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寡后,太后娘娘被权臣盛宠了》 第1章 守寡了 第1章守寡了 承和二十九年 慈宁殿 烛火摇晃,在殿中投射出两道缠绕的身影。 身着一袭官服的裴辞一步一步逼近原先换了衣裳已准备就寝的盛宝龄。 直至将人逼至墙角。 女子紧咬着唇瓣,看着眼前高大完全将自己的视线挡住的身影,有些害怕,身子跟着一瑟缩,衣袖下的指尖微微有些颤抖。 裴辞垂眸,缓缓贴近,面色清冷,偏偏眼底神色缱绻温情,直至唇瓣抵在她的颈间位置,缓缓启唇。 嗓音沉沉低哑,如灌了酒一般令人沉醉,“今日娘娘朝堂之上所言,可曾设身处地为微臣想过半分?” 气息微微喷洒在女子的颈间,引来一阵酥酥麻麻。 盛宝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红唇轻颤,一颗心跳得厉害,“裴大人早已到了该娶亲的年纪,那唐家小姐素有汴京第一才女之称,与裴......” 话未说完,男子倾身将那些自己不愿听的话悉数堵了回去。 盛宝龄瞬间耳根子爆红,想要挣脱开,奈何力气根本敌不过。 只能感受到男子从前百般压抑在心底的满腔情意,如同卸了闸门般的洪水袭来。 夜色正浓,烛火摇曳,男人微凉的指尖探向女子隔着薄衣的腰间,寒凉刺骨,惊得女子身子一阵颤栗,瞳孔骤然紧缩...... 她一把推开了眼前的男子! 梦中惊醒,盛宝龄坐在榻上,大口大口急促的呼吸,脸颊颈间泛红,冒着细密轻薄的香汗。 她下了榻,快步至桌边,倒了几杯凉水,直到凉意划过嗓间,才勉强为她带来几分冷静。 又是这样的梦。 天色露晓,凉风拂过,带起站于慈宁殿门口穿着素衣的盛宝龄的衣摆,冷得她心口有些发颤,她却一直怔怔的望着殿前的那颗梧桐树。 就在半月前,她的夫君,承和帝重病走了,养在她名下,年仅十三岁的太子赵密即位。 一道先帝半年前的密旨同时下达,太子登基,盛太后权同处分军国事。 一夕之间,好像所有的事,都变了样。 如今皇帝不过才走半月,她夜夜梦魇,做的,却都是这等子令人面红耳赤的梦。 实在令人羞愧。 盛宝龄,是先太后的外孙女,年幼丧母。 七岁第一次进宫,在范太后身边待了小半个月,十二岁这年,范太后为稳固范家在朝堂中的势力,将年仅十二岁的她,指婚给了三十岁的承和帝,册封皇后。 范家无适龄女子,而盛宝龄是范太后的亲外孙女,亦是范太后手中的一颗棋子,一颗将来接替她把控后宫及朝堂,为范家带来兴荣的棋子。 如此荒谬之举,引来无数言官抨击。 盛宝龄更是害怕,一直到被送进宫,身子都在发抖。 大婚当日,盖头掀起,望着眼前的夫君,她却是怯生生的唤了一声舅舅。 承和帝一怔,温和笑笑,之后几年,待她谦和,教她读书习字,告诉她朝中局势,就连批阅奏折亦要她相伴。 或许有几分愧疚,亦有几分真情,可大多,是为了太子。 大约那会,他便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而太子年幼,需有人辅佐。 承和帝韬光养晦多年,一面培养自己的亲信大臣,一面铲除太后势力,多次打压外戚范家,范太后身子也开始出现问题,迫于百官压力,只能归还政权。 范太后临死之际曾叮嘱过盛宝龄,扶持小皇子上位,掌握政权,保住范家荣华,方为她这个皇后的出路,更是盛家的出路。 那时,她还不明白,承和帝尚且年轻,何至于扶持小皇子上位? 直到一年过一年,承和帝身子日渐衰弱,盛宝龄无意间撞听太医诊断,后脊发凉,大病一场。 明明是亲生母子,母害子,子害母,皇家当真无半分真情可言。 忆起往日之事,盛宝龄思绪逐渐收回。 昔日权势滔天的范太后已去,如今,承和帝也去了,这汴京城,想来又该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身后脚步声响起,珠儿缓步靠近,“娘娘,官家来了。” 小皇帝缓步进了慈宁殿,冲盛宝龄讨好一笑,与承和帝五分相像的面容上显出少年人的稚气,“儿臣请母后安。” 盛宝龄微微抬手,“皇帝不必多礼。 她目光落在眼前小自己四岁的小皇帝身上,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掌心有些许发凉。 “儿臣听闻母后近几日身子不适,不知今日可曾唤过太医了?”小皇帝恭恭敬敬,声色间也夹带了几分关切。 想起梦中的一切,一股寒意,却从盛宝龄的脚心直窜头顶,连带着四肢百骸,都僵硬得发冷。 梦里,眼前这个孝顺乖巧的小皇帝,将自己囚禁,用尽一切狠毒手段将自己折磨至死。 更制出多少残酷刑具,对待那些对他有怨言的朝中官员。 百姓苦不堪言,哀怨载道。 “母后?您怎么了?”见盛宝龄发愣,脸色有些不好,小皇帝拧眉,上前了一步。 盛宝龄骤然回过神,惊觉失态,只是梦罢了,自己何至于如此在意。 她抿唇笑笑,“只是瞧着你,想起了你父皇。” 似追忆,她缓声道,“你父皇爱民如子,勤勉为政一生只为国泰民安,你可明白?” 小皇帝一怔,慌忙低头,“儿臣定当像父皇一般,为江山社稷朝乾夕惕,爱民如子,绝不负父皇所托!” 盛宝龄笑笑,“皇帝能有此心,是臣民之幸。” 话了些家常,小皇帝这才说起朝中之事,请盛宝龄定夺,盛宝龄却只是神态恹恹地提点了两句,小皇帝这才离开慈宁殿。 珠儿捧着一盏茶水,送到盛宝龄手边,纳闷道,“娘娘今个儿是怎么了,对陛下似乎不似从前那般亲近了?” 盛宝龄接过茶盏,微不可见的瞥了珠儿一眼,“皇帝如今已非太子,万事都该开始学会独当一面,岂还能像从前一般?” 珠儿笑笑,“娘娘所言极是,是珠儿多言了。” 盛宝龄抿了两口茶,皇帝要她垂帘听政,却又并不想让自己成为第二个范太后。 眼前的这个珠儿,便是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看着眼前的珠儿,盛宝龄只觉心烦躁得厉害,喊了一旁候着的蒹葭,“陪哀家到外头走走。” 珠儿也不跟上,心知,自己方才多言了。 盛宝龄在御花园小坐了一会,蒹葭奉着茶。 忽而听见一阵低低的交谈声,蒹葭回头望去,这才低声道,“娘娘,是几位大人过来了。” 盛宝龄一阵恍惚。 这才想起,承和帝刚走,新帝年幼,留下的朝中琐事颇多,这几位辅国大臣,自然日日进宫辅佐小皇帝处理政务。 在蒹葭的搀扶下,盛宝龄起身间,那几位大人,已经行至此处...... (本章完) 第2章 裴辞的亲近 第2章裴辞的亲近 “微臣参见太后娘娘。” 眼前站着三位大臣,盛宝龄的目光,却独独落在中间那位身姿修长挺拔,面色苍白的裴辞身上,他周身透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对上盛宝龄的目光,裴辞一双仿佛阅尽人情的眸子,无喜无悲,却因为几分病气,整个人看上去,透着一股子冷漠。 连带着声音,都多了几分清冷。 “微臣参见太后娘娘。” 盛宝龄指尖无意识的抠弄着食指指腹...... 裴辞,字玄瑾,当朝左丞相,上承天子,下管百官。 是承和帝一手提携上来的忠臣。 更重要的是,这张容颜,近些日子,频频出现在自己梦中,做尽那般不为人臣之事。 盛宝龄下意识想后退,到底是忍住了。 她不自觉地攥紧了身侧扶着自己的蒹葭的手,淡声问,“天气渐冷,裴大人身子近来可还好?” 这裴辞年幼时是承和帝的伴读,要不说两人关系好,便连身子不好这一点,都这般相似。 明明是一朝丞相,可这身子骨看起来却这般羸弱,唇色亦是苍白,袖口盖不住腕骨清瘦,还透着一股子病态,仿佛风再大些,吹上一吹,便能将人吹倒。 看了,不免招人怜惜。 裴辞垂眸,掩盖住眼底的情绪,“劳太后娘娘牵挂,微臣一切安好。” 明明只是这样无悲无喜的一句话,却让旁的人听见,都要为之担忧。 一旁的一位同僚关心道,“方才还听见裴大人咳了几声,想来回去还是唤上太医好好瞧瞧为好。” “多谢梁大人关心。” 盛宝龄不免也多瞧了几眼,瞧着弱不禁风的啊......还是守礼之人,一位正人君子,怎的自己会梦见那般曲解人的梦? 念及此,她不由开始怀疑,自己莫不是平日里瞧多了两眼,也被裴辞这张被世人与潘安相较的容貌所惑不成? 盛宝龄默不作声地打量了裴辞好几眼,怎么瞧,都是个克制冷静的性子,与自己梦里那个在榻上红着眼抓着自己的登徒子实在联想不起来。 裴辞能得承和帝信任,绝非流氓孟浪之辈。 这么一想,盛宝龄整个人紧绷的身子才松懈了一些。 又多了几分对裴辞的歉疚。 蒹葭方才还在想,太后娘娘怎的突然这般抓着自己的手,那手心还有些发凉,可这会儿,那力道却又松了松,也稍稍有些回暖。 盛宝龄沉声道,“梁大人说的不错。” 她转过头,对蒹葭道,“蒹葭,等会唤太医到裴大人府上去瞧瞧,若需些个什么补品,只管用上。” 裴辞原本抵在袖口的的大拇指与食指微微一动,“微臣谢过太后娘娘恩典。” 看着裴辞,盛宝龄心想,承和帝走之前既然说了那样的一番话,那裴辞定然就是可信之人,将来说不准有许多难事都要他帮忙来办。 可不能叫他英年早逝了。 便是每日用人参吊着,那也须得将他留住,万不能让他同此刻已在地下的舅舅相聚了去。 盛宝龄语重心长,“裴大人还是多保重身体为好。” 似乎是没有料到盛宝龄会这般关心一个臣子,便是一惯淡漠性子的裴辞,这会儿,眼里也掠过一丝诧异,却很快消散。 盛宝龄带着蒹葭离开之后,空气中,却仿佛还余下淡淡的清香。 裴辞清冷的目光落在那道近乎看不见的身影上,冷白的指尖微微攥紧了从手腕上脱落到掌中的菩提佛串,指腹在上头轻重摩挲,心绪似乎有些乱。 一旁的梁大人不由感概道,“太后娘娘可真是位心善之人。” 便是他们这些个臣子,有些个小病,都这般关怀。 另外一位亦是点头赞同。 眼底神色,却是染上了几分同情。 到底是先太后的一念,毁了这本该有更好前程的盛家女。 若是当初没有进宫,这会儿,盛家同楼家的婚约也该提上日程了。 而今,先帝已去,如此年纪,花容月貌......今后却也只能留在这深宫之中,甚至没有自己的子嗣,在这深宫之中无立足之根,将来,还不知如何。 真真叫人扼腕叹息。 ... 当夜,盛宝龄又做了个梦。 梦里,裴辞一袭白衣,站在盛宝龄身后,冷白的指尖落在盛宝龄执笔的手上,带着她的手,在案桌上一笔一划。 他色淡如水的唇瓣微微一启,附在盛宝龄耳边,嗓音低低,偏生冷清,“今日,谏议大夫上奏,为太子生母请封,想将太子生母接回宫中,娘娘觉得,是何人授意?” 唇齿间吐露的气息,惹盛宝龄耳朵酥酥麻麻的痒,她瑟缩着想要躲开,却被裴辞禁锢在桌前,一笔一划在折子上书写。 “康......康仲。” 裴辞精瘦的手腕上的佛串微微晃动,他神色如常,唇瓣动了动,缓声,“为何是康仲?” 伴随着裴辞的最后一句话落下,盛宝龄耳根子又红又热,“康仲与哀家父亲早年结下梁子,近来几年一直不和,想是要借太子生母打压哀家。” 裴辞指尖微微捻了捻那握着笔杆上的细软的手指,声音恍若勾魂一般,在盛宝龄耳边响起,“娘娘聪慧,可想明白要如何应对了?” 盛宝龄垂下的睫羽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颤了颤,“想明白了。” “嗯?” “先太后懿旨,何氏残害先皇子嗣,有生之年不得回汴京,若违懿旨,实属不孝,何氏也只有一死。” 裴辞微凉的指腹一点一点攀上盛宝龄细软的手腕,面色却仍旧清冷,“若有人言,太子未能侍奉生母,实为不孝,娘娘又该如何应对?” 盛宝龄手腕发麻,“何氏之前,有先太后与先皇,若论不孝,尚且排不到何氏头上。” 裴辞薄唇微勾,“娘娘英明。” 冷白的指尖带着细微的凉意,在盛宝龄的白软的手腕上细细摩挲。 察觉到身后之人并无松开的打算,她咬了咬微红的唇瓣,“裴大人......可否离......” “远”字尚未吐露出口,盛宝龄耳边便忽然贴上来了一抹微凉的软意,带着细微的檀香,在鼻尖萦绕。 她瞬间脸红到脖子根,一把推开了身后的裴辞! 梦中惊醒,盛宝龄坐在床榻上,白皙的手重重地按在胸口处,红唇轻启,微微喘着气,脸色通红,只觉这殿里头闷热得厉害。 (本章完) 第3章 梦里的裴辞 第3章梦里的裴辞 白天的时候,才刚见过裴辞,那般谦谦君子,结果,到了晚上,盛宝龄便又做了这种梦。 而这次梦里的声音,触感,气息,更为真切。 就是裴辞。 只是,梦里的裴辞与白天里她刚见过的裴辞,性子着实相差太远。 蒹葭进殿时,盛宝龄正在往香几上的莲花座狻猊香炉里添香,香气悠然,却不见烟。 闻着熟悉的香味,盛宝龄拧着的眉头才舒展了一些。 蒹葭笑笑,将香几上那一盒剩余不多的香丸收了起来。 “还是先帝送来的这阁中香,娘娘用着最舒心。” 看着盒中的香丸,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只是如今先帝不在了,这香,也是用一点,便少一点。” 这阁中香,是先帝以前闲暇之时找来的,据说沉檀以及龙麝皆不用,是这汴京城里独独的一份。 如今先帝不在了,等到这一盒香丸也用完了,怕是再闻不到这让娘娘舒心的熟悉香味了。 蒹葭将置放香丸的盒子放在一旁。 盛宝龄素白的指尖落在盒子上,摩挲着盒子上的纹理,眸光暗了暗,“是啊......用一点,先帝留在哀家这的念想,便少一点。” 就在这时,珠儿捧着两盒香丸进了殿,脸上挂着笑意,“娘娘,官家差香药局的人送来了些香丸,说是十分新奇。” “想来,是知道咱娘娘静下来时就要焚上一炉香,这才差人送来的。” 盛宝龄方才才刚舒展开的眉心又蹙了蹙,“放着吧。” 珠儿一怔,将两盒香丸放在香几上,“娘娘不用用看吗?” 她目光瞥见香几上那盒都快用完的香丸,前些日子,她特意给收起来的。 怕是又被蒹葭给找出来了。 先帝已经走了,官家几次送来香丸,若是娘娘还一直用着先帝送来的香丸,官家怕是,心里头也会不悦。 她就不明白了,先帝都走了,娘娘这会儿讨好官家才是头等要事,总是守着先帝留下来的东西做什么? 蒹葭本就因为珠儿擅作主张收起香丸的事有些不悦,这会儿又见珠儿这般没规矩,呵斥一声,“什么时候娘娘用什么香,做什么事,还需得你来说了?” 珠儿顿觉委屈,咬了咬唇瓣,“我也是为娘娘好......” 官家送来那么多东西,一直也没见娘娘用,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娘娘对官家不喜,回头惹了官家不快,到头来遭殃的还不是她们这些个当奴婢的。 盛宝龄冷声,“好了,吵吵闹闹像什么话!” 话音一落,珠儿和蒹葭惶恐下跪。 盛宝龄目光落在珠儿身上,到底不是自己身边人,终归是养不熟,心思全然不在这慈宁殿中。 她摆了摆手,“珠儿,你先出去吧。” 珠儿咬了咬唇,只能退出殿。 蒹葭这才缓步上前倒茶,“娘娘若是见不得珠儿,尽管寻个由头遣走了便是。” 盛宝龄神态恹恹,“到底是旁人送来的,总需得留几分面子。” 蒹葭不说话了,将茶送到了盛宝龄手边,“娘娘喝盏热茶,暖暖身子吧。” 一盏热茶下肚,却解不了盛宝龄这满头的愁绪,她沉声问,“如今新皇继位,加开恩科,外头可有听到什么风声?” “自然是欢喜的,去年未上榜的学子如今想来都在温书上课,奴婢还听说,裴家设了书塾,请了秦老学究授课,汴京城里多少公子抢着要去读书呢。” 听到裴家,盛宝龄这会儿才多了几分兴致与好奇,“哦?都有哪家公子?” 蒹葭倒也真打听了一番,这会儿数着手指头,“有曹国公府的小公爷,威远侯府的公子,数得上名头的可都去了,就连楼太师之孙......” 蒹葭数着数着,便不再数下去了。 她观察着盛宝龄的脸色,见无异常,这才松了口气。 可不能在娘娘面前提起楼家。 盛宝龄笑笑不语。 “娘娘今日可还要去盛家?”蒹葭轻声问道。 这几日,盛宝龄总说头疼,蒹葭也不敢大声说话,唯恐扰得主子难受。 盛宝龄犹豫了一会,“去吧,带些绸缎,不必惊动太多人。” “是。” 太后出行,若说低调,总归还是难的。 马车到盛府门前时,盛府一行人皆在大门口接驾。 不少百姓驻足,但还是被随行的侍卫遣散了去。 “微臣参见太后娘娘。”再见到女儿,盛大人眼眶泛红,神情激动。 眼前的女儿,正值年华,却只能受困于宫中,如今先帝走了,却还要辅佐那个不成器的小皇帝。 她这女儿,实在苦命。 盛宝龄眼眶也有些微酸,“父亲不必多礼。” 进了盛府,盛大人这才为盛宝龄一一介绍如今盛府中人。 二房嫡出有一子一女,庶出两女,三房至今未有嫡出,倒是有个庶长子和庶女。 盛宝龄命人将绸缎搬了近来,让这些个小辈挑。 二房的嫡女,落落大方,先是谢过了盛宝龄,挑了一匹颜色素雅的织锦。 其它三位庶女,绕了一圈,你推我让,最后各自都挑走了其中颜色鲜艳美丽的绸缎。 抱着绸缎,这才施施然的谢过盛宝 龄。 盛宝龄目光在那三位庶女身上停留片刻,便转开了。 二房的大娘子这才遣散了几个庶女,只余几个长辈说话,以及二房的嫡女,盛宝黛。 盛大人目光一刻都未离开眼前的女儿,温声道,“你兄长这会在与同僚说话,过会儿便来见你。” 虽说,盛宝龄如今垂帘听政,在朝堂之上也能见着,可到底隔帘,什么也瞧不见。 这会儿能瞧见,总归是要多瞧上几眼。 二房大娘子也是红了眼眶,拉过盛宝龄的手,“都是那杀千刀的楼家,当年若承认了那婚约,你如今也不必被困宫中,几年才回家中见一次面......” “官家又非你所出,与你又不交心......” 她扯着帕子擦了擦泪。 盛宝龄只能宽慰道,一边拍了拍她的手,“二婶不必忧心,侄女这几年在宫中一切都好,先帝待侄女也不曾苛责。” 盛大人却是忧心忡忡的叹了一句,“先帝再好,如今也不在了......” 偏偏官家的生母何氏尚在,女儿在宫中却没个可依靠的,处境实在艰难。 若是哪天何氏回来,女儿在宫中失了势,那盛家…… 二房的大娘子拍了拍盛宝龄的手,又拉过一旁女儿的手,搭在一起,温声道,“宝龄,宝黛,咱是一家人,定要和睦相处,互想帮衬才是,家和,才能万事兴。” 盛宝黛乖顺的站在一旁,也不插长辈的话,只是眼底,多少有几分落寞。 (本章完) 第4章 再遇裴辞,盛宝龄心虚 第4章再遇裴辞,盛宝龄心虚 面对盛家二房大娘子的这番话,盛宝龄却只是弯唇淡淡一笑,回盛家之前,倒也猜到了会有这样一番话。 二房的意思,如今小皇帝的后宫正空着,想将嫡女盛宝黛送进宫去。 盛宝龄看向一旁的盛大人,见他并不反驳,心下顿时明了,父亲也有此意。 盛宝龄不语,二房大娘子颇有几分尴尬。 就在这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明显的喜意,“妹妹回来了?” 盛宝龄的嫡兄,盛巩快步进了厅中,步子急促,显然是得了消息,便匆匆而来。 盛宝龄闻声起身,瞥见盛巩,鼻头一酸,一声哥哥还未道出口,却瞥见了哥哥身后,另外一道近来让她分外熟悉的身影。 思兄之情戛然而止。 裴辞恭敬一礼,神色清明,倒是脸色,一惯有些苍白。 “微臣参见太后娘娘。” 盛宝龄本不欲在家中还端着这架子,这会儿却被裴辞架得不上不下的。 盛巩拉了一把裴辞,“玄瑾,我妹妹一向不喜这些个繁文缛节,何况今日自家人在,不必如此。” 盛家人知,盛巩这几年与裴辞交好,当成亲大哥似的,自然是一家人。 可盛宝龄不知,昨夜才做了那等子梦,今个儿便听见嫡亲大哥对那梦中人称一家人,这心里“咯噔”一跳,对上裴辞那不悲不喜的神色,竟有些莫名的心慌。 眼前的裴辞,像那不沾世俗的谪仙似的,哪里能同盛宝龄梦中那大胆妄为的登徒子联系起来。 她扯了扯唇,“大哥说的是,裴大人便不必在意这些虚礼了。” 岂料,裴辞却轻轻推了一下被盛巩拉着的手,“太后娘娘面前,岂能失礼。” 话落,他对着盛宝龄,恭敬一礼。 盛家人倒也见怪不怪,笑了两声。 盛巩无奈,对妹妹道,“玄瑾在这些个礼节上,一向如此固执。” 盛宝龄微微颔首,心情却更加复杂。 如此在意礼节的人,又岂会做出自己梦中那等子事。 自己做的什么混账梦。 有裴辞在,盛家长辈倒也不好讲太多有关盛宝龄的事,这聊着聊着,倒说到公事上去了。 盛家二房大娘子倒是不好多待了,只得带着盛宝黛离开。 盛宝龄听着那道清冷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控制不住的偷偷投去余光打量。 裴辞今日穿了一身素色常服,衬得整个人身上那股子不食烟火的气息更甚。 盛宝龄的视线渐渐移落在裴辞脸上,与长得像父亲的盛巩略有些粗犷的长相不同,裴辞的容貌较为清雅,便是眉眼间的几分病气,都无法遮挡那出色的容貌,反倒添了几分禁欲。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像一汪深潭,仿佛能将人一点一点拉进去,若一不小心对视上了,竟让人有种与之沉沦的心悸...... 就在盛宝龄打量间,裴辞似乎有所觉,转过目光,看向盛宝龄。 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一瞬间,将正在窥探打量的盛宝龄捉了个正着。 裴辞似是不明,目光投向盛宝龄时,半分不移,像是在问询。 那种认认真真的目光,看得盛宝龄脸一热,脑子里出现的,是裴辞将自己困于桌前,极尽暧昧缱绻的姿势,一字一句问自己朝堂中事如何处决的认真神情。 盛宝龄慌忙垂下眼,平静的心湖此刻却像被搅乱的一汪春水,涟漪不止。 “太......” 裴辞话刚道出一个字,便见盛宝龄陡然起身,询问之话顿时梗在喉间。 盛宝龄耳根子微热,“许久未回来府中,父亲兄长且同裴大人说会话,女儿到外头去走走。” 话声落下,未待人回声,她便匆匆从厅子离开。 候外头同许久未见的小姐妹说话的蒹葭都愣了一下,连忙跟上。 此时,厅子里,盛大人摸了摸胡子,若有所思,“怎么觉得,宝龄这次回来,性子倒与从前一般无二。” 原以为进宫几年,如今性子会稳重些,可方才这一瞧,倒还有几分进宫前的样子。 盛巩倒是乐见,“父亲,妹妹如此,可见宫中生活,也不似我们从前猜想的那般难过。” 盛大人点了点头,“这是好事。” 可见先帝这个当舅舅,还是将宝龄护得极好,并未将范太后从前所做之事迁怒于宝龄身上。 盛巩笑了两声,朝一旁的裴辞朗声道,“就是让玄瑾见笑了。” 裴辞抿唇淡笑不语。 ... 秋风阴凉,快入冬了。 院中堆积了好些扫到角落一旁的枯黄落叶。 盛府节俭,这些个叶子,便是厨房生火时最好的引子。 盛宝龄在廊道坐了会,看着熟悉的景色,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五年前。 那会儿,大哥还未参加春闱,时常邀一些好友到府中读书。 盛府,别提多热闹了。 哪像今日这般冷清。 又或者,冷清的不是这盛府,而是自己如今的心境。 睹旧景,难免伤怀。 可就在这时,一道声音自不远处传来,尖锐而刺耳,语气带着埋怨不满,“故意把我们支出来,谁不知道大娘子存了什么心思。” “不就是想把她盛宝黛送进宫当主子吗,又怕咱几个和太后娘娘亲近,夺了盛宝黛的风头。” “防什么呢,要我说,官家还不一定会看上她盛宝黛呢!” “就是,长得还没宝琴姐姐好看呢。” “二位妹妹这么说,可实在是要折煞姐姐了。” 盛宝龄眉头蹙了蹙,听这一番话,应当是方才见过的那几个庶女在此说话。 在后宅中,竟如此议论主母与长姐,实在不知规矩。 几道声音恍然无所觉,往这边走来。 蒹葭重重地咳了一声。 那三人一惊,慌忙抬头,瞥见那坐在廊道的人,是方才才见过的盛宝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 性子较稳重的那个,三房庶出的女儿,盛宝琴施施然行礼,“宝琴与两位妹妹在此说话,未曾想竟惊扰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盛宝龄这才多看了盛宝琴几眼,言谈举止有礼,看得出来,三房是将这个庶女当嫡女教养的。 另外两人垂着脸,因着方才那一番话,此刻心虚根本不敢看盛宝龄。 “几年不回这盛府,还真未想到,如今府中风气成了这般模样。” 三人顿时话都不敢吭一声,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垂着脸,谁也不敢轻言开口,心里抱着侥幸,兴许盛宝龄方才并没有听见她们那番话。 见三人没有半分自知之明,盛宝龄眸光凛冽,“看来哀家倒是得问问二婶和三婶,是如何教养府中庶女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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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5章 裴大人性情温良敦厚 第5章裴大人性情温良敦厚 盛宝龄这番话一出,三人顿时惊慌,心知盛宝龄全听见了,唯恐她真的将此事告知主母,当即跪倒在地,声声哀求,“太后娘娘饶命啊!我们也是一时失了规矩!” “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娘娘饶了我们,千万不要将此事告诉大娘子啊!” 盛宝龄眸色微沉,看着三人跪在地上,其中两个倒是真切,而盛宝琴,倒像是被连累而不得不跪下的可怜样。 她沉声道,“今日之事哀家且不提,若再让哀家发现,你们不敬家中主母,议论嫡姐,败坏盛府名声,届时便莫怪哀家不顾姊妹情分。” 三人连连认错又道谢,这才脚步慌乱簇拥着跑了。 蒹葭不明,“娘娘为何不直接告诉她们主母?” 盛宝龄缓声道,“自古嫡庶便是个难题,今日之事若告诉了二婶三婶,这三人本就庶出,将来在府中的日子,怕是要更难过了些。” “况且此事若叫府中下人传了出去,岂不是让全汴京的人家都知道我盛府教养无方,教出几个不敬家中主母,议论嫡姐的姑娘来?” 如此,怕是会影响将来盛府的姑娘公子议亲。 蒹葭顿时明了,娘娘是为了盛府的名声着想,若有所思道,“便希望那三人能明白娘娘的一番苦心,莫要因为今日之事心生不满怨恨才好。” 盛宝龄笑笑,“她们若是本性不善,便是没有今日之事,也同样会心生不满。” 二房那两个庶女瞧着不太聪明,三房那个盛宝琴,倒是个聪明的。 不过,若聪明过了头,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蒹葭叹了叹气,都是差不多一样的年纪,盛府的这些个姑娘还在后宅相争,可她家娘娘,却要为盛府兴荣和名声着想。 一阵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盛宝龄眉心蹙了蹙。 一旁的蒹葭向来观察入微,“娘娘在此小等,奴婢去取件衣裳来。” 蒹葭一走,这院子里,便显得更加空旷安静。 盛宝龄顿时起身,准备到外头去走走,不料起身间,帕子竟从身上滑落,恰巧一阵风吹过,竟将那帕子,往廊道外头吹去。 盛宝龄眉头一蹙,循着帕子被飞走的方向走去,目光落在地上寻找。 就在她瞥见自己的帕子,快步上前弯腰要捡起来之时,一只清瘦的腕骨跃于眼前,每根手指都如美玉般白皙冰冷。 可吸引盛宝龄注意的,是那手腕上缠了两圈的佛串。 这佛串也曾在梦中出现过,就在裴辞身上,几次咯得她腰泛疼。 她怔神之际,那人已先她一步,捡起了地上的帕子。 一道清冷的声音,缓缓飘入盛宝龄耳际,“太后娘娘?” 盛宝龄身子一颤,连忙抬眸望去,只见裴辞,脸色相较于方才在厅中之时,又苍白了几分,大约是吹不得风。 裴辞目光落在眼前的盛宝龄身上,旧景,旧人,一瞬间,倒是让他有些恍惚。 敛去眸中神色,他将手里的帕子,递向了这会儿正怔怔望着自己的盛宝龄,“微臣失礼。” 盛宝龄眉头蹙了蹙,隐隐觉得,这番情景,似有些道不上来的熟悉。 到底是无处捕捉。 “无妨,多谢裴大人。” 她伸手去接那方帕子,目光定定落在那腕骨缠着的那串佛串上,直到指尖触及一片冰凉,才惊慌收回了手,紧紧抓着那方帕子。 裴辞一怔,目光垂落在自己手上,方才的温热一触,并非错觉。 眼前的盛宝龄,犹如未出阁的姑娘般,让人不免有些记忆错乱 盛宝龄沉声问,“裴大人这会儿怎会在此处?” 方才不是还在厅中与父亲兄长谈正事? 怎的这会,倒是走到这院中来了。 裴辞神色倒是一惯如常,“厅中有些闷,微臣出来吹吹风,不曾想迷了方向。” 盛宝龄微微颔首,盛府的路,是有些弯弯绕绕的。 看着眼前的裴辞,她倒是想起了承和帝临走前所说的话,犹豫间,说道,“先帝曾说过,裴大人性情温良敦厚,是可信之人。” 裴辞眸中掠过一抹复杂之色,却很快敛去,神态清明,“先帝谬赞,微臣愧不敢当。” 盛宝龄:“先帝此言,想来裴大人确实有让先帝信任之处,裴大人受着便是。” 裴辞:“是。” 盛宝龄这才将掂量了几日的话说出口,“先帝还曾叮嘱,若哀家将来有难处,可找你垂询。” 闻言,裴辞这会,心中已算明了,“娘娘若有难处,微臣定当竭力为娘娘解忧。” 裴辞此言,无异于给了盛宝龄一颗定心丸。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哀家也是信任裴大人的。” 让盛宝龄没有察觉的是,闻此言的裴辞,此时垂下的目光中,染上一抹意欲不明的暗沉。 就在这时,蒹葭抱着一件衣裳与一个汤婆子,匆匆赶来。 “娘娘怎的跑这来了,可叫奴婢好找......裴大人?” 蒹葭怔了怔,原本要递给盛宝龄衣裳,这会儿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裴大人怎会在此? 裴辞在此,倒也不好穿上衣裳。 说了几句场面话,盛宝龄便准备带着蒹葭离开院子,可想到了什么,她犹豫转身,从蒹葭手里接过那汤婆子,其实有几分贪恋手心的温度。 蒹葭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娘娘将那汤婆子,递给了裴大人。 此举甚为不妥,可盛宝龄想起方才指尖碰到的那丝冰凉,以及裴辞那苍白病弱的脸色,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她虽算不上以貌待人,可大约是谁都不会忍心瞧见一位弱不禁风的俊美公子在冷风中挨冻的。 何况此人,将来自己还有可能会有求于他。 裴辞怔愣一瞬后,却未接过那汤婆子,“微臣谢过娘娘好意,只是于礼......” 话还未说完,便见眼前有东西被轻扔了过来,他下意识伸手一接,只觉手中一暖。 好似周遭的寒气,都被驱散尽了,带着一丝丝熟悉的香气。 裴辞的目光却是落在她白皙透亮的指尖上。 盛宝龄将汤婆子扔过去后未做停留,“天寒地冻,裴大人还是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她可不希望,将来需要他时,人已作古。 (本章完) 第6章 还是姐姐待我好 第6章还是姐姐待我好 盛宝龄走后,裴辞站于原地,手中的汤婆子暖呼呼的,望着远去的身影,他眼底暗色一片。 待到脚步声已听不见之时,周遭无人,他缓缓握紧了手中之物,微微凑近脸,一阵淡淡熟悉的冷香萦绕鼻尖。 一惯淡然的目光中逐渐染上了几分温情。 裴辞面上冷清不变,嘴角倒是浅浅一勾。 … 在盛府用过午膳,盛宝龄跟着盛大人去了书房议事。 盛大人询问了一些方才人多时不便问的话,多是有关小皇帝的,以及几位辅佐大臣。 “倒是见过除了楼太师外的其他三位。”盛宝龄若有所思道。 提及楼太师,盛大人却是有意忽略,微微点头,“裴家虽与我们不怎么往来,但裴辞与你兄长相识多年,为人实属良善,品性极好,可信。” 盛宝龄有些许诧异,先帝先前那般说,如今父亲亦是这般所言,看来这裴辞,确实值得深交。 “女儿晓得。” 她端过桌边的一盏茶,指尖执着茶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刮动着茶沫,心里头却在想,裴家设书塾一事。 盛大人看着眼前的女儿,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你觉得,宝黛如何?” 盛宝龄指尖动作一顿,停了下来,目光投向眼前的盛大人,殷红的唇瓣抿了一下,“宝黛真性情,家中几个姐妹,倒是她最讨喜。” 盛大人闻言,心里头倒是有些放心了,看得出来,盛宝龄对盛宝黛的印象,依旧是极好的,念及此,他试探性的问,却又怕说得太明白了,寒了女儿的心。 话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二房的意思,今日你大约也知晓了,心里头可有个想法?” 可纵使盛大人问得再遮掩,盛宝龄的心,到底是寒了一瞬。 她虽为太后,垂帘听政,处分国事,可大部分实权和重臣,先帝都早已安排,皆是小皇帝的人,自己与范太后,到底是不同的。 等小皇帝再年长一些,自己也该放手,皆时一切,就连自己这个太后,都要依仗小皇帝。 盛家自然要趁自己这个太后对官家还有威慑力之时,安排好之后的事,保住盛家荣宠,以防盛家,变成了第二个范家。 而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往官家身边送人。 这一点,于她这个太后而言,便是一句话,一道懿旨的事。 盛宝龄攥着茶盏的指尖微微用力有些泛白,她扯了扯唇,唇边笑意低低,“不合适,还是娇惯了些,将来在宫中,怕是会吃亏。” 话音落下,她唇瓣抵在茶盏杯沿,抿了一口茶,凉意划过喉间,带来几分冷意与清明。 盛大人微微点头,对盛宝龄的话是认同的,可思及其他,却又沉思片刻,道,“让她进宫跟着你学一段时日,你觉得如何?” 盛宝龄喝茶的动作停了下来,她将茶盏落回桌上,沉声问道,“父亲可曾问过宝黛的意思?” 盛大人一愣,笑了一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二叔二婶都是这般想的。” 听见此言,盛宝黛目光却一瞬间暗了下来,连带着声音,都染上了几分连带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冷意,“父亲。” 盛大人一怔,察觉到了自己方才话里的不妥,半晌不再言。 若非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个女儿,何至于有了那样一段荒谬的亲事,又在这般年纪,受困于深宫。 从书房中出来,盛宝龄往自己从前住的院子走去,准备在那小歇,待晚些时候,再回宫。 当她踏进院子,尚未来得及看些什么,便听见了身后的盛宝黛,喊了自己一声。 “姐姐。” 盛宝龄脚步停了下来,转过身望去,昔日姐妹情深,两小无猜,悄悄话能从白日说到天黑,如今身份不同,四目相对间,有一瞬间是无言的。 盛宝黛走了进来,比起儿时贪玩,虽说是收敛了许多,可又因着嫡女的身份,在府中,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道不是,因此,性子实在是娇蛮了些。 四下无旁人,她也不似方才那般场合一样敬重,脸上笑意灿烂,朝盛宝龄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行至其眼前,挽住了盛宝龄的手臂,“方才人实在多,都不好同姐姐多说几句体己话。” “姐姐近来在宫中可还好?” 她眼珠子转了转,压低了声音,附在盛宝龄耳畔,“官家可曾欺负姐姐?” 这自古以来,哪家续弦的夫人,能得家中子女善待? 更不要提那向来无情的天家了。 此时的盛宝黛,满是女儿家的娇态,倒是有些许纯真,看得盛宝龄,唇边泛起温婉笑意,她指尖落在盛宝黛额间,轻轻一碰,“我是太后,又怎会有人敢欺负我。” 盛宝黛却不信,嘴角小幅度一撇,她可是听说,那小皇帝,是范太后养大的,便是被先帝带到姐姐身边养,也不过两年光景。 那范太后把自己亲外孙女的一生都毁了,能是什么好人。 又能养出什么好孙子。 两人在屋中坐下,说了些体己话,盛宝黛终是没忍住,问,“姐姐方才同大伯聊了什么?” 其实聊了什么,她大致心中也有猜测。 只是到底要验证一番。 盛宝龄薄唇微抿,目光注视盛宝黛,察觉到盛宝黛眼神有些许不安与紧张,她缓缓道,“不想进宫?” 话虽是问,却带着肯定。 被戳中心思,盛宝黛咬了咬唇瓣,微微泛白,“...又岂是我能决定的。” 当初,姐姐明明有婚约在身,不想进宫,可最后,却还是进宫了。 自己纵使有百般不想不愿,又能如何。 盛宝龄不由失笑,“这倒不像是我认识的你能说出来的话。” 盛宝黛不语。 屋外风声萧瑟。 屋里,盛宝龄缓声道,“你若不想,纵使二叔二婶逼着你,尚且有我在,怕什么?” 一句“怕什么”,很轻很淡,却听进了盛宝黛心里。 窗外肆虐的风声,仿佛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盛宝黛嘴边扬起一抹甜甜的笑意,再次挽住了盛宝龄的胳膊,额头在她肩膀处小幅度的蹭了蹭,十足的依赖,“还是姐姐待我好。” 姐妹两人,仿佛回到了盛宝龄进宫前的日子。 便是一旁的蒹葭,看着这一幕,也舒心。 ? ?目前是一天两更,新书需要浇水,大家有推荐票的话,欢迎往我脑门上砸呀~ ? ???? (本章完) 第7章 盛宝龄女扮男装 第7章盛宝龄女扮男装 回到宫中,盛宝龄脸上,明显少了白日里挂在唇边的笑意,多了几分淡漠。 便是小皇帝过来陪同用晚膳,看上去也兴致缺缺。 闻着殿中的熏香,小皇帝不着痕迹的瞥了候在一旁的珠儿一眼,眸色含带三分阴沉,可当再看向盛宝龄时,倒是一副乖顺孩子的模样。 “今日送来的折子,母后可看过了?” 前些日子,因着身子问题,小皇帝一直不曾让人将折子送来。 倒是今日,盛宝龄出了宫,小皇帝这才差人,将今日的折子送了过来。 盛宝龄语气淡淡,应了一声,“年号一事鲁莽不得,还需得明日再与几位大臣商定一番才是。” 听了盛宝龄的话,小皇帝乖顺应声,“此事,母后定夺便是。” “儿臣一切都听母后的。” 可在垂下眼的那一刻,他的手却蓦然紧了一下手中的筷子,眼底的光暗了下来,手指动作却很快松开了。 纵使没能看见小皇帝此刻的脸色,可盛宝龄心中却清楚,必然好不到哪里去。 先前因为身子不好,大多事,她都未理会,可如今身子已好,许多朝中大小事宜,她自然不会再放着不理。 原定,明日也该上朝听政。 而小皇帝在今日才将折子送来,无非,是想打着自己不得空的理由,如此,才能光明正大将权彻底揽入他手中。 小小年纪,便有这般戒备和深沉的心思,便是当年的先帝,尚且不能及。 一旦让小皇帝将政权尽数拢入手中,而自己若没有底牌,无论是自己,还是背后的盛家,焉能有好日子过。 将来,待小皇帝羽翼丰满,盛家,也只会沦为,第二个范家。 所以,父亲送人进宫,也是另外一种法子。 可小皇帝既有这般心思,便是送再多人进宫,纵使坐稳了皇后之位,说到底也无济于事。 盛宝龄唇边勾起似有似无的一丝笑,却带着几分冷意。 只有将一切掌控在手中,才为上上之策。 眼前的小皇帝,从不是她能依仗之人。 小皇帝走之时,微不可见的瞥了一眼珠儿,后者背脊一凉,身子狠狠一颤,冰凉的手骤然握紧。 她悄然抬起目光探去时,小皇帝却是一副乖顺,令人心安的模样。 令人不禁怀疑,方才那道令人颤栗的视线,真的是他吗。 ... 上奏的折子被压了两日。 不少大臣,得了消息,对盛宝龄此举甚为不满。 新帝登基,太后此举,莫不是要效仿先太后? 直到盛宝龄召见了几位大臣,一同商议,最终,才定下新帝年号,“仁”“德”二字。 待明年开春,再改年号。 从这个年号,可见,太后娘娘对新帝的期望,原先还有些不满的人,心中的不满,才渐渐消散了些。 因着盛宝龄早起胃口不佳,直到下了朝,蒹葭这才命人送上了早膳。 可不过喝了两口粥,盛宝龄便翻看着案桌上的奏折,眉心却蹙了蹙,“宫外可有什么有趣的消息?” 蒹葭看着案桌上根本没有动过多少的膳食,心里微微叹气,“回娘娘,裴家书塾昨日开了,约莫着今日,原定到裴家书塾读书的公子们便都要去了。” 若说近来能算得上有趣的事,也只能是这么一件了。 盛宝龄指尖微微一顿,“确实是一桩趣事,若不去瞧瞧,倒是可惜......” 话语间,她抬眸看向蒹葭,唇边勾起一抹淡笑,“你说呢?” 蒹葭唇瓣紧抿,半晌不语。 ... 半个时辰后,太后娘娘宫里头的蒹葭,出宫办事,转头便进了城中的一家成衣铺子。 不一会,一位穿着银灰色长衫的男子自里头走了出来,步子轻慢而低调,可一张面容,却实在让此人,半点低调不来。 他一路往裴府而去,沿路上,不少人投去目光。 不知是谁家的小公子,生得这般精致,身上的衣裳,虽说是普通料子,却衬得肤色极白,一看,便是很少在外头露面的清贵公子,身上的贵气半点遮掩不住。 倒是有些男子,瞥了几眼后,嗤之以鼻,心中暗想:虽是好看,却生得实在女气。 到了裴府,盛宝龄却被门房拦住了。 正当盛宝龄欲让其通传一声时,一道清冷的嗓音,自身后响起,在这瑟瑟秋风中,如潺潺溪水打在石子上,意外动听。 “这是盛府的公子,不得无礼。” 盛宝龄回头望去,正面撞上裴辞那一双依旧无悲无喜,却让盛宝龄莫名心慌的眸眼。 一身紫色公服,衬得整个人,都多了几分冷肃之气,让人不敢对视。 她下意识垂下目光,视线落在他衣袖下的腕骨上,清瘦,却好看。 门房慌忙赔罪。 裴辞自外往府中走,行于盛宝龄身旁,两人之间隔着的距离,似乎还能站下第三个人。 他稍稍放慢了步子,“娘娘怎会来此?” 声音轻淡,目不斜视,若非身旁便只有盛宝龄同行,倒要叫人怀疑,他是否真的在同身旁之人说话了。 盛宝龄薄唇抿了一下,“不是盛府的公子?” 裴辞脚步停了下来,转过目光,投向盛宝龄。 此时,已在裴府庭院,秋叶适时被风吹动落下,飘落在盛宝龄肩膀处静置不动,裴辞的目光,便落在那一片落叶上,大拇指指尖轻重碾压了一下食指指腹,半晌未动。 察觉到裴辞的视线,盛宝龄眉头轻蹙了一下,下意识伸手去扫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可尚未触及那片落叶时,叶子已悄然从她肩头滑落。 裴辞目光这才从她肩头移开,拱手行礼,“微臣方才不敬,还请娘娘恕罪。” 声音低而轻,仅两人能听见。 显然,无论是方才在门口,还是这会,裴辞大约是猜到盛宝龄如此乔装打扮,当是偷偷出宫。 若是暴露身份,恐有麻烦。 这才称她是盛家的公子,将其带入府中。 至于究竟是盛家的哪一位公子,也无人会去深究。 “裴大人不必多礼,该是我谢过你才是。”盛宝龄微微颔首。 半晌后,她才又道,“听闻裴府设了书塾,我心生好奇,便想来看看。” (本章完) 第8章 再遇裴辞 第8章再遇裴辞 二人早前虽在垂拱殿见过,可到底相隔甚远,又隔着一道帘子,却是不如这会儿离得这般近,瞧得这般真切。 盛宝龄目光带着一丝探询,“不知裴大人能否带我前去一观?” 裴辞垂眸瞥了一眼身上还未来得及换下的公服,犹豫不过片刻,微微颔首,“微臣这便命人带娘娘前去。” 很快,裴辞便唤来了人,领着盛宝龄往后头去。 盛宝龄走时,不知想到了什么,回头望了一眼,远远的看了那道站于原地垂眸看着地面的那道紫袍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瞥见,裴辞一惯紧抿的唇角,似乎微微上扬...... 她微微一怔,可再看去时,却什么都没有,仿佛方才那一瞥,只是错觉。 盛宝黛龄若有所思,转过头,跟着那仆人往后方走了。 盛宝龄走后,那道紫色身影上前一步弯腰,袖口下白冷的指尖落于庭院堆积着泛黄落叶的地面上,拾起其中一片。 一阵秋风扬起,微微吹动衣摆,他悄然将那片落叶轻轻攥于手中。 ... 仆人领着盛宝龄,往书塾的方向去。 此时,已有多位公子到场,让人诧异的是,隔着两道屏风的另外一边,坐了几位姑娘。 听仆人解释说了,才知道,是裴家的姑娘和借住在裴府的表姑娘也要在此一块读书。 秦老学究还未到,倒是几位先到的公子,聊了起来。 盛宝龄稍加打量,能认出话多腔调带着几分玩味的是威远侯府的公子,沈从安,眉目和威远侯极其相似。 其他几位,却是认不出了。 能进裴家的,自然不会是非泛泛之辈,而今日见了生面孔,其他几人,倒是也好奇,上前搭话。 曹国公府的小公爷,曹明宣,文质彬彬,率先开口问,“在下曹明宣,不知阁下是?” 盛宝龄微微拱手回礼,“小公爷有礼,在下盛朗。” 几人脸上划过一丝诧异。 这盛朗,是盛家大房嫡子,盛巩的弟弟,更是当朝太后,盛宝龄的孪生弟弟,只是自小身子骨弱,送去了山上寺庙清修养身子,只是不知道,竟已回京了。 眼前的盛宝龄,扮作男装,因为女儿身,体格不同于寻常男子,这般看来,倒真有几分身子骨弱的模样。 竟也没有人起疑,毕竟这容貌,确实有四分与盛巩相似。 “原来是盛家小公子。” 就在这时,几人身后,有一独坐于案桌前,穿着白衣的男子,听见“盛家小公子”,抬眸看了过来。 察觉到这道视线,盛宝龄望过去,四目相对间,微微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却又很陌生。 正当她在猜测此人身份时,曹小公爷笑着冲那人喊,“楼尚,学究还未到,你一个人坐那做什么,倒不如过来同我们一道说会儿话?” “不了。”楼尚瞥了一眼,目光垂回案桌上的本子。 这时,才有人想起了楼家和盛家之间的恩怨...... 在旁人看来,若非当年楼家迫于范太后威压,不肯承认和盛家这么一桩婚事,如今,这盛家姑娘,该是嫁到楼家的。 盛家姑娘进宫后,盛家和楼家关系降到了冰点,两家争锋相对。 而今,这盛姑娘的弟弟就在这,楼尚这般态度,让人不免尴尬。 而这会儿,盛宝龄也已经想起来了。 这个楼尚,是楼太师之孙,她儿时有过几面之缘的玩伴,还和她定过亲。 没想到,没见到楼太师,倒是先见到楼尚了。 盛宝龄看了一眼,很快便移开了目光。 倒是有人,在细细打量盛宝龄,好奇,这盛朗和盛宝龄是孪生姐弟,生得定然是极为相似的。 盛朗男儿身,容貌便已是这般出众,招人频频侧目。 那身为女儿身的盛姑娘,又该是何等绝色? 不过可惜了,纵使生得再好看,如今也是只能在宫中守活寡。 这时,秦老学究已到,让人诧异的是,身旁一道说话的,是裴辞。 此时的裴辞,已换下了公服,可就算是一身白色常服,仍旧让人觉得疏远冷漠,仿佛之间隔着看不见的高台楼宇,无法对视。 看见裴辞,沈从安眉梢一扬,指尖挑了挑额角的发梢,昨日问他,还说今日公务繁忙,也不打算过来瞧两眼,怎的这会儿又来了。 几人恭敬行礼,“学究,裴大人。” 裴辞微微颔首,目光从底下一众人身上掠过,最后落在几个男子身后,那道身形最娇小的身影上。 她就站在那几人身后,而周遭的环境,一瞬间,却仿佛回到了多年前某一天的某一刻...... 可当瞥见另一边的楼尚,他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却无人察觉。 盛宝龄看着眼前穿着常服的裴辞,眼皮跳了跳,这身白衣,和自己梦里裴辞穿的那一身,一模一样。 一身白衣,一瞬间,把盛宝龄拉回到了梦中情景。 梦中,那从唇齿间溢出的清冷嗓音,仿佛又一次在耳畔响起,酥酥麻麻。 盛宝龄不由攥紧了手,她从未见过裴辞穿这样一身的常服,可梦里出现的衣服,这会儿却穿在裴辞身上。 这叫她怎么不在意。 秦老学究微微点头,目光望向底下的学生身上,到盛宝龄身上时,停留的时间稍久了一些。 那双因上了年纪而染上几许浑浊的眸子,却在这一瞬间,掠过一抹了然。 他侧过连,看了裴辞一眼,才转过去,对底下的学生道,声音沉,而中气十足,一看,便很有学问。 “既都已经到了,便都坐下罢。” 几位公子当即谢过入座。 环顾四周,对上曹明宣,曹小公爷神情疑惑,似乎在询问盛宝龄为何还不入座。 这是把自己当成也是来裴家书塾读书的了。 盛宝龄犹豫了一下,看向裴辞,只见裴辞微微颔首,她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在临窗的一旁的案桌前坐了下来。 隔着屏风,还隐隐能听见另外一头,女子低低的交谈声。 盛宝龄不由想到,几年前,还未进宫,盛巩临考之际,家中请了位先生前来教书,盛巩还邀了好友过府一同温书。 (本章完) 第9章 裴大人保重 第9章裴大人保重 那时,她和宝黛也跟着学了小半个月。 便是自己的那一手字,当时写的,实在看不下去。 她那时还收了不知是何人所赠的字帖,练了好些日子,才像模像样些。 便是如今,那份字帖也都还在。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那么多年。 回想起来,盛宝龄,倒真有些喜欢这种坐着,安安静静听着台上秦老学究讲话的感觉。 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还未进宫,在盛府的那段日子。 她不由勾了勾嘴角,弧度微微上扬,荡漾开来。 这一幕,落在两个注意力都在盛宝龄身上的两个人眼里,心思,眼神,各有不同。 盛宝龄自己,倒是并未察觉,一直听着秦老学究讲,面上神情,皆是认真之色。 在宫外的时间,似乎过得极快。 裴辞唤了马车,送走盛宝龄时,声音轻而淡,似不经意问出口,“娘娘觉得,秦老学究今日讲得如何?” 裴辞虽问得突然,可到底不是什么让人觉得难以回答的问题。 两人之间虽隔着一人的距离,可盛宝龄却还是听了个真切。 她垂眸低笑,不假思索道,“自然是讲得极好,若非该回宫了,倒是想再多听一会。” “秦老学究学问多,娘娘协同官家一同处理政事,若是时常来听,也是益事一桩。” 裴辞此言出口时,盛宝龄微微有些讶然地看向他,倒是没有想到他会这般说。 原以为,年纪轻轻,便已位居左相之位,裴辞应当是会比较古板之人,似自己这般扮男装出宫,若是寻常人知晓了,必然劝诫一番。 可眼前的裴辞,却是说了一番听秦老学究授课益处的话。 不免让人觉得惊讶。 盛宝龄目光在他身上久久停留,这时发现,不知方才从什么时候开始,裴辞的脸色便微微有些泛白,眼底一片倦色,像是未休息好,病情加重的模样。 她猜测,大概是昨夜忙于公务,这才没有休息好。 盛宝龄微微点头,眼里对裴辞生出了几分从前没有的好感,倒也没有拒绝。 “多谢裴大人,若是裴大人不觉打扰的话。” “恭送娘娘。”裴辞恭敬行礼,将盛宝龄送上马车。 “裴大人保重。” 盛宝龄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被一阵适时吹起的轻风送到裴辞耳际。 微微吹动马车窗的帘子,他瞥见,马车里扮作男子的女子,姣好的白皙侧颜,像是垂眸低笑了一下。 兴致看起来,似乎要比上次在宫中以及在盛府遇上时要好些。 直到马车驶离裴府后门,裴辞这才转身,往里头走去,迎面,便撞上了远远的站在那看的威远侯府公子,沈从安。 沈从安半倚靠在墙边,不知道到底看了有多久,一双让人倍觉轻佻的眸子里,有笑意,更多的是疑惑。 “你和盛家的这个盛朗,什么时候这般熟稔了?” 看那个盛朗,应该也是刚回汴京没多久的样子,怎么人走,裴辞还马车相送? 自己从前,便是伤了手,都不曾有这般待遇。 怎的这个盛朗,还能得裴辞这般礼遇? 裴辞脚步顿了一下,从沈从安站得这个距离上看,他显然是听不见方才自己与盛宝龄之间的对话。 “子阳是他兄长,应当照顾一二。” 沈从安摸了摸下巴,想了想,倒也是,裴辞和盛巩交情不错,看在和盛巩的情分上,确实该对盛朗照顾一二。 何况这个盛朗,看起来,跟个小姑娘似的,娇弱不堪。 盛家离裴府有些距离,若是就这么让人走回去,倒是不合适了。 沈从安从思绪抽离,抬手就想拍一拍裴辞的肩膀,“玄瑾,还是你......” 他抬起的手,却扑了空,话说没两个字,就在风声中消迹。 裴辞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走远了,这会儿,连人影都瞧不见了。 沈从安收回了尴尬在半空中的手,下意识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这才松了口气。 可不能叫人瞧见方才那尴尬一幕,不然他沈从安今后还怎么在这裴府立足? 他摇着手中折扇,步子懒散的走回了书塾,欲收拾东西离开。 可刚回到书塾,便听见旁边声音不低的争吵声。 是裴家的庶出二姑娘和表姑娘拌嘴吵起来了,似乎是为了打碎的一方砚台。 争吵间,两人都面红耳赤,谁也不饶人。 沈从安从自己的书箱里头,掏出了两枚银簪子,跟变戏法似的,在两位姑娘面前那么一晃。 “画儿妹妹,晴儿妹妹,瞧瞧喜欢不?” 两位姑娘,倒是不吵了,表姑娘裴画羞答答的欠身道谢,“多谢元让哥哥。” 一人挑了一枚簪子,脸色欣喜,命丫鬟抱着书箱离开了。 两位姑娘走后,沈从安看向坐在后头,裴辞的妹妹,裴家嫡女,裴婉。 今日,她便不曾看自己一眼。 沈从安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木匣子打开,只见里头放着一枚精致的银簪子,放在了裴婉面前,“婉儿妹妹可喜欢?” 那双轻佻的眸子里,染上些许笑意。 裴婉瞥了一眼那枚银簪子,除了多了个木匣子,可瞧着与方才那两枚,也没有什么不同。 “元让哥哥当真是好心肠,旁人挑剩下的簪子,我竟还有看两眼的福分。” 她声音不冷不热,一边说着,一边将书收进了书箱中,起身便要离开。 沈从安一把拽住了书箱,“婉儿妹妹讲讲道理啊,这簪子我都给匣子里头了,怎的还成旁人挑剩下的了?” “这话听着,可真真叫我心里头委屈难受。” 裴婉提着书箱,想挣脱开沈从安搭在书箱上的手,见他不松手,那股子劲一下子就上来了, “你既觉得我无理取闹,又何苦来我这讨心头不快,只管去找画儿晴儿那般温顺,说起来话来叫人心里头欢喜的妹妹便是了。” 裴婉一边瞪了沈从安一眼,最是烦见到他这笑得吊儿郎当不着调的神情,一边踩了他一脚,用力的扯过书箱,领着门外头等着的丫鬟走了。 沈从安疼得龇牙咧嘴,就差抱着脚痛喊,只得扶着在一旁坐下,心里头骂骂咧咧。 前些日子还说喜欢金宝斋新出的簪子,怎得今日又这般? 这女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本章完) 第10章 可曾见到什么旧人? 第10章可曾见到什么旧人? 沈从安垂着脸,看着自己的脚。 亏他方才还怕裴婉觉得吵,又像上次那般同那两人吵起来,这才拿了两只顺手从金宝斋便宜买来的簪子给人哄走了。 结果她竟还踩自己一脚。 难养也! … 回到宫中时,蒹葭穿着盛宝龄的衣物,正坐在寝殿中,汗流浃背,手指按在心口,微微喘着气。 显然方才,小皇帝来过。 蒹葭自小习易容术,虽从前也曾扮过盛宝龄许多次,可那应付的,都是盛府中人,进宫后,偶尔应付的,也是当时范太后派来的眼线。 可像今日这般,正面便与小皇帝对上,多少还是有些犯怵。 盛宝龄眉头蹙了蹙,倒了杯茶水,递给了蒹葭,颇有几分歉疚,“难为你了。” 蒹葭接过茶水,这才撕下了脸上的易容,“能为娘娘分忧,是蒹葭的福分。” 便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官家,方才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可蒹葭回头想想,从前她扮作娘娘时,连盛大人和大公子那般熟悉之人都能骗过去。 而且方才她并没有露出过什么马脚,言谈之间也并没有不妥之处。 官家又岂会发现什么。 蒹葭换下身上的衣服,换了新的茶水端过去时,见盛宝龄坐在案桌旁,指尖缓慢的翻动着一本字帖。 看起来有些旧,应当是有些年头了,时常被翻看的样子,可书页脚却干净整洁,显然可见,盛宝龄将这本字贴保存得极好。 蒹葭笑道,“娘娘今日怎么将这字帖翻出来瞧了?” 她还记得,这本字帖,是当初在盛府时,姑娘被先生罚抄字,那日,大公子邀过府念书的其中一位友人所赠的。 不过当时便就是放在姑娘的书箱旁,人影未见着,至今也不知道,究竟是大公子的哪位友人。 如今细看,姑娘的字,倒是有七八分与这本字帖相像了。 盛宝龄唇角微微弯起,持笔蘸取砚台上的墨汁,在桌上的宣纸缓慢书写,字迹有两分她自己女子的娟秀,更多的,是类似字帖那般带着七八分凌厉风骨,跃于纸上。 熏香淡淡,在寝殿里萦绕。 “今日在裴府,见了秦老学究,倒是想起了前些年兄长在府中读书的时候。” 她说话时,嘴角弧度微微上扬,可见是愉悦的。 蒹葭稍稍有些愣神,自进宫后,倒是许久未见姑娘兴致这般高了。 “娘娘若是觉得喜欢,再寻时间去便是了,只是娘娘今日去,可曾见到什么旧人?” 蒹葭试探性的,只是说出“旧人”二字。 她原以为,姑娘今日去裴府,若是见了那楼公子,想来会不大高兴的才是。 可显然没有。 难道,是那楼公子没去? 还是姑娘根本没有认出来那儿时玩伴? “旧人?”盛宝龄声音低低轻轻,手中握笔却未停。 她忽然低笑了一声,有些好笑的看了蒹葭一眼,“不过就是儿时见过几面,怎的还成旧人了?” 蒹葭顿时松了口气,脸上笑意轻松,“娘娘欢喜,之后可再寻时间去听那秦老学究讲课。” 看来,盛家和楼家之间虽关系不睦,但姑娘显然是没怎么在意那桩曾经的婚事。 这么一想,蒹葭也就放心了。 便是姑娘再去那裴家书塾读书,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天色不早,奴婢去传唤晚膳。” 蒹葭退出寝殿,而想起今日见到楼尚,盛宝龄唇边笑意浅浅。 蒹葭,包括盛府在内的人不知道的是,她从前本就对自己和楼家的那桩婚事没多大上心,也无意成婚。 虽起初是不愿进宫的,可进宫后,刨除那些不好的,如今这般自由,吃喝不愁,日子其实是极好的。 这么一想,当初楼家不承认那桩婚事,于她自己而言,其实倒也算是件好事。 小半个时辰过去,蒹葭命人传晚膳。 盛宝龄放下笔,起身间,袖子无意碰掉了放在案桌旁的几本奏折,掉落在地上。 她顺手捡起,放在案桌上,朝外头走去。 而盛宝龄没有注意到的是,其中一本翻开的奏折,上面的字迹,与盛宝龄放在案桌上的那本字帖的字迹,八分相似。 字帖上的字迹带着少年的意气风发。 而奏折上的字迹,却略显稳重深沉。 而此时,裴府。 书房烛火通明,一片枯黄的落叶置放于桌上。 穿着一袭白衣的裴辞,坐于桌前,肤色冷白的手握着笔,神情清淡,腕骨处可见微微青筋,稍显有些用力。 眼前,烛火摇曳,一首洛神赋,整整写满了三页纸还未完。 不知想到了什么,原本紧抿着的唇瓣微微扬起,笑意为这铺天盖地的苍白,添了几分颜色。 而书房外,黑夜寂静中,却隐隐有两道交谈声。 “咱大公子,真是可惜了。” “可不是么,旁的人,这个年纪,娃娃都该有两个了。” “咱大公子生得这般好看,还居左相之位,却是没人肯嫁......” “毕竟连大夫都说了......这还有谁家姑娘敢嫁......” 没几年可活了,纵使生得再好看,再如何有才能,那姑娘家嫁过来,也是守寡。 谁会这般想不开? 便是可怜了这老爷和夫人,如今还奔波在外,为大公子寻那只闻其名却不见踪影的神医。 ... 十一月底,已近腊月,汴京城中,一下子都忙碌热闹了起来。 盛宝龄近来一个月,梦得愈发频繁了。 以至于,她再去裴家书塾时,都有些下意识地避开裴辞。 可裴辞好似总是会去书塾瞧上两眼,每回她扮作盛朗去的时候,裴辞都会出现,到最后派人送走自己。 盛宝龄不由怀疑,是否近来政务少,才让裴辞这般清闲。 可她批阅奏折时,年关是一年到头最忙碌的一段时日,政务看着,也不像少的样子。 而在政务上,又避免不了和裴辞接触。 而盛家小公子回盛家的消息,倒是一下子在汴京城中传开了。 如今,当朝太后是盛家的大姑娘,这盛家,不管是姑娘还是公子,这婚事,一下子都成了香饽饽。 便是盛家的庶女,尚且有不少高官人家打听。 盛府的来客,一天到晚,络绎不绝。 多是冲着盛朗的名头来的,这盛家大公子盛巩是定亲了,可这小公子可还没有啊! ? ?今日更新已送上,能不能拥有你们的推荐票咧~ ? ???? (本章完) 第11章 退婚争议 第11章退婚争议 面对说亲的人,盛大人只能一再以小儿子的身体原因推辞,毕竟真正的盛朗至今还在外头的寺庙中清修。 对盛宝龄这番行事,盛大人欲说些什么,可到底是不好开口。 更多的,是因为根本没有与这个女儿独处谈话的机会。 这时的盛大人才发觉,如今身份早已不同。 这个女儿,似乎已经离他这个父亲,太远太远了。 而此时,扮作盛朗的盛宝龄,正坐在裴府书塾中,听着秦老学究讲课。 秦老学究虽已上了年纪,却又不古板,时常谈及几个问题,让这些个公子姑娘们论个是与非。 有时,朝堂之事,有时,是街头巷尾间的小事趣谈。 看着这些个公子姑娘们争论不休,各有各的说辞,盛宝龄觉得有趣,时常听着听着,就笑了起来。 这日,秦老学究提及了近来汴京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一件事,王家公子和秦家三姑娘。 这王公子与秦三姑娘本来是有婚事在身的,去年不知怎么的,这王家公子想要退了这么一桩婚事,据说是有了心仪的女子,没瞧上那秦三姑娘。 这秦家自然是不愿,这婚一退,这秦三姑娘今后可还怎么活? 可谁知,这王公子铁了心,直接找上了那秦家三姑娘,谈退婚之事。 秦三姑娘只觉被羞辱,当夜便悬梁想要自尽,幸得被府中下人发现救下。 这醒来后,秦三姑娘也想开了。 这王家因为愧疚,未再提及退婚一事。 这一年,这秦三姑娘可谓是过的风生水起,才名响彻汴京城,还同今年一赴京赶考的书生一来二去的倾了心。 这时,秦家前去王家,想要回生辰帖,可这王家却不肯退了,原来是这王家公子这短短一年,又瞧上原本想要退婚的秦三姑娘了。 这事,一来二去的闹上了衙门,因着这秦三姑娘和王公子确有婚约在身,虽这王公子欲退婚在前,可最后也没退成。 如今,想退婚的,却是秦家,王家却不肯退了。 且这秦家退婚,是因为秦三姑娘有了别的相好。 这归来归去的,总不好说是哪家不好。 实在难办,至今也没个解决法子。 秦老学究一下子,便将这难题,扔给了这坐在书塾中的几位公子姑娘。 盛宝龄若有所思,指尖摸了摸下巴。 沈从安倒是率先开口了,“这王家和秦家,当初生辰帖未退,婚事自然就不曾退成功,这王公子纵有千般不是,可这秦三姑娘还未退生辰帖便与旁的人家交好,这般行事实在不妥。” 周围有人微微点头,也是认同沈从安这番话。 可隔着一道屏风,裴婉却是不认同,声音不冷不热,“王公子悔婚在前,本就是因为有了旁的心仪女子。” 沈从安:“可自古男子有个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 裴婉:“可这秦三姑娘因为退婚之事,名声受累,险些自尽,如今也算苦尽甘来,怎的这王公子如今反悔了,就因为生辰帖还未来得及退,这一年前退的婚,说过的话就不作数了?” 沈从安顿时语噎。 这王家公子先悔婚在前,而后却又反悔,确确实实不算真君子。 可这等子得罪人的话,又岂能说出来? 裴婉的目光落在屏风上,另外一边的沈从安仿佛都能感受到一道阴凉算不上多好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瘆得慌。 就在这时,一直不曾说过话的楼尚沉声道,“于理,生辰帖未退,婚事便不能算退。” 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 秦老学究摸了摸发白的胡子,若有所思,看向了临窗而坐的盛宝龄。 只见盛宝龄侧着目光,看向窗外,似乎在看窗外的景色,应当是走了神。 话刚要到嘴边,便瞥见,后头,换了常服的裴辞,不知何时进了书塾,坐在了后头。 裴辞指尖落在桌面上,目光却落在斜前方的位置。 几缕风从窗外吹进来,盛宝龄鬓角的一缕发丝便被微微吹动, 从这里望过去,裴辞仿佛是在看窗外之景,可唇角边的清浅弧度,却实在让人生疑。 秦老学究摸了摸胡子,目光定定望向本不会被书塾中的人所察觉的裴辞,“玄瑾可有什么不同看法?” 裴辞曾是秦老学究的学生,因此,裴辞一惯唤秦老学究为先生,后者也是一惯唤裴辞的表字。 听见“玄瑾”二字,盛宝龄目光微微一顿,下意识转过头望去,正对上那双暗沉无波的眼睛。 他今日,仍旧与平日里一般,脸色些许苍白,大约是因为入冬了,寒气重。 不经意间对上盛宝龄的目光,裴辞衣袖下落在一侧的手微微一顿,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而裴老学究的话一出,所有人目光茫然,才后知后觉的跟着秦老学究的目光望去,转头间,瞥见了早已位居左相之位的裴辞,此刻,正坐于后方。 若非秦老学究开口,怕是到最后,都没人察觉到裴辞的到来。 因常年染病,裴辞此人看着弱不禁风,却根本没有人敢轻视。 便是盛宝龄,也有些好奇了。 裴辞,在此事上,是否会有旁的什么不同看法? 对上秦老学究的话,裴辞薄唇色淡如水,微微轻启,“出尔反尔,枉为君子。” 简简单单八个字,语气淡漠,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出了裴辞的看法。 王家不简单,便是沈从安都不敢明言得罪。 可裴辞显然不怕,这一句话,怕是不出明日,便会传到王家的耳朵里了。 楼尚不言,目光落在手边的册子上。 沈从安暗暗冲裴辞送去了肯定的眼神。 倒是盛宝龄,先是微微一愣,而后转过目光去,垂眸看着桌面,却是笑了笑,一双眼睛微微弯了弯。 这裴辞,还真是与旁人不同。 而盛宝龄的这低低一笑,落入了不经意抬眸的楼尚眼里。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他不由有些失神,却很快回过了神,眼底神色微沉,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像是有几分,因为瞥见盛朗而失神的不悦与恼意。 秦老学究颔首,示意众人垂眸温书。 裴辞却直直与秦老学究的视线对上,薄唇紧抿,一双向来没有多余神色的眸子里,此刻却似有不满。 泛白的脸色,衬得整个人,多了几分“可怜”样。 (本章完) 第12章 我裴家又不缺银钱 第12章我裴家又不缺银钱 秦老学究并未受裴辞的不满的影响,手持书册,背着手,走了下去,时不时停在学生身侧,指点一二。 当他停在盛宝龄身边时,目光一下子,便落在了那案桌上放得整整齐齐的手书上。 只见盛宝龄这会儿,正持笔,在手书上写着什么。 瞥见那一手有些许熟悉的字迹,秦老学究转身,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裴辞所在的方向,可裴辞这会儿,早已起身走出了书塾。 “子瑜这一手字,写得极好。”秦老学究沉声道。 盛宝龄微微一怔,倒是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字竟还能得这般夸奖,当即谦虚应了几声。 倒是坐在一旁的沈从安好奇,微微起身,瞥了一眼,一瞧,写得比自己还好,就是有些熟悉。 可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这份熟悉感从何而来。 但沈从安分外认同秦老学究的话。 窗外风声传进来,但书塾中,却十分安静,安静得盛宝龄不由在想,昨夜的梦。 梦中,她与裴辞同处一屋,却不知是在何处,裴辞衣衫不整,外头传来脚步声,慌乱间,她躲进了床底,再出来时却不慎撞了头。 一阵发疼眩晕。 裴辞为她上药,那冰凉的指腹落在皮肤上酥酥麻麻的触感,她一时心慌起身,却撞上了裴辞的身子...... “子瑜?” “子瑜?” 曹明宣连唤了盛宝龄两声。 盛宝龄抬头间,才发觉,又走神了,而秦老学究,早已下学走了。 书塾里的人,就只剩几个。 盛宝龄歉意笑笑,“方才在想些事情,未听见小公爷唤我,还请见谅。” 曹明宣倒是未在意,刚想说什么,便听见,隔着屏风,那裴家的表姑娘,竟走到这头来了,朝沈从安施施然道,“多谢元让哥哥前些日子送给画儿的簪子。” “画儿很喜欢,元让哥哥费心了。” 一边说着,她手指轻轻抚上了那枚别在发髻上的簪子,脸色微微有些娇羞,目光含带三分羞涩望向沈从安。 盛宝龄倒是也好奇的望过去。 来这也四次了,倒是头一次见到这裴府的表姑娘,裴画。 她微微有些诧异,沈从安不是同裴婉指腹为婚? 怎的,还送那表姑娘簪子? 突然想到方才,裴婉与沈从安在王家与秦家的事情上的争辩,盛宝龄顿时明了。 可沈从安一年到头,送给小姑娘家的首饰物件,就不计其数,一枚小小顺手买的簪子,根本就未当回事。 只是敷衍了裴画几句,“画儿妹妹喜欢便好。” 岂料,裴画更羞了。 见此景,裴家庶女,二姑娘裴晴看不下去了,一个借住在她们裴府的人,平日里向大哥献殷勤就罢了,现在见大哥那里行不通,就盯上了元让哥哥。 顿时脸都黑了,也一同绕了过来。 “看画儿妹妹这话说的,这元让哥哥送的,又不只是你一个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自己发髻上的簪子,俨然与裴画头上的那一支一模一样。 沈从安顿时松了口气,提起书箱,就准备溜走。 盛宝龄眼里划过一抹诧异,看不出来,这威远侯府的公子,这般缺心眼,送姑娘家东西,竟还一式两份。 仿佛在看一场大戏的盛宝龄,顿时也不急着走,收拾东西的速度都慢了些。 这般场面,在如今那个没几个嫔妃,分外宁静的后宫里头,可实在是见不着。 沈从安刚想溜走,就听见,裴晴又道,“人元让哥哥明明就是买簪子宋给大姐姐的,偏生你,不过就是顺手分了一支多余不值钱的给你,怎的还羞上了?” 沈从安一听,差点崴脚。 他送簪子给裴婉,可没跟谁提起过,怎的这裴晴还知道? 见裴画脸色变了,眼眶还有些红了,都快哭出来的可怜样,裴晴顿时冲着屏风另外一头的裴婉喊道,“我上回可都亲眼瞧见了,大姐姐,你快把元让哥哥送的簪子拿出来给我们瞧瞧呀。” 盛宝龄眉梢一挑,这沈从安倒是一碗水端平,三姐妹都有。 沈从安只觉上回被裴婉踩的脚,这会儿又开始生疼了。 这裴家的人,果然没个是好相与的,招惹不起,招惹不起。 就在这时,一道不冷不热的声音,从屏风另一头传了过来,“我裴家又不缺银钱,什么人都有的糟心玩意儿,我还要来作甚。” 沈从安顿时明了,是那两支簪子惹的祸。 偏生,这么多年了,他又不知该如何驳裴婉的话。 盛宝龄险些低笑出了声。 这裴婉,是裴辞的亲妹妹,怎的这性子,瞧着却差这么多? 这一张小嘴,实在能说。 裴画攥着手,红着眼眶跑了回去,提起自己的东西,看了眼裴婉,泪珠挂在睫毛上,好不可怜。 “明明是一家人,姐姐说话却总像两家人,这般不饶人......” 一边说着,那眼泪哗啦啦的砸落了下来。 就在盛宝龄以为,这戏没了的时候,裴婉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只管哭只管闹,你今个儿若能哭断气,我还能拿着兄长的牌子上宫里头逛逛,给你请位太医来。” 裴画的眼泪就顿时无措了起来,表情也仿佛僵在了那,不知道这还要不要继续哭下去。 提着东西跑了出去,守在外头的丫鬟连忙跟了上去。 沈从安嘴角突然扬了扬,虽然这吵起来不太好,不过,怎么听着裴婉骂别人,这心里总莫名那么痛快呢? 盛宝龄指尖盖在唇角位置,稍稍遮掩住了上扬的弧度。 一时间,倒真有些好奇这个没见过模样的裴婉了。 裴婉这么能说会道,怎么裴辞却那般呆板,仿佛多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都会要了他命? 曹明宣脸上,也隐隐有笑意,对盛宝龄道,“今日我坐马车而来,回府与盛府顺路,子瑜可要一同?” 盛宝龄拒绝的话就挂在嘴边,可眨眼间,她却瞥见,外头,往后门那边去的方向,一道熟悉的身影就背对着站在那,隐隐可见...... 盛宝龄:“......” 他这左相,最近是不是清闲了些许? 曹明宣:“子瑜?” 一看见穿常服的裴辞,就忍不住想起那些梦的盛宝龄心头思绪烦乱,顿时对曹明宣道谢,“那便叨扰小公爷了。” 横竖这裴府离盛府不远,先回盛府,再回宫便是了。 ? ?大家喜欢的话可以加个收藏书架呀~ ? 有推荐票的宝贝欢迎投喂呀~ ? ???? (本章完) 第13章 盛宝龄躲裴辞 第13章盛宝龄躲裴辞 几人走出书塾,果然遇上了裴辞。 沈从安的手一把搭上裴辞肩膀,“不是我说,怎么最近老能瞧见你?” 话里话外,都在说裴辞最近特别闲。 就连盛宝龄也看了过去,她也有此疑惑。 裴辞侧过眸光瞥了一眼沈从安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眼里看不出情绪,可了解他的沈从安却能明白他的意思,讪讪的放下了手。 裴辞这才看向盛宝龄,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他眼底的暗沉,在看向盛宝龄的那一刻,尽数散去。 “马车已备好。” 裴辞声音清冷,在旁人听来,总有那么些许的不近人情。 更何况他平日里本就不亲近人,又因着今日在书塾时,那番丝毫不畏得罪王家的言辞,让人觉得相隔甚远,远到本就该看不真切。 又何况交集。 盛宝龄还未答话,倒是一旁比起沈从安和盛宝龄都要年长的曹明宣,先开口道,“裴大人,今日我出门坐了马车,等会子瑜与我同行。” 裴辞的视线依旧落在盛宝龄身上,不曾移过半分。 便是与曹明宣说话时,亦是如此。 盛宝龄被他看得,心头一颤,又开始莫名的心慌。 对上那样一道不冷不热的视线,总仿佛自己好似做错了什么对不起裴辞的事,心里头还泛着些许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歉疚。 “子瑜今日不是要去书局?” 城中最大的书局,与曹国公府完全是两个方向,言下之意,如何与国公府顺路? 裴辞神色未变,声音听起来也依旧那般,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盛宝龄的错觉,她听着这话,隐隐听出了几分冷意。 尽管裴辞说话,无论是朝堂还是在宫中还是私下,向来如此。 更何况,她也并未说过要去什么书局。 裴辞此言,分明是在阻止她同小公爷同行,可她哪里有想同曹明宣同行,不过是想借曹明宣之名,出了裴府后,寻个理由,自己走罢了。 可这会儿,裴辞,心情似乎不悦,这会儿身上,隐隐约约好似笼罩着一股子寒气。 想到裴辞知晓自己身份,对上那般没有冷热的目光,盛宝龄顿时有种肩膀上架了把刀的感觉,一阵凉风吹得背脊阴恻恻的。 曹明宣探询的目光落在身侧的盛宝龄身上,“子瑜?” 盛宝龄扯了扯唇角,淡笑歉意一声,“险些忘了,小公爷,实在抱歉。” 曹明宣待人处事真诚,时常照顾身边友人,却又因家教极好,观察细微,时常能察觉到身旁之人的情绪变化与为难之处,因而从不叫人为难。 这会儿,他隐隐能感觉到,盛宝龄见到裴辞,有些许情绪变化。 他轻笑点头,“无妨。” 盛宝龄看向裴辞,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仿佛方才还在裴辞身上笼罩着的那股子寒气,消了。 她硬着头皮,与曹明宣等人话别,跟在裴辞身后走了。 曹明宣与沈从安一行人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可走没几步路,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停下了步子,转过身,看了过去。 只见,盛宝龄跟在裴辞身后,步子有些慢,而前面的裴辞,步子显然也比平日里的步子要慢一些,显然是顾忌到了身后的盛宝龄。 慢慢的,那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逐渐并肩而行。 沈从安见他停了下来,也跟着停了下来,回过头看他,“怎么不走了?” 他寻着曹明宣的目光看去,却只能见到,两道身影拐过弯,便再看不见什么了。 曹明宣神情并无异常,可问出口的话,却让沈从安觉得奇怪,“你有没有发现,子瑜好像很听裴大人的话?” 沈从安看向曹明宣的目光逐渐变得有些古怪,“盛巩是盛朗的兄长,玄瑾又同盛巩交好,玄瑾又年长了盛朗那么多岁,因此多加照顾。” “盛朗因此,大约敬玄瑾似家中兄长一般,如此,比较听玄瑾话,也是情理之中。” 曹明宣却是摇头,“不一样。” 盛朗待裴辞的态度,绝非是待家中兄长一般的态度。 还有裴辞,哪是什么会多加照顾小辈之人。 他摇摇头,转过身走了。 留下沈从安一人,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曹明宣到底是什么意思。 ... 往后门去的这一段路,盛宝龄走了几次,其实早已烂熟于心。 其实挺短的一段路,可不知怎的,今日却觉得格外长,一直走不到尽头。 裴辞不言,盛宝龄不语。 二人之间,平日里始终隔着一人的距离,可今日,却好似隔了两个人的距离。 直到快到行至门口,那道清冷在近些日子一而再,再而三出现在盛宝龄梦中,不断折磨她的声音低低响起,“曹明宣此人心思缜密,太后娘娘不宜接触过密。” 一句话,解释了方才为何阻拦盛宝龄与曹明宣同行。 是为盛宝龄着想,唯恐她与曹明宣交往过密,曝露了女子身份。 一旦女子身份曝露,她是盛宝龄的身份,自然也瞒不住。 盛宝龄微微颔首,言语间略微有些歉意,“是哀家思虑不周,让裴相为忧心了。” 二人之间,再度无言。 直到行至门口,就在盛宝龄即将抬起步子迈出这一道门之时,裴辞沉声问道,“娘娘近来,是否对微臣有什么误解?” 盛宝龄的步子顿时僵住原地,她侧过目光去看裴辞,“裴相为何有此一问?” 而这时,裴辞的话,已是肯定,“娘娘近来,似乎不愿见到微臣。” 因此避着,譬如今日方才,盛宝龄绝非思虑不周之人,因此,她是有意借与曹明宣同行的理由,走出裴府,避开自己。 “若微臣近来有得罪之处,还请娘娘恕罪与告知。” 盛宝龄微微诧异,还以为裴辞一心只在如何报效大宋,没想到,还有心思观察周围之人。 一时间,她反倒有些想笑了。 她在避裴辞不假,可哪里是裴辞做了什么得罪之事,分明是自己耳根不清净,白日里看见裴辞,夜里头便总是发梦。 折磨得很。 结果到了白日,还同梦中之人撞上,心里有便愈发为难了,因此才有意在私下稍稍避开裴辞。 细算下来,分明是自己,总做些对不住裴辞的梦,因此这瞧见了裴辞,心里头才发虚。 (本章完) 第14章 娘娘说过,信任微臣 第14章娘娘说过,信任微臣 盛宝龄这心里头清楚,可她又怎么可能将这种事说出来? 她弯唇淡笑,一双明亮的眸子,微微弯,“裴相多虑了,是哀家近些时日来往裴府,恐叨扰了裴相,心里过意不去。” 她抬起手臂,白皙的指尖,微微碰了碰自己头上束起男子发冠的青丝。 这般小动作,本是无意识为之,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 可这会儿,却落在裴辞眼里。 对视良久,那一双深沉的眸子,仿佛快要将盛宝龄整个人扯进那种不冷不热的氛围中。 尤其是,那道视线,仿佛能够看透一个人,直视对方内心最隐晦之处。 盛宝龄的心,莫名的紧张,忐忑。 她有意回避裴辞的视线,却又恐这会儿移开了视线,倒显得自己心虚了。 两人似在较劲一般,谁也不曾移开目光。 可连盛宝龄自己都不清楚,到底在同谁较劲,裴辞吗,可有什么必要? 还是在同自己较劲? 可,究竟在较劲什么。 裴辞微微泛白的薄唇碰了碰,“娘娘曾说过,信任微臣。” 脸上的病气,使得整个人看上去,不堪一击。 仿佛置于弱势,只要盛宝龄轻轻一推,此人,便可任其为所欲为。 他微微吞咽之时,肤色过分冷白的脖颈,可见喉结滚动,像罂粟一般,勾得人想上前采撷,与之沉沦。 盛宝龄因此微微有些走神,不免又想到梦中之景,为自己方才的这些个荒唐离谱的想法而懊恼。 裴辞为臣,自然因着自己是太后,而敬重自己。 盛宝龄十二岁便进宫了,之后一直在舅舅承和帝的庇佑下,哪里懂什么男女之事,更不懂什么男女之情。 这会儿,只觉自己身为太后,却如此这般不稳重,似寻常姑娘一般受皮相所惑,实在不该。 她敛去心绪,眼神复清明,“哀家自然是信任裴相的。” 上马车时,因疏忽,未放马扎,裴辞的下属欲扶盛宝龄上马车,可碍于贵人身份,却是不敢上前,唯恐惊扰了贵人。 盛宝龄手掌扶着马车一边,欲借力跳上马车,而就在这时,身后的裴辞上前一步,朝盛宝龄伸出了手。 “娘娘。” 腕骨清瘦,挂着一串佛串,每根手指都如美玉般白皙冰冷。 他的声音被风夹带着,虽清冷,却裹着不宜察觉的温柔,缓缓流淌进盛宝龄耳里,比清风明月还要干净。 盛宝龄的视线,不自觉被那只递到自己身边的手所吸引。 从初次相遇,她便一直觉得裴辞的手十分好看,也曾想过,这般好看的手,翻动书页,亦或是执笔时,该是何等惊艳。 而今,这一双手,此刻就在自己眼前。 大约男子的手掌都宽大,让人倍觉安心。 盛宝龄对上裴辞视线,只见他目光坦然,依旧似平常那般淡漠,并无其他异样。 若是她推拒了避开,倒显得自己心虚。 盛宝龄犹豫间,将手轻轻搭上了那只白得有些病态的手,触及的那一瞬间,一丝冰凉从指尖逐渐蔓延到手掌再到整只胳膊,最后直通心底。 她的心,在那一瞬间,仿佛停了片刻。 他的手很凉,却不是彻骨的寒凉,而是似秋风那般的凉爽,而寻常男子的手,大多都该是暖的,因而让人心惊。 和年幼时父亲的手不用,和先帝的手,更是不同。 盛宝龄的手是暖的,那丝暖意,一点一点侵袭裴辞掌心的凉意,仿佛要将其吞没。 这丝暖意,在一点一点侵占胸腔处那颗平稳跳动的心。 盛宝龄搭着裴辞的手掌,借力上了马车,很快便收回了手,可手指却仿佛还有那一丝的凉意。 并不讨厌,甚至......还有些许贪恋。 坐进马车里,那下属兼马夫,拉好了帘子,上了马。 这一刻,先帝曾说过的话,在她耳际响起。 盛宝龄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尖摩挲,不知在想些什么。 马车外,传来一道隐忍的低咳声,声音熟悉,可哪怕不熟悉,这会儿在马车附近,能咳嗽的,也只有裴辞了。 盛宝龄指尖微微掀开马车窗帘一角,只见马车旁,病弱的男子,正抵拳在唇边轻轻咳嗽,看起来,便受不得风吹雨打,若非他身上威势重,又这般冷淡的性子,还不知要遭多少人欺负。 盛宝龄好看的秀眉微微蹙了一下,原本清脆利落的声音,这会儿却染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担忧,“裴辞。” 裴辞一怔,心神乱了,睫毛颤了好几下。 他抬眸望去,从马车窗子,能看见里面的盛宝龄,此刻,正望向自己。 那双向来明亮的眸子,此时只能见到一人。 已近傍晚,寒气逐渐袭身,风轻轻吹动着裴辞身上的衣袍衣角,穆如清风生。 盛宝龄温然一笑,声音不轻不重,“保重身子。” 那笑意暖融,裴辞久久无法移开目光,直到盛宝龄将帘子放下。 马夫驾驶马车驶离了后门。 而站在原地的裴辞却好似丢了魂,那双平日里淡漠疏离的眸子此时盛满笑意,似融了料峭的春寒,若是有人瞧见了,怕是该挪不开眼了。 他冰凉的手掌,这会儿,却仿佛还有些许暖意停留。 ... 入夜,盛宝龄睡得不沉,隐隐能听见外头的呼啸的风声,便是在梦中,也不经蹙了蹙眉。 一道沉稳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响起,最后停在了她床边。 盛宝龄隐隐能听见细微的动作,那人坐了下来。 带着凉意的手指摩挲过她脸侧,指尖抚过她鬓间的碎发,动作很慢,也很轻,最后缓缓捏住了她的下颚。 盛宝龄的一颗心,瞬间跳得厉害,像是恐慌。 凉意袭来,唇齿间冷香淡淡。 “瑟瑟......” 听见有人唤自己小字,盛宝龄猛地睁开了眼,那一瞬间,撞上了一双幽暗深邃的眼睛,那眼底,满是缱绻的柔情。 她的心开始发颤,裴玄瑾...... 男子宽大却带着细微凉意的手掌缓缓搂过她的腰际,腕骨的佛珠串却咯得盛宝龄有些腰疼。 她本该神色清明的眼里,却逐渐染上迷蒙之色,缓缓闭上了眼...... “娘娘?” “娘娘?” 蒹葭的声音适时响起,急促而带着几分紧张。 惊得盛宝龄猛地睁开了眼! ? ?裴辞(脸色苍白,低咳两声,嗓音低哑):微臣能有什么错?不过就是想入了娘娘的眼,与娘娘耳鬓厮磨,当娘娘的帐中人罢…… ? ???? (本章完) 第15章 静王回京 第15章静王回京 盛宝龄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一大片光亮刺眼,她下意识抬手去盖了一下眼睛。 等再度看过去时,是蒹葭担忧的神色。 她就着蒹葭扶着自己的手,坐了起来,干涸的唇瓣微启,嗓音有些沙哑,“怎么了?” 蒹葭皱着眉头,扯着帕子去擦拭盛宝龄额间细密的汗,“娘娘方才怎么唤都不醒,好似梦魇了。” 寒冬腊月了,睡梦还这般流汗,莫不是这殿中地龙烧得太暖了些? 盛宝龄面颊透红,蒹葭的话,听得她一阵心虚。 “是吧。”也算梦魇。 蒹葭狐疑,娘娘近来梦魇得也频繁了些。 这时,外头,传来珠儿的步子声,“娘娘,太妃娘娘来了。” 盛宝龄眉头一蹙,随即想到,已是腊月年关了。 梳妆间隙,蒹葭嘀咕了一句,“太妃娘娘怎么来了。” 自先帝走了,这太妃娘娘是一次都不曾来过慈宁殿,今日倒是破天荒来了。 娘娘还未进宫前,与静王相处还算融洽,那会儿太妃待娘娘,还不算差。 直到娘娘进了宫,居于后位,太妃待娘娘,也就变了样。 时常还给娘娘使绊子,之后,先帝有意将静王调离京城,太妃娘娘更加闹腾了。 娘娘刚进宫不久,年仅十三岁的静王便自请跟着大将军离京了,而太妃娘娘,在先帝走后倒是消停了些,怎的今日却来了。 知道蒹葭难免担忧,盛宝龄笑笑道,“算算日子,过两日静王也该回京了。” 蒹葭一怔,恍然大悟,是啊。 静王要回京,太妃自然是坐不住了。 静王回了京,未到年三十与入宫请安之日,想要入宫见太妃,自然需要另行请旨。 皇帝那里,恐会为难。 太妃到盛宝龄这来,自然是想在静王入宫同太后请安之时,同几年未见的儿子见上一面。 盛宝龄上座之时,坐于下方的太妃,起身请安。 看着上方,样貌年轻,不过十七的盛宝龄,太妃的心里,五味杂陈。 几年前不过丁点大的女娃,现如今,却成了整个后宫之主,而自己,竟还要同一个与自己儿子相仿年纪的小姑娘请安行礼。 一时间,心里多少不是滋味。 很快,便有宫人,换了两盏热茶。 盛宝龄指尖执着茶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刮动着茶沫,一旁的蒹葭看了,心知,自家娘娘今日情绪不佳,怕是又吃不下什么东西了。 “算日子,静王过两日,也该回到京里了。” 盛宝龄声音虽少女,但语气听上去,却是十足的稳重。 纵使面对比自己年长了将近两轮岁数的太妃,周身气势也半点不落于下方。 太妃端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嗯,岳儿大约后日便到。” 一旁的蒹葭听着,抬起目光去看,还以为太妃会同娘娘说些什么体己话,却是一句也没有。 这般,可半点不像是有所求的模样。 盛宝龄却是微微颔首,“静王几年未回京,此番回京,便让静王,暂留京中些许日子罢。” 太妃一怔,而后眼底浮现几缕喜意,尽管对盛宝龄仍有不敬,这会儿,却是实打实的高兴,“谢太后娘娘。” 太妃走后,蒹葭不明白,“娘娘,那太妃娘娘显然还是对您不满,这个口都张不开,您又何必应呢。” 饶是盛宝龄装傻充愣,太妃也没那么好开口。 盛宝龄笑笑,“静王回京风尘仆仆,何况也到了适婚年纪,想来太妃也是为了此事。” 何况,静王手握兵权,在边境待了几年,战功赫赫,深得边境将士拥戴,便是朝中武将,也是对其青睐有加。 纵使我朝重文轻武,官家又怎会那么轻易让静王回到边境去。 怕是这次,想将静王留在京中的,不只是太妃,还有小皇帝。 这光是为静王定下王妃,便是一桩难事。 盛宝龄唇瓣微微勾起,抿了一口茶水,眼角微微弯起,这汴京城,也该热闹热闹一番了。 ... 静王赵岳回京这日,汴京城中已是热闹不少。 两道身穿甲衣的身影高坐与马背上,马蹄声踏在官道之上,响彻街头巷尾。 边境有传言,少年静王鲜衣怒马,容貌俊而非美,是边境万千姑娘家的心仪之人。 而静王离京几年,这些个传言传到汴京城中时,时而会引来取笑之声。 一个武将,能生得多好看? 而直到静王领着随身将士进宫面见皇帝时,众人不经意一瞥,才惊觉,传言从来不假。 修长的身姿挺得笔直,一双细长的眸子,蕴藏的锐利之息,削薄的唇瓣轻抿,举手投足冷傲却又不会盛气凌人。 “微臣,参见陛下。” 几位辅佐大臣皆在,其中几位打量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静王身上。 小皇帝顿时起身,行至下方,伸手扶起了静王,“这几年有劳王兄,这一路辛苦了。 神色感慨,看向静王时,眼中是满是兄弟之情。 静王神色不露,微微拱手,“此乃微臣本分。” 语气与几年前十二三岁时相较,实在是寡淡了些,又或者说是,成熟稳重了。 小皇帝却是半点未将静王的下意识疏远放在眼里,嘉赏了一番,便让其前去慈宁殿请安。 静王以及其中两位大臣相继走后,原本挂着亲和善意笑颜的小皇帝,脸色瞬间暗沉了下来。 “可安排了好了?” 声音低低沉沉,透着一股子不近人情的阴冷。 身旁的楼太师应声,“回陛下,都已安排妥当,一旦静王驻扎在外的人马有何异动,老臣都会第一时间获悉。” “静王府的人手可安排妥了?” “回陛下,都已安排妥当。” 小皇帝冷笑一声,“裴相那边可要盯紧了。” 父皇当真是下的一手好棋,静王看似不受宠,实则却手握兵权,这几年,愈发受边境将士拥戴,甚至是朝中不少文武官员,对其皆是赞誉有加。 于自己便是一个极大的隐患,偏生自己却要顾忌边境安危,不能除掉这个隐患。 而给自己留下来一个裴辞,看似是辅佐自己朝政,实则不过是制约朝堂,护静王周全。 又让太后垂帘听政,防自己将朝堂局势尽数把控于手中。 多方制约,没有一人能真正讨得好处。 (本章完) 第16章 小皇帝心够狠够毒 第16章小皇帝心够狠够毒 一旁的楼太师,一直在留意小皇帝的神情变化。 先帝宽厚,事事思虑周全,可正是太过仁慈,才会遭了范太后的算计。 有明君资质,可优柔寡断的心性却不适合坐上那君王之位。 而眼前的新帝,心够狠,够毒,这才是一位君王该有的样子。 小皇帝此时,眼底一片阴翳。 静王,裴辞,纵使现在不能除去,可只要是人,总归有弱点与把柄,那一日,总会到。 至于太后...... 她若乖乖听话,尚且可留一命在宫中,可若欲效仿先太后…… 小皇帝唇角边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 沿路,静王快步追上了前面那道走得并不算快的紫色身影,“裴相留步。” 闻言,裴辞停下了步子,转过身,迎面遇上静王,拱手行礼,举止恭敬,“静王殿下。” 这份恭敬中,带着几分旁人不易察觉的欣赏。 裴辞欣赏静王,也曾教导过静王一段时日,这也正是先帝,为何提拔裴辞至高位的原因之一。 大宋历来重文轻武,边境问题,层出不穷。 可裴辞,虽是文官,思想却不固执迂腐。 静王步子缓慢停了下来,目光在裴辞身上打量,“本王已多年不曾回京,不知裴相近来身子可还好?” 裴辞面色却淡漠,唇边却溢出一丝少有的笑意,“微臣近来一切都好,劳静王殿下牵挂。” 静王微微颔首,“明日若得空到裴相府中拜访,还望裴相莫要嫌本王叨扰。” 裴辞应下,静王还欲问些什么,可这时,远处,小皇帝身边的公公往这边而来,二人下意识站远了些,拉开了距离。 静王这才背手离开,裴辞拱手相送。 瞥见静王去的方向,应当是慈宁殿,裴辞冷白的手指微微攥紧了挂在腕骨垂下来的佛珠串,却又很快松开。 若见了年纪相仿的儿时玩伴,她今日情绪,可会好些? ... 慈宁殿 得了通传,静王快步入了殿中,英姿高大修长,与盛宝龄印象中个子与自己并无多少相差的大皇子,早已是两个模样。 “微臣参见太后娘娘。” 一旁的蒹葭听了,都禁不住蹙眉。 静王殿下,该唤上一句母后的,如此,实在不合规矩,从前宫中本就有闲言碎语,如此再传出去,于娘娘的名声,亦是有损。 其实从前,若不论宫中身份,盛宝龄该唤静王一声表哥,可如今的身份有别,却是再不合适了。 盛宝龄情绪变化不大,一双眼里,却是有几分梦多睡不安稳的疲惫,“静王不必如此多礼,起身坐着吧。” 几年未见,纵使从前再好的情分,难免也要生疏几分,何况如今两人的身份。 静王起身抬眸间望去,印象中的人,早已褪去十二三岁时模样,出落得如今眼前这般亭亭玉立,可却穿戴着不合适她这个年纪的衣服。 从前那股子灵气与笑容,都仿佛被这一身沉重的宫服压得再不见丝毫。 那个从前在御花园中捉蝴蝶笑着朝自己跑来,一边喊表哥的小姑娘,如今想起,仿若隔世。 屏退了多余的宫人,相视无言许久,便是一旁的蒹葭,心里头都开始捉急。 静王却突然说了一句,“瘦了。” 盛宝龄一怔,倏尔浅笑,“分明是从前吃得太多。” 她几年在这宫中,吃好喝好,又岂会瘦? 静王这些年有许多的话,这会儿想问从前有关先帝与她的事,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又心知,如今这般身份,若问,实在不妥。 他想问如今,官家待她如何,可这宫墙之中,便是这慈宁殿,尚且不知有多少小皇帝的眼线。 隔墙有耳这一点,他自很小时,便深谙于心。 见静王欲言而止的模样,盛宝龄问,“这番回京,可有其它什么打算?” 静王沉思片刻,“待过了年,便走。” 盛宝龄笑笑,只怕是走不了。 坐了片刻,盛宝龄又说了些其他,聊了几句,这才放静王出宫。 静王心生疑问,方才盛宝龄分明像是在拖延时间,可这是为什么? 而刚踏出慈宁殿不久,静王便遇上了早已不知在那等了多久的太妃。 “母妃?”静王心中顿时明了。 时隔多年,母子再相见,太妃竟是红了眼眶。 蒹葭回禀之时,盛宝龄只是点了点头。 她虽不喜太妃,与太妃也算不上和睦,可静王无论是从前,还是如今,待她始终是好的。 母子几年未见,便是帮着见上一面,于她,也不过举手之劳。 盛宝龄瞥了一眼案桌上刚传上来的膳食,却是半点胃口都没有,只是一眼,便移开了目光,翻动手边的折子,问,“裴相今日可进宫了?” “回娘娘,裴大人今日是进宫了,还与静王殿下在宫里头说了会儿话。”蒹葭如实答。 见盛宝龄这般挑食,蒹葭心里微微叹气。 娘娘从前在盛府的时候,何曾这般挑食过,都是让先帝给宠坏了。 先帝没有女儿,一直将盛宝龄当成女儿一般宠着,吃食,穿戴,样样讲究。 盛宝龄更是敬重先帝,虽是舅舅,却视若父亲。 也正是因为如此,先帝去了,娘娘才悲上心头,当场昏迷,大病一场,如今过了几月,却还是这般,对什么吃的,都提不起兴来致。 方才静王殿下说娘娘瘦了,可是半点没有说错,这般吃法,可不得瘦。 这日子一长,身子哪里吃得消? 想来,还是这宫里头太闷了。 “娘娘,奴婢听说,这几日,汴京城里可热闹了,集市什么的,宝箓宫前那,还在预赏元夕呢......想来定然有趣。” 蒹葭说的绘声绘色,盛宝龄听着,果然起了兴趣。 “娘娘不妨去瞧瞧?”蒹葭脸上挂着笑意,便知道娘娘一定会对这些起兴致。 元宵佳节,定然才是最热闹的,可娘娘坐镇后宫,十五那日又岂能出宫去? 也只能是趁着现在去瞧瞧了。 盛宝龄薄唇勾了勾,指尖轻轻点了点手边的折子两下,明明感兴趣极了,可嘴里却说着,“不好吧,岂不是叫你为难?” 蒹葭若非了解自家娘娘,怕是这会儿真要信了盛宝龄的话。 (本章完) 第17章 娘娘信任臣 第17章娘娘信任臣 腊月,汴京城中,已是即将过年的热闹气息。 城中到处都有人在卖撒佛花,街市烛火通明,盛宝龄游于街市之中。 她今日未做男装打扮,一袭水青色的衣裙,戴着帷帽,面容全然无法被窥视。 又因着街市上,也有许多姑娘家带着帷帽,这身装扮,也不会招来太多目光。 盛宝龄手里抓着一直便很想吃的糖葫芦和一个烧饼,一边走着,一边瞧着这汴京城夜色是何等美。 汴河之上,画舫隐隐传来抚琴之声,美妙绝伦,盛宝龄当即往州桥上走去,五彩的灯笼挂满街市与河上画舫。 盛宝龄眼睛弯了起来,像弯月,她张嘴咬下了一颗糖葫芦,酸酸甜甜,心里美滋滋。 少有的轻松时刻,便是一个人,终归是少点什么,若是这会儿,蒹葭能一块儿,或是其它什么人也好啊...... 突然,就在盛宝龄垂眸去咬烧饼之时,未注意看路,眼前被一片阴影盖住,一下子,便撞上了从桥另外一边迎面走来的身影。 男子身穿一身青色袍子,被人撞上,闷哼一声,侧了一下身子,下意识垂眸去看。 盛宝龄抬眸间,帷帽的绸布微微掀起一角,一张熟悉的容颜印入眼帘,鼻梁高挺,低垂的眸眼只能瞥见浅浅的阴影。 她微微诧异,“裴辞?” 这道声音几乎是刻在男子骨子里的熟悉,带着些许绵软,像醇香的果酒,听得裴辞微醺,那双好看的眸眼逐渐失焦。 盛宝龄倒是没有想到,出来一趟,还能撞上裴辞。 裴辞所见的盛宝龄,总是穿着颜色稳重的朝服宫装,有时候看多了,甚至会忘了她其实也就是一个不过十七岁的姑娘。 而眼前戴着帷帽的少女,一身水青色的衣裙,仿若未出阁。 他心口处微微颤,冷白的手抬起间,握住了帷帽下的绸布一角,绸布轻柔,握在手间,酥酥痒痒,他的耳边,被寒风吹刮着,心绪有些迷乱。 绸布微掀,盛宝龄微诧的眼神中夹带着一丝不解与茫然,目光与裴辞短暂碰撞后,视线落在了那只此刻攥着自己帷帽绸布的手上。 裴辞......此举逾矩了。 似乎是未想到裴辞会有此举,盛宝龄有些紧张,抓着糖葫芦的手不自觉攥紧了。 许是天冷了下来,寒风吹多了,她两颊微红,这抹颜色,一下子将裴辞的目光全然夺走。 那双因为失神有些失去焦距的眸子逐渐恢复清明。 惊觉失态,裴辞顿时松开了手,绸布从他手中滑落。 “臣唐突,请娘娘恕罪。” “无妨。”盛宝龄微微摇头,并未放在心上。 桥上行人来来往往,时而往盛宝龄处拥挤,裴辞微不可见的移了一下身子,替她挡住了往来行人的身体触碰。 二人并行走到了桥边,从桥上这处看过去,汴京城的风光,美不胜收。 她微微侧过目光,隔着绸布,大胆的去看裴辞。 光在他脸上,盛宝龄却只能瞥见侧颜,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目光直视前方,像是在看远处那艘i画舫。 其实,相较于景,她现在所见之人,更美。 而且,身旁有个熟识的人共赏,倒也不错。 她私下出宫这么多次,都被裴辞发现了,他也从未说过什么,也不曾在旁人甚至是小皇帝面前揭过自己底,可见是个值得深交之人。 盛宝龄收回目光,嘴角却微微扬起,突然觉得,这样子,也挺好的,若是能再晚些回去,多走走,便好了。 “娘娘怎会一人在此?” 身旁传来裴辞一惯清冷的声音。 盛宝龄将手里最后一颗糖葫芦咬下,含糊不清回道,“宫里头闷的很,出来走走。” 裴辞沉默许久,寒风从河面袭来,吹动着盛宝龄的帷帽与衣裙,更是将裴辞的耳朵染上一抹刺眼的红。 犹豫片刻,他沉声道,“娘娘近来频繁出宫,可曾想过会被官家发觉?” 盛宝龄笑笑,“官家如何会发觉?” 裴辞转过头去看身旁带着帷帽的女子,声音浅浅淡淡,“知情人告密。” 盛宝龄听了,却只是笑弯了眼角,忍不住去看裴辞,幸而绸布盖住了她的脸,未叫裴辞瞧见了她的失态。 “可现如今,知道的人只有裴相一人。” 她笑着看裴辞,问,“你会吗?” 最后的那三个字,仿若孩童往湖面掷石子打水漂一般,往裴辞心口砸。 裴辞半晌不语。 而盛宝龄不知道的是,在裴辞这副从容淡漠的外表下的一颗无人能看见的心,在这一刻,是何等热忱的在一下一下的剧烈跳动。 仿佛快要冲破胸腔,暴露在眼前。 就在盛宝龄以为裴辞不会答时,耳边再度传来那一道犹如清风的声音。 “娘娘信任臣,臣自然不会。” 尽管裴辞的声音和语气一如既往让人觉得疏离,可此刻在盛宝龄听来,却亲近许多。 她低低笑着,只觉一日的饥饿,手中的烧饼,倒是美味,未再说话。 而站在她身旁的裴辞,隐隐能够闻到一股的淡淡的香味,从盛宝龄身上被吹过,在鼻尖萦绕,久久不散。 他忍不住余光去看盛宝龄,可隔着绸布,看不真切,却能猜到,那一张面容,此刻应当是笑着的,那一双眼睛笑起来,眼里有光。 裴辞本就生得俊俏,又带着病弱的文人气息,惹眼极了。 两人如出一辙的青色衣裳一袭雪色斗篷,站于桥上,不知道的路人瞧多了两眼,还以为是哪家的郎君,带着夫人出门。 这郎君,瞧着惊艳,眉目间的风华,是常年病气都掩盖不住的。 寒风吹过,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人群也逐渐拥挤,孩童的嬉闹声越来越响。 还不知为何,裴辞鼻尖一凉,随后瞥见,漫天雪花飘落。 他能听见,身旁的盛宝龄笑了一声,“下雪了。” 这汴京城的第一场雪,来得比往年都还要早。 皑皑白雪,飘落在裴辞发间,仿若在一点一点将其上色。 裴辞的脸色又苍白了些许,可他却只是垂眸看着身旁之人。 看着这样与往常都不同的盛宝龄,他的脑海里出现的,却是承和帝曾说过的话...... (本章完) 第18章 三愿裴玄瑾岁岁长安 第18章三愿裴玄瑾岁岁长安 从州桥往下走,不过一会,便瞧见了许多姑娘公子都围在一处放花灯。 花灯漂亮夺目,什么样式的都有。 光投射在河面上,波光淋漓,好看极了,盛宝龄不禁多看几眼,看着那些个姑娘写下心愿,捧着花灯小心翼翼地放到河面,她不由也笑了笑。 还未进宫前,因着年纪小,没机会出府。 后来进宫了,又因着身份,更是没机会出宫。 细算下来,这还是她头一次来这汴河洲桥看花灯。 裴辞站在她身后旁,目光,一直落在盛宝龄身上,不曾移开,只见她一直望着那些捧着花灯的姑娘公子。 尽管看不见她脸上表情,却好似能感受到盛宝龄的情绪与此刻心中所想。 裴辞指尖微微捏住了袖口一角,步子驻扎在原地久久不动,余光瞟向不远处卖花灯的小贩。 雪不大,轻飘飘的,可整个汴京城都好似被蒙上了一层白霜。 突然,一盏花灯出现在盛宝龄眼前。 莲花样式,十分好看。 她顺着那盏花灯看去,只见那捧着花灯的手腕骨清瘦,挂着一串佛珠。 盛宝龄眼睛一亮,抬手掀起了帷帽的绸布,去接那花灯,“真好看!” 目光一下子便被裴辞递过来的花灯所吸引,连君臣之别,都忘了。 接过花灯的那一刻,她温热的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裴辞的手,感觉到了一片冰凉。 她下意识抬眸看向裴辞,见他脸色相较方才,又苍白了些许,突然想到,方才裴辞走的方向应当是要回府的,若是没有遇到自己的话。 这副身子骨,又怎么会在这里吹着冷风。 雪虽不大,可被风夹带着,往身上砸,滋味却是没有瞧着那般好。 花灯的光通透,照在盛宝龄脸颊上,衬得她本就貌美的容颜更加柔和。 盛宝龄捧着花灯,往河边走去,正要蹲下身子去将花灯放了,身后的裴辞却突然问,“不写心愿?” 唇瓣张开之时,隐隐可见呼出的白气,可见这天,是真的冷了下来。 声音清清淡淡,周围旁人听不清是在同谁说话。 可盛宝龄却是知道,他在同自己说话。 她嘴角弯了弯,“在心里念着就好,说出来,便不灵了。” 说着,她将花灯,小心翼翼地放置到河面上,目光落在那微微轻颤的火光上,弯起的嘴角始终未沉下来。 风轻轻吹动绸布,盛宝龄闭眼虔诚的许愿,心里念念有词。 信女盛宝龄…… 一愿社稷昌。 二愿黎民宁。 三愿...... 盛宝龄微微一顿,睁开眼转过头去,只见裴辞一直就站在那,脸色苍白,目光却始终平静的望着自己。 她心尖微顿,红唇抿了抿。 三愿裴玄瑾,无忧无恙,岁岁长安。 河面上满是花灯,炫彩夺目。 看着花灯往远处飘去,盛宝龄转过身看向裴辞,见他两手空空,显然只有一盏花灯,问,“你没有吗?” 裴辞几乎快没有血色的唇瓣微微一抿,眸光深沉,嗓音清冷而低,“一盏便可。” 仿佛耳语。 这一刻的裴辞,像极了她梦中的裴辞。 盛宝龄眼睫轻颤,不由有几分紧张,当即抬步往裴辞后头的方向走去,抬步间,语气带着几分心慌,“我去那边看看。” 裴辞目光落在不远处拥挤的花灯中,已是分不清,哪一盏,才是方才盛宝龄放入其中的花灯。 愿她所愿皆成。 ... 送盛宝龄回宫的路上,裴辞一言不发。 盛宝龄手里撑着一把方才从同那卖花灯的小摊贩手里高价买来的油纸伞,高高举着,越过裴辞头顶,挡住风雪。 二人共撑一把伞,实在亲昵,于理不合。 盛宝龄被夜色迷了心窍,心里又有几分怜惜裴辞,因而未想到这一点。 而身旁放慢了步子的裴辞,心里始终清楚这些条条框框,他本该保持距离,就在宫里头那般。 可他却只是紧紧的攥着那挂在腕骨处的佛珠手串,闭口不提。 今日于他而言,庆幸的,大约便是应了裴婉,去见了沈从安,才能在回府之时,遇上了偷偷出宫的盛宝龄。 宫中各处有小皇帝的眼线,可同样,盛宝龄的眼线,也不少,她既敢这般频繁出宫,一切,必然早已打点过。 将盛宝龄送到皇宫后面一处废弃宫殿后头,盛宝龄的人,早已在此处安排好。 裴辞方知,盛宝龄平日里,是如何在小皇帝眼皮子底下进出宫。 在裴辞怔神间,盛宝龄将手中的伞递给向了裴辞,“回去一路,多加小心,保重身子。” 裴辞接过伞,恭敬一礼,“臣谢太后娘娘关怀。” 盛宝龄的视线在裴辞苍白的脸色停留片刻,犹豫间,在旁边人诧异的神色中,摘下了自己白色的手抄,递给了裴辞。 裴辞却未接过。 上次在盛府时的汤婆子,已是逾矩。 此时,还有人在此处,且不知是否可信,若见了次事,恐有损盛宝龄名声。 尽管裴辞神色淡漠,可也算是相处了些许日子,盛宝龄好似能够猜到裴辞心里头在想什么。 她弯唇一笑,“秋衣是我身边的人,回去一路风雪大,裴相还是戴上吧。” 裴辞目光看了站在盛宝龄身旁的秋衣一眼,犹豫片刻,才接过了盛宝龄手里递来的手抄,上头还残留着她的暖意,一点一点裹着裴辞冰凉的指尖。 只有他自己知道,所有盛宝龄残存的暖意,每一份,他都想留存。 裴辞撑着伞,独自一人的身影,行于风雪之中,逐渐在薄薄的雪地上留下一排鞋印。 形影孤单,在雪中,更显孤寂。 盛宝龄不由多看几眼,目光一直紧紧的跟着那道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许酸涩不是滋味。 看着盛宝龄如此,一旁的秋衣眉头轻蹙,伺候主子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主子这般神色。 更从未见过,除了大公子,主子对哪个公子这般上心过。 难道...... 联想到某些猜测,秋衣心一“咯噔”,目光跟着盛宝龄的视线,投向远方,那道身影逐渐远去,几乎要与风雨融为一体。 腹有诗书气自华,裴大人又生得一副好模样...... 可裴辞是什么身份,当朝左相。 而她家娘娘,却是当朝太后。 (本章完) 第19章 盛宝龄,你糊涂 第19章盛宝龄,你糊涂 秋衣目光再度看向盛宝龄,却见盛宝龄已经收回了目光。 她心里微微叹了叹气,面上却不动声色,试探的问了一句,“娘娘今夜怎会与那裴大人走在一块?” 盛宝龄并未隐瞒,而是如实道,“遇上了,大约是见我一人不安全,便一块了。” 秋衣缓缓松了一口气,看来娘娘自己还未发觉她待裴大人的不同之处。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若这人不是裴大人,娘娘纵使是喜欢,招来身边伺候一二也无妨,可此人身居高位,又辅佐官家,与娘娘之间,君臣之别,绝无跨越可能。 娘娘若能就这么一直糊涂下去,也好。 可与秋衣所想的不同,转过身的那一刻,盛宝龄便已经思绪纷乱。 她本不怕冷,有时候,也喜欢淋雪。 同那小贩高价买来伞,是见裴辞脸色不好,身子骨弱,起了怜惜之心,而后将伞给了裴辞。 可那手扎...却是,没有给的必要。 此物是真真实实的贴身之物,与那汤婆子全然不同。 自己今日,怕不是被风雪吹昏了脑袋。 方才还同他说,秋衣是自己人,此话说出来,仿佛自己与他之间有些什么,怕被旁人发现似的。 盛宝龄,你糊涂。 也不知道裴辞有没有误会,希望他没有多想,否则自己当真是要没脸见人了。 ... 盛宝龄的担忧,在裴辞这里,全然没有。 刚进府里,他便重重地咳了几声,喉咙处一股子甜腥涌起,雪地中,霎时间染上了一朵一朵鲜艳的血花。 下人一惊,慌忙喊叫了起来,还有人急忙上前搀扶。 当夜,裴府便请了大夫过府,后厨房里,药味浓重。 虽已经是每年入冬后的老毛病,可这每一次复发,都叫人心惊。 雪逐渐变大,纷飞。 屋里,火盆子放了好几个,躺在床榻上,盖着厚重被子的裴辞,脸色逐渐恢复些许血色,不像刚回来时那般病气浓重。 他的手,紧紧攥着一个白色的手扎,看起来,像是姑娘家的样式,用料贵重,像是宫里头的。 裴婉皱了皱眉头,想将那东西从兄长手中拿下来,端详个仔细。 可裴辞却死死的抓着那手扎,仿佛攥着救命稻草,生怕让人抢了去。 裴婉心中莫名,兄长最近怎得这般奇怪,上一回,拿了个姑娘家的汤婆子会来。 这回,又揣了个姑娘家的手扎回来。 那汤婆子,被他视若珍宝,便是自己这个嫡亲妹妹,都不肯让碰上一下。 她有直觉,这手扎,必然同那汤婆子出自同一人之人,兄长怕是动凡心了。 窗外风雪不停,裴家大姑娘,守在自家兄长院子里头,彻夜未眠。 ... 而宫里头,殿里地龙烧得正暖,睡梦中得盛宝龄一身冷汗,唇瓣哆嗦。 梦中,裴辞脸色苍白,躺在床榻之上,盛宝龄捧着碗的手,有些颤抖,一勺一勺的将那药喂至裴辞嘴边。 可无论她试多少次,昏迷中的裴辞始终紧闭着唇瓣,半点药都喂不进去。 盛宝龄鼻头酸涩,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般的难受,滚烫无措的泪水从眼眶溢出,一滴一滴砸落在裴辞苍白的脸庞上。 “你喝啊......” “裴玄瑾,你喝啊......” 不知喊了多少次,手中的药碗渐渐凉了下来。 床榻上的人,好似快没了生息。 盛宝龄的心坠入谷底,她端着药碗贴近唇瓣,含了一口苦涩的药,倾身靠近床上似谪仙一般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 唇瓣贴近,带着冰凉的寒意,盛宝龄睫毛轻轻颤抖。 昏迷中的裴辞,仿若有所觉,睫毛不安的动了动,垂在榻上的手,亦是如此。 可盛宝龄却根本没有察觉到,见裴辞总算将药喝下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扯着袖子抹去脸上的泪痕,又照着方才那般,将药一点一点喂给裴辞。 做着这般亲昵之举,可盛宝龄心里却半点没有其他旖旎心思,目光一直紧盯裴辞,一心只盼着他平安。 渐渐着,困意袭来,她脑袋枕在榻上,终于撑不住,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隐约觉得有人在轻抚她的长发,额间贴上一抹温热,那触感一闪而逝。 原本在床榻上紧闭眼帘的裴辞,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借着外头微弱的光,看清了眼前趴在自己身旁睡得沉的人儿。 她手里还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袖,好似怕人跑了,不见了一般。 秀气的眉头紧蹙着,无论他怎么去抚弄,都舒展不开。 眼前之景,曾在他设想的梦中出现过无数次,可大梦醒来,一阵怅然。 他心中挣扎,缓缓垂眸,蜻蜓点水般吻在她额间,这一晃而过的吻,轻得仿佛根本不存在。 盛宝龄却嘤咛了一声,睫毛不安的轻轻颤抖...... “裴玄瑾......” “裴玄瑾......” “裴!”盛宝龄猛地睁开了眼,嘴里还喊着裴辞。 她急促地喘息,汗流浃背,心无规律地乱跳着,分不清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这般慌乱。 梦中的那种苦涩的味道,那种触感,真实得令她心悸。 那份担忧而心疼,此刻仿佛真的在心口弥漫,她咬了咬唇瓣,扯着被,一把遮住自己的脑袋,再度倒在床榻上,耳朵烧红。 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做这种令人羞而难堪的梦。 难道她真是那般好色垂涎裴辞之人? 这一刻,盛宝龄自己为自己感到难堪,若是让那般敬重自己的裴辞知道自己夜里总是做这种对不住他的梦,自己怕是要当场撞墙去了。 ... 今个儿宫里头热闹,慈宁殿要多收两个伺候太后娘娘批阅奏折的宫人。 需得识几个字。 蒹葭站在盛宝龄身旁,看着下方一排站过去的几个小太监,模样那叫一个清秀。 她心里头狐疑,方才有个识得字的,她觉得甚好,可秋衣却是一眼未瞧,反倒盯着这几个模样生得实在是太招摇的人瞧......直接给领到殿里头来,给娘娘挑。 蒹葭心有疑问,却想不明白。 一旁挑人的秋衣,一直在观察着盛宝龄神情的变化。 她甚至,挑了一个模样有四分像那裴大人的,这会儿,就站在正中间的位置。 盛宝龄目光落在底下站着的一排人身上,从左到右打量,当她视线落在那一张几乎有三四分神似裴辞的容颜时,红唇紧抿,眉头紧蹙。 (本章完) 第20章 盛宝龄的心思 第20章盛宝龄的心思 秋衣发现,盛宝龄的视线,在那她刻意挑的人身上停留了许久,心都快拧一块了。 若真瞧上了也好,虽不能得裴大人,有个相似的在身旁伺候也是极好了。 以慰相思。 盛宝龄微不可见的看了秋衣一眼,眼中神情不明,心里复杂。 秋衣怕是误解了什么。 “边上那个,留下罢。”盛宝龄声色微沉。 秋衣微微一愣,看了过去,边上那个...... 并不是她挑的那个。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几个人中,话最少一直垂着脸的那个被留了下来时,似乎自己都有些惊讶。 其他没挑上的,盛宝龄命人送走,再未多看一眼。 送走时,秋衣又忍不住多看了那神似裴辞的小太监一眼,是娘娘真没这份心思,还是这人不够像? 而此时,盛宝龄指尖翻动奏折的间隙,时不时问了几句那留下来的秉笔小太监。 “进宫多久了?” 那小太监一直垂着脸,跪在下方,声音低低,“回太后娘娘,奴才进宫一年了。” “识字?” “回太后娘娘,奴才略识得几个字。” 盛宝龄淡淡得应了一声,“起来罢,以后便留在慈宁殿。” 这时,秋衣,缓步进殿,盛宝龄沉声,唤蒹葭,带着那小太监去收拾行囊住下。 蒹葭隐隐感觉自家娘娘好似情绪不太对,可又满头雾水,只能带着那小太监退出慈宁殿。 蒹葭前脚刚走,盛宝龄便抬眸,望向下方的秋衣。 秋衣当即下跪,“奴婢知错!请娘娘责罚!” 盛宝龄目光平静而冷淡,并没有动怒,“说说,错哪了?” 这般态度,不免让秋衣有些愣神。 一时间,她竟是有些不明白主子的意思,犹豫片刻,“奴婢不该揣测娘娘心思,更不该将人领来......” 秋衣并未将话说个清楚明白,唯恐隔墙有耳。 盛宝龄久久不言。 秋衣一时间,心里有些忐忑。 过了半晌,盛宝龄沉声,“你是错了。” 她起身,缓步走下,行至秋衣身旁,垂眸看着秋衣,“却不只是错在方才那两点。” 这时,秋衣发现,自己是真的无法参透自己主子的想法。 盛宝龄声音低沉,“你心知揣测错了,这会儿便不该再来请罪。” 宫中眼线多,若是适才人中,有一个生得与裴辞相像之人的事传了出去,秋衣又在事后请罪,便是原先无人想到这一点,这会儿也该想想了。 若是自己真将那人留了下来,此事传了出去,且不论自己颜面,更是会引起旁人对裴辞的非议。 秋衣心惊,这会儿才算彻彻底底清醒。 她只想到,寻一个相似之人,却未想到其他后果。 “奴婢知错!” 盛宝龄忽觉头疼,摆摆手,示意秋衣下去,“下去吧,哀家想一人静静。” 秋衣走后,整个慈宁殿,顿时静了下来。 盛宝龄打开盒子,从里头捡出一颗香丸,添进香炉中,直到熟悉的香气在殿中弥漫开来,心才静了几分。 秋衣今日之举,确实让她恼。 且不论她对裴辞到底有没有那种心思,退一万步讲,纵使她对裴辞真有什么心思,也绝不会寻一个相似之人在身旁。 如此之举,不仅轻贱了自己,更是有辱待自己那般敬重的裴辞。 慈宁殿的一举一动,小皇帝知晓不多。 可此时,宫外,裴府中。 裴辞半倚床榻,手中是药碗,药液温热,便是闻着,那苦涩的味道,都让人忍不住拧眉。 可裴辞,却是一勺接着一勺,举手投足慢条斯理,过分白的肤色,更是让整个人,透着一股子仙气。 “大人。”侍卫将宫中眼线刚递来的消息,递给了裴辞。 信中所言不多,便是这两日发生的事。 太后身边缺个伺候笔墨的,慈宁殿的秋衣,挑了几个,其中便有一个,三四分像自己。 字认得也算许多。 可太后,却是挑了个最不起眼的。 秋衣而后向太后娘娘请罪。 裴辞指尖捏着这一纸消息,丢进了火盆子里头,很快,纸张便燃为了灰烬。 他想起,挑人的秋衣,便是在宫墙那处时,目睹自己与盛宝龄同行的那个宫人。 两日后,她便寻了一个长相与自己相似之人,送到盛宝龄眼前。 裴辞大拇指与食指指腹反复摩挲着那串佛珠,她身边的人大约是在揣则她的心思。 可请罪,是揣测对了,还是揣测错了? 她的心思,又是什么? 裴辞薄唇紧抿,一时间,连裴婉敲门的声音,都未听见。 裴婉推开屋门,走了进来,“兄长今日觉得如何?” 她目光在屋里乱瞟,观察着,想知道,会不会有点什么蛛丝马迹,能让自己找出能让这个心如顽石的兄长动了凡心的人。 裴婉一直觉得,人活着,总该有些盼头,有了盼头,才能更想活下去。 而裴辞这么些年,给她的感觉,便是在这世上,毫无牵挂,每一次病发,都好似要彻底离开裴家。 他像生来便是这般薄情的性子,无论待何人何事。 而前两日,他犯病昏迷时,紧紧抓着那手扎,宛如救命稻草般,让裴婉惊觉,或许这个兄长,如今,有了牵挂之人。 一个,能在这世上,留住他的人。 而今,她要做的,便是找出来这个人,若能好言相劝的,亦或者是高价彩礼,那便皆大欢喜。 可若不能,她这个做妹妹的,只能拿棍子拍晕了将人绑来,与兄长喜结连理。 裴婉心里的小九九,裴辞半点不知情。 “已经好全。” 裴婉却在心里哼一声,每年都这么说,可还不是年年犯病? 还一次比一次严重。 她在屋里四处环顾,发现,不但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就连那原本一直放在床榻上姑娘家的手扎,这会儿,也不见了踪影。 显然,是被裴辞收起来了。 裴婉一时间,心里都不是滋味。 莫不是这姑娘,当真瞧不上兄长,才让兄长这般小心翼翼,苦相思? 裴辞端起一旁方才放下的药碗,将里头残余却早已凉却的一饮而尽,一旁的侍卫连忙上前接过药碗退下。 裴辞这才拿过一旁的册子,翻开看。 裴婉的手微微撑着半边脸颊,端详了裴辞许久,冷不丁问道,“不知兄长那日雪夜,去哪了?” 裴辞翻动页面的指尖微微一顿。 (本章完) 第21章 裴辞是她的人 第21章裴辞是她的人 纵使裴辞平日里性子情绪再如何寡淡,可裴婉这一问,倒是让她从裴辞的那一瞬间反应里,看出了些许端倪。 前两日雪夜,他必然不只是去见了沈从安。 见一个沈从安,怎会需花费上几个时辰? 兄长那夜,必然是同那手扎的主人在一块,若是如此,查起来,或许也不算是太难。 裴辞神情自然,那双眼里神色,毫无波动,“自然是见了沈从安。” 他语气平淡,在旁人听来,总是有些不近人情,给人一种,这人就是如此,若是哪天,温和起来,才是真吓人。 裴婉听裴辞这么说,心里头便更加确定,他必然是见了旁人,这才耽搁了时辰,回来得晚了。 毕竟,他若是去见了沈从安一人,怕是当夜,不到半个时辰便回来了。 这么些年,裴婉虽不算了解裴辞,可他的习性,她却算了如指掌。 就在裴婉打定主意的时候,裴辞见她一直坐在屋里不走,唇瓣微启,正欲问她课业,外头管家却来传。 “大人,宫中太医来了。” 裴辞眉头轻蹙。 一旁的裴婉嘀咕了一句,“太医怎么会来......” 兄长犯病的事,也不曾往外头说过,府中请的太夫,一惯也是口风严谨。 同样有此疑问,不只是裴婉,还有管家。 裴辞薄唇轻抿,未多言。 但他心里,似乎已经有所猜测。 很快,宫中的梁太医,在官家的领路下,快步进了屋子,拱手行礼,“裴大人。” 裴婉看了几眼,带着管家出了屋子。 在宫中,怕是没几个人的医术比得上梁太医了,可想请动这位太医,却是没那么容易。 屋中只剩下裴辞,以及梁太医二人。 诊脉期间,裴辞问道,“梁太医今日因何而来?” 梁太医笑笑,抬眸看了裴辞一眼,见裴辞这一张不笑不悲的脸,都不禁想摇头叹气,“自然是为裴大人诊脉而来。” 可裴辞想问的,却不是这点。 梁太医本就是通透之人,纵使裴辞不点明,他也心知裴辞想问的是什么,半晌才道,“是太后娘娘挂念你身子,这才命我前来。” 服侍了三代皇帝,才年过半百,可到了这个年纪,他却是准备在宫中混吃等死,再将这一身医术寻个弟子教了,若非皇命,便是一步都不会踏出府门半步。 而能让他不得不来这裴府走一趟,除了官家,也只有如今坐镇宫中以及朝堂的那位太后娘娘。 他梁礼说句不中听的,那小皇帝巴不得裴辞病死在家里,怎么可能寻自己这一把“老骨头”来走这一趟。 也只有那位年纪尚小坐镇宫中朝堂的小太后,慈悲心肠。 梁太医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裴辞的神色,依旧是那副不“悲不喜,仿佛家里死了人”的表情。 “我瞧你这身子,最多也就撑个两年,兴许定门亲事,冲个喜,还能多撑一年,也给你们老裴家,留个后不是?” 梁太医说着说着,倒像是成了裴辞父亲的说客。 梁太医:“这人来这世上,金钱名利美色,总需得沾一沾,才不枉来走这么一遭不是?” 裴辞唇色淡,这会儿,在梁太医眼里,更像个不久于人世的病秧子。 他这一句一句的苦言相劝,倒真是出自内心。 可这些话对裴辞说,显然没有用。 裴辞收回了手,将那串方才摘下来方便梁太医把脉的佛珠套回了腕骨上,声色平缓,“我若未记错,梁太医今年已过半百,却也不曾有妻儿。” 言下之意,他已经五十好几都未曾娶妻生子,倒是劝起自己这个不过二十七的人。 梁太医顿时语噎。 这会儿,倒是挺能说了。 他横眉怒目,“老夫身子康健,与你如何相比?” 裴辞神情平淡,又倚躺回床榻上,拿过方才放下的册子,再度翻阅,唇边溢出的字字句句,平淡得让人心都跟着揪一块。 “梁太医既说我至多两年可活,我若娶妻,岂不是平白耽误人。” 梁太医顿时不再说了。 便是裴辞这顽固,怕是真没人能说动。 “你且好好生养,药方老夫会交给管家,这便进宫回禀太后娘娘了。” 说着,他起身,辞别。 “谢过梁太医。” “老夫治不好你,横竖便是给两贴养身子的药,也没法子延年益寿,裴大人倒也不必谢。” 梁太医为人实诚,治不好便是治不好,既然治不好,那这一声谢,他自然担不起。 就是这一口一口的“老夫”,仿佛真老了。 裴辞目光短暂的在梁太医身上停留,直到他提着药箱,走出了屋门,再看不见。 他指尖反复摩挲着那手串,耳边,是适才梁太医说过的话。 可即便身子安康,他亦不会娶妻生子。 或许,这便是最好的安排。 ... 此时,宫里头,梁太医回禀过后,盛宝龄又命人取了些上等的补品药材,一块儿送去了裴府。 秋衣神情难以言喻,只是这次,她却是不敢妄自揣测了。 倒是蒹葭,纳闷着,娘娘上个月才送了些补品到裴府,怎的这又送? 纵使是为了笼络人心,可这般摆在明面上来,也着实频繁了些。 等到殿中没了旁人,蒹葭忍不住道,“娘娘,这药送的,是否频繁了些?” “若是让官家知道了娘娘有笼络裴大人之意......”指不定要怎么想,这对娘娘,绝无好处啊。 盛宝龄端起茶水,喝了两口润嗓子,缓缓道,“便是要让官家知道,让这满朝文武都知道。” 让所有人知道,裴辞,是她的人。 一个人,或许好对付,旁人不需犹豫什么。 可两个或许好对付的人站到一块,旁人纵使想对付,站边,也需得斟酌一番。 如此,也能让一些人,收收那些个不该有的心思。 盛宝龄此举,在保裴辞,亦是在保自己。 她不是没有发现小皇帝在暗中清查对付先帝留下来的人手,甚至是在查自己身边的得力人手。 小皇帝没有任何外戚势力可依靠,楼太师便是抓住了这一点,如今,楼太师已在为小皇帝筹谋办事。 楼家不好对付。 若非裴辞是先帝留下的,位居左相之职,势力不容小觑,只怕小皇帝第一个要除去的,便是裴辞。 ? ?梁礼:老夫服侍了三代皇帝,却才五十来岁。 ? 可见这几个皇帝小老儿,都是些个短命的。 ? ???? (本章完) 第22章 兄长岂会是这般人? 第22章兄长岂会是这般人? 这几日,盛宝龄的人还发现,小皇帝的人手,在往裴府安插眼线,只怕,裴辞这一年若不病逝,也该有个旁的死因了。 虽然她的眼线遍布整个皇宫,清楚小皇帝的一举一动,掌控这宫里的一切。 可朝堂上的人和局势,却不算清楚明白。 而裴辞,势力遍布朝野,但他手再长,也无法在小皇帝身边安插人手。 而她手里有一道先帝留下盖了印的空白圣旨,能保裴辞,能保裴府,能保这天下任何一人,唯独无法保自己。 在这般情况下,自己短时间里需要的,裴辞有。 或许裴辞短时间里需要的,自己有。 自己与裴辞若能强强联手...... 盛宝龄嘴角弯了弯,裴辞,裴玄瑾,与其说是先帝留下来辅佐小皇帝的,倒不如说,是留下来,牵制小皇帝的。 可先帝想让裴辞保住的,究竟是谁? 静王吗? 如果单单是为了静王,先帝又为什么要在临终之际,叮嘱自己有事找裴辞垂询? 这一点,盛宝龄始终没想明白。 又或者,是不是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被自己忽略的? ... 大批药材补品,从宫中,源源不断地送进了裴府。 裴府的人,都傻了眼,便是先帝在时,都不曾有过这般阵仗,管家也是明显错愕,这又是请梁太医,又是送补品的。 大人这是,未能得圣心,倒是入了太后的眼? 家中大娘子不在,自然是由家中嫡长女裴婉管家,清点着这些个从宫里头送来的东西,裴婉若有所思,见裴辞过来了,忍不住说了一句,“兄长,宫中是不是都没有什么人?” 穿着一身浅灰色袍子的裴辞,脸色看起来,已经比前两日要好许多了,看向裴婉时,眼中神色不解。 裴婉拿着那宫中太后娘娘身边的公公给的礼单,简略的念了几样,“人参,石蛙,海参,燕窝,鹿茸......” 裴婉略懂些医理,这会儿,脸色倒是有些微妙。 这宫里头倒是有趣,小皇帝盼着兄长早早病逝,这太后娘娘倒是盼着兄长长命百岁。 上个月送的那些,如今都还在库房里头,这会儿,又送来这么多。 若不是宫中没人用这些个东西,那便是兄长于太后而言,确实重要,以至于要用这些个东西,吊着兄长一口气。 看来这宫里头也不太平,这小皇帝和太后,已然是水火不容了。 裴辞目光从那些放在桌上用木盒子一一装好的药材补品上看过去, “收好罢。” 裴婉却是可惜的叹了一句,“若不是宫里头来的,倒是能拿到外头卖了,这么多,少说也有不少银子啊。” 毕竟裴家,最不缺的,就是药材。 闻言,裴辞刚抬起的步子停了下来,转过头看了裴婉一眼,“裴家不是不缺银子?” 裴辞突然来这么一句,让裴婉愣了愣神,而后,她才想起,前些日子,裴晴她们为沈从安拌嘴时扯上自己,自己是说了那么一句裴家不缺银子这般的话。 裴婉狐疑的看着裴辞,“兄长那日没走,就在外头听着?” 裴辞未答,色淡如水的薄唇微启,又不着边际的说了一句,“宫中所赐之物,若保管不当,乃重罪。” 说着,他抬步从厅子离开,厅中原本放着暖身子的火盆,走出厅外,一阵寒风袭面而来,裴辞脸色霎时间白了几分。 他扯了扯身上的斗篷,仿佛如此,便能挡住风雪,尽管寒风刮得他耳朵泛红。 看着裴辞远去的身影,裴婉语噎,兄长方才的话,为什么她从其中听出了几分那种恐吓之意? 仿佛怕她偷偷拿出府卖了去? 故而扯出重罪一说。 裴婉想了想,又觉得是自己多疑了,在胡思乱想,兄长岂会是这般人? 同他一天里能说上几句话已是不易,话里又岂还会有别的什么意思。 ... 裴相两日病休于裴府,太后几次派人送补品各类珍稀药材到裴府的消息,可谓是传遍了整个汴京城。 都不是傻子,自然清楚,太后此举何意。 消息传开当日,御书房的茶盏便碎了两盏,旁侧的楼太师视线落在被宫人收走的茶盏碎瓷片上,眸色一瞬间暗沉下来,神色复杂。 “陛下需得沉住气。” 小皇帝心里头,本就因为静王回京,一群朝臣上奏为静王请赏而不愉快。 而今日,便是连宫中太后,也欲效仿先太后,如此不安分,如何让人心安不怒。 盛宝龄笼络旁的臣子,他尚且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那人,唯独不能是裴辞。 然小皇帝的情绪表露于言表,也不过便是半盏茶的功夫,这会儿再看去,已是与平常无异。 楼太师面色才转好了些许。 身为君王,首先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小皇帝却是瞥了他一眼,冷不丁道,“听闻,太后从前,与你楼家有婚约?” 再提及这桩事,楼太师沉声应道,“回陛下话,已是多年前的事,两家庚帖早已换回。” 有过这么一桩婚事,于楼家而言,真算不上什么好事。 小皇帝心中轻嗤,若非楼家和盛家因这么一桩往日婚事结下了梁子,在太后那讨不得什么好果子吃,这楼太师,岂会这般同自己示明忠心辅佐之意。 莫不是真当自己是黄口小儿? 御书房这头,小皇帝与楼太师密谈朝堂政事。 而另外一边,穿着一身公服,披着斗篷的裴辞行于雪中,身旁宫人撑着油纸伞,穿过御花园之时,他略微有些儿失神,脚步顿了一顿,眼前出现的,是前两年在御花园时看见的情景。 如今,先帝已逝,另外一人,已成了当朝太后。 “裴大人?”宫人见裴辞不走了,提醒了一声。 裴辞思绪收敛,这才由宫人领着,去见了太后。 身为太后,又垂帘听政,本就有监国之责,召见臣子,商讨朝中之事,亦是常见之举。 可往日,都是一次召见两三人,像今日这般,单单裴辞一人,却是头一遭。 在旁人看来,当朝左相裴辞,已是太后的人。 今日盛宝龄召见裴辞,这一举动,更是应证了这一点。 而在府中休养了两三日的裴辞,却是一副神情淡漠,无人能从他身上看出点别的什么。 (本章完) 第23章 承和帝所托 第23章承和帝所托 殿外风雪交加,殿中地龙烧得正暖。 盛宝龄坐于桌前,翻阅着今日送过来的奏折,大部分,都需得她看过,再送到小皇帝处。 新到慈宁殿的秉笔内侍,名唤陆离生,此时,正跪坐于一旁,低着头,研磨。 秋衣缓步进殿,“太后娘娘,裴大人来了。” 盛宝龄握笔的手微微一顿。 不过一会,一道步子稳重,不急不慢,浅浅脚步声在殿中响起。 盛宝龄抬眸望去,只见裴辞披着一身前几日见过的那身斗篷,身上还沾染着外头风雪的寒气,发与肩膀处,还留着几许将融的雪花。 大约在外头吹了寒风,这会儿进来,脸色还有些许苍白。 “微臣参见太后娘娘。” 声音,倒是一贯清冷,不近人情。 盛宝龄示意他坐于一旁早已安排好的椅子,蒹葭屏退殿中其余宫人,很快,殿中,便只剩盛宝龄,裴辞,蒹葭三人。 内侍离生起身走出殿中时,悄悄打量了这位从外头来的贵人,裴辞,目光触及那张容颜时,心狠狠的跳了一下,眼底一片惊诧,却很快恢复如常,垂着头沉默走出了慈宁殿。 蒹葭送上了热茶,擦拭雪水的毯子,又为裴辞添了暖手的汤婆子,可谓关怀备至。 裴辞手心被那汤婆子一点一点温暖,这一丝暖意,仿佛是这寒冷冬日,皑皑白雪中的一抹春色。 两人之间,不过十来步的距离,中间隔着珠帘,珠帘掀动,盛宝龄突然有些看不真切。 她声音明亮却不刺耳,“听闻裴相前几日回府,身子不大利索,今日可好些了?” 裴辞应声回,“劳太后娘娘牵挂,请了梁太医,已经好些了。” 裴府向来不往外声张这些个事,可盛宝龄知道,却也不会令人惊讶,到底是盛家的人,盛家与裴家交好,何况盛宝龄手里还有许多先帝留下来的人脉关系。 也正是她手里的这些,才让楼太师忌惮,让小皇帝不满如今却又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盛宝龄微微颔首,垂眸翻看手中奏折。 殿中安静,静到还能听见外头的风雪声,一声一声,仿佛有野兽在外嘶吼,时而远,时而近,令人心里不由的有些慌。 直到桌上的奏折大略都看过一遍了,就在裴辞已喝了两盏热茶,身子暖,脸色也有些血色了,盛宝龄的声音,再次响起。 “裴相,哀家有一事一直想不明白,不知裴相能否为哀家解疑?” 盛宝龄实现透过珠帘,投向裴辞,犹豫间,她起身抬步,从桌前离开,缓步行至珠帘后,白皙的指尖,缓缓挑开珠帘。 珠子碰撞,发出细微的响声。 裴辞目光定定望向盛宝龄的方向,半丝不曾游动,眸色深沉,神情却是清冷,正如外头的风雪一般冷清。 寒,而不掺杂半丝其他。 “太后娘娘请讲。” 对上这样的目光,盛宝龄不知怎么的,没来由的心安。 她缓步行至裴辞身前,“听闻先帝身边伺候的宫人所言,先帝病重离去的前几日,曾秘密召见过裴相,不知可有此事?” 盛宝龄话问出口时,眼睛都不眨一下,看着裴辞,想从他情绪上的反应,看出一些她心中疑惑,却可能没办法得到解答的事情的答案。 可裴辞这人,向来把自己的情绪神情拿捏着极稳,何曾有过半点失态。 “回太后娘娘话,确有此事。” 盛宝龄眸光微闪,语气逐渐放轻,却沉,“不知先帝与裴相商议了些什么?” 她几乎能肯定,先帝必然托付了什么事给裴辞,而只有裴辞一人知晓。 可究竟是什么? 裴辞目光平静,与盛宝龄对上视线的那一刻,神色没有半丝波澜。 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此刻,心里是何等慌乱…… 福宁殿,秋风瑟瑟,掠过宫殿前的老树,泛黄的叶子飘落在地。 殿内深处,龙榻之上,承和帝身上的帝王之气早已散尽,只余一张病入膏肓的面容,唇色苍白,但余眉眼轮廓间,还能看出一丝昔日风华。 裴辞于一旁,一双没有多余神态的眼睛,在听见承和帝所说出口的话时,瞳孔骤然紧缩。 “皇后十二岁进宫,如今也不过十七……不该一辈子都被困在这宫中……” 提及盛宝龄,承和帝的浑浊的目光,掠过一抹悔意。 他这一生,慎始敬终,行稳致远,清明做人,唯有同意盛家女入宫此举,连累了盛宝龄,毁了她的一生。 越是到如今这种时候,看着盛宝龄长大成人,便愈发悔恨。 待自己走了,宫中还有何人能替自己护住她。 “玄瑾,那小姑娘从小便爱哭鼻子,朕走后……你替朕照顾一二……” 裴辞嗓音低沉敬重,“陛下所托,微臣自当尽力。” 承和帝却是叹了一声气,“朕不是想听这些。” 话声刚落,他手捂着嘴重重的咳了几声。 裴辞眉头微不可见一蹙,“陛下保重龙体。” 承和帝却一把抓住了裴辞的手,两只同样凉意刺骨的手,一时间,竟不知谁身子骨更弱些。 承和帝的手骤然用力,仿佛用尽了毕生残余的力气,声音一下重一下轻,呼吸急促,“他日若宝龄厌倦了在这宫里头,或是……或是有了心仪之人想离开,还望你帮她。” “她惯来什么心思都藏在心里头,你心细……” 裴辞只觉被承和帝抓着的那一只手仿佛有千斤重,重要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薄唇动了动,眸底神色暗沉,却未答应。 承和帝呼吸时而紧促,时而浅慢,仿佛快要喘不上气了,可浑浊的目光,却一直紧盯着裴辞,“玄瑾,朕这一生除了你,不曾有其他挚交,更从未求过任何人。” “现在,我求你,帮她。” 裴辞的心骤然沉到谷底,另一只手缓缓握住了承和帝的手,嗓音低沉,不复平日里那般清冷,似乎带了些许沉重。 终究是应了。 承和帝仿佛将最后放心不下的事也嘱咐安妥当了,原本紧着悬着的那颗心也终于缓缓落地。 看着心事重重的裴辞,他苍白的嘴角挂着浅笑。 裴玄瑾,纵使你心思隐藏得再好。可也不是真的没有人发现。 (本章完) 第24章 娘娘有意笼络裴大人 第24章娘娘有意笼络裴大人 “裴相?” 一道熟悉的低唤,骤然将裴辞从思绪中抽离。 眼前哪里有承和帝,只有此时,望着自己,一双眼睛里透着迷茫与困惑的盛宝龄。 而殿外,也非落叶满地的秋日,而是大雪纷飞的寒冬。 意识到这一点,裴辞的心,顺间平稳了下来,溢出唇边的字句,语气,比之方才,还要更加冷静,“回太后娘娘,当日先帝询问了些朝中要事。” 盛宝龄眸光微深,美眸微微眯了一下,“没有其它了?” 裴辞答得毫不犹豫,“没有其它。” 神情如常,半点不像是有所隐瞒的样子,俨然真君子。 盛宝龄心中却已了然,秀眉微微一挑,若是裴辞稍微犹豫一下,她也不敢肯定。 可裴辞过分冷静,如此反应,没有异常,便是真的有异常。 显然,先帝那日定然与裴辞说了些什么,而这些,却还瞒着自己,让人根本没办法不去怀疑深思。 只怕是与自己有关。 盛宝龄心中清楚,这会儿,裴辞不说,即便自己架了把刀在他脖子上,他也一样不会说。 她嘴角勾了勾,“外头风雪大,哀家适才瞧见几分折子,所说之事,有些不明白之处,裴相若不急着走,同哀家说说?” 裴辞微微一怔,指尖下意识摁住了腕骨处垂下的佛珠,“是。” 盛宝龄这才慢慢转身,指尖挑开珠帘,走了回去,刚落座,见裴辞始终坐在十几步远外的地方,一副半丝不逾矩的模样,颇觉有些好笑。 如此真君子,自己怎么会在梦里,将他梦成那般放浪形骸之人? “裴相,你上前来。” 裴辞垂下的眸中掠过浮起一抹深沉,他起身垂首,两手恭敬,“是。” 步子慢而轻,一步一步向前,最后停在了珠帘前,再不肯多上前一步。 “这般远,说话着实费劲。” 盛宝龄眉梢微挑,唇角微微勾起,“裴相再往前来一些。” 旁侧添茶的蒹葭手一抖,险些砸了茶盏,幸而及时稳住,却是不敢抬起目光去看盛宝龄,或是裴辞。 虽说知道娘娘有意笼络裴大人,可哪有这般笼络人心亲近之法?! 这若是传出去了,当朝太后与当朝左相宫中密会……这还了得,那些个言官,怕是一人一句唾沫星子,便要将人淹了去。 珠帘掀动,微微能听见珠子碰撞的清脆声响。 蒹葭虽未去看,却能听见裴辞的步子声音,一点一点靠近。 裴辞心知,他该停下,不该再往前。 可前方的那人,就仿佛有道魔音,在他耳畔厮磨,循循善诱,引诱他不断往前,纵使再往前一些,又如何。 他不会做逾矩之事,更不会生出逾矩之心。 且殿中再无旁人在,不会有人知晓。 直到他眼前地上,出现一张案桌,桌上摆着不少奏折,裴辞才停住了步子,垂首候在原地。 盛宝龄指尖轻轻抵在额角位置,脸抬起,去看裴辞,却只能瞥见他眼下的一片阴影。 “坐下罢,你这般站着,瞧得哀家累。” 可这次,裴辞却再不肯上前一步与盛宝龄同坐,嗓音清冷清晰。“此举于理不合,微臣站着便可。” 盛宝龄仿佛探到了裴辞心中坚守的底线位置,也不再勉强多说什么,招手,示意蒹葭摆座。 香几上,幽香四溢,却淡了些。 裴辞视线循着那道幽香,最后落在摆于香几上的一个木匣。 那是装着香丸的木匣。 没有人比裴辞更清楚这盒香丸的由来。 只是他并未想到,有一天再看见时,这盒香丸,却是出现在慈宁殿此处。 盛宝龄打开了那木匣,取了一枚香丸,置于香炉中。 裴辞瞥见,那木匣中的香丸仅剩几颗,可见这香,盛宝龄用得频繁。 “微臣斗胆一问,不知娘娘这香丸从何而来?” 盛宝龄微微一愣,倒是没有想到,裴辞会问起这阁中香,“裴相为何有此一问?” 裴辞:“微臣对焚香之道也有些了解,娘娘这香,闻着似乎与旁的不同,故而一问。” 裴辞解释道,用词得当,听起来,好像确实是因为闻着觉得这香特别,所以才问了这么一句。 盛宝龄倒是没有想到旁的去,嘴角扬起一抹极浅温和的笑意,“这是先帝从前带回来的,说是叫阁中香,哀家闻着喜欢,便留着用了。” “可惜就这么一些了,寻人到坊间去,也未找到相似的,否则,还能送裴相些许。” 言语间,盛宝龄眉眼间虽有笑意,可眼里的光到底是黯淡了些。 裴辞不语,余光看着那木匣子,没人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当天,回到裴府。 管家得了裴辞回府的消息,有事禀告,可去到书房,却是空无一人。 “大人呢?” 下人回道,“大人更过衣,便去了香房。” 管家微微一怔,显然是没有料到裴辞会去了那里。 自先帝重病卧榻,大人便再不曾进过香房,今日这是怎的了? 管家当即抬步,往香房那边的方向走去。 刚行至香房廊道,还未进屋,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他隐约觉得这香味有些熟悉。 直到进了屋子,看见裴辞放在桌上的木匣子,才想起,这是先前大人研制了将近一年的香丸,旁的那些,都送到外头的铺子卖了,唯有这阁中香的香丸,一直不曾送去。 大人还花了几日时间,亲手做了个木匣子,刻得栩栩如生,好似是要送人。 可后来也不知怎的了,东西没了,府里人寻遍各处,都不曾找到,至今也不知那盒香丸究竟去了哪。 香丸是还有许多,可那大人亲手做的木匣子,却只有那一个,只是到后来也不知道,大人究竟当初是要送何人。 为何今日,又找出这香丸了? “大人今日怎么突然想到这香房来?”管家忍不住问。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隐隐好似从大人脸上,看见了一丝笑意,那笑意不明显,转瞬即逝,以至于管家最后还是觉得是自己看花了眼。 大人怎么对着一盒香丸笑? (本章完) 第25章 竟哄骗得裴相为您造反 第25章竟哄骗得裴相为您造反 管家看着裴辞,总觉最近一段时间,大人有些奇怪,“大人可是要送友人?” “不是。”裴辞顺口应了一声,将那一盒装满了香丸的木匣子收好,起身往外头走去,手里拿着这么一盒东西,整个人看上去,似乎也与往日有些不同。 往院子走去时,恰巧同准备到前厅去用膳的裴婉遇上了。 裴婉刚想唤一声兄长,却见裴辞手里揣了个木匣子,光顾着打量那木匣子,脚步停下,见裴辞注意力好似都在手上那匣子上,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样子。 裴婉却是连叫人都给忘了,直到裴辞从她不远处走过去,看向后头跟上来的管家。 “兄长这是怎的了?”裴婉问道。 难不成那匣子里头装了什么值钱的东西? 管家笑着应声道,“大人去了香房,拿了一盒香丸。” 裴婉一听,这好端端拿盒香丸做什么,“兄长要送友人的?” 管家却是摇头,“大人说不是。” 说着,他快步往前面裴辞走的方向跟着去,还有要事未禀告。 裴婉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兄长若是自己要香丸,大可直接唤底下的人去取来便是了,何须自己亲自去拿,还用那般好看的木匣子装着,明摆的便是要送人。 管家又道兄长说不是送人的,那反过来想,兄长若是要送人,那肯定不会让人知晓啊,如此这么一想,那盒香丸,必然就是要送人的! 裴婉顿时眼睛一亮,手一拍,乐了,“彩儿,去同门房马夫说一声,兄长接下来这几日去了哪里,都要事无巨细的告知我。” 彩儿心里头纳闷,姑娘怎的突然要知道大公子的去向? 回到书房中,裴辞将那一盒香丸放在桌上,落座于桌前,看着那一盒香丸,突然想起,将近一年前,那盒香丸,当时自己便是放在了桌上,之后便再寻不着了。 他一直想不明白,东西便发在书房中,何人会进到书房中将其拿走。 直到他在宫里,看见了东西出现在辞宁殿,盛宝龄又称,是先帝所赠。 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时,先帝便来过几次裴府,闻过一次这香丸,最后一次来时,同自己讨要些回宫,那时,自己命下人备好送去,可最后下人却是又给送回来了,想来,便是那时,弄混了。 先帝误将书房的那一盒带走了。 他从未想过,为她而制的香丸,私心这辈子都不会送出去,却是早在他不知道时,便兜兜转转到了盛宝龄手中。 裴辞冷白的指尖在匣子上微微摩挲,眼底神色暗沉一片,或许,这便是天意。 … 是夜,慈宁殿,睡梦中,盛宝龄冷汗淋漓…… 大雪纷飞,入目一片皆是雪白。 将士手持长刀,对准了眼前身穿白衣,身上已血色淋漓,早已没了气息却仍旧紧紧攥着一把刀承撑在地上,维持着半跪于殿前长阶姿势的裴辞,身上的窟窿与血腥之气,早已让人不忍直视。 将士们的手颤抖着,险些握不稳。 他们以为,手握兵器,是为保家卫国,除敌寇,杀贼子。 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手中的利器,会对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为朝廷鞠躬尽瘁的文臣! 更未想过,时常被挂于百姓之口的贤臣,有一天,会死于他们的刀下。 内侍尖锐的嗓音在上方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罪臣裴辞大逆不道,意于谋权篡位,天地同诛,圣心宽容,念昔日之功,免裴府之过,流放儋州,赐罪臣裴辞凌迟之刑,立即执行,钦此!” 凌迟之刑!? 一片哗然! 裴相早已死在无数刀下,如今眼前,不过尸体一具,可小皇帝却仍赐了凌迟之刑! 众将士眼里划过一抹不忍,却根本不敢为其说些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拖走了裴辞,在地上拖拽出一条长长的血路。 唯留一把长刀在地上,上头还沾染着他的血,那血还热着,从手柄处流淌。 人绑于天牢刑架之上,刀子一寸一寸割下皮肉,行刑之人不忍直视,握着刑具的手在颤抖着。 鲜血淋漓,面目全非,身上没有一处是好的,再不见昔日一身白衣出尘离世的风华,不见雪色那般清冷,只余如今这一身血衣。 外头的人垂首,为其怒而不敢言。 有的人紧咬牙关,生生咬出一口血沫却硬生生咽下。 一代忠臣,为国为民,为江山社稷,却落得如今连具完整的尸身都没有的下场。 令人心寒。 盛宝龄躺于榻上,容颜憔悴,若非一头乌丝,怕是没人能瞧出这床榻之上的人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 殿中药味浓重,令人窒息。 她接连重咳,几乎快要将肺咳了出来,脸色一片苍白。 小皇帝踏入殿中冷笑一声,“母后当真好手段,竟哄骗得裴相为您造反!” 盛宝龄的手骤然紧紧攥着手中的佛珠手串,瞳孔骤然紧缩,裴辞造反? 不……不可能! 这世人谁都会反,唯独他不会! 他是裴辞,裴玄瑾,他绝不会反。 盛宝龄眼底血红一片,苍白的唇瓣动了动,一字一句溢出唇角,“他,绝不会反!” 语气坚定。 却听得小皇帝冷笑连连,嗤笑一声,“母后倒是了解裴相。” 他大手一挥,将背于身后手里的血衣扔向榻上,脸上神情,阴翳,却又带着瘆人的笑意。 “无论他反或不犯,还不是落到了朕的手里。” 熟悉的白衣,上头那一大片的血色,刺疼了盛宝龄的眼,她心狠狠一颤,喉咙酸涩难忍,“你……把他怎么了……” 看着盛宝龄如此,小皇帝心头浮现一丝愉悦,“朕赐了他凌迟之刑,母后想来是没瞧见那刀子割下来那肉,母后且等等,朕已吩咐了御膳房,等会便给母后送来……” “儿臣的一片孝心,母后可一定要好好尝尝才是。” “想来这心爱之人的滋味,必然是天上都没有的人间美味啊!” 小皇帝笑得疯颠,瞥见盛宝龄的样子,心头从未有过这般舒爽。 床榻之上,盛宝龄浑身僵硬发冷,耳边是小皇帝的声音…… 凌迟……御膳房…… (本章完) 第26章 想见裴辞 第26章想见裴辞 盛宝龄心口剧烈疼痛,痛到几乎快要喘不过来气,窗外大雪依旧,她紧紧抱着那一身血衣,泣不成声。 灼烫的泪水砸落在血衣上,与早已干凝的血迹融合。 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了,凛冽的雪风从四面八方灌了进来,像无数把刀子,一刀一刀顺着盛宝龄的筋骨刮下皮肉,痛到再无知觉…… “你为何不反……为何不反……”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那佛珠手串沾染血迹,她眼前的光亮逐渐黯淡了下来,浑身的力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尽数被抽走。 殿外风雪交加,寒意笼罩整座宫城。 脚步声响起,宫人端着晚膳进殿,“啪”的一声,东西尽数砸落在地,宫人一声尖叫,脸色惨白,连滚带爬,“来人,快来人啊!” 外头的侍卫听见动静,一股涌进殿中,只见殿中床榻之上,女子一袭白发,衣衫尽数被鲜血染红,那位在宫人们口中心善仁慈的太后早已没了生息,至死,都抱着怀中的血衣。 呜咽声响起,吵闹得耳朵生疼,心口更是一直泛疼。 盛宝龄梦中惊醒,身上的寝衣都被冷汗浸湿,她脸色苍白得有些难看,仿佛还在方才的噩梦中没有醒来。 明明是梦,可那种歇斯底里的痛,却还在心口处弥漫,久久不散。 外头听见动静的蒹葭快步进殿,却见盛宝龄已经起身更衣,换下的寝衣被汗水浸湿,眼里浮现一抹忧心,走上前,为盛宝龄梳头。 “娘娘,不如请太医过来瞧瞧?”见镜中,盛宝龄眼底的倦色,显然这几日都没有睡好,蒹葭说道。 这每日都这般梦魇睡不好,这身子只怕迟早出问题。 盛宝龄看了镜中的自己一眼,可透过镜中的自己,眼前浮现的,却是方才梦中的那一幕一幕。 绑于刑架之上的人,血肉模糊,身上的肉,一片一片被残忍的割下…… 一张备受赞誉的容颜只剩血淋淋的骨架,面目全非。 盛宝龄顿时有些喘不上来气,咬了咬唇,“蒹葭。” 蒹葭愣了一下,停下手中动作去看盛宝龄。 盛宝龄沉声道,“将那套青色袍子拿过来。” 蒹葭心领神会,那套青色袍子是男袍样式,殿里头放了几件,盛宝龄出宫去裴家书塾时会穿。 但书塾前几日便已休息,秦老学究也回了乡同家中人过年,这会儿娘娘去,显然不是去听课,只怕是去寻裴大人的。 蒹葭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可奴婢听说静王这几日都去了裴家,娘娘若这会儿去,怕是会遇上静王殿下。” 届时,只怕难办。 蒹葭本以为,这般说了,盛宝龄今日必然不会再出宫,却没想到,盛宝龄只是说了一句“无妨”。 一时间,蒹葭都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 虽说娘娘每次出宫回来,好似情绪都会好些,不像在宫里头这般沉闷,有时回来的那几天,晚上也能睡得安稳些。 可这总是出宫,也不是法子,万一哪天真被人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那些个朝中大臣,一张一张嘴,最是能说。 娘娘届时又该如何应付? 且,娘娘身份尊贵,在宫外没些个人保护,若是遇上了不轨之人,可如何是好? 可纵使蒹葭想的多,却还是贴上了人皮面具易,穿上了盛宝龄的衣物,装成盛宝龄的模样,待在寝殿中。 盛宝龄则是从一贯走的小道,出了宫。 只是两人不知道的是,当盛宝龄从宫中出来的那一刻,便已经有宫中眼线往外头递消息。 等到盛宝龄出现在裴府附近时,府中原本在处理公务的裴辞,已然收到了消息。 从宫中出来时,盛宝龄也没有想过究竟是来裴府做什么,只是那个梦,太过窒息难受,以至于她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来。 只要一闭上眼,眼前出现的,都是裴辞那般血淋淋的样子,心头便开始莫名的恐慌。 这种恐慌,驱使她想出宫,想来裴府,想见裴辞。 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见裴辞,可心里头想了想,大约是如今和裴辞也算一条船上的人,自己总归是希望他好好的,而做了噩梦,总是要瞧上一眼,才能安心。 只是等到真站在了裴府后门口时,盛宝龄的脚却好似那千斤重的石像,寸步难行。 秦老学究回了乡,没了书塾的幌子,她突然不知道,来这裴府,要以何种理由走进去。 若是裴辞问起,难道她要说,做了你被凌迟的梦,想过来瞧瞧你是否皮肉安好不成? 实在荒谬,这些话连她自己都听不过去。 就在盛宝龄犹豫着,是否要回去时,裴府后门,却突然从里头开了。 盛宝龄下意识看去,入目一片青白色,她心“咯噔”一下,目光再往上时,还未看清那人容貌,一旁守着后门的下人的声音便先响起了,“盛小公子怎么在这,可是来找秦老学究?” 盛宝龄这会儿,已然看清了那穿着一身青白色衣袍的人的容貌,赫然是裴辞。 神色清冷,见到盛宝龄时,眉目间也不见惊诧之色。 盛宝龄莫名觉得有些古怪,好似裴辞知道自己要来似的? 可转头一想,又心知是自己错觉。 她微微颔首,“有些不明白之处,想请教学究。” 话虽是回那下人的,可目光,却落在裴辞身上。 与梦中全然不同,眼前这个裴辞,是活的,就站在这,身上完好无缺,不曾受过什么凌迟之刑。 盛宝龄的心里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稍稍安心了些。 裴辞隐隐能察觉到眼前的盛宝龄有些不同,似乎心事重重。 那下人笑道,“那盛小公子来的可实在不凑巧,秦老学究前几日便回乡去了,约莫要过了元宵再回京城。” 盛宝龄抿唇笑笑,“无妨,既如此,我再寻旁人问问便是。” 那下人当即开口道,“盛小公子,我家大人乃是秦老学究的得意门生,盛小公子若实在有不明白之处,不妨入府来,询问我家大人?” 下人此话说出口,盛宝龄当即看向裴辞,后者后退了一步微微侧过身子,将进门的路让了出来。 见盛宝龄犹豫,那下人又道,“瞧这天,约莫着是又要下雪了。” (本章完) 第27章 裴辞心乱 第27章裴辞心乱 外头风冷,瞧着天色确实是又要下雪了。 何况方才出来得急,斗篷都未披一件,纵使盛宝龄耐冷,可也架不住这般寒意。 进了门,那守门的下人急忙将后门关上,将凛冽的寒风挡在门外。 盛宝龄走在裴辞身后旁边,垂着脸,躲着风,手揣进了袖中,开始觉得冷了。 前面的裴辞缓缓放慢了步子,直到与盛宝龄并肩同行。 那下人的嘴好似开过光,两人尚未走到院中,天空中便慢悠悠的飘起小雪,雪花被风吹动着,胡乱落在枝梢上,墨发上。 盛宝龄冷得有些哆嗦,目光在四周打量着。 裴府好些个装潢虽没有皇宫中那般贵气精致,却是大有讲究,入目四处,皆是一个雅字。 之前每回来,都是走过去书塾的那条道,今日走的这条路,显然不是往平日里的方向去, 突然,肩膀一重,身子一暖,她一怔,转过头去看,只见裴辞将他的斗篷披在了自己身上。 裴辞动作快而轻,将斗篷披在盛宝龄肩膀上后,当即收回了手,不再有半分逾矩之举。 盛宝龄见他神情自然,仿佛这斗篷不是他的似的,如果没有瞧见他脸有些苍白病色的话。 身上的斗篷披到身上时,整个人都被暖意裹住,盛宝龄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裴相不冷?” 裴辞未答,却是道,“过了廊道,前方便是书房。” 言下之意,再往前走些,便是书房了,有炭火盆取暖了。 盛宝龄的指尖微微攥紧了贴着自己手背的斗篷一角,她嗅觉极好,在这一刻,更加灵敏。 陌生男子的气息,在自己身周一点一点侵袭,淡淡的香,闻着莫名有些安心。 盛宝龄总觉得,有些熟悉,可又想不起来为什么有这种熟悉的感觉。 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曾有人做过这般事,可她记不起来了。 几年前病了一场,醒来时,好些事都记不清。 有时总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人,重要的事,可无论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有时侯问兄长,问蒹葭,问府中的人,都没问出什么所以然来。 可就是这一刻,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好似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直到行至书房门口,裴辞停下了步子,推开了书房的门,“娘娘请。” 声音听起来,比这雪还要清冷上几分。 可盛宝龄这一刻却总觉得,好像不该是这样的,在记忆深处里,也该有这样的一道声音,同样好听,但温柔许多。 见盛宝龄站在门口,看着自己,裴辞垂眸看了一眼,还以为是自己身上有何不妥。 “太后娘娘?” 盛宝龄恍然回过神来,抬步进了书房中,屋中火盆烧得正旺,一片暖意袭身。 裴辞跟于其后。 直到两人都坐下了,盛宝龄才胡乱的扯了几个说是要请教学究的问题,问了裴辞。 裴辞答得认真,一字一句,语速缓慢耐心,似乎是为了让对面的人能够听得清楚明白。 时而又将方才所言一笔一画写于纸上,递给了盛宝龄。 盛宝龄接过那纸张,垂眸看着,方才那股子熟悉感在这一刻格外清晰。 从前未注意过的事,这一刻倒是都注意了起来。 纸上的字迹,笔画间,十分熟悉。 她薄唇紧抿,抬眸看向裴辞,只见裴辞坐于桌前,手执狼毫笔,清瘦的腕骨时而动了动,眼底之色看不清,入目是他身上那股子出尘的气质,这世间任何俗物,于此人而言,仿佛都是一种污浊。 不知看了多久,裴辞握着笔的手掌一片湿意,指尖用力得有些发白。 盛宝龄的视线,太过明显了,好似掺杂了那火盆里的炭火似的,看得他背脊发热,心略有些不平静,连带着指尖,都有些轻颤。 他纸上抄写的洛神赋,字迹明显有些变化,不似前面那些那般落笔有劲,笔锋缺了平日里的稳重。 心乱了。 盛宝龄攥着那张纸的手微微有些用力,平日里看那些奏折,若是不注意,是真的看不出来。 而此刻,裴辞笔触间显然放松许多,不似写折子那般认真稳重,笔迹中的那份熟悉感,一下子便让盛宝龄想起了那份自己这么些年临摹了不下百遍的字帖。 是了。 裴辞是兄长的挚交好友,兄长当年请了几位好友到家中一同温书,听先生授课,裴辞只怕就是这其中一个。 或许那份字帖,就是出自裴辞之手。 可是……当年裴辞为什么要送自己字帖? 盛宝龄抬眸看向裴辞,心有不明,看了许久,试探道,“我原以为兄长的字已是出色,未料裴相的字,与兄长相比,丝毫不逊色。” 这突如其来的夸赞,让裴辞愣了愣神。 笔尖在纸上不自觉的停顿了一下,墨渍瞬间在纸上落下一片漆黑。 一份即将抄写完的洛神赋,顿时毁于这一笔。 “谢娘娘谬赞,微臣愧不敢当。” 裴辞神色间如常,只是将毁了的这一份卷起收到一旁,重新放了一页新的。 只是,未再落笔。 屋子里静得什么细碎的动作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盛宝龄薄唇紧抿,良久,终是忍不住开口,却扯上了别的,“听闻静王这几日来找过你?” 她想起出宫前,蒹葭说过。 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便提了一句。 裴辞握笔的指尖骤然用力,薄唇紧抿,幸而方才未再落笔,否则这一桌上好的纸张,只怕这会儿又该毁了。 “静王殿下是来过几次,与微臣叙了些家常。” 盛宝龄倒是有些好奇了,“从前不知,裴相与静王关系原是这般亲睦。” 这两人有交集她是知道的,却不知,静王几年不回京,如今回来了,这去的最频繁之处,竟是裴辞这裴府。 裴辞淡笑不语,她不知的,还有很多。 当年,楼家不承认那一桩婚事,可摆在盛家面前,并非只有进宫这一条路。 还有先帝赐婚静王这一条路。 可盛大人,到底是在二者之间,选择了前者。 这件事,眼前的盛宝龄,若是知晓了,只怕心便彻底寒了。 ? ?小可爱们有多余的推荐票的话欢迎往我脑门上砸,么么哒 ? ???? (本章完) 第28章 裴辞,我们从前是不是相识? 第28章裴辞,我们从前是不是相识? 先帝年长了盛宝龄近二十岁,又是盛宝龄亲舅舅。 而静王年纪与盛宝龄相当。 盛家当年的选择,绝非为盛宝龄好,而是为盛家好。 说到底,当时朝野上下,不仅是楼家,便是盛家,也不愿得罪先太后。 如此算来,盛大人这位父亲,倒不如先帝这位舅舅为盛宝龄想得多。 便是临终前,先帝都在为盛宝龄的将来做打算。 因为他心知,待他走后,无人再能护住盛宝龄,盛家,绝非盛宝龄的后路。 而静王不知是从何处得知当年此事,待盛宝龄,一直是不同的。 便是这几年,时而给裴辞写信问候,言语间,都会提及盛宝龄,虽不算刻意,却又实在突兀。 见裴辞垂着眼,只是看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盛宝龄抿了抿唇,却是没忍住的问,“裴相的字写得这般好,可曾送过什么自己的字帖给旁人?” 事实上,话问出口的瞬间,她已然后悔。 纵使那字帖当真是裴辞当年送给自己的,可这又能说明什么,他来盛府,是同兄长一同温书,瞧见个小姑娘字写得不好,善心一动,顺手留份字帖,也是常事。 虽心里这么想着,可盛宝龄却抱着另外一种猜测。 会不会在自己记不清的那段时间里,其实,她和裴辞是相识的? 在盛宝龄话说出口的那一刻,裴辞身形一僵,眼底神色惊诧,又像是深藏于心尘封在过去有可能泄漏心迹的某件事被当事人发觉的一丝慌乱。 色淡如水的薄唇紧抿着,因为垂着脸,对面坐着的盛宝龄并不能够看清裴辞的反应和神情。 可她也清楚,哪怕是能看清,那也该是毫无波澜的。 裴辞这人,好似就是如此。 盯着盛宝龄的视线,裴辞头也不抬一下,面不改色道,“前些年应当是有,过去太久,忘了。” 语气清淡,又从容,半点没有方才听见盛宝龄话的那一瞬间的慌乱。 盛宝龄低低的应了一声,就在裴辞以为没有后话的时候,忽而又道,“如此,不知裴相能否写副字帖相送?” 她未说明用处,听起来也不像是要临摹。 裴辞轻轻的抿了一下唇瓣,又很快松开,说不明是什么情绪,但就是控制不住的扬了扬唇角,反应过来又怕被眼前发现,很快便收敛了笑意,持着一贯淡漠清冷的样子,抬眸看向盛宝龄。 那双一想清冷深邃的眸子,此刻明亮。 盛宝龄无端对上裴辞的目光,跳动的心漏了一拍,而后又疯狂的跳动,她只觉裴辞的那双眼睛好看极了,明明脸上未笑,那双眼睛里却好似含着说不尽的温和笑意。 让人看了一眼,就再移不动视线。 越是这样看着,盛宝龄的心便越慌乱,尤其是这般明显非君臣的对视,熟悉得她脑袋有些空白。 裴辞:“微臣领命。” 盛宝龄听着他那么说,莫名有种自己在用身份强人所难的感觉,颇有些不好意思,扯了扯唇角,又道,“我也不是命你写,只是……” 她声音顿了顿,想说以好友的身份,可话到了嘴边,却是不知该怎么说。 对上裴辞的目光,她生生改了口,“你和兄长关系甚好,如此,我才腆着脸同你讨要一份字帖,你若不愿意写,也是无妨的。” 言下之意,裴辞若是不想写,只管拒了便是,无须顾及到身份。 裴辞沉默了一阵,而后才道,“没有不愿意。” 不知道是不是盛宝龄的错觉,裴辞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好似弯了弯,笑了,一晃而过。 可当她再想认真去看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了,仍旧是那副不近人情淡漠样。 盛宝龄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只好看的手执笔,在桌上的纸上缓缓落笔,低垂的眸眼只能见一片阴影,平日里脸色近乎病态的白,此刻却因为书房里火盆子的暖意,添了几分血色。 她不由勾了勾红唇,一抹浅笑,在嘴角荡漾开,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火盆子里炭火烧的正旺,火花时不时“噼啪——“响了一下,却没有打破这份平静。 裴辞写的认真,仍旧是洛神赋,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首洛神赋,究竟藏了多少他不为人知的心思。 他握笔稍稍用力,腕骨上的那串佛珠便晃了一下。 盛宝龄不由有些走神,想起昨夜梦里,与先前的梦都不同的一点是,这一串佛珠,到了自己手上。 良久,见裴辞收笔了,她才问道,“你手上的这串佛珠,对你而言很重要吗?” 她似乎从未见裴辞摘下过,永远都戴在那只清瘦的腕骨上。 闻言,裴辞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腕骨上手串,微微颔首,“此乃微臣的祖母留下的物件。” 盛宝龄了然,是裴老夫人的遗物。 如此,便是十分重要了,那裴辞自然不可能随意相赠。 她不由心里松了一口气,果然是些乱七八糟不切实际的梦。 待那纸上的字迹干透,裴辞将其卷好,抬步行至盛宝龄眼前,步子缓慢而轻,递给了盛宝龄。 这一刻,裴辞神情如常,可另外一只手的指尖微微一动,心,也跟着动了动。 “多谢。”盛宝龄接过,刚要张开来看,外头却传来脚步声,管家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大人,该用膳了。” 裴府用膳的时辰要比别人家早些。 裴辞看向盛宝龄,眼里带着询问。 那眼里,还带着一丝无人能察觉的期盼。 盛宝龄抿唇笑笑,收好了卷起来的纸张,”如此,我便不叨扰了。“ 今日这般贸然打扰,又收了这么一副字,总不好再厚着脸皮留在裴府用膳。 虽然这会儿,她确实有些饿了。 此时,外头风雪已停,裴辞却还是将那一身斗篷,给了盛宝龄,在盛宝龄欲婉拒之际,道,“既是看在子阳的情分上,微臣照顾一二也是应当。” 盛宝龄不再推拒,将斗篷披上了。 踏出书房门的那一刻,她忍不住回头,看了房中神情冷淡的那人一眼,声音明亮,干干净净,像是要说到那人心里去。 “裴辞,我们从前是不是相识?” (本章完) 第29章 他其实是个温柔的人 第29章他其实是个温柔的人 即便雪停,可外头风声依旧,灌进耳朵里。 两人相望,就在盛宝龄问出那句从前是否相识的话时,时间好似静止在了这一刻。 裴辞一言不发,只是静默的看着盛宝龄,那双眼睛里,幽暗却隐隐有一丝光亮,清朗而温润,并不刺眼,身上不沾半点烟火气息。 就这么看着,盛宝龄手里还攥着那卷落着裴辞字的纸张,突然觉得,他其实是个温柔的人,只是那份温柔藏在了骨子里,好些人,都不能瞧见。 裴辞不答,盛宝龄心里也大概有了猜测,没再问,抿唇笑笑。 管家往前走了几步,“盛小公子,这边请。” 管家的话,打断了两人对视。 盛宝龄微微颔首,跟着走了。 书房中,裴辞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稍弯,低低笑了一声,却又很快收敛了唇角的弧度。 转过身之际,他瞥见放在桌上的那盒香丸,而盛宝龄早已走出了院落,他伸手拿起那盒香丸,抬步踏出书房门,欲送过去,可想到了旁的,脚步又停住了,终究只找了个院中洒扫的下人,将香丸送去。 裴婉从后院出来,正往前厅去,便遇上了管家带着盛宝龄往外头走。 管家笑笑,唤了一声,“大姑娘。” 裴婉手了端着小暖炉,瞥见盛宝龄身上的斗篷眼熟,正是裴辞寻常在家中披的那件,不由多看了盛宝龄几眼。 入目一张比寻常姑娘家都要生的娇嫩好看的小脸蛋,她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句:好俊俏的小公子。 “这位公子是?”裴婉目光落在盛宝龄身上,问道。 盛宝龄也是头一回见到这裴家大姑娘,裴婉,裴辞的嫡亲妹妹。 往常都是隔着两道屏风,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原以为是位英姿飒爽的,这一见,倒是有些惊讶。 模样看上去,该是位十分温婉娴静的姑娘。 果真不该以貌取人。 盛宝龄微微颔首,“在下盛朗。” 裴婉讶然,“原来你便是盛大哥的弟弟。” 前些日子同她们一块听课的那盛家小郎君。 她见过盛巩,盛巩来过裴府好几次,只是没想到,这盛朗生得同盛巩不太相似,盛朗过于好看了。 裴婉不曾进过宫,因此未见过盛宝龄,这么一算,无论是盛宝龄还是盛朗,这都是她第一回见。 盛宝龄弯唇微微一笑,“裴姑娘,有礼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饶是裴婉,都忍不住多看了盛宝龄几眼,这盛朗若是个女子,该是何等绝色。 这么一想,裴婉倒是想起了宫中的那位小太后,又因为这小太后几次往裴府送东西,好奇心忍不住,问,“盛公子,你姐姐生得同你一般好看吗?” 盛家两姐弟是龙凤胎,那这长得大约是很像的,裴婉这么想着。 盛宝龄倒是没有想到裴婉会突然这么问,愣了愣神,笑笑,“在下已有几年不曾见过家姐。” 裴婉若有所思点头,也是,听说这盛朗自小身子不好,被送去外头的寺庙清修,盛宝龄又进宫早,几年没见,也是正常之事。 若是能有机会见一见这宫里的小太后就好了。 管家前脚带着盛宝龄走了,后脚,裴辞院里的下人便拿着那盒香丸匆匆赶至,见前面两道身影便要追过去。 裴婉眼尖,一眼便瞧见了这下人手里揣着的,可不就是兄长先前从香房里头找出来的那盒香丸。 “等等!” 那下人停住了步子,看向裴婉,不明所以,“大姑娘有何事吩咐?” 裴婉行至那下人眼前,指尖指了指他手里的木匣子,“这个,你要拿到哪里去?” 她让府里看门的人和马夫都盯着,可也没盯出什么来。 这险些就让人拿着这东西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了,兄长当真狡猾。 下人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匣子,想起大公子也没吩咐过不能告知大姑娘,当即回道,“回姑娘话,大公子吩咐小的将东西给盛小公子送去。” 裴婉怔了怔,盛朗? 直到那下人揣着东西走了,裴婉仍旧站在原地,久久无法消化方才所听到的。 兄长,拿了盒他自己做的香丸,送给盛朗? 她先前分明是猜测兄长要将这东西送给哪家的姑娘,心上人,可这会儿送给盛朗,叫她怎么想? … 上马车前,那下人终于将东西送到了盛宝龄手上。 盛宝龄心里好奇,裴辞突然让人送了什么东西过来? 直到上了马车,她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盒子,等到看见里头装着的东西,愣了愣神,她微微低头,闻了一下,熟悉的香味萦绕鼻尖,正是她正在用的阁中香。 使了好些人去找,都没有找到的东西,如今,却被裴辞送了过来。 盛宝龄突然想到,当初那盒阁中香,本就是先帝送来的,当时她问过先帝,先帝只说是好友所制所赠。 几乎找遍了整个汴京城都没有找到的阁中香,而现在裴辞却有。 可见,裴辞便是先帝口中的好友。 所以上回在慈宁殿,裴辞才会问自己这香。 因为这两盒香,都是出自他手。 盛宝龄不由勾了勾唇角,将盒子盖了回去。 马车晃了晃,外头风声依旧,不知怎的,她的心情,却是空前的好,不似早前出宫时那般。 大约是不下雪了,又或者是,除夕快到了,又或者是,今日发现了一些先前没有发现的事。 十二岁前,困于盛府宅院,除了盛宝黛,她没有什么可以掏心窝子讲话的人。 她是盛家的大姑娘,是公主的女儿,要端正守礼,不能给盛家丢人。 之后进了宫,唯一能依靠信任的,只有先帝。 在宫中的日子,举步艰难,背后还有一整个盛家。 她始终是孤立无援的,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不能出错。 这般一个人的日子,太久了,久到她快麻木了,对之后的日子,也生不出什么期盼。 可此刻手中的东西,却带给了她一丝心上的安慰,总归是有人惦记的,哪怕只是一份字帖,一盒香。 尽管她知道,这些从前都基于她是盛家女,如今又基于她是当朝太后。 盛宝龄指尖在盒子上意识摩挲…… 裴辞,裴玄瑾。 (本章完) 第30章 我能助你离开汴京 第30章我能助你离开汴京 大年三十除夕,汴京城中一下子便热闹起来了,处处张灯结彩,还有爆竹声在大街小巷响起。 宫中也难得的热闹。 这会儿,宫里头正有驱鬼逐疫的大傩仪,汴京城中亲事官,诸班直的人戴着假面,穿绣画色衣,手持金枪和龙旗,更是有教坊里的人,扮作各类人物,上千人。 一天便这么忙到了傍晚夜间。 蒹葭站在盛宝龄身后,手轻轻的给她揉肩膀,“今日宫里头热闹,娘娘瞧着好似也高兴。” 盛宝龄却道,“还是冷清了些,等皇帝身边添了人,这宫里头,才叫热闹。” 一边说着,她嘴角弯了弯。 给小皇帝身边添人这事,待过了年,也该提上日程了。 蒹葭到底是跟了盛宝龄好多年,听出了盛宝龄的意思,不由问,“先前说是要送宝黛姑娘来,娘娘可是有什么想法了?” 先前回盛家,盛大人还有那二房的,几次提起要送宝黛姑娘进宫,以盛家如今的情况,若宝黛姑娘进了宫,这皇后,多半便是宝黛姑娘了。 盛宝龄唇边笑意消散不少,眼里的光也黯淡了几分。 蒹葭当即不再说话,心知,自己怕是戳到娘娘伤心之处了。 过了许久,重新梳完了妆,蒹葭挑了只色泽样式颇为稳重的步摇,正要簪上,便听见盛宝龄突然沉沉的说了一句,“从前,哀家也如宝黛一般,蒹葭,你瞧瞧现在,我还有几分像从前?” 当年,没有人能护着她,问她愿不愿进宫。 而今,宝黛不愿进宫,她这个当阿姐的,能帮她,总该帮一帮。 盛宝龄想,如自己这般,盛家有一人便够了。 宝黛,总该活得像她自己。 蒹葭抓着步摇的手僵了僵,猜到盛宝龄的想法,不由攥紧了些,良久,她将步摇簪好,看着铜镜中的盛宝龄,温婉笑道,“在奴婢眼里,姑娘便是姑娘,还是那个姑娘。” 蒹葭心想,即便旁人都唤着太后娘娘,即便如今的娘娘手里也沾过不少血,可她还是盛宝龄,是当年在盛府时,在自己遭欺凌时,同管事婆子要走了自己留在她身边的那个盛家大姑娘。 她心善,待人向来温和。 在蒹葭眼里,盛宝龄就是盛宝龄,从前是什么样,如今,便还是什么样。 盛宝龄顿了顿,倏尔笑笑,握住了蒹葭的手,“苦了你。” 大好年纪,却要陪着自己在这深宫中度日。 蒹葭却摇了摇头,“能陪在娘娘身边,不苦。” 过了傍晚,夜里,皇宫内烛火通明,爆竹声声,烟花更是绚烂,占了半片天。 盛宝龄盯着那烟花,有些走神,若是在宫外,瞧着这烟花,又该是何种模样? 蒹葭提起酒壶,给盛宝龄倒了杯屠苏酒,低唤了一声,“娘娘。” 盛宝龄这才垂眸看了一眼酒杯,而后抬眸,殿中丝竹声悦耳。 殿中的人不少,后宫中的主子都来齐了,几位王爷也都带着家眷进宫吃团圆饭。 小皇帝坐于上方,有些不胜酒力。 盛宝龄也觉喝得有些多了,头有些晕,使人将准备好的礼一一送到各宫主子和王妃处,便带着蒹葭,到外头去吹吹风。 难得的是,今年除夕,竟没有下雪。 盛宝龄前脚刚走,后脚,静王便起身,只说到外头去解解酒。 太妃神情微变,想留住静王,却又怕引起小皇帝注意,到底是没有开口。 可就在静王也走出殿中的那一刻,本该有些醉了的小皇帝垂眸间,眼里却掠过了一抹阴翳之色,抓着酒杯的手,青筋凸起。 一旁伺候膳食的内侍心惊胆战。 只有他心里最清楚,小皇帝这酒壶里,哪是什么酒,不过便是寻常的水罢了。 … 从闷热的殿中出来,一阵夜风吹过,一下子,便将方才还有的醉意散了几分。 盛宝龄站在廊道,看着外头半空中仍然绚烂绽放的烟花,感叹了一句,“这是第五年了。” 她在这宫中,看了五年的烟花,虽美,可心里有念着的,却是从前在宫外瞧见的那一场。 虽没有这一场这般盛大,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看。 蒹葭应了一声。 突然脚步声响起,蒹葭回头看了一眼,微微一怔,低声提醒盛宝龄,“娘娘,是静王殿下。” 盛宝龄转过身望去,只见静王往这边走来。 方才在殿中好似喝多了,眼神迷朦,可这会儿看去,眼神却是一片清亮。 也是,常年在边境,酒量自然不会差。 想起小皇帝那装着清水的酒壶,盛宝龄心中笑,这兄弟俩,倒是一个比一个会装。 烟花绚烂,彩色的光洒落在盛宝龄身上,好似蒙上了一层亮光,静王不由有些失神。 良久,他视线从盛宝龄身上收回,落在远方,“这几年,你在宫中过得可还好?” 盛宝龄:“挺好。” 虽不自由,可在吃食住上,都是这宫里头独好的一份。 大约是喝了些酒,纵使没有醉,可到底有些不似平日里那般清醒,静王的思绪飘了不知多远,沉沉道,“这几年,我时常写信给裴辞,有时也曾问起你,他却从不告知。” 闻言,盛宝龄微微一怔,侧过头,看向静王,只能看见他侧颜,眼底神色不明,不知究竟在想什么。 “我并不知。” 她从来不知,静王这么一位在身份上,早已不能算是表哥的人,会在书信中同人问起自己。 何况,他此举,其实不该。 若是那人不是裴辞,又生出什么旁的心思,此举,便足矣让那些言官论上一整年不休。 烟花不知何时,停了一下,两人谁也没再说话。 蒹葭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心里头不是滋味。 或许娘娘没发觉,可她这个旁观者,却看明白了。 也只盼,娘娘就这么一直糊涂下去,也好。 一声巨响,绚烂的烟花再度袭染整片夜空,这是今夜,最盛大的一场烟花。 盛宝龄微微抬眸,看向空中,不由想到了那个举手投足一句话一个眼神都不沾世俗烟火气的人。 像他那样好似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的人,会不会这会儿,也在看着这场烟花? 与此同时,静王的声音在旁边低低响起。 “你若愿意,我能助你离开汴京。” (本章完) 第31章 每个妹妹都要雨露均沾 第31章每个妹妹都要雨露均沾 纵使烟花绽放声音再响,可静王就站在旁侧,说话声音虽小,可盛宝龄还是听见了。 她揣在手抄里的手骤然紧了紧,面色却如常,只是看着似娇艳的花朵一般绽放的朵朵烟花,仿若未听见。 迟迟等不到盛宝龄回应,静王侧过目光去看盛宝龄,只见她看着烟花看得出神,显然并未听见自己方才所言。 他心里头莫名的松了一口气,讲不明白是因为盛宝龄没有听见自己方才所言,还是因为自己终于将压在心里头的话说了出来,即便对方并没有听见。 静王收回了目光,跟着盛宝龄的目光望向夜空,只觉,今年的这场烟花,是往年他都未曾见过的。 盛宝龄心中其实有一丝忐忑,一次,她可以当作听不见,可若静王说了第二次,她绝然不能再像适才那般装听不见。 她心中清楚,如果她应了,静王定然会说到做到,帮她离开汴京城。 带一个人离开汴京,这对静王而言,并不难。 可所有的事情都是有个付出和回报,静王不会平白无故的帮她。 盛宝龄不能应,即便她曾动过离开皇宫,离开汴京,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的心思,可那也是从前。 如今,她不能动这般想法,更不能向任何一人表露出这般心思。 幸而,静王未再说第二次。 或许,他自己也心知,这种话,不该说。 不知过了多久,静王已经走了,蒹葭才走近了盛宝龄,“娘娘,外头风大,回去吧。” 盛宝龄却摇了摇头,目光定定望向远方,“再等等。” 蒹葭不明白,等什么? 只是跟着盛宝龄,望向同一个方向,只有源源不断的烟花,没有旁的了。 … 汴京城中各处热闹,可裴府,却是一片平静,府中下人多数都回家中与家人团聚,因此府中灯火,也比平日里要少些,从外头瞧,暗得好似里头没人似的。 前几年裴老爷和裴夫人在,府里头还会筹备筹备,一顿团圆饭也吃得还算热闹。 可今年两人不在,裴府干脆连顿团圆饭都不吃了。 裴婉恰好小日子来了,一整日都没什么精神,躺在床上由着旁边侍女喂粥,这会儿才算有点精神想旁的,问旁边侍女,“兄长用过晚膳了?” 侍女应道,“早前便有人送去了,想来这会儿正吃着。” “大人还送了些吃的用的首饰什么的过来,姑娘等会瞧瞧有什么喜欢的留几样用,其它也好收起来。” 裴婉微微颔首,却突然问了一句,“兄长只给我这送了?还是别的院的那几人,也都送了?” 侍女心里头清楚自己姑娘的心思,脸上扬着笑意,“大人自然是只给咱院送了。” 那旁的几个,哪里比得上她家大姑娘,怎么说才是裴府正经的嫡姑娘。 其他人拎不清,可大人说什么都是拎得清谁才是他的嫡亲妹子。 裴婉嘴角弯了弯,觉得疼了一日的肚子,腰酸了一日,这会儿倒是好许多了,“兄长这还差不多。” 她便是看不惯府里头那几个。 庶出的那个裴晴,小娘原本是母亲身边的丫鬟,心思不正。 从前,母亲连女夫子也给她请了,可半点知书达理她都没学会。 反倒是她小娘的那些个手段心思全学了个明白,整日扯着沈从安,便是想嫁入威远侯府,却还总是在嘴边挂着一口一句大姐姐,同那个厚脸皮在裴家借住的裴画争吵,还以为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没人知道。 借住的裴画,不过便是母亲那边远了不知道十几房的亲戚,跟着她娘来走亲戚套近乎,结果她娘病得突然,走了,母亲便留她在府里暂住。 谁知道,这一住,就是几年,对外还说自己姓裴,也不知这脸皮是刷了多少层脂粉。 去年,自己提了一次,结果她一直往兄长身边凑,牟足了劲,想留在裴府。 也就是兄长为人正直,不近女色,裴画现如今,连兄长院子都没了靠近的机会。 那会儿,裴婉倒是希望,裴画能再大胆些,估计当时就被兄长命人“请”出了裴府,哪还有现在在府里头露面的机会。 一句一句元让哥哥,喊得沈从安跟她亲哥哥似的。 想起沈从安,裴婉心里头就来气,撇了撇嘴。 侍女放下碗,递了帕子给裴婉,却突然道,“沈公子也送了东西来,姑娘等会可要一同瞧瞧?” 裴婉眼都没抬一下,接过那帕子,擦了嘴,“只往我这院里送了,还是旁的那两院子的,也送了?” 侍女讪笑,“二姑娘和表姑娘的,自然是没有姑娘的好。” “绿儿远远的瞧了,就是些不入眼的首饰。” 裴婉却是轻哼一声,“他倒是一碗水端平,每个妹妹都要雨露均沾一番,过个一两年的,直接将那两妹妹也一块娶回他威远侯府去得了。” “哥哥长,妹妹短,也不嫌人听了,昨夜吃下肚的饭菜今日还噎得慌。” 这两句话,直接让揣着个汤婆子进来的嬷嬷也听见了,嬷嬷连忙加快了步子,“我的姑奶奶啊,可不敢这么说!若是让旁人听了,往外头传去,可还得了。” “沈公子虽说是缺心眼了些,可这放在明面上的,有婚约的,还是你啊,那两个,哪瞧得上眼去!” 裴婉却是半点没听进去,她这眼睛雪亮着,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婚,迟早得退。” 沈从安那性子沾花惹草的,就不是她想嫁的。 嬷嬷宽慰道,“威远侯府,哪能瞧得上一个庶女和一个连裴姓都不是的表姑娘,那沈公子也算是个贴心人,就是这性子,也不是不能改,咱再瞧瞧。” 裴婉哼哼一声,“他沈从安若是能将这性子改了,我裴婉就把这嘴给卸了,以后都不说半句话了!” 嬷嬷:“……” 姑娘这性子,怕是得磨磨,否则以后真嫁到威远侯府,怕是有苦头吃。 前些日子,听说,宫中太后有意找些姑娘进宫作伴,没准大人能想办法,把大姑娘送去宫里头。 磨磨这性子和嘴皮子也好。 (本章完) 第32章 娘娘似乎很喜欢裴大人? 第32章娘娘似乎很喜欢裴大人? 裴府后院,书房门已经关了一下午,直到晚上,裴辞都没有起身出来过。 管家在书房外头停了许久,问院中下人,得知裴辞从下午到现在,就没有出过书房门半步。 正当他犹豫着是不是要敲门进去的时候,书房门从里头打开了。 裴辞从里头走了出来,只见他垂着眸,神情冷淡,可当听见响彻云霄的烟花燃放的声音,却下意识抬眸望去,只见皇宫方向,烟花绽放,炫彩夺目,半片漆黑的天空都被染上了颜色。 裴辞不由看得有些出神。 管家看着这一幕,愣了愣,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突然多了一丝欣慰。 大人近来,好像变了许多,可真要谈上变化,又无法具体说明。 只是从前,这般烟花,大人却是并不会看的。 这会儿的裴辞,在旁人眼里,好像多了些人情味。 可没有人知道,此刻,站在院中,看着烟花绚烂,他的心里想起的,却是一位女子。 穿着青色衣裙,捧着一盏莲花灯,盈盈一笑,百花齐放,如同这烟花一般绚烂。 裴辞的手背在后,寻常漆黑的眸子,此刻却盛满了绚烂的颜色,好似里头有了光,有了些许对人世间的眷恋,说不清道不明,让人捉摸不透。 “大人,可要到外头走走?”管家提议道。 今夜未下雪,天色也算不上太冷,去外头瞧瞧,也是极好。 裴府这年,终究还是冷清了些。 裴辞:“也好。” 随即抬步。 身后的侍卫愣了一下,急忙跟了上去,显然没有料到裴辞会突然要到外头去。 管家也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挂着慈目的笑意,抬步进了书房,想帮着收拾收拾,未料,看见了案桌上的纸张画卷。 那画卷上,画的,是一位穿着青色衣裙的女子,手捧莲花灯,举手投足,端庄有礼,想来是名门闺秀。 管家心头一震! 大人画工精湛,可何曾画过姑娘家!? 他定睛看去,想要看清那画卷上姑娘的容颜,好瞧瞧能不能从其中找到些有关这姑娘身份的蛛丝马迹,可让他失望的是,那姑娘的脸,是空白的。 裴辞画了人,一笔一画勾勒清晰,可唯独没有画五官。 可正是这样一张没有画脸的画,却让管家清楚明白,他家大人,心里头,当真有了位让他魂牵梦萦的姑娘。 而这时,堆在一旁,一张张,一卷卷,抄满了字的洛神赋,更是让管家醍醐灌顶! 他记得,大人是从前几年开始频繁的抄写这篇文,只怕大人,从前几年开始,便已经将这姑娘放在了心上,却从未让人发觉。 大人心思如此隐忍,连这姑娘的脸都没有画,可见这位姑娘,并非一般人物,只怕这其中,也有他自己身子的原因,故而如此暗藏心底。 一时间,让人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 管家叹了叹气,终究是没有动手收拾,沉默的走出了书房,将书房门带上。 留下一室宁静,与外头的烟花声彻底隔绝开来。 … 夜里,回到慈宁殿,蒹葭前去小厨房,让人煮了汤,殿里头的人一人一碗喝了暖暖身子,守岁,也不必饿着肚子。 当她盛了汤,带了一点吃的回到殿里,却见盛宝龄捧着一卷纸,放在了案桌上,借着昏黄的烛火,指尖从那纸上划过,一笔一画,眼里泛着柔光和欣赏。 蒹葭走了过去,原本还以为娘娘又在临摹那字帖了,可当她凑近了瞧,却发现不是。 可让她更诧异的是,那纸上的字,有八九分和那字帖的字迹相像,却绝非娘娘所写。 纸张字迹看起来是新的,也就是这么几日的事。 她眼睛一亮,心中有了猜测,“娘娘可是找到那位当年送字帖的人了?” 蒹葭其实心里知道,她家姑娘,一直都挺想找到那位送字帖的人。 都说字如其人,那字写得那般端正有风骨,不知道人如何,生得何种样貌,性子又如何? 盛宝龄嘴角缓缓上扬,“是啊,找到了。” 声音听上去,掺杂了些雀悦。 至少,蒹葭听上去,是这么觉得的。 她不由有些好奇,“娘娘,是何人呀?” 虽然心里清楚,不问为好,可这么些年,其实她也有些好奇。 盛宝龄倒是半点没有要瞒着蒹葭的意思,蒹葭是她身边真真切切贴心的人,大多时候,她其实都将蒹葭当成说心里话的妹妹,而非身边伺候的下人。 “是裴辞。” 蒹葭愣住了。 裴……裴大人!? 起初有些不可思议,可想了想,又觉得确实合理。 裴大人和大公子乃挚交,大公子温书的那段时间,邀了几位好友,这些人里面,自然该有裴大人的。 而且好像想想,也确实只有裴大人担得起这么一手好字。 看着盛宝龄眼里丝毫不带掩饰的欣赏,蒹葭不由笑了,“娘娘似乎很喜欢裴大人。” 盛宝龄指尖一下一下的轻点着案桌,眼角微微弯,“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何人不喜?” 她声音低低,温和如玉,听得人心都忍不住跟着荡漾起来。 若是旁人不知晓的见了,还以为盛宝龄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头在念着什么如意郎君。 蒹葭跟着盛宝龄学,懂些字,却是不懂诗词歌赋,这会儿也不知道盛宝龄念的这么几句,是什么意思,她猜,一定是夸裴大人的意思。 最后,她又听见盛宝龄叹了一句,“先帝的眼光确实很好。” 蒹葭笑笑不语,心里头却在想,何止是先帝眼光好,娘娘这般欣赏裴大人,可见娘娘的眼光,也是极好的。 夜色如水,这一夜,盛宝龄照着裴辞的那一张仅有一半的词,抄写了一份,人比平日里都要静许多。 只觉看着这般字迹,心也忍不住跟着沉稳平静,裴辞的字就好似他这个人,光是看着,就能让人有些心安的感觉。 盛宝龄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好似这种感觉就是与生俱来的,与自己不可分割。 尽管她自己都想不明白,便也不再去想。 (本章完) 第33章 我能和太后娘娘同住? 第33章我能和太后娘娘同住? 刚过年,初五都未到,静王便有意离京。 这日盛宝龄刚起,用着早膳,太妃及小皇帝便先后来了慈宁殿,为的,都是有关静王的事。 太妃虽对小皇帝不满,可在静王一事上,却是持着相同的意思。 到了这个年纪,在这皇城中,只想有儿长伴于身侧,子孙满堂。 小皇帝忌惮静王手中的兵权,以及边境将士的对静王的拥戴,自然想将静王留在京中,岂肯放虎归山。 太妃一言一句,满是对儿子的不舍与盼望儿子成家的苦心。 “母后,儿臣也觉得太妃娘娘所言极是,皇兄年纪不小,是该成家了。”小皇帝颔首认同。 看着这本该水火不容的两人,此刻却你一句我一言,好似同一阵营了似的,盛宝龄心中顿觉好笑。 她若是太妃,绝不会将一己私欲加重于静王身上。 明知小皇帝将静王留在京中,绝不会有好事,却仍然不愿放静王离京。 或许在太妃心里,比起静王的安危,她更在乎在这宫中过得是否体面,更在乎有朝一日,能否坐上此刻自己所坐的位置。 盛宝龄模棱两可的应下了,只说,过些时日,召些年龄合适的世家女,进宫来瞧瞧,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太妃这才满意离去。 说了些关心的话后,小皇帝起身准备离开之时,盛宝龄却唤住他。 “皇帝,你身边也该有个知冷热的人,这次,便一同看看吧。” “若是有瞧上喜欢的,就留在宫里头。” 盛宝龄说这话时,面上神情温和。 小皇帝面带笑意,抬手之间,目光,皆是对盛宝龄的敬重,他应道,“儿臣但凭母后做主。” 盛宝龄温柔笑笑,“若是有喜欢的,只管同母后说便是。” “儿臣谢母后。” 殿中好些宫人心中感叹:母慈子孝,官家虽不是太后娘娘亲生,却胜似亲生啊! 一旁的蒹葭却是大气都不敢出。 她只觉娘娘和官家头上好似悬着许多把刀子,随时可能往下坠落。 这寻常人家这般年纪大的,哪会像官家这般。 盛宝龄笑笑不语。 她自然会为皇帝挑上几位适合的,让这宫里头也热闹热闹。 … 过了正月初七休沐日,到了正月初八,朝中官员上朝,而与此同时,汴京城中,经过盛宝龄精挑细选的几家达官贵族的世家女,得了太后懿旨,进宫相伴。 日子不长,其实最多也就个把月。 有些猜到,太后娘娘这是要为静王选静王妃了。 更有人猜,太后娘娘是要为官家选几个知冷热的身边人了。 一时间,各世家,都暗暗的揣测着这位太后娘娘的心思,有的悄悄塞了好些银两给前来宣旨的宫中内侍,想探听探听是否有定了哪家姑娘。 可这些内侍的嘴,却跟上了锁条似的,死活撬不动。 盛家,盛宝黛接旨时,二房大娘子脸上都乐开了花,嘴里嘟囔笑着,“便知道太后娘娘是自家人!” 二房和三房的那几个庶女,脸都绿了,要是盛宝黛真进了宫,当了宫中娘娘,今后,她们在府中,就更抬不起头了! 凭什么只有盛宝黛能进宫,就因为她是家中嫡女吗!? 未免太不公平。 而接了旨的盛宝龄,心思却有些飘忽。 这些日子,她也听说了些话,静王要选定静王妃了…… 盛宝龄咬了咬下唇瓣,想起那个坐于高马之上,恣意洒脱的少年身影,藏于身体里的那颗心,便跳得厉害。 可想到了别的,又是一阵失落,那颗心,也逐渐平息了下来。 “姑娘进了宫,大姑娘一定会照拂咱们的。”身旁的丫鬟一边收拾着脂粉收拾,一边笑眯眯道。 她家大姑娘是当朝太后,后宫之主。 若是姑娘进了宫,当了主子,大姑娘一定会照拂一二的,旁的那些平日里气势嚣张的贵女,量她们如今也不敢欺负到姑娘头上来。 盛宝黛却是神情恹恹,显然对进宫一事,并没有什么兴致。 可想到或许能见到某个人,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有些许小小波澜期待。 而与此同时,裴府。 因为裴辞提了一次,原本不在盛宝龄挑选的人当中的裴婉,也要收拾东西,到宫里头小住一段时日。 嬷嬷原本还以为,裴婉会闹着不想进宫。 却没想到,裴婉接到懿旨的当天,就亲自收拾了大包小包的东西,一副恨不得现在就坐马车进宫去的样子。 裴婉止不住的期待,没人在的时候,她就忍不住搓搓手,心想:也不知道那位小太后人怎么样,长得是不是真的和那个盛朗很像。 听说盛宝龄七岁精通诗词歌赋,十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十四便能与先帝共商国事! 当然,最后一个,是道听途说来的,可现在盛宝龄才十七岁啊,就能垂帘听政,听说这一年来好些朝中大事,都是她定夺的。 那十四岁与先帝共商国事,也是极有可能的。 如此奇女子,她早就暗暗的钦佩了许久,从前有时甚至在想,若是这世间,有什么姑娘能配得她那顶尖好的兄长,那也只能是盛宝龄这般奇女子了。 可惜了,没这机会。 否则郎才女貌的,多合适? 裴婉进宫当日,裴辞身为兄长,自然该送。 好些人下了马车,宫中内侍宫人前来接应,那些个世家姑娘都被家中丫鬟搀扶着,好似舟车劳顿,有些累了的模样。 倒是裴婉,微微掀开马车的窗帘子张望着四周,想看看一同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却被裴辞一个眼神制止住。 马车中,裴辞嗓音沉沉,“入了宫,住在太后娘娘寝宫中,凡事当谨言慎行。” 裴婉却是眼睛一亮,“兄长,我能和太后娘娘同住?” 裴辞淡淡的应了一声。 裴婉嘴角忍不住上扬了一个弧度,她还以为,就是跟着旁人一起,住在旁的寝宫里头,没想到,竟然能住到太后寝宫里! 不用想,肯定是太后娘娘看在兄长的份上,对自己的多加关照! 看着裴婉明显挂着笑意,裴辞眉头不经意一蹙,薄唇轻抿,“宫中不比家中,虽有人照拂,却不可任性。” 裴婉眨眨眼,抬起手保证着,“兄长,妹妹保证,此行必当谨言慎行。” (本章完) 第34章 娘娘才算和裴大人一条心 第34章娘娘才算和裴大人一条心 裴婉保证着,脸上笑意盈盈,而旁侧的裴辞,却神情一凛,眉眼间染上几许担忧。 他不由想,让裴婉进宫一段日子,是否不太合适。 可她这性子若不收收,将来家中无人护她,裴婉这不饶人的性子只会吃亏。 裴辞心中所想,裴婉丝毫不知,这会儿就想着快些下马车,进宫。 马车上,还是有些小性子的裴婉,下了马车,却好似变了个人似的,被丫鬟搀扶着,举手头足,一颦一笑,都带着贵女的气势。 同旁的那些人比起来,丝毫不逊色。 裴辞指尖挑动窗帘,看了许久,这才沉声吩咐马车离开。 就在这时,宫中内侍匆匆而来,认出裴府马车后,笑吟吟上前,亮了身份,“裴大人,太后娘娘得知大人今日会送裴姑娘来,特命奴婢送了些东西来给裴大人。” 言语间,他将东西递给了旁边裴府的侍卫。 马车帘被挑开,侍卫将东西递了进去,裴辞目光落在那内侍身上,认出,这是盛宝龄身边刚来不久的秉笔内侍,他记得,此人名唤离生。 裴辞眸光一沉,微微颔首。 裴府的侍卫这才塞了一点银子给离生,离生也不推拒,收下后,恭恭敬敬道谢。 没有人发觉,他的余光一直跟着那马车,直到马车行驶离开,不见半点影子。 他不知道那盒子里头的是什么,心里却隐隐有猜测,若自己瞧了,小命便也就丢了。 太后娘娘和这位裴大人之间,只怕有些私情在。 … 马车里,裴辞右手指腹摩挲着左手拿着的檀木盒子,眼里柔光温和。 过了一会,他才打开了盒子,只见里头,是一枚玉制印章,上头刻着裴玄瑾。 雕工精湛,可见做这印章的人,费了不少心思精力在上头。 印章握在手里,通体温润舒服,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裴辞唇角微微上扬,握着印章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分毫。 盒子里头还有一封信,大致便是寻来了一块好玉,命人雕刻成了印章,谢裴辞的字帖,以及那纸洛神赋,没有署名。 印章不值什么钱,望不嫌弃。 字迹神似裴辞,却又不同。 盛宝龄的字迹比起裴辞,少了几分苍劲风骨,多了女子的几分规整风雅。 裴辞的手心好似被这块印章一点一点温暖,嘴角的弧度清浅,眼底柔光丝毫不加掩饰。 若是有旁人在,瞧见了,即便不看掉了眼珠子,也要走神一番。 裴辞终究是收敛了脸上笑意,将印章收好,手心却仿佛还有那一丝温度停留。 他指尖抚过木盒子,眉眼低垂,心事略显沉重…… 自己似乎,愈发贪心。 即便是得了一枚她亲手雕刻的印章,亦不能满足。 … 宫中 刚遣了离生去送东西的盛宝龄,倚靠躺在榻上,旁边的蒹葭挑着果子喂到她嘴边。 殿里头的人被谴到了外头领那些个贵女过来,此时殿中只有主仆二人。 “那印章娘娘弄了好久,颇费心神,娘娘为何不在信中告知裴大人?”蒹葭不由问道。 若是裴大人知晓了,必然就能知晓娘娘真心相待于他,他也会心中感激娘娘这份真心,待娘娘,也会更为敬重。 如此,才算和裴大人一条心,不是么? 可这会儿娘娘什么也不说,裴大人定然也不知道那印章是娘娘亲手做的,如此,便以为那只是寻常工匠所做,意思便全然不同了。 盛宝龄笑笑,“做事,心意自己知道便好了,何须事事告知?” 她不是不知道蒹葭的意思,只是像裴辞那般正直的人,该真心相待,纵使有意拉拢,也不能操之过急,否则怕是会适得其反。 若是知道了那枚印章是自己所制,他怕是就不会收了。 不一会,十几位贵女便簇拥着来到了慈宁殿,都是京中名门望族出身,仪态都算得上端庄。 瞥见某个穿着粉色衣裙的身影时,盛宝龄眉梢微挑,那女子微微垂着眸,似乎是在有意避开盛宝龄的打量。 盛宝龄便也没再望去。 人群中,裴婉瞧瞧抬起目光去看,只见高坐于上位,差不多与自己同龄的女子,妆容精致,穿着端庄稳重,她微微一怔,有些走神。 这一走神,一半是惊艳于盛宝龄出色的容颜,另一半是惊讶于,盛朗和盛宝龄,竟生得一模一样。 不同之处在于,那盛朗,气质温润,待人温和有礼。 而眼前的盛宝龄,周身都充斥着上位者的那股子威势,目光落在底下众人身上时,后者感受到了一股子威压,沉重得让人不敢大声喘气。 来时,家中长辈叮嘱过,要多与太后亲近,她们本想着,都是同龄,亲近也是简单。 可这会儿见着了人,才发现,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眼前的盛宝龄,分明同她们差不多的年纪,可给人的感觉,却仿佛年长了一轮。 盛宝龄一一简单问过后,便命宫人带着这些个贵女去安顿下来。 人走后,裴婉和盛宝黛,被留了下来。 裴婉原本的好兴致,在看到一个身穿粉色衣裙垂着脸的姑娘时,一下来沉了下来,撇了撇嘴低声嘟囔了一句:“怎么是她啊!” 这声音不大不小,殿中离得近的人,都能听见。 盛宝黛不由看向裴婉,她认得此人,是裴家的大姑娘,可早已和威远侯府的沈从安定了亲,这次怎会进宫? 盛宝龄眉梢微微一扬,见裴婉说这话时,是看着那方才自己也看过的粉色衣裙的姑娘说的,倒是有些兴致了,“你认得那人?” 完全没有料到盛宝龄会先同自己说话,裴婉一下子便把来时,兄长叮嘱的话全给抛到了脑后,方才还端庄有礼,这会儿都懒得端着了,“是啊,那是金家的,金觅兰。” 金阁老的孙女,这会儿正在同楼家议亲,因为先帝之事,迟迟没有定下来,这会儿倒是进宫来了。 盛宝龄招了招手,示意两人上前来,在自己身旁坐下。 盛宝黛犹豫了一下,见周围也应该都是盛宝龄的人,这才放心坐下。 盛宝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清茶,缓缓问裴婉,“你不喜欢她?” 裴婉眼神闪烁,见盛宝龄并没有不喜的样子,这才哼哼两声,“臣女自然是不喜欢。” (本章完) 第35章 为什么不喜欢? 第35章为什么不喜欢? 裴婉倒是一点都没有遮掩自己的喜恶,显然是把眼前的盛宝龄当成自己人了。 裴婉生得和裴辞有些像,尤其是那一双眉眼,盛宝龄看着她,不由勾起嘴角,声音都放温和了些,“为什么不喜欢?” 语气听起来,就像是知心的大姐姐,在同人话家常。 裴婉平常在家和家里那两个同龄姑娘没什么话讲,有时本就憋着慌,这会儿见有人愿意同自己说这掏心窝子的话,别说是裴辞的叮嘱,连带着眼前之人的身份都忘了,直接就将心里头的话全给往外翻了。 “那金姑娘原本是臣女母亲为兄长相看过的,前两年本来都说得好好的,两家交换过画像,金家也是满意的,谁知道去年,都快定下来了,金家突然改口了,说是和楼家定下了。” 这事,除了金裴两家人知道,还真没有其他人知晓了。 蒹葭听了,都不免惊讶,没想到这金家和裴家竟然还有这渊源呢,巧了不是,她家娘娘从前和楼家公子还有婚约呢? 瞧瞧,这都凑一块了。 裴婉每次一提到这事,心里头就不痛快,“后来,臣女和兄长在酒楼,遇上了那金姑娘,偶然听见,这才知道,原来是那金姑娘在外头听见,兄长身子不好,还说兄长没几年好活,是个短命病秧子,这才悔了,匆匆的和楼家定下了。” “臣女当时听了,要不是兄长拦着,都想冲进去打人了。” 她语气义愤填膺,皆是为自己兄长所恼,可见对这金觅兰有多不满,成见极深。 盛宝龄眉头微不可见一蹙,“那金姑娘当时说的话,裴相都听见了?” 裴婉点了点,不然她当时也不至于那般恼。 家中本就刻意回避有关兄长病情一事,那金觅兰看着柔柔弱弱,知书达礼,就长了一张那般毒辣背后说人短处的嘴,悔了便悔了,她裴家也没计较什么,可那金觅觅兰却还在外头说兄长是短命的病秧子。 她能不气么。 盛宝龄指尖微微握紧了茶杯,原本透着温和的眸子,这会儿暗沉了不少。 裴辞当时听见那话,心里头该是什么滋味? 难怪他明明那般出色,无论是容貌还是才华,年纪轻轻便已位居左相之位,汴京城里都难找出第二个像他那般的,可如今都快三十了,却仍然未娶亲。 不知怎么的,盛宝龄这心里,莫名有些揪得难受。 她再度抿了两口茶水,才发觉,茶水早就凉却了。 蒹葭连忙上前,接过茶杯,重新换了一盏,却见盛宝脸神色微凛,显然不会再想喝这茶了。 可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这会儿又? 瞥见裴婉一脸不痛快,方才讲了那么多有关金家姑娘的事,难道是因为金姑娘? 可往常自己讲这楼家和金家的事,也不见娘娘在意半分。 对此,蒹葭不由猜测,难道,娘娘是因为裴相,所以这会儿情绪才不高? 她暗暗为那金家姑娘在心里头点了盏灯,这金家姑娘在宫里头,怕是没什么好日子了。 旁人不知道,可她跟了娘娘那么久,最是熟知娘娘这护短的性子。 裴大人已经是娘娘的人了,既是自个儿的人,可不得护着。 很快,盛宝黛和裴婉便在慈宁殿安顿下来了。 消息传到小皇帝耳边时,内侍跪于一旁,胆战心惊。 小皇帝皮笑肉不笑,“母后这是不想让这盛家的姑娘,还有那裴家的姑娘进宫啊。” 将人留在慈宁殿,便是与旁的那些区分开了,自然也是不同。 楼太师沉声道,“陛下,这是好事。” 小皇帝却是冷哼一声,“裴家和盛家的人不进宫,只怕是太师的好事。” 楼太师不语。 桌上放着一沓画卷,都是今日进宫的各位贵女的画像,小皇帝有一下没一下的翻动着,指尖落在其中一张上,瞥见画卷右下方的名讳,唇角勾了勾,“这金家的姑娘,不是你楼家定下了?” 怎的,这又进宫了。 楼太师面不改色,拱手应答,“两家并未来得及交换庚帖。” 言下之意,金家如今有了旁的机会,自然是选择将女儿送进宫中。 小皇帝却是冷笑一声,金家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朕倒是觉着,这金家姑娘花容月貌,端庄有礼,适合做静王妃。” 这裴家和楼家不要的女人,送给静王,倒是合适。 … 次日,好些贵女陆续前去请过安后,由宫中嬷嬷领着去了御花园。 刚过了年,梅花还未全谢,花香冷艳四溢。 裴婉喜欢的花不多,这梅花就属一种。 可当她同盛宝黛一同到了御花园时,却瞧见那儿已经坐了几个人,其中,金觅兰居于中间的位置,巧笑倩兮。 瞥见裴婉以及盛宝黛,金觅兰脸上笑意更甚,起身迎去,“原来是裴姑娘和盛姑娘也来了。” “方才是我们走得快了些,若是知道你们也要过来,我们该等等你们的,瞧这茶水也喝了,总不好叫你们喝。” 说的话阴阳怪气,听得裴婉心里直翻白眼,面上却仍旧挂着端方得体的笑容,“瞧金姐姐这说的话,多客气,若是早知你要来,我和宝黛姐姐可就不来了。” 金觅兰脸色顿时难看。 此时,站于暗处的盛宝龄,手里揣着蒹葭递过来的汤婆子暖手,正听着外头的这一出戏,嘴角微微勾起,这裴辞若是也能像裴婉这般能说会道…… 蒹葭偷笑着,难怪娘娘这么喜欢裴婉,要留在慈宁殿照顾,原以为是因为裴大人,如今看来,是这一张不饶人的巧嘴,讨了娘娘欢心。 金觅兰抿了抿唇,行至裴婉身前,两人身形差不多,谁也不比谁高,气势上,也不相上下。 “裴妹妹如今确实不一样了,毕竟都入了太后娘娘的眼了,如今住在慈宁殿,这说话,气势都与往日不同了,倒是叫姐姐们都不好接话了呢。” 若是旁人,裴婉尚且不会这般针锋相对,可眼前的人是金觅兰,是说她兄长短命病秧子的金觅兰,这会儿,她便是使出浑身解数,都要将这金觅兰脸上虚伪的皮给撕下来一层! 她微微揽住盛宝黛的胳膊,姿态有些慵懒,仿佛寻了个靠山,“瞧金姐姐这话说的,在座各位进了宫的,难道有谁不想入太后娘娘的眼么?” “金姐姐这话,妹妹听着,着实是酸呐!” (本章完) 第36章 都惦记着他这身子 第36章都惦记着他这身子 裴婉话里话外针对着金觅兰,这其实不算是一种明智之举。 可她进宫来,本就是玩,和静王选妃,皇帝充裕后宫这两件事,根本不沾边,这会儿,她便是将这半边天掀翻了,也还有裴辞和盛宝龄顶着。 说白了,裴辞如今的身份,金家也不敢再得罪裴家。 金觅兰就是心里头再不快,这会儿也不敢真的明面上针对裴婉,面对裴婉这番针对之辞,衣袖下的拳头攥了攥,还是松开了,她扯了扯唇,面上挂着得体笑容,“看来裴妹妹今日气有些大,既如此,这地儿还是让给裴妹妹吧。” 说得和气,可裴婉却从她脸上,看出了“咬牙切齿”四个字。 看着金觅兰忍着火气挥袖离开的背影,她这心里头却怎么都不算愉快,就好似攥了一拳头,却只砸进了棉花里头,劲没处使。 盛宝黛拉着裴婉坐下,犹豫了一下,环顾四周,见没人,这才道,“你若实在瞧她不顺眼,改明儿出宫,找个机会套个麻袋,我同你一块打她,帮你兄长出气便是了。” 闻言,裴婉一愣,诧异的看着盛宝黛,自己至多也就是嘴上逞能,说上几句让金觅兰心里头不痛快,没想到这盛姑娘,看着文文弱弱,才是语出惊人,直接就想到套麻袋打人出气了。 她这可太喜欢了! 她一把握住了盛宝黛的手,颇有几分相识恨晚的感慨,“我昨日瞧你便一见如故,没想到我与你竟是这般投机。” 盛宝黛脸上笑意真诚了几分,“我与姐姐相识,也算是缘分。” 此时,暗处的盛宝龄:“……” 蒹葭掩嘴偷笑,“娘娘,这裴姑娘和宝黛姑娘倒是挺聊得来。” 盛宝龄微微叹了叹气,“裴相把人交到哀家这来,是想磨磨裴婉这性子,我这会儿倒是怕这俩丫头凑一块……” 动手的学会了耍嘴皮子,耍嘴皮子的学会了动手。 这长久下去,这两人还不知会如何。 只怕会有负裴辞所托。 … 而此时,在府中,得了宫中探子传来的消息,裴辞放下了手中的笔,接过那信,展开来看。 好看的眉头先是蹙了蹙,很快又舒展,可不一会,又紧皱一块。 裴婉自己闹着便也罢,今日却是拉着那盛家的一块,只怕,又是给她添乱了。 他很快便将信扔进了火盆中。 当天夜里,裴辞换了身轻便的衣袍,披了斗篷,便出门了。 盛巩早已在酒楼雅间等候多时,靠坐在旁边,看着楼下酒楼大堂处的歌舞,指尖一下一下的在桌上轻敲着旋律,见裴辞来了,也懒得起身相迎。 待裴辞解了斗篷落座后,盛巩这才慢悠悠道,“你何时竟同我妹妹那般熟稔了?” 桌上有温好的酒,裴辞端起一杯,抿了一口,烈酒暖身。 提及盛宝龄,他眼底有温和笑意,却不明显,不答反问了盛巩一句,“难道不是一直都那般熟稔?” 盛巩落在桌上的手指顿了顿,笑了一声,“倒也是,不过那丫头高热烧了一场,早就不记得了,你倒是也配合着。” “这么些年没听见她喊你那一声哥哥,我这心里头舒畅不少。” 瞥见裴辞那一脸寡淡的神情,盛巩轻笑。 约莫着小姑娘都好皮相,裴辞长了那样一张好皮相,儿时的盛宝龄瞧见一次,就跟着后头跑了,嚷嚷着也要上学堂,一口一句哥哥的喊,倒是将自己这个真嫡亲哥哥给抛脑后去了。 听出盛巩话中的酸味和这会儿的得意,裴辞瞥了他一眼,垂眸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液,半晌,才低低应了一句,“我又不同你抢妹妹。” 盛巩却是哼了一声,摸了摸脸上今日还未来得及刮的细小胡茬,随后抢过裴辞手里的酒杯,一口便将剩下的酒液闷了,爽朗的笑了一声,“你如今便是想抢,也没得抢。” 见裴辞还要去拿酒杯,盛巩直接将那酒壶揣手里,“你这身子,不能喝,就别喝。” 说这,他唤小二的上了茶。 裴辞不语,目光落在盛巩那一双神似盛宝龄的眼睛上,停留了许久,勾了勾唇。 未必。 盛巩直皱眉,“你笑什么?” 这平日里没见裴辞笑,这会儿见了,倒是有些瘆得慌,好似有什么东西被眼前这人惦记上了。 裴辞淡淡,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句,“你们兄妹,倒是像。” 都惦记着他这身子。 盛巩不以为意,“你都说是兄妹了,可不得像?” 裴辞笑笑不语。 盛巩这才问出了此行真正想问的话,“你怎么把你妹妹送进宫去了,我记得她不是和沈从安定下了?” 裴辞微微颔首,“婉儿一直在府中,将来难免吃亏,去宫里磨磨性子也好。” 盛巩这才松了口气,他还在想,这裴婉进宫,肯定不能是冲着官家去的,既然不是静王便好。 “元让还是不错的,知根知底。” 裴辞眉头一蹙,却是什么都没说。 静了一会,盛巩的声音低低响起,“官家有意借婚事将静王留在京中,玄瑾,你与静王交好,可知他是如何想的?” 他的声音刻意压低到只有眼前的裴辞与自己能够听见。 盛家的意思,是将宝黛留在宫中,可他为人兄长,总该为妹妹着想。 当初年少,不能帮宝龄,如今再来一次,他总该护住宝黛。 否则他这兄长,当得尤为失败。 若宝黛能嫁给静王,总归是好过去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 可静王究竟是如何想的,却是无人知,他总得来问个知情人。 裴辞停在茶杯杯壁的指尖微微泛凉,目光不知何时,也染上了一抹凉意,如他的声音一般清冷。 “你若想知道,明日去问问静王,不就知晓了。” 裴辞到底和盛巩相识多年,盛巩的想法,他自是能猜到几分。 若盛宝黛能嫁静王,盛家自然不会再逼着盛宝黛进宫,如此,盛宝龄也不必为难。 可同样都是婚事,为何当初,不见盛巩这位兄长站出来为盛宝龄这个嫡亲妹妹思虑几分。 从裴辞语气听出了几分冷意的盛巩微微一怔,倏尔叹了叹气…… (本章完) 第37章 偶遇裴辞 第37章偶遇裴辞 从酒楼出来,两人分别上了马车。 马车行过长长的街道,裴辞指尖微微抵着额角,有些晕了。 方才那点酒,喝下时没什么感觉,这会儿酒劲却是上来了,只觉马车里闷热,指尖掀开窗户帘子一角。 街市上这会儿正热闹,行人拥挤,马车只得停了下来。 凉风透过窗户吹了进来,裴辞这才清醒了些,瞥见了一道白色的身影站在卖糖葫芦的小贩跟前,脸上戴着面纱,看不清脸。 就在这时,前面的路人散开了一些,马车再度行驶,那道身影渐渐往后…… 裴辞却下意识喊了一声,“停车!” 马夫一惊,慌忙停下,扭过头去看,“大人?” 只见马车里的裴辞掀开了帘子,从里头走了出来,下了马车,目光望向不远处,他也追着视线望去,却只能一卖糖葫芦的小贩。 裴辞目光在那道白色的身影上停留了一会,这才沉声道,“我还有些事,你先回府。” 马夫不明所以,只得先走了。 待马车走远了,裴辞才缓缓抬步,朝那道身影走去。 盛宝龄手里攥着根糖葫芦,被风吹得有些泛红的眼尾弯了弯,这东西,酸酸甜甜的,滋味甚好,她这趁夜偷偷出来,为的就是这么一口。 正当她小心翼翼的掀开一角面纱,咬下一半的糖葫芦时,突然有人急匆匆往前,撞了她一下。 盛宝龄顿时步子不稳晃了晃,整个人便往后头栽去! 突然,一只宽大却微凉的手掌一把拉住了盛宝龄的手,将她整个人往前带了回来。 周遭的风声和喧哗声都好似在这一瞬间,静了下来。 脸颊贴着衣物,盛宝龄隐隐能听见一道掷地有声的心跳,砰砰砰,跳得愈来愈快。 熟悉的清冷微香,她甚至不需要抬头,身子便已经知道来人是谁。 那道熟悉的气息,带着细微的酒香,将她整个人裹进了他怀里。 与几次梦中的亲近是那般的相似,却又不同,盛宝龄顿时脸热到了脖子根,那“砰砰砰”快速的声音,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还是裴辞的了。 与盛宝龄的心慌意乱不同,裴辞的整个身子在她贴进自己怀里的那一瞬间紧绷着,握着她手的掌心好似被灼烫了一半,却不舍得松开。 他从未想过这般亲近,所以当这一刻真的发生时,他一向理智清醒的大脑,确实空白的,那一根紧绷着的弦,好似崩断了。 裴辞的耳朵微微泛红。 就在盛宝龄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之时,裴辞率先松开了她。 面纱早已滑落掉在地上。 盛宝龄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仰头去看,眼前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子,容颜清隽,她眼神微闪,留意到了裴辞的耳朵是红的。 留意到那一丝淡淡的酒气,盛宝龄有些诧异,裴辞这是去喝酒了? 仙人竟也会喝凡间的酒? 她嘴角微不可见的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裴辞,你怎么在这?” 裴辞目光落在地上上,微微弯腰,在盛宝龄的目光注视下,冷白的指尖轻轻拾起了地上的面纱,白色的丝绸在他宽大的手掌的衬托下,显得更为柔软。 他将手中的面纱轻轻抖了抖,这才递给了盛宝龄,嗓音清冷却带着几分温润,“这话该是微臣问的。” “自然是宫中无聊,出来走走。”盛宝龄嘴角弯弯,从裴辞手里接过面纱戴上。 这时,她才发现,方才那一撞,手里的糖葫芦沾上了裴辞腰间位置,留下了一片糖渍。 盛宝龄脸一红,连忙掏出了手帕,递给裴辞,“抱歉,你快擦擦。” 裴辞目光茫然,不明所以。 盛宝龄指了指他腰间的位置,原本白色干净的袍子,这会儿沾上了糖渍,分外明显。 “无妨。” 裴辞看了一眼盛宝龄手中干净柔软的帕子,却未接过,只是掏出了自己的手帕,擦了几下,见擦不干净,也不再继续。 只是这会儿,沾了糖渍的帕子,是收起来也不合适,扔了也不合适。 裴辞眉头蹙了蹙。 瞥见裴辞这难得的别扭样子,盛宝龄嘴角抑制不住上扬,伸手从他手里拿过那帕子,包在了自己干净的帕子里,这才收了起来。 对上裴辞不解的目光,她解释道,“毕竟是我弄脏的,等洗干净了,下次还给你。” 裴辞微微一怔,微微颔首。 盛宝龄笑意更甚,探子曾说过,裴辞爱干净,好些弄脏的东西,都不会再碰第二遍。 她原以为就是说笑的,却没想到是真的,今个儿看得真真切切。 这样子的裴辞,加上那么一丝酒气,好似有了些烟火气息,比较像个凡人了。 两人行于人少的一侧,谁也没说话。 裴辞面上看似平静,可耳朵却一直微微泛红。 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在看见盛宝龄将两条帕子放在一起时,心神是何等荡漾。 如此贴身之物放在一起……如何不多想。 盛宝龄半点察觉不到裴辞的情绪波动,掀起面纱一角,咬下糖葫芦,旁边的裴辞刚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只能看着她,将糖葫芦咬下,咀嚼咽下。 他唇瓣动了动,想说什么,到底什么也没说。 倒是看见了这一幕的盛宝龄,眨了眨眼,声音轻轻,手里晃了晃糖葫芦,“你也想吃?” 她眼里好似有光,像此时夜空中闪闪发亮的星星一般。 裴辞险些走神,他向来不吃这些东西,可此时她手里握着的那一根糖葫芦,看起来色泽鲜艳,格外诱人。 他喉结微动,不答反问,“你这么晚出来,便是为了吃这些?” 盛宝龄握着糖葫芦的手微微一顿,眼神闪躲,“也不是……出来视察民情,顺便尝尝。” 显然,这话,便是三岁孩童都不会信,何况眼前的裴辞。 可裴辞也不拆穿她,只是静静地跟着旁侧,替她挡去另外一边源源不断经过的路人。 盛宝龄咬了咬唇瓣,停下了步子,转过头看向裴辞,声音沉沉,问,“我就是想尝尝,已经好些年没尝过了。” 听出旁边人低沉的情绪,裴辞的心,好似揪成了一团。 ? ?祝大家有个美好放松的假期,有推荐票的宝贝们,动动手指头快往我光秃秃的脑壳上砸过来~ ? ???? (本章完) 第38章 太后娘娘身上有兄长的味道 第38章太后娘娘身上有兄长的味道 盛宝龄目光有些黯淡,她想吃,却也不能让旁人从外头买来吃。 本来就年纪小了些,为了看起来稳重,好些事都不能做,好些话都不能说,想笑不能笑,想哭不能哭…… 若是让人知道,她这般贪嘴吃这些……太后颜面何存? 见她眼底的光黯淡了些,裴辞的心便跟着一沉,他抬手,从盛宝龄手里接过那糖葫芦,嗓音低沉,语气却下意识的轻和,“并非不能吃。” 盛宝龄怔了怔,目光有些茫然,片刻后,意识到手里一空,吃的被眼前的人拿走了。 她视线往下,直勾勾的盯着此刻到了裴辞手里的糖葫芦,舌尖微动……心想,裴辞堂堂一朝左相,总不至于抢吃的。 盛宝龄此刻心里头想到的,显然眼前的裴辞是半点不知。 此时,见她目光低垂,还以为她情绪低落,裴辞唇瓣动了动,安慰的话溢出唇齿,嗓音清冷,语气却温和,“微臣的意思是,宫外不比宫中,夜里身边没有侍卫跟着,不安全。” 盛宝龄愣了愣,对上那一双深邃的眸子,那双眼睛里,有太多盛宝龄没有办法参透的心事。 她殷红的唇瓣紧抿着,只觉,这样语气,这样的话,曾经也该有个人对自己说过,可她记不得,也没有印象,于是,下意识的话未经过大脑,从嘴里蹦了出来…… “不是有你吗?” 裴辞一怔,身形顿于原地,半晌没有反应过来,握着糖葫芦的那只手,僵在那。 从未见过裴辞如此反应,盛宝龄有一瞬间呆滞,而后快速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话并不合适。 “我的意思是,你对这城中熟悉,遇上你,自然安全。” 然而这番解释的话,其实便是盛宝龄自己,听着,也变扭极了。 见裴辞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她顿时有些不敢直视他,明明是夜色带着凉意,手心却紧张得冒了一层薄汗。 周遭的人群来来往往,可盛宝龄的注意力,却在眼前的裴辞身上,就在她想开口再解释些什么,或是寻个开溜的说辞时,她瞥见裴辞比常人少了些血色的唇瓣动了动,耳边响起了他的声音。 “如此,娘娘下次出宫,不妨带上微臣,护佑娘娘安全。” 裴辞说话时,神态轻松随意,如果不是那恭敬点语气,好似这句话,就是随口说出来的, 可攥着糖葫芦的手,却暴露他说这话时,心里究竟有多紧张忐忑。 冷白清瘦的手掌,因为紧张用力,可见微微青筋凸起,那串佛珠,尤为显眼。 他的心,却好似悬在空中,上不去,下不来, 片刻都静不下。 可偏偏他神情冷静,在旁人看来,情绪丝毫没有波澜,比那府门外的石像还要稳重。 盛宝龄嘴角微扬,目光从他的手上收回,“好啊,那下次我出宫,便先去寻裴相了。” 在宫中,处理政务,有裴相相帮,在宫外,逛这街巷,还有裴相作陪,这汴京城,怕是都找不出来第二个似自己这般脸大的人了。 就连盛宝龄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心里头,其实是有那么一丝小窃喜。 这一丝窃喜,暗藏于连她自己都发现不了的位置。 裴辞温声应下,“微臣恭候。” 盛宝龄嘴上挂着笑,幸而戴着面纱,并不能叫裴辞瞧见,她伸手,一把从裴辞手里拿回自己的糖葫芦,张嘴咬了一大口,酸酸甜甜的,滋味好极了。 “你且放心,你妹妹在宫中,我定会照顾一二。”盛宝龄保证着。 她现在虽不能真把小皇帝怎么了,可后宫,却是她说了算,在她的地盘上,便是小皇帝心头不悦,想动点什么小心思,都须得斟酌一二。 裴辞眉头蹙了一下,“她若闹些什么,你也不必惯着,宫规如何,便如何。” 盛宝龄却是笑了,“若是宫规如何便如何,那我这些日子频繁私下出宫,又该如何?” 裴婉的小嘴是挺能说,可也只是说,分寸她自己其实都明白。 况且,小姑娘这护着兄长的性子,甚合她意。 如此,一个裴婉,她还是护得住的。 裴辞终是沉声道谢。 盛宝龄眼角弯了弯,似天边月牙似的,明显笑意。 … 当天夜里,回到慈宁殿时,裴婉和盛宝黛正围坐在桌边,手里捧着汤碗,小口小口的喝着小厨房刚送过来的汤。 见盛宝龄,顾及宫人在场,两人当即起身要行礼,却被盛宝龄制止了。 “往后没有旁人在,不必如此。” 盛宝龄抬手间,裴婉隐约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熟悉的清香。 她吸了吸鼻子,只觉着香味很是熟悉,像是兄长平日里惯用熏衣的香的气味,先前觉得闻着极好,还偷拿了几块,因此,还被兄长罚抄书,因此,对这香味极为敏感。 而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兄长是个极为念旧认死理之人。 就拿这熏香来说,几年了,他都不曾换过。 可到底为什么,兄长的味道,会在太后娘娘身上闻见? 裴婉茫然,为了更加确定自己有没有闻错,她悄悄往盛宝龄那边挪了挪步子,直到几乎快要挨到一块了,那清香,也愈发浓郁清晰。 就在这时,另外一道香味涌入鼻尖,萦绕在她身周。 不知何时,盛宝黛也凑了过来,身上的香味,一下子便掩盖住了那股子清香。 等到裴婉再想去闻盛宝龄身上的香气时,已经什么都闻不到了,只余盛宝黛身上的香味。 裴婉蹙眉,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而此时的盛宝龄,丝毫不知,因为一点儿香味,自己险些便在裴婉面前露馅了。 她还在因为今夜,发现了面冷左相的一面,那笑意溢出了唇角眼尾,直通心底。 察觉到盛宝龄的情绪变化,蒹葭心中暗自猜想:娘娘今夜出宫,只怕是又遇上裴大人了。 瞧这会儿,一碗汤都见底了,可见盛宝龄的情绪变化有多明显。 蒹葭一面高兴一面忧愁。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那裴大人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让盛宝龄用膳,都比平时多用了一些。 想到那一张虽染病气,虽是男子,却又足够用“绝色”二字形容的裴辞,她狐疑的嘟囔了一句…… “难道是因为生得好看?” (本章完) 第39章 尤其是这一双眼睛…最为好看 第39章尤其是这一双眼睛…最为好看 蒹葭的这一句嘟囔,倒是让盛宝龄听见了。 盛宝龄尾音微挑,嗯了一声,看向蒹葭,“怎么?” 蒹葭一愣,急忙摇头,“没。” 总不能让娘娘知道自己在想这些有关裴大人的事。 盛宝龄今夜情绪明显极好,大抵是因为逛了街市,吃了想吃的东西,这会儿也乐得和蒹葭说上两句玩笑,“那哀家方才,怎么听见,你在说谁生得好看?” 蒹葭顿时如鲠在喉。 盛宝黛和裴婉的目光顿时都转向了蒹葭,虽没听清蒹葭方才说了什么,可这会儿听盛宝龄的话,顿时也好奇了。 一时间,三道目光齐刷刷落在蒹葭身上,蒹葭:“……” 片刻后,她道,“回太后娘娘话,奴婢是在说,裴大姑娘生得好看。” 这裴姑娘和裴大人,那是嫡亲兄妹,生得自然是有几分相像,自己说是裴姑娘,自然也是在说裴大人,如此,也不算是扯谎。 裴婉笑了一声。 盛宝龄倒是真转过头去看裴婉,看了两眼后,她红唇微扬,嗓音温柔,“是好看。” 完全没有料到盛宝龄会突然这么说,裴婉顿时脸热。 盛宝龄笑意微深,视线落在那双眉眼上,久久没有移开,“尤其是这一双眼睛……最为好看。” 听盛宝龄这么夸,蒹葭不由仔细的看了看裴婉的那一双眼睛,她发现,裴大姑娘的这一双眼睛,和裴大人极为相似,得有八九分像。 她狐疑的看向盛宝龄,却见盛宝龄只是垂眸喝着汤,唇边却一直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娘娘这到底是在夸裴大姑娘,还是在夸裴大人? … 这日,宫中明显忙碌,尤其是蒹葭,从一早,便一直在御花园之间往返,只因宫中设小宴,前几日入宫的贵女,今日都要出席。 皇上和静王以及几位朝中重臣也都会在。 虽隔着屏风,不会见着人,可到底是头一次面圣,无论是冲着官家来的,还是冲着静王,谁人不紧张。 十几位贵女,从起身,便沐浴梳妆,又是挑衣裳,严正以待。 盛宝龄发现,本应该对此事无意的盛宝黛,今日也反常。 三人品茶说话,盛宝龄目光在盛宝黛身上停留了许久。 她眉头蹙了蹙,既然宝黛无意进宫,今日会出席宴席的朝中大臣,大多都有家世,且,宝黛也不可能知道谁会来,那便只能是除了皇帝外的另外一人。 静王。 盛宝黛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有些收紧,一颗心在扑通扑通乱跳,有期待和紧张。 许久未见,不知道如今他是如何模样,是不是还和从前那般? 少女怀春,眉目含羞。 此时,她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早已被盛宝龄看穿了,半点不剩。 盛宝龄心里微微叹气,她竟不知宝黛是何时对静王起了这般心思。 若是旁人倒好,可若是静王,怕是难。 小皇帝自然不会让盛家女,嫁作静王妃。 且不论这些,若是宝黛真成了静王妃,小皇帝便该对盛家起疑心了。 父亲也绝不会坐看这种情况发生,她这心思,倒是藏得极好,否则,今日也不会出现在宫里头了。 而此时,御书房。 小皇帝身边的内侍匆匆从书房中离开,往另外一条僻静的宫中小道离开。 一直到深处,才与另外一道身影碰面,见四周无人,这才从对方手里接过了什么,急忙收了起来。 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那人离开后,那内侍却没有急着走,等了好一会,一个宫人匆匆往这而来,神态显然有些紧张。 不一会,便匆匆离开了。 … 秋衣匆匆进了慈宁殿,垂头,附在盛宝龄身侧,耳语。 盛宝龄目光微深,唇瓣抿了抿,“那宫女是哪个宫的?” 秋衣:“奴婢记得,那是前几日拨到金家姑娘身边伺候的。” “继续盯着。”盛宝龄微微颔首,抬手示意她退下。 秋衣:“是。” 盛宝龄面色平淡,心里头却已明了,大概知道,小皇帝今日要做什么了。 “你说官家,可是想好了?” 蒹葭笑笑,“那金姑娘也合适。” 金阁老早已淡出朝堂,待金姑娘出嫁,也要返乡了。 于官家而言,这位金姑娘,做这静王妃,最合适不过了。 只是此举,怕是真真得罪了金家,虽金家敢怒不敢言,可这根刺,算是在那了。 其实,这样,于娘娘而言,百利而无一弊。 盛宝龄神色淡淡,半晌才反问了一句,“是吗?” “可哀家怎么觉得,这金家姑娘,倒是适合留在这宫中。” 蒹葭一怔,动作一顿。 盛宝龄笑笑,“静王粗人一个,静王府也简陋了些,还是这宫中风水养人,最是适合这娇养的美人。” 蒹葭心里却明白盛宝龄的想法和打算了,也不多言,只是从首饰盒中,挑了一对稳重却不显老气的步摇,“娘娘,这对可好?” 看着镜中的主子,蒹葭有时会在想,若是当年,姑娘不进宫,如今又在做什么。 可无论是做什么,总归是不会像现在这般,在这后宫里头,一边防着暗算,一边同那些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手段过招。 盛宝龄垂眸看了一眼,微微颔首,“就这对罢。” “再怎么挑,也只是戴在耳朵上,又不是那些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也不招人瞧。” 便也就是自己,瞧着过眼,便是了。 蒹葭欲言又止。 想说,今日裴大人会在,可话到嘴边时,又给咽下去了。 就算裴大人在,也与娘娘无关,不是吗? 君,臣,身份已是分明。 想了想,她道,“娘娘也是如花似玉的姑娘,奴婢便爱瞧。” 说着,将那对耳坠给盛宝龄戴上了。 盛宝龄微微侧头,看着挂着耳垂处的坠子,笑笑,“也只有你爱瞧了。” 蒹葭脸上笑,心里头却在想,她家娘娘生得美,总会有人爱瞧的。 … 宴席不算大,却是处处周到。 中间隔着屏风,左边男席,不过几位,右边女席,不同颜色的衣裳,花虽未开,却已是百花艳。 席中的姑娘们悄悄的打量着,张望着,却又不敢太过张扬,细微的小动作,生怕被人瞧了去,招了笑话。 盛宝龄被蒹葭扶着,坐上高座。 刚坐下时,她便瞥见几道穿着公服的身影入席,紫色的那道行于中间位置,步履不快不慢,神色清淡,便是听着旁侧人耳语些什么,身形也不曾倾斜半分。 (本章完) 第40章 裴相这般好酒量 第40章裴相这般好酒量 盛宝龄高坐于上方,目光落在那人身上。 她发现,裴辞这人好似无论在哪,都是最显眼瞩目的,哪怕他本身并无意让任何人注意到他自己。 可在那么多人当中,总是能让人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他。 一旁侯在盛宝龄身侧的蒹葭视线在那些人身上停了一下,才寻到了裴辞的身影,她下意识收回目光,看向旁侧的盛宝龄,只见自己娘娘原本是看向裴大人的,可这会儿,又收回目光了。 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边的盛宝龄刚收回目光,底下那边走过来的裴辞,视线却转向了这边,最后在落在了盛宝龄身上,却只是短暂的停留,很快便移开了。 可这一幕,却落在了踏进宴席之上的小皇帝眼里。 他脸上原本挂着的笑僵了一瞬,倏尔恢复如常,面对盛宝龄时,俨然乖顺,“母后。” 盛宝龄微微颔首。 此时,女席的贵女们,好些个坐的靠前些,瞧见了一眼。 先帝本就有天人之姿的美名,如今的官家身上是有些许先帝的影子。 小皇帝坐下后,宫人连忙斟酒,一时心慌不慎碰到了酒杯,顿时惊吓得跪在地上,低着头求饶。 顿时,所有目光视线都聚集在了这小宫女身上,以及小皇帝身上。 小皇帝浅笑,“一个酒杯罢了,无妨,下去吧。” 俨然有了贤君之姿。 底下的贵女心里都有了些盘算。 官家年纪虽小了些,可若抓住这个机会进宫,朝夕相处,他日必能得盛宠。 那小宫女如释重负,起身便要退下。 这时,盛宝龄却沉声唤住了她,“等等。” 那小宫女一惊吓,又匍匐在地,丝毫不敢抬起目光去看上头的圣人一眼。 盛宝龄带着威势的视线落在那小宫女身上,冷声,“连杯酒都倒不好,将来如何伺候各宫主子?” 那小宫女顿时脸色煞白,连声求饶。 可盛宝龄的心却好似石头做的,直接命人带走,命宫中嬷嬷好生管教。 进宫这么些日子,头一次见盛宝龄如此强势,底下贵女心惊,纷纷垂下了目光,唯恐有什么不妥之处,被太后察觉,断送了这进宫之路。 只是一杯酒罢了,那小宫女看着是头一次近身伺候酒水,心慌难免犯错。 可太后今日这一举,那小宫女被带走后,难免受罚,今后在这宫中,怕是再无抬头之日。 太后娘娘此举,未免过于心狠。 倒是男席上,不少大臣微微颔首认同。 如此场合,宫人犯错,若是都不管教一番,敷衍了事,宫中这些个奴婢难免懒散,将来若是他国使臣在,丢的,可便是大宋的颜面了。 断事上,官家还是年幼了些,不如太后老道。 这么一段小事揭过,底下的人,心里也都有了自己的盘算。 小皇帝脸面难免挂不住,可这会儿,还是一副孝子之姿,“是儿臣愚钝了,还是母后处理得周到。” 盛宝龄笑笑,提起酒壶,动作矜慢,给他倒了半杯,“皇儿仁慈,乃大宋子民之福。” 二人看上去,仿佛比亲母子还要和睦。 那些个听小道消息说官家与太后不睦的贵女大臣,惊觉是谣传。 小皇帝乖顺,盛宝龄脸上也挂着慈母笑意。 女席中,裴婉不禁在心中感叹,这皇家中人,当真会演,这心思都藏得这般严实,若非自己知道这两人不睦,怕是也要以为母子连心了。 而目睹了这一幕的裴辞,垂眸抬手从桌上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酒水入喉,他微微一怔,垂下的视线落在酒杯之中。 旁边的同僚一杯酒下肚,爽的打了个嗝,见裴辞一直看着手里的酒杯,笑道,“这酒烈着呢,裴大人,你这身子……还是少喝些吧哈哈哈哈哈。” 话里话外,有那么几分打趣。 引得旁边几位同僚,也跟着笑。 静王到时,便一直坐于不显眼之处,饮茶,与身旁之人说话,仿佛这一场宴席,全然与他无关。 听见笑声时,他抬眸望向裴辞这边,大约也猜到这些人在笑什么,见裴辞垂眸看着手里的酒杯,他眉头一蹙,起身走了过来。 还未待他有什么举动,却见裴辞抬手,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神态淡然,便是这般烈酒喝下去,都没什么特别反应,好似在喝水一般。 笑声戛然而止。 谁也没想到裴辞身子骨这么弱,走十步咳两声,这会儿喝酒,却是脸不红气不喘,当真是真汉子! 那原先笑的同僚这会儿却是笑不出来了,半晌,有些许尴尬,转过身去。 倒是其他同僚,兴致上来了,拉着裴辞,就是喝,一边道,“没想到裴大人如此好酒量,来来来,同我等喝两杯!” 静王有意阻拦,却见裴辞也不推脱,谁来敬酒,都是倒上一杯,一饮而尽。 这般情景,很快便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看不出来,裴相这般好酒量。” “这平日里也不曾一同喝过,自然是不知。” 往常有哪些个人也上前敬过酒,这裴辞,可是一概不喝,谁的面子,都不给。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这朝中,与好些个同僚,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没谁想同他多多近,觉得裴辞这架子未免端太高了。 今日,倒是让人有些改观了。 小皇帝远远的看了一眼,一双暗沉的眸子里,闪过些许阴翳之色。 盛宝龄红唇浅浅勾起,借饮酒之举,宽大的衣袖,盖住了脸上的笑容。 这酒,有时能不喝,可有时喝了,却有成倍效果。 一旁的蒹葭,却是有些心虚。 那裴大人酒壶里的,哪里是什么酒,都是水来的…… 昨日,娘娘就嘱咐她今日要将裴大人酒壶里的酒,换成寻常解渴的水,因此,那伺候裴辞酒水的宫人,也都是慈宁殿里,盛宝龄的亲信。 原先,她还有些不明白娘娘此举,那裴大人只管像往日那般拒酒便是了,何须换酒。 直到这会儿,她才算彻底明白了。 先帝已经不在了,如今的官家并不宠信裴辞,裴辞若是再像从前那般处事,在这朝堂中,只怕难以走动。 而娘娘此举,最是合适。 (本章完) 第41章 小皇帝的算计 第41章小皇帝的算计 蒹葭看着裴辞一杯接着一杯喝,心里却是有些虚。 可千万别有人发现了那是假酒。 与蒹葭的心虚相比,盛宝龄显然稳重。 她看了一眼裴辞那边的方向,不一会便收回了目光。 小皇帝也看了两眼,瞥见裴辞身边的静王时,对盛宝龄道,“母后,儿臣觉得,这金家女不错。” 说着,他看向女席当中,坐在最前头,穿着粉白色衣裳的金觅兰,“母后,您瞧,便是那穿着粉衣的姑娘。” 盛宝龄的视线,随之落在了金觅兰身上,金家虽说好些事做的都不厚道,可这管教姑娘的本事,却是实打实的。 无论是从装扮上看,还是这坐姿站姿,举手投足,仪态都十分到位。 至少是挑不出错处。 倒是合适进这宫中,当个主子。 盛宝龄唇边勾起似有似无的浅笑,“哀家也觉得不错。” 小皇帝:“儿臣觉着,这金家姑娘,与皇兄甚为相配。” 说着,他似无意的观察着盛宝龄,想从她脸上神情,看出那么一些反应。 “母后觉得如何?” 盛宝龄指尖微微抵着酒杯晃了一下,闻着淡淡的酒香,这耳边的声音,才不算那么聒噪。 “郎才女貌,甚是般配。” 从盛宝龄脸上什么也没看出来,小皇帝甚为失望。 这时的盛宝龄给人的感觉,像极了裴辞。 不动声色,让人看不明白,猜不透。 只是一个惯是冷漠,一个惯是得体的笑容。 小皇帝眼底暗沉一片,目光投向侯在不远处伺候酒水的一个内侍,似是示意。 那内侍微微一怔,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酒过三巡,金家姑娘有些不堪酒力,在宫人的搀扶下,到后头的殿中小歇。 不一会,男子席上,端酒的内侍不慎打翻了酒杯,静王和旁边的裴辞衣衫被酒液打湿。 这时,不仅是静王眉头紧蹙,便是盛宝龄,眉头都蹙了蹙。 很快,便有宫人带着两人,到后头去,换身衣裳。 看着两人离席,盛宝龄却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具体什么地方不对,她却又想不出来。 直到小皇帝借口有些醉了,起身离席,蒹葭低声问,“娘娘,可要去看看?” 盛宝龄看向另外一边,金家姑娘一直未归,“不急,好戏才刚开始。” 若是这么快便去了,岂不是白费了官家的一番苦心。 蒹葭这心里头却总有些不好的预感,毕竟若是金家姑娘改了主意,转而投向静王……最后,娘娘反倒成了推一把的人。 于静王,这事,便是娘娘不义了。 事情未到最后,总会有变数。 可盛宝龄却坐得稳,她对自己的安排,一向有信心,若是此时,她过早出现,反倒会引起小皇帝的怀疑。 算计这位小皇帝,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过了一会,静王回来了,换了一身衣裳,步入席中落座,可方才同行一同去的裴辞,却迟迟未归。 蒹葭顿时松了口气,如此,便看金姑娘自己了。 盛宝龄眉头一蹙,裴辞去哪了? 眼看着另外一边,金家姑娘还未回来,小皇帝也走了许久,盛宝龄心中开始有些忐忑了。 难道…… “哀家有些喝多了,蒹葭,你扶着哀家到后头去歇歇。” 说着,盛宝龄抬起了手,蒹葭一愣,连忙去扶。 两人往方才小皇帝离去的方向去,待到远离了人群,盛宝龄的步子明显加快,蒹葭都快有些跟不上了,手被盛宝龄紧紧的攥着。 蒹葭唯恐盛宝龄走的太快不慎摔倒,低声道,“娘娘,慢些,静王殿下已经回去了。” 盛宝龄面色却紧绷着,步子更加快了,“静王是回去了,可裴辞没有。” 蒹葭一愣,半晌没反应过来自家娘娘这话什么意思。 所以娘娘这会儿急着过去,是担心裴大人? 盛宝龄心里的不安愈甚,只怕小皇帝临时改了主意,想要算计的,不是静王,而是旁的人。 若是要算计静王,静王这会只怕回到席位上。 可这会儿外男中,只有裴辞迟迟未归。 小皇帝想要算计的,是裴辞。 正当盛宝龄行至后殿处,未听见什么动静,一个人影也未见着,犹豫着是否要进去之时,一道清冷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太后娘娘。” 盛宝龄一怔,转过身,撞上了那一双幽深没有太多情绪的眼睛时,她心里暗暗的松了口气,方才紧绷着的情绪,终于散了下来。 一旁的蒹葭明显察觉盛宝龄的情绪变化,心里顿时复杂。 三人行至另外一处,盛宝龄压在心中诸多疑问,故作不经意一问,“你怎么会在这?” 裴辞缓声道,“换过衣裳后,微臣有些醉酒,宫人便带微臣在此歇了一会。” 闻言,盛宝龄心里哪还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裴辞那酒壶里,都是水,岂会醉? 什么醉酒困乏,只怕是药物作用。 小皇帝想要算计的,果然是裴辞。 见盛宝龄反应,裴辞心中已然有了猜测,他薄唇抿了抿,终是问出了口,“太后娘娘匆匆至此,可是放心不下?” 一句话,他只说了前半部分。 放心不下什么,放心不下静王,还是放心不下他。 他想问后者,可后者他自然是问不出口。 君臣之别,一旦此话问出口…… 裴辞眸光暗了暗。 盛宝龄微微一怔,抬起的目光望着裴辞,似乎没有料到裴辞会突然这么问,一时间,话堵在喉咙里,半声都说不出口。 过了片刻,她缓声道,“哀家有些乏,出来吹吹风。” 就在这时,后殿之中传来了一声女子的尖叫声! 后殿周围零散的几个宫人被惊动,纷纷往后殿的方向去。 盛宝龄和裴辞,视线也投向了后殿的方向。 盛宝龄心知,金觅兰得手了。 她看向裴辞,见他脸色并无异常,看来小皇帝让人下的药,并不重,见时候差不多了,这才道,“裴大人回去吧,记得寻郎中,把个脉。” 裴辞视线从方才尖叫的方向收回,拱手应,“微臣告辞。” 他转身走,却明显能察觉到身后的那道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后背好似快被那道视线烧灼了,滚烫滚烫的。 (本章完) 第42章 小皇帝反遭算计 第42章小皇帝反遭算计 裴辞的手心冰凉,却冒着汗,他紧紧攥着从腕骨脱落的手串,一颗一颗佛珠从指尖关节滑过,压着喉咙处的那股子甜腥,步子不快也不慢,每一步异常平稳。 直到行出来后殿,离远了些,他终于压不住那股子甜腥,带着凉意的指尖抓着帕子,掩着苍白的唇,剧烈的咳了几声。 素色的帕子上顿时染上了几抹鲜艳,像花一样,一朵一朵,却不似花那般好看,而是令人触目心惊。 他垂眸瞥了一眼帕子,将帕子收了起来,指尖擦去唇上残余的血迹,抬步往外走。 而此时,后殿的盛宝龄,看着裴辞走远后,才想起,上次从裴辞那里拿走的帕子,洗过后,还未还给他。 本是想今日寻个机会还了,这会儿还放在身上。 可被这事搅和了,方才也忘了要还。 蒹葭见盛宝龄站着,还不进去,好似在走神,眼看着里头都要闹起来,她低唤了一声,“娘娘,可要进去?” 盛宝龄这才回过神来,微微颔首,“走吧。” 若是再慢些,小皇帝便该将这位金大姑娘打发走了,这冤大头,便该落到静王头上来。 蒹葭心里沉重,她发现,娘娘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在意裴大人。 原先静王殿下还未回席时,还坐得稳,可静王殿下回来了,发现裴大人未回来,却着急忙慌来寻人了。 只怕是怕计划出波折,让陛下真算计了裴大人。 这难道仅仅只是因为裴大人是自己人,护短而已吗? 若是如此,倒好,可若不是如此…… 就在蒹葭心里思绪纷乱之时,盛宝龄抬步进了后殿之中,越过重重人群,行至殿中,声音凌厉而沉重,带着一股子威势,“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这一威喝,连带着外头的宫人们都匍匐跪在地上。 这一瞬间,她们好像看见了先太后。 殿中,金觅兰衣衫不整,用帕子捂着脸抹着眼泪,低声抽泣。 旁侧,小皇帝脸色阴沉,衣袖下的手紧攥成拳,若非此时有宫人在,顾及脸面,只怕是要到外头抽了侍卫的刀,进到殿中,将这聒噪的女子砍了去。 就在他还未想好要处理这麻烦的时候,一个他最不愿意在此时见到的人,出现了。 小皇帝敛去脸上的阴沉,“母后。” 那边的金觅兰见了盛宝龄,哭得更厉害了,红肿着一双眼睛,眼泪滑过软白的脸颊,好不可怜。 便是盛宝龄见了,都得一阵怜惜。 见此情景,她眉头蹙了蹙,屏退了殿中的宫人,待到殿中只剩几人时,目光才落在小皇帝身上,声音低沉,“皇儿,这是怎么回事?” 小皇帝心里哪里有什么不明白了,今日竟栽在了这金家女的算计上。 “母后,儿臣适才身子不适,便到了这殿中小歇,未料金姑娘也在此……” 小皇帝话才到一半,那金家姑娘又开始低声抽泣,而这次,直接跪在了地上磕头,“求太后娘娘为觅兰做主!否则觅兰只能一头撞死在这殿中了!” 盛宝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且起身,哭哭啼啼像什么话。” 一旁的小皇帝脸色更沉,牙关紧咬,这金家女,本是要给静王的,可他见裴辞更令人生厌,临时改了注意,谁成想着金家女胆子大的很,算计到了自己头上! “母后,儿臣不曾动过金姑娘分毫,金姑娘仍是清白之名,何须做什么主?” 可金觅兰却哭得更厉害了。 殿外离得近了的宫人们听了,却是背脊一凉,若是今日,这金姑娘成不了这宫中的主子,陛下和太后娘娘势必要保全金姑娘的名声。 可想要保全金姑娘的名声,今日撞见此事的人,便都没了活路。 此时,她们只盼着,有条活路。 盛宝龄脸色凝重,半晌不言。 金觅兰心中忐忑,她清楚,能不能进宫,全凭盛宝龄一句话。 小皇帝垂下的目光里,暗藏杀意,这金家,便是个麻烦。 可纵使他杀意再甚,此时,却也不敢在盛宝龄面前表露,他需得是那个孝顺听话的儿子,讨得母后欢心, 如此,盛宝龄才能对他一直放松警惕。 殿中殿外的人,在这片凝重的氛围中,一颗心被吊着,生死全在此时沉着脸色明显不悦的太后一念之间。 想起方才,一个打翻了酒杯的宫人的下场,一个个的,眼泪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就在这时,盛宝龄的声音沉沉响起, “金家女,性行温良,勤勉柔顺,哀家见了,心里头也欢喜,今后便留在宫中罢。” 小皇帝衣袖下的拳头紧紧攥着,可这会儿,却是不能驳了盛宝龄的话。 “是,儿臣明白了。” 金觅兰顿时心中一喜,成了! 盛宝龄沉着脸色,起身离开殿中,周遭的气压低沉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来气,是个人都能看出,太后娘娘这是真怒了。 必然是因为今日这桩丑闻,实在丢人! 走出殿中,盛宝龄沉着嗓音,“来人。” 很快,侍卫上前。 盛宝龄沉声吩咐,让侍卫将今日在场的宫人,全部彻查一番,一人给一笔银子,送到汴京外的庄子去,若有半点今日的消息走漏,杀无赦。 那些宫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奴婢谢太后娘娘恩典!” 虽离了汴京,可命确实保住了。 盛宝龄在蒹葭的搀扶下,离开了这方才还喧哗的后殿,回到了宴席上。 此时,宴席上的人,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久久,都不见小皇帝回来。 也有人注意到,金觅兰不见了,却也只是心中猜测,大概是倦了,先回去歇息了,毕竟姑娘家,酒量不好也是常事。 蒹葭倒了杯酒,递给了盛宝龄。 盛宝龄接过那杯酒,饮下之时,嘴角勾了勾,今日之事,倒也算处理妥当。 小皇帝也只会以为,是金觅兰算计了他。 她指尖捏着酒杯,晃了晃,酒液晃动,酒香溢出,她目光落在了底下的贵女,亦或者是大臣身上,最后落在了那道明显瞩目的身影上。 而自己这个太后,在今日这事上,却不过只是见不得皇家丑闻,因此雷霆大怒罢了。 (本章完) 第43章 给裴相回去带上 第43章给裴相回去带上 在旁人视线看不见的角度,衣袖的遮掩下,盛宝龄勾了勾唇。 如此,金家女进宫,与自己有何干系? 过了一会,小皇帝回席,脸色如常,可只有跟在旁边的内侍心中清楚,这位相貌与先帝有七八分相似的小皇帝,性子却全然不像先帝。 先帝敦厚良善,可这位新帝……便是平日里看似再和善,可这些亲近的人,心里却都清楚,心中更是发毛。 金觅兰那般情况,也不适合再回席,底下的贵女有的注意到了,可也不知情。 因为金觅兰一事,小皇帝吃瘪,这会,又岂还有算计静王的心。 从裴辞回到席位上,旁侧的静王便一直看着他,目光时而落在桌上那酒壶上,欲言又止。 他有太多想知道,想要问的,可要怎么问? 问这酒壶里为何是水不是酒? 裴辞一个外男,自然不可能使人将酒换了。 这宴席是谁办的,在这皇宫之中,能这么做的,除了官家,便只有一人。 可她为何要帮裴辞…… 盛宝龄从来不是会因为什么人而去做出像这样的事的性子。 可除了盛宝龄,再无人能这般做。 可从他回到汴京到现在,并未见过裴辞和盛宝龄有何除了政务外的交集,从前他几次书信,欲知盛宝龄近况,可裴辞也从来都是三言两语带过,字里行间皆是不清楚。 一问三不知。 可既如此,今日所见,眼前的这一壶假酒,又是怎么回事。 这二人何至于亲近至此。 静王的满腔疑惑,可无论是问谁,都不合适。 一个是当朝太后,一个是当朝左相,能问何人,旁人又能如何作答。 就在静王看向高位之上的当朝太后之时,他瞳孔骤然紧缩,只见盛宝龄看向了自己身侧垂眸把玩转动着酒杯的裴辞。 目光停留太久,以至于被静王发觉。 盛宝龄目光掠过底下一众人,瞥见裴辞脸色并不比方才在后殿遇见上时好,可今日这天,与前几日比起来,却是要好许多的,好些身体强壮之人,连斗篷都未披。 一阵凉风自外拂过,盛宝龄收回目光时,对上了静王的视线。 他不知是从何时盯着自己看的,或许方才自己看裴辞那一眼,便落他眼里去了。 想及此,盛宝龄却只是平静的移开了目光。 可静王,却是忍不住的在意。 宴席结束,小皇帝离席,盛宝龄微微招手,示意蒹葭靠近,低声吩咐,“路上风大,去拿个暖炉给裴相回去带上。” 蒹葭一怔,本就心里头有万千怀疑,假酒,担忧,这会儿听见盛宝龄吩咐自己去给裴相送暖炉,顿时觉不妙。 可心里头想再多,却也只是怀疑和猜测,“是。” 蒹葭绕到了后头,脚步匆匆,取来了暖炉,当她手里揣着一个暖炉时,想到了什么,犹豫间,又拿了一个,这才避开了旁人,匆匆追上。 裴辞与静王并肩走着,蒹葭追上两人时,还有些喘气,看见静王时,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幸好自己多了个心眼,又拿了一个。 否则只有一只,这静王殿下又与裴大人在一块,见娘娘给裴大人一人送了暖炉,又该如何想? 更或者是,被其他人撞见了,这宫中私底下的流言蜚语又不知该如何了。 蒹葭端正行礼,这才缓缓道,“今日风大,太后娘娘特命奴婢为静王殿下,裴大人送来暖炉的,让静王殿下和裴大人,路上带着,也好暖身子。” 闻言,两人视线均落在了蒹葭递给来的两只暖炉上, 静王一怔,而后接过,将其中一只,递给了旁边的裴辞。 “替本王和裴相,谢过太后娘娘。” 裴辞接过那暖炉时,暖意一点一点抚上发凉的指尖,他心蓦地一暖,薄唇微不可见的勾了勾。 静王心中嘀咕,难道,在这宫里多年,她竟改了性子? 如今,如此体恤人了。 手里头的暖炉,将手捂着暖暖的,仿佛也在将心,一点一点捂热。 蒹葭看了裴辞一眼,神色如常,目送着两人上了马车离开。 马车掀起马车帘子时,瞥见自家左相大人手里揣了个暖炉,可来时,却是没有的,这暖炉气瞧着金贵,好似宫中之物。 想起大姑娘先前的吩咐,马夫暗自记在了心里。 上了马车的裴辞,被暖炉蹭热的指尖微微摩挲着裹着暖炉的料子,想起来白日里,进那殿中换衣物时闻见的味道。 那是催人血气的毒物,只是他常年服药,这类药,于他反倒没有丝毫作用。 皇帝有将静王留在汴京的打算,若是这番算计,也该是针对静王,可这会儿,却算计在了自己身上。 趁着宫人不备他从窗户走了,又故作身体有恙从后头绕了回来。 却没有想到,会撞见盛宝龄,见她的样子,也该是对今日之事知情,想及静王,他不由猜测,又或许此事,也有盛宝龄的手笔在其中。 她匆匆至此,或许是出现了一些不在她预料之中的意外,可这个意外,是静王,还是…… 裴辞指尖因过于用力,贴近在暖炉上,被烫得指腹一片通红,他自己却仿佛察觉不到任何疼意。 直到马车停在了裴府门口,马夫掀起车帘,光从外头投进了马车中,他的手才松了松,起身下了马车。 从府里出来的管家视线落在裴辞手上,冷白的指尖,五指指腹和掌心一片通红,他上前便要接过裴辞手中的暖炉,岂料还未碰到,便被裴辞避开了。 管家一愣,“大人,您的手……” 裴辞这时才垂眸看了一眼,淡声,“无妨。” 他微微收紧了暖炉,抬步从管家身旁过,进了府中。 管家这才慌忙跟上,心中却是困惑。 大人那般紧张一个暖炉作甚? … 而此时,宫中,蒹葭端着解酒的汤进了殿中,“娘娘,多少用一些。” 盛宝龄每次一喝酒,不论多少,总会犯头疼。 何况,今日喝的,还真不少。 盛宝龄从蒹葭手里接过那碗解酒汤,喝了几口,便再喝不下了,指尖捏着帕子擦拭唇瓣时,怔了怔神,垂眸看了一眼手中帕子,边角处绣了竹叶,此时,那抹帕子,已经染上了口脂…… (本章完) 第44章 哥哥,你是仙人吗? 第44章哥哥,你是仙人吗? 盛宝龄看着手中染上了口脂的帕子有些失神,这帕子,若再还给裴辞,怕是不太合适了。 一旁的蒹葭看向盛宝龄手里的帕子,只觉有些眼生,娘娘的帕子,都是她绣的,怎的不记得有这么一张绣了竹子的? 这帕子,从何处来的,看着……倒像是男子用的。 可男子用的帕子,娘娘又怎么会有,这会儿还拿在手上…… 蒹葭试探性的问,“娘娘,这帕子?” 蒹葭这一问,倒是把盛宝龄的魂给唤回来来,她将帕子叠好塞了回去,面不改色道,“捡到的。” 蒹葭顿时一阵语噎。 且不论娘娘身份,捡什么帕子。 看那帕子的料子,便不是什么普通料子,而是去年上贡的料子,极其珍贵,一共也就三匹,一匹到了慈宁殿,一匹给了长公主,还有一匹,先帝赐给了…… 蒹葭脸色微变。 剩下的那一匹,先帝赐给了裴府。 可等蒹葭再看向盛宝龄时,那帕子方才便已经被盛宝龄收了起来,她便是想再问些什么,娘娘也说了,那帕子是捡来的。 蒹葭心里微微叹气,只盼是自己想多了。 娘娘与裴相,只是友交,惺惺相惜。 盛宝龄沉声问,“那金家姑娘如何了?” 蒹葭笑道,“那金家姑娘自然是要将戏做足,这会儿还在屋里头偷偷哭呢。” 就是这戏做与不做,也是给旁人看了,官家自然是不信的。 盛宝龄微微颔首,想起了旁的人,“人都安顿好了?” 她所指的,是今日原本侍奉小皇帝酒水的那个小宫女。 蒹葭:“回娘娘,都安排好了,给了笔安身钱财,送走了,不会再回汴京。” 盛宝龄这才点头,起身往里头走去,沉声吩咐道,“哀家乏了,歇会儿,吩咐下去,今日便不见人了。” “是。“ 蒹葭这才慢慢退出寝殿,留下一室寂静。 盛宝龄倚躺在美人塌上,身上盖着毯子,想起了今日之事。 那侍奉小皇帝酒水的小宫女,本就是她安排的人,那酒杯上抹了使人昏沉的药,小宫女之所以端不稳酒杯,也是她为事后,撇清那小宫女的嫌疑,方便送走。 否则,一旦小皇帝起了疑心彻查,那小宫女只怕会有危险。 而当时饮了那酒的小皇帝,自然昏沉,以为酒力不佳,去了后殿,没听见动静,便在旁的殿中歇息。 可那时,金家女,撞听到了身边那宫人的窃窃私语,自然不可能做那静王妃。 静王一心回边境,静王妃自然也要跟着走,她此番进宫,分明便是冲着这后宫正位而来。 又岂会心甘情愿让小皇帝算计了去。 却未料,仓皇躲进旁的殿里头,却听见了外头的动静,是小皇帝往这而来,她当即将计就计,弄乱了衣衫,佯装在歇息被撞见,之后又大声尖叫,自然引来一众宫人。 将原本可能会被掩埋的小事,进一步扩大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而这其中,每一步的关键点,酒,引路的宫人,这些个事,都是盛宝龄在背后推波助澜。 金家女是进宫了,可也因此同小皇帝离了心。 又因此事,德行缺失,又不得小皇帝喜欢,皇后之位,自然不可能落到她头上。 金阁老的嫡孙女,何等尊贵,金家自然会因此事介怀,与皇帝,也会离了心。 如此,既挡了静王的危,又消了极有可能成为小皇帝身边助力的金家的心思。 盛宝龄本以为在她的多种暗中安排下可万无一失,可她却没想到,小皇帝临时变了想法,目标从静王,转移到了裴辞身上。 好在裴辞戒心重,并未被算计。 今日之事到这,已经算是圆满。 盛宝龄缓缓闭上了眼,微微叹了一声气,可从何时开始,她竟也变成如此这般精于算计的人了。 脑袋昏昏沉沉,她缓缓睡了过去…… 梦中,她回到了盛府。 白雪皑皑,穿着蓝色衣裙,裹着斗篷的小姑娘,踏着雪,在漫天飞雪中笑着,被冻得红通通的手,一点一点的在地上,用雪,堆出了一个小人儿。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一阵脚步声,伴随着自家大哥的声音传来。 “怎的才到,我与玄瑾早已等候多时,还以为你今日不来了。” “路上风雪大耽误了,子阳兄,实在抱歉!” “来了便好,快随我一同去,就等你了。” 小姑娘心一慌,慌忙起身,往后头跑去,也顾不上看前面的路,就顾着看后头人过来了没有,一个不看路,不料撞上了一堵墙,却是软的。 她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她头顶上,一道清冷却明显温润和煦的声音响起,“摔疼了?” 小姑娘一怔,傻傻的抬起了头,看去,看起来二十出头的男子,一身白衣,似是从雪中而来,脸色虽有些苍白,可那眉眼鼻梁,却好看得让人看着看着,竟是失神了。 男子微微弯腰蹲下,朝小姑娘伸出了手。 男子的突然靠近,让周遭的一切都好似变得清晰,那小姑娘眨了眨眼,犹豫了一下,将手搭在那手上,有些冰凉,不像哥哥,手都是热的。 这双手,比自己的还要凉。 她从地上起身,那男子,却依旧半蹲着,轻轻的拂去小姑娘衣裙摆上沾上的尘土和身上的落雪。 动作轻而慢,好似不存在一般,可偏偏又怎么真实,却又好似在做梦。 那小姑娘顿时脸有些热,小心翼翼的看着男子问,“哥哥,你是仙人吗?” 她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 男子明显一愣,倏尔弯唇浅笑,“应该不是。” 小姑娘顿时又眨眨眼,“那你是妖吗?” 男子又是摇头笑笑,“也不是。” 声音轻轻,像落雪,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只余一片白。 小姑娘眨眨眼,声音软软,带着这个年纪的姑娘家才有的娇憨,“可兄长说,仙人和妖都生得好看,你生得这般好看,不是吗?” 大约是小姑娘的声音,又或者是娇憨可爱,一番话,引得男子低低笑了一声,“你兄长是何人?” 男子话音刚落,不远处,脚步声由远而近,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带着微微的斥责,“瑟瑟!你又偷跑出来玩雪!” (本章完) 第45章 你喊谁哥哥,喊谁兄长呢? 第45章你喊谁哥哥,喊谁兄长呢? “瑟瑟!你又偷跑出来玩雪!” 盛巩一声喊,响彻整个院落,吓得盛宝龄一慌,躲到了半蹲着的白衣男子身后,小手慌乱的揪着男子身后的斗篷,紧张兮兮的探出一个脑袋,红扑扑的脸颊更红了。 盛巩一看,妹妹竟躲到了好友身后,实在失礼,顿时扳起一张脸,“瑟瑟,岂可如此失礼,还不快出来见过哥哥的两位好友。” 想以此方式,将妹妹哄骗出来,再好好就着淋雪堆雪这一事,好好同妹妹说道说道。 谁料盛宝龄却瘪瘪嘴,晃着脑袋,“哥哥分明就是想哄骗我过去挨训,我才不听。” 盛巩语噎,身后的友人倒是笑出了声,“子阳,这便是你常挂在嘴边的那个妹妹?” 七岁精通诗词歌赋,十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名满京城。 盛巩当即大步上前,想将妹妹从好友身后拉扯出来,岂料,却被好友的身子挡了个彻底。 盛宝龄见眼前这白衣男子不让开,同兄长对上了,顿时心里有了些底气,“哥哥保护我,兄长总是欺负我。” 盛巩顿时气笑了,“你喊谁哥哥,喊谁兄长呢?” “玄瑾,你快让开,别护着她。” 白衣男子倒是眉梢一扬,步子却未移动半分,唇边笑意颇深,“小姑娘喊我,总得给些面子。” 盛巩顿时咬牙切齿,看着顽皮的妹妹,就躲在好友身后,寸步不动,还探出了脑袋吐舌头来气自己,想上手,又不能上手。 他这位好友身子弱,文弱书生一个,没什么力气,禁不得耍闹。 盛巩只得妥协,叹了叹气,微微蹲下了身,与白衣男子身后的盛宝龄平视,道,“瑟瑟,哥哥的这位好友身子不适,瑟瑟听话,不闹他,过来哥哥这里。” 盛宝龄眨了眨眼,身子不舒服? 她想起方才确实见这仙人哥哥,脸色不像常人那般好,犹豫了一会,还是从白衣男子身后走了出来,行至盛巩身前,耷拉着脑袋,小手伸出去,讨好的拽了拽盛巩肩膀处的衣裳。 脸蛋红扑扑的,好不可怜。 盛巩纵使方才有些火气,这会儿也被妹妹乐笑了,伸出手,捏了捏妹妹红红的脸蛋,“哥哥不是要骂你,只是这天冷,你该多穿一件再出屋子的。” 母亲走的早,与父亲,又不算太亲近。 他唯一亲近的,便是这个妹妹。 盛宝龄咬了咬唇,点了点头,“知道了。” 盛巩从她脸上,确实看出了反省之意,这才揉了揉她的脑袋,起身,将身后友人手里的伞拿了过来,塞进妹妹的手里,“去吧,回自己院子,哥哥这里还有事。” 盛宝龄这才抓着伞,踏着雪往外头走去,走了几步,她停了下来,转过身望去,只见那白衣男子正在同盛巩说些什么,不像方才那般笑着。 整个人看上去,是冷的,就像方才她碰到手时那般。 盛宝龄转身,又走了几步,又犹豫的转过头去看。 像是察觉到了小姑娘一步三回头,白衣男子抬步前,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盛宝龄有种偷瞧被抓包的窘迫,白衣男子却是微微弯唇,笑意浅浅,那一双眼睛里,盛满了轻柔的笑意。 白雪皑皑,却好似在这雪中,盛开了一朵三月的桃花。 盛宝龄闻到了淡淡的香味,那像是是心里闻到的。 寒冬腊月,雪越下越大。 隔着屏风,盛宝龄脑袋枕在桌上,听着隔壁几人正就着夫子所言,一番探讨。 她好奇的看向屏风处,透着光,微微能看着的几道身影,目光精准的落在一道坐姿端正,言举矜慢,像极了戏文中提到过的谦谦君子。 盛宝龄单手扶着脸颊,撑着脑袋,一直就那样看着。 只是那道身影的主人,却始终不曾开过口。 盛宝龄有些困了,却还是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就那么一直盯着那道身影瞧。 而旁边座的盛宝黛早已呼呼大睡。 夫子听着几人的探讨,时不时点头,送去赞赏的目光,对盛宝龄这一边的情况,也顾不上关注。 直到旁人都收拾着东西离开了,夫子一脸严肃的将原本都要带着提着书箱的蒹葭离开的盛宝龄唤到了眼前。 将她今日交上来的课业,又给摆到了盛宝龄面前。 “大姑娘的字还是须得再多练练。” 盛宝龄咬了咬唇瓣,“可昨日才练过……” 昨日,她盏着灯,写了三份,这已经最好的一份了,怎的夫子还是不满意。 夫子微微叹了叹气,“大姑娘且多些耐心,一日一练,日子长了,总会写出一手好字。” 这盛大姑娘年少,才名便已传遍整个汴京城,可这一手字,却实在是令人头疼。 有一个天资聪颖的学生,没有哪一个夫子是不欢喜的,可盛大姑娘这一手字,将来旁人问起,他却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盛宝龄顿时委屈了,她确实有在一天一练啊。 却是什么都没有说,从夫子手里默默接过册子,递给了旁边的蒹葭,收进了书箱里。 “学生谨记教诲,谢夫子。” 随即便带着蒹葭离开了。 主仆两人刚走,从另外屏风一边走出一人,一身白衣,神色清淡,看向那远去的主仆二人。 夫子讶异,“裴公子怎的还未走?” 裴辞嗓音清冷,“落了些东西。” 夫子微微颔首,拿起自己的东西,也走了。 裴辞站了一会,似是在犹豫,而后才将书箱放在了桌上打开,从里头拿出了一本平日里练字攥写的册子,行至屏风另外一边靠屏风那一桌旁,指尖白冷,将那册子放在了桌上。 这才提着东西离开。 次日,盛宝龄第一个到,瞧着没人,想偷偷的打个哈欠,却对上了蒹葭大的目光,硬生生的忍了回去。 她端坐自己桌前,而蒹葭则是将东西一一摆好。 “姑娘,这是您写的吗?”蒹葭不经意翻开本子,看见那本册子,明显不像自家姑娘的字迹时,愣了一下,问道。 这时,盛宝龄才发现,桌上,多了一本不应该是自己的本子。 她诧异的翻开来看,字迹落笔有力,笔划行云流水,当真是一手好字。 而这一手好字,她曾在夫子那见过。 (本章完) 第46章 封妃 第46章封妃 蒹葭狐疑的还想再翻看那册子瞧,盛宝龄却攥在手里。 想起那道白色身影…… 盛宝龄嘴角弯了弯,将册子合上了,在蒹葭的目光注视下,将册子塞进了书箱里,含糊不清道,“可能是谁瞧我字写得磕碜,好心送字帖让我练呢。” 若是有人相赠,那也只能大公子的这几位好友了,可都是外男啊…… 姑娘这般收了,实在不合适,若是被旁人发现了,怕是要惹出非议。 蒹葭还想说些什么,可盛宝龄脸上却挂着笑。 盛宝龄:“这番心意可不能辜负。” 蒹葭只得将原本想说的话憋了回去,兴许姑娘真能将字练好。 这一日,盛宝龄时不时都盯着书箱瞧,有时又往屏风瞧,好似在透过屏风看着谁,她嘴角弯着,指尖一下一下摸着自己的脸颊,看着那道模糊的身影,有些失神。 突然,周遭的一切都开始模糊不清,她耳边响起了蒹葭的呼唤声…… “娘娘?” “娘娘?” 盛宝龄想要睁开眼睛,可总觉得眼皮沉重,怎么费劲,却都睁不开。 见盛宝龄不醒,脸色异常,蒹葭不放心的探手碰了碰她的脸颊,一手滚烫,脸色顿时变了,忙声吩咐, “快!快请太医……” 当夜,慈宁殿进进出出脚步声乱作一团。 内侍将太后病了的消息传到小皇帝处时,小皇帝正翻看着桌上,先帝留下的画作,其中一幅极为好看,还盖了私印,穿着一身粉色衣裙,神态娇憨,女儿家笑着。 任谁见了,都无法将画卷上的人同现如今的当朝太后联想起来。 小皇帝将画卷卷起收回了匣子中,这才起身,往慈宁殿方向去。 小皇帝神色担忧,在殿外来回踱步,时不时看向里头你,这一幕落在好些宫人眼里,不由在心里感叹,陛下和太后娘娘,不是母子却胜似亲母子啊。 寻常人家哪有这般关怀母亲的继子。 何况此人还是当今圣上。 过了好一会,太医才出来了,见了小皇帝便要行礼,却被小皇帝虚扶了一把。 小皇帝急忙问,“太后如何?” 太医:“回陛下,太后娘娘感染了风寒,微臣已命人前去煎了退热的汤药,退了热,便无大碍。” 小皇帝心里却掠过一丝可惜。 若是病重一场,就这么随父皇走了去…… 盛宝龄感染风寒的消息,一下子便传遍了整个皇宫。 次日上朝时,未见太后,底下有臣子疑惑,待到下了朝,才知,原来是昨日感染了风寒,因此今日才未上朝。 “这太后娘娘,怎的昨日还好好的,昨夜便病了?” 有朝臣随口嘀咕了一句。 行于后头的裴辞却是步子一顿,有关的议论之声,尽数落于耳中。 她病了。 同僚见状,停下来问道,“裴大人,怎么了?” 裴辞敛了敛心神思绪,抬步跟上。 而此时,慈宁殿。 烧了一夜的盛宝龄终于退热,脑袋也没有晕疼得像昨日那般厉害,她靠在床上,喝着汤药,苦涩。 一整晚下去,她却是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倒是一旁拿了蜜饯的蒹葭,都没来得及将蜜饯递过去,便见盛宝龄已经用帕子拭了嘴,看向了自己。 “昨日官家来了?” 盛宝龄问着,心里头却已经有了猜测。 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他自然该在自己这里,演上一出孝子的戏,供旁人看着。 蒹葭应声,“回娘娘话,陛下昨夜确实来了,待了一个半时辰才走的。” 现在这宫里头,都是夸陛下孝心的,这会儿,再过会儿,怕是要传到宫外头去了。 而事实正如盛宝龄所猜测的一般,在小皇帝的有意操作下,孝心美名不过半日,便传遍了整个汴京城。 太后病了,陛下守于身侧,一夜未眠。 听到传言的裴婉,都忍不住在心里头嘀咕:这小皇帝年纪不大,倒是挺会算计人,城府极深啊。 这皇家果真便没有一个简单的。 连带着金家女在内,一共三人,被封为昭容,修仪,贵仪,留在了宫中。 圣旨下达,宫里头添了新主子,也算喜事一桩,便是静王妃,迟迟未定,眼看着静王有意回京,太妃挽留不住,急得想到盛宝龄面前去说上几句。 唯恐静王真回了几年不得见上一面的蛮荒之地。 可盛宝龄病着,自然是谁也不见。 这会儿,慈宁殿里头,裴婉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殷勤的给盛宝龄剥果子,一边道,“金觅兰如今成了贵仪,走路鼻孔都朝天了,” 想起早个儿的时候,遇上金觅兰。 她无意同金觅兰搭话,可金觅兰却好似上赶着找骂,往她们这边过来,一颦一笑,言行举止都仿佛有了那么一丝宫中主子的气势,鼻孔朝天,逢人便笑,似乎怕旁的人不知,如今她已经贵为贵仪。 裴婉说话直接,盛宝龄听着也觉得舒服,接连吃了几颗果子,才笑道,“理她作甚,也只是贵仪了。” 金家要的,是正宫皇后,可如今却只是小小一个贵仪。 小皇帝心里头记着金觅兰算计一事,自然不会与她亲近,人虽是范太后养大的,盛宝龄也照顾了些许时日,对小皇帝的性子也算了解个七八分。 便是再过个几年,也只能是贵仪,再不能往上了。 裴婉眨了眨眼,她不知金觅兰宴席上算计一事,这会儿自然是没听明白盛宝龄话中的意思。 盛宝黛清楚盛宝龄的性子,这会儿听见盛宝龄这般说,微微有些诧异。 姐姐,可是在替裴家出气? 盛宝龄却是看向盛宝黛,宝黛到了年纪,此番进宫,家中是想将她留在宫里头,可这会儿,因着自己的缘故,自然不可能。 如此,待她出了宫,婚事也该考虑了。 虽可能晚了些,可若能寻得个好人家,也是益事一桩。 只是她对静王的心思…… 静王若当真娶妻,却也是与宝黛无缘。 既无缘,这心思,还是早些断了的好。 … 静王入宫,听闻太后身体抱恙,前来请安。 盛宝黛站在盛宝龄身旁,手心冒汗,有些紧张的攥了攥袖口…… (本章完) 第47章 兄长和太后娘娘? 第47章兄长和太后娘娘? 盛宝黛心中紧张,听着静王的声音,一颗心在忐忑,她甚至不敢抬起脸去看一眼。 只觉那声音,像有穿透力一般,穿透了身体,在心口处响彻,“砰”“砰”一声跟着一声。 盛宝龄余光看向盛宝黛,见一向性子胆大,性子直爽还有些小任性的盛宝黛这会儿却垂下了脸,衣袖下的手还攥了攥衣袖口,显然有些紧张。 女儿家的娇态,都在这会儿显露了。 静王看向盛宝龄,见旁侧还有人,一人是裴家的,他有些印象,另外一人,有些眼熟,却是想不起来了。 原本住宫中的贵女,宴席当日便已经陆续出宫回各府了,这两人还留在宫中,只能是盛宝龄留了下来。 旁边那个大约是盛家的姑娘,从前或许见过,所以这会儿才觉得眼熟。 可另外一个人,裴家的大姑娘,裴辞的嫡亲妹妹。 静王是知道的,这裴婉和威远侯府的沈从安有婚约在身,此番进宫又是为何? 若单单是进宫陪太后,那么多大臣之女,还有盛家的在,何至于到裴家头上。 盛宝龄何时开始,与裴家这般亲近了? 一旁的蒹葭上了茶,侯在旁侧,看见静王视线在裴家姑娘身上停留了片刻时,心里是有些慌的, 说些真话,其实也没什么,可若心多了,扯上旁的,裴家这姑娘是裴辞的妹妹,兄妹俩又长得像。 娘娘留谁在身边不好,偏偏留了个有婚约在身的,还是裴大人的妹妹, 这怎么看,都好似有些私心在。 可蒹葭不知道的是,静王哪怕察觉得再多,却也不会想到她所想的的那些上去。 最多只能想到,盛宝龄与裴辞亲近,是为了裴辞在朝中手里的权势。 盛宝龄目光深沉,落在底下静王身上,“你年纪也不小了,在京这些日子,可有瞧上哪家姑娘?” 静王微微一怔,诸如此类的话,在皇帝那听了,在太妃处听了,可在这慈宁殿,他却是料想不到会在盛宝龄这里再听上一回。 片刻,他神色如常,应声道,“承蒙太后娘娘关怀,微臣还未有成家之意。” 旁侧的裴婉却是听着古怪,这静王怎的只喊太后娘娘,却不同小皇帝一般喊上一声母后? 有些奇怪。 盛宝黛原本还算能冷静,可这会儿听见盛宝龄开口问静王有关婚事之事,一颗心都提了起来,悬在空中,不上不下的。 而好在静王所说,并没有成家之意。 盛宝黛顿时松了口气,可她的反应,却明显的连旁边的裴婉都能察觉。 裴婉不傻,心思更是敏锐,盛宝黛的反应,只能说明一点,她心悦静王。 … 过了一日,便要回裴府了。 当天傍晚,同盛宝龄说了些话,刚起身准备离开的裴婉,看见蒹葭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木盒,从里头取出了香丸,置于香炉中。 她目光一怔,视线紧紧的锁在那木盒子上。 她不会记错的,她就在兄长那里见到过这个木盒子,这种样式的盒子,只会有这么一个,因为这是兄长亲手所制。 也是因此,后来丢了时,府中上下人都在找,可最后也没找着。 可为什么当年不见了的东西,如此却会出现在宫里头,在慈宁殿里,在这宫女手中。 这,又和盛宝龄有什么关系? 裴府的东西,流传到宫里头,怎么想,都匪夷所思。 此时的裴婉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只怕东西从来就没有丢失,而是被兄长送了人,而究竟为什么要装作丢失,或许是因为对方身份。 这么一想,她整个人都仿佛遭雷劈过一般,什么知觉都没了。 又想到自己进宫,得了盛宝龄这么多照顾,还有盛宝龄那句眼睛好看的话…… 从前,在家中,她听得最多的,便是自己的这一双眼睛长得极为像裴辞。 若是当时,盛宝龄透过自己的这一双眼睛,看见的并不是裴婉,而是兄长的话,那夸的便根本不是自己,而是兄长。 她又那么照顾自己,只怕也是因为兄长。 当朝太后,为何要那般关心一个臣子的身体,又为何要去照顾臣子的妹妹? 裴婉的手无意识的抠弄着掌心,指甲掐得掌心肉疼了,也毫无所觉。 满脑子都是疑问。 难道……兄长和太后娘娘,有私……情? 带着这个猜测想法的裴婉,回了裴府,刚进裴府门,便被马夫唤住了。 车府将那日自己所见,一五一十的悉数全交代了,大人进宫时分明手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可出宫时,手里却揣着了个暖炉,手都被烫红了一大片,却谁也不让碰。 裴婉的脸色,更是诡异了。 又是宫里。 等等…… 上回兄长从香房里头取出来的那盒香丸,不是送了盛朗吗? 那时,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而皇兄这么多年了都未成亲,生个一儿半女的,莫非,他与盛朗? 这一刻,裴婉突然觉得,如果是太后娘娘,倒也能接受了。 其实无论是谁,那张脸,都长得一样。 她叹了叹气,觉得自己好似背负了什么原本不需要背负的,沉重的迈开了步子,往后院走去。 而此时,裴辞从院中出来的时,看见裴婉,沉声唤了一句,“婉儿。” 裴婉原本听见脚步声就准备跑了,却还是慢了一步,当裴辞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脚步只得停了下来,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脸上的笑容,转过身,面向裴辞,“兄长今日也在府里头啊?” 裴辞行至她身边,身上端着的,是兄长的架子,声音低沉,“我若不在此,又该在何处?” 裴婉顿时尴尬笑笑,便想从他旁边过去,回自己院子。 可她刚你迈开步子,那道带着冷意的声音,便又一次响起,只是这一次说的话,问的话,意思,却是让人心惊。 裴辞:“太后前日病了?” 问出这话时,他目光定定落在眼前的裴婉身上,视线交汇时,神态自若,可只有那颗隐藏在胸腔处的心,才知道他的言行举止又是为了谁。 这般冷静自持,又是为了谁。 (本章完) 第48章 盛宝龄欲寻儿时记忆 第48章盛宝龄欲寻儿时记忆 裴辞的话刚问出口,裴婉顿时错愕的看向他,兄长何时这般关心过一个人了? 在她的印象里,似乎从未有过。 她咬了咬唇,心中故作镇定,问了一句,“兄长因何问起太后娘娘?” 裴辞神色倒是没有半分异常,“你在宫中颇受太后娘娘照顾。” 言下之意,他问上一句,也是应当的。 可裴婉不这么觉得,有了宫中时的那番猜测,这会儿,她脑子正乱着,回到府中遇上兄长,兄长开口第一句话,不是问自己在宫中如何,而是问起太后娘娘,怎叫人不多想? 可这一想,便危险了。 汤婆子,手抄,如今想想,那确实是像宫中之物,且,查了这么些日子,也没查出兄长和哪家姑娘有什么亲近之举。 可那是太后啊,倘若盛宝龄不是太后,她这个当妹妹的,自然是第一个支持,好话都要说尽。 可盛宝龄是太后,兄长是当朝左相,君与臣,这二者之间,便不该生出这些个心思的,若是让旁人知道了,后果都无法想象。 裴婉转过头一想,可倘若兄长对太后没那个意思,那难道是对盛朗有意思不成? 一想到那日遇见盛朗,那张与盛宝龄犹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容颜,她这心里头,就一阵怪异之感。 她不由问,“兄长,你觉得盛家小公子和太后娘娘长得像吗,为人如何?” 话问出口时,她紧盯着裴辞,想从裴辞的神情反应中看出些猫腻。 可让她失望的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裴辞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句“像”,随即抬步离开,便连方才问的话,也不听了。 裴婉心里直嘀咕。 而此时,盛宝龄在宫中,批阅这两日落下的奏折,当她翻阅到裴辞的折子时,瞥见上头熟悉的字迹时,一瞬间有些失神。 指尖无意识的在字迹上抚弄,想起了病着的那两日,梦到的那些…… 梦中之景那般真实,就像是真真切切的发生过一般。 盛宝龄想起了那日在裴府,她问裴辞,是否曾经认识,当时裴辞未答,也因此,她心里有了猜测,大约当年的字帖,是他看着兄长的情分上出手相帮所赠。 可那梦,却真真切切的告诉她,与兄长毫无干系。 在那段她不记得的日子里,裴辞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只是旁人口中的少年天之骄子,一个简简单单没有生息的名字。 可梦里的事,又岂能当真。 可让她诧异的是,不知为何,她梦里前前后后出现的裴辞,都与现在她所看见的裴辞不同。 少年温良如玉,如清风,抚过人的心口,隐隐约约带来三月的桃花香。 若是不去想,还不觉什么,可这一想,她心里头却像压了块石头,她眉头蹙了蹙,“蒹葭,你还记得还未进宫那会,在盛府,我有同谁走得近吗?” 蒹葭原本在整理桌上的折子,听见盛宝龄这么问,想了想,摇了摇头,“娘娘在盛府,成日里便是同宝黛姑娘一块。” 盛宝龄薄唇紧抿,“我便没有什么同什么从外头来盛府的人说说话?” 见盛宝龄问得认真,蒹葭不由深思,是否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蒹葭没想出有没有这么一个人,倒是想起了旁的事,当时寒冬腊月的,姑娘时不时的偷溜出去,回来时,就算是被训斥来一番,兴致也极佳,好似遇上了什么好事一般。 当时没觉得古怪,可如今深思一番,当时的盛宝龄,可不就像现在这般,在宫里头兴致不高,可一旦出了宫,到外头去走了一遭,整日的兴致变高了,吃什么东西,都比平日里吃的要多。 如今想来,倒像是去见了设么,所以这兴致才变得高。 想及此,蒹葭回道,“娘娘,若真是有什么亲近之人奴婢不知的,那大约也是您趁着奴婢不备,溜出去玩时亲近的。” 那娘娘溜出去玩时亲近的人,自然也只会有她自己知晓。 盛宝龄闻言,眉头紧锁,却未再问什么。 她心知,若真想知道从前的事,也只可能是去问另外一个当事人,可上次她问过的话,他那时便不答。 可见,纵使自己再去问,他依旧不会答,甚至于,自己就这么抓着一件事问,影响也不好。 她是想知道那段记不住的日子里发生过的事,可若是让裴辞误以为成旁的了,便不好了。 见盛宝龄皱眉,蒹葭想了想道,“娘娘,若您实在想知道,何不如回府一趟,兴许院里头从前还留了些什么东西?” 没准,瞧那些个东西,娘娘反倒能想起些什么也说不准。 提及回盛府,盛宝龄倒是想起了盛宝黛,宝黛此番未进宫,府里头必然有些纷争,是该回去一趟。 “那便明日回去一趟罢。” 蒹葭一愣,倒是没想到自己提了一嘴,盛宝龄便做了决定,“是,奴婢这便去安排。” … 次日,盛宝龄回了盛府,因为有意低调不招人瞩目,阵仗明显比上一回要小许多,没什么围观的百姓。 她抬步踏进盛府大门的那一刻,却莫名想到了另外一个一步三喘,两步一咳的人。 他这次,总不会还在盛府。 这世间哪会有那么多的巧合。 而直到行至厅子外,往厅子理由走的那一刻,视线范围里,有道白色身影正坐在厅中饮茶,白色的衣袍,将他整个人衬得更气质温润了,像美玉一般。 盛宝龄不由多看了两眼,不知什么孽缘,好似她每回往外头走,只要不在宫里头,便总能遇上裴辞。 一来二去的,她有时竟把这种巧遇当作常事,甚至从未想过,自己私底下同裴辞来往的不妥之处, 难不成,他还能知晓自己的行迹不成? “微臣参见太后娘娘。”裴辞施施然一礼,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恭敬,根本无人能察觉出什么不对之处。 盛宝龄确实发现了,“倒是不知道裴相今日也会到盛府来,不知今日来前裴府,可是有什么要事要办?” “哀家好似听门房的说,兄长今日大约需得一个半时辰才赶的回来。” ? ?被突然通知上架,我也是懵了好久。 ? 求推荐票,求月票了宝贝们,书书还小,需要你们的灌溉,可以多多评论也行,爱你们么么哒~ ? ???? (本章完) 第49章 原来兄长是想六亲不认 第49章原来兄长是想六亲不认 盛宝龄说这话,发现裴辞明显征神了片刻。 她方才回那话,言下之意其实也是试探,裴辞来裴府,必然是相寻兄长的,可兄长既不在,他却仍旧在厅中饮茶,便是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了。 蒹葭跟在盛宝龄身后,瞥见裴辞时,也是愣了一下,娘娘同这裴大人,怎的每回都能巧遇上? 裴辞目光在盛宝龄身上停留片刻,在看见她脸色正常,并无病气,才移开了视线,沉声回答,“回太后娘娘,微臣有要事同盛大人相商,故而在此等,府中下人已去寻人了。” 裴辞这么说,倒是盛宝龄没有想到的,顿时有些许窘迫。 方才的那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自己身边是不是有他的人,以至于,她每次无论在何处,总能那般巧合遇上裴辞,几乎没有例外。 可这会儿,她却是觉得没脸见人,她方才到底在想什么啊。 是平日里做那些个荒唐梦,魔怔了吗,这会儿竟怀疑裴辞是在自己身边安插了人,因而知道自己行踪,故而每次,自己都能同他巧遇上。 站在盛宝龄眼前的裴辞,一身白衣,仿佛都将周遭的一切点明亮了,好一位才名远扬的矜贵公子,一身正气,俨然君子。 盛宝龄心中好懊恼,她不该被那些梦迷了心神,连忙带着蒹葭离开厅子,往自己原先在盛府住的院子去。 盛宝龄前脚刚走,厅中的裴辞骤然攥紧了从腕骨处滑落至掌心的手串,眉色凝重,不似寻常人那般带着明显血色的薄唇紧抿着,看着盛宝龄远去的身影,胸腔处的心剧烈的响动了几下。 裴辞眸色有些深沉,她察觉什么了吗? … 到了盛宝龄从前住的院子,蒹葭凭借着自己的记忆,找出了两个大箱子,拍去了上头的灰尘,摆开放在了盛宝龄眼前。 这些都是当初姑娘进宫前,她收拾起来的。 那时倒是没有想到,有一天,还会把这些东西又给找了出来,都是些女儿家的东西,这会儿瞧着,倒是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了。 盛宝龄翻端详看着,一样看过一样,有她少时自以才名远扬,写的诗集,有她从教琴的夫子处讨要来的琴谱,也有从兄长处磨来的白玉棋子。 几乎每一样,只要拿起来瞧上几眼,想一想,便能想起来从何而来,从谁手中讨来的。 可当她拿起藏在底下的一个香囊时,端详了许久,却也没能想起来,看这香囊的针脚,却是自己所绣的。 “蒹葭。”盛宝龄唤了一声。 那边还在翻找东西的蒹葭当即走了过来,“娘娘有什么要吩咐奴婢的吗?” 盛宝龄晃了晃手里的香囊,问到,“这东西是我做的吗,你可还有什么印象?” 她从不曾做过什么香囊,更别提这会儿手里躺着的这一个男子样式,明显是自己针法。 蒹葭接过来一瞧,顿时笑了,“娘娘,您怎么连这个都忘了呀,当年大公子春闱,您给做的香囊呀,里头还放着从寺庙里求来的平安符呢。” “不过……香囊不是已经给大公子了么,怎么这还有一个?”蒹葭狐疑道。 盛宝龄从蒹葭手里将那香囊拿了回来,从开口处打开,只见里头,当真是夹了一张符,只是符下那张字条写着的,却非盛巩的生辰八字。 盛宝龄眉头紧蹙,攥着香囊的手紧了紧,脑子里就剩一句话:这不是要给兄长的。 看着字条上写着的生辰八字,盛宝龄指腹在上头无意识的摩挲着,她几乎要将脑子里所有可能记得住的都找了一遍,却有关这个生辰八字,却是一片空白。 这究竟是要送给谁的? 若照蒹葭那么说,是送给兄长春闱的保平安顺利的香囊,那自己手中的这一个,也应该是。 同盛巩同一年春闱,又在自己接触中的人…… 盛宝龄如今印象里的,只认识一个。 她将纸条全部塞了香囊,收在了身上,这才去看旁的东西,直到近用午膳的时间,她去厅子用膳时,遇上了匆匆赶回来的盛巩。 瞥见盛宝龄穿得单薄,盛巩眉心紧锁,“怎的也不知道多穿些,这外头不比宫里,风大,回头再感染风寒了。” 一边说着,他取下了身上的斗篷,上前一步,披在了盛宝龄身上。 盛宝龄身子一暖,抬起脸去看盛巩,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个披斗篷的动作,却又让她想起另外一个人。 盛宝龄抿了抿唇,低声问了一句,“哥哥,你可知裴辞的生辰是何时?” 一旁的蒹葭心都快跳出来了! 外男的生辰岂能问! 若是让旁的人听见了,怎么知道要如何编排了。 盛巩一向心大,性子也有些粗心大意,这会儿听见盛宝龄问,倒也没有想到别的上去。 他犹豫了一会,看着倒是真的思索了一番,最后迎着盛宝龄目光的注视,道,“我又不是他裴玄瑾的兄长也不是他裴玄瑾的爹,怎么会知道他生辰在何时?” 盛宝龄顿时一阵语噎。 兄长和裴辞,不是应该是关系极好的友交,怎的兄长却连人家的生辰是何时都不知,兄长这个友交,怕不是仇交。 见周遭无人,盛宝龄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你记得我生辰何时吗?” 既然他记不住裴辞的,是因为不是裴辞兄长。 那自己这个嫡亲妹妹呢? 盛宝龄这么一问,倒是直接把盛巩给难到了。 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上半个多头的盛宝龄,盛巩头一次察觉背后好似阴风阵阵,透心凉。 他确实忘了盛宝龄的生辰。 盛宝龄见状,语气慢慢的回了一句,”原来兄长是想六亲不认。“ 声音里,藏了些许打趣的心思。 若是旁人,这会儿也只怕是尴尬, “六亲不认”四个打字急速的从上头往下砸,最后扣在了盛巩的脑袋上。 盛巩顿时背起了手,语气坚定,神情更是如常,“十月。” 说着,说着他还去看了一眼盛宝龄的反应。 盛宝龄却是眉梢微微一扬,十月生辰的,是盛朗,盛朗要比自己晚那么一会儿出生,所以自己是九月。 “兄长怕不是记错了。” ? ?求月票啦宝贝们,爱你们呀~ ? ???? (本章完) 第50章 呵,你有病吧! 第50章呵,你有病吧! 方才语气还十分肯定的盛巩顿时尴尬。 对上盛宝龄的视线,他伸手,将眼前盛宝龄身上的斗篷系好,这才轻咳一声,“玄瑾还在等我。” 带着几分记不住妹妹生辰的心虚,盛巩快步离开,从盛宝龄身边擦肩而过。 盛宝龄眉梢微挑,倒也没戳破他。 从盛宝龄这边走后,盛巩去厅里见了裴辞,刚进厅子,他袍子一僚,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抄起桌上的茶盏,掀起茶盖便喝了几大口,“方才真是好险。” 裴辞闻言,看向他,那一双眼睛仿佛在问,好险什么? 盛巩也甭管他有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自顾自的开口,“方才宝龄突然问我,知不知道她的生辰。” 提及盛宝龄,裴辞神情有些动容,目光也随之柔和了几分。 “我猜了十月,却是不对。”盛巩眉头直皱,“不过记不住也正常,这寻常人家,哪个男子会真记得哪个女儿家的生辰?” 裴辞却微微勾了勾唇,是九月最后一日。 盛巩说着说着,突然狐疑的看向裴辞,“她方才不知怎的了,突然问我知不知道你的生辰八字。” 他心里是觉得奇怪的,妹妹突然问起裴辞的生辰做什么? 裴辞神色微动,还未开口,却又背盛巩抢先了说话。 盛巩:“你放心,我自个儿妹妹的生辰都记不住,何况是你的,自然是不曾说的,便是不知道她为何突然问,这才同你说一声。” 急匆匆说了一大堆话,等到这会儿情绪平复下来后,盛巩这才问裴辞,“对了,你找我来做什么?” 也不知是什么说,府中下人也是说,裴辞到访,在府中等着,像是有要事相商。 他这才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大气都不曾喘几下。 盛巩看着裴辞,后者半晌后,薄唇抿了一下,脸上表情寡淡,看不见一丝别的情绪,就连声音听起来,也不大有情绪。 他道,“听闻城中新开了一家酒楼,邀你一同前去。” 盛巩愣了一声,整个人一动不动的僵在那,看着裴辞,好似自己幻听了还是这会儿正做着梦。 他甚至想掐自己一把,看看是不是真的在做梦,等到反应过来,裴辞确确实实说了这么一句话,盛巩顿时语噎。 盛巩:“……” 半晌后,他趁着脸,难以置信,看着裴辞,“你从裴府过来,把我从外面急匆匆叫回来,就是为了让我陪你去新开的酒楼吃东西?” 裴辞静默片刻,应了一声,“嗯。” 盛巩看着裴辞那张没什么脸色的脸,硬生生的忍住了想打人的冲动,若非裴辞身子骨弱,不经打,他这会儿非将人打得再做不出这等子糟心事,说不出这等子缺德话。 盛巩冷笑一声,“呵,你有病吧!” 裴辞面不改色,“有。” 盛巩:“为了吃家新开酒楼的东西,将我从外头顶着大风呼啸喊了回来,你当你是谁,至多便是有些许交情在!” “裴辞啊裴辞,我从前怎的未发现,你脸皮竟这般厚!” 盛巩嘴里念念叨叨,脸上一副想要打裴辞的样子,忍得衣袖下的拳头青筋暴跳。 看着眼前怒不可遏却又无法发火的盛巩,裴辞却从他身上,看出了那么一丝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盛巩:“你这人真的是……” 裴辞薄唇勾了勾,“不去?” 盛巩:“去!” 说着,他起身,便要往外头走,想起了什么,突然回过头看了裴辞一眼,眼里有戒备,“你付银子?” 总不能一块去吃,最后以没带银子为缘由,让自己付银子吧? 看着这会儿的裴辞,他总觉得这种缺德事,现在的裴辞是真干的出来。 裴辞下意识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腰间,而后不着痕迹的移开了视线,“我付。” 盛巩这才安心的抬步踏出了厅子。 人可以陪,银子不能少。 … 当天,盛宝龄在书房同盛宝提及盛宝黛进宫一事,盛二叔也在,意思是真要将盛宝黛送进宫里头。 如今小皇帝年纪尚小,此时,若让盛宝黛进宫陪小皇帝,将来感情也能深厚些。 若是此时不送进宫去,让旁的人抢占了时机,便是真来不及了。 盛宝龄看向盛二书,见二叔一直重复着说同样的话,她眉头蹙了蹙,问了一句,“宝黛可曾说过什么?” 盛家二叔愣了一下,又笑了两声,“宝黛自然也是想进宫的。” 只是这笑声,在盛宝龄听来,却略显心虚。 门外的盛宝黛听了,咬了咬唇瓣,眼眶有些微红,她明明就同父亲母亲提过许多回,每回,都不曾认认真真听自己讲完。 有时,父亲还会斥责自己,身为盛家的儿女,应当为盛家着想,婚姻大事,更是应该由父母做主,岂能由着自己胡来任性。 盛家的儿女……便像大姐姐那般,不愿进宫,却被逼着进宫,如今在宫中,腹背受敌吗? 太后身份尊贵,可在宫中,处处是约束,那段日子,她甚至不曾见过大姐姐真心笑过一回,每日都要同小皇帝皮笑肉不笑的上演母子情深的戏码。 她有时见了,都为大姐姐难受。 大伯和父亲母亲,嘴上总说着对大姐姐的愧疚,可现如今,却还不是要将大姐姐身上发生的事,往自己身上搬,只为了他们口中的盛家繁荣昌盛。 可一个家族的繁荣昌盛,说是由一个女子能够影响的,未免荒唐可笑。 如此,这样的繁荣昌盛又能维持多久? 就在盛宝黛都快将手掌心掐出血痕来的时候,她听见书房里头,传来了盛宝龄的声音, “父亲总说,对女儿愧疚,对女儿愧疚,为了盛家,委屈了女儿,可如今看来,这份愧疚,在盛家面前,怕也不过如此。” 声音冷淡,带着几分疏离。 眼前的人,是她的父亲,是她的二叔,血浓于水,可如今看着,却多了几分陌生。 仿佛,她从未看懂眼前的两个人。 盛宝龄这话说出来的时候,书房里,盛大人面色顿时一怔,而后一沉,目光却是不敢再看向眼前的女儿。 盛家二房亦是一愣,半晌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书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外头的盛宝黛都禁不住屏住了呼吸,心里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本章完) 第51章 裴大人同兄长做了什么? 第51章裴大人同兄长做了什么? 盛大人心里,一直是对这个女儿愧疚的,可这份愧疚,在与盛家兴荣相较之时,很多时候,都渺小到忽略不计。 尤其是,他心里一直清楚,当年,并非真的一定要将盛宝龄送进宫。 先帝宽厚仁慈,给出的第二条路,与盛宝龄年纪相仿的静王。 可那时范太后势力通天,朝野上下,都是她的人,便是静王,又如何保得住盛家? 在盛家兴荣和盛宝龄这个女儿的选择上,他只能舍弃这个女儿。 他是盛家的当家人,他要为盛家上下照相,并没有别的选择了。 盛二叔被盛宝龄的这番话,戳中了心窝子。 宝黛确实说过不想进宫,可那宫里头怎么就不好了,吃的穿的,都是整个大宋最好的,再看盛宝龄如今,当朝太后,身份何等尊贵,连带着盛家,也一同水涨船高,光耀门楣。 与其寻个普通人家嫁了,倒不如进宫当主子,身边有人伺候,怎就不好了? 见两人都不说话了,盛宝龄沉了沉声,“父亲,二叔,盛家的兴荣,从来便不是靠着往宫里头送人,若是光靠一个女子便能撑起整个盛家,那盛家的男儿呢?” “兄长呢?堂兄呢?” “这些不过都是短暂的东西,如何长久?” 盛宝龄的一番话,可谓是戳心窝子。 可正是因为光靠着一个盛宝龄,得到了一些从前不曾有过的好处,更是怕未来哪一天,小皇帝掌权,盛宝龄这个太后,再不能成为盛家的依靠,所以,才急着想将盛宝黛送入宫。 盛宝黛在外头听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沉了下来。 听着盛宝龄的话,这会儿的盛大人和盛二叔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 此时,说什么,都是错。 盛宝龄不是盛宝黛,她已不仅仅是盛家的女儿,还是当朝太后。 退一万步讲,已有君臣之别。 盛大人便是想说些什么,都要顾及如今的身份之别。 见两人哑口无言,盛宝龄脸色却始终未变,沉声道,“女儿还是那句话,宝黛的性子,不适合进宫,若二叔真心为宝黛着想,此事,便莫要再提。” 说着,见盛大人欲言又止,盛宝龄却是不再给他开口的机会,很快又道, “想来父亲与二叔应当有话要说,女儿便先走了。” 话声落下,她转过身,往外头走。 书房打开的那一刻,她迎面对上了盛宝黛微红的眼眶,她笑笑,伸手拍了拍声宝黛的头,“慌什么,说了会护着你,便会护着你。” 这一句话说出口,盛宝黛原本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外头姐妹情深,而书房里头,却是一片凝重的气氛。 盛大人与盛二叔,久久都未说话。 盛二叔脸上挂着担忧,“大哥,这事怎么办?” 若是盛宝龄不同意将盛宝黛送进宫,便是他们再如何谋划,亦是无用之功。 此时,盛大人的脸色并不算多好,任谁被亲生女儿说出那番话,心里都不大好受,更是当着弟弟的面说的。 他这面子,有些挂不住。 “还能怎么办,她都那般说了,我还能将人绑了扔进去不成!?” 被撒了一脸气的盛二叔这会儿终究是一声都吭不出来了。 … 要从盛府离开时,盛宝龄心情明显低落,遇上从外头回来的盛巩,见盛巩亦是脸色阴沉。 好似吃了什么大亏似的。 “兄长这是怎么了?”盛宝龄问道。 盛巩冷笑一声,带着盛宝龄道,“裴玄瑾那个龟孙子,算计你兄长我,真是好样的!” 知道裴辞心眼多,可从来不知,他心眼会放到这等子事来。 “就几两银子,便这般抠搜,活该没姑娘家要他!”好似逮住了一个人听自己说话,盛巩骂骂咧咧。 盛宝龄沉默了……裴辞抠搜吗? 看着盛巩怒气烧到头上的样子,能把盛巩气成这样,也不知裴辞究竟是做了什么,盛宝龄笑了笑,“兄长这般当众辱骂当朝丞相,怕是不太好。” “若是传到了袁大人他们耳边去……” 盛巩却是冷笑一声,“那几个老头爱怎么说便怎么说,姑娘家的嫁娶都要掺和一脚,能是什么正经人?” 盛宝龄:“……” 看来兄长确实被裴辞气得不轻。 这会儿,她倒是真的好奇像裴辞那般正经的君子之人,能做出来什么事来。 让兄长这般不顾场合的破口大骂。 从盛府后门偷偷离开,盛宝龄带着蒹葭避开了侍卫,戴着帷帽,往街市走去。 蒹葭还有些慌,往日都是娘娘自己一个人出宫闲逛,可这回,却带上了自己。 若是让人发现了,自己怕是也要挨些板子,人头落地了。 “娘娘,咱们就这么出来了……不好吧?”蒹葭犹犹豫豫,大有要拉着自家主子往回走的意思。 盛宝龄眼睛却微微弯了弯,浅淡的笑意溢出眼角,“宫里那么闷,不想出来走走?” 有时在宫外呆久了,再看那宫城,就宛如看着牢笼。 蒹葭瘪瘪嘴,“奴婢想是想,可也是光明正大出来走……”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做贼心虚,生怕被人发现。 她不停的在心里祈祷,可千万不要遇上熟人! 然而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刚拐过弯,自家娘娘买个糖葫芦的功夫,便遇上了迎面走来的当朝左相,裴辞。 蒹葭错愕,她家娘娘和裴大人这究竟是什么孽缘,怎么走哪见哪? 便是盛宝龄,也微微有些诧异,“裴大人怎会在此?” 裴辞出行,难道不都是马车,或是轿子? 这般身子走着,受得住? 盛宝龄狐疑的盯着裴辞看了几眼,可别等会就吐两口血,然后脸色苍白的晕倒在自己眼前。 裴辞目光短暂的在盛宝龄手上的糖葫芦停留了一会,随即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视线,道,“适才与子阳吃多了,走几步,消食。” 盛宝龄微微颔首,消食啊,那倒是说得过去。 可身后的蒹葭却是满脸的质疑,谁大白天的走在街市上消食? 何况裴相身子这般羸弱,便是要消食,也该是回到裴府去吧? 看见裴辞,盛宝龄倒是想起了适才盛巩破口大骂的样子,不由勾了勾唇,好奇问道,“裴大人同兄长了做了什么?” 盛宝龄 (本章完) 第52章 微臣忘记带银子 第52章微臣忘记带银子 盛宝龄问着,看向裴辞,手里的糖葫芦倒是攥得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怕被人抢了去。 便是蒹葭瞧着,都有这种感觉,娘娘好似在防备眼前的裴大人似的,防备什么? 防备裴大人抢糖葫芦? 蒹葭:“……”可像裴大人这样的人,应当是做不出来这种事的。 不过,明明她和娘娘都戴了惟帽啊,裴大人是怎么认出来是娘娘的? 裴辞沉吟片刻,倒也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微臣忘记带银子,子阳垫付了。” 盛宝龄若有所思点头,可总觉得有些不对,依照兄长的性子,倒不是那种垫付几个银子就会破口大骂的人,可看着裴辞,又确实不像在说假话。 裴辞神色镇定,一双眼睛,被人看在眼里,是那般正直。 盛宝龄咬了一口糖葫芦,心想,大约是兄长近来手头紧,缺银子了。 她刚咬了一口,便发现,裴辞似乎一直有意无意的看着自己的手里的东西,不由眉头一蹙,看向蒹葭,低声道,“蒹葭,去给裴大人也买一串。” 大约像裴辞这般的人,是没有机会吃过这些东西了,兴许是想尝尝味道。 “啊?”蒹葭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裴大人,给裴大人买什么? 糖葫芦? 这玩意……裴大人会吃吗? 裴辞显然听见了,就在蒹葭等着听他说上一句婉拒的话时,他却开口对着眼前的盛宝龄道,“多谢太后娘娘。” 蒹葭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盛宝龄一口糖葫芦险些噎喉咙里,连忙环顾四周,见四周无人看向这边,这才松了口气,平时裴辞说话不都压低声音吗? 这幸亏没让人听见了去,想了想,她忍不住说道,“裴辞,在外头,就不这么喊了吧?” 其实有时候听见裴辞喊那么一声,她这心里头,总有那么一丝古怪。 好似,他不该这么喊的。 蒹葭想说些什么,可又心知,哪里有自己这个当奴婢的份,主子想做什么,说什么,那都是主子的事。 想及此,她微微叹气,转过身去,同那卖糖葫芦的小贩又买了一串糖葫芦。 隔着绸布,裴辞也看不清惟帽之下盛宝龄的模样,“那喊什么?” 盛宝龄沉默片刻,还未想到,便听见一道低低,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瑟瑟?” 盛宝龄一怔,诧异的眼神看向裴辞。 方才那一声,有些不真实,以至于她看向裴辞时,脸色是古怪的,怀疑他是否喊了那么一声,又或者那一声,其实就是自己的幻觉。 对上裴辞的目光,那般坦荡荡,一瞬间,让盛宝龄确定了,就是自己的错觉。 她的小字,裴辞怎么可能会知道。 纵使他知道,又岂会说出来。 就在这时,裴辞看着盛宝龄,试探的问了一声,“盛姑娘?” 盛宝龄笑笑颔首,“可以。” 这么喊,可不比那一声太后娘娘中听多了? 便是让裴辞为难了。 在盛宝龄看不见的角度,裴辞嘴角微微勾起,却很快便沉了下来。 蒹葭先是将糖葫芦给了盛宝龄,而后,盛宝龄才将糖葫芦转给了裴辞,“给。” 她心里想:吃吧,别再看着我手里的。 裴府有那么穷吗? 裴辞怎么说,也是当朝左相,这一年多的俸禄,难道连顿酒楼的吃食都吃不起,一串糖葫芦都买不起? 然而,她很快便将这个想法抛到了脑后。 “多谢。”裴辞伸手接过糖葫芦。 微凉的指尖轻轻从盛宝龄的指尖边上擦过,凉意覆盖上来,盛宝龄心“咯噔”狠狠的跳了一下,脸有些微微热。 她很快便松开了手,垂在身侧,裴辞的手明明是凉的,可那不经意间一碰,她却莫名觉得手有些发烫。 裴辞视线在自己拿着糖葫芦的手上停留了片刻,视线聚在方才碰到她手指的指尖上,眸中的光,比之方才,更柔和。 像含了万千春意,在这冬末,稍显回暖。 旁侧的蒹葭眼睛都快瞪直了,裴大人这手是不是伸过了,方才小心些,分明就不会碰到娘娘的。 裴大人是这么不小心的人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向裴辞时,竟莫名觉得,他在笑。 可分明他脸色严峻,薄唇抿着,半分笑意都没有。 那一双眼睛,更像是盛了万千疏离的冷意。 也是,若是裴大人是有意为之,先帝刚埋进去的棺材板怕是都得掀翻了吧? 让人意外却又不怎么意外的是,沿路走过去,裴辞至始至终都不曾咬过一口那手上的糖葫芦,便只是行于盛宝龄身侧,给蒹葭的感觉,好似侍卫一般,在护卫娘娘安全。 盛宝龄的感受没有蒹葭这般丰富,只是好奇的问,“裴大人便没有别的事?” 言下之意,闲到同自己在这街市逛着说闲话? 她话说出口时,蒹葭也好奇的看向了裴辞,是啊,堂堂左相,难道就这么清闲。 纵使隔着惟帽的绸布,可那两道视线,裴辞还是感觉到了,片刻,他道,“街市人多,不安全。”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盛宝龄听着起初还不知什么意思,而后才想起,先前提及出宫身边无侍卫不安全时,裴辞好似曾说过,以后他会护着自己之类的话。 看着裴辞冷淡的脸色,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好似他这个人天生便是这般寡淡,盛宝龄却有些脸热。 一颗心乱跳得有些慌乱。 尽管她自己都不明白,这份慌乱从何而来。 她先前便只是当裴辞就那么一说,哪里想到,这会儿,他便真的是这么做,跟在身侧。 一旁的蒹葭见两人不说话了,倒是眨了眨眼,看着裴辞脸色苍白,弱不禁风,仿佛风再大些,一吹便会倒的模样…… 裴大人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若是这一路真遇上了危险,谁护谁,怕是说不准。 而这一幕,落入了跟着裴辞的裴府下人眼中,当即回府,将这一事,告知了裴婉。 他家大人,这会儿,正同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两个姑娘家一同逛街市,手里头还拿了一串姑娘家喜欢的糖葫芦! 裴婉惊得从躺椅上爬了起来,眼中惊诧…… (本章完) 第53章 兄长在街市和别的姑娘!? 第53章兄长在街市和别的姑娘!? “兄长在街市和别的姑娘!?” 裴婉的声音,都不自觉的放大了,整个院子,都好似能听见从屋子里传出来的声音。 那下人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悉数回禀。 裴婉顿时好奇心便上来了,便想出去一探究竟,看看这所谓的姑娘,究竟是谁,是不是她所猜测的那人。 可自己向来不出府门,更别提逛街市,怕自己就这么去瞧了,惊扰到了兄长。 回头兄长察觉了什么,便完了。 思虑再三,她又坐了下来,看向那下人,问,“可看清那姑娘长什么模样了?” 那下人摇头,“那姑娘戴着遮面的惟帽,看不见什么模样。” 可瞧着大人,像是与那姑娘十分熟稔。 他可从未见过大人何时同一个姑娘家这般亲近,还逛街市。 裴婉指尖摸了摸下巴,正想说些什么,外头便有人来传,威远侯府的沈公子来了,未来的姑爷,来寻裴大人,可大人不在。 裴婉顿时计上心头! “让沈公子且等着,快更衣梳妆,本姑娘去瞧瞧。” 不一会,等在厅中的沈从安,手里把玩着茶杯,听见脚步声时,还以为是裴辞,抬眸望去,却看见了往厅子来的裴婉。 身穿红色衣裙,仪态翩翩,裙摆随着步子摆动,那腰,细得仿佛能够一手掌握。 他把玩着杯子的动作顿了顿,半晌也没有下一步,目光始终落在裴婉身上,不自觉的往那腰上挪。 他从未见过裴婉穿红色衣裙,更别提像今日这般,能够明显看出那细腰轮廓的衣裳。 沈从安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起身迎了上去,轻咳一声,“婉儿妹妹这是要去哪?” 他一贯喜欢红衣,若是寻常姑娘穿了一身红衣,他尚且都要看上两眼。 而裴婉,从来不穿这般招摇的颜色。 她向来穿得素雅端庄。 而在今日见到裴婉之前,他竟是不知裴婉穿这红裙,可以这般好看。 他甚至都忘了,从前所见的红衣中的姑娘,长什么模样了。 若是裴婉每日都这般穿,莫说是金银首饰,便是要他命,都得给了。 这纤细的小腰,看得他眼热手痒。 裴婉瞥了他一眼,“出门寻兄长,元让哥哥今日这是怎么了,书塾后日才开呢,怎的急着来了?” 沈从安一听,抄起桌上的扇子便拍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巧了不是!我正巧也是来找玄瑾的,如此,便同你一块去罢!” 裴婉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 沈从安自小便认识裴婉,就是皱一下眉,他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可要放着裴婉一个人穿着这样出门,他是万万不放心的! “婉儿妹妹莫不是还在恼上回的事?” 话音刚落,他看着裴婉的脸色,心里便一清二楚了,“听说金宝斋近来出了好些个好看的样式,不如今日便让我向婉儿妹妹赔罪可好?” 听见金宝斋,裴婉的脸色才好了许多,原本紧皱的眉头,也舒散了。 她板着脸,“行吧。” 沈从安当即跟在裴婉后头,出了裴府。 可这一出府,往街市走去,看着熙熙攘攘热闹的人群,沈从安直皱眉头,一边讲裴婉往自己右侧便挤,防着旁的行人碰到她,又一边看着往哪条人少的路去。 可裴婉却有自己要走的路。 这边刚拐过弯,沈从安便道,“错了,婉儿妹妹。” 他指着另外一边,“这才是往金宝斋的路啊!” 看着裴婉不认识路的模样,他不由在心里感叹,看来裴婉确实很少走出过府门。 裴婉却是回过头,目光在沈从安身上上下扫视,见他今日穿的,比前些日子还骚包,顿时没什么好心情,淡淡的说了两个字,“闭嘴。” 沈从安顿时语噎:“……”好看是好看,就是这性子,还是这样。 裴婉顺着自己的路,一路走过去,目光在四周环顾,她自然是知道这不是往金宝斋的路,本来她出门,便不是想去金宝斋。 而是借着沈从安的名义,出府,去瞧瞧兄长究竟在同哪家姑娘郎情妾意。 如今,就算是遇上了兄长被发现了,也还有个沈从安。 别看兄长平时性子寡淡,和和气气的,可这若是触及他的底线,这裴家的大门,她这个嫡亲妹妹也难进去。 沈从安跟在身后,半句话都不敢吭,他隐隐有种错觉,好似自己是裴婉的侍卫。 走了好一段路,裴婉终于在人群中,瞧见了自己想瞧见的人。 只见她那素来矜贵的兄长,这会儿行于一个戴着惟帽的姑娘身侧,时不时微微垂了垂脸,好似那姑娘声音有些小,好似耳语,兄长每每都要垂下耳畔,听她耳语。 而那姑娘的另外一侧,还有个姑娘,也戴着惟帽,看穿着,应当是身边的侍女。 这两人的身形,看着,倒是有几分像太后和她身边的那个贴身大宫女蒹葭。 沈从安眼睛都直了,瞪得老大,“这……” 生怕自己看错了,用手使劲反复的揉了一些,又看过去,接连几次,才确确实实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和尚也有吃肉的一天? 和裴辞相识十来年,他可从未见过他身边有过哪个姑娘,更别提陪姑娘家逛街市,手里头还抓了一串明显与他这人不合适的糖葫芦。 他结巴的问旁边明显也看得出身的裴婉,“玄瑾从前……可曾陪你出府逛街市?” 原本没往这方面想的裴婉:“…..” 顿时心里头不是滋味。 因为身子弱,兄长都不曾陪自己这个嫡亲妹妹逛过外头的街市。 她目露不善的看了沈从安一眼,说出口的话却柔柔弱弱,“元让哥哥这话问的,好似婉儿是那般斤斤计较之人,真是叫人听了神伤。” 沈从安这心里头却是不安了。 每一次,只要裴婉一这样说话,那准是气了! 可这气什么,自己便是有通天之术也看不明白。 所谓女人心,海底针。 “婉儿妹妹莫恼,待我去金宝斋为你买上几样如意的首饰!” 说着,沈从安抬脚就想溜。 闹着玩呢! 这要是让裴辞发现了自己跟着裴婉在这偷窥,这裴府的大门,他今后是别想踏进去半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