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逆转人生》 第二章 关系 看着哥哥和姐姐震惊的样子，周秉昆决定皮一下，调侃地说道： “这就吃惊了？我就喜欢看你们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真是傻得可爱。” 说完，不理哭笑不得的哥哥，和无能狂怒的姐姐，他跳下炕去，穿鞋跑出了屋子。 开门便看到了正在堂屋，准备烧热水的母亲李素华。 “妈，早啊，等下要去照相呢，别弄这些了，再把衣服弄脏了。” 说着，他便从母亲手中接过水壶，装满了水，放在炉子上。 周母看着懂事的帮忙的周秉昆，欣慰地笑道： “这不你们马上都要起床了吗？烧点水给你们，等下洗漱用。” “你呀，就别管这些了。”周秉昆双手抱住母亲的双肩，将她推到客厅的镜子前。 “你今天最大的任务，就是打扮的美美的，等下和我们一起，照一张完美的全家福。 让全光字片看到咱们全家福的人都知道，我们家的老太太，是全世界上最美丽的老太太。” 周母闻言一愣，转身抱住了周秉昆，眼泪瞬间涌出，欣慰的哽咽道： “我家的老疙瘩，这是长大了啊，一下子就这么懂事了啊。真是太好了。 可惜啊，你爸和你哥就要走了，咱们这个家啊，这就要散了啊。” 母亲突如其来的悲伤，令周秉昆有些手足无措。 站在母亲的角度思考后，他一下就理解了母亲的难过和伤感。 是啊，原本称得上幸福美满的一家子，突然之间，爸爸要去三线，大哥要去建设兵团，自己和姐姐之间，也要出去一个自谋生路。 姐姐虽然大些，也不过刚满20，还是女儿身，长得那么漂亮，只这一条，全天下就没有家长能放心让她出远门。 自己也才17，前身还是个老实疙瘩，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遇事还老是一根筋。 从小在家人的庇护下，没经历过什么事儿，胆子也小的可怜，出去八成就是受欺负的命。 母亲虽然是成年人，但从小只是在家人保护和照顾下成长，没有费过什么心。 长大后就嫁了人，一切也都有父亲撑着，从来没有经过事，心理素质着实不行。 一切顺风顺水还好说，万一出点什么事儿，母亲是扛不住的。 就像原剧中那样，姐姐跑路，母亲也只会哭泣，哭到了视力模糊，差点哭成了瞎子。 冯化成被抓，更是直接让她惊吓过度，情绪过于激动，脑部出血，成了植物人。 想到这里，周秉昆也伸手抱住母亲，右手轻轻抚摸她的后背，安慰了起来。 “妈，你放心吧，我想好了，等过段时间，我也去建设兵团，去投奔我哥。 冬梅姐去的也是那附近，我们仨在一起，还能互相照应。 再让晓光哥给我姐寻个好点的差事，你和我姐就守好这个家，安心等我们回来。” 周母听后，觉得这样挺好，慢慢也就停止了哭泣。 只是想到儿子要去建设兵团吃苦，手上不由多使了几分力气，死死抱住儿子。 周秉昆感受到母亲的怀抱传来的浓浓的心意，轻轻拍了拍母亲的后背说： “好了，我要去洗漱了，松开吧。” 看着母亲依旧低沉的模样，他轻轻一笑，决心逗一逗母亲： “你也要洗洗脸啊，不然等下去照相，会把你拍成花脸老太婆的。” 周母听后，一时间又气又笑，轻轻给了他一脚： “小兔崽子，还敢嘲笑起妈来了。” 经此一闹，母亲的情绪也好转了许多。 哄好了母亲，周秉昆洗漱完毕，便独自坐在客厅，思考起了自身的处境和将来的发展。 记忆融合之后，他也接收了来自于原身的情感和人际关系。 审视了一下现阶段，几位亲人朋友的情况，他觉得也都还能接受。 母亲李素华自不必多说，温柔，善良，和蔼可亲。虽然胆子小了点，但不影响他是一个好母亲。 父亲周志，刚则是一位非常典型的“中国式父亲”，善良，坚毅，沉默寡言，撑起了整个家庭。 虽然未能一碗水完全端平，但那也是人之常情。 每个人都会偏爱更符合自己审美的人，事，物。这不算什么罪过，顶多就是不够完美。 他在电视剧中，对周秉昆造成的伤害，多是因为周秉昆太想得到父亲的认可。 而这些，对自己来说，完全不是事儿。 作为一个开了挂的人，自己根本不会被这些束缚。 大哥周秉义，是一个有理想，有信仰的人，虽然将来在处理家事上槽点很多。 但一来，那些还没有发生，二来，自己未必不能改变他的一些想法。 而且电视里，他的槽点，多和周秉昆的悲惨生活相关。 自己穿越一遭，还有金手指，要还能把日子过得需要去求大哥，那就完全是自己的问题了。 自己是没那个意愿和心气，去当人民公仆的，那就辅佐他，去为祖国做贡献吧。 至于姐姐周蓉，则完全是一个被宠坏了的理想主义者。 没有经过风吹雨打，思考方式过于理想化，又冲动自我。 可以说，周家所经历的悲惨，很多都与她有关。称她一句“万恶之源”一点也不为过。 但终归是自己的姐姐，能改造就改造，能帮就帮一把，尽心而已。 但她如果硬是要作，也就由她去吧。 经历过网络时代的周秉昆，见多了各种奇葩事，“好良言难劝该死鬼”这句话，他还是听过的。 在他看来，周蓉多少有些极度自我，对这种人，除非能从根源上改变他的想法，不然做什么都是白搭。 想到这里，周秉昆暗暗做出决定。 先摆事实，讲道理，尽全力，阻止周蓉去贵州投奔渣男。 帮她摆脱人生中的悲剧，同时也避免母亲受到伤害。 起码求一个问心无愧。但她如果硬是要走，自己也不强行阻拦。 以后就不再管就好了，只当是没有这个姐姐。 嫂子郝冬梅，温文尔雅，善解人意，脾气又好。 再说了，她也只是自己的嫂子，本身交集就不多，只要不是烂人就行。 姐姐的朋友蔡晓光，重情重义，又长袖善舞。 除了在姐姐面前太过舔狗，就没什么问题了。是一个值得深交的人。 而邻居兼朋友涂志强，不过是一起长大而已，充其量算是点头之交罢了。 考虑到他的取向问题，以后敬而远之就可以了。 无需深交，也没必要绝交。简单维持下关就行了。 毕竟他是混社会的，多个朋友多条路，起码能省下不少麻烦。 至于肖国庆和孙敢超，则是相当的勤劳，勇敢和仗义。 只是后期被生活的贫穷压垮了脊梁。 在那个不安定的年代，他们是伐木场的工人，无需自己操心。 等改开以后，自己要做什么事情，也是需要心腹的。 他们两个老实可靠，称得上是完美人选。 至于其他人，到目前为止都只是泛泛之交，或者干脆还没认识。具体怎么对待，等碰上了再说吧。 准备收拾思绪，出门看一下今后将要生存的环境，才猛然记起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 郑娟，自己当初追剧时最喜欢的人物，同时也是自己未来的终身伴侣。 略一思索，周秉昆就意识到了，这是记忆融合造成的。 按理说，自己第一个想到的就应该是郑娟。 毕竟，她是电视剧的女主角，戏份仅次于原身，又是自己最喜欢的角色。 只是这个时间点，原身还没有认识郑娟，所以自己刚刚才忽略了她的存在。 想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这是拯救悲剧的一个好机会，现在的郑娟，也才十来岁，可能还没认识涂自强。 想到这里，周秉昆难以保持淡定，起身向门外走去，边走边对母亲招呼： “妈，我有点事儿，出去一下，下午去照相是吧？我中午之前肯定回来。” 说着，便无视母亲的絮叨出了门。 第三章 郑娟 出门在灶台边，看到了一窝蚂蚁，想了想，准备试一下空间中雾气的恢复效果。 他捏起一只蚂蚁，轻轻捻了一下，使它成了半死不活的状态，转移进了空间，然后继续向前走。 周秉昆回忆了一下，郑娟家应该是在太平胡同里，离这儿不算远。 这会儿应该是她们刚要出摊的时间，现在过去，很大概率能碰上。 想着，他便加快了几分脚步，大踏步地向太平胡同走去。 巧的是，刚好在斜坡那里，见到了小心翼翼地推着摊车的郑母和郑娟。 摊车上还绑着一个小篓，篓里面坐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 想来这个小孩就是光明，郑娟的盲人弟弟。 坡面上不知是哪个缺德的弄上了水，结果现在结冰了，相当难走。 郑母推着车，脚下一滑，小推车一晃，小篓也是一抖，差点将里面的小孩摔出来。 见到这情形，周秉昆急忙伸手，扶住了光明，帮忙推起了车，边推边攀谈起来： “大娘你小心点，这斜坡这么陡，多危险啊，还是我来帮你推吧。” 郑母看着救了光明，好心过来帮忙的周秉昆，心里十分感激，看周秉昆是越看越顺眼，也乐呵呵的和他聊了起来： “小伙子人真好啊，你是哪的人啊，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我家是光字片儿的，今儿不是闲着吗，来这儿找个人。” 说话间，车已经推上了斜坡。 “你来找人啊，那你赶紧去吧，别耽误了你的事儿。” 郑母把车推到路边，取下两串冰糖葫芦递给周秉昆： “谢谢你了，小伙子，这糖葫芦你拿去吃一串，给你朋友带一串。” 周秉昆是知道郑娟家有多困难的，哪里肯收下。 更何况，他哪儿来的太平胡同的朋友啊，他的目标就在旁边呢，根本不愿意离开。 “没事儿，大娘，本来我们也没约好，大不了不去了，我继续帮你推车。” 说着，他便将糖葫芦插了回去，又向前推起了车。 郑母见状，也只好由着他，一起推起了车。 一边推车，一边细细打量着旁边的周秉昆，不住地点头。然后开始打听他的情况。 什么家庭住址啊，爸妈是干什么的啊，家里几口人啊，有没有工作啊…… 周秉昆一听这些问题，就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半，老实将自己的情况和盘托出。 在知道周秉昆父亲是八级工人，母亲也在街道工作后，郑母是越听越满意。 她脸上的笑容都要溢出来了，脱口问道：“那你结婚了吗？有对象了吗？” 旁边的郑娟听到母亲的问话，脸颊羞得通红，气急道：“妈，你问这些有的没的干嘛，莫名其妙。” 周秉昆听到对话，转头看向郑娟。 只见她身上穿着一套虽然旧到有些掉色，但依然干净整洁的军装，脚上穿着一双虽然经过缝缝补补，但并不丑陋的布鞋。 头发简简单单的向后梳着，绑成两个麻花辫，一丝不苟，干净利落。 原本白净的脸庞，现在两颊红彤彤的，半是冻的，半是羞的，煞是迷人。 一双桃花眼，又羞又气的瞪着郑母，平添了几分小女人的娇羞和韵味。 周秉昆看到如此美景，心动不已，便看向郑娟，回答了起来：“没结婚呢，也没有对象，主要是，之前，没见到过喜欢的。” 说话间，目光灼灼的盯着郑娟，还着重强调了“之前”二字。 说得原本就有些害羞的郑娟，此刻更是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 郑母见此情状，也乐得合不拢嘴，不再提这茬，转而开始夸他心肠好。 闲聊间，车已经推到了剧院的门口，周秉昆帮忙停好了车，支起了小摊，便从兜里掏出一毛钱，递了过去： “顺便再帮你开了张吧，来根雪糕。” 郑娟递过来一根雪糕，同时也将他递钱的手推了回去： “这钱我们哪能收，那不是打我们的脸吗？” 郑母也在一旁帮腔：“是啊，你看你，先是光明差点摔到，幸亏你给扶住了，然后又帮忙推那么久车，怎么能收你钱呢？” 周秉昆见状，心头一喜，暗道，这可是你们给我机会啊。 想着，便一把抓住郑娟柔若无骨的小手，将一毛钱塞在她手中，并用另一只手，将郑娟的手握起来，笑着小声说道： “这开门做生意，开张的这一单至关重要，头一单收不到钱，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郑娟一时间呆住了，要是别人敢占自己便宜，她早一巴掌扇过去，让人知道什么叫做尊重了。 然而她看看那一毛钱，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握着自己的周秉昆的手，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 她偷偷抬眼打量了一下周秉昆，看着他英俊的面庞，暗暗想着，似乎，也不是那么让人讨厌。 旁边的郑母静静地看着，十分开心，全程姨母笑。 周秉昆摸了一会儿郑娟小手后，虽然不舍，但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 放开双手，和郑母打了个招呼，便转身离开，拿着雪糕边走边吃，准备回家。 这时，一伙人来到了小摊面。其中一个平头小青年，盯着正抱着光明的郑娟，调笑了起来： “小媳妇儿长挺带劲儿啊。大冷天儿的，不在家奶孩子，还要带娃出来摆摊儿，这男人可真不行啊。 要不跟他离了，跟着我算了，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说完，一伙人便哈哈大笑起来。 周秉昆闻言，怒气上涌，打算好好教育这家伙，该怎么做人。 郑娟急忙拉住他的手，转身对小平头义正言辞的呵斥道： “这位同志，请你放尊重一些，小心祸从口出。” 这伙人闻言，扭头开始嘲讽小平头。 一个出来混的老爷们，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给教育了，这在他们看来，可是太丢份儿了。 小平头也觉得挂不住面子，梗着脖子大喊： “咋了，我说的有什么错吗？大冷天的，跟我回去享受不好吗？” 周秉昆听了，挣开郑娟的手，把手中的雪糕重重摔在小平头的脸上。骂了一句： “谁裤腰带没系紧，露出了你这么个东西，回去跟你老母亲享受去吧，别搁这丢人现眼了。” 骂完冲上去就是用力一脚，正踹在小平头的肚子上。 一脚下去，小平头直接失去了行动力，捂着肚子在地上哼哼唧唧。 这一下，算是把火药桶给点燃了。这伙人还有七个，冲过来就和周秉昆打在了一起。 周秉昆腾挪躲闪，防守反击，对方大意之下，竟是先被他撂倒了两个。 虽说他人高马大，身强体健。但终究只有一个人，打一两个不在话下，三四个也或许可以一战。 但是剩下的五个不再大意，认真对待之后，局面便僵持了起来。 这时，这伙人中的一个恶念升起。 见一时间拿不下周秉昆，竟然准备对小摊和郑娟母女出手。 周秉昆只好不再躲闪，正面硬刚起来。 之前一直没受伤，这下为了保护郑娟，结结实实挨了两拳。 好在这时候，同住在光字片的涂志强和几个朋友准备去剧院，从这里经过。 见到邻居在和别人打架，涂志强二话不说，便招呼同伴过来帮忙。 而这个时候，剧院里面的保卫队也闻讯赶来。 形势一下子逆转了过来。 不到两分钟，小平头一伙就全部被撂翻在地。 这里毕竟是市中心，旁边就有个派出所，刚开始打架时就有人去报了警，架一打完，警察也就到了。 第四章 对象 在场看到的人不少，事实也比较清晰。 稍微了解记录了下情况，警察便把小平头一伙给带回了派出所。 这群小青年，都是因为没给分配工作，又不愿去上山下乡吃苦，就这么在城里面混着。 整天就知道溜溜达达，混东混西，大恶没有，小恶不断。 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太常见了，警察也就见怪不怪了，所以处理起来相当简单。 架打完了，周秉昆又买了6个雪糕，分给涂志强和他的朋友们。 “你好，我是水自流，算是涂志强的老大。咱们这回，也算是一起战斗过的战友了啊。” 一个容貌秀丽的男子搂着涂志强的肩膀，站了出来，和周秉昆攀谈道。 “我们是‘九虎十三鹰’，你是涂志强的哥们儿，今儿个咱们又成了‘战友’，你以后有事儿，可以报我们名字，道上的人，多少会给我们些面子。” 水自流？周秉昆看着面前的人，有些惊讶，不过随即释然。 这里毕竟是一个世界，不再是电视剧了。提前遇到水自流也很正常。 一时之间，周秉昆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水自流。 一方面，他和人渣骆士宾搅合在一起，还搞个什么“九虎十三鹰”的组织，不是什么好人。 另一方面，电视剧里又是他坚持给郑娟送生活费，不然郑娟一家，很可能就没什么活下去的希望了。 而且后面，还尽心尽力帮周秉昆争取轻判，说明他其实也没有坏到哪里去。 就当是个点头之交吧，想改善伙食了，还能用得上他们。 自己是不打算去投机倒把的，那想买什么，就只能靠他们了。 周秉昆下定决心，便开始虚与委蛇，客套地闲聊着。 这时郑娟走了过来，面上带着感激和愧疚的神情。 看着周秉昆，并拿出一小块手帕，轻轻地帮他擦拭嘴角的血迹。 “这真的是多亏你了，谢谢你帮我。“ 郑娟双目含情，温柔的说着：“疼吗？” 周秉昆看着面前柔情似水的郑娟，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 “没事儿，你值得，我愿意。” 一句情话，顿时撩的郑娟心慌意，手足无措。 “你干嘛对我这么好？还是，你对谁都这么好？” 听到这话，周秉昆知道妥了。 他开心一笑，伸手捉住了郑娟的双手，双目凝视郑娟的两眼。 “我虽然人还行，对谁都也说得过去。 但也只会对你这么好，因为我想和你处对象。” 说完，他深情款款的看着郑娟，等待着她的回应。 而郑娟轻仰着头，看着英俊潇洒又情深意浓的周秉昆。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用行动来表达。 她上前半步，伸手牵住了周秉昆的手。 周秉昆见状，开心的笑了起来，柔声说道： “那么，从今往后，咱俩就是对象了啊。” 郑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郑母在旁边看着，简直快要乐出了花来，一个劲的在那嘟囔：“好，好，真好，太好了。” 她心中的一块石头，也算落了地。 毕竟，她们之前的生活，实在是太难了。 一家三口之中，郑母已经显出了一些老态。 毕竟年纪在那放着，以前的生活又那么艰苦。 郑娟又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没门路找到工作，又不放心老母亲和盲人弟弟，不能去上山下乡，只好在城市里面黑着。 光明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还是个盲人。 虽然乖巧听话，但也时刻需要旁边有人照顾。 一家三口，就靠着卖冰棍和冰糖葫芦，勉强维持生计。 郑母暗想，这下郑娟有了依靠，应该就不会再这么苦下去了。 哪怕周秉昆不管自己，自己和光明自食其力，日子也能比以前强上不少。 更何况，看得出来，周秉昆还是个相当不错的小伙子。 对郑娟也格外上心，稍微帮衬一下，日子不就好起来了吗。 郑母怀里抱着的光明，虽然看不到发生了什么。 但听到母亲开心的说着好，终归是知道有好事情发生。于是也在那里拍手叫起好来。 郑娟听到这些，才意识到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了多么大胆的举动。 连忙推开周秉昆，小跑回了小摊处，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周秉昆看着前面，一副鸵鸟心态的郑娟可爱的样子，只能无奈摇头。 这时涂志强走上前来，用肩膀轻轻扛了一下周秉昆，戏谑的说道： “不错嘛，秉昆，这就处上对象了？弟妹长得真不赖啊。” 周秉昆看看身边的涂志强，又看了一眼前面的郑娟。 一个词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自己脑海中——夫前…… 停，打住，什么鬼！ 在这个世界上，郑娟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她的初恋就是自己，什么夫不夫的，莫名其妙，恶心，肮脏，龌龊…… “强哥，我们家下午要去照全家福，我就不陪你们玩儿了，先回去了啊。” 和水自流，郑母打过招呼，周秉昆便起身回家。 到了家中，已经是中午了。 母亲在忙活饭菜，父亲和哥哥姐姐都在堂屋饭桌前坐着，等待开饭。 看到周秉昆回来了，嘴角却是肿的，还有一丝血迹。 父亲周志刚顿时怒起，眉头微皱，对周秉昆呵斥道： “刚刚你哥哥和姐姐还夸你长大了，你这是怎么回事？ 大清早的跑出去，你是干嘛去了？ 嘴还流血了，是跟人打架去了吗？ 马上要去照全家福，你就带着伤去照？真是晦气！ 你准备让我们操心到什么时候？就不能成熟一点，稳重一点吗？” 周蓉见状，也在旁边掺和起来： “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出去一趟就破了相？你就不能让爸妈省点心？” 周秉义则是在一旁轻轻皱眉，关切的问道： “怎么受伤了？发生了什么事儿？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母亲李素华还在炒着菜，一听自己儿子受伤了，立马跑进来，心疼的说： “你这是咋了，昆儿？谁把你打成这样了，你跟妈说，妈找警察收拾他。” 一阵鸡飞狗跳后，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周秉昆，等着他来解释。 周秉昆见气氛有些紧张，边开口打趣道： “别急，容我慢慢说。这一次啊，我就先原谅你们了。” 一句话出来，梗的所有人一阵无语。 明明是你出了事儿，什么都没说，上来先原谅了大家。 “你们别不服，就我这伤口，它其实不是伤口，它是男人的功勋章。” 第五章 家宴 “爸，我就问你，有人在你面前调戏了良家妇女，你管不管？” 周志刚听到，一拍桌子大声喊道： “管，当然管，还要狠狠的管。 谁敢在我面前，调戏妇女同志，看我不削他一顿狠的。 那……你这伤口？” 周秉昆回道：“没错，我也管了。 一伙七八个人，调戏一个卖冰棍的小姑娘。 我上去就是一脚，直接把他给撂翻了。 结果他同伴竟然还敢还手，我们就打了起来。 本来他们是打不过我的，但他们太卑鄙了。 打不过我，竟然对人家小姑娘出手，我只好替她挨了两拳。 好在碰上了涂志强，他带着朋友帮我打赢了。 警察来后，还夸我见义勇为呢。不信的话你们可以派出所问警察。 你们说，我这伤，它光荣吗？ 更何况，我虽然受了伤，但这伤，也给我带来了好处呢。” 一番话下来，听的周志刚甚是欣慰，拍手叫了一声好： “不错，不错，会是我周志刚的儿子，好样的。 这么一来，倒是我刚才冤枉你了。 还好你已经原谅我了，那就是没事儿了，过来坐着等吃饭吧。” 周秉义听了弟弟的解释，非常高兴，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秉昆啊，你做的很对，见义勇为，就应该该出手时就出手。 咱们老周家，求的就是一个问心无愧。 你做的很好，我为你感到骄傲。” 周蓉也在旁边，用惊喜的眼光看着弟弟，表态道： “小弟啊，你真是太棒了。 要是全世界的男人，都像你这么勇敢又绅士就好了。 我们女同胞，就再也不用怕被人欺负了。” 李素华看着一家人都在夸自己的老疙瘩，开心的笑成了一朵花。 “好，好，真好，都好，太好了。“ 周秉昆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感觉非常暖心。 就在这时，周志刚提醒道： “老婆子，烧着饭呢，你还搁这凑啥热闹呢？等下再烧糊了。” 周母闻言，瞥了一眼周志刚，对儿女们喊道：“过来端菜盛饭。” 兄妹三个帮着母亲把饭菜端来，一起坐在桌前。 “开饭！” 周志刚一声令下，一家五口开始大快朵颐。 等吃完了，李素华看着周秉昆问道： “你刚刚说，这伤口还有好处？啥好处啊，给妈说说呗。” 一句话出口，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周秉昆身上。 他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一句话炸翻了全场。 “我就靠这伤口，换了个对象，这个好处怎么样？” 家人们听到了这句话，都是呆立当场，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周蓉反应快些，积极的凑着热闹： “英雄救美？以身相许？说故事呢，你这是，真的假的啊？” 这时李素华也反应了过来，这老疙瘩，一直当他没长大，冷不丁的竟然搞出这么个大新闻，便急切地问东问西起来。 “那女的是谁？家是哪儿的？家里啥情况？还有几口人？她爸妈是干啥的？长得咋样？性格咋样？能跟妈合得来不？” 一连串的问话，像机关枪一样扫射过来，震得周秉昆头脑发麻。 “我俩才刚认识，就是处了个对象，什么玩意儿就问这么多？ 你打算让我明天去扯证啊？年龄也够不上啊。” 这时，周志刚也反应了过来，直起了腰杆，严肃的问： “别的我先不管，你怎么能刚认识就跟人处对象呢？ 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对人家姑娘，就是不负责任。 还没了解呢，刚认识就处对象，回头不合适了，你是拍拍屁股走人了，人家姑娘怎么办？ 这对你自己，同样是不负责任。万一将来要是分了，街坊邻居怎么说你？ 万一给你安个不负责任，始乱终弃的名头，那你将来再找对象可就难了。 对我和你妈，更是不负责任。 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万一将来和我们处不来，你要我们怎么办？” 一番话出来，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周秉义和周蓉，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的呼吸着，生怕触了父亲的霉头。 “大体情况我还是了解一些的，您说的这些，我也有考虑过。” 周秉昆看情况有些紧张，急忙安抚了一句，然后又开始调节气氛。 “再说了，您这么不信我的眼光，不然咱俩打个赌吧，我赌您肯定没意见。” 周志刚听了，也放下心来。只要了解些大体情况，那就没什么。 不是完全的见色起意就行。他心情虽然转好，却依旧假装严肃的问道： “你想赌什么？” “就赌上山下乡的事儿吧，您要是赢了，什么都听您的。 您要是输了，就必须支持我去上山下乡。” 周志刚一听，笑着骂道：“你本来就该听老子的。 合着我赢了，什么也没赢着，还倒赔个儿媳妇儿。 输了也是，什么都没输出去，反倒赚了个儿媳妇儿。 那我是该想着赢呢，还是想着输呢？ 我答应你了，说来听听，什么样的姑娘，让你这么有自信，能过我这一关？” 周秉昆见形势缓和，便开口继续解释道： “姑娘是太平胡同的，长得很漂亮，比我大一岁。 家里有个老母亲，还有个瞎了的弟弟。 家里都没工作，是卖冰棍和冰糖葫芦的。” 周秉昆每说出一句话，周家人的眉头便会皱上一分。 周志刚更是强忍着怒气。 什么鬼情况？就这还想说服自己？ 太平胡同？穷成什么鬼样子了。 长得漂亮？这是狐狸精吗？ 还大一岁？更是不合适了。 老母亲？还强调个老字，将来不还是要儿子来养？ 瞎了眼的弟弟？这就更过分了，要是真的在一起，自己的儿子会难为成什么样子。 全家人没一个有工作的，卖冰糖葫芦和冰棍。 这就更不好说了，万一哪天政策一收紧，再被当成投机倒把抓起来。 越想越气，快到忍无可忍的地步了，只想一拍桌子骂上一通，让儿子赶紧醒悟过来，避免踩入火坑。 周秉昆看父亲和家人们的反应，暗暗得意起来。 这可以说是他的一个计策。 上来先把不利的因素给摆出来，调低家人们的预期。 然后再丢出关键因素，瞬间说服他们，一举决胜，完成目标。 就在他打算揭露谜底，一举确立胜局之时，李素华突然插了一句： “太平胡同？卖冰棍和冰糖葫芦？那是郑娟她们家吧？ 她们家人品确实不错，就是日子苦了些。 不过咱家条件不错，不在意这个，人品好就行。 这么说来，确实挺符合你爸的要求的，怪不得你这么有信心。” 一番话下来，周秉昆知道自己失算了。 老妈是在街道工作的，附近的家庭情况她都门清。 不过还好，母亲跟自己的看法一样，又没揭破谜底，就当她是来捧哏的吧。 周志刚听了的话，怒气一下子便消去了大半，只剩下满腹的疑惑。 自己老婆是非常了解自己的，那个郑娟家里，明明条件这么差。 结果儿子和老婆这两个这么了解自己的人，都确信自己肯定会满意。 这大大的勾起了他的兴趣，但他作为父亲和丈夫，又不好表现的太过好奇，影响了自己在家里的威严。 只好对着儿子一声呵斥：“小兔崽子，玩什么花活呢？还有呢？快点说，别藏着掖着。” 周秉昆看目的达到，便开口揭露了谜底。 第六章 家庭会议 周秉昆看目的达到，便开口揭露了谜底： “郑娟的母亲是个老好人。 郑娟的父亲早早就死了，只给她母亲留下了冰糖葫芦和冰棍的手艺，还有太平胡同的一间破房。 但郑母深深的爱着他的丈夫，一直也没有选择改嫁。就那么艰难的活着。 十来年前，郑母看到了一个被扔在外面的女婴。 她不顾自己生活的困难，毅然决定了收养这个女婴。 十来年的艰苦生活，女婴总算长大了，家里的日子也好了起来。 女婴长成了女孩，也就是郑娟了。 虽然孩子长大了，但母亲也老了，家里生活只能算是有所改善，但依然十分艰苦。 结果一天出门的时候，又看到了一个被遗弃的男婴。 即使已经吃了十来年养小孩子的苦，她们还是决定，收养这个悲惨的小孩。 这个小孩，就是郑娟的盲人弟弟。 国家号召去上山下乡，郑娟怎么可能出得去？ 家里面一个老母亲，一个瞎子弟弟，郑娟放心不下，也就只好黑在城里。 街道的人了解情况之后，都不催她去上山下乡了。 妈是在街道的，应该也是知道这些情况。” 一番话下来，说的周志刚十分感动，也理解了妻子和儿子的判断。 周志刚是八级建筑工人，一个月工资一百来块。 加上妻子的工资，家里五口人，人均将近三十块。 在这个年代，不少人家里只有一个挣工资的，工资也就三十多块，还能养活五口人。 而他们周家，平均每人可支配收入将近三十。 所以周家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经济方面的问题。 更何况三个孩子现在也大了，大儿子去建设兵团，吃喝有保障，还有正常的工资拿，过好自己的日子完全没问题。 小儿子和女儿，将来一个上班，一个去插队或者去兵团，也是能拿收入的。 插队的话，可能需要家里帮衬点，去兵团或者上班，都是能照顾好自己的好出路。 这么一来周志刚的工资就解放了。 而且他去支援三线建设，还会有补贴拿。 再算上周母的工资，家里的净盈余，都能到一百多块。 六七十年代的一百多块，稍微了解一点情况的都知道是什么概念。 所以周志刚在看待儿女的婚姻大事上，只看重一个点，就是对方的人品。 毕竟就算再穷，只要人品没问题，自己到时候接济一下，总能把日子过得不错。 而要是人品不好的话，那可以说是家宅永无宁日了。 郑娟的母亲，可以说是老好人的代表了。 就算日子过得再苦，也愿意去收养别人扔出去的孩子。 而且一个是女孩，一个是瞎子。 可以说，大部分人，根本看都不会多看一眼。毕竟这个年代，所有人过得都很艰苦。 而郑娟的选择，也可以看出来她的善良。 太平胡同那儿，历来是没人愿意去管的。说一句贫民窟里的贫民窟，一点也不过分。 不用想，郑娟肯定没有城市户口，家里也没有副食本。 上山下乡，对于有城市户口的人来说，只是解决社会闲散人员的一种手段。 有城市户口的人家，养上一两个闲人是没什么问题的，所以很多人抗拒上山下乡，宁愿待在城市，当个无业游民。 而对于郑娟这样的家庭，上山下乡是一个不错的出路。 只需要正常的耕地劳作就行，起码不会挨饿。 而郑娟愿意为了母亲和弟弟，继续在城里照顾这个家，起码能看出她重情重义，人品相当不错。 周志刚当场表示，接受了周秉昆的这个对象。 这下子，全家是喜笑颜开，一起庆祝周秉昆找了个好对象。 然而这时，周蓉却是急了。 这么一来，父亲岂不是同意弟弟出去了？ 那她还怎么完成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她只好嚷嚷着要去上山下乡。 周志刚一阵头痛，只好表示先去拍照，上山下乡的事，晚上回来开全家大会一起讨论。 东升照相馆。 排了半天的队，总算轮到了周家。 一家人热热闹闹，推推嚷嚷的走进了照相间。 周父周母在前面的椅子上坐下，三个孩子在父母后面按年龄顺序从左到右。 周志刚还是老样子，满脸严肃，威严的坐着。 李素华也是正襟危坐，腰杆挺的笔直，但眉宇间的一丝愁容始终难以消散。 大哥周秉义，站的笔直，表情严肃，和父亲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姐姐周蓉是见多识广，一点也不发怵，心情愉悦，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 至于周秉昆，同样站得笔直，看脸上的表情却是轻松不少，露出一副暖心的微笑。 咔嚓”一声，照相完毕。 一家人返回家中，一起坐在堂屋，开始讨论起去留的问题。 会议开始前，周秉昆抢先发言： “我先表个态啊，咱们这个会议，总得有个章程。 不论会议结果是什么，我肯定是会坚决遵守的。” 说完之后，便盯着姐姐周蓉。 一家人的目光，也随之转移到了周蓉身上。 所有人都在等着周蓉的态度。 周蓉一看，这是被架了起来啊。只好不情不愿的跟着表了态。 看到这个情况，周秉昆接着说道： “我觉得吧，咱们既然决定开这个会，就要民主一些。 每个人都先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到最后的时候再投票。 票数多的，就去上山下乡，票数少的，就留在家里，和妈一起守着这个家。” 这些话一出来，便得到了周蓉之外所有人的支持。 毕竟，如果按照这个流程的话，对她来说实在太不利了。 周秉义的意见，肯定是让弟弟和他一起去建设兵团。再加上郝冬梅，他们三个互相照应，她是不可能得到大哥那一票的。 周志刚本来就已经同意周秉昆出去了，是周蓉硬插一脚，他才同意开这个会。 他的内心里，肯定是倾向于周秉义的方案。 唯一有可能倾向于周蓉的，就只有李素华了。 这对她来说实在太不利了。 然而，她又没办法想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拒绝。 只能硬着头皮接受，寄希望于自己的理由可以说服爸妈。 第一个发言的是大哥周秉义。 他只是重申了一下自己的计划。也就是周秉昆跟他去军团，两人加上郝冬梅抱团取暖。 一番发言下来，头头是道，有理有据，说的周志刚和李素华连连点头，差点直接拍板。 连周蓉都觉得有道理，要不是为了心底的那点小算盘，差点就同意了。 然后就是周蓉。 “小弟太小了，今年才十七岁，还是个未成年呢，又没出过远门。 我是无论如何都不同意，让他去建设兵团的。 我的年纪大些，已经20了，是个成年人。 大串联的时候，我还跟着东奔西走过，见识比小弟强太多了。 何况我要是去插队，可以就在吉春市附近，找个合适的农村。 这样，我妈我弟和我，也是三个人抱团取暖，还离家这么近。 去兵团两年才放一次假，小弟要是去了，两年才能回来一次。 要是我在附近插队，就算我不放假，妈和小弟放假也能过来看我，一样是团聚。” 这些话一出来，周志刚和李素华一下就变了主意，觉得周蓉的方案，听起来确实更美好一些。 第七章 建设兵团 然后就是周秉昆的发言时间。 好在周秉昆在穿越之前，对那段历史很感兴趣，了解过一些插队和去建设兵团之间的区别。 插队就是，直接找个农村大队安插起来。 本来农村粮食就不够分，还要安插几个城市里来的。 这群知识青年农活都干不利索，在农民看来就是吃干饭的。 这进一步加剧了农村的人地矛盾。 而建设兵团就不一样了，主要任务是开垦和屯守，有点军屯的性质。 疫情期间频繁提及的“xj生产建设兵团”就是这个样子。 而周秉义和周秉昆准备去的是“hlj生产建设兵团”，提兵团的名字，可能很少人知道。 但提出另一个名字，应该大部分人都听说过，那就是：“北大荒” 拿穿越前做一下比喻，插队就是一个总工资只有4000的部门。 部门里面本来有四个人，每人工资1000，日子也都还过得去。 这是部门里又安插一个人进来，每个人的工资就变成了800。 这个安插来的人，业务能力差的不行，还仗着学历高，觉得自己懂得多，瞧不起老员工。 这下子好了，老员工们活没怎么少，工资倒是少了，日子一下子就紧紧巴巴了起来。 这也就罢了，还要收受到新员工学历上的鄙视。 不用想也知道，部门里原来的人，都不会给新来的人好脸色看。 这也是知青刚插队时，当地农民普遍讨厌知青的原因。 而建设兵团就不一样了，它更像是直接新建了一个部门。 建设初期可能需要进行一定的输血。 等到稳定盈利之后，不但可以自负盈亏，还能上交一部分利润。 建设兵团的重要性可想而知，本身就具有一半的军队属性。 思考了这些之后，周秉昆便对着父母，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爸妈以前都是农民，应该了解农村的情况。 就那么些地，每年只能产那么些粮食。 又有那么多人。每年受饥荒的农村不在少数。 再去农村插队的话，说句难听点，就是去抢饭吃的。” 一番话，说的周志刚和李素华连连点头。 他们早年还是农民，很清楚，农村确实是这么个情况。 “而去兵团就不一样了，去兵团是去垦荒的。 有收成之前，国家会提供后勤，不可能挨饿。 等有了收成，就更不用考虑吃的问题了。 到时候还能有额外的收成，上交给国家，为祖国建设献上一份力量。” 周志刚一听到这么高立意的发言，当即一拍桌子，大加赞叹： “好，说的好，不愧是我周志刚的儿子。 我是新中国第一批建筑工人，算是和国家互相成就了。 我为国家献了不少力，国家也从没有亏待过我和家人。 我没有你这么会说，但毫无疑问，我的思想你是继承了的。 这个会就开到这儿吧，就按你说的办。” 周秉昆听到这些，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一半。 这些从国家层面出发的发言，瞄准的就是周志刚的心窝。 他在发言之前就知道，这些话只要一说出来，就能把父亲那一票直接拿下。 然后他便面对着母亲，继续说道： “刚刚说的是国家，下面我再说一下个人。 上山下乡，实际上就是去农村当农民。 去了之后呢？我姐这么聪明，这么漂亮。 你们就忍心看着她，将来嫁给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农民？ 就按你们的了解，那样的话她会幸福吗？ 她会甘心吗？你们会甘心吗？” 听到这些，李素华也是连连摇头，很清楚的知道，这不可能。 然后，周秉昆接着发挥。 “去兵团就不一样了，兵团有一半的军队属性。 里面不少干部，以前都是当兵的。 只要我到了那里勤快一点，好好表现。 随便打动一个领导，可能就直接推荐我入伍了。 到那个时候，什么前途都不用发愁了。 就算不去当兵，老老实实在兵团发展。 就我这家庭背景和出身成分，很容易得到重用。 那也是有级别的，等调回来可能直接就去当官了。 要是我姐去插队的话，顶天了也就是去当个农村小学教师，太没前途了。 而我就是个小初学历，只能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人。 要是我去兵团的话，将来当兵当官都有可能。 而我姐一直是市里最好的重点中学的第一名。 以她的学历和能力，将来做到什么级别都有可能。” 李素华不关心那些国家大事，她只关心儿女的个人问题。 而这一番话，也确实是冲着她心坎说的。 甚至不需要投票，所有人都知道结果是什么。 周蓉气的一跺脚，跑了出去。 周志刚，李素华和周秉义，则是在家里惊叹周秉昆的成长。 这两番话实在太有水平了，从国家大义和个人发展分别出发，直接拿下了父母二人。 确定了周秉昆去参加建设兵团，周蓉留在家里和母亲相依为命后，这个家庭会议算是圆满完成。 散会之后，周秉义决定去找郝冬梅，告诉他周秉昆也会去建设兵团的消息。 而周秉昆，却是不太放心姐姐和母亲留在城里。 决定去拜托一下留在城里的朋友，将来照顾一下自己家。 天色有些晚了，远处不太方便去。 周秉昆分别去了肖国庆和孙赶超家里，告诉他们自己去兵团的消息。 然后拜托他们，没事的话多来自己家里看看。 毕竟，家里没有留下男人，如果有需要力气的活，希望他们可以多帮忙，将来必有厚报。 肖国庆和孙赶超都是老实人，听了请求之后，没有二话直接点头。 毕竟，他们算是发小，从小一起在光字片长大。 小学初中还一直是同学，上学放学都是一起走的。 就这种感情来说，这些请求都是小意思。 交代完毕后，又起身前往光字片的片警龚维则家中。 先是说了自己马上也要去建设兵团的消息。 然后又提了一嘴早上见义勇为的事情，说自己害怕家里没男人，万一他们报复的话，姐姐和母亲会受到伤害。 龚维则听到这些，连连摆手，拍着胸脯保证起来： “这都不是事儿，就我和你爸这十几年的交情，我保证放在心上。 我家这房子，当年盖的时候，多亏了你爸来帮忙。 你放心好了，我要让你家人受到一点伤害，那我就是这个。” 说着龚维则伸出手，中间三根指头握成拳，大拇指掐着小拇指比划了一下。 “行，叔，那我就放心了，家里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听说建设兵团酒好像酿的很好喝，回头我多整两瓶来孝敬你。” “没毛病，你放心去吧，安全方面交给我，回头我再让龚宾经常去你家，有啥体力活都交给他，你们就不用操心家里了。” 第八章 安排 回到家中，夜已经深了。 一家人都已经睡下了，周秉昆脱下外衣，钻进被窝里。 临睡之前，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些什么。 忽然一拍脑袋，想起了自己还有金手指。 意识一动，又进入了随身空间之内。刚一进入，就吓了一大跳。 此刻的随身空间，明显比之前大出了一圈。 空间内生机雾气的含量，也比之前多了好几倍。 而生机神水，也已经积攒到了大约一毫升。 看到眼前的一切，周秉昆在心里暗暗分析起来。 首先是生机雾气，肯定是可以增加的。至于增加的方法，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他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要么是随时间自然增加，要么是因为自己的一些行为而增加。 至于这个行为是见义勇为，打人，怼人，引起别人赞同，助人为乐还是获得感激，这个就需要以后的探索了。 然后是随身空间，随身空间也是可以增大的。增大的原因，同样还不清楚。 可能是随时间自然长大，也可能是前面分析的那些行为，还可能是受到了生机雾气的滋养。具体原因留待以后观察，反正能长大就对了。 而生机神水，自然是由生机雾气慢慢凝结的。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此刻的雾气凝结速度，明显比一开始快了几倍。 这说明空间雾气的浓度高了，也会加速凝聚生机神水的速度。 之前放进去的那只蚂蚁，正不断的向着生机神水爬去，却被一层无形的结界阻止在外，无法向前。 而仔细看这只蚂蚁，比自己先前放进来时，整整大了三倍。 看到这个场景，他不由心底一凉，看来这空间，养殖是搞不成了，种植估计也够呛，只能当一个储物空间了。 这雾气和神水也是，对生命有好处，起码可以治愈伤势，但过量的话也可能导致变异，需要小心使用。 想了想，他把那只蚂蚁从空间取出，用力碾成了半死不活的状态，随后发现，蚂蚁很快就恢复了，个头也随之缩小，成了普通蚂蚁的大小。 想了想，他再一次用力，又将那只蚂蚁碾成重伤，让他惊讶的是，这蚂蚁又一次快速恢复了过来。 他断定，生物吸收一定过量的生机，不会一下子就引发变异，而是会将多余的生机储存起来。 然后，他再一次用力，这次，蚂蚁没有再恢复过来，而是一直垂死挣扎着，直到死去。 这下，他算是基本了解了生机雾气的作用：生物在吸收雾气之后，会优先弥补自身的不足，恢复伤势。 恢复到完好状态之后，如果还在吸收生机，就会将多余的生机储存在体内。 然而如果超过了生物的储存上限，还在继续吸收生机的话，就会引发变异，表现为巨大化。 只是，想要把这生机神水用在人身上，需要进一步做一些实验。可惜条件不允许，只能等以后安定下来，有了独立的空间，才能去忙这些。 好在，自己在意的人们，没有急着需要自己医治的。 总结一下，自己金手指的核心功能就是两个：随身空间和生机。 以后做事情时，要多注意一下空间和雾气，来确认金手指的成长方法。想清楚这些之后，周秉昆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周秉昆便出门去找蔡晓光，准备和他谈谈。 来到了机关大院门口后，却是被门卫拦在了外面，不让进入。 无奈之下，他只好央求门卫帮忙联系一下蔡晓光，让他放自己进去。 门卫看周秉昆只是个半大的小子，衣着打扮也普普通通，甚至连块手表都没带，觉得他就是个小人物。 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对着他劈头盖脸的呵斥起来： “你让联系就联系？联系了他要是不认识你，发起火来，受处罚的不还是我？ 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捣乱，想联系他，自己找个电话联系去。” 就在周秉昆打算就近找个电话，联系一下蔡晓光时，郝冬梅刚好抱着几本书走了出来。 “唉，冬梅姐，帮我给门卫说一下呗。我找晓光哥有点儿事儿，你帮我证明一下吧。” “是秉昆啊，行，我跟他说一下吧。” 门卫自然是认识郝冬梅的，毕竟她的父母都是老革命，在这个院里住了好些年了。 听到了她的话后，门卫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虽然郝冬梅父亲被带走隔离审查，但她母亲还在这里住着。 她说的话，自然是可信的。 那么，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就确实是认识蔡晓光的。 而且看郝冬梅的反应，这小伙和蔡晓光的关系还非常好。 好到了只要这小伙来，蔡晓光就肯定愿意见的程度。 郝冬梅家里，当权的老爷子被隔离审查了，可以不用考虑她的影响力。 但蔡晓光的父亲可还是当权派，是自己无论如何都得罪不起的。 一想到这里，门卫赶忙挠头，装出一副憨厚的样子，向周秉昆赔礼道歉。 “小兄弟，对不住啊，刚才确实没办法，我也是职责所在，你可要理解理解啊。” 周秉昆看了一眼这个门卫，知道自己是借了蔡晓光的势，才让门卫毕恭毕敬的。 他没有什么装x打脸的兴致。毕竟，靠着别人的实力，来装自己的x，在他看来太low了。 再说万一真结了仇，谁知道能在机关大院看大门的人，背后有没有两把刷子呢。 周秉昆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没有在意，还夸了他一句爱岗敬业，就进了大院，来到郝冬梅面前。 “冬梅姐，抱着书，这是去哪儿啊？我哥就要走了，你不去多陪陪他啊？” “正准备去你家呢，你先去忙吧，我去找秉义了。” 走了不远便来到蔡晓光家，保姆通传后，蔡晓光便来到了门口。 “秉昆，是你啊，你怎么来了？”蔡晓光惊奇的问道。 以前蔡晓光虽然经常去周秉昆家。 但在他看来，周秉昆一直是一个不太开窍，老实巴交的形象。 虽然见的次数很多，却没怎么和他说过话。这次突然自己过来，一时间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晓光哥，今天来是有点事儿拜托你。 怎么，就在门口聊吗？这么不欢迎我啊？”周秉昆调侃道。 蔡晓光一听，也觉得不妥，赶忙把他让进客厅。 “晓光哥，是这样的，昨天我姐生气出门，应该是来找你了吧？毕竟，你俩关系最好。 那她应该也跟你说了，我要去兵团的事情。我爸和我哥过两天就要出发了，我也打算报名，下一批去参加兵团了。 我家政审肯定没问题，毕竟我哥刚审过，也就是说，很快，我也要出发了。 这样一来，家里就只剩我姐和我妈了。你是我姐的对象，我一直都是拿你当姐夫看的，拜托你照顾一下她们，这没问题吧？” 蔡晓光一听，原来是这些，一时有些无语。 昨天周蓉在全家会议上，没有争到上山下乡的资格后，便负气来找他了。 不仅说了她们全家会议的决定，还说了她自己私下的决定。 但蔡晓光虽然知道周蓉准备跑路，却不能告诉周秉昆，也不能表现出来让他发觉。 不然，让自己的女神，知道自己掉了链子，那感觉可就太糟糕了。 他只好假模假样的点头，答应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你姐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你家的事儿，也都是我的事儿。 你们一家，就放心的去建设新中国吧，稳固后方的事儿就交给我了。” 周秉昆看到蔡晓光先前的表情和反应，便猜到了事情的大概。 先前那番话，本来就是一种试探。他想知道周蓉有没有打消去投奔渣男的想法。 毕竟，就算是去插队不需要什么审查，但该有的手续也一样不能少。周蓉想要偷偷跑路，肯定需要蔡晓光的帮忙。 知道了周蓉的想法后，周秉昆心里不由得一阵气恼。自己明明已经把利害关系说的那么清楚明了。 周蓉心里但凡为家人着想一点，也应该打消去投奔渣男的想法，老实在城里呆着。 然而她还是做了这个决定。看来她确实是自私自我到了极致，无可救药。 不再去想周蓉，周秉昆又对蔡晓光说道： “这头一件事，我当然知道，不用我说你也会去做。 何况，讨好对象，讨好未来丈母娘，本来就是你应尽的义务。 我找你来，主要是为了这第二件事。” 第九章 约会 “我找你来，主要是为了这第二件事。 我昨天吧，先是英雄救美了一把，然后又被以身相许了。 简单来说，就是我有对象了，不过我的这个对象，家里条件有点艰苦。 母亲上了年纪，弟弟又是个五六岁的娃娃，还是个盲人。 一家人靠着做冰棍和冰糖葫芦卖来讨生活。她离不开家里，又没有工作。 你人脉广，路子多。我能不能求你帮忙，给她安排个工作啊。 你也别太为难，不用太好，就那种你随便卖个面子，就能讨到的就好。” 蔡晓光原本就对他抱有愧疚之心，听到这番话以后，立刻开始大包大揽起来。 “没问题，交给我了，这是小事儿。比我大个几岁的发小们，好多都进厂工作了。 现在都能说得上话，安排个人是轻轻松松的。在岗位的选择上，你有什么想法?” 蔡晓光本来就因为周蓉的事情，有些自责。 这会儿一听，有可以帮助到周秉昆的地方，自然就开始不遗余力起来。 “要是有可能的话，最好还是安排她，进入和食品有关的厂子。 她们家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没地方拿粮票。 卖冰棍和冰糖葫芦挣的钱，还要去黑市高价买粮票。 要是上班的福利是吃的东西的话，可就帮她们大忙了。” 蔡晓光略一思索，对周秉昆保证起来： “我有个哥们儿，这会儿在咱们松花江酱油厂。 现在大小是个主任了，官虽然不算大，但家里老头子也还算说得上话。 在酱油厂里面，他说话还算好使的。回头我让他帮忙安排下。 什么工种轻松，我现在也不知道，这会儿没法给你定论。但我给你保证，肯定能安排个相对舒服的。” 周秉昆听后暗暗点头，觉得这个安排相当不错。 松花酱油厂，起码在东三省地界来说，是响当当的存在。 他家附近的邻居们，平日里做饭，用的都是松花酱油厂的酱油或者味精。 但凡对饭菜味道有一点追求的，都会认为酱油是硬通货。 厂里福利发酱油或者味精的话，可以很轻松的找到人换成粮票。 再加上工资里本来就有的粮票，郑娟用这份工作，养活一家三口是绰绰有余。 目的达到后，和蔡晓光又随便闲聊了几句。 聊的时候，蔡晓光提起，他在吉春市，很混的开。 周秉昆突然想起，帮助郑娟时，痛揍的那伙年轻人。 便拜托蔡晓光帮忙出面，吓唬一下那伙人，断了他们再想报复的念头。 自己是倒是不怎么害怕，但万一他们报复郑娟一家，或者自己家人，也足够让自己头大了。 毕竟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心事已了，周秉昆便准备起身告辞。 而蔡晓光心中有愧，心里也只想早早送走周秉昆。 在送出门之后，他还来了句欢迎经常过来。 听到这句话的周秉昆，心中暗暗吐槽。 看这蔡晓光，平日里长袖善舞，机灵能干的。 今天大概是心中怀着愧疚，说话都有点不过头脑了。 按说自己马上就要离开去兵团了，还哪门子的“经常过来”。 自己要是不知道内情，可能都要觉得他头脑发昏了。 不再想这些，周秉昆快步向剧院走去，打算告诉郑娟这个好消息，顺便收点作为对象该收的“租子”。 来到剧院门口，就看到了郑娟一家子。 郑母在门口处卖着冰糖葫芦，而郑娟则带着光明，在剧院门内，不知在说些什么。 看见周秉昆过来，郑母点头，打了个招呼，便指了指门内的郑娟，示意他直接进去。 周秉昆则来到了小摊前面，买了三串冰糖葫芦，执意付了钱。 并且剧透了“有个好消息”，至于这个好消息具体是什么，则是让她回家问郑娟。 招呼过后，他进入剧院，先是给郑娟和光明一人分了串糖葫芦。 然后让郑娟把光明交给郑母，拉着郑娟，买了张票，走进电影院中。 到了座位上以后，看着郑娟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样子。应该是没有进过电影院。 毕竟，她们家以前的生活，实在是太辛苦了，哪里有闲钱让她进电影院呢。 看她这副紧张兮兮，不知所措的样子，周秉昆觉得十分可爱，忍不住想要逗一逗她。 “你知道吗？我刚刚得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可惜，我在过来的路上，得罪了一个邪恶的道士。 他对我的嘴巴施了法术，让我没办法把这个好消息说告诉你。” 周秉昆靠近郑娟的耳边，轻轻的对她说了一个满是漏洞的谎言，期待着她的反应。 没想到，郑娟听了之后，竟然也没有思考，拉着他的手就要往外走。 “太过分了，都这个年代了，竟然还有道士敢做法术。 咱们过去抓住他，让他把你的邪法解开。 然后把他送进派出所，让他好好接受改造。” 看着郑娟风风火火，义正辞严的样子，周秉昆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 这种这么明显的谎言，她怎么直接就相信了呢？ “等等，不对，正常的反应，不应该是问我，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周秉昆急忙拉住郑娟，把她按回座位上，一脸无奈的吐槽了一句。 “你要是有解决的办法，肯定来之前就自己解决了啊。 你没有自己解决掉，不就是你没有解决办法吗？ 不要耽误时间了，等下出去找不到那个道士，麻烦可就大了。” 郑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还是准备拉着周秉昆，起身出去找那个所谓的“道士”。 周秉昆一阵无力，感觉郑娟有点二乎乎的，竟然就这么相信了所谓的道士和“法术”。 最关键的是，虽然郑娟表现得有点傻乎乎的，但她的逻辑竟然还能完成自洽。 “你先别着急，我确实是有办法的。” 再一次把郑娟按回座位上之后，周秉昆无奈的轻声安抚，放弃了让郑娟配合自己的想法，准备自己破梗。 然而郑娟听了这话，一副莫名其妙，还有点生气的样子。 好像在指责周秉昆，明明有办法，却不自己解决掉，害得她白白担心了一场。 周秉昆看了她的表现，一时间有点怀疑，自己的这个玩笑，是不是真的那么无聊。 为了防止再被郑娟的神思维扰乱，他直接把自己的“方法”说了出来。 “这个邪恶法术的克星，就是人类的真善美。 只要我可以找到，和我真心相爱的人。 让她用真爱的吻，就可以解开我嘴上的邪恶法术。 然后，我就可以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第十章 亲吻 “我就可以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说完之后，周秉昆便深情的凝视着郑娟，等待着她的选择。 虽然过程有点曲折，但是他相信，结果一定是好的。 “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不行，我不行。”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解释后，表现出了一副慌乱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周秉昆闻言心中“咯噔”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这么干净利落的就拒绝了。 这和他设想好的剧情完全不同，他感到非常失落，同时还有一点尴尬。只好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静静的坐在那里等待电影的开场。 郑娟看到他这幅模样，慌了起来，连忙解释道： “我是真心很喜欢你的，想要就这样和你过下去。 但我不知道，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就算你不是真心喜欢我的，那也没关系。 我很知足的，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开心，这就够了。 可是，如果我亲了你，却没有解开那个法术的话，不就是说明你不喜欢我吗？ 那样一来，我还怎么留在你身边呢？ 再怎么天大的好消息，也不过是一个消息而已。 不知道就不知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的好事继续发生，我没有必要知道它是什么。 我不能为了知道一个什么好消息，就去承受失去你的危险。” 一番话说的是坚定有力，要不是周秉昆一直在盯着她，全程看到了她脸上那副纠结无比的表情，差点就信了她根本不在意那个“天大的好消息”。 而郑娟话里，所流露出来的逻辑，差点闪了他的老腰。 让他一阵叹服，不禁思考，她是怎么做到如此思维混乱，却又逻辑清晰的。 他很想问一句：你这个逻辑，它正经吗？还是，这就是所谓的“郑”经逻辑？ 不过，吐槽归吐槽，看过不少宫斗大戏的周秉昆，还是从这番话里，敏锐的觉察到了这番话的核心。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是真心喜欢她的。 想到了这一点，周秉昆自然知道了该如何应对。 他双手捧住郑娟的两肩，满目深情的凝视着她的两眼，坚定而有力的说着：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看着我的眼神，你能感受到吗？” 郑娟看着他那满含深情的双眸，一时间竟是痴了，觉得自己好像要融化在他那浓烈而又炙热的情意之中。 一时之间，情难自抑，猛得扑进他的怀里，抬头狠狠的吻向他的嘴唇。 感受着嘴唇上传来的温润触感，周秉昆一时觉得有些迷茫。不知道郑娟究竟在想些什么。 但那些并不重要，美女在怀，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在经历了短暂的错愕之后，他便开始了猛烈的回应。 伸手死死将她拥入怀中，亲吻了起来。 直到听到一声刻意的咳嗽，两人才意识到所处的场合。 赶忙停止了亲热，各自打理自己的仪容，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等待电影的开场。 然而这时，电影院的保卫队员却走了过来，将他们二人带去了保卫室。 “娟儿，有群众向我们举报，这位男同志，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你耍流氓了，是这样的吗？” 保卫队长隔在周秉昆和郑娟之间，轻声的向郑娟问话。 周秉昆一听，当时就急了起来。 在别的时代，流氓可能就是一个普通的形容词。 但在现在这个年代，耍流氓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轻则工作丢掉，前途尽失，重了，连吃花生米的都有。 他急忙向保卫队长辩解起来： “保卫队的同志，您误会了，我们……” 话还没说完，保卫队长就推了他一把，恶狠狠的说道： “我问你了吗？一边呆着去。” 说完，又招呼旁边的保卫队员： “你们两个，把他拉到墙角去，让他面壁蹲好，老实反省一会儿。” 说完又扭头，准备继续向郑娟盘问。 一切发生的突然，郑娟还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看到似乎是保卫队在“欺负”周秉昆。当场就不乐意了，用力推了一把保卫队长，大声的喊了起来： “陈叔，你怎么回事？你凭什么抓我对象？你凭什么欺负我对象？你凭什么打我对象？” 说完，不理其他人的反应，便快步走到周秉昆身边，小心的探查着他身上可能出现的伤处。 周秉昆看了他的反应，一时间觉得有一点好笑，但更多的则是感动。 这傻丫头，迷迷糊糊的，明显是没搞清楚状况。 在这个特殊的年代，风气可以说是过于保守。他们两个刚刚在座位上的亲密行为，自然是震惊了一大票这个时代的人们。 他们的亲密行为过于特立独行，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让那些路人以为是在耍流氓，就报给了保卫队。 保卫队长过来，他接到的举报是耍流氓，坐在那里的又是一男一女，就自然而然的当成了，男的对女的耍流氓。 而郑娟，没清楚状况的情况下，就不计后果的站在自己这边，毫不犹豫的和保卫队发起了冲突。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各个大单位的保卫队，是具有一部分警察的职能的。 而这个时期的基层执法者，更是具有着相当程度的自由裁量权力。 同样一件事情，抓起来判刑，或者批评教育，再写个检查，都是可以说得过去的。 这也就造成了人们普遍对保卫队，害怕又讨好的心态。 而郑娟愿意为自己，毫不犹豫的去和保卫队发生冲突，这让他十分感动。 “队长同志，你误会了，我俩是对象，今天一起来看电影的。 就是今天，发生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儿。 我俩一高兴，没忍住在影院里亲热了一下，被人给看到举报了。 不信的话，您可以去我们座位旁边，找人了解一下。” 说完，周秉昆把郑娟拉到身前，左手拉住她的手，右手放在她的肩上，微微用力，示意她不要说话。 这个时候，他可不敢让郑娟随便说话。 他一句话说错，可能自己这辈子就完了。 第十一章 保卫队 毕竟，“耍流氓”这个罪名，因为他们是情侣，轻易的就可以摘掉。 但要是郑娟把法术什么的说出来，可就和封建迷信扯上关系了。 在这个年代，那可是一个相当严重的罪名。 保卫队长听了这番话，看了看郑娟的反应之后，明白是自己误会了，连忙摆了摆手，说道： “既然是误会，那就没事了。 娟儿一家，每天在我们去剧院门外，卖冰棍和糖葫芦。 我们也算是熟人了，都知道她家日子过得苦，每天对她们也颇有照应。都照应出感情来了，平日里，娟儿都喊我一声叔。 刚听说我们这儿有人耍流氓，过去看到女的是娟儿，一时都有点儿气愤，没控制住，对不住你了。你多担待一下啊。” 周秉昆，一听连连摆手表示起来： “队长同志，你们这也是正常办案嘛，我还要多谢你们平日里对娟儿的照顾呢。” “说起来，之前娟儿就被流氓骚扰过，当时还有人见义勇为来着。” 保卫队长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仔细打量起周秉昆。 “是你小子吧，好像就是你小子，这么算起来，咱俩勉强还算是一起打过一场战役呢。” 说着他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周秉昆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 “这么算起来，你也是我的一个‘小战友’了啊。 娟儿这是找了一个好对象啊，真好。 你也别喊我队长了，也叫我陈叔吧。 你刚才说，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介不介意告诉叔，让叔也高兴一下？” 郑娟一听，有些傻眼了。她还没有听到这个消息啊，怎么告诉陈叔呢？ 只好扭头看向了周秉昆，一脸迷惑的样子。 周秉昆此刻，也懒得再吐槽这二呼呼的郑娟了。就这一个扭脸，一个迷惑的样子，直接把他卖了个干干净净。只好把他准备好的“好消息”拿出来转移视线。 “我托朋友给你找了份工作，在咱们松花酱油厂。 具体岗位这会儿还没定，等他说好了我再告诉你。 你以后也可以拿工资了，再也不用这么辛苦劳累了。” 说着，他用手轻轻的揉了揉郑娟的头，一脸宠溺的看着她。 陈队长此刻，也是一脸欣慰的看着他们。他很清楚，在此时此刻，能够拿到一份工作，是多么的不容易。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这个小伙子很有前途，关系也足够靠谱，而且还是真心实意的对郑娟好。 这三条，不论哪一条没有满足，他都不可能给郑娟找到一份松花酱油厂的工作。 郑娟此刻，也是被这个消息给惊呆了。 还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啊，不同于老道世故的陈队长，她想到的，更多的是这份工作和她的将来。 有了这份工作，她自己就可以养活年迈的母亲和失明的弟弟。 她们一家，也不用再起早贪黑的穿糖葫芦，做冰棍了。 她的母亲，以后也不用每天费着力推半天车到剧院门口，辛辛苦苦卖一天冰棍和糖葫芦，只为了挣下一家人一天的口粮了。 而有了厂里发的粮票，她们也不用再提心吊胆的跑去黑市，冒险用高价买粮票了。 更不用提酱油厂可能会发的员工福利。 她有一种穷日子终于走到头的感觉。 此刻的她，只觉得幸福像温暖的太阳一般，和煦地照耀着她的人生，她的未来也在此刻被点亮。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有眼前这个面带笑意的英俊小伙子带来的。 她迷糊的小脑袋瓜不再去想生活，不再去想将来，他觉得那些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在眼前。 不再考虑时间地点，不再考虑旁边的人，她一头撞进了周秉昆的怀里，两条手臂死死环住他的身躯，侧过脸去，将耳朵紧紧贴在他的胸膛，用心的去聆听，他那坚实而有力的心跳。 不知是否错觉，她认为，那每一声心跳，都是为她而响。那一声声心跳袭来，汇聚为真诚的爱意，将她深深的淹没起来。 她感觉，自己的一生，可能都要陷进其中了。 但她并不后悔，她相信自己的选择不会错。眼前之人，会成为他终身的依靠。 周秉昆感到怀里的郑娟传递来的浓浓情意，心里也是一阵欣喜。 然而眼前所处的境地并不是合适，只好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提醒。 醒悟过来的郑娟，连忙逃也似的离开了他的怀抱，在陈队长似笑非笑的注视下，拉着周秉昆跑了出去。只留保卫队一行人在屋里。 “队长，看郑娟的表现，明显之前没听到过这个消息啊。那小子是在糊弄咱们呢，要不要……” 一个头脑稍微灵活点的保卫队员问了起来，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陈队长打断了。 “没有那个必要，小年轻嘛，理解理解，可以原谅，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就这样吧，回去好好执勤。” 在剧院保卫科干了十多年的陈红山，自然能看出周秉昆他们两个表演中的漏洞。 但是郑娟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知根知底；周秉昆又是之前和他一起打过流氓的交情，可以断定他们两个都是好人。 至于他们有所隐瞒的事情，那就没必要过分深究了。 老道事故的陈队长，在这个年月，见过太多，因为一点小事被上纲上线，最终一地狼藉的事情。 在时代的洪流下，他或许无力拯救所有人。 但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避免一场悲剧发生在眼前，也算是他对这个世界的温柔了。 郑娟拉着周秉昆，回到了座位上，等待着电影的开场。 这次他们是不敢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了。只是她用自己的小手，紧紧的抓住他的大手，一整场电影都没有分开。 “我先回家，你等我走之后，再把你有工作的消息告诉你妈妈。” 散场之后，周秉昆拉着郑娟对他嘱咐道。 郑娟听了，满脸的疑惑，直接问了出来： “可是为什么啊，你帮我找的工作，你怎么不去告诉我妈呢？” 周秉昆轻轻地抚了一下她的头顶，耐心的解释起来： “要是我告诉你妈的话，就有点携恩图报的感觉了。 面对面的，她又要怎么报答我呢？ 免不了又是一番谢来谢去的，没那个必要。 还是你自己去告诉她，你们一家子在一起，那就只剩下高兴了，这样多好。” 说完拉着郑娟向外面走去。 第十二章 训斥 周秉昆和郑母打了声招呼，便挥别郑娟回家去了。 回到家时，已经到了中午。 母亲正在厨房做饭，周秉义则站在一个大箱子旁，对周蓉嘱咐着些什么，旁边的郝冬梅和蔡晓光也是一脸恳求的模样。 看见了那个大箱子，周秉昆忙问里面装的是什么。 “里面是一些书，一共六十一本。大部分是别人的，老师的，同学的和朋友的。 他们家里不方便保存，就拿到我们家里先放着。” 周秉义伸手抚摸着面前的木箱，似乎里面都是他割舍不断的心爱之物。 周秉昆听了这话，知道这是电视剧开头，周秉义让弟弟帮忙藏书的片段。 只是现在家里人确定了，让自己去参加建设兵团，所以改成了嘱咐周蓉，让她好好保存这些书。 在他看来，这完全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活。 帮朋友们做些事情，这没什么问题，只要他们懂得感恩就行。 然而，在那些老师和朋友的视角里，自己家只不过是帮他们保管几本书，保存了一段时间，没有什么恩情可言。 要知道，周秉义和周蓉上的都是顶尖的重点高中。在六十年代，能上高中的人都不多。 而能上这种顶级重点高中的人，要么是个人能力超强，要么是颇有助力，更多的则是兼而有之。 这几种人，大部分都可以乘风而起，成为时代的弄潮儿。 这些人中，但凡有一个人，能够记得当年周秉昆一家，帮他们藏书的情谊。也不至于让周秉昆一家，像电视里一样，把生活过得那么艰苦。 这不就是一群白眼狼吗？所以周秉昆不愿意，就这么白白帮了他们。 于是他便面容严肃的开口质问起来： “他们家里不方便，我们家里就方便了吗？ 听了这话，在场的其余四人都是一愣，没有明白他说这番话的意思。 周蓉见到他这番义正言辞的模样，本来就心中有气，不耐烦的回怼了一句： “有什么不方便的，不就是帮忙存放一下嘛，能占多大地方？” 其余几人也这么认为，于是齐齐看向周秉昆，面上带着询问。 “这是地方的问题吗？”周秉昆一拍桌子，厉声的呵斥起来： “你们的那些同学们，哪个家里住的不是大房子？为什么非要放到我们家？你不知道吗？” 听到这话，周秉义有些不大乐意，开口劝解起来： “我们的这些朋友们，家庭情况和我们家不一样。 咱们就当帮他们一个小忙，没什么问题的，你没必要这么上纲上线。” 周蓉也在旁边帮腔起来： “就是帮他们一个小忙，看你整的，煞有介事的样子，能有啥事？一定要整的这么麻烦吗？” 郝冬梅和蔡晓光，也颇为认同他们的观点，在旁边温和的劝说着。 周秉昆气得差点怒发冲冠，重重地一拍箱子，对着他们大声的呵斥起来： “这事你们说了不算，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因为自己或者别人的事情，把咱爸咱妈置于危险之中。” 听到他这一番言语，周秉义等人一同沉默了起来。 他们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确实是他们做的有欠考虑。 只有周蓉，依旧觉得这是一件小事情，不服的开口辩驳起来： “本来就不会有什么事情啊，就把书往咱家一放，藏的好一点，怎么了嘛？就你在这儿小题大做的，莫名其妙。” 周秉昆一听这话，当时就来气了，上前指着周蓉的鼻子，训斥了起来： “是我小题大做吗？你们两个要是让人省点心，我用得着去考虑这么多吗？ 竟然把别人的书都带回家里，还准备就这么藏下去。你们有为家里想过吗？ 你们俩要都是安安分分的普通工人，藏了也就藏了。 可是你周蓉，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安分过？ 哪天你再惹下来什么祸事，连累到咱爸咱妈怎么办？” 说着，周秉昆又转向郝冬梅，轻声劝说起来： “冬梅姐，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我嫂子了。 既然将来要成为一家人，那咱们就应该一起为这个家着想。 咱么实在是没必要，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下，不是吗？” 一番话说下来后，几人都陷入了沉思。 周秉义和郝冬梅，原本都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帮个小忙，应该没什么问题。 然而经过周秉昆这么一通分析，也觉得确实不太合适，尤其是，还涉及到老一辈的事情，他们也觉得这件事要从长计议。 蔡晓光听了这番话，有些惊讶于周秉昆看待问题的角度和深度。 此前他就觉得这件事不太合适，但也只是下意识的觉得有点问题，没想到有这么严重。 现在转过弯来，也出声帮腔道： “是啊，在这个年头，谁又说得准呢？我们确实不应该把伯父伯母置于险境。” 只有周蓉，依旧心有不甘。她已经答应朋友们帮忙藏书了，这时候反悔，她的面子难保，只能硬着头皮犟道： “怎么那么多事？咱们家都老老实实的，哪里会有危险？只要藏好点，也不会被发现啊。” 第十三章 藏书 “哪有那么危险？咱们家都老老实实的，怎么会被搜查？就算被查了，只要藏好点，也不会被发现啊。” 周秉昆听到周蓉依旧死不悔改的言语，失望透顶，来到她的面前，指着她的鼻子，痛斥起来： “就你最没有资格说话。还老老实实的，你配提这个词吗？ 整天在那里写信，都是写给谁的，不就是那些知识份子吗？ 就你的那群知识分子的朋友，有一个算一个，和这箱书一样，都是潜在的危险。 随便哪个被打倒了，都有可能把火烧到咱们家来。 还说什么‘藏好点就不会被发现’，这完全就是一句屁话。 既然藏好点就不会被发现，那为什么他们不自己藏好一点呢？为什么一定要藏到你家呢？ 因为他们知道，根本就藏不好。只要藏到自己家里，就有可能被发现，所以他们都想藏在别人家里。” 余下几人，一时间沉默不语。 尤其是蔡晓光和郝冬梅，他们起初只是觉得，书放在自己家里比较危险，又听说周秉义和周蓉在帮别人藏书，就把自己的书也拿了过来，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会给周家带来多大的危险。 在听到周秉昆分析利害之后，一时间羞愧难当，没脸说话。 周秉义看气氛有些凝重，连忙打圆场起来： “秉昆，确实是我们考虑不周了，就是觉得咱们家够红够专，下意识的忽略了危险。 你说的对，我们自己的事情，怎么样也不应该让父母承担危险。 我等下就把书还回去，周蓉，你等下也把书还给你的朋友们。” 周蓉听了，气呼呼的“嗯”了一声，便去坐在了墙角的板凳上，不再理会别人。 周秉昆见所有人都满面愁容的样子，又开口劝解起来： “当然了，你们的朋友们家里，如果确实不方便的话，帮一帮也是合情合理的。 就像冬梅姐家里的情况，我们能帮，当然要帮。” 周秉义和郝冬梅正发愁应该怎么把书藏起来，听到这话，一下子来了兴致，急忙问道： “怎么说？你是有什么办法吗？” 周蓉一听可以帮忙藏书，也不顾着生气了。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周秉昆身上，等着他说出自己的方法。 “我当然有办法把书藏起来，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谁有权利把书藏在我这里。” 周秉昆一句话说出，所有人都一阵迷惑，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些什么。静静的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只有周蓉是个急性子，脱口问了出来： “什么权利不权利的，你能帮忙藏书，就一起帮了，全都藏起来呗，整那么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要不然你告诉我怎么藏，我自己去藏，不用你了还不行吗？” 周秉昆听了，只觉血压飙升，怒气上涌，当场就要骂起来，只是周秉义见状不妙，伸手抚了抚他的后背，劝慰了一句： “都是家人，好好说话，别发那么大脾气。” 于是周秉昆平息了怒气，静心的开始讲道理： “危险就是危险，它不会凭空消失。 我可以帮你们，想办法把书藏起来。但那也只是把风险转移到了其他地方，让你们不再承担风险，但终归是有人要承担这份风险的。 你们两个是我的亲人，我当然愿意为你们这么做。 以冬梅姐和晓光哥跟咱们家的关系，加上他们平日里对我多有照顾，我当然也愿意为他们这么做。 但是其他人呢？我和他们非亲非故的，凭什么要去帮他们解决，这么大的一个麻烦？” 一番话有理有据，还把蔡晓光和郝冬梅标记为“自己人”，狠狠的刷了一波他们两人的好感。 只有周蓉，因为已经答应朋友们帮忙藏书。如果事到临头又要毁约的话，她的人就丢大了，所以自己坐在那里生闷气。 周秉义却是凭借老道的经验，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开口问起来： “你问凭什么，他们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自然是没资格请你帮忙的。 但是他们又确实很需要你的帮助，那么，他们做些什么，才能有资格请你帮助呢？” 听了他的话，周秉昆开始思索起来。 自己有一个随身空间，用来藏这些书绰绰有余。但他并不想就这么便宜那群疑似白眼狼的家伙。 “帮他们藏书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我只保证帮他们保管5年。 他们毕竟是你们的朋友，看在你们的面子上，我也可以适当帮一下忙。帮他们保管5年，已经够可以了。 5年的时间，完全足够他们安定下来了。如果他们真的很在意这些书的话，怎样也能找到自己保管的办法了。 所以5年之内，他们可以随时从我这里把书拿回去。 但是5年之后，如果还没有把书取走的话，那我就要自行处理了。 而且，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不能直接从我这里取走书，只能告诉我要哪本书，而我也不会直接把书给他们，而是通过我自己的方法，把书送到他们手中。 如果同意我的条件的话，我可以帮这个忙，不同意的话，就把书取走，自己想办法吧。” 周秉昆对他自己想的这个办法十分满意。 约定了让他们必须在5年内把书取走，不然的话，书就归自己了。 如此一来，不在意这些书的人，可能直接就不要了，那自己就白得了这些书。 这些书本来数量就不多，在将来的年月还要被处理掉一部分，这就使得这些书更为珍贵，一些甚至可能变成绝版。 这样一来它就不只是书了，还摇身一变成为了文物。 自己平白得了许多文物，怎么算都是赚翻了。 而那些在意这些书的人，在未来的时间里，就会时刻想办法，把这些书拿回去。 他们越是想办法，就越会意识到，保管这些书所要面临的，究竟是多么大的危险，也就越能意识到，自己对他们的帮助有多大，而不是下意识的觉得“不就是帮我保管了几年书么”。 这些书的主人，周秉昆还是很看好的，能够上顶级重点高中的，不是人中龙凤，就是背景深厚。 能够与他们结一份善缘，在这个时代施恩于他们，算得上是一笔相当不错的投资。 毕竟，他十分清楚，在之后百废待兴的年代，人脉究竟意味着什么。 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也可以称得上是“奇货可居”了。 第十四章 展望 周秉义，郝冬梅和蔡晓光听了他的方案以后，都觉得十分合理，当即表态支持起来。 周蓉找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只好也点头答应，兄妹二人分头去找书的主人，让他们来决定，究竟该怎么处理。 李素华刚刚做好饭，正准备进门招呼开饭，却发现他们都要出门了，连忙热情地开口挽留起来： “都别走了呗，这饭刚做好，哪兴就让客人走啊。坐这一起吃吧。” 郝冬梅和蔡晓光连连拒绝，称还有事，执意要走。 周秉昆见他们这般磨叽，便开口拍板道： “好了，妈，他们真有事，让他们回去吧。 要招待他们，不如到晚上一起包饺子好了，也算给我爸和我哥送个别。” 李素华听了，觉得十分有道理，便开口嘱咐道： “那你俩晚上可一定要来啊，等下我让秉昆去割些肉回来，咱们一起吃顿好的，给秉义和他爹送送行。” 郝冬梅和蔡晓光赶忙答应，然后各自回了家。 三个小字辈儿的刚帮忙把饭菜都端上桌，父亲周志刚便骑着车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信封。 回屋脱下大衣，坐在餐桌前，周志刚打开信封，取出了里面的照片，说道： “是咱们之前照的全家福，一共洗了5张，咱们家每人一张，好好保管。 等到明天，我和秉义出发了，再想要全家团聚，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我响应国家号召，去支援三线建设，难说什么时候才能放假回家。 秉义和秉昆要去生产建设兵团，两年才能放一次假，咱们再想聚齐，可就难喽。” 一番话，说的一家人心情低落，却又无可奈何。 周秉昆想了想，决定再给周蓉一个机会，在她的心理天平上，家庭这一边再加一些砝码，同时也试图安慰一下父母的情绪，便开口说道： “咱们可以这样安排一下，爸，你是咱们新中国第1代建筑工人，一辈子为祖国建设尽心尽力，算得上是劳苦功高了。 你可以向组织上提出请求，表示希望可以安排在过年的时候放假，领导们念在你以往的表现上，也肯定会认真考虑你的要求。 至于我哥和我，到时候我们都在建设兵团，可以一起向领导提出过年回家的请求。 就咱们家这情况，你是老资格的建筑工人，我妈也为了街道尽心尽力了好多年。 我和我哥，又是响应国家号召，参加建设兵团的积极份子。 我姐到时候留在城里，不管是去进厂当工人，还是进入政府工作，也都称得上一句为祖国奉献了。 我们的请求，肯定也能得到领导的认真对待。 这样一来，咱们都可以安排在过年期间放假回家，还是很有可能一家团聚的。” 李素华一听，觉得这个安排，实在太合她的心意了。当即一拍手，开心的说了起来： “好，就该这么安排。这样一来，明年，咱们一家，不对，明年只有老头子能回来。 后年，后年过年的时候，咱们一家就又能团聚了，咱们一家，就又能一起吃年夜饭了。” 说着说着，一时间高兴过度，竟是喜极而泣了。 周志刚听了这一番话，一时觉得有些犹豫。 他的一生，可以说是向祖国奉献的一生。 一直以来，他都是辛苦勤劳，默默奉献的作风。 上级让他做什么，他就去做什么，从来没有提出过什么自己的要求。 因为他非常知足，他清楚的知道，和他同年纪的那些人中，没有成为工人的老乡们，生活是多么的艰苦。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的幸福生活，美满家庭，都是新中国给他的。 因此他从来不敢、愿意主动向上级要求什么。 然而，儿子的这个提议，他也十分心动，于是略带疑惑的问了出来： “这样真的行吗，这是搞特权吧？” 周秉昆见他也颇为意动，急忙劝慰起来： “这怎么能算得上是搞特权呢？就是提出一点自己的意见而已，这是向组织表达合理的诉求啊。 再说了，条件相同的情况下，当然应该优先照顾付出更多的家庭。 谁不服可以拉出来，和咱们家比一比嘛。无论怎么算，咱们家肯定是最先进的那一批，在合理的范围内，受到一点照顾，这是理所应当的。” 周秉义听了，也在旁边帮腔道： “对啊，只是提出一点自己的意见，让上级来做决定。 咱们又没有决定权，当然不算搞特权。” 周志刚听了老怀大慰，对着儿子不住点头，高兴的称赞起来： “你这个办法不错啊，也算是了却我一桩心事了。那就这么定了。” 周秉昆看着父母和哥哥开心的模样，暗下决定： 这就算是自己给周蓉最后的机会了，如果她看到父母和兄弟这么期待的样子，依然决定一意孤行的话，那么自己就彻底放弃她，再也不管她的事了，就当自己没有这个姐姐。 周蓉看着一家人开心的模样，面色不停变幻，不知在想些什么。 吃饭的时候，李素华对周志刚说了，晚上一起包饺子的事情。 周志刚听了，非常高兴，当即拍板同意，并且表示，让周秉昆把郑娟也叫上。 这样一来，晚上的这顿饭，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算作是一次家宴了。 三个儿女，分别带着自己的对象，一起回到家里，坐在一起包饺子。 这对于非常重视家庭的李素华和周志刚，都是一件想想就非常幸福的事。 随后，周志刚又嘱咐李素华，拿些平日里攒下来的肉票和精粮票，多买点白面粉和猪肉。 要吃就一起吃顿好的，用精白面，包大肉馅儿的饺子。 这配置，在这年月，很多家庭就是攒上一年，过年的时候都未必拿得出来。 李素华听了，当然是一万个愿意。 在她看来，自己和女儿将来在城市里待着，生活条件肯定是最好的，平日里攒的那么多粮票和肉票，应该是用不完的。 而自己的丈夫和儿子马上，就要离家远行，丈夫去大三线支援建设，两个儿子去建设兵团开垦“北大荒”。 虽然说温饱肯定不成问题，但要是想吃顿好的，那肯定是难于上青天了。 在走之前，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好好吃上一顿美味的大肉馅饺子，也算是慰劳一下他们了。 于是便拿出粮票和肉票，交给周秉昆，嘱咐他下午去买来大肉和白面。 还额外拿了一点钱和票，说是接济郑娟他们家的。 周秉义和周蓉，则各自去找自己的老师朋友，问他们要怎么处理那些书籍。 第十五章 见面 周秉昆拿了钱和票，便出门去寻找郑娟。 来到剧院以后，发现她正在看着小摊，而郑母和光明，则在剧院门内取暖。 他走到了郑娟身旁，揽着她一起，走进了剧院门内。 “婶儿，是这样的，明天我爸和我哥不是要出远门了嘛。 所以我们家今天晚上，准备一家人一起包饺子吃。 我爸发话了，让我今天把郑娟领回去，您看怎么样？” 郑母听了这番话，先是一个愣神，随即便明白了这话里隐含的意思。 周秉昆已经告诉了他的家人，他和郑娟处对象的事情。 而他的父母，也并没有因为家里困难，就反对他们在一起，而是邀请郑娟先到家里。 之前郑娟已经告诉过自己，她马上就可以有工作了。以后家里的日子，肯定可以慢慢红火起来。 这次周秉昆来，要带郑娟回家一起吃饺子。 历经世事的她当然可以看得出来，这是小媳妇要见公婆了。 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彻底放心了，当即表示了自己的支持： “行啊，那你们先帮我把小摊推回去，然后你们小年轻就该干嘛干嘛去吧。 也省得你们到晚上了，还要操心我这个糟老婆子。” 说着，便要招呼郑娟，一起把小摊车收起来，准备回家。 这时，光明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妈，饺子是什么？是好吃的吗？” 周秉昆一听，心里十分难受。 光明已经五六岁了，然而他们家里实在太困难了。长到现在，竟然一次饺子都没有吃过。 于是周秉昆上前，轻轻的揉了揉光明的头，便要开口向郑母提议： “婶儿，不如今天晚上，让光明和我们……” 话还没说完，就被郑母直接打断： “不行，这不合适。娟儿去，是要让你父母过过目。让光明去算是怎么回事？那不是添乱吗？” 光明一听母亲的拒绝，立刻也跟着附和道： “嗯，我听我妈的，不能去给别人添乱。” 周秉昆听了，一阵心痛，蹲下身去，轻轻的抱着光明。 “行，那我就多包一点，等下让你姐带回去给你吃，你也尝尝饺子是什么。” 在当初看电视剧的时候，周秉昆就非常喜欢光明。 只是他在电视里面的人生，令人终究意难平。 现在见到了真人，只觉得他实在太乖巧了，懂事得让人心疼。 于是便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全力治好他，让他重见光明，给他一段不一样的人生。 将郑母和光明送回家后，周秉昆拿出母亲准备好的钱和票，递给了郑母： “婶儿，这是我妈让拿来的，您收好，先对付着过这些日子，等回头郑娟发了工资，你们的好日子就到了。 以后这小摊，就收起来吧。您岁数也大了，就别再受这份罪了。” 郑母手里拿着钱和票，一时间有些犹豫。 她这一辈子虽然艰苦，但也习惯了自力更生，虽然家里确实很需要这些钱和粮票，但她心理上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周秉昆见状，顺势推了一把： “这就是亲家之间的互相帮助嘛，有什么可犹豫的？ 我妈拿出这些，说明她对郑娟是非常满意的。 您不肯收下，是对我还有什么疑虑吗？” 听得这话，郑母也只得收下。 时刻分心关注随身空间的周秉昆发现，空间中的生机雾气增加了一些。 随后，周秉昆便带郑娟一起，去买了白面和大肉。 回到家中时，已经到了傍晚，李素华把家伙事都张罗好了，接过周秉昆递过来的大肉，就开始了剁馅儿。 周志刚也接过白面，倒了些水进去，吭哧吭哧揉了起来。 这时，周秉义，郝冬梅，周蓉和蔡晓光走走进屋来。 周秉义牵着郝冬梅的手，来到周志刚面前，向他介绍起来： “爸，这就是我的对象，郝冬梅。” 周志刚一看郝冬梅的外貌，非常满意。 郝冬梅长的温柔秀气，一副很好相处的样子，身上还散发着一股书卷气，算得上是他理想中的儿媳妇了。 于是开口对周秉义说到： “嗯，不错，小姑娘形象挺好的，你俩站在一起，倒也称得上般配。” 然后转头，对着郝冬梅劝慰起来： “你父母的事，我也听说了。 他们是老革命了，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 我们一家人，受到新中国的恩惠很多。你父母他们那些人，是咱们新中国的创造者。 这么算下来，我们家也算是受了你们家的恩惠了啊。 你放心，我们家肯定不会因为你们家的情况，而反对你俩的。 你父母的事，你也不要太心急，相信将来一定会有一个好结果的。” 郝冬梅听了之后，十分感动。自从他父亲出事之后，她算是见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以前求着登他家门的那些人，纷纷避之不及，好像她们家，一下就变成了蛇蝎一样。 周秉义虽然对她说过，他的父母不会因为她的出身，而对她有偏见。 但她分辨不出，那究竟确有其事，还是他为了安慰她，而说的谎言。 此刻见到了周秉义的父亲，听到他亲口告诉自己，不在意自己的出身，她的心里，一下子犹如巨石落地，终于放下心来。 随之而来的，就是欣喜和感动，她一时间情绪过于激动，扑进周秉义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周志刚见状，对周秉义吩咐道： “行了，你带着她去屋里待会吧，好好安慰安慰她。” 周秉义闻言，搂着抽泣的郝冬梅进了里屋。 然后是周蓉，她领着蔡晓光来到周志刚面前，介绍道： “爸，这就是蔡晓光，是我的好朋友。” 周志刚听了，眉头一皱，面露不悦。 他之前虽然没见过蔡晓光，但听李素华提到过不少次。李素华一直告诉他，蔡晓光是周蓉处的对象。 虽然他一直觉得女儿还小，不应该这么早就处对象。 但是他一直以来都很宠爱周蓉，很早就答应过让她自由恋爱，自己不会去干涉她的选择，所以一直也没有反对过。 这次他马上就要出远门了，专门把三个儿女的对象都叫了过来，也是要趁着自己还在家，把他们的大事都定下来。 结果周蓉介绍蔡晓光，竟然说是“朋友”，一下子打乱了自己的准备。 只是当着外人的面，不好发作，只好忍耐下来。 第十六章 试探 周志刚一时间，不知道该拿出什么姿态来面对蔡晓光，只好作为一个同学家长的身份，热情的和他寒暄起来： “听周蓉说，你父亲当年，也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英雄。 我当了一辈子工人，平生最佩服的就是上过战场，建立了新中国的老革命了。 你是老革命的儿子，那应该也是好样的，你俩也进屋里等着吧。” 周蓉听了，便起身带着蔡晓光进了里屋。 然后就是周秉昆了，他拉着郑娟的手，来到父亲面前，介绍起来： “爸，这就是我对象，她叫郑娟。” 周志刚听了，轻轻点了点头，说： “嗯，我知道了，你们的事，我也同意了，行了，进去吧。“ 一句话，说的郑娟患得患失，不知所措。 毕竟，不论是周秉义带回来的郝冬梅，还是周蓉带回来的蔡晓光，都远比他她出身优秀得多。 他们两人都是老革命的后代，父辈都参与过新中国的建立。 而郑娟从小就被人遗弃，好在是被一个好心人收养了。 但收养的家庭，和人家比，也是差着十万八千里。 这本来就够让她自卑的了。 刚刚介绍见面的时候，周志刚对郝冬梅和蔡晓光，可以说是和颜悦色，嘘寒问暖。 而对于郑娟，则是一句“知道了”就敷衍而过。 这让内心敏感的她十分无助，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周秉昆看到了这个情形，也是一阵头大。他倒是知道一些父亲的心态。 据他父亲说，老周家祖籍是山东的，以前也是读书世家，后来没落了。 周志刚的父亲是上过私塾的，读过一些四书五经，称得上一句文化人。 因着对父亲的崇拜，周志刚打小就文化人有一种莫名的钦佩。 然而他出生的时代，正是这个国家最为动荡的年代，家里每天都在为一口吃的而奔波劳碌，没有办法让他读书。 成为建筑工人之后，他倒是凭着祖传的好脑袋和一双巧手，很快就成为了一名8级建筑工人。 只是他的晋级之路，到此也就到头了。再想往上升，就只能是工程师了。 然而想要成为工程师，那难度可就大了去了。最基本的一点要求，就是要看得懂图纸。 就他那点文化水平，称一句半个文盲也不为过。 这两件事加起来，让他对下一代的学习有了一种执念。 郝冬梅和蔡晓光，分别是周秉义和周蓉的同班同学。 而周秉义和周蓉，又分别在全省最好的两所重点高中。 因此，周志刚对郝冬梅和蔡晓光十分满意。 相比之下，周志刚对周秉昆的学业十分不满。 说他是初中文化，都有些抬举他了。顶多算得上小学毕业，还是成绩很不好的那种。 如今找了一个对象，也是半个文盲，这让周志刚对周家第3代的教育十分担忧。 虽然知道这些原因，但周秉昆心里依旧十分不爽。 毕竟自己把对象带回来了，不求父亲对她有多偏爱，起码面子上的一视同仁，总要做出来吧。 结果父亲这样区别对待，让自己和郑娟都这么尴尬，难受。 只是现在家里还有其他人在，他不太好发火，只好强压着怒气，招呼了一声： “那我俩也先进去了，等你们盘好馅儿，揉好面，我们再一起出来包饺子。” 说着便拉起郑娟的手，向里屋走去，同时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郑娟的小手，以示安慰。 周秉昆二人一进到里屋，原本在屋内讨论的十分激烈的四人，一时间齐齐停了下来，不再做声。 原本就有些难过的郑娟，看了这种情况，委屈得差点哭出来。 周秉昆倒是了解一些内情，知道他们并不是在针对郑娟，于是便伸手扶着她坐到炕上，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他们4人，平日里都以文学青年自居。没事就喜欢躲在屋里，拉上窗帘，悄悄议论一些外国的文学作品。 这在这个年代，是一件非常要命的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可能会出大事情。 而郑娟对他们来说，是一个陌生人，他们当然不愿意在她面前冒险。 周秉昆见现场气氛有些尴尬，有心让郑娟和他们熟悉一下，而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的最好办法，就是一起保守一个秘密。 想到这里，周秉昆便出声问道：“藏那些书籍的事情，你们最后是怎么决定的？” 周秉义听了，看了看郑娟，略一犹豫，最终还是开口说道：“我有一个朋友另有安排，我已经把书还给他了，剩下的那些，就拜托你了。” 周秉昆闻言，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周蓉。 周蓉面上露出一丝尴尬，开口说道：“我朋友们嫌你搞得太麻烦，我已经把他们的书都还给他们了。” 周秉昆听了这话，暗暗发笑。 同样都是帮朋友们藏书，自己这里给他们加了条件之后，周秉义的朋友们，大多还是选择无条件相信他，只有一个人选择了取回书籍。 而周蓉的朋友们，全都把书取了回去。两相对比一下，这就非常尴尬了。 周秉义平日里为人善良，坚守原则，朋友们都相信他，所以愿意把珍贵的书籍交给他来保管。 而周蓉平日里行事冲动，太过自我，把书交给他保管的人，都是图一个方便，所以一听自己的条件，便立刻把书要了回去。 周围都是家人，周秉昆也不拆穿她，只是转头对着蔡晓光试探起来： “晓光哥，明天我爸和我哥，就要离家远行了。冬梅姐也是，过不了几天就要去插队了。 我也准备明天去把军团的名给报了。我哥刚做过审查，我和我哥的背景几乎一样，我的审查应该很快就能通过。这样一来，我也很快就要离开吉春了。 这样一来，帮助我们看守大后方的任务，就交给你和我姐了啊。你可一定要帮忙照顾好我妈，还有冬梅姐她妈啊。” 一番话说完，他便时刻注意着周蓉和蔡晓光的反应。 第十七章 约定 只见蔡晓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敷衍的点头应了一声，周蓉也是眼神飘忽，不走心的应承着。 周秉昆见状，知道周蓉还是想要去贵省投奔冯渣男，心里一阵烦闷，决心试着用赡养母亲的责任，来道德绑架一下周蓉。 如果周蓉能够念在母亲的份上回心转意，那就说明她还不算是无可救药，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 如果她还是要毫不犹豫的抛弃母亲，只身一人，不远万里去投奔那个渣男，那自己只好另做打算了。 他原本的设想，是去生产建设兵团，好好积攒一下人脉和资本。 建设兵团里面的人才是非常多的，而且哪个方面的人才都有。上到，中科院院士，下到各种文艺创作者，社会名流都在这里呆过。 这个时代，没有舞台给他们自由飞翔，自己先行一步去和他们结交的话，可以说得上是事半功倍。 在艰苦的时候，一杯酒可能就交到一个真心朋友；而等到发达后，往往一百顿大餐，也只能换来一个酒肉朋友。 更何况，那里还有很多落难之人，待到改革春风吹满地之时，他们也是能迎风化龙的人物。 在这个年代，哪怕无法与之深交，但是，施一些“一饭之恩”也不算什么难事。 自己在那里，可以很轻松的编织一张巨型的人情网，之后无论为国家还是为自己，做事都可以方便很多。 想着他便扭头对周蓉说道：“你一向是咱妈的贴心小棉袄，等我们都走了，你可要好好对待咱妈啊。 咱爸咱妈平日里都最宠着你，你做什么，他们都由着你。 咱妈每次做衣服，都先紧着你，我都这么大了，穿的毛衣还是你剩下的，你说咱妈对你是多好吧。 就冲这个，你在家里，也一定要好好孝敬咱妈啊。” 这一番话，说的直插周蓉的心窝，让她陷入了强烈的自责之中，开始反思自己的决定。 周秉昆见状就不再多说了。该说的他已经说完了，如果说到这个程度，周蓉还是选择跑路，那只能说明她是彻底的没救了，自己也只能表示尊重祝福，敬而远之了。 处理完周蓉的事情，周秉昆又转过头来，对着蔡晓光出声询问道： “晓光哥，之前托你问的，郑娟工作的事情……” 蔡晓光本就觉得理亏，心里面对周秉昆颇为愧疚，话没说完，他便急忙抢着回答道： “已经都办妥了，正准备跟你说呢。我们院儿的一个哥们儿，就是管酱油厂人事的。 他们那味精车间正好招人，我打了声招呼，他就给安排进去，你们随时去报到就行。 去了找刘主任，报我名字就行。 还有你说那混混的事，我也让哥们儿出过面了，你就安心吧。” 周秉昆忙带着郑娟表示谢意。 这时，李素华进来了，喊他们出去包饺子。 都知道，包饺子最难的一步，就是擀饺子皮。 周家一家人，除了周母常年操持家务，周秉昆不爱学习，更喜欢去厨房帮母亲的忙。其他三个的厨艺，也就是个饿不死人的水平。 郝冬梅倒是因为这两年来独自生活，自己摸摸索索的，学会了怎么做饭。 蔡晓光却是打出生起，就没进过厨房，毕竟他父亲以前是大校师长。这会儿听从组织的安排，离开军队来到了地方，那也是省商业厅的大领导。怎么也轮不到他去做饭。 于是，很自然的，李素华，周秉昆，郑娟和郝冬梅负责擀饺子皮，周志刚，周秉义，周蓉和蔡晓光负责包饺子。 一大家子人，合作的虽称不上是默契无间，但也算是其乐融融了。 只是，周秉昆突然发现，郑娟的眉宇间似乎有一次忧愁，便轻声询问起来：“怎么了，娟儿怎么不高兴了呢？” 郑娟闻言，略显忐忑的看项目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刚才说，你也要去兵团？那……我呢？我们怎么办？” 周秉昆听出了她对未来的担忧，开口劝慰道：“放心吧，我有考虑过。 你先在酱油厂安心工作，攒一些家底。我也先去兵团发展两年，博一个前程。 等过两年，我的岁数一到，咱们就可以结婚了。 要是我在兵团发展的好的话，你到时候也来兵团找我。有这两年的工厂经历打底，到时候，你肯定能通过审查。 要是我在兵团不够顺利，那我到时候就申请回城。 我和我哥都在兵团，有回城指标的话，肯定是优先紧着我们的。 冬梅姐家里的情况，要是伯父没事之前，她肯定回不来，那我哥就指定用不上这个回城指标。 要是官复原职的话，那捎带着，把我调回城里，也不算个事儿。 所以这两年，你就安心在城里，照顾你妈和光明，抽空来陪我家老太太聊聊天就行。” 李素华在旁边听着，也觉得儿子描绘出来的场景非常美好。就在旁边帮腔起来：“这样好啊，等过两年，秉昆岁数一到，你俩就结婚。 再来年，你俩就抱一个大胖小子。然后就是三年俩，五年仨，想想我就美的慌。” 周志刚在一旁，虽然没听清郑娟他俩小声的谈话，却是听到了李素华的大嗓门。 他也是一个非常传统的人，骨子里十分重视传宗接代，一听到“大胖小子”，“三年俩，五年仨”这些关键词，连忙开口声援起来： “这点你妈说的对，就该听他的，早点抱上孩子，多抱几个，让咱老周家香火能旺一点。” 周秉昆听了直想翻白眼，什么老古董思想，就惦记着传宗接代，就是自己以后要生孩子，那也只能是，为了和媳妇儿孕育爱的结晶。 还什么“三年俩，五年仨”，那得多伤身体啊。合着老婆不是你们的，你们不用心疼是吧。 这算得上是时代的局限性，大环境如此，没办法过多苛责。而且自己现在还没开始工作，一点话语权也没有，说话也硬气不起来，只能就这么算了，敷衍的应承了父母几句。 他看得出来，郑娟虽然听了劝慰，依旧兴致不太高。 略一思索，他便想通了问题的关键。 以他多年看情感类问答的经验，郑娟这种症状，是标准的“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于是，他伸手抓住了郑娟的手，满含深情的看着她的的双眼，给她喂了一颗定心丸。 “我走之前，咱们先定个婚。” 第十八章 订婚 “我走之前，咱们先定个婚。” 这一句话出来，瞬间便震惊了屋里面的所有人。 在这个年代，订婚虽然没有法律效力，没办法被法律保护，但却有着相当的道德效力。 尤其是在民间，老百姓们相当认可订婚的意义。 在老百姓们的朴素认知里，订婚就是说好了要结婚，只是年龄还不够，或者其他原因，所以提前把名分定好的意思。 在他们看来，订婚和结婚唯一的区别，就是没领那张证。 谁要是订婚了之后，敢毁约不去执行，便会被千夫所指。 即使在法律上不会受到什么惩罚，但整个人也会社会性死亡。 如果对方不依不饶的话，闹到了单位里，单位很可能会以“作风不正”的名义直接辞退的。 除非是不要自己的前途了，否则没人敢这么做。 所以对于普通家庭来说，订婚基本就等同于结婚。 郑娟听了他要订婚的表态，一时间有些害臊，深深的低下了头，似乎是想要把脸埋在桌子下面，脸颊也是羞的红彤彤的，一副鸵鸟姿态。 在这个角度，只有他看得到，郑娟的眼睛，悄悄的偷瞄了几眼李素华，明显是想要知道他家长的态度，却又不好意思直接去问。 周秉昆看了心里直乐，捏了捏郑娟柔软的小手，转头看向母亲说道： “敬爱的母亲同志大人，您对这件事有什么意见吗？” 李素华还停留在震惊之中，忽然听到儿子的问话，下意识的回道：“好啊，那就订婚呗，早定早好。妈当然是一百个赞成，今天就把婚定了才好呢。” 说完之后，才意识到周秉昆的称呼，拿起手里的擀面杖，轻轻敲了他的脑袋一下，没好气的笑骂道： “这死孩子，乱叫什么呢，再在妈面前臭贫，看我不敲你脑瓜子。” 笑闹一下之后，李素华又抬头看向周志刚，询问道： “老头子，你说呢？明儿个你就要走了，要不你走之前，先把这事定下？” 周志刚听了，心里自然也是千肯万肯，这事可关乎到他们老周家的香火传承问题。 早一些订婚，就能早一些结婚，那自然也就能让他早一些抱上孙子。 想到这些，他便开心的赞成起来： “我这儿也没问题，就看你们怎么定了。晚上你送郑娟回去时，跟他妈商量一下。看看她家人是怎么说的。 她家人要是同意的话，你们寻个时间，把定亲宴办了。 我明天就要出发，是赶不上了。那今晚这顿饭，在我这里，就算是你们的定亲宴了啊。” 随着周志邦的拍板，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欢快起来。 本来只是一场送别的聚餐，现在又加上了一层定亲的意味，每个人都有种喜气洋洋的感觉。 郝冬梅则是一脸艳羡的看着他们，打心眼里羡慕他们家庭美满。 想到自己的父母，已经几年过去了，直到现在，半点音讯都没有。 两相对比之下，一时间，觉得自己的身世实在悲惨，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不由得哭了出来。 她这一哭，弄得屋里人都有些措手不及，不知道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周志刚一直非常看重郝冬梅这个儿媳妇，这时见她突然哭了出来，有些摸不着头脑，连忙看向李素华，示意她赶紧安慰一下。 李素华看这情形，一时也有些头大。 这郝冬梅，虽然平日里经常到他们家，但每一次一来，只是和她打个招呼，就和周秉义，周蓉，蔡晓光四人躲在屋里，不知道忙些什么。 李素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指使起儿子来，让周秉义赶紧安慰安慰她。 周秉义老直男一个，自然更是猜不透郝冬梅心中所想，也是急的手忙脚乱，只会在那不停的问“怎么了怎么了”。 周秉昆看了一家人的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直想发笑。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郝冬梅突然情绪失控，哭了起来。 但是，经历过资讯爆炸的他，知道应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很多情况下，女人伤心的时候，问是问不出来原因的。 你要是能猜出来原因，直接给解决掉，那说明你水平确实很高。 但你水平再高，也不至于高到每次都能猜出来，总有你抓瞎的时候。 而问题总是要解决的，神通广大的网友们，给出过一个万用的解决办法，那就是转移注意力。 所谓的“‘包’治百病”和“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都可以算在转移注意力的范畴里。 周秉昆思考了一下，开口说道：“冬梅姐，你和我哥相处，也有几年了吧？ 我看你们的感情，一直也挺好的，不如你俩也把婚给定了，咱们来个双喜临门。” 郝冬梅听了他的话，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停止了哭泣，思考起了订婚的事情。 周秉义看到郝冬梅果然停止了哭泣，以为她确实也是这么想的，连忙接起弟弟传过来的神助攻，抓起郝冬梅的手，对父母说道： “爸，妈，我和冬梅初中就认识了，高中我俩就在一起了。 我们一直相处的很好，我和她，不只是情感上的伴侣，还是志同道合的伙伴。 我这辈子就认定她了，你们要是同意，那我俩也算是定下了。 你们要是不同意，那我就过几年再问你们。” 一番话说得非常认真，李素华听了非常认可，就要上前抓住郝冬梅的手，认她作为儿媳妇。 周志刚却是想的更多，略一沉思，他便拍着桌子呵斥起来： “简直就是胡闹！结婚是件大事，哪能由着你们小辈胡来？ 秉昆是见过郑娟家长了的，所以我们这边一同意，他们俩就算是成了。 你去见过冬梅的父母吗？你有征得过他们的同意吗？他们只是现在回不来，说不定哪天就可以回来。 到时候知道了，你趁他们家遭了难的时候，偷偷把人家宝贝闺女娶回家了，那叫个什么事啊。 你这就成了趁人之危，到时候他们要是反对了，那可怎么办？你想过了吗？” 周志刚拿出了一家之主的威严，一番训斥下来，吓得一家人都不敢出声，生怕触了霉头。 在这一片死寂之时，郝冬梅站了出来，很坚定的说了一句： “我的婚姻，由我自己做主。” 第十九章 绿茶 郝冬梅握着周秉义的手，语气坚定的对周志刚说道： “我的婚姻，由我自己做主。我父母他们以前没有管我，现在管不了我，以后更管不到我。 我这辈子，也就认定周秉义了。你们要是同意的话，今天也算是我和周秉义订婚的日子吧。” 周秉义听了郝冬梅的深情告白，感动的差点流出泪来，牵着郝冬梅的手，走到周志刚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爸，希望你能成全我们两个。” 周志刚听了十分满意，当即拍了板：“既然你的婚事你自己做主，那我家秉义的婚事，我们也交给他做主了。 就按你们说的，今天也是你们的订婚日。咱们家这下子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等秉义去了兵团，你们找个机会把婚结了，给我们报个信就行，我们现在就批准了。” 周志刚拍板之后，这事也就算是定下来了。周秉昆小两口和周秉义小两口，都是一脸幸福的样子。 李素华更是脸都笑出了花来一天之内。接连定下两个儿媳妇，她只觉得自己马上就可以当奶奶了。 蔡晓光也是一副喜庆的样子，为他们两对终成眷侣，感到由衷的高兴。然而，想到自己和周蓉之间的关系，不由得感到有些伤感。 周蓉在一旁，也是十分兴奋。见到自己的哥哥和弟弟，都分别和自己的伴侣喜结连理，心里别提有多羡慕了。 而且刚才郝冬梅那一番话，所提到的自己做主自由恋爱，也深深的鼓励了她。她的眼神，也一下变得坚定起来。 周秉昆在一旁也注意到了他的变化，一时间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他原本只是单纯的想帮个忙，推周秉义和郝冬梅他们小两口一把。 谁承想，戏一开场，就由不得导演了。郝冬梅竟然和自己老爸，来了一出鼓励自由恋爱的戏码。 这下反倒间接鼓励了周蓉，让她见到了自由恋爱的正面例子。这可能更坚定了她要跑路的想法。 他心里十分不爽，决定把水搅浑，让周蓉也吃点苦头，于是转头看向蔡晓光，问了一句： “晓光哥，你和我姐，也已经处了这么久了，你们两个……” 周志刚本就十分关心自己的女儿，从小就最疼爱她，把她当成贴心小棉袄。只是一直有所顾忌，没敢直接开口问。 这下听到儿子率先开口了，忙抢下话头，对女儿急切的问道： “对啊，蓉儿，你和蔡晓光，你俩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妈跟我说你俩是对象，你怎么告诉我他是你朋友呢？” 周蓉正要开口辩解，蔡晓光便抢先出声，对着周志刚解释了起来： “伯父，是这样的，我和周蓉，只是关系非常好的同学而已。 周蓉实在太漂亮了，又热爱文艺，喜欢唱歌，还会乐器，简直就是我们学校的文艺女神。 在我们学校，每天都有好多小伙子去纠缠她。我看她被纠缠的太累，就决定冒充他的对象，帮他赶走那些烦人的苍蝇。” 周蓉也在旁边补了一句：“我和他不是对象，是志同道合的伙伴，是志趣相投的知音。” 周秉昆在旁边听了，直翻白眼，恨不得大喊一句“这题我会”。 这不就是标准的“舔狗男配”和“校花女主”嘛。而且校花茶得怡然心安，舔狗也舔得自得其乐。 这种绿茶，就应该吊起来抽她一顿，这种舔狗，也应该上去给他两巴掌，再踹他两脚，再弹他脑瓜蹦，再…… 不好意思，激动了，别问他为什么对绿茶这么痛恨，也别问他为什么对舔狗这么痛心疾首，问就一个字，“爱过”。 想着，周秉昆便对周蓉一顿输出：“你不觉得这样做，太自私了么？你考虑过晓光哥受到的伤害吗？你不喜欢他，干嘛还要去招惹他呢？” 周蓉听了弟弟的指责，面露惶恐，泫然欲滴，一副委屈的表情，弱弱的解释道： “他也是愿意的，我又没有逼他这么做，而且，我也是真心想和他做朋友的啊。” 一番茶言茶语下来，气得周秉昆差点直接升天。然而他看了一眼其他人的表情，惊讶的发现，其余人，似乎都很支持周蓉的说法。 他无奈的发现，这并不是那个人均鉴茶大师的年代。这个时代的人们，似乎很吃这一套。 无奈之下，他也只好转换策略，和颜悦色的对周蓉说道： “晓光哥条件这么优秀，平日里对你这么好，你都没有喜欢上他，那你肯定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吧？他比晓光哥强在哪呢？ 那他是比晓光哥帅呢？还是比晓光哥家世好呢？还是说，他比晓光哥，对你更温柔体贴呢？” 话一说完，李素华就拿着擀面杖，轻轻敲了他的头一下，接茬道：“就算这些都比晓光强，那他也不如晓光知根知底啊。” 蔡晓光听了这番话，一时有些尴尬，在场的除了周秉昆，只有他和周蓉见过冯化成。 在他看来，冯化成就是一个落魄的二流中年老诗人。连自己的嘴都管不住，被人抓到了把柄，直接倒了大霉。 冯化成各方面条件都比不上自己，唯独在才华方面，远超自己。然而悲剧的是，自己的女神，偏偏是一个只注重才华，不看其他因素的理想主义者。 这让他非常绝望，却同时又给他了一丝丝希望：万一哪天周蓉不那么看重才华了呢？那自己是不是就有机会了呢？ 而周蓉听到了周秉昆的一番话后，却是气愤不已。 在她看来，自己于这个混乱的浊世，就是一朵不染的白莲。 自己追求的，是完美的爱情，是灵魂的共鸣。 而自己的弟弟，竟然用庸俗的相貌和家世，来玷污自己高尚的感情。 这几乎使她出离愤怒了，她转头就要批判周秉昆的三观，但在开口之前及时醒悟过来。 要是她把自己感情的事说出来，那样再想偷偷溜走就不可能了。 周秉昆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感到一阵惋惜。要是她一时没忍住，把她和冯化成的事情说出来，那就不用自己在这里劳心费力了。 她不自己暴露，那自己也就不太好拿这个说事了。 一来是自己没有说得过去的信息来源，整件事周蓉瞒着所有人，唯一的知情人只有蔡晓光。 自己还打算和蔡晓光交好呢，哪能干这种明显要坑到他的事情。 二来如果自己说出了冯化成的事，那自己就成了打小报告的人了。 自己要是被贴上了打小报告的标签，那就不会再有人与自己交心了。 这就会严重妨碍自己定下的“多交朋友，多投资人情”的发展战略。 毕竟，这个世界上，除了周秉义这种圣人一般的极端羽毛爱好者，没有哪个人是不怕被打小报告的。 周蓉和蔡晓光不接周秉昆和李素华的话茬，这天算是掉在了地上，没办法聊下去了。 李素华见气氛有些尴尬，便拿出她在街道的那一套，开始聊起了街坊们的家长里短。 什么王家的房子前两天被大雪压塌了，现在一家人无家可归，分散在几家亲朋好友就家里凑合着；什么李家的老三嫌上山下乡太苦，死活不愿意去插队，街道的老姐妹们去了一趟又一趟，嘴皮子都磨破了，他就是死活要呆在城里吃闲饭。 第二十章 交心 李素华以往在家里，从来没什么机会说这些家长里短。 周志刚常年需要工作，从来没有过心思去听这些。 周秉义和周蓉自诩是知识分子，有着自己的矜持，觉得关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是一件很没有意义的事情，有那个时间不如去看会小说，或者赏析一首诗歌。 周秉昆往日里，倒是愿意听母亲讲这些家长里短，但他一直是个闷葫芦，只听不说。 母亲跟他说过几次后，就嫌他太过无聊，不愿意和他聊天了。 所以平日里，李素华在家里是不怎么聊天的，她说的不痛快，家人们听的也不痛快。 今天这算是赶鸭子上架，实在没人说话，场面太过尴尬，她才硬着头皮，找了这些话茬。 她本来也没打算会有人接她的茬，只是随便说些话，热闹一下。 周志刚和那几个知识分子，也确实如她预料那般，完全没有聊这些家长里短的兴趣。 没想到郑娟却是和她搭上了线，两个准婆媳，一时间聊的是热火朝天，惊呆了在场的其他人。 看到这一幕的周秉昆，心里十分开心。 虽然自己的父亲因为学历的原因，对郑娟有一些偏见，但母亲和郑娟非常合得来。 这对他来说就够了，毕竟父亲是要去三线的，常年难以回家。他再有偏见，也没多大影响。 现在屋里面其他人都在专心的包着饺子，只有李素华和郑娟在那里一边擀着饺子皮，一边唠着闲嗑。 这时，半天没开口的周蓉，突然开始指责起了母亲： “妈，你也真是的，明知道爸不怎么爱吃肉，怎么盘的都是肉馅啊，也不说给爸盘一点素馅。” 周志刚听了，先是一愣，随后面上有些不自然，说了一句： “只是不太爱而已，偶尔吃一下也没事。” 然而，周秉昆看了这种情形，却是想了很多。 从小到大，他一直觉得父亲习惯不好，爱挑食。 鸡他不吃，鸭他不吃，鱼他也不吃，每次都把这些分给自己兄妹三个。 而自己兄妹三人，每次都抢得不亦乐乎，还在一起庆幸。 幸亏父亲挑食，他们才能吃到这么多好吃的。 直到看到刚才那一幕，他才意识到，什么不爱吃，什么挑食，不过都是父亲的借口。 他只是不舍得自己吃，想要把好东西，都留给自己的儿女。 父亲的一辈子，成长在动荡年代，已经习惯了苦难。 所以，他想把美好的东西，都留给子女，尽可能的，让他们过上更好的日子。 想到了这些之后，之前对父亲的那一点不满全都烟消云散了。 虽然父亲可能有一些缺点，但那都是可以原谅的。 不论怎么说，他给自己的父爱，是不掺一点杂质的。 至于他的那点问题，以自己的手段，完全可以轻易解决。 最简单的办法，自己到时候也去考个大学，他就不需要去忧心老周家第三代的文化问题了。 想到这里，周秉昆没头没尾的对父亲来了一句： “爸，咱们一家子，会把日子过好的。” 这一句暖心的话，瞬间击穿了周志刚的心防。 只见他起身，穿起大衣，语气有些怪异的说了一声“我去厕所”，便走出门去。 周秉昆听得出来，那是强忍住哭腔，假装正常，才发出来的声音。 于是他也起身穿起大衣，对屋里的人嘱咐了一句：“你们先接着包饺子，我也去趟厕所。” 说着，便也走出了门去。 来到门外，看见周志刚在不远处站着，他便走上前去。 “小兔崽子，你跑出来干什么？”周志刚见他跟了出来，没好气的问道。 “烟呢？”周秉昆没有回答父亲的问话，把手伸到父亲面前。 “皮痒了是吧？还敢问我要烟抽？” “我不抽，帮你点一根。” 周秉昆的一句话，再次令他狠狠的破防了。 他刚刚强行缓下来的情绪，再次被儿子的一句话，激得如海浪般波涛汹涌，难以自已。 他伸手拉过儿子，将他狠狠抱紧怀里眼中的泪水，如潮水般喷涌而出。 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中国式父亲”。 即使是爱重如山，也总是默默的藏在心里，吝于表达。 他已经习惯了默默的忍耐，默默的挑起家庭的重担，默默的为家人付出自己的一切，从来没有期待过什么。 然而就在今天，他听到了儿子的话，知道了儿子是懂他的，他的努力和付出没有白费。 一时间，往日里积压的所有情绪，都在这一刻释放了出来。 如果不是有所顾忌，害怕惊扰到别人，他此刻只想放声大哭一场，尽情的宣泄一番。 哭了一小会之后，周志刚的情绪宣泄的差不多了，便放开了周秉昆，拿出一根烟，噙在嘴上，把火柴递给了周秉昆。 周秉昆接过火柴，划着了一根，用手护着伸到父亲面前，点燃了香烟。 看着父亲已经有些沧桑的脸庞，原本想说的一些指责的话语，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到头来，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爸，你该对郑娟好些的。” 周志刚一阵默然，他听了儿子的话后，就意识到了自己之前的不妥。 不管怎么说，新媳妇第一次来见家长，自己确实不应该那样区别对待。 只是碍于面子，他实在拉不下脸来对儿子道歉，“嗯”了一声，轻轻揭过。 在墙上香烟把捻灭，装回兜里，说了一句： “走吧，该回去了。” 周秉昆早就习惯了父亲这般做派，不以为意，往家里走去。 路上，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爸，其实妈故意不准备素馅，就是想让你也多吃点肉吧。” 周志刚并不说话，只是把手伸到他的头顶，狠狠的揉了一把。 屋子里面，李素华正拉着郑娟，说着小话，那四个文艺青年也在轻声的谈些什么。 李素华见他们父子进来之后，大概估算了一下饺子的数量，打算赶笨手笨脚的周蓉去下饺子。 周秉昆看他们包得差不多了，似乎是要停手的架势。 想起自己答应光明的饺子，看了一眼郑娟，然后对母亲提了一句：“妈，再多包点吧。” 李素华不明所以，开口回道：“包那么多干嘛，这些应该已经够了，再包就要剩下了。” 周秉昆顾忌到郑娟的面子，不想在外人面前提及，她家里面困难的事情，正要再开口劝说。 和他一起进来的父亲一直关注着他，注意到了他看向郑娟的那一眼。 再考虑到郑娟家里的情况，一下就明白了他心中所想。开口说道： “你这老婆子，让你多包一点，你就多包一点嘛，一屋子半大姑娘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 你不多包点，等下他们不够吃，饿极了小心把你的锅都给吃喽。” 第二十一章 光明 一个不怎么高明的笑话，却是起到了非常好的效果，把现场的气氛调节得十分欢乐。 笑点颇低的郑娟，被这一句话逗得前仰后合，捂着肚子，不停地用脑袋撞击着周秉昆的手臂。 一家人看着郑娟失态大笑的滑稽模样，一时间也被逗得前仰后合，东倒西歪。 这一下子，犹如推倒了一块多米诺骨牌一样。 先是周蓉看到了郑娟的滑稽模样，自己也哈哈大笑起来。 结果笑得幅度太大，一时间失去了平衡，摔坐在地上。 然后是郝冬梅看到周蓉狼狈的样子，笑得不能自已。 就要靠到周秉义的肩膀上，却是忘了手里还拿着擀面杖，然后“duang”的一声磕到了他的脑袋上。 这下周秉义也是忍不住了，伸手搂住郝冬梅，和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就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周志刚，看到屋子里面闹腾欢乐的模样，也是抱住了李素华，开怀大笑起来。 完全没有注意到，李素华不小心，将手上和身上的面粉蹭到了他的脸上。 每个人大笑之后的滑稽模样，都会成为另一个人眼中的笑料。 一番笑闹之后，周蓉去下饺子，其他人又包了一些，便坐在一起开始聊天。 经历了之前的一番闹剧后，众人之间的隔阂似乎消解了很多。周志刚也打开了话头，给众人讲起了他支援三线建设的见闻。 这个话题竟然出乎意料的很受关注。 李素华和郑娟的关注点，在其他偏远地区人们的苦难生活上。 李素华小的时候，受过战乱的苦。 郑娟在遇见周秉昆之前，一家人也是一直都在吃苦。 所以他们两个人，对偏远地区的同胞们所受的苦，都像是感同身受一般。 而那几位知识青年，一直以来都是以文人身份自居的，平日里就有一种“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感觉。听到了这些，更是悲天悯人起来。 饺子煮好了，一家人又其乐融融的吃了起来。 吃完之后，一起收拾了一下，周秉义和周蓉就出门去送郝冬梅和蔡晓光了。 李素华看着多出来的饺子，皱着眉头对周志刚嘟囔道： “说了够了，你还非让再包点，看看，多了吧？” 周志刚无视了媳妇的碎碎念，吩咐周秉昆将剩下的饺子装进碗里。扭头对郑娟说道： “这都已经下好了，结果没吃完，要不你拿回去，给你弟弟和亲家母吃好了。” 李素华听了这话，也是反应了过来，接茬劝道： “对啊，反正也已经下好了，剩在这多不好啊，不如你拿回去，让亲家也沾沾喜气。” 郑娟听了，十分感动。她还记得周秉昆对自己弟弟的承诺，要带饺子回去。 结果周秉昆一直没有提这茬，她都打算在走之前，主动开口要了。 只是觉得不大合适，一直没有放下面子开口。 没想到他们两个，竟然这么为自己家人着想，主动送给了自己。 于是连忙伸手，握住了他们老两口的手，略带哭腔的感谢起来： “叔，婶儿，多谢你们了。我弟弟长这么大，还没在吃过饺子呢，我带回去让他尝尝。” 李素华听了，一阵心疼，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安慰着说道： “苦日子已经到头了，往后，会越过越好的。 还有，这次就算了，先原谅你了，以后记得叫妈。” 周秉昆送郑娟回到了家里，看到郑母正在昏黄的灯下，艰难地纳着鞋垫。 光明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呆在那里。 听到有人进来，光明转头面向了声音来源处，期待的问道：“姐，是你回来了吗？” 没等郑娟回话，周秉昆就先一步走了过去，解开包着碗的衣服。 刹那间，一股诱人的香气传到了光明的鼻子里。 然后周秉昆揉了揉光明的头，和声的对他说：“猜猜这是什么？” 光明从知道晚上有饺子吃，已经期待了半天了，听到这是周秉昆的声音，急忙询问起来： “秉昆哥，这就是饺子的味道吗？好香啊。 我从来都没有闻到过这么香的东西。我能尝一个吗？” 周秉昆听了，对他说道：“当然可以了，拿来就是给你吃的，你等下。” 说着，去拿了双筷子，夹起一个饺子滴在了光明的嘴前。 “张嘴。” 光明张开嘴巴，周秉昆把饺子放了进去，光明下意识地开始嚼起来。 这时的饺子已经不烫了，他一口咬下去，精白面制成的面皮，第一时间就俘获了他的味蕾。 面皮包裹的肉汁那鲜美的味道，瞬间便布满了他整个口腔，让他有种春暖花开的感觉。 肉馅剁得不粗不细，既保留了一定的颗粒感，又不会太大影响口感。 肉的鲜美搭配着大葱的香味，更是相得益彰。 他一下就被这美味征服了。 品味着嘴里的美味，他不由得想道：虽然自己没吃过什么好吃的，但这世界上，应该不会有，比这更好吃的东西了吧。 一旁的周秉昆，见他嚼了两口就楞在了那里，手里夹着的饺子，都没办法接着喂给他，便疑惑的抬头看向他，问了起来： “咋了，光明？这里还有呢，怎么不吃了呢？” 光明想了想，摇了摇头，一脸严肃的对周秉昆说道： “秉昆哥，这饺子实在是太香了，我是小孩，吃了一个我就饱了，剩下的你给我妈吃吧，她是大人，让她多吃点吧。” 郑母在炕上，听到了光明的回答，一时间老泪纵痕，只觉得自己这些年的辛苦和付出，没有错付。 虽然儿女都不是亲生的，是自己捡来的，自己也没有能力给他们好生活，只是带着他们一起，抱团取暖，艰难求生。 但他们长到现在，也从来没有埋怨过自己，有一口好吃的，还不舍得吃，只是念着自己。 周秉昆也是被光明这番话感动到了。光明今年才五六岁，正是人嫌狗厌的年纪。 他的同龄人们，整日里就想着抓猫逗狗。 偶尔有一个乖巧听话的，便能引得邻居们人人称羡。 再看看光明，小小年纪，就这么乖巧听话，而且懂事得让人心疼。 老天对他何其不公，还让他出生便丧失了视力。 周秉昆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治好他，还他一片光明。 第二十二章 定情 郑娟听了光明的话，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以前她们家的条件，实在是太艰苦了。 光明到现在，已经快要六岁了，这几年里，家里一次都没吃过饺子。 好在自己马上也可以进工厂了，家里一定会好起来的。 想到这里，她便开口劝慰了起来：“光明，你吃吧，你秉昆哥带回来了一大碗呢，够你俩吃的了。你和妈一人一半，啊。” 光明听了，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说道： “那我也不吃了，吃完就没了。秉昆哥，你能帮我把饺子冻起来吗？ 我想把饺子存起来，等想吃了，就拿一个过来解解馋。” 周秉昆听了，感到一阵心酸，伸手将光明揽进怀里，轻轻安抚着他说： “不用存了，等你姐明天进了工厂，你们家以后也能吃得上饺子了。 以后逢年过节，都让你吃上饺子，让你吃到不想吃。” 光明听了，疑惑地问道：“饺子这么好吃的东西，还能有人不想吃喽？ 那他还能吃的下啥，不得饿死了？” 听着光明天真的言语，周秉昆发下宏愿道： “等将来，咱们日子富裕了，哥带你吃遍天南海北，山珍海味。高低得给你整一桌满汉全席。” 光明虽然听不明白，他口中说的那些究竟是什么，但从他的语气中可以听出来，那肯定是顶好的东西。 于是他就那么躺在周秉昆的怀里，痴痴的想着，出声问了一句： “那些，能有饺子好吃吗？” 周秉昆听了一笑，刮了下他的小鼻子，回了一句： “不止，比饺子好吃千倍万倍呢。” 光明吃好了饺子，很快就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小家伙从听了晚上可以吃饺子后，情绪就没有安定下来过，一直处在期待和煎熬的状态。 现在吃饱喝足了，也就心满意足了，精神松懈下来，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郑母接过光明，将他安放在炕上，转头对周秉昆说道： “你也早些回去吧，太平胡同晚上可是不怎么太平，再晚回去，可能会遇上街溜子。” 周秉昆一看，确实到了该回去的时间，想了想，拉过郑娟的手，对郑母说道： “大娘，是这样的，刚在我们家里，我爸和我妈，对郑娟都非常满意。 他们的意思呢，是这些天先把亲定下来。 等过几年我到了岁数，我俩就去把证领了，您看您的意见呢？” “我能有什么意见？你帮我推车的时候，我就认下你这小伙子了。 只是我家太困难了，怕拖累了你，才没跟你提。这下你自己提了，应该是想好了。 再说了，你都帮娟儿安排好了，那我还能有什么意见呢。你们定就好了。” 郑娟见这件事也已经定了下来，便要起身送周秉昆，两人一起来到了门口。 她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十分感慨，一时间有些分不清，现在的一切，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这不过是一个甜美的梦境。 她伸手轻轻抚摸着周秉昆的脸庞，眼神迷离的看着他呢喃道： “如果这只是一场梦，能不能让我永远沉睡，不要醒？” 周秉昆听了，微微一笑，双手捧住她的脸颊，含情脉脉地说道： “你也是我的美梦，只要我们一起，就不怕梦醒。” 说罢，就将她紧紧的箍在怀里，用脸轻轻地摩挲着她的面颊。 郑娟被他的情话打动，踮起脚尖，重重的吻上了他的双唇。 周秉昆回到家时，夜已经深了，其他家人们都已经上炕睡觉了。 他看到堂屋墙角放着的那个箱子，想起了要帮他们藏书，心念一转，便把书转移进了随身空间之中。 就在他把箱子移到随身空间时，空间内又是突然涌现出一大股生机雾气。 这让他对雾气的产生有了一定的猜测。 之前在给郑娟母亲粮票和钱的时候，是在帮助她们。 这次把箱子移动到随身空间时，是在帮那些人藏书，都可以算作在助人为乐。 知道了这些之后，周秉昆也算是长舒了一口气。这个条件还算符合他的心性。 之前他就有所顾虑，害怕生机生成的条件，会与自己的性格产生冲突。 万一条件是打败或者杀死对手之类的，那他就只能抓瞎了。 不再去想这些，他又关注了一会儿空间里的箱子，发现箱子和书都没有变化，也就放下心来。 看来，空间里的生机，对没有生命的物体不起作用。 这样也好，不然回头他要是捡漏，得到了齐白石的虾，徐悲鸿的马，往空间里一放，被还原成了一株植物，那可就太糟心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周秉昆三兄妹被一阵急促的鸟叫声吵醒。 周蓉习惯性的指使起了弟弟： “秉昆，你去看看咋回事，把那烦人的小鸟撵走，我再睡一会儿。” 周秉昆见状无奈地起床，穿衣出门，听清楚声音来自厨房的屋顶。 他找出梯子爬了上去。看到了一只小鸟，待在那里。 这只小鸟看起来非常呆萌，就像是一个戴着耳机的糯米糍粑。 它雪白的身躯圆滚滚的，像一个雪球一般，一双小翅膀，对比它的身体，根本不成比例，一条长长的黑色尾巴，拖在身后。 这只小鸟似乎受了伤，躺在厨房屋顶的积雪上，没有动弹，只是不停的叫着。 这鸟他倒是认识，就是曾经在网上红极一时，有着鸟界“人间糯米糍”称号的北长尾山雀，外号肥啾。 周秉昆前世里见过不少它的图片，早就被它的呆萌所俘虏了。 如今见到一只活生生的肥啾，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还受了伤，自然没有不管的道理。 他四下看了一眼，发现周围并没有人，伸手一摸，将这只肥啾转移进了随身空间。 肥啾刚一进随身空间，便沐浴在生机雾气之中，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着。不一会儿，它的伤势就完全好了。 伤势完全恢复的肥啾，这下子兴奋了起来，在空间中一边飞舞，一边尽情的欢叫着。 周秉昆怕它再吸收下去，会出现变异，急忙将它转移了出来，放在手上，打算将它放飞。 然而这只肥啾却是颇为机灵，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知道，是身边这个人救了它。 于是，这只肥啾，在绕着周秉昆飞了两圈之后，停在了他的肩头，然后慢慢挪步，钻进了他的脖领子里。 第二十三章 抉择 周秉昆觉得，这小东西倒是聪明，知道哪里暖和。 他前世倒是养过一只玄鸡，有过被小鸟钻脖领子的经验，倒也不觉得别扭，就这么让它在那里呆着。 一家人叮呤咣啷的起床，洗漱之后，一同出发去了火车站。 送完周志刚和周秉义上火车之后，李素华十分伤感，在站台上哭得像个泪人一样，根本不能成行。 周秉昆只好和周蓉一起，在站台上，尽力的抚慰着母亲。 周秉昆看着母亲伤心的样子，想到周蓉跑路后，母亲一连哭了几天，哭得视力大降，差点成了盲人。 他心有不忍，决心和周蓉再谈一谈，尽量避免这一悲剧。 更何况，周蓉在这种情况下跑路，还可以找到很多借口。 她可以说，自己的跑路，给周秉昆带来了，留在城里的机会。 她可以说，自己的跑路，让母亲可以把最挂念的老幺留在身边。 她甚至还可以说，自己的跑路，成全了周秉昆和郑娟。 而这些理由，让周秉昆非常讨厌。 周蓉明明就是自私的为了所谓的“爱情”，毫无挂念的抛弃了自己的母亲，也一点不顾及父亲最在意的颜面，跑去和一个“老右”私奔。 然而网上不少人，却用结果论为她洗白。说她的私奔，也有替弟弟受苦的成分在里面。 这是他完全不能接受的，所以他要摧毁周蓉的借口，完全斩断周蓉的退路。 让周蓉私奔的理由，有且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她的自私。 想到这里，周秉昆轻轻拍了一下周蓉的肩膀，对她说道： “姐，等下你带妈回家，我下午要去把军团的报名表填填交了。 以后，你在家里，可要好好照顾咱妈啊。” 周蓉一听，一下子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赶忙开口劝说道： “小弟啊，报名的事，先不忙吧。过两天再报，也是一样的，咱先回家吧。” 周秉昆摇头拒绝道：“我等会儿要带郑娟去酱油厂办理入职，办完顺道就去把报名表交了。” 这一步棋，直接将周蓉逼到了死角。 在这个年代，生产建设兵团，是具有一定军队属性的。 报名表交上去之前，你都可以算是自由身。 但是，报名表一旦交上去后，以周秉昆的家庭背景，百分之百可以通过。那他就必须去参加建设兵团了。 如果不去，那就成了逃兵，是要记入档案里的。 在这个全民拥军的年代，当了逃兵，就意味着整个人都废了。 所有的单位，都不可能再招收你了，哪怕是想要去农村插队，农村也不愿意接收一个逃兵。 唯一的出路，就只能是寄生在家人身上，成为一个米虫，靠人养活。 周秉昆的一番操作，直接把周蓉推上了两难的位置上。周蓉现在，只剩下两个选择。 一个选择，是放弃私奔，老实接受家人们的安排，这样一来的话，她就必须要放弃冯化成，不能去贵省和他私奔了。 虽然选择这条路，她可以在城市里有非常不错的发展。 可以就近照顾最疼爱自己的母亲。 可以解放自己的弟弟，让他有更远大的前程。 可以保住父亲最在意的，周家的名声。 可以让哥哥和弟弟在建设兵团团聚，互帮互助，一起发展事业。 但是，“她失去的可是爱情啊”。 另一个选择，则是坚持自我，追求爱情，果断去找冯化成。 可是这样一来，她就要抛弃自己的母亲，丢尽老周家的脸。 还会把两难得抉择丢给自己的弟弟，让他去抉择，究竟是抛弃自己的母亲，去兵团追求自己的前程，还是当一个逃兵，在家照顾上了年纪的母亲。 正常人都知道应该怎么选。 然而，她不是一个正常人，她是一个追求自我的“文艺”女青年，她不愿意像普通人那样，去选择庸碌的一生。 她就是要走一条不一样的路，她就是要追求一种精神上的共鸣。 现实中的一切障碍，一切阻力，不仅没有让她屈服，反而更激起了她的斗志。 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被朱丽叶附体了。似乎全世界都在阻止她去追寻自己的罗密欧。 然而现实越是如此逼迫，就越是让她觉得自己的爱情，是那么的纯净和崇高。 此刻的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苦行僧。 一切身外之物都无法动摇她的内心，一切尘俗关系都无法牵绊她的灵魂。 她的心中，就只剩下了唯一的信仰，那就是她的爱情。 做出决断之后，一向机灵的她，很快有了主意，对着周秉昆虚情假意起来： “小弟啊，那你先去忙吧，我先把妈送到街道去。” 只是，她终究不是铁石心肠，所以说话时，还是流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愧疚。 时刻注意着她的反应的周秉昆，当然有注意到这一点，他一下就明白了她的决断。 周秉昆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周蓉转身离开，在心中对她告别：周蓉女士，再见。 周秉昆和她们分别后，也就离开了车站。 他自然不会像之前说的那样，直接把报名表交了。 他是不会把自己的前途，寄托到一个不可靠的人身上的。 他已经打算好了，先去把报名表领了，然后再找个借口先不交上去，把表带回家。 等到周蓉跑路了，自己自然也就不用交了，去和负责人解释一下就可以了。 这样一来，自己就能以一个完美受害者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和她彻底断绝关系，谁也说不出个不字。 一想到可以彻底远离周蓉这个自私自利的家伙，他的心情也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走在路上，突然感觉自己脖领子里的小肥啾动了一下，他连忙把小家伙取了出来，让它站在自己的手指上。 养鸟多年的他知道，当小鸟安静睡了半天，突然开始动的时候，那大概率就是它要方便了。 这是他浪费过不少纸巾，才总结出来的经验。 果然，只见小肥啾小爪子紧紧抓住手指，微微下蹲，尾巴轻轻抬起，方便了一下。 然后抖抖身子，甩了甩尾巴，又跳到周秉昆的肩膀上，啾啾的叫了起来。 第二十四章 进厂 周秉昆见到肥啾这样，猜到它是饿了。 便拿出准备好的火柴盒，轻轻推开，露出里面准备好的黍子，递到肥啾面前。 小家伙倒也不客气，埋头“咔吧咔吧”的吃了起来。 周秉昆觉得有趣，试探着用手轻轻戳了戳小家伙的肚子。 小家伙看起来肥嘟嘟的，圆成一个球了。 但其实都是虚胖，周秉昆的手指，很轻松的戳进了它蓬松的绒毛里面。 小家伙倒也没有理他，只是忙着干饭。 只见它低头啄到一粒黍子，小嘴一用力，“咔吧”一声，就把黍子的外壳咬开。 黍子的两半外壳飞溅，里面的粮食，则是被它咬碎吞进嘴里。然后，又开始对付下一粒黍子。 进食中的它，已经化身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干饭机器。 稍微挼了两下小家伙后，周秉昆便动身去郑娟家。 小家伙吃饱了以后，就不再动弹，就那么站在周秉昆的肩膀上，把头插进羽毛里，休息起来。 来到郑娟家里，只看到郑娟和光明在家里。 郑娟看到周秉昆来了，忙把他让进屋里。 却看到他肩头一团雪白，便开口说道：“也没见下雪啊，你肩膀上怎么这么大一块？” 说着，没等周秉昆反应过来，便伸手一拍，把正在睡觉的肥啾，一巴掌拍在了地上。 肥啾睡得正香，却突然挨了一巴掌，被打翻在地上，一下子醒了过来。 它相信周秉昆，觉得不会是他下的毒手。 于是便绕着郑娟飞了起来，一边飞一边“啾啾”的叫着，像是在骂骂咧咧的样子。 郑娟一见，对着周秉昆惊奇地问道： “这是啥情况？你在变戏法吗？不是个雪块吗？咋变成了个小鸟呢？” 周秉昆闻言，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家媳妇儿，有点不大聪明的样子，没有搭她的茬。 光明虽然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但能听到小鸟“啾啾”的叫声。 他每天都能听到鸟的叫声，却没办法知道小鸟的样子，所以十分好奇，对周秉昆问道： “秉昆哥，你带了只小鸟过来吗？它是你养的吗？他长什么样子啊，我能摸摸它嘛？” 周秉昆本来就十分心疼光明，听到他的请求，立马回了一句“等着”。 然后便伸出手掌，掌心向上朝着肥啾的方向。 肥啾对着郑娟叫了半天，却没有得到什么反应。 见周秉昆向自己伸手，便不再飞行，站在了他的手上。 周秉昆蹲下身来，慢慢将肥啾伸到光明面前，用另一只手拿住光明的手，将它放在小家伙的胸前，小家伙便上前一步，站在了光明的手上。 然后周秉昆又拿起光明的另一只手，让他的手指轻轻地戳向小肥啾圆滚滚的小肚子。 光明摸到了小肥啾，十分兴奋，开心的说道： “这就是小鸟吗？摸着好软啊，就像鸡毛掸子一样。它可以做鸡毛掸子吗？” 周秉昆听了一脑袋黑线，正要跟他解释，旁边的郑娟却插进嘴来： “鸡毛掸子要用鸡做才行，这鸟太小了，做不了，它的尾巴倒是能用。” 周秉昆听了，很想吐槽一句：合着“郑”经逻辑是你们家族绝学是吧？ 自己是不是太过正常了，以至于和他们有点格格不入感觉。 郑娟大概是看光明摸了摸小肥啾，觉得很有意思，也上前来，伸出手指就要戳它。 肥啾见郑娟这个“仇人”靠近了过来，翅膀微张，小嘴张开，对着她“呵呵”地哈着气，一副生气的模样。 郑娟的手指伸到肥啾身前的时候，小家伙忍不住了，对着她的手指轻轻啄了一口。 郑娟先是被突然的袭击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咬的不重，又看到小家伙生气时候的可爱模样，不由得玩心大起，再一次将手指伸向了小家伙。 于是，郑家姐弟和小肥啾，在那里玩的不亦乐乎。 周秉昆见他们玩得开心，也不忍心急着催促，就放手让他们在那里玩耍。 光明陪着小肥啾玩了一会后，开口问道： “秉昆哥，这个小鸟有名字吗？” 周秉昆想了一下，回道：“叫它肥啾好了。” 过了一会，郑母买菜回来了，一家人吃过了饭，周秉昆便带着郑娟向酱油厂走去。 来到了酱油厂，找人打听后，来到了刘主任的办公室里。 刘主任看起来二十四五，浓眉大眼，一张国字脸，看起来十分可靠的样子。 他不等周秉昆开口，便抢先说道：“郑娟是吧？你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过了。 看在你家庭特殊的情况下，本工厂本着为国家分担社会责任原则，决定录用你为本工厂的正式职工。 以此，来体现本工厂作为市明星企业，对弱势群体的关注，和对残疾人家庭的照顾。” 一番唱高调的言论，说的郑娟晕头转向，不知道该怎么接。 周秉昆却是闻弦歌知雅意，知道这是在给郑娟进厂这件事定调子。 毕竟，这个年头，工作岗位极其稀缺，工厂里面往往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郑娟要去的岗位，很可能之前就被很多人看上了。 如果郑娟就那么直接入职，难免会被那些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到时候，再煽风点火，散播一些谣言，郑娟名声很可能就毁了，厂里也很难再待下去。 那时候，他们就又可以想办法，拿下那个职位了。 而刘主任这一番话，直接把郑娟进厂，和整个工厂的社会责任联系在了一起，还把郑娟定成了弱势群体。 要知道，这个年代，很多人都认可“越穷越光荣”的，这样一来，就能帮郑娟挡下可能的流言蜚语。 这么一番安排，明显是下了苦心的，刘主任没理由主动这么做。 毕竟，他只要把郑娟安排进来，就已经算是天大的恩情了，没必要多此一举。 那就肯定是蔡晓光额外拜托嘱咐的，看来蔡晓光和他关系确实很铁，能拜托他到这种程度。 而蔡晓光这人，也是真的能处，有事他真上，而且还处理得有头有尾。 就是可惜，喜欢上了周蓉，成了个大冤种，自己以后，要多多关爱他。 想到这里，他也唱起了高调： “感谢党和国家，为我们带来了和平稳定的生活。 感谢厂里面的领导，关心我们弱势群体的生活。 我们小老百姓，是不会忘了领导们，对我们的关心和爱护的。” 说着，拉着郑娟，在办公室其他人的注视下，给刘主任鞠了一个躬。 办公室其他人，看到了这个情形，也都不由自主的鼓起掌来。 第二十五章 救助 郑娟被分进了酱油厂的味精车间。 在这个年月，味精还是一个新鲜事物，酱油厂的味精项目，是几年前才上马的。 味精车间也都是新建的，比酱油车间干净卫生多了。 味精车间的工作，也比酱油车间要轻松许多。 而且厂里生产的味精，也是畅销整个东三省，所以效益很好。 郑娟被分配的岗位，是在封装的流水线上。 她的任务也非常轻松，就是把装好味精的袋子，口袋封上。 这个岗位，相比于其他的位置，实在是轻松太多了。 难怪蔡晓光之前要那么安排一番。这么好的位置，肯定有不少人都盯上了。 如果没有费那一番事的话，郑娟可能就要成为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周秉昆陪着郑娟办理好了入职，便留她在车间里面，转身又来到了刘主任办公室。 这会儿其他人都出去忙了，就留下刘主任一个，在办公室里面处理文件。 周秉昆见状，拿出两盒准备好的“阿诗玛”，递给了刘主任。 刘主任放下手里的文件，摆手拒绝了递过去的香烟，拉来一张椅子，让周秉昆坐下，和他聊了起来： “我爸和晓光他爸，是老战友了，我俩也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 我们的关系，就用不着你来这个了，收回去吧。 我倒是挺好奇的，你和晓光是个什么关系，他怎么对你的事这么上心？” 什么关系？周秉昆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大冤种舔狗和女神的弟弟之间的关系呗。 “我是他好朋友的弟弟，他经常来我家，我俩也挺熟的，他对我一直都很好，也算的上是好朋友吧。” 他心中又暗暗补了一句：工具人兄，我以后会好好待你，把你当好朋友的。 说完，他把手中的两盒香烟放在了刘主任桌前，认真地说道： “这两盒烟，不是算作谢礼的，因为我也知道，作为谢礼的话，这远远不够。 主要是我对象，以后就在你手下工作了，这个，算是我帮她来拜山头了。 以后不求你对他有多照顾，只偶尔照看一眼，别让她受欺负，那就足够了。” 刘主任闻言，觉得也有道理，便把烟收下，放进了抽屉里。 周秉昆见目的达到，也就起身告辞回家。 走在街上，忽然发现前面围聚了一大群人，吵吵嚷嚷的，不知在做些什么。 他有些好奇，便起身走向近前，打算凑一下六十年代的热闹。 来到近前，他算是看清了现场的局势。 一群半大的小伙子们，十七八的模样，和他差不多大。 这群人正围着一个中年，大声的吵嚷着。 这中年人看起来四五十岁，戴着眼镜，一副读书人的打扮，看起来应该是个知识分子。 他被这群人推倒在地，身子却在死死地护住身下的东西。 从人群的缝隙间可以看出，中年人身下护住的，是一些书籍和画轴。 这让周秉昆感到十分疑惑。毕竟，这个年代，这些东西，都属于“违禁物品”的范畴之内。 正常人藏这些东西还来不及，怎么会有人带着这些东西招摇过市呢？ 但是这些，在现在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要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于是，他便挺身向前，对着这群人喊道：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一群年轻人，欺负人家一个老同志，这合适吗？” 这群人中领头的也站了出来，来到了周秉昆面前，语气挑衅地对他说道： “哪里来的小屁孩，这里没你的事，赶紧闪一边去。 再敢多管闲事，等下连你一起收拾喽。” 说这话的同时，还顺手推了周秉昆一把。 周秉昆看他们人数比较多，正估摸着，就算自己出手，也未必能拿得下。 这下被对面推了一把，他灵机一动，顺势退了两步，装作脚下一滑，直接摔倒在地上。 摔倒的同时，还对周围围观人员大声喊道： “你们凭什么打人？我可是工人子弟，你们凭什么无缘无故打我？” 这话一说出口，便有几个人从围观人群中站了出来。 在这个年代，工人阶级的地位非常高。 而且工人阶级之间，也都十分团结。 这几个人看起来，应该是哪个厂子的产业工人。 听到了周秉昆的喊话，知道了他是工人子弟之后。 便自然而然地站在了周秉昆一边，出来和那群年轻人对峙起来。 周秉昆见两边对峙了起来，知道机会来了。 那群年轻人，本来不打算讲道理，所以，先前完全不听自己的话，还动手推了自己。 这下有人和他们对峙起来，他们也没办法，再不讲道理下去了。 周秉昆便借着这个机会，直接占领了道德的高地，对他们呵斥起来： “现在到处都在动员，号召知识青年们去‘上山下乡’，支援国家的建设。 看你们十七八岁的样子，为什么都还在城里闲逛？” 在场的年轻人们都沉默不语，他们不愿意去农村吃苦。 与之相比，它们更愿意留在城市里面。 即使是没有工作，他们的家里也是足够富足，完全可以负担得起一个吃闲饭的。 周秉昆的一番话，可以说是在他们的脸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领头人被周秉昆说的下不来台，恼羞成怒的回声呛道： “你凭什么说我们？你自己不也是十七八岁，还留在城市里？” 周秉昆闻言心中一乐，这是在帮着自己做高身份啊。 于是他看了一眼这群青年，和在周围看热闹的路人们，大声地说道： “我和你们当然不一样。 我父亲是建筑工人，今天刚坐上去支援三线建设的火车。 我大哥也是今天出发，刚刚去了hlj生产建设兵团。 而我，马上也要去报名，参加生产建设兵团。” 这一番话一说出来，瞬间就引起了周围围观之人的议论。 人们纷纷夸赞他们家人觉悟高，成分好，全心全力支援国家建设。 几个工人模样的年轻人，更是直接站在周秉昆身旁，帮他助威。 那群青年见状，知道自己理亏，觉得自己再呆下去也讨不了好，便灰溜溜的离开了。 第二十六章 上交 周秉昆见那伙人离开了，便上前去扶起了先前被围攻的中年人。 “老先生，你这是怎么回事啊，带着这么些书籍字画上街，这多危险啊。” 那中年男人看了看周秉昆，知道他是刚才救了自己的人，便出声解释道： “这些古籍和字画，是我多年以来，费尽心机搜集而来的，我决定，要把它们上交给国家。让它们在博物馆里面，好好保存下来。” 周秉昆听了他说出来的话语，知道这位先生是一位典型的知识分子。 他非常热爱自己收藏的文物，但又害怕这些文物自己保存不好，会被破坏掉。 于是他忍痛决定，将这些文物，交给国家，让博物馆来守护这些传承。 他还是挺佩服这样的知识分子的，于是开口说道： “老先生，您这一路下去，未必能太平得了，还是让我来护送您一程吧。” 这时，周围看热闹的人知道了他们的意图，觉得不是一件坏事，也就散开了。 只有先前出来助阵的几个人留了下来，他们听了两人的谈话，其中一人上前攀谈起来： “小兄弟，你爸是去三线了吗？我爸也刚去三线。 他去的是贵省，你爸去的哪儿啊？说不定他们俩还能成为工友呢。” 周秉昆打量了一眼面前的这位工人，他长着一张大圆脸，有点肉呼呼的，看起来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 在刚刚的冲突之中，周秉昆有注意到，他们几人从边缘位置慢慢地挪到了自己附近。 而且始终面向那伙青年，一副戒备的样子。 最后更是直接站了出来，为自己助阵。 看得出来，如果当时真的发生进一步冲突的话，这个圆脸青年是会挺身而出，帮自己一把的。 所以周秉昆对他第一的印象很好，很乐意的与他聊了起来： “我爸去的是川省，他们俩应该是成不了工友了。你们这是刚下工吗？” “这不中午该吃饭了吗，我们家离得近，干脆回家吃，能省不少呢。” 果然，在这个年代，怎么尽量节省一些，是一个很难绕过的主题。 哪怕是这个看起来伙食条件还不错的家伙，也不例外。 告别了他们一行人，他又拿起古书和字画，扶着中年人向博物馆走去。 路上，周秉昆又和他聊了起来： “老先生，您贵姓啊？” “你还是别知道了，今天就算了，平日里，还是离我们这些人远一点吧。 我们，会带来不幸的。” 他看起来十分沮丧，一瘸一拐的，在周秉昆的搀扶下，努力的前行着，右手却死死地夹住几本旧书。 两人步履艰难地来到了博物馆门口，老人推开周秉昆的手，对他说道： “行了，送我到这里就够了，剩下的事，就不需要你来参与了。” 说着，他拿出右手上的一本书，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眼中满是追忆和怀念的神色。 思索了片刻之后，他一咬牙，将那本书递到了周秉昆面前，纠结的开口说道： “这个不算是文物，是我师傅他老人家，留下来的一些废稿，就送给你了。让我师傅的笔迹流传下去，倒也不算是他白养了，我这么个窝囊的徒弟。” 说着，老先生眼眶含泪，差点哭了出来。 周秉昆虽然不认识眼前之人，也不知道他的师父究竟是谁。 但感情都是共通的，他能感受到老先生此刻微妙的心情。 老先生的师傅应该是近代人，如果是他的最终作品还好，如今的博物馆，还可能会尽心保存。 然而，这些只是画稿，还是废了的，所以老先生不放心交给博物馆，害怕他们不会上心，把这些画稿随便处理掉。 于是，老先生决定将这些画稿交给自己保管。 这不仅仅只是一本画稿，还包含了老先生对他的恩师的尊重与怀念。 想到这里，他伸手接过那本书册，掀开自己的大衣，把它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借着这个掩护，把它转移进了空间，然后神色郑重的向老先生保证道： “放心吧，老先生，我一定，一定会好好保管令尊师的画稿。 给我留个地址吧，将来，我好将这份画稿还给您。” 老先生摆了摆手，摇头说道： “没有那个必要了，就当是送给你了吧。” 说完便不再理会周秉昆，默默地整理了自己的仪容，拍打掉之前沾染的灰尘，正了正有些歪斜的衣帽，挺直腰杆，抱着其他的古书字画，踏上博物馆的台阶。 周秉昆看着他缓步前进的背影，心头有些发酸，默默地注视着他走进了博物馆。 他转身离开，只是在心底默默念了一句：万望安好。 来到了参加建设军团的招募办公室，只见现场已经排起了长长的人龙。 无数十来岁的青年们，面上带着喜悦的神情，兴高采烈地与周围的人，高声的畅谈着。 许多年轻人的身边，则是跟着一到两位家长。 与孩子们欢天喜地的气氛不同，家长们好多都是面带愁容，依依不舍，死死地攥着孩子的手，有些甚至都哭了出来。 周秉昆不去理会他们，自己默默的找了条队排了起来。 总算排到了他，来到屋子里填写表格的桌子前。 周秉昆抬头，看到负责自己的是一位三十来岁的男人，面容刚毅，看起来有些彪悍的感觉。 这负责人看了周秉昆一眼，皱了皱眉，不满的说道： “哪里来的小奶娃子，看起来清清秀秀的，知道我们是要去干嘛的么？ 就你这体格，就你这身体，到时候再累出个好歹来，还要老子去挨训。 你还是去插队吧，别搁这捣乱了，建设兵团不是你这种小奶娃子该来的地方。” 第二十七章 比试 一番话说出来，旁边的几位负责接待的人，也是跟着点头附和起来。 他们都是刚从部队里退下来，要去支援建设兵团的，招进去的人，很多都是要分到他们手下的。 这些负责人们，打心眼里看不上太文弱的年轻人。 建设兵团的任务，就是去“北大荒”开垦荒地，然后屯守在那里。 “北大荒”自然条件极其艰苦，它处于我国的最北部，就是鸡形地图中，鸡冠的位置。 那里年平均温度在0摄氏度左右，最冷的时候能到零下40度，身体不够强壮的人，去了就只能当个累赘。 而且那里常年要遭受，西伯利亚寒流的侵袭，冬季十分漫长。 冬天的时候，那里的大片水域都会结冰，平原就变成了一片冻土。 等到了夏天，冰雪融化，那里又会变成一大片沼泽。 因此那里虽然土地肥沃，地势平坦，算得上是天然的大粮仓，但是开发难度太大，一直在那里荒着。 也就是新中国，有一股“敢教日月换青天”豪气，用了一代人的无私奉献，才能成功将之开发。 所以，这些负责人，更欢迎身体强壮，吃苦耐劳的人，而对看起来略显柔弱的周秉昆有些抵触。 其实周秉昆并不文弱，相反，他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吉春市的冬天，零下二十来度，每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有一张脸露在外面，看不出身材的差别。 而17岁的周秉昆，面相偏于文弱，如果只看脸的话，会给人一种小孩子的感觉。 因此，那负责人才出言讥讽，希望可以打消他的积极性，放弃参加兵团。 所以周秉昆听了，也不气恼，只是伸出一只手来，微笑着对这些负责人说道： “你们嫌我文弱，那咱们不妨来比试一下。 就来掰腕子吧，来让我也来试一下，你们当兵的，力气能比我这个工人子弟，强到哪里去。” 他这一句话，算是点了马蜂窝了。 在这个年月，工人和军人这两种身份，称得上是人人争羡的存在。 平日里，军人和工人关系自然是十分融洽的。 毕竟，工人和军人之间的身份流转，是非常常见的。 但涉及到荣誉之争，就没有人可以等闲视之了。 毕竟在这个年代，荣誉，可以说是一个人的第二生命。 “老陈，你不行啊，这是被一个奶娃子给瞧不起了啊。 搁我可忍不了这个，不然让我帮你出战吧，省得你再现眼。” 围观的一个负责人笑着拱火，说的同时，还拿肩膀扛了一下周秉昆的负责人。 “放tnd狗臭屁，就老王你个怂货，也配代表我？就你那体能，打入伍那天起，你几时赢过我？” 老陈轻轻踹了一脚身边拱火的老王，转身面对周秉昆，轻笑一声，说道： “呦呵，小伙子，还挺不服？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 说着，拉过来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面对面放着，要和周秉昆掰手腕。 一时之间，屋子里面的人都兴奋了起来。 这个年代的人们，极其缺乏娱乐项目，能够有这么个热闹可看，每个人都期待极了。 几个负责人站在老陈身后，老王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假模假式的给老陈捏肩捶背的，笑着调侃起来： “老陈啊，等下好好表现啊，上场之前我先个你松松筋骨。 别一会儿马失前蹄，败在了这个毛头小子手下，再找借口，说你累了一天，没发挥好。” 其他那群工作人员们，也都围着老陈，纷纷开始起哄。 他们打心里就没觉得，老陈真的会输。 在他们看来，老陈当初在部队里面，那是相当惹眼的存在。 样样行，样样精，前途一片光明。 经常作为“人家队里的兵”被提起来，拿来和他们作对比，给他们上眼药。 只可惜老陈在战场上眼睛受了伤，不得不从部队里退了下来。 刚好国家要组建生产建设兵团，便将他派了过来。 所以他们虽然不觉得老陈会输，但是在这里起起哄，架架秧子，给老陈添个小堵，也算是报了这些年的“镇压”之仇。 而现场其他等着报名的人，则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心态。 他们看着场中的两人，就像是在看一场闹剧。 那负责人老陈，一张国字脸，眉眼刚毅，一副硬汉的模样，看起来就不好惹。 而这个年轻人，虽然身高不落下风，但是一张孩子脸，看起来颇为面嫩，怎么也不像能和老陈匹敌的模样。 然而，就是这个小年轻，竟然不知天高地厚的，向老陈发起了挑战，这简直就是在自讨苦吃。 抱着看猴戏的心态，这群乐子人们也都围在了桌子周围，期待着接下来的表演。 其中有好事的人，还对着周秉昆嘲讽了一句： “小娃娃，这可是你自找的，等下输了可别哭鼻子啊，叔叔这里可没有糖哄你。” 周秉昆也不理会，来到桌子旁边，顺势坐下，右手伸到桌子上面，对着老陈问了一句： “大哥，要不直接开始？还是，你再放松会？” 老陈闻言，也不气恼，反而觉得十分亲切，这种调笑让他有种恍惚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是回到了部队，连里面新进来一个年轻刺头。 连长让他出面比试一下，杀杀锐气，连里的战友，在旁边起哄架秧子。 只是其他的围观人员，却是让他十分不喜。 本来就不关他们的事，看个热闹也就算了，还要出言嘲讽。 倒是他面前的周秉昆，让他十分欣赏。 他觉得这小伙子虽然赢不了，但起码勇气可嘉，有着一股不服输的精气神。 而且行事作风干净利落，和围观人员磨磨唧唧的样子一比，简直太合他心意了。 于是他也伸出右手，放在桌面上，握住了周秉昆的手，扭头对老王说： “你也别在这现了，等下你喊开始。” 说完，便不再理会周围人的反应，用心准备，等待着老王的号令。 “开始。” 听到老王指令的老陈，开始了发力。 原本，他打算的是，给面前这个他感觉还不错的小伙子，留下一些脸面。 先僵持一下，然后再尽力，把他拿下。 那样一来，年轻人虽然还是会输，但起码输的不会太难看，不至于被弄得下不来台。 只是，他刚一用力，便感觉到了不对。 第二十八章 邀请 老陈开始时，还想着放点水，先不用全力，稍微僵持一下。所以只用了五六分的力气。 然而等他僵持了一小会儿，准备加把劲儿，一鼓作气，把周秉昆的手按在桌子上时，却意外的发现，局势根本不在自己掌控之中。 他这边每多用一分力气，对面的小伙子手上，也会多传来一分力气，局面依旧僵持在那里。 到了这个时候，他哪里还不明白，是面前这小子在让着自己。 他原本觉得自己是稳赢的，看在对面小伙子，人挺对他胃口的面子上，打算放一下水，不要那么快赢他，给他留点面子。 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小伙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而自己，也完全是因为他留了面子，才没有在一开始就输掉。 此时此刻，他觉得有一些羞愧。原来，这小伙子，并不是因为一时气愤，才向自己挑战的。而是胸有成竹，有备而来。 亏他开始的时候，还想给人家放水，结果到头来，却被人家放了水。 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一副全力以赴的样子，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时强时弱的力度，老陈一时间有些怀疑人生。 围观的人群，看着掰手腕的两个人都是竭尽全力，青筋暴露的样子，而桌面的局势，也是势均力敌，僵持不下。一时间，每个人都兴奋起来，大声的在旁边鼓励起来。 这一声声的加油，落在老陈的耳朵里，却变成了一声声的嘲讽，让他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这个时候，身边的老王也凑到他的耳边，轻轻的对他说：“老陈啊，差不多得了。 现在结束，已经够给他留面儿了，赶紧比完拉倒，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在排队呢。” 老陈听了，也是一阵无语，敢情这老小子，是觉得自己在放水，来让自己赶紧结束的，可是，这是他说的算的吗？主动权已经不在自己手里了啊。 他现在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他来建设兵团之前就知道，自己是被组织重点关注的苗子。 这些负责人到了兵团之后，很可能会成为自己的手下。旁边围着看热闹的年轻人们，到时候也很有可能会归自己管。 在这样一个场合之下，如果自己掰手腕，输给了一个小奶娃子，那他以后，可就很难立起威望。那样的话，自己以后的工作，也很难开展下去。 就在他为难的时候，对面的年轻人忽然给他弟来台阶： “大哥，这局不如算做平手，你看怎么样。” 老陈听了，愈发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不错，便对他夸赞起来： “你小子不错，有两把力气，再比下去，我也赢不了你，那就这么样吧。” 说着，两人便同时收了力气，算作了平局。 围观的群众都觉得不可思议，一时间议论纷纷，先前出言嘲讽的好事之人，也是面露尴尬，不再言语。 周秉昆却并不愿意就这么放过他，起身来到他的身旁，嘴角微斜，出声嘲讽道： “呀，不好意思，我可没输，让你失望了。 可惜啊，我这也没糖，没办法哄你，还是你自己克服一下吧。” 一番话说得他面红耳赤，无地自容，默默走到角落位置，说不出一句话来。 旁边的老王，见老陈没有讨得便宜，便一脸坏笑，出声揶揄道： “你不行啊，老陈，怎么这么虚了，连个小奶娃子都赢不了。 以后可得悠着点儿啊，凡事都得讲个度。” 老陈听了老王的挖苦，意识有些气结，正要回声，和他对呛两句，却看到对面的年轻人在给自己使眼色。 老陈看了看周秉昆，再看了看老王，又看了看周秉昆示意的桌子。略一思索，也就明白过味儿来。 于是他扭头对着老王，开口拱火道： “你个老小子，又觉得自己行了是吧？ 有能耐，你也跟这小子比试一下力气，等你赢了再过来说我吧。” 老王听了这话，也是按耐不住自己了。 他和老陈是多年的老战友了，这么些年来，他们也有过各种各样的比试。 只是，老陈各方面，都比他强上一头，他就一直输。 而这一次，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只要自己赢了这个年轻人，那也就是赢了老陈。 于是他迫不及待的答应了下来，急不可耐的坐在椅子上，死死地盯住周秉昆，生怕他不答应。 周秉昆也是不多说话，直接坐下，然后干净利落的赢了老王，然后起身，留他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怀疑人生。 这下子，所有人都认可了周秉昆的力气，两相对比之下，也都觉得，老陈比老王强过太多，帮老陈捡回了不少颜面。 老陈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周秉昆的表现，他是越看越满意。 于是，他重新从头审视了一番周秉昆。 这个年轻人，先是在被质疑和看低的情况下，不卑不亢，直接提出比试，来证明自己。 然后，又在明明具有压倒性优势的时候，选择对自己放水，给自己留了面子。 面对别人的冷嘲热讽，也不屑于去争辩，而是直接用事实当做耳光，直接抽在别人的脸上。 之后见到自己处境尴尬，还能因势利导，快速想到解决办法，让自己重新确立起威信。 整个过程有礼有节，干净利落。老陈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老陈心动了，想把他招到自己的手下。有这么一个可靠又能干的部下，相信自己以后的任务就能轻松许多。于是，他开口招揽道： “你好，我叫陈星火，你可以叫我陈队，来，咱们把表填一下，以后，你就是我手底下的兵了。” 这话一出来，在场的围观群众都是羡慕不已。 他们看这局势，很容易就能看出，老陈应该是这些负责人中的焦点。 玩归玩，闹归闹，其余人对他，都隐隐有种尊敬的感觉。 这个时候，直接被他要走，这是要当“亲兵”的节奏啊，这可比被分配过去强上太多了。 他们一个个，都恨不得取而代之。 但眼红归眼红，基本的理智还是有的，他们不觉得自己能在力气上，胜过这些负责人，也就只能干看着。 然而，就在这时，那群负责人中，却突然传来一句声音：“不行，我不同意！” 第二十九章 争抢 “不行，我不同意！你这不是搞特殊吗？” 出声阻止的是老王，他虽然被周秉昆落了面子，但也觉得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自然不愿意就这么失之交臂。 其余几位负责人们的想法，也大抵类似。 本来这批人招了之后，还要进行分配的，那样一来，他们都有机会将周秉昆收入麾下。 陈星火这番操作，是要提前把周秉昆这个人才收走，这分明是要截胡，他们看到了，当然不能答应。 陈星火听了老王的反对，也猜到了他的想法。 每个人都希望，优秀的人才可以来到自己手下，帮自己分担一些任务。 他们虽然没看出来周秉昆机灵能干的一面，但是，单就周秉昆表现出来的力气，就足够他们争相抢夺了。 在他们看来，这周秉昆有着这把子力气，不但干活的时候是把好手，训练的时候也能用来教训刺头，就像当年的陈星火一样。 但是，简单的一句话，打消不了他的算盘，他转身看着老王，解释道： “这当然不算搞特殊，本来，这小伙子就是我负责的。 只要后续没问题，跟着我，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再说了，负责人本来就有提前招人的权利，说的跟你们没有提前招人一样。” 其余负责人听了，知道他说的在理，也就不再说话。 唯有老王，依旧心有不甘，胡搅蛮缠了一句： “我们招人的时候，可都是给了他们选择的，你就这么把他招了，这不合适吧，总该给他个选择的机会吧。” 说着这话，老王将脸转向周秉昆，一脸故作和善的微笑，搭配着他有些勉强的脸，差点把周秉昆逗笑。 周秉昆见不少人都盯着自己，也不怯场，无视其他人，微笑的看着老王，回道： “没有那个必要了，我觉得陈队就挺好的，就别再麻烦你们了。 这招募工作，已经停了有一会儿了，再不继续，别人该等不及了，还是赶紧继续招募吧。” 陈星火听了这话，也赶忙接茬道： “行了行了，赶紧散了继续工作，别再耽搁了，外面不少同志们还在受着冻呢。” 赶走了其他人，陈星火拉着周秉昆到桌子旁坐下，催着他填写表格。 恨不得他马上就把表格填好，然后上交，盖章，入伍一条龙直接到位。 周秉昆接过表格，假模假样的填了起来。 他已经知道了周蓉的决断，自然不会真的把表格填好上交，那样一来他就没有回头路了。 “陈队，是这样的，这表格上的信息，有的我也不太确定。 不如让我先拿回去，填好了明天再过来上交？” 陈星火听了连连摇头，那样一来变数就太大了。 万一出点什么意外，这个好部下可就不归自己了。 他连忙表示，那些信息不那么重要，只要把关键的信息填好就行了。 其余的信息，完全可以先空着，以后再补上也是没问题的，他们负责人完全有这个自主权。 周秉昆听了，也是一阵头大，无奈的在心里吐槽一句：果然，人太优秀了，也未必是件好事。 他只好再次拒绝了老陈，表示自己不愿意，做这种不符合规定的事情。 陈星火虽然有些遗憾，没办法今天就把他收入麾下。但也理解他的决定，并且愈发的感受到了他的优秀。 虽然这只是一件小事，但是，坚持原则，依旧是一个非常值得赞赏的品质。 害怕真出了什么意外，被别人截了胡，他和周秉昆约定，明天就不用再来排队报名了。 他嘱咐周秉昆，明天到他住的招待所去找他，直接把报名表交给他本人就行了。 约定好后，周秉昆将表格折起放好，便起身离开了报名处。 回家的时候，路过了街上倒污水的下水道口。 这个下水道口是整条街公用的，在吉春市零下一二十度的天气下，早早地结上了冰。 然而，即便是这个下水道口已经结了冰，街上的居民们每天依旧会产生很多废水。 于是，不止下水道口，就连周围的地上，也都是人们倒来的废水所结成的冰。 这些冰五颜六色，里面冻着各种剩菜剩饭，一层又一层。 看到这一片狼藉的模样，想着以后自己也要成为，向这幅抽象拼盘添加颜料的一员，周秉昆第一次觉得，光字片可能并不适合自己居住。 周秉昆看得连连摇头，小心翼翼的绕过路面上结成的冰，继续向前走。 走过街角，来到了公厕边上，周秉昆打算顺便上个厕所。 这个公厕，是前两年才建造的，以前的厕所并不在这里。 然而，才过去了仅仅两年，这个新的公厕就被使用的破旧不堪，脏乱难忍。 许多踏板都已经腐朽不堪，小孩子上厕所时，大人都要陪同着才肯放心。 即使是这样，去年还是发生过一次小事故。 一个小孩上厕所时没有注意到，脚下的木板早已腐朽不堪，结果掉了下去。 好在陪同的大人眼疾手快，及时拉住了，不然，那可能就是一场大事故了。 周秉昆仔细地寻找一番后，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看起来不那么肮脏的坑位。 小心翼翼走过去使用后，逃也似的跑出了公厕。 不是他矫情，这个公厕的条件，实在是超过了他所能忍耐的极限。 毕竟，这一整条街道，只有这么一个公厕。 而且光字片的道路条件实在太差，抽粪车开不进来，只能进行人工清理，十分不便。 因此，这个厕所每次都是到不能再使用的时候，街道才会派人过来进行处理。 出了厕所，没走几步路，便到了家中。 周家是街口的第一家，离厕所非常近，大约只有二三十米。 现在是冬天，一切都还好说，粪坑里都会被冻住，厕所的味道传的并不算远。 站在周家门口，只能感到隐隐的臭味。 等到开春之后，那就是灾难的开始了。 春暖雪融，厕所里面的粪坑也化了冻，开始散发出它独特的味道。 脏乱的卫生条件，滋生出无数的蚊虫，而这些发生之后，第一个受害的，就是周家。 此时此刻，周秉昆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 开春之前，一定要搬离这里。 第三十章 离开 回到家中，周秉昆发现家里并没有人。 打开房门，进入屋内，果然如他所料：在父母里屋的全家福上，插着一封信。 终于，周蓉果然还是跑路了。 周秉昆此刻心中的感觉，有些难以言喻。 有些如释重负，总算，可以名正言顺的甩脱这个包袱，不必再被她影响和拖累。 毕竟，他穿越而来，为了阻止周蓉重蹈覆辙，已经做的够多了。 他先是从自己和哥哥的前程，她的前程，父亲的心愿多方面，来对她进行过旁敲侧击的劝说。 还拿母亲的赡养问题和自己的前途，来试图“道德绑架”过她，然而，这一切的努力，都成了白费。 真是应了那句话，只要她没有道德，你的道德，就绑架不了她。 他感到有点怅然若失，毕竟，那是和他一起生活了十七年的人。 哪怕是一只小猫小狗，在一起生活个几年，也能相处出难以割舍的感情。 更何况，这是从小在一起长大，陪伴了自己整个童年的骨肉至亲。 然而，该走的，留不住。 将周蓉的问题抛诸脑后，周秉昆将周蓉的信从墙上取下，打开信封，看了起来。 周秉昆先是大致扫了一眼，信的内容不多，还没写满一页纸。 他不由得摇头，心中暗道，这周蓉还真是绝情。 一声也不交代，就直接跑了，到头来留下的信，竟然连一页纸都没写满。 信里面，先是说了一句请原谅，然后就是说，她去了很远的农村插队。 再之后，又说是蔡晓光送她去的，不用担心她。 去的原因也没有说，只是推给了蔡晓光，说他会来解释。 随后又表示，她到了地方后，会给家里写信，让母亲不要担心她。 之后，就是一大段文青式发言，除了感动她自己，卵用都没有。 还说什么“好人生比好年华更重要”。 看的周秉昆直想把信扔掉，生怕信上的智障气息传染给了自己。 最后，又让周秉昆代替她和周秉义，照顾好母亲，尽床前之孝。 他是越看越生气。周蓉在信中，只有一处，可能表达了她的歉意，还是在开头的一句话：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至于她的所作所为，对弟弟的前途造成的破坏，对家庭的荣誉造成的败坏，对母亲的情感造成的伤害，自始至终，她甚至不愿意说一句“对不起”。 而信中有用的信息，只有一条，就是她去远方下乡了，其他的，都可以归结为废话。 信中最让周秉昆气愤的一句话，就是那句：“信中不便详说，不安全”。 看到这句话时，他恨不得周蓉就在他面前，这样他就可以指着鼻子骂了。 有声么不方便说的？不就是冯华成的事吗？这时候又知道不安全了？ 当初把书往家里藏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安全的事了？ 怎么，事关父母家庭，就可以置安全于不顾。 事关冯华成那个渣男，你就又知道考虑安全问题了？ 恶心。 而且，把所有解释的工作，都丢给了大冤种舔狗，这真的合适吗？ 人家蔡晓光那么好个人，家世、人品、性格、手腕哪一点不是一时之选？ 结果呢，在电视剧里，被周蓉拿捏得死死的。 开局就先为周蓉跑路背了大锅，中间又为老周家各种事情忙前忙后，直到最后，冯化成出轨，周蓉婚姻破裂，他才得以上位。 想着蔡晓光的一生，虽说到了最后，也算得上是求仁得仁了，但中间的过程，着实让人唏嘘。 周秉昆在心中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尽力帮帮这位仁兄，尽量让他能够脱离苦海。 他将信放在堂屋桌子上，拿杯子压好，想了想，又从怀中取出报名表，一并压在这里。 不再去想周蓉的事情，周秉昆回到他们小一辈的里屋，以后，这里就是他自己的房间了。 打开屋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狼藉。 周蓉已经把她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拿走了，却将屋子里面弄的杂乱不堪。 衣柜的门开着，现在，里面只剩下周秉昆一人的衣物了。 原本被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现在却被翻得乱七八糟。 有几件夏天的衣服，本来是压在箱底的，结果也被翻了出来，丢在了地上。 周秉昆见了屋里的情形，不由暗恨，周蓉这家伙，真的是太过分了。 把她自己的东西拿走就行了，干嘛还要把屋子翻得这么乱。 也不知道收拾一下，就把一顿烂摊子丢给自己。 想到自己还要在这间屋子里，住上一段日子，他只得忍住牢骚，准备开始动手，收拾屋子。 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脖领子里有东西在动，连忙将小肥啾从中取了出来，拿着它到了外面，让它方便了一下。 回屋之后，看着手里的小肥啾，他意识到，应该给小家伙整一个睡觉的地方。 养过玄鸡的他知道，睡觉的时候，需要把它们放在安全的位置。 小鸟的脑子都不大聪明，天冷的话，它们可能会钻进被窝取暖。 主人醒着的话，那还好说，可以注意着点，让它们暖和一下也没什么问题。 但如果在主人睡着的时候，小鸟钻进了被窝，那可就危险了。 很可能，睡觉之前，你还拥有一只萌萌哒腮红小黄鸡。 睡觉的时候，你没意识的翻了个身。 一觉醒来，你就只剩下一片腮红小黄鸡肉饼了。 想了一下之后，周秉昆出门去柴房，找了根粗细合适的木棍，将它固定在炕头。 思考了一下之后，他又取来一块破布，垫在木棍下面。 做完这些之后，他把小肥啾递到木棍边上。 只见小肥啾顺势站在了木棍上面，还来回走了走，看起来颇为满意的样子。 周秉昆看着自己的杰作，也是颇为满意。 这木棍位置不高，炕上散发出来的热气，刚好可以暖到这里。 再加上鸟类脑子都不大好使，一般情况下，没了光亮，就跟断了电一样，一动都不动。 回头再在旁边准备上食物和水，就能保证它一晚上，都老实呆在站杆上。 做好这些，他又起身开始收拾起了屋子。 费了好大的功夫，总算把周蓉留下的乱摊子收拾好了。 他拉过把椅子坐下，开始思考下一步的打算。 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起身拉上窗帘，插上房门。 然后，从空间中取出，先前老先生托付给他的画稿，拿在手上端详起来。 书的最外面，应该是一张后来加上的封皮，用以遮住原本的封面。 掀开之后，露出了原本的封面，上面只有六个大字： 借山老人画稿。 第三十一章 摔倒 周秉昆看着画稿的封面，略有些好奇。 借山老人？他表示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不再去想这究竟是谁，他端详起了封面上的字。 他算得上是半个艺术白痴，前世今生，身上都没有什么艺术细菌。 虽然不太懂的鉴赏，但他还是觉得这六个字写得好，起码看起来很漂亮。 至于懂行的人会怎么去评价，那就不关他的事了，反正他只是负责帮忙保存下来。 具体有没有什么艺术价值，收藏价值，研究价值，他并不关心。 他只是在帮助一位可怜的老人，保存他的师傅遗留下来的一份画稿而已。 翻开画册，第一页，是一只水墨画的虾。 这幅图看起来十分简约，只在画面的中央，有一只墨虾。 这只墨虾看起来也不算复杂，统共只有寥寥几笔。 然而，笔触虽然精简，但是画出来的效果，却并不普通。 这只墨虾，颇具神韵，看起来有一种大繁若简，返璞归真的感觉。 即使不怎么懂艺术，周秉昆也可以肯定，这幅画的作者，必定是位大家。 水墨，简笔，虾…… 他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看着这幅画角落里留下的款识，他心中一阵喜悦。 “老齐”。 画稿的作者姓齐！ 他马上继续往下翻，试图找到更确凿的证据，来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测。 翻过两张没有款识的花鸟图之后，他找到了下一张有款识的图画。 “借山老人”。 还不能确定，他继续向后面翻找着，终于，他翻到了一幅花鸟写意图。 在这张图的边角处，清楚地写着五个字的款识： “老人齐白石”。 竟然真的是他！ 周秉昆一阵激动，齐白石！这本画稿，竟然是齐白石老爷子留下的。 哪怕他是半个艺术文盲，哪怕他对艺术史一窍不通，哪怕…… 不用哪怕了，他就是知道，齐老爷子是近代中国绘画的顶级大师。 一时之间，他觉得手中的这份画稿，似乎凭空重了几分。 这已经不是一本普通的画稿了，齐白石这三个字，已经给这本画稿平添了几分历史的厚重。 他不敢再翻看后面的画作，生怕自己笨拙的手，会破坏了先辈留下来的珍贵宝物。 合上画册之后，他轻轻地用手摩挲着画册的封皮，暗暗下定决心。 他会好好保存这份文化的传承，等到合适的机会，就将它贡献出来。 这个时候，他也猜到了当时那个老者的身份。 那应该是齐老先生的一位弟子，而他当时交给博物馆的画卷中，很可能就有老爷子的真迹。 周秉昆并不觉得懊悔，他知道，博物馆一定会认真对待，好好保存老爷子的画作的。 但自己手中这份，练笔性质的画稿，如果交给他们的话，可能不会被重视。 说不定会被随意存放，然后不知哪天就遗失了。 好在自己遇上了这件事，可以帮着，将这份珍贵的画稿保存下来。 在他看来，这不仅仅是老先生废弃不用的画稿。 这里面，还包含了老先生对艺术追求的思路和过程。 这是一种文脉的传承。 相信也正是因为这样，齐老先生才把它留给自己的徒弟。 将画稿收好，放进了空间，与之前的旧书放在了一起。 收拾好情绪，周秉昆翻出了以前削铅笔用的小刀，拿出一根木柴，打算给肥啾做一个食槽。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有人进屋的声音。 放下手中的活计，来到堂屋，就看见母亲赶刚进屋。 “秉昆啊，你已经回来了啊，等下妈就做饭，啊。 你报名表已经交了吗？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啊？ 昨天饺子馅儿还剩了点，等下咱今天晚上还吃饺子。 你姐呢？还没回来吗？这死丫头。” 听得出来，李素华的心情还不错，一连串的话语，像机关枪一样。 周秉昆见状，心里有些忐忑。 他知道，母亲的心理素质不太行，胆子太小，扛不住事儿。 告诉她之前，必须要先做点铺垫，所以，他说事之前，先打了个预防针： “妈，你先别急，沉住气，等我慢慢跟你说，周蓉啊，出了点事儿……”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素华焦躁的声音打断： “啥？你姐出事儿了？她咋了？出啥事儿了？在哪儿出的事儿啊？ 你这死孩子，你姐出事儿了，你咋还搁家呆着呢？她在医院吗？快带我去啊。” 说着，李素华拉着他的手，就要往外走。 周秉昆一看，再这么墨迹下去，母亲非急死不可。 只得放弃了慢慢说的想法，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周蓉偷偷走了，去插队了，还是很远的地方，也没说是哪，这不，这就是她留下的信。” 说着，他拿起桌子上的信，朝母亲晃了晃。 李素华听了，马上急了起来，拿手推了周秉昆一把，催促起来： “你这死孩子，有信你不早点拿出来？你是要急死我啊？ 我又不认字儿，你倒是赶紧给我念啊，信上写的都是啥啊？你念啊。” 周秉昆拿着信，开始给母亲念了起来。 念完之后，李素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她想不明白，周蓉为什么这么做，明明都已经决定好了，让周秉昆去兵团，让周蓉留在家里面的。 这周蓉，她怎么能，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跑了呢？ 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只说蔡晓光会过来说明。 “怎么又是蔡晓光，他怎么能这样呢？”李素华嘟囔道： “骗我们处对象是他，帮周蓉偷偷下乡又是他，他就不能干点好事吗？” 周秉昆本来就对周蓉颇为不满，听了母亲的话，没好气的回道： “那能是他的问题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他。 这几年来，你见过他对周蓉，说过半个不字吗？” 李素华也不是不知道这些，只是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么大的变故。 她只想随便找一个人，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 只是儿子的话语，戳破了她的自欺欺人，这让她实在难以接受。 情绪失控之下，她双目圆睁，失神地望着前方，嘴巴微张，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呻吟。 轻轻抬起右手，手指微动，似乎是要抓住些什么，脚下却是一个踉跄，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第三十二章 劝慰 周秉昆一见这场面，恨不得给自己的贱嘴来上两巴掌。 赶忙上前扶起母亲，好在她只是情绪失控之下，摔了一跤，没什么大碍。 被扶进屋里，坐在炕上的李素华，稍微缓过神来之后，开始了大声的痛哭。 周秉昆见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试图先止住她的哭泣。 “妈，你别哭了，等下被人听到了，这事儿可就全知道了啊。“ 李素华听到了这句话，不再哭出声来，却是趴在炕上，默默地抽泣起来。 周秉昆见这招没用，又把肥啾取了过来，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然而李素华却并不理会，看都没心情看上一眼，只顾着在那里默默哭泣。 哄了半天，也不见效，愁眉之际，他一直在思考，怎么才能转移母亲的注意力。 毕竟，周蓉的所作所为，对母亲的伤害太大了，一般的小事，很难起到作用。 思索片刻，他想到了一个完美的办法。 他来到炕边，坐到了母亲身边，用手揽住她的肩膀，轻轻地摇了一下。 “妈，我和郑娟决定，下周就办订婚礼。” 李素华听了这句话，总算是有了兴趣，慢慢停止了哭泣，一抽一抽的问了一句： “那，郑娟她妈同，同意了吗？” “当然同意了啊，让我俩定时间呢，我俩觉得下周就不错，你看呢？” “行啊，那就按，按你俩说的吧。” 李素华靠在周秉昆的怀里，情绪渐渐平缓下来。 她一只手抓住儿子的手，另一只手轻轻地在上面摩挲着，两眼失神的看向前方，呢喃道： “往后，这家里就剩咱娘俩了……”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面容惊恐的看向周秉昆。 “你之前不是去报名，参加军团了？那你也要走了啊。 这可咋办啊，家里就剩我一个，我可怎么过下去啊，这……” 看着母亲焦急的模样，周秉昆连忙拍了拍她的肩膀，劝慰起来： “没事儿，你别急，本来是要报上名的。 填表的时候，我忘了个信息，就把表拿回来了，还没交上去。 本来跟领导都约好了，打算明天再去报名的，出了这事，我是去不成了。 明儿个去跟人家领导解释一下，应该就行了，人家也能理解咱们的。” 李素华听了，却是有些疑惑，开口质疑道： “你哥报名那会儿，我也去了的，人家都是现场填表，咋就你能带回来？ 还跟领导约好了，你就吹吧你，领导能知道你是哪根葱？” 周秉昆见母亲不信，便开口吹嘘起来： “我跟别人能一样吗？ 那负责招募的领导，起先还看不上我，说我是个小奶娃子。 就我这体格，我能受得了那个？ 我当时就跟他掰了腕子，一下子就把他给掰服了，当场求着要我。 别的负责人还要来抢我呢，我都没答应。” 李素华听着自己儿子的吹嘘，很是享受。 她就喜欢听儿女给她讲，他们的成就。 她每次听到这些，都十分骄傲，因为这么优秀的孩子，是她带大的。 以往对她说这些的，一般都是大儿子和女儿。 然而今天，给她讲成就的，竟然是一直默默无闻的小儿子。 这让她感到尤为欣慰，也没多想，就接过话茬： “那挺好啊，你还没去呢，就先受到领导认可……”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反应过来： “领导那么看好你，你不去了，那多亏啊，要不…… 要不你还是去吧，妈自己在家也行，这死丫头……” 李素华面容纠结，紧咬牙关，心口不一的劝了一句，便忍不住骂起了周蓉。 见母亲情绪低落，一副马上又要哭出来的样子，周秉昆马上开口劝慰到： “不去就不去了，我还不想去了呢，在家享福不好吗？ 谁爱去谁去，反正我是不去了，在家吃老妈做的饭不香吗？” 李素华听了依旧满面愁容，在抓着周秉昆的手轻轻拍了拍，问了一句： “那你的前途咋办啊，领导那么看重你，你去了肯定能被重用。 你留在家里，这算个什么事儿啊，那不全耽误了吗？” 周秉昆见母亲一脸的担忧，连忙继续劝慰着： “那老祖宗还说了呢，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要我说，这周秉昆不去建设兵团，它也是焉知非福。 指不定我在家里面，还能更好呢？ 咋？你不信任你儿子的能力？ 我把话就给你撂这了，还回头我高低给你整个厂长他妈当当。” 李素华听了，破涕而笑，伸手轻轻敲了周秉昆脑袋一下，笑骂道： “我还当厂长他妈呢，快算了吧。 就当了三个工人子弟的妈，都差点把我给累死。” 周秉昆见母亲心情已经好转，便也跟着话茬调侃道： “工人子弟的妈累没累死，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再过一会，工人子弟就要被饿死了。” 李素华听了，连忙起身去厨房做饭。 忙起来了之后，也就把周蓉的事抛到了脑后。 家里现在只有两个人，加上儿子吵着喊饿，李素华也就懒得再和面包饺子了。 简单的取了点饺子馅，炒了一下，配点大白菜，就当是配菜了。 溜了几个窝窝头，又煮了碗面汤，晚饭就算是齐了。 在饭桌上，李素华想起了刚才，周秉昆拿过来的小鸟，便询问了一下。 周秉昆解释了下小肥啾的来历，便去拿了片白菜叶，放在桌上。 然后又把小家伙也带了过来，放到了白菜叶旁边，让它自己啄食起来。 李素华看了，觉得十分有趣，便出声问了一句：“这小东西让摸不？” 周秉昆正愁怎么让母亲开心点呢，见她对小家伙感兴趣，便拿着她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小肥啾。 小家伙正吃的开心，忽然被人伸手撸了一把，有些不满，扭头对李素华的手开始哈气，一副生气的样子。 李素华看着小肥啾气鼓鼓的模样，越看越觉得可爱，忍不住又挼了一把。 小肥啾见眼前的这个人类这么过分，自己那么凶神恶煞的表情都吓不到她，便索性不再吃白菜叶子了。 两只小脚“咯噔咯噔”地跑向了周秉昆，爪嘴并用的爬到了他的肩膀，休息起来。 第三十三章 偶遇 见母亲情绪已经稳定，周秉昆也就放下心来，回到屋里给小肥啾折腾它的食槽。 成果虽说有些丑陋，但也勉强能用。 起码食槽的使用者，不会嫌它丑。 相反，小家伙似乎对这个食槽非常满意，站在站杆上，疯狂的啃咬起来。 往食槽里面加了些小米，周秉昆便上炕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天还没有亮。 周秉昆借着微弱的亮光，打量了一下小肥啾。 它果然如自己设计的一样，老老实实站在杆子上，一个晚上都没有动。 周秉昆轻轻挼了一下它的小脑袋，便穿衣起床。 走到堂屋，正准备洗漱一番，却听到了母亲里屋，传来了轻微的啜泣声。 周秉昆一听，也就明白过来。 原本他以为昨天晚上，自己已经把母亲哄好了。 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回去睡觉后，母亲独自一人在屋里。 她的思绪，便又不由自主的，飘到了周蓉那里。 她忍不住去想，自己养大的女儿，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残忍。 她是怎么忍心的，就这么丢下自己，跑到大老远去插队？ 那里究竟有什么魔力，让自己的女儿，连妈都不要了，连家都不要了，连兄弟的前程，家门的尊严也都通通不要了。 她怎么…… 她一个人过去，吃什么啊？ 平日里，自己宠爱他们，什么都不让他们做，让他们专心学习。 除了老三喜欢主动来帮忙，其他两个，自己从来没让他们做过家务。 就周蓉那笨手笨脚的样子，连家务都做不好，她一个人，可怎么生活啊？ 她去的地方很远，不会是穷乡僻壤吧？ 那里不会有野生动物吧？不会有狼吧？ 而且，哪怕光字片在城市里面，都还时不时发生些恶性事件。 她要是去了穷乡僻壤，那里天高皇帝远的，她长得又那么漂亮…… 李素华越想越觉得担忧，越想越觉得心疼，越想越觉得惊恐，难以入睡，竟是哭了一夜。 周秉昆猜到了母亲的情况后，急忙推门进了屋子，出声劝慰起来。 然而这次，纵使他使出了浑身解数，依旧是没能稳住母亲的情绪。 好在是李素华还惦记着街道上的工作，慢慢也就自己控制住了，不再哭泣，但情绪依旧十分低落。 看着没精打采地出门工作的母亲，周秉昆决定把蔡晓光叫来，早日解决这个问题。 这时候了，哪里还管得了周蓉的安排。 还说什么三天后，蔡晓光自然会来解释。 管你什么三天不三天的，自己的母亲都已经哭了一晚上了，难道还要自己再看她哭上三天？ 这自私的周蓉，只顾着她自己的事情，把母亲坑成这个样子还不够，还要再坑她三天？ 我绝不答应！ 做出了决定之后，周秉昆给小肥啾留足了食物和水，便出门去蔡晓光家。 来到大院门口，又遇到了上次拦截自己的那个保安。 周秉昆正要上前去解释，那保安便先行一步，走了过来，抽了根烟，满脸堆笑地递了过来： “小兄弟，又来找蔡晓光啊？来，抽根烟。” 看见这保安谄媚的样子，周秉昆摆手拒绝，说自己不会抽烟。 那保安连忙把烟收了起来，不但如此，还把嘴里正抽着的也掐灭了。 周秉昆看他讨好的模样，暗暗发笑，表面上却只是客套的回以微笑，登记了一下，便进入了大院。 来到蔡晓光家，按过门铃后，出来的依旧是保姆。 问过之后才知道，蔡晓光已经进了拖拉机厂，开始上班了。 周秉昆听了，不由咋舌。这老爹有权势的，就是不一样啊。 前两天还是知识青年，无业游民的，这一眨眼，就进了拖拉机厂。 要知道，这拖拉机厂，可是大型的企业，职工有好几千号。 在全市范围内，也是排的上第一梯队的。 市里面的工厂，按综合情况分成了五个等级，这拖拉机厂，可是分到了第一级。 而且这个工厂，离光字片也不算太远，光字片的年轻人们，做梦都想进这个厂。 然而，光字片那群苦哈哈，费尽心力，四处努力，也进不去的厂子，对蔡晓光来说，却根本不算个事儿。 不再去想这些，周秉昆只得起身，前往拖拉机厂。 走在半路上的时候，却是碰上了一位熟人。 “唉？秉昆儿？你咋搁着呢？” 周秉昆听到有人招呼，便转头寻找。 看到说话的是乔春燕，他便细细打量起来。 她长得还算秀丽，长长的头发，扎成了两股麻花辫，垂在身前。 脖子上缠着一条酒红色的围巾，上身穿着一件红色的大花袄，下身配的，则是一条军绿色的长裤。 脖子上挂着一条绳，上面系着一副蓝色的手套。 腰间还斜斜挂着一个花布挎包。 他们两家人虽然住在一条街上，但是一家在街头，一家在街尾，一直没什么交集。 之前他们两个还是同学，却也没什么交情。 在中学的时候，乔春燕可以说是膘肥体壮。 性格也是大大咧咧的，十分跳脱，所有男孩子都对他敬而远之，还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做“袋鼠”。 虽说两年不见，女大十八变。 但乔春燕这变化，也实在太大了。 可能也就是这变化，膨胀了她的信心。 她开口便说道：“你瞅着我这会儿还像袋鼠吗？” 周秉昆听了，暗暗吐槽：你被叫成袋鼠，就是因为你思维太跳脱。 咱们两个又不熟，你上来就问我这问题，不正说明你还是像袋鼠吗？ 不过直接这么回，也太不礼貌了，他只好虚情假意的客套道： “那哪能啊，你可比上学那会儿漂亮多了。 我这儿还有点事儿，就先走了，咱回头再聊吧。” 乔春燕一听周秉昆要走，连忙挡在他的前面，继续开口： “你觉得我咋样？我瞅着你挺好的，咱俩处处呗？” 周秉昆听了一阵无语，这姑娘是真虎啊。 看电视剧的时候，他对乔春燕的观感，是比较复杂的。 年轻时候的她，性情直爽，敢爱敢恨，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然而终究还是败给了生活。 到了后面，她就变得左右逢源，精于算计，自私自利，败坏了所有人的好感。 虽然现在的她还正年轻，性格也算讨喜。 但是，跟郑娟一比……她配吗？ 于是，周秉昆干净利落的拒绝道： “不好意思，我有对象了。” 第三十四章 遇阻 “不好意思，我有对象了。” 说完之后，周秉昆就要绕过乔春燕，起身离开。 乔春燕听了，却根本不信。 她是了解光字片的情况的。 在她看来，她乔春燕就是全光字片，条件第二好的。 第一名当然是周蓉，这一点，即使是以她的自信，也没办法否认。 毕竟周蓉长得漂亮，学习又好，家里条件，更是光字片首屈一指的存在。 但是，周蓉和周秉昆是亲姐弟，他们两个，自然是不可能的。 那整个光字片，配得上周秉昆的，就只有她乔春燕了。 她不相信，周秉昆会看上别人。 于是，她便伸手，抓住周秉昆的胳膊，再度挡在了他的面前。 “我不信，你肯定是骗我的。咱俩就是最配的，你怎么可能看得上别人？” 周秉昆被她的连番纠缠，惹得有些不爽。 他还有事呢，没时间跟乔春燕在这里纠缠。 他甩开乔春燕的手，将她推到一旁，眉头微皱，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麻烦你放尊重些，我是不可能喜欢你的。 我已经有对象了，而且马上就要订婚了，你再纠缠，我就不客气了。” 乔春燕听了，有些难以置信，大声的反驳道： “不可能！上周我还见你妈了，她还跟我妈说，要撮合咱俩在一块儿的。 整个光字片儿，谁的条件能比得上我？我不信！” 周秉昆也终于失去了耐心，既然好言好语你听不进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这样想着，他便回头，对乔春燕说道： “是谁跟你没关系，你没必要知道。 你只需要知道，你长得不行，我看不上，这就够了。 麻烦让开，我要走了。” 说完，周秉昆便径直的走了，留下乔春燕在那里怀疑人生。 总算走到了拖拉机厂，来到门卫处。 递了根烟，跟门卫说了，要进去找人的事情。 门卫听了，直接把刚递过去的烟，又还了回来，义正言辞的开口拒绝道： “我们这么大个厂，上上下下两千来号人。 那亲朋好友，得有多少？是个来找人的，都让进去，那样像话吗？ 一天到晚，来那么多闲杂人等，厂子还要不要干了？ 再说了，你连人家在哪个部门都不知道，怎么让你进去？ 你要找人，就搁这等人出来吧。我是不会让你进去的。” 周秉昆听了，也有一些无奈。 蔡晓光应该是刚刚入职，还没来得及通知别人，连保姆都不知道他在哪个部门。 要是能进去的话，问一问，总能找到他。 可是自己这一问三不知的，就知道个名字，门卫不让进倒也算正常。 但是，自己总不能，真的就这么干等着，直到他下班吧。 周秉昆扫了一眼门卫室，看到桌子上堆着许多信件，有了主意。 他又把香烟递给了门卫，温声请求道： “你看这样行不？我给他留个纸条。 等你们工厂下班了，员工出来的时候，你帮忙喊一嘴。” 门卫听后，思考了一下，便答应了他的恳求。 毕竟，这个小伙子态度挺好，还挺会来事儿，顺手帮一把，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这里，他拿出纸笔，递给了周秉昆。 周秉昆思考了一会，便留下了一张纸条： “下工后务必来周家一趟，事关重大，不来后果自负！——周秉昆留” 写完之后，将纸条递给门卫，又说了几句好话后，便起身离开。 想了一下，他决定，先去兵团招募的地方，把自己的情况告诉老陈。 来到了兵团招募办公室，周秉昆告诉工作人员，自己是来找陈星火的。 于是，他便被直接引到了老陈面前。 老陈见来人是周秉昆，便放下手中的文件，招呼他坐下。 然后便开口，和颜悦色的问道： “不是说，让你晚上到招待所找我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行了，把报名表拿过来吧，我帮你办理一下。” 周秉昆闻言，面色一黯，语气愧疚地说道： “对不住了，陈队长，我怕是没办法去兵团了。” 听到这话的陈星火，先是一愣，随即皱起了眉头，强忍怒意，说道： “怎么回事儿？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今天就不参加了？ 你这是逃兵你知道吗？要是在战场，老子毙了你！” 周秉昆见老陈动了真火，连忙解释起来： “我爸响应号召，去了大三线，支援国家建设去了。 我家一共三个孩子，大哥已经参加建设兵团了，还剩下我和周蓉两个。 本来我们的打算，是我去参加生产建设兵团，周蓉留在城里照顾我妈的。 所以我昨天过来报名，就是要参加兵团的。 可是昨天回去之后，我才发现，周蓉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去插队了。 这样一来，城里就只剩我妈一个人了，那我还怎么去参加兵团啊？ 要是去了，不仅我没办法放心工作，连在军团的我哥，和在三线的我爸，也都没办法放心工作了。 我也没有办法，希望你能理解。” 陈星火听了他的解释，很快就原谅了他。 毕竟，他本来就对周秉昆印象就非常好，而且这次又是情有可原。 他反而对周秉昆的印象更好了。 一边是赡养母亲的责任，另一边是远大的前程。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这么坚决果断，选择家人的。 周秉昆的姐姐，不就放弃了家人吗？ 他很欣赏周秉昆的这个选择，这体现了一个男人的担当。 他只是有些遗憾，原本非常看好的手下，就这么没有了。 略微有些失落，他轻轻的摇了摇头，朝周秉昆挥了挥手，落寞的说道： “行了，那就这样吧，真是可惜了。以后你再想参加兵团，可以来找我。” 说完之后，他便准备赶人，然后继续工作。 周秉昆却拦住了他面带笑意的说道： “陈队长，我心里是十分尊敬你的。 虽然我是没办法参加兵团了，但我可以介绍一个人给你。 那个人就是我哥，他虽然身子骨比我差了点，但性格，人品，才能都是上上之选。 不需要你多照顾他，只要你稍稍在留意，就一定能发现他的不凡之处。” 第三十五章 托付 陈星火听了周秉昆的介绍，也来了兴致，开口调侃道： “你哥真有这么好？那他跟你比起来，能打个几分？” 周秉昆听了，也是回以微笑，陪他扯起淡来： “我要是10分的话能打个7.77分吧。” 陈星火听了，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着骂道： “你个臭小子，没个正形的。放心吧，你哥那里，我会看着点的。” 周秉昆听了，也是放下心来。 有陈星火的看顾，大哥周秉义在那里，应该能好过很多。 这样一来，大哥和郝冬梅那边，就不用自己操心了，他们的日子应该能过得不错。 留下通讯地址，和老陈约定常联系之后，周秉昆摆手离开了招募办公室。 看了下天色，已经快到下班的时间了。 想到晚上，母亲可能又要痛哭一场，而自己，也已经黔驴技穷，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了。 思考了一下，他做出决定：去把郑娟找来，让她来帮忙安慰母亲。 看之前的相处，母亲和郑娟十分合得来，应该能劝得住她。 来到了酱油厂，问了一下，马上就要到下班的时间了。 周秉昆也懒得和门卫磨叽，实在是怕了，他觉得自己和门卫八字不合，去哪都要被拦一通。 反正也用不了几分钟，他便干脆和门卫，在屋里闲聊了会儿，顺便混个脸熟。 累了一天的工人们鱼贯而出。 周秉昆稍微等了一下，便看到了郑娟。 挥手召唤之后，郑娟结束了与同事们之间的嬉闹，道了个别，来到了周秉昆身边。 远远地还能听到，郑娟同事们调笑的声音： “呦呵，娟儿的这个对象，看起来不错嘛，咋没早点让咱们碰上呢？真是可惜了。” 周秉昆也不去理会这群女流氓，只是简单挥手示意了一下，便带着郑娟回家去了。 回家的路上，他给郑娟讲了一下，家里发生的事情。 郑娟听了之后，表示非常不可思议。 她之前没怎么接触过周蓉，所以完全无法理解，周蓉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重视家人和亲情的郑娟看来，这种行为实在是太不可理喻了。 周秉昆本来也没打算让郑娟去理解，毕竟，就连他也无法理解，周蓉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只是请求郑娟，过来帮忙安慰一下母亲。 郑娟听了，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下来。 在她看来，自己马上就是周家的媳妇了，那照顾一下婆婆，当然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回家的路上，郑娟一脸余悸的对周秉昆倾诉道： “秉昆啊，我昨天回家的有点晚，好像是被人跟踪了一路，快把我吓死。 要不是一路上都有行人，我差点就要喊救命了。” 周秉昆听了，也是一阵后怕。 这个年月，基层的治安力量十分薄弱。 要是郑娟因为他的安排，受到了伤害，那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他伸手将郑娟揽进怀中，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 “别怕，没事，有我呢，以后我接你下班。 那个跟踪你的人，长得什么样子？回头见到了，我收拾他。” “我也没看清，他一路上就走在阴暗处。” 周秉昆回想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一直与人为善，就得罪过两拨人。 英雄救美那次，自己揍了小平头一伙儿。 可是那群人，已经被蔡晓光出面，找人平过事了，按说应该不会再来招惹自己。 然后就是挽救文物那次。 可是那次，不过是稍微训斥了他们几句，也不至于过来报复自己，更不用说去找郑娟了。 至于郑娟一家人，她们向来是谨小慎微，不可能去得罪人。 分析不出来究竟是谁，那自己只好稍微受累一些，每天接送郑娟好了。 带郑娟回到家里时，门上的锁已经开过了。 周秉昆推开房门，果然，又听到了母亲在里屋哭泣的声音。 无奈之下，他只好牵着郑娟来到了里屋。 “妈，别哭了，你看谁来看你了。” 李素华听到儿子的声音，抬头便看到了郑娟。 她伸手把郑娟拉到旁边坐下，揽着她的肩膀开始哭诉： “娟儿啊，你说我的命咋这么苦啊？ 这好好一个闺女，咋说跑就跑了呢？ 她就这么把我扔这儿了，你说她怎么忍心的啊。” 郑娟听了李素华的牢骚，伸手拍了拍她的大腿，安慰道： “没事儿，妈，她走就走吧，也许是有什么事儿呢。 这不我和秉昆都还在呢嘛，您别哭了，咱们一起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李素华听了郑娟的安慰，心情好受了一些，又开口埋怨起周蓉： “你说这死丫头，都留下信了，也不把话说清楚。 一定要让人家蔡晓光来说，还非得要等到什么三天之后。 这还不得把我给急死啊。” 郑娟听了，也觉得无法理解，不知道该怎么去劝慰。 周秉昆见状，只好转移话题道： “妈，我跟你说，昨天郑娟回家的时候，被人跟踪了。” 李素华一听，当时就急了，拉着郑娟，东看西看，好像生怕自己儿媳妇少了两根头发。 探查了一周，发现郑娟身上，并没有什么异样，她才稍稍放下心来。 只是依旧有些担忧，略带愁眉的问道： “那后来呢？没出啥事儿吧？以后咱可得注意点儿啊。” 郑娟见婆婆对自己如此担忧，便拉着她的手，开口劝慰道： “妈，没事儿，我提前注意到了，一路上，都拣有人的地方走，没出事儿。” 李素华听到儿媳妇儿说没有出事儿，吊着的心稍微缓了一些。 只是，想到儿媳妇儿往后每天，都要走那条路，还是不免担忧的问道： “这次是没出事儿，那往后呢？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娟儿长得这么好看，比蓉儿还要强上一些，可得小心保护好啊。” 郑娟见婆婆依旧放心不下，开口安抚道： “妈，你放心吧，我和秉昆来之前，就商量好了。 往后，就让他送着我去上下班，不会出事儿的。” 李素华觉得，这个方法倒也还行，可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又对周秉昆说道： “这回你是去不了兵团了，那你总归是要分配工作的。 没上班前，你接接送送还行，上了班，你哪还有这功夫啊？” 第三十六章 问询 “先接送一段时间呗，总归会有办法的，不然，订了婚就……” 话没说完，周秉昆便听到外面，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 来人进门后，又风风火火的进了里屋，喘着粗气喊着： “周秉昆，发生什么事了？你说的那么严重。” 周秉昆见来人是蔡晓光，有些恼火的说道： “什么事你不知道吗？周蓉到底是怎么回事？” 蔡晓光一听，是周蓉的事情，顿时就感觉到了理亏，辩解了一句： “你姐信里面不是说了，两天之后，我来告诉你们吗？ 我都答应过她了，现在当然不能说，你叫我来也没用啊。” 周秉昆有些无语，到了现在，周蓉都跑路，私奔去了。 这个蔡晓光还是一副舔狗模样，只听周蓉的安排。 周秉昆只是觉得心里一阵无语。 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他出声质问道： “到现在了，她已经走了，你也已经来我家了，干脆直接把事儿说了吧。 来都来了，别磨磨唧唧的。” 蔡晓光一听，也有些着急，连忙辩解道： “那不行，我真的答应过你姐，两天之后再说的。 你这不是让我失信于她吗？” 周秉昆一听，一时也有些生气了，直接开口： “你还答应过我，照顾我妈和周蓉，让我们不用担心大后方呢。 你就是这样照顾的？你就没想过，会失信于我们一家？” 蔡晓光听了，顿觉十分愧疚。 但愧疚归愧疚，让他失信于自己的女神，那是万万不能的。 为了自己的女神，这点愧疚又算得了什么？ 他决定使出三十六计，开口说道： “反正我是不能说的，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有事的话，你再来找我，我肯定尽全力帮你。” 周秉昆见蔡晓光，一副自我陶醉的情圣的模样，一时觉得又气又笑，只好语气严肃的说道： “你先别急，听我说一句话。听完之后，要走要留，你请自便，我绝不阻拦。” 蔡晓光见他一脸严肃的表情，连忙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静静的听着。 “我妈为这事儿，昨晚偷偷在屋里哭了一夜。 白天她去上班了，我不知道情况。 但我晚上回来时，她还在屋里哭。 她这么大年纪了，你打算让她再哭整整两天吗？” 蔡晓光一听这话，一时也陷入了两难之中。 他帮助周蓉，是因为他喜欢周蓉，想要讨好她。 可为了讨好她，也不能让她的老母亲连哭三天啊。 万一再哭出个好歹来，这笔帐又要算在谁的头上？ 蔡晓光越想越觉得不对味儿，他就是个帮忙的，怎么到现在，两边都不是人了呢？ 见蔡晓光不说话，李素华也有些急了，用力拍了拍大腿，开口催促道： “你这孩子，你倒是说呀，你是要急死我吗？” 蔡晓光见状，思考了一下。他确实承担不起，让周蓉母亲哭坏身体的罪名。 于是他开口说道： “那行，那我就告诉你们吧，你们可别跟周蓉说，我是提前告诉你们的啊。” 李素华听他终于松口，连忙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周蓉到底去到哪儿啊？她就说是很远的地方。” 蔡晓光见她满面着急的样子，弱声弱气地回了一句： “贵省。” 李素华听了，只觉天昏地转，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她对贵省了解不多，但也知道，那里都是山。 那么，周蓉去的，大概率就是穷乡僻壤的小山村。 她的手死死抓住郑娟的手，面色苍白，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儿是山村吧？那儿有狼吧？” 周秉昆见母亲紧张的模样，有些不忍，便开口安慰道： “不知道有没有狼，但那儿应该有熊猫。” 然而，即使是国宝，也无法转移李素华的注意力。 她又对着蔡晓光问道： “可是，她跑那么大老远，图什么啊？” 蔡晓光看着李素华急切的目光，心里十分愧疚，躲躲闪闪的回道： “他爱的人在那里。” 李素华一听这话，更急了，质问道： “她不是没有对象吗？他连你都没看上，怎么会看上贵省，哪个小山村里的野小子呢？她咋会认识那儿的人啊？” 蔡晓光也不再犹豫，索性合盘说了出来： “周蓉爱的人，是冯化成。他是都城的一个诗人。” 李素华听了，更加疑惑了，急忙追问起来： “他是都城诗人，怎么跑去贵省了？ 他人怎么样？今年多大了？家里什么情况？你还知道点啥，你倒是说啊。” 蔡晓光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回答了起来： “他本来是都城小有名气的诗人，今年有30多岁了吧。至于其他情况，我也不太了解。” 李素华听了，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抓起手边的茶缸，就要摔在地上。 转念一想，却又舍不得，只好放下茶缸，用手重重拍了两下桌子，来发泄怒气。 嘴里还在恨恨的说道： “我累死累活，养了二十年的闺女。 现如今，抛弃了家里的一切，跑到了贵省。 我这上辈子是造的什么孽啊。” 转头又看向蔡晓光，强忍着怒气说道： “你早就知道了是吧？你就陪着她糊弄我们是吧？你可真行。” 说完，他便不再看蔡晓光，转而对着周秉昆说道： “秉昆，你去送送他。我不想再看见他，看见他我就头疼。” 周秉昆听了，只好起身，把蔡晓光送到门外，面容严肃的对他说道：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了，你先回家，我安顿好家里就去找你。” 蔡晓光听后，摇了摇头说道： “我家不行，我家今晚要来人，去我办公室吧。 我在拖拉机厂门卫处等你。” 点头告别蔡晓光后，周秉昆又回到了屋里。 不出所料的，李素华靠在郑娟的怀里，默默的流泪。 郑娟则是一边轻轻抚着李素华的后背，一边低声劝慰着。 周秉昆知道，这个时候，劝慰也没什么用，便直接开口说道： “娟儿，订婚的事儿，咱妈已经同意了。 咱们下周找个时间，就把订婚礼办了吧。” 第三十七章 交谈 李素华听到儿子和媳妇在聊订婚的事，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了过来。 她强行压抑着情绪，停止了哭泣，哽咽着对郑娟说道： “你们家那里，对订婚有什么要求啊？” 郑娟听了，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我家里一家三口，都早就认准秉昆了，还能有啥要求啊。” 李素华听了之后点了点头，随声附和道： “也是，这个年月，不兴太多规矩，咱们也不能整得太麻烦。 回头把你妈叫上，咱一块儿商量一下看怎么整。” 周秉昆在旁边，见母亲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开始和媳妇聊天了。 他的心也放了下来，招呼一声，就要起身出门。 “那你俩搁家聊着吧，我有点事儿出去一趟。 娟儿，你在这儿好好陪陪咱妈，等我晚上回来了，再送你回去。” 郑娟正要点头称是，李素华却抢着回应道： “还回啥回，你出去的话，顺便去娟儿家里一趟，就说她今晚不回去了。 我晚上一个人睡着难受，让她在这陪陪我，不然我老想哭。” 周秉昆听了母亲的要求，见她现在的情绪依旧有些不高，便出口调笑道： “行啊，你这整挺好啊，我找来个媳妇，到现在还没陪过我呢，先陪了你。” 李素华和郑娟听了，齐齐“呸”了一声。 郑娟离周秉昆近些，轻轻踹了他的小腿一脚。 李素华也是出声笑骂道： “小兔崽子，臭贫个什么劲儿？赶紧滚蛋吧，看见你就烦。” 见母亲和媳妇儿，已经开始和谐的聊起了家长里短，周秉昆便放心地走出门去。 先去了郑娟家里一趟，说了郑娟晚上不回家的事情。 然后来到了拖拉机厂的门卫处，就见蔡晓光在里面等着。 见到这会儿在值班的门卫，还是之前拦住他的那一位，他便打了个招呼，谢了一句，然后跟着蔡晓光走进厂里。 来到了蔡晓光的办公室，周秉昆不禁再次感叹。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么的巨大。 自己这些人，拼了命都难以进入拖拉机厂。 而人家呢，说句话就进了。 不止进了，而且还是坐办公室的岗位。 指不定哪天，人家就成厂长了呢，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面对面坐下之后，周秉昆开始了对蔡晓光的问询： “事已至此，还能把周蓉追回来吗？” 蔡晓光无奈摇头： “不可能了，什么都都办好了，她户口都已经迁过去了。” 周秉昆心中有些烦躁，开口询问道： “你帮着办的吧？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图个什么？” 蔡晓光听了这话，却是一脸虔诚地回道： “我是在帮她，去追求美好的爱情。” 周秉昆听了这话，一声嗤笑，嘲讽的说道： “爱情？她那算什么狗屁的爱情？ 我就问你，周蓉是怎么认识冯化成的？” 蔡晓光思索了一下，回复道： “初二那年吧，她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了一首诗，十分喜欢，便开始和冯化成通信。” 周秉昆听了他的话，出声骂了起来： “初二那年，周蓉才十四吧？冯化成呢？那年有二三十了吧？ 他都能当周蓉的爹了，他怎么好意思的啊？” 蔡晓光听了，连忙辩解道： “当时还不是爱，只是崇拜而已，崇拜是爱的基础。” 周秉昆听了，直接笑出了声，对蔡晓光挖苦道： “有的时候，我觉得你挺聪明的。 但有的时候，我觉得你是真的蠢。 我就问你，哪怕你现在也就20岁，比那时的冯化成年轻多了。 如果这会儿，有个14岁的小姑娘，她给你写了一封满含崇拜与爱意的信，你会回吗？” 蔡晓光不假思索，直截了当的回道： “我当然不会，我又不是禽兽。” 周秉昆一拍桌子，面带怒色的喊道： “但是他冯化成回了，你说他是个什么东西？” 蔡晓光一听，直接愣住了，他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思考过。 一直以来，关于冯化成的事情，他都是听周蓉说的。 而周蓉又是他的女神，自然是周蓉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周蓉从头到尾，一直在向他诉说，冯化成他们两个的爱情，是多么的崇高，多么的神圣。 所以，他也一直是这么以为的。 直到周秉昆给了他一个旁观者的视角，他才猛然醒悟这件事究竟有多离谱。 是啊，一个正常的成年男人，根本就不应该去回应，一个十四岁少女写来的饱含深情的信件。 更不要说继续保持联系，直到发展成为爱情了。 周秉昆见他表情诡异，知道他也反应了过来，便继续开始对话。 “我再问你，以周蓉的性格和见识，都相当崇拜他，那冯化成的诗，写得非常好喽？” “确实非常好，还登上了全国著名的杂志，不然也不会被周蓉看到。” “既然是全国著名，那一定非常多人看到了？他的诗又那么好，一定会被很多人喜爱吧？” “那是自然的，我也挺佩服他的。” “那么，这么多人当中，给他写信表达爱意的，不会只有周蓉一个吧？” 蔡晓光听了这个问题，吃了一惊。 他本来就是个十分聪明的人，只是因为女神的原因，没有往这边想过。 这次听到了周秉昆的疑问，很快就猜到了他的意思。 在这个年代里，诗歌的地位非常之高，可以称得上是文学界最璀璨的明珠。 这个冯化成，诗写得非常好，发表在了全国著名的杂志上面。 这诗连一向见多识广，心高气傲的周蓉都能完全征服，对其他文艺女青年的杀伤力可见一斑。 而在这个年代，读者写信向作者表达自己的感情，是一件非常普遍的事情。 那么，合理猜测一下，向冯化成写信表达情感的，未必只有周蓉一个。 而冯化成，连14岁的周蓉的信都会回复，更不用说其他读者了。 蔡晓光顺着周秉昆的思路，得出这个结论时，简直惊呆了。 他一直以来都以为，冯化成和周蓉之间，是真心相爱的。 现在猛然想到，冯化成很可能是一个人渣，这让他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毕竟，他在这段感情中间，提供了很多助力。 如果，冯化成真的是人渣的话，那他岂不是亲手将自己的女神，送到了人渣的手中？ 第三十八章 支招 蔡晓光此刻十分无助，他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原本他还能骗自己，他是在帮女神追求爱情。 他的自我牺牲，是一种高尚的精神。 他所做的一切，都有着重要的意义。 然而，周秉昆的这个猜想，却是直接将他打入了谷底。 他到现在才明白，自己错的究竟有多离谱。 蔡晓光现在的反应，正是周秉昆想要得到的结果。 周秉昆一直以来，都对蔡晓光非常有好感。 他是干部子弟出身，父亲的地位很高。 然而，在周秉昆面前，他从来没有摆过什么架子。 他对周秉昆也非常关照，不遗余力的帮郑娟解决了工作问题。 而且，他的手段还非常高明，能把事情办得滴水不漏。 要说他唯一的缺点，那大概就是运气不好，喜欢上了周蓉吧。 按说他的条件不论是家世，地位，容貌还是品性，都是一等一的存在。 偏偏他喜欢上的女神，只看重才华这一点。 他的才华，本来也算不错的。 可惜，跟冯化成比起来，还是不够看。 于是，在感情方面，他只能惨败。 然而，即便是败了，他依旧不甘心就此退场，就那么静静的在远处，默默的守候着。 周秉昆以己度人，实在不忍心，让他遭受如此的苦难，决定在旁边推一把。 现在他戳穿了冯化成，这么一个人渣的真实面目，就迫使蔡晓光不得不采取行动。 而蔡晓光要采取行动，就不得不去对付冯化成这个人渣。 但是，此刻的冯化成，却又是周蓉的精神寄托。 如此一来，蔡晓光和周蓉，就被迫的站在了对立面上。 他们两人对抗的结果只会有两个： 要么，就是蔡晓光成功，冯化成的人渣面目被揭穿，周蓉被拯救脱离苦海。 这样一来，蔡晓光可以抱得女神归，也算是周秉昆对他的回报了。 要么，就是蔡晓光失败，周蓉继续被冯化成欺骗，然后觉得蔡晓光是搬弄是非的小人，两人关系破裂。 这样一来，也称得上长痛不如短痛。 蔡晓光也不需要再去承受，无尽的煎熬和等待了。 从那以后，无论是蔡晓光去自由恋爱，还是自己留神，帮他寻摸个对象，总也强过，就这么吊死在周蓉这棵树上。 看着蔡晓光满面纠结，不停地揪着头发，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周秉昆在旁边提示道： “你在都城，应该也有些朋友吧，不如让他们，帮着你去探探冯化成的底。 这些猜测，是真是假，一探便知。” 蔡晓光听了，连连点头，他现在，已经对冯化成起了疑心。 那么，他就必须要好好探一探冯化成的底，不然，他就会一直为周蓉担忧，难以安心。 一想到周蓉很可能马上就要落入虎口，而且还是他一路帮忙，最后亲自送上火车的。 他恨不得现在就走，立刻回家，拿起电话，拜托都城的朋友，仔细调查一番。 如果冯化成底子干干净净，那也就算了。 如果冯化成过去就有作风问题，那他就一定要救下自己的女神。 蔡晓光想到这里，“滋啦”的一声，推开了椅子，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急切的说了一句： “冯化成的事，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去，托朋友调查一下他。” 说着便起身向门外走去。 周秉昆急忙拉住了他，将他按回座椅里，一脸无奈的说道： “别着急，刚刚那只是第一件事。 这会儿都几点了，你现在急着回去也没用，我还要拜托你工作上的事。” 蔡晓光一听，猛然惊醒，想起了周秉昆工作的事情。 周秉昆本来是要去建设兵团的，这下因为自己和周蓉的原因，只能留在城里了。 于是，他略带歉意的开口问道： “那你这是要留在城里，分配工作了吗？” 周秉昆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那不然呢，我还能丢下我妈，去兵团不成？你当我是周蓉啊？” 蔡晓光听了这话，眉头一皱，略带不满的责备道： “你怎么说话呢？她可是你姐啊，就算说她做的不对，你也不能这样啊。” 周秉昆听了这话就来气，一拍大腿，不满的说道： “她不是我姐，我没那个福气，有这么个姐姐。 分开之前，我特意跟她说了，我要去报名，参加兵团了。 她倒好，一声不吭，自己就跑了。 亏的是我没有当场把报名表交上去。 不然我们家乐子才大呢。” 蔡晓光听了这话，知道是自己理亏，便不敢继续搭腔，转而思考起了周秉昆的工作问题。 在这个年月，人人都在找着自己的门路，谁要是不去跑跑关系，那就只能等着吃亏了。 以周秉昆家里的条件，父亲周志刚是老一辈的建筑工人，去大三线支援祖国建设了。 大哥周秉义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去了生产建设兵团。 姐姐周蓉虽然是去私奔了，但明面上，也是在响应国家号召，去贵省插队了。 母亲李素华也在街道办工作，为祖国的基层管理在做贡献。 一家人如此支持国家的建设，那么，周秉昆的工作分配，自然也会有一定的照顾。 一级工厂是没什么希望，二级工厂还是有一定机会的。 最次最次，也能分到三级工厂。 然而，这是所有人都不跑关系，这种理想情况下，才会发生的。 以周秉昆的情况，不跑关系的话，保底四级工厂，可能三级工厂。 如果跑跑关系的话，那就是保底三级工厂，有机会二级工厂。 而就在刚才，蔡晓光知道了，自己和周蓉，差点害得周秉昆成了逃兵。 蔡晓光本来就对周家人心怀愧疚，因为他帮着周蓉，欺骗了所有周家人。 现在又加上周秉昆这笔账，他的心里十分愧疚，觉得太对不起周秉昆了。 因此，他迫切的想要帮助周秉昆一把，希望以此，来缓解自己心中的愧疚。 于是一咬牙，心一狠，大气地对周秉昆说道： “工作的事，你不用操心了，我找我家老头子帮个忙，把你也安插进拖拉机厂。” 周秉昆听后摇了摇头，摆手拒绝道： “不行，我不能去拖拉机厂。” 第三十九章 决定 “不行，我不能去拖拉机厂。” 周秉昆直截了当的拒绝了蔡晓光的提议。 蔡晓光听了十分吃惊，挠了挠头，一脸疑惑的问了出来： “拖拉机厂，可是咱们市的一级工厂。 多少人到处找关系，想进都进不去，这你都看不上？” 周秉昆听了蔡晓光的疑问，摇了摇头，轻声笑道： “不是看不上，是我去那里不合适。 拖拉机厂，是咱们整个市里，最好的工厂。 有点关系，有点能耐的，都费尽了力，把人往那里塞。 整个工厂里卧虎藏龙的，你永远不知道，一个看着普通的工人，背后有着什么样的背景。 我要是去了那里，见了谁我都得装孙子。 有了晋级的机会，肯定也不可能留给我。 那我这辈子，就只能当个小工，永远不可能有什么发展。” 蔡晓光听了这话，捏了捏下巴，轻轻点头。 确实如周秉昆所说，拖拉机厂的水太深了。 有点手腕和关系的人，都会想方设法，把后辈往这里塞。 如果能够甘心，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产业工人，那拖拉机厂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但是，如果想要往上晋升，那确实是太难了。 一路上，将要碰到的每一个竞争对手，都是身份过硬的存在。 实在不适合没什么背景，又有一定上进心的人。 拖拉机厂不适合周秉昆，他便又把目光转向了另一座一级工厂。 “照你这么说，拖拉机厂确实不适合你。那你觉得亚麻厂怎么样？” 光字片所在的共乐区，一共只有两座一级工厂。 一座是拖拉机厂，另一座，就是这个亚麻厂。 这个亚麻厂，人数虽然没有拖拉机厂多，规模也没有拖拉机厂大。 但相比拖拉机厂，它还有一个创汇的任务，也是颇受重视。 因此，亚麻厂虽然说比不上拖拉机厂，但也是整个共乐区公认的“第二志愿”。 然而，听了这个选择，周秉昆却依然在摇头。 这个亚麻厂之所以这么受欢迎，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属于纺织业，里面的女工特别多。 女人们争着想进去，是因为里面的活不算重，比较适合女工人。 而男人们争着想进去，更多的就是因为，里面的女人比较多。 自己这里，已经有了心爱的媳妇儿，又没有当渣男的打算，那还是离花丛远一些比较好。 更何况，亚麻厂的水，比拖拉机厂，也浅不到哪里去。 于是，他便开口回绝道： “我都马上订婚的人了，还是别去亚麻厂凑热闹了。 把机会留给那些单身的吧。” 说着，他还拿余光，瞟了一眼蔡晓光，那意思就像在说：单身狗，说你呢。 蔡晓光白了一眼周秉昆，无视他的调侃，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有些无奈的说道： “两个最好的选择，都被你拒绝了，那你倒是说下，想去什么厂啊？ 既然拖拉机厂和亚麻厂，你不打算去。 那剩下的工厂，你随便挑吧，不用我家老头子出马，我都能帮你解决掉。” 而这个结果，其实也正是周秉昆所想要的。 他心里十分清楚，这种小忙，蔡晓光自己就能帮忙搞定。 那么，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要自己不是贪得无厌，过度求索，蔡晓光都会出手，拉自己一把。 而如果蔡晓光搞不定，需要去求助于他父亲的话。 那就只可能有一次机会。 两个一级工厂，都不适合自己，那他傻了，才会浪费这么宝贵的机会，强行挤进去。 更何况，工作的事情，他在听郑娟说有人跟踪时，就已经有了决断。 于是他轻轻一笑，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我觉得，对现在的我来说，还是酱油厂比较适合。” 蔡晓光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又想到了些什么，有些无奈，开口吐槽道： “为了郑娟是吧？你可真行，你们一家子，可太行了。 老大找了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 老二跑到贵省山村里，去追寻一个有问题的诗人。 这回轮到老三了，放着一级工厂不去，非要跑去四级酱油厂。” 周秉昆听了也是一乐，直接回了一句： “这会儿了，你倒是挺会分析的，那你咋不分析分析你自己呢？ 看看你自己，都被周蓉霍霍成啥样子了？还有心情在这里点评我们。” 蔡晓光一听这话，感觉有些羞恼，挥了挥手，便不再接这茬，转口说道： “你要想去酱油厂，那就更好办了。 就上次那个刘主任，他对你印象就挺好，之前还跟我说你会来事呢。 我等下打个招呼，你明天直接找他就行。” 蔡晓光惦记着赶紧回家，托人调查冯化成的事情。 这会儿，见工作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就有些坐不住了。 起身就要拉着周秉昆往外走，边走还边说： “行了，事情已经解决了，时间也不早了。 我回家还有事儿，你等下自己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话说完了，也把周秉昆拉出了办公室。 关灯锁门之后，便不再理会周秉昆，急匆匆的走了。 看着蔡晓光匆忙离去的背影，周秉昆轻轻摇了摇头，暗自吐槽了一句： 舔狗的快乐，正常人真的很难体会。 其实，在工作的选择上，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了剧情，他大概率，会想进拖拉机厂。 目前为止，他只认识蔡晓光这一个大腿，按理说应该好好抱紧才对。 可惜他知道，蔡晓光家里后面会出事，大腿也会转化成一颗雷。 自己当然不会做出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丑恶嘴脸。 但适度的保护自己，还是很有必要的。 毕竟，只有保护好了自己，在蔡晓光落难时，才能更好的给他提供帮助。 不再去想这些，周秉昆也动身回家去了。 回到家时，家里人还给他留了门。 推门进屋，就看到郑娟在堂屋里坐着，应该是在等自己回家。 只见昏黄的灯下面，郑娟坐在堂屋的餐桌前，右手托着下巴，左手轻轻放在右臂之上，眼神迷离的看向他，似醒非醒的说： “你可算回来了，困死我了，我也回屋睡了。” 说着，便伸了个懒腰，长长的打了个哈欠，起身往母亲住的里屋走去。 周秉昆看见她娇憨可爱的模样，哪里会轻易放过她？ 在郑娟走过他面前之时，周秉昆一把抓住了她的小手，略一用力，就把她拽入怀中。 在郑娟略带疑惑和惊讶的反应中，重重的吻了下去。 第四十章 早餐 吻毕。 终于逃脱魔掌的郑娟，红着小脸，轻轻踢了一脚周秉昆的小腿，如兔子般跑进了里屋。 周秉昆则是开心一笑，锁上房门，关灯回了自己的房间睡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周秉昆就被肥啾吵醒了。 昨天的时候，他把肥啾丢在家里了一整天。 房间的门关着，它想出去也没有办法。 而周秉昆晚上回屋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它也早就睡着了。 于是，它昨天一整天，就这么被困在了屋里。 这份无聊，让它十分恼火。 因此，早上一醒，它就直接跳在了周秉昆的头上，对着他叽叽喳喳起来。 似乎是在声讨他昨天的罪行。 周秉昆见小家伙气呼呼的样子，索性便不再睡了。 轻轻挼了一下毛茸茸的小肥啾，把它放回站杆上，周秉昆开始了穿衣起床。 看了一下空落落的房间，想起家里之后一段时间，就只有自己和母亲了。 他觉得，是时候把生物实验提上日程了。 毕竟，光明的眼睛，还在等待着自己去医治呢。 想到这里，他打定主意，今天去买两只鸡，回来做一下实验。 打定主意，便不再去想这些，走出了房门。 堂屋内，郑娟正在洗脸。 周秉昆心思一动，轻手轻脚的走到了郑娟的身后，伸手抱住了她，用脸在她的头上蹭了蹭。 正在拿毛巾擦脸的郑娟，吓了一跳，浑身一个激灵，差点就要出手了。 回身一看，抱着自己的是周秉昆，也就放下心来，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然后拿起手中的毛巾，对着周秉昆的脸糊了过去，狠狠的擦了起来。 周秉昆连忙讨饶，一手抓住毛巾，另一只手，则是将郑娟狠狠拥进自己的怀里。 郑娟见拗不过他，便索性不再挣扎，轻轻的靠在他怀里，享受这难得的温馨。 就在这时，空气中传来了一股稀饭的香味。 郑娟伸手，轻轻拍了拍周秉昆的手臂，说了一句： “起来吧，饭好了。你先洗漱，我给你盛饭去。” 周秉昆听了这话，心里十分感动。 原来郑娟早就起来了，还把饭都给做好了，只等自己和母亲起床就可以吃。 他看着郑娟贤惠的样子，不由感叹一句：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等他洗漱完毕之后，郑娟也已经把饭端了进来，盛好了三碗，放在饭桌上。 这时，李素华也起床了，出来看到郑娟已经把饭做好，心里十分满意，开口夸了起来： “娟儿可真是贤惠啊，这么早就起床，把饭做好了。 有娟儿陪着，我昨天睡得可香了。要不，你以后就搬过来住吧？” 周秉昆见母亲气色不错，看来自己让郑娟过来陪她，算是做对了。 于是他也开口臭贫道： “行了，老太婆，差不多得了。 我媳妇儿陪了你一晚上，就够给你面子了，你还得寸进尺了？ 就算娟儿搬了过来，那她也该是跟我住一块儿啊。”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流氓话语，一时有些无语。 她原本拿着窝头，准备递给周秉昆，这下又把窝头放下，气呼呼地对周秉昆说了一句： “要吃自己拿。”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贫嘴，也是十分无奈，走上前来，轻轻敲了他的头一下，没好气的说道： “赶紧吃，吃完赶紧送娟儿上班去，别在这碍我的眼。” 周秉昆此刻，却是戏精附了身，双手抱住头，装出一副受了重伤的模样。 一边演戏，还一边大声喊着： “啊，我的脑袋，被我亲爱的母亲大人，敲傻了。 需要我亲爱的媳妇大人爱的亲亲，才能恢复。” 李素华一听就知道，儿子这是在搞怪，懒得理他，便自己洗漱去了。 郑娟见周秉昆一副十分疼痛的模样，听他说的那么严重，当时就急了。 她急忙跑到周秉昆身边，对着他狠狠吻了下去。 亲完之后，还用手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头，满含关切的问了一句： “好了吗？没事了吧？还傻吗？” 这一番操作，直接把周秉昆惊呆了，他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跟郑娟亲昵一下。 没想到的是，这么离谱的一个玩笑，郑娟竟然当真了。 这个时候，他又想起了先前，在电影院时和郑娟开的玩笑。 然后他也有些明白过味儿来了。 郑娟实在太单纯了，以至于有点傻的可爱，二乎乎的感觉。 她如果信任一个人的话，便会百分之百的相信，这个人所说的一切。 她这是太相信自己了，自己所说的一切，哪怕再离谱，她都会毫无保留的相信。 想到这里，周秉昆心中一阵感动，伸手拉住了想要回去吃饭的郑娟。 手上微微一用力，便把她拉了过来，坐在自己腿上。 看着她惊讶又疑惑的表情，周秉昆环住手臂，轻轻拥住了她。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也准备去酱油厂上班了。” 李素华正在洗脸，听了儿子的话，觉得有些奇怪，出声问道： “不是要先申请工作，然后等分配吗？” 周秉昆这个时间点，可不敢在母亲面前提蔡晓光的名字，只好掩饰道： “上次我帮娟儿办的入职，跟他们那个刘主任，可聊得来了。 就咱家这情况，要分配的话，只会比酱油厂好，不会比酱油厂差。 这种情况下，还不是说句话，就可以调过去嘛。” 李素华听了，觉得在理，便不再多想，转头对着郑娟，夸起了自己的儿子。 “娟儿啊，你看秉昆为了你，想的多周到。 这样你俩以后，上下班都在一起，就不用担心危险了。” 郑娟听了，也是十分感动，把头倚在周秉昆的肩膀上，仰着脸，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李素华洗好脸，看着儿子和儿媳妇腻歪在一起，不怀好意的咳嗽了两声。 郑娟听了，急忙挣开周秉昆的怀抱，回到座位上，安静的吃饭，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就在这时，周秉昆房间里的小肥啾，大概是觉得太无聊了。 直接扑愣着翅膀飞了出来，落在了周秉昆的肩膀上。 郑娟见小家伙飞了出来，十分高兴，伸手就要去摸一摸它。 小家伙却是十分记仇，看见郑娟的手伸了过来，直接一口啄了上去。 第四十一章 申请 这一口虽然咬得不疼，但却让郑娟十分苦恼。 她眉头一皱，向周秉昆委屈的说道： “秉昆啊，这小家伙，咋那么不待见我呢？摸一下都不让。” 周秉昆听了这话，有点想翻白眼，开口吐槽道： “小肥啾为什么不待见你，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人家那天睡得好好的，被你一巴掌拍到地上，羽毛都掉了几根，能不记恨你吗？” 郑娟听了，也知道自己理亏，转而问道： “我那不是看错了嘛，又不是故意的。 现在咋办嘛，总不能让它记恨我一辈子吧？” 周秉昆听了，也不知道怎么办，摊了摊手说道： “我也没别的办法，小鸟虽然都是小心眼儿。 不过，他们虽然小心眼，但脑子都不太好使。 你慢慢讨好小家伙吧，说不定哪天，它就把仇给忘了。 那样一来，应该就不会再记恨你了。” 郑娟听了，也很无奈，只好拿着食物，不停的讨好着小肥啾。 但小家伙吃饱喝足了，自然不会为了五粒米而折腰，压根不理郑娟。 周秉昆吃好了饭，帮着收拾了一下，便陪着郑娟，一起前往酱油厂。 为了防止小肥啾自己在家，太过无聊，周秉昆把它放进了脖领子里，打算一直就这么带着它。 郑娟在一旁，看见了周秉昆，把小肥啾放在了他的脖领子里，觉得十分有趣。 于是，她拉开自己的脖领子，缠着周秉昆，要他把肥啾放进去。 周秉昆拗不过她，只好试着照办。 然而，肥啾却并不愿意和郑娟待在一起。 周秉昆刚把肥啾放了过去，小家伙直接两腿一蹬，飞了起来。 绕了一周，又站回到周秉昆的肩膀上，然后钻进了他的脖领子里。 郑娟见状，也只能无奈接受现实，只是一路上，眼神还是不时飘向周秉昆的脖子，似乎颇有不甘。 把郑娟送到车间之后，周秉昆起身，前往刘主任的办公室。 通报了一下，便进入了刘主任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除了刘主任，还有一位其他职员。 刘主任见周秉昆来了，招了招手，张嘴就要开始打招呼。 周秉昆急忙抢先开口： “刘主任您好，上次我对象来办理入职，十分感谢您的帮助。 我这次来，是想向您咨询一下，怎样才能申请，分配到酱油厂来。” 刘主任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 这是要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虽然不知道周秉昆为什么这么做，但还是跟着打起了配合。 “你们家里的情况，我上次也有一些了解，原则上，是该对你有一定照顾的。 而且，你对象已经是我们厂的员工了。 考虑到这些，把你分配到我们工厂，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这样吧，你回去写一份申请，就把你家的情况，和你的打算，详细介绍一下。 明天交上来后，我们讨论一下，如果没问题的话，就把你分配过来。” 说话之间，那位原本在办公室里的员工，也出去了。 屋里就剩下了周秉昆和刘主任两个人。 于是周秉昆也不再一本正经了，开口对刘主任谢道： “不好意思啊，刘主任，这次又来麻烦你了。” 刘主任听了，摆了摆手，无所谓道： “我有什么可麻烦的，就是走正规流程嘛。 倒是你，直接入职就完了，干嘛非多走这一道？” 周秉昆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 “我一个平头小老百姓的，还是老老实实，走正规流程比较好。 这次来找你，主要就是想省点麻烦，省得在中间环节被卡住。” 刘主任点了点头，他很清楚，如果不找点关系的话，这些流程，能有多费时间和精力。 然后，他又开口保证道： “蔡晓光专门叮嘱了我，拜托我好好照顾你，看来你俩关系真是不错。 你放心吧，我肯定给你安排一个轻松点的岗位。 你对象是在味精车间，不如把你也安排在味精车间算了。” 周秉昆听了这个安排，觉得倒也不错。 只是，他突然间又想起了电视剧的剧情，有些好奇。 不知道这个时间点，曲老太太有没有进酱油厂。 不过，看刘主任大包大揽，打算给自己安排岗位的样子，曲老太太应该还没有来。 看来，自己应该可以逃过，去出渣车间的命运。 正准备接着再闲聊几句，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门外一个中年人，轻轻敲了下门，以示提醒。 然后，对着刘主任喊道： “小刘，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刘主任听了这话，连忙起身，轻轻拍了拍周秉昆的肩膀，说了一句： “我们厂接任的‘一把手’，马上就要到了，我去迎接一下。 你先回去吧，明天把申请表交过来就行。” 周秉昆听了，呆立当场，心中犹如一万头草泥马，在翻转跳跃。 新来的“一把手”……该不会就是曲老太太吧？ 想到这里，他挠了挠头，苦笑不已。 如果新来的一把手，真的是曲老太太的话，那自己可能还是要滚去出渣车间了。 这也太倒霉了吧，哪怕老太太再晚来一天呢？ 那样一来的话，自己可能就已经入职了。 可惜没有如果，那也只能认命了，做好心理准备了。 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曲老太太刚来，还不熟悉具体情况。 不然的话，自己可能真的要去出渣车间，受一段时间的苦了。 不再去想这些，周秉昆起步离开，打算去市场，买两只鸡回家做实验。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就见到一群人，整齐地排列在那里，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周秉昆一看，便猜到了，这大概率是在等那位新来的“一把手”吧。 想到这里，他也有些好奇，想看一下，这位所谓的“一把手”同志，究竟是不是曲老太太。 稍等了没一会儿，工厂门外就来了一辆汽车。 迎接的人群看到了车，一下子精神起来。 只见他们整整齐齐的站成一排，个个抬头挺胸，看着就像一群待检阅的士兵。 汽车慢慢开了过来，缓缓停下。 等到车停稳之后，接待人员中出来一位，小跑到了车门前，帮着打开了车门。 然后从车上下来一位，将近50岁的发女性。 周秉昆看了一眼下来的人，顿时心凉了半截。 来人正是曲秀贞。 第四十二章 小赵 看到新来的一把手果然是曲老太太，周秉昆的心情十分复杂。 看电视剧的时候，周秉昆还是挺喜欢老太太的。 老太太虽然喜欢讲大道理，看起来有点“假大空”的味道。 但其实，她是发自内心，相信那些道理的。 而且，她也在用自己的行为，去践行那些道理。 就像她在劝导年轻人要多吃苦，很多人会觉得她“爹”味太重。 但是事实上，曲老太太在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 她年轻的时候，确实做到了这一点，也正是因此，她才会把这一点当做真理。 更何况，她不只是爱讲大道理，她也愿意去做实事。 虽然她让年轻人都去多吃苦，但她也努力帮年轻人们，改善工作环境了。 最难能可贵的一点，就是她始终没有脱离群众。 在这一点上，她和金女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然而，再喜欢也没用，她可能马上就要把周秉昆送进出渣车间受苦了。 周秉昆对此十分无奈，却也只能接受现实。 看开一点，累点就累点吧，反正他的体格不错，完全能撑得住，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就是出渣车间的工作环境，似乎不是太好，不适合久待，但也只能克服一段时间了。 不再去想这些，周秉昆起身出了酱油厂，往菜市场的方向走去，打算去买两只鸡。 然而，还没走多远，刚走过一个街角，就被旁边的几个老大爷给喊住了。 周秉昆停下一看，原来，叫住他的，是几位六七十岁的老大爷。 这群老大爷们已经退休了，平常白天没什么事情，就喜欢聚在一起下棋，消磨时间。 这里是一处拐角，旁边还有一棵大树，树下，是一张翻倒了的，不大不小的石桌。 这里是他们精心挑选出来的地方。 这里是个拐角处，他们在这里聚多久，都不会妨碍到别人。 旁边还有一棵大树，夏天的时候，枝叶繁茂，可以帮他们遮住太阳。 唯一的缺点，就是在拐角处，风可能会比较大。 但这一点，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影响。 吉春市零下二十来度的冬天，有风的时候，也没人愿意往外跑。 树下面的石头桌子，是他们的后辈，帮忙给弄来的，就为了他们平日里有个消遣。 然而，今天他们刚过来就发现，不知哪个缺德的，竟然把这个石桌给弄翻了。 几位老爷子正打算去附近找个年轻人，帮忙把桌子扶起来。 刚巧，周秉昆从旁边路过，他们便直接喊住了周秉昆，拜托他帮忙扶起桌子。 周秉昆一听，自然很乐意帮忙。 他本就是乐于助人的品性，再加上金手指的奖励，因此他十分愿意去帮助他人。 几位老爷子，见周秉昆愿意帮忙，便放下心来，开始聊起了八卦。 一个带着破旧军帽的老爷子，开口问了一句： “前边小赵家的事，你听说了吗？” 听了这话，一个穿军大衣的老爷子摇了摇头，接茬叹息了一声： “小赵家啊，那孩子可怜啊。” 听了这两位老爷子的话，起先带头喊住周秉昆的，带着红色围巾的老爷子，一脸好奇的看着他们，急切的问道： “小赵家我知道，不就住在那个井旁边吗？他家怎么了？” 军大衣老爷子听了这个问题，摇了摇头，一脸不忍的说道： “他们家惨啊，他家老爷子前些日子才去了。 结果这才多久啊，前几日他媳妇也没了。 我还寻思，哪天去安慰一下他呢，结果刚听到消息说，他前天也没了。” 旧军帽老爷子听了，也附和起来： “是啊，我听说在旁边那条河上冻死了。又没掉进河里，你说他怎么会冻死在那儿呢？” 军大衣摇了摇头，接腔道： “这谁又知道呢？只是他一家人都挺好的，就这么没了，真是可惜了。” 红围巾听了这话，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惋惜的说道： “谁说不是呢？当年我家孩子认字儿，还是他家老爷子教的呢。 不然我家那小子，估计难有什么出息，那我也难享这清福了。 说起来，我也算是，欠了他们家恩情的。” 周秉昆在他们说话间，已经把石桌扶起来了。 这时听他们在聊八卦，已经听了一半，反正也没什么急事，就索性蹲在旁边，继续听了起来。 军大衣听别人夸了小赵，也跟着应和起来： “是啊，我家乖孙当初学习不太好，还找小赵帮忙补课来的。 小赵也没嫌那混小子脑袋笨，一直教的很认真，不然那混小子估计难考上高中。 这一家子好人啊，怎么说垮就垮了呢？一个都没剩下啊。” 这个时候，另一个在旁边听闲话的老头，插了一嘴 “我倒是记得，前天的时候，他抱了一堆旧东西出门。 回来的时候，身上乱的像是被打过的样子。 别是碰上了什么难过的坎儿吧？” 周秉昆听了这话，大吃了一惊。 原本只是想在这里听听闲话，消磨下时间，反正今天本来也没什么急事。 听到这句话，他猛然意识到，这些老人说的究竟是谁了。 前天，抱着旧东西出门回来，像被打了一样。 越听越像是，前天自己救下的那位老先生。 于是，他连忙开口问道： “你们说的这个小赵，他是做什么的啊？” 那个带着红围巾的老爷子，轻轻叹了口气，惋惜的说道： “小赵一家子，算是知识分子吧。 听说小赵早年在外学艺，挺长时间没见过他的，前些年他才回到这里来的。 小赵的画画的不错，之前还帮我画过一幅像呢，想来是学到了真手艺的。 只是后来，他家里出了点问题，他就被罚着，给街道打扫卫生。 平日里，也遭了不少罪。” 周秉昆听了这话，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看来这个小赵，真的是先前捐献文物的那位老先生。 想到这里，他觉得非常难受。 似乎是肺里卡了些什么，让他呼吸十分难过。 又似乎是喉咙里卡着什么，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脚步踉跄的离开，实在有些无法接受，那位颇具气质的文人，就这么不在了。 恍惚之中，他似乎看到了那位老先生。 他默默地整理了自己的仪容，拍打掉身上沾染的灰尘。 正了正有些歪斜的衣帽，挺直腰杆，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直至消失，再也不见。 第四十三章 祭奠 浑浑噩噩之中，周秉昆来到了菜市场。 到了菜市场，转了一圈之后，周秉昆才无奈的发现，这里并没有鸡卖。 原来，在这个年月，鸡鸭鹅鱼，各类副食，只有在每年的大节日，才会供应一次。 而且还需要凭着副食本，限量购买。 平日里的菜市场，根本没得卖。 而且，整个菜市场里，压根就没有可以养的活物。 想想也是，在这个年代，物资极度匮乏，买什么都需要相应的票证。 如果买鸡不需要票证，还能随时供应的话，那肉票也就不至于那么金贵了。 眼见是达不成目的了，无奈之下，周秉昆之好先回家，再另寻他法。 走在路上，他又突然想起来，涂志强和水自流，就是干“投机倒把”的。 他应该有办法，可以帮忙买两只鸡。 想到这里，他便起身，前往涂志强家去。 涂志强家就在周家附近，中间仅仅隔了几户人家。 周秉昆很快便走到了涂志强家门口。 涂志强家里的房子，比周家的房子小了不只一号，而且还要矮上不少。 他家的格局也非常小，只有一大一小，两间屋子，而且没有外院。 相比之下，周家的房子，实在是强上太多了。 周秉昆来到门前，正准备要敲门，抬头一看才注意到，门是从外面上了锁的，看来他们家里没有人。 稍微想了一下，周秉昆便明白了。 涂志强家里，现在只有两个人：涂志强和他父亲涂正平。 涂志强的母亲，早些年去世了，所以这些年来，都是涂志强和涂正平相依为命。 在前些年里，他们家倒也称的上一句父慈子孝。 只是近些时日，坊间似乎有个传闻，说是涂正平和附近的一个寡妇不清不楚。 所以，最近涂志强，似乎在和他老爹闹着矛盾，然后走上了歪路。 这个时间点，涂正平应该正在厂里上班，而涂志强，应该正在和水自流那伙人混在一起。 无奈之下，周秉昆只好先行回家，打算等晚上再来找他，那个时候，他应该会在家。 到了家中，周秉昆想了想，打算先规划出一个地方，用来养鸡。 放在门外，是肯定不行的。 光字片的治安不太靠谱，如果养在外面的话，说不定过一个晚上，就消失了。 养到里屋的话，味道又太大了，十分影响睡觉。 想了一下，他在堂屋的角落，大致规划那一个位置，打算把养鸡笼放在那里。 注意勤加打扫的话，味道也不至于不能接受，毕竟这年月，很多家都这么做。 然后，他又跑到柴房里面，打算挑一些合适的木材，用来做笼子。 然而挑了半天之后，他只能无奈的承认，这些木头被当做柴火，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它们长得实在是太过奇形怪状了，根本就挑不出几根适合做笼子的。 想想也是，长得齐整的木枝，人家可能就留下，做篱笆什么的了。 只有这些长相奇葩，难堪大用的，才会被用来当柴火烧。 这个世界对待丑东西，还真是残忍呢。 无奈地踹了一脚柴堆，周秉昆又起身，回到了房屋。 原本周秉昆回来，打算先买鸡，再生物做实验的，顺便再把养鸡场地的问题给解决了。 结果一连串的不顺下来，搞得周秉昆十分烦闷。 连番的计划被打乱，一时之间，周秉昆竟然觉得，没什么事可干了。 他索性便回屋窝到炕上，打算从空间里，拿出一本书来读一读。 只是一打开箱子，便看到了放在最上面的“借山老人画稿”。 一时之间，他感到非常唏嘘，便将画稿从空间拿了出来，放在手上。 轻轻的抚摸着这本画稿，用心去感受着其中，所蕴含的历史的厚重。 周秉昆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老赵，那个将这本画稿交给自己的中年文士。 据那个几个老爷子所说，老赵家里已经没有人了。 想到这里，周秉昆愈发觉得烦闷，总有一种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的感觉。 他完全无法就这么过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他现在迫切的想要为老赵做些什么，却又无奈的发现，他什么都做不了。 思来想去，他打算用自己的方式，来稍微祭奠一下老赵。 于是，周秉昆回到里屋，从柜子里翻出一摞废纸。 这些废纸，是他们三个以前上学时，用过的稿纸。 平日里，家中生火，一般就用这些稿纸做火引。 用到了现在，只剩下这么一摞了。 周秉昆将它，取出放在桌子上，接着又从母亲里屋抽屉里，拿出一张“大团结”。 然后，他表情严肃，内心虔诚的将这张“大团结”放在了那一摞稿纸的左上角，重重的按了下去，似乎是要把它印在稿纸上面。 再然后，他又将那张“大团结”向下移了一个位置，再一次用力按下。 如此重复了多次，他虔诚地将那张“大团结”印在了稿纸的每一个角落。 之后，他就把钱放回了里屋抽屉里面，拿着那一摞处理过的稿纸，带上了一盒火柴，出门而去。 来到了先前那群老人闲聊时，提到的那一处河流旁边。 吉春的寒冬，早早地将这条河流冻结。 冰面上，有一伙年轻人在上面耍着冰刀。 他们互相追逐着，打闹着，嬉戏着。 他们欢快的笑声，让这处原本略显空寂的荒郊野岭，变得分外喧闹。 不远处，还有几个裹得非常严实的人，在坚实的冰面上打了几个洞，正进行着冰钓。 看着他们温馨而又愉悦的休闲着，似乎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于他们而言，这里确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周秉昆不去理会他们，取出了自己先前准备好的稿纸，放在了地上。 然后拿出火柴，轻轻地划着了一根。 用手护住微弱的火苗，缓缓地伸向了那一摞稿纸，将它点燃。 随后，他就将手中的火柴，丢在了燃烧的稿纸上面，站起身来。 这些动作，是周秉昆在后世学到的祭祀方法。 他此刻为了那位不知姓名的“老赵”做了这些，只是为了给他沉痛的一生，送上一丝微薄的慰藉。 看着微黄的火苗在稿纸上恣意蔓延，漆黑的灰烬随风远航，周秉昆默默地在心中念出了一句： “尚飨。” 第四十四章 算盘 回到家后，周秉昆觉得十分疲惫。 懒得再去折腾，他把两个窝窝头切成了片状，然后用厨房的炉子烤了一下，就算作是午餐了。 吃饱喝足之后，见时间还早，他便索性不再折腾，打算回屋睡个午觉。 插好了堂屋的门后，周秉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心情松懈之下，他狠狠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似乎是要一下子，把今天遇到的所有不顺和纠结全部赶走。 之后又把脖子里面的小肥啾取了出来，放在了站杆上，脱下外衣，躺进了被窝里。 然而，刚在炕上躺下，就听到了外面传来敲门声。 应了一声，让门外人先稍等之后，周秉昆无奈的又从炕上爬了起来，穿上大衣去开门。 开门一看，来人竟然是乔春燕。 她见门开了，顺势就要往屋里面挤，一边往里挤，还一边抱怨道： “干啥玩意儿呢？这么老半天才开门，快起开让我暖和暖和。” 周秉昆见到来人后，眉头一皱，伸手挡住了要往里面挤的乔春燕，不耐烦的说： “你来干嘛？有事直接在这说吧，没事赶紧走。” 乔春燕听了，有些不满，伸手轻轻打了周秉昆的胳膊一下，指责起来： “哪有你这样的？客人来了都不让进门的，快起来，别挡着了。” 周秉昆听了乔春燕的话，依旧不为所动，把她挡在门外。 见乔春燕依旧不放弃，还是想要往屋里面挤。 周秉昆索性便上前一步，走出了屋门，和乔春燕一起战在外面，然后把门合上，开口道： “行了，有事说事，没事赶紧走，你没事，我还有事呢。” 说完，就从外面把门插上了，取过锁来，作势要锁门外出。 乔春燕之所以非要进门，就是想要和周秉昆多呆一会，好好说说话。 上次她和周秉昆分别后，是越想越不服气。 在她看来，整个光字片中，除了老周家的孩子们，她乔春燕就是最优秀的了。 所以，她找对象的标准，自然也应该是整个光字片最高的。 这样一来，她自然而然的，就把目光放在了老周家。 老周家的孩子，一直是光字片的街坊邻居们津津乐道的对象。 老大周秉义，一直都是老一辈们眼中，最最标准的“好学生”。 他在上学的时候就十分出色，次次考试都是前几名，每次都是老师们表扬的对象。 他就这么一路考上了重点高中，要不是学校都停了课，他肯定能考上大学。 而且，他和同学们的关系有都非常好，不止跟几个铁杆好友关系密切，他对其他的同学们有都十分友好。 班里面每个同学，都对他印象非常好，所以每次选班干部，同学们都选他当班长。 在乔春燕看来，周秉义算得上是光字片同龄人中，男生里面条件最好的了。 可惜的是，他早早的就有了对象，听说还是个“可以被教育好的子女”。 周秉义她是没机会了，但他弟弟周秉昆也不错啊。 他们家当家的是个八级建筑工人，一个月一百来块。 这次又去三线支援国家建设了，国家还体谅他们辛苦，每人又给了一定的补贴。 按照周志刚的级别，一个月下来，能拿个一百一二十块。 这对于光字片的老百姓们，根本就是个不敢想的数字。 他家老大听说是去建设兵团了，那这样一来，不就相当于是分家了吗？ 那将来老周家的家业，不就都是周秉昆的了？ 再加上他们一家根正苗红，周秉昆肯定能分一个好工作。 更何况，周秉义是周秉昆的哥哥，那以后周秉义发家了，出人头地了，还能不管他亲弟弟？ 到时候，说不得，周秉昆能沾上他不少光呢。 这么一来，周秉昆就成了光字片同龄人中，条件最好的了。 考虑到这些的乔春燕，哪里肯放过她眼中的理想丈夫。 在她看来，周秉昆有没有对象不要紧，反正还没有订婚。 只要还没有订婚，她就还有机会，那她就自然要过来争取一番。 于是，她今天专门好好拾掇了一番，把辫子扎得整整齐齐的，专门换上了一身新衣服，脸上还擦了宝贵至极的雪花膏。 就这么整整齐齐，干干净净，香香喷喷的站在周秉昆面前。 老话说得好，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 她乔春燕，就是要好好追一追周秉昆，不信他不心动。 然而，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凄惨。 周秉昆根本不想跟她多呆，压根就不让她进门。 这样一来，乔春燕可就傻眼了。 她为了在周秉昆面前好看一点，特意穿的不是很厚，就怕显得太臃肿。 本来想着可以进屋慢慢聊，穿少点也不怕太冷。 结果这会儿进不去门，只能在外面聊，可把她给冻得够呛。 只是看周秉昆态度坚决，只好断了进屋的念想。 可这样一来，慢慢聊的计划也就这么泡汤了。 就算她还想慢慢聊，她的身体也撑不住了啊。 无奈之下，她只好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马上就要分配了，你不打算走走门路吗？” 她的算盘打得很好，今天过来就，是要打探周秉昆准备去哪家工厂。 在她看来，她们两家情况差的不多。 周秉昆的父亲是建筑工人，去支援国家建设了。 乔春燕的父亲，地位虽然没有那么高，但也是老一辈工人阶级了，差的不算太多。 这点比起来，周秉昆家里强上一些。 周秉昆的母亲在街道工作，乔春燕的母亲也在那里，她们两个还是好同事，好姐妹。 这一点上，两家算是个平手。 周秉昆的哥哥姐姐，一个去了建设兵团，一个好像去插队了。 而乔春燕的两个姐姐，都去参加hlj生产建设兵团了。 这一点上，乔春燕家又强过了周秉昆家。 综合下来，就算说不上是旗鼓相当，也算得上是相去不远吧。 所以，乔春燕打算过来套一下周秉昆的话，了解一下他打算去哪个厂。 然后她再回去使点劲，两个人就能在一个厂子了。 之后嘛，自然就是近水楼台，日久生情的戏码了。 第四十五章 买卖 乔春燕想得到是挺好，打算跟周秉昆来个日久生情，彻底抓住整个潜力股。 周秉昆却不知道她心中的小九九，听了她的问话，只是以为她是过来探门路的。 考虑到乔春燕她母亲和自己母亲是老姐妹，关系闹太僵了也不好看。 周秉昆思考了一下，委婉的拒绝道： “你们家的情况，应该不用担心的吧？ 你们自己稍微走走门路就行了，我这里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啊。” 乔春燕一听，知道是周秉昆误会她了，以为她是来托关系的，害怕周秉昆看低她，赶紧开口辩解道： “不是，不用你帮忙，我就是来问问你打算去哪，然后参考一下。” 周秉昆一听这话，一下子就明白了，合着这还是没死心啊。 听出了乔春燕的意图，他也就不打算再客客气气的了。 直接“咔吧”一声，把门给锁上，然后推开挡在身前的乔春燕，起身就要往外走，边走还边说： “你这人怎么回事？说了我有对象了，你怎么还缠着我？能不能有点自尊？” 乔春燕听周秉昆说的这么直接，知道是自己的意图暴露了，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直接开口道： “我回家问过我妈了，她没听说过你要订婚的事。 你要是打算订婚了，你妈会不告诉我妈？ 肯定是你瞎编的，你骗不了我，我还真就赖定你了。” 听了乔春燕的话，周秉昆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和郑娟订婚的事情，虽然算是板上钉钉了，但终究是还没让双方家长见面。 因此，李素华还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给别人。 想到这里，他不在给乔春燕留面子，直截了当地对她说了起来： “我说了，我有对象了。 不仅如此，我们下周就要订婚了。 我的对象，她长得很漂亮，比你好看一万倍。 她性情温和，也比你强上一万倍。 看在老一辈的交情上，我不想骂你，请你自尊自爱一点，不要再来打扰我了，行吗？” 说完之后，便不再理会乔春燕，自顾自的离开了。 出门之后，周秉昆转身来到了涂志强家。 这回门上没有锁，看来家里应该是有人。 周秉昆来到门前，就听到里面有人在交谈的声音。 他轻轻地敲了敲门，屋里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然后，里面就传来一句“等下”。 很快，门打开了一条小缝，露出了涂志强的小半张脸。 涂志强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朝门外看了一眼，见到来人是周秉昆，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随后，他打开房门，拉着周秉昆进入屋内。 屋子里面，除了涂自强，还有三个人。 一个是水自流，另外两个周秉昆看着也有些面熟，似乎都是上次帮着教训流氓的一员。 他们这群人，正围着桌子坐着。 桌子上面，摆着一小碟花生米，一小堆瓜子，一盘炒菜和一瓶白酒。 水自留等人见到来人是周秉昆，也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放下戒备的涂志强，拉来了一张椅子，邀请周秉昆落座。 周秉昆看得出来，他们之前应该是在吃饭聊天，或许，还会谈论一些“生意”上的事。 人家是一个小圈子的，他没必要硬往里面挤。 于是他摆了摆手，直截了当地开口说道： “听说你们有些门路，不知道能不能帮我买点东西？” 这话一出口，屋里面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涂志强和水自流，都是一脸惊讶的看周周秉昆。 他们的另外两个伙伴们，更是绷直了身子，一脸戒备的模样，似乎随时都准备好了出手。 在这个年代。 做这个的，都要千方百计的隐藏自己，不能被别人轻易知道。 除非是有一定信任基础的熟客，不然他们即使是在买卖票证物资的时候，也都会是穿大衣戴帽子，脸上围着围巾，生怕被人记住外貌。 毕竟，他们干的事，虽算不上什么大奸大恶应该报警抓起来的。 突然之间，被一个不太熟的人，叫破了他们的秘密，他们自然要万分紧张。 他们现在，都齐齐看向周秉昆，就等水自流一声令下，他们就要行动。 好在水自流上次和周秉昆并肩作战过，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他在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很快稳住了阵脚，轻轻向伙伴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激动。 然后他又转头盯住周秉昆，满脸严肃地对他说： “小兄弟，没根据的话，可不要乱说，会出大事的。” 周秉昆听他们否认，也不和他们争辩，只是轻轻笑了笑，伸手指向了桌子上的花生米和瓜子。 水自流顺着周秉昆的手指看去，见到了那一碟花生米，也明白没有必要再狡辩下去了。 在这个年月，花生米可是个稀罕物件。 在前些年，那还好些，花生瓜子之类的副食，虽说也挺稀缺，但终归是能买到的。 只是近两年，农村的组织形式发生了变化。 往年的花生瓜子，都是农民兄弟们，在自留地上种出来的。 他们都是在自留地里面种些副食品，然后拿到城里面来换钱，补贴家用。 可是近两年，农民的自留地几乎都没有了，仅剩的一点，也都用来种菜，自己吃了。 其余的地都是公家的，要贯彻“以粮为纲”的原则，只能用来种粮食。 如此一来，往年还算能见到的花生瓜子，就彻底成了珍惜物品。 平常老百姓家里，就算是过年，都搞不到这些。 而他们几个无业游民的聚会，桌子上竟然摆着一盘花生米。 其中原因，不言自明。 就在水自流闭口不言，思考利弊的时候，涂志强开口劝说了起来： “水哥，不用太担心，我和秉昆也算得上是发小了，打小一块长大的。 他打小就叫我‘强子哥’，我向来也挺照顾他的，他不会坏咱们事儿的。” 周秉昆见水自流还在犹豫，也开口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水大哥，上次的事，还多亏了你们呢，我怎么会做忘恩负义的事情呢？” 第四十六章 水自流听了涂志强和周秉昆的话，也稍稍放下心来。 既然涂志强和周秉昆是发小，称得上是知根知底，那就没有必要太过担心了，可以适当给予他一定的信任。 他权衡了一下利弊，觉得这样也还好，说不定有机会，可以把周秉昆发展成为熟客。 在他们的生意里，一般把客人分成生客和熟客两种。 熟客，指的是知根知底的人，有一定的信任基础，可以放心交易。 这种客人和他们之间，有着一定的默契，大概率不会去举报他们，他们的安全系数也要高上许多。 毕竟，这个年代，实行的是“统购统销”，由于政策的原因，虽然物价不高，但是物资常年都有些稀缺。 有些富裕工资，但是各类票证不够的家庭，想要过得好一点，就需要找他们这种人来买一些票证。 但是这些交易都是见不得光的，有一定的风险，所以信任是达成交易的基础。 熟客们需要他们提供的物资，他们要赚熟客们的钱，这就形成了比较稳定的互利关系。 对双方都有好处的事情，一般不会有人过河拆桥。 而生客，指的就是不了解底细的人。 和这些人交易，他们只会选择在黑市。 然而，这样一来，安全性就难以保证了。 有被黑吃黑的风险，有被稽查队抓的风险，还有被反手举报的风险。 两相一比较下来，他们自然更倾向于做熟客的生意。 想到这里，水自流伸手摸了摸下巴，开口说道： “说说看吧，你打算买点什么？” 周秉昆见水自流态度已经转变了，心里知道这事八成是稳了，笑着对水自流说： “我打算买两只鸡，两只母鸡，最好是能下蛋的，顺便再来点滋补的草药。怎么样，有难度吗？” 周秉昆心里盘算的挺好，鸡自然是用来做实验用的，做完实验还能养着下蛋吃。 草药嘛，是用来掩人耳目的。毕竟将来自己的生机神水，是要给人用的。 但总不能直接把自己的秘密暴露了，所以他打算用“滋养身体的秘方”来遮掩。 反正中医是个筐，啥都能往里面装，外人顶多会好奇，不怎么会怀疑。 水自流听了他的要求，微微皱了皱眉。 一般来说，他们更倾向于买卖票证。 虽然买卖票证情节更加严重，被抓到的话，后果也更严重。 但是相比与买卖物资，买卖票证隐蔽性更高，更难被发现，所以安全性更好一些。 而且周秉昆要的是鸡，这东西前些年还好说，农村家家户户都能养鸡，不难买到。 可这几年形势有变，私人养鸡受到了限制，现在家里有鸡的，都是要留着下蛋的，没什么人愿意卖。 这样一来，再想买到鸡，就需要一定的门路了。 周秉昆见水自流有些犹豫，开口问道： “怎么，很难办吗？你可以开个价。” 水自流听后，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会，试探着说道： “两只鸡，我收你十块钱吧，草药的事，我也给你包了，你看怎么样？” 周秉昆也不知道鸡的物价，不过稍微一算，两只鸡能有个五六斤吧。 单单只是算肉的价格，也不算多亏了，何况还不用票。这个价格应该还算实诚。 周秉昆对着水自流轻轻的点了点头，讨价还价道： “这个价格还算合理，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水自流听了这话，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为了想把周秉昆发展成熟客，已经进行了一定的让利了，没想到周秉昆竟然还不知足。 于是他面露不悦，语气微微低沉地说： “嫌贵的话，你可以试试自己想办法了，毕竟，我们也要吃喝不是。” 周秉昆听出了水自流的不悦，面露微笑，和气的解释道： “我的条件，不是对你提的。” 说着，又把头转向了涂志强，客气地问道： “强子哥，没记错的话，涂叔是在木材加工厂工作吧？ 这养鸡，不能没有笼子不是？能不能托涂叔帮个忙，帮我做个养鸡的笼子。 回头鸡下蛋了，我给你们拿来些，你看怎么样？” 水自流听了周秉昆的解释，觉得算是合情合理，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涂志强。 涂志强听了周秉昆的请托，却是一脸为难的模样，纠结不已。 他摸了摸额头，无奈的对周秉昆说： “秉昆啊，要不还是你跟他说吧，我俩最近都不说话了。 老头子当年盖房的时候，你爸也是帮了大忙的，他没少念过你们家的好。 你直接求他帮忙，他是不会拒绝的。” 周秉昆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然后就想到了涂正平的传言，有些吃惊，半信半疑的问了句： “所以说，那传言，是真的？” 涂志强一听周秉昆的问话，当时就有些气急败坏，狠狠地跺了下脚，不满的说道： “你果然也听说了，特么的。 我妈才走了几年啊，个老不羞的，也不嫌害臊。 这下看是整个光字片都知道了吧？脸都不要了。 你知道吗，秉昆，他打算把我赶去插队，然后他去娶了那寡妇。 我一个独生子，根本不用去‘上山下乡’，他非要把我撵走。 街道也是顺水推舟，要把我当成反对‘上山下乡’的典型。 这下好了，分配工作也没我的份了，我就只能这么瞎混着了。 你还说有这么对自己亲生儿子的么？就为那么个狐狸精？ 女人真就有那么好？” 涂志强这些天也是憋屈坏了，这会儿见到周秉昆也听说了他们家里的丑事。 他知道，这事应该是已经传开了，也就索性不憋了，直接宣泄了出来。 水自流听着涂志强的牢骚，站起了身来，走到了他的身旁，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难过。 周秉昆听着涂志强的牢骚，开始的时候，还是非常地同情他。 直到他听了涂志强的最后一句话——“女人真就有那么好？” 听了这句话，周秉昆差点没绷住，他很想回上一句：女人，挺好。 不过，看涂志强有自己亲密的人在安慰，周秉昆也就没有凑这个热闹。 倒是他们其余的两个小兄弟，很没眼力见的走上前去，轻轻地拥着涂志强，柔声地安慰着他。 就是不知道，涂志强会觉得他们温馨，还是觉得他们碍眼了。 第四十七章 申请 不愿意破坏涂志强家里面温馨的场景，周秉昆招呼了一声，便起身告辞了。 时间还算早，离郑娟下班还有几个小时，周秉昆打算先回去，把入职申请书给写了。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今天就交上去，然后直接入职。 这样说不定，可以分个不错的位置。 就是不知道，乔春燕那个狗皮膏药还在不在。 周秉昆在远处看了一眼，确认家门前没有人后，才回家开门进了屋。 刚进了堂屋，小肥啾就从里屋飞了出来，站在周秉昆的肩膀上，唧唧喳喳的叫了起来。 似乎是在声讨周秉昆，质问他为什么又一次，把它锁在了屋里。 周秉昆有些无奈，轻轻的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安抚了一下小家伙，随后把它安置在自己的肩膀上 然后回屋，拿起纸笔，绞尽脑汁，写下了一篇还说得过去的入职申请。 有一说一，这个年代的东西，还真是不好写，可比后世马哲毛概思修简答题难多了。 毕竟，简答题错了，只是扣分而已，入职申请书写不好，可是要影响前途的。 写完申请书的周秉昆，重重的伸了一个懒腰，脱下外衣，再次躺进了被窝里，打定主意，这次谁来都不好使。 这次确实没人来打扰他，他睡了美美的一觉之后，起床时只觉得浑身通畅。 稍微扭了扭脖子，松了松筋骨之后，周秉昆穿衣下床，来到了堂屋。 看了一下摆在当间的钟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稍微收拾一下后，拿着入职申请书，带上小肥啾，周秉昆起身向酱油厂走去。 来到酱油厂后，周秉昆先去了刘主任办公室。 他打算先把入职申请书交上去，看看能不能和曲老太太抢一下时间。 最好能够在她“新官上任三把火”之前，早早地把岗位确认下来。 那样一来，就不用去出渣车间受苦了。 这样想着，他就到了刘主任的办公室。 这个时间点，已经快到下班的时间了，刘主任的工作也都忙完了，这会正在办公室里面喝着茶，看着报纸，学习精神。 周秉昆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以示提醒。 刘主任抬头，看到是周秉昆来了，将手中的报纸放下，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周秉昆来倒刘主任桌子前面，正要开口，刘主任先一步开口道：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让你明天过来交申请书吗？” 周秉昆听了这话，从怀里取出入职申请书，放在了刘主任身前，笑呵呵的说道： “这不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么，刚在家没什么事，顺手就给写好了。 刚好这会要过来接我对象，就直接过来交了。 你给看下，这样写行不行，要合适的话，最好还是快点给办了。 我这也在家闲了好久了，早点工作，早点为国家做贡献，也是好的。” 刘主任听了周秉昆的话，伸手接过了入职申请书，靠在椅子背上，认真地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刘主任轻轻点了点头，把申请书放在桌子上，笑着对周秉昆说道： “你这个申请书，写的还不错嘛，我看是没什么问题了。 没看出来，你小子竟然还是个好笔头。 不过嘛，你也知道，这最近嘛，市里面在解决滞留城市的青年学生的问题。 我们厂里面，也刚刚分过来了一批，要在城里安置工作的青年。 你的工作嘛，这也算是赶上了，应该是要和他们一批进行分配了。 不过你放心，就你们家里的这个条件，肯定会给你安排个不错的岗位的。 别的不敢多说，分到味精车间，让你们小两口团聚，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听了刘主任的包票，周秉昆这下放心了不少。 他道了谢后，便起身离开了刘主任的办公室，留他一个人在那里喝茶看报。 时间也差不多了，周秉昆告别了刘主任后，来到了郑娟所在的味精车间。 到了之后，在车间外面没等两分钟，下班的铃声便响彻了整个工厂。 车间里面的工人们，也都开始陆陆续续的往外走着。 没一会功夫，周秉昆就在人群众看到了郑娟。 他高高举起右手，用力地挥了挥，同时开口喊了一句： “娟儿，这儿呢。” 郑娟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猛然回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她看到了自己对象，就在车间门口不远处，用力地向她挥着手，脸上还带着一副喜悦的神情。 看到了这样的情景，她的心里面觉得暖暖的。 她忍不住的想到，或许，这就是幸福的味道吧？ 不再去想这些，她挥手向周秉昆示意了一下，对身边的工友交代了一声，便起身离开，准备向周秉昆走来。 只是，不知道她的工友对她说了句什么，只见她的脸颊瞬间变得绯红。 然后她一个回身，轻轻地在那位工友拍了一掌，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她们。 只是，这一把掌似乎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她的工友并没有因为这一把掌，而有什么不适，反而是和其他工友们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 周秉昆见了她们嬉戏打闹的模样，心理上觉得十分温暖。 他看得出来，郑娟虽然说是刚来的，但是和工友们的关系处的还不错。 无视郑娟那些工友们耐人寻味的表情，周秉昆向她们轻轻挥手致意了一下。 这时郑娟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见他在和自己的工友们打招呼，羞红着脸，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别和那群女流氓打招呼，她们坏死了。” 周秉昆看到郑娟可爱的模样，忍不住想要逗她一下，于是在她耳边，轻声地调笑道： “哦？她们是女流氓啊？那你跟我说下，她们是怎么流氓你的？ 我也来学习一下，回头好好流氓流氓你。” 郑娟听了周秉昆满嘴不正经的言语，脸色愈发羞红，白了他一眼，轻轻的捶了他的肩膀一下，没好气的说道： “大白天的，还在外面，你就不能正经一点？” 周秉昆一听，立马抓住她话语中的漏洞，轻轻扛了一下她的肩膀，打趣道： “嗯，你说得对，大白天，在外面，是应该正经一点。 那等会儿到家了，天色黑了，我再对你不正经好了。” 第四十八章 汇报 郑娟听着周秉昆不太正经的情话，觉得十分羞恼，懒得理他，轻轻踢了一脚他的小腿，起身就要往工厂外面走去。 周秉昆见状，知道应该适可而止，便不再逗她，紧走两步，和她并肩向前走去。 一边走着，他一边对郑娟说道： “娟儿，等下在路上，你稍微留意一下，看能不能发现上次跟踪你的那家伙。” 周秉昆觉得，上次偷偷跟踪郑娟的家伙没有得手，他未必就会放弃，很有可能再来找机会。 自己这次陪着郑娟一起走，说不定还能碰上他。 如果能碰上的话，那么无论警告还是威逼，总归可以彻底解决这件事，免除后顾之忧。 郑娟见周秉昆这会儿已经恢复了正经，轻轻点了点头，回复道： “嗯，等下我会注意的，一定把那个家伙找出来。” 她虽然看起来风轻云淡的，但是微微颤抖的手，还是泄露了她内心中的惊惧。 周秉昆见状，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了一句： “没事了，有我呢。” 没出工厂这段路，他们两个人走得还算正常。 然而，刚一走出酱油厂，郑娟的表现就开始愈发不正常起来。 她恨不得三不回一下头，五步来一个大环视。 走出酱油厂没到一百米，她已经来来回回打量四周不下十次了。 周秉昆见到郑娟这般反应过敏，不禁手扶额头，轻声吐槽： “你反应这么大干嘛？真有坏人，也被你这动作吓跑了。”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指责，却是有些不服气，辩解了起来： “吓跑了不好吗？他一跑起来不就暴露了吗？ 你看见他跑了，直接去抓他不就行了？还是说，你怕你跑不过他？” 周秉昆听了郑娟这话，简直是一脑袋的问号。 他很想开口吐槽：好家伙，这是“郑”经逻辑重出江湖了是吧？ 我说的这个“跑”，和你说的那个“跑”，它不是一个意思啊。 不过，周秉昆也懒得和她分辩，直接开口道： “行了，就按正常走吧，看到了就告诉我，看不到就算了。” 周秉昆也放弃了让郑娟配合自己，顺手把坏人抓了的想法，想着干脆随缘算了。 反正自己陪着，郑娟肯定不会出事了。 回头的时候，跟工厂门卫和小龚叔叔分别说一下这事儿，让他们稍微注意下这里的治安好了。 毕竟，自己就一个人，碰上了还好说，顺手也就抓了。 碰不上的话，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找啊。 这样想着，周秉昆带着郑娟先回到了门卫处。 他打算把有可疑人士的事情告诉门卫，让他们多多留意，同时也通知一下回家晚的女员工们，让她们也注意安全。 来到了门卫处，值班的门卫老哥倒也算认识周秉昆。 毕竟，周秉昆这两天，没少往酱油厂跑，跟这个门卫打过几次照面，还一起闲聊过。 门卫见到周秉昆过来了，有些好奇，开口问道： “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刚出去吗？” 周秉昆拉着郑娟来到了门卫身前，一脸严肃地说道： “有个事情要告诉你，你们需要好好重视一下。” 这话说的门卫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周秉昆指了指郑娟，对门卫说道： “这位是我的对象，也是厂里的员工。 昨天她出厂的时间有点晚，自己一个人走的。 结果路上被可疑人士跟踪了，好在一路上走得还不算偏僻，都有行人，没出什么事。 所以跟你们说一声，希望你们能稍微注意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份子。 就算抓不到人，也千万要提醒一下那些独自走夜路的员工，别等出事了，那就太晚了。” 说完之后，周秉昆就要带着郑娟离开，却被门卫给拦住了。 门卫听了他说的情况，一下就觉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个年代，各个厂里面的保卫科，是具有一定警察的权责的。 如果他们厂里面的员工，发生了恶性事件，那他们保卫科，也是要担责任，吃瓜落的。 这个责任，他一个小小的门卫，是无论如何都担不起的。 于是，他只好让周秉昆在这里等着，顺便帮他站一下岗，他要去把保卫科科长请过来，让他来处理这件事。 周秉昆听了，自无不可，顺手而为而已，帮了也就帮了。 于是，他让郑娟在屋里暖和着，自己就这么在门口站起了岗。 “哎，小兄弟，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呢？” 周秉昆正站着岗，忽然耳边传来了一声招呼。 周秉昆应声看去，发现是先前的时候，他帮助齐老爷子弟子上交文物时，挺身而出的那个，肉呼呼的工人兄弟。 周秉昆对他的印象也是蛮好的，毕竟，这哥们儿能处，有事他真敢出头。 他对着这小胖子招了招手，算是打了招呼了，回了一句： “这不门卫有点事嘛，我替他一会儿。” 小胖子听了这话一乐，走上前来和他攀谈了起来： “你这倒是新鲜啊，跑我们厂替门卫值起班来了。 你上次不是说，要去生产建设兵团的吗？” 周秉昆听了小胖子的问话，轻轻摇了摇头，无奈的回答道： “家里出了点事，现在城里面就剩下我和我妈了，总不能丢她老人家一个人在城里面吧？ 先前没跟你打听，原来你也是这个厂的啊，那咱们很快就能成为工友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周秉昆，很高兴认识你。” 说着，周秉昆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摆在了小胖子的身前。 “我叫蔡川，你叫我小蔡好了。”小胖也伸出右手，和周秉昆握了一下，然后说道： “按理说，以你家里的情况，应该能分到好点的厂啊。 你咋会到了咱们松花酱油厂呢？” 周秉昆听了小蔡的问话，轻轻的笑了笑，然后对着门卫室屋里挑了挑头，得瑟的说道： “看见了没？我对象，刚入职的松花酱油厂。 别的厂子，再大再好，我还不乐意去呢。” “哟，看不出来啊，你小子竟然还是个情种？ 不过弟妹看起来确实不错，搁我我也得陷里边。” 小蔡轻轻拍了拍周秉昆的肩膀，挤眉弄眼的调侃了一句。 周秉昆无视他的调侃，伸手拍开了他的手掌，无所谓的回应了一句： “承蒙夸奖，十分感激，不胜荣幸。 你再努努力，争取长好看点，说不定也能找个漂亮对象的。” 第四十九章 讲述 小蔡听了周秉昆的调侃，有些不以为意，反而十分嘚瑟的回了一句： “这点你就不如老哥我了吧，老哥已经结过婚了，闺女都有了。 等过两年，孩子长大点，绕着我的腿，奶声奶气的朝着我喊爸爸，那场景，想想就美。” 周秉昆听了小蔡的话，也是有点诧异。 他原本以为，小蔡也就比他大个一两岁。 这么听来，结婚加上生孩子，小蔡应该比他大了四五岁。 应该是小蔡脸上肉呼呼的的，有点娃娃脸，看起来面嫩一些。 就在周秉昆和小蔡闲聊的时候，先前的门卫领了个中年人，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女子。 来到了门卫处，那个门卫指着周秉昆，对着那位中年人报告了一句道： “王科长，这事就是他报告的。” 王科长听了门卫的汇报，轻轻地点了点头，回了一句： “行了，我知道了，这里暂时没你事了，你继续站岗吧。” 说完，王科长带着周秉昆等人进入了屋子里面。 见到了在里面等着的郑娟，王科长走到近前，面带和善，轻声询问起来： “姑娘，先前被跟踪的，就是你吧？ 能麻烦你配合一下，把当时的情况说出来吗？” 郑娟略微回忆了一下，便把当时的情形讲了出来： 她那天刚入职，和几个工友刚刚认识，聊得挺合的来的，就在下班后留下，一起聊一会儿。 分别的时候，其余几位工友都走的另一个方向，于是就剩下郑娟自己一个人走了夜路。 那会儿是冬天，天色黑的早，又过了下班的时间，路上稀稀疏疏的没什么人。 出了厂子没多久，郑娟在往家走的过程中，就有种莫名的感觉，似乎人在盯着自己，又没人陪着，十分害怕。 她不敢回身去细看，只是尽量找亮堂一些，人多一些的地方走。 只是在拐角的时候，偷偷地用余光，瞄见了一个可疑人士几次。 那个人看起来挺高的，穿着一身十分普通的大棉袄，围着一条黑色的围巾，把脸部紧紧地包裹了起来，看不出具体的长相。 周围没有郑娟信赖的人，她十分害怕，不敢刺激到那个可疑人士，只是默默地加快了脚步。 好在一路上，在可见的范围内，始终保持着有人的状态，也就没有给对方下手的机会。 终于走到了临近太平胡同的地界，那里虽说有些脏乱，但毕竟是人们的聚居地，往来行人多了起来。 那个可疑人士大概也是知道事不可为，没有再继续跟随。 周秉昆听了郑娟的话，心里一阵心痛。 先前郑娟只是告诉他有人跟踪，然后她一路挑着安全的路径走回了家。 周秉昆以为只是有一些危险，自己陪着她就没事了。 现在才知道，郑娟究竟受了多大的惊吓。 她虽然身体上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是她当时的心情，一定是恐惧极了，这对她的心灵，应该是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不过外人在场，他也不好太过亲昵，便站在郑娟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王科长听了郑娟的叙述，不由得站直了身子，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十分凝重的说道： “如此看来，当时的情形确实危险极了啊。还好没有出事，不然后果可就太严重了。 而且按你所说，你出厂不久，就感觉到了跟踪。 那么很可能，你在刚出厂的时候，就被盯上了。 如此一来，他的目标，很可能就是我们厂里面的，单独走夜路的女员工。 这对我们厂员工安全来说，是个巨大的隐患啊。 我们必须尽快把他找出来，抓住他，不然我简直是寝食难安啊。” 说完这话，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对着跟着他过来的那位年轻女子说道： “小池啊，你也听到了，最近厂子附近不算太平，你可别单独行动啊。 不然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可怎么跟老池交代啊？” 那个小池听了王科长的恳请，却是一脸的不在意，开口说道： “你要是带上我一起行动，那我自然就没办法单独行动了。 你要是不带上我去参加行动，那我也没办法，就只能独自行动了啊。 这次抓坏分子，为姐妹们保驾护航，我是无论如何要参与的。 具体怎么选，还是要看你，我都听你的。” 周秉昆听了这姑娘的话，心中暗暗腹诽道： 好家伙，你这是从新定义了“都听你的”啊。 不过，从王科长和这个小池的对话，可以判断出来，小池的父亲老池，和王科长关系匪浅。 而且这个小池，虽然看起来有些瘦瘦小小的，性格倒是挺嫉恶如仇的。 又有着保卫科科长在后面罩着，倒是个不错的结交对象。 可以让郑娟和她交好一下，不图着去仗势欺人，起码可以保证娟儿在厂子里面不被欺负了。 王科长听了小池的要求，略微思索了一下，便答应了下来。 就目前的信息来看，可疑人士只有一个，那么，危险也就不大。 别人看着小池，可能会觉得她有些瘦弱，但王科长算是看着她长大的，自然知道她是个什么德行。 打小时候开始，被她揍哭，拉着家长去她家里告状的小男孩，可不在少数。 后来长大了，懂事了，讲道理了，但打人的手艺可是从来没有丢过。 打小就不爱红妆爱武装的她，等闲对付一两个成年男性也是不在话下。 这次行动，多她一个也不算什么。 如此想着，王科长轻轻点了点头，看着小池，郑重的说道： “让你参加，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一定要遵守纪律。 具体抓捕方案，现在还没确定，就不多说了。 最基本的，令行禁止，做得到吧？” 小池听了王科长的应允，欣喜不已。 她连忙站直了身体，右脚“啪”的一声，靠在了左脚边，成了“立正”的姿势，右手从身前划过，迅捷地抵在了太阳穴上，敬了一个标标准准的军礼。 一边敬礼，一边还大声的答应道： “是，科长，保证听从指挥。” 第五十章 对策 王科长见了小池的回应，有些无奈，只得轻轻的笑了笑，然后拿手指点了点她的脑袋。 “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等会自己注意安全吧。” 然后，王科长又来到了周秉昆面前，对他说道： “十分感谢你们提供的线索，我们会认真对待的。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你们可以回去了。” 周秉昆听了王科长的话，却是摇了摇头，开口拒绝道： “王科长，这件事，毕竟是牵扯到了我的对象。 如果不能出一份力的话，我心也难安啊。 不如你们行动的时候，我也来帮一把，您看怎么样？” 王科长听了周秉昆的请求，觉得也还算合理，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然后，他对着小池吩咐了一句： “小池，你去把你们沙队长叫来，今晚尝试着组织一次抓捕行动，尽量把那个可疑人士控制起来。” 打发小池出去之后，王科长又起身来到门外，对着站岗的门卫吩咐了一句： “小李啊，等下你值班的时候注意一下。 看见单独走夜路的员工，都提醒一下，让他们路上小心一点，注意安全。 你要是等下换班了，记得也跟接班的人交代一下。” 门卫小李听了王科长的指示，一通点头哈腰，连连保证照做。 安排好这些之后，王科长又走进了屋里，坐在椅子上等了起来。 没一会儿功夫，小池就带着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来到了门卫处。 她一进屋，就来到了王科长面前，直截了当地说道： “王科长，沙队长我给您带过来了，咱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啊？ 等下抓到了那个变态，我一定要好好教育他一下，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尊重女性。” 王科长见小池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瞪了她一眼，训斥了一句： “急什么？什么计划都没有，什么章程都没定，怎么行动？” 说着，他又转而看向了沙队长，问了一句： “小沙啊，刚刚小池已经把情况告诉你了吧？ 你来说一下，咱们接下来，怎么行动比较合适？” 沙队长听了王科长的吩咐，稍稍思考了一下，上前一步来到了他的身前，一板一眼的汇报道： “王科长，既然我们已经知道，那个可疑分子的目标很可能是咱们工厂的女员工。 那么，我们只需要加强巡逻，注意周边可疑人士，再提醒女员工们注意安全，不要独自走夜路。 这样一来，那个可疑分子找不到机会，自然会放弃的。 我们厂自然也就不会发生问题了。” 沙队长提供的这个方法，可以说是把酱油厂的风险完全排除了。 如果是一般的厂领导，很可能就会选择这个绝对稳妥的方案了。 只是，还没等王科长回应，小池先不答应了。 她也能想到，用了这个方法，那个坏分子就没办法对酱油厂员工出手了。 但是，如此一来，那个动了坏心思的坏分子，却是没有受到惩罚。 如果他转移了目标，转而去向其他独行的女性下手，那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小池直接开口反驳了起来： “沙队长，这样不行的。 如果他发现在咱们酱油厂没办法得手，转而去向其他女性同胞们下手，那怎么办呢？ 你能忍心看其他女同胞遭殃吗？” 说着，她又将脸转向了王科长，义愤填膺地说道： “你说呢，王叔？咱们能就这么放过那个人渣吗？” 王科长看着小池一脸气愤的模样，无奈的点了点头，对着沙队长指示道： “小沙啊，把格局放大一点。 咱们不应该只看见咱们厂这些员工的安全，也要考虑一下咱们厂的社会责任感嘛。 既然这个坏分子，把目光放在了咱们厂里面，那咱们就给他来个狠的。 也算是震慑一下社会上的闲散人员们吧。 那句话怎么说的？‘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嘛。 咱们这次果断一点，严肃一点，打出咱们的气势。 将来再有不法分子想要打咱们厂子的主意，那就要好好掂量一下了。 我给你定个调子，尽量把那个坏分子抓住，你往这个方向努努力，看看有什么办法。” 沙队长听了王科长的要求，觉得有些头痛。 王科长明面上只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把坏分子抓住。 但是，已经不是职场新丁的沙队长，自然是听得出其中的隐藏条件的。 首先方案绝对不能有任何风险，否则出了任何事情，他肯定是背锅的那个。 其次见效一定要快，最好今天就能抓住。 这王科长一副等着结果的样子，他如果给出个徐徐图之的方案，说不得要吃一通挂落。 还要保证方案的成功率，不然行动失败了，他肯定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 又要快，又要稳，还要保证成功，他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局面一时间僵住了，屋里面的人都默不作声，静静地思考着。 周秉昆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只是觉得不够合适，便没有开口，只是等着听其他人个办法。 这个时候，一直在一旁听着的小蔡开口了： “其实我觉得，我们可以来一个‘引蛇出洞’。 既然那个坏分子的目标是独自夜行的女同志，那我们就用一个独自夜行的女同志来引诱他。 把他引出来后，我们再一起出动，直接把他抓住。” 这个方法，在保卫科工作多年的沙队长自然有想到过。 看过不少犯罪题材影视剧集的周秉昆也有想到过。 然而，他们都基于同一个原因，没有提出这个办法。 沙队长直接开口驳斥了起来： “胡闹，这是什么狗屁办法。 还要拿女同胞做诱饵，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万一到时候，那个坏分子狗急跳墙，让女同胞出了什么事，你拿什么来挽救？” 小蔡被沙队长指责之下，急着为自己辩驳，灵机一动，说出了一个办法： “这大冷天的，可以找个男同志，穿上女同志的衣服，来当这个诱饵嘛。”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在思考这个办法的可行性。 只是…… 看了一下在场的男同志们： 王科长自是不必多想，没人敢让他来。 小蔡腰身肥硕的模样，没人觉得他能当这个诱饵。 沙队长更不用说了，膀大腰圆的。 坏分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对沙队长动坏心思，除非，他喜欢被动。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周秉昆。 周秉昆：？？？ 第五十一章 商讨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就我这身高，怎么也扮不了姑娘啊。” 周秉昆干脆利落的拒绝了所有人的幻想。 女装？不存在的。 这个年代的女装，根本就不美型，鬼才愿意去穿。 不对，就算好看也不穿，黑丝jk都不行！ 周秉昆的拒绝，让屋子里再一次出现了短暂的沉寂。 每个人，都再次开始思考起了办法。 “我来。” 就在这时，小池直接来到了王科长的面前，义无反顾地请缨道： “你们男人当不好这个诱饵的，别再弄巧成拙了，还是我来当这个诱饵好了。” “不行，绝对不行。”王科长听了小池的话，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道： “老池把你交到我这里来，可不是让你来冒险的。 要是你出了什么岔子，我怎么向他交代？” 小池听了王科长的拒绝，也不气恼，直接来到了王科长的身边，轻轻的捏起了他的肩膀，一边捏还一边商量道： “王叔，我打小就在您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您还不了解我吗？ 就我这身手，等闲三两个壮汉都近不得身，只是引诱一个小流氓，还能有什么危险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手上偷偷地加力，猛然把力度加到了十成，重重的在王科长肩膀上捏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句： “王叔，感受一下这力道，我是不是没有丢下身手？” 王科长被她的突然袭击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没受住力，直接跳起来。 缓了一下之后，他伸手拍了小池一巴掌，无奈地对她劝解起来： “卫红啊，我不同意，不单单是因为你人身安全的问题。 还考虑到了你的名声问题啊。 这要是人家知道了，你曾经当过诱饵，引诱过流氓，就算我们可以作证，没有真的发生什么，你没有被占到便宜。 可别人未必会这么想啊，这不是会耽误你嫁人嘛。 你爸妈已经开始操心你的婚事了，我可不能在这事上给他们拖后腿，不然，还不得被他们埋怨死啊。” “要我说，您这就是瞎操心，真要是在意这些的男人，还配不上我呢。 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那我这行为，也算得上是为妇女同胞们，撑起了一片天。 不懂欣赏我的男人，我还看不上呢。” 池卫红对王科长的担忧十分不以为然，不屑地驳斥一番后，又伸手抓住王科长的手臂，轻轻的摇了摇，说道： “再说了，就我这性子，也没可能老老实实相夫教子啊。 这样还能帮我筛选一下，把那些思想腐朽的男人排除在外呢，这是好事啊，您就答应了吧，王叔。” 说到这里，池卫红忽然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对着王科长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挤兑道： “在场的人里面，其他人都不适合去做这个诱饵。 您要是再不同意让我上场的话，那就只能您老人家亲自出马了啊。 话说回来，我还真是难以想象，您老人家，要是穿的跟个大姑娘似的，能是个什么模样呢。” 王科长刚刚还在语重心长的劝导着小池，这会儿听了小池的话，一口气没喘过来，差点一头栽倒下去。 就算王科长是看着小池长大的，见惯了她的各种彪悍行为，可是这次听到她的话，还是忍不住想擦擦头上的冷汗。 无奈之下，王科长伸手敲了一下小池的脑袋，没好气的应付了一句： “行了，你先别捣乱了，我再考虑一下。” 说着，他又仔细打量了一圈屋子里面的众人。 就像小池说的那样，在场的人中，确实没有其他合适的诱饵人选了。 郑娟讲述完先前的经历后，即使到了现在，也还是有点微微地颤抖，似乎是惊魂未定的感觉。 王科长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她去做诱饵。 更何况，郑娟的对象周秉昆就在旁边，轻声地安抚着郑娟。 即使王科长有意让郑娟作为诱饵，周秉昆也不可能答应。 至于其他的男人们，蔡川过于肥硕，就算当了诱饵，歹徒应该也看不上他。 周秉昆是个子太高，沙队长是又高又壮，看外形就知道，他们扮演不好女性诱饵。 保卫科倒是还有不少人，可是保卫科选人标准，就是要看着就有安全感。 除了王科长之外，每个保卫科的成员，都是身材健硕之辈，一样不合适。 至于说王科长……他才放不下那个身段。 这要是让那群部下们知道他穿女装，去当诱饵了，那今后的队伍，可就不好带了。 思来想去，果然还是让小池去最合适。 想到这里，王科长轻轻拍了拍小池的肩膀，对她嘱咐了一句： “你说的没错，既然你应经考虑的很周全了，那就由你来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吧。 不过，你要记住，任务和目标都不重要，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如果……” 王科长话还没说完，蔡川先开始质疑了起来： “王科长，这样不合适吧，看这位池同志，虽然长得挺漂亮的，够格做这个诱饵。 可是看她瘦瘦小小的样子，真的对付得了歹徒吗？ 别到时候再被人拿住了，成了人质，害得咱们功亏一篑，那就不好了啊。” 王科长本来打算对小池说一些“注意安全”之类的嘱咐的，却被蔡川打断了。 结果听了蔡川的质疑，他心里面一乐，知道有乐子看了。 他太清楚小池要强的性子了，这下被人质疑了，说不得要好好发作一下。 果不其然，小池听了蔡川的质疑，面露不忿，直接开口回应起来： “就你这一副虚胖的模样，也配质疑我？ 咱俩划下道来，比划比划，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巾帼英雄。” 说着，她便支使着其他人都靠边站着，在屋子里面空出了一小片空间。 然后，在蔡川一脸迷茫的情况下，把他拉到了场地中央。 小池和蔡川，一个貌似娇小的美少女，一个颇为肥硕的小青年，就这么面对面的站在了一起。 就在蔡川还有些不知所措的情况下，小池略带挑衅的对着蔡川开口问了一句： “准备好了吗？” 第五十二章 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蔡川，到了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的问了出来： “等等，什么情况啊？这是要干嘛啊？” “你不是看不起我，觉得我会拖累你们吗？今天，我就要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 池卫红说完这话，面朝着蔡川，摆起了防御姿态。 蔡川见了这个阵势，也是有些无语，回头对着王科长说道： “王科长，这算个什么事啊？ 我一个大老爷们，哪能跟一个小姑娘比划啊，我丢不起这个人啊。 就我这体格，就她那个身板，我再不小心伤到了她，那算谁的啊？ 您快管管她吧，别让她在这胡闹了。” 周秉昆听蔡川到了这会儿，还在看低这个池卫红，一时间只想摇头，不知道该说他些什么。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蔡川，有些大男子主义倾向，觉得女性，就该被男性保护，哪怕这个女性是保卫科的，类似于后世的女警。 更何况，他看着池卫红的体型，先入为主的认为她很弱小，不适合去做这个诱饵。 然而，这个池卫红，他们不了解，但是王科长和池队长肯定是十分熟悉的。 他们两个，算得上这次行动的负责人，都这么信任池卫红的实力，哪里轮得到蔡川来质疑啊。 而且到了现在，人家都摆明车马，一副要证明自己的架势，他还在无意识地贬低人家，这不是在火上浇油吗？ 果不其然，池卫红听了蔡川的大男子主义言论，一时间怒火中烧，攥紧拳头，对着蔡川说道： “好你个小胖子，还没完了是吧？ 竟然敢这么瞧不上我，今天不给你点厉害瞧瞧，我还就不姓池了。” 说着，她又转头看向了王科长，貌似平静的说了一句： “王科长，您怎么看？” 王科长一听，好家伙，这会儿连“王叔”都不叫了，看样子是真生气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样想着，他大手一挥，对着蔡川说道; “你不是质疑小池的实力吗？你不是怕小池被歹徒劫持吗？ 刚好，让她给你露两手，打消一下你的顾虑，你准备一下吧。” 说到这里，他想了一下，又加了一句： “点到为止好了，别下手太重。” 至于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反正在场下的两个人，都觉得是对自己说的。 蔡川听了王科长的安排，有些迷茫。 他虽然不大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感觉自己好像被卖了。 不过，对比了一下两个人的体型，他觉得无所谓。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输。 反正也想不明白怎么回事，那就干脆不想了，就按着王科长说的来，等会儿下手轻点就好了。 至于接下来怎么说，反正王科长在呢，听他的就行了，准没错。 这样想着，他轻轻的点了一下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池卫红原本想好好收拾一下蔡川，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的。 只是在听了王科长的最后一句嘱咐后，也是稍微冷静了一些。 她打量了一下对面的蔡川，看得出来，这货虽然体格肥硕，但一眼就知道他是虚胖。 看着他肉乎乎的脸和肥嘟嘟的手，就能知道，这是个不怎么运动的主。 等下确实不能下太重的手，不然估计他也受不住。 这么想着，她先是扭了扭脖子，随后松了松肩膀，活动了一下，然后原地轻轻的跳了两下，算是热身了。 随后，她也对着蔡川点了一下头，示意准备就绪。 就这样，场下的局势变得一触即发，只等一声令下，就要开始“战斗”。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王科长身上，静静的等着他的号令。 王科长见是这个局面，揉了揉额头，无奈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各就位，预备，开始！” 王科长一声令下之后，蔡川还没开始有动作，池卫红就先行一步，开始了行动。 只见她一个箭步，来到了蔡川身前，与他只有一个身位的距离。 随后，她右脚斜挎，伸到了蔡川的身后，左手瞬间抓住了蔡川的右手，右手则是用力向前，把住了蔡川的衣领。 随后右腿向后用力，绊住了蔡川的腿部，左手向上用力，将蔡川的右手高高提起，让他难以发力，右手则是向下用力，与腿部合作，组成了一个杠杆，直接将蔡川掼倒在地上。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蔡川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放倒在地了。 此时此刻，蔡川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就只剩下了三个大大的问号：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王科长和沙队长见到是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在池卫红要搭起擂台的时候，他们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周秉昆虽说早就能判断出池卫红实力不俗，可是看到她以娇小之躯，干净利落的拿下了蔡川这个小胖子，也是感到有些意外。 至于郑娟，在看到这个情形之后，两只眼睛似乎都要变成星星眼了。 她脸上半是惊讶，半是欢喜，一副十分崇拜的模样，就这么看着池卫红，像是见到了偶像一样。 周秉昆看到了郑娟这副表情，隐隐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他很想对郑娟说一句：人生有梦，各自精彩，你可千万别去学她啊，你们不一样。 至于地上躺着的蔡川，在稍稍缓过来之后，只觉得无比尴尬，恨不得就地刨出一道裂缝，直接钻进去。 他先是瞧不起人家小姑娘，然后被赶鸭子上架，来了这么一场比试，随后又被人家干净利落拿下。 这一番操作下来，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是抬不起头来了。 只是，他的大男子主义又发作了，虽然明明就是比不过人家，但是嘴上无论如何都不能对一个小姑娘认怂。 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假装不屑的说道： “刚刚是我大意了，没有闪，你这么突然袭击，可是有点不讲武德啊。” 他说出这话，原本是想稍微找补一下，给自己捡回一点面子。 不曾想，这句话却是彻底惹怒了池卫红。 池卫红本就十分要强，从小到大，敢不让着她几分的，都被她给揍服了。 刚刚听了王科长的吩咐，没敢下重手，就选了个没什么伤害的招式，把这个死胖子放倒了事。 没想到这胖子还不领情，竟然还敢污蔑她突然袭击，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下，她便起身，左手握成拳头，用右手握了握，发出几声“咔咔”的响动，又斜着脖子，俯视着躺在地上的蔡川，不满地说了一句： “既然你不服气，那咱们就再来一回合，这一次，说什么我也要好好帮你松松筋骨了。” 第五十三章 议定 蔡川听了池卫红的话，吓得一个激灵。 他虽然嘴上没有认输，但心里是清楚的，他对上池卫红，就是一个白给。 见到池卫红还要继续跟他比试，他只得连连摆手拒绝，趁势站起，来到了周秉昆身边。 看到了周秉昆，他在慌乱之中，随便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台阶，犟着嘴道： “我刚刚没注意，摔到了，没办法和你比了。这是我哥们，你要还想比，就和他比吧。” 周秉昆：？？？这死胖子，祸水东引这招玩挺溜啊。 见到池卫红听了蔡川的话，跃跃欲试地盯着自己，周秉昆无奈的解释道： “这位池姑娘，自始至终，我可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啊。 我相信你的实力，也支持王科长的决定，咱们就别浪费这个时间了，直接开始商讨具体抓捕方案吧。” 听了这话，池卫红觉得还算在理，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也就没多说什么了。 只是周秉昆发现，其他人的表情不太对劲。 他们看向周秉昆的表情，似乎带着一丝不屑。 周秉昆略一思索，就明白过味来了。 他平日里，与人为善惯了，这种没必要的情况下，不想和人起冲突。 只是这种行为，在其他人眼中，却有了不同的意味。 这些人还以为，他这是见了池卫红身手不错，直接怂了，不敢应战，只敢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过去。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周秉昆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什么，来扭转一下众人的印象了。 想到这里，他便把目光转向了蔡川。 都是这个小胖子，坑了自己一把，既然如此，那就拿他来证明自己吧。 如此想着，他转身对池卫红说道： “刚刚你用身手，证明了自己的可靠，等下我也要参与到行动之中，那我也来露一手，增加一下咱们之间的信任吧。” 说着，他起身来到了蔡川身边，对着他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蔡川刚刚拉周秉昆下水，原本就有一些愧疚，这下看到了他不怀好意的笑容，更是有些发毛。 他这会儿不知道周秉昆什么打算，也只得讪讪的笑着，略带讨好地说道： “周老弟啊，刚是老哥错了，老哥对不住你啊，脑子一热，就拿你顶坑了。 老哥在这给你赔个不是，你可别太在意啊。 哥们儿家里面，可是祖上传下来的厨艺，回头好好请你吃上一桌，你看怎么样？” 周秉昆见了蔡川这幅怂样，觉得有些好笑，出声安抚道： “放心吧，蔡老哥，先前帮我出头的事情，我还没谢过你呢。 这次这么点事情，我怎么会放在心上呢？” 这么说着，他还伸手在蔡川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友好。 只是，在蔡川刚刚放下心来，以为周秉昆不会对他怎么样的时候，周秉昆忽然将双手分别塞进了蔡川的腋下，稍一用力，将蔡川整个人直接举了起来。 举起之后，还轻轻的转了转，向周围人展示了一下。 周围的人，原本以为周秉昆是个怂货，见了池卫红的身手，连应战都不敢。 在听到他说要露两手的时候，也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心态。 等他走到了蔡川身边之后，更是有些鄙视起他来。 在这些人看来，周秉昆不敢接受小姑娘的挑战，也就算了。 毕竟池卫红那两下子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一看就是练过的。 他自知不敌，躲着不应战，虽说有些怂了点，但也称的上一句有自知之明。 可这周秉昆呢？自觉丢了面子之后，竟然又来到了蔡川的面前。 这算什么？挑着捏软柿子吗？ 这样想着，王科长他们，在心中给周秉昆打了一个叉，下意识的就觉得他是一个欺软怕硬的家伙。 他们寻思着，这个周秉昆这么不靠谱，等下就不让他参加这次行动了，免得他坏了事。 他们正在心里面贬低着周秉昆，忽然看到他就这么把蔡川给举了起来。这么一下子，可以说是惊掉了他们的下巴。 他们心里很清楚这一举动究竟有多难。 看这蔡川的身高体型，少说也能有个一百六七十斤。 这个重量，哪怕是一堆货物，放在地上，一般人也很难举起来。 更何况，还是用的托住腋下，把人举起来这么一个难以发力的姿势。 而且，看周秉昆的表情和神态，相当的轻松，明显还没有到达极限。 他们这一刻，才意识到了周秉昆的力量究竟有多夸张。 池卫红这时也明白了过来，原来周秉昆拒绝了她的挑战，不是因为害怕她，而是在给她留面子。 王科长见到了周秉昆的这把子力气，十分欣赏，直接开口问道： “小伙子，你是咱么厂子里的员工吗？什么岗位的？有没有兴趣来我们保卫科？” 周秉昆把自己将要入职酱油厂，等待分配的事情告诉了王科长。 王科长听后，十分高兴，直接大包大揽起来，表示只要周秉昆愿意，他随时可以把周秉昆调到保卫科去。 周秉昆听了王科长的承诺，表达了谢意之后，一行人又围在一起，商量起了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众人群策群力，一番商议之后，王科长拍板，定下了行动计划： 由池卫红在天黑之后，自己一个人先行出发，独自走夜路，经过附近一个没什么人的偏僻小巷，为那个可疑分子创造犯罪条件，尝试着把他引诱出来。 沙队长带着周秉昆和蔡川，再加上两名保卫科成员，等着池卫红出发三分钟之后，再行出发，然后在后面远远的跟着，时刻准备着支援。 这样虽然距离太远，没办法观察到池卫红的情况，但也可以防止打草惊蛇。 而池卫红一旦遇上什么情况，就大声呼喊，闹出动静，通知其他人。 沙队长一听到动静，就全速前进，带人迅速支援，直接将敌人拿下。 之后自然就是带回保卫科，严加审讯了。 议定之后，王科长又对着池卫红嘱咐起来： “小池啊，等下你可一定注意好自身的安全啊。” 说着，他还是觉得不放心，从腰间取出一把五四式，递了过去一脸严肃地说道： “这个你拿着，要是有什么意外情况，优先保证自己安全，后续有什么麻烦，交给我来处理。” 第五十四章 抓捕 池卫红伸手接过了王科长递过来的五四式，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眼里充满了珍爱之意。 随后一脸郑重的就将之收进了口袋，放了起来，以待使用。 然后她对王科长保证道： “放心吧王叔，我保证完成任务，不会辜负您的期待的。” 这个时候，郑娟忽然扯了扯周秉昆的衣服。 周秉昆回身看去，发现郑娟一脸的担忧之色，似乎还在害怕着。 周秉昆以为她还在后怕着，就牵起了她的小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安慰道： “放心吧，娟儿，我们今天一定会把那个坏分子抓住的，不会再让你担惊受怕了。 等我们抓住了他，肯定好好收拾他一顿，帮你出气。”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安慰，却是摇了摇头，伸手抚摸了一下周秉昆的嘴角，忧心忡忡地说道： “不是的，我是在担心你，这一次，你可不要再受伤了啊。” 周秉昆这才想起，自己上次因为郑娟打架的时候，脸上受了点伤。 郑娟这会儿听自己要去和坏人作战，虽然很是支持，但还是免不了担心。 他知道了郑娟的心思，觉得十分暖心，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保证道： “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这次我们这么多人，计划周全，准备充分，不会出意外的。” 见郑娟依旧是眉头微皱，周秉昆略一思考，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从脖领子中，取出了正在睡觉的小肥啾，把它交到了郑娟手中。 小家伙被吵醒后，见到自己在“仇人”手中，一跃而起，又飞回了周秉昆肩膀上。 周秉昆见状，再次伸手，将小家伙交到了郑娟手上，小家伙这次才反应过来，是周秉昆将它放在郑娟手上的。 随后小家伙转了转头，环视了一圈周围，发现自己处在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群中。 意识到这些，有些怕生的小家伙，也就不敢再乱动了，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郑娟的手上。 郑娟见到一向视她为“仇敌”的小家伙，竟然愿意老老实实站在自己的手上，一时间开心的笑了起来，这份欣喜，也冲淡了她的担忧。 周围人见周秉昆拿出来了这么一个萌物，纷纷围了上来，想要摸一下这小家伙。 池卫红更是难以抵挡这小家伙的魅力，直接就要上手，吓的小家伙一路逃窜，钻进了郑娟的衣领里面。 周秉昆随后将准备好的黍子一并交给了郑娟，嘱咐她注意喂给小家伙。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所有人都静静的等待着夜色的降临。 没过一会儿，厂里的员工都走得差不多了，周围已经见不到几个行人了，夜色也渐渐黑了下来。 王科长看了下时间，觉得是时候了，便直接下令开始行动。 已经换好便服的池卫红，和屋里面的众人打了声招呼，便先行一步出去了。 周秉昆几人，则是静静的在沙队长身后站着，等着他的指示。 等了大约三分钟后，王科长一声令下：“出发”。 随后，几人跟着沙队长向着目的地进发。 夜色已暗，昏黄的路灯静谧的照耀着无人的空巷，周秉昆几人跟在沙队长后面，小心翼翼的隐蔽着自己的身形。 只是，周秉昆走着走着，就感觉到了不对。 自从到了街道上，他的左手，就一直被人用力的捏着，传来一阵压迫感。 他回头一看，发现是蔡川略带惊惧的抓着自己的手臂。 蔡川的表情，是义无反顾中，带着一些惊恐和害怕。 周秉昆看了他的表情，觉得又是好笑，又是亲切。 这般模样，和自己前世好友，强行拉着自己去看恐怖片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真是又菜又爱玩。 不过考虑到这小胖子这么怂，还是坚决要为抓坏人出一份力，周秉昆对他的印象又好上了几分。 这小胖子，人品还行，有事真愿意上，还有点怂萌怂萌的感觉。 周秉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告诉他，等下他就负责殿后。 如果顺利，就轮不上他出手，如果有人要从这个方向突围了，他就冲过来撞上去，阻碍一下敌人行动，自己就会过来支援他。 蔡川听了这话，满脸郑重的点了点头，一副英勇壮烈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肩负的了多大的使命呢。 他听了安排后，也没那么紧张了，队伍继续正常前行。 走了没一会儿，估摸着池卫红应该到了计划地点，沙队长向所有人示意，让他们时刻准备全速支援。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池卫红的呼喊声： “来人啊，站住，不许动！” 随后，就是一声震耳的枪声，炸响在这寂静的夜中。 不待沙队长指示，周秉昆一个箭步冲出，随后全速前进，向着池卫红所在冲了过去。 周秉昆跑得最快，先行一步来到了现场，现场的情形，却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只见街边地上躺着一个人，正在不停地挣扎着，似乎想要站起来。 只是，他的身边，池卫红英姿飒爽的站在那里，左脚站立，右脚死死地踏在他的胸前，压制住了他的动作。 池卫红脚下踩着一个人，右手持枪，左手扶着右手，注视着她面前不远处。 那里躺着的另一个男人，腿部中了弹，殷红的血液已经渗出厚厚的棉裤，沁染了一小片地面。 周秉昆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禁有些汗颜，这个池卫红的战斗力，还真不是盖的。 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直接拿下了两个歹徒。 虽说是借助了武器的便利，但看局面也能知道，这一枪，应该是不远处那个歹徒逃跑时，池卫红才选择开的。 周秉昆见局面已经控制住了，便打算上前去中枪的歹徒那里，将他控制起来。 只是这时，他才发现，原来池卫红背后的墙角处，隐隐约约还趴着一个人，正鬼鬼祟祟的爬行着，似乎想要趁人不注意，偷偷跑掉。 于是，周秉昆便放弃了中枪的歹徒，上前控制住了这个企图逃跑的歹徒。 只是，他来到这人身前，看清了这人的长相，才发现，原来这竟然是个“熟人”。 只见此人穿着一身“棉猴”大衣，戴着连衣的帽子，两边的绳子拉得紧紧的，死死的系在一起，只是露出半张“马脸”。 然而，就是这样，周秉昆也能认得出来，此人正是骆士宾。 第五十五章 教训 认出地上趴着的人是骆士宾后，周秉昆不由得感叹了一下缘分的奇妙之处。 没碰上这货也就算了，毕竟自己介入之后，理论上来说，在这个世界上，这货和郑娟已经没有交集了。 周秉昆虽然很是膈应这货，但也不至于专门去四处寻找，然后把这货拉出来收拾一顿。 没那个必要，也没那个精力。 没成想，这货竟然直接犯在了自己手里，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这份老天给的馈赠，他也只好笑纳了。 这下好了，电视剧里的仇，和现世里的怨，刚好可以一并了结了，这不给他来顿狠的，说不过去啊。 这般想着，他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了骆士宾的脸上，一边打，还一边训斥道： “跑？你倒是跑啊？动了坏心思还想跑？经过我同意了么？” 扇了两巴掌之后，还是不解气，只是觉得弯着腰有些不够舒服，周秉昆便左手攥住他的衣领，稍一用力，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随后，右手来回用力，左右各扇了他几个大嘴巴子。 之后又是一脚，重重的踹在了他的肚子上，将他直接踹飞，狠狠地撞在了墙壁上。 骆士宾被周秉昆打的口歪眼斜，鼻青脸肿，摔在墙角，不住的抽搐着。 这个时候，沙队长已经赶到了，看到周秉昆正在胖揍歹徒，过来提醒了一句： “行了，差不多打几下得了。 这还没审讯呢，别给打坏了，等下啥也问不出来，可就不好了。 再说了，这里毕竟是外面，等下把他带回去，有他好果子吃的。” 周秉昆听了沙队长的话，知道他们保卫科等下会好好炮制这货，也就停了手，将骆士宾交给了跟来的一位保卫科成员。 这个时候，小胖子蔡川，也颠颠的跑了过来。 他看到现场歹徒都已经被控制住了，而池卫红还保持着那股彪悍的气势，死死地踩着脚下的那名歹徒，眼睛都直了，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脱口而出了一句赞叹： “我去，这娘们儿够野的啊，真带劲。” 只是，这一句本该是在内心赞叹的话语，却被他说了出来，而且声音还不小。 一时间，场面为止一静，所有人都僵在了那里，偷偷地观察池卫红的反应。 周秉昆听了蔡川的话，也是一阵无语。 这家伙胆子小也就罢了，还特么好色。 在心里偷偷地好色也就算了，竟然好还死不死的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这怕是又要点燃池卫红的不满了。 果不其然，池卫红听到了蔡川的话，一时间怒火中烧。 碍于刚刚还算是一同作战的队友，不好直接发作，她只好伸出手来，握成拳头，冲着蔡川挥了挥，以示威胁。 蔡川话刚说出口，就觉察到了不妥，见到池卫红的反应，连忙双手作揖，满脸堆笑，冲着池卫红讨饶起来。 池卫红原本还有些生气，一看到蔡川满脸堆笑，一副谄媚的模样，觉得十分滑稽，“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 这一下，算是破了功了，她也不好再对蔡川如何，只好轻轻摆了摆手，表示不再介意。 沙队长带着另外两名保卫科成员，押送着三个歹徒，带着周秉昆一行人，开始回门卫处。 路上，沙队长还夸了周秉昆一句： “小周同志，没想到你不止力气大，还这么快啊。” 周秉昆：？？？你才快，你只有一东，我很慢的，慢工出细……不对，我是慢工出粗活。 只是，沙队长接下来的话，让周秉昆明白，是他自己反应过敏了。 “你这小伙子，跑得又快，力气又大，很适合来我们保卫科嘛，不如干脆来跟着我算了。” 周秉昆思考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拒绝道： “我还是等着分配吧，厂里什么地方需要我，我就去什么地方好了。”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拒绝，只是连连摇头惋惜，却也不再强求。 周秉昆之所以拒绝，也是被先前王科长拿出来的五四式惊到了。 他在那一刻才意识到，这个时代枪支还是有些泛滥的。 他前世生长在承平年代，那个时代国家早就实现了全面禁枪。 而前身周秉昆，也是一个老实疙瘩，生活里几乎没有枪支的影子。 所以他此前，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方面的危险。 王科长的一把五四式，让他意识到了，这个时代的枪支管理很成问题。 他要是加入了保卫科，说不得就要面对一些持枪暴徒了。 他侥幸重生到了这个年代，还没一展手脚，要是被莫名其妙的一枪毙命，那可就太冤了。 因此，他委婉而果断的拒绝了沙队长的邀请。 一行人押解着三个歹徒，回到了门卫处。 王科长听门卫报告他们回来了，直接迎出门外，小跑着来到了池卫红身前，绕着她细细打量了一圈，才放心下来。 郑娟也跟着跑了出来，来到了周秉昆身边，眼中的担忧似乎要溢了出来。 周秉昆见郑娟如此挂念自己，很是感动，为了让她安心，干脆耍了个宝。 他站在郑娟身前，原地转了两圈，随后牵起她的手，对着她小声调侃道： “看吧，我已经把你对象，完好无损弄得带回来了，你可以安心享用了。”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流氓话语，脸上微微发红，伸手轻轻打了他胳膊一下，又赏了他一记大大的白眼，便不再理他，转而看向王科长，等待着接下来的安排。 王科长随后命令几名保卫科成员，将三名歹徒找三间屋子，分别看押起来，严加审讯。 安排好了这些，他又看向了周秉昆他们，打算表示一下感谢。 这时，沙队长来到了王科长身前，看着周秉昆，夸赞了起来： “王科长，这个小周同志，刚刚的表现可真是不错啊。 一听到卫红的信号，他第一个就冲了过去，速度还贼快。 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和卫红已经把三个歹徒都给制服了。 当然了，小蔡表现也还行，他俩的功劳，咱们可要给他们记下啊。” 王科长听了沙队长的请功，点了点头，看着周秉昆，再次邀请起来： “小伙子，怎么样，不如干脆来我们保卫科吧，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周秉昆闻言，委婉的拒绝道： “王科长，我赶到时，池卫红同志已经把歹徒都控制住了，主要功劳还是她的，我可不敢贪功。 至于去保卫科，还是算了，我还是更希望自己能成为一名产业工人。” 第五十六章 邀请 王科长听了周秉昆的话，也不以为忤。 毕竟，这个年代，号召的是“学工，学农，学兵”。 像周秉昆这个年纪的小年轻们，向往着成为产业工人，为祖国建设献一份力，是一件十分普遍的事情。 既然周秉昆有自己的想法，那他也没必要强求。 随后，王科长又转头看向蔡川，冲他调侃了一句： “你呢，小蔡，你家老蔡舍不舍得，让你来保卫科锻炼锻炼？” 蔡川听了王科长的话，吓了一跳，连连摇头，肥嘟嘟的脸上横肉直甩，略带讨好的拒绝道： “王科长，这不能够啊。我家老头子累死累活给人家做饭，才养得来我这一身膘，可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给糟蹋了啊。” 这个小蔡他也是认识的，是厂子里食堂主厨的宝贝儿子。 这次的抓捕行动，本来也不缺他一个，王科长之所以同意让他过来捡功劳，就是卖老蔡一个面子。 毕竟，他也没少吃老蔡做的小灶，这次就算是给了个顺水人情。 这会儿听了蔡川对保卫科如避蛇蝎，王科长直想翻白眼，没好气的打击他道： “就你个小胖子，四肢不勤的，想来我还不乐意要呢，安心回去养你的膘吧。” 蔡川听了王科长不会抓他壮丁，心算是放了下来，也不在意他的讽刺，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一番事了，周秉昆带着郑娟，向王科长提出了告辞，小胖子也急忙跑过来，站在旁边，一同告辞。 王科长稍稍勉励了他们几句，保证会对他们进行嘉奖，便打发他们离开了。 周秉昆带上郑娟，旁边还跟着蔡川，一起出了厂子，往家走去。 蔡川笑嘻嘻的来到了周秉昆身边，轻轻地拿肩膀扛了一下周秉昆，试探着问道： “周老弟，先前是我不对，怎么样？还生老哥的气不？” 周秉昆看着肥脸堆笑，俨然笑成弥勒佛模样的小胖子，早就没什么气了，只是还是想要逗逗他。 于是，周秉昆故作严肃，眉头微皱，装作略带不满的样子，质问道： “怎么，什么也没干，就指望我原谅你了？ 刚还应承我一顿大餐呢，我口水都流过了，这会儿就不提了？你这也太没诚意了吧。” 蔡川先是看着周秉昆的脸色不大好看，以为他还在介意先前的事情。 只是听了他的话后，才明白原来是在开玩笑，于是一拍胸脯，向周秉昆保证道： “你放心吧，这顿大餐，肯定给你安排好。 时间随你定，哥们儿高低给你整桌好的，就算到时候我家老头子有事，老哥我亲自出马，也能有老头子的八分手艺，保证让你撑破肚皮。 不过等你吃的时候，可要留点神，别一下没注意，把我家筷子给啃喽。” 周秉昆听了蔡川的吹嘘，心里微微一动，起了心思。 想了一下，他对蔡川说道： “听你这么说，蔡叔平日里还帮人做桌来的？ 那不如这样，也不用你请了，就下周末，老弟我就要订婚了，到时候请老爷子来帮忙做一桌，热闹一下，你看怎么样？” 蔡川一听周秉昆喜事将近，立马大包大揽起来： “没问题，这事儿包我身上了，吃的东西不用你操心了，老哥我一定帮你备齐喽。” 周秉昆一听这话，就知道这货是在胡吹大气。 这次订婚，他虽说不准备大办，但是亲朋好友的，也总要来上十来个人的。 十来张嘴，来吃的又是喜宴，少不得备些大鱼大肉。 真要是都让他去备，说不得他们家这个月可就难过了，周秉昆可做不出这种事来。 于是他轻轻摇了摇头，折中了一下： “我的喜事，哪能都让你来负担？ 你要是有心，就帮着备一两道菜，表示一下心意就够了。” 蔡川吹完大气，也有些后悔，生怕周秉昆就这么顺杆爬了。 听得周秉昆这么知进退，为他着想，没有让他下不来台，一时间颇为感激。 于是干脆就坡下驴，认真的打起包票来： “这你放心吧，我家老头子没少帮人做宴，多的不敢保证，一盘鸡，一条鱼，还是没问题的。” 周秉昆觉得这提议不错，抬手拍了拍蔡川的肩膀，乐呵呵的邀请他到时也来喜庆喜庆。 蔡川自无不可，告知了周秉昆他在酱油厂灌装车间，让他定下时间就来通知。 这个时候，周秉昆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开口问道： “我才想起来，合着你家老头子是厂里的厨师啊，那你应该在厂里面吃饭啊。 那次我见你，你怎么回家吃饭呢？” 蔡川听了这个问题，嘿嘿一笑，嘚瑟的说道： “那次是头天老爷子给人做宴去了。 人家里富裕，老爷子带回来不少余下的好东西，我就带上了几个工友，回去吃香的去了。 你放心，往后这种好事，少不了你的。” 周秉昆听了这话，才知道原来上次是自己整叉劈了，人家随便找了个借口，自己还就当真了。 只是周秉昆提了上次的相遇，倒是让蔡川想起了些什么，他随口问道： “上次那事，最后怎么样了？你带着老先生上博物馆了？” 他这一问，让周秉昆想起了赵老先生的事情。 只是这个悲剧，蔡川还是不知道的好，就算让他知道了，也只是徒多一个人伤感而已。 想到这里，他随口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嗯，我陪老先生把那些文物上交了，一切都挺顺利的。” 蔡川听了之后，莫名的感叹了一句： “一切顺利就好啊，老先生那样的知识分子，日子可不好过啊。” 周秉昆听了这话，却是摇了摇头，想起了后世的花花世界，又对比了一下这会儿的物质和文化水平，脱口而出了一句： “谁的日子，又算得好过呢？” 只是话刚一出口，他便觉察到了不妥，连忙看向蔡川。 蔡川也觉察到了他们对话的不妥之处，摇了摇头回了一句：不说这个。 周秉昆见蔡川不像是会打小报告的样子，也就默契的总结了一句：“形势一片大好”。 说话间，就到了蔡川家附近。 蔡川家住的是分到的筒子楼，离酱油厂挺近的，走路十来分钟就到了。 和蔡川分别之后，周秉昆陪着郑娟继续往家赶。 郑娟见周秉昆神色有些郁郁，以为他还是对生活有些不满，便出声安慰道： “我倒觉得，现如今的日子好过多了。 早些年，一天下来，能有点吃的就不错了，现如今，每天都能吃上两顿饭，简直像做梦一样。” 第五十七章 畅想 周秉昆听了郑娟的安慰，一下就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 就如那句老话所说：“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 发展终归是要循序渐进的，能比以往进步就是好的。 后世比如今生活条件优渥，那才说明这几代人的付出没有白费。 正如现在生活比建国初强上了不少，这也正是父辈们艰苦奉献的结果。 一代更比一代好，才是人民生活本该的样子。 不再去想这些，周秉昆对着郑娟点了点头，好奇地问了一句： “你觉得咱们将来，能过成什么样子？”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问话，略一思索，脸上充满了期待的神色，眼神望向缥缈的远方，似乎那里有着她幻想中的将来，如梦呓般，轻声诉说着： “将来啊，我妈能安享晚年，吃喝不愁。 光明能重见光明，正常生活，好好过日子。 咱爸咱妈以后退休了，健康长寿，享受天伦之乐。 再要个儿子，把他拉扯大，送进厂里面，将来接你的班。 再养个闺女，好好宠着她。 我做姑娘时，没享到什么福，等我有了姑娘，一定要好好宠她。 我要给她吃最好吃的，喝最好喝的，穿最好看的，用最好用的。 想想就美得慌。” 郑娟的绝美容颜，在昏暗路灯的照耀下，闪烁着名为“希望”的光辉，尽情摄夺着周秉昆的目光。 周秉昆听了郑娟的理想，一时间有些心绪难定。 她的未来图景里面，似乎没有周秉昆，也没有她自己。 然而略一细想，就会发现，其实处处都牵涉着他们俩。 周秉昆听得出来，在郑娟不大的脑子里面，已经将两人死死地捆绑在一起了。 只是她囿于时代的局限，想象不出更美好的生活可以是什么样子。 于是周秉昆豪兴大发，伸出戴着手套的右手，轻轻揽住郑娟的肩膀，用左手指着蔡川家住的筒子楼，向郑娟承诺道： “小了，你的格局小了，咱们将来，肯定能过上好日子的，比你想的还要好。 咱们将来也能住楼房，就这样的，不，比这还高，比这还大。” 周秉昆想了一下，觉得楼房还是不够，又扫视了一圈，看到不远处的一座独栋小洋楼。 于是，他又指着这栋小洋楼，对郑娟许愿道： “看见没，就那栋小楼，将来咱们也能住上，而且要比那一栋还大，还漂亮。 将来咱俩住一间，爸妈住一间，孩子住一间，剩下的留着做客房，谁来了都能住得下。 屋里再通上自来水，暖水管也备上，想用水的话，一拧水龙头就行，热的凉的都有。 还要通上电，每间屋子都配上电灯，人到哪儿，哪儿就是亮堂堂的。 家里也装一个厕所，还要连上下水道，想上厕所，在家里就成，还不用受冻和闻臭味儿了。 饭也不用咱自己做，一个电话，啥都有人给咱准备好了，想吃啥都有。” 郑娟听了周秉昆描绘的愿景，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模样，嘴角噙着笑意，轻声鼓励道： “行，就按你说的，咱就这么过。” 周秉昆听出了郑娟话里的无所谓，他略一思索，也就明白过味儿来。 于郑娟而言，现在的日子已经足够好了，能不能再进一步，她并不在意，反正也已经比以往强上太多了。 何况郑娟是那种过日子的人，有好日子过，她会很高兴，没有好日子过，她也能泰然处之。 她更看重的，还是家人，只要家人们都好好的，日子好与坏，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周秉昆明白了她的心意，也不再多说，拥着她往家里走去。 回到了周家，李素华已经做好饭菜，在饭桌上等了好久了。 一见到周秉昆带着郑娟回来了，刚让他们坐下，便开始了一连串的责备： “你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你是要吓死我啊？我还以为你们出什么事了呢？ 你们要是再晚点回来，我可就要去找你们厂保卫科报案了啊。 真是的，明知道家里有人等着，也不说早点回来。你就不怕我急出个好歹吗？” 周秉昆听了母亲的责备，连连讨饶，把他帮保卫科抓歹徒的事情说了出来。 李素华一听，立马就急了，伸手拍了周秉昆两下，不住的责备道： “你这小兔崽子，胆子怎么变这么大了啊？ 抓坏人有人家保卫科的，你去凑什么热闹啊？你这要是出点什么事儿，我可怎么办啊？” 周秉昆见到母亲担忧，连忙把事情经过也讲了，告诉她整个过程没有一丁点危险。 也不知李素华是怎么听的，明明周秉昆刻意讲得一点危险都没有，却是依旧把她吓的够呛，一直在那里担惊受怕，长吁短叹。 周秉昆索性不再白费力气，直接转移了话题，开始了自我吹嘘： “这次行动，是我们保卫科的王科长亲自指挥的。 我的表现，称得上是相当精彩，至关重要，一锤定音。 人家领导对我印象老好了，还想着把我拉去保卫科呢。” 李素华一听，当时就急了，连忙反对起来： “那怎么行？你可不能答应啊。 保卫科多危险啊，咱还是老老实实当咱的工人，别让妈操心了，行不？” 周秉昆笑着安慰起母亲来： “我当然没有答应了，不过领导说我这算是次立了功，说不得要表彰我一下呢。” 李素华听儿子说不去保卫科，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又听到儿子要受到表彰，一时间高兴万分，差点乐出花来，笑着盼望道： “也不用给啥奖励，就来张奖状就够了。 你哥你姐上学的时候，没少往回拿奖状，就你没开窍，一张也没有拿回来过。 墙上贴的都是他俩的奖状，都没有你的，这回咱也整回来一张，好好神气神气。” 周秉昆见母亲心情好了起来，也是昂首挺胸，顺着她的话头臭贫起来： “成，没毛病，咱这回也整一张大奖状回来。 整个两米乘两米的，拿回来直接当墙纸，他要是给的小了，我就给他退回去。 他要是没准备奖状，我就自己去找王科长要，不给我就坐他办公室不走了。” 第五十八章 晚餐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不着调的言语，拿起筷子轻轻敲了他脑袋一下，笑着责备道： “你个熊孩子，就知道臭贫，人领导怎么表彰你，是你该操心的吗？一天天的没个正行。” “那不是您老人家想要张奖状吗？您既然想要，我就给您整张大的。 再说了，您将来可是要当厂长他妈呢，问厂子要张奖状怎么了。” 李素华见儿子又在调侃自己，索性不理他了，直接招呼郑娟开始吃饭。 晚饭主食是这个时代的标配：杂面馍馍，一人还盛了一碗玉米糁。 做的菜则是冬储的白菜和萝卜，混着一些粉条炖在一起，似乎还加了一勺猪油，在这个年代，也算得上是一顿美味了。 郑娟坐下后，把脖子里面的肥啾取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周秉昆掰了一小片菜叶子，又撒了一点小米，当做小家伙的晚餐。 周秉昆向来吃的很快，没几下就把自己的馒头和稀饭解决掉了。 吃完之后，就坐在位子上，静静地等着，欣赏着郑娟吃饭。 和周秉昆不同，郑娟吃饭颇为秀气，每次只夹一小筷头菜，送进小嘴里，然后轻轻咬下一小块馒头，闭着嘴，坐在那里安静地咀嚼着。 咽下之后，又端起碗来，抿下一口玉米糁，喉头一动，便咽了下去，整个过程，安静恬然。 周秉昆看得十分享受，干脆推开面前的碗筷，双手倚桌，撑住下巴，就那么盯着郑娟。 郑娟吃了一会，有所感应，抬头看到了周秉昆的模样，白了他一眼，自顾自的吃着。 正埋头吃饭的李素华，也觉察到了这微妙的气氛，抬起头开，一脸慈爱的看着两个小年轻，享受着这温馨和谐的场景。 “秉昆啊，你俩这马上就要订婚了，咱们两家的家长，还没正式见上一面呢，你也不说给安排一下。” 郑娟听了婆婆的话，急忙放下碗筷，应承起来： “咱们这儿的规矩，是女方先登门拜访是吧？ 等会我回去就和我妈说吧，她听了秉昆的话，这些天也不去出摊了，在家呆着也没什么事儿。 明天不就是周末了么？我带我家人来认个门好了。” 周秉昆听了，也在一旁打起包票来： “这不就是说句话的事儿？ 她家就在太平胡同，拢共也就没几步路，这事儿不是说句话就给办了？ 刚好上回盘的饺子馅儿，不是还还剩了些么？明天再盘点素馅儿，咱们晚上一起包饺子好了。” 李素华听儿子和媳妇就这么定下了，明天双方家长见面的事情，心里也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自顾自地坐在那里乐呵。 只是提起订婚，周秉昆又想起了一茬事，一脸坏笑的看向母亲，故意挑事道： “妈，那个乔春燕是咋回事啊？这几天来纠缠我几次了啊。” 李素华听了这话当时一惊，饭也不吃了，急忙否认道： “不是，没有，别瞎说啊，她纠缠你，跟我有啥关系啊？又不是我让的。 我就是认识她妈而已，别往我头上扯啊。” 一边说着，她还悄悄地向周秉昆使着眼色，桌子下面，还用脚踢了踢周秉昆，示意他别提这茬了。 她原本是觉得，整个光字片里面，别人家的姑娘中，就数得上乔春燕条件最好了。 她跟春燕妈又是老同事，老姐妹了，两家也是知根知底，于是就起了撮合周秉昆和乔春燕的念头。 没成想，计划赶不上变化，自家儿子不声不响的，突然带回来了个对象，她也就放下了这茬事儿。 再加上周蓉的事，乱了她的心神，这两天总是心不在焉的，也就忘了说这茬事了。 这几天相处下来，她对郑娟是相当的满意，她觉得这媳妇乖巧听话，又温柔可人，还十分勤快，是个能过日子的好媳妇。 而且两人频道相合，相处得也非常好，总能聊到一块去，比自己的女儿周蓉都要默契。 她可不想因为这事，影响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因此，一听到儿子提起这茬，她就觉得对不起郑娟，连连给儿子使眼色，让他不要再提这茬了。 周秉昆提起乔春燕，就是想稍微逗一下母亲，他觉得这不是什么事儿。 只是见母亲这么紧张，他也赶忙收住，对母亲说道： “那你回头见到春燕妈，跟她说一下我要订婚的事啊，别让乔春燕再来纠缠我了。” 李素华听了连连保证，下次见到春燕妈，一定告诉她。 周秉昆看到母亲唯唯诺诺的样子，只觉好笑，也不再去逗她了。 视线穿过母亲身后，周秉昆看到了先前打算养鸡的角落，开口和母亲商量道： “妈，不如咱们在家里养两只鸡，你觉得咋样？” 李素华听了这个建议，自无不可。 这年月的鸡蛋都是限量供应的，算在副食品配额里面，老百姓们只有逢年过节才能按人头去买上一些。 不少人家为了补充营养，都选择在家里养鸡下蛋。 而且，就算不是为了吃，鸡蛋在供销社也算是硬通货，买一些东西，是可以直接拿鸡蛋结账的。 于是李素华点了点头，说道： “行啊，等开春了，你找辆车，去附近乡下买几只刚孵出来的小鸡，回来养着就行。” 周秉昆听了一愣，他这才明白，原来这才是养鸡的正道啊。 他找涂志强买鸡的时候，还在想着，这一只鸡这么贵，一般人家也买不起啊，这会儿算是解开了他的一个疑惑。 只是这个方法，要等到开春后，也太耽误功夫了。 于是，周秉昆告诉母亲，他已经托人买了两只可以下蛋的母鸡，就等着回来养着就好了。 李素华一听，在知道钱已经花了后，就开始埋怨起周秉昆不懂过日子，太大手大脚了。 周秉昆无视母亲的碎碎念，见郑娟吃好了饭，就提出要送她回家。 这下李素华倒是有些依依不舍起来。 她昨晚和郑娟相处的很好，说了不少悄悄话，心情也因为郑娟好上了不少。 只是她也知道，这个年月言语能杀人。 昨天算是特殊情况，让郑娟来安慰她，也还算说得过去。 这小两口还没结婚，姑娘就老住在家里，没人提就还好，万一邻居里有个心眼脏的，风言风语一番，他们家也不好受。 念及如此，李素华虽是不舍，却也还是送他们出了门。 第五十九章 请托 没多大会儿，周秉昆就护送着郑娟回到了郑家。 时间已经不早了，光明扛不住困，已经在炕上睡着了，郑母则是坐在炕上，一边纳着鞋垫，一边等着郑娟回来。 门给郑娟留着，没有插上，郑娟回来后推门就进了屋，见母亲还没睡下，便招手让周秉昆进来。 郑母见郑娟带着周秉昆回来了，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就要下床来招呼周秉昆。 周秉昆见状，连忙开口道： “伯母，不用麻烦了，我说几句话就走了，您在上边坐着就行。” “行，你说吧，啥事儿？”郑母停止了动作，坐着问了一句。 “我妈打算请您明天晚上来我家，跟您见个面。 然后咱们一起包饺子吃，您看怎么样？” 郑母听了也是十分高兴，笑得一脸褶子，满口答应下来： “行，没问题，明天晚上，我就让娟儿带着认门去。” 随后，她又慈祥地看向了熟睡中的光明，带着无尽的温柔，笑呵呵的说道： “亏得光明睡得早，不然这个好消息，够他一晚上睡不好觉了。” 周秉昆见她高兴，也跟着打趣道： “那你明天可要晚些告诉他，不然他又要激动一天了。” 郑母想起了上次光明期待饺子的模样，不由一乐，点了点头，应和着： “这倒是个好主意，免得他瞎激动一整天。” 商量好了明天见面的事，周秉昆就起身招呼了一声，准备告辞。 郑娟送着周秉昆来到了门口，倚着门框，低声嘱咐着： “天挺晚了，路上注意安全啊。” 周秉昆冲她挥了挥手，告别道： “行了，那我走了，挺冷的，你也回屋吧，晚安，娟儿。” 随后便转身向外走去。 没走两步，他又想到了些什么，转身看向郑家门口。 只见郑娟依旧静静地倚立在门边，双目含情，默默地看着周秉昆远去的背影。 周秉昆看着郑娟深情的模样，微笑着又说了一句： “明天见，未婚妻。” 郑娟正看着周秉昆渐渐远去，突然看到他回头，有些疑惑，没等她问出口，就听到周秉昆突如其来的表白，心头一甜，也笑着回了一句： “明天见，未婚夫。” 回到家时，天已经很晚了，路上没什么人，不少人家也都已经关灯睡觉了。 周秉昆站在家门前，向涂志强家望了一眼，发现他们家还亮着灯，便回家取了一包父亲留下来的香烟，往涂志强家里走去。 他打算去请涂正平帮忙打一个鸡笼，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帮这个忙。 周秉昆到了涂家门口，轻轻敲了下门，涂志强便把门打开了。 见到来人是周秉昆，涂志强也明白了他的来意，冲他打了个招呼，便将他让进了屋里面。 进屋看到涂志强的父亲涂正平正坐在桌子前，喝着小酒，眉眼愁苦，一副不大高兴的模样。 涂志强冲着涂正平说了一句：“秉昆找你有点事儿”，便起身回了里屋。 周秉昆一看，知道这爷俩又在闹别扭，不过这种家务事，他也管不来，索性就当不知道。 他取出备好的香烟，双手递到了涂正平面前，笑呵呵的说道： “涂叔，是这样的，我家里准备养几只下蛋的鸡。 可这养鸡，需要笼子不是？这可把我给难为坏了，我哪会这个啊？ 这不就想到您老了么，我记得我爸说过，我家的那几条板凳，还多亏了您呢。 您在木材厂上班这么些年，打个鸡笼的手艺还是有的吧？ 这盒烟，算是您的辛苦费，您受累，帮我这么个忙，您看成不？” 涂正平听了周秉昆的话，皱着眉头，摆了摆手，将那盒烟推了回去。 周秉昆看着涂正平紧皱的眉头和严肃的神情，还以为他心情不好，懒得帮这个忙，正准备起身告辞，另寻他法。 谁知涂正平一开口，周秉昆才知道是他理解错了。 “你给我这个，不是在骂我么？我在这能有间房子住，那都是多亏了老周的帮忙。 当年他帮我家这么大的忙，现如今就帮你打个鸡笼，能值个啥？还敢收你一盒烟？回头老周回来了，我见着他，我这脸往哪搁啊？ 烟你拿回去，我不能要，鸡笼的事，交给我了，明天我就给你整好。” 周秉昆见涂正平这么好说话，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烟，该给还是要给的。 虽说不知道涂正平的木匠水平怎么样，但帮着做些简易的物件，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有来有往，今后才好继续请托嘛。 只进不出，那是貔貅，人情用光了，就没人愿意帮自己忙了。 于是他又把烟递了上去，笑呵呵的说道： “涂叔，就当这烟，是晚辈孝敬您的，您就收下吧。 您要是不收，今后我可就不敢请你帮忙了。” 涂正平听了这话，点了点头，收下了香烟，又问起尺寸样式来。 周秉昆把大概的尺寸告诉了涂正平，至于样式，他哪懂这个，就让涂正平自由发挥，能用就行。 涂正平听后，向他保证道： “行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明个是周末，我一准给你做好，保证方便又好用。” 周秉昆见此事已了，便不再打搅，起身就要告辞。 涂志强一直在里屋，听了周秉昆要走，便出来送他。 来到街上，四下无人，涂志强来到周秉昆近前，低声告诉他卖家已经找好了，随时可以帮他把鸡带过来，问他什么时候准备接收。 周秉昆寻思着，这么早把鸡取回来，也没地方放，就和涂志强约定，等鸡笼做好了，再把鸡拿来。 约定好后，周秉昆就要告辞离开，涂志强突然开口邀请到： “明天就是周末了，我们一伙人打算去耍冰刀，你要不要一起来啊？” 周秉昆想了想，明天周末，郑娟也不用去上班，他确实也没什么计划。 这个年代没什么娱乐项目，耍冰刀算是不错的休闲活动，明天带着娟儿去放松一下，倒也不错。 于是他开口询问道： “你们明天去哪儿耍呢，我看下时间，合适的话到时候去找你们。” 第六十章 打水 和涂志强约好后，周秉昆就向他告辞回了家。 回到家里，周秉昆稍稍逗弄了一会儿小肥啾，实在没什么事情可干，也就上炕睡觉了。 原本周秉昆想着周末了，那就好好休息一下，睡个懒觉，再享受一下自然醒，毕竟马上就要开始上班了。 结果一大早就被母亲李素华叫醒了。 “秉昆啊，家里水不多了，你去打一些来啊，不然回头饭都没得吃了。” 周秉昆一听还有正事要做，只得强忍懒意，重重的伸了一个懒腰，无奈起床。 这个年月的自来水还不够普及，也就大城市的部分楼房里面用着比较方便。 就像蔡川家住的筒子楼，每层楼都有一间水房，用着十分方便。 还有一些机关单位，大院里面也会通上自来水。 然而周家所在的光字片，就没有这份福利了，只能去附近的自来水站接水来用。 往日里周家用水，都是周秉昆和周秉义负责的，每次去提水，他们两人都是一起，一人提上一桶，路上也算做个伴。 如今周秉义去了兵团，这个职责自然就落在了周秉昆头上。 周秉昆起床后，稍事洗漱，便来到厨房，提起两只水桶就要往外走。 李素华见状，连忙制止起来： “一次提上一桶就够了，一桶水那么重，别再把你累坏了。” 听着母亲对自己的关心，周秉昆暖心一笑，跟母亲吹起了牛皮： “就我这个体格，一次提两桶水，跟玩儿一样，就当锻炼身体了。 可惜咱家只有两只桶，不然我还能给你表演一次提三桶水呢。” 李素华听周秉昆在这里胡吹大气，“噗嗤”一乐，没好气的反驳道： “净瞎扯，还一次三桶水，你有三只手啊？没个正行的。 等下别接太满水，要是太重了，你就倒出来点，千万别伤着了，听到没？” 周秉昆连连保证，会量力而行，然后才带着水筹，提着水桶就往自来水站走去。 周秉昆来到水站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一二十人在排着队，等着取水。 他观察了一下，这些人大多用的都是木桶，比起他带来的铁皮桶要小上一号。 而且多数人都只带了一只水桶过来，少数几个带着两只水桶的，也都是带着一根扁担，看样子是打算用肩膀把水挑回去。 看来自己带着两个铁皮水桶来提水，确实与众不同了一些，难怪母亲会质疑。 不过看这铁皮水桶，一只大概二三十升的容量，周秉昆估摸着自己应该没问题。 就在这时，不远处来了一行人，吆五喝六的朝周秉昆走来。 周秉昆见到来人，眉头一皱，暗叫一声“晦气”。 此人名叫滕刚，比周秉昆大上一岁，也算是光字片的街坊，家住在周家隔壁街上。 只是这个人颇为无赖，横行无忌。 谁要是敢说他两句，或者教训他一下，他就一副“我弱我有理”的架势，搞得别人颇为忌惮，索性就不与他一般见识。 他倒也算是知道些分寸，小错虽然不断，大恶却是从不敢犯，因此虽然混了个人憎狗嫌，倒也没吃过什么苦头。 这个年月的小孩子，又没有什么好的娱乐项目，大人们也多是疏于管教，对孩子们采取“放养”的态势。 于是滕刚就纠结了一伙歪瓜裂枣，整日里以欺负老实孩子取乐。 很不幸，以前的周秉昆，就是老实孩子的一员。 不过滕刚他们倒也都是人精，知道些分寸，不会真的动上手脚。 这伙人都是先用人多势众吓住老实孩子，让他们不敢反抗，然后尽情地用言语来嘲弄取乐。 这种行为，即使在后世，也很难被定性为多大的罪过，更何况是这个年代。 其实真要是动起手来，周秉昆也未必会怕了他们，即便是打输了，也能出一口恶气。 可这伙人鸡贼就鸡贼在这里，他们从来不会先出手，只是进行言语霸凌。 周秉昆又牢记着父母“不能主动找事儿”的教诲，说又说不过，打又不能打，只能忍气吞声，任他们欺凌。 往日里周秉昆虽说还算乖巧听话，可不怎么开窍，学习成绩一直不怎么样，老师们也就不怎么关注他。 于是，他这个性格老实，不大聪明，老师也不怎么关注的学生，就成了滕刚他们最喜欢取笑的对象。 他们就喜欢围着周秉昆，喊他“呆子”，然后说一些侮辱性的话语，看着周秉昆十分恼怒，却又不能主动出手的憋屈模样，并以此为乐。 所以这会儿，周秉昆见了他们，也是有些无奈。 他们要真的像恶霸一样，那大不了做过一场，不论输赢，都能把气出了。 可这伙人就只是撒泼，这就使得事情相当难办：和他们对骂，实在是掉份儿，可真要是动起手来，自己又失了理。 古往今来，老实巴交的平头百姓，碰上这种泼皮无赖，都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大多数都选择了忍气吞声，少部分选择了匹夫一怒，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只能说，很多人在沾上这种人的时候，就只能自认晦气了。 然而周秉昆心中所想的，却不是如此，他正在心里盘算，怎么能收拾这伙人一顿，给他们一个教训。 周秉昆正思考间，滕刚他们四个人，每人提着一个木水桶，来到了周秉昆身边，像以往在学校一样，将他围了起来。 滕刚看着前面的是周秉昆，面上一乐，心说又有乐子可找了，于是拿肩膀用力扛了周秉昆一下，吊儿郎当的说道： “呦呵，这不‘呆子’嘛？你怎么也来亲自打水啊？ 你老爹不是八级工吗，家里那么有钱，还让你干这糙活？ 还拿两个大铁皮桶，拎得动吗你？ 干脆，给哥们儿几个一人一块钱，我们帮你把水抬回去不就完了？” 周秉昆正盘算着怎么教训这伙人呢，没想到这滕刚上来就给自己递了“刀子”。 于是他面对着滕刚，义正辞严地大声地呵斥起来： “什么？就帮我提两桶水，就问我要一人一块钱？还把我围起来？ 你们这是打算在光天化日之下，敲诈勒索吗？” 第六十一章 教训 周秉昆一句话说出，立刻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敢敲诈勒索，这可是个新鲜事儿，一时间不少人都围了上来，凑起了热闹。 其中有一个专门帮人挑水的挑水师傅，直接站了出来，表达起了自己的不满： “老子帮人挑过多少水了，一担水也就是两分钱。 你这水是金子做的，还是桶是金子做的？竟然敢问人要一人一块钱？ 四个人就是四块钱，四块钱一担水，天王老子来了，他也用不起啊？” 周围围观的群众们，就是没帮人挑过水，也见过别人请挑水师傅商量价钱的。 挑水师傅们也都是童叟无欺，一担水两分钱，路远了另谈。 这都是明着的价格，所有人都统一的，已经形成了默契。 滕刚一伙四个人，围着周秉昆，还喊出一人一块钱的价格，这明显是有问题啊。 一时间，围观群众都纷纷附和起挑水师傅，对着滕刚一伙议论起来。 滕刚本来就是想要像往日里一样，过来欺凌一下周秉昆，寻个乐子。 没想到一下子没注意，踩进了沟里，犯了众怒，被围观群众们指指点点起来。 他也算是有些急智，见状不妙，急忙对着围观群众满脸堆笑，开口找补道： “各位街坊邻居们误会了，我们俩之前就认识，刚是跟他在开玩笑呢，当不得真。 我就是个傻子，也不可能这么光明正大的出来敲诈勒索不是。” 围观群众一听，觉得这话还算在理。 原来这是熟人之间在玩闹，没什么热闹可看，也就自顾自的散了去。 周秉昆见滕刚就这么化解了局面，暗道了一声可惜。 要是滕刚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倒是可以趁势收拾他们一顿。 可惜滕刚还算机智，一番话化解了周围人的怒火，让自己也没了继续发作的借口，只能以后再找机会收拾他了。 周秉昆还在这里遗憾，那边的滕刚却是怒火中烧了。 滕刚平日里仗势欺人，作威作福惯了，没少拿周秉昆找乐子，在心里就觉得周秉昆是个面蛋，可以随意拿捏。 在他看来，这次挑衅周秉昆，只不过是照例耍弄一番自己的玩具而已。 没想到一个不留神，被抓住了话柄，害得他还要对着围观群众点头哈腰，连说好话，丢尽了脸面。 他身边的三个小跟班，平日里愿意跟着他，给他撑势，不就是图着一起以势欺人，耍耍威风么？ 这下他的面子掉了，那今后的队伍可就不好带了。 想到这里，滕刚便把心中的怨毒尽情的倾泻在周秉昆身上，试图从他身上找回自己失去的颜面。 他站在周秉昆面前，怒视着周秉昆，咬着牙恨恨的说道： “行啊你，敢跟老子玩阴的是吧？你给老子等着。” 说着，犹自觉得不够解气，一时恼怒之下，顺手推了周秉昆肩膀一把。 这一推手，可以说是推进了周秉昆的心窝里。 他正愁着没有理由发作呢，见滕刚一掌推来，他灵机一动，踉跄了一步，撞翻了自己脚下的两只铁桶，随后顺势假装跌倒，过程中还碰倒了前面排队大妈的水桶。 围观的人群还没有完全散去，铁桶“叮呤咣啷”的声音，瞬间再次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周围人只见滕刚还在原地站着，伸出去推周秉昆的右手都还没有来得及收回。 而原本站在滕刚身前的周秉昆，此刻却是摔倒在地上，还打翻了几只水桶。 略一脑补，围观群众们就能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 此刻倒在地上的周秉昆，也适时地发出了自己的指责： “你过分了吧？竟然还敢动手打人？你们眼中还有公道吗？还有法律吗？” 这句话一出，算是帮围观群众们补齐了“事实”的最后一块拼图。 这回再提认不认识的，都不好使了。 毕竟，滕刚都已经动手了，还把周秉昆推倒在地，这可不是一句轻飘飘的“开玩笑”能够解释的了。 一时间，不少人再度围了上来，打算主持公道。 滕刚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这是又被周秉昆阴了，连忙收回右手，再度满脸堆笑的看着围观群众，妄图故技重施，讪讪的说道： “不是，我俩闹着玩呢，我真没用力，他自己就倒了。 我就是脑子再不好使，也没道理就这么当众打人啊，这不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只是这一次，他是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围观群众了。 排在周秉昆前面的一位大妈，毫不客气的指责了起来： “你这个小伙子，也太不地道了吧？ 我亲眼看到的，你一巴掌把人家推倒在地了，把我家桶都给撞翻了。 到这会儿了，还搁这否认，你当我们都瞎啊？ 还说人家是自己摔倒的，这谎撒的，真是脸都不要了。 我看你就是脑子不好使，不仅光天化日之下动手打人，还能鬼扯出这么扯淡的谎话。 我们要是信了你，那才叫脑子不好使呢。” 几个看到滕刚推周秉昆的的群众，也纷纷站出来附和这位大妈，指责起滕刚来。 围观的众人，听到了这几名“证人”的指控，立刻开始了对滕刚的批判。 就连滕刚的几个哥们，也都见势不妙，默默的远离滕刚，偷偷钻进了人群之中。 滕刚此刻被一群人围起来教训，觉得无地自容，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只想拎桶跑路，远离人们的指责。 这时周秉昆也站了起来，挡在了滕刚面前。 滕刚被周秉昆连着耍了两把，还被一群人指指点点，今后的威严怕是也要扫地了，就连几个小弟也都离他而去了。 他此刻正是有气无处撒，见到周秉昆竟然还敢出现在他面前，一时间怒火攻心，对着周秉昆就是一拳。 周秉昆要的就是这一拳，他左手一伸，直接抓住了滕刚的拳头，右手前探，揪住了滕刚脖领，向下用力，将滕刚拽向自己，右膝用力撞向滕刚的腹部。 得亏周秉昆下手有分寸，收着力，不然滕刚这下子不死也要大残。 只是这一膝盖下去，哪怕是收了力，也直接让滕刚丧失了行动能力。 原本他还想要挣扎掉周秉昆的禁锢，这下直接放弃了，剧烈的疼痛刺激着他整个身体，他的四肢本能地向腹部收缩，团成了一个球。 周秉昆这一记膝盖下去，只觉得浑身一阵舒畅，有种畅快淋漓的感觉，灵魂似乎都轻了几分。 郁结在胸中的气也消了，他便松开了手，任由滕刚直接摔落在地上。 第六十二章 败家 滕刚被这一连番的打击，彻底吓破了胆，只想立刻远离这片伤心之地。 于是刚一脱离周秉昆的禁锢，他便强忍着剧痛，连滚带爬的向外面冲去，连自己的木桶都顾不得拿了。 至于滕刚的三个小跟班，也都不声不响，灰溜溜的跑了。 周秉昆见了，也没再阻拦，就滕刚这种欺软怕硬的货，等他明白过味儿来了，也就知道自己不再是以前那么好惹的了。 只要他稍稍掂量一下，就会很明智的躲着自己走了。 围观的人们，见到周秉昆给滕刚来了那么一下狠的，直接把他收拾得连滚带爬跑路了，也就自动回复了秩序，老老实实的排起队来。 终于轮到了周秉昆，他从兜里取出两根水筹，递给了自来水站的工作人员，便用桶接起水来。 他徒手拎起两桶水，往水站外面走的时候，不少人还拿颇为惊奇的目光看向他。 他也不以为意，只当是这些人惊讶于自己的力气。 只是，拎着两桶水走了一会儿后，他才觉察到了自己的失策之处。 一桶水将近三十公斤，就重量来说，倒也不算太重，他完全可以轻松承受。 只是这么重的重量，全都压在一根细细的桶把上面，重力又大，受力面积又小，这就造成了压强相当之大。 两根细细的桶把，勒得周秉昆双手生疼，难受至极。 怪不得在水站时，那些人拿那么奇怪的眼神看向自己，原来是在看二傻子啊。 周秉昆忍住吐槽自己的欲望，继续拎着水桶往回走。 往日里他只需要提一桶水，左右手换着提，也就到家了，没感觉到什么。 这次他一人提了两桶水，没办法换手，只得提一阵休息一下。 好在他恢复的快，水站离家也不算远，没有太耽搁时间，就回到了家里。 李素华在家里刚做好了早饭，见到周秉昆回来了，还提着满满两桶水，连忙上前埋怨起来： “你看看你，说了让你不用接太满，你还是整了满满两桶回来，没累着吧？ 就这两桶，也够用两天了，赶紧过来歇着吧，饭也好了，快过来吃吧。” 周秉昆见到母亲关切的模样，连忙把水桶放在地上，忍着手上的疼痛，一脸轻松的模样，还做了个大力士的姿势，嘚瑟的说道： “就这？小意思，等我吃完饭，就把水缸装满。” 他可不敢让母亲瞧出来，不然估计又是一通数落。 随后他提起桶，把水倒进了水缸里面，两桶水堪堪让水面升到了水缸的四分之一处。 倒完水后，他又来到屋里，坐下开始吃饭。 这个时候，原本再里屋的小肥啾，不知是听到了动静，还是闻见了香味儿，呼扇着翅膀飞了出来。 周秉昆见小家伙飞了出来，伸手把它接了过来，放在了桌子上，正打算按照惯例，起身去给它取一片菜叶子过来。 他还没起身，就发现小家伙颠颠的走到了自己的碗旁边，侧着脑袋，伸着头，似乎对他碗里的东西很感兴趣。 于是，周秉昆便索性用筷子从碗里挑出一些小米，放在了桌子上。 小家伙见状，连忙一口一粒的啄食了起来。 李素华觉得小家伙好玩儿，伸手过来挠了挠小家伙的脑袋，小家伙也不予理睬，只是专心的埋头干饭。 周秉昆很快就吃完了饭，起身跟母亲招呼一声，又要去提水。 只是这次他算是吸取了教训，打算找根扁担来抬水。 “妈，咱家里有扁担么？我等下去把咱家水缸打满。”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问话，稍微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 “以前好像有，这会儿没了吧？ 好像借给谁家去了，一直也没还回来，咱家又一直用不到，就把这茬给忘了。” 周秉昆一听这话，轻轻摇了摇头，暗道一声：很好，很符合母亲“败家老娘们”的做法。 母亲李素华自打进了街道，就总有种自卑的感觉，因为她是个文盲，大字不识几个，总害怕同事们瞧不上她。 因此她非常热衷于调解邻居们的家长里短，她觉得，那就是她工作的意义。 只是，她处理问题的手段，却并不怎么高明。 其实想想也知道，在这个年月，需要街道出面调解的，多是一些家长里短的琐事。 老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这街道的一些事务，比家务事还要棘手难缠。 这些事情，往往都不算大，只是很难分出个对错。 但是矛盾双方，往往都是死不退让的态度。 这种时候，就需要街道的介入，帮忙来进行调解。 街道在处理这种事情的时候，也是两面为难的。 帮了一方，另一方就会心生怨念，指不定还要被投诉举报。 两不相帮，更是直接把双方都得罪了。 所以一般街道上的人，都对这种事情避之不及。 李素华就不一样了，她就喜欢去管这些事情，别人躲都躲不过来的差事，她就喜欢去接手过来。 她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一般都是凭着自己朴素的情感和直觉，大多时候还算是公道。 但即便是这样，也多少会得罪一些人，这个时候，她往往会自掏腰包，给这些人一点“补偿”。 如此一来，本来觉得自己可能吃了点亏的一方，得到了李素华的“安慰”后，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些，又不想让李素华难做，也就干脆息事宁人了。 如此一来，街道解决了居民的矛盾，矛盾双方也都得到自己满意的结果，倒也称得上是皆大欢喜。 唯一利益受损的，也就是老周家了。 不过周志刚是八级工人，李素华也有工资拿，家里还算是富裕，这点小恩小惠还是出的起的，就当是向街坊邻居们买名了。 周志刚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他觉得自己拿那么高的工资，全是靠着国家的照顾。 拿一部分工资出来，帮着国家解决一些人民群众之间的内部矛盾，这让他觉得，是在实现自己的价值。 因此他也相当支持李素华的做法，只是偶尔会调侃她一句“败家老娘们”。 这件事情，对老周家也算是有些好处的，毕竟他们家的条件，比大多数光字片的居民都要强上一大截，难保有人眼红之下，会说些什么怪话。 李素华的做法，让周家的风评非常好，也化解了邻居们可能的“红眼病”。 只是，这么做也有一个副作用，就是周家乐于助人的名号传开了之后，不少人都会来向他们寻求帮助。 这不，家里原来的扁担，就这么去乐于助人，一去不返了。 第六十三章 见家里面没有扁担，周秉昆直接提起铁桶，往涂志强家走去，打算借他们家的扁担一用。 到了涂志强家，只见到了涂正平一个人，正在家里摆弄着木头，地上放着许多工具，看样子应该是在帮周秉昆做鸡笼。 周秉昆见状，直接和他打起了招呼： “涂叔，忙着呢？你家扁担在哪放着呢？借我使使呗？” 涂正平听了周秉昆的请托，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把扁担找了出来，递给周秉昆，顺口问了一句： “咋？你家扁担呢？坏了？用不用我帮你整一个？” 周秉昆可以想到，自家的扁担，大概率是无了。 今后家里面，挑水担物的活计，都要落在自己身上。有一根扁担，确实可以方便不少，于是开口回应道： “我家的扁担找不到了，确实需要一根新的，你要是不嫌麻烦的话，回头帮我整一根吧。 一根扁担多少钱？我回头给你送来。” 涂志强一听这话，连忙摆了摆手： “一根扁担值什么钱？我就在木料加工场上班的，随手捡根废木料，就能整根扁担，还能要你钱？ 这根扁担你拿去用吧，就当是送你了。” 周秉昆却是不太喜欢去占这种小便宜，执意想要给他些辛苦费。 在他的观念中，可以用钱解决的事，就尽量不要去欠人情。 涂正平见状，把脸一沉，面露不悦的说道： “就一根扁担，你还要给我钱，你这分明是打我的脸啊。 快别提这茬了，再提这茬，以后有事，就别再来找我了。” 这一番话，可以说是人情拉扯届的“核威慑”了。 此话一出，只要不想闹翻脸，周秉昆就只能乖乖照做。 周秉昆只好用扁担挑起两只水桶，起身和涂正平告辞离开。 这两天的接触，让周秉昆对涂正平的印象改观不少。 以前周秉昆没和涂正平打过交道，只是在和涂志强玩耍时，听过一些他的坏话。 涂志强经常向周秉昆诉苦，控诉涂正平又怎么收拾他了，让周秉昆一度以为，涂正平是个暴虐的父亲。 前些时日，又听说了涂正平和寡妇的桃色故事，进一步降低了周秉昆对涂正平的印象。 然而这两天接触下来，他竟然觉得涂正平这人挺好相处的，面上虽然严肃了些，但是心肠还是挺热乎的。 现在想来，可能是因为自己以前和涂志强比较熟，自动带入了涂志强的视角。 抛开滤镜来看，涂志强作为兄弟朋友，确实没的说，可作为涂正平的儿子来说，却是有些不太着调。 这小子打小就不太安分，没少调皮捣蛋，完全称得上一个“不良少年”。 当年“除四害”时，人家小孩都是拿着弹弓打麻雀，就他小子拿着弹弓瞎打，撵得街上的狗见了他都直摇头，绕着走。 这货整就一个熊孩子，站在一个大人的角度上来看，当年涂志强挨的打，可能还是轻了。 至于最近涂正平的“桃色事件”，周秉昆虽然不能认同，但也能够理解。 毕竟涂正平现在快五十岁了，身体也不算是多好，处在一个有点尴尬的阶段。 有点不太行了，但也没有完全不行。 老婆走了有几年了，这些年干的又是重体力劳动的活，憋得太久了总是需要发泄的。 鳏夫找个寡妇，倒也称得上是般配。 只能说，老光棍难过寡妇关吧。 正胡思乱想间，就见一个面容姣好的中年妇女，往涂志强家里走去。 周秉昆冲她打量了一眼，只见此人身材还算高挑，体态也颇为勾人，即使冬日里厚厚的棉袄，也没有完全遮掩住她傲人的身材。 该挺的地方傲然耸立，该翘的地方也是鼓囊囊的。 露在外面的脸上，虽说有着些岁月的痕迹，但也称的上一句风韵犹存。 眉宇间，有种顾盼生姿的味道，周秉昆见了，也不由赞叹一句：看起来就很润。 想来这就是涂正平的老相好了，也难怪涂正平难过这一关了。 看她这副模样，再年轻个二十来岁，单论颜值的话，说不定可以和郑娟叫板。 只是这个女人，看起来就给人一种不大安分的感觉，难怪涂志强要叫她“狐狸精”了。 周秉昆见这寡妇大白天的，就敢光明正大的来到涂志强家里面，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看起来涂志强的局面相当被动，这老家都已经被直接拿下了。 周秉昆有心帮他，却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只好决定回头问下母亲，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不再去想这些，周秉昆老实的去打水，又来回了三次，才将水缸打满。 总算忙完了，丢下水桶和扁担，周秉昆坐在堂屋火炉边，休息了起来。 他身体上倒是不累，主要是心累。 用上扁担后，他挑起水来，轻松了许多。 只是来来回回的路程，和不停排队的焦躁感，让他十分不爽。 感觉一上午的功夫，就这么耽误了。 他暗暗下定决心，将来换房子时，一定要找一个通自来水的地方，这样就可以免去打水这种磨人的差事了。 稍事休息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郑娟家里面，也是需要挑水的啊。 就她家的情况，大概率是要郑娟一小桶一小桶往家提水的，想着就让人心疼。 这么想着，周秉昆提起扁担和水桶，和母亲打了声招呼，就往郑娟家里赶去。 就在这时，屋里面的小肥啾扑棱棱的飞了过来，直接站在了周秉昆的肩头，对着他叫了两声，似乎是想要跟他一起出去玩。 周秉昆见状，轻轻挠了挠小家伙圆滚滚的小肚子，便起身出门了。 周秉昆挑着两桶水，来到了郑娟家里。 此刻郑母正坐在门前晒着太阳，光明也在旁边仰着头，朝向太阳的方向，似乎是在探寻着光明的痕迹。 郑母见到周秉昆挑着两个水桶走了过来，连忙起身，笑呵呵的招呼道： “秉昆啊，你咋来了？还挑着这玩意儿？” 周秉昆笑呵呵地回答道： “我刚在家挑完水，这不寻思这你家吃水不太方便么。 我就过来了，准备把你家的水缸也一并打满得了。” 郑母听了周秉昆的解释，略带心疼的责备道： “你说说你这孩子，刚在家里挑完水，就好好歇着呗，这又跑我家来挑水，累着你可怎么办？ 快把水放下，进屋里歇会儿吧。” 第六十四章 郑母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来，到了周秉昆身前，伸出手就要帮着他把扁担放下来。 周秉昆见了郑母心疼焦急的模样，十分的暖心。 他看得出来，郑母这是真的在关心自己，害怕自己累着，他连忙伸手拦住了郑母。 “行了大娘，您就别搁这添乱了。 就这点重量，对我来说只能算是小意思，轻轻松松的，一点都不费劲儿。 可对您来说，那可就不得了了，您这一插手，别我没事，再把您给伤了。” 郑母听了周秉昆的话，看了看这两个大水桶，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儿，便松了手，站在一旁催促起来： “那你快点把水放下，好好歇会儿吧。” 说着她便来到了水缸旁边，伸手将盖子掀了起来。 周秉昆冲郑母点了点头，挑着扁担往水缸走去。 郑娟家的水缸，倒还有一些存货。 她们家的水缸要小上许多，周秉昆将两桶水倒了进去，水面就过了半，再挑上一担，应该就能打满。 周秉昆拿起扁担，拎起水桶，正打算再去挑上一担，把水缸满上。 郑母见了，连忙拉住周秉昆的手，将他强行拽到了屋里面，把他按在椅子上面，说什么也不让他继续了，非要让他休息一会。 周秉昆见状，也就不挣扎了，干脆领了郑母的好意，把扁担和水桶放在地上，坐在那里休息了起来。 这个时候，光明也摸索着跟进屋子，茫然地对着面前的空地打起了招呼： “秉昆哥，你来了啊，你有把小肥啾带过来吗？我想和它玩会儿。” 一边说着，光明还一边抠着自己的手指，一股期待又纠结的模样。 周秉昆见了光明，起身将他拉到了自己身边，把他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拿出小肥啾，放在了他的手上。 光明感受着手上毛茸茸的小家伙，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小家伙背上光滑的羽毛，咧着嘴乐了起来。 看着光明脸上纯真的笑容，周秉昆不由得想到了电视剧里面，光明的境遇。 光明出生没多久，就因为天生失明，被父母遗弃了。 好在光明命不该绝，被好心人郑母遇到，收养了。 就这样，郑娟和郑母将光明当做了亲人，一起相依为命的生活了起来。 可能正是因为天生失明，光明自幼就十分乖巧听话，以至于懂事得让人心疼。 在电视剧中，小光明在和周秉昆接触过几次，认定他是个好人的情况下，很快就接纳了周秉昆，还当起了小联络官，主动帮助周秉昆和郑娟传递消息。 后来水自流被捕，郑母去世，光明为了不成为姐姐的累赘，让周秉昆接纳郑娟，就打算出家为僧，免除他的后顾之忧。 再后来李素华因为冯华成的事情，成了植物人，光明便和姐姐一起照顾李素华，抚养楠楠，为姐姐分忧解难。 周秉昆看得出来，光明一直希望可以成为有用的人，能够尽力的为家人做些什么。 只是他先天失明，能够做的实在不多，因此他心中一直十分自卑，觉得自己是个拖累。 想到这里，周秉昆准备帮光明一把，先给他一些希望。 周秉昆轻轻揉了揉光明冻得通红的小脸蛋，柔声问道： “光明啊，我刚刚看到你在仰头看着太阳，你能感受到太阳吗？” 周秉昆原本想的是，既然光明在看向太阳，那他多多少少是会有一些感觉的，不然他不会自己就能找到太阳的方位。 而这一点点感觉，就可以点燃他对光明的向往。 周秉昆完全可以凭借这一点，告诉光明他的眼睛还有救。 在他试探出合适的剂量之后，就可以使用空间中的生机神水，假托“滋补身体的药汤”的名义，来慢慢治愈光明的眼睛。 只是周秉昆一句话问出，光明正在欢笑的小脸，一下子僵硬了起来。 他一副十分愧疚的模样，弱生弱气的回了一句： “秉昆哥，我看不清楚，只是能感觉到那个方向很亮，我很喜欢那种感觉。” 周秉昆揉了揉光明的脑袋，顺着他的话，对他鼓励起来： “这么看来，你的眼睛，也没有完全坏掉啊，既然能感觉到太阳，那说不定还会有回复的希望啊。 回头哥想想办法，争取能让你好起来。” 原本周秉昆预想的是，光明听了这话，会高兴起来。 没想到的是，光明听了周秉昆的话，先是愣了两秒，随后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竟然失声大哭了起来。 周秉昆这下有些抓瞎了，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旁边的郑母听到了动静，连忙赶了过来，从周秉昆怀里接过光明，细声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周秉昆也搞不清楚状况，只得将刚才的对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郑母。 郑母听了周秉昆的话，摇了摇头，一脸的不忍之色。 周秉昆见状，知道自己可能不知不觉间犯了错误，连忙向郑母询问起来。 郑母冲周秉昆摆了摆手，示意他稍等，然后轻轻的晃起了光明，一边晃，一边轻轻用右手拍着光明的后背。 还好小孩子的伤心过得很快，没一会儿，光明就被哄睡着了。 郑母将光明放到炕上，轻轻拿毛巾擦了擦他的脸，细心用被子盖好。 然后她拉着周秉昆到了堂屋，耐心的解释起来。 原来，去年的时候，郑母和郑娟就带着光明去了趟医院，希望可以治好光明。 只是，医院经过了一些检测和诊断，最终还是表示没有办法。 虽然她们始终没有告诉过光明真相，给他保留了一线希望，但是内心敏感的光明还是猜到了。 这件事情，也就成了郑家的禁忌。 周秉昆知道真相后，也是有些无语。 他原本只是想给光明一线希望，让他有个准备，为将来治愈他做个铺垫。 没想到却是无意中戳到了光明的痛处，惹得他伤心痛哭，睡了过去。 看着情绪低落的郑母，周秉昆无奈的挠了挠头，面上略带尴尬的劝说起来： “大娘啊，这医院里虽然说没办法，但也未必就没有希望了啊。 咱们民间说不定就有些偏方，能有些用处呢。 再说了，光明能够感觉到太阳，说明他的眼睛还是有点用的，只是太弱了，所以才看不见的。 咱们找些滋养身体的药材和方子，好好给他补一补，说不定就能让他有所好转呢？” 第六十五章 打算 周秉昆的劝导，似乎把郑母带回了半年多前的医院里。 医生看了看手里的资料，摇了摇头，无奈的把资料放下，面带遗憾地对郑母说道： “这位同志，真的十分抱歉，对于您孩子的病情，我们确实无能为力。 就目前我们所掌握的技术和药方，对这种先天失明的症状，实在是有心无力。” 郑母听了医生的宣判，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面朝着医生，“哐哐”的磕起了头，一边磕头，一边大声地祈求着： “医生啊，我求求您了，这孩子才四五岁啊，总不能就这么让他瞎上一辈子吧？ 您行行好，给我支个招，哪怕没办法痊愈，哪怕只是稍微有一点用呢。 您总得让我做点什么吧，不然我这一辈子也难心安啊。” 医生听了郑母的话也是连连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可能实在是被纠缠的受不了了，只好先将郑母搀扶起来，对她叮嘱道： “我们这里呢，实在是没什么办法可想了，您要是实在接受不了，那不如去试着找点偏方看看，没准真有奇迹呢？ 实在不行，您就多给孩子补充点营养，让孩子好好养养身体，也没准孩子自己就会好起来了呢？ 要还是不行，那您就只能等等了，指不定医术能有什么突破，这病就有的治了呢？” 不论是这番话的内容，还是医生脸上的表情，都明明白白的告诉着郑母，这些不过是安慰的托词。 然而即便如此，郑母还是把这当成了最后的一根稻草，家里有什么吃的，也都是紧着光明，就盼望着哪天奇迹能出现。 还试着去打听过治眼睛的偏方，只是一直没有找到。 这一晃，已经大半年过去了，光明的眼睛，却依旧是老样子，并没有什么好转。 郑母也大抵是认了命了。 这会儿听到周秉昆的说辞，和当初医生安慰她的话语，是如此的一致，郑母也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周秉昆只是在安慰她。 因此，郑母对周秉昆的安慰不置可否，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周秉昆虽然不知内情，但也看得出来，郑母不大相信他的那套说辞。 他对此倒是无所谓，毕竟口说无凭，郑母五六十的人了，不可能轻易就信了自己这没什么根据的话。 然而事实胜于雄辩，自己肯定是可以治好光明的，到时候直接拿事实说话就好了。 只是现在光明去睡觉了，郑家堂屋，就只剩下了周秉昆和郑母单独相处，这让周秉昆感到有些不自在。 他只好没话找话的问了一句： “大娘，郑娟呢？今天不是周末嘛，她怎么没在家？” “就刚刚，你来之前没一会儿，她厂里的同事过来找她了，她们就一起出去了，应该是有什么事吧，我也没问她。” 郑母回答完周秉昆的问题，屋里有一次陷入了死寂之中。 看得出来，郑母不是个太爱说话的人，可巧的是，周秉昆也算是半个闷葫芦，一时间，两人就这么尴尬的坐在堂屋，相对无言。 周秉昆实在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起身招呼了一声： “大娘，我这也休息的差不多了，现在就去把你家水缸打满，您就在这等着好了。” 说着，周秉昆站起身来，拿起了扁担，拎起两只水桶，就要往外面走去。 郑母这次也不阻拦了，连忙起身帮着开了门，送着周秉昆出了屋子。 周秉昆走出了郑家，来到了街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他实在是不太会处理刚才的那种场面。 面对不太熟的长辈，他只能做到有事说事，有问必答，再接下来，就只剩尴尬了。 他实在是不太会处理这种关系。 不再去想这些，他拎着水桶和扁担，再次来到了自来水站。 令他欣慰的是，这会儿在排队的人不多，很快就可以轮到他。 周秉昆正在这里排着队，又碰上了两个熟人。 肖国庆和孙赶超两人作着伴一起来挑水。 他们两个家住得近，年龄又相当，打小就在一块玩，算得上是发小，整日里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周秉昆和他们一样，学习都不怎么样，因此都上的是光字片旁边的普通学校。 小学的时候，他们还在一个班上，家又住的不远，他们三个人的性格有很相似，因此三人的关系相当不错。 到了中学时，哪怕不在一个班了，关系也没有疏远几分。 只是停学之后，都不用再去学校了，周秉昆性格又比较老实，喜欢宅在家里，不爱出门去参加各种活动，因此关系才稍稍淡了一些。 先前周秉昆还拜托过他们，让他们帮忙看顾一下周家。 周秉昆见了他俩，直接走到了队伍后面，和他俩排在了一起。 肖国庆见周秉昆来到了近前，轻轻拍了周他的肩膀一下。 “秉昆啊，你准备啥时候去兵团啊？ 等你去了之后，你家里挑水的活，就交给我好了。” 周秉昆无奈的摇了摇头，回道： “家里出了些事儿，我不去兵团了，也用不着你来帮忙挑水了。” 孙赶超听了周秉昆的回答，有些不解，直接问了出来：“咋？” 周秉昆却是有些心累，不想再提这事，转而问向了他们： “你们分配的事情怎么样了？” 肖国庆听了周秉昆的问话，笑着回答道： “我分配的还行，红星木材加工厂，回头家里需要个板凳什么的，可以来找我，我拿厂里的废料给你攒一个。” 看得出来，肖国庆对这份工作还是相当满意的。 周秉昆也笑着对肖国庆恭维道： “那你这活计不错啊，往后家里的木质小家具，算是有着落了啊。” 说着，周秉昆又转头看向了孙赶超，问道： “你呢，赶超？你分哪儿去了？” 孙赶超冲肖国庆示意了一下，说了一声： “一样，你呢？” “我在咱们松花江酱油厂，回头厂里发福利了，给你们一人整一袋味精尝尝。” 肖国庆听了周秉昆的承诺，连忙笑着接腔道： “那敢情好啊，味精可是个稀罕货，我家平日里只舍得用些酱油，这回也沾沾你的光，来尝个鲜。” 第六十六章 盛会 “没毛病，就咱们这关系，发了指定有你们一份，你们就等好吧。” 周秉昆对着肖国庆和孙赶超大包大揽起来。 在周秉昆看来，他们两个都是能处之人，讲义气又知进退。 在电视剧里面，周秉昆家里出问题时，他们两人力所能及的帮过周秉昆不少，可以说是相当讲义气了。 而在周秉昆家里情况好起来时，他们也没有向周秉昆提出过什么过分的请求。 和哥哥姐姐的耀眼光芒相比，周秉昆本身就是有些自卑，这就使得他格外要强。 他在能不求人的时候，就尽量不求人，只有在遇到实在过不去的坎时，才愿意放下自己的要强，去向别人求助。 也因此，周秉昆虽说很乐于助人，但是也只是限制在他自己身上： 他能自己帮上忙的事情，他一般都是很乐意去帮的；但是他自己也没办法，只能去向他人求助时，他就很难迈过这个坎儿。 当然，如果实在事关重大，他也是愿意做出一些牺牲的。 而在电视剧里面，肖国庆和孙赶超就很知进退，没有拿他们的情谊去绑架过周秉昆，这让周秉昆对他们很有好感。 因此，这种小小的人情，周秉昆还是十分愿意和他们来往一下的。 肖国庆听了周秉昆的许诺，也乐呵呵的回应起来： “那回头你家缺了柴火什么的，也言语一声就行，我俩在木材厂，指定能给你办妥喽。” 孙赶超也在旁边点头附和着： “有事儿言语。” 说话间，肖国庆又想到了什么，对周秉昆邀请道： “秉昆啊，咱们仨也好久没有一起出去玩了，下午我俩本来准备去耍冰刀的，要不你也一起过来？” 周秉昆听了肖国庆的邀约，笑着回道： “这不巧了么？先前我邻居也邀我一起耍冰刀呢。 你们是打算去哪儿耍？也是在亚麻厂旁边那段松花江上吗？” 要说这光字片附近的年轻人们耍冰刀，那也是有一段故事的。 这年月里的年轻人们，平日里没什么消遣娱乐活动，有着过剩的精力和无聊难以发泄。 先是有那么一伙亚麻厂的女员工，无聊之下，就在厂子附近的冰面上耍起了冰刀。 那里附近就有座桥，平日里也是人来人往的，这群姑娘们耍冰刀的身影，就被不少人看在了眼里。 不少看到的男青年们，受到了她们的启发，回到家就拿上了冰刀，赶到这里来玩耍。 他们的想法也很简单，能和这群姑娘们接触一下自然最好，哪怕不能接触，在她们面前显显本领，耍耍威风，也是一件乐事。 于是，冰面上又多了一群身手矫健，技术熟练的年轻小伙子，在那里尽情的展示自己的身姿。 这群小伙子，为了吸引姑娘们的注意力，算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数。 他们有的人时不时就来一个高难度动作，有的人干脆一起约好一个终点，进行竞速，就是想要在姑娘们面前一展身手，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他们的用心也没有白费，姑娘们发现了这边的新奇景象，也都纷纷围观起来。 有的姑娘先行一步离开了，却是把这件事当成了趣闻，讲给了工友们听。 听了这事的工友们，觉得有趣，有的直接就呼朋唤友，前来凑热闹。 于是就形成了一个路人看来颇为有趣的景观： 一群大姑娘，在岸边上，看着一群小伙子，在冰面上尽情地耍着冰刀。 无论是想尽办法展现自己，吸引姑娘们注意力的小伙子，还是在边上凑着热闹，围观小伙子们表演的花季少女们，都构成了一幅相当不错的风景。 这就进一步吸引了路人的围观。 姑娘们很自然的就加入了姑娘们的阵营，她们一起看着小伙子们的表演，对着他们品头论足。 若有哪个小伙子表现得实在出彩，姑娘们也会不吝掌声与喝彩，为小伙子送上一份鼓励。 而这一行为，也就更加点燃了小伙子们的热情，他们中若是有谁，能够得上姑娘们一声喝彩，立时就会成为小伙子们追捧的对象。 这些小伙子们就会围上他，送上恭维，然后向他讨教，请他指点，争取自己也能学上一招半式，赚一个满堂喝彩。 而这种人前显圣的感觉，在这个极度缺乏娱乐的时代，可以称的上是顶级享受了。 因此，在场的小伙子们，更是使出了十足的力气和本领，拼命的试图吸引众人的目光，渴望得上一声喝彩。 就这样，一场别开生面的内卷，开展在了六十年代的松花江上。 日色将晚，人渐散去，这次偶然引发的盛会，也深深印入了每个参与之人的心中。 这些人散去后，自然少不得和亲朋好友们一通吹嘘，来显摆他们的见多识广。 而他们在吹嘘之时，少不得要拔高一下自己，假称自己也是技惊四座，得到了不少姑娘们的青睐。 吹者无意，听者有心。 这些听故事的人，刚听完时，都是热血澎湃，不能自已，恨不得取而代之。 然而，他们往往对讲故事的人知根知底，冷静下来后，就会不由自主的思考起来： 就你那两下子，还不如我呢，凭什么你能这么风光，而我只能在这里听故事？ 这么一想，就停不下来了，毕竟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谁又能不羡慕这人前显圣殊荣呢？ 于是，他们也对这活动期待万分，希望着自己也能一展身手。 而围观的姑娘们，在看了一场精彩表演之后，自然也少不了和小姐妹们分享趣事。 这个年代，影院剧场，可以看到的只有八大样板戏，收音机里，也不被允许放送什么娱乐节目，能够碰上这么一件新鲜的趣事，那是相当的吸引人。 于是，没赶上热闹的小姑娘们，也都开始期待起来。 就这样，在没有事先沟通的情况下，小伙子们和小姑娘们，就这么默契的想到了一起。 第二天一过中午，那片江面上，便开始陆陆续续的出现了不少妙龄少女和壮年小伙。 而这一盛会，在姑娘和小伙子们的口口相传中，就这么固定了下来，成为了吉春市一个不大不小的“节日”。 每逢周末，这里总会吸引着许多少男少女前来消遣。 而且在后来，坊间传闻，有几对少男少女，在此过程中互相看对了眼，事后由组织介绍，还真就成了。 这一传闻，使得这处冰面，更具了几分传奇色彩。 第六十七章 肖国庆听了周秉昆也要去亚麻厂附近耍冰刀，轻轻拍了周秉昆肩膀一下，鬼鬼祟祟的凑到周秉昆身前，对着他耳朵小声问道： “我俩本来也打算去那儿耍的，那等会儿咱么一起去呗？ 说不定啊，等会儿我也能碰上一个好姑娘呢。” 孙赶超听了肖国庆的畅想，看着他那一副憧憬的模样，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无情的打击道： “就你？白想。秉昆还差不多。” 肖国庆也是习惯了好友的损言损语，并不以为意，还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回了一句： “行，你就打击我吧。等我真碰上了，我不让她介绍小姐妹给你，你就等着哭吧。” 孙赶超闻言不屑的一笑，撇了撇嘴回道： “切，稀罕，指望你？猴年马月了。” 周秉昆听这两哥们在这互损，就当是看个乐子，也不以为意，只是和他们约定道： “我先帮我对象家里打完水，等会儿再问下她去不去。 等下吃完饭，先休息会儿，下午两点钟，我去国庆家找你们好了。 我和哥们约的两点半到亚麻厂边上，刚好可以不耽搁。” “啥？你有对象了？啥时候的事啊？咋没告诉我俩呢？也不说给我俩介绍个小姐妹？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肖国庆直接就对着周秉昆指责起来。 孙赶超也在一旁对着肖国庆点头，附和道： “秉昆，你不厚道。” 周秉昆连忙打起了哈哈： “我这也刚处上没多久，这会儿说也不晚嘛。 下周我们俩订婚，到时候请你们好好吃上一顿。 这次我可是请了我们酱油厂的大厨来掌勺，一定要让你们好好涨涨见识。” 肖国庆和孙赶超一听这话，顿时就被美食收买了，也不再去多做计较，开始一起期待起美食了。 只是正期待着，肖国庆忽然想到一茬，皱起了眉头，略带愧疚的对周秉昆说道： “秉昆啊，你这马上就要订婚了，还叫上我去吃好吃的，可我也不能就这么白去吃你的啊。 有啥需要帮忙的，你言语一声，让我也帮上点忙，不然我这也吃不踏实啊。” 孙赶超听了这话，也是连忙附和起来： “秉昆，我俩也帮点啥吧。” 周秉昆伸出双手，揽着他们两个的肩膀，轻轻地晃了晃，一副无所谓的劝慰道： “就咱们这关系，用得着在意这些吗？ 我这次订婚，也没打算怎么办，就准备在家里，和亲朋好友们吃顿好的，乐呵一下就够了。 你俩要真有心，就在木材加工厂里面好好干，争取学上点手艺。 将来不论是我结婚，还是你们自己结婚，总归是少不了家具的，你们要是自己就能打，那能省上不少事呢。” 周秉昆这番话，也算是给他俩留上一条路，毕竟将来改开以后，自己是不会留在吉春的。 他俩要是愿意跟着自己背井离乡，那自己当然可以帮他们过上好日子。 可他们要是故土难离，那有这一门手艺，哪怕是下了岗，也能保证他们过得不会太差。 肖国庆听了周秉昆的安排，觉得在理，点头保证道： “行了，就按你说的，你放心吧，将来你结婚的家具，必须交给我听到没有？” 只是周秉昆还没开口应答，孙赶超先拆了他的台： “就他那笨手，难做好，还得是我。” 肖国庆听了孙赶超的调侃，回身和他打闹在了一起。 说话的功夫，队伍也排到了，周秉昆挑起水，和他们打了声招呼，便起身离开。 周秉昆挑着水，回到了郑家，把他们的水缸装满后，见郑娟依旧没有回来，便拒绝了郑母留下吃午饭的邀约，打了个招呼，带着扁担和水桶往家里走去。 回到家时，已经到了饭点，周秉昆一到院里，就闻到了一股熟米饭的清香。 母亲则正在那里炒着菜，见周秉昆回来了，便开口吩咐道： “秉昆啊，你回来了，刚好，这泔水桶也满了，你去倒了吧。”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示意了一下脚边的泔水桶。 周秉昆顺着看去，果然泔水桶的水面已经快到桶边了，再往里倒就要溢出来了。 他把水桶和扁担放好，就要过来拎泔水桶。 李素华见周秉昆风风火火的，就要一把提起泔水桶，连忙提醒道： “你慢一点啊，这桶这么满，你别弄洒出来了。” 周秉昆听了，只好小心翼翼的提起泔水桶，慢慢向外走去，路上尽量放稳动作，还要让桶尽量远离自己身体，生怕不小心洒了出来，溅到自己身上。 就这么一路小心谨慎，好不容易来到了街边的下水道口，却发现下水道口不出意外的结了冰。 周围的路面上，人们倒出的泔水，从下水道口溢出来，围着下水道口，结了一圈的冰。 周秉昆见状，只得更加注意脚下，小心的提着泔水桶，一步步挪向下水道口。 挪的过程中，周秉昆左脚突然一滑，没有站稳，向旁边岔去。 好在周秉昆反应灵敏，感到情况不对，及时将手上的桶按在地上，右手扶着泔水桶，左手撑了一下地面，才没有摔倒在地，泔水也没有撒到身上，算是保住了一身衣服。 总算是有惊无险的来到了下水道口。 周秉昆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将泔水桶放在下水道口边沿上，上身远离，抬起一脚将泔水桶踢翻，随后连忙躲开四溅的泔水。 倒好泔水后，周秉昆忍着恶心，拎起泔水桶就往家赶。 到家放下泔水桶，就让母亲帮忙打了一盆水，开始洗手。 今天早上，先是费时费力的打了半天水，又是强忍着恶心去倒了泔水，还差点摔倒。 自穿越以来，他第一次如此的怀念自来水管和下水道，他觉得，是时候把改善住房条件提上日程了。 只是自来水管和下水道，这些都是要看市政规划的，就光字片的地位，十年内都难实现入户。 想要享受这些便利，还是得落在换房子上面，起码得找个离自来水管道和下水管道近的房子，才好将这两样接入户。 只是这种房子，都是抢手货，只会出现在好的地段，不论是买还是兑，想也知道需要不少钱来操作。 周家这些年来虽说攒下了一些家当，但也未必能够得上。 何况，周秉昆打算换地方住，是想要改善生活条件，这和老一辈艰苦朴素的观念不一致，母亲很难会支持，所以周秉昆打算自己去筹备这笔钱。 只是这个年代，可以赚钱的路子，大多都被堵死了，想要筹备上这么一大笔钱，确实颇有难度。 周秉昆正在思考之际，郑娟从外面进到屋来，周秉昆看着郑娟手里提的东西，心里有了主意。 第六十八章 瑕疵品 郑娟手里提着两瓶酱油和两袋味精走进了屋子。 周秉昆看到郑娟手上提着的酱油，想到了一个主意。 想要挣钱，就要先想明白能挣谁的钱。 这一点，还是很好想通的：当然是谁有钱，就挣谁的钱。 只是这个时代的平头老百姓们，为了个吃饱穿暖就已经很费力气了，实在是没什么油水可榨。 所以周秉昆自然就把目光放在了高收入人群身上。 在这个年代里，想要买一些贵重物品，光有钱是不行的，还需要相应的票证，因此就形成了一个比较奇怪的情况： 一部分收入很高的人家，他们的钱往往没地方花。 一个很典型的例子，就是蔡晓光，他家里就是这么个情况，他家老爷子的福利和待遇，以及平日里的人情往来，让他家平日里不需要什么花销。 而与此同时，他家老爷子的工资又很高，于是他们家的钱，就这么存了下来，几乎没有地方使用。 像蔡晓光家这样情况的，还有很多，他们家中往往有一位或者两位老革命，这会儿正有着实权，工资待遇都很高，只进不出的情况下，都攒下了不少钱。 他们的后辈们到了该工作的年龄，也都能安排到不错的岗位，完全不需要向他们伸手。 就像蔡晓光，一参加工作，就能到全省的明星企业坐办公室，过上两年，熬一熬资历，就能晋升车间主任。 周秉昆想要在这个年代搞一些钱，他们这些人就是最好的目标。 只是这些人虽然有钱，但想要从他们手中赚钱，也是需要拿出一些诚意来的。 周秉昆想到的办法，就是走后世“保健品”的路子。 他打算找一样男女通用，老少咸宜的日常用品，往里面加一点点自己的生机神水，谎称是自己采用了独门滋补秘方，把它打造成滋养身体的保健品。 如此一来，相信不少人会愿意买账，只是具体的操作步骤，还需要仔细考量。 而这个被选中的日常用品，需要具有普适性，而且最好含有液体，这样才好往里面加生机神水。 刚巧郑娟提着酱油进来了，这简直就是上天对周秉昆的明示。 酱油中含有的鲜味成分，简直就是刻在人类基因里面的渴望，几乎没有人会不喜欢酱油。 因此，酱油实在是太适合承载周秉昆的计划了，只要他可以将酱油做出差异化，应该很容易达成他的计划。 而关于这一点，他也是有一些想法的。 他在穿越之前，有看过一些美食视频，有一个视频他印象非常深，还跟着做过。 那个视频介绍的，是饭店里面所使用的一种海鲜酱油。 周秉昆记得，他当时跟着视频试着熬了一次，结果也确实比买来的酱油美味许多。 而且当时所使用的原材料也比较常见，就是洋葱、香菇、香葱、香菜、西芹、胡萝卜，还有海米、鱼干和味精。 最终熬制出来的酱油不仅更加鲜美，还有一股海鲜风味，在这个年代，肯定能和市面上的普通酱油形成差异化，形成降维打击。 如此一来，一款味道更加鲜美，风味独特，还可以滋养身体的酱油，就算是诞生了，周秉昆相信，如果操作得当，他应该可以凭此收获不菲。 只是，如今的大环境，似乎很成问题，因此具体的操作方法，还是需要继续斟酌。 不过大方向总算是有了，也算是解了周秉昆的一个心病。 于是，周秉昆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看着郑娟手上提着的酱油，陷入了对未来的畅想。 郑娟拎着东西进屋，看到周秉昆就那么坐着，也不说打声招呼，就那么一声不吭的盯着她手上拎着的酱油，感觉莫名其妙，开口招呼道： “秉昆，你咋了？” 周秉昆这才猛然醒悟，忙拉着郑娟坐下，开口问道： “你今天刚出门，我就去你家了，咱俩刚好没碰上，你这是去哪了？” 郑娟举了举手上提着的酱油和味精，一脸高兴的和周秉昆分享起了自己的喜悦： “早上工友来家里叫我了，我俩一起去厂里面买‘瑕疵品’了，这不嘛。” 说着，就将手中的酱油和味精递给了周秉昆。 周秉昆听了郑娟的回答，觉得有些稀罕，拿着一瓶酱油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圈，愣是没找到所谓的“瑕疵”在哪，于是开口问道： “这是瑕疵品吗？我怎么看着好好的啊？” 郑娟见周秉昆也不明白其中的道道，便高兴的分享起来，将今天早上从工友处听到的解释，向周秉昆复述了一遍。 原来，酱油厂平日的生产中，都有一定的“瑕疵品”指标。 而这些“瑕疵品”，品质其实都没问题，不影响正常使用，只是外观稍有问题，不能对外销售。 于是，厂里就将这些“瑕疵品”当成了员工福利的一种，低价卖给在厂里工作的员工。 而如果厂里面良品率太高，正常产生的“瑕疵品”不够的话，他们也会故意“不小心”贴歪图标，制造一些“瑕疵品”来给员工发福利。 周秉昆拿着的那瓶酱油，就是这么一个情况，他听了郑娟的解释，再次拿起酱油瓶端详一番，果然也看出了问题。 周秉昆觉得这事挺有意思的，便放下了酱油，拿起了一袋味精，仔细观察起来。 这袋味精的问题，应该是出在封口那里。 它的第一次封口明显歪了，以至于口都没封紧，于是又封了第二次口，这就使得袋子看起来很不美观。 周秉昆看着手上的味精袋子，冲着郑娟打趣道： “我记得你就是在味精车间，负责封装的吧？ 这一袋味精口子封的这么业余，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郑娟没听出来这是玩笑，一脸严肃的摇了摇头，开口解释道： “不是的，这一袋不是我整的，是小美整的。” 说着，她又拿起了另一袋味精，冲周秉昆说道： “这一袋才是我整的。” 周秉昆听了郑娟呆头呆脑的回答，不禁一乐，接过郑娟手里的味精，仔细查看起来。 只是这一次，他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只好开口问郑娟。 郑娟不好意思地向周秉昆解释道： “这一袋我封装的时候，不小心洒出来了一点，重量不够了。 还是小美提醒我，这一袋不能出售了，要算成瑕疵品，不然出了问题，被发现的话，我可能就要挨训了。” 第六十九章 心愿 看着郑娟一副后怕的样子，周秉昆走上前去，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的安慰起来： “行了，这不没事了吗？咱记住教训，往后不再犯错就行了。”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安慰，面上明显好受了许多，将一瓶酱油推向周秉昆，并把那一袋封口丑陋的味精递给周秉昆，开口说商量道： “这两瓶酱油都一样，你随便拿一瓶就行。这一袋味精稍微多一点，拿给你们家吃吧。 剩下的酱油和味精，我想拿回家去，行么？” 周秉昆听了郑娟的话，有些好笑，满不在乎的说道： “这本来就是你的福利，当然没问题啊。 不过，你这酱油和味精，不应该拿来给我。” 郑娟不等周秉昆把话说完，急忙便开口打断了他： “怎么不该给你？你帮了我家这么多，这工作都是你帮忙找的，都给你才说的过去嘛。” 说着，还将剩下的一瓶酱油和一袋味精，索性一并推到了周秉昆身前。 周秉昆见着郑娟焦急辩解的模样，觉得十分可爱，伸手揽着她的肩膀，笑着解释道： “我说的是，你不该把这东西拿来交给我，应该拿去交给我妈。 这可是你讨好婆婆的好机会啊，你怎么能就这么浪费了呢？” 郑娟一听这话，恍然大悟，立马拎起酱油和味精，起身走到了灶台边，看着正在炒菜的李素华，满脸堆笑的冲她说道： “婶儿，这是我们厂发的福利，我给您拿过来了，这酱油和味精，您就拿着用吧。” 说着，她将手中的酱油和味精递了过去。 李素华听了郑娟的话，连忙把东西接了过去，手上继续翻炒着锅里的菜，脸上却是笑开了花，冲着郑娟不住的点头，高兴的夸奖起来： “嗯，正好这炒菜呢，等下我就把味精加里面，咱今儿个也改善改善伙食。 娟儿你可真好啊，还没过门儿呢，就开始惦念着家里面了，知道往家里面拿东西了，真不错，比那个见天就知道气人的小兔崽子强多了。” 说着，还拿眼睛瞥了一下旁边的周秉昆。 跟着过来，站在一边凑着热闹的周秉昆：？？？ “我干什么了我？讲道理啊，这酱油和味精，还有我一份功劳呢。” 周秉昆不满母亲的“毁谤”，开口抗议了起来。 这母子两正在这里耍贫嘴，郑娟却没听出来这是玩笑，把他们的话当了真，连忙对李素华劝解道： “婶儿，秉昆说的没错，要不是他帮我找的这个工作，我也没办法能得着这个福利，他做的够多了，您就别再怪罪他了。” 李素华听了郑娟的话先是一愣，她没想到，郑娟竟然把他们调笑的话当真了。 等到反应过来，明白了郑娟的意思后，李素华却是对她更加满意，脸上就要笑出花来了，再度对郑娟夸奖起来： “不错，真不错。这还没过门呢，就知道帮着秉昆说话了，将来小两口日子准错不了。 秉昆这媳妇儿找得真不错，将来能让我少操不少心。” 郑娟听了李素华露骨的夸奖，觉得十分不好意思，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害羞的只想赶紧逃走，急忙开口告辞道： “婶儿，东西我给您放这儿了，这儿没我什么事儿了，我先回去了，我妈还等我回家吃饭呢。” 说着郑娟就要往外面逃去。 李素华见郑娟就这么就要离开，连忙开口挽留起来： “娟儿啊，这菜马上就好了，你走什么走？你中午就搁这儿吃得了，咱俩还能说会儿话。” 郑娟听了李素华的挽留，举起手中剩下的酱油和味精，冲李素华晃了晃，开口婉拒道： “我想现在就回去，让我弟也尝尝我们发下来的酱油和味精。 晚上我带我妈过来，咱们再好好唠唠吧。” 李素华听了郑娟的回应，也就不再挽留，冲她摆了个摆手作别道： “行，那你回去吧，对了，娟儿啊，这会儿还没订婚，就算了，等你俩订了婚，可不能再管我叫婶儿了啊，你喊了我可不应。” 郑娟听了，“嗯”了一声，也冲李素华摆了摆手，起身往外走去。 周秉昆正要起身送送郑娟，李素华却是先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愣着干嘛？还不去送送？” 周秉昆也懒得回应，起身就去送郑娟出门。 郑娟跟着周秉昆来到门外，冲着他摆了摆手就要离开，周秉昆急忙拉住了她，出声询问道： “你等下有事儿没？要不下午一起出去玩儿呗？”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邀请，心里十分乐意，她现在就是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刚刚处上对象，正处于热恋期，当然愿意多跟对象相处。 于是她满口答应起来： “行啊，我下午也没事儿，那我吃完饭就过来找你吧。你准备带我去哪儿？” “你这也上了几天班了，下午我带你去放松放松，咱们一起去耍冰刀吧，我顺便给你介绍几个我的好哥们儿。” 郑郑娟听周秉昆说要带她去耍冰刀，微微皱起了眉头，一脸难为的说道： “耍冰刀啊，那我还是不去了吧，你自己去玩儿就好了。” 周秉昆听了郑娟的拒绝，先是一愣，随后满脸不解的问道： “咋了？你不是没事吗？咱们一起去耍冰刀呗？” “我家里没有冰刀，还是不去了，你自己去玩的高兴就好了，不用管我。”郑娟一脸失落的解释道。 周秉昆这才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 这个年月，一双冰刀要好几十块钱，虽说和“三转一响”这些大件相比，算不得多贵，但也确实不是一般家庭能够随便负担得起的。 哪怕是周家的条件这么好，周秉昆兄妹三人，也只买了一双冰刀，他们三个谁要是想玩了，还要先商量。 郑娟家里以前条件那么困难，自然是舍不得浪费钱，去买冰刀的。 周秉昆想了想，对郑娟劝道： “没事儿，咱俩用一双冰刀，轮流去耍就行。”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安排，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也是期待的点了点头。 她往日里也见过别人耍冰刀，看着别人在玩耍时脸上高兴的笑容，看着别人在冰面上风驰电掣的感觉，她的心里也是十分羡慕的。 只是她的家里条件实在艰难，她也就只得很懂事的把这份憧憬深深地埋在了心里。 这次周秉昆要带她去耍冰刀，也算是圆了她往日里的一个心愿，这让她不由地期待起来。 第七十章 套路 “那行吧，我等下吃完饭就过来找你好了。”郑娟略带期待的回应道。 周秉昆算了一下时间，离下午两点还早，便对郑娟说道： “没事儿，不急，我和哥们约的下午两点去找他。 你吃完饭先在家休息一会儿，一点半再来就行，我今天不小心把光明惹哭了，你在家帮我多哄哄他。” 郑娟听了周秉昆的安排，冲他点了点头，答应道： “成，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啊，你也回屋呆着吧，外面挺冷的。” 周秉昆冲她摆了摆手，让她不用管自己，就这么目送着她渐渐走远。 就在这时，李素华冲着外面大喊道： “秉昆，过来端菜，要开饭了。” 周秉昆听了母亲的呼唤，连忙进去帮忙，把饭菜端进了堂屋饭桌上。 李素华坐在饭桌前，还没开始吃饭，就先长吁短叹起来。 周秉昆见状有些纳闷，连忙问她怎么了。 李素华却是又叹了一口气，一脸难过的说道： “唉，这么大一家子，这会儿就剩咱俩搁这儿吃饭了啊。 这也太空落落的了，看着我就难受啊。” 周秉昆一听这话，还以为母亲又因为家人们的四散离开，伤感起来了，连忙劝慰道： “这不还有我陪着您呢嘛，您就别伤感了。我下午要带郑娟去耍冰刀，您老要是心里面还不痛快，要不我把您也带上？” 李素华听了周秉昆的话，翻了翻白眼，伸手敲了周秉昆脑袋一下，假装生气的说道： “小兔崽子，没个正行的，我削你啊。 耍冰刀那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一老太婆了，老胳膊老腿的，能去凑那个热闹嘛？” 周秉昆听了母亲的埋怨，也是有些无语，只在心里面默默吐槽： 那咋办嘛？这会儿又不流行跳广场舞，我能怎么办嘛？ 这时，李素华却是忍耐不住，漏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笑呵呵的跟周秉昆商量道： “要不你跟郑娟说一下，以后让她来咱家吃饭好了，最好直接住咱家。 我每天有她陪着，这心情一好，指不定能多活好些岁呢。” 周秉昆听出了母亲的意图，不禁有些好笑，只得无奈的摆了摆手，没好气的说道： “跟我说有什么用啊，这年月你又不是不知道，咱还是低调一点的好，结婚之前，能多来陪陪你就不错了。 想让郑娟来咱家住，再等上三年吧。” 李素华自然也是知道如今的情况的，只得无奈地瞪了周秉昆一眼，埋怨了一句： “都赖你，咋那么小呢？人家郑娟都到了结婚年龄，就你还要再等三年。” 周秉昆：？？？ 这一句话，让周秉昆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只得无奈的吐槽道： “不是吧，这也能赖我？还讲不讲道理了？ 我不是您生的吗，年龄小这事儿，也能赖到我头上的吗？” 李素华却不打算跟儿子讲道理，直接耍起了无赖： “我不管，就赖你。你跟郑娟商量，让她以后来家吃饭，不然我就不原谅你，你就说你听不听我的吧。” 周秉昆见母亲开始耍起了赖皮，只得无奈地应承道： “行吧，那我跟她商量一下好了，应该没啥问题。” 周秉昆一答应下来，李素华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偷到了鸡的狐狸。 周秉昆这才猛然醒悟，自己好像是被套路了。 是被套路了吧？下门槛效应？ 先提一个大目标，被拒绝后再提一个小目标，这样就有很大概率被同意。 明白过味儿来的周秉昆，无奈地埋怨起母亲来： “就这么个事儿，您至于这么勾心斗角的吗？” 李素华也不搭腔，伸手从兜里拿出一把钥匙递给周秉昆，说道： “你俩下午出去玩儿是吧，骑着车去吧，方便一些。” 周秉昆接过车钥匙，灵机一动，冲母亲调侃起来： “呦呵，难得啊，这周末的，车子竟然没被人借走？” 要说这辆自行车，也是有些故事的。 这车是周志刚还在吉春上班的时候就买的，买了也有好几年了。 刚买来的时候，自行车还是个稀罕物件，周围的邻居们看见了这玩意儿，别提多羡慕了。 平日里邻居们有个什么事情，结婚啊，接亲戚啊，出远门啊什么的，都要来借他们家的车。 老周家也是实在人，有人来求，他们就愿意把车借出去，搞得一到周末，这自行车就出去乐于助人了，都没在老周家里过过周末。 只是这些时日，自行车已经没那么金贵了，老周家的自行车也不是什么名牌，而且也旧了许多，一下就被其他人的“飞鸽”，“永久”给比了下去。 邻居们也都有些看不上老周家的这辆旧自行车了，这辆自行车，也终于可以在周家“安享晚年”了。 这本来算是件好事的，只是李素华因为这事，有些失落，觉得自己不被需要了。 这时候听了儿子的调侃，伸手拧了他一把，略带生气的说道： “咋了，人家嫌弃，你也敢嫌弃？” 周秉昆连忙跟她打趣道： “哪儿能啊，您可是要当厂长他妈呢，我怎么会嫌弃您的座驾呢？ 回头我给您整一辆永久28锰钢车，整个原装高配置的，让您重新支棱起来。” 李素华白了周秉昆一眼，撇了撇嘴说道： “净臭贫，吃你的饭吧。人家厂长都是坐小汽车的，你倒好，就整一辆自行车，小家子气。” 说着就不再理会周秉昆，自顾自地吃起饭来。 周秉昆也老老实实的开始吃饭，吃完饭后，帮着收拾了一下，便回屋睡了过去。 下午一点半，郑娟来到周家叫醒了周秉昆，周秉昆把冰刀交给郑娟，骑上车，带着她来到了肖国庆家。 孙赶超已经在肖国庆家里等着了，他们两人见了周秉昆带来的郑娟，眼睛都直了，话都不敢跟郑娟说，肖国庆更是直接来到周秉昆身边，轻声问了句： “秉昆啊，你对象有姐妹吗？” 周秉昆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回道： “没，有个弟弟，你感兴趣吗？” 肖国庆闻言，伸脚踹了周秉昆一下，装作恼火地说道： “就拿我开涮把你。” 肖国庆和孙赶超家里这会儿还没有自行车，周秉昆便把车停在了肖国庆家里，带着郑娟和他们一起走路去亚麻厂。 来到了亚麻厂后，周秉昆在和涂志强约好的地方，看见了一个让他十分意外的人。 第七十一章 搬弄 只见，在他们先前约定好的墙角处，涂志强和水自流已经先行一步到了那里，正在和几个同伴聊着天。 而站在水自流面前，正面向着周秉昆方向的，竟然是骆士宾。 他依旧穿着那一身黑灰色的棉猴大衣，带着大衣上面连着的帽子，露出外面的脸上带着不少淤青，眼睛上还有着一个大大的黑印，脸也肿的高高的，看着就像是一个发好的馒头。 这家伙左手扶着墙，身子微微佝偻着，面上带着痛苦，看这表情，似乎是在忍受着疼痛。 看得出来，他在酱油厂保卫科着实“享受”了一番炮制。 看着骆士宾和水自流在一起，周秉昆还是有些惊讶的。 周秉昆和水自流已经见了几次面了，每次水自流身边，也都跟着几个跟班，而涂志强周秉昆见的就更多了。 但每次和他们见面的时候，周秉昆都没有见到过骆士宾。 周秉昆原本只是简单的以为，这会儿他们还没开始搅合在一起。 这次看到他们在一起说着话，才知道是自己想岔了。 只是，这个时间点，骆士宾不是应该在酱油厂里面关着，等待被处理的嘛？ 周秉昆看着骆士宾，心里十分奇怪。 骆士宾这事儿，往小了说，自然也是可以不了了之的，毕竟没有真的发生什么实际上的罪恶。 但往大了说，结合着时代背景，给个枪毙的结果，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其中的尺度，完全看侦办人员的态度。 然而怪就怪在这里，经办人员就是酱油厂的保卫科，而骆士宾他们的目标，又是酱油厂的女员工。 酱油厂保卫科拿下了骆士宾，完全没理由对他从轻发落，应该选择从重处理，震慑宵小才对。 理是这么个理，但是此时此刻，原本应该在厂子里关着的骆士宾，自由自在地出现在了这里，这让周秉昆不得不犯起了嘀咕。 事异必妖，看样子这事情背后还有着猫腻，这货能够这么快出来，少不得在背后有“贵人”相助。 在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周秉昆不打算轻举妄动。 还是等了解了背后的真相，知道了其中的原委，再做定夺。 这样想着，周秉昆就准备起身离开，不去与涂志强他们会合，自己带着郑娟和肖国庆、孙赶超去玩他们自己的。 只是，这个时候，水自流和涂志强虽然在看向骆士宾，没有发现周秉昆，但是骆士宾却是正对着周秉昆的方向，一抬眼就发现了周秉昆。 骆士宾头天晚上，在酱油厂保卫科的小黑屋里面，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狠的，浑身上下，就没有几块好肉了。 好不容易使了点手段，出来之后，骆士宾原本是打算找上几个同伴，好好吃上一顿，喝点小酒压压惊的。 结果骆士宾一连去了几个人家里面，都没有找到人。 他猜到，这些朋友应该是来耍冰刀了，于是就直接来到了亚麻厂旁边。 骆士宾来到这里后，果然就看到了涂志强和水自流他们一伙人，在他们往常喜欢聚集的地方聊着天。 骆士宾一见到他们，就脚步踉跄的走了过去，开始对着他们诉起苦来。 他自然是不敢把自己干的好事，如实说出来的，只得对水自流他们撒起谎来。 在骆士宾的描述中，他和虎子昨天夜里正在街上走着，就被路上的一个行人莫名其妙的揍了一顿。 不仅如此，那人还从他们手里抢了不少粮票和肉票。 在骆士宾口中，他和虎子自然是英勇无畏的，为了那些大伙的粮票和肉票，很是反抗了一把。 然而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反抗，激怒了那名歹徒，那人人高马大的，身手又好的出奇，对着他和虎子就是往死里揍。 结果，虎子被打成重伤，腿都折了，这会儿正在医院里躺着。 而骆士宾也伤得不轻，看起来惨不忍睹，这会儿拖着伤残之躯来给他们报信。 这一番话说完，激得其他几个朋友怒火中烧，摩拳擦掌的就要去帮骆士宾讨回公道。 只是和这群小年轻相比，水自流岁数大了许多，见的自然也就多了。 骆士宾平日里装出一副义薄云天的模样，人五人六的，骗得了其他人，却骗不了他水自流。 平日的接触里，成熟老练的水自流，虽说没有抓到什么证据。 但凭借他老道的经验，也能敏锐地觉察得出，这货不是个什么好货色。 只是碍于都在一个小圈子里混着，骆士宾又相当油滑，和圈子里其他人处的都还不错。 因此，水自流才没有选择和他撕破脸来，只和关系最好的涂志强提过一嘴，让他留个心眼。 到了这会儿，水自流听着骆士宾讲出来的故事，心里只想翻白眼。 就骆士宾这么个滑头的性子，他能为了大伙的粮票和肉票，拼出了性命去？打死水自流他都不会相信。 只是这群伙伴们的青春和热血，就这么被骆士宾给点燃了。 一伙人围着年龄最大，威望最高的水自流，想让他带头帮兄弟讨回一个公道。 水自流也是被架了起来，没有办法，他不能强行逆了兄弟们的心意，只得开口打起包票，一定帮骆士宾讨回一个公道。 就在这时，骆士宾抬头看到了不远处的周秉昆。 他对周秉昆的印象简直不要太深，已经到了化成灰扬了之后，他都能将之找回来，拼成周秉昆模样的地步。 这会儿猛然见到了周秉昆，骆士宾一下子只觉得自己的脸上又肿了几分，自己的肚子，也似乎又开始了撕裂般的疼痛。 骆士宾看了一眼围在水自流身边，帮他说话的兄弟们，觉得民心可用。 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周秉昆，正憋着一肚子气的骆士宾，觉得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帮他复仇。 于是，骆士宾便咬着牙，伸手指着周秉昆，一脸悲愤的对着水自流控诉起来： “水哥，你看，就是他，昨天晚上就是那个家伙。 他无缘无故的把我和虎子打了一顿，还把咱们大家伙的粮票和肉票都给抢了去。 看我身上的伤，看我的脸肿成什么样子了，还有我的肚子，也挨了一下狠得，到现在都直不起身来。 还有虎子，他更惨，直接被那家伙把腿给打断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水哥，你刚才可是答应了，要帮我和虎子讨回公道的啊。 咱们现在就去把他收拾一顿吧。” 第七十二章 公道 水自流和涂志强听到骆士宾的指控，朝着骆士宾手指的地方看了过去。 他们惊讶的发现，骆士宾用手指向的人，竟然是周秉昆。 这一下子，别说是水自流这个老江湖了，就是涂志强也开始怀疑了起来。 要说周秉昆揍了骆士宾和虎子一顿，他们还是勉强可以相信的，毕竟他们也算并肩作战过，知道以周秉昆的身手，确实有这个能力。 在不考虑动机的情况下，说周秉昆一个人暴揍了骆士宾和虎子，把他们打的一个重伤住院，一个也是遍体鳞伤，他们还是可以稍微相信一下的。 但是要说周秉昆揍了他们后，还把他们的粮票和肉票给抢走了，那就有些扯了。 上次周秉昆向他们买鸡之后，水自流还专门向涂志强打听过周秉昆的底细，知道了周秉昆家里的情况。 在知道周秉昆家里面有一个八级工人，全家人也都有不错出路之后，水自流更加明确了自己的决定，一定要尽力把周秉昆发展成为自己的熟客。 他本来就对周秉昆印象不错，又有意和他进一步结交，这会儿听了骆士宾的污蔑，他是一个字都不信。 在水自流看来，周秉昆相当的聪明，家里面条件也不错，不会做出当街打人抢票的不智举动。 涂志强就更不用说了，他跟周秉昆是发小，更不会相信骆士宾的毁谤。 人家周秉昆家里是什么条件？用得着冒那么大险，去抢你的粮票和肉票？ 原本他对于水自流让他注意骆士宾的提醒，还有些不以为意，觉得是水自流多心了。 这次见到骆士宾这么能胡扯，也算是见识到了这家伙的真实面目，明白了水自流的英明之处。 他们两个人完全不信骆士宾的鬼扯，正要开口质问他时，水自流身边的一个小跟班先行一步开口问了起来： “水哥，他指的那个，是咱们那个‘战友’吧？ 上次听强子哥说，他家条件不是老好了么？没理由还要过来抢咱们的票子吧？” 水自流的这两个小跟班，平日里都是跟着水自流混的。 打架那一次和买鸡那一次，他们也都在场，对周秉昆还是有一些了解的，所以对骆士宾的话也起了疑心。 骆士宾原本就想着趁着人多，驱使着水自流他们，揍上周秉昆一顿，把自己的仇给报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水自流竟然认识那个揍了自己一顿的家伙。 而且不仅是水自流认识，他的跟班大强和二壮也认识，还称呼他为“战友”。 他自然知道，这个“战友”不可能是真的战友，但这个用词也可以看出，他们是一起经过事儿的。 这让骆士宾意识到，他的话已经受到了怀疑。 等下他们两边一个照面，那他的谎言就会被直接拆穿，他的名声也会因此彻底烂掉。 先是意图对女性不轨，后是对同伴们撒谎，想要利用同伴帮自己报仇。 这个后果，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去面对的。 无奈之下，他只好胡搅蛮缠起来： “就算他家里条件再好，那又怎么样，他家还能不缺粮票和肉票了？ 再说了，我这身上的伤，总不是假的吧，还有虎子，这会儿还在医院里面躺着呢。 我的伤不算太重，你们不关心我也就算了，但你们总要想想虎子吧。 他的伤可严重多了，腿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你们也不关心吗？ 这会儿凶手就在面前，我都给你们指出来了，你们竟然还不相信，还要来怀疑我？ 你们就是这么做兄弟的吗？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 一边说着，骆士宾还不忘连着咳了好几声，装出一副十分生气的模样，对着水自流控诉了起来： “水大哥，你年龄最大，大家伙都喊你一声大哥，我就问问你，这事儿，你到底管不管？ 你的心里面，到底还有没有我，还有没有虎子这个兄弟了？”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剧烈的咳了一下，然后脚下一个踉跄，向着平日里跟他关系好的孙涛倒去。 这个孙涛平日里就和骆士宾关系不错，他和骆士宾一样，喜欢追求多赚一点。 因此，他更愿意去冒险做“生客”的生意，平日里没少和骆士宾一起去“黑市”做买卖。 他本来就没有见过周秉昆，对周秉昆更谈不上有什么好印象，因此根本就没有怀疑过骆士宾说的话。 此刻见着骆士宾身上有着重伤，情绪激动之下，连站都站不稳了，差点摔倒在地，一时间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对着水自流发泄起来： “水大哥，你咋回事啊？宾子都已经这样了，虎子也还在医院里面躺着，你怎么能不帮着自己人呢？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兄弟了？还是说，我们三个不配当你的兄弟，只有大强二壮和涂志强，配当你的兄弟？” 大强二壮见了骆士宾的惨状，听了骆士宾蛊惑的言语，也被忽悠瘸了，开始同情起了骆士宾和虎子，开口对水自流劝道： “水哥，骆士宾再怎么说，也是咱们的兄弟啊。 他都这么惨了，咱么怎么说也要帮一把，不然这兄弟，还有什么好做的啊。” 这话一出，直接把水自流给架了起来。 只有涂志强依旧不信骆士宾的表演，就要开口为周秉昆辩护。 水自流知道，到了这个时候，再说下去只会是徒增分裂，没有什么意义。 骆士宾这一波卖惨，已经把气氛烘托到了那里，自己必须要出面做些什么了，不然他的颜面也难保。 于是，他抬手制止了涂志强，对骆士宾问道： “你确定，是要我来帮你讨回这个公道，是吧？” 骆士宾听了这话，不知道水自流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是本能的感到了一丝不妙。 只是他前面已经把话头架在了那里，这会儿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冲水自流继续施压道： “水大哥，拜托你帮我和虎子讨回公道，我相信，你一定能帮我和虎子，讨回来一个满意的交代的。” 一边说着，还一边又重重的咳了一声，来显示自己此刻的衰弱。 水自流听了骆士宾的话，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对着身边的兄弟们说道： “既然让我来出头，讨回这个公道，那我就好好盘问一下那家伙，然后把咱兄弟们失去的公道，翻倍的拿回来。” 骆士宾听了水自流的打算，一下子惊住了，连忙插嘴道： “没有那个必要了吧，直接揍他一顿就行了，还跟他废什么话啊？” 水自流见到骆士宾一副焦急的模样，撇嘴一笑，略带嘲讽的说道： “既然要我帮你讨公道，那自然要按我的法子来。 你这么紧张，是在害怕什么吗？” 第七十三章 盘算 大强二壮和孙涛，哪怕是不太聪明，在听了水自流和骆士宾的对话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 骆士宾想要请求水自流，帮他主持公道，那自然就应该按照水自流的方法来。 水自流为人谨慎，偏向于稳妥，主张先盘问对方一下，也实属正常。 自己这边人多势众的，上前把对方一围，再好好盘问一番，对方识相的话，知道理亏，自然会向自己这边请求和解。 到时候自己这边再提出要求，对方赔礼道歉，给出补偿。 如果中间哪一步谈不妥，那双方再摆开架势，好好做过一场，这也是这个年代里，比较常见的解决路数。 而且哪怕是要直接开打，也不可能就在这里开打，光天化日，人来人往的，时间地点都不太对。 然而骆士宾却不愿意这样做，试图让双方直接开战。 再结合水自流的最后一个问题，他们几个小兄弟，也有些怀疑起了骆士宾的用意。 一时间，几个人都用略带怀疑的目光盯着骆士宾。 骆士宾本来还想再挑拨两句，最好直接让双方打起来得了，然而水自流的那个问题，却是直接诛了他的心。 他倒是有些急智，看到兄弟们在等着他的解释，连忙重重的咳嗽了几下。 与此同时，身体还随着咳嗽剧烈的晃动，连带扶着他的孙涛，都有些站不稳了，一副伤势极其严重的模样。 随后开口辩解道：“我怕什么？我有什么好怕的？ 我就是身子疼的难受，再一想虎子的腿，心也疼得厉害。 我不需要赔礼道歉，也不需要什么补偿，我就想好好揍他一顿，出出心里的恶气。” 水自流见骆士宾依旧在嘴硬，轻笑了一声，伸手轻轻拍了他的肩膀，别有意味的问道： “你不需要赔偿，那咱们大伙的粮票和肉票呢？你的伤不算重，休养休养就好了，可是虎子呢？ 你说他腿都折了，躺在医院里面，那他治腿不要钱吗？回头修养的时候，还要买骨头炖汤，这也不要钱吗？ 这些不找他来赔偿，难道还要咱们自己垫上吗？” 骆士宾听了水自流的这番问话，急得脸都白了，怎么也想不出来应该如何回答。 原本他打算的挺好，他家里放着不少大伙的粮票和肉票，但那是大家伙的，要用来做买卖。 趁着这次被打的机会，他准备直接把这些票给黑下来。 等回头了，再把这些票分一些给虎子和把他俩捞出来的雷哥，如此一来，也算是多少弥补了一些自己的损失。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骆士宾没想到，他竟然在这里碰上了自己的仇人。 一时冲动之下，他也没有想太多，就怒气上头，直接指认周秉昆打了自己，还把票给抢走了，只想让水自流他们帮着，好好收拾一下周秉昆。 然而，当你撒下一个谎言时，你就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填补它的漏洞。 骆士宾现在面临的，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水自流每问他一个问题，他就需要想出一个新的谎言来进行掩饰。 骆士宾虽然有一些急智，可以略微支撑一二，但要无止境的编下去，实在是超出了他的能力。 此时此刻，他也有点绷不住了。 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在进行着最后的挣扎。 “那就先好好收拾他一顿，之后再问他要补偿好了，不能打他一顿，我实在是浑身难受。” 然而他这话说出来，怎么看都是在死鸭子嘴硬，没人再站在他这一边了。 开什么玩笑，这里可就在亚麻厂门口旁边，门卫都可以看到这里。 亚麻厂可是承担着帮国家创汇的重要任务，这个年代里，国家外汇奇缺，领导们出国，都需要省吃俭用，亚麻厂的重要程度，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敢在这里动手，不出五分钟，就可以去亚麻厂保卫科的小黑屋里做客了。 他们的身份又见不得光，运气不好的话，直接被移交公安处理，那可能就要吃上几年公家饭了。 而且要真动起了手，打都打了，人家还赔偿个毛线啊。 到时候不但赔偿没了，他们这帮人还要摊上麻烦。 因此哪怕是平日里和骆士宾颇为较好的孙涛，也不再理会他。 见其余几人不再言语，大强也不再理会骆士宾，直接开口说道： “行了，既然如此，那就听水哥的吧。水哥你说，咱们是谈还是打？” 水自流见局面已经得到了控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对着骆士宾说了一句：“不急，跟他耍耍。” 话说另一头，周秉昆看见了骆士宾，有些不清楚状况。 他本打算先不理骆士宾他们，等回头搞清楚了状况，再徐徐图之。 周秉昆带着郑娟他们，正打算离开亚麻厂，去冰面上玩儿时，却是看到骆士宾抬起了手，指向了自己。 就在这时，郑娟也发现了正用手指向他们的骆士宾，惊奇的对周秉昆问道： “秉昆啊，我没看错吧，那个家伙是不是你们昨天晚上抓到的一个坏分子啊？ 他不是应该被关起来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呀？” 周秉昆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郑娟这个问题。 但他知道，之前他和骆士宾的梁子，算是结大发了，接下来，说不定可能会动手。 周秉昆自然是不怕的，他的身手和体格，哪怕是骆士宾他们一起来他都不虚。 只是郑娟在身边，他有些投鼠忌器，害怕骆士宾那个下三滥的玩意儿，会对郑娟下手。 于是他指着不远处的“女子啦啦队”，对郑娟说道： “娟儿，你先去那边，和那些姑娘们在一起，这样安全一些。” 说着，他把手中拿着的冰刀递给了郑娟，又补充了一句： “或者你先去冰面上玩一会儿也行，这里等下可能不太安全，我怕你出事儿。” 郑娟却是不愿意听周秉昆的安排，开口反驳道： “不行，我不放心，我得看着你。大不了我等下站远一点，就在厂子门卫旁边，他们肯定没胆子过来。” 周秉昆听了郑娟的话，觉得也有道理。 他们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在亚麻厂门卫面前造次，人家可是拿着枪戒备着呢。 因此，周秉昆也不再反对，只是催促着郑娟赶紧到亚麻厂门口等着。 周秉昆不知道的是，郑娟也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她打算等下在附近看着，一旦周秉昆他们落了下风，她就搅和进去，然后大喊“有人欺负女同志啦”。 如此一来，附近的人不管男女，都会过来帮忙控制局面，这就是郑娟想出来的，保护周秉昆的办法。 于是，郑娟就面向着周秉昆，慢慢的倒退着，往门卫方向走去，生怕一个不注意，他们就爆发了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