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娇》 第一章 重生 “啊——!”幽静雅致的阁楼深处,一阵嘶哑痛苦的呻吟穿过,惊起庭院几只麻雀。 房内,一名浑身伤痕的女子正被三个婢子紧紧抓住手脚,新鲜的伤痕在她脸上交错,缓缓淌着血。 叶昭言眼眶通红,在锥心的皮肉之痛下,忍不住抽搐挣扎。 拿着剪刀的中年女子在她眼角划下最后一刀,眉目狰狞,狠辣的模样,与平日里矜贵端庄的贵妇人做派大相径庭。 颜凤姿最痛恨这双眼睛,与那故作清高的老贱人一个模样! 一旁躺椅上的薛翦泈起身,替她擦拭双手,“母亲何必亲自劳驾,也不嫌脏了手。” 叶昭言模糊的视线里,一双碎花碧玉的锦鞋踱步至前。 薛翦泈用脚碾着叶昭言落下残疾的膝盖,语气无比嫌恶:“也亏得父亲当初顾念昔日之情,还能留得你一条贱命。你也不必怨恨,宁远府上下伏诛,唯有你和你娘还能苟活至今,已是恩赐。” 薛翦泈与叶昭言,同为薛怀澹的女儿,薛翦泈却从出生便被打上私生女的印记,十余年来被养在府外,不得见光。 曾经嫉妒过无数个日夜的嫡女,此刻被踩在脚下,薛翦泈浑身无一处不是舒爽的。 叶昭言被疼痛撕裂得意识模糊,无暇理会眼前,只是倔强地透过幕帘看向内间。 帘内一位面容俊郎的中年男子倚坐在内间上首,已经冷眼旁观了半晌。 叶昭言无不嘲讽地想,如果不是二人的容貌有三分相似,这样薄情冷漠的神色,很难想象这个人是她的父亲。 “够了凤姿!给她个痛快吧”有些疲惫的声音从内间传来,似乎已经看惯了眼前的场景。 颜凤姿似有不甘道:“老爷,是她害我们母女十年如一日隐姓埋名,我咽不下这口气!” 昭言扯了扯嘴角,看着眼前妆容华贵的妇人冷笑。 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如何不隐姓埋名? 是她鸠占鹊巢,拿走了本不属于她的一切。 薛怀澹微闭着双眸,淡漠道:“你想怎么办?” “我要慢慢折磨她!让她去阴曹地府陪那老东西!” 叶昭言睁开了眼睛,眼中带着几分怨怒,他们竟如此怨恨逝去的外公。 “这种人,还不配死在宁远府。”薛怀澹说罢,拿起桌上已经凉透的药,撇过她的头,亲自灌下。 一股刺痛感混合着苦涩的药水划过喉咙,她口齿溢满血腥,忍不住吐出一口带血的药汁。 叶昭言痛得伏地,这种药入口,人的喉咙便废了,然后内脏慢慢溃烂而死。 叶昭言想张嘴说话,吐出了嘶哑的残缺声线。 薛尹贤像松开一块垃圾一样松开她的头,冷声吩咐道:“将她扔到荒郊野外,找个好点的葬地埋葬了,别脏了我的地方!” “等等!“薛凤姿急忙阻止,她眼珠微转,娇笑道:“我怕她的尸体烂在荒郊野外,污了你的眼睛。” 薛怀澹扫过浑身狼狈的叶昭言,眼中闪烁着森冷阴鹜。 半晌,终于语调冰凉道:“既然你如此善解人意,就交给你处理。” 薛怀澹打开房门,冷风灌进来,吹到他森冷铁青的面上。 他背过身不再管身后发生的一切。 “给她松绑!”颜凤姿厌恶的扫视叶昭言一眼,转过头,吩咐身后的仆从。 叶昭言软软倒地,发丝散乱遮住脏污的脸庞,身子因为痛苦不停颤抖着。 颜凤姿挥手,一个仆从应声从袖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放到叶昭言嘴边,“夫人,您说怎么办?” 颜凤姿阴森笑着,伸手拍着仆从的匕首,恨恨道:“扒光她的衣服羞辱,让她尝尽痛苦!” 两个仆人一拥而上,将满身鲜血的叶昭言扒得精光,一丝不挂的丢在地上。 浑身的冰冷带着刻骨的羞辱袭来,叶昭言跪倒在地,眼神空洞。 叶昭言的四肢被仆从们粗暴地抬起,尖刻的匕首在她身上一点点折磨。 她疼痛欲绝,额头上青筋直蹦,但却咬牙不哼一声。 这种屈辱是她从未承受过的。 她想起了当时在棠园,那些下人也曾如此欺凌她,她甚至想过自尽。 “不够!我要她痛不欲生!”颜凤姿笑的极其疯狂,一张倾国倾城的娇颜因为愤怒而扭曲变形。 仆从们将匕首插入女子的身体,一点点挑断她的经脉,剜去她的骨头。 叶昭言只觉得身体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块废铁,全身的筋骨都断裂开来,痛楚难忍。 那随着些下人越来越放肆,她眼神变得无比绝望,满含仇恨和痛苦,就像一朵盛放的彼岸花,在这片花海之中,她只需轻轻的吹拂,便可以化作尘土。 叶昭言闭上眼睛,渐渐陷入黑暗。 “昭儿......”一滴泪珠顺着睫毛滑下,落入鬓角,消失不见。 叶昭言猛然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她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是梦? 一股寒气袭来,她忍不住抱紧自己,她这才发现,原本破旧不堪的衣服竟然变成了绫罗绸缎。 细看之下,她的身上竟是一件红色绣着金色雀鸟图案的华美衣裙,腰间系着紫檀木镶嵌珍珠的腰带,一枚紫色玉佩挂在脖颈,整个人高贵优雅,气质脱俗。 “我没死?”叶昭言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 “不过生病一场,怎么张嘴就说昏话。”耳边传来一声慈祥的叹息。 这声音好熟悉,叶昭言转过头,只见一个女子手里拿着一件披风给她盖上,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眼前的女子满头青丝云鬓,面若芙蓉,美眸似月,唇红齿白,身段窈窕,正是叶昭言的母亲,叶扶归。 叶氏的身后站着两名少年,年纪约莫十六七岁左右。 其中一名身材高挑,英俊潇洒,正是叶昭言的表哥叶昭辰。另一名身材偏瘦,长得颇为清秀,却是她的表哥叶昭华。 “母亲,你没死?”叶昭言看着母亲,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傻孩子,怎么说话疯疯癫癫的,母亲都快被你吓坏了。” 叶扶归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和的声音仿佛能治愈病痛,“我日日陪在你身边,你怎么会见不到我。” “是,我只是做噩梦了。”叶昭言哽咽地点点头,暂且将那梦魇般的前世暗自埋在心底。 第二章 梦魇 “快别哭了。”叶氏抬手帮叶昭言擦去脸颊的泪水,“这么大的人,说哭就哭,真是让母亲操心。” 叶昭言看着眼前的美妇,无法想象她后来竟然沦落到前世的老妪模样。 叶府叶扶归,向来都是名门闺秀的翘楚。 叶氏出生于锦都大族,祖上曾是开国功臣,父亲叶文轩官拜武状元,祖父更是先皇麾下最威风的统领。叶家的儿子也都是人中龙凤,个个出类拔萃,在朝廷的影响力颇为广泛。 叶氏作为叶将军唯一的女儿备受宠爱,自小便是京城的名媛贵女羡慕的对象。 叶扶归及笄后两年,更是因为叶将军爱而不舍,招了当年新科状元郎薛怀澹入赘叶府。甚至连叶扶归所生的女儿都被冠以叶姓,取了尊贵男丁才有的昭字辈,自小便精心教养,习得一身武艺。 劫后余生的喜悦过后,叶昭言想起了前世的惨剧。 她已然重生,阴霾并未远去。如若不能被拔除蛰伏在暗处的毒蛇,叶家将重蹈前世覆辙。 想到这里,她看向叶氏认真道:“母亲,颜妹妹还在城郊吗?” 颜妹妹便是前世薛尹贤和颜凤姿在外苟合所出的私生女,也就是后来的薛翦泈。她被冠以侄女的名义邀来叶府,其母颜凤姿假意与叶氏交好,而后来...... 后来便是种种离奇的变故。 前世的画面如潮水汹涌而来,昭言的眼睛慢慢红了起来,长长的睫羽遮住了清澈眼中的滔天恨意。 她绝不会让前世那些肮脏的事情再次发生! 叶氏不知她此刻的心绪变化,见女儿垂首不语,只以为她受惊过度,劝慰道:“昭儿,你先修养好身体,这些事以后再说。” 颜家侄女的行踪叶氏并不关心。想起这个一面之缘的小姑娘,不知为何,她总有些奇怪的感觉,说不清喜恶。 昭言微微点了点头,“一切听母亲的。” 这时,一名丫鬟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摆放着一碗银耳汤,以及几样糕点,“大小姐,您刚醒过来,需得吃点东西补充体力,这银耳汤是老爷命厨房亲手熬制的,老爷还吩咐奴婢给您准备了几套换洗的衣裳,您赶紧趁热喝,奴婢告退。” “你父亲总是很关心你的。”叶氏脸色轻松了许多,将托盘放在桌上,又取出几个小碟,放在旁边,然后端起银耳汤准备轻抿一口试试温度。 随着她的动作,一股熟悉的浓香飘散出来,那味道曾让叶昭言午夜梦回都冷汗淋漓。 “别喝!”叶昭言探出半个身子,一把扫落碗碟,整个人跌出床榻。 一旁的叶昭华见状倾身过来准备扶住叶昭言,突然一阵大力擦过,一个颀长的身影更快地扑了过去,稳稳地接住了她。 晶莹剔透的白玉碗摔落,撒去了大半汤汁,停在垫脚的厚毯上,竟完好无损。 叶昭言只感觉落在一个硬实的胸膛,鼻尖是有些厚重的熏香,凤糜香,京城上流女子最为推崇的尊贵之香。 抬眼是少年优美的下颌,对方一双顾盼流转的凤目关切地凝视着她,“还好吗?” 这味道让她感到呼吸滞涩,忙咳嗽一声,不着痕迹地抽身回到母亲身边。 叶氏看着惊魂未定的女儿,抚了抚她的额头,微惊道:“这是怎么了?” 叶昭言回想起方才的情形,心下念头电转,叶昭辰似乎在她呼唤的那一刻便开始动身,扑过去的瞬间,脸上的神色分不清是紧张还是惊恐。 斟酌了措辞,她缓缓开口:“母亲,这汤羹似乎味道不对,许是隔夜的。” 这汤羹里是让人长期服用陷入梦魇,逐渐致幻的药,也是前世令她错失数次时机的元凶。 此时她并不打算说出来。即便今日将这汤羹的阴谋戳破,薛怀澹也只会从别的地方暗算她们母女。 况且,前世的叶昭言向来信任父亲,更没有一颗受尽暗算得来的九曲玲珑心。 叶氏闻言,低头看了一眼瓷器碗中的银耳汤,微微皱眉,对身旁的惜云道:“去将雯娘请来。” 雯娘是薛怀澹专门从江南请来的有名厨娘,平日变着花样做些精致的吃食,供叶氏母女享用。 叶昭华见状脸色微变,看向叶氏:“我来尝尝吧!” 不等他说完,叶昭辰已经抢先一步端起瓷碗,舀起汤汁放在唇边轻轻嗅了嗅。 “嗯......”他皱起眉头,神情有些迷惑。 “辰儿,怎么了?是否哪里不妥?”叶氏看着他,心里一紧。 叶昭辰是恒阳药观的记名弟子,对药理是有些精通的,他若说有问题,便八九不离十了。 “这碗银耳汤......有药效!“叶昭辰舒展神色,“这是一道药膳。” 此时一个身形纤瘦的妇人脚步踉跄地进来,低头扑通一声跪下:“夫人赎罪,是奴婢见小姐总是梦魇,心里担心,便自作主张做了这道药膳,只愿小姐能够安心歇息。” 叶昭言讶异,如若她早先便说汤羹有毒性,此刻雯娘便是替死鬼。 竟是提前预料到了最糟糕的情形,可见背后之人心机之深沉。 “奴婢有罪!”雯娘见无人回应,更加惊恐,开始不住地磕头,清脆的响声随着她的动作不断传来。 叶氏心里五味杂陈,内心烦躁道:“住手,若这药膳当真没有问题,我请太医验过便......” 她话未落,雯娘已经捡起剩下的汤汁仰头饮下,急急地开口:“绝对没有!奴婢再喝十碗都不会有事,请夫人放心吧!” 叶昭言看向那白玉碗,竟然光洁如新,一滴都不剩。 “母亲,堂兄说这是药膳,想必是有益身体的。” 叶氏见她开口,压下内心的疑虑,勉强点头道:“雯娘罚一年俸禄,不可再沾染小姐的吃食,以后便回老爷身边伺候吧。” 叶扶归心思并不深,向来待人宽厚。只是此事触及女儿的安危,她不得不谨慎。 雯娘说到底也是薛怀澹的人。 叶氏与他相敬如宾,在外温婉知礼,即使寻常小事她也从不僭越。 连薛怀澹都自得于夫人的乖巧懂事,这其中的微妙恐怕无人能知晓。 她转过身,见女儿脸色恹恹,有些心疼:“昭儿,你饿坏了吧”,又拿起惜云新端的清粥,递到昭言的身前,动作轻柔地喂她吃。 见她胃口不错,叶氏脸上露出了笑容:“再过半月,你父亲便接你去棠园避暑。” 叶昭言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已经是盛夏了吗?” 死前浑噩度日了三年,她被折磨得险些忘记了时间。 棠园便是前世噩梦的开始。 第三章 帮衬 前世,原本华美静谧的棠园,变成了一座充斥着羞辱的牢笼。 即使叶昭言睁着眼,母亲眼角泣血的模样也瞬间浮现在眼前,她绝望而空洞的眼神令人惊骇欲绝,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她永生都难以忘怀。 “待到月中便是盛夏了,棠园种满了花草,还有荷塘和莲花池,里面还有你最爱的秋千,你向来怕热,用来避暑......昭儿!你怎么了!”叶氏本来脸上挂着幸福的笑意说着,不经意间低头,才发现女儿已是满面泪水,不由得又惊又痛。 “昭儿只是舍不得离开母亲。”叶昭言低着头,敛去眼里那抹沉重。 听到女儿的话,叶氏更加心痛,伸手轻抚着女儿的秀发,安慰道:“傻孩子,娘一直都在你身边,实在不行,娘陪你去棠园避暑。” “母亲!”叶昭言抬眸,忍住沉痛,故作轻松撒娇道:“昭儿就想母亲在叶府陪伴。如今外公在边西,这里冷冰冰的,我们在家等他回来好不好?” 叶氏见到女儿的笑容,心酸道:“我本答应你父亲让你月中去棠园避暑,他费了好一番周折为你打点。” 叶昭言不语,轻轻抚了抚母亲温婉的面庞,她绝对不能让母亲远离叶家势力的庇护。 看着叶昭言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叶氏心疼的抱紧了她,轻声说道:“也罢,既然如此,昭儿就与母亲留在叶府吧!” “嗯嗯!”叶昭言连忙点了点头,将头埋进了母亲怀中。 眼见女儿气色肉眼可见地好起来,叶扶归带着眼下的乌青,总算回去歇下。 叶府设了晚宴为叶昭言庆贺病愈,太阳未落山,丫鬟映儿便进门为叶昭言梳洗打扮。 叶昭言看了眼奁箱里的衣服,选中了一件苏绣月华褶缎裙。 那是薛怀澹送她的生辰礼。 叶昭言前世对这些不甚在意,如今她有更重要的意图。 “映儿,帮我把头发挽起来。” “是。“映儿拿起木簪,很快便绾出一个双平髻。 镜中的人儿,肤若凝脂,眉若柳梢,双目流盼,朱唇微翘。 叶昭言未施粉黛便已是如此好颜色,只可惜从前素衣简钗,惯爱穿行于军中校场,未免珠玉蒙尘。 映儿正要为她更衣,忽然听闻院落外一阵嘈杂的声响。 “妹妹你别那么急,冲撞了她可如何是好?”一个沉静内敛的声音担忧道。 “我前日分明听说她病得快......”有些恣肆的声音笑道,音量渐渐小了下来。 叶昭言让映儿打起门帘,只见院子里是两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俱是衣着华丽,打扮精致。 其中一个女子穿着鹅黄色锦缎袄,下罩淡蓝色纱裙,长及腰际,乌黑顺滑的秀发披散在肩头,显得高贵端庄。 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薛氏一族真正的表亲薛芷烟,也是薛家最为出挑的姑娘。 而另一位穿着嫣红色纱裙,面容姣好,身材玲珑,气质嚣傲的女子,自是薛幼菱。 她二人幼时颠沛流离,自薛怀澹入赘之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过起了骄纵的生活,在薛怀澹的授意下被精心培养,都是极聪慧之人。 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颇得老夫人的喜欢,尤其薛芷烟,琴艺堪比宫廷乐师,更是令薛夫人赞不绝口。 院子里俩人正不怀好意地揣测着“卧榻上的千金”。 平日里,她们打扮极尽华丽,在叶昭言身旁便艳压一头。有什么时兴的好东西,即使赏给了叶昭言,最终也会被她二人不小心“借”走。 此前听闻叶昭言病重不醒,薛幼菱在下人面前已然一副叶府家生小姐的派头了,叶昭言若是不行了,这独一份的鳌头她自然要争一争的。 如今知晓叶昭言醒来,她难免心有不甘。 叶府唯一大小姐的名头,比什么珠宝都更华贵。 叶昭言垂眸不语,前世她心思简单,一心扑在兵法习武上,从不在这些小事上留意。直到叶府败落,她与母亲被囚,薛氏姐妹为了讨那薛翦泈的欢心,亲手敲碎了她的膝盖骨。 正当二人意犹未尽,就见一道素雅的身影款款而来。 “多日不见,两位姐姐更是动人了。”叶昭言一边走近,一边浅笑道,如同前世温婉接待二位姐妹的亲昵模样。 看清楚叶昭言之后,薛幼菱眼睛一亮,立马露出了笑容,但眼里却闪过一丝厌恶,只是稍纵即逝。 薛芷烟见叶昭言气色不错,不似传闻中病恹恹的模样,并不讶异,仪表端得十分得体。 “今日晚宴是专为昭言妹妹准备的,怎么穿得如此素净?”薛幼菱脸上关切,眼中却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昭言姿容平常,打扮不打扮又有什么区别。”叶昭言轻柔说道。 “呵呵,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胡话。”薛幼菱眼珠子转了转,掩嘴轻笑道:“妹妹不嫌弃的话,我来替你挑选衣饰吧。” 不等叶昭言回答,已经拖着她的手亲昵地走进屋内,扑向满是妆匣的梳妆台。 薛芷烟进门便看见架子上的苏绣月华褶缎裙,惊讶地慢了步伐。 按照惯常,这类华丽衣裙叶昭言是压箱底的。 她的那些衣饰固然华丽,可如何能与这条裙子相比?如果今晚叶昭言穿这件衣裙······薛芷烟面上的平静有些支撑不住。 叶昭言从前不喜打扮,她的梳妆台依然有着大大小小九个妆匣。 薛幼菱看着这些精美贵重的首饰,忍不住两眼放光。 一旁自诩清高的薛芷烟也忍不住看了两眼。若是这些东西能为她所用,锦都的大小宴请,她必然独占风采,只可惜被这不识货的俗人白白占着。 薛幼菱选了碧玉金步摇、珍珠卷须簪、嵌珠金耳环和琉璃珠玉手镯,为叶昭言重新梳了发髻,体贴地戴好珠钗。 映儿在一旁欲言又止,薛幼菱梳的分明是朝云近香髻,配上这些厚重古朴的首饰,好似已嫁妇人的装扮,而非尚未及笄的少女。 这几件首饰看起来金光闪闪,却是最为普通的金银和不甚名贵的珠宝制成,带着几分粗俗的匠气。对于叶昭言这样的名门贵女而言,未免太过平庸。 第四章 家宴 “昭言妹妹真漂亮,怪不得平日不爱打扮,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薛幼菱柔声夸道,连声音都甜了起来。 叶昭言只当没听懂她语气中浓厚的讽刺之意,恳切道:“姐姐选的这些首饰不错,不过妹妹不适合戴这些,倒是姐姐这样的人,才适合这样华美的首饰。” “呵呵,妹妹说的哪里话......”薛幼菱有些尴尬,分不清叶昭言是认真的还是故意嘲讽。 她印象中的叶昭言天真蠢钝,极好糊弄。 “这簪子看着挺别致。“薛芷烟突然出声道。“虽然款式不时兴了,却也有几分意趣。” 说着便将一支天宝磐宜簪随意拿起,往薛幼菱头上戴去。 叶昭言眼睫颤动,无声地笑了。 这支簪子看似平凡,用料十分名贵,整个锦都不过两支,另一支在荣安县主那里。 薛幼菱早就知晓这支簪子的名头,却苦于没找到借口“借”走,她自然知晓当今最爱奢华的荣安县主日常穿戴便有这样一支独二的绝世簪子。 “确实不错,不过配昭言妹妹太过寒酸了。”薛幼菱应和道,心里着急起来。 平日里她们拿什么试一下,叶昭言不用她们开口也会主动问起,然后被她们以赴宴的名义“借”走,今日实在反常。 正当她戴也不是摘也不是,头上簪子快成了烫手山芋的时候,叶昭言方才转过头来笑道:“姐姐戴起来竟是如此得宜。” “那妹妹可否割爱借几日?” “这是哪里话,姐妹之间无需客气。” 见叶昭言语气无常,二人俱是松了一口气。 薛芷烟趁机上前为叶昭言选了一条金泥如意云纹裙,语气难得讨好道:“妹妹满头珠翠贵不可言,苏绣月华褶缎裙却不太适合了。这条裙子华美无双,最为符合妹妹的气质。” “姐姐的眼光甚好,劳烦两位姐姐为我费心了。”叶昭言笑着应道。 “你我姐妹相依,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被挤到边上的映儿委屈地嘴角下撇,这样的花色和面料,配上大小姐身上的首饰,活脱脱一个庸俗的新妇。但是她深知这二人跋扈又小心眼的过往,只敢在心里抱怨,暗骂这两位姑奶奶真是恶心。 薛幼菱见状暗暗高兴,看样子叶昭言并没有发现这件裙子的不妥,不由得又添油加醋道:“昭言妹妹这身打扮果真出挑,竟将我们都衬得黯然无色。” 薛芷烟见薛幼菱夸张的表情,忍俊不禁道:“姐姐我也是无奈之举,不曾想竟弄巧成拙。” 叶昭言微笑不语,静静地看着二人做戏。 薛幼菱又道:“姐姐,这苏绣月华褶缎裙的确不是昭言妹妹所适合的,倒是与芷烟姐姐的风格相投。” 叶昭言看着她们一唱一和,有些腻味。 “芷烟姐姐便替我试穿这衣裳吧。” “这......”薛芷烟迟疑了一番。 这是让她“借”走的意思? 她确实对叶昭言这件衣物有些垂涎,不仅因为她身上这套衣物不管是面料还是款式,都是她从未见过的,更因为这件衣服原本就是舅父薛怀澹按照她的身量做的。 叶昭言虽然比她小一岁,却与她一样身量出挑。薛怀澹令绣娘赶制这件衣衫时,叶昭言并不在锦都,便是薛芷烟替她量身的。 “姐姐,昭言妹妹盛情难却,你就收下吧!”薛幼菱见薛芷烟犹豫,立马劝阻。 薛芷烟咬咬牙,最终点点头。 这边叶昭言还未梳妆完成,前厅因为晚宴已经热闹开来。 薛氏姐妹惯爱出风头,早早找了借口丢下叶昭言前去。 薛怀澹携带叶扶归、薛老夫人坐在上首,而他们的左边分别是、薛芷烟、薛幼菱以及琴夫人,右边则是叶昭辰、叶昭宇。 薛幼菱正昂着头娇声谈笑,为她头上那支簪子得到的夸赞而自鸣得意。 今晚叶家最为出色的两位表兄在场,她更要好好表现。 一想起叶昭言那身土气的打扮,她嘴角的笑意更盛。 不知谁喊了声“大小姐来了”,略显热闹的正厅一瞬间寂静下来。 所有人皆望向门口,只见一个面若桃李的少女缓步走来,乌黑的长发用红玉冠高高挽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叶昭言一袭碧色长裙,腰间系着一条淡紫色的腰带,显得玲珑有致。裙摆处绣着繁复花纹,随风翩跹在烛火下闪烁着荧荧的光芒。 薛幼菱一眼便看到了叶昭言,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 其余人也纷纷望过去。 叶昭辰看到叶昭言,眼中也浮现出惊艳之色。 这般模样,竟是与薛芷烟有五分相像,又带着她自身独有的英姿飒爽。 薛芷烟看到叶昭言那身打扮时,脸色顿时沉了下去,有一种喉咙被扼住的感觉,令她无法顺畅呼吸。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印象中总是一身戎装的叶昭言,竟然会穿上这样女人味的衣裙,而且那张脸还化成了与她相似的妆容,却比她更加惊艳。 其余人的目光中或多或少带了几分震色。 唯有薛怀澹这个父亲,目光深邃难测,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昭言站定脚步,盈盈施礼,姿态优雅大方。 她虽然不喜欢穿戴这些首饰,但是这样的装束却很符合她的样子。 “爹、娘、祖母,各位表哥、表姐。昭言来晚了,请各位恕罪。” 叶扶归忙将叶昭言扶起,欣慰夸赞道:“我的昭儿长大了。” “昭言大病初愈,来得晚些也是情有可原,入座吧。”薛怀澹语气开怀道,仿佛刚刚那个面色晦暗不明的人不是他。 “昭言多谢爹爹关心。“叶昭言道。 薛老夫人见叶昭言穿戴整齐,一副精心打扮过的模样,不由得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是个很爱面子的人,最喜欢华丽精致的打扮。 “昭言今天很漂亮。”叶昭辰由衷道。 薛芷烟闻言,眼中掠过一抹失落。她一直是薛家最为出挑的姑娘,在叶府更是风头最盛。过去若不是叶昭言还有个尊贵的名头,外人提起叶府最为称道的也是她薛芷烟的名字。 叶昭言看着一旁低着头,强撑笑容的薛芷烟,面上露出温婉的笑:“多谢表哥。” 第五章 关切 晚宴很快便开始了。 席间觥筹交错,酒香扑鼻。 叶扶归与叶昭言两人不时交谈,薛怀澹则是与其余人寒暄。琴夫人则坐在薛老夫人身旁,陪着她与其余女眷闲聊。 “昭言,你大病初愈,勿要饮酒才是。”薛怀澹看着叶昭言面前的酒杯,关切道。 “父亲放心,昭言知道轻重。”叶昭言乖巧应道。 “嗯。”薛怀澹一脸欣慰地点了点头,说道:“你这几日身体如何了?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 “劳烦父亲惦念,孩儿的身体已好多了。” 叶昭言乖巧应着,看着眼前父慈子孝的景象,眼底闪过一丝冷意,面上却是恭敬恳切。 “怀澹,今日特地把我请来,可有什么要事?”琴夫人开口询问道,脸上满是关心的神色。 她保养得宜,年逾四十仍是一副美妇模样,眉宇间隐隐透露着精干,是一把管家的好手。 “姑母,我这次南下,是奉旨去江南赈灾的。今天早上皇上召我下旬动身,我便想,不如让昭言也跟着一块儿去,将她和扶归安置在棠园,也便我时时探望照顾。” 薛怀澹说话间微微皱眉,如同一个操心妻女的慈爱父亲。 不等人回答,又紧接着道:“此番南下,路途遥远,不知几时才能归来。澹儿想请姑母帮衬着母亲打理府中庶务。” 薛怀澹一副询问的样子。 听到他的话,叶昭言心里顿时警惕起来。 为了能把她骗去棠园,竟然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行骗也不忘做戏给人看他慈爱父亲的嘴脸。 叶昭言心里暗忖着,脸上没有表现出一丝异常。 叶扶归闻言微微讶异,她午后才与薛怀澹说起让女儿留居叶府的提议,只是薛怀澹不甚在意,说会为昭儿打算。 没想到竟一声不吭地要带她们母女南下。 她心里不禁有些不舒服。 薛怀澹看到叶昭言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语气轻松道:“昭言怕热,年年都去棠园。为父怎得放心他人护送,此番便一同前往罢。” 薛怀澹的话说得合情合理,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父亲待昭言真好。只是今年孩儿恐怕不能如愿南下了。”叶昭言眉头紧锁,表情柔弱道。 薛怀澹眉头动了动,看着她:“这是为何?” “孩儿身子大病初愈,本来好了许多,可是今日只是下床便险些晕倒,只怕南下路上会多番辛苦父亲。若是延误了差事,昭言于心不忍。” 叶昭言眼睫沾染着水汽,楚楚可怜地说道。 这副懂事又委屈的模样,任谁见了不心疼三分。 叶扶归爱女心切,自然不例外,眉头紧紧蹙了起来,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扶住女儿的肩膀。 就连向来淡然清高的琴夫人,也有些坐不住了,鬓间的发钗一阵晃动。 前世叶昭言自幼随外公习武,虽然偶尔性子娇蛮泼辣了些,却不曾耍过装柔弱的手段。 如今这副“病弱不堪”的模样,倒叫人信以为真了。 只是薛怀澹显然不在其中。 他看到叶昭言眼眶泛红,面露忧虑担心之色:“是为父疏忽了。” 叶昭言闻言有些意外,没想到对方竟这样轻飘飘揭过了,她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倒是没派上用场。 这时,一个身着绿裙的婢女端着盘子走了进来。 婢女将盘子放在桌上,恭敬地道:“启禀老爷、夫人、小姐,这是老夫人备下的康泰酿。” “这酒是特意从崂山求来,以药果酿制,并不醉人,据说是增强体魄的佳酿。”琴夫人解释道。 众人闻言,眼睛瞬间亮堂了起来。 “这酒是极品佳酿,正适合昭言的身体。”薛怀澹说完,对那婢女道:“你且将它拿给昭言尝尝。” “是,老爷。” 那婢女应道,走到叶昭言身边,将那瓶酒放在了她的桌上。 薛怀澹见叶昭言没有反驳,又道:“昭言,这康泰酿酒味醇甘甜,乃极佳佳酿,喝完之后,对身体也是大有裨益的,你试试。” 叶昭言犹豫片刻,伸出手揭开了盖子。 只见那酒液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香味,沁人心脾,令人陶醉。酒液呈现碧绿色,晶莹剔透,散发着莹润光泽。 叶昭言皱眉,这酒似乎并无问题。 婢女极有眼色地替她斟上酒,叶昭言接过轻抿,忽然一股细微的刺痛从舌尖传来。 她脑中警铃大作。 若非她前世遭难后被无数毒物折磨,如今也不能察出其中猫腻。 倒入杯中的康泰酿与那瓶中的,并非一物。 婢女在众目睽睽下如何下手,叶昭言感到疑惑。 薛怀澹一直观察着她,看到她面露惊疑,立刻开口询问:“怎么?这酒有何不妥吗?” 叶昭言连连摇头:“没事,只是忽然觉得胃有些疼。” “昭言身体孱弱,不如让琴夫人带昭言去医署瞧瞧。”薛怀澹关切道。 叶昭言听了薛怀澹的话,心中一沉,看来薛怀澹是担心她知道酒中的猫腻,故意想要试探她。 此时入夜良久,贸然被带离叶府,恐会横生枝节。 薛怀澹一副“我是为你好”的神情,令叶昭言十分厌恶,但面上却一副感激的样子。 “多谢父亲的一番好意,昭言只是肠胃不适,没必要劳烦琴夫人。” 叶昭言的话音刚落,便转头吐了起来。 事发突然,她正愁找不到理由赖在叶府不走,此刻恶心感上涌,正好顺势而为。 叶扶归赶忙上前扶住叶昭言,声音颤抖道:“老爷,昭言现在不宜走动,还是请张太医入府诊治吧!” 那语气里含着幽怨,似乎在埋怨他对女儿不够体贴周到。 薛怀澹的神色陡然变得阴沉下来。 他语气不善道:“昭言是我唯一的血脉,身为父亲,我自是担心她的身子。只是方才情急,关心则乱。” 说罢,转头朝着门外的方向喊道,“来人!” 门帘掀起,一个身材魁梧的仆人从外面快步而入,站在薛怀澹面前恭敬道:“老爷有何吩咐?” “用软轿将小姐送回房去,着人去请张太医。”薛怀澹命令道。 叶昭言暗暗叹了口气。 暗藏玄机的晚宴似乎就这样揭过了。 经过前世,她还是有些了解薛怀澹的。 他从不轻易放过任何想要溜走的鱼。 乘着软娇的叶昭言有些不安,她猛地掀开帘子向身后望去,只见薛怀澹正对着她的大丫鬟怜霜说些什么。 薛怀澹背对着她,看不清表情。 她身边有四个大丫鬟,除了惯常伺候的映儿,其余三人打理好院落庶务便会退下。 这是一向喜清静的她定下的规矩。 隔得有些远了,叶昭言眯起眼睛,瞧见怜霜正一脸迷惑眉头越皱越紧。 第六章 失物 叶昭言耍了个心机,让映儿打起厚厚的帘子,用她的手让张太医把脉。 她没料到这么快便要问医,还是府外的张太医。 前世张太医甚少出现,她不确定此人与薛怀澹是否有渊源。 这两日来,为了能有精神应对眼前的难题,她没再碰过薛怀澹的东西。 那些吃食被她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了。 但是每次端药食的映儿却是要尝一口的。 为了不打草惊蛇,叶昭言没有拒绝汤水送进来,负责交接的映儿自然也少不了当面查验试吃。 这些微的剂量不至于让映儿身体有恙,最多午间多打半个时辰瞌睡。 微服药量的映儿恰好是应付把脉的最佳人选。 叶扶归本来忧心忡忡,见张太医出来后直言无碍,便松了口气。 “以后入口的东西,再不可随意。”她不放心道。 今晚宴会上的情形,让她心生忧虑。 偏偏叶昭言一副担保此事无碍的模样,让她有些不确定自己的猜想。 思忖了片刻,她转过身对身旁的惜云吩咐道:“你将小姐的贴身婢女带去好好教导一番。” 叶昭言看着母亲忙碌,既心酸又高兴,由着她张罗。 待到夜深,叶扶归总算顺着叶昭言的意出了门。 叶扶归离开,叶昭言开始思量今晚的一切。 她转头看向那瓶康泰酿,以及一旁整齐的蓝玉杯碟,陷入了沉思。 恐怕薛怀澹已经不满她的暗暗反抗了。 从前她这个女儿太乖顺了些,无需他花多少心思便能牢牢把控。 凭的自然是那一份毫无防备。 十几年平安无虞,谁能想到亲生父亲会对自己的妻女下手。 想到这里,叶昭言神色凝重起来。 迟早都要针锋相对,父女间撕破脸皮是必然的。 那件事,她要早做准备。 夜半,叶扶归和带着两个丫鬟进了薛怀澹的书房。 书房内烛火通明,书案后方,薛怀澹正襟危坐在案几后方,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书,脸上带着一丝冷峻。 琴夫人提着一盒点心立在案牍前,低声劝到:“澹儿,你就听姑母的话,用些饭吧。” 见叶扶归前来,薛怀澹抬起头问道:“夫人,你怎么来了?” “扶归,你快劝劝澹儿,他为了昭言的事情茶不思饭不想。”琴夫人忙道。 “我正是为今天的事情前来。” 叶扶归脸上的神色戚戚,颇有些委屈。 她身后的丫鬟身着蓝底的碎花布衣,打扮平常,并非是惯常出现的几个大丫鬟。 两个丫鬟神色俱是沉重,似乎憋着什么话要说。 薛怀澹直言道:“可是查验过昭言今日的汤水了?” “回老爷,已经检查过了。”一个丫鬟恭敬答道。 “可有什么不妥吗?“ “回老爷,没有什么不妥。”丫鬟答道,“只不过......” 薛怀澹闻言面色深沉了起来,眼中酝酿着一抹更深的黑色。 “只不过什么?”琴夫人蹙眉追问道,似乎生怕那个丫鬟说漏了嘴一般。 “只不过......”那个丫鬟吞吞吐吐地,欲言又止。 见状,叶扶归心中有些着急,怨这厨房的丫头这么怕事。 这时薛怀澹缓缓开口,语气冰凉,“有话直说,不必遮掩。” “是,老爷!奴婢们发现,大小姐用的那套杯子,在宴会后连同康泰酒,一齐消失了。”另一个丫鬟终究是忍不住,将当时的发现说了出来。 “混账!”薛怀澹闻言勃然大怒,一巴掌重重拍在书案上,震得案台上的宣纸飘落下一地,“事情尚未查清,你们竟然将证物弄丢了?”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两个丫鬟连忙跪在地上求饶。 她们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本来在厨房忙的焦头烂额,晚宴一结束又前去帮着收拾碗碟,一刻也没有耽搁。 谁知道出了大小姐那档子事。 本已入夜,夫人又吩咐大管家彻查今晚所用之物。 谁成想,竟然查到少了一套杯碟。 正是大小姐当晚饮用康泰酒所用的那套。 “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叶府颜面何存?”薛怀澹愤懑地质问道,语气中带着威胁。 若是物证落下他人之手,便是无穷的隐患,难保哪一天不被查出点蛛丝马迹。 纵然他为了让自己双手干净,许多事情都借着薛老夫人的名义,明面上不曾亲手沾染。 可世上哪有漏风的墙。 “老爷息怒!老爷息怒!”两个丫鬟磕头求饶。 “来人!给我打二十鞭,锁进暗室,谁都不准探望!”薛怀澹厉声喝道。 “是!”书房门口的侍卫应了一声,冲进屋里将那两个丫鬟拉扯出去。 两个丫鬟拼死挣扎,哭叫道:“老爷不要啊,不要啊,求您网开一面......求您......求您饶了奴婢们......” 两个丫鬟的哭闹声渐渐淹没在鞭挞声中。 二十鞭,运气好还有半条命在。只是琴夫人深知,眼前的薛怀澹明显想下死手,侍卫的二十鞭也绝不可能轻易让两个丫鬟熬过去。 她不禁感觉背脊发寒,上前劝慰道:“澹儿,你消消气,别动怒,这件事情不能怪两个丫头。” 薛怀澹怒瞪着她,目光如箭,仿佛想将琴夫人戳穿。 琴夫人吓得一哆嗦,身体往后挪了挪,躲避了他的视线。 叶扶归只能看见薛怀澹的后背,并不知晓他此刻骇人的表情。 她甚少见到薛怀澹失态的模样,满心的委屈随着薛怀澹的暴怒散去了一些。 他还是关心自己的女儿的,只是……叶扶归压下心中那抹怪异。 却见薛怀澹这边已经整理好情绪,恢复了一贯的温和。 “夫人,这两个丫鬟胆敢疏忽,就要做好承受惩罚的准备。我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事。”他说着,看向站在一旁的叶扶归,眼里带着浓浓的担忧和关怀。 “夫君也是为了昭言。”叶扶归勉强露出笑意,还没从方才的情景中缓过来。 “近来府中怪事频繁,害得昭言也受累。我看,不如让琴夫人带着昭言去寻隐寺祈福。” 他的语气平淡,却透露着无法违逆的威严。 一旁的琴夫人只觉得脊背发凉,忙应下来:“我也早有此意。昭言前些日子大病,是该求求菩萨保佑了。” 琴夫人在佛法上确实有些名气。 当年还初为人妇时,就是因为一套祈福礼行云流水,被宫里的老太太看对了眼,赐了一柄玉如意。 从此琴夫人醉心礼佛的名号便打了出去。 “也好。”想起来琴夫人日常虔诚参拜的模样,叶扶归点了点头,“有劳琴夫人了,带昭言一起去隐寺求个安稳,也算是替昭言去除烦恼。” 琴夫人连声应道:“好好好,这是昭言的福分。” 不觉间,她的手心已经布满了一层薄汗。 第七章 出行 很快便到了祈福的吉日。 叶扶归一大早陪着女儿去往前院,脸上笑容和煦。 叶昭言精心休养了几日,看起来气色极好。 “昭儿,你父亲为了你的事情颇为上心,这两天都在四处查探,不分昼夜,险些累坏了身子。” 叶扶归开口,话里有几分心疼的味道。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这几分心疼也多是为了女儿。 叶昭言闻言心里好笑,只怕是那酒和杯子丢了,让薛怀澹焦急不已,恨不得掘地三尺。 他万万也想不到,顺走东西的会是叶昭言自己。 那顶软轿更是瞌睡送枕头般令她事半功倍。 “昭言会提醒父亲多加休息。”她乖巧应道。 早在薛怀澹生疑之前,叶昭言已经将这份“大礼”处置妥当了。 二人走到前院,只见有人已经候在那里。 薛怀澹一袭玄衣骑装,腰缠金链佩刀,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琴夫人则换上一身月白色绣着竹林纹路的锦袍,梳着飞仙髻,身披斗篷。 叶扶归拢了拢女儿的领口,叮嘱她一路小心。 耳门打开,叶昭言走出去,一袭素白色的纱裙,头戴珠钗,容貌秀丽清雅,犹如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 叶昭言微微颔首,笑着道:“父亲。琴夫人。” 她身上自带一股清雅脱俗的韵味,与平常女儿家身上那股庸俗的脂粉香气截然相反。 这样的她令薛怀澹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 那股单纯的气息似乎不是深谙谋略的狡诈之人。 或许之前的揣测是他多疑了。 他的脸色缓和了几分,道:“昭言,父亲今日护送你和琴夫人一起去隐寺。” “父亲连日操劳,如此劳烦,女儿于心不忍。”叶昭言微微愕然,不知薛怀澹打的什么主意。 此时才走到府门的薛芷烟也听到了薛怀澹的话,脚步顿了顿。 她知晓琴夫人要带叶昭言祈福,本来就有些不高兴。 过去几年间,叶昭言与叶将军常年在外,即使回府也甚少出门。 这类女眷外出的场合大都是她和薛幼菱出席。 她二人在外惯以叶府小姐自居,受到无数优待,颇有脸面。 如今叶昭言要出门,这份优待恐怕要不复从前了。 好在这次祈福的寺庙是一处偏僻的小庙,并不如何出名,就算叶昭言去了也影响不到她。 只是叶昭言亲自出门,是偶然兴发还是有别的打算,就不得而知了。 正是想到这一层关系,她才起了个大早来打探情况。 没想到大老爷竟然还要亲自护送。 这不禁让她有些怀疑。 难道是叶昭言在其中捣鬼,要夺回这些年丢掉的荣光? 这么一想,她心中的嫉妒便如潮涌般涌上来,令她不由地握紧拳头,指甲刺入掌心,有几分生疼,也让她清醒几分。 苦心经营了几年的叶府小姐名声,如今要被人摘桃子,她如何能沉的住气。 她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丝微笑来,柔柔地唤了一句:“舅舅!” 听到侄女娇滴滴的声音,薛怀澹转头望过去,见是薛芷烟,眉头皱了皱。 他对于薛家的女儿,从来都是和善的态度,更不用说是如此出挑的薛芷烟。 在他的眼中,薛芷烟是有特殊意义的。 不过今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薛芷烟的出现此刻有些碍眼了。 “嗯!你也来了!“薛怀澹点了点头,还是给薛芷烟面子。 薛芷烟心中窃喜,面上依旧不露痕迹,只是柔弱地应道:“是,烟儿听说了舅舅要出门,所以特地来送送舅舅,顺便看看昭言姐姐。” 叶昭言听闻此言,心里不由冷笑。 薛芷烟一身湖蓝色浣花锦衫,衬得她精致瓜子脸白皙水灵。 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 薛芷烟见众人无言,不禁有一丝尴尬。 “舅舅,芷烟想跟着昭言妹妹一块去寺庙里求福,也好替昭言妹妹祈祷。”她继续柔声道。 琴夫人见状有些惊讶,今日前去的寺庙不过是名气甚微的小寺,竟能让薛家小姐上心。 往日并不见她如此关心礼佛之事。 薛怀澹皱了皱眉头,正想拒绝,就听到叶昭言温婉的嗓音传来:“既然芷烟姐姐愿意出力,那昭言就先谢过了。” 说完,她还冲薛芷烟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见此笑容,薛芷烟有些意外,心生怪异道:“姐妹之间帮衬是应该的。” 不管叶昭言是否真心感激她,至少她的目的达成了。 薛怀澹皱眉,这与他原本的计划有些出入。 他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琴夫人便带她们一同前去吧。两个姑娘家在一起总有些照应,我也放心。” 马车很快便驶出了叶府,进入繁华街市。 薛怀澹带着一队人马,远远地骑马在后。 叶昭言轻轻掀起轿帘朝外瞧去,只见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街边的店铺都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一派繁华景象。 她心中暗自感叹,三年不见天日,她已经忘记京城繁华如斯。 叶府的马车宽敞舒适,叶昭言倚在坐垫旁,开始闭目假寐。 拉上薛芷烟这个垫背的,她总算能歇一口气。 更何况她还有别的后手。 薛芷烟坐在叶昭言的另外一侧,时不时地朝着她看去。 叶昭言不想搭理她,直到另一道视线也投了过来。 她睁开眼,看见琴夫人一双眸子正定格在她的脸颊上。 那表情极为复杂。 叶昭言自重生后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位夫人。 她保养得宜,肤色细腻,眼角微弯,笑起来十分可亲。 已是四十多岁,仍然风姿卓越,一颦一笑间风姿卓越。 只是那双凤眸深邃明亮,透出一抹精明,似乎能够洞察到任何人的秘密一般。 她看向叶昭言的眼神中,充满着怜惜。 那种眼神,像极了看一个受伤的孩童。 只是,这样的眼神在叶昭言的记忆中,却是没有的。 前世的琴夫人与她来往甚少,更没有带她去祈过福。 见叶昭言看过来,琴夫人笑着说道:“昭言啊,昨晚睡得可好?” 叶昭言收回思绪,淡然一笑,道:“多谢琴夫人惦念,昨夜睡得很好!” 她心中对琴夫人的感官并不坏,即使她是薛怀澹的姑母。 只是该有的谨慎却不能少去。 琴夫人听了叶昭言的话,嘴角扬起一抹欣慰的笑,道:“今日风大,小心着凉,我为你准备了一件披风。” 说罢,便伸手从马车的奁箱中拿出一件浅红色织锦披风递了过来。 叶昭言拿着那件披风看了一眼。 披肩是上好的羊皮毛,触手温润滑嫩,摸起来十分暖和。 她身上穿的是一件素白色纱裙,披风穿在身上正好能遮挡住她玲珑的曲线。 这样的材质,怕是价值不菲。 叶昭言不动声色地瞥了琴夫人一眼。 她倒是十分周到。 只是,这样的花色如此扎眼,令她心生怪异。 第八章 祈福 琴夫人笑眯眯地说道:“今儿日光甚好,若是再多加一件披风便美了。” 她自己也穿了一件披风,此刻因为车内暖意融融,被叠放在一旁。 一件贵重的雪狐厚披风,看着低调又温暖。 一旁的薛芷烟则穿着一袭湖蓝色绣着莲花的长袄,看起来比叶昭言更为华丽。 只是若多了这件织锦披风,便瞬间沦为了陪衬。 她心中又是嫉恨又是不甘。 却不能表现分毫。 这样美貌的物件,原本该属于她。 她虽是薛氏人,却已养在叶府好几年。 她才是叶府最出挑的女子。 叶昭言迂腐老旧,这样华贵漂亮的衣裳配她,简直暴殄天物。 琴夫人自然注意到薛芷烟的视线。 只是她无暇在乎这些,眼前的事情更为重要。 “这披风是我特地让人赶制的,你穿在身上肯定很好看。” 她将披风塞到叶昭言怀里,催促道:“快试一试!” 叶昭言接过披风试了试,却道:“这披风十分好,穿着却有些小了,许是这几个月胖了些。” 叶昭言甚少做新衣,披风是按照春天量的尺寸赶制的,距离现在已经有三个月了。 若说小了,也说得过去。 只是琴夫人分明瞧着十分合身。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慌张,不过转瞬即逝,很快又浮现出一丝笑意:“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了谦虚,你娘还说你太瘦了要多长长身子!” 一旁的薛芷烟听见这话,不着痕迹地攥紧了帕子。 以她的骄傲,此刻本来不宜开口。 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别人上赶着求她收下。 眼前却是情况特殊。 斟酌再三,空气都快凝固时,她缓缓道:“昭言姐姐,你身子单薄,穿着我的衣裳可好?” 说着打开自己的包裹,拿出一件藕荷色的外衫放在叶昭言身边。 外衫款式雅致,绣着繁复的花纹,袖口上绣着淡绿色的竹节。 瞧着也十分精致,但论华贵,却与叶昭言手中那件衣裳差之甚远。 琴夫人慌忙阻止道:“昭言第一次去隐寺,要穿得贵重一些才好。” 薛芷烟被反驳,脸面有些撑不住,勉强道:“我只是怕昭言妹妹着凉。” 说着,拿着外衫的手也有几分局促不安。 叶昭言微微垂下眼睑,掩饰住眸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她接过薛芷烟的手,主动说道:“多谢姐姐。这件浅红色织锦披风,芷烟姐姐替我拿着吧。” 薛芷烟面色转晴,心里庆幸。 她方才险些下不来台。 谁能想到常日里对她客气捧场的琴夫人,关键处竟然掉链子。 真是古怪异常! 她故作矜持地犹豫了片刻,总算将披风接过来。 “谢谢昭言妹妹。” “不用客气。” 叶昭言唇角含笑,温和有礼,语气平静而淡然,让人无法生出一丁点厌恶。 琴夫人看此,忍不住心底叹息了一声。 马车驶进城门之后,一路畅通无阻。 不久,便驶入了一座大型寺庙前。 此刻已是午后时分,阳光渐渐西斜,寺庙前站满了香火鼎盛的百姓。 街道两边摆满了小摊,小贩们吆喝卖着香烛、糖葫芦等物品。 叶昭言没想到,地处角落的隐寺竟是如此热闹。 马车停靠在寺庙大门前,叶昭言、琴夫人和薛芷烟走下车来。 薛怀澹的人马众多,怕阻碍了百姓通行,停在不远的山腰休憩。 只派了六个精明的侍卫随行三位女眷的车马。 车夫将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恭敬地问叶昭言:“大小姐,您先行一步,我们拾掇完行头,稍候就到。” 叶昭言道了声谢,朝着寺庙走去。 寺庙前有数十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僧人负责维护秩序,见他们三人来访,立刻迎了上来。 一众人早收到消息,知晓叶府贵人光临,自然明白眼前三人身份不凡。 却不知谁是最为尊贵的叶府大小姐。 眼前三人装束俱是讲究,唯有浅红色织锦披风披风最为惹眼。 几个有眼色的僧人围在薛芷烟身侧鞍前马后。 这让她感到极有脸面,更加故作清高,一副少言寡语的千金做派。 叶昭言见状心里好笑,她抛下热闹的人群,往侧门走去。 隐寺供贵人祈福参禅的厢房,往往都在主殿一旁。 “昭言姑娘来了,老衲法号慧缘,请随老衲到后院。” 一名不起眼的僧人走近,朝着叶昭言微笑着说道。 他的脸色黝黑,眉宇间透着一股子憨厚老实。 叶昭言未曾见过他,对方却准确地认出了她。 真是稀罕。 “多谢师傅!”她朝着慧缘福了一福,跟随在他身后进了寺庙。 不远处的薛芷烟见状,紧随其后,生怕漏下了什么。 琴夫人落后几步,悄然停在了院门外。 山脚下,薛怀澹望着隐寺的方向,眸光深沉,似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如同蛰伏的捕猎者,等待暴雨后被围困的猎物。 一位衣着朴素的清秀僧人正往山上寺庙赶去。 他路过车马,好奇地看了薛怀澹一眼。 “缘主为何在此停驻?佛祖近在咫尺,何不上前拜一拜?” 薛怀澹周身透露着威严和贵重,一路上寻常过路人不曾正眼对视他。 此人面貌平凡,面对他却无惧无畏,实在罕见。 薛怀澹勉强敷衍道:“心中有佛,拜与不拜有何区别?” “有佛心之人的确不差这丝毫厘。”僧人双手合十道。 他见薛怀澹眉宇间萦绕着黑雾似的戾气,终究是叹了叹。 “敬与畏终究是不同的。” 薛怀澹没有理会这奇怪的僧人,见他走远,转头招来心腹。 “那人送过去了吗?” “已经安排好了。”身旁的褐衣侍卫低头应道。 自叶昭言病愈之后,薛怀澹对叶府的掌控开始失衡。 这种捉摸不透的感觉,他很久未曾体会过了。 上一次还是老丈人叶文轩给他的。 南下之期临近,若不能带走叶氏母女,他的计划就要搁置了。 偏偏这个看似乖顺的女儿不如他的意。 他不介意给她制造一点把柄,好方便他牢牢把控这对母女。 另一边,叶昭言一行人跟随慧缘走到寺庙后方一个十分僻静的院落前。 这个院落占地约莫百亩左右,四周种着一排排树木,树干高大,郁郁葱葱,看起来生机勃勃。 叶昭言心中暗自称奇。 这座人声沸腾的寺庙之内,竟有如此大一块幽静地方。 隐寺竟是建在隐藏在树林之间,实在是别具一格。 难道这座寺庙是哪位贵人的礼佛居所? 叶昭言随慧缘走进院落。 “请昭言姑娘入内祈福。”慧缘对叶昭言说道。 薛芷烟正要一同上前,却被拦住。 第九章 画卷 “姑娘,你的厢房在一旁。”慧缘指了指不远处角落。 只见最边缘有一间窄小的厢房,紧挨在一棵歪脖树旁。 那处厢房远不如眼前这间宽敞华丽。 薛芷烟觉察出了不寻常,却不好说什么。 这次来隐寺本就是为叶昭言祈福,她不过是来帮忙的。 她有些不甘地止步,尴尬道:“我一个人有些害怕,先在外面等昭言妹妹。” 刚进屋里,叶昭言便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檀香味。 这味道有些熟悉,好似在她记忆里曾经出现过。 屋内陈设素雅,是惯常规制的祈福之地。 望着正前方的玉石佛像,叶昭言的神情有几分恍惚。 她想起当年沦为阶下囚,被折磨地重病,四处求路无门。 在叶府的角落里,母亲也是这般虔诚的模样。 拜在一尊简陋的木雕菩萨像前...... 叶昭言的眼中露出痛楚之色,她闭上双目,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悲伤。 过了好一会儿,她复又跪在蒲团上,虔诚地拜了三拜。 心中祈祷着所有的牵念。 重活一世,她一定不能让叶府再蹈覆辙。 深吸了一口气,她缓缓起身,却突然瞧见,佛像靠后的地方有一点泛黄。 她伸手摸了摸,一层薄薄的异物感从指尖传来。 这背后似乎还有其他的东西。 叶昭言慢慢走过去,发现这层黄色本是一层幕帘,由于年代久远,与画作紧紧贴在了一起。 她伸手揭开墙上那层黄色的布。 是一幅古朴的画卷。 画卷之上,有一个青年男子正在煮茶。 青年男子面容清俊,气度非凡,一看就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 他身后还悬着一柄剑,剑锋出鞘,寒光逼人。 青年男子正在泡茶。 在他的对面则坐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 那女孩儿正在喝茶,目光专注地凝视着眼前的茶杯。 两人似乎在谈论着什么趣事,女孩子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女子的侧脸极为完美,仿佛雕琢了一般。 叶昭言紧紧地盯着画中的女子,像被定住了身。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相像的人呢? 这画中的女子,和她几乎一模一样! 她的眸光微微颤动了一下,心中突然涌出一丝疑惑。 那人......是她吗? 为何她对眼前这副画会有熟悉的感觉。 她仔细端详了半晌,才发觉这画中的女子虽与她极为相似,但神态举止却比她更加优雅从容,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贵气,仿佛天潢贵胄一般。 而画中的那个青年男子虽然与画中之人年龄相近,但看他的气质,却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青年男子眉眼间隐隐透露着睿智沉稳,绝不是寻常少年能拥有的气势。 凡俗难得此少年。叶昭言脑海中突然蹦出了这个认知。 她的目光缓缓落在画中那个手持白瓷碗的青年男子身上,一滴晶莹剔透的水滴停在他指尖,在灯笼的映衬下栩栩如生。 这个人的轮廓,这个人的背影,都令她觉得似曾相识。 正当她疑惑之时,一阵异响从内间传来。 “砰!砰砰砰!“ 伴随着异响,一连串清脆的瓷器碎裂声。 听到声音,叶昭言心头猛跳了几下,下意识向内室看了一眼。 内室中烛台燃烧着,一片昏暗,但却隐约可见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缓缓走过来。 一股奇异的香味混着檀香飘向鼻尖。 叶昭言顿觉一阵昏昏欲睡。 这香有古怪! 她再抬眼细看,那炷香正燃烧旺盛,刚燃尽的灰,比已经掉落的灰烬更显细腻。 显然是不同的材料制成。 竟是一炷“嫁接”的假檀香。 叶昭言强忍住头晕脑胀,边往门口走边观察室内的身影。 男子身形瘦削,一张普通的五官搭配着一袭布衣。 他衣衫凌乱,面色红润异常,一双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凝视着她,让人觉得极不舒服。 叶昭言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想。 只是她不敢相信那人会如此大胆地设计她。 他走过来的每一步,仿佛踩在了叶昭言的心上。 叶昭言感觉呼吸困难,驱使着内力往外挪动。 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之际,她的手终于拍响了门。 门外的薛芷烟本来被支走了,可瞧见琴夫人和外面的侍卫也撤走了,不禁起了疑心。 她料定叶昭言要避开众人,行不可告人的密事,便一直躲在角落观察着动静。 此刻门扉轻响,她总算找到了机会,愣是一个健步冲开了房门。 “昭言妹妹!” 叶昭言只觉得耳畔风声乍起,眼前一花,已经被人用力推到了一边,她整个身体撞在了桌子上。 “啊!” 推开门的刹那,薛芷烟整个人僵硬地站在门口,不敢再上前一步。 她看见了屋内的男子,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男子见状笑了,轻轻地扯开了胸前的衣襟。 这个动作让薛芷烟感到心惊肉跳,她的脑袋轰地一声炸开了,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我只是路过......” 这样一副场景,任傻子看了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薛芷烟脸色煞白,眼中满是惊惧之色。 哪里还有半点平日的清高之态。 她不能再留在这里,否则...... 叶昭言捂着疼痛的胳膊,此刻大门打开,她呼吸顺畅,神志清醒了几分。若是能再拖一拖...... 她抬头看向薛芷烟,显然对方并没有跟她想到一处去。 薛芷烟平日里还能敬着叶昭言几分,维持面上的礼节。 即使她心里嫉妒叶昭言,但想着对方身上的荣光,以及日后能沾染的好处,也不得不“情真意切”。 只是今日事发之后,叶昭言恐怕只配给她提鞋了。 犹豫了片刻,她内心的阴暗在一瞬之间倾泻而出。 见男子走来,她决绝道:“她是叶府大小姐,我只是她的丫鬟!你要找就找她!” 说着将叶昭言狠狠推了过去挡住,毫不犹豫的往门口跑去。 叶昭言的眼中闪过一道厉芒,身形一晃,牢牢拖住薛芷烟的脚。 “你做什么!”薛芷烟惊慌失措地叫道,脸上的假面具已然摘下,一副无情的陌生样子。 她没想到叶昭言的反应居然会如此迅速! 见叶昭言不撒手,她忍不住用力地踢踩着地上的叶昭言。 叶昭言忍住疼痛,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青年男子此刻才看清薛芷烟身上那件浅红色织锦披风。 而叶昭言身上的藕粉色外衫,不过是寻常富贵人家的衣着。 两相对比之下,谁是那位小姐就很明了了。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眼中射出危险的寒芒。 原来认错人了。 第十章 陷阱 青年男子的嘴角微翘,似笑非笑地盯着薛芷烟问道:“小妹妹,你可是来找我的?” 薛芷烟听到男子的话,脸色骤变。 叶昭言心下了然,装作踉跄地跌出门去,用尽力气掩上了门。 薛芷烟听到房门关闭之声,吓得腿软发抖,一屁股瘫倒在了地上,手脚俱是冷汗。 “你要多少银子我给你!只要你放过我!”薛芷烟急道,难得腾出一丝冷静。 “银钱哪有美人儿好使?”青衣男子不为所动。 放了她难保事情败露,万一她反咬一口怎么办? 若是被捅出去,那位大人也保不住他。 有钱也要留住命消受,这道理他是铭记在心的。 薛芷烟闻言,仿佛掉入了万丈深渊。 待到男子的手摸上她的脸,她才如梦初醒般跳起来。 这男子恐怕真的视金钱无睹。 “我愿意帮你!我帮你弄来叶府大小姐!”薛芷烟口不择言道。 此时她已经维持不住贵小姐的体面,说话的底气都消失了。 男子却不愿跟她废话,伸手就要揽住她。 薛芷烟转身逃脱,却慌不择路地绊倒在地,额头狠狠磕在地板上。 血珠冒出,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青年男子皱了皱眉,伸手将薛芷烟拉了回来,一把将她按在门板上,一把将她腰间的腰带扯了下来。 薛芷烟拼命挣扎,可惜她的反抗收效甚微,男子的另一只手抓住她的头发。 她头发一紧,头皮传来剧烈的疼痛,痛得她泪眼朦胧,眼前金星乱转,几乎睁不开眼睛。 薛芷烟拼命捶打着男子的胸膛,想要逃脱束缚,可男子的双臂竟像铁一样牢牢地限制住了她。 “放开我!救命......”薛芷烟哭喊着,声嘶力竭地叫道。 “啪嗒!啪嗒!” 他一只手扯着薛芷烟的头发,另一只手扯着她的裤腰带,不断拉扯着。 他将裤子的扣子解开,露出里面雪白的亵裤。 薛芷烟看到亵裤后,吓得浑身一哆嗦。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滚开!不要......” 她哭喊着挣扎着。 男子听到她凄惨的求饶声,心中升起一阵快意,他将裤子扔到一旁,用力撕扯起薛芷烟的裙子来。 院落里,随着叶昭言往外逃,耳畔的呼救声也越来越远。 外面空落落的,琴夫人早不见了踪影。 她进门之前分明看见院门外有数人把守。 诡异的安静透露着一股不寻常。 叶昭言心中疑惑,不由停了下来。 薛怀澹不让人带丫鬟婆子,她便布置了两个影卫。 以暗哨为约,能在关键时刻护她周全。 等走出廊下,正当她准备吹暗号时,一声凄惨的呼唤从厢房的方向传来。 细碎的脚步声随之传来,是院落相反的方向。 有人正从外面赶来。 “大小姐?”一个打扮娇俏的丫鬟气喘不定,有些惊讶地看着叶昭言。 竟是怜霜。 她的身后还跟着四个精干的侍卫。 衣饰是叶府专有的,面容却瞧着眼生。 叶昭言心里有数,按下疑虑表情自然道:“我没事。” 怜霜闻言,并没有笑意,反而流露出一丝慌张。 此刻的叶昭言衣衫带灰,脸上还有一块红肿,形容有些狼狈。 显然是经历了什么。 只是她的衣裙完好,表情十分淡定,不似怜霜之前被叮嘱的那样...... 怜霜方才分明听到一声女子的呼喊。 正当她疑惑时,叶昭言指着院落里的厢房道:“我方才似乎听到芷烟姐姐呼唤。” 三个侍卫闻言立刻冲了进去。 唯有一位身材魁梧的黑衣侍卫顿住了脚步,和怜霜停在原地。 怜霜冷汗连连,她想到一种可怕的情形。 那事若是被芷烟姑娘遇上了,她该如何交差。 叶昭言看着怜霜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有些心寒。 她对四个大丫鬟都不赖,不仅用度上优待,日常也给足了宽容,她院子里的下人,可谓是叶府最舒适的。 眼前跟了她四年的怜霜,却轻易地为了一个异姓人,来算计她。 怜霜想起那位大人提及的万一,急道:“大小姐,随我......随我......” 她一时想不到什么好由头。 “大小姐受伤了,随我们去禅房找僧医吧。” 一旁的黑衣侍卫面色深沉道,语气带着几分强硬。 叶昭言盯着他紧握刀柄的手,沉默不语。 她知道,若是不答应,他定然会将她强行带走。 “大小姐,请吧!”黑衣侍卫再次催促道。 叶昭言咬了咬牙,道:“我的伤无碍,我先去给父亲问安。” 此时寺外的守卫只怕不少,她的影卫不过两人,面对众多敌人,也占不了便宜。 佯装出寺再伺机而逃,是现下最好的选择。 她的话音未落,黑衣侍卫身形一闪,挡在了她的前方,目光冰凉地盯着她,似乎看穿了她的托词。 叶昭言见状,眼眸微微一凝。 黑衣侍卫身上散发出浓浓的杀气,一看便是久经沙场的老手。 叶昭言闪身向后而去,侍卫抽刀欺身上前。 “得罪了!” 他挥刀干脆利落地刺向叶昭言。 叶昭言险险避过,素白的下裙被划破一大块。 待她旋身的片刻,束腰被对方一刀劈烂,裙摆散开来。 这些招式并不狠厉,似乎意不在伤害她。 “你是谁的人?”叶昭言冷冷问道。 对方并未回答她,反而收起刀退到一旁。 此刻叶昭言虽未受伤,却衣衫破烂,狼狈不堪。 一副被凌辱过的样子。 她瞬间意识到了不对劲。 叶昭言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 侍卫警惕地抬头望去,见人已经退到了墙边,大喝一声,提刀追了上去。 他出招迅捷狠辣,叶昭言虽然躲过,却也不好受。 叶昭言一边躲着,一边想办法逃脱。 她眼神中闪烁起冷光,突然抬掌便向他拍去。 黑衣人果然持刀相击。 利刃擦过少女的手臂,划破衣袖。 叶昭言痛呼出声。 黑衣侍卫的刀势猛地一顿。 叶昭言的袖中翻飞,现出一抹亮色。 黑衣侍卫只觉得觉眼前一花。 一支银色的短匕首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朝着他飞射而来。 他猝不及防,被射中左臂,身体踉跄了一下,跌倒在了地上。 手中的刀掉落在地。 叶昭言转身便朝墙根飞奔而去。 “拦住她,不许她离开!”一道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第十一章 少年 那是她做梦都不会忘记的声音。 薛二管家。 前世,在她第一次出逃叶府时,将她出卖给薛怀澹的人。 心中隐隐的猜想更加清晰了。 这是个陷阱,若是继续跑下去,必定会坐实那些子虚乌有的事。 她停住脚步,回头望去,只见数十个侍卫已经包围了在院落之外。 叶昭言心头一凉,更加坚信,她绝对不能被抓走。 她目光扫过四周,眼中掠过决绝,几步跃上假山,借势猛地纵身跃上了墙头。 “大小姐!” 黑衣侍卫看到这幕,脸色剧变,大吼一声。 叶昭言站在围墙之上,低头望着地面那群人,唇角浮现一抹冷笑。 她纵身一跃。 薛怀澹一直在远处静静注视着,直到那抹白色的身影从围墙跃下。 他的瞳孔中,叶昭言的身体仿佛化成了一片柳絮,缓慢而柔软地坠落下来,稳停在地上复又跑远。 他心脏骤然紧缩,脸色也跟着惨白下来。 她怎么敢...... 此时,寺庙外,一个青色的身影骑着骏马匆匆赶来。 “大人。”那青色的人影从马背上下来,恭敬地向他行礼。 “怎么现在才来?“薛怀澹看到他,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但语气却很焦急。 没等对方回答便道:“人已经跑远了,你自己想办法将功赎罪吧!” “是!”青色人影应了一声,立即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叶昭言借着寺周树木的掩盖,踏入密林深处。 身后的人尚未追上来,她趁机吹响了暗哨。 很快,一阵马蹄声传来。 叶昭言心中松了口气,转头走向一侧的树丛。 她的脚刚踩在草泥路上,便听见身后一道破风声袭来,她本能地向右侧翻去。 没还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便后背猛地一凉。 竟被人打了一剑。 这力道浑厚,震得她内脏抽痛。 叶昭言的身子晃了晃,眼前发黑,险些栽倒在地。 她转过头,对上一张陌生俊秀、却冷若冰霜的脸。 “你......”她瞪着那名陌生少年。 少年五官棱角分明,剑眉星目,身穿一袭青衫,腰间系着一条同色布帛,手中握着一把剑,剑尖斜斜向上指着地面。 一匹骏马稳稳地停在十米开外。 他的身手如此迅捷。 “大小姐......”一声惊呼传来。 此时两名影卫才匆匆赶到。 青衣少年拔剑指向二人。 白色的剑身在夕阳下映衬着余晖,仿佛缭绕着一股剑气。 叶昭言看向少年手中的长剑,眸中充满了震惊和诧异。 这张脸她不认得,这剑却熟稔无比。 前世,这剑的主人曾救她一命,也曾伤她一剑。 那人为了心爱之人,被薛怀澹收为棋子,成为他的一把好刀。 叶昭言回想前世,那妇人有一个孩子,年岁与眼前之人倒有些相符。 若是印证心中的猜想,此事便好办了。 只是眼前的少年在前世与她并无交集。 事情的推移开始出乎她的意料了。 那名青衣少年见叶昭言盯着他的剑,冷哼一声,向她走去。 “大胆贼匪!”一名影卫拔出长剑,护在叶昭言身前。 那名青衣少年眼中露出不屑之色,淡淡地说道:“让开!” 他话音刚落,一股强烈的刃风刮了过来。 影卫只觉得身上一阵压迫感传来,身子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叶昭言心中一惊,连忙向后躲去。 只见这柄长剑带着呼啸声,朝着身前一个影卫劈砍过来。 剑光森寒,锐不可当。 转眼间鲜血四溅,影卫倒下。 另一名影卫挥动手中的长剑迎击。 一声声金戈铁马般的声响在密林中回荡。 叶昭言想上前支援,刚运力便眼前发黑。 她已然受了内伤。 青衣少年剑术精湛,剑风凌厉。 影卫被逼得节节败退。 叶昭言心中骇然。 这少年竟然如此强悍,不仅武艺超群,且剑法出众,若是留在薛怀澹麾下,日后必定是薛怀澹的得力助手。 那少年剑锋所至,一切皆不可挡。 影卫最终被逼到死胡同,一击毙命。 叶昭言看向那名少年,眼神阴晴不定。 那名少年也正好看向她,眼神冰冷,毫无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件物品。 “你是什么人?”她盯着对方问道。 “我是什么人,你无需知道。”少年收剑回鞘,冷冷地回道。 “祭如冰是你什么人?” 叶昭言忍不住说出了那个名字。 祭如冰是眼前少年的师父,也是这把剑的主人。 只是不知为何,祭如冰的剑会在少年手中。 只是前世祭如冰的徒弟还在澄海历练,这一世已经出世。 一切与过去不一样了。 少年一惊,警惕道:“你是从何得知的!” 说话间他的剑已经指到了叶昭言的脖颈处。 “你若杀了我,你也休想活命!“叶昭言笑道。 看少年紧张的反应,她是赌对了。 “我为何要杀你?“ 少年冷笑,手中的剑又近了半分。 “因为......”叶昭言抬头看向天空,“你要救那妇人!“ 前世,祭如冰正是为了救那妇人而入了薛怀澹麾下。 他与少年的母亲是多年的故交,少年自小便被他教养武艺剑术。 妇人身染重病,非罕见药材无法续命。 机缘巧合下祭如冰被薛怀澹赏识了。 只是后来,少年的母亲之死被栽赃给了叶氏母女。 而实际上,她极有可能是死在薛怀澹的设计之下。 “你认识我母亲?”那名少年愣住了,眼中满是震色。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面带病容的妇人。 她朴实平凡,却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为了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即使是出卖自己的性命。 “我可以帮你。”叶昭言抛出了一个条件。 “在我面前花言巧语,我可不会轻饶。”少年冷漠道。 “我叶昭言从未食言!”叶昭言丝毫不惧。 少年看着叶昭言坚毅的面庞,手中的长剑有一丝动摇。 “你如何保证?” “叶府所有珍贵药材,为你娘驱使。”她并非夸大其词。 少年闻言,眼中顿时浮现出犹豫之色。 正当叶昭言打算继续劝说的时候,突然感觉肩膀一凉。 她下意识地转头望向身边的少年,发现少年也一脸讶异。 一支箭矢已经刺穿她的左肩。 第十二章 清白 鲜血从剑尖流了出来,染红了叶昭言身上的紫袍。 叶昭言的眼睛瞪大,她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你知道背叛的后果!”从射箭处传来一声怒喝。 少年立刻收敛神色,恢复了先前的冷漠。 母亲的安危让他不能再犹豫。 他的尊严、清白和性命,早已不属于他自己。 看着肩膀流血的叶昭言,他闭了闭眼,拦腰抱起她,朝着密林外走去。 “你!”叶昭言指着对方,眼中满是怒气,“你为什么......” 她还没有问完,少年手腕轻抖,撕破了她的袖管。 她身上的衣服本就破损不堪,露出洁白的肌肤,此时一双纤瘦的胳膊更是裸露在外。 叶昭言瞬间明白了他意图所在。 她的双眼圆睁,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没想到薛怀澹为了坐实她清白已毁,竟然不惜如此代价。 她心念电转,很快联想起南下一事。 如果她清白有辱,南下避风头便势在必行,甚至被他设计出嫁也是顺理成章。 薛怀澹为了自己的野心,竟然如此大胆筹谋。 虎毒尚且不食子。 这不禁让她怀疑自己是否是他的亲生女儿。 叶昭言的心逐渐冰凉。 少年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紧紧抱着她向外走去。 “大人,人找到了!在后山林。”一名暗卫飞奔而来,向薛怀澹汇报道。 薛怀澹听罢,眉目舒展,唇角勾起一抹笑容。 虽然事起波澜,但他好歹比叶昭言老练十几年岁。 女儿怎么算计得过父亲。 此时戴着斗篷的薛芷烟在怜霜的搀扶下,从寺庙里慢慢走了出来。 尽管她内里衣衫已经换过,掩盖了身上的惨状,依然透露着不对劲。 兜帽下鬓发汗湿,脸上还有可疑的红痕。 整个人憔悴极了。 “你来做什么?”薛怀澹看向薛芷烟,眉宇间浮起了几分不悦之色。 薛芷烟低垂着头,眼泪止不住地流淌。 她的样子很狼狈,不禁让人想到那方面去。 薛怀澹有些嫌恶。 只是若真是那样,此刻她恐怕也没脸来见他。 他脸色稍稍缓和,仍旧板着脸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薛芷烟听到他询问,一股委屈涌上心头,忍不住哽咽起来,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她该怎么说呢,说自己在后院遭遇劫持,那贼人撕破了她的衣裳亲近她,却又没有行最后一步。 最关键的是,她不能让人知晓自己被轻薄了。 可这引人遐想的模样又作何解释? 薛怀澹见状,心中升起了一丝恼火。 他是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又不是傻子,岂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愤怒,问道:“方才你为何要留在内院?“ 薛怀澹分明差人将多余的女眷遣散开来。 薛芷烟闻言一怔,慌乱地摇了摇头。 薛怀澹见状已经明白了。 他精心设计的圈套竟然叫自家侄女撞上了。 还是培养地最为出挑的一个。 为了撇清关系,他找了一个从未露面的暗棋。 被他养为暗棋的男子与叶府人俱不相识。 这本是极大的优点,却成了事情失败的最大破绽。 真是阴差阳错。 “你太令人失望了。”薛怀澹的语气中充满了嫌恶。 好在他只吩咐那人做样子,此刻薛芷烟定然是完璧之身。 只要遮掩过去,她依然有用武之地。 薛芷烟见状,咬了咬牙,跪到地上。 “请舅舅责罚。” 薛怀澹沉吟了片刻,道:“念在你不懂事初犯,便原谅你这次。只是此事不可让任何人知晓!” “多谢舅舅,芷烟知错了。“薛芷烟连忙磕头。 她身旁的怜霜闻言也是一抖,跟着一起跪地。 薛芷烟察觉动静,抬眼撇了怜霜一眼。 知晓内情的还有身旁这位伺候过叶昭言的大丫鬟。 她不由地掐着手心恨恨下决心。 薛怀澹点了点头,目光在怜霜身上流连了片刻。 怜霜定是看见过什么,只是这丫头还有用处。 “你先退下吧!“ 这边叶昭言被青衣少年带到了一片山坡上。 山坡四周都是空旷的野地。 夕阳下的寒风呼啸,吹得树木沙沙作响。 少年在山坡上停下了脚步,休憩片刻。 叶昭言抬眼看去,山坡下是茫茫大雾,隐约能看到一条小河,河水湍急。 这是一条下山的隐秘小路。 “你带我下山去做什么?”她不敢置信地问道。 “自然是去送你一程!”少年没有正面回答,再次弯腰抱起了她。 他的眼睛很漂亮,像一汪深潭。 只是眼底有着结着厚重的淡漠和疏离。 这是一个看似温柔实则冷酷的人。 叶昭言压下心头的不详感,轻声询问道:“方才与你所谈之事,考虑得怎么样?” “我担不起这风险,恕不奉陪。”少年依然脚步不停,神色平静。 叶昭言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疏远,她抬起头,目光迎上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对方的眼神很冷,就算是在这个夕阳照耀下,依然散发着寒气,让她浑身不自在。 一股浓郁的绝望涌上心头。 她被带下山之后,迎接她的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这一路并没有见到任何人,叶昭言不相信是薛怀澹怕她难堪,特地让人避嫌。 她总觉得前方有更黑暗的陷阱在等待着她。 忽然,她看见远远的有一队车马经过。 也许会是她得救的转机!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掐灭了。 因为她看到了薛二管家。 他年约六十,穿着灰色的锦袍,须发半百,面容看上去很是慈祥。 薛二管家身后站着十数个侍卫,与那队车马停在原地。 两方衣饰迥然不同,似乎是偶遇在这荒野小路,在商量着什么。 叶昭言脸上浮现一抹惨然的苦涩。 她不想放弃。 远处的车队显然注意到了这两人。 “这是怎么回事?”华丽的马车旁,一位管事皱着眉问道。 听到那个人的询问后,薛二管家立即走了过去,一副恭敬地表情。 “我们也是偶然路过,见这女子与一群乞丐起了冲突,那乞丐将女子打伤玷污!我们正着人将她送回家。” “如此?彦忠,你去护送一程。“那辆马车里传出一个声音。 “是!“一个中年汉子跳下马背,快速地跑向叶昭言。 叶昭言的脸早已被青衣少年掩在怀里。 那个被唤作彦忠的汉子看到叶昭言破烂的衣裙后,愣了愣,眼中闪过一抹同情。 叶昭言有些气闷。 青衣少年的手虽然看似温柔护住她的后脑勺,实则稳稳的按住,令她不能动弹。 众人只以为少年在顾全被玷污女子的脸面,并不觉得异常。 第十三章 路遇 这边叶昭言被青衣少年带到了一片山坡上。 四周都是空旷的野地,夕阳下的寒风呼啸,吹得树木沙沙作响。 少年在山坡上停下了脚步,休憩片刻。 叶昭言抬眼看去,山坡下是茫茫大雾,隐约能看到一条小河,河水湍急。 这是一条下山的隐秘小路。 “你带我下山去做什么?”她不敢置信地问道。 “自然是去送你一程!”少年没有正面回答,再次弯腰抱起了她。 却避开了她的目光。 眼前的叶昭言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身材高挑了些。 但这样的亲近始终让他不能适应。 叶昭言被少年的动作牵扯到伤口,闷哼一声。 肩膀的箭伤还在流血。 虽然那支箭很纤细,不过威慑之用,但没有包扎的伤口依然让她吃痛不已。 青衣少年撕下衣摆替她缠住伤口,又将剩下的布料裹在她肩膀上。 叶昭言静静地注视着他认真的模样。 少年的眼睛很漂亮,像一汪深潭。 只是眼底有着结着厚重的淡漠和疏离。 这是一个看似温柔实则冷酷的人。 叶昭言压下心头的不详感,轻声询问道:“方才与你所谈之事,考虑得怎么样?” “我担不起这风险,恕不奉陪。”少年依然脚步不停,神色平静。 叶昭言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疏远,她抬起头,目光迎上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对方的眼神很冷,就算是在这个夕阳照耀下,依然散发着寒气,让她浑身不自在。 一股浓郁的绝望涌上心头。 她被带下山之后,迎接她的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这一路并没有见到任何人,叶昭言不相信是薛怀澹怕她难堪,特地让人避嫌。 她总觉得前方有更黑暗的陷阱在等待着她。 忽然,她看见有一队车马远远经过。 难道是来救她的人!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掐灭了。 因为她看到了薛二管家。 他穿着灰色的锦袍,须发半百,面容看上去很是慈祥。 薛二管家身后站着十数个侍卫,与那队车马停在原地。 两方衣饰迥然不同,似乎是偶遇在这荒野小路,在商量着什么。 叶昭言脸上浮现一抹惨然的苦涩。 她不想放弃。 远处的车队显然注意到了这两人。 “这是怎么回事?”一辆华丽的马车旁,一位管事皱着眉问道。 听到那个人的询问后,薛二管家立即走了过去,一副恭敬地表情。 “我们也是偶然路过,见这女子与一群乞丐起了冲突,那乞丐将女子打伤玷污!我们正着人将她送回家。” “如此?彦忠,你去护送一程。”那辆马车里传出一个声音。 “是!”一个中年汉子跳下马背,快速地跑向叶昭言。 叶昭言的脸早已被青衣少年掩在怀里,只露出一身破脏不堪的衣裳。 那个被唤作彦忠的汉子看到叶昭言破烂的衣裙后,愣了愣,眼中闪过一抹同情。 彦忠本来因为自家老爷行好事,想要让这女子当面谢过。 毕竟他家主人惯爱做些博得美名的“善事”。 不过那女子身材单薄纤弱,又是一个残花败柳,恐怕是入不了主子的法眼。 想必是主子不愿让这被侮辱的女子认得他的模样,故而才会派他过去。 彦忠心中暗暗摇头,女子名节一失便遭人人嫌弃,他不禁有些惋惜。 叶昭言有些气闷。 青衣少年的手虽然看似温柔护住她的后脑勺,实则稳稳的按住,令她不能动弹。 众人只以为少年在顾全被玷污女子的脸面,并不觉得异常。 “稽斯年!你还站着干嘛?还不赶紧随他送姑娘返回家中?”薛二管家对青衣少年厉声呵斥道,眼神中带着警告和威胁。 眼里的余光却瞟向彦忠。 彦忠回过神来,先是对着马车方向躬身行礼,随即转身走到叶昭言身旁,恭敬地道:“姑娘,请!” 叶昭言的肩膀突然抽痛了一下。 她被这叫稽斯年的少年摁在怀里许久,本来就感觉他的手抱得有些过紧了。 此时不知对方是何故,方才手又紧了一紧。 叶昭言的箭伤位置不算要害,但也流血不少。 此刻,本已凝血的伤口在按压下复又缓缓渗血开来。 包在她肩膀的布料悄然晕染开了一朵血花。 一位眼尖的下人像是瞧见了,呐呐疑惑道:“这姑娘怎么还在流血,不会快死了吧……”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地钻进了在场几人的耳朵里。 几道目光转向叶昭言,只见她肩膀上的血迹越来越多,透过那层薄薄的布料,染上了青衣少年的袖口。 彦忠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惊愕。 稽斯年的神情却丝毫未变,只是眼底的冷漠更加严重了几分。 薛二管家的脸色变了又变。 这时,彦忠身旁的下人也看见了叶昭言流血,不由惊呼道:“老爷,这位女子快死了!” 薛二管家一直盯着叶昭言动静,他察言观色的功夫一向十分了得,瞬间便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他心头一沉,强忍着怒气道:“她还没死,流点血又有什么关系,赶紧送到山下叫个郎中看看便是了。” “这......”彦忠为难了。 “不必了!”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语气却有些冷淡。 车帘被一只手捞起,马车内的人探出身来。 是一位绛紫华服的男子。 此人看上去约莫三十来岁,身体高瘦挺拔,眉宇英俊,面部线条硬朗而坚毅。 这张容貌与他的声音十分相称,让人感受到了他内在的霸气与强势。 薛二管家心中一阵紧张,忙躬身行礼,“见过诸大人!” “薛老管家,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不如回家种地。”诸千逢笑道。 “是!”薛二管家的额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诸千逢又吩咐了几句后,挥手让彦忠去扶着叶昭言。 他的眼角扫过薛二管家身旁一脸紧张之色的青衣少年。 “你是何人?为何抱着这女子不撒手?”他声音平淡无波,仿佛说着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叶昭言闻言心中一动,她原本按捺住冲动就是为了辨清此人是敌是友,方能随机应变。 此刻事态似乎明了。 她喉咙有些干涩,张嘴正想说话,却感觉稽斯年的指尖在她身上一点,便动弹不得了。 第十四章 转机 薛二管家心中一颤,忙道:“回大人,他乃是我府中的下人,正要将这女眷送回家。不知大人可否让他们先行一步,也好方便这姑娘尽快就医?“ 他的眼中闪烁着期盼之色。 诸千逢迟疑地转身,半晌才道:“既是叶府所管之事,我也不好插手,不如就让他送回家中吧。” “只是……”,他目光紧紧地盯着叶昭言肩膀的衣服,那血迹已经染红了叶昭言的半边衣衫,看上去十分触目惊心。 “你们将她包裹得这样严实,不会有什么隐瞒之处吧?” 他这话看似询问,却给人一种不可违抗之意。 薛二管家忙对着少年使眼色。 彦忠上前遮挡住众人的视线。 叶昭言感觉到少年解开了她的穴道,这才慢慢抬起头。 一张略显狼狈的的秀丽面庞露了出来。 诸千逢的眼眸微微一缩。 记忆深处,有一张与此人极其相似的脸庞,只是那张脸比起眼前这张略显成熟。 而年岁也对不上。 叶昭言被他打量了良久,终于忍无可忍地抬起眼眸,对上了他的目光。 这人似乎在看她,又像穿过她看另外的东西。 他的目光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自己的秘密被看穿了一样。 薛二管家在一旁紧张道:“莫非大人识得这位姑娘?” “这位姑娘生得英姿飒爽,气质罕见,我便多看了两眼。”诸千逢收敛起眼中的震惊。 薛二管家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诸大人是有些强硬之处的。 薛怀澹还是侍郎时与这诸大人同窗过几年,在仕途上狠狠较量过好几回。 后来薛怀澹借了老丈人的势力,又好一番算计,才把当时的诸千逢踩下去,夺得了晋升之位。 若是诸千逢阻拦,此事怕是要麻烦些。 “原来如此。“薛二管家陪着笑脸,“我这就去吩咐下人,先将她送回家中。“ “不用劳烦薛二管家。“诸千逢拒绝道。 他的语气平静,但却让人感觉到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薛二管家的表情有一瞬间僵住。 “我家老爷见这姑娘肩膀上的伤,担心她撑不住,特意着我用马车护送她去医馆,还请薛二管家放心。” 彦忠见薛二管家难堪的样子,出声解围道。 “既然如此,那便辛苦这位壮士了。“ 薛二管家客套了一番,便命稽斯年抱着叶昭言上了马车。 他虽然不清楚眼前的诸千逢究竟有什么目的,但稽斯年武艺不凡,多了一个彦忠随行,也翻不出什么大浪。 薛怀澹原本的安排里有一计,便是命他带人迂回路线前去接应稽斯年。 他本来是来此接应的,不成想竟然遇到了诸千逢。 不过此事无碍,他再绕过一个山谷,就能与稽斯年再次“偶遇”。 到时候找个借口把彦忠赶走便是。 彦忠冲着诸千逢拱了拱手,转身坐到马车前,扬鞭策马而去。 马车驶入山林之中,渐行渐远。 薛二管家见状也开始赶路,他要趁人进城之前接应住。 诸千逢看着渐渐远去的几人,眉峰微微蹙了起来。 “老爷,已经跟着那群人离开了。“ 说话的是一位身着黑衣的魁梧男子,长得颇为粗犷。 “嗯。” 诸千逢招了招手,男子上前,附耳低语了一阵。 “慢着……先将她劫下来。”他犹豫了片刻道。 “是!”黑衣男子消失在山林之中。 叶昭言坐在马车内,心中忐忑不安,眼睛往车门方向瞟了一眼又一眼。 彦忠隔着一道布帘驾着马车。 稽斯年与叶昭言并肩而坐。 看似一直紧紧地护着她,实则拿捏着她的要害,不准她开口求救。 叶昭言的脸颊苍白,左肩上血迹斑斑,鲜血顺着肩头滴落,染湿了她的裙摆。 看着这个伤口,她不禁皱起眉头。 若再这样下去,就算找到机会,她恐怕都没力气跑了。 马车行在山路上,有些颠簸,那股血腥味萦绕在她鼻尖,混合着车厢里闷热的空气,令她有些恶心。 恶心? 她忽然灵机一动,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不再抵抗那令人作呕的感觉。 “呕!” 叶昭言的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咳嗽起来。 “姑娘,您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彦忠关切的声音传来。 她强忍着难受,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摇了摇头,虚弱道:“没事!“ “这位小哥,是否停下来让这位姑娘歇息一下。” 彦忠看着被少年紧紧护住的叶昭言,有些无奈。 这位小哥看似颇为紧张这位姑娘,却更急着赶路。 “不用。“稽斯年犹豫了片刻,拒绝道。 叶昭言正要开口,被一阵剧烈地反胃所打断,连忙趴到马车边上呕吐起来。 “姑娘,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番,等你身子稍微好点再启程。“彦忠有些不忍,上前扶着她的袖子替她顺气。 又递给她一块帕子。 叶昭言看着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歉意,道:“对不起,拖累你们了……” “一炷香。”稽斯年轻身跃下马车,背过身去。 叶昭言明白这是让她休息。 她因为呕吐,脸色有些苍白,却忍不住嘴角弯了弯。 “谢谢你。“她道谢道。 稽斯年没有答话,只是背对着她挥了挥手。 “我去找个干净的水袋来,让姑娘漱漱口。“彦忠说完,走向不远处的河流。 “我也要去洗一洗。“ 叶昭言挣扎着站了起来,心跳不经意间加快了几分。 她刚站稳脚步,脚步便踉跄了几下。 “姑娘,我替你打水过来吧!“ 彦忠伸出手想要搀扶她。 “不必了!“ 她强忍着那份刺痛感,继续朝着河流方向迈开脚步。 她现在已经不能再继续呆在马车内了,这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逃跑机会。 她原本想借助彦忠尽力脱身。 只是她已经看出,彦忠虽然身手不错,却比不上这稽斯年。 彦忠没有阻止她,跟在后面走了过去。 稽斯年见四下平坦宽阔,两人去的地方不过百米之远,便静静地立在马车旁盯着。 叶昭言一步一步朝着河岸边走去。 她低头望着清澈的河水。 这条河流很宽,她从来没有来过,不清楚水里面究竟有什么。 她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做法,有很大的风险,万一失败了,彦忠也会被迫陷入其中。 越往后,脱困的机会越渺茫,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伸出手试图去触碰水面,冰凉的触感令她浑身一颤。 但她仍然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水里。 一入水,一股沁凉顿时袭击她的身体。 “姑娘!“ “你做什么!“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叶昭言听到那道声音,浑身一颤,连忙抓住周围的草丛,双腿一蹬,往深处潜去。 第十五章 蒙面男子 水中的视野很差。 叶昭言只觉得脑袋有些发蒙。 她的身体受伤本就虚弱,又遭受了一路的颠簸,此时已经没有多少力气。 叶昭言眼眸中闪过一抹忧虑。 在水中挣扎了片刻之后,她感觉自己变得异常虚弱,仿佛随时都可能昏厥过去。 就在她准备放弃挣扎,任由水流将她带走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重重的砸进水里,溅起一层巨大的浪花。 她忽然感觉身上一重,一只手托住她的腰。 紧接着,她便感觉自己像被什么东西拉扯着向上浮了上来。 透出水面,叶昭言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双幽暗深邃的墨眸。 眼前的人身材修长挺拔,脸庞俊朗冷漠。 是稽斯年。 他的额上冒着细密的汗珠,胸膛急促起伏。 叶昭言感觉胸腔的窒息感缓和了许多。 “你......”她想开口,却因为嗓子太干,只吐出了简单的字眼。 “闭嘴!”稽斯年怒斥一声,抬手将她按回岸上。 “你疯了么!”少年有些凶悍地呵斥道,“你为了逃走连性命都不要了!” “咳咳!”叶昭言被河水呛了几声,喘息道,“我没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体力不支。” 若是平日里,她在水里游半个时辰都不会觉得疲惫。 今日身体受伤流血过久,已是极度疲惫。 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叶昭言抬眼瞥了一眼四周的环境,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在河流的下岸。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稽斯年整理好衣襟,干脆道。 前面便是计划中约定的山谷,他要带着叶昭言前去与薛二管家“巧遇”。 然后按照那人的计划行事。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将火把丢进了水中。 “哗啦!”一声,火光冲天,照亮了整个河滩。 山谷的另一面,薛二管家看着远处河面的亮光,心领神会,携着蓄势待发队伍往那方向赶去。 “跟我走。”稽斯年低沉的声音响起,伸手去拉叶昭言。 他的手刚碰到叶昭言的胳膊,便痛哼了一声。 挺拔的身姿缓缓半跪在地。 叶昭言的视线落在他的下跪的右腿,上面正鲜血直流。 那是一支三寸长、锋利无比的箭矢,差一点就贯穿了他的膝盖。 箭矢的边缘的血还带着微微的黑色。 “那箭矢上有毒。” 叶昭言低声说道,声音有些颤抖。 她的心提了起来。 这射箭之人是敌是友? “不妨事。” 稽斯年低低地说道,却忍不住用手撑地。 英挺的眉头微蹙,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寒霜。 叶昭言抬起目光望向他,却看到他的瞳孔里映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她惊讶地转过头去。 那是一名身形魁梧、穿着一套黑色劲装的蒙面男子,正骑在马背上搭着弓箭。 他的脸部轮廓十分硬朗,双目炯炯有神,透着精光,十分威武霸气。 那人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劫匪。 但他为何要害稽斯年呢? 叶昭言心里的紧张越发深了几分。 就在这时,响起几道凌厉的破空声。 “嗖嗖嗖”的破风声,几枚箭矢飞快朝着稽斯年疾驰而来。 箭矢带着尖锐的啸声,速度之快,几乎眨眼就到了眼前。 “小心!”叶昭言低呼一声,连忙将稽斯年推倒在地,同时自己也翻滚了出去。 她刚趴到地上,一枚箭矢擦着她的衣袖飞了过去,直直钉在她身侧的石壁上,箭尾还在微微地颤抖着,显示着刚刚那箭矢的力量之大。 叶昭言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惧,看向那名骑在马背上的蒙面男子。 “姑娘,我是来救你的,快跟我走!”黑衣蒙面男子开口道。 他的语气中满含关切,似乎刚刚的行动只是出于本能反应。 叶昭言的心里有了底。 看来这名黑衣蒙面男子并不想置她于死地。 “多谢。”她轻轻出声道谢,看了一眼稽斯年已经发黑的箭伤,继续道:“你押着他离开,我自己走就行了。” “不行!”黑衣男子果断拒绝道,“我不能放任你独自行动。” “我已经没事了,不劳你费心了。”她淡淡地说道,眼中满是疏离。 此番出门遭遇诸多伏击,她已经决定不再相信任何人。 眼前这名黑衣人究竟是何目的她还未可知。 “你!”黑衣男子被噎了一句。 他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站在叶昭言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中充满了威胁。:“我让你走,你就乖乖的走,别给我耍花样,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杀人灭口!” 叶昭言闻言,心中涌起一阵怒意。 “你敢。”稽斯年从地上站起来,他本已封住了血脉,不宜运功行动。 此时他将那毒血逼至右脚,暂缓毒性发作。 只是时间一长…… “你看我敢不敢!”黑衣男子冷笑一声。 “那就试试好了。”稽斯年冷笑一声,从背后抽出他的长剑。 他和黑衣男子两人对峙着,剑光四溢。 叶昭言看着两人的交锋,眉头不由皱起。 那人的武艺不俗,稽斯年也很厉害。 两人交手,竟然都不落下风。 看得出来,他是有备而来。 蒙面男子和稽斯年交手数招之后,突然发难,出掌朝着他袭去。 稽斯年反应也很快。 他一剑刺向蒙面男子。 蒙面男子躲避,右手握着长剑,左手成爪朝着稽斯年抓去。 稽斯年手腕一抖,长剑变换方向,直取蒙面男子胸口。 蒙面男子身形一矮,险险避开了那一剑,同时左手扣向稽斯年的脖颈。 稽斯年身法灵活地避开,一手持着长剑攻击蒙面男子的侧腰。 叶昭言屏息观察着不分伯仲的两人。 她看得出来稽斯年的剑术不凡。 不过蒙面男子也不是泛泛之辈,他们两人都是高手。 犹豫片刻,她决定趁乱逃走。 她站起身,脚尖一点,整个人飞掠至二人的身后,手指一弹,一颗石子弹在马屁股上。 马儿受刺激向前跃起。 叶昭言趁势跳上了马背,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准备逃走。 不料就在此时,蒙面男子却一声冷笑,纵身跃向叶昭言:“想走?” 眼看他一掌就要劈向叶昭言,突然一道剑锋袭来,阻挡了他的攻势。 第十六章 极其俊美 稽斯年挥动长剑抵挡在前,与蒙面男子纠缠起来。 叶昭言看了他一眼,赶紧策马向前。 她骑在马背上,看到那两道人影已经打斗在了一处,根本顾不上追自己,心中暗自松了口气,继续策马狂奔,寻找可以暂避风头的地方。 她的动作利索敏捷,一眨眼便消失在茂密的树林中。 远远的,她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山坳。 她连忙策马冲进山坳。 就在此时,后方传来一阵马蹄声。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叶昭言咬紧牙根,拼命催促着马匹。 “吁......” 骏马吃痛地长嘶一声,前蹄扬起。 叶昭言从马背上摔下来,掉在一处灌木丛里。 她感觉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好不容易爬起身,只见不远处一队人押着几辆车慢悠悠地行进在小路上。 马车俱是朴素低调的规制,看来是押送货物的。 唯有一辆土黄色的破旧马车夹在中间。 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叶昭言心念一转,在半黑的天色下,掩盖身形,悄然靠近这辆马车。 她一个翻山,轻巧地跃上车缘,紧紧地攀住,借势爬了上去。 马车被颠簸着,不断摇晃。 她刚稳住身形,便看到马车正前方竟然还坐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叶昭言,她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见他穿了一件蓝衫,背脊挺拔,身姿俊美,一头乌黑的墨发用玉冠束起,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银色光泽。 见那人专心赶路,似乎毫无察觉,她伸出手想要掀开帘子进去。 “姑娘,你这般做,可是在挑衅我。”那人开口。 叶昭言一愣,随即收回手。 那人缓缓转过头。 叶昭言看着他的那一瞬间,整个人愣住。 那是一张极其俊美的脸。 一双深邃如墨玉的双眸摄人心魄,让人移不开视线。 绝世无双的脸庞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一头飘逸的青丝在空中轻轻拂动。 他的眸中闪烁着琉璃般的璀璨光芒,整个人给人一种干净温暖的感觉。 那样的目光看着她,像一束阳光直射入她的内心,暖洋洋的。 那是一双怎样的眸子啊! 叶昭言只觉得呼吸一滞。 她从未见过像眼前这样干净纯粹的少年。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那少年开口,声音低沉好听,仿佛带着魔力,蛊惑人心。 虽然他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但是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 而且他的眉宇之间有着一股英气,这股英气使得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与众不同的阳刚。 她从未想象过有少年人能够把这股英气发挥的淋漓尽致。 他就像是一柄剑,傲立在天地之间。 她不由得想到那句话,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叶昭言收敛心神,开口。 少年闻言,微笑起来,“我以为姑娘这副架势,要劫持我呢?” 只见叶昭言此时衣衫破败,浑身血迹斑斑,一副亡命之徒的模样。 叶昭言一怔:“什么?” “我知道姑娘是一个侠义之士,刚才姑娘想要劫持于我,但是姑娘又怕伤害了我,便不敢下杀手。我说得没错吧?”那人笑盈盈地说着,语气充满了肯定。 “我为何要劫持你呢?”叶昭言反问。 少年闻言,微微皱起眉头,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既然姑娘不愿意劫持我,又为何要躲藏在这马车之中呢?” 这少年太聪明,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伪装,她说谎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我并不是要劫持你,我是在逃跑,因为我不想被人抓住,所以才躲在这车厢里。”叶昭言说。 那少年闻言,微笑起来。 他看向叶昭言:“那我倒要问姑娘,你为什么觉得此处安全呢?” “我......” 叶昭言一噎。 此时一阵喧哗声从不远处传来。 两人抬头看去,原来是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群人。 那是一群人骑马奔驰而来,领先者一个身材魁梧健壮的蒙面汉子。 那汉子身材高大,骑着一匹通体黝黑的骏马。 他的后方,则跟着几个骑马的侍卫,看着皆是武功不俗。 这些人分散在车队四周,俨然形成了一个包围之势。 他们似乎认定了这里面有猫腻。 叶昭言知道,如果他们真想抓自己,凭自己现在的实力恐怕很难逃脱,只希望这些人不要搜到她。 不过眼前看来,这次注定逃不掉了。 “你若不让我们搜,就是藏了人!”为首的汉子语气嚣傲,一点也不退让。 “这恐怕不合时宜......”领队的中年人下马来,他身材高大健壮,开口的语气却十分客气,一副老江湖的样子。 见这队人不配合,汉子身后的侍卫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强来。 护送这队马车的人不多,皆身着百姓服饰,恐怕抵挡不了他们。 此时,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伯悄然起身,颤巍巍地往后走,正是朝着叶昭言二人的马车而去。 “公子!” 叶昭言见少年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趁机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抵在他脖颈间。 她不清楚少年的武功深浅,事出紧急,只能赌一把了。 “随我入马车内!” 叶昭言冷酷的声音在这半黑的天色下显得异常刺耳。 少年脸上没有一丝慌张,淡淡地道:“姑娘,你这样的举止,会让我误会,你想劫持我,却不敢下死手,你的胆量可见一斑。” “不要试图惹怒我。”叶昭言说完,匕首微微用力。 少年雪白的脖颈上,现出一丝血痕。 “姑娘何必心急,怎知我不会帮你?”少年丝毫不惧。 “少废话!”叶昭言语气生硬。 少年微微叹息一声,伸手撩起车帘,弯腰钻了进去。 叶昭言用匕首抵着他紧随其后。 “公子!那些人......”老伯走到车前,有些焦急地喊道。他方才分明看见公子的蓝袍露出一角,此刻竟然没见人影。 或许他真是年纪大了看花眼了。 “孟伯,拖延一会,我自会主张。”少年的声音清脆如珠玉落盘,透过帘子传出。 闻言,老伯擦了擦汗,颤巍着脚步离去。 第十七章 你我互换 “姑娘,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少年突然开口。 “无可奉告。“ “无可奉告。“少年低吟了一遍,脸上浮起一抹浅笑。 他看了她一眼,“我看姑娘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叶昭言心中咯噔一下,心道,不会这么巧吧?难道他认出自己是谁了? 她连忙否认:“没有见过,你一定认错人了。” 少年闻言,笑了笑,“也许是我记错了。” 叶昭言忍不住多看了那少年两眼,却见那少年目光澄澈、干净透亮,看向自己的目光,就如同清水流淌,温润如玉,毫无杂质。 此人并无恶意。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道:“我们素昧平生,不熟悉。” 少年闻言,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他端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叶昭言,“既然我们不熟悉,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叶。”叶昭言伸手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少年见状,唇边的笑容愈发扩大。 这姑娘还挺率性。 “我叫濯....” 马车外突然喧哗起来,淹没了少年的声音。 叶昭言放下手中的茶杯,抬头道:“你刚刚是说你叫什么?” 这时候,外面传来马蹄声和吆喝声,显然那群人已经开始搜查马车了。 “叶姑娘,你不要担心,待会儿我会替你挡一会儿刀剑,你只管逃跑就行了。”少年笑道。 叶昭言微微一怔。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玩笑。 少年轻笑,“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的意思是,我不会伤害你的。” 叶昭言听到少年这么解释,并不以为然。 她掀开一角帘子看了眼外面的情形。 那些人正搜查着第二辆马车,过不了多久就会到她这一辆。 而叶昭言所在这辆马车,不远处有根缰绳,正系着两匹随行的骏马。 她心中有了决定。 少年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变化,忍不住挑起了眉毛。 叶昭言对上他的目光。 这少年不过是个局外人,自己若是挟持他,肯定是逃不出这些人的追捕。 既然如此,还不如让这少年帮忙引开他们。 她心念一动,站起身走到马车窗旁。 少年见状,眼底划过一抹诧异之色。 “叶姑娘,你这是作甚?”少年的语气中有些惋惜。 若是此刻贸然出去,风险极大。 叶昭言闻言,微微扬唇:“我有办法让他们离开这里。” “你想怎么做?”少年问道。 “等会儿就知道了,你只需要配合我就好。” 少年见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松地说道:“好!我会配合你的。” 他倒想看看这个姑娘究竟是怎么摆脱眼前的困境的。 叶昭言见他答应了下来,便不再犹豫,俯身将他玉冠摘下。 少年一头墨发如瀑布般垂落在腰间。 “把外袍脱下来。” 少年闻言,眉头一挑:“脱外袍?” “你不脱我可不敢保证我会不会手抖,一失手就会割破你的皮肤,到时候,你这张脸,可就毁容了。” 见少年犹豫,叶昭言又将匕首逼近他道。 少年没有说话,缓慢地将衣裳脱下,丢在一旁。 叶昭言将他的外袍拿过,然后背过身,开始脱身上那件外衫。 少年目瞪口呆地望着叶昭言的背影,这姑娘...... 她竟然还要脱掉自己的衣服,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叶昭言的速度很快,几乎眨眼间的功夫就已经将身上的外衫脱掉。 少年见状,心脏猛烈跳动了几下,这姑娘......居然真的在自己面前脱衣服。 他的内心有种崩溃的感觉,为什么他会遇到这么一个姑娘呢?! 他摇摇头,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外面的情况。 此刻外面的人已经在盘点物品。 叶昭言的动作十分快速,不消片刻,便已经换上了蓝色外袍,将玉冠也套在了头上,这才转身。 她转身看着眼前的少年,“可以了。” 眼前少女换上男装,五官俊秀,长发高束,眉宇之间英气勃发,一身蓝衣穿在她身上有些宽松,却更显修长。 样貌气质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他原本以为这姑娘只是个普通的姑娘家罢了。 他从未想过,一个姑娘竟然可以将自己伪装得如此之好,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察觉不到她其实是一个女孩子。 她将自己的外衫扔给少年,道:“把这个穿上吧!” 少年接过衣服,有些哭笑不得,她竟然让自己穿着一件女子的外衫,而且还是这么残破的衣衫。 叶昭言似乎知道少年的心中所想,“要么穿上衣服要么把命留下。” 少年麻利地披上了叶昭言的衣裳。 这衣服穿在他的身上,简直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少年披着头发的样子多了几分清秀,女式的外衫披在身上有些短促。 仔细看并不似女子。 好在现在天色已暗,离得远了便也不容易分辨。 少年看到这,总算是明白了叶昭言的意图。 她竟然要让他假扮她,然后引开那些人。 可真是聪明之举。 但是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危险至极啊。 “叶姑娘,我也有一事相托。”少年正色道。 叶昭言看见他从桌底的暗格拿出一只木匣子递给她。 木匣上干干净净,半点装饰也无。 叶昭言看不出什么。 “请叶姑娘代为保管。” 她迟疑了片刻,接过了。 叶昭言见他穿戴整齐,便转身看向他:“你先走。” 少年摇摇头,“有人来了。” 叶昭言见状,心中疑惑。 正当她想催促少年时,一阵嘈杂声由远及近。 另一队人马赶来了。 他们来的速度很快,不过几个呼吸间就与蒙面汉子相遇。 一个老者从马车里走出来。 这个人,赫然就是黄昏时才与叶昭言薛二管家。 薛二管家走到那群蒙面汉子身旁,与他们交谈了片刻。 那些蒙面汉子纷纷后退,给老者让出一条路来。 老者带着人走向车队尾端,开始往回查探起一辆辆马车。 “又是来抓你的?”少年瞧着叶昭言严峻的神色,揣测道。 叶昭言沉默不语。 “我猜对了?”少年看了看外面,继续说道,“两队人马?这下逃跑可难了。” 只见少年依旧安静地坐在位置上,丝毫没有任何惊惶之色,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叶昭言有些气恼。 “你只管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她冷冷道。 第十八章 恩将仇报 “那我该怎么办呢?”少年故意装傻。 他知道这个姑娘的目的是想引开那群劫匪。 “你假扮我先逃走。” “然后让他们抓走我是吧。”少年耸耸肩,十分无奈地道。 叶昭言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可是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我的。”少年又道。 “那你想怎么办?” 少年沉思片刻后,抬眸道:“我不介意陪你一起死。” 叶昭言听到这句话,瞳孔骤缩。 她刚才不过是想利用他的假扮,来拖延一些时间,换取逃出去的机会。 没有想到,这少年竟然宁愿与她一起赴死,也不愿让她活着。 这种人,果真不能小觑。 少年看着叶昭言严峻的神色,正想张口解释,马车外传来了那名老者的声音。 叶昭言心中暗道糟糕。 她收回那把匕首,掀开帘子,纵身跳到了外面的马背上。 少年连忙跟了上去,“姑娘叶,你等等我啊!我的匣子……”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叶昭言一脚踹下马车。 “你自求多福吧!”叶昭言扬鞭策马,朝着另一个方向冲去。 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幕当中。 少年摔落在地的声音很快吸引了人群的注意。 “糟糕……” 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连滚带爬从地上跳起来,骑上另一匹马,追着叶昭言而去。 薛二管家一眼便看见了那件熟悉的带血外衫。 “那是叶……快追!” 他忍住了即将出口的那个名字。 蒙面男子见状更是纵马狂追起来。 一行人迅速消失在小道上。 叶昭言感受到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她咬咬牙,猛地挥舞马鞭,向着山林策马狂奔起来。 “驾!驾!驾!”骏马狂奔起来,扬尘而起。 那名少年骑着马一直追赶叶昭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叶昭言见状,咬牙切齿地怒骂了一声,然后加快了速度。 “你不是要带我逃出去吗?好歹我是为了救你才被追杀,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少年大声地喊道。 “你不是不怕死吗?不怕死就继续追吧。”叶昭言回复道。 “你这是要害我死吗?我还没有活够呢,怎么会死?”少年不满地道。 “既然不怕死,那你就继续追吧,追到天亮,你就能离开这座山了。”叶昭言冷笑道。 少年闻言,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 说着,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坏笑。 原来这位姑娘并不识得这山林里的路,只是胡乱转着,若是无人引路,恐怕一晚上都要迷在这山路上。 “站住!”身后传来一声喊叫,马蹄的嘈杂声随之而响。 叶昭言心脏猛烈地跳动着。 如果此时被发现,她肯定跑不掉的,这群人的实力不弱,更何况她还有重伤在身。 可惜这山路崎岖难行,她不但没能摆脱他们,反而被拉得更近。 叶昭言咬紧了牙关,双手握紧了缰绳,不断地催促着坐下的马儿。 她不敢停下来。 “再不停下就放箭了!”身后远远传来声音。 “嗖!” 破风声传来,数支箭矢呼啸着飞射而至,叶昭言连忙一偏头,躲过了一支箭矢。 偏头的瞬间她才看到,这些箭矢是冲着少年而去的。 他的身上正披着叶昭言那件带血的外衫。 少年身后不凡,几个闪避间,箭矢几乎擦着他身上的衣服飞了出去。 唯有一支箭矢擦着他的肩膀飞射了过去,带走下了几缕黑发,箭尾还有些微烫。 叶昭言双手勒紧缰绳,双眼紧紧地盯着他。 少年感受到她的目光,侧头从她的身上扫过,脸上露出无奈之色。 “啧啧,我为你挡刀,你把我踢下车。” 他摇着头道。 一支箭矢突然破空而来,少年猝不及防得仰下身子,避过箭矢,可还是被擦伤了脸颊。 叶昭言惊魂未定,全神贯注地看着后方的情况。 身后的弓箭手已经将弓拉满,寻找着合适的角度。 少年也注意到了,他的手腕微微颤抖了一下,心中不禁有些后悔。 万一这箭上有毒的话…… 那他可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唉,罢了罢了,就当是做好事了吧!”少年轻叹了一口气。 他一夹马背,追上了叶昭言,向她伸出了手。 “干嘛?”叶昭言皱眉问道。 少年笑道:“帮你啊!” 没等叶昭言反应,少年臂膀使力,将叶昭言拽过。 叶昭言猝不及防腾空,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顺势旋身上了少年的马背。 “嗖!嗖!嗖!嗖!” 叶昭言刚坐稳,数道箭矢划破空气,飞射而来。 少年深吸一口气,手腕一翻,从叶昭言的腰间探去,抽出一把软剑抵挡。 那蓝色外袍的腰带竟是一柄带有装饰的软剑。 一阵金属撞击声响起,那丛箭矢被震断四射而去。 这些箭矢的威力并不强,可是却足够让叶昭言心有余悸了。 若是这些箭矢射中的是别人,只怕早已经身首异处了。 “给我追上他们!”身后的人见箭矢已经无法奈何二人,策马猛奔起来。 少年没有犹豫,猛地一扯缰绳,骏马嘶鸣一声,朝着另一条小路跑去,他知道这条路能够通往一个隐秘的山谷。 看着少年轻松化解了危险,叶昭言心里不由得有些诧异。 这少年的实力竟比自己还高。 “叶姑娘,现在该轮到我来救你了!”少年笑道。 叶昭言与少年共骑一匹马,靠在他身前,在少年高大的身形之下,原本高挑的身量,显得娇小。 她有些不习惯道:“你还是赶快想办法逃跑吧!” “叶姑娘,我说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呢?你这样的……”少年笑着打量了她一眼,接着道:“你这样的翩翩少年,要是就此殒落,岂不是太可惜了?” 少年叹息一声,一脸惋惜的表情。 他看似随性而为的模样,却令人觉得他是一个十分有智慧的人。 “少废话!赶路要紧!”叶昭言催促道。 “我这人一向恩怨分明!既然我救了你,你就必须报答我!“少年嘿嘿一笑,道:“不然,我会不甘心的!” 少年一边策马狂奔,一边观察着叶昭言的神色。 只见叶昭言神色紧绷。 “喂!我说叶姑娘,你怎么这么不讲究呢?救你一命,怎么可以连谢都不说一句?” 少年调侃道。 一件冰凉的物件突然抵在少年的下颌处。 第十九章 情愿垫背 “你......你干嘛?”少年看向唇畔的匕首,不解地问道。 “我拿你的命跟你感谢,如何?”叶昭言不客气道。 少年一脸错愕地看向叶昭言,道:“你不是吧!你这人怎么如此小气!我救了你,你居然用我的命来和我换!” “是又怎样?”叶昭言一脸冷漠。 少年的眉头顿时拧成一团,看着叶昭言道:“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这人怎么可以这样呢?他救了她,他不感激也就算了,居然还想拿他的命来和他交换,实在太过分了! “算了算了!”少年叹息了一声,无奈地说道:“反正你欠我一个人情,日后总归是要还的!” 叶昭言轻蔑一笑:“若不是看在你救我的份上,早就把你丢在乱箭之中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这个人情,你不能不还!” 少年一副得逞的模样,看着叶昭言一脸笑容。 叶昭言冷笑道:“既然你说救我,那么,你就要答应我的条件。” 少年一愣,“什么条件?” “一会要是被人追上你得替我垫背。”叶昭言说道。 少年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叶姑娘真是太狡猾了。”他低头看着叶昭言,轻轻吹了一记口哨。 他身后不远处的草丛中,突然窜出了十几匹骏马,迅速得朝着四处奔散开来。 地面上的马蹄痕迹瞬间凌乱成数道。 那些追兵怕是要头痛了。 “这下不用垫背了!”少年笑道。 “你这么厉害,为什么刚才不跑?”叶昭言皱眉看向身边的少年。 少年听到这话,突然安静下来。 长长的睫羽在脸上投下一层铅影。 空气中一瞬间流淌着滞涩的气息。 “嗯?”叶昭言感觉有些怪异。 却见少年抬起头看向她,目光温柔,像是一汪春水:“其实我早就看到你了,但是姑娘的武功不弱,我又守护着重要的物件。我怕姑娘太过警惕,故此我一直装作没有发现你,等着你主动出击。” 叶昭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说完,少年一甩马鞭,将身体贴近叶昭言,双腿紧夹马肚子,让马的脚程更快。 叶昭言感受着身后那温热的体温,不由得皱眉。 “不要挤我。” 少年一脸笑容,道:“不可能,我们两个现在共乘一匹马,怎么可能分的这么清楚?我可不喜欢别人占我便宜。” 少年一脸无辜的表情。 叶昭言不再理会他。 他们二人已经穿越了一座山峰,进入一片茂密的林子里面。 这片区域树木葱茏,灌木丛茂盛,穿过林子便是另一条下山的路。 叶昭言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树林,心里暗自庆幸,她终于摆脱了那些人的追杀,终于可以离开了。 少年看着叶昭言脸上的笑表情,也暗自松了口气。 费了好一番功夫,总算逃出生天了。 此地山势陡峭,已经不适合骑马了。 叶昭言翻身下马,将匕首插回腰间的剑鞘中,准备继续往林子里走。 “叶姑娘,你不是想逃吗?那咱们为何不一块跑呢?”少年也跳下马来,拦在她的面前问道。 叶昭言闻言,不禁停住脚步,瞪着少年:“你到底……” 没等她问出口,眼前的少年突然软倒而下。 叶昭言急忙伸手抱住他的腰部。 借着月白的天色,可以看见少年的脸颊上的擦伤微微发黑。 那箭矢上竟然有毒。 两人在夜色中一直赶路到此,竟然没有发现这处细微。 “这下完蛋了......”叶昭言心里苦笑了一声。 少年是因为保护她而受了伤,她不可能置之不理,况且这人还帮她从那些追兵的包围圈逃了出来。 “喂!你没事吧?”叶昭言看着少年,担忧地问道。 少年没有任何反应。 叶昭言将他放倒在地上。 她试探地掐了一下少年的人中,却发现没有半点儿反应。 她急切地将自己手腕上的脉搏搭在少年的手腕上,发现他只是晕厥过去了。 随即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扎进他的几处穴位,尽力将他体内的毒素逼了出来。 叶昭言做完这一切之后,将少年扶起来,将他放在旁边的草丛旁坐下,然后从怀中取出一瓶金疮药,洒在少年的肩膀和胸前的伤口上。 叶昭言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天色已经黑了。 看来今晚,是不能继续赶路了。 她找来一些干柴,用火折子点燃。 “嘶!“少年痛呼一声,睁开了眼睛。 他是被痛醒的,叶昭言的针扎得太痛了,要不是他昏迷着,他一定挣扎开了。 看到叶昭言升起篝火,他咧开嘴笑了起来:“原来叶姑娘也不是那么无情,见我昏倒竟然没有走!” “你不是想帮我垫背吗?”叶昭言挑了挑眉,戏谑道。 “呃......”少年顿时噎住。 “不过......”叶昭言突然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她看向前方的树林,目光灼灼地看向少年:“你说那些人会不会找来这里?” “他们会找来这里。” “为什么?” “这里是一条捷径。”少年干笑着解释道。 “捷径?”叶昭言一脸的狐疑。 “这条捷径可以通往城外。”少年一脸认真地道。 叶昭言闻言,沉默不语。 “那你为何不早点提醒我?”叶昭言怒视着他。 少年摸了摸鼻子,讪讪地笑道:“我以为我们会比他们先走出去。” 叶昭言深吸了一口气,不想跟他计较。 她不是傻子,很多事情稍加思考便明白了。 “叶姑娘,我还能走,我们赶紧赶路吧。” 少年看起来有些虚弱,虽然体内的毒素清除了大半,体力却有些不济。 他们现在必须尽快赶到城外才行,否则他们二人恐怕都难以安全离开这里了。 叶昭言没有说话,站起身来往树林深处走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疾驰,没过多久就穿过了这片茂密的丛林, 走出丛林之后,少年就靠在路边的大树旁闭眼,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体内余毒已经缓缓扩散开来。 叶昭言见状,准备扶着他前行。 “等等!”他猛然拉住叶昭言的衣袖,神情焦急地说道。 第二十章 如斯无情 叶昭言转过头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少年脸色苍白,额头冒着丝丝汗珠,喘息了几下道:“先扶我到一旁” 叶昭言点了点头。 看着眼前的丛林,她眉头紧锁起来。 ...... 黄昏的余晖隐去最后一丝光线,夜色悄然笼罩在锦都的上空。 此时叶府的正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氛围。 “你说什么?”叶扶归看向眼前站立的男子,声音失去了一贯的平静。 “夫人,大小姐失踪了,”那名侍卫跪在地上恭敬地道。 叶扶归闻言,脸色顿时苍白如纸。 叶昭言去了隐寺不久,叶府便接到消息,邀薛老夫人和叶府众人前去山脚接应叶昭言等人。 却不想一等便是日落。 直到脚步蹒跚面色不善的薛芷烟归来,也没能等到叶昭言的音信。 众人以为叶昭言早就从别的路回了叶府,便匆匆赶回来。 不成想叶府也没有任何消息。 此事总算惊动了叶扶归。 “如此说来是真失踪了?”薛老夫人也有些惊讶。 “叶府已经出动侍卫前去寻找。”薛怀澹看着叶扶归道。 他一身劲装,风尘仆仆,对此似乎不甚意外。 叶扶归眼里已经容不下其他事,她的心被女儿紧紧牵引着。 “几时发生的事?”她的嗓音带着颤抖和惶恐。 “太阳落山前,寺里进了贼人,大小姐就不见了。”侍卫低垂着脑袋道。 叶扶归闻言,整个人踉跄了两步。 “夫人,你别担心,我们一定会派人将小姐找回来的。”一名管家模样的老伯连忙开口安慰道,正是叶府的大管家祁老。 祁老是叶老将军留给叶扶归的倚仗之一,替她打理着叶府的部门庶务。 叶扶归闻言,更是神伤,都是她没有保护好女儿。 要是父亲在就好了。 “让卫大人帮忙搜寻吧。”祁老摸着胡须深思道。 卫大人身居兵部要职,在朝中也是一位人才。 他乃叶老将军的门生之一,与他颇有些恩情,平日里待叶老如授业亲师一般。 此时由他私下打点叶昭言的事,最为安全可靠。 叶扶归闻言动也不动,只是眼中闪烁着泪花。 她明白祁老的苦心,只是她担心女儿,更害怕听到任何不好的消息。 祁老见状,使了个眼色,一旁的亲卫心领神会,朝着外院跑去。 “站住!不许去!”薛老夫人面色铁青地走上前,“现在报官的话,我们叶家的脸面往哪搁!” 叶昭言是叶府的嫡女,若是报官,岂不是会传出了叶昭言失踪缘由的种种猜想,叶家的颜面将荡然无存,剩下的薛氏子女以后如何议亲。 薛老夫人想到这些,脸色越发阴沉难看。 “母亲!”叶扶归震惊地看向薛老夫人,眼中的泪水都停住了。 祁老摸着胡子的手也一怔,赶紧劝道:“老夫人,我们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啊,大小姐万一被劫持了......” “我自有分寸。”薛老夫人打断他的话,“这件事不准告诉任何人。” 叶扶归忍不住双手握紧,叶府的名声如何能与她的女儿相比。 “扶归,你听母亲的话,不要报官,你也知道那些歹人不是吃素的,如果我们报官,别人一旦怀疑昭言失贞,到时候......”薛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没有把后面的话说下去。 她相信叶扶归明白自己的苦心。 叶扶归听到这话,脸色伤痛地仿佛要溢出来。 “扶归,你也知道,芷烟她们还未论婚嫁,若是报官,她们的声誉也会受损,到时候......”薛老夫人苦口婆心地劝诫叶扶归。 叶扶归闻言,心中又是伤心又是愤怒。 “母亲!”叶扶归悲恸出声。 “好了!扶归,你先回房休息,这件事我们会妥善处置的。”薛老夫人有些强硬道。 这个家的内宅从来都是她说了算,如今这种关键时刻,她作为当家主妇更要顾全大局。 “娘......”薛怀澹看着叶老夫人有些无奈。 “老爷!”叶扶归走到薛怀澹的面前,伤心道:“昭言......她是我们唯一的女儿!”叶扶归的声音带了一丝哀求。 薛怀澹沉默着没有说话,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薛老夫人走上前逼视着她:“你要是自作主张,丢的不仅仅是叶昭言的脸,还有整个叶家!!” 她看着叶扶归,一副恨铁不成钢地表情。 叶扶归有些震惊地看着薛老夫人,她实在没料到,薛老夫人会如此绝情。 她一直以为叶府的长辈对叶昭言十分亲厚,会顾及到叶昭言安危。 “扶归,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地将昭言救回来!”薛怀澹拍了拍叶扶归的肩膀,沉声安抚道。 叶扶归的眼眶微微湿润。 “我累了,我回去休息了,”她神色黯然地看了一眼薛老夫人。 “祁老。”她唤了一声大管家,转身朝着厅外走去。 祁老立即跟上前去。 “祁老,那支影卫还剩几人?”叶扶归出门后,轻声问祁老。 她一直以为,她的影卫足够保护叶昭言的安全,不曾想会出这种意外。 “还剩八人。”祁老答道。 这支影卫实力中等,由叶扶归豢养,并非出自叶老将军之手,平日里极少派上用场。 叶昭言临走时带走了两人,于是她更加放心地由着女儿前去祈福。 叶扶归沉吟片刻道:“将这八人召唤过来吧,吩咐他们去隐寺附近搜寻昭言的痕迹。” “是。”祁老恭敬地应声退下了。 叶扶归走到了叶昭言的房间,看着空荡荡的床榻,心头涌上浓郁的悲痛。 “夫人,小姐一定不会有事的,您不要太担忧了。”惜云走到叶扶归的身边道。 叶扶归点了点头,目光幽怨地看向远方。 她真的很后悔,当初不该答应薛怀澹让叶昭言去隐寺祈福,否则,她也不会遭遇这次的变故。 “惜云,昭言从小就听话守时,这次她失踪肯定是遇到了麻烦,都怪我……”叶扶归神色有些凝重道 “夫人,您别太自责了,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平安归来。”惜云安慰道。 叶扶归闻言苦笑一声。 她的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第二十一章 围追堵截 叶府暗室。 “老爷,探子来报,薛二管家没能追上大小姐的踪影。”一名黑衣人道。 薛怀澹眉头微蹙:“派人去追查了吗?” “已经派了人去追,可惜没有找到踪迹,我们的人反而被分散了。”黑衣人恭敬地回答道。 薛怀澹点了点头,脸色阴沉。 “薛二管家呢?”薛怀澹问道。 “回禀老爷,薛二管家至今未归。”黑衣人如实禀报道。 薛怀澹闻言脸色越发凝重。 薛二管家所带的人马中有几名精锐,足够应付大部分情况,再加上一个剑术非凡的稽斯年…… 可是现在,他们竟然都同时消失了。 薛怀澹坐在书桌前,陷入了沉思中。 他总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止着他寻找叶昭言。 到底是谁?是哪个势力将人掳走的? 难道说这只是巧合? 如果巧合的话,这些人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目的?是冲着他来的,还是为了叶昭言? 薛怀澹越想越觉得棘手。 “继续找,务必要找到大小姐。”薛怀澹吩咐道。 “是!” 黑衣人应了一声,不再多言,转身走了出去。 “等等!”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薛怀澹突然叫住了他。 “老爷有什么吩咐?” 薛怀澹一双漆黑的眼眸闪烁着幽幽寒芒,仿佛有两团冰刃在他漆黑的瞳孔里闪烁着。 “派一行人去山下,潜伏在叶府的必经之路,你知道如何做。”他语气冷厉道。 “是!属下立刻去办。” “另外派人去找薛芷烟,让那边准备好。”薛怀澹继续道。 黑衣人退了出去。 薛怀澹坐在椅子上,神色凝重。 他总感觉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如果这件事情只是巧合的话,那也太凑巧了。 他目光阴霾地看着窗外,神色冰冷,眼眸中透露出浓烈的恨意。 “叶昭言,这次你可千万别怪为父心狠手辣,谁让你是个不听话的女儿。” …… 叶昭言并未察觉危险正在靠近。 休息了片刻,她和濯姓少年一直往东南方向走,希望尽快离开这座山岭。 走出林区,便是一条下山的近路,通往城里。 叶昭言和那名少年已经疲惫不堪,身上的血迹斑驳,脸上也布满了灰尘。 叶昭言看着前方的路,咬牙道:“你再坚持一下,很快我们就到了。” 一路上,因为叶昭言时不时的搀扶,少年偶尔会碰到她略显孱弱的臂膀,感觉十分温暖。 这样的感觉,似乎很熟悉。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叶昭言的身上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让人能真正地松懈下来。 天空的星斗比起之前更亮了,叶昭言心中感慨,也不知道母亲在家如何担心她。 又走了约莫两柱香的功夫,二人终于看到了一条岔路。 叶昭言看着面前熟悉的城墙,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少年身子摇晃了下,差点摔倒在地,幸好被叶昭言一把扶住。 “你怎么了?”叶昭言关切地问道。 少年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来,回道:“没事,脚滑。” 为了防止余毒扩散,他没有使用内力赶路,几乎耗尽了大半力气。 如今身体实在虚弱得厉害。 叶昭言看着他脸色苍白如纸,皱眉道:“你体内的毒......还撑得住吗?” 少年摇摇头正想说话,远处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嘘,有人……”他看向前方,压低了声音对叶昭言说道。 叶昭言顺着少年的目光看了过去,果真看到两名蒙面的黑衣人朝着他们走来。 “是他们。” 叶昭言点点头,看衣饰,这两人正是那群黑衣人之中的。 只是,这二人恐怕是分散开来探路的小队之一。 叶昭言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 两名黑衣人越走越近,距离二人不足一丈。 “不要轻举妄动,你躲在这棵树后面。”她对少年叮嘱道。 “怎能让人你一个人涉险?”少年皱眉道。 话音刚落,两名黑衣人已经站定在了二人面前。 “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叶昭言沉声问道。 “我劝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领头的高个男子轻蔑地瞥了叶昭言一眼,冷笑一声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叶昭言冷喝一声,将少年护在自己身后,同时掏出匕首,朝领头的男子刺去。 男子见状,冷笑一声,一掌拍向她刺来的匕首,然后运足内力一拳打在了她的右臂上,直接将叶昭言震退数步远。 叶昭言吃力撑住,肩膀的伤口撕裂开来。让她忍不住痛哼了一声。 此人的武功不凡,竟有稽斯年六成水平。 她内心沉到了底。 若是放在平日,她完全有一战之力,与眼前人周旋十几个回合都无碍。 此时受伤多时,她不仅身形受限,因为赶路体力也有些不济了。 “不知死活!”男子啐了一口,一脸嘲讽地看着叶昭言。 这个女子看上去比他小了十岁不止,竟然敢对他出手,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找死的家伙。 叶昭言咬牙,一双美丽的眼眸中闪过狠厉的光芒。 这群人的确是冲着她来的。 只是对方不仅有武功高强的同伴,还有刀剑在手。 她只有一把匕首,又受了伤,根本不足以与那二人周旋。 叶昭言看了看倚在石头旁的少年,此刻他正闭目打坐,眉头紧紧皱着,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他的身上还有余毒,若是再贸然运功,恐怕会在体内留下病症。 叶昭言握紧手中的匕首,她必须速战速决。 男子见叶昭言握着匕首,身形一动,快速地向叶昭言攻击而去。 叶昭言急忙躲避,手中的匕首也快速挥舞起来。 “锵!锵!” 兵器交织在一起发出阵阵金属碰撞声。 数招之后,叶昭言攻势缓慢了起来。 她肩膀的伤口已经流血不少,顺着手臂淌到了指尖。 两个黑衣人见状,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叶昭言一边喘息着,一边盯着对面的黑衣男子,神情戒备。 就在这时,另外一名黑衣男子已经摸到她身后,一掌拍向她的后脑勺。 “啪~”的一声闷响,叶昭言眼前一黑,整个人险些失去意识。 第二十二章 濯府公子 叶昭言用力地稳住身形,摇摇头甩去那几分混沌感,努力保持清醒。 “噗!” 一口鲜血喷出,她身形摇晃了下,最终还是支撑不住单膝跪地。 少年闻到了一股血腥味,睁开了眼睛。 看到叶昭言吐血跪倒在地,他的瞳孔微缩了一下。 “她受重伤了,我们快带她走。”一名黑衣男子低声道。 “站住!不准动她!”少年突然挣扎着站了起来,一脸怒容。 “你不是中毒了吗?”黑衣人皱眉问道。 “用不着你们费心!”少年冷笑一声。 他终究还是冒着余毒侵脉的风险运功了。 “管好你自己的小命,切莫多管闲事。”黑衣男子冷笑一声,随即朝着叶昭言走了过去。 少年闪身挡在了叶昭言的前面。 两名黑衣人见此,相互对视了一眼,其中一名黑衣人冷笑道:“不自量力,这女人轮不到你管!“ 他的一句话彻底激怒了少年。 少年眼眶赤红,眼珠瞪得浑圆,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说了不准动她!” “既然如此,那我们只好把你解决了!”黑衣男子冷哼一声,手中长剑横扫而出。 剑气凛冽锋利,直逼少年面门。 少年脸色微变,连忙侧身躲过攻击,左臂被剑尖划过,鲜红的血液顺着他洁白的衣衫缓缓流淌下来。 他不顾肩膀上的疼痛,一把抓住另外一名黑衣男子的剑柄,借着反作用力,身形向后倒飞而去。 黑衣人猝不及防之下,手臂一松,被少年抓住了剑柄。 “嗖!嗖!嗖!” 三道寒光从他左右各自射出,直奔少年。 少年瞳孔骤缩,急忙向一旁躲闪,但是右肩仍被擦破了一道伤痕。 “噗嗤!” 鲜血喷溅而出,溅在叶昭言的脸颊上。 少年握紧剑柄,忍着剧痛将黑衣男子甩了出去,顺势握着那把剑直接刺进了黑衣人的胸膛里。 黑衣人眼神一凝,重重摔倒在地,胸口还插着自己的剑。 他瞪大眼睛,满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发出任何声音,身躯抽搐几下,一命呜呼了。 叶昭言看着少年,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另一名黑衣人见状脸色顿时大变,一双阴鹫的目光看向少年,厉喝道,“你敢杀了我兄弟,老子和你拼了!” “砰!” 一声巨响传来,黑衣人一拳砸在少年的胸口。 少年身形一顿,压抑住胸中上涌的血气,一脚踢飞了那名黑衣人的佩剑。 旋身闪避间,手中软剑划破黑衣人的身体。 黑衣人捂着自己的腰腹,咬着牙稳住身子。 他的手往袖中探去,一把精巧的袖剑缓缓对准了少年的咽喉。 “我会让你求生不得……” 他话还没说完便睁大双眼,呜咽声卡在喉咙里。 一把匕首穿进了黑衣人的脖颈。 他捂着自己的脖子,一脸惊讶的看着叶昭言。 叶昭言喘息着,脸上满是汗水。 她抬头看了一眼那棵参天古木,深吸一口气,将匕首拔了出来。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她雪白的衣衫。 黑衣人身体僵硬地向前倒了下去。 有滴滴答答的声音轻轻响起,是鲜血顺着手臂流到了草地上。 叶昭言的半边身体已经被血染红了。 少年握着那把沾染着血迹的剑,转头看向叶昭言,眼神中满是愧疚和心痛。 叶昭言勉强挤出一抹笑容,看着少年,道:“我没事。” “是我拖累了你......”少年抬起右手擦掉自己嘴角的鲜血,目光一瞬不转。 一双明亮澄澈的眼眸闪烁烁,恍惚间竟然有几分湿气。 叶昭言喘了口气道:“我们继续赶……” 话没说完,少年身子摇晃了一下,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他的嘴角渗出一丝丝鲜血,一双眼睛无神地盯着远处,嘴唇颤抖着。 叶昭言见状,脸色顿时变了,急忙扶起少年,担忧地喊道:“你怎么样?“ “咳咳咳......” 少年摇摇头,看向叶昭言,眼神中满是担忧。 体内毒素发作,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 这次如果他们再逃不掉,恐怕都要丧命于此了。 “咳咳,我......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着,吐出一口鲜血来。 叶昭言看到他吐出的鲜血,眉头皱了皱,撕下内衫的一角帮他擦拭掉唇边的血迹。 “我带你离开这里。”她轻声道。 少年想站起身,却眼前发黑,不受控制地软倒在地。 “喂,喂......醒醒......你别吓我啊......”叶昭言看着少年苍白的脸色和唇边溢出来的鲜血,焦急不安道。 少年的嘴唇动了动,艰难地睁眼道,“走另一条路......” 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叶昭言感觉少年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然后便触到一个温润之物。 她低下头,看到少年的手心中躺着一块玉佩。 叶昭言将那枚玉佩拿在手中细看。 玉质晶莹剔透,雕刻成精致的花纹图案,散发出淡雅清香,令人闻之陶醉。 玉佩呈圆形,正中央刻着一行小字。 【濯逸白】 她心脏一跳,不由地脱口喊出。 濯逸白...... 原来少年叫濯逸白,跟濯王府的人一样,都姓濯。 “你是......濯逸白?” 濯逸白没有回答叶昭言的话,他的睫毛微微煽动,似乎想要挣扎着醒来,却无奈身体虚弱,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她的心跳不断加速,一种奇妙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看着眼前这张与濯王爷有五六分相似的脸庞,她的心情无比复杂,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记得前世曾听人说过一件事,濯王爷有个流落在外的小公子,长到半大才抱回来。 后来濯王府出现了内乱,小公子被派往西疆镇守,十四岁才返回京城。 叶昭言还知道,濯王府与叶府,也曾有一段渊源。 叶家祖籍江南,叶将军年少封将,而濯王爷的父亲乃是当朝前任太傅。 叶将军与太傅自幼便结为亲家,两家交好,可惜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导致两家关系恶化,后来更是兵戎相见,直到后来,叶府被抄...... 她想起前世发生的一切,脸色微微苍白。 前世,就是因为濯王爷的临阵倒戈,叶将军才会在关键之处被设计…… 叶昭言紧咬着牙齿,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枚玉佩,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之意。 第二十三章 费尽心机 前世,濯王爷为了保全家族利益,毅然背叛与父亲曾有恩情的叶将军,投靠了谋逆的卿王,帮助他夺得皇位。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场战役,最后胜利的一方,正是薛怀澹和濯王的势力。 没有濯王的背叛,叶将军不会轻易被薛怀澹扳倒。 那一战,叶府被灭门,叶将军身亡,整个叶府血流成河。 母亲叶扶归被贬为庶民,囚禁在叶府。 叶昭言抬头望向天空,湛蓝的天空飘着点点繁星,璀璨夺目。 如果没有发生这一切,那么今生她和他的命运又会怎样? 叶昭言垂下眼帘,掩饰住眼中的情绪,将那枚玉佩收入怀中。 看着昏迷中的少年,她犹豫片刻,伸手将少年背在背上,朝着濯王府走去。 濯逸白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如果不赶紧救治的话,肯定会危及性命。 她不可能看着他死掉。 ...... 叶府中,灯火通明。 左厢的偏房里,薛怀澹坐在主位上,面色阴沉地喝斥道:“竟然连一个女子都对付不了!你们还能干嘛!“ 话落将茶盏狠狠砸在地上。 茶盏应声而碎,滚烫的热水溅了侍从们一脸。 跪在地上的侍卫吓得浑身颤栗,低声道:“属下等无能,请您责罚!” “责罚?呵......”薛怀澹冷哼一声,“责罚有用吗?” 领头的侍卫抬头偷偷看了薛怀澹一眼,只见薛怀澹脸上挂着一层寒霜。 他小心翼翼道:“死去侍卫身上的刀痕……并非一件兵器所为,恐怕大小姐身边还带着那个人。” 薛怀澹脸色铁青,冷声问道:“那个人?” “是......是一个男扮女装的的男子,实力十分厉害,派去的人根本无法奈他何。” 薛怀澹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沉声问道:“他们二人都是活着离开了?” 侍卫迟疑了一下道:“是,不过一路上都有血迹,似乎有人受重伤了……” 薛怀澹脸色阴沉,沉吟半晌,开口道:“立即调集人马,循着那两人的踪迹,务必将人拦下!” 侍卫心中一惊,慌忙叩首道:“遵命!” 薛怀澹摆摆手,示意他退下,随即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朝着门外走去。 院子里,薛芷烟缓步从阴影里走出来,有些迟疑地停在原地。 见薛怀澹看向她,总算抬起头,脸色苍白地问道:“舅舅,你唤我来?” 薛怀澹沉声道:“芷烟,你可知道昭言平日里有什么熟识的男子?” 薛芷烟摇摇头。 薛怀澹皱眉道:“不仅是熟识的男子,甚至还能以性命相托……” 他想了想,继续问道:“你觉得,会是谁呢?” 薛芷烟的瞳孔猛地一缩,身躯微微颤抖。 她脑海中浮现出一张俊美无铸的容颜,一双雾霾深蓝的瞳孔,深邃的眼眸闪烁着冰冷的光芒,薄唇抿成锋锐的直线,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刃,让人胆寒。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那个人与叶昭言有着天然的默契,还曾经救过叶昭言两次。 只是他已经死去三年了。 薛芷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才能表达自己的震撼。 那个人的死,就像是一场噩梦一般。 以至于年幼的叶昭言因此大病一场,失去了关于他的记忆。 这其中有许多东西十分隐晦,就连薛芷烟也不能想明白, 但是她更知道,这里面有舅舅不能为人知的秘密。 不能细想。 “芷烟,你想到了什么?” 薛怀澹见薛芷烟神色变幻莫测,不免心生疑虑。 薛芷烟回过神来,她连忙摇了摇头:“我......我没有......” 她不敢提及此人,怕触碰到舅舅敏感的神经。 薛怀澹盯着薛芷烟,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照我吩咐的做,为免夜长梦多,现在就去。” 薛芷烟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脚步突然顿住。 她突然转过身,望向薛怀澹,问道:“舅舅,今日之后昭言妹妹......是不是回不来了?” 薛怀澹的眼底掠过一抹诧异的神色,不过很快他便恢复常态。 “你操心这些做什么?” 薛芷烟抿了抿嘴,低声道:“我......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下......” 薛怀澹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漠地说道:“收起你的小算盘,这件事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薛芷烟的心脏骤然一疼,她的嘴唇微微颤抖,一颗心跌落到谷底,原本还指望着借由这件事情将叶昭言推进火坑,可是却没想到,她的如意算盘居然打不响。 “你只需办好我交代的事,不要生出别的念头!” 薛怀澹看着一脸苍白的薛芷烟,忍不住怒道。 芷烟咬着唇瓣点了点头。 薛怀澹站起身,拍了拍薛芷烟的肩膀,嘱咐道:“去找老夫人吧,人都在那里。“ 薛芷烟心中忐忑不安,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是。” 薛怀澹离去后,薛芷烟一个人在院子中静静地站了良久,才朝着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走到院子里时,薛芷烟听到有说话声传来。 此时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下人。 “满口胡言!” 薛老夫人的声音透露着浓烈的愤怒,听得出来,她此刻很生气。 “老夫人,我说的句句属实啊,你不信的话,可以让人将这件衣裳送去给钦香阁的老板娘看,看看是否是为大小姐定制的!” 那人大声叫嚣道。 薛芷烟的心脏一阵狂跳,这人正是在隐寺门口接待叶府车马的一名僧人! “你......你放肆!”薛老夫人气的说不出话来,指着那人,颤巍巍地道:“堂堂叶府的女眷,怎会在寺庙里行这等腌臜事!” 可是眼前这件披风分明是琴夫人为叶昭言定制的,此刻衣裳上还沾着些许泥土的印记。 “老夫人,您别忘了,我们寺庙是名家寺庙,守卫森严,这男子只可能是大小姐带进去的!” 那人的话说的振振有词。 在他身侧不远,跪着一名被捆绑住的陌生男子。 男子身材瘦高,衣裳半解,发髻凌乱,一副风流不羁的模样。 此刻他正低垂着头,一语不发,对眼前的一切都不甚在意。 薛老夫人被气的差点吐血。 叶昭言失踪之事,她本已压下,不许下人声张,以免有损叶府的名声。 却不想隐寺的僧人竟然找上门来,还押着一个衣衫凌乱的放荡男子。 第二十四章 不敢妄言 此刻正厅聚满了叶府众人,就连院子里也挤满了下人。 薛老夫人坐在上首,抚着额头有些头痛。 叶扶归站在门口,一脸担忧,时不时用怀疑的目光看向那僧人。 而琴夫人和几个小辈则坐在老夫人的旁边,面露焦急之色。 其余人等见那僧人押着一位衣衫凌乱的男子在此,纷纷投去诧异的目光。 薛芷烟悄悄地躲在人群中,看着厅内的状况,心中暗暗吃惊,她本以为只需当着老夫人的面说出那些话即可,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在。 “老夫人,这披风可是叶大小姐身上的,您可别做睁眼瞎不认了!” 那人理直气壮的说道。 “你……” 薛老夫人一向高傲,如今却被隐寺的僧人当众羞辱,脸面完全挂不住了,恨不得叫下人上前去扇那个僧人几巴掌。 偏生叶府众人就在门外,若是她让人动手打了这个男人,肯定会被人抓住机会,大肆宣扬此事。 她只好强忍着心头的怒火,对着那名僧人厉喝道:“空口无凭,岂容你在此放肆!“ “我亲眼看到大小姐和一名男子在厢房之内……” 僧人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人扇了一巴掌。 他的脸瞬间肿了起来,嘴角鲜血直流,脸颊上浮现五个红红的手指印。 竟是叶扶归的贴身婢女惜云下的手。 叶扶归生气地走上前,指着僧人的鼻子道:“混账,我女儿的为人我最清楚!” 那僧人捂着脸颊,不敢置信地看着叶扶归,颤声问道:“你......你......你们凭什么打我?” “闭嘴!”叶扶归冷喝一声,“你再污蔑我女儿,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薛老夫见状,揉了揉眉心道:“扶归,你先冷静一下。” 她转头对一旁的琴夫人道:“素心,这件披风怎么回事?” 众人的目光瞬间落在地上的浅红色织锦披风上。 琴夫人连忙跪倒在地,惶恐道:“老夫人,妾身冤枉!” 薛老夫人皱眉道:“听说这件披风是你替昭言做的?” 琴夫人泪流满面,她哭诉道:“老夫人,妾身怎敢冒犯大小姐!只是妾身担忧大小姐身体,这才命丫鬟赶紧将衣裳拿来让大小姐换上,没想到,却被那人给诬赖成大小姐与人……” 琴夫人说着,掩面哭泣起来。 “祖母,这披风分明就是提前几个月给昭言做的,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叶昭辰连忙上前劝慰道。 琴夫人擦了擦泪水,委屈地看了叶昭辰一眼,随后又继续对老夫人说道:“老夫人,妾身真的不知情,妾身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够了,你别说了!” 叶扶归气得浑身发抖,“昭言从小乖巧懂礼,不管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做主的,何曾会把自己的贴身之物丢给有心之人算计?这披风分明就是有人栽赃陷害,你却说这是昭言与人私通留下的证物,真是可笑至极!” 琴夫人被叶扶归说的哑口无言,她没想到叶扶归为了维护叶昭言,竟然如此不客气,心中更加难堪。 她的视线在人群中搜索了一圈,看到院子里的薛芷烟之后,眼睛顿时一亮,仿佛抓到了救星般,快步朝她走去。 她对着薛芷烟擦泪道:“芷烟啊,你怎么不早点过来?你若是晚来一步,只怕我就被这些人给污蔑了。” 薛芷烟心中暗骂一声,面上却装作惶恐不安的样子,连忙虚扶了她一把,勉强笑道:“夫人小心脚下。” 琴夫人连忙挽住薛芷烟,边拉着她往门内走,边柔声道:“你这孩子,目睹了昭言遭遇那事,一定吓坏了吧。“ 琴夫人的演技不错,就连薛芷烟自己都觉得佩服。 待薛芷烟缓缓走近房门,一眼便看见屋内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是僧人旁边被捆绑住的男子。 她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些令她不敢想的羞辱画面顷刻间浮现在脑海。 她只觉得胸腔中一阵翻滚,仿佛有一股热气冲进喉咙,她连忙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稳了稳心神,迈开脚步,走了进去。 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 薛芷烟只觉得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她不禁冷汗直冒,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出口。 地上那男人仿佛有感应似的也抬起头看向她。 当那双漆黑的眸子撞入她的视野中,她浑身猛地一抖,一种难掩的惊慌袭上心头,她的呼吸顿时紧促起来。 四目相对,那男子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惊讶之色,但是很快便消失不见。 薛芷烟慌忙移开目光,低垂下头,不敢再多看那男子一眼。 薛幼菱看见她进来,急忙走了过去,关切地问道:“芷烟,一天没看见你了,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薛芷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低垂着眼帘。 “你的脸色怎么会这么难看?可是哪里不舒服?”叶扶归察觉到薛芷烟的不妥,不禁问道。 薛芷烟勉强笑了笑,紧张道:“我没有哪里不舒服……” 见到她的异状,众人都有了不同的揣测。 “芷烟,我听闻你今日一直陪在昭言身边,不如就让你出来说说这件事情吧,也好为昭言洗脱罪名。” 薛老夫人的声音虽然不重,但是语调却不慢,一字一顿地落入众人耳中,让所有人都停止了议论纷纷,将视线转移到了薛芷烟的身上。 薛芷烟微微一愣,没想到老夫人会把这烫手山芋扔到她的手里,她不由得在心里哀叹一声。 琴夫人见到老夫人开口说话,连忙趁热打铁,说道:“是啊,芷烟,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不如让你说说,也为昭言洗脱嫌疑,免得大家心中猜测。” 薛芷烟心中暗骂琴夫人狡猾无耻,表面上依旧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叶扶归看着薛芷烟道:“芷烟,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说,希望你能给昭言一个公道!” 她的目光充满了信任和温柔。 薛芷烟看向众人,眼底满是愧疚,哽咽道:“这件事情我......” 她咬牙犹豫了片刻,低声道:“我实在不敢妄言......” 薛芷烟抬起头,看向薛老夫人。 第二十五章 肆意诋毁 薛老夫人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她冷哼一声,说道:“不敢妄言?难道就能抹杀昭言被欺负的证据吗?” 叶昭华闻言立即反驳道:“祖母,您这话说的未免太武断了,若是妹妹真做了那样的丑事,又怎么会故意让别人发现?这明显是有人故意陷害!” 薛芷烟看着叶昭华那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忍不住讥讽地扯了扯嘴角。 那贱人竟然被如此维护。 琴夫人的眼中闪过一抹狠辣的寒芒,她脸色苍白,有些不情愿地附和道:“昭华说的极是,昭言可是叶府的嫡长女,岂是这等龌蹉之徒能够染指的?” 她目光落到薛芷烟的身上。 “芷烟,既然昭言没有做过那等事,那你就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告诉大伙儿吧,也省得大家心中存着怀疑。” “这......”薛芷烟面露难色,看向薛老夫人,低声道:“祖母,孙女不知该如何开口,还请祖母不要深究……” 薛老夫人闻言,不禁皱了皱眉,“芷烟,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善罢甘休,这是我们叶府的颜面,怎能任人如此肆意妄为?” 薛芷烟看了看众人的反应,又扫了眼地上的男子,咬了咬牙,终于鼓足勇气道:“祖母,毕竟昭言被人掳走的,而且是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说……万一会影响昭言姐姐的名节……” 薛芷烟这番话一出,众人顿时哗然。 叶扶归也露出诧异之色,连忙走到薛芷烟身旁,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道:“芷烟,你这番话,可是在诋毁昭言?” 薛芷烟咬了咬牙,坚定地说道:“不是,我说的都是事实,昭言妹妹一直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昭言妹妹蒙受委屈,却什么也不做,那样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薛芷烟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兮兮模样。 琴夫人见薛芷烟这番话,立即插口道:“是啊,这件事情可是关系着昭言的清誉,可不能任由那些外人胡说八道。” 琴夫人的这番话无疑是火上浇油,顿时引起一阵轰动。 叶昭华脸色铁青,怒斥道:“荒唐!我叶家的女子岂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我看你是被吓傻了吧?” 薛芷烟一听叶昭华竟然不信她的话,心中顿时生出一团愤懑之火,她猛地抬起头,眼眶中噙着晶莹剔透的泪水,委屈地说道:“昭华哥哥,你是真的冤枉我了!” 琴夫人见叶昭华的态度,连忙拉了拉叶昭华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继续往下说了。 叶昭华却不罢休,依然义正言辞地训斥道:“我怎么冤枉你了?你刚才的话分明就是在诬赖昭言!” 叶昭华的话一出,薛芷烟顿时更加委屈起来,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般,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琴夫人一脸焦急道:“昭华,你这是做什么呢?” 叶昭华气愤道:“你为什么要诋毁昭言,你可要知道诬赖昭言,就是污蔑整个叶府!” 薛芷烟咬了咬牙,一字一顿地说道:“昭华哥哥,我可以用性命担保,绝对没有诬陷昭言姐姐,如果我有半句谎言,就让我不得好死。” 叶昭华没想到这丫头竟然敢用性命担保,脸上顿时流露出一丝嘲弄之色,他冷笑着说道:“呵!好一个不得好死,只怕到时候你会求我帮你收尸吧?” “昭华!”琴夫人厉喝一声。 “好了!”薛老夫人突然开口,阻止了几人的争吵,她转过头看向薛芷烟,沉吟片刻,问道:“芷烟,你说昭言蒙受委屈是怎么回事?你说说,你当时看见了什么?” 薛芷烟低声啜泣道:“当时我在屋内休息,不曾离开过院子一步,只是看见有人进去,然后那屋内便传来昭言妹妹的哭喊,之后便再也没有见到昭言妹妹的身影,直至现在,我仍是不知道昭言妹妹在什么地方?” “那你知不知道那男子的模样?”薛老夫人接着问道。 薛芷烟摇了摇头,说道:“只隐约觉得那男子似乎是个陌生人,并不认识......” 叶昭华冷笑着反驳道:“既然你不认识,那如何认定屋内这男子就是那人呢?” 叶昭华这句话一出,薛芷烟立即瞪大了眼睛,看着叶昭华:“昭华哥哥,你......” “怎么?我说错了吗?”叶昭华挑衅地看着薛芷烟,“莫不是你做贼心虚?” “我......”薛芷烟气的胸脯剧烈地起伏,一张俏丽的小脸因为愤恨变得涨红。 “行了,你们都少说一句!”薛老夫人不耐烦地打断二人的争执,说道:“让芷烟继续说!” 叶昭华的话让薛芷烟心中恼怒,但是她还没有忘记自己今日前来的目的,遂硬生生压制住心中的怒火,继续说道:“昭华哥哥,我知道你因为昭言妹妹被人……很伤心,但是今日我看见那男子的背影了,与屋内这男子倒是……” 她说着,偷偷瞥了那男子一眼,见其一直低垂着头,没再看向她。 这让薛芷烟松了一口气了。 这一幕恰巧被薛老夫人尽数看在眼里。 她看了看那男子,又看了看薛芷烟,心里不由得升腾起一股怒气。 “老夫人......你看你们自家人都认了。” 那僧人不依不饶地叫道,一副誓死要把这件事情搞个水落石出的架势。 众人的脸上皆是露出惊讶之色。 难怪叶昭言破天荒去隐寺祈福,原来是去幽会男子,而且,还是在这么一个敏感的地点! 叶家的嫡系女子,与人私通,这个罪名一旦坐实了,那可真的是没有后路,不仅仅是毁了叶家的颜面,恐怕连叶家的其他女子都会受到牵连。 薛老夫人闻言,勃然大怒。 “你简直胆大包天!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薛芷烟慌忙跪倒在地,哭泣道:“祖母息怒......这件事情都是芷烟不好,没有保护好昭言姐姐,才害得她和那名男子在一起!“ 她越哭越伤心,眼泪啪嗒啪嗒往地上掉。 “够了!”叶扶归厉声呵斥道。 “我不管是谁,我只知道我的女儿是清白的!我女儿不像别人,喜欢用下三滥的手段去害人!”叶扶归的声音很是冰冷,语气里更加充斥着怒火和厌恶。 她无法想象一个女子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然不惜残害手足。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她看了好几年的薛芷烟。 第二十六章 斩断束腰 此言一出,不少目光都投向薛芷烟。 话中直刺的暗指自然不言而喻。 薛芷烟一瞬间面色苍白,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打了一巴掌。 她不敢抬头直视,心里却暗恨叶扶归太过偏袒自己的女儿,竟然当众如此给她难堪,害得她里外不是人。 僧人听了叶扶归的话,冷嗤一声:“你说的轻巧!你女儿做出那样的事情,已是人证物证俱在,岂容你三言两语颠倒黑白?” 薛老夫人一拍桌案,对他怒吼道:“放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还不快给我闭嘴!” 那僧人被薛老夫人的呵斥吓得一哆嗦,连忙闭上嘴,不敢再开口说话。 薛老夫人这才转过头看向薛芷烟,皱眉道:“芷烟,你先起来吧。” 薛芷烟感激地看了薛老夫人一眼,这才站起身来,脸上露出愧疚之色,小声地说道:“祖母......” 薛老夫人微微叹了口气,道:“芷烟,你是个好孩子,虽说你此次行事有些不妥,但是你却是为了澄清真相,这件事情我会调查清楚。只是......若是发现你所说的是假的,我定会严惩你!”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一名侍卫匆匆跑来,边跑边道:“老夫人,有新的线索!” 众人纷纷转头朝那侍卫望去。 那侍卫喘息着跑到薛老夫人面前,躬身禀报道:“府中的侍卫在隐寺找到了这个!” 说着,那名侍卫将一块断裂的束腰用托盘呈上来。 薛老夫人一愣,疑惑地看着那束腰仔细地打量起来。 那素白的腰带上毫无装饰,边缘用针线绣着雅致的花边。 看起来平平无奇。 叶扶归看到这个束腰,却脸色大变。 她自然认得自己女儿的衣饰。 早上她亲自送叶昭言出门时,她的素白裙身上便是这样一条束腰。 难道是昭言出事了?叶扶归紧张地攥紧了手指,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各种猜测。 薛老夫人眉头紧锁道:“这是在隐寺找到的?” 那名侍卫恭敬地说道:“回老夫人,在隐寺后院找到的......” 薛芷烟一听也连忙凑上去看。 这......这是叶昭言的束腰! 她一双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满脸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实则心底却乐开了花,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叶昭华走上前仔细察看片刻,突然将束腰翻过来,背面竟然有几滴干涸的血迹。 那鲜艳刺目的红色令人触目惊心。 叶扶归的眼睛被这抹颜色刺痛,一瞬间想到某种可怕的可能。 她不可置信地摇摇头,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眼中却已经含不住泪珠。 看到那刺目的血渍,薛老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她抬起头看向那侍卫,厉声质问道:“这是谁的束腰?” 那侍卫被薛老夫人的语气吓得一愣,结结巴巴地说道:“回老夫人,是……是大小姐的……” 话音刚落,整个大厅内陷入一片寂静中,所有人都呆住了。 “混账东西!” 薛老夫人气得浑身颤抖,抬起手指着那侍卫骂道,“你可知道做伪证的下场!你是叶府的侍卫,竟然串通外人污蔑自家主子!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薛老夫人这一番话可谓诛心。 那名侍卫顿时被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瑟缩着身体。 “老......老夫人......奴才不敢欺瞒老夫人。” 薛芷烟看到这样的场景,心底不禁有些幸灾乐祸。 她看向那跪在地上的侍卫,脸上闪过一丝嘲弄和鄙夷,心底却在窃笑着。 她本来就对叶昭言恨得咬牙切齿,如今见到这个情况,她心中的痛快更胜以往。 只是她的表面功夫却并未忘记。 “昭言妹妹她......她不是只私会了那男子一会吗,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薛芷烟故作担忧的问道。 薛老夫人冷冷地扫了薛芷烟一眼,怒喝道:“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薛芷烟心里咯噔一下,慌忙解释道:“祖母,我只是担心昭言妹妹的安危而已......” “好了!”薛老夫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这件事情你也有责任!” 薛芷烟不甘心地咬了咬牙。 薛老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侍卫,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喝斥道:“你所说的可有其他人证?!” 那侍卫低垂着头,额头上冒着冷汗,战战兢兢地说道,“前去隐寺搜查的侍卫一共十几人,都亲眼看着这束腰在后院里……” “好!好得很!”薛老夫人气得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她怒视着那名侍卫,怒喝道,“来人呐!把那些侍卫统统拉下去家法处置!” 这简直反了天了! 自家的奴才竟然不帮着自家主子遮羞,还在这言之凿凿谈论证据! 叶昭华不禁皱起眉头,他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这些侍卫若无人放话,如何能将此类物证直接呈上来? 薛芷烟见状,小心翼翼地走上前道:“祖母,这些侍卫也是奉命行事,若是闹大了此事,那就不好办了......” 此话表面上为了大局考虑,却坐实了叶昭言的私通之实。 “铮”地一声,叶昭华突然抽出了那侍卫身上的佩剑。 众人看着叶昭华手中的剑,皆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面色骇然,不敢多言。 叶昭华的手腕一转,锋利的剑刃便直直地劈向侍卫手中的托盘,寒光凛冽。 那些侍卫一脸的惶恐,跪地求饶道:“叶少爷饶命啊!!” 叶昭华轻挑剑尖,托盘中的束腰瞬间从中间断成两截。 他手握着长剑,冷笑道:“既然你们不辨黑白,那我就让你们明白一下!” 他拿起两截束腰,放在跟前对比道:“这束腰上先前的断痕平整干净,与我方才斩断开的痕迹几乎一样,分明都是我手中这样的刀剑划破的痕迹!昭言妹妹一定是遭遇了歹人袭击,在打斗中遗失了束腰!” 众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叶扶归更是直接泪崩,忍不住掩面而泣。 她脑中那种最不敢想的猜测应验了。 叶昭言果然遭遇了不测。 她对女儿的安危太过松懈,以为凭着叶府的势力无人敢冒犯,没想到竟被人钻了空子。 若是女儿真的出了什么闪失,她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第二十七章 怜霜之证 薛老夫人那名侍卫听到叶昭华的话后,心中一惊。 他急忙磕头求饶:“叶少爷,我们绝对没有撒谎!我们只是拾到了束腰,别的我们根本不知情!” 叶昭华冷笑一声,道:“既然没有撒谎,那就跟我去隐寺与当场目睹之人对质一番!” 叶昭言虽然与他相处不多,却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对她的人品自然十分清楚。 更何况,这个妹妹的在武艺上颇有天资,虽然年纪小,却也不容小觑,不是寻常男子能奈何得了的。 他宁愿相信她是遭遇了劫持,也不愿苟同眼前几人的污蔑之词。 薛芷烟闻言,连忙开口劝阻道:“昭华哥哥,你何必大费周折?我们......” “闭嘴!”叶昭华怒喝道。 薛芷烟吓得浑身一哆嗦,再不敢多言。 她偷眼瞧了薛老夫人一眼,发现薛老夫人脸上露出阴郁的神色,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 她心底咯噔了一下。 若是他们前去搜寻,查到些什么端倪…… 那日她在屋内出事之后,虽然隐蔽地极好,却难保没人听到她的求救声,然后发现叶昭言并不在屋内…… 薛老夫人看着地上的那名侍卫,沉声道:“既然如此,那你便陪同昭华一同前去,务必查清真相!” 薛芷烟的瞳孔骤然一缩,脸色顿时苍白了下来。 若是叶昭华也一同前去,万一真的看出点什么...... 薛芷烟急切地看向薛老夫人,恳求道:“祖母......昭言妹妹定然不愿意将此事张扬,您又非要去追究,若是昭言妹妹知晓......恐怕她心中更加难受......!” “闭嘴!“叶昭华厉声呵斥道,“薛芷烟,祖母已经决定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插嘴!” 说完之后,他不顾薛老夫人的反应径直走了出去。 薛芷烟咬了咬唇,脸色难堪至极。 叶昭华竟然为了那贱人如此凶悍地训斥她! 看着叶昭华离去的背影,她心中充满了愤懑,咬了咬牙喊道:“等等!” 叶昭华脚步微顿,回头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薛芷烟的心中一紧,深呼了一口气才压制住了心中的惧意,缓缓开口:“昭言妹妹身边的大丫鬟怜霜......那日也看见了......” 若不是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借助怜霜之口,将这件事栽赃给叶昭言的。 毕竟怜霜是那日闯进屋目睹真相的人。 更重要的是,怜霜是舅舅的人,而不是她的心腹。 这一招棋有几分冒险。 但是,眼下她也想不出别的更好的办法来了。 听到薛芷烟提及怜霜,叶昭华的眉头微微皱起。 “她?”叶昭华轻哼一声,道,“她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丫鬟,哪里懂得那么多?你又怎知她是否知道了真相?若真是知道真相,又该如何解释?” 叶昭华眸中透出浓浓的杀意。 薛芷烟的心中不免升腾起一股寒意,却依旧坚持说道:“昭言妹妹的贴身丫鬟怜霜,所言所行自然是偏向自己主子。若是她自己丫鬟的供认都不可信,外人所言就更不用说了。” “当日怜霜听到昭言妹妹的惨叫,第一个冲进屋内,她肯定目睹了全部真相......”薛芷烟状似回忆地点头说着,脑中回忆的却是当天她自己的经历。 此刻怜霜已经被侍卫带到了正厅中间。 她听到薛芷烟的形容,脸色瞬间煞白,感觉自己的脊梁骨仿佛都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心脏怦怦狂跳不止,手心也浸出了一层冷汗。 薛芷烟的暗示再明显不过了。 她想起薛老爷曾经吩咐过她的话,心中一阵忐忑和慌乱。 她不能将真相供出来,否则她一定死路一条,她只得硬着头皮接下来。 “怜霜!芷烟说的可是事实?”薛老夫人见怜霜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不耐烦道 “回禀老夫人,奴婢确实看见昭言姑娘从屋内出来......”怜霜颤抖着声音开口道。 薛芷烟闻言,心中暗暗地冷笑一声,心中的担忧渐渐消散。 怜霜,你最终还是要出卖叶昭言。 “既然如此,你且仔细回忆一遍,那日你进屋之后看见了什么?” 怜霜低头想了半晌,突然抬头道:“当时昭言姑娘衣衫不整,好像很伤心,还哭了许久......” 薛老夫人听闻怜霜所言,眉头微皱,道:“你的意思是昭言是在房里遭遇了欺负才哭的?” “是的......”怜霜的额头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声音颤抖地回答。 薛老夫人沉默了片刻,随即挥了挥手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怜霜听见薛老夫人的命令,如蒙大赦,急忙跪倒谢恩后退了下去。 薛老夫人扫了众人一眼,面色深沉地说道:“今日之事,我已有分寸。” 她转头看向在场众人,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威胁之意,“我希望今天的事情,你们都烂在肚子里,否则的话,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她已然平息下怒气,心中有了打算。 既然事情已经遮不住了,便只能将叶昭言“藏起来”了。 锦都的名门望族极重脸面,家中大家小姐们若有谁犯了“那等”错事,便会借着生病的由头悄悄送去外地“辟邪”,然后便悄无声息地没了消息。 人自然是活着,只是再不能光明正大见人了。 薛老夫人突然转变的语气,让叶扶归的心里一沉。 恐怕薛老夫人这是信了那这三人的话。 她的脸色愈加苍白,垂落的眼泪都不顾,急忙道:“母亲,你这是什么态度?难道你相信昭言真的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你觉得我应该相信谁?” 叶扶归的嘴唇微微发白,不可置信道:“她可是您的亲孙女” 薛老夫人冷哼一声,“你不必替她洗脱冤屈,我只相信我的眼睛。她若是清白的,又何须躲躲藏藏,至今都不现身?她若是清白的,又为何会被贴身婢女目睹与男子私会,还留下一件披风,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不顾廉耻的女子?” 薛老夫人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叶扶归。 “你这是在怀疑我们叶家人的品行吗?”叶扶归怒气冲冲地问道。 “我只是怀疑事情的真相。若是叶昭言做出这等恬不知耻之事,我身为叶府的主母,自然要秉公办理,不允许任何人包庇她!”薛老夫人掷地有声地说道。 第二十八章 薛氏私心 “你!”叶扶归气得浑身发抖。 薛芷烟见状,心中暗暗激动。 她不禁在心里祈祷,这次一定要让叶昭言落下万劫不复之地。 叶扶归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中的愤怒,冷声问道:“既然如此,那我请教母亲,昭言至今未归,如此轻易取信于这些人,是否不妥?” 薛老夫人不屑地扫了一眼,淡漠地道:“有何不妥?不仅人证物证齐全,连自己的丫鬟怜霜都指承认了!叶昭言至今不归,如何名节能保?” 最重要的是,众目睽睽之下,对叶昭言不利的证据全部被验证了! 即使叶昭言被送去外地,此事也会从小道消息里流露出去,让叶昭言翻不了身! 纵然她从前再尊贵,从今以后便是废人一个了! 这才是薛老夫人最在乎的事情! “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亲孙女的?”叶扶归声音中透露着浓浓的讽刺之意,“你可知这件事情如此草率处置,会对昭言产生多么大的伤害?” 薛老夫人脸色微沉,语气冰冷地说道:“我对自己的孙女自然是百般疼爱,但是,若是有人有损叶府的门楣,我自然也是不会轻易放过!” 薛老夫人有着自己的私心,她从前就不喜欢叶昭言这个孙女。 她不仅不随她们薛家的姓氏,还惯爱舞刀弄枪,一点也没有大家小姐的风范。甚至在某些方面比起薛家旁支的小姐,还要差上许多。 这种性格,她实在是看不上。 但是因为叶昭言在叶府的地位,以前她不敢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 叶扶归闻言,脸色变了又变,半晌,她终于忍无可忍,“你这番话的意思是,已经认定了昭言做出了有辱门庭之事,还要处罚她?” “正是如此。”薛老夫人毫不犹豫地答道。 “你为何对昭言如此无情?”叶扶归气得满脸通红,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神愤怒地瞪着薛老夫人。 “无情?”薛老夫人嗤笑一声,道,“你既非薛家人,自然是不会懂我们薛家人的做法。我们薛家虽然世代经商,却素来以门风严谨著称,从未有过如此有辱名声之事!昭言是我薛氏一族的血脉,我自然要处置她,维护薛家的荣誉!” 薛老夫人的话说得斩钉截铁、铿锵有力。 在她心中,叶扶归是没有儿子的人,根本不可能懂得她心中所想。 她本就对叶扶归没有生下男丁十分有意见,只是碍着叶老将军的威势,被迫假装贤良婆婆。 她心里的怨气一日都不曾少过。 薛芷烟闻言,心中也十分震惊,她没想到,薛老夫人竟然为了薛家的荣耀,竟然如此动气。 见她们二人僵持不下,她站出来劝道:“祖母,这件事情还请您不要再追究了。给昭言姐姐留一些颜面吧!” “芷烟,你这是在帮她求情?”薛老夫人脸色一冷,语气不善地问道。 “祖母您误会了,我并不是在为她求情,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已经闹成这样,再追究下去也是徒增伤悲,反而对昭言姐姐不利。祖母也知道,叶老将军是个极重规矩的人,倘若让他知道这件事情……” 薛芷烟故作担忧地说道。 薛老夫人的眼眸微眯,她心知薛芷烟这是在提醒她,不能把事情弄得太过分。 “芷烟说的不错。”薛老夫人沉吟片刻,缓缓点头。 她虽然心中气愤,但是却不会愚蠢到做得太过,否则就会让叶扶归抓到她的把柄。 “您看这样好不好,先把昭言姐姐送走,待她离开了锦都,风波停了再把她接回来,好不好?”薛芷烟低眉顺眼地恳求道。 “这件事情你就不需要操心了,我会处理妥当。”薛老夫人挥了挥手说道,语气依旧强硬。 “我只是担心昭言姐姐受不住。”薛芷烟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薛老夫人转头看向叶扶归,说道:“昭言已经受了委屈,不能在继续受苦,待她回来后,我决定先把她送走。至于其他事情,我会派人调查清楚,给你们一个交代。” “不行!这件事情我绝对不同意!”叶扶归态度坚决地说道。 “这件事情没得商量!”薛老夫人态度强硬地说道。 “不行!昭言是我唯一的女儿,若是昭言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拼了命,也要为她报仇!”叶扶归的眼神中闪过一抹疯狂之色。 薛老夫人被叶扶归的眼神吓了一跳,心中不禁暗暗吃惊,看来叶扶归对她那个便宜女儿护短得很。 不过,她并不畏惧叶扶归的威胁,冷笑着说道:“叶昭言不管是你的女儿还是我的孙女,她都是罪有应得,她犯下的错就是应该付出代价!” 薛芷烟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得逞的光芒,心里暗暗窃喜。 这样最好了! “休想!我是绝对不会让人把昭言送走的!”叶扶归的脸上闪过一抹坚毅的神色。 薛老夫人的双眸中流露出一抹狠厉之色,冷冷地看着她,道:“你不愿意把昭言送走,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如今叶昭言做出了这等有辱叶家门风的事情,已经成了废人一个,她完全有理由把她送到一个远离锦都的小村庄里,让她孤身一人,过着凄惨的日子,彻底断了联系。 而且,叶扶归的性格她很了解,倘若真的把叶昭言送走了,恐怕叶扶归以后就再也不愿意踏进锦都了。 叶扶归闻言,心头猛地一颤,薛老夫人这话中的威胁之意,她怎么会听不懂。 她心中升腾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懑之感,她的心里仿佛有千百只蚂蚁在啃噬着她的心脏一样,痛得快要窒息。 她深呼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沉声问道:“母亲,我最后再问你一遍,究竟要怎样才肯放过昭言?!” “我不是说过了吗?昭言犯下了如此大错,理应受到惩罚,否则,岂不是让旁人以为我们叶府门风不正,纵容嫡女作乱!”薛老夫人冷冷地说道。 叶扶归心中一阵酸涩,她的眼眶泛起泪水,心像是有一块巨石压在上面,让她喘不过气来。 “母亲......你就真的如此对待我们叶家吗?” 叶扶归哽咽着问道,声音沙哑。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你们叶家?”薛老夫人一愣,旋即笑着说道,“你这孩子,是不是误解我的意思了?” 第二十九章 不靠女儿 叶扶归闻言,眼角的泪珠滚落下来。 她深深地看着眼前的薛老夫人,心里很是失望,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自诩尊荣的薛老夫人,居然还有这么一幅嘴脸。 薛芷烟在一边见状,立刻劝慰道:“祖母,您也不必如此动怒,这件事情,确实是昭言妹妹有错在先,祖母也是在为她考虑,还望祖母莫要生舅母的气……” 薛老夫人见叶扶归哭得伤心,冷哼一声道:“芷烟,这件事情是她做错了,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为她考虑,这是为叶家考虑,又有什么不对的。你就不用替她多说什么了。” 如今薛家的势力日渐强盛,如果能够将叶家掌握在她的手中,那自然最好不过。倘若叶扶归识相的话,倒也罢了,如果不识相的话,那她就只有杀鸡儆猴的办法了。 见时机成熟,躲在暗处听了许久的薛怀澹,总算走进了正厅。 他刚一进来,便看到叶扶归在薛老夫人身后,低垂着脑袋,眼圈通红,看上去似乎十分委屈难过,心中不由得一软。 年少慕艾之时,面对这位无数人肖想的梦中闺秀,他也曾幻想过能够成为她唯一的心上之人,与之心意相通。 奈何自叶昭言出生之后,各自利益的倾轧盘根错节,他被迫与她隔着一条鸿沟。 薛怀澹看向叶扶归的目光充满了怜惜,不过,很快他便收敛了心中的感情,恭敬地冲着薛老夫人福了一礼,道:“母亲。” “嗯。”薛老夫人淡漠地应了一声,脸色有些不善。 她心里也捏了一把汗,虽然儿子一向听话,此刻却是万万不能出差错的。 薛怀澹的目光落回叶扶归身上,沉声道,“扶归,这件事情我已知晓了……” “夫君......”叶扶归抬起头,期待地看向薛怀澹。 她极少这样唤他。 她现在最希望得到的,便是他站在自己这边,哪怕是跟自己的母亲翻脸也无妨。 女儿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薛怀澹看着叶扶归,眼中满含愧疚,他张了张口,想要为她辩解几句,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扶归......”薛怀澹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叹息。 最终,他只是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情昭言做得有些鲁莽了,她也确实应该承担起责任来,本来我也不忍心……”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挣扎和犹豫。 叶扶归闻言,心中的希翼顿时消散不见,她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嘴唇微微颤抖。 他终究还是不肯护着昭言吗...... 薛老夫人见此,心中一阵欣慰,她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这么快就选择站在她的这一边了,她原本还以为自己需要费一番口舌。 薛怀澹面上带着一抹歉意,开口说道:“扶归,你也别怪母亲,毕竟昭言做出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叶扶归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她看着薛怀澹,声音悲怆地说道:“夫君......你真的连最后的一丝念想都不给我留吗?!”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求。 薛怀澹闻言,不禁皱紧眉头,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心疼之意,但他却并没有妥协的意思,依旧坚持道:“扶归,母亲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就要把我的昭言带走!”叶扶归歇斯底里地喊道,一颗心瞬间跌入谷底。 “你这孩子,怎么可以这般蛮不讲理?!”薛老夫人勃然大怒,怒斥道,“我们这是在帮助你,你不领情就算了,反倒是怨恨我们!” 叶扶归闻言,冷笑一声,声音中充满了嘲讽和悲凉:“帮我?既然你们如此薄情,那么我也不必继续在这里丢人现眼了,你们不愿意救昭言,我自行去找人。” 说罢便脚步有些踉跄地往门外跑去,险些栽倒在地。 “站住!” 薛老夫人见叶扶归竟敢忤逆她,当场怒喝了一声,随后一把抓住叶扶归的胳膊,将其拽了回来。 叶扶归一个踉跄撞在门廊边,撞得七荤八素,头晕脑胀的,一时间竟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 “夫人!”惜云早已泪流满面,哭着扑上去。 薛老夫人一个狠厉的眼色过去,惜云还没摸到叶扶归的衣角,就被侍卫扣下。 “你这孩子!简直是反了你了!”薛老夫人的声音尖锐刺耳,宛若一根针,狠狠地戳进了叶扶归的胸膛里。 “你若是再执迷不悟的话,我们不会再管你了,我也绝对不会认你这样的儿媳妇!”薛老夫人气急败坏地指责道。 叶扶归咬了咬牙,从地上缓缓爬起身来,擦掉眼角滑落的泪痕,倔强而又决绝地盯着薛老夫人,眼中闪烁着泪花,一字一句地说道:“若是你们把昭言赶出去,我也不稀罕这个家!” 说罢,叶扶归迈步就要离开,却被薛怀澹一把抓住。 薛怀澹脸色阴沉,他看着叶扶归,眼神复杂无比,开口说道:“扶归,我们都是一家人,何苦闹得如此僵硬?你等此事平息之后,我便派人接昭言回来。” 叶扶归的心中满是失望,转身要走。 “我们叶府,不是一定要靠着女儿才能够维持的。”薛怀澹在她身后轻轻道。 叶扶归闻言一顿,脸色越发的苍白,心中的痛楚一波接着一波涌来,脚下一个不小心,跌倒在地,生生磕在了门槛上,额头上瞬间渗出一块血迹。 “扶归!”薛怀澹被她额头上的血迹惊道。 叶扶归顾不得额头上传来的剧烈疼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来。 “叶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一声中气十足的高喝从不远处传来。 叶扶归抬头望去,只见一名中年男子快步从院子外走了进来,他看上去三十多岁,一身青袍裹着他高大挺拔的身躯,剑眉虎目,脸庞棱角分明,给人一种刚毅果决的气质,尤其是那对锐利的眼眸,令人看了心惊胆战,仿佛能够洞察一切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叶扶归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两下,脸颊上的肌肤也因为激动而涨红了起来。 这位男子,便是叶老将军的得意门生之一,卫临风。 卫临风的父亲乃是前朝右相,卫临风从小便饱读诗书,学富五车,年少时在锦都风头无限,卫老爷子也对于儿子寄予厚望。卫临风是个天赋异禀之人,十余载的时间内,他已经晋升为四品武官,可谓前途无量。 薛怀澹和薛老夫人的脸色都不由得变得难看起来,他们万万没有料到卫临风居然会突然来访。 第三十章 合情合理 “卫大人!”惜云趁机低声喊道。 “参见卫大人。” 扣着她的侍卫不由得松开了手,她忙冲上去扶起叶扶归。 一众仆从齐刷刷地跪在地上行礼。 卫临风微微点头,示意大家免礼。 “卫大人。”薛老夫人勉强招呼了他一声。 她不过四品官员之母,还没有正式的封号,论尊贵自然不能凌驾于卫临风之上。 但她自诩执掌叶府中馈,不同于寻常妇人,因此对待一般官员也多了几分骄矜。 “薛老夫人客气了。” 卫临风看了一眼叶扶归,随即转头看向薛老夫人问道,“薛老夫人,你们叶府是否有女眷被劫持?” 薛老夫人闻言,面露尴尬之色,她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这样,不过,我们已经派人去追查了。” “听闻此事尚且没有头绪,不如交给下官吧!薛老夫人放心,下官定会将凶徒缉拿归案,为叶府讨回一个公道的。”卫临风看着薛老夫人信誓旦旦地说道。 薛老夫人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 她心里很想拒绝。 特别是她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大管家祁老,更加怀疑此人是叶扶归撺掇来的。 可是眼前这人的身份在那里,他帮衬叶府于情于理都十分符合,让人找不到理由拒绝。 她不禁有些担心叶昭言的事情还有波折。 毕竟她心中一万个不愿意叶扶归留在锦都。 薛老夫人咬了咬牙,勉强道:“那就有劳卫大人了。” 为了避免别人抓住破绽,她只能忍痛让叶氏母女暂且留在叶府,等到这件事情解决了之后,再另作打算。 卫临风笑着说道:“薛老夫人不必如此客气,承蒙叶大将军照顾多年,这是身为学生应该做的。” 薛老夫人看着眼前一脸谦逊的卫临风,心中的怒火暂时减退了许多。 卫临风转头看向叶扶归,脸色稍稍柔和了几分,对她问道:“不知道叶夫人伤势如何?” “多谢卫大人关心,我没事。”叶扶归垂眸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 惜云在一旁拧着帕子敷在她额头上,满眼的心疼。 “既然如此,老身就先失陪了。”薛老夫人生怕卫临风继续问下去,忙告辞离去。 “且慢!” “卫大人,你还有何吩咐?”薛老夫人停住脚步,转过身看向卫临风不悦道。 “下官前来,还另有一件事告知,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卫临风的嘴角勾勒起一丝似有若无的弧度。 薛老夫人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好奇之色,“不知卫大人所说何事?” “这件事关乎叶府和薛家的颜面。”卫临风说道。 “哦?请卫大人明示。” “关于昭言姑娘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不瞒薛老夫人说,昭言姑娘的性格虽然不太讨喜,但是下官却觉得她的品性不坏。”卫临风沉吟片刻说道。 薛老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她的嘴唇微抿,看着卫临风,道:“卫大人是想替她求情?” 卫临风摇了摇头。 “那是为何?”薛老夫人问道。 “薛老夫人误会了,下官是想说,昭言姑娘之事虽然没有水落石出,却并非外人认定的那样。”卫临风看着薛老夫人说道。 薛老夫人愣了愣,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看向卫临风,带着一丝嘲弄之色说道:“卫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叶府的家务事,难不成要你这个外人来说几句话来认定?” “当然不是。“卫临风看着薛老夫人说道,“在下带了人证。” 话落,两个僧人缓缓从身后现了出来。 “这两个和尚是何人?”薛老夫人疑惑地问道。 “薛老夫人,这两位乃是隐寺的高僧,也是那日目睹些许真相之人。他们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地告诉您,不过,我希望您在听完他们所说之后,不要迁怒于他人。” 卫临风话音未落,两个僧人便恭敬地向着薛老夫双手合十道,说道:“阿弥陀佛!” 薛怀澹和薛老夫人对视了一眼。 “卫大人,还请你把话说清楚一点。”薛老夫人开口说道。 薛怀澹看着右边那个高个子僧人,眼底闪烁着冷光。 那个僧人分明就是白日在山路上经过他的那个僧人。 他原本以为对方是个普通的僧人,没有想到竟然是隐寺的高僧,难怪他会说他们两个是目击者。 薛怀澹的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表面上却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 卫临风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微扬,将目光投向两位僧人,客气地说道:“请慧禅、慧殇师父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告知诸位。” 年轻一些的僧人应了一声,便走上前说道:“小僧慧殇,白日晌午时分,我正好往隐寺赶路。走到后山路上,便看到有一个女子轻功离去,她的脚步很快,看起来十分敏捷。我原本以为是哪个江湖女侠,却没想到她竟然十分年轻,年约十三左右,身形窈窕,穿着一袭素白色长裙,长发用木簪挽起。我记得她仪态整齐,表情从容,并不似被人侵犯过的模样。” “只是,不过几个瞬息的功夫,她已经消失不见了。我在寺庙周围寻遍了整座后山都没有找到她,只得返回寺院,禀报了方丈,方丈说她那便是昭言小姐。” “晚间我听闻慧殇师弟说起这件事,便想起正好见过这样一人。”另一个年老的僧人慧禅接着道:“我见后院祈福的院子里,有一女子与侍卫对峙,打斗了一番后离去,那女子的外表正如慧殇师弟形容的一样。我当时正在院门外,看见她腰带被那侍卫一刀斩断,十分凶险。” “芷烟分明听见屋子里有昭言的哭喊声。”薛老夫人突然开口反驳道。 “昭言小姐的哭喊声?” “没错”,薛老夫人神情严肃地说道,“而且,叶昭言的婢女当时也亲眼看到了。” 听到薛老夫人这般说,卫临风低笑了一声,目光直射向薛老夫人,沉声道,“薛老夫人,您这话未免有些颠倒黑白了,您说叶昭言被人欺辱,那您怎么知道那人是叶昭言呢?” “我...”薛老夫人张口结舌,她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第三十一章 可能眼花 “不知道薛老夫人有没有考虑过,如果有人趁昭言姑娘不在场,将那等不检点之事联合嫁祸给她,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卫临风看向薛老夫人,问道。 薛老夫人闻言,面露震惊之色,看向卫临风。 “你是说我家芷烟和昭言的婢女在撒谎?” 卫临风看着薛老夫人说道:“撒谎与否,老夫人心中自有判断,昭言姑娘的身手不凡,不是随便哪个男子能够欺辱的。” “卫大人这话,是在质疑我们薛家人的证词?”薛老夫人皱眉道。 卫临风微笑着说道:“薛老夫人,下官可没有这般说,只不过,下官认为这其中的缘由不简单。” 薛老夫人闻言,眉头紧锁,陷入了沉默之中。 “那卫大人认为有人故意陷害昭言吗?”薛老夫人问道。 “薛老夫人此言差矣,叶昭言乃是叶府掌上明珠,又是您最贵重的嫡亲孙女,又有谁能陷害得了她?”卫临风微微一笑道。 听了卫临风的话,薛老夫人心中一紧,卫临风的话虽然说的委婉,但却暗含威胁。 她心里清楚,这一次确做的有些过分了,而且还是趁叶老将军不在之际,让他女儿和孙女受了委屈。若是被卫临风查出来她们冤枉了叶氏母女,肯定会对薛家不利。 这么多年,薛家一直处于弱势,实力比起都城里的二等家族还稍逊一筹。 近几年在她的暗中打点下,好不容易有了几分起色,正是不能功亏一篑的关键时刻。 薛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芷烟,你来说!” 薛芷烟瑟缩了下,抬眸看向卫临风。她知道,今天若是不说出个什么,卫临风肯定不会放过她。 她强行压下自己的心慌,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是,祖母。我的确听见屋内有女子哭喊......” 说到这里,薛芷烟顿了顿,颤抖着身子跪下道,“只是我也不知道那哭喊声的主人到底是谁。我在屋子外听到那叫喊声的时候,只觉得声音很熟悉,但是我没有进去看过……” “你没有进去看过?”薛老夫人皱眉问道。 “嗯”,薛芷烟点点头说道,“因为屋内的声音太过凄厉恐怖,所以我怕会引来别的人,不敢贸然闯入。” 听了薛芷烟的话,薛老夫人皱着的眉头更加紧皱了。 薛芷烟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想那个人很有可能是昭言妹妹,因为她曾经跟我说起过,她很喜欢一个男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被人掳走......” 薛老夫人闻言脸上的神色越发凝重。 薛芷烟的话,令在场众人皆感到十分诧异,就连薛老夫人身旁的那名年纪稍长的和尚也忍不住睁大了眼睛,露出了满脸震惊之色。 可能?! 分明方才还信誓旦旦指认一定是叶昭言的声音! 而且她还爆出叶昭言心仪一名男子?! 叶扶归闻言禁不住又是一阵泪水,她方才担心了许久,这才好过一些。 本来她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此刻心底又升起了希望。 薛老夫人的目光则落在薛芷烟脸上,仔细打量了片刻后才开口问道:“你真的没有进过屋子,也没有看见那女子的长相?” 薛芷烟忙摇头道:“没有。” 薛老夫人看着薛芷烟,眼神复杂,半响后才缓缓开口道:“你既然没有进过房间,没有看见那女子,又怎么会言之凿凿那人就是昭言?”。 听到薛老夫人的问题,薛芷烟垂在两侧的手指紧握成拳。 “是怜霜看见的,她告诉我那是昭言妹妹……” 为今之计,只能将事情推给怜霜了。 ”怜霜,你可曾看清那女子就是昭言?” 薛老夫人看向角落里早已跪下的怜霜,目光中透着审视的味道。 怜霜感觉到薛老夫人的目光,她不敢直视薛老夫人的目光,只能低着头。 “奴婢...奴婢看的很清楚,那女子的衣服很像昭言小姐的衣裳,不过,奴婢也只能凭借衣服和背影判断而已,具体的长相却不清楚。”怜霜迟疑了一下,说道。 怜霜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晰地传进了在场众人的耳朵里。 薛老夫人的看了一眼怜霜,又转过头看了一眼薛芷烟,脸上满是失望之色,心里却是越来越乱了。 卫临风在一旁看着,眼底闪过一抹嘲讽之色。 见总算无人说话,慧禅站出来说道:“那屋内女子的呼喊声,我倒是听见了,只是那时候我在院外看得清清楚楚,昭言姑娘分明还在院子里与人打斗,屋子里的女子绝无可能是她。” “不错。”慧殇点了点头赞同道,“我见昭言姑娘逃走时,身上的衣服似乎被人撕烂了,身上带着伤痕,应是与那侍卫打斗所致。” 薛老夫人听了两位高僧的话,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了。 慧殇又补充道:“至于屋子里的女子是何人,这就要问一下屋内那位男子了。” “这倒不用,我当时见一丫鬟朝着那厢房方向而去,相必一定知晓那女子是谁。”慧禅说道。 听到这句话,薛芷烟的身子猛地一僵,一颗心也瞬间提了起来。 怜霜忙低下头,双手有些发抖地交叠在腿上,不敢吭声。 “什么丫鬟?” 薛老夫人质疑地看向他。 慧禅并未理会,他的目光直接投注到怜霜身上,淡淡地说道:“正是昭言姑娘的贴身婢女,怜霜。” 薛老夫人闻言脸色变得十分阴沉,眼中闪烁着愤怒之色,厉声喝道:“怜霜!” 怜霜被薛老夫人的声音吓得浑身一颤,赶忙答道:“奴婢在!” “你之前说看见屋内那人穿着昭言的衣裳?“薛老夫人看着怜霜沉声问道。 “奴婢......奴婢可能看花眼了。”怜霜说道。 “看花眼?” 薛老夫人冷笑道:“慧禅师父说你知晓那女子是谁?” 薛芷烟闻言心里一阵慌乱,慌乱之余,心里升腾起一股怒火,她瞪着慧禅冷冷地质问道:“师父又没有跟着进去,怎知怜霜有没有亲眼见到那女子!” 慧禅淡淡地瞥了薛芷烟一眼,说道:“是否亲眼见到,一问便知。” 薛芷烟的脸色骤然一白。 怜霜闻言,冷汗直冒,薛芷烟那声怒问让她感到害怕。 她不敢想象说出薛芷烟的名字之后会遭到怎样的报复。 第三十二章 乞丐骗子 她支吾了一下后,才开口说道:“奴婢...奴婢当时进去,只见一个女子离开的背影,留下屋内凌乱不堪的摆设......” 薛芷烟闻言身子晃了晃,差点瘫软在地上。 薛老夫人看着怜霜的目光中满是失望。 “这样看来,昭言姑娘是被人陷害了。”卫临风说道,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我与慧殇师弟也是如此认为。”慧禅附和道。 薛芷烟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慧殇和慧禅对视了一眼,心下了然。 他们虽不能完全肯定那女子就是薛芷烟,但是从她的言行举止和行为方式来说,应该就是她没错了。 只是到这里就是叶府后宅的家务事了,他们不宜插手。 “我知道了。”薛老夫人叹息一声,说道,“辛苦两位大师了。” 慧禅、慧殇二人听罢,齐刷刷地冲着薛老夫人行礼,然后退出了院子。 等到两人走远后,薛老夫人这才收回目光。 此时薛芷烟已经平静下来,只是脸色依旧苍白无比,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看着薛芷烟脸色惨白的样子,薛老夫人的眉头不禁蹙了起来,她抬眸看向薛芷烟问道:“芷烟,你可曾记得祖母对你的期望?” 薛芷烟闻言,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怔,咬牙道:“芷烟记得......” “芷烟回去闭门思过,待昭言回来再行处置。怜霜打二十杖,关进柴房审问!”薛老夫人冷声吩咐道。 “老夫人!”怜霜见此急忙站起身,扑了过来,开口哀求道,“老夫人,您听我解释,事情根本不是您想的那样......” 薛老夫人的两名贴身婆子早有准备,一左一右将她按住,拖开几丈之远。 “住嘴!” 薛老夫人打断怜霜的话,说完之后,便转身朝内院走去。 薛芷烟咬了咬牙,对着薛老夫人的背影恭敬跪下,硬着头皮道:“谢祖母。” 薛老夫人的脚步停顿了一下,随即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看着薛老夫人的背影,怜霜咬着下唇,心中的恨意翻涌而来。 这一切都被薛芷烟看在眼里。 她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握住自己的衣袖,目光死死地盯着怜霜。 怜霜,你要是敢供出那件事,我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她的脸色很难看,因为心中的愤恨,一张俏脸显得有些扭曲。 卫临风见薛老夫人离去,转头看向一旁脸色阴晴不明的薛怀澹道: “薛副使,你看现在该怎么办?” 薛怀澹沉默了片刻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说道:“我会加派人手将昭言寻回来。” “薛副使,若是找不回来呢?”卫临风继续追问。 薛怀澹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他摇了摇头,说道:“正如你说的,叶府嫡女无人敢轻易冒犯。” 卫临风听罢,笑了笑,说道:“府中探子送来消息,歧山背面有昭言姑娘出没的踪迹。我已派遣府中精兵三十余人,前去接应昭言姑娘,愿助副使一臂之力!” 薛怀澹闻言,心中不由地暗骂卫临风一番,面上却露出一丝歉意道:“有劳卫大人深夜赶路,我代昭言谢过了!” 卫临风摆手笑道:“薛副使客气了,这件事本就关系叶将军血脉,自当由叶将军门生出一份力。我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多留了。薛副使保重!” 薛怀澹听了卫临风的话,脸色变了几变。 他看着卫临风,一脸诚恳地说道:“卫大人请慢走。” “告辞!” 卫临风拱手抱拳,转身快速消失在黑夜之中。 薛怀澹站在原地,脸上笼罩着一层阴霾。 他攥了攥手掌,转过身,吩咐下人将怜霜押送到暗室。 ...... 濯王府中,一片静谧。 大门口,两名守卫正打着瞌睡犯困不已。 这个时辰,已经深夜了,他们都累得够呛,想着今晚不用值班,就偷懒一晚了。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 守卫打着呵欠,一边擦拭着嘴边的哈喇子一边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人影,他揉了揉双眼,看清眼前人的样貌后,守卫立马收敛了瞌睡之色。 叶昭言正气喘不匀。 濯逸白看着纤弱,没想到却死沉死沉,差点把她累断气。 等她好不容易苟延残喘到濯府前,却发现要先上几十级台阶才能进门,她只好把濯逸白扔在台阶下,独自爬上来。 刚走到门口,守卫就拦住了她。 “站住,干什么的?”守卫看着眼前这位形容狼狈的女子,厉声问道。 “送你家小公子回府的。” 守卫闻言,上下打量了叶昭言一眼,见叶昭言的衣服脏兮兮的,衣领上有血迹斑驳,再加上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颇为憔悴。 怎么看都一副被拐卖了逃跑的模样。 想着眼前的女子是否是个骗子,守卫的脸色变得冷淡许多,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哪位小公子?” 他家小公子今晨有要事出门了,要过两日才回来,这深更半夜的,怎么可能回府? 叶昭言很是语塞。 她在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句蠢货,随即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人道:“他!” 守卫顺着叶昭言手指着的方向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素白锦缎的人正毫无声息地躺在地上,身上满是脏污和血迹。 凌乱的发丝下,依稀看得出那人身材修长,皮肤白皙。 守卫脸上露出一丝鄙夷的笑容,冷哼道:“他?你当我是傻子吗?他那个样子像是个正常人吗?我看他八成是个乞丐。” “乞丐?” 叶昭言闻言一愣。 “对啊,乞丐,一身破烂不堪,浑身散发着难闻的臭气。”守卫撇了撇嘴巴,一脸嫌弃道,再次来回打量着叶昭言,更是笃定了心中的猜想。 一名绿衣婢女闻声走过来。 “你是什么人?怎么擅闯我们王府?”婢女趾高气扬地瞪视着叶昭言,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叶昭言从身上翻找出那枚佩玉。 “你认识这东西吧?”她沉声问道。 几人看到这枚玉佩时,脸色齐刷刷地一变。 “你这贼人偷了我家公子的玉佩,还敢闯我濯王府,真是找死!”护院啐了一口,语气中满是嘲讽之意。 叶昭言闻言气结,忍了忍一鼓作气将台阶下的少年背了上来。 那婢女愣了愣,有些好奇地走上前去。 叶昭言撩开了少年遮住半边脸的黑发。 正是濯王府的小公子濯逸白。 此刻少年闭着眼睛,脸上的五官因为痛苦紧皱在一起,嘴唇微微张开,脸上布满了汗水和血渍,看起来极其凄惨,让人触目惊心。 第三十三章 濯王之女 那婢女吓坏了,连忙让身后的丫鬟拿出帕子,小心地擦拭他脸上的血渍。 “这......这是......这是我家公子......”那婢女有些结巴地看着叶昭言。 说话间她让身后的丫鬟小小心翼翼地扶过少年,转过身又认真打量了一遍叶昭言。 没成想这一看竟吓了一跳。 叶昭言腰间血迹斑斑之处,正揣着一柄扎眼的匕首,露出古铜色的刀鞘,上面沾染的血迹已然干涸。 俨然是一把嗜血不久的凶器! 婢女旋即反应过来,猛得推开叶昭言,跳起来道:“好大胆子,你居然伤害小公子!来人,快抓住她!” 叶昭言猝不及防差点跌倒,那婢女手劲不小,推得她的伤口隐隐作痛。 “蠢。” “你......” 那婢女刚要发怒,看到叶昭言那双冰寒彻骨的眸子,只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窜起,瞬间蔓延至全身。 她心中一凛,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这冰冷刺骨的眼神......实在太可怕了。 叶昭言身上的衣服早已经破败不堪,身上也满是血迹,但是依旧面容沉静,气度不凡。 从院内跑来的几个侍卫,已经聚了上来,将叶昭言团团包围了起来。 叶昭言抬眸扫了一眼四周的侍卫,目光落在为首的那个侍卫的身上。 她冷笑一声,语气中透着一股不屑。 “就凭你们?” 那侍卫闻言立刻冲上来,准备擒住叶昭言。 叶昭言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一脚踢飞他手中之剑,脚尖一勾,伸手挽住剑鞘。 她右手握剑横在胸前,猛然挥动。 “砰!” 为首的侍卫倒飞而出。 “噗通!” 身后两个侍卫撞击在墙壁上。 “嘶!” 那几个倒霉的侍卫被撞得七荤八素,疼得呲牙咧嘴,捂着肚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看起来异常滑稽。 叶昭言将剑收入剑鞘,朝那名婢女走了过去。 那婢女见状,立刻吓得脸都白了。 叶昭言倾身微微低头看她。 她身量高挑,气质凛然,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叶昭言伸手捏住她的下颚,那婢女顿时疼得叫了起来。 “住手,住手,都给我住手!” 一道温婉又愤怒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寂静的夜。 众人转头,便看到一名身穿华丽紫衣,妆扮华贵,面容娇美的少女快步走来。 那少女脸上挂着焦虑、愤怒等复杂情绪,她的视线最终定在濯逸白身上,脸上的神情化作了担忧。 见状,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 那少女冲到濯逸白面前蹲下身,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触着少年的手腕脉搏。 少女看到他肩膀和手臂的伤痕,顿时眼眶红肿,泪水簌簌而落。 她伸出手,轻柔的擦掉他脸上的血污,看着少年苍白的脸颊,一颗心狠狠地揪在了一起。 叶昭言看到那少女眼中含着泪花,眉梢微挑。 这少女的眼睛好漂亮! 但却不是那种纯澈的美丽,她的眼角略带上翘,眼珠呈现出幽深,显得有些妩媚。 她的眼睛,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叶昭言松开婢女,那婢女捂着下颚站直身子,一脸恨恨地盯着叶昭言,眼中闪烁着恶毒之色。 “小姐,救命!”她转头看向那名紫衣少女,一边哭诉,一边朝她跑过去。 紫衣少女抬起头看向叶昭言,目光饱含幽怨。 “你就是这样照顾他的?“紫衣少女捏着濯逸白的手,质问道,声音中含着委屈。 叶昭言闻言微怔。 她怎么照顾他? 她又不是他娘,她管的着? “是又如何。”叶昭言冷哼一声,一脸无所谓地说道。 她从未想到,这世界上竟会有如此愚笨的人。 她明明能够看出来濯逸白的伤势有些严重,却迟迟不肯叫人去请大夫,反而任由他受伤昏迷不醒。 难道她不担心他出事,万一出了人命怎么办? “你!”听到叶昭言这句话,紫衣少女气急,她指着叶昭言,声音柔柔地一字一顿地说道:“若是逸白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我绝饶不了你。“ 叶昭言闻言不禁莞尔,“饶不了我又能如何?” 紫衣少女气得脸色绯红。 “你要是再不救人,他可就真的要三长两短了。” 叶昭言淡淡瞥了一眼晕厥不醒的少年,冷漠地提醒道。 少女忙转过身对着一旁的婢女道:“青梳,去把大夫请来!” 她的声音带着浓厚的鼻音,有些沙哑,显然忍不住有了哭腔。 青梳身后几个丫鬟侍卫小心翼翼地扶起濯逸白,慢慢地送进了府内。 叶昭言看着少女哭泣的模样,眼神变得深邃幽暗,眼中闪烁着异光。 前世那场生死决战后,卿王登基,大行封赏。 其中濯王身为左膀右臂之一,更是全府备受隆恩。 就连濯王外室所出的庶子都有所封赏,却未曾听闻濯王有女儿被赐。 眼前的少女对濯逸白如此关怀。 显然关系匪浅…… 叶昭言心中疑惑不解。 她看着少女的目光不由得带了探究和好奇。 少女站起身,转过身看向叶昭言,眼神黏在她的衣衫上,脸上闪过一丝厌恶。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穿着逸白的衣服,但是……别以为心中所图无人知晓,你这种卑劣的女子我见多了。” 少女顿了顿,眼神中带着威胁地看了叶昭言一眼。 “若是在濯王府继续胡搅蛮缠,休怪我不客气。” 叶昭言闻言微微蹙眉,脸上闪过一抹不悦。 “我胡搅蛮缠?”她轻嗤一声,“你这般对待他,究竟是谁胡搅蛮缠?” “你不必狡辩,方才逸白身上的伤分明是因你而起。” 少女恨恨地看着叶昭言。 叶昭言闻言眉头蹙起。 “你究竟是谁?”叶昭言看着那少女开口道。 少女闻言,一怔,随即有些不悦地看着叶昭言,开口道:“我是濯王府的小姐,你又是什么人?” 听到那少女自称是濯王府的小姐,叶昭言眼中划过一抹愕然。 她怎么会是濯王府的小姐。 叶昭言不相信。 “濯王没有女儿。”叶昭言摇头说道。 紫衣少女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抹羞恼之色。 一旁的婢女则是一脸惊讶地盯着叶昭言。 第三十四章 慌不择路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家小姐就是濯王的女儿!” “你家小姐叫什么名字?” “我家小姐叫什么名字你管不着。”婢女怒声说道,她还从未见过敢如此诋毁自家小姐的人。 叶昭言闻言,眼睛微眯,看着这个婢女说道:“莫非她不姓濯?” “我家小姐濯天心,是濯王府唯一的千金!”婢女傲气地扬起下巴,看着叶昭言说道。 “濯天心?没听过。难道是外室所出?” “小姐怎么可能是外室所出!”那婢女激动地冲叶昭言喊道。 濯天心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之色,眼神闪躲。 她伸出手拉扯那婢女,小声呵斥道:“青梳!” 叶昭言见那婢女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 她看向濯天心,语气温润地问道:“你真的是濯王的女儿吗?” 濯天心则一脸警惕地看着叶昭言。 “我是不是濯王的女儿,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请你马上离开,别打扰我们王府。” 她伸出手,指着门外的方向,示意叶昭言赶快离开。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 叶昭言见状,微微挑眉,心中猜测那名少女的身份。 那少女看上去年纪不大,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她穿着紫衣,面容精致绝艳,气质典雅出众,看上去十分高贵。 这样的少女绝非普通勋贵之女,身世肯定不简单。 濯王的女儿? 一桩前世的往事在脑海中缓缓浮现。 记忆中,那妇人声泪俱下,在濯王封赏的车仪后哀戚哭喊着追赶。 叶昭言有些不敢确定。 濯天心见叶昭言没有离开的意思,眼神更加警惕起来。 “再不走,本小姐可是要遣人报官抓你了!”濯天心开口威胁叶昭言。 叶昭言闻言微微眯起眼眸,眼神危险而冰冷。 濯天心身后的侍卫见状立刻拔出长剑,剑锋直指叶昭言的咽喉。 叶昭言脸上闪过一抹讥讽,她轻轻拍了拍袖袍,将袖子上的灰尘抖干净。 她看着那些剑指向她的长剑,语气平静道:“不用报官了,这位小姐,你还是回去快点救家公子吧,他伤势太过严重,不能再耽搁时间。” 叶昭言说着转身朝外走去。 她不想继续浪费时间在这个小插曲上。 毕竟她可是个正“逃亡在外”的人。 濯天心见状,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吩咐下人将大门关上。 叶昭言走到下长长的阶梯,刚准备离开,人影寥落的街道上响起一阵嘈杂声。 只见前方转角处涌进来一群人,皆是身穿铠甲的士兵。 为首的是一名中年男子,满脸的横肉,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在漆黑的夜里有些骇人。 她赶紧隐匿在石狮子后,刚稳住身形,身后一声沉闷的“咚”,濯王府的大门已经飞快地关上了。 这濯府小姐的意思很是明了,绝对不愿收留她这“可疑”之人。 耳畔传来渐渐逼近的整齐脚步声。 叶昭言抬眸望去,那名男子的身侧跟着一位年约四旬、身形瘦削的老者。 正是薛二管家。 薛二管家身侧的年轻士兵走到那群人面前,低声禀报道:“薛管家,东巷来了两队人马,看样子不是私兵,已经将整条巷子堵住了,让我等人进退两难。” 薛二管家闻言,皱紧了眉头,脸上露出一抹焦虑。 “薛管家,怎么办?”另一旁的那名中年男子问道。 薛二管家看着那名士兵,开口道:“先派一队人前去查探虚实,其余的人守在这,分散几人去各个路口把住!” “是!”中年男子应了一声,带领着一批士兵走进东巷去查探消息。 薛二管家看着那群士兵消失在东巷尽头,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起来。 这一路上他都很小心谨慎,生怕会被其他人发现踪迹。 可惜的是,今日他还是没能避免与他路人马碰撞在一块儿。 叶昭言抬眸扫视着左右,发现不远处已经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她的唇角泛起一抹浅淡的弧度,眼中露出一抹狡黠之色。 她抬步走到巷口,从一侧跳入围墙。 叶昭言的身体灵活地在空中翻了个圈,稳稳地落在地面上。 那群人听到声响,纷纷扭头望向巷口,却只看到看到叶昭言的衣角,忙追过去。 叶昭言眼神一凛,身子迅速往后退去。 她的身体在墙壁上借力弹跳到半空,旋身一跃飞身离去。 身姿灵敏,轻松翻越过围墙,落入另一处巷子里。 巷子的两边都是宅院,一排排高大的屋顶将整个巷子围成了密不透风。 叶昭言抬起脚踩上屋檐,身形轻盈地跳跃上屋脊,一路往上攀爬而去。 她的武功极好,身体素质一向不错,此刻身上的伤势却有些限制手脚了。 一路往上攀升到房顶,叶昭言停止攀升。 她站在房檐,俯瞰着下面的情景。 巷子两边有几个巡逻队的士兵在巡视。 她赶忙朝着反方向轻身踏去。 “什么人?”一名队长听见瓦砾碰撞的轻响,开口喝道。 “别那么敏感,深更半夜的鬼影都没有,兴许是野猫呢。” 那队长被士兵取笑,有些不甘地抬头朝四周扫视了一阵。 晃眼间似乎有一抹黑影飘过,他再朝那里定睛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道:“在那里!” 叶昭言脚步一顿,目光四周环顾一圈,最终定格在巷子另一端的院子里,她纵身一跃,朝着那个院子掠去。 这院子的一角看起来华丽高贵,围墙边沿处的栏杆有些眼熟,她来不及多想,飞身朝墙头掠去。 叶昭言身子如同燕子一般灵巧,在黑暗中轻巧地翻越院子。 她落在屋脊,轻飘飘地踩在瓦砾上。 院子里悄然寂静,叶昭言抬步走到屋脊边沿,目光环视了四周一眼,最终将注意力放在院子中央,靠近门廊的位置。 四周并无守卫。 真是天助我也。 她的嘴角泛起一抹笑,身体一跃从屋脊滑进院子内的草坪上。 她刚落地,才发现屋檐下立着一名身穿白色长衫的男子。 白衫男子身材挺拔修长,身形清俊,一头乌黑柔顺的秀发垂落肩膀。 那人背对着叶昭言而立,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叶昭言进入院中。 叶昭言准备绕过他离开。 “站住,你是谁?”那名身着白色长衫的男子忽然转过身来,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冷冷地看着叶昭言。 叶昭言听到他冰冷的声音,身体微微一僵,脚步顿在原地。 这个男子身材高大,气息平稳,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 第三十五章 心有所图 叶昭言心里明白,这里应该是这个男子的地盘。 他身上穿着一套白色儒雅的长衫,腰间束了一条玉带,将他健壮修长的身材包裹在里面,显得愈发英伟不凡。 “在下正要回家,不小心误入此地,不知阁下是?”叶昭言转头看着那名男子,客气询问道。 濯明轩盯着叶昭言,脸色冷酷地开口,“此刻,城里东西两巷正有不少人马在搜寻什么。” 叶昭言闻言眼皮微微一跳。 难怪刚才遇到那群人时,他们的动作有所迟疑,原来是撞上了别队人马。 “二公子!小姐她......”这个时候,一个穿着青衣的护卫跑了过来,见到叶昭言,惊了一跳。 “何事?”那名男子看向青衣护卫,询问道。 青衣护卫连忙道:“小姐将小公子带回来了,小公子受了很重的伤!“ 叶昭言一听,心里一惊。 怪不得她觉得这围墙有几分眼熟。 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濯王府,还是从人家后院翻围墙偷进来的。 “禹信,带我去见他。”濯明轩闻言,眉宇微拧。 禹信点点头,凑近白衫男子附耳几句,转身走在前面带路。 白衫男子面带凝重地看向叶昭言。 叶昭言瞳孔骤然缩紧,也跟着紧张起来。 他犹豫了一下,迈步跟在青衣护卫身后。 “我的手下说,有位身着蓝袍的女子,送我弟弟回府,你可知道她在哪?”白衫男子冷漠开口。 “知道。”叶昭言开口道。 他忍不住转头再次看向叶昭言。 叶昭言冲着他笑了笑,道:“就是我。” 白衫男子打量着叶昭言,扫过她的衣饰,眼底流露出一丝诧异。 没想到她竟大方承认了。 “你在我府邸门前闹事,胆量倒是不小!” 他开口讥讽道。 “你是濯王府的公子吗?”叶昭言开口询问道。 白衫男子闻言无声地瞥了她一眼,道:“濯府二公子,濯明轩。” 语气十分坦荡,竟有几分光风霁月的味道。 叶昭言听到他的话,微微一愣,随即开口道:“在下绝非有心冲撞贵府,实在是有急事。” 叶昭言的态度不卑不亢,不骄不躁,让濯明轩多看了她两眼。 濯明轩沉默片刻后,语气稍缓,继续道:“什么急事?” “我与贵府濯逸白遭歹人袭击,皆身负重伤,他中毒昏迷前嘱托我送他回府。”叶昭言看着濯明轩,认真地解释道。 她之前在濯王府门前的确是故意闹腾的。 为了引起那群人的注意,她还特意打了几人,好让人将她扣在府中, 这样一来让她才能借濯王府之名,让叶府来接她安全回去。 只是,她没想到濯天心的警惕性这么高,还对她敌意满满。 如此一来这办法就行不通了,再暴露身份便是将要害送到濯天心手中,十分不妥。 濯明轩闻言,目光闪烁,让人看不出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叶昭言心里也没有把握能够让濯明轩相信她说的话。 濯明轩盯着她看了片刻后,开口道:“既然是你救了我的弟弟,你是我濯家的恩人,以后也不用再翻围墙了,直接跟本公子进去吧!”濯明轩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叶昭言听到他这番话,心中忍不住诧异万分。 她没想到这个男子居然愿意收留她。 这倒是让她觉得奇怪了。 叶昭言犹豫了一瞬,跟在他的身后走进院子。 院子内灯火高燃,人影攒动,聚集了不少人。 叶昭言一踏入院子,就有无数目光落在她身上,有鄙夷,有嘲弄,也有好奇。 “二公子!出事了!”一名侍卫匆忙跑了进来,在濯明轩面前跪了下来。 “什么事情如此慌张?”濯明轩皱眉道。 侍卫闻言,颤抖地低着头道:“二公子,有一队人马聚集在门外,说我们濯王府窝藏了刺客!” 叶昭言见状,心里隐约猜测到是怎么回事儿了。 “刺客?” 濯明轩听到这两字,心里猛然一震。 他深深地看了叶昭言一眼,冷淡开口:“既是刺客,为何要来咱们府邸?莫非他们还以为这座宅子是他们家开的?” 叶昭言心中咯噔了一下。 这个男子是在试探自己。 若非她早就料到这种情况,恐怕早已经被他给看穿了。 叶昭言心中暗暗思考,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依旧保持着平静。 侍卫战战兢兢地道:“小人也不知道那伙人为什么突然闯进来!而且,他们说,他们亲眼看见人进来的!” 濯明轩闻言,脸色阴沉下来。 他的心里有一个预感,那些人是冲着眼前这位女子来的。 他心里虽然不太愿意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事情,但他的确有一丝怀疑。 毕竟方才,他亲眼目睹了她从翻墙从屋檐上飞下来。 他抬头朝着叶昭言看去。 只见叶昭言神色镇定,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 他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罢了,这件事情既然已经牵扯到他弟弟了,那便由他来处理吧! 濯明轩正要开口,叶昭言率先开口打断了他。 “二公子,在下身负重伤,请您能容留几刻钟,等到在下包扎完伤口便马上离开,他日必定会登门道谢。”叶昭言看着濯明轩,开口说道。 若是被当成刺客送出去,他们自然会毫不留情将自己擒拿住,哪里会给自己辩驳的机会呢? 她不能冒险一试,所以,她必须要竭尽所能寻求一线生机。 叶昭言说完,不敢看濯明轩的脸色,低下头装作身体有恙的样子。 她不敢赌对方会拒绝。 濯明轩闻言,眉毛轻挑道:“你先去处理伤势,随后我再安排人送你离开。” 他心里其实并不太希望她走,毕竟他还想要从她嘴里问出濯逸白受伤的真相。 更重要的是,从禹信方才附耳的话里,他得知濯逸白护送的那东西已经不见了。 那匣子若是被寻常人捡到就罢了,毕竟看起来实在简陋,可若是万一…… 他不敢赌,只能先稳住眼前这个最可能知道线索之人。 “好,有劳二公子了!”叶昭言恭敬应声道。 “二公子,您看,我们要不要把他们请进来?”侍卫小声开口询问道。 濯明轩摆了摆手。 他的心里有了决断,看了看四周,吩咐侍卫道:“去前院当着那些人面传我令,命人在府内严查刺客行踪!” 第三十六章 就要硬闯 “既然人已经到我府门前来了,我就去前院招呼他们一番!”濯明轩说完,转身离开了。 叶昭言长舒了口气。 她看向一旁的小丫鬟道:“我想包扎一下,带我去找大夫检查一下伤势。” “夜深了,府里只请来了两位大夫,都在小公子房里,我带你过去吧!”小丫鬟开口说道。 叶昭言犹豫着想拒绝,不知是不是错觉,肩胛处血污黏连,那股滞涩感更加明显了。 她眼前又浮现少年浸染血痕的脸和濯天心横眉冷竖的样子,心中忍不住轻叹。 叶昭言跟着小丫鬟走进一进宽敞的院子。 院子里的厢房紧闭着,只有一间房间亮着灯。 小丫鬟敲了敲门,道:“小姐?” 见无人回应,叶昭言轻轻推开门走进去。 房间里,烛火摇曳,一个面容俊美的少年正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 两名大夫坐在床沿边,替少年包扎伤口。 叶昭言站在门口,看着眼前两位大夫的手,目光不自觉移到少年脸上。 一双剑眉下,睫毛长长的卷翘着,在眼睑下投射出两抹阴影,眼睛微合,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只睡熟了的幼猫。 濯逸白面上的青色已经渐渐褪去。 叶昭言目光在他脸颊停留了几秒,走了进去。 里间里,除了两名大夫,还有两名嬷嬷正在打理药箱和衣物。 濯天心正背靠在一旁的躺椅上,闭目养神。 听到脚步声,她睁开了眼睛。 一看到叶昭言,眼眸顿时瞪圆了。 “你怎么又来了?”濯天心诧异道,面色不善。 “你是谁?为什么进入我家小公子的房内!”两个嬷嬷闻言也看向叶昭言,脸色一冷,呵斥道。 一旁的小丫鬟被眼前的场面吓住了,鼓起勇气小声解释道:“回禀小姐,这位姑娘身上的伤势严重,需要诊治……” 她一说完便往门外钻去。 叶昭言抬眸朝着床榻上的濯逸白看了一眼。 面下似乎还有黑色的阴影…… 她没理会这三人的挑衅,径直走到床榻旁,俯下身探了探他的脉。 身上的毒暂时止住了,只是…… 她想起树林里濯逸白强行运功的那一幕。 他体内余毒发作了几个时辰,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病根。 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肩膀传来,叶昭言回过神,伸手摸了摸肩膀,发现手掌沾满了鲜血。 她抬头,对上了三人不善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收敛住心神。 眼下,她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随即站起身道:“给我一些干净的帕子和酒,我需要处理伤口!” 语气不卑不亢。 “我们府里哪来的干净东西给你!”一名嬷嬷冷笑一声。 “小少爷现在病得厉害,不方便招呼客人,姑娘还请改日再来吧!”另外一名嬷嬷也冷喝道。 濯天心低垂着眼睫,一言不发,仿佛没看到这一切。 叶昭言不动声色地看了两人一眼。 这几个家丁不过是仗势欺人,看人下菜碟。 她倒要看看,他们究竟能嚣张到何种程度。 嬷嬷见叶昭言不语,以为她害怕了,心底涌上一抹鄙夷之色。 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得意。 她们是府里当差多年的老人,平日里,就算主子不在府里,其他闲杂人等人见了她们也是恭恭敬敬,从未见过像叶昭言这般胆敢与她们叫板的家伙。 这世上有些人,就算在府外再有本事,进到濯王府里,也只能任她们宰割,不敢放肆。 两名嬷嬷心里想着,嘴上也不忘继续羞辱叶昭言。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走吧!” “姑娘还是识相一些的好!” 两人一唱一和,一个比一个尖酸刻薄,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叶昭言闻言,缓缓勾唇露出一抹冰寒的笑容。 “请她出去。”一旁的濯天心忍不住皱眉道。 两名嬷嬷对视一眼,眼底露出一抹狠辣的笑。 她们一左一右,分别朝叶昭言的胳膊抓去。 二人力气极大,一把便捏住了叶昭言胳膊上的肉。 这些年,她们帮主子处理各类丫鬟、小厮,也算是见怪不怪了,早就练出了一身本事,就算遇到比她们厉害的高手,也可以抵挡几招。 “既然你们这样说,那我便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识相。”叶昭言冷淡开口,语气充满了威胁。 “啪!” 两记响亮的巴掌声骤然响起。 两名嬷嬷的脸瞬间红肿了起来。 叶昭言捏了捏震得生疼的手臂,这两巴掌她可一点没有省力。 两名嬷嬷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女。 本就肿胀的脸因为愤怒,变得通红。 一名嬷嬷见叶昭言本事不俗,又气又怕,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道,“我们王府不是什么平常人家,你若是硬闯,主子不会放过你的!” 叶昭言瞥了眼面前的雕花楠木钿云桌,一脚踹碎。 “我要是硬闯呢?” 两名嬷嬷见此,心中暗暗叫糟。 “你们两个,还愣着干嘛?赶紧去喊人啊!”濯天心面色冷凝,对着身侧的婢女吩咐道。 本来以为这两个婆子能给她找回颜面,没想到也是中看不中用。 两名嬷嬷听闻,慌忙朝屋子外跑去。 就在这时,一道端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怎么回事?” 嬷嬷抬起头,看到来者竟然是一身绣金春锦长衣的濯王侧妃赫连碧,身后跟着数十个仆从,顿时一惊。 “参见碧王妃!”众人立刻跪了下来,恭敬地称呼道。 叶昭言抬眼望去,只见那赫连碧高挽着云鬓,眉眼含煞,气质雍荣华贵。 赫连碧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免礼。 她视线越过众人,看向床上的濯逸白,眼中带着浓烈的担忧之色。 “逸白怎么样了?” 两名嬷嬷立刻上前回禀道:“小公子的身体还好,但是他身上的毒没有全清……” 赫连碧皱了皱眉。 “如何中毒的?” “奴婢也不太清楚,”嬷嬷连忙道,瞥了眼一旁的叶昭言,瑟缩道:“是刚才那位女侠把小公子带回来的。” “女侠?”赫连碧看向叶昭言,目光凌厉如剑。 第三十七章 咎由自取 赫连碧的目光一寸寸剐过她的全身,在她衣衫上的文竹刺绣处停住。 眼中顿时浮现浓浓的厌恶,以及一抹狠辣的杀机。 “这位姑娘,为何穿着逸白的衣服?”赫连碧质问道。 一种不妙的直觉在她心里横生。 “她……”角落里的濯天心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很想证明这只是叶昭言的诡计,却又苦于没有抓到破绽。 赫连碧眉头微蹙,轻轻扫了濯天心一眼,“心儿,你知道些什么?” 赫连碧看向濯天心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耐。 叶昭言看在眼里,不禁暗暗心惊,思量起二人的身份,不由得更加疑惑。 “不是,”濯天心咬了咬牙道,“逸白尚未清醒,事情的定论还需经过他的口……方才真实。” 闻言,赫连碧看向叶昭言,眼中带着审视。 这个女孩仪表有些脏污,却看得出长相不俗,并且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与众不同的气息,令人移不开视线。 叶昭言冷淡地扫了赫连碧一眼,语气不卑不亢道:“我与他不过是,他救我一命,我救他一命而已!” 救命之恩?! “莫非逸白是因为救你才会中毒?”赫连碧冷笑一声,目光落在叶昭言脸颊上的血迹上,语气莫辨道,“姑娘就是用这张脸勾引逸白不成?” 叶昭言闻言,眉梢微挑。 勾引? 真是个侮辱人的词语! 叶昭言冷毫不畏惧地迎视赫连碧的目光。 赫连碧见叶昭言丝毫没有羞愧,心中升起一抹怒意。 她堂堂的一个王妃被一个小女娃如此无礼地顶撞,心中怎会甘心? 眼前这个丫头长得确实不错,不过,再美也不过是个黄毛丫头罢了,休想妄图用美貌从濯王府贪图些什么! 她赫连碧也绝对不会给她一点可乘之机! 赫连碧想到这儿,脸色阴沉地更加厉害,目光冷飕飕的盯着叶昭言,一字一句道: “你的行径已经犯了大罪,若是逸白因此丧命,你可知该当何罪?” 叶昭言嗤笑一声道:“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她是被人追杀才跳上那马车,那少年也是主动跟着她的走的。 更何况,那毒箭可不是她射的。 这些人想把黑锅背她身上,她可不依。 “你说什么?”赫连碧闻言气得浑身颤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目光凶狠地看着叶昭言。 叶昭言毫不退缩地与赫连碧对视着。 “你可知逸白是谁,竟然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赫连碧压抑着心中的怒火,语气冰冷道。 “他是什么人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叶昭言毫不在意道。 赫连碧不禁蹙起柳眉,揣测着眼前女子的来意。 “不管你与逸白有何瓜葛,”赫连碧语气嚣傲,“濯王府不会接纳不清不白的女人。” “我与濯逸白并非你们所想的那般龌龊,我二人不过萍水相逢!” 赫连碧嘲讽地笑道,“既然是萍水相逢,又岂会身穿他的衣裳?怕是故意为之!” 叶昭言闻言,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赫连碧冷笑,“意思就是你不要妄图用你的鬼蜮伎俩来迷惑逸白。” “呵......”叶昭言突然轻笑一声,“原来如此,那我倒是想问一句,你怎知是我迷惑他,不是他迷惑我?” “你......”赫连碧没想到叶昭言居然如此反驳,一时气结。 “我们家小少爷天资不凡,你一个贱民居然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一旁的嬷嬷冷哼一声,讥讽道。 如今有主子撑腰,她必然要抓住时机,公报私仇一番! “哦?”叶昭言轻笑一声,“我是癞蛤蟆,那你就是天鹅了?” 此话一出,周围的立刻响起一阵压抑的嗤笑。 一群人齐刷刷看向嬷嬷。 嬷嬷的脸瞬间涨的通红,眼中闪过一抹羞恼。 赫连碧脸上也浮现出几分尴尬之色。 “你,你这贱民!别欺人太甚!”嬷嬷怒喝道。 “你也知道什么叫欺人太甚?我若是个贱民,哪敢欺负人。”叶昭言笑着说道。 嬷嬷一时语塞,她本想借此羞辱打击叶昭言,可没想到对方脸皮竟然如此厚。 叶昭言扫了嬷嬷一眼,又扫了一眼赫连碧,继续道:“一条狗都比你强,也不知道你是哪家养的?” 嬷嬷被气得浑身颤抖,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一旁的丫鬟们见状,纷纷低垂着头憋住笑。 赫连碧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姑娘,本宫奉劝你最好收敛一点。” 叶昭言耸耸肩,“多谢碧王妃提醒,我会收敛的。” “你......”赫连碧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叶昭言如此伶牙俐齿,竟让她有一种无从反驳的感觉。 赫连碧强忍着心中的愤怒道:“本宫知道你心仪逸白,不过,你最好搞清楚,你现在身处何处,是本宫的府邸,你最好识趣一点,否则本宫有的是法子治你,到时候,就算是王爷也护不了你!” 叶昭言听到这话不仅没有害怕,反而轻松地笑道:“谨遵教诲!” 赫连碧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她不知道这女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她能够肯定的一件事情是,绝对不能让她和逸白有任何牵扯。 濯逸白,还有更重要的…… 不管怎样,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必须赶紧除去这个祸患! 想到这儿,赫连碧眸底寒芒更盛。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本宫就成全你。”赫连碧语气森然道。 叶昭言听到赫连碧的话,心中不免有些诧异。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叶昭言问道。 “意思就是你可以死了。”赫连碧语气森冷地说完,便抬起手臂,朝一旁的几名侍卫挥了挥手。 侍卫会意,连忙走上前来。 赫连碧冷着脸吩咐道:“将她拖出去处理掉,手脚干净点!” “是!”侍卫们领命,立即上前欲擒拿叶昭言。 叶昭言见状,脸色一沉,眼中迸发出浓郁的杀气,身形一跃,飞身掠上了屋檐。 她没料到对方如此心狠手辣,一时只感觉棘手异常。 此时外面那群人守株待兔,正愁找不到地方下手。 若是打起来,被丢出府,恐怕正好落入那群人之手。 腹背受敌,真是进退两难。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将她抓起来!”赫连碧厉声喝道。 第三十八章 鸡毛令箭 “慢着!”突然一道威严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赫连碧闻声,收敛起愤懑的情绪。 一名身形魁梧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过来。 他穿着一袭墨绿色绣暗纹的锦缎袍,腰佩玉佩,身形魁梧高大,面庞英武刚毅。 赫连碧看到此人,连忙走上前轻声道: “哥哥。” 来人正是赫连碧的哥哥,赫连仲阳。 赫连仲阳目光锐利地看了赫连碧一眼,语气带着几分凌厉道:“你想做什么?” “我在教训一个贱民。”赫连碧神色复杂地说道,似乎十分忌惮这位哥哥。 赫连仲阳一副明了的表情,仿佛见惯不怪,叹道:“碧儿,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来料理。” “可是逸白这边......”赫连碧不放心的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濯逸白。 赫连仲阳看着床榻上满身是伤,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的少年,眉头深锁。 赫连仲阳目光落在一旁的叶昭言身上,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老夫听说小公子在外行走时遇到了歹徒刺客,险些丧命,被一女子带了回来。”,随即对着身后的仆妇挥了挥手道,“去拿外伤药过来!” 仆妇应了一声,连忙转身离去。 赫连仲阳目光在叶昭言身上打量着。 这个少女虽然穿着男装,但身材纤长挺拔,身上那股英姿飒爽的气质浑然天成。 “老夫姓赫连,名仲阳。” “这位姑娘,素昧谋面,你为何要救濯逸白?” 叶昭言闻言,淡淡地瞥了眼赫连碧,语气冰凉道:“因为他救了我的命!” “哦?”听完叶昭言的话,赫连仲阳目光更加疑惑了。 “他如何救你?” “他把衣服脱下来给我穿,带我逃过刺客追杀。”叶昭言简洁明了道。 “脱衣服给你穿?”赫连仲阳脸上浮现出一抹震惊,眼睛死死盯着床榻上的少年,似乎想要从他的表情看出点什么。 可惜,床榻上的少年昏睡着,脸色苍白的吓人。 赫连碧闻言脸色更加难看。 “放肆!”先前那名嬷嬷听到叶昭言狂妄无礼的话语,立刻冲上前指责道,“你一个女子,居然如此放荡不羁,实在是丢尽了女子的脸,这里可是濯王府,岂容你胡言乱语!” “呵......”叶昭言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女子放荡不羁?我倒想问问,女子和男人在一起有何不对?你家夫人口口声声让我不要攀扯濯逸白,可曾问过是否是濯逸白攀扯我?” “你......” 嬷嬷气急,但一时之间又找不到话反击。 “不管你是何方妖孽!赶紧滚出濯王府!”赫连碧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说道。 “呵,你说让我走就走,我偏不走!”叶昭言冷哼一声,直接盘膝坐在了屋顶上,一副无赖的模样。 “混账东西!”赫连碧气得俏脸通红。 “好了。”赫连仲阳摆摆手,目光落在叶昭言的身上,语气莫名地叹息道,“你若是想进入濯王府当侍妾,老夫可以帮你,只是成与不成就看你造化了。若能留在逸白身边安心伺候他,倒也不失为一条好出路。” 叶昭言闻言,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多谢前辈厚爱,但是小女子志不在此,不能够伺候在濯逸白的身边。” “哦?”听完叶昭言的话,赫连仲阳目光更加疑惑了。 他是王妃的胞弟,这位姑娘救了濯逸白,更是濯逸白舍命相救之人,他自然有理由收留他。 “姑娘救了逸白,濯王爷必定会赏赐姑娘很多金银珠宝,不知姑娘打算要多少?”赫连仲阳语重心长地询问道。 “我不需要其它东西!”叶昭言拒绝道,神态坚决,轻身飞下屋檐,落在赫连仲阳身前。 她伸手按压着自己的肩膀,缓解疼痛,看着他道:“前辈,能否借一步说话!” 赫连仲阳闻言,点了点头。 二人走到偏厅,赫连仲阳端起桌案上的茶壶倒了杯热茶递给叶昭言,道:“姑娘,请用茶。” “多谢。” 叶昭言接过茶水,轻轻地吹拂了两口,送至唇边抿了口,然后放回桌子上,抬起头看向赫连仲阳。 “前辈,小女子有一事相求,希望前辈能够答应。”叶昭言直截了当道。 “说吧,只要老夫力所能及,都可以满足你!” “我出游途中遇刺,逃跑时与家人走散,希望前辈能够派人暗中将我护送归家。”叶昭言开门见山地说道。 赫连仲阳闻言,眉头微皱,不禁联想起府外那群找上门来的人。 眼前女子如此急着离开,着实有些可疑。 叶昭言看出他的犹豫,连忙道:“前辈,我是二公子带进来的,他身边的禹信亲眼得见,一问便知。” 事出紧急,只能拿鸡毛当令箭了。 赫连仲阳闻言果然眉头舒展。 叶昭言继续道:“您放心,我不会向任何人透漏此事,万一出了差池,也绝不会攀扯濯王府。” 听到这里,赫连仲阳才彻底放松警惕,道:“老夫会派人暗中护送你从王府后门离开。” “多谢前辈!”叶昭言感激地道。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赫连仲阳关切地问道。 “免贵姓叶。”叶昭言如实回道。 “叶?”赫连仲阳喃喃自语,“叶氏世家,难道是叶氏家族的人?“ 叶昭言闻言一惊,诧异地看向赫连仲阳。 锦都叶姓旁支繁多,并不特指最有名的叶氏。赫连仲阳竟然马上怀疑到了这里,不得不说他看人的目光很是犀利。 “不瞒前辈,晚辈的确是叶氏家族之人,不过现在不方便明示身份。” 赫连仲阳眼中光芒闪过,谨慎道:“原来如此!既然如此,老夫就不再多问了,希望叶姑娘日后能够遵守承诺。” “前辈的恩情,小女子谨记在心!”叶昭言郑重地保证道。 见状,也不强求,对身后的侍卫吩咐道,“安排一行人秘密送这位姑娘归家。” “是,王爷。” “哥哥!”看着叶昭言随侍卫离去,赫连碧忙上前阻拦。 “休得胡闹。”赫连仲阳拦在她身前,难得正色道。 “哥哥,你真的相信她说的话吗?” “碧儿,这样一个女子,怎会是平凡人家的女儿?更何况,若是从我们府里被抓走了,恐怕才真要牵扯不清了。”赫连仲阳面色凝重道。 听到他的话,赫连碧沉默了。 “碧儿,你要相信,有些事,是有原因的。此女恐怕来头不小,不是你我可以轻易揉搓的。” 第三十九章 顺水推舟 夜深了,锦都主城内已是一片漆黑,只有几处要道闪烁着微弱的光点。 叶府暗室,烛火跳跃着幽蓝色的火焰。 一盏油灯被搁置在房间中央的桌案上。 “芷烟,你看看这是谁?” 一个浑身血淋淋的男人被丢在暗室中央。 昏暗的光线下,男人的身体被牢牢地捆绑住,身上的衣衫已经破烂不堪,看起来惨不忍睹。 一条条鞭痕清晰可见,鲜血染红了他身上破烂不堪的衣服,伤口处还在渗出殷虹的血迹。 是隐寺里撕烂薛芷烟衣裳的男人。 看到地上的人,薛芷烟瞳孔猛然缩起,一脸震撼地看向薛怀澹,声音都在发抖。 “舅舅,芷烟错了,芷烟不该闯进那个房间!” 薛芷烟跪伏在地上,声泪俱下。 薛怀澹看向她,嘴角带着一丝苦涩和嘲讽,道:“昭言已经被证实了与这男子无关,若是你真的知道错了,就该明白这人留着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舅舅!” “芷烟,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孰轻孰重。” 说话间,一把刀掉在薛芷烟跟前。 刀锋闪烁着寒芒,在暗室昏黄的烛火下泛着森然的光泽。 薛芷烟眼眶中噙满了泪花,她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才没让自己哭出来。 “我错了,舅舅。” 薛怀澹看到她的样子,心中升起几分不忍。 这枚棋子太过稚嫩,若是不狠下心肠,迟早拖累他的大计。 他别过视线,冷漠道:“他若不死,有一天死的就是你!” 薛芷烟抬眸望去,只见刀刃上还沾染着鲜血,顿时脸色苍白如纸,身体颤栗地摇摇欲坠。 “是!芷烟明白!”她哽咽着点头,颤抖着拿起刀柄,朝那男人刺去。 就在刀尖距离男人脖子还剩下半寸远时,那男人突然睁开双眸,目光凌厉如刃地盯着她,一双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啊!”薛芷烟吓得手臂一软,手里的匕首跌落在地上。 她惊慌失措地看向薛怀澹,颤声喊道:“舅舅,救我!” “哼!” 男人一声闷哼,张嘴吐出了一大滩污血。 薛怀澹冷冷地睨了地上的人一眼,冷冷开口道:“他不死,你就替他去死!” 薛芷烟吓得浑身发抖,连忙站起身,提着刀,朝着地上的人刺去。 地上的男人看着越来越近的利器,眼中露出浓烈的恨意和怨毒。 “噗呲!” 一道利器入肉的声音传来。 男人瞪大双眼,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似乎没有料到,最终结果竟会是这样。 刀尖正中心脏位置,血流不止。 “砰!” 薛芷烟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她双手捂着自己的嘴巴,眼眶通红,泪珠不停地往下掉落,却不敢发出丝毫动静。 男人的脑袋耷拉在旁边,双目圆瞪,眼睛睁得很大,仿佛死不瞑目一般,看起来很是骇人。 “噗嗤噗嗤!” 又是几声轻响传出,地上的男人,身体一阵抽搐,慢慢失去生命气息。 “呕!”薛芷烟捂着胸口干呕起来。 她亲手杀了人! 薛芷烟浑身剧烈颤抖起来,一双美丽的眼睛中全部是恐惧、害怕。 “大人!”一个侍卫从门外快步踏来,走到薛怀澹跟前。 薛怀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冷声喝斥道:“什么事情如此慌张?” 那侍卫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水,惶恐地道歉道:“属下该死!启禀大人,薛二管家有昭言小姐的线索了!” 薛怀澹眉头猛地挑起,急声询问道:“快说!” “是”侍卫恭敬地应道,接着将刚刚收集到的线索全部讲述了一遍。 听完侍卫的汇报,薛怀澹的眼神愈发冰寒。 “你是说她藏在濯王府?” “属下确定,她就藏身在濯王府,似乎还得到了濯家公子的庇护。”侍卫回答道。 “好!”薛怀澹眼中迸射出浓浓的杀意,冷笑一声,“看来我真是小瞧这丫头了!她果然不愧是那叶老儿的孙女!” 若不是叶老儿精于算进,怎会害他被牢牢陷在叶府,做着面上不光的赘婿。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侍卫问道。 薛怀澹眼神阴翳地道:“既然那丫头骨头这么硬,如此狡猾,我就顺水推舟送她个大礼!”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心中滋生。 “顺水推舟?”侍卫诧异地问道。 薛怀澹微微颔首,眼中掠过一抹诡谲的光亮,道:“是呀!既然她不喜欢循规蹈矩,偏要惊世骇俗!我就送她一程,倒要看看,她能撑多久!” “大人的意思是?” “传令下去,撤回在外的侍卫,留一些人把沿路的眼线清理掉,关于昭言的行踪要隐瞒好。”薛怀澹吩咐道,就着昏暗的油灯在纸上写下几行字,交给自己的亲信继续道:“让薛二管家亲手送去诸大人府里,务必在天亮之前交到他手里。” “属下明白!” “芷烟,你可愿意助舅舅一臂之力?”薛怀澹转过身,看着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少女,声音柔和了许多,问道。 “舅舅请吩咐。”薛芷烟擦了擦脸颊上的眼泪,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回答道。 薛怀澹看到她的表现,脸上浮现满意的笑容,凑近她细语一番后,便离开了。 ...... 叶府西北角,一处狭小的下人院落。 院门后杂草丛生,杂乱不堪。 整个房子格外的破旧,屋子里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椅之外,再也没有其它装饰品,显得极为陈旧。 房内一盏油灯,发出昏暗的灯光。 床上,躺着一名穿着青色衣衫的少年。 少年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如雪,身上盖着一层破旧的毯子,呼吸微弱,看起来像是受了重伤。 身上的衣裳已经脏乱不堪,仍然掩饰不住他俊逸的五官,眉宇间透出一股高傲和桀骜之气,看起来像极了一只受了伤的豹子。 房门被推开,一个高瘦魁梧的黑影从门口处走进来。 “咳咳!”少年猛地咳嗽一声,缓缓睁开双眼。 他的眼中带着几分疲惫和痛楚,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床前的男人。 男子将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冷哼一声,语气颇为不善地质问道:“你是怎么搞的?竟然会让人钻了空子?!” 第四十章 诱人交换 少年吞下药丸,缓了好长时间,脸色稍微有些红润。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男子,语气平静地道:“我没想到还有别的人在追捕她,所以没能防备。” “废物!”男子冷冷地骂了一句,伸手指了指少年的腿,愤怒地吼道:“任务失败的后果你可知道?!你丢的可不止这条腿,还有你的命!” 少年垂下头,沉默不语。 男子眉头拧成疙瘩,沉声道:“你死了谁来照顾你娘?” 少年的身躯微微颤抖,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良久,他才抬头看着男子,低声问道:“若我死了,君大哥会帮我完成遗愿吗?” 男子闻言,皱起眉头,脸色难看无比,“你这话是何意?” 少年抬起头看着男子,眼中闪烁着坚毅的目光,低声开口道: “君大哥,我愿用我手中那本古尘剑法与你交换。” 这本剑法是师父祭如冰留给他最重要的东西,价值不可估量。 “你觉得这样值得吗?”男子反问道。 少年摇了摇头,“值得,非常值得。” “呵!”男子嗤笑一声,冷冷地道,“愚蠢!” “反正我就算活下来也是废人了……” 他没能带回薛怀澹要的人,拿不到解药,自然只有死路一条。更何况,薛怀澹不仅罚了他鞭刑,还迟迟不肯派大夫诊治他,分明就是要他自生自灭。 男子的眉头皱得更深,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片刻之后,叹息一声,道:“小年,薛大人要你为他办一件事,若是办成了,就判你将功折罪,只是此事有些难度。” 稽斯年的瞳孔瞬间放大,激动地抓住男子的手,语气兴奋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但是,薛大人说了,你若是答应了就必须完成这件事,否则就算你死了,也别怪他见死不救。”男子冷声道。 “好,只要能够活下来,什么都可以,我答应了。”稽斯年迫不及待地点头。 “薛大人在前院等你,赶紧去吧!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事情。”男子催促道。 稽斯年点点头,“嗯!” 说罢,他站起身来,脚步颤抖地向门外走去。 稽斯年来到门边,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望向房中的男子,声音郑重地道:“君大哥,谢谢你对我的帮助,若非遇到你,或许我早已经死了。” 男子脸色一僵,眼中露出一丝羞恼之色,他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道:“别给我戴高帽子,这都是你咎由自取。” 稽斯年微微一笑,“君大哥,若是我没能完成任务,也希望你遵守承诺,让我娘平安度过余生。” 男子目光复杂地看着稽斯年,语气沉重地点点头,“你放心吧!” 稽斯年微微点了点头,推门走了出去。 看着少年略显蹒跚的步伐,男子的眼中闪过一抹挣扎之色。 稽斯年径直走向前院,直到那一抹熟悉的背影出现在远处。 只见薛怀澹坐在石凳上,悠闲地品茶,看到稽斯年后,薛怀澹放下手中的杯子,朝他招了招手。 “你来啦。”薛怀澹温声开口道。 “薛大人,您叫我有事?”稽斯年语气恭敬地道。 薛怀澹脸上露出一丝淡漠的笑容,语气嘲讽地问道:“你的腿怎么样了?” “不大好。”稽斯年苦涩一笑。 他已经尽力控制腿上的伤势了,只是寻常伤药已经奈何不了了。 再晚一天,怕是神医都救不回来了。 薛怀澹的眼神锐利地扫过他的腿道:“这是你得的。” 稽斯年一愣,避开薛怀澹的视线,没有回答。 薛怀澹似笑非笑地道:“听闻稽家世代武学天赋卓越,你的本事应该不俗,这次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薛大人是在怀疑我?”稽斯年挑眉问道。 “不,只是觉得奇怪,堂堂稽家后人,竟连一个小小的叶昭言都看不住。”薛怀澹端起桌上的茶碗抿了一口清香浓郁的茶水,漫不经心地道。 他的语气很轻松,听不出喜怒哀乐,却让稽斯年心中涌起一阵压抑。 稽斯年低下头,掩去眼底的复杂情绪,轻启唇瓣道:“这次是我疏忽了。” 薛怀澹放下手中的杯子,看着稽斯年的目光带着一丝怜悯和不屑,:“没关系,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挽回的余地?” “你的腿,我会找人帮你治好,至于你娘亲的病,只要你能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我可以保证你娘亲的性命无忧。”薛怀澹语调慵懒而又随意地道。 稽斯年的心底微微一动。 薛怀澹虽然早就承诺要将他娘亲医治好,却迟迟没能兑现。 此次掳走叶昭言本是薛怀澹开出的条件,奈何他搞砸了。 “薛大人想要我怎么做?” 薛怀澹目光深邃地注视着稽斯年,缓慢地道:“你们稽家祖宅可是在南方一带?” 稽斯年心中暗暗警惕,面色平淡地道:“是。” “你治好你娘之后,是否会回到祖宅?” 稽斯年微微皱眉,没有否认,沉吟半响后开口问道:“薛大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薛怀澹嘴角浮现一丝诡异的弧度,语气悠悠地道:“我要你将叶昭言留在稽家祖宅。” 稽家与棠园同在江南,距离不过三十里,在那里动手将人送去棠园,十分轻易。 “什么?“”稽斯年眉头一跳。 他看着薛怀澹,语气认真地问道:“薛大人,我如何能将叶大小姐留在稽家祖宅?” 薛怀澹勾唇浅笑道:“你放心,这件事情对你而言轻而易举,不需要付出太大的代价。” 稽斯年眉头紧蹙,沉默了片刻后才道:“薛大人,我需要知道你想要我做什么,才能够保证娘亲的病治好,否则的话,我无法确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很好!”薛怀澹拍了拍巴掌,语气欣赏地道,“既然你这么爽快,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听薛管家说,在隐寺后山路上,不少人曾目睹你与昭言在一起。” 稽斯年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薛怀澹将稽斯年神色收入眼底,微笑道:“你是一个聪明人,不用我再多费唇舌,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第四十一章 狡焉思启 稽斯年的拳头微握,目光复杂地看了薛怀澹一眼,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薛怀澹也不在意他是否答应,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悠然地道“可惜了这一身武艺,也可惜了你娘……” 稽斯年手心攥紧,咬了咬牙:“叶大小姐怎会愿意……” “她愿不愿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愿意不愿意为了你的家人做一些牺牲。”薛怀澹打断稽斯年的话,语气淡漠地道。 稽斯年呼吸一窒,双眸中流露出挣扎之色。 他想起在山路之上,少女的目光清澈又坚韧,口中的承诺郑重又真诚。 薛怀澹凑近他,声音阴冷道:“若她不愿,我自有办法。” 他的目光幽深危险,仿佛此事已经势在必得。 稽斯年浑身猛地一颤,一股凉意从骨髓窜进脑海。 她的命运已经被安排了。 就算不是他,也会有别人。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薛怀澹继续逼问道。 稽斯年深吸一口气,强忍心中翻腾的情绪,沉声道:“我答应你。” 薛怀澹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微笑,“很好!你放心吧,你只需要按照我吩咐的做,其余的我会替你安排妥当。” 近年来他多方打点,已经侵蚀了不少叶家的势力,虽然并不完全在他掌控之下,玩转一个毫无防备的叶府还是不在话下。 趁着叶府众人还在梦里尚未觉醒,他要抓紧机会好好布局,争取一击即中。 薛怀澹挥了挥手,道:“天快亮了,去准备准备吧,顺便将腿上的伤处理一下。” 稽斯年抬起头来看了薛怀澹一眼,目光复杂地道了一句“是”便转身离开。 待到稽斯年离开后,薛怀澹眼中的笑意渐渐消失露出一抹狠戾之色。 昭言,就算叶府强留你,你也待不长久了。 这时,薛二管家走进来,向薛怀澹拱了拱手,语气恭敬地道:“老爷,信已送到,诸大人说人可以借,但是他不能保证他会说什么。” 薛怀澹嗯了一声,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仿佛早已料到了这个结果。 “老爷,要不要老奴去提醒一下他?”薛二管家试探地问道。 薛怀澹摇了摇头,“不必了,只要他承认眼睛看到的东西就可以了。” “是。”薛二管家低头道,眼中却闪过一抹精芒。 薛怀澹为了这次的布局如此舍得,分明想要将叶氏母女置于绝境,恐怕这次叶府要遭受当头棒喝了。 这些年来,薛怀澹的筹谋有不少经过他这个下属之手,其中的较量他自然是清楚的。 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叶府根基深厚,薛怀澹不一定能占据上风。 权衡利弊之后,他还不想置身其中。 薛怀澹看着薛二管家的表情,语气淡漠地道:“薛管家,你跟随我也有十几年了吧?” 薛二管家恭敬地道:“是的,老爷。” 薛怀澹点点头,目光幽深地看着他,语气平静地道:“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很信赖你,明日会有一件大事发生,正是需要你表忠心的时候。你应该明白我指的是什么。” “老奴明白。”薛二管家心里咯噔一下,继续道:“老奴愿一辈子赴汤蹈火,感激老爷的提携之恩。” “嗯,不愧是跟了我多年的老人,你懂得分寸,我很欣慰。”薛怀澹微笑道。 薛二管家的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恭敬地行礼,然后悄悄退下。 薛怀澹脸上的笑意一瞬间敛去,目光阴沉而又冰冷。 他一定要将叶氏母女圈进棠园,以免夜长梦多。 薛怀澹目光冷冽,眼眸中充斥着浓浓的恨意。 “昭言,你最好乖乖地束手就擒,否则的话,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好过。” …… 诸府,诸千逢书房。 “大人,薛怀澹派人前往青州关的隐寺去找的人,很可能是叶家的人。” 一位身形健硕的中年人站在诸千逢面前,一五一十地禀告道。 诸千逢目光深沉地盯着窗外漆黑的天空,语气淡漠地问道:“裴晋,查清楚是谁吗?” “查清楚了,是叶昭言。薛怀澹虽未透露,但是他派去的人都称呼那人为昭言姑娘。”裴晋如实禀报道。 诸千逢坐在书桌后面,手边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行字迹狷狂的话,字里行间隐隐透露出下笔之人的桀骜不驯。 过目无数次的笔墨,自然熟稔无比。 诸千逢将纸条丢到桌案上,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大人?您觉得有哪里不妥吗?”裴晋见诸千逢沉默不语,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诸千逢摇了摇头,沉声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想不通罢了。” 诸千逢与薛怀澹争斗多年,若不是对方岳父叶老将军相助,此刻薛怀澹那个位置上坐的是他。 多年过去,他怎么也想不到,薛怀澹会有挥刀向自己恩家的一天。 此人的贪婪,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夸张,他甚至觉得,若不是薛怀澹忌惮叶老将军的势力,恐怕叶府现在已经易主。 更重要的是,薛怀澹的谋划一旦成功,薛家对叶家的蚕食必定更胜从前,由此而来的势力倾轧也将重新洗牌。 他与薛怀澹的对抗将不复从前。 想到薛怀澹的野心,诸千逢就觉得有些心悸。 薛怀澹,你想要利用叶氏母女来得到多少? 或者说,更大的一盘棋? “大人,薛怀澹此次的计划,会对叶家产生不利,那我们……”裴晋看着诸千逢问道。 诸千逢摇摇头,淡淡地道:“他许诺了这么大一块好处,要求仅仅是让彦忠去一趟,可见他后手充足,不是我们能够轻易撼动的。我们不欠叶家的,静观其变。” “是。”裴晋躬身应道,心里虽然担忧叶家的处境,却也不敢违背诸千逢的意思。 “另外”,诸千逢目光沉静地看向窗外,语气幽深地道,“我要你调查的事情,有消息了吗?” “暂时还没有。”裴晋道,“不过我已经暗中加派了人手调查这件事,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诸千逢的目光落在纸条上,沉默片刻后,开口道:“你亲自去一趟叶府,确保彦忠未遭胁迫。” “是,大人。” “另外,我让你派人暗中监视叶家的事,不要让他们察觉到我的人。”诸千逢继续道。 第四十二章 置之死地 将近黎明,锦都的天际有了一丝微弱的红光,映衬的半边天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看上去煞是诡异。 只是很快,天色又转暗,乌云聚拢来。 整座都城笼罩在昏暗之中,雾蒙蒙的一片,看不真切。 风扬院内,吹起树枝沙沙作响,带着一丝冷意。 彻夜未眠的叶扶归推门而入,望着女儿空荡荡的床铺,心中升起一抹悲伤。 一声沉闷的雷鸣响彻在天空,伴随着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叶扶归叹口气,缓缓的向着外面走去,经过廊下时,看到那里摆放的烛台燃烧的已经差不多了,上面还挂着几根蜡烛,在风中摇曳生辉,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啪嚓!”“啪嚓!” 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 雨水打在窗纸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一滴一滴,砸在庭院的树下,溅起泥土四散飞扬。 一颗又一颗雨珠从空中掉落下来,洗刷着整个锦都。 叶府不远的北市口,刚出摊的几个卖货郎正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 街上行人渐稀,只有一辆小小的马车在雨中行驶,显得格外萧条。 “快,再快一点儿,不要停。” 马车内传来一道焦急的低呼,叶昭言的声音夹带着急迫。 她紧绷着脸庞,此刻显得格外的凝重和难看。 从濯王府出来之后,护送的车马一路平顺,她的心却没有一刻安静下来。 这一路处处透露着诡异。 自过了城中门,她一直感觉有一股窥探的气息环绕着她。 这气息很细微,但依旧被她察觉到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她一般。 “小姐,快不了了,再快一点儿马车恐怕要翻倒了。”赶车的马夫满头大汗,额头冒出豆粒大小的汗珠,喘息着回答道。 她掀开马车帘子往外望去,只见雨水越下越大,路上的行人已经少了很多。 她目光紧紧地锁着雨幕之下过分安静的街市,脸色苍白无比。 “小姐,你别看了,再看也没用啊。雨势太大,根本就看不清楚外面。”驾车的马夫喘息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慌乱之意。 叶昭言收回目光,闭上双眼,将自己的脸庞藏在宽大的衣袖中。 简单包扎过的伤口因为长时间赶路,又开始渗血。 她的脑袋很昏眩,眼皮也变得沉重起来,好像有一座大山压在了她的肩膀上一般。 经过一天一夜的逃杀,她的精神已经到了疲惫的临界点,全靠心中的执念支撑。 若是倒下去,不知醒来叶府又是如何变天。 想到这里,叶昭言不敢再犹豫了,强忍住昏睡的欲望,催促道:“走,继续赶路。” 马夫长舒一口气,连忙加速赶路。 马车的颠簸使得叶昭言的身体剧烈晃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咬牙忍住,强制忍耐,不让自己晕倒。 “砰咚~~~” 突然一阵剧烈的颠簸,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 一辆牛车撞到了叶昭言坐着的马车上。 幸亏车厢够坚固,马车也够厚实,虽然被撞坏了车辕,却并没有翻倒。 “小姐,雨中看不清啊!马车险些翻倒,我们还是先躲避雨吧!”赶车的马夫劝说道。 叶昭言正要开口,隐约有什么声响传来。 她闭眼屏息感知,似乎有杂乱的脚步声透过厚厚的雨幕传来。 咬了咬牙,她掀开帘子跳下马车。 此时,雨势已经变得极为凶猛。 雨水顺着马车的顶棚滑落,落在了地面,形成一串串晶莹剔透的小水花。 叶昭言走出马车,抬头看了一眼天上,一道闪电划破夜空。 天空中的乌云仿佛有一双大手抓着,遮蔽着整个天空。 四处寂静无比,雨水冲刷在脸上,冰凉刺骨,一瞬间她的思维仿佛被冻结。 叶昭言看着前方不足百米的路面,只能勉强看到一团模糊的轮廓。 那是前往叶府的方向。 不过两里的路,被厚重的雨幕相隔,犹如天堑。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抑制住浑身颤抖,一把抽出长剑,将牵引着马车的套绳斩断,翻身上马。 “砰”一声巨响,脱离套绳的车厢撞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音,吓得那匹马顿时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嘶叫,撒开蹄子拼了命的往前奔去。 车厢歪斜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全部滚落在地。 “小姐,你做什么?”车厢内的几名侍卫见状,纷纷下了马车追了出去。 她的身影在雨水中变得越来越渺小,仿佛被吞噬掉了一般。 没等叶昭言纵马多久,一股凌厉的杀机笼罩在了她的前方,让她浑身寒毛直竖。 这股气息让她感到非常熟悉,她猛地抬头看去,顿时愣住了。 一个魁梧高大的男子,站立在雨幕之下,手持一柄长枪,一脸冷酷肃穆。 叶昭言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浑身僵硬在原地。 怎么会是他...... 她的脑袋一阵眩晕,感觉身躯都在轻微地颤抖。 她认识这个人,叶家的护卫副统领,叶云飞。 叶府的六大高手之一,实力不俗。 “叶统领,你怎么在这儿?”叶昭言艰涩地吐出一句话。 “昭言,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叶云飞将手枪对准叶昭言,冷峻的脸上没有温度。 “叶统领,你是奉了叶家的命令来抓我的吗?”叶昭言握住手中长剑,冷冷地道。 叶云飞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长枪举过头顶,遥遥指着叶昭言。 叶昭言的心中涌现出一股悲凉、绝望和愤怒。 这个世上,除了叶家的人,还真没有任何人能够命令叶云飞做任何事情。 除非他叛变了。 “既然叶统领不愿意回答,我也不勉强你。”叶昭言收敛起自己心中所有的情绪,冷声道:“但是,我还是要提醒叶统领,背叛叶家的后果你应该清楚。” 叶云飞冷笑着,嘲弄道:“昭言,你还真是天真,你以为自己能够威胁得了我?” 叶昭言闻言,眼眸中迸射出一丝寒芒,握紧手中的剑柄,咬牙切齿道:“既然叶统领这样说了,那么,我们之间就没有再多话的必要了。” 说完,她提起剑,翻身掠过马背向着叶云飞刺去。 叶云飞没想到叶昭言竟然还敢向他出手,手腕一转,手中的长枪化作流星,朝叶昭言刺去。 叶昭言瞳孔一缩,连忙侧身躲避,长枪擦着她的胳膊划过。 她只觉得胳膊火辣辣的疼痛,鲜血顺着手臂流淌而下,浸润了衣裳。 叶云飞的枪法十分厉害,招式简洁明了,一出手就是精准的攻击,毫不留余地。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冷芒,右臂一震,将叶云飞震退,趁着他站稳之际,再次欺身而上。 叶云飞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看着眼前这名少女,眼中浮现出一丝凝重。 这一次叶昭言出手更快,手中的长剑仿佛有生命一般,一招一式都充斥着霸道刚猛的力量。 她的剑又急又快,竟完全不顾防守,将自己的弱点暴露给对方,叶云飞的枪来不及收势,眼看就要逼近叶昭言的胸口,只能仓皇避开。 “噗嗤......” 一滴鲜血滴入地面,在泥泞湿润的土壤上晕开了一朵小小的花朵。 枪锋擦过了叶昭言的左肩,刺破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瞬间流淌而出。 叶昭言趁势将长剑刺向叶云飞的胸口,剑尖因为对方的急退斜斜没入他的胸口。 鲜血顺着伤口流出,很快将地面染红了一片。 “你......” 他脸色苍白如纸,瞪着眼睛看着那把沾染着血液的长剑。 他不敢相信叶昭言竟然如此刚直,宁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不得不佩服,这个女子的勇气。 第四十三章 意外之外(加更) 叶昭言没有理会他震惊的表情,手中的长剑向前送进了几分。 叶云飞的嘴角溢出了一缕殷红的鲜血。 他一脚踢在了叶昭言肩膀之上,借助反作用力,将剑挑飞。 叶昭言的右臂瞬间传来一股撕裂的疼痛 她没有去理会,一掌拍向叶云飞的胸膛。 叶云飞连忙侧身闪躲,躲开了这一掌,同时手腕一抖,长枪化作一道寒芒朝着叶昭言刺去。 叶昭言连忙后退,躲开了这一枪,同时右手的长剑也狠狠地刺向叶云飞。 两人手中兵刃相接的刹那,火星迸溅而出。 叶云飞撤回两步,再次挥舞着手中的长枪朝着叶昭言的腹部划去,想要在叶昭言的腹部留下一道的伤口。 这是他的拿手绝活。 “嗖嗖......” 两声轻微的破空声传来,一枚细如牛毛的铁令射在了他手中的枪身之上。 “叮叮当当......”长枪被震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什么人?”叶云飞低喝一声,迅速地转过头,看向四周,眼中满是警惕之色。 叶昭言也抬头看去。 雨幕之中,有一道朦胧的身影。 那人背对她而立,身形挺拔,风姿绰约,乌发高高挽起,一袭青衫衬托出他清雅孤高的气质,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看着那人的后背,叶昭言心里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她眉梢挑了一下,这一路过来,可没有遇到叶家势力,这个人却在此处出手相助…… 这人究竟是谁? 青色身影缓步从雨幕走了出来,露出一张棱角分明,俊朗非凡的脸庞。 他一边朝叶昭言走过来,一边道:“我是谁你不必知晓。” 叶昭言的身体猛地僵硬在原地。 眼前的少年被雨淋湿,身上带着浓浓的风霜之气,双目之中还带着一丝血丝,眼神中透着一股疲惫的气息。 正是昨日的稽斯年。 此刻他已经换上了一件簇新的青色长袍,腰间系了一条红带,腰封上绣着一朵朵怒放的梅花,显得有几分喜庆。 看着他英俊的脸孔,叶昭言的心里五味杂陈,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了稽斯年,更没有想到他会在此时此景出手救她。 他这是何意? 还是另有目的? 叶昭言的眸光一暗,手中的长剑紧握。 “你怎么在这里?”她皱眉看着他问道。 稽斯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而是抽剑对叶云飞道:“叶统领,你走还是留?” 叶云飞的脸色很难看,他死死地盯着稽斯年,冷哼一声,道:“你确定要多管闲事?” 于他而言,临阵与对手谈条件,无异于耻辱。 只是此人手中的剑,他却是有所耳闻的。 若是他猜得不差,眼前便是江南稽家的后人。 想到这里,他嘴角扬起一抹不屑的弧度。 要不是被叶昭言刺了一剑,即使是稽家人,也没资格跟他谈条件。 “我只知道,叶家的事就是我的事。” 稽斯年语气十分平静,却带一丝着巍然不动的坚决。 他的目光扫过叶昭言,落在了她的脸颊之上,“若是你将叶大小姐带走了,只怕叶府的人都不会放过我。” 叶云飞的眉宇间浮现出一抹怒容:“就算我今天杀了你,也没人会知道是我干的,你信不信?” 稽斯年淡淡地摇摇头:“我相信你,但是别人不相信你。” 话中意味深长,无不昭示着稽斯年有备而来。 听到这话,叶云飞心中恼怒至极,手中长枪突然划向稽斯年。 稽斯年闪身避开,猝不及防被划破了衣袖。 叶云飞怒视着稽斯年,冷声道:“我的枪记住你了。” 稽斯年淡淡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不以为意和挑衅之意,“随时奉陪。” “好!”叶云飞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说完,他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叶昭言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半晌才收回目光。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现在已经天亮了,天色在乌云之下却那么暗,若是不能尽快离开这里,只怕又要生变。 她起身准备上马,却感觉深受重伤的身躯有些沉重,双腿一软,摔坐在了地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努力地站起身来,然后扶着肩膀,一瘸一拐地朝着马匹走去。 看着她蹒跚的身影,稽斯年眉头微蹙。 “叶昭言。”他唤了一声。 叶昭言停下了脚步,疑惑地看着稽斯年,道:“你还有什么事?” 他的眼神闪了闪,伸手扶住了叶昭言的胳膊。 叶昭言的身体一颤,本能地挣扎了几下,然后抬头看着稽斯年,冷冷地道:“你想要干什么?” 她没有忘记她是如何遇险如何与他敌对。 她仍然觉得此人深不可测,不可与他有过多的牵扯。 “你受伤了。”稽斯年道。 叶昭言咬了咬牙,甩开了他的胳膊,道:“我自己能行,无须你操心。” 说罢她翻身上马,却眼前发黑了一瞬,险些摔了下去。 她的身躯在雨水之中瑟缩了一下,有些寒冷无力。 见状,稽斯年身形一动,扶住了她。 叶昭言在雨水之中,脸色惨白。 稽斯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扶着她,然后驾驭着马匹,朝着雨帘之外奔去。 叶昭言的身体在雨水之中不断地颤抖,她的脸颊泛白,嘴唇发紫,呼吸困难。 她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起来,眼皮沉重无比。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许多画面。 有在叶府温馨甜蜜的场景,有她小时候和外公在一起玩耍的情形,有她和母亲一起练字的情形...... 想到这些,她咬紧了牙根,不让自己昏倒。 眼下的危机还没有化解,她不愿意就这样昏睡过去。 她不甘心,她一定要推翻前世的惨剧。 “到了。”清朗如玉石碰撞般嗓音在耳畔响起。 叶昭言勉强睁开了双眸,映入眼帘的是住了十几年的宅邸。 心中一阵宽慰。 “扶我下去。” 稽斯年闻言,欲按住她的手一顿。 只见叶昭言脸色惨白,嘴角溢出几丝血渍。 他的心中升腾起了一抹说不清的情绪。 稍纵即逝。 “等。”稽斯年松开手,轻巧地下马,转过身背对着她。 他的声音冷冷的,没有一点儿的温度。 “等什么?” 叶昭言的声音嘶哑无比,听上去像是两根针在摩挲一般。 稽斯年没有回答,一双桃花眼被低垂的睫毛半掩,流转着复杂的神采。 叶昭言脑子昏昏沉沉的,仍旧不懂话里的意味。 她屏息恢复了一丝体力,挣扎掉下马来,踉跄了一下,朝着大门蹒跚走去。 就在叶昭言绕过少年的刹那,他手中的剑突然从袖口中飞射而出,带着呼啸的风声朝叶昭言袭去 “你干什么?”叶昭言心头一跳,猝不及防向后倒去,眼睁睁地看着那柄剑飞向她。 稽斯年突然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拉了回来。 叶昭言一阵天旋地转,还没等回过神来,少年就伸出另一只手捏着叶昭言的肩膀,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你!” 叶昭言被他的举动弄得心里很是恼怒。 “哐当!” 长剑撞在大门上,发出沉闷的声音,竟紧紧地钉在了门缝里。 “对不起。”稽斯年的声音低低的,像是一根羽毛轻轻刷过她的心尖儿。 叶昭言感觉她肩上的手有些抖,少年低垂着眼睑,睫毛颤动了一下。 他的唇瓣轻轻抿着,似乎在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情绪。 他在害怕? 她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对不起什么?”叶昭言艰涩地吐出一句话来,身躯忍不住晃了一下。 稽斯年没有回答,伸手握住剑柄一提,那把剑便从木门上弹了出来,掉落在地。 下一刻,她感觉少年的指尖点在了她的脖颈。 一阵酥麻感传来,眼前逐渐发黑。 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远远地,几张模糊的面孔映入眼帘。 叶昭言心中一颤,升腾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她的眼前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了,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第四十四章 旧日噩梦 叶昭言又做梦了,梦见娘亲被囚禁在棠园,每日遭受凌虐。 她看不见自己,却感觉自己也正在受刑,疼痛让她的心脏一直在隐隐作痛,痛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拼命地呼喊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看着娘亲一次次受苦,最终在痛楚的折磨之中,奄奄一息地躺在冰凉的地板之上。 她想要冲过去,但是无论她怎么使劲都无法靠近。 “昭言,昭言,醒来,昭言。” 一个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叶昭言的心中涌出一种莫名的悸动,让她不由自主地回应道:“娘......娘亲......昭言不会丢下您不管的......娘亲,您等等,女儿来救你了,女儿马上就来救你。” “傻孩子,不要你救娘亲,你是娘亲的命,娘亲的希望啊,娘不能拖累你......” 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呢喃着。 她的眼泪顺着脸庞滑落下来。 娘亲...... 娘亲,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救你,娘亲...... 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心口随时都可能爆炸开来。 “昭言,昭言,你醒来。” 她的耳朵里充斥着那熟悉的声音。 “娘......娘亲!!” 叶昭言猛然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大口喘着粗气。 身上的衣服粘腻黏稠,就像是刚从水中捞起来一样,贴在皮肤上很不舒服。 她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鼻端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这是一种极其好闻的花草的味道。 是娘亲的房间。 一个身影映入眼帘,她的视线有些模糊,但是仍旧辨认出了眼前的人。 与梦里的面孔不同,眼前这张脸十分年轻美丽,带着温柔的关切。 叶扶归正坐在床头看着她。 她的脸上满是疲惫之色,眼睛红肿一片,整个人瘦削的厉害。 她眉宇间透露着浓郁的忧虑和担忧,看到叶昭言清醒了过来,眼角的泪珠禁不住滑落。 “昭言,你终于醒了。” 叶昭言伸手擦拭着她的眼角,露出了一个笑容:“娘,别哭,女儿没事了。” 叶扶归摇了摇头,摇落眼眶泪珠:“娘没有哭,娘高兴还来不及,你昏迷了两日,把娘亲吓坏了。” 说完,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叶昭言憔悴消瘦的脸颊,眼中流露着心疼的神色。 她的手很软,手指修长,十分温暖。 “娘。” 叶昭言唤了一声。 叶扶归笑着点了点头,笑容却藏不住哀戚。 看着叶昭言的眼眸中充满了怜惜。 叶昭言的心猛然一揪,脑海中浮现昏迷前的一幕。 稽斯年那声对不起,犹在耳畔。 她的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惶恐,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叶扶归伸手握住了叶昭言的手,“昭言,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痛了?” 叶昭言微微一怔,回过神来,轻声开口道:“娘,我昏迷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叶扶归的笑容僵在脸上,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黯淡。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柔声安慰道,“昭言,你先养病。如今娘只希望你养好身体。” 叶昭言心中一凛,心里越发不安了起来。 她没有说话,静静地盯着叶扶归,看着她眼底一闪而逝的慌乱。 叶扶归被她的目光看的不自在,别过头去,语气有些仓促:“你再多睡一会。” 她站起身来,“娘去小厨房给你做些吃食,你想吃什么?” “娘亲......” 她轻唤了一声叶扶归。 叶扶归停下脚步,背对着她站定。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您告诉昭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的语气有些急躁。 叶扶归沉默半晌,才转过身来看向叶昭言,眼眶早已湿润,泪水止不住地往外冒。 “昭言,你父亲说……” 叶扶归哽咽着开口,声音有些颤抖,她伸手擦去脸上的泪水,“他说因为前几日的事,你只能离开锦都,你祖母也这样说。” 叶昭言的双眸瞬间瞪圆。 “前几日的事?什么意思?” “你父亲说,你被歹人侮辱,名节已失,只能离开锦都暂避风头。”叶扶归深吸一口气,用力压制着内心翻滚的怒火,“那日,稽少侠救你回来,你祖母属意他带你走。” “我被......玷污?” 叶昭言的嘴唇轻轻颤抖着,脸上写满了震惊。 她没有想到,她昏迷期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昭言,你不用紧张,我已经跟你爹说过,他答应了会再与祖母商议暂缓此事。” 叶扶归说到此处声音有些哽咽。 “娘......” 叶昭言的声音有些发干。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画面,她记得在隐寺后山被稽斯年制服后,他抱着他赶路,经过了一行车队和薛二管家,薛二管家污蔑她被乞丐玷污...... 她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愤怒、屈辱。 她没有想到,薛怀澹竟然会使出这么下作的计策。 她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娘亲,他们是不是说,稽斯年将我从歹人手中救下?” 叶扶归的脸色十分难看:“是。” 听到这句话,叶昭言的眼眸骤然一缩,眼中燃烧起熊熊的怒火。 果然是薛怀澹在其中捣鬼。 “若我说此事有蹊跷,娘会相信吗?”叶昭言的声音中满是坚毅。 她的眼神十分锐利,似乎能够洞察世间一切阴谋诡计。 叶扶归苦笑了一声,声音沙哑地说道:“昭言,我是你的娘亲,怎么会不相信你?” “既然如此,娘亲,你告诉我,我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扶归看着眼前神色平静的女儿,心里充满了愧疚。 “当日你爹说稽少侠会救你回来,然后过了一个时辰,稽少侠果然把你带了回来,虽然受了很多伤……娘本来很高兴......” 她低下头,眼中带着几分悲恸之色,“可是当晚,又有一个诸府的下人上门,与薛管家一同说,亲眼见你被歹人侮辱后,被稽少侠救下。他们还说见到此事的人不少……” 她说到这里,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叶昭言看着叶扶归伤心欲绝的表情,只觉得心头一阵绞痛,她伸出手,帮叶扶归擦干眼泪:“娘亲,您不要伤心。” “昭言......”叶扶归伸出手捂住了眼睛,低声啜泣了起来,“是娘亲没有照看好你!” 第四十五章 险恶用心 “娘亲,此事并非他们所说的那样,”叶昭言叶轻轻拍了拍叶扶归的肩膀,语气郑重地看着她,“我并没有被歹人侮辱。” “你......你说什么?” 叶扶归抬起头来,脸上还挂着泪痕,眼底写满了震惊, “您没听错,昭言真的没有被歹人侮辱。” 叶昭言轻轻颔首,声音中带着几分坚定与冷酷。 叶扶归伸手抓住了叶昭言的手臂,有些激动地开口道:“昭言,你说的是真的吗?” 叶昭言点了点头。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叶扶归的眼泪再次涌出了眼眶 看着女儿眼中的坚定与倔强,她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叶昭言伸出手轻轻地擦去了叶扶归脸颊上残留的泪水,声音清冽:“娘亲不需要为我担心,我自幼习武,武艺高强,那些人根本奈何不得我。至于那些所谓的证据,也不过都是诬陷罢了,不足为惧。” 叶扶归连连点头,眼角的泪水依旧未曾停止,“娘也是这般认为,只是当娘亲看到你身上那斑驳的伤痕时,还有那些人的说辞,实在是心痛不已......” “娘亲放心。”叶昭言握住叶扶归的手掌,语气郑重地说道,“此事我会查清的。” 叶扶归愣了愣,声音有些颤抖:“昭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告诉娘亲!” 叶昭言抿唇,眼神冰冷:“我没事,就是一场误会罢了。” 她微微垂眸,遮掩住了眼中的复杂之色。 她的心中充满了仇恨,可是这份仇恨却只能够压抑在心中。 娘亲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 更无法藏住眼里的关切和担忧。 她看着眼前这张尚未谙熟世间险恶的脸,又庆幸又心痛。 若不是薛怀澹,前世的叶府也不会遭遇灭门之祸…… “误会?” 叶扶归的心里划过一抹异样。 “昭言,你可知道是谁导致这等误会?” 叶昭言摇摇头,声音轻飘飘地响起:“不知道。” “娘亲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叶扶归的眉宇之间透露着几分坚毅和果决 她的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件事情绝非是巧合。 “娘亲,不必了,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叶昭言看着她,目光灼灼地说道。 “昭言,娘亲不能容忍别人害你。” 叶昭言伸出手抓住了叶扶归的衣袖,轻声说道:“您先别着急,此事交给我吧!我自有安排!” 叶昭言的语气之中,充斥着几分强势。 叶扶归闻言,心中稍稍安稳了一些,她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心中的慌乱与恐惧,看着叶昭言开口道:“昭言,你先安心养病,等到伤势痊愈后再做打算。” 叶昭言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夫人,老爷请你前去书房。” 就在两人谈论之际,门外传来了李嬷嬷的声音。 叶昭言松开了叶扶归的衣袖。 “昭言,你好生休息吧,有什么需要就让人来告诉娘。” 叶扶归的脸上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娘亲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嗯。” 叶扶归应了一声,然后离开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一名丫鬟就端了一碗补药进入了屋内。 竟是香柳。 明面上是薛老夫人为她挑选的丫鬟,实际上却是薛怀澹的人。 叶昭言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前世香柳伺候她汤药的情景。 这碗药会不会有问题?叶昭言的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她抬头看向站在床边的香柳,声音平淡而清冷:“把药拿出去!” 香柳的身体微微怔了怔,眼中浮现出一抹惶恐之色。 她没有想到,平日甚少接触的大小姐突然变得如此不客气。 她分明记得府中人人都称大小姐不拘小节,十分平易近人。 “大小姐,老夫人特地命奴婢给你熬药,说是这是最好的疗伤药,对您的伤势有好处,还请大小姐将药喝了吧!” 香柳的态度十分恭敬,声音之中带着几分恳求的意味。 叶昭言皱了皱眉。 “这碗药是老夫人的意思?” 香柳点点头:“正是。“ 叶昭言的眼中露出了嘲讽之色,语气却很温柔:“老夫人还真是费心了。” 香柳的眼皮跳了跳。 “将药放下吧,叫映儿进来。” “是。” 香柳将药碗放下,然后转身退出了叶昭言的房间。 叶昭言动作熟练地将药倒进了花盆里。 过了半晌,映儿从外面推门而进,端着几样吃食。 她将东西放好,走到叶昭言身边跪下,满脸泪水。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叶昭言眼中闪烁着一抹疑惑。 “这是哭什么?” 映儿摇了摇头,用衣袖胡乱擦了擦眼角,哽咽着开口道:“没什么,是映儿没有照顾好大小姐,才让大小姐受伤……”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继续开口道:“小姐的恩情映儿无以为报,下辈子一定做牛做马好好报答!” 叶昭言看着眼前跪着的映儿,眼中满是诧异。 “映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映儿抬起头,看了一眼叶昭言身上的伤,咬牙说道:“小姐,薛管家说我们没有照顾好大小姐,将我和茱萸都打发明日出府,不许再伺候大小姐。” 叶昭言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神色微微一沉。 他们竟然这么快就忍耐不住了吗? 叶昭言一共有四个丫鬟,映儿和茱萸是从叶府过去的下人里面挑选的,她们的性格相近,彼此的感情自然很好。 此时,李嬷嬷快步走进来,身后还跟着茱萸,二人朝着叶昭言福了一礼。 茱萸眼眶通红,忙跪伏在叶昭言身边。 “映儿姑娘,老夫人让你们出府,是因为前几日你们没能照顾好小姐,自然是不能留下,免得以后怠慢了大小姐,到时候再生出事端,还请映儿姑娘见谅。” 李嬷嬷开口说道,目光却是停在叶昭言身上。 “今日留你们在府里伺候一日,是念在你们昔日辛苦侍奉的份上。若是不愿意,现在便可以离开了!” 换做从前,她可不敢如此硬气。 可是最近两日,她已经听到风声,大小姐过不久就要出府去了。 又见大小姐昏迷这几日,薛老夫人十分冷淡,问都懒得问几句。 她心中自是了然。 今日,薛管家逢命下了令遣走这两个丫鬟,她的底气足多了,也不怕叶昭言再说什么。 第四十六章 狗仗人势 叶昭言微微蹙眉,目光落在李嬷嬷身上。 李嬷嬷初入叶府时,对叶府众人十分热络,甚至多次讨好她与娘亲身边的大丫鬟。 如今,她的地位却已经比许多大丫鬟都高出一截了。 叶昭言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 虽然李嬷嬷是薛家的家生子,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但左不过是个下人罢了。 叶昭言抬眸看向李嬷嬷,目光带着几分审视。 “此事能安排下来,怕是费了一番周折吧。” 李嬷嬷被她看得心虚,勉强梗着脖子迎上了她的视线。 “大小姐说哪里话,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她眼珠子转了转,继续开口说道:“虽然映儿和茱萸伺候小姐的时间比较长,但是叶府后院还有不少好丫鬟,老夫人已经着人去挑选了,今日傍晚就能送入院里。” 叶昭言挑眉,“哦?既然这般麻烦,那便不必换人了,先留她们二人继续伺候,就当是将功折罪。” 她的语气很轻缓,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让人捉摸不透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李嬷嬷微微一怔。 大小姐都自身不保了,还在乎身边伺候的是谁。 她眼中划过一丝不屑,却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收敛了心思,继续开口说道:“大小姐,这可使不得,此等罪奴若是继续伺候在旁,指不定如何耽误了大小姐。” 她嘴唇一张一合,说话滴水不漏。 说完,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的映儿和茱萸,道:“映儿,茱萸,你们两个赶紧收拾一下东西,咱们现在就走。” “等等。” 叶昭言开口阻止,“李嬷嬷,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院子何曾让外人插手?” 李嬷嬷的身子僵了一下。 “大小姐,您这说的什么话?奴婢只是想着您如今这副模样实在是不方便,所以才......” 叶昭言冷笑了一声:“我这幅模样?难道李嬷嬷认为我如今说话不管用了?” 李嬷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慌张之色。 “大小姐息怒!大小姐乃是叶府的掌上明珠,怎么可能说不管用呢!” 叶昭言冷哼了一声,开口说道:“李嬷嬷,我的院子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你可别忘记了,过去你伺候的,可是薛家人!” 李嬷嬷心中咯噔一声,脸色涨得通红。 这件事她也确实有几分私心。 初入叶府那几年,她可是狠狠伏低做小了好些功夫,才站稳脚跟。 她都一把年岁了,为了地位竟要去讨好叶府的几个黄毛丫鬟。 这份耻辱她一直记在心里,如今得了机会她自然要就“借力”踩回去。 李嬷嬷站起身低头道:“大小姐,您别怪奴婢多管闲事,只是老夫人的吩咐,奴婢不得不从啊!” “我倒是忘记了,这可是你们薛家的主子!” 叶昭言的目光落在李嬷嬷身上,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中带着冰冷,“薛老夫人的意思,就算冲撞了我,你也没办法拒绝。李嬷嬷,你还真是尽忠职守,忠心耿耿啊!”她的语气很平静,但是听在李嬷嬷耳朵里,却像是晴天霹雳。 她原本以为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黄毛丫头罢了,怎么变得这样咄咄逼人了? 竟然直呼老夫人的姓氏。 与她平日里见的倒像是两个模样。 “大小姐教训的是。” 李嬷嬷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嘴上继续识趣道:“是奴婢逾越了。” 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拿老夫人的权威办成此事。 这些事情老爷也是默许了的,失了两个最大的依仗,叶昭言最多狐假虎威,拿着叶大将军的余威糊弄人。 “李嬷嬷,我敬重你是祖母派来的人,所以不与你计较,但是若是你敢借此对我的人指手画脚,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叶昭言开口,声音冰冷无情 李嬷嬷跪下身,恭敬道: “大小姐,您不要为难奴婢,若是大小姐要留下她们,也得让老夫人做主才是!” “嬷嬷的意思是,让我去和祖母请示?“ 李嬷嬷闻言,眼中划过一丝惊讶,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叶昭言包扎过的手臂。 她连连摆手。 “不敢,不敢!” 叶昭言看着李嬷嬷的模样,脸上闪过一抹冷笑。 “还是说李嬷嬷觉得我没本事,连祖母都不敢反驳了?” “奴婢不敢!” 李嬷嬷的脸色一白。 她的确是这样想的,毕竟这是薛夫人打理的后院,即使叶昭言是叶府嫡女,也不得不服从自己的祖母。 更重要的是,叶昭言在叶府待不久了,她一走便算不得叶家的主子了。 可是,她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形下,大小姐竟然还要蹦跶,丝毫没有自知之明。 “大小姐,您别怪奴婢多嘴,奴婢也是为您着想。就算你去找老夫人,只怕也会惹怒她,还会让您陷入不利的境地。” 李嬷嬷一字一句地开口。 只是她看错了如今的叶昭言。 自叶昭言回来后,最不怕的就是得罪薛氏一族,暂时的按捺也不过是为着日后的长远之计罢了。 不过,从这次隐寺之行后,叶昭言已经没有必要再忍耐了。 叶昭言抬起头,看向李嬷嬷: “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竟然敢威胁我了。” 她的声音低沉而冰寒,隐隐透着几分杀伐果断。 李嬷嬷被叶昭言的语气吓了一跳,脸上的血色褪尽,连忙跪伏在地上。 “奴婢不敢,奴婢怎敢威胁小姐,只是希望大小姐能够三思而行,千万别因小失大!” 叶昭言看了李嬷嬷片刻,似乎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要拿她的人开刀,她便回敬好了。 她缓和了脸色,笑眯眯的开口道:“李嬷嬷的忠告,我记住了。” 李嬷嬷的眼睛瞬间亮起来了。 她的眼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她还以为叶昭言变了,谁曾想,大小姐却还是如同往日一般,极好说话。 李嬷嬷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奴婢谢谢大小姐!” 叶昭言笑着点了点头。 “我也有一番话要忠告嬷嬷。” “大小姐请讲,奴婢洗耳恭听。” 叶昭言看着她,缓缓开口道: “你刚刚的提议很好,既然你这般为我着想,我也该有所表示才是!” 她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李嬷嬷满是褶子的脸,继续说道: “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在叶府尽心尽力多年,也应该找个人家返乡养老了。我看车夫贾魏就很适合,你们年岁差不多,正好相互照应,也免得贾魏年迈之际孤苦伶仃。” 李嬷嬷一惊,整个人僵直在原地。 “大小姐,这......” 她没有想到大小姐竟然让她跟贾魏在一起! 贾魏是府里的一个粗使车夫,年逾五旬,身子骨十分瘦弱。 不仅如此,他还是个鳏夫,性格怪异,极不讨人喜欢。 她怎么可能跟这样的人在一起! “叶昭言见状,不由笑了。 “怎么?嬷嬷是嫌弃贾魏?” 她可是听说了,贾魏这些年为了李嬷嬷,背地里做了不少辛苦事,就连月银都有大半被她收入囊中。 “不是,奴婢只是担心老夫人责怪。”李嬷嬷低头掩去脸上的愤恨,语气里透着一股委屈。 “放心,祖母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贾魏的年岁实在是大了,辛苦多年,也该配个贴心人了。” 叶昭言的语气依旧温婉,却让人不寒而栗。 “大小姐恕罪!饶了奴婢吧!” 李嬷嬷的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额头瞬间青肿了起来。 “大小姐,是奴婢糊涂了!奴婢知错了!” 叶昭言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若不是担心映儿和茱萸被送走之后遭遇不测,如此贱奴本不值得她费心教训。 她脑海中浮现出薛老夫人那张自恃矜贵的脸,恐怕她此时正稳坐泰山一般得意。 薛家人从主到仆果然如出一辙,骨子里都流淌着过河拆桥、落井下石的恶毒。 李嬷嬷见叶昭言不应,忙直起身子,顾不得擦掉额头上的血迹,朝着映儿和茱萸道: “奴婢给两位姑娘赔不是!” 映儿和茱萸被吓得不轻,赶紧站了起来。 “大小姐,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奴婢一定回去面壁思过,以后努力守好本分!” 李嬷嬷声音颤抖着,说到最后的时候,语气中带着几分讨好之色。 第四十七章 未雨绸缪 叶昭言冷冷地瞥了一眼,并不放在心上。 狗仗人势就要当着人的面打狗才精彩。 如今她手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无暇与这些人继续纠缠。 “既然你如此识趣,就暂且饶了你这次。以后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不用到我的院子来了。” 李嬷嬷闻言,脸上一滞,连连应下:“是,是,奴婢知道了!” 叶昭言淡淡地嗯了一声,“行了,你退下吧。” 李嬷嬷如蒙大赦,连忙站起身,逃一般的跑出了屋子。 “大小姐。”茱萸看到李嬷嬷离开,脸上露出一抹担忧。 叶昭言微微皱眉,说道:“茱萸,你去把门关上。” 茱萸闻言,立马乖巧的应了一声,跑到门前将房门关上了。 叶昭言看着茱萸将房门关好,这才转过头看向二人。 前世,叶昭言还未被折磨致死,茱萸早已经死于非命,而映儿更是被卖出叶府之后死在了勾栏院。 这一世,她重生回来,两个丫鬟都好好的,让她有种恍惚的感觉。 她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试图将那种感觉驱散。 映儿和茱萸见状,不解地看着叶昭言。 “茱萸,你觉得,李嬷嬷是个聪明人,还是个笨蛋?” 叶昭言的问题,令茱萸怔了怔。 她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 “李嬷嬷虽然是老夫人的家奴,又在府里伺候了十几载,奴婢觉得,李嬷嬷算半个聪明人,她很擅长仗着自己的主子,借力压制别人。” 茱萸想到自己之前听到李嬷嬷说自家小姐不懂事的时候,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叶昭言点点头,赞赏地看了一眼茱萸。 她过去只知道茱萸是个心细沉稳的姑娘,却不知她也是如此伶俐。 “你能够分析的很清楚。”叶昭言欣慰道,“她能够从一个普通的嬷嬷爬到管事嬷嬷的位置,肯定是有过人之处。” 茱萸闻言,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小姐。 小姐的心智成熟了许多,也比以前更加精明强干,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又激动又担心。 “我有一事交于你们办理。”叶昭言顿了顿,认真地看向二人道,“茱萸,若是其他院子里的人再来,你暗中留意,及时禀报我,不要打草惊蛇。映儿,再有汤药饮食进来,你便想办法挡下,悄悄在我院里处理掉,不要让人看出端倪。” 她的语气平静无波,似乎是在说今天的天气真好一样,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 茱萸和映儿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底里面的惊诧。 她们两个都没有想到,大小姐居然会让她们这么做! 难道说,真如下人之间议论的那样,大小姐被老夫人对付了? 她们两个心中虽然震惊,但是面上仍旧保持镇定。 叶昭言嘱咐过二人之后,便去找祁老了。 她总觉得如今的叶府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许多,她必须谨慎一些,赶在薛家人动手之前做好打算。 祁老看到叶昭言的时候很是惊讶。 他原本想着叶昭言在养伤,这几日一定不会出院子。 更何况,她向来不沾手内院之事。 这一年来,小姐为数不多的几次找他,都是为了练兵校场的物资之事。 “祁老,今天我来找您,是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您帮忙。” 叶昭言开门见山地说道。 祁老看着叶昭言一本正经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小姐,有什么吩咐只管开口就是。” 祁老从来不称呼她为大小姐。 叶昭言是独女,何来大小之分。 那不过是薛氏的把戏。 薛老夫人入府时,薛氏家族已经有了好几位小姐出生。她一入府便重新划定了丫鬟和管事,让府里人称叶昭言为大小姐。 至于这二三小姐是谁,直到薛芷烟、薛幼菱入府,祁老才醒悟。 祁老心中,叶府始终只有叶昭言这一位真正的小姐。 “我想知道外祖父留在锦都的人现今如何了?”叶昭言没有犹豫,当即开门见山地道。 “小姐想知道什么?” 祁老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是指,大将军留下的兵力?” 叶昭言点了点头。 祁老神情一肃,问道: “小姐是怀疑叶府有变?” “不是怀疑,是肯定。”叶昭言神色凝重地说道,“此次我遇袭,并非无妄之灾,而是有人蓄意设陷!” 祁老闻言,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薛老夫人近几日的反常,他也有所察觉。 从昨日开始,叶府陆续发生了一些可疑的变化,他本来想对夫人言明,只可惜好几次都被薛怀澹身边的仆从挡了回去。 他虽是叶府大管家,却始终被一个“主”字压着,薛怀澹借着主仆尊卑可以阻碍他许多事情。 方才他听闻夫人去了小姐处,便赶忙起身,结果前脚刚踏出院门,就被薛二管家缠着了。 等他脱身得空,夫人又被薛怀澹请走了。 真是处处透着诡异。 叶昭言看着祁老,神色严峻地说道: “祁老,这件事非同小可,恐怕日后我们对待薛家,不可再如从前一般看待。薛氏之心,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可怕。” 叶昭言的目光灼灼,让人不敢直视。 “小姐,你说的没错。老奴已经派人留心了薛氏一族的动静,发现确实有蹊跷。“祁老沉吟片刻之后,认真地说道,“大将军在锦都原本留了两千精兵,只是两年前被薛老夫人提议,以减少用度为由将他们迁去了橙雨关外的尚壁山。” 尚壁山?叶昭言闻言,眉头微微拧起。尚壁山地势险要,距离锦都四十余里,若是一来一去,最快也要近两日。 祁老看着叶昭言的神情,继续说道: “这尚壁山,原本是大将军的封地,只是气候略有些潮湿。加上大将军在战乱的时候留下了病根,不适宜在那练兵,便改做了猎场。后来薛老夫人接手叶府后院,以商贾之谋维系用度,讲究开源节流之法,一直收效良益。叶府许久不曾动用的私卫本来安置在城关外,也被她顺理成章地插手了用度,以节源为由迁回了尚壁山。” “这么说,外祖父留在锦都城的私卫,如今就剩下了城关那些人?”叶昭言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凝重的表情。 祁老轻轻地颔首,继续说道:“是的,如果老奴没有猜错,还剩五十余人,且很可能已经被薛家盯住了行踪。” 不然,叶昭言出事之时,这些本该早早收到消息的私卫,竟然一无所觉,显然是被封锁了消息途径。 听到祁老的话,叶昭言的心头闪过一抹寒意,她原先还以为是叶府的势力雄厚,薛家无胆顾及这些兵权之事,没想到这些年,他们一直在韬光养晦。 “祁老,这些兵权,是听令于我们,还是......” 还是被薛家收买了? 第四十八章 祁老之忠 “小姐不用太过担忧,这些兵权虽然被薛老夫人支远了,但护卫统领正平乃是将军义子,忠心耿耿。这些年来薛家虽然有意培植自己的势力,但也仅限于暗地里罢了。” 祁老的话,让叶昭言的心里有了底,但心里还是隐约有种不安的感觉。 她想起了副统领叶云飞的叛变,如今不论她如何打听验证,叶家众人都以为叶云飞远在关外,并未出现在锦都。 她原本以为不过是叶云飞一人被薛家人离间,如今听到祁老的话,心里不禁升起了一丝怀疑。 莫非尚壁山的护卫也出事了? 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一世,叶家或许要提前遭逢大难了! “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烦恼?”祁老看到叶昭言突然变了的脸色,疑惑地开口。 叶昭言猛地清醒过来,摇了摇头,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没事,我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如果有什么需要老奴的地方,尽管开口,老奴绝不推辞。”祁老说道,语气里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坚决。 叶昭言微微一怔,随后朝着祁老拱了拱手: “谢谢祁老,若是真的有事相求,昭言自然不会跟祁老客气的。” 她现在的处境,确实需要一股势力的支持。 只是自外祖父年少时,祁老就跟着外祖父打理叶府,比他还年长好几岁。如今祁老年迈,本该回自己的宅子里颐养天年。 若是此次将他完全卷进去,也不知道会将他置于何种险境。 因此,叶昭言的这声谢谢,说得极其诚恳。 “小姐言重了,老奴是叶府的人,叶家的安危是老奴的责任。”祁老郑重其事地说道,皱纹横生的脸上,一双眼眸十分清明坚定。 叶昭言见状,有些动容。 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老仆的眼睛里看到了忠诚,以及不畏惧死亡。 眼前这个看似平凡的老者,似乎深藏着不为人知的能力。 如今他愿意为了叶家的安危放弃他的安稳,她自然不能让他失望。 “祁老,我想支使城关那些人,可有办法送口信?” “送口信?小姐想让他们送什么口信?”祁老闻言,诧异地看着叶昭言,“叶府如今出入似乎有眼线,若要送去消息,寻常人恐怕不行。” 叶府里的男子多是熟面孔,动向清晰,稍有向外的动作,恐怕极容易被薛氏的人察觉。 “祁老可有更合适的人选?” “老奴曾收养一孤女,如今守在我的外宅。她曾随叶统领的卫队一起习武,略有些身手,也识得不少卫队旧人。” 若是换成女子乔传打扮一番,就不一样了。这也是一般人所想不及的。 叶昭言点了点头,说道:“好,既然祁老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那就请祁老帮忙让她到城关捎句话给他们,就说叶昭言邀他前往锦都。” “小姐的意思是,让他们潜入都城伺机而动?”祁老的目光落在叶昭言的脸上。 叶昭言淡淡一笑: “正是如此,不瞒祁老,如今我叶府恐有内鬼。” “如果真的是内鬼,那么此人的能耐定然不简单。老奴会让他们小心谨慎行事。”祁老恭敬应道。 他是大将军留在叶府的老人,叶昭氏母女的安危就交付与他,如今叶府遇到了危险,他当然会竭尽全力,将危机化解。 “那就有劳祁老了。” “小姐不必和老奴见外。” 叶昭言又叮嘱了几句注意的事项,才和祁老告退。 傍晚时分,叶昭言便见到祁老口中那位义女。 祁老口中的义女名唤祁端舒,今年二十五岁,生的面容秀丽,身材高挑,穿着青色粗布麻衣,十分朴素。 一双眼眸中却透露着凌厉之色,颇具英姿飒爽的味道。 让人看一眼,便知道此女是个利爽聪明的女子。 她看到叶昭言,明显愣了一下,旋即快步迎上前。 “见过小姐。” “你是祁老的义女?”叶昭言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心里对祁老有些佩服,没想到这位平日里寡言少语的老管家,居然默默培养出如此优质的苗子。 祁端舒点了点头,冲着叶昭言福了福身,声音清脆地应道:“正是。” “那就好,我与祁老皆是性格直爽,你不用拘束,直呼我名即可。” 叶昭言微笑着说道。 祁端舒闻言,犹豫了片刻,还是喊了一声“昭言”。 毕竟她没有卖身契,并不算叶府的仆从,叶昭言和她同辈,这么叫她,倒也无妨。 “昭言,”祁端舒正色道:“父亲已将口信告知我,只是,我担心城关之人,并不全是可信之人。” 祁老把消息尽数剖析与她,她便很快想到此行贸然而去,可能不妥。 叶昭言看向祁端舒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赏。 这也是她想考验对方之处。 若是连这么一点儿考验都无法通过,那么她也不敢将此任务交到她手中。 叶昭言继续道:“你是担心城关那些人鱼龙混杂,有人并不是真正效忠于我们,对吧?” 祁端舒点了点头:“不瞒你说,这些年来,我一直守在府外,并不曾接触过城关之人,时移事变,所以有些顾虑也是应该的。” “这正是我要拜托你的另外一件事。”叶昭言正色道:“若是你能分辨可信之人,便暗地原封不动传达我口信。若是领头几人已经被收买,就需要你随机应变,仔细挑选合适之人一同赶往尚壁山,请求叶正平前往锦都救急。” 祁端舒闻言,有些吃惊地看向叶昭言,她没想到对方考虑如此周全。 叶昭言的年龄看上去不过是个小姑娘,她却感受到了她身上那股令人信服的气场,让她不得不承认,叶昭言不愧是大将军的后人。 “你的意思是......” “没错,但是你若是不愿意,也没有关系,不用勉强。”叶昭言温柔一笑道。 祁端舒一点就通,她的聪慧实在令她欣赏。 只是此事潜在的风险不小。只身涉险,即使身为男子也不一定有把握,她担心祁端舒不知其中厉害,甚至勉强自己。 “不,我愿意。”祁端舒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下来。 “昭言既然将此任务交付给我,我自然愿意为叶府效命。只是,城关之人都是精锐之中的精锐,若是有变,我一人之力,恐怕难以胜任。希望你允许我带上几个相熟之人一起前往城关。”祁端舒连忙道。 她心里已经想到了更为稳妥的办法,比起女子孤身独行,有老有少、举家赶路的一行人更加不引人瞩目。 叶昭言颔首,说道:“你放心,我会派几人在城关附近接应,若有变故,他们会第一时间赶去,带你前往叶府别院避险。” “多谢!”祁端舒冲着叶昭言行了一礼,很快便收拾出发了。 第四十九章 见缝插针 祁端舒这一去便是一日半,叶昭言不禁有些心忧。 派去打探的两拨人来报,祁端舒入了城关便再无风声放出。 祁老却很淡言,父女之间多年默契,身陷险境之前,祁端舒总会想办法知会他。 这两日叶府安静地诡异,除了叶扶归和叶府旧人,再无人踏足叶昭言的院子。 薛老夫人不曾再着人去看她,偌大的叶府,仿佛忘记了她的存在。 叶昭言心里清楚,薛老夫人这是在威逼她先服软。 谁先沉不住气,谁就落入被动的境地。 老夫人那等待她的是什么,她怎么会猜不到。 她偏不接招。 这天茱萸便前来禀报,薛怀澹接见了外府的濯姓公子。 叶昭言听罢形容,便知来人极可能是濯明轩。 从前世发生之事来看,濯府与薛家的渊源,应该是早有端倪。 只是其中细节她并不完全知晓。 前世,薛怀澹不仅与濯王共同合作了扶持卿王之事,甚至连薛怀澹后来的妾室,也是濯氏旁支女子。 如今,濯明轩突然造访,难不成已经开始计划谋逆之事?! 按照前世的记忆,明明她十六岁时卿王才登基。 算起来,现在合谋早了些。 叶昭言不敢掉以轻心。 “茱萸,你去小厨房挑一个生面孔的小丫头,随颜嬷嬷去前厅送茶水,顺便问问濯公子喝些什么。”叶昭言低声吩咐道。 茱萸点头,立刻领命离开。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茱萸又返回来了,“大小姐,颜嬷嬷上了一盏茶便把她打发了出来,她只听见说那濯姓公子身边的侍从说起找人两个字。” 来叶府找人? 叶昭言眉宇间浮现出一抹凝重。 她可以确定,濯王府与薛怀澹在卿王谋反前达成了同盟,濯明轩作为二公子是否参与了这场阴谋,却不能确定了。 濯王府最有可能的继承人应是在戎北戍守的大公子。 此时薛怀澹方才官从四品,按理说以此攀上濯王分量不够,二者很可能尚未达成某种契约。 她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 若是有人知晓了她的身份,想要从她这个突破口着手的可能性实在太大了,毕竟,叶府如今的局势,实在太过敏感。 这个濯明轩到底想要做什么? 叶昭言的心里升腾起一股浓烈的警惕之意。 她不禁在心中猜测,濯明轩是否已经察觉了她的身份。 此时,正坐在前厅喝茶的濯明轩忽然打了一个喷嚏,眉宇间浮现出疑惑之色。 他身边的随侍连忙递给他一块手帕,轻声道:“公子,您没事吧?” 濯明轩摇了摇头。 他这次前来是为了濯逸白那只丢失的匣子。 前几日,他解决完府门前闹事之人后,发现那位可疑的“救命恩人”已经消失了。 他查遍濯王府的出行记录,才得知有一支护卫队曾在天明之时匆忙出行。 根据一名随行侍卫的回忆,马车正是往叶府的方向而去。 他曾听闻叶府养了好几位有名的小姐。 心里便隐约猜测,这姑娘有几分可能是叶府的某位小姐。 不论如何他必须试探一番才行。 若是能找到她,他定能顺利取走那匣子。 “濯公子,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名副其实,风华绝代。”一道略显低沉的男声传入耳畔,濯明轩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穿着墨蓝色锦袍的中年人朝他快步走来。 他看上去大约三十多岁,身材高大健壮,面貌英挺,看上去颇具风度。 濯明轩看着对方走到自己身侧,不卑不亢地拱手行了一礼,淡笑着说道:“薛大人。” 他身后跟着的几名随侍,看向薛怀澹的目光中带了一丝忌惮之色。 在这锦都,薛大人虽然只是一介文职,可却没有人敢小看薛大人。 因为薛大人的背后,站着一个大家族,叶氏。 濯明轩与他客套了几句便表明了来意,直奔主题:“这次前来,是想让薛大人帮我找一个人。” “哦?不知道是何人?”薛怀澹脸上露出了一抹疑惑,心中划过淡淡的失望。 他本以为眼前的这位濯府公子是奉濯王之命拜访,这样一来他好趁机与濯王府建立联系,进一步攀上这颗大树。 却没料到,对方竟是只身前来,话语间分毫不沾染濯王府! 他心中的失望不由又深了几分,面上却丝毫不露。 濯明轩神情不变,语气谦逊地解释道:“是一位叶府的姑娘,却不知是叶府的什么人。” “叶府的姑娘?”薛怀澹的瞳孔猛然一缩,神情微微变了一下。 他联想起叶昭言曾藏身濯府的事情,心中隐隐浮上一瞬怀疑。 不过,薛管家曾言,那日在濯王府门前,濯二公子肆吩咐管家搜查刺客,怒火极盛。 这样看来,濯二公子不大可能是当晚庇护叶昭言之人。 濯明轩点了点头,“薛大人,我依稀记得那姑娘气质高华,长相却有些淡忘了,约莫及笄的年纪。” 气质高华?及笄?! 薛怀澹不由地惊诧,莫非濯公子在物色适宜婚配的女子? “原来如此。”薛怀澹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收敛起内心的波涛汹涌。 “不知道薛大人可否帮忙寻找此人?”濯明轩继续问道。 “叶府约莫及笄的姑娘倒是有两位,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薛怀澹含糊其辞地说道。 叶昭言才刚过十三岁,自然不算及笄,薛芷烟和薛幼菱年纪相近,都在十四岁附近。 不过,这件事,他并不会告诉濯明轩。 薛怀澹与他周旋了许久,见时机成熟,总算“勉为其难”答应请叶府小姐前来一见。 薛氏二姐妹被请到了前厅。 一进门,她们便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 一双清亮透彻的眸子停留在她们的身上。 二人微微抬眸,便看到一个面容清俊的男子。 眼前之人看上去约莫二十岁左右,身形修长,一双剑眉下眼眸深邃,一身浅杏色锦袍将他衬托得愈发丰神俊朗。 男子的气质极佳,举止优雅,举手投足之间皆充满了贵公子的傲骨。 薛芷烟不禁愣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朝着他微微施礼:“芷烟见过濯公子。” 薛幼菱也紧跟着福了一福。 她二人得了薛怀澹暗中提点,皆是精心装扮过的,一个柔媚似水,一个娇憨可爱,各有特点。 薛芷烟的五官秀美,一双杏眸顾盼生辉,一颦一笑间自带三分柔媚。薛幼菱的面容较之薛芷烟要稍稍逊色一些,可胜在肤色细腻,五官小巧可爱,配上一身粉红色的百蝶戏莲纹纱衣,浑身透着一股乖巧可人。 第五十章 觊觎之心 若是换了寻常男子见了二人,只怕会把持不住,忍不住沦陷其中。 濯王府从来不缺美人,更何况是见识不凡的濯二公子。 看到薛氏二姐妹的容貌,濯明轩不禁有些愣怔,这两位姑娘十分美丽,却与他脑海中残存的印象怎么也对不上。 他目光落到她们的脸上,又仔细地确认了一遍,心中不由暗叹一口气。 “二位姑娘免礼。” 薛芷烟和薛幼菱站定之后,时不时瞥向着眼前的男子,眼神之中掩藏着惊艳。 濯明轩身姿挺拔,容貌俊美无铸,浑身散发着矜贵尊华的气息。 更重要的是,他是濯王的儿子,身份尊贵非凡,濯王府的地位与叶府相比更高一筹,若是能嫁给他...... 想到此处,二人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羞赧和激动。 薛怀澹自然注意到了二人眼中闪烁的异彩,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濯明轩的那一瞬的呆愣亦被他看在眼里,显然是惊艳于他培养的两个侄女。 若是能将此人拉拢,他的计划就能事半功倍,他日想要谋求更大的利益,也会容易许多。 不过,在这之前,他需要将两个侄女的诱饵好好抛出去。 想到此处,他微微笑着开口道:“濯公子,这两位养在叶府的姑娘,都是我的侄女,芷烟已经及笄一月有余,幼菱再过两月及笄。” 薛芷烟听到他的话,眼中闪过一抹惊诧之色,随即便反映了过来。 薛怀澹故意用“养在叶府”这种词来形容自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向濯明轩展现自己的亲近之意,让他知道二人的身份不同寻常薛家姑娘。 “原来是薛大人的侄女。”濯明轩恍然道。 他虽然不知薛怀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既然对方特意为他请来了叶府的姑娘,他还是愿意赏脸配合一二。 只是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正是。”薛怀澹点了点头。 他的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濯明轩,见他神情淡漠,看不出什么端倪。 他不禁皱了皱眉,难道这小子对他的侄女没有兴趣? 不可能啊! 这两个女孩姿色非凡,加上叶府的显赫背景,虽然比不过荣安县主之流,但放眼整个锦都也算是上选。 濯明轩又不能承袭濯王之位,眼光总不能高过天顶。 薛怀澹正想着,一旁的薛幼菱已经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过去。 她走到濯明轩的面前盈盈拜道:“薛幼菱见过濯公子!” 薛幼菱的声音软糯甜美,将濯明轩的神智一下子从思绪中拉扯出来。 他挑眉看了一眼对方脸上的两抹绯红,突然后知后觉,有些会过意来。 薛怀澹这是打的什么鬼主意!?居然拿两个女娃当诱饵? 不说他是不是真有什么用意,单凭他将两个女娃往他跟前一送,这心思就昭然若揭。 看到这里,他不由得暗暗摇了摇头,对这两个姑娘越发没有好感起来。 没等他推辞,薛怀澹先一步开口说道:“不知道里面是否有濯公要找的人?” 说完,便有些期待地盯着他。 濯明轩心中暗暗吃惊,不过面上仍旧不露声色,语气淡漠地说道: “没有,不知叶府是否还有其他姑娘?” 此言一出,薛怀澹和薛氏姐妹心里都有些不详的预感。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同一个人。 “没有了。”薛怀澹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暂且按捺不动,以静制动。 濯明轩目光转而望向薛芷烟和薛幼菱,开口道:“既然如此,便不多做打扰了。” 薛怀澹只得咬牙陪着笑脸相送。 望着那渐行渐远的俊美背影,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要沉住气。 若是他贸然行事,将叶昭言送到濯明轩跟前,万一对方坏了他的事,薛家可就要功亏一篑了。 薛芷烟和薛幼菱见人走了,神情皆是一黯。 “舅舅,就这样让他走了?”薛幼菱有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薛怀澹,有些委屈地开口。 她如此费心打扮,好不容易才得见一面濯王府的公子,还没有所收获就结束了。 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了。 薛怀澹微微蹙眉:“若是我不让你们来,你们恐怕这辈子都没有这样亲见的机会!” 薛芷烟闻言,顿时反应过来:“辛苦舅舅替我们打算。” 薛幼菱亦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听到薛芷烟的话,薛怀澹心里的怒火消减了一些。 见她们俩似乎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心意,他叮嘱道:“好了,回去吧!这件事千万不要让昭言知道。” 听到这句话,两人皆是微微颔首。 二人路过叶昭言的院子时,见茱萸带着个小丫鬟跟着颜嬷嬷后头跑,不禁对视一眼。 她二人嘴上不说,心里都对那句“叶府别的姑娘”都十分忌惮。 薛幼菱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薛芷烟,开口道:“姐姐,你说,濯公子为何会找到这个地方?” 薛芷烟听出薛幼菱语气中的酸味,摇了摇头:“不清楚,不过你看,颜嬷嬷是方才伺候濯公子茶水的人,茱萸是叶昭言身边的大丫鬟......” 薛幼菱的目光突然变得深邃:“那......叶昭言不会在跟濯公子暗中来往吧?” 薛芷烟眸光一凝:“这就要问她了,我们也只能猜测罢了。” 这话便是影射了叶昭言与濯明轩有些旁人不知晓的交情。 薛幼菱闻言,脸色有些难看:“就算她有心攀扯又如何。如今清白尽毁,只是外人不知晓罢了。若真有什么好事,也轮不到她如今!” 薛芷烟见她有些生气,急忙劝慰道:“你莫要生气,不一定就是真的。再说了,她现在已经不是什么清白之躯了,濯公子若是知晓内情,又怎么会多看她一眼。” 薛幼菱闻言,脸色稍霁,心里稍稍平衡了一些。 她抬眸朝着院落的方向望了一眼,眼底闪过一抹阴狠。 这次叶昭言在外遇险,不仅让祖母冷遇了她,舅舅也有几分放任之意。 她已经探听到消息,叶昭言很可能要被送出府去了。 叶昭言一走,叶府的诸多好处就落到她和薛芷烟身上。 可要是叶昭言巧言令色攀上濯公子,甚至蒙蔽欺瞒他,难保她使诈死皮赖脸留在锦都。 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让祖母早些惩治此事。 第五十一章 突发调令 不仅如此,薛幼菱还要想办法将这件事告诉濯公子。 她可以肯定,对方若是知晓了内情,一定会抛弃叶昭言。 况且,她帮助濯公子揭露叶昭言的真面目,定会让他另眼相看! 薛芷烟看着薛幼菱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 她不介意借用别人的手,来除掉叶昭言。 想起薛怀澹在暗室给她的教训,她的眸光暗了暗。 不论如何,她都要尽力促成此事,毕竟这关系到她在薛府的前途。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件事需要一个契机。 而这个契机...... 薛芷烟想到这里,嘴角勾勒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另一边,茱萸将打探到的消息上禀报给了叶昭言。 那颜嬷嬷是个溜奸耍滑的,拿了五两银子,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濯公子见了两位小姐”。 叶昭言听罢,左思右想也不得要领。 濯王府的公子来叶府竟是为了见两位小姐? 有什么计划能牵涉到薛氏姐妹? 叶昭言的眉头紧锁,想了半天也没有猜到合理的可能,心里顿时郁闷无比。 听闻濯明轩上门,她原本有几分找他的想法,将心里的诸多疑惑问清。 结果濯明轩到了府里,竟然直奔薛怀澹等人,让她一下子断了念想。 敌人的朋友,那便不能再当做朋友了。 “小姐,要不我再多拿些银子去打探?”茱萸见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心里担忧不已。 叶昭言摇了摇头,恐怕真正要紧的消息,也不是颜嬷嬷这等身份能够知晓的。 好在这天傍晚,总算收到了祁端舒的消息。 祁端舒在飞鸽传信中道,她已经在前往尚壁山的路途之上了,两日之内便会抵达。 叶昭言心里又是沉重又是叹息。 城关的兵里果然有内奸。 恐怕此人身份地位不低,不然怎么会连祁端舒这种“老人”也没办法撼动,只能退而前往尚壁山。 她让茱萸打发两个小丫头时常去门房附近溜达,继续留意叶府里的情况。 如果此人是内奸,必然与他背后的主子有所来往。 她有九成的把握,此人跟薛怀澹的势力脱不了干系。 敌人依旧在暗处不明,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一条很有利的线索。 城关的兵是不能用了,眼下要是发生什么,就棘手了。 虽然薛氏暂无动静,但她和祁老都能感觉到,恐怕前方正酝酿着幽深的阴谋。 她的目光看向窗户外的夜空,突然想起娘亲说过的话,脑海里浮现了出一个名字。 卫临风。 叶昭言失踪之时,便是他前往叶府镇住了兴风作浪的魑魅魍魉。 此人作为朝廷里实力强劲的武官,虽然官阶不高,却手握着实打实的兵权。 只可惜叶大将军不在,薛怀澹身为叶府暂时的家主,绝对不会允许他在侧庇护叶氏。 不过要是他能提供一些助力,也能在关键时刻扭转乾坤。 “茱萸,你让人准备笔墨纸砚,我要给写封书信。”叶昭言沉吟片刻,开口吩咐道。 她要写信向卫临风请求支援。 即使不能明面上插手,也能提供一股“不知名”的力量。 她相信卫临风不会拒绝。 “是!奴婢立马命人取来!”茱萸闻言,立即转身朝书柜走去。 她很快取来笔墨纸砚,叶昭言提笔在纸张上快速书写起来。 “小姐!”此时祁老匆匆赶来。 叶昭言放下手中的笔,开口问道:“祁老,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般焦急慌乱?” 祁老走进屋子,急切地说道,“方才仲学士的亲信送来消息,朝廷颁发了调令,遣了不少官员三日后前往江南各地赈灾!” 叶昭言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调令?” 她突然想起前段时间薛怀澹在家宴上提及的话。 皇上命他下旬前往江南,他“忧心”妻女安危,要顺路带走。 只是当时并未提及调令之事。 莫非…… “什么时候下的?” “说是昨日就下达了!仲学士说他也要随同一部分官员去江南。”祁老说完,有些担忧地看向她。 仲学士也是叶大将军的学生之一,武艺并不出挑,好在为人正直,做事极有条理,被叶大将军提携做了文官。 叶昭言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那封书信上,随即拿了起来,快速拆开阅读。 一行行读下来,她的面色越来越沉。 她知道,她已经猜对了。 这封信上罗列了南下的数十人人,其中有一半都是叶大将军的门生和拥护者。 她几乎能够想象薛怀澹对圣上的那套说辞。 叶将军的女婿推荐老丈人的门生一同前往,再合情不过。 “小姐,怎么了?”茱萸看见她神色不安的模样,心里一阵担忧。 叶昭言将手中的书信递给茱萸,嘱咐道,“这事先别声张,东西收好。” “是,小姐。”茱萸点点头。 “还有......”叶昭言看向茱萸,犹豫了片刻,开口叮嘱道,“明日一早你就去夫人院子里,见她用过早饭就对她说,小姐身体不舒服,请她过来探望。” 祁老见状,有些诧异地看向叶昭言,似乎有些弄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叶昭言解释道:“我想,外公兴许会留给娘亲什么解救之法。我权当一试。” 祁老闻言,恍悟了过来。 叶昭言是想从夫人身上找寻属于叶府的暗处援力。 这一想法很是刁钻,他原本以为,小姐不可能想到这一层。 没想到她心思如此敏捷。 祁老忍不住在心里肯定叶昭言。 “老奴会着可信之人分别给几位亲熟的大人送去口信。”他颔首诺道。 多一重准备就多一分希望。 若是到了危急关头,他们还能有些筹码。 翌日清晨。 “小姐,茱萸和映儿不见了。” 叶昭言刚吃完早膳,就见一个外院的丫鬟匆匆跑到她的房中,语气里满含焦虑之色。 叶昭言皱了皱眉,茱萸出门大半个时辰未归,她以为是小丫鬟在等娘亲用完饭,便没在意。 倒是映儿莫名着急,“奴婢给茱萸留了饭,再不回来就凉了”便跑着去找人了。 此刻,叶昭言心中有种隐约的不安。 这俩丫头平常性格活泼乐观,即便偶尔贪玩,也不曾对她交待的事情怠慢。 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叶昭言心中疑惑,但是面上却不显。 她淡淡开口,“你可看见她们在哪不见的?” 第五十二章 虚惊一场 “回禀小姐,奴婢在锦绣阁的花园里瞧见了她们,还特意叮嘱了几句,让她们小心一旁的荷花池水深。”小丫鬟回答道。 话音未落,她就看到叶昭言的眼睛倏然变得凌厉起来,像是刀锋一般犀利。 “她们为何会去荷花池?!”叶昭言语气徒然冰冷,像是从寒冬腊月里刮过一股凛冽的寒风,将人冻成一块冰。 小丫鬟被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森寒之气吓坏了,战战兢兢地说道:“奴婢也不知道啊,兴许是因为荷花盛开,她们想去采莲子。” 听她的描述,叶昭言的心中顿时一沉,快步朝着锦绣阁赶去。 进了锦绣阁不远就是花园。 花园旁边有一排树丛,枝繁叶茂的,将荷花池遮挡得严严实实,根本无法辨认其中的形态。 叶昭言看见远处有个模糊的身影,心中一喜,加快脚步奔了过去。 “茱萸,映儿?!” 喊了几声,都没人应答。 她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难道说茱萸和映儿掉入荷花池中了? “小姐?”叶昭言走近一看,发现竟是个年纪不小的婆子。 叶府里负责烧火的刘婶儿。 看到站在廊檐下的叶昭言,她连忙低下了头。 叶昭言不解地问道:“你这么慌张做什么?” 刘婶儿闻言,心虚地抬起头,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大小姐,那边好像有人......” “谁?”叶昭言微微拧眉,心中有些紧张。 难道是茱萸和映儿? “奴婢没看清。”刘婶儿开口答道。 “男的还是女的?”叶昭言心中的怀疑更加浓烈了。 “也没看清……”刘婶儿看到叶昭言阴沉的脸色,额头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叶昭言闻言,心里一紧,不悦地质问道:“什么都没看清,那你看到了什么?” 这刘婶儿虽然只是个厨房的杂役,但是在叶府伺候了多年,对于她,叶昭言从前还是很信任的。如今却突然被她这般搪塞,心中顿时有些失望。 “奴婢只看见有身影往走廊那边去了,”刘婶儿看到叶昭言有些不满地瞪着自己,不禁吓得身体抖了抖,“剩下的就不知道了……” 她话说到一半,停顿了片刻,见叶昭言并无表示,便继续说道:“方才那边还有声音传来。”她指了指拐角的一条长廊。 叶昭言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拐角尽头有一扇门。 那扇门正好挡住了她的视线,看不清里面是何模样。 刘婶儿说完,不等叶昭言再发问,便匆匆忙忙地逃走了。 叶昭言目送刘婶儿离去的背影,眸光闪烁了一下,心里升起了一股不安。 这个时辰,叶府内院的人都各自忙碌着,只有她一个人闲置在这里。 她担心茱萸和映儿的安危,几乎就要忍不住冲进去看看。 但她有种奇怪的感觉。 那扇门后面像是藏匿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往前走了一段,突然看见地上有一根浅绿色的丝帕。 叶昭言捡起来察看,丝帕的一角绣着一朵别致的兰花。 她的心猛然揪紧,这块丝帕是茱萸的。 难道说茱萸和映儿遇险了?! 叶昭言想到茱萸和映儿很可能在那扇门后的某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了起来。 她紧抿着唇瓣,双手不由握紧,快步走去,用力一推门。 一股刺骨的凉意迎面扑来,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叶昭言定睛一看,不由愣住了。 前方是花草繁多的一处小园子。 芍药和杜鹃正开得旺盛。 除此之外,没有半个人影。 放眼望去,可以看见园子深处的另一扇门。 难道还要往前走? 刚走了几步,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略显着急的声音:“叶昭言。” 她急忙转身,冷不防撞上了一堵厚实宽阔的胸膛。 望向眼前这个熟悉俊美的容颜,叶昭言的心中涌起一阵怒火,一把推开对方。 她没想到居然会是稽斯年。 这个两次将她掳走的少年剑客。 虽然他是祭如冰的徒弟,在前世二人也无甚纠葛。 但这一世,眼前之人俨然已经与她站在对立。 稽斯年的脸上浮现一抹苍白,到了嘴边的话忽然说不出口。 实在是该他被嫌弃。 叶昭言心里焦急,无暇跟他较量,专心询问道: “你可曾见过一个身着绿衣,梳着双髻的小丫鬟?” 稽斯年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 “是不是这么高?”他在胸口比划了一下,继续道:“我路过西苑时,看见她和一个蓝衣的小姑娘一起走着。” 蓝衣?那不就是映儿。 叶昭言松了一口气。 等等!西苑? 叶昭言蹙眉,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 西苑的方向,正是刘婶儿说的反方向。 难道有人故意让她这样说的? 叶昭言越想越觉得这事情有蹊跷,她不动声色地瞥了稽斯年一眼。 “你怎么在叶府?” 按理说稽斯年把她掳回来,完成了薛怀澹的任务,还博得一个“救了叶府大小姐”的美名,理应离开。 竟还赖在叶府。 难不成真如娘亲所说的,薛老夫人要让稽斯年把她带走? 简直可笑。 “老夫人留我在叶府暂住。” 叶昭言闻言,眉毛微挑,“暂住?” 这个词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老夫人留稽斯年在叶府暂住是什么意思?难道老夫人还想打别的鬼主意? 稽斯年听到叶昭言带着几分讽刺的语气,脸上浮起一抹苦涩。 看着眼前视他如仇人的少女,他该如何告诉她,薛大人给二人的安排。 “这次是老夫人特意留我住下,并非我自作主张。” “既然是老夫人让你暂住的,你为何要擅自闯进内院来?”叶昭言皱了皱眉,语气冷漠地开口道。 “是叶府的下人带我过来的。”稽斯年回答。 “那他们为何不通报?若是男子入内,都要先经过通报。”叶昭言不悦地开口。 “因为那名下人说,得了他们小姐的吩咐,让我在此等候。”稽斯年静静地回道。 “小姐的吩咐?”叶昭言愣了愣,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念头,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 这话说得也太含糊了,叶府又不止一位小姐。 “是。”稽斯年肯定地点头。 “我并未找过你。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 第五十三章 瓮中圈套 稽斯年愣了愣,接着道:“有三个丫鬟都这样说,她们说完就往晨曦园的方向去了。” 叶昭言闻言,心脏骤然一紧。 晨曦园附近是薛老夫人和薛家姐妹的院子。 她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中纷乱的思绪。 “你赶紧离开这里!” “你是让我现在就离开?” 稽斯年脸上露出一抹惊讶的表情。 叶昭言已经厌恶他到这种地步了? “快走!” 叶昭言冷声开口,心中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话落便立刻往回走去。 那种莫名的不详预感越来越强烈,好像要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一样。 叶昭言快步走到来时的拱门,却发现这扇门紧锁。 怎么用力都打不开。 她的心中顿时浮起一股焦躁感。 稽斯年见状,飞身掠向另一扇门前。 伸手用力推门,门竟然纹丝不动。 这扇门也被锁上了。 叶昭言见此,脸上顿时浮现一抹焦急。 现在的处境很是微妙,若是那些下人发现她和稽斯年在此处私会,一旦禀报了老夫人和薛怀澹,她就麻烦了。 她不能坐以待毙。 叶昭言咬了咬牙,转身往围墙处跑去。 稽斯年抽剑劈向门锁,竟然奈何不得。 平日里叶府内门多用门栓,这小园子却用的铁锁。 他已经明白过来了。 叶府里面竟然有人给叶昭言设套,此人还很可能是熟悉她之人。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紧闭的大门,脑海里忽然浮现带叶昭言入府那日的情景。 那些人的眼眸中,更多的是幸灾乐祸和事不关己。 叶昭言转了一圈,发现这园子围墙足足有五六丈高,而且每一小段距离,还有些倒刺在围墙上,想要翻过去,难度极大。 可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就在此时,她看到不远处有一块凸起来的石块,那石块的旁边还长着一棵粗壮的大树。 她咬了咬牙,踏上石块跃上了树干。 叶昭言攀附住树干然后用手缓缓地扒拉着向上爬去。 树上的枝杈很短,仅能支撑她单薄纤细的身躯,不断晃动。 不一会,叶昭言就爬到了树顶附近,再往前,枝丫就撑不住。 她抬头朝前望去,隐约看见远处有什么东西在动。 几个人正朝这边走来。 “糟糕!”叶昭言心里暗叫一声。 她的身体不由得紧绷了起来,紧贴在树干上。 她必须抓紧时间,赶在那些人过来之前离开! 稽斯年也注意到叶昭言的举动,忙飞身掠去。 他自然知晓叶昭言的意图,只是此举太过冒险。 “叶昭言,等等!”他喊道。 叶昭言没搭理他,只顾着全神贯注地支撑着身体。 这棵树的高度不过三四丈,距离围墙一丈多远。要想从树上越到围墙上,确实有一些难度。 最棘手的是,围墙上还有不少倒刺。 叶昭言咬着牙,在树顶小心地支撑着,额头上沁满了细密的汗水。 她必须赌一把。 想到这里,她用力地蹬了蹬树干,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 “呲”地一声,她的手险险地攀在了围墙的边沿,距离倒刺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双手擦在粗糙的墙沿上,浸出一丝血迹。 稽斯年站在叶昭言所在的那颗树下,仰头看了眼高耸入云的围墙。 只见叶昭言双手攀爬在围墙上,双脚悬空晃荡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摔落下来。 稽斯年皱了皱眉。 心底涌起一抹难以形容的滋味。 这件事对他来说无伤大雅,对叶昭言来说未必。 叶昭言松了口气,准备调整角度翻过围墙。 就在这时,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 她整个人失去平衡,着后方栽去。 叶昭言只觉得天旋地转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就在此时,一双有力的臂膀搂住她的腰部,稳稳当当地扶住了她。 下一瞬间,叶昭言跌落在那具结实温暖的胸膛上。 “砰”地一声闷响,两个人同时撞击在地。 鼻尖传来一阵淡淡的青草香味。 她惊魂甫定,抬起头,对上稽斯年镇静的眼睛。 “别拦我。” 叶昭言忍住脚踝的剧痛,转身继续往上攀爬。 她的眼睛紧盯着围墙的位置,只盼着能够顺利地逃脱这片危机。 “大小姐!” 就在叶昭言刚刚爬到半米高左右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呼唤。 糟糕,来人了! 叶昭言咬牙努力攀爬,只是她脚踝受伤,有些艰难。 忽然,一阵熟悉的气息包裹住她的周身,让她瞬间身子一轻。 一个呼吸间,她已经被带上了树杈。 稽斯年携着她,身子轻飘飘地落在树顶。 他盯着那堵高高的院墙,目光中带着一丝凝重。 多了一个人的重量,再加上那些倒刺…… 来不及犹豫,他一手揽住叶昭言纤细柔软的腰肢,另一只手稳稳一撑树干,借力朝围墙跃去。 眼看围墙就在眼前,竟然还差一点距离,下一秒就要坠下。 “!”叶昭言被吓了一大跳。 随着一声剑鸣,稽斯年抽剑刺入墙缝,持剑牢牢贴在围墙上。 “抓紧了” 就在这时,稽斯年的一句话让她瞬间回过神来。 叶昭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子猛地一倾。 紧跟着,她和稽斯年一齐翻到了围墙上面。 稽斯年的身体狠狠地震动了一下。 叶昭言抬起头,只见稽斯年的后背正垫在一小片倒刺之上。 他的嘴唇紧抿,脸色有些苍白。 “你.....” “没事!”稽斯年摇了摇头,看了一眼那围墙,携着叶昭言轻身移到一小块空隙上。 此时一阵敲门声响起,那扇门外面传来丫鬟的呼唤声。 “大小姐,你在里面吗?” 叶昭言听了那丫鬟的声音后,眉头微皱。 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呢? “昭言妹妹,你在里面吗?” 门外又有人大声问了一遍。 叶昭言这次听清了,是薛幼菱的声音。 稽斯年闻言抿了抿唇,带着她朝围墙外飞了下去。叶昭言轻轻落地,她的衣服有些破损,但脸上却是一副云淡风轻、淡定自若的模样。 而稽斯年的衣服也破了几处,不过看起来并不严重。 若是两人同时离去,万一被有心之人看见,恐怕又是一顿编排。 叶昭言正要开口,稽斯年已经飞身又掠进了院墙里。 第五十四章 软硬不吃 叶昭言深深地看了一眼少年的背影,转身迅速离开了。 “大小姐?”园子门外的人见没人应答,又叫唤了一声。 “吱呀”一声,那扇厚重的木门缓缓开启。 待看清楚屋内的景象后,外面的人都不禁一愣。 “这、这怎么可能!?” 薛幼菱惊讶地瞪大眼睛,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蹦出来,一副见鬼的样子。 门里确实有人,却只有稽斯年一个人! 她让人亲眼盯着,等人进来了才锁门的,怎么会没有叶昭言! 她不过花了些许时间去找两个丫鬟,才好一起佯装路过“捉奸”。 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叶昭言消失了! “怎么,难不成这里有贼不成?”稽斯年冷笑道:“薛姑娘若是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搜查搜查,或者请人帮你查探一下也好。” 薛幼菱回过神来,眼睛扫视了一下空无一人的园子,有些不可置信。 “你们去角落里仔细察看,地上也不要放过你!”她语气凌厉地吩咐两个丫鬟。 两个丫鬟闻言战战兢兢地应了声,忙老老实实找起来。 一炷香过去,怕是连草皮都要翻一遍了,却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薛幼菱一下子就不高兴了。 “昭言呢?” “我怎么知道她在哪里?她去了哪里,也是她自己的事情。”稽斯年一脸冷漠。 薛幼菱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她咬牙切齿地质问道:“你刚刚明明就跟着昭言!你们两个人明明都在!” “我只不过是恰巧路过罢了。” “哼!你们俩分明一起待在这里!”薛幼菱愤怒地说道。 她一直派了好几拨人盯梢,等确定人进去了她才打发他们走开,免得漏了马脚。 “薛小姐真爱说笑,叶府大小姐怎么可能跟在下走在一起?”稽斯年故作一脸迷茫的表情。 这家伙竟然在她面前装疯卖傻,真不是东西! 薛幼菱的眼底闪过一抹阴沉的光芒,语气也冷厉起来。 “既然如此,那就请稽公子告诉我,你刚刚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她刚刚分明听到了一阵兵器碰撞的异响,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结果,出现在她面前的,竟然只剩下稽斯年。 稽斯年闻言一脸的坦诚,很是认真地说道:“薛姑娘误会了,有丫鬟告诉我这花园里有位姓薛的小姐找我。所以就进来了。” “胡扯!” 薛幼菱怒喝了一声 他竟然敢攀扯她们薛氏姐妹。 “薛小姐何必动怒呢?”稽斯年一脸平静地说道:“我实话实说罢了。” 薛幼菱气得浑身颤抖,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两巴掌。 她的目光忽然落在少年的衣衫之上。 “那是什么?”她指着衣衫上的破口和血迹问。 “我被关在里面,想爬树出去,不小心被树枝刮伤了。” “不可能!”薛幼菱大喊一声。“那树枝怎么可能把你划伤,分明就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刺破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她越看越怀疑,忍不住走上前去仔细察看。 一定能找出端倪! 眼看就要走到少年背后,稽斯年一个冷厉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她脸上。 薛幼菱被那双冰冷的眼眸看得心生怯意,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薛小姐,麻烦你自重。” 稽斯年的语调很平常,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威胁都没有。 却让薛幼菱瞬间恼羞红了脸。 “......” 她竟然被一个男人训斥了,薛幼菱感觉到自尊受到了严重的侮辱。 她咬着牙,狠狠地瞪了稽斯年一眼。 等她告到祖母跟前,看他还怎么嘴硬! 薛幼菱心中恶毒地想着,目光扫向园子里,却是再没有新的发现。 “你身上这么狼狈,肯定是和叶昭言一起弄的吧?”薛幼菱一脸阴森森地看着稽斯年,冷声问道。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稽斯年,好像要将他看穿一般。 “薛小姐这样冤枉我,似乎有些不合适吧。”稽斯年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丝嘲弄之意。 薛幼菱见他竟敢顶撞她,顿时更怒。 “怎么,你不承认?”薛幼菱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不承认没关系,我有证人!我马上去找叶昭言对峙!” “薛姑娘,你若是想去,最好先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状况再去,否则你一旦出现在昭言小姐面前,她一定不会放过你。” 稽斯年淡淡地瞥了一眼薛幼菱。 他说话虽然很客气,但语气中透着一股冷意,让人不寒而栗。 薛幼菱一听,脸色立刻变了。 她要是主动去问,叶昭言肯定就知道是她在捣鬼了。 那她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行! 绝对不能去! 薛幼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见院子里除了那棵老槐树有些枝杈掉在地上,其余的一草一木都没有任何异常。 她心里暗忖: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不可能! 一定是稽斯年胡说八道的。 这人实在太狡猾了! “好!那我就暂且相信你。不过你要记住,今天的事要保密,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好了,薛姑娘,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没有欺骗你,就请离开吧,这里没什么好留下的。”稽斯年淡淡地说道。 他看也不看薛幼菱,只是右手轻轻擦过佩剑的剑鞘。 薛幼菱只感觉一阵莫名的心慌。 她总觉得眼前的男人不像他表面上这样简单。 他的眼睛里藏着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她咬了咬下唇,随即冷哼了一声,带着丫鬟拂袖离去。 走的方向正是薛老夫人所在的悯珠院。 薛老夫人正坐在房间内,手里拿着一本账册看着,时不时的用毛笔在账册上勾勒出一条条线条,好像很满意的模样。 叶府的许多家产在她手里打理得很是不错,尤其是这两年,收益颇丰都不够形容了。 其中自然包括叶氏母女的嫁妆。 她的眼角余光瞟到走进来的薛幼菱,无奈地叹了口气,立刻呈现一张慈祥和蔼的笑脸,招呼着薛幼菱。 看到薛幼菱就想起薛芷烟做下的破事。 原本薛芷烟是她最为看重的孙女,薛幼菱不论哪方面都要差上一筹。 如今却不能同往常一样差别看待了。 “幼菱,快来坐下。最近身体怎么样了,风寒可好些了吗?” 薛幼菱走到桌边,难得乖巧地坐下。 “我没事了祖母,已经全都好了。” “那就好。”薛老夫人微微笑道。 薛幼菱从旁边倒了杯茶水递到薛老夫人的面前。 “祖母您尝尝看。” 薛老夫人看了薛幼菱一眼,笑眯眯地说道:“你今天怎么来看我了?是不是被拘久了心里烦闷?” 薛幼菱摇了摇头,有些犹豫地开口道:“其实,我是有点私事想要请教祖母。” 第五十五章 徐徐图谋 “哦,什么事?” 薛老夫人饶有兴致地问道。 薛幼菱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嗓音道:“其实是有关于那位稽少侠的事情。” “他?”薛老夫人疑惑地反问道。 薛幼菱看了看左右无人,这才凑到薛老夫人的耳畔轻声嘀咕了几句,最后还补充了一句。 薛老夫人闻言,眉头紧皱,目光深沉。 薛幼菱所说的何尝又不是她想的。 只是叶将军的门生还有不少留在锦都,薛怀澹已经知会过她,此时还需静待时机。 “祖母,您怎么看?” 薛幼菱一脸期待地望向薛老夫人。 薛老夫人脸上闪过一丝凝重之色。 “你这件事,我不能答应。” 薛幼菱一愣,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祖母,你为什么不能答应?”薛幼菱急声追问道。 薛老夫人叹息了一声。 “因为我们薛家现在还不能这样做,这件事你还是先不要插手的好,免得引火烧身。”薛老夫人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为什么?”薛幼菱不解地质问道:“您是叶府主母,舅舅是叶府的家主,为什么还要怕她们?” “你呀,还是太稚嫩了!”薛老夫人伸出食指点了点薛幼菱的脑袋瓜子,语气中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地味道。 这丫头怎么如此冒进,她想起从前举止得宜的薛芷烟,不由得有些失望。 两个孙女终究是有些差距的。 薛幼菱心里一凛,立即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太冲动了。 她忙赔笑道歉道:“祖母恕罪,是孙女唐突了。” “你这孩子,祖母并非责备你,只是觉得你太年轻,有些事情还看不透。你以为你舅舅真的有本事和叶家势力抗衡吗?”薛老夫人语重心长地说道。 薛幼菱抿了抿嘴,没吭声。 她当然不相信薛老夫人的话,如今在叶府还不是她们薛家人说了算。 见薛幼菱没吭声,薛老夫人继续说道:“祖母知道你都是为了薛家的利益,可是这件事兹事体大,不仅牵扯到叶府,还牵扯到叶家的嫡女。祖母也希望你暂且不要惹麻烦。那叶昭言也不是个听话的,你若是惹恼了她,只怕日后吃亏的就是你。” 薛幼菱闻言心中有些愤懑不平,她哪里惹祸了?她明明做了很好的事情好不好? 但她不敢直接反驳,毕竟她还有诸多仰仗薛老夫人的地方。 只能忍下心里的憋屈,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谢谢祖母提点,幼菱记住了,日后一定会注意的。” “嗯,记住了就好。”薛老夫人看薛幼菱态度恭敬,满意地点了点头。 犹豫了片刻,见薛幼菱脸色还残留着几分幽怨,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首饰盒,塞进了薛幼菱的手中。 那盒子上绣着金丝勾勒的祥云,一看便知所盛物件价值不菲。 薛幼菱看到那盒子的外饰,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惊喜,不禁喜笑颜开道:“这是什么?” 这盒子她见过。 有一次经过叶府库房,她看到叶扶归的大丫鬟在整理东西,她们手中就是这样的盒子。 她自然知晓这盒子里是好东西。 薛老夫人笑了笑,缓缓打开。 只见一只通体碧绿的玉簪盛放其中,成色极好。 玉簪上镶嵌着一颗颗拇指般大小的莹白色玉石,玉石被雕刻成凤鸟的模样,栩栩如生,仿佛真实的活物。簪身缠绕着一条金丝蛟龙,盘踞其上,威风凛凛,气势不凡。簪顶处的三朵精雕细琢的小小牡丹花,娇艳欲滴。 “这支碧玉簪子,据说是前朝流传下来的宝物,价值不凡。”薛老夫人得意道。 薛幼菱双眸亮晶晶地望着盒子里那根碧绿的翡翠簪子,眼底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祖母,这是给谁的?”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薛老夫人笑了笑,点了点头:“这支簪子是祖母从库房里拿的,自然是给你的。” 库房自然是叶府的库房,只是东西却不是她们的。 本来要等到叶昭言出嫁了,才能将里面的好东西拿出来处置。 不过这几日已经在筹备叶昭言南下稽家的事情了。 送嫡女出府,自然是要带上厚重的嫁妆。 库房便被薛老夫人以“为孙女挑选”的名义顺理成章占了去。 她给叶氏孙女打点的时候,自然也要为自己的孙女着想。 “祖母您太厚爱幼菱了。” 薛幼菱感激涕零地说道。 她没想到祖母给了自己这么贵重的东西。 “傻孩子,你是我嫡亲的孙女,祖母不疼你还疼谁呢!祖母只盼着你好,别人对你不好,你不必放在心上,明白了吗?” 话中所指自然不言而喻。 薛幼菱心中一暖,心中某个念头更加强烈了。 另一边,叶昭言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刚进门就看见叶扶归在等她。 “昭言,你去哪里了?叫娘亲好找。” 叶扶归的目光落到了叶昭言的衣衫之上。 她的衣衫上沾染了许多尘土,衣服褶皱不堪,还残留着不少灰尘。 瞧见女儿手上还有红痕血迹,叶扶归立时心疼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弄的这么狼狈?” 叶昭言苦涩地笑了笑,道:“没什么,跌了一跤。” 叶扶归一边埋怨女儿粗心一边替她包扎伤口。 待梳洗换过衣裳,叶昭言犹豫了片刻,方才正色道:“娘,外公可曾留下什么特别的东西给你?” 叶扶归惊讶地望着叶昭言,心中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在她记忆中,父亲的确曾经交给她一些物件,叮嘱她好好保管,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示人。 只是那些东西她从未用过,更是没想到会有何种用途。 叶昭言看叶扶归神色迟疑,知道她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娘,那东西能交给昭言看看吗?”叶昭言恳求道。 叶扶归见状,沉吟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回房取出了了两把钥匙。 其中只有一把是库房钥匙,另一把却是她的秘密。 那东西虽然跟其他贵重物件都在库房里,却并不在一处。 寻常人轻易发现不了。 二人来到库房处,叶扶归拿出钥匙开锁,却怎么也打不开。 这让她不由地有些诧异。 “娘,钥匙不对吗?”叶昭言疑惑道。 叶扶归又换了把钥匙,却发现那锁依然纹丝不动。 “怎么会这样?”叶扶归脸色微变。 叶昭言仔细观察了一下锁孔,发现那锁孔里竟然光洁如新。 她顿时明白了。 这锁已经被人调换了,换了一把崭新的锁。 第五十六章 库房之陷 叶扶归皱眉回忆道:“前几日来这锁还能打开的,不知道何时就变成新锁了。” 叶昭言闻言,心中升腾起一股寒意。 难道是薛家人调换的? 如果是他们...... 莫非是知道些什么? “娘亲,这库房钥匙还有什么人沾过手吗?”叶昭言询问道。 “还有你祖母。”叶扶归思索片刻,答道。 这处库房里面有三间屋子,一间大的用来放叶府的贵重物品,两间小的一间是薛老夫人的,一间是叶氏母女。 叶扶归的嫁妆中有许多好东西是给叶昭言准备的,因此就放在了一起。 这间小的本是她私人的地方,平日里除了管账的账房先生和自己身边伺候的两个丫鬟,就再也没有其他人来过了。 十日前,悯珠院的下人说,老夫人丢失了一件名贵的玉嵌七宝步摇,疑心被误收进了叶扶归的小库房。 薛老夫人便让叶扶归把钥匙借给她,要进去清点最新的那排柜子。 因着老夫人借钥匙也不是第一次了,这小库房从前确实误收过薛氏的物件,叶扶归当时并没有怀疑。 如今一看,其中恐怕有猫腻。 她真是太糊涂了。 “娘亲,那钥匙还有什么人碰过吗?” “这几日内院库房并无外人进入过,而且那钥匙一直都是我保管着,从未丢过。”叶扶归有些犹疑道。 叶昭言闻言,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叶扶归虽然不明所以,但是看到女儿这副神色,也知道一定出事了。 “昭言,我去找你祖母……” 叶昭言忙拦住她,“娘亲,你可曾记得那天的情形?是祖母亲手找你拿的钥匙?” 叶扶归蹙了蹙眉,迟疑道:“是她院子里伺候的丫鬟来拿的……” 叶昭言露出了然的淡笑,嘴角扯起一抹嘲讽,“娘亲若是去,恐怕祖母也只会推脱给下人罢了,不仅如此,还会打草惊蛇。” 叶昭言担心,如此明晃晃的差错,更像是薛氏设下的圈套,就等着叶扶归找上门去。 正中对方下怀。 若是实在不行,大不了她找夜深人少的时候,悄悄将这锁劈开。 先将里面那件东西拿到手才是最要紧的。 想到这里,她对叶扶归提醒道: “娘,你先把那钥匙放好,以后再不可把东西交给她们,更不能轻信对方的话!” 她总感觉薛氏似乎要有动作了,不然的话不会在关键时刻换掉那把钥匙。 叶扶归慎重地点了点头,“昭言放心。” 待叶昭言走后,叶扶归左思右想,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难道薛氏真的在图谋着什么吗?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在脑海,就怎么都挥散不去。 薛老夫人执掌着叶府后院,享受着尊贵的地位和用不尽的财宝,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为什么她还要做出这般举动? 这库房里的东西又该如何顺利取出来? 叶扶归突然想起一桩旧事。 当年,她还小的时候,经常被库房里的奇珍吸引,躲在里面玩得不亦乐乎。 甚至经常默默不出声假装不在,等库房外的人走了才出来尽情玩耍。 结果有一次房门落锁了,她被关了一夜,晕倒在库房里面。 父亲被吓坏了,再不准她进去。 母亲严厉地责骂她,她只是委屈地哭着说父亲忙于公务她不敢烦扰,只好自己玩耍,还说起羡慕恒渊王的小女儿有父亲陪伴。 父亲闻言十分心酸,见她如此乖巧懂事,又想起自己常年在外征战,确实愧对女儿,便将所有的宠爱都倾注在她的身上。 甚至在那库房后门修建了一个用于进出的小小暗格,教会她如何使用。 每当她贪玩出不来的时候,就从那暗格里自己走出来。 她就这样被捧着长大,养成了一副天真烂漫的性子。 只是长大后,她再也没有进去过了。 那暗格自然被弃置了。 叶扶归也未曾想过这辈子还有利用它的一天。 叶昭言的话仿佛在耳边萦绕,不停地告诫着她,一定要防范着薛氏。 望着窗外不再炽烈的阳光,她思虑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去找一个人。 ...... 随着毒辣的日头开始弱下来,金灿灿的阳光撒在锦都,增添了几分和煦的味道。 濯王府后山,青石板铺砌的路面上被烤得无比干净,道路两侧种植着高大的松柏。 松柏的树干粗壮,枝繁叶茂,挡住了大部分阳光,只有稀薄的几缕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投射在地上。 濯明轩穿过一排排松柏,向深处行去,一直走到一座亭子前,亭子里坐着一名少年。 少年身姿挺拔,气质出尘,面前一盅汤药正散发着热气。 闻脚步声,他忙转过身,清秀俊逸的脸上带着一抹病态的苍白。 正是濯逸白。 “二哥,你终于来了。”濯逸白起身迎了上去。 濯明轩微微颔首,将手中的文书放到桌上,道:“你的伤势如何了?” “无碍。”濯逸白摇头,“只是一些皮外伤而已,过些日子就能痊愈。” 他的目光落到桌子上烫金的文书上。 那是朝廷的圣旨。 濯明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道:“此次南下我要随左少卿前往。” “南下?”濯逸白愣了愣,“二哥是否知晓这其中的缘由?” “知晓。”濯明轩点了点头,“是父亲的意思,此次前去是为了考验一个人。” 再往深就不便说了,这是濯王交给他的重要任务。 濯逸白也是聪慧之人,闻言立即就猜测出了这其中的含义。 他的身份,是不宜参与这些政治斗争的。 “二哥来找我,可有什么要事吩咐?” 濯明轩从袖笼里掏出了一张精致的纸笺递给了濯逸白。 “上次那件事尚未查清,你先替我留意一下这封信上的女眷,若有线索一定要找到那东西。” 前几日去叶府一探,也不算一无所获,他暗中打点了一番关系,拿到叶府几乎全部有身份的女眷名字,其中不乏叶姓。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查探,便要离开锦都。 那件东西太过要紧,拖延久了只怕夜长梦多,只得让尚未病愈的濯逸白奔波一番。 濯明轩继续叮嘱道:“后日我就要南下,也无暇顾及府中之事,只得拜托你多加留意了。” 濯逸白接过纸笺,展开,上面用小楷写了十多个名字,字迹娟秀工整,显示写字之人极为认真。 他抬头看着濯明轩,眼眸里带着一丝疑惑,“二哥要我去叶府找那姑娘?”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英姿飒爽的姑娘,眉梢微挑,一颦一笑间透着一丝俏丽与霸气。 那样一个女子,怎么会出自叶府那样高门大户的后院? 他有些不相信,但是看濯明轩凝重的神情,却又不得不信。 濯明轩点了点头:“嗯。那东西是从你这里丢失的,拿走东西的人你比我熟。这件事除了你,别人也不合适。” 他沉默了片刻又补充道,“不论你用什么办法,只要能找到那人便可。” 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 “我知道了。”濯逸白点头应道,看着手中的信笺,心里升起了几分谨慎,“二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第五十七章 循画索人 濯逸白回去后,便将自己关在房间内,仔细研读那张纸笺上记载的东西。 他将那张纸反过来,发现背后竟然还有注释,寥寥几语点明了所记女子的特色。 让他有些惊讶的是,有些女子的描述,竟然从衣着打扮,身形,容貌,气质等等,无一遗漏。 比如薛芷烟、薛幼菱、薛琴瑶等人。 关于叶家几位叶姓小姐的描述却并不是很多。 尤其是一位嫡出小姐和两位旁支小姐的,只在上面简单地勾勒了一下,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忽略。 他看完纸笺上的东西,陷入了沉思。 那张纸笺上记载的特征大多都是简略描述出来的,并没有具体描绘她们的模样。 他将纸笺收入袖笼,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吩咐了蔚羽几句。 申时不到,他要的人便被请上门来。 这是一名三十岁上下的男子,身材纤瘦,相貌斯文,身上有一股文人的气息。 眼睛虽然不大,却透露出亮光,看上去很有神采。 他是锦都有名的画师,名叫周儒,以给未出阁的小姐画像出名。 他最擅长的是丹青和水墨画,对人物肖像有着独特的技艺。 在他的作品中,几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肖像都是女子,而且大多姿容美艳。 “公子,人带到了。”蔚羽上前请示道,脸上挂着一抹可疑的尴尬。 他带着这人从街市一路走回府里,不知收获了多少揶揄的目光。 他才明白,此人在锦都常与喜事相伴,哪位大户人家要为自家公子挑选佳丽,便会请这样一位画师上门。 周儒的手中可是掌握着锦都不少闺中待嫁之女的画像。 “你便是周儒?”濯逸白打量着这名画师问道,“可带来我想要的东西?” 周儒点了点头,道:“带来了,公子请过目。” 他从背上取出了一个紫檀木盒,恭敬的打开,从中取出一卷卷轴,摊开放在桌案上。 叶府七八位女眷的画像竟然都罗列其中。 濯逸白拿起画轴,细细端详。 这幅画上所画的人物各具特色,栩栩如生,堪称绝妙。 尤其是一位清丽女子,虽然已经年纪不轻,但是却颇为耐看。 她站在荷塘边,衣袂翩跹,双眼清澈如水,嘴角噙着浅笑,似乎对于一切都充满兴趣。 那副画卷的右上角,有一行字:《春江花月夜》。 这幅画是周儒临摹的,他的手法很娴熟。 周儒忙道:“这是叶府夫人叶扶归,当年可是享誉锦都的美人,引得无数贵公子为之争风吃醋。” “确实不俗。”濯逸白赞叹了一句,画上之人眉眼间流露的风华堪称一绝,恐怕放在如今的锦都也是不输各家贵夫人的存在。 他又拿起另一卷画轴。 这一卷是叶府小姐们的画像,每一幅画中都有一名女子。 有的美艳不可方物,有的温婉可爱,有的温柔娴静......各有千秋。 与记忆中的女子却又截然不同。 “这几幅都是叶府小姐的画像。”周儒恭敬道。 濯逸白有些失望。 他又拿起一幅画卷,仔细看了看,眉梢微蹙。 这幅画中的女子眉眼有两分眼熟。 脑海里突然浮现了叶姑娘的模样。 他一惊,莫非那叶姑娘与这女子是姐妹? 他又将画中的人与画册中的画像一一对照。 最后又挑选出了叶扶归的画像。 画像上的这位姑娘虽然与叶扶归相差甚远,妆容上却是如出一辙。 论长相不像是亲生母女,论妆容却像是一个屋子里打扮出来的。 真是奇怪。 “这幅画中的姑娘是?”他将画册放下,有些困惑的询问道。 “回禀公子,这画中的女子名唤薛芷烟,是薛家嫡出的小姐,养在叶府好些年了。” 周儒恭敬答道。 “薛家小姐?”濯逸白微愣了一下,那就是不姓叶,自然与那叶姑娘不可能是亲生姐妹。 “正是,这位薛家小姐可是锦都出了名的才女。” “哦!”濯逸白淡淡应了一声,随即又问道:“可还有别的叶府贵女没有画完?” “有是有,但是那几位年纪尚小,并未及笄,并未着急画像。公子若是需要,日后为她们画完像,我再将画像送来濯王府。”周儒道。 他在锦都混了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 这位公子虽然看起来温润如玉,十分随和,但是显然很看重这件事。 他要是办好了,就促成了濯王府的亲事,他的名声恐怕又要水涨船高。 “不必了。” 濯逸白摇了摇头,继续道:“据说你擅长肖像画,可愿帮我绘制一幅画?” “自然愿意。” 周儒毫不犹豫地答应,“只是......不知公子所要画的人是何等模样,可否详细描述一番?” 他也知道画像是需要讲究技艺和经验的,若是一蹴而就的话难免会造成失误。 所以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贸贸然答应下来,不是稳妥之举。 濯逸白闻言沉思了片刻,循着记忆中叶姑娘的模样开口描述道:“她看着约莫十四五岁,一双的桃花眼很漂亮,却又不显媚俗。眉宇间有些凌厉的英气,嘴角微抿,似乎有一层淡漠,浑身散发着一种疏离冷傲,似乎是与生俱来,与世俗间的那些女子不同......” 他说的极为细致,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听的人心中怦然心动,恨不得能亲临现场观摩。 周儒听完濯逸白描述的画像,心中暗暗惊叹,同时也有些疑惑,不知道对方形容的这位女子是否是真实存在的? 他在锦都十余载,都未曾见过这样的一位佳人,对方是画上之人吗? 他看着站在书案前的男子,心中升起一股敬畏之感。 不愧是濯王府的公子,果然胸中妙思不同于常人。 “公子,我觉得公子描述的人与我在锦都所见的女子有些不同,她的容貌更胜一筹,似乎十分独特。”周儒皱着眉头想了想,缓缓开口。 他说的倒是实话。 恐怕这女子是眼前人臆想出来的,只是他不好挑明了说,怕扫了这位贵人的雅兴。 “哦?”濯逸白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望向周儒,“有何不同之处,请周画师详细讲解。” 周儒闻言微怔,他只是凭借感觉,却不敢妄加揣度。 但是对方既然提出了要求,他也不好拒绝,只得含蓄道:“虽然锦都佳人不少,只是这样特别的女子......恐怕不多见......” 第五十八章 忽明忽暗 濯逸白点了点头,“不错,她确实与众不同。”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独特的女子,也没有见过哪个女子有她这般特殊。 “那公子可否告诉我这名女子的名字?”周儒试探性地开口询问。 对方的口吻中,似乎流露出亲眼得见的意味,他不禁有些好奇。 “你可曾见过这姑娘?”濯逸白不答反问。 他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目的,毕竟周儒是个聪明人。 “没有......”周儒摇了摇头,“我在锦都呆了这么久,从未见过此人。” 他说的是实话。 他虽自诩见多识广,但并非神通到掌握每一处角落。 “那你觉得她的相貌与谁更为相像?” 周儒思考片刻,缓缓道:“我觉得与锦都一位女子有几分相像,但又有些不同。” 濯逸白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周儒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那女子身上也有些英气,只是却生得一双凤眸,年岁也合不上。” 这是他唯一能够肯定的地方。 “凤眸?”濯逸白微微一愣便在心底否定了。 他对那双眼睛很是印象深刻,绝对不会记错。 出于严谨,他还是问了一句:“你说的那人,名叫什么?” 周儒回忆了一番,想了半天,才想起那名女子的些许信息。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名字倒是记不全了,只记得姓祁。” 他顿了顿,又道:“她与叶府关系匪浅,似乎是叶府某个人的亲眷。“ “嗯,我记住了。”濯逸白轻轻颌首,“多谢周先生指点迷津。” “公子客气了。”周儒笑道,“能为您效劳是小人的荣幸。” “嗯。” 濯逸白轻轻点了点头,“那就请周先生将我描述的女子画下来吧。” 此人的线索看似断了,他却并未死心。 他就不信,拿着画像还能找不到这位姑娘。 “好。” 周儒拿出纸笔,按照濯逸白描述的女子模样在纸上挥笔描摹。 不一会儿,纸上就多了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 比起濯逸白记忆中的容颜,已经有七分相像。 “画得不错。” 濯逸白仔细打量着手中的画卷,赞赏了一句。 “多谢公子夸奖。”周儒连忙谦虚道。 濯逸白收好纸张,吩咐蔚羽奉上银票。 蔚羽在心里啧啧惊叹,这位画师的犒劳可不小。 周儒忙接过,顿时喜笑颜开拱手致谢:“公子客气了。” 待周儒离去,濯逸白坐在椅子上沉默良久,忽然抬手敲击了一下桌面,“蔚羽,你让人查一下叶府祁姓女子的底细。” “是,公子。”蔚羽点了点头,立即吩咐人去办了。 黄昏时分,濯逸白用过点心,复又将自己关在书房里。 拜访叶府之事还需要考虑妥当。 方才一顿回忆,他突然想起那叶姑娘与他逃亡时的情形。 那天在他们身后追杀的人,似乎是那姑娘的仇家。 她现在是否因为不得已的原因,藏身在叶府的某个角落? 以至于他和二哥都遍寻无果? “主子,属下查到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蔚羽的禀报。 “快进来。”濯逸白抬手示意蔚羽进入书房。 蔚羽走了进来,在濯逸白身边的凳子上坐下,神情凝重道:“据属下打听到的消息,那女子名唤祁端舒,如今二十多岁,似乎是叶府管家的女儿。平日里甚少露面,知道她的人也很少。” “哦?管家的女儿?” 濯逸白挑了挑眉,联想起那叶姑娘眉宇间的英气,以及两人的年纪...... 莫非二人是亲戚? “还有其他线索吗?” “没了。”蔚羽摇了摇头,又开口道:“那祁端舒似乎已不在锦都,据她院门附近的大娘说,已经两日未曾见过她出门了。” “她不在锦都?”濯逸白眼底划过了一抹深思,这样的话,祁端舒这条线索就断了。 他本来想先去这位祁姓姑娘那里打探一番再做打算。 如今看来只能先去叶府一试了。 “逸白!” 濯逸白正要将桌案上的画像收好,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娇呼声,他脚步一顿,转身望去。 门外,濯天心站在院子望着他,似乎已经等待了许久。 她一袭鹅黄色衣裙,梳着双鬟飞月髻,插着一支鎏金映珠簪,脸上是淡妆,看起来很是靓丽动人。 “天心,”濯逸白唤了一句,“你怎么在这?” 他的语气中略微有几分惊讶。 这个时辰的阳光还有些烈,濯天心怕晒黑,往常是决计不愿意出门的。 濯天心走近,笑道:“我听说你在院子里赏画,特意过来瞧瞧。你的伤还要多久才能痊愈?” “再过几日便无大碍。“ 濯逸白的脸上带着几分疑惑之色。 上次自他中毒醒来后,濯天心便有一些怪异之处。 一直旁敲侧击送他回来那位姑娘的底细。 待他要询问那日在濯王府发生了何事,濯天心却含糊其辞了。 他记得自己在昏迷间,一直被什么东西硌得慌,依稀摸到是一件细巧的物件,醒来后却怎么也找不到,仿佛是梦一般。 再问濯天心,却见她一瞬的紧张。 不禁让他十分疑心。 濯天心见他如此模样,不禁微微一怔。 “这是怎么啦?为何一脸戒备地看着我?难道我是坏人吗?”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丝委屈的表情。 “没有,只是身体还有些不适。”濯逸白收起了心中的疑惑,轻声说道。 他虽然受了伤,却并没有受什么严重的内伤,只要好生调理,过几天就能完全康复。 只是那日与他一同遇险的人却不知如何了。 他记得她受的伤并不轻。 前日完全清醒后,他才将那日的内情告诉濯明轩。 濯明轩听完,更加着急寻回匣子之事。 毕竟那姑娘身份不明不说,还背负着仇家追杀,可谓是处境凶险。 要是他们不能在她遭遇不测之前找到人,这匣子的线索恐怕就断了。 濯天心见他并未怀疑什么,心里稍安,又道:“逸白,我今日特意来看你,你怎么好似不太高兴?” “怎会?”濯逸白笑道,“倒是你,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呢?” “我......”濯天心有些犹豫,最终道,“我......我是担心你。” 她说话时,眼神有些闪躲。 第五十九章 凭空妒意 她的眼线得到消息,濯明轩曾经出府去寻找那日在濯王府的嚣张女子,这让她十分震惊。 没等她想明白,便听闻濯逸白请了周画师上门。 此人的身份和作用不言而喻。 她想起那日赫连仲阳曾对那女子说过的话,不禁怀疑此人真与濯王府有什么渊源。 不然为何连濯明轩这样的人,都要为这等琐事费心? 这段时间她一直暗中观察着濯逸白,想要弄清楚那名女子的来头。 可是一连几日下来,她都毫无所获。 “逸白,你请那画师上门是为何?”濯天心眼里满是探究,目光随即落在那桌案之上,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女子画像,俱是姿色出众。 “难道是要为自己相看姑娘?” 濯天心试探道。 濯逸白还不到娶正妻的年纪,纳妾却是可以的。 “天心,”濯逸白敛了神色,道,“有些事情还是不要乱揣测的好。” 他有些疑惑,濯天心这几日太反常了。 濯天心抿唇不语,有些委屈地看着他。 见濯逸白没有多的解释,她忍不住拿起那画卷一张张看起来,越看脸色越难看。 一直看到濯逸白手边那张,眼底的神色都变了。 那张画像尤为传神,落笔自然用心,勾勒出一位眉眼英气又秀丽的女子。 正是那日在濯王府出言不逊的姑娘。 她握着画卷的手指不由地攥紧,留下明显的褶痕。 “天心?”濯逸白有些诧异地望着她。 濯天心平日里很懂礼数,少有失态的时候。 今日是怎么了? “没事。”濯天心强行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逸白,你这幅画是从哪里得来的?” 她说这话时,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张画像。 “周儒画的,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姑娘好美。”濯天心摇摇头,眼眸垂下,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嫉妒和恨意。 濯逸白看了看她,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是转移话题问道:“天心,你今日特意跑到这里来是因为何事” “逸白,我担心你。” 濯天心抬起头,望向濯逸白的目光有些哀怨和期盼,“切莫被外面来路不明的女子欺骗了。” “你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濯逸白有些好笑,“我与那位姑娘之间清清白白,并非你所想象的那般。” “你与她之间没有任何关系?那你为何要让人画下她?莫不是打算将她迎进府!” 濯天心有些气愤,竟口不择言道。 “天心!”濯逸白皱了皱眉头,“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难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吗?” 他的目光有些冷冽地注视着她,眼眸之中隐藏着一丝薄怒。 “我只是担心你啊。”濯天心眼圈红红的,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我知道,”他叹了口气,“只是我与那位姑娘并没有什么交集,你又何必在意那么多?” “可是那日在府里,那姑娘话语里很是暧昧。”濯天心终于忍不住咬牙道。 内心的阴暗的秘密挣扎着要破土而出。 她实在忍不住了。 “话语里暧昧?”濯逸白皱起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他与那位姑娘的关系仅限于半日一晚的搭救,而且那姑娘从始至终都未提过一句逾距话。 这些话若是从其他人嘴里听来或许并不奇怪,可是偏偏是他这个年纪相仿到的妹妹。 濯天心一见他如此反应,心里更加着急了。 那女子分明就是看上了他,故意用言语挑衅众人。 偏偏濯逸白被蒙在鼓里一般,什么都看不出。 “你不知道吗?”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尖锐,“那日在濯府后院,她说你攀扯她!” “你说什么?”濯逸白闻言一愣,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一时没能消化掉这句话。 “天心,你怎会如此胡言乱语?” 他的记忆中,他与那姑娘不过同行赶路,怎么会有攀扯一说? “我没有胡言乱语,”濯天心着急道,“濯王府许多人都听见了,你为何不承认?你若是与她无关,为何你总是避讳着不愿提起她?” 她的目光带着几分真诚的担忧。 眼底的嫉妒与怨恨却出卖了她此刻的真实心情。 “我没有。” 濯逸白摇了摇头,他对那位姑娘确实毫不知情。 就连名字都不知晓,何来什么关系? 不过是濯天心有时问得深了,他便不能再多说了,毕竟不能叫她知晓那匣子的秘密罢了。 可是这话,他自然不能对着濯天心说。 “逸白......”濯天心咬了咬唇,低声喊道,声音中充满了委屈,“我只是想替你抱不平罢了。我们相处这么久,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我不会害你的。” 濯逸白从外回府并不久,自出生以来,大半时间并未在府里度过。 算起来两人共处也不过三年不到。 这三年,平日里见面倒是不少,几乎都是濯天心去找他。 他自小没有兄弟陪伴,对于这个妹妹的热络和关心,还是有些触动。 “天心,我们是兄妹,你要相信我,我是绝不会故意欺瞒你的。” 濯逸白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些无奈。 这个妹妹向来乖巧,又极为懂事,怎么这次如此冲动? “逸白,我自然希望你好,只是那样的女子是决计不能深交的!” 濯天心眼眸中闪烁着泪花,让人不由得升起怜惜之意。 “我知道,”濯逸白点点头,温言安抚她,“只是有些事情你现在并不了解,我也不好跟你解释太多。” 他的目光落在了窗外,眸底闪过几缕复杂之意。 濯天心看了他半晌,见他态度坚决,也知道此事是无法改变,只得点了点头。 趁着濯逸白送她出门之际,她给贴身丫鬟递了个眼色。 那丫鬟立刻会意,走上前去捡起地上一张画卷道:“小公子,奴婢替你打理吧。” 小丫鬟手脚麻利,很快就将凌乱的画卷整理装好,放在了架子一处空格里。 濯逸白点了点头。 “那天心告退了。”濯天心咬了咬唇,起身离开。 待她回到房间,小心翼翼地从床底拿出一只木盒,放到梳妆台上,轻轻打开。 木盒中躺着一支木簪。 这木簪做工极为精致,雕刻着一朵盛开的紫罗兰花,花瓣栩栩如生,散发着淡淡的紫光。 那花蕊中央镶嵌着一粒细如牛毛的蓝色宝珠,通透莹润,看起来十分珍贵。 这木簪正是当日濯逸白昏迷之时握在手中之物。 自然与那送濯逸白回来的女子脱不了干系。 看到那簪子,濯天心不由得露出一抹讥讽之色。 濯逸白昏睡时都不放开手中之物,可见他们俩人的关系非比寻常,看来那女子果然是觊觎上他了。 那女子虽容貌清秀脱俗,举止端庄大方,可是她身份卑微,根本配不上濯逸白。 想及此,她拿着簪子把玩了一番,随即又将它子小心翼翼地放入床底,掩饰好后才离开。 第六十章 如坠冰窟 叶府,一位老伯在惜云的指引下,来到了叶扶归的院子。 这名工匠是个年近六旬的老者,姓周,是当年修建仓库暗格的工匠。 周姓工匠在看到叶扶归之后,一脸激动地向她行了一礼。 “姑娘,您是找寻我?”周姓工匠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眼中尽是期盼之色。 他修剪叶府仓库暗格的时候,叶扶归还是个几岁的小女娃,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这小小女娃备受叶将军宠爱,那暗格的种种巧思设计,无不是为她一人考虑。 他怎么也想不到,过了二十多年,这位姑娘竟然能够想起来找他。 叶扶归点了点头,道:“是的。” 周姓工匠眼睛里浮现了一抹欣喜之色,语气带着几分颤抖地道:“不知姑娘找小老儿所谓何事?” 叶扶归望着眼前的老人,语气温柔地道:“这位周老伯,请随我去仓库,我有事情要麻烦周老伯。” 她语气温和,语气里带着恭敬,这副尊敬的姿态倒是把老人吓了一跳,连忙向她鞠了一躬,道:“姑娘言重了,姑娘有什么事情,但凭吩咐!” “那好。”叶扶归点了点头,趁着午饭后人少,带着两个丫鬟悄然往仓库后门去了。 另一边,叶昭言愈发忐忑不安。 祁端舒上次回信之后,又过去一天一夜。 她再未收到回信。 祁老送出的口信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响应。 直到日落黄昏,叶昭言才弄清真相,原来这批人已经被召入城关之外的驿站。 驿馆人多戒严,此时再赶去报信便不适宜了。 好在卫临风因为之前经手叶府之事,留了个心眼,派了几人留在叶府附近注意异动。 如此便跟祁老的人对接上了。 只是他作为武官,此次南下也是奉命领兵肃清灾情动乱,若是再派一部分人去其他地方,必然不足以应付灾情。 能够用私用的兵力便少了许多。 虽然他不相信薛怀澹能如何胆大妄为,但他还是竭力替叶氏母女留下了一小块势力。 若是叶氏母女真遇到危险,这一小块势力并不足以对抗锦都的世家大族,却能以最快的速度传信。 只是,这一切他还没来得及跟叶昭言说。 “小姐,夜深了,该歇息了。”映儿看着一天未歇息的叶昭言心里很是心疼,柔声劝道。 叶昭言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管他,自己独自呆坐在椅子上,脑海中不停浮现出前世的一切。 叶府之人被虐杀的一幕仿佛还在昨天。 他们死不瞑目的模样,以及那些血肉模糊的尸体,仿佛闭眼就能看见。 这一切就像是刀子扎进心脏中一般,使她呼吸困难。 她忍不住伸出手扶住桌案的边沿,努力地压制着心头翻腾的情绪。 距离南下之期只剩一天。 一天之后,叶府的势力便有大半离开锦都。 薛怀澹一直按捺不动,不留一丝破绽,等的恐怕就是这一刻。 叶昭言索性披衣去书房写信。 若是明日祁端舒再无音信,这封信无论如何也要送出。 即使是在薛怀澹眼皮子底下。 书房中烛火明亮,她聚精会神地盯着面前的宣纸,笔尖在墨汁中来回划动。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叶昭言眉头微皱,手中的毛笔停滞了片刻。 “叩叩叩!” 三下轻盈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 “小姐!”祁老推门而入,面色焦急,“你快来看看!” 叶昭言放下手中的毛笔,起身走到桌案前,“怎么了?” 祁老将一张小小的字条递给她,语气急促道:“舒儿被扣押在尚壁山脚下,如今生死不明,她在出事前有所察觉,匆忙放出这消息。她叮嘱小姐最近小心行事,叶府恐怕生变。” 叶昭言脸色瞬间煞白,心中涌起一股浓烈的悲痛,手指紧紧抓着字条。 祁端舒居然被扣押在了尚壁山脚下! 她一定是预知到她的处境,才不顾生死发出消息求救。 没想到尚壁山的军中也有内奸。 这下子,叶府的处境更加危险了。 叶昭言只觉得一颗心仿佛坠入冰窟,冷得她浑身战栗。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朝着祁老深施了一礼。 “昭言有愧,让祁老的女儿涉险。” 祁老连忙伸手搀扶住叶昭言,满脸忧愁之色,语气凝重地道:“昭言,这事你无需自责。” 他叹了一口气,目光有些哀伤:“这也怨不得任何人,若有意外,只能说舒儿命数如此......” 叶昭言勉强抿了抿嘴唇,心情沉重。 祁老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嘱咐道:“我们祁家和叶府世代交好,我们自然不愿看到你们陷入危险。” 他心里清楚的很,叶昭言并非不负责任之人,她是一个有担当之人。 “我会想办法营救她。”叶昭言沉声道。 尚壁山的军中若是有谁想要趁机生事,阻拦消息传递,这山高路远的,她确实来不及阻拦。 却不代表她会袖手旁观。 “尚壁山距离锦都甚远,想要赶过去,恐怕要费些功夫。”祁老叹道。 叶昭言沉默片刻,抬头看向祁老,语气坚定道:“祁老,卫大人留给我们的人不少,你挑选一些耐力好的,连夜赶路去尚壁山支援。” 叶昭言将信笺折好放进了信封中,道:“另外,务必让可靠之人传信,请叶正平统领来锦都一叙。” 叶昭言想要让叶正平出面主持大局。 她与娘亲手中没有足够的筹码。 卫大人留下的势力有限,又不便入驻叶府之内。 两者都不足以震慑薛怀澹。 这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孤军奋战。 “我这就去安排。”祁老点了点头。 待祁老走后,叶昭言重新坐下,看着手中的字条,眉宇间透出几分冷凝。 薛怀澹果真是个狡猾的狐狸。 他不但暗中布置下人手阻拦消息传递,还设计将她的人困在尚壁山脚下。 更让人无力的是,这一切偏偏在暗处发生,让人抓不住把柄,没办法拿事问罪。 这样谨慎的布局,可谓是费尽心机。 他们如今已经身处绝境。 叶昭言深吸一口气,将那那字条随手扔进了烛台里,烧成灰烬。 第六十一章 蓄势待发 翌日,一辆马车缓缓从客栈驶出,往西面行去。 马车里的人穿着一袭月牙白绣着金线的袍子,腰间系着白玉佩,一双眸子漆黑深邃,犹如浩瀚星空中的星辰。 他身形修长,面容俊美,眉宇间尽显少年的阳光英气。 “蔚羽,还有多久到?” 濯逸白掀开车帘,朝外望去,声音清润好听。 撩开车帘的一刹,颇为养眼的面容引得街上的姑娘频频侧目。 他面露无奈之色,将帘子又放了下来。 马车缓缓往西边行去。 “启禀公子,再过三余里,便可抵达。”驾车的蔚羽开口道。 濯逸白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转头继续闭目假寐。 “吁......” 一声长啸传遍整个城郊,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濯逸白猛地睁开了眼睛,目光扫向外面,眸底闪过一抹疑惑之色。 蔚羽跳下车,恭敬地弯腰道:“公子,前面是南下的人马之一。” 濯逸白掀开车帘,只见不远处的街道上,正有一队人马朝着这边疾驰而来。 那些人都穿着黑色劲装,骑在骏马之上,看起来威风凛凛。 这条路显然是不能通行了,要么耐心等待,要么弃车步行。 “公子,咱们要不要绕行?”驾车的男子问道。 濯逸白摇了摇头,沉吟片刻,道:“不用了。” 他心里有些着急,没有等待的闲情逸致,吩咐道:“把东西收好带上,我们赶路。” “是,公子。”蔚羽恭敬地应了一声,立刻钻进马车,收拾包袱。 “公子,这都是今天可能用到的。”蔚羽笑道,“当然,这一个是最重要的。”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长盒,递到濯逸白面前。 濯逸白瞥了一眼,伸手接了过来。 想了想,有些不放心地打开检查了一番。 只见里面躺着一叠画卷,正是昨日周儒带来的那些。 奇怪,最上面那幅竟然不是叶姑娘的。 濯逸白将那叠画卷全部展开,目光落在一幅幅画上,直到看完了所有,也没有找到那张画。 他脸色骤然一变,瞳孔紧缩。 “公子?” 蔚羽见状,惊讶地喊了一声。 公子的脸色好难看,难道是那幅画出了什么问题? 濯逸白没有理会他,而是将那些画卷全部摊开,又仔细检查了一番,可结果仍旧一样。 “难道是被人掉包了?” 濯逸白眉头紧皱。 他昨夜晚膳前还看过那些画,叶姑娘的画像赫然在其中。 入夜之后敢随意进入他屋子的人,濯王府恐怕没有几个。 濯逸白将那些画卷放进信封里,对着驾车的男子吩咐道:“我们回去。” “是,公子。”驾车的男子应了一声,驱动马匹调转了方向,朝着原路返回。 马车刚离开不久,薛怀澹骑着一匹快马,带着一众侍卫赶回叶府。 他在门口翻身下马,径直朝着正厅走去,神态嚣张。 在那等候多时的薛老夫人一脸笑容迎了出来。 薛老夫人身穿一件宝蓝色的丝绸衣裳,脖子上戴着一串硕大的东珠项链,看起来富贵逼人。 “母亲,办妥了!”薛怀澹冲着老夫人笑着拱了拱手,道。 薛老夫人眉梢微扬,露出一副极为欣慰的模样。 如此,他们总算可以动手了。 她打发一旁的丫鬟道:“请将昭言和扶归请来!” “是。”那丫鬟应了一声,飞快地走出去了。 此时薛芷烟正走进叶府一处偏院,身边带着一个手捧托盘的伶俐丫鬟。 略显简陋的窄小院子里,一个少年坐在石桌前,手执一根毛笔,一边认真看着什么,一边提笔沾墨,写的一手娟秀的行楷。 薛芷烟款款迈步,那少年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她只好轻咳一声走上前去。 “稽少侠,这是祖母给你定制的衣裳,请笑纳。”薛芷烟冲着身旁的伶俐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会意,笑着将托盘递到稽斯年的面前,躬身道:“稽少侠,请您品鉴一下!” 稽斯年闻言,停下了写字,抬起头朝那端端正正站在一旁的少女瞥了一眼,眼中露出一丝诧异之色,道:“送我衣裳?” 薛芷烟面带浅笑,温声道:“我奉祖母之命,特来送衣裳,请稽少侠穿上。” 只见托盘里放着两件款式不同的男装,一身蓝色锦衣、腰系白色软缎,衣摆绘着一朵朵盛开的桃花,纹理清晰流畅,十分漂亮夺目,很符合叶府的审美。 而另一件则是淡紫色,颜色鲜艳华丽,绣工考究,上面绣着祥云图案,看着颇为高雅大气,气质卓越。 薛芷烟将两套锦衣推到了稽斯年的面前,含笑道:“稽少侠,祖母说,少侠身材高挑挺拔,穿上一定很合适。” 稽斯年闻言,微愣。 淡紫色这件有些厚重了,色调也过于华丽,蓝色这件倒是清爽利落。 他将手中的笔放了下来,拿起桌子上的那套蓝色锦衣,认真端详了起来。 蓝色锦衣绣着繁复的图案,袖口用金线勾勒出了一圈桃花瓣,栩栩如生,仿佛真的就要绽放开来。 薛芷烟凑近些,悄声道:“这是昭言妹妹喜欢的颜色......”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稽斯年凌厉的目光盯得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连忙闭嘴,讪笑了两声,然后退开了一步。 他盯着薛芷烟瞧了片刻,忽而勾唇浅笑。 那双清澈如水般的眼眸里泛着一层薄雾,仿佛有什么情绪在涌动,让人捉摸不透。 “莫非薛小姐想替我做主?” 稽斯年语气平静的问道。 他与叶昭言之事虽已势在必行,但只要没有定下来,始终名不正言不顺。 薛家小姐和她祖母这般殷勤,其中意味可想而知。 这些人恐怕又在设计叶昭言。 连着他也被一并算计在里面。 薛芷烟怔了一瞬,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之色,“自然是但凭稽少侠决定。” “薛家小姐倒是个聪慧之人。” 薛芷烟闻言,微垂下眼睑,掩饰住眼中的阴狠。 稽斯年冷笑了一声,“那么......” 他话音未落,将盘中的锦衣都扔到了地上,转身朝着房内走去。 “诶!”薛芷烟连忙追了过去。 “稽少侠,你这是......”薛芷烟不解地望着面前的少年,脸上闪过一抹慌乱之色,“你怎么能将祖母的心意扔到地上呢?”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似乎很是心疼那衣服。 “薛家小姐何必惺惺作态,明知故问呢?” 稽斯年的目光停在那衣裳袖口上的桃花纹理,眼神一黯。 这颜色和绣花,分明就是照着女子的喜好来的。 莫不是想制造他二人“私相授受”的证据。 薛芷烟听到他的话,脸色顿时大变。 “我......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薛芷烟咬牙切齿地瞪着眼前的少年。 这家伙太讨厌了! 不过出身江南一个剑客世家,就算有些名气又如何,竟敢在叶府如此假清高,着实不给人脸面。 薛芷烟心底将他诅咒了千百遍,但是脸上仍旧维持着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单手抚着柔弱无骨的双臂。 她一脸受伤的望着稽斯年,“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别装傻了。” 稽斯年嗤笑了一声,冷冷地睨着面前的少女,“我说什么你心里很清楚。” 若他猜得不错,眼前人并非只是送衣裳那么简单。 这衣服一旦穿在身上,恐怕还有后文...... 想到这里,他起身走进屋内,不再理会身后的人。 第六十二章 便宜算盘 叶府花园里,叶昭言正被李嬷嬷领着往正厅走。 晨露还很重,风吹在脸上有些微冷。 花枝在风中轻轻地晃动着,叶片落在地上发出轻轻的响声,显得格外的空洞。 院墙外有鸟儿的鸣叫声隐隐传来。 叶府的守卫比平日里多了许多。 叶昭言伸出右手,将鬓角的发丝捋顺到耳后,眼神更加清明。 这几日,她一直留意着薛氏的动静,但是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也不知道薛怀澹究竟谋划些什么。 “昭言小姐,快点跟我过去吧。” 李嬷嬷见她步伐有些滞涩,忙朝着她招了招手。 得了上次的教训,她可不敢在明面上再给叶昭言使绊子。 只是今日这差事是老夫人亲自交待的。 更何况,今日之后,叶府的风向怕是要大变。 想到这里,她加快了脚步。 二人刚走出花园,便看到一个衣衫华丽的身影。 薛芷烟站在拱门入口,看见叶昭言连忙迎了上去。 “昭言妹妹,这里。” 瞧见薛芷烟一脸热情地望着自己,她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弧度。 “薛姐姐有事?” 她语气客气疏离,不咸不淡。 薛芷烟朝那嬷嬷递了个眼色,嬷嬷连忙告退。 “昭言妹妹。”她这才一脸热络地拉起叶昭言的左手,亲昵道,“那日多亏你救了我,我这才没有遭受到那个登徒子的骚扰。” 叶昭言微微一怔,隐寺后院祈福的画面瞬间浮现在脑海。 她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语气淡漠地道:“芷烟姐姐是否遭遇登徒子的骚扰,我并不知情。” 无事不登三宝殿,叶昭言一眼便看穿了她的用意。 薛芷烟竟然打着如意算盘,让叶昭言来替她澄清当日的肮脏事。 “昭言妹妹莫不是在怪罪姐姐吗?那日是姐姐失礼在先,还希望昭言妹妹不要计较。” 薛芷烟一脸诚挚地向叶昭言告罪。 想着一会正厅要发生的大事,她不得不提前做些功夫。 万一叶昭言到了绝处攀咬她一口,可就得不偿失了。 “姐姐言重了,若是姐姐被那人冒犯了,实在不应该让昭言做证。” 叶昭言淡淡说道,脸上挂着疏离的笑容。 她一句话,便戳中了要害。 薛芷烟脸上立刻挂不住了,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昭言妹妹,那日是我鲁莽了,也是情急所致,还望昭言妹妹体谅我......” 叶昭言闻言轻笑了一声,语气凉薄地道:“姐姐不必担忧,昭言是个恩怨分明之人,当初是姐姐替我挡住了那登徒子,受了那份羞辱,昭言是绝对不会忘记这份恩情的。” 她语调平缓,但是每一个字都像锋利的刀刃一样扎在了薛芷烟的心上。 薛芷烟的脸色变得惨白。 她原本以为,只要自己将话说得好听一些,叶昭言肯定会心甘情愿地答应自己帮助自己。 却没有想到,这丫头如此难缠,她一再示弱,这丫头居然还死咬着不松口。 看来她还是太天真了,这个小贱人根本就是油盐不进...... 她咬了咬牙,心中暗恨。 若不是舅舅要那般算计,叶昭言又如此狡猾,她怎么会遭遇这样的事情。 此刻还要生生忍下这等嘲讽。 薛芷烟脸色变幻了数次之后,终于恢复了常态,她抬起头望向叶昭言,笑道:“昭言妹妹果然是个明白人,既如此,姐姐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若是昭言妹妹能够帮我,我也会投桃报李,替昭言妹妹解释一二。” 她伸出纤细白嫩的玉指轻轻扯住叶昭言的衣角,态度低下。 如今叶昭言声名受损已经无法挽回,她再帮着解释什么也不过是说得好听罢了。 叶昭言为她说几句好话就不一样了,那日在隐寺亲眼目睹实情的人不过丫鬟一个。 而知道些内情的薛怀澹......自然也会替她保密。 倒是叶昭言...... 要是从她嘴里说出什么不对味的话,怕是会引起别人的揣测猜忌。 虽然叶昭言回来后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但若是今日......她有些担心叶昭言到了关键处会说出些什么。 毕竟万一叶昭言因为记恨那件事报复她,可就难办了。 “哦?”叶昭言眉梢挑了挑,语气不咸不淡,“如何帮你?” 薛芷烟微微垂眸,遮挡住眼中飞速闪过的一抹狡黠之色 “昭言妹妹只要说,那日我们在祈福的屋内,那登徒子并未与我独处......”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祈求,听得叶昭言一阵恶心。 并未独处? 那就是她叶昭言和那登徒子一起? 或者三人一起处? 那屋子里的女子呼声又该是谁的? 她不是个傻子,自然听出了薛芷烟话里的盘算。 不禁觉得好笑,这薛芷烟真当自己是个白痴了吗? 居然想让她给自己当替死鬼。 叶昭言面露疑惑之色,语气有些诧异地问道:“薛姐姐,恕昭言愚钝,那屋子里分明只有两人,若女子不是你,又该是谁?” 薛芷烟闻言,心中暗骂,该死的贱人,竟然不领她的情。 不过这种话她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自然不会说出口。 她微微笑道:“昭言妹妹,你怎么会那么想呢?想让妹妹为我做个见证罢了!更何况姐姐确实跟他没什么,只是苦于没有人证明,所以才请妹妹出来作证的。” 她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眨巴着,似乎很是期盼。 叶昭言眼底闪过一抹讥讽的笑意,这人也真够厚颜无耻的。 她故作惊讶地看向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薛姐姐,你这么说的话,岂不是让昭言对大家撒谎吗?” 叶昭言语带讥讽地反问道。 薛芷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般不配合。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妹妹莫不是不肯替姐姐澄清?” 她有些急切地问道。 现在叶昭言还没有实打实地跌落泥潭。 一时之间,她还真拿她没有办法。 叶昭言没有应答,眼神淡漠地瞟了薛芷烟一眼,继续往前走去。 薛芷烟眼睁睁地看着叶昭言从自己身边经过,然后头也不回地往正厅中走去。 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无比。 她只得攥紧了手心,默不作声地跟在后头。 第六十三章 各怀鬼胎 “昭言,你来了!” 叶昭言刚走到门口,便听见叶扶归的声音。 她缓缓收住了脚步,侧首朝着她所在的位置看去。 只见叶扶归正立在正厅前,脸上带着一抹担忧和关切。 薛怀澹身着官服,满身风尘仆仆之气,站在落后几步之处,脸上阴晴不定。 他们身后的大堂内,坐着琴夫人陪着薛老夫人,一旁还有薛幼菱和叶氏表兄等人。 甚至还多了几个年长族人的面孔。 细细看来,这几个老人虽是叶姓,却鲜少露面,叶昭言一时半会也没有想清楚利益关系。 叶昭言敛住心思,上前向众人行礼。 她身姿挺拔如梅,清丽脱俗,一举一动之间,尽显贵气。 众人瞬间眼前一亮。 叶昭言今日身着一袭水蓝色的裙衫,裙摆上绣着几朵精美的云纹,腰间系着白玉束腰,显得她整个人端庄秀雅。 头发高高地绾起,发髻一侧插着一支碧蓝色的玉钗,一看就是上乘之物。 她的五官极其标志,眉宇间英姿飒爽,尤其是那一双灵动清澈的眼眸,仿佛能将一切污秽全部看透,令人望而生畏。 这一套装扮,是叶昭言前世时最喜欢穿的衣服,而且穿了许久,如今再看来,这套衣服也颇具特色。 这一刻,薛芷烟正站在她身后,望着她的目光里,满满的都是妒嫉之色。 几个叶氏族人看着眼前这个清丽的姑娘,不免有些感慨。 他们今日前来,却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叶昭言的事情。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他们在叶氏家族并不如别的长者德高望重,却被薛怀澹请了来。 他们本来万般推辞。 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们可不想沾手。 直到薛怀澹说出了一个更大的秘密,让他们动心不已,不由得答应下来。 便将信将疑地来了。 只是如今看来,叶昭言容光焕发,气质出尘,哪有半点狼狈的模样? 几个叶氏族人见此,心里有些怪异,对叶昭言越加疑惑起来。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薛老夫人有些不舒服。 叶昭言遭遇了大挫,本该低调慎行,却打扮得如此出彩,哪里有半点识趣收敛的模样? 薛老夫人看了半晌,总算收起眼中的不耐,攒出一抹慈爱的笑容道:“昭言,你的伤势怎么样了,一连昏迷了几日,祖母担心死了!” 这担心有几分分量,众人心知肚明。 若是真担心,就不会一连几日都未曾探望。 叶昭言微微屈膝,波澜不惊地答道:“谢过祖母关心,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快过来让祖母看看。”薛老夫人见她如此乖巧,忍不住得寸进尺:“祖母听说你被人绑了去,真的是担心坏了!如今你没有事就好。” 叶昭言闻言,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绑了去? 真亏她说得出来,难道不是他们薛家一手策划的? 她的脸上却挂着一抹浅笑,乖巧地走过去,任凭薛老夫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丝毫看不出半分被诬陷的恼怒之色。 “昭言,你这次可要好好谢过祖母,若不是祖母派人去找你,恐怕就没有你今天了。” 薛怀澹微微一笑,语重心长地道。 他恨不得马上揭开那日之事,让叶昭言赶紧按照他的安排来办。 只可惜自己还挂着个父亲的身份,不好说得太直接。 “是啊昭言妹妹,多亏祖母派稽少侠去就了,否则你这条命可真的就交代在那乞丐窝里了。” 一旁的薛幼菱也附和着说道,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幸灾乐祸。 她记得,那日叶昭言归来时衣衫破败,昏迷不醒。 晚些赶来的老伯还一脸惋惜地说了好些瘆人的话。 她亲耳听见那人说“姑娘被乞丐凌辱实在可怜”,她初闻时内心很害怕,过后又觉得十分解气。 叶昭言经历了这等惨烈遭遇,恐怕再无翻身之地,倒省了她多番算计。 薛幼菱此话一出,众人神色皆是一变。 在场之人或多或少都知晓几分内情,不由得想到那些捕风捉影的揣测。 叶扶归闻言眼眶瞬间红了,定定地看着薛幼菱,一双双美丽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指控和愤慨。 虽然她相信女儿所言,但女儿在众人之下被这般羞辱,她还是难受无比。 “幼菱,休得胡说八道!” 薛怀澹瞪了薛幼菱一眼,呵斥道。 “我有胡说吗?明明是事实!”薛幼菱嘟了嘟唇,有些委屈地说道。 她自然感受到了叶扶归的目光,却一点也不畏惧这位柔弱的妇人。 更何况,她知道舅舅和祖母在心里都是护着她的。 “闭嘴!” 叶昭言身旁的薛老夫人皱起了眉头,有些责怪地瞪了薛幼菱一眼。 薛幼菱脸色一滞,心中顿时委屈不已,低下头,不敢再多言语。 “昭言,你别跟幼菱一般见识,幼菱这丫头平日里被宠惯了,性格也比较刁蛮,你别放在心上。”薛怀澹对叶昭言解释道。 叶昭言闻言,神色平静如初,没有半分变化,似乎并不把薛幼菱这些挑衅的话听进耳里一般。 薛怀澹见状,脸上划过一抹失望之色。 他原本以为,叶昭言是个性情刚烈之人,绝对不会受这样的侮辱。 只要闹开了,这事情就能铺展开来。 偏偏叶昭言不接招,这让他们有些难办。 薛老夫人看着叶昭言沉默的态度,心中也有些不悦。 他们计划了半晌,没想到卡在叶昭言的沉稳之上。 她这样身份尊贵的人,若是亲口提议叶昭言受辱避世,恐怕有损身份。 不过,她毕竟是薛家的掌舵人,心智多窍,很快便压制住了心中的不悦,露出温柔的笑容,柔声安抚道: “昭言,幼菱那孩子年纪小不懂事,说话冲撞了你,希望你能体谅她。”她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她与你情同姐妹,此番言行也是事出有因。” 她这句话明着是安慰叶昭言,实际上暗指薛幼菱所说并非无稽之谈。 这个时候,叶昭言才抬头,目光深邃地望着薛老夫人,嘴角勾勒起一抹似嘲非嘲的笑容。 薛老夫人心里一突,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她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装作不曾看见叶昭言的目光。 她不相信叶昭言敢当着这么多族人驳她面子。 毕竟,这件事情薛怀澹处理得滴水不漏,即便叶昭言知晓了其中的阴谋诡计,他们也不会承认。 薛老夫人自信她叶昭言不敢。 果然,叶昭言没有说什么,只是语气淡淡地道:“孙女明白。” 薛老夫人闻言,顿时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就怕叶昭言会是一副据理力争的样子,那她今日做的所有努力,岂不是功亏一篑? 这么想着,她的嘴边露出一抹笑容,对叶昭言说道。 “好孩子,你既然明白祖母的苦心就好,这段日子你也受苦了。祖母日后一定加倍补偿你!” 叶昭言闻言,心里不禁觉得好笑。 如何补偿? 将母女俩送进棠园好生折磨? 这样虚伪的话,她也说得出口? 叶昭言没有拆穿薛老夫人的谎言,只是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 薛老夫人的笑容僵住,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淡淡地瞥了一眼角落的琴夫人。 琴夫人忙上前走向叶昭言,语重心长地道,“昭言,你好不容易回来,也不知道恢复得如何了?” “无碍。”叶昭言淡淡地点了点头。 “可曾留下什么病根?”琴夫人脸上满是关切之色。 叶昭言摇了摇头。并不打算接过琴夫人的话柄。 此人所言所行,皆是有所用意,她没心情跟她周旋。 琴夫人看着她,欲言又止。 按理说叶昭言被乞丐玷污,如今已经不是...... 这叫她如何当着众人的面说出。 薛芷烟见琴夫人犹豫不决,恨不得替她说出来。 她瞧准时机,上前道:“夫人,你有话要对昭言妹妹说是吗?” 琴夫人闻言叹了一口气。 “昭言,我本不想提前那日的事情,只是有些事已经发生了……我们也是一片好意。” 琴夫人身为女子,实在难以启齿。 但是薛家的利益与她息息相关,薛怀澹那里不仅给了她许多好处,还握着她的把柄。 第六十四章 强横逼迫 琴夫人说到这里,见众人皆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知道差不多了,便朝薛怀澹使了个眼色。 薛怀澹见此,连忙走上前,一脸严肃地看向叶昭言道:“昭言,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你好。” 叶昭言闻言,皱了皱眉。 薛怀澹顿了顿,似是下定了决心,狠心道:“我们知道你在隐寺后山遇险,遭遇了难堪之事,心里一定很苦,可是涉及叶府名声,若不早日下决断处置,以后还不知道会产生如何的影响!” 此言一出,偌大的叶府正厅霎时安静。 薛怀澹说着看向叶昭言,目光里满是沉痛。 “所以我们决定让你和你娘跟着爹南下避险!等到事情平息之后,再回到锦都。” 话落,叶府众人神色各异,面上却不约而同带了一份震惊。 尤其是叶扶归,满脸的不可置信。 昨日,薛怀澹分明宽慰她,已经给女儿想好了一个万全之策,定能妥善解决眼下的困境。 这让她无比欣然,整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薛怀澹刚回来,她就迫不及待地赶来了。 难道这就是他说的给女儿的好谋算? “夫君,此事恐怕还有隐情!”叶扶归回过神来,急忙说道,“昭言是被诬陷的!” “此事来龙去脉已经明晰,相信诸位都没有异议。”薛怀澹背过身看向众人,底气十足地说道。 在场之人除了他的人,便是已经被他许诺了好处说服的人。 少有的几个例外,说的话却没多少份量了。 厅内众人闻言不置可否,似是默认了他的话。 叶扶归顿时急了,她上前抓住薛怀澹的手,焦急地问道:“夫君,这是昭言亲口对我说的,难道你不相信女儿的话?” 薛怀澹转过头看向她,面上带着几丝不忍,但语气依旧强硬道:“夫人,眼见为实。这件事人证物证俱在,已经有了定论!” 叶扶归听此,只感觉自己脑子嗡嗡直响,心中的那根弦也被彻底拨乱。 她以为薛怀澹听了她的话,至少会重新查清真相。 没想到对方一反常态地决绝,好似笃定了什么东西一样。 “夫人,此事已无挽救之法,你得接受。”薛怀澹趁热打铁道。 他的话像是针刺一般扎进叶扶归的心窝,让叶扶归浑身一颤,差点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上。 薛怀澹心中不禁闪过一抹愧疚之意。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做的有些残酷,但为了心中的大业,他别无选择。 很快他就收起了心神,将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 叶昭言扶住母亲,担忧地看着她。 若是只凭稽斯年一人的证言,还有转圜的余地。 只可惜彦忠和薛二管家的人也做了佐证,要翻转此事,恐怕不易。 薛老夫人和薛幼菱等人都盯着叶昭言,等待着她的回应。 这件事情,他们可是早就想好了的。 只等叶昭言一点头,便可敲定把人送走。 这段时日,叶大将军不在锦都,正是好办事的时候。 “叶家祖宅乃是叶家祖先立足之地,我身为叶家人,怎么能够弃它而去呢。”叶昭言缓缓道。 薛老夫人等人闻言,面面相觑。 他们没想到叶昭言竟然拿叶家先祖说事。 如此大义在前,倒显得他们小家子气了。 况且他们是薛家人,也不好反驳这种话。 “昭言,我知道你是一个孝顺的孩子,但是现在事关重大,我们不得不替你考虑。”薛怀澹面带愁绪地道。 既然叶昭言要拿舍小取大说事,他便好好扮演一个为女着想的贴心父亲。 薛幼菱也见机跟着帮腔道:“昭言妹妹,你也知道,如果被外界知晓此事,该是如何难堪?就算你不顾及自己,也该替叶府众人的利益着想。” 一个“利益”二字又将叶昭言结结实实地困住了 叶昭言冷笑一声,连一个眼色都懒得给她。 她上前两步,面色淡然,看着薛怀澹问道:“父亲,你可是担心我留在锦都会影响你的仕途?” 薛怀澹闻言面色一变,这话说出来岂不是让别人误会,他薛怀澹是个没有担当的人? “昭言,你误会了,我不过是为你着想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毕竟你是叶家唯一的嫡女,发生了此事,继续留在这里恐怕后果更加严重。”薛怀澹沉吟片刻后,语气诚恳地说道。 “哦!”叶昭言应了一声,“那依父亲之意,是打算让女儿离开锦都,去哪里?” 薛怀澹闻言,面色一喜,心中暗道,总算说到正题上了。 “锦都虽好,却是个是非之地,我已经派人将江南棠园翻新过了,你们随时可以过去居住。等到风波过去,你们再搬回来即可。” 薛怀澹说完,目光灼热地看着叶昭言。 几位叶氏族人见状,不由得皱起眉头。 薛怀澹不愧是一家之主,在处事上颇有魄力,这般强势地让叶昭言留下来,显然是有备而来。 叶昭言闻言,眼底滑过一丝嘲讽。 她若真的按照薛怀澹所说,和母亲去江南棠园居住,那她们娘儿两岂不是永远也别想回到锦都了。 “父亲的用心良苦女儿心领了。但是女儿伤势未愈,无法离开锦都半步,还请父亲体谅。”叶昭言语气坚决地拒绝了。 薛怀澹闻言,心中恼怒不已。 他这么费尽心思,就是想让叶昭言离开锦都,去江南棠园。 没想到对方一点也不配合。 虽然他还有别的招数,却要辛苦他多费几番周折。 不过,他也只是心中恼怒罢了,脸上仍旧一派慈爱之色,看着叶昭言道:“昭言,你可知道这是为你们母女着想,若是你不肯离开锦都半步,只怕会遭受诸多风言风语。”薛怀澹继续劝解。 叶昭言神色清寒地道:“此等风言风语,我叶昭言无所畏惧!” “昭言,我们是为了你和母亲好,你怎么就这么冥顽不灵呢!”琴夫人看着叶昭言一脸哀伤地道。 叶昭言面色平静地看着琴夫人,没有说话。 她对这位夫人的情分,已经消耗殆尽。 薛老夫人见状,脸色铁青。 这个叶昭言,真是不识趣! “昭言,不管如何,你必须听从长辈的安排。” 薛老夫人的语气不容置疑。 叶昭言看了她一眼,淡漠地道:“除了离开锦都。” 薛老夫人闻言,抿唇不语。 她就知道这个不懂事的油盐不进,不肯轻易就范。 薛芷烟见状,心中有些着急,连忙上前道:“昭言妹妹,你不能任性胡闹啊。你现在的情况,若是一直呆在锦都,恐怕会拖累整个叶府。” “你是想说叶府容不下我吧?”叶昭言淡淡道。 “你......”薛芷烟一噎,说不出话来。 叶昭言没有理会她,抚了抚母亲的肩膀,继续道:“我娘亲前些日子受了委屈,心情才好转,我不希望她因此而受到更多的刺激,更何况我们叶家是有祖宗庇佑的世代勋贵,若是此等麻烦都解决不了,只怕会让天下人耻笑我们叶家无能。” 话里的“委屈”直指薛老夫人。 叶昭言失踪时薛氏给叶扶归受气的事,她没有忘记算账。 她顿了顿,看着薛老夫人继续道:“还请祖母成全!” 薛老夫人闻言,一口银牙咬得咯吱作响。 这死丫头! 明明就是自己不愿意走,却把所有责任推脱给他们。 这些话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他们沦为了叶府的笑柄? 她还真当自己是叶府嫡女,可以在锦都呼风唤雨,肆无忌惮吗! 薛老夫人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委屈: “昭言,你这么说实在是太令人失望了,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慧通透的好孩子......” 薛怀澹见状,连忙出来圆场道:“昭言,你也知道,祖母是担心你,你不要让祖母太伤心!祖母年纪大了,受不得任何刺激。” 叶昭言看向薛怀澹,目光冰冷。 他薛怀澹的娘受不了刺激,叶昭言的娘就能受得了? 第六十五章 落井下石 “祖母,我说过,我不会离开锦都,您若执意如此,那就请恕晚辈不能从命了。”叶昭言郑重道。 薛老夫人闻言,心中一阵愤恨。 薛怀澹见叶昭言态度如此坚决,知道这一条路是行不通了。 他总不能把人绑去棠园。 那棠园离锦都有些距离,若是将叶氏母女绑去,二人在路上不听话,甚至寻着机会通风报信,被有心之人发现了蛛丝马迹,那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薛怀澹看着叶昭言沉声道:“昭言,既然你不愿意走,那就只好委屈你继续拘在府里,只是这里终究不是久留之地,若是被旁人知晓,到时候恐怕对你不利。” “父亲放心便是,女儿自有主张。”叶昭言淡淡地道。 薛怀澹闻言,眼中闪过一抹阴翳之色。 几位叶氏族人也皱眉沉默。 若是叶昭言继续坚持,或许他们真的奈何不了叶昭言。 “昭言,父亲不勉强你,不过父亲有件事要拜托你。”薛怀澹收敛心思,语气平静道。 既然叶昭言不给他面子,他也不必顾及叶昭言的面子了。 “什么事?” “父亲想要拜托你的件事,是关乎你名誉的终身大事,你务必要答应下来。”薛怀澹语气郑重地道。 叶昭言闻言,眉毛微挑,似乎猜到薛怀澹拜托的事是什么事情了。 她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并不露声色,淡淡地道:“昭言尚未及笄,谈及终身大事为时尚早。” 见叶昭言这幅模样,薛怀澹脸色不由得有些僵硬。 他看着叶昭言,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昭言,我与你祖母为你费尽心力,不要辜负了我们的一番心意。” “为我费尽心力,便是逼迫于我,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叶昭言语气淡定,毫不掩饰对他的不屑与轻蔑。 听到叶昭言毫不遮拦的话,薛怀澹脸上浮现怒火,不过很快就压制了下去。 “父亲并非是想逼迫于你,只是你也知道,叶府是锦都有名的世家,外面有不少眼睛盯着。” 薛怀澹看了叶昭言一眼,语气严肃地继续道:“昭言,此次遇险之事虽未众所周知,但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一天会瞒不住的。你作为嫡女,不可一味躲避,必须要做出表率。否则还会累及叶府其他的姑娘。你现在的年龄,正是最适婚配的年岁,若是错过了这一次机会,往后恐怕会有更多麻烦,到时候你可就后悔都来不及了。” 此话一出,不仅叶昭言愣住了,其他人也都纷纷惊愕地看向薛怀澹。 薛怀澹的话可谓是诛心之言。 若是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就羞愧难当,立马逃之夭夭。 “夫君......” 叶扶归的目光里充满了震惊,他怎么能这样对叶昭言这样? 叶府别的姑娘怎能与昭言相提并论? 这可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屋内的几位叶氏族人也变了脸色,目光复杂地朝薛怀澹投去探询的目光。 原本他们以为薛怀澹只是单纯地想让叶昭言暂避风头。 没有料到薛怀澹竟然打算将叶昭言嫁出去。 叶昭言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这个薛怀澹,倒是比以前会说话了。 不仅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卸到她头上,还将自己塑造成为一个爱护晚辈,顾全大局的好父亲形象。 不得不承认,这番话说得极其高明。 他这是打算拿她的终生大事来威胁她,让她离开锦都。 要么随父南下或者要么嫁去别家,叶昭言被逼进了死胡同。 若是她再固执,恐怕还会被冠上不孝的名号。 只可惜,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摆布的叶昭言了。 薛怀澹见叶昭言不吭声,以为叶昭言害怕了,心中不禁一松。 他继续道:“昭言,我知道,你一时间可能接受不了这件事,不过你放心,我和你祖母商议过,已经给你选了一门好婚事,绝对会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叶昭言是一个出色的女儿,是我叶府的荣耀!” 叶昭言神色不动,没有接话。 她已经猜到对方选好的人是谁了。 这时,一直静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薛老夫人忽然睁开眼睛,冷声道:“既然事情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那就该让她尽早嫁到稽家去,在叶府待着对别的姑娘也不好!” 别的姑娘自然是她薛家的嫡出姑娘们。 薛怀澹闻言,立刻顺水推舟地点头道:“母亲说得极是,早点嫁过去也能止住风言风语,就对外说是两人早有亲事,也能遮掩住那日的不妥之举。” 这一套说辞,简直无懈可击。 薛怀澹不愧是个狡猾的赘婿,处处算计着别人,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仿佛叶家欠他们一般。 薛怀澹见叶昭言不吱声,以为对方是默认了自己的提议,于是开口道:“此事就定下了!” 叶氏族人闻言也很动容。 “虽然有些仓促,听起来确实有几分道理。” “话虽如此,但婚期还需从长计议。” “昭言,你也该找户好人家了!” “不能再像以前那般胡闹了。” 众人七嘴八舌,各抒己见。 叶昭言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面无波澜,心中暗恨。 她知道,他们只不过是想赶紧了结此事,将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罢了。 叶扶归听到几个族人这么说,心里顿时有些焦急,语气严肃地道: “各位叔伯,昭言的婚事可是叶氏一族的大事,怎么可以一两句话就定下来呢?” 一位头发花白的族老站出来,皱眉道:“扶归,这件事你闺女也有错,你可不能让她再任性妄为了!” 此人名叫叶胥威,是这几人当中最有地位之人,在叶家二支中有几分名望,平日里最爱做些“讲公道”之事。 “是啊,扶归,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嫁了人自然就知道收敛了!” 其余几人纷纷帮腔。 叶扶归见他们义正言辞的架势,心里又失望又愤怒,忍不住开口道:“你们是我叶家人,怎能帮外人欺负自家人?” “扶归,你可别糊涂,这可不是外人欺负你们,是你们自己不争气!你们自己想想,前段时日昭言做下的事情,是不是丢了咱们叶家的脸?”另一个叶氏族人站出来指责道。 第六十六章 忘恩负义 其他几个叶氏族人闻言也纷纷附和。 他们原本还不甚清楚利害关系,直到薛家人话里挑明了,他们才明白事情有多严重。 这样的女子若是留在叶府,岂不是辱没了其他人的名声,平白惹人指点,若是传扬出去,恐怕他们也会被笑话。 还不如早点嫁出去远走高飞,免得连累了叶家。 叶昭言见几个叶氏族人一唱一合,心中怒火冲天。 这些人,不过是以为她成了弃子,再无别的可能,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羞辱她。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叶氏的名声还要靠女子嫁人?”叶昭言怒斥道。 几位叶氏族人闻言,面色微沉,避而不答道:“不管是嫁入谁家,总归不能辱没了我叶氏一族。” “我们叶家人,可不能丢脸。” “我们也不能因为你的私怨,让整个叶家蒙羞。” 叶昭言心中冷笑,这些人,倒是真会说大话! 若不是为了自己那点私利,哪会不辞辛苦跑来这里“大义凛然”? 她叶昭言可不吃这套。 她冷冷地瞥了几人一眼,淡漠地道:“几位叔伯这般维护叶家的颜面,真是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你们可别忘记了,这叶家,姓叶,不姓薛!” 叶昭言这句话,直戳众人痛脚。 他们正是贪图薛家许诺的好处,才来蹚这浑水。 若是以前,或许他们会惧怕这种言论,担忧自己的名声会受到影响。可是现在,他们却根本就不畏惧了。 他们已经得到了薛家的提示,这次叶昭言的丑事若是被揭穿了,恐怕以后,叶氏母女再也没办法在锦都立足了,薛家赘婿却依然可以占着叶府的一切! 叶昭言在他们眼里,已经是一个毫无价值的棋子。 “昭言,你不用在这里逞口舌之快,我们说的,都是事实。”叶胥威冷冷地道:“我知道你不愿接受这桩婚事,不过我希望你能好自为之,安心嫁出去,千万别再给叶府惹麻烦了。否则,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可不会饶恕你!” “昭言丫头,你迟早要嫁人,还是乖乖准备一下婚事吧!” 叶昭言看着眼前这些陌生的族亲,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这些人不过是一群墙头草罢了,若是没有了叶氏这个靠山,这些族亲又有什么资格站在她面前? 这些人,也配当她的长辈? 想到这里,叶昭言怒极反笑道:“你们都不要忘了,你们如今的身份地位可全都是我外祖父给的。” 锦都不乏承袭爵位之族,只是,这些世家祖宗多文职,传给后人的不过一份虚的体面。 叶氏家族这份无上的荣光,却不同寻常。 这份荣光,乃是叶大将军用自己的双手拼搏而来的。 先帝在位期间,叶大将军兢兢业业,为朝廷尽忠尽职,是先帝身边的左膀右臂。 而且,叶家祖先乃是一代战神,一生戎马沙场,建立起了赫赫威名,是真正的大将之辈! 叶昭言话落,几位族老顿时面露惊容。 “昭言,你这是什么态度?” “放肆,谁允许你对你几位叔伯不敬了?”薛老夫人冷喝道,“还不向诸位长辈请罪!” 其他族人闻言,立即顺杆而上:“如此目无尊长,实在欠缺管教!” “我凭什么向他们道歉?如果没有外祖父,你们现在什么都不是!我的婚事,可还轮不到你们说话!”叶昭言声音掷地有声,字字铿锵有力。 她的话犹如重锤狠狠地敲打在众人的胸膛,震得几个族老脸色瞬间变得通红,一阵青一阵紫。 叶昭言这是在告诉他们,他们都是沾了叶大将军的光才有如今的一切! “你......你......”几个族老被她的话刺激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叶昭言,你好歹是叶府的嫡系小姐,怎能如此无礼!” 叶昭言不愿与他们纠缠,冷冷道:“我的亲事不劳诸位担忧,我自有主张。” 薛老夫人闻言,顿时觉得棘手,那些话仿佛指桑骂槐似的,让她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思虑了片刻,她皱眉开口道:“昭言,你年纪不小了,此事若是传出去,怕是一时半会找不到人家。祖母也不希望看到你耽搁青春,还请你好好考虑清楚,婚期定下来之后,祖母允许你住到婚期之前。” 薛老夫人的话引得其他叶氏族人频频颔首。 此言甚是有理! 他们被叶昭言揭了老脸,此刻心里残存的愧疚感荡然无存,恨不得叶昭言赶紧走! 薛怀澹心里暗喜,这样一来,倒是省得他再费唇舌。 不过,他面上依旧维持着一副关怀备至的神色,开口劝慰道:昭言,你也不用太过担心,等你成了稽家媳妇,以后你和你母亲相聚的机会多的是,父亲也会常常派去车马接你过来。” 叶昭言冷眼瞧着薛怀澹虚伪的脸,心里愈发厌恶。 表面上一副关切地模样,背后却恨不得将她置之死地而后快。 她心中清楚,若是答应了这桩婚事,以后恐怕再无翻身的余地。 “这桩婚事,我拒绝。”叶昭言开口冷冷道。 叶氏一族的人闻言,面色顿时难堪起来。 没想到叶昭言软硬不吃。 薛老夫人瞬间怒气涌上心头,她闭了闭眼顺过气来,不耐烦道:“怀澹,你派人去稽家打点一下,那边一点头就接昭言过去。” 叶扶归闻言,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母亲,昭言还未及笄,怎能随意嫁人?”她一双美丽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指控和愤慨。 叶老夫人瞪了叶扶归一眼,冷声呵斥道:“这件事还不都是因你而起?我早说过,让你好好管教女儿,不要让她整天不务正业,净做些舞刀弄枪之事,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你偏不听,现在可好,事情成了这般模样!” 叶扶归闻言,脸上浮现出震惊和痛苦,泪水情不自禁地掉了下来:“母亲!您这是什么意思,这件事分明是别人居心叵测算计我们!“ 每一字都带着浓浓的委屈,仿佛受了莫大的冤枉似的。 “哼!别人算计你们,难不成叶昭言被那稽斯年抱在怀里也是被人算计?”薛老夫人冷哼一声,“这件事本就是你们自己不对,若非叶昭言不懂规矩,不知检点,又怎会惹出这种麻烦?她自己做了错事,却还要怪罪到别人身上!” 薛老夫人看着叶扶归眼中饱含泪水的柔弱样子,心里更加不爽了。 这个媳妇平时装的跟圣女似的,一副清高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如今竟然因为她的一番话,当众哭泣起来,实在是太不识趣了! 第六十七章 反了天了 薛怀澹见叶扶归哭的那么伤心,心中的愧疚涌上来,他虽然不喜欢叶昭言这个女儿,对叶扶归却还有感情。 他走上前,温和地安抚道:“扶归,你莫要生气,母亲只是关心则乱,你莫要放在心上,她向来疼爱你和昭言,你是知道的。” 薛怀澹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一边劝慰,一边伸手去摸叶扶归的肩膀,企图安抚她。 叶昭言见状,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下意识揽过母亲的肩膀。 薛怀澹伸到半空中的右手硬生生地停在原处,他脸上的笑容也僵在了那里。 他眼底掠过一丝阴狠,但很快掩饰过去,换上了一幅温润如玉的表情。 叶扶归抬头瞥了他一眼,低垂下头,不再去看他。 她心中那股直觉越来越强烈。 或许眼前相处的十几年的薛家人,真有着另一副可怕的用心。 她已经渐渐相信了女儿的话。 薛老夫人见状,心中越发地不满了。她轻咳一声,开口道:“昭言,扶归,今天你们都在场,我就直说了吧!昭言的婚约,是我和怀澹一起做出来的决定,叶氏族人也已经同意了,昭言必须要听从命令完成这门婚事。” 薛老夫人的语气极为坚决。 叶扶归神色焦虑,开口阻止:母亲,这怎么......” 薛老夫人打断她的话,厉声喝斥道:“怎么?你要抗命?” 她目光犀利,充满威严地看着叶扶归。 这十几年来,叶扶归无不是恭敬客气待她,她早已习惯了颐气指使的姿态。 在这尖刻的目光下,叶扶归忍不住身体颤抖了一下,咬牙说道:“我怎会忤逆母亲!只是昭言还小,岂能将她草率嫁人!这桩婚事若是真的定下来,只怕以后昭言会后悔!” 薛老夫人闻言,心中愈发恼怒了,冷笑一声,不屑道:“再晚些时候嫁过去,岂不是更糟糕?她后不后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若是你不按照我们商议好的办,那就别认我这个娘!” 事已至此,叶昭言算是废了,就等叶老儿死了,薛家吃绝户便是了。 到时候,没有女儿的叶扶归也只能仰仗他们薛家了! 看谁仰谁鼻息过活! 叶扶归闻言,心底升起一股深深地寒意。薛老夫人是何等精明强干的人物,她既然敢这般说,就一定能够做到。 薛怀澹在一旁劝解:“母亲,扶归不懂事,还请您莫要怪罪她。昭言的婚姻大事自然要父母做主,若是由母亲做出决定,这婚事自然不用再议。” 他转而对叶扶归道:“扶归,母亲的决定已经定下,你无需再多说。我知道你是为昭言好,但这桩婚事,母亲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就不要再反对了。” “你们不能这样对昭言!”叶扶归不住摇头,看着二人的目光充满了失望与怨怼,忍不住落下泪来。 薛老夫人见叶扶归仍旧不肯松口,干脆将矛盾转移到叶昭言身上,“昭言,此事就这样敲定了。若是你再推三阻四,别怪我这个做祖母的,不给你留情面!” 薛老夫人这是准备强行逼婚了! 叶昭言站起身,目光坚决地看着薛老夫人。 “我不嫁!” “你说什么?!”薛老夫人瞪大双眼,一脸震惊地看着叶昭言。 这也是众人所不曾想到的。 都到了这种份上了,叶昭言竟然还能撑住,逆势而行! 他们原以为,叶昭言不肯松口,只是一时间没有想明白,如今听叶昭言的意思,似乎不是没有想通,而是早已有了决定。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薛老夫人声音尖利。 琴夫人也是一脸错愕地看向叶昭言:“昭言……” 她从未见过如此叛逆的女子。 叶昭言神情冰寒,目光锐利地盯着薛老夫人道:“祖母,您刚才不是也已经把话撂在这里了吗?既然我们都已经各自决定了,何必还要再多问一遍?” “你......”薛老夫人脸色一变,看向叶昭言,沉声道:“大胆,难道你还要违抗你爹和祖母的命令不成?” “昭言,快给你祖母磕头!”薛怀澹开口呵斥道。 “不敢,我自幼便与祖母不亲,自然没资格跪拜。” 薛老夫人闻言,面露怒意,她猛地站起身,指着叶昭言的鼻尖,怒道:“你真是反了天了!” 薛怀澹见薛老夫人动了怒,急忙上前拉着她,小声道:“母亲息怒,这里可是正厅,有诸位长辈和族人作证呢。” 薛老夫人被薛怀澹这么一提醒,才反应过来。 叶昭言神情淡漠,毫不畏惧地看着薛老夫人。 她虽是薛老夫人亲孙女,可她姓叶,薛老夫人若是不念血缘,也休想她给薛老夫人行礼。 她这个样子,无疑是将自己放在薛老夫人对立面了。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见叶昭言竟然敢顶撞薛老夫人,纷纷摇头感叹。 如今谁不知道叶府内院是薛老夫人掌家,在外理事的薛怀澹又是她的儿子。 薛老夫人可谓是叶府地位最高的女人,没人敢轻易开罪。 就算是叶氏族人,都要敬薛老夫人三分,更别说其他人了。 薛老夫人被薛怀澹这么一提醒,心中的怒火渐渐消散,但脸色仍然不是很好看。 她重新坐回椅子上,目光扫视全场,开口道:“你们看到了?我们薛家的孙女,竟然敢如此忤逆我这个当祖母的,真是岂有此理!这桩婚事若不尽快办妥了,我这副身子迟早被她气出病来!” 一旁的叶氏族老见状,讨好道:“老夫人说的极是,这件事传出去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闲言碎语呢。我看啊,还是趁现在赶紧办了这件事情,免得夜长梦多!” “就是!”另一名族老附和道。 “不如......昭言和那稽斯年先定亲,这样也可以堵住悠悠众口。” “这倒是个办法!’ “......” 几个族老七嘴八舌,一个比一个热络,薛老夫人听着他们各自提出的建议,心中颇觉满意。 见众口风向已经不可阻挡,她点点头,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薛怀澹见状,给一旁的丫鬟递了个颜色,那丫鬟想着先前的吩咐,悄然快步离去。 “我是不会嫁给稽斯年的!”叶昭言忽然出声,目光坚定地看着薛老夫人,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句话来。 “放肆,不嫁给稽斯年难不成要一辈子不嫁人?你若不嫁,叫旁人如何看我们?薛家的名声岂能毁于一旦?” 薛老夫人闻言,怒斥道,声音中带着几分威胁之意。 第六十八章 僭越本位 “名声?”叶昭言闻言不由冷笑,“叶家人的事,怎关乎薛家名声?” “你!”薛老夫人闻言脸色涨红,指着叶昭言气道,“孽障,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 叶昭言看着薛老夫人,嘴角挂起一抹嘲讽。 薛老夫人身为薛家人,破例入驻叶府做当家主母,虚伪讨好了几年,在叶府站稳脚跟。 这些年借着叶家的势力,面上得了无数尊荣,背地里更是收了不少好处,便飘飘然了。 如今不仅敢对叶家人不客气,甚至还处处算计她们母女。 她叶家向来照顾这位老夫人,平日里给足了尊重,从未有过任何亏待,可今天,她竟然被薛老夫人欺负至此。 “祖母,您是长辈,我敬您是长辈,不与您计较,可您也不能仗着自己是长辈,随意羞辱晚辈。” 叶昭言看着薛老夫人冷漠道。 薛老夫人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叶昭言,你竟敢用这种态度与祖母说话?!” 薛老夫人的脸色非常难看 “祖母,请你记清楚了自己的身份。”叶昭言一字一顿地看着薛老夫人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薛老夫人闻言,脸上的怒火一闪即逝,眼神中满是不屑,“我乃是薛家的老祖宗,叶府的当家主母!你一个声名尽毁之人!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和我顶嘴?” 叶昭言看着薛老夫人那气势汹汹的模样,心里涌起了滔天恨意! 前世,她原本以为薛老夫人虽然性格跋扈,但总归是知恩图报之人,可后来才知,她竟比叶家的仇人还要恶劣十倍百倍! “我的确没有资格!因为我根本不姓薛。”叶昭言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说道。 薛老夫人闻言脸色微变:“混账东西,你竟然敢如此顶撞我?!” 叶昭言看着薛老夫人淡漠地道,“我只是在告诉祖母一个事实,我不姓薛,我姓叶。” 说完,叶昭言便站了起来。 叶氏族人闻言都是一愣。 他们都没有想到,平日里对待薛老夫人恭谨谦逊的叶昭言今日竟敢公然与她对峙。 “昭言......”叶扶归惊讶地说不出话。 她未曾想到女儿竟有如此刚烈的一面,竟然公然与薛老夫人叫板。 这样的勇气不禁让她浑身一震。 薛怀澹也站起身看着叶昭言道:“昭言,不管你承不承认,你始终是我们薛家的人,你就算不喜欢薛家,你的骨子里也留着薛氏的血脉。” 薛老夫人看着叶昭言怒声喝道:“你说你不姓薛,那你是谁生的?!你叶昭言就算扒去一层皮皮,也改不了你生身父亲是我薛家人!” 叶昭言闻言,轻轻勾唇,似笑非笑地看着薛老夫人,眼眸中充满了讥讽。 “薛家的人都像您一般不讲道理么?”叶昭言冷笑一声道,“那我倒要问问您,薛氏族谱上可曾有我叶昭言的名字?” 薛老夫人闻言顿时被叶昭言堵得哑口无言。 她脸色铁青,一双眸子愤怒地盯着叶昭言,眼中满是怒气,仿佛要吃了叶昭言一般。 “你别忘了,如果不是你父亲悉心教养,哪里会有现在的你?!你现在翅膀硬了,就想甩掉我们薛家,是不可能的!” “母亲!”薛怀澹看着薛老夫人,语气有些担忧道,“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我们先把婚事定下来,其它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薛老夫人看了叶昭言一眼,冷哼一声道:“这婚事我说了算,谁敢反驳?!” “叶家的规矩您不知道吗?叶氏嫡女出嫁得叶大将军点头!”叶昭言冷冷地道,“薛氏的族谱上没有我的名字,叶家女子的婚事也轮不到你做主。” “你......”薛老夫人闻言,顿时被气得面孔通红,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琴夫人闻言脸色大变,连忙上前扶住了薛老夫人。 薛怀澹的脸色也有些尴尬了起来。 薛家的族谱上,确实没有昭言的名字。 他们薛家虽然有些家业,在锦都却没有权贵支持。新帝登基后,商贾之事处处受限,薛家不得不寻求一处靠山。 正是那个时候,薛怀澹盯住了叶氏待嫁的叶扶归。 叶扶归彼时已经十六岁,坊间传闻叶老将军不舍得爱女外嫁,恐怕要招一名赘婿上门。 只是锦都能与叶府门当户对的大家族,又有谁能拉得下脸将儿子送上门? 薛怀澹看中了这个机会,使了好一番手段才算“弄巧成拙”。 当初他入赘叶府之时,确实默认了子嗣的随叶姓,叶昭言的婚事自然轮不到薛老夫人一个人做主。 “昭言,你......你这孩子,这是什么话?!”琴夫人道,“你的婚事,怎么可以不是老祖宗做主?” “是啊,”薛怀澹也附和道,“你和芷烟她们一同长大,都是薛家的小辈,就应该听从老祖宗的安排。” 薛怀澹一句话,便将自己的责任撇了个干净。 他说得冠冕堂皇。 叶昭言闻言,看着薛怀澹,眼中的神情越发冰冷了起来。 她真想不明白,薛怀澹这样一个禽兽不如之人,为什么可以活得如此理直气壮,为什么可以在她的面前如此嚣张跋扈! 叶扶归在叶昭言身边,一直紧紧地握着叶昭言的手臂,似乎想要借此给她力量一般。 她能感受得到昭言此刻心中对于他们的失望与痛苦,但是昭言却不愿意表露出来。 叶扶归抬头看向薛老夫人,缓步走到她的面前,恭敬道:“母亲,昭言是我的女儿,你如果真要让她嫁人,必须经过我的同意才行。” 薛老夫人闻言,有些不屑地看着叶扶归道:“婆婆做事还要经过儿媳妇同意?她是我的亲孙女儿,我想怎么安排便怎么安排!” “要是我不答应呢?” “什么?!”薛老夫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琴夫人闻言一愣,也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叶扶归。 “昭言是我的女儿,我不可能让她受到委屈!”叶扶归一脸坚定地说道。 薛老夫人看着叶扶归,脸上满是嘲弄之色。 她早就料到叶扶归不会轻易点头,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叶扶归居然如此不给她面子。 她还是错看了这个看似乖顺的儿媳妇! “叶扶归,我是你婆婆,我的命令就是圣旨,谁敢不遵守!”薛老夫人看着叶扶归怒声喝道。 第六十九章 撕破脸皮 叶扶归的脸色有些苍白:“婆婆,昭言是我唯一的女儿,也是我的底线,你若是真想让她嫁给稽家少爷,那除非我死!” “你......”薛老夫人闻言气结。 她还从来没有被人威胁的如此憋闷过! 对方偏偏是个惯会装柔弱的女子,要是哭上几哭,她怕不是要背上恶婆婆的名头! 薛怀澹上前扶住薛老夫人:“母亲,扶归只是一时没想明白罢了。” 薛老夫人猛地甩开薛怀澹的手,走到叶扶归身边,伸手抓住叶扶归的衣袖,厉声道:“你不孝敬婆婆也就罢了,你难道还要忤逆婆婆的意思不成?” 叶扶归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在地。 薛怀澹站在薛老夫人身旁,下意识地伸了伸手,却没有上前。 叶扶归的目光落在薛怀澹的身上,眼眶中忍不住涌出两滴眼泪。 她从来没有想到,薛怀澹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如此不顾亲情,甚至连最基本的爱护妻女都做不到! 叶昭言伸手扶住了叶扶归,挡在她身前,脸色不善地看着薛老夫人道:“不许再动我娘亲!” 薛老夫人闻言脸色一僵。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叶昭言如此强势的样子! “昭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薛怀澹皱眉看着叶昭言问道。 “我是什么意思?”叶昭言扶着叶扶归坐回到自己的座椅上,目光不带一丝感情地看着薛老夫人,一脸冷漠道:“祖母,我的话已经很清楚了,希望您可以对我娘亲放尊重一些!否则,你怕是不能再当这个叶府主母了!” 叶昭言冷冽霸气的话语,让整个客厅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在场的众人脸上皆是震惊之色。 他们不相信,叶昭言竟然敢公开威胁薛老夫人。 叶昭言不是一向都非常孝顺吗? 怎么现在变得如此强势了。 薛老夫人脸色铁青,身上散发着骇人的戾气。 “叶昭言,你太放肆了!你以为你能说了算?!” 薛老夫人厉声呵斥道,看着叶昭言的眼神充满了杀机。 叶扶归闻言,眼眶微微泛红,心中更加内疚。 若不是因为她平日疏于防范,女儿就不会在外遭遇陷害,也不会面临现在这幅局面。 叶昭言冷笑着看着薛老夫人,神色间丝毫不惧。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那她也就没有顾忌了。 更何况,她还有一个最大的底牌没有使用,她不相信薛老夫人敢对她动手! 薛老夫人被叶昭言这样的眼神看着,心中有一丝不安。 不知道为什么,叶昭言的眼睛就像是一把利剑一般,让人忍不住心中发虚。 薛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沉声道:“好啊叶昭言!今天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你是想要违抗叶府的家法吗?!” 叶昭言闻言,冷笑一声道:“家法?恐怕您还不够资格动用我叶氏的家法!” 叶昭言说着,眼中闪烁着浓烈的寒芒。 叶府的家法是什么东西她再清楚不过,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叶老将军之外,其他人都不会有资格对她用叶家的家法! 她倒要看看,薛老夫人有什么胆量来处罚她! 薛老夫人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狰狞了起来。 “昭言,你......你这个逆子!你竟然敢......竟然敢说我不够资格.....你真是反了你了!” 薛老夫人指着叶昭言气得手颤抖,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叶昭言居然敢这样当众打她的脸面。 这是她从未见识过的! 叶昭言闻言,嗤笑一声道:“我反了吗?我怎么没有觉得!你是我的长辈没错,我尊重你,也尊重你的身份,但前提是,你得是个合格的主母!“ “你......” 薛老夫人看着叶昭言那副理所当然的态度,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她眼中闪过一抹狠辣的光芒,心中暗自想到,等你嫁出去了,你这个孽种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的。 到时候,你会为今天的所作所为而付出代价! 叶昭言看着薛老夫人那愤怒的模样,眼中闪过一抹冷笑。 她隐约猜到薛老夫人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 “祖母,昭言的话已经说到了。至于昭言的婚事,还请你莫要插手。”叶昭言淡淡地道。 薛老夫人看着叶昭言,眼神愈发恶毒道:“我不插手,你以为你就可以摆脱眼前的困境吗?我告诉你,此事若不照我说的做,你永远都声名狼藉,也不会有任何大户人家愿意接纳你!” 大不了狠狠心让薛怀澹照着另外一个计划行事! 本来,薛老夫人爱惜薛氏羽毛,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这样做的,但叶昭言如此蛮横,只能逼得她下狠手了! 叶昭言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祖母,我就算声名狼藉,影响的也是叶家人,和薛家没有多少关系吧。” 薛家过去不过商贾之流,在锦都世家大族里根本排不上号,更遑论与叶氏家族相比。 就算薛老夫人说的事真的发生了,外面的人也不会在乎薛家如何。 薛老夫人脸色阴晴不定,半晌才道:“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小嘴,不愧是叶府的嫡小姐,只可惜,你再能干,也不能改变你遭人作践的事实。你就算有一万个理由来拒绝你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也改变不了这一切!” 她此刻怒极,已是口不择言,直接撕开事情真相,丝毫不顾及叶昭言一个未及笄女娃的颜面。 薛老夫人的话一说完,顿时响起一阵抽气声,大厅之人均变了脸色。 他们纷纷朝叶昭言投去怜悯和同情的目光,眼中充满了惋惜。 薛老夫人说话实在是恶毒,不仅辱骂了叶昭言,还侮辱了叶家。 叶扶归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看着薛老夫人的目光多了一抹恨意。 这话生生剜痛了她这个做母亲的心! 天底下竟有如此刻薄的亲祖母! 叶昭言眼中的寒光一闪而逝,一双眼眸冷冷地盯着薛老夫人。 薛老夫人看着她冷笑道:“呵,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你现在可以不嫁,但是,你损毁的名节,可没人为你担下!” 她见叶昭言不语,脸上浮现出一抹得意,心中暗暗地想到,她就不信叶昭言还有别的退路! 只要她抓着这一点,就足够威慑叶昭言了。 第七十章 一见倾心 “什么够了?”薛老夫人愣了。 叶昭言淡淡地瞥了薛老夫人一眼道:“我不管祖母对我有什么不满,但是我想告诉你,我是叶家的子孙,也是叶家的嫡出,你一个外姓人,不要妄想左右我的婚事!” 叶昭言的语气中带着一股毋庸置疑的坚定,令人无法反驳。 薛老夫人一张苍老的脸,顿时扭曲了起来,看向叶昭言的目光也充满了怨毒。 这打脸的手都要戳到她肺管子里了,岂能再忍?! 她冷笑一声:“好啊,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不要怪我不讲旧情了,来人!去请进来!” 一旁的薛二管家闻言恭敬应了一声:“是!” 片刻后,一个翩翩少年走进来。 他身材高挑,眉目如画,穿着白衫,一头墨黑的长发高高束起,颇有一番风采。 正是稽斯年。 “见过老夫人!”稽斯年对着薛老夫人拱了拱手,声音清澈,透露着一股飒爽。 薛老夫人闻言,脸上怒气未息,勉强扯出僵硬的笑容,“快来坐。” 稽斯年依言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向叶府众人,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斯年啊,你可算是来了,来的正好,你可要帮着我好好劝劝昭言,莫要胡闹才行啊!”薛老夫人拉着稽斯年的手,慈爱的道。 那模样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让薛二管家看得目瞪口呆。 叶昭言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一抹嘲讽,她早就猜到薛家人肯定会拿稽斯年做文章。 “好!”稽斯年应了一声,转头看向叶昭言,不禁有几分惊讶。 只见眼前的少女身着水蓝色外衫,腰束白玉腰带,这套装扮正与薛芷烟送来的那套蓝衣锦衣相映衬。 若是他穿着那套蓝衣来了,怕是又一番风波。 只是眼下,他将要做的事情,与此相比,又有什么区别。 病重的阿娘听闻他要求娶叶家大小姐,只觉得他在玩笑,却未曾怀疑其他。 稽斯年劝说了好一番,假称二人两情相悦,只待他上门提亲,阿娘才将信将疑地点头。 他的目光落回叶昭言的身上,神情有些复杂。 眼前之人,与他不过三面之缘,却让他印象深刻。 那日隐寺后山之行后,他从未想过,他还会与叶昭言见面,而且是如今这个样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叶昭言问道:“叶大小姐,我奉了母亲的旨意前来提亲。” 稽斯年的话落,众人便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居然要求娶叶昭言? 叶昭言不仅清誉已毁,更是个叛逆之人,毫无礼义廉耻,这个时候,居然还主动求娶,真是脑子不正常! 这人该不会疯了吧? 叶昭言看着薛老夫人和叶府众人脸上的表情,心中忍不住冷笑起来。 薛怀澹果然好计谋啊,竟然将这件事情栽给稽斯年。 她知道薛家想要用这门亲事控制她,逼迫她嫁给他,但她偏不如他们的愿。 今天这场戏,她一定不能输了,否则,将会给叶府带来灭顶之灾! 叶昭言一脸平静地望着稽斯年道,脸上挂着疏离和冷漠,看着稽斯年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提亲?不知道稽公子所谓何事?我记得你与叶府的诸位小姐并无来往。” 叶昭言虽然年龄不大,但是,却给人一种沉稳、内敛,又有些冰冷疏离的感觉。 此刻开口,颇有几分威势。 “叶大小姐,我知道我贸然求娶是有些唐突,但我确实喜欢叶大小姐,希望叶大小姐能答应我的请求。”稽斯年一字一句,认真地道。 他面上十分淡定,心底却忍不住紧张起来。 他知道,叶昭言并不喜欢他,甚至有些厌恶他。 这次,他能来求娶叶昭言,全赖薛家的帮助。 只不过,他并不感激薛家,反而有些厌恶那些威逼利诱。 自己若想让薛家兑现诺言,必须要付出代价。 这个代价,就是他的婚姻。 他也明白,薛家想要甩开叶氏母女,就必须让叶昭言嫁出去,这样,叶家才会彻底放弃叶昭言。 “你喜欢我?”叶昭言闻言,嘴角的笑容越发的灿烂,只是笑容却没达到眼底:“稽公子是否搞错了,我与你素无来往,你我根本就不熟悉,又怎么谈的上喜欢呢?” “我对叶大小姐一见倾心。” 稽斯年语气诚恳,脸上没有丝毫敷衍之意。 只有他自己能感觉到到手心的冒汗,这让他不由地握紧了佩剑上的剑穗。 “是么?那不知道你有多喜欢我呢?我倒要听听,稽公子究竟是怎么评价我的?”叶昭言似笑非笑地看着稽斯年道。 在场的其他人闻言皆是暗暗摇头,叶昭言的性格实在是太强势了,若是一般的姑娘遇到稽斯年这样优秀的青年俊杰,估计早就心动了,但是叶昭言偏偏如此挑衅。 她一个废弃之人,哪里配的上稽斯年这种人物,只怕是稽斯年想要攀上叶家这门姻缘罢了! 稽斯年闻言,沉吟了片刻,缓缓道:“我觉得叶大小姐的品行极佳,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 他从小习武,身体素质极佳,身形挺拔,身姿卓越。 今日穿了一身白衫,整个人看起来清新儒雅,犹如翩翩佳公子。 此刻说出这番话,颇有几分动人,就连一旁看戏的薛芷烟都有些嫉妒。 薛老夫人看着稽斯年,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之色。 这小子果然没让她失望。 叶昭言看向稽斯年的目光更是冷漠了几分。 “谢谢稽公子夸奖,我自当铭感五内,只是......”叶昭言停顿了片刻,目光灼灼地看向稽斯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违抗的霸气:“我叶昭言的终身幸福,只属于我自己,不允许任何人算计!” 说着,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稽斯年道:“我想,你或许对我有兴趣,但是,我对你并无兴趣。” 叶昭言的话落下,整个大厅里瞬间寂静无声。 在场的人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震撼,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叶昭言的话,实在是太狂傲了。 薛二管家的嘴巴张得老大,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叶昭言。 他活了半辈子也未曾见识过如此无礼的女子! 叶昭言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圈众人,目光落在了稽斯年的身上,继续道:“还有,我想你是搞错了,我是叶府的嫡小姐,而你只是一介寒微之辈,根本配不上我!” 叶昭言的这番话说完后,大厅里一片哗然,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他们实在是无法理解叶昭言的想法。 在众人看来,叶昭言已经是废弃之人,没有几个大户人家愿意接纳,就算是嫁给江南稽家做正妻,也不算丢人,甚至十分体面。 第七十一章 心虚小偷 毕竟,她的情况摆在这里,锦都各大家不会将一个如此糟践的叶昭言放在眼中。 然而,叶昭言竟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着实令众人大吃一惊。 这简直是对稽斯年赤裸裸的蔑视! 这等羞辱,让人不敢恭维。 薛怀澹和薛老夫人听到这里,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看着叶昭言的目光满是恼怒。 稽斯年虽然不及锦都的贵公子,但也是难得的少年英雄,而且还是江南有名的世家子弟,身份不凡。 没想到这个叶昭言,竟然不屑一顾! 他们选的人被叶昭言这般羞辱了,连带着打了他们的脸,心里怎能好受。 叶昭言不以为意,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悠闲地把玩着茶盏,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稽斯年闻言,并没有如薛家人一般愤怒,反而十分平静。 他仿佛并不在乎叶昭言这番话一般,只是看向她的目光带着几分探寻。 叶昭言虽然有些骄纵跋扈,但也不是那种盲目目空一切,任性妄为的人。 她这样尖刻的话语,也只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罢了。 可惜他没有办法如她所愿。 稽斯年的眸光定在了叶昭言身上,缓缓开口道:“叶大小姐,若是我执意想要娶你呢?” 叶昭言顿时抬眸朝着他看去,一双清澈透亮的眸子中闪烁着几分嘲讽。 “这件事不是你能够决定的,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稽斯年闻言,脸上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可是你却不得不答应我。” 叶昭言眉毛一扬,目光冰冷如刀锋一般射向稽斯年:“不知道稽公子为什么这般笃定我会答应你的提亲呢?” “因为叶大小姐,已经给过我定情信物!”稽斯年看着叶昭言,认真地道。 叶府众人皆是一愣。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稽斯年竟然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件事情。 这......实在是太尴尬了! 薛老夫人听了稽斯年的话,脸上忍不住露出得逞的笑容。 这次,看她怎么收场。 薛家众人看着叶昭言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幸灾乐祸。 叶昭言听了稽斯年的话,也是一怔。 她的定情信物? 她眼皮不由跳了两下,心里有些不安。 “什么定情信物?” 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曾经给过稽斯年定情信物,难不成是叶家哪个不懂事的丫鬟送的? 稽斯年取下身旁的佩剑,从上面摘下一个小小的剑穗,递到叶昭言的跟前,认真地道:“这就是定情信物,当初,你在我受伤的时候送给我。” 叶昭言看着稽斯年递给她的剑穗,一脸震惊,眼中带着一抹不敢置信。 只见这剑穗,通体雪白,用料上乘,看起来非常漂亮。剑穗的一端系着碧绿如翠的玉佩,刻着一个“昭“字,看起来格外的醒目,让人一眼便能认出它来。 叶扶归见状,霎时血色褪尽,不可置信地走上前,看着那块小小的佩玉,半晌才道:“稽少侠,这其中恐怕有些误会吧......” 她一双美目中闪烁着泪光,还有着母亲的担忧,让稽斯年不忍直视。 他无法回答,轻轻别过眼,心中只剩下愧疚万分。 叶昭言拍了拍母亲的背,伸手攥紧这柄剑穗。 这剑穗上的玉佩,乃是她首饰盒里的物件,上面的“昭”字却不是她刻的。 而那白色剑穗的用料,是她遇险那日身着白裙的衣料。 “这是叶大小姐所用之物制成。”稽斯年见对方不语,迟疑了片刻,有些不忍道。 叶昭言低垂下眼帘,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那白色的剑穗,心中百转千回。 那日她的衣袍全部都被血染红了,所以,她才用那条裙布裹住了伤口。 她没想到稽斯年竟然拿出了这样一件东西。 “原来是这样,那我可不能答应你的提亲。” 叶昭言终于抬起头,看着稽斯年微微一笑道。 众人闻言,心中一阵诧异。 薛老夫人听到叶昭言拒绝的话后,脸色顿时一变,看向叶昭言的目光中带着一丝阴霾,冷冷的道:“怎么,还想不承认这份定情信物不成?那可由不得你了!” “祖母此言差矣。”叶昭言看向薛老夫人,嘴角勾起一抹嘲弄地笑道:“这玉佩上的刻字怕是不入流侍卫雕刻师父仓促完工的吧?我与母亲定制刻字之物,皆是出自大家之手,寻常人就算花重金也求不到!“ 叶昭言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轻蔑的意味。 薛氏所用之物只讲究财大气粗的贵重,却不懂得品味的分别,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几百年的世家大族终究不是一时煊赫的小门小户能相比的。 薛老夫人闻言,心中一窒,脸上的怒火瞬间升腾起来。 “你放肆!”她指着叶昭言厉喝道,声音中夹杂着愤怒的火焰,恨不得立马冲上去撕烂她的脸。 她怎么都没想到,叶昭言居然连府里的刻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一语便戳破了她的谎言。 叶昭言不是整天舞刀弄枪吗,怎么连这等小事都知道地一清二楚? 但她心底不得不承认,叶昭言说的没错,这块玉佩确实是出自她院子,是她让儿子特意去找一位雕刻师傅打造的。 叶昭言看着薛老夫人,继续道:“至于这白色剑穗,恐怕是你们趁我昏迷的时候从我衣裙上偷来的!” 叶昭言的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原来这白色剑穗竟然是从叶昭言衣裙上偷来的。 这薛家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做出这等卑鄙之事。 “叶昭言,你血口喷人,竟敢诬陷自己的祖母,今天我就要讨回公道!”薛老夫人脸上尽是一片恼羞成怒。 她没有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计策,竟然被一个黄毛丫头识破。 “祖母,我只是说了事实而已,何来血口喷人,莫非祖母做贼心虚自认是偷东西的人?还是说怕我揭穿小偷是谁?”叶昭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似笑非笑地道。 这剑穗的针脚虽然看似简单,但细节处理的恰到好处,足见这绣娘功力极高,不仅仅手法熟练,更加重要的是,她对针线活颇为擅长,能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绣出这般精致的剑穗,足见其对剑穗这类物件的绣技精湛。 叶昭言虽然惯爱用剑,却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装饰,她院子里的小丫头也从未精习过这样的本事。 所以她猜测,这件事八成是薛氏的人做的。 薛怀澹和薛老夫人都喜欢在华而不实之物上大做文章。 薛老夫人听到叶昭言的话后,顿时一噎,脸色黑了起来。 她自诩是名门贵妇,自觉比普通人家的女眷更加讲究一些,因此所用之物不论是什么,都要求用料越贵重越好。 至于这贵重的标准,自然就用花费银钱的多少来衡量。 若是这次的事情坐实了,被叶昭言说出她做小偷,这传扬出去,她这张老脸还往哪搁? 第七十二章 察觉异常 这些年她在叶府人面前一直表现出温婉娴淑的样子,没有想到,今日居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给气成这幅模样。 都怪那个不中用的这雕刻师父!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瞪了一眼站在她身边的薛怀澹。 她刚才只顾着生气了,倒是忘记了那人是儿子请的。 薛怀澹接触到薛老夫人投来的目光后,顿时感觉背脊一凉,心中不禁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无奈。 他知道自家母亲肯定是想借这件事情将叶昭言推到风浪尖上。 可惜计差一筹。 他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局面啊! “昭言,祖母知道你一直对我有偏见,但是你这般诽谤于我,实在有些太过了。但你可曾想过,如此诬陷之语,会让祖母遭受多少流言蜚语?” 薛老夫人看着叶昭言,一副慈祥的模样,但眼底却闪烁着浓浓的怒意。 叶昭言的话茬她是没法接了,硬来不行,只能再来软的试试。 “祖母这番说辞可谓是颠倒黑白!”叶昭言一脸不屑地道:“明明是祖母派人去我房里偷了我的玉佩和衣物,还制出了这样一件信物栽赃我,如今反倒是怪罪我诽谤你。祖母,难道您不怕别人说你们薛家别有用心?” 在场之人中,不少人本就有些疑心薛家用心,如今被叶昭言揭开来说,顿时恍然大悟。 恐怕薛家在故意设计让叶昭言外嫁! 薛老夫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气得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我......我们薛家有的是钱,怎会看上这样一块玉佩?再者说,我们薛家从商多年,最讲究信用,从来不屑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薛老夫人一脸正气凛然地说道。 看来薛老夫人是打定主意死鸭子嘴硬了。 叶昭言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 “不管祖母承认不承认,这剑穗所用之物的确是在从我那里偷走的。”叶昭言说着,目光扫了一眼众人,接着开口道:“至于这剑穗的来历,想必大家心中都有数。还请祖母给我一个交代!” 叶昭言一字一句的说道,目光锐利的盯着薛老夫人。 薛老夫人看着叶昭言,心底有一点点发怵。 她总觉得眼前这个叶昭言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可是具体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她的目光落在叶昭言身上,眉头紧蹙,神情有些恍惚起来。 她记得上个月之前,叶昭言还颇为乖巧。她将宫里赏赐的物件挑了好的尽数给了薛氏姑娘,也未见叶昭言有任何不满。 这才过了一个多月,为何就变成这幅模样了? 像换了一个人似得,不仅说话咄咄逼人,那双充斥着冷意的眼睛,更是让人感觉心底一阵发凉。 薛老夫人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令她十分害怕的念头。 难道这丫头知晓了薛家的秘密? 不会! 应该不会的! 他们薛家行事向来隐蔽,即使叶昭言有心调查,也根本没办法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叶昭言见薛老夫人神情恍惚的模样,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容:“怎么?祖母不敢回答吗?” “哼,我为何要回答你!”薛老夫人猛然醒悟过来,看着叶昭言道:“你如今自身难保,已是穷途末路,还有心情刁难别人!” 薛老夫人的威胁并没有吓退叶昭言,相反,叶昭言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深邃。 “祖母说我自身难保,我看祖母才是自身难保吧!如此欺辱我们叶家人,也不怕外祖父找你们算账!”叶昭言说完这话,将目光落到了薛怀澹的身上:“父亲,你说呢?” 薛怀澹看着叶昭言,嘴唇动了动,终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确有私心,想借着这件事情除掉叶氏母女,好让薛家能够占据叶府的一切。 但是,他更清楚的知道,如果叶昭言当真知道了什么,他们薛家也会有麻烦。 因为,这些都是见不得人的事情。 他的身份权力虽然比叶昭言大,但毕竟不是叶家子孙,等叶大将军回来,叶昭言找他告状,对薛家而言,绝对是大大的不利! 薛怀澹想到这个结果,脸色瞬间苍白下来。 他原以为自己掌控了全局,却不知道自己的这些小伎俩早就在叶昭言的预料之中了。 叶昭言这么说,分明就是警告自己,不要再冒犯叶家人! 想到这里,薛怀澹的眼眸中快速地闪过一抹决绝。 既然如此,那便不要怪他狠毒心肠了。 薛怀澹想到这里,朝着叶昭言拱了拱手,语带愧疚地道:“昭言,我知道,今天的事情是我们对不住你。这玉佩的确是你的。不过这件事情不能冤枉祖母。祖母平日里待你不薄,你今天这般羞辱祖母,实在是太不孝顺了。” 薛怀澹一脸诚恳地望着叶昭言,说出来的话让众人纷纷惊讶起来。 这是准备包庇薛老夫人? 薛怀澹接着正色道:“你祖母说的言之有理,如今你身陷囹圄,是该先为自己考虑考虑!” 薛老夫人闻言,心中微松,不过想到叶昭言笃定她偷东西的话,心又悬了起来。 不行,这个孩子不能留!否则,以后肯定是个祸患! 想到这里,薛老夫人看着叶昭言,一脸严肃地道:“我是为了整个叶府好,才提议让你嫁给稽斯年。你身为小辈,竟然反过来中伤长辈,实在让人心寒!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我?!” 薛老夫人说到这里,一双浑浊的双目中迸射出两束凌厉的精芒,看着叶昭言的目光就仿佛一条吐着芯子的毒蛇一般阴狠! “祖母,您真当我是傻子吗?”叶昭言的嘴角勾起一丝嘲弄的弧度:“祖母,若非我知道内情,恐怕还真要被你给骗了!” “你!” 薛老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气得浑身发抖:“你休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呵呵......”叶昭言的脸色变得越发冰冷起来:“祖母,若是我真的有证据,你当如何辩解?!” 叶昭言这句话,让薛老夫人的心中咯噔一声。 这小贱人,难道当真有证据?! 若是没有证据,她还能辩驳几句,但若当真是如此,她岂不是要被叶昭言给牵着鼻子走! 想到这里,薛老夫人的心中一横:“你看你是辨不清如今的形势!来人,将那婆子请进来!” 第七十三章 终生不嫁 薛老夫人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名丫鬟应了一声:“是!老夫人!” 片刻后,一个身着紫棠色长衫的高个婆子匆忙走进屋内,对着薛老夫人福了一礼。 “奴婢拜见老夫人!” 只见那婆子年岁在四旬左右,面容姣好,一双丹凤眼透露着一丝媚态。 她头戴紫色镶嵌玉石的金钗,腰悬翡翠葫芦坠饰,衣服做工精良,看得出来是一件不便宜的货色。 那婆子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两人皆身穿碧绿色长裙,身姿窈窕,颇有几分姿色。 薛老夫人看着她道:“把你知道的给叶昭言讲讲。” 那婆子看着薛老夫人,眼中闪过一抹畏惧之色,但是很快又恢复平静。 她快步走到桌案旁站定,恭声开口道:“奴婢叫青竹,是这锦都上章街初翠楼的媒人,专门负责给人说亲的。” 青竹说罢,转头看向叶昭言问道:“奴婢昨日已经知晓姑娘的难处。姑娘如今的情形,在锦都说亲怕是有些难了......” 叶昭言闻言,嘴唇紧抿着没有说话。 “不过,姑娘虽然遭遇了非人之事,但容貌出众,好好打算一番,还是有机会嫁入好人家的。”青竹继续道。 青竹的这番话一出口,立刻引得在场的所有人一阵哗然。 这上章街乃是整个锦都最繁华热闹的街道,这里聚集了锦都数百位达官贵族、大富豪、商贾巨贾、官员大臣,这样的地方出来的媒人,恐怕不会信口开河,说出的话自然掺不了多少水分。 青竹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下,看着叶昭言,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怜悯之色道:“奴婢知道这件事对姑娘有些残酷,但是人言可畏,若是姑娘不抓紧时机找个人嫁了的话,以后更没有机会寻得良人了。” “哦?”叶昭言闻言,轻飘飘地扫了青竹一眼。 “奴婢是这锦都最好的媒人,绝对不会欺瞒姑娘。”青竹见她神色质疑,连忙保证道,这锦都的做媒行她敢说第一,没人敢当第二。 叶昭言闻言,脸上的表情更加冷漠了。 “你的意思是,我嫁不嫁得了还得你说了算?” 青竹闻言,脸上浮现一抹震惊,她连忙躬身行礼道:“不敢!” 她印象里,锦都的小姐,无不是知书达理温柔贤淑,鲜少如此强势。 “既然不敢,为何敢来我叶府指手画脚?” 青竹闻言,脸上闪过一抹难堪。 没想到叶昭言如此犀利,竟然把她的话堵得无话可说。 她是堂堂上章街最好的媒人,平日里都是被别人巴结讨好的,何曾受过这般委屈?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一些,缓缓地开口道:“姑娘误会了,奴婢绝对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为了姑娘的名誉着想,才这般提醒姑娘的!” 叶昭言看着她,冷笑一声道:“你倒是会为我着想啊!” 青竹一怔,不知道叶昭言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很快,青竹就明白了叶昭言话中的含义。 “你如此替我着想,倒是说说看,遭遇非人之事如何嫁入好人家?”叶昭言看着她问道。 青竹闻言,犹豫了片刻,看着叶昭言,一本正经地道:“姑娘这么聪慧美丽,自然有不少好人家肯收姑娘为妾室的。” “哈哈!”叶昭言闻言忍不住大笑出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看向青竹的目光中充满了嘲讽之色。 叶昭言笑了片刻,随即停止了笑声,看向青竹的目光变得越发冰冷起来,她看着青竹道:“青竹,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情?” “什么?“青竹有些不解地道。 叶昭言看着青竹,冷声道:“我是谁?你可曾知道?” “奴婢知道!”青竹低下头,声音细弱蚊蝇地道:“叶家大小姐。” “知道就好,你觉得,我会嫁给那些人家为妾?”叶昭言讥讽道。 “这......”青竹闻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叶昭言的身份,她自然是清楚地很,可是,叶昭言的情况却是非常难堪。 她心中虽然有些同情叶昭言,但是一想到这件事是叶昭言自己惹出来的,她又有些嫌恶。 要不是叶昭言的祖母薛老夫人花重金相请,她根本就不会来。 青竹虽然心中鄙夷叶昭言,不过表面却是不敢表现出半点。 她抬头看着叶昭言一脸真诚地开口道:“叶姑娘,此事还需仔细考虑,毕竟你的情况实在难办,若是不......” 青竹的话还未说完,叶昭言便直接打断了她,冷笑道:“你是谁?你凭什么以为我叶昭言会听从你一个小小媒婆的建议?” 青竹闻言,神色骤然大变,脸上露出一抹惶急之色,连忙开口道:“叶姑娘,你可千万不要误会了奴婢的一片好心。早晚也要嫁人,为何要等到事情挽回的地步呢?” 说着,青竹还冲着坐在首座上的薛老夫人使了一个颜色,让她开口帮衬自己一二。 她没想到叶昭言如此不识抬举。 她是锦都最好的媒婆,锦都的百姓几乎没有人不认识她。 这样的人,放到外面,那是绝对的大红人,而且还是最得力的媒婆。 在叶昭言面前却仿佛什么都不是。 薛老夫人青竹已经说不过了,忙道:“与人为妾室确实不像话。只是事已至此,不如嫁给稽斯年,至少还能做个正妻。” 叶昭言脸上的笑意愈发浓厚起来。 她伸手拍了拍青竹的肩膀道:“你们说得很对,事情注定无法挽回,我的名誉的确已经彻底败坏了!” 薛老夫人闻言,心中一喜。 叶昭言这么说是想通了? 叶昭言终于承认她的话了! 薛老夫人心中暗暗地得意,看来,这次的事情,她是赌赢了! 她就知道,只要咬住叶昭言的名节捣鬼,就算那也老儿来了也无力回天! “昭言,你既然知道自己的处境,就该明白,如果你不听劝告,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薛老夫人站起身,看着叶昭言道。 如今事情要成了,她更要趁热打铁,在叶昭言改变主意之前敲定此事。 只是,她心中的激动并没有持续多久,叶昭言的下一句话便将她的幻想打断。 “我已经想好了,若是不能澄清此事,我便终生不嫁!”叶昭言继续道。 薛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叶昭言。 这倔丫头疯了不成?! 她不嫁人?! 简直闻所未闻! 这怎么行! 不仅是薛老夫人,就连薛怀澹和琴夫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几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头看向叶昭言,一脸震惊地道:“叶昭言,你说什么?你不嫁人?!你是不是疯了?!” 第七十四章 鸠占鹊巢 薛怀澹深感意外,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受控制。 他不明白,为什么叶昭言会说出这种话来。 他辛苦谋划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设计至此,逼她不得不嫁给稽斯年,怎能轻易让她脱离掌控?! 想到这里,他一张俊秀的脸上满是狰狞之色。 这一切全都落在叶昭言的眼中,让她笑容更甚。 她一边慢条斯理地品尝着茶水,一边淡定道:“我没疯,我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这番话,让原本沸腾的大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稽斯年看在眼里,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他突然觉得,叶昭言的性子跟传言中有所差距。 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柔弱,反而很坚强。 不仅如此,她的性子刚烈,有一股傲骨,不甘人后,不会轻易妥协,也绝不会屈服。 他很欣赏她。 “叶昭言,这种玩笑可不好笑!你以为不嫁人就能洗刷掉你所犯下的错吗?我告诉你,不可能!” 薛老夫人忍不住站起身来怒喝。 她已经完全坐不住了。 “我没有跟你们开玩笑。” 叶昭言微微一笑,一脸认真地道。 薛家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她身上,似乎想要看穿她是否是在说谎。 叶昭言见几人一脸如临大敌,不禁笑意加深:“不嫁又如何?” 前世薛家那位子侄为了利用她,可是费尽心机做戏了好几年。 人心难测。 她对情爱之事已经看透。 这一世就算不嫁人,又能糟糕到哪里去? “昭言,你疯了!” “昭言,你知道你现在做的决定意味着什么吗?你这不是自毁前途吗?!” 几个叶氏族人也难以相信。 “你是疯了!” 薛老夫人几乎是尖叫出声。 女子若是不嫁人,还能干什么?! 叶昭言闻言,却是淡淡一笑,道:“祖母,不是我疯了,而是你疯了!你想要逼着我嫁一个不喜欢的人,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薛老夫人闻言,只觉得一颗心猛地一颤,眼睛瞪得滚圆。 叶昭言一脸嘲弄地看着她,语气坚定地说道:“你们想要逼着我去嫁给一个陌生人,那我宁可不嫁人!我就是死,也不会屈服于威逼之下!” 薛老夫人看着叶昭言一脸坚毅的模样,心中突然升起一阵无力。 她原本想要利用此事来对叶昭言让她离开叶府,可是,没想到事与愿违,事情反而朝着她不可预计的方向发展。 叶昭言的性格,比她想象的更加坚韧,更加顽固。 她拿捏不住。 “你真的要为了一时之气,放弃自己的前程吗?”琴夫人忍不住问道。 “前程?!”叶昭言冷笑一声道:“这样的前程,我不稀罕,我从来都不曾在意过什么前程,我在意的,只有叶家而已!” 薛家人全都呆住了。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叶昭言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这还是他们熟悉的叶昭言吗?! 她怎么会变得如此狂妄自大,目空一切! 薛老夫人的脸色难看无比,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叶昭言竟然会这般不把婚嫁放在眼中,甚至连薛氏一族的利益都不顾了。 叶昭言这分明是要和她作对啊! 叶昭言见状,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容,道:“怎么?难道祖母不相信?” 薛老夫人咬牙切齿地看着叶昭言:“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叶昭言点头。 “昭言,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是,我希望你别后悔!” “我从来都不会做让我后悔的事情。”叶昭言看着薛老夫人一字一句道。 “好!好!好!既然如此,那你可以试试,等你的前程毁了该如何收场!”薛老夫人威胁地道。 叶昭言笑得开怀:“是吗?那我倒要看看,我的前程会如何毁了!” “你!”薛老夫人被她气得一阵哆嗦,指着叶昭言的鼻子骂道:“混账东西,竟敢如此胡闹!你简直丢尽了我薛家的颜面,简直是给我们薛家蒙羞!!” 她愤怒地看着叶昭言,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抽叶昭言几巴掌。 “呵!”叶昭言冷笑一声,道:“祖母,这么多年,薛家鸠占鹊巢,分明是外姓之资,却以主人自居!除了让我们一直受到你们的欺压,你们又为我们叶家做过什么?如今你却要责备我丢脸,当真是可笑!” 这话简直戳中了薛老夫人最痛之处,她此生最恨别人拿两家对比! 她的儿子那么出众,若不是情势所逼,何至于入赘! “叶昭言,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薛老夫人厉喝道。 “敬酒?吃罚酒?”叶昭言嗤笑一声,一脸不屑地道:“你也配跟我说这两个字!你们薛家做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若是再敢威胁我,休怪我不念旧情。” 薛老太太闻言一滞,有些心虚和顾忌,但又不肯轻易示弱,梗着脖子道:“叶昭言,你不要太嚣张,你可不要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叶昭言闻言,冷哼一声道:“我叶昭言的处境?我的处境又岂是你这种老妇人可以左右的?” 叶昭言一席话,让薛老夫人哑口无言。 薛怀澹见状,忙上前劝解道:“母亲莫要恼怒,这种事情,我们从长计议便是,总会有办法的!” 薛老夫人闻言,狠狠地瞪了薛怀澹一眼,仍旧压制不住怒火。 她的目光再次转移到叶昭言的脸上,怒声道:“昭言,今日之事非同小可,你可要想清楚!” 薛怀澹也附和着道:“昭言,此事关系重大,你可千万不要一时糊涂,做了错误的决定!” 叶昭言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不冷不热地道:“我心中有数!” 此时一名侍卫从急匆匆外走进来,对薛怀澹低声禀报了几句。 薛怀澹听罢,脸色一变。 看来今日之事必须立刻敲定下来。 随即他看向叶昭言,一脸郑重地道:“昭言,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考虑清楚!你是选择继续留在叶府与稽斯年定亲,还是随我南下?” 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如果叶昭言坚持拒绝稽斯年定亲,那么他就会强行将其带走,然后将其带到江南去。 他就不信,凭他薛怀澹的手段,还奈何不了一个叶昭言! 叶昭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缓缓站起身来。 “昭言,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第七十五章 持剑弑父 琴夫人有些惊愕。 叶昭言看着他们,嘴角挂着一丝冰凉的笑意,道:“我都不选。” 薛老夫人闻言,顿时怒斥道:“叶昭言,你简直就是冥顽不灵,不识抬举!” 叶昭言却不理会她,转头看向叶扶归道:“娘,我送你回房。” 说罢,叶昭言扶着叶扶归朝着门外走去,根本不搭理薛怀澹等人。 薛怀澹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叶昭言扶着叶扶归的背影远去,脸色一片铁青。 薛老夫人气得直喘粗气,一口血差点喷了出来,她强撑着站稳身形,指着叶昭言的背影,厉声呵斥道:“叶昭言,你敢这么忤逆我,今日若是不给我一个合适的解释,你休想离开这里!” “我是叶氏一族的人!你凭什么拦着我?!”叶昭言头也不回地冷声呵斥道。 “叶昭言!你给我站住!” 薛老夫人看着叶昭言那嚣张跋扈的背影,忍无可忍地吼道。 叶昭言闻言,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后又继续往前走去。 薛老夫人气极反笑,对着叶昭言的背影冷笑了一声,道:“昭言,你会为你今天所做的决定后悔的!” 薛老夫人的声音冷厉无比。 她知道,她想要利用此事,来逼迫叶昭言就范,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因为叶昭言根本就不吃这一套。 这丫头太倔强了。 她眼中闪过一道怨毒,今日人多,有些东西不好下手。 再缓一两日,她一定把今天的账算回来! 她就不信,她还收拾不了叶昭言这个小贱种了! 薛怀澹见状,脸色顿时一片惨白,心中涌起了一阵强烈的不安! 南下这一去,不知道叶昭言还要闹出如何情形。 叶昭言的性子,他今天才算是见识了。 她平日里看起来温吞洒脱、谦虚有礼,可是,一旦触及到她的逆鳞,叶昭言就是拼尽最后一丝力量,也绝对不会妥协的! 她的性子,实在是太像叶大将军了! 想到叶大将军,薛怀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恨意。 当年的所作所为让薛怀澹记忆犹新,薛怀澹对他可以说是充满了怨恨。 如今叶昭言的行事风格颇有些叶大将军的影子。 她这是打算和叶氏族人彻底撕破脸皮,和他们撕破脸皮吗? 薛怀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顿时心脏狠狠跳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昭言,你站住!” 薛怀澹冲上前去,拦在叶昭言的面前道:“昭言,你真的要如此执迷不悟吗?!毁了整个薛家吗?!” 薛怀澹的声音中透露出浓重的愤怒和不甘。 叶昭言抬眸,:“我从来不在乎薛氏一族的任何利益。” 薛怀澹闻言,心中一窒,眼神中飞快地闪过一道寒芒。 他猜中了! 恐怕叶昭言打着和他们薛家决裂的心思! “若是你执意如此,我只能带你南下了!” 薛怀澹相信,只要自己把叶昭言带去南边,就算叶昭言再有本事,也翻不出她的手掌心! “父亲,你还是省省力气吧!我不会跟你走的!” 叶昭言的态度异常坚决。 “昭言,你真的非要如此吗?!”薛怀澹看着叶昭言的眼睛,沉声道。 叶昭言闻言,嘴角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容道:“你觉得呢?” 薛怀澹的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看着叶昭言的目光,带着森然冷酷的杀机。 “既然如此,我今日便绑着你上路,等过了关口,我再向陛下奏请此事!”薛怀澹冷笑一声,眼神中弥漫着疯狂之色,“我相信,陛下肯定不会拒绝!” 薛怀澹的话刚落,立刻有几名侍卫从外面进来,朝叶昭言扑去,欲擒拿住她。 叶昭言看着薛怀澹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脸上并没有露出害怕或担忧,而是身形一动,快速地探向一旁的稽斯年,手腕一抖,他身侧佩带的长剑便出鞘。 锋锐的剑刃散发着寒光,显得异常刺眼! 叶昭言持剑对着薛怀澹:“休想!” 说完,她手腕一转,轻松地挽起一朵剑花, 直奔薛怀澹而去。 薛怀澹眼睁睁地看着叶昭言朝自己扑来,心中大惊,慌忙抽出一旁侍卫的剑抵挡叶昭言的攻击。 他显然没有预料到叶昭言会如此动手,猝不及防,直接挨了叶昭言的一剑。 “噗呲~” 伴随着一声闷响声传来,薛怀澹胸口处的衣服瞬间裂开了一道口子,殷红的鲜血从衣服的裂缝中渗透出来。 叶昭言这一剑可谓是用足了力气。 薛怀澹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无比。 “舅舅!” 薛芷烟惊呼一声,慌忙快步跑了过来:“舅舅,你怎么样了?!” 薛老夫人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薛怀澹低头看向自己胸口处的伤口,眉头紧皱。 胸口处的伤口不浅,流淌出来的血液都已经染红了胸前的衣衫。 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脸色有些难堪,抬起头来,瞪着叶昭言道:“叶昭言,你竟敢对我下杀手!” 叶昭言神情平静地看着薛怀澹道:“我不过是自卫罢了,我想,父亲应该不至于因为这点儿小伤就迁怒我吧?” 薛怀澹闻言,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浓烈的恨意! “你......” 他尚未说完,就被叶昭言打断了:“父亲,您若是想要我叶昭言顺从你的意,等你能打过我再说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薛怀澹眼中的怒火蹭地燃烧了起来。 这是讽刺他连自己女儿都打不过?! 他当年在锦都极负盛名,文章很有些名气。 但他在武学上却有些欠缺,天资所限,多番努力也无所成就。 这一点自然是入不了叶大将军的眼。 此后的多年间,他眼睁睁看着叶大将军提拔了无数学生做武官,眼红十足,却无一点办法。 待到而立之年,他才堪堪被提拔四品,甚至还比那卫临风晚了两年,实在可恨。 明明他才是这叶府的女婿! 他一直怀疑叶老儿看不起他,如今被叶昭言这般嘲讽,旧仇新恨一起袭来,心中顿时怒火冲天! 叶昭言看着脸色狰狞的薛怀澹,眼神中满是嘲讽:“父亲,你难道不知道吗?你可不是我的对手啊!” “放肆!” 薛怀澹被叶昭言这番话彻底激怒,猛地一拍桌子,怒喝一声,挥动手中长剑,对准叶昭言就刺了过去。 第七十六章 剑走偏锋 叶昭言看着袭来的长剑,脚下轻轻一点,身体快速地往后退去。 她身形一闪,避开薛怀澹凌厉的攻势。 薛怀澹见叶昭言躲开了自己的攻击,眼睛微眯,眼中闪过一抹狠戾之色,再次出剑! 剑气纵横,带着凛冽的杀气,朝着叶昭言刺去! 叶扶归见状,一颗心紧紧地揪着,她既自信女儿的实力,又不得不担心起来。 倒是一旁面露震惊的薛老夫人,却是满眼的痛快! 被叶昭言抗命之后,她愈发痛恨叶氏母女,恨不得二人死个干净才好! 薛怀澹的招式极其凌厉,招招致命!。 叶昭言的反应很快,身法诡异灵活,总能在关键的时候险而又险地避开薛怀澹凌厉的攻势。 稽斯年在一旁表情凝重。 他紧紧地盯着叶昭言的每一个动作,有些愕然。 他看得出来,薛怀澹此番攻势是铁了心要重创叶昭言。 但他心里却隐隐约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按照常理,叶昭言应该占据上风才是,但薛怀澹却是越挫越勇,反倒是叶昭言显得有些束手束脚。 而且,薛怀澹的攻击虽然看似凌厉,但在叶昭言异常灵敏的动作下,并未能够伤到她丝毫。 叶昭言躲闪间不仅游刃有余,反倒时不时地对着薛怀澹展示一下剑术。 反观薛怀澹,他的衣服上却多了许多的剑痕,身上也挂了彩。 很是怪异。 正当稽斯年暗自纳罕的时候,薛怀澹已经怒气冲冲,攻势越来越凌厉,招招致命! 叶昭言的身形也是愈加灵活。 直到叶昭言的身体靠近门框,薛怀澹的攻势再也无法躲避的时候,她身影猛然一晃,持剑迎上薛怀澹劈砍而来的长剑。 “叮当!” 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骤然在屋中响起,两个人神色皆是一变。 薛怀澹手中的长剑被叶昭言手中的长剑给挑飞了出去。 “啪嗒!” 薛怀澹的长剑掉落在地。 叶昭言的剑尖直指薛怀澹的咽喉处,只要再往前两寸,那柄剑就会刺穿薛怀澹的喉咙。 “你敢!”薛老夫人大喝一声,目眦欲裂,一阵腥甜涌上,眼前不由得发黑。 要是知道有今日,她就该早早让人把这叶氏母女赶出府去! 真是悔不当初! 琴夫人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揪着衣袖勉强支撑住薛老夫人的身体。 稽斯年闪身上前,拿起身侧的剑鞘,准备抵挡这致命一击。 叶昭言将一切看在眼里。 她内心轻轻叹息,屏息握剑,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向稽斯年身后的薛怀澹。 这一剑,若是能杀死他就好了。 只可惜没这么容易。 薛怀澹大骇,猛然侧身避过,然后身形如同猎豹般迅捷的朝着叶昭言而去。 与此同时,他右手凝力拍向叶昭言的肩膀,企图震掉她手中之剑。 叶昭言突然收敛了全部的功力。 “嘭!” 她被薛怀澹的一掌拍中,整个身体朝后倒飞出去。 “噗嗤!” 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面上,口中喷洒出一口血。 “昭言!” “叶昭言!” 叶扶归看到叶昭言吐血,忍不住喊叫了一声,朝她跑去,眼泪夺眶而出。 叶昭华见状,心中升腾起一股强烈的愤怒和悲痛,挣开拦在身前的叶氏族人,朝着叶昭言的方向飞驰而去,伸手将她扶起。 “昭言,你怎么样?!”叶扶归看着叶昭言满脸的血迹和嘴边的血沫,心疼万分。 叶昭言擦拭干净唇边的血迹,摇摇头。 薛老夫人见受伤的是叶昭言,才吐出一口浊气,瘫在椅子上喘息不匀。 就该一掌打死这个孽畜! 薛怀澹看着叶昭言脸上苍白如纸的神情,才恍然回过神来,有些慌乱地将手掌收进袖子。 方才那一击,叶昭言没有运用内力抵挡! 恐怕已经内俯受伤! 她是故意的! 薛怀澹的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羞辱感。 叶昭言竟变得如此狡猾,胆敢算计他! 叶扶归看着薛怀澹瑟缩袖中的动作,眼神变得冷厉起来,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指责和愤懑,“薛怀澹!这就是你所说的不会让我们母女受半点委屈?!” “你不是说要保护好我们母女,为昭言谋划一个好出路吗?!你现在做出来的事情就是在保护我们母女吗?!” 叶扶归语调尖锐,满腔的愤怒让她几乎失去了控制,对着薛怀澹怒吼出声。 她一句句质问,一字一句如同钢针般扎进薛怀澹的心里,让薛怀澹羞愧万分,脸颊涨得通红。 他温婉贤淑的妻子,何曾当众如此尖利过,还直呼他的名讳,这让他难以接受。 “你……”薛怀澹看着眼前满身杀气的叶扶归,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 叶昭言持剑抵地,勉强爬起来,身子有些站不稳,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惧意,眼神中满是讥讽。 “你输了。” 她看着薛怀澹,语气冰凉地道。 胸口的疼痛让她有些难挨,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若不如此,恐怕今日不是被逼婚待嫁,就是被掳去棠园的路上了。 为了能够挽回一线生机,她只能剑走偏锋! 薛怀澹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看着神情冷峻的叶昭言,眼神中充斥着一股浓郁的怨毒之色,咬牙切齿地道:“没想到,你竟然会使诈!” “父亲,您说笑了。”叶昭言笑了笑,“我被父亲所伤,伤势严重,恐怕只能委屈父亲自己南下了!” 薛怀澹闻言,脸色一僵,眼中露出一抹挣扎之色。 他现在的确很想带走叶昭言。 但是,叶昭言被他所伤不轻,要是贸然带走,南下之行人多口杂,恐怕这件事就遮掩不住了。 一旦传扬开来,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不是蠢人,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将叶昭言困在叶府然后只身南下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这样的话,叶府若是情况有变,他就来不及应对了! 他总觉得叶昭言不会乖乖待在叶府等他回来。 即使有薛家人坐镇。 万一发生意外,恐怕悔之晚矣。 薛怀澹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副决绝的模样,对稽斯年耳语了几句。 稽斯年的脸上露出一抹惊讶和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薛怀澹。 第七十七章 荒唐之计 此前他从未想过,薛怀澹给他的那些物件,会是这样的用意。 可是如此做,恐怕许多事情再也回不了头。 他瞥了眼人群之中那清秀的少女,她苍白如纸的面上满是坚毅。 强烈的不忍袭上心头。 薛怀澹见稽斯年还在犹豫,顿时急了,低声道:“柳夫人还在等你。” 这位柳夫人,正是稽斯年的母亲,也是他最大的软肋。 一直被薛怀澹捏在手里,名为照料,同时也是控制。 此刻,这张最大的底牌是该派上用场了。 稽斯年听到薛怀澹的话,身子僵硬了一瞬。 脑中浮现出一个温婉的笑颜。 他终究是妥协下来,看了一眼叶昭言,缓缓朝她走去。 他走到她跟前,持剑而向,动作并不急。 一旁的叶昭华见状,不迭地上前阻止。 他一把抓住稽斯年的手臂,目光凶狠地瞪着他:“放肆!” 稽斯年皱了皱眉,不悦地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年纪还要小一截的男孩,声音冷冽如刀,“叶公子,请自重。” 叶昭华闻言,眼神微寒,眼底闪过一道冷芒,“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总之,你不能碰昭言一根汗毛!” 今日众人倒戈相向,若他身为叶家人还不出手,恐怕叶昭言更无希望。 人群之中的叶昭辰见此,悄然摇了摇头,如今形势明朗,再多抵抗也不过螳臂当车。 识时务者为俊杰。 稽斯年看着眼前明显比他矮一截,但是却满脸坚定之色的少年,眼中浮现出一抹诧异,不过,片刻便消失了。 他不屑于和一个少年争辩什么。 他抬起另外一只空闲的左手,一掌朝着叶昭华的胸膛挥了过去! “轰!” 随着一声闷响,叶昭华如遭雷击,一连退后了数步,一张俊俏的小脸变得煞白。 “昭华” 叶扶归和叶昭言看着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的叶昭华,顿时吓了一跳。 “昭华,你没事吧?!”叶扶归一边说着,一边快速冲到叶昭华的身边,将他扶起。 “我没事。” 叶昭华摇摇头,却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大小姐,得罪了。” 稽斯年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脸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此刻正是紧要关头,薛怀澹不允许他失误,也不容许他有任何自己的想法。 若是照着他自己的意愿,他一定…… 叶昭言回过神来,看着稽斯年的神态,心中一凛,手中的长剑朝着稽斯年的咽喉划去。 “砰!” 一道闷响声响起,长剑被打偏。 稽斯年用剑鞘就轻松招架住了。 此刻叶昭言已经受伤不轻,显然不是稽斯年的对手。 她正要抬手再持剑劈去,手腕却被稽斯年抓住,反手一拧。 她只感觉自己的右臂传来一阵巨痛,手中的长剑差点脱手而出! 稽斯年趁机夺去她的剑,反手持剑相向,剑势锐不可当。 “昭言,小心!” 叶扶归惊呼一声,伸手拉住叶昭言的胳膊,将她拽到身旁来。 “嘶啦......” 寒光乍现,空气中顿时传来一阵布帛撕裂的声响,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剑刃在距离叶昭言的脸颊只剩下一公分距离停止住,随即戛然而止,发出一声轻微的碎裂声。 随着这声轻响,一缕青丝从叶昭言脸颊处飘落而下。 叶昭言惊魂未定,目光惊惧地盯着眼前的稽斯年,心跳加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方才那一瞬间,她真以为,那把剑会刺入她的头颅,刺穿她的喉咙…… “冒犯了。” 稽斯年的声音响起,他伸手握住那一缕青丝,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你......”叶昭言的眼中露出震撼之色。 方才若非是他克制力道,她的命已经交代在他的手里。 正当叶昭言震撼不已的时候,稽斯年突然挥剑,剑光快得让人看不清。 一声裂帛轻响,一缕发丝从他的剑上飘飞而下,竟是他自己的头发。 他手腕翻转,那一缕发丝又回到了他手中,一丝不苟。 叶昭言看着稽斯年那完美无瑕的动作,突然有些不安。 叶扶归也察觉到了有些怪异。 叶昭言看了看自己鬓角那截断掉的发丝,突然有些明悟。 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方才的那一幕,一双眸子中满是骇然之色。 难道稽斯年想…… 稽斯年将两缕发丝放在一起,缓缓缠绕,动作很是细致。 叶昭言猛地睁大眼睛,看着稽斯年的视线多了一丝惊惧。 众人也俱是震惊不已。 稽斯年感觉众人投来的视线,转过头来,与叶昭言四目相对。 眼底一片漠然。 他移开视线,将缠好的发丝用一根红绳绑好,小心地放进一个荷包里。 做完这一切,他转过身,对着叶扶归拱手行礼。 “我与大小姐结发定情,从今以后,定会护她周全,望夫人成全。” 他脸上挂着疏离的浅笑,看起来十分英俊出挑。 只是,再看向叶昭言的眼中,却多了几分复杂。 此刻大厅众人才回过味来。 原来稽斯年此举竟是这样的目的。 一时间,几位叶氏族人也有些唏嘘。 叶昭言竟被逼着成婚,着实不体面。 即使成婚了,也有损身份。 薛老夫人见叶昭言好好的站在那,不禁有些惋惜。 终究还是便宜了这倔丫头,以后还得她来帮着张罗婚事! 想到这里,她又开始盘算库房之物,那些个好东西,绝对不能便宜了这外嫁的孽畜。 “你......”叶昭言看着稽斯年,艰难的开口,一双眼眸中写满了惊惧和惶惑。 没想到薛怀澹竟然想出了这样阴毒的计策! “不行!” 叶昭华怒吼一声,一张俊秀的面容变得涨红。 “我与大小姐已然结发,此物为证。”稽斯年看向叶昭华,语气坚决地说道。 叶扶归的脸色变得苍白,看着稽斯年的目光充斥着难以置信。 “夫人,请恕我逾越。”稽斯年不忍与她对视,再次行了一礼。 叶扶归闻言,眼眶一下子通红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滚落而出,打湿了脸颊。 “不,你不能这样对昭言!” 她紧咬嘴唇,眼中含泪,看向稽斯年的目光,满是哀求。 从薛怀澹与稽斯年的动作中,她已经察觉出二人关系匪浅。 恐怕好些事情都是薛怀澹授意稽斯年做的。 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向正直庄重的薛家,居然会设计做出这种荒唐的事情。 “你们这样会毁了昭言的。” 叶扶归说完这句话,眼泪流得更加厉害了。 第七十八章 和离之念 薛怀澹看着叶扶归的眼泪,认真地说道:“昭言与稽斯年情投意合,拜堂成亲,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听到这话,叶扶归顿时怒极攻心,眼前一黑,差点没栽倒在地。 “叶家待你不薄!你竟是这般无情!” 叶扶归怒火中烧,指着薛怀澹,悲愤地说道。 薛怀澹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大人,天色不早……”一旁负责通报的侍卫忍不住提醒道。 现在已经快午间了,南下的人马已经去了大半,若是晚了就不好了。 看着眼前倔强的叶氏母女,薛怀澹有些迟疑。 叶氏母女的反抗,让他觉得棘手,已经激起了他心中的决绝,他必须要立刻解决了此事! 叶昭言将对方的迟疑看在眼里,渐渐想明白了眼前的情势。 如果她不按照薛怀澹的要求去做,只怕她今天就走不出去了! 这一刻,她的心中闪过一抹狡黠。 只有让薛怀澹放松警惕先走了,才有机会离开! 她想到这里,缓缓说道:“南下路途遥远,父亲还是尽早上路吧,免得耽搁了时辰。” 薛怀澹脸上的凝重渐渐浮现,他冷冷地注视着叶昭言。 “昭言,等我南下归来,一定为你风光操办亲事!” 这句话很是郑重,叶昭言读出了试探的意味。 “静待佳音!” 她目光冰寒彻骨,一字一句的开口说道。 薛怀澹若是放心不下,一定不会独自南下。 如今局势已定,唯有先让他离开锦都,才能有别的机会。 叶昭言想要尽力一试。 “昭言!”叶扶归听见女儿这样说,忍不住心中一窒。 她紧紧握住手心,指甲深陷肉中,鲜血渗透出来。 她从未如此悔恨过。 或许当年她就不该嫁给薛怀澹,明明…… 叶扶归的心中涌起一股无法遏抑的悲哀,一个念头越来越强烈! 和离! 此念一出,挥之不去! 她半生都未曾想过这件事。从前她事事如意,不曾受过委屈,就连眼泪也都是感动和思念父母所致。 “和离……”她嘴唇嚅嗫了两下,不知不觉间竟将那两个字说出口。 声若蚊蝇,却叫身旁的叶昭言听了个清清楚楚。 叶昭言如遭雷击般地看着她。 薛怀澹正心意不决,若是此时提出和离,恐怕要对她们母女下死手了! “扶归,你说什么?”薛怀澹见她神色决绝,有些紧张。 薛老夫人却突然开口道: “这门婚事,我会着人尽快准备着,等怀澹一回来,便即刻操办!” 她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狠戾。 听到这话,叶扶归心里一阵阵绞痛,眼中的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往下落。 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她挣扎着要说出那句话。 “薛怀澹,我要与你和……” “母亲!” 她话未说完,便被叶昭言急切的声音打断。 “不可!”她一把扶住叶扶归的手臂,阻止她继续往下说,眼中的泪水也顺着脸庞滑落而下。 叶扶归依稀看见女儿的泪水,心中升起浓浓的绝望和后悔。 她闭上眼,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缓慢下降,眼角的泪水无声滑落。 “母亲!” 叶昭言神色哀戚,叶昭华听见她的呼喊,忙扶起叶扶归。 薛怀澹看见她如此模样,心中一软,沉声说道:“薛管家,立即着人好好为夫人诊治!” 说完,薛怀澹朝着一侧的薛二管家使了个眼神,便转身踏出去。 叶昭言服软,叶扶归昏迷,如此,他可放心南下了。 只是,还需抓紧时间料理南下之事,早日赶回来操办婚事,以防夜长梦多。 日头正烈之时,锦都城外南下的队伍晃晃荡荡而去。 叶府陷入了一时的死寂。 直至傍晚,负责诊治叶扶归的大夫才离去。 叶扶归气急攻心又哀痛欲绝,一直昏迷不醒。 叶昭言和叶昭华与几个大丫鬟一同轮流守护着。 薛家众人,心中各怀鬼胎。 叶昭言看着母亲憔悴的睡颜,不由轻叹一声,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天空灰蒙蒙一片,看不到半点星光,像是一团乌云笼罩着大地,让人看不到半分希望。 不一会儿,天空中响起几道轰隆隆的雷鸣声。 雷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 “小姐,我们要不要趁此机会带着夫人逃走?”茱萸眼眶通红,小心翼翼地问道。 逃走,她不是不敢。 只是如今形势已定,她不能贸然行事,还要保持镇定和理智,不能露出半分破绽。 以薛怀澹的谋算,恐怕留了不少后手,此刻叶府内外,数双眼睛盯着。 又过了两日,叶扶归总算醒转过来,却精神不济,面色苍白,显得异常虚弱。 叶昭言同她讲了不过几句话,她便又昏昏沉沉睡去了。 翌日清晨,叶府门前来了两位陌生的客人。 “叶府?这不就是那位薛大人的家吗?” 其中一个男子抬头看了看匾额上烫金的大字,开口问道。 站在他身旁的少年点了点头。 他面容清隽秀美,眉眼含笑,身穿一袭蓝衫,身形修长,一条腰封系在腰间,墨色发丝束起,用一根玉冠固定住,看起来十分随性和洒脱。 他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好奇,打量着叶府。 另外一人则是穿着一身玄色衣衫,面容刚毅,身姿挺拔,身材纤瘦,气质卓绝。 正是濯王府濯逸白主仆二人。 濯逸白回去之后,翻找了两天也没有找到那副画,只得请周儒重新画了一副。 恰逢濯明轩回府,他又探听了对方那日拜访叶府的情形。 得出一个重要的信息:那薛大人对濯王府别有心思。 濯逸白此次前来,隐藏身份,就来濯王府最平常的马车,也不曾驱使。 叶府的门房听闻有贵客驾临,忙将他们迎进门去。 濯逸白见一路守卫神色严肃,审视的目光在他们身上量了又量,不禁感到奇怪。 这叶府的气氛着实有些紧张。 怎么像审内应一样打量他们? 正要往前厅去,一个穿着青衫,留着长胡子的老头走了过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叶府!” 老者怒喝一声,神情十分凶恶。 “老伯,我们是来找叶姑娘的。” 濯逸白微微拱手作揖,礼仪周全。 老者听见这番话,神色变了变,不禁仔细打量了濯逸白和他身边的男子几眼。 第七十九章 处处蹊跷 “哪位叶姑娘?”老者沉声开口道。 这叶府之内住过的叶姑娘有好几位,自小长居于此的却只得一位。 叶府嫡出大小姐叶昭言。 “就是最近出过府的那位叶姑娘。”蔚羽耍了个心机。 老者神色再次一惊,最近出过府的那位可不就是叶昭言么。 “你们找她做什么?” 老者不答反问。 濯逸白与蔚羽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怀疑。 如此神秘,莫非这叶姑娘真如他们揣测的那般,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得已躲藏在暗处? “这个不太方便透漏,还请老伯行个方便,我们要见叶姑娘!” 蔚羽说完,又从腰包里拿出几锭银子递给老者。 “这......” 老者犹豫了一下,最终收下银子。 “我帮你们通报一声!”他说完,便转身往府里走去。 这一去便是许久未再出现,濯逸白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他带着叶姑娘的画像,本该方才就拿出来让人辨认。 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处处透着蹊跷,所遇之人不似可信的模样。 此时一个半老婆子远远走过,身上衣饰简朴,神情和举止皆透着一股子谦卑,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一看便是个身份不起眼的下人。 “这位嬷嬷请留步。”蔚羽出声叫住了那名老妇人。 老妇人听见有人唤她,转头看向眼前衣饰不凡的两人,脸上带着几分惶恐之色。 “嬷嬷,你叫什么名字?” 老妇人闻言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不敢去看蔚羽的双眼,恭敬回答:“老奴姓张,单名一个玉字。” 蔚羽点点头,开门见山的问道:“张嬷嬷可知叶姑娘住在哪里?” “哪位叶姑娘?” 她在叶府伺候了十几年,可是见过不少叶氏姑娘。 濯逸白想了想,灵机一动:“就是那位武艺出众的叶姑娘!” 这样身手不凡的女子,整个锦都打着灯笼也寻不见几个,他就不信这叶府还能同时出两位! 老妇人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道:“你们是说大小姐?” 濯逸白听见张嬷嬷的称呼,心中微微一动。 难道她真是叶府的小姐? 想到这里,他的神情变了变,压下心中的讶异。 张嬷嬷见二人神情古怪,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大小姐住在内院,男子不可随意入内!” 她的声音十分诚恳,不像是在撒谎。 濯逸白从蔚羽手中接过那副画,缓缓展开。 画卷上正是叶昭言。 张嬷嬷看见这幅画,神情明显松懈下来,眼底闪过一抹赞赏,“原来公子是为大小姐送画的!” “嗯。” 濯逸白没有纠正对方的误解,轻轻应了一声。 他清澈的眸子里浮现一抹温暖,又道:“这幅画我想亲手转交给叶姑娘,不知嬷嬷可愿意为我通报?” 张嬷嬷神色一惊,嘴唇颤抖了一下,止住了本想说的话。 “公子,大小姐身体虚弱,在休养中,而且......”她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老夫人说了,大小姐不喜欢外人打扰,便不让她见客。” 她听闻薛家主离去之时,夫人大病不起,大小姐便很少出院门了。 前日薛老夫人已经吩咐下来,不许外客叨扰大小姐和夫人的清静。 她不敢违背薛老夫人的意思,故此没有告诉他们二人真相。 “哦。” 濯逸白点点头,眼神闪烁了一下。 “既如此,那便改日吧!” 他将画卷重新收起来。 张嬷嬷松了一口气,连忙弯腰行礼,然后快速离开。 等张嬷嬷离开后,濯逸白和蔚羽相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眸中的困惑。 看来他们所料果然不错! “这叶府,果然有古怪!” 蔚羽皱眉说道,眼睛盯着叶府大门,眼中露出一丝警惕之色。 虽然不知道叶姑娘究竟遭遇到了什么,但他们都有种预感,这里面恐怕有些猫腻。 “看样子,今日是见不到叶姑娘了。” 蔚羽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们此次前来,是为了确定那张画像上的人是否身在叶府。 如今见叶姑娘果然在叶府之中却不得而见,他们也只能暂时搁置计划。 濯逸白叹了口气,脚步缓慢地朝叶府大门走去。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去时,他脑中浮现那位张嬷嬷欲言又止的一瞬。 于是他又转过头,对蔚羽说道: “你跟在我身后,我们进去看一看!” 蔚羽听罢一愣,脸上露出一丝担忧。 “公子三思啊,叶府之中戒备森严,而且府中的护院皆是精锐,万一有个什么差池,我怕是保护不了公子!” “无妨。”濯逸白轻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冲动行事的,只是要辛苦你了。” 蔚羽看着濯逸白那人畜无害的笑容,心里咯噔一声。 濯逸白让他附耳过来,轻言几句,将要点交代清楚。 蔚羽脸更黑了几分,怎么公子不来做这坏人? 他抬起头,只见少年的眼神清澈,笑容纯净,怎么看怎么不像坏人。 算了,不同人不同命! 两人来到了叶府的正院。 “站住,此处不可随意出入!” 就在他们二人刚刚走进院落,一名身材魁梧高大的壮汉从院中走了出来。 他满脸横肉,一身肌肉鼓鼓囊囊,浑身散发着一股彪悍的气息。 “叶府大小姐在我们这里定制了画像,特地让我们送过来!不知道可否通传一声?” 蔚羽并不惧怕他,神色不卑不亢。 壮汉打量了二人一眼,冷哼一声,“我家大小姐身份尊贵,岂需劳动自己亲自定画?” 蔚羽的眉毛忍不住微微蹙起,语气不悦道:“我们只是奉命送画而已,难不成你们叶家的家教就是如此的?” 壮汉听闻蔚羽的嘲讽之语,神色微微变了变。 “哼!你们两个,我是绝对不会放进去的!识趣的话,就乖乖离开吧!” “不好意思,这幅画我们必须亲手交给叶姑娘,不然我们是无法离开的。” 蔚羽语调平静地说道,眼中却流露出一丝冰寒之气。 壮汉闻言,面色沉了沉。 他抬脚朝蔚羽的方向迈近了两步,眼中射出阴狠的光芒。 “我倒要看看,是你这个文弱书生厉害还是我这个粗人厉害?!” 说罢,他抡起拳头朝蔚羽挥去。 蔚羽见状,眼神一暗。 “不自量力!” 他冷哼一声,右手伸出,直奔壮硕大汉的胸膛。 蔚羽的手掌看似简单随意,可那壮硕大汉的拳头却被他一把抓住,然后猛然往上一提。 “砰!” 壮硕大汉被他生生的摔倒在了地上。 “你这是干什么呢?” 一道尖利的声音忽然从一旁响起。 第八十章 以貌取人 薛二管家不知何时已经到来。 “薛管家,您可来的正好,这两个人来路不明,贸然闯进正厅,实在太嚣张了!” 壮汉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濯逸白和蔚羽,一脸委屈地对薛管家诉苦。 薛管家目光在蔚羽和湛羽身上扫过。 二人打扮讲究,衣饰不凡,却年纪轻轻。 尤其是这位蓝衣公子。 “薛管家,这位是我的朋友,我二人今天是为了送画像前来的。”蔚羽看到薛管家的目光停留在他们两个身上,连忙解释道。 薛管家收回目光,眼底闪过一抹异彩,语气缓和地对二人说道: “原来是这般啊。” 他朝濯逸白投去一记友善的目光,然后面色不善地扫视了一眼壮汉: “放肆!刘虎,谁允许你对两位公子不敬的?” 刘虎听到薛管家的呵斥,身躯一怔,面露惶恐之色。 忙跪下磕头认错。 “请薛管家责罚,小的知错了。” 薛管家见差不多了,看向二人。 “两位公子,让你们见笑了,这下人不懂事,还请你们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濯逸白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不碍事!” “两位公子里边请!” 薛管家侧过身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濯逸白跟着他走去,满心不解。 这叶府怎么突然又愿意邀请他们进去了? 这一切,似乎太反常了。 他的眼角余光瞥向蔚羽,只见蔚羽也是若有所思的表情,不由得心中升起了一丝疑惑。 薛管家领着二人径直走到一座精致雅致的阁楼门前停了下来。 “两位公子,这是叶府的厢房,里面的东西你们可以尽管使用。” 薛管家对二人说完,转身离开,没有继续陪同。 二人踏入阁楼后,蔚羽关上门,目光警惕地打量四周的环境。 这间阁楼的布局非常独特,屋内装饰典雅,处处透着古典气息。 整间阁楼内除了一张长案,其余摆设极其奢华,唯一值得注意的是长案前放着一幅画像。 画像上,一男一女相互依偎在一起,男子英俊潇洒,女子美貌倾城,看起来是一对璧人。 蔚羽走到窗户前,推开一扇窗户,顿时一股凉爽的空气迎面扑来,让人忍不住舒畅无比。 他转过身,对濯逸白说道: “公子,这里的风景很不错,要不要下去参观一番?” 濯逸白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投向桌子上的画像,露出了几分沉思之色。 “公子?” 蔚羽见状,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濯逸白发觉,这幅画上的画像,似乎和那叶夫人长得极为相像。 他想起一件事。 叶扶归是叶府的夫人,叶姑娘是叶府的大小姐,所以二人便是母女么? 正思索着,一阵脚步声响起。 只见一个穿着华丽的老夫人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青葱玉臂的妙龄少女,衣饰不俗,看起来应该是这老夫人的孙女。 她们走到濯逸白和蔚羽身旁,打量了他们几眼,然后目光便移不开了。 这位蓝衣公子,实在太过俊美! “薛管家,你怎么才把人领过来?!我已经等你半天了!” 薛老夫人一进门,便对着薛管家斥责道。 “是老奴怠慢了!方才从外面回来,未曾来得及关照客人!” 薛管家面色恭敬,连连解释道。 蔚羽看着那老夫人,神色微微一凛。 这个老妇人看起来虽然有些富态,但是身体骨骼结实,面容保养得很好,看起来应该有五六十岁,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透着睿智精明。 薛老夫人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到了濯逸白身上。 濯逸白站在一旁,背脊挺直,身形修长,整个人显得飘逸脱俗,宛若神仙中人一般,给人一种不食烟火的感觉。 看着对方那张精致俊朗的脸庞,以及身上散发的贵气,老夫人的眼睛一亮,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赞赏的点点头。 她走上前,对着二人拱了拱手,温婉地说道: “两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刚才老身因为身体不适,故而耽搁了。” 濯逸白和蔚羽忙谦逊回礼。 薛老夫人身后的薛芷烟和薛幼菱也屈膝行礼,一张脸不禁飞上了红晕。 薛老夫人有些激动。 她听负责监视门房的下人说,府里来了不速之客找叶昭言,便起了疑心。 忙让薛管家派人去查探一番。 薛怀澹走之前曾谨慎交代,一定不能让身份可疑之人入府,尤其不能让叶昭言贸然接见外面的人。 结果薛二管家探听得知,这行人极有可能是打城东运天街而来。 那可是个达官贵人的聚集之地啊! 她如何能够怠慢? 立刻换了身衣服,亲自前来迎接。 想要看看对方究竟是什么身份。 当她看到眼前这位年轻公子居然如此不凡,不禁惊喜无比。 这位恐怕来头不小! “这位公子,不知你是......?” 薛老夫人压抑住心中的震惊,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询问道。 “我叫白逸,是一名画师。” 濯逸白开口答道。 画师? 听到这两个字,薛老夫人和薛幼菱的眼中皆是闪过一抹诧异之色。 薛芷烟的目光黏在蓝色身影上,若有所思。 “原来是白画师……” 薛老夫人脸上的神色冷淡了许多, 她又转头上下打量了蔚羽一眼,沉吟片刻,目光带着几分鄙夷。 这人看似气势不凡,衣料不过是平常富贵人家所用,并不稀罕。 与画师的身份倒是相符。 几个丫鬟婆子惯会察言观色,见状也收敛了脸上的恭敬,悄然打量起这二人来。 这两人长得确实不错,只可惜身份低微,算不上什么人物。 比起她们叶府一等丫鬟婆子的身份,也高贵不到哪里去。 这样想着,她们的胸脯更挺直了一些。 蔚羽微微皱眉,这些丫鬟婆子看起来骄矜无比,以貌取人,一个个趾高气扬,眼神中透着浓烈的鄙夷和不屑。 真是见风使舵。 看着老夫人和那两个少女,他心中升起了几分厌恶。 “不知道二位公子来叶府是有何事?” 老夫人目光凌冽地扫视了濯逸白一眼,问道。 她的语气有些疏远。 第八十一章 正经扯谎 濯逸白微微皱眉道,“前些日子,叶府大小姐付了定金令我为她作画,如今画已完成,却迟迟未付给我酬金。” 他顿了顿,看向一旁的蔚羽继续道:“这位羽兄是我的债主,再过两日,我欠他的银钱便要逾期。” 一旁的蔚羽忙露出一个颇为急切的表情,仿佛不给钱便不罢休。 薛老夫人见状,眉毛一挑,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之色。 “昭言欠的债,我们叶府理应替她付了。薛管家,你带两位公子去账房门口侯着,拿了银钱便送出门去。” 老夫人不咸不淡地说道,言语间透着几分不耐烦,仿佛在赶苍蝇一样。 闻言,蔚羽微愣了片刻,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神情。 这老夫人倒真是够势力,听说他们二人是上门讨债的客人,就这般冷漠。 昭言?叶昭言? 濯逸白在心底念着这个名字,想起少女英气的眉宇,觉得颇为相配。 他回过神,见薛老夫人倨傲的神情,嘴角微弯:“只是这酬金可是不小。” 他语气为难,一脸的无辜。 “多少?” 薛老夫人脸上露出一抹不耐烦,一幅画作而已。 眼前这位画师如此年轻,不可能是名师,价钱又能高到哪里去? 她叶府家财万贯,还缺这点? “五千两!” 濯逸白开口说道,目光直视薛老夫人,眼神清澈坦荡。 “你说什么?” 薛老夫人一怔,脸上露出一抹震惊之色。 五千两? 听到这个数额,薛氏姐妹均是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眼底满是骇然。 她们做梦也没有料到,一幅画居然要价这么高! “放肆,你们这两个穷鬼,居然敢敲诈我叶府,你们不怕遭报应吗?” 薛老夫人勃然大怒,指着他们破口大骂起来。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鄙夷,恨不得将他们立刻赶出去。 “夫人,我说的是真的,可与大小姐当面对质。” 濯逸白看着她,声音平静地说道。 “你以为你是谁呀?五千两随随便便就能给你?” 薛老夫人冷哼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蔚羽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无奈,怎么叶府这样的大户,竟是如此蛮横做派。 濯逸白皱了皱眉,思索起来。 看来只能继续扯谎了。 “我乃是上清阁画师,画技非同寻常。” 他神色平静地看着薛老夫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蔚羽看着自家公子说谎不打草稿的模样,心下叹服。 这上清阁画师,分明是二公子的画技授业师父。 濯逸白的话一说完,屋内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上清阁是锦都赫赫有名的画室,画师的水准堪称顶尖,而且画技高超,等闲达官贵人想要得到一幅,要费上许多功夫。 这些高雅的谈资,薛老夫人并不很精通,薛氏姐妹得叶府精心教习,却清楚得很。 薛芷烟悄然扯了扯薛老夫人的衣袖。 “如果薛老夫人不相信,我可以让你看看,我这副《百鸟争奇图》的价值。” 濯逸白说着,转过头对身边的蔚羽使了个颜色。 蔚羽会意,走到屋内桌案前,打开纸扇,缓缓展开了那副《百花争奇图》,一时间,屋内众人纷纷被这幅画所吸引了。 只见扇上画着一幅百花盛开,彩蝶翩跹的奇特图画,栩栩如生,犹如活物一般,每一朵花瓣都像是鲜血染上去似得,鲜艳夺目,美不胜收。 薛氏姐妹的目光紧紧盯着图画,目光中闪烁着灼热的光芒。 她们两人都是多年养尊处优的富家小姐,哪里会不识货。 薛老夫人仔细盯着那幅画瞧,越看越喜欢。 她的眼中流露出几分惊叹之色。 这画画工太过精湛了。 不但画得惟妙惟肖,就连那些鸟儿身上的每一根毛发都绘制的栩栩如生。 她总算相信眼前这位年少英俊的画师所言。 他确实非一般画师。 这世间除了画艺卓绝之人,不会有人如此巧妙地雕刻出如此逼真的百鸟朝凤图。 只是这五千两银子,她是决计不会替叶昭言出了。 这小子仗着有些名望,竟然敢敲诈她叶府。 简直岂有此理。 薛老夫人看向濯逸白,“不知道这位公子所说的话是真是假,若是我将昭言请来,她可会真的付出这五千两?” 她心中有些怀疑。 毕竟五千两不是一笔小数目。 “自然!只要叶大小姐来了,自然会付给我酬金。” 逸白一本正经地说道。 见他笃定无比的模样,薛氏姐妹也不由得信了七八分。 薛老夫人心中稍安,心道既然如此,那么就让昭言亲自来赎这幅画好了。 这笔账,她先记在心中。 于是,她对身后的薛幼菱吩咐道: “去请昭言过来!” 此刻叶昭言正在院子里与祁老谈话。 祁老看着叶昭言眼下的乌青,有些担忧。 他方才进府之时,见门口守卫有些眼生,便留了个心眼,去送了个口信才绕回来。 结果刚进府就被盯住了,他再想出门,被拦住了。 如今这叶府,恐怕等闲人不能随便出入了。 他将这几日的情况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最后才提到了祁端舒,“舒儿得助,逃脱了关押,却被追兵拦截,失去了踪迹……” “砰!” 叶昭言手中茶杯应声碎裂,茶水溅射一地。 “舒儿被追捕,我必须赶快派人去营救,否则......”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担忧,如今除了叶昭言,谁也不能帮他。 但是,他却不愿意让叶昭言冒这个险。 “你再带上一队人,去接应她。”叶昭言沉默半晌,才抬头看向祁老,她知道祁老不论表面上多么不在意,内心始终是很为这个女儿紧张的。 即使情势紧急,她也不能寒了他的心。 祁老闻言,不敢多耽搁,匆匆忙忙离开了叶昭言的院子。 叶昭言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悲凉。 她想起祁老方才说过的话,不由得走到围墙边,看向高处的天空。 蓝天洁净如洗,白云如玉盘悬挂。 那么干净的一片天空,却藏着这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 围墙高深,对身具轻功的叶昭言,也不是高不可逾。 要是能从这里逃出去就好了! 只可惜,那围墙另一边,布着薛怀澹的眼线和守卫。 贸然翻出去,只会打草惊蛇,若是因此被对方找到由头关押起来,就得不偿失了。 “昭言妹妹,你可还好?” 一道声音传来,叶昭言抬头看去,竟是薛幼菱。 第八十二章 无耻胁迫 薛幼菱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裙,显得格外娇俏可爱。 “昭言妹妹,前厅有位画师找你,祖母叫我来领你去。”她转了转眼珠,继续道:“那画师生得英俊潇洒,怕是与你交情不浅吧。” 她故意将英俊潇洒四字咬得很重,意有所指地说道,她相信,叶昭言肯定能够听懂她话语中的意思。 “不认识” 叶昭言冷声道。 薛幼菱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不认识?怎么可能呢? 那名画师长得这般英俊潇洒,一点也不逊色于锦都美男,她不相信叶昭言不认识这个画师。 她很是好奇,那名画师究竟是何来头,与叶昭言又有何渊源。 薛幼菱的心里充满了疑惑,不过,她不想再继续和叶昭言废话。 她直接将这话点破:“你不认识?可你欠他五千两!祖母说了,你得从自己那里拿钱!” “你说什么?” 叶昭言眉头微皱,一脸惊讶地看向幼菱。 薛幼菱看着叶昭言脸上的惊诧之色,心中愈加狐疑,难道她真的不认识那个人吗? “我说,祖母让你把银票交出来,然后跟我过去。” 薛幼菱强调了一遍自己方才的话,心中更加确定了叶昭言没有认出那人来,又补充道: “那画师说,你曾与他约定,画像完成就要付给他五千两!” 叶昭言皱了皱眉,她何时找人约过画像? 这莫非是薛家人搞出的事? 不过五千两,实在不行找府里账房支钱便是,何必找她。 “我不去。” 薛幼菱不禁愣了愣,她没有想到叶昭言会如此强硬地拒绝。 “你怎么能不去,我们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欠钱不还,传出去,岂不是惹人笑话?”薛幼菱皱眉说道,心中暗骂叶昭言的不识抬举。 “我不认识那个人。”叶昭言摇摇头,“更没有与那个人约定什么事。你们爱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会去的。” 说罢,她转身往叶扶归院子走去。 她现在一颗心全都系在叶家生死存亡上,哪有闲情雅致理会其他事情。 薛幼菱看着叶昭言的背影,气得牙痒痒的。 她心中暗恨,觉得叶昭言是故意推辞不肯承认,不过,没有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去再去找薛老夫人。 “祖母,昭言妹妹不肯去赴约。“薛幼菱回到老夫人身侧,低声说道。 薛老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她也太不把祖母放在眼里了。“薛幼菱小声地哼了一句。 “话多!”薛老夫人横了她一眼,给一旁的薛管家使了个眼色,眼神中包含肃杀威胁之意。 如今叶昭言在叶府不过任人宰割的圈养鸡鸭,还不能让她们薛家随便揉搓不成? 至多再过几月便嫁出去了,还敢在叶府矫情! 濯逸白看着这一切,陷入了沉思。 他从外面回来不过几年,锦都世家的内院消息并不是他关心的范围。 不过他仍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蔚羽却是待了许多了多年了,早已心头暗惊。 这位操持内院的老夫人似乎与那叶姑娘不对盘。 与外界传言的不太一般。 都说叶老将军的赘婿体贴妻子,钟情不二,女儿的婆婆也是勤勉持家,爱护儿媳。 他们莫不是走错地方了! 若不是碍于场景,他真想与自家少爷痛快讨论一番。 薛管家带着薛老夫人身边的大嬷嬷和几个婆子,浩浩荡荡地去“请”叶昭言了。 叶昭言此刻正在叶扶归房中,看着惜云给母亲喂药。 叶扶归已经服用了两副药,但仍未苏醒。 叶昭言的眼神黯淡无光。 “大小姐,老夫人派人过来请你,说是有要事。”薛管家刚走进门便大声道。 “祖母有何要事?”叶昭言看也不看他那嚣张的情态,平静问道。 “说一位画师来找你了。” “不去。”叶昭言头也不抬。 她的眼神落在床榻上的叶扶归身上,她现在哪儿还有心思理会其它的人。 薛管家一听叶昭言拒绝得这般干脆利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本以为叶昭言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 毕竟叶昭言已经不是从前那般地位了。 他看了一眼床上正被喂药的叶扶归,眼底划过一丝算计。 “大小姐,老夫人让你即刻前往前厅,若是不去,恐怕这院子里的汤药就得换了。” 叶昭言听到这话,手顿了顿,抬起头,看向薛管家。 “你威胁我?” “大小姐误会了。”薛管家摇头,“我是在陈述事实。你若是不去,这药可能就要浪费掉了。”他笑吟吟地说道。 叶昭言闻言,站起身,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屋里的惜云。 “替我照顾好母亲,我去去就来。” 惜云点点头,目送着叶昭言离开。 濯逸白在客间坐了许久,茶换了两盏,仍旧气定神闲。 他正端起手中杯盏掀盖,就见一英姿飒爽的少女走进来。 心头不由一跳,呆愣地看着走近的人。 只见她清丽脱俗,眉宇之间有着几分傲气,乌黑浓密的秀发挽成了一个简单精致的高髻。身着一件蓝色百褶长衫,腰束紫色金线绣竹节流仙绦,上面缀着流苏。 这张脸,赫然便是那晚与他一同逃命的少女。 这是......叶昭言吗? 濯逸白心中震撼不已。 这还是他初见时那个狂放不羁的女子吗?怎么感觉她一下子就脱胎换骨了一般? 濯逸白不禁看呆了,待他回过神来,看到叶昭言那双冰冷如寒潭水般的黑眸,他手中杯盏一歪,茶水溅了出来。 “啊呀......”蔚羽被茶水烫到,惊呼一声,连忙站起来。 怎么自家少爷如此反常,像没见过美貌女子似的? 他分明记得他不是这种人。 濯逸白收敛起自己的神思,将手中茶盏递给一旁侍奉的丫鬟。 叶昭言看着面前的少年,有几分惊讶,她没想到会是他。 濯王府的小公子,濯逸白。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正当她要开口时,却见少年突然站起身来,朝她拱手一礼,声音温润如玉,“叶小姐,在下画师白逸,按约前来送画。” 画师白逸? 第八十三章 此物相抵 叶昭言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他恐怕是乔装掩饰身份而来。 叶昭言看了一眼濯逸白身后的男子,似乎是个贴身侍卫,看起来是主仆二人上门拜访。 只是,她仍旧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叶昭言微微颔首:“既然如此,还请白画师将那东西拿出来。”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叶小姐稍等片刻。” 说完,濯逸白走到桌子旁边,将画卷打开。 叶昭言看着画上的人物,瞳孔微微一缩,这幅画,居然真的画的她。 这画上的女子容颜极美,眼睛明亮澄澈,鼻子笔挺,薄唇嫣红如花瓣一般,整个人看起来灵气动人,尤其是那清冷眉宇下的眸子,仿佛会说话一般。 虽然画中的女子只与她七分相像,却是活灵活现,栩栩如生,让人不忍亵渎。 叶昭言的心里升腾起了一股异样的情愫。 怎么会画得如此像她呢? 这画又是从何而来? 叶昭言心中疑惑,却并没有询问。 “这幅画可是画得真好。” 她看了半天,忽然开口说道。 “谢谢叶小姐的夸奖。”濯逸白闻言笑着谦虚道,“若不是叶小姐如此美貌,也不能成就这画。” “昭言妹妹的美貌,怕是连画师的都忍不住心动”薛芷烟开口道,语气有几分暧昧不明,“这下笔之人莫不是含着情意,怎么将昭言妹妹画得比本人还要美上几分!” 薛芷烟这话虽然听起来很讽刺,实际上却是带了几分暧昧之味。 “这画师画技精湛,确实比我还要漂亮几分。”叶昭言看向薛芷烟,坦荡道。 薛芷烟听了,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 她本以为叶昭言会害羞,没想到她居然如此不解风情! “未能完全还原叶小姐的美貌,叶小姐不要怪罪才是。”濯逸白适时开口,将话题转移。 “白公子缪赞了,不知白公子今日到访,所谓何事?”叶昭言没有理会白逸的话,直奔主题。 “叶小姐果然快人快语,这次来,自然是为了画作之事。” 白逸微微一笑,将手中的画递给一旁的蔚羽,心中斟酌着措辞。 该怎么说才能隐晦地让叶昭言明白,他是来讨要那匣子的? “他是叫你付给酬金!”一旁的薛老夫人忍不住插话道,“你自己欠的钱,总不得让我这个长辈来还吧!” 叶昭言看了薛老夫人一眼,沉默着没有说话。 往常叶府这些小事从来不会打扰到她,如今这是刻意刁难了? “大小姐,老奴奉劝您还是快点儿把钱拿来吧,否则老夫人可不会纵容你!”薛管家在一旁义正言辞。 叶昭言看着他,眼中迸射出一抹凌厉的锋芒。 薛管家赶紧低头,避开她犀利的眼神。 “大小姐,老奴也是为你着想,你就别怪罪老奴了。”他心中暗叹,这叶昭言真是除了叶大将军外最不好惹的人了。 濯逸白有些惊讶,为何叶府大小姐会受到如此打压? 心中不禁猜测叶府内部的形势,恐怕不像表面那般平静。 “昭言,你去拿五千两过来吧!”薛老夫人开口,语气强硬。 叶昭言皱了皱眉,明明从叶府账房取钱就行了,非要找她拿? 叶府账房的银子莫不是她叶家的钱? “祖母......” 她刚要开口,薛老夫人便冷哼一声,打断道:“怎么,我这个老太婆的话,也不中用了?” “这银钱倒不急的!”濯逸白忙开口道:“我与叶姑娘约定,若是画作满意,可拿一物相抵。” “哦?”薛老夫人挑眉,看着他问道:“不知你说的是什么东西,值多少银子?” 若是把府里的贵重物件抵出去了,她可是绝不会依的! “不瞒薛老夫人,我这画也不过是寻常品级罢了,想要多少再画便是。但是叶姑娘所许诺之物就不一样了,可是孤本。” “孤本?” “不错。”濯逸白微微一笑,开始扯谎:“是上清阁前任阁老的遗作,只是如今流传坊间的已经很少了。” “上清阁前任阁老?”薛老夫人愣住。 他继续道:“是的。他是位非常神秘的画师,只有少数人知晓其身份。” 叶昭言也是一怔,上清阁的前任阁老?她倒是未曾听闻过。 蔚羽在一旁啧啧称奇,他家公子忽悠起人来炉火纯青。 薛老夫人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只好看向叶昭言:“既然如此,昭言,你就将那画作拿出来让我们看看。” 她得确认一下那东西究竟是不是白画师所说的,若是别人的什么遗作,她才不感兴趣,让叶昭言拿出来便是。 叶昭言皱了皱眉,她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这幅画? 濯逸白见少女疑惑的神色,忙道:“那副画用一个木匣子装着,上次见面,叶姑娘还拿给我看过。” 叶昭言恍然。 第一次见面,濯逸白曾将一物交给她保管,便是这样一个木匣子。 想到这里,叶昭言吩咐茱萸去取那木匣子来。 不一会儿,茱萸就将木匣子带了过来,恭敬地递向叶昭言。 薛老夫人迫不及待地伸手抢过木匣子,打开,顿时露出一张古朴的宣纸。 纸上画着一处自然山水,用炭笔标注出许多奇特的符号。画上还有一座高塔,高塔上有一块巨大的黑石,看上去像是一个巨大的石碑,石碑上雕刻着几个字体,模糊不清。 “这是什么鬼画符!” 薛老夫人看着画中那奇奇怪怪的图案,脸上露出一丝嫌弃之色,将手中的宣纸丢在地上。 “这是哪个画师画的?简直是糟蹋了这样好的宣纸!” 薛芷烟说着,连忙捡起地上的画,仔细端详起来。 画上的那高塔,让她觉得有几分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可是偏偏她怎么都想不起来。 她看向叶昭言,发现少女面无表情,似乎对眼前的事情并不在意。 她将画重新放进木匣子里盖上。 “上清阁前任阁老恐怕是个高人,所作之画定然非同寻常。”薛芷烟开口解释道。 “那又如何?”薛老夫人冷哼一声,“这画哪值得了五千两,五两银子卖给我,我都嫌贵。” 濯逸白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他看向叶昭言。 “既如此,叶姑娘可否割爱,将画作交予我?” 第八十四章 隐晦哑谜 “自然是可以的。”叶昭言轻声应答。 这东西原本就是濯逸白的,如今物归原主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她想着眼下的局势,心中泛起一股忧愁,不禁将目光落在少年身上。 如今叶府内忧外患,消息闭塞,正缺一个能够与外界沟通之人。 眼前这位濯公子倒是个选择。 若是他愿意帮助自己,那么叶府的困境也就有了一个突破口。 她原本是不愿意为难濯逸白,但是想到叶府,也顾不得考虑那么多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濯逸白笑着应道,将盒子里的画收好,又朝叶昭言拱手道:“叶姑娘,在下就先告辞了。” “等等......”叶昭言开口。 “叶姑娘还有事?”濯逸白停住脚步,笑着反问道。 他的眼眸含笑,眸光清澈,让人有一刻失神。 “我还有一个请求。” “叶姑娘但说无妨。” 叶昭言想了想,说道:“我想请你今日再作一幅画。” “再作一幅画?”听到叶昭言的话,濯逸白愣了愣。 他以为对方要提及一些关于画作的事情,却不想,她要自己再画一幅画。 他有些犹豫,若论人像画技,他自是比不上周儒。 更何况,他的人像画自成风格,与周儒的画一对比便见端倪。 若是再画,他未必能够胜任。 “这个......叶姑娘,恕在下难以完成。”濯逸白婉拒,“我作画多是兴致促成,如此刻意而作,恐怕不能胜任。” “我相信你的画技。”叶昭言摇摇头,肯定地说道。 画作如何根本不重要,她要的不过是一个机会罢了。 见少女如此坚持,濯逸白微微沉思片刻,随即答应道:“既然叶姑娘如此信任在下,那敢问叶姑娘想让我作什么画?” “白画师的画艺精湛,不如画一幅我们府上的景观图,怎么样?” 闻言,濯逸白微微一笑:“那自然是没有问题。” 若是风景画,他倒是有几分自信。 “好,那就谢谢你了,不过,我希望能亲自观摩,可以吗?”叶昭言问道,眼神里有几分期盼。 此地不是说话之处,她想寻个机会再与濯逸白细说。 听到这话,濯逸白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既然叶姑娘相邀,我自然是乐意效劳。” 叶昭言见濯逸白爽朗应允,心中微松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感激。 听到叶昭言的话,一直坐在椅子上没有开口的薛老夫人站起身,一脸不悦地看向叶昭言。 “昭言,让他自己画完了便是,不必这样折腾。” “祖母,您不懂画。”叶昭言摇摇头,“画画是件雅事,若是能够欣赏画师的画艺,也是件美事。” 这话呛到薛老夫人脸色尴尬。 最忌讳别人说她俗气了! 她不禁心里有些气闷,什么雅不雅的,都是那些个文人矫揉造作、惺惺作态罢了! “哼,什么美事!不过就是在纸上涂涂抹抹,你竟然为了这么一桩小事而大费周章!”薛老夫人冷哼一声,满脸鄙夷之色。 一旁的薛芷烟和薛幼菱见状,都不约而同地低下头掩饰住嘴角的笑容。 “不过是一幅画而已,祖母又何必计较。”叶昭言眼神有些冷,若不是情势所逼,她也不会跟薛老夫人废话。 这次机会她不可能轻易放过。 薛老夫人还要再训斥,瞥见一旁的薛二管家正朝她递眼色。 她猛然想起了一件事,忙收敛语气道:“好啊,好啊,我倒要看看,那白画师有几斤几两,芷烟、幼菱,你们也跟着去!” “是,祖母。”薛芷烟和薛幼菱齐声应是。 “白画师,我们这就走吧。”叶昭言转过头看向濯逸白。 濯逸白笑着点点头,然后对着一旁的蔚羽说了几句话,一行人便朝后院走去。 薛二管家见薛氏姐妹落在人群之后,赶紧上前提点了几句。 叶昭言边走边将将叶家大宅的布局和周遭的环境都告诉了濯逸白。 薛氏姐妹得了薛二管家提醒,一直紧紧关注着二人。 此时已在一旁听了半晌,仍旧没有收获,不由得有些兴致缺缺。 叶昭言说完叶府,话题一转:“那日在白画师府上,西南角有一处景致,颇有新意。” 那日在濯王府,叶昭言翻墙进去的院子,就是西南角。 那一处不仅僻静无人,守卫疏松,更是地势低矮,容易出逃之处。 “西南角的景致?”濯逸白问道,有些了然,那似乎是二哥的院子。 “是,西南角有一处湖泊,湖边有一棵大榕树,枝繁叶茂,绿荫蔽日,风景极佳。”叶昭言点头道,“那处景致尤为突出,白画师可知是为何?” “为何?” “那处少了高墙遮挡,压抑感散去,便显得尤为雅致。” “原来如此。”濯逸白恍然大悟,随后抬头,目光落在叶昭言身上,笑着说道,“原来叶姑娘喜欢这样的风格。” 叶昭言眸光深邃,继续道:“叶府的西北角也有这样一处景致。” 这个地方也是叶昭言小时候贪玩经常逃出去的地方。 若是外面没有守卫,就是个逃命的绝佳之处。 只是如今却不是了。 若是没有外应,也只能做摆设。 “这么巧?” “是巧合吗?”叶昭言轻轻道,“我可不这么认为。” “叶姑娘这是什么意思?”濯逸白皱眉看向叶昭言,他能感觉叶昭言想告诉他什么。 “白画师应该能猜到。”叶昭言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濯逸白心中依然存惑,不知叶昭言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并非普通女子,所言所行,不可能没有深意。 只是不知,想要做什么? 一旁的薛芷烟见状,心里警惕起来,笑着插话:“昭言妹妹跟白画师打什么哑谜呢?” 叶昭言转过头,看着薛芷烟,嘴角扬起一抹嘲讽。 “这是我和白画师的秘密,恕不奉告。” 薛芷烟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住了。 “昭言妹妹,你这是何故?”薛幼菱脸上带着一丝不快,“芷烟不过好心提醒你,不要说了不该说的话才好。” 这叶昭言,当真是给脸不要脸。 明明都已经是个待嫁之女了,竟然还一副叶府大小姐姿态! 薛幼菱心中很不是滋味。 第八十五章 此时此刻 叶昭言闻言,不置可否地挑眉,然后笑着说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薛芷烟狡猾,就算对方怀疑,她也不会傻到去解释更多。 薛芷烟见叶昭言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心里憋屈极了,更加打起精神盯着二人。 若是能从中得到什么消息,她一定不会放过叶昭言。 濯逸白见三人针锋相对,心中叹了口气,愈发同情起叶昭言来。 叶府大小姐竟会沦落至此么? 他本来很好奇叶昭言所说的话,只是如今看来,恐怕这件事很是神秘,甚至叶昭言有些难言之隐,不能叫另外两位姑娘听见。 蔚羽见状,也陷入了沉思。 叶昭言没有再解释什么,领着濯逸白去了西北角那处景致,只见那里有一座亭台楼阁,亭台四周湖水环绕,看起来很是幽静。 亭台之外,围墙低矮,露出了外面的苍翠大树,墙边绕着许多藤萝花卉,在这炎热天气里依旧绽放着它们独特的美丽,使人眼睛移不开视线。 “白画师,你看如何?”叶昭言笑着问道。 “甚好。”濯逸白点点头,“不愧是叶姑娘选择的地方。” “我想要此处景致的画。”叶昭言微笑道,“还望白画师能够成全我这份心意。” “叶姑娘言重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濯逸白爽快应承。 他看着叶昭言那清亮明媚的双眸,忍不住笑了。 他还从未见过这般有趣的姑娘。 一旁的薛芷烟看着他们两个聊得这样好,手紧紧地抓着袖中的帕子,目光闪烁。 如此英俊的少年,若不是碍于身份低微,恐怕连她都忍不住心动。 不过少年身上散发的气质出众,让她心里仍旧有些不敢相信。 眼前之人怎会仅仅是个小有名望的画师? “好啦,昭言妹妹,你们就别磨蹭了。赶紧画画,我们也好早些离开。”薛幼菱也忍不住催促道。 “我差点忘记正事了。”濯逸白歉意地对着二人笑了笑,随后走到画案前,取过笔墨纸砚,开始描绘那处景致。 他在画纸之上描绘的速度很快,不消片刻功夫,画纸之上就已经勾勒出精致的亭台阁楼,以及四周静谧的湖水。 湖水之中还生着着些许青苔、草木,看上去颇为奇异。 画完之后,濯逸白拿着画稿,走到叶昭言面前。 叶昭言仔细打量了一番后,赞叹道:“果然画工精湛,栩栩如生。” “叶姑娘谬赞了。”濯逸白谦逊地拱了拱手,然后道,“不知道叶姑娘还满意否?” “这画的确很精致,但是还有些欠缺火候。”叶昭言摇了摇头道。 “哦?是吗?” 闻言,薛氏姐妹不由得朝着叶昭言看去。 蔚羽也有些惊讶,这叶姑娘未免有些挑剔了,他家公子的画虽比不上大家,却也算得了上乘之作。 “是啊。这幅画虽好,但是太过平实,没有一丝灵动,所谓画龙点睛,就是指在最关键的位置,画出一些生动的东西。”叶昭言皱眉道。 濯逸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中划过一丝疑惑。 叶昭言说的完全是反的。 他的画技巧一般,胜在心意十足。 “不如三日后再请教白画师,我相信凭借白画师的本事,定能让人眼前一亮,一鸣惊人。” 叶昭言笑着道。 薛氏姐妹在一旁虎视眈眈,她想开口说些什么都有些困难。 薛幼菱虽愚笨,薛芷烟却是个狡猾的。 她不敢冒险。 “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濯逸白苦笑着答应了,心底疑惑更深,这叶姑娘到底想做什么呢? “昭言妹妹这般怕是不妥吧!”薛芷烟冷声道,“你怎么可以几次三番邀请外男到家中做客,万一被外人知晓了,岂不是丢尽了我们叶府姑娘的脸面?” “此话怎讲?”叶昭言笑吟吟地问道。 薛幼菱冷哼一声道:“你莫要装傻了,难不成你以为自己是叶府嫡出大小姐,就可以肆无忌惮,不把其他姐妹放在眼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这话说得严重了。”叶昭言淡淡一笑,“我只是想找人讨教一番,怎么就成了肆无忌惮不将其他姐妹放在眼里了?” 薛幼菱冷哼一声,道:“你是在狡辩吗?你这分明就是故意想引诱外人来叶府做客,目的就是图谋不轨!我要去告诉祖母,以后不准你再见外男!” 叶昭言看向薛幼菱,眸光冷下来。 她知道薛幼菱胡搅蛮缠的性子,恐怕真会薛老夫人那里告状。 这样一来,以后再见濯逸白就困难了,更严重的是,接触外面人的机会也会失去。 薛幼菱触到这冰冷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幼菱,莫要胡乱污蔑昭言妹妹。”薛芷烟开口制止道,“昭言妹妹不过是与白画师有几分交情,想要在出嫁前叙叙旧情罢了。” 她眼神里有几分刻薄,看向叶昭言,仿佛是看待一个不守妇道的女子一般。 出嫁?! 濯逸白心中一窒,惊讶地看向叶昭言,没想到第二次见面,她就要出嫁了。 他的脑海中闪现出那天夜里少女那绝尘脱俗的姿态。 她就要出嫁了吗? 叶昭言只是笑了笑,“我确实是有几分想念故人了,所以想要约他叙叙旧情,并不是你所说的那样,不知道你这话从何而来?” 薛芷烟捕捉到濯逸白的神色,心中暗喜,她就知道二人私下有些来往。 她不怀好意地道:“白画师怕是不知道这件事吧?想必昭言妹妹也不曾告诉你她要嫁人了!” “我倒是没想到,原来叶姑娘竟然要出嫁了,这倒真是意料之外。”濯逸白苦笑着道。 “白画师不必惊讶,等舅舅回来,昭言妹妹的婚事就会操办起来。”薛芷烟笑起来,语气里透露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感觉。 “原来如此。”濯逸白轻飘飘的说道,“不知道叶姑娘婚配哪家?” 很难想象,这世间怎样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如此一位姑娘。 想到这里,他心中竟然生出几分怅然。 “自然是......”薛芷烟缓缓说着,然后顿住了,轻轻一笑道,“自然是......江南稽家的公子。” “稽家?”濯逸白诧异地皱起眉头,“听闻是有名剑客世家……” 门户倒是不低,只是配叶昭言,终究是有些勉强了。 “正是。”薛芷烟道,“江南稽家的公子一表人才,剑术不凡,乃是江南一绝,我想昭言妹妹嫁给这样的公子,一定会幸福的。” “是吗?”濯逸白看向叶昭言,眼中带着一丝询问。 “我此刻的心情,和那夜在马背上的心情一般。”叶昭言坦然地迎上了他的眼眸,“只是,这一次我却没有办法做到后面的事情。” 那夜在马背上,二人如同亡命之徒,逃避着身后追杀的众人。 那番情景,相信濯逸白不会轻易忘记。 第八十六章 纯良无害 果然,听闻这句话,濯逸白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半响都没有说话。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叶昭言那晚英勇救他的模样。 他记得她当时的表情,冷静沉稳,不卑不亢。 这样一个女子,竟有这样的胆识,危急关头奋不顾身地拔剑相向。 叶昭言不愧是他见过最厉害的女子。 他突然想起,追杀在后的蒙面人接连不断,却并未下死手,似乎想活捉叶昭言。 濯逸白的眼神变得越发复杂,心里涌起一阵阵波澜。 如今的叶昭言,也是身在困境吗? 如果不是的话,那她又为何说这些饱含深意的话?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多看了叶昭言两眼。 薛芷烟紧紧盯着二人的神色,心中也浮起浓重的疑惑。 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薛幼菱倒有些不屑,看着叶昭言的目光愈发鄙视,即将外嫁竟然还与外男如此眉来眼去,实在掉价。 叶昭言看着面色阴晴不定的濯逸白,轻声道:“白画师记不起了么?” “怎会。”濯逸白收敛心神,摇头。 他只是不明白,为何叶昭言身为叶府大小姐会陷入如此困境。 “我想我应该明白叶姑娘的意思了。”濯逸白缓缓道,“只是我不明白的是,叶姑娘为何如此信任我?” 他的目光紧盯着叶昭言,希望得到她的答案。 蔚羽看着自家公子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嘴角撇了撇。 还不是因为公子你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不知道欺瞒了多少人! 叶昭言微微颔首,轻启朱唇,道:“毕竟你我可是有过命的交情。” 再怎么也是共生死、患难与共的战友。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听到这里,濯逸白怔愣了片刻,随即释然一笑,笑声爽朗,充满了阳光,仿佛心情大好。 “哈哈......好一个过命交情!” 他想他明白了。 这个女子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慧勇敢。 叶昭言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眼中光芒蕴动,嘴角勾勒出浅浅的弧度。 少年的回应让她很是满意,不枉费她如此大费周折。 她的眼眸像宝石一样闪耀。 让人忍不住注意她。 二人这番意味不明的话让薛氏姐妹心中更加狐疑,不由得相互看了对方一眼,俱是满含不安。 叶昭言竟然与这画师有这般渊源,两人似乎情谊不浅,甚至白画师知道叶昭言待嫁,竟然没有离开? 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想到这里,两姐妹眼中皆露出不甘之色,看来她们得想点别的办法才行了。 “昭言妹妹,你们在说什么呀!”薛幼菱打破这种诡异的气氛,试探性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遇见旧人,感慨颇多。”叶昭言笑着道,似乎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她这副模棱两可的态度,让薛氏姐妹心中愈加疑惑。 难道他们真的有什么秘密瞒着她们? 薛芷烟总感觉,叶昭言在说谎。 “昭言妹妹,什么叫过命交情,你倒是讲给我们听听!”薛幼菱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叶昭言微微一笑,道:“我与白画师之间,也算有点小秘密,不便对外人讲解。” 薛幼菱脸上的笑容有一瞬的僵硬。 外人?! 她们都算得上是她的亲戚,叶昭言竟然把她们都划入了外人的行列。 她咬牙切齿地瞪了叶昭言一眼。 薛芷烟压抑住心底的不悦,柔声道:“昭言妹妹,这话就见外了,我们姐妹之间哪用这样生分。” 叶昭言却仿若没有看到,自动无视了二人探究的神色。 薛芷见叶昭言如此冷淡地对待她,气得差点儿吐血,却又不敢当众发作,只好忍着,不动声色看向濯逸白,道:“白画师,你和昭言妹妹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她总觉得二人方才那番话是有深意的。 她的直觉一向准确,叶昭言绝非是那种喜欢废话寒暄的人。 这其中一定是有蹊跷的。 “在下的事情,薛姑娘还是少打听为妙。”濯逸白不咸不淡地说道,“毕竟正如你说的,叶府规矩严明,闺阁女子不宜接触外男。” 他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温暖的笑意。 薛芷烟被呛得说不出话来,脸颊一阵通红,恨不得挖一个洞钻进去。 这个画师不仅对他冷冰冰的,而且还拿她的话堵她,让她以后莫要打听外男的事情,免得坏了规矩。 这话在她听来简直就是赤裸裸的侮辱。 她眼色苍白得吓人,脸上却依旧保持微笑道:“白画师真会开玩笑。” 叶昭言听到他如此护短的话,眼底浮现一抹笑意,她还真没有想到濯逸白会帮她出口恶气。 毕竟眼前这个少年怎么看怎么纯良无害,根本看不出一点儿心机,也不像是能够对付薛芷烟的人。 她忍不住看向一旁的薛芷烟。 只见薛芷烟眼眶微微泛红,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见到这幅情形,叶昭言有些哭笑不得。 她不禁怀疑起濯逸白的城府来。 薛芷烟一直以来都是个心高气傲,心狠手辣的主儿,平日里也就只有她欺负人的份,如今居然被这个英俊温柔的少年郎给欺负了? 叶昭言不由得摇摇头,感叹道,人生果然处处充满惊奇! 蔚羽见薛芷烟那可怜模样,忍不住说道:“薛姑娘,我家少爷是个直性子,你千万别在意。他就是喜欢实话实话。” 薛芷烟听到前半句,还有些宽慰,然而听到最后一句,脸上的羞恼几乎止不住了。 什么叫做他就是实话实说?! 她脸上浮现出几分怒气,看着蔚羽的目光不由得带了几分刀光。 蔚羽见她恼怒,脸上露出疑惑,怎么越说越生气? 还恨起他来了? 他不禁后悔自己多管闲事,好心没好报。 濯逸白见蔚羽一副后悔不迭的模样,忍不住轻笑。 蔚羽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他刚才说错了什么吗? 叶昭言也忍不住抿唇一笑。 这对主仆还真是有趣呢。 薛氏姐妹的目光一直在二人身上流连,不曾离去。 薛芷烟心中恨急,她看向叶昭言,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搞清楚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一时之间,她心里百转千回,各种念头纷至沓来。 第八十七章 心意明确 这时,一个小丫鬟走了过来。 “老夫人让奴婢来送白画师出府。”小丫鬟福身恭敬地道。 听到这话,叶昭言脸色微微变了变。 算算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 薛老夫人这是准备赶人了。 她与濯逸白虽然已经达成默契,却并没有详细计划好该如何行事,一时间也无从商议。 不等叶昭言出声拒绝,薛芷烟抢先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焦急,道:“白画师,请!” “叶姑娘……”濯逸白冲着叶昭言歉意一笑,他也看出来了叶昭言的犹豫,知道她心中所急。 只是此刻却没有理由留下,不得不暂且先离开。 他看向叶昭言身后那堵矮墙,眸光暗了一瞬,心中打定主意,改日得再寻个由头进来。 想到这里,他不禁看向一旁的叶昭言,眼中闪过一抹幽芒。 叶昭言也正看向他,眉宇紧蹙。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仿佛在交流着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有。 叶昭言心中有许多打算要对他说,却苦于没有机会。 薛芷烟是个聪明人,她怕一不留神就被她识破,到时候事情将会失控。 她的计划不能出差池。 但不论如何,她必须将消息传递给濯逸白。 想到这里,她心里更是坚定不移。 “白画师,此处风景甚好,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再来叨扰。”叶昭言笑容勉强,语气中满是担忧。 夜长梦多,过几日的叶府,保不准又是另外一番情形。 实在难办。 “一定,一定会有这个机会的。”濯逸白郑重道,他眼神落在叶昭言身上,眸光闪烁了一下。 他该用什么法子与叶昭言互通消息呢? 再次上门是否还有机会? 又该择哪日? 他心中思绪万千,面上的表情却不显山露水。 就在此时,叶昭言从旁摘下一朵花来,递给了濯逸白,道:“白画师,送你的!” 濯逸白怔怔地盯着她手里的花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接过花朵,“叶小姐,这是送给我的?” 叶昭言直视他的眼眸,认真地点了点头,道:“这花叫做'月桂',乃是一种奇特的植物,它的叶片呈银灰色,花瓣如白玉一般,散发着皎洁的月华。只是花期甚短,不过三日。” 濯逸白微微一愣,眼睛里闪过一抹异彩。 三日。 这便是约期么…… 他眼波流转,似笑非笑地看向叶昭言。 真是巧思妙计! 叶昭言被他灼热的目光注视着,心中突然涌上一股紧张,她连忙将脸扭开,避开他的目光。 薛芷烟见叶昭言将花送给濯逸白,心里有些吃味,不知为何,她很讨厌看到叶昭言跟濯逸白单独相处。 薛幼菱也是一脸诧异。 这个画师的胆子未免太大了,居然敢如此直勾勾地看着叶昭言! 他难道不知道叶昭言就要嫁给别的男子了吗? 不仅如此,他竟然还接过了叶昭言手里的花朵。 “昭言妹妹怎能如此不懂礼数呢?你这样如何对得起稽公子!”薛幼菱一副大义凛然、痛心疾首的模样,声音中满是责怪之意。 看上去倒像是在替稽斯年打抱不平一样。 只是,在场的人又岂会不明白她的心思? 叶昭言听到她的话,忍不住挑了挑眉。 这个薛幼菱还真是会装腔作势啊。 濯逸白正要开口,叶昭言先他一步走上前来。 “没想到还未出阁的女子竟像街头泼妇一般蛮不讲理,爱论他人长短!”她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讽刺道。 薛幼菱被叶昭言一顿训斥,顿时涨红了一张俏丽的小脸,眼眶微微发红。 “叶昭言!你这是什么态度!”她怒瞪叶昭言,指着她怒吼道,“你凭什么这么骂我?” “呵,这话倒问得好,你又凭什么随意品评我?”叶昭言不屑冷哼一声,冷嘲热讽道。 薛幼菱被他一句话噎住,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叶昭言眼底闪过一丝讥笑:“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就不要再耽误客人的时辰了。” 蔚羽在一旁看着叶昭言,目瞪口呆。 这叶府的大小姐说起话来竟然如此犀利,真是不好惹。 他不由得看了一眼自家公子,目光中流露同情。 和叶小姐打交道,公子可得悠着点,最好收起那套糊弄人的不良心思。 濯逸白见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笑意柔和,仿佛一点也不在意。 蔚羽不禁摇了摇头,看来自家公子不信邪,以后怕是有他苦果子吃的。 叶昭言说完,不再理会薛氏姐妹,转身领着濯逸白主仆二人朝前外走去。 薛幼菱被叶昭言一席话气得够呛,胸脯剧烈起伏,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心中恨极了叶昭言,恨不得立即冲上前去,狠狠地给她一巴掌! 薛芷烟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同情地抚了抚薛幼菱的手,忙转身跟上叶昭言等人的步伐。 她可不能给二人独处的机会! 薛幼菱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愤怒之色。 叶昭言,你别得意太久! 今天的耻辱,她一定加倍奉还! 她一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边朝着薛老夫人的悯珠院走去。 濯逸白离开叶府之后,叶昭言又回到院子守着叶扶归。 晚间,昏睡了多日的叶扶归悠悠醒来。 她醒来时,叶昭言正坐在桌前皱眉沉思。 “昭言......”叶扶归看见女儿疲惫的面庞,眼眶微红。 叶昭言心中激动,眼眶一热,快步走到床榻前,握住了叶扶归的手腕。 她的脸颊消瘦苍白,整个人憔悴不堪,看上去十分虚弱。 仿佛从前那个面色红润娇俏的美妇转眼便逝去。 看着这般模样的她,叶昭言心中苦涩。 叶扶归过了三十多年无忧无虑的日子,此生扒手第一次大受打击。 只是,比起前世那些惨绝人寰的境遇,眼前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昭言,我们不嫁了!”叶扶归哽咽着开口,气息有些不足,“娘带你离开锦都,去找外公!” 昏迷之中,她脑中闪过许多零碎的画面。 一会是女儿穿着嫁衣笑靥如花,一会又是母女二人在血泊中相扶。 她越来越坚信,叶府必须摆脱薛家。 叶昭言听了这话,眼眸闪过一抹复杂,最终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如今叶府怕是出不去了。” 叶扶归不由得愣住,怔怔地看着叶昭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叶府被人监视住了,除非薛家的人都不在了,否则别想走出叶家大宅。”叶昭言开口解释道。 叶扶归呆住了。 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难道我们就这样一辈子躲在叶府,任凭别人摆布吗?” 她的眼眸中透着坚定与愤怒,她没有哪一刻像此刻这般心意明确。 “不是我们不走,而是需要一个时机!”叶昭言摇了摇头,“我们现在根本就逃不出去。” 叶扶归沉思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 第八十八章 机关暗格 “昭言,不如我们......”她凑近叶昭言耳畔轻声说道。 “你说得没错。”叶昭言眼睛一亮,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 “我知道了,这件事就交给我吧,你放心。”叶昭言抚摸着母亲乌黑的秀发,心中有了决断。 入夜之后,待叶府众人睡下,叶昭言悄然起身。 她的怀中,揣着一件重要的东西。 想起母亲将此物交到她手中时所说的话,她的动作更加放轻了些。 这几日叶府的守卫已经少了许多,负责监督的头领早已歇下,正是松懈的时辰。 此时夜色已经浓郁到伸手不见五指,叶昭言手中捏着一柄短剑防身。 她轻车熟路地避开夜里巡逻的耳目,缓缓朝库房后门而去。 房附近的灯早就熄灭了,四下漆黑一片。 她循着母亲的描述,摸索了半晌,总算在门的最下方摸到一异常坚硬之处,正是机关所在。 她从怀中掏出那件东西,飞快地开起锁来。 不过一会儿功夫,便成功打开了机关。 一闪小小的门缓缓出现在墙上,构造精巧,仅容半人高的小孩子通过。 这便是外公在娘亲小时候命人建造的机关门,前几日,已经被叶扶归寻来的老工匠修复。 叶昭言心中松了口气,轻巧地钻进去。 库房里暗黑无光,叶昭言不敢掌灯,凭感觉径直朝着右边的角落而去,她记得那里有几排不显眼的架子,上面摆放着精致的卷轴。 叶昭言慢慢绕开靠墙那排架子,在后面的墙上敲打了几下,便听见一声异响,她用手摸到一块凸起,轻轻一拧,一个小巧的凹槽便露了出来。 是一个看不出内里的包裹。 等她正准备把凹槽里的东西放入怀中,却听得身后一阵响动。 她连忙蹲下身子,屏住呼吸,静静地站立。 吱嘎! 库房的门缓缓地被推开。 叶昭言神经骤然紧绷起来。 当那门后之人完全走出来之后,叶昭言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僵硬在原地,脸色变得惨白如纸。 竟是稽斯年! 他怎么来这儿了?! 她不禁暗骂自己太过大意,竟然没有注意到他,让他偷偷进了库房! 稽斯年走进来之后,四下望了一眼,看起来像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随手将库房的门关上。 叶昭言松了一口气,良久,才走出库房机关门,小心地恢复原状。 她刚走远几步,便听见一声轻轻的脚步。 “守卫在东边。”稽斯年的声音在后响起。 叶昭言的心跳顿时漏跳了半拍。 她转头看向东边,只见远处两个身材高大的壮汉正一脸警惕地朝着此处走来。 看来,稽斯年是早就发现她了,所以特意跑过来通风报信。 可稽斯年为什么要这样做? 叶昭言心中疑惑不解,正在这时,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脸色一变。 “你在这儿做什么?” 稽斯年脸上的平静一滞。 “路过此处。” 他眼眸深邃,此刻看起来十分柔和温暖,叶昭言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不像作假。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一时间想不明白,心中的疑虑更重。 “你在监视我和娘亲的院子?”叶昭言盯着他的双眼,冷冷道。 “你误会了,我并未监视你。”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奉薛大人之命,保护你们的安危。”稽斯年叹了口气。 保护? 叶昭言心里冷笑。 “稽少侠,我和娘亲可不需要你保护。”叶昭言语气嘲讽,“方才之事,你若是敢泄露出去,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她的话威胁意味十足。 “你多虑了,我只是奉命行事罢了。既然我已经达到目的,就先告辞了。”稽斯年说着,转身便朝着外面而去。 叶昭言的嘴唇微抿,看着他的背影,神情有些恍惚。 她根本不相信这番说辞。 若是稽斯年出卖了此事,她定然不会放过。 想到这里,她更加搂紧了怀中之物,看来这件东西要在天亮之前藏好。 院子里,叶扶归并未睡去,她半睡半醒间恍然听见院子里有声响,匆忙披衣起来。 看见隔间空荡荡的床铺,她正要出门,便碰上踏露归来的叶昭言。 叶昭言身上沾染了不少露气,额头上微微出汗,怀中抱着一个泛黄的方形物件。 “昭言。”叶扶归看见女儿,连忙走过来,一把将她揽住,拉进屋里。 二人回到屋中,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物件。 只见它表面是一层精致的垫布,完全包裹住了。 泛黄的垫布有些年岁了。 叶扶归轻轻撕开这层垫布,露出了下黑漆漆的一团,像是某种机关暗格。 她微微蹙眉,循着记忆将机关暗格打开。 “昭言,你仔细看看。” 叶昭言凑了过去,仔细地端详起来。 只见机关暗格内有一个小小的布包,似乎包裹着一只小匣子。 叶昭言解开布包,将匣子打开,顿时,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只女子的手环。 手环通体墨绿,中央雕刻着一条青龙图案,青龙爪子上抓着两朵莲花,四周刻满繁杂而古朴的花纹。 叶昭言小时候见过它,这是外公给娘亲准备的定亲礼,也是叶家祖传的宝贝,一直以来都由叶府主母保管。 叶昭言拿起手环细细打量起来,越看越是感觉奇怪。 她将手环握在手里,发现手环很薄,摸起来冰凉冰凉的,比寻常的佩玉细腻得多,似乎不是玉制品。 看得久了,会有青龙似乎还在呼吸的错觉。 难道这手环还具有灵性不成? “昭言,我听说这是一个很有名的大师雕琢的,据说是百年之前钟离世家所出产的佳作。” 叶扶归见叶昭言一副呆愣的表情,开口提醒道。 “钟离世家?” 叶昭言微怔,她从没听过什么钟离世家。 “没错,钟离世家乃是崇纪国皇室中最为顶级的世家之一。” 叶扶归解释道。 叶昭言微微点头,记住了这个名字,同时心中愈发好奇起来。 钟离世家,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这件手环又有何特别的用处...... 她正想着,叶扶归收好手环,又打开了第二层机关暗格。 第八十九章 无耻闯入 第二层,是一只黑色的令牌,令牌的底部刻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青龙,看上去非金非木,非铁非石。 叶昭言伸出手,将令牌握在掌心,入手冰凉。 她第一次见到这样古朴的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 她仔细研究了一番,她发现令牌底部有一个凹槽,可以用拇指粗细的铜钉将其镶嵌入铜钉内。 叶扶归接过令牌,看着上面繁琐的纹路,神色凝重。 “这应该是叶家军令的凭证。” 叶家军令,顾名思义,是叶家军统领和执法者的专属令牌,拥有它们,便能够调动整支军队的兵力,而且不仅可以调动叶家军的军士,而且可以调动叶家军的各种资源。 只是这一枚颜色不同于叶扶归以前见过的令牌。 她印象中,那两枚都是青铜色,这一枚却是黑色。 莫非...... 叶扶归呼吸一窒,突然醒悟过来。 她继续道,“叶家军的令牌只有三枚,每一枚都是至关重要的东西,除非死亡,否则绝对不能被任何人得到,而且,其中最为核心的一枚嫡令,必须是血脉相通者才可使用。” 眼前这一枚,极有可能就是传说中那枚嫡令。 她突然明白了为何此物一定要封存在她们母女库房了。 不论叶大将军有没有子嗣,也不论薛怀澹是否出色,这件东西都轮不到外姓人染指。 叶扶归说着,抬头看向叶昭言,“昭言,你是叶家的嫡长女,这枚令牌理应交由你保管,只是从前想着你年纪小,外公与我不希望有外人因为这枚令牌对你有所图谋,才一直封存起来。如今情势危机,娘亲相信你已经有了主意,这枚令牌就交由你保管。” 这枚令牌的意义,着实有些沉重。 叶扶归的眼神中有不忍有希冀,她从未想过要女儿承担什么,只盼着女儿健康长大便心满意足。 叶昭言点点头,郑重地将令牌收起来。 “娘亲放心,昭言一定会竭尽全力保管这块令牌。” 叶扶归轻轻叹息,看了看手中的机关暗格,打开第三层。 正在此时,房间门外传来敲门声。 二人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是一惊。 这个时辰,谁会到访她们的院子,而且还没有通报。 叶昭言将桌上的机关暗格藏好,叶扶归将窗户紧闭,随后走到门边将房门打开。 一阵风吹了进来。 她抬头望去,只见一位穿着华丽的老妇人站在自己的门前,身后跟着薛管家和四个嬷嬷。 妇人年约五旬,皮肤白皙,脸上涂抹着厚厚的脂粉,脸上还画着一些艳丽的妆容。 “娘,您怎么来了?” 叶扶归见薛老夫人一身华服,兴师问罪的模样,心中便明白了几分。 无事不登三宝殿,恐怕不妙。 “我若是不来,恐怕你们娘俩要把库房搬空了!”薛老夫人没好气地瞪了叶扶归一眼。 叶昭言在一旁听着,脸若寒霜。 叶府的库房的东西怎么搬,还得她来点头不成? “祖母为何说我们把库房搬空了?”叶昭言故作诧异地问道。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偷偷摸摸做什么?我刚才听见薛管家说你们在库房里偷东西。”薛老夫人冷哼一声,“我来就是为了警告你们的,以后这库房的东西,一个都不许随便动!” “我们偷偷摸摸做什么?叶府的东西都是我们叶家的。”叶昭言反问道,语气坦荡。 薛老夫人被这话堵的心中一梗,强横怒斥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娘俩的小动作吗!我告诉你们,别打库房的注意,否则,休怪我不念及祖孙之情,连嫁妆都不给你打算!” 叶扶归听着她的威胁,心中愈发寒冷。 她已经见识过薛家的无耻,但却没有想到无耻已经到了如斯境界。 她和昭言从自己的小库房拿走东西,竟然还说成她们偷东西。 “祖母未免太过蛮横不讲理。”叶昭言轻飘飘地说道,懒得和她理论。 如今正是叶府存亡之际,那些个值钱的物件都是次要的。 只要那件东西保管好,这叶府的掌家权她迟早拿回来。 薛老夫人闻言,更加盛气凌人,一双眸中闪烁着狠厉的光芒。 “你还敢狡辩?!薛管家,进去搜!” 薛老夫人厉喝道。 薛管家闻言,连忙带着四个婆子冲进叶扶归的屋子。 叶昭言看见五人动作,俏脸一沉,一把拦在两个嬷嬷面前,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祖母,这可不是你的悯珠院,你这样强行闯入,未免有失体统!”叶昭言忍住怒火说道。 薛老夫人闻言,冷哼一声,“哼,体统,那些东西都是死的,不过是一堆废纸罢了!我告诉你,叶府我说了算,我的话就是体统!” 叶昭言闻言,眉目间染上一抹杀意,她看着薛老夫人,声音清冷,“祖母何必咄咄逼人,此刻夜深了,非要搅得整个叶府都知道此事?来看祖母如何倚老卖老欺压儿媳孙女?!娘亲尚在病中,本不宜被打扰,还请祖母过几日再来!” 薛老夫人自知说不过她,气极反笑:“哼,你别想糊弄我,我可是听说了,你们偷拿的东西,可是比叶府库房里其他东西值钱多了!我告诉你们,别想再拿不该拿的东西!” 叶昭言即将远嫁江南,也配拿最好的东西! 叶扶归闻言,神色愈发阴沉。 她知道薛老夫人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主,她捂了捂发闷的胸口,转身朝着屋里走去。 她记得女儿藏东西的地方正好在卧榻附近,她此时身体不适,正好上去躺着遮掩一番。 看见叶扶归的举动,薛老夫人以为她要进去藏东西,顿时脸上露出一丝狞笑。 “我倒要看看,你们娘俩还能藏得下什么!你们两个把人抓住,薛管家去将那件宝贝给我找出来!”薛老夫人对着五人冷声吩咐道。 “是,老夫人!” 四个婆子得令,立刻冲了上去。 “放肆!你们敢!”叶昭言怒叱道,一双犀利的眼眸中满是愤怒之色。 “我倒要看看,我们哪里放肆了!”薛老夫人冷声呵斥道。 第九十章 杀鸡儆猴 看着脸色苍白、气息虚弱的叶扶归,她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容。 “叶扶归,我看你能装到几时?!今天还有谁护得住你!你们还愣着干嘛?赶快抓住她!” 四个婆子身手麻利,瞬间架住了叶扶归。 她们身上都有些功夫,此刻双臂如铁一般,牢牢地钳制住叶扶归。 叶扶归想着屋内的东西,心中大急,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身体虚弱,根本无法挣脱开。 她脸色惨白,眼底浮现一抹绝望之色。 叶昭言正欲上前解救,薛老夫人表情一横,拦在她身前。 叶昭言正惊异薛老夫人何时如此大胆了,只见她拍了拍掌,数十个侍卫便从院子外走了进来。 为了对付身手不凡的叶昭言,她可谓是准备充足。 叶昭言脸色微变,叶扶归更是一脸绝望。 “昭言,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我劝你识相点,不要多管闲事,否则,你出嫁之日,别怪祖母不为你上心!” 薛老夫人自知拿捏着叶昭言的嫁妆礼,很是得意。 女子的嫁妆何其重要,若是没有这些东西傍身,后半辈子在娘家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甚至会遭遇各种刁难。 她不信叶昭言会赌上前程跟她翻脸。 叶昭言抬头看向薛老夫人,眼底涌动着滔天怒火。 拿她叶家的东西跟她谈条件威胁她? 薛老夫人似乎察觉到了叶昭言的想法,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快感,“怎么,你还想动手?我最讨厌别人用这样的眼神和语气来威胁我!我警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还嫌不够解气,笑看向叶扶归,“怎么样?你还有力气反抗吗?” 叶扶归脸色惨白,胸口愈发疼痛。 她心中暗恨自己实在是没用。 薛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快意,看向那四名嬷嬷,语调冰冷:“你们把她拖走,不要挡着我们的道!” 那四个婆子闻言,立刻按在叶扶归的肩膀上。 “夫人!”惜云大喊着赶来,身上还穿着中衣,显然是刚从床上醒来。 这几日她日日守着叶扶归不曾合眼,疲惫至极。 白日里,她看着夫人安然无恙,便死死睡去,没想到竟然会出现眼前这副情形。 她自小就跟着叶扶归,这辈子都未曾见过她被人如此冒犯。 薛老夫人见惜云朝叶扶归跑去,立刻冷声喝止道:“站住!谁都不许救她!” 一个身材健壮嬷嬷闻言,上前拦在惜云身前。 “奴婢不敢,求老夫人绕过夫人!”惜云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泪簌簌落下。 薛老夫人见状,脸色更加不好,叶氏母女已经失势,这奴婢竟然还巴巴地贴上去,丝毫不给她这个主母面子,实在可恶。 那嬷嬷见势,眼中酝起一抹阴狠。 “啊!”惜云惊叫一声歪倒在地,脸色出现五个鲜红的指印,被那嬷嬷抽得险些晕过去。 “还敢装死!”那嬷嬷揪着惜云的头发就要将她扯起来。 叶昭言看了看不远处的侍卫,右手摸向怀里的短剑。 叶扶归大急,一口血气涌上喉间,她努力挣了挣胳膊上的钳制,却纹丝不动。 此刻惜云被生硬扯起,脸上痛苦却忍着没有喊痛。 叶扶归心中无比难受,身子一晃,踉跄了两步,软绵绵地靠在一侧的柜子上。 叶昭言抽出怀中的短剑。 短剑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尖锐声响,直指那个打人的嬷嬷。 那个嬷嬷脸色一变,立刻闪躲,避过了攻击。 叶昭言眼底泛起冰霜,脚步一错,身形迅速掠过,短剑划过空气,带着凛冽的劲风,朝着那名嬷嬷袭去。 那名嬷嬷见状,慌忙躲避,但她毕竟实力有限,短剑擦过她的胸口,留下一条长长的划痕。 点点血迹滴落在地,昏暗的烛火下,幽深似墨,嬷嬷的胸前已经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她脸色煞白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后退,不断喘着粗气。 叶昭言趁胜追击,挥舞短剑,逼迫那名嬷嬷节节败退,眼看短剑就要砍断她的脖颈,突然,嬷嬷脚下一滑,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上。 叶昭言趁机冲上去,手腕一抖,短剑毫不犹豫的刺穿了那名嬷嬷的脖子,顿时鲜红的血液流淌而出,染红了地面。 “啊!” 那名嬷嬷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声,身子不断地抽搐。 其他嬷嬷吓坏了,慌忙后退,一时间不敢再靠近,生怕招惹到眼前这位姑奶奶。 叶昭言趁着她们后退之际,扶起了软倒的叶扶归。 “若是娘亲有事,就算拼了我的性命,也要你偿命!” 惜云赶紧走上前来帮忙,她的脸上红痕扎眼,眼中还嗜着泪水。 薛老夫人眼底闪过一抹骇然,悄无声息地退到那几名侍卫身后。 她虽然年迈,但却并不傻,眼前的丫头功夫很高,招招致命,根本不留余地。 一旦挨上那么一剑,恐怕半条命都没了。 若发起疯来,说不定连她都伤。 她就知道这个疯丫头,绝不能留! 薛老夫人想着,眼睛微眯,心念电转间,决定暂且让步。 “昭言,你先停下,有什么话咱们慢慢商量。”薛老夫人缓缓开口,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眼底却透着一抹狠戾。 叶昭言见状,收敛起身上的寒意,语气淡漠:“没什么可谈的。”她顿了顿,又继续道,“祖母若是还有良心,便请一位大夫为我娘诊治,否则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叶府如今是出不去,若是请外面的大夫,还要劳动薛老夫人点头安排。 叶昭言此时只顾着扶着叶扶归,并未看见薛老夫人嘴边的诡异笑容。 “这是自然的。”薛老夫人故作无辜道,眼底闪烁着精光。 她看向地上那个被叶扶归刺死的嬷嬷,目光中闪过一抹阴狠,随即恢复了原本的慈祥,看着叶扶归道:“扶归啊,刚才是娘不好,娘马上为你请大夫。” 昏迷的叶扶归眼帘轻垂,没有任何反应。 夜半,叶府请的大夫总算上门。 袁大夫替叶扶归诊治了一番,摇了摇头道:“夫人心中郁结已久,若是不及时疏导,恐怕会引发心病,这段时日,还需要小心照顾,不可再动气。” 叶昭言一听,松了一口气,心中浓重的担忧散去了大半。 第九十一章 两难抉择 薛老夫人则是一脸惋惜,道:“既如此,那扶归就劳烦袁大夫了。这银钱你先拿着,这几日烦请上门替我儿媳把平安脉。” 她将早已准备好的银票递给袁大夫,态度非常客气,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叶昭言看了一眼薛老夫人,心中有些诧异,她一直知晓这位薛老夫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不必了,以后还是由从前的林大夫请脉。”叶昭言拒绝道。 袁大夫脸上浮现尴尬的神色,随即讪讪笑了笑。 薛老夫人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迷的叶扶归,眼底划过一抹怨愤。 这儿媳惯会装柔弱,生的女儿又蛮横无比,在外人跟前丝毫不顾她脸面。 “昭言,你娘这几日身体虚弱,还是由祖母派个嬷嬷专门照顾她吧。” “不用。”叶昭言语气坚决,眼神坚毅,“我是娘亲的女儿,自然由我来尽心服侍。” “你......” 薛老夫人见叶昭言油盐不进,眼中闪过一抹阴翳,她看向袁大夫,眼神中满是威胁。 袁大夫心领神会,恭敬道:“既然如此,老朽就告退了,这几服药还请按时煎服。” 说着,他将方子和几个药包递给旁边的惜云。 惜云接过,将方子塞入袖笼里,恭敬道:“多谢大夫。” 等送走了那名大夫,叶昭言立刻打开那几个药包。 她将所有药材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才放下。 “惜云,你好好照顾夫人。”叶昭言叮嘱了一句,转身走出房门。 此刻天边已经有了鱼肚白,一轮红彤彤的太阳从云层后探出脑袋,金黄色的阳光铺洒在大地上,万物初醒。 叶昭言抬头望着那轮旭日,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让她觉得有些温暖。 精神紧绷了数日,未曾松懈过一刻,不知这样的日子还会持续多久。 叶昭言抬起头,目光落在远处的屋檐上,眼底闪过一抹疑惑。 她怎么觉得那屋檐上有人影晃动,好像有谁一直在盯着她看? 叶昭言揉揉眼睛,再次睁开眼眸,屋檐上依旧没有人影。 她摇摇头,或许是因为太累了,产生幻觉了吧。 这些日子,她一直殚精竭虑,夜里时常睡不好,精神疲惫。 叶昭言伸展了一下筋骨,准备回院子。 叶昭言刚走出两步,忽然觉得背后有一股冷飕飕的寒意传来,脊背瞬间冒出冷汗,一股危险的感觉席卷全身。 叶昭言猛地转过身,看向身后,却见那个角落站着一名黑衣男子,男子戴着斗篷,遮住大部分的面貌,只能隐约看清他的轮廓和身形。 他的周围有一片树丛,树丛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若是不仔细看,很难注意到这名男子的存在,只当是风吹动树枝。 “你是谁?”叶昭言警惕地问道。 黑衣人依旧不说话。 叶昭言眼神一凛,拔出佩剑,一脸戒备地朝他走去,脚尖用力地踩住地面。 “你到底是谁?为何跟踪我?” 待叶昭言走近些,那黑衣人一把扯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坚毅的年轻面孔来。 “叶姑娘,你小声点......”蔚羽压低声音提醒道,“小心被别人听到。” 他心中实在无奈至极。 他夜半就来叶夫人院子里蹲着,怕被其他人察觉,不敢贸然行动。 万一碰到那些个小姐丫鬟,吓得人家惊叫一声,他岂不是就交代在这里了。 结果竟然碰巧见到薛老夫人来这院子里大闹。 好不容易薛老夫人领着一干人走了,他想着偷偷潜伏了这么久,脚都麻了,总算可以等叶昭言了。 没想到,叶昭言竟然一直在屋子里不出来,他只能在这院子附近转悠。 “是你!”叶昭言眼底闪过一抹惊喜,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怎么来了?” 蔚羽闻言翻了一个白眼,道:“自然是我家公子着我来的!不过,公子说,叶府四周守备森严,尤其是夜里,似乎在防着里面的人趁黑逃走。不过好在清晨时分,那些人熬不住了,正是最为松懈之时。“ 他看向叶扶归的屋子,道:“你的情况不乐观,需尽快做出决定。若是你走了,叶夫人恐怕无人照应,你若是不走,你们俩迟早遭人算计。” 叶昭言闻言心里一沉,道:“我知道了。” 她转头看向叶扶归的屋子,眼底闪过一丝犹豫。 此刻娘亲昏迷不醒,身体虚弱,恐怕无法一同上路。 “公子说,他之前与你约定三日后动身,今日便是让我来知会你提前准备好,后日一早便随我们离开,到时候公子会带着人在外接应。”蔚羽语速极快,一字一句都显得很急促。 叶昭言心里有些慌乱,不停地点着头。 蔚羽叹了一口气,转身欲走,忽然想起一件事,转过头道:“对了,公子还有另外一句话。” “什么话?” “公子让我转告叶姑娘,让姑娘放宽心,他定会将姑娘平安送去叶家势力范围。” 说完,蔚羽也不管叶昭言的反应,快步离开。 他刚翻出院墙,院门外一个娇小的身影一闪而过,快得让人看不清。 叶昭言站在原地,心中有些茫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抉择。 蔚羽说得没错,叶扶归如今的状况,实在没有办法上路。 如果这一次,她若是选择留下,等到叶府被架空,她就难辞其咎了。 叶昭言咬咬牙,决定先暂避锋芒,再寻找机会救叶扶归出来,如今叶府正是多事之秋,她还是先稳住局面比较好。 她回过神,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深吸一口气,抬脚朝叶扶归的屋子走去。 那机关暗格之中的物件,她还需要仔细研究一番。 翌日黄昏,叶昭言已经收拾妥当物件,叶扶归仍在昏迷中没有醒来。 叶扶归在床前流连,眉宇间焦虑越来越深。 “大小姐,可是有什么烦忧?”惜云问道。 叶昭言看着脸上犹有红痕的惜云,犹豫了片刻,叹息道:“我有重要的话对母亲说。” 惜云怔怔了看着叶昭言,有些不明所以,想了想,她转身走向叶扶归的床榻。 “大小姐!”惜云惊呼一声。 叶昭言有一丝慌乱,快步走向正在被惜云把脉的叶扶归。 “夫人的脉象不仅不见好,还更是微弱,奴婢明明已经煎了三服药给夫人服下!” 第九十二章 如履薄冰 惜云急道,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叶昭言心中酸涩。 这段时间,就连她的身体都支撑不住。 更何况不曾习武的叶扶归。 “大小姐!”惜云终究忍不住说出口,“夫人这几日一直身体不适,却不让奴婢说出来,为的就是怕大小姐为难,找到老夫人跟前去。” 惜云看向叶昭言,眼眶泛红,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叶昭言闻言,心中一震。 “惜云,为娘亲施针。” 惜云眼泪更凶。 夫人怕疼,甚少施针,大小姐这是没有办法了,才会叫她如此。 如今她们在叶府的处境,如履薄冰。 “是!” 她哽咽地说道,拿出针灸箱,找出一根纤细的银针,扎进叶扶归的身上穴位,缓解她的痛苦。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叶扶归渐渐恢复了些血色,脸上呈现深深的痛楚,艰难醒转过来。 “昭言,我怎么这么痛?”叶扶归的声音有几分嘶哑。 叶昭言闻言心里一酸,眼中闪过一抹愧疚,道:“娘,你再忍耐一下,很快就不会再痛了。” 叶扶归脸色苍白地笑了笑,眼皮有些发沉。 叶昭言握紧拳头,“惜云,继续。” 惜云擦干眼角的泪水,继续帮叶扶归施针。 叶昭言坐在床边守候,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叶扶归,心中有千般滋味涌上心头。 谁能想到,天禄王朝第一将军之女,会在新帝继位后的庆靖年沦落至此。 传闻叶将军之女出嫁时,锦都无数世家公子扼腕叹息。 往事不可追。 一个时辰过去,叶扶归的身体渐渐恢复了力气,脸色看上去比方才好看许多,但依旧十分的憔悴。 叶昭言屏退屋里的人,将心中的计划和盘托出。 “昭言,你是想......” 叶扶归听完叶昭言的计划,舒展开眉头。 “没错,只是我担心离开之后,娘亲的处境会变得更加艰难......” 叶昭言抿唇,心中依然有一丝犹豫。 她真的可以放心让娘亲一个人呆在叶府,任由他们欺负吗? 叶扶归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娘的身体虚弱,不宜舟车劳顿。” 她看着女儿,笑容温暖,却有几分脆弱。 “她们最多耍耍威风,不敢真的拿娘的性命开玩笑!你就安心去吧,娘会好好保护自己。” 叶昭言心中感慨万分,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正在此时,叶扶归眉头一皱,表情隐忍了一瞬,吐出一口血来,倒在床上。 惜云猛地一惊,伸手摸向她的脉搏,脸色变得煞白。 “夫人恐怕熬不住了!” 叶昭言脸色苍白,眼中满是震惊,“娘亲她一向身体康健,怎么会突然间不好?” “自从上次夫人在正厅晕倒,就开始不好了......”惜云哽咽道,“就那一回请了大夫,后面的药都是奴婢照着那一张单子熬的。后来老夫人将库房看管起来,好些温补的药材都拿不到了。夫人不准奴婢告诉小姐......” 听到这句话,叶昭言心中一凉。 这段时间发生了那么多事,叶扶归一直强忍着不表现出脆弱,不让叶昭言操心。 她心中悲愤,忍不住攥紧手指,“你去悄悄将尹嬷嬷请来。” 叶扶归在月子里时,尹嬷嬷曾经照看过两月,略懂些药理。 只是后来年纪大了,便去了门房管箱笼,静养身体。 片刻后,一位身穿灰色长袍的老妪快步跑来,气喘吁吁地道:“老奴见过大小姐!” “尹嬷嬷,您来看看我母亲。” “扶归......”看到床榻上脸色灰败的叶扶归,尹嬷嬷跪倒在床前,眼眶瞬间湿润。 叶昭言走上前将尹嬷嬷扶起来,“尹嬷嬷,您起来说话。” 尹嬷嬷擦干泪水,伸出手指在叶扶归的脉搏上搭了片刻,眉宇间染上一抹愁绪,道:“大小姐,夫人的身体很差,再这样下去,怕是要会伤了根本。” 叶昭言心中震撼,让茱萸将那药包递给尹嬷嬷。 尹嬷嬷从中取出几副药,闻了闻,脸色微变。 “嬷嬷,这些药有什么问题吗?” 尹嬷嬷将药包打开,一一辨认了一遍,脸色越发凝重,“大小姐,这些药虽然无害,但是对夫人的病情来说,不仅没有益处,还会造成体内的寒毒。若是健康的身体服用,顶多体虚畏寒,但是夫人近来身体极度虚弱,再服用几日,恐怕会伤及根本、难以恢复!” 叶昭言闻言浑身一僵。 她一直以为药包没有毒性,所以才放心让叶扶归服用,如今看来,她真是错估了薛老夫人的恶毒。 尹嬷嬷察觉到叶昭言的情绪波动,安慰道:“大小姐莫要太过悲伤,夫人她福缘深厚,肯定不会有事的。”她忍不住哀叹:“奴婢虽微通些药理,却也只能替夫人调节一二,若是要根治,还请大小姐着人请大夫上门。” 她自然是清楚叶氏如今的处境,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被请来。 叶昭言勉强一笑,“我明白嬷嬷的苦衷。还请嬷嬷暂时照看着娘亲。” 尹嬷嬷见她明白,又劝了几句便去煎药了。 叶昭言看了眼床榻上双眼紧闭的叶扶归,抬脚往悯珠院走去。 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很厉害了,能够保护娘亲,让娘亲免受欺辱。 却没能想到,在关键时刻,她还是帮不到娘亲。 悯珠院里,薛氏姐妹正围绕着薛老夫人伺候。 叶昭言到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薛芷烟在煎药。 一股淡淡的药香弥漫在屋内,闻着便有几分苦涩。 她的视线在药炉上扫了一圈,默不作声。 这屋里三人面色红润,精气神十足,哪有人生病? 角落里突然有个身影瑟缩了一下,叶昭言见那人低着头,仔细看过去。 竟是怜霜。 上次事后,她就被叶昭言赶出了院子。 其他院子听闻此事更加看不上她,都不要这等背主的丫鬟。 薛氏自然不会搭理一个利用完的弃子,怜霜只好在花园做些洒扫的粗活。 今日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叶昭言有些纳闷。 正沉思着,就见薛幼菱站起身朝她走来。 叶昭言看都不看她,转眸看向椅子上的薛老夫人,道:“祖母,昭言来问药。” 第九十三章 天大好事 薛老夫人睁开双眼,慵懒地看了叶昭言一眼,“昭言,你娘的病还没好吗?” 她这是明知故问。 叶昭言心中冷笑,面上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端倪,“好是不好,祖母恐怕比我还清楚!那袁大夫是个庸医,治不好娘亲,还请祖母另请一名大夫!” 薛老夫人似乎早已料到叶昭言会是这种反应,也不恼怒。 薛幼菱在一旁煽风点火,“昭言妹妹,袁大夫是薛家亲自聘请的,所用的药材都是叶府提供的,他怎敢怠慢舅母。” 她一口一个“舅母”叫得格外顺嘴,叶昭言听在耳中,心中更加厌恶。 “祖母究竟要如何才肯请人替娘亲医治?”叶昭言压抑住胸腔中翻腾的怒意,开门见山。 “你若是听话,令祖母省心,这些都好说。” 薛老夫人不疾不徐地说着。 她知道,以叶昭言的脾气,肯定不会轻易就范,只是这一次,拿叶扶归的性命相要挟,不怕她不服软。 果然,听到薛老夫人的话,叶昭言往前走了几步。 “哦?”叶昭言挑了挑眉梢,似笑非笑地看向薛老夫人,“祖母的意思是,若是昭言不答应祖母的条件,娘亲的病情就不会痊愈?” “昭言是个聪明孩子。”薛老夫人微微一笑,“芷烟,把东西拿上来!” 薛芷烟应声而至。 只见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盛着一件精美的红色衣裳和一套首饰。 薛幼菱拿起来轻轻抖开,竟是一件嫁衣。 这套嫁衣很是华丽,嫁衣上绣着凤凰展翅欲飞、彩蝶戏花,凤尾和蝶翼栩栩如生。下摆是精致繁复的花纱,一层一层地叠在一起,显得十分喜庆,看起来分外漂亮。 叶昭言眼神凌冽,死死盯着她手里的嫁衣,声音冰冷,“祖母这是何意?” 薛幼菱娇俏一笑,道:“昭言妹妹,这是祖母吩咐人给您准备的衣裳,还有这套红珊瑚首饰也是祖母的意思。” “昭言,你即将成为稽家主母,总不能还穿素色衣裙吧?也该是你穿上嫁衣的时候了。你父回来尚早,祖母疼惜你日日守着空闺,与斯年不得相见,今晚便安排你二人叙旧。” 薛老夫人的话一字一顿地传进叶昭言耳中,她感觉整颗心都像浸入冰窟之中,透骨的凉。 她看着薛老夫人,只见薛老夫人面容慈祥,满脸都是温和的笑意,仿佛在说一件天大的好事一般。 这是让她以通房丫鬟的规制去伺候稽斯年? 锦都的高门大户中,哪怕是后娘对待庶女,都做不出如此下作之事。 叶昭言看着薛老夫人,一双眸子如同利剑,“祖母,您的心意昭言领了。不过,昭言并不打算与稽斯年叙旧。” “昭言妹妹若是拒绝,岂不是拂逆了祖母的一番心意?” 薛芷烟看了叶昭言一眼,眼神闪烁,心中暗自腹诽,这贱丫头还真是不识好歹。 她倒是想看看,等薛老夫人真的放任叶扶归病死,叶昭言还能否像刚才这般淡定! 薛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眼睛微眯,声音严厉地呵斥道:“所以你就打算跟着别的外男私奔?!” 外男?私奔? 叶昭言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神色镇定道:“祖母,昭言不懂您的意思。” “你不懂?”薛老夫人冷笑,“怜霜,你来说!” 怜霜闻言,赶忙跪在地上,将昨日清晨在叶扶归院子里看到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薛老夫人。 只是她终究离得远了些,听不见二人在谈论些什么,却记得二人很是熟稔,怕是交情不浅。 此人便被薛氏认定为要带叶昭言私奔之人。 叶昭言脸上的血色褪尽,瞳孔剧烈地一阵收缩。 原来,薛老夫人派了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丫鬟暗中监视娘亲的院子。 “怎么样?昭言,你是不是无话可说了?”薛老夫人眼神犀利地盯着叶昭言,“若是祖母没有冤枉你,你该知道如何做!” 她自然知道此番安排于理不合,上不得台面,不过叶昭言一旦嫁去江南,事情便会渐渐平息。 更重要的是,那黑衣男子身手不凡,在叶府后院来去自如,很是令她忌惮。 万一他真的与叶昭言私相授受,甚至珠胎暗结,岂不是后患无穷? 为了阻止这件事,她只得未雨绸缪,不惜用些非常手段。 叶昭言紧抿嘴唇,一言不发。 薛老夫人见她不松口,眼底浮现一抹刻薄,“若是不依,祖母便当你没有来过!玉柳,把药收起来!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让外面的大夫进来!” 她身旁的嬷嬷连忙端走炉上的药罐。 叶昭言上前拦住她。 薛老夫人站起身,迎上叶昭言的视线,神态从容。 “昭言,我只给你一炷香时间考虑,你可要想清楚,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薛老夫人一边说一边让嬷嬷放下药罐,“这药可暂时缓解一刻,你若是答应,我便马上送去扶归院子里。” 叶昭言眼神阴沉地望着薛老夫人手里的汤药,心中万般念头闪过。 尹嬷嬷那句“伤了根本”反复回响在脑海。 薛老夫人见她有所松动,用勺子盛起药汁抿了一口,药苦得她皱眉,“你放心吧,这次的药,绝对没有问题!” 叶昭言垂眸看向勺子上沾染的药汁,心中有了一丝裂痕。 至少要度过眼前的难关才行,至于稽斯年那里......她心中瞬间起了几个念头。 或许可以从那处下手。 “你若是答应,今晚过后,我便将那驱除寒毒的药包给你,保准让你娘药到病除!”薛老夫人看叶昭言没有再阻止,继续添油加醋,“昭言,祖母对你一片苦心,你怎么就这般倔呢?” 她知道自己已经拿捏住了叶昭言,根本不着急。 叶昭言眼眸倏地变得锐利起来,“祖母,您这般做,难道就没有半分愧疚?” 薛老夫人闻言,脸色微僵,随即又恢复如常,淡漠地瞥了她一眼,“祖母不过是在尽自己的责任罢了!” 守护好薛家的利益,保证薛氏家族长盛不衰,是她的使命,也是她的荣耀! 第九十四章 嫁衣新妇 “是吗?”叶昭言目光灼灼地看着薛老夫人,满心嘲讽。 吸别人的血来成就自己,还能如此大义凛然,真不愧是薛家人。 叶昭言眼神下,薛老夫人仿佛感觉自己被剥光了,脸上渐渐挂不住。 就在她忍不住拂袖而去之时,叶昭言将那药罐拿起。 “好,我答应你!” 薛芷烟闻言,脸上闪过一抹嘲讽。 她本以为叶昭言是个多么刚直硬气的人,可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想到叶昭言以后要面对的一切,她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薛老夫人见叶昭言应承下来,心中大喜,“昭言,祖母还是那句话,你是稽家未来的主母,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祖母说就是,祖母必当竭力帮衬。” 叶昭言冷笑,“多谢祖母厚爱。” 薛老夫人笑了笑,“咱们是一家人,互惠互利是理所应当。芷烟,幼菱,快替昭言收拾打扮,换上衣服!” 二人连忙将叶昭言拉到偏房,忙碌起来。 叶昭言一直紧绷着脸,不为所动,任由二人折腾。 等到她们忙活好,叶昭言也差不多打扮好了。 她一身大红色嫁衣,腰间系着一条鸳鸯刺绣玉带,长发高挽,一根金镶玉簪斜插其间,分明是高雅明艳的打扮,却因为她独特的气质,带着几分英姿飒爽。 叶昭言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眉宇之间,少了几分稚嫩,多了几分成熟,一举一动之间,隐隐有着贵女风范。 薛芷烟眼中掩饰不住惊艳和嫉妒。 不过她一想到叶昭言再出色,以后也没机会到她跟前耀武扬威了,那几分嫉妒也被冲散了。 “真不愧是我叶府最出色的女儿,你瞧瞧这身装束,哪里是那些乡野村妇穿得起的。” 薛老夫人走进屋内,赞叹道,她以无才为傲,胸无点墨,就连夸人的话都讲不出几句像样的。 叶昭言淡淡地扫了薛老夫人一眼,“祖母谬赞了。” “好好,祖母夸你,你不用谦虚。”薛老夫人笑着走近叶昭言,打趣道:“昭言,祖母还是第一次见你打扮得这般正式。祖母记忆中的昭言,一直都是随意粗狂,怎么现在看来......倒像是一位新媳妇了。” 这话倒是有几分真意,叶昭言若是她薛家女儿,打扮地如此出挑,她定然第一个夸上天。 只可惜,非她薛姓人,不可盖过自家人风头。 叶昭言默不作声,懒得搭理她。 薛氏姐妹听见薛老夫人的打趣,不禁莞尔,今后叶府小姐这份荣耀,便由她们薛氏姐妹接过了。 薛老夫人拿起妆奁里的一支金步摇,亲自为叶昭言插在了发髻上,“昭言,你真是越长越标志了。” 她的手突然一用力,叶昭言感觉头皮一阵生疼,像是被什么锐物刺痛。 她强忍着痛,抬眸看向薛老夫人。 “哎哟,祖母手笨,弄疼了你!” 叶昭言眼中闪过一抹厌恶,转过头去。 薛老夫人望着那支金步摇,眼中划过一丝算计。 “昭言啊,你是叶府嫡女,身份尊贵,可一定要记住祖母说过的话,今后在稽家的一切都要以叶府的荣辱为重,千万不可意气用事。”她谆谆叮嘱道。 叶昭言嘴角勾起一抹轻蔑,不咸不淡道:“孙女明白了。” 薛老夫人这是在教导她不要因为个人喜好而坏了叶府的规矩,更不能因为一个男人而放弃叶家的荣耀。 她怎么忘了,薛老夫人最擅长的就是教他人“无私奉献”。 “祖母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姑娘。”薛老夫人笑吟吟,“晚些祖母派人送你去斯年那里吧,你多留一会,祖母也好与你话家常。” 这两年来,她第一次对叶昭言如此热络,自然存了几分私心。 江南稽家在锦都不甚出挑,却是江南屈指可数的几个大家族之一。 她得防着有一天稽家势起,万一被叶昭言撺掇着结怨。 此时正是做人情的好时候。 叶昭言没有接话,她实在不愿意在她的面前多做逗留,转身端上药便朝外走去。 她走到门边,停下脚步,背对着薛老夫人,轻启朱唇,声音平静无波,“希望祖母信守承诺。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孙女便先告辞了。” 薛老夫人闻言,心中略略气闷,却没有强留。 只要过了今晚,叶昭言便被拴死在稽家,再无回头之日。 “小姐!”映儿和茱萸见叶昭言身着嫁衣归来,俱是一惊。 “嘘,别喊,我这身装扮可还行?”叶昭言冲着二人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轻声道。 “很美,只是......”茱萸和映儿由衷赞叹道,眼中却禁不住流泪,难道等不到老爷回来,小姐就要嫁人了吗? 叶昭言看到两人伤心欲绝的模样,心中一酸,轻轻拍了拍二人肩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两人闻言,皆是震惊不已,薛老夫人竟要如此作践自家小姐。 竟然让她未经六礼便去服侍稽斯年! 小姐是那种性格高傲,不屑于服软的人,怎肯如此屈膝于他人? “小姐,你怎么能答应?”茱萸不敢置信地看向叶昭言。 映儿更是难受,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 她们小姐从小到大都是众星拱月一般的存在,哪里会受如此委屈,甘心受人欺辱! 叶昭言轻轻拍着两人的手臂,安慰道:“茱萸,映儿,你们先别哭,那只是情急之下的应对罢了。等我想好对策再告诉你们该怎么办。” 用过晚膳之后,叶昭言回到了房间,闭上眼睛斟酌心中的几个方法。 半响,叶昭言睁开眼睛,她从床底拿出一只朱漆盒,将盒子打开,取出两把袖箭。 这两把袖箭,乃是当初她在叶家祠堂里偷出来的,据说是外祖在外公小时候替他打造防身的。 叶昭言握着这两把袖箭,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不管怎么样,她是断然不会嫁给稽斯年的。 但是娘亲的药,她也要拿到手。 打定主意,她便用帕子仔细擦拭那两把袖箭来。 “映儿,打盆热水来!” 映儿闻言,赶忙去准备了热水。 叶昭言洗干净袖箭,将袖箭的针孔都细心清理干净之后,便将袖箭塞入袖口内掩饰好。 第九十五章 阴差阳错 映儿看着叶昭言做完这一切,眼中满是震惊,似乎明白小姐想要做什么。 她心疼地望着自家小姐,她知道,小姐这是要铤而走险了。 只是那稽家公子武艺卓绝,小姐如何能够匹敌? 叶昭言收拾完,深感疲惫,不过一日未眠,怎么如此困倦? 映儿见她犯困,心疼道:“小姐,这会天色还早,奴婢替你按摩一番,这样小姐也好休憩片刻。” 叶昭言看了一身身上繁复的衣裙,有些犹豫。 映儿忙上前替她脱下层层外衫。 叶昭言没拒绝,她现在的确很累很疲惫。 叶昭言躺在椅子上,映儿为叶昭言揉捏身体,叶昭言闭上眼睛,感觉浑身轻松不少。 “小姐......你的武功与稽公子比,如何?”映儿轻轻问道,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有一丝突兀。 叶昭言睁眼,见映儿一脸紧张,笑道:“这还用问?自然是不如他的。” “小姐,稽公子与我们有仇吗?” “他不是与我们有仇,他的娘亲被薛家拿捏着。”叶昭言闭眼苦笑,“不过这不是我们对他心慈手软的理由。” 映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稽公子原本是讲道理的么?” “他原本是个什么人我倒是不清楚,不过我知道他师父是个好人。” 叶昭言的记忆里,祭如冰武艺高强,是个行侠仗义的侠客,更难得的是,他还对那位夫人一往情深,半生都在为他奔走。 映儿嗯了一声,未再发话。 不知不觉,叶昭言沉沉睡去,待她醒过来的时候,映儿已经为她擦拭了脸庞和脖颈上的汗渍,替她盖上了薄被。 叶昭言起身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那张精致无瑕的俏颜,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微笑。 “映儿,进来为我宽衣!” 若不是她不会侍弄繁复的发髻,她便自己收拾了。 叶昭言等了半晌也无人答应,心中一沉,眼睛朝四周看去。 那红色的嫁衣外衫连带着两把袖箭,都不见了! “映儿!茱萸!......”叶昭言冲出内间,慌乱地喊起来。 “大小姐......”尹嬷嬷听到叶昭言的呼唤声,从外间快速走了进来,见叶昭言赤着脚站在地上,忙上前扶住叶昭言。 叶昭言紧抓住尹嬷嬷的胳膊,“嬷嬷,茱萸和映儿呢?她们怎么不见了?” 尹嬷嬷见叶昭言如此激动的模样,心中一突,“大小姐莫急。” 叶昭言心中焦虑,她怎么可能不着急? 事情到了关键处,正是需要她小心筹谋的时候。 尹嬷嬷将叶昭言带到桌子旁坐好,轻声道:“大小姐,映儿穿着您的嫁衣,跟着茱萸去了稽公子的院子......” “什么?!”叶昭言大惊失色。 “大小姐您别担心,茱萸会帮大小姐照顾映儿的。” 她想起临走前,那丫头找她要的东西,心中不忍。 那么小的丫头...... 叶昭言转身拿上佩剑,往门外走去。 “大小姐,您现在出去,她们的一番苦心便白费了!”尹嬷嬷拦住叶昭言。 叶昭言闻言,眼眸一冷,她转过头看向尹嬷嬷,“那依嬷嬷所说,便要眼睁睁看着映儿被人糟践?!” 尹嬷嬷低下头,不再说话,算是默认了叶昭言的猜测。 叶昭言走出门。 尹嬷嬷拉住她,语重心长地劝解道:“大小姐,老奴是怕你身陷困境啊!有些事一旦发生了,可就回不了头了!” “嬷嬷放心,我既然已经想好了,必不会让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叶昭言斩钉截铁地道。 尹嬷嬷还想再劝,便见叶昭言已经抬脚迈出房门,径直走了出去。 她知道拦不住叶昭言,无奈地摇摇头,拿上一件带着兜帽的黑色披风,跟了上去。 “大小姐,穿上这个!” 叶昭言一路往叶府西北角而去。 另一边,茱萸扶住身着嫁衣、头披盖头的映儿,缓缓走进西北角一处宽敞的院子。 薛老夫人身旁的玉柳嬷嬷正领着二人踏进去。 “老夫人念着大小姐今晚过夜,特意给稽公子换了一处敞亮舒适的院子!大小姐可还满意?” 嬷嬷指了指前方,笑眯眯地说道。 茱萸看着面前的院子,眼眸微闪。 她才不信薛老夫人有这么好心,怕是此处离悯珠院更近,防着大小姐进去了反悔逃跑。 还好是映儿顶替大小姐来了,不然大小姐就难了...... 想到映儿,她的眸光暗了暗,眼里几分泪意闪动。 嬷嬷见两人情绪低落,不怎么搭理她,继续开口道:“老夫人命我送大小姐进屋。” 红盖头下静谧无声。 茱萸回过神来,“嬷嬷请回吧,小姐心情不好,我一人伺候便可。” 玉柳嬷嬷看向眼前静默的嫁衣女子,心里浮起几分同情。 她娘家的侄女嫁人,都没有这样寒碜的。 “好,那老奴就在外面等着大小姐。”玉柳嬷嬷说完,便退出院子,顺手关上院门。 茱萸扶着映儿走进房间,环视四周。 屋子虽简单朴素,却不失奢华。 房间布置的很雅致,墙壁上挂着几幅山水字画,雕花桌上摆着一个小巧的花瓶。 茱萸打量一圈儿,便朝屏风后走去。 后面没人。 她忙扶着映儿到后面坐下,替她取下头上的盖头,露出一双美丽无暇的眼眸。 映儿的睫毛很长,眨眼间就湿润成一团水雾,让茱萸看的心酸。 映儿声音哽咽:“茱萸......” 茱萸心中微颤,眼眶也红了,“要不我替你吧!” 映儿抹了抹眼角的泪痕,道:“我没事,只是有些害怕。” 茱萸将手中的手帕递给映儿,道:“先擦把脸吧。” 映儿拿过手帕擦拭眼角的泪痕,眼泪却越掉越凶。 “别哭!别哭......”茱萸心中一阵揪痛,忙抱住她,“你把衣服给我穿吧!我来!”说着,她就要去给映儿脱嫁衣。 “稽公子,奴婢为您宽衣。”门外传来说话声,让两人瞬间屏息不语。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你下去吧。” “是。” 随着一声掩门轻响,一阵脚步声渐近。 映儿连忙盖上盖头,站起身来。 茱萸也擦干脸上的泪水,让映儿扶住她的手。 烛光下,少年的影子映在屏风上,让人觉得他有些孤独。 第九十六章 偷梁换柱 片刻后,一阵脚步声靠近。 茱萸看到少年清隽俊逸的面容,不禁呆愣了片刻。 稽斯年身形挺拔,穿着大红色锦袍,腰系玉带,衬托得身材修长挺拨,英俊非凡。 “稽公子,奴婢给您宽衣。”茱萸低下头,不敢叫脸上的泪痕被看见。 “你下去吧。” 稽斯年的吩咐刚落,茱萸感觉扶着她的手一紧,不由得呼吸一窒。 她僵硬了一刻,最终恭敬地福了一礼,转身退下。 “叶大小姐”,就在茱萸即将退出屏风之际,身后传来稽斯年的声音,“坐。” 茱萸咬了咬牙,没有回头,已是满脸泪水。 她终究缓慢地退出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了二人。 “你不必如此拘谨。”稽斯年的目光落在女子垂下来遮挡住面颊的盖头上,语气柔和。 这样一桩强人所迫的交易,对叶昭言来说是无法可想的。 他也难以想象如此高傲的女子,是怀着如何的心情,竟然愿意走进这间屋子。 映儿紧紧揪住手帕,不敢搭腔。 她不说话,便不会暴露身份。 稽斯年看着对面的人,轻叹一口气,道:“我知道这么做有些强人所难。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你这一次嫁给我,并不是我的意思,而是你父亲的意思。” 映儿听了他的话,心跳骤然加快,身体微微发抖。 她不敢出声,紧紧捏着衣服里的袖箭,寻求一丝安慰。 只要杀了这个人,小姐就不用嫁给他了! 稽斯年看着女子微微颤动的肩膀,继续道:“我知道这样逼婚很委屈你,但是,形势所迫,没有我也会有别人。你若是不答应,会连累到叶夫人。” 映儿心中微震,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件事竟然有这么多曲折。 衣服里的袖箭变得烫手起来,若是她杀了稽斯年,会连累到夫人吗?! “你答应这门亲事,薛家人也会放你一马,保全夫人的安危。我也不希望你白白牺牲自己。” 稽斯年说完,停了片刻,见她不说话,起身朝她走了过去。 映儿听着脚步声慢慢逼近,心跳加快,心中无比惶恐。 此事若搞砸了,不仅救不了小姐,还会连累她。 不行,绝对不能让稽公子活着揭发他们! 她的手指越收越紧,竟忍不住啜泣出声来。 “呜......” 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从她的眼睛滑落,砸在嫁衣上,化开。 这声呜咽声让稽斯年停下了脚步。 “怎么哭了?” 少年如珠落玉盘的嗓音传来,映儿惊地掀开一丝盖头,看见一只修长的手抬起,似乎想要伸手掀开红绸子。 “别担心,我绝不勉强你。只不过......” 映儿咬着嘴唇,揪住少年的衣袖,制止他继续往下掀红绸。 稽斯年看着那双有些稚嫩的小手,察觉到一丝异样。 这双手细巧柔软,没有一丝瑕疵。 叶昭言用剑,虎口处是有茧的。 这只手,根本不是叶昭言的。 而且,她的指尖上,还涂抹着一种药粉。 “你是谁?”稽斯年的声音有些冰冷。 映儿脸色变得煞白,狠心一用力,衣中袖箭齐发,刺向了对方的胸口。 稽斯年眉头微皱,身子往旁边踉跄一避,那袖箭错开心口,划破了他的肩膀。 映儿心中暗暗吃惊,他反应怎么这么快。 一股钻心的疼痛袭遍稽斯年的全身,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染湿了他大红的衣襟。 他吃痛皱眉,一把扯下了女子的盖头,露出一张有几分陌生的脸来。 “你是叶昭言的丫鬟?”稽斯年看着女子的容貌,有些诧异,“她安排你来的?” 映儿捂住嘴巴,紧张地摇了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不甘心,再次扬起袖箭,瞄准了他的心脏射去。 可惜并没能如愿,被少年轻松躲过。 “你不用再费力气了。” 见她还要射出第三枚袖箭,稽斯年擒住她的手臂,摘下发带束缚住她的双手,用内力将她推到一侧。 那袖箭刺伤的肩头正流血不息。 稽斯年走到一旁,简单地清理了一番伤口,勉强止住了血。 看了看屋里默默垂泪的映儿,他终究没有叫大夫进来。 若是来人,这一切便会暴露。 想到这里,他起身准备去锁上院门。 映儿见他要推门向出去,以为他要去找薛老夫人算账,心中大急,要是去了,小姐就要遭殃了。 她用手指搓了搓右手指甲盖里那层药粉,咬了咬牙,追上去拖住稽斯年的衣袖。 “稽公子,我求你了,放过小姐吧。”映儿满脸泪痕。 稽斯年看着面前哭的梨花带雨的姑娘,犹豫了片刻,摘下袖箭,解开了钳制住她的发带。 映儿看着空荡荡的袖子,心中一紧,藏着药粉的右手朝稽斯年挥舞过去。 稽斯年眼疾手快,抓住了她挥舞过来的右手腕,一阵异香从他鼻尖飘过,浓郁的味道让人有些窒息。 “你对我做了什么?!”稽斯年的脸色瞬间寒冷下来,眼神如利刃般盯着眼前的女子。 “我......我......我只是想帮帮小姐!” 映儿吓得脸色苍白,语无伦次地说道。 稽斯年感觉到体内涌上一股燥热,眼底泛起一丝迷离的欲望,身体里像是燃烧起熊熊烈火。 “你对我用了......”稽斯年眼中全然不可置信。 他跟着师父行走江湖的几年,都未曾遇到这般路数。 眼前这小小年纪的丫鬟,竟然出招狠毒。 莫非是叶昭言授意? 他握着映儿手腕的力度逐渐加重。 映儿痛的直掉眼泪。 “我伺候你,你放过小姐吧。”映儿哭着哀求道。 稽斯年皱眉,松开映儿的手,将盖头扔回她头上,对着门外吩咐道:“来人,送水进来!” 院子里等候了许久的两个婆子连忙喜笑颜开着上前,一脸谄媚的模样,“哎呦喂!恭喜姑爷!” “要冷水。”稽斯年说道,身体里的热浪越演越烈,像是有一团火焰正在焚烧着他。 婆子们不敢怠慢,连忙倒了水进来,端到屏风后。 “大小姐不要水么?”另一名婆子讨好道,眼睛却是看向稽斯年,顾都不顾屋里的“叶昭言”。 第九十七章 杀气腾腾 怎么姑爷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只给自己要了水。 另一名婆子也凑上前,拎着一桶冒着热气的水。 一旁的嫁娘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放下吧。”稽斯年点了点头,额上已是汗水连连。 那两名婆子互相使了一个眼色,立即退了出去。 稽斯年赶紧脱衣进入浴桶里,冰凉的水漫过他的腰腹,让他的神志恢复了几丝清明。 他用左手按着肩膀,想要缓解伤口的疼痛。 可是,那些欲念却是挥之不散。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约莫半盏茶时间,身上的燥热终于稍稍降了一些。 “你也洗一洗,换上常服吧。”稽斯年收拾得当,对一旁背身的映儿说道。 一会嬷嬷要来收拾浴桶,若是看见“叶昭言”碰都不碰,怕是要起疑心。 映儿也想到了这一层,她不敢耽搁,拿起茱萸给她准备的常服,跑到屏风后,踏入另一个浴桶。 此刻,院墙里,一抹黑色的身影悄然潜入。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叶昭言轻巧地闪身进了屋子,一脸焦灼。 她去到了西北角的院子才发现人去楼空,连忙赶来,尹嬷嬷跟不上脚,歇在了半路。 屋子里空无一人,只听到里间传来的水声和女子压抑的抽噎声。 叶昭言心下一慌,快速奔至屏风后。 映儿听见门响,身子一僵,赶紧用双手遮挡住了身子,忍不住惊叫一声。 “小姐!”见来人是叶昭言,映儿痛哭出声。 “你被人欺负了?!”叶昭言看着衣衫不整的映儿,心里又气又恨。 “叶昭言?”屏风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听见稽斯年的声音,叶昭言倾身过去,一剑抵住他的咽喉,“你对她做了什么?“ 稽斯年看着眼前杀气腾腾的女子,心中一凛,正要开口。 叶昭言手中剑锋一紧,他感觉到喉结下面被割出了一条血印子。 汩汩鲜血顺着剑锋留了下来。 “啊......”屏风后的映儿吓得脸色发白,总算回过神来,“小姐,他没有对我......” 说到这里,她说不下去了,脸上的神色暗示了一切。 “你没骗我吧?“叶昭言问道,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关心之意。 映儿摇了摇头,心中一暖。 “稽公子没有碰我。” 叶昭言闻言,微微放下心,松开了剑。 映儿松了一口气,擦干了眼泪,拿衣裳胡乱地裹住身体。 她抬眸看向叶昭言,眼眶红肿,声音带着哭腔:“小姐,我......” 叶昭言叹息一声,伸手替她擦拭眼泪,心疼道:“以后不可再擅自做主。” “嗯。”映儿含泪点点头。 “姑爷,你们洗完了吗......”门口突然响起叩门声,是那两个婆子。 映儿的身子猛地颤抖起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叶昭言见状,不禁皱眉。 她将手里的剑丢进床底,转身走向屏风后,飞快地换上那套嫁衣。 映儿见状,赶紧拉过衣服裹紧自己,躲进了另一旁的侧室。 稽斯年擦了擦身上的血迹,轻轻背过身去。 “进来。” 两个婆子推门而入,将早已凉了的浴桶提了出来。 见叶昭言已经掀了盖头,一脸冷峻的坐在桌边,她们眼中充满了鄙夷和嘲弄。 都已经沦落至此了,还这副高冷不可攀的模样,做给谁看呢? 她们的目光扫过屏风下,见地上的衣裳凌乱不堪,不由暗骂叶昭言下贱。 不过这个姑爷也是可悲,竟然摊上这样一桩婚事。 “把这里收拾一下,然后将东西搬走。”叶昭言命令道。 那两个婆子听见这番话后,一脸嫌恶地将衣裙捡起来。 “是,大小姐。”说话间,还不忘用鄙视的眼神斜睨着叶昭言。 待那两个婆子走远,叶昭言这才转身走到一旁。 “一会我去找祖母,将院子里这些人也打发走,你就悄悄从后门跑回去。” 映儿点点头。 叶昭言深深地看了一眼稽斯年,转身走出了屋子。 悯珠院里,薛老夫人由薛氏姐妹陪着,并未睡去。 若是等不到她想要的,今晚是睡不安稳的。 “哦?自己主动去的?” 薛老夫人挑眉看向玉柳嬷嬷。 “回老夫人的话,老奴亲眼所见。” “呵!”薛老夫人轻嗤一声,“难得她如此乖顺,后面可顺利?” 此问倒是多此一举,她想着那金步摇上的东西,自然是知道结果的。 虽然不如那等下作东西好使,却自有它的好处。 果然,玉柳嬷嬷应道:“应当是。那婆子说,稽公子还要了两桶水。” “两桶水?!”薛老夫人脸上露出诧异之色,“真是不知羞耻!” 薛氏姐妹对视一眼,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我还纳闷昭言妹妹为何这次主动了,怕是早就看上了稽公子。”薛幼菱笑嘻嘻道。 “别看稽公子冷冰冰的,对谁都是不假辞色,对昭言妹妹还是不一般的。”薛芷烟也附和道。 薛老夫人闻言,脸上露出欣慰之色,心里暗道,叶昭言果然有些本领,能将如此冷若冰霜的男子降服。 这稽斯年背后站着江南稽家,说不定哪日还能派上用场。 话刚落,就听见院门口传来一阵喧哗。 “怎么了?”薛老夫人疑惑的问道。 “回老夫人,大小姐来了,说是来拿药。” 薛老夫人心中不悦,这么晚了还往她这里跑,真是没规矩。 就等上一晚又能如何,那叶扶归还能死了不成?! 薛芷烟拿帕子掩住嘴,一脸嫌恶之色。 叶昭言刚行完那等事,就跑来这里,实在膈应人。 “真是晦气。”薛幼菱嘟囔道。 悯珠院外,守门的丫鬟一脸不耐烦,“老夫人已经睡了,大小姐明日再来吧。” 叶昭言看了看院子里的烛火和院墙上那几个洞眼,眉宇间闪过一丝怒色,绕过她径直往里走。 “大小姐,您可别让奴婢为难,老夫人已经休息了!” “滚开!”叶昭言怒喝一声,用剑鞘将她拍开,却感觉手臂有一丝抽痛。 她有些怪异地看了看双手。 那守卫的小丫鬟吓得尖叫出声,摔倒在地,一脸惊惧地看向叶昭言。 叶昭言懒得跟她废话,一脚踹开院门走了进去。 正要敲门,玉柳嬷嬷从里面走出来,手上捧着一个包裹,福身行礼:“大小姐,这是您要的东西。” 叶昭言接过包裹,仔细察看了一番,药材和药方一应齐全。 第九十八章 下药暗算 叶昭言这次长了个心眼,又让尹嬷嬷仔细检查了一番。 想着天亮就要离开叶府,她心中牵挂无比。 她将药方拓印了几份,分给心腹几人,药包也分成两份,一份交给尹嬷嬷,一份交给惜云。 叶昭言交代完毕,将机关暗格里的东西拿好,这才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 此刻已近卯时,一股冷风吹得人瑟缩。 叶昭言房门外赫然立着一个男子,身着青色锦袍,腰束玉佩,长发高高束起,一双眼眸寒若霜晨。 叶昭言心头一跳,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老夫人让我来接你,以后同我住在兰溪院。”稽斯年开口道。 “不去。” 稽斯年好似早就料到,“你我分住里外间。” “与你同在一个屋檐,我也觉得恶心。”叶昭言直白道。 稽斯年看着眼前少女清丽的容颜,眸光幽深。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他。 “此命难违。”稽斯年不理会她愤恨的目光,径直进了屋。 叶昭言持剑拦住他的去路,脸上露出戒备之色。 “你想做什么?” “等你收拾东西,接你过去。” 稽斯年看向她手中的剑,目光微沉。 论剑术,叶昭言不可能胜过他。 叶昭言看出他的意图,将剑收到袖笼里,冷笑一声,蓄起内力出掌。 她一掌挥过去,两股强劲的内力撞击在一起,只感觉到手臂一阵酥麻,一股无力感袭来。 两人各自往后退了两步,叶昭言眼中露出一抹凝重,她怎么感觉身子有些瘫软? 她连忙运功抵抗这种不适感,然而越抵抗越是吃力。 叶昭言脸色变得难看,心脏狂跳不止。 这是怎么回事?!这感觉竟像服用了药物一般。 难道她被暗算了! 稽斯年手中的攻势却没有停。 叶昭言一时不查,险些中招,身体摇晃两下差点栽倒在地。 她抬手反攻,却感觉到脑袋一片眩晕,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你给我下的什么毒?!”她强撑着身体,看着稽斯年。 稽斯年一脸疑惑,不解道:“我什么时候给你下毒了?” 说罢,他蹲下身,探了探叶昭言的手腕。 “是中了虚风散?”他一边思索着一边问,“这药是要从伤口进入体内的,你可有受伤?” 叶昭言突然想起了什么,摸向头上那支金步摇,一瞬间明白过来。 怪不得薛老夫人能放任身怀武艺的叶昭言去稽斯年院子里,原来是早就用簪子刺破她的头,把虚风散下到她身上。 真是好算盘! 她的剑术远比不上稽斯年,真要动手必然动用内力,从而药发失力,陷入被动之中。 “你想干什么?!” 叶昭言看到稽斯年伸过来的手,警惕道。 稽斯年将金步摇摘下来,“送你去兰溪院。” “我不去。” 叶昭言挣扎着站了起来。 “你不是我的对手。”稽斯年一针见血道,她现在连握剑都握不稳了。 “你......” 叶昭言气得浑身颤抖,脑中飞快地转起来。 上次她与濯逸白约定在西北角出逃,稽斯年从前的住处也在那附近。 她心中升起一个念头。 “我不喜欢兰溪院。”叶昭言眼神冰冷,“你若是带我走,就去你从前的院子。” 稽斯年愕然,“那院子简陋,恐怕会委屈了你。” “我不在乎。” 即便少女如此斩钉截铁,稽斯年依然迟疑。 他在那破小的院子里住了大半年,环境如何他自然比谁都清楚,那里也是唯一一处无人问津的院子。 见他半晌沉默不语,叶昭言心中一凛,难不成他看出了什么? “你随我走。”半晌,少年总算开口。 叶昭言心中松了一口气,脚步虚浮地跟着他走了。 等到了那处破小的院子,她迟疑着没有走进去。 “这处院落实在委屈大小姐。”稽斯年平静地说道,一副见惯不怪的神情。 这样简陋的地方,是矜贵小姐们无法想象的。 叶昭言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你去哪里?” 稽斯年看着她的背影,蹙眉问道。 叶昭言脚步未停,走出很远才回头,“那边风景好,我想去坐一坐。” 稽斯年见她朝远处的亭台楼阁走去,微微皱眉。 那楼阁比起他的破院子,确实好上不少。 只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那四周没有什么屋舍,也算是个僻静之地,只是有些阴凉罢了。 夜色下,叶昭言坐在一座假山旁,看着水池里的小鱼自由地游弋。 上次濯逸白的画里,也有这样的鱼。 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还要等上多久才来。 不过才三日,竟像一辈子般漫长。 叶昭言叹息一声,低垂的眼帘遮掩了眼底的黯淡。 稽斯年在远处静静地看着。 她坐在假山旁,嫁衣衬着秀丽的眉眼,如一副水墨画卷,美不胜收。 低垂的眼睑,在月色中透着柔婉的气质。 已是卯时了,霜降更甚。 稽斯年不打算打扰她,转身走进院子里,准备给她拿一件披风。 叶昭言正想着濯逸白,忽然听到一道轻响。 “谁?!” 叶昭言一怔,连忙站起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胖胖的鹅卵石滚落在地。 这样品类的石头是叶府没有的,叶昭言心中升起一丝期待。 她走过去,弯腰将鹅卵石捡起来,果然是有字。 “三日。”上面刻着小小的两个字,娟秀飘逸。 叶昭言心中一喜,攀上一颗矮树,要往墙外翻去,可是腿部早就酸痛无力,再加上体内的虚风散发作,让她浑身乏力。 “该死的!”叶昭言暗骂一声,额上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这深更半夜的,她不敢大喊让人发现,咬牙继续往墙外爬,却失力跌了下来,膝盖撞到石头生疼,鲜血瞬间浸染了衣裳。 她看了眼膝盖处的血迹,心中一动,扯下那缕衣料来,包住那块鹅卵石扔向围墙外。 蔚羽正与自家少爷在叶府围墙外守株待兔,突然感觉一团东西砸到脑袋上,砸得他眼冒金星。 他摸了一把脑袋,看着指尖的鲜红,顿时脸黑了。 谁这么缺德暗算他? 第九十九章 我来晚了 濯逸白捡起那团东西,竟是一块红色的衣料。 “这是?”蔚羽惊讶道。 濯逸白扯过蔚羽的的脑袋看了一眼,“不是你的血。” “啊?!”蔚羽傻眼,那是谁的? 围墙里,叶昭言见外面没有响应,正准备再爬墙,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叶昭言吓得一哆嗦,差点摔了下来。 “叶昭言!” 身后响起稽斯年的声音,透露着浓浓的紧张。 叶昭言心中一紧,她没有理会身后的声音,又往外面爬去。 这一次,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终于成功地翻到了围墙边沿上。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叶昭言心中焦急,她绝对不能让稽斯年抓到她! 她身体已经疲软无力,此时根本没有办法像平时那般,轻松跃出去。 “别动。”身后传来少年好听的嗓音,仿佛下一刻就到耳畔,“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叶昭言心中一紧,绝望而认命地翻出了围墙,整个人直直地摔了下去。 下一刻,濯逸白俊逸的脸庞在她眼前放大,一双温润的眸子映入她的眼帘。 他的眼中倒映着嫁衣新娘,清澈的眼底盛着担忧。 他旋身了接住了即将掉落的少女。 淡淡的清香钻入鼻中,叶昭言僵硬的身体一松,整个人瘫在了他的怀里。 两人重叠在一起,落在围墙外的青石板路上。 叶昭言的呼吸有些急促,胸膛起伏不断。 “你......”她抬头看他,想要开口说话,喉咙却一片沙哑。 “我来晚了。”濯逸白的声音低醇好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大红的嫁衣,“你没事吧?” 感觉怀中少女微微挣扎,濯逸白将她轻轻放下。 他的目光落在叶昭言膝盖的血迹上。 刚才的情形十分诡异,如果他慢了一步,叶昭言就会摔个凄惨。 只是,以叶昭言的身手,怎么会摔下来呢? “叶姑娘,这是怎么回事?”蔚羽疑惑不解。 叶昭言正要开口,一道剑锋擦破空气而来。 濯逸白连忙拉起叶昭言,将她护在身后。 “你们是什么人?”稽斯年持剑飞身而下,一双眸子警惕地盯着眼前的少年。 眼前的少年长相俊逸出尘,一身素雅锦袍将他衬托得清贵非凡,举手投足皆是不俗。 他看向他和叶昭言的目光充满了探究,仿佛想要从他身上看出什么端倪。 蔚羽也在打量着稽斯年,盯着他手中的长剑,表情十分忌惮。 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太危险了,似乎是个练武奇才,身手了得。 “我们是来找叶姑娘的。” 濯逸白缓缓开口,他的目光从稽斯年手中的剑上移开,定格在叶昭言的身上,看着她膝盖处的血迹,眉宇微蹙。 “找她做什么?”稽斯年语带敌意,“你是叶家人?” “不是。”濯逸白摇了摇头,看向叶昭言的目光中充满了担忧,“我来带她走。” 稽斯年手中剑再度出鞘,直指濯逸白:“就凭你?” “是我又如何?”濯逸白神情冷漠,丝毫不惧稽斯年的威胁。 “好胆识,我佩服!但是,你若要带她走,要先问过我!”稽斯年沉声道。 两人对峙着,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氛。 叶昭言心中暗叫糟糕,再拖下去,恐怕会被其他人发现。 “此地不宜久留。”叶昭言在濯逸白身侧小声道,“我中了虚风散,握不住剑。” 濯逸白瞬间明白过来,收敛起周身冰寒的气势,转眸看向叶昭言苍白的脸色。 蔚羽悄然挡在二人身前,稽斯年神色一滞,手中的剑微微一偏,划伤了蔚羽的左胳膊。 蔚羽咬牙一声令下,两名暗卫挡在身前,手中的长剑横亘,剑锋凌厉。 他们眼带杀气地看着稽斯年。 “我们走。”濯逸白护着叶昭言朝另一边去,身后已是一片杀气凛冽的剑光。 叶昭言也顾不得许多,快速跟着濯逸白走。 她刚走几步,便感觉脚步虚浮,身不由己地往前跌倒。 还未反应过来,濯逸白已经轻轻揽住她,施展轻功掠离此地。 几个呼吸间,已经快走出叶府的外圈。 “叶昭言!”身后传来稽斯年的声音,“别走!” 叶昭言回头看去,只见稽斯年追到他们身后,身上血迹斑斑,似乎受伤不轻。 他眸中含忧,表情痛苦,他伸出手来,想要抓住叶昭言的裙摆,奈何她瞬间飞离了视线。 不知为何,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他心中一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远去,再不复还。 他加快步伐,手中长剑划过虚空,斩向濯逸白的背影。 濯逸白抱着叶昭言躲过袭击,继续朝着远处飞奔。 蔚羽紧跟而来,身上已经挂了彩。 他挥剑上前,暂缓稽斯年的攻势,为濯逸白拖延片刻。 几人追追逃逃,在晨风中划过残影。 叶昭言被带着疾行,心跳如雷。 他们跑了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身后的刀剑声渐渐远去。 眼前豁然开朗,周围全是树林,茂密而葱茏,一眼望不到尽头,天际隐隐泛白,晨曦从树梢穿透薄雾洒下,一派宁静祥和。 她的心跳稍稍缓和了一下。 “我们到了。”濯逸白停住脚步,将怀里的少女放下。 叶昭言环视四周,眼前一棵大槐树上挂着两条缰绳,缰绳另一头是两匹漂亮的棕色骏马。 她伸出手去拿面前的缰绳,却被另一双手握住。 “你握不稳,我来。”濯逸白露出浅笑,从她手里接过缰绳。 他的手很热,像是烙铁一样滚烫。 她怔忪片刻,回过神来,“其中一匹马不是给我的吗?” “原本是,可是,现在我不想你自己一人骑。”濯逸白笑容灿烂,眼中是一片温柔。 叶昭言的心脏骤然漏跳了半拍。 濯逸白扶她上马,再轻巧地掠上马背,牵过缰绳,手臂轻轻护住她。 叶昭言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望向濯逸白,只见他正低着头注视着自己。 她的脸颊贴着他宽厚的胸膛,一阵暖意从后背传来,驱散了晨风的寒冷。 淡香萦绕在鼻尖,令她心底升腾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异样感觉。 “走吧。”濯逸白催动内力,策马离去。 第一百章 天造地设 两人一骑奔行了大概一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城门口。 在守卫的阻拦下,濯逸白与叶昭言被迫停留。 “可有身份证明?”领头的守卫面无表情的问道,眼睛看向马背上的男女。 昨日,叶府管家派人来打过招呼,若是发现身份不明的年轻男女,要及时通报。 眼前二人匆忙赶路,着实有些可疑。 尤其是这位身着嫁衣,鬓发凌乱的女子。 濯逸白从怀中掏出一块墨玉递过去。 质地温润的玉牌上镌刻着笔力遒劲的一个“濯”字。 见此,领头的守卫脸色缓和,态度也变得恭敬起来:“请!” 他身旁另外两个守卫见状,欲言又止。 叶昭言和濯逸白顺利走出城关。 沿路景色逐渐变成了绿色的田野,一片生机勃勃。 “这是去尚璧山的路?”叶昭言坐在马背上仰首望向濯逸白。 “不错。”濯逸白笑着点了点头,“这条路能避免被其他势力的人发现,很安全。” 他脑中回忆起史籍中关于尚璧山的记载。 此山位居南陵城西北方向的橙雨关,高耸入云,山脉蜿蜒,险峻异常。 据传说,几百年前那里曾是他国皇家军队所在,后来因为战乱被毁,这座山也随之被遗弃...... 叶昭言闻言,没有再多言,闭上了眼睛休息养精蓄锐。 濯逸白的骑术不错,一路安全护送着她到达尚璧山下。 再往前就是前往山上的岔路口,道路约两车宽度,此刻正被栅栏牢牢围住。 旁边不远是一座小小的茅草院子,在远处高耸山峦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渺小。 “站住!”院门外的守卫拦住两人的去路。 濯逸白勒住马,神色平静地看向面前两个肤色略黑的男子。 两人皆是佩刀在侧,一个年约三十五,满脸沧桑,另一个年纪尚小,不过十余岁。 “你们是何人?”中年男子问道。 “我们路过此地,借道。”濯逸白思索着开口,想到叶昭言告诉他的内情,他用词谨慎。 听见这话,中年男子脸色缓和下来,“你们等着,我进去通报。” 他说完便朝里走去。 年纪小的男孩子默默走到入口处,立在栅栏门下守好,防着有人偷跑。 片刻后,一名高个守卫走出来,年约四旬,戴着一顶高帽,似乎是有些身份的。 高个守卫上下打量着濯逸白怀中的嫁衣女子,眼中闪过一抹凝重。 “她是你什么人?” 眼前女子正值妙龄,令他不由得想起叶副统领曾经吩咐的话。 要是漏掉了他要阻拦的人,他家中老小可就一起陪葬了。 想到这一层,他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对。 濯逸白微愣,随即回答道:“是在下的妻子。” “哦?”高个守卫目光再次落到叶昭言身上。 马背上的女子身着嫁衣,眉眼冷峻,气质卓绝,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与她身旁的少年并不如何亲昵。 “她真是你娘子?怎么瞧着这般生分?”高个守卫狐疑地问道。 “我们感情甚笃,怎会生分呢?”濯逸白笑道,“只不过……” 不待他把话说完,高个守卫便打断了他的话,恍然大悟地指着叶昭言的膝盖道:“这如何解释?这女娃儿莫不是被你给强抢过来的?” 只见她的膝盖处血渍浸染,怕是受伤已久。 在场之人纷纷变了脸色,心中各是一番看法。 刘大见状,更是得意。 他虽常年守在这荒凉之地,却也是有些见识的,这女子的气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 若她当真是被强抢过来的,他必然要深究到底。 “这位大哥真会开玩笑。”濯逸白摇头笑道,笑容有些无奈,“实不相瞒,在下骑马太急,不小心摔伤了夫人,夫人正与我置气。” 他的话说得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一丝破绽。 “刘大,刘二,小虎,吃饭。”一个微胖的婆子端着一盘东西走来。 盘中是三碗茶水和一大碗白馍,还有两碟青菜,正冒着热气。 “你别糊弄我,我可不是好骗的人!”高个守卫说道,朝着婆子走去。 濯逸白见他油盐不进,有些无奈。 叶昭言抿唇不语,心中犹豫着。 “宁婆子,今天的馍怎么颜色不对!” 高个守卫盯着碗中的白馍,皱着眉头,一脸嫌恶。 “红糖用完了,才少加了一些。刘大还信不过我老婆子?”宁婆子将白馍推至他面前,笑眯眯地说道。 刘大拿起白馍咬了一口,嚼了嚼咽下,点头赞许道:“还挺香。” 宁婆子笑了笑,看向一旁的濯逸白和叶昭言,“这小两口看着倒是俊俏,郎君骑马劳累了吧,要不要下来歇息一番?” 她看向两人,眼中流露出暧昧不明的光彩。 这样俊俏的郎君,又气质不凡,想必定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吧,不然怎会带着这位貌美如花的少女来这偏僻贫瘠的地方? “宁婆子,他们看着哪像夫妻?”刘大瞪了宁婆子一眼。 “哪里不像了。”宁婆子不满地嘟囔一声。 “你这是什么眼光?” 刘大斜睨着她,一脸的鄙夷。 “我眼光怎么了?这位郎君貌比潘安,娘子美若天仙,分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哪里不像夫妻?”宁婆子理直气壮地反驳。 濯逸白看着两人斗嘴,有些哭笑不得。 这刘大性格直来直去,而宁婆子则有趣多了,看似憨厚老实,实际上伶牙俐齿,一张嘴巴总能把人说得哑口无言。 他低下头看向怀里,见少女怔怔出神,眼下有些乌青,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盯着碗里的白馍。 他们赶路了半日,滴水未进,此刻已是疲惫不堪。 “宁婆婆,还有白馍吗?” 濯逸白开口,打破两人之间的争执。 他的嗓音清朗悦耳,听得人浑身舒坦。 宁婆婆的脸上立即堆起笑容,连忙应声:“还剩了三个!” “这馍可不是白拿的!”一旁的刘大插嘴,一脸的不满。 他守在这尚璧山偏僻的一角,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几个过路人,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自然要痛宰一番。 眼前两人衣着贵重,不正好是头肥羊? 濯逸白有些为难,他身上并未带银子,仅有几件不可轻易示人的贴身之物。 第一百零一章 如意郎君 “出门匆忙,未来得及带盘缠,可否宽限一日,明日在下便着人送来银钱。”他冲着宁婆子歉意一笑道。 “那可不行!”刘大眉毛倒竖,“我看这小娘子头上的簪子倒是值当几个钱,不如拿这个换吧!”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到叶昭言的头上。 只见少女繁复的发髻上,攒着一支华丽的红玉簪子,簪身上沾染了几点灰尘,却仍见不凡。 簪子通体血红,雕刻繁复华丽的花纹,簪头缀着颗晶莹剔透的血钻,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这么漂亮的簪子拿去换馍,太亏本了!” 宁婆子看着那血红色的红玉簪子,忍不住赞叹道。 叶昭言默默取下簪子,低垂着眸子没有说话。 这东西是薛老夫人那里来的,她倒是不稀罕,只是流落在外终究是不妥。 得防着有心之人循迹而至。 就在叶昭言踌躇不决之时,手中的簪子被轻轻拿走。 一阵凉意划过脸庞,几缕柔软的黑发拂过她的眼睫。 她抬起头,只见少年长发如瀑而开,然后乖顺地披散在肩头。 不知何时,他已经解下头上的冠玉。 他拿着簪子,用衣袖擦拭掉上面的灰尘,一边替她簪好,一边温声细语道:“这簪子太贵重了。” 他的动作很温柔,就像是对待心爱之物一般,让叶昭言的心中涌现出一股莫名的感觉。 她抬起眸,望着他那张清秀俊美的脸,一瞬间有些失神。 “这簪子并无特殊之处。” 叶昭言的语气平静如水,她看不穿他的心绪。 “这冠玉也无特殊之处。”濯逸白笑着说道,将解下的冠玉递给一旁的刘大。 刘大接过冠玉,看着上面的纹饰,一双虎目中流露出几分贪婪之色。 这冠玉比起那红玉簪子更为珍贵,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公子竟然舍得拿这样的宝贝来换一包馍? 刘大抬起头上下打量他,目光落到叶昭言的脸上,“小妹妹,你真是嫁了个好郎君啊!” “是啊,郎君对你这么好,你可要好好对待他!”宁婆子也笑着附和道。 叶昭言垂眸看向自己的裙角,轻轻点头。 “姑娘,山上入夜了冷得很,若是不嫌弃,带一件婆子的衣裳如何?”宁婆子问道。 这小娘子长得如花似玉的,若是受了冻,肯定要受寒生病。 叶昭言正要拒绝,身后一松,少年已经轻轻翻下马背,“那就麻烦宁婆婆了。” 说完他转过身,对叶昭言伸出修长的手臂,示意她将手搭在他身上下马。 一旁三人静静地注视着他们,四下一片安静。 叶昭言正犹豫着要不要自己跳下马,少年微微侧首,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她,嘴角带笑,“娘子,扶好了。” “你......”叶昭言低下头,对上那双浩瀚星辰般的眼睛,脸上有些不自在。 她最终将手放到他的掌心。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掌心干燥柔和,非常温暖。 叶昭言的手心有茧子,这样的手,不像女子的手,更不适合弹琴写字。 宁婆子看着他们亲昵的举动,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 她家男人虽然不错,但是没有这般细致温柔。 两人随着宁婆子进入一间屋子。 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就是一张木床,两个柜子和一套桌椅,除此之外便再无它物。 宁婆子取出了自己的衣袍,递给叶昭言,“姑娘晚上记得换上,免得受了寒气。” 叶昭言冲她感激一笑。 濯逸白端着一碟子青菜,将白嫩的馍塞到她手中,递给她一双筷子,“先吃东西。” “我自己来。”叶昭言伸手接过白馍,走到一旁坐下。 “慢点吃,桌子上有水。”濯逸白的眉梢挑起一抹淡淡的浅笑。 叶昭言没再看他,低头专心地吃起白馍。 “宁婆婆,你这里可有复息丸?”濯逸白开口询问。 “复息丸?”宁婆子愣了愣,旋即摇摇头,“这种药太过昂贵,婆子可买不起。不过里面的药材我倒有几味,郎君若是急用,不妨拿去。” 说罢,她翻找了一番,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药包,递给濯逸白。 “多谢。”濯逸白拱手谢道。 他从药包里拿出几味药草清洗干净,又拿了一块帕子将药包仔细包裹好,用木棍捶打地细腻,将药粉交给宁婆子。 “劳烦宁婆婆为我熬煮一刻钟。” “好嘞,郎君真是令人赞叹。”宁婆子接过药包,笑眯眯地答道,转身朝灶房走去。 叶昭言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竟然懂医术? 她还以为,他只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 她低着头吃着白馍,心中暗忖,以后得多修习技艺,有备无患。 等药熬好了,濯逸白将药递给叶昭言,“趁热喝吧!” 叶昭言一愣,看着碗中褐色泛黄的汤汁,“给我的?” “嗯。”濯逸白微微颔首,声音越来越轻,“可以缓解虚风散。” “你家相公可真是个好人。”宁婆子笑盈盈地道。 叶昭言将药汤一饮而尽,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她皱着眉头,一边将碗递还给他,一边说道:“下次要放糖。” 濯逸白:“......” 看着他无奈的模样,宁婆子笑得更灿烂了。 濯逸白将空碗放到宁婆子手中,“婆婆,今日多谢了!” “郎君客气了!“宁婆子摆摆手,“婆子也有一事相求。” “请讲。” “不知郎君能否带一封信到尚璧山叶家军中?”宁婆子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听到她的请求,叶昭言微微一怔。 尚璧山叶家军,叶正平统领的军队? 不正在好他们要去的地方吗? “这......”濯逸白心中疑惑,却没有直接问出。 见濯逸白有所迟疑,宁婆子连忙开口保证道:“郎君放心,那叶统领是个好人,不会为难你们的。” 她顿了顿,眉心蹙紧,“只是不知为何,那里如今不许外人探视,我家大虎已经很久没有写信给我了,我这做娘的实在担心,还请郎君成全。” 叶昭言的目光变得深邃,眼中波澜暗生。 “有多久了?”她开口问道,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快一个月了。” 第一百零二章 山林偶遇 “好。”叶昭言勉强笑道,心中深感不妙。 濯逸白也察觉到其中蹊跷,不由得点了点头,“既然这样,在下一定会将信带到。” “多谢郎君!”宁婆子冲他行了一礼,“那老婆子就不远送了。” 两人离开小院,沿着山路往前走去。 刘大望着二人渐渐消失在夕阳中的背影,不禁微微蹙眉。 他总觉得这两人怪怪的,可是究竟哪里奇怪,他又说不上来。 “大哥,那小娘子似乎有些功夫在身上呢!”刘二从一旁的屋中钻出来,“跟前些日子上山大闹的女子,颇有些相似之处!” “是吗?”刘大一愣,心中隐约升起一股不安。 刘二看见他脸色,心中有了主意。 叶昭言和濯逸白行了约摸两刻钟的时间,来到一条溪流旁边。 这是一条环绕在山腰处的小溪,溪水潺潺流淌,溪水的清澈让人心旷神怡。 叶昭言下马,用手在溪水中拨弄着水花。 她的力气渐渐恢复,显然是体内的药效起了作用。 她伸手撩起水,沾染在唇瓣上,溪水很凉,清冽的感觉让她浑身的血液都舒服了不少。 濯逸白站在她身旁,目光落在溪水中倒映的那双眼睛上。 溪水清冽澄亮,映衬着那双清冷孤傲的眸子,仿佛天上皎洁的明月。 濯逸白心中忽然浮现一股熟悉的感觉,他抬起右手揉了揉眉头。 那双眸子好像......好像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 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呢? “就在此地休息片刻!”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马蹄声很快临近,濯逸白拉着叶昭言躲进一旁的树丛里。 他们刚刚藏好身子,几匹枣红骏马疾驰而至,马上坐着七八名年龄稍长的中年男子,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神采奕奕。 黑色骏马上,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一身银白色盔甲,身形挺拔,相貌堂堂。 他手持缰绳,骑乘着黑色宝驹,一步一步朝溪边行来。 “怎么追到这里还不见人影?莫不是那人记错了方向?”他面色肃穆,英俊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表情,目光锐利地盯着面前的将士。 叶昭言眸中带着一丝讶异。 这个青年正是尚璧山叶家军的副统领叶云飞。 他们在这儿碰面并不算意外。 一名将士走到叶云飞的身边,拱手行了一礼,“回禀叶统领,刘二亲眼看着他们选的这条岔路,许是那二人脚程快了些。” 听到这句话,叶昭言和濯逸白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是凝重。 “哦?”叶云飞挑眉,声音中含着一抹质疑。 “属下绝对不敢欺瞒!”护卫一脸诚恳地保证道。 “这里有一匹马!”一声惊呼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溪旁拴着一匹骏马。 它毛发油光铮亮,脖颈处系着一根绳子,绳子另一端拴在另一颗粗壮的古树上,随风摇曳。 “这附近定是有人,给我搜!”叶云飞翻身下马,一挥手吩咐手下的将士分两路寻找踪迹。 一行人迅速朝四周散开,搜寻起来。 叶云飞停在原地,目光在四周扫过,眉宇间露出一丝疑虑。 按理说,他的速度比较快,应该先一步找到二人才对,为何会被甩下? 叶云飞的脑海中迅速掠过一个猜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的目光在草丛中打量了一番,最终停留在几棵树下,目光猛地一凝。 “你们留下来陪我搜寻,其他人继续找!”叶云飞对着不远处两名身材魁梧的将士吩咐道。 他带人迅速走了过去。 叶昭言和濯逸白在数十米的树后,看到叶云飞朝他们走来,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悄无声息地往后退去。 尽管如此,寂静林子里细微的动静还是被有心之人察觉到了。 叶云飞冷哼一声,目光阴狠地看向林子深处,“你们倒是跑得够快,竟然跑到这林子里来了!” 他的话语刚落,其余几人迅速朝树后围了上去。 濯逸白带着叶昭言在林间疾驰,二人的身法极快,加上林中遮蔽物繁杂,不利于行马,渐渐脱离了那群人的视线。 走出林子的范围,他们停下来歇息。 叶昭言靠着树,大口喘着气,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 “你的伤势还未完全康复,还需要继续调养,不宜奔跑太久。”濯逸白的目光落在叶昭言的腿上,眼中闪过一抹忧虑。 叶昭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苦笑了一声:“我知道,但若不抓紧时间赶路,待会儿他们肯定会追上来。” 濯逸白沉吟了片刻,携着她往尚璧山高处走了一段。 二人的视线渐渐开阔,不远处山脉高耸入云,山顶上长满了青葱茂盛的树林,树林深处,一切隐藏在浓郁的雾霭之中,仿佛一团迷雾笼罩住了整个山体,让人看不真切。 “叶家军就在那里面吗?”濯逸白问道。 “嗯,那里是部分叶家军驻扎的地方。”叶昭言点了点头,目光看向远方,真正最为强大的叶家军,正在边外。 “不过,那里防守严密,想要混进去很困难。”叶昭言回过神,接着道。 “这对叶姑娘来说,不是难事吧?”濯逸白看向叶昭言。 “自然。”叶昭言笑了起来,目光紧紧地注视着那团浓雾,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自小她便经常去军中玩耍,不少将士都识得她。 薛老夫人掌事几年后,将薛氏姐妹带回府里养着,便经常拿薛芷烟举例,告诫叶昭言以“女子以德行为本”,不许她再去了。 几年过去了,也不知道那些人如今怎么样了。 “既然如此,那就再委屈叶姑娘一次,如何?”濯逸白看向她,眼中满是温柔之色。 叶昭言抬起头看向他,目光中有着询问和疑惑。 忽然,远处响起一阵马蹄声,叶昭言和濯逸白迅速闪身躲在了大石后,屏住呼吸,仔细倾听着。 片刻之后,一队骑兵策马而来,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勒住马匹,马背上的将士纷纷下马,为首的正是叶云飞。 第一百零三章 寓意不凡 “守在这里,一直苍蝇也不许放进去!”他的声音冰冷,透着一抹杀伐果断,让人不寒而栗。 “是。”一众士兵齐声应答道。 叶昭言听着那些士兵们铿锵有力的答复,心里升起一抹焦虑。 这些生面孔,恐怕都是效忠叶云飞的。 不仅如此,他们的武功都不低,贸然硬来怕是不成。 叶昭言往身后看了看,此处地势险要,若是不走这条路,怕是只能从悬崖峭壁上飞檐走壁了。 如此险峰,自然不可行。 “叶姑娘。”身侧响起少年低沉悦耳的嗓音,如一汪清泉,安抚她心底的焦躁。 叶昭言转过头,只见少年手中拿着一件衣物递向她。 是他的外衫。 “给!”他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眼中流淌着温柔,“穿在身上。” 她目光落在那件衣衫上,衣衫颜色素雅,绣工精致,上好的锦缎制成的袍服上面用金线绣着腾云图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衣衫虽简单,却透着贵气。 她有些迟疑地接过。 “跟叶姑娘学的,交换衣服。”少年的声音清脆,像是一把玉石撞击在石壁上,让人忍不住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他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眼中流淌着温柔。 他解下身侧的佩剑,递给叶昭言。 剑身通体乌黑发亮,剑鞘上镶嵌着一颗紫色的宝石。剑柄的雕刻是麒麟的形象,栩栩如生。 叶昭言抽出长剑,剑锋雪亮,锋芒毕露,显然是一柄不凡的宝剑。 “那你怎么办?”叶昭言犹豫道。 “我自有妙计脱身。更何况,我的轻功可比叶姑娘强多了。”少年清秀绝伦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我相信有此剑在侧,叶姑娘定然不负众望。” 叶昭言看着他眼底的笑意,心中涌起一抹异样,他的目光中没有半点嘲讽和不屑,有的只是一片真诚,眼眸中仿佛藏着千万朵绚烂的烟花。 叶昭言目光坚毅地看着少年,紧紧握住了那把剑。 “谢谢!”她轻声对少年道。 濯逸白很快穿上大红的嫁衣外衫。 他的头发乌黑亮泽,宛若墨染,披散在肩膀上,几缕碎发垂在他的胸前,从背后远远看去,竟真像女子一般。 他穿戴妥当,从腰间取出一块碧绿色的玉佩递向叶昭言,“这件东西烦请叶姑娘替我保管,若是我被困,将此物带到濯王府,就可以救我!” 叶昭言伸手接过,看了看手中的玉佩,心中有些震撼。 这块玉佩,正是濯王给嫡系后人打造的,不仅是身份的象征,更有另一层含义。 若是交由女子保管,则意味着女子将会成为他的妻子,与他共同经历一生,共同承受磨难和荣辱! 看着她震撼的神情,少年微微一笑,俊美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浅淡的红晕。 “你......”叶昭言伸手欲阻止。 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叶姑娘请放心,等我安全回到锦都之后,便会来找你拿回玉佩。” 他的眼眸漆黑明亮,充满认真和诚挚。 叶昭言看着少年的表情,心脏莫名地抽搐了一下,她感觉自己有些心慌。 她慌忙别开脸,低声道:“那......你多加小心。” “放心。”少年的唇角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他转过身,悄然行了数十米远,缓缓靠近远处最外围靠右边的骑兵。 只见他干脆利落地将那人打晕在地。 顿时,周围传来了惊讶的叫声,不敢置信地看着远处的红衣女子。 “怎么回事?”领头的将士皱眉,目光落在那抹红色身上,脸色有些难堪。 刚刚那个骑兵是他最得力的手下,居然毫无防备地被人暗算,简直是耻辱。 濯逸白转身,翻身上马,随即一夹马腹,骏马嘶鸣一声,绝尘而去。 “追!” 那些原本守护在四周的士兵也纷纷掉头朝着少年消失的方向追去。 片刻后,原本嘈杂喧闹的树林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叶昭言看着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少年,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不知为何,看着他那一袭红衣离去,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刚刚少年那双温润如水的眼睛。 她抿了抿唇瓣,将玉佩收入怀中,朝着尚璧山顶处走去。 此处的地形比较特殊,只有在半山腰才能看到山顶的屋舍。 沿着崎岖陡峭的山路,叶昭言忍着膝盖处的伤痛,终于登上了尚璧山顶。 眼前豁然开朗,远远的一扇高门出现在眼前,再往里,简约的帐篷错落有致地排列,点点篝火散发出淡淡的光芒,映衬着天际的晚霞,宛若一幅优美的画卷。 叶昭言走到外围处,找到一个刁钻的角落,悄然潜入。 她的身影刚一消失,立马从远处走来一名穿着灰褐色劲装的男子,满脸络腮胡子。 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刀,眼睛微眯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咦?怎么没有?”他疑惑地喃喃自语。 叶昭言在驻地内潜行了一炷香的时间,发现从前的统领帐篷已经不在了,不禁心中疑惑。 正当她急得到处搜寻时,突然看见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褐色帐篷。 她记忆中,褐色帐篷正是叶家军统领叶正平的帐篷。 叶昭言大喜,沿着墙正要摸过去,前面的小路竟被封住了,她想了想,走向旁边的白色帐篷。 她记得这里面是将士练甲存放处,有后门可以出入。 正好她可以顺走一件衣裳乔装打扮。 她刚翻进去,便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气势迎面扑来,仿佛一把剑锋锐无比,直逼向她的面门,心中猛地一颤,连忙伸手抓住窗边翻身避开。 只听砰地一声闷响,一枚箭矢射入她刚刚所站的位置,箭矢上面附着着极强的劲道,射入地面深深没入。 叶昭言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两下,额头瞬间冒出一层薄汗。 刚刚那一箭太过突然,若是刚刚她再慢一步,必然血溅当场。 “是你,叶昭言?”一道凌厉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浓郁的杀气,“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叶云飞一身黑色劲装,手持长弓,英姿飒爽地站在后门口,目光紧盯着叶昭言。 第一百零四章 联手对抗 叶昭言心中一惊,没想到叶云飞已经事先设伏。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深吸了一口气,镇定自若地看着叶云飞,“我要见叶统领!” “我就是叶统领!”叶云飞冷哼一声,面露不善。 他与叶正平同为尚壁山叶家军统领,一正一副,处处被叶正平压了一头。 分明他才是与叶氏有血缘关系的远亲,叶正平不过是外面的野种。 想到这里,他更觉不公,举起手中的弓箭朝着叶昭言的腿射出一箭。 叶昭言轻身翻到窗框上,躲过了。 她的目光落在外面黑压压的人群身上,心中一惊。 不知不觉,外面已经聚集了五六名将士。 这么多人围攻,根本就逃不掉。 叶云飞看着她从窗户逃脱,眸光闪烁,“没想到,你还挺机灵,不过今日之后,还得老老实实被我送回叶府。” 叶昭言没有答话,攀上窗框准备跃下,谁知叶云飞的箭再一次从身侧射来,箭头与方才不同,呈现深黑色,看起来格外骇人。 叶昭言的心猛地一沉,连忙往旁边滚了过去,堪堪避开了箭矢。 箭尖从脚踝划过,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叶云飞,你到底是谁的人?”叶昭言沉声问道,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惊诧。 叶云飞冷笑着看着她:“我是谁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与那人目标一致,我帮他,他帮我,大家互惠互利,何乐而不为呢?” 听到叶云飞的话,叶昭言的心里咯噔一下,隐隐觉得事情并非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但是此刻她却顾不上思考这些,叶云飞已经再次朝她发起了攻击。 叶昭言蓄力再次攀上墙头,准备跳下去。 叶云飞见状,又射出了一支箭矢。 这次的速度更快,距离更短。 箭尖直冲着叶昭言的膝盖而来,她的心脏猛地一抽。 正在此时,她感觉到身侧突然多了一道劲风,一条细巧的绳索从叶昭言身侧窜出,牢牢地缠住了叶云飞的手腕。 叶昭言趁机翻出了窗户,刚落地,便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祁端舒。 祁端舒看见她,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昭言,你终于来了!” “端舒,你怎么......”叶昭言的目光从祁端舒身上移开,落在她的背后。 祁端舒回头望去,只见数十名身材魁梧的将士提着长枪,冷冰冰地看着她们。 叶昭言心头巨震,她们已经被包围了。 “昭言,快走吧!不用管我!”祁端舒提刀挡在叶昭言身前。 “我不会扔下你不管!”叶昭言的声音坚决而果断,她的目光落在那几名拿着长枪的将士身上,目光微凝,“端舒,我们联手对付他们!” 祁端舒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叶昭言的意图。 她没有犹豫,点头同意,“好!” 两人手持利刃与六名将士交战在一起,看起来略显单薄,却丝毫没有畏惧。 一时间,厮杀声不断。 叶昭言在心底着急,不知为何,叶正平还没有发现她们。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二人累得气喘吁吁,精疲力尽地单膝撑地。 她们身上的衣服都被鲜血染红,看起来触目惊心。 尤其是祁端舒,替叶昭言挡了几击,受伤不轻。 “你以为你们能跑的掉吗?”叶云飞走上前去,一脚踹在祁端舒身上,把她踹得摔倒在地,狼狈至极,“上次被你侥幸逃脱,这次不让你尝尝我的厉害,我就不姓叶!” 叶昭言上前踢开他的脚,长剑噌鸣而出,招式凌厉。 祁端舒持刀挣扎着爬起来,“我看你今日就得改姓!” 她的话音未落,便被一脚踢中小腹,疼得蜷缩在地上。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从她背踩住她,一脸凶神恶煞。 他弯下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这女人长得倒有几分姿色,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跟着瞎掺和什么?” 叶云飞感受到叶昭言的攻势渐厉,边打边退,一挥手,几个将士上前接手,与叶昭言缠斗在了一起。 他走到祁端舒跟前,“让我改姓?你也配?”他看向祁端舒的眼中满是轻蔑之色,“你不过是叶家下人收留的野种,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嚣张?” 祁端舒强忍着腹部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冷笑着讥讽道,“叶云飞,枉你也算叶家军副统领,没想到竟然是个孬种!有种就跟我单挑!” 叶云飞的脸色铁青,狠戾的双眸中涌现一抹寒霜。 这女子竟然当众挑衅,简直是在他脆弱的自尊心上浇油,叫他如何能忍? 他的目光在叶昭言和祁端舒之间扫视一圈,“好,我就成全你们,一起上!” 说着,他站起身来,大步流星朝叶昭言走过去,一掌拍向她的肩膀。 “昭言小心!” 祁端舒看着叶昭言,急切地大喊出声。 叶昭言早已经做足了功课,在叶云飞出手之际便立刻侧身闪过,险险避开之后又是一击,祁端舒上前接应。 “砰!” 一声闷响,祁端舒只觉得右臂像是被巨锤砸中,整个人如遭雷劈,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三四步,才勉强站稳。 又是一拳袭来。 叶昭言抬手格挡住叶云飞的攻击,借力腾空而起,一记鞭腿横劈而下。 她的鞭腿带着呼啸的劲风,狠狠地抽打在叶云飞的胸膛上。 叶云飞闷哼一声,被狠狠抽中,身体倒退几步,险些跌坐在地。 “你这个贱丫头,竟然敢伤我?”叶云飞抹去嘴角的鲜血,一脸狰狞地看着她。 叶昭言乘胜追击,出手攻击。 这一次,她用尽了所有力量,每一招都带着必死的气势,直取叶云飞的咽喉和心脉。 她要叶云飞死。 叶云飞没料到叶昭言的路数竟然这么狠辣,心中顿时生出忌惮,连忙闪避。 三人打得难分难解。 叶云飞渐渐被逼到了绝境。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悄然从三人背后袭来。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落在祁端舒的脑袋,震得她脑子昏沉。 祁端舒的身体顿时失去重心,跌倒在地,白皙的侧脸上,清晰可辨红色的指印。 第一百零五章 身临绝境 她艰难地抬头,一张粗犷的面庞映入眼帘。 “叶统领,跟娘们较什么劲儿?赶紧把人收拾了,浪费时间!”那张面庞满是络腮胡,粗声粗气道,“这娘们就归我了!” 络腮胡子说完,抓起祁端舒,朝着不远处的帐篷走去。 “站住,放开她!”叶昭言看着祁端舒被抓走,无心与叶云飞缠斗,急得大叫出声。 那络腮胡子头也不回,一路将祁端舒拖拽着,只是朝她挥了挥手,“别担心我,我会伺候好她!” “端舒......”叶昭言想要追上去,却被几名将士阻拦住,根本没办法脱身。 看着祁端舒被那名粗犷男子带走,叶昭言的心瞬间凉透。 她心中一急,看见一旁燃烧的篝火,一咬牙,用长剑挑起几根烧得正旺的火棍向那顶帐篷掷去。 “轰隆!”帐篷顶部瞬间燃烧开来。 叶云飞上前阻拦,叶昭言灵活地扭开,不与他过招。 她手中不停,如法炮制,将火棍掷向那帐篷旁边的草垛。 一瞬间,浓烈的火焰在空中蔓延开来,浓烟四溢,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熊熊火焰燃烧,很快就将旁边几堆草垛引燃,将几座帐篷包裹其中。 “不好!着火了!快救火啊!”远处一名将士看见燃烧起来的几座帐篷,惊恐地大声呼喊着。 几乎在同一时间,军营里跑出数百人朝那几座燃烧的帐篷奔跑过去。 叶昭言趁机冲开了身前的阻拦,朝那顶帐篷而去。 “快灭火!灭火!” 一群将士围着火堆忙活起来。 看见叶昭言成功地将几座帐篷引燃,叶云飞的脸色阴沉到了极致,他一边指挥人灭火,一边紧盯着叶昭言的背影。 “该死的贱丫头!看我明日回府路上怎么折磨你!”他一字一句说道,语气中满是恶毒。 不远处,络腮胡子赤裸着上半身从帐篷里探出身来,一张黝黑的脸变得铁青,他的手臂还搭在祁端舒的肩上。 他一边扯着祁端舒往外面走去,一边骂咧咧地说道:“臭娘们,真是麻烦,等老子灭了火再来收拾你。” 祁端舒用手肘抵着他的胸口,冷声警告道,“放开我!你若敢碰我,我定杀了你!” “你还真是够辣的,老子喜欢!老子就不信驯服不了你!”络腮胡子邪笑着说道,手臂不安份地在祁端舒身上游移着,撕开她的领子,露出光洁的肩头。 “啊!” 一道凄厉的尖叫声忽然响起。 络腮胡子浑身猛地一颤,一股冷汗顺着脊梁骨流淌到脑门上,自己的腰腹处一片粘腻,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缓缓滑落。 他抬手摸了摸,手上沾着殷红的鲜血。 低头一看,一柄剑刺穿了他的小腹,叶昭言正持剑冷冷地看着他。 “啊!!!” 他惨叫一声,捂着小腹瘫软在地,额头上豆大的冷汗直冒。 祁端舒一把推开他,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转身朝叶昭言跑过去。 “昭言!” “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叶昭言拿出宁婆子的外衣,替她披在肩头。 “我没事”,祁端舒伸手擦掉脸上的血迹,眼眶通红。 忽然,叶昭言小腿一紧,低头一看,地上的络腮胡子正用力拽住她的腿,不让她走,“你这臭娘们敢暗算我!” 祁端舒从他腰间拔出佩刀,一把刺进络腮胡子的胸口。 “啊!” 络腮胡子凄厉地嚎叫着,双腿拼命蹬动,想要挣脱。 “噗嗤!” 祁端舒又一刀刺进去。 叶云飞脸色铁青地看着这一幕,脸上的肌肉抽搐着。 这络腮胡子跟他生死之交,没死在战场上,却被眼前这女子随便宰杀。 他怒吼一声,一柄细巧的暗器悄然射出,稳稳地扎进祁端舒的后心, “呃......” 祁端舒闷哼一声,感觉后背钻心的疼痛,整个身子晃了两晃,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叶昭言看着祁端舒倒下,脸色骤变。 叶云飞的目光冰冷阴翳的瞪着她,“快,把她拿下!” 周围混乱的人群里冲出几个将士上前围住两人。 “等等!”人群中的陈大虎看着祁端舒身上的外衣,轻轻扯住了身旁的将士。 这衣裳太过眼熟。 如果没有记错,这是娘最好的一件衣裳,平日里都舍不得穿出去。 怎么会出现在这女子身上? 就这两瞬的功夫,有人仔细看清了叶昭言的脸。 “这不是从前那个女娃吗!”一名年纪略大的将士看着眼前有几分熟悉的面孔,惊讶道。 他旁边的将士恍然大悟,“她是叶......”他刚要说出叶昭言的名字,话未出口,喉咙一痛,一条鲜血箭一般喷射而出。 他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叶云飞,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身体慢慢倒了下去,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便不再动弹,断了气息。 叶云飞一脚踩在他的尸体上,目光凶残地看着剩下几人。 “你、你想干嘛?”年纪略大的将士结结巴巴地问道,脸色苍白。 “干嘛?处罚处置你!”叶云飞冷笑一声,举起手中的长枪,对准他,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其余人见不对劲,默默地后退了两步,不知该如何是好。 叶云飞眼神森冷,目光在那几名将士的脸上掠过,“都不许乱动,别坏了我的事!” 说罢,一把抓起手中的长枪,朝着叶昭言刺了过去。 叶昭言察觉到身侧传来的凌厉劲风,急忙转身,挥剑朝叶云飞斩了过去。 两人交战在一块,刀光剑影中,迸射出星星的火花。 叶云飞身形灵巧,招式诡异,刀剑相交之间,铿锵作响。 叶昭言每每被逼迫地退后几步,一时竟难以近他身。 “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帮忙!”叶云飞冲周围的将士吼道。 他身旁的将士立刻反应过来,有两人冲过去加入到交战中,和叶昭言缠斗在一起。 人群之中,陈大虎悄然溜走,沿着小路朝着山下而去。 一阵阵金属的铿锵声,伴随着兵器的撞击声不绝于耳,叶昭言的身上已经多处挂彩,她的衣衫上,手掌上,脸上全是血痕,狼狈不堪。 第一百零六章 以身相护 叶昭言看着眼前的景象,逐渐体力不支,额头上的汗珠滚落,脸颊上浮现出一抹潮红,呼吸也越来越重。 就在此时,叶云飞忽然撤去长枪攻势,朝着她近身扑过来。 叶昭言心里一紧,连忙闪避,可惜速度太慢,还是被叶云飞一拳打在左肩膀上。 她踉跄地后退几步,一口鲜血从嘴角溢出,脸色也更加苍白了。 叶昭言心头一颤,看着叶云飞,心底涌上一丝不安。 “叶昭言,你以为你今天能逃出生天?”叶云飞阴恻恻的说道,目光狠戾地瞪着叶昭言。 他手握着长枪,速度极快,枪锋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道凌厉的枪痕。 叶昭言连忙挥舞手中的长剑格挡,可惜,她的内力已经消耗殆尽,根本无法抵挡住叶云飞狂暴的攻势。 短短片刻时间,叶昭言已经身上挨了好几下,身体渐渐不支,手中长剑的速度越来越慢。 叶云飞趁机夺去她手中的长剑,朝她攻了过去,步伐轻盈迅捷。 叶昭言咬牙迎战,却因为手无寸铁,被压制地毫无还手之力。 她重重地摔在地上,一阵剧烈的咳嗽。 “叶昭言,你就乖乖滚回叶府,老实呆着等嫁人吧,薛老夫人给你找了个好婆家,保证你吃香喝辣下半辈子不愁。”叶云飞弯腰捡起地上的长枪,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叶昭言说道。 他缓缓走近叶昭言,绞住她的双手准备束缚住。 正在此时,一个红色的身影从天而降,一掌结结实实地打在叶云飞的后心,直接将他震退数米。 叶云飞重重跌倒,溅起一阵灰尘,将他的脸蒙住了一半。 那道红色身影翩然落下,挡在叶昭言跟前。 是一名长得眉清目秀的少年,身披一袭红衣嫁衣,身材修长挺拔,看起来很是俊俏。 他一手抱剑,另外一只手扶起倒地不起的叶昭言,目光淡漠地盯着叶云飞。 叶云飞从地上爬起来,满脸狰狞的表情看向站在叶昭言身前的少年,“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完了!”少年道,目光中却是森然冷意。 叶昭言抬眸看向他,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激动,“你......你不是走了吗?” “下山路上,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濯逸白皱了皱眉,伸手擦去她脸上的血污。 叶云飞脸色阴沉,看着眼前的二人,咬牙切齿道:“在我面前逞能救人,也要看看自己够不够斤两!” 他一声令下,其余几名将士立刻上前,对濯逸白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濯逸白一把搂住叶昭言纤细的腰肢,腾空跃起,在几位将士还未反应过来时,一抬腿狠狠踹向一名将士的胸口。 叶昭言抽出腰中软鞭,与他协同作战。 两人的武功虽然都比叶云飞差一些,但是联合起来的话,倒也能与对方抗衡一二。 叶昭言的身形灵活迅速,濯逸白的长剑招式精妙,配合得天衣无缝。 叶云飞心慌意乱,左臂被刺了一剑,虽然及时躲避,但是肩膀上还是被划开了一条长约一寸的伤口。 叶昭言趁势扑向叶云飞,一脚踹在叶云飞小腹上,让他吃痛,踉踉跄跄地朝后退出几步。 “贱丫头!”叶云飞愤怒地吼道,手中长枪横扫出去,濯逸白替她格挡,自己却避闪不及,被身侧一名将士刺伤小腿。 叶昭言手握软鞭,一个鞭花甩过去,将叶云飞的长枪荡开。 叶云飞见状,立刻挥舞着手中的长枪,朝叶昭言攻击而去。 “砰!”叶昭言手腕翻转,将鞭梢卷住他的长枪,用力一拉,直接将长枪拉脱。 叶云飞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身来,手腕一番,手中的利刃已经悄然换成短刀,另一只手悄然摸向袖中。 叶昭言手持软鞭,灵巧地躲闪着叶云飞的攻击,一时之间竟也拿叶云飞没辙。 忽然间,叶昭言脚底一顿,感觉到身侧有一阵风吹过,不由眉毛轻佻,手中的软鞭忽然一抖,朝叶云飞而去。 正在此时,一只细巧的飞镖朝着叶昭言的胸前袭来。 她握着长鞭的手来不及收势。 “小心!”濯逸白面色一变,倾身挡在叶昭言面前。 只听一声闷哼,濯逸白捂着肩膀跌坐在地上。 叶云飞从腰间抽出一支短箭,对准他的胸膛,用力地扎了下去。 “住手!”叶昭言惊叫一声,手中的软鞭用力地抽向叶云飞。 叶云飞躲闪不及,脸上被抽出一条深深的血痕,手中的短箭却已经钉向濯逸白。 “噗哧!”一声轻响,叶云飞手中的短箭从濯逸白右肩透体而过,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白色里衣。 点点鲜血飞溅在叶昭言的脸颊,有几分滚烫。 叶昭言瞳孔微缩,伸手扶住他。 濯逸白眼前一阵昏黑,他忍着剧痛,在陷入黑暗前轻声道:“叶姑娘,先走......“ 叶云飞脸色狰狞地看着两人,咬牙切齿地说道:“臭丫头,没想到你这么贱,居然找了男人来帮你。” 他趁着叶昭言双手不空,一掌打在她的后背上,叶昭言顿时口吐鲜血,昏倒过去。 “住手!” 一声暴喝从远处传来,只见一名身着盔甲的高大男子正朝着这边疾驰而来,目光冰冷,身周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煞气。 正是叶正平。 他的身边,还跟着几名将领。 众人立即恭敬行礼。 叶正平大步流星冲到叶昭言面前,探了探她的鼻息和脉搏,松了一口气,吩咐道:“将我叶家大小姐带下去悉心诊治!” 叶家大小姐?! 四下顿时响起了一片抽气声。 方才叶云飞打了半天的女子竟然是他们效忠的叶氏所出的那位大小姐? 不少人看向叶云飞的目光瞬间变了。 “是!”身侧两名亲信小心翼翼地扶起叶昭言往军营里走去。 叶正平的视线在场中环顾了一圈,发现了地上的濯逸白和祁端舒。 他的目光落在女子清丽的面孔上,此人看着有几分面熟,他一时却想不起来。 见一旁的少年肩头深深穿着一支短箭,他眉头深皱,“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第一百零七章 清除异己 一旁的将士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回禀叶统领,方才有人偷袭大小姐,这位少年替她抵挡了一箭才......”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这名女子,似乎是大小姐的同伴,被叶云飞统领误伤......” 他不敢当着叶云飞的面将话说得太直白,叶正平却察觉了其中的耐人寻味。 他眼睛微微眯起,神色晦暗难辨,“既然如此,都带下去好好诊治吧!” 他的声音虽低沉但却透着一丝冷意。 将士们恭敬地应了一声,将二人带走。 被带离的路上,祁端舒的外衣掉出一封信来,陈大虎慌忙上前捡起来,扶着她的身子一同往军营里走去。 叶正平站起身来,大步朝着叶云飞走去,“叶云飞,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你怎么来了?”叶云飞面色苍白,见对方气势汹汹,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我若再晚来一会儿,你岂不是要把我叶家众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叶正平目光冰冷地看着叶云飞说道。 “玩弄?有何凭证?你别在这里信口雌黄!”叶云飞冷哼一声,不屑地看着他。 “信口雌黄?”叶正平冷冷一笑,“若非你的命令,那些将士岂敢擅离职守去围攻叶家嫡女?我叶家军何时如此乱来了?!” “我可没有命令他们伤害叶昭言!”叶云飞辩解道。 他刚才也是迫于无奈,没办法才让人围住二人的,并没有真的打算诛杀叶昭言和祁端舒。 叶正平指了指不远处两具尸体,厉声质问道,“那两名死去的将士又作何解释?!” “他们枉顾军纪,我自然要处置他们!”叶云飞强硬地说道,眼神躲闪。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不对叶家嫡女动手,便是违反军纪?”叶正平目光森寒,眸中隐含怒气。 “叶昭言等人屡次挑衅我叶家威严,还想要烧毁军营,我这样做是为了维护叶家威严!”叶云飞咬牙说道。 叶正平看了一眼那顶燃烧着的帐篷,眉毛一掀,眼中掠过一丝厉芒,“好一个维护军威!叶云飞,你是在维护叶家军的威严?而不是在维护你个人私利?我看来你真是越发不将我叶家放在眼里了!” “你闭嘴!休要血口喷人!”叶云飞恼羞成怒,“你口口声声你叶家,别忘了,我才是叶家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你自己最清楚不过。”叶正平冷冷地看着叶云飞,“若不是你暗中授意,那些将士会这般鲁莽?我早就知道你野心勃勃,觊觎着正统领之位,你想把我骗下山借此勾结外人挑事,却没有料到我会中途赶回来!” “叶正平,我没有!”叶云飞无力辩解,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好!很好!”叶正平怒极反笑,“既然你不知悔改,我今天便废了你!” 他一拳击出,直取叶云飞胸口。 他早就怀疑这小子与外人有勾结,故此今天行到半路便往回赶,特地赶来查看情况。 没想到路途中有人前来传信,叶云飞竟然在军营滥用私权,甚至重伤叶氏嫡女,简直罪不容恕! “叶正平,你疯了吗?”叶云飞没料到他突然出手,躲避不及,被一拳击中,嘴角溢出鲜血,重重摔在地上。 “我是疯了!”叶正平厉喝一声,一脚踩住叶云飞的胸膛,一只手按住叶云飞的脖颈,“当年就不该允许你爬上这副统领之位!” 叶云飞抬头,目光与叶正平对视,眼中露出一抹恨意,“叶云飞,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觊觎叶家衣钵已久,只可惜你不过是叶家收养的野种,身上哪有半点叶氏血脉,若不是我比你晚出世几年,你哪里有机会坐上统领之位?” “哦?是吗?”叶正平嗤笑一声,“你不论武艺还是地位,皆屈居我之下,如此说来,岂不是连一介野种都不如?” “你说什么?!”叶云飞闻言勃然大怒,他一直视叶正平为生平劲敌,一度想要超越对方,没想到叶正平比他想象中的更加优秀,不仅仅在武学方面,在其他各项方面,叶正平也胜他一筹! 这个结果让叶云飞十分难以接受。 他伸手抓住叶正平的胳膊,狠狠地拽着。 叶正平吃痛,手腕猛地一震,叶云飞立刻松了手。 他抬脚狠狠踹向叶云飞的肚子。 叶云飞猝不及防,整个人飞出两丈远,撞在一棵树干上,倒在地上。 叶正平愤怒地盯着叶云飞,“你这个忘恩负义之徒,叶家养你这么多年,你居然背叛叶家!今日我便亲手废了你,为叶家清除异己!” 话落,他挥舞着拳头朝着叶云飞扑了过去。 叶云飞被揍得满脸淤青,狼狈不堪,眼睁睁地看着叶正平的拳头落在他的脸颊上。 叶云飞的手下见叶云飞快不行了,上前劝阻:“叶统领,再打就出人命了!” “给我滚开!”叶正平冷喝一声,一掌击出,顿时将挡在路上的三名将士打趴出去。 其余将士纷纷后退,不敢再阻拦。 叶正平的拳头砸在叶云飞的颧骨上,鲜红的血液顺着叶云飞的嘴角缓缓滴落。 叶云飞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眼冒金花,耳朵轰鸣作响,一时间什么都听不清。 叶正平一连打了叶云飞十几拳,叶云飞终于忍受不住,双目圆瞪,晕厥过去。 叶正平收回手,转身朝着不远处那两名没了气息的将士看过去,脸上闪过一抹惋惜,“将他二人好生下葬,挑个日子上门安抚家眷。” 他拎起叶云飞的衣领,“来人,先把他关起来。” 两名将士会意,上前将叶云飞拖走。 “叶统领,为何这次的处置......”叶正平的亲信廉洛问道,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叶正平心领神会,摇了摇头,“从前他如何冒犯我,都不重要。唯独这次,我不能轻易放过,不然我叶家将永无宁日!” 他这句话,给人一股不怒自威之感,让周围的那些将士噤若寒蝉。 “你们都听到了吗?”叶正平环视着众人。 众人齐刷刷地点了点头,“是!” “那就好!我希望从今往后,我们叶家军中再不要有这类事情发生!”叶正平沉声说道,“若是再让我发现有谁心存不轨、勾结外人,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众人闻言,心中凛然,再也没有人敢有异议。 第一百零八章 前因后果 叶昭言醒来之时,已是第二日夜半。 她睁开朦胧睡眼,发现正躺在一处干净的帐篷里,身上的伤口已经被上过药,悉心包扎好了。 她的额头上还搭着一块干净的帕子。 一时间竟像在梦里。 直到四肢和胸腹间传来阵阵疼痛,她这才惊觉,昨天她被叶云飞拍了一掌,吐血晕了过去。 这时,她听到帐篷外有悉索的穿衣声,似乎有人在穿衣服。 “谁?”叶昭言警惕地喊道。 外面的动静停止了片刻,一个年轻的将士走进来,对她拱手施礼,“大小姐,我叫陈大虎,乃是奉叶统领之命来照顾你的,他吩咐我等在此保护大小姐的安全。” 陈大虎? 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叶昭言揉了揉脑袋,仔细回忆着昨日的见闻,这才想了起来,原来眼前这名年轻的将士就是昨日宁婆子让她带信的人。 她的儿子就叫陈大虎! “叶统领为何挑了你来守我的帐篷?”叶昭言不解地问道。 陈大虎憨厚一笑,挠了挠头,“是我厚着脸皮请求的。祁姑娘身上穿着娘的衣裳,还有娘写的信,我实在好奇。祁姑娘经过诊治无大碍了,可惜还昏迷着......听说祁姑娘是大小姐的人,我便来守着......” 陈大虎的解释倒合理,叶昭言也没再深究。 听到祁端舒转危为安,她心中浅浅一叹,又想起红衣少年紧闭的双眼。 “你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陈大虎犹豫了下,最后还是鼓足勇气问了娘亲的近况,叶昭言耐心一一解释。 “我也有一事拜托你。”叶昭言终于开口道,“你可知昨日那名红衣少年在何处,现在如何了?” 听到叶昭言提起红衣少年,陈大虎神色微变,“他伤势颇重,一直昏迷不醒......” 叶昭言心里一紧。 “伤势极重?有多严重?有没有生命危险?” “不太清楚,但是听说他身体内有余毒残留......”陈大虎开口说道。 “有毒?”叶昭言眉宇紧皱,脸色变幻不定,“我要见见他!” “这个......“陈大虎有些为难,“两个时辰前,他已经被家里人接走了,来了不少人......” “哦。”叶昭言点了点头,心里有些失望。 “小姐!”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叶昭言抬起头,只见祁老正端着一只碗走进来。 几日不见,他的面色有些憔悴,又苍老了几分,可见这段日子殚精竭虑。 “祁老,你怎么在这?”叶昭言有些疑惑,尚壁山高险,祁老年纪大了,上来一趟十分不易。 祁老将手中的汤盅递了过去,“小姐,赶紧趁热喝了吧,老奴熬了很长时间了......” “谢谢祁老。”叶昭言伸手接过。 祁老坐在床边,看着叶昭言,语气郑重,“那日了老奴带着卫大人留下的侍卫将人引往山下,为舒儿创造机会,好溜进叶正平的营帐,可是谁曾想叶云飞竟然有所埋伏,将我们全部抓住关押起来,一直到叶正平来了,老奴才得知舒儿差点遇害,幸好小姐在她身侧......” 危急时刻,若非叶昭言与祁端舒相携而战,祁端舒恐怕已经遭了歹人侮辱了! 叶昭言闻言,心中不由地感慨万千。 祁老说道:“这次多亏了小姐,否则我们凶多吉少!” “这件事本就是因我而起,不应该将责任推到别人的身上。”叶昭言说道,“祁老,你也操劳一整日,先休息吧。我这里不用你照顾了。” “一把老骨头,早就习惯了,哪有什么大碍。”祁老摆了摆手,正色道:“小姐,老奴担心夫人。如今叶府发生如此巨变,叶家上下人心惶惶,不知道夫人现在如何了......” 他的目光充满担忧。 叶昭言轻吸了一口气,想起临走时叶扶归苍白的病容,心中不由有些难受,“天亮我就启程,骑快马回去!” “不可!”祁老连忙阻拦道,“你才刚刚醒过来,尚壁山路途坎坷,若是骑快马,你的身体怕是承受不住......” 祁老虽然年纪大了,但思维却并未迟钝。 他知晓叶昭言的性格,若是如此枉顾伤势,她肯定会落下病根。 “小姐,不如让叶统领派车马先送老奴下山?”祁老站起身来,“左右老奴也无法安心歇息,不如在马车上凑活一日,也好早些回府将养!” 叶昭言沉默良久,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天不亮,一辆简朴的马车从尚壁山出发。 叶昭言服过药,又昏睡了几次,总算能够下地了。 翌日清晨,晨曦笼罩着军营,叶昭言病体未愈,脑子还有些昏沉,也不打算继续待在帐篷中。 穿戴整齐之后,便跟随众人前往了军营大门。 军营外,已经聚集了许多叶家将士。 “大小姐!”见到叶昭言,众人连忙上前打招呼。 几年未见,当年在马背上舞刀弄枪的小丫头出落得如此美丽。 叶昭言微微颔首,看向站在最前边的叶正平。 此刻叶正平一身戎装,威风凛凛,站在众军之首,俯视着下方的大军。 没想到短短两年,他还能带着叶家军重回锦都城关。 想起两年前那些人有意无意的离间,以及一夜之间突然变了风向的叶府,他缓缓摸向怀中的令牌。 是时候该好好算一账了。 “统领,大小姐来了!”廉洛轻声提醒道。 看到叶昭言走来,叶正平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直接迈步走到马车旁边,“昭言,你伤势未愈,山路颠簸,还是坐马车回家吧!” 叶昭言没有拒绝叶正平的好意,干脆利落地钻了进去,一行人很快朝着锦都奔驰而去。 马车缓慢,叶正平顾念叶昭言等人的伤势,也行军缓慢,走了整整一日才行了大半路程。 一行人来到锦都附近的道兴关时,已是第二日晌午。 叶昭言掀开帘子探出头看向窗外,只见一座座城池拔地而起,鳞次栉比,宛如一条龙盘踞在大地之上。 锦都已经遥遥在望。 众军就地驻扎歇息,叶正平带着叶昭言在路旁的茶摊歇脚。 叶昭言刚刚坐下,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第一百零九章 囚禁逼迫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策马疾驰而来,马背之后坐着一位老人,身着青灰色布袍,看样子年岁甚高,正是叶府大管家祁老。 看到叶昭言,祁老翻身下马,“小姐,出事了!” “祁老,出了什么事情?”叶昭言皱了皱眉,心中隐隐升起不详的预感,“可是母亲出事了?” 她一语道破了重点。 祁老点了点头,焦急地说道:“叶府被封锁了,夫人被关押,不知生死!” “什么?!” 叶昭言闻言,瞳孔骤缩,整颗心脏像是被人捏紧了一般疼痛。 “小姐,我们得尽快赶回去。”祁老焦灼地说道。 “好!”叶昭言翻身骑上马匹,一挥马鞭“驾!”地一声疾驰而去。 叶正平见状,对一旁的廉洛吩咐道:“你带上两人保护大小姐安危!我领兵随后就到!” “是!”三匹快马很快朝叶昭言追了上去。 叶正平带领其余将士加快行军步伐。 一行人很快冲过道兴关,消失在路上。 锦都,叶府大院。 一名衣着华丽的老妇人焦急地走来走去,徘徊在雕刻精美的廊下,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祖母,您别担心了,那叶云飞可是以一敌十的存在,一般将士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柔弱的姑娘家。”薛芷烟劝慰道。 “叶云飞和稽斯年去了三日都没有回来,到现在还渺无音讯,他们该不会是被那姓叶的给害死了吧?!”薛老夫人焦躁地说道,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恐惧。 她虽然对叶家武将见识浅薄,却知道叶正平可比叶云飞厉害多了,心里不免担忧起来。 薛芷烟闻言,也察觉了其中关键,脸上却表现的十分淡定,“祖母,我听说前天有人从那尚壁山上接下了一名受伤的公子,听说是被叶云飞所伤的,这样看来,那山上叶家军还在他手里捏着。再不济,就算叶云飞败了,咱们叶府人多势众,可不是软柿子,您就放宽心好了!” “但愿如此......”薛老夫人点了点头,心里依旧忧虑,“可恨你舅母死活不肯说出昭言的下落,害地我一把年纪了还如此焦心,饭都吃不香了!” 薛芷烟闻言,转了转手中的团扇,“祖母,您不是还准备了那路招数吗?如此妙招,怕是舅母再叛逆,也得乖顺听话......” 薛老夫人恍然大悟,欣慰道:“还是芷烟记性好,我都快忘了这茬!老婆子上了年纪,老是记不住事!” 说完,她转身对一旁伺候的玉柳嬷嬷吩咐道:“你将那童老六带上,同我去看看扶归!” 玉柳嬷嬷闻言,惊恐地倒退了半步。 她以为那人不过是老夫人一时兴起,找来恐吓下人的,没想到竟然是用来对付叶夫人的! “老夫人......”她脸上露出了不忍。 “还愣着做什么!”薛老夫人厉喝道,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威胁。 玉柳嬷嬷不敢违抗,只得吩咐一旁的丫鬟去将人带过来。 “哼,若不是她嘴硬,怎会还抓不回那个小贱种!这次若还不知悔改,是该给她一点儿教训了!”薛老夫人咬牙切齿地说道。 薛芷烟的眼睛微闪,嘴角扯了扯,没有吭声。 在她心里,叶扶归遭遇如何,根本不重要。 毕竟,叶氏母女的荣耀总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叶扶归受辱,必然波及叶昭言,她只会更觉痛快。 “祖母,小心脚下。”她殷勤地扶着薛老夫人,一行朝着叶府祠堂而去。 叶府祠堂。 门外把守着数十个护卫,俱是神情肃穆。 祠堂里,叶扶归跪坐在蒲团上,原本秀美的容颜苍白如纸,脸上还带着几丝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她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没有掉下来。 门后边,惜云满脸脏污,嘴唇干裂,意识昏沉地躺在地上,衣衫破败,身上布满鞭痕和淤青,只有一件薄毯遮掩。 薛老夫人一行人走来,看都不看地上的惜云,径直跨了过去。 “扶归啊,你可是想开了?”薛老夫人一进来,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叶扶归闻声抬起头来,目光呆滞,没有一丝情绪波澜。 自从她醒来后,薛老夫人便来逼问叶昭言的下落,问不出便将她软禁起来,恐吓斥责,甚至责打,已经折磨了好些回。 母女俩身边的丫鬟都遭受了不少毒打,就连尹嬷嬷也被关起来了。 若不是亲身经历,叶扶归这辈子都不会相信薛老夫人能恶毒至此。 “昭言几日未归......”薛老夫人见叶扶归还是那副老样子,装模作样地悠悠叹气。 叶扶归闻言,猛地站起身,一双黑眸直视着薛老夫人。 薛老夫人被叶扶归的目光吓了一跳,脸色骤变,“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这个儿媳从来没用过这么仇视的眼神看着她,即使这几日受了不少折磨,也不过变得呆滞少话。 她压下忐忑,硬着头皮开口询问,“扶归,昭言究竟在哪里?” 叶扶归没有反应。 薛芷烟走上前,拿着帕子擦了擦叶扶归的脸颊,“舅母,昭言妹妹失踪这么久,怕是已经遭遇不测,你要是再不说出她的下落,恐怕尸骨都找不回了。”她语气沉痛,眼底却没有一丝哀伤。 “昭言......被你们害死了?”叶扶归看着她,语气悲怆。 “这是什么胡话?!”薛老夫人勃然大怒,“昭言她是我的孙女,我们怎么可能害她?” “不是你们害她,她怎么回不来?”叶扶归激动地看着薛老夫人,揪住她的衣领。 精致的衣领上瞬间出现带着污渍的手印。 叶扶归这几日缺衣少食,白日里炎热出汗,夜里冻得冷汗连连,已是一身脏污。 薛老夫人被叶扶归的举动给激怒了,嫌恶地拍开她的手,怒声说道:“她是我的孙女,难道你认为我这个当祖母的会害自己的孙女?” 叶扶归看着薛老夫人的脸庞,突然笑了,只是笑容却让人觉得阴森、诡异,“你敢发誓,你从来没有害过昭言?” “你......”薛老夫人被叶扶归气的说不出话来,她瞥向一旁的玉柳嬷嬷,“嬷嬷,将外面的人撤走!” 第一百一十章 不怕天谴 “是。”玉柳嬷嬷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皱眉走了出去。 见人撤走,两个婆子很有眼色地将门带过来。 薛老夫人看着叶扶归,眼中恨意流露:“给她灌药,看她还能嘴硬多久!” 身后两个婆子上前来抓住了叶扶归。 叶扶归使劲挣扎着,“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昭言是不是被你们害死了?是不是?!” 门边的惜云闻声,挣扎着爬起来, 匍匐着爬到叶扶归跟前,抓住两个婆子裙角,哀求道:“求求你们......放过夫人!” 叶扶归听见惜云的求饶声,浑身一颤,“惜云,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夫人......”惜云的眼圈红了, “老夫人, 求求你,放过夫人吧......” 薛老夫人瞥了惜云一眼,厌恶地蹙眉,“滚开!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撒手!”其中一个婆子毫不留情地踢了惜云一脚,将惜云踢倒在地。 另一个婆子不由分说地拿出了一碗汤药灌入入了叶扶归的口中,“夫人,得罪了!” 叶扶归拼命挣扎着,但是却始终挣脱不了。 “不要,求你们......呜呜......”惜云痛得趴在地上,哭着祈求。 看着汤药进入腹中,薛老夫人和薛芷烟嘴角都流露出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容。 片刻后,叶扶归停止了挣扎,瘫软在了地上,捂着心口疼得冷汗直冒。 此药每服用一次,便会心口绞痛不止,整整痛上两个时辰。 叶扶归已经第三次被灌药了。 “扶归, 你还要继续嘴硬吗?”薛老夫人语气悠然道。 叶扶归没有回应,紧紧地咬着牙,不肯发出声音。 多番折磨下, 她快支撑不住了。 心中一个念头支撑着她, 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松口说出那个名字。 按理说,三日过去,昭言已经跟着那人找到了叶家势力,不知为何现在还没有音讯。 她被封锁在这深院里不得脱身,所接触到的消息都是薛老夫人给的。 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愈发恶毒的老妇人。 “哼!”薛老夫人冷哼一声,转头看向一旁的薛芷烟,“芷烟,你舅母她不肯招,这样下去恐怕不行,我们必须想办法逼她开口。” 薛芷烟嘴角微弯,“祖母不是还有旁的准备吗?”说完她拿帕子掩住了口鼻,似乎十分嫌恶。 那等糟贱平民,平日里连她们的面都见不到,此刻竟要进到祠堂里来大行龌龊事,真是让人恶心。 “夫人......”惜云挣扎着爬到叶扶归面前,紧张地握住叶扶归的手腕,试探着把脉。 薛老夫人走上前去狠狠一脚踹开惜云,将她踹得险些昏厥过去。 她蹲下身来,用力捏住叶扶归的下巴, 将她的脸掰向自己,“我的好儿媳,你若是再不说昭言到哪里去了,就不要怪我不念昔曰之情!” “你......你想干什么?”叶扶归艰难地开口,看着薛老夫人的脸,心中一阵悲凉,一颗心仿佛被针刺一样。 薛老夫人心中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感,她凑近叶扶归的耳朵轻轻地说道:“我最恨别人忤逆我,挡了我们薛家的道!若是你再嘴硬,我不介意让人将你和惜云送到男人的床榻上去,让那些下等人轮番玩弄你们,让你们生不如死!” 她语气森寒,让人不由地从内心深处感到一阵寒栗。 叶扶归闻言,身体一僵。 薛老夫人得意地笑起来,“我就不信,你这矜贵的身子能忍得了这种滋味!” “你这样做就不怕遭报应吗!你若真的这样做了,薛家一定会遭受天谴!”叶扶归眼底充斥着震惊和恨意。 薛老夫人闻言,面色大变,“你敢诅咒我薛家?找死!” 她扬起手掌,狠狠地打了叶扶归一巴掌。 “啪!”又是一记响亮的巴掌声响彻屋内。 叶扶归的脸瞬间红肿不堪,痛得垂下了头。 “把那人带上来!先让他伺候惜云,给我的好儿媳看看新鲜!” 薛老夫人厉声喝道。 门外的嬷嬷闻声,连忙领命将那人给带上来。 一名身材矮小,五官猥琐的中年男人走进来,正是童老六。 他腿脚有些问题,踉跄着走上前,摸向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惜云,眼底闪烁着贪婪的绿芒。 “啊!你要干嘛!”惜云惊呼出声。 “闭嘴!”领着童老六进来的婆子怒斥一声,随即吩咐一旁两个婆子:“你们两个给我好好地按住了,谁敢手软了,小心你们的狗命!” “你们敢!”叶扶归忍痛挣扎着起来,双目赤红地冲几人吼道。 薛老夫人看着叶扶归愤怒的模样,心里一阵解气,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她,“现在知道害怕了?刚才怎么嘴硬?” “你们若是敢动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叶扶归双目通红地看着几人。 薛芷烟闻言,冷嘲热讽道:“舅母,您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有空关心别人,不如好好想想昭言妹妹在何处吧!” “扶归,你要记住,你今日所承受的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若是识趣,乖乖听话,我或许会让你少吃些苦头,若是执迷不悟,我定当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薛老夫人狠戾地威胁道。 她虽然不敢真的让那童老六糟蹋叶扶归,却听闻这些下等人自有一套折磨人的阴司手法,不仅能将人玩弄地体面全无,还能不留下一丝证据。 她不介意让叶扶归尝试一番。 叶扶归闻言,浑身一僵。 “夫人莫慌,小人一会就来伺候您,就先让您的丫鬟安心享受。”童老六见叶扶归惊吓的模样,笑呵呵地安抚道,眼里流露出淫光。 惜云见状,吓得浑身发抖,挣扎着爬到叶扶归身边,“夫人......” 她知道叶扶归心中的苦楚,不忍叫她为难。 为了大小姐的安危,她们必须忍耐。 可是她却忍不住害怕。 甚至想一死了之。 叶扶归低头,看着惜云那张脏兮兮的脸,心口一疼,挣扎犹豫起来。 她不知该如何选择。 前半生顺风顺水,未曾发生过如此难堪的绝境。 她不禁想到,若是昭言在,她会如何做。 第一百一十一章 杀心骤起 薛老夫人见叶扶归有所松动,厉声吩咐道:“你们几个,将这贱奴给我按死住,让童老六办事!” 两个婆子点点头,一左一右将惜云按住了。 “你们放开我!”惜云惊恐地喊道,浑身颤抖,脸色苍白如纸。 一旁的婆子连忙朝童老六递了个眼色, 幸灾乐祸地看起了热闹。 在叶府的大丫鬟里,惜云最为端庄出众,还曾得了宫里来的人夸赞,她们这些低等婆子,平日里跟她话都说不上一句。 如今,却是要看这朵无暇的百合花如何被人糟践, 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变态的得意。 叶夫人失势,从前得了无数脸面的惜云, 理应跟着一起被踩进泥里。 童老六见状, 心中激动,一双眼睛放肆地看向惜云的胸口,伸手摸向她胸前的衣襟。 惜云被吓坏了,不住地挣扎,但是两个婆子却像两座大山一样牢牢地摁住她的身体,让她丝毫无法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衣襟被撕开。 “住手!我说!”叶扶归大声嘶吼道,双拳紧握,指甲深陷肉中,却感觉不到一丝痛楚,因为她已经痛到麻木了。 薛老夫人闻言,冷笑一声,“早说不就好了?”说罢,朝身边的童老六使了个眼色, 童老六连忙松开手臂, 站到了一边。 惜云跌坐在地上,赶紧捡起地上破碎的衣裳拢住身体,脸上布满泪痕,惊魂未定。 “说吧,昭言到底躲到哪里去了!”薛老夫人冷冷地盯着叶扶归。 叶扶归沉默了片刻,几乎咬破了嘴唇。 她想着叶昭言与她说过的话,知晓那少年身后的濯府分量不轻。 算着时间,已经足够他们两个来回的路程的。 只是为何昭言迟迟还不现身,叶扶归心里担忧不已。 如今只能赌薛老夫人找去的时候,他已经带着昭言找到了叶正平。 就在薛老夫人等到快不耐烦之时,听见叶扶归缓缓地吐出三个字,“濯王府。” “你说什么!?”她猛地站起身,眼睛死死地盯着叶扶归。 “昭言去了濯王府。” 薛老夫人微愣了一瞬间,旋即大声笑了出来,“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种鬼话?濯王是何等身份,又岂会随便庇护他人?我叶府与濯王府的交情都在怀澹手里握着!岂是你这等无知妇人能够知晓的!” 叶扶归冷冷地看着她,“信不信随你!我只希望你信守承诺,不要再伤害惜云,否则,我绝不饶恕你们薛家!“ 薛老夫人闻言,眼皮一跳, “你还敢跟我讲条件!她不过就是个贱婢而已,有什么资格值得你这般维护?!” 叶扶归双目赤红, “惜云自小就陪着我,跟我情同姐妹。” “一个下人也称得上姐妹?她算什么东西!“薛老夫人冷哼一声,“你在我面前扯谎乱答一气,还敢谈条件!来人!把惜云按住,让童老六好好伺候她!” 说罢薛老夫人眼中闪烁着阴毒的寒芒,看的叶扶归浑身一震。 两个婆子熟练地拖起地上的惜云,牢牢架住。 “你们要做什么!这里可是叶府,若是你们对我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叶府家主绝对不会放过你们!”惜云惊慌失措地叫喊着。 薛老夫人看着惜云惊惧的模样,冷笑一声,眸光满是鄙夷,“你这丫鬟真是糊涂了,现在叶府是谁掌事都分不清了!” “自然是老夫人做主!”童老六讨好道,一双手忍不住摸上了惜云的腰肢。 “不......你们不要碰我!”惜云奋力地挣扎,却依旧摆脱不了两个婆子的束缚。 “你们放开她!”叶扶归忍痛爬过去,拽住童老六的腿。 “玉柳嬷嬷,伺候好夫人,让她安心看戏!” 身后的玉柳嬷嬷上前扶起叶扶归按住。 “滚开......你们这群畜牲......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惜云惊恐地尖叫着,眼泪不停地往外涌。 “呵,做鬼?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够做鬼!”薛老夫人嗤笑一声,抬脚踹了惜云一脚。 “唔......唔!”惜云痛苦地闷哼一声,嘴角沁出血迹来。 叶扶归挣扎不开,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心中的仇恨几欲喷薄而出,她浑身颤抖着,指甲陷入肉中,鲜血顺着手指缝流淌出来,滴落在地面上。 两个婆子将惜云压在地上,粗鲁地扯掉了惜云的衣服。 童老六饥渴难耐,伸手便撕扯起惜云的亵裤。 “不要!不要!”惜云凄惨的哭喊声传了出去,听得众人毛骨悚然。 叶扶归眼中充血,一股杀意从她的体内升腾而起。 她猛然挣开玉柳嬷嬷,拔下头上的簪子用尽全身的力量朝着童老六扎去,“砰”的一声,簪子刺在了童老六的腰腹,直接没入其中。 童老六痛嚎一声,捂着腰腹翻身栽倒在地,鲜血从他的腰腹处汩汩冒出,浸湿了他的衣裳。 “啊!”屋内顿时响起尖叫声和惊慌失措的女声,屋内的众人吓得面无人色,纷纷往后退避,唯有惜云惊愕地瞪大眼睛,怔怔地看着叶扶归。 童老六疼得额头上青筋暴露,一张脸扭曲的变形了,整张脸狰狞得可怖,“你......竟然捅我?!” “快抓住她!”薛老太太急促地大声喝道。 两个婆子连忙朝叶扶归扑了过去。 叶扶归双目猩红,狠狠一用力,拔下童老六身上的簪子,扎在其中一名婆子的手腕上,锋利的簪子直接刺进了那名婆子的手腕,顿时鲜血飞溅,那名婆子疼得立马扔掉手中的绳索,捂着手腕哀嚎出声,另外一个婆子见状,吓得面容失色,连忙后退。 薛老夫人心中大骇,脸色变幻不定。 叶扶归这次是疯了,铁了心要护着惜云了。 看着她手中带血的簪子,她一时有些忌惮,迟疑了起来。 这样疯狂的叶扶归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心中虽然害怕,面上却强装镇定,温声道:“扶归,你先放下簪子,我们有话好商量。” 叶扶归眼神冰冷,根本就不理会薛老夫人的劝告,只是死死地眼前几人。 第一百一十二章 绝不屈服 惜云看到叶扶归的眼神,瑟缩了一下,心中满是伤心。 薛老夫人眼中闪过一抹戾色,语气阴沉道,“扶归,你当真要跟我作对吗?” 正说着,薛芷烟带着一个嬷嬷悄然绕到了叶扶归的身后。 嬷嬷从身后拿出一只木棍, 朝叶扶归后颈打去。 叶扶归猝不及防,被击中后颈,身子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一个婆子趁机上前拿出绳索。 她动作娴熟,很快将叶扶归给绑了起来。 薛芷烟阴测测地看着叶扶归,“舅母,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我们也不想跟你为敌。可惜,你偏偏要当与我们薛家作对!” “把她拖走,晚些伺候!”薛老夫人命令道。 两个婆子立即将叶扶归拖了出去。 惜云惊恐地望着叶扶归被带出去的背影,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跟出去,却被一个婆子一脚踹倒在地。 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薛老夫人转过身子,看向跪倒在地,满脸惊惧的惜云,“惜云,你如今看看,这是谁的叶府?你又该对谁摇尾乞怜?” “自然是叶家的!”惜云怒吼一声,眼眶通红,“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是叶家的人!” 薛老太太脸上浮起薄怒,“是吗?你真有骨气,那就让我瞧瞧,你究竟能有多坚持!” 薛芷烟走到惜云身边蹲下身子,抬手狠狠地甩了惜云几巴掌, “你以这不长眼的东西,敢顶撞叶府当家主母!” 她直起身子,眼底闪过恶毒之色,“祖母, 这种贱婢,就该受点惩罚,免得日后再做出些丢咱们颜面的事情!” “嗯。”薛老夫人十分受用地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这个奴才确实该教训!” 她转身对屋里的婆子吩咐道:“这贱婢不愿意委身童老六,便送去勾栏院吧!让院里那几个打手轮番伺候伺候她,将她调教地听话一些!” “是,老夫人!”屋里婆子恭敬地应道,那受伤的婆子答得尤其大声,一双眼睛充满怨毒。 惜云惊恐地瞪大眼睛,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不、你们不能!” 薛老夫人根本就不理会惜云,径自挥手吩咐道:“把她押好,立刻跟着牙婆送过去,一刻都能不许耽搁!” 惜云闻言,脸色煞白,浑身颤抖。 她心中明白,今天自己是凶多吉少了! “是!”两个婆子上前,一左一右拉住惜云的胳膊, 拖着她往门口走去, 丝毫没有顾忌惜云的反抗。 “啊......不要!不要!我不要进勾栏院!”惜云惊恐地尖叫起来,她拼命地挣扎着,希望能挣脱婆子的钳制,然而惜云哪里还有力气,婆子一使劲儿就把惜云拖走。 惜云一路被拖离后院,不停地大声呼救,但是没有人理会她,任凭她怎么呼喊,一路遇见的婆子都视而不见,没有半点反应。 她仔细看那些人的脸,越看越是惊惧。 这一路上的下人,竟然都是薛家的奴仆! 叶府旧仆不知被遣去了何处! 眼见着惜云被拽出内院,内院大门“嘭”的一声关上了,她的尖叫声也渐行渐远。 人群中为少数几个薛家仆人看到这一幕,纷纷闭上眼睛,不忍去看。 薛老夫人和薛芷烟站在门外,看到被拖出去的惜云,眼中均闪过一抹解气之色,心里终于平衡了一些。 惜云被带到了叶府大门前,再往前就要出了叶府大门,坐上牙婆的马车,从此再回不了头。 惜云的心慢慢下沉,心中涌上浓烈的绝望。 一旦进了勾栏院,注定一辈子被人玩弄糟践,永远都翻身不得! 她身体剧烈的抽搐着,眼神中流淌着泪水,嘴唇已经被咬破了皮,嘴角溢出了血迹。 趁着两个婆子应付不及,她极快地咬了一口钳制住她的双手。 婆子吃痛,慌乱之中松开了束缚惜云的双手。 惜云朝着叶府的大门冲了上去。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就这样被送进那肮脏不堪的勾栏院!她宁肯死,也绝不屈服,绝不! “拦住她!拦住她!!”身后传来了薛老夫人的呵斥声,她没有想到惜云竟然会这般刚硬,竟然要撞门自裁。 “惜云,惜云姑娘......你不要......”玉柳嬷嬷大惊失色,连忙追赶上去。 “别让她自尽!”薛芷烟也急切地大喊道,她没有想到,惜云会做出这等愚蠢之举。 惜云已经冲到了大门前,她脚下跑得飞快,身体因为疼痛而变得僵硬麻木,眼眸中闪烁着绝望的光芒。 她不能屈服,绝不屈服! 夫人......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叶扶归的模样,心里充满了不舍,不甘。 她和大门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大门轰然打开,一个人影背着光出现,惜云猛地撞上去,“噗通”一声,整个人直直地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惜云只觉得脑袋一阵晕眩,眼前的景物在晃动,随时有可能栽倒。 她努力地睁大了眼睛,看清楚抱着自己的是一个男人。 “你没事吧?”男人低声问道,声音中充满了担忧。 他的手臂宽阔而健壮,手指骨节分明,手背上有青筋凸显。 她昏迷过去之前,最后看到的就是这双手。 “我不去勾栏院......”惜云喃喃自语,终于闭上眼睛,眼角的泪水无法抑制地落下,滴落在男人胸膛上。 男人身体一震,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他伸手抚开她额头上湿漉漉的头发,看清楚了她的容貌。 这是一张清秀端丽的脸,虽然脸上脏污不堪,却掩不住眼角眉梢的温柔。 这样温柔的一张脸,满是伤痕,让人觉得既美好又心疼。 “何人竟敢擅闯叶府!”两个的婆子上前质问道,“把人放下!” 她们一脸凶悍地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生怕他将惜云带走,害她们被老夫人责罚看管不力。 男人没有说话,往前走了一步,浑身散发着冰冷慑人的寒意,让两个婆子禁不住后退了一步。 “你、你是何人?”一个婆子结结巴巴地问道,嗓音也变得颤抖起来。 薛老夫人和薛芷烟在后方看到惜云被人救下,脸上露出一副愤怒的表情。 “来人,把这人拿下!”薛老夫人大喝一声,身旁的小厮和丫鬟立刻围拢上来,一副随时准备动武的架势。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戳破谎言 “我看谁敢!”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喝道,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女从男人的身后走出,她身穿一袭月白长裙,身材修长,气质出众,宛如一朵傲雪梅花,美不胜收。 她身旁还跟着两个一身戎装的男子。 此人正是叶昭言。 剧烈行马半个时辰后, 她的伤口又裂开溢血了,不得不放缓脚步。 她放心不下,便叫廉洛先一步前往。 薛老夫人看见叶昭言带来的三个人,不禁讥讽地撇了撇嘴。 走了三天,就找回来这么几个帮手,她真是高估了叶昭言。 “昭言妹妹, 你总算回来了!”薛芷烟声音干涩地出口道,眼中满是震惊。 她没想到,叶昭言竟然还好好地站在这里, 丝毫没有被叶云飞收拾过的模样。 叶昭言置若罔闻,而是看向了廉洛怀中的惜云,只见她满脸脏污,衣不蔽体,浑身上下到处都是伤口,新鲜的伤疤顺着洁白细腻的肌肤蜿蜒,触目惊心。 叶昭言眼中闪过一抹心疼,脱下自己外衫披在她身上。 “昭言,既然回来了就安心待嫁,别再跟着陌生男子到处乱跑!”薛老夫人板着脸,阴阳怪气地说训诫道。 叶昭言没有搭腔,目光始终注视着惜云脸上的伤口。 “这位姑娘方才似乎要撞门寻死......”廉洛犹豫了片刻,终究开口道。 叶昭言目光凌厉地扫了一圈众人,最后目光定格在薛老夫人和薛芷烟脸上。 薛老夫人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祖母, 这是怎么回事?”叶昭言目光犀利地看向薛老夫人。 “这刁奴仗着自己的身份, 竟然以下犯上,祖母不过按规处置罢了!” 叶昭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哦?那娘亲又在何处?怎么不见她人影?” 薛老夫人心中一惊,面上却不露声色,装作糊涂道:“这个......昭言,你是知道的你娘亲的,她的请安向来是免了的......此刻上哪去了,祖母也不知道......” 叶扶归这会的凄惨模样,要是被叶昭言看见了,恐怕又是一番大闹,她可是烦透了这对母女。 叶昭言眼中闪过一抹嘲讽,“祖母不知道,不代表其他人不知道!” 她抓起薛老夫人身旁的嬷嬷,冷冷地说道:“嬷嬷,你可知娘亲现在何处?” 嬷嬷心虚地看了薛老夫人一眼,战战兢兢地开口道:“奴婢也不知......” 剩下的丫鬟小厮都默默低下了头,生怕叶昭言问起。 叶昭言冷笑一声,抽出手中的长剑抵在她肩上,“连府中夫人在何处都不知晓,如此粗心的仆妇, 当拿来杀鸡儆猴!” 说话间, 剑锋划破了嬷嬷的脖颈, 留下一丝刺眼的血痕。 嬷嬷被吓得面无人色,“老夫人救命啊!” 其他人见她受伤,连忙跪倒在薛老夫人身边求饶,生怕自己成了替罪羔羊。 “昭言,你这是干什么?快把剑放下!”薛老夫人心中暗骂,面上却佯装焦虑的说道。 她一边说一边朝着一旁赶来的薛管家递眼色,让他赶紧去搬救兵。 这丫头仗着有几分身手便肆无忌惮,她就不信还能以一敌十不成? 薛管家领会她的意思,连忙朝着外面飞奔而去,很快,薛家的护卫就赶了过来,将叶昭言等人给团团包围住。 看到护卫出来了,原本胆怯懦弱的薛家下人,顿时有了支撑,纷纷站起身来围住叶昭言。 “昭言,祖母念在你年纪尚幼,现在放下剑,好好回去面壁思过,祖母就不跟你计较!”薛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假惺惺地叹气,“你娘亲生了会传人的病,祖母好心着人照顾她静养,晚几日再带你去见她。” “是吗?要是我现在就要见呢!”叶昭言强硬道,她早就料到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薛老夫人的脸色变了变,“你若是执意要见她,那我就只好让你也尝尝一样的教训!” 她故意咬重“教训”二字,威胁意味严重。 叶昭言的心里咯噔一声,薛老夫人这句话明摆着是说她已经对娘亲出手! 薛老夫人说的生病果然是在蒙骗她,防着叶昭言发现她做下的腌臜事! “你们薛家人真是虚伪!明明心狠手辣,却偏偏做出一幅慈祥的样子,真是令人作呕!” “你胡说些什么?谁心狠手辣了?”薛老夫人恼羞成怒,厉声斥责道。 话还没说完,就见叶昭言的剑向她而来。 薛老夫人心中惊惧,下意识地想躲避,奈何剑势凌厉,剑锋从她耳畔擦过,一阵刺痛感后,一缕发丝飘落在地。 她的耳朵被剑擦出一丝血痕,头发竟然被削下来一缕。 薛老夫人的脸色顿时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身子微微发软。 她没有想到叶昭言竟然真的会动手,一时间心慌不已,慌乱之中连忙指挥着身旁的护卫,让她们把叶昭言制服。 叶昭言嗤笑一声,手中的剑舞动如风,逼得护卫节节败退。 其余的几十名护卫见他们不敌,一拥而上。 廉洛怕叶昭言吃亏,将惜云交给另一个将士,加入了战局。 “老夫人快躲开!” 一时间,叶府仆人纷纷向两边散开,生怕波及到自己。 薛老夫人也被护卫保护起来,她看到那男人一个人独斗数名护卫,还丝毫不落于下风,心中震惊不已。 没想到这小贱种找来的男人功夫这么厉害。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惊恐地看着周围的护卫,心中充满了后悔。 早知道会这样,她就该把这个丫头囚禁起来,绝对不会放她出来,现在好了,一切布局全部被破坏了,差点把自己也搭进去! “老夫人,要不要老奴拿上那东西去找......” 身旁的薛管家凑近薛老夫人低声说道。 薛老夫人眼睛一亮,随即摇了摇头,“薛家的底牌,岂能轻易示人!要是被发现了,恐怕会连累了怀澹。” 二人正说话间,又有几名护卫躺倒在地。 叶昭言的剑法越来越凌厉,招招毙命,一阵凌厉的剑锋划过,薛管家险些被波及。 “老夫人,您看,这......这样下去不行啊!”薛管家脸色难看至极,一脸惊惧地对薛老夫人说道。 第一百一十四章 私豢暗卫 眼看着叶昭言带人打得一众护卫毫无还手之力,薛老夫人眼睛转了转,立即做出决断。 “你去后院放信号,不要叫人看见!” 薛老夫人悄声吩咐薛管家。 她虽然不甘心,但是为了眼前的局势着想,还是妥协了! 薛管家听了心中宽慰,悄然向后院走去。 片刻后, 一朵烟火在矮处的上空绽放。 薛老夫人见状,一颗心总算放下来。 “昭言,我警告你,不要乱来!”她沉着脸,压低声音喝止道,“不然后悔的时候可别怪祖母没有提醒你!” 叶昭言看了看那朵烟火,冷笑着看向薛老夫人,“我倒想看看祖母要怎么警告我!” 说完,她长剑出鞘,几个呼吸间便打开挡在薛老夫人身前仅剩的两名侍卫,欺身上前,一把揪住她。 这些不过是被薛氏收买的酒囊饭袋,平日里空有几分花架子罢了。 薛老夫人见叶昭言如此猖狂的模样,气得胸腔急剧起伏,恨不得把叶昭言碎尸万段。 这丫头实在是太嚣张了,她要是有事,她儿子一定不会放过这臭丫头! “祖母,我的耐性有限。” 叶昭言语气平淡的吓人,手中的长剑有意无意地蹭过薛老夫人的手臂。 薛老夫人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寒意,连忙开口,“玉柳嬷嬷,去把夫人请出来!” 她一直都知道这叶昭言性格倔强,一旦认准了某件事情,就会坚持到底,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所以, 她必须给这小贱种服个软,等到薛家豢养的私兵出来后, 她必然让叶昭言好好跪着磕头求她。 玉柳嬷嬷很快便去而复返,身后跟着几个婆子,扶着昏迷不醒的叶扶归赶来。 见到薛老夫人的落魄模样,几人都大惊失色,心中各有一番思量。 叶扶归的身上沾了不少脏污,头发也乱糟糟的,衣袖、裙摆上还有污垢。 原本秀丽温婉,如今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面色苍白憔悴,脸颊凹陷,形容消瘦的吓人。 看到叶扶归这幅狼狈模样,叶昭言的心脏猛地收紧,疼得像刀绞一般,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紧抿唇瓣,紧攥双拳,朝薛老夫人看去,眼睛里闪烁着浓浓的戾气。 薛老夫人被叶昭言看的心头一颤,有些畏惧,却强撑着, 冷声说道:“扶归实在任性,祖母才罚她在祠堂思过......” 扶着叶扶归的几个婆子慌忙低下了头,不敢看叶昭言。 薛芷烟瑟缩在人群后,悄然隐藏起来。 那打晕叶扶归的婆子可是她指使的,现在想来,不禁一身冷汗。 万一叶昭言找她的不痛快,可就麻烦了。 “祖母,你对我娘亲做了什么?” 薛老夫人眼神躲闪了一下,顾左右而言他,“扶归不过受了风寒,过几个时辰就会醒来......”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叶昭言拖向一旁,衣衫被揪做一团,看起来格外狼狈。 叶府众人看着叶昭言剽悍的行为,惊地眼睛一瞬不眨,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薛老夫人脸色铁青地挣扎起来,一双老眼中满是愤恨。 “叶昭言!你再敢碰我一根寒毛试试,我绝对会让你......” 叶昭言不顾她的挣扎,一直拖到了一缸睡莲旁,才松开了她,将她推进水缸里。 “噗通”一声闷响,薛老夫人跌落进水缸里,水花四溅。 几个婆子见薛老夫人跌进水里,终于如梦初醒,想走上前救起她,看到叶昭言身侧的长剑,又缩了回去。 “咳咳......”薛老夫人猛烈地咳嗽着,浑浊的水灌进嘴里,呛得她满脸通红,眼泪都流出来了。 白衣少女持剑立在水缸前,愤怒地看着她。 “叶昭言,你......你居然敢......”她扑腾了好几下,才勉强抓住缸沿。 她抹掉脸上的水渍,不敢置信地看着叶昭言,“叶昭言,我是你祖母,你不孝敬长辈,竟敢如此待我?” 叶昭言一脸冷漠,“祖母再不说,我的手可就不听使唤了。” “你这个贱......咳咳......”薛老夫人刚吐出几个字,就感觉身子被推了一把,又跌了进去。 这次,她在水里扑腾了半天,才慢慢浮上来,脸色涨得通红,十分难堪。 正僵持着,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很快便来到近前。 叶昭言抬起眼帘看去,便看到一群身穿黑衣的暗卫叶府后门冲进来。 队伍整齐,训练有素,竟有几十人之多。 薛管家满头大汗地紧随其后,见局势还在僵持,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薛怀澹深谋远虑,临走前不仅叮嘱无数,更是将薛府暗卫的执掌权留给了他们。 当初,薛老夫人还嫌这群暗卫每日花销不少,不肯让儿子豢养太多。 如今看来,倒是很有必要。 薛老夫人见状,精神抖擞,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梗着脖子道:“叶昭言,这些都是我薛家豢养的暗卫!你现在知道自己做错了吧!” 数十个黑衣暗卫瞬间将叶昭言等人包围住。 “祖母好大的魄力!居然豢养暗卫来对付我娘亲!”叶昭言一脸嘲弄。 薛老夫人见局势已定,不由得猖狂起来,恨不得狠狠打痛叶昭言的脸。 想到这里,她颇为恶毒地开口:“昭言,你不是问你娘亲被怎么了吗?你娘亲可是被灌了好些钻心的好东西,你说会怎么样呢?” 薛老夫人故意将话说的暧昧不清。 杀人诛心的把戏她比谁都玩得明白。 “祖母真会开玩笑!”叶昭言抬眸看向她,语气平静,听不出半点情绪波动。 捏着佩剑的手悄然攥紧。 薛老夫人不太满意她的反应,不由得皱眉。 “哼!你以为我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不仅如此,扶归还被外面来的下等人伺候了一番,那童老六就在叶府祠堂里,还被扶归刺了一簪子......” 她抬起眼睛看向叶昭言,却见到叶昭言目光冰冷的望向她。 “你说什么?!” 叶昭言眼中厉芒乍现,伸手捏住薛老夫人手,捏的薛老夫人惊叫起来。 叶昭言冷冰冰地看着她,手中力道加深。 “啊......”薛老夫人忍不住惨叫一声,脸色痛苦的扭曲起来,额头上冒出一层密汗。 第一百一十五章 痛下杀手 “放开我!快放开我!”薛老夫人一边大喊大叫,一边拼命挣扎,“你们还愣着干嘛!把她拿下!” 她一声令下,一群黑衣暗卫便纷纷举起刀,向叶昭言等人杀来。 廉洛等人见状,立刻挥舞着手中的利刃与那些黑衣暗卫战斗在一起,招式凌厉, 出手快狠准。 他们的实力本来就不弱,更何况这些年跟着叶正平历练,早已今非昔比。 虽然只有三人,可武功高强,配合默契,一时之间勉强能够应付自如。 另一旁, 十几名暗卫紧紧地赶往薛老夫人身侧,挡在她身前,将叶昭言包围其中。 廉洛等人见状,不由得分神注意叶昭言。 薛老夫人看着黑衣暗卫将叶昭言团团围困,不禁松了一口气。 “哈哈!叶昭言,你们母女的好日子到头了,老身会让人好好调教你们,看你们还能如何嚣张!”薛老夫人看着叶昭言,眼神中露出一丝残酷。 叶昭言闻言,握着剑柄的手微微用力,眼神冰冷如霜。 薛老夫人脸上露出一丝快感,继续开口道:“叶昭言,你可知罪?” 叶昭言看也不看她。 “廉洛!”她轻唤一声,廉洛心领神会,放下眼前的纠缠,飞身攻向薛老夫人身前几人。 叶昭言趁机身形一晃,犹如一只灵巧的蝴蝶, 在众人中穿梭飞旋,轻易避开那些黑衣暗卫。 她一脚踢开一个黑衣暗卫,转身朝着薛老夫人而去。 “叶昭言, 你敢!”薛老夫人看着朝着她走近的叶昭言,顿时惊呼出声。 “你不要过来!” 薛老夫人来不及爬出水缸,就被叶昭言掐着脖子提溜起来,摔在地上。 她一双老眼瞪得大大的,惊恐地看着她,嘴巴一张一合,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叶昭言!你疯了吗?!”薛老夫人大骂起来。 “啪!” 一记耳光狠狠甩在薛老夫人的脸上。 薛老夫人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整个人懵了一下,下意识伸出手捂住右侧脸颊,抬眸看向叶昭言。 她怎么也没料到,叶昭言竟然敢当众打她的脸! 这让她日后在叶府还如何立足?! 薛老夫人的脸瞬间肿胀起来,显得格外狰狞。 “叶昭言,你竟然敢打我!你简直胆大妄为!”薛老夫人尖锐地叫喊起来,眼中迸射出杀意。 “啪!”又一巴掌,薛老夫人被打得脸歪向一边,嘴角溢出血来。 “叶昭言,你会后悔的!”薛老夫人怒不可遏,眼中的杀机越来越明显。 她堂堂叶府主母,何曾受到过如此大辱! 她气疯了, 扬手朝叶昭言抽去, 嘴里恶毒地咒骂着,“早知道我就该让那童老六好好羞辱扶归,不该手软!” 叶昭言一把抓住薛老夫人的手腕,捏得她骨头作响,语气森然:“你果然虐待了娘亲!” 她狠狠一用力,薛老夫人便惨叫起来,身体被迫后退,后背重重地撞在池壁上。 “你,你这个孽畜,我不会饶过你的!” 叶昭言一脸讽刺的笑意:“我不需要饶恕!我只需要让你付出应该得到的代价!” 她的娘亲受尽委屈,她只想将那些欺负过他们的人统统送入地狱。 说完,又是一个巴掌狠狠扇了过去,薛老夫人的另一边脸颊立刻高高肿起来。 她被叶昭言两个耳光扇倒在地,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眼前金星乱冒。 叶府众人见薛老夫人被如此凌虐,都胆战心惊不已。 尤其是亲手欺负了叶扶归的几个婆子,纷纷脚软起来,恨不得当场溜之大吉。 倒在地上的薛老夫人狠狠地摸着肿起的脸,眼睛里怒火滔天。 她从来受人拥戴,何时受过这般屈辱! 她要报仇! 薛老夫人强撑着身体站起来,目光落在叶昭言手中的长剑上,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算计。 她突然大声喝道:“把她抓起来重重有赏,不用注意分寸,别弄死了就成!” 一众黑衣暗卫听到吩咐,立刻挥舞着利刃朝叶昭言冲了上去。 廉洛等人见状,连忙迎敌。 黑衣暗卫人多势众,赏金之下,更见凶猛。 很快,廉洛等人就抵抗不住,勉强应战。 角落里的薛芷烟见状,面上没有多少轻松,悄悄往边靠了靠。 叶昭言等人临危不惧,底气十足,一点也不像是要被打败的模样。 她总觉得,叶昭言背后似乎有什么倚仗,才让她如此有恃无恐。 此时正是她对祖母表忠心的机会,奈何强出头风险太大,又不能完全袖手旁观。 她脑中念头飞快地转动起来,片刻后,悄然往叶府的一角快步走去。 薛老夫人见几人应付得越来越吃力,心中大喜。 这样下去,这几人被擒获只是迟早的事。 叶昭言将薛老夫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她握着剑柄的右手微微一转,锋利无比的剑刃便毫不留情地割破了薛老夫人的手臂。 血腥味顿时蔓延开来,薛老夫人瞪大了一双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叶昭言,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的手臂被割开,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臂流淌下来,滴答滴答掉落在地板上。 只听见叶昭言冷漠冰寒的声音从她耳畔响起。 “不管你做的是什么事,我都会让你加倍偿还!” “你......你......”薛老夫人指着叶昭言,又震惊又愤怒,“叶昭言,你们已经被困住了,还敢如此嚣张?!” 叶昭言伸手掐住她的脖子,一脸嘲弄的看着她,嘴唇微启。 “我们确实已经被困住了,但是只要我愿意,我随时可以将你杀了!” “你......” 薛老夫人呼吸困哪,顿时噤若寒蝉,心脏猛烈的跳动起来。 虽然她自持身份,一副高贵的姿态,不屑于与叶昭言这种人计较。 但她却怕死! 她不想就这么死了! 她还有许多大权未曾享受够! 叶昭言冷冷地看着薛老夫人,一言不发,只是握紧她脖子的力度渐渐加重。 “叶昭言,你敢!快放开我!”薛老夫人感觉到脖颈后传来剧痛,心惊之余,忍不住恐慌起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折中之法 她突然意识到叶昭言说的都是真的。 她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她求助地看向不远处的薛管家。 一旁的薛管家看到这里,脸上闪过一丝惧意。 他忙指挥着几人将昏迷不醒的叶扶归挟持住,押解到叶昭言面前。 不远处,廉洛等人见状,想要抽身却被猛烈的攻势打得无暇分神。 “大小姐......”薛管家见叶昭言一脸杀意,心中一颤,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你们想做什么?!”叶昭言略略松开薛老夫人, 空出一只手来抽出长剑。 几个婆子吓得险些扶不稳叶扶归。 薛老夫人感觉脖颈上的剧痛减缓,又看到叶扶归在他们手上,心下稍安。 她知道,叶昭言不敢再拿她怎么样。 毕竟她的软肋就在叶扶归身上。 “昭言,你若是不放了我,你娘亲可就惨了!”薛老夫人故作镇定, 眼中满是戏谑之色。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注视着叶昭言的表情。 却看到叶昭言鄙夷地看向她,似乎在看一个傻子。 “我最讨厌别人用至亲之人相要挟, 祖母,你得为自己做错的事承担后果!” 叶昭言的声音犹如从九幽传来,带着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阴寒。 薛老夫人闻言心中一凛。 正在此时,一柄剑悄无声息地朝着叶昭言的袭来,速度极快! 叶昭言察觉到危险的存在,一个侧身,躲开那致命一击。 薛老夫人在瞬间脱离了钳制,连滚带爬地往后躲了数步。 叶昭言看向刚才偷袭她的人,对上了一双寒若星辰的眼眸,只觉得心脏猛地一抖。 看着眼前俊美如斯,风华绝代的少年,她心中没有一丝旖旎,只觉浑身冰冷,仿佛置身于一座万丈冰峰上,四周的温度骤降了许多,冻得人直打哆嗦。 稽斯年一招失败,没有再次出手, 而是静静地盯着叶昭言看,目光中满是凝重。 随后赶来的薛芷烟在人群里皱了皱眉,不由得暗自惋惜,她还以为稽斯年能够瞬间将叶昭言制服。 “斯年,昭言疯了,竟然要刺杀老身!快将她制服!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薛老夫人沉声道,目光中透着几分阴毒。 稽斯年看着一旁昏迷不醒的叶扶归,沉默了。 眼下的情形不用说,他也能猜到几分端倪。 他与薛怀澹短暂结盟,按理应当护着他的母亲,可是薛怀澹如今不在,叶氏母女又岌岌可危...... “斯年,你还愣在那儿干什么?!还不赶紧将这孽障制服住!” 薛老夫人见他久久没有行动,心中恼羞成怒,忍不住大喊起来,语气中满是急切之色。 稽斯年没有动身。 叶昭言对于他来说,已经有了特殊的意义。 那日嫁衣少女离开的身影还印在他的脑海。 直到她被人带走,他才明白叶昭言在他心中已经不同于往时。 这些日子,他四处寻找她的下落,更是为了带她离开锦都做了许多准备。 他本来想着趁着找回叶昭言的途中, 与她说清楚, 让她安心嫁与自己。 可现在他却为难了。 他心中清楚的很,今日若是他帮了薛老夫人困住叶氏母女,恐怕叶昭言就要记恨上他,不可能真心嫁与他。 可是若是帮着叶昭言对付薛老夫人,不仅回江南的路上会阻碍重重,薛怀澹也必然要报复他们。 一时之间,稽斯年左右为难。 叶昭言看着少年的模样,冷冷一笑。 虽然稽斯年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已经表达清楚了。 这个人依旧是是非不分。 无可救药。 薛老夫人见稽斯年不肯动手,不由勃然大怒,怒骂道:“怎么?你想要背叛主子吗?!你不会连你娘都不管了吧?!” 柳夫人还由薛家供着药。 薛老夫人的话犹如一盆凉水浇下,彻底浇灭了稽斯年心头熊熊燃烧的火焰,让他彻底恢复理智。 他轻轻抽出长剑,目光坚毅地看着叶昭言,“随我回江南暂避吧,我送你们出府。” 如今也只有这一条折中之法了。 叶昭言出逃之后,薛老夫人心急不已,为了收买他捉回叶昭言,已经给了他不少药材。 后顾之忧少了许多。 只要他带着娘亲和叶氏母女到了江南的地界,薛怀澹的势力便没有多少威胁。 “你敢!你要是带着叶昭言离开,我便让人将你娘囚禁起来!到时你可别怪我!”薛老夫人咬牙威胁道,心中却没有多少底气。 她知道稽斯年顾忌的不过是那几味珍贵的药材,以及两方薄如纸的盟约。 叶昭言看着稽斯年,眼中满是讥讽,手中的剑直指稽斯年,目光冰冷无情,仿佛他手中的长剑指向的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尸体。 只见她脚尖轻点地面,身形迅速逼近他,手中长剑如闪电般刺向他的胸膛。 稽斯年见此,脸色陡然一白,身体猛地向后仰去,躲避过攻击。 叶昭言一击不中,并没有罢休,反而乘胜追击,手腕一转,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取他咽喉要害。 眼看着叶昭言手中的匕首就要戳穿他的咽喉,稽斯年不顾一切地向旁边躲去。 叶昭言见稽斯年逃掉,纵身一跃,跃至空中,双脚稳稳地落在水缸上。 她居高临下俯瞰着稽斯年,目光森冷如霜,眼中透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不屑。 她饶恕过稽斯年两次,已经算仁至义尽了,没有必要再继续对这个心怀鬼胎的人手软! “你还要继续助纣为虐?”叶昭言冷声质问道。 对面的少年仍是沉默不语。 如今二人已经站在截然对立的角度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也只有在面临如此抉择的时候,才能看出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另一旁,廉洛分神关注叶昭言,胳膊被刺了一剑,顿时血洒当场。 稽斯年留意到这一切,心中更加焦急,这样下去,待到叶昭言等人不敌,当时他也护不住她。 “你先跟我走!” 稽斯年说完,持剑欺身上前,剑势凌厉,锐不可当。 叶昭言慌忙应战,奈何对方来势汹汹,几个呼吸间就让她败下阵来。 她扶着被震得生疼的胳膊喘息,少年的手已经牢牢按在了她的肩头。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兵刃相见 薛老夫人大喜,“斯年,将她押到暗室!” 稽斯年没有理会她的话。 “我带你和叶夫人离开这里。”稽斯年目光沉静地看着叶昭言,终于下定了决心。 薛老夫人见状,眼中闪过一抹慌乱。 她早该料到,这个稽家的公子不是个好拿捏得。 叶昭言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嘲讽。 “哦?带我们离开叶府?你不怕薛怀澹报复?” 稽斯年眼中闪过一抹黯然,随即苦涩地摇了摇头。 “恳请老夫人允许我带叶昭言和叶夫人回江南!” 薛老夫人脸色顿时铁青, 厉声呵斥道:“放肆!你居然敢背叛我们薛家!” “求老夫人准许!” 稽斯年恭敬地说道,手中的剑却缓缓指向了薛家的奴仆。 薛老夫人闻言,心中大骇,目光闪烁不定。 她万万没想到,这稽家的公子竟然会为了叶昭言反刃相向! 她已经明白,如果自己再针对叶昭言,稽斯年说不定还会帮着叶昭言对付她们薛家,到时, 恐怕真会酿成惨剧。 她不得不把目光转向昏迷的叶扶归。 “不用了。”叶昭言冷漠地看了稽斯年一眼, “我是叶家人,叶府是我叶家人的,我哪里也不去!” 薛老夫人闻言,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这个死丫头,竟然如此狂妄自大!真以为自己这叶府还是从前的叶府不成! “叶昭言,你别忘了,你身上还流淌着一半薛家的血液!”薛老夫人冷冷地说道,目光中满是鄙夷。 “那又如何?”叶昭言笑了,“这和我的身份并没有关系。” “你......!”薛老夫人被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脸色涨得通红,气的浑身发颤。 她看了眼昏迷的叶扶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叶昭言,你若是再不听话,我不介意用另外一种办法惩罚你!” 薛老夫人目光阴冷, 她不相信叶昭言会不顾忌叶扶归的安危,毕竟她们的母女关系摆在那里。 恐怕还是得让她这爱装柔弱的儿媳醒来才好办事。 她就不信,叶昭言能舍得看她娘亲哭泣求饶! “什么办法?!”叶昭言目光冰冷,冷声问道。 “薛管家,将扶归弄醒!”薛老夫人薛管家使了个眼色。 “这......夫人正在昏迷之中......”薛管家心中惶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这老婆子说话可是不管用来?!”薛老夫人语气凌厉地喝道。 “是!”薛管家连忙点头,转身朝一名黑衣暗卫使了一个眼色。 两大盆清水被端了上来。 稽斯年见状,连忙伸手阻止道:“慢着!” 薛老夫人见稽斯年阻拦,不禁瞪了他一眼,目光中满是威慑的意味,“稽斯年!别以为我拿你没有办法!你若是再坏我好事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着人去将柳夫人好好伺候一番!到时候我看你若是紧着心疼这死丫头,还来不来得及护住你娘!” 稽斯年闻言,抿唇不语,饶是他再如何厉害,也不可能分身二人。 “薛管家,动手!”薛老夫人冷喝道。 她倒要看看,叶昭言会不会真的舍得她这个母亲受苦! 薛管家闻言,眼中顿时迸射出一道精芒。 “是!”他冷声应了一句,然后端起清水朝叶扶归身上泼去。 叶昭言想上前阻拦, 肩膀却被稽斯年钳制着动弹不得, 她回头,怒视着眼前的少年, “你再不放开,后果不是你可以承担的!” 叶扶归本就昏迷着,根本就没有任何抵挡,瞬间便被淋湿,脸庞上满是清亮的清水。 身上新鲜的伤口,此时被冷水浸透,又开始渗血起来。 “啊......!” 突如其来的痛楚,让叶扶归忍不住轻叫出声,却仍旧没有睁开眼睛。 “再泼!”薛老夫人冷声喝道,眼中满是厌恶和恨意。 “是,老夫人!”薛管家应了一声,然后又端起一盆清水朝叶扶归身上浇去。 这一幕落在叶昭言眼中,让她的眸光顿时变得冰冷无比,身上散发出一股骇人的杀意。 她手中的长剑猛然出鞘,眨眼睛刺向身侧的少年,快得让人看不清。 稽斯年躲也不躲,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剑。 “噗通!” 长剑刺进他的肩膀,划破了他的衣裳和肌肤,鲜血顿时喷涌而出,将他的衣服染红。 她的目光落在他肩膀上的伤口上,心中微微一震。 以稽斯年的实力,明明是能够躲过去的。 稽斯年护着受伤的肩膀退到一旁。 正在此时,千军万马的踏蹄声由远及近,叶府大门轰然大开。 随着一声暴吼声响起,一名穿着盔甲的将领率先进入薛府大厅。 只见他身材高大健壮,手执长枪,英武非凡,眉宇间透着一股杀伐之气,正是叶正平。 他一路策马而来,脸色焦急,额头上布满密集的汗珠。 他身后跟着数不清的将士,个个腰佩长刀,神色冷峻。 还在打斗中的暗卫被这压抑的煞气感染,不约而同地停住了手。 他们再如何厉害,面对如此众多的悍军,也不过螳臂当车。 叶昭言忙上前扶起叶扶归,心疼地替她擦拭身上的水渍。 薛老夫人见叶正平带兵进来,苍白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眼中闪现出惊惧之色。 她万万没有想到,叶正平居然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找来了,还是带兵前来。 这些年,叶府虽然没少请叶正平来锦都一叙,但是叶正平几乎都是常服入府,从未有过如此兵刃相见的情形。 他来叶府做什么?!薛老夫人心里不禁打起鼓来。 薛芷烟和一众仆人见状,脸色都是微微一变。 薛管家也是一脸震惊和畏惧,尤其是见到叶正平身后黑压压的将士,心底升腾起一丝不妙的预感,“叶......叶统领......您这是做什么?” 叶正平看也不看他,径直走进大堂,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扫视一圈,看到叶昭言扶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叶扶归,目光顿时一凝。 “扶归!”叶正平快步走过去。 待他看清女子身上伤痕累累还浑身湿透时,一张俊美的脸庞瞬间黑了下来,眼中涌起一阵浓郁的怒火! 他解开身上的身上的披风盖在叶扶归身上,转身目光凌厉地盯着叶老夫人,眼神犹如实质一般,仿佛能够洞悉一切。 “这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一十八章 无力招架 薛老夫人闻言,身体微微哆嗦,连声道:“这不怪我,是她自己摔的!” “自己摔的?”叶正平怒极反笑,冷声道,“薛老夫人,你真当我叶正平是傻子么?这分明是你自导自演的戏码!” “叶统领。”廉洛扶起惜云走上前去, “属下进门之时,遇到了这位姑娘准备撞门自裁......” 他虽然不认识这张脸,但看到她身上与叶夫人如出一辙的狼狈模样,想到两者应是有所关联。 果然,叶正平看到廉洛怀中那个凄惨的人儿时,脸色瞬间变了。 他自然认得这是谁, 只是他不敢相信,叶府最有地位的大丫鬟竟然被折磨成这副鬼样子! “你究竟对扶归做了什么?”叶正平语气冰寒的说道。 薛老夫人脸色顿时大变,眼中闪过一抹惊慌, “扶归变成这副样子,老身也是刚刚才知情!不信你问薛管家!” 薛管家见状连忙附和道:“对,叶统领,老夫人还让几个婆子将夫人扶过来诊治!” 他说起谎来满脸诚恳,在场之人若不是知晓内情,都快信以为真。 叶正平闻言看了一眼地上还未干涸的水渍,眼中闪过一抹狠辣。 如今他已经完全猜到,一定是薛老夫人在背后捣鬼! “薛老夫人,莫非这水也是自己跑到扶归身上的?!” “叶统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薛老夫人心中一跳,故作镇定地说道,“扶归是我的儿媳,我疼她爱护她,怎么可能故意给她泼水?!” 这时,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急匆匆地从正门走进来,“我来晚了!” 祁老拄着一根木棍, 一身风尘仆仆,脸色因为烈日的暴晒有些发红。 廉洛见祁老似乎腿脚受伤,忙上前搀扶住他。 祁老满头大汗地走到院中,刚刚立住便急着道:“叶统领,不可轻信他们的话!夫人被囚禁三日,如今遭遇,都是拜他们所赐!” 薛管家连忙反驳道:“祁老,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夫人对夫人可谓是仁至义尽,平日里爱护有加,她怎么可能会害夫人呢!” 叶正平目光凌厉地看向薛老夫人,脸上酝酿起一股浓郁的怒气,仿佛暴雨前的阴云。 “哦?那这样说,这三日里,叶府众人都不曾看见薛老夫人对扶归出手?”他的语气轻飘飘的,若不是因为他脸上即将爆发的阴郁,竟让人察觉不出怒气。 薛老夫人瑟缩了一下身子,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解释。 这院子在场的几乎都是她的人,但是她没有自信让所有人为她改口。 叶正平心中有了决定,不想再与她废话,将叶扶归交给身侧的廉洛, “请两位大夫来,将夫人和惜云带下去仔细诊治。我处理完这里随后就来!” 又看向白衣浸出血迹的叶昭言, “昭言,你也去吧,这里有我和祁老!” 叶昭言看了看眉宇间怒气勃发的叶正平,扶着母亲的肩膀离去。 薛老夫人见叶正平护住了叶扶归,一副把账记在她身上的模样,顿时急了,“叶统领,你可别冤枉人!扶归身上的伤势与老身可没有关系!” “祖母,莫非还想让这院子里的人为你作伪证不成?”叶昭言闻言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森寒如刀,“除非这些奴仆全都瞎了眼睛!” 院子里众奴仆闻言,面露惊惧之色,目光畏怯不安的扫视着叶正平等人,心虚不已。 薛老夫人脸色顿时变了。 她没想到这些下人都是些软骨头,竟在关键处使不上力! “薛老夫人,你有何解释?!”叶正平冷声问道。 薛老夫人见事已至此,心中一横,直接说道:“是那些个丫鬟婆子不懂规矩,冲撞了扶归,才害得她如此模样,老身这就重重罚她们!” 说罢,她便转身,对身边的几名暗卫招了招手,厉声道:“来人,将那些个贱奴带到柴房里,好好教训一番,再逐出叶府!” “是,老夫人!”暗卫们立即上前,抓着那几个丫鬟婆子,朝柴房走去。 几个丫鬟婆子顿时惨叫不已。 “老夫人,饶了我们吧!” “奴婢再也不敢了!” ...... 薛老夫人听到她们求饶,心中更是厌恶,“快些将她们处理了打出府去!” 那名手臂受伤的婆子见薛老夫人完全不管她们死活,不由得激动出口:“老夫人,奴婢也是为了您......” “住口!”薛老夫人脸色一白,厉声呵斥道。 祁老见状气得胸口起伏,“老夫人这是打算屈打成招,让她们做替罪羔羊吗?!” 见祁老拆她的台,薛老夫人顿时恼羞成怒。 “贱奴,你休要攀咬老身!” 叶正平听见祁老的话,更加确认了心中猜想,不禁怒声呵斥道:“扶归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了?竟让你如此虐待她?!” 话中的笃定挑明了态度,他已然认定这一切都是薛老夫人在捣鬼。 薛老夫人脸色变了几遍,终究还是咬着牙,硬生生将那些辱骂叶扶归的话咽回肚子里,换上一副悲悯的表情,说道:“叶统领,你可不要误会!老身并不是针对扶归,而是她做错事情,该受到惩罚啊!” “我还真是头一次听说,一向慈善宽厚的薛老夫人竟然会对自己柔弱的儿媳动粗惩罚,还差点让她丧命,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叶正平怒极反笑。 见薛老夫人不语,他又厉声质问:“薛老夫人口口声声扶归做错了事,敢问她究竟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错事?!” 薛老夫人被呛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支支吾吾半天,却依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她虽然不喜欢叶扶归,但是却从未像今日这样恨不得将她除掉! 难不成要告诉叶正平说,自己逼迫叶扶归说出叶昭言的下落,才故意虐待她吗?! 如果叶正平信知道真相的话,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她! 薛老夫人正在迟疑着,一旁的薛管家却是眼珠子一转,开口替她解围道:“叶统领,老夫人她只是因为夫人放跑了大小姐,害大小姐流落在外,失踪多日,这才秉公处理,才略施小惩。” “秉公处理?略施小惩?!” 叶正平嗤笑一声,“薛管家,我看你这个管家也不必干了!身为薛家的走狗竟然在叶府如此放肆妄言,还有何资格担任叶府管家之职?!” 第一百一十九章 剔除肃清 “我......”薛管家面色涨的通红,心中又气又羞,却不知该如何应对。 饶是他平日里多么舌灿莲花,此刻也敢怒不敢言。 面对手握军权的叶正平,再多的巧舌如簧也是无力抗衡的。 “薛管家还不认错!” 叶正平怒喝一声,薛管家吓得身躯一颤,立马跪了下来。 叶正平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语气森寒,“薛管家,叶氏一族,向来以德服人,但是也有底线,叶氏一族不养不忠之人,你可记清楚了?!” 薛管家心中暗暗叫苦, 但是却不得不点头道:“是, 老奴谨记叶统领的话。” “我念在你是薛老夫人的人, 年事已高,罚你现在就去领二十军棍!” 薛管家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双腿忍不住发软。 他知道,叶正平是铁了心要处置他了! 那军棍二十可与叶府府规的二十棍大不相同。 二十棍下去,怕是半条老命都没有了! 院中薛家奴仆见状,都冷汗不止,人人自危,生怕波及自身。 薛老夫人心中暗暗叫糟,没想到叶正平竟然会如此绝情。 这可是她薛家用了几十年的人啊! 他怎么可以如此处置她薛家的人?! “叶正平,你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只是一个小小的统领而已!说难听些,就是叶家养的一条狗!在这锦都城里,你算个什么东西!”薛老夫人也顾不得自己的面子问题,当场翻脸道。 此刻她也顾不上什么情面了,若是任由叶正平继续撒野, 她在叶府的威势也就荡然无存了! 到那时,这些仆人恐怕背地里都看不起她! 叶正平听到薛老夫人的这句话,脸色猛地阴沉下来,“薛老夫人,我不是在威胁你,而是在告知你,如果你继续这样包庇下人,我就要将你也一并处罚!” 说完,他挥挥手,一旁的亲信抽刀将薛管家麻利地架住,“薛管家,请吧!” 薛管家顿时吓得脸色苍白,跌坐在地上,威慑住他的不仅仅是那二十军棍,更是叶正平杀伐果断的行径,连薛老夫人的情面都丝毫不顾。 如此铁腕,让他忍不住恐惧,深深担忧薛家的安危。 他心中升起一阵无力, 呆呆地任由两个将士将他拖走。 人群中的薛芷烟见状,心中也是一震,生出许多不好的预感。 薛家,怕是不好了! “叶正平,你放肆!你可知我是什么身份?!”薛老夫人见薛管家被带走,顿时急了。 叶正平脸色铁青,“薛老夫人的身份,自然是无人不知的。叶某从前敬你年长,一直以礼相待。如今你不识抬举,叶某也没必要跟你客气!” 说完,他冷声喝道:“来人!把薛老夫人给我拿下!” “是!”一众将士闻言,齐刷刷拔刀指向薛老夫人等人。 薛老夫人见状,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叶正平,你敢?!”她咬牙怒吼道,“你若是敢动我,我薛家定不会放过你的!” “薛老夫人,若是换作其他人敢威胁我,或许我还会考虑一下,但是你,却是我最痛恨的那种人!”叶正平嗤笑一声,“我叶正平在军营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人是我得罪不起的?!” 薛老夫人闻言,脸色变得越发苍白了几分。 如果她真的被叶正平给抓起来,那么她在叶府的一切,也肯定会受到严重的影响,甚至可能连累整个薛家。 这个叶正平还真是够狠的! 薛管家此刻也知道,事情闹大了。 但是他们已经是骑虎难下,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冲,不能回头了! “叶统领,你这是要跟老身作对不成?”薛老夫人咬牙切齿,“我可是薛怀澹的亲娘!你就不怕我儿回来了找你算账?!” 叶正平闻言冷冷一笑,“薛老夫人,你不要忘了,你儿子是入赘叶府!而你,一介妇孺,只是被叶府收留的外姓人!跟我有何关系?我为何要怕你的儿子?!” “你!”薛老夫人被噎得哑口无言,心中气愤异常。 她在叶府得意多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是她却无法否认,薛怀澹是入赘叶府。 如果真的闹得两败俱伤,她这个叶府的掌家老夫人,还有什么颜面回到薛家去见列祖列宗?! 她不想失去这个身份! 薛老夫人想到这里,脸色愈加苍白了几分,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今日之事是老身不对,老身给你赔罪!希望叶统领能够网开一面,饶恕老身的罪过!老身保证,日后再也不会怠慢扶归!” 叶正平闻言冷笑,薛老夫人的保证,他根本就不会相信! “薛老夫人言重了,您乃是堂堂薛家老夫人,我只是区区一介武夫而已,怎么担当的起您的赔罪?!” 薛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她原本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却没想到,叶正平竟然丝毫不买她的帐。 “叶正平,你莫要欺人太甚!小心报应不爽!”薛老夫人气急败坏道。 “我叶正平行的端坐得正,不惧怕任何人胁迫!” “你如此咄咄逼人!难不成真的想跟我薛家撕破脸?!” 叶正平冷笑一声,毫不掩饰眼神中的不屑和嘲讽。 “叶统领,我薛家的底蕴在锦都城也是不弱的,若是薛家真的倾尽全力想要对付你,你恐怕无力招架!”薛老夫人冷冷道。 “是吗?”叶正平闻言,淡淡一笑,“薛老夫人,我奉劝你最好还是识时务为俊杰的好,不然,到时候,叶某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让你薛家跟我们叶府成为死敌!” 叶正平虽然是一名武夫,但是在军队呆了这么多年,也学到了很多的东西,他的心机也更加深沉,他明白薛老夫人是在威胁他,好让他投鼠忌器。 他可不吃薛老夫人这套。 薛老夫人闻言,脸色骤然大变。 叶正平在锦都城,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是他在叶家军中却是赫赫有名的将领,手握兵权! 这样的人物,若是真的想要挑起纷争让叶家针对薛家,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这里,薛老夫人心中不由一阵骇然。 “薛老夫人,我看您是误会叶某了!”叶正平冷冷道,“叶某之所以要带着这些人进入锦都城,可不只是为了单单给扶归和昭言撑腰,而是剔除不忠不孝之人,肃清叶氏一族!” 第一百二十章 祠堂问罪 薛老夫人闻言,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心中一阵骇然。 叶正平的耐心已经耗尽,“来人!将这院子里的人全都带到祠堂!一齐审问!” “是!” 话音刚落,数百名将士动身,纷纷抽出长刀指向众人,眼神冰寒, 充满威胁。 “你们要干嘛?!”薛老夫人脸色骤然大变。 叶府祠堂审问是什么情形,她想都不敢想。 即便她曾在祠堂折磨叶扶归主仆,却是抱着羞辱叶氏家族的心态。 她心里清楚,那地方对叶氏一族来说含义深重。 这祠堂乃是叶府最为庄重的地方,里面供奉着先祖牌位,不仅是叶府的灵堂,更是叶府施展家法的惩处之地。 祠堂内供奉的先祖牌位, 一共三十三块, 每一个牌位都代表着一段历史,是叶家的荣耀! 更是先祖们对叶家忠贞不二的心意和信任。 叶正平这是要杀鸡儆猴啊! 叶府众人见状,顿时吓得面容失色,几欲逃窜,都被叶家军震慑得止住脚步,不敢动弹。 “我要干什么?自然是要让叶家列祖列宗好好看看你们这群薛家人的嘴脸!”叶正平毫不客气地说道。 “叶正平,你这个畜生!”薛老夫人尖叫一声,冲到薛正平面前,指着他大骂,“难道你还想拿叶家家法处置我这老婆子不成?!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这是要忤逆你的主子!背叛叶府吗?!” 叶正平眼神凌厉地瞪了薛老夫人一眼,“背叛叶府?薛老夫人,你扪心自问,你配得上叶府家主这几个字吗?!叶家的家业从来只属于叶姓人!而不属于任何外姓人!若不是你故意凌虐叶家子孙,我叶某岂能无缘无故祠堂问罪!” 薛老夫人见叶正平不仅没有丝毫愧疚,还振振有词,心中越发愤怒,厉声道:“你......你目无尊长!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叶正平冷笑一声,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若不让我把这事料理清楚, 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今日将这里的人全部带去祠堂,不过是为了公平处置罢了!” 叶正平说完,大手一挥,沉声道:“动手!” 话音未落,薛老夫人连带着几个贴身丫鬟婆子立即被几名将士制服,被押着往祠堂方向行去。 其余的仆人顷刻间也被押住,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地求饶,哀嚎不已。 人群之中的薛芷烟见火烧到自己身上,脸色一白,急了起来。 早知如此,她去请了稽斯年之后就该马上逃走。 如今真是上不去也下不来。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看向远处的稽斯年,目光中含了一丝希冀。 却见少年沉静垂眸,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心中的希望瞬间跌了个干净。 她默默低下头,攥紧了手指, 心中盘算起来。 薛老夫人眼见叶正平竟然把她薛家的人全都抓起来,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慌忙喊道:“叶正平, 你这是要造反吗?!” 叶正平闻言头也不回,根本懒得理睬她。 “你!”薛老夫人气得浑身颤抖,指着叶正平破口大骂,“混账东西!你竟敢这般对待我,你等着,等怀澹回来了,我定会让他禀告皇上,治你一个叛逆之罪!” 叶正平闻言,停住脚步,缓缓地转过身来,眼底的阴戾之色乍现,“叶某就在这锦都城等着,看究竟是谁被治罪!” 说完,又继续带人往祠堂走去。 “老夫人,奴婢先陪您去祠堂,一会老夫人说几句好话,奴婢再替老夫人劝几句,相信叶统领不会太过分!”薛老夫人身旁的玉柳嬷嬷低声劝慰道。 她心里已经明白,论强权她们薛家人是压不过叶正平了,服软尚有一线生机。 薛老夫人闻言顿时气炸了肺,狠狠瞪了她一眼,“没用的东西,滚远点,不用你假惺惺的!” “老夫人息怒!”玉柳嬷嬷连忙赔罪。 “哼!”薛老夫人冷哼一声,不悦的瞥了一眼身旁哭天抢地的丫鬟婆子,随即转过头看着叶正平等人的身影,眼中充满恨意和怨毒。 等薛怀澹回来,她一定要狠狠处置了这些人,到时候谁都不许拦着她! 一行人很快到了叶府祠堂。 祠堂的四壁上挂着一盏灯笼,火光摇曳,隐隐照着整个祠堂,显得有些萧条。 晦暗的烛火下,正前方摆放着整齐有序的三十多个牌位,摆满了整整一面墙。 牌位上都刻着各式各样的图案和文字,有的是叶氏一族的族徽,有的则是叶氏先辈们的名讳。 “跪下!”叶正平对着薛老夫人和那些丫鬟婆子,冷冷地命令道。 被这压人的气势所迫,仆从们纷纷跪倒在地。 “你敢!”薛老夫人气得大吼出声。 她虽身为叶氏一族的当家主母,却是薛姓人,哪里跪过叶家祖先! 更别提给叶氏一族列祖列宗磕头认错了。 “薛老夫人莫非不想讲理,要叶某与你来硬的?”叶正平语气中透着一股浓郁的威慑力。 薛老夫人闻言,顿时吓得浑身哆嗦,一脸惶恐地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心里一阵发怵。 “老夫人,拜一拜叶家祖先吧!”一旁的玉柳嬷嬷见薛老夫人犹豫不决,连忙出声劝到道。 薛老夫人咬了咬牙,终究是没能抵抗住心底的恐惧感,颤巍巍地在蒲团上跪了下来。 叶正平见状,眼中闪过一抹鄙夷。 薛家人的心思他怎么可能不明白?不过是因为畏惧叶家的权势,才不得不忍气吞声而已! 他扫了一圈跪在蒲团两侧的众多仆妇和婆子,开口道:“叶氏一族的列祖列宗在上,今日薛氏一族的人,在你们牌位前跪拜领罪,你们可有意见?!”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恭恭敬敬地磕起头来。 “你......”薛老夫人差点大骂出口。 她忍了忍,低头朝着牌位磕了几个响头,心中却是一片悲凉。 跪完香,薛老夫人抬起头来,正准备开口骂玉柳嬷嬷几句,可一看到站在牌位前的叶正平,顿时将后面的话咽进了肚子。 “薛老夫人,你可知道,叶某为何执意让你跪叶家祖先?”叶正平居高临下地盯着薛老夫人,冷冷地说道。 第一百二十一章 揭露真相 薛老夫人闻言,气得浑身哆嗦不止,脸色铁青的吓人,却又无话可说。 从前叶正平见了她都是客客气气的,饶是他身负军权,也会给她几分薄面。 何曾像今日这般伸手打脸! 叶正平见她无话,将目光转向她身侧的玉柳嬷嬷, 冷冷地质问道:“你是薛老夫人的贴身嬷嬷吧?你来说!她究竟犯了何错?!” 玉柳嬷嬷被叶正平冰冷的视线盯着,吓得浑身一抖,连忙摇头说道:“奴婢......不知......” 薛老夫人见状,连忙呵斥道:“玉柳嬷嬷,不许胡说八道,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 玉柳嬷嬷赶紧闭嘴。 “不知?!呵!”叶正平闻言,冷笑着道,“你身为薛老夫人的贴身嬷嬷, 竟然对她所作所为毫不知情?!” “奴婢的确不知。“薛玉柳低垂着脑袋,小声说道。 叶正平见此,顿时笑了,“我看是你不愿意说吧!好!既然不肯说,就让祁老来教教你!” 闻言,祁老走到玉柳嬷嬷身前,愤怒地直视着她,开口道:“薛玉柳,我记得你儿媳年轻守寡,家中唯有一名男丁,就是你五岁的孙儿。你若是不想那孩子受苦,就老老实实将所有事情原原本本的交代出来!” 玉柳嬷嬷闻言浑身一震,惊骇的看向叶正平和祁老。 祁老所说的那五岁孙儿是她的命根子,也是她隐忍辛苦多年唯一的盼头。 叶正平见她表情,继续道:“来人,去薛玉柳家中将那五岁孩童接过来好生看顾!” 玉柳嬷嬷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这一次薛家是真的彻底惹怒叶正平了! “不!你们不许碰我的孙儿!”她激动地从地上爬起来,“不许伤害元儿, 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薛老夫人见他如此逼迫, 心中的怒火蹭蹭直窜,“叶正平,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牲,你不得好死!”她恶狠狠地咒骂道。 叶正平冷笑着扫了薛老夫人一眼,看向玉柳嬷嬷:“你再不说,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他就不一定了!” 玉柳嬷嬷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整个人瘫软在地。 “奴婢......奴婢说!”她磕头求饶道,“奴婢什么都说......” 她避开薛老夫人恶毒地眼神,战战兢兢地开始叙述道:“大小姐逃出府之后,老夫人大发雷霆,将夫人禁足在祠堂整整三***迫夫人说出大小姐的下落,惜云为了护着夫人被殴打教训了数次......这三日夫人缺衣少食,每日里都饱受折磨,奴婢看着心疼不已,就偷偷给夫人送了几碗饭菜......” “你这个贱婢!我打死你!”薛老夫人闻言气得暴跳如雷,伸手就要抽玉柳嬷嬷耳刮子。 叶正平见状,连忙挡在了玉柳嬷嬷面前, “住手!你现在是戴罪之身, 也配教训人?!” 薛老夫人闻言, 气得浑身颤抖,敢怒不敢言。 叶正平忍住心中的怒火,接着道:“还有呢?” “还有一件事情......”玉柳嬷嬷跪伏在地,不敢抬头,声音有了一丝哭腔,“大小姐离家三日后,老夫人实在等不及了,便用了几次惋心之药逼迫夫人说出大小姐的下落。可夫人死活不肯说出大小姐的下落......” 玉柳嬷嬷越往下说越恐惧,泣不成声。 祠堂里已经鸦雀无声,只余下小心翼翼的抽气声。 不少在场之人都是听了玉柳嬷嬷的话才知晓内情。 他们只见惜云衣衫不整出逃,却不知道背地里叶夫人竟然遭遇如此折磨。 叶正平脸上阴沉地仿佛能滴出水来。 惋心之药是江湖中路数下流的毒药,专用来惩治身份卑贱的犯人,因后遗症巨大,对稍有身份的犯人,都不会用此药逼供,其毒性之强,可见一斑! 薛老夫人为了让叶扶归屈服,竟然使用了此法,简直丧尽天良! 叶正平的双拳紧握,骨节咯吱作响,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 “你这个老东西,我早就猜到你心怀不轨了!我就说你为何会突然变得这般乖巧了,主动求着帮我看顾叶扶归!”玉柳嬷嬷的话音未落,薛老夫人已经冲上前,扬手就甩了薛玉柳一巴掌,愤怒地咆哮道。 薛玉柳脸上顿时浮现出五个鲜红的指印,一张脸顿时肿胀不堪,嘴角更是淌下了血渍。 “住手!”叶正平一掌拍开薛老夫人,将玉柳嬷嬷从地上揪起来,眼睛中闪烁着冰寒的杀机,“还有什么,全都说出来!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 玉柳嬷嬷打了个寒颤,她知道叶正平说得到做得到! “我说,我说......”她浑身剧烈颤抖了几下,最终开口道,“老夫人见夫人不听话,便让那童老六进祠堂准备羞辱夫人和惜云,还将惜云的衣裳撕碎了要凌辱......夫人为了保护惜云,拿簪子刺伤了童老六,却被打晕了带走,然后惜云被老夫人打发卖入烟花之地,刚走到门口便撞见了叶统领的人......” 玉柳嬷嬷说到这里,哽咽着不知该怎么继续往下说,她不敢想象,自己的这番话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应。 偌大的祠堂一瞬间安静,连抽气声都消失了。 叶正平一脚踹翻了薛老夫人旁边的茶桌,“哐当”一声巨响,桌椅碎裂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 “啪嗒啪嗒......”桌上的瓷盏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众人都惊了一跳,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脸上都现出了震惊之色。 却远远不及心中的剧震。 薛老夫人如此荒唐行径,闻所未闻! 薛芷烟见状,脸色苍白无比,额上冷汗连连,她原本还在算计如何帮着薛老夫人脱离眼下的困境,此刻只剩下深深地恐惧。 叶正平如此狠辣之人,若是知道了她是帮凶,该是如何无情?! 薛老夫人也被吓坏了,满脸惊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浑身瑟瑟发抖。 “你说的是真的吗?!”叶正平一脚踢开碎块,走到玉柳嬷嬷身前,攥住她的肩膀,眼中的阴狠让人害怕。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当时好些婆子都在那屋子里伺候......”玉柳嬷嬷被攥得生疼也不敢躲,战战兢兢地答道。 话音刚落,人群里几个婆子纷纷磕头求饶了起来,皆是帮着薛老夫人羞辱叶氏主仆之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震慑人心 看到这里,薛老夫人再也撑不下去了,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玉柳嬷嬷,颤声道:“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 叶正平双拳紧攥,额头上的青筋突起,眼眶中更是布满了红血丝, 迸发出滔天恨意,“事实俱在,你还敢狡辩?!” “我没有狡辩!”薛老夫人嘶吼道,“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分明是这几个贱奴急着邀功攀咬我!” “啪......”薛老夫人话音才落,叶正平便挥手重重一巴掌抽了过去,力度之大, 直接把薛老夫人打倒在地。 她脑中嗡嗡作响, 满心的震惊。 这样的叶正平,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她一直以为,叶正平是个恪尽职守,尊卑有序的人! 薛老夫人被这一巴掌扇得七荤八素,一时缓不过劲来,半晌才爬起身来。 她半边脸颊已经红肿一片,嘴里掉出一颗森白的牙齿,嘴唇也是破皮流血...... “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薛老夫人双目通红,一副凶相毕露的模样,“我告诉你,我薛家跟你势不两立,永远都不会放过你!” “你再敢放肆,信不信我将你就地正法?”叶正平一字一顿的警告道。 他居高临下的盯着躺在地上的薛老夫人,眼神凌厉得吓人,仿佛要将薛老夫人活生生的吞了下去。 他虽是武将,凶悍之名远播沙场,但素来不对女眷出手。 今日实在忍无可忍。 若不是理智还在,他恨不得杀了薛老夫人。 薛老夫人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压抑气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是真的很想杀了她吧?薛老夫人脑海中突然蹦出个念头。 这个念头刚升起, 她立刻就将它扼杀在摇篮中。 她不能坐以待毙!得赶紧离开这里! 薛老夫人心思电转, 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还未等她开口,一阵生疼袭来,双手已经被生生绞住。 叶正平将她麻利地捆绑了起来。 薛老夫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根本没料到叶正平会突然来这一手。 “薛氏一族,罪大恶极!今日叶某必须要为被凌虐的叶家后人讨回一个公道!” 叶正平目光阴郁地盯着薛老夫人,冷冷地宣判了她的命运。 薛老夫人闻言面色煞白,心中一片冰凉,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叶正平这是准备直接将她这个叶府主母给抓起来,然后家法处置。 一念及此,薛老夫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你......你不能这样对我!”薛老夫人惊慌失措地喊道,“我是叶府的主母,是你的长辈!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叶正平轻蔑地嗤笑一声,“我们叶家没有你这种丧尽天良的主母!” 叶府虽然不比皇室,但叶府也是世代忠良之家,忠于君王, 忠于朝廷,忠于百姓! 叶家的祖宗都是忠臣良将,忠厚老实、仁慈善良、乐善好施, 是当之无愧的名门贵族! 而且叶家家风甚严,绝对不允许出现仗势欺人、淫掳妇孺,甚至不惜残害自家人来达到阴暗目的行径! 叶正平的眼神如同刀锋一般锐利,令薛老夫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你......你怎么敢?!我是叶府的主母,我儿子是叶府未来唯一的家主,我......”薛老夫人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可叶正平却毫无耐心地打断了她,“闭嘴!今日谁都救不了你!来人,给她上鞭刑!帮着她施暴的仆妇同罪相论!” 几个婆子顿时惨叫求饶起来,边磕头磕得响亮边哭诉不止。 薛老夫人听见“鞭刑”二字,顿时吓傻了眼! 这是叶家能排得上号的几大家法之一,她当然清楚! 叶家鞭刑,格外狠辣,只需一鞭子下去,立马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惨叫不止。 更骇人的是这鞭刑还会将人的衣衫一寸一寸割破,露出里面的白皙肌肤,行刑到最后,几乎身上寸缕都一览无余,让人难堪又羞愤欲死! 这点对普通男子或许没什么,但是对薛老夫人这样身份贵重的女眷来说,简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你敢!你敢动我,我让我儿子废了你!” 薛老夫人歇斯底里的嚎叫道,声嘶力竭。 她怎么也没想到,叶正平居然敢这么胆大包天! “来人!先给那几个不忠的奴婢执刑!” 叶正平冷漠地吩咐道,心中并不觉得多么痛快。 他甚至觉得这样的刑罚太过便宜这些恶毒的人。 几个婆子被拖拽出去,一路哀嚎求饶,场面触目惊心,却始终逃脱不了惩罚。 伴随着几声痛苦的尖叫,一阵破空的鞭笞声响起。 “啊!” “饶命啊!求求你放过奴婢吧!” “别打了!别打了......” 震天的哭喊声此起彼伏,不仅吵得人耳朵生疼,更是深刻震慑了在场之人的心。 薛芷烟已经吓出了眼泪,只能更加努力地低着头,生怕那几人提及她。 跟着薛老夫人作恶数次,她从未像这次一般后悔过。 不一会儿,凄惨的哭泣声便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一具具悄无声息的身躯,浑身带血地倒在祠堂门外。 几人的鲜血汇集在一起,流淌开来,在祠堂的门槛下积蓄成一小滩浅流。 薛芷烟感受到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她连忙捂住嘴,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 玉柳嬷嬷见她动作,才恍然想起薛芷烟也跟着薛老夫人去欺辱叶夫人,一时间犹豫起来。 叶正平正注视着众人神色,看到玉柳嬷嬷的欲言又止,跟着她的目光移去,看到正在捂嘴的薛芷烟,目光一凝。 “薛玉柳,可有什么事情未报?!” 叶正平的声音陡然变得冷厉如冰,吓得薛芷烟身体瑟缩了一下。 玉柳嬷嬷心里咯噔一跳,立即跪了下来,“奴婢该死!忘记了一件事。” 叶正平闻言皱眉,“说吧,到底有什么事儿!” 玉柳嬷嬷磕了一个头,然后颤巍巍地将薛芷烟所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禀报给了叶正平听。 她不敢撒谎,只希望叶正平能放过她的元儿。 “你是说,是薛芷烟跟薛老夫人提议让童老六欺辱夫人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断送生机 叶正平眉毛微蹙,脸色阴沉,浑身透着一股浓烈的威压气势,令人不寒而栗。 玉柳嬷嬷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回叶统领的话,正是如此!” “薛芷烟,你好大的胆子!”叶正平闻言勃然大怒, 一脚踹翻了椅子,吓得周围的人纷纷躲避,唯恐殃及池鱼。 “我......我没有!” 薛芷烟吓得手足无措,紧张辩解道,“我没有让童老六欺负夫人!那人是祖母找来的!我......我只是担心夫人的安危才跟着前去,没有别的意思......”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她发现叶正平的脸色越来越冷。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叶正平怒极反笑,目光阴鹜地望着薛芷烟,“你若是没有私心, 为何要一同前去?薛老夫人找人欺辱你的舅母,你还能心平气和地探望?!若是换成你的亲娘,你会如此淡定?” 叶正平的质问,让薛芷烟哑口无言,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心虚地低着脑袋,不敢多言。 他说的没错。如果换成她娘亲,在她知道薛老夫人要带人去羞辱娘亲之后,她肯定早就发飙、闹腾了,哪里会如此平静地前去探望。 想到这里,她心中涌出一丝怨恨,恨薛老夫人不自量力,不懂分寸,为何要如此虐待叶扶归,白白留下把柄? 要是换成她,只会手起刀落斩个干净,不留下一点儿猫腻。 薛老夫人见薛芷烟竟然为了推脱责任把她供了出来, 不禁心中怒火中烧! 她指着薛芷烟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贱丫头!枉我这么疼爱你, 想方设法让你进叶府做尊贵的小姐!你倒好,恩将仇报!” 薛芷烟闻言抬眸,一脸委屈地说道:“祖母,我没有恩将仇报,明明是祖母吩咐我一同前往,怪不得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掩面痛哭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无限的委屈和不甘。 “你......” 薛老夫人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万万没想到薛芷烟居然会颠倒是非黑白,把脏水泼向她! 叶正平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眼睛微眯。 薛芷烟的确很聪明,懂得借势! 她先是哭诉是薛老夫人找来的童老六,让童老六欺凌叶夫人,然后再说她一同前往是薛老夫人的授意,将责任推卸干净,再顺理成章的将罪责全部推到薛老夫人身上。 他倒是小瞧了这位薛家的孙女,心机颇深啊! 不过他不是那么容易被蒙蔽的。 想明白了薛芷烟的用意,叶正平心里的杀机清晰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薛芷烟, 叶某倒是小觑了你, 你的算盘倒是打的不错, 可惜了......” 薛芷烟一愣,不解地看着他,眼中写满了困惑。 她不知道叶正平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只觉得后背一阵阵的发凉。 叶正平目光冷冷地盯着薛芷烟看了半晌,忽然勾唇冷笑了一声,“你以为凭你那些肮脏龌蹉的小把戏,就能够逃过罪责?” 薛芷烟心里猛然一惊,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你......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 薛芷烟心中有了一个猜想,脸色陡然惨白,她拼命摇着头,不愿承认这一切。 “叶统领!你可千万不能冤枉我呀!我是冤枉的!我一直以来都对舅母极恭顺,我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我发誓!” “你发誓有什么用?!今日就算老天爷雷劈我叶某,也免不了你的惩罚!” 叶正平冷喝一声,脸上尽是厌恶之色。 他虽然不知道薛芷烟平日里对叶氏母女究竟有多少算计,可是他知道,薛芷烟一定对叶扶归心存不满,才会暗中使坏提议童老六去侮辱叶扶归。 薛芷烟惊恐交加地看向叶正平,眼泪扑簌簌地掉落下来,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惹人怜惜,“叶统领,您为什么不相信芷烟?我是冤枉的!您一定是误会我了......” 叶正平懒得再看她那张脸,眼中杀气凛然,一字一顿地开口。 “薛芷烟,叶某念你是薛家嫡长女,又是即将婚配之龄,暂且留你一条生路,来人,行掴刑!” 听到这里,薛芷脏剧烈地抽搐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掴刑虽没有鞭刑重,却也是极其骇人。不仅会让人颜面无存,而且行刑的器具特殊,会给人的容颜造成不小的损害! 叶正平这番话无疑是断送了她最后一线生机! 薛芷烟惊恐地瞪大双眼,“不......不要!我求您饶恕芷烟吧!” 薛老夫人在旁边看得心急如焚,心中的怒气被担忧冲刷,隐隐为薛芷烟焦虑起来。 薛芷烟是她和薛怀澹精心培养了数年的,不仅有她的心血,更有薛怀澹的筹谋。 薛家嫡女,以后是有大用处的! 若是行了掴刑,这张脸不说毁了,肯定是大不如前了,还怎么为她薛家的前程出力?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冲上去挡住叶正平,“叶正平!你不要太狠心,芷烟是我们薛家的嫡长女,你怎么能对她使用叶家家法?你如此谋害薛家嫡女,就是与薛家为敌!” 薛芷烟闻言眼前一亮,连忙哭着附和道:“对!叶统领,你也不想与薛家为敌吧!” “哦?”叶正平冷笑着看向她,“叶某倒是很想看看薛家会为了所谓的嫡女如何对付我!”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甩开二人,“来人,给薛芷烟行刑!” 话音刚落,几名提着铁盒的婆子便上前,要拽薛芷烟的手臂。 薛芷烟满脸惊惧,不停地朝后退着,直至背脊贴到墙壁上。 她的后腰处被坚硬冰凉的青石板撞得生疼,却还在往后缩。 几个婆子毫不留情将她按跪在地上,然后用布塞住她的嘴巴。 “唔......唔......” 薛芷烟拼命挣扎,想要挣脱钳制,奈何她身体孱弱,根本就不是婆子的对手。 她拼命地扭动着,想要冲薛老夫人呼喊求救,可惜除了一阵阵呜咽声以外,根本就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薛老夫人见状连忙冲上去阻止。 “芷烟......” “请老夫人不要为难奴婢!”一个婆子无情地甩开她,继续行刑。 薛老夫人踉跄着摔倒,撞地膝盖生疼,半天爬不起来。 顷刻后,薛芷烟感受到一块冰冷的铁板拍向自己的脸,接着脸颊上便是一阵细小钻心的刺痛,她不由地尖叫出声,整个身子剧烈的抽搐起来,额头上冷汗淋漓,眼神惊惧。 她没想到叶正平居然如此决绝,让人拿这样的刑具打她的脸! 这样的刑罚之后,她的脸还能复原吗? 想到以后要面对的一切,她顿时觉得前路昏黑,险些栽倒在地。 第一百一十四章 加倍奉还 “芷烟!” 薛老夫人悲呼一声,眼泪瞬间滑落下来,心疼地哽咽出声。 “叶正平!芷烟她年纪尚轻,难免做错事情,你就看在芷烟还未出阁的份儿上,原谅她这次吧!” 薛芷烟的脸已经肿得像馒头一般,嘴角流淌着血迹, 一片青紫,看上去格外凄惨。 叶正平冷冷地瞥了薛芷烟一眼,转而对薛老夫人说道:“薛老夫人,你放心,等薛芷烟行刑完,就轮到你承鞭刑了,我劝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薛老夫人的心猛地一沉。 想到鞭刑之苦, 她嘴唇微微颤抖, 眼眸中浮现出浓浓的惧怕和恐慌。 另一旁,薛芷烟已经行刑完毕,只见她的脸颊已经完全变形,整张脸都被鲜血染透了,肿得跟猪头似的,看起来恐怖之极,触目惊心,让人不忍卒睹。 祠堂所有人的心都不禁一阵阵抽搐,心底升起了浓浓的恐惧和恶寒。 薛芷烟的贴身丫鬟更是吓得浑身直哆嗦,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一张俏脸苍白如纸,嘴唇发青,整个人都快要疯了。 薛老夫人看着薛芷烟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模样,心里也忍不住发寒,差点昏厥过去。 叶正平目光冷漠的扫视祠堂内众人,缓缓地开口,“叶某奉劝你们一句, 若想活命, 最好老实本分,不要妄想狡辩脱罪,否则......薛芷烟就是你们的下场!” 众人立刻齐齐地点头称是,生怕慢了一秒钟就遭殃。 叶正平看见薛老夫人快晕倒,眼中没有一丝怜惜,冷声道:“给薛老夫人上刑,不必到偏室,就在这祠堂里!” “你......你这个畜牲!你这个忘恩负义之徒!”薛老夫人彻底崩溃了,双目瞪得滚圆,怒视着叶正平,“我儿子要是知道你这么对待我,他定会不顾一切,将你千刀万剐!” 叶正平面无表情,“薛老夫人,我不管你们薛家是什么背景,在你对付叶家之前,最好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你最好祈祷你儿子不要不自量力来找不痛快, 否则,到时候你就算跪地乞求我,我也不会对他留情!” 叶正平的话音一落, 薛老夫人便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架住押到祠堂正中间。 两人拿着皮鞭,二话不说,一鞭子便抽在了薛老夫人保养得宜的身躯上,顿时鲜血淋漓,痛得薛老夫人撕心裂肺的尖叫起来。 叶正平看都不再多看薛老夫人一眼,他此刻的心里,唯有满腔的仇恨,也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够勉强压制他心中的波涛。 薛氏一族,罪该万死,他叶正平绝对不能姑息,不仅不能姑息,而且要让他们加倍奉还! “啪!啪!” 两条皮鞭接连落在薛老夫人身上,很快,薛老夫人身上的伤口越发多了起来。 她的衣服渐渐被鲜血浸透,整个人看起来犹如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一般。 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薛老夫人的身上已经遍体鳞伤。 她疼得浑身剧烈颤抖起来,眼泪疯狂涌出,痛哭流涕地咒骂:“叶正平,你这个畜生,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永远都做不成家主!你们叶家的家主之位,迟早会落到我们薛家的孩子身上!你等着吧!我儿一旦登上家主之位,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绝对不会!” 叶正平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就你这样的心机,想夺得家主之位,还差了点火候!”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薛老夫人闻言,面色骤然一变。 “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是想告诉你一个事实罢了。”叶正平语气冰冷,“你们薛家,没有这个资格!若是有,我也会竭尽全力阻止!让你们的痴心妄想化作泡影!” “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薛老夫人见他如此狂妄不屑地嘲笑她,顿时气得肝胆俱裂。 “薛老夫人,这句话应该我送给你才对,你忘恩负义,我才应该送你一程!” “你敢!”薛老夫人咬牙切齿。 “有何不敢!”叶正平面色铁青。 “你......我跟你拼了!” 薛老夫人歇斯底里地大叫一声,拖着血肉模糊的身躯奋力挣扎着向着叶正平扑了过去。 叶正平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伸出左手无情地拍了一记。 薛老夫人的身体瞬间被震飞出去,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叶正平不愿再与薛老夫人废话,抬头吩咐旁边的两个婆子道:“将她关到下人的柴房,给水续着命,不许给吃食,三日后送回薛家!” “是!”两个婆子齐刷刷应了一声,架着薛老夫人走出祠堂。 薛老夫人挣扎了半天,但终究拗不过两个婆子的蛮力,不得不被硬生生带走,走之前她看向叶正平,恶毒的诅咒着:“叶正平,你不会得逞的!我儿子是叶府家主,迟早有一天会继承叶家!你不过是被收养的野种罢了,根本就没有跟薛家抗衡的资本!叶正平,我诅咒你断子绝孙!” 薛老夫人这番诅咒,可谓是将叶正平的子子孙孙尽数诅咒进去,听起来非常残酷。 叶正平听了却丝毫没有动容,反而觉得非常畅快,仿佛薛老夫人所说的是别人的事情,根本不会影响到他的心情。 薛老夫人见他不应,气急败坏大喊:“我诅咒你们叶家灭门!” 叶正平终于转眸望向薛老夫人,眼神阴冷无比,犹如地狱修罗一般,“哦?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被灭门!你们薛家欠我叶家的债,我会慢慢讨回来,不急于一时,你好自为之!” 听到叶正平这话,薛老夫人的眼底浮起深深的绝望,心中充斥着浓重的恐惧不安。 薛老夫人被拖进一间破旧的院子里,她身体上鞭痕累累,衣衫不整,看起来狼狈不堪,痛苦的呻吟不停地从口中发出。 一盆冷水泼在了她的身上。 “啊!” 一道凄厉的惨叫声传出去老远,在偌大的院子里不停地徘徊,久久不散。 附近的下人们一个个躲在角落里,不敢靠近院落。 叶正平在牌位前恭敬地上了几炷香,便转身离开了祠堂。 薛老夫人等人的惨状,让祠堂里的其他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吱声,生怕惹祸上身。 祁老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众多仆人,沉默片刻,开口道:“这段时日,凡是帮着薛氏作恶之人,应当尽数坦白自己的罪过,我会依照府规给予处罚,若是有隐瞒不交代清楚的,一律杖杀!” 他的声音冷冽冰冷,让所有仆人都吓得浑身打颤,连忙磕头求饶。 “不敢了!奴婢全招!奴婢全招!” “是,是薛老夫人指使我们干的!” “求祁老开恩,求祁老开恩,奴婢们愿意为奴为婢报答祁老!” ...... 祠堂内,不停的响起众仆人求饶声,听得人心中直冒凉气,感觉毛骨悚然,如芒刺背。 第一百二十五章 噩梦碎裂 叶扶归做噩梦了,梦中情形诡异,叶扶归抱着年幼的叶昭言站在一座山峰上,四周云雾缭绕,山峰上空荡荡的,只有她们母女二人,看起来分外孤单。 叶扶归看着山巅, 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恐惧之感,仿佛下一秒就会坠入无边深渊,坠入黑暗,无法脱困。 她抱着小昭言,不停地往山下跑去。 可是跑了半晌,她都无法逃出那座山峰的范围, 而且越往前跑四周越是漆黑。 突然,她的脚下一滑, 身体失去平衡,向着山坡下滚落下去。 “娘,昭言害怕!娘!”小昭言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起来。 听到小昭言惊惶失措的呼唤声,叶扶归连忙稳住身形,然后伸出双手护住小昭言。 “昭言别怕,娘不会丢下你的,娘会陪着你!” 正在此时,一双阴冷的手突然攥住了叶扶归的肩膀,将她狠狠拽了回去。 叶扶归大惊,回头望去,便看见薛氏满脸狰狞的笑容,指着她鼻子大吼大叫,一副恨不得把她撕碎吞入腹中的模样。 她猛然睁开双目,胸脯剧烈起伏不定,额头上豆粒大小的冷汗不停地往下掉落,一滴又一滴落在床榻上,染湿了了薄薄的锦被。 她的眼底布满了惊魂未定之色,刚才梦境中的画面, 犹如梦魇一般, 挥之不去。 “做噩梦了吗?”耳畔传来一道低沉悦耳的熟悉男声。 叶扶归猛然扭头,便看到叶正平正端着一碗参汤坐在床沿上,一双眼眸温柔似水的看着她,那张俊美的脸上满是怜惜和担忧之色。 叶扶归心中顿时涌现出一股强烈的依赖感。 “我这是......在做梦吗......”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伸手去触摸眼前的人。 叶正平微微叹息一声,一把握住她纤细的手腕。 他的肌肤有些粗糙,却很温暖。 感受着手掌上传来的真实触感,叶扶归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脑海中也是一阵混沌。 她明明还在祠堂内被薛老夫人囚禁逼迫,为什么现在却躺在了自己房间的床榻上,叶正平还来到了她身边?! 叶正平轻叹一声,拿起帕子替叶扶归擦拭额头上的冷汗,随即端起桌上那碗参汤递到她面前,柔声道,“放心吧,刚才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来,喝点参汤!” 叶扶归的鼻尖能嗅到对方身上淡淡的药味和檀木香气。 感受着那份熟悉的气息, 她心中一松,紧绷的精神也逐渐缓和过来, 下意识地张了张嘴, 一口温热的参汤喂进了她的嘴里。 这感觉太过熟稔。 她想起小时候生病了,叶正平也是这样喂她喝药的。 那个时候,娘亲仙逝一年了,父亲出使边关许久,祖母搬去了圜林台,只余下一个奇怪的麓夫人。 叶扶归生病任性不吃药,家中奴婢劝不动,便去求书房里苦读的小小叶正平,希望他可以出马劝服叶扶归乖乖喝药。 叶正平常常一边亲自喂她喝药看顾,一边在旁苦读兵书。 叶扶归怕苦怕疼,为了让叶扶归安心服药,他甚至学着怎样辨析药材和药材的成分,怎样调制药材熬制药膏,这样才能调制出最量少最不苦的汤药,减少叶扶归的痛苦。 那个时候的叶正平,虽然总是板着一张脸,严肃冷漠,不苟言笑,但是对叶扶归却极尽耐心呵护,给她讲解各种医理知识,给她做又甜又苦的药丸哄她服下。 叶扶归很怀念那样的叶正平。 想到往昔的种种,叶扶归的眼眶忍不住泛红了,眼睛里的泪珠不争气地滚落下来,砸在她的衣襟上,留下一片濡湿。 看着叶扶归哭了,叶正平立马就慌了神,连忙将手中的参汤放在了床榻旁边的矮桌上,抬起袖子将她脸颊上的泪珠擦拭干净。 “是我不好,没有早点回来看望你,让你和昭言吃了这么多的苦......” 他顿了顿,又将这一路发生的事细细讲给了叶扶归。 叶扶归黯淡的眼眸渐渐生出了一丝光芒。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叶正平,发现他脸上着疲惫的苍桑之色,胡茬也长出来了不少,眼底布满了红血丝,显然是为了赶路回来疲于奔波,才变成了这幅模样。 她心里有些难受,鼻子酸酸涩涩的。 他总是因为她这般操心,除了第一次见面,几乎所有的狼狈和奔波,都是为了她。 叶正平看到她盯着自己瞧,心中更加难受,“这段时日我不会再离开锦都了,会一直守候叶府,直到父亲回来!” 叶扶归用力摇摇头,哽咽着说道,“都是我不好,是我识人不清,等薛怀澹回来,我就跟他和离!” 听到和离两个字,叶正平脸色微变,眉头紧锁,语重心长的说道:“若是和离,对你影响极大,不如......” 他还没说完,叶扶归抽泣起来,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滚落下来。 看着叶扶归伤心欲绝的模样,叶正平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他一边替她擦拭脸上的泪痕,一边安慰她,“好,好,和离!和离!” 叶扶归抬起头来,“难道你觉得和离带来的名节受损比我的心意更重要吗?!” 说着,叶扶归捂着心脏的位置,眼角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原本就生得漂亮动人,此刻梨花带雨,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好好保护她。 “不是,当然不是。”叶正平摇了摇头,连忙解释道,“我不会劝说你们在一起,更不会因为名声而嫌弃你。我的意思是,让薛怀澹主动放弃你,不要再纠缠你,让他背负骂名,这样,你也会受到些影响,对以后的......”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微微涨红,有些难为情。 听到这话,叶扶止不禁皱起秀气的眉头。 叶正平也太迂腐太古板了吧? 难怪他一直娶不到媳妇,都三十岁了居然还没成亲! 想到这,叶扶止忍不住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叶正平见她笑靥如花,不禁呆怔了一瞬。 她的眼神清澈,眼尾微微向上扬起,眉毛弯弯的,像月牙状。 如从前一般。 “笑什么?”叶正平一脸迷惑的问道, “没笑什么。”叶扶归忍住笑,故作严肃的说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 久远前尘 叶正平眼瞳闪过一抹狡黠,似乎猜到了叶扶止在想什么。 “我知道我不好。”叶正平有些懊恼,“我这个人有些死脑筋,不懂得如何照顾女娃,更不懂你心中所求,以后不会了......” 叶扶归愣住了,心中充斥着浓浓的感动, 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叶正平。 她印象中,第一次听见叶正平向她承认错误,说出这番话来。 “哥哥。” 二字脱口而出,叶扶归脸上的笑容绽放开来,宛如花瓣盛放。 这两个字,在她的记忆中从未消散过, 反而愈发鲜活和深入她的骨髓。 看着面前笑颜如花的女子, 叶正平的眸子里闪烁着惊艳的光芒。 他虽比叶扶归大半个月, 叶扶归从小就不愿叫他哥哥。 平日里只有在私下相处的时候,他才敢唤她的名字,在外面,他一定会称呼她为“我家小姐”或者“我家姑娘”,毕竟他们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 他只是叶将军收养的孤儿罢了。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叶扶归心中从来没有这些龃龉。 叶扶归服过参汤,便沉沉睡去。 叶正平坐在床沿边上,静静地凝视着熟睡的她,目光柔软而温馨。 她的脸已经悉心擦拭上过药,用的是宫里御赐的上好玉颜膏,仍旧留下了几道明显的伤痕。 触目惊心。 他看着那些印痕,眼眸中充斥着浓浓的心疼。 他的思绪回到了久远的过去。 当年他被带着逃亡,亲人被无情杀害,他侥幸逃脱,在长街流落成最低微的乞丐,连乞讨来的一块馊馒头都被其他乞丐抢走, 饿得饥肠辘辘肚皮的他,只能在夜深人静,偷偷溜到客栈的后门,从那潲水桶里捞些东西充饥。 叶正平那时候只有六岁,身体瘦弱,身无分文,勉强熬过了一年,眼看着快熬不过第二个冬天。 那天大雪漫天,他穿着一件破烂不堪的棉衣,饿得快要晕死过去了,为了讨到一星半点吃食,只能抱着膝盖蹲在巷子口,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快要昏迷之时,叶正平看到了一辆豪华奢侈的马车从巷子口路过。 那是一辆通体漆黑,镶嵌金线、绣着繁复花纹的马车,车帘子上面雕琢的凤凰华美精致,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腾飞而起。 叶正平眼巴巴地瞅着车窗里探出一颗黑乎乎的脑袋,正对着车夫指手划脚,车夫则是恭敬的点头哈腰, 将车停下,片刻后, 一盘精致的点心便摆放在了马车的台阶上, 正好就在他不远处的正前方。 叶正平看到点心后,忍不住吞了口唾沫,怯生生地没有上前拿走,这样贵重的点心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小姐赏给你的,拿走吧!”车夫见他半晌不动,将盘子送到他脚下。 叶正平咬着唇瓣犹豫了一会儿,才伸出双手,颤颤巍巍地伸手从车夫手里将盘子接了过来。 看着盘子里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点心,他吞了吞口水,然后一咬牙,抱着盘子坐在了地上,狼吞虎咽地啃起点心。 看到叶正平这般毫无形象的吃相,那车夫摇了摇头,将车帘子拉了回去。 叶正平刚咽下一口点心,一阵剧痛从背后传来,有人粗暴地朝他后心打了他一拳,痛得他浑身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小畜生!把东西拿来!” 一个粗暴的声音在叶正平耳畔响起,吓得他差点摔落手中的盘子。 两个半大的乞丐揪住他的后领,正瞪圆了牛眼恶狠狠地盯着他。 抢他东西的人又来了! 叶正平心头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然而他的脚下是冰凉的碎石,一个踉跄,他的身体失衡倒向了地上,手中的点心摔在地上,散落一地。 他赶紧爬到地上捡起来,强忍住疼痛,狠命地将点心往口里塞。 一个乞丐见他不听话交出食物,竟然想独吞糕点,顿时怒火中烧,一脚踹到他胸膛上,将他整个人都踹飞出去。 正在马车内咀嚼点心的叶扶归听到外面凄惨的叫声,吓了一跳,悄悄掀开一丝帘子往外看。 另一个乞丐看着碎裂的糕点,心疼不已,走上前去抓住他的肩膀,抡起拳头,朝着他的腹部猛打,嘴里还不忘咒骂,“你个臭乞丐,也配吃这么好的东西!” 叶正平趴在地上,被打得一只胳膊肘撞击在地上,顿时一阵钻心刺骨的痛传遍全身,令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啊......呜呜......呜呜......” “住手!” 车窗里探出一张白皙秀丽的小脸。 叶扶归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面满是愤恨的目光,一张小嘴微微撅起,那样子就好似一只被欺负了的小奶猫,惹人怜爱至极。 那两个乞丐转过头,看到叶扶归之后,吓得脸都绿了。 这样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对待下等人如同对待蚂蚁一般,随便一句话就能弄死他们。 见势,他们赶紧一溜烟跑了。 叶扶归看着趴在地上脏兮兮的叶正平,眼中闪过一抹嫌弃之色,哼了一声,然后掀开车帘子走下来。 叶正平脸色煞白,额头上冷汗涔涔,双目紧闭,身体微微弓起,似乎十分痛苦。 叶扶归蹲下来,轻轻扒拉着他的衣袖,“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 叶正平睁开双眼,迷茫的眸子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稚嫩漂亮的脸庞。 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正蹲在自己跟前。 她小巧玲珑的身躯被一条厚厚的狐狸大氅包裹得严严实实,露出纤细的脖颈和精致漂亮的锁骨,一股温暖的感觉从他心脏处蔓延开来。 那双看向他的眼睛如同一汪秋水一般澄澈见底,带着一抹天真烂漫,令人一眼难忘。 这一瞬,叶正平连疼痛都忘记了,怔怔地凝视着眼前的女孩儿,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她长得真好看...... “喂!我问你话呢!” 叶扶归皱眉,看着他呆呆傻傻的模样,忍不住嘟着小嘴,语气凶巴巴地吼了一声。 听到女孩儿凶巴巴的声音,叶正平回过神来,赶紧垂下眼帘,小声说道:“小的......小的叫做二狗......” 第一百二十七章 带你回家 他的声音很小很小,小得让叶扶归几乎以为他在说蚊子嗡嗡的声音。 “二狗?”叶扶归皱眉嘀咕着,怎么人的名字里会有狗? 叶正平的脸颊迅速变得通红,他羞愧地低下头,眼眶里浮现出一层薄薄的泪雾。 小小的他有限的记忆里,似乎是有过名字的,只是一直在乞讨度日, 颠沛流离久了,早就将名字忘得一干二净。 那些欺辱他的乞丐都叫他狗,其中一个有几分的善意便给他取名二狗。 叶正平看着叶扶归,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心里充斥着浓浓的自卑和绝望,眼眶里也泛着酸涩。 “你怎么哭了?” 叶扶归看着他,皱了皱小巧的琼鼻。 “二狗, 你别哭, 我帮你找爹娘!你先告诉我你家在哪里, 好不好?”叶扶归蹲在他跟前,用软糯的声音轻声哄道。 叶正平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声音哽咽着说道:“小姐,我没有家,我是个乞丐,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的人......” 叶扶归闻言,蹙起弯弯的柳叶眉,一副被难住的模样。 她歪着脑袋想了许久才道;“二狗,你吃得多吗?” 叶正平一愣,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怎么问出这样的话来,但是他还是如实说道:“不多,小的每天最多只能讨到两个馒头,都是吃店家不要的馊菜......“ 说完, 他垂着脑袋,眼眶里的泪珠再次夺眶而出。 叶扶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眼中有几分凝重:“确实不多......” 叶正平愣愣地望着她,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叶扶归伸手拍了拍自己怀里鼓鼓囊囊的荷包,“喏,我有钱。二狗,我带你回家,你可愿意跟我回家?” “回家?”叶正平愣了愣,惊讶地睁大眼睛,旋即使劲儿点头,生怕自己晚了一点点,叶扶归就反悔了。 虽然他不知道眼前的小姑娘是谁家的小姐,但是她给的糕点那么好吃,跟着她走肯定不会饿肚子。 “那我们回家吧!” 叶正平赶紧站起来,擦掉脸上的泪水,跟着叶扶归上了马车。 叶扶归拿出一件大红色的披风,套在叶正平身上,遮挡住他破洞漏风的棉衣。 叶正平低着脑袋看着披风,感受着上面传递而来温暖的触感,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 他的父母都不在了,只留下他孤零零地一个人,这些年他从未有过任何温馨甜蜜的记忆。 马车缓缓驶出街道,沿着官道慢悠悠行驶着。 看着这辆豪华的马车, 路边的行人纷纷侧目,惊叹不已。 “是叶将军的马车!”有人惊呼道。 “叶将军?叶家老爷吗?”有人不解地问道。 “是叶将军,我天禄王朝赫赫有名的铁血战将,是当今皇上钦封的镇国大将军。”那人一副羡慕嫉妒恨的表情说道,“哎,可惜,叶大将军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娇贵的女儿......” “别说!真是好漂亮的小姑娘!将来长大了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又有人附和道。 “可惜叶将军是个痴心汉,整日守着夫人,也不纳妾生子,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这个你就不懂了吧!叶大将军膝下无子并非叶大将军的错,只能怪他实在痴情不负了!” 另外一位女子艳羡地说道。 ...... 此刻,叶正平坐在马车里,听着耳畔众人的谈论声,脸颊不禁火热,心跳加速。 他小小年纪已经能够听懂一部分人的话语了,自然知道了这位小姑娘身份尊贵无比。 他低着头,不敢去看身旁坐着的叶扶归,不由自主地抓着胸口的衣襟,破烂的棉衣被他撕出了又一个洞口,他也丝毫没有察觉。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表达内心紧张的心情。 “小姐,到了。”车夫对着叶扶归喊道。 叶扶归掀开车帘下车,对着叶正平笑着招手:“二狗,你快下来吧!到家了!” 叶正平闻言,赶紧应了一声,从马车上爬了下来。 叶将军的府门尽在眼前,只见一扇大门高高耸立在眼前,朱漆鲜明,显示着主人的权势和地位。 大门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叶府”两个大字,苍劲有力,威武雄壮。 叶正平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大门,有些拘谨,有些害怕。 叶扶归见他踌躇不前,上去牵他的手,刚捏到他的手指,他就把手缩了回去,脸色通红。 “二狗?”叶扶归蹙眉。 叶正平看着眼前干净漂亮的女娃,摇了摇头,将手藏到了身后。 他的手很脏。 叶扶归也不计较,扯着他的披风,迈步走进府邸,走过一栋栋精致奢华的房屋。 府里的花草树木、石凳,还有亭台楼阁,都是叶正平以前所没有见过的。 他睁大眼眸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升腾起一种奇特的感觉。 一路走过去,路过的丫鬟、婆子纷纷行礼问安,对着叶扶归恭敬地叫道:“小姐。” 看见叶扶归身侧的叶正平时,她们的眼中都露出了惊讶,却并没有鄙夷和嘲弄。 与他在长街遭遇的目光完全不一样。 叶正平任她扯着呆呆地走着,如在梦里。 他的脑海里仍旧浮现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心脏噗咚噗咚地跳个不停。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叶扶归领到一座幽静典雅的院落前。 院外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树木,鲜艳欲滴、芬芳扑鼻,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让人心旷神怡,赏心悦目。 “二狗,我带你去见我娘!”叶扶归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他灿烂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她一笑,阳光从她的背后照射过来,洒落在她那张明艳绝伦的小脸上。 叶正平心中的紧张瞬间消失不见,嘴角不知不觉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他轻轻应了一声“嗯。” 正要迈步,一个袅娜的身影朝二人走来。 那人穿着鹅黄色的裙摆,腰间系着一条翠绿色的腰带,头顶上插着几根素色的玉钗,眼角微扬,嘴角带笑,整个人看起来清丽脱俗、美丽动人,眉宇间竟有几分英气。 叶扶归看到来人,嘴角扬起一抹笑容,上前唤了一声:“娘亲。”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战事告捷 那女子脸上的笑容更浓了几分,拉着叶扶归的手上下打量一番,然后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弄成这幅模样了,身上脏兮兮的!” 听到女子的责备,叶扶归有些委屈地撇撇嘴。 她们身后的叶正平闻言,赶紧拿袖子擦了擦脏兮兮的脸, 羞愧地低下头,生怕二人注意到他。 他低着头看向自己穿着破草鞋的脚,不知为何,心底涌起一阵苦涩,心痛得厉害。 “这位是......?” 林氏的视线落在叶正平身上,眸光闪烁了几下, 随之问道。 “娘亲,这是我在街上捡的二狗, 我带他来看你了。”叶扶归指着叶正平,一本正经地说道。 “二狗?”林氏皱了皱眉,“你在街上捡到了一个男娃娃,那他的爹娘呢?” 林氏看着叶扶归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和头发,心里暗忖:难不成是乞丐? 不然怎么会浑身脏兮兮的,还穿着破烂衣裳。 可是这孩子长得太俊俏,一点儿也不像是乞丐的模样。 “他爹娘早就不在了,方才在街上有乞丐抢我的糕点,他救了我,我就把他带回来了。”叶扶归眨巴眨巴眼睛,撒谎道。 “乞丐抢你的糕点?”林氏闻言,有些惊讶地问道。 她叶府的马车谁人敢抢,更何况一路同行的车夫都是身手不凡的。 “是呀!那些乞丐真坏,他们抢了我的糕点还欺负我。”叶扶归点点头,很是认真地说道,小脸上写满了愤怒。 看着眼前气愤填膺的叶扶归,林氏无奈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好了, 不生气了。二狗, 谢谢你救了我家扶归。” 叶正平闻言,急忙摇摇头,有些腼腆地说道:“我......我......” 他低垂着头,脸颊红彤彤的,不敢跟着叶扶归一起扯谎。 叶扶归听到娘亲夸赞叶正平,不禁偷偷瞥了他一眼,只见他一张脸涨得通红。 她笑眯眯地挽住林氏的胳膊,“娘亲,二狗救了我,我们给他饭吃好不好?二狗每天只吃两个馒头,很好养活的!” 叶正平听到叶扶归的话,连忙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耀着希冀的光芒,见林氏看向他,又紧张地低下了头。 看到叶正平的眼神,林氏不禁哑然失笑。 “好。”林氏慈爱地拍了拍叶扶归的脑袋,“扶归知恩图报, 是个好孩子。” “好哦!”叶扶归开心地欢呼一声,抱着林氏狠狠地亲了一口。 林氏笑着捏了捏叶扶归的小鼻子。 叶正平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一颗心激动得仿佛要蹦出喉咙了。 “好啦!娘亲, 咱们进去吧,二狗还没吃饭呢。” 林氏点了点头,转头对着叶正平说道:“走吧!二狗。” 叶正平抬起头,眼眶微湿,用力地点了点头,跟着林氏一起向院子里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偷偷看向叶扶归。 只见叶扶归拉着林氏的手,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往前走着,一副亲密至极的画面,温馨美好,令他羡慕不已。 这就是有亲娘的孩子。 他真的很希望自己就是那位被亲生娘亲宠爱的孩子。 他跟在两人身后,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二狗!你怎么啦?走这么慢?”叶扶归回过头来,见他落后一大截,不满地说道。 叶正平急忙摇头,一边走一边说道:“啊!没什么......没什么......” 叶扶归见叶正平慌乱的模样,抿唇一笑。 她松开林氏的手,小跑过来,紧紧牵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小小的,很软很温暖。 他不敢使力握住。 叶扶归嘴角微微翘起,冲着他甜甜一笑。 她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好像是一朵盛开的花,绽放着夺目的芳华。 那一霎,叶正平心中不由得悸动起来,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他脸颊红晕未退,目光却不舍得离开叶扶归那双漂亮的眼眸,心脏砰砰直跳。 正窘迫着,他的另一只手被牵住,林氏正眉眼温柔地看着他,眼中透着一抹无奈和心疼。 他心中充斥着浓郁的幸福感。 他从来不知道母爱是什么样的,现在终于体验到了。 林氏牵着他们继续往前走着。 “二狗......我娘亲是世上最温柔最善良的人。”叶扶归一边走一边对着他自豪地说道,“我娘亲当年可厉害了,一剑刺死一个杀手,然后又把杀手全身打得落荒而逃......” 林氏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却带着宠溺,任她开心地说个不停。 叶正平的脑袋一片空白,走在青石板上,仿佛脚踩在棉花上。 这种感觉,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他没有预想到,这一走,就是二十多年。 “叶统领,叶统领......” 耳畔传来呼喊声,将他从飘远的思绪中唤醒。 他回过神来,低着头,看向手中握住的手。 这只手细嫩柔软,握在手掌里,就像是握住了神女的羽翼,让人沉醉其中。 叶正平连忙把手收回,不敢再去握叶扶归的手。 他迈步走到门外,恢复了以往严肃的表情,看向来人,“何事?” 站在叶正平面前的是一名穿着战衣的少年,约莫二十岁左右,年轻的脸上透着一股英武之气,眼中充满了精明和冷静。 他正是叶老将军的亲信,叶纪寒。 “回禀叶统领,送大将军捷报,北漠的军队已经被击溃了七成!”叶纪寒恭敬地朝着叶正平拱了拱手,沉声说道。 听到边关战事有所进展,叶正平眼睛一亮,立刻抬眸看向廉洛,激动地问道:“大将军是何打算?” 叶纪寒回道:“大将军让属下前来告知叶统领,大军已经抵达盐西关,如今已与敌方交战在一处!若是此战能够取胜,大将军将亲率边关的叶家军,荣归锦都。” 听到叶纪寒的话,叶正平眼眶微红,激动地握拳。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下心中的激动,沉声问道:“大将军可有提及扶归?” 叶纪寒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叶正平竟然会问叶扶归,“大将军说,锦都有你照看叶府,他十分放心,便不必担忧,一切顺利即可。” 听到叶纪寒的回答,叶正平的脸色变了几变,眼中露出一丝伤感和羞愧。 叶纪寒见此,不禁有些疑惑,“叶统领!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大将军,他......”叶正平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语气略显悲凉,“我有一封信,请你替我转交给大将军。” 叶纪寒见他神色不对,也不再多问,接过信函点了点头,“叶统领请放心!我定将此信亲手转交给大将军!” 叶正平应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往院外走去。 ...... 第一百二十九章 物归原主 一个月后,叶正平从尚壁山带来的将士在城关稳稳驻扎了下来。 叶昭言的伤势恢复了大半,端着一个托盘,快步走进了叶扶归的院子。 叶扶归正坐在院子里一处树荫下小憩。 经过多日精心地将养,她的气色好了许多,原本凹陷的脸颊圆润了一些,让她秀美的五官增添了一分灵气。 她身着浅绿长裙, 乌黑的秀发随意挽起,一缕青丝垂在额前,清新靓丽。 叶扶归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看到女儿走近,她脸上的睡意顿时消散了几分,“昭言。” 叶昭言将手中的托盘放在她跟前的石桌上。 上面托着一个墨黑的匣子。 只见叶昭言从拿出一块厚重的的玉石递给叶扶归。 玉石通体碧绿莹润, 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淡淡的光芒,煞是好看。 是叶府的府印。 府印做工细致、雕工精湛,玉质更是难得一见的上品,上面雕刻着叶家的蛟龙图腾,栩栩如生,一派庄重威仪。 叶扶归伸手握住了玉石,心中涌起万般滋味。 曾几何时,这块府印也属于她,只不过短短停留三年不到,就到了薛老夫人手中。 那时候,她生下昭言不久,还要忙着打理着叶府的庶务,刚好叶府内外出现不少棘手的事情。 好些事就连祁老都感到异常棘手,再加上不少涉及女子内院之事,祁老不好插手。 叶扶归焦头烂额不已,变得有几分憔悴。 正当她愁眉不展的时候,薛怀澹开始体贴入微地照看着她,告诉她可以将薛老夫人接来叶府替她负担辛苦。 当时的她虽然心中有些怪异, 却还是同意了, 并且将这件事禀报给了父亲。 父亲点了点头称一切看她心意。 薛老夫人是位性格爽朗的老太婆,来到叶府之后,果然帮了叶扶归不少的忙,替她省了不少心。 叶扶归对她感恩戴德,将她视为自己尊敬的长辈。 她原本以为这样安宁的日子会持续一辈子。 没想到,不过十年不到,一场噩梦就这么降临在了她的头顶上。 如今物是人非,物是人非矣。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掩饰过去了,伸手接过府印,将它收好,然后抬起头来,对着女儿嫣然一笑。 叶昭言看着她脸上绽放出来的灿烂笑容,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娘,你身体才刚刚见好,打理内务的事情就暂由我代劳,你就别操心了,好好养病就行。”叶昭言开口对着叶扶归叮嘱道。 听到女儿的话,叶扶归心中感动无比。 她看着女儿还包扎的手腕, 轻轻摇了摇头,“昭言,你的伤势还未完全恢复,不宜劳累。还是让我来做吧。” 叶昭言还要再劝,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从门口传了过来,接着叶正平的声音就传入了众人的耳朵里。 “扶归,昭言。” 二人看向声音发源处,看见一袭白色长袍的叶正平,他背着阳光,脸上被晒出了一层浅淡的汗珠,看起来风尘仆仆。 他身后跟着廉洛和一个婆子。 那婆子长相端庄,打扮朴素得宜,干净爽利,看起来十分妥帖。 她手中端着托盘,托盘中放着几叠厚厚的账本,走到叶扶归不远,规规矩矩地站定。 叶扶归见到这幕,立马从藤椅上站起,笑盈盈地迎了上去。 “这就是你找来的管事嬷嬷?”叶扶归伸出手接过那几摞帐册,看向叶正平。 叶正平点了点头,“嗯,她是当年娘的奶娘的女儿张妈妈,从小就在叶家的铺子帮着打理生意,她人很机灵,又勤恳能干,为人忠厚老实,我让她来帮衬你管家,你尽管使唤她就好。” 他又笑着看向叶昭言,“叶府内务可不是你个小丫头能轻松搞定的,你伤势未愈就不要操心这些琐事了,免得你娘心疼!” 叶昭言轻笑了一声,眉眼舒展,“我可不像娘亲那么娇贵!” 叶正平看着眼前俏皮的侄女,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看到叶正平对叶昭言宠溺的目光,叶扶归心中升起一股暖流, “扶归,外面风大,你先回屋歇息吧!怎么出来都不带个丫鬟?” 叶正平见她衣衫单薄,都没有下人替她拿一件披风出来,不由得皱了皱眉。 听到丫鬟两个字,叶扶归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初,点了点头,“下次我会注意。”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惜云遍体鳞伤的样子,心中充满了内疚。 她没有忘记,那三日被薛老夫人囚禁逼供,惜云每日被折磨惨叫、鲜血淋漓的模样。 那副场景太过惊悚吓人,她现在都无法接受。 若是她能够早一点察觉到这种阴谋诡计,也不至于让惜云受到那么严重的伤害。 如今惜云整日躲着不见人,她劝慰了多次也不见效,她害怕惜云想不开,便着人看顾着,没想到惜云竟然不吃不喝来反抗,叶扶归只得派了两个丫鬟远远注意着她,任她在叶府里自由行走。 察觉到娘亲脸上表情的变化,叶昭言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乎是猜测到了什么。 叶正平也察觉到了异常,若有所思看向了一旁的廉洛。 叶昭言很快让人去沈嬷嬷那里打听了惜云的下落,知晓她在悯珠院前方的小园子里,便带着茱萸赶了过去。 路过悯珠院时,发现院外静悄悄的,院门大开着,门边的石狮子也没有任何生气。 门前的花圃里,花已经凋谢了一半,剩余的只有残枝败叶在风中摇曳。 院子里一片荒芜萧条,就连院墙上都爬满了各式各样的杂草和爬山虎,看起来萧索凄厉。 这里人去楼空不过一月,原先繁华热闹的院子如今只剩一片狼藉的废墟。 一阵女子的哀婉哭泣隐约响起,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伤痛。 叶昭言的心脏猛地跳动了几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她的心头。 她迈步往院子里走去,茱萸也跟在他的身后,一脸的忧虑之色。 走到院子中央,有一棵桂花树,此时正值花期,桂花香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但是叶昭言却无心欣赏。 “啊!大小姐,那里有人!”茱萸惊恐地叫了一声。 第一百三十章 余孽未赎 叶昭言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一抹倩影坐在屋檐上,穿着一件藕荷色长裙,从背影看身材窈窕,十七八岁的模样。 那人听见动静,微微转过头来,她身形单薄, 披头散发,衣衫不整,一脸的泪痕,脸颊上还有数道醒目的红肿。 手中揪着一件破烂的衣裳,衣料看起来上乘。 正是惜云。 叶昭言心脏猛地一缩,脚下如同灌铅, 无法挪动半步。 她手中扯烂的衣裳是薛老夫人从前所穿的。 “惜......惜云姑娘!”茱萸声音干涩地喊了惜云一声。 惜云看清楚来人,脸上露出一抹悲戚的笑容,她缓慢站起身来,“大小姐,你来看惜云了?” 叶昭言看着面前憔悴不堪的女子,心中一阵难受,她强忍住内心的酸涩,对着她轻轻点了点头,“惜云,我接你下来。” 叶昭言说完,走向屋檐下。 惜云眼眸中涌出一丝激动之色,她将手中的衣裳用力撕扯了几下,“我不会放过她的!我做鬼都不会放过她的!” 她咬牙切齿地说道,脸色狰狞扭曲。 说完这句话,惜云忽然觉得喉咙一甜,一口鲜血从唇角溢出,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叶昭言,嘴里念念有词,不断咒骂薛老夫人。 叶昭言看到这一幕, 心中巨震。 她没有想到昔日温婉善良、阳光温暖的惜云被薛老夫人折磨后变成了这样。 如今薛老夫人虽然受到了惩罚,也被赶回了薛家, 她做下的孽却要惜云来承受。 “惜云!惜云你别做傻事!”叶昭言飞身上了屋顶。 惜云见她靠近,呆滞的眼神恐惧起来,慌乱地摇着头:“她会抓我,会扒光我的衣服抽我耳光,她会把我卖进窑子里,服侍那些恶心的男人......” 她不停地后退着,嘴里喃喃自语,“我不能去那里.....” “惜云,别害怕,是我。”叶昭言柔声安抚她,伸手要抓住她的肩膀。 惜云见状,呆滞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亮色,“你是大小姐?你来救我了?你能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叶昭言见她神智并非很差,松了一口气,她缓慢蹲下身子,握住惜云瘦削的双手,“惜云, 我带你离开这里。” 惜云的手冰凉, 她的身体更是冷到了极点。 “好......好......” 正当叶昭言要去抱她时,她突然尖叫一声,伸手推开叶昭言,一边往后退一边惊惶的大喊,“你滚,你滚开,不要抓我,我求求你!” 叶昭言被她推倒在地上,手肘撞到一块石头上,手臂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 惜云见她被自己推翻在地,一阵狂喜,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我恨你们,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们,我不会跟你们走的,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跟你们走!” 叶昭言没有理会手臂的疼痛,看着眼前疯狂的女子,她的眼眶通红一片。 她还没来得及爬起身,惜云就纵身一跃,从屋檐上跳了下去。 她的身子瘦弱,单薄纤细,就像一片枯黄的叶子般随风跌落。 叶昭言心中一惊,急忙冲向屋檐边,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但惜云像疯了一样,不断挣扎,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叶昭言给甩开,她的脚一蹬,踩碎了屋檐上面的瓦块,掉了下去。 叶昭言只来得及抓住她的一只衣袖。 “砰......”一声闷哼声传入耳朵。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院子外飞奔而来,他一把抱住从上方坠落下来的惜云,将她搂在怀里。 叶昭言看着稳稳接住惜云的廉洛,松了一口气,护着受伤的手肘飞身而下。 被廉洛接住的惜云身体一颤,挣扎了一下安静了下来。 身侧的胸膛结实厚实,带着一种熟悉的味道。 她的脑中浮现起零星的画面。 廉洛看着怀中女子狼狈的模样,心还在狂跳。 方才他眼睁睁看着她从屋檐上跌下来,只差一点,她就要摔碎在地。 惜云感受到目光注视,抬起头,对上一双陌生的眼眸。 她的瞳孔剧烈地收缩,露出一副见鬼般的神情。 “惜云姑娘,我是叶统领派来照看你的人。” 廉洛的声音温和平缓,带着一丝安抚,像是一颗石头落进心田,荡漾开阵阵涟漪。 “别碰我!”惜云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拼命挥舞着双手,试图推开廉洛。 廉洛看到她这幅模样吓了一跳,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惜云姑娘,你别怕,我不碰你。”廉洛忙松开她。 “啪!”惜云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廉洛愣在那里,脸颊瞬间火辣辣地疼,嘴角流出一丝鲜血。 “我不会跟你走的!”惜云眼眸中闪过一抹恨意,她一口咬在廉洛的手臂上。 廉洛吃痛,但却没有将她推开。 他知道,她现在神志不清。 叶昭言皱了皱眉,看到这一幕有些不忍,她走到廉洛身旁。 廉洛刚想出声劝阻惜云,就看到叶昭言的手指快速点在她的昏穴上。 惜云瞬间失去了意识,软绵绵地躺倒,廉洛忙接住了她。 此时的惜云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嘴角还沾染着一丝鲜血。 叶昭言从腰间掏出一张锦帕,替她擦拭了一番。 廉洛抱着惜云的一只手臂已经被咬出了两排牙印,鲜血不断从伤口渗出。 “你没事吧?”叶昭言看着廉洛的手臂道。 “没.....没事。”廉洛脸上露出一抹惭愧的表情。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茱萸领着两个小丫鬟从院外跑进来,满脸焦虑。 待看清眼前的情形时,两个小丫鬟忙吓得跪伏在地,“大小姐,奴婢不小心跟丢了惜云姐姐......” “大小姐,她们是夫人指派给惜云姐姐的丫鬟。”茱萸气喘未匀地行礼,看着昏迷的惜云,也意识到了不寻常。 “都起来吧!”叶昭言看了她们一眼道,“怎么让她独自一人跑到这里了?” 她的话音未落,一个小丫鬟便哭丧着脸道:“回大小姐的话,惜云姐姐就要一个人在花园里转悠,若是靠近她就要打我们,我们不敢打扰她。” 另一个丫鬟接着道:“她不让奴婢们靠近,一个劲儿的躲避奴婢们,方才惜云姐姐还在前面的园子里,一会就不见了人影,我们找了许久才发现跟丢了......” 两个丫鬟越说越委屈,一个人已经忍不住哭了起来。 叶昭言听了她们的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惜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记得半月前还是好好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将计就计 那时的她虽然没什么笑容,叶扶归唤她她却是肯听的。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不敢吭声,心虚地低下头。 叶昭言见她们的反应,心中猜测恐怕发生了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心中愤懑的情绪,“知情不报, 按府规处置!” 两个小丫鬟闻言身躯微微抖了一下,忙跪拜在地。 “大小姐,奴婢不敢隐瞒您,之前薛家的人没来,惜云姐姐还好好的,她对我们也不错,可是自从那日薛家的人来收拾东西之后,惜云姐姐就变了, 变得怪怪的, 时不时还说不认识奴婢们,她恨我们......”一个小丫鬟哭诉道。 “哪一次?”叶昭言满心疑惑。 她印象里,除了将薛老夫人送回薛家那几日,薛家来闹过两回,便没有更多印象了。 那两次惜云都在屋里养着,并没有见到薛家的人。 惜云在那两回之后,神志还很正常,若是出事,一定不是为此。 “那日大小姐出府了,自然是不知晓此事......”另一个小丫鬟怯怯道:“前两回薛家的人来讨要东西不成,上次来便说要去悯珠院收拾老夫人的用物,要物归原主......结果随行的嬷嬷还带了一个半死不活的男子和年老的婆子来,说是要给惜云姐姐跪拜认错......” 叶昭言皱紧眉头,“半死不活的男子?” “那人名叫童老六,那年老的婆子就是他的娘,婆子说她儿子冒犯了惜云姐姐, 要给她说些赔罪话......”小丫鬟战战兢兢地禀告着,“当时好些人在那院子附近, 惜云姐姐要走,那婆子便哭倒在地上祈求原谅,那婆子哭得很凄惨,哭天抢地的,让很多府里的丫鬟婆子纷纷侧目......” 说话的小丫鬟眼见叶昭言脸色越来越冰寒,声音越来越小,逐渐没有声音。 叶昭言蹙眉看向另一个丫鬟,“你来说!” “是。”那小丫鬟声音也有些发抖,“奴婢记得,惜云姐姐勉强答应了,却说不肯当着这么多人面,那婆子便叫我们走远些......祁老听说了这事,便让奴婢们远远地看顾着,千万别出岔子......奴婢一直在远处紧紧地看着三人,那童老六和婆子规规矩矩地在一旁说话,并没有靠近惜云姐姐,只是惜云姐姐听完之后便愣了许久......等到那两人走了, 奴婢要上前去看惜云姐姐,她却背着身很快走了。奴婢不好跟着去惜云姐姐院子里, 便不知她心中所想......” 叶昭言听了,心中更加疑惑。 薛家从来不做没有好处的事,怎么会多此一举来给惜云赔罪? 她不相信薛家有这样“无益处”的好心。 “那婆子为何哭着喊着要给惜云下跪?” 小丫鬟道:“那婆子一开始便说了......是她家童老六害惜云姐姐伤了心,薛家大发雷霆,要是不能得到惜云姐姐宽恕她就不能再在薛家干活,养不活一家人......” “那婆子现在何处?”叶昭言问道。 “奴婢听晴湘姐姐说,她已经被叶府赶走了。但是薛家的人说东西没搬完,还要择日再上门,还跟奴婢说到时候一定要叫上惜云姐姐。只是奴婢不明白,悯珠院已经搬空了,只剩些不值钱的破旧衣物,为何还要再来......”小丫鬟有些迷惑。 叶昭言的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 难不成薛家人是想借此机会,把算盘打到惜云身上,逼迫她做些什么? 想起惜云今日这番反应,叶昭言的脸色骤然变得阴沉起来。 惜云如今精神时常,受不得了更多刺激,她不能立刻拿此去问她。 如果真的像自己猜测的那般,那薛家人简直太卑鄙龌龊了! “大小姐,你看......”廉洛见状,有些担忧地看向叶昭言。 叶昭言淡淡道:“既然薛家人还没有收拾完东西,那就让他们早些上门。” 她倒是要看看,薛家的人究竟想干什么。 “是!奴婢马上就去办。”茱萸连忙应道。 叶昭言点点头,然后又道:“把惜云的房间重新打扫一遍,让丫鬟们多添几件衣服,免得她冻着了。今日起,再多派几人看顾,万不可再让她离开视线。” “这......”两个小丫鬟互相看了一眼,皆面露犹豫。 惜云这般失常,怕是不好跟太紧了。 她们是万万不能强迫惜云的,以免刺激到她,只是如此一来,许多事情就变得十分为难。 廉洛见状,开口道:“惜云姑娘现在这副模样,怕是不好看顾。像方才那样的情形,那些丫鬟对付不来。大小姐,你看这样行否?不如我在惜云姑娘院子里暗处守着,也好以防万一。” 叶昭言摇头拒绝,“惜云现在惧怕男子,你去了多有不便。” 廉洛看向跪在地上的小丫鬟,欲言又止,“叶统领命我保惜云姑娘性命无忧,若是出了任何意外,在下难辞其咎。在下以人头担保,绝对不会强硬逼迫惜云姑娘,请大小姐成全。” 叶昭言闻言,心中有些动容。 廉洛这么说,摆明了是要竭尽全力保住惜云。 叶昭言见他执意如此,想了想,终于点头答应,“好!你且看紧些,别出差错。若有任何异动立即禀报。” 廉洛拱手称谢,“谢大小姐成全。” 他轻轻搂稳了怀中的人,看着她苍白消瘦的脸,眉头皱了皱转身离开。 ...... 翌日一大早,薛家的人便来访。 薛家的人到的时候,叶昭言正好给手臂换好药。 手肘撞伤的地方伤口不浅,一动便有些刺痛。 叶昭言皱了皱眉,心中苦涩。 这样的皮肉之痛,比起惜云受的痛楚,实在算不得什么。 薛家的人到了之后,叶昭言并未露面,让人将薛家的人领进了屋里,吩咐丫鬟端茶递水,并将人引进了内室。 只见两个衣着华丽、满身珠光宝气的妇人在几个丫鬟的搀扶下慢悠悠地走进了屋内。 左边那位年纪较长的妇人满脸焦急之色,而右边那位年岁稍小的妇人则安静地立在一旁,一双眼睛时不时瞟一下左边的妇人,神态有些躲闪。 她们的身后站着几个身材魁梧、满身肌肉的彪形大汉,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善类。 叶昭言在屏风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一丝冷笑。 薛家来者不善啊! 第一百三十二章 来者不善 祁老适时出现在内室接待。 他一眼瞧见薛家来的是两个女人,心中有些奇怪,他们薛家不管是哪一代都不缺女人,为何男子极少上叶府来? 不过,他也没有询问,只是恭敬地招呼薛家人进门。 薛家的人进门之后,先是朝着四处看了看, 然后落座。 “这就是祁老吧?”年岁稍小的妇人打量着祁老,笑容亲切温柔,“我是薛家三房的邱姨娘。” 她笑盈盈地自我介绍着,然后又看向身侧神情倨傲的年长妇人,介绍道:“这位是这位是二房的崔夫人。” 祁老笑了笑,“两位客气了。” 见两人客客气气, 他心中有些疑惑, 分明这一月来两家闹得不可开交,偏偏这次来的两位装得若无其事的模样。 若不是他亲眼见过薛家人如何歇斯底里地胡闹,他都要相信两家情分犹在了。 崔夫人这才露出三分笑容,“薛家家主忙于事务脱身不得,怠慢了叶府,还望莫要见怪才是。我是奉了我家老爷之命来叶府,这是他给叶府的一点薄礼,还请笑纳。” 她说着,从身侧丫鬟手里拿过一个锦盒放在桌上。 锦盒打开,一个华贵生辉的镯子和几串奇异的玉珠呈现在众人面前。 崔夫人得意地解释道:“这镯子是我们家老爷特意为大小姐定制的,是用上好的羊脂玉和翡翠雕琢而成的,虽然价值不高,却胜在精致雅致,这对镯子送给大小姐最合适不过。我家老爷说了,这些东西只是表示一点心意,还望大小姐莫要嫌弃。” “这......”祁老祁老微微挑眉,他知道薛家富甲一方,有几分家底,按理说出手应当大气。 只是好笑的是, 过去十几年间, 薛家对叶府抠搜无比,只想着拿走好处,从不似今日这般。 崔夫人看出了祁老眼中的诧异,不由得掩嘴轻嗤,“祁老莫非认为这些东西不值钱吗?” 祁老连忙笑道:“怎么会呢,这镯子和玉珠确实珍贵,不过......”他故意拖长了声音,一脸正义凛然地道:“这些东西太过贵重,老朽实在不敢替小姐收下,还请崔夫人带回去。” 崔夫人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继而道:“这怎么行?大小姐可是怀澹的亲生女儿,这点薄礼我们薛家还是出得起的。” 她说话间,又让一旁的丫鬟从腰上掏出了几个荷包,一一塞入祁老的手里。 “祁老,收下吧,不然我们回去可没法跟我们家老爷交差啊!”她一边说着,还一边对邱姨娘使了个眼色,让身边的人快去将荷包塞入祁老手中。 邱姨娘打了一下手中的团扇,有些不情愿地走上前去。 “祁老莫要推辞。我们这次前来也是一番好意。若是大小姐因为之前的事误会了我们薛家, 那就不好了。我们薛家也是看中了......”邱姨娘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脸上还挂着亲切的笑容。 祁老面色不动,心中暗道:看中什么?叶府的东西她们哪点配得上? 不过,这种话他可不能当场讲出来,免得让对方下不了台。 思及此,祁老装作不甚在意地收下了荷包,一本正经道:“夫人言重了,听邱姨娘所言,相必两位前来必然有事相商吧?不知道夫人是否有什么事?不妨直说,若是能帮得上忙的,老朽必然倾囊相助。” 他的这句话说的十分漂亮,既没有说自己能够帮到薛家什么,又没有夸下海口,只说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但却没有承诺一定能帮上忙。 “呵呵......” 邱姨娘讪讪地干笑了几声,没有搭话。 崔夫人心中十分不喜欢这个老头的油滑,可是眼下这种情况,她也没办法,不然就显得自己不识趣,只好忍着,挤出笑脸道:“这件事情还真的需要劳烦祁老,我们薛家想求娶惜云姑娘。” 祁老闻言脸色猛地一沉,“不知道薛家为什么突然想到要求娶惜云姑娘?是觉得惜云姑娘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这是我家老爷的意思,我家老爷对惜云姑娘的容貌和德行赞不绝口,再加上先前童老六那等误会,怕此事耽误了惜云姑娘,所以......” 崔夫人的话没有说完,不过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祁老忍不住气愤,“恕老朽愚昧,不知道夫人说求娶惜云的人是哪一位?” 邱姨娘笑得一脸讨好,“祁老不知道吗?惜云与那童老六已经有了些许肌肤之亲,自然是嫁给他了......” 祁老的眼眸顿时一缩,他万万没有想到薛家居然会提出这样荒唐的建议。 叶府最为出众的大丫鬟和一介低微流氓怎么能够结为夫妻?薛家的脸面不要了? 不仅是祁老,就连坐在一旁的叶府众仆人也惊愕的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祁老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怒气冲冲道:“你们薛家的意思就是想让惜云嫁给那童老六被糟践?!” “不是,不是。”邱姨娘被祁老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否认道,“我家老爷也是想着童老六虽然不成器,可惜却已经与惜云姑娘有了牵扯。惜云姑娘天仙下凡一般,如今却名声不大好了......与其便宜那些下贱胚子,倒不如让她风风光光地嫁与童老六,她在薛家能得到我们的照应,也算是我们薛家还叶府一份人情。” 邱姨娘说得头头是道,看起来确实是有理有据。 若是不知晓内情的人听了这番话,怕是要为她的真诚体贴所动。 “恕老朽直言,薛家老爷这般做法,未免也有些强人所难了吧?惜云乃是我家夫人的大丫鬟,岂容旁人随意践踏?” 祁老的态度十分坚决,根本不像是在商讨什么事情,更像是在跟谁置气。 “这......祁老有所不知,那童老六的亲人早亡,一直都是孤儿寡母,如今他们家又遭逢巨变,只想一心好好过日子。再者,他在薛家眼皮子底下,决计不敢乱来。” 崔夫人不动声色地瞄了祁老收下的荷包一眼,然后接着说道:“恰逢惜云姑娘眼前遇到了这般困境,惹人怜惜,我家老爷这也是无奈之举。” 祁老冷哼一声,“你们倒是会为自己找借口,薛家若是真的有良心,那为何不将那童老六赶出府?反而要让他留在薛府,这样不但没能替惜云报仇,还害了薛府的名誉!” 崔夫人被噎了个半死,她没有料到,这老头这般难缠,竟然丝毫不买账,一副要把这件事情闹大的模样,她急忙道:“祁老息怒,我们这次过来,便是要平息惜云姑娘的恼怒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心怀叵测 崔夫人心中暗恨这老头太不给她面子了,可是表面上依旧是那副笑眯眯地样子,缓缓道:“是这样的,惜云姑娘与那童老六之间虽然没有真的发生什么,但是传闻多有不实,难免有人会拿着这件事情做文章,若是惜云嫁过去, 我们薛府再放出消息他们二人原先就有些渊源,不过误会一场。这样,那些个流言蜚语也会不攻自破,薛府和叶府之间也能重归于好。” 她这番话说得极其有技巧,一是为惜云的名声解围,二是促成了两家和睦的表象。 她将事情想得这般周全,不信祁老能够拒绝她的要求。 邱姨娘听罢,心中暗自点头,心中已经有了七八分的信心。 然而,她刚说完,祁老就皱起眉头,“叶家和薛家之间的关系,夫人拿一个丫鬟的婚事来撼动,怕是有失体统。” 崔夫人脸色一黑,心中恼怒至极。 什么叫有失体统?! 她明明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只要叶惜云嫁到他们府里,他们薛家自然不会亏待惜云,还会好吃好喝供着她,这难道还不够体贴入微? “祁老!”崔夫人有些恼羞成怒,她没有想到这个老头子竟然这般不给她面子,当即就站了起来,冷着脸道:“老爷是看在多年的情谊上才给了叶府这个面子,让我与邱姨娘亲自来说此事,难道叶府连这个面子也不愿意卖给我薛家?” 祁老闻言,也不甘示弱地直视崔夫人,冷声道:“夫人这是想强迫我叶府丫鬟?!” 崔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 “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的?” “外人没资格说三道四?哈哈哈......夫人既然深谙此道,为何还要上我叶府强人所难?” 祁老捋着胡子长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鄙夷。 “我叶府的门槛向来极高,绝对不会让一个身世不清白,且又意图糟蹋女子的人求娶府里的丫鬟,若是我叶家的人知道了夫人所求,怕是要将你等打出门去。”祁老一副义正严词的模样,,“我劝夫人也不要做出这样有失身份的事情来。” 崔夫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愤怒。 她从小养尊处优惯了,平日里哪里受过如此委屈,如今祁老这般不给面子地顶撞她,令她怒不可遏。 一旁随侍的薛家丫鬟也被祁老刚刚那句“有失身份”给弄得目瞪口呆。 这个老头子的话实在是太过于嚣张了,一点也不顾及他家夫人的颜面和尊严。 “你......” 崔夫人正欲开口,感到身侧的邱姨娘轻轻扯了她一下。 “夫人莫要动怒,咱们还是谈正事要紧。”邱姨娘压低嗓音,用只有二人才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 她们都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在这种场合撕破脸,否则的话,对谁都没有任何好处。 崔夫人狠狠地瞪了祁老一眼,然后坐下身子,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 邱姨娘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祁老,笑着说道:“祁老这番话的确有理,叶家和薛家多年情谊,我等岂敢贸然行事?我们薛家也不希望惜云姑娘被人轻贱。我们今日过来,便是来给惜云姑娘解开心结摆脱困境的。这样吧,祁老能否让我们见一见惜云姑娘,让我等传达薛家好意,也好辨明她的心意?” 邱姨娘的话语中透露着几分谦卑,让人无法拒绝。 祁老沉吟片刻,面色渐渐平静,似乎是在斟酌该如何答复。 邱姨娘和崔夫人对视了一眼,心中暗喜。 祁老的性子虽然古怪,却也并非完全不识好歹,他这般犹豫,说明他还是有些顾忌。 “好吧,老朽去问过惜云再来给两位答复。”祁老最终还是妥协。 着祁老的背影,崔夫人和邱姨娘同时松了一口气。 只要将那惜云叫出来,她们不信几张嘴还说不动一个小小丫鬟。 到时候,就算这老东西还能够继续固执下去,也改变不了事实了。 想到这里,崔夫人和邱姨娘不由得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眼底皆闪烁着得意的光芒。 祁老的速度果然很快,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返回了。 “惜云身染风寒,老朽实在是无力为您二人引荐了。”祁老叹了口气,一脸歉疚地道。 崔夫人和邱姨娘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怎么会病了?!这可如何是好,可请过郎中了吗?”崔夫人连忙焦急地问道。 “郎中已经去瞧过了,说是染上风寒,需要静养几日,这两日怕是都不方便见客了,夫人还请见谅。” 听闻这个回答,崔夫人不由得愣住,“什么?不见客?!那我和邱姨娘岂不是白跑一趟?!” 邱姨娘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的笑容,心里不由得腹诽,这个老头子还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这样不给她们面子,她只得连连应道:“这是我们疏忽了,没有事先打听好便贸然拜访。” 崔夫人看到邱姨娘这般模样,心中不由得暗骂她蠢笨,这样好的机会怎么能够错过? “祁老,我们就在惜云姑娘屋子门口与她说几句话便是,不耽误太久的。”崔夫人很是诚恳。 祁老看向薛家夫人身后一大群乌泱泱的仆人和壮汉,为难道:“夫人有所不知,我家夫人吩咐了,惜云要静养,不许闲杂人等进去。” 崔夫人一听这个,立马就急了,“无碍,我与邱姨娘一同进去即可,你让人放心便是,我们绝对不会吵到她休息。”她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又接着道:“只是那童老六的娘亲对惜云姑娘愧疚至极,带着重伤的儿子也一同前来了,还望祁老能行个方便,体恤这婆子年迈好不容易来一趟,允许她在门外赔礼磕头。” 说完,崔夫人又冲着邱姨娘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站了起来,视线齐刷刷地落在祁老身上,仿佛不答应就要再劝的模样。 祁老闻言,眉毛忍不住挑了挑。 他倒是没想到,崔夫人竟然能够准备地如此充足,显然是有备而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想起叶昭言之前的吩咐,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第一百三十四章 威逼利诱 思及此,祁老点了点头,“好,老朽答应夫人便是。” “多谢祁老。” 祁老站起身,带领着一干人等朝着惜云住的院子而去。 当邱姨娘和崔夫人进门之际,就看到一个女子背着身安静地躺在床榻上。 一层朦胧的幕帘半掩住众人窥探的视线。 一旁一个绿衣的清秀小丫鬟静静的候着侍奉,见到一行人, 只是悄声行礼。 整个房间内静悄悄的,只有女子的呼吸声和窗户上映射下来的阳光。 隔得有些远了,薛家一行人只能看见女子凌乱的发丝,看起来确有几分憔悴之意。 崔夫人看到这副情形,心中升起一股厌恶的情绪。 就是这不识好歹的丫鬟,让她们二人吃了如此多的闭门羹。 真是个丧门星! 邱姨娘不禁暗自皱了皱眉, 看来床上那女子就是惜云姑娘,只是她为何背着身? “惜云。”崔夫人柔声唤道。 床榻上的女子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躺着, 似乎并没有听见。 见状,绿衣丫鬟连忙走到幕帘旁,低声喊道:“惜云姐姐,薛家夫人来看你了。” “嗯。”惜云嘤咛一声,翻了个身,将脸埋在被褥中,一副不愿搭理她们的模样。 绿衣丫鬟有些担忧地看向门口的众人。 “你们且退下吧,我与邱姨娘有几句闺房里的体己话要同惜云说。”崔夫人摆了摆手,示意绿衣丫鬟离开。 “这······”绿衣丫鬟迟疑道,一副不肯离开的模样。 “快下去!”邱姨娘瞪了绿衣丫鬟一眼。 祁老见状,不由得摇了摇头,示意其他人退下。 绿衣丫鬟担忧地看了一眼幕帘里的女子,咬了咬牙,福身后退了下去。 房间里一时陷入寂静之中。 一名老态龙钟的婆子带着童老六悄然候在了门外。 崔夫人和邱姨娘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眸中看出一抹深意。 “惜云,你别躲着,我和邱姨娘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崔夫人耐着性子, 柔声说道。 “何事?”惜云依旧没有抬头,声音瓮声瓮气的,带着几分病态。 崔夫人见惜云终于肯应了,急忙道:“既然你不想见到我们,那你就把头蒙起来好了,我保证,只要你答应我们的要求,绝不会再打扰到你!” 邱姨娘也跟着附和道:“我们今天来,除了来看望你,还要替那童老六求情。” 崔夫人的声音中满是恳切,“惜云姑娘,你是个善良的姑娘,你就大发慈悲,宽恕了那童老六!我们薛家愿意以千金为聘,替童老六纳你入门,如何?”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取出一块金镶玉佩,送到幕帘外的桌子上, “这块错金玉佩就赠与你拿去赏玩吧!你若是应了, 那聘礼明日就会抬到叶府!” 惜云依旧没有说话。 “惜云, 你若是还在乎叶家和薛家之间的交情,识大体顾全局的话,就不该拒绝这门婚事。”崔夫人见惜云始终沉默,只当她是默认,当下便趁热打铁地劝道。 “我不稀罕。”被子里闷闷地吐出四个字,声音中满是厌烦和冷漠。 “你······”听到惜云不屑的语气,崔夫人气得脸都青了,她一向自诩聪慧过人,可是没有想到,竟会因为这个黄毛丫头屡次吃瘪。 她真的是越想越窝火。 一旁的邱姨娘见状,连忙伸手拽了拽她的袖子,小声提醒道:“姐姐,先消消气,不是还有门外那两位吗?” 崔夫人闻言,稍稍平复了一番怒火,退了回来,在椅子上坐下。 邱姨娘立刻会意,连忙对着床榻上的人道:“惜云姑娘,这一次的事情确实也是童老六做错了,就让他和他娘亲来进来与你赔罪。” 说话间,邱姨娘用余光偷瞄了一下床榻上的人,只见她仍然背对着她们躺着,似乎没有一丁点想要起身的意思。 邱姨娘见状,不由得在心底暗暗咒骂了一声“臭丫头,真是个倔脾气,难怪会被薛老夫人如此对付”。 “惜云姑娘,你若不想让外头的人看笑话,就赶紧答应吧。”邱姨娘压下心底的怒火,又继续劝道。 她的耐心已经快耗尽了。 “我不。” 这一次,床榻上的惜云却是开口了。 崔夫人和邱姨娘听到这话,脸上均闪过一抹阴霾。 “藤婆子,将你家童老六带进来!”崔夫人咬牙切齿地道,恨不得立刻将床上的女子拖下去杖毙。 不过片刻功夫,那被叫做藤婆子的妇人便领着一个浑身伤痕累累的佝偻男子走了进来。 他双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惜云姑娘,我错了,求你大发慈悲,原谅我吧······” 那幕帘里的人一动不动。 见惜云应都不应,竟比上次还冷漠,藤婆子心中一慌,想故技重施,可碍于两位主子在场,没敢直接下手。 她对着床榻上的人哭诉道:“惜云姑娘,我的儿啊,他年纪尚轻,做错事情也是情有可原,你看在薛家主子的份上,饶了他这一次吧······” 床榻上,惜云翻过身,把脸朝里边埋了埋。 藤婆子见状,顿时气得差点吐血。 这个惜云,简直是不撞南墙不回头,非要逼得她出杀招才甘心吗? 崔夫人横了那婆子一眼,“你们就这点本事?” “不不不······”藤婆子连忙摇头,“还有······” 她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还有什么?说!”崔夫人不耐地道。 藤婆子咬了咬牙,豁出去般道:“惜云,你怕是不知道你如今已经名节扫地,成了人尽可夫的下贱女子了,好人家是不会娶你这种不洁的女人的!你若是识相的话,就自己离开叶府,不要再赖在叶府侮了叶氏名声!薛家主子看上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你还敢拒绝薛家,当真是不知死活!” 听到这话,“惜云”缓缓掀开盖在自己脑袋上的一丝被角,露出了一双灵动清澈的眼眸,眼中满是怒火。 藤婆子继续道:“惜云,你若识趣,就乖乖地将东西收拾好离开叶府,等嫁到了薛家,我还能够替你美言几句,让你过上好日子。否则,这辈子只要你敢走出叶府······就等着伺候一群恶心的畜生吧!薛家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她的话音一落,床榻上的人终于动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干脆利落 藤婆子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心中顿时涌上一股喜悦,正准备接着煽风点火······ 那床上的女子掀开被子坐起身来。 隔着幕帘,她的容貌被遮掩住了五分。 但仅仅凭借这剩下的五分,藤婆子就能够判断出床上女子的年龄和长相。 那绝对是个标准的美人坯子,皮肤细腻白皙,五官清丽脱俗。 不管怎么说, 比街坊给她家童老六介绍的寡妇好上百倍。 藤婆子心中暗自想着,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惜云姑娘,现在后悔已经晚了,这叶府你是待不下去了,不如早点把那些嫁妆收拾好跟我们一起回薛家······”她见说的话奏效,又开始循序渐进, 企图诱惑惜云将嫁妆拿出来。 床榻上女子微微勾唇, 嘴角噙起一抹冰凉的笑。 “你们想多了, 那些嫁妆本就是叶府的东西,与我无关······”幕帘里传来清晰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倨傲和爽利,不似众人印象中温婉柔情的惜云。 一旁的童老六不由得皱了皱眉,他对这日思夜想的美人是印象极深的,自然察觉出了几分不寻常。 “你······”藤婆子闻言,一张老脸顿时涨得通红,怒急攻心,却没有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这个惜云,当真是不知好歹,她的一番苦口婆心,不但没有打动她,反而激起了她的逆反性,竟然还敢说不要嫁妆······ “惜云,我看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崔夫人闻言,也忍不住恼羞成怒了。 “是又怎样?”那床榻上的女子毫无惧色地声音传了出来。 声音虽有几分过于年轻,却是十足的霸气嚣张,藤婆子这下终于是察觉到了不寻常。 没等她想明白, 崔夫人已经气得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怒指着床榻上的女子,“好,很好!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来人,将她给本夫人绑起来,好好教训教训这贱婢,让她长长记性,别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她的话音未落,房门外冲进来两个粗壮的婆子,二话不说,就往那张床前挤去。 领头的婆子一边撩开幕帘一边喊道:“把她的衣服扒光绑起来,看看还能够撑多久!” 婆子还没说完,便感觉到一阵凌厉的掌风从耳畔擦过。 “啪······”的一声脆响,一巴掌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她的左颊上,瞬间就将她扇倒在地。 那婆子顿时捂着脸愣在原地,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另外一名婆子也反映过来,立马捂住嘴巴,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她们万万没有料到, 眼前的女子竟然会武功······ 而且她看着神采奕奕,哪有半点生病的模样? “惜云, 你······你竟敢动手打人!”崔夫人看着被两个婆子挡住的“惜云”, 也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敢当着她的面出手。 “惜云”猛地掀开被褥跳下了床榻,踹翻身前的两个婆子,走了出来,指着藤婆子厉声质问道:“你上次就是这样对惜云说话的?!” 披着头发的女子终于露出真面目来,她一张清丽的脸满是寒霜之气,眉眼间带着几分英气,赫然是叶昭言。 “我,我······”那婆子看清楚眼前人后,吓得一哆嗦,连说话都磕磕绊绊起来,说话更是结结巴巴了。 “这是……叶昭言?!”邱夫人惊得一抖,手中的茶盏跌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茶水混着碎瓷溅起,把崔夫人惊得跳起脚来。 叶昭言在锦都很是低调,加之她们薛家的女眷极少上门,好些薛家人并未见过叶昭言长大的模样。 她们对叶昭言的印象还停留在七年前的稚嫩模样。 若不是两年前薛怀澹升迁,薛家有身份的亲族尽数入府庆贺,她们恐怕都认不出眼前的人。 崔夫人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叶家大小姐竟然假扮成惜云躺在床上,还听了这么久她的丑态······ 要是叶昭言一怒之下将此事告到叶家,那她岂不是要受到牵连······ 想及此处,崔夫人浑身一颤,忙不迭地开口解释道:“昭言,事情并非你想象中的那样,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婆子见势不妙,慌乱拖着重伤的童老六转身朝门口溜去。 她刚跑了两步,一个拳影从背后袭击过来。 她只觉得胸腔一闷,整个人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一样,向后飞了出去,狠狠摔落在地上,“哎哟~”地一声惨叫。 童老六也被带着摔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 叶昭言看着被自己用凳子击倒的藤婆子,冷笑一声走过去,“我问你,上次究竟跟惜云说了什么,害她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充斥着浓烈的杀意和愤恨,让那藤婆子禁不住颤抖了起来。 童老六见状,瑟缩一下,悄然往一旁桌子下爬去。 藤婆子一张脸憋的通红,连哭都不敢哭出声来,只是摇着头,不敢承认。 “好啊!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成全你!”叶昭言见她不承认,直接朝她的右臂上招呼过去,伴随着“砰”的一声响起,顿时就将她的右臂断筋错骨卸了下来。 “啊!我的胳膊!救命呀!夫人救命呐······”藤婆子的眼里登时涌出泪来,痛得张大了嘴,表情扭曲地盯着叶昭言。 她想要挣扎着爬起来,可是却发现自己的双腿根本不听使唤,只能任由那只手肩胛处的骨骼被硬生生的掰断。 崔夫人听到这凄厉的叫声,吓得脸色发白,邱姨娘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手心已经满是汗渍。 藤婆子疼得直咬牙,脸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子,不停地呻吟着,一副要晕厥的样子,叶昭言并没有松开手。 “我说我说!大小姐,奴婢是无辜的,这都是薛家的主意······”她终于忍不住说道。 她可不想因为薛家的私怨而搭上自己的性命,毕竟叶家权势不可想象,惹火了叶家,她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薛家?薛家的谁?”叶昭言挑眉。 “让奴婢给老六求娶惜云,是薛老夫人的意思!”藤婆子如实答道,“具体的办法却是……”她瑟缩了一下,不敢看身侧两位薛家的主子,声若蚊蝇,“奴婢照着两位主子的吩咐的做的······” “放肆!”崔夫人闻言,再也沉不住气了,抬腿便是一脚踹了过去,“贱蹄子,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竟然敢陷害我们薛家?!” 第一百三十六章 倾囊相赔 “昭言,她胡说八道!我们是奉了老爷的命令来劝慰惜云!”崔夫人连忙转向叶昭言说道。 叶昭言闻言,眸光微闪,目光紧紧地锁在崔夫人的脸上。 “是吗?那你可记得方才你二人在这屋内是如何威逼利诱?!又是如何恼羞成怒要动粗羞辱的?”叶昭言一字一句道,语气森冷,仿佛是地狱修罗一般。 崔夫人心头猛地一震,眼中划过一抹骇然, 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这叶昭言一点也不好糊弄,眼前这关是过不了。 想到这里,她再也顾不得面子,转身就往外逃去。 她要赶紧回去禀报薛老夫人和老爷,让他们赶快派人过来料理此事······ 邱姨娘看到她的动作,犹豫了一瞬, 没敢跟上前去。 崔夫人才跑了几步, 便觉得眼前一花,下一刻身体失去重心,猝不及防地跌了出去。 崔夫人只觉得脑袋一懵,一片空白。 叶昭言脚尖轻轻一踢,她便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啪嗒!”她撞在小杌子,脸上传来钻心的剧痛,额头磕破,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滑落,模样十分狼狈。 这一跤摔得结结实实,她的鼻子也撞歪了,疼得她直掉眼泪,一张脸肿痛得厉害。 邱姨娘看着崔夫人摔在眼前,吓得连忙跪倒在地,老老实实地垂着头,不敢动弹。 崔夫人被摔得七荤八素的,等她缓过劲儿来,抬起头时,便瞧见叶昭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一双深邃的黑瞳中, 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杀意,让崔夫人吓得心肝一颤。 “叶昭言,你······”崔夫人想说些什么,但是嘴唇动了动,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只剩下一股刺痛感。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这冒犯大小姐的恶婆子打出去······”邱姨娘强行压制住心底的惊恐,对着不远处的两个婆子小声喊道。 她已经明白问题的关键所在了,这藤婆子怕是狠狠触怒了叶昭言,才害得她们也受连累。 如今只有尽快平息叶昭言的愤怒才能把眼前这关对付过去。 那两个婆子听到这句话,却畏缩着不敢上前来,她们身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可不敢再试探叶昭言的底线。 叶昭言冷笑一声,一手拖起邱姨娘的衣领,拖着她上前两步,用另一只手将崔夫人拽起,“你们可知,这般算计惜云的行径, 会有什么下场?!” 邱姨娘被提溜得满脸通红,只顾着揪住衣领呼气, 一句话都不敢言。 “不······我······”崔夫人想要辩驳, 可是话到嘴边却被叶昭言冰凉的话噎住了。 “方才你们所言我听的一清二楚,还想狡辩?” “我说,是薛家的主意,让我去劝说惜云姑娘的!”崔夫人的脸憋得通红,嘶哑喊道,“都是老夫人教唆我这么干的,我真的是无辜的!你就放过我吧······” “放过你可以,不过······”叶昭言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两人,“你们要当着薛家的人认错自检,还要拿出一万两银子来赔给惜云!” “一......一万两?!”崔夫人听到前半句还勉强能接受,听到后面已经是按捺不住了,瞪大眼睛看着叶昭言,“我哪来这么多钱!” 她这辈子所有的积蓄加起来,就算把嫁妆全拿去折现,也不过五六千两,一万两对她来说简直比登天还难。 邱姨娘闻言面如死灰,她不过是姨娘,每月吃穿用度都不敢太过放肆,好不容易省下的银子还要悄悄补贴娘家。 要是让嗜钱如命的薛家为她们俩拿钱,恐怕要把二人皮都扒了。 更何况,这件事情要是捅到老爷那儿去,麻烦可就大了······ “怎么?夫人舍不得?”叶昭言冷笑一声,“若是不行,我就让祁老送二位去薛家讲理一番,大不了到时候请薛家长老出面主持公道······” “别,不要!”崔夫人吓得脸色都青了。 这些年的安逸让她险些忘了,叶家不是普通的高门大户,世代军功累累,算得上是手段强硬无人敢欺,只是新帝登基后渐渐敛去锋芒,让人忽略了他们曾经的威势。 薛家若是和叶家撕破脸,到时候受伤的绝对会是他们薛家。 “邱姨娘,莫非你也舍不得?论理你也该出三成吧!”叶昭言挑眉看向一旁鹌鹑状的邱姨娘。 “你······”邱姨娘的嗓子仿佛卡了一团棉花一般,一张口,声音沙哑难听至极。 邱姨娘虽然贪财,但是却不傻,知道孰轻孰重。 若是此次因为这件事害得薛家亏了银子,她这身份低微的姨娘以后便不必在薛家站脚了。 想到这里,邱姨娘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一片,浑身哆嗦地看着叶昭言,眼神里满是哀求。 叶昭言却并未打算就这么善罢甘休。 “二位既然不肯拿钱出来赔罪,那我就只好派人送你们去薛家走一趟了!”叶昭言的声音低沉阴戾,透着一丝狠辣之气。。 崔夫人心里咯噔一下。 她不能被这样送去薛家,不然,这些年攒下来的钱,可就全毁了。 若是没有钱财傍身,哪里还有人听她的,更不要说办得动事。 想到这里,她立刻扑腾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叶昭言不断地叩首求饶:“昭言,大小姐,您大人有大量,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现在哪里还有心情管惜云那贱人,只希望叶昭言不要把她抓她去薛家讨债才好。 崔夫人一边磕头求饶,一边不停地流泪,哭得凄惨至极。 邱姨娘在一旁默默垂泪,哭得绝望,本来此事就跟她无甚干系,她与那甚少见面的薛老夫人也没有多少交情。 要不是收了薛老夫人一套赤金头面,想着许诺的那些个好处,她根本不会铤而走险来蹚浑水。 叶昭言不耐烦地甩开崔夫人,目光淡漠,“夫人不必再打歪主意,这笔账我记着,这次必定让您还回来!” 说完,她一挥袖,那几名侍卫便立即从门外上前来,抓起崔夫人和邱姨娘往外拖去。 看着这几个早就布置在外的侍卫,两人这才明白上当了。 她们实打实地跳进了叶昭言的圈套,还被捏住了把柄! 邱姨娘回忆起祁老的言行,总算醒起他那几句话的用意。 她们带的那些壮汉和丫鬟婆子本来就是防身的,被祁老三言两语一算计,就这样分隔开来,如今这些人恐怕也被严密看管着,根本救不了她们。 想到这里,她心灰意冷,无生气地被拖着走,半分挣扎也没有。 崔夫人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挣脱起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上门问罪 她是个爱惜自己名誉的人,不愿意把自己弄得名声扫地,更不愿意被别人戳脊梁骨······ 但是那力气哪里抵得过侍卫的力气,很快便被侍卫架出了屋子。 叶昭言看着被拉扯出去的背影,眸光渐冷。 薛家不是喜欢玩心计吗? 她就陪他们好好玩玩。 被卸了胳膊的藤婆子已经痛得昏死过去,叶昭言绕开她,往角落的方桌走去。 童老六正在桌底挨着墙装死, 突然感受到一阵寒风吹来,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道阴恻恻的阴影投在他面前的地上。 “啊!” “砰!” 童老六还未看清眼前的情形,整个身体就被重物砸到,发出一声闷响。 方桌已经四分五裂了,两根断裂的木头嵌在他身上。 他的肋骨断了三根, 吐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一片。 叶昭言一脚踹开搭在他身上的碎木, 露出了浑身血迹的童老六。 “你······你别杀我······我什么都没做,都是老夫人指使我这么做的······”童老六冲着叶昭言连连摆头,嘴边溢血都不敢擦,一脸诚惶诚恐。 叶昭言的脸上闪过一抹厌恶。 她从来不相信这样的鬼话,在她心里,这些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一丘之壑。 “薛老夫人指使你?”叶昭言冷笑一声,“难道你就没有贼心作祟?” 童老六闻言,抖了一下,却不敢否认,“小的也是被老夫人威逼利诱迷了眼,才作出了这等混账事!” 见叶昭言面色更冷,他急得冒汗,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连忙道:“老夫人为了让小的竭尽全力娶到惜云,破例让小的在薛家做管家的徒弟,还说等娶到惜云就让惜云做内院的大丫鬟......” “管家的徒弟?内院大丫鬟?” 叶昭言的眉毛微微皱起,眼中露出几分诧异之色。 薛老夫人竟然会给童老六这种低微的下人一个管事的位置?还要如此高看惜云? 这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难道她们真的想好好对待惜云? 不可能······ 薛家的眼里, 只有权势和利益 “是啊是啊,薛老夫人确实给了小的这么个许诺······”童老六忙不迭地点头附和,“老夫人说,惜云与夫人情同姐妹,若是惜云嫁来了,看在她的面子上,夫人也会顾念许多......若是惜云去求情,夫人一定会帮衬薛家。再者,这也算两家的一种联姻......” 童老六滔滔不绝地解释起来。 听到这里,叶昭言总算明白过来。 原来薛老夫人是打着这样的算盘,让惜云成为一个筹码捏在薛家手上,为她们争取利益。 这个老妖妇,居心果然不良,这一步棋倒是下的好。 “大小姐,求您饶了我吧······”见叶昭言一直不说话,童老六又急急忙忙地求饶。 “我如何放过你?”叶昭言冷笑,“若不是因为杀了你太便宜你了,你以为我会让你活命吗?” 童老六脸色一僵, 脸上的恐惧之色越发浓厚。 “大小姐······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只是奉命行事,您就饶了我吧!” 叶昭言抽剑出鞘,寒光乍现,森森然地指着童老六,“你当日就是用这双脏手碰的惜云?!” 说完,她一抬手,刺进童老六的手腕,剑尖轻挑数下,将他两手手筋尽数挑断。 一瞬间皮肉绽开,鲜血淋漓了他的双手。 “啊!” 一股剧烈的疼痛袭来,童老六忍不住惨叫出声,双手僵直着打滚,一副被活剐的模样。 叶昭言的目光冰冷如刀锋,“我告诉你,你若是还敢对人提起惜云,我不介意割了你的舌头!” 童老六顿时吓得噤声,惨叫声化作了嘶哑难听的呜咽和阵阵抽气声,脸上写满了惊恐。 叶昭言将长剑收回鞘内,“将他们关押起来!” “是!” 众侍卫立刻答应一声,将童老六和藤婆子带走。 翌日,祁老带着被关押了一夜的崔夫人和邱姨娘前往薛家。 两人被关了一夜,身上的伤势已经发紫,形容异常狼狈,再加上滴水未进,看起来恹恹无力。 薛家发现二人一夜未归,一同前去的仆从们也不见人影,早就急得火急火燎,只是四处打听也没有眉目。 如今叶府的薛家奴仆要么被重处要么被赶回了薛家,剩下的人就算有那个通风报信的心思,但在叶府回落的权力掌控下,也是有心无力。 正因如此,薛家众人到现在都不知道两位女眷的遭遇。 祁老到了薛府附近,便着人将二人暂时看顾在马车上,带着几个下人到了府门前。 还未走到薛家门口,就看到好些仆人在门口张望。 刘管事见来人是祁老,面上一震,又惊又喜地迎了进去。 没想到两位薛家两位女眷一出马,便能请动叶府的祁老。 祁老让他将薛家长老请出来,刘管事想也没想便同意了。 当他问起两位主子的去处,祁老却笑笑不言,令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等到两位长老到了,祁老才让人将崔夫人和邱姨娘请到众人面前。 “这、这是谁?” “怎么会弄成这副模样?” 两位长老看到崔夫人的惨样,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一旁伺候的薛家仆人也是满脸的不敢置信。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平日里端庄高贵的崔夫人竟变成了这般模样。 崔夫人被关押了一宿,早已憔悴不堪,浑身衣衫凌乱不堪,头发蓬乱,裸露的皮肤上还沾着灰尘,满是污渍,身上更是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臭味。 两位长老都是阅历颇深,自然看得出崔夫人此时的窘迫,一时间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谁打伤了她们?” “夫人昨日去了叶府,恐怕这伤势就是在......”刘管事小声答道,话中的意思很明了。 “胡闹!”其中一位长老闻言,勃然大怒,“她们怎么说都是薛家的主子,怎能如此被人糟践?!” 原本薛氏被重罚了赶出来已经让他们心生怨愤,要不是想着叶家那些利益好处还没拿回来,他们早就撕破脸皮了,如今竟然连素少来往的女眷都要欺辱,叶家真是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赔本买卖 崔夫人闻言,眼眶一红,忍不住落下泪来,正要张口哭诉,祁老无情地打断了她,冷笑道:“崔夫人,你到我叶府来大闹了一番, 莫非还想着恶人先告状?” 祁老这话一说,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他看向两位长老,语气中透着几分威严之气,“两位长老,我等今天前来,是特意来替我叶府人问罪要赔偿的······” 眼前两个长老分别是薛步忠和薛须贾, 二人并非薛家最为德高望重的几位长老,论辈行也只能排到二流, 可见薛家的敷衍。 “问罪要赔偿?”两位长老闻言一愣,面面相觑一番。 这什么跟什么? 叶家的人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怎么反倒要赔偿了? “不知叶府哪位主子受了委屈?”年长些的薛步忠看了一眼崔夫人和邱姨娘,按捺住怒气道。 能让这两人吃瘪的人,恐怕身份不低。 “我们叶府的大丫鬟惜云被薛家的两位夫人威逼着强嫁,两位长老觉得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祁老一脸认真的开口询问道。 两位长老闻言脸色骤变。 这叶府大丫鬟就算比一般的丫鬟高贵,但毕竟只是奴婢之身,怎么能让薛家有身份的女眷赔礼?! 要是传扬了出去,岂不是让整个薛家被人笑话?! 而且,他们薛家是大户世家,向来都是别人赔偿他们,什么时候轮到他们赔偿了? “两位长老,这件事你们薛家可一定要秉公执法,不能姑息养奸!”祁老一脸正义凛然的表情,看起来像是真的为了那位大丫鬟鸣不平。 “祁管家,这事我们薛家自然会妥善处理······”薛须贾看到祁老咄咄逼人的架势,心中不禁生出几分警惕。 他心中暗自揣测,这两位女眷在叶府恐怕惹下了大麻烦, 不然怎么惹得叶府大管家亲自送人来问罪! 他们得先把人稳住送走再好好料理此事。 祁老却丝毫不为所动, “我叶府向来是讲道理的地方,崔夫人和邱姨娘既然答应了要为此事当众赔礼,还要赔给惜云丫头一万两,就请两位长老亲自督促二人践行诺言。” 一万两?! 两位长老心中顿时咯噔一跳,连忙看向崔夫人和邱姨娘。 只见她们俩正一脸惶恐地看着自己。 看她们这样子,似乎真的犯错了一般。 这可不妙呀! “祁管家,这事恐怕有误会,这两位夫人纵有言行不妥之处,但是毕竟是薛家正经的女眷,若是贸贸然就让她们给一个丫鬟赔礼,怕是会遭受外人非议,这样会影响咱们两家的名誉,你看······”薛步忠试图缓和局面,尽量将事情说的合情合理,“不如这样,明日我们薛府管事亲自带着礼品上门安抚那丫鬟,如何?” 不等薛步忠说完,祁老便开口打断了他, 语气坚决不容商量, “叶府的规矩向来以公正为本,既然是她们有错在先,就必须按照我叶府的规矩办……” 听祁老这意思,是铁了心要让他们薛家给那大丫鬟赔礼道歉了。 两位女眷当众赔礼跌了他们薛家的身份和脸面不说,赔了一笔银子更是让人肉痛! 叶家也太过霸道了吧?! 薛步忠心中恼怒,但是碍于祁老是叶府的大管家,代表着叶府的脸面,不好将怒气撒到他身上,只得硬生生地咽下这口恶气。 “那不知叶府要多少钱才肯罢休?”他并没有将一万两的银钱赔偿放在心上,如此数目赔给一个丫鬟?不过是玩笑话。 “老朽方才已经说过,一万两。” 祁老无视众人震惊地神色,淡然继续道,“如果两位长老实在拿不出来,不妨直说,我们叶府大度仁厚,断不会追究这点小事强人所难。” 薛步忠和薛须贾脸上的神情越发阴沉难看,他们要是敢说拿不出钱这话,以后就不用在薛家待了! 叶家摆明了就是借机敲诈勒索! “好!”薛步忠脸上露出一抹阴狠的笑容,“既然祁老执意要求,那这一万两我薛府也不是拿不出来,不过我想知道叶府为何会突然提出这种无礼的要求,难道就因为叶府的一个丫鬟受了委屈?” 他倒是有些好奇,叶家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大动干戈,如此不依不饶,甚至要逼着薛家的两位夫人赔礼。 “这个就要问你们薛家的人了!”祁老闻言,不动声色地笑了,看向面前灰头土脸的两个妇人“崔夫人,邱姨娘,你们可还记得在叶府说过的话吗?” 二人闻言,皆面露惊慌之色,众人不由自主地朝着两人看了过去。 崔夫人心中一颤,强装镇定,“妾身在叶府确实言语有失,不过妾身只是一时失言,并未真的对惜云出手伤害······” 邱姨娘嗫嚅了两声还想说些什么,一触到祁老的目光,忙低下头。 二人被叶府关了一晚上,受了无数冷遇,早就锐气尽失,没有勇气再否认。 更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她和邱姨娘做的不对,虽然不是她们亲自动手,但却都是由她和邱姨娘引起。 但她二人不敢叫两位长老知道内情,薛老夫人在薛家已经形同半个弃子,这件事说出来怕是连她们自己都要搭进去。 祁老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位长老,“崔夫人这是承认欺辱过惜云了。” 两位长老一震,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崔夫人,满眼恨铁不成器。 果然是这两个见识浅薄的女人坏的事! 崔夫人和邱姨娘虽然是商贾之女,两人手里还握着一些资产,但是却怎么也不像是能拿出一万两银子的身家。 多的钱必然是薛家来补上。 一想到这里,他们就怒不可遏,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家规处置了。 崔夫人脸色微僵,她没想到这位祁老竟然如此诡辩,“妾身没有,妾身只是在陈述事实,惜云姑娘不顾及礼仪,妾身只是教训了惜云姑娘几句,这又怎么能够称得上是侮辱?” 不管她说得如何好听,却不敢讲出叶昭言假扮惜云的隐情,她的脸现在还肿痛着,可不敢轻易招惹这位活阎王。 “是啊是啊!”邱姨娘也小声附和,“夫人只不过训斥了惜云几句罢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速之客 薛步忠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根本不顾及薛府的脸面,不禁心中恼怒,忍不住出声呵斥道:“闭嘴!看你俩这副样子,成何体统!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吗?!” 薛步忠这一吼,立刻让两人噤若寒蝉,吓得浑身一哆嗦, 不敢再多言语了。 他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火气,看向祁老,“既然叶府如此要求,我们薛家没有不应的道理。只是一万两银子得经过家主的同意,今日先让账房支一千两让祁老带回去给那惜云压惊,过两日我薛府管事带着剩下的九千两,亲自送人上门赔礼道歉,如何?” 祁老闻言, 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薛家如此有诚意,那老朽也不好拒绝,希望到时候薛家能准备好一万两的赔礼金!” 薛步忠看到这个结果,心中稍微舒坦了一点,转身冲着身旁的一位管事吩咐道:“马上让账房支一千两银票,给叶府送去!” 叶家如此亲兄弟明算账,让他心中有了另一番盘算。 既然他们不想息事宁人,那薛府也不用再顾忌什么颜面和交情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便是! 祁老回来后,叶昭言看着带回来的一千两,心中一阵哀戚,往惜云院子走去。 院子里悄无声息,房门紧闭着,看起来死气沉沉。 叶昭言一眼就看到了檐下闭眼休憩的廉洛。 细微的脚步声都没能惊醒他,显然是累极而睡。 叶昭言轻叹了口气,抬脚走向侧室。 “大小姐。”负责照顾惜云起居的杏儿和桃儿见叶昭言来, 忙行礼道。 “惜云近来如何?” “回禀大小姐,惜云姐姐这两日比前段日子好了许多,早上刚吃了几块糕点。”杏儿老实答道。 “这几天辛苦你们了,我再派两人与你们轮班,务必看好惜云,千万别让她做傻事。”她看了看不远处檐下的身影,又不放心道:“廉洛是男子,你们一定要注意分寸,不可再让惜云受到男子惊吓。” “是。“桃儿看了一眼屋外的方向,欲言又止地开口问道:“大小姐,惜云姐姐能好起来,多亏了廉洛公子,若不是他武功厉害,总能及时发现惜云姐姐偷溜出去,我们恐怕都弄丢她好几回了。” 除此之外,她也好奇为何惜云肯吃东西了,以前一旦拘着惜云半日不让她乱跑,她便不吃不喝, 这两日倒是破例用了一些吃食。 “嗯。”叶昭言点了点头,眼底流露出一丝感激之色。 又过了几日, 薛家的人迟迟没有按约上门赔礼道歉, 祁老便派出人前往薛府催了一催,这才打探到原来薛家的账目出了些岔子,暂时拿不出那么多的银子来,薛步忠等人正在想办法筹措银子。 祁老心中明了,这薛步忠和薛家还真是一丘之鼠,道貌岸然,一遇到麻烦就只会逃避,一点担当也没有。 叶昭言倒是并不急,这事情搁置一日,薛家就理亏一日,更不要说谈什么交情了,反而有利于叶家连本带利地讨回公道。 他们欠叶家的债,她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小姐,这伤口多养几日再出门吧!”茱萸一边替叶昭言拆下纱布,一边心疼地劝道。 伤口已经愈合了很多,但叶昭言手臂上还是留下了一层淡淡的痂,看起来十分狰狞。 “不碍事。”叶昭言浅笑着看向她,“我已经不疼了,不信你摸摸......” 茱萸知道劝不动,无奈地替她抹好药膏。 叶昭言打开桌上放了许久的锦盒。 锦盒里,碧绿通透的玉佩静静地躺在锦缎上,散发着柔和温润的莹润光芒,看起来十分漂亮。 “这是什么?”茱萸好奇地凑了上去。 只见玉佩上雕刻着一个繁复华美的花朵图案,十分惹眼。 “碧落玉。”叶昭言将玉佩拿在手里,看向窗外,“碧落花开的时节,一定很美。” “碧落花?”茱萸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重复道,“小姐,什么是碧落花?” “一种很特殊的花,名唤碧落,是世间罕有的奇花异草,生长在极阴极寒之处,因为常年被冰雪覆盖,所绽放的花蕊呈淡紫色,散发出淡淡清香。它的汁液可祛病消毒,对于外伤很有疗效。” 叶昭言耐心地解释道。 “碧落?好漂亮的名字!”茱萸赞叹道。 她在叶府呆了好些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花,想必这种花在繁华的锦都也是稀有物种吧! 叶昭言看了一眼手中的的玉佩,想起那红衣少年认真的眉眼,心中闪过一丝暖意,“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薛老夫人送走后,她便带人暗自探访过濯王府。 虽然不得入内一见,却能确认府内那少年已然转危为安。 如今叶府内患暂时平息,她才有心思思量此事。 这东西太过贵重,放在她手中始终是不妥。 她将碧落玉收入怀中,转身朝外走去。 还未出门,便听到一阵喧闹声传来。 叶昭言循声而去,见叶府门前人头攒动,还停着一辆有几分熟悉的马车。 她眉梢一挑,停下脚步,“怎么了?” “大小姐,你快去看看吧,薛家带着人上门来理论了。”守在府门的侍卫焦急地喊道。 只见薛家刘管事带着众多随从,正站在门口,与叶府守门的侍卫僵持着。 原来是薛家的人过来赔罪了。 薛家刘管事一看叶昭言的身影,面上一喜,挥手让下人噤声,迫不及待地冲着她而去。 那表情仿佛狼看见了肉一样。 祁老从身后匆忙赶来,不动声色地挡在叶昭言跟前,笑得谦和,“原来是薛家管事,不知这次可是备足了银两?” 刘管事听到祁老提前银钱,顿时气闷,恨不得将薛府的大门砸烂了,却又不得不摆出一幅虚伪的嘴脸,笑着说道:“这次前来正是为了解决此事。” 祁老点点头,没有搭话,他一来便感觉到了蹊跷,薛家若是有心赔钱,又何必在这府门前嚷嚷? 此事恐怕不简单。 正当叶昭言也纳闷薛家这是什么用意时,那马车内走出了一名穿戴整齐的女子。 第一百四十章 不要脸面 叶昭言看到来人,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这女子身着粉红色纱裙,梳了一个飞仙髻,上面簪着几根珍珠攒成的珠花,头上戴着镂空镶嵌珍珠发钗,耳坠、项链也都是用珍贵的宝玉串成的。 正是被赶出叶府多日不曾露面的薛幼菱。 叶昭言没想到薛幼菱竟然还敢回来,而且看样子, 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盛装打扮,俨然一副改头换面后的闺秀风范。 “昭言妹妹。”薛幼菱语带羞怯地寒暄道,一副被惊动的娇花模样。 紧接着,一位中年妇人也跟着下车。 中年妇人一身华丽衣衫,面容姣好,举止优雅大方,眉宇间隐藏不住的傲慢之色, 竟是薛幼菱的娘亲薛琴首。 叶昭言记得, 前世薛琴首因着不光彩的夫家, 鲜少露面,特别是将薛幼菱送到叶府后,恨不得断了联系,将薛幼菱养成叶家人。 “叶府如今掌家人何在?”她一副高贵冷艳地模样,直接问出口,根本没把跟前的叶昭言和祁老放在眼里。 “不知夫人上门何事?”祁老神色冷漠,毫不客气地反问道。 “我们幼菱在叶府待了这么多年,如今却连叶府的门都进不去,你说这件事该怎么算?难道叶府连个看门狗都不长眼睛吗?”薛琴首神色不善道。 若不是还有求于人,她早就撕破脸皮,怎会如此费力周旋。 自从薛老夫人被叶府重伤,她心中怨气深重,早已将叶家的许多人视作仇人,等着有一日报仇雪恨。 叶昭言总算回过味来,这薛琴首一开口便给叶府抹黑,可见是早有预谋。 “夫人莫非认为幼菱小姐在叶府待得时间太久,便自觉地成为了叶府的姑娘, 这样一来,你们薛家便可以借故赖上叶府了?”祁老也懒得跟她们废话。 此言一出,薛幼菱脸色顿时难堪起来。 “你......你这老不死的,你什么意思?”薛琴首指着祁老怒骂道。 叶昭言看了她一眼,语气疏离,“二位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叶府虽然不比锦都顶流世家,可也绝对容不下闲杂人等上门胡闹!” “你......”薛琴首紧攥的手有些颤抖,叶昭言的意思她岂会听不明白,她只是没想到这叶昭言不过是一介小辈,更与她女儿同住叶府多年形同姐妹,居然如此猖狂,不仅不敬着她这个姑母,还这样放肆羞辱。 薛琴首看向周围逐渐聚拢来围观的人群,一咬牙,将心中怒气压了下去,挤出一抹谄媚地笑道:“这次前来,便是要跟叶府说说理的, 我家幼菱养在叶府多年,我娘给她攒的嫁妆还在府中库房里, 这次过来, 是想拿回我家幼菱的东西,不知道叶府是否愿意行个方便?” 薛琴首这句话说完,顿时引得周围一片哗然。 “我就说,薛家这次怎么肯乖乖地上门赔礼道歉,原来竟是要找叶府要钱啊!” “真是厚颜无耻,竟然想让叶府给薛家的孙女拿嫁妆,叶家又不是傻子,亏她想得出来。” “话也不是这样说的,这薛家孙女在叶府可是待了多年,当成半个叶家小姐养的。” “就算如此,如今都已经送出叶府了,他们怎么可能还给薛家孙女送嫁妆?” “薛家也真够不要脸的,薛老夫人因为犯错都被赶出去了,他们还想占便宜!” ...... 围观的人纷纷议论起来,目光鄙夷、轻蔑地看着薛琴首母女。 薛幼菱羞愤地低下了头,不由得往丫鬟婆子的身后靠了靠。 薛琴首一张保养得宜的脸涨的通红,却还是强撑着说道:“那些不都是我娘给幼菱准备的嫁妆吗?既然如此,自然也应该由幼菱收回才是,怎么娘暂离叶府,你们不但不愿意把嫁妆还给幼菱,反而还要赖账?叶家可是锦都有头有脸的大家族,这么做未免太没规矩了!” 薛琴首越说越气愤,恨不得立即将叶家的东西全部抢过来。 叶昭言眉毛一挑,“你的意思是,这些嫁妆本就是薛家的?那么我也想问问你,叶府究竟是谁的叶府?” 叶昭言这话问得尖锐,直击薛琴首的心脏。 “你!”薛琴首被堵得哑口无言,“我们好歹也是叶家的亲戚,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们说话?你眼里还有没有礼义廉耻?” “没有礼义廉耻人应该是你们!”叶昭言毫不留情地讥讽道。 薛琴首面色一僵,“叶昭言,你少血口喷人,我告诉你,我家幼菱在叶府待了多年,早已经是叶府的正经小姐,娘为她备下的嫁妆自然是属于她自个儿的!” 薛琴首说完,拉了一旁的薛幼菱,“幼菱,你来说,祖母给你备下了多少嫁妆!” 薛幼菱听到薛琴首的问话,眼眶红润,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祖母给我备下了两万两银票,还有十二套头面和不少胭脂水粉,还有一百匹布料、三十套衣裳。”薛幼菱抽泣着说道。 听到薛幼菱报出来的数字,周围的围观者纷纷惊呼出声。 这叶府还真是财大气粗,两万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那十二套首饰和衣服和布料,加起来价值更加不菲,这可不是普通商贾可以给得起的。 薛琴首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周围看热闹的人说道:“你们都听到了吧,我娘给幼菱备下了如此多嫁妆,还请叶府还给幼菱。” 叶昭言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颠倒黑白,心中不禁觉得好笑。 这对母女实在太过厚颜无耻。 “祖母确实给幼菱备下了很丰富的嫁妆,可惜这些嫁妆并不是她拿自己的私银准备的,而是未经允许拿叶府的东西无凭处置的,所以......” 叶昭言停顿了一下,看了薛琴首母女一眼,“祖母拿的是叶府的钱!” 叶昭言的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在众人耳边炸响,一瞬间让周围陷入沉寂。 原来薛老夫人竟是如此算计叶府的家产。 薛琴首闻言,顿时变了脸色,怒喝道:“叶昭言,幼菱可是你的姐姐,你怎可这般无情无义,竟然将幼菱的嫁妆全部据为己有,你的良心何在?”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价值无量 “良心?”叶昭言嘲讽地嗤笑一声,“我从未将薛幼菱当作过我的姐姐,薛幼菱从出生便是薛家人,她的名字就应该跟叶府一刀两断,从她离开叶府那日起,她不再是叶府的人,更没有资格与我姐妹相称!” 薛琴首一噎, 她没想到叶昭言竟如此伶牙俐齿,让她无话可说。 “幼菱,我们快些上叶府去取东西。” 说罢,薛琴首拉着薛幼菱就往府中冲,根本不理会众人。 她就不信,这些人还敢挡她们的道,大不了到时一哭二闹三上吊,让外面的人看看叶家是如何欺辱她们孤儿寡母的! 叶昭言拦住二人。 薛琴首顿时恼羞成怒, “叶昭言, 你不要欺人太甚,若是敢扣着幼菱的嫁妆,不给我们一个交代,休怪我们母女俩对付你!” 周围的百姓越聚越多,听到薛琴首说的这番话后,纷纷议论纷纷。 “真没想到,这薛家竟然是如此恬不知耻,这样的门第怎么可能教出那般品德败坏之人?” 叶昭言不屑嗤笑:“对付我?你们有何资本对付我?!” 薛琴首扬起手就朝叶昭言打去,嘴里骂骂咧咧地说道:“你个小贱人,竟然说出这样伤人心的话,真是欠教养!” 叶昭言眼疾手快抓住薛琴首打过来的巴掌,顺势将薛琴首的胳膊扭在背后。 “哎哟喂,哎呦喂,痛死我了!”薛琴首被扭得哇哇叫。 “叶昭言,你放开我娘,放开!”薛幼菱哭喊着,伸手去掰叶昭言的手。 叶昭言一把推开薛幼菱。 “噗咚!” 一声闷响, 薛幼菱整个人摔倒在地,额头撞到了石阶上,顿时鲜血直流。 “幼菱,幼菱!”薛琴首惊慌失措地扶起薛幼菱,“来人啊,来人哪,快来人啊!” “你这贱人,竟然敢打我的女儿,今天我非撕烂了你的嘴不可!” 薛琴首说着,抬脚踹向叶昭言的肚子。 她虽是个妇道人家,平常吃喝玩乐,养尊处优惯了,但力气却丝毫不小,薛琴首这一脚用尽全身力气,若是被踢中的话,绝对要骨折! 叶昭言连忙躲开薛琴首的攻击,猝不及防之下,连同薛琴首一起摔倒在地,滚了几滚, 将她才结痂的伤口又磕破来。 祁老忙着人上前察看叶昭言。 薛琴首也跌在不远处, 摔了个结实,只觉得腰部的骨头散架似的疼,整个人都蜷缩着,半天动弹不得。 正当她要抬头大骂时,余光瞥见一个碧色的物件正压在她的衣袖下。 薛琴首凝眸一看,是一枚玉佩,玉质细腻,光泽圆润,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好玉。 她顿时愣住了,这玉佩......难道是...... 她的目光落向不远处叶昭言身上,心中有了主意。 薛琴首假装整理衣衫,趁机将手臂抬了抬,从袖管里把玉佩藏进去。 将衣衫整理妥帖之后,她才慢吞吞地爬起来,走到叶昭言跟前,故作关切地说道:“哎呀,昭言,你没事吧?” 叶昭言没有理会薛琴首。 薛琴首也没在意,转身对薛家的仆妇吩咐道:“赶紧去把小姐扶起来,带她回府诊治。” 她揣着那玉佩,心砰砰直跳,恨不得赶紧离场。 那几个丫鬟立即上前搀扶薛幼菱,薛幼菱挣扎着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薛琴首,满脸委屈。 她不甘心,怎么娘亲都不找叶昭言算账就走了? “幼菱!”薛琴首嗔了女儿一眼,眼神里饱含警告。 薛幼菱明白娘亲要发火了,只得任由丫鬟搀扶着走,撇着嘴差点哭出来。 临走前,她狠狠瞪了叶昭言一眼,愤愤离去。 叶昭言看着薛家一行人的背影,目光闪烁。 薛琴首回到府中后,立马命人关好房门,然后迫不及待地将玉佩拿出来。 她没想到,竟然能这样得到一块好东西。 若是这块玉佩能够卖出一个高价钱,那可是能留下的私银,足够她们母女傍身。 只是这东西究竟价值几何她却是不知情了,得找个识货的人鉴赏一番。 想到这里,薛琴首将手中的玉佩重新收回袖袍之中。 “夫人,这可如何是好啊,小姐额头受伤了闹着不肯吃药!”一名丫鬟进门来焦急地说道。 “这孩子真是越发不懂事了!” 薛琴首心中虽不悦薛幼菱这么任性胡闹,但却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自己心中最贵重的宝贝。 “罢了,既然如此,我们便去看看她究竟闹什么别扭。” 薛琴首一到,薛幼菱果然就开始哭诉,话里话外都在怨她这个做娘的怎么不为女儿讨回公道。 薛琴首安慰了半晌,见女儿还是眼泪涟涟,索性屏退了丫鬟,将那玉佩掏出来。 “这东西可是好东西啊!”薛琴首看着手中精巧的玉佩,心中满意至极,“只要卖给识货的人,定能换到很多银子,买上许多衣裳首饰,甚至还可以置办一座宅子,让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知道,咱们母女的财力不比他们差。” 想到这里,薛琴首的心中升起一股骄傲自豪感,她的女儿,绝对不会比那些低贱的商贾低贱。 “娘,这东西值这么多银钱吗?” 薛幼菱听到要将这玉佩卖了,不知怎得,有些惋惜。 “这东西少说也得几千两银子!” 薛琴首语气笃定,“只要这东西卖掉了,这几年我们母女就不用再为钱发愁了了,你想怎么样都行!” 薛琴首想到触手可得的银子,心中涌出一股心酸,她记得女儿出生不久,丈夫在赌场醉酒早逝,夫家便指望不上了,害得她只好灰溜溜回了娘家。 好在娘对她好,将那死去的彦酒鬼以入赘之名迁去了薛家,还给幼菱改了薛姓,这才让她们母女有了立足之地。 只是她的嫁妆却被扣在了那黑心的彦家,这些年虽吃穿不愁,总归少了些银钱傍身,比起其他几房算得上日子磕碜,故此,暗地里仍旧有不少人冷眼瞧不起她们母女。 薛幼菱拿起玉佩放在眼前,阳光透过窗棂照射到碧绿的玉佩上,散发出淡淡的光泽,美得惊心动魄,她眼睛瞪大,忍不住轻抚上玉上面精美的花纹。 “咦,这里面好像有字!”薛幼菱忽然发现玉佩里边似乎刻画着什么东西,她好奇地伸出手指在玉上摩挲了一圈,“好奇怪的字。” 第一百四十二章 心生一计 薛琴首的视线被挡住了,不甘心地挪开一点视线,才终于看到了玉佩里面的字体。 “这是一个濯字,你不会连这个都认不出来吧?”她笑道,这字体曾是天禄王朝流传的边邦文字体,庆靖年后已经甚少被采用,也不怪女儿不认得。 “濯”字? 薛幼菱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张俊美的脸庞, 她不由自主地喃喃道:“他也姓濯......” 她又仔细端详了一遍这个字,惊叫起来,“娘,这......这该不会是濯、濯公子的东西吧!” 她虽与那濯明轩只有一面之缘,印象却是极深的,毕竟那样出众的公子, 在人才济济的锦都也算得上佼佼者了。 “你这傻孩子, 你说这是谁的东西呢?”薛琴首不解地问道,一时还没有醒悟过来。 “是濯王爷的儿子,他......他是濯明轩......” 薛幼菱有些结巴地说道,她的双颊通红,不知为何,脑海中总是会浮现出那张俊美的脸庞,心跳突兀地加速了起来。 “你说什么?”薛琴首听清楚后大为震惊。 濯王府的公子竟然是这块玉佩的主人? 这简直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薛琴首又将玉佩的底座拿起来看,只见一个十分细巧的古朴的图腾清晰地出现在上面,若是不仔细看是辨不清纹理的。 上面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蛟龙,周围还有无数祥云。 薛琴首心神一颤,这分明是王府用图! “这枚玉佩真是你说的濯公子所有之物?”薛琴首又问了一遍。 “嗯,是真的,女儿也是无意中与他得见一面的。”薛幼菱羞涩地点点头。 薛琴首的心中不免有些懊恼,那她岂不是白忙活一场了? 若是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带回这玉佩,如今拿着这样象征不凡的物件出去售卖,不知会引起多大轰动。 薛琴首越想越郁闷,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将那玉佩丢掉。 可是,这么贵重的东西若是丢掉实在太可惜了, 万一惹得别人循迹而至,反倒坏事,这可如何是好? 她心思百转,最终叹了口气。 “唉......”薛琴首长吁短叹,“这下可麻烦了。” 薛幼菱不解地问道:“娘,您在担心什么啊?” 薛琴首摇摇头,“这东西是有主之物,还是如此贵重的身份,怕是不能拿来换钱了。” 说完,薛琴首将玉佩放回了玉盒之中,却被薛幼菱按住了手。 “娘,难道这玉佩就没有别的用处吗?”薛幼菱不甘心地问道。 这样好的机会,她岂能就此错过? “还能作何用?”薛琴首反问。 薛幼菱目光闪烁了片刻,然后坚定地说道:“这东西如此华贵,定是濯公子贴身信物,想必对他是有意义的,如今他丢了玉佩不知道多么心急,娘不妨将它交给女儿, 让女儿物归原主, 也好卖濯王府一个人情。” 薛琴首见状,立即明白了,女儿的心中惦记着这块玉佩的主人。 她觉得此事并非不可以,她本是贪图这玉佩上所附赠的价值,如今薛幼菱提出物归原主换一份人情,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况且,若是将玉佩还给濯王府,或许能从他们那里得到更大的补偿。 薛幼菱见薛琴首不说话,不禁有些急切地催促,“娘,您就将这玉佩给我吧,这东西实在太贵重了。” 薛琴首见女儿心急,不禁笑道:“给你给你!为娘哪里会不依你!” 这个宝贝女儿,总算是开窍了。 想到这里,她将玉佩放入薛幼菱手中,语重心肠地嘱咐道:“幼菱,这玉佩是从叶府悄悄得来的,若有人问起就说是路上捡的。这件事你一定要保密,千万别泄露了出去,否则会连累娘跟着遭殃,明白吗?” “娘放心好了,女儿一定守口如瓶!”薛幼菱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心中有些纳闷怎么濯明轩的玉佩会跑到叶府起。 想了片刻也不得要领,索性打定主意,一定要将这件宝物好好利用起来,等哪日她能够嫁入濯家,成为濯王妃,一定要将这件宝贝当做定情之物让濯明轩送给她。 薛幼菱和薛琴首又说了一些关于濯王府的话题,直至夕阳快要下山之际,薛琴首才告辞离开,她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表情,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让女儿上濯王府与那濯公子叙旧了。 ...... 叶昭言在叶府包扎过伤口之后,换了身衣服,便出门去往濯王府。 行到半路,她才察觉不对劲,怀中的碧洛玉竟然不翼而飞了。 “茱萸,方才替我收拾衣物之时,你可看见我的玉佩?” 茱萸闻言,努力回想了半天,摇摇头,“那块玉佩好像是被小姐揣在身上的,只是更衣之时奴婢并没有看到那玉佩,莫不是丢在府里了?” 叶昭言心中大惊,连忙回到叶府,将整个院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碧洛玉的踪影。 这块碧洛玉被她小心保管了许久,除了她的贴身丫鬟,不曾轻易示人。 她原先是打算今日上门送还给濯逸白的,没有想到临行之际竟会发生意外。 “小姐,我找了几遍也没有看见,莫不是被老鼠给叼走了吧?”茱萸担忧地问道。 “会不会是落在出门的路上了?”叶昭言心中隐隐升起一丝希望,如果落在路上就好了,这半路不少叶家的人巡逻,若是被拾到了,定然会送还到叶府。 这样也能省去很多麻烦。 叶昭言又仔细地寻找了一圈,依旧没有任何的线索。 派人去叶家守卫那里打过招呼后,她决定暂且等待。 ...... 两日后。 “小姐,小姐!” 薛幼菱睡眼惺忪地坐在窗前的软榻上,她的丫环榴花掀帘进屋,手中端着一盆温水,正准备帮她净脸洗漱。 “怎么啦?这么慌慌张张的?”薛幼菱睁开朦胧的睡眸,她额头上的伤口经过悉心护养,依然留下了紫红色的印痕,显然是刚刚结痂。 伤口脱疤恐怕还要好些天,她已经等不及要去濯王府了。 好在可以梳几缕碎发到额头前遮挡一番,只是这样总归是有些缺憾。 “回小姐的话,夫人给您准备了好漂亮的衣裳呢!”榴花将帕子递到她手中,笑嘻嘻地说道。 “哦!是么?”薛幼菱闻言,立马来了精神,连忙坐起来,任由榴花替她梳洗,心中暗喜不已。 娘还是最疼自己的。 不一会,丫鬟就送了衣裳。 只见一件湖绿色绣兰花的裙衫静静地躺在托盘中,袖口和领口用金线勾勒出几朵绽放着的牡丹,裙摆绣着朵朵盛开的牡丹,胸襟和裙摆绣着金边,显得十分雍容华贵。 薛幼菱拿起裙子左瞧右瞧,心中甚是满意。 第一百四十三章 盛装上门 榴花一边给她擦拭着脸颊,一边低声道:“夫人已经吩咐了,今天务必要将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绝对不可以让濯王府的人小瞧咱们。” 薛幼菱听到这话,强忍住羞涩,故意板着脸训斥道:“你懂什么!” “小姐,奴婢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榴花掩嘴轻笑。 薛幼菱瞪了榴花一眼, 佯装生气地扭头不理会榴花。 榴花替她梳妆打扮好之后,薛幼菱便坐上马车去往叶府。 她刚走到府门前,立即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薛幼菱身材纤细,五官清秀可爱,看起来十分亮眼。 濯王府的侍卫见薛幼菱衣着华丽,并不敢怠慢,小声地交流了几句, 一人进府通报去了。 薛幼菱见状,心中得意,直接迈步走了进去。 侍卫拦住了薛幼菱,恭敬地说道:“这位姑娘,小的奉命守在这里,若无请帖,不能放你进府!” 榴花闻言,有些不解,”我家小姐是薛家的小姐薛幼菱。” 榴花以为薛幼菱与濯府公子有几分交情,很是得意地报出了身份。 薛幼菱本想阻拦却不好当着这么多人面,憋红了脸不说话。 侍卫听了眉头皱得更深。 薛家小姐? 倒是没听过。 他只知道锦都有一家薛氏是个商贾之家,但也排不上名号。 不过这姑娘倒是打扮得很是亮眼,只可惜身份不高,与这濯王府怕是沾不上什么关系。 想到这,他继续劝解道:“姑娘,这里不欢迎外人进府,还是赶紧离开吧!” 薛幼菱心中一急,高声说道:“我是叶府的小姐,这次特意来向濯府公子送还东西, 如果此物没能送到你家公子手上,定然会怪罪下来,到时候谁能担当得起!你们还是赶紧放我进去吧!” 她的声音很大,周围的人全部听得一清二楚,所有人皆纷纷朝这边望了过来。 “叶府的小姐?”侍卫闻言,微蹙了蹙眉,叶府似乎是有两位小姐姓薛的,去年几次宴会上还小出过风头。 这么一想,他就明白了。 濯明轩南下还未归,如今只余下一位大病初愈的濯逸白,他想也不想就以为这薛小姐是来找濯逸白的,心中疑惑更深。 这小公子素来行事低调,未尝听闻与外女有所纠葛,今日竟然有人找上门来送东西,倒是稀奇。 只是这其中曲折却是薛幼菱无法知晓的。 “是呀!难道不行么?” “若您真是叶府的小姐,请您在府门口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禀报!”侍卫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 没过多久,侍卫再度折返了回来, 脸上带着一抹尴尬, 他朝薛幼菱行礼道:“小姐请随属下来。” 说完,侍卫便在前面带路。 薛幼菱心中一阵窃喜,跟在侍卫身旁朝着府内走去,不断四处观望。 “小姐,前面就是会客厅,您请在这里稍作歇息,公子一会就到,属下先行离去了。”侍卫指了指前面的院落,躬身说道。 薛幼菱应了一声,心中又是期待又是忐忑。 如果濯明轩问起前因后果,她该如何回答才算妥帖?毕竟这玉佩是从叶府得来的,具体怎么到叶府里头的她并不清楚,若是被识破,她定然圆不了谎! 思及此,薛幼菱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推开了院落的木质雕花门。 院落里摆设雅致精致,庭院中央的石桌上摆着各种瓜果点心,还有香茗茶具,显然是专门为客人准备的,院落里还放置着一架秋千。 薛幼菱接过榴花倒好的香茗品了一口,竟是上好的顾渚紫笋! 叶府里头,还是比薛府奢侈许多的! 薛幼菱暗自感叹道。 “小姐,人就在里面。” 女子的声音忽然从薛幼菱身后传来,薛幼菱吓了一跳,差点被茶盏中滚烫的热茶烫了舌头,她急忙抬起头,目光却是落在了来人的面容上。 竟是一个美貌的姑娘。 她一袭淡绿色烟笼梅花百褶裙,腰间束着同色系翠烟罗,长发挽成堕马髻,斜插着一支碧玉簪子。 那双明亮而灵动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似的,令人一看便移不开视线。 薛幼菱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嫉妒和羡慕的情绪,这样的美貌,将她精心装扮的模样瞬间就比了下去,分明她才是今日的主角。 想到这里,她心中的恼怒更加浓烈,眼中的敌意明晃晃。 她在打量眼前女子,殊不知眼前的女子也在打量她,那双灵动的眼眸中透露出来的不屑,让薛幼菱心中一凛。 “这是我濯王府的大小姐,濯王之女濯天心。”女子身旁的丫鬟见薛幼菱打量的目光放肆,忍不住出口提醒道。 濯王府的大小姐?!岂不是就是濯明轩的妹妹?! “原来是濯小姐,失敬失敬!”薛幼菱立马收敛了神色,一副谦卑的模样。 “嗯,听说姑娘有东西要送来?”濯天心不咸不淡地问道。 她听闻有叶府女子上门来找濯逸白,便火速赶来。 上次那画像上的女子一直令她如鲠在喉。 她本以为这次来的会是濯逸白画上那女子,没想到竟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货色。 薛幼菱急忙点头,“正是!” “你将东西呈给本小姐便是。”濯天心不耐烦地催促道。 “这个......这个还是让我亲自交给濯公子的好,毕竟,这可是他的重要之物,不能随随便便就转交他人的。”薛幼菱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 她还有好些话要跟濯明轩说,若是不单独面对面,怎么能行? 更何况,这些话不被旁人知晓最好,怎能轻易让濯天心代为转达? “你这是什么意思?”濯天心见薛幼菱拒绝将东西交给她,语气中隐约透露出一丝怒气。 她倒是不相信濯逸白会看上这等女子,只是想着这女子上门攀扯濯逸白,心里总是不爽快。 薛幼菱吓了一跳,连忙恳求道:“还请濯小姐恕罪!” “你拒绝是信不过我吗?”濯天心沉着一张俏脸,不悦地说道。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薛幼菱急忙摇头,生怕濯天心误会自己的意思,急中生智扯谎道:“我与公子约定,要亲自交与他……” 约定亲自交与?! 濯天心眉心悄然皱起,心中一团火气。 第一百四十四章 踢到铁板 薛幼菱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濯天心打断,“你不用多说了!就算这东西是他的重要之物,我身为濯王府的小姐,难道还没有资格代为转交?!” 薛幼菱一愣,她万万没有料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般模样! 她心中恼火至极,却又不敢发作, 赔笑着说道:“濯小姐教训的极是,实乃幼菱唐突了,幼菱在此向你道歉。还望濯小姐海涵。” 濯天心见薛幼菱态度良好,这才缓和了些许。 “好了,快将东西呈上来吧!” “不如等濯公子到了,再转交给他......”薛幼菱小心翼翼道,心中纳闷这濯明轩怎么还不来。 “我看你根本就是在戏耍于我!” “不!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薛幼菱急得满脸通红,她心里头恨死了眼前这个刁蛮任性的女子,硬着头皮说道:“濯公子迟迟未到,怕是事务缠身,我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 “等等!” 薛幼菱转身正欲离开,却被濯天心一把叫住。 “你是不是故意不想将东西交给我?”濯天心怒声问道。 薛幼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知道眼前这个女子是铁了心的想要她手里的玉佩,只得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我若是擅自取了公子的东西给别人。只怕公子会怪罪于我......” “不必找那么多借口!”濯天心打断道。 “你......你非要逼我将东西拿出来么!?”薛幼菱忍无可忍道,“濯王府的人怎能如此仗势欺人?!” 濯天心脸色一变,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度,“来人,给我掌嘴!” 一旁的丫鬟听到濯天心的吩咐,立马上前来,作势就要给薛幼菱两巴掌,薛幼菱急了,慌乱地说道:“等等!我交,我现在就交给你!” 薛幼菱深呼吸一口气,准备从怀中取出那枚被丝绸包裹的玉佩。 她心里很不甘心, 可是却也知晓,若是得罪了濯天心,必然没有好果子吃。 就在这时候,门外却传来了一道声音,“天心,发生什么事了?” 这声音虽然娇滴滴,但却充斥着嚣傲,听闻此言,屋内的几人皆是心头一震,急忙转头朝门口望去,就见赫连碧一身华服,款步进入了院子。 “见过碧王妃。” 众人急忙屈膝施礼,恭谨说道。 薛幼菱见状,方才知晓眼前女子就是传闻中美艳的濯王侧妃,忙慎重行礼。 赫连碧扫视了薛幼菱一眼,淡漠道:“薛小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薛幼菱闻言, 心中咯噔一下, 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她那小伎俩连濯天心都是不够看的, 又如何有勇气糊弄得住如此大人物? 她不安地绞紧手指,颤抖着嗓音说道:“回碧王妃的话,幼菱是特地来给濯公子送东西来的。” “哦,送东西?什么东西?”赫连碧好奇地问道,眼中的厉色一览无余。 薛幼菱抬起头,对上赫连碧的双眸,只觉得浑身冰凉刺骨,她强撑着镇静地回答道:“幼菱方才想起,那东西似乎落在家中了.....” “她分明带着那东西!”濯天心急道。 说完,薛幼菱急忙转身朝门口走去,脚步匆忙,显得有些狼狈。 “站住!” 赫连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薛幼菱身体狠狠一颤,急忙回过头,满脸惶恐地问道:“碧王妃还有何吩咐?” “你既然是特地送上门来,怎会空手而来呢?“赫连碧笑盈盈地说道,那眼底的寒光让薛幼菱不寒而栗。 薛幼菱心里恨不得将自己抽自己几耳光,真是蠢笨至极,怎么会说出这么荒谬的借口?! 薛幼菱心中后悔至极,但是事已至此,她又不得不说道:“小女真的忘记带了,今日身体有些不适,改日再送上门来......” “身体不舒服?不知是哪里不舒服呢?”赫连碧笑着问道,只是语气却越来越森冷。 “我......我......”薛幼菱说不出。 “来人,替薛小姐拿捏一番身子,看看究竟是哪里不舒服!” 赫连碧吩咐侍女道。 “是,碧王妃!”两名婢女应诺,上前扶住薛幼菱,作势就往屋内拖去。 薛幼菱见状,心中顿时慌乱无比,她急忙挣脱了那婢女的搀扶,跌坐在地上,哭喊道:“我没病,我没病!我只是不舒服而已!” 赫连碧居高临下地望着薛幼菱,讥讽道:“身体不适就要说出来,何须遮掩?!赶紧将薛小姐伺候好!” “是!碧王妃!”两名婢女领命,将薛幼菱强行摁倒在地,拖着她朝屋里走去。 “啊!救命啊!”薛幼菱拼尽全力挣扎道,只是两个婢女的手劲太大,薛幼菱怎么也挣脱不开。 她惊慌失措地望着濯天心,只希望她能及时出面解救自己。 濯天心却看也不看她。 “放开我!你们这群贱民,放开我!”薛幼菱尖锐地叫喊道,直到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传来她闷闷的哭喊声。 赫连碧见此,有些厌恶,随即转身走向濯天心,一脸关切地问道:“天心,这薛小姐何处得罪了你,惹得你这么生气?” 濯天心没有说话,默默地低下了头。 她当然不会将心中所想告知赫连碧。 赫连碧见状,以为自己猜对了,便说道:“这种粗鄙卑劣的小角色,你又何必与她置气,不值得。” 两人正说着,门外却传来了一道慌乱的脚步声。 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疾步跑进院中,整个人充满了阳光气息。 少年一头青丝高高束在脑后,鬓角垂下几缕发丝,显得有些慵懒,清秀温柔的眉宇间透着一股担忧。 他的目光在院中急切地搜寻着什么,很快便注意到了站在院中的赫连碧和濯天心。 “碧王妃,您怎么在这里?” 赫连碧看着眼前这个年纪尚轻的少年,眉头一蹙,不悦道:“我不在这里,难道应该在哪里?我来看天心,有什么不妥吗?” 白衣少年闻言,神情微怔,随即摇头,说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敢拦着您,只是方才我听闻下人说叶府的小姐来送东西,心中疑惑,便急忙赶来查探情况,还请碧王妃恕罪。” “原来是这样,看来这女子与你交情不浅,看你紧张得!”赫连碧语气嘲讽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误解重重 濯天心闻言,不由地攥紧了手指,眼中的恨意悄然生长。 没想到这小有姿色的女子竟然真的与濯逸白有交情,看他在乎的神色,恐怕纠葛不浅。 濯逸白脸色微红,有些不知所措。 “那她此刻在何处?” “她身体不适,正在厢房里休息, 你先回院子里等着,一会就给你把人送过来。”赫连碧淡漠地说道。 人刚被她们修理了一顿,此刻不知道如何狼狈,自然不能叫濯逸白知晓。 她需得好好警告那丫头一番,再着人收拾打理好,才能放出去。 “好。” 濯逸白闻言,点头应声, 转身欲离开, 但刚走了两步, 却听见一阵茶盏碎裂之音,猛地停住脚步。 濯天心见他站在院子里,眼神复杂地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不知在想些什么,顿时警觉起来,“逸白,你怎么还不走!” “我......“濯逸白闻言,急忙收敛起眼中的情绪,说道:“那屋子里似乎有些动静,不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如我让人察看一番有何不妥?“ 赫连碧的脸色顿时变了,咬牙骂道:“还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那丫头不懂规矩摔碎了一个茶盏!” 濯逸白的眉头皱了起来,想要上前一探究竟,却被濯天心拦住了。 “啊!”不远处的屋内传来一阵女子的哭喊声。 濯逸白脸色一沉,轻轻推开濯天心快速朝屋里跑去。 濯天心脸色霎时苍白无比。 赫连碧望着白衣少年离去的身影,唇畔勾起一抹阴险的弧度, 眼底闪烁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沉思了片刻,她似乎是下定决心,朝着濯王府书房的方向走去。 屋里隐约传来女子凄惨的呼救声,濯逸白脸色一白,心中更加着急。 “砰!” 濯逸白抬起脚,一脚踹开了那木门,冲进房中,看到的场景却让他愣在原地。 屋内,薛幼菱正被两名婢女压制在地上,不顾薛幼菱的求饶声,两个婢女将薛幼菱的裤腿撩了起来用力捶打。 薛幼菱的小腿肿的老高,关节处肿的跟馒头似的,看起来十分可怜。 “啊!放开我,放开我!”薛幼菱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哭泣,一边奋力挣扎求饶道:“别打了,别打了......” 门被濯逸白踹开的一瞬间,众人都停下来手中的动作。 薛幼菱察觉到门开的光线,立刻欣喜地望了过去,当她的目光触及到来人时,却愣住了。 待看清楚他的脸后,更是心中巨震。 她记忆力虽然不是特别的好, 但也不傻,眼前这个少年就是那日上叶家的客卿白画师。 濯逸白与薛幼菱对视了一刹,脚步微微停了下来,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不过很快便掩饰掉了。 濯天心从身后走进来,一脸失魂落魄。 “天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濯逸白皱眉道。 “逸白,这女子上门给你送东西,却不肯将东西拿出来给我看一眼,行为诡异,惹人怀疑,于是......” 濯天心瞥了一薛幼菱,小心翼翼地说道,声音少了几分底气。 濯逸白看着地上的女子,有些疑惑:“薛小姐?” 薛幼菱还在惊诧中,“你、你怎么在这?” 没错!她现在已经确定,少年就是当初上叶府的那名白衣画师! 濯天心听着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有些不耐烦,“濯王府的公子不在这里该在哪里?” 薛幼菱惊讶,没想到,白画师竟然是濯王府的人! 她之前还以为白画师是一介平民呢。 她这才反应过来,这名少年也是濯王爷府的公子。 她连忙低下头去,“原来是你。” 濯天心见此,心中更加疑惑。 “薛小姐刚才说有东西要给我?” “不、不是......” “在这里!”还没等她说完,一旁的婢女捡起地上一个丝绸包裹递给了濯逸白。 薛幼菱顿时大惊失色,“这不是给你的!” 她不顾疼痛,激动地爬起身,将玉佩抢了过来护在怀里。 这东西是濯明轩的,怎能现在就交给别人。 濯逸白一愣,没想到薛幼菱竟然会这么做。 “你干什么?!这可是我们濯王爷府的公子!”一旁伺候的丫鬟看到薛幼菱如此行径,立刻呵斥道。 薛幼菱没有理会那个丫鬟,继续护紧身后的玉佩,“我只是想将它交给濯明轩公子而已,并没有要私藏的意思!” 濯明轩公子? 薛幼菱的话让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怔,眼神中都带着疑惑和不解。 濯明轩不是南下未归吗? 就在薛幼菱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却听到濯天心说道:“你竟然不知道明轩哥哥不在锦都吗?竟然还上门送东西?你不会根本就与他无甚交情吧?!” 原来竟是误会一场,听到她要找的人是濯明轩,她心情瞬间好起来。 “什么?!” 薛幼菱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濯天心。 原来...... 原来这次濯明轩并没有回来,而是远在江南。 薛幼菱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响。 难怪此事如此不顺利,处处古怪。 她一时间陷入到了呆滞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濯逸白见状,沉吟了片刻道:“既然这位姑娘不肯将东西拿出来给我看一眼,不如等二哥回府后,再亲自交给二哥吧。” 薛幼菱闻言,失落地点了点头。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玉佩藏好,等到见到濯明轩的时候,再交给他。 “不行!”濯天心突然反驳道。 她一脸不悦地盯着薛幼菱道:“我不准,这件事情一定是你故意隐瞒,想要借此机会进府攀扯明轩哥哥!我不管,你现在就要把东西拿出来给我们看!” “......”薛幼菱张了张口,想要辩解,但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辩解不出来。 因为事实确实如濯天心所说。 濯天心见她心虚不语,一把抢过那丝绸包裹打开,露出了一块玉佩。 这块玉佩晶莹剔透,色泽温润,与普通玉佩不同,上面刻着繁复精美的图案,煞是好看,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濯天心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她的目光落在玉佩的繁复徽记上,反复摩挲那朵形状特别的花纹,终于确定这一枚就是濯逸白的独有玉佩。 “你还给我!”薛幼菱还要再抢,却被濯天心一把推开,差点跌倒在地。 第一百四十六章 倒蚀把米 她双眼含泪地望着眼前的二人,声嘶力竭地吼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天心,你做什么?”濯逸白皱了皱眉。 “逸白,这块玉佩是你的贴身之物!”濯天心怒声指责道。 “你说什么?”薛幼菱听到她的话,整个人都慌乱起来,“不,不可能!” 濯逸白一把拿过玉佩, 看清底部的徽印后,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逸白,你的玉佩为何会在这女子手中?”濯天心将视线转移到濯逸白的身上。 濯逸白闻言,不禁苦笑起来,“这个问题倒是把我给问住了,我与这位小姐不过一面之缘, 并无多的交集。” 他心中也是疑惑诸多, 他记得这东西是他亲手交到叶昭言手上的。 这一月来,叶府刚经历一场风波,他担心叶昭言分身力乏,不便上门叨扰. 没想到这玉佩到了薛幼菱手上。 可是薛家之人分明已经被赶出了叶府。 难道叶府出了什么事情吗? “你怎么会有这件东西?!”濯天心对薛幼菱厉声质问道。 薛幼菱一脸惊吓地摇了摇头,“我在路边捡到的,也是机缘巧合之下......” 想着娘亲的叮嘱,她不敢说出真相。 “机缘巧合之下捡到的?呵,你是不是当我们是傻子?这分明是逸白的身份玉佩,我们濯王府嫡系男子专有之物!” “真的不是明轩公子的?”薛幼菱惊讶地看着她。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运气居然这么背,居然拿着濯逸白身份玉佩来找濯明轩! 看到薛幼菱脸上的惊愕之色,濯天心冷嗤一声,随即又道:“这玉佩怎么在你的手里,你分明是偷来的!说,你为何要骗我们!” 薛幼菱一阵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只觉得一颗心七上八下地跳个不停,脑海中更是一片空白。 她与娘的计划,全被打乱了! “怎么?你说不出话来了是吧?”濯天心见她沉默不语,越加的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一旁伺候的丫鬟也纷纷附和道:“是啊, 肯定是这样的, 小姐,你可千万不能被这个贱民欺骗了。” “小姐,这贱民一看就不安好心,我看就是想要借此进府!” 濯王府的眼里,这等商贾之家与平民无甚差别,连带着府内见惯了达官显贵的丫鬟都不屑一顾。 薛幼菱抿了抿唇瓣,最后咬牙道:“是我娘捡到的,让我送来濯王府!” “这种鬼话也说得出来!”濯天心冷哼一声,一双眼眸死死地盯着薛幼菱,似乎要从她脸上盯出洞来。 “我说的全部都是真的!”薛幼菱有些激动地反驳道。 “你说你是捡的?谁信呢?!我看你就是想借机进濯王府吧?!”濯天心怒不可遏,“你可知偷盗濯王府之物该当何罪?!” 薛幼菱心中一颤,眼眶不由地微红,“我说!这是我娘给我的!我娘说这个玉佩是她从叶府捡来的!” “你娘?”濯天心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度,“你娘是什么人?她哪来的胆量偷窃王府之物?!” “她......”薛幼菱正欲说出真相,但她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我娘去叶府拜访,偶然间看到叶府私藏此物,见到上门的濯氏印记,便带了回去, 令我上门物归原主......” 薛幼菱的声音哽咽起来,倒是有几分真切。 “哼, 什么物归原主,不就是借此上门来攀扯吗?”濯天心毫不留情地拆穿她,“这么说来,这东西是叶府的人拿走的?也是,你们母女身份低微,向来想来也没有胆量染指这等信物!” 她说话间,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薛幼菱,似乎是想从她的神色中寻找破绽。 薛幼菱紧握着拳头,强忍着心中的怒火。 她不能反驳,也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怀疑到她的娘亲身上。 濯逸白眉毛微蹙,看向薛幼菱的眼神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探究。 他总感觉这个女孩儿有些奇怪。 “你们还愣在这里干嘛,还不将人请出去!”濯天心吩咐道。 几个丫鬟立刻将薛幼菱围困起来,架着她往外走。 薛幼菱拼命挣扎着,大声喊叫道:“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上门送还东西,是濯王府的客人,凭什么这样对我!” 要是被这样打出府,她回去还有何脸面见人?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旁的丫鬟尖锐地叫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居心不良!” “你!”薛幼菱气得浑身直哆嗦。 她的心中充满愤懑之意,恨不得冲上前去狠狠扇那名丫鬟两巴掌。 “把她送出去!”濯天心见她被架住,连忙开口道。 薛幼菱心底咯噔一下,知道这下彻底完蛋了。 她被这群丫鬟架着出了院子,丢在了大门口,脚踝处传来刺骨的疼痛,让她险些摔倒。 “小姐,您还好吗?”榴花将她扶起来,关切地询问道。 “一群忘恩负义的畜生!”薛幼菱一甩衣袖,掩面哭了起来,“都是这破玉佩害的!要不是叶府捡到的这破东西,我怎么可能遭受这么多羞辱?” “小姐,您先别伤心,眼下咱们该想办法怎么将此事告诉大夫人再商量对策吧!”榴花一边替她擦拭脸上的泪水,一边轻声安慰道。 薛幼菱点了点头,一路遮掩着面回了薛家。 另一边,濯天心却对叶府有了想法。 薛幼菱说话却一点纰漏都没有,她一再强调玉佩的确是她娘亲从叶府拿的,说明线索就在叶家人里。 濯天心的心中隐约有些猜测,却苦于无法验证。 更重要的是,不论她如何盘问,濯逸白闭口不言为何玉佩到了叶府。 这块玉佩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濯天心想来想去,决定带着人前往叶府探查一番。 “逸白,你的玉佩明日借我一用。” “借玉佩做什么?”濯逸白微皱起眉头,他总觉得濯天心对待此事有些怪异。 “自然是帮你辨出那偷玉的贼人!”濯天心笑嘻嘻地说道。 濯逸白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的目的,“你要去叶府?” “对呀,我要去叶府找那偷了东西的人算账。”濯天心一副理所应当地说道,“难不成你还怕我办不好此事吗?!” 第一百四十七章 各怀目的 濯逸白没有说话。 他知道,以濯王府对这块玉佩的重视程度,一旦知道这件事情,肯定会闹出不少风波。 以叶昭言的性格,她应该不会希望被牵扯其中。 “我自然不怀疑你的本事,只是这枚玉佩并未被人偷走的。”濯逸白沉思半晌后,缓缓说道。 “什么?”濯天心瞪圆了双眼, “难不成是你交出去的?!” 这玉佩可是意义非凡的信物,怎么可能轻易交予他人? 莫非是有人迷惑了濯逸白,让他失了心智主动交出去?! 这个想法一经冒出,便如同野草般疯狂地滋长起来,迅速蔓延至她的心脏。 “你怎么能把这样重要的东西随便交予他人?!”濯天心激动地声音尖锐起来。 “我并非一时兴起冲动而为。”濯逸白一脸严肃地说道。 “你说什么?!”濯天心闻言,一脸错愕地看着他, “那女子是谁?” 她的表情实在太过惊讶,仿佛在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她......”濯逸白迟疑了一瞬,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这是我与她的私事。” 他心中有几分苦涩荡漾,如今的处境太过复杂,不该此刻就将她牵扯进来。 “私事?!”濯天心闻言,气得咬牙切齿,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濯逸白要袒护那个陌生的女子。 那个女子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如此不顾尊卑,不顾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就这样护着她? “你连她名字都说不出,可见她是多么上不得台面的,根本不可能是什么正经大户人家的小姐!逸白,你为什么要袒护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 她的手指紧捏着衣摆,心中的怒火已经快要将她整个人燃烧殆尽。 “够了!不可胡乱猜测。”濯逸白冷喝道,心中有股奇怪的感觉。 “胡乱猜测?!”濯天心眼眶红了,“我可是你妹妹!” “既然是妹妹,就更加不该胡乱揣摩哥哥的心意。” 他的语气中充斥着淡淡的怒意,让原本想继续撒泼的濯天心顿时噤了声。 “天心, 你一直很乖巧听话, 为何偏偏在我的私事上如此偏执?下次若是还如此口不择言,不要怪兄长跟你置气。”说罢,濯逸白便径直离开了院子,只留下满腹疑窦的濯天心。 濯天心见濯逸白动了气,心中更加难堪。 他很少对她如此不留情面。 看来这一次拿了玉佩的女子,真的与濯逸白关系匪浅。 她心乱如麻,想了许久,决定去找濯王。 入夜,濯王府书房里灯火通明,一名中年男子正埋首文书之中。 他身着一袭紫色袍服,腰缠金带,身量中等,容貌端正,眉宇间带着几丝威仪之色,令人不禁有一种想顶礼膜拜的冲动。 此人正是濯王濯世成。 看到濯天心进来,濯世成放下手中的笔,对她招了招手。 “爹爹!”濯天心走到他的身边,恭敬地唤了他一声。 “天心, 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濯世成抬眸看了她一眼,温和地笑了笑。 他这骄矜的女儿从来都是有所求才会殷勤而至,入夜前来必定事出有因。 “爹爹,女儿今日遇到一桩麻烦事,正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哦?什么事?” 濯天心犹豫片刻,终于鼓足勇气,将今日发生在府里的事情告诉了濯世成。 “爹爹,您说逸白哥哥是不是糊涂了?他居然把那么贵重的玉佩给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哦?”濯世成挑了挑眉头,“逸白这么做,是有他自己的考量的。天心,你要相信逸白,他并非愚钝之人。” 他不禁联想起白日里赫连碧来找他时说的一番话。 这一大一小这是怎么了? 或许那件事真要提上议程了。 “女儿当然信他。”濯天心点了点头,神色间闪烁着几分焦急之色,“爹爹,您是否也觉得逸白哥哥是因为太过喜欢那个女子才这么做的?” 按理说此等定情之物,若不是定下来了,是断不会轻易交予的,就算是暂为保管都不妥。 她总感觉濯逸白对那个女子的维护,有些过头了。 “天心,这件事我们暂且不提。”濯世成沉吟了片刻,说道:“你想要知道那女子的底细,我可以帮你。” “真的?”濯天心双眸顿时一亮,一脸期待地望向自己的父亲。 濯世成点了点头。 叶府,天快亮时,叶昭言屋子里还有一盏灯亮着,窗棂上投射出一个影子。 叶昭言依靠在卧榻上,一身素雅的青衫,长发只简单地挽了一个发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长睫下眼睛微闭。 她并未入睡,只是在思索着如今摆在叶府面前的抉择。 她的心里清楚,薛家势力对叶氏掌权人之位的觊觎只是小阻碍,背后支撑薛家的利益牵制才是真正要面对的大山。 正想得入神时,窗外突然响起一阵轻轻的说话声。 叶昭言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门外,便起身披了一件斗篷朝外走去,便见茱萸正从外走来。 看到来人,叶昭言微怔,随即笑道:“这个时候,你还没休息?” “小姐......”茱萸的神色有几分紧张。 “怎么了?”叶昭言问道。 茱萸看了一眼周围,压低了嗓音说道:“小姐,有人要送一封信进来,奴婢不敢擅自做主放行,只好禀报您一声。” “信在何处?”叶昭言问道。 茱萸忙拿出袖中的信递了过去,“小姐,您看。“ “嗯。”叶昭言打开信封,将里面的信纸展平。 上面只写着两行字。 “碧落玉已物归原主,勿念。择日拜帖相聚。”落款处赫然印刻着一个“濯逸白”三个字。 叶昭言看完后,将信收好。 “小姐,那信是......”茱萸好奇地追问道,“那人是谁啊?” 叶昭言没有回答,只是笑道:“过段时日你就知道了。” 翌日清晨,叶昭言正陪伴着叶扶归吃饭,忽然接到了濯世成的拜帖。 “小姐,濯王府的人前来拜访!”祁老脚步匆忙。 “濯王府?”叶昭言愣了一下,莫非是濯逸白? 她以为还要等上一段时日他才会来,没想到这么快。 第一百四十八章 铩羽而归 思及此,她放下碗筷,匆忙离席。 叶扶归见状,亦跟着站了起来,一脸担忧地问道:“昭言,可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叶昭言回头看了叶扶归一眼,笑着说道:“无碍, 许是一个朋友上门找来了。” 叶扶归见她神色间颇为平静,便没有多问,只叮嘱她几句。 叶昭言回屋换了一套衣服,随即便赶往叶府大门。 刚一走到门口,远远便看到濯天心一脸高傲地站在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旁边。 她身旁的侍卫骑着高头大马,一脸威武霸气。 此刻府门外已经围了不少人,叶昭言站在人群外远远看着濯天心一行人, 心中暗自思忖。 这骄横跋扈的濯王府小姐怎么会找上门来? 正纳闷着, 见茱萸慌慌张张地跑来。 “小姐,上次那个人又送了信来!” 叶昭言忙接过她手中的信封打开。 明明只有短短几句,她读了好几遍都没能放下。 一股淡淡的失落伴随着疑惑沉入心底。 叶府门口却已经闹开了。 “本小姐带着濯王拜帖而来,怎么不见叶府家主前来接待?!”濯天心一身轻薄粉衫,用料上乘,衬托得她整个人耀眼夺目,但她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却令人极度厌恶。 “这个时辰怕是府中人还未用早膳,请小姐稍作休息。”祁老走上前,拱手客气地说道,“濯王府一行辛苦了,请恕老奴怠慢。” “你算哪根葱?”濯天心不悦地撇了撇嘴巴,“本小姐要见的是叶家的主子,还轮不到你一介下人插嘴!” 祁老闻言,不由得变了脸色。 虽然他只是个管家,但在这锦都城里他也算得上德高望重,何曾受过这般奚落。 “濯小姐,叶家主现在尚在用早膳,怕是没空招呼你。再者, 老夫也是奉命前来迎接你,并非擅自做主。”祁老不卑不亢地回应道。 “奉命迎接本小姐?”闻言,濯天心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有何不妥?”祁老皱眉说道。 “不过是个狗仗人势的老东西,妄想与本小姐讲道理!” 说话间,濯天心身旁的侍卫极有眼色地推开祁老。 眼看着一个凌厉的掌风就要拍向祁老,叶昭言瞳孔微缩,正要上前阻拦,却有人先她一步,挡在了祁老面前。 “住手!” 随着一声怒斥传来,叶昭言抬眸望去,便看到一袭月白色锦袍的濯逸白不知何时来到了叶府门前。 不知为何,他清秀的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霾,驱散了身上那股阳光之意。 叶昭言又想起那信上所言,心里不由得一紧。 濯逸白直视濯天心,“天心,你堂堂濯王之女,如此在他人府门前大闹,实在不应该。” 他悄然看向人群中穿着浅蓝色绣花裙裳的叶昭言, 只见她神色复杂地看向自己, 心底微微一动。 她这样看着自己,难道对那封信有所误解? 濯逸白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叶昭言只觉心脏猛烈跳动了一下,她忙移开目光,掩饰住内心的悸动。 祁老正疑惑为何叶昭言迟迟止步不前,看到这一幕总算意识到什么,心中有了想法,却不敢妄加揣测。 他悄然命人将府门关起来一些。 听到濯逸白的责备声,叶天心心中顿时涌上一股委屈,眼眶立刻红了起来,“逸白哥哥,你为何要这么对我?难道我在你心中,连一个下人也比不上吗?” 说罢,她的眼泪便簌簌掉下,楚楚动人的模样,极惹人怜惜。 濯逸白见状,脸色顿时变了几分。 这几年,若不是看在她身上流淌着濯族血液的份儿上,他恐怕会曲解诸多细节。 “你......” 濯逸白还想要说些什么,一旁的祁老开口道:“这位就是濯王府的小公子吧?” 濯逸白看着祁老,微微颔首。 “老奴是叶家的老管家,今天是二位前来,叶府本该尽地主之谊。不巧,我家主子忙于事务暂不得空,还请二位留步。”祁老语重心肠地劝道。 濯逸白看了一眼祁老,又看了一眼泫然欲泣的濯天心,点了点头,“好!” 濯天心眼底划过一抹狠毒。 “二位不必担心,以后有的是机会拜访。”祁老见状,继续安慰道。 “既然如此,我也不愿久留了,改日再登门拜访。”濯逸白舒展眉宇,心中悄然松了口气。 “老奴还需去给府上准备些早点,就不多留二位了。” 祁老客套地向濯逸白和濯天心告辞道,随即转身离去。 叶昭言目送二人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街角,才回过神来。 “小姐。”祁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可是担心那位濯小姐来叶府寻麻烦,因此不肯让他们进府?” “这倒不是。”叶昭言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是濯公子的意思。” “哦?”祁老惊疑了一瞬,“看来这濯王府有些复杂。” “不知怎的,我总觉得那个濯天心很怪异,似乎对叶府很有敌意。”叶昭言疑惑道。 “小姐,那濯小姐虽出生贵胄,但她也不是什么善茬。”祁老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还是要小心些为好。” “嗯,我明白。”叶昭言点点头。 “不过,我们叶府也断不会任由他人放肆欺辱。”祁老继续说道,“这濯王府虽然地位尊崇,但我们也绝不会怕他们。” 濯逸白和濯天心离开叶府之后,濯天心寻了个借口溜开了,濯逸白担心她再找上门,悄然踱步到了叶府西北角外围。 一月前的重重侍卫早已撤去,余下日常的巡逻守卫,恢复了往日的风清气正。 他心中思索着这段时日发生的一切,下意识地绕开了守卫,翻墙进了院子。 当初就是在这里,他带走了被困在叶府的叶昭言。 他来到一旁的院子前,发现房门紧闭,却并未上锁。 一声碗碟破碎声伴着咳嗽声传来,濯逸白径直走了进去。 这是一处破旧窄小的院子,似乎是下人的住所。 他循声走进了一间屋子,屋内摆设简洁,没有太多装饰品,只有一张桌案和两把椅子,桌上搁着一壶茶水和几盘精致的糕点。 除此之外,就只剩一盏灯孤零零地悬挂在窗台上。 第一百四十九章 龃龉暗生 仔细看却发现四处都很干净,一尘不染,甚至连床单被褥都是崭新的,似乎每日有丫鬟定期收拾房间。 窗户半敞着,吹进一丝凉风,将窗边的帷幔拂动。 “你总算回来了。”一个虚弱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濯逸白猛地转身,发现身后站着一位妇人, 正满脸慈祥地盯着自己。 她看起来年纪不大,却眼睛凹陷,面容憔悴,身体瘦弱,发间还有几缕银丝,显然是病了许久。 “你不是小年......”看清眼前俊美无铸的少年后, 妇人蹙眉开口道。 “您是?”濯逸白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随后拱手行礼问道。 “你不是我儿子......”看着眼前陌生的少年,柳夫人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自从一月前的风波平息后,她被接来了稽斯年身边,总算得以自由活动。 分明是好的转变,稽斯年的脸上不但没了笑容,还总是带着一股愁绪。 濯逸白闻言,微微一愣,“敢问您的儿子是?” 从她说话的语气中,他能够听出妇人口中的儿子与他身形相仿。 柳夫人听到这个问题,眼中闪过一抹悲哀,“稽斯年......我儿子不知去哪里了,一天都不见踪影,很是让人担心.....” 说完这句话,她便昏厥了过去。 濯逸白见状,连忙扶住她,将手指搭上她的脉搏。 脉象紊乱,情况很是不妙,不宜再拖下去。 他心念急转, 片刻之后,便做了决定,去了叶昭言的院子。 叶昭言看到来人,有些措手不及。 “你怎么进来的?” 濯逸白直入主题,说明了方才的情况。 “柳夫人有恙,快去请大夫,将库房药材间打开。”叶昭言极快地吩咐道。 “是!” 一炷香之后,两名年约六旬、身穿素袍的府医匆匆赶来,为柳氏诊治起来。 片刻后,年龄较长的秦大夫皱眉说道:“夫人是忧郁而导致心力衰竭,我等先帮夫人施针压制住心火,缓解她的疼痛,待她醒了,我们再慢慢研究治疗的办法。” “劳烦二位大夫了。” 叶昭言点了点头,便退下了,在院中的椅子上坐下等候。 濯逸白见状,跟着坐在了她身侧的空位置上。 一时之间,整个院落寂静无声,唯有窗外的鸟鸣声和屋檐上挂着的风铃叮咚作响, 格外悦耳好听。 濯逸白抬眸看向身侧的少女, 她低垂着脑袋,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眼帘,让人看不清她眼睛里的神色。 她沉默不语的样子,像是陷入了某种伤感的情绪中。 “你......”濯逸白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今日之事,是我连累了你。” 叶昭言闻言一怔,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升腾而起,她不由得朝少年看了过去。 “若不是为了救我,那碧落玉也不会无端落在我手里。”叶昭言轻轻一笑,“不应该是我连累了你?” “我......”濯逸白被她的伶牙俐齿说得一瞬语塞。 “我们萍水相逢,不过几面之缘,你救了我的命,我理应报答于你。”叶昭言微微顿了顿,又说道,“更何况我还欠你一条命。” 濯逸白一阵沉默,额头上不知何时沁出了一丝汗。 他总觉得叶昭言心中有些误解,只是那件事让她知晓了并非妥当。 “我知道你是为了濯王府的名誉着想,这件事情不是你的错。”叶昭言淡笑一声,眼神有些飘忽,“你放心,若是濯天心再找来,我一定不会承认是我拿了那碧落玉。” “我不是这个意思,”濯逸白见叶昭言误解自己,立马否定道,“我怎么会因为......”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叶昭言打断濯逸白的话,“日后避讳些便是。” “你......我们之间,不必如此拘谨。” “你既然已经决定不让濯王府的人知道我们私授碧落玉之事,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叶昭言忍不住说起了那信上所提及的内容。 “我并非不敢叫人知道你我之间的事,更不是存心隐瞒,一切皆是事出有因。”濯逸白直视着叶昭言的眼睛,认真地道。 他的目光中透露着一丝真诚和歉疚。 “事出有因?是什么样的事情,竟让你这般忌惮?” 虽然她对碧落玉的寓意并非完全知晓,却也明白濯逸白在避讳什么。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这上面还有什么文章可做。 “我......” 濯逸白眉宇间透露出浓厚的愧疚,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口,让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叶昭言见状,轻轻摇了摇头,既然他不愿意说出来,那就不勉强了。 濯逸白见她神情变幻多端,知道她肯定是想歪了,“我答应你,三个月之后告诉你。” 叶昭言没有追问下去,过了一会儿才道:“我明白你有苦衷,你放心,我并不会责备你。” “我只想告诉你,”叶昭言的声音有些低,像是喃喃自语般说着,“若非为了叶家,我是轻易不会阻拦他人的任何行径,也包括你。我欠你的恩情,来日你需要帮忙,我自然不会推辞。” 这一句话说得很轻,却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带着几分坚定。 濯逸白闻言,心底微微一震。 没想到她心里如此牵挂叶家的安危,以至于对其他的事物完全不在乎,与他瞬间撇清了关系。 “我们之间的关系本不该如此紧密。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你没有必要因为这件事对我如此费心,若是传扬出去,你会被人诟病的。”叶昭言看着远处的景色,缓缓开口道。 前世濯王府作为薛家的帮凶,自然与叶府站在了对立面。 身为两家嫡系子孙的他们,注定无法同行太远。 濯逸白是皇亲国戚,当受到万众瞩目,不会耽于声名不纯的叶氏之女。 而她身上背负的血债不允许她为任何人转移风向。 今世,不论是谁,都无法左右她坚定地走往那条路。 濯逸白看着叶昭言的侧脸,眉峰轻蹙。 少女那双漆黑的眸子,带着几分疏离,令他的心莫名地怦怦跳动起来。 “我并非是一个迂腐守旧的人,你救了我的性命,我心怀感激。只是,”叶昭言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消失不见了,“我们的身份注定不可能永远站在同一阵营。” 第一百五十章 再续前缘 叶昭言看着眼前的少年,他身上带着一股清雅淡然的气质,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温暖。 只可惜...... 濯逸白闻言,心轻轻地抽了一下,像是被一根羽毛划过一般,留下一丝细微的刺痛。 他不是傻子,当然明白叶昭言话里的深意。 “我......”濯逸白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院子里传来。 “若是没有其它事,你就先离开吧。”叶昭言起身告辞,不给濯逸白开口的机会,转身快速离去。 看着叶昭言飞快消失的背影,濯逸白心中百感交集。 秦大夫施过针,过了一个时辰时间,柳氏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皮有些沉重, 她抬眸看了看周围, “小年呢?” “夫人别担心,我已经着人去请他回府了。”叶昭言连忙说道。 眼前的柳夫人虽是第一次见,叶昭言却不是第一次听说她。 前世让祭如冰情根深种的女子,便是眼前人。 能令漂泊在外的绝世高手剑客动容,软化一颗冰冷心,想必她定然有一番特殊之处。 “你是......叶家大小姐?”柳夫人看着站在她床边的女子,有些疑惑地问道。 这个姑娘虽然衣着不甚华丽,但是她能感受到,她与一般女子截然不同的气质和性情。 再结合稽斯年多次描述的叶昭言,她一眼就辨识出来了。 “是我。”叶昭言淡淡一笑,“夫人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多谢叶大小姐出手相助。” 她之前一直觉得胸口闷闷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上面似的,呼吸困难,心跳加速,现在感觉到胸腔中涌动着一股热流,松缓了许多。 “若非叶家, 我现在已经成了薛怀澹的傀儡。”柳夫人看向叶昭言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 “夫人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叶昭言摆了摆手道。 “你的恩情,我永远不会忘记。”柳夫人郑重地道,“日后若有用的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叶昭言看着柳夫人坚定的眼神,知道对方心中的想法,她微微颔首,笑着应道:“好,我若需要帮助,定然开口。” 她并不是不谙世事之人,前世叶府被屠尽,所谓的亲情和友谊消逝,只剩下权利和金钱,以及各式各样的算计。 她能够感觉到,柳夫人对自己并没有恶意,相反,她的心地很善良,很纯净。 叶昭言想到这些, 心中涌起一丝暖意。 柳夫人听见叶昭言的应承, 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夫人身体还虚弱着,先休息吧。”叶昭言柔声道,“小年一会儿就会回来了。” “好,有劳你费心照顾了。”柳夫人轻轻点头 “好,那我改日再来看您。” 叶昭言又闲聊了几句,才起身离开。 叶昭言刚出门,就撞见匆匆赶来的稽斯年,他的神色慌张,憔悴无比, 待走近了,叶昭言才看清他的衣裳有几处破损,一张清俊的脸上也挂了彩,显然在路上遇见了什么麻烦。 “我娘可还好?!” 见叶昭言从他的院子里走出来,稽斯年一把握住叶昭言的手腕,将她拉住。 他的动作粗鲁而急促,吓得叶昭言差点喊出声。 “对不起。”稽斯年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松开叶昭言的手腕,神色有些歉意,“我有些着急,所以......” 叶昭言摆了摆手,示意没有什么,然后道:“你母亲的病暂时无碍了,不过她身体还有些虚弱,需要多休养一段时间。” “那便好。”稽斯年松了一口气,这才看向来人。 一月不见,恍如隔世。 她的模样并没有改变,说话时眼角微微上挑,眉目如画,带着几分睥睨众生的傲然。 若不是她身上的那股气质,让人感到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怕他会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他看得出神,思绪越飞越远。 眼前的少女和自己脑海中的那个嫁衣影子逐渐重叠在一起,让他的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情绪。 薛家被逐出叶府后,一切渐渐回到了原点。 原本以为自己和她无缘了,没有想到竟然如此轻易就再见了,心中顿时五味陈杂,说不清楚到底是高兴还是失落。 叶昭言注意到稽斯年看她的目光有些异常,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瞧,心下顿时升起一抹警惕,立刻退后了两步。 “稽斯年?”叶昭言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听见她的声音,稽斯年回过神来,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你怎么弄得跟逃犯似的?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叶昭言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冷冽。 “我娘的药草用完了,所以想上山去寻找新的药草。正好碰上一群药贩子,发生了争执,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稽斯年解释道。 “药材都已经用完了?”叶昭言的眉头拧紧,“为何不找叶府库房拿药?” 叶昭言记得,之前柳夫人的病情很严重,需要的药材大多稀有名贵,非一般人可以拿到。 如今过了一个月的时间,恐怕耗费的药材不少,稽斯年不曾问叶府要过,倒是反常。 “这个......”稽斯年别开脸,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你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对叶家有愧,娘心中不安,不许我再去问药。”稽斯年低垂下眼帘,掩饰眼中闪烁的光芒。 “你现在远离江南稽家势力范围,又能从哪里去取药?你娘的病情严重,哪里耽搁得起?”叶昭言皱着眉头看向稽斯年,语气带着一丝怒意。 “我知道了。”稽斯年沉默片刻,轻声道,“是我思虑不周,多谢叶大小姐的关心。” “药草的事情我会替你安排好的,你不用担心。”叶昭言看着稽斯年苍白的脸色,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 说话间,她的眼神转向院子里的方向,脸上带着一抹真切的关心,让稽斯年的心中升起一抹暖意。 这一瞬间,他心中的阴霾散去不少,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 “你救了我娘一命,我铭记于心。”叶昭言正要离开,身后响起少年玉石相击的声音。 叶昭言回过头,发现他正直直地看着她,神情带着一丝复杂。 第一百五十一章 风雨欲来 “这份恩情,我不会忘的,来日一定相报。”稽斯年神情凝重地保证道。 叶昭言闻言,微微一愣。 在她印象中,这个少年一直是冷冰冰的,除了柳夫人之外,不曾对谁露出过一丝笑容, 更遑论主动提起关心别人的事情。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叶昭言收回思绪,不愿意和稽斯年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缠道,“你娘的病情需要调养,这几日你需好好照看她。” 她做这些不过是看在祭如冰的份上,不忍他苦苦相守了半生的佳人香消玉殒,令一段美好的姻缘化为泡影。 至于稽斯年的分量,或许有那么一丝, 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叶昭言的语气冷淡疏离,却让稽斯年心中一动。 她的话, 让他觉得像极了她们刚认识时候的场景,让他不由得联想到当初的自己。 也是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他从小在江湖上长大,对人情世故并不陌生。 叶昭言的话虽然很直白,但是其中暗含的意思却十分明确。自己对她的感情,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我明白。”稽斯年深吸了一口气,平静道,“多谢。” 叶昭言点点头,没有再开口,径直离开。 看着少女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稽斯年的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自己和她身份悬殊太大,若是不能继承稽家,他根本就配不上她,又如何奢望她能对自己另眼相看? 这段孽缘,终究是...... 稽斯年走进屋内,看见柳夫人正靠坐在软榻上, 脸上带着一丝满足的笑容, 精神很好。 “娘, 你感觉怎么样了?”稽斯年走到床边,伸手抚摸着柳夫人的脸庞,温柔地询问道。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柳夫人嗔怪地瞪了一眼他,随即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抹忧虑之色,“这次幸好有叶昭言......我们终究欠叶家太多......” “娘,我已经和她道过谢了。”稽斯年轻声说道。 “道谢有什么用啊?我们欠她们的实在太多了,就连我自己都有些过意不去。” 柳夫人叹息了一声,眼睛中浮现一层水雾,“可恨稽家小人勾结,算计得我们被迫流落至此。若是没有那些人,你现在就是稽家的继承人,何至于如此落魄......” “娘,等我找到师父,我一定回去重振云罡一派。”稽斯年坚定道。 柳夫人欣慰地拍拍他的手,“好, 好,你能有这番志气, 也就不枉费我当初把你送往晨鸣山了。” 说到这里, 柳夫人停顿了一下,又道:“你和叶昭言如何了?” “尚可。”稽斯年的眼中飞快地掠过一抹黯然,叶昭言照看柳夫人,也并不妨碍她对自己能保持疏离。 如果能回到初次认识的那天,一切重新来过,就好了。 “哎!”柳夫人轻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她看出儿子眼底深处的失落,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酸意。 她的心里很清楚,叶昭言这样出身高贵、身份尊崇的姑娘,是绝对不会将自己的婚姻当作儿戏的,她肯答应照看她,是因为她的病情确实需要,除此之外,还有几分奇异的情愫在其中作祟。 她总觉得这姑娘没来由地对她存着良善。 只是,如果不是她的病情拖延不得,他们与叶家的交集已经微乎其微了。 到了这种地步,她这个儿子却偏偏对她起了执念。 她之所以一直没有说破,一方面是不愿意拂逆儿子的心愿,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们对叶昭言还存在着幻想。 ...... 薛幼菱回到薛家两天以来,饱受奚落,薛琴首一边在院子里大骂濯王府狗眼看人低,一边更加暗恨叶氏一族。 躺在床上恹恹多日的薛老夫人挣着几口气爬起来,开始了筹谋。 这天晌午,一场大雨突然降临,整个城镇陷入了狂风暴雨之中。 “下大雨了,咱们快点吧!”薛府门前,刘管事急匆匆地跑进屋内,拦住刚穿戴妥帖准备出门的薛琴首,急声催促道。 薛琴首抬起头看了一眼瓢泼大雨,脸色难看道:“这么大的雨,我还怎么出门啊!” 这几天薛府的情况十分不乐观,二长老又是一病不起,这些天,他们每天都会出去打听薛怀澹的脚程,一有消息便立马回来禀告。 算着时间,这两日就是薛怀澹也该抵达锦都了。 想起薛老夫人歇斯底里的叮嘱,她不得不强占先机,赶在叶氏之前与薛怀澹会面。 那些个惊悚的秘密就算写在纸上,也决计不能过别人的手,得她亲自传达。 “夫人还等什么呢?快走啊!”刘管事催促道。 薛琴首看了一眼刘管事焦急的模样,咬了咬牙,最终决定出门,反正驿站距离薛府也没有多远,行马车一个时辰的功夫就能到达。 丫鬟们连忙上前,帮助她撑伞,簇拥着薛琴首离开府邸。 “快快快!” 薛琴首一边吩咐下去,一边催促着。 一众人在雨幕中急速穿梭,在路引的指点下,来到驿站门口。 “薛夫人,您来啦。”驿站掌柜的看见薛琴首一行人,连忙迎了上来。 “薛大人还有几时到?!”薛琴首沉声询问道。 “薛大人?一刻钟前已经行马往叶府方向去了。” 掌柜的恭敬地说道,心中却在暗自嘀咕:薛家人怎么这个时候来,堪堪错过,也不事先跟自家人互相通个气? “叶府方向?!”薛琴首心中咯噔一跳,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你刚才说什么?薛大人去了哪里?!” “薛大人怕是往叶府去了......” 薛琴首脸色骤变,心中一阵慌乱,急声催促道,“你快快给我准备一辆快马!” “夫人,这......不大合适吧?”掌柜的犹豫道,薛琴首这样的女眷如何受得了快马颠簸。 “不管合适不合适,你快给我去办!”薛琴首怒喝一声,“你敢耽搁片刻,我扒了你的皮!” 掌柜的脸色大变,他可不敢招惹这位主子,只能硬着头皮应允下来。 一盏茶的工夫后,掌柜的将一匹骏马牵到薛琴首的马前。 薛琴首翻身上马,一鞭挥舞,快速朝叶府奔驰而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是非不清 叶府。叶昭言站在府门前,看着瓢泼的大雨,眸子渐冷。 “这场雨来势汹汹啊......” “小姐讨厌下雨吗?兴许再过一会就会停。”茱萸撑开伞替她遮住飘飞的雨滴。 她话音未落,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便听见“轰隆”巨响,震耳欲聋。 雷声滚滚而来,天空中乌云密布。 “天公不作美, 让雨势变得更大了......”叶昭言淡淡说了一句,目光瞥向远处,只见一名侍卫骑着马飞快冲了进来。 那侍卫跳下战马,快步来到叶昭言面前,拱手道:“启禀大小姐,薛大人已经过了枫溪街市了。” 叶昭言点了点头, “将此事禀报给叶统领。”说完便朝叶扶归的院子去了。 叶扶归正从午睡中醒来, 一股睡眼惺忪的模样,叶昭言见状,轻柔地替她打理鬓发。 “昭言,怎么过来了?”叶扶归揉了揉双眼,坐直身体,笑着问道。 叶昭言将梳妆台前的镜子递给她,“我请了舅舅来叶府,这会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叶扶归愣了愣神,一脸惊讶道:“今日大雨,为何让正平前来......难道是他回来了?!” “嗯。”叶昭言轻轻颔首,“他来了。” 南下官兵的归期并非这两日,薛怀澹自以为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就能打叶家一个措手不及。 殊不知,叶府前几日收到卫临风的信,已经有所防备。 叶扶归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她看向窗户外面瓢泼大雨,眉宇间满是担忧之色。 薛怀澹的性格一向温润儒雅,近来几月却隐隐展现暴戾薄情的一面,若是算起了当年的账, 万一做出一些极端之举...... 正在叶扶归胡思乱想之际,茱萸从院子外面飞奔进来,急声道:“大小姐,老爷带着人回来了!” 叶昭言等人刚走到正厅,便见一个身材瘦削的墨绿色身影带着几名亲信,穿过雨幕而来。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薛怀澹。 他憔悴的脸上胡茬丛生,衣裳都湿透了,头上的雨水不断地滴落在地,在青石板的路面溅起朵朵水花。 叶昭言的瞳孔微缩,眼中的恨意悄然复生。 前世就是这样一个雨夜,叶府一夕生变,满门的鲜血混着雨水流淌不尽。 这份沉重的仇恨穿过了两个轮回,积压在她心头,让她的内心久不安宁。 今世,她绝对不能再让薛怀澹得逞。 薛怀澹快步来到客厅门前,看着厅中的几人,眉宇间露出一丝急切之色, “扶归,昭言,我回来了!” 他的嗓音沙哑而干涩, 显然经历了十足地颠簸,身体看起来有几分虚弱,不复出发时的意气风发。 放眼望去,叶府正厅的陈设换了副模样,看起来有些陌生,惯常摆设的金镶玉摆件早已不见了踪影。 薛怀澹记得那是薛老夫人最爱的一件稀罕物。 娘是真的被赶走了,连痕迹也不留。 薛怀澹微微一怔,心中升腾起一丝不舒服,却没有说什么,大步迈进厅内。 祁老带着几名忠心的丫鬟婆子,伺候在叶氏母女周围,并未给薛怀澹看座。 往常里,这些献殷勤的事情都是薛管家在做。 如今他人不在了,无人再鞍前马后。 薛怀澹走到最近的椅子上,悄声坐下,看向着叶氏母女。 叶昭言毫不畏惧,一张清秀的脸庞上波澜不惊。 叶扶归则是满眼的忌惮,“你回来了。” “扶归,好久不见!” 锦都发生的风波他在路上已经知晓了,只是内情如何却不清楚了。 看着叶昭言和叶扶归一脸冰寒的态度,薛怀澹心中猜测这其中必定有隐情,“扶归,你与娘是否有什么误解?” 薛老夫人被送出叶府后半月,他就收到了薛家传来的口信。 薛家痛诉叶家苛待薛家,甚至将薛家人赶出了叶府,却只字不提因何缘由至此地步。 若不是随行的队伍人多眼杂,他又常伴巡抚四处体察民情,恐怕早已摸清内情。 如今他已然抵达锦都,薛家却迟迟没有送来消息,让他少了些许底气。 薛怀澹估摸着这一切应当是叶正平在捣鬼,以叶氏母女的心计和能力,还不至于这么决绝。 想到这里,他不禁缓了口气,如此,事情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眼前的困境,只要哄好叶扶归便可迎刃而解。 “没什么误解,你如此着急提前赶回锦都,便是为了替你娘讨回公道?”叶扶归冷冷地道。 “扶归......”薛怀澹看向叶扶归,有些震惊她话语中的疏远,“她也是你的娘啊!” 叶扶归别过脸,“我没有这样的婆婆。” “扶归!”薛怀澹听见叶扶归话语中的怨怼之气,心中大骇,“娘若有冒犯你的地方,也只是一时冲动罢了,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不要放在心上?!”叶昭言冷笑着走上前,“你可知她对我娘做了什么?!” “昭言,你说这是什么话!”薛怀澹心中焦虑,不免脱口而出。 他眼中充斥着浓浓的不解,“娘一直待扶归甚好,不过偶尔任性糊涂些罢了,怎么会对她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呢?” “若是她找外男羞辱我娘呢!”叶昭言愤慨地道。 薛怀澹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眼底闪过一抹震惊。 “薛氏唆使薛家刁奴羞辱叶府夫人,罪大恶极,已在叶家祠堂认罪!“叶昭言怒喝道,“我们叶家如何忍气吞声?!“ 叶昭言说到这里,称呼已经冰冷至极,“你们薛家若不愿意善待我娘,尽管一刀两断便是,何苦如此糟践她,污蔑她?!” 薛怀澹听完这番话,整个人顿时蒙圈了,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娘怎么会......扶归,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叶扶归见他事到如此竟还在偏袒薛老夫人,心中那缕残存的温情也消失地无影无踪,“你若是不信,又何必再问?” “搞错了?!”叶昭言冷笑连连,“叶府众人亲眼所见,怎会弄错?!” “不可能!”薛怀澹不愿相信这样的结果。 “你不愿意信就算了,此事已经尘埃落定,再无还转的余地。”叶扶归声音很轻,却十分坚定。 薛怀澹的身形微微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第一百五十三章 和离之争 “扶归......”薛怀澹深吸一口气,“你先冷静,此事一定还有隐情,不如你跟我去薛家......” 薛怀澹注视着叶扶归,声音温柔而诚恳。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叶扶归走去,想要伸手牵住叶扶归的手。 叶扶归却猛地甩开了他的手, 转身走向了另一侧。 “谈什么?!谈她如何陷害我娘,陷害叶家吗?!”叶昭言挡住他还要上前的身形。 “昭言!”薛怀澹低声喝斥一句,脸上布满了阴沉,“你太过分了!怎能如此编排你祖母!!” “编排?我不曾想过,堂堂叶府赘婿居然会帮着外姓人欺负叶家嫡女,实在让我刮目相看!” 薛怀澹闻言心中一紧, 脸色愈发苍白,“你怎可用外姓人来形容你祖母?” “难道我说错了吗?”叶昭言冷笑一声。 “叶昭言, 你怎敢如此无情?!”薛怀澹脸色铁青地吼道, 声音之大震耳欲聋,“这些年,若非你祖母照顾你和扶归,替你们打理叶府,你们能够这般轻松?!” 薛怀澹越说越生气,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你不思报恩不说,如今还处处诋毁自己的祖母,她养你一场,也算是养虎为患了!” 叶昭言冷冷一笑,“她早已不把我当成孙儿看待,她想要的不过是叶府的权势罢了!” “你胡说八道!”薛怀澹怒声呵斥道。 “难道不是吗?!”叶昭言嘲讽地道,“若是她不觊觎我叶家的财产,为何会屡次对娘不利?为何会处处针对叶府?她分明就是贪恋叶府的家业,欲令薛家取而代之,才会对我们百般刁难!” 薛怀澹听着这番话,心中越发恼火, 脸色阴晴不定,“你......简直荒谬!” “荒谬?!”叶昭言冷哼一声,“你若是见过她的丑行,还有何颜面替她辩解!她对你们薛家之人尚且慈眉善目,对我们叶家人却是另一副面孔,处处下狠手,若不是我叶家人及时赶来,娘亲不知道还会遭遇什么!” 叶扶归面色惨白地看了薛怀澹一眼,神色悲凉,“事已至此,你就不要再狡辩了。” “扶归......”薛怀澹低声叫唤,声音中带着无比哀求。“我将娘接过来,一起慢慢谈,好不好?!” 薛怀澹心中清楚,叶扶归这是在怨恨薛老夫人。 只要二者化干戈为玉帛,一切麻烦都会消失。 叶家是他们薛家最大的依仗,若是失去了叶家,他们薛家在锦都还如何便宜行事。 因此, 薛怀澹才会如此放低姿态,不惜用尽各种办法祈求叶扶归松口。 “不必了!”叶扶归冷声打断他的话, 语气中带着不容商量,“从今日起,我们叶家与薛家再无瓜葛!你走吧!我永远不会再踏入你们薛家半步!” “扶归......”薛怀澹心中涌现出一股莫名的恐惧之感,“你若与我置气,也不必如此决绝!” 他印象中,叶扶归少有如此强硬的时候。 除了十多年前那一次。 只是时过境迁,当年的一切都回不去了,他也不用担心叶扶归再为那件事强硬。 叶扶归看了薛怀澹一眼,眸光幽暗,“我想和离。” “你再说一遍。”薛怀澹的声音森寒刺骨,带着几分压抑。 叶扶归心中升起几丝恐慌,显然也想起了什么,还是鼓足勇气说道:“我要和你和离,等父亲归来,我便让他做主!” “你休想!” 叶扶归刚刚说出“和离”二字,薛怀澹愤懑的怒声传来。 她心头猛地一跳,心虚地垂下头。 十多年前的往事浮出了心底。 因为那份歉疚,她一时感念下,曾经承诺过要与薛怀澹共度此生。 只是时移世易,如今她已然看清了对方的真面目,连带着对当年的事也有了怀疑。 这有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真的会甘心做出那等牺牲来成全他人吗? 若真是为了利益,当年的薛怀澹又何苦如此痛哭流涕地要求照顾她一生一世?! 她一时之间拿捏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见女儿一脸凝重担忧,鼓起勇气道:“这我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思虑了许久才做下的决定。” 薛怀澹面容狰狞,“我绝对不允许你和离!你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子的娘,岂能如此轻易和离?!” 叶扶归被薛怀澹那双充满杀意的双眼盯得浑身发毛,强装镇定道,“我心意已定,绝不会轻易更改。” 薛怀澹看了她许久,才从齿缝挤出几个字:“你可真是好样的!” 正当叶扶归松了一口气,以为他总算知晓了她的决心时,薛怀澹阴狠的声音传来,“叶扶归,这辈子你别想和我脱离关系!” 她缓缓抬头望去,只见对方正一脸铁青地怒视着她。 叶扶归心中一凛,她没想到薛怀澹会这般执迷不悟,心中的厌恶越发强烈,不愿继续留在这里,“我不管你如何决定,你若是敢阻止我和离,我就让爹爹出面!” 说完这话,叶扶归扭头就走,不想理睬薛怀澹。 薛怀澹急忙追了上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进怀里。 “啊......”叶扶归惊呼一声,“你放手!” “放手?你休想!”薛怀澹冷笑一声,“你想和离,门儿都没有!” 叶昭言一剑劈向薛怀澹的肩膀,“离我娘远点!” 薛怀澹一个闪躲,险险避过攻击,“叶昭言,这是我和你娘的私事!” 叶昭言看着他眼眶通红,面容扭曲的模样,手腕翻转,剑尖一挑,剑锋指向薛怀澹的胸口,“你再敢靠近她一步,我的剑可不会容忍!” “你敢!”薛怀澹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试试不就知道了!”叶昭言毫不犹豫地挥动剑刃刺向薛怀澹的胸膛。 薛怀澹见叶昭言动了杀机,不由后退几步,脸色阴郁地盯着他。 他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反应快,若是刚才被叶昭言刺伤了胸口,只怕十天半个月都无法行动了。 正当二人对峙之际,厅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叶扶归听到动静,连忙收回手中的剑,朝着门口望去。 很快,一行人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身上带着浓重的雨雾之气。 第一百五十四章 过河拆桥 走在众人最前面的妇人,鬓发凌乱,赫然是薛琴首。 薛家的刘管事带着数十名仆从紧随其后。 一众丫鬟婆子扶着歪歪扭扭的薛琴首先走进来,其他人鱼贯而入。 薛琴首头发散乱,衣服上沾染了不少泥土和雨水,脸上和身上也溅满了雨水,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脸颊泛起两抹病态的红晕。 见到屋内的几人,她差点跌倒在地,幸亏身边丫鬟伸手扶了她一把,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薛怀澹见状连忙迎了上去,伸手搀扶住摇摇晃晃的薛琴首,“怎么弄成这幅模样?”他又看向身后的仆从,“你们是怎么照顾夫人的?!” 薛琴首身后的仆从们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刘管家小跑着上前, 躬身禀报,“启禀薛大人,老奴等奉命护送夫人去驿站接应大人。谁知错过了时辰,夫人急着追赶来,不惜纵马淋雨......” “我、我没事。”薛琴首摇了摇头,眼睛却落在叶氏母女身上,“我有话和你说。” 薛怀澹眉头一皱,心中虽然疑惑不解,却还是点了点头,暂且放下眼前的叶氏母女,搀扶着薛琴首离开。 叶昭言冷眼瞧着这一切,只吩咐茱萸和映儿跟着祁老去东门守候。 薛琴首跟着薛怀澹一同走进内室,刘管家则带着仆从守在门外,等候吩咐。 房间里只剩下薛怀澹和薛琴首二人,薛怀澹扶着薛琴首坐下,正要给她递了一杯热茶,薛琴首扑通一声跪在他的面前。 “哥哥!救救娘亲吧!”薛琴首声泪俱下地哭诉道,“你可知娘被叶家折磨得面目全非!” 说到这里, 她忍不住落泪起来。 薛怀澹闻言身子一僵, 随即面色阴沉地看向薛琴首,“你说娘怎么了?” “娘被叶家欺辱折磨,到现在都下不了床!” “扶归一向心软,怎么会欺辱娘亲?”薛怀澹有些不可置信。 “还不是因为叶家那个养子!”薛琴首恨恨地道,“那叶正平根本不是善茬,他仗着手中操练的叶家军,听了叶氏母女三言两句的挑拨,便将叶府控制住,将薛管家打死了,还逼着娘在祠堂认罪,让人当众给她施了鞭刑!” “什么?!”薛怀澹脸色骤变,一拳砸在桌面上,桌子立刻裂开一道缝隙。 他的拳头鲜血直冒,却恍若未觉,一张脸铁青难看。 叶家竟然对他娘施用鞭刑?! 娘是他最敬重的人,他孝敬还来不及,哪里舍得让她辛苦,更别提施加什么责罚了! 薛琴首擦拭干净脸颊上的眼泪,抽噎道:“你还不知道吧!那叶正平就是叶昭言找来的对付娘亲的!娘亲这次遭受了这么多的罪,全都是拜叶家所赐!那些畜牲竟然用鞭刑折磨她, 娘现在整日躺在床榻上生不如死,你若是再不回来,娘只怕要撑不下去了!” 薛琴首越说越委屈,眼泪哗哗地掉下来。 “混账!”薛怀澹怒吼一句,抬腿踹向屏风,眼眸瞬间猩红,“那该死的野种竟然如此残害亲娘?!我一定要替她讨个公道!” “你要替娘亲讨公道?”薛琴首擦干眼泪,看向愤怒异常的薛怀澹,“那叶正平带兵守在城关,哥哥若是现在去寻叶家算账,只怕没有多少胜算!” 薛琴首说的这番话不假,叶正平驻扎在城关的兵力有两千,单凭自家那些个暗卫,只怕很难抵挡,除非他带领着陛下给他配备的官兵去城关,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只是这样违背军令以权谋私,一旦被陛下知晓,只怕自己会丢失圣上的信任,再想在朝廷上升迁只怕就难上加难了! 想到这里,薛怀澹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这几年来,叶家处处限制他们薛家,让薛家的势力扩张受到影响,他也能够忍耐一时,但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卑鄙至斯,如此残忍伤害他的娘亲!甚至还想过河拆桥踢开薛家! 若不是他回来的早,只怕再过些时日叶府已经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更不可原谅的是,叶正平为了讨好叶氏母女,竟然狠毒至斯! 一个早就该赶出叶家的养子,拿着鸡毛当令箭,有何资格对他们薛家指手画脚! 真是岂有此理! “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薛怀澹握紧双拳,神情坚定地说道,“不论是叶正平还是叶家人,我都不会放过他们!” 他想起叶扶归手中那件东西,心底阴暗的想法破土而出。 窗外的雨势不减反增,天色变得有些昏暗。 一行暗卫悄然进入叶扶归的院子。 叶昭言站在屋内服侍叶扶归重新换了件衣裳,听着耳畔传来的脚步声,唇角微勾。 叶扶归也听到了那脚步声,没有出声。 很快,暗卫推门而入。 他们身着夜行衣,身形高大魁梧,脸部被黑巾蒙住,只露出一双冷冽嗜血的眼睛,给人一种极致危险的感觉。 这些人是薛怀澹从西域雇来专门办理阴司之事的暗卫,平日不曾轻易出动,便是他最为看重的的薛母也被蒙在鼓里。 叶昭言目光扫向这群人,心中已经猜到他们是谁的人。 暗卫们一进门,立刻分散开,站在叶扶归的四周,隐约将屋内包围了起来。 叶昭言和叶扶归端坐在椅子上,淡漠地注视着来人,并未开口说话,似乎并不担心他们会突然暴起伤人。 “夫人,我们主子有请。”暗卫恭敬地弯腰行礼,“还请您跟属下走一趟。” “慢着!”叶昭言挑了挑眉,“想必你们的主子是叶府的熟人吧?不然如何能叫你们在叶府如入无人之境?既然都到这份上,怎么还不敢露面?” 暗卫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看来你们的主子见不得人啊。”叶昭言嗤笑了一声,“想不到他还是如此窝囊!不敢现身见人!真是枉费当初对我娘的那番情意!” “你闭嘴!”薛怀澹忍不住走了出来,冷声训斥道,“我和你娘的恩怨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这次无论怎样,你都不准再插手!否则休怪我不念旧情!” 第一百五十五章 谁更恶毒 “你念旧情?”叶昭言讥讽地笑了一声,“你们薛家对叶家何时有过真心?闹到如今这般地步不都是你们薛家咎由自取?!” “闭嘴!你给我住口!”薛怀澹厉喝道,转向叶扶归,“扶归,那令牌可是被你拿走了?” 他本来要去找叶扶归要拿令牌,走到半路担心叶扶归提前防备,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直接自己去仓库找了一番,结果竟然没能寻到那件东西。 想来这东西是被叶扶归拿走了。 果然,叶扶归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把令牌交给我!”薛怀澹急切道。 这令牌绝对不能被叶正平拿到,他必须提前下手。 “你还记得爹去边外前所说的话吗?”叶扶归出声道。 薛怀澹一噎,脸色难看起来。 他自然记得老丈人所叮嘱的话,当时说得明明白白, 这令牌只能由叶姓人保管。 “如今事出紧急,你暂且交予我用上一用,过几日便还你!”薛怀澹语气放缓,柔声道。 只要拿到了令牌,叶正平手中握着的叶家军就不足为惧,他在锦都就能施展开拳脚,不必再受制于人处处顾忌。 “不行!”叶扶归摇了摇头,态度坚决,“那是我爹留给我最重要的东西,我绝不会交给外人!” “你!”薛怀澹没料到叶扶归拒绝的这么快,心中又气又急,怒声质问道,“难道你的夫婿也是外人?” “我叶家的夫婿不姓叶。” 薛怀澹被叶扶归堵得哑口无言,脸色铁青,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半晌才咬牙切齿地说道,“叶扶归,我是你夫君,薛家是你的婆家,不过接上一用帮帮薛家!你连薛家也不管不顾了吗?!” 叶昭言闻言终于抬起头, “薛家如此恶毒欺辱娘亲,早就该恩断义绝,如何还要顾念他们死活?你若是识相,便不应该再来打扰娘亲的清净!” 薛怀澹被叶昭言这般毫不客气地呵斥,心中憋了一肚子的火,“叶昭言,我还不需要你来教训!我且容你得意片刻,晚些时候有你好看的!” “我劝你不要再白费心思了。”叶扶归看向薛怀澹,一字一句道,“我从未想过要将叶家军令交予你!更没有想过要和你联合起来打压正平!更何况我也没兴趣帮助你们薛家,你还是另觅高明吧!” 薛怀澹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他还真是低估了叶扶归的决心。 “你......你真的要这般决绝?!你我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就不怕薛家没落了影响你的声誉吗?!” “薛家是死是活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的一切也与薛家无关。” “好!好!好!”薛怀澹连着说了三个好字,“那我们就撕破脸皮看看,究竟谁笑到最后!” 薛怀澹抬脚踢开脚边的软凳, 厉声道,“令牌我要定了!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将人拿下!” “是!”暗卫应了一声,齐刷刷拔刀出鞘, 对准叶扶归。 叶昭言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场景,冷笑着站起来。 她盯着薛怀澹,一步步向他逼近,眼中杀机四溢。 薛怀澹被叶昭言的气势吓退了两步。 他怎么忘了,这个桀骜不驯的女儿如今早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顽皮单纯的小女孩,而是个不孝父母心狠手辣的逆子! 好在今日带的暗卫身手了得,即便叶昭言有几分实力,也抵不过人多势众,所以薛怀澹并不害怕。 他稳住情绪,对着暗卫们喊道,“给我拿下她!别留下伤痕!” 就算他要对付叶氏母女,也不会留下痕迹给人捏到把柄,这是他十多年来深谙的道理。 暗卫领命,纷纷朝着叶昭言攻击过去。 叶昭言身形灵巧闪躲,一掌将一名暗卫拍开,随后又迅速地出剑刺伤了一个暗卫,但仍然有五六个暗卫挡在前方,阻挡着叶昭言的攻势。 她虽然实力不凡,但是面对人数众多的暗卫依然占据了劣势,渐渐地处于下风,一时间脱身不得,渐渐被围困住。 薛怀澹见状,放下心来,大步地朝叶扶归而去,嘴角带着得逞的笑容,仿佛已经看见了胜利的曙光。 “扶归,到底何时将令牌交予我,可要考虑清楚了!”薛怀澹停在了叶扶归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不要拿昭言的性命开玩笑!” “令牌已经不在我这里了。”叶扶归平静道,她并不担心女儿的情形,因为她知道很快就会有人来破除眼前的困境。 她和女儿这般姿态,也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什么!”薛怀澹气得差点吐血,咬牙切齿道,“你耍我?” “这没有耍你,令牌早就被拿走了。”叶扶归面无表情地说道。 “谁拿走的?!你去给我要回来!”薛怀澹说着伸手欲要揪住叶扶归的衣领。 他就不信拿捏住叶扶归了,身后之人还敢不乖乖交出令牌! 正在此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有护卫从远处跑了过来,大喊道:“不好啦,不好啦!” 听到声音,薛怀澹心中一惊,猛地收回手,一脸慌张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护卫喘着粗气说道:“大人不好啦!叶府被叶家军包围了!” 薛怀澹闻言脸色巨变,“你说什么?!叶家军来了?!他们不是守在城关吗?怎么会突然到来?!” 护卫摇了摇头,“不知道,叶家军的兵马此刻正往叶府涌来,将整个叶府团团围住,我们根本出不去!” “该死!”薛怀澹心中恼怒不已,狠狠瞪了叶昭言和叶扶归一眼。 这一定是她们母女联合叶正平设下的圈套! 如今的叶家军实力已经不弱,若是被叶家军包围了,即使他手中的全部暗卫出动,也胜算渺茫。 薛怀澹不甘心的看着叶扶归,恨不得冲上前去掐死她! 若不是她当年手贱捡回来那野种,何至于让他如此棘手! “叶家的兵马是不是从东门而入?”薛怀澹沉声问道。 “是!”护卫回答。 薛怀澹脸色阴沉地说道,“既然如此,去东门将那叶正平迎进来,就说夫人想见他!” 叶扶归闻言心跳漏了一拍,她知道薛怀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第一百五十六章 承君此诺 “你要做什么?”叶扶归警惕地问道。 薛怀澹看向叶扶归,冷漠道,“你不用管我要做什么,只需告诉我你愿不愿意把令牌要回来?!” “不愿意。”叶扶归直截了当地说道。 “你不怕军令拿到了也唤不动叶家军吗?”叶昭言出声道,“我们身为叶家人,怎么可能让此等信物流落在外姓人手中!” 她自然明白薛怀澹心中所想,若是叶家军令落在他手上, 他定要帮着薛老夫人报仇凌虐叶家人。 “好,很好。”薛怀澹咬了咬牙,目露凶光地看向叶扶归,“那就不要怪我翻脸无情!” 叶扶归紧绷着脸色,“随便你。” 她心中想着叶正平和叶昭言此前曾经与她嘱咐的话,努力压抑住那股忐忑。 薛怀澹立刻让人绑了叶氏母女的双手, 见叶扶归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脸色越发难看。 他看向自己的贴身侍卫, 沉声吩咐道, “去通知其他各路人马去东门布置!” 薛怀澹的贴身侍卫闻言一愣,迟疑地问道,“大人,咱们的兵马远不及叶家军人数众多,一旦被反包,恐怕......” “怕什么?!难不成他叶家军还能在叶府造反不成?!”薛怀澹厉声喝道,眼中闪过狠厉的光芒。 他的手段可比叶正平狠多了,叶正平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绝对斗不过他! 侍卫连忙解释道,“属下并非怕死,只是叶家军的威胁太大,还请大人三思啊!” 如此以少胜多简直天方夜谭,他们无法理解为何薛怀澹要以卵击石。 “不必多说,立刻给我按照计划行事!”薛怀澹厉喝一声,“务必将叶正平迎进来!” “是。”贴身侍卫不敢违背薛怀澹的意思,转身离去。 薛怀澹看向叶扶归,语气森冷地说道, “扶归,希望你不会为方才的决定后悔,惹急了我,我不介意让叶家付出惨重代价!” 说完便率先走了出去,一众暗卫押着叶扶归和叶昭言紧随其后。 东门外,精锐的队伍将叶府团团包围,旌旗招展,威武雄壮。 薛怀澹带着自己的暗卫,悄然靠近叶正平。 叶昭言看着那一支支熟悉的兵马,心中一片激动和欣喜,她没想到叶正平竟然将全部兵马调派到这里。 叶家军是锦都城内最为精良、最强悍、最为骁勇善战的军队,叶正平这次将其抽调出来足以说明他对叶府的重视程度! 叶扶归微微垂眸,看着自己的绣花鞋发呆,心中却想起叶正平之前说过的话。 叶正平说,他的命是她救回来的,如果没有她,他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所以,无论发生任何事, 他都有义务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 他不会让她孤零零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是他对她的承诺。 她曾经以为这样的话是一句戏言, 没想到叶正平竟然坚守了这么多年。 叶扶归低叹一声,心中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酸涩感。 她抬眼朝叶正平看去,只见他头戴青铜盔甲,腰佩长枪,手握长剑,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英姿飒爽地立在叶府的大门外,身后是蓄势待发的叶家军。 他神色淡漠,一双狭长而锋利的凤眸犹如猎鹰一般犀利冰冷,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让人望尘莫及。 “叶正平,你来做什么?!”薛怀澹一边领着众人靠近叶正平,一边讽刺地说道,“你这次如此大张旗鼓,可真是下血本了!” 他嘴上虽然嘲讽不屑,心中却嫉妒无比,分明他在叶家的地位更高,这精锐的叶家军却轮不到他经手,实在让人不平。 “少废话,快将扶归和昭言放了!”叶正平看向薛怀澹冷笑道,“你要做什么我管不着,但是你要伤害扶归和昭言,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早在薛怀澹入城之时,叶正平便可带兵护住叶府安危。 只是那样一来,薛怀澹和薛氏一族必定有所防备,更不会露出马脚。 如今这样一幕,不过是为了引出薛怀澹的恶行,拿捏住把柄,好顺理成章地擒住他处置。 毕竟,以叶正平的身份,要动如此品级的官员不是易事。 薛怀澹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嘲讽地看向叶正平,“你能奈我何?!” 他薛家在锦都城发展多年,也算得上基业深厚,势力不小,并非倚仗叶家过活的小小叶正平可以比拟。 “我当然奈何不了你,可是,我可以将你打回薛家!”叶正平看着薛怀澹冷笑一声。 他们手中的证据和势力虽不足以瞬间浇灭薛家势力,却可以暂时压制住对方的势头,达成进水不犯河水之态,等到叶大将军荣归之日,便可顺理成章料理薛家势力。 薛怀澹看向叶正平,眼睛眯了起来。 “叶正平,你不要命了?我告诉你,这可是在锦都城,这里是我的主场,若不是看在你与叶将军的情面上,你现在早就死了!”薛怀澹阴狠道,叶正平若不姓叶,他早就不择手段拔除这个眼中钉了。 叶正平丝毫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毛,看向薛怀澹的目光带着浓烈的鄙夷。 “薛怀澹,我倒是看走眼了,原以为你只是一个贪图富贵的纨绔子弟,没想到你还是一条忠犬,这份忠诚,让我敬佩!”叶正平嘲讽道,话里话外都暗骂他碍于赘婿的身份只能做一条惧怕叶将军威势的好狗。 听到叶正平的嘲讽,薛怀澹眼底爆发一阵恼怒,“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平生最恨有人拿他赘婿的身份讽刺。 “怎么?恼羞成怒了?!”叶正平毫不畏惧地看向薛怀澹,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愤怒而产生半点害怕之意,“这些年来,你仗着叶家在锦都城的权势,作威作福也就算了,你居然还想着恩将仇报,取而代之,未免不自量力!” 叶正平的话犹如一颗雷电落在薛怀澹的脑海中,将薛怀澹心中所有的理智瞬间炸成碎末。 他的确想要取而代之,可是他这些年来伪装地极好,这个想法除了他和薛老夫人,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知晓,叶正平是怎么如此笃定他的心意的呢?! 第一百五十七章 得寸进尺 薛怀澹眼神复杂地看向叶正平。 “怎么?被我说中了?!”叶正平看着薛怀澹冷笑道,“你这种人,也妄想当叶家的家主,横行锦都城!?德不配位!” “叶正平,我看你才是别有用心对叶家心怀不轨!我劝你还是收起你那不切实际的野心吧,我是绝对不会将家主之位交到你手中的!”薛怀澹恼羞成怒地说道。 “叶家家主之位从来就与你无干系!更何况,我可不是来夺家主之位, 我是奉了父亲之命保护我妹妹!”叶正平看向薛怀澹一字一顿地说道,眼神坚定,语气认真。 “你是奉命保护你妹妹,还是以权谋私来拿我,恐怕你自己心里清楚!”薛怀澹冷笑道,说完便走向被扣押的叶扶归等人, “我劝你最好赶紧束手就擒,不然的话……” 说着, 薛怀澹取下身侧佩剑, 剑鞘抵着着叶扶归的脖颈。 “你做什么?!”叶昭言见状,踢开身前两人,就要往叶扶归身边靠去,奈何双手被束缚身形受限,很快被人押住。 叶正平看向薛怀澹的举动,脸色骤变,厉声喝斥道:“你不要乱来!” “哼!”薛怀澹嗤笑一声,冷笑道,“我若是乱来,你们又能如何?!这里是叶府,我是叶扶归的夫婿,她勾结外人忤逆夫婿,我给她小小的教训又有何不可?!” 叶正平脸上浮现一层薄怒,“满口歪理!放开我妹妹!” 薛怀澹冷笑一声,“要我放开也可以。叶统领,那叶家军令应当在你手上吧?” 叶正平沉默了一瞬,正想回答, 薛怀澹已经大笑出声:“我就知道在你手上!你别急着否认,就算不在你手上,你也得替叶扶归给我拿回来!” “你究竟想做什么?!”叶正平脸色越发难看。 “若是我拿她的安危与你换,你会不会乖乖把东西交出来?!” 叶正平的脸上露出一丝迟疑之色,薛怀澹抓住机会,猛然拔出佩剑,一剑砍断绑住叶扶归双手的绳索,然后将其拉到自己身旁,用剑柄轻敲叶扶摇的肩膀,冷声呵斥道,“叶正平,识相点,赶紧把东西交出来,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你这怕疼的妹妹会好过!“ 叶正平看了叶扶归一眼,只见她脸色惨白,睫羽下神色晦暗,让人辨不清喜怒。 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青铜色的令牌,“你要东西就拿扶归和昭言来换!” 薛怀澹看向他手中的令牌,脸色骤变,这是叶家特制的令牌,一共只有三块, 分别隐秘地掌握在叶家人手中。 叶正平手中这一块正是其中一块叶家军令。 薛怀澹心中震惊,没想到他离开锦都不过一月有余,叶扶归竟然真的将这样重要的东西给了叶正平。 “怎么样?!”叶正平看向薛怀澹,满眼嘲弄。 薛怀澹看着叶正平的令牌,咬牙道,“好!我答应你!” 说完,他给身旁人一个眼色,然后挟持住叶扶归,在几名亲信的陪同下往叶正平而去,一边走一边吩咐道,“军令给我拿来!” 叶正平示意亲卫拿好令牌准备奉上。 薛怀澹抓住叶扶归的手却攥得更紧,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薛大人,夫人和小姐的危机尚未解除,现在就将令牌给你似乎不妥!”站在叶正平身旁的亲卫皱眉看着薛怀澹疑惑道。 薛怀澹瞥了一眼叶正平,冷笑着说道,“你们叶统领都决定将令牌给我了,我不过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何不妥?!” 那名亲卫闻言微微一怔。 叶正平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薛怀澹,东西已经如你所说准备好了,我劝你还是将扶归和昭言交给我吧,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你又要如何?!”薛怀澹冷笑着问道,“难不成叶统领还真的敢对我动手不成?!” 薛怀澹的话音刚落,几名亲兵就纷纷亮出佩剑,架在叶扶归的脖颈处,叶扶归的脸上浮现一抹惨白之色,眼中满含委屈和愤怒。 薛怀澹将叶扶归脸上的表情尽数纳入眼中,心中更加得意,“叶正平,你若是不老老实实地将东西交给我,那就休怪我不讲情面了!” 叶正平脸色铁青。 薛怀澹的亲卫将叶扶归的脖子顶得越发紧了。 叶正平深吸了口气,压抑着心中的怒火,看向薛怀澹沉声说道,“好,我把令牌给你,但是你要记住你方才所承诺的事情,若是你胆敢食言的话......” “你放心吧!”薛怀澹淡漠地应道。 叶正平让人将令牌递到薛怀澹身前。 薛怀澹伸手接过令牌,仔细地看了看令牌上雕刻的纹路,眼神闪烁着阴晴不定的神色,有了这东西,薛家如今的困境便可迎刃而解,他要赶在叶老将军回来之前将一切办妥。 叶正平看向薛怀澹身旁的亲卫,冷喝道:“把扶归和昭言交给我!” 薛怀澹一个眼色,身后的暗卫立即将叶昭言送到叶正平身边,叶昭言双手得空,立刻抽出佩剑对峙。 两名亲信见状,押着叶扶归要将她送过去。 “等等!” 薛怀澹扯过叶扶归,将她推至自己身后,一步一步朝着叶正平逼近,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叶正平看向薛怀澹,眼底闪过一抹警惕。 “叶统领,我突然想起你武艺高强,传闻能够以一敌百,若是一会你要对我不利,我可如何是好呢!”薛怀澹看着叶正平,故作担忧道,“叶统领若是与昭言联手对付我,可就麻烦了!” 叶正平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抹嘲讽,他倒要看看薛怀澹究竟玩儿什么花样! “你想要做什么不妨直说吧!” 薛怀澹听了叶正平的话,脸上露出一抹奸诈的笑容,低头凑到叶正平耳畔,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要你自断筋脉!” 叶正平闻言,脸色骤然一变,他万万没有想到,薛怀澹居然提出的要求是这个! “你疯了吗!”叶正平看向薛怀澹,怒吼出声。 叶昭言见状,心中略过一丝慌乱,按照计划,他们拿住薛怀澹把柄之后就可以公然处置他,并且以此牵制薛家。 此刻似乎出了变故。 第一百五十八章 趁人之危 薛怀澹看向叶正平,脸上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容,“叶统领,我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你......” “你要知道,这世上有许多事情都是你想象不到的!” “薛怀澹,你不要逼人太甚!”叶正平眼中闪烁着怒火,厉声呵斥道。 “哈哈哈哈......!”薛怀澹仰头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声, 一脸嚣张狂妄,“叶正平,不过一身武艺罢了,难不成真的比你妹妹的性命还重要不成?!” 叶扶归听到这里,才明白薛怀澹的目的,“薛怀澹,你怎敢对我叶家的子嗣任意残害!” 薛怀澹脸上顿时露出狰狞和怨毒, “他算什么叶家子嗣!你可别忘了, 叶正平不过是叶家的养子,捡来的野种若是害得亲生女儿受伤,叶将军怕是不会饶过!” 叶正平勃然大怒,“我确实是捡来的养子,只是,我这个捡来的养子尚且如此维护叶家,你这个赘婿却要挟持打杀叶将军的嫡亲女儿,叶将军岂能容你?!” “容不得又如何,如今远水救不了近火,想怎样还不是我说了算!” “你......!”叶正平怒极反笑,“好!很好!我就算与你拼个鱼死网破,也绝不会让你们伤害扶归一根汗毛!” 薛怀澹闻言,脸上的笑容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叶统领果然有担当啊!既然如此,我也不怕跟你撕破脸皮了!” 叶正平眉梢一挑,目光锐利地盯着薛怀澹,“薛怀澹, 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薛怀澹看向叶正平,脸上露出一副阴险的笑容,“我只是不喜欢被你们摆布,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而已!叶家没有嫡亲男丁,更不可能交给你这个外人打理,理应由我承袭!我身为未来的叶府家主,拿回流落在外人手中的叶家军令理所当然!” 说着他缓缓抬手,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听闻此药是宫中专为审讯妃嫔宫女而制,可以不留痕迹地折磨人。你若是舍不得这一身武艺,就让你妹妹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吧!我倒要看看你是舍得还是不舍得!” “你就不怕叶家秋后算账吗?!”叶昭言怒斥道,手中的长剑指向薛怀澹。 薛怀澹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将手中的药丸往叶扶归嘴边塞去,眼中带着浓浓的威胁之意,“昭言,我胆子小,你可别吓我, 我这手一抖, 你娘亲要是不好受了可别怪我!” 叶昭言闻言果然收起了长剑, 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心中思索着应对的办法。 叶扶归紧闭着嘴,脸上是深深的哀戚,连一句求饶的话也不愿说。 薛怀澹对她如何怕疼怕苦是无比清楚的,甚至从前为了讨好她拿到她手中的府印,曾数次给生病的她做过甜汤药。 那时候他比谁都在意她吃不得苦和痛。 时过境迁,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反刃相向,拿着她最怕的东西来折磨他。 周围的人早已变了脸色,显然是料想不到薛怀澹竟然心狠至斯。 叶正平看向薛怀澹手中的药丸,心中焦灼。 叶扶归最是怕疼,他自小便知,这药虽然不至于让她殒命,钻心的疼痛却会让她痛苦个半死。 他脸色一变再变,看着叶扶归脖子上架着的数把长剑,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持剑走上前,将薛怀澹手中的药丸打掉。 药丸滚落地上,溅起无数灰尘。 正当薛怀澹要怒骂出声时,听见叶正平的声音:“好,我答应你。” “正平!!”叶扶归急切地喊了一声,“你不要相信他的话!他是个出尔反尔的人!你若是自断筋脉,以后还如何带领叶家军!爹要是在,肯定不准你这么做!” 叶正平脚步顿住,看着叶扶归摇头叹息一声,语气坚定地说道:“扶归,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 他心中思索出一计,衡量着可行性。 要如何才能既瞒过薛怀澹等人,又不至于完全...... 叶扶归见叶正平如此坚定的模样,心中有些着急,想要阻止叶正平,却被暗卫死死地钳制住。 薛怀澹嘴角挂着一丝阴狠的笑意,“怎么,叶统领如此犹疑不决,是不敢吗?!” 叶正平看向薛怀澹冷笑一声,“有何不敢!不过是为薛大人考虑,若是叶某被薛大人重伤在此地,日后被叶家记恨上,就不妙了。” 薛怀澹脸上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叶正平,叶家是你的靠山,也是我薛怀澹的靠山,难道嫡女的夫婿还比不上一个来路不明的养子吗?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叶正平闻言,眉宇间却并无恼怒和尴尬,反而目光坦荡清明。 他在叶家的地位如何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叶将军和扶归是如何看待他的。 这二人的对待显然胜过薛怀澹,这也是他如今站在这里对峙的底气。 薛怀澹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叶正平,别废话了!赶紧动手!” 话落,他手中的剑也架在了叶扶归的肩膀上。 他一边挟持着叶扶归,一边用目光示意叶正平。 叶正平看了眼被挟持的叶扶归,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他手中的剑缓缓指向了自己,“我答应你便是,你不许伤她!” 话落,叶正平闭上双眸,将体内的力量运转全身,准备自废筋脉。 薛怀澹见叶正平准备动手,嘴角微勾,手中的长剑也随之挥出,他可不满足以叶正平做个废人。 他要的是永远不会再开口的死人。 如此良机,他自然要趁人之危。 只听见“叮”的一声,长剑相撞的声音在空旷的院落里显得格外响亮。 薛怀澹的身影往后退了几步。 他稳住身形,看着眼前出剑的叶昭言,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他没有料到她竟然一直伺机而动。 薛怀澹心中升起一抹懊悔,早知道叶昭言如此狡猾,就不应该先放了她才是。 叶昭言脸色铁青,看向薛怀澹眼中充斥着杀意。 “昭言,我劝你还是安分些,不然我可不保证你娘还会受不受得住!”薛怀澹脸色阴沉道,手中的剑擦过叶扶归的锁骨,留下一丝鲜红的血痕。 第一百五十九章 柔中刚烈 “啊......”叶扶归在一阵刺痛下忍不住痛呼出声。 叶昭言眼中怒火乍现,娶轻轻放下了手中长剑。 薛怀澹一个眼色,几名暗卫瞬间上前,紧紧牵制住叶昭言。 叶正平见状,朝叶昭言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昭言, 这些年来辛苦你们母女在叶府支撑,受了这么多委屈,如今该是我报答叶府的时候,叶家对我的恩德,我会铭记于心的!” 说罢他又重新拿起了手中的剑,叶扶归的安危胜过他所拥有的一切, 更何况是这一身武功。 他那般绞尽脑汁,不过是知道叶扶归的脾气, 要他为她牺牲至此, 她一定不肯。 他总是默默为她做好一切,希望她了无牵挂地卸下烦恼,而非内心不安地承情。 “不要!”叶扶归大喊出声,声音有些嘶哑,“你别为了我白白牺牲!那药不会伤人性命,他分明就是要借此置你于死地!你若是为我重伤,我这辈子都不会良心安宁!” 叶正平将叶扶归眼底的恐惧尽收眼底,心中涌起一抹酸楚,“扶归,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即使我们并非真正的血亲,我......” 说话间,他手中的长剑已经对准了自己的筋脉。 正当薛怀澹欣赏着眼前的一切,满心期待对方血溅当场的画面时,他突然感觉到一阵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随后,一股腥甜的味道弥漫在鼻尖。 薛怀澹抬手一摸脸上的东西, 赫然是鲜红的血液。 他慌忙朝一旁看去,只见叶扶归就着他的剑,刺破了自己的肩膀,伤口被长剑深入,鲜红的血珠顺着白皙的肌肤不断滴落在地上。 薛怀澹眼中闪过一抹惊愕,看着叶扶归苍白的脸庞,嘴角抽搐了两下,“扶归,你做什么......” 叶扶归的脸上被溅染了几丝鲜血,就着她秀美的脸庞,显得格外孱弱。 身后抵住叶扶归的长剑瞬间慌乱撤离,一众暗卫纷纷起开,叶扶归身侧瞬间空出一圈。 这叶大将军的嫡女,若是伤了,谁能担当得起叶家的怒火?! 他们替薛家卖命就算了,无端地当替死鬼可不行。 叶扶归身体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她咬牙忍着肩膀传来的疼痛,趁着薛怀澹还在惊愕中, 夺过长剑抵在自己的颈间,目光坚毅, “薛怀澹,这一次,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让你得逞!若是我死了,叶家不会善罢甘休,定会要你偿命!今日你若是还要强来,大不了我与你同归于尽!” 说完,叶扶归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杀意,手中的长剑毫不迟疑地靠近自己的脖颈。 一抹殷虹的血液顺着脖颈流了下来,触目惊心。 “不要!!”薛怀澹惊呼出声,眼中满是震撼之色,他没有想到叶扶归竟然如此刚烈! 叶正平不顾一切地飞身上前,持剑刺伤拦在跟前的暗卫,扶住摇摇欲坠的叶扶归,心中满是震撼和难过。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从来柔弱的女子,也有如此刚硬的一面,甚至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不肯让他自废筋脉。 他想要抱她起身,却发现刚一动作叶扶归伤口复又流血,一时之间,痛惜地手足无措。 “扶归......” 叶正平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像是被堵塞住了,根本说不出任何话。 “我没事......”叶扶归喃喃道,终于失去力量支撑,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快去请府医!”叶正平暴喝出声,几名亲信立刻飞身离去。 薛怀澹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涌起一种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有震惊,有愤怒,更多的是嫉妒。 叶扶归竟然为了叶正平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简直无法可忍。 这该死的野种真是处处坏事,他一定要找个机会将他除掉! 叶昭言心念电转,眼中闪过一抹狠戾的杀机,她猛地出招挣脱眼前躁动的暗卫,持剑攻向薛怀澹。 薛怀澹没有料到叶昭言会突然偷袭他,仓促间连续闪身躲避叶昭言的攻势。 该死,他的剑被叶扶归夺走,此刻只能掏出怀中的匕首勉强应战。 叶昭言趁势逼进薛怀澹,手中的剑快速地刺向薛怀澹握剑的右手。 一声闷响,薛怀澹只感觉自己的手臂一麻,握着匕首的右手也跟着一抖。 “砰!”薛怀澹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薛大人!” 薛怀澹的贴身护卫们惊呼一声,纷纷围拢上来,却不得靠近。 只见叶昭言持剑立在倒地的薛怀澹跟前,剑刃对着他的脑袋,一脸戾气。 薛怀澹咬牙切齿,他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正在此时,府医赶到,秦大夫迅速察看过叶扶归后,惶恐道:“叶统领,夫人怕是不大好了,需得尽快转移至太医院救治才行。” “太医院离这里远不远?”正平问道。 秦大夫摇摇头,“距离有些远。” 他瞥见叶正平正紧紧盯着叶扶归脖颈上的伤口,连忙道:“夫人流血的伤口可以用药暂时抑制住,只要在两炷香之内拿到宫里的凝血胶便可暂缓半日......” 他还要说什么叶正平已经听不进去了,叶正平皱紧眉头,对着众人交代道:“秦大夫,你马上给夫人用药,廉洛,你去准备马车,送他们去太医院。” 廉洛急忙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叶家军听令,在我回府之前,守好叶府,若是放走薛怀澹一干人等,军法处置!”叶正平沉着脸下令。 说话间他已经翻身骑上一匹快马,猛地一勒缰绳,急速策马而去。 “是!”叶家军齐声应诺,气氛肃杀严谨。 话音刚落,叶家军士兵便拿着兵器朝薛怀澹冲了过去,将薛怀澹团团围住。 薛怀澹脸色猛地一变,眼底露出一丝惊慌之色,他挣扎着爬起身来,想要从怀里掏出那枚叶家军令,可惜,他的手刚伸出来,手腕处传来剧烈的疼痛感,整个身子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叶昭言的长剑已经刺伤了他的右手。 她看着他,目光冰冷而锐利,手中的剑高举,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薛怀澹痛得额头渗出一层密汗,脸上闪过一抹惊恐之色,“你做什么?!” 第一百六十章 不蹈覆辙 叶昭言嘴唇微启,吐字清晰,字字句句都带着森冷的寒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句话令薛怀澹心神俱颤,身体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她竟然想废了他的筋脉,让他武功全失! 他脸上浮现一抹恐惧之色, “叶昭言,我是朝廷的官员,你这样做不怕触犯天禄朝律法吗?!你不能这样对我!” 叶昭言冷笑道:“有何不能?你不要忘了,你的官位是怎么来的!你一切身份的背后都是叶家赘婿,叶家怎样对你都是你的命数!你命该承受!” 薛怀澹的身体一僵,脸色变得极为难堪, “你、你胡言乱语什么!我可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怎么敢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叶昭言嗤笑一声, “亲生父亲又如何?天下哪里有如此残害妻女的生身父亲?!你对我们叶家不坏好心、机关算尽,连外人都不如,有何颜面拿你的身份说事?” 薛怀澹被叶昭言这般质问的话堵得说不出话来,脸色涨成猪肝色,双目通红的瞪着叶昭言,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他对叶家心怀不轨是事实,叶家又何曾公正待他?他所得到的不过是一点多余施舍罢了!何至于赔上惜命和前途! “我早就知道你是个狼心狗肺之人!”叶昭言冷哼一声,一脚踩在薛怀澹的背部,锋利的剑刃直接刺破他的衣服,从他的后背直接刺入。 鲜红的血液顺着剑锋流淌而出。 “啊!!”薛怀澹发出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脸色变得苍白无比,浑身剧烈的颤抖。 叶昭言冷冷瞥了他一眼,一用力,将剑身从他的身上拔出。 “我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薛怀澹痛得脸色煞白,他伸出另外一只没受伤的手想要阻止叶昭言,可惜,叶昭言一脚踢在他的手臂上。 他的左臂顿时脱臼,剧痛蔓延全身。 薛怀澹疼得冷汗直冒,额头的青筋暴跳。 叶昭言再一脚踩在他的背部,长剑扎进了他的右手。 就是这只手, 握剑刺伤了叶扶归,逼得她不惜自裁。 这一世,她一定要竭尽所能,不让叶家重蹈前世覆辙。 “我、求求你......放过......”薛怀澹颤抖地看着叶昭言,满脸痛苦的祈求道。 “放过?呵!”叶昭言冷冷一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轻道,“你当初屠戮叶府众人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放过我们?我们受尽折磨和屈辱的时候,可曾想过放过我们!?” 屠戮叶府众人? 薛怀澹脑子一片嗡嗡作响,他不知道叶昭言在说什么。 这些年,他虽然作恶多端,却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这样的事。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薛怀澹一边承受巨大的痛楚,一边努力地回忆。 他回想这些年的情形,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做过这样的事。 叶昭言冷漠地扫了薛怀澹一眼,“我只想告诉你,这一切都是你罪有应得!即使你是我爹,你也逃不过叶家的谴责!” 薛怀澹闻言眼珠转动,心中狐疑, “我......我不太明白。” “你迟早会明白。”叶昭言讥讽地一笑,声音低沉道, “薛怀澹,你真以为你所做的事情真的天衣无缝吗?你以为你心中的不轨之心别人都不知道吗?” 薛怀澹一愣,心中咯噔一下,他隐隐猜到了一些东西,“说话要拿出证据,你不要信口雌黄!” 叶昭言语气不屑道,“我说的是什么,你我心知肚明!” 说罢,叶昭言再一脚踩在他身上,长剑这次刺进了他的小腿,剑尖一转,挑断了他的脚筋。 薛怀澹疼得浑身痉挛,脸色瞬间变得狰狞,眼睛瞪得老大,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我......我......不、不......”薛怀澹疼的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这只是开始!” 叶昭言说着,手下的劲道又加重几分,薛怀澹的小腿顿时血肉模糊。 薛怀澹额头的青筋暴跳,浑身颤抖,疼得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他不敢相信,自己最不屑一顾的女儿竟然对自己痛下狠手! 这让他心里很是恼怒。 他咬牙切齿地望着叶昭言,嘶哑着嗓子道:“你这个畜生!你......会遭到报应的!” 叶昭言冷笑一声,毫不在意,手中的长剑再次朝着薛怀澹另一只脚刺去。 噗呲! 鲜血绽放。 “叶昭言,你不得好死!!” 薛怀澹歇斯底里地吼道,声音沙哑至极,仿佛喉咙里塞满了沙子,每说一个字都是艰难无比。 “不得好死?”叶昭言一脸嘲弄地看着薛怀澹,“呵,我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如今站在这里,也不过是......” 正当她要再次挑断他左脚的脚筋时,一阵喊叫声由远及近。 “让开!让开!” 叶昭言抬头看去,一匹骏马飞奔而来,冲向府门口。 骏马要破门而入之时,被守在门外的叶家军拦着了路。 一声嘶鸣,马背上跌下来一个妇人,脚步踉跄地往门口爬来。 正是薛怀澹的妹妹薛琴首。 “你们放我进去!” 薛琴首一边喘息一边哀嚎道。“我是薛怀澹的妹妹,难道你们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叶家军看了她一眼,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挡在她的面前。 一阵马蹄声传来,紧接着,又有一行人策马而来,眨眼之间便冲到了叶家府门口。 为首的骏马上跳下来一个紫色的身影。 叶昭言收回脚步,目光落在来人身上。 竟是一个年约四旬左右的中年男子,穿着一件深紫色绸缎袍子,腰佩宝石玉扣,脚蹬一双黑靴。 仔细看去,这名中年男子眉宇之间透露着几分精明,应该是个有身份的人。 这样的人,会跟薛怀澹有怎样的牵扯? 叶昭言心中暗想。 中年男子身后数十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也纷纷下马,行动如风,气势不凡。 一行人拥着紫袍男子正要进门,被叶家军毫不留情地拦住。 中年男子脸色骤然一沉,目光如同毒蛇一般,死死地盯着叶家军,“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阻挠本官办公!” 办公?! 叶家军闻言,眼眸里闪过一丝惊愕,遥遥看向叶昭言的方向。 第一百六十一章 自有安排 叶昭言微微颔首,“你们且放行吧。” “是。” “哥哥!”薛琴首一进门便看到薛怀澹受伤的模样,吓得魂都差点掉了,赶忙扶起薛怀澹,“他们对你做了什么?!竟然变成这副模样?!” 今日,她听了薛怀澹的吩咐,带着口信赶回薛家, 本想和娘等着他的好消息,谁知刚回府不久便听闻薛怀澹在叶府被困的消息。 正当她六神无主,要带着薛家家奴上门之时,薛怀澹的亲信带着一件东西来找她,要她一同赶往焉孤容处求救。 这焉孤容官阶比薛怀澹还高几分,薛琴首仿佛抓到救命稻草, 战战兢兢地在前开路,一路疾驰而来。 薛怀澹脸色铁青,浑身抽搐, 疼得浑身冒冷汗,见到薛琴首,忍不住喊叫起来,“快救......救救我的腿!!!” 薛琴首连忙蹲下,伸手探向薛怀澹的左腿。 当薛琴首手指掀开薛怀澹的裤腿时,脸色骤然变白,他的右脚已经血肉模糊了,血迹蜿蜒而下,已经将他身下的地面染红。 “啊!”薛怀澹忍不住发出一阵惨叫,裤腿早已跟血肉粘在一起,此刻掀开裤腿仿佛撕开血肉一样疼痛。 薛琴首看着地上触目惊心的鲜血,眼泪刷的一下流了出来,哭喊道:“大人!大人!快帮帮他啊!!哥哥的腿不行了!!” 她看得出,薛怀澹的伤势非常严重,让人不确定他这条腿还能否保得住。 焉孤容皱了皱眉头,目光落在倒在地上的薛怀澹身上,眼底掠过一道厌恶,“还站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去请大夫!” “是......是。”薛怀澹的亲信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你......你是卿......”薛怀澹见到薛琴首带着此人出现, 心中升腾起了希冀。 他自然知道薛琴首去找的是谁的人。 几年前的机缘之下,他曾经有幸参与那两位之间的利益交割,数次拿着自己的筹码欲投入卿王麾下。 只是他妄自尊大贪心不已,拿捏着尺寸,迟迟没能与卿王的客卿达成约定。 然而,薛怀澹话未说完,便被叶昭言抢了先。 叶昭言看向中年男子,“叶府在处理家事,阁下不如去客房休息片刻,待叶府料理完再来!” 中年男子眉毛微皱,冷哼一声,“不必了。” 说着,走到薛琴首和薛怀澹面前。 他居高临下俯视薛怀澹,目光落在薛怀澹那血肉模糊的腿上,眸光闪烁,“你可是薛怀澹?” 薛怀澹痛得咬紧牙关,嘴唇哆嗦了一下, 眼睛死死地盯着焉孤容, “我就是......就是薛怀澹。” 焉孤容比之前会见他的客卿还要有来头,他不敢怠慢。 叶昭言目光冰寒地瞥了那人一眼, 冷声道:“阁下到现在还不愿表明身份?可知叶家家规第二条,擅闯私宅者,扣押!” 中年男子不屑地扫了叶昭言一眼,“小小叶家,不过是靠着祖上功勋支撑起来的势力,在我面前充什么大瓣蒜!告诉你,我乃焉孤容,奉卿王旨意前来处置公事!” “卿王?”叶昭言脸色微变,卿王的名号对她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这位卿王乃是先皇的第三个儿子,今年才二十七岁,已经是一品侯爵,权势极大。 更重要的是,卿王的母妃乃是母族势力最为强大的淑妃。 因着卿王背后的强大母祖,即使新帝继位许久,卿王在锦都的势力依然如日中天。 叶昭言心中惊骇,脸上却不动声色,“敢问卿王派人前来所为何事?” “卿王命我即刻将薛大人带到卿王府问话!”中年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叶昭言,语气淡淡地道。 卿王派人来带走薛怀澹?! 难道是卿王已经与濯王势力勾结,已将薛怀澹收至麾下? 如果真是这样,叶家可就麻烦了! 卿王乃是先皇的嫡系,如今掌管四分之一的兵权,势力雄厚,在锦都除了新帝,根本不必惧怕任何人! “卿王爷为何会下达如此命令?”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遵照命令行事就是!”焉孤容冷声说道。 叶昭言心中一凛,这位卿王是个极其聪明且城府极深的人物,如果他与薛怀澹勾搭上了,那么薛怀澹的命运必将被改写。 叶昭言不知道薛怀澹究竟用什么利益换来了这一次的庇护,更不愿意轻易与这位卿王结仇,思虑片刻,她决定暂时按捺住。 “薛大人伤的极重,还请稍等片刻,我立即着人准备马车送几位上路。” 薛怀澹的伤确实很重,但他还没有昏迷过去,他强忍住疼痛,睁开双眸,目光愤恨地盯着叶昭言。 叶昭言不理睬薛怀澹愤怒的目光,转身对着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祁老吩咐道:“祁老,你去安排一下,带人送几位上路吧。” 祁老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叶昭言这才抬头,目光落在焉孤容的脸上,她隐约记得此人官阶并不低,心中猜测此人应该是卿王的心腹之一。 “这位大人既然是卿王殿下派来的人,可知其中内情?” “内情?”焉孤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王爷的心思,又岂是我们这些人能够揣测的。” 另一边祁老已经备好马车,看向叶昭言的目光中隐含着几分凝重。 叶昭言与他对视一瞬,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焉大人慢走,路上若是有事,尽管吩咐祁老!”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焉孤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叶昭言,语气傲慢而霸道,“将这封信交于叶府掌事人,薛大人我们要带走一段时日。” “给叶府掌事人的信?” 焉孤容见叶昭言讶异,不禁面露鄙夷,嗤笑出声,“差点忘了你们叶府没有男丁,不然也不用让一个女眷抛头露面。既然如此便没办法了,暂且由你们叶家那名养子代为保管吧!” 叶昭言脸色微变,“焉大人这是何意?难道卿王爷派大人前来,就是为了羞辱我叶府吗?!” 焉孤容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语气不善地道:“羞辱你叶府?我只是奉命办事罢了!叶家没有嫡亲子嗣的难处,卿王自有安排。” 叶昭言心中咯噔一声,心里涌出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卿王这是何意?” 第一百六十二章 前世命运 焉孤容看向叶昭言,眼眸深处掠过一丝玩味,似乎是在故意逗弄叶昭言,“王爷是什么意思你们到时候就知道了,这段时日,我劝你们最好低调行事,不要惹怒卿王爷, 否则的话,后悔的只会是你们!” 话落,焉孤容带来的人已经指挥着叶府下人要将薛怀澹带走。 薛怀澹的伤虽然很重,但尚能勉强挪动。 他护着胸口挣扎着爬起来,悄无声息地避开叶昭言等人的视线。 似乎想尽力地掩盖什么。 “等等!”叶昭言忽然叫停了众人的脚步,吓得薛怀澹肩膀一抖。 他怀中揣的叶家军令,此刻仿佛烙铁一样滚烫。 “怎么?难不成叶府还要反抗不成?!”焉孤容挑了挑眉, 目光凌厉地看向叶昭言,声音冷冽。 叶昭言并不理会,走近薛怀澹,“父亲手脚不便,怕是拿不稳怀中之物,不如交予叶府代为保管吧!” 薛怀澹脸色苍白无血色,额头布满了密集的汗珠,摇了摇头,艰涩道:“不......不必了。” 他的目光看向焉孤容,目光中带着恳求之色。 焉孤容心下了然,语气顿时恼怒,“薛大人私物一并带走!” “呵,原来卿王殿下是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才派大人前来。”叶昭言嘲讽一笑,“真是用心良苦!” 叶昭言话里有话。 那叶家军令是何物?自然是人人惦记的好东西,连手握兵权的卿王也不例外。 叶家军的骁勇忠诚以及独有的军阵,让它不逊色于任何一支军队。 卿王的用心良苦不单单只是想借机收下薛怀澹,而是觊觎叶家的势力! 焉孤容心中怒气翻涌,他没想到这个叶昭言竟然还有胆量在他面前耍花招。 他目光狠辣地瞪着她, “卿王殿下仁慈宽厚,不计较你们叶家滥用权势、欺凌薛家之事,你们叶家应当好好珍惜才是!” “我们叶家向来风清气正,何来滥用权势、欺凌薛家之事?岂容外人胡乱污蔑!”叶昭言掷地有声地道。 焉孤容眼中闪过一道杀气,“叶昭言,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叶昭言神态平静,目光淡然地望着焉孤容,“我敬卿王仁德宽容,不曾想卿王麾下的焉大人非但不领情,反而要置卿王的仁德不顾,甚至妄图颠倒黑白,诬陷我们叶家!焉大人可有想过此番说法,将来会为卿王带来多少灾祸呢?” 叶昭言的话让焉孤容愣了一下,没想到叶昭言竟然这般伶牙俐齿。 他竟然不小心着了这黄毛丫头的道,继续下去不知道还要惹出多少针锋相对。 想到身上的任务,他平静下来,随即冷笑道:“叶昭言你少在这儿胡搅蛮缠,卿王已经命我带走薛怀澹,谁敢阻拦!” 叶昭言的怒气再也忍不住, “卿王为何要插手叶家之事?” 焉孤容嘴角微翘, 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轻笑一声,没有答话,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他带来的人麻利地将薛怀澹送上了马车,紧随其后。 几名义愤填膺的叶家军还想上前,被叶昭言一个眼神制止。 祁老忙带着几名仆从驾上马车随行。 “小姐,这焉孤容是什么人,怎么这般嚣张?”茱萸看着焉孤容一行人消失在视线里的身影,皱眉道。 叶昭言神情复杂地看向远方,心中百转千回。 这不是她第一次听闻卿王,却是第一次正式与卿王府的势力碰撞,前世直到叶家灭门,她都未曾与卿王势力私下接触过。 他不愧是先皇的血脉,行事隐晦而霸道。 不过,叶昭言很快就镇定下来。 她不是以前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了,焉孤容的威胁她并不放在心上。 如今,叶家在锦都根基稳固,卿王虽然势大,一时半会间,并不能真的将叶家如何。 况且,卿王显然尚未与濯王府达成同盟,一切还是未知数。 叶昭言心中虽然有所打算,却没有立即做出决断,她想知道,这位卿王究竟要从何处牵制叶家势力,为他的野心做嫁衣。 这是前世未曾解开的谜题,也是她复仇大计中关键的一环。 叶昭言想了片刻便放下,她的心里还有更要紧的事。 “茱萸,收拾东西随我去太医院!” 马车刚走到半路,便遇到了疾马而来的廉洛。 “大小姐,叶统领传信,夫人已送至太医院诊治,暂无危险。明日他便会亲自送夫人回府。” 叶昭言沉重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让廉洛将叶府发生的变故传达给叶正平,才魂不守舍地回府。 叶昭言心中焦急,回府时连马凳子都踩空了半步,险些摔下马车。 “大小姐,您没事吧?”茱萸见叶昭言脸色苍白,担忧问道。 叶昭言摇了摇头,心情略显烦躁地摆了摆手。 她摸了摸有些滞涩的心口,冷不防摸到一件薄薄的折纸,这才想起焉孤容给她的信还在她身上。 她将折叠的信取出,目光瞬间呆滞了一瞬,手上的力道也跟着松弛了下来。 这封出自卿王的信,究竟包藏着怎样的祸心? 叶昭言的心脏猛然跳动加速,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恐惧。 她不禁想到了上辈子叶家被灭门惨案,想到了外公和叶正平等人的死亡真相。 外公临终前那样绝望和痛苦,都不忘对叶昭言谆谆叮嘱...... 叶昭言的目光扫过信封,心中的犹豫渐渐消散,目光逐渐坚定。 她不允许叶家落入卿王的算计,被当做这群人的垫脚石。 叶昭言快速拆开信封,取出信纸展开细看,信中的内容让她的双眸骤然睁大,一眨不眨地盯着信纸上的字迹,神色越来越凝重。 看完上面的内容,叶昭言呆滞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那封信里的内容,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这一生,她都逃脱不掉那份命运。 信纸的最末尾,卿王亲笔写的一句话尤为刺眼。 良久,她缓缓抬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前方,心中涌现无边的苦楚。 她带着记忆而来,料定前世的轨迹一定会为此转变,却不曾想,那些噩梦也一并加速赶来了! 叶昭言心中百味陈杂,有愤懑、有无奈、有不甘、还有悲凉...... 这一刻,她感觉到了前世那份孤寂和无助。 第一百六十三章 鸿门宴来 “大小姐,大小姐?!” 茱萸看到叶昭言发呆,心里很是担忧,叫了好几声,叶昭言都恍若未闻。 她伸出手掌在叶昭言的眼前晃了晃。 叶昭言回过神来,看向茱萸,目光深邃而又复杂, “茱萸,你说,若是有朝一日,我们叶家要是举目四望,没有依靠没有庇护,会怎么办?” “大小姐您这是......”茱萸一怔, 不解地看着叶昭言,她不明白叶昭言为何突然这般问, 她在叶家快十年了, 只见它的兴盛,未曾窥见一丝衰败的痕迹。 叶家世代战功累累,怎会沦落到举目无亲的一天? 叶昭言见茱萸眉头紧蹙,勉强笑道,“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茱萸,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说完牵过门外的棕马,转身离去。 “大小姐,您别吓奴婢。” 茱萸心底一凛,忙不迭地拉住叶昭言,眼眶红润起来,“大小姐一个人行动奴婢不放心!” 茱萸的语气有些哀求的意思,今日叶府发生的事情处处透着古怪,叶统领又远在太医院,她很害怕叶昭言在外遭遇些什么。 叶昭言的脸上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拍了拍茱萸的肩膀, “那你陪我一同骑马如何?” 茱萸点了点头,将叶昭言扶到马背上坐好,这才上了马鞍,紧跟在叶昭言身侧,生怕叶昭言又像上次那样独自离开。 两匹骏马一前一后地疾驰着。 叶昭言见茱萸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不由得舒展紧皱的眉头。 大雨之后,雨势,绵绵细雨整整下了七天, 七天的缠绵雨让锦都变得安宁,将满地的泥泞洗净。 这场雨似乎比往年的都要凄厉,而且雨丝落在人身上冰冷异常,让人有种寒毛直竖的感觉。 叶昭言倚在床榻前,手指抚弄着手腕上的青玉镯,脑海中不断浮现上辈子的事情。 床榻上是睡颜沉静的叶扶归。 她的颈间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苍白,眼帘低垂着,呼吸浅浅地均匀而悠长。 叶扶归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静心修养半月便可走动。 只是从那日拔剑自残后,她的精神就不太好了,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像是霜打的茄子。 叶昭言叹息一声, 伸手拨开盖在叶扶归脸上的碎发,露出叶扶归苍白的脸颊,她轻轻握住叶扶归的手,心中涌起阵阵酸涩的感觉。 上辈子,因为叶家的覆灭,她和母亲被迫囚禁在易主的叶府,受尽欺辱和凌辱。 那段时间,叶扶归每天吃药度日,吃得苦胆汁都吐了出来。 她们被人丢弃在叶府最肮脏阴暗的角落,无论如何挣扎求生都无济于事。 最后叶昭言实在撑不住,病倒了。 叶扶归被那些人极尽下贱之举,只为了求一包风寒之药...... 叶昭言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攥紧,指尖泛起一层淡淡的苍白。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一世,她不会再懦弱、逃避,她要勇敢地站出来保护身边的人,不能再任由叶家被别人欺负,不能再任由仇人蒙蔽她的双眼。 “大小姐!” 这时,房门被人推开,茱萸端着一个托盘匆匆进屋,神色慌张,额头渗出汗珠,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茱萸,怎么了,你慢点走,莫要摔着。”叶昭言连忙扶住茱萸。 茱萸喘着粗气,一张俏丽的小脸上布满焦急和担忧。 “大小姐,卿王府的人上门,留下了这个,说要大小姐务必准时应约。”茱萸喘过气,一本正经地禀告道。 茱萸将托盘送到叶昭言面前,上面赫然放着一封红色拜帖,拜帖上绘着祥云图腾,一条蛟龙飞舞其上,富贵逼人,正是卿王府的拜帖。 叶昭言目光微凝,接过请帖,看清拜帖内容时,脸色猛地一沉。 琼姝宴? 前世叶昭言因着薛尹贤的关系,不曾参加这样为王公贵族相看而设的宴会。 “大小姐,卿王府的人还送来了一名嬷嬷,说是专为大小姐请的,说是要教导大小姐礼仪规矩,以备赴约。祁老本想拒绝,可看他们人多势众,若是不答应,便要强闯进来,就让那嬷嬷留下了......”茱萸担忧地开口。 叶昭言的眉头皱的更紧,“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时辰前。” 叶昭言的目光落回拜帖上的署名上,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那个嬷嬷应当是卿王府派来试探她的。 “大小姐,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让人把那位嬷嬷给请走?”茱萸问道。 叶昭言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用,我自有对策。” 不多时,另一个方向的濯王府外响起一阵喧嚣。 守卫打开门,看到外面的马车,脸上顿时露出恭敬的笑意。 濯天心闻声从窗户看去,一名穿着讲究的妇人,手捧请贴走进濯王府,一路去到正厅。 濯王不在府内,赫连碧接下了同样红色的请帖。 赫连碧的目光落在拜帖上烫金的字迹上,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她心中的盘算还未瓜熟蒂落,这机会已经送到了面前。 片刻后,她的心中便有了计较,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 琼姝宴将在半月后举行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锦都城。 这是锦都近五年来第一次举行琼姝宴,请帖送到了锦都各方权贵之家。 这次琼姝宴的规格可谓空前盛大,邀请的都是城内外最顶级的贵女,甚至连卿王殿下也会出席琼姝宴。而且琼姝宴上的酒水也都是皇帝特地赐予,是宫中御酒琼芳酒酿坊出品。 据说琼芳酒酿乃是百花酿,酿造工艺复杂,只有皇宫的珍藏窖存,每年产量有限。 届时,各方达官显贵都会携伴而至。 薛家。内院一处角落里,朱嬷嬷将琼姝宴上的一切都汇报给薛家人听,语气难掩激动。 一名打扮贵气的妇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嘴角勾勒出一丝冷笑,“这琼姝宴倒是一块肥肉......” 在转角静默偷听的少女闻言,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早就已经翻江倒海。 她下意识地抚向脸颊,眼中闪过一抹狠戾。 她的脸上戴着厚厚的面纱,掩住了她那张略有缺憾的脸庞,从她的轮廓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秀色可餐的美人儿。 第一百六十四章 寒门贵子 天色尚早,天空泛着一层朦胧的灰蒙蒙的雾霭,整座锦都笼罩在晨曦之中。 城北,卿王府后院梅林。 梅树繁华如云,枝干翠绿欲滴,花团锦簇,一派春景盎然。 清风徐徐, 吹得梅花簌簌作响,花瓣在风中飞舞,犹如精灵翩跹,美不胜收。 一个黑袍男子正站在梅林中央,长身玉立,身材高大, 气质出尘。 他目光幽深似潭水,目光紧紧锁住眼前的一株梅树, 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 不言不语,让周围的一切仿佛安静下来。 一旁的婢女低垂着头,不敢直视那人,只是偷瞄了两眼。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青袍男子抬起头看去,就见一名年轻公子缓缓走来。 公子长得极俊俏,皮肤雪白,嘴唇饱满殷红,唇形优美,整个人犹如画中走出的贵公子,美艳不可方物。 “参见卿王。”年轻公子抱拳躬身道。 “免礼,不必客套。”卿王温文尔雅地道。 这名年轻公子正是卿王母族江家的江烨寒。 卿王与江烨寒虽是隔了两支的远房兄弟,但因先王对卿王宠爱有加,与卿王交好的江烨雪也颇受照顾。 江烨寒的出身比其他族兄逊色几分,在江家并不出众。但他为人聪颖,行事低调,与卿王关系一向融洽。 江烨寒环顾梅园, 忍不住赞叹道:“殿下果然好雅兴, 居然将这珍珠梅移植在园中,八月初七,这梅花应该是最香的时候,殿下真是慧眼识宝。” 卿王谦虚地笑道,目光看向江烨寒,“烨寒,听闻你在锦都城中有个好友名叫赵明浩,他的画工堪称一绝,经常与你切磋画艺,想必你的技艺早已今非昔比,今日可愿意为我绘一幅画?” “自然愿意。” 江烨寒爽快地答应道,他在锦都多年,还从未曾为人献画过。 卿王见状笑了笑,吩咐下人准备笔墨。 江烨寒布好画纸,拿起笔,“不知卿王想画什么,我尽力而为。” “画她。” 卿王指了指前面不远处侍从手中的卷轴。 一声轻响,那卷轴缓缓展开,展露出一幅画, 画中少女正仰躺在梅花丛中, 双手托腮,一缕秀发垂至胸前,眼眸含笑地看向前方的天际,仿佛是在沉浸在某种美丽的幻境中,美好宁静。 江烨寒看着画中的少女,不由得一愣,这幅画中的少女与他所认识的人截然不同,不仅仅是相貌不同,还给他一股独特的感觉。 她没有穿戴华服,给人一种清新脱俗的感觉,犹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一般,高洁而又清丽脱俗。 卿王注意到江烨寒的异常,说道:“我想看她身在这梅林中。” 江烨寒微微一怔,反应过来,提笔而起。 他的动作潇洒飘逸,如行云流水一般顺畅,渐渐勾勒出少女眉目间的神韵。 画中的少女在月白的梅花下回眸而立,仿佛是活的,有喜怒哀乐、嗔怒悲伤。 江烨寒的画工极好,落笔间,少女的眉宇间带上一丝倔强,让人见之心怜,那双灵动而又清澈的眸子,更是动人心魄。 他一边绘制着画,一边仔细观察着画中的少女,心中竟有几分奇异的感觉, 画毕,他停止了动作,抬起头看向卿王,“殿下,我觉得画中这名少女的气质与我以前见过的那些小姐截然不同。” 卿王目光一闪,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如何?可合烨寒的心意?” “殿下这是何故?这幅画......我实在不懂。”江烨寒不解地看着卿王,不明白对方的意图。 往常召他上门也甚少涉及女子之事,更遑论为女子作画。 卿王轻笑一声,目光灼灼地看着江烨寒,“烨寒,我知道你明年便要行冠礼,正是婚嫁的时机,可惜你出身差了些,江家为你安排的贵女都是其他几个人挑剩下的,其中更是多有刁蛮任性之女,你不喜欢,我不勉强。” 江烨寒出自江家三支,不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是庶出,在一众年轻才俊的衬托下,显得背景单薄,并非贵女之家的首选。 江烨寒听到这番话,心中顿时一凛,连忙拱手恭敬道:“烨寒惶恐,多谢殿下体恤。” 他的确如此想法,但这些话却是万万不能够对卿王明说的。 卿王对他恩重如山,这一点他铭记于心,若非卿王的帮忙,他现在恐怕还被软禁在边外,哪能有如此好的待遇。 卿王看着江烨寒,沉声道:“我知道你的脾气,不喜欢拘束于规矩,但江家是大户人家,礼教森严,不得任性胡闹,否则就算你与我亲厚,也逃不过长辈安排。但你总要为自己谋划一条后路,眼下有个机会摆在你面前,你不把握住岂不可惜?” 江烨寒闻言心中大骇,脸上却保持镇定,目光坚定,“烨寒愚钝,请殿下明示。” “此女乃是叶家嫡女叶昭言。叶家是锦都王族之外底蕴最深厚的世家,只要你能娶她为妻,那么你的身份便能得到翻天覆地的变化,届时江家便不敢怠慢于你,你也不用受制于人。”卿王看着江烨寒,语重心长地劝道。 他心里清楚,江烨寒是个聪明人,定会明白自己这一番苦心,他不希望江烨寒错失良机,更不希望其他人染指叶家势力。 江烨寒这样的好刀,他不愿放下。 江烨寒听了卿王这番话,震慑在原地。 他原本只是以为卿王想让他娶尚书家的庶女苏雨霏,没想到卿王居然另有打算,想要让他娶叶家嫡女叶昭言,这是何等荒唐之举?! “我何德何能,能得叶家嫡女赏识?”江烨寒皱眉道,表明上谦卑推辞,心底却有了淡淡的排斥。 他与苏雨霏不过两面之缘,都是在卿王的授意下。 这原本是卿王打通尚书势力的一道门。 他曾经抗拒无比,却在卿王连续两年的劝慰下,逐渐接受了未来求娶她的事实。 苏雨霏虽然身份不高,却满腹经纶,很得尚书喜爱,是个难得有才情的女子。 如今卿王要他转而讨好将门嫡女叶昭言,无异于朝令夕改,将他的个人婚嫁玩弄于手中,令他心中不由得泛起凉意, 第一百六十五章 各有筹谋 卿王看向江烨寒,神色严肃,“烨寒,你的前途和将来的荣华富贵都掌握在我们江家的手中,如果我能够拉拢了叶家,江家便可成为锦都第一势力,祝我大业。你要明白, 江家的利益永远大于你个人的幸福。” 江烨寒闻言皱了皱眉,神色瞬间冷峻。 不等江烨寒开口推辞,卿王又道:“叶家在边外实力强劲,若你娶了叶昭言,你便能与叶家结成姻亲关系,利用叶将军在边外的势力助你查出当年真相,为你爹洗刷冤屈。” 江烨寒沉默不语, 卿王说的很有道理,他无法反驳。 他很感激卿王对他的厚爱和栽培, 一时间却难以接受卿王这样的要求。 卿王见江烨寒不说话,继续循循善诱,“这叶昭言才貌兼具,身份尊崇,又是叶氏唯一的嫡女,你娶了她便可借此攀附上叶家,日后你娘在锦都也不必再看任何人脸色。烨寒,我是为了你好,为你谋取前程,也是为了我们江家着想。我不求你现在立刻娶叶昭言为妻,此事可徐徐图之。我相信,以你的相貌才情,虏获这位叶家嫡女芳心只是时间问题。” 叶家和江家门当户对,又是锦都王族中的世袭罔替,叶昭言是绝佳的联姻对象。 江烨寒虽然身份不高,在锦都却是难得一见的青年俊彦, 加上江老夫人的悉心教导,十三岁起便显露才华横溢,是众人皆知的天才少年。 若能掌控叶家势力,他的前途无可限量,将来也注定不凡。 这样的男儿,他不希望他因为出身的限制而蹉跎岁月,浪费了一身天资。 江烨寒抬起头,目光平视卿王,神情诚恳郑重地说道:“殿下的厚爱,烨寒铭记在心。这件事我不能做主,需要回去好好斟酌考虑,等我有决断了,再来回复殿下。” 卿王听罢神色微微一怔,最终颔首,“嗯。” 他没有勉强,只要江烨寒肯考虑考虑,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毕竟,他多的是办法让江烨寒应了这门亲事,并非一定要让江烨寒立刻改变心意。 他相信, 只要江烨寒达成了这桩婚事,日后定然会感谢他,他等得起。 江烨寒站起身来向卿王行礼, 随即离开。 待到江烨寒的身影消失在宫墙外,卿王眼中的温柔瞬间褪尽,眼神阴鹜,眸底满是杀意,嘴角浮起嗜血的冷笑。 “叶昭言吗?”卿王低喃,“不管怎么样,这次我绝不允许你叶家坏我大计。” “王爷,薛大人求见!” 正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走来内,恭谨地禀报道。 卿王眉峰微蹙,沉吟片刻,道:“让他进来吧” “是。”那侍卫领命而去,过了半晌才将薛怀澹带进来。 薛怀澹的脚步有些蹒跚,原本一炷香的路程,他加紧脚程,才勉强在茶盏冷透之前赶到。 他一进入梅林,来不及擦额上的汗水,便看到卿王冷漠的神色,心中一跳,立刻跪倒在地,拱手道:“参见卿王殿下!” 若不是卿王及时搭救,他再受些折磨,现在恐怕瘫痪在床,根本下不了地。 那锥心刺骨的穿筋之痛,他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只是,即便卿王给他用了最好的大夫救治,他的右脚也无法行动如常了。 想到这里,他的眉间染上了一层狠厉。 “免礼吧。”卿王淡漠地扫了他一眼,“何事?” 薛怀澹闻言,从地上起来,恭敬道:“听闻殿下近来频繁召见江家青年才俊,可是在筹备什么大事?” 他原本以为卿王插手叶家承袭之事,是想纳叶昭言为王妃,结果近日来频繁出入王府的江家青年让他生出了怀疑。 难道卿王另有打算? 卿王沉吟片刻,道:“确有此事,本王是为琼姝宴做准备,不知薛大人有什么看法?” 薛怀澹听出卿王的弦外之音,立刻躬身道:“臣不敢妄议皇室政务,只是这些青年才俊着实年纪轻了些,尚未有功绩......” 卿王打断薛怀澹的话道:“江家年轻一代的才俊并不逊色于王公贵族,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去探探虚实。” 薛怀澹闻言心中咯噔一下,暗忖道:莫不是卿王真的打算让江家旁支染指叶家的掌事大权?这可不能啊! 他心里属意的唯有卿王这一位大人物! 薛怀澹思忖片刻,还是觉得不妥,连忙说道:“殿下英明。臣对江家才俊的本事自然不敢怀疑。只是臣对江家有所耳闻,这几位年轻人似乎出身有些勉强......恐怕......” 卿王听到薛怀澹的话,神色淡淡,似乎早就料到薛怀澹会如此,语气依旧不急不缓,“薛大人莫不是看不上江烨寒?” 薛怀澹闻言心中暗暗叫糟,连忙解释道:“殿下,臣只是认为昭言乃叶氏嫡女,身份尊贵......” 卿王不悦地看了薛怀澹一眼,“薛大人,我们江家是什么家族,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烨寒天资出众,是我悉心栽培的人。若他有朝一日能入叶府,是天大的恩赐,你应该感到欣喜,怎么能对他有丝毫的质疑?此事你不必思虑太多,我自有考虑。” “是。”薛怀澹连忙点头,心中暗道:卿王性格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万一哪一天他翻脸,将薛家给毁了,那他岂不是哭都没处哭去?这次是卿王主动提出要给叶家安排亲事,他不同意也得同意,不然就是跟卿王过不去。 不过,按照叶昭言高傲的性子,十有八九看不上这等出身的江烨寒。 想通了这一点,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对了,你今日过来找本王,应该不单单只是为了此事吧?”卿王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漫不经心地问道。 “臣这几日收到风声,说琼姝宴当日宴请的除了贵女,还有锦都的各大贵族,臣的薛家有几名嫡女正当妙龄......”薛怀澹试探着问道。 卿王挑了挑眉,淡漠的嗓音不紧不慢地传入他的耳朵,“哦?薛大人有意让那几个薛氏女攀入王室?” 薛怀澹闻言浑身一震,慌张地摇头否认道:“没有,臣绝没有这个意思,不过让她们去琼姝宴露个面,博个好名声,以便日后婚嫁风光些罢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表明平静 琼姝宴,顶级贵族云集,能够被邀请参加此宴会的人身价不菲,若是薛家女被其他贵族看中,将来或许能帮到他薛家,成为不小的助力。 能够与那些人拉拢关系,他们薛家在朝堂上也能占据一席之地。 薛怀澹是个聪明人, 自然不会傻乎乎地直白的说出自己的打算。 卿王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他自然看透薛怀澹的小心思。 若是薛怀澹想把薛氏女送入王室,以薛家的背景,也不过妾室之流,他不介意成全她们。 如今来看,他更愿意用那些没身份没地位的女子, 来牵制局势,让众人乖乖服从他的吩咐。 至于薛怀澹的小心思,卿王自然不放在眼里。 “你们薛家的女儿,本王自然会安置好。不过薛大人,你应该知晓,叶昭言是这次宴会关键之人,你们薛家若想将女儿送入江家,不妨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卿王淡淡地说道。 薛怀澹一怔,心中暗骂,卿王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枭雄,连一丝可能都不留给他。 “殿下放心,臣绝不敢做此妄想。”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枚青铜色的令牌双手捧送,“这是叶家军令。” 卿王伸手接过玉佩,拿到手里掂量掂量,笑道:“薛大人有此诚意足矣。” 随即又丢给薛怀澹,“既然是叶家的东西,你且收好,若是本王需要,自会找你来取。” 薛怀澹连忙接住令牌, 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多谢王爷。” ...... 叶扶归总算精神好了些,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完全结痂脱落,虽然看上去还是触目惊心。 经过精心的休养和调理,她的气色也渐渐好转起来,身体恢复了不少力气。 这几日,她开始为叶昭言悉心准备琼姝宴, 不但为叶昭言准备好了各式华美衣衫,甚至连头饰珠宝也早早地备齐。 “小时候你总爱胡闹,穿着男装往校场里跑。”叶扶归看着镜子里的女儿,笑道,“那时你外公还嫌弃你穿的不伦不类像个男孩儿,如今穿上华丽衣裙,比娘亲当年还要好看。” 叶扶归说着,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支玉簪子,替叶昭言挽起一个漂亮的飞仙髻,“昭言,这发簪可合适?” 叶昭言看着梳妆台上琳琅满目的珠钗,心里既感动又担忧, “好看极了。” 叶扶归昏睡多日,并不知晓卿王宴请之举包藏祸心。 叶正平等人为了不让她忧心,并未告知其中曲折。 她现在所做所为,不过是作为娘亲单纯为女儿将来打算。 “嗯。”叶扶归微微颔首,继续替叶昭言梳发髻。 两人梳妆打扮了良久,叶扶归才满意地点点头。 “你明年才及笄,娘亲还想留你几年......”叶扶归眼角的笑意消失,转为一丝哀愁。 “娘亲,你想留昭言多久就留多久。”叶昭言心疼地摸了摸叶扶归柔顺的发鬓,“等外公回来了,昭言便陪您四处游玩。” 叶扶归摇摇头,低叹道:“又能陪得了几时,到时候你便要嫁人了。” 叶昭言心头微疼,“娘,我答应您,不论发生任何事情,我都陪在您身边,一直保护您。” 叶扶归闻言鼻子一酸,强忍泪水道:“说什么傻话。” “昭言没有傻话,昭言说到做到。”叶昭言郑重承诺道。 两人正说着,门外突然响起焦急而恭敬的声音,“大小姐!” “进来!” 叶扶归和叶昭言转头望向房门口,便瞧见映儿小跑着走进屋内,“大小姐,柳夫人找您,说是有紧急事相求!” 叶昭言一愣,柳夫人? 难道是因为稽斯年? 柳夫人很快进门,她一身粉红色绣金线团花纹的袄裙,乌黑长发绾成堕马髻,一进门便跪下磕头,“求求大小姐救救我家小年!” 叶昭言心中一惊,连忙站起身来。 “柳夫人,究竟发生了何事?你起身再说。”叶扶归忙上前将她搀扶起来。 柳夫人站起身来,脸色惨白,眼底布满了血丝,“夫人,我家小年被薛大人唤走了,过了一天一夜都没有消息!” 被薛怀澹唤走? 叶昭言眉心紧锁,心中暗自思忖,薛怀澹如何能唤走稽斯年? 薛家已经失去了对柳夫人的掌控,要挟之用的药材也由叶府供应了,两者之间的牵制已然断裂,如何还能使唤得动稽斯年? 叶昭言想了想,对柳夫人道:“夫人,你慢慢说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柳夫人擦干净脸颊上的泪痕,一五一十地将稽斯年与薛怀澹一事详细说来。 原来薛怀澹这几日一直派人在叶府出行的必经之路上埋伏,等着稽斯年出现,想要与他碰面。 稽斯年并非常人,一路上遇到阻拦纷纷躲过。 薛怀澹久不得手,只好让人带了口信给稽斯年,让他在路边茶肆赴约攀谈,终于约出了稽斯年。 “夫人,你可知口信内容?”叶昭言沉声问道。 柳夫人微微摇头,眼眶红红的,“小年未曾提及。不过,那日他提醒我按时服药,恍惚间说了句说,叶家风雨欲来。” 听到柳夫人的话,叶扶归和叶昭言皆是一惊。 叶扶归疑惑道,“稽斯年为何这样说?” 如今叶正平镇守城关,薛家势力式微,叶府总算得以安宁,何来风雨? 叶昭言的脸色有些苍白,“夫人,你放心,等我带人去探探虚实,再作打算。” 她说完,转身离去。 望着叶昭言离去的背影,叶扶归心中隐隐不安,“昭言这是怎么了?为何脸色变得这般难看?” 叶昭言离开了后,立刻召集了驻守叶府的叶家军,吩咐他们尽快查探稽斯年的踪迹,并且派遣一队人暗中查探薛家人的动向,一旦有异动即可向她汇报。 得知薛琴首的行踪后,叶昭言心中一动,带着几名暗卫赶到翠金楼悄然潜入,揪住了正在替薛幼菱准备首饰的薛琴首,将她绑了起来,拖到僻静处。 “叶、叶昭言?!你,你这是做什么?”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一群黑衣蒙面人,薛琴首惊慌失措,大喊道。 叶昭言手腕用力,一把匕首飞出,扎进薛琴首身后的墙壁,“闭嘴。” 第一百六十七章 互存私心 那匕首离薛琴首的脑袋只差两寸距离,吓得薛琴首闭上了嘴巴。 “薛怀澹最近在筹谋些什么你可知道?” “我,我不知道......”薛琴首不敢说谎。 “哦?”叶昭言冷笑一声,“他抓走了我叶府的人,你说,我要是拿你的一只手去换,他肯是不肯?” “求求你放过我吧, 我什么都不知道!”薛琴首吓得连连磕头。 “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只有先割下你的手指了。“叶昭言冷声说道。 说罢,挥舞着手中匕首,逼近薛琴首。 薛琴首被叶昭言的表情吓坏了,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嘴唇哆嗦道:“不要!我帮你!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叶昭言松开她, 冷声道:“那你就替我好好写一封血书吧!” 薛琴首闻言,脸色一僵, 迟疑起来。 叶昭言竟然要她拿自己的血书威胁自己的亲哥哥?! 叶昭言见她退却的模样,心头涌现一股不耐烦,拔下匕首轻轻擦过薛琴首的手指。 一股鲜血瞬间从她指尖涌出。 “这手若是再不听话,砍了便是。” 薛琴首眼泪瞬间流淌而下,颤颤巍巍地在案桌旁铺开宣纸,抽泣着写了起来。 叶昭言将薛琴首写的那张血书展开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将纸递给暗卫。 “带着它,到卿王府外匿身蹲守,待到薛怀澹出现,让他亲眼看到这封信。” 几个时辰后,叶家暗卫在薛怀澹住所的西门外守株待兔,终于等到了薛怀澹。 一番周折后,薛怀澹总算同意放出稽斯年。 看着叶家暗卫前来接应稽斯年被,薛怀澹面露狠厉,双眸闪烁阴狠的光芒,“稽斯年,你就不怕我昨日与你所说的东西一一应验吗?” 他诱惑稽斯年上钩约见之后, 事先埋伏好的人马便将他控制了起来。 待到人被绑到了卿王府, 他才暴露自己的目的,将部分计划与稽斯年道出,命他在琼姝宴上为大计献出关键一环。 稽斯年本来决计不肯,只是当他谈及叶昭言嫁与江家不可更加的命运时,稽斯年竟然同意随他安排一同赴宴。 “薛大人言重了,我会帮着叶家提防,绝不让此事发生。”稽斯年语气坚定道。 他与薛怀澹达成的约定不过是因为他暂时虚与委蛇,想要探听更多真相。至于薛怀澹许诺的那些个好处,他根本没看上。 原本,他也想过将计就计。 如今叶家来接他,他却不能弃之不顾,让叶家和娘亲为他焦心。 只是这样一来,就不能利用薛怀澹的手便宜行事了。 薛怀澹目光一寒,眼底满是杀气,“哼,你选择站在叶昭言这边,可别后悔!到时候你身后靠着的大树会不会被连根拔起殃及你这条池鱼, 就不是你能阻止的了!你别以为叶昭言是我的女儿我就会手下留情!连她的婚嫁都不过是......”说到这里,他意识到人多口杂,自己差点说漏了嘴, 立刻住了口,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将那帖子交还给我!” 他抓走稽斯年之际,曾与他交付些内情,以便利用他在琼姝宴上达成目的。 如今稽斯年被叶家控制,自然不能再给他行方便,所有帖子均过了卿王府之手,只要收回,稽斯年就没有可能再赴宴。 如此剑术不凡的少年放在那样的宴会上,却不是为他所用,无异于一颗定时炸弹。 薛怀澹想到这些,心中的怒火更盛,指挥着几名收下将稽斯年怀中的请帖夺了回来。 “哼!既然你不识抬举,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薛怀澹愤恨道。 稽斯年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正要开口,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响起,打破了僵局,“一份请帖而已,薛大人何至于恼羞成怒呢?”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位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少女款步走了进来。 少女神采飞扬,气质卓越,引来众人注目。 “是唐沛柔。”有人认出少女。 “唐家小姐竟被邀请来卿王府?!” “是啊,她可是唐家的嫡女,颇受唐家家主宠爱,并不经常在外抛头露面,也很久未曾参加这种宴会了。” 议论声中,唐沛柔已经走到薛怀澹的面前。 薛怀澹心中烦躁异常,原本稽斯年求娶叶昭言失败,他便想着借稽斯年去攀附锦都贵女,将这些势力化为己用。 这唐家大小姐便是他昨日为稽斯年悉心牵线之人。 唐沛柔一见之下便对稽斯年产生了兴趣,答应在琼姝宴上为稽斯年引荐。 如今计划泡汤,稽斯年要回叶家去了,他如何扭转局势让唐家大小姐收回对稽斯年的好意? “不知唐小姐有何事?”薛怀澹温声问道,表情有些不自然。 “薛大人与稽少侠怕是有些误会。”唐沛柔淡笑着说道。 “唐小姐有话请直说。” “若我唐家去求两份请帖,薛大人猜,卿王府应是不应?“唐沛柔淡笑道。 薛怀澹闻言,佯装的笑意骤然撑不住,昨日他还与唐沛柔热络交好,今日为了稽斯年这小畜生,她竟然当众不给他面子? 未免太看不起人了! “唐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沛柔不想如此费心,不知薛大人愿不愿意卖这个人情?”唐沛柔笑盈盈道。 薛怀澹身为叶府赘婿,不过扯了卿王这张虎皮狐假虎威,不足为惧。 唐沛柔是个聪颖之人,自然看透了这一点。 “你!”薛怀澹气极,强压住心头的火气,“唐小姐若是不嫌弃的话,就拿去吧!” “多谢薛大人慷慨解囊。”唐沛柔含笑拱手,接过薛怀澹手中的请帖,转身带着几名侍卫随着稽斯年一行人离去。 “真是个嚣张的丫头!”薛怀澹愤懑地骂道。 他本来想趁机拉拢唐家,没想到反倒被唐沛柔威胁了。 入夜之时,叶昭言料理完薛琴首后,匆匆返回,在叶府偏厅内见到柳夫人。 柳夫人正坐在椅子上抹眼睛,看见叶昭言回来,连忙从椅子上起身,朝着叶昭言拜了拜,道:“大小姐,小年他......” 叶昭言连忙伸手将柳夫人扶起来,语气温和道:“夫人勿急,叶家的暗卫已经接应到稽斯年,应该很快就到叶府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心系于此 半个时辰后,稽斯年果然回来。 柳夫人见他身上并无伤痕,只是神色间疲惫异常,顿时方下心来。 叶昭言也迎上去,“你怎么会被薛怀澹扣下?” 稽斯年正要开口,一个浅浅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在静夜中显得格外清晰。 一行人停止了声音看向前方, 一个年纪较小的少女带着两名侍女缓步而来,几个呼吸间走到稽斯年身侧,与他比肩而立。 少女约莫十三岁左右,生得一副瓜子脸,杏眸含秋水,唇瓣樱桃,肤若凝脂, 眉目灵秀。 她虽比不上叶昭言出尘脱俗, 却胜在眉目灵秀, 给人一种邻家妹妹的感觉。 柳夫人看着这位少女,眉头轻拧,“小年,这位是......” “太常寺少卿之女唐沛柔。”唐沛柔微微抬头,朝着柳夫人盈盈施礼道:“见过柳夫人。” 她虽与柳夫人见礼,余光却落在了一旁的叶昭言身上。 叶昭言身形高挑纤细,一袭素白色的裙装显得衣袂飘飘,与身形高大挺拔的稽斯年倒是相衬。 仔细看去,她气质超群,让人见之忘俗,只是眉宇间隐隐藏着一抹英气,让人不敢直视,只能远观。 唐沛柔心中不由有些吃惊,这女子竟然这般年轻,看身边站的稽斯年年龄也不大, 难道稽斯年与她是兄妹? 不像啊! 叶昭言察觉到了唐沛柔的视线,抬眼朝她所在的方向望去,正对上唐沛柔的视线。 唐沛柔一愣, 随即低垂下眼睑,避开叶昭言的视线,掩饰心中波澜。 “这位是叶家大小姐叶昭言。”稽斯年介绍道。 “叶大小姐果然是个绝色佳人。”唐沛柔含笑赞叹道,“听说叶家与稽家有些渊源,不知是否属实?” 叶昭言几不可察地扫了唐沛柔一眼,轻描淡写道:“确有其事。” 唐沛柔脸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笑容温和,“叶小姐尚且能如此善待稽家人,真是让人佩服。” 昨日一见之后,她便命人打听稽斯年底细,也随之了解到两家有些纠葛,略微知晓稽家险些求娶叶昭言之事。 叶昭言神色平静地看着唐沛柔,没有开口说话。 “大小姐待人一向善意。”柳夫人笑道,看向唐沛柔的眼神变得怪异,这凭空冒出的唐家小姐究竟有何目的? 叶昭言冲着唐沛柔颔首示意,并未多做停留,转身走进院内。 柳夫人看着叶昭言离去, 又看了一眼稽斯年, 欲言又止, “小年......” 唐沛柔笑着走近柳夫人道:“听薛大人说夫人和稽少侠与他乃旧识,故而为沛柔引荐了稽少侠。” 柳夫人闻言点了点头,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心中依旧是不安。 稽斯年知晓柳夫人心中存疑,却并未当场解释。 “多谢唐小姐今日相助。”稽斯年向唐沛柔拱手致谢,“夜深露重,唐小姐若没其他事的话,就请早些回府吧。” “好。稽少侠,琼姝宴再见。”唐沛柔嫣然笑道。 待唐沛柔离开,柳夫人这才忍不住问道:“小年,唐小姐这番举动是何用意?你怎么会与她结伴同行?“ 稽斯年轻叹一声,将事情全盘托出,更是详细分析了琼姝宴的种种蹊跷之处。 柳夫人闻言,脸色微沉。 唐沛柔这般举动,分明是想借此来笼络稽家的势力,而稽家已经与叶家结缘,日后她与稽斯年重回稽家,必然要回报叶昭言,与叶家交好。 如此来说,唐家岂非与叶家有了争抢之势? “唐小姐与薛家乃旧识,这次帮助我也是因着薛怀澹才搭上关系,至于为何会与我同行......”他看向一旁,眼底浮现一丝迷惘之色。 “我也不知。” 唐沛柔不是普通人,自然不是他能够揣测得透彻的。 柳夫人心思缜密,一眼便看透了他心中所想。 她沉默片刻,说道:“小年,你不该与那姑娘走得太近,她并非表面上看上去那般简单!” “娘,我自有分寸,你且放宽心好了。”稽斯年安抚道。 柳夫人叹息一声,“这琼姝宴暗藏杀机,娘本不愿意你去蹚这浑水,但如今卿王既已与薛怀澹结盟,叶昭言又被算计其中,只是......” 柳夫人看着自己儿子的目光带着慈爱与怜惜。 “娘,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小心行事。”稽斯年笑道。 “但愿如此。” 柳夫人点了点头,却总觉得有些担忧,她不希望儿子卷入这漩涡。 但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儿子的性格坚毅,决断力与智慧不逊常人半分,她这个当母亲的尽管操心,却无法阻止儿子做出决定。 柳夫人心中叹息,这孩子长大了 稽斯年笑着安慰了母亲两句,便匆匆离去,找到叶昭言商谈事情。 ...... 五日后,琼姝宴如期举行。 此次琼姝宴,邀请了天禄王朝的权贵及各世族子弟以及勋贵之女。 这些勋贵家子弟皆是官宦之家,在锦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清晨,一辆奢华的马车从叶府稳稳驶出,渐渐行过了烟瑟桥。 “大小姐!我忘记拿您的披风了!”车厢里传来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 “时间不早了,今日无风,不带披风也不碍事吧?”另一个温柔乖顺的声音道, 马车已经行了三分之一路程,若是返回去拿,定然时间紧迫。 “无妨,我骑马去拿吧!顺带捎上我的佩剑。” 片刻后,帘子掀开,身着缕金昙花雨丝绫裙的叶昭言急忙下车来。 映儿慌忙上前,却来不及扶住她,猝不及防踩到一处柔软,叶昭言被裙裾一绊,脚下悬空,整个人摔了出去。 叶昭言惊呼一声,连忙双臂攀住车沿,身体向前倾斜。 就在她即将跌倒时,一双强壮有力的手臂及时伸了过来,扶住了她。 叶昭言抬起头,便看见身着青衫的少年近在咫尺,面容俊美无匹,一双墨玉眸子流淌着璀璨光芒,犹如黑曜石般闪烁夺目,令人怦然心动。 还在愣神时,一柄剑递到了她的手中 “拿着。”少年声音清冷。 叶昭言怔怔地盯着手中的长剑,看着剑身上雕刻精巧的莲纹,还有剑鞘处绣着的凤凰图腾,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一把女子的佩剑,却并不是她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有备而赴 他见叶昭言呆呆的模样,有些紧张,“这剑不称手?” 叶昭言猛地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抽出长剑,剑鞘轻击剑身,声响悦耳,如同黄莺出谷般清脆婉转。 是把好剑。 “这是你的剑?”她看向稽斯年问道, 声音轻快。 稽斯年摇了摇头,“这剑名叫'凤鸣剑’,它是我在前几日去云州城时偶尔所得,当时看它的剑鞘极为适合女子佩戴,便一眼看中,想着日后送你。今日你出行匆忙,我临走时问过门房的小厮, 知你尚未来得及带随身佩剑, 便顺手取了这把剑替代,也不知合不合你意。此行不平,带上它要方便些。” “多谢。”叶昭言将'凤鸣剑’收入袖中,轻声道谢,心中却泛起涟漪,一时无法平静。 她没有想到,稽斯年竟然心系此处。 “你我二人相识已久,客气什么。”稽斯年淡笑道,“你先行一步,路上注意安全。” 话虽如此说,他的脚步却迟迟没有挪开,心尖漫起一股不舍。 他并非不愿与她结伴,不过担心有心之人的编排,特意避嫌罢了。 “那我就先告辞了。”叶昭言倒没有注意这些,微微颔首,翩然离去。 待到天边朝霞漫天时, 叶昭言总算赶到了琼姝宴举办地。 此时正值日出,阳光正好, 叶昭言抬头仰视着眼前高耸入云的园林, 心中升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感受。 宴会举办在西郊的别院中,这座别院为前朝皇室修建,占地广阔,建造奢华,亭台楼榭林立,假山流水皆应有尽有,周围布满各式各样的珍稀奇观,极具古典韵味。 琼姝宴还未正式开始,湖畔已经聚集了不少世家公子、小姐们。 这些人大都是勋贵子弟,身份尊崇,自幼受尽教育与培养,心性高傲,一言一行都带着几分桀骜之气。 这一路上叶昭言遇到了不少勋贵世家子弟,有几人对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叶昭言也不恼怒,面色无常地走过, 不理会他们。 她不是菩萨,更不是那种可以包容一切伤害, 原谅一切恶行的圣人之辈。 昨日她与稽斯年商讨过后, 知晓不少内情,已经有所准备。 今日的宴席中,她不仅要演戏,还要伪装成截然不同的叶家嫡女。 叶昭言径直进了园中,刚踏入大门,一阵香风拂过鼻尖,她顿时觉得精神为之一振。 叶昭言目光落在前方的凉亭内,亭中站着两名绝色佳人,一见叶昭言,便上前施礼,“叶小姐远道而来,定然累了吧,请到一旁花园休息片刻。” 这两名女子看起来都约莫二八年纪,俱为绝色佳人,容貌清秀,气质出尘,让人看了不禁移不开眼睛,一名穿着紫衣,一名穿着粉红罗裙,皆是美丽不可方物。 叶昭言看着两人,一边心中疑惑这两人竟然识得她的面容,一边笑着点了点头,“多谢。” 二人引领叶昭言和茱萸、映儿往前走去。 叶昭言在簇拥下穿梭在花园其中,一时间,倒是惹得不少人频频侧目。 她今日特地穿上了一件缕金昙花雨丝绫裙,外罩着同色纱衣,头上挽着简洁的飞仙髻,用碧绿色的珠钗固定住乌黑柔亮的秀发,额前垂落一缕青丝,衬托着她的肌肤雪白细腻。 叶昭言本就是英姿飒爽的女子,如今又刻意打扮一番,越发显得与众不同。 很快,她就进入了园林深处。 眼前景象越发的壮丽繁华,一座宫殿建在假山之间,周遭的假山和假河流绕着宫殿环绕,一条蜿蜒的石阶从假山下延伸向上,一直通往宫殿,在最远处的假山之上有一座白玉砌成的高塔,看上去像是祭祀用的塔,在高塔顶部,还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小姐,您瞧!这园林中竟然栽植着各种药材,这些药材不像是寻常百姓能买得到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映儿兴奋地喊道。 叶昭言闻言,抬头望去,果真如此。 各色奇异花草生长其中,一派生机盎然之态。其中有几味药草,竟是叶府库房珍藏的品类。 “这座园林是前朝皇帝在世时特意修缮,供奉着前朝皇后娘娘的灵位。”一个悦耳清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叶昭言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穿着浅蓝色衣袍,腰系玉带的男子正从她的左后方走来。 男子面色温润如玉,眼中含着温煦的笑意,“前朝皇帝已经去世许久,这座园林一直荒废着,这些药材便是为了供奉前朝皇后娘娘而栽植的,每年春夏秋冬四季,这里便是最佳采摘季节,可以采撷许多珍贵药材。” 待他走近,叶昭言才看清,这名男子生得眉宇清隽俊秀,一双眸子宛如春水般澄澈,嘴角带着一抹温文尔雅的浅笑,浑身散发着书卷气。 叶昭言心中漾起波澜,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之色。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此人。 他看上去温文尔雅,却给她一种难以靠近的疏离感,似乎距离遥远,难以触碰。 他才出现片刻,周围不少人的目光就落在了二人身上,几个盛装打扮的世家小姐停在不远处窃窃私语,似乎颇为关注眼前这俊秀的男子。 这时,那名男子开口说道:“在下江烨寒,这位可是叶家小姐?” “正是。”叶昭言不甚热情地答道。 “叶小姐,我听人提起过你,听闻你武艺卓绝,是难得的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 “哦?是吗?”叶昭言微扬眉梢,心里有些好笑,她行事低调多年,未曾在外留名,哪来的什么奇女子名号? 不过,江姓倒是提醒了她。 这个江烨寒冷不丁套近乎,会否与江家背后的卿王所有联合? 不过,既然对方有心套近乎,她若不给点面子岂非显得她太小家子气? 叶昭言笑道:“多谢江公子夸奖。” 江烨寒含笑看着她,“叶小姐不必拘束,我只是对你的武艺颇为欣赏,想跟你交个朋友,不知道可否赏个薄面。” 叶昭言看了他一眼,见他笑容真挚,心里暗叹,这人看似温柔无害,真是一副骗人的好面孔。 第一百七十章 别有心思 不过她并不怕对方使诈。 “江公子客气了,叶昭言不过一介弱女子,武功高强都是谬传,徒有虚表而已,哪里能跟江公子这样的俊才相比,江公子可千万不要跟昭言玩笑话才是啊!”叶昭言故作惶恐,低垂着头道。 “叶小姐说笑了, 在下说的可是肺腑之言。”江烨寒笑着摇了摇头,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 叶昭言没再说话,而是静等对方发难。 果然,江烨寒随即开口道:“江某自认在武学上天分缺缺,不知叶小姐能否赐教一二?” 他的目光落在叶昭言身侧丫鬟手中携带的佩剑上,眼中闪动着浓郁的兴趣。 他眼力非凡,看到叶昭言佩戴的佩剑之时, 就认出了这把佩剑不是凡品。 叶昭言看了他一眼,心中有数。 她微微一笑, “不瞒江公子,我并不甚精通武学技巧,在边外之时就一直练习剑法,可惜在剑法虽然有些心得,却不懂得控制力道,导致刀剑无眼,误伤了别人。” 她一边说,一边注视着江烨寒的反应。 果然,江烨寒的目光变了,带着一抹沉思。 “没关系,只是切磋一番而已,不会伤及性命,只要叶小姐不是存心伤我,怎么样都行。”江烨寒依旧面带微笑,一派温润儒雅。 叶昭言闻言心里更加笃定,眼前这个江烨寒就是冲着她来的。 她笑着点了点头,“好啊!既然江公子对我如此有诚意,我又怎好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们就试一试, 不管输赢,江公子都不必放在心上。” 江烨寒闻言,微微颌首,“叶小姐请随我来。” 两人一齐迈步离去,周围的议论声霎时间大了些。 尤其是几个贵女,见江烨寒亲自带着叶昭言离去,脸色都有了诧异的神色。 这江烨寒虽然出身不高,却是江家出了名的清高才子,等闲人唤不动,怎么今天竟然对一面生的女子如此热络,真是罕见。 “谭姐姐,这女子什么来头?莫非是皇室女子?”一名身着藕丝缎裙的清丽女子小声道。 身着描花长裙的丰腴女子闻言,眼中浮起几分疑惑,“皇家贵女我都是见过的,并不见这样一张脸。” “那就奇了怪……” 江烨寒很快将叶昭言带去一处僻静的院落。 这座院落占地极广,四周围都被一层淡淡的雾气笼罩着,四周的花草也长得极茂密, 不少枝干都伸展了开来,在日头下, 仿佛活物一般, 发出沙沙的响声。 叶昭言和江烨寒来到一块空地,两人停住脚步。 江烨寒转头对身后的随从说道:“你们先去一边歇息。” 江烨寒的随从恭敬地退去。 茱萸和映儿将佩剑递给叶昭言,眼中含着一抹担忧。 叶昭言朝她们轻轻摇了摇头。 “叶小姐,请。”江烨寒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 “请。”叶昭言微微颔首,迈步走了几步,然后突然拔出长剑。 剑尖指向江烨寒,剑尖上冒着一股森寒的剑芒。 江烨寒看了她一眼,面色未变,手中一柄藏青色的长剑悄然出鞘。 叶昭言手腕一抖,长剑瞬间挥舞起来,朝着江烨寒刺去。 江烨寒脚尖轻点,飞跃起来,轻飘飘地避过了她这一击。 剑尖刺空,叶昭言立马收势,长剑再度挥舞起来,再度刺去。 江烨寒身形一矮,堪堪躲过长剑。 他轻功极好,叶昭言的长剑刺空之后,他欺身而上,旋即出剑迎击叶昭言。 他身姿优美,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轻松自然,看似漫不经心,可每一次的出剑,都蕴含着一种诡谲莫测的剑法。 两人迅速交战在一起。 叶昭言身材纤瘦,动作却利落干脆,每一招都充满了杀机。 她出剑凌厉,剑尖不断刺向江烨寒身上要害处。 江烨寒身形一晃,避开了她凌厉的攻击。 他一边躲避叶昭言攻击,一边笑着赞道:“叶小姐果然不愧是巾帼不让须眉。” “过誉了。”叶昭言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目光锐利如鹰隼,手下毫不留情,剑招狠辣,招招杀招。 江烨寒不慌不忙,险险闪过叶昭言的攻击,脚尖一点,整个人轻盈地跃至半空,长剑横扫,一招一式都是刁钻,剑光剑影在叶昭言周围不断闪烁。 叶昭言见状,心底暗惊。 这个人不愧是卿王府的人,实力确实不错。 两人迅速移动着身形,几个呼吸间已经过了数招,叶昭言手中长剑一个旋转,剑尖朝着江烨寒的胸口狠狠扎去,江烨寒轻巧避开,手中长剑迅速迎击过去。 “砰......” 叶昭言长剑和剑尖狠狠地撞击在了一起 火星迸射。 叶昭言手臂一麻,长剑差点脱手。 她急忙稳住身体,手腕一翻,长剑在她的控制下,改变轨迹,朝着江烨寒的脖颈袭去。 这一击出其不意,江烨寒来不及闪避,眼看就要败于叶昭言之手。 “铿锵!” 一声刺耳的撞击声袭来,叶昭言眼前闪过巨大的黑物,紧忙避开,一股猛冲之力下,手中剑身猛得一抖,长剑偏了一尺有余,刺入旁边的树干中,剑锋深深刺入树干中。 叶昭言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倾倒,眼看就要狠狠摔出去。 这时候,她的手被一双纤长的手拉住。 江烨寒一手抓住叶昭言握剑的手腕,将叶昭言拉到怀里,另外一只手顺势搂住她的腰肢,稳住了她的身体。 叶昭言抬起眼眸,正对上江烨寒那张温文尔雅、笑颜如花的俊脸。 她的身体被江烨寒楼在怀里,两人之间距离极近,近到她能感受到他喷洒在她脸颊上的热气。 她的皮肤白皙娇嫩,五官清秀端庄,眉宇间自带一股罕见的英气,长而卷翘的睫毛像蝴蝶一样扑扇着,鼻梁挺直,整个人透露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风情,令人不禁想要一探究竟。 江烨寒眼底闪过一抹异色,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叶昭言,似乎想透过她的皮囊,窥探到她的灵魂 “江公子,多谢了。”叶昭言挣脱他,避开江烨寒投射过来的火热目光。 江烨寒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叶小姐何需言谢?这是在下该做的事情。” 叶昭言看着他的笑容有片刻失神,心中涌现出一丝怪异的感觉。 第一百七十一章 环环相扣 不过很快她就调整好心态,不再看江烨寒,目光盯着远处,却见刚才那只活物竟然是一只秃鹫,正蹲在一棵大树上蓄势待发。 “小姐,你没事吧?”茱萸拉着映儿蹑手蹑脚地走来,两人神色紧张地盯着那棵大树, 显然也被这秃鹫吓坏了。 这只秃鹫的体型极大,足有四尺长,通体灰褐色,浑身羽毛雪白,双翅展开足有一丈,双腿粗壮,它的爪子呈现乌黑色, 尖锐无比, 看起来异常狰狞可怖。 叶昭言没想到这种野生凶禽居然会主动攻击她, 她身在琼姝宴后花园呢,居然被一只凶兽给盯上了,心中感觉有些怪异。 刚才秃鹫若是扑上她,她必死无疑。 她能够感受得到这只秃鹫的危险程度远超她的估计,就算是她手持长剑对付,都不一定能有胜算,这只秃鹫可以说是她生平仅见。 叶昭言还在愣神中,这只秃鹫扇动了两下翅膀振翅欲飞,直勾勾地盯着叶昭言,眼睛里散发着嗜血的光泽。 叶昭言感受到秃鹫的敌意,不由暗叫糟糕。 她知道这只秃鹫已经认准她了。 秃鹫的速度非常快,一般情况下,它只需要三个呼吸的时间便能飞越十余丈的距离。 叶昭言虽然能够跟上,但是她却无法完全保证自己能够逃脱秃鹫的追击。 江烨寒看着这一幕,目光闪了闪,唇角微弯。 他悄然伸手摸向腰间一个香囊一样的东西,指尖悄然染上几丝白色粉末。 他缓步走上前挡在叶昭言身前, 渐渐靠近秃鹫所在的那棵大树下,“叶小姐勿怕。” 下一秒,他右手食指一弹,指尖的白色粉末朝着秃鹫的脑袋上。 秃鹫忽然感受到一股阴冷的气息传入脑海,头部不由地摇摆起来,它的眼珠也转动着,显得很烦躁,不一会,就朝一旁稍远些的大树上飞去。 看着秃鹫这幅模样,叶昭言心中有些不妙。 江烨寒转头,对叶昭言笑着说道:“叶小姐,看来这只秃鹫并不敢对我如何,琼姝宴上,你还是跟紧些我吧。” 叶昭言眉头皱了皱,看着江烨寒的眼睛,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叶小姐,我带你去后院休息片刻。”江烨寒见叶昭言站在原地没有动,不由催促道。 叶昭言回过神来, 看了看江烨寒, 又看了看那棵树, 犹豫了一下, 终于还是跟在江烨寒身后。 至少先摆脱眼前的困境再说。 一行人绕过前面的花丛,穿过花丛中间的一条青石板小径,一路往园子深处走去。 走到一处岔路口,行过木桥,便是一条石板铺就的宽阔路边,看起来颇为大气。 茱萸和映儿正要跟紧,被桥上两名侍从拦住了去路,“贵客招待处,只容一人带一名侍女。” 叶昭言闻言回过头,见江烨寒也只带了一名侍从入内,便朝茱萸点了点头,留下一脸担忧的映儿守在原地。 江烨寒带着叶昭言,往前行去。 走过石板路,路上草木渐渐茂盛,人越来越少,颇有些冷清。 叶昭言心里隐隐有一丝担忧。 这种感觉让她感觉十分奇怪,就像是一个人走进一个陷阱里,明知道前面是陷阱,却不能退缩。 叶昭言停住脚步,转头看向身前的江烨寒,问道:“江公子,我们要不要换个方向走走?” “换个方向?”江烨寒闻言笑着反问道:“怎么换个方向?叶小姐是担心这条路有什么危险吗?” 叶昭言沉默不语。 她看了江烨寒一眼,见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一副自信满满,胸有成竹的样子,仿佛他早已经洞悉了前面的道路一样。 这让叶昭言不禁产生一股好奇心。 难道江烨寒对这地方非常熟悉? 江烨寒见叶昭言不说话,继续问道:“怎么不说话?难道是叶昭言害怕吗?放心吧,这琼姝宴上,并没有危险,只要你一路上跟紧我。” 叶昭言闻言眉梢一跳,“江公子不觉得这条路太冷清了些?” “这本就是为贵客专设的道路,自然非寻常人能够踏入。难道叶小姐连这点胆量都没有?”江烨寒看着叶昭言,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蛊惑,好像能够迷乱人心智,让人不由得想听从他的命令去执行他的吩咐。 叶昭言不是普通人,心志坚毅澄澈,江烨寒的话并没有引起她任何波澜。 不过她能感觉到,若是原路返回,江烨寒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既然是这样,江公子便请带路吧。” 不一会儿,江烨寒便领着叶昭言走进一处庭院。 这栋庭院十分雅致,四周环山绕水,一座亭台楼阁环抱着一汪温泉,温泉外围是一圈塘水,栽种着数十朵荷花。一阵风吹来,荷花朵朵怒放,花瓣飘落,美不胜收。 只是那泉水之上荡漾着一层浅浅的雾气,在白色纱幔的衬托下,显得有些妖娆。 而且随着靠近,那池子里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叶昭言眉头微微蹙了蹙,她不太喜欢这座庭院,总感觉这座庭院有种诡异的气氛在流淌。 江烨寒看到叶昭言的表情,笑了笑,“这座庭院名唤莲池,是专门用来招待贵宾用的,每日都会有人送酒来,今天恰巧赶上琼姝宴,我便借故让人把酒送到这里了。怎么样,叶小姐可喜欢?” 叶昭言看着江烨寒脸上灿烂夺目的笑容,心底升起一抹不安,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这栋庭院有种说不出的邪恶,似乎藏匿着什么秘密。 她摇了摇头,道:“江公子,这座庭院太冷清了些,与其留在这座庭院里,我更愿意在别的地方看风景。” 江烨寒听到叶昭言这句话,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叶昭言,问道:“叶小姐莫不是在嫌弃这座庭院太过陈旧?” 叶昭言摇摇头,说道:“这座庭院虽然破旧了一点,但是胜在清幽雅致,只是,里面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味,着实让人不太舒服。” 江烨寒听了叶昭言的话不禁笑了起来,“这里的确存在着药香味,不过这是一种驱蚊虫的熏香。” 第一百七十二章 顺势而为 “可是......这种熏香的味道太浓烈了些,我闻着有些不舒服。”叶昭言皱着眉头说道。 她的鼻子极灵,能够闻得出这种熏香有异,散发着一股辨不清的药味,也不知道这种熏香具体有何功效。 她现在还没有弄清楚江烨寒的真正意图,自然不能轻举妄动。 江烨寒见叶昭言如此警惕,心中忍不住有些诧异。 他以为叶昭言应该被这座庭院里的环境给打动, 不会想这么多。 “叶小姐放心,这种熏香对人体并无伤害。”江烨寒脸上挂着笑容,但是眼底深处却闪烁着一丝谨慎。 “这样吗?”叶昭言闻言,不再说话,只是盯着江烨寒,总觉得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虚假。 “若是叶小姐实在不习惯, 我们不进去,在院子里休憩片刻也无妨。”江烨寒开口道, 说着他率先迈步走了出去。 叶昭言一怔,随即迈步跟上他的脚步。 那股若有若无的奇异药香渐渐远去,叶昭言瞬间感觉轻松不少。 这时,一名小丫鬟从旁边的房里出来,手上提着食盒,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江烨寒看到小丫鬟,立刻迎了上去接过食盒。 叶昭言这才想起茱萸还在庭院门口,看向那名丫鬟,“你可看见一个绿衣的小丫鬟?” 小丫鬟一怔,“方才进门之时,正好见那位姑娘往外面走远,似乎是去拿什么东西。” 叶昭言心中划过一丝不安。 江烨寒看了一眼叶昭言,对着小丫鬟说道:“这里交给我吧,你去将那绿衣小丫鬟找回来。” 小丫鬟看了叶昭言和江烨寒一眼,点了点头,“是。” 说完,她朝着另一个方向跑了出去。 江烨寒在院中的石桌上坐下来,将食盒轻轻打开,一股令人动容的香气飘散开来, “这余香糕是用宫里的秘方指的,风味独特,叶小姐走了这么久,不妨用一些点心吧。” 江她打开一块余香糕递给叶昭言,“这种余香糕是用桂花、梅花和桂花汁制作而成的,桂花、梅花和桂花汁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清香,味道清甜可口,用来做饭前甜点最是开胃。” 叶昭言看到他递过来的糕点,并没有伸手去接。 “谢谢江公子的好意,我不饿,就不吃了。”叶昭言直截了当地拒绝道。 江烨寒脸上的笑容依旧,并未因此而生气。 他将糕点拿起来,又重新放回食盒里,放回的方向和位置竟然与拿起前分毫不差。 叶昭言看到他的举动,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他刚才的动作看起来十分自然, 就像是一种本能,这种举动是常人根本做不出来的, 但是江烨寒却做的十分自然, 似乎天经地义般。 江烨寒见叶昭言盯着他手中的食盒发呆,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许,“怎么,叶小姐还是对我有所戒备吗?” “江公子,你带我来这里,究竟是何用意?” 江烨寒闻言看着叶昭言,眼中浮现一抹认真,“叶小姐这话说得倒是让人费解,难道我带叶小姐来这里休憩,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叶昭言看着江烨寒一双漆黑的眼眸,只觉得那一张俊朗无铸的脸庞在阳光下显得特别耀眼,不由得有些失神。 江烨寒看着叶昭言呆愣的样子,嘴角露出一抹浅笑,他拿起那块糕点吃起来,动作优雅十足,半晌才道:“叶小姐这般怀疑也不奇怪,我自小便在边外苦寒之地长大,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时候曾去驿站厨房偷拿馒头。为了不被发现,只敢从每个馒头下撕下薄薄一层,然后放回原处,不叫人看出端倪。” 江烨寒说这番话的时候语速很慢,语气平静无波,没有任何起伏。 叶昭言脑海中顿时浮现了一副场景,冰雪天气里,一个衣衫单薄的男孩小心翼翼地蹲在笼屉下面偷吃。 她没有想到江烨寒竟然还有这么一段往事,看起来那段时间他似乎是被迫困在边外。 “我曾经听人说过,有些人为了活命,不择手段。”叶昭言缓缓开口,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江烨寒,似乎要将他看穿似的。 江烨寒听到叶昭言的话,笑容明媚起来,说道:“我确实是这样的人。” 他承认得十分干脆利落,丝毫没有隐瞒自己的行径。 “那江公子今日邀请我过来,是想告诉我什么呢?”叶昭言直视着江烨寒问道。 江烨寒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温润的笑容,“在下久闻叶小姐大名,初次相见更是一见如故,秉性相投,故而想与叶小姐结交朋友。” “我不懂江公子的意思。”叶昭言说道,她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她觉得眼前这位江公子的用意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叶小姐日后会明白的。”江烨寒看着叶昭言,嘴角噙着笑意,“这园子里还有许多好风景,久待在这里不免乏味,不如我带叶小姐四处走走?” “这恐怕不妥吧?”叶昭言看着江烨寒,摇头拒绝,四处静谧无人,贸然行动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江烨寒闻言,笑着道:“我只不过是想邀请叶小姐散心罢了,并没有别的意思。” “这里毕竟不是你的府邸,我怎敢叨扰?”叶昭言看着江烨寒,脸上露出疏远的神情,“若是我们这般同行四处招摇,恐怕传出去会对我们两人的名誉造成影响。” 江烨寒听到叶昭言的话,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起来,“是江某考虑不周,没有顾及到你的名声,我这便离开。” 说着他便自行起身往外走去,没有丝毫留恋的意味。 “等一下。”叶昭言叫住江烨寒。 她看着江烨寒的背影,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若是他真的想做些什么,这里是卿王的地盘,自己肯定算计不过,但若是他没有敌意的话,那自己就可以顺势走出这后园了。 叶昭言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她抬起头朝着江烨寒的方向看过去,“江公子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如就从离开的路带我逛一逛吧,也好让我离开这后园。” 第一百七十三章 半路遇险 江烨寒听到叶昭言的话,脚步顿了一下,“既然叶小姐相求,我当然愿意效劳。” 叶昭言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出了庭院,叶昭言跟在江烨寒身侧,一路沿着鹅卵石铺成的青石板路往前走去。 这条道路虽然不宽阔,但是两侧却有各种树木花草遮挡, 看上去非常幽静,十分适合赏花游玩。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走着走着,叶昭言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的假山上,只见那假山的后面, 赫然出现了一间屋舍,屋内隐隐透出烛光,显然有人在里面。 江烨寒见状,也停下了脚步,“怎么了?” 叶昭言没有回答他,快步向前走去,想赶紧绕开这处屋舍。 这里人烟稀少,僻静无比,这一处突兀的屋舍凭空出行必定有妖。 江烨寒见她急匆匆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丝疑惑,随即快速跟了上去,追着她的步伐往假山远处的小道走去。 叶昭言走到小道尽头的时候,只看到地上的石板路消失了,地上空荡荡地,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和几棵树。 前面竟然没有开辟道路。 江烨寒跟着叶昭言走近一棵树下,只见那棵树的后面有两三丈高,茂盛的树木挡住了叶昭言和江烨寒的去路。 他眉头蹙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叶昭言没有回答他的话,她继续往前走,越走心中越觉得不安, 她总觉得这里似乎是埋藏着危机。 只见放眼望去除了树林就是花草树木,哪里看的出有什么异样? 她停下脚步,警惕地打量四周的环境。 江烨寒见叶昭言停下来,脸上满是疑惑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叶昭言转头看着他,脸色变得十分严肃,说道:“江公子,你知道那个假山后面有什么吗?” 江烨寒往远处的假山看去,眉头微皱,随即摇了摇头,说道:“那假山后面是个带着花圃的小木屋,里面种了许多花花草草,并没有什么特别。” “难道是我多心了?”叶昭言低喃道,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她转身朝着来路走去。 刚走两步,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一块尖利之物擦过她的手背,紧接着就被一股力拉扯过去撞进了一具坚硬的胸膛中。 叶昭言从江烨寒怀中抬起头, 惊愕地看去, 只见两只秃鹫盘旋在半空中,眼神阴狠地盯着她,张着大口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 叶昭言瞳孔猛地收缩,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心脏砰砰砰跳的厉害。 江烨寒也看见了那两只秃鹫,眼眸中露出凝重之色,伸手抓住叶昭言的手腕,把她护在身后,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不要动,这不是方才那只。它们应该是饿坏了,我去引开它们,你在原地呆着不要乱跑。” “等等......”叶昭言的话还没说完,只见江烨寒已经纵身而起。 叶昭言看着他的背影纵身飞掠而起,朝着那秃鹫飞了过去。 两只秃鹫见到江烨寒的举动,立马展翅朝着他扑腾而去,看到它们凶残的模样,叶昭言心中一慌。 江烨寒身形轻盈,很快躲避开秃鹫的攻击,引着它们朝远处飞身掠去 叶昭言眼睁睁地看着江烨寒飞离这里,等了半炷香的功夫也不见江烨寒返回的身影,正要松一口气,只听得耳边响起一声凄厉的鸣声,她心中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只见那两只秃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头朝着她冲了过来。 “糟糕!”叶昭言心中大惊,两只秃鹫的目标并不是江烨寒,而是她,它们在她身旁盘旋了片刻之后,猛地俯冲而下,张着大嘴朝着她扑咬过去。 叶昭言看到那两只秃鹫扑咬过来,急忙转身向右侧假山奔跑而去,一边奔跑一边不断地回头看着身后,生怕那两只秃鹫会追上来。 这一段路四处都是草木,唯有这假山后的木屋尚且可能藏身。 叶昭言一路向着前方奔跑,那座小木屋近在眼前,里面的烛光不知何时已经灭了。 叶昭言见此,有一丝迟疑,正犹豫着,那两只秃鹫紧跟而来,发出尖利的叫声。 那声音让叶昭言感觉毛骨悚然,她甚至都能够感受到那两只秃鹫在她身后发出的恶臭味道。 她想也不想便推门跑了进去,“砰”地反手关上门。 屋内漆黑一团,根本看不清楚任何东西,她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和那两只秃鹫的尖叫声在房外回荡。 过了半晌,那叫声渐渐消失了,外面又恢复平静。 她屏息凝神,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她心中升起一抹庆幸。 如果不是江烨寒的话,恐怕现在她早就被那两只秃鹫给吃了。 她的眼睛适应了黑暗,隐约看见屋中的桌子上似乎摆着烛台。 叶昭言不由得担忧起来,她走到桌旁坐下,摸索到桌子上的火折子,将蜡烛点燃。 蜡烛刚刚点燃,照亮了近处的物件,她的视线突然被那蜡烛旁边摆放着的东西给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那蜡烛旁边放着一套女装,而且衣服还是崭新的,并未有任何人穿过的痕迹。 这件女装纤尘不染,明显是不久前送过来的,她拿起女装左右端详,只觉得这套衣服有些熟悉,似乎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叶昭言心里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她伸手拿起桌子上的那件衣裳,掀开衣角仔细地看着。 衣裙上绣了一圈金色的花纹,一条红绳挂着一颗圆润饱满的珍珠垂在衣袖中,衣领处镶嵌着两朵金色的梅花,整件衣服看起来华贵优雅又不失清纯。 这一套衣裙看起来十分精美,应该是价值不菲。 衣襟处绣着的梅花花型与市面上见到的迥然不同,在她的记忆当中,似乎确实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的一副衣裙。 到底是哪里见过呢? 叶昭言一时没有头绪,索性环顾四周起来,只见屋子中摆设极其简单,只有几把椅子和几件桌案,一旁放着一盆盛开的兰花,花瓣洁白,在烛火的映衬下,仿佛是一团雪白的雾气。 第一百七十四章 诡异木屋 在她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副水墨画。 那画上描绘着一位年轻男子骑在骏马上,一袭白色长袍随风飘扬,身姿挺拔如剑,容貌俊朗,双手握着缰绳,英姿飒爽,浑身散发出一股王者气势, 令人不敢直视。 画上的男子不仅气质非凡,而且长相俊逸潇洒。 这幅画,绝非普通人所作,而是名家所做,画师技艺精湛,堪比有名的大家, 画中男子的神态栩栩如生,让人无法忽略他。 叶昭言看着那幅画怔愣了片刻,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另外一幅画, 那是她孩童时期见过的画卷。 那副画上的少年也是一袭白衣,只是那少年的身后背着一柄剑,剑上缠绕着无数黑丝,看起来狰狞可怖,他的容颜被遮住,看不清楚,但是身形却和眼前这幅画中的男子十分相像。 叶昭言心中震撼不已,难道说画上的男子和这副画上的少年是一个人? 想到这里,叶昭言的心里不禁涌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只觉得头晕目眩,脑袋仿佛要炸裂开来一般。 她伸手扶额,用力晃了晃脑袋,把这些念头甩开。 她又环顾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正准备开门离开的时候,才发现门竟然被锁死了。 她抽剑对着门蓄力劈去,门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剑痕。 叶昭言又尝试了几次依旧无法开启。 就在这里, 屋内想起“噼啪”一声烛火轻响,叶昭言回过头去,就看到烛台上一阵诡异的火焰燃烧了一瞬,又恢复了正常。 一股奇异的芳香渐渐飘散到她的鼻尖。 这个地方,似乎有点儿古怪! 叶昭言的脸色变了变,她伸手将桌上的蜡烛拿在手中,借助微弱的烛光观察着。 烛火虽然微弱,却照耀的很清晰,叶昭言终于看清楚了这烛火的中间竟然掺了一节香料。 这节香料是用一种罕见的檀香木雕刻而成,在灯火映照下闪烁着莹莹的光芒,透着一股幽深的味道。 叶昭言正疑惑这是什么用途时,身体涌起一股火热的感觉。 这一刻,叶昭言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隆”一声炸开了。 这上等的香料,竟然是做调情之用! 她赶紧将烛火熄灭,房间霎时间又恢复了阴暗。 那股火热的感觉却并未消散,一点点从她的四肢百骸传开来,让她的身体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脑子也变得不甚清晰起来。 从未有过的旖旎念头从心底升起。 叶昭言心中微凛,极快地点住两处穴道, 勉强将这股怪异之感克制住。 正当她满心疑惑的时候,屋内传来悉悉率率的声音,一阵低沉沙哑的嗓音突然传来:“你来找我了?” 叶昭言心脏一跳,猛地抬眸望向内间,昏暗的光线下,站着一名黑衣人,他的脸颊被黑布包裹着,只露出那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 一阵凉意从脚底板窜起,直窜入心头,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叶昭言手中捏着那截香料,脸色顿时变了。 没有想到这屋内竟然藏着一个人,她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戒备地看着对方问道:“你是谁?” 男子看清叶昭言的脸,无情的双眼中迸发出激动,竟有一丝泪光闪现,“问玉,你终于来了......” “你认错人了!”叶昭言摇了摇头,努力克制住身体里的异感,不敢再多留,转身朝门口走去,才想起这扇门已经锁死。 身后传来男子的脚步声,“问玉,你不要走,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男子声音凄惨无比,仿若被人活生生撕扯掉一块肉。 叶昭言心中一慌,连忙提起内力,拔剑朝男子迎了上去,“你想干什么?” 男子没有理会她的询问,他身形一闪便挡在了叶昭言的前面,“问玉,你留下来吧......” 他的声音充满了乞求,仿佛一个溺水的人正在哀求别人救他一命。 叶昭言脸色顿时大变,连忙挥剑向他,出手快狠准。 男子早有防备,身形一侧躲避开她的攻击,随即欺身上前,挥舞着手中的短刀迎向叶昭言的剑。 他的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已经和叶昭言交手数招,叶昭言一剑劈砍向男子的短刀,却发现那短刀宛如钢筋铁骨,根本不可能劈断。 两件兵器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 叶昭言的虎口被震得生疼,不由得倒退了两步,被秃鹫划破的伤口又渗出一抹鲜血。 她这才感觉到,内力的催动之下,那股异动更加强烈了,内力更是随之被抵消了大半。 那香料有诡! 叶昭言脸上流露出焦急之色。 这处木屋恐怕是某个背后之人设下的圈套,没想到她绕远路也没能躲过。 更棘手的是,经过方才的交手,叶昭言能感觉到,眼前之人实力深不可测,武功招式完全是凭借自身的武学基础,没有任何江湖门派的痕迹,而且他的功夫招招凌厉,出手狠毒,每一招都是杀招,完全没有留余地,招招致命。 若是封穴之下应战,恐怕敌不过此人。 可若是解开穴道...... 那股失去理智的感觉让她有些忌惮。 男子看着她,目光中充满了眷恋,还夹杂着浓重的恨意:“问玉,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夺了你原本想要一切,但是我这一次并不是为了夺走你的东西,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 说话的时候,男子的手指欲抚摸向叶昭言的俏脸,目光贪婪,充斥着欲望,“你还是和三十多年前一样美......” 叶昭言瞥见了房间角落的烛台,飞扑过去,一把抓起烛台便砸向男子。 男子侧身躲开,向叶昭言逼近。 他每靠近一分,叶昭言就后退一分,到最后,她已经抵到了墙角,再也无路可退。 “你不要再往后退了,这座房屋是特制的,刀剑根本奈何不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挥舞着手中的短刀,朝叶昭言冲过去。“问玉,既然你已经回来了,就不要想着离开了,乖乖留下来吧。” 叶昭言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房顶上紧闭的天窗,她的嘴唇紧抿,脸色苍白,咬了咬牙,决定赌上一把。 第一百七十五章 绝处危机 她极快地解开了穴道,几道透着杀招的剑光朝着男子而去,逼得他连连后退,手臂被剑锋擦出了一道血痕。 几乎同一时间,叶昭言右手握住了放在腰间的软鞭,左手紧握长剑,运起全身的内力你, 竭尽全力身形一跃而起。 就在叶昭言跳到天窗边缘,伸手欲攀登上去的时候,几道寒芒从她身边飞驰而过,她连忙闪身躲避,一柄锋利的匕首险险擦过她的鼻尖,斩向了她的软鞭, 刺进了天窗上方的横梁。 软鞭断裂,叶昭言瞬间腾空, 整个人跌了下去, 重重摔落到地上,摔得七荤八素。 五脏六腑的疼痛让她半晌才缓过劲来。 待她要运功起身,察觉内力已经消耗了大半,只得勉强撑起身握住佩剑。 她抬眸看了一眼天窗,发现那上方的窗户被一层黑纱遮盖住,阻隔了视线,无法看清上方的场景。 “呵呵......”男子见状,低笑了几声,身形再次一闪,再次逼近叶昭言,“问玉,你果真还是这么倔强啊,看来,今日我非要留下你不可......” 他的手轻轻一挥,一阵噼啪作响,室内瞬间亮起来。 男子猩红的双眼在叶昭言的眼前逐渐靠近。 那股熏香的味道弥漫开来,那烛火又被点燃了。 一股强烈的异感从她心底怦地窜起, 让她神志迷乱起来。 叶昭言心中一片绝望,这个时候,她才明白过来,精心设置好的圈套,根本逃无可逃。 而眼前之人,显然把她认成了另外一个人。 甚至她二者的相貌应当十足相似。 叶昭言摇了摇头,甩去那股迷乱,警惕地看着他,“你到底是谁?我不是问玉,你认错人了!” “我只知道我爱你,爱到发狂,爱到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爱到不惜毁灭整个江湖......”男子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悲戚之意。 叶昭言心中一颤,难道这个人疯癫了? “你疯了!” 男子哈哈大笑,眼神之中带着无限的癫狂,“对,我就是疯了!我爱你爱到失去自我......” 男子说着,朝叶昭言靠近,一双手牢牢攥住了她的胳膊, “我就是要让你记住我, 让你永远记住我......” 叶昭言欲伸手点他的脖颈,男子早有预料她会有此举动,轻巧地躲避开来,反手制止住她。 叶昭言挣脱不开,瞪圆了眼睛,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男子。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她,一双眼睛赤红如血,“夙问玉,你逃不掉的,你注定要做我的女人,我不会让你离开我,哪怕付出我的性命,我也要让你留在我身边。” “你......”她努力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心底那股渴望几乎快冲昏她的理智。 “问玉,你真的忘了我们曾经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吗?”男子低沉的声音带着无限的哀怨,“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 他的情绪激动到了极点,声嘶力竭的吼叫着,眼眶中泛着泪花。 说着,他便要抱起地上的叶昭言,却在触碰到她的瞬间停住了动作。 “问玉,你怎么穿这样的衣裳,这一点也不像你......“他喃喃自语,“还是换上你最爱的落梅服,我喜欢看你穿......“ 男子说着,便要将叶昭言身上的衣衫除下,叶昭言连忙用力挣扎,却发现自己力道远不如平时,根本无法挣脱,奋力推去,也不过螳臂当车般脆弱。 “不要碰我!”叶昭言用力挣扎着,可惜她的内力耗尽,根本使不出多少力气,只能徒劳地挣扎着,“滚开......” “我滚?”男子闻言丝毫不怒,“我偏不,我要抱着你一辈子......” 他的手臂牢牢扣住叶昭言纤细的肩膀,一把扯住叶昭言身上的衣裙,猛然用力,精致的衣裙顿时碎裂,雪白的亵衣暴露在空气中。 叶昭言只感觉到胸口一紧,一抹清凉从她的领口蔓延开来,她的眼神骤然睁大,一双眼珠仿佛要蹦出眼眶般,一股羞恼涌上心头,愤怒的情绪让她的身躯颤抖起来,一拳打向男子。 男子伸手格挡,挡住了她的拳头,“别以为你武功精进了就能够对抗我,告诉你,今日,你逃不掉了......” 叶昭言又一拳击出,没有击中对方的脸颊,却打在了对方胸口,似打在铁板上,疼痛传来,她倒抽一口冷气,手腕被对方扣在背后,身体被他压制着无法动弹,只能愤恨地瞪着他,“我根本就不是夙问玉,给我放开!” “哈哈......” 男子仰头笑了起来,声音中带着深深的悲伤、绝望、以及疯狂。“你以为我傻啊?即使有人能学去你的容貌,可天底下除了你,谁还会有如此气质?我宁愿杀了你,也不放走你......” 他说着,突然抓住叶昭言,用力向下按,叶昭言被迫跪在了他面前,他弯腰凑到她耳边,声音沙哑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慢慢折磨你,直到让你生不如死......” “你这个变态!”叶昭言咬牙骂道。 “变态?”男子收敛笑容,目光冰冷地看着她,“我不介意更加变态一些......“ 他话音未落,叶昭言用力挣扎起来,一脚踢向他的腹部,男子被踢得退后两步,脸上带着一抹惊愕,随后他猛地扑了上去,双手掐住叶昭言的脖子。 叶昭言被扼住了喉咙,拼命地咳嗽起来,男子一边掐着她的脖颈,一边继续说道:“我要你尝遍世间百态,我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咳咳......”叶昭言拼命挣扎着,双手不停拍打着男子的手,男子手臂上青筋凸起,手指越来越用力,眼中充满了仇恨和疯狂,似乎要把叶昭言的脖子拧断。 “你这个贱人......” 叶昭言渐渐呼吸困难,意识消散间,她感觉有人正在撕扯她的亵衣。 男子松开叶昭言的喉管,将她推倒在床上,欺身压了上去,一只手钳制住叶昭言的手腕。 叶昭言心里升起一股绝望,心一横右手点向自己的后背,凝起身体里最后一股内力,拔下头上的簪子刺入对方的小腹中。 这是一种自残式蓄力之法,如果一击不中敌人要害,那么力竭之后只能任人宰割,可就算能一击必中,叶昭言的内功也会大受损伤,不一定能完全恢复如前。 她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失去理智 江烨寒的身体一僵,心脏砰砰直跳,身体渐渐变得炙热起来。 叶昭言的身体滚烫,她身体里的那种热源让她忍不住贴近了江烨寒,仿佛想借助他,驱散体内的燥热。 江烨寒的瞳孔收缩了几分,身上的血液仿佛沸腾了一般, 身体瞬间燥热起来。 他的呼吸也开始不稳了。 他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女子,只觉得心跳得越来越快,身体的某处蠢蠢欲动,恨不得立即把她压在身下,狠狠蹂躏。 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叶昭言的嘴角溢出一丝低低的轻叹,一张俏丽的小脸染着一抹妖冶的红晕。 江烨寒只觉得浑身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一般,难受至极,身上的热量在急速飙升,他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叶昭言微眯着眼睛,眼底一片迷茫,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来。 她感觉到有人抱着她往床上去。 她下意识地抬起眼眸,看着眼前那张放大的俊美脸庞,以及那张俊颜上充斥着浓浓的渴望,让她的心脏忍不住一阵颤栗。 这张脸是...... 迷乱之中,她努力克制了一瞬,狠狠一咬舌尖,一股血腥味伴随着疼痛在她口中弥漫开来。 江烨寒将叶昭言抱到了床上,叶昭言感觉到江烨寒的手掌抚向她胸口,一双眸子骤然睁开,理智恢复了几分,她一把抓住江烨寒的手,急声道,“不......不要!” 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一颗心狂跳不止。 江烨寒一怔, 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抬起头,看着叶昭言,眸光闪烁,有些不明所以。 “你不能......”叶昭言的身体依旧不断地发抖,一颗心几乎跳脱出胸腔。 江烨寒低头看向叶昭言的双眸,只见叶昭言一对漆黑如墨的眸中氤氲着一层水雾,那模样娇媚至极,让他怦然心动。 叶昭言见他脸色潮红,这才想起什么,脱口而出,“蜡烛......有问题。”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娇媚的沙哑。 江烨寒的手指一顿,眸光闪了闪,回头看向桌上的烛火,一挥手,焰火应声而灭。 屋内恢复了黑暗,一切又安静下来,江烨寒却不能平息,身体里像是有一根弦绷紧了,下腹传来一阵莫名的躁动,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他脑海里浮现卿王曾经说服他的话,曾经的那股抗拒渐渐消散,看着眼前动人的少女,终于下定了决心,“叶姑娘,不要怕,我会娶你的。” 他的语气温柔而诱哄。 叶昭言的眸光闪了闪,她的意识不太清醒,但还残存着一丝理智,意识到江烨寒的话,不由得愣了愣,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娶你。”江烨寒坚定的重复道,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我会娶你为妻。” 叶昭言怔怔地看着江烨寒,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脑海里一片空白。 江烨寒竟要娶她? “叶姑娘,我会为此行负责。”江烨寒再次强调道,眸中闪烁着炙热的火焰。 从他十三岁开始,便在锦都颇负盛名,被誉为文采斐然的天才。 这些年虽然因为出身限制,未能与真正的顶尖贵女结缘,却受到不少大世家庶女和二流家族嫡女的青睐。 因着卿王对他的婚事有所设计,他不曾心由自主,更不要肖想去喜欢自己真正喜欢的女子。 如今看来,这桩安排于他而言并非强人所难。 叶昭言一时之间还没有从震惊当中恢复过来,江烨寒已经伸出一只手将她抱进了怀中。 江烨寒紧紧地拥着怀中的佳人,只感觉到心都要化掉了,一股奇怪的感觉在心底油然而生。 叶昭言的脸颊被迫贴在江烨寒的胸膛处,听着耳畔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心中的燥热稍稍减少了几分。 “叶昭言,不要拒绝我。”江烨寒将叶昭言抱得更紧,低沉的声音从她的耳畔响起。 叶昭言听见这声呼唤,只觉得心里一团糟糕,有东西堵在嗓子眼处,难受无比,一种陌生的感觉从心底涌了上来。 “不......” 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似的,沉甸甸的,压抑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仿佛要失去什么珍贵的东西。 江烨寒的胸膛紧紧贴着她,压得她有些疼,可是,那股热流的驱使下,她的手却不受控制地抓紧了江烨寒,仿佛是在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她拼命地摇着头,想要驱赶走这股陌生的感觉,可是她越是这样做,脑袋里的思绪就更加混乱起来,她只能不断地挣扎着。 “放、放开我!”叶昭言终于找回了一丝神志,声音微微沙哑。 江烨寒低头凝视着她,只见她的脸上泛着一抹淡粉,嘴唇微微肿胀,两片饱满嫣红,就像是一朵盛开的玫瑰花,诱人采撷。 江烨寒的喉结微微滚动了几下,只感觉浑身的血液仿佛都沸腾了起来。 他的喉咙干涩,有一种冲动,想要一亲芳泽。 “求你放过我......”叶昭言开口道,一滴泪珠顺着她的眼角滑落下来,打在江烨寒的手臂上,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和哀求,听起来却像是一根羽毛挠痒痒似的。 江烨寒的心中涌起一抹怜惜。 “叶昭言......”江烨寒喃喃地叫了一声叶昭言的名字,低下头,轻轻地吻去她眼角的泪珠。 他的动作温柔而又轻盈,就像是蜻蜓点水一般,落在叶昭言的脸颊上,引起一阵轻颤。 叶昭言的身体不由得颤抖了一下,虽然紧闭着双眼,脑海里却浮现出一张纯良无害的脸,心中微微一凛。 那人从不会叫她为难,更不曾有一丝强迫。 “不要碰我!” 叶昭言使劲儿地挥舞着手臂,想要摆脱江烨寒的束缚,她的心跳得非常快,整个人就好像被一只手握在手里,随时都会爆炸。 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眼眶不由得湿润了。 江烨寒感觉到叶昭言的挣扎,他的动作慢慢地缓了下来,轻轻地将叶昭言放平在床上,手伸向她的脖子。 “不要!”叶昭言的眼睛瞪大,一脸戒备地看着江烨寒,一双黑亮的眼眸里带着惊恐和慌乱。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天降而来 男子似乎并没有防备到浑身瘫软的叶昭言会突然出手,他被她扎得闷哼一声,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 “你......你怎么会......”他瞳孔瞬间瞪大,不敢置信地看向叶昭言。 就在他愣神之际,叶昭言趁机挣脱束缚,手腕上的簪子再次刺向男子,让他猝不及防。 叶昭言趁机翻身而起, 双膝曲起顶向男子的胯下,同时手腕一翻,长剑刺进了对方的胸口,鲜红的血液顿时流淌而出,溅射到她的脸上。 “啊!”男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屈膝跪倒在叶昭言面前。 叶昭言的手中握着染着血迹的剑柄,看着男子胸口汩汩冒出的鲜血, 心脏剧烈跳动着,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 “夙问玉, 你竟然要杀了我......”男子凄厉地吼叫道, 叶昭言用尽最后一股力气,狠狠一脚踹在男子的胸膛上,将其踹飞出去。 男子重重摔落在地上,胸口传来撕心裂肺般的剧痛,双眼紧闭着昏死过去。 叶昭言力气耗尽,手中的长剑“咣当”一声跌落在地。 她惊魂不定地喘息,四糸乃地盯着地上的男子,直到恢复了一丝力气,才艰难地爬了起来,捡起地上的外袍披上,踉跄着走向门口。 就在叶昭言转身之际,地上的男子突然睁开了眼,眼中闪过一抹阴狠,挣扎着从怀中掏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塞进口中。 “夙问玉......” 男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伴随着一股劲风朝着叶昭言袭来。 叶昭言慌乱地躲避着,脚下踩空,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她抬头看向后面, 只见男子在距离自己几步远的地上,手里紧紧攥着她的长剑,一双眸子猩红地盯着她。 “呵呵......” 男子冷笑,“我还真低估你了,居然能够在我的迷香下保持神智清醒,若非如此,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你还有如此高明的武功,我一时疏忽,差点儿被你给害死了,夙问玉,你好狠的心!” 叶昭言挣扎着爬了起来,“你想做什么?” 男子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一步步逼近叶昭言,一字一句地道:“我要你生不如死......” 叶昭言往后退去,身体撞在墙壁上,后背传来剧痛,她捂着后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一双眸子死死盯着男子,“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我根本不是夙问玉。” “夙问玉......你休想骗我,我是不会相信的!我不会放过你的......”男子狰狞地道,一双手朝着叶昭言袭来。 叶昭言几近力竭,已经避无可避。 身体里的热度越来越高,一股羞耻的感觉从她的心底冒了出来。 她的身体僵硬在墙壁上,脑中思索着无数的可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条蓝色的影子从屋檐上掠过,破碎天窗而入,蓝光划过,两道剑芒穿透男子的身体,剑尖从男子的肩膀上挑出,一股鲜血喷涌而出,溅落到墙壁上。 “啊......”男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中长剑掉落在地上,一只手想挣扎着往怀里掏去,却被一剑刺中,钉在了地上。 “啊......”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男子再没能爬起来。 叶昭言回头看去,只见江烨寒站在屋内,手中握着一柄长剑,长剑的锋利的剑刃上还挂着滴滴鲜血。 看到江烨寒来救她,她心中一松,身体缓缓滑坐在了地上。 江烨寒见叶昭言浑身狼狈,连忙将她扶起,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叶昭言脑子混沌得摇了摇头,眼中浮起一层水雾,手指颤抖地裹紧了外袍,一股莫名的情愫正剧烈地动摇着,仿佛要从她的身体里蹦出来似的。 她的身上只剩下一件白色的肚兜,雪白的肌肤上有些不正常的潮红,心口急促地起伏,随着呼吸不停地上下起伏。 江烨寒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伸手撕下衣袍的下摆盖在她的面前,遮住了白皙。 叶昭言紧闭着眼,一双纤细的手掌紧紧捏着裙角,咬着牙齿强行克制着内心的冲动,一动也不敢动。 江烨寒心中升起一丝担忧,连忙将叶昭言抱了起来,将她轻轻放在被子上。 叶昭言躺在床榻上,身体依旧止不住地轻颤,一只手抓着江烨寒的胳膊,一只手紧紧按着自己的心口,脸上的表情痛苦万分。 江烨寒坐在床沿,伸出手搭在叶昭言的脉搏之上,发现叶昭言的脉象很紊乱,像是刚刚使用了某种邪魅之药一样,这让他皱眉,心中隐约猜到了什么。 “等我一下,我去给你取点儿水来。” 说完,江烨寒起身在房中找寻了一番。 片刻后,他端来一桶水。 叶昭言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像极了一只柔弱的小猫咪,江烨寒把毛巾浸湿拧干,俯下身子擦拭叶昭言额头上的汗珠。 微凉的毛巾触碰到叶昭言冰凉的肌肤上,一股电流窜遍全身,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叹,身子不由自主地靠近了那双手。 江烨寒手上的动作一僵,喉结上下滚动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盯着叶昭言,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棉花,让他难以下咽。 她的身体很烫,像是烧熟了一般,脸颊通红一片,眉宇间布满了痛苦和纠结的表情。 江烨寒的心中有一丝慌乱,一股若有若无的异香在房中飘荡,让他心驰神往去,有些荡漾。 他迅速起身,拿起一旁的冷水泼了自己一身。 这才继续伸手帮叶昭言擦拭汗水。 他的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里衫,此刻被水打湿,贴服在身上,露出了里面一片精致漂亮的锁骨和腹部上结实的胸膛。 叶昭言痛苦地翻了个身,面前的布袍滑落,露出一片雪白。 江烨寒的目光定格在上,一双幽深的眸子变得暗沉,他猛地站起身,将叶昭言抱了起来,准备放入木桶之中,打算用冷水帮她降温。 他的手指刚刚覆上她滚烫的皮肤,就感受到了一双修长的手臂攀附上来,缠绕着他的腰肢。 他低头看去,只见叶昭言双眸紧闭,双颊绯红,睫毛微垂,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第一百七十八章 趁人之危 她的眼底浮现一抹厌恶之色。 江烨寒的身体微微一僵,他看着叶昭言眼中的水汽,只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针刺了一下。 “好,我不碰你。”他松开手,将被子盖在她的身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只是, 你我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日后总是要成婚的。” 他的目光灼热,就连声音也透着一股炽热,就好像是一团烈火,将周围的空气全部燃烧殆尽。 这般的热情,与初见时的疏离截然不同。 药物的催使竟然让他如此冲动? 叶昭言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一步, 她原本是被迫赴宴的,现在她却掉入了这样两难的境地。 她咬了咬牙, 看着面前一脸温柔深情的男子,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屈辱感,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我不愿意嫁给你。” 声音很轻却很坚决。 “你不想嫁给我?”江烨寒惊疑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叶昭言没有说话,她的睫毛轻颤了一下,表示默认。 “恐怕此事不能如叶姑娘所愿了,我们已经如此亲密了,若是不娶你,对你不公。” 江烨寒一脸严肃地说道。 “我并不介意。”叶昭言看着他嘲讽一笑。 “可是,我介意。”江烨寒看着叶昭言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必然会对我亏欠的女子负责。” 叶昭言一听,眉头皱了起来,“与其与一个不喜欢的人成亲,我宁愿终身不嫁。” 江烨寒微微一愣,他看得出来叶昭言是认真的,这件事情似乎真的很棘手, 让叶昭言有些抗拒。 他想了想,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就算我答应不娶你,等你我的父母知道了,恐怕也不会同意。叶姑娘一时想不通是也不要紧,我可以等,直到叶姑娘愿意接受我为止。” 叶昭言看着江烨寒认真的神色,心中忽然涌上一股悲凉之意。 他是真的想娶她吗? 她心里清楚的很,他的确是想娶她的,可是,他的娶到底是因为愧疚呢,还是因为此刻的冲动,或者,他根本不是真的想要娶她这个人,而是为了她背后的叶家。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是一场交易,而她是他买卖的货物,他想买卖的货物自然是不会希望被别人买走。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眼中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你是想利用我来牵制叶家?还是想借机铲除叶氏。” 江烨寒一怔,眼中闪过一抹讶异, 马上反映过来,“你果然聪明伶俐, 我承认,我确实有这方面的考虑,但我对你和叶家并无恶意,卿王的安排我无法左右。若你我心意相通,成婚之后,我会尽全力护着叶家。”他伸出手握住叶昭言的手腕,认真地盯着叶昭言的眼睛说道。 江烨寒一边说,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叶昭言的表情变化,想看看她究竟会有何反应,他不相信叶昭言不为自己的话动摇。 叶昭言将手抽离了回来,看向窗外,“是真是假我无暇关心,唯一一点你需要清楚,我绝不会嫁给你。”她的语气十分坚定,没有半丝商量的余地。 “为什么?”江烨寒凑近叶昭言的侧脸,想要看清她眼底的情绪,“你宁愿留下这样的污点,也不愿意嫁给我,这是为何?难道我哪里不好吗?”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带着蛊惑的味道在耳边响起,让叶昭言的心莫名的狂跳了几下。 江烨寒长得很好看,他的皮肤白皙修长,五官精致俊美,很是赏心悦目,特别是他的眼睛很漂亮,眼底深邃幽深,让人看不到底。 叶昭言感受着他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脖颈间,一时间,有些羞赧。 “江公子英俊潇洒,仪表堂堂,是锦都有名的天才。我这样放浪不羁的女子,高攀不上。”叶昭言避开了江烨寒的视线,淡淡地说道。 江烨寒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脸上依旧保持着温和他伸出手摸了摸叶昭言的头顶,柔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会习惯我的。” 叶昭言抬头看着他,看着他那张俊朗的面孔,心中一阵恍惚。 江烨寒见叶昭言呆呆地盯着他,俯下身去。 “你......”叶昭言看着江烨寒,眼中闪过一抹慌乱。 他要吻她了吗?! 叶昭言的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她伸手推拒着江烨寒的肩膀。 江烨寒并不在意叶昭言的抗拒,只是轻轻地扶住了她的肩,逐渐靠近。 叶昭言的眸子倏然睁大,看着面前一脸自信的江烨寒,心中突然涌上了一丝愤怒,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咬着牙,“你......”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江烨寒的手给捂住了嘴巴。 “呜......”叶昭言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江烨寒,心中充满了愤怒,“你放开我......唔......” 她用力推了江烨寒的胸膛一把,却不料被江烨寒一下子压倒在床上。 “不要!”叶昭言惊叫一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捏着一般,让她喘不过气来。 江烨寒温润的眸子落在叶昭言的眼睛上,温声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叶昭言被他这番话弄得更加恼怒。 “你会习惯我的,我会证明给你看。”江烨寒的手掌缓缓滑下,落在叶昭言的腰肢上,用力一揽,让两人贴合得更加紧密。 叶昭言脸顿时涨红了起来,她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江烨寒,气得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你无耻......混蛋!” 叶昭言竭尽全力地挣扎起来。 江烨寒看着叶昭言,眼中闪过一抹黯然。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做出这样趁人之危的事情来, 以往,只要他稍微对女孩子有些好奇,就会有无数的女子主动投怀送抱,他从来不屑碰那些女子,因为,他的内心深处有个人,他的心中装着那个人。 可是如今,他竟然强迫一个自己完全不熟悉的女子 他的内心深处是渴望叶昭言心甘情愿接纳自己的,可是,现在他发觉,他的想法错了,他错得离谱。 第一百七十九章 如你所见 “对不起。”江烨寒叹息一声,手伸到她的身后,系带被解开来。 “你做什么?!”叶昭言吓坏了,双手死命地捶打着江烨寒的胸膛,拼命地扭动着身子。“放开我,你不能强迫我!” 江烨寒突然伸指点在她的后背,让身下的叶昭言一瞬不能动弹。 叶昭言脸上露出震惊表情, 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江烨寒。 她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什么也做不了,就像一个木偶一般。 江烨寒看着她的神色,叹了一口气,松开她, 脱掉自己的外袍扔在地上, 露出了健壮结实的胸膛。 叶昭言赶忙闭上眼睛不敢再看江烨寒, 身体僵硬了起来,混沌的大脑一片慌乱。 唯有微微颤动的肩膀暴露了她此刻的心境。 “不要怕。”江烨寒看着叶昭言发抖,手忙脚乱地握住她的肩,“你别怕好不好?你这样害怕,我心都乱了。” 黑暗中,江烨寒脱去上衣,慢慢躺在叶昭言的身旁,伸出双手,将她揽入怀中,他的鼻息喷洒在叶昭言的脖颈间,有些痒,有些灼热。 叶昭言的身子僵硬,背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薄薄的汗黏腻在后背,让她感觉有些冷。 江烨寒伸出手搂住了叶昭言的纤腰,“我不动你, 等卿王的人来了,就放你走好不好?” 他的声音温柔又充满了诱惑,仿佛是在哄小孩子。 叶昭言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中露出一抹惊愕。 她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是想要人坐实他们二人的关系,这样一来,他们就永远都系在一起,他也不用担心叶昭言会跑掉,叶家会报复。 卿王捏着这样一个把柄,就算叶昭言不愿意,叶家的族老们也会要求江烨寒求娶叶昭言。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翩翩君子模样的男子,竟然如此阴险无赖。 而卿王派江烨寒来接近她竟然是这样的用心。 这让她感觉到无比的屈辱。 江烨寒似乎猜透了她的心思,笑道:“你放心吧,我暂时不会碰你的。” 叶昭言只觉得浑身冰冷,整个人都快冻僵了。 江烨寒说完才意识到什么,生怕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成婚之前我们都不做什么, 除非你愿意的话......” 江烨寒的话音还没说完,叶昭言就感觉到了有人强势地闯进了房间。 绝大的轰鸣声随着重物倒塌的声音回响在耳畔。 叶昭言的眼底露出一丝苦涩和绝望, 一颗心都快要沉入谷底了。 她终究还是逃不过这场宿命! 江烨寒听到动静, 更加紧紧搂住了身侧的少女。 叶昭言紧紧闭上双眼,不再挣扎,也不再反抗。 江烨寒看向门口,只见一个身影高大的人逆着光走进来,挡住了外面的光线,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他有些纳闷卿王怎么只安排了一个人前来内应,试探性地开口道:“来者可是卿王殿下的人?叶姑娘在内,不要......” 话音戛然而止。 一人手持烛火踏入。 烛火的火苗微弱地跳跃着,映照出了他俊美妖冶的容颜。 随着他的靠近,烛火照亮了屋内的其他人,映衬着叶昭言的脸颊,显得异常的惨白。 他漆黑如墨玉的眸子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江烨寒的身躯微微一怔,然后抬起头看着那持剑的高挑少年。 稽斯年一袭青衣,头上的束带不知何时已经断裂,徒留一丝断发垂在肩头,黑发如瀑布般倾泻在后背,显然刚经历一场激战,匆忙赶路而来。 他墨色的眸子里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唇角噙着淡漠的冷意,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 “叶昭言?!”稽斯年大声唤道,却见少女紧闭着嘴,一双眼眸中充斥着恐惧。 看着叶昭言的反应,他眉毛紧皱。 “你对她做了什么!”稽斯年厉声问道。 “没做什么。”江烨寒目光落在叶昭言的身上,眸光中满是怜惜,“我不过想跟自己的未婚妻多待一会儿......” 稽斯年一步跨至床边,伸出手要掀开被子。 江烨寒一愣,随即出手阻挡住他,“你是谁?滚出去!”他皱眉看着眼前的人,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火药味。 眼前的青衫少年身上虽然散发着强大的戾气,但那种与生俱来的剑侠之气却并非装出来的。 “你没资格知道。”稽斯年几步近身,手中长剑挥舞,一剑挑开盖在两人身上的薄被,看到被褥下被江烨寒紧紧禁锢在怀里的叶昭言,一股愤怒涌上他的胸膛。 他将薄被盖回叶昭言身上,手中剑刃划破虚空,发出尖啸的呼啸声,直取江烨寒。 江烨寒的目光冷冽下来,手腕翻转,将剑挡住,闪身跳到床下,身形迅速地往后退了两步,站稳了身形。 他一交手便知眼前人实力不,俗眼中露出一抹诧异,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少年竟然有如此厉害的武功。 他迅速地躲开稽斯年的攻击,身形飘逸如飞,一次次险险避开稽斯年的攻击。 稽斯年一击不中,立刻变招,继续展开新一轮的进攻,剑锋如影随行,每次出招都带着凌厉的风声。 江烨寒见他攻势凶猛,也不再隐藏实力,他一改之前游刃有余的姿态,开始主动进攻。 两人你来我往,你攻我守,打斗了一番之后,江烨寒渐渐落于下风,他被稽斯年逼得节节败退,身上逐渐多处挂彩。 剑痕伴着鲜血染红了他的蓝衣,他不慎被击中几掌,嘴角溢出几丝鲜血来,更加不敌对方。 很快,他便被稽斯年给逼得贴到墙壁上,根本无路可逃了。 “你输了。”稽斯年冷冷地看着江烨寒,“你究竟对叶昭言做了什么?!” 他的剑架在江烨寒的喉咙处,眼中杀机四溢。 江烨寒的目光坚定而决然,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如你所见。” “你......” 稽斯年见他咬死不开口,便看向床上的叶昭言,解下一粒纽扣飞出,精准地打在叶昭言的肩胛处。 叶昭言感觉身体一松,身上的穴道解开来。 她缓缓攥紧被子,缓了一口气,眼底带着一丝迷茫和痛楚,“他与卿王设计令我身陷此屋,没有逾距......” 第一百八十章 报仇不晚 她的话语轻飘飘地响起,如一块石头投入湖面,荡起了一圈圈波澜。 说完就迷茫地闭了闭眼,痛苦地攥紧了手心,“迷香......我中了招......” 稽斯年见状,一脚踢翻了屋中的水桶,水花飞溅中, 叶昭言连带着身上的被褥被淋了个透心凉。 一股清醒之感逐渐从她混沌的大脑中剥离开来,心底瞬间凝出一股抵抗力。 江烨寒见状,心里一阵失望,眼前的少年显然是来救叶昭言的,若是他存心袒护,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如此精心地策划,就要这样落空了吗? 江烨寒的神情中带着浓烈的不甘。 叶昭言的理智渐渐回归, 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他是卿王的人,我被迫到这屋子里避险,恐怕也是卿王设计的......” 稽斯年闻言,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杀意一点点升腾起来,手指用力一掐,掐紧了江烨寒的脖子。 江烨寒的脸瞬间涨红,脸上露出几分痛苦之色。 “咳咳......”他艰难地发出声音,“你想杀我?” 稽斯年没有回答,手指一点点收拢。 江烨寒看着稽斯年笑起来,“我劝你最好还是三思而后行,你不过是区区一介凡夫俗子,若是对我动手,卿王定会不会放过你。” “你果然是卿王的走狗。”稽斯年目光中带着杀意和狠辣。 江烨寒淡笑,没有否认。 稽斯年冷笑一声,“我是江南稽家唯一的正统传人,卿王想要我死,那也要看看他是不是能够承担起稽家的怒火。” 他话音刚落,手上的力道骤然增大, 江烨寒的脸涨得通红,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 他没有想到,稽斯年竟然真的敢杀掉他。 “住手!”叶昭言从床上坐了起来,手指用力在身上一点,一股滞涩之感传来,最后一丝内力耗尽,筋脉封闭之下,全身变得软绵绵,那股游弋的欲念逐渐麻痹。 她抬起头看向稽斯年,目光平静如死水,没有半点情绪波澜,“暂且留他性命。” “叶昭言,你是不是傻?”稽斯年的语调中透着几分嘲讽,“江烨寒对你做的事情,死一万次都不够!” 他手上的力量不减,反而加重了一些。 “你若是杀了他,卿王不会放过你,你和柳夫人离开锦都也会受阻, 路途遥远, 根本不可能安全返还江南。” 叶昭言的声音低沉清脆, 像是在述说别人的故事一般。 稽斯年看着叶昭言,不敢相信她竟然在为他考虑。 叶昭言说完便沉默下来,眼眸深沉,心中万般念头划过。 若是杀了江烨寒,就等于给卿王递上了一个把柄,正好让他借此对叶家发难。 不仅如此,远离江南的稽斯年也会因此被架在这火焰之上,沦为牺牲品。 至少江烨寒不能死在琼姝宴上...... 看着叶昭言这幅阴郁的模样,稽斯年手上的动作缓慢了许多。 江烨寒趁机挣脱开,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眼神复杂地看了叶昭言一眼,然后又看向稽斯年。 “你以为你杀了我是在帮她?不过是连累叶家为你的冲动付出代价吗?” “你闭嘴!”叶昭言看向江烨寒的目光中充满了厌恶,若非迫于形势,她绝对不会暂且放过他。 “你不必拿这件事情吓唬我,若非因为你,叶昭言怎会遭遇这种事情?!”稽斯年怒气勃发,“你既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来,就应该想到会有什么后果!” “哈哈哈......”江烨寒突然仰头大笑起来,“你当真以为此行是我策划的吗?我本对叶氏女没有旖念,这一切不过是殿下逼迫于我!” 他目光变得冰冷起来,“若不是他一味地利诱我为他卖命,我何至于走上今日的境地?!” “原来如此!” 稽斯年恍然大悟,怪不得叶昭言会遭遇这一切,原来这一切皆是卿王早就计划好的阴谋。 想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之后,稽斯年心中更加清明。 他握住手中的剑,目光泛起了一层浓郁的冰寒,“即便如此,你也难辞其咎!” 江烨寒看到这样的眼神,眼皮子跳动了一下,不禁后背生寒。 “叶昭言允许你暂且苟活一段时日,但活罪不可逃脱!” 说完这句话,他举起长剑朝江烨寒刺去。 江烨寒眼中闪过惊恐之色,脚尖一蹬,纵身跃起,朝门外面跳去,他的身子刚跃到门口,手臂上传来一股强劲的力道,将他的手腕一扭,整个身躯朝后倒去,重重地砸在地板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他只觉得胸腔处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着,让他疼痛难忍,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他艰难地睁开双眼,只见稽斯年居高临下地站立着。 “你以为你跑得掉吗?” 说罢,稽斯年手持长剑,身影一晃,快步地逼近江烨寒。 他一招一式极尽狠戾,剑锋所及之处都是一片狼藉。 江烨寒在他手中吃了大亏,只能勉强招架着,身上挨了两剑。 “噗嗤!” 剑锋刺穿了江烨寒的右肩膀,殷红的血液顿时流淌了出来,染湿了他浅蓝的下衫,在泛黄的地毯上留下一朵朵刺眼的血梅。 江烨寒身子踉跄地倒退几步,单膝跪在了地上,右肩膀的剧痛使他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你的武功虽然算不上顶尖,但也算不错。”稽斯年淡漠地说道,“不过你不是我的对手。” 他手中的剑锋往前送了一寸,江烨寒疼得浑身直颤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被冻僵了一般。 “噗嗤!” 剑尖刺破衣服,穿透江烨寒左肩膀的伤口,鲜血顺着剑刃滑落下来,滴落在地毯上。 他的眼角余光扫过地板,看到了江烨寒的肩膀处有血肉翻卷着,看起来极为触目惊心。 叶昭言坐在床铺上攥紧薄被,看着他们二人的战斗,脸上平静无波,看不出来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的眼神落在江烨寒左肩膀处的血洞上,眼里没有丝毫同情。 江烨寒在她心目中已经是罪无可赦,根本不值得同情。 江烨寒看着自己左肩膀处的鲜血,眼中露出了一抹悲哀之色。 他的目光从屋内扫过,落在了叶昭言的身上,眼里流露出一抹失望与悲凉,“叶姑娘,总有一天,你还是会嫁给我的,这是你我无法逃脱的命运。” 第一百八十一章 暗藏玄机 叶昭言没有说话,盯着地上散落的破碎衣衫,眼神越发的冰冷,像是要将人的灵魂都冰封了一般。 稽斯年将桌上那套完好的衣裙拿起来,放到叶昭言手边,然后将幕帘拉上,隔断了江烨寒的视线。 半晌, 幕帘被一只手撩开,露出穿戴整齐的叶昭言。 她从床榻上下来,走到镜台前坐下,将衣襟上的褶皱抚平,眼睛微微眯起。 她一定不会再让任何人利用她束缚叶家,包括眼前的这个人! “今日起, 你我便是仇敌,再相见时兵刃相见, 至死方休。”叶昭言捡起地上的佩剑, 从怀中摸出一块帕子,将手中的剑刃上沾着的鲜血擦拭干净,眼神中充斥着一股凌厉的肃杀之气。 只要不是身在江家势力密布的琼姝宴,她有六成的把握让江烨寒悄无声息地消失。 江烨寒抬眼看向叶昭言,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你我已经......” “不要说什么为女子清白负责的话。”叶昭言打断了他的话,走到他跟前,眼神中带着一丝坚毅,“我只知道,我宁可终身不嫁,也绝对不容许任何人算计我!” 叶昭言的这番话让江烨寒愣怔了好久,好一会儿之后才反应过来,试探性地往前踉跄了几步想要靠近一些看清她的表情,一丝冰凉带着刺痛划过他的脸颊。 斩断的发丝掉落,一丝鲜明的血迹顺着他白皙的脸颊滑落。 “我劝你,别妄图再对我有什么不轨之心, 否则我会毫不犹豫地划花这张脸!”叶昭言持剑而立, 身姿挺拔,眼神凛冽如霜。 江烨寒看着她的侧颜,目光闪过一丝复杂,最终化为了一句:“那我就拭目以待。” 叶昭言提着剑转身离去,没有回头,只留给江烨寒一个孤傲挺拔的背影。 江烨寒看着叶昭言离去的背影,眼中闪现出了一抹黯然之色。 房门关上了,彻底地阻隔了江烨寒的视线。 稽斯年护送着叶昭言离开,往来时的路返回,走到一间僻静之处,看着茱萸前来迎接,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脸色苍白虚弱的叶昭言,茱萸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稽斯年停住脚步,“先带你家小姐去换身衣服,我在这附近为你们放风,免得被人看到了不好。若是有人问你为何来此,你就告诉他们, 你家小姐不小心摔了一跤需要更衣。” 茱萸点点头,领着叶昭言往旁边一座小院走去,那边是外客临时歇息的地方。 这个小院很安静, 除了偶尔路过这里的几个仆妇之外并无其他人。 叶昭言走进后院,发现里面有不少的婢女在忙碌着。 她们看到叶昭言,连忙躬身行礼,目光却在她身上的衣裙上流连了片刻,直到叶昭言走远,还对着那背影反复瞧。 茱萸带着叶昭言走进后堂,为她找来一套衣物,又吩咐婢女端来热水和食物,让叶昭言洗漱一番。 叶昭言换上一套普通的月白长裙,头上也没有佩戴金银首饰,脸色略显苍白。 她在镜子前照了照,看到镜子中的自己,眼睛有些微微发红,眼睑处还隐约浮现着血丝,她伸手揉了揉鼻梁骨,感受到手指传来的酸涩感,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看得出端倪。 想到出去之后要面临的事情,叶昭言感觉到一阵心慌意乱。 她拿起铜盆中的毛巾,轻轻地擦拭着脸上的血渍。 茱萸端来热水,给她梳理好头发,又拿来胭脂水粉为她补妆。 叶昭言再看着镜中的自己,眉眼弯弯,笑容恬淡,但是她的眼眸深处却隐藏着一股阴沉之气。 正在此时,一阵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叶小姐,有东西送给您。”是一名侍女的声音,听起来恭敬无比。 “拿进来吧。”叶昭言低头梳理着自己的秀发,淡淡地回答。 门被推开,侍女手捧着几个精致的锦盒走了进来,“这是送给叶小姐的。” 叶昭言看着侍女手中的锦盒,眼中闪过一抹诧异,“这是......” 锦盒里是几个精巧的玉饰,通体翠绿通透,玉质温润,雕琢工艺极其精美。 最重要的是,每一件玉饰上都雕刻着或大或小的梅花图案,那独特的花型,与那木屋中的女士衣裙上所绣的一模一样! “你放下吧。”叶昭言看着那几个锦盒,目光闪烁不定,却见侍女盯着架子上搭着的梅花衣裙目不转睛,心中不由得一突,“怎么了?” 她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总感觉这几个锦盒中装的肯定不是简单之物。 侍女收回目光,摇摇头。 “叶小姐,这身衣裳非同寻常,一般女眷是没有资格穿戴的。”她看了看那衣裙,眼中满是钦慕和羡慕之色,“这是前朝遗物,来自一位香消玉殒的奇女子。据传那位大人痴迷邪道,一直寄希望于这女子的转世之人出现......” 说完这话,她又将那几个锦盒往叶昭言跟前移了移,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这几样配饰正好与这衣裳相得益彰。” 叶昭言看向那件梅花衣裳,脸色变了又变。 这衣裙上绣着的梅花栩栩如生,一朵一朵,仿佛真的是一朵朵绽放的梅花,栩栩如生。 叶昭言看着这身衣裳,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幅画面,画面中一位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坐在窗台前,一袭紫纱罗裙,裙角飘飞,如云如雾。 “那位大人现在何处?”她压抑住内心的波涛汹涌,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地问道。 “这个......奴婢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这衣服一直放在院子里一处隐秘的住所,平常不得而见。”侍女垂下眼帘掩去眼眸中的精光。 “小姐,时候不早了,我们得快些梳妆,好出去赴晚宴。”茱萸催促道。 “你先退下吧。”叶昭言摆摆手,示意侍女离开。 等到侍女走远之后,叶昭言看着架子上挂着的梅花衣裙,眼底浮现出一丝难以置信。 这衣裙竟然是从前朝传下来的! 那么这位香消玉殒的奇女子又是谁? 想到木屋中那奇怪男子将她错认的笃定模样,她心跳的厉害,脸上的肌肉也不受控制地僵硬起来,手不禁颤抖了一下。 难道说,她与那前朝的女子有些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