景洲忍俊不禁：“那是因为你的名字可以偷懒，我的就不行了。”
    “是啊，那个时候你天天去打篮球，你们篮球队的人校服都放在一起，最后随便捞一件就穿，都分不清谁是谁的。最后还是我妈给你的校服上绣了你的名字，免得你拿错衣服了。而且你的名字笔画也好多，我妈绣了好久呢……”
    突然间，凌壹脸色微微一变，急急止住了话。
    傅景洲刚开始颊边还微微带着笑意，听到“绣名字”的时候，他顿时想到了那个护身符上那个“傅”字。

 第143章 你真的没有喜欢过我吗？一点点都没

    她看到傅景洲的神色变得很奇怪，有些惊讶，有些怀疑，还有些……恍然大悟。
    他带着迟疑开口问道：“凌壹，徐阿姨会刺绣。”
    “嗯。”
    凌壹放下了手中的铅笔，用掌心捂着胸口，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快得几乎像是要跳出来。
    “那你……会吗？”
    “我上学的时候一心扑在学习上，后来又一心扑在医院里，哪有空学这种慢工出细活的东西？”
    傅景洲没有再追问，不过看她的目光似乎闪了闪，明显是还有所怀疑。
    凌壹补充道：“而且你那个护身符，雅姐不是说已经上了年头吗？我们也就只有两年没见，两年可不算是上了年头吧？”
    “凌壹，我只是问你会不会刺绣，我没提那个护身符。”
    凌壹顿时语塞。
    是啊，他只是问了一句，只字未提那个护身符上的刺绣。
    她这样急急辩解，反倒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傅景洲不傻，她现在有很多事情能瞒住他，无非是打一个信息差——
    孩子已经掉了，想查dna也查不到，只要她咬死不说，就没人知道她曾经也为他怀过一个孩子。
    这个护身符也是一样。
    她忽然有些庆幸，小时候的自己比较内向沉闷，所以相对其他同学独处的时间也比较多，她趁着学校开运动的时候去了一趟云遮寺，其他同学忙着看比赛聊天，也没怎么注意到她消失了一个小时。
    想通这些，她的心思突然定了一些。
    “我看你那么重视那个护身符，它应该对你很重要吧。刚好你说起刺绣，我就想起来了。”
    傅景洲皱眉：“真的是这样吗？”
    凌壹笑：“之前我还以为是傅伯母给你求的，原来不是。”
    “凌壹。”傅景洲走到她面前，蹲下。
    她坐着，他蹲着，正好视线平齐。
    她听到他一字一顿道：“你看着我的眼睛。”
    “怎么了？”
    “告诉我，这个护身符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凌壹垂下眼睑：“你到底在怀疑什么？我都说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个护身符，更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珍视它，跟我当然没关系了。”
    “凌壹，我想听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
    “好，”傅景洲深吸了一口气：“那我换个问法：“两年前的2月16日，你在做什么？”
    “上班。”
    傅景洲轻笑了一声：“记得这么清楚？你都不看一下两年前的2月16日是周几？万一是你轮休的时间呢？”
    凌壹心里咯噔一声，自己回答得太快，以至于被他抓住了话里的破绽。
    她想了想道：“那阵子妇产科很忙，我几乎没怎么轮休过，就算是轮休日，我也都是继续在医院加班的。”
    傅景洲深深地看着她：“可是两年前的2月16日，是正月初二。”
    正月初二，法定假期。
    一般来说，过年期间，是妇产科相对轻松的一段时间。
    孕产妇基本都被家人接回去团圆，医生也要回家过年，是妇产科里为数不多比较冷清的时间。
    医生通常都是轮换值班，不会有平时那么多医生在岗，也根本用不到那么多医生。
    因此，加班的说法，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我想起来了，”凌壹道：“那一天白天我回家看我爸妈了，晚上医院有了孕妇来了急诊，我被打电话叫了回去做了一台手术。”
    傅景洲的目光带着深深的探究：“你平时遇到突发情况很多，为什么这一次记得那么清楚？是孩子没保住，还是孕妇都出了意外？”
    这次凌壹有底气了，“都没有，虽然忙了一晚上，但最后母子平安。我对这场手术记忆很深刻，是因为那个孩子生下来之后脖子后方有一个小小的胎记，孕妇说她原来养的一只小狗也是脖子后方有一撮黑色的毛，她觉得是她养过的小狗投胎来到他身边了，我听了这个故事觉得很感动。”
    这个说辞很完美，很有说服力。
    傅景洲要是不信大可以去查，她现在倒是有些感谢那个宝宝和他的胎记了。
    见她目光坦然，眼神澄澈，傅景洲也明白了，这件事是真的，医院里各种记录都有，她不怕查。
    可就是这种摆明了的坦诚，让他觉得心里有一丝丝觉得不太对劲——
    她其实根本不需要跟自己解释这么多这么细致，这种程度的坦诚反倒像是迫切地想要证明什么。
    但傅景洲了解凌壹，她就是个锯嘴葫芦，只要她不想说的事情，谁也撬不开她的嘴。
    说实话，在今天之前他根本没有怀疑过这个护身符和凌壹之间会有什么关系，上次周勋倒是提了一次，但他已经在心里否决了。
    因为凌壹从来没有表露过喜欢他的意思。
    真的，一丝一毫都没有。
    她也关心他，体贴他，但那种关心并不像是女人对男人。
    她会提醒他开车小心，会嘱咐他天冷加衣，但也会帮他和苏心彤的约会打掩护，上学的时候就是这样，苏心彤回国之后也是这样，从来没变过。
    更没有表现出哪怕一丁点儿的吃醋来。
    徐阿姨和凌叔叔视自己为恩人，她从小耳濡目染，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还记得两年前，他问凌壹为什么一直不肯叫自己哥哥，凌壹当时就给了他答复：她说，因为他只是父母雇主的儿子，是凌家的恩人，她们压根没有血缘关系。
    这么多年，她也是一直这样做的。
    只要他有任何要求，她都是有求必应，从来没有二话，就算她不喜欢苏心彤，但当他开了口，她还是义不容辞地救下了她和孩子。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对自己的这种微妙的度，说是兄妹，但其实比兄妹更亲密，说像夫妻，可他们结婚三年来，每晚都睡在一张床上，却纯洁得比蒸馏水都干净。
    从前他不敢承认自己的心，稍微察觉到自己对她有些别样的想法，就立刻去想别的事，或是工作，或是苏心彤，他甚至自己给自己洗脑，自己“教”自己喜欢苏心彤。
    她自由，奔放，天不怕地不怕，做了许多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事，她是特别的，不是吗？
    他也一度以为自己成功了，他为了苏心彤跟家里闹翻，为了她逃课打架样样学会，甚至连周勋他们几个最好的哥们都认为，他是真的被苏心彤迷得五迷三道，不可自拔。
    但他后来却发现，当苏心彤提出要分手去国外追求电影梦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特别难过。
    反倒是轻易被一个明显漏洞百出的诈骗犯耍得团团转，真的以为凌壹被绑架了，匆忙赶过去的时候遇到了巨大的车祸。
    他还记得那天去周勋那看到御守的时候，周勋问了他一句：“你觉得，会不会是她？”
    他觉得有什么用？
    他不要他觉得，他要凌壹觉得。
    “凌壹。”
    凌壹回得很快，就像是接受审讯的嫌疑犯，迫不及待想要洗脱自己的罪名：“你还要问什么？”
    “我最后还想问一次，”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你真的没有喜欢过我吗？一点点都没有？”

 第144章 这就是俗话说的——有缘无分

    凌壹抬起头来，十分认真地回望他，四目相对，她的眸子里像是有一潭深水，沉静无波，清冷幽暗。
    “傅景洲，你还要我说多少次，我不喜欢你，一点点都不喜欢，你把我当妹妹，我也把你当哥哥，最多就是还把你当做恩人，对你好也是想要报答你报答傅家，我现在说得够清楚了吗？”
    傅景洲也深深回望着她，像是要看到她的心里去。
    凌壹就这么让他看，随便他看多久。
    但是在闷不吭声这方面，谁能是资深蚌壳凌壹的对手？
    两人就这么互相看了好几分钟，最终，还是傅景洲先败下阵来。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像是从前那样：“好，不喜欢就不喜欢，没关系。”
    头皮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是他的手在轻轻抚摸着她的发。
    从小他就喜欢这样，带着半分宠溺半分暧昧地摸她的头发，凌壹曾经仔细观察过，他对苏心彤就没有这样过。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哪怕是在约会，他也没有这样亲昵的动作。
    凌壹把他的手从自己头上拿下来：“你别摸我头。”
    傅景洲眼中划过一丝失落：“摸头也不行？就算是……兄妹，也不行？”
    “兄妹可以。”
    傅景洲微微笑开，伸手又要去摸，但又被凌壹灵活地躲开了。
    傅景洲面露不解。
    凌壹用左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那个，今天真不行，今天我没洗头。”
    傅景洲愣了一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凌壹也有点难为情，抬脚佯装要踢他：“你笑什么？”
    傅景洲灵活往后一躲，躲过了她的“攻击”：“那说好了，以后我们还是兄妹，你不许再那样对我。”
    “我怎么样对你了？”
    “拒我于千里之外，连一句话都不想跟我多说。”
    凌壹觉得这件事自己是真冤枉：“自从我们重逢以来，我说的话可比你多。”
    “是啊，”傅景洲有些怅然：“凌壹，你远比我想象的要坚强得多。”
    这两年里，他曾经有过无数种设想，再次见面的时候她会是怎样的境况？
    他想过，她可能跟张之儒一起去了国外，再也不回来；也想过，她顾忌着傅家的口碑，只能尽量低调地生活着，但她失去了工作，很可能过得很不好。
    但是这次见到她，他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小赵愿意死心塌地地跟着她，张之雅把她当亲妹妹一样护着她。
    凌壹的优秀，不仅仅在于她的专业素养，更在于她具有很强的人格魅力。
    古人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就算是傅家这样家大业大，做慈善也只是捐捐款罢了，至于那些款项有没有真的落实到位，有没有被中间人中饱私囊，根本没有人花精力去追踪。
    傅氏做慈善，一方面是母亲信佛，一方面也是为了有个良善的好口碑，说白了，做杉树都属于意识流。
    但凌壹不一样，她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开了月子会所，又用自己的积蓄和月子会所赚的钱做了mcn机构，切切实实地让残疾人参与到社会劳动中来，不再是幽居在家里依靠家人照顾，真正走入社会，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她有着一般人根本达不到的心胸和魄力，说做就做，执行力一流。
    傅景洲也算是在商场上拂尘了十多年了，即使跳出对凌壹的亲近，客观地评价她，他依然会认为她有着一个管理者的才能和素养。
    更难能可贵的是，她还有着商场上绝大多数人都没了的——良心。
    这样的人就算不做医生，做其他行业也一定会成功。
    傅景洲突然觉得有些心酸，倘若她出生在一个条件优渥的家庭里，从小有父母的疼爱，有丰足的经济基础，或许她真的能成为一个成功的女企业家。
    当初她学医，最开始是为了凌叔叔的病，只是后来阴差阳错地去了妇产科。
    这些年她的内向怯懦，大多数也是因为原生家庭的缘故，凌叔叔和徐阿姨不忘本是好事，但天天耳提面命地反复告诉她要记得报恩，无形中在小女孩幼小的心灵里种下了一颗自卑的种子。
    眼前突然有只小手晃了晃。
    他回过神来，“怎么了？”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有，”傅景洲道：“就是那个护身符的事情，我在想要不要找个私人侦探查一下。”
    凌壹眨了眨眼，说道：“要是找不到就算了吧，人家只是留下了一个护身符，之后再也没来找过你，有可能就是不想见你罢了。”
    傅景洲抿了抿唇：“嗯，也许吧。”
    “有时候很多事情都是讲缘分的，缘分到了，事情自然就水到渠成了。缘分没到，那就是成不了，不用过多强求。”
    傅景洲挑眉：“你还挺禅味，去寺庙里学习过？”
    “不一定非要去寺庙里啊，生活本身就是一场历练，自己悟出了道理，那去不去寺庙都是一样的。你看，你跟苏心彤就是这样，你们曾经那么相爱，最后还是没法在一起，这就是俗话说的——有缘无分。”
    傅景洲沉思了一会儿：“我跟她，可能还算不上有缘无分的范畴，顶多是……人生路上的岔路口。我遇到她，走了错路；她遇到我，错得更多。”
    凌壹打趣他：“你这番话说的也挺有禅味。”
    傅景洲道，“可能是最近跟江荷见面比较多，沾上了江半仙的仙气。”
    说起江荷，凌壹又问了问她的近况。
    傅景洲都一一答了，江荷帮忙照顾凌壹的父母，但他没提自己暗中给江荷资金支持的那些事。
    在说到周勋的时候，凌壹整个人都麻了：“江荷……跟周勋？！他们怎么可能？”
    傅景洲说：“目前只是周勋单箭头，江荷只喜欢她的纸片人。”
    凌壹恍然大悟，“怪不得我看她的社交平台名字都改了。”
    “改成什么了？”
    凌壹打开了一个蓝鸟图标的app，找到了江荷的账号。
    傅景洲看的眉头越皱越深：“……李泽言的隐婚娇妻？！”

 第145章 谁是你大舅哥？！

    “嗯，”凌壹点开了江荷的头像：“你看，这个就是她喜欢的纸片人。”
    傅景洲越看越觉得心惊：“这就是那个李泽言？”
    “对，是个霸总，说话很噎人。”
    “那她还喜欢？”
    “但人家是霸总啊，自带光环。”
    “霸总是什么？”
    “霸道总裁啊，就你这样的。”
    傅景洲呵呵：“我说话可不噎人。”
    凌壹想了一下，觉得也对，他跟普通霸总不一样，说出来的话看似很温柔很关心她，但每一句其实都是杀人诛心。
    他跟李泽言还真不是一个路子。
    李泽言是物理伤害，他是魔法伤害。
    “……你就只是身份符合，其他还真不太霸总。”
    “怎么说？”
    “十个霸总，九个毒舌，八个失眠，七个有胃病，六个有悲惨的童年，五个有当医生的好基友，四个有白月光，三个会被女主角当成鸭子，两个被当成gay，还有一个——是个犯罪分子，一个人能犯半本刑法。”
    傅景洲被她这顿发言给镇住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之前躺在病床上养伤那段时间，无聊嘛，雅姐就给我下了好多小说，可以戴着耳机听的。我这也算是弥补了一下童年的缺憾？”
    傅景洲嗤之以鼻：“谁的童年看这种没营养的东西？”
    “女孩子都爱看！江荷当时买了好多本言情小说，班里的女生都轮着看。大概苏心彤那种除外吧，她应该不喜欢那种小情小爱的东西，她可能更喜欢看古惑仔。”
    “你也看了？”
    “我没时间呀，一边要学习，一边还要当你跟苏心彤的鹊桥，让你们千里来相会。”
    “……”
    “所以我才说，这算是给我补上缺憾了。”
    傅景洲没忍住，终究还是上了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你还有什么缺憾？我都一件一件地帮你补上。”
    想起学生时代，她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早恋一场，就像你跟苏心彤一样，但是现在也补不回来了。”
    傅景洲虎了脸：“学生还是要以学习为重，小小年纪谈什么恋爱？”
    “你这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跟苏心彤谈的时候也就十几岁，我十几岁就是小小年纪，你十几岁就是大人了？”
    “我……”
    傅景洲有些错愕，这已经是重逢以来不知道第几次，他被凌壹说得哑口无言。
    以前都是他噼里啪啦说一大堆，她轻轻地回一句：“嗯。”
    现在可倒好，收放自如了属于是。
    不想说话的时候谁都没办法让她开口，想说话的时候她也能把你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虽然被噎住了，但傅景洲却觉得心里微微甜。
    至少，她不再排斥他了，他们可以正常交流了，不是吗？
    就算不能回到夫妻，那能回到兄妹也不错，至少他都能在她身边出现，不用担心被讨厌。
    但是傅景洲没高兴多久，就被啪啪打脸了。
    晚上就快要睡觉之前，门被敲响了。
    他去开了门，然后看到了凌壹的那个相亲对象。
    方既白跟他差不多高，不过比他稍微胖一些，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很有书卷气，“傅总你好，又见面了，我来接凌壹。”
    傅景洲不但没让开路，反而用自己的身体挡在门口，又往前走了两步逼着他后退，虚虚地把门掩上了。
    方既白有些不明所以，但依旧保持着礼貌和风度：“傅总，您这是……”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方既白推了推眼镜，笑呵呵道：“本来我是有个工作要忙的，但是后来想了想，工作什么时候都能做，遇到一个合适的女孩子却不容易。我不想让凌壹失望，所以赶过来想陪她过周末。”
    傅景洲沉下了脸，清了清嗓子：“这话说得不太对吧？男人当然要以事业为先，既然工作忙，那就好好去努力，别想其他的分散自己的精力。”
    方既白说：“不会的，工作我都安排妥当了才过来的，不影响。而且……您跟凌壹是兄妹，晚上睡在一个房间里也不太好。”
    傅景洲猛地抬头：“你什么意思？”
    自己跟凌壹怎么样，有他什么事儿？！
    方既白见他有些微怒，连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我当然相信您跟凌壹是纯洁的兄妹情，但是毕竟你们都是成年人了，还是避嫌好一点，您觉得呢？”
    “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方既白也没想到傅景洲这么直接就给挡了回来。
    他以为傅景洲这个身份，多多少少会在意一下名声，就算是亲兄妹，同居一室也不太好呀，更何况他听小赵说了，他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名义上的兄妹罢了。
    这样是不是有点……过于的亲密了？
    方既白说：“那要不这样，我们去问问凌壹，看看她怎么想？如果她也觉得没关系，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如果她也觉得不太方便，那我就接她走。”
    “她是个女孩子，你让她怎么说？我们兄妹才刚刚重逢，有好多的话想说，你要让她亲口说出她想跟我一起住么？就算是我们只是叙叙旧聊聊近况，但别人听到了会怎么想，你有为她考虑一下么？”
    傅景洲越说越激动，仗着自己比他高一丢丢，气势越来越盛。
    方既白被他突如其来的发难吓得有些反应不过来：“傅总，您是不是对我有些不满意？”
    “我跟你八竿子打不着，谈不上满不满意。”
    “但我毕竟是有可能要成为你妹夫的人呀，”方既白笑得憨厚：“傅总，我也有妹妹，我明白当哥哥的心，肯定不放心把自己的妹妹交给一个不怎么认识的男人。不过没关系，为了凌壹，我愿意接受未来大舅哥的考验。”
    傅景洲气笑了：“谁是你大舅哥？！”
    “其实我觉得，凌壹也挺满意我的，”方既白道：“傅总您不用对我这么大敌意，可以慢慢考察我……”
    “谁在外面？”
    凌壹推门出来，看到了方既白，也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方既白跟她挥挥手打招呼：“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以你为重。我听小赵说，你之前在这个酒店里遇到过停电，还受了挺重的伤。我就想着，如果我来了，就算是又停电了，好歹你身边还能有个人陪着，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第146章 想给孩子选一个拥有优秀基因的父亲

    “小赵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她也是今天下午才告诉我，问我忙不忙，能不能过来陪你。”
    凌壹有些发囧，小赵这是当媒人当上瘾了吧……
    方既白说：“你别怪小赵，我知道这件事可能是你的心理阴影，她没有告诉其他人，我也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小赵虽然平时风风火火的，但是为人很靠得住。
    但她靠得住的原则是：你得是自己人。
    看来她已经无形中把方既白划进了“自己人”的范畴。
    凌壹不禁反思了一下自己，之前是不是跟小赵说了什么，让她误以为自己跟方既白已经板上钉钉，明天领证后天就能办婚礼？
    不过她回想了半天都没什么印象，毕竟她跟方既白今天这才是见了第三面。
    她跟小赵也没有说过太多关于他的话题，连她自己其实对对方既白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只记得“绅士”、“有礼貌”，没了。
    长相中上，身材中上，工作中上，性格温和。
    但好像所有能让人记忆犹新的恋情都是轰轰烈烈的，平淡如水的反而没什么记忆点。
    凌壹思考的功夫，没有立刻表态，傅景洲顿时有了底气，“相比于我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你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男人应该更危险吧？”
    方既白依旧笑得温和：“但我跟凌壹目前发展很好，以后有很大几率成为夫妻的，但哥哥永远只是能哥哥，傅总您觉得我说得对吗？”
    傅景洲：“几率这个事儿，谁说得准？我不能让我妹妹拿自己去冒险。”
    事已至此，方既白也看明白了。
    傅景洲这是怎么都不肯放人了。
    不管是在职位还是在地位上，他跟傅景洲之间都相去甚远，他没有跟他杠上的资格。
    最后，他也只能道：“那好吧，那明天早上我再来找凌壹。”
    “等等。”
    凌壹突然叫住了他。
    她想要越过傅景洲走过来，却被傅景洲轻而易举地抬起一只手臂拦住：“你干什么？”
    凌壹也不急，原地抬起头，看着他：“你又在干什么？”
    “我在保护你。”
    “哦，你保护我就是让我永远也不谈恋爱不结婚，当一辈子单身狗？”
    傅景洲哼了一声：“我记得你原来说过，一个人也挺好的，你愿意为祖国的医疗事业奋斗终生……”
    这句话刚出口的时候他还气势如虹，说到“医疗事业”的时候明显迟疑了一下，可后面的话已经在嘴边，顺着惯性飘了出来，但却微弱得几乎谁都听不见。
    他歉意地看着凌壹的右手，咬了咬牙。
    “凌壹……”他想道歉，可又觉得道歉太轻飘飘了，完全不足以弥补自己方才又往她心上扎了一刀的伤害。
    “凌壹，除了跟他在一起，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什么都行。”
    凌壹问：“什么都行？”
    “对，只要你要，只要我能办到。”
    “我想有个孩子。”
    傅景洲怔忪了一下
    凌壹的眼中似乎有一汪清泉：“我想有个孩子，你能给我吗？”
    我可以！
    我可以的！
    傅景洲的脑海里回荡着咆哮，血在逆流，可心却在飞速往下坠。
    她曾经怀过一个孩子的。
    为她爱的那个男人。
    他该有多幸运？
    有凌壹这么默默地爱着他。
    “我真的很想有个孩子，”凌壹说：“我可以不谈恋爱不结婚，但我想……我想试试，那个我没有保护好的孩子，她会不会回来找我。”
    “……”
    “但是国内并没有国外那么open，单亲妈妈不好当，而且我也想孩子能生活在一个健全的家庭里。所以如果我想要个孩子，就必须结婚。”
    “是不是只要能有孩子，孩子的父亲是谁你都可以？”
    “当然不是，”凌壹道：“我当然也想给孩子选一个拥有优秀基因的父亲。”
    傅景洲道：“那你这位方先生恐怕不太够看。”
    他说话直白，方既白有些微微尴尬：“我也不至于那么差吧？”
    “方先生，不知道你了解过没有，在你之前凌壹也有其他追求者，上一个追求者是一名优秀的儿科医生，无论是前途还是收入都不比你差，外形条件却比你好得多。”
    果然，此话一出，方既白的表情就有些惨淡了。
    当初第一次跟凌壹相亲的时候，他就有种隐隐的感觉，凌壹的言谈举止无一不显露出她受过良好的教育，而且她很通透，思维逻辑很强，这样的她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恐怕会在事业上比大多数男人还要成功。
    而且她外貌姣好，又是傅家养女，见识过的名流权贵不知道有多少，这样优秀的女人，怕是不一定能看上平庸的自己。
    但凌壹对他虽然没有过分热络，但也没有很排斥。
    一个聪明通透的女人，给出这样的态度，无疑是可以继续往下发展的意思。
    方既白内心里其实很珍惜这段感情，不是为了攀附傅家，更不是单纯因为她长得好看，更多的是三观上的合适。
    比如她们都喜静，不爱说话，以及……对对方没有太多的要求。
    “方先生。”
    凌壹在叫他。
    方既白应了一声：“我在。”
    “有空吗，我想跟你聊一聊。”
    方既白点头：“当然。”
    “这个酒店已经满房了，你住在哪里？”
    方既白说：“小赵跟我说了满房的事情，我是租了房车过来的。”
    凌壹点头：“那走吧。”
    凌壹推开了傅景洲拦着自己的胳膊，走到方既白身边，跟他一起缓缓离开。
    “凌壹！”
    傅景洲扬声道。
    凌壹回过头来：“还有什么事吗？”
    “我们也有话要聊，不是吗？”
    凌壹眨了眨眼：“我们不是已经聊完了吗？你还有话要说？”
    “嗯！”傅景洲道：“关于我们的关系。”
    凌壹笑了：“我们还能有什么关系，当然是当一辈子好兄妹了，刚不是已经都把话说开了吗？”
    “……”
    凌壹轻声道：“早点休息。”
    转头跟方既白示意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可还没走几步，又听到他的声音，比上一次更大，在呼唤她的名字：“凌壹！”
    凌壹沉沉吐出一口气，刚想张口让他一次性说完，别这个挤牙膏似的一会儿一点，拖拖拉拉的，傅景洲已经先她一步开了口。
    “凌壹，我……”
    “……”
    “我……”
    “你想好了再跟我说吧。”
    她又要走。
    傅景洲这次直接几步跑了过来，一把拉住她：“凌壹！如果我可以呢？”
    “可以什么？”
    “给你一个，”他舔了舔唇，只觉得心里有一团火在烧：“基因优秀的孩子。”

 第147章 我会努力当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

    方既白突然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震惊了：“傅总，你……你们可是兄妹啊！你们怎么能……”
    “当然不能。”
    这话不是傅景洲说的，是凌壹说的。
    凌壹倒是没多大反应，还保持着跟方才一样的微笑：“方先生，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哥。他这个人为人很正派的。”
    方既白心下稍安：“真是吓到我了。是的是的，我生意上的朋友们也提过，傅总为人正派仗义，人品非常靠得住，当然，凌小姐你也是，是我小人之心了。”
    “没关系，这句话就是有歧义，不过说开了就好了。”
    方既白追问道：“那不知道傅总说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凌壹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他应该是想带我去国外精子库。是不是，哥？”
    傅景洲的脸黑得彻底。
    他拒绝回答。
    方既白却恍然大悟了。
    但随即脸色也有点发白：“那凌小姐你的想法呢？”
    “我刚说了呀，我不想当单亲妈妈，而且我也希望我的孩子出生在一个健全的家庭，能享受到跟其他小朋友一样的，父母的疼爱。”
    方既白立刻松了一口气，随即有些郑重地说道：“凌小姐，我本人可能并没有傅总平时往来的那些精英那么厉害，也没有他身边的朋友们那么有权势地位，但我会努力当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的。”
    凌壹听完他的剖白，仍旧是淡淡的笑：“嗯。”
    “你不相信我？”
    “相信啊，怎么不信，”凌壹道：“但这两句话说着容易做起来却很难。我前些年在妇产科，见多了世态炎凉，我本人其实对夫妻感情没什么要求，因为这东西确实是不太牢靠，我只希望能有一个对孩子用心负责的丈夫就足够了。”
    方既白深深思索了一下，然后重重点头：“我觉得我可以办到。”
    凌壹笑：“这都是后话了，还有一些话我想跟你说清楚，走吧。”
    她快速走到了电梯，正好电梯就停在6层，按了下行键，她在电梯门还没完全打开的时候就仗着自己纤瘦直接钻了进去。
    好像生怕在被谁喊住似的。
    然后是方既白。
    他一贯进退有度，礼仪方面绝不会出错，回过头跟未来的大舅哥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也跨进了电梯。
    傅景洲追过去的时候，电梯已经下行到了五楼，任凭他再怎么用力拍下下行键，已经为时已晚了。
    方既白租的房车不算太大，两个人坐在里面，空间都不怎么宽敞。
    他说：“委屈你了，凌小姐。”
    凌壹在仅有的一个座位上坐下，方既白坐在床上，跟她面对面。
    她开开的口：“方先生，有些事情我觉得你还是有知情权和选择权的，所以我觉得还是开诚布公比较好。”
    方既白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刚才你应该也听到了，我之前怀过一个孩子，但是因为那场事故，孩子没了。当时已经五个多月将近六个月，胚胎已经成型了。”
    方既白刚才是听到了一些，也有微微的震惊，不过凌壹之前就说过，到了他们这个年纪，谁还能没点过去？
    “我前妻当时跟我提出离婚的时候，也怀着我的孩子，我一开始不知道，后来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她已经做了人工流产，听说是……做手术的那种。”
    一般月份小的都是药流，月份大的才上手术台。
    凌壹道：“你知道人工流产手术的原理是什么吗？”
    “人为把胚胎取出来？”
    凌壹摇了摇头：“对，但不全对。胎儿已经发育地有了一定的体积，又没有办法正常分娩，所以只能……用机器把她在子宫里就打成碎片，然后一片一片地取出来。”
    方既白不知是恐惧还是震惊，整个人都愣住了。
    “所以，你前妻能下定决心，做手术也要拿掉那个孩子，想必……离婚的意愿很坚决。方先生，我在妇产科这么多年，坚持大月份引产的只有两种。一种是年纪小不懂事，掩盖自己怀孕的消息直到肚子大了才被家长带来做手术的；另一种，就是彻底对丈夫失望了的。”
    方既白脸上划过一丝悔恨，低下头去闭上了眼睛。
    “你跟你前妻的事情是你们的隐私，我不想去窥探，更不想从你口中知道些什么前尘过往。就像我上次说的，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但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就是组成一个家庭，可以不爱，但会对家庭负责。”
    方既白似乎还沉浸在震惊和悲愤中，迟疑着点了点头。
    “既然是在这个基础上达成的共识，那我也希望你能考虑清楚，你前妻既然能这么狠下心，说明她之前爱你很深，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就是这个道理。人生在世，找到一个喜欢自己，自己也喜欢的人，真的太不容易了，大多数人都是在爱而不得中度过了一生。今天你知道了流产的这些细节之后，如果你想回去找你的前妻，我不会有任何的怨怼，相反，我会祝福你们。”
    方既白用手捂住了脸，摇了摇头：“我们已经不可能了，她已经再婚了。”
    凌壹的眼中也有些惋惜：“这样啊。”
    她这样坦诚，方既白也愿意敞开心扉：“我也觉得对不起她，偷偷去看过她几次，见到了她挽着另一个男人的手臂一起走出电影院……额，就很像那次我们在电影院外面遇到傅总的场景，真的一模一样。那个男人去停车场取车，我趁机跟她说了几句话，后来又跟那个男人打了照面，再然后……她上了他的车，离开了。”
    凌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怎么连这种事都能巧合？
    “不过我跟傅总不一样，我的身份是前夫，他的身份是哥哥。哥哥可以名正言顺插手妹妹的婚事，但前夫……就不合适了。凌小姐——”
    方既白抬起头，苦笑了一下：“那天下大雨，我回家之后，分别回忆着这两个场景，我真的有点羡慕傅总，有一个哥哥的身份，倘若我也有，那我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去把她抢回来。”
    凌壹也笑：“那你觉得，她还爱你吗？”
    方既白顿了一下，摇头：“可能连恨都没有了吧，她那天很开心，画着漂亮的妆，穿着漂亮的裙子，她还主动把伞借给了我，然后钻进了那个男人用外套撑起的一方天地里，两个人一起跑到了车边。”
    他再次闭上眼睛：“我倒宁愿她恨我，别这么淡然处之，我心里有愧，我对不起她。”
    凌壹没说话。
    她偏头看向窗外。
    房车就停在酒店外的停车场里，一转头就能看到外面的青山绿水。
    但人总有种特异功能，眼睛里看到的，跟脑子里想到的，可以不是一回事。
    就像她，她现在思考的就是方既白的那个前妻，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会装？
    什么淡然处之，什么镇定自若，她修炼了二十多年，在这方面演技超群，装淡然早就装出了经验，就算国际大导演来了也绝对看不出破绽。
    那她呢？
    对男人一次次的失望，最后累积成绝望，直至心灰意冷。
    当冰冷的机器探入她的子宫翻搅的时候，当感觉到肚子里的小生命变成了毫无生机的肉，被一片一片拿出去的时候，当抚摸着自己扁平甚至有些凹陷的肚子的时候，当一个人午夜里发了疯一样痛苦嘶号的时候，她怎么可能淡然的了？
    她杀了他的心都有！！！

 第148章 人跟事业比起来，还是事业最重要

    “凌小姐，我想，我可能需要点时间。”
    凌壹表示理解：“考虑清楚是对的，今天谢谢你特地赶过来，今晚好好休息，我就先下去了。”
    方既白道：“你要回去傅总那个房间吗？”
    “我去问问酒店工作人员能不能多给一床被子，我在小赵房间打地铺吧。”
    方既白道：“阴雨天气，地上很容易返潮，对身体不好。今晚你就睡房车上吧，我下去。”
    “那你住哪？”
    方既白惨然一笑：“其实去哪都无所谓，今天晚上我应该是睡不着了，在酒店大堂呆一晚吧。”
    凌壹有些不放心：“要不然这样吧，我们还有几个男员工宿舍，你也去拼一下？”
    方既白婉拒了，目光中有浅浅的受伤：“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凌壹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头了。
    感情的事，只要是经历过就都能明白，只能当事人自己想通，别人劝根本没用，再好的心理学家来了也是白搭。
    就像曾经的冯蕙，还有曾经的自己。
    她劝过冯蕙，心理医生劝过冯蕙，冯蕙自己的父母亲人也劝过她，可她还是抑郁症了。
    刚出院的时候，雅姐和小赵也是轮番来陪着她，雅姐还好一点，只是默默地陪着，偶尔叹一口气，小赵那简直是只勤劳的小蜜蜂，你能感觉到她很努力地在逗你开心，但你真的就只有一个想法——想自己待一会儿。
    方既白下了车，冒着雨快速跑进了酒店，在大堂的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
    雨太大，冲刷着房车的车窗玻璃，她看不太真切，好像前台给他拿了个毛毯过去，他依旧礼貌感谢。
    然后，就一个人坐在大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被雨水洗涤着的山景。
    电话响起。
    凌壹不用猜就知道是谁的，“喂？”
    “我就在车外面，开门。”
    房车的车门在最前面，靠近车头的位置，她走过去开了门，吃了一惊。
    “你怎么……”她看着他这副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傅景洲浑身已经被雨淋透了，雨水顺着他的西装裤往下流，她这才注意到，外面的雨水已经积得很深了，他的皮鞋已经看不到了，全都踩在水里。
    头发也被雨打湿，好在他的头发偏短，并没有怎么改变发型，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仰视着她。
    “能不能上去？”
    凌壹说：“这不是我的车。”
    是方既白的。
    不对，是方既白租来的。
    她做不了主。
    傅景洲点了点头，偏头吐出流进嘴里的雨水，“那你快进去吧，我就是来看看你，没事就行。”
    “我没事，你快回去吧，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不然容易感冒。”
    傅景洲摇头：“不用，我就在车外，你有事叫一声我就能听到。”
    凌壹指了指天空，哗哗的雨声把两人说话的声音都快盖住了：“你疯了？就这么站外面淋雨？”
    “我没事。”
    “行，那你就继续站着吧。”
    凌壹砰的一声拉上了车门，把雨和人都拦在外面。
    房车的密封性很好，一旦关上了门，外面的动静就都听不见了。
    当她还是十来岁的小姑娘？
    苦肉计？
    那她就只能将计就计了。
    凌壹回到了房车最后面的床上，半靠在床头刷新闻。
    只是最近h市风平浪静，实在没什么新闻可以报道，她翻了好几页，无非就是消防员帮老奶奶救猫，年轻人在饭馆偷偷替老兵买单，还有个医生在飞机上用心肺复苏成功挽救了一条生命。
    唯一算大新闻的，是气象局发布的，今晚到明天整个h市会有大范围降雨，局部地区会有大暴雨和雷雨。
    好巧不巧，他们现在所在的山里，就属于这个“局部地区”。
    凌壹觉得，她大概跟这座山八字不合，每次来都能遇到大暴雨，比雨神还神。
    电话突然震动起来，又有一个电话进来。
    是小赵的。
    “凌医生！嘻嘻嘻嘻嘻嘻……”
    凌壹满头黑线：“你嘻什么？”
    “我有没有打扰到你和方总啊？要是不方便接电话你就直接挂，我一点都不生气！”
    “小赵，我跟方总的事情暂时先放一放。”
    小赵懵了：“怎么……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要放一放了？你们……那方面不和谐？”
    凌壹实在是无语到家了：“你想到哪儿去了，总之呢，他现在有些事情要处理，我也有些事情要处理，等我们都处理好各自的私事，再来谈感情。”
    “你是说mcn公司的资金问题么？我今天听雅姐说了，凌医生，我还有点存款，虽然跟你比肯定是杯水车薪，但是好歹能帮你们再撑几个月。”
    凌壹有些感动。
    “公司要运转，不可能总拿个人的存款往里面贴，这件事你别管了，你帮我照管月子会所，我已经很感激了。”
    小赵成功被她把话题带跑偏了，顺着她的话说道：“这也是我喜欢做的事，不用感激我。唔，那好吧，男人跟事业比起来，还是事业最重要。”
    “嗯。”
    “对了凌医生，房车里面够你们两个人睡么？你们要是暂时不谈感情的话，同处一室是不是就不太合适了？要不你来我这里吧，我们凑合一晚上。”
    “不用，方总也需要冷静一下，沉淀情绪，他一个人去酒店大堂了。”
    “那你晚上一个人睡房车呀？”小赵的声音陡然间拔高了：“那不安全的吧？你看天气预报了吧？今晚有大暴雨！还打雷！”
    “看了，房车里面还是很安全的。”
    “那好吧，你要不把车开到空旷一点的地方，不要躲在树下，打雷的时候呆在树下面最不安全了。”
    “嗯，好。”
    挂了电话，凌壹又百无聊赖地翻了一会儿新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感觉心里乱糟糟的，怎么都静不下来。
    她从床上下来，撩开车窗的窗帘往外看。
    不禁有些吃惊，这才接个电话刷了一会儿新闻的功夫，怎么天就全黑了？
    轰隆隆——
    头顶上炸开了一声惊雷，沉重的闷响在山谷里回荡，久久不散，震得人心都一阵一阵发慌。
    嗡——
    手机震动，这次是有微信进来。

 第149章 我怕你足够坚强了，就不需要我了

    【这雷打得有点吓人，你怕吗？】
    【不怕。】
    【你跟她太不一样了。】
    【你前妻？】
    【嗯。】
    【她害怕打雷吗？】
    【她也不怕，但是你们的表达方式不一样，你是镇定自若，她是恨不得能给你摇个花手，唱一段“惊雷这通天修为天塌地陷紫金锤”。】
    凌壹没忍住，捧着手机微微笑出声来。
    从方既白口中她听过好多关于他前妻的故事，在今天之前，只是说她没有安全感，每天逼问爱不爱她，会因为生活琐事堆积得太久而爆发。
    今天的方既白，似乎想到了她的好。
    【她是个好女孩。】
    【是的。】
    【还喜欢她吗？】
    【我不知道。】
    【那就再想想，想清楚了再做决定，做好决定就不要后悔。】
    【其实想也没什么用了，她不会再给我机会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如果你确定她就是你今生最爱的女人，不去争取一下的话会不会有点可惜？】
    【凌小姐，如果你曾经爱过的那个人，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回来重新追求你的话，你会答应吗？】
    凌壹打字的手顿住。
    方既白没等她回复，他的消息很快就发了过来：【我看傅总在房车外面站了好久了，你怎么没让他上车啊？】
    【这是你租的车，万一要是弄湿了弄坏了……】
    【凌小姐，你是觉得傅总赔不起这一辆房车吗？】
    凌壹哽住。
    【凌小姐，怪不得你眼光这么高，我就罢了，还有今天傅总提到过的那个精英儿科医生你也照样看不上。有这么个哥哥天天在旁边对比，谁还能入得了你的眼？】
    【我们真的是刚重逢没多久，那天在电影院你看到了的。】
    【先让他上车吧，再这个淋下去非得生病不可。】
    凌壹放下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慢吞吞走了过去，拉开车门。
    一股潮湿的冷气扑面而来，她情不自禁打了个了冷颤。
    外面一片漆黑，借着不远处酒店大堂里传来昏黄的灯光，才能勉强看到车门口站着一个人形的轮廓，手里还拿着手机，发出光亮。
    听到她开门的响动，他很淡定地回头：“有事？”
    然后把手机放进了湿漉漉的西裤口袋里，站直了身体，转过身来看着她：“你说。”
    凌壹的目光下滑，他的白色衬衫也已经湿了个透彻，贴在胸口的肌肉上，泛着微微的肉色。
    “上来吧。”
    凌壹扔下一句话，转身往里面走。
    房车里面并不很宽敞，两个人没办法并排走，她先进去，给他腾路。
    傅景洲没动：“我在外面也是一样的，你要是怕黑，就把窗帘打开，我就站在窗户门口，你一抬眼就能看到我，有事叫我就敲敲车窗。”
    凌壹叹息：“你这是在干什么，自虐？”
    “我只是怕下次你还想找我的时候，我又不在。所以我就守在车外面，你随时需要我，我第一时间就能回应你。”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他还把自己的手机举到她面前给她看：“你看，我调成飞行模式了，电话打不起进来，信息也发不进来，我不会被任何事情叫走了，我就在这里。”
    凌壹说：“我没让你陪，我不怕打雷，现在也不怕黑了。”
    “我知道，但我怕。”
    “你怕什么？”
    “怕你现在足够坚强，就不需要我了。”
    “我确实不需要你了，没有你的这两年，我过得很好。”
    傅景洲轻轻点了两下头：“我看出来了。”
    “上来吧。”
    他还是没动，“我就不上去打扰你了，我不在，你一个人也能自在一点，你就把我当成这里的一棵树，不用在意。”
    “我说，上车。”
    “……”
    “傅景洲，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
    傅景洲脸色有些难看，苦笑了一下，踩上了房车的阶梯。
    凌壹能清晰地看到，他用力踩下去的时候，里面的水从脚腕处溢了出来。
    他也看到了，道：“回头我赔他一辆新的。”
    “嗯。”
    他上了车，正想打量一下车里的环境，却猝不及防被碰了头。
    咚的一声，好大一声，凌壹都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傅景洲咬着牙，用手捂着额头：“没事。”
    “我看看。”
    “哦。”
    “你蹲下点，你这样我看不见。”
    “哦。”
    傅景洲乖乖蹲下身子，放下手让她看伤处。
    凌壹抽出几张纸巾帮他把伤口附近的水珠都擦了擦，“有点破皮出血，一会儿可能会肿起来，你之后几天公司有什么重要会议吗？”
    “大后天有个例会，再后面一天要见个客户，之后没了。”
    凌壹摇头：“那故意肿还消不下去，你得顶着脑袋上这个包去见你的员工和客户了。”
    傅景洲有些懊恼：“有没有能快速消肿的办法？”
    凌壹没好气道：“没有，多有钱也不行。”
    房车弄湿了，他能花钱重新买一辆；头碰了个包，他能重新买个头吗？
    傅景洲苦笑：“那就顶着吧。”
    他太高，一直半蹲着的姿势坚持了一会儿腿就酸了，凌壹用纸巾大概帮他把头发上的水擦干了，才拍拍他的肩示意他起身。
    但显然他们两个人都有些低估他的身高了。
    凌壹在里面走来走去游刃有余，他分分钟要碰头。
    要不是凌壹眼疾手快拽着他的领口拉了一把，他又得撞第二个包。
    凌壹皱眉：“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做体检身高是188，之后一直都没变过了，怎么感觉又高了点？”
    傅景洲说：“还是那样，是你好久没见我了，所以不习惯我的身高了。”
    他也没说错。
    这两年她深居简出，只有小赵和雅姐在她身边走动。
    后来张之儒回来，也就只见了那一下午，方既白倒是见了好几面，不过他们两个都是180左右，她似乎更习惯于这个双方都比较舒服的身高了，反而不太适应傅景洲。
    习惯啊，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坐下。”
    凌壹推着他在单独的座椅上坐了下来，然后去洗手间取了一条还没开封过的毛巾来，扔在他头上帮他擦头发上和脸上残留的雨水。
    “……伤口要是没破就不要紧，但你撞得太狠了，已经有些出血，最好不要沾上雨水，不然容易感染。而且这个伤在发际线以下，万一要是感染，留了疤就不好了。”
    傅景洲乖乖坐着，任她施为。
    只是眼睛却不其然看到了她的腰——
    她小腹上，有一条浅浅的疤痕。
    他虽然不是妇产科医生，在伤疤在这个位置，基本上就是……做过剖腹产。
    傅景洲拉下了她的双手，覆盖在她的伤疤处。
    “凌壹，你不是说孩子没了吗？怎么会有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