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是个假皇帝》 分卷阅读1 ================= 皇上总想给我赐婚/我一定是个假皇帝 作者:丘山月 文案 林世子心怀不轨,夏治义正言辞道:“朕不好龙阳,世子死了这条心吧。” 世子冷笑:“来人,上菜。” 第一道菜,蒜泥拍黄瓜。 第二道菜,豆沙菊花酥。 第三道菜…… “且慢,”夏治一把抓住世子的手,“朕先前不好龙阳,以后一定改,一定改!” 世子笑:“这第三道菜,换做灌汤生煎包,如何?”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治,林放 ┃ 配角:杨振廷,周世安 ┃ 其它:皇后,徐贵人一干人等 ================== ☆、第1章 美人我来啦 隆冬时节,大雪压弯了雍庆宫前那棵老歪脖子树。 “皇上。”贴身太监福秀的脑袋从门框上伸进来,可怜巴巴地望着夏治,“各宫娘娘又差人来问了,皇上今儿个晚上歇在哪位娘娘宫里?” 夏治从这具受了伤的身体中醒来已有三日,只可惜这小太监尚不知道他家真正的主子早就不在了。 “咳……”夏治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都有谁来问,叫她们一并过来。” “得嘞!”福秀“嘿嘿”笑了两声,欢天喜地地退了出去。 这几天他脑袋都大了,皇上突然转了性子,不叫嫔妃侍寝,后宫那些娘娘眼巴巴地望着,连带着他都被人催的耳朵生茧子。 还好还好,他家皇上依然龙精虎猛,又要召这些娘娘侍寝了。 福秀一走,夏治摸了摸胸口的伤,感觉好差不多了,立刻神气起来,手忙脚乱地将自己收拾利落。他早就对皇帝的三千后宫垂涎欲滴,本来打游戏猝死时,还担心他那帮兄弟被人团灭,谁知道再睁眼就变成了皇帝。 现在嘛,兄弟,拜拜! 美人,我来啦! 夏治进了承玺殿,看见几个娇滴滴的美人站成一排,亢奋的情绪陡然消失,脑子瞬间懵了――他竟然一个都叫不出名字。 在小皇帝留给他的那点可怜的意识里搜刮了三天,只找到“梅妃”“皇后”这两个后妃,可能小皇帝跟这两位厮混的时间最多,可眼前这些人完全不像,估计是没来。 殿里伺候的奴才刚刚退下,夏治的两只衣袖就被这些美人七手八脚地抓住。 原来这皇帝胆子小,对着娇滴滴的美人也发不出脾气,宫里的妃子倒是不怎么害怕他。 “皇上好些时日没见臣妾,身上可好些了?” “臣妾日日念着皇上。” “……” 环肥燕瘦,温香软玉,暗香浮动,夏治眼睛都直了,愣愣地站在原地。 忽然,一只温软的小手从他袖子里钻进去,在他小臂上摸了一把,伴着耳边一句柔柔的“皇上”,夏治心底激荡,耳朵尖突然爆红。 可怜他刚上大一,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雏,陡然面对这么多莺莺燕燕娇声软语,大脑当场死机。 先前发誓从此以后要窝在三宫六院,睡在美人膝上,过上酒池肉林的性福生活,此刻才发现自己太天真。 怪不得这些人能成为皇帝的女人,那都是有手段的! 他一个愣头青,不被她们拆了骨头吞进肚子里才怪。 失策! 实在是失策! 早知如此,只召见一个美人进来就好了。 “爱妃,众爱妃,”夏治面红耳赤,慌忙将衣袖从美人手里扯出来,往后退了两步,急急道,“有话好好说。” “皇上,臣妾想在皇上怀里说。” 夏治哑然:“这……这个……” “说什么?” 忽然,一道凌厉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夏治正疑惑这人是谁,就见几个美人“刷”一下弓身行礼,口里喊着“皇后”,他暗自松了口气,一颗心放回肚子里,丝毫没有被人搅了好事的扫兴。 “都下去。” 皇后一声令下,几个美人恭敬地退了下去。 夏治赶紧整了整凌乱的衣服,偷眼打量了一下皇后,发现她居然比原主记忆中的样貌还要出色,更让他佩服的是,这皇后派头真大,说话也特别管用。 唯一奇怪的是,见到这个皇后,他胸口忽然有点发闷,不太舒服。 “皇上。” 殿内只剩下两个人,皇后凌厉的神色有所缓和,转而似笑非笑地望着夏治。 夏治心里没底,摸不清路数,低着头含混地“嗯”了一声,神色淡淡的。 皇后朝他走过来,两手攀在他胳膊上,轻声问道:“皇上的伤可好些了?”语气颇为担忧,手指随即朝他胸口摸了过去。 夏治正要说他的伤不碍事,就在皇后的手摸到他胸口处时,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凌厉的刀光,伴随着一声愤怒的“贱人”,惊得他迅速后退,仓皇地甩掉皇后的手掌。 “皇上?”皇后大惊失色,眼眸中的光芒复杂难辨。 “无妨。”夏治的心跳声乱得一塌糊涂,紧紧咬着牙关,一手轻轻抚上胸口,勉强道,“你方才不小心碰到伤口了,有些疼。” 皇后缓缓吐出一口气,神色恢复镇定,命人请了太医,看着夏治重新包扎了伤口,这才离开。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大殿门前,夏治绷紧的神经才慢慢放松,冷汗已经顺着他的脖颈流到脊背,将里衣打湿。 他闭上双眼靠在床头,刚换了药的伤口依旧带着撕裂的痛感。更为可怕的是,就在方才,他脑海中竟然闪现出皇后手握匕首刺进他胸膛的画面,献血几乎沿着匕首往下流淌,模糊间似乎还听到一个女人惊恐的尖叫声。 这场景实在匪夷所思。 看皇后镇静的样子,仿佛根本没有行刺的事情。 可是原主骂的那句“贱人”怎么解释? 还有沾满献血的匕首…… 女人的叫声…… 夏治百思不得其解,恨不得打开头盖骨看看三天前究竟发生过什么,可惜原主的记忆已经飘散的差不多了。 原先那点找美人厮混的小九九,彻底被皇后的出现打散,丝毫提不起兴致。 意兴阑珊地回了雍庆宫,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传来模糊的声音,一遍一遍喊着“贱人”“杀了你”,搅得夏治脑子疼,胸口处的伤更疼。 正辗转反侧,忽然听福秀说:“皇上,林世子来了。” “快,宣。” 夏治立刻来了精神,顾不上伤口的疼,伸直了脖子望着大殿门口。 在这三天的梳理中,他对定国侯世子林放留下了不错的印象,看得出来,原主与林放关系颇为密切,甚至比他后宫里的妃子还要亲密。 “皇上,臣来迟了。” 伴着一道清朗的声音,一张明亮的脸焦急地冲了进来。 夏治微微一愣,他原以为林放应当是偏于敦厚一类的,没想到他长得……跟脑海中的印象有一丝细微的区别。 他不敢轻举妄动,郑重地唤了一声:“爱卿。” 林放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三两步走到龙床边,随意往榻上一坐,乖张地抓住夏治的衣袖:“皇上生气了?” 夏治一脸懵逼,不知道自己该生什么气,反而不敢接话了。小皇帝留下的记忆极为模糊,有许多是连他都触及不到的。 不过看得出来,林放与原主关系确实好。 “臣知道皇上伤口疼,特地去外面求的药,不是故意不进宫。”林放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来,递到夏治面前得意地显摆起来,“比宫里那些太医开的药管用多了。” 夏治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林放推倒在床上,惊呼道:“哎你……” “别说话,小心扯到伤口。” 林放说着直接解开他的衣服,将绷带掀开,就来给他上药。 夏治别扭地很,总感觉这人怪怪的,跟小皇帝亲密的有点过了头。 “为了这一小瓶药,臣可吃了不少苦,皇上您伤好了,可得赏臣点好东西。” “赏,一定赏。” 林放一边上药,一边觑眼望着夏治,声音忽然压低:“皇上不必担心,方才臣打听过,梅妃被皇后关了禁闭,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前朝后宫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就算有太后撑腰,皇后也不可能一手遮天。” 夏治心中一跳,仿佛窥见了水面下汹涌的暗潮。 果然,皇后不是什么好鸟。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林放,抬起手臂挡在眼前,半真半假地低喃道:“三天前除了这一刀,朕还被人下了药。” “什么?”林放大吃一惊。 “无事,只是脑子混乱,常做噩梦,”夏治趁机替自己开脱,“有时候记不住事,连后宫里有些嫔妃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没料到林放直接嗤笑一声:“那是皇上后宫人多,少纳几个妃子,保准个个记得清清楚楚。” 这话十分忤逆,还有些不甚明了的怒意,听的人莫名其妙。 夏治尴尬地咳嗽一声,明明不是他纳的妃子,脸上却讪讪的。 林放却无所谓,戏谑道:“不过无妨,皇上不还记得微臣么?” 夏治噎了一下,坐起身来让林放替他整理衣襟,碰巧福秀进来伺候夏治歇息,瞥见这一幕,眉毛不由得皱了起来。 ☆、第2章 皇帝很苦逼 夏治心里苦。 一夜噩梦不断,身体撑不住了才睡了片刻,耳边就响起聒噪的声音。 “皇上,卯时一刻了,该起了。” “嗯?”夏治费力撑开眼皮,望着窗外黑黢黢的天空,将被子往头上一罩,继续做他的春秋大梦。 “皇上……”福秀弯着腰,着急地望着龙床上鼓起的大包,后头的太监宫女全都等着服侍皇上洗漱,他只能壮着胆子继续喊,“皇上,早朝快要开始了,皇上……” “闭嘴!”夏治被他吵得脑仁疼,揪紧被子将自己缩成蚕蛹。 “皇上!” 福秀见喊不动人,朝太监使了个眼色,四个小太监一人抓住被子一角,直接将暖和的被子揭开移走。 “卧槽!”大冷的天,夏治冻得打了个哆嗦,一句口头禅直接蹦了出来。 话刚出口,看见旁边站着的一大圈人,登时反应过来这不是他的大学宿舍,脸色一沉,朝福秀发难道:“朕好歹是个皇帝,睡个觉都睡不安稳,你诚心不让朕好过是不是?” “奴才知罪,”福秀讨饶道,“奴才也是按照皇上的吩咐,若是皇上不想起床,那就直接揭被子。” 夏治脑子发懵,心想原主难不成是个自虐狂,这么冷的天,竟然不睡懒觉。 他现在成了皇帝,难不成以后都要这样? 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没想到这才是个开始,等他上了朝才发现,这皇帝不过是个傀儡,他的老丈人林丞相,比他还像个皇帝。 原来一年前先帝带着几位爱妃和儿子下江南避寒,留下太子监国,没想到半路上游船遇到风浪,一船子皇室命脉死了个一干二净,太子远在京城,听闻噩耗后从马 分卷阅读2 上摔下来,竟也一命呜呼。 夏治这个胆小如鼠、上不得台面的小东西因祸得福,这才捡了漏,一跃坐上皇位。 朝堂上讲的事情夏治听不懂,林丞相丝毫不顾及皇帝的颜面,直接就向其他大臣发号施令。 他百无聊赖地窝在龙椅里,忧心忡忡,照这个架势,要是哪天皇后生了小皇子,他这个碍眼的人迟早会被这群人除掉。 一连几日,夏治晚上不停做噩梦,梦里原主一直喊着梅妃的名字,起先他还能硬撑着不理会,几天时间一过,夜夜睡不着觉,折磨得他嘴角起泡,不得不把福秀叫过来:“梅妃在什么地方,带朕过去。” “哎呦皇上,”福秀吓了一跳,慌忙朝大殿门口看了眼,压低声音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您就别管梅妃娘娘了,保重龙体要紧。” “多嘴。”夏治不耐烦地一甩手,“你带朕过去便是。”噩梦缠身的滋味他是受够了。 他就不信了,皇后权力再大,难道还能大过他? 他可是皇上! 被死牢前的狱卒拦住时,夏治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原来这宫里已经没有他立足的地方。 “让开!”他攥紧拳头,额头青筋乱跳,“朕可是皇上,小心朕要你们的狗命。” 侍卫跪了一地,嘴里说着“皇上恕罪”,却没有一个人放行。 夏治气得咬牙,伤口处受到撕扯,又开始作痛。 他没想到皇后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不仅将梅妃诬陷成行刺的凶手,更将她打入死牢,不准任何人探视。 “皇上,”福秀小声劝道,“还是先回宫吧。” 夏治沉默地站在大牢入口处,一时间进退两难。 他想替原主解决这桩未了的心事,就当他占用这具身体的回报,然而他也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不敢跟这里的人硬碰硬。 正在犹豫,大牢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个人。 “皇上!” 林放犀利的目光从侍卫身上扫过,立刻明白了因由。 “都让开!”林放冷声喝道,“皇上在此,谁敢放肆?” 侍卫依旧纹丝不动,林放可没那么好脾气,抬脚踹翻一个侍卫,其他人哗啦啦朝两边散开,立刻让出一条通道。 夏治目瞪口呆,朝关押梅妃的牢房走去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林放,失落道:“没想到你的话都比朕的管用。” 林放心中颇不是滋味:“臣毕竟姓林。” 夏治愣了几秒钟,倏地反应过来,原先对林放那点好感,顿时被这个消息打的七零八落。他有些恐慌,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相信面前这个人。 后宫有太后、皇后,前朝有林丞相、林放――他身边的人,竟然都来自林氏一族。 “皇上请放心,”林放似乎察觉了什么,上前一步紧贴着夏治的肩膀,一只手牢牢抓住他的手肘,沉声道,“臣誓死效忠皇上。” 夏治心中有所触动,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说不清的感觉。 他穿到这个陌生的地方,面对如此多不熟悉的人,面上假装无所谓,实则紧绷着神经不敢放松,此时听到林放效忠的话,精神忽然出现松懈,仿佛天大地大,也终于找到可以信赖的左肩右膀。 “爱卿,林家……” “皇上不必多言,”林放迅速松开手掌,落后一步与夏治拉开距离,“臣这条命是皇上赏的,自当肝脑涂地。” 夏治糊里糊涂地猜测林放的话,冷不丁被人扯住衣服下摆,惊得差点跳起来。 “皇上,救我……臣妾是冤枉的……” 牢里的人披头散发,夏治定睛一看,几乎认不出面前的人。 梅妃的囚服上爬满干涸的血渍,散发出铁锈般的腥臭味。她仓皇地仰着脖子,覆盖在脸上的头发朝耳畔散开,隐在头发后的那张脸露了出来。 夏治骇得匆忙退了一步,喉头涌动,险些吐出来,身上的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冒了出来。 林皇后丧心病狂,竟然将梅妃整张脸毁的不见人形,一道道伤口深可见骨,腐烂的皮肉几乎从脸上掉下来。 夏治浑身都在颤抖,尤其是他的脸,那些划在梅妃脸上的伤口,仿佛也在他脸上划过,他甚至能听到刀刃从骨头上划过时发出的咯吱声。 “皇上……孩子……臣妾的孩子……” 梅妃声音嘶哑,说话的时候带动脸上的肌肉,疼得她不停抽搐,眼泪从漆黑的眼睛里汩汩地冒出来。 一手拽紧夏治的衣摆,一手捂住小腹,眼睛里满是哀求。 夏治震惊地望着她的肚子,喉咙忽然涌过一阵腥甜,那个死去的小皇帝仿佛在他身体里重新苏醒,他感觉到胸口一阵撕裂的疼痛,紧接着意识开始飘忽,眼前发黑,耳畔似乎听到林放焦急的喊声。 再睁开眼时,面前赫然站着林皇后。 夏治不易察觉地哆嗦了一下,想起死牢里那一幕,至今头皮还在发麻。 他转了转眼珠,才看清这是他的雍庆宫,而旁边的地上,林放正跪在那里。 林皇后讥讽地看了眼夏治,嘲弄道:“皇上也太心急了,这才几天,就忍不住去看你的宠妃。” “皇后,你好狠的心!” 夏治还未想清楚,话却已经脱口而出。 他震惊地闭上嘴,牙齿险些咬到舌头――方才的话不是他想说的,可是却从他的嘴巴里冒了出来。 额头上的冷汗簌簌地流了出来,夏治心中充斥着巨大的惶恐,他感觉得到,原主就躲藏在这具身体里,与他一同共用这具身体! 他是什么时候复活的?是在死牢的时候,在看到梅妃受尽折磨的时候? 心脏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舌头更是不听使唤:“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胆敢私通外人,刺伤龙体,又嫁祸梅妃,朕要将你碎尸万段!” 夏治惊恐地张大嘴巴,想收回前面的话,却发觉自己完全失去了对这具身体的控制,只能瞪大眼睛看着事态朝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没想到你都记得,看来那些药对你根本不起作用。”听到夏治的指控,皇后非但不害怕,反而彻底撕掉伪装,露出恶毒的獠牙,“那你也该知道,凭你现在这幅样子,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心爱的女人死在地牢里。” “你这个贱人,朕先杀了你――” 小皇帝手忙脚乱地要爬起来拼命,林放连忙窜过去抱住他的腰,死死将他按在床上,厉声喝道:“皇上,万万不可!” “你放开!放开――” 小皇帝疯魔一般,挣扎的力气如同蛮牛,林放几乎控制不住。 “娘娘,您快走吧。”林放费力地扭头望着皇后,急切道,“娘娘尚无皇子傍身,此时若是皇上出了意外,如何名正言顺地垂帘听政?” 林皇后拧眉思索片刻,望着床上泪流满面的皇帝,露出鄙夷的神情,冷声吩咐道:“你给本宫看好他!” 林放垂眸,哑声道:“臣领命。” ☆、第3章 爱妃请自重 雍庆宫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唯有小皇帝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 林放抬起衣袖,将他脸上的泪水擦干净,轻声唤道:“皇上。” “林爱卿……”皇帝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两眼木讷地盯着头顶的房梁,声音幽幽的,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你可真是朕的好爱卿啊……” 林放仿佛被他口中的指责刺在胸口,下意识松开手,看见小皇帝手腕上清晰的红痕,连忙拉开床边的小隔间,拿了个白色小瓷瓶出来:“臣替皇上上药。” “放开!” 皇帝咬着牙甩开他的手,林放僵硬地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动弹。 夏治只觉得胸腔处窒息的疼痛慢慢消散,意识开始回笼,他明白,自己正在逐渐夺回对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方才那诡异的情况就真实的发生在眼前,让他又惊又惧,茫然地躺在床上不敢动弹。 林放还跪在地上,夏治缓过神来,不禁有些尴尬――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刚才小皇帝发疯,要不是林放拦着,估计皇后还会使出更狠毒的手段。 可惜呀,这小皇帝不知好歹,不分青红皂白就冲人发脾气。 “咳……你先起来吧。” 夏治一阵头疼,原主惹出来的麻烦,为什么要他来收拾烂摊子? 林放原本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这一抬头,夏治才发现自己低估了这位世子的心理承受能力。 他脸上居然带着笑,毫不畏惧地调侃道:“臣就知道皇上性子软,必定不会真的动怒。”说着抓住夏治的手指,将他的衣袖推到胳膊肘处。 夏治盘腿坐在床上,伸着胳膊让他上药,吓唬道:“你就不怕朕真的砍你脑袋?” “皇上又不是第一次说要砍臣的脑袋,这么多年,这脑袋不还好好地长在脖子上?”林放转了转脖子,将冰凉的药膏抠出来放在掌心,等到药膏被体温熨热,这才搽到夏治的手腕上。 夏治盯着林放的脸仔仔细细打量起来,或许是方才原主回到身体里的缘故,他竟然能记起以前发生的事。 林放将药膏揉在红肿处,无意间瞥见夏治的目光,笑道:“皇上看什么,这么入神?” 夏治道:“朕想起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瘦瘦小小的,跟只猴子一样。” 林放比夏治年长两岁,幼年时却因为经常受到折磨,面黄肌瘦的。 林放动作一顿,仿佛也想起了几年前的事,然而他不提此事,反而问道:“皇上说皇后娘娘私通外人,不知那个外人是谁?” 夏治眯了眯眼睛,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将手臂从林放掌心抽了出来。 “皇上,”林放以为夏治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道,“臣并非替皇后娘娘试探皇上,只是要抓到皇后娘娘的软肋,才能反败为胜。” 夏治看他紧张的样子,反而笑了出来:“朕并未误解你,只是没有看清那人的相貌。” 小皇帝就是撞到皇后与人苟且,这才一怒之下与皇后撕破了脸。 别看他胆子小,被戴了绿帽子也忍不了,拿着匕首要致皇后于死地,没想到他身体孱弱,反倒被皇后抢过匕首,一刀刺在胸口上,恰好梅妃过来看到这一幕,惊叫出声,皇后便轻而易举地将刺杀皇帝的罪名推到了她的头上。 此时想想当初的场面,夏治都会觉得脊背发寒。 替皇帝诊治的时候,皇后分明命人在药中下了药,企图让他忘记当初发生的事,可惜啊,他夏治穿了过来,并且记起了整个经过。 只是皇后那个骈头,他确实没有看清长相。 夏治正在沉思,忽然感觉脸上一热,诧异地抬起眼皮,就见林放的手指贴在他脸上,正在慢慢摩挲。 浑身的鸡皮疙瘩争先恐后涌了出来,夏治头皮发麻,皱眉道:“你干什么?” 林放一愣,随即笑了出来,手指随意地在他脸上捏了捏,笑道:“受了这么重的伤,皇上清瘦了不少。” 夏治唏嘘了一声,抬头看到福秀在殿门外徘徊,便朝他招了招手。 福秀小跑进来,笑眯眯地问:“皇上,今儿个晚上可要召人侍寝 分卷阅读3 ” 夏治眼睛登时一亮,他胸口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不过这几天宫里事情太多,反而把后宫里的事忘了。此时福秀在他面前一提,他顿时来了精神,伸长脖子朝外看。 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林放抬脚就在福秀小腿上踹了脚,笑骂道:“不知道你主子有伤在身?这种时候还……” “无妨无妨。”夏治赶紧拦住林放,“朕这伤早好了,快快快,福秀,让人进来,朕要翻牌子。” 他对这翻牌子的规矩好奇死了,吃了上次被一堆美女围堵的亏,这次他只召一个人。 福秀得令,连忙让外头候着的太监进来。 夏治对这些美人完全不熟悉,也不知到底长得什么模样,看到林放在旁边,随口问道:“你说朕翻谁的牌子好?” 林放似笑非笑地望着夏治:“皇上想翻谁的牌子,做臣子的哪里做得了主?” 夏治尴尬地挠了挠头,本来兴致高昂,此时也觉得有点没意思,随手指了一个:“就这个徐贵人吧。” 太监屁颠颠地退出去通知徐贵人沐浴熏香。 林放坐在地上,斜靠着床榻,指尖抓住一绺头发,顺着指骨不停缠绕:“这徐贵人可是出了名的美貌,尚在闺中时,提亲的人便蹋折了徐大人家的门槛,皇上当真好福气。” 夏治窃笑一声,紧张地手心冒汗,为了掩饰局促,便揶揄林放道:“朕看你说话阴阳怪气的,怎么,思春了?朕记得你尚未大婚,说说看,看上哪家的闺秀了,朕替你做主。” “臣倒是确实看上了一位,可惜这位,可见而不可得。” 夏治顿时来了兴趣:“快说说,到底哪家的?” 林放虽然出身不高,可如今已经是定国侯世子,地位并不低,再者以夏治的审美来说,林放长得挺帅的,他回忆了一下,林放的腹肌似乎挺好看的,让他有点小小的羡慕。 这么个贵公子竟然也玩单相思,实在是稀奇。 林放定定地看了夏治两秒,随即快速收回目光,揶揄道:“一刻值千金,皇上还顾得上与臣闲聊?” “对对对,”夏治搓了搓手掌,“那朕去了,你先回府吧。” “皇后娘娘让臣看着皇上,臣就在这里等皇上。” “随你。” 夏治进了承玺殿,紧张地手指都在发抖,宫女服侍他脱下外衣时,他的脸上一直在冒虚汗。 徐贵人确实是个美人,此时她乖巧地躺在床上,粉面含春,欲说还休地望着夏治。 夏治心脏怦怦乱跳,半是激动半是心虚,瞥了眼旁边摇曳的烛光,忽然生出了退缩之意。 他感觉自己太不道德,后宫里这些美人是原来的小皇帝的,却不是他的,要是真的跟人家发生关系,仿佛是亵渎了她。 夏治正胡思乱想,一只手忽然从被子里伸出来,吓得他一个激灵,脊背瞬间绷紧。 “皇上。”徐贵人一双美目直勾勾地盯着他,脸庞爬上红晕,柔软的小手勾住了夏治的小指,顺势在他掌心挠了一下,“夜深了,臣妾服侍皇上歇息吧。” 夏治尴尬地点点头,绷紧的后背这才放松。 方才不知怎么的,他竟然以为徐贵人要掏出匕首来刺杀他。这一闪而过的念头,将他心底那些绮思打了个烟消云散,彻底没了兴致。 徐贵人看起来娇羞万分,手上动作却很大胆,夏治半推半就,便爬上了床。 徐贵人将他的里衣脱下,柔弱无骨的手指在他身上不停摩挲,夏治紧张地浑身都快抖起来,仿佛被人占了便宜一样,绷直后背躺在床上,尴尬道:“爱妃,你别这样。” 徐贵人一愣,泫然欲泣:“多日不见,皇上就不想臣妾?” “不是不是,朕自然是想你的。”夏治脑袋都大了,忽然感觉她的手朝下面挪了过去,惊得“嗷”一声叫了出来。 “皇上。” 徐贵人惊讶地低头,望着掌心里软绵绵的东西,脸色顿时尴尬起来。 “没……没事。” 夏治窘迫地面红耳赤,慌忙从她掌心里逃出来,赶紧将裤子拉好。他现在想死的心都有,美人当前,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完了完了,该不会是出问题了吧? “皇上,臣妾都明白,这几日皇上受了伤,兴致不高,臣妾一定好好服侍皇上。” 徐贵人说着就要投怀送抱,夏治下意识朝旁边一躲,她扑了个空,直接从床上摔了下去,白皙的身体映在漆黑的地面上,真是玉体横陈。 “爱妃,你……你自重。” 夏治舌头打哆嗦,慌忙扯过被子盖住她的身体,抓紧自己的里衣,连鞋都来不及穿,火急火燎地跑出承玺殿。 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第4章 书中藏秘密 林放躺在龙床边的贵妃椅上,正百无聊赖地枕着手臂瞧着窗外朦胧的月色,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听这脚步声,便猜出来人是谁,忍不住负气道:“皇上真是一泻千里。” 偏头一看,就见夏治衣衫凌乱地闯进来,竟然光着脚。 “皇上!”林放心知不对,眨眼间便起身跑到他面前,“出了何事?” 夏治两手揪紧里衣,脸色涨红,眼神摇摆,似乎不便启齿,沉着脸钻回床上缩进被子里。 林放眼神黯了黯,悄无声息地退到殿外,正看到福秀伸直了脖子朝大殿里头张望。 他招了招手,低声道:“我问你,皇上这是怎么了?” 承玺殿的方向灯火通明,仿佛出了大事。 福秀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完全没了主意,他一个奴才,虽然自五岁起就进了宫,跟在皇帝身边伺候,但毕竟身份低微,不敢进去触皇帝的霉头,再者他今年不过十五,这样的事,也实在开不了口。 好在林世子与皇上关系亲厚,此时应该能替皇上排解一二。 福秀便压低声音道:“皇上方才与徐贵人在一起,似乎兴致不高,闷闷不乐地出来了。” 林放挑了挑眉,瞧他挤眉弄眼的样子,登时明白了这其中的含义。 什么兴致不高,分明就是皇上不举,吓坏了一干人等。 也不知怎么的,林放心底竟升起一阵隐秘的快感,皇上龙体有碍,他身为臣子非但不着急,反而颇有些幸灾乐祸。 让你招人侍寝,该! “咳……此事不得张扬,我去劝劝皇上。” 林放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摆摆手让他先退下。 “林世子,等等,”福秀着急道,“烦请世子再问一句,这徐贵人如何处置?” 林放扯了扯嘴角,老气横秋道:“你说如何处置?若是处置徐贵人,岂非闹得人尽皆知?只让她回去便是。” 福秀想了想,觉得甚有道理,只是他瞧着林放似笑非笑的样子,怎么觉得这位世子一点也不替皇上的状况担忧? 林放原本憋了一肚子闷气,此时全都好了。 他进了大殿,反手便将殿门关上,走到龙床边一看,果然见夏治将自己缩成一团,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 从小到大都是这个习惯,一直没变过。 “皇上,”林放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憋出个忧心忡忡的样子,佯装着急道,“臣想皇上这是伤口未愈,身体疲惫,等伤养好了,肯定又是龙精虎猛,夜御数女。” “还御什么御?”夏治一把掀开被子,急的脑门上爬满了汗珠,“朕……朕丢死人了!” 那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对着他上下其手,他居然硬不起来,简直有辱他作为男人的尊严! 更让他惶恐的是,他身体并不疲惫,真的就是毫无反应而已。 夏治懊恼地捶了捶脑袋,忽然抬头望着林放:“朕可什么都没说,你怎么知道的?” “皇上,这宫里头,最瞒不住的就是秘密。” “什么?” 夏治着实被惊到了,这么说,等到了明天,这事就会传的人尽皆知?那他的脸往哪搁?以后见到那些妃子,他还怎么抬得起头? “皇上放心,臣已经吩咐过,谁也不敢嚼一句舌根。” 有了林放的保证,夏治这才松了口气,转而又怕林放笑话自己,立刻辩解道:“这……这都是皇后害的,朕一看见徐贵人,就怀疑她是不是要行刺朕,怎么可能还……还有兴致?” 林放面上不显,心中却十分雀跃,摆出一副关切的样子:“那……臣叫人传太医来替皇上诊治诊治?毕竟阴阳相合事关皇嗣,马虎不得。” 他作势要叫人去请太医,夏治慌忙扯住他的衣袖,急急道:“你给我站住。” 林放脚步一顿,就听夏治在他身后期期艾艾地说:“你……你也说了,这事关皇嗣,岂能儿戏,若是传出去,岂不是闹得人心惶惶?依……依朕看,你找个可靠的太医,偷偷带过来就行。若是宫外头的人,那就更好。” 林放心中窃喜,转过头来,就见夏治面色窘迫,想来确实害怕被人知道这等隐秘之事。 遂收起玩笑的心思,郑重道:“不瞒皇上,臣略通医术,皇上若是信得过微臣,不如让臣替皇上诊治?” 夏治一听这话,方才的担惊受怕立刻散了个无影无踪。 若说这宫里头有谁值得信任,那排在第一位的,必然就是林放,连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忠心耿耿的贴身太监福秀都要往后排一排。 “那你说说看,要怎么诊治?” 夏治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望着林放。 他确实挺好奇的,这阳痿可是个大问题,就是在现代社会,那也难住了无数人,有时候看片的时候,网站上时不时会跳出来给男人助兴的小广告。 至于古人怎么治这个毛病,他还真不知道。 大概就像大学宿舍里的男生喜欢谈论哪个女/优的身材好一样,男人的通病就是对这种涉及到性的东西感兴趣。 夏治活像饿了许久才吃到肉的饿狼,眼巴巴地盯着林放,等着瞧瞧他有什么厉害的办法,却浑然没有注意到他嘴边别有深意的笑意。 “皇上,”林放得寸进尺,直接坐到床头,离夏治不过半条胳膊的距离,两人呼吸间的气息若有若无地缠绕在一起,“您自己碰一碰,看看有没有感觉。” “啊?”夏治呆了片刻,脸上一片臊红,“自己摸?” 林放点头,目光灼灼地望着他:“皇上信不过臣?” “信,朕最相信的人就是你。” 对于夏治来说,林放无异于他在这宫里头的救命稻草,不管他说什么,他都相信,只是打飞机这种事,就算当初在大学宿舍的时候,他也偷偷摸摸的,等到天黑了藏在被子里才敢动手,现在当着别人的面,更加下不了手。 “皇上可要助兴的东西?”林放异常贴心地问道。 “要,当然要。” 林放起身,随意走到旁边拉开一个抽屉,从最下面摸出来一本《中庸》塞进夏治怀里:“那皇上请吧。” 夏治翻开书皮,看到里面清晰的工笔画,险些咬到舌头,干巴巴地呵呵笑起来:“这……这你也知道?” 林放嘴角隐约浮起一丝笑意:“皇上做过的荒唐事,有哪件是臣不 分卷阅读4 道的?” 夏治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只能默默背下这个锅,心中不由得咂舌,如此私密的事原主都跟林放分享,这二人之间的关系未免亲密的有点过头了。 夏治翻开《中庸》看了几页,不得不说,这画一定出自大家手笔,看得他心里头痒痒的。 偷偷抬起眼皮看了眼,没料到正和林放的目光碰在一起,夏治登时臊得慌,强装镇定道:“你看什么?” “臣要时刻留意皇上的反应,”林放言之凿凿,大义凛然道,“医者父母心,臣并不介意,皇上不必为臣担心。” 你不介意我介意啊! 夏治无语望苍天,想叫林放转过身去,又怕表现的太生分,反而惹人怀疑。 记忆中原主似乎并未当着林放的面做过这么出格的事,可他也不敢确定,林放连春宫图藏在哪里都知道,说不定还看过更多东西,只是他忘了呢? 大概是被画上的东西刺激到了神经,夏治感觉下面有了点反应,他整个身体缩进被子里,只将脑袋露在外面。 一只手在被子下面偷偷摸摸碰到自己的要害,眼睛眨都不眨,直直地盯着图画,仿佛自己正在认真看书一样。 可他越是紧张,下面越是毫无动静,鼻尖沁出来的汗珠早已暴露他的小动作,他却掩耳盗铃,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皇上。” 林放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夏治骇的慌忙撒开手,浑身僵硬地厉害,半分不敢动弹。 不知什么时候,林放已经坐到了他身侧,几乎将他整个人半揽在怀里。 “你……你这法子不管用。” 夏治来不及细想,抬手将《中庸》打在地上,目光四处偷瞄,像被人当场抓获的小贼,无处可逃。 夏治脸庞通红,尤其是耳朵尖,仿佛能滴出血来。 林放坐在他身后,贪婪地望着眼前的人,他悄悄闭上眼,近乎痴狂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身体里囚禁的那头怪物似乎闻到了血腥味,正蛰伏着,等待着,企图趁他松懈的时候冲出牢笼,将面前的人撕成碎片。 “林放?林放!” 夏治正无地自容,转眼看到林放闭着双眼,脸上肌肉痛苦地抽搐着,额头青筋剧烈跳动,整个人如同失了魂。他心底害怕,惊惧交加,猛然抬起手臂,在他脸上狠狠掴了一掌。 啪―― 林放耸然一惊,猛然从混乱的迷思中清醒过来,惊惶之中不慎从龙床上摔了下去。 “你……” 夏治正要问他怎么回事,目光突然瞥到他衣衫遮挡处,硬生生将问话吞了回去。 那鼓鼓囊囊的一团……那是…… 林放这个混蛋,方才说要替自己治病,结果病没治好,他自己倒是看《中庸》看出感觉来了! ☆、第5章 夜半荒唐事 林放跪在地上,惊惧之下,甚至不敢看夏治的眼睛。 “臣失仪,这就下去领罚。” 说着弓着腰匆忙退下。 夏治咬牙切齿,想发火又觉得这怒火不知从何而起,恼羞成怒地冲外头吼道:“福秀。” 福秀向来守在大殿外,绝对不会离开半步,此时却半天也没动静。 “福秀!” 过了片刻,福秀这才匆匆忙忙地跑进大殿,觑了眼夏治的脸色,越发小心翼翼:“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夏治脑袋发懵,冷静了这么几分钟,感觉此事根本无需大题小做。 要是搁在现代,不就好兄弟一起看小黄/图的时候起了反应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仔细反省了一下,之所以心理这么不平衡,那是因为林放那么快就硬了,而他却毫无动静,输给林放让他觉得丢脸,其他的也没什么。 唉,看来这皇帝也不好当,动不动就发脾气,他可得每日都三省吾身,不能真的变成昏君。 “算了算了。”夏治见福秀年纪小,怕他看到不该看的,赶紧将《中庸》藏到自己身后,这才摆出一副镇定的样子,“林世子呢?” 福秀两道眉毛挑成八字,愁的整张脸拧成一条苦瓜:“皇上,林世子叫了侍卫,说是要自罚二十大板,奴才怎么劝都劝不住,这会儿说不定正在受刑呢。皇上,要不……您下道旨意,饶了林世子这一回?” 福秀并不清楚殿内发生何事,只是壮着胆子提议而已。 夏治有意吓唬他,哼了一声:“你倒是会替人着想,平日里拿了林世子不少好处吧?” “皇上,冤枉啊,奴才哪儿敢呀。”福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吓得面如菜色。 “行了行了,知道你胆子小。”夏治没想到他会吓成这样,瞧人家孩子脸都白了,不由得在心底唾骂自己一句,真不是个东西,连小孩子都欺负,“快去叫林世子回来,就说朕免了他的二十大板。” “奴才遵旨。” 福秀刚刚转身,还未来得及传旨,那头林放已经大步跨了进来,看他走路那架势,根本不像受过刑的样子。 福秀怕殃及到自己,麻溜地退出大殿,关好大门。 夏治诧异地瞪圆了眼睛,将林放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咂舌道:“爱卿果然非同常人,这二十大板打下去,竟然毫发无伤。” 他从书上看到过,这古代的大刑打在腰上,不死也要废掉半条命。反观林放,步履轻快,神色镇定,刚才说什么领罚,分明是糊弄他。 林放方才确实痛恨自己无法克制的念头,踏出雍庆宫时,也确实叫了侍卫,可是还没等板子打到身上,他就后悔了。 心中默默思量着,他也没做什么令人发指的事,为何要如此自损? 如今皇上不举,不能与后宫妃嫔厮混,大好机会就摆在眼前,他该一刻不离地跟在皇上身边才对,怎么能在这时候退缩。 打定主意后,索性钻进冰水里冷静片刻,降一降身体里的邪火,又火速赶了回来。 听出夏治话中的揶揄,林放反口问道:“不知臣犯了何罪,皇上要责罚微臣?” 夏治本想看他笑话,没想到反被人堵住话头,他盯着林放还在往下滴水的头发,冷哼一声:“你先前说替朕找了好药,要朕赏你,接着。” 说着从身后将《中庸》抽出来,直接摔到林放脚边。 “这可是好东西,爱卿要仔细揣摩,千万不可辜负了朕的一片心意。” 夏治有意从他脸上看到些羞愤或者恼怒的神情,好出口恶气。 不成想林放恭敬地将《中庸》捡起来,当着他的面就翻开了封面,一本正经道:“此书乃是孤本,臣记得当初与皇上一同翻阅时,皇上同臣说了好些体己话儿。” “什……什么?”夏治险些被口水呛到,“胡说,朕怎么不记得?” 他现在可是拥有原主的所有记忆! “大概是皇上当时喝了酒的缘故。”林放说着朝外面喊道,“福秀,上桂花春。” 福秀很快将桂花春呈了上来,这是去岁秋天收集的桂花伴着冬天收集的初雪酿成的清酒,芬芳馥郁,香气扑鼻。 “臣敬皇上一杯。”将酒杯臻满,递给夏治一杯,林放微微眯起眼睛望着他,心中早已打起了如意算盘。 夏治有点馋,想尝尝味道,二话不说就喝了一杯。 这酒度数不高,不怎么辣,倒是带点甜味,喝起来跟饮料差不多。 “臣方才想起来一个诊治的好办法,待皇上喝满三杯,臣便可以动手。”林放将空杯臻满,在夏治面前摆了个诱饵。 夏治立刻上钩,后面两杯都不用林放催促,他自己就稀里糊涂一口闷。 夏治这人酒量不行,还容易上脸,三杯酒下肚,便脸色通红,神志不清,晕晕乎乎地软倒在床上,酒杯掉在地上,发出“叮”一声脆响。 这声脆响仿佛一个信号,在林放胸口轻轻敲击,如同拨动惊涛骇浪的那一根琴弦,将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自持瞬间粉碎。 林放抿着唇,幽深的目光牢牢锁在夏治身上。 “爱卿……来……再喝……” 夏治的声音早已含混不清,糊里糊涂抓住了他的衣袖,扯在手掌心左右摇摆。 “皇上,您醉了。” 林放一手扶着夏治的肩膀,将他拖到床榻中央,一手抓住《中庸》放在被子上,从容地翻开最后一页,不过看了两眼,就直接将书本朝地上一扔。 “此书甚好,皇上既然赏给微臣,臣定然不负重托。” 林放小心翼翼地解开夏治的衣衫,喉结随着指尖的动作微微颤抖,仿佛不是在解开别人的衣裳,而是在剖他自己的心,剥开了皮肉骨,所有悖逆的、放肆的想法暴露在这幽暗的夜色里,令人一寸寸沉迷、坠落。 方才浸在冰水里,林放的身体还是冷的。 冰凉的指尖碰到脆弱的部位,夏治立刻打了个哆嗦,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侧身躺在床上。 “皇上,放轻松。” 林放随手扯过被子盖住两人的身体,将夏治半搂在怀里,贴在他耳边轻声低喃,一只手稍显生涩地覆盖住他那柔软的部位。 或许是身后慢慢传来的热气令人心安,夏治被这微弱的声气蛊惑,果真放松脊背,缓缓舒展身体,如同掉落滚烫开水中的一片茶叶,被那炙热的温度笼盖住,卷曲的褶皱开始舒展,延伸。 林放克制着不断涌动的焦躁情绪,全部心神都放在夏治身上,看他随着自己的动作或皱眉或低吟,指尖每次动作,都能让身旁的人发出细微的声音,像梦呓,更像困在梦境中快活的□□。 “舒服吗?”林放的唇抵在他耳畔。 夏治的睫毛颤了颤,奋力地想睁开眼睛,却只觉得一阵徒劳。 他置身于一片水深火热中,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身体被人操纵,让他心底涌出莫名的恐慌,仿佛为了找到什么依靠,手掌便抓住了一只手腕,却又不舍得对方带来的快乐,迷迷糊糊间,胳膊便随着他一起动作起来。 事毕。 林放满身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打湿,向来含着笑意的脸上满是餍足,仿佛得了无边的趣味。 拿起一旁的绢布替夏治清理好身体,这才从床榻上退下来,将地上的《中庸》捡起来放回抽屉里,转身出了门。 夏治喝了些酒,这一觉睡得越发沉,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大亮,着急忙慌地下了床:“福秀,你怎么办事的,这都什么时辰了?” 要是上朝迟到了,林丞相又要对他吹胡子瞪眼。 “皇上――”福秀屁滚尿流地跑进来,缩着脖子战战兢兢道,“昨日里皇后娘娘下了旨意,说是……说是……” 福秀不敢说出那番大逆不道的话,夏治却瞬间明白过来,顿时泄了气,一屁股坐回床上。 昨日跟皇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皇后直接说他以后都不用上朝了,好好在后宫里头呆着,跟他那些莺莺燕燕鬼混。 皇帝做到他这个份上,也真够可怜的,连赖床都没办法抚慰他受伤的心灵。 不过很快,夏治发现了一件更严重的问题。 昨天夜里替他擦拭身体的绢布就扔在床头,夏治本以为昨夜做了一场春梦,此时将那绢布拿到鼻尖一闻,整 分卷阅读5 脸顿时变了颜色,青红交加。 偏头一看,福秀也正盯着那条绢布好奇地打量。 “混账东西,看什么看。”夏治羞愤难当,呵斥了一句,转头将大殿四处看了看,“林世子呢?” 福秀说:“世子昨夜便离开了。” 夏治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先出去。” 福秀退下,夏治鬼鬼祟祟地钻进被子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兄弟,却什么反应都没有,不由得怀疑昨夜是不是记忆错乱。 正百思不得其解,被子忽然被人掀开,林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皇上……” 声音忽然断了,他惊讶地望着夏治,后者一只手正僵硬地放在裤子里。 ☆、第6章 世子心思多 “爱……爱卿……”夏治脸色爆红,活像刚从油锅里捞出来的大闸蟹,“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匆忙将手抽出来,抓起一旁的绢布正要擦拭,猛然想起这上面粘过的东西,顿时羞耻地无地自容,慌忙将绢布塞进被子里,指尖胡乱在被子上蹭了蹭。 “皇上,”林放盯着他的小动作,皮笑肉不笑,“臣什么都没想,也什么都不敢想。” 夏治尴尬地咽了口唾沫,实在被林放的突然出现打了个措手不及,窘迫地不知怎么办,两手胡乱地拍着被子,只将他面前那一小块地方拍的服服帖帖。 忽然,夏治脑子中灵光一闪,突地回忆起昨夜醉酒后的状况。 他记得是林放将他扶上了床,那之后呢? 让他快活的不知今夕何夕的那只手……难不成…… 后背窜上一阵恶寒,瞳孔骤然紧缩,夏治猛然抬头盯紧了林放,越看越觉得他可疑,惊声问道:“昨晚你……你是不是对朕做了大逆不道的事?” 话已经脱口而出,才察觉林放脸色不对。 往常冲他嬉皮笑脸的人,此时一脸严肃,神情中带着一丝不忿,仿佛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林放咬紧牙关握了握拳,忽然松开拳头,一撩衣摆直直地跪在地上,冷声道:“皇上要治微臣的罪直说便是,何必用这样的罪名?臣胆子小,可不敢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夏治满脑子浆糊,没听明白――怎么林放比他还要生气? “皇上昨夜醉酒,忽然兴致高昂,想来欲壑难填,抓着臣的手不肯松开,臣费劲心思伺候皇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曾想皇上过河拆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领罪,请皇上责罚。” 林放“扑通”一声磕了个响头,两条手臂紧紧贴在地面上。 夏治万分惊骇,被林放的话吓得不轻,难道他昨夜真的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抓住忠心耿耿的大臣给他撸管? 简直匪夷所思! 荒唐至极! 眼角余光瞥到林放的手臂,立刻就看见他的手腕处一圈青紫的痕迹,分明是被人用力掐出来的。 夏治张口结舌,准备呵斥林放胡言乱语的话就这么堵在喉咙里――以林放的地位,谁敢将他的手腕弄出这样的痕迹? 再者,听福秀说,昨天夜里林放便离开了,想来是不堪羞辱,这才愤而出走。 可惜今天刚回来,又被自己质问,这会儿估计正气得七窍生烟。 夏治不知怎么缓解这份尴尬,只得干咳一声,勉强笑道:“是朕错怪你了,什么罚不罚的,快起来。” 林放难得占了上风,怎肯轻易罢休。 他挺直腰板跪在地上,丝毫不将夏治给他的台阶放在眼里,冷声道:“皇上昨夜赏了微臣那本《中庸》,臣便知道皇上用意。抛开臣与皇上多年的情分不谈,皇上是天子,天子有命,臣莫敢不从。皇上若是担心微臣嘴巴不牢靠,尽可赐臣死罪,免除后顾之忧。” “爱卿……朕的好爱卿……”一听他这但求速死的话,夏治立刻不淡定了,手忙脚乱地从被子里钻出来,光着脚就下了地,抓住林放两条胳膊,硬生生将他拖起来,“都是朕的错,朕不该冤枉你一片忠心,朕一定改,保证下不为例!” 心里却翻江倒海,恨不得回到昨夜敲醒那个嘴馋喝酒的自己。 这都什么破事,他半梦半醒被人打了□□,到头来反倒成了他的错。 再说了,他赏那个什么《中庸》,不过就是闹着玩的,想看林放的笑话而已,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栽进去了。 可林放这么大的人了,比他还大两岁,怎么能跟醉酒的人一起胡来? 夏治咬了咬牙,心里头闷闷地哼了一声,暗自嘀咕道,臭小子,还得理不饶人了,等哪天你的把柄落到我手里,要你好看。 闹了这么一出,总算安抚住林放的情绪,夏治松了老大一口气,招手让外面的人进来伺候他洗漱。 宫女们迈着小碎步进了大殿,直奔龙床,就要替他整理床铺。 “不必了,这里我来处理。” 没想到林放却拦住她们。 几个宫女面面相觑,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等着夏治的吩咐。 “这点事让她们做就是了。”夏治含了一口水,扭头瞥见林放别有深意的笑容,瞬间想起被子里那条绢布,心虚地一口漱口水直接喷了出来,边咳嗽边说,“那……那被子就让林世子收拾吧。” “皇上。”福秀被喷了满脸的水,委屈地望着夏治,快要哭出来。 “行了行了,你们都下去。” 夏治面上发热,总感觉林放的目光有意无意地从他身上扫过。 将下人轰走,林放直接掀起被子将绢布拿出来,夏治又是一阵尴尬,瞅了眼旁边的蜡烛,连忙拿起火折子点燃,嘀咕道:“快拿过来,烧掉。” 林放将绢布攥进掌心,眼珠不错地望着夏治。 “快点,愣着干什么?”夏治着急地催促。 林放轻笑一声:“皇上这是要销毁罪证,害怕臣再提起此事?” 夏治被他将了一军,立马梗直脖子反驳:“朕会怕?笑话!既然你不肯烧,那就留着,看看究竟谁会害怕。” 他负气地哼了一声,直接将蜡烛吹灭,没想到林放丝毫不觉得害臊,竟然将绢布塞进了衣袖中。 “你……” 夏治吞了口唾沫,感觉以前小看了林放――他这人不讲理的时候,也就是个斯文败类,什么世家贵公子的皮囊,全是扯蛋。 林放没脸没皮地将绢布收入袖中,夏治自然也要故作大方,假装先前发生的事无伤大雅。 一连几日,林放白日出去办事,晚上才回雍庆宫歇息,就睡在殿内安置的小榻上。 夏治怕自己再做出糊涂事,再也不敢喝酒,晚上也睡得不踏实――林放就躺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他神经紧绷,像一头随时准备反扑的豹子,也不知道在提防什么。 都说饱暖思□□,如今困在雍庆宫中无事可做,夏治开始闲的蛋疼。 自从出了上次的事,夏治便不敢再提不举的事,也不说要请太医的事,事实证明,他举得很,只是举的时机不对。 只是这几日早晨起来的时候,身体却没什么反应,明明以前在宿舍的时候,他都会支个帐篷。 趁着林放不在,夏治偷偷吩咐福秀:“去把徐贵人给朕叫来。” 福秀立马点头应是。 夏治将自己收拾地干净利落,立誓要在徐贵人面前挽回颜面,重新树立自己的形象。 赶在徐贵人到来之前,他拉开抽屉,将那本《中庸》拿出来,快速地翻阅起来,一边翻一边咂舌,禁不住要为古人这奇思妙想鼓掌,这里头画的可比现代那些视频还要大胆。 书页翻得极快,忽然,夏治手上动作一顿,僵硬地坐在床上―― 方才,他似乎看到了奇怪的东西。 怀疑自己看错了,夏治连忙翻回到前面几页,整个人登时石化――只见薄薄的纸张上,清晰地画着两个男人,两人上半身衣服如常,唯独下摆掀了起来,裤子挂在膝盖上,下半身正紧紧贴在一起。 夏治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好几秒钟都没有反应。 良久,他用力摆了摆头,怀疑这一页是画错了,没想到从这页往后,每一页都是男人,而且画面越来越露骨,场景越来越放荡。 脑子里嗡嗡作响,夏治突地将书扔了出去,目瞪口呆地瘫坐在床上,浑身的力气好像瞬间便被抽尽。 心慌意乱地坐在床上,喉咙仿佛吞了一只苍蝇,夏治有种想要倾诉的,可是林放却不在。 想到林放,他突然僵直了脊背―― 这本书林放是看过的,那后面那些呢,他也看到了吗?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怪不得林放说赏他这本书时,他就“知道皇上的用意”,当时他一定误会了,所以才会给他做手活! 正胡思乱想,就听到殿外一阵轻飘飘的脚步声。 “皇上。” 徐贵人袅袅婷婷地进了大殿,声音轻轻柔柔的。上次看到了皇上窘迫的一面,她原以为会被厌弃,不料今日皇上竟又召见她。 夏治坐在床上,勉强笑了笑,什么重拾自信的心情都没了,脑子里乱七八糟地全是方才看到的东西。 徐贵人走到近前,不免惊诧,皇上竟然满脑袋的虚汗,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她心底咯噔一声,心想坏了坏了,不会又要触霉头了吧。 夏治气色不好,一句话没说,又将徐贵人打发回去。 可怜徐贵人提心吊胆半天,回到自己宫里就病了,发誓从今往后,就是打死她她也不来侍寝了。 福秀不知殿内发生何事,进殿为夏治奉茶时,瞥到地上的那本《中庸》,立刻将脑袋垂的低低的,捡起来递到夏治手边。 夏治接过书,看福秀的神情,便道:“有话便说。” 不料福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壮着胆子道:“奴才冒死进言,林世子虽对皇上忠心耿耿,可龙阳之事断不能长久,皇上……” “……”夏治“蹭”一下站起来,惊得声调都变了,“你说什么?” “奴……奴才说,林世子是断袖,皇上切不可为此人误了皇嗣。” 夏治膝盖一软,“咚”地摔在地上。 ☆、第7章 皇帝要爬墙 “皇上――”福秀原以为皇帝会训斥他一顿,没料到他反应如此之大,竟然摔倒在地。他跪着爬过去,慌忙扶住夏治的胳膊,“皇上若是心中有气,尽管责罚奴才,可奴才一番话,都是为了皇上着想。” 福秀五岁进宫,跟着师傅一起伺候当年不受宠的小皇子,师傅走后,他便成了小皇子身边的贴身太监,待到先帝驾崩,小皇子登基,他竟又跟着沾了光。 这十年走来,皇上待他与其说是主仆,不如说是玩伴。正是如此,他才越发要替皇上考虑。 原以为林世子不敢将此等事情带入宫中,可是前几日夜间时分,他关窗户时,分明看见这两人…… “奴才先前便听说过林世子断袖的传闻,只是没有实证,不敢污蔑世子。只是这书,”福秀猛地磕了个头,“奴才死罪,先前不慎看过一眼,这才留了心,果真从皇后娘娘的宫女身边打听到,原来传闻……确实属实。” 福秀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抱着 分卷阅读6 死的决心。 林世子是皇上在这深宫中最信赖的人,他此番话,算得上是离间,皇上若是容不得他,他也只能一死。 “皇上……” “你先下去,朕好好想想。” 夏治捏紧了手中那本《中庸》,只觉得异常讽刺,先前想不明白的细枝末节,此时全都明白了。 怪不得林放哄他喝酒,又趁他醉酒动手动脚,原来他竟是个断袖! 这个林放,瞒的真够严实的,竟然连原来的小皇帝都不知道此事! 一想到林放的手曾经碰过他的身体,想起那夜荒唐的行为,夏治便恨得咬牙切齿,尤其是想起林放倒打一耙的恶劣模样,更叫他怒火中烧。 他愤怒地在殿内踱步,《中庸》已被他捏的满是褶皱,犹不能解气,怒不可遏地想,等林放回来,一定要将他拖出去杖刑,打到他再也不敢动歪心思。 一直等到天黑,林放也没回来。 福秀进来问过一次要不要用膳,夏治摆摆手,他现在还有什么心思吃饭。 等待的时间越长,严惩林放的念头却越弱。 林放的地位不可小觑,他夏治却是这后宫中待宰的羔羊,真要是撕破脸,吃亏的只会是他自己。 夏治恨恨地想,姓林的人,果然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人,没一个好东西! 越想越是泄气,如今他无权无势,拿什么跟林家的人斗?与其以卵击石,得不偿失,不如及时止损。 抬眼望着空旷的大殿,夏治不由得唏嘘,这哪里是皇宫,分明就是个牢笼,他被锁在这冰冷的宫殿里,成了别人的俘虏。 原先想象的温香软玉、酒池肉林,分明就是一场梦! 福秀的一席话,硬生生将这场梦境戳破,把血淋淋的事实剖开在他眼前,给了他当头棒喝。 他不能再沉迷在当皇帝的美梦中,他要逃走!离开这处处隐藏着杀机的皇宫! “福秀,朕饿了!” 朝外头大吼了一句,吃食立刻送了进来,大概是下定了决心,夏治这一顿敞开了膀子胡吃海塞,势必要吃个够本,以免没力气逃出去。 饱饱地吃了一顿,夏治将奴才全部轰得远远的,抓起床单便扯了出来,把雍庆宫里看起来值钱的东西全都放到床单上,牢牢地打了个死结。 他这趟要是逃了出去,就指着卖了这些东西过好日子。 临出门的时候,夏治到底意难平,把那本《中庸》拿过来,抓起毛笔,在上面重重写了“混账”两个大字,等林放回来,定然能明白他的意思。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小爷拜拜了。” 夏治背起他的包袱,偷偷摸摸从窗户跳下去,弓着腰钻进黑暗中。 得亏小皇帝以前日子过得苦,住的地方也偏,反而对这宫里犄角旮旯的地方颇为了解。 他顺着记忆中的路线,一路小心地避开侍卫,终于抵达了冷宫。 冷宫衰败,早已无人居住,侍卫也很少过来巡视。冷宫外面紧挨着宫墙便是一条宽阔的护城河,小皇帝曾经爬到宫墙上张望过,夏治粗略地估摸了一下,大概两百米,他有信心游过去。 将包袱往肩膀上一系,借助宫墙边一棵干枯的老槐树,夏治轻而易举地爬了上去。 骑在宫墙上,望着远处的雍庆宫,夏治露出得意的笑容,今夜过后,他便逃出生天――去他妈的皇宫,去他妈的皇帝,谁爱当谁当! 他夏治不管了! …… 林放秘密联络了在京中驻守的禁军,回到皇宫时,天色早已暗沉。 冬日里气候严寒,冻得人没什么生气,却在看到雍庆宫里通明的烛火时,心中蓦地涌起一阵暖流,仿佛这一整日的奔波都找到了理由。 “皇上早已歇下,世子今夜不如歇在偏殿?” 林放正要推门,福秀便赶过来低声阻拦。 他微微不耐,压低声音道:“我自有分寸,不会惊扰皇上。” 说着抬手按在门框上。 “世子!”福秀严肃地望着他,林放动作一顿,就听他说,“世子身份贵重,仰慕者甚,乃人之常情,这天下间凡是世子看上眼的,何愁得不到?可皇上九五之尊,身系天下万民,世子对皇上这般……” “这般什么?”林放双眸中陡然划过一丝阴鸷,向来和气的神色如同蒙了一层冷冽的刀光,警告般低语,“我与皇上的事,哪里轮得到你来置喙!” 随即一手推开大门。 然而在看见殿内空荡荡的场景时,脸色陡然一寒。 “皇上呢?”林放冷声急问。 福秀跟着林放进了大殿,看着凌乱的内殿,脸色登时惨白――皇上竟然不见了! “皇上……皇上他……”福秀方才义正言辞,此时却吓得屁滚尿流,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可是一刻不停地守在雍庆宫外不远处,怎么就没发现皇上什么时候出的大殿? “来人呐――” “给我闭嘴!” 林放低喝一声,福秀立刻噤声,再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看这情形,皇上分明是逃跑了,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恐怕皆会因为守卫不利而被治罪。 林放随意扫了一眼周围,便知值钱的东西都被夏治带走了,走到床边一看,赫然发现躺在床上的《中庸》,脸色便是一沉――看来他都知道了,怪不得逃得如此之快! 将书本拿起来,看着上面的褶皱,便知夏治会如何气恼,尤其是上面潦草的“混账”二字,林放毫不怀疑,他当时要是在宫中,只怕会被扒皮抽骨。 “世子,宫内侍卫统领求见,说有要事。” “让他进来。” 侍卫统领匆匆入内,尚来不及行礼,便凑到林放耳边嘀咕了几句,末了问道:“敢问世子,此事当如何处理?” 林放动了动眉毛,嘴角边浮起意味不明的笑容,原本绷紧的脊背却陡然放松下来,指尖在衣摆上随意地弹了下,嗤笑道:“你这统领当的越发回去了,既是偷东西的小贼,关起来便是,还要我拿主意?” “这……”侍卫统领踟蹰,见林放主意已定,连忙抱拳,“属下领命。” 福秀偷偷打量了林放两眼,壮着胆子问道:“世子,可是皇上……” “不要在我面前提‘皇上’二字,”林放黑着一张脸,“你先下去,皇上的事我自有分寸。” 福秀还想据理力争,然而此时什么情况都不了解,他一个太监,实在不敢跟林世子较劲。 大殿空旷,林放毫不避讳地上了龙床,姿态随意地靠在床头,手里握着那本《中庸》,盯着上面漆黑的两个字发呆,想到夏治是如何恼怒地落下这两个字,便觉得好笑。 原本胆小如鼠的小皇帝,竟也有伸出獠牙与他作对的时候,林放不得不感慨,以往亲密无间的日子怕是要过去了,从今往后,皇上只怕会防备他,甚至疏远他。 那些想要永远隐藏在心底的秘密,终究还是暴露出来,让最不该知道的人知晓了。 可他不后悔。 他林放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 直到被人从宫墙上拽下来,夏治都不敢相信他居然行动失败了! 就差一步他就能翻到墙外,可没想到,他一时贪心,包袱里东西太多,卡在了那棵老槐树上,他又将包袱在肩膀上打了个结实的死结,关键时刻死活挣脱不下来,就这么被一群侍卫逮了个正着。 夏治这人胆小,却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也不反抗,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反倒是那些侍卫认出了他,跪了一地。 可惜如今宫里做主的人不是夏治,侍卫统领认出了皇帝,自然也看见了那个可疑的包袱,立马就去找林世子商议。 夏治见有人去通报林放,既觉得松了口气,又不免紧张――他可没忘了先前写下的“混账”二字。 “都说了,朕这是与林世子玩捉迷藏,你们统领已经去禀报了,快,送朕回雍庆宫。” 夏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偏偏这群人就像是木头。 他气得一脚踹在老槐树上,对着宫里头的人恨得牙痒痒,正心烦意乱,就见侍卫统领匆匆而来。 “看吧,”夏治小人得志地龇了龇牙,“朕都说了,只不过是捉迷藏而已。” 不曾想统领到了跟前,手掌一挥,严厉道:“世子有令,将小贼押入大牢。” “什么?” 夏治傻眼了,林放这个王八蛋,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 ☆、第8章 朕不好龙阳 关押夏治的牢房并不是死牢,没那么阴森森的氛围,即便如此,依然吓得他神经紧张。 中午送饭的时候,夏治逮着一个狱卒,小声跟他嘀咕道:“这话只跟你一个人说,朕可是当今皇上,侍卫关错人了,你放朕出去,以后荣华富贵,你要什么朕都答应,金口玉言。” 狱卒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朝他招了招手,夏治连忙凑过去。 狱卒同样压低声音说:“这话我也只跟你说,我可是先帝流落在外的皇子,你被关在这里,甚好,皇位就由我来继承了。” 夏治:“……” 他一定是遇到了神经病! “小子,好好吃你的饭吧,啊?”狱卒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将饭菜放到地上,叹气道,“你小子明天就要问斩了,这最后一顿,好好享用吧。” “你说什么?什么问斩?” 夏治瞬间被吓呆了,伸手就去抓狱卒。狱卒一脚踹他小腿上,将人踹倒在地,赶紧将牢门锁上。 “你给我回来!回来――”夏治惊恐地浑身颤抖,牙齿不停地打哆嗦,他踉跄着爬起来,地上的饭菜被他仓皇间踢翻,汁水流了一地。猛地扑到牢门口,抓住柱子疯狂地大叫,“放我出去!我要见林放!我要见林放――” 牢里的人像是聋子,任他喊破了喉咙,却没有一个人过来搭理他。 夏治控制不住地发抖,直到嗓子发哑,连话都说不出来。恐惧与饥饿不断侵蚀他的精神与身体,等到夜色降临,他已经瘫软着躺在牢房里,脸色惨白地犹如浸泡在水中的腐烂之物。 他安静地躺在那里,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茫然地睁大眼睛,望着头顶满布的蜘蛛网,心里头空荡荡的。 他不敢相信,林放先前才对他做过那种事,此时竟然敢将他问斩! 他可是皇上! 谁敢斩皇上?想造反吗? 可是林家的人早就有谋反的心思,此时除掉他,也不是不可能。 夏治绝望地闭上眼睛,仿佛已经看到自己人头落地的场面。他好不容易在小皇帝身上重生过来,他怕死,也不想死,只要让他好好活着,他宁愿不当皇帝。 “什么时候了,你还睡得着?” 正被濒死的恐惧吓得魂不附体,陡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夏治“蹭”一下坐起身,就见林放双手环抱在胸前,正似笑非笑地站在牢房外。 “林放!”夏治顾不得什么皇帝的威严,跪着爬到他跟前,手掌死死揪住他的衣摆,紧张地不停吞咽喉咙,嗓子里仿佛尝到了血腥味。 牢里烛光昏暗,林放微微弯腰,望着夏治凌乱 分卷阅读7 头发和布满尘土的衣衫,不由得抬手摸上他的眼角:“哭了?” 夏治摇头,身体却有些哆嗦。 他没有懦弱到痛哭流涕的地步,可是方才林放出现的一刹那,生理性的眼泪却根本无法控制,硬生生掉了出来。 林放常年练剑,指腹上满是薄茧,他故意加重力道,指尖从眼角划过时,带起一阵刺痛感。 夏治不适地闭了闭眼睛,又快速睁开,目光直直地盯着林放。他心跳如擂鼓,既反感林放的触摸,又怕他真的一走了之。 夏治问:“你真的要杀我?” 林放指尖一顿:“下次还会偷跑吗?” “不会。” 林放的嘴角慢慢勾勒出一点笑容,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将夏治关了一天,又拿砍头吓唬他,这样的教训想来足够了。 “来人呐。” 一声令下,牢头立刻将大门打开,夏治僵硬地迈开两条腿,跟在林放身后回了雍庆宫,一路上竟然一句话也没说。 皇帝突然失踪,急坏了一干人等,看到夏治平安无事地回来,福秀激动地热泪盈眶,膝盖一软就要给他下跪。 林放摆手拦住他,让他赶紧将饭菜呈上来。 夏治在牢里饿了那么长时间,大概是饿过头了,一点胃口都没有,可是林放盯着他,他不得不吃了两口,却卡得嗓子疼,大概是下午喊得太凶狠,喉咙破了。 “朕要沐浴。”不耐地将碗筷一推,夏治转身进了隔间,早有宫女替他准备好了热水。 脱衣服的时候,夏治听到身后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身体忽的僵住,牙齿因为羞耻咬的死死的。 他怒而转身,硬生生压下胸口那团恶气,冷声道:“朕不好龙/阳。” 林放笑眯眯的,丝毫不把他的话当成一回事,懒洋洋道:“巧了,臣颇好此道,可为皇上讲解一二。” “林放!”夏治握紧拳头,手背上的青筋几乎爆出来,“朕乃天子!” “天子也是人,同样贪恋床笫之欢。” “放肆!”夏治厉声道,“先前你做的事,便是砍一百次脑袋也不为过,难不成你还想逼宫?” 林放见他面色通红,唯恐逼迫太甚,激起他的性子,反而不美,只得退让一步,软了声气:“哪日皇上能如了臣的心意,便是让你砍一百次脑袋又有何妨?” 疯子! 这个疯子! 夏治张口结舌,愣愣地靠在屏风边,直到林放出去,才将身体扔进热水里。 林放就在殿内,夏治一分一秒都不敢耽搁,匆匆用热水擦了个身,就抓起衣服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出来的时候正对上林放打量的眼神,他自觉丢人,却理直气壮。 林放看夏治防人如防猛虎的架势,不由得好笑,将衣袖捋到手肘处,拍了拍床榻说:“臣昨日外出办事,受了些伤,烦请皇上替臣上药。” 夏治皱眉望着他裹着纱布的胳膊,完全无动于衷。 “皇上,”林放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目光也不再像先前那般和善,“你既已知晓臣的念头,臣便也无需隐瞒,你是天子,可如今这天下,却不是由天子做主,你又何必将我当成仇敌?我林放心有贪念,自然也拿得出相应的报酬。” 夏治在脑子里快速地转了转,机警道:“难不成你要替我重掌皇权,将你那些族人全部拉下高位?” 林放漫不经心地笑起来:“有何不可?” “那好,朕不做这个皇帝了,你也别再打朕的主意,咱们互不相欠,如何?” 林放失笑,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要放弃皇位?” 夏治梗着脖子道:“这皇位没什么意思,不做也罢。” “臣可不这么认为。”林放懒得与他打机锋,直接将左臂上的纱布解开,往夏治眼皮子底下凑了凑,“臣为皇上四处奔波,路上遇到一路杀手,受的剑伤可不轻。” 夏治早就看穿了他的把戏,才不会上当,只当没看见,口中不免讥讽道:“这么点小伤,也用得着朕替你上药?” 不料林放眼神一暗,突然抬起左臂朝一旁的柱子上狠狠一撞,伤口裂开,鲜血顿涌,在柱子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如此伤势,能请得动皇上替臣上药么?”林放脸上挂着笑意,只是在他那危险的眼神衬托下,这笑总有两分森冷之意。 夏治蓦地打了个寒颤,只觉头皮发麻,万万没料到林放对自己都能如此心狠手辣。 他抿着唇站在一旁,刻意忽略林放的伤势,他就不信,鲜血如注的情况下,林放还能硬撑下去? 林放的手臂搭在床沿,伤口处的血顺着他的小臂流到手腕,又沿着指尖滴落在地上,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指尖下方便凝聚了一小摊血迹,当真触目惊心。 夏治心头泛起一阵恶心感,眼看林放还满脸含笑地望着他,更觉得惊恐。 这人已经彻底疯了! “你四处奔波,可不干朕的事。”夏治痛恨地瞪了他一眼,冷言冷语道,“便是死在外面,也是活该。” 脚下却站不住了,急忙走过去,抓起小几上的药瓶打开,直接将止血粉末往伤口上洒去。 林放也不拦他,老老实实地抬着胳膊,嘴巴里却发出痛苦的抽气声,想来这止血药威力极大。 夏治只当他故弄玄虚,冷哼一声,却见林放额头上满是汗珠,竟然真的不是作伪,又有些狠不下心,只能放缓动作,心里颇为不平。 他被人猥/亵了,此时却在替这个混蛋上药? 真是贱得慌! 没骨气! 胡乱将纱布替林放裹上,夏治正要走开,冷不丁被人揽住后腰往后一推,直接摔倒在床上。 “放开!”夏治大惊失色,心内发狠,抓住林放的伤口五指并拢,狠狠掐了下去。 “嘶――”林放痛的面色发白,右手钳制的却越发大力,牢牢将夏治控制在身下,他猛地喘了口气,直白的目光戳在夏治脸上,声音里含了一丝无法控制的热情,“你叫我怎么放开?原先担心你害怕,只能慢慢来,现在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夏治双目充血,屈辱又愤怒地望着他:“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尽管来,”林放埋首在他颈间,“你若杀不了我,后果如何,你该清楚。” 说着张嘴便朝他喉间咬了下去。 ☆、第9章 踢世子出宫 夏治一个鲤鱼打挺,身体猛地跳起来,又被林放按回床上。 脖子处的皮肤被林放的牙齿咬破了,刺痛感逼得他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喉骨会被他咬碎。 林放重重喘了口气,慢慢抬起头来,伤口立刻暴露在空气中,传来凉飕飕的感觉。夏治攥紧拳头,胳膊肘猛然用力,抵着林放的小腹重重一捣,将他掀翻在一旁。 林放也不反抗,知道他心里有气,便由着他打了一拳。 夏治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躺尸状瘫在床上,四肢如同烂菜帮子般扔在床上,他不无悲凉地想,怎么就让他重生到小皇帝的身上?一天好日子没过上,反而惹了天大的麻烦。 林放翻了个身,盯着夏治的侧脸不停打量,抓手朝夏治伸了过去。夏治目光凛然,咬牙挡住他的胳膊,却被他强硬地压下,衣袖下垂,擦了擦夏治脖子上渗出来的血珠。 “疼么?” 夏治不答。 “疼的话就给我记住了,以后不要惹我生气,也不要妄图逃跑。依臣之言,这皇宫乃至天下,莫非王土,皇上想去哪里,微臣自会安排妥当,何必与贼子为伍,有失体统?” 夏治负气地闭上眼睛:“朕想出宫。”再呆在这里,他迟早要被憋死,“这个皇帝,朕是真的当不下去了。” 林放坐起身来,好笑地望着他问道:“你不做皇上,梅妃的事谁来解决?别忘了,她在死牢里,腹中还有你的骨肉。” 夏治难堪地咬着牙,不知如何辩解,那……那怎么能是他的孩子? “你不是最宠爱梅妃么,”林放诱哄道,“她如今生不如死,你舍得见她命丧黄泉?” 舍得! 他什么都舍得! 夏治崩溃地咬紧牙关,想起上次见到梅妃时,身体出现的诡异反应――他再也不想跟梅妃接触。 嘴上依旧重复着方才的话:“朕要出宫。” 夏治翻身下床,被身后的人拽住衣袖,他用力一扯,冷声道:“朕闷坏了,要出宫找些乐子,林世子不是说会替朕安排的妥妥当当,还不快去?” 林放微愣,犹豫片刻,只得答应。 此时天色昏暗,夜快要深了,并不是出宫的好时机,然而夏治半分不肯让步,显然是要找他的麻烦。 “只要皇上想,微臣自然能办到。” 皇后曾经下令将夏治看管在雍庆宫中,夏治原以为出宫会难上加难,没想到林放轻易就办成了。 一路上,夏治根本无暇欣赏马车外面的风景,吩咐林放带他直奔花楼,势必要当着他的面找点乐子。 他存心要让林放堵心,叫了花楼里最美的花娘,将人抱着坐在腿上,就着她的纤纤玉手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目光放肆地在花娘身上流连,却对坐在一旁的林放看都不看一眼。 林放由着他喝酒,只是看到他的手指在花娘手臂上摩挲而过时,眼神忽的一沉,手中酒杯用力按在桌上,“啪”一声碎成两半。 “出去。” 林放冷喝一声,花娘慌忙从夏治身上站起来,瑟瑟发抖地退了出去。 “你干什么?”夏治喝的舌头都大了,眼眶红通通的,含糊地训斥他,“我找点乐子也轮得到你管?你算什么东西?” “你说我算什么?” 夏治冷笑一声,嘴角讥诮地勾起来,控制不住地讥讽道:“你管得了这一次,还能管得了下一次?” 他说着便站起身来,走到林放跟前站定,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口中的酒气随着话音落在林放脸上:“你别忘了,我宫里的妃子,从雍庆宫能排到承玺殿,你拦住一个花娘,能拦住我临幸别人?” 林放突兀地抓住他的手腕,用力按紧:“你敢!” 夏治酒气上头,呵呵一笑,鄙夷地指着他的鼻尖:“梅妃可怀着我的孩子,要不是我临幸她,怎么会有孩子?除了她……” “夏治!”林放陡然起身,眼光泛出凶光,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你再多说一个字,我便让你尝尝被人临幸的滋味。” 被他如此一抓一吓,夏治的酒突然醒了,酒后失言带来的恐惧致使冷汗沿着脊背一路攀爬,他硬生生打了个激灵。 “今日你喝多了,我不跟你计较。” 林放说着将兜帽替他带上,拖着人上了马车,沉着脸将他带回皇宫。 林放完全不顾君臣之礼,大喇喇地睡在龙床上,躺在夏治身边。一整夜夏治都提心吊胆,担心身后这个人突然发难。好在林放并没有强迫他的打算,径自睡了。 林放确实很忙,夏治醒来时,已经不见他的人影。 他匆忙吃过早饭,给自己打了打气,鼓起勇气走出雍庆宫,直奔皇后的雍和宫而去。 “你来找我?”林皇后将手 分卷阅读8 的书本放下,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她那笑容与林放简直如出一辙,叫人}得慌。 夏治头皮一麻,莫名紧张起来,这些姓林的人,各个都不好打交道。可一想到林放还惦记着他的屁股,他只能硬着头皮从林皇后这边想办法。 清了清嗓子,夏治说:“皇后入宫已有一年时间,不知……” “皇上,”林皇后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皮,“开门见山吧。” 夏治:“……” 他噎了一下,试探着说:“朕尚且是皇子时,便听过丞相嫡女的才名,知道皇后乃奇女子,心气不输男儿,胸中自有丘壑,可惜生为女儿身,只能委屈在这深宫之中。” “朕能荣登大宝实属侥幸,奈何志不在此,只想过安生日子。皇后若想垂帘听政,朕并无反对的道理。” 林皇后狐疑地望着夏治,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或许只是在试探自己? 以她对皇帝的了解,皇帝不像是能说出这番话的样子,况且他畏她如虎,此番主动前来雍和宫,实属意外。 然而她却心神动摇,不免有两分相信。 她林晴眉乃丞相府嫡女,姑妈是先帝的皇后,人人都道她是将来的凤凰,必将母仪天下。可她却酷爱朝堂权术,自小跟着家中兄弟一同进学堂读书习字,不肯输给男儿。 只可惜,到头来依旧进了这深宫内院。 既不能嫁相爱的人,又不能做欢喜的事,家中姐妹羡慕她的皇后命格,却不知这亭台楼阁锁住的,是她振翅天下的雄心。 什么踏马长歌,入阁拜相,不过一场旧梦。 却不料这懦弱无能的小皇帝却能看出一二。 “看茶。”林皇后此时才正眼看他,问道,“皇上有何条件?” 来了! 夏治心中一喜,对这皇后倒是佩服起来,做事果断,毫不扭捏,真够霸气的。 他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第一,烦请皇后饶恕梅妃。” “原来皇上是为了梅妃?” “自然不是。”夏治说,“梅妃入狱之事,你我心知肚明。况且朕与皇后并无情分,想来皇后也无心为朕诞下子嗣,只是皇后若要垂帘听政,必须合乎情理,不若等梅妃生产过后,若是皇子,朕即刻将他过继到皇后宫里,并立其为太子,如何?” “妥。” 听到林皇后的答复,夏治偷偷松了口气,心中默念道,小皇帝,我也只有这么大能耐了,反正孩子是你的,养在哪个妃子宫里都差不多,往后你就安息吧,可千万别再回魂了。 “第二,世子诸事繁忙,白日出门办事,夜间匆匆归来,不仅耽误正事,更是于礼不合,依朕看,不若让他出宫去,至于朕,自会呆在雍庆宫,过朕的悠闲日子。” 如今将林放赶出皇宫乃是火烧屁股的事,丝毫耽误不得。 夏治心中有鬼,说完话后只敢偷偷打量皇后的神色,不料竟被皇后逮个正着。 林皇后说:“我那堂兄行为放荡,想来皇上有诸多困扰。” 夏治耸然一惊,仔细瞧着皇后眸中了然的神色,脑子里突地“嗡”了一声――原来皇后早就知晓林放有断袖之癖! 想来也是,这宫里头到处都是林家的人,又有什么能逃过她的眼睛? 夏治浑浑噩噩地回了雍庆宫,身上的衣衫已经凉透了,如此耻辱之事竟然让皇后知道了,犹如在他脸上狠狠掴了一掌。 亏他还信誓旦旦,以为自己有扭转乾坤的能力,却没想到被别人当成了笑话。 夏治羞愤交加,直到第二日,听到福秀欢天喜地地告诉他,皇后娘娘派人将梅妃从死牢里接了出来,养在雍和宫外的侧殿里,他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那点耻辱瞬间被他扔到九霄云外。 下一步,就是让林放滚蛋了! 入夜,夏治紧张地手掌心冒汗,担心林放回来,迷迷糊糊挨到半夜,陡然听见外面一阵剧烈的喧哗声,他眉头一皱:“谁在外面?” 福秀说:“禀皇上,皇后娘娘下旨,林世子无召不得进入雍庆宫,想来世子正与侍卫纠缠。” 夏治本来困得要死,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着急忙慌地要去看林放的笑话。 走到殿门口,他想起了什么,又连忙跑回去,从抽屉里将那本《中庸》翻出来揣在袖子里,神气活现地朝吵闹声发出的地方赶去。 “何事如此喧哗?” 夏治明知故问,冷冰冰的目光直白地打在林放脸上,仿佛在嘲笑他如今的窘境。 ☆、第10章 寒夜惊风雪 见到夏治前来,林放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一番,这才松了口气。 他原以为皇后拦住自己不让进雍庆宫,是准备对夏治下黑手,这才急的赶来确认情况,此时见他平安无事,面上带笑,心情似乎颇为愉悦,他紧跟着放下心来,旋即又皱起眉来。 “福秀,你怎么当的差,皇上衣衫如此单薄,着了风寒唯你是问。” 福秀被他教训的不敢吱声,转头就要回宫里拿大氅,却被夏治喊住:“不必,朕乃真龙天子,没那么娇弱,不牢林世子费心。” 福秀立刻停下脚步,老实巴交地站在夏治身旁,果真不动弹了。 方才在雍庆宫里还不觉得,此时在冰天雪地里这么一站,夏治立刻打了个哆嗦,心里急的咬牙,暗自骂道,福秀你这个没眼色的东西,没见我冻得发抖么,竟然真的不去拿衣服。 这小东西,就知道偷懒。 可怜他刚刚在林放面前扳回一城,此时正是一鼓作气的时候,万万不能示弱,哪怕再冷,也要硬扛着! 林放一时间怔愣住,这才发觉夏治脸上的神情不对,他虽然在笑,但是那笑分明是冷笑,而且是冲着他来的! “皇上……” “世子不必多言,还是顾好自己吧。” 林放说:“臣有话要说。” “就在这里说。” “难不成皇上不敢与臣单独相见?” “笑话,朕有何不敢?”夏治被他这么一激,立刻上钩,看了眼周围守备森严的侍卫,悄悄放下心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谅他林放也要顾及几分脸面。 两人走到一旁的松树下,夏治正要趾高气昂地问他什么事,冷不丁被人抓住手腕,硬生生扯到松树后面。 “放手!”他冷声喝道。 约摸怕外面的侍卫听见动静,林放不敢放肆,依言松开手,却将身上的大氅脱下,直接披在夏治肩头。 夏治被他这番做作的举动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嫌弃地将大氅往下一扯,不耐道:“有话快说,朕用不着你的东西。” “穿上。”林放固执道。 夏治将大氅朝他怀里一塞,冷声低语道:“朕怕脏了朕的身子。” “果真如此?”林放捏紧了大氅边缘雪白的狐狸毛,轻声笑了起来,“依臣看,皇上这一出苦肉计使得真是妙不可言。” “什么苦肉计?” “皇上衣衫如此单薄便出来见臣,既不让福秀拿御寒的衣物,又不要臣的大氅,分明是想冻着自己,叫微臣心疼。” “你……你他妈的还要不要脸?”夏治气得口不择言,险些握紧拳头照着他那张脸狠狠揍上一拳。 “臣的脸面算得了什么?皇上的龙体最是要紧。”林放又摆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借着一旁微弱的宫灯烛火,恍惚间能看到他眼中戏谑的调笑,“臣想起往年,皇上受了风寒卧床不起,特地唤臣侍奉左右,甚至,同榻而眠……” “你给朕闭嘴!” 夏治气不打一处来,手指头都在颤抖,偏偏无可辩驳。 这该死的小皇帝,不过感个冒发个烧,把林放叫到宫里头来干什么?现在好了,这么大个把柄握在他手里,他随时都能拿出来羞辱自己。 一想到这两具身体曾经睡在同一条被子里,而且林放还别有用心地觊觎过自己的皮囊,夏治就厌恶地咬牙。 低头瞥见搭在林放胳膊上的大氅,二话不说抢了过来披在身上,理直气壮道:“朕问心无愧,倒是你,白日做梦。” 夏治早已冻得瑟瑟发抖,此时陡一披上大氅,浑身犹如包裹在温暖的春风中,暖洋洋的,他甚至想打个哈欠伸个懒腰。 早知道刚才就不死鸭子嘴硬了,白白多冻了几分钟,不划算。 说来也巧,他方才披上大氅,这雪便又开始往下落,冰冷的雪花飘飘荡荡,绒毛般落在额头鼻尖,被热气一晕,立刻化作柔软的水珠,黏在皮肤上不肯坠落。 林放入宫匆忙,大氅下只穿着一套常服,此时常服的肩膀处早已被雪花染白,他的脸色也如这落雪般苍白,唯独一双眼眸熠熠生辉。 夏治不易察觉地“哼”了一声,心中暗骂了一声“活该”,决计不会同情他半分。 忽的,林放上前一步抓住夏治臂弯,身体紧紧凑了过去。 夏治浑身发木,正要呵斥,便听他凑到耳边低声道:“皇后此番突然行动,必是来者不善,臣进宫不便,皇上万事务必小心,一应吃食茶水,须得奴才试用之后方可入口。” 这漫天风雪中,夏治的耳朵已经冻得麻木,陡然接触到林放呼吸间的灼热气息,竟微微发痒,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 他神情怪异地瞥了眼林放,原来这人还什么都不知道。 林放犹不放心,有千言万语要交代,瞥见夏治恍惚的神情,不由得叹息:“算了,诸事繁忙,皇上未必上心……” “朕自然不用上心。”夏治甩开他的手掌,轻蔑地笑了一声,挺直腰板强硬道,“你以为你为何不得入宫?” 林放兀自怔愣,便听他得意道:“这是朕的意思,皇后也同意了。” “皇上!” “林放,朕告诉你,朕再无实权,也依旧是皇帝,做臣子的重要的是忠心,万万不要痴心妄想!”他冷声打断林放的话,几日来被人羞辱的痛楚似乎在他对林放的嘲弄声中渐渐消弭,望着他惊骇的眼神,夏治吐出最后一句凶狠的话,“往后这雍庆宫,你不必再过来,朕不想再见到你。” 林放身体一震,脚下的积雪发出“吱”的一声轻响,仿佛不堪重负,行将就木。 他眼中痛苦的幽光转瞬即逝,带着血腥气的目光盯在夏治身上,沉声问道:“敢问皇上,将梅妃救出死牢,可是皇上的主意?” “不错,那又如何?” “皇上……”林放的喉头剧烈滚动了两下,空气中满是他急促的呼吸声,连声势渐长的风雪声都难以将其压下,艰涩的声调在烈烈寒风中响起,“皇上可知,梅妃若产下皇子,这个皇子便是皇上的催命符?” 夏治悚然一惊,尚未想通这其中关节,便听林放低哑着声音说:“梅妃若诞下皇子,皇后将其养在膝下,若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皇后便可名正言顺地垂帘听政,加之前朝有林丞相与数百位门生相助,这天下,自此怕是要姓林了!” “姓林又如何?朕说过,朕无心帝位,谁想做这皇帝,朕退位便是。”夏治长袖一甩,颇为不屑。 实则心中也满是忧虑。 前有林放这匹豺狼 分卷阅读9 后有皇后这头猛虎,他根本无路可退! 好在他与皇后尚且能谈妥条件,与林放却是万万不能。 “他们要的何止皇位,更要皇上的命啊。”林放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将胸中压抑的嫉恨与愤懑一同吐了出来,悲凉的目光从夏治身上轻轻扫过又迅速划开,轻飘飘的声音落入他的耳朵,“臣明白,皇上对梅妃情深义重,万般恩宠,可是为江山社稷故,这梅妃,留不得。” “你敢!”夏治骇然失色,为他口中的决绝与狠辣所震惊。 脑海中陡然闪过在死牢中发生的一幕,当初胸口处的窒息感记忆犹新,夏治惶然,不敢想象梅妃要是真的死了,原主岂不是要冲回身体里找他报仇? 这个林放,哪里是在救他,分明是在害他! “行刺皇上乃大逆不道之罪,按律当诛九族,臣依法度行事,有何不敢?” “林放!” 夏治异常焦躁,抬手揪住林放的衣领,将他往跟前一提。那衣领被雪水冻僵,握在掌心时,仿若冰天雪地里泛着幽冷寒光的生铁,硬生生能从手指上削下一层皮肉。 夏治恍若未觉,异常严肃地警告道:“你若敢动梅妃一根头发,朕一定不会放过你!你要她的命,等于是要朕的命!” 此话听在林放耳中,陡然激起惊涛骇浪。 “皇上可真偏心,臣……”他的身体突然晃了一下,说话间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呛住,突兀地咳嗽起来,越咳声音越大,仿佛声带出了问题,竟无法克制。他陡然抬手捂住嘴巴,压抑的声音却从指缝中泄露出来,越发听的人毛骨悚然。 “林放……林放……” 夏治凶狠的怒气被他这连绵不断的咳嗽声折磨的再也生不下去,隐约间看到一丝水光从指缝间流淌出来,鼻尖嗅到一抹淡淡的血腥气,他心头震骇,正要掀开他的掌心细看,却被林放一掌推开。 林放后退一步,低着头侧过身去,低声道:“皇上,臣告退。” 嗓音喑哑,仿佛喉咙间含了铁块,话都说不清楚。 “皇上,皇上……” 福秀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夏治怔怔地回过神来,才发现林放已经走远了,他竟然被冻得没反应过来。 “外头风雪大,皇上快回宫吧。” 夏治心事重重地进了雍庆宫,就听福秀惊呼道:“皇上,血――” 顺着他的目光,夏治一低头,便见大氅胸口处印着两个模糊的血手指印,分明是方才林放指尖推过的位置。 他头皮发麻,生出一丝后怕。 ☆、第11章 千年老人参 是夜。 定国侯府。 早早熄灭的烛火重新点燃,好梦正酣的奴仆麻溜地穿衣起身,弓腰低眉,小心翼翼地在空旷的侯府内走动。 这点细微的声音,却不想扰了定国侯的清净,他不耐地从小妾身上爬起来,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三更半夜,何人喧哗?” 守夜的奴才回话说:“世子爷刚刚回府,召了白大先生,奴才们全都候着。” 定国侯满脸的怒气在听到“世子爷”三个字时便硬生生定格在脸上,着实尴尬,他愤愤地“哼”了一声,缩回寝被中,低声骂了句:“这个小杂种,哪天死了才能安我的心。” 小妾呓语一声,却不敢答话,勾着他的脖颈,双双沉入梦中。 世子厢房内。 白大先生一手拿着戒尺,一手搭在林放手腕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半晌恨铁不成钢地“哼”了一声:“出门时还活蹦乱跳,半个时辰没到就成了活死人,你也真看得起老夫的医术。” “先生医术高明,不必自谦。”林放靠在一方软枕时,自觉地收敛了身上的戾气,生怕白大先生一言不合便要对他动手。 可他歇了片刻,又坐不住,唤道:“青兰,吩咐宫中暗卫,给我盯紧雍和宫,一举一动悉数报来,还有……” “啪!” 话音未落,戒尺便朝掌心打了下来。 “叫你闲不住,”白大先生挥着戒尺重重敲下去,吹胡子瞪眼道,“再这么糟蹋,引发旧疾如何是好?看你还敢不敢胡来……” “先生莫打!”林放猛地往回缩手,却被白大先生按住脉门动弹不得,掌心结结实实地挨了三下,疼得他龇牙咧嘴,低声求饶道,“先生,我好歹也是世子,您老给我留点脸面。” “脸面?”白大先生的山羊胡气鼓鼓地翘起来,“世子又如何?老夫还是世子的先生!” “唉……先生教训的是……”林放强撑着气息与白大先生说了许多话,终究精力不济,头脑昏沉,一口浊气吐出来,竟迷迷瞪瞪地昏了过去。 白大先生:“……” 雍庆宫。 一连几日,林放都未曾入宫,那件大氅就搁在贵妃椅上,上面的血迹早已干涸,露出铁锈般的红褐色。 大氅里包着那本《中庸》,当日未曾来得及将此书摔在林放脸上,此时想想,依旧有些气不平。 “算你小子运气好。” 夏治嘀咕一声,将书抓起来塞回抽屉里,心说这次就算了,等下次林放再动手动脚,他一定把这书一张一张撕下来糊他脸上。 经林放提醒,这几日的吃食用具,夏治都格外注意,他就一条小命,还没看够花花世界,千万不能丢在这里。 福秀出门打探消息,半晌也没个音信,夏治急得在殿内团团转。 “皇上――”正不甚心忧,福秀一路小跑着进了殿,神态轻松,脸上皆是喜气,屁颠颠地凑到夏治面前,眉开眼笑道,“皇上,奴才打听到了,梅妃娘娘身体无碍,皇后娘娘传了太医,彻夜守在雍和宫外,保证不出半点差错,皇上尽管放心。” 夏治已经支棱起耳朵,半晌都没听到自己想听的消息,不由得瞟了眼福秀:“没了?” 福秀摇了摇头,画蛇添足道:“奴才警醒着呢,偷偷打听来的,必不会叫皇后娘娘知晓。” 话毕讨好地望着夏治,等他夸一句“机灵”,不料只收了个白眼。 夏治轻咳一声,不自在道:“朕是问林世子!” “林世子?” “你该不会没打听吧?”夏治急的指着他的鼻子比划,“朕的话你都听到哪只耳朵里去了?” 福秀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小声嘀咕了一句:“前儿个皇上不是说往后不准在您面前提起林世子么?” “你……” 夏治作势要打他,福秀赶紧讨饶,末了小心翼翼道:“奴才听说林世子受了重伤,一连几日都未曾出定国侯府的门,为此皇后娘娘还赏了他一株百年老参。” 夏治诧异:“病的这么厉害?” 福秀觑了眼皇上的神情,试探着问道:“皇上可要探望一二?” “走,”夏治立马接住这个台阶,“随朕出宫溜溜,对了,叫太医院送一株老参过来,要千年的。” 福秀一张脸立刻垮成了苦瓜,他不过随口一说,怎料皇上当了真,竟真的要去定国侯府――难不成皇上心里一软,要与林世子藕断丝连? …… 林放有心将梅妃行刺一案揽到身上,快速给此事定案,以免横生枝节,奈何白大先生看得紧,硬是让他在榻上耗了五天,这才将冷冰冰的身体养的暖和了些。 这日正无所事事,躺在榻上翻着闲书,便听青兰禀告,说皇上来了。 他心间猛地颤了下,将书本一扔,掀起被子便要下床恭迎圣驾,鞋子已经套到脚上,却又被他一脚踹飞。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随后果断地推开窗,窜到屋后,敞着怀站在冰天雪地里。 “世子!”青兰吓得不轻,急的白了脸,“世子万万不可。” 林放才不听她的劝阻,感觉身上的热气散尽了,连忙钻回床上裹上被子,朝青兰招了招手,附耳嘀咕几句。 青兰着急地跺了跺脚,奈何白大先生今日不在府中,她实在没辙,只能叹气一声,匆匆忙忙跑去后厨端了个碗递给林放,后脚夏治便进了屋。 青兰颇为紧张,跪着行了礼,夏治望着跪在眼前的姑娘,眼睛都看直了。 这姑娘着实美貌,身段儿也好,方才进屋的时候,他可瞧得清清楚楚,这人半个身子都趴在床上,见他进来了才匆匆忙忙起身。 夏治暗自琢磨起来,难不成这是林放相好的? 林放将白瓷碗藏在枕头里侧,微微偏头,就见夏治盯着青兰的发顶,眼光呆滞,魂不守舍的。 他暗自生了口闷气,险些又要发病――宫里有个梅妃还不够,如今竟把注意打到他的侍女身上,真是气煞人也! “咳咳……” 一声压抑的咳嗽声传来,顿时打断夏治的思绪,他尴尬地躲闪了下眼神,从福秀手中接过一个木盒,和声说:“你们都下去吧。” 床榻边放着一张方凳,夏治未曾正眼瞧林放一眼,径直走到方凳旁端端正正地坐下,将木盒放在旁边的小几上,道:“朕听说你病了,给你带了株千年老参。” 林放没回话,仿佛气力不济,只缩在被子里模糊地咳嗽一声,时间就在这僵硬的沉默中缓缓划过。 夏治不自在地转了转脖子,一时间也没辙。 他没那么古板,林放爱断他的袖就去断,干他屁事? 可他偏偏对自己――准确地说是原主――有意思,这以后还怎么好好玩耍? 但又不能完全置之不理,宫里还有个可怕的皇后,他可不能自绝后路。 夏治沉默地坐着,焦躁地动了动鼻尖,隐约嗅到屋内有一股很淡的血腥气,他眼珠子四处乱转,鼻尖深吸一口气,感觉这味道是从枕头那边传来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难不成林放又吐血了? 林放脑袋朝里,侧身躺在床上,身体包裹的异常严实,唯独一只手臂放在被子外面,那寝衣松垮垮地搭在手臂上,从手腕往下直到指尖,皮肤皆是透亮的青白色,手背上青黑色的血管看的一清二楚,仿佛随时会刺穿皮肤伸展出来,叫人心底生寒。 “林放?”夏治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被子里的人却毫无动静,他颇有些紧张,指尖试探着碰了碰林放的手背,却被死人骨头般的严寒冻了个哆嗦。 “来人――” 夏治嚯的站起身,正要叫大夫,冷不丁被人扯住衣袖,他回过头来,就见林放已经从被子里钻了出来,脸上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衬得一双眼睛亮的吓人。 “臣无事。”林放的身体大概还太虚,声音沙哑低沉,眼睛朝旁边示意了一下。 夏治会意,赶紧将靠垫拿过来塞在他腰后。 林放轻咳一声,掀开盒子看了眼,对那株千年老参并无多大兴趣,意兴阑珊道:“皇上此来所为何事?” “这个……”夏治有心搞活气氛,自顾自干笑一声,搓了搓手道,“你乃朕的肱骨之臣,朕岂有不亲自探望的道理?” “皇上这是关心微臣?” “关心,自然关心,”夏治点点头,又赶忙补充道,“不过你不要误会,朕是拿你当兄弟,兄弟!” 林放微微闭上眼睛,似乎有些疲累。 夏治抓耳挠腮,感觉这 分卷阅读10 僵持着也不是个事儿,遂将方凳拖到床边,语重心长道:“朕要跟你好好谈谈。” 林放半睁着一只眼:“说。” 夏治无奈,感觉自己这个皇帝一点威严都没有,明明林放比他大两岁,怎么感觉心智完全不成熟? “你对朕的心意呢,朕清楚,却不能接受,”夏治琢磨了一下,尽量说的通情达理,说实话,他觉得断袖之人应该比较敏感,要是不小心说错话,估计会伤害别人的感情,“朕方才都看见了,你那个侍女真是美貌脱俗,或许你可以找个女人试试?说不定你……” “咳咳……” 话音未落,林放突然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身子一矮,直直朝床榻里侧倒去,脑袋垂在枕头内侧。 夏治吓懵了,连忙伸手勾住他的肩膀将人扶起来,就见鲜艳的血迹从他口中缓缓流淌出来。 ☆、第12章 狗血的闹剧 “林放!”夏治脸色苍白,扶着林放的手不停哆嗦,被这蜿蜒的血迹吓得不轻,“来人啊――” “臣并无大碍。”林放勉强笑了笑,朝冲进来的福秀使了个眼色,让他出去。 “怎么会没事?”夏治急的满头大汗,胡乱抓起一旁的被子在他嘴上擦了擦,见他神色坚决,也不敢跟病号硬来,只能好脾气地劝道,“行行行,你先别激动,朕收回方才说的话,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皇上此话当真?”林放明显不信,一手紧紧抓着夏治的衣袖,仿佛怕他逃跑。 夏治被林放扯住胳膊,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坐到了床头,他别扭地很,尤其是当林放将脑袋凑过来靠在他肩膀上时,整个身体瞬间僵成了木块。 “皇上,臣这个病啊,是心病,”林放半个身子靠在夏治身上,语气幽幽的,“大夫说了,这病最怕受刺激,要心情愉悦,好生静养,方能除掉病根。” 夏治颇为狐疑,不知此话真假,可也不知怎么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原主与林放相依为命的日子,想要推开他的手便抬不起来。 咬了咬牙,他无奈地说:“朕都明白,朕向你保证,只要你不做什么过分的事,朕自然与你相安无事。” “此话当真?” “当真,”夏治后背上已经起了鸡皮疙瘩,硬着头皮道,“你不动手动脚,朕自然……这是什么?” 忽然,夏治的目光扫到床榻内侧的白瓷碗。 林放心脏一提,再次不要命地咳起来,此时却没上次那般管用。 夏治径直探身将瓷碗端起来,看到碗中的鲜血与碗口边沾染的血迹时,惊诧的眼睛都瞪圆了――这么一大碗血,当真是新鲜又干净! 他倒是不知道,有谁吐血会专门拿个碗盛起来的 “朕的好爱卿,”夏治端着那只碗凑到林放鼻子底下,恨不得咬碎一口牙,“你倒是说说,这是什么东西?” “这……这是……”林放颤颤巍巍地要回答,话音却被咳嗽声阻断,身体颤的弓缩成一团。 可惜这次夏治没那么好糊弄,他一把揪住林放的衣领,强迫他抬起头,愤怒地望着他的眼睛,厉声质问道:“你他妈的是不是觉得朕很可笑,啊?你这一病,当真是一场重病!亏朕还替你担心,原来完全是自作多情!” 啪―― 瓷碗重重摔在地上,碗内的鲜血溅得到处都是,伸直粘在夏治的衣摆上。 被人戏弄的耻辱一时间让他无地自容,想起方才因为担忧林放的病,自己的底线一退再退,此时便觉得该狠狠甩自己两个巴掌。 叫你上赶着来探病,活该! 还送什么千年老参,不如喂狗! 夏治负气地一甩手,转身便走,衣袖却被林放紧紧扯住,身后传来一阵沙哑的声音:“皇上……皇上……不过一碗鸡血,微臣知罪……” “你还敢说!”夏治猛地转身,竟将人从床上扯了下来,直接磕在碎裂的瓷片上。细长的指尖牢牢扣住衣袖,夏治怒上心头,气愤交加,抬脚在他小腿上踹了一脚,厌恶地骤起眉头,“滚开!” “皇上……” 林放缓缓松开泛着青白色的指尖,身体萎靡地倒在地上,半边脸颊紧贴着地面,发丝与血水混合在一起。 “皇上……”他的身体因为咳嗽不停哆嗦,一手在胸口处连连敲打,喉咙间发出呼哧呼哧地嘶吼声,唇角颤抖着说,“皇上……” 夏治紧紧咬着牙关,伸手想将他扶起来,转眼瞥见那支千年老参,脸上顿时一疼。 “这种把戏,用得多便不灵了。”他嗤笑一声,甩手而去。 青兰瞧见皇上负气而去,着实吓得不清,待她看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时,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好不容易安静了几日的定国侯府,近日又乱成一团。 等到白大先生回来,只说了一句“世子旧疾发了”,府里更是一阵人仰马翻。 此番林放不仅被人按在床上,手掌心更是糟了大罪。 白大先生被他气的不轻,不仅熬了最苦的药,更是狠狠打了他十下戒尺,直将他掌心打的肿成前街卖的白面馒头,方才罢休。 只是世子遭罪,侯爷的腰杆却直了起来。 定国侯明面上不敢表现出来,私底下却高兴地哼着小曲儿,就连在小妾身上的时间都长了许多。 福秀这贴身太监着实不会看人眼色,以为自家皇帝还想听林放的消息,每日费尽心机去打听,回头说给夏治,眼巴巴地等着他赞赏,险些把夏治再气个半死。 不过听说林放果真病了,还被打了板子,夏治终于高兴了,毫无同情心地哼笑一声:“该!” 除此之外,也算是断了与他“好好谈谈”的心。 夏治闲着也是闲着,自打与皇后谈成条件以后,他反而可以正常上朝了,毕竟这个摆设还是要有的。 除此之外,皇后还派人请他去看望梅妃,不过被他拒绝了――他怕原主再次苏醒,然后发疯。 上朝的时候夏治也就是坐在龙椅上玩手指,下了朝就呆在他的雍庆宫。 他觉得自己已经把懦弱无能的昏君形象演绎地活灵活现,皇后大概不会再拿他开刀。 近日天冷,夏治又找到了新的乐趣,将侧殿的小厨房扩大两倍,没事就让人烤个红薯,烤红薯吃腻之后,又打起了火锅的主意。 虽说他无甚实权,吃点东西倒是自在的很,几乎将整个御膳房里的食材都搬到了自己的小厨房里。成日里雍庆宫里飘出来的香气足足散出一里地远,闻着香味的宫人全都偷偷咽口水。 “皇上倒是心宽。” 夏治正吃的嘴巴发麻,陡然听到林放的声音,险些被辛辣的味道呛住。 他眉毛一横,筷子朝小几上重重拍下:“谁准你进来的?出去!” “此次是皇后娘娘特许,皇上要赶臣走,也得听臣把话说完。” 夏治多看他一眼都觉得自己再遭罪,不耐烦地皱眉:“说。” 林放的眼睛却盯在热气腾腾的火锅上,厚着脸皮笑起来:“臣今日入宫早,尚未用膳,不知能否……” “不能!” “皇上何必如此绝情,”林放大剌剌地撩起衣摆坐下,摆出一副后悔的神情讨饶道,“上次是微臣欺君犯上,往后再也不敢了。” 说着将左手摊开在夏治面前,露出肿成馒头的掌心:“先生已经教训过微臣,皇上若是不解气,再打我一顿?” 夏治气结,这人脸皮真够厚的! 他抓起筷子,照着掌心用力打下去,林放手掌一颤,硬生生忍着没往后缩,让他结结实实打了一下,因力道太大,一根筷子直接飞了出去,撞到林放眉骨出又弹跳开。 夏治傻眼了,没料到他不闪不避,这特么就尴尬了。 本来觉得自己特别占理,现在感觉有些不对味,好像他小肚鸡肠,对伤患都能下的去重手。 林放随意地朝掌心吹了口气,仿佛那肿胀处丝毫不疼。他弯腰将筷子捡起来,擦了擦尖端,朝夏治伸出手:“皇上不若将另一只筷子也赏给臣?” 夏治郁闷地将筷子往前一推,林放接在手里,也不嫌脏,径直夹了一块牛肚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意犹未尽地赞叹道:“真香。” 夏治黑着一张脸,对这么厚脸皮的人实在没辙,催促道:“有事快说。” 林放照旧细嚼慢咽,似乎有话要说,目光沉了沉又恢复正常,随即失笑一声:“并无大事,只是几日不见,甚是想念。” “你……” “皇上,”见夏治又有发火的兆头,他赶忙放下筷子,朝福秀招了招手,让他将东西撤下去,身子往夏治身旁凑了凑,轻声嘀咕道,“臣先前答应皇上的。” 夏治疑惑地望着他掌心里躺着的药包,挑了挑眉。 “从老大夫那里讨来的,专治那方面问题,药效极快,喝下便可见效,”林放暧昧地勾起唇朝他笑了笑,“算是为先前的事赔罪,皇上以为如何?” 也不知是不是这几日吃的太过辛辣有些上火,夏治原本憋了将近一月,仿佛已经修成佛祖金身,今日听他这么一说,却心痒难耐起来。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在晨间都毫无反应,着实不正常,难不成以后真的都要不举了? 见夏治没有拒绝,林放擅自做主:“福秀,去煎药。” 夏治耳根子发红,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不吭声,这大白天的,煎了药他也不好意思叫人过来。 白日宣淫,成何体统! 还是林放了解他的心思,直接送佛送到西:“不知皇上要宣哪位嫔妃过来侍寝?” 夏治有些紧张,一时间答不上来,就听他笑了出来:“难不成皇上要微臣侍奉?” 夏治吓得差点咬到舌头,不料林放直接举起左手冲他晃了晃:“只怕微臣有心无力。” 夏治嘴角抽了抽,简直想揍他一拳,半阴半阳地哼了一句:“那就徐贵人吧。” 好歹也是见过两次的“老熟人”,彼此对这事心知肚明,万一这次还是不行,也总比多一个人知道的好。 “徐贵人。”林放轻声念叨着这三个字,眼眸中的幽光一闪而过。 ☆、第13章 赔罪状况多 徐贵人近日心中有点苦。 皇上伤愈后召过她两次,两次都没行欢好之事便也罢了,偏偏等她回了后宫,还要被往日的姐妹百般敌视,各个都说她夺了皇上的恩宠。 她真是欲哭无泪,恨不得赌咒发誓,说皇上他不举! 可惜她不敢啊。 好不容易告了病,想躲几日清闲,不知怎么的,承玺殿的太监又来了。宣口谕的时候,其他嫔妃的目光刀子般往她身上扎,就差给她脸上贴个“狐媚惑主”的名头。 徐贵人百般不情愿地到了雍庆宫,就见定国侯世子站在殿门外。 她知此人身份,况与其兄乃是同僚,遂留步见礼,不料林世子脸色却不大好,看她的眼神乌沉沉的,甚是吓人。 徐贵人不明就里,心说难不成皇上心情不好? “贵人,”林放忽然喊了一声,朝她伸出手,“贵人的帕子掉了。” 徐贵人低头看了看指尖,方才帕子明明捏 分卷阅读11 手里,何时掉下去的? 她接过帕子道了声谢,提着一颗心进了大殿。 林放靠在殿外的柱子上,两手拢在袖子里,低语道:“可不能辜负了白大先生给的好药,也不枉我挨的戒尺。” 夏治喝了药,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就感觉身上热了起来,不仅是热,更是燥,让他心情都跟着急起来,神智有些不受控制,眼前模模糊糊,隐约看见一道袅袅婷婷地身影迈了进来,便控制不住地将人往怀里揽。 徐贵人哪里料到皇上如此急性,连礼都没来得及行就被人抱到了床上。 她心头发颤,望着皇上赤红的脸色,直觉不好――皇上似乎不太正常。 然而已经来不及细想,她将帕子一扔,半推半就地与夏治滚作一团。 夏治迷迷瞪瞪,身下火烧般灼热,焦躁地不知如何发泄。徐贵人慌忙替他解开衣服,指尖碰到夏治胸口时,突然听到一声突兀的尖叫声:“啊――” 夏治正热火烧身,胸口处陡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疼得他大叫一声,浑身打了个哆嗦。 “皇上――” 徐贵人大惊失色,不知皇上又怎么了,指尖在他胸口轻抚过,想要安抚他。 夏治胸口疼得犹如钢针在扎,徐贵人每碰一下,他就无法克制地颤抖起来。 “滚――滚开――” 抬手重重一推,徐贵人倒在地上,神情慌乱,眼中蓄满委屈的泪水。 “皇上!” 林放从殿外冲进来,就见靠在枕头上,手指胡乱在胸口抓来抓去,神情异常痛苦。 徐贵人早已面色煞白,哆哆嗦嗦爬起来跪在地上,肩膀颤个不停。 林放朝福秀使了个眼色,福秀立刻搀扶着徐贵人出去,一边吩咐人快去请太医。 夏治的双手还在胡乱抓挠,胸口处被他挠出了一大片痕迹,满身欲/火熄了个底朝天,只想将胸口处的皮肤撕扯下来。 “皇上!”林放抓住他的手腕按在两侧,防止他再抓伤自己。 “林放,我难受……疼死我了……”夏治的身体一直在打哆嗦,被他按住的胳膊抖个不停,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 “太医马上就来了,皇上再忍忍。” 林放一边说着一边抓起旁边散落的腰带,将他的手腕绑了个严实。 太医急匆匆赶来,看到皇上状若癫狂,险些吓掉半条老命,把脉的手颤个不停。 徐贵人的帕子落在地上,林放弯腰将其捡起,直接扔进了烧的火红的炭盆里,无声无息间,帕子的一角便被滚烫的炭火燎着了,谁也不曾注意到。 太医查看了半晌也没摸清楚其中的门道,连皇上先前替皇上熬药的药材也查验了,依旧一无所获。 夏治躺在床上疼得直打滚,林放强行将他按住,喂他喝了些冰水,一阵功夫之后,疼痛感渐渐消失,胸口开始灼热,烫的人难受,除此之外,腰部以下的位置也有令人难以启齿的痛感。 明明先前还精神振奋,怎么突然就发生意外? 夏治渐渐冷静下来,狐疑地看了林放两眼,他怎么都觉得,是这小子在坑自己。 反正他干这种事也不是第一回了。 “林放,你先下去。” “皇上。”林放微微错愕。 “下去!”夏治板着脸,神色不大好看。 林放暗自回想一遍,自信并无破绽,这才退到殿门外守着。 林放一走,夏治赶忙将方才喝过的冰水端过来:“太医,你给朕好好看看,这水是不是有古怪?” 他本来疼得死去活来,喝了几口就没那么疼了,这里头肯定有鬼! 太医胡子颤了颤,琢磨着皇上这是不信任林世子啊。赶忙仔仔细细查验了一遍,正色道:“这只是平常用水,并无异常。” “怎么可能?福秀――”夏治唤了一声,喝问道,“这水哪来的?” 福秀不敢隐瞒,战战兢兢道:“林世子催着要水,还要冰的,奴才……”说着突然“扑通”一声跪下,“奴才斗胆,从外面雪地里接的雪水。皇上饶命啊,奴才不是躲懒,实在是林世子催的急,皇上又疼得厉害……” “行了行了,不关你的事,你也出去。”夏治烦躁地摆摆手,知道这小家伙绝对不可能背叛自己。 大殿内只剩下他跟一位老太医,夏治脸皮薄,奈何那个地方实在疼得厉害,只得将裤子一扒,假装坦荡地往床上一躺,大剌剌吩咐道:“朕此处有些不适,太医可有法子?” 并不是因为心痒难耐出现的异状,反而是疼痛感,仿佛被什么东西灼烧一般。 饶是老太医见多识广,也被他家陛下这豁达的作派惊到了,想仔细看清楚,又不敢上手去诊治,偏偏夏治心里急,匆匆把裤子穿上,就问他看出什么名堂没有。 太医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楚,为了保住小命,只能含含混混地说了句:“臣开些祛火的方子,必能药到病除。” 夏治半信半疑,对这古代的医学技术产生极大的怀疑。他怀疑再这么闹下去,那他大概要成为第一个因为身体得不到满足而郁卒至死的皇帝。 将裤腰带系好,正替自己默哀,忽然,眼角余光瞥到一处阴影,抬眼望去,就见炭盆边落了一张帕子,帕子只剩下一半,另一半想来已经被炭火燃尽,边缘处还有燃烧过后留下的黑色痕迹。 夏治回忆了一下,确定这不是雍庆宫里的,倒是徐贵人方才来过。他抬眼看了看洞开的窗户,正有寒风从窗户间徐徐刮进来,想来这帕子应当是从炭盆里被吹落在地的。 他直接走过去,将帕子捡起来准备扔进炭盆里烧掉,可是即将松手时,忽然迟疑了刹那,捏住帕子的两根手指处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麻痒,很不舒服。 夏治呆愣住,缓缓将帕子攥进手心里,整个掌心便出现如同针扎一般的疼痛感。他的脸瞬间白了,额头上陡然冒出一阵冷汗,完全是被吓出来的。 “太医――太医――”夏治几乎是将半张帕子塞进太医手里,急促道,“你给朕看看,这上面是什么东西!” 太医不敢怠慢,将帕子塞到鼻子下面仔细嗅了嗅,却是什么异状都未发现。 夏治心跳如擂鼓,总觉得这是一场阴谋,而且是特地针对他的阴谋,他不敢想象,如果方才失控会怎么样? “福秀,去给朕把徐贵人――不不,”福秀正洗耳恭听,夏治忽然顿住,“朕问你,方才徐贵人过来时,可曾与谁接触过?” 他抬头望去,透过窗户可以瞧见林放,他正靠在殿外那棵老歪脖子树上,带着寒意的阳光洒在他脸上,看不清表情。 福秀小声说:“是林世子,奴才看见……” “叫林放进来。”夏治不等他说完,直接就下了令。 林放进殿时,正看到太医和福秀匆匆出来,只是太医颤颤巍巍的,仿佛身体不适。 林放以为夏治身体有恙,慌忙冲了进去,却见他好整以暇地坐在龙椅上,面前放着一碗药,正是方才喝剩下的那碗。 夏治两指并拢,将碗向前推了推:“朕赏你的,喝了吧。” 林放脸上的肌肉出现片刻的僵硬,又迅速恢复正常。他仔细回忆方才的情景,应当不会留下破绽才对,脑袋低垂时,趁机用余光扫了下炭盆的位置,很干净,帕子燃尽了。 夏治突然如此,是有所怀疑,还是故意试探? 他笑道:“臣身康体健,并无那方面的困扰。” “朕赏你的,你也不愿喝?”夏治神情忽的转冷,目露凶光,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发出“砰”一声巨响,而在他掌心之下,赫然露出帕子一角。 林放心头微沉,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将空了的碗底给夏治看,信誓旦旦道:“臣喝了,不知皇上在怀疑什么?是这个吗?” 说着放下碗,将帕子从他掌心中抽出来,放在指尖把玩,整个人却丝毫没有异样,反而用一种带着嘲讽的表情望着夏治,似乎在控诉他的指责。 “林放,你好大的胆子!”夏治气结,抓起面前的空碗朝他脑袋重重甩过去,眼睁睁望着他脑门上洇出鲜红的血迹,却依旧难解心头之恨,“你还要糊弄朕到什么时候?欺君罔上,你真是放肆得叫朕想杀了你!” ☆、第14章 你曾勾引我 林放挺直脊背站在大殿中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夏治,仿佛要在他身上凿个洞出来。将手里的帕子凑到鼻尖嗅了嗅,邪气地舔了舔唇角:“臣若是放肆,皇上又如何好端端地坐在这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林放!”夏治气得呼吸紊乱,胸口处陡然出现窒息般的沉闷感,他霍然起身,走到林放面前,将帕子夺过来狠狠捏了一把,随即甩在他脸上,“你还敢狡辩!朕早已让太医试过药,你……你简直……” 简直无法无天! 为了那点肮脏的念头,竟敢对他下药!以后是不是还敢强逼他,甚至要他的命? 他头昏脑胀,意识突然出现片刻的空白,整具身体僵硬地立在原地,却突然忘了自己在干什么。 “皇上?”林放唤道。 “你……出去!”夏治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脸上惊恐的神色几乎无法掩饰,方才一瞬间,他能感觉到一股意识似乎要冲破他的头壳,重新占据这具身体。 是小皇帝! 他吓得连唇色都开始泛白,冷汗从毛孔处汩汩地冒了出来,瞬间打湿了脸庞。 他忽然觉得有些冷,再也没有精力跟林放争执,声嘶力竭地冲他吼道:“滚!你给朕滚出去!” 话音刚落,便整个人扑到床上,掀起被子钻进去,将自己裹成一团。 夏治觉得冷,不是温度太低导致的冷,而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寒意,似乎全身每一块肌肉都被冻得僵硬,然而头脑中的意识却异常活跃,硬生生要将他撕成无数的碎片。 “皇上。” 夏治听到一个焦急的喊声,随即被子被人掀开,胳膊被人捞了起来,林放盯着他的眼睛满是担忧,还有一丝疑惑。 他的手腕被人控住,林放替他把脉的时候,眉头紧蹙,察觉到他骤然变冷的身体,直接用被子将他紧紧地裹住,随即喊福秀进来,让他多烧几个炭盆。 “皇上究竟哪里不适?”林放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心底透出一丝隐忧。 自打夏治胸口受伤之后,这段时间以来,已经出现好几次诡异的状况。 夏治绝望地闭上眼睛,感觉这次快要撑不下去了,看到林放如此担忧,他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报复的快感,冷冰冰的目光盯着他的眼睛,挣扎着说:“朕就要死了,这回你满意了吧?” 林放咬牙:“皇上!” 夏治泄愤般地望着他,眼中满满都是恶意的嘲弄,与其被林放逼得无路可退,不如让他就这么死掉算了,说不定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朕就是死了,也不会让你得逞,你个卑鄙小人!” “夏治!”林放被他毫无遮拦的话惊得遍体生寒,突然用力捏住他的下巴,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诛心的话。 夏治被他掐的下巴生疼,说话含混不清, 分卷阅读12 挣扎间一口气没喘上来,竟然直接晕了过去,闭眼的瞬间他在想,终于解脱了。 然而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他不但没死,还被剥光了衣服扔在一处温泉里,更让他惊恐的是,靠在他旁边的那个人,赫然就是林放! 夏治险些像个被人欺负的良家妇女一样叫出来,好在声音冲破喉咙的一瞬间,又被他硬生生压了回去。 他仔细看了一眼,林放闭着眼睛靠在温泉池边,好像睡着了,一丁点动静都没有。 夏治凝神屏气,两手扒着池边□□的大石头,正要爬上去,忽然听到一阵“哗啦”的水流声,紧接着腰上便缠过来一条手臂,将他往下一扒拉,直接拽过去搂在怀里。 “放手!”夏治恶心地全身都是鸡皮疙瘩,他越是挣扎,林放搂的越紧,整个身体几乎黏在他身上。 “唔――” 突然,林放闷哼一声,搂在他腰间的手猛地一收,几乎陷进皮肉中。 夏治刹那间僵成一块石头,血色顺着他的耳朵尖快速爬遍全身,整张脸仿佛在烈火中烤过,一片通红―― 那个抵在他肚皮上的东西,能不能拿开! 他脑子都要炸了! 脑海中正在疯狂吐槽,便被搂住腰身转了个圈,后背靠在温泉池边圆滑的石壁上,腰后是林放滚烫的手指,脸上全是他呼吸间打过来的热气。 夏治的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卧槽”,正要奋起反击,林放突然按住他的肩膀,略微朝后退了一步。 紧紧提到嗓子眼的心脏“咚”一下掉回胸腔,突然消失的呼吸终于找了回来,他长长出了口气,险些将自己憋死,额头上、肩膀上到处都是水珠,已经分不清是温泉水还是汗水。 林放双眼定定地望着他,脸上满是笑意,说:“臣并无甚可怕之处。” 夏治眼睛里闪烁着怒火,却并不敢轻举妄动,连呼吸声都故意放轻,生怕激起林放的兽性。 林放抬手撩起他耳边的头发别到耳后,沉沉的目光从他胸膛扫过,随即落在脸上,颇有些哀怨地说:“自打病愈后,皇上对臣冷落了不少。” 夏治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你居心不良,难道要怪在朕的头上?” “臣确实别有用心,可皇上何必惧我如水火?” 他一只手捏上夏治的耳垂,调戏般揉捏起来,夏治突兀地抖了一下,浑身仿佛过电,仓促之间来不及细想,匆忙将他胳膊打落下去,身上却有些发烫。 林放并未生气,只是颇有些失落地说:“皇上大婚之前,与微臣是何等的亲密无间,自打梅妃入宫,世事变幻,真叫人措手不及。” 夏治方才被他那么一揉捏,不知怎的,胸口有些发痒,这温泉水似乎突然热了起来,激的他神思不属,脑子里乱哄哄的。 勉强抓住一些思绪,反驳道:“朕何曾与你亲密无间?” 小皇帝原先那些记忆从他脑海中浮光掠影而过,却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除了一些戏耍般的搂搂抱抱。 可那又怎么样? 顶多算是感情不错的兄弟。 “皇上此言,可真叫微臣寒心。”林放双眼一眯,突然倾身过来。 夏治躲闪不及,直接被他按倒在池边,脊背贴着冰凉的地面,后腰几乎硬生生拗断。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滚烫的吻落在唇边,夏治怒从心头起,正要狠狠咬他一口,电光石火间,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令他震惊的画面。 他竟然看见小皇帝躺在一张窄小的床上,那是他登上皇位之前的住所。他喝了桂花春,面色酡红,身体不安份地扭动着,两条胳膊箍在林放脖颈处,口中发出呓语。 而林放两手撑在枕头边,上半身虚浮,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随即便起身离开。 这都不算什么,真正让他诧异的是,林放走后,小皇帝竟然睁开双眼,眸中丝毫没有醉意,眼角却落下泪来。 夏治想起来了,那是林放被先帝派往中军大营的前夜,小皇帝百般挽留,林放却执意要走,小皇帝纵酒装醉,意图勾引林放,林放当时去意已决,丝毫不为所动,竟然真的走了,投身兵马,建功立业。 这段记忆仿佛一场梦境,竟然藏得如此之深。 “当年可是皇上勾引的微臣,臣不过去军营两年,归来时,你便翻脸不认人,只顾着与你的梅妃亲亲我我,你说,究竟是谁居心不良?” 冰凉的指尖突然抚上脆弱的身体,夏治脑海中“轰”的一声,无数电流顺着四肢百骸汇聚到中心的一点,逼得他毫无反应的部位突然跳了起来。 “不好龙阳?”嗤笑声在耳畔响起,绵密的吻在唇边不断落下,林放隐含着怒气的气息扑打在脸上,泄愤般在他嘴角咬了一口,“当年可是皇上亲手将臣带上这条不归路!” “不……不是我!” 骤然袭来的痛感瞬间将夏治从那片纷乱的记忆中拉了出来,他慌了神,用力将林放朝后一推,不料林放正搂着他的腰,两人双双朝后跌入温泉中,水花四溅,瞬间淹没头顶。 夏治溺在水中完全无法呼吸,扑腾着想要爬起来,却被林放那条手臂拽住按在身上,怎么都站不起来。 胸腔中的空气被不断挤压,终于,缺氧的痛苦让他无法忍受,下意识地张开唇,一口气息便从林放口中渡了过来。 林放见好就收,搂着他的腰将人带出水面,夏治呛到一口温水,一连咳了好几声才平静下来。 “皇上若是还想抵赖,臣不介意再让您多想起一点。” 说着手指便伸到水面下,夏治心头狂骇,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惊慌道:“朕……朕不抵赖。” “当真?” “金口玉言!” 夏治心跳如擂鼓,两只眼睛里满是诚恳的光芒,他实在是太害怕了,若是让林放察觉到他下面有反应了,说不定会发生更糟糕的事。 夏治咬牙,这个小皇帝,到底还做过什么他还不知道的事? 简直就是个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 “那好,从今往后,皇上不得召任何妃嫔侍寝。” “你……”夏治正要发飙,陡然瞥到水面下林放挺立的巨大,突然怂了,只盼立刻从这可怕的境地中逃脱,咬牙道,“好,依你!” 这答案却在林放意料之外,他愕然地瞅了夏治一眼,失笑道:“原以为皇上不答应,还想借机再占点便宜,不料皇上没给臣这个机会。” 说着便松开了手。 夏治一脸懵逼地站在水里,片刻后,突然听林放说:“皇上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他一手淹没在泉水中,侧身靠在石壁上,微微眯起眼睛,口中溢出一声难耐的轻哼,“难不成要亲眼看臣做此等私密之事?” 夏治蓦地一惊,霍然抓起水泼他脸上,手忙脚乱地爬上岸。 身后传来一阵令人耳红心跳的喘/息声。 ☆、第15章 臣特来请罪 夏治是光着屁股从温泉中逃出来的。 福秀等在外面,陡然看到夏治惊慌失措的样子,颇为吃惊,目光偷偷地在他身上打量了一圈。 “小兔崽子,看什么看?”夏治气冲冲地教训道,“还不替朕更衣!” 福秀低眉顺眼地讨饶,麻溜地拿起便服替夏治穿上,边穿边道:“皇上可算出来了,方才皇后娘娘差人过来,说是梅妃娘娘身体突然不适,急着见皇上……” 夏治急了:“那你不早说!” 梅妃身怀六甲,要是出了意外,那还了得? 经福秀这么一提,他陡然间明白先前那阵几乎将他的意识撕裂的痛感从何而来,难道是小皇帝的意识可以与梅妃共通,所以一旦梅妃发生危险,自己便能感受到? 就像第一次在死牢中一样。 福秀委屈道:“可方才皇上昏了过去,奴才也不知如何是好。” “好了好了,快领朕过去。” 夏治抬脚正要走,突然注意到一旁扔下的衣服,肚子里的馊水忍不住往外冒,朝福秀嘀咕道:“快,把这些统统拿出去,扔了。” “皇上,这是林世子……” “嗯?” 夏治两条眉毛一横,福秀再不敢多说一个字,立马将林放的衣服抱出去,嘱咐小太监将其偷偷扔了,万不可叫林世子知道,否则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梅妃有孕在身,如今便是这后宫中一等一的宝贝,就连太后都眼巴巴地盯着她,盼着她能为皇家开枝散叶。 夏治赶到雍和宫侧殿时,前面一批看望梅妃的人已经离开了,他正要进去,冷不丁被皇后拦了一手,疑惑道:“皇后?” 皇后的目光从他身上划过,似笑非笑道:“皇上此番光景进去,只怕徒惹她伤心。” 夏治不解,接过侍女递来的铜镜一看,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林放这个属狗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脖子上啃了一口,活生生的牙印明目张胆地挂在靠近耳垂的位置。 方才只顾着保住自己“前面的贞洁”,他根本没意识到这一点。 夏治抬手摸了摸,并不疼,只是看起来唬人。他干笑一声,连忙理了理衣领,心虚地进了内室。 梅妃甫一见到夏治,眼泪便扑簌簌地掉落下来,口中哀怨连连,说是得知梅家三代都已入狱,求皇上看在皇嗣的份上,留他们一条活路。 夏治两眼一抹黑,还不知道梅家人下狱的事,只能轻声安慰钻进他怀里小声哭泣的梅妃,答应她一定会给梅家人一个公道。 陪了梅妃将近一刻钟的时间,他几乎不敢正眼看她,生怕小皇帝的意识再次苏醒,又做出无可挽回的事。 从内室出来,夏治便向皇后提了梅家的事,皇后说她自有分寸,已经安排妥帖的人前去处理,夏治这才放心。 现如今梅妃就是悬在他脑袋上的尚方宝剑,只要她好好的,他就能好好的。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小命会跟一个女人发生如此不可思议的纠葛。 夏治嘴上与林放达成和解协议,心里却咽不下这口气。 他如今是皇帝,要不要宠幸后宫的嫔妃,那是他的自由,偏偏林放横插一脚,处处想要控制他。 夏治琢磨着,以目前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总有一天屁股不保,为了□□着想,他必须将林放打压下去。 现如今他是世子,那便夺了他的世子位! 两日后。 定国侯入宫时,天色正蒙蒙亮。 陡然听闻皇上召他入宫,还是天将明未明之时,他正与小妾在暖烘烘的被窝里你侬我侬,心中颇有些不痛快,对这个没眼色的小皇帝极为不满。 然而终究皇命难违,只要皇上没被废,那就君臣有别。 “老臣叩见皇上。” “老爱卿,请起吧。”夏治靠在龙椅上,笑眯眯地说道,“福秀,赐座。” 林家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夏治多少知道一些。定国侯乃林丞相的亲大哥,从上一任侯爷那里承袭的爵位,原本世子之位该由他的嫡子承袭,只可惜他的两位嫡子都是不成器的东西,反而将这令人垂涎的位置落到了林放这个庶出的儿子手中。 分卷阅读13 定国侯老神在在地坐下,心中不免得意,心说这黄毛小儿倒是会看人眼色,知道如今是谁的天下。 夏治不与他绕弯子,直言道:“朕今日秘密召爱卿前来,为的是定国侯世子之位,兹事体大,不得不与定国侯商议。” 定国侯正摸着胡子补眠,陡然听到世子之位,芝麻大的眼睛立刻睁到绿豆大小,激动道:“皇……皇上此话何解?” 夏治道:“自古以来,世子之位立嫡立长,林放的世子之位,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朕的意思,爱卿可明白?” “这……臣……”定国侯震惊地望着夏治,几乎来不及起身,腿上一滑,一屁股跪在地上,几乎痛哭流涕道,“老臣明白,臣谢主隆恩!” 翌日。 多位大臣发现,久不上朝的定国侯竟然没有告病假,精神焕发地出现在朝堂上。 相熟的大臣纷纷凑过去打探消息,定国侯嘴巴严实,笑而不语,只是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林放,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 林放垂眉敛目,看起来颇有几分沉稳的气度,断不似他平日里在夏治面前那般荒诞无稽。 “敢问世子,今日可是有何要事?”少将军杨振廷立在林放身后,身体略微前倾,小声提醒道,“我总觉得殿上气氛不对。” 林放犀利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在定国侯身上略微停顿,沉声道:“见机行事。” 实则昨日他便听闻皇上召定国侯入宫,只不知为了何事,能让他那个畏畏缩缩的父亲如此眉飞色舞。 林放掀起眼皮,定定地望着坐在龙椅上的夏治,瞥见他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时,不由得勾了勾唇。 此时早朝尚未开始,夏治早已蠢蠢欲动,恨不得马上就将林放的颜面扫地,察觉到林放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时,他立刻露出挑衅般的笑容,嘴角露出一丝讥诮。 你敢不让朕召妃子侍寝,朕也不让你好过! 不料林放忽然抬手,指尖在耳垂下方按了按,夏治心中顿时一紧,脖子上的那处牙印仿佛忽然热起来,叫他不自在的很。更叫人生气的时,林放甚至故意伸出舌头,在唇角舔了两下,动作十足十的情/色,暗含着挑逗的意味。 昨日在温泉中的荒唐一幕刹那间冲进脑海,夏治心神慌乱,恼怒地瞪了他一眼,鼻子里轻哼一声――走着瞧! 早朝开始,夏治道:“列为臣工可有事要奏?” 定国侯第一个站了出来:“皇上,老臣有要事相奏。” “哦?”夏治正襟危坐,摆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不知爱卿所奏何事?” “臣要状告臣那不孝子林放,历数他十大罪状……” “咳咳――”林丞相突然咳嗽起来,打断定国侯的话音,偏头警告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定国侯向来不会察言观色,反倒以为这个弟弟在替自己撑场子,立刻来了精神,捏着一把公鸭嗓朗声道:“臣状告林放,一目无法纪,二不孝不悌,三……” 可怜林丞相一口老痰差点咳出来,也没能阻止他这脑子缺根筋的亲大哥,反而气的连连喘粗气,差点被口水呛死过去,全靠旁边的臣工替他顺气,这才没有一命呜呼。 定国侯说:“臣奏请皇上,褫夺林放世子之位,以正我大雍法纪伦常。” 定国侯陈述罪状时,夏治的眼睛几乎没有离开林放身上,期待看到他战战兢兢的窘迫处境。令他不满的是,林放除了一开始眼中的光芒突的暗了下去,之后仿佛屏蔽了五感,丝毫也不理会定国侯的指控。 夏治面色威严,问道:“林放,定国侯所言可确有其事?” 林放霍然抬起头,灼灼的目光毫不掩饰地盯在夏治脸上。 夏治心头一跳,顿时生出一阵不妙的预感,如同被满腹花纹的毒蛇盯上,一不小心就会被狠狠咬上一口,落得个毒发身亡的下场。他胆怯地咽了口唾沫,色厉内荏道:“你既不辩驳,便是承认了,那好,朕便拿掉你的世子位……”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林丞相正半死不活,陡然听到这一句,立刻清醒过来,匆忙阻拦道,“世子之位乃先帝所赐,祖宗之法不可违,请皇上三思啊!” 林丞相这只老狐狸一张口,其他文武百官立刻跟着他屁股后面走,齐声高呼:“皇上三思啊!” 夏治气闷不已,脸色阴沉沉的,一甩衣袖,直接走了。 甫一踏入雍庆宫,一阵冷风扑面而来,紧接着“砰”的一声,雍庆宫的大门被人狠狠踹上。 “你……你干什么?” 夏治心惊肉跳,扭头就跑,却被人一把抓住两腿朝上一掀,小腹撞在瘦削的肩膀上时,险些捣到他的胃。 林放面沉如水,将他往床上一扔,俯身便压了过来,两手紧紧捏着他的下巴,不怒反笑,慢条斯理道:“臣有十大罪状,特此前来请罪,望皇上乖乖躺着,听臣细说。” ☆、第16章 别自作多情 丞相府,书房。 林丞相怒上心头,来回踱步数次,依旧难解怒火,抬手在定国侯脑门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定国侯大吃一惊,胡子气的快要翘起来,大声呵斥道:“你个混帐东西,兄友弟恭的规矩你都忘了?” “哼,我混帐?”林丞相长袖一甩,恨铁不成钢道,“你这个当兄长的不友在先,我只能不恭了!” 定国侯胡子颤了两下:“你……你别以为你当了丞相我就不敢打你,我可是你大哥,小心我家法伺候!” “你给我闭嘴!”林丞相指着他的鼻子,险些气晕过去,连声教训道,“大哥,你可真是糊涂啊你。放儿可是我林家的血脉,手中掌管着十万禁军,只要他一声令下,这整个皇城都在我林家掌控之中。你这个当爹的,竟敢奏请皇上夺去他的世子之位,这分明是要夺我林氏一族的权。如此混账之事,只有你这榆木脑袋才干的出来!” 定国侯不服气道:“撤了他的世子之位,正好把位置给老大老二,总比他一个成天惹人嫌的小杂种……” “住口!”林丞相愤怒地敲着书桌,手指头快要敲断,急促地喘了口气道,“还不是你那两个儿子不争气,偌大一个侯府,就这个庶子出息些,得了先帝青眼,你该烧高香才是。” “可这世子之位……” “我不管你打什么算盘,总之放儿是我林家的人,只要禁军还在他手里,就谁也不能动他。”林丞相毫不客气地截断他的话,“小皇帝年纪渐渐大了,心思也多,大哥你一向头脑简单,可别上了他的当,伤了自家和气。” 定国侯不满地“哼”了一声,这不摆明了说他蠢吗? 他负气地转过身,心里憋着一股火气。 林丞相望着自家大哥两鬓斑白的头发,不禁有些伤感,无奈地叹息道:“上回送到府中的伶人,大哥可还喜欢?” 一听到“伶人”二字,定国侯哪里还顾得上生气,立刻来了精神:“喜欢,当然喜欢。怎么,你府中又有新人了?” 林丞相摆摆手,定国侯立刻等不及了,急急忙忙去后院挑选伶人。 林丞相闭目养神,不消片刻,下人便过来请示:“侯爷看上了兰姬。” “给他。” “还有凤姬。” 林丞相眉头一跳:“也给他。” 下人道:“还有春姬。” 林丞相气极反笑:“院里现有多少人?” “共一十八人,皆是近日采买进来的。” “给他,统统给他。” “是。” 下人领命,不多时,便听外头一阵爽朗的大笑声:“二弟,你可真够仗义,大哥就不跟你客气了。” 林丞相“啧”了一声,一拳砸在金丝楠木椅上。 雍庆宫。 夏治重重摔在龙床上,险些扭到腰,还没等他挣扎着爬起来,便被林放推着胸膛按在床上不得动弹。 冰凉的指尖捏住了他的下巴,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话不疾不徐,可那眼神却能吃人。 夏治心底发毛,后背冷汗直冒,提醒道:“这……这里可是皇宫,你不要乱来。” 林放不以为意地朝他勾了勾唇,整个身体压过来,贴在他耳边呢喃道:“皇上不就喜欢臣乱来?” 夏治犹在怔愣,忽然发觉手腕一紧,两只手已经被他绑成一团,不由得惊呼道:“你……” “嘘――”林放抓过一旁的被子,直接塞进他嘴里,挡住他所有的话。 夏治瞪圆了眼睛,眼睛里盛满了愤怒,还有一丝说不出的惊恐。此时的林放让他觉得异常危险,仿佛处在盛怒的边缘,明明一脸云淡风轻的表情,却总觉得这张面皮之下隐藏着汹涌的浪潮。 林放道:“皇上可要饮些桂花春?” 夏治连忙点头,只要叫福秀送酒,他就有机会得救。 凉薄的唇吐出两个字:“不准。” 夏治气馁,口中呜咽着想要说话,突然,声调陡然转了个弯,瞳孔蓦地放大―― 林放的手竟然握住了他的小兄弟! 夏治倒吸一口凉气,两腿绷得笔直,身上的冷汗顿时滚了下来,惊惧交加之下,下意识抬脚朝他踹了过去。 不料他刚抬起腿,却给了林放方便,被人抓住裤腰一扯到底,两条腿直接赤/裸着暴露在冰凉的空气之中,被冷风一激,双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无数鸡皮疙瘩。 林放不疾不徐地跪在他小腿上,双眼热忱地望着夏治:“昨日皇上拿了臣的亵裤,今日臣投桃报李,如何?” “嗯嗯!” 夏治气急败坏地瞪着他,当他看到林放的眼神从他鼻尖往下移,直到挪到半腰处停滞不前时,浑身的血液一瞬间全冲到了头顶,让他羞耻的面色通红,紧接着又齐齐涌到半身处,他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兄弟,竟然可耻地起了反应。 林放本只想调戏他一番,看到此景,诧异地抬起头来。 夏治窘迫地恨不得一头撞死,尤其是看到林放脸上那副了然的笑意时,更是气的浑身颤抖。 哗―― 林放一把捞起被子,将两人裹成一团,贴着夏治的面颊笑道:“既然皇上如此迫切,那臣只好恪尽职守、为君分忧了。” “呜呜――” 夏治咬紧了口中的被子,眼睛睁到极致,一眨不眨地望着林放,迫切地想将脑海中的想法告诉林放。 ――分你个鬼的忧,我那是太紧张了,你他妈别自作多情。 ――混蛋,你的手在碰哪里? ――卧槽,兄弟你给我争点气啊! ――救命啊,竟然有点爽,怎么办怎么办,我要撑不住了! 林放的手掌心越来越热,动作越发迅速,夏治突然闭上眼睛,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了几下,正要泄出来,下面的力道忽的一松,他仿佛习惯了那力道,自动挺起腰想要迎合,却听到一阵轻微的笑声。 睁开眼时,就见林放一只手支在他脑袋旁边,半撑着身体,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皇上急了?” 夏治突的打了个激灵,脑子里清醒了一半,可下半身依旧拒绝思考,不上不下的滋味折磨的他浑身 分卷阅读14 汗,鼻尖沁满了汗珠。他急躁地在被子里拱来拱去,眼神恨不得掐死林放,却始终不能得逞。 林放轻哼一声,似乎得了趣味,兴致勃勃地注意夏治的反应,指尖按一下,说一句:“臣目无法纪。” “嗯――”夏治鼻音一扬。 再按一下:“不孝不悌。” “嗯!” “忠勇不足、忤逆圣意……” 十大罪状,此时却如同十大酷刑落在夏治头上。 一一数落完毕,林放指尖忽然用力,快速撸过,夏治眼前骤然发黑,全身在痉挛中达到顶峰,抛至高空又快速摔回床单,软绵绵地化作一滩烂泥,却依然小幅度地颤抖。 林放抽出指尖举到夏治面前,看到指尖上附着的可疑痕迹,夏治面红耳赤,又是激动又是羞耻。 “皇上今日兴致颇高,想来臣伺候的颇合心意,那十大罪状也可将功抵过了。” 林放说着将他口中的被角抽出来,随意将指尖擦拭干净,又解开他手腕处的绑绳。 夏治第一反应就是抢过被子将自己团团裹住,眼睛湿润地盯着林放,咬牙切齿道:“你别以为这样了,朕就会跟你怎么样,刚才可都是你自愿的,朕可没有逼你。” 林放稍稍错愕,随即轻笑出声,目光晦暗难明,定定地望着夏治。 他原以为夏治会勃然大怒,再不济也该呵斥两句,可如今,他的反应倒是叫人捉摸不透。 似乎……并不排斥,反而有些慌乱。 如同偷腥却被抓个正着的猫,恼羞成怒。 林放道:“是,臣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皇上不必耿耿于怀。” 他起身下榻,整理好衣衫,便要出门。 夏治此时才回过味来,察觉到方才的话不对劲,连忙冲着林放的背影喊道:“你给朕听清楚了,朕不好龙阳!” 林放身形顿住,转头看了夏治一眼,却一言不发,只是抬起指尖放到唇边舔了一口,随即哈哈大笑着出门而去。 夏治脸色爆红,拿起被子将脑袋裹成一团,心脏怦怦直跳,乱的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他竟然又有反应了,就因为林放当着他的面,把那根手指头放在嘴边舔了一口! 他烦躁地捶着胸口,连连摇头,唉声叹气的,他怎么会喜欢男人? 后宫里还有大把的美女等着他临幸,为了林放这根狗尾巴草放弃一整片姹紫嫣红的花园,值吗? 不值! 甘心吗? 不甘心! 可是刚才那样……真的好爽啊…… 夏治欲哭无泪,咬着被子瑟瑟发抖,如果只是打个手/枪,没问题的。 关键是……他不想被插屁股啊! ☆、第17章 本宫有喜了 夏治熬出了黑眼圈。 自打穿成这劳什子皇帝,他每天除了吃吃喝喝,想想临死前那盘没打完的游戏,怀念一下骂他没出息的爹妈,也没啥别的烦心事,这两日却为了林放的事焦头烂额。 他怀疑再这么自由发展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弯成蚊香,还是自己把自己插在镊子上燃烧的蚊香。 不行,打住! 夏治连连摇头,这种事想都不能想,一想就要出事! 多少个被掰弯的男人是从怀疑自己开始的,他可是坚定的直男拥护者,笔直如雍庆宫前那棵历经风霜的老树。 年关将近,梅妃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估摸着快要生产了,夏治的脑袋又悬到了半空中。 如果这一胎是个小皇子,他不敢保证皇后会不会对他暗下杀手,只能暗自祈祷,这是个可爱的公主就圆满了。 这日午后,雍和宫派人来请。 夏治心中一紧,下意识想找林放这个定心骨,才想起来林放如今不得随意入宫,而且正是他的主意! 夏治问道:“咳……可是梅妃要生了?” 奴才摇头说不知,夏治没法,提心吊胆地往雍和宫去了。 雍和宫内一派安宁,并未听到女人生产时的尖叫声。 夏治稍稍镇定些,入殿时悄悄打量了下皇后的神色,她毕竟才十七岁,纵使有些手段和心思,却也难以做到滴水不漏。 从她脸上判断,当是心情极佳。 夏治心中大定,放松下来,看来今天是个吉日,宜出行。 “不知皇后找朕来,有何要事?” 最为剑拔弩张的那段时间过去后,二人反倒有些相敬如宾的意思,夏治琢磨着,哪怕不能让皇后喜欢上自己,至少也要让她不讨厌自己。 在皇后面前,他要表现的无害、贴心,要是能打入敌人内部,给她当个什么闺中密友,那就再美不过了。 皇后将下人遣了出去,殿内只余他们二人。夏治捧着茶暖和了一下手心,这才揭开盖子,嗅了一口清香气,嘴唇一嘬,喝了口热茶。 皇后盯着他看了片刻,轻飘飘道:“本宫有了身孕。” “嗯。”夏治点头,一口茶水包裹在口中,尚未来得及下咽,便“噗”地喷了出来,惊悚道,“什么?” 皇后不言不语,夏治察觉自己反应过激,连忙擦了擦嘴边的水渍,关切道:“孩子他爹知道吗?” 皇后摇头,目光毫不掩饰地投射在夏治身上,仿佛要穿破皮囊,看清楚他的所思所想。 夏治被她那犀利的目光吓到,脑海中迅速回忆了一遍,慌忙摆手:“可不是朕干的,自大婚之日起,朕可从未碰过你。” 林皇后身为林家的女儿,心高气傲,不是软弱的主,对小皇帝看不上眼,大婚之日便甩了冷脸。小皇帝当时苦的像棵黄花菜,只能任由她搓扁捏圆,哪敢提什么圆房的事。 大婚一年,也就皇后刺伤他以后,试探他神智是否清醒时攀过一次他的胳膊。 这唯一一次的亲密接触,还将夏治吓个半死,连着几夜噩梦缠身。 皇后淡淡地笑了一声:“此事与皇上无干,可这孩子若生下来,必须得是皇嗣。” 夏治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不得不佩服皇后的胆量。 如此秽乱后宫的事,她也能镇定自若地说出来,这份气魄,远非常人可比。而且还敢让皇帝老老实实当接盘侠,那就更厉害了。 夏治兀自沉思,丝毫没有被人戴绿帽子的愤怒和激动,倒是让皇后先叹服了一声:“皇上自病愈后,心思越发沉稳,倒是隐隐有帝王气象。” 一听这话,夏治便头皮发麻,矢口否认道:“有此等事?只怕是皇后高看了。自病愈后,朕时常想,与其让这江山社稷在朕手里日薄西山,不若让能者居之,也好让大雍朝千秋万代。” 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不过一句话――老子并不是很想当皇帝,你可千万别拿我开刀。 “皇后这胎若是皇子,朕立他为太子也无不可,由皇后悉心教养数年,朕相信他必能青出于蓝。” 夏治的空头支票“刷刷刷”地开了起来,已然忘了他先前还说要立梅妃的孩子为太子。 “来日方长,此事日后再议,今日请皇上前来,实乃为的是梅家一事。”皇后说,“梅妃生产在即,梅家一案本宫已交由林放调查,皇上对此可有疑议?” 夏治惊道:“林放?” “皇上不用谢我,”皇后淡笑着说,“皇上不与本宫作对,本宫自然投桃报李。” 从雍和宫出来,夏治一路上心急火燎,身后仿佛有饿狼追赶。 如今他焦头烂额,一堆破事找上身。 一边祈祷梅妃生个公主,一边又祈祷皇后再生个公主,本以为这样就可以高枕无忧,不料梅家的案子交到了林放手中! 早几日得知这消息,他决计不敢在朝堂上下林放的面子,可如今“十大罪状”的公案刚刚惹毛了林放,林放若要狭私报复,砍了梅妃的脑袋,那还得了! 他的小命可是与梅妃的系在一根绳上,半点不能冒险! 甫一回宫,夏治便火急火燎地喊道:“福秀,拿上林世子的大氅,随朕出宫!” 福秀尚不知发生何事,抱着大氅便追了出来,劝道:“皇上,这天寒地冻的,您若有要事,何不宣林世子入宫?” “来不及了。”夏治回头看了眼,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大氅上的血迹洗干净了吗?” 福秀连忙摇头。 “啧。”夏治急的一跺脚,“算了,就这样吧。” 自打上回来过一次定国侯府,府中下人早已识得皇帝的模样,看到夏治过来,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夏治一路畅行无阻,走到林放的厢房前却退却了,硬生生站在门外不敢进去。 上一次与林放相处时的情形在脑海中不停翻滚,原本以为早已抛之脑后,此时却面皮发热,怪异至极。 福秀偷偷抬眼,就见他家主子脸上青白交加,好似在生气,却又隐隐透出一丝不甚明了的笑意,端的是神奇。 “衣服给我,你们都退下。” 夏治接过大氅,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林放斜倚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床前摆着三个炭盆,各个烧的通红,旁边的小几上放着一碗药,汤药的苦涩气味在热气蒸发下弥漫到空气中,不停地往鼻子里钻,让人从心里觉得反胃。 夏治悄悄地翻了个白眼,抱着大氅走到床前,轻咳一声,奚落道:“林世子好快的动作,朕才刚进门,你这又是炭盆又是汤药,准备的倒是齐活,这次又打算拿风寒那一套糊弄朕?” 林放着实胆大,悠哉悠哉地靠在床头,也不起身行礼。 他将手里的书卷成一团,端起药碗来喝了一口,冲夏治笑道:“皇上要不要看看,臣的枕侧是否还有一碗鸡血?” 夏治被他噎的厉害,脸色一沉,又想起上回被人戏耍的事。 “哼,”夏治说,“朕来了,你竟敢不跪拜迎接?” 林放眉梢挑起,戏谑道:“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皇上亲临,想必有要事与臣协商,说不得还有求于臣,臣今日斗胆,就不跪迎圣驾了。” 夏治本想讨点口头上的便宜,不料到头来还是他输人一招! 他今日有求于人,只能摆出一副好脸色,安慰自己放宽心,等抱住了小命,再找林放算账不迟。 调整了一下面部肌肉,夏治笑眯眯地说:“爱卿多虑了,朕此次前来,是因世子位之事,先前朕考虑不周,现下已决定,驳回定国侯的奏请。” 林放不痛不痒道:“皇上圣明。” 夏治本想等他说两句表忠心的话,怎奈今日林放似乎存心跟他作对,根本不主动挑起话头。他也不好一上来就单刀直入,否则太过刻意,只能将手中的大氅祭了出来:“这是爱卿落在朕那里的,冬日严寒,朕便亲自送过来。” “多谢皇上。” 又没话了。 夏治百般煎熬,正犹犹豫豫,就听林放道:“圣上驾临,不知今夜可要宿在寒舍?” 浑身汗毛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齐齐站立起来。 夏治一呆,哪里还坐得住,干笑两声,随口扯了个由头,慌里慌张地起身就走。 身影方才消失,厢房内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白大先生从屏风后闪出来,指尖按在林放脉搏处,一双眉毛拧成八字。 门外 分卷阅读15 ,青兰匆忙闪身进来,低语道:“属下已查明,皇上此来,是为梅妃行刺一案。” 话音方落,一口鲜血便从林放口中呕了出来。 ☆、第18章 再探侯爷府 林放急怒攻心,面色沉郁,一口血吐出来,反而长长出了口气。 白大先生的眉头这才纾解开,忙不迭去替他重新煎药。 “好……好个夏治。”林放斜靠在软枕上,偏头望着椅子上的大氅,冷笑出声,“我说怎么突然想起来看我,果然是有求于我。” 青兰会意,将大氅递到他手边。 冰凉的指尖抚摸着大氅柔软的皮毛,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这漫天风雪从内而外,将他冻了个彻骨寒。 忽然,指尖一顿,目光凝聚在大氅胸口处干涸的血渍上。那原本是一块雪白的狐狸毛,晶莹透亮,此时却变成了脏乱的深褐色。 青兰轻声问道:“主子,可是有何不妥?” “妥,如何能妥?”林放目光阴鸷,瞳孔漆黑,说话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妒,随手将大氅往地上一扔,负气道,“烧了它。” “主子?” 青兰诧异,平日里但凡皇上赏赐的东西,全都珍而重之地收在藏宝阁里,怎么今日…… 她不敢多言,抱着大氅躬身退下,左思右想,还是怕主子日后想起来怪罪,便偷偷将其藏了起来。 床榻对面的窗户开着,窗外凋敝的冬景一览无余。 林放侧了侧身,胸口处窝着一团无处发泄的妒火,将他的思绪牢牢缠绕住,挣脱不开。 厚重的被子搭在身上,汤婆子焐在脚底,身上渐渐有了温度,然而膝盖的位置却依旧隐隐泛酸,每到冬日抑或阴雨天,便疼得他不能下地。 那是幼年陪夏治读书时种下的苦果,无药可医,只能好生养着。 白大先生曾劝他韬光养晦,谋定而动,然而世事如棋,哪里有功夫供他蹉跎?进中军大营练兵,不过是想着早日出人头地,扶摇直上。 只是苦寒之地多恶疾,本就身体困乏,两年军营操练,反倒引发旧疾,险些命丧边关。 林放朝被子里缩了缩,感觉边关的风从遥远的北方追了过来,冻到他的骨头,他才会这么冷。 他有些发热,迷迷糊糊的,眼前闪过夏治那张脸,他喝了酒,脸色绯红,躺在偏殿那坚硬的床榻上,带着哭声说:“林放,你别走。” 林放心软了,模糊间低喃道:“我不走。” 转过身来,眼前却是富丽堂皇的雍庆宫,梅妃倚在夏治怀里,二人温柔缱绻,情深意浓。 林放蓦地醒了,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子,大口喘气。 他有片刻的失神,嘴边挂着苦涩的笑意,比那碗汤药苦多了。 为了梅妃的案子,夏治才肯过来看他一眼,甚至连那件大氅也拿了过来。只是大氅上的血迹着实令人寒心,也不知往日里被扔在什么犄角旮旯,如今用得着了,便拎出来,巴巴地往他眼前送。 仿佛他是在乞讨。 林放兀自气闷了片刻,又生出一丝悔意。 梅妃算什么东西,犯得着为了她与夏治置气?那岂不是抬举了她。 “青兰。” 他唤了一声,青兰低眉顺目地立在榻边。 “那件大氅呢?” “照主子吩咐,烧了。” 林放捏了捏指尖:“果真烧了?” “是。” 林放哼了一声:“平日里办事也不见你这般利落。” 大约是膝盖处疼得厉害,脾气便比往日刻薄了许多:“既是你烧的,便是烧成灰,你也得给我捡起来捏到一块儿去。” “是。” 白大先生端着药碗进来时,正巧撞见这一幕,唬着一张脸奚落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在别处受了气,就拿青兰丫头撒气,瞧把你能耐的。来,喝药。” 望着面前浓黑的一大碗汤药,林放颇有些忌惮,奈何白大先生坐镇,手里还拿着戒尺,他不敢放肆,端起碗来一仰头,咕咚几口,硬生生将药咽了下去。 “你啊,真是自讨苦吃。”白大先生颇为不忿,“那皇帝小儿有甚好的,值得你这般患得患失?” 林放不与他争辩,将药碗递还给他,只反问了一句:“我娘有甚好的,叫先生这么多年来念念不忘?” 白大先生难得哑口无言,吹胡子瞪眼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嘿你这个兔崽子。”举起戒尺正要教训他,青兰这厢又进来了,怀里抱着的,可不就是林放念念叨叨的大氅。 林放眼皮子一跳:“不是烧了么?” 青兰说:“照主子吩咐,属下从炭盆里将灰捡起来,又捏到一块儿去了。” 白大先生哈哈大笑,将大氅接过来抖开,拿到林放跟前晃悠两圈:“来,看看青兰丫头的手艺,捏的可还合你心意?哎呀呀,你还别说,青兰平日里寡言少语,这心里头可机灵着呢。” “那是,把我这个主子都不当主子。” 嘴上虽在奚落,面上倒是透出两分笑意,将大氅扯过来盖在身上,眸中的戾气倒是化去不少。 夏治进定国侯府的时候意气风发,出来的时候却愁眉苦脸,半分消息没打听出来不说,还被林放隐晦地调戏了一把。 他琢磨到深夜,深感有求于人,必得放下身段,脸皮太薄肯定办不成事儿,第二日上朝时,便偷偷摸摸将那本《中庸》塞进怀里。 福秀不禁吓了一跳,慌忙劝道:“皇上万万不可,若是叫文官发现了,岂不要大乱?” 他只当皇上无聊,要在朝堂上堂而皇之地看这东西。 “朕自有妙用,你无需多言。” 夏治兴致勃勃地上了朝,还是第一次如此期待他与林放的交锋,只可惜林放半分机会也不给他,整个朝会都不曾抬眼朝龙椅上看一眼。 眼看着下朝了,林放脚底跟抹了油似的,刺溜一下就没影了。 福秀察言观色,小声提醒道:“皇上,定国侯今日未曾上朝,奴才听说是病了。” 夏治眼睛一亮:“走,随朕探望定国侯去,对了,去太医院取两株人参过来。” 福秀问道:“可是要千年的?” “什么千年的?”夏治不悦,“百年的就行。” 转念一想,又道:“千年的也带上。” 定国侯府的下人近日受宠若惊,不知自家主子为何如此受宠,皇上竟然连着两日登门。 只不过,这次探望的是他家侯爷。 管家派小厮去通禀侯爷,那小厮神情慌张,忙不迭地往后院跑,这其中必有隐情。 “慢着。”夏治瞧出一丝端倪来,心中有了计较,“你领路,朕直接过去。” 小厮不敢违抗,一路将夏治领到后院,尚未进院,便听到一阵咿咿呀呀的声音,似乎是在唱戏,只是这声音略微粗犷,实在不敢恭维。 走到一间厢房前,福秀突然大喊一声:“皇上驾到!” 屋内戏腔顿止,化作一阵嘈杂之音,夏治冷笑,福秀抬脚踹开门,便见莺莺燕燕四处逃窜,好一番鸡飞狗跳。 “定国侯?” 夏治唤了一声,只见一个裹成海带的人影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脸上涂脂抹粉,身上乃是姑娘家的水袖,着实滑稽。 夏治险些笑出声来,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大笑声憋回肚子里。 定国侯吓得屁滚尿流,跪倒在地,便要磕头。 夏治也不阻拦,眼睁睁看着他将这个头磕实了,连忙调整面部表情,严厉地训斥道:“好一个定国侯,朕只当你为国事忧心,身体不适,不料却在此地与戏子伶人为伍,当真是叫朕刮目相看。你既醉心于此,往后也不必上朝了,专攻此道吧!” “皇上――”定国侯面色煞白,哭诉道,“皇上,老臣……” “让开!” 夏治脸色阴沉,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快速离开后院。 福秀小声问道:“皇上,这人参可要留两株……” “一株不留,”夏治气愤地朝林放的寝居走去,“通通带去世子屋里。” “是。” 夏治此次做了万全准备,颇有底气,甫一进屋,便朝福秀使了个眼色。 福秀连忙将人参呈上,又将方才发生的一幕添油加醋地说道一番,直把夏治说的英明神武,又将定国侯的丑态描述的淋漓尽致。 末了,夏治做最后总结:“爱卿,你才是朕的大忠臣,一心为朕着想。当日褫夺你世子之位,乃是听了定国侯的挑唆,朕如今方知,当日险些犯下大错,冤枉朕的股肱之臣。” 夏治前脚踏进定国侯府,后脚林放便得了消息,后院发生的一举一动,早就悉数进了他的耳朵。 只是望着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配合的倒也默契,他便百无聊赖地听着,不置可否。 可惜每多听一句,心中便要梗上三分,抑制不住地琢磨,这梅妃便这般好,值得你如此费尽心机? 令他想不到的是,比这更费心机的事,夏治竟然也做出来了。 ☆、第19章 错施美男计 夏治唱了一段双簧,感觉火候差不多了,林放的脸上也隐约露出一点笑意,这才稍微安心,有了些底气。 接下来这段单口相声,就用不着别人了,索性把下人全都轰了出去。 厢房内的门窗都已关的严实,夏治搓了搓手,还是觉得冷,肩膀缩成一团,两手拢在嘴巴前面,不停哈着气。 林放瞥了他一眼,摸不透他又打什么主意,试探道:“皇上若是冷,不如回宫去。” “不必。”夏治干笑一声。 林放垂眸:“来人,再添两个……” “哎,不必。”夏治连忙拦住他,心中有些羞耻,硬逼着自己向床榻走去,故作轻松道,“下人来了又要麻烦,朕在你这处坐会儿便是。” 说着便坐到了床头,几乎与林放肩并肩靠在一起。 林放稍稍一愣,便起了调戏的心思,遂将被子一掀,笑着问道:“这里暖和,皇上可要进来?” 他原以为夏治会被吓到,孰料夏治满口答应,竟真的脱了靴子上榻,还将他朝里面挤了挤,腾出一半的位置。 林放抿了抿唇:“皇上。” “如何?”夏治偏头望着他,瞳孔乌黑,眼神略微闪烁,面上带着些红晕,想来并不自在。仿佛为了缓解尴尬,他说,“爱卿身为武将,怎的下朝后便躺在榻上?长此以往,还如何舞刀弄棒?” 林放不答,两眼牢牢盯着他的眼睛,一只手从被子底下伸过来,勾住了他的腰带。 夏治的脊背瞬间绷紧,腰杆挺得笔直,胸口处似乎团着一口闷气,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沉甸甸地杵在那里,捣的他心慌意乱,神思不属。 林放见他不反对,手指缓缓从腰带上划过,沿着腰线一路摸索到夏治的指尖,抓过来团在掌心里。 夏治几不可见地颤了颤,被子里恍若火炉,热的人腿上冒汗,可林放的手竟然是冰的,一丝温度也没有。 林放轻笑一声,不确定地问道:“皇上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夏治几乎将来此处的目的脱口而出,又艰难地憋回去――还不到时候,此时要是开口求 分卷阅读16 ,不被他一脚踹下床才怪。 他笑着点了点头:“自然有事。”说着便将怀里的书掏了出来,脑袋低垂,忍住羞耻心咬牙道,“朕答应过你,往后绝不临幸任何嫔妃,只是朕血气方刚,这深宫之中长夜漫漫,朕孤枕难眠,着实难熬。” 林放下腹一紧,喉咙处快速地吞咽了一下,握着夏治的掌心蓦地收紧,几乎将他的指尖捏断。 他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另一手牢牢攥住夏治的胳膊,一字一顿道:“臣最后问一遍,皇上来此,当真别无他事?” 求情的话已然到了舌尖,却被林放的眼神硬生生逼退,夏治心一横,牙一咬,笃定道:“别无他事,只是这书本中的知识当真深奥,朕多有糊涂之处,特地拿来与爱卿探讨。” 随着他的话,林放脸上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鲜活起来,他松开夏治的胳膊,突然笑了出来,笑声越来越大,仿佛得了这天下间最美妙的物事。 长年累月积压在胸口的那块寒冰,被这爽朗的笑声一激,便“咔嚓”着碎成两半,再被屋内的热气一晕,顿时化作泉水叮咚,叫人心头沉醉。 “皇上啊皇上――”林放长叹一声,忽的抬起胳膊揽住夏治的脖颈,直接将人掀翻在榻上,欺身附了过去。 夏治手掌乱抓,惊呼道:“哎,书――” “要那劳什子的书作甚?”林放按住他作乱的手臂,戏谑道,“臣的手段皇上又不是没见识过,难道不比书里的强?” 说着指尖便探了下去。 夏治身体颤抖,慌乱间叮嘱道:“朕有言在先,你不得碰后头。” 林放神情滞住,夏治正心慌意乱,便又听到一阵略带戏谑的大笑声:“原来皇上亦通此道,看来臣先前多虑了。” 林放的手段着实令人叹服,夏治抓住他的胳膊,一边喘息一边控制不住地想,他若是个女人多好,直接娶进宫来,什么麻烦事儿都没了。 可他偏偏是个男人! 林放在床上可真是个好情人,几乎完全是在服侍夏治。 夏治双眼失神,气息紊乱,一边唾弃自己的堕落,一边默念道:“我是直的……我是直的……我不能弯……我不能弯……” 念到最后,连他自己都糊涂了,张着嘴巴只顾喘息,全然忘了方才在念叨什么。 林放得了趣味,整个人都透出餍足后的慵懒,散漫地靠在软枕上,手不冰了,膝盖也不疼了,指尖勾住夏治一绺头发,百无聊赖地缠绕起来。 夏治被他这腻歪劲儿整得头皮发麻,又不便打破如此和谐的气氛,便侧身望着林放,欲言又止道:“林放,你说朕待你如何?” 林放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并不如何。” 夏治一噎,心想坏了,这人怎么这么难哄。 他赶忙爬起来,整理好衣裳,跪坐在被子上,好脾气地冲林放道:“爱卿可曾听过这么一句话,一夜夫妻百日恩。” 林放抬起眉梢,嘴角噙着笑,嗓音沙哑道:“皇上要与臣做夫妻?” 夏治后背上的冷汗q地里滚落下来,讪讪道:“这……朕先前不是与旁人做了夫妻么?” 林放指尖微顿,缠着头发的手指蓦地收紧,眼睛眯成一道细缝,乌沉沉的目光盯在夏治身上:“皇上有话不妨直说。” “其实就是梅妃的事,”夏治小心翼翼地打量林放的神色,见他面带微笑,神态放松,想来并不是很在意此事,登时放下心来,直言不讳道,“朕听皇后说,梅妃行刺一案交由你审理。此案真相如何,你心中一清二楚,梅氏三族皆下死牢,实乃欲加之罪,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皇上是何意思?”林放松开手指,将指尖的头发扔到一旁,冷声笑了出来,“一夜夫妻百日恩臣明白的很,只可惜梅妃与皇上还当不上‘夫妻’二字,她虽说是宠妃,也终究只是妃,可不是正宫娘娘。” “林放你……”夏治险些被他气得头疼,扶额道,“朕说的是行刺一案,你揪着‘夫妻’不放作甚?” 林放胡乱将被子扯过来盖在身上,险些将夏治掀翻在地。 他冷言冷语道:“梅妃一案,有皇后娘娘作为人证,有那把匕首作为物证,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株连三族已是法外开恩,若不是看在皇上的颜面上,臣必将诛其九族,以儆效尤!” “林放!”夏治骇然,面色猝然发白,唇齿陡然颤抖个不停,怒不可遏地逼问道,“梅妃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如此狠心,要置她满门于死地?” 林放倏的睁大双眼,冷笑道:“那臣倒要问一句,梅妃到底哪里好,能叫皇上死心塌地,不惜委身于臣,就为了替她求情?” “她的生死关乎朕的性命!”夏治无法控制地吼了出来,就见林放突然收敛神色,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夏治遍体生寒,心知他误会了,然而他的魂魄穿到小皇帝身上的事情不能讲,梅妃与他那诡异的牵连同样不能明说,否则一个不慎,他很可能被当作牛鬼蛇神处理掉。 “林放,”夏治心头梗塞,试探着去抓林放的手,却被他避开,手掌便尴尬地停在半空中,“朕对梅妃,并无多少情义,只是她怀有皇嗣,也算功劳一件……” 林放道:“那臣真是无能,不能怀上皇嗣,也不能叫皇上怀上皇嗣,当真可悲。” 夏治脸色煞白,心里怄的恨不得出去咆哮一场,他已经退让到此等地步,林放完全不给他这个皇帝面子。方才还一团和气,满脸带笑,转瞬间便翻脸不认人。 着实叫人恼火。 他穿好衣裳下榻,摆出皇帝的威严,严厉道:“朕以帝王身份命令你,务必保梅氏一族平安,否则……” “臣以主审大臣之职告知皇上,臣必将依律,诛梅氏三族。” “你敢!”夏治心脏狂跳,怒火攻心,愤怒地指着他的鼻尖,“你就不怕朕治你的罪?” 林放眸中划过一丝冷意,哼笑一声,裹着被子转过身,面朝里侧躺着,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林放!”夏治怒道,“朕的话你听到没有?” 林放道:“臣身体有恙,皇上请回吧。” “少在朕面前装病,朕还不知道你?” “既然知道,又何必留在这里受气?” “你……你简直不识好歹,枉朕特地来看你,还与你……与你……当真是多此一举!”夏治咬牙,甩袖,气势汹汹地夺门而出。 门内,林放身体微蜷,昏睡在榻上,嘴角边渗出一丝血迹。 ☆、第20章 谣言四起时 夏治来时笑容满满,去时怒气冲冲,福秀便知出了大事,小心谨慎地跟在夏治身后,不敢多嘴一句。 从定国侯府回雍庆宫的路上,夏治满脑子都在想,他要如何治林放的罪,如何叫他颜面无存,知道皇帝的厉害,然而―― 他要是这么有能耐,也就不必为了梅妃的事发愁。 说到底,还是他这个傀儡身份的锅,实在太窝囊了,什么事办不成不说,一天到晚还得受别人的气。 这个林放更是不知好歹,无法无天,简直要骑到自己头上去了! 夏治不由得想起自己刚醒过来的时候,那时候林放多好呀,嘘寒问暖,事必躬亲,眨眼间就得寸进尺,禽兽不如! 真想骂一句妈卖批! 夏治焦头烂额,临走前林放那句“诛梅氏三族”的话不断在脑海中回旋,离梅妃生产的日期越近,他越是担忧,晚上睡觉的时候,两手都捧着胸口,生怕梦中遭遇不测。 一连等了几日,也没听到半点风声,叫福秀去打听消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好你个林放,跟我玩心理战是不是?我等着!”口中说的大气凛然,实则腿肚子早已瑟瑟发抖。 福秀从外头进来,手里捧着个盒子,眉开眼笑道:“皇上,这是林世子派人送来的。” 近日皇上心情不佳,他估摸着林世子主动示好,皇上应当高兴才是。 不料夏治打开盒子一看,只见那本《中庸》凄惨地躺在盒子里,另附有一张纸条,上写:梅氏一案,臣自有定夺。 夏治怒急,抬手便将盒子打翻在地。 好个林放,当日奚落他一番不够,如今竟然写了字条传进宫来示威,看来他是铁了心要灭梅氏满门。 “皇上?”福秀惴惴地望着夏治,不敢言语。 “给朕烧了它!”夏治指着地上的盒子并那本《中庸》,冲动道。 福秀应声,赶忙将东西捡起来,随手扔进一旁的炭盆里,盆中陡然窜起一簇耀眼的火光,瞬间将书本吞没。 夏治的喉咙滚动了下,来不及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噎了回去。 这个福秀,动作倒是利索,那书他还没来得及赏玩! 定国侯府。 林放告病在家,一连几日不曾上朝,也不见夏治前来探望,颇为怨愤。 他那个便宜父亲告病时,夏治马不停蹄地便过来了,如今知道他不肯放过梅氏一族,便不将他放在眼里,当真是冷酷无情! “青兰,”林放身子还病怏怏的,脑袋却不闲着,指了指一旁的盒子,“将此物送入宫内,交到皇上手上。” 青兰问道:“属下该说什么?” 林放笃定道:“什么都不必说,皇上见了此物,自会明白。” 夏治但凡还忧心梅妃,必会来与他讲和,倒时他再稍作退让,两人必定又和和美美的。他得意地哼了一声,梅妃算什么东西,也敢拦在他与夏治之间。 然而这如意算盘却落了空,青兰回府便立刻来禀告,盒子已被投入炭盆,化为灰烬。 林放气的一拳砸在枕头上,看来夏治这是要与他撕破脸,决意不肯委曲求全了。他冷笑一声,缓缓道:“传我的话,梅妃行刺皇上,大逆不道,当诛三族,待梅妃诞下皇嗣,即刻行刑。” 青兰应声,躬身退下。 青竹心疼她连日奔波,将她拦下,道:“师妹,这跑腿的事不如交给我吧?”说着便要出门。 “回来。”青兰一把揪住青竹衣领,将人拽回来,面无表情道,“师兄是要去哪里传话?” 青竹道:“自然是关押梅氏的府衙。” “不必,”青兰道,“你只需入宫,将这消息告知福秀公公便可。” 青竹不解:“那这行刑的事……” “师兄真是糊涂,”青兰睨他一眼,“若真对梅氏一族动了刑,倒霉的怕要变成你我。” 青竹纳闷地看了眼厢房的位置,愈发疑惑:“这是什么道理?” 青兰脸上难得露出一点笑意,望着她那呆笨的师兄,慢吞吞道:“没道理。” 打听不到消息时,夏治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真的叫他知道林放的决定了,反而更加惊恐,额头上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福秀望着皇上惊慌失措的样子,劝慰道:“皇上,此案虽由林世子审理,可真正做主的不是林丞相就是皇后娘娘,皇上为此与林世子置气,实在是……” 后面的话他不敢明说,皇上如今处境艰难,唯有林世子还有几分忠君的意思,要是两人相互厌弃,往后在 分卷阅读17 宫里,皇上可真是孤家寡人了。 “皇后?”听福秀提起皇后,夏治咬了咬牙,“走,随朕去雍和宫。” 梅妃这两日身子越发沉重,这一日更是天朦胧亮便觉得小腹阵阵坠痛,产婆早已准备妥当,偏殿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严严实实。 夏治到来时,皇后诧异道:“臣妾正要差人禀告皇上。” 得知梅妃快要生产,夏治却半点高兴不起来,皇嗣仿佛催命的屠刀,随时有可能砍到他自己的脖子。他毫无顾忌地抓住皇后的手腕,将她拉到一侧,压低声音问道:“皇后先前答应朕,放梅氏一条生路,如今为何出尔反尔?” 皇后两手轻轻捧着肚子,闻言不由得一愣:“皇上此话何意?” 夏治道:“林放意图诛梅氏三族,皇后可不要告诉朕,你对此毫不知情。” “皇上,我林晴眉拿得起也放得下,梅氏于我,不过是个废人,梅氏一族更与我无关,我何必与他们为难?”皇后神色不悦,“我已网开一面,至于林放如何处置,那便是他的事了。我记得皇上与他一向亲密,此等要事,不是应当与他商议么?” “朕……”夏治哑口无言,他何尝不想商议,只是用尽手段,反而适得其反,让林放对梅妃更加厌恶。 正焦头烂额,便听宫女来报,林世子求见。 夏治倏然正襟危坐,两眼直直地盯着门口,林放进殿的时候,他不由得蹙了蹙眉,感觉他比上次见面时要清瘦不少,整个脸色都有些泛白。 林放显然未曾料到会在这里见到夏治,神情便有几分怔忡。 皇后正怀有身孕,精力不济,极易疲惫,对这二人的事无暇过问,也懒得搭理,正要去看看梅妃情况如何,就见青兰面色惨白地冲了进来。 “世子。”青兰颤声喊了一句。 林放拧眉:“何事?” 青兰看了眼殿内众人,神情踟躇。 林放道:“直说无妨。” “回世子的话,”青兰下意识看了眼夏治的位置,声音艰涩道,“方才接到消息,梅氏三族一百零三口人,已于午时于城门外问斩。” 啪―― 林放霍然起身,手边的茶盏被他掀翻在地,茶水洒了一地,茶杯在地上滚了两圈,撞在青兰鞋尖上,才堪堪停下。 目光倏的转到夏治身上,就见他面色苍白,两手不停颤抖,整个人呆若木鸡,仿佛失了魂。 “皇上。”林放急忙走到他身旁,抓起夏治的手腕便要替他号脉。 “不好了娘娘,”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宫女,跪地颤声道,“梅妃娘娘的侍婢方才闯入产房,说……说梅家三族全没了,梅妃娘娘她……” “什么!”皇后神色肃穆,猛地起身便走。 “放开。”夏治脸上的血色眨眼间消失殆尽,嗓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话的时候声音沙哑,好像发不出力,他无力而固执地将手腕从林放手中抽回来,手掌撑在桌面上,这才站起身来,闷声道,“朕……朕去看看梅妃。” 每走一步,脚底仿若踩在棉花上,即将漫上心头的对于死亡的恐惧,让他魂不守舍,整个人如同罩入漫天云雾里。 夏治每走一步,便觉得胸口处一阵抽痛,侧殿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嘶喊声,梅妃的声音穿破他的耳膜,令他一阵头晕目眩,眼前恍惚间闪过无数道白光。 身体摇摇欲坠,身后一只冰凉的手伸了过来,强势地拖住他的手肘。夏治咬紧牙关,奋力将他甩开,扶着墙壁朝侧殿走去。 忽然,“哇”的一声啼哭响起,婴儿嘹亮的啼哭声响彻整个雍和宫,夏治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勾了起来,潜藏在身体中的那缕意识好像随着这声啼哭一道活了过来,重新开始掌控这具身体。 还未等他走进侧殿,便听到一道惊恐的声音:“娘娘,不……” 脚步陡然顿住,夏治半靠在墙上,耳边听着殿内渐渐响起的啼哭声,目光呆愣地望着前方昏暗的天空,暮色下,寒风卷起落叶,沿着长廊一路刮来,沾着泥土气息的枯叶打在脸上,夏治长而缓慢地吸了口气,那口气却盘在喉咙里,怎么也到不了肺里。 胸口处的窒息感越来越强烈,十指因为痛苦而颤抖着蜷缩成一团,夏治茫然地闭上双眼,身体顺着墙壁滑落在地。 ☆、第21章 寒光寺通明 整个皇城陷入一片死寂中。 梅妃骤然离世,宫内却无半分哭声,她乃“行刺”皇上的主谋,罪不可赦,太后念在她诞下大皇子的份上,下旨赐她一卷草席,裹住尸身拉到宫外草草埋了。 雍庆宫中灯火通明,太医鱼贯而入,接连替皇帝诊脉,却查不出病因。 夏治安静地躺在床上,脸上毫无血色,嘴唇泛起青白色,呼吸微弱,似有断绝之势,却又险险吊着一口气。 此时,后宫前朝无数双眼睛盯住了雍庆宫,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皇上突然陷入昏迷确实令人惊恐,好在朝政一直由林丞相主持,并未生乱。下头有些人心思活络,都在猜测大皇子的身份,此子若由皇后抚养,再被封为太子,万一皇上有个好歹…… 窃窃私语声终究不敢往外传,更叫人意料不到的是,太后体恤皇后怀有身孕,担忧她体力不济,便将大皇子接到宫中抚养。 这一番变动倒是叫人始料未及,一时间所有人都支棱着耳朵,想再探听更隐秘的消息。 除了林放。 夏治多日昏迷不醒,太医争执不休,却无法下定论。林放自认略通医术,对此却也一筹莫展,不得已,派人将白大先生接进宫来。 白大先生仔细地替夏治号了脉,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先生,”林放问道,“可是有眉目了?” “你容我想想。”白大先生举起戒尺拍了拍脑袋,一手揪住山羊胡,险些将胡须扯下来,片刻后,叹息道,“我自诩医术高超,没想到生平也会遇到诊不好的病人。” “先生。”林放声音迫切,隐隐有焦躁之感,“您可一定要救他。” 白大先生无奈地摇了摇头,已经尽力而为,实乃回天乏术,无计可施。 林放见他神情凝重,仿佛夏治已是个活死人,胸口处蓦地挣了一下,喉咙处涌起一股腥甜的血腥气。他咬紧牙关,硬生生将血水含在,抓着夏治的那只手却突兀地收紧,手背上青筋迸起,骇人得很。 “林放。”白大先生察觉异常,连忙走到他身后,手指并掌,在他后背处重重拍下,林放蓦然张口,血水“噗”地吐了出来。 “简直胡闹!”白大先生神情严肃,戒尺在他胳膊上狠狠打下去,“你这兔崽子,若再这般糟蹋身体,我只好将你带回去了。” “先生,我……”林放放松身体,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木声道,“我自有分寸,您不必担忧。” 他只是一时情绪失控,才会呕血,并无求死的念头。如今夏治昏迷不醒,宫内人心惶惶,正是多事之秋,他怎敢在此时倒下去? 梅氏三族突然被问斩的事尚未调查清楚,他更不能出事,青兰说过,此事并未外传,只悄悄告诉了福秀,为何有人能如此快速地打听到消息,并且当机立断,将梅氏三族斩首?对方又存了什么目的? 如果不把幕后主使者揪出来,哪怕夏治醒了,也决计会与他产生嫌隙。 林放叹了口气,望着夏治毫无生机的面孔,心中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他万万没有料到,梅妃的死会对夏治造成如此大的影响,难道他对她,当真如此情深,不惜以命追随? 林放说的轻巧,望着夏治的眼神却叫白大先生心惊胆颤。他毫不怀疑,小皇帝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以这臭小子执拗的性子,要么闹个天翻地覆,要么来个吐血身亡。 不管哪一样,都够他收拾烂摊子的。 “咳……”白大先生眼珠子转了一圈,神神叨叨起来,“我这倒是有个法子,只是怪力乱神,未必有用。” 林放倏的抬起来头,两眼牢牢盯着他,反倒叫他头皮发麻。 “先生请讲。” 白大先生道:“我早年在外行医时,听人说起过寒光寺的通明大师,法力高深,有些医者不能医的怪病,他反倒能治好。只是传闻如此,真相如何却不得而知,你切不可……” “我明白,多谢先生。”林放将夏治的胳膊塞回被子里,起身朝白大先生恭敬地一拱手,“我这就去寒光寺,亲自请通明大师!” 林放行动迅速,暗地里与至交好友杨振廷通气,嘱托他时刻留意皇城中守军的动向,这便起身前往寒光寺,快马加鞭,一日的功夫便见到了通明大师。 大师年老体弱,两眼昏花,吃饭都要小和尚喂到嘴里,实在没有身为大师的出尘气质。跟随林放一同前往寒光寺的下属各个面面相觑,林放却不疑有他,直接将人掳上马车,风尘仆仆地赶回皇宫。 林放出宫的消息早已传入皇后耳中,听闻他带了一名得道高僧入宫,皇后大为惊奇,不顾有孕在身,堪堪在雍庆宫前等候,岂料等到的却是一个走路靠扶、说话靠吼的糟老头。 “简直胡闹!”皇后极为恼火,连训斥林放的心情都没了,火速回宫养胎。 夏治迷迷糊糊间被一阵噪音吵醒,这才发现他已经控制不了小皇帝的身体,意识仿佛被锁在了这具身体里,能感知到外界发生的一切,却做不出任何反应。 自从穿到这个鬼地方,难得睡了一场好觉,却被一个大嗓门的老头子吵醒了。 不止这个老头,连林放的声音也比从前大了许多,说话几乎完全靠吼,震得他耳膜都疼。 林放说:“请大师替皇上诊治。” 老头子说:“什么?” 林放大声吼道:“请大师作法,为皇上治病。” 老头子:“什么?大声点――” 林放的声音几乎将屋顶掀翻:“请大师……” 夏治痛苦不堪,拼命想冲破身体的桎梏,然而徒劳无功。 听外面的对话,他大概能猜的出来,小皇帝身体上没有什么大碍,但是一直醒不过来,所以才会放弃太医不用,反而请了个什么大师来。 至于这个大师有几斤几两,那就不得而知了,说不定就是个江湖骗子,也不知道林放从哪里找来的。 夏治的意识在身体里随意倒腾,一开始还分外着急,后来发现林放比他更急,他突然就静了下来,抱着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这次的昏厥来的异常凶险,他原本以为凶多吉少,没想到意识依旧在这具身体里苏醒,也就是说梅妃的死并不会让他丢掉性命,只是暂时无法操控这具身体而已。 夏治安心不少,听着林放焦急的声音,暗地里叫了声好。 平日里对自己百般戏弄,诸多忤逆,如今叫他尝尝无能为力的滋味,也好一解心头之恨。 尤其是梅家的事! 梅妃并无过错,却无端被人冤枉,打入死牢;梅氏一族何其无辜,被诛三族! 原先他便向林放求过情,只可惜这个人心狠手辣,半分不肯留情,竟将梅家斩尽杀 分卷阅读18 绝。一想到那些活生生的人,夏治胃里便一阵不舒服。 林放不是喜欢他吗?那往后,可就有无数的办法可以折磨他! 林放与大师对吼半天,大师总算明白了眼下的状况,神神叨叨起来:“皇上这是魂魄有缺,所以才昏迷不醒。依我推算,这丢失的一魂必定托生在旁人身上,此人想来体弱多病,必得将其寻回,好生照看,皇上才有醒来的一线机会。” 夏治一听这老和尚的话,脑子里闪过两个字:放屁! 这种坑蒙拐骗的话他是半个字都不会信,偏偏林放这个脑子不正常的,竟然信以为真,连声问要去何处寻找此人。 夏治暗自咂舌,没料到他会糊涂到这种地步,毕竟平日里也是靠头脑吃饭的人,此时竟然犯浑了。 他心中一时竟有些不忍,所谓关心则乱,林放若不是对他太好,想必也不会轻信这种谣言。 从他醒来到现在,除了林放在此处,旁人连一步都未踏入过,想来是把这雍庆宫当成不祥之地,敬而远之。 皇帝当到这个地步,也真够失败的。 夏治原本等着看林放的笑话,接下来几日,却连半点声音都未听到,直到某一日半夜,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赫然发现身边躺着一个人影,破成铜锣一般的嗓子硬生生喊出一句:“啊――” 林放半梦半醒间,陡然被这一声尖叫惊醒,连忙爬起身来,看到夏治惊恐的表情时,脸上陡然露出一个笑容,朝他张开双臂。 夏治正惊疑不定,突然反应过来身体能动了,便被林放抱了个满怀,结结实实地压在床上。 殿外众人被这突兀的尖叫声惊到,慌慌张张地闯入大殿时,就见他家皇上与世子双双倒在龙床上,正难解难分地缠在一起。 “咳――”杨振廷大手一挥,镇定道,“无事,都退下。” 林放扭头,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杨振廷了然地笑了笑,比了个大拇指。 ☆、第22章 人比人得死 夏治脑子里正煮着浆糊,愣了好几秒的功夫,才从被身边大活人带来的惊吓中清醒过来,抬脚便朝林放踹了过去:“你个混帐东西,给我下去!” 林放一时不察,身体往后倒去,可惜他胳膊抱得紧,夏治被他缠住,跟着他的身体便往外倒,二人直接摔在地上,谁也没落得个好。 林放捏了捏夏治的腰,叹息道:“皇上方才苏醒,便龙精虎猛,着实叫人佩服。” 夏治:“……” 这个不要脸的混账,又来占他便宜! 夏治怒从心头起,正要呵斥几句,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 即将冲破嗓门的话便收了回去,他两手撑着地面,半伏在林放身上,一只手抬起来捏住了林放的下巴,声音沙哑地问道:“朕多日昏迷不醒,爱卿可是受惊了?” 如此突兀的举动,令林放神情微滞,他原本不屑于直白地表达感情,然而此次的事完全出乎意料,令他束手无策,几近崩溃。此时明知夏治可能是在戏弄他,却依旧点了点头。 “有多惊?”夏治追问道,“朕若醒不过来,你便舍身陪葬?” 林放毫不犹豫地答道:“是。” 果不其然,夏治脸上立刻浮现出得意的笑容,指尖在他下巴上用力捏了捏,又快速松开。他半坐起身,略带嘲弄地望着林放,似乎抓到了不得了的把柄:“林放啊林放,枉你聪明一世,没想到会栽在儿女情长上。你想给朕陪葬,可惜了,朕瞧不上!” 林放浑不在意,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又命人召来太医替夏治诊脉。 梅家一百零四口人尸骨未寒,林放却毫无悲痛之情,夏治心中只觉恶寒,对此人的冷血算是有了新的认识,咬牙道:“梅氏一案冤屈莫大,你当真毫无悔意?” 林放脸色沉肃,朗声道:“斩首诏书并非微臣所颁,何来‘悔意’一说?” “你还要狡辩?”夏治气怒,猛然起身时,只觉得头疼欲裂,慌乱间又坐回床上,眼前黑了几秒钟的时间,视线才恢复正常,似乎是昏迷的后遗症。 然而接下来他便觉得不对劲,身体异常乏力,想要教训林放几句,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林放立刻唤太医前来诊治,却瞧不出端倪。 夏治半靠在床头,胸闷气短,异常难受,胸口泛起阵阵恶心感。 他这边身体不适,林放身边那个美貌侍婢却匆匆赶来,低声与林放说了句什么,林放脸色陡变,匆忙与太医交代两句,便着急忙慌地走了。 夏治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心中气的不行。 虽说他看林放不顺眼,可是这边正犯着病,那边人家毫不挂念地走了,岂非叫他难堪? 他原先还想用什么美男计治一治林放,这计策还没用上,对方已经对他失去兴趣了,不就等于一拳打在棉花上,白费劲了? “行了行了,不用看了,一时半会儿朕也崩不了。”夏治不耐烦地摆摆手,甫一张口就将太医吓个半死,哗啦啦跪了满地。 夏治头疼,眉头微微皱起,福秀会意,连忙让众位太医退下,悄声问道:“皇上有何吩咐?” 夏治嗫嚅片刻,心烦意乱地钻进被子里,嘟囔道:“无事,朕困了,你且退下吧。” 福秀摸不着头脑,稀里糊涂地退了出去,总觉得皇上自打醒来后,脾气便有些捉摸不定。 夏治一夜好梦,第二日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福秀也不曾来催他起床。他痛快地伸了个懒腰,陡然想起昨晚的事,连忙将福秀唤了进来,盘问道:“昨夜朕就寝之后,可曾有谁过来?” 福秀心下惊慌,只当自己当差有误,连忙细细回想,半晌笃定地摇头道:“不曾有人来过。” 夏治两簇眉毛抖动起来,心说见鬼了,林放这个事儿精居然没往他跟前凑? 他轻咳一声,严肃道:“你确定?” 福秀小心地觑着夏治的神色,见他神情严肃,似有要事,委屈地快哭出来:“皇上,奴才可没有偷懒,睁大眼睛瞅着呢,确实没人来。不知道皇上在等谁,奴才今后一定多叫些人一起瞧着。” 夏治被噎的不轻,看他一个小孩子急成这样,只觉得没意思,脸上讪讪的,臊得慌。 “无人便罢,朕只是担忧这宫中防卫。”他立刻转开话题,衣袖一甩,闲来无事,便要去看看梅妃所生的大皇子。 大皇子生下来便没了生母,着实可怜,现如今养在太后宫中,乃是独一份的殊荣。夏治却忧心忡忡,为大皇子的前途担忧。 皇后已经三个多月的身孕,她这一胎若是皇子,为了给自己的孩子铺路,只怕她是容不得大皇子的。 这么个可怜巴巴的小人,躺在他臂弯里,小脸只有他手掌大,着实可爱。可惜他生来没娘,也没有得力的外家辅佐,还是正宫的眼中钉,往后的路还不知如何艰难,就如同登基之前的小皇帝一般,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 夏治心内发酸,逗了孩子片刻,便将他递给乳母,让她抱了下去。 如今皇后不提皇子过继的事,夏治便假装忘了这茬,过一天算一天。 自打夏治醒来,林放进宫的次数肉眼可见的少了,梅家的事还没有找他算账,这人反而躲起来了,夏治没法子,只得将福秀叫来,询问原因。 福秀岂敢将鬼神之说拿到夏治面前来讲,支支吾吾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好的借口。 夏治看他那吞吞吐吐的样子,便知有鬼,猛地一咋呼,福秀顿时懵了,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竹筒倒豆子:“皇上,寒光寺的通明大师说皇上缺了一魂,这一魂托生在别人身上,须得好生照看,才能保皇上性命无忧。林世子找到此人便养在定国侯府,只是此人身体羸弱,时常发病,世子不得不日夜看顾,是以无暇进宫。” 夏治闻言不由得诧异,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出。老和尚随口两句话,竟然叫林放信以为真,还有那个什么托魂的人,更是匪夷所思! 虽然知道秃驴的话不能信,可是一想到自己能穿越到这具身体里,本身就是怪力乱神的事,老和尚所说的话似乎也有点道理。 无论如何,他对这个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势必要见上一面。 “走,随朕出宫!” 夏治到了定国侯府,只见定国侯已经屁颠屁颠地等在大门外,一看到他就跪地磕头,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架势。他心里对这样的马屁精极为不齿,心想你就是磕再多的头也没用,老实搁家待着吧,别想上朝了。 从正门一路往里走,也没见林放出来接驾,夏治心头梗了片刻,这姓林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已经学会下他面子了。 到了厢房一瞧,里头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半分人气也没有。 夏治叫了仆人过来一问,才知道林放连着几日竟然睡在东边的别院里,为的是看顾那个身体不适的青禾公子。 “走,去别院!” 夏治心头暗自不爽,他可是皇帝,虽说没什么实权,至少名头够响,说出来气派,竟然输给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青禾公子,真是笑话。 据说他那缺失的一魂就托生在这青禾公子身上,他倒要瞧瞧,这人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架子这么大,把堂堂世子困在房里不让出门。 夏治到了别院,禁止下人们出声,鬼鬼祟祟地走到窗边,腰身向后弯,从窗户缝隙间探头探脑,视线正好对着床边,一眼就看到林放盘腿坐在床上,旁边一个秀气的男孩子靠在他肩膀上,脸色苍白,似有病态。 夏治冷哼一声,怪不得这几日不进宫,想来乐不思蜀啊。 福秀躬身站在夏治身旁,生怕他家主子与林世子生出嫌隙,可又不清楚里头是何状况,见皇上脸色不好,便小心翼翼地劝道:“皇上,听闻这青禾公子身娇体弱,因而林世子多番费心,悉心照顾,为的是保圣上平安。” “没有比这更费心的了。”夏治瞪着屋里的两人,这都照顾到床上去了,只怕不仅费心,还要费肾! 福秀见皇上搭了他的话茬,不由得高兴起来,马屁紧赶慢赶拍了出来:“奴才听闻这青禾公子相貌清俊,气度不凡,颇有士子风范,想来也是因皇上龙章凤姿,才叫他得了这天大的福分。” 夏治咬牙,盯着青禾那张脸,左看右看,也没觉得哪点跟自己相像。 就那副娘么唧唧的样子,也敢跟他比帅? 这青禾靠着林放便也罢了,两只手还捂住胸口,做出西施捧心的姿态,偏偏林放很吃这一套,胳膊就朝人家肩膀搂了过去,嘴巴也凑到他耳边,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青禾就笑的一脸羞涩。 夏治气结,这对狗男男,简直辣眼睛! “谁?”突兀的声响惊动屋内的人,林放目光如炬,陡然朝窗边看来。 夏治陡然受惊,身体猛地后退,脑袋直接磕在窗棱上,“哎呦”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第23章 货比货得扔 一听这声惊呼,林放便知道外面的人是夏治,他稍稍错愕,起身便要走,冷 分卷阅读19 丁衣袖被青禾紧紧抓住,后者惊疑不定地望着窗外,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低声挽留道:“世子。” 青禾刚喝完药不久,面色泛白,精力不济,一只手捂住胸口,想来难受的很。林放犹豫片刻,索性坐回榻上,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叹了口气:“我不走。” 窗外,夏治狼狈地爬起身,快速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挺直腰板站好,两手背在身后,等了十几秒,却不见林放出来向他请安,不由得气闷。 福秀察言观色,小声道:“奴才这就通禀林世子……” “站住。”夏治捏紧拳头,目光沉沉地盯着半掩的窗户,良久,愤怒地一甩长袖,“回宫!” 原本打算兴师问罪,不料自己憋了一肚子气回来,这个林放,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为了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竟然不把他放在眼里。先前还说能为他去死,这会儿恐怕连他是谁都不记得了。 福秀不知皇上透过窗户看到了什么,也就无从劝起,只是皇上甫一回宫,便在殿内四处走动,想来是遇到了烦心事。 “福秀。”殿内传来喊声,福秀立刻应声,就听夏治道,“去,把徐贵人给我叫来!” 徐贵人在殿内供了一尊菩萨像,保佑自己平平安安,可惜安生日子没过几天,便又被皇上叫去雍庆宫。 她一副战战兢兢的神情,反倒叫夏治笑了出来,他也没做什么暴虐的事,这后妃却怕他,可他对林放甩了那么多次脸色,对方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想想就生气! 叫徐贵人过来,只是一时冲动,人到了,夏治反而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要想不露痕迹、顺其自然地让林放知道自己在宫内召妃子侍寝,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总不能叫福秀跑到侯府去,跟林放说皇上今儿个要宠幸嫔妃,世子你快去拦着吧? 夏治愁,愁得都没工夫搭理徐贵人,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两手交叉搭在脑袋下方,盯着空阔的帐顶发呆。半晌,他才注意到徐贵人还拘谨地站在床前,便指了指一旁的小几,和颜悦色道:“在朕这里不必拘束,福秀,上些点心给徐贵人尝尝。” 徐贵人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面带微笑地走到旁边坐下,心说皇上莫不是疯了,大好的光景,吃什么点心啊? 夏治绞尽脑汁,眼珠子转了好几圈,依旧没有想到妥帖的办法,破罐子破摔道:“福秀,宣林世子进宫。” 福秀道:“不知皇上所为何事?” “自然是梅家的事!” 福秀连忙退下,匆匆去定国侯府宣口谕。 夏治盘腿坐起,朝徐贵人招了招手,徐贵人连忙放下手中的点心,拿起手帕擦了擦指尖,走到夏治身旁坐下,微微依靠在他肩膀上。 夏治感觉别扭,搂住徐贵人肩膀时,心中突然升起一阵排斥感。他有些诧异,盯着徐贵人的脸看了看,依旧是那张娇俏可爱的脸颊,笑起来甜甜的,衣服也散发出淡淡的幽香,怎么就没以前那么吸引人了? 刚刚来到这大雍朝的时候,他巴不得牡丹花下死,如今花在眼前,他却没兴致了。 奇了怪了,难不成他现在对女人硬不起来了? 夏治心中骇然,脸上的表情出现一瞬间的僵硬,搂住徐贵人的手臂不由得收紧,疼得后者嘤咛一声,半推半就便靠近他怀里。 夏治身体绷紧,接触到的柔软皮肤让他心生怪异,似乎不应该是这样,若是皮肤再紧绷一点,长得再英气一些…… 打住! 他猛地拽回神游天外的思绪,松开手臂朝床榻内侧退了退,后背爬上一层薄薄的冷汗。 方才脑海中闪过的那个人,分明就是…… “你且回宫去吧,朕改日再去看你。”夏治喉咙发干,说话间声音竟带着一丝颤抖,抓住被子的手背青筋暴起,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徐贵人向来胆小,闻言忙不迭地出了大殿,心中盘算着不如哪日找个借口带发修行,出宫为皇帝祈福去吧,这后妃真不是人干的差事! 夏治足足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却只等到了福秀一个人,他当即面色难看,失手打碎了一个杯子。 “皇上……”福秀要来劝,夏治眉毛拧起:“给朕出去。” 他埋首在枕头上,胡乱抓过被子将自己盖了个严实,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心中对林放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怨气。 此时天色已晚,林放却不肯进宫,难不成还与那个青禾亲亲我我?想起他们在别院中相互依偎的场面,夏治便觉得胸口杵了一根刺,扎的他胸闷气短,脑子短路。 林放不过二十岁,正是随便找个洞都能捅一捅的年纪,夏治对此再了解不过,他自己便是如此,光是想到两个人搂搂抱抱,身体便控制不住地起了反应。 正是春风入户的时节,殿内烛火摇曳,床帐纷飞。昏黄的烛光中,帐内传来阵阵压抑的喘息声,伴着起伏不定的锦被,叫人生出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感。 良久,锦被蓦地蹋下去,喘息声渐次低微,被子掀起一角,一张布满细汗的脸露了出来。 夏治侧着脑袋躺在枕头上,双目失神,飘渺的目光透过洞开的窗户,不知望向何方。 突然,他抬手狠狠甩了自己一个耳光,怨愤又嫌恶地咬了咬牙:“夏治,你究竟在干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就连他自己也异常迷茫。 转眼春去也,林放竟一次也未入宫,夏治唯有在朝堂上能见到他,他偷偷观察过林放的脸色,一切如常,却又与往常不同,似乎皇宫对他已经没什么吸引力,无精打采地挨到退朝,便匆忙离开。 夏治心中恼火,又不知为何恼火,只能拿自己撒气,胸口疼的毛病比以往更胜。 他这边胸口疼,定国侯府中那个托魂而生的青禾也好不到哪里去。 林放甫一回府,便听下人禀报,说青禾公子心口绞痛,疼得在榻上翻滚,着实厉害,连白大先生都没法子。 林放骇的面色发白,匆忙跑进别院,瞧见青禾难受的模样,不忍地环住他的后背,将他的脑袋压在肩膀上,一只手贴在他胸口处轻轻抚着,柔声道:“可好些了?” 青禾软绵绵地缩在他怀里,不言不语,只轻轻点了点头,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 林放仿佛在哄小孩子,极有耐心,与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样子判若两人。 白大先生冷眼瞧着这一幕,揪着山羊胡子的手指蓦地收紧,竟拔了一根胡须下来,疼得他龇了龇牙,举起戒尺在桌子上敲了敲:“世子,老夫有话要说,烦请借一步说话。” 林放轻声安抚了青禾几句,随白大先生出了门。 青禾不在,白大先生便开始吹胡子瞪眼,提点道:“他终究不过是个下人,你对他一应照料实在太过,若失了分寸,只怕有人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林放看了眼屋内,青禾正躺在床上,精神不振,眉头皱起,想来心口处仍旧疼得厉害。 白大先生见他神思不属,干咳一声:“这些时日未见你入宫,你究竟作何打算?” 林放反问道:“先生不是反对我与皇上过分亲密么?” “这……兔崽子,敢反驳我的话。”白大先生抽出戒尺,在他后背上敲了一下,低声哼道,“你可别忘了,他不过托生了一魂,尚且疼成这样,宫里头那位,如今还不知是何光景,你当真狠得下心?” 他不提还好,甫一提到宫内,林放的脸色陡然大变:“皇上会与他症状相同?” 白大先生沉吟:“这个……” “青禾劳烦先生照看,我去去就来。”等不及他解释,林放急忙冲了出去,牵起快马,直奔皇宫而去。 白大先生“啧”了一声,戒尺在下巴上戳了戳:“我可什么都没说。” 门扉旁,青禾不知何时下了地,半边身子倚在门框上,乌黑的眼睛望着白大先生,面无表情,察觉到白大先生的眼神时,他才突然收敛神色,露出一个僵硬的笑来,慢吞吞回了屋内。 白大先生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眯起眼睛叹了口气。 近来天气越发炎热,勾的人体内的火也旺了起来。 夏治闭着眼躺在床上,周身燥热,他一闭上眼,脑海中便浮现出林放在朝堂上心神不宁的样子,分明是惦记着他那个小情人。 夏治有些恼火,又有些不甘不愿的冲动,舔了舔干巴巴的唇。 他将服侍的宫人轰走,做贼似的缩进被子里,指尖缓缓朝下方探去,手指刚刚伸进腰带里,大殿的门冷不丁被人从外面推开。 沉重的“吱呀”声响起,夏治顿时慌了神,六神无主,竟缩头乌龟一般藏进被子里,只留床上一个鼓起的大包。 “皇上?”林放惊慌的声音传来,夏治面红耳赤,紧接着被他连人带被抱进怀里。 ☆、第24章 没事吃点醋 “皇上?”林放抬手就要掀被子,夏治吓得不轻,两手紧紧抓住被子边角,缩在里头死活不肯出来。方才身体反应强烈,林放突然闯进来,他还没得到发泄,此时下面还杵着一个烧火棍,要是让林放看到了,还不知道会怎么嘲笑他。 杀了他也不能这时候出来! 林放身为武将,体力惊人,抓着被子一扯,夏治整个人便挂在被子上,被他直接提了起来。 “皇上,你这是……”林放高高举起胳膊,低头看了眼吊在被子里头的人,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夏治臂力不行,挂在被子里十几秒的时间,便手酸胳膊疼,手劲一松,直接摔在床上,发出“哎呦”一声。这一声可吓坏了林放,他将被子一扔,连忙揽着夏治的腰将他扶了起来。 夏治急的满头大汗,两只手捂住小腹的位置,身体弓成一团,怎么也不肯让林放接近。 林放以为他身体不适,再想起白大先生先前所言,更加慌乱,抬手就要将他的手掌拿开。夏治急躁地呵斥道:“你干什么,放开!” “你松手,我看看什么情况。”林放比他还急,力气也大,夏治完全不是对手,三两下就被人掰开了胳膊,现出原形,臊的面红耳赤,抓过枕头直接盖在脑门上,装死,耳边听到一阵不自在的咳嗽声,更叫他无地自容。 “笑吧,随便你笑!”他负气地嘟囔一声,摆出一副无赖嘴脸,两腿大张地躺在床上,从枕头里传出一阵模糊的控诉声,“都是男人,谁没见过谁的?” 饶是林放自认脸皮堪比城墙,今日也成了夏治的手下败将。他拖过被子将夏治盖住,把枕头拿下来,一只手抚上他的胸口,轻声问道:“臣怎敢笑话皇上,今日进宫,不过是想看看皇上圣体如何。” “少跟朕摆出这幅忠君护主的样子,”夏治不忿地睨了他一眼,却没有拍开他那只手,懒洋洋道,“朕好着呢,比不得你府中那位娇弱的小公子,水做的人似的,浑身没长骨头,都快要黏到你身上,你心里是不是美得很?” 林放指尖动作不停,替夏治揉着胸口,闻言不由得轻声笑了出来。 一听到这略显轻佻的 分卷阅读20 声,夏治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抬手拍下林放的手掌,训斥道:“梅家的事朕还没有治你的罪,你倒是心安理得,在府中豢养娈童,与他眉来眼去,毫无悔过之心,当真是叫朕失望至极!” 林放两眼微微眯起,嘴角勾起戏谑的笑意:“皇上当真是为梅家的事气闷?” 夏治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心虚地挪开事先:“不然还能所为何事?” “依臣之见,只怕是为了青禾的事。”林放说着翻身上榻,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在夏治眼前晃了晃,“此乃青禾画像,皇上可要瞧瞧他的模样?” 夏治嫌恶地瞪了他一眼,想起当日从窗户缝隙中看到的一幕,胸口一阵憋闷,胡乱地挥了挥手,愤懑道:“带上你的心头好,从朕的雍庆宫中滚出去!” “皇上当真不看?”林放往他身前凑了凑,指尖一抖,纸张散开,露出密密麻麻的字迹,“这可是下令斩首梅氏一族的罪证,皇上若无意,臣便……” “慢着!”夏治陡然醒悟过来,抬手将那张纸抢了过来,快速浏览了一遍,直至看到末尾签字画押的手印,后背已经冒出阵阵冷汗,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好个林丞相,当真是胆大包天,竟然借朕的名头假传圣旨,简直目无王法!” 夏治气的将罪状揉成一团,捏在掌心中,当即下床,就要找林丞相理论。 “皇上!”林放连忙拦住他的去路,皱眉道,“你此番兴师问罪,又有何益?整个朝堂皆是林丞相的人,凭着这一直罪状想要扳倒林丞相,谈何容易?林丞相经营多年,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此时撕破脸面,非但动不了他,反而打草惊蛇,于我等不利。” “那你说怎么办?梅家一百多口人命,就白白死了?” “臣并无此意。”林放撩起衣袍下摆,恭敬地跪在地上,拱手道,“铲除佞臣并非一日之功,臣愿为皇上徐徐图谋,望皇上切勿冲动。” 夏治咬了咬牙,两眼望着大殿外的婢女太监,一时间只觉得茫然,深重的无力感令他感到窒息,朝堂内复杂的形势更让他无所适从。 他原本只是个大一学生,跟同学打游戏捡装备都担心挨揍,此时跟他谈什么朝堂争斗,简直天方夜谭。 以前读书的时候,还感叹历史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亡国之君,等这大雍朝的江山交到了他的手上,才发觉力不从心之处太多,处处受人掣肘,更是无能为力。 “你且起吧。”夏治抬了抬手,将掌心那团纸细细抚平,工工整整地叠成四方形,收进一旁的盒子里。 林放掸了掸衣摆,见夏治不再冲动,暗自松了口气。 殿外,福秀探了探脑袋,夏治眉头一皱:“何事?” 福秀道:“回皇上的话,定国侯府的青兰姑娘来了,说是青禾公子身体不适,请世子回去看看。” 林放正要告辞,夏治却皱了皱眉,不悦道:“他身体不适找大夫便是,世子回去他的病就能好了?” 福秀被这么没头没脑地呵斥了一句,当即讪讪退下。 林放眼见夏治对青禾的事如此不耐烦,心内不由得琢磨起来。 夏治瞥见他的神情,心内发虚,虚张声势道:“你看着朕作甚?你又不是神丹妙药,吃一口就能治病,叫你回去有什么用?他要是病的厉害,不还有白大先生?再者这宫里太医医术高明,便是派一两个给他治病,又有何不可?” 林放仔细打量他的神情,越看越觉得这其中有古怪,不由得笑了出来:“皇上,青禾这是心病,还需心药医,寻常太医只怕治不好。” 夏治拳头一紧,暗自咬了咬牙,不甘不愿道:“既如此,那你走吧。” “臣不走了。”林放勾了勾唇,只觉通体舒畅,浑身都透着懒洋洋的劲儿,咂舌道,“难得皇上这里有一坛好醋,今夜臣便留宿此地,皇上意下如何?” 夏治骤然被揶揄了两句,赶人不是,留人也不是,一时间竟陷入两难的境地,脸色涨得通红,好不尴尬。 林放这个没脸没皮的东西,竟真的赖在雍庆宫里。 晚间用膳时,看到小厨房里呈上来的饺子时,夏治脸都黑了,将筷子往桌上一放,呵斥道:“谁让上的饺子?” 福秀苦哈哈着一张脸,嘀咕道:“不是您说要吃醋么?” 夏治眼睛一瞪,他立马灰溜溜地退到殿外,靠在老歪脖子树上叹了口气,这皇上真是年纪越大越难伺候。 饭桌上,夏治就开始紧张起来,一口饺子下肚,除了酸还是酸,什么滋味儿也没尝出来,两只眼睛做贼似的,控制不住地往桌子对面的人身上瞟去。 林放朝他挤了挤眼:“皇上在想臣么?” “咳咳……”一大口饺子还没来得及嚼,直接从嗓子眼儿里滑落下去,呛得夏治连连咳嗽,脸色涨红,眼泪差点冒出来,愤愤道,“闭嘴,吃你的!” 林放笑而不语,举起筷子含在嘴里,慢吞吞地嘬了一口,带着轻微的水渍声。一瞬间,夏治头皮发麻,握着筷子的手指紧紧攥成一团,藏在桌子下的两条腿用力并拢,突然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皇上,”林放手里把玩着两只筷子,眼含笑意,目光深沉地望着夏治,“臣眼下毫无胃口,想吃点别的。” “嗯!”夏治额头上的青筋猛地跳动起来,嘴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两腿死死并紧。 一只脚从桌子底下伸了过来,脚趾抵住他的膝盖,强行想将他的双腿打开。夏治抿着唇,面色扭曲,瞥了眼恭敬侍立在旁边的小太监,实在没脸不敢伸张,只能将两腿绞在一起,恶狠狠地瞪了林放一眼。 林放丝毫不惧,笑眯眯地望着他,嘴巴笑的快要咧到耳朵边上。 夏治咬了咬牙,忽的张开腿,他的脚尖趁势钻了过来,不料夏治忽然伸直两腿,脚尖探到林放的靴子,两脚协同用力,将靴子勾到自己脚下。 “来人呐,都撤下去吧,领世子去沐浴更衣。” 夏治擦了擦嘴,不怀好意地冲林放挤眉弄眼,一声令下,小太监立刻来请林放,林放面色僵硬,筷子放回桌上时,发出“啪嗒”一声轻响,他咬了咬牙:“皇上。” 夏治异常愉悦地笑出了声,等着他出洋相:“世子不是要留宿此地?天色已晚,快些洗漱吧。” 林放的身体仿佛黏在椅子上,警告似的看了夏治一眼,示意他将靴子还回来。夏治却跟他杠上了,眼神颇为挑衅,兴致勃勃地等他起身。 半晌,林放忽然起身,快步走到夏治身边,弯腰将靴子捡起来,戏谑道:“臣说过会留宿,自然不会逃跑,皇上何必抢微臣的靴子?” 殿内顿时响起压制不住的笑声。 夏治满脸黑线:“……” ☆、第25章 蠢动的心思 饭桌上被林放戏耍了一顿,夏治好没面子,偏偏还要保持微笑。 洗漱完毕,殿内的宫人全部退下,夏治更加紧张,手掌心不停往外冒汗,湿漉漉的,怎么也擦不干。他艰难地吞咽了两口唾沫,连看林放的勇气都没有。 把人留在皇宫是他的意思,可接下来跟怎么办? 让林放去别的殿里休息根本不可能,跟他睡在一张床上,又亲密的过了头,好像他心思不正,特地把人留下来做那种事一样,一时间夏治进退两难,竟把自己逼到了死胡同里。 林放却不知道他心里已经弯弯绕绕那么多,将靴子胡乱踹到一旁,搂着夏治的腰便滚到榻上,喉咙间发出得意的笑声。 夏治如同惊弓之鸟,身体绷得死紧,两条手臂僵硬地放在身体两侧,一半的念头提醒自己该推开这个人,另一半却又舍不得。他隐约觉得自己有些问题,对林放的依赖几乎到了病态的地步,却又无力阻止这种转变。 “林放,你往旁边去一点,压着朕了。” “被子给朕,有些冷。” “别乱动,睡觉。” “皇上,”林放小臂支在榻上,抬起脖子饶有兴致地看了眼夏治,“你究竟想说什么?” 夏治看到他眼底蕴含的笑意,瞬间晃了神,脑子懵了片刻,完全忘了方才在想什么。 “皇上若是嫌弃微臣,明说便是,何必如此委曲求全。” 夏治被他堵住话头,心中咽不下那口气,顺势道:“你留宿此处,朕确实多有不便。”脸色已然冷了下来。 “臣也想到了,”林放点头,一本正经地望着夏治,夏治心头哽了下,心说他果真想走?正气得准备踹人,冷不丁被他勾住腰,胡乱缠着身体就往被子里钻,耳边响起他略带笑意的话,“不过皇上深明大义,想来能体恤微臣的难处。” 夏治失笑,连忙将遮住脑袋的被子拨下来:“朕若是不体恤,那便不深明大义了?” “自是如此。”林放轻笑出声。 夏治忍不住想瞪他一眼,突然“哎”地叫了出来,手掌慌忙伸进被子里,按住那只作乱的手:“你做什么?” 林放两眼放光,唇边含着戏谑的笑意:“一刻值千金,臣自然不舍得虚度光阴。” 夏治咬着牙,鼻尖挤出一声闷哼,强行按住搁在后腰上的手,两人在被子里较上劲来,你推我搡,谁也不肯让步。 林放的呼吸声渐渐急促,双眼如同染了朱砂,颜色亮的吓人,夏治深感自己快要抵挡不住,稀里糊涂问道:“你与那青禾,平日里也这般胡来?” 放在腰线上的手旋即顿住,似笑非笑的神情从林放脸上浮现出来,夏治牢牢盯住他的眼睛,看到他若有所思的笑意,恍然明白过来,他不知不觉间表现出来的,分明就是醋意。 “朕不过随口一问,怎么,你倒是不敢说话了?”语气甚是轻松,心中却恍如被细针扎过,轻微的刺痛。 回想起当初立于窗下,看到这二人旁若无人的亲昵相处,夏治身上方才燃起的火焰瞬间熄灭,他蹙着眉拍开林放的手,不悦直接挂在鼻梁上。 林放张口,作势要调戏两句,便听到殿外轻微的脚步声,福秀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低声道:“皇上,世子,青兰姑娘来了,说是青禾公子身子不大利落,大夫无能为力,请世子速速回府。” 甫一听到“青禾”二字,夏治险些气晕过去,不待林放告退,直接抬腿在他腰间踹了一脚,咕哝道:“滚吧。” 林放龇牙咧嘴,揉了揉泛麻的腰间,摆出一副可怜相:“皇上……” 夏治:“朕听不见。” 林放:“……那臣先行告退。”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片刻之间便消失在殿外,夏治将脑袋从被子里伸出来,幽幽的目光定格在福秀脸上,暗地里磨了磨牙:“你倒是会当差,连定国侯府的人也能指使你,往后是不是要领世子的俸禄?” “奴才不敢。”福秀头皮发紧,望着他家主子阴晴不定的脸,诚惶诚恐地跪下。他敢往宫内递话,还不是因为皇上宠着林世子,搁旁人身上,他哪有这个胆子? 福秀年纪小,面皮嫩,能坐上后宫首席太监的交椅,纯粹是因为当年他的师父走的早, 分卷阅读21 只剩他跟在小皇帝身边贴身伺候,那么苦的日子里硬生生熬了出来,才能得小皇帝青眼。 夏治见他委屈成那个样子,心中有些不忍,朝他招招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你坐着吧,陪朕说说话。” 福秀立刻喜笑颜开,屁颠颠地走到椅子旁坐下,方才那副委屈样半点也看不出来。 夏治啧了一声,这个鬼灵精,倒是知道怎么让人心软。 福秀问:“不知皇上想说什么?” 夏治趴在床上琢磨片刻,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然而这宫里多少腌h事是个太监不知道的?只怕他了解的比自己都多。 犹豫半晌,遂问道:“你说林世子那样的断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 福秀没忍住,抿唇笑了笑,偷偷抬眼看向他家主子,这不心知肚明的事么,天底下再好的人,也比不过皇上呀。可他摸不清皇上的意思,平日里皇上对林世子忽冷忽热,一不小心说错话,说不得要被牵累,索性支吾道:“这林世子的心思,奴才哪里猜得到,想来他喜欢的,必定是这天下独一无二的。” 屁! 夏治默默吐了个槽,对福秀这么模棱两口的回答极为不满,直言不讳道:“你平日里见的人多,也算有些见识,朕问你,林世子是喜欢你这样细皮嫩肉的,还是喜欢朕?” 一句话直接将福秀吓掉半条命,他膝盖发软,顺着椅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面色发白道:“皇上,奴才冤枉。奴才是去了势的,林世子怎么会看上奴才?皇上英明神武,血气方刚,又有龙气护身,祖宗庇佑,这才是林世子喜欢的。奴才万万不敢僭越。” 夏治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他那些所谓的祖宗要是知道小皇帝龙气护身用来搞基,只怕气的棺材板都压不住。 再说了,林放一个武将,又不想找个人捅他屁股,自然喜欢那些脾气好性子软的娘娘腔,那青禾不就是个例子,浑身没有二两骨头似的,看到个男的就往人身上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属八爪鱼。 夏治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发笑,神情颇不正常,隐约有些犯痴的迹象,福秀被这发现惊得不轻,心说皇上莫不是对林世子求而不得,犯起癔症了?他跪行到榻前,小心翼翼地献策道:“皇上若是对林世子有意,奴才倒是有一计策。” 夏治心头微颤,否认道:“胡说什么?”耳朵却忍不住竖了起来:“你先说来听听。” 福秀道:“奴才听闻有一种秘药,用了之后能让人食髓知味、毫无痛楚,皇上若是对林世子有意,不如找太医……” 福秀的眉毛抖动起来,嘴角露出不言而喻的笑来。 夏治登时绷紧臀部线条,险些被他那贼眉鼠眼的样子激的咳起来。他装模作样地沉思片刻,小声吩咐道:“你去太医院,偷偷弄点过来,记住,千万不能走漏了风声。” 福秀连忙点头应是。 “还有,”夏治抬了抬手,“上回那本《中庸》不是烧了么,你再去给朕找一本。” “皇上?”福秀懵了,为难地望着夏治,“奴才……” “办不到?”夏治沉下脸,两眼瞪着他,“那书可是你烧的,自己想办法去。” “是。” 这厢夏治拿了太医院特制的药膏,偷偷藏在柜子里,只等哪天林放对他动手动脚的时候,把药反用到他身上,给他个教训,那边太后却着人请他去宫里。夏治顿时紧张起来,生怕大皇子身体有恙。 大约是梅妃在死牢里遭了罪,大皇子自生下来,身体便有些羸弱,看起来不像长寿的命格,哪怕悉心教养,依然瘦弱的很,哭起来也跟小猫叫似的,总感觉下一秒就要喘不上气来。 对这个孩子,夏治没什么父爱,但也很可怜他幼年丧母,抽空总要去看一看,但又不能走得太近,免得林家的人多想。 到了太后宫中,夏治恭恭敬敬地请了安,却没见奶娘抱着大皇子出来请安。 太后说:“皇上自打伤愈后,许久不来后宫了,可是这宫里的人伺候的不够尽心?” 夏治微微一怔,怎么也料不到会是这种事,不由得面色泛红,窘迫起来。 当年先皇在江南出了事,消息传到宫中,太子受惊坠马一命呜呼,他才坐上皇帝的位置,只是太后失了亲子,大病一场,对他这个便宜皇帝也没什么好脸色,不过硬忍着而已。 没想到不过一年多的光景,太后竟然开始关心他的房事了,当真稀奇。 “母后何出此言,她们都尽心的很,只是朕诸事繁忙,不得空罢了。” 他何尝不想逍遥快活,然而见了好几次徐贵人,完全没有蠢蠢欲动的想法,再见其他女人,又怕自己突然硬不起来。倒是跟林放在一起的时候挺自在的,听他说荤话,由着他带着薄茧的手在身上…… “哀家倒是听闻,皇上闲暇时多与林世子厮混在一处,可有此事?” 夏治正满脑子胡思乱想,陡然听到这句话,心里顿时打了个咯噔,耳朵尖不受控制地窜红,一时间臊的恨不得撞墙,尴尬道:“世子与朕商议国事……” “何等国事,竟要在龙床上商议,当真荒谬!”太后重重将茶杯搁下,凤目凌厉地望着夏治。 夏治口干舌燥,瞬间慌了神,怎么也没想到雍庆宫里的事竟然传到了太后耳朵里。 “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当以绵延子嗣为重任,保我大雍江山千秋万代,怎能与掌管一方兵马的世子胡闹,若是传扬出去,岂非坏我皇室声名?” 夏治震惊地望着太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印象中太后一直不断扩大林家的势力,直至今日林家已经到了功高震主的地步,但她这一番话,分明是在替夏治的声望着想。 他呐呐地张着嘴,正不知如何请罪,便见太后拍了拍手,随即一溜面目清秀的男孩子从侧殿走了出来。 太后收敛神色,淡淡道:“皇上既有此癖好,这些人,便带回宫去吧。” 夏治:“……” 所以太后这是鼓励他玩男人? ☆、第26章 失踪的记忆 来太后宫中时,夏治不过带着福秀一个人,回去的时候身后却跟着乌泱泱福秀20版本―― 一溜唇红齿白的小男生,连胡茬都没有,夏治眼中怀疑这些人下面是不是连毛都没长齐。 太后把这么些人送给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夏治百思不得其解,只是身上的鸡皮疙瘩窜起来的异常迅速,腻味的很。 就算他喜欢上男人,也是喜欢林放那种棱角分明,手握兵权,脸上写着“我不正经”几个大字的,怎么可能看上这些小萝卜头?更别提他如今还笔直如玄铁宝剑。 御花园内百花盛开,春风吹过,馥郁的香气令夏治鼻子发痒,难受地打了个喷嚏。他蹭了蹭鼻尖,无奈道:“这什么花,味道这么冲?” 跟在他身后的男孩子顿时慌了手脚,面色苍白地跪在地上,口中说着皇上饶命。夏治莫名其妙,朝福秀递了个眼色。福秀凑到他耳边,小声道:“皇上,这不是花的味道,是这些人身上的脂粉香。” 夏治浑身的肌肉抖了抖,露出一个惨不忍睹的笑意,摆手道:“罢了罢了,你先带他们回去,洗干净便是。” 福秀领命,连忙将人带走,只剩夏治一人晃晃悠悠地在御花园里游荡。 夏治平日里很少往御花园来,那些有心争宠的妃子便也就对这个地方失去兴趣,宁肯呆在宫里喝茶绣花,乐得自在。 御花园中有些冷清,连看守的侍卫都没几个,夏治沿着假山晃悠了片刻,正准备离开,耳边突然听到一阵怪异的声音,他脚步一顿,耳朵尖竖起,凝神细听,耳朵不由得红了――如此熟悉的节奏,不就是爱情动作片里的常见戏码么? 夏治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刻意将脚步放轻。以前就听说过,深宫寂寞,宫女和太监有可能对食,难道他今天走了大运,撞见活春宫了? 夏治做贼一般,踮起脚尖朝发出声音的假山靠过去,紧张地手心往外冒汗,有种捉奸在床的复杂情绪。 好不容易挪到假山旁,他踮起脚尖,从假山的缝隙间望过去,就看见一个女人背对着他,两条细白的腿缠在男人身上,男人手臂肌肉虬结,整张脸却被女人挡住,看不清楚。 夏治看的口干舌燥,不自觉地舔了舔唇,目光忽然从散落在地上的衣服上飘过,心头猛地咯噔一声――那女装确实是宫女的衣服,可是男人的衣服却不是太监的,也不是侍卫的。衣服颜色鲜亮,刺着复杂的花纹,而且是皇室专用的图腾。 电光石火间,夏治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夏起――小皇帝那个少年封王的堂兄。 光天化日之下,堂堂一个镇平王竟然与宫女藏在假山内苟且,夏治的内心受到极大震撼,不由得朝后退了半步,脚掌踩在一块石头上,那石头咕噜噜滚出去,发出“当”的一声轻响。 “什么人?”假山内的人顿时警觉。 宫女慌忙从夏起身上滑下来,抓起衣服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夏起动作更加迅速,眨眼间便将衣服穿好,束好腰带,大步走了出来。 夏治几乎是下意识将自己藏了起来,躲进假山深处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皇帝,不应该怕这个镇平王,可是此时出去反而更加怪异,索性老老实实地蹲在那里装死,任凭夏起怎么吓唬,他也不吱一声。 夏起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异常,他皱着眉朝宫女递了个眼色,宫女匆忙退下,夏起又盯着假山等了片刻,依旧没人出来,他哼了一声,扭头便走。 直到外面的脚步声远去,夏治才扶着假山站起来,就见夏起朝西南方向匆匆离去,那里正是皇后的雍和宫。 夏治拧了拧眉,摸不透这里边有什么关节,匆忙回了雍庆宫。 “皇上,这是怎么了?”福秀看到夏治凌乱的头发和龙袍上的污渍,慌忙问道。 夏治朝他摆摆手:“刚才那些人呢?” 福秀道:“正在梳洗,皇上可要召见?” “不必。”夏治进了雍庆宫,换上一身干净的常服,半躺在龙椅上沉思起来。 这个夏起给他的感觉很不舒服,可是脑海中仔细搜索了一遍,除了以前在宫里的家宴上见过几面,应该没有其他机会相见,那么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 他对夏起隐约有点印象,只是这印象很糟糕,以至于现在看到这个人,胸口都憋闷的慌。 他抬起胳膊,手掌贴在胸口处,轻轻揉了起来。这处伤疤早已好了,只留下一道些微泛白的痕迹,太医早就说没什么大碍,可他却时常觉得喘不过来气。今日这种情况更甚。 夏治眉头拧紧,额头上沁出一颗颗硕大的汗珠,他的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突然,双眼快速睁开,眼中闪过极大的惊慌。 “福……福秀!”夏治猝然起身,身体摇晃的厉害,撑在桌面上的手掌不停颤抖。 福秀屁滚尿流地冲进来,连帽子都跑丢了:“皇上?” “传林世子入宫,快!” 分卷阅读22 夏治声音急促,情绪不稳,福秀丝毫不敢耽搁,连忙通知了在宫中职守的杨振廷大人。 林放赶到雍庆宫时,就见夏治缩着脖子坐在龙床上,两只手攥紧了身边的被子,指尖以微不可见的幅度抖动着。 林放心中疑窦丛生,小声唤道:“皇上?” 陡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夏治倏的抬起头来,在林放距他还有一臂之遥时,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将人往前一拽,用力抱在怀里。 “皇上?”陡然吃了这么个甜枣,林放却没有欣喜若狂的感觉,反而升起无数担忧。夏治的胳膊牢牢抱住他的肩膀,本是美事一桩,假如这双胳膊不像现在这样抖个不停的话。 “朕看到他了,”夏治嗓音干涩,带着些微的颤抖,“就是他,肯定不会错。” 林放脸上的神情沉了下去,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问道:“皇上说的是谁?” “夏起,是夏起。” “镇平王?” “就是他!”夏治的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发响,笃定道,“当日刺伤我的人,既不是梅妃,也不是皇后,而是夏起,是他……他用那把锋利的匕首,直接刺入朕的胸口……” 夏治手臂收紧,似乎想从林放身上汲取力量,他两眼茫然地望着远方,脑海中闪过匕首刺入胸口的画面,又是一阵胸闷气短。 “这怎么可能?”林放颇为意外,“皇上当日不是说……” “朕当时记忆混乱,说错了。”夏治紧张地吞咽着唾沫,忽然想起一件久远的事。 当日梅妃尚在死牢,夏治见过她以后,小皇帝的意识突然掌控身体,与皇后发生激烈的冲突,皇后说她曾经给皇帝下过迷药,没想到皇上还能想到真凶是谁。当时夏治笃定是皇后想置自己于死地,可是等他伤口痊愈后去与皇后谈条件时,皇后表现的很大度,似乎对他的命根本不感兴趣。 以前夏治以为皇后是想开了,今日再一细想,才发现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自始至终,想杀他的人都是夏起,而皇后只是正好背了这个黑锅,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林放拧眉思索片刻,疑惑道:“假使是镇平王动的手,为何皇后娘娘要替他担下罪责?除非……” 夏治道:“除非他们早有勾结,比如说,当日与皇后私通之人便是镇平王夏起!” 话一出口,两个人俱是震惊,一时间雍庆宫内陷入可怕的沉寂中,只能听到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一个是看似远离皇位争斗的镇平王,一个是宫内手眼通天的林氏皇后,这两个人若勾结在一处,哪怕皇后心有不忍,也架不住镇平王时不时给她吹一点枕头风。 夏治心中惶惶,当日夏起那一刀,已经断送了小皇帝的性命,而他侥幸进入这具身体活了下来,严格来说,他们已经杀死皇帝一次。若是再有下一次,连他也要死! 事情到了如今这一步,夏治万分后悔当时留在御花园里偷窥,要是想不起那一段记忆,就这么浑浑噩噩地生活,也用不着提心吊胆的。 林放提醒道:“皇上,私通之事罪名极大,若无确凿证据,切不可乱说。” “就算有证据,只怕也被他们悄悄处理掉了。”夏治从林放怀里退出来,怔怔道,“可是先前在御花园里,朕亲眼见他往雍和宫的方向去了。你说,他一个王爷,往皇后宫里去做什么?” 林放道:“即便如此,也不能就此定夏起的罪。再者,皇后娘娘肯为夏起扛起刺杀皇帝的罪名,便知她对夏起情深意重,我们若逼得太急,说不定皇后娘娘会为他拼上全力,反而难办。” 夏治沉默不语,脸上满是愁绪,远远超出他这个年龄所该承受的。 陡然发现一个人要置自己于死地,放在谁身上都会惶惶不可终日,林放见他已经吓得半呆半傻,不由得叹了口气,把人捞回来抱在怀里,大约是真的吓坏了,夏治竟也没有反抗,老老实实依偎在他怀里。 林放偷偷龇了龇牙,眼神却越发狠厉――夏起若真的意图篡位,那会比外戚更加可怕! “林放,”夏治靠在林放肩膀上,闷声道,“朕不明白,皇后十六岁便嫁入皇家,她怎会对夏起如此情根深种?” 林放叹了口气,低声道:“皇上当真不知?” 夏治抬头望着他,眼中尽是茫然。 林放抬手摸了摸他的眼角,解释道:“皇后娘娘乃烈性女子,与一般女儿家不同,她尚在闺阁中时,曾向林丞相请愿,想嫁入镇平王府为妃。” ☆、第27章 天生的抖m 夏起乃是老镇平王的嫡子,当年边关不稳,老镇平王自请平定外患,不料战死沙场,只留下当时尚未及弱冠的儿子。 先皇深感愧疚,即刻命他承袭了镇平王的爵位,对他恩宠有加,时常接入宫中照看,比对夏治这个亲儿子还要宠爱,一时间风光无限,令人羡慕。 夏起承袭王位后,与各大世家走动频繁,加之他相貌出众,身姿不凡,着实捏碎不少姑娘的芳心,就连丞相府中眼高于顶的嫡出小姐林晴眉也动了心。 十四五岁的光景,正是少女怀春时节,一个通读兵书的女儿家,向往的是鲜衣怒马少年郎,恰好夏起当时深受皇恩,最是意气风发、英姿飒爽,不知不觉间便掳获了林晴眉的心。 林晴眉自小主意便大,与夏起私下盟约,更胆大妄为到亲自向丞相道出实情,请求嫁入镇平王府。 林丞相震怒之下棒打鸳鸯,此时恰逢先皇驾崩,不受宠的小皇子即位,林丞相与身在宫中的妹妹一合计,便将这野心勃勃的女儿送入皇宫,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第一次听说这样的八卦,夏治的震撼不小,心里一连叹了三声可惜:“若不是丞相私心太重,只怕她会嫁入镇平王府,那又是另一副光景了。” 林放见他只顾着感叹,不由问道:“皇上不觉得奇怪么,皇后娘娘既如此烈性,为何会心甘情愿入宫为妃?” 夏治愣了愣:“难不成这里面还有文章?” “不错,”林放点头,“当日皇后娘娘以死相逼,决计不肯入宫,只是没料到,夏起竟然亲自去劝她……” “这个畜生!”夏治气愤地握紧双拳,狠狠在床沿上砸了下去,脱口鄙夷道,“林晴眉一心一意爱着他,他怎么忍心?” 林放被这一声咒骂惊得闭上嘴巴,诧异地低下头,望着夏治冒着火光的眼睛。 皇后与镇平王有染,他原以为夏治会气的失去理智,没想到他能冷静至此,甚至为皇后打抱不平。这实在匪夷所思。 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结发妻子与别人私相授受?即使不爱她,至少也会被占有欲驱使,让她绝对地属于自己,可是夏治对此竟然毫不在意。 他疑惑地问道:“皇上不觉得生气?” “怎么不气?朕快要气死了!”夏治咬了咬牙,冲林放嚷道,“你说这夏起,他要是觊觎朕的皇位,对朕下黑手,那朕还要夸他一句有胆量,不择手段往上爬,也称得上是个枭雄,可他躲在皇后身后,利用人家的感情,搞出来私通这一套,还跟别的宫女勾搭成奸,那不就是头狗熊吗?” 夏治简直要气炸了,萌萌的女孩子是拿来疼爱的啊,怎么能利用人家呢? 他听了林放的一番话,都忍不住想替皇后打抱不平。要不是担心打草惊蛇,他现在就想冲进雍和宫,把夏起揪出来狠狠揍上一顿。 林放目瞪口呆,仿佛不认识面前这个人,他摸了摸夏治的额头,被他毫不客气地拍掉手掌,拧着眉头问道:“你做什么?” 林放轻咳一声,试探着将手掌放到他胸口处,柔声问道:“皇上可有哪里不适?” 夏治连忙喘了口粗气,指着胸口道:“就这儿疼。” 林放立即贴心地替他揉将起来,又问道:“可要传太医?” “不必,”夏治烦躁地哼哼着,“朕就是被气狠了。这个夏起真不是个东西,弑君之仇,辱妻之恨,朕势必要讨回来!” 夏起的无耻行径叫夏治大跌眼镜,他琢磨着找个什么理由给他定罪,林放却拦住他,劝道:“皇上,镇平王手里可是有兵权的,冒然行事,臣担心他会举兵逼宫。” 夏治不由得咂了咂舌,这大庸朝什么破规矩,住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的王爷,竟然也可以掌兵。他眼珠子转了两圈,后知后觉地问道:“如此说来,如今只有朕这个皇帝手无寸铁,一个兵都没有?” “皇上怎么会手无寸铁?”林放好笑地望着他,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皮,抓着他的手便朝自己身下放去,嘴边溢出一抹轻笑,“臣不就是你的兵,你还想要几个?” 夏治的耳朵尖蓦地红了,尴尬地咳了一声。 回忆起当初丢失的那段记忆,又明白了皇后与夏起之间那段往事,夏治一连唏嘘了几日,最终还是抵不过心中燃烧的八卦之火,屁颠颠地去了雍和宫,打算探听点消息出来,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举拿下夏起的破绽。 皇后已有将近五个月的身孕,夏治偷偷扳了扳手指,推测这个孩子就是他被行刺那段日子怀上的。想来正是那日他撞破了皇后与夏起的好事,夏起才会起杀心。 “皇上,皇上?”夏治正盯着皇后的肚子沉思,冷不丁听到她唤他,连忙正襟危坐。林晴眉笑道,“不知皇上今日有何要事?” 夏治犹豫片刻,屏退伺候的宫人,关切地问道:“你怀有身孕的事告诉孩子的父亲了吗?” 林晴眉呆愣了一瞬,端起茶盏正要吃茶,却被夏治劫走,不由得疑惑起来:“皇上这是作甚?” 夏治道:“你如今怀有身孕,吃茶对胎儿不好,若是口干舌燥,便叫人上些生津的瓜果,总之这茶是不能再吃了。” 林晴眉的瞳孔骤然紧缩,抓着绣帕的指尖微微颤抖着蜷缩成一团,又缓缓松开,平静道:“多谢皇上关怀。孩子的生父已然知道我有孕在身,只是他以为这胎儿是皇上的。” 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可是稍显凝滞的嗓音是骗不了人的。夏治可以断定,方才那一瞬间,她的心理波动非常大。 夏治奇道:“你为何不告诉他真相?” 林晴眉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怔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告诉他又如何?这个孩子本不该来,皇上能留他一命,已经算得上天恩浩荡,我也不想平添枝节,徒惹麻烦。” 其实她原本是想告诉夏起的,然而夏起一听说她怀有身孕,便匆忙进宫,嘱咐她务必诞下龙嗣,待孩子被册封为太子之时,即刻斩杀夏治,夺取皇位。 原本满溢心头的喜悦便叫他三言两语打了个七零八落,她大失所望,自嘲道:“若这一胎是女儿又当如何?”夏起说,若是女儿,便从宫外抱一男胎取而代之。 这真是叫她满腔热情化为乌有,什么也不想解释,匆匆将人打发出宫。 倒是这个向来叫她看不上眼的皇帝,对她和颜悦色,平心静气。 她感叹道:“皇上竟连孕妇不能吃茶都知道, 分卷阅读23 来梅妃真是好福气,只可惜,她福薄。” 夏治讪讪地摸了摸鼻尖,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忌口,只是喝了茶容易精神亢奋,所以才多嘴拦了一下,只是看皇后的神情,她仿佛受了什么刺激,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夏治不由得疑惑,难不成跟前几日夏起进宫有关?这两个人究竟谈了些什么,竟然对她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皇上,臣妾有一事相请。”夏治正冥思苦想,陡然听见她如此客气的话,反而有些不自在。他还是比较喜欢那个对他横眉怒目、趾高气昂的皇后娘娘,大概他天生就是个抖。 夏治道:“有话不妨直说。” 林晴眉道:“臣妾请皇上册立大皇子为太子。” 夏治顿时脸色煞白,指尖颤抖间碰倒了桌上的茶盏,热茶洒落满地,杯盖在地上滚落不停,留下一片叮叮当当的轻响。他猛地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心中却一阵波涛汹涌―― 皇后此时突然奏请册立太子,是准备对他下手了吗? 他眼中的惊恐立刻传到林晴眉眼中,林晴眉天资聪慧,怎会不知他心中所想,随即道:“大皇子册立为太子后,可依旧由太后抚养,臣妾不会干涉。臣妾如此奏请,只是想绝了某些人的心思。” 夏治握了握拳,惊疑不定地望着她,不知该不该信她。 林晴眉道:“臣妾不在乎腹中骨肉是男是女,只求他平平安安,顺遂一生。” 夏治不由得诧异:“若是男丁,你难道不希望他有朝一日君临天下?” 林晴眉失笑,缓缓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最是无情帝王家。” 夏治明白她的意思,也跟着叹了口气。这皇宫,可不就是个吃人的地方? 册立太子一事直接提上日程,因为夏治下旨将大皇子过继到皇后名下,所以林氏一族并未反对,事情进行的十分顺利,林放不过去中军大营转了一圈,回来时便听说册立一事已经尘埃落定。他快马加鞭,铁甲尚未来得及脱掉,便直奔皇宫而去。 ☆、第28章 世子要吃醋 雍庆宫。 喧闹的声浪几乎掀掉宫殿椽粱,十几个细皮嫩肉的男孩子在大殿中央蹦蹦跳跳,汗水打湿衣裳,各个累的喘气连连,却没一个敢停下来。 夏治披头散发,兴致勃勃地侧躺在床上,手里拿着新鲜的时令瓜果,吃的津津有味,两只眼睛跟探照灯似的,牢牢盯着那些男生,一旦看到谁偷懒,犀利的眼刀立刻飞过去,逼得人立刻重新动起来。 福秀将拂尘搁在小臂上,瞅着大汗淋漓的公子们,心疼坏了,小声劝道:“皇上,这再跳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 “怎么会?”夏治拿过帕子擦了擦手,不以为意道,“反正他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做。”将帕子随手往盆里一扔,夏治“噗”的一口吐了个果核出来,爬起来抻抻胳膊伸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 这些人早已满头大汗,先前还对夏治抛媚眼,现在跳了这么长时间,各个恨不得伸出舌头喘气,连形象都顾不上了,更别提跟夏治了。 夏治微微皱了皱眉,见他们都还算老实,心里总算痛快了不少。 太后把这些人赏赐给他,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本来是安排了一间宫殿,把这些人全扔在里边好好养着,结果倒好,先是有人明里暗里托福秀送东西,想引他过去,福秀禀报此事以后,他没有搭理,接着就有人胆大包天,竟敢私自潜入他的雍庆宫,脱光了衣服企图勾引他。 一回想到当时的场面,夏治就浑身冒起鸡皮疙瘩。 太后送来的这些人,个个眉清目秀,看起来就弱不禁风。先前那个扒光了衣服的,身上的肋骨根根分明,让人有种被戳到骨头的错觉,总觉得头皮发麻。就这种白斩鸡的身材,也想来勾引他?他不屑地哼了一声,望着这群呼哧喘气的人,连连摇头,全都是中看不中用的。 夏治问道:“列位感觉如何?” 下面一圈小声的叹息,可却没人敢说话,唯独一个面色发白的愣头青,腮帮子咬的紧紧的,眼睛里露出隐忍的光芒。 夏治叉着腰走了两圈,又道:“你说你们,年纪轻轻的,干点什么不好,怎么就……”进宫来卖屁股? 只是后面这半句实在太侮辱人,他咽了口唾沫,将这几个字吞回肚子里。 正要再感叹两句,忽然听到“扑通”一声,人群的目光瞬间移了过去。夏治偏头看了眼,就见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笔直地跪在地上,眉头紧皱,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用干涩而嘶哑的声音说道:“草民有话说。” 夏治被这突兀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端起茶杯便朝他走过去,四周立马响起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眼睁睁望着他将杯子……递给少年,朗声道:“你先别急,喝口茶,有话慢慢说。” 少年低低地抽噎了一声,梗着脖子道:“草民不渴。” 又是一阵抽气声,众人纷纷低眉敛目,眼睛盯着鞋尖,不敢发出丁点声响。 夏治“嘿”了一声,心说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行,你不喝,朕喝,说吧,你有何事?” 少年两手撑地,突然弯腰将身体匍匐,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响头,“咚”的一声,几乎要将地板凿个洞出来,唬的夏治大惊失色,手里的茶都顾不上,连忙扶着肩膀将人拖起来,紧张道:“有话好说。” 周围的少年大气都不敢出,紧张地望着这两人,少数几个人眼中冒出艳羡的光,盯着皇上抓在他手臂上的那只手,目光极为不善,怨恨他耍这种小手段博取皇上的关注。 小少年张了张嘴,话没说一个字,眼泪反而先掉了出来,眼眶红通通的,兔子似的。 夏治还是第一次看到哭唧唧的男生,脑子里有点发懵,赶忙摆摆手,让其他人先退下。众人躬身告退,只是一出了雍庆宫的门,便有人阴着脸恨恨地咬了咬牙。 “多大人了,怎么还哭起来了?”夏治拿出一块帕子递给他。 少年打了个哭嗝,小声道:“十五。” 夏治“啧”了一声,得,原来是初一初二的小朋友,怪不得会哭鼻子。本来还想劝一句男儿有泪不轻弹的,这会儿也不好劝了。他勉强拿出点耐心,从他手里将帕子抽出来,胡乱替他擦了擦眼泪和鼻涕,就像对待亲戚家被他揍哭的小孩一样。 少年好不容易止住眼泪,“扑通”一声又跪在夏治面前,两手紧紧抱着他的大腿,哀求道:“皇上,求皇上救救我姐姐。” 夏治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连忙将人扶起来:“有事直说,别动不动就下跪。” “是。”少年道,“草民叫周世安,住在京城脚下,家中还有一个姐姐,都是老实本分的读书人,不料半年前我随彤姐儿外出,定国侯府的人见她美貌,光天花之日下,竟将人抓走了。” 一听到定国侯府,夏治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你说清楚,你姐姐被谁抓走了?” “定国侯府的人,”周世安道,“他们的家奴横行霸道,丝毫没有避讳,侯府的名字是他们亲口说出来的!草民为了救出姐姐,屡次前往侯府,都被打了出来,我又击鼓鸣冤,可是官老爷也不敢受理。人人都说侯府的世子深得皇上宠幸,谁也得罪不起,草民走投无路,这才想了个法子进宫……进宫来求一个公道!” 夏治呆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么荒唐的事绝对不是林放干的,肯定是他那个不成器的爹干出了伤天害理的事,结果却让林放背黑锅! 这个老侯爷,真不是个东西! 夏治气的手指发抖,愤愤地在殿内走来走去,袖袍甩的猎猎作响,半晌没有发话。 周世安眼中的光芒越来越暗淡,瞳孔中的一点星光仿佛被人硬生生掐灭,终于,他一咬牙,抬手颤抖着解开盘扣,将外袍扔在地上。 夏治焦躁不安地走了两圈,正准备安慰周世安两句,陡然看见这熊孩子已经把里衣解开一大半,虚虚地挂在手臂间,露出瘦削的肩膀和大片雪白的胸膛,顿时吓了个魂不附体,慌张道:“你做什么?” 周世安隐忍地望着他,嗓音发颤:“只要皇上肯救出家姐,草民愿以身侍君……” “你给我住嘴!”夏治简直被他气糊涂了,慌忙要将他的衣服拉上来,可他不答应,周世安执拗地不肯穿衣,两人僵持不下,一时间谁也不肯松手,薄薄的一片里衣早已被揉的满是褶皱。 夏治气急败坏,大义凛然地呵斥道:“亏你还是个读书人,朗朗乾坤之下,竟能说出以身侍君的话,孔夫子的礼义廉耻都被你吃到肚子里去了?” 周世安心神巨震,面上现出羞愧的神色,夏治松了口气,正要将他的衣服拉好,门外陡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混杂着铁甲的铿锵声,随着声音突兀的停止,他几乎能感觉到一道森冷的视线凝聚在后背,令他指尖发僵,拉扯衣服的动作就这么停住了。 林放风尘仆仆,额头上的热汗顺着脸颊的肌肉滚落下来,打湿了他的眼睫毛,也汗湿了外袍领口,燥热的暑气一路跟随,整个人仿佛刚刚从锅里捞出来,依旧散发着热气。 陡然听闻册立太子之事,他便一刻不敢停歇,从中军大营夜袭而来,万万没想到,一进宫就听说夏治留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在宫中,甚至屏退左右,不让外人进入。 没见到夏治之前,他还不以为意,毕竟夏治如今对男子畏如蛇蝎,即便与人独处一室,也决计不会发生不堪入目的事,可事实却叫他眼眶发热,嫉妒的几乎发狂。 夏治愣了好几秒的时间,才陡然醒悟过来,匆忙将衣服给周世安披好,转头冲林放尴尬地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看来臣来的不是时候。”林放阴鸷的目光从周世安身上滑过,尤其是他半裸的胸膛和通红的眼眶,冷声道,“出去。” 他在军营中过了两年茹毛饮血的生活,身上的杀伐之气异常凛冽,平时掩藏起来便也罢了,此刻突然张开浑身的棱角,饶是夏治心理素质好,也冷不丁吓了个不轻,更别说周世安这样的毛头小子。后者几乎瞬间打了个哆嗦,恐惧地看向夏治:“皇上――” 夏治早已两股战战,直觉不好,哪里还有功夫顾及他的感受,敷衍地摆了摆手:“你的事朕记下了,先出去。” 周世安欲哭无泪,抓起地上的外袍,小鸡仔一般慌慌张张地冲了出去。 “世子这才刚回宫,怎么这么大的火气,谁惹着你了?”夏治虽然没做贼,可总觉得心虚,刚才跟周世安那番举动,确实有点令人误会,可要是突然解释,又有些莫名其妙。他陪着小心,随手将桌上的茶端过来,狗腿地往林放跟前凑了凑,“来,喝口茶,消消气。” 林放抓过茶盏,仰头喝了一口,茶水冰凉,也不知道搁置了多久,透着一股苦涩的味道,他将杯子重重放回桌上,负气笑道:“皇上当真坐享齐人之福,旧人为你担惊受怕,新人与你白日宣淫,你倒是 分卷阅读24 遥快活,赏我一盏冷茶,便想将此事轻轻揭过?” ☆、第29章 祸从口中出(倒v开始章节) 夏治纳闷,端起茶杯尝了口茶, 咂舌道:“这怎么就是冷茶了, 朕喝着温度正好……哎……你放朕下来……” 他一时不察,竟然被林放抓住腰身直接甩在肩膀上, 坚硬的铁甲直接顶在他的胃部, 差点将先前吃下的水果全都吐出来。 茶杯滚落在地,浅褐色的茶水四溅, 沿着繁复的花纹流的到处都是, 夏治头晕眼花,胸口处传来沉沉的闷痛感, 握拳在林放后腰处用力捶了一拳, 气愤道:“林放,我警告你……卧槽……” 突然被人扔下来, 后腰撞在坚硬的床板上, 夏治无法控制地骂了一声,殿内气氛陡然僵硬。 夏治的身体如同被人按了暂停键,两条手肘撑着床榻, 身体倾斜,却没有丝毫的挪动。 在这刹那间,无数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却没有一个稳妥的――刚才情急之下喊出的那两个字,仿佛笼罩在他头顶的催命符。他惊恐地望着林放, 害怕他发现那一瞬间的措辞不当, 然而林放早已气红了眼, 根本没空管这些细枝末节。 细长而带着薄茧的手指解开了铁甲的暗扣,“哐啷”一声巨响,沉重的铁甲摔在坚硬的地面上,仿佛一记重锤在人胸口处狠狠撞击,发出颤人心弦的铿锵声。 夏治紧张地吞咽着唾沫,眼睁睁望着他脱下铠甲、外袍、里衣…… 经历过酷寒之地的风霜与战场上刀光剑影洗礼的躯体展露在面前,夏治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莫名的热气从四肢百骸升起,缓缓上涌,冲向脑袋,逼得他面红耳赤,头脑一片眩晕。 忽然,林放抬脚跨向前方,如同解除了古老的封印,夏治陡然间清醒过来,手脚并用就朝床榻里侧爬去,边爬边喊:“你别过来,再过来我要喊人了!” 身后传来林放不羁的冷笑声,随即冰凉的指尖握住他的脚踝,用力朝后拉扯,夏治“啪唧”一声摔在床上,登时头皮发麻,浑身肌肉绷紧,突然翻身朝林放踹了一脚,却被他一手抓住。 “林放!”夏治欲哭无泪,扯着嗓子朝殿外大喊道,“福秀,救命啊――唔……” 林放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抓过里衣绕着他的手腕打了个死结,往床上一扔。 夏治怒目圆睁,张口便要大骂,却被他堵住嘴巴,炙热的吻劈头盖脸砸了过来,初生的胡茬扎在脸上,眨眼间便将他的下巴蹭红了。 林放像条饿了好几天的狼狗,含住他的唇撕咬个不停,夏治又疼又难过,心里骂了一百句草泥马,他也没干什么,凭什么要这么对他? “往后还敢不敢勾三搭四?”林放半仰起头望着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手上却毫不留情,立刻就叫夏治“咦”的一声倒抽冷气,脚趾头激动地打颤。 “看来皇上快活的很,想来宫里那些弱不禁风的小公子根本满足不了你。” 林放见他非但没有悔意,反而兴奋地眼睛发亮,顿时怒从心底起,手下一个用力,立刻叫他抖得像热锅里的鱼,从头顶开始冒烟。 夏治脸色骤变,眉毛痛苦地拧成一团,两手牢牢抓住林放的上臂,“嘶嘶”地低声求饶。 林放神情越发难看,薄唇抿成一条孤独的弧线,脸上讥诮的神色越来越明显,看他竟然得了趣味,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臣拼死拼活,也没尝到半点甜头,凭什么费心伺候你?” 夏治脑子没出息,身体更没出息,犹豫了不到两秒钟,就主动认怂,抬手攀住林放的肩膀,仰头朝他亲过去,轻声道:“朕知道错了,以后都听你的,你……” 林放蓦地呆愣住,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愕,然而这份惊讶还没传到脸上,他就迅速反应过来,低头与他接吻。 混乱的气息久久才恢复如初,夏治手脚发软,懒洋洋地仰躺在床上,两眼失神地盯着头顶的纱帐发呆,身体残留的热度依旧在提醒他方才的荒唐。 他回味了一下刚才的滋味,随即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然而嘴角的刺痛感瞬间令他清醒过来,不悦地皱了皱眉。林放嘴下没个轻重,一定是将他咬破皮了! 侧身看了眼躺在旁边的人,见他身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呼吸间仿佛渗出强烈的荷尔蒙气息,夏治就觉得胸口一阵发热,忽然有些心浮气躁,心中莫名涌起一阵罪恶感。 他从来就没想过,有一天会跟一个男人纠缠不清,还被人治的毫无还手之力,这不仅让他觉得羞耻,更让他生出一丝无法控制的恐慌,仿佛被人硬生生拖进了满是淤泥的污浊之地,一开始这淤泥只是沾染了脚背,随后却越陷越深,湿冷而腐臭的烂泥慢慢淹没他的膝盖,吞没他的躯干,直到有一天,连他的灵魂一起吞噬,彻底将他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股寒意突然侵袭进身体,夏治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匆忙抓过被子裹紧身体,眼睛里闪过片刻的慌乱。 “怎么了?”林放敏感地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偏头看了眼,脸上还带着餍足的笑意。 这轻声笑却格外刺激到夏治,他的身体仿佛不受大脑的控制,下意识朝林放的腰侧踹了一脚,直接将人踢翻在地,“咕咚”一声闷响,倒是把他自己吓了一跳,愣愣地揪紧被子,茫然地望着地上的人。 林放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脸色阴沉地看着他,咬牙道:“痛快完了便翻脸不认人,皇上,你以为臣是进宫来给你暖床的吗?” 夏治抿着唇不说话,心里头却凉飕飕的,有些慌乱地说:“朕……朕喜欢的是女人,你不要误会。” “女人?”林放勾了勾唇,却不屑地笑了出来,“除了梅妃,皇上还碰过几个女人?再说了,方才快活的喘不过来气的,可是皇上你啊,你还要说……” “住嘴!”夏治被他说的心底发虚,立刻大声反驳道,“朕说过不好龙阳,刚才那样,也不过就是与你玩玩,难不成你还当真了?你是个死断袖,朕可不是,朕……唔……” 激动的反驳尚未说完,便被林放用力捂住嘴巴,直接压在床上。 夏治激烈地反抗起来,再也不像方才那个被人欺负的弱鸡,反而张口咬住他虎口处的皮肉,口下毫不留情,牙齿用力撕咬,舌头瞬间便尝到血腥的味道。 林放被他激起了怒气,额头青筋暴起,手掌传来的疼痛丝毫无法令他退缩,反而让他更加怒不可遏。夏治毫不留情的话,与在他胸口狠狠割上一刀又有何分别? 死断袖? 呵,当年若不是那个小皇子成日里与他诸多亲近,毫不避嫌,他又如何成了今日的断袖? 夏治僵硬地躺在床上,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却丝毫没有办法令林放心软,两个人像捍卫各自领地的豹子,势必要分个你死我活。 林放手下毫不留情,与其说是在抚慰,不如说是折磨,夏治的神经徘徊在痛苦与快乐的边缘,整个人活生生被割裂成两块,一脚跨入天堂,一脚踩向地狱。 良久,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脸上的汗水早已打湿下方的枕头,本以为逃过一劫,不料林放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第30章 皇上不服气 林放这次铁了心肠,哪怕夏治连声求饶, 他也丝毫没有手软。起先夏治还有力气反抗, 到后来只觉得身体发软,下面火辣辣的疼, 到最后几乎条件反射地泄出来, 丝毫不受控制。 夏治两眼发晕,眼底的泪意被逼了出来, 狼狈而凄凉地顺着眼角滚落。他茫然地睁大眼睛, 望着支着胳膊半躺在身上的人,一时间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噩梦。 他今年不过十九岁, 在进入大雍朝之前, 不过就是芸芸众生里最平常的一个,连社会都没踏进去过, 对于“同性恋”这三个字的了解, 也仅限于宿舍里调侃时听到的话,其实并无了解。现在陡然将自己置于这样的境地,心中除了怪异, 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惶恐。 他的人生目标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要是真的跟林放纠缠到一起,往后怎么办?难道一辈子跟个男人搅和到一块? 终于,林放欺负够了,这才抓起散落在床上的里衣胡乱擦了擦手, 冷冰冰道:“臣并不是心狠手辣, 只是皇上总与他人牵扯不清, 今日让你好生发泄一番,想来你便没精力再与他人胡闹。” 夏治被他这颠倒黑白的言论气的头脑发晕,可惜身体累的完全不想动弹,连跟他争辩的力气都没有,难受地闭上眼睛,朝床榻里侧缩了缩。 林放穿好衣服,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禁不住叹了口气。当初匆匆从军营赶回来,只是担心皇后突然对他发难,想看看他平安与否,只是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预料之外,竟叫他说不出是好是坏。可夏治若不收心,依旧想着三宫六院齐人之福,便也怪不得他心狠。 当初将他拖上这条贼船的是他,如今想妥妥当当地一个人下船,晚矣。 天气越来越炎热,老歪脖子树上的蝉玩了命地叫嚷起来,吵的人两股战战,心浮气躁。 福秀小小年纪,额头却拧出一个老气横秋的“川”字纹,不耐烦地冲小太监摆摆手,让他们把蝉粘下来。小太监一边干活,一边狗腿地套近乎道:“福公公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去去去,小东西问什么问。”福秀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抱着拂尘走到殿门口,伸直脖子朝里头望了眼,小心翼翼的。 自打那日林世子突然进宫,与皇上独处一室呆了两个时辰之后,皇上便有些古里古怪的。这几日做什么事都没有精神,劝他上朝劝不动,给他说笑话他皮笑肉不笑,说要把那几个公子叫过来热闹热闹皇上也不让。 福秀就纳闷了,这林世子究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竟能把皇上弄成这副模样。要是皇上生气吧,那肯定要治林世子的罪,要说他不生气,那也不会一听到林世子的名字便脸色难看。 回想起那日收拾床榻时看到的东西,福秀面色有些发红,控制不住地想,绢布上那么多的白浊,究竟是林世子的还是…… 殿内。 夏治枯坐在龙椅上,双目无神,意兴阑珊,手中的毛笔上缓缓滚落一滴墨汁,打湿了宣纸上那只硕大的乌龟。他沉思片刻,眼睛突然亮了,咬着牙在乌龟的头壳上画了个大大的叉,随即喊道:“福秀!” 福秀正倚靠在门框上,闻言猛地一个激灵,麻溜地滚了两圈才停下,慌张地爬起身,扶了扶歪掉的帽子,哆嗦着:“皇上有何吩咐?” 夏治将毛笔往桌上一搁,硬声道:“太后先前赏给朕的那些公子,除了周世安,其他人全都送去定国侯府。” 福秀诧异地抬起头,震惊地望着夏治。 夏治道:“便说是朕赏给林世子的,念他劳苦功高,另外侯府中有个叫彤姐儿的,她是周世安的姐姐,将她带回来。” 林放既然喜欢搞男人,那他便把这些公子全送过去,那些人个个都白净漂亮的很,想来也能堵住林放的嘴。 分卷阅读25 夏治自嘲地笑了笑,原本他还嘲笑别人年纪轻轻不干正经事,没想到如今他竟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将这些人送到林放的府上,好像他们只是玩物一般。林放找到了新的乐子,大概不会再死抓着他不肯放手,也能让他好好透一口气。 夏治抬头,见福秀依旧跪在地上,眉头不由得皱起来:“速去速回,还愣着做什么?” 福秀呐呐地点点头,慌张地退出去,领着那群公子便出了宫,心里隐约有些担忧。林世子对皇上情深义重,连他这个奴才都看的出来,现如今陡然赐了这么多公子,岂不是叫世子气的大动干戈? 定国侯府。 福秀甫一进府,青兰姑娘便迎了出来,瞥见他身后跟着的一溜公子,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睛,轻声道:“福秀公公请随我来。” 福秀惴惴不安,进入院中看到林放时连忙狗腿地弓了弓腰,讨好地笑道:“世子。” 林放许是刚刚练完剑,正拿着一方帕巾擦拭泛着凛凛寒光的剑身,剑刃锋利细长,如同淬过火与毒,透出森冷的寒意。他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皮,视线从福秀身后的一众身影上掠过,似笑非笑道:“难为你领着这么多颜色出众的人过来。” 福秀隐约觉得脖颈发凉,抱着拂尘的胳膊抖个不停,心里不禁埋怨起来,皇上与林世子小两口打架,为什么要他这个奴才夹在中间受夹板气? 他耷拉着一张脸,苦巴巴地传话道:“世子,这些人是皇上赏赐给您的……” “嗯?”林放眉梢一挑,手中的剑“h”一下刺出去,看似虚晃一招,剑气却已射至几米之外,青翠的枝叶“哗啦”一声,掉落大半。 福秀浑身一个激灵,闭着眼睛垂死挣扎地说完后半句话:“皇上说,感念世子劳苦功高,另外府中有个叫彤姐儿的丫头,皇上要奴才将她带回去……” “嗡”的一声剑啸声响起,福秀只觉得一阵凉风从耳畔刮过,似乎随时可能割掉他的脑袋,然而等了半天,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降临。他小心地睁开双眼,就见林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双目直直地望着他:“皇上的意思是,要用这些人换我府中一个叫‘彤姐儿’的人?” “正是。” 林放的眼神陡然凌厉,将宝剑插回剑鞘,随手扔给青兰,接过她手掌的茶喝了一口,这才道:“回去告诉皇上,这些人我收下了,谢他隆恩,至于他要找的人,我府中没有。” 福秀陪着笑脸:“世子这边没有,可是侯爷那边……” “怎么,你要搜府?”林放话音一转,福秀立马打了个哆嗦,再不敢多说一个字,连忙回宫禀报此事。 人已经走了,林放依旧心绪难平,望着院中站立的这些小公子,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这些人个个细皮嫩肉,想来被调/教的脾气温和,床上的功夫也不会差,也不知道在宫中这些时日,究竟有多少人与夏治…… 不,不会。 林放摇头,夏治可是对断袖一事厌恶至极,为此先前还狠狠骂过他,这些人呆在他身边,想来也不过是个摆设。 他慢慢吐出一口气,望着这些人的眼神不再冷厉,随意地摆了摆手:“全都带下去,养在后院里。” “是。” 一把送出十几个出色的男宠,还都是太后宫里赏出来的,夏治觉得自己也算出手大方,却怎么也没料到,林放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收了他的男宠,却连一个彤姐儿都不肯放出来。 “他那定国侯府又不是窑子,只管进不管出,简直岂有此理!”夏治气的摔了桌上的毛笔,抓起那张画了乌龟的宣纸撕了个稀巴烂,气冲冲道,“叫上周世安和杨振廷,随朕去侯府,朕还不信了,小小一个侯府,还能藏住一个大活人?” 夏治要出宫,谁也阻拦不住,为了方便行事,他甚至带了宫中的侍卫,一路人浩浩荡荡出了宫,直奔定国侯府。 一行人动作迅速,甫一进入侯府,夏治便下令,命杨振廷带人搜查侯府,周世安陪同,务必找到彤姐儿。侍卫哗啦啦散开,侯府中下人主子跪了一地,浑然不知发生何事。 夏治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了一圈,却没看到林放的影子,他皱着思索片刻,转身便朝后院走去,福秀慌忙跟上。 后院。 青禾胸口疼的毛病一直无法根治,白大先生给他看了好几次,药方开了不少,却丝毫不起作用。林放心中暗自着急,命人将通明大师又绑过来一次,可惜通明说,这是他骨子里带的病,身体里住了别人的一魂,能保住一条小命已算万幸,想要长命百岁,实在过于强求。 自打听了通明那一番话,林放便对青禾越发上心,生怕出现一丁点的差池。夏治当日突然陷入昏迷的场景令他触目惊心,此生绝不敢再重来一次。只要能让夏治一生顺遂,他必倾尽所能保住青禾的命。 院外传来阵阵喧哗声,青兰回禀,说是皇上突然带人搜府。 林放骤然一惊,着实被夏治的荒唐举动吓到。堂堂帝王,突然带人闯入侯府搜查,这便是公然与林家作对,他怎会如此糊涂? 林放起身便要走,衣袖却被人紧紧拽住,青禾面色苍白地望着他,眼眶中含着泪,难受地喘息道:“世……世子……” 林放低头看了他一眼,指尖捏的泛白,最终一咬牙,挨着他坐下,抬手抚上他胸口:“可还难受?” 窗外,夏治几乎咬碎一口牙,目光阴沉地望着屋内的两人,偏头朝福秀道:“叫杨振廷带两个人过来。” ☆、第31章 装弱谁不会 青禾眉头紧蹙,想来疼得厉害, 抓住林放手腕的那只手透出病态的苍白色, 仿佛整个人已经没有了活气。他靠在林放怀中,两手紧紧抱住他的腰不肯松开, 鼻腔里发出轻微的喘息声。 林放既担心他的安危, 又担忧外面的情势, 犹豫片刻才喊道:“青兰。”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望着进来的人,林放神情微滞:“皇上。”随即视线落在他身后的侍卫身上。 夏治木着一张脸, 沉沉的目光盯在青禾身上,尤其是他箍在林放腰间的手臂。 这个娘娘腔,又跟软骨头一样挂在林放身上, 上次他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人不清不楚, 没想到这次又让他看的一清二楚,而且是当着他的面。 还有这个林放, 在宫里的时候,硬逼着他发泄出来, 连他哭着求饶都不肯放手, 以至于尿尿的时候下面都觉得疼,没想到转头对着别人,倒是又哄又抱, 恨不得当祖宗供起来! 他堂堂一个皇帝, 居然被一个病秧子比下去, 简直岂有此理! “给我搜!”夏治手掌一挥,徐振廷立刻带着侍卫开始搜查,林放此时才发觉事态严重,急声问道:“皇上此番突然搜查侯府,究竟所为何事?” 夏治冷笑一声,讥讽道:“林世子贵人事多,朕的事便不牢你操心了。” “皇上!”林放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直接将人拎到身前,异常严肃地盯着他的眼睛,压低声音道,“搜查侯府便等同于与整个林氏宗族为敌,皇上若未想好对策,即刻收手还来得及。” “不必!”夏治嚯地甩开他的手掌,揉着发疼的手腕,硬声道,“朕有人证,说你定国侯府的人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只要将人找出来,便是林丞相站在朕面前,只怕也不能徇私枉法。” 林放急道:“皇上便如此肯定人在府中?” 夏治登时被他问住了,方才质询定国侯时,他死活不承认,只是神情慌乱,想来此事并非子虚乌有。 “朕肯定!”夏治一锤定音,咬牙道。他临时起意,带人来搜查侯府,定国侯就是本事再大,也来不及将人送出去,只要找到彤姐儿,一切便都好说。 林放闭了闭眼,脸上带着淡漠的笑容,仿佛在嘲笑他的愚蠢,哑声道:“皇上啊,区区一个彤姐儿,便能叫您如此大动干戈,不惜公然与林氏作对?” 夏治此时也察觉到自己行事鲁莽,只是剑已出鞘,此时想收回来,晚了! 他不回林放的话,反而看了眼青禾,他正瑟瑟发抖地缩在床榻上,目光中带着十足的戒备与警惕,察觉到夏治的目光时,又立刻收敛神色,满眼只剩下忧郁。 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夏治就不喜欢这个人,这种厌恶与排斥仿佛与生俱来,直到这次真正见到,他才发现,原来有些人只要看一眼就能令人心头不快,尤其这个人还住在定国侯府内,就在林放的后院里! “世子……”青禾怯怯地喊了一声,林放见他浑身发抖,直觉不妙,连忙扶着他的肩膀,一探脉门,果然气息微弱,应当是受了惊吓。 “皇上。”林放心中焦急,冷声催促道,“我这院子里决计没有你们要找的人,还请速速离开。” 杨振廷一听此话,立刻停止搜查,侍卫便也不敢再动。 夏治几乎要被气笑了,原来就连平日里保护他安全的侍卫,也都是林放的人,他这个皇帝从登基开始到现在,依然没有办法拥有自己的势力。 林放如此不客气地催他离开,他反而不走了。 福秀拖了张椅子过来,夏治施施然地坐下,下人赶忙沏了茶端过来。 夏治一手捧着茶杯,一边阴阳怪气地问道:“这人到底什么病,怎么看起来脸色如此苍白,没有半分活气?” “皇上休得胡言!”林放骤然喊了一声,恰巧此时青禾的脉搏陡然降了下去,更是叫他胆战心惊,饶是平日里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此时也泄露出一丝慌乱的神情。 他一手按住青禾的脉搏,一边牢牢盯着夏治,生怕他的身体出现异常。 林放突然抬高的声音却让夏治更加气愤,尤其是当着屋内众人的面,仿佛做错了事被老师当着同学的面斥责,顿时面红耳赤,十分恼怒。 夏治愤而起身,或许是动作太猛导致大脑供血不足,脑海中突然出现片刻的空白,身体猛地晃了一下,手掌下意识就要去抓站在旁边的福秀。就在指尖即将碰到福秀手臂的一刹那,耳边忽然听到一阵风声,紧接着两只手牢牢拖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扶着站定。 “皇上?”林放焦急的声音在夏治的耳畔响起,眼前的白光慢慢散去,夏治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满是疑惑。 身后,青禾险些摔下床榻,两手牢牢揪住被子,惶恐地喊道:“世子……” 林放仿佛没有听到来自身后的声音,他一手探向夏治的脉搏,另一只手将他搂的更紧了些,呼吸不稳地问道:“皇上可有何处不适?” 夏治摇了摇头,除了胸口处发闷,觉得呼吸困难,其他并无不妥。 林放却依旧满腹担忧,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匆匆朝外走去:“叫白大先生。” “世子……”屋内,青禾颤抖着喊了一声,不甘心地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暗自握紧拳头。 夏治这一晕,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却将林放吓掉半条命,守在他身边不敢离开,连青禾那边也只是叫白大先生过去看了眼,听说 分卷阅读26 无事便也不再留意。 夏治原本不以为意,但是瞧见林放担惊受怕的样子,眼珠子一转,心内有了主意。他也学那个青禾的样子,浑身没骨头似的,软绵绵地朝林放的床上一躺,什么都不管了。 林放果然急了眼,赖在他身旁不肯挪动一步,还十分体贴地将找彤姐儿的事担了下来,他一声令下,整个搜查迅速推进,完全没人敢阻拦。 夏治心里哼了一声,悲哀地意识到,他要想好好在这里呆下去,竟然要抱住林放的大腿,想想就叫人生气。他违心地阻止道:“如此大动干戈,岂不是与林氏一族为敌?” 林放的表情微妙起来,连忙安抚地哄道:“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区区侯府的人,皇上自当为民做主。” 夏治这才舒坦了些,却不肯放过他,闷声咳嗽两声,露出难受的神情,别有用意地问道:“你后院养着的那个,不去看看?” 林放眉毛挑起,眼睛里闪过别有深意的笑意,口中却道:“有白大先生看着,不会有事。” 夏治神情微滞,被他噎了一下,不悦地皱起眉,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朕无事,你若不放心他,只管过去,毕竟他文文弱弱的,你这突然一走,只怕他承受不住。” 林放但笑不语,从青兰手中接过熬好的药,朝夏治递过去:“药来了,先喝药。皇上若有话说,喝完药再说不迟。” 夏治奚落林放的心思在看到那碗黑乎乎的中药时戛然而止,下意识避开药味,往后仰了仰脖子,手腕却被林放抓住不肯松开,中药便递到他嘴边,浓重而苦涩的药味扑鼻而来,他慌忙扭过头,一脸踩了翔的表情。 “皇上,该喝药了。”林放见他吓成这样,眼底便噙了笑意,抬手扇了扇风,那药味便飘得更快了些。 夏治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刚才装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现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坑爹!他捏着鼻子抓过碗,仰头将满满一碗药灌进喉咙里,险些被这冲鼻的气味激的吐出来,张口便嚷嚷道:“快,快来点甜的。” 林放将碗递给青兰,拿起帕子替他擦了擦嘴角边的药渍,义正言辞道:“先生交代,喝完此药不可吃甜食,以免两者相冲,冲淡药性。” 夏治瞪圆了眼睛,一脸“你逗我”的表情,嘴巴里苦的仿佛含了一个烫嘴的山芋,大着舌头道:“岂有此理,这是何道理?”从小到大他看了那么多电视剧,从来没有哪一部剧里说喝完药不能吃蜜饯的! 夏治咂了咂舌,苦哈哈地咽着口水,故技重施地猛咳了两声,气若游丝道:“朕……朕如今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尝一口蜜饯,若能尝上一口,便是……便是……” “皇上,”林放拿着帕子慢吞吞地擦拭指尖,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这戏过了头,便假了。” 夏治懵逼:“……你知道朕是装的?” 林放点头。 夏治:“!” 那你不早说,尽等着看我笑话?他露出一个虚假的笑来,该配合我的演出你可真是全情投入! ☆、第32章 与君两相知 夏治嘴巴里如同含了一口黄连,咬了咬后槽牙道:“你这分明是狭私报复。” “微臣岂敢。”林放愉悦地笑出了声, 脸上带着戏谑的神情。此番与他逗趣, 倒是将先前的事轻轻揭过,想来夏治不会再与他置气。 夏治尴尬地从床上爬起来, 拍了拍衣服, 就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侍卫冲进来禀报,说人找到了。 “走,去看看。”夏治心中一喜, 匆忙便出了门,只是越往小花园里走,越觉得气氛不对。远处隐约传来尖锐的哭喊声, 一群人围成了圈,挡住了他的视线。 “究竟发生何事?”林放面色沉肃, 抢先一步走了过去,人群朝两侧散开, 登时叫他眸光沉了下来,下意识转身, 抬手挡住了夏治的眼睛。 夏治脚步微顿, 却强硬地推开他直接走了过去。当他看到周世安怀里抱着的女孩子时,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胸口仿佛被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 闷得他喘不过气来。 “皇上。”林放慌忙上前, 抬手扶住了他的手臂。 周世安跪在地上, 佝偻着背,两手紧紧抱着彤姐儿,抽抽噎噎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整个身体都在哆嗦。 夏治眼睁睁望着浑身上下还在滴水的人,眼珠子几乎从眼眶中瞪出来,如果说当初在死牢里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梅妃给他以强烈的刺激,此时看到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遍体鳞伤,毫无声息地躺在地上,便叫他咬牙切齿,心神大震。 这吃人的世道,真是身如蝼蚁,命如草芥。 围观的人不敢发出丝毫声音,可是眼睛却都盯在彤姐儿身上,夏治攥紧了拳头,从嘴巴里挤出几个字:“叫他们都退下!” 一声令下,围观的仆人侍卫立刻做鸟兽散,周围的空气陷入死寂中,唯有周世安呜咽的抽泣声敲打着他的耳膜。夏治只觉得遍体生寒,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令他心生惶然,胸口涌起莫大的悲凉。他曾亲口答应周世安,会替他找到彤姐儿,只是没想到,找到的却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他僵硬地抬起手指,想将衣服脱下来,却被林放拦住。 林放在他手臂上按了按,随即朝旁边招了招手,青兰立刻递上一件干净的披风,夏治接在手中,缓缓朝周世安走过去。他蹲在周世安身旁,本想说些安慰的话,张口时才发现喉咙里梗塞的厉害,鼻尖阵阵发酸,竟然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只能将披风给彤姐儿盖上。 “皇上,”周世安的指尖攥紧了青灰色的披风,抬头望着夏治,眼眸中透出猩红色,他打了个哭嗝,哽咽道,“皇上……彤姐儿……没了……” 夏治险些跟他一起哭出来,慌忙咬住舌尖,硬生生让疼痛将眼泪逼回眼眶。他抬手在周世安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神色凝重道:“朕答应你,替彤姐儿讨回公道。” 话音未落,便听到定国侯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皇上,老臣有罪,老臣有罪啊――” 定国侯弓着腰,满脸羞愧地小跑而来,甚至被地上的鹅卵石绊了一跤,踉跄着险些摔个跟头。他身后跟着两个小厮,小厮一左一右,押了一个面容瘦长的中年男人,此人尖嘴猴腮,瘦成一张纸片,被小厮往地上一扔,便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定国侯重重地踹了他一脚,声泪俱下道:“皇上,此事老臣也是方才得知,这刁奴借着侯府的声望,在外为非作歹,竟强抢民女,玷污之后沉入湖底,实在禽兽不如。老臣亲手将他擒来,还请皇上定夺。老臣管教不严,有失察之责,请吾皇降罪。”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既将害人的罪名推到别人身上,又自请降罪,完全堵住夏治的话柄。 周世安抱紧了彤姐儿,撸起袖子狠狠擦了把鼻涕,激动地控诉道:“你骗人,彤姐儿就是被你害的……你这个畜生……皇上,求您为彤姐儿做主,您一定要……” “周世安。”夏治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周世安呐呐地闭上嘴,不忿的神情却清清楚楚挂在脸上。 彤姐儿是从小花园中心的湖里捞出来的,胳膊与腿上纵横交错的痕迹可以看出她曾遭受多少折辱,而尚未发生变化的肤色也表明她刚被投下湖中不久,就连身体也是柔软的,想来离遇害也没多长时间。 夏治控制不住地想,或许就是因为他突然带人来府中搜查,才会逼得定国侯狗急跳墙,直接痛下杀手。 望着这个跪在他面前的老头子,他恨不得现在就砍了他的脑袋,给彤姐儿讨回公道。可是堂堂一个侯爷,他动不了,也不能动。 林放就在旁边望着他,哪怕一句话都未曾说,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克制却让他不能忽视。林放是在提醒他,千万不能把事情闹大。为了找一个平民而带侍卫闯入侯府,本就有违常理,若再生事端,事情将朝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夏治暗自捏住拳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忽然发觉自己跟以往不太一样了。以前他也算是个小愤青,喜欢打抱不平,现在却开始思索,怎么在这勾心斗角的时代好好活下去。 林氏是一棵大树,如今根系已经根植土壤,牵一发而动全身,今天砍了一个定国侯,明日又有千千万万个定国侯爬起来。他与林氏一族为敌,等同于蚍蜉撼树。 “世子,此事你说如何处理?”夏治闭了闭眼,叹息着问道。 林放道:“刁奴害人性命,当立即斩首示众,定国侯管教不严,当罚俸三年,厚葬此女。” 夏治嘴角勾出一个冷笑,罚俸三年?人命当真是不值钱。他哑声道:“便依你所言。” “老臣叩谢皇上。”定国侯磕了个头,便要让小厮将人拖下去安葬。 “不必!”周世安抱着彤姐儿站起来,血红的眼眸盯在定国侯脸上,脸上透出一股凌厉的狠劲,咬牙道,“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这老贼!” 定国侯呼哧喘着粗气,目光阴沉地盯着他,碍于夏治在场,硬是把一口恶气吞回去,鄙夷地望了眼他怀中的女尸。 这场面着实叫夏治恶心,他猛地一挥衣袖,掉头便走,杨振廷领着侍卫紧跟在身后,出了侯府大门,夏治脚步突地一顿,朝身后看了眼―― 周世安抱着他的姐姐,一步一步朝门外走来,他走的很吃力,脖子上青筋暴起,两条胳膊不停打颤,双腿也在哆嗦,好几次身体摇晃着,几乎要将怀里的人甩下来,却又牢牢地抱住了。 “我来吧。”杨振廷看不下去,朝他伸出双手。 周世安仰头望着他,难过地吸溜了下鼻子,红着眼眶说:“多谢大将军,我想亲自将她抱回家去。”转眼望着站在一旁的夏治,声音里又带了哭腔,“皇上也不能替彤姐儿做主吗?” 夏治抿了抿唇,这一瞬间他觉得异常羞愧。 自始至终他都觉得自己不像个皇帝,也从来不要求自己做个好皇帝,心心念念的不过就是保住一条小命。 可是别人不一样,人家真的拿他当皇帝看,有了冤屈,便将申冤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这份沉甸甸的寄托压在他肩膀上,同时也压在他胸口上。 “你过来,朕有话同你说。” 夏治招了招手,周世安朝他走过去,依旧不肯放下彤姐儿。 林放处置了府中刁奴,匆忙赶出来时,便见夏治与那个小子站在一处,先前叫他看不顺眼的人,今日倒是令人钦佩。 更叫他刮目相看的是夏治,今日他竟然沉得住气,没有当面与定国侯撕破脸,着实叫他惊讶。此时夏治两手背在身后,面容平静地与周世安说话,神色间流露出的从容不迫令他微微错愕。 林放眯了眯眼睛,问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杨振廷双手环抱在胸前,摇头道:“不知。” 林放道:“我近来诸事繁忙,你若得空,稍微照看点这小子,别叫他被人害了。” 杨振廷诧异地扭头望着他。 林放道:“林安北 分卷阅读27 老狐狸睚眦必报,今日皇上带人搜府,他必将这耻辱算在周世安身上,说不得会下黑手,你多加费心。” 杨振廷握紧手中的剑,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周世安由杨振廷负责护送,林放则陪同夏治回宫,二人上了马车,林放直接开门见山道:“皇上方才与他说了什么?” 夏治微微蹙眉望着他,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道:“林放,你舍得林家吗?” 林放神情一滞,随即反应过来他的话,失笑道:“有何不舍之处?臣早已言明,鞠躬尽瘁,万死不辞。” “哪怕与林氏一族为敌?” “哪怕与林氏一族为敌。” “好!”夏治脸上慢慢浮起一抹笑意,伸手握住他的手腕,郑重问道,“朕想做一个好皇帝,爱卿可愿帮我?” ☆、第33章 世子的警告 彤姐儿的死在夏治心里蒙了一层阴影,他为自己的鲁莽冲动深深懊悔。当日若秘密派人前往调查, 或许便能将人安全救出, 只是此时悔之晚矣。 林家在宫里有太后、皇后,宫外有林丞相定国侯, 更有丞相门下一干身居要职的官员, 轻易动不得。更加可怕的是, 林家手里除了林放之外,其他人并不掌兵,然而林丞相与镇平王交往过密, 而他这个便宜堂哥,手里可是握着天下三分之一的兵马。 当年老镇平王战死沙场,手中兵权便直接交到了夏起手中, 先皇念在他带兵有功的份上,便没有收回兵权, 以至于夏起的野心不断膨胀,竟然将手伸到了皇帝的后宫。 仔细梳理了一遍目前的情势, 夏治越发觉得心惊,原来不知不觉间, 他已经处在如此危险的境地, 不论是林家还是夏起,只要有人想要再进一步,第一个就会拿他开刀。 现如今林家声势正盛, 夏起又没有公然挑衅皇权, 两方人马竟都动不得, 局面一时间僵持住。 夏治道:“两位爱卿有何良策?” 杨振廷瞪圆了眼睛,两眼望着林放。 林放叹息道:“既然丞相与镇平王处皆固若金汤,不若从皇后处着手,来一招釜底抽薪?” 他微微抬起眉梢,眼中的含义不言自明。当着杨振廷的面,自然不便说出皇后与夏起苟且的事,但以此为由,同时可以打击两方势力,不失为一个好计策。 夏治却摇了摇头,把这种事情抖落出来,先不说能不能把夏起与林家拉下马,第一个丢尽颜面的就会是他自己,此计万万不行。 夏治犹豫片刻,动了动嘴唇,杨振廷会意,立刻告退,殿内只留下两人,林放问道:“皇上莫不是另有他策?” 夏治道:“朕同意从皇后处着手,只是直接将此事捅出去乃是下策。依朕的意思,既然皇后对夏起情根深种,若得知他与宫女苟且,以她骄傲的个性,必然与夏起决裂,到时不论先对付哪一方,都可防止他们联手与朕作对。” 林放拧起眉头,不赞同道:“皇上既知皇后个性骄傲,便也应当知道她思虑清楚,当日为了林家肯入宫为后,保不齐也会为了大局忍气吞声。” “这你大可不必担忧。”夏治回想起上次与皇后见面时的情形,观她眉宇间已然带了愁绪,想来与夏起已经发生摩擦,并不像当年那般小女儿天真,“因爱生妒,因妒生恨,皇后再理智,毕竟也是个人,怎么躲得过七情六欲?她对夏起的感情每多一分,得知真相后便会……” 十几岁的丫头片子,正是对着帅哥流口水的时候,再理智难道还能抵得过荷尔蒙的吸引力? 夏治正得意于自己的判断,猛然抬头,才发现林放双眼无神,显然在神游天外,平白浪费了他一堆口水,气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佯怒道:“想什么呢?” 林放回过神来,视线凝固在他脸上,眼珠子都不曾错开一下,失笑道:“臣在想,连皇后娘娘都躲不过七情六欲,想来皇上也……” 一听他这话音,就知道接下来的话是要挤兑自己,夏治连忙打断他:“你给朕醒醒,此番朕在说皇后的事。” “是,只是臣有一时不解。” “说。” 林放憋着笑,困惑地问道:“因爱生妒,因妒生恨,皇上怎会如此确信?莫不是皇上也曾……” 话题陡然拐了个弯,又绕回自己身上,夏治气的抓起一旁的狼毫笔,毫不客气地冲林放脑袋上甩过去,怒气冲冲道:“此事交由你处理,若有差池,朕唯你是问。” 林放迅速偏头,嘴巴一张一合,狼毫笔已然被他咬在口中。他走到桌前,眼带笑意望着夏治,夏治哼了一声,抬手要将笔拿回来,不料他咬的那么紧,竟然不肯松口。 夏治唬着脸,半抬起身子,手掌用力往后一抽,谁料林放突然松口,他猛地朝后倒去,一屁股摔在椅子上。 林放拂了拂袖子,哈哈大笑着出门而去。 夏治脸上青白交加,气闷地坐在椅子上,盯着林放的背影,忽然间竟出了神,直到人走远了声音也停了,才回过神来。 他两手握着笔身,正要折断,忽然间瞥见中间那个牙印,动作便是一顿。那是方才林放咬上去的,可见他用了多大的力气。鬼使神差的,夏治的手指抚上了那几颗牙印,指尖方才碰到,便如同触电般猛地缩了回来。胸腔内突然鼓噪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脸上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那支笔也成了洪水猛兽,被他扔在桌上,骨碌碌滚了两圈,撞在奏折上,这才停下来。 事涉皇后与镇平王,林放不敢掉以轻心,除了安排青兰调查此事,便不再假手他人。 皇后入宫前的事便只有丞相府的老人知道,青兰回禀,丞相夫人过世后留下一老奴在府中照看,只是在皇后入宫前夕,此人突然告老还乡,自从与相府中人脱了联系。 青兰道:“此人一直照料两位小姐起居,算是忠仆,离府时不过三十余岁,而且走的异常突然,属下问过丞相府的人,都说她是临时起意,先前并未听说,更奇怪的是,在她离府后的第二日,大小姐忽然答应入宫为后。” 林放凝神听着她的话,食指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打两下,沉声道:“既如此,此番我亲自去见一见这个人。” 青兰犹豫片刻,道:“主子,青禾公子离不开您,不若由我前往……” “不必。”林放皱了皱眉,平静道,“他又如何了?” 青兰面上颇有些尴尬,低声道:“左不过胸闷气短,头脑昏沉,喉咙难受……主子都知道的。” 林放道:“先生怎么说?” 青兰道:“先生每隔两个时辰便替他看诊一次,说是并无大碍,也开了方子,亲自看顾着煎药,可惜总是不大见好,只怕是……心病。” 青兰虽未抱怨,可林放却听得清清楚楚。白大先生是为着当年与他母亲的情谊,这才留在府中照看他多病的身子,只是如今反倒被青禾当作下人使唤来使唤去。先生从未在他面前提起,然而青兰已然看不过眼,这是在提醒他,千万不要寒了先生的心。 林放两手背在身后,沉默了几秒钟,抬腿便朝后院走去,青兰连忙跟上。 林放甫一进入后院,便听到“砰”的一声,随即传来青禾的撒气声,他不由得皱起眉。守门的仆人要进去通报,被他摆手拦了下来,不敢作声,害怕地低下头。 林放就这么站在院子里,透过窗户朝屋内望了过去。窗户颇高,从他的位置并不能看见青禾,倒是将他训斥仆人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林放脸上的神情渐渐沉肃,薄唇抿成一条孤傲的线,听着仆人战战兢兢的请罪声,眉间便爬起一丝不耐。 当日在府中找到青禾时,他腰侧有一块胎记正与夏治相同,林放毫不犹豫地便让他脱离奴籍,此后便好衣好食地养在这后院里,一干事务皆有仆人处理,哪怕知道此人多有娇纵之处,也念在那一魂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他越发地蹬鼻子上脸,不成体统。 青禾正怒气冲冲地教训小丫鬟,突然看到林放打帘进来,匆忙间脸上神情来不及转变,只留下一个滑稽又狰狞的表情。 青兰拉起地上的小丫鬟,安静地退了出去。 青禾讪讪地摆弄着身上的衣服,声音放软道:“世子几日不来,小的……”他作势要挽林放的胳膊,却被躲开了。 林放看了眼地上碎裂的瓷碗,鼻尖闻着药汁的苦涩味道,问道:“青禾,你说说看,如今这日子过得如何?” 青禾心中一个咯噔,泫然欲泣地望着他,颤声道:“世子是嫌弃……” “回答本世子的话。”林放眉间一拧,往日的和颜悦色陡然间没了踪影,吓得青禾一骨碌跪在地上,不敢再造次,抖着声音道:“奴才……奴才多谢世子大恩。” “你还知道自己是奴才?”林放冷笑一声,“只看你如今的做派,倒比我更像个主子。” 青禾立马诚惶诚恐,吓得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林放低头望着地上缩成一团的人,见他衣裳单薄,身体瘦弱,气愤的同时又不免担忧,他若有个三长两短,夏治必定落不得好,便是这么互相牵扯,令他对青禾下不了狠手,才叫他在府中越发娇纵。 “近日我诸事繁忙,你且照顾好自己,若有不适便叫先生过来看一看。”林放还是不忘叮嘱两句,青禾得了他的话,面上又露出喜色,正抬头望着林放,突然见他眼神犀利,沉声警告道,“至于这药,你若是嫌不好,往后便再也碰不得。” 青禾一呆,这分明是告诉他,若再敢摔了药碗,以后哪怕命垂一线,也别想再喝一口药。他脸色骤白,浑身瘫软地倒在地上。 林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第34章 意料外的伤 丞相府的老奴本是丞相夫人当年的陪嫁丫头,跟着夫人从姚城远嫁到京城, 夫人病逝后又照顾两位小姐, 哪怕突然告老还乡,依旧拿了足够的银两颐养天年。 林放此番前往姚城, 并不敢大张旗鼓, 连府中侍卫都不带。 青兰要留在府中照看, 便道:“世子,不若让师兄跟着您。” 林放理了理缰绳,提醒道:“上次梅家一案, 究竟如何泄漏出去的,到如今尚未查明,你做事还需多加留意。” 青兰脸色忽变, 惊疑不定地望着林放,摇头道:“师兄他……不会的……” 林放道:“日久见人心, 你且留心。”他打马而去,徒留青兰愣愣地站在原地, 一时间只觉手脚冰凉。梅家一案原本不过是世子一句戏言,可她正要入宫回禀的时候, 师兄却拦住她, 接下了这个差事,这中间……难道真的有什么疏漏不成? 自打皇后有了身孕以后,整个后宫都平平静静的, 一片祥和景象, 大约这些妃子看到太子被过继到皇后膝下, 加之皇后又有了身孕,也就熄了争风吃醋的心。倒是太后那里日渐热闹起来。 大皇子月份大了,身子骨结实了不少,长得粉雕玉琢的,着实惹人喜欢,宫里没有子嗣的妃嫔便眼巴巴地往太后宫里请安,逗一逗这小 分卷阅读28 子,顺便也想跟皇上来个偶遇,说不定就被看上了,自此一朝得宠,风光无限。 夏治到太后宫里转了一圈,看到大皇子躺在小床上,支棱着白净净圆溜溜的胳膊腿儿兴奋地咿咿呀呀乱叫,旁边围满了喜笑颜开的嫔妃,就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他心理年龄也才不到二十岁,本质上觉得自己还是个宝宝,结果现在竟然成了孩子他爹,这转变完全让他无法接受,哄孩子什么的,还是交给这群母爱泛滥的美女吧。 匆匆忙忙应了个卯,夏治便赶往雍和宫,想探探皇后这边的情况。 皇后这肚子已经圆鼓鼓的,再过两月便要临盆,此时的她脸上已经脱去小女孩的娇羞,散发出一种温暖的柔情,大约是这个孩子令她心头柔软,整个人也不似先前那般锋利。 夏治见她安逸恬静的样子,心头划过一丝不忍。然而事已至此,从林放那里传来的消息,异常清晰地指明,当年皇后入宫一事另有隐情,无论如何,皇后都会牵扯其中。只是不知,让她知道真相,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将来的天下似乎已在林家的掌控之下,整个皇宫异常安宁,只是在这安宁的表面下,究竟掩埋着多少凶险的危机,无人知晓。 林放出发去姚城已有些时日,至今未归,夏治的日子过的好生无聊,就连呈上来的奏折都是经过林丞相过滤以后的,满篇都是天下太平河清海晏的鬼话,随手翻了几篇便没兴趣再看下去。 殿外倒是传来嘀嘀咕咕的说话声。 夏治喊道:“福秀?” 福秀立马弓着腰进来,小声道:“皇上,奴才方才听人说,说……”话头忽的顿住。 夏治皱眉:“磨蹭什么?” 福秀缩了缩脖子:“说是定国侯府的青禾公子闹着要……哎,皇上……您慢点儿……” 话未说完,夏治已经忙不迭地冲了出去,福秀胆战心惊地跟在夏治身后,随手地招了两个侍卫跟上,直奔定国侯府而去。 自打上次出了彤姐儿的事,定国侯如今老实了不少,规规矩矩地呆在府内,连下人都约束的严格了些,竟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夏治一路跟着报信的人进了后院,便听见一阵吵嚷声,青禾的声音尖细而又断断续续,青兰与白大先生都极力在劝,屋内乱作一团。 他抬脚进屋,皱眉道:“发生何事?” 屋内顿时哗啦啦跪了一地,唯独青禾抓住空隙,爬起来便要往外跑,跟随夏治过来的侍卫立刻拦住他。 青禾“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脸上刷白道:“皇上,世子有危险,小的要去找他……” “你说什么?”夏治心中便是咯噔一声,连忙去看其他人的脸色,青兰与白大先生皆低着头一言不发,他心里发急,口气便有些不耐烦,“到底出了何事,朕问话呢!” 青兰愤愤地看了眼青禾,猛地磕了个响头,咬牙道:“青禾公子近日心绪不宁,吵闹着要出府找世子,可他身子骨弱,我等便拦着,他见出不去,便造谣生事……” “青兰,你血口喷人!”青禾用力拍着胸口,着急地向夏治解释,“我感觉得到,世子出事了,一定是大事!我从前两日就睡不着觉,总觉得世子他……” “简直无稽之谈。”青兰道,“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也敢在皇上面前胡说。” 青禾如此坚持,青兰又极力反驳,反倒叫夏治不得不相信,林放可能真的出了事。他此番前往姚城已有些时日,一直不曾回来,原先夏治只当他事情多,忙不开,从未想过他会发生意外。 青兰还要坚持,一旁白大先生叹了口气:“罢了,皇上请随老夫来。” 夏治只觉得膝盖一软,险些摔倒在地,没料想林放竟然真的出了事。 大约是怕夏治突然过来,林放竟然不留在自己的院子里养伤,反而住进了白大先生的药庐里。离得远远的,便闻到淡淡的药味,走得近了,药材的苦涩味道越发浓郁,夏治强忍着胃部的不适,一手推开了药庐的门。 屋内静悄悄的,光线从窗户透进来,打在床上的被子上,可以清晰地看见被子里缩着一个人。平日里穿上铠甲高大威武的少年将军,此时却显得格外瘦小。时间转入盛夏,暑气伤人,他却捂得严严实实,唯独乌黑的头发从被子里露出来,服帖地搭在一旁的枕头上。 夏治轻轻摆了摆手,白大先生他们便留在外面,独他一人朝床边走去。他的脚步迈的极轻,胸口堵着一口气,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僵硬地横亘在那里,噎的心底发慌。 一直走到床边,林放依旧没什么反应,夏治慢慢抬手抓住被子一角,想将他的脑袋弄出来,不料被子里突然伸出一只手,直接抓住他的手腕,用力朝上拽去,夏治一时不察,竟硬生生被他拖到床上,直接掀翻在床榻里侧。 夏治:“……” 他瞪圆了眼睛,望着身旁咧着嘴朝他笑的人,脑海中短暂的空白过后,随即反应过来自己上当了,登时又气又怒,抬手对着林放的胸口拍下去,愤怒道:“你个混帐东西,竟敢戏弄朕!” 夏治这一掌用了十成的力道,原以为林放能轻松躲过去,没想到一掌拍下去,竟然实实在在地打在他胸口,一声闷响后,林放身体陡然晃了一下,夏治只当他还在装神闹鬼,两手环抱在胸前,板着脸冷眼望着他。 不料林放脸色越来越白,胳膊上青紫的血管突兀地鼓动起来,从额头到脖颈,爆起的青筋如同虬结的树根盘旋而下,就在脸色白到几乎透明时,转瞬间变得一片赤红,紧接着一口鲜血“噗”地吐了出来。 夏治大惊失色,顾不得身上沾染的血迹,慌忙扶住他的腰身,嗓子里挤出的声音几乎变了调:“白大先生!” 白大先生匆忙跑进屋,连忙扶着林放躺下,赶紧替他号脉。 夏治的心跳声急促的可怕,心脏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他紧张地望着林放暗沉下去的面孔,哑声问道:“他究竟如何?” 白大先生眉毛拧成一团,恨不得把山羊胡直接薅下来,在夏治威逼的目光中疑惑道:“怪哉,先前脉象已经平稳,现在突然紊乱,想来是受了刺激,要好生调养。” 这话当真大逆不道,就差指着夏治的鼻子,说他耽误病人休息。 夏治自觉理亏,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若不是他方才打的那一掌,兴许林放也不会突然倒下。只是这人太不是东西,每次生病都是真真假假,叫人捉摸不透,毫无章法可循。 白大先生见吓唬的够了,又道:“不过皇上不必担心,世子原先身受内伤,此时将淤血吐出来,反倒是有益无害。” 林放倒是有益无害了,只是夏治却吓得三魂七魄差点少了一半。 白大先生在林放手臂上轻轻碰了下,示意他把握住机会。林放冲他眨了眨眼睛,两人背着夏治,一瞬间便交换了无数个意思。 白大先生轻咳一声,补充道:“虽然无甚大碍,只是与他说话需平心静气,千万不能动怒,否则只会加重他的病情。” 夏治连忙点头,仔仔细细记下他说的话。 白大先生深觉自己做了件大好事,笑眯眯地出门去熬药,把机会留给他这不争气的徒弟。 林放病怏怏地靠着枕头躺在床上,恨不得躺出一副西子捧心的架势,他正轻声咳着,想叫夏治心疼,冷不丁瞧见夏治朝他弯下腰来,随即两只手便抓住了他的里衣。 林放心中一个激动,热血便朝脑门上冲:“皇……皇上?” ☆、第35章 意料中的局 夏治抬眼望着林放,稚气的脸庞上露出少有的严肃:“别动。” 林放被他这突然间的转变惊得说不出话来, 嘴角便勾起一抹笑, 别有深意地望着他,两手随意地放在身侧, 半仰着脖子任由他脱了自己的里衣。 夏治盯着他的胸口看了片刻, 手掌便又朝他的绸裤伸了过去。他此番如此热情, 倒是叫林放始料未及,两腿稍稍并拢,力不从心道:“皇上, 此时不妥,若您真的想,不如回微臣住处?” 夏治看他那张脸就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咬牙道:“依朕看,没有比此时更妥的了。”说着便将他的绸裤扒了下来。 林放两腿一凉, 不自觉打了个哆嗦,心底忽然间生出一种“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女”的滑稽感。不料夏治只是拍了拍他的胳膊腿, 随即便将衣衫拉好,再无其他动作。 林放嘴角抽搐着:“皇上?” 夏治:“嗯?”他明知林放那些弯弯绕的心思, 却假装完全不知情, 还贴心地替他将被子盖好。这大夏天的,被子抓在手里都觉得热,也不知道林放怎么受得住。 夏治问道:“你身上并未看见伤口, 怎会又卧床不起?”若不是亲眼见到他吐出的那口血, 他几乎要怀疑林放是否又在故弄玄虚, 就连方才他都特地朝床榻里侧看了眼,确定没有藏起来的鸡血,这才相信林放身体真的不好。 一个在军营里呆了两年多时间能够领兵作战的少年将军,竟然点了个“病秧子”属性,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林放本以为会有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不料竟被夏治耍了,害他白白激动,险些气血翻涌眼前一黑直接晕过去,心心念念的美事落了空,便有些意兴阑珊,有气无力道:“当年在军营中的事,外人多少知道一点。我身体畏寒,在姚城时便着了人的道。” 尽管他没有细说,夏治的心脏依旧提了起来,着急地问道:“可知是何人所为?” 林放摇头:“尚未调查清楚,对方似乎也并不清楚我的意图,所以我才能顺利将那老奴带回京城,人现在关在府内的……” “此事暂且不提,你先歇歇。”夏治摆了摆手,见林放脸色惨白,便心生不忍,连忙按住他,让他少说两句,“你可是朕手中的一员大将,若是出个差错,岂非朕的损失?” 平日里夏治脾气不小,性子又执拗,张口便是气人的话,难得他今日如此贴心,嘘寒问暖又春风满面,林放心说这场病生的值,不枉他在冰窖里被人活活关了十二个时辰。 有夏治在身旁陪着,这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林放心情大好,躺在枕头上半天无法入睡,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当白大先生端着药碗进来时,他脸上的肌肉古怪地抽搐了一下,朝白大先生递了个眼色。 白大先生仿佛没看见林放的暗示,直接将药碗放下,语重心长道:“世子身子弱,这药得趁热喝。” 夏治道:“先生放心,朕一定好好看着他。” 白大先生告退,林放的脸色便不像先前那般自然,他瞥见夏治紧蹙的眉毛,轻咳一声,劝道:“皇上若闻不惯这药味,不如去外间歇息?” 夏治却是早就想溜了,但是怕林放怪他不够仗义,无论如何,此次前往姚城乃是替他办事,怎么着也得慰问慰问。再一看林放古怪的脸色,夏治顿时不想走了。 这林放天不怕地不怕,竟 分卷阅读29 然也怕喝药,真是稀奇。 夏治将那碗药端起来闻了闻,那苦涩的药味几乎要将人的胆汁勾出来,熏得他眼泪差点掉出来,慌忙将碗递到林放面前:“来,爱卿受累了,朕亲自喂你喝药。” 林放眉头跳了一下,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夏治,意有所指道:“皇上这个‘亲自’,看起来并不诚心。” 夏治:“?” 林放似笑非笑道:“您是亲手,还是亲口?” 夏治:“!” 夏治心里“呸”了一口,面上臊的慌,直接将药碗递到他嘴边,半是强迫道:“你就喝吧你。”一整碗苦涩的药汁,在他强行喂食下,被林放喝的一滴不剩。 喝完药,林放脸色反而比先前更差,整个人面有菜色,好不可怜。 夏治毫无同情心,端起一旁的蜜饯,快活地吃了大半盘,明知林放盯着他在看,就是不让他吃一口,让他干瞪眼。这么胡闹了一回,估摸着林放也累了,夏治才起身告辞。 白大先生进来收拾药碗,看到榻上半死不活的人,“啧啧”了两声:“我说你堂堂一个世子,竟被那小子治的死死的,怎么一点骨气也无?” 林放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咬牙道:“先生这会儿知道教训我,方才我不过叫你做做样子,你可倒好,给我熬了这么一碗药,真是苦的我心如黄连。” 白大先生揪着山羊胡教训道:“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西,哪日他给你刮个南北风,你小子就等着受死吧。” 林放懒洋洋地朝榻上一趴,叹息着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白大先生一噎,彻底没话说了。 转眼便到了中秋家宴,林放的身上的伤早已痊愈,那老奴也被他偷偷带往宫内,藏在雍庆宫外的侧殿内。 按照以往惯例,家宴上既有皇帝的妃嫔,又有朝廷重臣,夏起堂堂一个王爷,自然也不可能缺席。皇后虽然身怀六甲,不日就要临盆,此等大日子,也出来露了个脸儿。 夏治发现,自从皇后现身,夏起的脸色就有些微妙,很少抬头往他们主位上看,摆明了就是心虚。他心中冷笑,这夏起看起来人模狗样,没想到也是个软脚虾,而且还是个脚踩n条船的败类,对他这种至今还没破了处男身的人来说,夏起那就是人类公敌,该给他浸猪笼。 家宴很快开始,当日那个与夏起在假山处逍遥快活的宫女便在服侍的宫人之列。夏治一边喝着酒,一边留意夏起那边的动作。 给夏起盛的酒里放了点白大先生特制的药物,能刺激人的感官功能,效果慢却不易察觉。 夏起与身边的大臣觥筹交错,看得出来他们早先便熟识。夏治冷眼望着此间热闹的场景,心说接下来这场戏倒是令人期待。 宴上,夏起与那宫女毫无眼神交流,若不是夏治曾亲眼撞破那一幕,也决计想不到这一招。 夏起敬了夏治一杯酒,说了些吉利话,便推说不胜酒力,要下去歇息,夏治自然准了,待他离开不多时,伺候的宫人换了一拨,那宫女便也换了下去。 自此之后,夏治的神经便紧绷起来,脑袋上仿佛安了个雷达,周围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叫他警醒。只是福秀一直未过来报信,他不由得担忧,此次机会难得,若是夏起不按常理出牌,又当如何? 自夏起走后,皇后便有些魂不守舍,夏治明知故问道:“皇后可是身体不适?” 皇后淡淡一笑,并不言语。 夏治正犹豫着要不要让她先回宫中去休息,便见福秀匆匆忙忙过来,弓着腰道:“皇上,出大事了,镇平王他……” 福秀神色慌张,立刻便引起皇后的注意,加之他声音有些急促,声量便控制地不稳,皇后坐在一侧,“镇平王”三个字清晰地传入耳中,再看皇上突变的脸色,皇后心中便有些发颤,勉强压抑住内心的担忧,盘问道:“发生何事?” 福秀面有难色,看了眼夏治,夏治微微点头,福秀便道:“回禀皇后娘娘,方才侍卫夜巡,看见镇平王……镇平王与宫人在假山深处……”后面的话音便低了下来,几不可闻。 皇后手中的酒杯“砰”一声摔在地上,面上骤然发白,眼神有些颤抖。 夏治看了眼殿下的朝臣,抬手附在皇后的手背上,示意她莫要慌张,轻声道:“今日朝中重臣皆在此处,朕不方便离开,此事便交由你处理。” 皇后蓦地看了他一眼,几乎有些慌乱地起身:“臣……臣妾遵旨。” 皇后身子沉重,突然听闻此等事情,脚步不稳,硬是由贴身侍婢扶着往御花园中去了。朝臣见皇后离席,颇有些意外,就连林丞相都多看了一眼。 夏治举杯,朝林丞相笑道:“恭喜丞相,不日便要喜添一外孙。” 林丞相喜上眉梢,谦虚地展露自己的骄傲:“臣不敢,老臣要祝皇上喜得皇子,此乃我大雍之福。” 夏治笑眯眯地饮尽杯中酒,目光划到林放身上,冲他几不可见地一颔首。酒杯尚未来得及放下,耳边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福秀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附在他耳边低语道:“皇上,皇后娘娘突受刺激,太医已尽数赶往雍和宫去了!” 夏治猛地捏紧掌中酒杯,又快速放下,眸中划过一丝惊讶:“怎么如此?” ☆、第36章 第一次交锋 八月十五中秋月圆,本是合家欢聚的大好日子, 偏生在这一日, 向来身体强健的皇后娘娘突然腹痛,腹中胎儿尚不足月, 便有早产征兆。 雍和宫内灯火通明, 夏治在外间急的团团转, 心中突然有些害怕。生孩子是件很危险的事,尤其是在古代,医疗水平那么不发达, 一不小心就会出意外。殿内,皇后叫声凄惨,每一声都仿若在人胸口砸下一记重拳。 夏治懊恼地捶了捶脑袋, 抬手把福秀叫过去,压低声音问道:“朕不是让你慢慢将事情原委告知皇后么, 怎会发生此等大事?” 福秀整张脸都吓白了,低声道:“回皇上的话, 奴才是按着您的吩咐做的。可奴才领着皇后娘娘去了假山,没成想侍卫只是守在外围, 并未将镇平王与那宫女分开, 整巧儿叫皇后娘娘撞了个正着,当时便气晕了过去。” 夏治气道:“那群侍卫怎么如此不小心?” 先前他便说过,让皇后知道有这么回事儿就行, 用不着弄出“捉奸在床”的戏码, 结果这群人, 竟然让一个孕妇直接看了场活春宫,搁谁身上都能气晕过去。 “皇上不必怪罪他人,此事是臣的主意。”林放将夏起那边的事安排妥当,便匆匆赶来。 夏治道:“你为何如此?” 林放两手背在身后,听着殿内惨痛的喊叫声,轻声道:“皇上既知因爱生恨,又怎会不知唯有亲眼所见,才能叫皇后娘娘彻底死心?斩草不除根,便是自掘坟墓。” 夏治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当日决定从皇后处入手,是他点头答应的,而林放的做法也无可厚非,只不过他心有不忍罢了。 “皇上,镇平王还关在别处,此事必得您亲自处理。” 夏治看了眼紧闭的殿门,烦躁道:“先去看看。” 镇平王夏起自出生起便风光无限,从来都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今日却老马失足,与宫女在假山深处媾和,被皇后娘娘撞个正着,叫一干侍卫拿下,落得个狼狈下场。 夏治看到他时,他身上的衣袍还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身旁跪在两个衣衫不整的宫女,正瑟瑟发抖,眼泪连连。 夏治颇为诧异地转头看了眼林放,林放点了点头,他的脸上蓦地烧起来――这个夏起,不仅与宫女私通,还一次找了两个,怪不得皇后会当场气晕过去。 夏治气的咬了咬牙,面上却还保持着微笑,混不在意地笑道:“镇平王当真是享齐人之福啊。” 夏起面色难看,全无平日里的潇洒风度,“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脸色颓败道:“皇上,臣有罪。” “王兄何罪之有?”夏治笑眯眯地将他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过是两个宫女,你若看上了,直接跟朕说便是,何苦在那假山处……”他调侃似的笑了笑,揶揄道,“夏日多蚊虫,那假山处黑灯瞎火的,想来你也吃了不少苦,可要叫太医来瞧瞧?” 夏起暗自心惊,悄悄抬头打量了一眼夏治,看见他的眼神,又立刻垂下头,直言不敢。 见夏起颇有自责之意,夏治十分体贴地宽慰道:“身为男子,天性风流又如何,王兄不必挂怀,你我乃同姓兄弟,怎可为了区区两个侍婢心生嫌隙?” 夏起忙道:“皇上说的是。” 夏治在心中将他唾弃了一把,又道:“只是皇后不经事,被吓着了,如今太医全都聚在雍和宫,若是她们母子有任何不测,即便朕不忍苛责于你,只怕林丞相也要与你拼了老命。” 甫一提起皇后,夏治便将全副精神都放在夏起的脸上,果然见他脸庞微微变色,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又快速掩盖过去。 夏治只当不知,半真半假地敲打一番,高高提起,又轻轻落下,最后不过斥责两句,末了道:“至于这两人,你既喜欢,朕便将她们赏给你,你且带回府去吧。” 那两名宫女见侥幸活命,连忙叩谢圣恩,至于夏起心中作何想法,那就不得而知了。 匆匆将夏起打发走,夏治不适地“呸”了一口,咒骂道:“这个畜生。” 林放在一旁瞧见了,斜睨了他一眼,揶揄道:“皇上不也想左拥右抱,酒池肉林么?” 夏治讪讪地笑了笑,没想到当初那点小心思都被他看透了,狡辩道:“朕不过想想,并未真的如此,难道朕还想不得?” 林放不客气地“哼”了一声,其中意味,只能自行体会,总之夏治头皮发紧,摸了摸鼻子,不敢再乱说话。 皇后这一胎着实遭了罪,整整两个时辰后孩子才出生,听人禀告说是个皇子时,夏治便觉得心底发凉。先是有了大皇子,现在又有了二皇子,这俩孩子便是悬在他头顶的催命符,随便一个都能要了他的命。只是不知皇后先前所说的话可还算数。 皇后体力不济,生产后便又晕了过去,太医只说并无大碍,好生调养便是。 夏治沉思片刻,尚且没拿定主意,便见林放偷偷打了个手势,随即便有人将刚出生的二皇子抱了出去。他诧异道:“你此番作甚?” 林放道:“皇后娘娘还需将养,二皇子自然是养在皇上宫中为宜。” 夏治瞬间明白他的意思,这分明是要将二皇子作为筹码,用来确保自身的安全。大皇子甫一出生便养在太后宫中,往后被教养成什么模样还很难说,现如今趁着皇后无暇顾及,早早地将孩子接回宫里,也算是替自己找了个护身符。 先前皇后生产时,太后一直守在殿外,后来熬不住,便先去侧殿歇息。此时她匆匆赶来,然而并未看到二皇子,不由得心焦,周围的宫人诚惶诚恐,却都不敢说话。 “母后,”夏治叹了口气,林放不与他商量 分卷阅读30 将孩子抱走,现如今这烂摊子却要他来收拾,“母子平安,您不必担忧。” 太后掀起眼皮望着他道:“二皇子人呢?哀家可还未见着他。” 夏治道:“朕命人将其抱回雍庆宫了,母后若是想见,待过几日等他壮实些,朕便带他去母后宫中请安。” “皇上,二皇子方出生不久,怎能离得了生母?” “母后此言差矣,朕记得大皇子一出生便没了生母,在母后宫中教养,不也平安无事?还是母后觉得,朕无力抚养这个孩子?” 夏治口气陡然凌厉起来,太后不由得愣了愣,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这个小皇帝,心生诧异。 当日她亲子惨死,这小儿被推上皇位,占了她皇儿的位子,便叫他如鲠在喉。如今看他气势日盛,更叫她想起早夭的儿子,心头大恸。这万里江山,原本是他孩子的,却被这小儿抢去,叫她如何甘心。 她勉强压下胸中的不忿,缓声道:“哀家只是为皇帝着想。皇子幼小,夜间吵闹,岂非打扰皇帝休息?再者这皇子便该多吃些苦,将来方能担当大任,皇帝亲自抚养二皇子,只怕他日后娇纵,反而不美,不如由哀家带回宫中……” “母后大可不必为此担忧,”夏治皮笑肉不笑道,“大皇子已养在您宫中,儿子也是怕您辛劳。再者,朕不过代为抚养几日,待皇后身体好转,自然还是要养在她这个亲生母亲身边。” 这意思已经很明白,你怕我累着,我也担心你累着,尊老爱幼嘛,好话谁不会说。 “既如此,便由皇帝定夺。” 太后守了这么长时间,二皇子却被皇帝抱走,碰了一鼻子灰回宫去,险些气出病来。 难得硬气了一回,夏治胸口处充斥着一股睥睨天下的豪气,仿佛自此以后他就能掌控朝局,开疆拓土,成为一代明君,青史留名。 然而当他回到雍庆宫,听着二皇子气力充沛的啼哭声时,瞬间懵逼了。 原来他也就是个凡人啊! ☆、第37章 请皇上赐婚 二皇子虽说不足月,可在皇后肚子里也呆了九个多月, 身体虽然瘦小, 力气却很大,扯着嗓子嚎叫的时候, 真能将人逼疯。 侧殿离雍庆宫的主殿已经有不短的距离, 却依旧能听到孩子肆无忌惮的啼哭声, 夏治脑子都快炸了,也不知这小小的婴儿怎么这么有精神,哭了这么久都不带打个盹儿的。 林放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提议道:“皇上若担心,不如去看看?” 夏治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自顾自道:“对,是该去看看, 说不定是乳母没有照看好他。”他屁颠屁颠地就朝侧殿走去,林放缀在他身后, 望着他轻快的脚步,心头略微发涩, 眸光便沉了下来。 婴儿啼哭, 要么是饿了,要么是尿了,夏治对此深信不疑。在乳母说二皇子并未尿床后, 夏治便让她给孩子喂奶, 原本啼哭的二皇子一喝上奶, 立刻老实了,夏治兴奋地搓了搓手,用胳膊肘捅了捅站在一旁的林放,得意地冲他飞了个眼神:“哎,你看你看,他喝的多香啊。” 林放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依臣看,二皇子喝的香,却比不过皇上看的美。” “你这话何意?”夏治动了动眉毛,转眼看到乳母时,不由得红了脸。这乳母是朝中大臣的妻子,不过二十多岁,长得丰腴白净,被皇后挑进宫来,相貌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好,林放这分明是在揶揄他别有用心。夏治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爱卿多虑了,朕只是关心这孩子,可怜他生母卧病在榻,亲生父亲又是那样一个人,现如今他成了朕的保命符,朕自然要多关心一二。” “皇上自当如此。”林放平静道,“毕竟皇上曾养育了大皇子,育儿一道想来也是颇有心得。” 夏治一听这话,就感觉哪里怪怪的,忍不住又转头看了眼林放。这人今天跟吃了枪子一样,碰一下就能怼你个哑口无言,也不知道谁惹到他了,面上看起来还算平静,只是每个字凿开了看,总有点醋劲在里头。 夏治恍然大悟,顿时明白林放在纠结什么,他贴心道:“你要是想要孩子,朕立刻给你赐婚。” 林放的目光如同箭矢,瞬间盯在夏治身上,见他满面笑容,一副看好戏的架势,顿时皮笑肉不笑起来:“皇上若果真想让我娶妻,当日为何偏偏赏了我那么多公子?” 夏治得意地笑了笑:“那不是朕宫里养不了那么多人么,平日赖在这里也是浪费粮食,还是你定国侯府家大业大,赏那些人给你,也不过就是多几双筷子的事。不过你若是对女子动了心,朕自然会让你如愿,你不如说说,看上谁家的女儿了?” “看上别人家的女儿也不顶用,”林放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力不从心地叹了口气,“皇上赏赐的那些公子手段了得,臣每日里辛勤耕耘,先生已警告过我,说我气血两亏,须得多多静养,实在无福消受。” “你……”夏治诧异地望着他,心里颇不是滋味,咬牙道,“你与那夏起相比,也不遑多让。” 林放谦虚地笑道:“多谢皇上赞赏,臣一定再接再厉。” 夏治:“……” 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蹬鼻子上脸! 当日将那些公子赏赐给林放,夏治确实是有心让那些人迷惑林放,好让自己有个喘息的机会,不料事情如他所愿,他心中反而不痛快起来。那些身娇体软的男孩子,年纪不大,手段倒是厉害得很,夏治要不是天生对那种事情有些排斥,只怕早就被他们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林放这个混帐东西,本来就没脸没皮,随时可能发情,现在有了那些公子,还不成日里赖在床上不肯下来?再加上他后院里还住着个青禾,这小日子过的比他这个皇帝还要舒服。先前是什么受了内伤,依他看,说不定是平日里损耗过多,伤了根本! 夏治越想越不是滋味,大家都是男人,凭什么一个左拥右抱,另一个活得像个苦行僧? 没道理啊! 林放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转头就跟别的男人搅和到一块,凭什么?就算是女的也不行啊,成天胡来,万一得了什么脏病怎么办? 林放从雍庆宫中离开时,还满面笑容,甫一回到定国侯府,便阴沉了脸色。 白大先生来给他送药的时候,见青兰在门外站着,奇道:“兰丫头,这大热天的,怎的不进屋伺候?” 青兰朝里头努了努嘴,白大先生会意,摆手道:“你先下去,这里有我。”端着药碗进了屋,看到林放沉着脸歪躺在长椅上,便将药碗往桌上重重一搁,呵斥道:“你个兔崽子,那小皇帝给你气受,有本事你就顶回去,回府冲下人撒气,算什么本事?” 林放捏紧书本哼了一声:“先生,我胸口疼。” “疼不死你个不争气的东西。”白大先生说着便抽出戒尺,抓住他的手腕,朝掌心用力敲了一记,气的胡子乱颤,“别以为你能糊弄过我,我还不知道你?你这本事,也就哄哄小皇帝。” 林放倒抽一口凉气,缩回手掌,朝掌心吹了口气,方才还满脸狰狞疼得要死,此时已经恢复平静,懒洋洋道:“先生不必每次都如此激将,我知道自个儿没什么出息,被人牵着鼻子走,这些年来叫先生费心了。” 他突然如此正经,反倒叫白大先生整颗心提了起来,狐疑地望着他,心说该不会又在想什么馊点子。 林放将手中书本放下,拢了拢衣袖,偏头望着窗外繁茂葱翠的树木,意兴阑珊道:“皇上打算给我赐婚,问我可有看上眼的人。” 白大先生诧异道:“你有何想法?” “我能有何想法?皇上说要赐婚,做臣子的当然谨遵上命。” “也好,也好,想来皇上也是明事理的人。”白大先生摸了摸胡子,长长地叹了口气,见林放面有倦容,轻声劝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整日与小皇帝搅和在一起成何体统?再者,小皇帝都有两位皇子了,你却连个知冷知暖的人都没有,膝下也无子嗣,待我百年之后,去地下见了你母亲,有何颜面面对她?” “叫先生为我担忧,是我的不是。” “无妨,老夫身为长辈,这些都是理所应当,只盼着你好好娶妻生子,那便也了了我一桩心事。”白大先生摆摆手,“那你可又看重的人选?” 林放有些心不在焉,声音飘忽起来:“此事由皇上定夺,先生只将各家闺秀的画像找来便是。” 白大先生欢喜地过了头,连忙点头:“也是,还需小皇帝做主。” 一个满口敷衍,另一个却上了心,心心念念着要挑些样貌、品性、家世都配得上的女子才行。 白大先生兴冲冲地正要出门,看到桌上冒着热气的药汁,赶忙停住脚步:“来,先喝了药,画像的事我即可便替你去办。” “先生,”林放偷偷瞥着碗里弄黑的药汁,叹息道,“我心里实在是苦,今日这碗药,便免了吧。” 白大先生唬下脸,一只手已经摸到了戒尺,转眼看见林放满脸愁容,顿时心生不忍,连声叹道:“罢、罢、罢!”这小子已经肯娶妻,便饶了他这一回。 白大先生充分发动群众,不到一日的功夫,便收罗了一百多张画像,他还想再挑拣一番,不料林放全都要了。他只当林放要亲自挑选,立马将画像给他送去,感慨道:“观你近日所为,真是长大了。” “先生过奖,劳先生受累,我真是心中有愧。” 将白大先生送走,林放随意地将画像一卷,兴高采烈地直奔皇宫而去。 福秀正在殿外值守,见林世子满面春风地走了过来,不由奇道:“世子今日心情极佳,可是有什么好事?” 林放笑眯眯道:“大好事,正要面见皇上。” 此话一说,福秀越发好奇,眼睛转悠了一圈,盯着他手里所拿的白纸,只是不知里头是什么名堂。福秀观他满脸喜气,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想当初林世子入宫的时候,为皇上带的最多的,可不就是春宫图么? “奴才省得,世子快快请进。”福秀会意地笑了笑,眼见林放进了殿内,立刻贴心地关上殿门,冲一旁侍立的小太监挥了挥手,“你们几个,都到外头候着去。” 夏治正坐在龙椅上练他的毛笔字,冷不丁瞧见林放抱着一大摞纸走了进来,想起前两日不欢而散的场景,意有所指道:“爱卿府中那么多公子等着宠幸,怎么今日有空来朕的雍庆宫?” “臣依照皇上旨意办事,自然要入宫。前两日皇上询问臣看上了哪家闺秀,今日臣便将画像带了过来,”林放说着将怀里的画像直接铺到桌面上,面含笑意道,“请皇上赐婚。” ☆、第38章 你意欲何为 夏治手里握着毛笔,呆愣地看着林放将那些画像展开, 层层叠叠的画纸铺满了整张桌子, 连那些奏折都被挡得严严实实。每张画像中的美人都粉面含春,柔情似水地冲着他笑, 却笑得他一肚子火气。 他抬起眼皮, 睨了一眼林 分卷阅读31 :“这便是你看中的大家闺秀?” 林放笑道:“正是, 还请皇上定夺。” 夏治看着他脸上的笑意,便觉得呼吸不畅,毫不留情地朝他飞了一记眼刀, 随即沾了点墨汁,仔细翻检那些画像,越翻越觉得不痛快。 这些闺秀, 各个肤白貌美,杏眼带笑, 活生生就是从一个人手里ps出来的,也不知道当初画像的时候给画师塞了多少银子。这要是真的赐给林放, 回头他不满意要退婚怎么办?岂不是伤了众位大臣的和气? 夏治瞥了林放一眼,在一张画像上打了个叉, 见他没什么反应, “刷刷刷”连着打了一溜儿的叉,正要再接再厉叉下去,一只手便伸了过来, 握住了他的手腕。 林放望着被扔到一旁的十几张画像, 疑惑道:“敢问皇上, 对这些闺秀有何不满?” 夏治轻咳一声,信誓旦旦道:“朕观这些人的相貌,尖嘴猴腮,面若圆盘,实在配不上朕的爱卿。堂堂世子夫人,岂能叫别人看了笑话?” “皇上说的是。”林放微一点头,随即将那些“尖嘴猴腮,面若圆盘”的闺秀全挑了出来放在一旁,指着剩下那几十张画像道,“这些人倒是相貌出众,很合微臣的心意。” 夏治咬了咬牙,敷衍道:“可朕并不知她们家世如何……” “无妨,臣一一告知皇上。”林放略微弯腰,两指并拢,指着一张画像道,“此女乃耀州府尹之女,这位乃平州县丞之女,这位……” “且慢,”夏治的眉毛拧巴成一团,嫌弃地望着这些人,“怎的家世如此低微,这怎么当得起世子夫人的身份?” “皇上觉得她们父亲官职低?”林放沉吟片刻,便又挑出十几张画像放在一旁。 夏治望着剩下的一摞画像,脸色黑的异常难看,毛笔的笔杆握在手里捏啊捏,指尖按住了先前被林放咬出来的那几个牙印,恨不得将那些画像直接拍在他脸上。他略微抬了抬眼,便见林放煞有介事道:“此乃安国公府嫡次女,年十六,知书达礼,性情温顺;这位是左将军府长女……” “林放!”夏治见他侃侃而谈,竟对每幅画像都了如指掌,可见对这些美人有多上心,气的一把将狼毫笔按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你到底意欲何为?” 林放挺直腰板站在他身前,微微耷拉着眼皮道:“臣等着皇上赐婚。” “赐婚,赐婚,赐什么婚?”夏治望着铺满整张桌子的画像,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大手一挥,直接将画像扫落在地,画纸四处飞散,顿时哗啦啦作响,他两手背在身后,气得来回踱步,“先前你亲口对朕说,喜欢的人是朕,如今又要朕给你赐婚,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径?” 夏治等着林放向自己请罪,没想到此人毫无愧疚之色,抬手便指着他的鼻尖,训斥道:“你这是欺君!” “那便请皇上赐臣死罪。”林放毫不畏惧地望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道,“将我拒之于千里之外的是皇上,要给我赐婚的也是皇上,现如今给我找个莫须有的罪名的,依旧是皇上,您这是诚心要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夏治所站的位置比林放整整高出一个台阶,完全就是俯视着他,可是林放眼中的逼问和不满,却兜头压了过来,将他的气势压下去一大截。 “朕……朕这是……”面对他的坦然,夏治一阵心虚,竟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今日便将话都挑明了吧。”林放目光发冷,眼睛牢牢锁定在夏治身上,郑重其事道,“这闺秀我已经找来了,皇上要么给我赐婚,要么便同我好。” “你……你简直大逆不道!”夏治急的鼻梁冒汗,震惊地望着林放。 林放沉默地看着他,神情孤傲而决绝,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良久,他弯腰去捡地上那些画像,竟是一言不发。 夏治头皮发麻,暗自心惊,眼见他将散落一地的画像捡得差不多了,正抖落上面的灰尘准备离开,他心头发紧,胸口鼓噪着,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冲向脑门,脱口道:“朕答应你。” 林放身形顿住,拿着画像的指尖几不可见地捏紧了些,脸上却波澜不惊,抬眼望着夏治道:“皇上答应臣什么了?” “朕……朕不给你赐婚了。”夏治说着便冲过来,将他手里的画像夺走,正要揉成一团扔掉,忽见林放朝他伸出手,慌得赶紧将两手背在身后,却被人勾住了腰,动弹不得。 夏治面红耳赤,抬眼望着站在眼前的人,忽然说不出话来,成了个锯嘴葫芦。 轻微的笑意从林放的嘴角蔓延开来,这笑容越来越大,眨眼间整张脸便都带着笑,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整个星空,熠熠生辉。 夏治呆愣地望着他,忽觉喉咙发紧,狼狈地吞咽着口水,脸上蒸腾的热度几乎可以将他煮熟。 林放直言不讳道:“皇上这是要同我好了?” 夏治尴尬地咳嗽一声,简直没脸见人,连忙将视线移到一旁,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可从没说过要跟林放“好”的话,那全都是他自行脑补的。 夏治正为自己寻找开脱的借口,便感觉身后那只手在腰侧动了动,他神经紧绷,嗓子里慌乱地挤出一声:“你……你别乱来,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 林放默不作声地望着他,果真不再乱动,只是眼神中却带着一丝看不透的复杂情绪。夏治暗自咬了咬牙,有点没辙――林放这人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给他点好处,今天他是不可能轻易地过了这一关。 夏治吞了口唾沫,结巴道:“你……你要是想,不如今夜……今夜朕……”后面几个字实在没脸说出口。 “微臣想什么?”林放双眼含笑地望着他,指尖沿着他的小臂滑到手掌,将那叠画像拿到夏治面前晃了晃,戏谑道,“臣不过是想将画像拿回去处理掉,不知皇上想到了什么?” 夏治脸庞爆红,瞬间有种掩面撞墙的冲动,他刚才都在想些什么?竟然回忆起林放对他“动手动脚”的画面,而且心里还觉得挺爽的! 真是被这人带进阴沟里,这辈子也别想翻过身来! 林放喜笑颜开,箍着他的腰便将人拎了起来,直接坐到龙椅上,随手将画像朝桌上一扔,双手便环住夏治的腰。 夏治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跨坐在他腿上,浑身的肌肉全然绷紧,半点不敢动弹,与他身体接触的地方像是火烧一样,热烘烘地灼烫他的神经。 林放眸中带星,丝毫不顾忌场合,竟然真的要动手动脚。夏治两腿发软,强烈的羞耻心让他无地自容,慌忙抓住他作乱的手掌,绞尽脑汁想了个借口:“你先别动,朕有事要问。” “皇上但说无妨。”林放点头,指尖微动,不易察觉地解开他衣服上的盘扣。 夏治浑然未觉,盘问道:“那些画像是怎么回事?朕前两日才说要给你赐婚,今日你便带着画像入宫,还对各个闺秀了若指掌,是不是早就觊觎人家美貌,就等着朕给你赐婚?” 林放看着他飘忽的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仰头大笑一声,愉悦道:“臣哪里认得什么大家闺秀,耀州府尹与平州县丞我尚且没见过,又怎会知道他们的女儿?不过信口胡诌罢了。” 夏治就是长了两个脑袋,也没想到他敢当着皇上的面胡说八道,而且煞有介事,直接将他骗了过去:“那安国公和左将军的女儿也是随口说出来的?” “两位大人膝下无女,自然做不了我的世子夫人,”林放的指尖在他腰侧捏了捏,痛快道:“谁叫皇上铁石心肠,油盐不进,臣只能出此等下策,不料成效卓著,可堪载入史册。” “你这……你欺君罔上,还不知悔改,朕后悔了……” “皇上,金口玉言。” “朕……唔……”夏治被他这么耍了一通,心里火得要命,没等他大发雷霆,这林放竟然先下手为强,他脚背绷直,控制不住哼了出来。 软肋握在别人手中,别只能任由人家搓摩。 夏治闭着眼睛,模模糊糊地想,等会儿得给他上个思想政治课,他府里那些身娇皮嫩的小公子,也得全部处理掉才行。 不过此刻,还是让他专心地当个昏君吧。 ☆、第39章 你且做梦吧 夏治头脑昏沉,不知身在何处, 两手抱紧了林放的脖子, 闭着眼睛哼哼唧唧。突然,林放的手指碰到了隐秘的部位, 一阵诡异的触感瞬间冲向脑海, 他仿佛被电流狠狠打了一下, 吓得一把推开林放,起身就要跑,结果手忙脚乱, 直接摔了个四仰八叉,手臂挥舞间,竟将案上的砚台扒了下来, 浓黑的墨汁泼了一身,整个人仿佛在墨池中清洗过。 林放准备扶他起身的那只手悬在半空中, 瞅见夏治狼狈的样子,实在忍俊不禁。 夏治面红耳赤, 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便也罢了,更令他难堪的事, 身上某个部位还没有得到消解, 而他却成了这个鬼样子! 这个林放,完全得寸进尺,竟然想碰他后面! 殿内突兀的响声惊动了福秀, 他左思右想, 实在担心, 耳朵贴在门上,不放心地喊了一声:“皇上――” 这一声更是叫夏治头皮发麻,羞耻到极点。福秀这小子惯会听墙角,方才那些控制不住的叫声肯定全叫这小子听见了,他当即大怒,吼道:“给朕滚远点!” 陡然一声河东狮吼,立刻吓得福秀屁股尿流,绞尽脑汁也不知错在何处,委屈地跑到老歪脖子树下反省去。 “皇上何必如此激动,”林放闷笑道,“激动伤身。” “你简直岂有此理!”夏治胡乱将衣服扒拉下来,遮挡好关键部位,从一滩墨迹中爬起来,望着满身满手的墨汁,欲哭无泪。 林放眯起眼睛打量了他两眼,一手磨蹭着嘴唇,哑声道:“皇上何必如此介怀,此事无可避免,是早是晚,有何区别?” 看他这幅势在必得的样子,夏治脊背绷直,心脏狂跳,抗拒道:“你想碰朕后面,痴心妄想!”那地方生来又不是让男人玩的,一想到往后可能面对的场景,夏治心里就打起了退堂鼓。刚才要是直接给林放赐婚的话,是不是就能免了这么多的麻烦? 他正胡思乱想,冷不丁见林放站了起来,拽着他的手腕就往后头走。 夏治惊讶:“你做什么?” “皇上此番狼狈景象,难道不清洗一番?”说着就将他拖到了殿后的汤泉中,抬手便来脱他的衣服。 夏治目瞪口呆:“朕……朕自己来。” 林放勾着唇轻笑:“皇上方才与臣表明心意,自当由微臣伺候。” “哎不必……不必……噗……”夏治连声拒绝,却被他按住肩膀直接推了下去,毫无防备地喝了一大口洗澡水,连忙吐了出来。他抹了把酸涩的眼睛,正要呵斥林放无礼,就见他三两下扒光了衣服,毫无顾忌地跳了下来。 夏治:“……” 他不想跟这个随时可能精虫上脑的人一起洗澡啊! 夏治慌里慌张地朝池子对面游去,还没跑远,脚腕便叫林 分卷阅读32 抓住,像水草般被人扯了回去。 林放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打趣道:“皇上跑什么?” 夏治心里发紧,干笑两声,讨饶道:“爱卿有话好说,何必动手动脚,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别动。”林放睨了他一眼,只当没听见他的话,指尖沾了点池中的凉水,随即附到他脸上。 冰凉的触感让夏治打了个哆嗦,原本想挣扎着脱身,瞥见林放盯着他的眼神,胸口忽然升起一阵柔软的暖意。平心而论,林放对他算得上是尽心尽力,有求必应,偶尔做些出格的举动,也无伤大雅。这么个尔虞我诈、风云诡谲的时代,能遇到一个不会背叛他的人,也算是奢侈。 除了他想捅人后面这一点。 夏治不自觉地叹息一声,林放指尖微顿,抬起眼皮望着他。 夏治游到池边趴下,任由他清洗肩膀处的墨汁,沉声道:“朕与你定个规矩。” “皇上请说。” “朕……”夏治有些犹豫,吞吞吐吐道,“朕绝不可能雌伏于人下,你若真的与朕呆在一处,便该知道分寸。” 林放的手臂从身后绕过来,胳膊肘抵着他的下颚环住他的脖子,带着湿气的身体贴了过来,轻声笑道:“若皇上哪一日心甘情愿臣服于我,又当如何?” 夏治哼笑一声,抬起胳膊肘直接捣在他小腹处,咬牙道:“你且做梦去吧。” 林放哈哈大笑,只觉得心情舒畅,朗声道:“那便拭目以待。” 夏治偏头睨了他一眼,但见他神采飞扬,眼角眉梢皆带笑,不由得有些恍惚,从今天开始,他不得不承认,他是彻底弯了,竟然觉得这男人真特么的帅!他怎么就喜欢自己呢,真令人费解。 想起定国侯府里那些幺蛾子,夏治便不痛快,理直气壮道:“你现如今已经是朕的人,府中那些小公子是不是该送走了?” 林放闷声笑道:“那些人都是皇上赏赐的,送去哪里是好?” 夏治道:“随便找个院子让他们住下便是,再不济,朕赏你个宅子,你从侯府中搬出去,自立门户,如何?” 林放眉头皱紧:“此事不妥。此时搬离定国侯府太过招摇,以免打草惊蛇。那些小公子,你若不喜欢,我便将他们送去别院。” “什么叫朕不喜欢?”夏治道,“你若舍不得,留下来便是。” “我有何舍不得的?”林放眼带笑意望着他,揶揄道,“那些人可是皇上赐予臣的,当日真是好大的阵仗,十几个眉清目秀的小公子直接送进我的院子里,外人只道我天性风流,一气买了如此多孪宠,当真冤枉。” 他如此一说,夏治便觉得有些尴尬。那时候光想着让自己过的轻松点,没有细想就直接让福秀把人送过去了,此时才发觉失策。 “这么多公子在我眼皮子底下乱晃,我可是忍得很辛苦,皇上奖罚分明,不知可有何奖赏?” 夏治倏的转头望着他:“那么多漂亮的人,你忍着没碰?” “皇上说呢?”林放声音沙哑,腰身猛地向前挺了一下。 仿佛有股电流窜入脑海,夏治头皮发麻,干笑道:“就算你没碰,那青禾又是怎么回事?朕可亲眼撞见两次,你作何解释?依朕看,将他也送出去,与那些公子住在一处,彼此也有个照应。” 一句话却让林放皱起眉头,直接拒绝道:“不可。” “为何?”夏治当即不满,心中冷笑,以林放的尿性,怎么可能忍得了,就算看不上那些小公子,对那个青禾总归是特别的,不但经常去看望,还暧昧不清地搂搂抱抱,想想就让人膈应,“朕有言在先,你若与人胡来,染上什么脏病,朕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只要皇上不躲着臣,臣又怎会胡来?”林放伸长胳膊将人捞进怀里,眉间隐约透出些愁绪,“只是这青禾的性命关系到你的安危,不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我实在放心不下。” 夏治咬了咬牙,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心里依旧觉得不舒服。那个青禾他见过两次,心机深沉,娘唧唧地摆出一副娇弱样,浑身没骨头似的往林放身上凑,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林放真能把持得住? 两人你争我斗了半晌,林放先一步离开,夏治洗净身体,从汤泉里出来时,整理好衣服便去雍和宫看望皇后。 对于夏治来说,皇后这个年纪就生孩子,实在太小了,而且还是早产,所以产后身体一直不利落,断断续续快有一个月的时间,依旧病怏怏地躺在床上,不得动弹,令人看了就心生怜悯。 奶娘抱着二皇子一同前往,夏治要将孩子抱给她看看,皇后远远瞧见了便扭过头去,显然不愿意面对这个孩子,低声道:“二皇子有劳皇上照看,臣妾有病在身,免得过了病气给他。” 夏治心里清楚真正的原因,便让奶娘将孩子抱了下去。 夏起做出那样的事,皇后对他死心在意料之中,只是她此时万念俱灰的样子,倒不是夏治想看到的。若是她一直这样逃避,先前他们那么多努力便都白费了。 夏治使了个眼色,福秀立刻会意,出去领了个面容敦厚的妇人进来。 夏治道:“朕知道你有心事,只怕不方便与朕相谈,便去你母亲的娘家接了个人过来,陪你说说话,也好让你宽心。” 皇后愣了愣,转头看了眼那妇人,眼泪便扑簌簌地滚落下来,挣扎着要起身:“乳娘――”妇人应声,慌忙上前,将她搂进怀里,一时间两人哭作一团。 夏治摆了摆手,屋内伺候的宫人全都退下,他看了眼那妇人,妇人神色镇定地点了点头,他这才离开,心里有了些底气。 殿外,二皇子在乳娘怀里闹腾,嘴巴里发出“呜呜哇哇”的声音,要哭又不哭的样子,夏治摸了摸他的脸颊,意有所指道:“小家伙,你母后很快便会好起来,到时候就能陪着你了。” ☆、第40章 独闯雍庆宫 送去雍和宫的妇人之后便没再出来,听福秀禀报, 说是人叫皇后娘娘留下了, 就在她宫中伺候。夏治得知消息后安心不少,如此说来, 这妇人说的话, 想来皇后是听进去了。 妇人本是皇后生母的陪嫁丫头, 后来又做了皇后的乳娘,一手将她带大,只可惜她撞到了林丞相与镇平王密谋一事, 心惊胆颤之下,带着一家老小回了姚城。此番若不是林放极力相劝,只怕她也不肯回来。 没过两日, 夏治去太后宫里请安时,便见到了皇后, 看她气色好了不少,只是脸上多了几分凌厉的气势, 全无怀孕时的小女儿情态。 太后笑眯眯道:“皇后如今身子大好,二皇子便交由她抚养, 也省得她思子心切。” 夏治还没想好怎么拒绝, 就听皇后道:“母后,后宫诸事繁多,臣妾实在有心无力, 既然皇上喜欢二皇子, 不如暂且放在皇上身边教养, 待日后再接回臣妾身边也不迟。” 此话一出,不仅太后诧异,就连夏治也大吃一惊,这才深刻体会到“因爱生恨”这四个字的含义。看她的神情,不仅对夏起恨之入骨,更是牵连到尚未满月的婴儿。 林放入宫时,夏治便将此事告知于他,林放笑道:“娘娘生性如此,不足为怪,只是这二皇子养在皇上膝下,皇上咽得下这口气?” 夏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对皇后根本没有感情,二皇子和大皇子在他眼里也没什么区别,就跟隔壁老王家孩子差不多,再说了,说的好听点叫养在他膝下,实际上都是宫女乳娘在照顾,根本用不着他插手。 夏治沉思片刻,才道:“咽不下也得咽,必要时候,或许能给夏起致命一击。” 雍和宫内。 太后不满地望着自己这个侄女,沉着脸教训道:“二皇子养在你膝下,将来你若想垂帘听政,也并无不可,可你却将他拱手让给小皇帝,岂非将把柄送入别人手中?你自幼聪慧,怎会在此时糊涂起来?” “母后教训的是。”皇后目视前方,不咸不淡地回话,“只是臣妾身为皇后,母仪天下才是正理,皇上龙体康健,‘垂帘听政’这四个字臣妾担待不起,若叫有心人听了,只怕要疑心臣妾有大逆不道之心!” “皇后!”太后极为震惊地望着她,“哀家可是你的亲姑姑,你便是这样同哀家说话?” “亲姑姑?”皇后望着眼前这个不再年轻的女子,后宫的重重宫墙早就将她心底那些血脉亲情洗刷殆尽,留下的不过是一个觊觎权势的空壳,她硬邦邦道,“当日力劝父亲送我入宫,拆散我的姻缘时,您可不曾记得我是您的亲侄女儿。” “林晴眉,你放肆!”堂堂小辈当面忤逆她,太后气的呼吸紊乱,要不是身边嬷嬷扶着,险些晕倒在雍和宫内。 林晴眉怒火攻心,也顾不上去送她,只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出神。良久,她低声道:“乳娘,你说他们那些人怎会如此狠心?父亲要我为家族着想,我不敢怨他,可是夏……他呢?当日誓言犹在耳畔,他竟如此薄情,亲手将我送入这高墙深院,当真叫我……叫我……” 乳娘劝道:“娘娘,别再想了,都过去了。” 林晴眉冷笑一声,缓缓闭上眼睛,只将一方绣帕捏的死紧。她暗自咬紧牙关,脸上露出一抹狠色。 不,过不去! 既然夏起想让她入宫做棋子谋取皇位,那么,她便成全他! “乳娘,替我收拾一下,我要面见皇上。” 当日午时过后不久,皇后娘娘面见皇上,约摸谈了一炷香的功夫,雍庆宫内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响,惊得殿外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 殿内传来若有若无的争吵声,隐约听到“皇子”“教养”的字眼,争吵愈演愈烈,却无一人敢前去劝谏,片刻后,便见皇后娘娘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面容严肃,神情冷厉。 小太监入殿收拾时,只见满地的茶盏碎片,茶水流了一地,皇上面色通红,坐在龙椅上大口喘息,显然是气的狠了。 当晚,皇上与皇后娘娘争夺二皇子的传闻便长了翅膀,飞入夜色下寂静的雍京城,所有人都闻到了风雨欲来前的血腥气。这燥热的雍京城,注定要有一场狂风暴雨。 三日后,皇后不顾宫人劝阻,强行将二皇子从雍庆宫外的侧殿抱出,皇上下令让侍卫阻拦,侍卫统领杨振廷顾忌林氏一族的权势,并不敢极力阻拦,皇后畅行无阻,直接将二皇子抱回宫中。夏治急怒攻心,一气之下晕了过去,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全都守在雍庆宫,连定国侯府中的白大先生都请了过来。 一时间宫内人心惶惶,整座京城仿佛成为一座死城,无人敢大声说话,可暗地里,所有人都在猜测,这次皇帝凶多吉少,这大雍朝,怕是要变天了。 林放草草安排好府中事务,便入宫去守在雍庆宫外,任何人等无召不得入内,形势陡然严峻。 林丞相在府中安然等了七日,最终决定入宫一探究竟。他自然不会直奔雍庆宫,而是先去太后宫中请安。太后屏退左右,才道:“ 分卷阅读33 晴眉这丫头,年纪大了,主意也多了,连哀家的话也敢顶撞。好在她还算聪明,知道将二皇子接回身边抚养,如今大皇子在哀家手中,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二皇子作为唯一的皇嗣,便可荣登大宝。” “太后说的是,只是皇上如今情况如何?雍庆宫中守卫重重,放儿又与我有了异心,不肯透露一点风声,老臣只怕,这其中有诈。” “此事便要问你那嫡亲的女儿了,哀家怎会知晓?” 林丞相碰了个软钉子,无奈之下,只能前往雍和宫。甫一照面,皇后便知他的来意,话中有话道:“近来天热,父亲不若多在家中休养,免得沾染了暑气,怕是要头疼。” 林丞相老狐狸一只,当即明白她的意思,即刻回府,下令林氏一族不得轻举妄动,以免遭受无妄之灾。 宫中局势愈演愈烈,不见刀光的硝烟味在空气中弥漫,畏首畏尾的镇平王夏起在等待了半个月之后,终于坐不住了,偷偷潜入雍和宫。 “谁?”皇后正在逗弄二皇子,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顿时警觉,转头看到来人时,脸色立刻沉了下去,秀气的眉头拧起,“哼,你来我这里做什么,小心你府中的莺莺燕燕孤枕难眠。” 夏起仿佛早已忘记当日的丑相,直接扑过去将她抱入怀中,亲昵道:“旁人再如何,又怎么比得上皇后娘娘?我问你,那间大殿内,究竟发生何事?” 雍庆宫外。 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太监匆匆赶来,附在杨振廷耳边低语。 林放从殿内出来,只看见一道匆忙离去的背影,他立刻会意,低声问道:“来了?” 杨振廷一手按在剑鞘上,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林放按住他的手腕,使了个眼色:“不可轻举妄动。” “是。” 第二日清晨,整个雍庆宫还处在沉寂中,便被匆匆而来的皇后娘娘打破安宁。值守的侍卫以杨振廷为首,乌泱泱跪了一地。 “让开!”林晴眉凤仪天成,不怒自威。 定国侯世子早已下过严令,谁也不敢放行,林晴眉呵斥道:“叫林放出来见本宫。” 话音未落,林放便从殿内大步而出,多日未眠,早已让昔日意气风发的世子蓬头垢面,仪容不整。他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即硬声道:“皇上有令,无召不得入内,请娘娘回宫去吧。” “放肆!”林晴眉凤目一凛,眼神陡然犀利,“本宫乃后宫之主,面见皇上天经地义,岂容尔等造次!”说着便向前走去。 “皇后娘娘!”林放毫不示弱,一手握住剑柄,“锵”的一声,剑身出鞘,凌冽的寒光映在人的脸上,无端透出一股森冷的气息。 “看来你今日是铁了心要与本宫作对。”林晴眉冷笑一声,迎着他的刀光推开雍庆宫正门,林放握紧了手中的剑,神情紧绷,却并不敢真的将她拿下,眼睁睁看着她进入殿内,厚重的木门再次合上,挡住所有人的视线。 殿内。 夏治面色苍白地躺在龙床上,唇间毫无血色,大约是躺下的时间太久,面上已经露出颓败的颜色,看起来不似活人。太医无计可施,早已被震怒的林世子轰出殿外,独留白大先生一人值守。 林晴眉盯着榻上的人看了片刻,沉声道:“先生,请吧。” “是。”白大先生略一颔首,拔出银针在火上炙烤,随即缓缓旋入夏治脑后的穴位。 眨眼间的功夫,便听到一声微弱的闷哼声,夏治痛苦地皱起眉,几经挣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第41章 给本宫让开 “臣妾有愧,叫皇上受苦了。”林晴眉低低地福了一身。 夏治喝下白大先生递过来的汤药, 苦的嗓子里都开始冒烟, 这装死的事真不是人干的,明明脑子清醒的很, 却在药物的刺激下导致身体发冷、僵硬, 丝毫无法动弹, 简直就是人生一大酷刑。 夏治缓过一口气来,声音嘶哑道:“外面情况如何?” 林晴眉叹息一声,慢吞吞道:“他上钩了。”她面露愁容, 并没有报复别人过后的快感,也不知是在可怜夏起的处境,还是在怜惜如今的自己。 殿外。 自打皇后入殿, 林放按在剑柄上的手指便没有松开过,侍卫林立在大殿四周, 警惕地注意殿内的动静。良久,皇后自殿内出来, 眼眶微红,神色怔忡, 一言未发便匆匆而去。 林放沉思片刻, 推门而入,杨振廷立刻守在门边,连只苍蝇都不敢放进去。 夏治的脸色尚未恢复正常, 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 看见林放进来, 便忍不住抱怨道:“这几日真是度日如年,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林放搭住他的脉门探了探,严肃的神情慢慢敛去,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当日可是皇上亲自拿的主意,如今觉得不妥?依臣看,没有比此事更妥帖的法子。” 他目中带笑,神色揶揄,按在腕上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揉弄着,夏治登时头皮发麻,陡然响起昏睡时遭到的蹂躏,顿时脸色涨红,抓起身后的靠枕,劈头盖脸朝他砸下去,低声喝斥道:“你真是胆大包天,竟敢趁人之危,待夏起的事情解决,朕饶不了你。” 原本计划装死引夏起上钩时,夏治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林放竟会趁此机会对自己动手动脚。事实证明,对于精虫上脑的人,就不该有多少信任。他竟敢借着替皇上清理身体的由头,肆无忌惮地将他剥了个精光。一想到昏睡中感觉到的指尖的触感,夏治就气的咬牙。 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占便宜的机会,说的就是林放这种厚颜无耻的小人! “皇上,您现在应当处在昏睡当中,小心怒气太大,走漏了风声。”林放假装贴心地提醒,脸上的自得却无法掩饰,夏治险些气的头顶冒烟。 “咳咳……”白大先生冷眼瞧着这俩人打情骂俏,老人家实在吃不了这把狗粮,不满地咳了两声,示意他们收敛。 林放伸出食指抵在夏治嘴唇前方,轻轻地“嘘”了一声,夏治立刻安静下来,有气无力地靠在枕头上休息。他需要好好喘口气,然后再次陷入昏迷,以免节外生枝。 不久之后,随着白大先生那根银针扎入穴道,夏治的气息渐渐微弱下去,眼皮颤抖着,最终无力地合上。林放静静地望着他,一只手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摩挲,目光专注而深情。白大先生抱着双臂靠坐在椅子上,冷哼一声:“先前我替你找了那么多闺秀的画像,你不是说要找皇上赐婚,这婚赐哪里去了?” 夏治的眼皮忽的跳动了一下,林放指尖微顿,愉快地笑了出来,手掌在他脸上轻轻拍了拍,低声道:“皇上将他自个儿赐给了我,这可是普天之下独一份,先生难道不高兴?” “哼!”白大先生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胡子直翘,“荒谬,荒谬!” 镇平王府。 一个小太监从悄悄从偏门溜了进来,由人领着入了正厅,不过低语几句,夏起立时心头大定。 厅外百步之内,奴仆皆被屏退,夏起望着座下正襟危坐的武将,低声道:“各位将军,是否成事便在今夜,小王有劳了!”武将齐齐抱拳,唯命是听。 谋士担忧道:“王爷,此事仓促,宫中消息若有疏漏,则会陷我等于万劫不复之地,还请王爷三思。” 夏起踌躇满志,笃定道:“消息绝对可靠,先生不必多虑。如今小皇帝病入膏肓,时日无多,林放困守宫门,居心叵测,待我等拿下林放,夏治是死是活,便听天由命,到时这天下,依旧是我夏家的天下。” 入夜。 酒肆打烊,百姓闭户。 雍京城寂静的街道上突然响起一阵整齐而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整齐划一的甲胄铿锵声,在宽阔的街道上形成一道无行的气流。胆大的人推开窗户,望着街道上的急行军窃窃私语,胆小的缩在床上抱成一团,不敢有丝毫动作,人人都在猜测,这京城是不是要变天了,以后的日子还好不好过。 雍庆宫外。 御林军禀报,宫外有大批甲士朝皇宫涌来,西山、东山两处大营皆有士兵调动迹象。 杨振廷向林放请示后道:“宫门不必死守,放他们进入,通知宫内守军,配合他们行动,务必让镇平王进来。” “是!” 宫内御林军数量有限,夏起的部队大批涌入,夏治他们便凶多吉少。杨振廷担忧道:“世子,此事凶险,不若将皇上移往别处?” “不可。”林放摇头,此事确实危机重重,然而只有将夏治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才是最安全的。再者,夏治若不留在宫内,又怎么可能引镇平王上钩? 夏起所率士兵畅行无阻,几乎无人敢阻拦,宫门处早已安排人接应,不费吹灰之力便进入皇宫。 谋士异常忧心,劝道:“王爷,此事诡异,这一路如入无人之境,宫门守备异常松懈,竟不阻拦,也不上报,想来有诈,请王爷三思。” 夏起手中提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利剑,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然而身后诸位将军跟随,士兵严阵以待,士气高昂,皇宫大门已经向他们打开,此时就算退回去,只怕也说不清了。 “先生多虑,”夏起望着前方灯火晦暗的巍峨宫室,咬牙道,“本王早有安排,今夜必定一举擒下反贼林放。” “王爷……” “先生不必再劝,扰乱军心可是大罪!” 夏起神色冷厉,举起手中利剑,低喝道:“随我来!”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他无路可退,只能寄希望于皇后身上,期盼她诸事安排妥当。 雍庆宫外,御林军铠甲加身,手握剑柄,只待来人。不消片刻,整齐的脚步声便朝此处走来,林放神经紧绷,低声道:“来了!” 话音刚落,夏起所率部众便已冲到殿前。 “锵――” 利剑出鞘声骤然响起,御林军行动迅速,瞬间合成三排,挡在宫门外,虎视眈眈地望着来人。对面亦是一阵刀刃出鞘声,两方顿时形成对垒之势。 林放从御林军后走出,厉声道:“镇平王私闯皇宫,持剑直逼皇上寝宫,意欲何为?” 夏起冷笑一声,倏的拔剑出鞘,剑尖直指林放眉间,大义凛然道:“大胆贼子,挟持皇上,意图谋反,本王今日便要‘清君侧’!” “你血口喷人!”杨振廷蓦地拔剑挡在林放身前,双目凛然,气势逼人。 林放拍了拍杨振廷的手腕,示意他退下,上前一步直面夏起,丝毫不惧他手中锋利的宝剑,朗声问道:“王爷说微臣挟持皇上,可有人证物证?倒是王爷私自带兵闯入禁宫,莫不是想趁皇上龙体不适,起兵谋反?” “一派胡言!”夏起喝道,“你若想自证清白,就让本王面见皇上,倒是真相便一清二楚!” “臣说了,皇上龙体抱恙,无召任何人不得入内,王爷是要抗旨吗?” “林放,你狼子野心,必是你谋害皇上,秘不发丧,企图取而代之!本王今日便将你拿下,替吾皇报仇!” 雍和宫内。 夜露深重,林晴眉依旧坐在榻 分卷阅读34 上,半分不曾动弹。乳娘劝道:“娘娘,夜深了,早些安歇吧。” 林晴眉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沉声道:“再等等。”话音未落,便听雍庆宫的方向传来一阵轻微的颤动声,仿佛一瞬间有大批人马在移动。 “来了。”她倏的起身,脸色刹那间毫无血色,又很快恢复如初,快步走到侧殿,站在二皇子的身边凝神看了片刻,随即闭了闭眼,低声道,“乳娘,随我去见那个负心人。” 乳娘蓦地打了个寒颤,只觉得她家小姐今夜无端有几分骇人。 雍庆宫外已成剑拔弩张之势,局面僵持不下,谁也不敢率先刺下第一剑。 时间不断推移,等待中的人还没现身,夏起心中的恐慌不断扩大,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落入了陷阱中。难道先前前往王府报信的太监叛变了? 就在他心神不宁,打算先下手为强时,不远处传来了摇曳的灯火。夏起心中一喜,顿时底气十足。 见到来人,两方人马皆是震惊,林放脸色剧变,冷声道:“见过皇后娘娘。” 林晴眉秀眉蹙起,听完夏起禀告,厉声喝道:“世子,王爷担忧圣上安危乃人之常情,你如此不通情理,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娘娘!”林放气息一凛,“镇平王来者不善,臣不敢放行。” “王爷与皇上乃一姓兄弟,有何不敢?你若当真不放心,本宫愿陪同王爷前往,如何?” “娘娘!” “都给本宫让开!”林晴眉一把夺下夏起手中长剑,剑尖直指林放咽喉,众人侧目,御林军再不敢轻举妄动。 杨振廷无可奈何,手掌一挥:“放行!” 哗―― 御林军急速散开,留出一道可供两人行走的通道。林晴眉握紧剑柄,每上前一步,林放便后退一步,夏起紧跟在她身后,时刻留意身边的动静。 殿门打开,三人入殿,御林军立刻恢复先前阵列,长剑在手,严阵以待。 ☆、第42章 大局初定时 “哐――” 两扇厚重的大门迅速关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夏起心中起疑, 慌忙回头望去,一阵莫可名状的恐慌袭上心头。他转过身, 见林晴眉依旧持剑抵住林放的咽喉, 这才稍稍宽心, 随着他们朝榻前走去。 夏起眯起眼睛,盯着躺在榻上的人,只见夏治面色苍白, 几近透明的皮肤下是青紫色的血管,整张脸呈现出一副灰败的颓废感。他匆忙绕过二人,直接扣住夏治的手腕, 一探这脉息,心中顿时大定, 转身朝林晴眉使了个眼色,怒喝道:“林放,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谋害皇上!” “夏起, 你是非不分, 颠倒黑白,才是真正的欺君罔上!”林放冷笑一声,突然拔剑出鞘, 腰身一矮, 便从林晴眉的剑尖下逃脱, 持剑直逼夏起。 夏起显然未料到林晴眉会失手,大惊失色下匆忙去摸自己的剑鞘,才发觉适才宝剑已被林晴眉夺走。 “晴眉!”夏起低喝一声,便朝林晴眉的方向扑过来,林晴眉立刻将手中宝剑朝他递去。就在夏起即将握住剑柄的刹那间,林晴眉突然一个反手,剑刃翻转,直逼夏起脖颈而去。 夏起骇然,瞳孔蓦地紧缩,身体下意识后退,却又突然顿住――林放的剑从身后抵住了他胸口的位置。 “来人――”林晴眉大喝一声,殿门立刻从外推开,几名御林军冲进来,直接将夏起捆绑住。 夏起被人按在地上,愤怒地仰头望着林晴眉,不敢置信道:“本王怎么也想不到,你会背叛我!” 林晴眉手中的长剑倏的掉在地上,她深深吸了口气,毫无愧疚地盯着他的眼睛,冷冰冰道:“镇平王大逆不道,意图谋反,本宫不过为皇上分忧。” “林晴眉!”夏起额头上青筋暴起,望着周围站立的人群,终于醒悟过来,他这是中了圈套,中了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女子的圈套,“你以为将我推出来就能高枕无忧?你做过的那些事,若让夏治知晓,他必取你性命!” “镇平王,本宫乃六宫之主,你当称呼一声‘皇后娘娘’,”林晴眉犀利的目光锁住他的身影,毫不畏惧道,“至于本宫做过什么,便不牢你操心了。” “你这个贱人――”眼看唾手可得的权力突然崩塌,一心相信的女子轻言背叛,夏起目眦欲裂,张口便骂。林放眉头一紧,喝道:“堵住他的嘴,拖下去!” 御林军动作迅速,直接拿了块帕子塞进他嘴里,将人押到一旁看管。 林放道:“先生,给皇上施针吧。” 白大先生手上微一动作,便见夏治的身体打了个哆嗦,双眼慢慢睁开,整个人都苏醒过来。 “皇上。”林放颇为激动,连忙将他扶起来,端了一碗温水喂他喝下。 夏治晃了晃脑袋,一只手无力地搭在林放的手臂上。方才大殿内的动静他听的一清二楚,适才担心林晴眉临阵倒戈,突然对自己出手,他可是将身家性命都压在了这场赌局上,现在后背上还有一层冷汗。 好在,他赌赢了。 林放道:“夏起该如何处理?” 夏治皱眉望着被押在角落里的人,眉头皱起,正要发话,不由得多看了皇后一眼。林晴眉神色怔忡,对于亲自抓捕自己的情人,显然还是心存芥蒂。他心思一转,低声道:“不急,此事稍后再议,朕要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在林放的搀扶下,夏治迈着两条哆嗦的腿走到殿外,望着台阶下乌压压的叛军,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老皇帝当年也真够糊涂的,竟然将兵权交给了镇平王府,他怎么也不想想,老镇平王跟他是亲兄弟,可老镇平王的儿子会长成什么歪样就难说了。若不是皇后假借里应外合的计策先行安抚住夏起,说不定夏起谋划妥当,等到外面的军队驰援,真的能一举攻陷皇城。 望着这些乱臣贼子,夏治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收敛了怒气,沉声道:“镇平王蓄意谋反,欺君罔上,已被朕拿下,尔等也要造反不成?” 为首的几个将领见夏起已被抓拿,恶向胆边生,便要拼死一搏,忽听远处传来震天的呐喊声,原是林放麾下的守城军先一步包围皇城,直接将从西山、东山两处大营赶来的士兵围堵在皇城之外。 听得消息,夏治顿时精神大振,厉声喝道:“镇平王居心叵测,心思歹毒,你等若是被他蒙蔽,速速缴械投降,朕既往不咎,若有不知悔改者,格杀勿论!” “夏治你这昏君,本将与你拼了!”台阶下一员大将心有不甘,挥刀便朝夏治冲来,杨振廷眼疾手快,掌中长剑“咻”地飞出去,直接将他的脑袋斩于剑下。 喷发的血液四处飞溅,随着“轰隆”一声躯体倒地的声音,鲜红的血迹沿着凹凸不平的石板路到处流淌,眨眼间便形成簸箕大的血泊,倒映着半空中惨淡的月光,无端端令人脊背发寒。 刀剑长枪落地声此起彼伏,起先是一个人跪下,膝盖落地发出“砰”的一声轻响,随即一个接着一个,台阶下顿时跪满了人头。 杨振廷手臂一挥,御林军快速冲上去,将一干人等全数捆绑,押往地牢,眨眼间拥挤的地面便一片空旷。 林放察觉到压在自己手臂上的重量不断增加,不由得偏头看了眼,才发现夏治双眼无神,神色惊骇,额头上全是冷汗。 “皇上?”林放慌忙去探他的手腕,脉搏急速跳动,分明是气息不稳。他顺着夏治的目光看过去,便看到了滚落在一旁的那颗血淋淋的头颅,顿时明白过来,直接将夏治抱起来,快速放回榻上。 白大先生大吃一惊,这才一会儿的功夫,竖着出去的就变横着回来了。 “皇上受了惊吓,先生快熬些凝神的汤药。” “好!” 夏治两眼呆滞地躺在床上,手脚僵硬而冰冷,浑身没有一点活气,简直比先前装死还要可怕。 那位守将临死前脸上僵硬的神情总是在他眼前闪现,砍下来的头颅上凸起的眼珠十分骇人,还有那具不断冒着鲜血的尸体,倒下的瞬间甚至颤抖了一下。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杨振廷的剑下,直接从脖子处分裂,甚至连表情都没来得及转变,就成了这皇宫里的亡魂。 白大先生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汤药,总算把夏治从迷思中拉扯回来。 夏治长长地吸了口气,胸口处憋闷的感觉这才稍微消解,他晃了晃脑袋,将可怖的场景驱赶出脑海,虚弱地问道:“外面情况如何?” “杨振廷已经去处理,皇上放心。” 夏治点头,转眼瞥到跪在一旁的夏起,皱眉道:“先押下去,待叛军清理完毕再发落。” 夏起早已没有意气风发的姿态,颓丧的眼神从夏治身上瞥过,看到林晴眉时,顿时闪过一丝愤恨。林晴眉毫不示弱地望着他,脊背挺得越发笔直,只是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时,不易察觉地闭了闭眼,低声道:“臣妾先行告退。” 殿内众人退下,独留林放守在身侧,夏治那点皇帝的威严顿时消失无踪,一只手握紧了林放的手腕,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爱卿,今夜便留宿此地吧。” “大局方定,皇上便如此迫不及待,真是叫微臣受宠若惊。”林放出言调戏,本以为夏治会跳脚,孰料他丝毫没有反应,这才发觉不对。 “皇上?”林放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掌心贴着他的额头,感觉到一阵冰凉的寒意,将衣服剥除,除了额头,身上也是冷的。林放眉头皱起,仔细回想他醒来后发生的事,唯一能吓到他的,唯有杨振廷斩人那一幕。只是他心头疑惑,当年未登基时,夏治亲手处死过虐待他的小太监,也不曾吓成如今这样,怎的做了皇帝以后,胆子反而变小了? 皇宫外震天的呐喊声渐渐化作激烈的刀剑击鸣声,随着夜色加深,声音渐次微弱,终于再无声息。 杨振廷浴血归来,看到负手立在殿前的林放,拱手道:“世子,乱军已全部清理。”林放点头,并不称赞,也不叫他退下。杨振廷心中纳罕,伸长脖子看了眼殿内,还没等他看清圣上,便被林放凌厉的眼神吓唬的缩了缩脖子。 “世子,”杨振廷搓了搓手,“臣这一夜连口水都没喝,现在叛军肃清,是不是能回府了?” “回府?”林放抬起眼皮睨了他一眼。 杨振廷心里一抖,直觉不妙,难不成世子大半夜被皇上赶出来,所以现在把满身的火气往他身上撒?他小心翼翼道:“世子,周世安那小子怕黑,我不回去他睡不着觉啊。” 林放嘴角一勾,哼笑道:“那臭小子十五六了,用得着你陪?” 杨振廷贼笑:“不是世子说,让臣多多关照他,以免遭人黑手,臣这是尽忠职守。” “好你个杨振廷,以为身边跟着个读书人,就敢跟我耍嘴皮子了?”林放气得抬脚朝他腿上踹去,骂骂咧咧道,“你个大老粗,滚回家去。” 杨振廷被他踢得一个趔趄,糊里糊涂地摸了摸后脑勺,世子今夜有点不对劲啊,莫名其妙怎么就踹他了?难不成是……欲 分卷阅读35 不满? ☆、第43章 世子疑心起 林放仿佛长了一只狗鼻子,在雍庆宫外来回走动, 时不时嗅来嗅去。 福秀心惊胆颤地跟在他身后转悠, 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叹气道:“世子, 这地已经擦三遍了, 您还有何吩咐?” 林放深深吸了口气, 拍了拍福秀高高的帽子:“还是有股血腥气,再擦。” 福秀扶了扶帽子,苦着脸道:“世子爷, 这到底要擦几遍才行,您倒是给个准话儿。” 林放拍了拍手掌,伸个懒腰道:“擦到我闻不出味儿来就行。” 福秀整个肩膀垮了下来, 伸手招来旁边的小太监,吩咐道:“快快, 再擦两遍,闻不着味儿了就让你们去休息。” 翌日。 夏治睁开眼便迎来一个艳阳天, 他满足地打了个呵欠,从床上爬起来, 让宫女们伺候着穿好衣服, 转头就见福秀这小子靠在柱子上快睡着了,忍不住跑过去捏了捏他的脸颊。 福秀受惊,半梦半醒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嚷嚷道:“哪个兔崽子?”眼睛一睁, 看到面前的人时, 顿时吓了个屁滚尿流,“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连声求饶。 “行了行了,你且起吧。”夏治伸了个懒腰,问道,“昨夜被吓到了,没休息好?” 福秀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来,眉头皱的死紧,哀叹连连:“奴才才不怕那些叛军,只是世子爷让奴才们将外面的血迹清干净,说是连味儿都不能闻见,奴才哪敢不听。” 夏治眼珠子轱辘转了一圈,跑到大殿门口一看,昨夜满是鲜血的地方干干净净,原本长了些青苔的石板,竟被清洗的变了颜色。看着这焕然一新的地盘,他止不住地咧了咧嘴:“林放说的?” “是,”福秀偷偷道,“也不知世子怎么想的,竟对那些血迹十分忌讳。” “你当然不知道。”夏治听了他的吐槽,从心底开始咕噜咕噜地冒泡,一巴掌拍他帽子上,“行了,朕知道你辛苦,下去歇息吧,暂且不用你伺候。” 夏治的心头涌起一阵暖意,感觉先前也没什么吓人的 ,不过是斩了个叛军而已,昨天竟然吓得两腿发软,实在丢人。他轻咳一声,两手背在身后,老神在在地踏上了石板路,准备走上一圈,然而一走到先前人头滚落的地方,哪怕地面干干净净,却总觉得脚底有股阴气,正透过鞋底不停往上冒,吓得他“哧溜”一下蹿回大殿,心脏急速跳动,脸色都变了。 镇平王逼宫一事震惊朝野,引起轩然大波,也让朝臣意识到,这个不被他们放在眼里的小皇帝,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懦弱无能。至少在剿灭叛军这件事上,手段雷霆,丝毫没有给叛军喘息的机会,不过一夜之间,皇城内唯一的王爷便成了阶下囚,除了在混乱中死掉的士兵,如今小皇帝手里至少有五万兵马,已然不可小觑。 夏治第一次体会到兵权的好处,至少如今他坐在龙椅上,下面那些吹胡子瞪眼的老家伙全都收敛了不少,连一向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林丞相,如今都开始低着头向他回话。 “诸位爱卿,镇平王谋逆一事,当如何论罪?” 夏起谋反的罪名几乎可以株连九族,可惜他跟夏治同一个祖宗,朝上谁也不敢如此谏言。 众位大臣扭扭捏捏,没人敢出来说话,只因他们摸不透小皇帝的心思,万一罪名说清了,惹得小皇帝不快怎么办?若是说重了,又显得皇帝薄情,也是不妙,左右拿不定主意。 夏治笑眯眯地坐在龙椅上,腰杆挺直,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看着朝臣畏畏缩缩的样儿,心里倍感舒坦。 御史台的老家伙们向来臭脾气,先前被其他大臣联合起来打压的毫无还手之力,如今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一心一意就想搅浑水,“扑通”一声跪地不起,痛心疾首道:“皇上,夏起谋反一事绝非他一人所为,这背后定然牵连到朝堂之上,请皇上详查!”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立刻淬了毒一样,盯在那几个老家伙身上。这分明是要小题大做,若真的详查,到底有多少人牵连其中,多少人真的与夏起“勾结”,便要看皇帝的意思了。 御史台这些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硬生生给小皇帝递了把刀子,就等着割丞相门生的脑袋。谁都知道,这两年来,林丞相可没给过小皇帝好脸色。 群臣议论纷纷,一致将目光投到林丞相身上,毕竟谁也不愿做城门失火殃及的那池鱼。 林丞相道:“兹事体大,若真要详查,必得选定可靠之人。依老臣之见,定国侯世子林放此次护驾有功,又熟悉朝堂事务,老臣举荐他调查此事。” “不可!”一听到林放的名字,御史台那帮人便叩了个响头。 夏治原本也是属意林放,毕竟知根知底,而且绝不会坑害他,不料却被这帮老匹夫拦住了,当即有些不悦:“有何不可?” 御史义正言辞:“世子年纪轻,若此次叛乱牵扯到朝中要员,只怕他压不住逆臣贼子的气焰,请皇上三思!” 夏治心里哽了一下,这御史也真敢说,就差指着林丞相的鼻子,说你举荐自己的侄子是居心叵测,必有阴谋。 夏治颇为犹豫,让林放主审,自然不会生乱子,可一想到当日林放前往姚城,回来便只剩下半条命的事,便心底生畏,生怕他再遭遇凶险之事。 见皇上迟迟不下决断,御史台的人与丞相门生开始吵起来,整个朝堂直接成了菜市场,震得夏治耳朵根子都开始疼。 “肃静!”夏治沉声一喝,朝堂上顿时鸦雀无声。他望着一脸平静的林丞相,又看了看怒发冲冠的老御史,正要钦点后者调查此案,目光不经意间与林放对了个正着。 林放轻轻地朝他摇了摇头,指尖不经意地一指,竟是指向林丞相的位置。 夏治心头诧异,下意识道:“朕已有决断,此事交由林丞相主审,退朝!”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炸了锅,老御史心有不甘,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直接朝林丞相扑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胡子:“你个老匹夫,老夫跟你没完!”其他人见状,蜂拥而上,一群人瞬间扭打成一团,场面好不热闹。 夏治胆战心惊,朝林放招了招手,果断地溜回雍庆宫。 林放匆匆赶来,将厚重的朝服一脱,夏治随手接过去扔在龙床上,拿了个帕子叫他擦擦汗,又顺手倒了杯凉茶递给他,往桌前一坐,疑惑道:“方才朝堂之上,你为何举荐林丞相主理此事?” 林放手指抓着那方帕子,稍显错愕地望着夏治,心头闪过一丝异样感,擦汗的动作便是一滞。 “你看着朕做什么?快说说你的想法。”夏治将水杯往他跟前递了递,林放醒过神来,连忙将杯子接过来,只是那阵异样感却怎么也无法消除。 夏治天潢贵胄,哪怕先前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吃穿用度比起其他人有所短缺,身边却也一直有人伺候,事事替他大力妥当,用不着他操心。只是今日观他所为,却异常心细,接衣服、拿帕子、端茶倒水这些下人们做的事,他做起来却毫无芥蒂,这让林放生出一种莫名的诡异感。 他的目光随意看了眼大殿,暗自纳罕,不知从何时开始,这殿内便显少有伺候的宫人,要么是夏治亲自动手,要么是福秀在一旁伺候,大多数时候,那些宫女太监都被夏治安排在殿外,甚少听到他使唤那些人。 林放擦干额头上的汗水,将心底那股异样压下去,笑道:“皇上今日倒是体贴,此等小事怎的不叫宫人来做?” 夏治没有那个七巧玲珑心,浑然不觉道:“朕亲自动手觉得自在,身边围着那么多人,心中都不舒坦。” 他生来没有享福的命,看到别人前前后后的忙碌,心里总觉得愧疚,索性把人都轰了出去。而且作为一个有偶像包袱的人,夏治实在受不了身边围着那么多人,就比如说,有的时候憋不住了,他会放个屁什么的,被别人听见了真的很丢面子!最为重要的是,林放这人喜欢动手动脚,他可不想当着别人的面表演活春宫,所以林放过来的时候,一般殿内基本上都没有宫人伺候。 林放道:“今日要皇上将主审之事交由林丞相,乃是为了安抚林氏一族。” “此话何解?” “当年送皇后娘娘入宫时,林丞相便曾与夏起密谋过,可见二人关系非同寻常。此番夏起行动前,林丞相曾秘密入宫,之后便蛰伏不动,想来是从皇后娘娘处听到了风声。夏起逼宫失败,深陷大狱,又对皇后娘娘心生怨恨,必定咬死林家不肯松口。若让御史台的人主审此案,只怕朝堂上腥风血雨,朝局动荡,反而不妙。若由林丞相主审,他直接将案卷中对林家不利的状词全都抹去,也可稳定局势。” 听他这么一说,夏治立刻明白过来,他刚刚吞下了夏起的兵马,只怕林丞相心中颇有忌惮,此时将夏起一案交由他主审,也可安他的心,避免他狗急跳墙。再者,也算是卖皇后一个好。 林放今日行为举止颇为奇怪,言谈完毕,竟不做停留,直接告辞,夏治满腹疑惑。 从殿内出来,林放一眼就看到靠在树边打盹的福秀,他直接走过去,低声问道:“福秀公公这差当得可是比先前轻快不少?” 福秀蓦地惊醒,赶紧扶了扶帽子,苦着脸说:“奴才哪敢图轻快,实在是不知哪里做错了,叫皇上不喜欢,如今都不怎么叫奴才进去伺候。” 林放眼神一暗,好似想起了什么,匆忙出宫,直奔府中后院而去。 ☆、第44章 皇上醋意生 夏治在殿内听到外面的动静,心里打了个咯噔, 把福秀叫进去问道:“世子与你说什么了?” 福秀道:“世子问奴才, 为何不入殿伺候,如今这差可是当得比先前轻快。”生怕夏治怪罪似的, 赶忙讨饶道, “皇上, 奴才可不是躲懒儿,实在是您也不使唤奴才。” 夏治脑子里懵了片刻,抓着茶杯的手下意识握紧, 低低的“哦”了一声。 福秀没听清他的话,又不敢细问,只能偷偷抬眼看了下皇上的表情, 就见他有些怔愣地望着远处,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你先下去吧。”夏治摆摆手, 眼神四顾间,才发现殿内少了些什么――他当日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时, 雍庆宫内还有七八个伺候的宫女太监,如今却空空荡荡的, 所有人都被他打发出去了。 夏治陡然绷紧后背, 忽然有了个可怕的猜想,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沿着两腿爬遍全身,慌忙道:“回来。” 福秀连忙站住:“皇上有何吩咐?” 夏治又是一个怔忡, 他能有什么吩咐?什么事都没有, 正因为如此, 才更加不像个皇帝,索性皱眉道:“天儿这么热,叫两个人进来为朕打扇,再多铺些冰块,让戏园子里头的人来给朕唱戏解闷。”原先的小皇帝胆子小,被林家的人压制的喘不过气来,便成日里躲在这雍庆宫里,听着那些靡靡之音,麻醉自己。 身上凉快了,殿内也热闹了,心中 分卷阅读36 惶恐却越发扩大。林放定然是察觉到什么了,才会问福秀那样的话,夏治心内惴惴,有心求证,却又莫名的一阵心虚,踟躇犹豫,惶惶不可终日。 定国侯府。 甫一进入后院,林放便听到一阵咿咿呀呀的戏文声,小厮打起门帘,屋内的一切便尽入眼下。 青禾歪靠在床上,身侧站着两个丫鬟,一个为他打扇,一个将剥好的葡萄喂入他的口中,不远处吹拉弹唱的人更是熙熙攘攘,一派热闹景象,像极了当日在皇宫里的景象。 林放眉头紧皱,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兀自发愣。 青兰只当他恼了这些唱戏的人,小声道:“这都是从侯爷的戏园子里请过来的,唱完便送她们回去。” 林放微微点头,正要离开,青禾的视线恰好移到他这边,看见他的时候,眸光闪亮如夜星,整张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冲他笑道:“世子!” 林放抬起的脚步便落回地面,直接进了屋。 青禾也不听曲儿了,挥挥手让一干人等退下,两只眼睛好似长在了林放身上,压抑住兴奋的情绪,颤声道:“世子多日没来了,青禾还当世子忘了我。”说着便抱住了林放的手臂,拖着他到榻边坐下。 林放好不尴尬,正要呵斥他注意分寸,脑海中陡然闪现出夏治那冷清的雍庆宫,神情便是一滞,心头微微梗塞。 青禾好似已经忘了上次被教训的事,哀哀怨怨地说个没完,林放有一茬没一茬地听着,思绪却飘远了――这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人更像那个与他一同长大的玩伴,然而宫内的人才是真正的皇帝,只是性子变了许多,与他也生疏了不少。 林放疑惑,难道是因为夏治有一魂寄生在青禾身上的缘故?他先前虽也对青禾悉心照料,却到底觉得他不过是个下人,与夏治有云泥之别,只是个寄生了夏治魂魄的器皿。可如今看着与出事前的夏治性子越发相似的人,他自己也疑惑了,一个性格相仿,一个容貌相同,他喜欢的,到底是什么? “世子可听到我说的话?”见林放神游天外,青禾不满地晃了晃他的胳膊。 林放清醒过来,只是脸色有些发白,叹息道:“我还有事要忙,你身体不好,早些歇息吧。”说着便撤回手臂,起身出门。身后青禾脸色一沉,抓起枕头便扔到地上,吓得进屋伺候的丫鬟当即“扑通”一声跪下。 “青兰,”林放匆匆而去,低声嘱咐道,“去寒光寺,请通明大师入府一趟,我有要事相商!” “是!” “他若不肯……” “……便将他绑来。” 夏起谋反一事交由林丞相审理,可谓进展神速,短短几日功夫,案卷便呈了上来,夏治翻开一瞧,果真如林放所言,供词没有半分牵扯到林家。此事原本便在意料之中,夏治也就欣然接受。 “福秀,把这些卷宗带上,随朕去见皇后。” 夏起谋逆被抓,夏治只当皇后会伤心欲绝,不料走到御花园处的凉亭,却见皇后领着后宫的妃嫔在纳凉,一旁摆着新鲜的冰镇瓜果,还有人在吟诗作对,惬意的很。 夏治嘴角抽搐了一下,本来是要去安慰安慰她的,这会儿反而自己被噎住了。 林晴眉看到夏治,笑意盈盈地走过来行了礼,瞥见福秀怀中抱着的案卷,立即会意,转身吩咐两句,便随夏治一同回了雍和宫。 夏治不尴不尬地说:“皇后心情倒是不错。” 林晴眉笑了笑,少见的露出几分小女儿家的快活神色,直言不讳道:“往日里活得战战兢兢,总怕东窗事发,牵连到他,如今尘埃落定,臣妾倒是无事一身轻了。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总得给自己找些乐趣,皇上说是与不是?” 林晴眉的豁达简直要叫夏治汗颜,反正他是没这个本事看破红尘的。不得不说,有个厉害的娘家撑腰,腰杆子确实很硬,要不然林晴眉也不敢当着皇帝的面说这么些大逆不道的话。 夏治干咳一声,将案上的卷宗朝她手边推了推:“这是夏起的卷宗,丞相方呈上来不久,朕寻思着你大约想要看一看。” 不料林晴眉只低头看了眼,并不翻阅:“皇上着人封存起来吧,此事经由父亲之手,臣妾便知里面没有臣妾想看的东西。” 夏治额前爬过两道黑线,简直无力吐槽。原本他是想在皇后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宽容大度,结果他这皇后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反而显得他小家子气。 “如此也好。”夏治低语一声,起身便要离开,林晴眉忽然问道:“皇上,不知此番夏起谋逆,如何定罪?” 听她这么一问,便知心底还是有些挂念。夏治道:“念在老镇平王战死沙场的份上,朕决意让他去守皇陵,今生不得踏出皇陵一步。” 林晴眉脸上闪过一丝怔忡,呐呐道:“臣妾代他谢过皇上。” 林晴眉嘴上说的轻松,心里究竟放下多少,就没人知道了。她请旨去地牢探视夏起,夏治直接就应允了,心里头却沉甸甸的。看林晴眉对待夏起的态度便知,林家的人是个痴情种啊,表面上装的不在乎,暗地里怎么抓心挠肝就难说了。 他不由得想起林放,自那日从雍庆宫离开后,他便再也没有来过,上朝时也只是在大殿上远远看上一眼,每次都觉得林放心情沉重,大概藏了心事。更让夏治心惊胆颤的是,听说林放派人去寒山寺,把通明大师给绑回定国侯府了。 夏治对那个神神叨叨的老和尚没什么好印象,可也不得不信服他那套鬼话,不然青禾的事情又怎么解释? 这通明若真的是个得道高僧,察觉出来他是个孤魂野鬼,那就完蛋了! 夏治越想越觉得危险,急的直挠头皮,最后心一狠,咬牙道:“福秀,随朕去一趟定国侯府。” 福秀连忙屁颠屁颠地跟上,在他看来,皇上三天两头去侯府找林世子,那都是家常便饭,要习以为常。 进府没看到林放,夏治便知他肯定呆在青禾那里。他像往常那边,跑到窗户边朝里面看了眼,果不其然,林放正跟青禾凑在一起说话,神色轻松,很是放松。 夏治心头梗了一下,有些负气地想,早就叫林放将青禾送走,他不肯,如今真是要出大乱子了! “林放!”夏治打帘而入,大概是因为心虚,便有些控制不住声调,这一声仿佛是喊出来的。 林放受惊,抬头诧异地望着他:“皇上怎的今日来此?” 夏治一双眼睛探照灯似的在他身上扫了一圈,见他神色有些僵硬,心底便是一颤。再看青禾脸上黏糊糊的神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咬牙道:“朕先前便说过,要你离别人远点,尤其是那些心思不正的人,你可曾听进耳朵里?” 林放皱眉望着他,冷不丁衣袖被青禾拽住。 当着自己的面,两人还敢勾勾搭搭,夏治心头怒火直烧,正要呵斥,又不想显得自己小肚鸡肠,无理取闹,遂抬手捂住胸口,装腔作势地闷哼起来:“朕这胸口……疼啊……” 林放果真大惊失色,连忙甩开青禾的手,长臂一伸,将他搂进怀中,另一只手赶紧替他抚平胸口,神色间异常焦急。 夏治一手搭在林放肩头上,透过他的肩膀望去,小人得志般地冲青禾龇了龇牙。 ☆、第45章 过继二皇子 林放扶着夏治进了自己的院子,看他鬼哭狼嚎的样子, 一时间也分不清他是真的胸口疼, 还是故意使诈。 夏治唉声叹气地瘫在林放的床上,嚷嚷道:“朕听闻那个通明大师被你请入府中来了, 既然他是得道高僧, 那便叫他替朕看看。” 不料林放却道:“臣已经派人送大师回寒光寺去了, 皇上若想见他,怕是要着人再去请。” “走了?”夏治呆了片刻,也顾不上装模作样了, 直接从床上爬起来,追问道,“你倒是给朕说说, 先前请他过来做什么的?” 林放立刻警惕起来,盯着他的眼睛问道:“皇上胸口不疼了?” 夏治神色僵硬, 尴尬地挤出一个笑容――露馅儿了。 他随意地摆摆手,继续纠缠在先前那个话题上:“朕问你话, 你为何不答?” “不过就是青禾胸口疼的老毛病,臣怕他的病影响皇上的龙体康健, 特地命人请来通明大师, 大师已经为他做了法,想来没有大碍。” 林放信口胡来,假话竟也说的像真的一样。他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 实则心里头只觉得通明大师的话匪夷所思。 林放曾问通明大师, 既然皇上有一魂寄托在青禾身上, 那么青禾便也是夏治吗?通明说,是,也不是。他又问,那当今圣上还是夏治吗?通明说,是。 这就叫林放陷入两难的境地。 也就是说,夏治仍旧是夏治,可青禾也算半个夏治,至少他的性子与登上皇位前的夏治一般无二,骄纵却胆小,惫懒而黏人,会耍些小手段,却又无伤大雅,这就叫林放难办了。 若只是一个盛放魂魄的活物,管好衣食便罢,若连夏治的性子都承袭下来,那又当如何?像从前那般置之不理,于心不忍;像当初那般亲昵有加,又绝对会惹恼夏治。 林放曾问通明,可有法子让那一魂归位,通明说,魂魄之说玄之又玄,本就难以捉摸,常人想要参悟都困难重重,何谈归位。林放这才作罢,命人好生伺候,将他送回寒光寺。 望着在榻上翻来滚去,什么都不知道的夏治,林放心中感叹,傻人有傻福,如今的夏治,倒是比从前快活了不少,至少不用再惶惶不可终日。 夏治抱着柔软的被子滚了一圈,扭头看到林放双眼直勾勾地盯在自己身上,顿时绷紧脊背,失声道:“你看什么呢?” 林放的目光沿着他的肩膀往下挪动,喉咙处难耐地做出一个吞咽的动作,三两步便跨到床前,抓住夏治一条腿将他翻过身,笑道:“皇上胸口既不疼了,不如与臣做些快乐事?” 夏治:“……” 他是来兴师问罪的啊! 地牢。 林晴眉的双脚踏进来时,特意整理了一下发饰,面色整肃,气度沉稳。她走到一间牢门前站定,反观牢里关着的人,才短短几日光景,就折损了王爷的光彩,成了个邋遢而狼狈的阶下囚。 “打开。” 繁重的铜锁“咔嗒”一声,牢门推开,林晴眉走了进去,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望着那个衣衫粗陋,灰头土脸的男子,刹那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 然而在她面前的,确实是曾经的镇平王,夏起。 夏起甫一看到她,登时怒目圆睁,愤怒道:“林晴眉你这个贱人,竟敢背叛本王!” 面对他的咒骂,林晴眉无动于衷,冷淡道:“最先背叛的那个人是你,当然若不是你居心叵测,亲自劝我入宫,又何至于走到现在这步田地?本宫今日来见你,是有些话没说明白,否则也不会踏入此等污秽之地。” 夏起厌恶地盯着她,冷笑道:“你们已经赢了,还要来看我的笑话?不过是一死,本王何惧之有?” 分卷阅读37 “你放心,皇上心地纯善,不会置你于死地,只是让你去守皇陵,终生不得离开半步。”林晴眉道,“未免你来世无所依托,本宫已命人替你制作了长生牌位,放在镇平王府内,先前你带回府去的那两名宫女,本宫命她们削发为尼,为你诵经,也好洗刷你的罪孽。” “狂妄妇人,我何罪之有?不过成王败寇!”夏起陡然大怒,手臂用力,身后的铁锁发出“哗啦”的声响。 林晴眉后退一步,面无表情地望着他道:“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必得要告诉你,本宫才能安心――本宫的皇儿,乃是你的亲骨肉,皇上已然知晓此事。” 夏起神色剧变:“林晴眉,你休得胡言乱语!” 林晴眉:“……待你入皇陵后,本宫会奏请皇上让他过继到镇平王府,也算是给你留了香火。自今日后,你我恩断义绝,你且好自为之。” 林晴眉转身便走,身后传来夏起愤怒的吼叫声,伴随着铁链震动的巨响声。她缓缓闭上眼睛,在乳娘的搀扶下离开这座地牢,也同过往岁月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彻底告别。 夏起谋反一案可大可小,全凭夏治做主。夏治有意网开一面,自然无人敢反对,只是将二皇子过继镇平王府的事,却一石激起千层浪,反对最为激烈的,便是以林丞相为首的一干文臣。 虽然大皇子已经被立为太子,过继到皇后名下,可林丞相显然更中意这个亲外孙,若是哪一日大皇子遭遇不测,那这天下岂不是他林家的?可要是将二皇子过继到镇平王府,这皇位岂非拱手让与他人? 御史台那帮人与林丞相差点又在朝堂上干起来,夏治看的津津有味,偷偷地给御史台的人打气,盼着他们能把林丞相那一口牙给打下来。可惜林丞相门生众多,将他护得好好的,夏治暗自可惜。 甫一下朝,林丞相便匆匆赶往雍和宫。瞧他那火急火燎的背影,夏治冷笑,这可是你亲生女儿的提议,要闹找她闹去吧。 按照皇后的意思,将二皇子过继到王府后,平日里可以接到皇宫教养,待他成年后,赏他一块封地,叫他自谋生路,远离皇权。此事对夏治而言没有任何损失,还能让他的皇位做得更稳当,他自然举双脚赞成。 林丞相与皇后如何争吵夏治不得而知,只是听福秀回禀,丞相气得不轻,从雍和宫怒气冲冲地出来,由下人扶着出了宫门。 当年林丞相一人苦劝,尚且不能让女儿心甘情愿地入宫,这才与夏起密谋,如今夏起已被赶往皇陵,他自然也无力让心意已决的女儿回心转意,更何况,现在的林晴眉不仅是他的女儿,更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动辄可以左右他人生死。 想起方才跪在雍和宫的屈辱场面,林丞相便心绪不平,回府后直接吩咐:“叫二小姐到我书房去。”长女越发不受控制,他也只能早做图谋。 在与亲生女儿的对峙中,林丞相落入下风,不得不同意二皇子过继一事。夏治行动迅速,给二皇子取名“从”,很快上了玉碟。自此,夏治膝下便依然只有太子一位皇子。 林丞相此番成功将林家从叛乱之事中摘除,却被亲生女儿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气愤难当,郁结于心,直接病倒了。 夏治甫一听到消息,亲自带着太医去丞相府探视,见他脸色蜡黄,精力不济,心中不由得冷笑。便是再凶猛的虎豹,也有疲惫的一天,当日林丞相痛下杀手,铲除梅氏一族时,大约不会想到自己也有遭报应的一天。 太医仔细地替林丞相号脉,说是天气陡然转寒,受了些凉气,服两剂汤药便会无事。 夏治冷眼旁观,暗自叹气,果然还是他太急了些,这老狐狸哪会那么容易就死掉。都说祸害遗千年,他还有的活呢。 宫中诸事繁多,很快就到了秋猎时节,此乃大事,不可耽搁,再者也算是难得能出去散心的机会,夏治当即摩拳擦掌,等不及地要去放风。 少狩山距皇宫有半日的路程,秋猎开始前,早已有御林军搜过山,生怕出一点纰漏。 夏治一行带着嫔妃、宫女、太监无数,由林放统领御林军护送,提前一日赶往少狩山。行进途中,林放打马紧跟着夏治的马车,寸步不离,护卫他的安全。 夏治悠哉悠哉地躺在马车内柔软的垫子上,在泥泞的土路颠簸中摇摇晃晃,昏昏欲睡,醒来时只觉得口干舌燥,颠的骨头都快散了架。 “福秀。”他喊了一声,福秀立刻会意,打起马车上的帘子,进来伺候他喝茶。 夏治润了润嗓子,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僵硬的骨头,掀起右侧的帘子正要问林放渴不渴,外头却没人。他伸直脖子,前后看了看,然而林放与那匹马都不见了,遂问道:“世子呢?” 福秀小声回道:“世子大约是去巡查去了。” 夏治点点头,等了半天也没见林放回来,心中不由得焦躁起来,看福秀频频回头往后看,顿时起了疑心,喝道:“你小子给朕说实话,世子究竟做什么去了?” ☆、第46章 请皇上成全 福秀“扑通”一声跪在车厢上,支支吾吾道:“世子……到后头去了。” 夏治本来也就是诈他一下, 没想到这里边竟然真的有隐情,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你给朕说清楚。” “回皇上的话, ”福秀连忙磕了个响头, “奴才听说那青禾公子跟着一起去少狩山, 只是身体不济,好像晕倒了,世子便前去看顾一二。怕皇上担心, 所以才不叫奴才说出来。” 一听到青禾的名字,夏治满脑袋的头发都快竖起来。好不容易散散心打打猎,找个机会放松一下, 没想到那个阴魂不散的东西竟然跟了过来! 他当下也不觉得腰酸背痛了,浑身充满了力气, 一打帘子从行进的马车中跳了下去,唬的福秀面色剧变, 屁滚尿流地滚到地上,爬起来就去追他家主子, 惊恐道:“皇上――” 夏治仿佛没听到身后的喊叫声, 脚底宛如生了一对风火轮,气急败坏地往车队后方走去,福秀赶紧打了个手势, 行进中的队伍立刻停了下来。 车队很长, 夏治走得急, 柔软的鞋底踩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硌的脚底生疼,很快便气喘吁吁,当他看到青兰骑着林放的马跟在一驾马车旁时,浑身的火气“蹭”一下冒了出来。 青兰十分自觉地抬手敲了敲马车的横梁,林放的声音传了出来:“何事?” 青兰却没有回话,林放打开帘子一看,就见夏治站在马车旁,双眼燃烧着怒火,直勾勾地盯着他。 “皇上。”林放吃惊地喊了一声,正要下车,一条胳膊从他身后伸了出来,抓住了他的衣袖,紧接着一只脑袋探了过来,看到夏治时丝毫没有畏惧,两眼中反而露出挑衅的光芒。 夏治几乎咬牙切齿,这就是与他性命相关的人,如今真是越发大胆,恨不得踩到他鼻子上去。 “来人啊,将青禾公子请到朕的马车上去。” 林放只当夏治会发怒,不料他却下了这样的命令,一时间有些迷惑。夏治也不解释,掉头便走,林放心知他这是把火气憋在心里,连忙紧跟在他身后,低声道:“出发前青禾突然发病,白大先生替他诊过脉,确实身体不适,以防万一,我只能将他带过来。” 夏治咬牙,一路上这么颠簸,他身体要是弱,直接养在府里就是,这么眼巴巴地带出来贴身照看,说不定就会颠掉他半条命。 脚步一顿,嘴上却说:“朕可曾说什么了,世子何必如此急于解释?” 林放噎住,坏了,看来气得不轻。 这半日的路程不短,还要走上一段时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把青禾叫到自己的车里,还能找点乐子。 林放本想好好哄哄夏治,不料这如意算盘落了空,福秀这个没眼力见儿的,真的将青禾带了过来,还把人送进了夏治的车厢内。他想要进去,却被夏治一手挡在车外,轻飘飘一句“朕与青禾说说话”便将他打发了。 林放叹气,从青兰手中接过马缰绳,刚刚翻身上马,便听到车厢内一阵轻微的动静,他整颗心倏的提了起来,当即掀起了帘子。 夏治靠在软垫上,望着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家伙,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也不知道林放什么眼光,竟然对他嘘寒问暖的,真是瞎了眼。 青禾显然知道自己的命与皇上的命系在一根绳上,所以神情中没有丝毫的畏惧,端坐在一个柔软的坐垫上,姿态很是放松,轻声道:“奴才知道世子爷对皇上的心意,并不敢心生妄想,只要能随侍在世子左右,便心满意足,还请皇上成全。” 这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一点也不矫情。 只可惜他说的那个“侍”,可不单单是服侍那么简单,而是要到床上去伺候! 夏治心里哼了一声,要不是林放去撩他,说不定他现在正跟后宫里的嫔妃打的火热,哪用受这样的气。可既然已经被林放撩到手了,那他就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卫生安全,更要捍卫自己的领地!想跟他抢人,只能怪这青禾来迟一步。 夏治一只手撑着脑袋,歪坐在垫子上,慢悠悠地劝道:“你生的不错,脾气也很对朕的胃口,跟着世子做什么?不如从了朕,今后成了主子,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说着便朝青禾伸出手去。 忽然,昏暗的车厢内突然射入一团亮光,略带泥土气息的暖风从车窗吹进来,夏治抬头,就见林放错愕地盯着他的手掌,此时他的掌心正握着青禾的手腕。 “皇上。”林放脸色一沉,神情严肃地看了眼青禾,目光中暗含警告,青禾受惊,慌忙想抽回手腕,只可惜他身体弱,根本不是夏治的对手,挣扎间身体一歪,反而倒进夏治怀里,真是好一个投怀送抱,夏治就差给他鼓鼓掌,喊一声棒棒哒。 青禾满脸涨红,慌忙从夏治怀里爬起来,想将手臂抽回去。 “世子不好好巡查,掀朕的帘子作甚?”夏治捏了捏青禾的手腕,松开手后依旧意犹未尽地搓了搓手指,似乎在回味方才的触感,脸上带着些许愉悦的神色。 林放仔细盯着他的眼睛,想从中寻到点破绽。夏治原先不肯接受男子,想来对这青禾并不喜欢,不过是想刺激他罢了,然而叫他失望的是,夏治非但不排斥,神情还异常轻松,脸上看不到半点抵触的情绪。 这个发现让林放深感不妙。 林放不由得多看了青禾一眼,后者顿时如惊弓之鸟,柔弱地缩成一团,可惜没有得到半点怜悯。 林放思忖,青禾身上有夏治的“一魂”,两人应当比其他人更加心意相通;再者,夏治一直不喜屈居人下,到目前为止,二人不过浅尝辄止,尚未进行到最后一步,可若换了青禾,他身子弱,个头小,又细皮嫩肉的,夏治要是想在上方尝个新鲜,简直易如反掌! “皇上,”林放咬了咬牙,意味深长道,“明日便要秋猎,皇上应当养精蓄锐、固守精元才是。” 夏治听他话中有话,心中大 分卷阅读38 痛快,却憋着笑道:“朕省得,爱卿不必多虑,秋猎当前,自然不会乱来。” 至于秋猎结束,那就难说了。 少狩山西南方背靠山坡,上面寸草不生,陡峭异常,可阻拦夜间的大风,也有利于抵挡猛兽的突袭,正是扎寨的首选之地。 林放处理好戍边事务,便回了自己的大帐,吩咐道:“青禾身子不好,便将他安排到太医的营帐旁,也好有个照应。” 青兰侍立一旁,却不说话。 林放:“怎么?” 青兰闷声道:“青禾公子住进了皇上的营帐。” 林放:“!” 林放脚下生风,直接前往夏治所在的营帐,福秀侍立在营帐外,远远地看见林放过来了,赶紧朝他家主子打了个手势。夏治立即会意,原本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这会儿浑身像是被抽光了骨头,半边身体就软了下去,活像一团发过头的面疙瘩。 福秀嘴角抽搐,赶忙跑回营帐外候着。 林放到得帐前,脚步微顿:“皇上与青禾在里面?” “是。” 林放吊着眉梢望着他:“既如此,你怎的不在里面伺候?” 福秀缩着脖子弓着腰,苦巴巴道:“世子有所不知,自打这青禾公子来了,奴才就失宠了。皇上嫌奴才皮糙肉厚,看着碍眼,就将奴才打发出来伺候了,说是青禾公子心思细,有他守着就够了。” 林放哼了一声,帘子方一打起,便看到挨坐在一起的两人。夏治脸上带笑,姿态随意,半边身子都歪在临时搭好的床榻上,青禾坐在他身旁,无拘无束,面上看不出半分惊恐或畏惧,浑然不惧天子威仪。 也不知这两人先前在说些什么,看到他进来,双双闭了嘴,让他不由得咬紧牙关,心中打了个突。 林放面容沉肃,冷冰冰地看了眼青禾,沉声道:“你先下去。” 青禾欲言又止,见林放面无表情,心内惴惴,慌忙退了出去。 林放道:“皇上与青禾相处甚欢,不知在谈些什么?” 夏治打了个呵欠,疲惫道:“舟车劳顿,朕乏了,你先下去吧。” 林放直接走到榻前,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方才倒是精神的很,我一来便有气无力,这是懒得应付我?” “世子说笑,”夏治扬起脑袋,冲他嬉皮笑脸道,“实在是这一路太过颠簸,朕这脚掌如今还酸着呢……哎,你做什么?” 夏治本想提醒林放,先前下马车去找他,可受了不少罪,没想到会被他抓住脚腕拎起来,鞋子直接就被剥掉扔在一旁。林放手上动作麻利,把那雪白的袜子也给他扯了,曲起食指在他脚心位置重重按了一下。 夏治“嗷”一声叫了出来,又酸又爽,差点哭出来。 ☆、第47章 你这个小人 夏治嚎的这一嗓子,直接将林放惊住了。他原本只是想给夏治个教训, 结果看他满面潮红, 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两颗眼珠子亮得吓人, 分明是动了那方面的心思。他简直要气笑了, 越发怀疑方才这两人在营帐里说了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竟然让夏治如此敏感! “看来皇上舒服的紧,”林放皮笑肉不笑,“既如此, 臣当尽心尽力才是。” 林放撩起衣袍下摆坐到榻上,将夏治的脚掌放在大腿上,食指用力按向他的脚心。 夏治激动地颤了颤, 张着嘴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身上猛然窜起的电流让他头脑发懵, 两手抓紧了身下的垫子,脚背几乎绷直。 林放道:“皇上倒是说说, 方才究竟与青禾说了些什么?” 夏治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无法形容的怪声,支吾道:“没……没什么……” “看来皇上不想说?” “没……真没有……林放……你……你松手……”林放手下发狠, 毫不留情, 夏治紧张地绷紧神经,脚底麻痒的感觉逐渐变成酸疼,蔓延全身。他奋力想抽回脚掌, 却被林放压得死死的, 声音都变了调, “不过就是他做下人时的一些事,你松手……松开!” 林放犹豫了片刻,这才撤回几分力道,用指尖替他按了按脚底的穴位。 夏治浑身瘫软在床上,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眼角竟然挂了点泪痕,分不清是疼的,还是舒服的。他的两条胳膊支在床上,仰头望着林放,气急败坏道:“你这个混帐东西,到底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朕的话不管用了是不是?” 林放的喉咙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又看,终于忍不住抬手去摸他眼角的泪痕。 夏治胸口正憋了一口气,怎么可能让他碰,当即抬手挥开他的胳膊:“朕与你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皇上的话自然管用,我可是听在耳中,记在心里。”林放松开他的脚掌,身体顺势朝前倾倒,倒在夏治身上,夏治闷哼一声,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还没来得及训斥,就被人勾着腰带到了床上,严丝合缝地按在身下。 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神经顿时再次紧绷起来,夏治头皮发麻,慌忙去推他,大义凛然道:“明日秋猎,朕要养精蓄锐、固守精元……” 林放毫不客气地大声笑了起来。 夏治脸色一黑:“你笑什么?” 林放定定地望着他,闷声笑道:“那些糊弄人的鬼话,皇上且忘了吧。” 夏治:“……你这个小人!”先前还言之凿凿,拿这话教训他! 林放:“是,臣是小人,可就是这小人,能叫皇上快活。” 夏治:“呜呜……” 营帐外。 青禾惶然地站在那里,听着营帐内隐约透出的声音,神情凄惶,带着一丝不甘。 福秀两手拢在袖管里,自然也听到了里头的动静,饶是他去了势,也不禁老脸一红,低声劝道:“青禾公子,这外头风大,要不奴才替您找个营帐歇息?”他知道这个青禾与皇上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因而并不敢怠慢。 青禾摇了摇头,轻声问道:“世子为何不喜欢我?” 福秀差点惊得咬到舌头,这是要跟皇上抢人啊,那还得了! 勉强压下心中的诧异,劝道:“依奴才看,这人呐,只有一颗心,自然只能装一个人。”何况当初可是林世子死皮赖脸缠着皇上的,皇上年纪小,禁不住诱惑,这才上了林放的贼船,要是他敢始乱终弃,他福秀第一个站出来替他家主子讨回公道。 青禾怔怔地听着他的话,也不知听进去几分。 福秀四处看了眼,打算叫个小太监过来,领着青禾公子下去休息,冷不丁听他说道:“我好像在梦里见过你,很是熟悉,像是认识多年。” 福秀眼睛登时睁圆了,心说那是自然,你身体里有皇上的“一魂”,可不就是熟悉么。 孰料青禾忽然摇了摇头,皱眉道:“我怎会与一个阉人熟识?真是荒谬。”当即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福秀险些气得倒地不起,就是他正经的主子也没这么骂过他,今日反倒受了他人的折辱,方才那点怜悯之心顿时消失无踪,望着青禾的背影,低声“呸”了一句:“就你这脾性,别说林世子不喜欢,就连我这个当奴才的也看不上,还敢痴心妄想!” 福秀靠在支撑营帐的木桩上,眯着眼睛听着帐内的动静,时不时眉毛跳动一下,心中叹息,皇上呀,您可悠着点,要是明日世子骑不了马,那可就叫人笑话了。 翌日。 林放神清气爽,脚踩马镫一跃而上,动作干净利索而潇洒自如。夏治眼巴巴地看他耍了一回帅,嫉妒的眼睛都快红了。 侍卫牵了另一匹马过来,福秀望着只顾发愣的皇上,小声提醒道:“皇上,该上马了。” 夏治收回目光,左脚踩住马镫,两手抓牢了马鞍,抬起右腿费力地往上爬,吭哧吭哧半天,右腿死活抬不上去,整个人摇摇晃晃,险些从马镫上摔下来。 福秀瞪大眼睛,瞅着他家主子惨不忍睹的上马姿势,心中哀嚎,皇上啊,奴才对您的敬仰之情就快要灰飞烟灭了,连林世子都安然无恙,您怎么手脚无力呢? 夏治急的脸色通红,看到福秀两只绿豆大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就知道他脑子里没什么干净的东西,羞愤道:“你们……全都给朕退远点。” 侍卫并服侍的宫人哗啦啦退出百步之外,全都凝神静气,低头望着足尖,动作整齐划一,十分壮观。 林放从马背上跳下来,走过来抓住马儿的缰绳,笑着问道:“皇上发脾气做什么?” 夏治看到他脸上可恶的笑意,深深吸了口气,咬牙道:“若不是因为你,朕何至于颜面扫地?” 林放道:“皇上冤枉,臣一心一意为您着想,昨夜已然多有克制。若不是皇上撒着欢地叫唤,臣早早就停手了,皇上可不能倒打一耙。” “闭嘴,你还有理了?”昨夜的场景仿佛在眼前重现,夏治脸上骤然发烫,抬脚便要踹他,却被林放一手抓住腿弯,整条腿都被提了起来,他顿时惊慌失色,两手抓紧马鞍,着急道,“快给朕松开,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林放松开手掌,看了眼他踩在马镫上的脚,低声道:“站稳了。”随即箍住他的腰,向上用力一送,顷刻间便将人送到了马背上。夏治毫无准备,眼前白光一闪,两脚已经离开地面,唬的他脑袋发晕,差点摔下来,慌忙抱住马脖子,这才坐稳。 林放将手中的缰绳递给他,另一只手直接在他后腰下方拍了拍,意味深长道:“皇上小心。” 夏治顿时头皮发麻,总觉得他不怀好意,两只眼睛有意无意在他后面打量,分明是觊觎他的屁股。 “把你的眼神给朕收回去!”夏治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反手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马儿受惊,立刻撒开蹄子朝前跑去。 “都跟上,谁打的猎物最多,皇上重重有赏!”林放大喝一声,后面的侍卫与大臣这才紧跟着夏治朝林木茂密处进发。 虽说少狩山周围已经命人排查过,可夏治的安全依然不容忽视。骏马行到林深处,大臣们便四散开来,林放依然紧紧跟在夏治身后,寸步不离。 夏治现在腰酸背疼,浑身都不得劲儿,一看到林放就觉得烦躁,马鞭在树干上胡乱摔打,阴阳怪气道:“世子紧跟着朕,还如何拔得头筹?” 林放道:“臣要头筹有何用处?” 夏治道:“你就不想看看朕会赏赐些什么?” 林放舔了舔唇,不经意地笑出了声:“难道比昨夜的赏赐还要丰厚?” 一句话就叫夏治面红耳赤,羞愤之下,马鞭毫不留情地朝他脸上甩过去:“你若再敢提一句昨夜的事,回头朕便让你在牢里呆上几日。” “皇上舍得?”林放轻笑,一把抓住甩过来的马鞭,用力朝身边一扯,夏治胯下马匹便朝林放这边走来,走到近处,林放长臂一伸,揽住夏治的腰直接将他掳到自己的马背上,单手环住他的腰。 夏治:“……” 他是人,不是抱枕啊啊啊! 夏治正挣扎着要下去,感觉到一只手在小腹上拍了拍,随即耳边接触到一阵温热的气息:“别 分卷阅读39 。”他还没弄清楚状况,就见林放从他身后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箭,张弓搭箭,箭尖直指远处。他凝神望去,看到一头秀美的鹿正仰头四顾,顿时神经紧绷,刹那间屏住呼吸,只听“咻”的一声啸声,那头鹿应声倒地。 夏治缓缓吐出一口气,就听林放真情实感地说了一句:“皇上威武。” 夏治转头望着他:“?” 跟我有什么关系? 林放道:“皇上天子威仪,总得射到点什么,才能让众人心服口服。” 夏治:“……” 这就是你从我箭筒里抽箭的原因? 马屁拍的可真够响啊。 ☆、第48章 天子又如何 每个人所用的箭矢都带有不同的标记,射中猎物后自有跟随在后方的侍卫将猎物捡起来, 带回扎营的地方。 看到远处的侍卫打马过来, 夏治顿时紧张起来,在林放的小臂上拍了拍:“快放朕下去, 有人来了。” “怕什么?”林放瞥了眼远处, 低声道, “都是我的人,没人敢嚼舌根。” 夏治满脸黑线,嚼不嚼舌根是一回事, 关键是他觉得丢脸啊!好好地出来打猎,本来还想骑在马背上潇洒一回,结果弄成这个样子, 别提有多泄气。 林放大约是看出他精神不济,索性抱着他下了马, 将树下的落叶弄走,环着他的腰席地而坐。 夏治都快成了他手中的木偶, 已经被摆布的没了脾气,有气无力地问道:“你又想干什么?” 林放将他背后的箭筒取下来扔到旁边, 一手摸到他腰侧, 指尖稍稍用力,替他揉着酸疼的肌肉,低声道:“还疼吗?”夏治闭着眼睛趴在他肩膀上, 懒洋洋地哼了一声, 也不知道究竟疼不疼。 林放到底是习武之人, 力道拿捏的十分准确,夏治正好有些犯困,迷迷糊糊间,感觉腰间僵硬的肌肉又酸又麻,舒服地快要喘起来,他咬紧牙关,才没让自己发出那些可耻的声音。 许久没有放纵,夏治身体里憋着一股火,连着几日又被那个青禾刺激的头昏脑胀,一时之间头脑发热,就浪过了头。 刚开始的时候,他是爽的分不清东南西北,恨不得死在林放手里,后来身体的颤抖已经成了条件反射,甚至隐隐作痛,可是林放真豁得出去,直接埋首在他腿间,夏治原本还铁了心要推开他,然而心理上的极大满足让他失去理智,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色”字头上一把刀,哪怕被这把刀割得肉疼,也要一边嚎叫一边赞一声:“爽!” “林放。”夏治眯着眼睛低声喊了句。 林放:“嗯?” 夏治:“朕早晚有一日会死在你手里。” “臣也是这么想的,”林放嗤笑一声,“不过皇上是饱死的,臣却是饿死的。想你三宫六院,又收了一个青禾,还不知如何逍遥快活,我倒是过成了苦行僧,成日里就等着你赏口肉吃。” 夏治脑海中一个激灵,登时坐直了身体,皱眉道:“朕何时亏待过你,你只说昨夜,朕难道没让你痛快?” 他的屁股蛋子到现在还疼,要不然也不至于连匹马都爬不上去,白白丢人,这人倒好,放下碗就骂娘。 “还有那劳什子的三宫六院,朕又没碰过她们,也值得你拿出来说事?”夏治哼道,“倒是你,再与那青禾眉来眼去,朕便真的收用了他。” “你敢!” “朕乃是天子,有何不敢?” 林放被他气笑了,按在他腰间的手指蓦地收紧:“天子又如何?” 夏治张口结舌道:“是你说的,九五之尊,天!子!威!仪!” 林放:“臣那是哄你高兴,皇上还当真了?” 夏治傻眼了,被他那指尖在腰间一捏,半边身子都软了,直接栽倒在林放怀里,欲哭无泪。所以说,他为什么要穿到这个操蛋的地方当什么皇帝,除了成天受气被人盯着屁股,就没一点福利。 果然,童话里都是骗人的,他不可能是他的王子! 侍卫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四野寂静,唯有秋风扫动枝叶,透出一点沙沙的声音。 夏治软绵绵地躺在林放的膝盖上,胳膊肘上擦出了两道红痕。他双目失神,眼眶发红,浑身乏力,用乐观主义精神想一想,这也算是与林放打了回野战,不虚此行。 暮色渐渐笼罩整片山林,风声渐起,林放将他身上的衣服收拾妥帖,抱着他上了战马,另一只手牵着夏治那匹马的马缰绳,慢吞吞地往营帐那边走去。 营帐边已经生起篝火,夏治远远看见了,拍了拍林放的手臂,林放便将他放到另一匹马上,两人齐头并进,晃了回去。 福秀早已等了半日,瞧见他家主子,连忙迎了过去,可是再一细瞧,不由得纳罕,这出去打个猎,衣裳怎么皱成这副模样? 夏治进了营帐,便叫福秀准备热水,他要沐浴更衣。福秀手脚麻利,热水早就备着,片刻功夫便让小太监填满了浴桶。 夏治刚刚脱掉衣裳,身后便传来一声惊呼:“皇上!” 他吓了一跳,转头喝道:“叫唤什么?” 福秀道:“皇上受了伤,奴才马上去叫太医。” 夏治望着胳膊肘上已然结痂的血痕,脸色一黑:“不用。” 福秀只当他家主子不想张扬,谄媚道:“那奴才去叫世子?” “不用!”夏治气的牙痒痒,怎么也想不通,当初那小皇帝怎么就留了这么个蠢货在身边伺候,真是一点眼力价都没有,专会往他伤口上撒盐。这林放来了还得了?他究竟是洗澡呢,还是被人洗? 福秀被夏治轰了出来,忧心忡忡,不知如何是好。恰好林放领着侍卫在营帐四周巡查,看到他的异样,问道:“福秀公公又挨训了?” 福秀到底胆子小,担心他家主子出事,将林放拉到一个角落里,偷偷摸摸说道:“世子,奴才发现皇上受了伤,可是皇上既不让奴才叫太医,又不让奴才叫您过去。” 林放眉梢一挑:“手臂上的伤?” 福秀惊讶地竖起大拇指:“世子料事如神。” 林放笑而不语,转身带着侍卫继续巡查,只留下福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今夜众人会聚在一起纵酒高歌,好好热闹一番,用夏治的话说,这就是给皇帝和各位大臣放个小假期,只不过套了“秋猎”的名头而已。 夏治将身上清洗干净,又换了一身柔软的便服,这才松了口气。从营帐内出来,便由福秀领着往篝火处走去。 林放坐在夏治下首,夏治甫一落座,就从他脸上看出一点隐约的笑意,顿时皱了皱眉,笑屁!他低头打量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整整齐齐的,一点问题都没有,不知道他脑子里又想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笑的如此不怀好意。 从宫内带来的美酒早已注满酒杯,猎来的新鲜野味已架到火上,篝火映着每个人的脸,各个都像在脸上抹了一层红色的油漆,异常惹眼。 夏治的目光绕场一周,说了些勉励朝臣的话,随即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水一入喉,差点呛得他直接吐出来,他连忙闭紧嘴巴,硬生生把这刺鼻的酒水全数吞下肚,嗓子眼里顿时火辣辣的疼,从四肢百骸窜起一阵热意,身上立刻起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原本微带凉意的皮肤此时泛起温热。 夏治轻轻咳了一声,面上已如火烧,顿时对这烈酒升起一股敬畏之情。 朝臣受到激励,自然连呼万岁,夏治不得不跟着又喝了两杯,整个胃里都快烧起来,一只手勉强撑在桌子上,脑子已经开始发晕。 林放本来只当他心情好,此时才察觉到不对劲,夏治端着酒杯的那只手不停发抖,分明不胜酒力。 “青兰。” 林放使了个眼色,青兰立即会意,悄悄将呈给夏治的酒壶装上甜水,把原本那只酒壶换了下来。 福秀又给夏治倒了杯酒,夏治胃里开始打哆嗦,望着底下士气高昂的大臣,硬着头皮端起酒杯,一仰头便灌进嘴里。这一回喝到的却是甜丝丝的凉水,火辣的喉咙顿时熨帖,清清凉凉的舒服极了。 夏治满足地叹了口气,眼角余光朝林放的位置扫过去,见他朝自己举了举杯,嘴角带着隐约的笑意,当即明白过来,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暖意,连手肘上的伤口仿佛都不疼了。 林放抬手,仰头,酒杯紧贴着薄薄的唇,酒水入口时,喉结发出轻微的颤抖。夏治盯着他滚动的喉结,一时间出了神,手掌撑在下巴上,旁若无人地看着他,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皇上……”福秀正给夏治斟酒,一抬头便瞥见这一幕,当即大惊失色,偷偷打量了眼朝臣,见他们还未发现,连忙小声唤道,“皇上,皇上……” 此刻他家主子却像是魔怔了,兀自盯着林世子,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林放,”夏治晕晕乎乎地朝他招了招手,顺便打了个酒嗝,“你过来。” 林放微微眯起双眼,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夏治见他不肯动弹,直接从座上爬起来,两步一晃地溜达到他跟前,脚底一崴,整个人扑到他怀里,嘟囔道:“走,回营帐。”说着便勾住他的脖子,踉踉跄跄地拖着人往回走。 喧闹的场面刹那间陷入死寂中,柴火燃烧时发出“噼啪”的爆裂声,顿时将众人惊醒。 福秀欲哭无泪,磕巴道:“皇上与林世子有要事相商,各位继续,继续,呵呵。” 众人:“……”你以为我们是傻的? 众臣不敢喧哗,偷偷将目光挪到了一旁的后妃身上,后妃们面面相觑,低头望着绣花鞋尖,唯独徐贵人胆子大,斟满酒杯,高高举起,痛快道:“姐妹们,喝!” ☆、第49章 酒入愁肠时 皇上不在,篝火旁的热闹很快便消停下来, 朝臣知道分寸, 并不敢与后妃私下相处,火速回到各自营帐, 只等一夜好眠, 第二日返回皇宫。 夏治大约是脑子出了问题, 一路上疯疯癫癫,两手环住林放的脖子,两条腿抬起来环绕在他大腿上, 像只猴似的挂在他身上,任凭林放怎么劝都不肯下来。 林放止不住地笑了笑,手掌紧贴着他的后腰, 以防他突然松手掉下去。不得不说,他就喜欢夏治喝醉酒的样子, 真是叫人又好笑又无奈,只是像今日这般黏人, 还是第一次见。 林放跌跌撞撞地将人拖回自己的大帐,吩咐太监送了热水和干净的帕子进来, 将他的衣裳脱掉, 仔细替他擦拭沁着薄汗的身体。 夏治醉得一塌糊涂,烈酒辣喉,周身发热, 燥的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没个老实样, 林放给他灌了点凉水, 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乱动,低声警告道:“再这么扭个没完,可别怪我不知道心疼你。” 夏治现在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一定说的清楚,哪里会在乎他的威胁,抓过林放手里的帕子直接扔在地上,随即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林放的身体出现片刻的僵硬,被他这一手打的措手不及,一时间分不清他是真醉了,还是仗酒耍疯。 夏治搂的那么用力,林放呼吸困难,不得不推开他的胸膛,不料耳边却传来 分卷阅读40 泣声,夏治没来由地哭了出来。 林放目瞪口呆,头一回如此无能为力,叹息道:“皇上又要如何?” 夏治松开他的脖子,整个身体倒在柔软的床榻上,怔怔地盯着营帐顶部,难过地抽噎了一声,喃喃道:“你若是我的就好了。” 林放眉头蹙起,将地上的帕子捡起来,放在温水里洗干净,替他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汗珠,低声笑道:“我本就是你的,你哭什么?” “不,不是,”夏治摇了摇头,两条手臂伸直,固定住他的脑袋,含着醉意道,“你是小皇帝的,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林放失笑,看来真的喝多了。 将他的手臂拿下去,仔细替他擦了擦手指,无奈地笑出了声:“你不就是皇帝?”莫非是先前嘲笑他口中的天子威仪,夏治与他置气? “你不明白的。”夏治闭上眼睛,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大约是酒入愁肠,在这荒山野岭,夜深人静时分,生出一股无可名状的悲凉。 “是,我不明白,”林放将手中的帕子胡乱往铜盆里一扔,低头吻住他的唇,紧贴着他的唇瓣低喃道,“可你若想让我成为你的,又有何难?” 夏治模糊地“嗯”了一声,感觉一阵温热的体温将他紧紧包裹,周身每一寸皮肤都被点燃,混乱中他已经不知道今夕何夕,直到一阵异样的触感侵袭身体,他才陡然惊醒,慌忙张开眼睛。 林放一手撑在他身体两侧,另一只手已经探到他身后,额头上的汗珠落下,打在他鼻梁上,顺势滚落而下,落到眼睛里,他不适地闭了闭眼,又忍不住睁开,盯着眼前的人,却又觉得无法承受他热烫的眼神,再次闭紧。 手掌握拳,抵在林放胸口,想推开他,又莫名地生出一股不舍,转而顺着他的肋骨滑到后背,攀着他的脊梁不肯松开。胳膊肘上的血痂蹭到他略带汗意的皮肤,生出微微的痛感,让他脑中的一根弦始终保持着清醒。 异物刺入的感觉总是令人难以忍受,夏治浑身的血液顿时冷却,唯独附在身上的躯体依旧滚烫,他紧紧咬住了牙关,生出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借着令人迷乱的酒意,大胆地想与眼前这个人合二为一。 …… 夏治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耳边听到细微而模糊的“噼啪”声,如同雨点打在帐篷上,就像他以前和同学一起出去露营,却遇上下雨天一样。 外面的阵阵雨声反而显得营帐内越发静谧,露在被子外的胳膊感受到一阵冰冷的凉意,连忙缩回被子里,朝一旁挪了挪,便靠在一具热烘烘的身体上,陷入昏睡中。 营帐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林放倏的睁开眼睛,将手臂从夏治脖子底下抽出来,穿上鞋子下了榻,掀起营帐一角,低声问道:“何事?” 青兰头发早已被秋雨打湿,脸色苍白,神色慌张:“主子,青禾公子不见了。” 林放抓着营帐的手指蓦地收紧:“何时不见的?” “约莫半个时辰前,”青兰声音发紧,眼睛睁大,“先前给他送饭时,一切如常,并未发现异样,直到方才我想看看他身体如何,不料帐内无人,床榻已经凉了,想来是偷偷溜走了。” 秋雨从天际滚落,雨势越来越大,漆黑的夜空中连半点星子都看不见,而远处的密林中还不知躲藏着多少豺狼猛兽。青禾冒然跑出去,必定凶多吉少。 陡然的变故瞬间将林放从先前那场旖旎情/事中拉扯出来,硬生生让他面对冰冷的现实。他脚步轻而快地回到帐内,快速换上盔甲,随即出来,将入口处遮挡严实,不敢让寒冷的秋风灌进去。 “你叫上所有太医,在隔壁营帐内等候,时刻留意皇上的情况。” 青兰声音发抖:“是,请世子放心。” 林放已经来不及多做嘱咐,直接点了五十余名御林军,即刻进入密林搜寻青禾的下落。 雨势渐长,火把点燃后又快速熄灭,青禾留下的印迹也被雨水冲刷一空,白日里安静的山林此时成了一张血盆大口,不知何时从哪里窜出的猛兽便会要了他们的命。 林放胸口紧紧提着一口气,丝毫不敢松懈,他不敢想象,若是青禾命丧于此,夏治会如何? 雨水早已顺着盔甲渗进里衣,原本滚烫的身体已经被寒意取代,皮肤碰到冰冷的盔甲,令他不易察觉地打了个哆嗦。他却不敢懈怠,硬着头皮往密林深处进发,任由冰凉的水珠顺着脸颊不停滚落。 林放走得太快,御林军已经被他甩在身后,耳边满是雨水打在地面、树叶上的声音,一片嘈杂。 他冷静地站在雨幕之中,一手抓住剑柄,缓缓闭上眼睛。 无数或远或近的声音纷至沓来,被他收入耳中,又快速排除。忽然,一道微弱的喘息声传了过来,林放倏的睁开眼睛,朝着西北方向疾奔而去。 雨幕下,林放眯着眼睛注视着前方,他跑得太急,以至于根本来不及看清周遭的景物,两只眼睛只顾着搜寻青禾的声音。 喘息声越来越近,青禾似乎受了伤,躺在一个凹陷下去的深坑里,一只手捂住了肚子,神情痛苦,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声。他似乎是听到了动静,费力睁开眼睛,看到林放时,眼睛里陡然迸射出一道惊人的神采。 林放无暇与他说话,一把捞起他的手臂,正要将人拖出坑外,在军营中历练出的直觉让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危机,后背仿佛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道尖锐的风声正朝他的后背猛扑过来。 情急之下,林放下意识便要朝一旁闪去,然而他手掌中还抓着青禾,他若退开,青禾必定会有危险。 刹那间,林放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可他不敢赌,硬生生将青禾拽上来,另一只手摸到剑柄,利剑抽出的同时,肩膀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竟被那畜生死死咬住。 林放大喝一声,猛地转身,宝剑斜地里刺过去,从那猛兽的脖颈处穿洞而过,鲜血顿时飞溅到脸上,血腥气与腥臭味扑面而来。 一声尖锐而凄厉的狼嚎声响彻半空,林放用力一拨,饿狼张开牙齿,“扑通”一声掉落在地,冰冷的雨滴立刻透过盔甲打在伤口上,生出一阵令人快要麻痹的痛感。 青禾被这一幕惊得面无血色,良久才反应过来,惊恐地叫了出来。 营帐内。 夏治半梦半醒间,忽然觉得身体有点冷,他缩了缩脖子,朝一旁靠了过去,原本温暖的地方却凉飕飕的,伸手在床上胡乱摸了摸,身边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 夏治顿时惊醒过来,望着灯火昏暗的大帐和空荡荡的床榻,一时间有些怔愣,若不是酸疼的腰身和身后传来的诡异感觉,他甚至觉得这是一场荒唐的梦。 然而身上交错的痕迹与异样感提醒他,一切已然发生,只是那个进入他身体的人却没了踪影。 沉睡前那些温暖而甜蜜的心思顿时打了个折扣,夏治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满地皱了皱眉,深更半夜,林放究竟跑哪里去了? 营帐外的雨声噼里啪啦个没完,夏治胸口发闷,总觉得今夜有些不寻常,掌心里已经冒出一层冷汗。他随手抓起搭在一旁的长衫,冲外面喊道:“来人啊。” 很快便有人进来,来人却是青兰。 夏治微一发怔,随即问道:“世子呢?” 青兰喉咙发紧,快速道:“青禾公子私自离帐,世子带人去寻他了。” “青禾跑了?”夏治震惊地站起身,屁股一疼,又跌做回床上,结果摔得更疼,差点跳起来,龇牙咧嘴地训斥道,“这个不省心的东西,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这可是他的洞房花烛夜,刚办完事没多久,新郎跑了,他奶奶的! ☆、第50章 夜深危机重 青兰自然不知青禾又闹什么幺蛾子,只能闭紧嘴巴, 恭敬地侍立在一旁。 夏治胸口憋了一股无名火, 闷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青兰道:“丑时一刻了。” 一听这时辰,夏治便是一惊, 这么晚了, 林放竟然还在外面。他顿时坐不住了, 勉强爬起来,掀开营帐一看,外面半点亮光都看不见, 唯有这泼天的大雨气势磅礴,叫人心底无端生出一股寒意。 四野只有雨声、风声,各处的营帐一片安静, 众人都还沉浸在梦乡中,而林放却在这么恶劣的天气带人去找青禾。 夏治盯着远处, 却只看到一片黑蒙蒙的雨幕,根本分不清前方是什么。他心底发寒, 身上的汗毛无端冒了起来。原本只当林放简简单单找个人而已,可是看这天色, 便知情况很不乐观。 夏治道:“他走了多长时间?” 青兰低垂着脑袋, 神色紧绷:“约莫一个时辰。” 夏治不自觉地握了握拳,心中的恐慌越发扩大。山野密林中,也不知道黑暗处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要是让林放碰到了怎么办? “再派人去找林世子, 快!”夏治即刻下令, 又一批御林军冲入雨幕,留下来看守营地的御林军已经不足百人。 夏治坐立不安,频频往外面张望,青兰提心吊胆地望着他,生怕他有个什么闪失。 也不知道是身体不适,还是过于担忧林放,夏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胸口处出现一阵沉闷的窒息感,仿佛喘不过气来,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皇上!”青兰大惊失色,大声喊道,“太医!” 太医连忙冲进来,手忙脚乱地将夏治扶到榻上,替他诊脉施针熬药,都是先前早已熟悉的路数。 夏治身体僵硬地躺在床上,胸口处出现一阵强烈的钝痛,他茫然地想,是青禾出事了吗?那林放呢,他现在怎么样?就在他神思不属的时候,忽然听到“砰”的一声巨响,营帐内众人顿时吓得噤声。 青兰道:“各位大人守着皇上,我出去看看。” 还没等她走出营帐,耳边又是接连响起的“砰砰”声,帐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一名御林军直接闯了进来。 “何事?”青兰一手按住剑柄,戒备地望着他。 御林军道:“雨势太大,山上有巨石滚落,恰好落在营帐上,已有人受伤,微臣请皇上移驾,以免伤及龙体。”话音未落,外面又是一阵巨响,伴随着痛苦的呼救声。 夏治心头发急,很想爬起来带领众人离开,可他胸口疼得连站都站不起来,僵直地躺在床上,尚且需要别人去救他。 青兰道:“请大人命人重新扎好营帐,我马上带皇上过去。” 御林军领命,即刻退下。 青兰寻思着如何将夏治挪过去,又不让他淋雨,还没想好办法,头顶处忽然传来“砰”的一声,营帐中间顿时凹进来一大块,分明是被巨石砸中。 “来不及了,”青兰当机立断,直接将夏治扶起来,“得罪了。” 众人簇拥着夏治往新的营地跑去,冰冷的雨滴打在身上,夏治哆嗦了一下,一手捂住胸口的位置,忍不住回头张望,眼睛里满是凄惶。林放还没有回来,尚且不知道是凶是吉。 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牵肠 分卷阅读41 肚。 密林深处。 青禾满眼惊骇,慌忙想去捂林放肩膀上的伤口,然而他一松手,肚子处便涌出一阵血迹,疼得他头脑发晕。 “世子……世子……”青禾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另一只手费力地想扶住林放,然而受伤之人又被雨水打湿衣裳,比平日里更加沉重,单凭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根本扶不动。 青禾崩溃地哭出了声,愧疚道:“世子,是我对不住你,我不该偷偷跑出来……” 林放听着耳边聒噪的哭声,一时间头脑发涨,想狠狠教训他一顿,又怕他弱不禁风,经不起自己的愤怒,反而会伤到远在营帐的夏治。 “我无事,你不必挂怀。”林放靠在树干上,等肩膀上的伤被雨水打麻了,这才起身,从饿狼咽喉处将宝剑抽出来握在手里,拖住青禾一条胳膊,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青禾兀自沉浸在悲痛与懊悔中,声音颤抖地说:“世子,我的命是你救的,今后做牛做马,也必定报答你的恩情。” 林放神情冷肃,脸上没有半点笑意,冰冷的雨水让他体温骤降,握着剑的手一直在发抖。他沉声道:“我今日救你一命,不用你当牛做马,只要你能爱惜这条命,便是还我的恩情。” 青禾蓦地睁大双眼,凄苦地弯下嘴角。林放让他爱惜这条命,不过是为了小皇帝而已,今夜冒雨前来救他,想必也是怕他死在外面,牵连到小皇帝。他咬了咬牙,不甘心地低下了头。 少狩山西南方有座几百米高的山坡,原本将营地扎在此处,是为了防止野兽突袭,不料野兽没来,却突降大雨,将山上的石头冲了下来,伤者数十人,死者十余人。 御林军统领清点过死伤者之后,脸色异常难看。 夏治皱眉道:“如何?” 统领道:“回皇上的话,太医已替伤者医治,死者多为宫里带出来的内侍与宫女,而且……” “而且什么?” 统领向前一步,压低声音道:“而且,多为在皇上营帐边伺候的。” 夏治心头蓦地一凛,从他的话中听出一丝凶险的味道。 昨夜夏治醉酒,半醉半醒间住进了林放的营帐,与他厮混在一处,闹到后来身体困乏,便歇在他的帐中。依统领所言,若昨夜他回了自己的营帐,岂非凶多吉少? 夏治的后背突的窜上一层冷汗,脖颈处的青筋轻微跳动起来,太阳穴鼓噪得厉害,似乎有点发热的症状。 “给朕查,严查!”夏治咬牙,硬生生将心头那点微末的寒意压了下去。 他原本只当这是一场意外,然而山石突然滚落,营帐中伺候的宫人惨死,林放半夜寻人至今未归,所有事情发生在同一夜,便叫他嗅出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如今身在宫外,稍有不慎,便可能命丧于此。他不想无端揣测,却也不敢掉以轻心。 身后传来的不适感让夏治浑身难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以一个不舒服地姿势侧躺在床上。他两眼紧紧盯着营帐外面,看着众人来来往往的脚步,忽然觉得自己特别没用。 福秀从帐外闪了进来,眼眶红通通的。 夏治道:“如何?” 福秀抹了抹眼睛,哽咽道:“伺候皇上的那几个都被砸中了,奴才看了,已经没了气息,是他们没福气,不能再伺候皇上了。” 夏治心里头有些发堵,仔细回想了一番,那几个宫女和太监的面容却十分模糊。当年的小皇帝从未正眼看过这些下人,而如今的夏治又不习惯他们在身前晃悠,将他们打发在殿外,见得也就少了。 夏治一时间心头不忍,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对他们还有些印象,那些人与福秀年纪差不多,是小皇帝登基前就与福秀交好的,平日里说话细声细气,私下里与福秀没大没小,时常打作一团。 先帝在时小皇帝不受宠,福秀这个奴才便也受到排挤,难得有人与他玩作一块,几人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交情。福秀成了小皇帝身边的第一等太监之后,便将那几个玩伴调到身边,也好有个照应。此次秋猎,还是福秀求的情,才将那几个宫女太监一并带出来,本是想让他们也热闹一番,却没想到会让他们丢了命。 福秀带着哭腔说:“奴才御前失仪,罪该万死。” 夏治现在哪有心情治别人的罪,直接摆摆手,让他先下去歇息。福秀谢了恩,跑到营帐外,偷偷抹着眼泪,呜呜地哭了出来。 进来请安的朝臣与后妃一拨又一拨的,好不容易清静下来,御林军统领又走了过来。夏治登时激灵了一下,忙问道:“可查出什么了?” 统领道:“回皇上的话,臣查看过,营帐处的木桩被人拔起过,否则仅凭这场大雨,绝不可能将木桩连根冲走,只是……雨势太大,一切痕迹都已掩盖,臣无能,没有抓到动手的人。” 夏治点头,望着营帐外的大雨陷入沉思。若真的有人想要置他于死地,那真是选了个极佳的时机,就连木桩究竟是不是被人拔走都无法确定,更别说抓到幕后黑手。这一次秋猎,倒是给他敲响了警钟,这日子可不太平,他可千万不能沉浸到温柔乡里。 派出的御林军一直未归,夏治正要再次派人出去,忽然听到帐外一声惊呼:“世子回营啦――” 夏治一惊,即刻便下了床,在统领的搀扶下直奔到帐外,远远看到一群人从昏暗处打马而来。他鼻头一酸,眼眶忽然热了起来。 ☆、第51章 请皇上入桶 哒哒的马蹄声转眼便到眼前,雨幕深重, 夏治看不清马背上的人, 慌忙松开统领的手臂,直接闯入大雨中, 急切地想找到林放。 “皇上――”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夏治尚未看清, 便见一人从马背上跳下,手臂一伸,裹挟着他便进了营帐。 冰冷的盔甲紧贴着身体, 夏治被冻得打了个哆嗦,手掌却抱着他的腰身不肯松开,声音颤抖道:“如此大雨, 不经朕的允许私自外出,世子当真好大的胆子!” 林放轻笑了一声, 直接将他推开:“我身上冷,别冻着你。” 林放身上就像根冰块, 呼出来的气息都是冷的,夏治赶忙去脱他的盔甲, 手指碰到肩膀上时, 忽然感觉不对劲,对着烛火仔细一看,才发现肩头上的盔甲被咬出了一个窟窿。 夏治看了眼自己的手指, 指尖上摸到的哪里是雨水, 分明混上了他的血, 带着一点淡淡的血腥气。刹那间,他浑身的血液几乎冷却,牙齿颤抖地厉害,尖声叫道:“太医――太医――” 青兰早已请来了太医,看到夏治的模样,登时吓了一跳,慌忙上前将林放的盔甲取下,又接过别人递来的干净衣裳,就要替林放换上。 “你先下去。”夏治将衣服从她手里拿过来,低声吩咐道。 青兰低声道:“青禾公子该如何处置?” 夏治:“杀了他!” 林放:“好生照料。”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脱口而出,林放皱眉:“好不容易救回来,怎么能杀?” 夏治咬牙,一瞬间眼眸中似乎带了猩红的色彩,沉声道:“杀了他!” 青兰拿不定主意,林放悄悄朝她使了个眼色,她立刻躬身退下。 “皇上,”林放叹了口气,“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向您讨个恩赏,饶了他这一回?” 夏治面无表情地坐在床榻上,一旁太医正在替林放处理肩膀上的伤口。伤口所处的位置十分凶险,靠近脖子的地方有两个血窟窿,若是那畜生再往上咬一点,便会直接扭断林放的脖子。伤口处的一整块皮肉被雨水浸泡多时,微微有些发胀,看得人头皮发麻。 林放说话时带了气声,分明是体力不济,虽然他表现的不是很痛苦,可是毫无血色的脸庞却暴露了他的虚弱。 “好,朕答应你。”夏治的指尖死死抠进掌心,不忍再看,咬着牙扭过头去,胸口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钝痛。他何尝不知道,林放不是在替青禾求情,而是在为他着想。杀一个青禾易如反掌,可杀了青禾的后果谁也无法预料,他怒气当头,可以不管不顾地下令,林放却比他冷静的多,也考虑的更多。 若不是青禾与他性命相关,今夜便是跑了一百个青禾,林放也决计不会去追,说到底,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在夜间闯入密林,都是为了他夏治,他也总得让林放放下心来,安心养伤。 林放肩膀上的伤只有掌心大小,太医替他敷了药膏,又熬了热乎乎的药汤,喝下之后他的身体便开始发热,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子,青兰要替他擦拭,却被夏治拦住了。夏治从她手中接过帕子,坐在一旁安静地望着双眼紧闭的人,心头有股异常的情绪不断滋长,疯狂如燎原的野草,沉甸甸地压在他胸口,让他胸腔巨震,难受却又满足。 秋雨连绵,一旦下起来就没完没了,不知何时天气才能放晴,加之有人可能暗中对他们下手,此地已不能久呆。天色蒙蒙亮时,夏治下令,即刻启程回宫。 林放本欲骑马,夏治担心他的身体,直接将人拖到了马车里,又拿了一床厚厚的被子,将他裹了个严严实实。他肩膀上的伤并不致命,可是身体持续的低烧却让夏治心头发紧。 夏治记得很清楚,林放不能受寒,这次在夜雨中呆了那么长时间,还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必须尽快把人带回去,交到白大先生手里。 御林军行军迅速,天光大亮时便回到京城。夏治来不及回皇宫,直接让侍卫架着马车去定国侯府,白大先生接到消息,早已命人在药庐里烧了一桶热水,水中满是草药。 林放行动毫无问题,从马车上跳下来之后,甚至转身伸出手臂,要去扶夏治。夏治身后依旧隐隐作痛,可是却不敢碰林放这个病秧子,扶着福秀从另一侧下了马车。 “世子。”白大先生匆匆赶来,看到林放发亮的眼睛,心底便咯噔一声,再探到他的脉搏,当即倒抽一口冷气,抓着他的手腕就往药庐的方向拖。 “先生。”林放失笑着摇了摇头,转头看了眼夏治,见他紧跟在身后,便道,“皇上慢些。” 白大先生一脚踹开药庐大门,可把林放心疼坏了,啧啧道:“这门又要修了,还得花我的银子。” 白大先生“哼”了一声,将人拖到药桶边,沉声道:“自己脱了衣裳,跳进去。” 林放眉毛一挑,一边抬手解开衣扣,一边夸张地叫道:“我可是有家室的人,先生怎可为老不尊?” “打不死你个混小子!”白大先生被他气的眉毛胡子乱颤,从袖筒里抽出戒尺,在他后背上敲了一记,“再敢顶嘴,便让你尝尝戒尺的厉害。” 林放将衣裳往白大先生脸上一扔,“扑通”一声跳进药桶中,溅起的水花砸的白大先生满头满脸都是。“呸――”他用力吐了一口,将衣裳从脑门上取下来,见林放已经钻入药桶中,只露出肩膀上方的部分,便举起戒尺冲他脑袋又敲了一记,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 夏治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外 分卷阅读42 ,一时间呆住了。 白大先生道:“皇上可有何事?” 夏治摇了摇头,突兀地咽了下口水,走到药庐中坐下。 林放见他行动缓慢,姿势也有点怪异,心中了然,轻声道:“烦请先生替皇上开些止疼的方子。” 夏治头皮一麻,目光倏的移到林放身上,暗含警告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白大先生不解:“不知皇上哪里疼?” 夏治臊的慌,连忙摆手说没事,林放却靠在浴桶上,意味深长地笑了出来,嘴角满是揶揄。 白大先生满腹狐疑,忽然,林放侧了侧身,脖颈下方露出两道清晰的抓痕,白大先生一惊,险些咬掉舌头,目光瞬间移到夏治身上。 夏治被他突兀的举动吓得不轻,登时绷紧脊背,总觉得来者不善,干巴巴地笑道:“先生何事?” 白大先生张了张嘴,头一回哑口无言,低着头从药庐里出来,去一旁的灶边吩咐下人继续烧热水。没过多时,又一个药桶搬进药庐,热水与草药同时倒进桶内,白大先生道:“请皇上入桶。” “朕……”夏治想解释一句,然而白大先生已转身离去,顺势还替他们将那扇摇摇晃晃快要塌掉的木门关上了。 夏治:“……” 这位老先生仿佛猜到了些什么…… 虽说昨夜两人亲密无间,滚作一团,可当时有烈酒助兴,乃是兴之所至,肢体的行动完全受感官支配,丝毫不觉得尴尬,此时光天化日,要当着林放的面,在他的目光注视下脱掉衣服,夏治突然怂了。 他悄悄看了眼林放,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由得叹气,腹肌太小,胸肌太平,脱了衣服以后就跟白斩鸡一样,实在没什么看头。反观林放,脸好看,身材比脸还好看,真的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衣架子,想想他那有力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的大腿,身体律动时…… 一股无法控制的热流从四肢百骸涌向脑门,夏治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忍不住狠狠唾弃了自己一把,林放现在可是个病秧子,他脑子里在想什么混帐东西? 夏治暗自鄙视自己,抬手揉了揉酸疼的腰,屁股还疼着呢,老实点! 夏治轻咳一声:“你背过身去。” 林放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脸上带着坏笑:“臣抗旨。” “你给朕背过去。”夏治见他不肯动弹,索性转到他背后,不料林放随着他的动作,也转过了身,身体移动间,后背整个裸露出来,现出清晰的抓痕。林放整个后背如同施暴现场,痕迹纵横交错,惨不忍睹,有些严重的地方甚至结了细细的血痂,可见昨夜战况之激烈。 夏治一时间看傻了眼,脑门像被火烧一样,就差在头顶上冒出一缕青烟。 “!”他真不知道自己在床上会这么禽兽啊! 夏治两腿发软,也不要求林放转身了,晃晃悠悠地挪到浴桶边,“扑通”一声栽了下去。 ☆、第52章 你给朕闭嘴 “皇上!”林放受惊不小,慌忙伸长手臂要来捞夏治, 却见两只手攀在了药桶边缘, 随即一个黑乎乎的脑袋冒了出来。夏治喝了好几口泡过草药的洗澡水,忍不住打了个嗝。 头发已被热水打湿, 胡乱地沾在脸上, 异常不舒服, 他赶紧抹了把脸,将发丝拨到脑袋后面,这才靠到药桶边缘开始脱衣服, 搅动的药桶里的水哗啦作响。 湿答答的衣服被夏治扔在地上,林放懒洋洋地靠在药桶边,瞧见他这幅忸怩的姿态, 不由得哼笑出声。 夏治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侮辱,唬着脸道:“你笑什么?” “臣笑一声都不行, 敢问犯了大雍朝哪一条律法?”林放半眯着眼睛,口气轻佻道, “我又不会看不起你,你遮遮掩掩做什么?” 这下可戳中夏治的软肋了, 他正要在言语上扳回一局, 冷不丁瞧见林放靠在药桶边,修长的脖颈用力朝后仰去,露出一截令人垂涎的线条, 脑子里便“嗡”的一下, 瞬间忘了该说什么, 浑身上下都开始激动地颤抖。 夏治赶忙掐了把自己隐没在水底的大腿,深深吸了口气,压下某个有反应的部位,而后毫不留情地转过身,背对着林放,手指悄悄挪到后面,清洗那个难言的地方。 一时间无人说话,药庐内只能听见水波晃动发出的哗啦声。 夏治轻轻闭上眼睛,温热的水流灌入甬道时传来一阵轻微的痛楚,令他的眉毛颤抖起来。 “你在干什么?” 突然,身后传来林放突兀的声音,夏治猛地一个激灵,手指头失了分寸,捅得他干嚎了一声,转头恶狠狠地盯着林放,羞愤道:“给朕闭嘴!” 林放刹那间领悟过来,强忍着笑意退回药桶边坐好,一言不发地盯着夏治的后背,目光深沉,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好不容易将身体清理干净,额头上已经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子,夏治擦了擦额头,转身想奚落林放两句,却愣住了。 林放靠在浴桶边缘睡着了,脑袋微微侧着搁在浴桶上,双眼微合,只是眉头蹙起,想来睡的并不安稳。 夏治叹了口气,心里沉甸甸的,从浴桶里爬出来,穿好衣服后便朝林放走去,试了试他那边的水温,还算温热,这才放下心来。 林放这一觉睡得很沉,夏治不忍心叫醒他,便让下人放轻了动作,每隔一炷香的时间便从药桶里舀些水出去,再添上热水,如此反复,才让药桶里的保持热度。这个法子太过费力,一不小心就可能将人吵醒,中间有好几次林放的眉头狠狠皱起,似乎要被吵醒。 夏治琢磨着,还是宫里头的温泉好用,让太医院弄点草药进去,就可以随时带着林放去泡澡。 林放泡在药桶里,情况还算稳定,夏治轻轻摸过他的额头,体温正常,没有发烧的迹象,他提到半空中的心便放了下来,看来这次情况不严重。也是,就是在外面淋了点雨,比起上次在姚城被人关在冰窖里,这次算是小事,应当不碍事。 然而白大先生紧张的神色却让夏治心里头打鼓,他便在定国侯府多呆了一个时辰,看到林放安静地躺在床上,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在暮色四合时匆忙赶回皇宫。 此次秋猎,本是为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不料在少狩山既遭遇大雨,又遇到狂风,更是丢了十几条人命,分明是大凶之兆。 夏治下令,所有在少狩山遇难的人皆要厚葬,抚恤派专人送到他们家人手中,受伤者都可休息几日,算是平复他们恐慌的情绪。后宫各处则由皇后前去安抚,务必要将惶惶躁动的人心安抚住。 新近呈上来的奏折就摆在案上,还没来得及处理,夏治不敢怠慢,连忙翻阅起来。自打发配夏起去守皇陵之后,林丞相仿佛对他服了软,送到他这里的折子已不再是当初“天下太平、百姓无事、海清河晏”那一套,总算有了些言之有物的东西。 此次的折子便是少狩山所在郡的郡守呈上来的,先是请罪,之后便是请求朝廷派兵支援。正是秋收时节,突发暴雨,河道猛涨,大堤难以阻拦,随时有堤毁人亡的危险。 夏治不禁冷笑,怪不得林丞相将这份折子呈上来,原来是惦记着他手里的兵权,想来从夏起那收缴来的几万兵马,叫他这位老丈人寝食难安了。 救水如救火,片刻耽误不得,夏治发了一道旨意,命人领一万兵马,带上粮草,前去赈灾护堤。 又有其他郡县突发大火的折子,总之翻了一遍,不是要钱就是要兵要粮,夏治气急,这是打定注意要将他掏干才肯罢休。 “皇上,该歇息了。”福秀送了杯热茶进来,小声提醒道。 “罢罢罢,且先放着吧。”夏治焦头烂额,只将要紧的事情处理完毕,其他无关紧要的便搁在一旁,接过福秀手中的茶杯,抿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身子朝后一倒,便歪在龙椅上,浑身的骨头都快散了架。 先前林丞相把持朝政,他看不顺眼,如今事情到了自己手上,才知道困难重重,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夏治将茶杯放回桌上,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福秀立马走到他身后,轻轻替他揉起太阳穴。 夏治道:“世子如何了?” 福秀道:“奴才派人守在定国侯府,一有消息便会回禀皇上。” 夏治点点头,脑袋歪靠在椅背上,迷迷糊糊间就要睡过去,突然,像是有所感应似的,他慌忙坐直了身体。 福秀满脸诧异:“皇上?” 话音未落,便见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奔入殿内,跪倒在地:“皇上,林世子不好了――” 夏治脑子一懵,心脏直往下沉,起身的时候脚底突然发软,险些摔回椅子上。他赶忙扶住椅子把手,稳住身形,等不及听小太监说完,连外衫都来不及披上,匆忙就朝殿外跑去。福秀赶紧拿起外袍,快速追了上去。 夏治已经不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进侯府之前,他还在想,会不会是林放与他开玩笑吓唬他,反正那人也没个正经模样,惯会耍手段逗乐子,先前不就被他骗过两回。 只是这一次,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 下午从定国侯府离开时,林放还神态如常地躺在床上,此时一看,整张脸已经现出惨白的色泽,如同在脸上蒙了一层面具,只要手指轻轻一拨,便能将那层面具拨弄下来。 夏治心底生畏,嗓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哽咽的难受,他摸了摸林放的手掌,手背冰冷,像是没有活人的气息。 “先生,”夏治道,“将他放到热水里如何?” 白大先生揪住胡子连连摇头:“无甚用处,他这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寒气,便是架在火上烤也热乎不起来。老夫已将汤药喂他喝下,熬过这一夜便无大碍。” 夏治道:“先生有几分把握?” 白大先生叹气:“五分吧,不能再多了。” 夏治的指尖蓦地收紧,一颗心跌入谷底,林放身上的寒气似乎沿着他的指骨传遍全身,连他的身体也跟着冷了下来。 夏治清了清嗓子:“既然如此,今夜朕便留在这里守着他。” “皇上……”福秀轻声唤了一句,想说明日还有早朝,只是看他家主子的神情,只怕劝了也无用,便呐呐地闭了嘴。 虽说外力无法让林放身上暖和起来,可屋内该有的炭盆、汤婆子一个不少,夏治呆了片刻,身上便起了一层薄汗,林放的额头上也有些汗珠,夏治心头一喜,连忙要替他擦掉,指尖碰到额头,才发觉那些汗珠竟然是冷的,冻得他手指瑟缩了一下。 夜色渐深,外头的风雨已经停了,秋夜难得静谧下来,夏治叹了口气,靠坐在床头,一手抓着林放的手不敢松开。 忽然,院内传来一阵嘈杂声,声音越来越近,依稀能听到那是青禾的声音。 夏治眉头拧起,神色顿时不耐。 青兰进来请示,说是青禾吵着要见世子。 夏治冷哼一声,神情前所未有的冷厉,沉声道:“将他轰走。”若是看到青禾那张脸,他只怕难以控制心底的怒意,想要亲手杀了他! 分卷阅读43 “是。” 院内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大约是青兰在劝人,安静了不过十几秒的时间,青禾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这次比方才声音更大:“我……世子一面,还请……通融,必得……才好……” 吵吵嚷嚷的声音让夏治头痛欲裂,难受地咬紧牙关,晃了晃脑袋。 青兰又匆匆赶了回来:“皇上,青禾公子不肯离开。” 夏治脸色难看,恰好挂在床头的宝剑在被子上投射出一片阴影,夏治松开林放的手,登即起身抓住宝剑,快速朝院中走去。 “皇上!”青兰受惊,慌忙追了出去。 夏治用力拔出长剑,锋利的剑尖直指青禾咽喉,冷声道:“朕今日便砍了你!” ☆、第53章 将他押下去 薄如蝉翼的剑尖在惨白的月光映照下,发出幽冷的寒光。夏治面容森冷, 右手高高抬起, 锐利的剑刃便朝青禾的脖子砍去。 “不可!”青兰惊叫一声,来不及拔剑, 身体便冲了出去。 夏治的瞳孔骤然紧缩, 奋力想要收回长剑, 然而惯性使然,剑刃已然朝青禾的脖子落下,青兰来不及犹豫, 仓皇间伸出双手,牢牢握住剑身,鲜血顿时沿着她的手腕滚落下来。 夏治大惊失色, 手中的剑“哐啷”一声掉在地上,面色苍白。 青兰两手握拳, 阻止血液的流淌,连一声闷哼都没发出来, 仰头望着夏治,眼中隐有泪光:“皇上三思, 青禾不能杀!” “朕知道, 朕都知道,”福秀领着白大先生匆匆赶来,夏治慌忙让开, 着急道, “先生快给青兰姑娘看看。” 林放如今还病着, 他却伤了他手底下最得力的属下,实在不该。青兰此番以身犯险,想来也是林放交代她要看顾好青禾,才闹得如此下场。 夏治冷眼望着已然吓得瘫软在地的人,心中划过一丝厌恶和不屑。 如此胆小怕事,只会添乱的人,留在定国侯府又有何用?从青禾出现到现在,已经惹出了无数事端,若再这样下去,只怕还会有更可怕的后果。 既然他们两个性命相关,只要保住他的命即可,何必让他四处招摇,徒惹是非? 夏治下定决心,朝福秀使了个眼色,福秀立刻让侍卫将青禾押了下去。 青兰掌心处的伤口很整齐,白大先生替她敷了止血药,很快便包扎完毕。伤口未及骨头,对往后用剑不会有妨碍,只是近日沾不得水,不能近身伺候林放。 青兰道:“方才情急之中冒然出手,还请皇上恕罪。” 夏治道:“你不过是听从林放的命令,何罪之有。今日朕行事鲁莽,倒是伤了你,你且下去歇着吧,青禾的事你不必忧心,朕自有主张。” “是。” 院内的人顿时退了个一干二净,福秀悄悄回来,低声问道:“皇上,这青禾公子该如何处置?” 夏治道:“朕记得当日赏给林放的那些公子,被他放在外头的一处院落养着,你便在隔壁找间院子,派几个侍卫看守,再添些丫鬟伺候,让他安安心心当个主子吧。” 既不能杀了他,便软禁起来,好吃好喝地供着,总比三天两头的惹事来得强。 夏治捡起地上的长剑,找了块帕子轻轻地擦掉上面的血迹,把长剑放回剑鞘,紧挨着林放的身体重新坐下。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忍不住叹息,就是这张脸生的太好,才勾的别人神魂颠倒,连他也认栽了。 夏治没忍住拍了拍他的脸颊,心里默念了三个字――小白脸,只是这话可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再说林放也不算白,只是如今病着,脸色才会如此惨白一片。 夏治抓住他的手握在掌心里,嘴巴贴上去哈了一口热气,喃喃道:“我可是在下面的那个,这生病也是我的特权,怎么你倒躺下了?” 然而没有人能回答他,林放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不言不语,自然也不会没脸没皮地拿夏治取笑。 夏治心里酸涩得发麻,他这才打算破釜沉舟,与林放厮混在一起,却突遭变故,简直比在他胸口剜上一刀还要疼。白大先生说有五分把握,便是极为凶险的意思,夏治不敢想象,若林放真的醒不过来,他该何去何从? 本就身如浮萍,在这陌生的世界飘荡,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依赖信任的人,再骤然失去,简直就是一场酷刑。 四野无声,夏治倚靠在床头,脑海中一时间闪过无数念头。 窗外,一道瘦长的身影悄悄靠近,透过窗户一道狭窄的缝隙,探头朝里面望去,乌沉沉的目光一直盯着躺在床上那个人。 “咳……”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咳,这人受惊,慌忙回头,就见白大先生正不客气地盯着自己。 白大先生面色不善,压低声音道:“夜深露重,侯爷怎会来此?” 定国侯神色很不自然,仰着头将袖子往身后一甩,不屑道:“此乃侯府,本侯爷去哪里,用得着你来置喙?” 白大先生道:“侯爷不管去哪,都无人敢置喙,只是此乃世子居所,侯爷半夜三更不与小妾躺在一处,跑到这里来,只怕有瓜田李下的嫌疑。” 定国侯怒道:“你此话何意?” 白大先生阴着脸冷哼一声:“世子体内的毒因何而来,没人比侯爷更清楚。如今他命悬一线,你又赶了过来,究竟意欲何为,还用得着我说?” 定国侯脸上的肌肉颤抖着,愤怒道:“你血口喷人!我何曾想过要害他,若不是他那个不知羞耻的娘……” “你住口!”白大先生勃然大怒,扯着他的衣领就将人往外拖,一边掏出戒尺,在他后背上重重打了一下,“凭你也配提起她,简直是给她蒙羞!” “姓白的你给我放手!”定国侯被他硬生生拖到院外,又被戒尺打了那一下,只觉得颜面扫地,顿时与他撕扯起来。 定国侯习过武,身手不差,白大先生比他年纪轻,又时常围着药草打转,体力自然不错,一时之间竟然谁也占不了上风。 喧闹的动静立刻将府内护院引了过来,看清打作一团的两人,竟然不知如何下手――一个是侯爷,一个是连世子爷都敢教训的白大先生,谁敢得罪? 护院面面相觑,竟然默默围观起来。 白大先生揪住定国侯头发,费力地想将他往地上甩,定国侯一把薅住他的山羊胡,却被他用戒尺狠狠打在手背上,登时惨叫一声,狼狈地跌在地上。 定国侯指着他鼻子大叫道:“姓白的你使诈!” “哼!”白大先生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直接进了院子,“砰”一声摔上门。 定国侯从地上爬起来,气愤地踹了两脚门板,气势冲冲道:“来人,备轿。” 管家道:“侯爷是要去哪儿?” “去丞相府!” 夜半三更时,一顶轿子快速地进了丞相府,顿时鸡飞狗跳,将睡下不久的林丞相轰了起来。 外面闹得人仰马翻,夏治对此却毫不知情,一手握紧了林放的手指,仿佛一旦松开,就会彻底失去这个人一样。福秀低声回禀道:“皇上,人已经送走了。” 夏治将目光从林放身上移开,同样压低了声音:“人可安全?” “安全,是世子身边的青竹亲自押送的,看守的御林军都是信得过的人,皇上不必担心。” 夏治点头,轻轻摆了摆手,福秀立刻闭上嘴,悄悄地退到一旁的角落里。 照例,夜半时分白大先生要为林放把一次脉,夏治眼尖,一眼就瞥见他脸上一道清晰的血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挠出来的,不过他聪明地没有发问,免得自找麻烦。 夏治道:“如何?” 白大先生沉郁的脸色稍稍平缓,轻轻地吐了口气出来,摸着山羊胡子沉思起来。夏治心里着急,又不敢催促,生怕打扰他的思索,急的掌心里布满汗意。 良久,白大先生总算是想完了,高深莫测道:“此乃天意。” 夏治一头雾水:“何为天意?” 白大先生道:“时机到了,皇上自然明白。” 夏治:“……” 关键是现在他什么都不明白啊!怎么就不能给句准话? 白大先生才不理会小皇帝焦急的眼神,摇头晃脑地出了门,这才嘀咕一句:“兔崽子,又敢耍花招。” 卧房内。 夏治神情怔忡地望着床上毫无声息的人,一瞬间仿佛被人判了死刑,万念俱灰。他搓了搓林放的手掌,感觉比方才热乎了不少,然而白大先生欲言又止的样子,却摆明了情况没有好转。 “林放,”夏治指尖颤抖地摸上他的眼睛,指腹从睫毛上轻轻划过,低声道,“你要是真的撑不过这一关,那就是始乱终弃,朕绝对不会让你好看。” 忽然,指腹下传来一阵轻微的抖动,夏治浑身如同过电,整个人僵硬地靠在床沿上,掌心僵硬地贴在他的脸颊上,好几秒钟的时间,连动都不敢动弹一下。 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愣了片刻才抽回手,盯着林放仔细看了几眼,然而床上的人依旧毫无知觉。 夏治提到胸口的一口气忽而没了着落,轻飘飘地散开,徒留一声叹息,唯有掌心处能感觉到皮肤的热度,与他的体温相差不大。夏治心头起疑,手掌在他脸颊上、额头上摸了摸,人分明已经暖和过来了,可为什么一直醒不过来? 夏治正要叫人喊白大先生过来,突然回想起方才白大先生模棱两可的话,顿时心底有了猜测――难道这回林放又跟他玩什么把戏? 他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盯着林放那张毫无动静的脸,沉声道:“朕知道你醒了,再不睁眼,朕可不客气了。” 没有动静。 夏治喊道:“林放?” 依旧没有动静。 福秀胆战心惊地望着他家主子怪异的话,面上满是惶恐,小声劝道:“皇上……” “你先出去!”夏治低声命令道。 福秀不敢不从,忧心忡忡地退了出去,到底是不放心,整个人趴在门框上,瞪大了眼睛听着里头的动静,突然,一声闷哼传了出来,伴随着压抑的痛呼。 屋内。 夏治握紧了掌心的东西,望着突然睁开双眼的人,牙齿磨得咯吱咯吱响:“怎么不继续睡了?” ☆、第54章 置他于死地 丞相府。 定国侯不安地在厅中来回走动,忽然脚步顿住, 食指指尖朝上指了指, 低声问道:“二弟,你何时将他拉下来?” “大哥休得胡言!”林丞相正头疼地揉着太阳穴, 猛然听到他的暗示, 立刻沉声打断他。定国侯讪讪地缩回手, 嘀咕道:“你那点心思,当我看不出来?” 林丞相瞧见他脸上的伤痕,没好气道:“嘴上没个把门的, 活该被人揍一顿。” “你……” “我哪句话说错了?” 定国侯被他堵住话头,心气不平地坐在椅子上,握着拳头在椅子扶手上捶了捶, 眉头拧成一团,依旧愤愤不平:“姓白的老东西, 仗着有人撑腰,竟敢在侯府内对堂堂侯爷动手, 简直岂有此理。你若是不尽早解决他身后的人,只怕你大哥还要被人欺压!” 林丞相冷眼看着他, 慢吞吞道 分卷阅读44 “此事急不得。” 小皇帝不久前才发落镇平王去守皇陵, 正是士气最盛的时候,此时与他交锋,只怕得不偿失。再者, 他那个宝贝女儿如今越发叫他看不懂, 与镇平王多年私情, 竟突然倒戈,若非如此,夏起怎会如此轻易便中了小皇帝的圈套?难不成这二人背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眼看着一只雏鹰羽翼渐丰,渐渐不受掌控,林丞相的心思不由得复杂起来,他最得意的女儿与最出色的侄儿皆向小皇帝靠拢,究竟有何企图?有了这两个人,林氏这条大船若想平稳行进,只怕困难重重。 “大哥,”林丞相眯起双眼,轻声道,“放儿若是一意孤行,与你我作对,你便大义灭亲吧。” 定国侯正小声抱怨,冷不丁听见这话,嚯的起身,打翻了手边的茶杯。 林丞相道:“林氏一族的将来不能断送在他手里,他若背叛宗族,没人容得下他。” 定国侯脸上的肌肉剧烈地跳动了两下,不敢置信道:“他是我亲生骨肉,是你的亲侄子。前些日子你还说他能力出众,比我另外两个儿子都要出息,劝我不可与他闹僵。” “那又如何?”林丞相道,“当初你不是要置他于死地?” “我那是一时气话!” 林丞相讥讽地笑出了声:“大哥当真糊涂,当年你给他母亲下了那么歹毒的药,才让放儿自出生起便恶疾缠身,你现在想认回这个儿子,只怕他也未必肯认你这个父亲,与其被他反咬一口,不如快刀斩乱麻,也可保我林氏一族……” “你个混帐东西!”定国侯怒不可遏,抓起一旁的茶杯,朝林丞相脑门上扔过去,指着他的鼻尖叫骂道,“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弟弟,简直岂有此理!” “大哥!” “滚――”定国侯气的头壳发晕,一个“滚”字吼出来之后,才想起这是丞相府,连忙转身就走,身后传来林丞相焦急的声音,他只当没听见,埋头冲出丞相府,上了马车便回府。 今夜连着被两个人质问当年下毒的事,定国侯急怒攻心,靠在车厢内,一手握拳重重捣着胸口,令人窒息的痛楚却丝毫没有减轻。他紧紧闭着双眼,脸上满是懊悔。当年若不是听信谗言,又怎会对她痛下杀手?更在她亡故后,传出那样不堪的流言,可那白大先生,却一直是他梗在胸口的一根刺…… 定国侯匆忙离府,又火速归来,听说在外头受了气,回来时脸色都是黑的,白大先生只觉得万分快意。不过当他听说定国侯下令寻找二十年前出入侯府的那个江湖郎中时,不由得皱起眉来。 当年的事他略有耳闻,定国侯此举,究竟意欲何为? 世子别院。 “皇上……”林放倒抽一口冷气,手臂伸进被子里,想将夏治的手掌拿出来。 “爱卿唤朕作甚?”夏治皮笑肉不笑,盯着林放那双含笑的眼睛,心底里陡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怒气。早知这人死性不改,可万万没想到,如此紧要关头,急的人快要食不下咽,他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果然是因为平时对他太好了,再不抖抖威风,过两天林放连皇宫的大门朝哪儿开都不一定记得。 “皇上……皇上有话好说……”林放大病初醒,本就没多少力气,关键部位被夏治掌控在手里,更是连挣扎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只能低声向他求饶,“臣有罪,必不敢再犯……求皇上网开一面……” 夏治还是头一次见到病猫似的林放,看起来特别好欺负,与平日里日天日地的架势完全不同。听着他求饶的话,夏治心头忽然升起一股恶趣味,指尖忽的用力,便见林放陡然闭上眼睛,脸颊上的肌肉鼓动着,像是难受,又像是在享受,眼皮不断跳动,掌心处温热一片。 “爱卿既有精力与朕开玩笑,想来身体受得了,那朕便不客气了。”话音未落,夏治的手指便动作起来,耳边听着林放渐渐紊乱的呼吸声,指腹猛地一蹭,掌心里便感受到一阵剧烈的跳动,绷紧的身体随着软倒在床上。 夏治抽回手指,抓过一旁的帕子仔细擦拭指尖,眼睛斜斜地盯着林放瘦削的脸颊。 林放轻轻吐出一口气,两条手臂抬起来伸了个懒腰,嘴里发出满足的叹息声,缓缓睁开眼睛,眼尾上挑,目光灼灼地望着夏治,哑声道:“平日里左哄右哄,都不肯让我快活,今夜如此热情,可是想我想得厉害?” 夏治动作一滞,瞥见他满含深意的笑容,顿时明白过来,气愤道:“你故意的?” “我故意什么了?”林放侧了侧身,一只手臂支在脑袋下方,舒服地长叹一声,“是你亲手抓着我的宝贝不肯松手,逼着身体不适的我泄了出来,难不成现在又要倒打一耙?皇上,你可不能没良心啊,调戏了小的又翻脸不认人,真是薄情。可怜我一片痴心……” “林放!”夏治臊的满脸通红,想都没想,手里的帕子便朝他脸上扔了过去,气急败坏道,“再敢多说一句,朕便治你的罪!” “皇上打算如何治我的罪?”林放将帕子从脸上揭下来,凑到鼻尖嗅了嗅,动作中透出一股暧昧,看得夏治头皮发麻,掌心里冒了一层汗,“像方才那样,紧抓着我的……” “你给朕闭嘴!”见他又要胡言乱语,夏治只觉得没脸见人,修炼了十几年的厚脸皮在面对林放时都觉得不够用。他干脆动手,直接扑过去捂住了林放那张令人厌恶的嘴巴,不料这人属狗的,张口就朝他掌心舔了一口,一阵令人心悸的颤栗感瞬间沿着神经传到四肢百骸,夏治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突兀地打了个哆嗦,下腹突然一紧,一股难以形容的热流以摧枯拉朽之势朝那里涌去。 任何一点细微的神情变化都逃不过林放的眼睛,他低笑一声,长臂伸展,揽住夏治的腰身便将人箍到了床上,翻身压了上去。 夏治脑子里晕晕乎乎,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别扭地扭了扭屁股,道:“放开!” “不放。” “你给朕让开!”夏治恼羞成怒,手掌直接朝他胸口推过去。不成想林放就是个豆腐做的,掌心才挨到他胸口,他的脸色立刻变了,嘴角边泛起苍白的颜色。 “皇上……”林放声音沙哑,几乎上气不接下气,夏治顿时吓了一跳,僵尸一样躺在床上,半点不敢动弹,小声问道:“你……你怎么了?” “无事,”林放摇头,“胸口有些疼,大约是太着急了。” 夏治奇道:“你急什么?” 林放缓缓吐出一口气,失落道:“当日的洞房花烛夜草草了事,臣心中有愧,哪怕昏过去了,也一直惦记着补偿皇上。如今好不容易睁开眼,自然急着向皇上表明心迹。” “你……你不用如此着急……”陡然想起那天晚上的荒唐事,夏治顿时面红耳赤,不自觉地夹紧了屁股。虽说那天他也爽到了,可开始的时候真他妈的疼,到现在都感觉后头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戳在里面一样。他心虚地笑了笑,“你大病初愈,应当以养伤为主,朕觉得那夜甚好,你不必愧疚。” 林放不放心地追问道:“你当真觉得那夜甚好?” “是!”夏治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在“爽”与“疼”之间挣扎良久,最终发现自己是个怂货,只能安慰自己,这是在替林放的身体着想。 不料,林放道:“既如此,那臣便陪皇上重温旧梦,如何?” 什么鬼? 夏治还没将整个对话捋清楚,就感觉裤子被脱掉了,林放带着凉意的手在他屁股瓣上揉搓着,他心底一颤,慌忙抓住他两只手臂,结巴道:“我……我困了……” 林放呲着牙笑出了声:“既如此,完事了便让你好好睡一觉。” 夏治:“……” 这种时候,他不是应该老老实实地养伤吗? ☆、第55章 朕可没逼他 被翻红浪,浪打行舟。 夏治瞪着两只死鱼眼, 呆滞地盯着床顶的帐子, 屁股疼得已经失去直觉,好像腰下面就是大腿, 中间缺了一块关键部位。他就说不要做, 不要做, 现在好了,又被人吃的连渣都不剩。 林放到底受了伤,胡闹了一番就停了手, 满意地打了个哈欠,手臂环住夏治的腰身,直接将人搂在怀里, 嘴唇亲昵地在他额头上蹭来蹭去。 夏治欲哭无泪,手指捏了捏酸疼的屁股, 越想越生气,他当初留在这里, 那是担心林放的身体,结果到头来, 反而把自己卖了。林放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简直欺人太甚! “放开!”他皱着眉去推林放的胸口,后者几乎条件反射地闷哼一声,一手紧紧捂着胸口, 看起来就像喘不过来气一样, 更让夏治怒火中烧, 冷眼望着他,哼道,“你还装?” 刚刚还生龙活虎,转眼就成了病秧子,成心就是拿人当猴耍。 林放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挺尸,睁着两眼瞅着夏治,无力地抱怨道:“方才将微臣榨干,如今便翻脸无情,真叫人伤心。” 夏治气结,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气愤地质问道:“朕说了,你大病初愈,要好好养伤,是你恬不知耻,手段下流,朕才……” “皇上……”林放面上露出一丝失落,沙哑着声音道,“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累出一身臭汗,就不能得你一句夸奖?” 夏治:“……” 他要怎么夸?难道赞一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还丢不起那个脸! 夏治简直气的头顶冒烟,完全拿他没办法。你呵斥他,他立马两眼一翻摆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要咽气;你稍微松松口,他立刻得寸进尺,恨不得将你连皮带骨一起拆了吞进肚子里。轻不得重不得,骂他不管用打又打不过,比他这个皇帝还像皇帝,你说气人不气人? 夏治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瞎了眼,后宫那么多佳丽,各个慢声细语温柔体贴,连太后赏赐给他的那些男孩子也乖巧伶俐,可惜他偏偏看上个硬骨头,每天气的自己肝疼。 夏治咬紧后槽牙,抓过一旁的裤子正要穿上,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他动作一滞,慌忙喊道:“慢着――” 然而已经晚了。 白大先生直接推门而入,看到床上混乱的场面上,眉毛狠狠颤抖了两下,快步走到床榻边,咬着后槽牙道:“皇上,世子身上有伤,您怎可在此时行如此荒唐之事?” 夏治臊的满脸通红,正手忙脚乱地提着裤子,冷不丁被白大先生这么一教训,脸上登时挂不住,望着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的人,气不打一处来,气愤道:“朕可没逼他,是他撒着蹄子求欢,强迫了朕!” “皇上,”林放仰起脖子,两手抓着被子挡在胸口处,面上一副委屈的神情,“您怎可始乱终弃?” 夏治浑身猛地哆嗦了一下,鸡皮疙瘩快掉了一地,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赶紧从床上爬下来,快速地将裤子提了上去:“朕明日还要早朝,先行回宫,先生可得好好教训他一顿。” 夏治火速逃离现场,还贴心地替他们将 分卷阅读45 门关上。 屋内安安静静的,独自面对着白大先生,林放心里头发怵,硬着头皮笑道:“先生为何如此严肃?” 白大先生胸膛剧烈起伏着,呼吸声都变了,看着面前嬉皮笑脸的人,几乎咬碎一口后槽牙:“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仗着小皇帝宠你,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林放得意地弯了弯眼睛:“哪有,还是先生最宠我。” “少给我拍马屁!”白大先生胳膊一抬,便将戒尺抽了出来,毫不客气地冲他胳膊上敲了一记,气急败坏道,“小兔崽子,平日里装可怜扮柔弱,哪次不是老夫替你瞒着?如今倒好,胆子越来越大,撑着病也要风流快活,你怎么不一头碰死算了,也省得我整日里提心吊胆!” 此次林放肩膀上有咬伤,又淋了雨,受了寒,情势一度十分凶险。白大先生为他把脉时,察觉到他脉息平稳,这才松了口气,便没有叫醒他,不料他才回药庐了休息片刻,转眼这混小子就跟小皇帝滚到一块去了,简直就是不把这条命当回事。 “老夫老了,管不了你了,往后你爱怎么糟蹋身体,尽管糟蹋去。哼,等你一命呜呼了,小皇帝三五天便忘了你,再找个知情知趣、懂事听话的孪宠,你就等着他跟别人恩爱去吧。” 白大先生嘴巴果然毒,一句话就叫林放倒吸一口冷气,再也不敢嬉皮笑脸,老老实实地靠在枕头上由着他把脉、灌药。这次存心是为了教训他,那药苦得差点叫他蹦起来,还不知道放了多少黄连熬出来的。 林放这么乖觉,才总算将白大先生的怒气压下去。可惜白大先生依旧没什么好脸色,盯着他喝完药以后,拂袖而去。林放“啧”了一声,没想到先生年纪大了,性子反而比年轻时候更加厉害。 林放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才躺了一会儿就叫了青兰进来,询问这几日的情况。 虽说他此次昏迷了几日,府内倒还算安稳,他那个专爱惹是生非的便宜爹也挺老实的――除了跟白大先生打了一架――这倒是叫人意外。 林放沉思片刻,道:“定国侯此番没闹出幺蛾子,可能有其他阴谋,继续派人盯着。” “是。” 青兰倒了杯热茶递给他,林放瞥见她手上包扎的布条,微微一愣。 青兰道:“不小心划伤的,伤口已有先生处理妥当。”遂将青禾的事托盘而出。 林放没料到还有这一出,不由得担心起来:“可知人关在何处?” 青兰摇头:“皇上直接下令,由福秀公公亲自押走的,属下并不知情。” 林放拧着眉头琢磨片刻,想不出来夏治会将人关在哪里,稳妥起见,皇宫是首选,可最安全的地方也最危险。前朝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入了别人的眼睛,青禾与夏治性命关联之事并无几人了解,此等机密自然不能泄漏。 青兰又道:“还有一事,当日在少狩山,主子外出寻找青禾公子,皇上所住的营帐出了事,太监、宫女死伤十数人,御林军统领说,大帐的木桩是被人连根拔起的。此事未有实证,便被皇上压了下去。” 林放神色凝重,手掌微不可见地颤了下,杯中热茶溅出来打在手背上,他却恍若未觉。 那夜夏治醉酒,两人便住在了自己的营帐内,没想到阴差阳错,躲过了这一劫。此事如此凶险,事后夏治却只字未提,若非青兰禀报,只怕他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备马,”林放将茶杯往案上一放,沉声道,“我要入宫。” 少狩山秋猎,跟随而去的大臣、侍卫人数众多,竟然有人敢冒着夜雨动手,想来是筹谋已久,只等着要夏治的命,没想到夏治浑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今夜从定国侯府离开,不知身边究竟带了几个护卫,如此粗心大意,实在叫人胆战心惊。 林放神情紧张,青兰一边命人去牵马,一边伺候他穿好衣袍。林放直接取过挂在床头的长剑,挽在腰间便要出门,却与外头进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谁他娘的走路不长眼睛?”肩膀上一疼,林放冷声呵斥道,待他看清面前的人,脸色瞬间冷了下去,僵硬道,“你来干什么?” 定国侯脸色难看,望着眼前这个怒气冲冲的儿子,一时间无话可说。难得他屈尊降贵,跑到这里来看一眼,没想到就这么个待遇,林放眼中的厌恶和鄙夷竟然丝毫也不掩饰。 定国侯两手背在身后,干咳一声:“听闻你在少狩山受了伤,我特地来看看……” “看我死了没有?”林放讥诮地笑出了声,“不牢你挂心,这里也不欢迎你,且回吧。” 定国侯被他抢白,顿时大怒:“你这个不孝……” “若要骂不孝子,那你还是省省,去骂你另外两个儿子。”林放皱眉望着他,不屑道,“想要教训我,只怕你侯爷的身份还不够用,让开!” 林放直接推开他,大步而去。 定国侯脸色涨红,平白在一个侍女面前丢了脸,差点没气晕过去。他甩了甩袖子,闷头往自己院子里赶,恼火道:“这个兔崽子,死了算了,什么东西!” 安静的街道上,唯有马蹄声清脆,夏治躺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一手支着脑袋昏昏欲睡,耳边听着这急促的声响,心底忽然生出一阵强烈的预感。 忽然,他睁开眼睛,抬手打起车后的帘子,便见暗夜中冲出一道身影,以一往无前的气势朝他疾驰而来。 ☆、第56章 他不是色鬼 夜色太深,一场秋雨过后, 夜空中无星无月, 来人的脸隐在黑暗中,完全看不清楚, 夏治却觉得, 此人一定是林放。 骏马疾驰到马车旁, 看清马背上的人,夏治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然而笑意还没传到眼角, 便意识到情况不对,皱眉道:“你不在府中安心养伤,跑出来做什么?” 林放单腿在马背上一蹬, 抓住马车边缘的桅杆便爬了上来。那匹马倒是有灵性,紧紧跟在马车后头, 仿佛认得出它家主子就在前面。 福秀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林放,在他的目光逼视下, 无奈地叹了口气,笼着袖子从车厢里灰溜溜地爬出来, 跑到前头跟赶车的侍卫坐到一起。 林放道:“一日不见, 如隔三秋,臣掐指一算,如今也算隔了两日, 实在想念, 索性打马而来, 一解相思之苦。” 夏治心底一阵恶寒,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冒了出来,实在被他恶心地不行,唬着脸道:“再不老实,就给朕滚回去。” 林放眯了眯眼睛,打起一旁的帘子看了眼马车外跟随的侍卫,俱是杨振廷身边惯用的人,也算熟识,这才放下心来。 夏治见他举止怪异,不由奇道:“有要事相商?” 林放往他跟前凑了凑,长臂一伸便要将人往怀里揽,却被夏治躲了过去。夏治戒备地望着他,压低声音道:“外头可都是侍卫,你若敢乱来,朕必要治你个大逆不道的罪名。” 林放失笑,万万没料到夏治如今竟然畏他如猛虎,低声笑道:“臣岂敢胡来,实在是担心皇上。”他眉眼低垂,望着夏治的腰侧,后者不自在地扭了扭腰,试探着朝他靠过来,便被一把拽了过去,跌坐在他怀里。 一只冰凉的手摸到了腰间,夏治正要挣扎,却发现他只是在替他捏着酸疼的肌肉,这才松了口气,放松身体靠在他怀里,低声问道:“你此番出来,白大先生可知情?” 林放睁眼说瞎话:“先生若不点头,我哪里出得了侯府大门?” 夏治信以为真,悬挂在半空中的心脏终于安安稳稳地放回肚子里,略显激动道:“如此说来,你身体大好了?”他偏头看了眼身后,但见林放目光幽暗,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脖颈的位置,登时头皮发麻,干巴巴地笑了一声,自己找补道,“有白大先生在,想来不会出岔子。” 手指状似随意地将衣领往上拉了拉,遮挡住林放肆无忌惮的视线。 林放干咳一声,收回目光,指尖轻轻替他捏着腰间,略微低头凑到他耳边,敏锐到察觉到他瑟缩了一下,身体瞬间绷紧。林放有些想笑,又忍住了,紧贴着他的耳垂低语道:“少狩山的事为何不告诉我?” 夏治脑子转的慢,想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是说营帐被人动了手脚的事。说来也是命中注定,偏巧那夜喝醉了酒,与他一夜荒唐,否则这条命可能就要交代在那里。如此说来,林放可算得上是他的护身符了。 夏治道:“没抓到人,亦无铁证,告诉你也不过是多个人烦扰,并无益处。如今你养好伤才是头等大事,其他诸事,朕已交由杨振廷办理,你大可安心。” 话到此处,夏治突然明白过来:“你突然追过来,是担心有人会对朕不利?” 林放不答,却已经算是默认。一时间,夏治心里沉甸甸的,本想调侃他一句杞人忧天,话到了嘴边又舍不得说出来,仿佛平白就坏了气氛。 林放道:“京城之中,尚且无人敢如此,只是他们不敢对皇上动手,却未必不敢对别人痛下杀手。” 夏治瞬间反应过来,神色便有些不善,冷哼道:“你是担心青禾?” “臣是担心皇上。”林放将他的指尖攒进掌心,轻轻握了握,“可青禾的事并非密不透风,若叫有心人察觉,岂非凶险异常?” “所以朕已命专人看管,怎会出纰漏?” 夏治话中几乎带了呛声,林放无奈,以这两人间的芥蒂,他若再问下去,保不齐夏治立刻跟他翻脸。方才就惹了他不高兴,这会儿还是老老实实地顺着他比较安全。 林放一路将夏治送回皇宫,便火速回府,下令道:“青禾是宫里人押走的,难道府内就无一人知情,给我挨个盘问,总有人看到他们去了哪里。” 林丞相身居高位,整个大雍朝已经没有谁能让他忌惮,他也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然而向来甚少与后宫来往的他,近日却又入了宫,先是去拜见了他的妹妹,可惜在太后宫里碰到了太子,心里头不舒坦,转头去了皇后宫里,见到自己的亲外孙,总算缓了口气,可是转念一想,这外孙已经无缘皇位,反而成了乱臣贼子的继子,当真叫人恼火。 皇后问道:“父亲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林丞相道:“我看你对这孩子还算上心,当日为何要将他……” “父亲,”皇后平静地打断他的话,示意乳娘将孩子抱下去,沉声道,“此事早有定论,您又何必耿耿于怀?” 林丞相很是不满,然而又无可奈何,转而道:“近日小皇帝可有何动作?” 皇后的神情陡然凌厉,目光犀利地望着她的父亲,似笑非笑道:“皇上的行踪岂能泄漏?” “晴眉!”林丞相眉毛一跳,不悦地将茶盏往案上重重一搁,冷声道,“我可是你的父亲,你便如此同我说话?” “是,”皇后微一欠身,浅笑道,“父亲教训的是,女儿正有一要事与父亲商议。” “你说。” “女儿打算开设女学,凡闺阁中愿意读书习字的女儿家,皆可入 分卷阅读46 ,不必拘泥于女工妇德。此事只怕反对者众多,还望父亲倒是能站在我这一边,助我一臂之力。” 林丞相额头上青筋直跳,勃然大怒:“简直荒谬!” 皇后沉默地望着他,不发一言。 林丞相:“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身为皇后,将皇位拱手让与他人,如今又闹着开什么‘女学’,为父当年对你的教导你都忘了?” “正因为女儿不敢忘,才深知女子无才,只能任人欺凌。” “混账!”林丞相怒不可遏。 “你才是混账,”皇后冷声笑道,“天下间敢于本宫如此说话者,独你一人。丞相既与本宫政见不一,请回吧。” 自那日林放提醒过后,夏治越发小心,雍庆宫外一时间多了好几拨巡视的御林军,只可惜少狩山一事无处可查,只能就此罢手。其实他心中有过怀疑的对象,只是林丞相这只老狐狸,完全滴水不漏,杨振廷派人跟踪了一段时间,一无所获,反而有可能被他察觉,只能作罢。 不过这几日上朝,夏治明显感觉到,林丞相话越来越少,也不知道在憋什么坏水。他悄悄找林放打听过,可惜也没有定论。 下朝的时候,夏治偷偷给林放使了个眼色,林放轻笑着点了点头,夏治立刻兴奋起来,急匆匆地要回雍庆宫,福秀却拦住了他,回禀道:“皇上,皇后娘娘派人请皇上去御花园,说是有要事相商。” 夏治心里跟猫爪子挠似的,恨不得长着膀子飞回去见林放,可是皇后派人的宫女就站在不远处,他也不好意思让人家一个小姑娘久等,只能悻悻地跟着她走了。 转眼又快到中秋家宴的时候,记得去年中秋,他与林放一举拿下了夏起,整个局势算是向他倾斜过来,没想到一晃眼,一年就这么过去了,时间也未免走得太快了点。 御花园里摆满了秋菊,菊花怒放,娇艳欲滴,夏治却没眼细看,总觉得怪怪的,浑身都不自在,在座位上扭来扭去。 “皇上……”皇后拔高声调提醒道,“皇上以为如何?” “啊?”夏治拉回思绪,将目光从菊花上移开,“皇后方才说什么?” 皇后轻笑,看了眼不远处正在菊花丛中玩闹的妃嫔,意有所指道:“美人如花,可惜娇花虽好,却比不过皇上宫里那位。” 夏治心头一梗,分外憋屈。 不过就是多看了几眼菊花,怎么在皇后嘴里就变了味道?他不是色鬼啊,又没有盯着那些妃嫔看个不停――可惜连个解释的地儿都没有。 皇后道:“姐妹们宫中寂寞,臣妾便派人去宫外采买了一些话本诗书,打发时间。” 夏治点头:“如此甚好,如此便辛苦皇后了。” 由皇后带着她们看书练字,没事磕磕瓜子聊聊天,也挺好的,总比她们闲着没事干整天撕逼来得强。 夏治毫不犹豫便称赞起来,倒是叫林晴眉些许意外,同时也让她将心中的石头落了下来,小心试探道:“臣妾有意开办‘女学’,叫天下女子皆能读书习字,不知皇上有何看法?” 夏治蓦地睁大眼睛,瞳孔微微收缩,惊讶地望着身边这个身材娇小的女人,忽然觉得头皮发麻。 她这么大胆的想法,简直是古代的女权先行者。 夏治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个妹子,该不会也是穿过来的吧? ☆、第57章 娘娘大触啊 夏治目光奇特地盯着林晴眉,后者心内惴惴, 轻声道:“皇上以为有何不妥?” 他赶忙收回目光, 嘴角抽搐了一下,心说自己太多疑了, 哪有那么多穿越过来的, 千万不要自己吓自己。 “并无不妥, ”夏治由衷地佩服道,“皇后有此想法,当得起‘母仪天下’四个字, 若有何难处,直接与朕提便是。”自从林晴眉看清夏起的真面目以后,整个人倒是豁达了不少, 心思也从情情爱爱上挪开了,颇有些巾帼不让须眉的意思。 林晴眉忽而起身行了个大礼, 朗声道:“臣妾代天下女子谢过皇上大恩。” 一时间,夏治心潮澎湃, 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正要将皇后扶起来, 眼角余光却瞥到一抹鲜嫩的身影, 下意识便将目光移了过去。 不远处的假山旁走出来一个活泼的少女,年纪不大,一张脸倒是漂亮得很, 夏治两眼登时亮了起来, 神情有些激动――这不就是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个谁谁谁么, 简直长得太像了! 夏治眼睛都看直了,高中的时候他还买过人家的海报,真没想到古时候也有长得那么像的人,果然美女不论放在哪个年代都是美女。 “皇上。”皇后的低唤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夏治不自在地干咳一声,因为太过心虚,鼻尖上竟然沁出一层汗珠。 那少女如入无人之境,大喇喇地朝夏治他们这边走来,身后跟着一个急急奔来的宫女,似乎在劝些什么,随即女孩子就转过脑袋,朝他们望了过来。 “姐姐。”小美女声音清脆地喊了一声,激动地朝他们跑过来,到了皇后身前,又赶忙停住脚步,欣喜地望着她。 皇后眉头一拧:“书和,不得无礼,还不见过皇上。” 林书和便转身行了一礼,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民女见过皇上。” 夏治赶紧让她起身,越看越觉得她像明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瞥见皇后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这才发觉情况不对――皇后对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妹似乎不太欢迎。 周围气氛怪怪的,夏治也没有围观明星的心情了,何况林放还在等着他,便火急火燎地回了宫。 甫一入殿,就见林放坐在龙椅上,一手拿着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夏治故意沉下脸:“朕的龙椅你都敢坐,真是胆大包天。” 林放稍稍抬起眼皮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连皇上臣都敢睡,还有什么不敢的?” 夏治顿时一噎,脸颊不可控制地烧了起来,好像每次吓唬林放,都会被他反将一军,实在没劲。 “你在写什么?”夏治走过去,低头看了眼,只见纸上一只硕大的乌龟,脑袋上顶着一个绿帽子,他莫名其妙,便听林放道:“御花园里的风景多美,皇上此时回来,只怕寒了别人的心。” 夏治心中咯噔一声,偷偷观望林放的神色,讪讪笑道:“爱卿比她们美多了,朕才看不上她们。” “那方才看花眼的是谁?”林放道,“我那堂妹想来入了皇上的眼。” 夏治诧异地盯着他:“你怎会知晓?”难不成连他逛个御花园,林放都派人跟着? 林放冷哼一声,抬手在乌龟脖子上画了把剪刀,“咔嚓”一下,便将它的头剪了下来,旁边画出三滴鲜艳的血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夏治连忙后退一步,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脖子,总觉得后脖颈处凉飕飕的。 他眼睛四处乱瞄,看到林放手边放着一本《大学》,连忙拿了起来,迅速岔开话题:“这就是你给朕带的书?”翻开一看,闯入视线中的便是两具纠缠在一起的躯体,夏治手指一哆嗦,险些将书直接扔出去,又连忙定了定心神,烫手山芋似的捧在手心里。 林放还在与那只乌龟纠缠,夏治小心地觑了他一眼,见他无暇顾及自己,便后退两步缩到角落里,眼馋地翻开了书。这书画功了得,姿势也格外吸引人,想来执笔者也是个中高手,比起先前那本好了不止一个档次。先前福秀烧了《中庸》,夏治还可惜得很,如今一对比,《中庸》就落了下乘。 夏治心脏怦怦乱跳,越往后翻越是面红耳赤,口干舌燥,忍不住抬头看了眼林放,恰好林放回望过来,两人目光相撞,空气中立刻擦起了微弱的火花。他激动地指尖颤抖,望着林放舔着唇笑了笑。 林放将手中的毛笔搁在架子上,缓缓走到他面前,低声道:“如何?” 夏治眼中带笑,抿着唇说不出话来,脸上却乐得开了花,兴奋地望着他。 林放抬手将他手中的书抽了过去,夏治下意识随着他的动作站了起来,身体踉跄着向前跨了一步,林放随手将书扔在案上,手掌搭在夏治的肩膀上,而后……轻轻替他掸下肩上的落叶。 夏治神色僵住,僵硬地望着他,嘴角抖动着。 林放道:“想来皇上也乏了,臣先行告退。” 夏治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施施然离去,两腿之间胀的难受,身上的热度还没有消退,真是又气又无可奈何,咬了咬后槽牙,赌气道:“要是还让你上我的床,我就跟你姓!” 话音未落,忽然察觉身后一阵轻微的响动,夏治一呆,缓缓转过身,便见一个圆溜溜的小屁股从床底下撅了出来,紧接着脑袋也挪了出来,坐在地上,与他大眼瞪小眼地对望着。 夏治脸上的表情寸寸皲裂――谁来告诉他,这小东西什么时候钻到床底下去的? 夏治面上一臊,赶忙跑过去捂住他的耳朵,念念有词:“没听见没听见,乖儿子你什么都没听见。” 年幼的太子殿下与他的父皇对望,脑子里不知想到些什么,突然“哇”一声哭了出来,屁股在地上扭动着要爬起来。夏治尴尬地望着这个不肯合作的儿子,一阵泄气。 雍和宫内。 林放抬眼扫视一圈:“书和走了?” 皇后不屑地勾了勾唇:“皇上不在此处,她怎会久留?” 林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奇道:“不是娘娘叫她入宫的?” “如此说来,你是要兴师问罪?” “不敢。” 皇后道:“我自己都不愿入宫,又怎会让自己的亲妹妹入宫侍奉皇上?只是她年岁大了,心思不安分,父亲又有意助她入宫,想来是要取代我。” “娘娘严重,”林放道,“叔父向来最敬重娘娘,不知此番所为何事?” “能为了什么?”皇后道,“不过为这皇位,为了我要开办‘女学’的事。当年父亲一意孤行,送我入宫,可惜我在宫中对他并无裨益,想来他也后悔了。” 林放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当年刺向夏治胸口那一刀何等凶险,若非夏治命大,只怕这天下早已改朝换代,哪里还有他们安然谈话的份,没想到这一切她并不放在心上。 林放收回视线,脸上露出了然的笑意:“如此说来,娘娘召我前来,便是要我阻止书和入宫为妃?” “不错。” “此事于我有何益处?平白得罪叔父,岂非得不偿失。” “你得罪父亲的地方还少么?”皇后笑着拿了一卷画轴出来,缓缓在他面前铺开,“多日不练,画技生疏了,可还算精巧?” 先前只是听侍卫禀报,皇上在御花园内看美人看得不亦乐乎,万万没料到皇后竟会亲自将他画出来。林放对这个堂妹的功力知晓的一清二楚,望着画上栩栩如生的一幕,心底涌起一阵酸意―― 好个夏治,盯着书和连眼睛都舍不得眨,满脸垂涎欲滴的模样,看来当初那只乌龟只断了脑袋,这惩罚实在是太轻了。 “娘娘技艺了得,”林放面带微笑地夸了一句, 分卷阅读47 而道,“不知这画可否赏给微臣?” 皇后笑眯眯地将画递给他:“你且拿去吧。” 林放将那画一卷,夹在腋下便出了雍和宫大门,脚下生风地往雍庆宫赶去。 皇后娘娘这一招着实妙的很,她不愿书和进宫,却四两拨千斤,直接将事情推到了他头上,原本他也不会放在心上,可是敲着夏治这肆无忌惮的眼神,林放咬牙,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说不得什么时候,夏治便被娇滴滴的美人勾了魂。 雍庆宫内传来一阵低低的抽泣声,太子殿下坐在夏治腿上,脸上还挂着泪珠,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林放轻咳一声,朝一旁的乳娘使了个眼色,乳娘立马上前抱起太子殿下。 夏治奇道:“爱卿怎么去而复返?” 林放反脚踹上宫门,将那幅画往夏治跟前一扔,画卷哗啦啦散开,露出里面的一对璧人。 夏治瞪大双眼,仔仔细细瞅着这幅画,在角落里看到了皇后的印章,心内顿时叫了一声:“卧槽,皇后娘娘大触啊。” “皇上就没什么想说的?”眼见他眼珠子快要掉到书和身上,林放咬紧了后槽牙。 夏治两手背在身后,状似行家的欣赏一番,道:“画的不错。”余光却见林放在解衣袍上的盘扣,奇道,“你这是作甚?” 林放微笑道:“做方才本该做的事。” ☆、第58章 有一双龙爪 殿外传来太子殿下叽哩咕噜的嘟囔声,明明已经关上了殿门, 这声音却听得一清二楚。 夏治被林放推倒在床上, 耳边听着童声稚语,顿时一阵心虚, 总觉得隔着一道门做这些厚颜无耻的事, 实在有残害祖国花朵的嫌疑。他拍了拍林放的胳膊, 朝殿外使了个眼色。 林放停下手中动作,凝神细听,立刻会过意来, 笑道:“无碍。” 夏治却苦着一张脸,眼巴巴地望着他,小声嘀咕道:“我……我硬不起来……” 甚至还有点想尿尿。 林放:“……” 林放皱紧眉头, 冲殿外吼道:“外头的人全都退下。” 太子殿下的嘟囔声突然停了,几秒钟后, 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嚎声。夏治连忙推开林放就要起身,却又被按回床上, 他依旧仰着脖子朝外看,被林放狠狠瞪了一眼。 夏治缩了缩脖子, 忍不住腹诽, □□烧身的男人果然没什么理智可言,蛮不讲理!林放粗鲁的举动让他心里不爽,直接往床上一躺, 摆出个“大”字型, 耍无赖道:“朕就是硬不起来, 来吧。” 林放咬了咬牙,眯着眼睛盯着他,眼眸深处暗含着着幽光,看起来分外慑人。 夏治头皮发麻,硬着头皮回视他:“朕可警告你,要是弄疼了,往后你就别想爬上这张床!” “怎么会疼,皇上不是都准备好了?” 夏治正疑惑不解,就见林放翻身下床,跑到一旁的架子上拉开了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圆润的小药瓶。 林放勾唇笑道:“助兴。” 夏治脊背绷紧,脸上无法控制地烧起来:“你怎会知道?”这可是当初他偷偷叫福秀去太医院弄过来的,为的就是在床上能够制住林放,可惜往抽屉里一塞就忘到脑后去了。 林放笑而不语,直接朝他扑过来,取出瓶口的白布,便将里头的药膏挖了一些出来,朝他后面抹去。夏治两眼蓦地睁大,脚尖绷得笔直,躺成了一块白板。 身上仿佛着火一般,又热又燥,身后又疼又爽,夏治想挤出点眼泪博取同情,可惜爽过头了,就把这事儿忘了,只顾着张大嘴巴不停地喘气。 良久,林放终于松开他的腰,递了个东西给他:“来,擦擦。” 夏治随手接过,触感有些硬,却也没顾得上那么多,直接就往下面擦了擦,等他睁眼细瞧的时候,才发现那是刚才林放带过来的画,顿时惊得坐起身,呆滞地望着手里秽乱不堪的画卷,心疼的要命,想要清理干净却无从下手。 画中的自己脸上沾了那种东西,实在是……太羞耻了! 夏治气愤,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把他画的那么帅气逼人,本来打算好好收藏的,没想到林放这个小心眼,竟然把这么好的墨宝拿给他擦拭后面!望着那张英俊的脸,夏治欲哭无泪。 林放将那幅画递给夏治,便起了试探的心思,如今见他盯着画上的人满脸懊恼,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便冷哼了一声,神色也冷了下来,本想替夏治捏捏腰,如今也没这兴致了――看来书和是万万不能入宫,否则夏治变心的日子可不远了。 夏治还在痛惜自己英俊不凡的美貌,转眼就见林放穿好衣服,正在系腰带。他尚且没从打击中清醒过来,茫然地问道:“你不抱朕去泡温泉?”他腰还疼着呢。 林放面无表情道:“皇上不是有一双龙爪么?” 夏治:“……” 望着无情地抛下自己的背影,夏治心里卧了个大槽,好个拔吊无情的世子爷,说好的温柔体贴小情人呢! 这回他可真是快要气哭了,也顾不上画上有什么了,直接抓过来擤了把鼻涕,将纸团成一团,胡乱地扔出去,也顾不上身体的不适,直接穿好衣服,乘着轿辇奔向雍和宫――既然娘娘是个大触,那他就不客气了。 定国侯府。 世子自打下朝回府,情绪就有些不对劲,一个人关在书房里,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周围伺候的小厮噤如寒蝉,生怕迁怒到自己身上。直到青兰过来,众人才松了口气,悄悄将情况说了一遍。 青兰盘算了一下时间,顿时了然,想来她家主子又在皇上那里受了气,回府后便开始阴阳怪气的,给他们这些下人摆脸色。 青兰轻咳一声:“主子,属下有要事禀报。” “不听。” “事关皇上……” “进来。” 青兰推门而入,就见书案上摆满宣纸,角落里放着一个铜盆,他家主子不时朝盆中看一眼,而后提起湖笔,在宣纸上描画。她心中疑惑,走近细看,盆中除了清水一无所有,而宣纸上画出的,勉强能看出来个人样儿。 林放笔尖一顿:“如何?” 青兰:“……甚好。” 林放满意地点了点头,手下继续动作。 青兰道:“属下已调查过府内众人,当日是由青竹师兄与福秀公公一同护送青禾出府,人就住在众位公子那处别院的隔壁,只是……只是属下前去接人,却发现人去院空,青禾不知所踪,连青竹师兄也一同消失了。” 林放手腕蓦地悬顿在半空中,巨大的墨汁从笔尖滑落,滴在宣纸上,将画中人的眼睛染成一片乌黑:“当日是由青竹将人押走的?” “是,”青兰自责道,“属下当日手掌受伤,便由先生带下去包扎,这才耽误了功夫,不然……” “此事错不在你。”林放目光幽深地盯着画上那团墨迹,“谁能料到青竹竟然真的生有异心,也是我大意了。寻人之事非你一人可为,你即刻前往少将军府,将此事交与杨将军,告诉他,秘密进行,千万不可走漏风声。至于皇上那边,先行保密,以免他寝食难安。” “是。” 林放将毛笔随手扔在铜盆里,身体往后一仰,倒在座椅上,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当日梅家出事,他便疑心过青竹,只是没有实证,也不愿怀疑这个跟了自己多年的下属,不曾想趁他病重之时,青竹轻而易举地便将人弄出府,而且丝毫没有引起他人怀疑。 如今青禾失踪,他难辞其咎。 林放正头疼,下人回禀,定国侯叫他过去一趟。他不耐地皱眉,丝毫没有动作,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定国侯气势汹汹地闯进书房,怒道:“我好歹也是你的父亲,难道你连每日里去请安的规矩都忘了?” 林放毫不客气地冷笑出声:“二十年来我从未请过安,你也不曾有过我这个儿子,倒不知这是几时定的规矩?” “你……你这个孽子!”定国侯怒气冲天,眼睛里冒着凶光。 林放无动于衷地望着他,像看一只垂暮之年的猎犬,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花白的头发与胡子在细碎的阳光下飞舞,满是英雄末路的悲壮,甚至于他连英雄都不是,就这样苟延残喘了大半辈子,辜负了不知多少人,如今却到他面前摆起了父亲的谱。 他面前表情地望着站在面前的男人,等着他勃然大怒,抑或悻悻而去,不料却听他说:“近日你无事不要出府,外头可不太平,若是出了祸事,人家还当我定国侯府无能,连个世子都保不住!” 这话听着刺耳,却又有些别的意味,林放一时间怔忡,沉默地望着他的背影,心思慢慢活络起来。 定国侯这突然而至的关怀,总透着些诡异,不知他又在盘算什么阴谋诡计,不得不防。 自打夏治同意皇后开办女学之后,每次去雍和宫,都能感觉到如春风般的温暖,连皇后看他的眼神都亲切了不少,大有一种“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这种惺惺相惜之感,至于夏治想从皇后哪里讨几幅画像,自然小菜一碟,不在话下。 女孩子确实心细,大概对“美颜”有种天生的直觉,画出来的画像丝毫不追求什么高清□□,全是朦胧美,该微调的地方毫不手软,最终效果比一键美颜还要厉害,勉强可以跟林放那张脸打个平手。 夏治抱着自己那几张画像,笑得合不拢嘴,特别想穿回现代,找个整容医院就照着画像上来个微整形。 夏治正对着自己的画像犯花痴,福秀着急忙慌地找了过来,进殿便跪,神色慌张,眼神闪躲。他心知此事大约不便让外人知晓,便拿着画像从皇后处出来,福秀连忙跟上,到了僻静处,才惶恐道:“皇上,青禾公子不见了。” 夏治心底咯噔一声,方才被自己帅得飞起的心情立刻跌落云端,连声音都紧了不少:“怎会如此?” 福秀道:“奴才也是今日派人去轮岗才发现的,守卫的御林军俱出了事,世子也得到了消息,命人在京城内秘密搜查,只是怕皇上担忧,便没有上报。” 夏治茫然地朝前走去,脑子里忽然乱得厉害。虽说他厌恶青禾,可到底两条命系在一起,青禾失踪意味着什么,他一清二楚。 “皇上……”福秀在他身后小声唤道。 夏治顿住脚步,顺着他的目光,才见那几幅画不知什么时候从他胳肢窝里掉了下去,沿着石板路呼啦啦滚远了。画中人脸上带笑,却笑的那么敷衍。他皱了皱眉,叫你笑,笑什么笑,马上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第59章 罚你陪着朕 青禾不见了,作为惜命的皇帝, 夏治立刻急的嘴角上火, 食不下咽,又怕林放担心, 索性把事情憋在心里, 连去找皇后画像的心情都没了, 从皇后那里宝贝一样求来的画像胡乱地扔在一旁,也无心细看。 搜索青禾的事情还在继续,却一直没有确切的消息, 这么个大活人,倒像是彻底消失了一样。若不是夏治的身体一直没有出现任何异常,林放几乎要怀疑青禾是否已经丢了性命。 青兰从府 分卷阅读48 外急急归来, 林放道:“可是青禾有消息了?” 青兰摇头:“杨将军的人依旧在秘密搜寻青禾与青竹的下落,至今唯有消息。属下倒是在外听到另一个消息, 特来回禀。” 林放颔首。 青兰道:“属下听闻,侯爷不知从何处请了一位江湖术士入府, 还惊动了白大先生,此人入府已有数日, 听闻……与夫人当年的事有关。” 听到定国侯的举动, 林放起先并未放在心上,然而青兰后半句话,却叫他不得不留心。尤其是这几日, 定国侯一反常态, 反而预示着事情不简单, 他须得小心提防才是。 “此事我自会向先生打听清楚,近日你多留意京中动静,尤其是看看是否有人……要对我不利。” 青兰嚯地抬头,惊讶道:“主子。” “无妨,”林放哼了一声,颇为不屑道,“宵小之辈而已,只需稍加打探便可。” 青兰领命退下,一层愁云却逐渐笼上林放的心头。定国侯不会平白无故拿此事吓唬他,除非他事先听到了什么风声,而他能听到的事,想必……不会如同料想中那般容易处理。 青禾失踪的事虽然极力隐瞒,到底还是让夏治知道了,林放叹了口气,看来他还得入宫去看看那个被吓坏的人,说不定顺手还能得个甜头。起身走到书房外,脚步却顿住,沉思片刻,转身回去抽了个画卷抱在怀里,这才心满意足地朝皇宫而去。 这几日夏治可算体会了一把从天堂到地狱的感受,青禾的失踪成了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尖刀,不知何时会掉落下来,将他从中间一分为二。他无法推测青禾在外面会遇到什么状况,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雍庆宫,命太医呆在侧殿,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要有人轮番值守,生怕一不小心翘了辫子。 正神思不属,耳边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吱呀”声,抬头一看,便见大殿的门被人推开了一条缝隙。 夏治无奈,心说福秀这臭小子肯定又要探头探脑,悄悄查看自己的动静,不料探过来的却是一张俏生生的脸庞,即将呵斥的话便硬生生吞进肚子里,险些咬到舌头。 面对美女,夏治也不好再愁眉苦脸,只能笑道:“你怎么来了?” 林书和见他面上带笑,并未生气,这才松了口气,推开殿门走了进来,又小心翼翼地将门合上。 夏治眉头一跳,望着她这般举动,又瞧了瞧她手里拎着的食盒,心中顿时一凛――他怎么觉得,他这小姨子是想创造机会勾引他呢? 呸,你个不要脸的东西! 夏治暗骂了自己一句,手指在大腿上用力掐了一下,告诫自己要冷静,别被这张跟名人相像的脸骗了,她可是林丞相的女儿,突然跑到宫里呆着,还擅自闯入雍庆宫,也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皇上。”林书和笑意盈盈,提着食盒迈着小碎步朝夏治走来,夏治胳膊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被她嗲嗲的声音腻歪到了,十分不舒服。 林书和直接将食盒放在案上,揭开盖子端了碗汤出来,甜甜地笑道:“民女听闻皇上近日烦心事多,特地亲手熬了……” 夏治皱了皱眉:“你听谁说朕烦心事多?” 林书和动作一滞,泫然欲泣地望着他的眼睛:“民女……民女是听姐姐说的,皇上不高兴了?” 作为一个死颜控,看美人是一种享受,可是美人这么有心机,又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就没那么可爱了。 上次在御花园里,夏治便察觉到,皇后对这个妹妹似有不满,又怎会在她面前说什么私密的事,也不知道她从哪打听来的消息,胡乱就往皇后头上栽赃过去。 林书和壮着胆子上前一步,怯生生地望着他:“皇上不喜欢民女吗?” 夏治道:“你且退下。” 不料林书和却双膝跪地,仰着脖子道:“姐姐身为皇后,诸事繁忙,无心侍候皇上,民女……” “住口!”夏治的声音陡然凌厉起来,这人跟皇后可是亲姐妹,没想到会差那么多,简直连给皇后提鞋都不配,“今日你冒然过来,究竟是谁的主张?” 林书和被他冷厉的声色吓到,惶惶地睁着双眼,眼泪啪嗒便掉了下来,当真是我见犹怜。 即便她不回答,夏治也明白,只怕这是林丞相的意思。可惜了那只老狐狸,竟然派小女儿来勾引他,真是太不了解他的为人了。夏治冷笑,丞相要是派个林放20版本过来,那他也勉强收下,现在弄来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长得还没林放好看,顶个屁用! 夏治气得甩了甩袖子,就在此时,殿门再次被人推开。夏治道:“福秀,将她送往……” “送往哪里?” 突然而至的声音却不是福秀,夏治一惊,慌忙抬头望去,便见林放似笑非笑地朝他走来,心底顿时咯噔一声,坏了,好巧不巧,怎么就被他撞见了――大门紧闭,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小姑娘又哭哭啼啼,还不知道林放会怎么猜测。 林放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人,眉头立刻颤了颤,柔声道:“书和,地上凉,怎么跪着了?” 夏治这才醒过神来,赶紧让林书和起身,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刚才还哭的梨花带雨,突然间脸上就红通通的,就像是被谁调戏了一样。她羞怯地说:“无事,只是给皇上送些莲子羹。”话毕竟然低着头跑了出去。 夏治:“……” 仿佛有三条黑线从脑门上划下来,夏治无语,这黑锅是要他来背了? 林书和一走,林放脸上淡定自若的神情立刻没了,目光忽然幽深起来,沉沉地打量着他。夏治心虚,总觉得腰杆挺不直,视线触及到他腋下夹着的画卷,屁颠屁颠地小跑过去,转移话题道:“这回给朕带了什么好东西?” 伸手便要将画抽出来,林放微一侧身,他便扑了个空,气氛尴尬的可怕。 夏治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连忙转身,见林放盯着桌上那碗汤,赶紧端了过来,献殷勤道:“这就是你那堂妹送来的汤,朕可一口都没喝,你要不要尝尝?” 林放将画卷朝桌上一丢,懒洋洋道:“那可是她一片心意,微臣怎么受得起?” “你自然受得起。”夏治说着便舀了一勺,要喂给他喝,林放却偏过头,让他的手落了空。为了缓解尴尬,只好自己喝了一口,没想到这汤看着色泽清透,喝起来却甜得要命,j嗓子。他算是信了,这么烂的手艺,可不是林书和亲手熬的? 夏治又不好直接吐出来,憋着气将它咽了下去,转眼见林放眼带笑意地望着他,立刻松了口气,心说这一关可算过去了。 刚刚将碗放回桌上,林放便将它端起来塞进夏治手里,笑眯眯道:“既是书和一片心意,皇上切莫辜负,都喝了吧。” 夏治有苦难言,看着林放那张脸就觉得胸闷气短,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机械地将汤水往嘴巴里送。 林放屈起食指在桌上敲了敲,挑眉道:“如何?” 夏治忍着翻腾的胃,虚伪地点头:“尚可。” 林放嗤笑一声,不再理会他几近抽搐的嘴角,直接将带来的那幅画在案上铺开,冲他挑起眉梢:“皇上觉得此话如何?” 夏治陡然看到这画的庐山真面目,“噗哧”一声,直接将嘴里的东西喷了出来,慌忙抓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咳了好几声之后才竖起大拇指:“甚好,甚好!” 林放狐疑地望着他,分明不相信。 夏治清了清嗓子,顺势将碗往旁边一推,趴到那幅画上仔细打量,“啧啧”叹道:“爱卿技艺高超,将朕画得如此风流倜傥,实在是高啊。观这眼睛,神采飞扬,看这相貌,万里挑一,绝无仅有,此画朕定要装裱起来,日日观赏……”绞尽脑汁想了一连串的成语,夏治自问也算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来夸赞,不料林放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不由得心内惴惴,小心试探道,“可有何不妥?” 林放咬牙道:“画上的人是我。” 夏治:“……” 大吃一惊后愤愤不平地骂道:“竟连你的万分之一都没画出来,此人如此糊弄,实在可气,你且说是哪个画师,朕定要好好治他的罪!” 林放:“是我。” “是你,朕……”真的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夏治几乎崩溃,严重怀疑林放故意戏弄他。 林放道:“皇上不治我的罪了?” “治,当然治,”夏治一看见他脸上的笑容,就两股战战,深觉不妙,犹豫片刻,壮着胆子环住他的腰,“就罚你……罚你留在宫内陪着朕?” ☆、第60章 风雨欲来时 跟林放在一起厮混了这么长时间,夏治总算明白一个道理, 惹毛了他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没什么事是到了床上解决不了的, 一次不行, 那就再来一次。 夏治懒洋洋地躺在床上, 累的打了个呵欠,连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林放却清醒得很, 侧着身躺在一旁,挑起他一绺发丝缠绕在指尖把玩,又抓起自己的头发同他的放在一处, 二人发色相近,竟也分不出彼此。 林放穿好衣裳下榻, 叫了福秀进来。福秀压低声音道:“皇上近日为青禾公子的事忧心,未有一夜合上眼, 还是世子爷有法子。” 林放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并未言语, 只将案上的画拿过来, 叮嘱道:“拿到画院去,叫画师装裱起来,往后便放在这雍庆宫内。” 福秀接过那幅画, 眼睛登时瞪圆了, 偷偷看了眼皇上, 嘀咕道:“世子爷,此画并未画出您的风采,不若叫画师重新……”话刚说到半截,陡然瞥见林放不善的神色,立刻闭上嘴巴,踮着脚尖退了出去。 殿外光线充足,画中人的眉眼便更加清晰,福秀皱着眉,叹了口气,心有不忍道:“苦了世子爷了,皇上将他画成这副模样,他也只能生受着,唉,为人臣子,着实不易。” 夏治醒来时,殿内一片昏暗,唯有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棱打了进来,空气中的灰尘在光影下胡乱飞舞,他半眯着眼睛,瞅着这一幕出神,半晌才打着呵欠伸了个懒腰,抬头四顾,林放已经走了,殿内静悄悄的。 福秀悄悄走了进来,怀里抱着一个卷轴,夏治侧着身喊了句:“过来,怀里什么东西?” 福秀连忙将装裱好的画展开,殷勤地凑到夏治跟前去,笑道:“世子爷让奴才将此画装裱好以后,便挂在殿内,不知皇上以为哪处最佳?” 夏治本来还迷迷糊糊,看到画上的人,立刻笑的肩膀发颤,忙不迭地拍着大腿,指着殿内光线最好的一处位置:“就挂那里。” 福秀心里发苦,这么有碍观瞻的画要是挂上了,叫来来往往的大臣看见了,多寒碜。可是见皇上满脸得意,又不敢劝阻,只得叫了两个小太监过来,匆匆将画挂好。 林放的画像两边空空荡荡的,夏治瞅了眼一旁的画轴,立刻指挥道:“还有这几幅,全都拆开,一边挂上两幅。” 福秀又赶紧将皇后所画的画像挂好,这下倒是满满当当的,齐活了。 夏治仰着脖 分卷阅读49 ,望着墙上的画像,越看越喜欢,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光着脚踩着地面便跑到画像前,双手背在身后,沾沾自喜起来。林放的画功着实差劲,那么好看的一张脸竟然被他画的辣眼睛,跟他自己的画像一对比,瞬间被吊打。两相衬托之下,夏治的虚荣心“biu”的一下窜得老高,谦虚而又虚伪地问道:“福秀,你来说说,这几幅画如何?” 福秀的神经立刻绷紧了,悄悄打量着皇上的神色,又看了看那几幅画,心中为难――中间那幅可是皇上的亲笔画,画中人又是他家主子的心头好,若是说出一个不好的地方,岂非要触怒龙颜? 良心受着煎熬,福秀牙一咬,脚一跺,崇拜地望着中间那幅画,眼中冒出几颗星星:“皇上画功着实了得,奴才瞧着,仿佛是林世子走入画中一般,当真是难得的佳品。” 夏治僵硬地盯着林放扭曲的脸,咬牙道:“比之旁边的画像如何?” 福秀沉醉地眯起眼睛:“皇上的功力自然比皇后娘娘深厚。” 夏治:“……” 良久,未见皇上夸赞自己,福秀心中忐忑,悄悄抬眼看了眼他家主子,就见他面上满是高深莫测的神情,令人捉摸不透,一时间颇为疑惑。 听着福秀睁眼说出来的瞎话,夏治顿时明白过来,先前他当着林放的面说出那番漏洞百出的话时,想必林放跟他此时的心情一样,只想将面前的人狠狠削一顿。 夏治长长地叹了口气,手掌搭在福秀的肩膀上拍了拍,后者立马受宠若惊,心中窃喜。 夏治:“福秀啊福秀,朕今日与你说句心里话。” 福秀:“奴才听着。” 夏治:“近日你该去拜拜菩萨烧烧香,给那庙里添点香火钱,就当是为自己积福了。”若不是打小与小皇帝一起吃过苦、受过欺凌的过命交情,这么个没眼色的小屁孩怎么可能当上皇宫内的首席太监?夏治怨念! 福秀百思不得其解,转头又看了眼林世子的画像,心中发苦――皇上啊,不是奴才不拍您的马屁,实在是这画的太难看,拍都找不着合适的地儿呀。 定国侯府的下人们惊喜地发现,前些日子大打出手、互相揪头发踹肚子的定国侯与白大先生竟然同时进了书房,里头还静悄悄的,没过一会儿功夫,有个郎中打扮的人也进去了,原本静谧的书房里终于传出了点声音,只是声音太轻,叫人听不真切。 林放回府后便直奔药庐,往日里甚少踏出药庐一步的白大先生却不见身影。药童面露愁容:“先生说有要事与侯爷相商,自昨夜出去后便彻夜未归,小的去问时,被护院拦了下来,也不知先生现今如何了。” 定国侯与白大先生之间有些宿怨,这在侯府内已经不是秘密,就连当日在自己院门前大打出手的事林放也有所耳闻,如今先生多时未归,自然令人担忧。 林放火速赶往定国侯的院子,听说白大先生与侯爷进了书房,又即刻前往书房。还没等他推开书房的门,便听内中“砰”的一声响,随即传来白大先生愤怒的吼叫声。林放心下一凛,无暇说什么场面话,一脚便踹开了门,却见白大先生将定国侯按在椅子上,高高举起拳头,若不是他突然踹开门,只怕这拳头已经砸到了定国侯的脸上。一旁站着个畏畏缩缩的郎中,似乎是在劝架。 “先生。”林放清了清嗓子。 白大先生奇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松开定国侯的衣领,晃了晃手腕。林放向来不将他这个亲生父亲放在眼里,也从未请过安,今日倒是稀奇。 林放道:“先生一夜未归,徒儿甚是担忧,特来相寻。” 一听这话,白大先生立刻扬眉吐气,哈哈笑道:“算你个小兔崽子有良心,这么多年来为师没有白疼你。” 定国侯两只绿豆眼在二人身上打量,眼看着他们双双离去,顿时气的头顶冒烟,发怒道:“没良心的东西,也不看看谁是他亲爹!” 郎中唯唯诺诺地站在一旁,不敢搭腔,定国侯越发震怒,脸色阴沉到可怕的地步:“当年可是你亲手调配的药,如今却说无药可解,限你一个月的功夫,若再无解药,便别怪本侯心狠手辣!” 白大先生的得瑟劲儿还没等回到药庐,就烟消云散,只因林放问他:“听闻府内来了个郎中,不知先生可知侯爷又在盘算什么?” 白大先生神情微妙,敷衍道:“多年前的事了,那时你尚未出生,关系不大,不提也罢。” 林放:“据我所知,此事涉及母亲,怎会与我无关?先生莫要诓我。” 白大先生沉默片刻,素知他性情,只能长长地叹息一声:“此事本不想瞒你,当年调配寒毒的郎中找到了,只是他并无解药,你体内的苦寒之症究竟能不能治好,谁也说不上来。你听先生一句,便当没有这回事,切不可太过挂怀,以免……”承受不住无药可救的打击。 林放一时怔忡,原本只当是要调查清楚当年母亲早逝的真相,不料竟与他身上的症状有所牵扯。自幼年时他便知晓,身上寒毒并无良药,只能不断压制,多年过去,早已积重难返,只能时刻留心,处处留意,并不敢奢望痊愈。白大先生的一番话,却叫他生出一丝妄想。 好在他嬉皮笑脸惯了,未免先生担忧,随性笑道:“此等小事,也值得先生烦心?我这等祸害,必是长寿的命格,只怕先生嫌我聒噪,说不得早早去了,也能……” “你个混小子,越说越不像话!”白大先生气怒,抽出戒尺朝他后背敲打过去,只是这次,却只用了两分的力道,便不忍再打,将戒尺收回袖中,低声提醒道,“尚有一事,我观侯爷近日行事,似与丞相府生了嫌隙,究竟所为何事尚且不得而知,不过你在外行事,必得小心谨慎,以防不测。” 林放沉默,不经意间想起定国侯前几日同他说的那番话,难道当时他便是要提醒自己当心丞相府的人?还有突然住进太后宫里的书和堂妹,想来是铁了心要入宫为妃,与皇后娘娘一同侍君左右。 他轻轻眯起眼睛,嗅着空气中微弱的腥气,看来风雨欲来啊。 ☆、第61章 皇上出柜啦 自打皇后的亲妹妹入了宫,就像个阴魂不散的鬼魂一样, 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身旁, 夏治几乎无处可躲。偶尔去御花园散散心,总是能碰见她, 后来夏治烦了, 便不再去御花园, 可是下朝回雍庆宫的路上,又会碰到她,实在让人防不胜防, 烦不胜烦。 夏治虽没有明说,倒也在皇后面前委婉地提过一句,皇后道:“小妹进宫多日, 想必父亲想念的紧,臣妾定让她速速回家。”只可惜林书和早已得知消息, 溜得比兔子还快,直接住进了太后宫里, 叫人大跌眼镜,连皇后都气笑了。 本以为住进太后宫里, 能叫她老实一段时间, 没想到林书和却时常借着太子殿下的名头行事,今儿抱着孩子到夏治跟前晃一圈,明儿又说太子身体不适, 请皇上过去看看。夏治不胜其扰, 越发看这小姑娘不顺眼, 偏偏还要保持微笑。 雍和宫内,夏治正与皇后商议开办女学一事,便听宫女禀报,二小姐又在外头候着了。 林晴眉讪讪地看了眼夏治,见他无甚反应,心中不免担忧。开办女学一事遭到父亲强烈反对,朝中众臣自然会站在父亲一边,若想推行开来,必得倚仗夏治才行,如今是万万不可得罪他。 林皇后道:“告诉书和,本宫与皇上有要事商议,让她改日再来。” 话音未落,便听到一阵轻笑声:“姐姐又想戏弄我是不是?当年在家中,你就总喜欢逗我玩儿,没想到如今亦是如此。”林书和带着笑意踏进来,怀里抱着太子殿下,径直走到夏治面前,羞怯地笑道,“皇上,殿下想您了,闹着要见您呢。” 夏治面无表情地望着他这个便宜儿子,太子殿下也一脸严肃地回望着他,二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竟叫人看不出这个“想”字在哪里。 林晴眉冷眼望着这一幕,心中不由得冷笑,她这个嫡亲的妹妹,年纪不大,心思却重,也不知在家中时父亲给她灌了什么汤,到了宫里竟也敢如此肆无忌惮。可惜啊,她眼盲心也盲。 夏治早已不是当年初登皇位、无依无靠的懦弱君主,如今他手中握有兵权,林放已从边关归来,皇城内的兵马势力无人能撼动其分毫,缺的不过是在士子中的声望,然而秋闱在即,士子入朝不过早晚的事,往后文人这支笔究竟向着谁,还难说得很。 “殿下,叫父皇啊。”林书和抱着孩子晃了一下,心中焦急,可惜堂堂太子殿下不买她的账,嘴巴一瘪,两只乌黑的眼睛里便蓄满泪水,可怜巴巴地望着夏治。 夏治虽然还处在招猫逗狗的年龄段,可是看小孩子这么可怜,颇有些于心不忍,连忙伸手将他接过来:“太子年幼,哪里会叫父皇,还是不要勉强他了。”到了他怀里,孩子的眼泪便止住了,抓住他一绺头发使劲地扯,反而把夏治逗笑了。 林书和瞬间被这一大一小冷落了,尴尬地站在一旁,想说话又插不进去,脸上露出一丝轻微的焦急感。 林晴眉慢吞吞地抿了一口茶,柔声道:“书和,太后既留你在宫中,定是想让你日日作陪,你既也舍不得太后,便当多在她宫里伺候,若是成日里带着孩子在外闲逛,岂非寒了姑母的心?” 这话便是让她要么滚蛋,要么老实在太后宫里呆着,别打着太子殿下的名号紧追在皇上屁股后头。 林书和被她这么一挤兑,当即脸色涨红,满面羞愤。夏治低头捏着他儿子肉乎乎的脸颊,只当没看见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 “民女……民女还要给太后请安,先行告退。”林书和无地自容,匆忙福了福身,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夏治感叹道:“皇后对这个妹妹倒是严厉。” 林晴眉失笑道:“书和年幼,若有不恭之处,还请皇上网开一面。说来都是臣妾的不是,当年在家中胡作非为,父亲要对书和严加管束,臣妾却拿着那些话本小说与她看,大约是才子佳人的戏文看多了,便也生出了小女儿心思。”只可惜脑子却不够用,竟不顾后果,惹到皇上头上。父亲若想让书和进宫取代她这个皇后,当真是糊涂。 夏治算是看出来了,皇后虽然严厉,对这个妹妹却维护得很。他抱着孩子起身,故意吓唬道:“若她有心入宫为妃,朕也并无将美人拒之门外的道理。”言下之意就是皇后你可上点心吧,不然朕就真的把她弄到后宫里去。 皇后笑道:“前日里世子来臣妾宫里,特意问了书和的事,不知他可曾与皇上说起过?” 夏治:“……” 林放这个挡箭牌一抬出来,夏治立刻蔫儿了,悻悻地抱起孩子回宫去也。 这几日林书和带着太子四处招摇,孩子肯定遭了不少罪,趴在夏治胸口处便睡着了。福秀赶忙要将孩子接过来,夏治摇了摇头,托着他的屁股将人往 分卷阅读50 上抱了抱,轻轻挪动了一个姿势,让他睡的更加舒服些。 从孩子出生到现在,夏治与他见面的次数两只手指都数得过来,单独相处更是少而又少,记忆中竟然没有与孩子呆在一起的画面。如今见他缩在自己怀中,还打着小呼噜,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夏治心中默默算了一下,孩子再过几个月竟然要满两周岁了,时间过得可真快。不知怎么的,他有点想家。当年为了熬夜打游戏的事和父母吵得不可开交,现在想想,真是太幼稚了。而另一个世界中的他,大概早就进了骨灰盒里。 秋闱在即,林放等在雍庆宫内,从窗户里看到夏治抱着太子殿下从远处走来,只是神情怔忡,似有心事。他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视线牢牢盯在太子身上。从那张小脸上已经能看出父母的相貌,太子身上既有夏治的影子,也能看得出……逝去的梅妃留下的痕迹。 林放目光幽深,神色复杂地望着夏治,此时此刻,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夏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余光从窗前掠过,恰好与林放的视线撞个正着,方才沉重的心情一扫而光,脸上立刻浮现出快活的笑容,加快脚步朝他走去。 林放静静地看着他,不易察觉地勾起唇角,胸口处缓慢结起的冰霜霎那间消融,只听泉水叮咚,叫人心向往之。 “何时进的宫,怎么不叫人禀告一声?”夏治进入殿内,轻声问道。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林放嘴角露出揶揄的笑意,“本想派人去叫你,只可惜看这画像入了神,一时间竟然忘了。” 墙上并排挂着五幅画像,除了中间那幅有碍观瞻,剩下几幅都帅的人移不开眼睛。夏治本意就是想让自己出出风头,结果真的被人看到了,又莫名的羞耻,尤其是被林放看到! 他心虚地笑了笑:“朕……朕是怕你那幅太孤单,索性将另外几幅也挂上了。” 林放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十分般配,甚好!” 夏治胳膊一颤,差点将孩子摔下去,赶紧走到床边,小心地将他放下,扯过被子盖住他的小肚子,转头望着墙上画风明显不同的两个人,嘴角不由得抽搐了起来。 要不是条件所限,他真想把林放送进眼科好好治治,明明差的那么多,到底哪里般配了? 越想越觉得心惊,难不成在林放眼中,他长得就跟中间那幅画像一样,惨不忍睹? 夏治忽然不能忍了,扭头看了眼正在熟睡的小屁孩,揪住林放的衣袖将人拖到一旁的窗户边,调整了一下角落,让窗外的光线正好打在脸庞上,低声问道:“你说句实话,我这张脸到底怎么样?”光线刺眼,他只能半眯着眼睛,脸上有些急躁地催促着林放。 林放细细瞧着他那张脸,喉结忽然鼓动了一下,微微舔了舔唇,手腕一转,反手抓住他的手掌,与他十指相扣。 “怎么了?”夏治看不清他的动作,想朝旁边挪一步,避开刺目的光线,肩膀却被按住,身体不由自主地朝后倒去,腰侧硌在木质的窗台上。 林书和狼狈地回了太后宫里,心中满是怨愤,对她那个姐姐恨得咬牙切齿。姐妹一场,她想入宫为妃,身为亲姐姐却百般阻挠,着实可恨。她不由得想起父亲在家中的交代,皇后娘娘已经忘了自己林家女儿的身份,不将家族荣耀放在心上,万不得已时,她的位置也不是不能取而代之。 既然她心狠,那也别怪做妹妹的无情。有父亲与姑母撑腰,假以时日,她必能在这深宫里站稳脚跟。 身边伺候的宫人回禀,皇上抱着太子殿下回了雍庆宫,走时神色不快,仿佛与皇后娘娘生了嫌隙。 林书和双眼登时一亮,浅笑道:“天凉了,将那夹袄拿来,我给太子殿下送去。” 一路上袅袅婷婷地绕过守卫,林书和满面喜气地直奔雍庆宫而去,远远地便瞧见床前站着两个人,不知在说些什么,其中一人身上明黄的缎子异常打眼,在阳光下发出熠熠的光辉,可不就是皇上? 她心中一喜,连忙朝前走去,却见皇上身体后退,脖颈后仰,身子几乎从窗户里探出来,而另一个人的脸也清晰地露了出来。 林书和心惊,不料她这个堂兄如此大胆,竟敢将皇上抵在窗前,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叫她险些惊叫出声,骇然地瞪圆了双眼。她看见林放低下头,放肆地含住了皇上的唇。 ☆、第62章 乖,叫爸爸 滔天的惶恐瞬间将这个方满十六岁的姑娘吓住了,林书和脊背上冷汗涟涟, 秋日的阳光已不再炽热, 却叫她无端打了个寒颤,牙齿碰撞间发出咯吱的声响。 “姑娘?”跟在林书和身后的宫女小声唤了一句, 目光顺着她的看向窗户边, 陡然瞧见皇上与林世子呆在一处做着那般亲密的事, 脸颊蓦地烧红,慌张地低下头。 林书和紧紧攥着拳头,瞥见这宫女异常的反应, 咬牙问道:“皇上与林世子……究竟是何关系?” 宫女四处张望了一眼,凑到林书和耳边,窃窃私语道:“世子爷是皇上的孪宠啊。” 林书和的双眼蓦地睁大, 指尖倏的掐进掌心,嘴角颤抖着摇头:“不……不会……”林放乃堂堂世子, 有爵位傍身,手中又握有皇城兵马, 连父亲都说他性子执拗,脊梁难折, 他又怎会屈居人下, 甘心当一名孪宠佞臣? 宫女道:“奴才不敢说谎,只是世子与皇上的事,宫中早已传遍了, 便是连皇后娘娘也知晓一二。” 林书和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 死死咬着牙关, 视线凝固在那两个人身上,只觉得遍体生寒,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无所适从。当日父亲劝她入宫,只说日后有望问鼎后位,母仪天下,可未曾告诉她,皇上性好龙阳,公然在宫内与孪宠做出悖逆常伦之事! 雍庆宫内。 林放存了逗弄的心思,细细亲吻夏治的嘴角,却并不深入,柔软而光滑的皮肤两相摩擦,令他不经意地笑出了声,身体的震颤直接传到夏治身上。 夏治浑身懒洋洋的,窗外的秋阳在身上流淌,沿着乌黑的头发缓缓下滑,落到衣衫上,舒服的浑身的毛孔都张开。林放轻轻握着他的指尖,干燥的唇在他嘴角蹭来蹭去,像逗弄小狗似的,痒的他胸口一阵阵发麻,脑海中仿佛被微弱的电流击中,神经在兴奋地跳舞。剥离了躯体的享受,单纯剩下耳鬓厮磨,反倒生出异样的快感,说不清,道不明,只叫人溺毙其间。 忽然,嘴角的触感消失,夏治顺势仰起脖子,下意识去追逐他的唇,林放便又轻声笑了出来,喉结滚动着,看得人食指大动。只是他的目光却越过他的肩头,看向窗外。 夏治疑惑,转头细瞧,半晌才在树荫下看见两道纤细的身影,其中一位可不就是他那个阴魂不散的小姨子。 林放勾了勾唇,压着他的腰身往窗户边一按,戏谑道:“我这个堂妹对皇上真是一往情深,竟眼巴巴追了过来,令人可叹。” 夏治冲他挑了挑眉:“你讨厌她?” 林放似笑非笑,眼神中的不满显而易见:“皇上后宫里从不缺美人,若是个个都要讨厌,臣岂非要心力交瘁?” “你若讨厌她,告诉朕便是,”夏治环住他的腰身,将他往身前扯了扯,“朕有的是法子赶走她。”话音未落,便踮脚朝林放凑过去。 林放偏头躲开:“你便让她看着?” “看看又何妨?”夏治姿态强硬地按下他的脖子,“让她瞧见了,你心里不是得意的很?”林放但笑不语,上身前倾,几乎压断他的腰。 二人在窗前胡闹一番,再抬眼时树荫下已经空空荡荡,夏治将衣领打理好,轻轻咳了一声,面上有些燥热,赶忙喝了杯冷茶,将身上的热度压下去,这才想起正事,遂问道:“秋闱一事的主考官可有合适的人选了?” 林放道:“此事交由林丞相最为合适。” 夏治摇头:“不可,如今朝中已经遍布林丞相的门生,若继续由他主考,情势只会越发严峻。除非……”他话头一顿,倏的抬头与林放四目相对。 林放了然道:“除非他主考时发生纰漏,令众士子不满,此时更换主考官,一来丞相无法反驳,二来可拉拢人心为我所用。”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皆是默契。 夏治道:“既是纰漏,你定要安排妥当。” 林放道:“何需安排?丞相年年主考,中间的猫腻数不胜数,只需抓住一处,由士子上书请愿,便可叫他无颜忝居主审一职。” 夏治道:“可有人选?” 林放的食指从腰侧穿过,轻轻指了指殿外,做了个口型:“周世安。” 夏治顿时会意,闷声笑道:“如此一来,你须与杨将军好生商议才是,若他不忍叫周世安开罪于林丞相,切莫强求。” 林放不答,只是神色笃定,想来早已有了主意。 秋闱一事商定,二人正眉来眼去,忽听“咚”的一声,仿佛什么东西掉落在地,夏治正疑惑间,便听“哇”的一嗓子,嘹亮的哭声从床边传来,这才想起那个便宜儿子,慌里慌张地冲过去。 太子殿下睡着了也不老实,周围又没有宫人看管,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抱着被子懵懵地趴在地上,也不爬起来,就只顾着哭。 被子柔软又厚实,怎么可能摔到这小子,夏治看他扯着嗓子嚎个不停,额头上青筋就蹦了一下,黑着脸说:“哭什么哭,自己爬起来。” 夏昭仰头看了眼他的父皇,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见他没有抱自己的意思,两手交叠搭在地上,低下头将脑袋埋在手背上,撅着屁股抽噎起来。 夏治:“……”兔崽子,哭就哭,还凹什么造型! 夏治举起巴掌在他屁股上拍了拍:“行啊,给我摆脸色是不是?”他作势要叫宫女将人抱走,被林放抬手拦住。林放直接将夏治拨到一边,将孩子连同被子一起抱了起来,宽大的手掌在他的小脑袋上揉了揉。 夏昭委屈地握着拳头揉了揉眼睛,终于得到大人的安慰,这才从手指缝里偷偷看了眼,颤抖着的肩膀也慢慢平复下来,安静地趴在林放肩膀上,活像只小猫似的。 夏治目瞪口呆,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就会讨巧卖乖,再想想自己小时候跟亲爹硬杠,被打的屁滚尿流的日子,不由得泪目。 “行了啊,都快两岁了,不能这么惯着,让他下来。”夏治拍了拍夏昭的后背,夏昭立马转过头朝他翻了个白眼,扭着屁股重新趴回林放的肩膀。 “嗨――”夏治被他那个白眼刺激的几乎跳脚,指着夏昭道,“你给我下来,说清楚,刚才朝我翻什么白眼?我可是你爹,你父皇!” 林放抱着孩子避开夏治的手指,无奈道:“他还小,听不懂你说什么。” “怎么不懂,我看他聪明着呢,什么都懂。” 有林放撑腰,夏治直接被他这个儿子当成了空气,口干舌燥说了半天,好家伙,现在连个白眼都不稀罕给他了。他心里颇不是滋味,明明方才在御 分卷阅读51 花园里,小东西还趴在他胸口睡得香,这会儿就翻脸不认人了,倒是跟林放热乎的很,摆明了有奶就是娘。 个小白眼狼。 将孩子从林放怀里接过去,他还反抗性地挣扎了两下。夏治直接将他放回床上,指着自己的脸说:“看清楚,这才是你父皇,来,叫声‘父皇’听听。” 夏昭无动于衷地盘腿坐在床上,两只小手抱住了脚丫子,茫然地望着他,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夏治摇了摇头:“不对,‘父皇’太难了,来,叫‘爹’,‘爹’……” 夏昭面无表情,根本不买他的账,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放在一旁瞅着这两人,快被夏治无奈的神情逗笑。他无事可做,插科打诨道:“殿下,咬一口,咬一口。”说着举起拳头塞进嘴里,虚虚地做了个啃咬的姿势。 “你这都教的什么?”夏治不满,转眼就见他儿子抱着脚丫子往嘴里塞去,慌忙伸手去拉,可惜慢了一步,小家伙含住脚趾,口水流的整个脚背都是。 卧槽! 夏治简直快被这两人气笑了,好的不学,调皮捣蛋倒是一点就通。他赶忙拿过帕子,将那亮晶晶的口水擦去,夏昭反而咯咯笑出了声,快活地在床上打滚,从床沿滚到里侧,抱着脚丫子又啃了起来。 夏治满脸黑线,但帕子往林放怀里一扔,负气道:“你惹出来的,自己收拾。今日要是不教会他说话,便罚你不准吃饭。”想来他一肚子坏水,也不会饿着。 “这有何难?”林放毫不推辞,将帕子随手扔在一边,弯着腰朝夏治伸出手,掌心朝上,逗小狗似的勾了勾手指,夏昭身上如同装了什么感应器,立刻屁颠颠地朝他爬过来,抱着他的手臂就站了起来,张嘴便要去咬他的手指。 夏治:“……” 林放抽回手臂,反手将孩子抱进怀里:“殿下乖,来,叫声爸爸。” 夏昭仰头望着他,牙牙学舌:“巴巴――” 夏治:“!”两只眼睛立刻瞪圆了,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两个人,差点一屁股从椅子上摔下来。 林放道:“如何?” 夏治紧张地神经紧绷,震惊道:“怎……怎么能叫‘爸爸’?” ☆、第63章 天王盖地虎 冷汗瞬间爬上脊背,夏治心绪不宁地吞咽着唾沫, 眼珠子几乎掉落在林放身上, 望着他的目光极为复杂。 林放无奈道:“殿下年幼,你若想听他叫一声父皇, 只怕要等来年。” 夏治哪里在乎什么父皇还是母后, 他有更为担心的事情!迈开脚步朝林放走去, 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天王盖地虎?” 林放眉间微蹙,狐疑地望着他:“……皇上?” 夏治脚步一顿:“小鸡炖蘑菇。”你是二百五。 林放:“……” 林放脸上满是莫名其妙的表情,夏治陡然松了口气, 绷紧的脊背缓缓放下,将提到半空中的心脏塞回肚子里,堂而皇之地伸了个懒腰:“朕饿了, 来人呐,传膳!” 皇上要吃小鸡炖蘑菇, 膳房里一顿鸡飞狗跳,总算将菜肴炮制出来, 为了迎合圣上的口味,特地加了许多红辣椒, 色泽鲜亮, 却也呛人。 太子眼巴巴地瞅着吃食,林放便抱着他同坐于桌前,望着呈上来的几道菜, 不由得皱了皱眉:“皇上何时换了口味?”几乎每道菜里都有辣椒, 记得幼年时夏治并不爱吃口重的东西。 夏治刚伸出筷子夹了块鸡腿肉, 被他冷不丁一句话吓掉半条命,搜刮了一下记忆才想起小皇帝原本爱吃什么。他脑子快速转悠起来,冲林放挤眉弄眼道:“还不是你不顾场合便动手动脚,朕多吃些辣,也好叫你有个顾忌。” 林放愕然,眨眼间便明白他在抱怨什么,目光顿时幽深起来,嘴角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将孩子递给乳娘,沉声道:“抱下去。” 可怜太子殿下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便被强行带走,急的哇哇大哭。 夏治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今天接二连三出岔子,吓得他魂飞魄散,看来往后要小心谨慎,不能再露出这么大的破绽。可他跟林放越发亲密,难免有些放纵,不能时时刻刻谨言慎行。 林放抄起筷子,麻利地将辣椒全都挑出来扔进夏治碗里,挑眉道:“皇上若不乐意,直说便是,何必故作委屈?”他便是一个人也能自得其乐,快活无穷,夏治不从又如何? 夏治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望着碗里的红辣椒欲哭无泪,他只是喜欢辣味,可不喜欢吃辣椒啊! 在林放不动声色的注视下,夏治硬生生将小半碗辣椒吞进肚子里,林放这才罢休,轻飘飘道:“想来近日皇上身体多有不便,臣忙于秋闱一事,便不来叨扰了。”随即拂袖而去。 夏治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喉咙里火辣辣的,张着嘴望着头顶的纱帐,唉声叹气,嘴唇已经微微泛起红肿。 福秀轻手轻脚地倒了杯热茶端过去,瞥见他家主子嘴巴上的异样,慌忙低下头,心中莫名对林世子升起一股敬仰之情。 热茶从喉间滚过,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疼,夏治喝的肚子圆鼓鼓的,抱着肚皮平躺在床上,还不忘问道:“福秀,朕问你,方才林放教太子唤朕‘爸爸’,是何缘故?” 福秀笑道:“寻常人家孩子便叫‘爸爸’,也有人唤作‘阿父’,世子教的乃是宫外的叫法,奴才小时候也是如此。” 夏治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仔细回想了一下,小皇帝年幼时不受宠,一年也见不着老皇帝几次,宫女太监也只敢在他面前提起“皇上”两个字,其他称呼是万万不敢提的。 方才他那般大惊小怪,只怕林放心中要起疑了。夏治挠头,他完全不知道这一茬,全都是电视剧里学来的,没想到会出这样的差错。 从雍庆宫赶回太后宫里这一路上,林书和脸色阴沉,额头上冷汗涟涟。宫女小心地伺候在身后,只不知发生何事,心内惴惴。 进入内殿,四下再无外人,林书和道:“将剪刀拿来。” 宫女惶恐,但见她神色冷厉,不敢不从,慌忙拿了把钝了的剪刀给她。 “出去。”林书和冷冰冰地命令道。宫女退下,她长出一口气,望着怀中的夹袄,负气之下拿起剪刀便用力剪下去。剪刀却并不锋利,一剪子结束,不过在外层破了道口子。林书和气愤之下连着剪了几次,依旧无法将夹袄剪成碎片,反而越发气恼,呼吸急促,羞于言齿的尴尬与愤怒令她无所适从,心绪难平。 “哼!”她嚯地站起身,将剪刀重重扔在地上,抓住那件夹袄便冲了出去。宫女大惊失色,匆匆忙忙追过去,却在雍和宫外被人拦住。 殿内。 林晴眉接了夏从到宫内照看,方才看着宫人替他洗漱,便见她那个妹妹怒气冲冲地进来,兜头朝她扔了件东西。她顺手接过,看到夹袄上破碎的痕迹,脸色陡变,乳娘赶忙将小王爷抱下去,紧紧关上宫门。 林晴眉皱眉:“你这是何意?” 林书和冷哼一声,大剌剌道:“今日太子殿下去了皇上宫里歇息,我好心给他送件御寒的衣物,只可惜,东西没送出去,人倒是吓丢了半条命。” 林晴眉将夹袄轻轻放在案上,并未接话。 林书和自顾自道:“我竟在那里看到了林放,而且……”骇然的神色浮现在她脸上,瞳孔皱缩,仿佛又想起当时撞见的画面,声音因震惊和愤怒而颤抖,“如此下作之事,为何你先前从未告诉过我?” “如何下作?”林晴眉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端起茶来轻啜一口,“你既受到惊吓,想来是胆子太小,这皇宫内院,不知隐藏着多少阴魂罗刹,若是受不住,便早早回家去,以免父亲担忧。” 如此轻描淡写,毫不上心,叫林书和心气难平,质问道:“父亲不曾告知我真相,你也不曾,你们究竟有没有把我当成林家的女儿?” 林晴眉眉目低垂,并不搭腔。 林书和负气,握紧拳头望着面前无动于衷的人,冷笑道:“姐姐,你可是皇后,皇上与堂兄秽乱宫闱,你却如此忍气吞声,不敢过问半句,与那些被打入冷宫的废人有何区别?” 砰―― 话音未落,林晴眉陡然抬手,掌中茶杯落地,应声而碎,茶水四溅,溅在林书和脚背上,烫得她瑟缩着朝后退了一步。 林晴眉凤目凌厉:“你只当本宫是废人一个,所以才敢如此放肆,想要取而代之?” 毫不留情地质问已经撕破姐妹情深的假象,顿时让林书和无言以对,脸色苍白。 林晴眉冷笑:“不愧是丞相府中教养出来的千金小姐,竟连长幼尊卑都不顾,实在有辱门楣。丞相若是知晓你今日所为,便知送你入宫实在失策,你且回府,好自反省,切莫再惹出事端。” 林书和不忿,咬牙道:“你如此急着赶我回府,不过是怕我抢了你的位置。” “如此你倒可试上一试,”林晴眉心中暗骂了一句‘蠢货’,威胁道,“你若冥顽不灵,本宫即刻在此将你赐死,想来丞相为了林氏一族的稳固,也不敢与本宫置气。” 一声“赐死”着实将久在深闺的女子吓得不轻,林书和身体摇晃,嘴角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来人,安排车马,送二小姐回府。” 是夜,在宫内横行无忌多时的相府小姐乘着一辆马车灰溜溜地打道回府,连带着一同送回去的,还有那件破掉的夹袄。太后闻讯前来阻止,人却已经出了皇宫大门。 林晴眉道:“姑母若还认我这个侄女儿,便不可太过偏袒她一人。” 入夜,林书和到达府邸,拿着那件夹袄便进了书房,书房中林丞相、谋士早已在列。 林丞相道:“如何?” 林书和随手将夹袄扔进一旁的火盆里,敛眉道:“姐姐如今已是皇后,不再是我林家的女儿。今日为了一个后位便可扬言将我赐死,来日为了开办女学之事便也会倒向皇上,与父亲作对,父亲不可再心慈手软,贻误大局。” 林丞相赞许地望着她:“不愧是我的女儿,行事果断,临危不惧,丝毫不输晴眉。你若为后,我林氏一族当再进一步。连日来你也辛苦,先回去歇息吧。” 林书和躬身退下,谋士道:“丞相以为如何?” 林丞相迟疑起来:“再等等吧。” 晴眉不受控制,固然可气,可书和如此狠绝,丝毫不念姐妹情谊,若他日再与他意见相左,只怕要闹得天翻地覆。两个女儿,都不是省心的东西! 自打吃了半碗辣椒之后,夏治一连好几天上厕所的时间都比往常要长久,其中酸爽一言难尽。本来就着急上火,心情不爽,林放又一连好几日没有进宫,更让他心头火气――摆明就是知道他最近不宜房事,索性扔到一旁看都不看一眼。 夏治气得咬牙,朗声吩咐道:“福秀,下次林世子再入宫求见,直接将他轰出去,不必来禀。” 殿外却毫无动静,夏治探着脖子喊道:“福秀?” 依旧无人作答。 夏治头顶冒烟,一 分卷阅读52 个的都不听使唤了! 他直接起身朝外走,口中嘀咕:“小兔崽子又跑哪儿去猫着……”冷不丁撞在一人身上,当即踉跄着后退一步,捂着鼻尖喝道,“走路不长眼睛?” 抬头一看,心中却是一喜,只是这笑意尚未传到眼角,便强行压了回去,硬邦邦道:“你来作何?” ☆、第64章 来人,备马 林放不答,按住夏治的肩膀便将人推入殿内, 反手关上殿门。 夏治眼神飘忽, 心如擂鼓,佯怒道:“你这是作甚?” 林放的指尖勾住他的腰带, 将人往身前一拉, 似笑非笑:“自然是怕皇上将臣轰出去。” 夏治嗓子发干, 偷偷咽了口唾沫:“……你别这样。” “怎样?”林放迈步向前,夏治不得不后退,一人一步, 便退至桌前,夏治的膝盖后侧撞在椅子上,顺势便坐了下去, 仰头盯着林放的喉结。林放也正眯着眼睛凝视着他,看得他口干舌燥, 心潮澎湃。 林放道:“今日臣给殿下带了样好东西。” 夏治别有深意地笑了起来,声音从喉咙里震颤而出:“什么?” 林放手掌伸进袖筒里, 夏治的视线立刻追随过去,眼巴巴地盯着他的动作, 就见他的手掌在袖筒里摸呀摸, 半晌终于摸完了,抽了个卷轴出来。 夏治:“……” 什么鬼?他还以为会玩什么羞耻py,紧张了半天! 林放将卷轴打开, 横放在夏治面前, 沉声道:“请愿书已成, 此次如若事成,周世安也算立了一大功。” 夏治意兴阑珊地点点头,望着请愿书右下角密密麻麻的签名,有些提不起兴致:“朕都记着,事成后自会嘉奖于他。” “如此,臣先行告退。”林放躬身行礼,转身便要走,夏治急眼了,直接抓住他的衣袖:“你给朕回来。” 林放脚步一顿,转身望着他:“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夏治懵了,扯着他的袖子不知如何是好。林放突然这么一本正经,简直跟柳下惠似的,反而叫他无所适从。要是搁在以前,林放早已饿狼扑食了,现在却以一副伟光正的形象站在他面前,简直神圣不可侵犯。 他头疼得厉害,林放霸王硬上弓的时候,虽然他半推半就,但两人也挺快活的。如今他突然老实起来,夏治反而拉不下脸来,总不能让他硬着头皮去勾引林放吧? 有贼心却没贼胆,夏治暗自咬牙,他还是比较喜欢那个不要脸的林放。 “皇上?”林放语带疑惑,“臣尚有要事。” 夏治讪讪地松开手,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心虚地瞥了眼林放,却见他嘴角挂着戏谑的笑意,登时反应过来:“好你个林放,敢戏弄朕!”他就说嘛,不过吃了个辣椒而已,林放就算小肚鸡肠,也不该为这种事生气才对! 林放得了趣味,朗声大笑。夏治气不过,揪住他的衣领反手将人掀翻在椅子上,抬腿便跨坐上他的腰,指尖虚虚按住他的脖子:“大胆刁民,装神弄鬼,该当何罪?” 林放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忽然抬手解开腰带,嗓音低沉道:“任君施为。” 夏治:“!” 他要疯了,林放怎么这么浪!可是他就喜欢这个调调啊怎么办!夏治头脑发热,抱着他的脖子便啃了下去。 雍庆宫内一室春光,皇宫之外一场风暴正悄然来袭。 秋闱第一日,距开考尚有半个时辰。 开考前考生中突然传出流言,本次策论以“均衡论”为题。流言不羁,往年也时常有之,众人摇头一笑,并未放在心上。 一刻钟后,前方接受搜查的考生在衣衫角落里携带考卷,监考当即命御林军将其拿下。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忽然,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我看到了,他衣裳里头就写着‘均衡’二字。”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安心等待搜身的士子顿时哗然,监考官大怒:“何人造谣生事?” 一个个头矮小的少年从人群中挤出来,正是周世安。他绷直脊背叫道:“我就看到了,不信你们扒开他的衣裳看看!” 考题由皇上亲自拟定,监考不过前一日才得知考题,不料有人当场脱口而出,大惊失色,慌忙命人将那名士子带走。监军架起那人两条手臂,想要快速离开。 监考行事仓促,脸色阴沉,众位士子看在眼中,窃窃私语。 “再不动手,这人就要跑了!”周世安大吼一声,直接朝那名正被带走的士子跑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围观的人骚动起来,有胆大的紧跟着他跑了过去,其他人一个跟一个,转眼间便将那人围在中间,胡乱撕扯他的衣服。 监考大怒,一边派人去回禀林丞相,一边命人将罪魁祸首抓出来。 周世安悄悄摸出匕首,直接将那人的衣衫割开,缝在内侧的考卷立刻露了出来,“均衡”二字细小如米粒,离得近的人却已看得清清楚楚。 震惊和愤怒的情绪从人群里侧传出来,如同投入湖心的一粒石子,荡起无边无际的波纹,质问声与怒骂声交织,此时此刻,无人会去细想这般隐蔽的字迹怎会有人恰巧发现,却都为自己有可能名落孙山而心内惶惶。 监军终于反应过来,长剑出鞘,士子畏惧武人,慌乱的场面突然安静下来。 监考暗自松了口气,正要命众考生继续入场,方才那个闯祸的士子再次大吼道:“秋闱不公,我等要面见皇上――” 三三两两的声音从士子空中传出,逐渐汇成震耳的呐喊声,监考险些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指着周世安叫道:“把他给我拿下!” 周世安望着已然无法平息的局面,梗着脖子被人押到一旁,身后突然伸来一只脚,踹在他膝窝的位置,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派去林丞相处的侍卫迟迟没有归来,监考怒道:“扰乱考场,给我打!” 乌沉沉的木棍高高举起,朝周世安瘦削的脊背砸去…… 考场生乱的消息传入夏治耳中时已将近午时,彼时夏治正躺在床上休息,林放坐在龙椅上替他批折子。福秀听到消息屁滚尿流地窜进内殿,看到龙椅上坐着的人时,又是一惊,差点丢了半条命。 福秀满脸惊恐:“皇上,大事不妙。杨将军命人将尚未入场的士子全都搜了身,舞弊者一律拿下,气怒之下,还……还将监考下了大狱,听闻他正带着御林军前往丞相府,怕是要……” “什么?”夏治匆忙爬起来。 “糊涂!”林放眉头一沉,毛笔重重扔在案上,“来人,备马!” 林放匆忙离去,夏治急切地问道:“究竟发生何事?”先前商议时,只说将事情闹大,却从未提起过要包围丞相府。林丞相根基深厚,若轻易动他,只怕两败俱伤。 福秀道:“皇上先前托杨将军照顾的那位小公子,听说被人打了,杨将军一怒之下押了监考,而后不知为何,突然率人前往丞相府。” 夏治脊背发寒,直接歪倒在床上。私自关押监考,本就有违律令,再加一个林丞相,杨振廷这次真是作了个大死! 林放赶到丞相府外时,御林军早已将丞相府围得水泄不通。如此大的阵仗,早已引得不少百姓围观,带着丞相府指指点点。 杨振廷面色铁寒,见到他时抱拳行礼后便不发一言。林放心中恼怒,训斥道:“简直放肆,竟敢私自带兵包围朝廷重臣的府邸,谁给你的胆量?来人呐,将他给我拿下,听候发落!” 御林军听令,连忙扣住杨振廷双臂,将他拖到一旁待命。 林放目光沉沉地整理了衣裳,亲自抬手拍响了丞相府大门上的铜环。 “世子爷。”管家打开门,看到林放,立刻鞠了一躬。 林放点头:“叔父可好?” 管家道:“老爷一直等着世子爷。” 林放在管家的带领下进了丞相府的书房,林丞相正站在案前,悠闲地练了无数个“臣”字,每个字都气定神闲,纹丝不乱。 林放行礼:“叔父。” 林丞相道:“为人臣子者,便当恪守本分,老夫纵横官场三十余年,也对得起一个‘忠’字了。” 林放道:“叔父忠于皇上,皇上自然知晓,此番杨振廷私自带兵包围丞相府,实属胡闹,侄儿已命人将其拿下,听候皇上发落,必还叔父一个公道。” 林丞相感慨地望着面前的小辈,叹息道:“你若晚来一步,只怕他就要人头落地。” “还请叔父体谅,”林放不卑不亢道,“杨将军行事鲁莽,确有不妥之处,叔父何必与他一般见识?御林军此刻便将他押在府外,叔父若气不过,侄儿命人将他带进来,让您消消气?” 林丞相笔下一顿,朗声笑了起来,望着林放的眼神既欣慰,又带着一丝难言的惋惜。 他这个侄儿,当真是有胆量又有气魄。先拿下杨振廷稳住局面,又在他面前放低姿态,一句“胡闹”便想将大事化小,怕他不同意,便暗自警告他御林军依旧严阵以待,倘若他咄咄逼人,不肯善罢甘休,那么闯入丞相府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只可惜,如此有勇有谋,却注定与他势不两立! 林丞相道:“老夫要入宫面见皇上。” ☆、第65章 皇上又腰疼 林丞相匆匆入宫,夏治毫无准备, 听到福秀通传时, 他正躺在床上揉着发酸的后腰,陡然一个激灵便翻身爬起来, 丞相已经直接进了内殿, 与他大眼瞪小眼。瞪了大概有一秒钟的时间, 林丞相俯身便拜,口中唤道:“老臣拜见皇上。” 这小老头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这么客气,反而把夏治吓得不轻, 再加上杨振廷闯的祸,更让他心里没底,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 光着脚套着他那身明黄色的内衣,便从床上扑了下来, 硬生生接住林丞相的双臂:“林丞相何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老臣有罪。”林丞相声音颤抖道, “考题泄漏,秋闱中断, 事关天下苦读之士, 老臣玩死难辞其咎,请皇上降罪。” 夏治刚才跑得猛了,屁股间传来诡异的痛感, 他不适地踮着脚, 绷紧后头扭了扭腰, 倒抽一口冷气。 福秀总算激灵了一回,赶忙冲过来扶住林丞相,劝道:“丞相快请起吧,皇上听闻御林军围困丞相府的事,心急之下从龙椅上摔了下来,这不,这会儿腰还疼着呢。” 夏治:“……” 两颗眼珠子几乎从眼眶里瞪出来,夏治臊的无地自容,讪讪道:“杨振廷此举实在荒唐,叫丞相受惊了。” “竟有此事?”林丞相仿佛相信了他的话,颤颤巍巍地爬起来,痛心疾首道,“老臣不知皇上龙体抱恙,实在有罪。不知可有请太医?” “朕……朕无事……”夏治莫名的心虚,干咳一声,“此事不必惊动太医院。”他就是跟林放爽了一下而已,实在不想把这种八卦闹得人尽皆知。 夏治朝福秀递了个眼色,福秀赶忙将厚厚的软垫铺在龙椅上,扶着他坐下,又替二人倒了热茶。 林丞相端起茶杯,尚未来得及喝上一口,抬眼就瞥见了墙上挂着的几幅画像,眉头狠狠跳了一 分卷阅读53 。 夏治觑见丞相的神色,顿时头疼。今天可真不是个黄道吉日,怎么就这么背。这画像挂了很长时间,也没什么人来雍庆宫回禀事宜,偏偏第一次就被林丞相看到了,看他的神情,大约也看出些端倪。 夏治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侧着身子将小臂搭在椅子扶手上,慨叹道:“此番秋闱,叫丞相受累了。” “老臣不敢。”林丞相诚惶诚恐地行了一礼,“为君分忧,乃臣分内之事。只是出此事端,老臣难辞其咎,还望皇上另择贤明……” “丞相万万不可。”一听林丞相话里的意思,夏治连忙出言阻拦,“朝廷诸事还得仰仗丞相,何况秋闱事关国本,更不可轻易交托他人。朕深知丞相受了委屈,可为天下计,还请丞相以大局为重。” 开玩笑呢,请愿书还搁在抽屉里,要是现在就把林丞相的主考官一职撸下去,那还用得着天下士子请个屁的愿? 林丞相老狐狸一只,自然知道要急流勇退,趁着如今士子尚未生事,快速抽身。可惜夏治还没达到目的,怎么可能让他全身而退。 林丞相一再请辞,夏治一再不允,甚至一脸真切地恳求丞相继续主持接下来的科考,两人你来我往,反正夏治是摆明了死猪不怕开水烫,随你怎么请辞,他就一句话――不答应。 林丞相说的口干舌燥,喝了整整一壶茶,也没能让夏治松口。他神情已经有些急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还想再接再厉,身体里却涌起一阵尿意,脸色顿时有些微妙,既不可见地并拢了双腿。 福秀轻手轻脚地给他换了一壶茶,林丞相一看那茶,更觉得无法忍受,慌忙起身向夏治告辞。 夏治笑眯眯道:“如此一来,便辛苦丞相了。” 林丞相心里憋着气,身体里憋着尿,扶着墙颤悠悠地走了出去。 福秀伸长脑袋注意着外头的动静,而后冲夏治躬了躬身,示意他林丞相已经走远了。夏治就像得了特赦令,浑身散架似的瘫在椅子上。 福秀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茶水,赞叹道:“还是世子有法子,让奴才在茶水里动手脚,果真,丞相早早便走了。” 听得此言,夏治顿时来了精神,赶忙爬起来:“你在茶水里放什么了?” 福秀低声道:“不过是加了一片利尿的草药。” 夏治一愣,随即畅快地笑出了声,怪不得林丞相临走前神色怪异,两腿打颤,连路都走不直,原来是尿急啊。笑了片刻,脑子里灵光一闪,问道:“那你说朕从龙椅上摔下来,这话也是林放教你的?” 福秀毫不迟疑地就出卖了林放:“正是,世子说皇上经常有个腰酸背疼的,要时时刻刻提防着,不能叫外人胡乱猜测,世子特地想了好些个由头,命奴才全都记下了,皇上哪日要是再腰疼,奴才必当换个由头,绝不叫外人怀疑皇上与世子之间的事。” 夏治:“……” 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被他们这么一弄,反而是欲盖弥彰,更让他的老脸没地方搁。 夏治头疼地捏了捏拳头,福秀这个蠢货跟林放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搅和到一块,简直能要了他的老命!可是罚吧又下不去手――一个是太蠢了,罚他他也不一定知道哪里做错了;至于另一个,夏治无语望天,舍不得啊。一想到林放拧着眉头思考“皇上今天为什么又腰疼”,他就兴奋地浑身细胞都在跳动,恨不得炸成一朵烟花。 夏治正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神游天外,冷不丁听到一道略带笑意的声音:“面目含情,眼带春光,皇上这是想到谁了?” 夏治陡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眼看林放双手背在身后,弯下腰来,视线凝聚在他的脸庞上,脑海中突然冒出大片炫目的白光,激动的心脏狂跳,竟升起一阵隐秘的快感。这一反应完全出乎他的预料,瞬间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他又羞又臊,恼羞成怒道:“你……你怎知朕想的是个人?” 林放揶揄着轻笑一声:“既不是人,想必是什么美事?” 夏治被他盯得浑身发热,心浮气躁,连忙推了他一把,心虚地嚷嚷道:“哪里有什么美事,方才还在应付你那个叔父,可累坏朕了。” 他怀疑林放是在故意勾引他,不然为什么突然对他笑的这么灿烂?笑声里好像带了钩子,挠的他心里头痒痒。 呸,不要脸! 夏治暗自吐槽。 林放道:“想来丞相没有得逞?” “那是自然。”第一次在林丞相面前硬气了一回,夏治颇为得意,迫不及待地将方才的情形复述一遍,临了期待地望着林放。林放定定地望着他,手掌在他头发上呼噜了一把:“做得不错。”夏治立马精神振奋,激动地差点叫出声来。林放观他神情,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 林放道:“丞相要求一人面圣,我本来还担心你吃亏,没想到是我多虑了。” 夏治有些不好意思:“若不是你的茶水,说不得朕就扛不住了,说到底还是你的功劳。”越说越觉得自己腻腻歪歪的,赶忙转移话题道,“杨振廷的事如何?” 林放的脸色沉了下来:“此番他实在冲动,我已命人将他关入地牢,待事情平息后再发落不迟。” 夏治道:“千万要护他周全。” 林放点头。杨振廷突然派御林军对未进场的士子强行搜身,所有身上携带答卷的人一律关进大狱,这些入狱的士子有些还算有门路,杨振廷此番突然下狱,只怕有人会对他不利,林放早已安排御林军值守。 林放沉声道:“周世安年纪小小,我本以为一份请愿书已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不料他当场鼓动士子,引发骚乱,事态严重,监考眼看局面失控,命人对其动刑,受了重伤。” “什么?”夏治吃惊不小,先前只听闻周世安被人打了,本以为是推搡磕碰,孰料会如此严重,“如今他人在何处?朕派太医……” “不可。”林放断然阻拦道,“公然扰乱科考,本是大罪,依律当下大狱,皇上岂能命太医为其疗伤?” “可是……” “臣已命狱中的大夫替他看诊,皇上不必担忧。”林放按住夏治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他既敢冲撞考官,大闹考场,便当想过会有如此后果,事已至此,皇上切莫妇人之仁,此时派太医前去,那他先前所吃的苦岂非白费?” 夏治心里头沉沉的,道理他都懂,可就是不忍心。仔细想想,当年劝周世安隐忍蛰伏的便是他,如今这小子一腔热血,他本该欣慰才是,可是周世安今年……好像还没满十七。 ☆、第66章 动了他的脸 林丞相从恭房出来,本想回雍庆宫再次向小皇帝请辞主考官一职, 然而方才观夏治言行, 分明不会同意他的请求,再次请辞也并无用处, 索性作罢。站在恭房外沉思片刻, 抬脚便朝雍和宫走去。 林晴眉近日无事, 便将夏昭从太后宫中接了出来。这个孩子毕竟已经过继到她膝下,也是皇上唯一的儿子,她自当照料妥帖, 太后即便不情愿,却也无力阻止。 林丞相踏入雍和宫时,便见他的女儿正在逗弄太子, 却将自己的亲生骨肉放在一旁置之不理,脸色便沉了下来。 林丞相轻咳一声:“老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往常林晴眉早已迎上去, 万万不会接受父亲的大礼,今日却只抬眼看了他一下, 继续逗着怀中的孩子,漫不经心道:“丞相请起。” 林丞相多有不满, 却不便发作, 只是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不言不语。 太子坐在林晴眉膝盖上,两只肉嘟嘟的手抓住了后者的手指, 嘴里叽里咕噜不知说些什么, 逗得她满脸笑意。再看一旁乳娘怀中抱着的夏从, 闷闷不乐,身子骨看起来也不结实。 到底是亲外孙,林丞相怔怔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林晴眉察觉,轻笑道:“父亲可是要抱抱这孩子?” 林晴眉一抬手,乳娘立刻抱着小王爷朝林丞相走去,丞相盯着孩子的脸看了片刻,却并不接过来,神色间带着些许忧虑。 林晴眉摆了摆手,宫人立刻抱着孩子退下,内殿只剩下他们二人。林晴眉道:“父亲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林丞相道:“老臣今秋主持秋闱,不料横生事端,不知娘娘可有耳闻?” 林晴眉轻轻摸着烧着繁复花纹的杯盖儿,并不答话。 林丞相道:“皇上羽翼渐丰,这是对为父不满啊。” 林晴眉笑道:“皇上乃一国之君,父亲身为臣子,为君尽忠,皇上岂有不满的道理?若果真如此,父亲只需避其锋芒便可,缘何与女儿说这些?我久处深宫,前朝的事向来不入后宫,父亲若想与人商议,当与府中谋士一谈才是。” “娘娘虽久处深宫,却到底是我林家的女儿,如何能够置身事外?皇上若不顾念旧情,一举拿下林氏一族,娘娘这后位又如何坐得稳妥?” “父亲所言极是。”林晴眉淡淡道,“先有帝,才有后。女儿若想后位稳妥,必得尽心辅佐皇上才是。” “眉儿,”林丞相摸了摸胡子,意味深长道,“皇后是后,太后也是后。你自小便敢想敢做,难道不想更进一步?” 林晴眉不由得失笑,她这个父亲在劝她与夏治为敌上,倒是不遗余力。 “父亲,我是后,姑母也是后,您觉得,谁在这后宫里头稳得住脚跟?” 先帝一走,空有一个太后的名头又有何用?大雍朝信奉的乃是强者为尊,先太子过世后,太后便偏居在后宫之中,皇上想起来了,便去请个安,想不起来,便将她当成菩萨供着,却又有何用? 林晴眉油盐不进,林丞相道:“你当真以为小皇帝会同意你开办女学?我林氏一族若倒下,第一个受到牵连的就是你,你向来聪慧,竟轻信他人,实在叫为父心痛。” “本宫最为轻信的那个人,便是父亲大人您啊。”林晴眉冷声道,“女儿登上后位,不正是父亲与夏起联手做的局么?” 林丞相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反驳。 林晴眉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女儿步步退让,乃是念着父亲多年教养之恩。父亲若冥顽不灵,休怪女儿不孝。” 林丞相从雍和宫离开没多久,夏治就接到了雍和宫那边传来的消息――丞相与皇后似有龃龉,不欢而散。 夏治想不明白,疑惑地望着林放:“丞相总是去找皇后做什么?”皇后如今已经懒得听到朝廷里的事,闲暇时间召集了不少妃嫔,在殿内或者御花园里听听戏曲看看话本,偶尔抱着两个孩子出来玩耍,对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完全提不起精神。 林放道:“皇后、太后皆是林家的人,如今太后力不从心,丞相若想有所动作,自然要皇后助他一臂之力,否则皇后娘娘来个六亲不认,丞相岂非鸡飞蛋打?依臣看,丞相是想让小王爷回宫啊。太子的生母毕竟是梅妃,如今年幼尚且不足为虑,可他一旦成年,得知母族覆灭的真相,林氏一族注定血流成河,为长远计,丞相也必定会将他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 分卷阅读54 当初将夏从过继到镇平王府,便是林丞相反对最为激烈,若非皇后一意孤行,只怕连夏治都拦不住这老臣。 秋闱一事出了纰漏,除却夹带考卷的士子被关押进大牢,跟随周世安一同动手的人也有不少被下了狱。皇城脚下发生此等大事,听闻皇上有意取消今秋科考,只叫天下读书人如遭雷击,一时间连呼冤枉。 夏治也听到了外头的传言,百思不得其解,他何时下过这样的命令?本想下一道旨意安定人心,林放笑着拦住他道:“等。” 夏治疑惑,等什么? 还没等他想明白,就见福秀呈了个卷轴上来,打开一看,上面赫然是周世安那份请愿书的内容,直言科考舞弊,于天下读书人不公,恳请皇上彻查。 福秀道:“回禀的奴才说,如今这请愿书在士子中流传甚广,人人皆在议论,不知皇上如何定夺?” 周世安递上来的那一份还好端端地收在盒子里,这外头的也不知是何人手笔。夏治道:“你速传林放入宫。” 福秀领旨前往定国侯府,却没见到林放,府中下人说世子爷有急事出门,带了不少随从,不知何时回府。福秀留下口信,匆忙回宫。夏治得知消息,一脑袋雾水,秋闱乃是大事,难道还有比这更严重的事情亟待解决? 宫外请求彻查科考一案的声浪越来越大,连一些隐居的大儒也听到了风声,联名上书。夏治一时间慌了手脚,犹豫片刻,便下了旨意,由刑部主理此事,还无辜士子一个公道。 刑部领旨,即刻问讯关押在牢中的士子、监考等人,顺藤摸瓜,抓捕了一批倒卖试题的人员,全部下狱,严刑拷打,逼他们供出事后主谋。宫外请旨的声浪总算平息下去。 林放再次入宫的时候,科考一案已审查大半。夏治见到他,顿时一惊,急切地问道:“这些时日你究竟去了何处?” 林放来不及与他解释,匆忙道:“皇上速速下旨,科考一案不能再查。” “什么?” 林放快马加鞭赶入皇宫,连气息都没有喘匀,手指紧紧捏住夏治的腕间:“快下旨。” 夏治来不及细想,连忙让福秀速去传他口谕,即刻停止审查。福秀慌忙领命而去,林放这才松了口气,手掌一松,顺着夏治的身体就滑了下去。 “林放!”夏治骇然,面色发白,连忙将人拖到床上,“来人啊,叫太医!” “不必。”林放忽然睁开双眼,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声音,随即又缓缓合上眼皮。 夏治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凉飕飕的,带着一层细微的冷汗,脸上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剐蹭的,在左侧颧骨的位置破了一块皮,能看见皮肤下面鲜红的血丝。他慌忙解开林放的衣服,从头到脚看了眼,没有其他外伤。 皇上急召,太医拎着药箱一路狂奔,冲进大殿时正撞见皇上脱光了林世子的衣裳,手掌在他身上胡乱抚摸,末了盯着世子光裸的身体看个不停,顿时倒抽一口冷气,恨不得捅瞎自己的双眼。 “老臣叩见皇上。”太医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脑袋都不敢抬起来。夏治匆忙将林放的衣服拢好,胡乱抓过一旁的被子给他盖上:“太医快过来,替朕瞧瞧世子这是如何了?” 太医惶恐,跪在龙床前替林世子请脉,偶尔抬眼看下他的脸色,又快速低下头,并不敢细瞧。 夏治见他不言不语,急的抓耳挠腮:“朕问你,世子他可有受什么内伤?” 太医按住林世子的脉搏,诊了又诊,为难道:“依脉象来看,世子当是睡着了……”见皇上毫无反应,太医惶恐地叩头,“微臣才疏学浅,实在不知世子受何种内伤。” 夏治:“……” 悻悻地将太医轰走,夏治依然不放心,招了个小太监过来:“快去定国侯府,将白大先生请来,还有,叫青兰姑娘一并过来!” 小太监领旨,夏治坐在床沿上,盯着林放脸上那块擦痕,越看越是气愤。 竟敢对他的人动手,而且还动了脸,实在可气。 若被他查出来是谁干的,必定要刮花他的脸! ☆、第67章 先生大嘴巴 白大先生听到宫内急召,匆忙带着青兰入宫, 路上急切地问道:“青兰丫头, 放儿与你一同回来,你就不知他何处受了伤?” 青兰面色发白, 神思不属地摇了摇头:“属下不知。” 白大先生见她神情恍惚, 叹息道:“罢了, 你便在府中歇息吧。” “可是皇上……” “皇上那边自有我替你说情,青竹的事……你也放宽心,人死不能复生。” 青兰红着眼眶低下头:“青兰记得先生的教诲。” 白大先生拎着他的小药箱, 匆匆出门,赶巧儿定国侯听到风声,直接拦住他:“本侯问你, 林放那个孽子究竟如何了?” 白大先生冷哼一声:“那孽子被他那无情无义的爹害得昏迷不醒,正等着我去救命呢。” 定国侯震怒:“本侯何时害的他, 你休要血口喷人!” 白大先生道:“他体内的毒可是因你而起?你但凡还有一点良心,便当尽快研制解药, 否则我这徒弟有个三长两短,别说我不会放过你, 便是皇上也会要你好看!” “你……你这……”定国侯本想表达一下对那个孽子的关切, 不料被白大先生一通抢白,顿时吹胡子瞪眼,气得直捶胸口。 白大先生不拘小节, 一心扑在徒弟身上, 哪里还顾得上请安, 一路冲进雍庆宫,抓起林放的手腕便替他把脉。 夏治紧张地盯着白大先生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先生,林放可有大碍?” 白大先生的脸色在指尖触及到林放的脉搏时发生了轻微的变化,他松手将林放的手臂放回被子里,长长吐出一口气:“约摸是这几日太过辛劳,睡过去了,皇上不必担忧。” “果真只是睡着了?”夏治看了眼林放泛白的脸色,满腹狐疑,生怕白大先生避重就轻,宽慰道,“先生若是怕朕担忧,大可不必如此,还请先生直言,林放究竟如何了?” 白大先生胡子一抖,稀奇道:“他确实睡着了,还能如何?难不成皇上想让他有个三长两短?” 夏治:“……” 林放在他心中一直就是个病秧子的美人形象,突然当着他的面昏过去了,关心则乱嘛,也不能这么埋汰人。 支吾了一声,夏治道:“那……那他脸上的伤,还请先生给看看,千万不能留下伤疤。” 白大先生浑不在意地摸了摸胡子:“男子汉大丈夫,脸上添了伤疤才有男儿气概,好事,好事!”不过指甲盖大小的一点擦伤,他还嫌小了。 夏治:“……” 敢情没伤在你脸上,你不知道心疼! 夏治欲哭无泪,盯着那块擦痕左看右看,翻来覆去地看,还是觉得不顺眼,轻咳一声,装模作样地唏嘘道:“林放向来最注重相貌,醒来后若发现脸上有伤,只怕要难受几日了。” 白大先生哼道:“臭小子怎么可能在意?当年在军营里,什么样的苦头没吃过?什么样的伤没受过?屁……皮外伤而已,不足为虑。”说着说着忽然回过味来,眯着眼睛瞅了夏治两眼,阴恻恻道,“老夫敢问皇上,放儿若是破了相,皇上打算始乱终弃?” 夏治:“!” 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白大先生本对这点小伤不以为意,此时却陷入沉思,要是为此被皇上嫌弃,臭小子醒来以后估计要跟他拼命,索性开了个药膏扔给夏治:“一日两次,按时涂抹,绝对不留疤痕。” 夏治喜笑颜开:“朕就知道先生有的是法子。” 白大先生又道:“青兰的师兄突遭变故,老夫便让她留在府中料理后事,不知皇上找她有何要事?” 青兰的师兄便是当日偷偷放倒御林军,将青禾带走的人。听此一言,便知林放他们前几日是去查找青禾的下落了。既然林放平安无事,有些话便等他醒来再说。 “并无他事,今日劳烦先生了。” 白大先生慢吞吞地整理着自己的小药箱,手里捏着一只毛笔,也不知在写些什么。夏治无暇他顾,打开药瓶,指尖从中挑出一点药膏来,虚趴在林放胸口上,仔细地替他处理颧骨处的擦伤。白大先生瞥见这一幕,眼皮子狠狠跳了一下,偷偷往被子里塞了个东西,也不出声,背上小药箱悄无声息地走了。 林放这一觉当真好睡,睁开眼时天色已黑,殿内燃起了烛火,偶尔能听见烛芯爆裂时发出轻微的哔剥声。 夏治趴在他胸口睡着了,林放低头望着他的发顶,无声地咧了咧嘴角,浑身的筋骨都懒洋洋的。手臂微微动弹了一下,指尖忽然摸到一个东西,林放将其拿起来一看,脸色便微微变了,看向夏治的目光深邃起来。 夏治不知做了什么美梦,抱着怀里热烘烘又软绵绵的被子不肯撒手,身体无意识地拱动了两下,忽的脑袋上一疼,直接惊醒过来。正要发怒,陡然看见林放睁开了眼睛,顿时大喜过望:“你可算是醒了。” 林放却没什么激动的表情,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 夏治早已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哪里顾得上他这点小情绪,直接抬手在他脑门上摸了一把:“没烧起来,看来真的只是睡着了而已。”原先他还以为两位大夫医术不精,瞎糊弄他。 见林放躺在床上没什么反应,夏治不由得担忧起来:“可还有哪里不舒服?不如朕即刻召太医……” “不必,我饿了。” “饿了?那赶紧用膳。福秀,传膳――” 大约是夏治提前知会过,送上来的膳食无半点荤腥,林放沉默地看了一眼,举着筷子不知如何下手。 夏治见他不吃,连忙解释:“你脸上有伤,先吃点清淡的,等痊愈了,再吃别的。” 林放偏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皇上极为看重我的脸?” “那是自然,”夏治盯着他的脸细瞧,感叹道,“这么好看的一张脸,糟蹋了就可惜了。哎,你先别吃,朕倒是想起来了,先生开了个药膏,说是一日两次,朕先替你抹完药膏你再……” 夏治说着便将药瓶打开,沾了药膏的手指还没有碰到林放的脸,就被他抓住了手腕。夏治愣住,疑惑道:“怎么了?” 林放捏了捏他腕间的脉搏,挑起眉梢:“若是我这张脸毁了,你便要始乱终弃?” 夏治的心脏突然加速跳了一下,这话简直跟白大先生问的一模一样,他连忙否认:“怎么可能,朕是那么浅薄的人?”林放目光灼热,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夏治本来觉得理直气壮,现在突然无端生出一点心虚,冲外头吼道,“福秀,叫膳房重新传膳,这膳食太过清淡,世子爷不满。” 重新端上来的菜全都呈酱色,可见用料非常足,夏治缓缓吐出一口气,摇头摆尾道:“你快尝尝,这些可还合你口味?” 林放的食指搭在桌上,轻轻叩击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夏治直发愁,他跟白大先生说话时声音压得极低,林放昏睡中 分卷阅读55 应当听到才对,怎么会突然质问他?看这样子,分明不会善罢甘休。 一桌子菜就这么成了摆设,林放肯定是不会吃了。夏治无奈,屁股挪到他身旁坐下,偏头望着他:“你若有什么烦心事,说与朕听便是。” 林放闭口不言,倒是从胸中摸了个揉成一团的宣纸出来,往夏治怀里一扔。 夏治莫名其妙,打开纸团一看,嘴角的肌肉立刻抽搐了两下――白大先生这个大嘴巴,竟然把他们之前的话全都记录下来,末了还语重心长地提点,老夫观小皇帝极重美色,徒儿切记,护好你那张脸,饮食清淡,不可胡来。 夏治:“!” 他简直要疯了! 怪不得白大先生临走之前悉悉索索地磨蹭着,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夏治匆忙将那纸条揉作一团,讪笑道:“先生与你开玩笑,你可切莫当真。”然而望着桌上的菜色,先呈上来的与后呈上来的分列两旁,中间可谓隔了道楚河汉界,想要辩解都无计可施。 林放道:“皇上极重美色?” 夏治慌忙摆手:“朕向来不在意外表。” “如此说来,你是嫌我不够美貌?” “怎么会?”夏治道,“纵观后宫,谁能比你好看?可即便破了相,那也无妨,反正你这破盖正好配朕这烂锅……” 林放眉梢一挑,似笑非笑道:“我何时成了破盖?” 夏治:“……” 娘啊,他到底造了什么孽呀! 破盖冷哼一声,抓起筷子慢悠悠地吃了起来,每一下都夹的荤腥,顺便叫福秀端来桂花春,有滋有味地浅酌起来。烂锅两手抄在袖子里,背着他那口大锅怨念地坐在一旁,每看他夹一筷子荤菜,心脏就跟着抽一下。 他那个貌美身娇脾气坏的好爱卿,往后估计只剩脾气坏了。 ☆、第68章 皇上噎住了 林放吃饱喝足,往床上一靠, 摆出一副“你快来哄我”的架势, 两眼盯着夏治,眼珠子都不曾错开一下。 夏治唉声叹气, 垂着脑袋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活像“失眠、多梦、力不从心”的无能丈夫, 无颜面对自己的另一半。 “过来吧。”林放轻飘飘地喊了一声,夏治犹如得了特赦令,屁颠颠地就跑到他跟前:“你不生气了?” 林放目光一沉, 警告似的望着他:“不是要擦药么,动手吧。”说着便仰起脖子,将整张脸暴露在他面前, 缓缓闭上眼睛。 夏治心中费解,摸不透他的真实意图, 犹豫着将药瓶摸到掌心里,正准备打开, 突然福灵心至。林放这分明是在勾引他,他要是真的忙着擦药, 保不齐被他一脚踹开! 夏治大喜, 随手将药瓶往床榻里侧一扔,直接朝林放扑了过去,一口啃在他下巴上, 林放发出一声痛呼, 睁眼不悦地瞪着他。夏治蹬蹬两下脱了鞋子, 手脚并用,八爪鱼似的缠在他身上。 林放皱眉,哼笑道:“不擦药了?” 夏治摇头,猴急地去扯他的衣领,嘴里讨饶道:“朕知道错了,不该被美色所惑,该罚。今日就罚朕好好服侍你一回,如何?” 林放两手枕在脑后,眉梢轻轻挑起,显然是同意了。夏治抓住他的衣襟两侧,用力扯开,盯着他的腹肌看了眼,脸上蓦地一片炽热,咬了咬牙,低头亲了下去。 …… 夏治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头顶的纱帐,隐约明白过来一个道理,那就是跟林放没什么道理可讲,他要是生气了,也用不着去哄,睡一次就行了,要是不够,那就再来一次。 所以现在他挺尸一样躺在床上――快被榨干了。 药瓶扔在床榻里侧,林放的手臂越过他的身体将瓶子拿过来,拿了一面铜镜,自顾自地开始抹药。夏治惊讶地瞪圆了双眼,支吾道:“你……你这是作甚?” 林放从镜中看了他一眼,轻笑道:“先前让你替我擦药,难不成你以为那是一句空话?” 夏治:“……” 早知道林放那句话是说真的,那他就用不着猴急地奉献出嘴巴了啊! 林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对脸上那一小块疤痕显然不放在心上,胡乱抹了点药膏,便将瓶子扔到一旁,转而问道:“秋闱一事查的如何了?” 话题转的这么快,夏治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呆愣地望着他,突然打了个嗝。 空气都安静下来。 林放似笑非笑:“噎着了?” “你给朕闭嘴!”夏治登时炸了,面红耳赤,浑身蹭的一下,热的几乎冒烟。 林放朗声喊道:“福秀――” 福秀连忙跑了进来:“世子有何吩咐?” 林放闷笑:“倒杯热茶来,皇上吃多了。” 夏治:“……” 迟早有一天,他要撕烂林放这张嘴! 皇上躺在龙床上,世子衣衫不整,福秀怎会不知殿内发生了何事,给皇上呈上热茶,匆忙退了下去。 夏治望着那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被林放调侃的心气不顺,又没法辩驳,心不甘情不愿地喝了口茶。 林放抓起一旁的长衫套上,低声笑道:“皇上技艺生疏,应当勤加训练才是。” “噗――咳咳咳咳――”夏治一口热茶喷了出来,举起手中的杯子便朝林放扔去,“混帐东西!” 茶水四溅,眼看着茶杯即将落地,林放眼疾手快,单手便将它抓在掌中,轻轻地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夏治郁闷地捶了捶胸口,暗下决心,往后绝对不能给林放好脸色,这人太过得寸进尺,给他一个甜枣,他便能给你熬一锅甜汤,j死人不偿命。 夏治顺了顺气,道:“秋闱一事不过揪出几个小吏而已,尚未牵涉朝中重臣,你突然叫朕停止查案,可是与青禾有关?” 林放道:“这只是其一,前几日我收到消息,说是青禾的下落有眉目了,便带人去查找,不料遭遇埋伏,却没找到人。依我推测,他们只知青禾重要,未必明白其中关节,皇上不必担忧。我已派人前往寒光寺,只要护住通明大师,想来不会有甚差错。” 夏治疑惑道:“那你为何突然叫停?” 林放笑道:“刑部若如此轻易就结了案,如何显出丞相府嚣张跋扈,皇上处境艰难?” “你是要……” “暂时收手,不过是等着士子上书,皇上若凡事都替他们准备周全,他们还如何闹得起来?” 夏治暗自心惊,林放这一手摆明是个搞个大事出来,可要是出了乱子,没法收场的话就糟了。夏治颇有顾虑,林放却不以为意:“让读书人去闹吧,他们自负清高,自认有治理天下之才能,今秋科考一再推迟,推得越久,事后主谋的罪名便越大,皇上只管看戏便是。” 秋闱一案彻查清楚,便能尽快恢复科考,如今陡然停案,众士子一片哗然。 丞相府。 谋士忧心道:“丞相,如今士子的言论甚嚣尘上,都言此案突然停审乃是丞相的意思,还说……” 林丞相道:“还说老夫一手遮天,霍乱朝堂,连刑部也不放在眼里?” 谋士颔首:“是,近日上书请愿的人越发嚣张,连周老丞相也惊动了,另有几位大人拜访,神色惶惶,显是被外头的阵势吓住了。属下怕打扰大人清静,将他们拦在府外。” “庶子小儿,这是要将老夫架在炭火上炙烤啊。”林丞相摸着花白的胡子,沉声道,“先前看押的小子,不论小皇帝还是林放都对其分外看重,其中必有蹊跷,可打探清楚了?” 谋士道:“尚无定论,只是属下听闻林世子多次前往寒光寺,寻一个老和尚,属下已派人前去盘问,不日将有消息。此外,属下请问大人,可否对那小子用刑?” 林丞相沉思片刻,点头道:“妥。” 林丞相曾多次请辞秋闱主考官一职,可惜夏治绝不松口,直至今日,天下士子皆认定他大权在握,左右朝堂,甚至染指科考,与天下读书人作对。潜心蛰伏多年,如今被人指指点点,更惊动了他的先生周老丞相,可谓颜面扫地。 这天底下,最难堵的就是读书人的嘴。 第二日,朝堂之上。 周老丞相年过花甲,须发尽白,先帝恩旨,准其颐养天年,如今竟也撑着颤巍巍的身体上了朝。 内监推着一辆车入殿,车上满是卷轴,众臣皆惊。 夏治道:“短短三日的功夫,便有如此之多案卷呈上案头,皆是有关秋闱一事,何等触目惊心?我大雍朝以武将安邦,以文臣治天下,士子一乱,岂非动摇国本,乱我社稷?” 殿内俱寂,文臣武将皆长跪不起,夏治望着台阶下黑压压的脑袋,心中升起一阵恍惚感,只有当视线从林放身上掠过时,才稍加安定。 周老丞相从众人中跪行而出:“秋闱一案事涉国本,老臣请旨彻查,不论幕后主使者是谁,必将其绳之以法,请皇上恩准。” 此言一出,殿下附和者众多。 夏治亲自将周老丞相扶起,感叹道:“老丞相德高望重,乃天下士子之表率,查案一事便交由刑部,朕派御林军统领监察,若有作乱者,格杀勿论,如何?” “老臣……” “丞相方才说秋闱事涉国本,既如此,便当重新开考,还众士子一个公道,这主考官一职,便交由老丞相如何?”夏治言罢,目光转向林丞相的位置。林丞相趴伏于地,良久,不曾说一个字,殿内气氛陡然紧张。 由周老丞相主理此事,无人敢说半个不字。 终于,林丞相重重叩了一头:“臣无能,主考官一职非老丞相莫属。” 林丞相终于当着众臣的面低下了头颅,夏治胸中一口浊气缓缓吐了出来。 诸事商定,夏治急急而去,众臣这才松了口气。方才朝堂之上,皇上若与林丞相争执起来,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下臣。 林丞相从地上爬起来,轻轻唤了一声:“先生。” 周老丞相叹息一声:“老夫老了,当不起你这一声‘先生’,你且好自为之。” 从朝堂上出来,夏治掌心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他微微驻足,偏头看了眼大殿正门的位置,远远地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走来,脸上顿时露出笑意。 福秀道:“天冷了,皇上不如先回宫里头,奴才领着世子爷过去?” 夏治搓了搓手背:“不必。” 秋叶枯煞,寒风渐起,确实刮得他脸上难受,可是他喜欢站在这里等一个人。 突然,夏治动作一顿,手指蓦地抽搐了一下,胸口处传来一阵钝痛。他呆呆地望着手指,只当受了寒,连忙按住了指骨,不料手指抽搐的更加厉害,匆忙抓住了福秀的手臂。 整个身体的重量压了过来,福秀顿时感觉不妙,惊呼道:“皇上……皇上……” ☆、第69章 夜来风波起 夏治的身体直挺挺地便要倒下去,福秀慌忙撑住他的手臂, 着急地冲旁边的小太监喊道:“动作快点!”小太监赶忙奔过来, 与福秀一人一边,撑起他的身体。 林放本不疾不徐地走着, 察觉到夏治正望着他, 心中不由得意, 转眼间却见福秀与一个小太 分卷阅读56 搀住了夏治,似是发生意外。林放心中绷紧了弦,疾奔而去。福秀惊恐道:“世子, 皇上他……” 林放目光微沉,连忙从他手中将夏治接过来,指尖搭上他的脉搏, 沉声吩咐道:“速速派人去请白大先生,通明大师若抵达京城, 让他一并入宫。切记,此事若张扬出去, 尔等提头来见!” 宫内关于皇上与林世子的暧昧关系,早已传的沸沸扬扬, 只是亲眼所见的人却不多。这一日下朝, 各路宫女太监有幸见识到林世子与皇上相拥而行的场面,纷纷回宫禀报各自的主子。 “林放……”夏治将身体整个靠在林放肩膀上,嘴角哆嗦着, 连话都说不清楚:“朕……朕是……怎么了?”身体里仿佛被什么东西砸中了, 从里向外发出足以令人发疯的痛楚, 四肢随着这阵痛楚剧烈抽搐,眨眼间便满身冷汗,唇色泛白。 林放一手撑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绕过后腰掌在他腋下,几乎将人半抱起来,快速朝雍庆宫行去。大殿那边早已有小太监抬着御辇匆匆而来,林放扶着他坐上御辇,手掌紧紧握住他的手腕,低声道:“再忍忍。” 夏治死咬牙关,反手抠住林放的手掌,指尖瞬间在他手背上留下几道清晰的抓痕。林放的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反而握紧了他的手,任他抓着手背,直到雍庆宫前。 林放半扶着他进了殿,夏治身上的疼痛突如其来的消失,他脚底突的一软,慌忙抱住林放的手臂,摇摇晃晃地站稳身体时,额头的冷汗沿着脸颊下滑,已经打湿了他的衣襟。 “如何?”林放扶着他在榻上躺下。 夏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无碍。”只是嘴唇哆嗦着,声音带着颤抖,方才陡然袭来的钝痛依旧让他心有余悸。他急促了喝了两杯水,惶然问道,“是不是青禾出事了?你说他们是不是已经发现了朕的秘密?” 林放没有回答,手掌在他肩膀处按了按:“想来不会如此迅速,皇上切莫乱了方寸。” 然而他们二人心中皆清楚的很,若非青禾受刑,夏治绝不会有方才那般剧烈的反应。 林放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皇上不必忧心,这一次,我一定将人找回来!” 话音方落,夏治的身体又是一阵剧烈的抽搐,即便有林放按住他的肩膀依旧于事无补。夏治疼得抱紧手臂,倒在床上痛苦地翻滚,每一根骨头似乎都要被敲碎了,心脏的跳动失去节奏,呼吸声陡然乱了。他承受不住了,张口咬住被子,脖子上青筋暴起,青色的血管仿佛要从皮肤下面冲出来,他的鼻腔里发出闷哼声,硬生生将眼泪逼了出来。 “夏治!”林放心痛如割,紧紧抱住他的腰身,将人箍进双臂间,恨不得代他受过,却无能为力。 白大先生背着药箱匆匆而来,林放抓住夏治一条手臂,方便先生诊脉。白大先生叹息道:“皇上无病无灾,为师虽是医者,对此等怪力乱神之事却一筹莫展啊。” 林放眼眶都红了:“先生可有让他减轻痛楚的法子?” “为师姑且一试。”白大先生抽出银针,手掌按住夏治的脑袋,朝他脖颈后方的穴位上用力扎了下去。夏治挣扎着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随即便失去了力气,眼睛里的光芒开始涣散,缓缓地瘫倒在林放怀里。 林放将他放平在榻上,命福秀打来热水,亲手替他擦拭身上的涔涔冷汗。即便处在昏迷之中,夏治的身体依旧在无意识地抽搐,可见他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林放替他擦拭身体的手指颤抖个不停。 白大先生望着林放毫无血色的脸庞,又看了眼龙床上昏迷不醒的人,良久,叹息道:“放儿,你不可太过执着,生死有命,若真到了……” “我这病秧子都活到今日,皇上乃天子,有真龙血脉,怎能说起“死”字?”林放目光灼灼地看着白大先生,眼中的决绝与固执叫后者暗自心惊,大感不妙。小皇帝若出了事,他费尽心机从奈何桥上拉回来的臭小子,只怕要舍他这个师父而去了。 “你……你别冲动,”白大先生连忙起身,“为师那是胡言乱语,这小子吉人自有天相,岂会有事?你且看好了他,为师这就出城去,迎候那位通明大师。” 林放道:“多谢师父。” 白大先生哪里还敢听他说谢,拎起药箱,马不停蹄地出了皇城。 杨振廷因私围丞相府,在大牢内关了半月有余,反而在士子中赢得了一点名声。此番由周老丞相彻查秋闱一案,便是将他提了出来,统领御林军负责监查,只是他方从狱中出来,就听到宫中急召。 杨振廷不敢耽搁,胡子拉碴便进了雍庆宫,看到龙床上躺着的人,顿时大惊失色:“皇上这是……” 林放抬手压下他的惊讶,沉声命令道:“秋闱一案交由副统领督办,你即刻前往所有在林氏一族名下的田庄,尤其是西南一带,务必找到青禾,不容有失。” 杨振廷自然知道此事关系重大,可是犹豫道:“如今周世安尚在牢中,他……” “只要皇上无事,那我们就都可以活下来,若是皇上稍有不测,你觉得丞相会放过你我?” 杨振廷哑然,连忙躬身退下,带上手下两个好手,直奔西南方而去。 雍和宫内。 林丞相今日在朝堂之下颜面尽失,须臾之间,消息便传到了林晴眉耳中。她心生惆怅,感慨道:“前日里本宫新收了一套茶具,想来父亲会喜欢,着人送去丞相府。” 宫人不敢怠慢,回来时手中拎着一个食盒,回禀道:“丞相极是喜欢娘娘送去的茶具,特地命二小姐准备了松糯可口的点心,说是请太子殿下尝尝。” 太子殿下如今已养在林晴眉膝下,先前林丞相对此子诸多不满,如今竟也心细了一回。林晴眉揭开食盒,望着盒中的点心,不由会心一笑,那是她幼年时母亲常做的点心,可惜她不喜甜食,每次都是小妹吃得多。太子殿下性嗜甜,倒是特地为他准备的。 林晴眉心下稍定,看来父亲这事要与她修复关系。 林晴眉笑道:“将殿下抱出来,让他尝尝他姨母的手艺。” 夏昭年纪小小,却已懂得摆谱,并不让宫人抱着他,反而自个儿颠颠儿地跑了出来。夏从比他小了半年之久,双腿无力,却也不肯让人抱,趴在地上手脚并用,仰着脖子冲他大哥叽里呱啦地乱叫一通。 林晴眉下意识想将夏从抱起来,手掌方伸出去便收了回来,转而将夏昭拉进怀里,拿起帕子替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林晴眉拿了块点心,要喂给夏昭,夏昭却不吃,伸手将点心接过来,跑到夏从身前蹲下,嘴里嘟囔道:“弟弟……” 林晴眉好笑道:“从儿还小,不能吃甜的。” 话音未落,便见夏从张开嘴巴,狠狠咬了一口。夏昭干脆坐在地上,手里的点心就这么一点点喂完了,他自己反倒碰都没碰一口。 林晴眉不敢让夏从多吃,便命人将夏昭抱了过来,指着盘里的点心道:“昭儿也尝尝?” 夏昭伸手去抓点心,一不小心将盘子打翻在地,点心滚落一地,顿时慌张起来。林晴眉连忙安抚他,命人将地面清扫干净。 是夜,服侍小王爷的乳娘在他的衣服里发现了小半块点心的残渣,赶忙清理干净,倒是未放在心上。 待到子时,小王爷忽然哭闹起来,乳娘只当他饿了,喂奶他却不吃,只顾着低声哭泣,在乳娘怀里不安地滚动。乳娘探了探他的额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着人去太医院请太医,连皇后娘娘也惊醒了。 林晴眉望着孩子身上慢慢爬起来的红疹,吓得抓紧了乳娘的手:“你们让小王爷碰了什么东西?” 乳娘细细回想一整日的情形,并无异常。然而小王爷吃了点心的事她却不敢提及,那摆明了是怀疑皇后娘娘的母家有暗害小王爷的嫌疑,可是杀头的大罪! 太医替小王爷看过诊,踟躇着不知如何作答。林晴眉厉声道:“有话直说。” 太医道:“老臣想查验小王爷的吃食。” 林晴眉横眉一扫,宫人立刻将夏从碰过的东西呈了上来。太医查验过后,却摇了摇头。 林晴眉盯着摆在案上的几样小东西,咬牙道:“丞相府送上来的点心呢?” ☆、第70章 不会取标题 天近蒙蒙亮时,夏治周身的疼痛总算有所缓解, 人也缓缓转醒, 只是已经累的将近虚脱,脑子里嗡嗡作响, 迷迷瞪瞪地躺在床上。林放就躺在他身侧, 一手支在脑袋下方, 定定地望着他,不过熬了一夜而已,他下巴上冒出许多青涩的胡茬, 竟然比夏治看起来还要憔悴。 夏治抬手摸了摸他的下巴,指尖上一阵扎手的坚韧触感,他用手掌挡住林放的眼睛:“睡吧。” 林放将他的手拿下来攥在掌心里:“身体如何?可要再睡一会儿?” 夏治打了个呵欠, 叹气道:“骨头都软了,睡不着, 你先闭眼,朕若有不适, 一定立刻叫醒你。” 林放却没有闭眼,反而吩咐福秀打了盆热水进来, 要给夏治擦拭身体。昨天夜里夏治在昏迷中出了很多汗, 里衣都被汗水打湿了。 夏治身上软绵绵的,翻个身都嫌累得慌,闻言小声嘟囔:“朕……朕体力不济, 你休要乱来。” 林放满脸黑线, 抓住他的衣服将人掀翻在床上, 抬手便将他的衣服扒了下来。夏治扭捏地趴在枕头上,忽然感觉到一块柔软而熨帖方巾贴在了肩膀上,略带灼热感觉的方巾令他无法自控,舒服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嗯――” 林放:“……” 一巴掌毫不客气地拍在夏治屁股上,林放在他身后冷下脸来:“别勾引我。” 夏治:“……”他无心的。 夏治两臂放在枕头上,将脑袋埋在上面,窘迫地抬不起头来。 林放动作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虽说将人剥光了,却愣是没有滋生出点暧昧的气氛。 夏治从枕头里发出闷闷的声音:“你说……青禾如今还好么?” 林放手上一顿,低声道:“或许吧。” 夏治平安无事,想来青禾也不会有大碍,只是不知对方有没有发现青禾与夏治之间的关联,此次夏治突然浑身抽搐,究竟是他们歪打正着,还是已经明白其中关节,借此敲打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事情尚且没有定论,唯一可以消除后患的,就是尽快将青禾解救出来,免除后顾之忧。 林放道:“我已派杨振廷前去打探,不日便会有消息,这两日你还需撑住。” 夏治点头,翻了个身正要说话,冷不丁瞧见福秀探了个脑袋进来,天色未明时,陡然看到个大脑门,可把他吓得不轻,虎着脸道:“何事?” 福秀轻声回禀:“太子殿下来了。” 夏治脑海中闪过一阵谜团,连忙将衣服穿好:“快让他进来。” 乳娘抱着太子殿下跪在地上:“回皇上,皇后娘娘令臣妇将殿下送入雍庆宫中,请皇上代为照看些许时日。”夏昭显然是在睡梦中被人折腾醒的,正揉 分卷阅读57 惺忪的睡眼,一副委屈到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过来,朕抱抱。”夏治伸手,乳娘连忙将夏昭递到他怀里。 林放打量了一眼夏昭,蹙眉道:“雍和宫内可是出了事?”卯时一刻,匆匆将太子殿下送入雍庆宫,这乃是极不寻常的讯息,“小王爷呢,如今可在皇后娘娘宫内?” 乳娘惶恐地跪在地上,忙不迭地叩头道:“臣妇不知。” 夏治看了眼地上抖成一团的人,正要让她退下,林放却拦住他,厉声喝问道:“你若不知,便是失职,可知有几颗脑袋才够赎罪?当日挑选你来做太子殿下的乳娘,乃是看在许大人忠心为主的份上,可是要本世子请许大人过来当面盘问,你才能知晓一二?” 能成为太子殿下的乳娘,那是何等光荣,可若是行差踏错一步,却也如同坠入万丈深渊。 乳娘岂敢让丈夫因她而获罪,颤抖道:“臣妇听闻昨日丞相府送了点心入宫,说是让太子殿下尝尝,臣妇……臣妇小人之心,严命太子殿下不可食用他人送来的吃食,只是……小王爷不慎食用,夜间忽然发病,太医问诊后,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皇后娘娘即刻命臣妇将殿下送入皇上宫中。臣妇所言句句属实,求皇上开恩。” 夏治急忙问道:“可确定是丞相府送来的吃食有问题?” 乳娘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回禀道:“殿下与小王爷今日所食用的,除了奶水不同,便只有那点心。小王爷先吃了一块,殿下要吃时,不慎打翻了食盒,皇后娘娘便命人收拾了。” 夏治骇然,低头望着怀里昏昏欲睡的小家伙,后背陡然冒出一层冷汗,若不是乳娘千叮万嘱,他一个小孩子,只怕早就被好吃的东西收买了,那么现在发病的……至于食盒究竟是“不慎”打翻,还是他人小鬼大,故意打翻,已经不再重要。 林放道:“你且下去吧,太子殿下先歇在此处。记清楚了,娘娘宫内的事但凡传了出去,你必逃不了干系。” “是。” 乳娘退下,夏治抱着孩子不知如何是好。片刻后,他将夏昭往林放怀里一推,急急忙忙地套着鞋子:“朕去皇后那里看看。” “你去看什么?”林放抓住他的手腕将人拖回床上,“如今形势不明,娘娘派人将殿下送来,乃是为了殿下的安危着想,她既没有命人请你过去,便是不希望你插手,你若真去了,岂非让她难办?” 夏治不解:“夏从突然发病,夏昭险些同受牵连,朕不该过去看看?” 林放挑眉道:“皇上可别忘了乳娘方才所说的话,小王爷不慎食用的点心可是丞相府送入宫内的,而且是要请太子殿下尝尝的,阴差阳错入了小王爷的口中,才会有如今的局面。事涉丞相府,你若去了,叫皇后娘娘如何自处?她既不向皇上求援,便是想留一线转圜的余地。皇上且等着吧,娘娘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当日为了两个宫女便能与夏起恩断义绝,今日为了自己的亲生骨肉,想来必要见血方收。” 林放言之凿凿,夏治却不相信他的判断,忙命人盯着雍和宫的动静。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盯梢的小太监便来回禀:“皇后娘娘派了一队人马,突然出宫去了。” 夏治心中一凛,看来这是要去丞相府啊。 ☆、第71章 赌项上人头 公鸡打鸣时分,一队人马悄无声息地从皇宫里出来, 透露出极不寻常的气息。早起的人从窗户里瞧见这队行色匆匆的人马, 吓得连门都不敢开,胆战心惊地缩在窗户底下, 只留两只眼睛注意外头的动静。 待得那队人马朝丞相府的方向去了, 众人不由得松了口气, 原来又是宫里头与宫外头斗法,只是这次不知道谁赢谁输。 安宁寂静的丞相府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护院刚拉开门闩, 便被外头的人马冲撞的摔倒在地,厉声喝道:“尔等什么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领头的侍卫接了严令, 从袖中摸出一块令牌,低声吩咐道:“看清楚了, 速速带我等去见二小姐。” 护院认出那令牌出自宫中,不敢耽搁, 立刻领着人去二小姐院中。 冬日本是一场好眠,林书和却在睡梦中被人惊醒, 望着来人身上的服制, 她心底一沉:“你们干什么?” 侍卫面无表情地说:“娘娘偶染风寒,念及与二小姐姐妹情深,请二小姐入宫陪伴几日。”语罢, 不等她作答, 便强行将人带走, 等到林丞相得知消息时,天已大亮。 雍和宫。 林书和脸色惨白,两只眼睛却亮晶晶的,望着主位上所坐的人,佯装镇定道:“听闻姐姐偶染风寒,不知可请太医看过了?” 林晴眉指尖捏着一方绣帕,细细打量着她这个妹妹,仿佛不认识她一般,从发顶到鞋面,每一处都看得仔仔细细,不由疑惑,脸还是那张活泼俏皮的脸,却是何时长出了一副恶毒的心肠? 林晴眉道:“本宫已无大碍,只是昨日新得了一份点心,甚是喜欢,特请妹妹过来一尝。”宫人闻言将点心呈上来,“妹妹素来贪嘴,这点心本宫都不舍得吃,专程等着妹妹。” 林书和眼皮一跳:“姐姐可能不知道,自打你入宫后,小妹就不爱吃甜食了。” “是么?那可真是不巧。”林晴眉朝一旁侍立的宫人看了眼,“还愣着做什么?既然二小姐不爱吃,那便亲自请她尝尝!” 宫人得令,立刻抓住林书和的手臂,拿起盘中的点心便朝她嘴里塞去,林书和大惊失色,惶恐地望着林晴眉,惊呼道:“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林晴眉慢悠悠地晃动着掌中的热茶,只当没有听见她的喊叫。林书和没料到她完全不顾及姐妹情分,顿时慌了,眼泪涟涟地讨饶道:“姐姐,小妹从未对你有不恭之意……” 林晴眉长眉敛起,宫人不敢耽搁,点心直接塞入林书和口中,又拿了茶水灌入她口中,强行令她将点心咽下去。 林书和吓得不停咳嗽,可是咽进肚子里的东西哪是那么容易吐出来的,挣扎间头发散了,衣衫也满是褶皱,急得浑身都是热汗,眼眶微红,渲染而泣。 林晴眉端着杯子走到她身前,轻声道:“难为你远在家中,还记得本宫不喜甜食,只可惜,这点心入了小王爷的口,只怕叫你失望了。” 林书和满脸骇然,此时方知究竟出了何事,恐惧地辩解道:“姐姐,我年纪小,不懂事,可也绝对不敢对小王爷……” “你自然不敢,否则如今还有机会与本宫说话?”林晴眉随手将杯中的茶水朝她脸上泼了过去,阴恻恻道,“你多聪明啊,太子殿下若出了事,本宫非他生母,当年又与梅妃有所嫌隙,所有人的眼睛都会盯着本宫,到时候等着我的,便只有冷宫一个去处,这后位空悬,岂非你囊中之物?” “姐姐……” “二小姐为本宫侍疾,不甚染病,特令其在宫中休养,来人啊,带下去。” 厚重的宫门隔断了林书和的呼救声,林晴眉怔怔地望着殿外阴森森的天空,直到被一阵细微的抽泣声惊醒,这才转身朝卧房走去。她的亲生骨肉,如今正被疼痛折磨。 雍和宫内发生的事情,林晴眉并未对夏治明说,却也没有刻意隐瞒,夏治派人过去打探,还是能得知里面发生了何事。 太医给夏从看了诊,夏从身上的红疹不会伤及性命,只是在病好之前,疼痛会一直折磨的他无法安睡,需及时擦拭身体,不可沾染污秽之物,方能慢慢好起来。 夏治看了眼懵懂无知地窝在林放怀里的夏昭,心中一阵后怕,忍不住捏了捏他肉乎乎的两颊:“你小子可真是命好。” 夏昭不舒服地扭了扭脖子,转头避开他的魔爪,往林放怀里缩了缩。 夏治“啧”了一声,抬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教训道:“都是你喂得那块点心,要不然你弟弟会受这么大罪?”夏从年纪更小,本来身子骨就弱,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只怕要将皇后心疼坏了。 夏昭仿佛听懂了他的责怪,嘴巴一撇,将脑袋埋在林放胸口上。 林放忽然觉得胸口一热,连忙冲夏治使了个眼色,抬手指了指夏昭的脑袋。 夏治莫名其妙:“怎么了?”将夏昭从他怀里抱出来,就见这孩子双臂交叠挡在眼前,将他手臂拿下来,才发现眼眶红通通的,脸上满是泪水,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夏治僵住,讪讪地望着他这个委屈到不行的儿子,不禁一阵头疼。他随口一句话,这小子不仅听明白了,而且还记在心里了,小小年纪就这么敏感,长大了还得了? 夏治吓唬道:“再哭,再哭朕揍你了啊。” 林放:“……” 夏昭被他一吓唬,反而哭出声来,转头眼巴巴地盯着林放,低低地抽泣起来。 就在此时,殿外匆匆而来的人让这哭声戛然而止。林放将孩子从夏昭手中接过来,问道:“你怎会突然入宫?可是府内发生变故?” 青兰压低声音道:“先生回府了,可是通明大师却未接到,听闻半路被人劫持,怀疑是……那边的人马。” 林放抱着孩子的手臂突地收紧:“你先回去吧。” 夏治的脸色都吓白了,身体仿佛还记得先前的痛楚,肌肉因为惯性而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青禾在林丞相手里,如今通明大师也被他劫走,眼看着攸关性命的秘密就无法再掩藏,他惊得脊背上全是冷汗,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皇上不必担心。”林放沉思片刻,立刻抱着孩子穿鞋下榻。 夏治急道:“你去哪里?” “另作打算。”林放直接朝案前走去,一手托着夏昭,一手开始研磨,沉声道,“皇上可愿来一场豪赌?” “赌什么?” “皇位。” “赌注为何?” 林放双眼中坚定的光芒投射到他身上,一字一顿道:“你我项上人头。” 夏治悚然:“!”呐呐地张着口,不知如何作答。他慌忙下榻,走到近前一看,林放竟然代他写起了圣旨,所列罪状诸多,第一条便是谋害皇嗣,论罪当诛。 夏治颤声道:“可是昭儿他并未……” 林放道:“不过是个发难的由头,何必较真?再者,小王爷乃皇后亲子,虽已过继镇平王府,与皇嗣又有何分别?皇上不可优柔寡断,若通明大师吐露实情,一切便都晚了!” 夏治迟疑不定:“皇后那处朕该如何交代?” “事急从权,自她踏入皇宫那一刻起,便当明白何为母仪天下,你乃一国之君,缘何要与她交代?”林放将玉玺递到夏治手掌,按着他的手背重重压下,“皇后娘娘仓促间将林书和押入宫中,丞相护女心切,必定入宫,此乃大好时机,万万不能轻易错失。” 夏治望着圣旨上鲜红的印章,沉沉地点了点头。 “着禁军侍卫统领前来觐见皇上。” 林放一声令下,宫内看似毫无波澜,实则内里已波涛汹涌。 因嫡亲的妹妹不甚染上风寒,皇后娘娘一早发了怒火,特 分卷阅读58 将人留在宫内,命宫人悉心照料,如今宫内的眼睛全都注视着雍和宫里的一举一动。只是这理由太过荒唐,众人皆在猜测,莫不是前几日这二小姐对着皇上眉来眼去,惹了皇后娘娘妒忌,借机惩治她? 太后听到传言,心中不悦,亲自前往雍和宫,想要敲打她一番,恰好在殿外遇到了林丞相。 太后道:“二哥可是为了书和的事?” 林丞相点头。 太后不满道:“眉儿越发不成体统,身为皇后,不为皇上开枝散叶,却妒忌自己的亲妹妹,着实令哀家寒心,二哥尽管放心,哀家必定……” “太后娘娘,”林丞相心绪不宁,沉着脸道,“您就别添乱了,赶紧回您宫里去吧。” 殿门打开,林丞相直接入内,太后气得险些仰倒,眼睁睁望着大门在她面前合上,林晴眉竟未出来向她请安。 林丞相急匆匆入内,喝问道:“书和乃你亲妹妹,你突然将囚于宫内,究竟意欲何为?” 林晴眉素手拍桌,厉声道:“丞相好大的排场,见到本宫焉敢不跪?” ☆、第72章 天将降大任 林丞相略带花白的胡子颤抖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不甘心地望着这个女儿, 终于还是弯下膝盖,沉沉地跪了下去:“臣见过皇后娘娘。” 林晴眉不叫他起身, 硬声问道:“丞相来见本宫, 所为何事?” 林丞相拿捏不准她的主意, 不敢起身,怨愤道:“娘娘连夜将自己的亲妹妹请进宫来,老臣担忧小女, 特来接她回府。” 林晴眉道:“小妹偶感风寒,本宫已命她留在宫中休养,丞相请回吧。” 一番推辞的话叫林丞相心中不快, 不待她吩咐便直接起身,怒而喝道:“什么风寒如此迅猛?你莫要用这招来糊弄我!” 林晴眉心底生寒, 冷冰冰道:“看来父亲对事情缘由心知肚明,既然如此, 又有何颜面要接她回府?本宫疑心,这点心既是丞相让她做的, 究竟是谁动了手脚, 尚未可知。” “你混帐!”林丞相压低声音,脸上的激怒神情却半分不减,“书和是你的亲妹妹, 谋害皇嗣乃是诛九族的大罪, 如若泄露出去, 林氏一族全要搭进去,你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你心中有九族,本宫可没有。敢动我儿,本宫决不轻饶!”林晴眉声色俱冷,眉目间带着冷厉的决绝之意,“本宫既将她留在雍和宫内,便是顾及到林氏的颜面,可父亲若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本宫不念姐妹情谊。” 林丞相大惊:“你待如何?” 林晴眉冷笑一声,眸间厉色令人心惊,分明是动了杀心。 亲姊妹沦落到这样的地步,林丞相异常痛心,却又不得不从中转圜,咬牙道:“你守住书和的秘密,为父……便也替你守住小王爷的秘密。” 林晴眉倏地站起身来:“此话何意?” 林丞相道:“夏从的事你当为父不知道?当年你与夏起存有私情,自你入宫为后,为父可从未对人提起过,若是叫小皇帝知道这个孩子的生父……” “丞相!”林晴眉骤然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掌心发麻,心中更是一片冰冷,岂料他会以此来要挟自己,“你当真是叫人失望,本宫……” 话音未落,突然“砰”的一声,殿门被人撞开,身着禁军服制的人瞬间涌了进来,利剑出鞘之声迭起,立刻将林丞相包围在中间。 “这是何意?”林丞相怒视着林晴眉,后者脸上带着一丝错愕,显然没有料到这个局面。 禁军统领手臂扬起,沉声道:“丞相,接旨吧。” 雍庆四年十一月初七,权倾朝野的国丈林丞相突然下狱,罪名乃是谋害皇嗣,按律当诛九族。然而林丞相下狱后,朝廷却并未派人捉拿其家眷,丞相府下门生以及那些与他有私交的大臣亦未受到牵连,自始至终,关押起来的便只有林丞相一人,反倒叫外人摸不着头脑。 夏治道:“为何不将他们连根拔起?” 林放好笑道:“我虽说要赌项上人头,可没真的想以命相搏。丞相一人入狱,朝中很快便会有人挑起重任,再有周老丞相现已出山,不至于乱了大局。再者青禾尚未救回,丞相该如何定罪,尚无定论,皇上且等着吧。” 朝中少了林丞相,原本觊觎相位的人便蠢蠢欲动,只是观如今情形,只能徐徐图之。 夏治亲自去了一趟雍和宫,探望病中的夏从。 夏从到底年纪小,身上的红疹消下去后,人也整整瘦了一圈,两只眼睛显得越发大,只是没什么神采,病殃殃的。夏昭趴在床边,红着眼眶拉着他的手指,小声喊道:“弟弟……” 林晴眉心中不忍,安慰道:“弟弟还在睡觉,等他醒了陪你玩。” 夏治怕他打扰夏从休息,让他看了一会儿,便叫乳娘将他抱下去。 殿内宫人自觉退下,夏治道:“你那小妹如何了?” 林晴眉道:“她行事如此狠毒,臣妾必当严惩,还请皇上网开一面。” 夏治不置可否,又道:“丞相在朝堂之上纵横多年,此番夏从出事,焉知背后没有他的授意?如今他人已在大狱,皇后以为该如何处置?” 林晴眉神情动摇,软了声气道:“丞相为官多年,纵有失职之处,却也不可抹灭他的功劳。夏从的事,怎么轻易断言是由他指使?” “既不是丞相,那便是林书和了?” “皇上!” “皇后叫朕对林书和网开一面,朕可以答应,又叫朕对丞相手下留情,朕也可以考虑。只是……朕一退再退,总得有个退的理由,叫朕心甘情愿地退,也叫天下万民心服口服。” 林晴眉心神慌乱,呐呐开口:“皇上……若已有决断,便告知臣妾,臣妾必定尽全力。” “此事干系重大,如今能有何决断?”夏治轻笑道,“不过你所言不虚,丞相多年来确实劳苦功高,若是他明白急流勇退的道理,朕自然念着他多年来为我大雍付出的心血。” 林晴眉道:“臣妾定力劝父亲告老还乡,颐养天年,绝不给皇上添乱。” 林晴眉如此识趣,夏治还算满意,缓声道:“当日秋闱时,有一士子名为周世安,忠肝义胆,极为难得,皇后想要开办女学,朕便让他负责此事,皇后若有何要求,尽管与他说。” 秋闱一案即将落幕,周世安这次捅出了篓子,冒然让他与众位士子重新开考,只怕会让朝中某些有心人拿捏住,不如将他调到皇后身边挂个职位,一时半会儿倒是没人敢找他的晦气。 夏治自觉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心情愉快了不少,朗声道:“昭儿,随朕回宫。” 乳娘将夏昭抱出来,夏治道:“放他下来,让他自己走。”两岁的娃娃了,还成天让人抱着,实在不像话。 夏昭乖巧地跟在夏治屁股后面,抓住夏治的小拇指,拳头攥得紧紧的。夏治步子迈得大,他有些跟不上,却不吭声,费力地甩起两条小短腿,跟在他后面跑了起来。 突然,身后传来“扑通”一声,小拇指上的力道骤然失去,夏治扭头一看,孩子已经趴在地上,撅着屁股满脸通红地望着他。 夏治脑子一抽,忽然哈哈笑了起来,夏昭嘴巴瘪起,将手臂搭在地上,脑袋便埋了上去。 夏治不发话,宫人便木头似的站在一旁,没一个敢上前去扶。 福秀实在没脸看他家主子与小孩子这般玩闹,小声提醒道:“皇上。” 夏治这才醒过神来,赶忙弯腰要将他抱起来。只是他这腰方才弯下去,陡然感觉后背处一阵钻心的疼痛从皮肤外冲到骨头里,硬生生砸在胸口,眼前一黑,头脑发沉,便朝前栽去。 “皇上――”福秀大惊失色,慌忙伸手去扶,却被夏治一掌推开。这一个趔趄险些让他摔倒在地,还好及时清醒过来,用手撑了一下地面,这才没有倒的那么狼狈。只是身上的疼痛并不好受,夏治咬紧牙关,完全说不出话来,额头上的冷汗眨眼间便滚落下来。 “你们,都下去!”福秀厉声吩咐,旁边的宫人立刻退下。 夏治僵硬地坐在地上,两手抓住膝盖,按得紧紧的,身体轻微地打着哆嗦。 “皇上?”福秀道,“可要传太医?” “不必。”夏治轻轻吐出一口气,感觉后背那阵突然起来的疼痛突然消失了,放松脊背道,“你只当没有此事,世子那里更不可乱嚼口舌,可听明白了?” 自从青禾失踪后,林放便忧心忡忡,在他面前摆出一副镇定的样子,劝他不要太过担心。实际上夏治清楚得很,林放比他自己还要担心青禾的隐忧。 夏治怀疑方才是青禾后背上受了刑,这才让他感同身受。 夏昭不解地望着这一幕,也顾不上哭鼻子了,从地上爬起来,在他父皇对面坐下,呆呆地望着他。 “朕无事。”夏治炅暄溃拉着夏昭正要起身,后背上突然又窜起一阵痛感,疼得他下意识甩了下胳膊,直接将夏昭的手臂甩了出去。 夏昭弯了弯嘴巴,惶恐地望着他:“父……阿父……” 这还是第一次从夏昭口中听到带着哭腔的叫唤,夏治心中涌起一阵奇妙的感觉,连后背上的痛楚都没那么强烈了。他欣喜地望着夏昭:“来,再叫一声。” 夏昭瞪圆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他,清脆地喊了一声:“阿父。” “真乖。”夏治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既然这么乖,那叫福秀抱着你好不好?” 夏昭懵懵地点头。 福秀担忧道:“奴才扶着皇上,不如叫……” “不必,朕无碍。”夏治撑着他的手臂站起身,随即松开,整了整凌乱的衣服,咬牙笑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哈哈哈哈――” ☆、第73章 欠打的是你 林氏一族西南方某处田庄。 杨振廷已带人在此处秘密查找多日,然而一无所获。这里的人异常警觉, 时刻提防着陌生的面孔, 他们被迫只能在夜间行动。 每到入夜时分,原本耕作的农户便各归各家, 熄灯灭火, 没有半点动静, 日日如此,反倒叫人心生疑惑。 杨振廷在此处滞留多日,每当夜深, 总感觉地面有轻微的震颤感,仿佛地底掩埋着什么庞然大物,正待破土而出。 趁着四野寂静, 周遭晦暗,侍卫前去探查, 转眼间便回禀:“屋内无人。” “怎会?”杨振廷皱眉,日落时分, 他亲眼见到那户人家进了屋,此后便没有再出来, “再探。” 侍卫领命, 从两侧往中间查看,悄无声息地将一排十余户人家全都查探一遍,结果令人震惊, 除了两户有小孩子的人家留下妇人照看, 其余屋内皆空空荡荡, 不见半个人影。 这结果叫人无端地脊背发寒,若不是白日里这几双眼睛都盯着,杨振廷还只当自己撞鬼了。 杨振廷打了个手势,两名侍卫跟在他身后,悄悄潜入一户农户家中。屋中一片寂静,隐隐能听到远处山头上的豺狼叫声。三人四下查看,其中一名侍卫 分卷阅读59 匐于地,突然低声唤道:“将军。” 杨振廷连忙赶过去,就见床榻下厚厚的木板揭开后,地下透出隐约的光亮来。他伏地细听,里头竟传出铁器击打时发出的嗡鸣声。杨振廷心头巨骇,联想到田庄内入夜时分便失去行踪的农户,再回想这里异于他处的戒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林氏一族,分明早就有了不臣之心! 几人匆忙将榻下木板恢复原状,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为防万一,一直退到离田庄两里外的地方方才停下。 杨振廷望着不远处一片死寂的田庄,只觉得这黑夜里潜藏着无数凶险,不知何时便会悄悄潜入京城,成为架在他们脖子上的刀刃。他目光发沉,严令道:“你们二人兵分两路,即刻回京,将此处情形禀告世子,切记,此乃绝顶机密之事,若有差池,你我性命难保!” 京城路远,快马加鞭也要三五日行程,也不知这几日的功夫,又会生出何等变故。 杨振廷前往西南已有数日之久,至今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夏治不安道:“可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林放的手掌按在他的肩膀上,指尖捏了捏他锁骨的位置:“不会,他看起来粗枝大叶,实则心细,说不定是有了什么发现,正在归来的路上。” 夏治怔怔地点头,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神情有些恍惚。这两日他多数时候都是如此,在朝堂上还算精神,只要一下朝回到雍庆宫,整个人便像丢了魂一样,大多情况下就拥紧被子赖在榻上,好像对其他事情提不起兴趣。 忽然,夏治肩头上一凉,他吃惊不小,赶忙拉住衣襟,偏头瞪了林放一眼,佯怒道:“这青天白日的,你又想做什么?朕烦着呢。”仔细一看林放的神色,才察觉到不对劲,这人脸上半点笑意都没有,分明是在不高兴。 夏治纳闷,这几日没惹他生气啊。 他心底发虚,仔细回忆这几天干过的好事,手指顺势松了力道,衣服便被林放扒了下去,整个后背暴露在空气中,凉飕飕的,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林放一言不发,神色凝重地盯着他的脊背,却看不出丝毫端倪,连丁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 夏治往床上一倒,懒洋洋地趴下了,嬉笑道:“要做就快点。”话音刚落,后背上一热,林放的手掌贴了上来,紧接着便重重按了下去。夏治“嘶”地倒抽一口冷气,差点蹦起来,林放毫无自觉地问道:“疼吗?” “你说呢?”他反手摸到后背,轻轻揉了一下,扭头瞪着林放,“你让朕捅一下试试?” 林放屈膝跨坐在他大腿上,闻言皱眉道:“这点力道你都承受不住,那先前身上抽痛为何不告诉我?” 夏治呆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嚷嚷道:“福秀这个嘴巴没毛的,又跑到你跟前嚼舌根去了?好个兔崽子,三天不打,就忘了谁是他主子了!” “我看欠打的是你!”林放毫不客气地抬手,一巴掌甩在他屁股上,夏治“嗷”地嚎出声来,一个鲤鱼打挺,要不是林放的重量压在他下盘,早就飞出去了,“福秀告诉我此事,便是担心他家主子出事,要不是他开口,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夏治两臂用力向前挪动,想摆脱身后的钳制,可惜力不从心,反而累得倒在床上大口喘气。他闷声道:“不是什么大事,你又何必大惊小怪?你看,朕不是好好的?”夏治突然反应过来,嘟囔起来,“你的胆子越发大了,如今也不叫朕‘皇上’了,成天你呀你的,要是叫宫人听见,岂非有损朕的龙颜?” 林放哼了一声:“莫说是皇上,只要你能好起来,就是叫你一声‘父亲’,又有何不可?” 夏治目瞪口呆地望着林放:“!” 卧槽,吓死爸爸了! 他扭捏地舔了舔唇,试探道:“你说真的?”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林放脸色黑了下来,指尖在他后背上按了按,沉声问道:“这几日疼的时候多么?” 反正已经瞒不住了,索性不再遮遮掩掩,这几日当着林放的面为了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差点把自己逼得昏死过去。夏治仔细回想了一下,慢吞吞道:“每日里总有五六次……” 按在背上的手突然抖了一下,夏治扭头望去,林放甩了甩手,低声道:“你继续。” 夏治反手抓住他的手掌握在手心里,捏着他的指骨道:“听起来吓人而已,不过没什么大碍,朕不是都扛过来了?再者,如今朕已摸索清楚,大约知道那些人会在什么时候动手,只要提前留意……” “慢着,”林放声音一沉,“你说他们会在固定时段对青禾动刑?” 夏治被他严肃的神情吓到,呐呐道:“是……是啊。” “每日都是如此?” “大多数时候如此,偶尔也会换个时辰,怎么了,难道有何不妥?”夏治心内惴惴。 林放匆忙下榻,急促道:“来人!” 禁军慌忙赶来,林放道:“给我彻查,这几日雍庆宫周围是否有可疑人等出没,不论宫人或是妃嫔,突然前来或无故离开的,一律看押起来。” “是!” 夏治被林放急躁的神情吓得不轻,慌张将衣服拢上肩头:“究竟出了何事?” 林放眉头紧锁,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声音透着些干涩和后怕:“依我推测,不是你摸准了他们动刑的时辰,而是……他们在有意试探你与青禾之间的关联。” “怎会如此?”夏治脊背发寒,想起这几日来因为摸透了里头的规律而沾沾自喜的神情,此时无异于给他当头棒喝。若是对手果真如此狡诈,必定早已在他身边安插了监视的探子。 夏治惶恐地摇了摇头,否定道:“怪力乱神的东西,别人未必敢信,林放,你……你大可不必忧心。”他脚底一软,险些摔倒在地,林放连忙扶着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脸上满是凝重的神情。 若是真的什么都让敌人摸透了,那这一回,必定凶多吉少! 林放望着外头黑压压的天空,忽然生出一点无能为力的悲怆感,青禾尚未找到,通明大师被人半路劫走,而丞相府的势力依旧盘根错节,这一番对峙,究竟何时是个头? 地牢内。 林晴眉思虑几日,终究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只能亲自来劝她这执拗的父亲。 远远地,她便看见一个人躬身站在牢房门前,声音压得极低,听不清在说些什么。此人周身隐在宽大的衣袍里,看不清面目,看到她前来,立刻跪倒于地,恭敬道:“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兜帽罩在脑袋上,恰好挡住了那张脸。 她眉间微蹙:“你是何人?” 林丞相端坐在牢内的石板上,不满地哼道:“娘娘当真对臣如此不满?在外头给臣脸色看,如今臣身陷囹圄,连个送饭的下人也要亲自盘问?” 短短几日的功夫,丞相的白发似乎又多了些,林晴眉心生不忍,叹气道:“罢了,你们都先退下。” 那人便爬起来,弓着腰匆匆而去。 “父亲,”林晴眉终究狠不下心,缓声劝道,“事已至此,父亲何必与女儿置气?此番父亲突然下狱,我实在不知情。好在府中众人现今都安好,父亲大可放心。” 林丞相哼了一声。 “父亲,皇上与女儿详谈过。我观他言行,并无追究到底的意思。皇上说,只要父亲能安心颐养天年,那他便……” “不必了。”林丞相冷淡地截断她的话头,“皇帝小儿大限将至,老夫何所畏惧?” “父亲慎言!”林晴眉为他话中的笃定和大逆不道所震惊,“皇上年纪轻轻,怎会大限……” 忽然,方才那个藏头藏尾的人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林晴眉大惊失色,失声道:“你们究竟意欲何为?” ☆、第74章 瞧你的厉害(倒v结束章节) 皇后娘娘进入地牢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神色凝重地走了出来, 不得不叫人心生猜疑。 林晴眉脚下生风, 片刻不敢耽搁,直接便朝雍庆宫走去。虽说她一直呆在雍和宫内, 然而这几日外头发生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当日林放从寒光寺将通明大师请入宫中时, 她本该多留一个心眼的, 而不该把那当成无稽之谈,轻轻放过。还有方才那个隐在黑暗中的身影,若只是个普通的下人, 为何一见她便跪倒请安,仿佛知道她的身份,甚至让父亲亲自为他辩解。 她该早些发现端倪才是! 林晴眉暗自后悔, 父亲这是要将整个林氏一族放在夏治的对立面,不来一场夺宫之变, 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只希望她察觉的早,这一切还来得及! “娘娘!”福秀正靠在殿外休息, 陡然看见皇后娘娘大步走来,顿时惊了一下, 急忙迎了上去, 故意大声道,“皇上正在殿内与世子殿下商谈要事,娘娘若……” 话音未落, 皇后已经直接推开雍庆宫的大门, 直接走了进去, 内中夏治正靠在林放怀里,两人姿势亲昵,暧昧得很。 福秀重重咳了一声,大声道:“皇上――” “不用喊了,”林晴眉冷声道,“本宫都知道了。”随即“砰”一声摔上殿门,险些撞到福秀的鼻子。福秀呆愣地站立在殿门外,悄悄将耳朵趴到门缝上,拧紧眉毛听着里头的动静――这要是打起来了,他该如何是好? 夏治正因为青禾的事心内惶惶,靠在林放肩膀上等他安慰自己,怎么也想不到皇后会突然闯进来,一时间臊的无地自容,直接从林放怀里蹦了起来,失声叫道:“皇……皇后娘娘……” 那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仿佛被正宫娘娘捉奸在床似的。 林放:“……” 林晴眉:“……” 夏治如此急着撇清两人的关系,顿时让林放心头一阵不爽,从鼻子里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夏治讪讪地瞥了他一眼,心虚地收回目光,干咳道:“皇后突然前来所为何事?” 林晴眉道:“皇上不必惊慌,不该臣妾知道的,臣妾自然假装不知。” 夏治:“……” 她继续道:“不知近日皇上身边伺候的宫人可有何异常之处?” 夏治皱眉:“此话何意?” 林晴眉道:“臣妾方才听到一个传言,说是近日皇上会有危险,说不定与通明大师有所关联……” “可是丞相与你说什么了?”夏治顿时紧张起来,声调拔高许多,凝神望着林晴眉,沉声问道,“丞相说朕近日会有危险?” 林晴眉神情微凝,既不愿在夏治面前提起父亲的不臣之心,也不愿眼睁睁看着夏治出事,毕竟,她若想顺顺利利地开办女学,除了夏治,没有人会站在她这一边。若是朝堂颠覆,夏治殒命,她丢掉皇后的位置,女学一事只怕就是一场镜花水月。 “皇上何必在意传言出处,只须小心防范便是。”林晴眉话音放落,门外便传来福秀急促的声音:“皇上,杨将军的人回来了,有要事回禀。” “快传!”林放立刻起身道。 侍卫推门而入,进殿便跪倒于地:“皇上,世子,属 分卷阅读60 ……”视线触及到殿内另一人时,话音戛然而止。 夏治心中明了,此人从西南方匆匆归来,定是有要事牵扯到林丞相,当着林晴眉的面,不便提及。林晴眉自知分寸,主动道:“本宫回宫照看从儿,方才所说之事,皇上务必记在心上。” 林晴眉一走,林放立刻问道:“可是有青禾的消息了?” 侍卫道:“属下与杨将军探查几日,并未发现青禾公子的下落,反而在田庄内发现了密道,庄内农户夜间进入密道,做的乃是打铁铸造兵器的勾当,杨将军一发现此事,即刻命属下回禀皇上与世子,请皇上速速定夺。” 林放大惊失色,怎料丞相会如此胆大包天。 “可查清兵器数量?叛军藏在何处?离此处最近的军营有多少驻军?” 一迭声的询问让侍卫答不上话,林放长出一口气:“是我急躁了,你且起来吧。” 西南方自先帝在位时,便赐给林氏一族做田庄,因地处偏僻,气候闷热,收成一直不好,时常闹天灾。只是朝廷的赈灾粮食一粒也未运进去过,每当饥荒发生,都是由丞相做主,从族内挑选健壮青年,从府中库房内自备粮食前往救济。先前林放只当这是丞相身为林氏一族族长的职责所在,如今再看,分明就是早已包藏祸心,在田庄内行不法之事,这才阻拦朝廷的人进去。 林放仔细回想方才皇后所说的话,如今又听侍卫的回禀,顿觉不妙。若是西南方突发叛乱,朝廷鞭长莫及,岂非受人掣肘? “请皇上即刻传一道密旨,将臣手中兵符暂时交由杨将军保管,授他调遣中军大营的职权,随时提防西南方生乱。” “好!” 夏治即刻提笔,快速写下一道密令,命侍卫带着旨意与兵符即刻返回,不得有误。 林放道:“方才皇后娘娘出言提醒,我们不得不防,依我看,将丞相关在地牢并不稳妥,不如……将他押入宫内,由禁军看管?”若真到了紧要关头,夏治有性命之忧,至少可以拿丞相的命做筹码。 夏治早已被这突然而来的变故打懵了,林放说什么,他没有不听从的,即刻道:“朕立刻命人将丞相押来侧殿看管。” 禁军匆匆而去,夏治手脚冰凉,直接倒在床上,身体发软,脑海中一片茫然,他心有戚戚地问道:“林放,你说我这皇位是不是坐不住了??” “别多心,只要丞相在我们手中,其他人便不敢轻举妄动。”林放自然捡好听的说给他听,“再者,还有我挡在你身前,你有什么可害怕的?现在该心生战栗的,是那些意图造反的乱臣贼子,我等何惧之有?” 夏治低低的“嗯”了一声,心中却软弱得很,没忍住朝林放招了招手,林放走到他身前站定,他便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腰身,将人带到床上坐着,把脑袋埋在他小腹的位置,闭着眼睛当起了缩头乌龟。 夏治低声道:“我不稀罕这皇位,就怕以后见不到你。”林放可是林丞相的亲侄子,就算林丞相反叛了,肯定也会留他一条性命,可他夏治就不同了,为了稳固自己的位置,丞相一定会要了他的命。夏治没敢当着林放的面提“死”这个字,然而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 这突如其来而又无比隐晦的表白着实让林放胸口发热,他将手掌紧贴在夏治脑门上,喉咙中发出低颤的笑声:“你不稀罕这皇位,我可稀罕得很。” 夏治睁眼,仰头,面露不解。 林放冲他挤眉弄眼:“我一个小小世子,敢在京城里作威作福,仰仗的不就是皇上的威名?你若是不做皇帝了,往后我岂不是只能过苦日子了?便是为了我,你也该好好做这个皇帝才是。” 夏治顿时被他这番假话弄得哭笑不得,也顾不上伤春悲秋了,一手扒住他的肩膀,顺势爬起来,将他往床上一推,狞笑着说:“好你个林放,敢冒用朕的名头仗势欺人,今日朕倒要瞧瞧你的厉害。” 夏治拍了拍他的脸颊,略带调戏意味地冲他笑了起来。林放也不反抗,两手枕在脑袋下方,冲他挑了挑眉,好看的喉结微微颤抖,让人恨不得一口咬上去。 殿内地龙烧的很旺,然而剥去衣服后,林放依旧不适地打了个哆嗦。夏治直接扑到他身上,将他遮盖得严严实实,低头露出牙齿,舌头一伸,沿着他锁骨的位置便啃咬起来。 林放的鼻腔中发出模糊的低笑声,放在夏治脊背上的手掌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夏治在害怕,他知道。 林放微微阖上眼睛,任由他在身上胡作非为,看着他急躁地想坐下去,却不得其门而入,反而急得脑门冒汗,便扶着他的腰替他正了正位置。 进入的瞬间,夏治眉头紧锁,脸上的痛楚一闪而逝。林放想要抬胯,却被他按住腰身压回床板,此时此刻,他只想由自己掌控这一切,林放只要老老实实地躺着就行。 夏治第一次显现出如此疯狂而又执拗的一面,叫林放稍显错愕。剧烈的冲撞明显让他不适,从他绷紧的肌肉可见一斑,然而夏治不管不顾,硬生生忍着这一切,发泄一般地横冲直撞,连带着林放急出了一身热汗,生怕伤到他。 “夏治,你疯了是不是!”眼见他越发疯癫,林放吓得不轻,慌忙抱着他翻了个身,抽身出来,强行按住他的肩膀,将人控制住。 夏治眼中炙热的光芒依旧没有消散,定定地望着他,哑声道:“林放,我真的不想死。” ☆、第75章 他绝不会死 林放的胸口处蓦地抽痛了一下,俯身在他额头上蹭了蹭, 喘息着安慰道:“你乃天子, 除了老天爷,谁敢收你?” 夏治急剧起伏的胸膛慢慢恢复平静, 灼热的视线凝聚在林放身上。林放摸了摸他的眼皮, 叹着气抓起一旁的衣裳胡乱披上, 低头时才发现身上沾染了血迹,他头皮发麻,立刻抬起夏治一条腿, 看到那处的血迹时,又急又气,一时间恨不得狠狠揍夏治一拳, 却又舍不得下手。 林放黑着脸就要下床,夏治赶紧抓住他的手腕:“别叫太医。” 林放拧眉:“你受伤了。” “我知道, 别叫太医。”夏治无动于衷道,“那边盒子里有药膏, 擦上以后过两日就好了。” 林放绷着脸拿来药瓶,替夏治上药的时候, 心底那股怒火几乎绷不住, 特别想让他彻底疼一次,叫他永远记住这个教训,只是……他咬了咬牙, 到底狠不下心。 夏治上了药之后, 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林放坐在他身侧,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不由得沉沉地出了口气。青禾的事若再耽搁下去,只怕夏治还会担忧到发疯,可惜派出去那么多人,竟然连丁点消息都没有打探出来,不得不说,丞相府的消息真是滴水不漏。 派去地牢移送林丞相的禁军已去多时,却依旧未归,林放心中忽的涌出一丝担忧。地牢距皇宫不远,本不该如此费时才对。 林放身披大氅,在殿门前来回踱步。殿外风紧,刮在脸上有些轻微的刺痛感,可若回殿内呆着,又放心不下。 福秀轻手轻脚凑过来,小声问道:“世子可要喝茶?” 林放好笑地摆摆手,如今诸事缠身,烦都烦不过来,哪有心思喝茶。 福秀却斟了茶端过来,低声道:“天寒地冻的,世子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若是冻坏了,皇上该心疼了。” 林放心中一暖,抬起的手便顿住,将茶接了过来,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你倒是机灵。” 福秀道:“那是皇上□□的好。” 不远处,负责调查雍庆宫周围人员踪迹的禁军正朝这边赶过来,林放立刻将杯子递回给福秀,抬脚迎了过去:“如何?” 禁军道:“昨日夜里,在殿外值守的一名侍卫换防后便失去消息,遍寻皇宫也不见踪影,属下已派人往宫外搜寻此人下落,尚无消息。” 林放眉头紧锁,深觉不妙。 若此人一直值守在雍庆宫殿外,那么夏治在殿内有个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落入此人耳中。昨日夜间人不见了,今日皇后便来提醒夏治小心为上,这若是巧合,只怕也巧合的太过了。说不定这人早已与林丞相接触,将夏治的情况泄露出去! 越想越觉得心绪不宁,林放喝问道:“地牢那边情况如何?为何人到现在还没押过来?” 话音刚落,便见派去地牢的禁军守卫匆匆而来,看那慌张的神色和衣袖上明显的剑痕,分明是出了差池。 守卫道:“世子,人丢了!” 林放大惊失色:“怎会如此?” 守卫回道:“我等押着人出了地牢,半路上突然杀出一路人马,强行将人劫走。属下已命人追踪,只是……跟丢了……” 林放仓皇间后退一步,险些站立不稳。林丞相若被人劫走,那便犹如鱼入深海,以他在京中多年盘旋所打下的根基,想要再抓住他,难如登天。 “来人!”林放大喝一声,正要亲自率人搜寻林丞相的下落,殿内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声音短促而高亢,眨眼间便平息了。 “不好!”林放手脚发寒,扭头便冲入殿内,只见夏治躺在床上,面色惨白,额头上冷汗汩汩滚落,两条手臂搭在被子外面,指骨以诡异的姿势扭曲着。 “皇上!”林放慌忙跪倒在地,一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了一下,夏治却毫无知觉。指尖探上他的手腕,脉搏急速跳动,快得令人不知如何是好,林放惊恐道,“传太医!太医!派人去请白大先生,快!” 一时间殿内乱作一团,太医快速赶了过来,林放赶忙起身,两腿突的打颤,猛地栽回地面,膝盖磕在冰冷而坚硬的石板上,发出“咚”的声响。 “世子!”福秀连忙搀住他,将他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空出位置让太医替皇上把脉。 林放茫然地盯着床榻的位置,双目无神,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掌不停打着哆嗦。方才号的那一次脉,叫他遍体生寒――如此急促的脉搏声,如同擂鼓,急促的鼓点过后,便会是突然的死寂。 果不其然―― 太医惶恐道:“皇……皇上的脉搏……停了……” 林放眼前一黑,身体前仰,直接栽倒在地。 丞相府。 安静沉闷了数日的丞相府突然迎来了一批人,护院正要喝问来者何人,突然看清了那人的相貌,正要跪倒行李,林丞相已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进入书房,拧动机关,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一侧的墙壁便开始转动,墙后露出一方新的天地。 林丞相拾级而下,越往下走便越能清晰地听清下面的动静,那个抓来的小子正在嚎叫,隐约还能听见有人念着“阿弥陀佛”的声音。 地下是一间小型的密室,里头点着巨大的火烛,一人手持长鞭站在青禾身侧,面目凶残地望着他。 林丞相朝被锁在一旁的通明大师行了一礼:“大师,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通明大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闭上双眼不再言语,唯有手中佛珠转的飞快。 分卷阅读61 属下低声道:“大师什么都不肯说。” 林丞相并不在意,转而望着青禾:“方才他在说些什么?” “丞相,”属下道,“这小子胡言乱语,说他与当今皇上……性命相关,乃是一体……” “我没有胡说……”青禾重重地咳嗽一声,血水从他口中流了出来,呼吸间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仿佛随时可能咽气。他的目光已经涣散,从背后到前胸布满了鞭痕,有些鞭痕已经结痂剥落,在那灰白色的皮肤上又添了新的伤口,露出鲜红的皮肉。 青禾两眼无神地盯着虚空,脸上露出悲凉的笑意,喃喃道:“他们在一起了……在一起了……我在这里生不如死,他们却在逍遥快活,哈哈哈哈……林放,他怎么能这么对我……我的命不重要,那夏治的呢?” 诡异的笑容爬上脸颊,青禾失声叫道:“杀了我,你们杀了我吧……只要我死了,小皇帝就会死……他就活不成了哈哈……”他得不到的东西,也绝不会拱手让给他人,绝不! “住口!”属下见他还要胡说八道,慌忙呵斥。 林丞相眯着眼睛盯着这个小子细瞧,心中已经信了二三分,再有先前宫内传来的消息,不得不叫他信了七八分。 “大师,”林丞相摸着胡子问道,“这世间可有怪力乱神之事?” 通明不答。 林丞相笑道:“是老夫糊涂了,大师信的是佛祖,想来是相信这世间自有神明的。既如此,老夫便也信这一回。既然他一心求死,便成全了他。” 林丞相一声令下,下属立马抽剑,毫不犹豫地朝青禾胸口刺去。一声闷哼从他口中传出,他的身体陡然僵住,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便再也没有其他反应。双目中愤恨的光芒渐渐消散,只余下空洞的眼神。 “走!” 林丞相沉声一喝,下属立刻打开了地下的铁门,门一开,一条狭窄的通道便显露在眼前。也不知这条通道是何时挖掘的,里头漆黑无比,远远地却能听见空旷的声音,想来极长极深。 下属拿起火把先行于前,林丞相紧随其后。入得通道,林丞相转头看了眼通明大师,这人依旧转动着佛珠,对他们的行动漠不关心。 林丞相道:“大师真乃出家人,阿弥陀佛。” 跟在林丞相身后的人“哐啷”地将铁门合上,又用先前备好的石块封死,里头的人若想追来,比登天还难。 密室内一片死寂,通明大师手中的佛珠越转越快,终于,“啪嗒”一声,佛珠洒落一地,有些甚至滚到了青禾身下的血水中。 通明手脚并用,从蒲团上爬起来,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拍着胸口心有余悸道:“吓死贫僧了。” 青禾两手高举,被绳索吊起,那把长剑还插在他胸口处,剑身与身体接触的部位流出一圈血迹。通明费力地将绳索解开,把他摆放到地上,他的身体还是热的,只是人已经没有任何意识,眼神已经涣散开来。 “阿弥陀佛,”通明合了合手掌,“小施主,你可别怪我,我本想救你,可你一心求死,才落得如此下场。既如此,便便宜了另一位施主了。你若地下有灵,切记冤有头债有主,找该索命的人报仇去,与贫僧无关。” 通明咬牙,两手握住剑柄奋力一拔,微末的血水从伤口涌了出来。 雍庆宫内。 “世子!”福秀惊呼一声,赶忙去扶林放。 林放这一摔,刚好摔到了额头,福秀匆忙将他扶起时已经晚了,他右侧额头上直接蹭掉了一层皮,看起来触目惊心。福秀吓得快要哭出来,林世子破了相,回头皇上肯定要拿他是问。 白大先生进殿时,正好听到福秀的惊呼声,看到徒儿那流血的额头,他心神一紧,却无暇顾及,随手揪住离自己最近的太医的衣襟,直接扔了过去:“快替他看看!” 太医重重摔在地上,慌忙爬起来,替林放处理额头上的伤口。 白大先生几步奔到龙床前,心中重重叹了口气,若是今日无法将小皇帝从奈何桥上拉回来,他那个徒弟额头上不管是多重的伤,医好了也没用。 白大先生一把抓住夏治的手腕,胸口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直接憋死过去。夏治的脉搏几乎感知不到,手腕处已经有些僵硬,分明就是…… 他骇然地看了眼身后跪了一地,正在瑟瑟发抖的太医,又看向脸色灰败的坐在一旁的徒儿,若不是有林放坐镇,只怕这些太医已经要哭丧起来。可是林放就在此处,若是得知夏治已经咽气,只怕他…… “先生,”身后传来林放的声音,“皇上如何了?” 跪了满地的太医顿时打了个哆嗦,就连正替林放处理伤口的太医都手抖了起来,指尖不小心蹭在伤口上,太医正要请罪,却发现林世子的目光一直牢牢盯在龙床上,对自己脑门上的疼痛反而毫无反应。 “皇上……皇上脉象古怪,为师也是见所未见。”白大先生用力扯了一把胡子,眉头一拧,狠了狠心,将那股心虚压下去,愁眉苦脸道,“此脉象难得一见,老夫还需与众位太医商议一番,才能做定夺。” 白大先生揪了几个胡子花白的太医出来,几人围成一团,就皇上的情形讨论起来。 林放倏地放松神经,堵在喉咙里的那口浊气缓缓吐了出来。果然,他是关心则乱,夏治突然昏迷,想来是因为青禾又受了酷刑,照往常惯例,不多时便会醒来,怎么可能危及性命? 林放往椅子上一靠:“那便有劳诸位了。” 太医诺诺应是,竟不敢抬头看林放的眼睛。 林放闭着眼揉了揉眉心,耳边听着太医的窃窃私语声,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白大先生痴迷医术,遇到疑难杂症会异常兴奋,今日却冷静地过了头,反而有点不寻常。 林放蓦地睁开眼睛,眼瞅着围做一团的几个太医,越发怀疑。这几人神色惶然,分明不是在商议夏治的事情,反而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林放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太医,起身大步朝床前走去。 白大先生时刻留意着林放,陡然见他走过来,心脏顿时拎了起来,皱眉道:“你额头有伤,过来添什么乱?” 林放沉声道:“我担心皇上,不敢远离半步。”说着便伸手朝夏治的手腕探了过去。 白大先生匆忙拦住他的手臂,不悦地呵斥道:“你不信为师的医术?” “先生!”林放声音一冷,“我自然信得过先生的医术,可惜,我怕先生一心为我着想,反而不敢告知实情。”林放一掌按在他肩膀上,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夏治的手腕,触手冰冷而僵硬的感觉顿时让他如遭雷击,指尖无意识地哆嗦起来,心脏直朝深谷中坠去。 “放儿!”白大先生大感不妙,赶忙扣住他腕间,便觉他脉搏急促,脖颈处青筋必现,隐隐有暴亡之相。 “糊涂!”白大先生沉声一喝,手捏银针,直接朝他脖颈后面重重刺去,林放的身体急剧抽搐了几下,随即眼神一暗,按在白大先生肩膀上的手臂便失了力道。 白大先生将人往榻上一扔,气急败坏道:“你个不孝的东西,为了个……为了别人,便要弃为师而去?” “先生……”林放的喉咙间发出细小的沙哑声,两眼恳求地望着白大先生,“先生放了我吧。” “放了你让你自寻短见?”白大先生急躁地踱了两步,望着床上脸色灰败的人,长叹一声,“放儿,事已至此,不如派人去请太后与……” “先生,”林放急忙道,“我保证不会乱来,先生先放了我。” 他脸上激动的神色慢慢平复下来,殷殷的目光落在白大先生脸上,白大先生心生不忍,犹豫片刻,再次给他扎了一针。林放缓缓吐出一口气,快速起身命令道:“来人,送各位太医回太医院,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半个字,格杀勿论!” 诸位太医更是人心惶惶,满面惊恐,其中一人壮着胆子道:“世子,皇上已经……” “已经什么?”林放冷冰冰的目光从众位太医身上扫过,厉声道,“林丞相谋逆作乱,皇上忧心如焚,忧劳成疾,众位太医医术不精便也罢了,若再传出半句流言,便提头来见!” 一声严令,顿时让众太医惶惶不可终日,匆匆跟在禁军身后离开。 熙熙攘攘的大殿顿时空旷起来,林放身上的气势蓦地泄了下去,声音沉得发苦:“委屈先生在宫内多留几日。” 白大先生望着床上早已没了动静的小皇帝,心中焦虑,苦劝道:“放儿,小皇帝已经这样,根本无力回天,你瞒得住一时,又岂能瞒得了一世?就算太医不说,旁人难道不会胡乱猜测?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天下人都道你是那个谋害皇上的人,你何苦来哉?” “先生……”林放固执地摇了摇头,“上一次夏治昏迷多日,人人都说无药可救,可是通明大师一来,他立刻就醒转过来。大师曾言,夏治受命于天,乃是……” “林放,我看你是脑子糊涂了!”白大先生指着龙床上的人,“你将小皇帝放在此处,不让他入殓,天长日久如何是好?” 一国之君突然驾崩,此事需得立刻只会太后、皇后并朝中一干重臣,林放却严守消息,在外人眼中,这分明是存了不臣之心!哪日此事暴露,他必将成为天下人攻讦的对象。可惜这小子冥顽不灵,一句劝也听不进去! 白大先生道:“你说通明大师能救他,那为师便问你,通明人呢?” 林放眼神一暗:“被丞相府的人劫走了。” “丞相府的人既已知道夏治的秘密,又怎会轻易放过通明大师?大师自身尚且难保,又如何能救小皇帝?” 白大先生一番追问,叫林放无言以对,呐呐地站在一旁无话可说。 “放儿……” “先生且先回府去吧。” “你要作甚?” “先生请回。”林放道,“来人,送先生出宫。” 白大先生气愤道:“方才可是你让老夫在宫内多留几日。” “不必了,通明大师不在,先生留下来也于事无补,反而令人平生猜疑,得不偿失。”林放冷着脸便开始轰人,白大先生十分恼火,这小子分明是嫌他留在这里碍手碍脚,忙不迭要将他轰走。 白大先生一走,林放“砰”一声关上殿门,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似的,身体靠在门板上,软弱无力地滑了下来,直到坐到冰冷的地面上,方才止住下滑的势头。 林放呆滞地望着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的人,胸口与四肢皆一片冰冷。在白大先生面前说再多冠冕堂皇的话,唯一骗不了的那个人却是自己。 林放从地上爬起来,缓步朝夏治走去,短短几步路却显得如此漫长,不敢靠近,又不得不靠近。抓住夏治的手掌时,他根本不敢去探他的脉搏。再也无法搏动的位置令他心如死灰,不知该何去何从。 林放将夏治的手掌紧紧贴在脸上,已经分不清楚究竟谁的身体更冷一些。正闭着眼睛难耐地呼吸,殿外 分卷阅读62 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待林放喝问,殿门已被人一脚踹开。 “何人放肆?”林放倏地质问道。 林晴眉疾步而来,眉头紧蹙,身后跟着的人正是白大先生。白大先生在林放的目光逼视下,心虚地低下了头。 林晴眉冷声道:“雍庆宫内的事本宫已有所耳闻,此事关乎天下安危,世子秘而不宣,岂非置江山社稷于不顾?” 林放道:“只需找到通明大师,夏治必定有救!” 白大先生痛心地摇头:“糊涂啊你!” 林晴眉却道:“此人身在何处?” 白大先生惊讶:“皇后娘娘……” “先生不必多言。”林晴眉道,“世子既如此笃定,本宫便成全他。” 林放道:“大师被丞相府的人劫走,该找的地方我都已命人查探过,至今没有下落。” 林晴眉道:“丞相府呢?” 林放摇头:“不曾。” “好,本宫即刻命人前往……” “慢着!”白大先生忽然打断林晴眉的话,匆忙将夏治的手臂从林放手中抽出来,并指搭上他的脉搏。 林放惊道:“先生!” 顺着白大先生的视线,他的目光落到夏治身上,眼眶蓦地红了起来。 丞相府。 林丞相匆忙回府时,有眼尖的下人看到了,然而丞相进了书房,一连几日都没有看到人影出来。府中下人这才慌了,尚未来得及派人问询,就听闻林丞相不知何时已经逃往西南方,率叛军造反,与朝廷派去的将军打了起来。 丞相府顿时乱了套,身为府中奴仆,丞相谋逆必定牵连众人,一时间下人将府中金银细软搜刮一空,四处逃窜。 密室内。 通明大师饥渴交加,眼睛泛白,半死不活地靠在密室与书房交界处的墙壁上。这几日任他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他出去。他寻遍密室,却没找到出去的机关,反而耗尽力气,饿成了一个干瘪的小老头。 艰难地舔着干巴巴的嘴唇,他连念佛号的力气都没了,再这么熬下去,只怕他就要去西天见佛祖了。 就在他以为要命绝于此时,陡然听到身后一阵巨大的声响,随即背后那面墙便开始转头,他一时不察朝后倒去,直接翻了个圆润的跟头,“哎呦”抱着脑袋睁开眼时,眼前是十数把寒光凛凛的长剑。 “通明大师?”熟悉的声音响起,通明看到林放的刹那间,立刻喜极而泣,沙哑着嗓子呜咽道:“林世子,贫僧等你等的好苦啊――” 林放讪讪点头,催促道:“快,送大师入宫!” 禁军不敢怠慢,左右架起通明大师便疾步而去,通明哀嚎:“贫僧多日不曾进食,世子……” 林放看了眼漆黑的密室通道,余下的人随他一同进入。 沿着通道往下走得越深,鼻息间嗅到的血腥气便越重,及至转过最后一个拐角,看到密室中的情形时,林放心头狂跳,一股诡异而又森冷的气息将他团团包裹。紧跟在他身后的是铁骨铮铮的禁军男儿,然而望着这一幕,却都心有余悸。 青禾两眼睁得圆圆的,仿佛死不瞑目,眼神早已失去光彩,却异常渗人。他呈“大”字形躺在地上,胸口的位置被人剖开,露出狰狞的窟窿,血迹从他的身体蔓延到漆黑的地面,干涸成猩红的颜色,在他身体旁边,是用血迹画出来的奇怪纹路,似乎是什么法术,亦或者是符文。 会在密室里做出此等行径的,除了通明大师,不作他想。 林放头皮发麻,沉声道:“将尸体抬出去,好好安葬。” 林放回到雍庆宫时,通明大师正坐于桌前胡吃海塞,一手抓着猪蹄,一手举着烧鹅,吃的满嘴流油。白大先生纳罕地望着他:“大师不是出家人么?” 通明道:“和尚我今日破戒,明日便向佛祖请罪。我佛慈悲,必不忍看我忍饥挨饿。” 白大先生赞叹道:“大师高见。” 通明:“那是。” 林放:“……” 待通明吃饱喝足,林放急忙问道:“大师,皇上昏迷多日不醒,不知是何缘故?” 通明将手里的骨头往盘里一扔,眉毛直跳:“若不是皇上昏迷不醒,世子可还记得要去寻贫僧?” 林放微滞,讪讪笑了出声。当日皇后本要派人去丞相府搜查通明的下落,不料夏治早已冰冷的躯体中突然传来了心脏跳动的声音,望着他缓缓起伏的胸膛,林放瞬间眼眶发热,早已将他人抛之脑后,哪里还顾得上寻人的事。此时被通明大师追问,他不由得告罪道:“先前之事是我考虑不周,大师若是没吃好,往后山珍海味,任大师享用。” “那倒不必,”通明打了个烧鹅味的嗝,“连日破戒,佛祖便要怪罪了。” 通明剔了剔牙缝:“青禾施主身死,贫僧便做主将他体内那一魂还给原主,自此以后,皇上三魂七魄俱在,当神思清明,身康体健。如今昏迷不醒,乃是因那一魂离体日久,需要一些时日,与身体契合后方能醒来。以贫僧挨饿的时辰来算,再过两个时辰,皇上便可醒来。” 通明大师不阴不阳地挤兑了林放一番,林放丝毫不放在心上,眼巴巴地奔到夏治身边守着,算着时辰等他醒来。 通明被这一幕酸的牙疼,轻轻咳了一声,挪到林放身旁,贼眉鼠眼地朝四周看了眼,紧紧捂住耳朵,小声嘀咕道:“世子方才说山珍海味任我享用,可还作数?” 林放:“作数。” 通明道:“那好,我要那个做烧鹅的御厨。” 林放:“……大师不怕破戒?” 通明:“阿弥陀佛,佛祖在我心中,如今他什么也听不见。” 林放:“……” 通明来时坐在马车上,沿途颠簸,还被人半道劫走,回去时由禁军护送,浩浩荡荡地回寒光寺,还带了两排十二个御厨,全是林放大手一挥赏给他的,美其名曰让他们跟着通明大师在寒光寺布施,为皇上祈福。 夏治一连几日不上朝,朝廷与后宫皆是流言四起,加上林丞相突然从西南方发兵,打着“清君侧”的名号,更是叫人疑窦丛生。 太后听信谣言,认定林放挟持皇上图谋不轨,兴冲冲地便要闯入雍庆宫兴师问罪,正巧遇见林晴眉带着两个孩子前来,被她直接挡在门外,半步不得踏入。 林晴眉让宫人将孩子抱入殿内,拦住了太后的去路,低声劝道:“父亲冠冕堂皇,打着为林氏一族着想的名号,却兴兵北上,置一族安危于不顾。姑母若还自认是林家的人,便当安抚族人,万万不可于此时行谋逆之事,否则君王一怒,我林氏必定血流成河,一朝覆灭。” 太后狐疑道:“小皇帝当真无碍?” 林晴眉冷笑一声:“夏治若出事,我早已让自己的骨肉登上皇位,又何必与他虚与委蛇?” 太后惊诧:“那夏治他是……” 林晴眉沉着脸色点头:“他是故布迷阵,想让心怀不轨的人自己跳出来,可惜父亲心高气傲,自视甚高,便跳进了他的陷阱里。姑母,”林晴眉紧紧握住太后的手腕,“为我林氏一族百年基业着想,姑母千万要安抚住族内长老,切不可轻举妄动,以免遭受灭顶之灾!” 千言万语也比不上一句“让自己的骨肉登上皇位”,太后不疑有他,慌张地看了眼雍庆宫紧闭的大门,心底发颤。先前听闻小皇帝出事,她早已联络族中长老,意图与林丞相里应外合,如今得知真相,险些吓得魂飞魄散。 “哀……哀家明了,这就去知会族老一声。” 太后满身冷汗,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林晴眉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良久,这才转身入殿。 殿内。 林放已经枯坐了一个多时辰,夏治的脉搏依旧微弱,半点没有醒转的迹象。 夏昭与夏从乖巧地趴在床沿上,夏昭抬头看一眼林放严肃的神情,夏从便也看一眼,夏昭扭头盯着他父皇的脸庞,夏从便也跟着扭头。 林放望着这一大一小两个活宝,不由得勾了勾唇角,手掌贴着夏昭的头发揉了揉:“叫阿父。” 夏昭望着夏治,朗声道:“阿父!” 夏从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这两人,手脚并用爬到林放脚边,伸直脖子眼巴巴地盯着他。 林放不解,低声问道:“小东西要干什么?” 林晴眉入殿瞧见这一幕,笑道:“他是要你摸他头发。” 林放一脸不解,抬手试探着在他脑门上摸了摸,夏从立刻眉开眼笑,张大嘴巴叫道:“阿……噗……” 林放:“……” 夏从兀自咯咯笑了起来,攀着床沿要往上爬,可惜小短腿够不着,吭哧吭哧就是爬不上去,半个身子悬在床沿上,嘴里嗷嗷叫着。 夏昭走到他身旁,用力推着他的屁股,将人掀了上去。 夏从翻了个跟头,懵懵地爬起来,脚底不稳,一屁股摔在夏治肚子上。 “小心!”林放惊呼一声,慌忙将孩子挪到一旁。 “嗯――”一声闷哼从昏睡的人口中传了出来,林放身体僵住,刹那间头脑发懵,不知作何反应。 夏治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见一个圆溜溜的脑袋立在自己眼前,兴奋地叫道:“阿……噗……”喷了他一脸口水。 ☆、第76章 做鬼也风流 夏治打了个呵欠,眼珠子慢吞吞地转了两圈, 视线这才落到林放脸上, 望着他湿润的眼眶和脸上抖动的肌肉,费劲地张开了口:“怎么了这是?” 嗓音嘶哑, 声音粗嘎, 听着异常刺耳。林放连忙喂他喝了口水, 让他润润嗓子。 夏治费力地想要伸展双臂伸个懒腰,胳膊一抬便牵扯到胸口,身体顿时传来一阵闷闷的痛感, 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心脏上,险些喘不过气来。夏治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半抬起的胳膊又慢慢放回身体两侧, 鼻腔里发出一声难受的闷哼。 白大先生探了探他的脉息,夏治的脉象虽然微弱, 但已趋于平稳,如果真如通明大师所言, 往后小皇帝能身康体健,那也是一大幸事。 “皇上既已醒来, 那臣妾便先行告退。”林晴眉察言观色, 连忙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白大先生摸索了两下胡子,见林放满脸喜意,难掩激动之情, 临行前将他叫至身旁, 意味深长地咳嗽了一声:“小皇帝大病初愈, 为师心知你情难自抑,但是切记,他身体虚弱,你切不可胡来。” “先生!”林放脸色一黑。 白大先生点到即止,脚底抹油似的哧溜一下跑了。 夏治瞥见白大先生匆忙逃窜的身影,奇怪道:“先生这是作甚?” 林放脸色有些微妙,没有回答。 夏治艰难地翻了个身,纳闷道:“朕不过睡了一宿,怎的身上如此疼痛?” 林放神情滞住,目光凝聚在他身上。 夏治不解:“怎么了?” 林放道:“你可还记得睡前有何异常?” 夏治仔细回想,缓声道:“朕记得当时……胸口突然疼起来,像被人挖掉一样疼,就忍不住叫了出来,之后就失去意识了。” 林放不由得回想到在密室里见 分卷阅读63 青禾时的情形,原本对青禾胸口处的窟窿无甚想法,此时却宛如在自己胸前狠狠剜了一刀,疼得他四肢百骸都开始颤抖,出口的声音便带了一丝沙哑:“青禾死了,你昏迷了整整七日。” “!”夏治双目圆睁,一时间不知道哪一个消息更令自己震惊。 青禾死了,他却没事? 不过一闭眼一睁眼,竟然过去了一星期? 夏治呐呐地说不出话来,林放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额头:“通明大师已将青禾体内的一魂归还于你,往后你将再也不会受到折磨与牵制。” 西南叛乱不足为惧,朝野动荡亦可平息,唯独夏治的安危牵动着林放的每一根神经,只要夏治平安无事,他便有开天辟地移山倒海的勇气。 夏治愣了片刻,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到,心中划过一丝不忍。到底是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他一时间竟分不清是喜是悲。良久,他叹息道:“好好安葬吧。” “已经安排妥当,你无需担心。”若非夏治的一魂阴差阳错落到了青禾身上,或许青禾还是他府中一个不起眼的下人,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步田地。 夏治昏睡这几日米粒未沾,连口水都很难喂进去,整个人已经瘦的脱了形。清淡的吃食自半个时辰前便开始准备,因为掌上无力,便让林放喂他喝。他缩在被子里,一边喝汤一边偷偷摸摸地将手掌伸进衣服里,摸着干瘪的小肚子和硌人的肋骨,欲哭无泪――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小肚子已经没了,他还准备练出八块腹肌的! 林放见他面色古怪,神情悲伤,胆战心惊道:“可有何不妥?” 夏治摇头,盯着林放小腹的位置看了两眼,忍不住抬手摸了摸。 林放:“……” 手臂一颤,险些将手里的碗扔了出去。 厚重而绵软的衣服挡住了夏治的触摸,他抓住林放的衣摆就要掀起来,林放大吃一惊,慌忙握住他的手腕,似笑非笑道:“先生提点过我,你如今身体虚弱,若是欲求不满,不如等你养好身子再说?” 夏治:“……” 他还没那么饥渴啊! 林放趁他发愣的功夫,低头贴着他的唇亲了一口:“先喝汤。” 夏治自认为已经进入了贤者模式,没想到被林放这么轻而易举的一挑拨,竟然有了感觉。林放亲完便要后撤,夏治拽住衣领把人扯了回来,仰头朝他嘴巴上啃了两下,嘟囔道:“是你先招惹我的,我想吃点别的。” 林放道:“吃什么?” 夏治激动起来,心尖乱颤,正要提点少儿不宜的要求,结果身体挪动间,陡然发现屁股中间隐约有些痛感――卧槽,之前受的伤不会还没好吧? 想起昏迷前那场不管不顾的糊涂□□,夏治懊悔地想敲破自己的脑袋,当时真的是吓坏了,生怕自己活不了几天了,硬着头皮就上,结果留下这么大的隐患,现在心里痒痒了身体却不行了。 望着林放带笑的双眼,夏治颇为郁闷,低头瞥见他手里的汤,挑眉示意:“这个。” 他坏笑着盯着林放,想看看他怎么喂,结果这个不解风情的东西,拿起勺子舀了一勺便递到他嘴边。夏治没滋没味地喝了一口,开始找茬:“你这么笨手笨脚的,在这里碍事,还不如叫福秀来。”说着故意将汤汁碰洒在被子上。 林放的眼皮跳了一下,没有搭理他的无理取闹:“那我慢一点?” 夏治见他依然故我,直接气笑了,闷声道:“你跟我装什么傻?我想做什么你不知道?” 林放睨了他一眼,手指直接从他衣襟处伸进去,在他单薄的胸口拍了拍:“你能做得了什么?” 夏治噎了一下,将他手里的碗夺下来扔在一旁,拉着手腕便将人拽到床上,翻了个身趴在林放胸口,仰着脖子低声问道:“你说我昏迷了七天,那你就不想我?” 林放无言以对,目光定定地落在他脸上。 夏治叹了口气:“我什么也吃不下,你别动。”他两手撑在林放脑袋两侧,低头含住他的唇细细描摹。这个吻从干燥变得濡湿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林放的呼吸声急促起来,却又强行克制住身体的激动,一手握住了夏治的后腰,指尖几乎陷进衣服里。 亲昵的水渍声在耳边响起,夏治的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呜咽,片刻后抬头望着林放,怨念道:“你能给点反应吗?” 要不是相信林放的为人,他几乎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偷吃了,亲了半天竟然都没有兴奋起来。 林放微微并着双腿,屈膝顶在夏治大腿上,几乎让他半悬在空中,身体上的变化根本无从发觉。夏治眼珠子一转,手掌游蛇一般伸下去,在林放的命根子上一摸,惊得差点跳起来――已经那么烫了,他竟然也忍得住! 林放的喉结滚动着,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他长腿一伸,直接将膝盖放了下来,夏治冷不丁跌啪在他身上,立刻压在热烫的部位上。 林放直接抓过被子盖在身上,一个翻身,便将两人裹在一起,他推着夏治的脑袋往下按,哑声道:“你惹起来的。” 夏治两眼放光,缩在被子里哧溜哧溜地顺着他的身体往下滑去。…… 林放闭着双眼,脸上浮现出痛苦又压抑的神色,脖子突然后仰,正要发泄出来,身下突然没了动静。 “……夏治?”林放动了动脚趾,依旧没有反应。 他顿时一慌,赶忙掀起被子,就见夏治面色通红,呼吸急促,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夏治!”林放脸色煞白,慌忙在他脸庞上拍了一巴掌,吼道,“来人,传太医――” “慢……慢着……”夏治被他一巴掌拍醒过来,赶紧拦住他。林放衣衫不整地瘫坐在床上,额头上满是冷汗,肩膀剧烈地起伏着。 夏治心虚地看了他一眼,嗫嚅道:“我……就是噎了一下,并无大碍。” 林放冷着脸便开始穿衣服,夏治心内惴惴,强笑着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心甘情愿……” “皇上?”福秀探了个脑袋进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龙床上的人,不确定地问道:“可要请太医?” “不必!”林放咬牙。 福秀吓得缩回脖子,抱着拂尘纳闷起来。 夏治知道这次玩笑开大了,他缠着林放胡闹,结果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可想而知林放受到多大的惊吓。夏治愁眉苦脸,不知该怎么哄他,费解地挠了挠头皮。 林放道:“皇上既无心吃喝,那便休息吧。” 得,真生气了。 夏治摇头:“昏睡七日,朕不困。” 林放:“那臣便与您说说这几日西南叛军一事?” “朕心里烦。” “周老丞相彻查秋闱一案……” “不想听。”夏治气闷道,“你究竟要如何?” 林放负气笑道:“臣不过是想禁欲月余,委屈皇上相陪了。” 夏治:“!” ☆、第77章 朕可摸到了 夏治这回可算作了个大死,本以为仗着自己身体虚弱, 可以让林放心软, 结果林放完全不吃这一套,任他唉声叹气, 脸色都没变一下。 夏治心中颇为不平, 林放当初假装生病的时候, 他可是嘘寒问暖,予取予求,什么都听他的, 被他狠狠耍了一通,还占了不少便宜,现在角色互换, 林放竟然狠得下心。 不公平,实在太不公平了! 夏治愤愤。 从醒来到现在, 林放不停地跟他说秋闱,说西南, 说天下苍生,说朝堂政事。夏治几乎崩溃地抱住了脑袋:“朕头疼。” 林放面无表情:“忍着。若想成为一代明君, 皇上必得……” “朕何必要成为明君?朕有你, 有周老丞相,有杨将军,难道还不够?”夏治负气地缩在椅子里, 胡搅蛮缠道, “朕就想做一个昏君, 每天跟你在床上……” “看来禁欲月余实在太短,不如……” “慢着!”夏治惊骇地望着他,慌忙将折子从林放手中抢过来,呵呵干笑,“朕……朕决定诚心学习政事,世子切莫冲动,切莫冲动!” 林放嘴上说着禁欲,结果晚上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夏治分明感觉到,这个人背对着自己搞小动作,旁边拱起的被子一颤一颤的,一段时间过后,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而后便没了动静。 用眼皮子想也知道,林放不定缩在被子里干什么好事。 夏治心里憋着一口闷气,趁着林放停下来的时候,一把掀开了被子,捉奸在床似的叫道:“好你个林放,三更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呢你?” 林放慢吞吞地将手指从两腿间抽出来,冲他扬了扬沾了白浊的指尖,一本正经道:“皇上认不出这是什么?” 夏治顿时被他噎住,脸上一片臊红。 林放直接将手指伸到嘴边,伸出舌头舔了一口:“皇上不是亲口尝过?” 夏治:“!” 整张脸直接红成了香辣小龙虾,夏治又是激动又是羞耻,身体都开始哆嗦起来,语无伦次道:“你不要脸!当初是谁……谁说要禁欲的?你……你禁什么了?” 如今竟然当面勾引他,有本事正面肛呀! 林放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你禁你的,我禁我的,你若是饥渴难耐,宫中最不缺的就是美人,皇上大可随意享用。” 林放说的漫不经心,夏治却莫名地打了个寒颤,他敢保证,要是真的对宫里哪个美人动了手,这辈子都别想再爬上林放的床。 夏治不满:“你也就只敢在此事上威胁朕。” 林放信誓旦旦:“足矣。” 夏治:“……” 夏治不甘心地咬了咬牙,一失足成千古恨,为了逞一时口舌,丢了各种胡作非为的机会,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林放下床洗漱,从他身边经过时,嘴唇特意蹭着他的耳朵低语道:“是不是闻见我的味道就硬了?” 夏治:“……” 林放朗声大笑而去。 夏治怒目圆睁,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在心中哀嚎:“林放,我艹你大爷的!” 扭头将自己扔在床上,扯过被子盖住脑袋,鬼鬼祟祟地将手伸了下去。 秋闱一事以林丞相的逃亡而宣告终结,夏治下令重新拟题开考,由周老丞相任主考官,士子心服口服。西南叛乱时,林放当机立断,一纸密令随着兵符一同南下,授杨振廷统率中军大营之权,一举遏制住尚未形成气候的叛军,近日捷报频传,夏治不由得喜上眉梢。 前朝诸事倒是顺遂,可是雍庆宫里头就糟心了。 林放铁面无私,光撩他却不给点甜头尝尝,经常把夏治气的火冒三丈,却又无计可施。掰着手指头数了半个月,夏治本来身体虚弱,就有点上肝火,如今直接暴跳如雷。 他可是皇帝,万人之上,林放有什么好怕的? 夏治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趁着林放与朝臣商议西南战况的功夫,偷偷摸摸地溜出了雍庆宫,直奔御花园而去。 最近天冷,御花园里头却热闹得很,皇后一心要办女学,在周世安的提议下,最开始便在宫中推行,叫 分卷阅读64 各宫的妃嫔,在御花园里弄了个什么诗书小会,专门由周世安给她们讲课。 御花园内寒梅怒放,亭子外围烧起了炭盆,里头莺莺燕燕,好不热闹,不时传出咯咯的笑声。夏治伸长脖子瞄了一眼,眼睛都快瞪圆了。 左看一眼这个妃子,好看!右看一眼旁边的,美!眼珠子四处一瞧,发现大多数都叫不出名字,脸看着也都陌生的很。 夏治低声问道:“这都什么人,朕怎么毫无印象?” 福秀仔细瞧了瞧,压低声音道:“回皇上的话,这些都是皇上登基是选上来的,只是……皇上专宠梅妃娘娘,所以……” 夏治不由得唏嘘,宫里这么多美人,小皇帝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看来当初他对梅妃也算得上真爱呀。扭头望着御花园入口的位置,轻声问道:“可派人去请世子了?” 福秀了然地笑了笑:“皇上放心,奴才都安排妥当了,已经派人去偏殿通知世子,说皇上来御花园会美人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想必世子就会过来。” “如此甚好。”夏治轻咳一声,挺直腰板,整理了一下衣袖,信步朝亭子走去。 亭内的说笑声在夏治打起帘子的那一刻归于沉寂,众位美人惊慌地跪倒一地,竟然有些怕他。 夏治心底一沉,微觉不妙。想当初他刚刚穿到这里,从生死边缘爬回来的时候,这些美女可是恨不得把他扒皮拆骨,直接吞进肚子里,如今却一个个跟见了鬼似的,惨白着一张脸,脑袋几乎缩到肚子里,正眼都不敢看他一下。 夏治狐疑地摸了摸脸,难道最近变丑了? “众位爱妃快快起身,何必行此大礼。”夏治笑着虚抬了抬手,众人起身,而后自觉地站成两排,低着脑袋鹌鹑一般乖巧。 夏治纳闷,瞥了眼帘子外头,心中有些发急。这些美女一点都不热情,这戏完全演不下去了,待会儿林放一来,看到他这么受人冷落,回头还不知道会怎么嘲笑他。 琢磨了一会,夏治偷偷瞥了眼皇后,小心翼翼地坐到她身旁,盯着皇后细白的手指瞧了又瞧。 林晴眉疑惑道:“皇上何事?” 夏治道:“无事,只是多日不来这御花园,特意来疏松疏松筋骨。”他状似无意地垂下手,偷摸着要抓林晴眉的手指,不料她突然抬手,从宫人手中接过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夏治那只手便尴尬地停在半空中,攥了攥指尖,又悄悄收回来。 林晴眉道:“皇上既无事,便回宫看折子去,臣妾与众位妹妹还要读书。” 夏治:“……” 他瞅准林晴眉将茶杯递回宫人的空档,冷不丁握住了她的手指。林晴眉脸上露出错愕的神情,直接将手掌抽了回去,莫名其妙地望着他。 夏治心底发虚,讪讪笑了两声,尴尬地恨不得一头撞死。 夏治窘迫地站起身,伸长脖子看了眼帘子外头,远远地便见一个人影朝这边走来,身量高挑,身形挺拔,除了林放还能有谁?他顿时急了,眼瞅着站在面前的一溜妃嫔,各个都不认识,也不好意思下手。突然,眼睛掠过站在后排的徐贵人身上,两眼登时一亮,直接伸手将她从人群中拽了出来。 徐贵人受到了莫大的惊吓,战战兢兢地想抽回手,夏治这回聪明多了,手上用劲,捏着她的掌心不肯松开,朗声道:“朕与贵人有话要说,你等退下。” 其他妃子如同得了特赦令,颠颠儿地跑了,临走前朝徐贵人投来怜悯的一瞥。 亭子里只剩下两个人,徐贵人抖得跟筛糠一样,夏治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她的小手,奇怪道:“你为何如此怕朕?” 徐贵人哆嗦了一下,眼眶红通通地望着夏治,尚未来得及说话,帘子便被人掀起,外头的冷风灌了进来。徐贵人看到林放的瞬间,眼睛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夏治目瞪口呆,惊讶道:“怎么了这是?” 林放冷哼一声:“福秀,将人送走。” 福秀赶忙指挥两个宫人将徐贵人抬出来,一路抬到假山那头,福秀小声道:“贵人,贵人醒醒。” 徐贵人半眯着眼睛瞅了眼周围,这才放心地睁开眼睛,惊吓地拍了拍胸口:“世子实在太吓人了。” 亭内。 夏治与林放四眼相对,一坐一站,气势上便输了半截。 夏治挺直脊背,阴阳怪气道:“世子说后宫多美人,可惜朕方才摸到美人的小手,世子便来棒打鸳鸯,这是何缘故?” 林放冷眼望着他,轻笑道:“连美人的小手都碰不着,算什么鸳鸯?” “胡说,朕可是摸到了。” “感觉如何?” “手如柔胰,肤如凝脂。” “比之微臣如何?”林放直接掀起衣袍下摆,挑起里衣,握住夏治的手掌塞进去。 夏治冰凉的掌心紧贴着他温热的小腹,喉结剧烈地鼓动了两下,心脏狂跳,脑子里瞬间当机。 ☆、第78章 皇上会读诗 夏治的指腹在林放的肚子上轻轻摩挲了几下,望着他满脸的笑意, 陡然惊醒过来, 慌忙将手抽回来别在身后。他不适地咽了口唾沫,戒备地盯着林放的眼睛:“你想干什么?” 夏治费尽心思地思量着, 林放突然间跟他玩这么暧昧的把戏, 说不定又有什么阴谋。好不容易禁欲了半个月, 再忍忍就可以酒池肉林了,林放现在这么主动,难不成想勾引他破戒? 夏治眼珠子一亮, 立刻明白过来,下定决心千万不能上当,免得再被人抓住小辫子。他沉声道:“世子不必费心, 朕……朕如今清心寡欲,修身养性, 于床笫一事并无兴致。” 你就是脱光了站在朕面前也没用。 林放嗤笑一声,眼底带着戏谑的笑意, 随意地挨着夏治身旁坐下,抬手便撩开大氅, 将腰带一松, 指尖摸上盘扣,由上而下开始解扣子。 夏治目瞪口呆,被这一幕惊得不停咽唾沫, 眼看着林放的盘扣松了, 里衣松了, 露出肌肉紧实的胸膛和小腹,狂咽了几次口水,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亭子里虽说暖和,可如今天寒地冻的,骤然衣衫半敞,也能冻得人直打哆嗦,何况林放身体本就不好,天气一凉了膝盖便疼,现在脱成这样,冻出来病怎么办? 夏治在心中狠狠唾弃自己一番,忧心忡忡道:“怎么如此胡来,冻着该如何是好?”说着便翻身跨坐到林放大腿上,难耐地舔了舔唇,“朕……朕给你焐着,暖和。” 林放不置可否,微微勾起了唇角,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夏治总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无所遁形,心虚气短地低头躲避他的视线,目光恰好落在他胸前的红点上,顿时一阵口干舌燥,越看越喜欢,脸庞蹭的烧起来。他干咳一声:“你还冷不冷?” 林放不答。 夏治扭捏道:“你要是冷的话,我……我就给你暖暖。” 林放不出声,那便是默认了。 夏治赶忙两手交握举到面前,哈了一口热气,将掌心搓热,随即扑到林放怀里,手臂从他的里衣穿过去,在他身后围拢,将他抱了个满怀。脸颊正好贴在林放胸口,能清晰地听见他心脏跳动的声音。夏治急切地舔着唇,见林放没有阻止,低头便在他胸前舔了一口。 林放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身体猛地哆嗦了一下,腰身骤然收紧绷直。夏治心中一喜,趴在他胸口闷头舔舐起来。 “夏治……”林放一手搭在夏治后腰上,低声喊了一句。 “嗯?”夏治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节,却死活不肯抬头。后腰上的手指沿着腰线不断下滑,整只手掌包住他半边屁股,随即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疼么?” 夏治头皮发麻,浑身如同有细小的电流不停蔓延,鬼使神差道:“还想更疼。” 林放:“……” 林放嘴角的肌肉突然抽搐,低喝一声,手臂用力将他往前一提,便剥掉他的裤子。 骤然被冰冷的空气打在皮肤上,夏治不自在地打了个哆嗦,感觉自己裸奔似的,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林放急躁地揉捏他后面的位置,竟然想在露天的亭子里对他动手,夏治顿时慌了,连忙去抓他的手腕,哆嗦着求饶:“回……回雍庆宫……” 林放直接无视他的话,强行将他的手反拧到身后,不管不顾地便冲了进去。 夏治疼得打了个哆嗦,眼睫毛不停颤抖,嘴里求他慢点,身体却兴奋地随着他的力道摇摆,双眼紧闭着,脸庞上浮现出醉生梦死的笑意。 …… 亭子里传出的惊喘声和求饶声让福秀控制不住的脊背发寒,最后竟然传来了哭声,福秀大惊失色,脸上红白交加,这么大的动静,肯定是皇上被欺负了!福秀想带人将皇上解救出来,又怕世子怒从心头起,直接把他咔嚓了,一时间左右为难。 良久,声音停了下来,又等了半柱香的功夫,帘子终于打开,就见林世子衣衫不整地走了出来,怀里抱着的那个人,可不就是他家主子。 “皇上!”福秀大惊失色,连忙冲了过去,只见皇上面色发白,脸上汗水涟涟,将额头上披散的头发都打湿了。 林放道:“准备新衣,去汤泉。” 福秀赶忙派人将皇上并林世子的衣裳送到殿后的汤泉内,林世子不许他入内,他便只能等着。 夏治浑身发软,身上的余劲还没有消散,林放抄起热水洒在他身上时,他条件反射地颤抖起来,却依旧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 “哗啦”一声,林放破水而出,岸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夏治偷偷睁开眼,看到林放正在穿衣服,赶忙闭上眼睛装睡。 林放还算体贴,替他清理了一下身后,随即将身上的水珠擦干,拿干净的衣服包着他,将他抱回床上,拢过被子盖好。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过后,殿内终于安静下来,夏治半睁开眼睛,确定林放走了,这才松了口气,喊道:“福秀,上茶。” 刚才在亭子里扯着嗓子叫了这么长时间,声音早就发哑,可惜林放在身边,他只敢装睡,生怕林放脑子一抽,又要他禁欲。 福秀赶忙端了热茶过来,夏治伸手接茶,被子从后背滑落下来,顿时露出被按压的发青的后背,福秀慌张道:“皇上,可要传太医?” “不必。”夏治喝了口茶,脸上带着点微妙的笑意,一边捏着后腰一边面泛春光,看的福秀头皮直发麻。想来方才在亭子里,皇上叫的天摇地动,并不是疼的,而是…… 福秀赶忙接过茶,正要悄悄退下,夏治道:“你替朕查一查,后宫众妃为何如此惧怕朕?” 他好歹也是个皇帝,算是这宫里头最粗的大腿,在众位美女之间应该人气爆棚才对,突然被人这么冷落下来,爱搭不理的,太扎心了。 福秀心中一个咯噔,低声道:“皇上,世子有令,哪个不开眼的敢接近您,就……就送到浣衣局去做苦役,所以……” 所以宫里头那么多后妃,在皇后娘娘的号召下,一心一意学四书五经去了。 夏治一惊,脸色陡然凝住。 福秀瞥了眼皇上面无表情的样 分卷阅读65 ,心内惴惴。 “朕明白了,下去吧。”夏治平静道。 福秀战战兢兢地退下,夏治偷偷抬眼看了下,确信人已经走远了,登时将自己往床上一摔,抱着被子翻滚起来,乐得眼睛都没了――啊啊啊,林放怎么这么霸道!太帅了! 近日皇上春心荡漾,嘴角含笑,满面霞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人下了降头。 周世安给众位后妃讲完课业,前来拜见时,恰好遇到他在练字。夏治提笔悬肘,在宣纸上写下两行诗,笑问道:“你自幼读书,可能给朕讲讲这两句?” 周世安低头看了眼纸上的诗,有些琢磨不透皇上的用意,试探道:“此乃杜少陵《客至》中的两句,当时有客临门,主人喜不自胜,便言庭前小路尚未为迎客而打扫,今日贵客登门……” 听着周世安一本正经的解释,夏治不由得朗声大笑起来。 周世安略觉尴尬,不适地站在原地,告罪道:“小民才疏学浅,让皇上见笑了。” 夏治摆手道:“无妨,无妨。”脸上却憋不住笑意,轻咳一声,问道,“今日突然前来,可有要事?” 周世安道:“小民听闻杨将军阵前受伤,心中挂念,请皇上准许小民前往西南,为将军鞍前马后,以表当日照拂之恩。” 夏治奇道:“你个读书人,搀和战场上的事作甚?杨将军行伍出身,行事不拘小节,你去了岂非给他添乱?若要报恩,等他归来便是。” “皇上,”周世安面露急色,“大丈夫生来便有报国之志,更有忠肝义胆,杨将军此次遭人暗手,身边诸人皆为士兵,想来无人细心照料,请皇上恩准小民奔赴前线,略尽绵薄之力。” 周世安言之凿凿,大义凛然,全无读书人身上的骄矜之气,倒是叫夏治刮目相看。只是他没料到,当日杨振廷不过受人所托对他有所照拂,今日他却这般尽心尽力。 周世安道:“小民与杨将军莫逆之交,求皇上开恩。” 夏治沉思片刻:“你既心意已决,朕便成全你,只是战场刀剑无眼,若有个三长两短,可别怨朕。” “是。” 林放入殿时,周世安已经退下,唯独夏治一人坐在龙椅上沉思,神色有些古怪。 林放道:“皇上?” 夏治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珠子转动着:“方才周世安向朕求旨,要去西南照料杨振廷,说他们乃是莫逆之交。” 林放蹙眉,不知他用意何在。 夏治挑了挑眉,伸手勾住林放的小指骨,舔唇道:“朕与爱卿比之他们更加亲密,岂非……管鲍之交?” 林放:“……” ☆、第79章 世子入险境 林放沉思片刻, 眼底露出了然的笑意,反手勾住夏治的手指:“如此说来, 我是管, 你是鲍?” 夏治微愣, 这才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面色臊红,顿时没了言语。林放的指尖在他掌心里挠了挠, 随即抽回手, 从袖中摸出一份密报递与夏治:“前方战报, 西南叛军大部分已降,林丞相带着少数护卫潜入山林, 杨振廷已派人入山搜查。” 夏治打开密报,里面详细记录了近期西南战况, 杨振廷行事果断,如今已然胜局在握, 完全不用担心。只是瞧着林放面有忧色,不由担心起来:“可有何不妥?” 林放道:“林丞相已被逼到绝境,只怕会闹个鱼死网破, 然而他毕竟是皇后生父, 如今娘娘坐镇后宫,你打算如何处置丞相?” 一句问话便将夏治难住了,平心而论, 他与林晴眉相处还算融洽, 林晴眉不作妖, 所有心思都放在女学和两个孩子身上,又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即便林丞相反叛,他也没有迁怒于她,可是一旦抓到林丞相,究竟是网开一面,还是替梅氏一族讨回公道? 一想到梅妃,夏治的胸口忽的疼了一下,眉头轻蹙着抬手按压住前胸的位置。 林放紧张地往前挪了半步:“如何?” “无妨。”夏治握拳在胸口轻捶两下,慢慢地缓过劲儿来。比起以前想起梅妃时心脏的绞痛,如今这点反应已经算不得什么。他隐约觉得,大概原主在体内的影响越来越小了,或许不久的将来,便不会再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林丞相的事若从重处理,皇后心中必有龃龉,若轻轻放过,待来日夏昭年纪渐长,知道其中内情,必会心生怨恨。如此说来,不管怎么做,两头都讨不到好。 林放见夏治迟疑,提议道:“此事干系重大,不如问问娘娘的意思?” 林晴眉极有主见,问她的话自然是最好,只是……这便等同于将难题全都推到了她头上。 夏治稍一犹豫,还是点头道:“如此也好,此事朕亲自与她说。” 林放点头,并无与他同去的意思。此事参与的人越少,往后皇后娘娘心中的芥蒂便越小。 夏治的身影在殿门前消失,林放缓缓吐出一口气,随意地往龙床上一倒,掌心揉着酸疼的膝盖,膝盖处有些水肿,好在被衣服挡住,没让夏治看到。 近来天冷,林放忙于了解西南战况,又担忧林丞相逃脱,在外奔波不少,包裹的再怎么严实,身上依旧受了寒气,致使体内寒毒更甚,严重的时候几乎无法下地行走。 定国侯已经命那个江湖郎中研制解药,可惜威逼利诱依然收效甚微,还不知解药研制出来以后,他还有没有那个命服用。 “来人,添炭盆。” 殿内有些凉飕飕的寒意,林放直接抓过被子裹在身上,脑子里昏昏沉沉的,闷头准备休息片刻,等夏治回来他再离开。 宫人轻手轻脚地添了炭盆,又小心翼翼地将窗户的缝隙关小了些,这才退下。 雍庆殿内升腾起一片朦胧的热气,室温渐渐升高,林放感受到了温暖的气息,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快要睡过去。 不多时,殿门突然“吱呀”一声,轻微的脚步声传了进来,林放闷在被子里,看不见身后的情形,只当是夏治回来了,正要出声,陡然察觉到脚步声不对,一股危险的气息几乎从身后直扑过来,心中顿生警觉。 他倏地睁开眼睛,抬手便将被子朝后扔去,光影摇晃间,只见一人持剑而来,长剑挥起,将绣着龙纹的被子当中割破,剑尖毫不留情地朝他面门扑来。 被子落地,露出后头那张脸,林放不由得低喝一声:“叔父!” 只见林丞相做太监打扮,面露凶光,目含杀意,神情狰狞地盯着林放。 林放心念急转,不知他是如何进来的,正要起身迎敌,突觉身上发软,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眼见长剑朝他直刺而来,林放当机立断,一个翻滚,从床后滚落到地,迅速钻入床板之下。 胸口处发紧,令他呼吸不畅,林放张大嘴巴,偏头便看到了一旁的炭盆,盆中炭火旺盛,竟冒着丝丝缕缕的青烟,是往常很少见到的情形。 他隐约明白这其中有问题,然而此时此刻已经容不得他多加思索。林丞相弯下腰,长剑朝床底直刺而来,林放一边躲闪,一边厉声喝道:“来人!来人啊――” 然而外头只听到一阵铿锵的交战声,却无一人闯进来,宫中禁军分明是被林丞相带来的人牵制住了。 林丞相道:“不用再喊了,没人会来救你。” 林放狼狈地从床底滚了出来,一手扶着床柱站起身来,抬手抽出挂在床头的宝剑,在林丞相朝他刺来的瞬间,费力地抬剑格挡,“锵”的一声嗡鸣,他直接后退两步,险些被他逼入墙角。 林放体力不济,喝问道:“叔父,你究竟意欲何为?” “叔父?”林丞相犹如困兽,冷笑一声,“一个要置我于死地的人,也有脸叫我叔父?若不是你唯小皇帝马首是瞻,处处与我作对,想我西南大军无数,怎会轻易被剿?放儿,叔父不是不疼你,是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们既与我作对,便知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林丞相出手毫不手软,招招直逼林放要害,林放浑身乏力,头脑昏沉,几欲昏睡,迷糊中听到林丞相说:“等杀了你这孽畜,再解决夏治不迟!” 口气中的狠绝毒辣顿时让林放胸口发凉,突然抬剑在左手手臂上划了一剑,衣衫破碎,鲜血顿时涌出来,疼痛令他神清目明,瞬间清醒过来,挥剑便与林丞相战成一团。 手臂上喷涌的鲜血让林放的体力不断消耗,时间拖延的越久,对他越发不利。他咬紧牙关,不敢松懈,若是真的死于林丞相剑下,夏治必有危险! 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林放双目中陡然迸射出逼人的亮光,那一瞬间,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心。当林丞相的长剑朝他刺来时,他右手脱力,竟然无法阻挡,眼睁睁看着他的剑尖朝胸口奔来,划破衣物,剑身直接没入整个胸膛。 剧痛令他无法控制地打了个哆嗦,然而就在他要倒地的瞬间,猛地抬起右手,剑柄横迟,自右往左倏地划过,白光闪现后,一道细密的血线喷射而出,洒在他苍白的脸庞上。 林放的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声音,手中长剑“哐啷”落地,“砰”的一声巨响,两人沉沉摔向地面。 ☆、第80章 峰回路转时 雍和宫内。 夏治酝酿一番, 不知如何开口, 林晴眉察言观色, 立刻明白过来:“皇上此来,可是为了家父之事?” 话头由她自己挑起来,那就容易多了。 夏治握拳挡在嘴巴前面,轻咳一声:“皇后聪慧,想来不必朕多说。西南平叛一事已告尾声,听闻丞相躲入密林之中,杨振廷已派人搜捕, 待丞相押回京城后该如何处置, 皇后可有盘算?” 此言一出, 林晴眉的神情顿时微妙, 觑眼打量着夏治的脸色, 无法确定他是诚心发问,还是试探自己:“此事皇上可有定夺?” 夏治道:“丞相乃你生父, 朕自当顾念你的情面, 可是梅氏一族百来口人命惨遭屠杀, 西南反叛一事伤我士兵百姓,朕今日有此一问, 便是希望皇后能……” 夏治话音未落, 雍和宫紧闭的殿门突然被人从外撞开,福秀灰头土脸地滚进来, 来不及起身便叫道:“皇上, 世子出事了!” 夏治脸色一变, 倏地起身便冲了出去:“发生何事?” 福秀赶忙爬起来,慌张地追在他身后,磕巴道:“方才禁军来报,雍庆宫外发生激战,待他们绞杀逆贼闯入殿内时,世子已经……已经倒地不起。” 夏治一颗心直往下沉,僵直着脖子问道:“可传太医了?” “已经传了,奴才还命人去请了白大先生。” “好。” 夏治深吸一口气,跨入殿门时,被高高的门槛绊得险些摔倒,福秀连忙托住他的手肘。夏治挥开他的手,目光陡然落到林放身上,几乎踉跄着奔到他身旁。 太医战战兢兢地剪破林放胸口的衣服,长剑入胸,交接处渗出点点血迹,出血量不大,太医却一筹莫展,不敢动手拔剑。那里是心脏附近的位置,冒然拔剑,若是止不住血,林放便会…… 夏治只看了一眼,便觉四肢百骸陷入泥潭中,寒气从脚底 分卷阅读66 断往上攀升,瞬间便让他出了一身冷汗。他面色苍白,比之床上昏迷不醒的人不遑多让。 太医道:“世子伤势凶险,请皇上定夺。” 定夺? 怎么定夺? 夏治茫然地站在床侧,目光定定地落在林放身上,头脑中一片空白。陡然撞见如此可怖的场面,他已经尽力保持冷静,可他一旦定夺,若是林放就此殒命,该当如何? 太医着急道:“不可再拖延了,皇上。” 福秀也在一旁低声劝他拿主意,夏治一时间陷入两难,看着林放嘴唇不断泛白,终究咬着牙道:“拔剑!” 太医得令,连忙俯身处理伤口。夏治却逃难似的,直接从殿内跑了出去,愣愣地站在殿门外,望着青石板上尚未干涸的点点血迹,不知在想些什么。林晴眉跟了过来,蹙眉道:“世子如何了?” 夏治仿佛没听见她的话,沉声道:“那些逆贼呢?” 福秀赶紧在前方领路,夏治机械地摆动双腿,随他前往安放尸体的房间。 林晴眉心下不安,连忙入殿察看,惊吓之下慌忙追了出来:“皇上,世子要紧,逆贼一事不如等……” “不必。”夏治头也不回,手臂紧贴在身侧,僵硬地回道,“世子洪福齐天,有朕护佑,必不会有事,皇后莫要惊慌。” 然而真正惊慌的人究竟是谁,众人皆了然于心。 逆贼一共十三人,有作禁军打扮,有作太监打扮,正是由林丞相先前安插在的内应偷偷放进宫内。林丞相的脖子上赫然一道剑痕,蜿蜒的血迹爬满整个脖颈,夏治冷冰冰地望着他死不瞑目的样子,眼底陡然迸射出阴鸷的光芒。 “来人,拟旨,”夏治道,“林氏一族起兵谋反,坏我社稷,全族皆交由刑部发落。” 旨意拟定,福秀正要去传旨,夏治却叫住了他。福秀弓着腰,静待他的吩咐。 夏治面上露出残忍的笑意:“你跟刑部传一道口谕,林安南虽已身亡,然罪孽深重,处五马分尸之极刑,尸身不得安葬。” 福秀心中一凛,慌忙退下。 停尸房内寂静无声,血腥气与阴森的气息紧紧包裹着夏治,他竟然感觉不到害怕,径直撩起衣摆席地而坐,阴沉的目光盯在林安南身上。如今也没有什么事能比林放胸口的长剑更令他恐慌,然而他懦弱地不敢回雍庆宫,反而等在这个满是阴气的屋子里。 夏治不断揉捏着手指,拇指指骨处已经通红,他却无意识地继续搓动,指尖几乎掐进肉里。也不知他枯坐了多久,直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方才清醒过来。 林晴眉直到此时才看到逆贼的相貌,一手扶住门框,缓缓跪倒在地。 “皇……皇上……”她两眼紧盯着地上躺着的尸体,颤声道,“林放他……他……” “朕知道,他定会无碍。”不待她说完,夏治便出言打断,声音里带着冷硬的决绝,“逆贼已死,皇后便道个别吧。” 夏治掌心撑地爬起来,两腿麻木地打了个哆嗦,脚底已经没有知觉,仅凭本能拖着自己往前走。从停尸房到雍庆宫是一段遥远的路程,夏治一步一步走得缓慢,片刻后脚底便传来刺痛感,他不吭声,只捏紧了指尖,紧皱着眉头盯着前方的路。 殿内静悄悄的,入殿时便闻到了苦涩的药味,夏治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缓缓吐出一口气,将攥紧的拳头松开,掌心内已全是冷汗。他半靠在门框上,脑海中突然生出些飘渺无定的感觉,一时间竟舍不得进去。闭上眼睛嗅着空气中的药味,夏治止不住地咧嘴笑了笑,第一次觉得这刺鼻的味道竟然这么甜。 良久,夏治站直身体,将散乱的头发打理妥帖,这才稳步踏入殿内。 太医已经退下,只留下白大先生守在林放身旁,旁边随侍着他的小厮,正在小心翼翼地熬药。林放胸口的伤极为凶险,白大先生却摸着胡须,脸上一幅放松的神情,不时看一眼药罐内的情形,举着戒尺提点两句。 夏治心中大定,轻声道:“辛苦先生了。” 白大先生满足地揪了根胡子下来,抑制不住兴奋之情,指着药罐里黑乎乎的东西道:“待此药熬好,让放儿服下,他身上的寒毒便能解了大半,老夫也算对得起他母亲了。” 夏治微怔:“林放身体太过虚弱,这药他承受的住?” “不必担忧,”白大先生道,“老夫拿捏得住分寸,胸前剑伤偏离心脏三寸有余,并不致命,他如今昏迷不醒,乃是因为他身体虚弱,先前压制下去的寒毒这才趁机复发。皇上尽管放宽心。” 白大先生言之凿凿,顿时给夏治吃了颗定心丸。 每隔一炷香的时间,白大先生便替林放把一次脉,等了约摸两个时辰之后,白大先生道:“脉象已稳,可以喂药了。” 小厮将药倒入碗内,白大先生伸手接过,舀了一勺随意吹了两口,便捏开林放的嘴巴给他灌进去。他不拘小节,下手没轻没重,松手的时候,林放下巴上已经红通通的,看的夏治头皮发麻。 林放尚且处在昏迷之中,根本无法吞咽,白大先生才松口,药汁便顺着林放的嘴角流了出来,一片狼藉,简直惨不忍睹。夏治一连看他喂了几勺,实在忍不下去了,皱眉道:“先生辛苦,且先歇息,喂药的事便交给朕吧。” 照白大先生这么粗鲁的做法,最后能灌进去两口都算说多了。 白大先生道:“无碍,老夫……” “来人,带先生下去休息。”夏治几乎强硬地将药碗从他手中夺了过来,反倒叫白大先生诧异,悻悻地哼了一声,带着小厮走了出去。 夏治拿起手帕将林放嘴角的药汁擦干净,望着他泛红的下巴,心里很不是滋味。不是自己的男人不知道心疼,先生下手也太狠了。 他盯着林放看了几秒钟,含了一口药在口中,夏治撬开他的牙关,缓慢地将药汁渡了过去,另一只手搭在林放喉咙处,从上至下轻轻捋动,药汁一滴未洒,夏治却被苦得龇牙咧嘴。 “我如今也算是为你亲口试药,你若不好起来,必治你个大不敬的罪过。” 白大先生已走出大殿,陡然想起他的戒尺还丢在殿内,返身回去时,就见夏治对他昏迷中的徒弟做出有碍观瞻的事情,顿时重重咳了一声――好个小皇帝,把他这个大夫轰出去,就为了趁机占便宜! 夏治没有反应,依旧趴在林放身上,片刻后才直起上半身,转头望着他,面容平静,毫无羞愧之色:“先生还有何事?” 白大先生一时语滞:“……老夫忘了拿戒尺。” 夏治扫了眼桌上的戒尺,随手拿起来往身后一抛:“退下吧。” 白大先生:“……” 一把抓过半空中飞来的戒尺,白大先生嗫嚅着退出大殿,直到侧殿坐下才反应过来,小皇帝占人便宜,他有什么好心虚的? ☆、第81章 让你吃个够 林丞相虽已身死, 宫中却开始戒严。当初他能与安插的人手里应外合,想来这宫中并不安全,夏治下令, 各宫从上到下, 不论主子还是奴才,必得彻查, 尤其是太后宫里。太后一直对他不满,说不得会在暗地里做出什么勾当。然而最终只揪出了几个小毛贼, 太后倒是没有搀和进来,大约是被林晴眉先前的恐吓震住了。 有夏治授意, 林氏一族的案子审理的异常迅速, 族人大多流放,唯独林丞相得到“特殊照顾”, 在城门外行五马分尸之刑。 行刑之前,林晴眉在雍庆宫外跪了一夜, 夏治只当不知,凌晨时分,听闻皇后依旧跪在殿外。夏治望着身侧依旧没有醒来的人,吩咐道:“告诉她,若再跪下去,便将所有流放者全部赐死。” 福秀退出殿外传话,林晴眉怔愣片刻, 两手扶地, 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这才拖着虚弱的身体,在宫人搀扶下回到雍和宫。 乳娘要扶她去休息,林晴眉却进了夏从休息的寝殿,孩子正在熟睡,并不知道外面已经彻底变天了。自今日起,林氏一族大厦已倾,往后她林晴眉在宫内会过什么样的日子,谁也无法预料,而她这个孩子日后将如何,也不再是她能决定的。 “来人,将小王爷送至太子殿下宫内,往后便与太子殿下一同吃住教养。” 她无法摆脱林家女儿的宿命,至少要让他的孩子紧紧跟住太子的脚步,保全万一。 乳娘抱着尚在酣睡的孩子去了东宫,林晴眉立在殿内,目光深深地追随着孩子的身影,却没有半句言语。 一队禁军匆匆而来,冲她微一行礼后便直接打开了侧殿大门,林书和被拖出来的时候,崩溃地喊她的名字,求她去向皇上求情。林晴眉无动于衷地望着她,良久,沉声道:“关门。” 宫人关上殿门,彻底将林书和的呼救声挡在门外。林晴眉麻木地站在原地,心中已然明了,林家就此到头了。 福秀回禀夏治说:“皇后娘娘下令,将小王爷送至东宫教养,雍和宫大门紧闭,除后宫众妃,不许外人出入。” 夏治点头,陷入沉思中。 林晴眉如此果断地与夏从撇清关系,是要保全这个儿子。让夏从跟着夏昭,只要兄弟感情和睦,日后夏昭必然不会亏待这个弟弟。她也算是壮士断腕,趁机将儿子推向东宫,可谓用心良苦。 “既如此,便随她去吧,往后小王爷一应用度,皆比照夏昭的来。” 林放睁开眼睛那一日,冰雪已经消融,雍庆宫门外那棵老外脖子树冒出了第一根新芽,春天到了。 夏治像往常一样,端着白大先生熬好的药准备喂给他,才刚喂了一勺,药汁突然从他口中吐了出来,这是先前从未发生过的事,夏治顿时吓懵了,喊道:“先生!先生快来看看,他把药吐出来了!” “怎么会?”白大先生连忙奔了过来,还没等他抓住林放的手腕,床上一直紧闭双眼的人突然动了动眼皮,嘴里模糊地嘟囔出两个字:“好苦――” 夏治蓦地呆住,手指脱力,药碗直接滚落下来,药汁洒了满被子都是,苦涩的味道顿时蔓延开来,刺激的人鼻头发酸。 林放费力地掀开了眼皮,望着面前怔愣的人,不由得龇牙冲他笑了笑,没料到夏治脸色紧绷,突然起身跑了出去。 林放盯着夏治的背影看了又看,可惜人已经被殿门挡住了,他“呸呸”两下吐出嘴里的药汁,声音透着嘶哑:“先生,他跑什么?” 白大先生:“……” 抄起林放的手腕把了把脉,这才放下心来,此番脉象平稳有力,甚慰他心。 林放费劲地想伸个懒腰,奈何躺的时间太久了,浑身没骨头似的,动都动不了。 “先生,”眼珠子麻利地转了两圈,林放央求道,“先生,把我的手抬起来。” 白大先生一脸莫名,抓住他的右手腕将小臂竖了起来。 “手掌放脸上。” 白大先生转着他的小臂,将掌心贴在他脸上。 林放动了动手指,指尖从额头滑到左边眉骨,用指腹仔细摩挲了两遍,纳闷道:“也没有破相,他 分卷阅读67 什么?” 白大先生:“哼!”拎起药箱就走。 “先生――”林放的声音从他身后追来,焦急道,“你倒是先把我的手拿下来……” 话音未落,夏治已经走了进来,眼眶轻微泛红。林放眯了眯眼睛,调侃地勾起嘴角:“皇上这是哭了?” 夏治微觉尴尬,死鸭子嘴硬地瞪了他一眼。宫人将被药汁打湿的被子撤走,重新换上干燥整洁的棉被,夏治撩起衣摆紧挨着他坐下。宫人端了个碟子过来,林放看不清里头的东西,只动了动鼻子,嘀咕道:“甜的。” “狗鼻子。”夏治从碟子里捏了个蜜饯塞进他嘴里,“不是怕苦么,这回让你吃个够。” 林放根本没有多少力气咀嚼,只是舌头碰到蜜饯,那股甘甜的味道令人迷恋。他快活地咽了两口唾沫,眼珠子朝左侧转了转,示意夏治看自己的手:“拿下去。” 夏治不知在想些什么,默默地抓住他两根手指,漫不经心地揉搓起来,随即将他整个掌心往脸上一压:“记得自己睡了多久吗?” 林放眨了眨眼。 夏治叹气道:“脸上都没多少肉了。” 林放从喉咙里发出模糊的笑声:“岂非更加英气逼人?” 夏治皱着眉没说话,望着宫人送进来的热水与帕子,便将被子掀起,直接去解他里衣的带子。 林放平躺在床上,眼珠子快要转出眼眶,也看不清夏治在干什么,只知道他那双手在腰间悉悉索索的,随即便感觉一阵凉意侵袭而来,肚皮上凉飕飕的。 “不是朕嫌弃你,以你邋遢的程度,若是再不醒来,朕可就不管你了。” 林放眼珠子乱转,道:“你做什么?” 夏治挑了挑眉:“看你睡了许久,自然要抚慰一番。” 林放:“!” ☆、第82章 还没准备好 林放身上软绵绵的,根本没什么力气, 可是看到夏治挑起的眉头, 却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 感觉沉睡的身体开始苏醒。他饥渴地舔着唇,有气无力道:“快, 给我摸摸。” 光是被撩拨了这么一句,他那处便微微鼓了起来。 夏治脸色一黑, 沉着脸在他肚皮上摸了一把, 便直截了当地抽回手:“不要命了?” 林放:“……” 夏治将帕子扔进热水里, 胡乱地搓了搓,拧干以后替他擦拭身体, 却故意避开要害,只在周围打转, 叫人心里痒痒的却无法纾解, 简直比直接触碰更让人难以忍受。 林放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颤音, 不停地冲夏治眨眼。 夏治无动于衷地冲他翻了个白眼:“眼珠子要掉出来了。” 手底下却暗自使劲, 捏着帕子在他肚子上狠狠搓了两下,皮肤登时泛红。他一边吞咽着口水,一边止不住地生闷气。林放已经醒过来了,身上的寒毒也去除大半,本应高兴才是,可惜欣喜过去之后, 胸口总觉得憋了口气, 吐不出来又无法下咽, 梗在嗓子眼里,堵得他心头发慌。 夏治正没头没脑地胡思乱想,冷不丁听到一声闷哼,林放脸色难看,嘴角泛白,虚弱地瞪着他:“疼。” 夏治的手指蓦地抖了一下,可能方才太用力,撕扯到他胸前的伤口了。 “你还知道疼?”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手下的力道却放松了不少。 林放连连倒抽着冷气,想来疼得很,夏治这才慌了,随手将帕子往盆里一扔,正要喊太医,林放却抬手扣住他的肩膀,直接将人掀翻在床,长臂一伸,将人揽进怀里。 夏治:“……你不是没力气么?” 林放:“缓过来了。” “胸口的伤呢?” “没那么疼。” 夏治越发气愤,咬着后槽牙便去推他,林放立刻扯着嗓子嗷嗷叫起来:“疼疼疼――” 夏治僵硬地举着手臂:“老子还没碰到你!” 林放:“……” 他耸了耸鼻尖,赶忙抓住夏治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强行将他的手背按在自己脸上,嘀咕道:“我好不容易醒过来,你就不知道心疼?” 夏治的眼神暗了下去,嘴唇动了动:“那好,我问你,你功夫了得,为何会被人刺伤?” 林放不由得心虚起来,这小子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丞相手段歹毒,在炭盆里动了手脚,我无能为力。” “当真?” “当真!” 夏治猛地抽回手,一骨碌爬起来,直接从林放身上跨过去,翻身下了床。 林放:“你做什么?” “出去呆着。” “……呆哪里?” “哪儿凉快哪儿呆着。” 林放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喊道:“我的衣裳!”他肚皮还露在外面。 夏治头也不回,握紧拳头硬邦邦地来了一句:“你不是缓过来了么,自己弄。” 一路跑到御花园里头,夏治起伏的胸口依旧没办法平复,若是还呆在雍庆宫,他怕会忍不住跟林放吵起来。先前禁军统领勘察过现场之后向他回禀,世子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分明是拿命在博,求得一线杀死对方的机会。 林放福大命大,熬过来了,可若稍有不慎…… “皇上――”夏治正眉头紧皱,身后突然传来福秀焦急的声音,“世子让奴才来传话,说他呕血了,请皇上速速回宫。” “……”夏治无语,“他让你来的?” “是。”福秀深深为林世子的行径不耻,叹息着回话道,“世子说他胸口疼,脑仁也疼,浑身无力,不停犯困。” “给他叫太医。” “奴才请了,太医也看过了,”福秀声如蚊蚋,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世子说……说……” 夏治眉头一拧:“支支吾吾做什么?” 福秀脸皮一红,偷偷查看了下周围,踮着脚凑到夏治耳边,一手遮挡,轻声嘀咕起来。夏治整张脸不可控制地红了起来,狠狠地“呸”了一口,吓得福秀抱着拂尘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夏治气急败坏地赶回雍庆宫,林放已经在宫人的服侍下坐起身来,衣衫半敞,没个正行地靠在枕头上,喝着宫女喂过来的热汤,好不惬意,瞧见他过来,还挑逗似的舔了舔唇。 夏治:“……” 他深深吸了口气,冲那宫女道:“你先下去。” 宫女退下,夏治缓步走到林放身边,长吁一口气,压制着心底的火气:“你跟福秀胡说八道些什么?” 林放轻笑:“我胡说什么了?多日不沾荤腥,动动嘴皮子也不行?” 他身体后仰,将整个上半身的力量压在枕头上,半披在肩头的里衣便滑落下来,露出凹陷的锁骨和瘦削的肩膀。他在床上躺了这么长时日,瘦了不少,也白了许多,半仰着脖子睨着夏治,白皙的脖颈令人生出捏断它的残忍念想,直叫夏治头皮发麻,肾上腺素不停飚升。 夏治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两口气,沉声道:“关门,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许入殿。” 林放脸上立刻露出了然的笑意,口里却道:“臣身体不适,不能伺候皇上了。” 夏治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甩掉鞋子爬到床上,靠着床头坐下,拿了个枕头顶在腰后,与林放隔空相望,当着他的面便将衣摆撩起来,手掌沿着小腹滑下去,摸到了自己的宝贝。 林放:“……” 夏治半闭着眼睛,声音陡然低沉下去:“既如此,便让你开开眼,省得你说朕不知道心疼你。” 林放:“……” 他眼睁睁望着夏治坐在自己对面,手指在衣裳里来回挪动,鼻腔里发出细微的声响,身上陡然涌入一阵奇妙的感觉,眼神暗了暗,也学着他的样子,将手掌从裤腰处摸了下去。 对面突然响起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声音,夏治半睁开眼睛一瞧,看到林放手中动作,脑海中突然一个激灵,射了出来。 夏治:“!!!” 他还没有准备好啊! 望着手指上的东西,夏治满脑子怨念。 ☆、第83章 大结局 突兀的声响立刻吸引了林放的注意, 看到夏治手指上沾染的白色痕迹, 林放勾起唇角, 脸上带着些调笑的意味。 夏治平时脸皮薄, 要面子, 今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不要脸一回,结果却秒射,丢了这么大的人,又急又气,恨不得给自己一拳。太长时间没有发泄,他也没想到身体会这么敏感, 平白叫林放看笑话。 丢人! 都怪林放, 瞧他半闭着眼睛, 满脸带笑的样子,分明就是在勾引他! 夏治气不过,爬起身来朝他扑过去,抓住他的小臂, 硬生生将他的手掌从裤子里掏出来。由于动作过于粗鲁, 掌心直接从要害上用力撸过,林放倒抽一口冷气, 半上不下的掉在半空中, 脖颈处的青筋猛地跳动两下,咬牙望着夏治。 夏治变成叮裆猫, 手欠地拿食指指尖戳了戳鼓起来的部位, 看着跳动的部位, 不怀好意地笑出声来。 林放深呼吸一口气:“日后我若不举,你就等着守活寡。” 夏治不屑地哼道:“朕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林放轻笑:“就你这一碰就泄的身体,自己动手确实省时省力。” 夏治:“……好你个林放,越发无法无天!” 夏治左右看了看,直接抓过腰带将他两手绑在一起,随手拴在床柱上:“你倒是不射,有本事今日你就硬抗着。”说着在他裤裆处胡乱摸了一把,哧溜地蹿下床,徒留林放一个人黑着脸躺在床上,走了两步又折返,抓过被子将他盖了个严严实实,嬉皮笑脸道,“别冻着了,不然朕心疼得都要碎了。” 林放:“……” 昏迷月余,这小子是要上房揭瓦了。 作为林放的得力手下兼半个朋友,听闻他醒了,杨振廷自然马不停蹄地入了宫,在殿门外碰到夏治的时候,杨振廷连忙请安。夏治抬了抬手,杨振廷正要入殿,突然被他喊住,心底顿时咯噔一声,抓紧了衣袖:“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夏治小声嘀咕两句,冲他摆了摆手,杨振廷陡然松了口气,连忙入殿。 好不容易有个人过来,林放心中窃喜:“来的正好,快给我解开。” 杨振廷木着脸望着林放手腕上的腰带,沉吟片刻,轻声道:“皇上有令,谁敢替世子解开腰带,便是欺君之罪。世子且忍一忍,如此趣味,当安心享受才是。” 眼神从腰带上瞥过,心中默默有了计较,皇上跟世子这么会玩,回府以后,说不得他也可以跟周世安试试,想来别有一番滋味。 杨振廷轻咳一声,小心地从袖中抽出一页四四方方的宣纸:“此番由西南回京,路途中被通明大师拦下,大师说世子曾问过他一个问题,这其中便是答案。” 林放漫不经心的神情顿时收了起来,微微坐正身体:“给我。” 杨振廷捧着宣纸却不上前:“大师还说,无论世子看到答案为何,都不得将赏给他的御厨要回来。” 林放:“……好。” 杨振廷当着他的面将宣纸打开,林放的眼神匆匆掠过凌乱的字迹,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神情。他倏地抬头盯着杨振廷:“这内中的话你可曾看过?” 分卷阅读68 杨振廷茫然地举着手里的纸:“我个大老粗,最烦这些文绉绉的东西。” 林放沉默地盯着他看了几眼,随即道:“烧了。” 杨振廷不疑有他,直接将纸扔进一旁的的炭盆里,“刺啦”一声,接触到细小的火星,宣纸便燃烧起来,眨眼间只留一片灰烬。 “你先下去吧。”林放情绪不高,声音透着一些沙哑。杨振廷果真是个大老粗,并未察觉异样,扭头便火急火燎地朝府邸奔去。 林放腰上使劲,稍微朝被子里挪了挪,让被子整个没过头顶,成了缩在壳里的乌龟。他缓缓闭上眼睛,不由得想起当日在这座大殿内与通明大师之间的谈话。 林放曾问他,为何夏治的胸口被匕首刺伤后,会有一魂落到他人身上,连性子也与幼年时诸多不同。当时通明支吾不言,只言此事诸多蹊跷,他要回寒光寺遍阅典籍,才能定论。 通明大师在纸上只给他留了十六个字:喜鹊已死,鸠占其巢,因果有定,我佛慈悲。 荒诞不经,却教人无处反驳。 回想过往种种,自林晴眉刺下那一刀开始,一切或许已经成为定局。林氏一族身死的身死,流放的流放,谁道不是在那一刀结下的果? 林放心有思虑,棉被盖在脑门上,呼吸略微滞涩,却让他无端觉得心底好受了些。 忽然,眼前的漆黑陡然离去,夏治揭开了被子,着急道:“你发什么疯?”话音刚一脱口,才发现林放眼眶有些泛红,正定定地望着他,仿佛要穿过他的眼睛,望见灵魂里去。 夏治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脱了鞋子爬到他身边跪下,慌忙将他手腕上的腰带解开,迟疑道:“你……与朕生气了?” 林放的手掌得了自由,便抬手摸上他的脸颊,指腹顺着他的眉眼不停摩挲,夏治心中不由得发苦,没想到玩笑开过头了,软了声气哄道:“我逗你玩呢,下次不敢了。要不然,换你绑着我?” 林放不由得笑出声来,若是当年的小皇帝,必然不会与他这般好声好气地说话。旧人不再,只怕是与梅妃在仙山团聚了。 林放的手掌在他胸口处摸了摸:“我怎么舍得生你的气?” 听他这话,夏治非但没松气,反而越发紧张:“那你眼红什么?” 林放道:“今日得知一个故人离世多日,不免心生感慨。” 想来杨振廷方才入殿便是回禀此事,他不愿详说,夏治自然不会跟在他屁股后头追问,只是抱住他的小臂晃了晃:“既是你的故人,朕便请通明大师在寒光寺为他燃一盏长明灯,替他祈福,如何?” “要两盏。” “为何?” “他还有个心爱之人,也随他而去了。” 夏治恍然大悟:“你是眼红人家双宿双栖?” 林放笑而不答,两手握住腰带勾住夏治的后脖颈,往前稍一用力,夏治便扑倒在他怀里。 夏治笑道:“待你我百年之后,也在寒光寺燃两盏大大的长明灯,叫外头的人羡慕去。” 林放朗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