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渊症候群》 1. 伊始 墙壁上爬满了虫卵般的恶浊斑点。 家具上密集的秽暗霉菌使得这间房屋略微潮湿。 立式灯柱内铺陈着一堆飞蛾和怪虫的尸体，投射出的光线异常微弱。 几只蟑螂快速穿过开裂的劣质木桌。 凳子上的褐色铁锈凝结成畸形疙瘩。 身穿黑色连衣裙的高挑女性坐在铁凳上，对着镜子正在梳头。 柯林通过墙壁上的小洞窥见了这一幕，倒不是他有偷窥癖这龌蹉的嗜好。 不知什么原因，卧室墙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两指大小的坑洞。 而隔壁总是传来一些古怪的声音。 要么是密密麻麻的咀嚼研磨声，或者是小型爬虫堆垒翻滚的悉索声。 但每次听到响动去看时都毫无异常，并且房间主人对居住在这样的环境并不在乎。 真是个古怪的女人，柯林眉头紧锁。 女人梳头的手突然顿住。 柯林被这反应惊动，眼睛远离小洞，迅速移开了身子。 这坑洞的位置比较低，离地面只有二十公分左右，只有趴着，或者半跪着佝偻脑袋才能看到对面。 柯林莫名觉得有些瘆人，连垃圾堆都无法形容那个地方，像是变态杀人狂的屠宰密室。 没想到自己才买没半年的公寓，邻居竟然是这种怪胎。 这兴许就是一室一厅户型的弊端。 是否要去找她商量一下？虽然这个坑洞虽然极小，但深度足够，若是要填补的话，动静不小，会惊动到她。 可对方是不能以常理看待的人，多半有些疯癫，柯林极不愿和她搭话。 他索性不再去想，或许是近日工作繁忙的原因，太阳穴部位有着阵阵抽痛。 绵长而刺痛的抽离感，像鱼线和铁钩嵌入了他的大脑，往外拉扯着。 柯林站起身来，时间不早得去睡觉了。 翌日。 他起床到盥洗室整理了一下衬衫和西装，以及洗漱。 油头被他梳得一丝不苟，他不得不去证券事务所工作，卡债和大额贷款使他无法懈怠。 反常的阴郁春季，灰暗而暝寂的长日。 自从那次长达一整天的日蚀后，柯林能够感觉得到，天候越来越阴冷，饶是在四月，也寒气刺骨。 全玻璃外墙的高层写字楼倒映出阴霾天空与地上的车辆洪流。 冷白色电杠照耀下的办公室有些阴森，一张张麻木面孔以及打印机微弱的电流声让柯林思绪发散。 狭窄逼仄的格子空间，柯林双手放在键盘上，股指线条的交错混乱使他精神恍惚，脑海里浮现出昨晚的画面。 那诡异丑恶的空间以及梳头的女人，越是深究，越觉骇人。 柯林想把这念头从脑子中抹除，可怎么也做不到，那道恐怖的黑色背影挥之不去。 他不停的抖腿，暴虐的焦虑使他烦躁到极限，终于控制不住猛的站起身来。 这怪异的举动让办公室所有人的目光聚焦过来，一双双毫无情感波动的呆滞冰冷视线如同机器人一样。 柯林浑身不自在，起身去消防通道吸烟。 夜晚。 寒风入骨，回到公寓的柯林却更觉阴冷，他视线不自禁看向了墙壁上的那个坑洞。 哒…… 水滴声从那极小的窄缝中传来，一次又一次，像水龙头阀门没完全闭合。 柯林咽了咽喉咙。 明明对那地方厌恶至极。 可那里似乎有着一股魔力，如果隔壁只是寻常人家，那么将提不起任何兴趣。 即使是一个性感女郎，也会因偷窥而产生负罪感，从而鄙夷其恶俗和低等。 但那种怪异和神秘，夹杂着癫狂和混乱的猎奇，要把柯林给逼疯掉。 这的确是不道德的行为，但那份求知欲和好奇心无法轻易遏制。 他只想弄明白声音源头，知道那女疯子到底在弄什么名堂，这是为了不让那怪胎影响自己休息。 柯林朝着坑洞走去，身体僵直了会儿后，依旧克制不住那种探究根源的人类本能。 他慢慢蹲下了身子，那声音更加清晰了。 嘀哒…… 那水滴声并不清脆，带着缓缓荡开的沾黏，像是某种虫子口器中淌出的唾液。 他的眼睛抵拢了坑洞，视线穿过了墙壁。 收于眼底的只有一片暗红色，十分模糊，还有些黑色的尘点。 柯林松了一口气，心中大石落下，应该是对方也察觉这了这个洞，所以堵住了。 又注视了好一会儿没有发现后，柯林有些头痛，伴随着悠长尖锐的耳鸣，眼前景象尽是变化扭曲的抽象波纹。 因为蹲太久血液没供应到头上么。 柯林不再计较，洗浴后沉沉睡去。 三天后。 洛城中央商务区的写字楼高层。 “柯林先生，你被解雇了。” 阴云中游移着雷光，随着一声惊响，暴躁的雨幕灌注而下。 雨水不遗余力的挥击在落地窗玻璃上，冷色陈设的宽阔办公室内，充斥着破碎的狂响。 “还有什么疑问么。” 他点燃一支香烟背过身去，黑色马蹄腿造型的厚重办公桌前，只能看见油光水滑的背头和高档定制西装背面，以及落地窗外压境的黑云。 柯林面无表情，往后梳拢的头发散出几缕显得有些狼狈，饶是手腕上的江诗丹顿勉强撑得起场面，但满是水渍的西装让形象完全垮掉。 作为股票经纪人，他的建议导致投资者节节亏损，连续失去客户让事务所的效益锐减，而种种糟糕决策也导致他本人声名狼藉，将永远告别这一职业。 “我接受这个结果。” 柯林不徐不慢的解开衣领处最上方的扣子，口吻平淡。 他似乎早已预料，不知为何，最近自己总是精神恍惚，或许是得了严重的神经衰弱。 自从目睹了那个房间后总是心神不宁，一次那个女人甚至出现在了梦中。 没有了收入来源让柯林有些苦恼，好在公司给了一笔可观的解雇补偿，因为柯林糟糕经纪人的名声传出去后，混迹于圈子的富人永远也不会雇佣他了，是某种意义上的断头饭。 柯林在酒馆喝得微醺后便开车回去。 夕阳西下，天穹呈污浊的红黄之色，极度令人不适。 但他抵达社区时，发现格外热闹，大门入口处停着七八辆警车，还有很多好事者在一起热议。 柯林并不关心这种事，可当他找到自己的楼栋时，微醺状态清醒了几分。 自己所在的楼栋发生了什么大事件，好事人群都在往这里靠，警察不得不维持秩序，把无关人员拒之门外。 柯林也被拦了下来，直到他证明了是这栋楼的住户后，才放了他进去。 乘坐电梯时，电子广告牌播放着几近白痴话语重复的宣传广告，不知为何，柯林总感觉氛围有些不对劲。 当他抵达自己所在的楼层，十四楼的回廊，酒彻底醒了，醉意全无。 走廊里挤满了穿制服戴警帽的警察，并不是协警，而是刑警。 他们拉起了警戒线，并再三警告人们不得围观，否则以扰乱公共治安的罪名逮捕。 可依旧架不住普罗大众看热闹的天性，站在警戒线外使劲往里瞧。 柯林额头浮出细密的汗珠，因为被拉起警戒线的地方，赫然就是自己的隔壁。 那个可以从小洞看过去的地方。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柯林用力挤到警戒线旁，可隔壁的门只开了一道缝隙，看不见里面的状况。 “跟你没有关系，还有其它人，赶紧离开，不然我真的要逮捕你们了。” 一名年长的刑警面如土色，刚才他进屋内看了一眼，他从业二十余年也从来没见过这种事，过于骇人，现在他的指头还微微颤抖着。 “我就住在隔壁，我认为我有权知道。” 柯林口吻坚决，这个房间太令人费解了。 听到柯林就住女人的隔壁，年长刑警瞳孔一缩，极为震撼的看着柯林。 “你认识死者么？” 刑警喉咙滚了滚，神情惊诧无比。 柯林神情凝固，摇了摇头，心中情绪翻涌。 死了…… 那个梳头的女人，竟然死了。 此时，一个好事者对柯林说道：“刚才门开着的时候我看了一眼，那具女尸跪在墙角，双手撑在墙上，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好事者有些打颤。 即使是在白日，四周都是人。 柯林还是感觉到了一股凉意从脊椎开始蔓延，扩散浑身每一寸皮肤，所有毛孔都紧闭起来。 “让一让，让一让。” 三名刑警抬着医用推车从房间内出来，担架上是一具被黑色化合材料包裹的人形裹尸袋。 在裹尸袋出来的一瞬，门被警察瞬间关闭，并用钥匙进行反锁，贴上了封禁的字条和纸张。 同时，警员们推开无关人士，保证推车的通行顺畅。 所有围观者，包括柯林，目光都聚集在那裹尸袋上，因为尸体对现代人来说很稀奇。 推着车的三名刑警都是面如纸白，手和袖子上沾着五颜六色的液体组织，似是水沟表面漂浮的凝油，有过清洗痕迹，但还是浸入了衣物布料中。 他们像是受了什么巨大刺激，魂不守舍。 砰砰…… 在进电梯时，一名刑警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不小心碰到了医用推车的拉杆。 担架平面发生倾斜，裹尸袋砸在地上，发出重重一声闷响。 “你干什么吃的，怎么这么不小心！” 为首的警长大声咆哮，尖锐目光仿佛要把那名犯错的警员生撕活剥。 掉在地上的裹尸袋，拉链裂开了一角，露出尸体的脑袋。 柯林愣在原地，盯着那颗脑袋。 那是一张至极恐怖的人脸，一只眼化脓肿胀被畸形组织所覆盖，另一只眼暴睁着，视网膜严重充血。 那种血红。 与柯林在那一晚通过坑洞看到的。 如出一辙。 2. 入局 一周后。 洛城的夜空飘零着尘屑般的小雨，在建筑外墙玻璃和霓虹灯光的污染透射下，地面的水洼倒映出各式浑浊的色彩。 穿着棕色呢子外套的柯林刚从网吧下楼，在街边上吸着烟，准备去超市买点口粮。 沦为无业游民的柯林狼狈至极，他的样子不修边幅，满脸胡茬并且眼袋很重，状态有些枯槁。 除了那套ldk公寓外，他在洛城的郊区还有一套房产，但经历过那种诡异事件后，让他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 手里的闲钱还可以还几个月的贷款，实在不行就将那套ldk公寓廉价卖了。 柯林掐灭烟头，进了便利店，准备买点充饥的食品和酒。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的自己很容易饥饿，食量也大了许多，脑子也不怎么清醒，去医院检查后医生也诊断不出什么名堂。 便利店的商品琳琅满目，一排排的展柜像迷宫似的。 【今日十三时零五分，洛城中央商务区发生爆炸案。】 收银员专心的用手机看着新闻，声音外放有些吵人。 就在柯林挑着酒的时候，旁边一名穿黑色皮夹克的长发男人躬着身子，正在往他自己怀里塞着东西。 几乎是下意识的。 咔！ 柯林钳住了长发男手腕，牢牢的扼制着，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你现在把东西放回去，我就当什么也没看到。” 一连串的奇怪遭遇让柯林精神有些混乱，他希望这小子拒绝自己，这样自己就有理由暴打他一顿，虽然对方个头不矮，约莫有一米八出头，但还是比自己矮了半个脑袋。 柯林略微俯视的盯着这个小偷。 长发男机警的扫视了一圈周围，他的眸子呈翠绿色，像宝石一样，只是目光不善，犹如一只蛰伏的毒蛇。 在发现附近没有人后，他凑到柯林跟前，小声说道：“先生，我只是在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而已。” 柯林：“？？？” 长发男察觉到柯林并没有要放手的意思，继续说道：“你看我身上的衣服，都是地摊上淘来的。我的妹妹在薯片工厂里上班，她因为机器故障被切断了两根手指，而该死的工厂没有赔付给她一分钱，在司法程序中这被解释为操作失误，我也没有什么正经工作，只是不想让家人挨饿而已。” 长发男的话真诚至极，柯林啧了一声，松开了手。 “您真是一位善人。”长发男垂下脑袋笑了一声，接着说道：“您知道这世界就像一个天平么？” “你他妈在鬼扯些什么。” 柯林眼皮一跳，心情差到谷底的他忍不住爆粗，对没能暴揍此人一顿有些郁闷，此人的语气和态度实在让人生不起气来。 “是这样的先生。”长发男用塑料袋把偷来的零食和啤酒装起来，说道：“假如我们把混乱和有序按1到10升阶排列，1代表最混乱，这当然不好，10代表最有序，可那就是某种极权了，所以说在5或者6这个位置，是最合适的。” “你想说什么？” 柯林嘶了一口气，有些不耐烦，自己实在不想遇到第二个怪胎了。 “我说了，这世界像是一个天平不是么，当一种普及的标准或规范处在2或者3的时候，如果只用5的方式来行事，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改变，只有用8或者9的方式行事，给天平加上更重的砝码，才会让一切慢慢回到正轨。实际上所有相互对立的事物都可以代入其中，比如说冷漠和美德之类的，就像你接下来要做的一样，先生。” 长发男挠了挠耳朵，旋即严肃无比的看着柯林。 “所以说你想让我帮你付钱？” 柯林算是听懂了弦外之音，没钱付账也敢当谜语人实在令人怄火。 看长发男已经把偷来的东西打包，不过也没什么，只是两罐啤酒和几袋零食而已。 “是的。”长发男干笑两声，“我的确为我刚才的行为感到羞愧。” “操。” 柯林觉得，以这男人的口才，不做股票经纪人真是暴殄天物，仅次于去当传销头子。 柯林买了瓶烈酒还有份熟食，等会儿可以在店里直接加热。他在柜台结了账，顺便给长发男人也结了，一共是八十元出头。 就在柯林付了钱，以为长发男会向自己道谢的时候。 “我是狄狛，这是个很关键的名字，你以后会在报纸上频繁看到。” 只见便利店外的路口上停了一辆橙色的高档敞篷跑车，狄狛提着包装袋扶住车门矫捷的翻到驾驶座上，而副驾驶上坐着一位穿蓝色深v礼服裙的东欧风情性感女郎，身材高挑曼妙，年龄正值最佳岁月，任何男人看到都会燃上几分欲火。 “我的好妹妹，快感谢那位替我们买单的先生。” 狄狛搂住女郎盈盈一握的腰肢，手指向了柯林。 女郎对着柯林妩媚的一个飞吻，狄狛便踩动油门驾驶着超跑扬长而去。 柯林额头一阵黑线，他用牙齿咬开烈酒瓶盖，灌下一大口后擦了擦嘴。 这一天天的都他妈是什么事。 这时，手机传来讯息，是洛城警厅的警官。 因为柯林是那具女尸的邻居，并且墙上有可疑的坑洞，三天前让他去警局做了笔录，一些常规的问询，并没有把他当作嫌疑人。 柯林如实说出了一切，把自己经历的全部交代。 负责笔录的警员光是听着柯林讲述都不寒而栗，何况亲历者，惊叹于柯林大条的神经或者说是勇气，要是换成自己的话，估计会留下一生的心理阴影。 柯林却不以为然，这种事自然会令人很不适，他也还没缓过来，不过要说是人生阴影未免就有些太夸张了。 看到手机上的讯息，柯林很费解，他认为自己该说的都说了，理应不会还有什么事才对，现在却让自己马上去警局。 时间选得很不对，这都快到九点了，大晚上的。 但为了支持治安工作，柯林还是选择打的去了警局。 二十分钟后。 九点过十多分，柯林在警局门口见到了那天给自己做笔录的警官。 “格蕾探员，这就是那起案件中的关键人物，柯林。” 警官引见着柯林，又对柯林说道：“这是上峰针对此次事件派遣的高级探员，格蕾女士，她有一些问题要问你，你们谈吧，我还有工作要忙。” 说罢警官就离开了，清风雅静的警局门口雅雀无声，只留下二人和一些发着惨白光线的路灯。 柯林看到这个女人的第一眼，就察觉到了，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人物。 她背打得笔直，一米七左右的个头也显得十分挺拔。 穿着极其寻常的白色冲锋衣外套和直筒裤，靴子却是军用战术靴，提着银色金属质感手提箱。 最让人惊异的是她的面孔，似乎是瞎掉了一只眼，用黑布从一侧额头到左眼完全包裹，另外一边耳朵下有道狰狞的伤疤，歪曲蔓延到了脖颈甚至更下方。 虽然试图用荆棘藤蔓的刺青掩盖，但仍然暴露出来，难以想象是怎样的伤势，约莫是砍下了半个脖子。 一头干净利落的齐肩黑发，仅剩的一只眸子呈深褐色，眉眼冷冽无比，让柯林有种被审视的感觉，即使和他年纪相仿，却感觉不是一个年龄段的人。 “很抱歉这么晚打扰到你，柯林先生，你明天应该没有什么安排对么。” 虽然用词很客气，但格蕾的态度完全没有客气的意思，冰冷无比，本是正常融洽的对话，硬生生被她拉到了极为严肃的地步。 “我现在是无业游民。” 柯林从烟盒中取出一支香烟点燃，猛嘶了一口。 格蕾面无表情，对柯林的这一行为没有丝毫反应。 “很好，找个地方坐下详谈，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会超过你的认知范围。” 3. 前夜 地点选在了柯林意料之外的地方，本以为会在警局里，或是其它比较严谨的办公空间。 没想到却就近选择了一个酒馆。 或许是因为经济萧条，洛城的落魄者太多，这种电视放着体育频道，纯粹饮酒和玩扑克的低消费场所越来越盛行。 由于下着雨，酒馆内只有些零零散散的人，工业风装潢，裸露的排气管道和复古砖石让这家酒馆显得有些粗犷。 柯林本以为女性来这种地方都会选择果酒或是没有度数的冷饮。 当侍者询问时， “波本，波本威士忌。” 格蕾把手提箱放在桌面上，长椅她只坐了一半，极其标准的坐姿，如同被严苛训练后的军士。 侍者听到这个相当硬汉的回答后并不惊讶，他从未见过这样有着压迫感的女人，如果惹她不高兴，下场绝不会太好，她身上的确散发着这样的气质。 倒是柯林去警局前就喝了酒，现在有些上头，只要了一大杯扎啤。 “你一定觉得非常离奇，我猜想你去寻找过那具女尸的相关报道，但一无所获是么。” 格蕾打开手提箱，里面装着一些文件袋，还有拆卸过后的大型枪支组件，不过柯林没认出来，这些金属零件完全看不出和枪械有什么关系。 她取出一份资料后，合上了手提箱。 “当然，没有人能在经历那种事后还能镇定自若，像是在拍b级片。” 柯林试过用搜索引擎检索一切的关键词汇，但仍看不到任何新闻，肯定是消息被封锁起来了，这其中有着什么秘密。 “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可能听起来像天方夜谭，但对你的处境很有帮助。” “请认真听，因为这有些复杂，并具有一定的颠覆性。” “那具女尸的死亡原因，被判定为潜渊症，这是一种精神疾病，或者说是一种……超自然的诅咒。” “你读过雅克拉康么？” 格蕾将杯中不下一百毫升的波本酒一饮而尽，并不动声色，似乎只是喝了一杯白水。 无论是格蕾的酒量，还是所谓的潜渊症都让柯林很懵。 “没，我甚至没听过这个名字。” 柯林取出一支香烟含在嘴中，用廉价一次性塑料打火机点燃。 “他是一个比较有影响力的学者，关于潜渊症的病理，会牵扯到他的一些主张。” “在这些论点里，人同时处于三个世界中，分别是想象界，象征界，以及实在界。” “实际上人们无法认知真实世界，所有感官体验，只是神经的反馈，大脑的独立补充，而不是事物本身，人无法确定对象是否符合自己的观察，甚至无法察觉其真实性，永远不能目睹事物全貌，或者是将事物过于夸大，这被个人意识过滤后的世界，不为外人知晓的世界，被称作为想象界。” “而象征界，你可以先理解为荣格的集体潜意识，是由遗传保留的无数同类型经验在心理最深层积淀的人类普遍性精神，但也有所不同，还结合了当前时代的普世价值，常识，权威。每个人从婴儿开始，就在从想象界往象征界过渡，不同的过渡环境造成了形形色色的人，有些人融于象征界中，成为符号或者说规则的部分，有些人则认为象征界缺陷过多，或是说对其不满，需要为之改变，从而引领着时代，或是成为被社会孤立的边缘人。” 格蕾说得有些口渴，又要了杯波本酒一饮而尽。 “那什么又是实在界？” 柯林感觉在一天内听到两个人满嘴跑火车属实不可思议，这比硬汉还硬汉的妞儿文武双全了属于是。 “实在界，就是……真实的世界，康德称之为物自体，语言在这个世界面前是无力的，它是一种超越物质和精神的东西，就算我尝试给你解释，也不过是一种自以为是的，我从我想象界得来的经验来进行的命名和定义，每个名称都有其命名规则，规则的规则无限往上套是毫无意义的，你可以把它通俗的理解成克苏鲁式不可名状的自然，我们的理解能力面对这种完全没有匮乏的自然时，只会陷入无穷的混乱。” 格蕾神情肃穆，手中的资料是柯林的调查报告。 “大概我明白了，挺有意思的观点，但我不明白这和那具女尸，以及她所感染的潜渊症有什么联系。” 柯林一支烟吸完，又点上了一支，开始怀疑格蕾此行的真正目的，她的行为不像是在调查案件，目标是自己。 这让柯林有些忌惮，不知道她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我说过，这会超过你的认知范围，潜渊症，是一种……神秘力量，我们也不知道其源头以及治疗方式。” “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不过我们获悉了它的易感染人群，以及一定的原理。” “个人思想与象征界脱轨的话，对潜渊症的免疫力会下降。” “与象征界融入的人，这些单独的个体深植于文明之中，无法轻易被入侵。” “但与主流世界脱轨的人防线薄弱，容易感染。” “潜渊症是一种精神上的病症，会让人跌进实在界，洞察并进入到不可名状的真实世界里，就好比慢慢坠落向深渊一样，所以如此命名。因个体精神素质差异，大部分感染潜渊症的都会死亡。” “就像你的女邻居一样，她无法承受不可知之物带来的冲击，精神混乱，发生异变后暴死。” 格蕾冷漠的看着柯林，盯得柯林有些发毛。 “你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 柯林不想再绕弯子，单刀直入。 “你最近是否感觉头疼，意识混乱，胃口大增？” 格蕾的手按在了腰上，准备随时拔出手枪给柯林致命一击，警局是比较神圣的地方，受制于孟德斯鸠论法的精神，随意杀人会玷污其本质，所以没有选择在那里谈话。 如果选择偏僻的地方，也肯定会引起柯林的警觉和怀疑。 但这里不一样，完全可以阐释为警探引出变态娈童杀人犯罪者，因正当防卫将其击杀，酒馆内所有顾客和店员都是人证，因为自己持有证件，拥有最终解释权。 “你怎么知道？” 柯林的确有这些感觉，而且越来越严重。 “我们在调查你邻居的身份背景和感染来源时发现了很有趣的事情。” “她是一个在逃的连环杀手，会挑选人际关系简单的人作案，居住在单身公寓没有朋友的人是很好的作案对象，比如说你。” “她通过那个钻孔窥探你的生活规律，以便下手，没想到小巫见大巫，遇上了你，柯林。” “她在接触你的时候遭到了感染，是你感染了她，让她暴毙，你才是那个危险分子。” “一般来说感染潜渊症的人会在短时间内死亡，但精神素质强硬，撑过去的人，便可以获得超自然的特殊能力。” “这些人获得能力后，往往都会性情大变，被自己的潜意识，想象界的隐形执念操作，选择进行犯罪，因为他们违背主流社会。” 格蕾面无表情，神色愈发冷酷。 同时，而柯林也看到她拉开冲锋衣拉链，不着声色的从腰上取出一支造型夸张的大口径手枪，将手枪藏在衣服里，枪口对准了柯林的脑袋。 “我接下来要对你做一些测试，问一些问题，来确定你的可控性，你要认真回答，我能随时打爆你的脑袋。” 格蕾拉开了枪栓，给子弹上膛，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这清脆的声音如同一道炸雷贯入柯林全身。 “你肯定是搞错了……” 柯林从来没有被用枪指过，他额头上溢出一滴冷汗，强烈的危机感，生死存亡紧绷于一线的剧烈紧张感令他气血翻涌。 可控性？回答错误就会被死么。 但回答问题？那种东西有正确答案么？ 自己会被杀…… 自己会被杀……’ 自己会死在这里！ 心理暗示疯狂的传递到潜意识深处。 骤然，生命受到威胁，神经网络如被丢进一颗炸弹，激发了他的某种潜能。 他只感觉一种强烈的电流快速扩散到全身，身体不受控制，被另一种意识，是自己内心深处迸发出的潜意识所操控。 喀喀喀…… 柯林全身的骨骼发出炒豆子一般的爆响，四肢以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态开始反扭，身躯的骨架在快速增长，似乎体内有什么怪物要从体内破壳而出，皮肤被撑开，刺出恐怖的白骨裸露在外，溢出夸张的血浆。 格蕾独眼中闪烁着寒芒，就知道事情不会发展得这么顺利，想让潜渊症患者给官方效力是件很困难的事，如果不是急缺人手也不会出此下策。 她已经不管暴露不暴露了，把手枪拿出来朝柯林脑袋连开三枪，这手枪口径比得上步枪，一般人根本无法承受这种巨大的后坐力。 砰！ 砰！ 砰！ 漆黑枪口绽放致命的火舌，三发子弹全部精准命中，威力之骇人，直接把柯林脑袋打爆，炸成几块碎肉，红黄之物飚溅。 “所有人快速离开，不想死的话。” 格蕾冷峻的面孔依然是古井无波。 然而在这样恐怖的阵仗下，不用格蕾提醒，酒馆内的人拔腿就跑，从消防通道或是酒馆入口离开。 奇异的是。 没有头颅的柯林仍然能够活动，他的肉体和意识超越了物质和精神世界，无法用常理想象，潜渊症患者极难杀死，正是因为他们没有要害，必须彻底轰杀至渣，才能将其消灭。 暴走的柯林脖颈上飚溅着血浆，一只手的骨骼喀喀喀的变形，增生为一柄闪烁着寒芒的镰刀。 这种场面能吓哭任何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现在柯林的形象完全就是血浆片中的恐怖怪物。 格蕾不为所动，打开手提箱快速组装着大型枪械，迅捷到不可思议，几乎是在两秒内组装完成。 柯林此时已经扑了过来，他发着狂，将沿途的所有桌椅陈设砍成稀巴烂，那锋利镰刀能在一瞬内将人劈成两半。 格蕾动作更快，一颗特制弹药被填装进大狙，然后扣动了扳机。 磅！ 狂猛的一声巨响，光是声浪都把酒馆内的所有玻璃给震碎， 柯林直接被这恐怖的威力轰飞，半边身子爆碎成血雾，剩下半截往后倒飞，狠狠砸在墙上嵌了进去，燃烧着熊熊的蓝色火焰。 这种火焰奇特无比，烧灼过后并没有化成焦炭，而是在把柯林化为一碰就散的灰烬。 柯林怪物躯体的胸腔发出无比凄厉的喊声，混杂着野兽嚎叫一样声嘶力竭的悲鸣。 火光倒映着格蕾没有丝毫感情的面容，这种动静对她来说像是家常便饭一样，只是补了几枪防止柯林诈尸。 烧了足足有将近半分钟，柯林连渣都不剩，死得不能再死。 格蕾面无表情，拿出手机，手指点的飞快，打字发着短信。 【编号s—2已击杀。】 4. 异变 洛城的夜空飘零着尘屑般的小雨，在建筑外墙玻璃和霓虹灯光的污染透射下，地面的水洼倒映出各式浑浊的色彩。 不知是过了一瞬，还是永恒般那么漫长。 头部暴痛至极，强烈的穿刺感如锥子猛扎颅骨，剧痛直贯天灵。 便利店内。 柯林意识模糊，周围景象恍如隔世，眼前的展柜堆砌着琳琅满目的烈酒。 他感觉唇上有些异样，伸手一探，指头上传来温润的触感，低头凝视，竟是黑红色的血液。 随之。 啪嗒啪嗒…… 血流如柱，全部浇灌在地砖上。 【今日十三时零五分，洛城中央商务区发生爆炸案。】 【已统计伤亡人数二十七人，警方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收银员手机外放的声音扰人心神。 柯林用外套袖子抹去鼻血，诧异的望着收银员。 好熟悉，刚才的事情自己经历过。 柯林就像做了一个噩梦般，梦见自己被烈火灼烧，痛苦无比。 可那又不像是梦，所经历的过于真切，甚至清晰记得很多细节。 旁边一名穿黑色皮夹克的长发男人正在偷东西，把啤酒和零食往怀里塞。 柯林只觉得见鬼了，自己是预见了未来吗，或者说还是什么？ 狄狛偷完东西后站直身子扫视了圈周围，看到了狼狈的柯林，他的袖子和嘴边都是血液。 “在想什么不健康的事么，朋友。” “我也经常这样，一般我会找个好地方……你知道的。” 狄狛的手虚握，上下晃动做着不雅的手势，补充道：“你可以去看看后面卫生间，门把手上还有我的杰作。” 说罢狄狛径直离开，在柜台结账的时候，只付了一盒口香糖的钱。 柯林大感震撼，把正在经历的诡异都冲散了几分，真是个谜一样的男人。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柯林走到便利店门口。 果然。 只见狄狛打开橙色敞篷跑车的车门，坐在驾驶位置上，把偷来的东西一股脑放下，他旁边坐着一名穿蓝色深v礼服的性感女郎。 女郎看见这些东西后对狄狛崇拜无比，美目里全是小星星，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这是你的那一份。” 狄狛看见柯林走出来，扔过去一罐啤酒，柯林稳稳接住。 做完这一切后，狄狛踩动油门扬长而去。 留下柯林在风中凌乱，自己莫名其妙的成为了同伙，莫名其妙的就被分赃了，你开着几百万的跑车，旁边坐着优雅性感的东欧时装模特，来便利店偷啤酒脑子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最重要的是。 “时间回溯了？” 柯林回想起那个独眼女人所说的话，潜渊症患者会跌入不可名状的真实世界之中，若能承受其精神冲击，便可以获得超自然的特殊能力。 那一切都是真的！ 自己患上了潜渊症，并化成了怪物暴走试图杀死格蕾，但是被强悍的格蕾反过来宰掉，化为灰烬，死亡后回到了现在这一刻。 狄狛的行为和之前不一样，是因为自己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并没有制止他偷东西的行为，也没有给他买单，但其它所有细节完全吻合。 不可能！怎么会有这种事！ 柯林依旧不敢相信，认为是自己脑子出了问题，自从公寓隔壁出了那种事后，精神状态就一直很糟糕。 叮。 手机传来讯息，是给自己做笔录的警官发来的，说是有特别紧急的事，要他马上赶到警局。 三天前警方就告知过他，虽然他没被列为嫌疑人，但一个月内尽量不出城，有情况需要立马传唤，出城前必须向警方报备，否则将承担相应后果。 轰！ 柯林如雷灌顶，即使再怀疑，此刻也不得不相信这一切。 自己是潜渊症患者，时间回溯就是自己的特殊能力。 怪物…… 就是自己。 他从兜里取出香烟，手指颤抖的把它放在唇中，用打火机点燃，猛嘶了好几口。 接下来要怎么办？ 置之不理？ 但一定躲不了多久，时间一长，自己势必会被他们找到。 要不直接跑路，远走高飞？ 在银行提取大量现金的话需要提前预约，几万块钱倒是直接就能取出来，这些钱只够自己生活一年半载，往后怎么办？ 自己在洛城还有着两套房产，虽然是贷款，但自己从开始到现在已经支付了百分之六十的金额，难道就这样付之一炬？ 一支烟被他很快吸完。 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是洛城警厅，不是警官的私人号码了，而是官方电话。 柯林背部渗出冷汗。 怎么办？要接吗？ 那个女人说是要检测自己的可控性，要问一些问题，天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回答错误就会被杀。 届时自己还能够回溯时间么？说不定就只有一次机会，这次死了就是死了。 逃跑！ 柯林做了决定，那疯女人对潜渊症患者的态度很明显，把自己这类人当成了彻头彻尾的怪物和犯罪者，早已盖棺定论，自己活下来的概率少之又少。 他不敢再拖，马上去atm取钱，并回家里翻出了所有的储备现金，然后找了辆野的出城。 野的就是没有营业许可却依然载客收费的汽车。 因为经济萧条，计程车公司收费不降反升，野的越来越盛行。 和司机谈好价格后，即刻启程。 …… …… 洛城警厅内。 “格蕾探员，他的电话无法接通。”警官有些疑惑，补充道：“并且他刚刚从银行卡里取了八万元现金。” 格蕾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仿佛并没有感到意外。 “这是一个好消息，说明他现在还没有出城。” 格蕾今天才收到检测报告，那具女尸的污染源来自柯林，短时间内准备始终不够充分。 她看了一会儿柯林的背景调查，二十六岁，刚从证券事务所离职，没想到他这么年轻，已经离过一次婚了。 如果自己是柯林的话，绝不会漫无目的的逃跑，最好的方式是找个人接应他，躲过风声再另寻出路，否则在铺天盖地的通告下，很快就会被官方工作人员找到，或是被民众检举。 但柯林人际关系简单，既然如此，试试他的前妻吧。 “柯林的前妻居住地在哪里？” 格蕾冰冷问道。 “我查一下。”警官在警用资料库里检索着，“他前妻住在自由城海湾大道的别墅群，101号。” 格蕾略作沉吟，如果自己是柯林，肯定会先到atm，再回家拿重要物品，毕竟带着大包物品去取钱不合理。 如果心思缜密的话，不会选离家最近的出城站口，但考虑到时间观念，追求极速的话，未必不会选择。 “我有点事要办，你在所有通往自由城的关卡安排临检，发现柯林立马给我汇报，如果12点前我没回来的话，请转告我的同事，并发布通缉令，柯林有奸杀女性的重大嫌疑。” 格蕾考虑到柯林的危险性不得不这样做，只有极为强大的潜渊症患者才有感染他人的可能性。 柯林相当危险，不得不警惕。 警官听言一懵，这怎么和奸杀扯上关系了，说道：“可那具尸体不可能……”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格蕾打断。 “我有一切的权限，你只用按我说的做。” 说罢，格蕾离开警厅，到了停车场。 那是一辆赛事用的顶级机车，黑色线性轮廓如同一头猛兽。 格蕾压制性的高挑身材让她轻易骑了上去，引擎的躁动声响彻周边街道。 限速50码的道路被她开成了锦标赛。 高速行驶中，她的技巧高超无比，避过一辆又一辆车，连头盔也不戴。 旁人只能看到红色尾灯的鲜艳光芒急速掠过，刮起一阵狂风。 …… …… 洛城出站口。 柯林摇开车窗头探了出去，怎么今天这么堵？按理来说今天是工作日，不该有那么多车出城才对。 柯林预感到了不对劲，不是车太多的问题，难道是前面出了车祸？ 不可能，早不出晚不出，偏偏这个时候。 那么会造成堵塞的原因只有一个，前面有临检。 “该死。” 柯林给司机塞了一百元钱，急忙下了车门。 格蕾本来在检查点等候，从柯林的工作经历来看，他是比较聪明的人，相当机警。 所以格蕾在哨卡里等候时，也没忘关注后面排着的车。 只见一个穿棕色呢子外套的男人下了车，还提着旅行包裹，不徐不慢向侧方的林子走去。 格蕾取出早已组装完毕的狙击步枪，填充上特制弹药。 狙击距离超过了一百米，即使是格蕾也架起了枪，仅剩的独眼用瞄具检索着柯林的要害，保证狙击的精准性。 等柯林即将要迈入林子的时候。 砰！ 柯林脑袋直接爆碎。 砰！ 连开两枪都精准命中，剩下一发子弹击中了柯林的躯干，直接被洞穿开出个大窟窿，燃烧着熊熊烈火。 在蓝色的火光中，柯林发出凄厉的嚎叫。 自古以来，火刑都是最为残酷的死法。 格蕾并没有就此松懈，像运动员一样用着追求极速的跑姿冲了过去，又补了好几枪。 直到柯林灰都不剩，随风飘散直至虚无。 格蕾面无表情，拿出手机，指头点得飞快打着字。 【编号s—2，已击杀。】 5. 暗巷 【今日十三时零五分，洛城中央商务区发生爆炸案。】 …… 火焰在灼烧。 炙热的滚烫包裹灵魂，再坚韧的意志也将其瓦解。 只有无穷无尽的痛楚汹涌浇灌而来，直至将灵魂完全淹没。 便利店内。 柯林猛吸一口气，像窒息了一万年般。 他口鼻溢血，身体颤颤巍巍，踉跄的脚步根本站不稳。 啪啪啪…… 柯林扶住展架，扫下来十几瓶酒，全部摔在地上噼里啪啦一阵碎响。 凌乱的玻璃渣和四溢的混浊酒液看上去一塌糊涂。 同时柯林感到自己的身体虚弱无比，脏腑都衰竭掉一般，气血逆流，浑身都在被神秘力量给折磨。 头部的刺痛更像是被仪器钻孔，疼到思想都要被贯穿。 柯林发出痛苦的闷哼。 而一旁偷东西的狄狛早已被这动静给惊扰。 “他心脏病犯了！快叫救护车！” 狄狛大声对收银员喊叫。 收银员叫苦不迭，看到柯林的样子怕不是真要死了。 可千万不要死在店里，否则警方要维护现场，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营业，叔父会宰了自己，另外就算是传出去，这家店的客流量也会减少，没人会想在停尸间购物。 收银员不敢怠慢，赶快上前搀扶住柯林把他往店外带，同时给他叫救护车，想让他死也死在路边上。 狄狛趁此机会偷走了店里价值较高的一些东西，烟酒还有柜台里所有的零钱，想到等会儿还有正事要办，还拿了几盒橡胶制品，全部装在一个大口袋里打包带走，和东欧女郎乘着跑车扬长而去。 柯林无语至极，这次口香糖的钱都不付了是吧。 但他意识模糊，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想阻止店员给他叫救护车，但发出的呢喃和念经一样，店员根本听不懂。 “你在这里坚持住，我去店里给你找点急效药。” 收银员把柯林带到路边的公共长椅上让他坐下，说完就直接离开，其实店里根本就没什么急效药，处方药必须要有许可才能贩售，他只是想甩掉这个责任。 十分钟后。 救护车到达，一大帮医护人员在便利店前面面相觑。 早已经没了柯林的踪影。 …… …… 偏僻阴暗的小巷内，一盏灯也没有，柯林躲在一桩电线杆后面，水泥围墙上尽是些朋克小子的涂鸦喷漆。 他面容枯槁，憔悴至极，如行将就木之人艰难的深呼吸着。 口鼻沙哑的空气吞吐，像是肺被刺穿了一般。 从最开始到现在缓了足足接近二十分钟，身体才渐渐好转过来。 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已经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这就是时间回溯的副作用么？实在是过于痛苦。 不仅死前的痛楚会残留，还有一种更为乖戾的灵魂上的凌虐。 柯林意识到这个能力并不能无限使用，每一次回溯后都会比前一次更加虚弱，一旦身体濒临极限，就会彻底死亡。 他的电话已经快要被打爆，除了警方呼叫外，还有一些同事以及他前妻的来电。 短信里都在问柯林是不是犯了什么事，因为他无视了洛城警厅的传唤。 柯林意识到逃跑不是办法，那独眼女人的反应速度快到不可思议，竟然能在自己之前赶到出城的哨卡，不知道她是飞过去还是怎么的，而且居然能判断出自己要从哪里离开，真是见鬼了。 而且这次洛城警方动员速度快到让柯林不相信是洛城警方，最近猖獗的一些杀人狂抓不到，抓自己这个无罪市民倒是厉害得出奇。 冷静。 一定要冷静。 柯林颤抖的手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点燃，猛嘶了一口。 现在的情况是，时间回溯能用的次数不多，顶多再来一次自己就彻底玩完，必须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不能盲目的逃跑。 那独眼女人要检测自己的可控性，第一次是因为太过紧张从而失控变成怪物暴走，只要能冷静下来，控制好说不定就能躲过一劫。 格蕾会选择和自己谈话，那么就说明还有一定余地。 可是。 要怎么才能控制好？ 想要知道怎么扼制怪物，首先要知道怎么变成怪物。 柯林尝试着把自己的左手变化骨刀，他脑海中开始想象自己的手扭曲变形的样子。 一分钟过去。 无论怎么想象，左手都没有丝毫动静，他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 不是那么简单么？ 难道有什么特殊的技巧？ 柯林开始回想当时的情况，是因为受到了生死威胁，精神高度紧绷才会变为怪物。 所以说身体出现危机，进行刺激时，就会激活？ 柯林在昏暗的小巷里寻找石头，好一会儿过去，终于找到一块。 但不是石头，而是人行道铺贴用的透水砖，虽然裂掉了一角，但又大又厚，抡起来很沉。 透水砖和瓷砖不同，没经过烧制，而是压缩制成，脆性更低，硬度更强。 柯林眉头直皱，有些犹豫，真的要这么做么？ 手机铃声开始响起，依旧是洛城警厅的官方来电。 没时间磨蹭了，柯林深吸一口气，心一狠，右手抡起透水砖。 磅！ 重重砸在左手上，能听到筋膜断开变形的清脆声，三根指头被砸得骨折歪曲，全部错位，一片血肉模糊。 “操。” 柯林左手颤抖痉挛着，虽然时间回溯经历的痛楚要比这更加猛烈，也不说明这不痛。 那种至极的酸麻绞动着神经中枢扩散到全身，耳鸣像是汽车鸣笛一样，魔音贯脑。 可左手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似乎之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自己根本就还是一个普通人。 不行。 不能以常规方式去思考。 柯林用一只手拿出香烟点燃吸了起来，左手啪嗒嗒的滴着血液。 不能是过于抽象的概念，就像自己要活动手臂，不能光是在脑子里想象活动手臂，手臂就能够动。 必须是某种明确的念头，一种自然而然的命令，就像操作手指去抓握，得有一个具体的目标和动作。 既然它藏在自己的潜意识里面，那就一定能够调动。 “具体……具体……” 柯林重复着这两个词汇，眼睛看向了之前待的电线杆。 要不尝试把它砍成两半？ 柯林走到电线杆面前，他记得当时变身时，有一股电流通过，虽然不明白那是电流还是意识命令之类的，但的确有着那样的东西。 生物电流，以及具体的动作和目标。 几乎是无意识间。 柯林左手一挥，劈在电线杆上。 喀喀喀…… 左手传来骨骼爆响，血肉快速增生，介于珐琅质和骨骼一样的锋利镰刀将左臂为之替代，将混凝土石柱一分为二。 光滑的断裂声传来。 电线杆顺着裂开的截面弧度慢慢倾斜，最后重重砸在地上，掀起一大片烟尘。 因为电线被拉扯断裂，周遭一些住宅都停了电，传来很多居民的叫骂。 “操。” 柯林明白自己得赶紧离开，撒腿就跑离开小巷，左手在柯林无意识的伪装隐匿念头影响下，也恢复成了正常手臂，除了衣袖被撑破以外，左手完好无损，像根本就没受过任何伤一样。 6. 测试 工业风装潢，裸露的排气管道和复古砖石让这家酒馆显得有些粗犷。 让柯林惊异的是，这次格蕾依旧选择了到这家酒馆进行会面。 只不过气氛极其不对劲，因为酒馆里面根本没有一个客人，唯一的侍者是个蓄胡子的大块头，那身小号的衬衫马甲和他的体格根本不搭，健硕的块头要把侍者服给撑破。 柯林记得之前的侍者可不是这位膀大腰圆的好汉，他不由得起了疑心，开始揣测。 因为自己没接电话导致格蕾有了警惕心，提前疏散走客人，还配了一个战斗人员以防意外。 但她没有直接杀自己，想必是因为自己没去取钱和主动来投的原因。 兴许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一些不起眼的举动，或是延误些许时机，就会导致情况大不相同。 电视上放着无聊的体育频道，足球比赛的回放，防止气氛过于压抑。 但无论是格蕾的冰冷视线，亦或者不时向这边瞟来的大块头，都让柯林如坐针毡。 “你大概有一个小时没接电话，是什么原因？” 格蕾面前摆了一杯果汁，但她没有要喝的意思。 “我在按摩，会所里信号不好。” 柯林作为股票经纪人，谎言信手拈来，眼神都不带稍微动一下，之前左手变形撑破了衣物，来的路上他特意买了一件不起眼的白色t恤来穿。 “你很平静，完全不像是遭遇了那种惊悚事件，要是有具恐怖女尸通过孔洞盯了我三天三夜，我肯定会吓尿裤子。” 格蕾说着吓尿裤子，但语气冷峻无比，从她狰狞伤疤加遮住独眼的海盗头巾造型来看，这种恐怖气场，会尿裤子的是那具女尸。 “有什么问题快问，你们打电话骚扰我的交际圈，搞得我被以为犯了什么事，希望之后你们可以澄清一下。” 其他人都无所谓，关键是柯林不想让前妻知道。 “注意你的态度，作为洛城市民，你有义务配合我们工作。” 格蕾依旧是山崩于前而不惊的面瘫脸，之后还是将雅克拉康那一套复述了一遍。 想象界，象征界，实在界。 并且直接点出是柯林感染了那个逃犯女邻居，他患有相当严重的潜渊症，接下来要对他进行可控性测试。 或许是因为设下埋伏，布置到位的原因，这次格蕾没有用枪指着柯林的头，只是吧台处的大块头不再扮演擦杯役，一直盯着这边，双手放在吧台下，看不到他在搞什么名堂，多半是在捣鼓武器。 “测试？那开始吧。” 柯林说得很平静，其实心跳已经加快，不知道刚才那番特训有没有效果，如果测试失败的话，是否要杀了这两个人？ “很好，接下来我要问你一些问题。” “第一个，你会如实回答下面所有问题么？” 格蕾拿出本装订好的资料表，开始照本宣科。 柯林汗颜，刚开始就这么高难度的么？ “别紧张，这其中或许会包括很隐私的问题，包括你喜欢熟妇或者是青涩那一类的，没有什么正确答案，你只需回答是或者不是。” 格蕾察觉到了柯林的费解，如是说道。 “我会如实回答。” 柯林当然是倾向于选择正反馈的回答，即使是谎言。 “关于第一个问题，你有所保留么。” “没有。” “你热衷于猎奇或掌握新概念？” “不是。” “你会质疑前人的智慧？” “不是。” “你经常考虑人类和命运的问题？” “不是，我没无聊到那种地步。” “不需要你补充什么，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你被认为是一个幽默的人么？” “不。” “你会站在他人角度思考而模糊自己立场。” “对。” “你容易看出具体事件后的普遍原理。” “在它们比较简单的时候。” “倾向于逻辑你会选择更符合心意的决定。” “不是……” …… 约莫一百多个问题后，问答测试终于结束，格蕾连续喝了两杯果汁。 柯林却感觉烦躁至极，精神有些崩溃，这些问题有的比数学题还拗口，他要了杯波本威士忌，将威士忌一饮而尽。 “测试结束了么？” 柯林强忍着威士忌的辛辣，腹诽着这娘们儿不是一般的狠，这种东西也能一口闷。 格蕾面无表情的看着资料，沉吟了一会儿，隔了约莫半分钟才开口，语气更加冰冷。 “看来你远要比我想象的更加危险，你是一个赌徒。” “这次测试也被你当成了博弈，你的回答掺杂着敌意，是一种策略性的加注，像是在顾虑着失败的结果一样。” “就仿佛……” “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糟糕处境。” 格蕾的视线令人如坠凛冬，通过那只眼睛，仿佛就能看到她杀过的一个个人，他们死前的一遍遍绝望的忏悔。 “有什么问题么？” 柯林心头大震，这女人未免也太敏锐了，那凌厉的目光，就好像所有秘密都在她的注视下无所遁形。 要是这次还过不了关，下次也没什么机会了，等待自己的只有彻底暴毙，或者不得不做出最最最疯狂的决策，他会找一些人质，尽管不会伤害他们。 “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 咔。 枪栓被拉开的清脆声。 “不过书面测试大多时候没有任何意义，它的真正作用不在于回答正确与否，而是其中一些自相矛盾的问题会导致控制力低下的潜渊症患者发狂。” 格蕾把她那把口径夸张的手枪对准柯林的脑袋。 “该死。” 柯林眼皮狂跳，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既然如此，也只有摊牌了。 上了！ 要上了！ 格蕾扣下了扳机，与此同时间。 喀喀喀…… 柯林左手转瞬间化为骨刀，经过之前的训练，这次转换相当流畅，几乎是顷刻间血肉重组，化为一柄锋利镰刀，格挡在了身前。 他相信着骨刀的硬度，这种珐琅质一样的结构就连混凝土石柱都能轻松的斩断。 可毕竟那是现代化热武器，还是大口径的，柯林不完全确定能挡下。 说时迟，那时快，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发生。 他心神紧绷，注意力高度集中，时间都仿佛慢了下来一样。 但足足三秒钟过去。 依旧没有想象中的痛感以及鲜血飚溅，柯林大口喘着粗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未免过得也太久了吧。 “队长！他是能熟练操控异象的感染者！” 扮成侍者的大块头已经等不了格蕾下令，现在格蕾的处境很危险，根本不是玩恐吓游戏的时候，等柯林反应过来说不定会暴起杀人，他架起大型枪械，瞄准柯林，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柯林头皮发麻，动了杀心，这支枪就如他的噩梦一样，被击中过两次，那种特制子弹产生的火焰再也不想经历。 “等等，这种程度还具备稳定性，按照规程，他过关了。” 格蕾指头抵着下巴，现在急缺人手，可控性比较高的感染者少之又少，柯林无论从履历还是背景调查来看，都是不二人选。 柯林一脸茫然，放下骨刀，才发现格蕾根本就没有给枪上子弹，只是为了恐吓他才扣下了扳机。 “敢情你只是为了吓唬我。” 柯林虚惊一场，他已经能够熟练操控身体的变形，但他本人也无法阐述这件事，只是自己身体貌似连接着某个怪异空间，只用发出自然而然的命令，就能从那个空间中抽调力量，为自己所用。 在格蕾的命令下，大块头冷静下来，放下了枪。 “既然合格了，是不是应该放我走了？” 柯林极其不爽，但也不好发作，让左手恢复成正常手臂，因为穿的是t恤，并没有破坏衣物，可能是错觉，自己的抗寒能力似乎更强了，在天气只有十摄氏度左右的洛城也不感觉到冷。 话是这样说，柯林认为格蕾不会就这样简单放过自己，让一个怪物在外面转悠不是官方人员的风格，他只是探探格蕾的口风。 这一念头让柯林自己都有些惊奇，自己居然接纳了怪物这个身份么？ 另外，大块头口中说的异象是怎么回事？ “实际上这次谈话除了检测你的可控性外，作为洛城市民，你有义务为公共治安作出贡献。” 格蕾打起官腔，趁和柯林说话的工夫，偷偷取出一支金属质感的注射器，里面装着水银一样的银色液体，她摁了下注射器活塞柄，排出里面的空气。 “抱歉，公共治安？” 柯林不知道格蕾又在搞什么飞机，并没有发现格蕾的小动作。 “我说过了，潜渊症患者是很危险的存在，他们中的多数在获得超凡力量后都会选择犯罪，而其中一些大型感染者组织，对这世界来说可以说是毒瘤，不，这种形容远远不够，它们是文明的癌症。” 说罢，格蕾趁柯林注意力被分散，用注射器猛扎进柯林的胳膊，将活塞柄全部按压下去。 “你他妈……” 柯林怒火攻心，根本无法对这个强硬暴力的女人生出任何好感。 “这是一种新型的定位器，我能随时知道你在哪里。” 格蕾并不理会柯林的口吐芬芳，把针筒扯出，为防止污染装在了收纳袋里。 柯林只觉一种冰冷的液体顺着血循环进入心脏，然后通过心脏这个血泵扩散到全身，随之融入身体之中。 这种作风，让柯林对格蕾厌恶更深。 “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对策局第十一科的总负责人，格蕾。” “你心底明白的吧，我不可能就这样让你一走了之。” “我的做法可能有些直接，希望你见谅。” “现在我代表对策局第十一科宣布，你已经被编入特殊作战小队，如今这世道急缺你这样的人。” 格蕾的口吻如凛冬般寒冷。 “若是我拒绝呢？” 柯林自认不是什么忧国忧民的英雄好汉。 “用东方的话来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不了解其它的潜渊症患者。” “就算是最恐怖的安那其主义，比起它们，也只是……稳健派。” “它们只会处心积虑的把世界变为地狱。” 说到此处，饶是格蕾的扑克脸也有些变化，眉头皱了几分。 “哇喔，你唬到我了。” 柯林不是很信，现在他对格蕾所说的所有话都持保留态度。 格蕾从冲锋衣夹层的口袋取出一张照片摆到桌上，这让柯林有些动容，能被她贴身携带的东西，想必相当重要。 “这是感染者组织sct的骨干成员，在地下世界影响力颇深。” “我接到线报，他收到组织命令会在洛城进行犯罪活动。” “第十一科的成立，就是为了对付这个人，他现在就在城里的某个地方。” “最近轰动洛城的爆炸案，和他有着不小的联系。” “而他本人，随时随地都准备着占据新闻头版头条，制造恐慌。” 格蕾将照片移到柯林的面前。 柯林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对爆炸案倒是印象深刻，因为已经听那个便利店的收银员放了三次新闻。 当他接过照片拿起看时，张着嘴想要说什么，但欲言又止，如鲠在喉，真的有这么巧么？ 察觉到柯林的表情不对劲。 “你认识这个人？” 格蕾语气有一丝迫切。 柯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受，何止他妈认识，就算是化成灰他都认得出来，这家伙给人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 照片上是个十分英俊的男子，拍摄视角应该是偷拍，只拍到一张侧脸和穿着卡其色风衣的高挑背影，冷峻的翠绿瞳孔毒蛇般令人不寒而栗。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两个钟头前，我在便利店遇到他，当时他……在偷东西。” 柯林如实说出，这没什么好保留的。 而格蕾与吧台处的大块头都是傻在了原地，呆若木鸡。 “告诉我所有的细节。” 格蕾终于彻底动容，鼻息粗重了几分，饶是她也没想到，招募新人的同时，居然能获得突破性进展的线索。 柯林无语，怎么也无法把脑子秀逗的怪胎和地下世界的危险人物联系在一起。 7. 搭档 翌日清晨。 天际线的微白逐渐驱散阴郁的暗蓝，滚滚的乌云依然将鳞次栉比的钢铁丛林笼罩在灰白之下。 洛城都市圈，圣乔治区。 柯林从旅店里睡醒发现已经过了约定时间，自己要迟到了。 他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在的士站台猛吸着烟，依旧觉得昨夜发生的一切是场梦，不太真实。 格蕾得知了狄狛的线索后，完全没有再管自己这个小角色，只是给了一个地址，说明天八点钟准时抵达，就匆匆离去了。 因为体内已经被注射了一种新型定位器，柯林不得不听从安排。 但正经人谁起这么早，柯林醒来就已经是八点半，要赶到另外一个城区，怎么也得十点了。 没有按时到达，手机却没收到任何格蕾的电话，看来她的确在忙着其它事，没有工夫管自己。 昨夜柯林特地找了个未竣工的建筑工地练习，发现自己的能力不止如此，在网上搜索了一些昆虫身体结构后。 柯林能将自己的手像昆虫一样长满细密的倒刺，为之粘附在建筑外表，九十度没有任何着力点的直坡也能攀爬。 皮肤外表还能生成几丁质的坚硬外壳，常规冷兵器已经对他无效。 柯林属实觉得有点恶心，虽然是自己的身体，但貌似真的成了如假包换的怪物。 但体能还是没什么太大变化，跑个一公里依然够呛。 每次变形后精神都会萎靡一些，不是疲惫所导致的，而是另一种感觉，思考会出现停顿，一些逻辑上的简单问题会变得十分复杂，仿佛是在被其它意志慢慢掌控侵蚀一样，这种能力不能在短时间内过度使用。 这些变形的力量是从一个异空间内抽取而来，柯林也不知道怎么描述，总之不是现实世界，若多次使用能力，与那个空间的联系会变得微弱，但休息一阵后就会正常。 得知昨天碰到的狄狛竟然是那么恐怖的怪胎，柯林心情有些复杂，若是自己当场就将狄狛的消息发给格蕾，情况会不会有所不同，甚至会改变以后的格局。 想事情的工夫已经错过了好几辆计程车。 他掐灭烟头，得在中午前到达目的地，不然就玩得太过火了。 就在他准备招手拦车时。 一辆通体漆黑的越野皮卡车停了过来，后面货厢上用黑色帆布盖着，有着极其可疑的凸起。 越野车车主慢慢摇下了车窗，露出一张二十岁出头，极为叛逆的面孔。 她染着墨绿色的头发，高挺的鼻子周边有些许雀斑，化着哥特朋克眼妆，姣好的面部轮廓上下不断咬合着，正在嚼着口香糖。 这个年轻女人的穿着不像是善类，蓝色铆钉皮夹克袖子卷起，暴露出浮世绘的花臂刺青，充斥着浪涛和鲤鱼的图样。 她盯了一眼柯林，用手机核对了一下。 “你真的很有时间观念，让一名女士六点起床直到九点还不见人影，可真是太绅士了。” 朋克女人手搭在车窗上，对窗外的人说道。 柯林并不认识这个女人，扫视了一圈周围，发现的确是在对自己说话。 “你他妈是谁？” 柯林点燃一支香烟吸了起来，一向对这种朋克青年不感冒。 “您除了守时，素质也很高，真是一位优秀的搭档。”女人向柯林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对策局第十一科探员，尤金，这是你的。” 尤金抛出一本巴掌大小的证件，柯林稳稳接住，打开来瞄了一眼。 上面有着和自己驾照照片一样的头像，以及名字各种信息，所辖部门赫然也写着对策局第十一科，职位是新晋探员。 柯林有种进了贼窝的感觉。 “我没签署任何文件，你们没有权力这样做。” 柯林明白，进入这个部门，就要去对付和自己一样的家伙，他有自知之明，半个月前他还在办公室里每天对着股指线条焦头烂额，突然就要对付地下世界的悍匪，还是有超能力那种，开什么玩笑。 虽然说时间回溯听起来很强大，但这并不可控，且有次数限制，柯林无法确定回溯到哪一刻，甚至不知道自己如果再次死亡，是否还会回到那个便利店。 “格蕾没和你谈好么？上面的大人物对那些感染者组织高度重视，拨下的款项能买下一座有出海口的城市，你每个月的薪资应该是五万左右，若是宰掉一个sct成员，会有额外奖金。” 尤金话说完，柯林才发现她戴的手表是泰格豪雅。 柯林不置可否，但是有钱赚，没命花，那不是本末倒置了么。 他思考了一秒后。 “那什么时候开始拯救世界？” 柯林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满脸“正义”，一本正经的说着。 尤金额头一阵黑线。 “额……我们现在主要任务是巡逻城里南边的城区，你知道的，格蕾并不是很信任我们这一类人，那个词怎么拼来着，人才什么来着。” 尤金拍着脑袋，有些卡壳。 “人才储备。” 柯林补充道，我们这一类人？这个太妹也是潜渊症患者？ “对，你身上也有定位器，所以我才能找到你，他们称之为新晋探员，我觉得这是一种可控的变相监视，必要时刻会让我们去当炮灰，让感染者和感染者之间相互杀戮，所以能过一天是一天吧，顺便一提，你的衣品真的差到爆。” 尤金发现柯林上衣口袋有些臌，毫不见外手伸了进去，拿出烟盒取出一支点燃吸上，还多拿了五六支放在车内的储物盒里。 柯林：“……” 这太妹的想法属实有点黑暗，但确实是这个逻辑，格蕾已经宰了自己两次，这所谓的第十一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说我们的工作就是巡逻？” 柯林问道，有些松懈下来。 “没错，毕竟装着定位器，每天都要出来晃一圈他们才放心，有一次我试图从洛城离开，差点被杀掉，你最好别动这个念头。” 尤金抽了口烟，手搭在车窗边，毫无素质的把烟灰掸在柏油路上。 “刚见面你就和我说这些？” 柯林有些疑惑，该说是自来熟，或者是不设防，还是什么。 “直觉，我感觉你和我是一类人，我们应该很投的来，你不像是那种有着使命感的蠢货。” 尤金一眼看出柯林是个废物。 柯林：“……”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柯林莫名其妙的就直接开始上岗了。 “我知道蒙哥马利区有个烧烤店不错，现在开过去吃点开胃菜正好到饭点。” 尤金心血来潮的抽了个回笼。 “所以说你每天的工作就是到处吃喝玩乐，然后就有五万联盟币进账？” 柯林眼皮一抽。 “可以这样说。” 尤金丝毫没有任何愧疚感。 “真是他妈的酷毙了。” 柯林唏嘘不已。 8. 怪谈 纯洁无暇的婚纱裙摆来回飘摇着，随着一阵声嘶力竭的闷哼，戛然而止。 婚宴化妆室内，墙砖地板皆是鲜红色，新娘面色潮红轻轻喘着气，她两只手撑在盥洗柜的大理石台面上，眼神复杂的凝视着半身镜中倒映出的男人，自己认识他才不到半个钟头。 但深沉的愧疚也被刚才汹涌的激情给冲散。 他实在过于英俊且富有男性魅力，尤其是那双翠绿色的眼眸，宝石一样摄人心魄。 “我还能再见到你么。” 新娘注视着镜中正在套皮带的男人，如是问道，他结实宽阔的肩膀以及高大身材要了人的命，还有那头齐肩的黑色波浪卷发。 “我可不敢保证，毕竟世界还需要我去拯救，快去大厅，你的丈夫等你应该等到不耐烦了。” 狄狛用力一拍新娘的屁股，随即翻上窗户一跃而下。 “这里可是十五楼！” 新娘赶紧跑到窗户边上，往下看去，但却根本没有狄狛的踪影，也没有想象中血肉模糊的尸体，车水马龙正常运转着的繁华街道没有任何异常。 “难道是？” 新娘抬头望着阴霾的穹顶。 “哦上帝，他一定是天使。” 新娘下意识的咬住嘴唇，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像是梦境一样，但那份炽热的感觉却真实得无以复加，包裹着灵魂缓缓缭绕着，经久不散。 …… …… …… 洛城都市圈，圣玛利亚区。 异域般的哥特宏伟高楼林立，广场上巨大荧幕放映着内衣广告。 女星的白色抹胸含着时装秀设计师的最高灵感，神圣与性暗示毫不违和的装衬在胸部上。 格蕾开着不起眼的黑色商务车，依旧穿着冲锋衣，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不想让自己瞎掉的一只眼引人注目。 她通过情报库，检索到整个洛城这种型号的橙色跑车只有五辆，由于柯林并没有记住车牌号，只能一个个的调查，采用排除法。 最后发现一名拥有此型号车辆的富豪失踪，庄园内的财物以及珠宝都被搜刮一空，应该已经被狄狛杀害。 格蕾从交通部的资料库里找到了这辆车，查了一下它的行驶轨迹，的确经过了柯林所说的便利店，在一家酒店停了一晚上后，此时它正停在百货商场的地下车库里。 而她也找到了那天和狄狛同行的东欧女郎信息，是一个世界巡回演出的芭蕾舞团成员，在警局备案上也显示着失踪，有可能被狄狛杀害。 格蕾认为以狄狛不是那种会去购物的人，现在驾驶跑车的人很可能是他的下属。 如果只是杀死或抓捕几个喽啰，那么就白白浪费了这么重要的线索，必须顺着查下去，最好是能找到他们的据点。 格蕾把车辆驶入地下车库停在角落里，找到橙色跑车，用解锁仪器破开车门，将比纸还薄的窃听定位一体的小型器械放在了内饰座椅的夹层里，并关上了车门，确认期间有无引起车辆警报，毕竟这种高档跑车的安全系数还是比较高。 确认一切没有问题后，她返回自己的车辆，坐在后驾驶座以防被发现。 期间格蕾用手机查看了所有“新晋探员”的坐标，都没有异样后，她向十一科的后勤人员备注了行程和目的，如果自己出现不测或死亡，也有人员能即刻着手狄狛事件的后续行动。 就这样等待直至正午。 格蕾一刻也没有松懈，终于发现了两个可疑人员。 目前对潜渊症患者并没有实时的辨识手段，无法对普通人和感染者进行区别。 这两人购置了大批的肥皂以及一些厨房用的刀具，他们甚至是用推车来运，这款跑车采用的是后置引擎，所以储备箱在前面。 两人将跑车的后驾驶座和储备箱全部填满后，开着车离开地下车库。 格蕾戴上耳机来窃听他们的谈话内容，等跑车已经离开一百米后，她也驾驶商务车进行跟踪。 开了一公里后，车道两边的建筑物越来越稀疏，看方向应该是要上立交桥进绕城高速。 而此时跑车内的两人终于开始说话，格蕾窃听并录着音，倒不是为了留下证据，常识对这些有超能力的法外之徒没用，只是为了以后能反复调用，找到一些可能当时遗漏掉的蛛丝马迹。 从声音来看两人的年纪都不小，约莫三十岁左右。 “以前我在海边处理尸体，当时没有发现，那尸体被海浪冲回来了，隔了几天我去看时，那哥们儿趴在礁石上，只剩一些骨头连着肉。” “那你怎么还没被抓，以你乘法都不会的脑子，现在应该在牢里被好姐妹捅。” “这不是重点，后来我越狱了，重点是我当时看到的东西，原来海鸥是会吃人的尸体的，它们成群结队，像是在开派对一样。” “厉害，我一直以为它们只是比较流氓的小鸟。” “你不知道，它们会吃软组织，还有一种特殊的技巧，会叼起骨头砸在岩石上摔碎，好吃里面的骨髓。” 一阵无言。 似乎是产生了某种诡异的攀比，另一人也开始说起奇怪的事情。 “企鹅，对，南极的企鹅会强奸同类的尸体。” “真的假的？” “百分百是真的，这是科学家记录下来的，在自然历史博物馆还有文献。” “这太变态了兄弟，就跟……操，就跟人一样。” 耳机内传来相当恶俗且低劣的大笑。 跟踪跑车的格蕾听到这些谈话并不动容，她希望获得一些关键信息。 “水果刀，可以用来捅人，买这么多肥皂是用来干什么。” “都是狄狛的主意，好像可以提取什么油，制成炸药之类的。” “狄狛……真他妈是个疯子，我敢说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变态的人，他真的是从sct来的么？” “名副其实兄弟，你知道屠夫么，洛城之前最强大的感染者，能把火车都停下来，现在被制成标本在社团里供人参观，都是狄狛干的，除了sct的骨干，我想不到其他人可以这么强。” 格蕾听到这里有些意动，难怪屠夫人间蒸发般再没有消息。 她将有用的信息都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写下，现在已经囊括了硝酸甘油、屠夫等关键词。 “既然如此，我们不是应该以sct的名号行事么，为什么狄狛会给组织起个这么奇怪的名字，睾丸癌互助会？真他妈蠢爆了。” “不知道，谁能懂狄狛的想法，我倒是听他提过一些，流行文化把每个人都变成了娘娘腔，每一百个男人就有九十九个是睾丸癌患者。” “你有睾丸癌么？” “我没有，你呢？” “我当然也没有。” “操，可能不是字面意思上的，他想说现在的人没种吧。” “你有种么？” “这他妈不是废话么，硬汉中的硬汉，我杀过的人能够一家殡仪馆五年的营业额。” “是么，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胆挺小的，不敢进一些装修比较好的餐厅。” “操，确实挺没种的。有一次……我做绑票，把一个富二代小姐给绑了，准备要办事的时候，可能是她老爹已经同意交赎金了，她嘴里说着一些侮辱的词……学历智商还有贫民之类的，最后……没站起来，我把她杀了，赎金也吹了。” “干，你这说不定真的是睾丸癌，实际意义我指的是。” 格蕾记下关键词，虽然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写上了六个字。 睾丸癌互助会。 9. 异象 洛城，蒙哥马利区，大型购物中心内的烧烤店。 “您真是一位烟酒不沾的圣人。” 尤金不由得感叹道，很少见到抽烟这么凶的人，正常人早已经尼古丁中毒了，他的肺估计不能用漆黑来形容，根本就是焦油工厂。 柯林将烟头掐灭，把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不想搭理阴阳怪气的尤金，这丫头尤爱反讽。 “大叔，你异象的暗示是哪一种？” 尤金开始好奇柯林这种典型颓废大叔的能力是什么。 “老子……我就比你大几岁好吧，异象？那是什么玩意儿？” 他记得那晚的大块头也说过这个词。 “不是吧？纯纯萌新，你是一点也不懂。” 尤金下巴快掉在了地上，想想第十一科里其它的感染者组合都挺强力的，怎么一到自己这里就下档次了。 “不懂……” 柯林不明就里。 “怎么说来着，格蕾让你进来前应该给你说过一些，潜渊症患者会跌落到不可名状的真实世界之中，大部分都无法承受其精神冲击而死亡。” “能活下并获得特殊能力的，一般都是在某方面有着强大的精神驱动力，被称为心理暗示。” “每个人的力量来源都不同，有些人的驱动力是为了改变命运，有的是为了权力，有些是为了信仰。” “有时候也有特殊情况，部分人不一定精神驱动力强，是因为某种过人的天赋而活下来，也被统一称作暗示。” “不同的暗示，所造成的异象不同。” 说到这里，尤金竖起一根指头，她念头一动，食指变为许多不规则的棱形黑色方块，它们没有任何支撑点也能在空中悬浮，随后又诡异的组合在一起，变成了正常手指。 “我的暗示是魔术师，这些心理暗示可以用塔罗牌来进行分类，创造力，沟通，这就是我的暗示所产生的异象。” “我听说你很厉害，居然能成为感染源污染其它人，很好奇你的暗示是哪一种。” 尤金希望柯林不要太废，虽然现在每天都是摸鱼混吃等死，但真到哪天要真刀真枪上了，没个强力的搭档，会死得很快。 “塔罗牌……惊了，我从来没研究过那玩意儿。” 柯林也竖起一根手指，从异空间中抽调力量发出命令，食指上的血肉快速脱落，只留下骇人的筋脉沾黏着锋利的骨头，像是一柄放血刀。 尤金啧了一声，放下正在吃的牛排，有些倒胃口。 “不愧是颓废大叔，暗示是恶魔么？看来你的精神驱动力来自内心的黑暗面，你是恶意、束缚、屈服、欲望的俘虏，相当大众啊，听说sct里的那些家伙，不少人的暗示也是恶魔。” 尤金有些失望，但也意料之中，比较稀有的“正义”或者“死神”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 “不过也没关系，异象的强度跟你下潜的深度有关，与真实世界，与真理联系越紧密，异象就会更厉害，到最深处……说不定会成为神一类的东西。你的特殊能力是什么？” 尤金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最好柯林的能力可以强大一点。 “异象我大抵明白是什么意思了，能力又是怎么来的？” 柯林决定一次性问清。 “这个没人能说得清，和精神驱动力不同，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意志或者本质什么玩意儿，即使是对策局的那些研究人员也参不透，在研究过程中甚至会疯掉，能用就行了，管那么多干嘛。” 尤金极为好奇的盯着柯林，最好是能抱个大腿，在和sct的战斗里苟下去。 “你的能力是什么？” 柯林不是很想说，他觉得这种东西还是保密为好，他并不信任这个朋克小妹。 “你说了我就说，我们可是搭档，要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吧？说吧，我不会打什么歪主意的。” 尤金使着小女生性子，尽管她的打扮举止和小女生根本搭不着边。 “我的能力是……”柯林沉吟了一会儿，点燃一支烟抽了起来，一边吐着烟雾，一边说道：“我能操纵时间。” 尤金懵了两秒钟，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大叔，不想说就算了，我们才认识不到半天，可以理解。” “等会儿你买单，” 她根本不相信感染者会有那么变态的能力，操纵时间……可以说是神的手段了。 柯林猜到了尤金不会信自己的话，就算是自己都没完全相信，那一切究竟是时间回溯，或者是其它的什么。 “先生，一共是1250元。” 侍者微微俯下身子，极其礼貌的说道。 “操。” 柯林掏出干瘪的钱包，没想到这里消费这么高，要不是琢磨着有五万的月薪，他打死也不会买单，卡债和贷款还等着自己去还。 …… …… 洛城都市圈，修斯克贫民窟，废弃教会。 圣母玛利亚的彩窗绘图面部开裂，溶解的五官显得有些扭曲，污浊的光线照射进来，所有弥撒祷告用的长椅都破败不堪，地上尽是些瘾君子丢弃的针筒。 狄狛翘着二郎腿坐在圣餐台上，读着报纸，但他一般只读角落里的笑话。 “睾丸癌互助会或许需要一个供奉对象。” 狄狛看着报纸，突然这么说道。 与狄狛一同来自sct的智囊人物推了推眼镜，不知道狄狛又在发什么神经。 “也许是个不错的提案，强大的组织必须要有核心纲领和灵魂人物，如果将灵魂人物拔高到神的层次，更能加强其组织人员的凝聚力，但首先要做的是，把睾丸癌互助会这个名字改掉。” 智囊人物极其不满狄狛这个擅作主张的行为，这种名字根本没有威慑力，哪怕是叫魔神军团这种低幼水平的取名，也要比睾丸癌互助会好上一万倍。 “你错了，亚修。”狄狛合上报纸，说道：“这是正义事业，它的定义是一个互相帮助的公益组织，致力于让全世界的人有种。” 负责教会地产交易的顾问人员嘴上贴着透明胶布，被麻绳捆缚住双手背在背上，半跪在地，脸上全是惊恐，紧闭着眼睛不敢去看狄狛，发出模糊的抽泣声。 “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亚修提了提眼镜，极其不满狄狛这个和自己共事的怪胎。 “我讨厌这类人。”狄狛极为宠溺的抚摸销售顾问的头，一边说道：“当世界产能过剩时，为了保留必要劳动力，必须要通过特殊手段使他们继续劳动，于是你这类人诞生了，充当上层社会的爪牙，增速掠夺劳动者的财富，没有创造任何实际价值，你加速了这世界的腐化。” 骤然，没有任何征兆。 狄狛变得癫狂无比，面目扭曲，眼球暴满血丝，睚眦欲裂，毒蛇般的瞳孔能汲取人的求生欲望。 “宰了你！我要宰了你！” 狄狛提起顾问人员的脑袋，把他拎了起来，疯狂的咆哮吼叫甚至撕裂声带溅出血液，喷在顾问人员脸上。 而他已经被吓尿了裤子，开始嚎啕大哭，但被胶布封住嘴只能发出不清晰的哽咽。 “哈哈，我装的。”狄狛突然变得和颜悦色，满脸和煦，仿佛刚才无事发生，他摊开报纸继续看着新闻，“我可是文明人，不主张暴力。” 而顾问人员已经晕厥了过去。 “还是来谈一谈刚才的问题吧，睾丸癌互助会需要一个供奉对象。” “我想，应该是一个外翻香肠唇打着宽边唇环戴着巨型耳钉打着舌钉和挂着粗条金项链的瘾君子有着严重酗酒史吸烟史家族病史嚼着槟榔扎着脏辫常年注射矿物油增加臂围全身纹身出生在撒哈拉以南自幼失去双亲被单亲亚裔养母收养饱受校园欺凌偷渡到地中海以东保留着难民身份患有战争应激性创伤后遗症多动症深度抑郁症重度肥胖症和多次变性史的现居贫民窟领着政府救济金的有着反种族歧视和国际女权运动先锋身份的拥有八分之一印第安血统信仰天主教的拥有多块内嵌假体外装假肢的烫伤纹雀斑脸高颧骨眯眯眼异装癖同性恋黑人男性酷爱素食动保环保主义的性工作者。” 狄狛不带停顿说完这一切后，肺都被榨干似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累到出了一些汗水。 亚修长长呼出一口气，一枪打爆了地产顾问人员的脑袋，在无意识中死亡或许也是一种解脱了。 “随便你怎么弄吧，别忘了我们的目的就行了，我会快速扩张吞并周围的感染者势力，你要通过公共事件扩大sct在整个北美的影响力。” 说罢，亚修头也不回的向教堂外走去。 “真是扫兴，虽然是同级别干部，但这里我是总负责人，你应该对我尊重一些。”狄狛有些不爽，继续补充道：“现在我的感受就像小脚趾撞到家具的同时有一个喷嚏怎么打也打不出来同时手指背面的倒刺隐隐作痛并且有半颗花椒沾黏住舌头后端而且与此同时胃酸倒流还有一只苍蝇在耳边转来转去就在这种难以言明的究极绝望迸发时同时听闻刚买的房子市值暴跌并且购买的基金股票一片跌停而且第二天就是休假结束的工作日而此时此刻手机铃声响起是自己最最不想搭理的吵着要礼物的夜店常客足疗技师迪士尼在逃下头女友。” 狄狛一长串不带停的说出来，嘴皮都干涸住，整个人有些瘫，扶在圣餐台上才勉强站住，使劲喘着气。 亚修攥紧拳头，指甲都陷入肉里溢出血来，他深吸了一口气。 “操！” 亚修松开拳头，一脚踢飞金属制的教会大门，四五百斤的大门直接飞了出去，扬起一大片尘土。 亚修快速踱步而出，不想再和狄狛待哪怕一秒钟。 10. 线索 修斯克区被评为洛城治安最差的区域。 贫困破败的街道不复昔日的辉煌，高层建筑的玻璃尽数破碎。 格蕾藏身进了一处高层住宅，这里常年废弃，偶尔能看到流浪汉的被褥，零散丢弃着生活垃圾。 她在视野足够开阔的楼层停下来，用望远镜观察着下方的废弃教会。 睾丸癌互助会，对于犯罪分子来说是一个多么滑稽，愚蠢的头衔。 但格蕾却有极其不详的预感，就像一个令所有人捧腹大笑的笑话，而只有她不知道答案。 她终于有了中央商务区爆炸案的线索，在那两人的对话中提到，作案者并不是狄狛组织的成员，而是一个被狄狛控制的傀儡。 格蕾将消息发送给尤金，时间越来越紧迫，sct的动作越来越大，必须让新晋探员，也快速加入作战。 而她将在这里继续监视狄狛的动向，同时向对策局上峰求援，希望他们能派出王牌探员来抹除狄狛。 …… …… …… 蒙哥马利区。 黄色计程车在道路上穿行而过，反常阴郁春季的连绵细雨寒入骨髓。 柯林从尤金口中知道了一件令人绝望的事实，潜渊症患者的寿命并不会太长。 这种人永远在向无穷混沌的真理靠近，与真理联系越深，越近癫狂。 直至彻底沦陷在无休止的暴动之中，和虚妄凝为一体，化作怪物而暴死。 那是一个不可理喻的世界，理智的人无法触及，狂乱的人无法解答。 兴许是在潜渊症初期，柯林除了偶尔的头疼眩晕外并无大碍。 “患上潜渊症……具体是怎样的。” 柯林长长吐出一口烟雾，如果真的像尤金说的那样，那么这就是自己的人生，而它已经在一秒一秒的结束。 “你会感觉在坠落……”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把刀，你会发现尽管已经遭遇了那么多离奇痛苦的事，却仍然藏有无穷未开发的受伤潜力。” 尤金说得轻描淡写。 “你没事干的时候做些什么。” 尤金紧了紧衣服，觉得有些冷，大多数潜渊症患者并没有像怪物一样的强大，仍然只有普通人的体能。 “上网，按摩，钓鱼之类的。” 柯林的确没有绘画摄影之类高雅的爱好。 “的确是颓废大叔会做的事。” 此时尤金的手机收到了讯息，是格蕾发送的。 “该死，我们有得忙了。” 尤金神情罕见的凝重下来。 柯林与她一天接触后，发现这是一个乐天派的痞子女青年，想必是有什么重要事件。 “该不是要和sct对上了吧。” 他只能这样猜测。 “的确是这样，你准备好赴死了么。” 尤金耸了耸肩，感叹柯林的运气真的差，偏偏挑了一个最坏的时间进入第十一科，还没来得及过好日子。 “如果违背命令会怎么样？” 柯林试探性问着。 “不都是一个结果么，选择你喜欢的死法吧，至少我现在站在对策局这一边。” 尤金坐上了越野皮卡车驾驶位。 柯林犹豫了一会儿。 “我可没那么容易死。”柯林坐进车里，补充道：“至少不会死在一些没意义的事情上。” 柯林把性命寄托在时间回溯上，尽管这是一种不太可控的能力。 “希望如此。” 尤金笑了笑，驾驶车辆向一个工厂开去。 …… …… …… 第三天正午。 根据格蕾提供的线索，发生在中央商务区的爆炸案并不是无差别的，是一起有预谋的报复性犯罪。 其中关系到一起工伤事故，爆炸中心是那个工厂所属的实业集团公司总部，作案者很可能是一名退伍军人。 但当柯林二人翻阅文档时，这家公司所属的工厂有好几十个，而工伤事故大大小小不下几千宗案卷，文件资料能堆成几座小山。 这些人的上诉文件无一例外都是败诉，全部被解释为了操作失误或未佩戴防护装备，绝大部分都没有支付任何费用，只有极少部分支付了医疗期间的正常薪资，但并未支付医疗费用。 想要阻止此人的后续犯罪，就必须先调查他是谁，尽管就算知道了，找到他的几率也不大，但总好过像无头苍蝇一样漫无目的。 在通过退伍军人这一关键线索，对所有工伤事故进行排查后，通过两天的搜索，终于锁定到最后这一所炼钢厂。 尤金开车足有接近一个多钟头，才抵达了洛城都市圈外围的工业区。 由于经济萧条，众多轻工业消费品工厂已经倒闭，停止生产，工业区没有什么人烟。 但作为刚需的重工业虽不复从前，但也保持着部分活力。 让柯林稀奇的是，或许是因为要与人沟通交流，今天尤金没有穿她那些花哨的铆钉皮夹克，也没有化上烟熏哥特眼妆，墨绿色的头发扎成马尾，刺青用长袖遮住，和之前看起来天差地别，若是跳上一段擦边的舞蹈发布在视频平台，能收获宅男的狂赞。 “你的眼神很恶心，大叔。” 尤金掐灭烟头，用靴子彻底踩灭。 “那是你的一种防御机制么，在见不信任的人，或者说潜渊症患者时，会变成朋克青年。” 柯林这几天已经习惯了尤金的各种讽刺。 “能劳烦您闭嘴么，柯林先生。” 尤金怒极反笑。 柯林没再说什么，掏出黑色呢子外套夹层口袋装的不锈钢酒壶灌了一口威士忌。 两人除了有对策局的证件，还有洛城警厅的官方证件，因为普通市民并不吃对策局这一套，尽管对策局证件在所有官方系统拥有最高优先权。 他们出示证件进入了炼钢厂，询问许多管理者后都是无果，他们并不想把一些丑闻暴露出来给工厂造成压力，除了不能含糊回答的问题外，能说忘记的事情都忘记了。 终于，他们找到了一名同是退伍军人的工人，按照概率论的话，他可能和作案者是战友关系。 但他看上去和其他工人并无不同，兴许长久的劳作压弯了曾属于军士的脊梁，但那双眼中还是透着一股坚毅。 “我就知道你们会找到这里。” 退伍军士摘下了防护帽，神情有些黯然。 柯林听到这句话时，这几天一直烦躁不堪的心绪稍稍稳定了几分，他知道，这就是那个会带出突破性线索的人。 “听你说的话，你好像知道些什么。” 尤金心中的大石落下，尽管她并不想承担这份不属于自己的沉重责任，但自己如果办事不效，就会失去很多条无辜的性命。 “啊……真是怀念，那时我们都为自由同盟作战，在同一个战壕待过。” 他讲起了关于科恩的一切。 11. 科恩 科恩：part1 —————— 占地三千平方的炼钢工厂。 焦炭所产生的恶浊浓烟从烟囱中喷出，所有器械都爬满了陈旧的铁锈，熔浆般滚烫的猩红铁水散发着十级灼烧的威力在沟渠内缓缓流动。 剧烈的高温使得这里的人们大量出汗，碳物质扬起的黑色粉尘渗入劣质劳作服，黏附在肌肤上与汗液混合，瘙痒与滞缓的窒息感令人如坠沼泽。 耀眼的火光将整个炼钢厂映照得鲜红，随着刺耳的警铃鸣响，一天到此为止。 “新闻上说你们杀老人和小孩，那是真的么。” 一个青年放下煤铲，对科恩出言不逊。 随着自由同盟的反战情绪高涨，退役军人并没有受到英雄一样的待遇，并被冠以杀人机器和强奸犯的头衔。 科恩没有理会。 “你要留下值夜。” 那是一个年龄比他要小上一些的管理人员，从总部抽调而来巡视工厂，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科恩无法拒绝。 本以为这次只是特殊情况。 然而。 在这之后成为常态，直到有一次连续两天值夜。 “你回去吧，我替你值夜。” 科恩的战友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如此提示着。 他回家了。 那是上世纪就遗留下来外皮脱落年久失修的廉价住宅。 科恩回家时，目睹到他的妻子正在与总部抽调过来的人员通奸。 那一幕过于丑陋和龌蹉。 但科恩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并没有表现出至极的愤怒，只是战时的痛苦回忆与那副场面交织在一起。 他只觉得自己的血奔流如柱，像一口泉以哭泣的节奏喷出。他能清楚的听见血液哗哗的流淌，却摸不着创伤在什么地方。 —————— 科恩：part2 —————— 一个月后。 “自从和你结婚之后，我就没有被狠狠上得那么爽过。” 医院。 科恩的前妻是医院的护工，她已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孩子的抚养权归于科恩。 幽暗的回廊，散发微弱光芒的白炽灯管，排列在回廊两侧的冰冷铁床像军队般整齐，不过要除开蓝白相间满是污渍的被褥，以及包裹在其中的事物。 科恩闻到了一种气味儿，类似腐烂草木燃烧后的霉味儿，他发现这些住在走廊的枯槁之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 他们无非都有着一双粗糙的手掌，肿大磨损的手背上，无数细小的破碎划痕在经年累月的污物侵蚀中，满布黑线。 饶是没有声音，科恩也能从蜷缩辗转的身躯以及扭曲的面部，听到哀嚎。 翌日。 工厂。 他并没有放弃炼钢厂的工作，再要不了几年，就可以拿到退休金。 科恩始终有着不好的预感，他恐惧着那女人还会争夺孩子的抚养权，以及那情夫害怕事情败露对企业地位有影响除掉自己。 他的预感应验了。 科恩前妻和她的情夫合谋，在热风炉的螺母上动了手脚。 当科恩去操作热风炉时，高温气体泄露。 上千度的高温令他全身灼烧着火焰。 他生下来。 他战斗。 他死去。 麦田里一片金黄，一群乌鸦惊叫着飞过了天空。 —————— “是他的执念，让他复生成为了怪物。” 退伍军士双手并拢举了起来，示意让尤金两人抓捕他。 “但我没想到他会这样做，那些无辜的人，也跟着一起殒命，如果当时我能阻止他的话……” 他不知道事态竟会发展到如此严峻的地步。 柯林掐灭了烟头，他根本不想听这些烂事，科恩能活下来一定也染上了潜渊症，他现在只想知道科恩的后续行动。 “你是他的朋友，他应该和你说过一些什么才对，比如说让你和你的家人别接近什么地方。” 即使柯林干这些事只是身不由己，但听到格蕾说还有大规模爆破时，柯林才明白过来，她所说的sct，文明的癌症，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尤金已经把科恩的信息发给了洛城警厅，让他们发布通缉令，全城搜捕。 “他的确说过。”退伍军士想了一会儿，说道：“说是最近别去洛城证券交易所，但那是几天前说的了。” 柯林为之一震，证券交易机构属于联盟储蓄银行，是各州债务的最大持有者，直接从联盟国会获得权力，行使制定货币政策和对金融机构进行监管等职责，如果发生袭击事件，会让公信力大大下降。 直接对其进行封禁来遏制sct的行动？ 那怎么可能？作为洛城的金融中心，哪怕是停止运转一个小时也会造成巨大的损失。 事态严重到远超柯林的想象，现在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他曾经从事金融行业，不少和他有交集的人在交易所内工作，虽然情分不是很深，但也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他不得不向格蕾打电话请示。 然而格蕾似乎是在忙着什么事，无法接通。 “该死。” 柯林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离开找到尤金的越野皮卡车，坐到了驾驶位置上。 尤金万万没想到，柯林的表现和他之前截然不同，真的是那个颓废大叔么？就这么赶着去找死？ 她不知道的是，柯林有着时间回溯的依仗。 —————— 科恩：part3 —————— 贫民窟的酒馆，地板开裂，卫生环境极度糟糕。 古早显像管电视放着内衣秀，偶尔因接触不良传来卡顿的色块与噪点。 木制吊扇摇摇欲坠，一个顾客往地板上吐痰。 廉价烈酒和烟熏肉是底层人士的唯一消遣。 科恩的目光全被邻桌吸引，他们不像是帮派分子，从气场上来看，像是一些亡命之徒。 其中一个人有着毒蛇般幽绿的眼眸，以及癫狂和自信的谈吐。 “啊，好想上内衣秀模特。” 一个人灌了口酒，盯着电视目不转睛。 “太废物了，这是没种的表现，真男人想上内衣秀模特时不会说出来，而是直接乔装成金融大亨。” 狄狛点了点头，认为这是一句格言。 “叫你们弄的炸药搞好没有？” 狄狛刚说完，衣领却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拎住，手中的酒洒了一地。 “你说你能搞到炸药？” 科恩神情冷酷无比，就算是这些人真的是刀口舔血的狠角色，他也并不惧怕，因为他获得了超自然的特殊能力。 狄狛的几个手下就准备掏枪将科恩给击杀，狄狛却支了支手，让他们不要妄动。 “怎么？你要买么？或是……直接抢？两者我都不建议，我直接送给你。” 被抓住衣领的狄狛丝毫不生气。 倒是科恩直接懵了，没想到狄狛会这么回答，松开了抓着他的手。 “说吧，要炸哪里，我最喜欢你这一类人，炸弹客，唔噢！” 狄狛发出夸张的喝彩大叫，从桌上取了一支香烟点上。 科恩准备复仇，他的前妻已经带着孩子离开了北美，下落不明，现在他要杀死夺走自己一切的那个男人，以及毁灭将这起事故阐释为操作失误的总公司。 听了科恩选择的地点，狄狛挠着耳朵，有些不屑。 “你要炸制造业公司？你的戾气很大啊，先生。”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为什么要和一些白领过不去？” 狄狛吸了口烟，饶有兴致的盯着科恩。 “这不关你的事。” 科恩面无表情。 “是么？” 狄狛干笑两声，补充道。 “我大概能猜到你是为了什么，无非就是那些劳动纠纷。” “但要我来说，暴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要靠这个。” 狄狛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继续说着。 “我们必须找到问题的根源所在，炸掉公司并不能解决什么，只能图一时爽快，必须知道是什么导致了这一切，再将朽坏的源头铲除。” “是货币，对，就是货币。” “有时候我会发现一些很恐怖的事。” “就像强者必须要统治弱者一样，聪明的人也必须要操控愚蠢的人。” 狄狛佯装出害怕的脸，双手抱头作惊恐状。 “你想想看，你的孩子会报考土木工程，信息技术之类的专业。” “但你老板的孩子往往都选的是工商管理，或是他妈的金融学经济学。” 狄狛全身颤抖，但装得极其不像，像是丧尸在扭曲身子。 “你在扯些什么？” 科恩不想听狄狛的胡言乱语。 “我只是想说，货币是一切不公的源头。” “它本身只是一种纸张，只是它的象征意义过于浓烈，导致人们误以为是某种真理。” “实际上它的本质是人所创造出的价值，这就是一切的根源所在，根源在于很多人没创造价值却拥有许多货币。” “那些人把这些我们所创造出的价值给偷走了，然后分配给最少的资源，再创造出金钱至上娱乐至死的消费主义，世世代代来奴役我们。” “是的，朋友，聪明人会编织出陷阱让我们跳进深渊。” “穷人的儿子作为劳工，女儿作为妓女，生生世世。” “但要我来说，现在……蠢人要开始反击了！” 狄狛的手搭在科恩的肩膀上。 “我们必须炸掉证券交易所，以此警醒世人。” 12. 狂澜 下午2时07分。 千云蔽日，阴沉至极。 洛城最为繁华的海港区，证券交易所，高度足有四百米，内部设计采用中空大堂，是整个洛城商务交易的命脉所在。 三个sct成员以及科恩伪装成了电工，穿戴着蓝色制服和鸭舌帽，潜入了大厦内。 地上躺着几具保安的尸体，均是被匕首割喉大出血而死。 “这票干成了我们绝对名扬世界。” “蠢货，sct已经名扬世界了。” “那只是对我们这些感染者来说而已，要让普通人听到也如雷贯耳，这样才能颠覆象征界。” “你说那个人……他已经达成了目的，宰掉了那个第三者，也击垮了他以前所在的企业，为什么还要和我们一起做事。” “好像是狄狛答应会帮他找到离开北美的孩子，他的确有着那样的能耐。” 四个人同时行动，在建筑中低层的避难层区域一侧安装上黏土炸药包，这样的底层斜方位爆破会导致上层建筑歪斜，从而造成坍塌。 “引爆时间是2点10，我们还有三分钟时间离开。” 科恩声音冰冷无情，所有装置已经到位，只等用控制器引爆。 …… …… 下午1时56分。 柯林已经驱车赶到了证券交易所，他在途中思考了无数次应对方案，试图以犯罪分子的角度考虑问题。 一个多钟头前他试图向洛城警厅求援，但对策局的新晋探员身份无法决策那么重大的事，仅仅是拥有最高通行权，而没有调动警力的决策权，并且事关重大，若是用警车包围证券交易所，并疏散清空人员，势必会导致一些舆论发生而影响总体经济。 但他们还是按照普通市民检举情况处理，警方不会因为一些戏言就全力出击，只是安排了一些警力隐秘行动，来搜查所谓的炸弹。 可这种小规模行动在面对确切的爆炸事件时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这是问题症结所在，所谓的官方，所谓的格蕾，根本就不信任自己这些潜渊症患者，只是一种变相监视，以及充分利用价值。 “我说，你真的要上么？搞不好他们已经在里面装好了炸药，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尤金迫于形势也跟了过来，但真要是杀人，自己也不会怕就是了。 “说不定他们还没来得及安装炸弹，我们只需要警戒这里就可以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柯林对时间回溯的能力理解稍微深了一些，也许是潜渊症在令自己慢慢下沉，与所谓的真实世界，真理连接的更加紧密。 虽然时间回溯的能力依然不是完全可控，但柯林已经确切的知道了，只要自己死亡，就会立刻开始时间回溯。 虽然只是直觉，但他对这件事无比确定。 眼看抵达目的地，柯林解开了安全带，反正有着重新来过的机会，他要进去看一看。 按照他的推测，如果只是摧毁交易大堂的话，那将意义不大，所有服务器备份都不会影响到。 但那些重要数据是不可能存放在城市里的，会放在根本没人知道的荒郊野岭无人区。 这次爆炸案与上次发生在中央商务区的不同，那次是基于科恩的复仇，而这次是由狄狛主导的袭击事件。 按照疯人的想法，说不定是要摧毁整个大楼。 “把交易所的建筑图纸给我。” 柯林让尤金搞到交易所的建筑图纸，不知道她能不能找到，这些特殊建筑的图纸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搞到的，涉及安全和机密等一系列问题，既然拥有官方系统的最高通行权，那应该能搞到。 在开车过来的途上尤金就一直忙着这件事，因为是绝密文件，没有电子档，只好用对策局成员身份让建筑局的人拍了照片过来，但只拍了大体结构出来，没有拍很多细致的地方，一是因为工作量，这些图纸恐怕有几千上万张，更重要的是安全性，顾虑这些东西流出，但建筑局的人还是相信对策局，才发了出来。 “找到是找到了，你确定你能看懂？” 尤金盯着手机上的建筑图纸头如斗大，那些密密麻麻的线条和符号根本就像是外星球的东西。 “你太小看我了，我只希望狄狛是个聪明人，如果他是个傻逼的话，我还真不知道他会从哪里下手。” “在高层建筑中，通常都会采用框架剪力墙，称之为框剪结构，能承担各种荷载承受的内力，可以有效的控制框架水平力，如果从中低层的单侧爆破这些地方，会导致结构的坍塌，这样做的后果是毁灭性的。” 柯林拿过尤金的手机仔细研究着图纸。 “大叔……” 尤金有些愣。 “怎么了？” 柯林不喜欢这时候被干扰。 “没什么。” 现在的柯林属实有点帅，但尤金还是咽了回去。 “如果要动手的话肯定会选择隐秘的位置，是我的话会选择避难层没有人员干扰的地方，如果狄狛智商足够高的话，那么他肯定会在这几个地方中的其中一个布置炸弹。” 柯林将手机还给了尤金，用肉眼看了下交易所的外部结构，已经有了清晰的方案。 他二话不说就向证券交易所内走去，因为有着时间回溯，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如果尝试三次还不行的话，他就会放弃。 根据经验，两次时间回溯就可以造成很大的伤害，三次就差不多是极限，也就是三次死亡的机会。 柯林下了车，尤金也跟着下来，掀开皮卡车货厢上盖着的黑布。 好几天过去，柯林才知道了那些可疑的凸起到底是什么东西，全部都是重火力武器，一些自动步枪还有小型的冲锋枪，以及几把可疑的冷兵器，最夸张的是还有着榴弹发射器。 “不是要对付感染者么，虽说枪的话对方也有，但我们毕竟有对策局的支持，感染者对感染者，我们还有特制子弹，是我们占优势。” 尤金端起一柄冲锋枪，拿起几盒特制弹药的子弹匣，在会短距离接触的室内，冲锋枪是不二选择。 “你跟着去干嘛？小丫头凑什么热闹。” 柯林无语，前几天说话还惜命得很，自己是有所依仗才敢这样干的，不知道尤金突然抽什么风。 “你这是在歧视女性么，这一点也不酷大叔，我们可是搭档，你有很变态的能力对吧，因为我看你的样子不仅没有半点恐惧，反而还有些跃跃欲试。” 尤金这样说着，以为抱上了大腿，可以白嫖赏钱了。 柯林不管怎么想要甩掉她都没用，浪费了一些时间。 …… …… 下午2点09分。 两人出示警员身份进入证券交易所，并对柯林推测的地方进行核查，但目前为之都很正常，只剩下最后的地点。 “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把，五个地方都排查完了，还剩最后一个地方，六分之一的几率应该不会闯见。” 尤金紧绷的心已经放了下来，口吻中有些悠闲。 “你真是他妈的乌鸦嘴，操！” 走在前面的柯林已经在24层的一侧空间内发现了几具保安的尸体，以及满屋的黏土炸弹。 秒针一秒秒转动。 2点10到。 砰！ 两人瞬间被弥漫的火光笼罩。 至于大厦外部。 伴随轰隆的巨响震彻云霄，大量的土石冲飞，黑色的滚滚浓烟疯狂扩散。 交易所大厦被炸出了一个豁口，因为单侧无法荷载来自上层的巨力，向另一侧慢慢歪斜倒塌而下。 大厦倾颓，惊天动地。 民众的尖叫如同末日。 13. 设伏 由于经济萧条，众多轻工业消费品工厂已经倒闭，停止生产，工业区没有什么人烟。 “你的眼神很恶心，大叔。” 尤金掐灭烟头，用靴子彻底踩灭。 犹如钻心短匕刺入颅骨，剧痛顺着脊柱神经蔓延到全身。 柯林意识有些模糊，周围景象恍如隔世，约莫十秒才回过神来。 唇上有着些许温润，伸手一探，黑红色的血液从鼻腔中溢了出来。 “噢……该死。”尤金双眼虚眯，这流鼻血的阵仗让她有些失措，不自禁后退了一步，“你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先说好，尽管我们认识了几天，也的确比较投得来，但我完全无法想象和你接吻的场面，请打住，好吗，拜托。” 尤金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毫不见外的把手伸进柯林外套里，将不锈钢酒壶给摸了出来，可能是大白天就喝酒，让他在发神经。 柯林用袖子擦掉鼻血，尤金姣好的面容扭成了苦瓜，果然是颓废大叔么，也太不讲究了。 而他完全没有闲心理会尤金的胡闹，他打量着周围，自己的确又进行了时间回溯。 柯林慢慢掌握到时间回溯的规律，只能是在同一天内，甚至可以说是几个小时内，也不知道会不会随着潜渊症的下沉而发生改变。 虽说时间不如柯林想象的长，但有着几次死亡机会，以及可以提前预知对方的行为已经是不可思议的手段。 自己还可以死两次，再死两次就放弃。 这次和第一次不同，自己已经了解到准确的爆炸地点和爆炸时间，现在时间提前了不少，如果不去炼钢厂到处询问和科恩有关的事情，以及和科恩的战友瞎扯，至少能提前四十分钟。 如果开车的途上再快一点，下车后就直奔目的地，甚至能快上一小时。 这甚至可以赶在sct的人员来之前就埋伏他们！将他们全部逮捕或者是歼灭！ 现在是自己，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 皮卡车货厢内全是枪械和特制弹药，柯林感受过这种子弹的滋味儿，知道其厉害，如果是突袭对方的话，绝对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他二话不说就坐上越野皮卡驾驶位，现在分秒必争，踩动油门飞驰而去，这次他不准备带上尤金了。 但柯林远远低估了尤金的身手，她早就跳到越野车顶上，仗着苗条的身材从没关闭的窗户钻了进来，不可思议的盯着柯林。 “喂喂，你突然之间搞什么飞机？” 尤金完全不理解柯林谜一样的操作，又是流鼻血还开着自己的车甩下了自己。 柯林额头一阵黑线，这妞儿不知道是缺乏安全感还是怎么的，牛皮糖一样怎么也甩不掉。 不过有个帮手也不错，两个人躲起来，来人了一阵扫射，直接全歼。 “格蕾给我发了信息，中央商务区的爆炸案是一个叫科恩的人做的，而现在他们准备前往证券交易所，我们可以在那里埋伏他们。” 柯林随口编着谎言，在限速70码的公路飙到了120，要趁对方还没来之前就抵达那里。 但这样的回答反而让尤金更懵了，也让她有些不爽，嫌疑人居然被其他人查了出来，自己这几天不是瞎忙活么？ “你的意思是说，你突然就变成了电影里演的那种义警，什么什么侠之类的，正义感爆棚，拯救世界义不容辞。” 尤金下巴快掉在地上，无法把二十六七就严重酗酒以及过度吸烟的男人，和伟光正的角色联系在一起。 “差不多是这样，你可以叫我……”柯林想了一会儿，极其装逼的说道：“救世主。” 尤金乐了，笑出声来。 …… …… 12时41分。 尽管从工业区到海港区开了不少时间的车，但两人依然提前了许久抵达证券交易所。 因为高速行驶会提高油耗，汽油已经快烧见底了。 把货厢的冲锋枪和特制弹药匣子藏在银色手提箱里，两人抵达了24层的避难层，sct的人一定会来这里安装炸弹。 “不好意思，这里是禁止进入的。” 几个保安拦下柯林和尤金两人，非发生紧急消防事件，这个楼层不会对任何人开放。 柯林知道，如果自己不来的话，这几个保安就会被sct的人宰掉，尸体会被拖进避难层藏起来。 尤金出示证件，并警告他们不要在这里巡逻，警方将在这里进行秘密行动，并让无关人员离开这里。 因为这栋建筑的关键性，保安并没有看到警察证就立马放行，他们经过培训如何辨识证件，在认真核对一遍，并打电话向上级请示后，才放两人进去，并按照两人的吩咐，将无关人员不露声色的隔绝在一百米的安全范围外。 进入避难层后尤金不得不感叹，不愧是高级建筑，连避难层都贴着大理石地砖。 柯林进入后扫视了一圈，发现还没有任何sct的行动痕迹后松了一口气，像计划一样，自己可以在这里埋伏他们。 “你确定他们会来？” 尤金娴熟的给冲锋枪上了特制弹药匣子，拉开保险，极其标准的双手持枪，一看就是经常碰这玩意儿。 “千真万确。” 倒是柯林没怎么碰过，极其生涩，在尤金的指导下才勉强学会了怎么用，这一点让尤金狂翻白眼，这就是救世主？ “就像电影里演的一样，只要扣下扳机就可以了，后坐力可不小，不过你这大个子应该挺得住，尽管你看起来有点虚。” 尤金吐槽着。 “格蕾有说过会来几个人么？而且你怎么确定就是这里？” 尤金依然很懵，现在是这个枪都不会用的傻大个在主导一切，她始终觉得有点不靠谱。 但就算是经过时间回溯的柯林也不确定是几人。 “百分百确定是这里，你只用信我就对了，至于具体多少人我也不知道，如果狄狛不蠢的话，这种秘密行动不会让很多人一起参加，会增加暴露风险，但要安装大量炸弹人也不会太少，三到六个人吧，我猜想。” 柯林只能这样推测。 “信你一次，要是我挂在这里，每年的七月十四日记得帮我扫墓，我不喜欢花，可以给我带些流行乐队的专辑。” 尤金突然开始扯起一些极为严肃的事情。 柯林：“……” 他额头溢出汗水。 尤金又扯了好几分钟，自己死了柯林要怎么，柯林死了自己会怎么，一起死了一点也不酷，都活下来的话要去什么什么乐园。 眼看时间已经到了下午1时12分。 “你能他妈不立flag了么？” 柯林实在受不了，这把本就有些紧张的柯林搞得不自信起来，明明还有着两次死亡机会，可这丫头不停的带节奏。 实际尤金只是在试探柯林，她发现柯林的确有些奇怪，可以看出他很少经历这种生死关头，但又有着一种莫名的自信，这个男人……太古怪了。 旋即尤金一改之前轻佻的口吻，严肃无比的说道：“等会儿他们来了你别开枪，如果他们身上真的有炸弹，枪法不好的话说不定会将炸弹直接引爆，虽然这种爆炸伤不到建筑，但也会波及一些平民，我们也会玩完，交给我就对了。” 柯林：“？？？” “你还没杀过人吧，杀人……可是很难的，即使对方是sct的人渣。” 尤金神情冷峻，和柯林认识的那个乐天派判若两人。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气氛越来越紧张，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下来似的，柯林背上有些汗水。 下午1时21分。 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传来，让两人的精神紧绷起来，呼吸渐渐放轻，不敢发出丁点响动。 同时两人也听到了sct成员的谈话。 “好像有些太顺利了，连巡逻的安保人员都没有，是不是有些奇怪？总觉得哪里不对。” “你想多了，要我来说，这些人都是拿钱不干事的傻逼。” “你说得很对，什么什么高级部门，还有那些调查机构，都是些吃干饭的玩意儿。” “别说了，我们有四十分钟的时间安置炸药，一定要安装对位置精准爆破，不然的话这座大楼垮不了。” 柯林手心出汗，虽说他相信尤金的话，但让自己什么也不做，还他妈是男人么？ 尤金只觉得见鬼了，柯林像是他妈预见未来一样，真的判断到他们会来这里。 就在四人谈话，在进入避难层的通道走动时。 “准备好见上帝了么？小婊子们。” 尤金端起冲锋枪从掩体中出现，枪口水平位置放在平均身高成年男性的头部方向。 哒哒哒…… 一阵扫射，幽暗通道内蓝色火光闪耀。 14. 恶斗 狭窄的消防通道内，随着蝎式冲锋枪的吞吐，血肉飞溅，鲜血流溢，熊熊的蓝色火焰暴涨。 突如其来的袭击，sct的四人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时间，眨眼间就有两人被爆头，虽然身体还能够活动，但都是濒死暴走的无意识状态，只会漫无目的攻击。 按照尤金的说法，特制弹药内有着一种专门针对潜渊症患者的神经毒素，见效极快，能顷刻间溶解感染者的意志，与感染者的身体产生化学反应，才会产生出那种奇特的蓝色火焰。 尤金一盒弹匣已经打完，令她没预料的是，剩下的两人狠毒至极，将同伴暴走的尸体作为肉盾挡在身前，从血肉掩体中掏出手枪向她射击。 砰！ 砰！ 砰！ 虽然只是普通的子弹，也有着杀伤力，尤金肩膀和腹部被洞穿，汩汩的流出血液。 而濒死的暴走感染者也纷纷展现出了潜渊症患者独属的异象，尖锐的藤蔓荆棘从掌心破皮而出，向她缠绕而来，同时还有绿色的沾黏腐蚀性液体从空中衍伸过来，还带着浓浓的酸烟，若是被这东西沾到，肯定会瞬间腐蚀骨肉。 柯林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尤金死掉，自己的塔罗牌暗示是“恶魔”，这是欲望与诅咒所显现的异象，相比于其它暗示的异象，虽然攻击性防御性都略差一筹，但优势在于恐怖的恢复能力以及机动性。 喀喀喀…… 柯林左臂传来骨骼变形扭曲的声音，血肉快速脱落，指骨腕骨重新组合，化为了一种介于骨头和珐琅质的镰刀，锋利无比，上面攀附着还在收缩的血管筋脉，骇人至极。 陷入僵局的尤金需要外力支援，而柯林还没暴露，此刻对sct几人来说仍然是奇袭。 因为顾忌枪弹会引爆炸药，枪法还处于初学者阶段的柯林不敢用，只好用镰刀劈了上去。 喀嚓。 这骨刀锋利至极，摧枯拉朽划了过去，直接将两个濒死感染者拦腰斩断，红色液体泉涌，血腥无比，再加上他们本就失去了脑袋，已经遭到毁灭性打击。 但感染者的肉体是超越物质和意识的存在，哪怕其暗示不是“恶魔”，也有着惊人的生命力。 那些荆棘藤蔓转而刺入了柯林的身体里，顺着他的体表皮肤，向全身蔓延，能很确切的看到他皮肤下那些怪异的枝条尖刺凸起，并在疯狂生长，在他脂肪层内盘根错节的打结缠绕。 暴虐的绞痛覆盖了柯林全身，这种感觉就好像在刀片网里面打滚。 但比这更痛苦的火焰烧灼之刑自己可是承受了两次，这种程度还不太够。 柯林顶着被荆棘牵制的肉体强行向前走着，每走一步被尖刺勾住的皮肤都撕裂开来爆出血液，那些腐蚀性的绿色酸液也流到柯林身上，瞬间消融血肉露出森白残破的骨头。 但柯林依然顶着压力，另一只手的五根指头化为白森森的放血刀，形成了爪刀，向其中一个还完好无损的sct成员猛抓而去。 哗哗哗…… sct成员肩胛骨被带走大片血肉，发出痛苦的嘶吼。 发现行动已经完全败露，遭遇奇袭队伍已经完全溃败，科恩不再恋战，将身上所有炸药丢弃在一旁，因为自己的能力会引燃炸药，届时会让自己一起跟着死亡。 尤金没想到柯林像是战神附身了一样，变得勇猛无比，给她争取了不少的时间，但柯林的伤势也惨不忍睹，必须尽快解决战斗。 “快闪开！” 尤金对柯林大喊，柯林应声俯下身子，蝎式冲锋枪再度扫射。 嗒嗒嗒…… 还活着的两人其中一个也被爆头，脑袋部位燃烧着蓝色焰火。 至于最后剩下的一人，他眼神阴郁无比，半张脸有着重度烧伤，即使在这种状况也异常沉着，正是科恩。 发现了特制弹药的厉害，科恩立刻动用能力，在身体周遭形成了覆盖的气流场域，那是一种诡异的高压热风，温度炽热无比，直接让整个房间都上升了十几度，离他越近温度越高。 当子弹射击在他身上时，还未穿透那气流场域就直接被融化，不能伤他分毫。 而科恩完全没有交战欲望，转身就逃。 柯林也不是逞匹夫之勇的白痴，早就考虑到了这些人如果逃跑要怎么做。 在开车过来的途中，他已经用对策局探员的身份向洛城警厅求援，只不过求援内容不是爆炸案件，只是说两点钟的时候，证券交易所附近会有大规模的帮派火拼，一定要用声势浩大的警车鸣笛来震慑这些帮派分子停火。 人类兴许就是这样，当事情被搞得很大时，迫于种种压力束手束脚任何进展都不会有，如果是芝麻大点的小事，就会风风火火的瞬间解决。 此时证券交易所外全是警车鸣笛声，科恩再蠢，也不会下去自投罗网。 “我去追他，你还挺得住的话就分开行动！” 尤金看了眼柯林发现他还有余力，于是头也不回向逃跑的科恩追击而去。 “真是要命……” 如果自己不是潜渊症患者，现在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柯林拔出了体内盘扎着的所有荆棘藤蔓，强烈的痛苦让他吸着冷气，被绿色液体腐蚀掉的地方极难愈合，依旧传来不断溶解的疼痛。 自己现在看起来像是活死人一样，衣服也破破烂烂，虽然能够动，不代表伤势不重，约莫丢了小半条命。 这些濒死暴走的感染者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也不再动弹，彻底死亡。 柯林也不敢延误时机，时间回溯能不用尽量不用，这一次已经做的很好了，除了sct的人渣外没有任何伤亡。 他缓了差不多二十多秒后，给还在抖动的一具sct成员尸体补了一枪，也追了出去。 当柯林到达中空大堂时，这里已经是一片混乱，因为尤金的鸣枪示警，人群发生骚动，安保人员维持着人群的疏散，不发生踩踏事件。 由于是中空设计，柯林眼睛能看到1到36层区域的所有动静，看了一会儿后也没发现尤金和科恩的踪影。 外面警笛声高昂，科恩肯定会认为被对策局包围，不会往外跑，只会上楼。 此时。 柯林脑海中一道闪电炸过，自己考虑到了一切，但唯独没考虑到这个问题，那就是被逼入绝境的科恩会怎么做。 “操。” 柯林有些烦躁，快速按着电梯的摁钮，尽管这只是无用功，并不会让电梯更快，但柯林还是使劲拍着。 如果因为自己的策略，而有无辜人员死亡的话，纵使成功阻止了这起爆炸案，但因为自己的介入可能会牺牲本来不会牺牲的人，称得上是好结果么？ 是否要再重来一次？ 骤然之间柯林陷入了这种困境，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想时间回溯，一次会比一次虚弱，如果再来的话，在虚弱状态下也许还做不到这次这么好，更可能会招来sct的疯狂反扑。 普通人的生命，和许多人的性命以及经济炸弹，如何抉择？ 叮。 电梯门开了。 但已经容不得他犹豫，柯林跨了进去。 15. 高楼 灰霾的天空如注射药物的性工作者一样绝望，滚滚阴云遮掩天幕，暴雨将来，寒风大作。 400米高的宏伟建筑。 其天台足以俯视整个城区。 也因这惊人的高度，狂风大作，耳边充斥着不绝的呼啸。 然而在这样危险的情景下，有人立于天台边缘，疾风吹动着他的衣摆猎猎作响，似乎随时会掉落下去。 如此危情，他烧伤的面孔却不带任何表情波动，只是把一个女性职员挡在自己身前，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 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金融从业者，精致的眼妆已经哭化，微弱的哽咽声在冷冽的疾风中消逝。 “别再靠近了，我会杀死这个女人。” 科恩的手散发着恐怖的高压热风，只要他想，就能将这个女人推下高楼，也可以是将她融化。 尤金在与科恩对峙，枪械瞄具已经对准科恩，但迟迟没有扣动扳机。 当柯林破开消防门到达时，一切如他所料。 被逼入绝境的科恩，选择了最卑鄙的手段，挟持了一个普通人，作为人质。 但柯林和尤金都不是谈判专家，并不知道怎么开口。 白昼生电。 游离雷光回荡翻涌于阴云上，骤然，连绵暴雨歇斯底里粉碎爆裂在城市中，砸出支离破碎却酣畅淋漓的狂响。 良久的沉默以及糟糕的天候，使得女人质的恐惧更深，双腿不听使唤的颤抖着。 柯林没预想到会有这种情况。 “你不是军人么？你曾经为自由联盟作战，看看你现在，竟沦落到这种地步。” 柯林大声呼喊着，他不想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试图用科恩军人的身份激起他尚存的荣誉感。 科恩的手微微颤了一下，随之攥紧成拳头。 尤金放下了枪械，把希望全部寄托在柯林身上。 “自由联盟……”科恩一字一顿的说着，声音越发阴冷，“自由联盟背叛了我们，那些政客根本没有兑现任何承诺，没有扶持金，也没有安排任何工作，报纸把我们比作杀人机器，强奸犯，家人也会因这个身份而感到不耻。我一直都错了，我们只会打仗，我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他的声音穿透过重重雨幕，掐着人质的手更加用力，勒出了一道恐怖血痕，溢出猩红的鲜血。 尤金深吸一口气，没想到柯林的话起了反作用，她有些焦急，再这样下去人质的情况只会越来越不利。 她不忍心就这样让一个女孩毙命，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相当稚嫩，比自己还年轻，只是一个实习生。 “说吧，你有什么条件，我要怎么做，你才肯放过人质。” 柯林明白，这个男人经历的事过于悲剧，恐怕已经没什么可以撼动他的内心了，只有谈条件。 “我要你炸掉这座大楼，你会同意么？” 科恩开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条件。 “你知道这不可能，你已经杀掉了很多人，你心底也明白这件事不会善了，你也是潜渊症患者，和sct共事，一定知道一些内幕情报，只要你提供线索，我们会考虑宽容处理，只要情报足够重要，并不排除你活下来的可能性。” 虽然柯林并不能决定这些事，但现在只能这样说。 “你如果直接把我和人质一起杀掉，我还会对你们的对策局保留一丝敬意。” “现在看来，你们也不过是利益的鹰犬，我犯下的罪，至少可以把我绞死十次。” “你们也根本没有对律法的尊重，因为你们是律法的制定者。” “就像强者必定会统治弱者一样，聪明人必定会愚弄蠢笨的人。” “都是阴谋，这全部的一切，所有的所有，全是阴谋。” 科恩神情扭曲，面目已近癫狂。 雷声大作，失控的局面和错乱的话语，使得柯林二人更加紧张，呼吸更加急促起来。 从最开始格蕾发来的消息，科恩和狄狛接触过，一定是狄狛对他说了什么让他性情大变。 “不管狄狛告诉你了什么，他只是在利用你，你和他们，和sct不是一路人。” 直至如今，柯林才发现那天在便利店遇到的人究竟是个多么可怕的家伙。 “那种事情，我当然知道，狄狛只是一条疯狗，一个怪胎。” “我们只是相互利用而已。” “但他说的话是正确的。” “这是一种驯化，一种隐形的驯化。” “我是不会认同你们的。” “你必须答应我的要求，否则我就杀掉她。” 科恩突然暴起，将女孩拎起来提至半空，悬在天台之外，400米的高度所产生的恐惧威压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承受，从这个高度往下看去，哪怕那些所谓七八十米左右，所谓的高楼，也不过是盒子般大小的微型物体。 狂风呼啸，大雨如注，极度的恐惧让女孩发出凄厉的惨叫。 “放下她，什么要求我们都答应。” 尤金过于焦急，慌不择言。 “我要你们将我的犯罪信息全部清除，找到我的儿子，我会永远离开北美，再也不会回来，这就是我的最终条件。” 科恩冰冷说着。 “没问题，但你先把她放下来好么？” 尤金只能这样回答。 就在这时。 半空中的女孩手机铃声响了。 尤金二人心弦为之紧绷，很多时候杀人者并不想杀人，也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任何惊动都可以导致过激杀人。 科恩把女孩放了下来，让她安全站在天台上。 但那铃声实在过于吵闹，科恩犹豫了一下，让她接电话，不过仍然狠狠钳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逃跑。 由于距离过远，柯林听不到那边的声音，也不知道电话的内容。 半分钟后。 通话结束。 不知为何。 突然科恩扶住额头，仿佛是陷入了某种巨大的痛苦之中，步态有些踉跄，他嘴中在呢喃着什么，抓住女孩的手松开。 几乎是第一时间，女孩向这边奔跑过来，尤金激动无比迎上去将其紧紧抱住，安抚着她。 虽然柯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一切实在过于跳脱和费解，但他还是立刻举起冲锋枪，对准科恩。 “我明白的，我明白的……你们根本不会那样做，你们不会答应我的任何要求，仅仅是一个人质根本做不到这些。” “你们永远掌控着一切。” “永远。” 科恩的口吻绝望无比，他的瞳孔已经失去焦距。 “双手举高，慢慢走过来！” 柯林发出命令，他手上已经没有任何筹码了。 “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探员先生。” 只见科恩慢慢后退，最后仰身一倒，从天台边缘坠落而下。 柯林根本没预料到他会这样做，僵在原地。 “是谁给你打的电话，说了些什么？” 尤金极其费解。 “是我的爸爸，我也从事金融行业，他在电视看到中央商务区爆炸案的犯人找到了，是一个叫科恩的人，他很担心我。” 女孩还没有从刚才的冲击中缓过来，带着哭腔。 柯林站在天台边缘，寻找着科恩落下的位置。 雨水淋湿他的头发，他无比专注的搜寻着科恩的踪影。 骤然之间，他明白了一切，为了防止科恩逃跑，在来的路上柯林就让警方发布了通缉令。 消除一切的犯罪信息么？ 他是如此在乎他孩子的看法，而那起新闻报道，信息的扩散，击垮了他最后的信念。 不。 可能不只是这样。 或许只是，还有一名父亲，在等着孩子回去。 暴雨淋漓。 由于站的地方太高，是证券交易所的最顶端，柯林从这里试图眺望到科恩的尸体。 但他什么也看不到。 看不到任何飚溅的鲜血，看不到任何破碎的肉体。 只能看到灰茫茫的，无穷无尽的城市。 16. 新世界 海港区，一视野开阔的高层写字楼办公室。 全墙落地窗，极简风格的黑白装潢以及略带曲线的铁艺陈设，使这个空间看起来相当前卫。 写字椅上坐着一个穿着相当考究的人，虽然不是名牌西装，但是经过裁缝量身而制，每一寸布料都贴合他的身躯。 “我已经记了性格特征，外形特征，以及一些服装配饰包括个人经历之类的其他所有特点，但还有个地方我很困惑，就是关于地点，很抱歉，这要求实在有些长，我记不住。” 让客户复述要求的确是件很难堪的事，因为眼前的男人已经讲了一遍了，虽然他用笔记录了下来，但还是感觉遗漏了一些地方。 “出生在撒哈拉以南，然后偷渡到地中海以东，保留着难民身份。” 说了一遍要求的狄狛喝了口水，讲出这么一大串让他有些口干舌燥。 西装男人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如果不是这位客户出手阔绰，光是订金就有20万联盟币，早已经把他赶了出去。 他是洛城内知名度最高的设计师之一，业务范围不局限于视觉识别手册、高档杂志版面，当然这些都是让助理去弄，他最专业的是地标性艺术品类的雕塑模型设计。 “为达到最终你想要的效果，可以告诉我这个雕塑的用途是什么吗？” 西装男人吐字不徐不缓，相当优雅。 “是一种……嗯……形象大使，要呈现出我刚才说过的所有效果，同时还要有庄严神圣的感觉，最好还有那种能让成员之间增加凝聚力的作用。” 狄狛斟酌了用词，觉得供奉对象这种称呼有些太过了，那像是一种邪教组织，但睾丸癌互助会可不搞邪神崇拜那一套，但凡脑子清醒的人都不会这样做。 “抱歉……庄严神圣？” 西装男人怀疑自己听错了。 “wow，你这是歧视行为。” 狄狛手指敲打着桌面，控诉着西装男人的不齿行径。 旁边一位穿丝网袜加红色连衣裙的性感女助理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赶紧为狄狛倒了一杯红茶，来缓解他的不悦。 但对于设计师来说，谈判也是其必要掌握的专业技能。 “狄先生，我只是在阐述客观事实，秉着一种严谨的态度，例如，常年注射矿物油增加臂围，或是戴着唇钉的外翻香肠唇，还有脏辫等特点，你认为会有肃穆的感觉么？” 西装男人试图以最正确的逻辑来引导狄狛，不让他将无法表现效果的责任归咎于自己。 “严谨……”狄狛手指着西装男人点动着，“我喜欢这个词，这才是艺术家该有的态度，一种高尚的匠人精神，而不是留着长发招摇撞骗的嬉皮士痞子，那你打算怎么做，对这个模型的初步构思是怎样的？” “你说的元素过于冗杂，我想不太可能全部体现的同时还能保持结构上的美感，我会把这些概念拆解精炼……” 西装男人说了一大堆，过于冗长。 然而狄狛听了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趣，他的注意力放在手表上，此时已经到了下午2点10分。 狄狛从落地窗望向外面的城市景象，从这里可以看到几公里外的证券交易所，可是并没有出现意料之中的倒塌，它依然雄伟的矗立在那里，直冲云霄。 “明明已经爆炸了才对……是那些家伙失败了么。” 狄狛有些懊恼，但没有过于深究，对接下来要做的一切来说，这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而西装男人以为狄狛是在说什么有关设计的事。 “爆炸？实在不好意思，我没太听清。” 西装男人极其正经。 “没什么，只是一些业务上的事情而已。” 狄狛有些心不在焉，所谓形象大使也不过是娱乐活动，玩玩儿而已。 “最后关于凝聚力这一点，我能知道是用于什么场合么，比如说是要举办什么活动，或者是作为一个组织理念主旨的载物。” 西装男人想尽力完成这件事，虽然最开始的确觉得有些荒唐，但一边是巨额的设计费，一边是前所未有的设计要求，不知为何，他渐渐感觉有趣起来，并且富有挑战性。 “是一个……非盈利组织，睾丸癌互助会。” 狄狛准备走了，得知道那些混账死了没有，若是被对策局的抓到，拷问出一些情报就太糟糕了。 “我可以把它理解戒酒会一类的组织么？” 西装男人觉得这兴许是突破口。 “差不多吧，反正就是一群人聚在一起，进行一些公益活动。” 狄狛拍了拍西装男人的肩膀，说道：“你要用心好好设计，不然，我可能会宰掉你哦。” “您可真会开玩笑。” 西装男汗颜，不过这的确给了他一些压力。 说罢。 狄狛便快速踱步离开，出了工作室，关上了门。 “呼……” 这让西装男人松了口气，尽管刚才自己一直表现得很镇静，但总觉得这位和以前的富豪客户不太一样，竟给他一种……亡命之徒的感觉。 喀喀。 门把手突然传来转动的声音，狄狛再次走了进来。 西装男人：“……” “还有什么疑问吗？狄先生。” 西装男人立刻正襟危坐。 狄狛啧了一声，他经常会这样，一般来说会找个好地方。 “我现在需要冷静一下。”狄狛的手虚握，上下晃动做着不雅的手势，“能借用一下卫生间么，我想要自己来一发。” 无论是西装男人，还是性感女助理，都呆若木鸡，大感震撼。 “额……”西装男人沉吟了两三秒没缓过来，晃了晃脑袋清醒神智，才说道：“莉莉，去帮一下……这位先生。” 这个女助理本就是混迹于圈子的业内人士，西装男人让她来当助理就是为了应酬一些大客户。 性感助理解开胸前一颗扣子，缓缓向狄狛走去。 “不，你误会了，这只是一种个人爱好，和性无关。” 狄狛很认真的说着。 性感助理一脸茫然。 “并无冒犯，你很漂亮。” 狄狛从香烟盒里取出一支烟点上。 西装男人终究还是问出了那个他最想问的问题，虽然有些敏感，关乎到客人的隐私。 “用这样的东西作为意识载物，你是想要……对抗什么吗？” 尽管在这种时候提出来很不合时宜。 倒是狄狛认真的给他回答。 “对抗是无用的。” “最好的方式是不要对抗，你对抗的东西只会跟着你越久，从而使它变得更加强大。” “只有抛弃一切，才能继续前进。” “突然之间，你会发现，平凡的事物都变成了万能的暗示，隐藏在万物背后的意义忽然变得明朗，一切都变得意义深远。” “以往所感受的陈旧世界，也只是一个过世之人。” 狄狛走向办公桌，抽走了三张卫生纸，转身离去。 …… …… …… （序幕·深渊访客·完） 17. 正式探员 离sct在证券交易所行动失败已经过去了三天。 洛城都市圈，圣乔治区。 夜晚。 灯红酒绿，闪烁霓虹令人目眩。 离警厅最近的一家酒馆，格蕾约谈柯林尤金二人小组。 仿古砖和做旧的陈设让这家酒馆显得粗犷，因为今天有足球比赛的原因，所有顾客可以在一起讨论球赛，生意相当不错，人声鼎沸，座无虚席。 三人坐在酒馆的角落里，气氛有些沉闷。 尤金只穿着灰色背心和热裤，略显暴露，招来许多顾客的视线，可以看到肩膀上的枪伤贴着创可贴。 因为潜渊症患者的生命力和恢复力相当变态，尤金主要是不想留下疤痕，才会做好防护措施。 而塔罗牌暗示为“恶魔”的柯林虽然看起来很憔悴，但那是他不良生活习惯所导致，那天受的伤睡一觉就彻底恢复，现在去玩徒手攀岩都没太大问题。 虽然尤金也抽烟，但在格蕾面前不好太拽，凡是跟格蕾有关的事，那必定会相当正式，这是一个不苟言的像机器人似的一板一眼的严酷女人。 格蕾的装束从来就没变过，永远是严阵以待，冲锋衣战术靴，便于作战的服装。 尤金用脚踢着柯林，让他不要太放肆了，因为柯林一个劲的在那里抽烟，根本不买格蕾的账。 柯林相当厌恶这个女人，自己死在sct手里的次数，都没死在这个女人手上的次数多，她还用极为卑劣的手段给自己装上定位器。 当侍者过来点单时。 格蕾依旧要了波本威士忌，尤金倒是不怎么喜欢喝酒，和格蕾选了一样的。 最后侍者用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着柯林。 操…… 柯林猛吸一口烟，暗骂着，如果自己只是点些寻常烈酒的话，依然会被这些人看扁，只怪两个女人太凶残了。 其实没人关心柯林要点什么，就算他要喝豆奶或者果汁类的儿童饮料都不会有任何想法。 “龙……龙舌兰，对，龙舌兰，再要一些食盐和柠檬片。” 柯林抖着腿，极为装逼的说着。 尤金和侍者都觉得此刻的柯林确实比较有男子气概。 因为在洛城市民的眼中，鸡尾酒是只有娘娘腔才会喝的玩意儿，硬汉从来不玩这套，尤其是在这样的低消费酒馆，这种风气更胜，加点冰倒是正常，就算兑点功能饮料也会遭人耻笑。 这意味着柯林等会儿会喝纯的龙舌兰，而且要采用最为传统狂野的喝法，在虎口上倒上盐巴，迅速舔上一口，将龙舌兰一饮而尽，再咬一块柠檬片，风味一绝。 侍者记下后就离开了。 “科恩的尸体，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柯林向格蕾问着。 他这两天有些不安，杀死sct的癫狂人渣那还好说，可他了解科恩的过去，并且是自己亲手葬送了他，将他推进绝境，自杀身亡。 科恩濒死前绝望的面孔，甚至有一次出现在柯林的梦中，将他惊醒。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已经变成一滩泥了，没有任何研究价值，况且对策局不缺样本，他已经被火化，和其它无人认领的骨灰盒待在一起。” 格蕾猜到了柯林的心思，毕竟半个多月前，他还只是一个股票经纪人。 目前暗流汹涌，以sct为首的黑暗势力蠢蠢欲动，现在不过是试探性的交锋罢了，时间紧迫，蕾没有太多时间废话。 “我这次找你们，是有比较重要的事要说。” “你们已经证明了自己，在这起袭击事件中做出了重大贡献，避免了事态进一步恶化以及引起民众恐慌，我现在正式宣布，你们已经成为对策局第十一科的正式探员。” “这是你们的新证件，以及上峰为你们颁发的英勇荣誉勋章。” 格蕾从银色手提箱中取出证件放在桌上，补充道：“你们将不再有活动范围的限制，也有官方系统进一步的权限。” 这让尤金压力山大，成为了正式探员，怕是以后都不能摸鱼了。 而那枚银灿灿的勋章，倒是让她有些爱不释手，这的确是个稀罕玩意儿，在以前战时会发给有重大贡献的军士，估计能卖不少钱。 “正式探员？若是我拒绝呢？” 柯林没有像尤金一样收下证件，他看都不看一眼，让它放在那里。 “你可能不知道成为正式探员意味着什么。” “想必你已经知道，潜渊症并不是一种赐福，而是一种诅咒，随着下沉的距离越深，离死亡就越加接近。” “而对策局能给你提供专业的建议，以及无价的设备支持，能在一定程度上预防你的失控和死亡。” “最关键的一点是，没有拒绝这个选项。” 格蕾不近人情的语气让柯林眼皮一抽。 此时此刻，几人点的酒已经来了。 格蕾用手表看了看时间，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没有庆功宴还请谅解，其它地域局势不容乐观，陆续有成员在牺牲。” “你们休整两天后，去第十一科的总部报道，届时我会让人把位置发给你们。” 格蕾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最后补充了一句。 “有时候……对抗sct，不只是力量的对抗，更是一种……信念和意志的对抗。” “这意味对策局不会轻易牺牲任何一个成员。” 说完后格蕾头收拾好手提箱，大步离开，推开酒馆的门，融于黑夜之中。 “感觉她真的很可靠不是么？” 尤金不由得产生这样的想法，当格蕾是敌人时会感受到强大的压迫感，可一旦为同一个目标战斗时，就会觉得极富安全感。 “谁知道是不是在诓人。”柯林一脸不屑，又点燃一支烟，“你忘记你以前说的话了么，她让我们这类人进入对策局，只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 “奖金貌似到账了……” 尤金看到手机上的提示惊呼着。 柯林被烟呛到一阵咳嗽。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机，的确是这样，有来自联盟储蓄银行的五万联盟币进账。 “有两天的休息时间么？你打算怎么做？” 尤金感觉每天混日子也没啥意思，柯林是个不错的陪玩。 “先把我那套ldk公寓卖了，那栋房子不吉利，现在可以离开市区，我要回郊区看看，搁在那的房子一年多没人住，估计灰尘都有他妈几公斤了。” 柯林看着眼前的龙舌兰，有些犹豫。 尤金带着渴望的目光等着他表演节目。 只见柯林倒盐喝酒咬柠檬片一气呵成，瞬间有些上头，长长吐出一口气。 “大后天见，大叔。” 尤金不再废话，直接先走了，准备让柯林买单，而且柯林已经蹭了她一周的车了，让她极其不爽，这里跑那里跑光是油费都好几千了。 柯林揉搓着眉心，科恩死前的面孔又在脑中浮现。 【这是一种驯化，一种隐形的驯化。】 【这全部的一切，所有的所有，都是阴谋。】 如魔鬼的呢喃般令他头壳生疼。 “操。” 他直接要了一瓶龙舌兰，和一大盅加冰的杯子，准备喝个酩酊大醉。 18. 沐恩雷克 第二天。 柯林宿醉醒来，头疼无比。 而且自己做了一个怪梦，具体细节已经回想不起，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恐龙，然后骑着鲨鱼扛着火箭筒参加方程式赛车比赛。 “喝得太醉了么。” 柯林从沙发上坐起身来，映入眼帘的全是陌生景象，后现代风格深色系的装潢，无主灯设计，运用的全是轨道灯，墙上全是他不熟悉的乐队海报，房间角落还摆着架子鼓以及一些乐器。 客厅厨房传来响动，因为是开放式厨房，所以一眼就能看见。 尤金穿着居家服戴着围裙，睡眼惺忪，正在用平底锅煎蛋。 柯林：“！！！” “我们……做没有？” 柯林瞬间清醒，怔怔的望着尤金。 尤金翻了个白眼，回答道：“我看你的定位一直在酒馆没动过，到了酒馆发现你已经醉趴了。听老板说当时电视在放足球比赛，很多酒蒙子都在那里看国际直播，决赛赢球的时候，你直接吹了一瓶龙舌兰，听说那还是一种极为狂野的喝法，把瓶子炫一圈弄出漩涡，然后一口吸完，你现在被圣乔治区的人奉为酒神，您可真是度过了一个传奇之夜呐，大叔。” 柯林无语，随着意识清晰身心调和，看着自己睡的沙发，以及听尤金的语气，他已经知道结果了。 “谢谢你抬走我，还给我地方住。” 柯林有些尴尬，虽然他常喝酒，但喝到这样失态的地步还是头一次。 “你该去加入戒酒会，烟也戒了吧，在潜渊症把你害死之前，你自己就会先走一步。” 虽然知道柯林的生活习惯很差，但尤金始终没想到会差到这种地步。 她把煎蛋和培根盛入两碟盘子里，撒上了一些盐，放在了餐桌上。 “好久没起这么早了，要是每天都这样做早饭的话，真不知道那些结了婚的人是怎么过的。” 尤金摘下围裙，坐到了餐椅上。 虽然柯林并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但还是不能埋没了尤金的心意。 “是么？你们女人……在分手之后，会不会想起前男友之类的。” 柯林咬了一口煎蛋，味道不能说好，但也不差，也就普通水平，糖心蛋这一点倒是不错。 “为什么说这个，想起你前妻了么。” 尤金之前看过柯林的资料表，对于每个有名有姓的公民，对策局有着一切基本信息。 “这不公平，你知道我的过去，我还不知道你的。” 柯林有些不爽，事到如今，和尤金也算称得上是过命的交情了，但他还是对这个女人一无所知。 “很遗憾，这是先来者的特权，如果先加入十一科的人是你，你也可以看到我的一切，至于你上个问题，只有信星座的人才会提出这种白痴问题，这种事因人而异懂吗？不是说一些模棱两可覆盖广泛的中性词就能搪塞一切，我的话肯定不会，至于你前妻，有可能和你离婚以来一直很难过。” 看见柯林两三口吃完饭就要抽烟，尤金直接将其掐灭，两根食指交叉作出禁止的手势，不让他在房间里抽烟。 “不过既然已经离婚了，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不觉得离婚又复婚，是一种双方都对婚姻不太尊重的做法么，那样的婚姻……称不上是婚姻。” 早饭做得比较简单，很快吃完后，尤金收拾餐具就去水槽刷碗了。 柯林郁闷无比，竟然被一个年纪小自己几岁的丫头给教训了。 他摸向怀中的酒壶，发现已经空了。 只有两天时间……该死，等于说后天就要去总部。 柯林没时间磨蹭了，套上外套，准备离开。 “谢谢你的款待。” “慢走不送。” …… …… 柯林来到典当行，用十一科的薪水以及部分老本，赎回了自己之前典当的手表。 半个月前被辞退的时候，要还各种卡债和巨额贷款，身上的钱根本走不开，只好把这最值钱的东西给当了。 手表做工精致到堪称艺术的地步，表盘背部有着机芯和表壳之类的编码，还有着光纤打标的定制字符。 是一段有些天真和幼稚的内容，柯林和他前妻的名字，以及forever。 这是刚结婚时，前妻送他的礼物。 柯林手指摩挲着这段字符，之后并没有把它戴在手腕上，只是放在外套里面的夹层口袋之中，但仔细想了后有些不妥，害怕酒壶把手表刮花了，于是放在了另外一侧。 由于十一科薪水高到离谱，成为正式探员后还有其它的数，柯林直接把自己那套ldk公寓挂到网站上贩售，等下一次拿到钱，就可以直接还完按揭将其卖出去。 虽然这是亏本买卖，但柯林只能这样做，拿回自己曾经赚来的钱。 做完这一切后，柯林开着自己的商务车离开市区，他在郊区的一处社区内还有房产。 …… …… 洛城，郊区，沐恩雷克度假城，虽说离城中心距离过远，但并不意味着这里生活不便，有着配套商业区以及各种度假园区，消费质量反而更加上乘。 一高档社区停车楼。 “星野，洛城这边，就交给你了。” “是。” “你的行踪没有暴露给对策局吧。” “没有，我听到sct会通过傀儡公司进军电影业的消息，所以伪装成了电影制作人的身份，住在豪华社区里，已经彻底融入这边。” “那就好，要密切关注对策局和sct的行动。” “是。” 星野真夏挂断电话，她特地选择了这个地方作为定居场所，因为会买这种价格昂贵，位置相对偏远的社区，一般都是些富豪购买。 他们通常都不会常住，只会作为度假住宅，或包养情人的隐秘地，假期一到就到这些风景好的地方观光游玩，在湖中开游艇或是猎鹿之类的，平常不会有人住，相对来说僻静，是个安身的极佳地点，即使行踪暴露，也能很快察觉针对的是自己从而逃跑。 星野真夏从停车楼三楼下车后，发现了一个衣品极其糟糕，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男人，随身携带着酒壶，灌了一口还在禁烟区吸烟。 这让她困惑不已，这个男人根本不像这里的住户，可能用什么手段骗过门卫进来踩点偷东西之类的，这种地方是窃贼最喜欢关顾的社区。 她也没有在意。 直到她走到自己所在的楼栋，这个男人还跟着一起，这让她警觉起来，难道是自己的行踪暴露了？ 但星野真夏仍没有鲁莽确定，可这个男人跟她进入同一个电梯，还在同一个楼层停下时，她终于忍不住。 她娴熟的掏出蝴蝶刀，以她的职业素养即使是这种小刀也可以对付绝大多数人，质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踪我？” 柯林：“？？？” 经历过证券交易所的爆炸事件后，柯林自然不会被一柄蝴蝶刀吓到。 虽然这个穿着运动服身材高挑的黑长直美女不逊色任何时装模特，但柯林已经不是血气方刚满脑精虫的少年了。 “傻逼。” 柯林平淡留下两个字，用钥匙开了自己的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星野真夏凌乱无比。 19. 最高机密 两天过去。 柯林开车回到市中心。 他这次回家主要是看看有没有失窃，以及打扫一下卫生，毕竟很长时间没住了，但由于是三层跃式的大型住宅，柯林搞了一晚上连一层都没弄干净，最后还是叫了保洁公司派了好几号人一天弄完了。 最后他检查了一下家里有没有什么小洞之类的玩意儿，虽然柯林自认为胆子不小，但对灵异惊悚类的事件还是没辙。 柯林的毕生积蓄全部压在这套房子上了，相当上心。 对策局的人给柯林发了位置，但并不是对策局总部的定位，依然是在洛城警厅旁边的酒馆，应该是会有人在酒馆等他们，柯林这样想着。 在他把车开进地下车库的时候，看到尤金的车，她已经到了。 因为是清晨，酒馆并没有营业，朋克装扮的尤金在门外干站着，玩着手机。 “这的确是你的防御机制，在面对陌生环境时，就会变成太妹。” 柯林吐槽道，倒不是这种另类打扮不好看，只是他本人不喜欢这种重金属还是什么的流行文化。 “哇喔，离异男人都像你一样尖酸刻薄么？” 尤金气结，不就是互相伤害么。 “兴许是这样，另外，一般只有血浆片里的电锯杀人狂才会开皮卡车，你懂的，那种场景在乡村，罐子里用福尔马林泡着耳朵舌头之类的玩意儿。” 柯林开始吐槽尤金的品味。 “天啊！我遭遇了灵异事件！我不敢回家了，我都在网吧里通宵或是找旅馆睡。” 尤金双手交叉搭在自己肩膀上，作惊恐状。 “老子……” 柯林怒极反笑，不得不说，这次是尤金胜利了。 就在两人扯皮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在酒馆外停了下来，车窗慢慢摇下。 “是柯林探员和尤金探员吧，请上车，因为地点需要高度保密，在通讯软件里发送或许会被sct或是其它组织的骇客截取，还请谅解。” 驾驶位上一名穿着便服的中年男性向两人不卑不亢的说着。 两人没有异议，上了车，都坐在后座上，因为副驾驶还有一个武装到牙齿随时警戒着的恐怖男人，脸上没一块好皮，不是刀伤就是野兽留下来的爪痕。 …… …… 一个小时后。 车子驶入了山体隧道，手机在这里完全没有讯号，全程长达12公里的隧道照明工具只有排成线的暖黄色led灯。 在深入隧道5公里后，车辆拐弯驶入一条紧急通道。 所有隧道在建设时都会考虑到特殊情况的避难问题，尤其是这样的超长隧道，更是会设置几百个避难地点。 但令柯林和尤金困惑的是，驶入紧急通道后并没有离开山体，依然处于隧道之中，且光线越来越昏暗，只能模糊看清道路，而且幽绿色的灯光极度令人不适。 随之是迷宫一样的分叉路口，兜兜转转的快把柯林和尤金脑子都整晕，更别说司机了。 灯光越来越微弱，如在黑暗之中进入了异空间。 “考虑到保密问题，无论是进入基地，还是离开基地，都需要专人接送，并且需要指定的代步工具，如果扫描到是未知车辆的话，一些设下的机关会启动，将会无差别毁灭。” 司机极其严肃的提示着。 尤金咽了咽喉咙，这保密程度未免也有些太变态了吧。 在许多岔口绕了接近二十分钟，终于抵达目的地，司机示意尤金和柯林下车，有野兽爪痕的警戒人员没有动。 紧接着司机推开一扇消防门，进入后是一个不大的机房室，里面还有一部老式的升降梯，上方的红色照明灯以及周围满是铁锈的设施让两人觉得有些不安。 “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我无权进入基地。” “想必你们会感到惊奇，这里原本是联盟最高机密计划的一部分，是领土遭到核毁灭后，进行核反击措施的预备基地，但这一次的危机远远超过了那种地步，所以被提前启用，只要乘升降梯，就能够到达十一科总部。” “就此告别了，另外，很感谢你们，我妻子在证券交易所工作，如果没有你们的话，我不敢想象会怎样，在这里献上我最高的敬意。” 司机说罢后极为诚恳的对两人鞠上一躬，随后驾车离去。 留下柯林尤金在机房里面面向觎。 “有他妈够唬人的。” 柯林点上一根烟，猛嘶了一口，还真没见过这场面，手机显示服务区外，信号格上直接打了个叉。 尤金也从柯林的烟盒里拿走一根吸了起来。 “我以前看那种间谍电影，你知道的。”尤金吞云吐雾，继续说道：“本以为总部会在古董店钟表店的隐藏门后，打开一扇木门后就是高科技的新世界，现在看来是我太傻逼了，远远低估了官方这些家伙的能耐。” “怪不得格蕾作为总负责人还在外面到处跑，谁他妈愿意在这种鬼地方待着。” 柯林瞄了一眼旁边的机房设施，以及红色照明灯，给他一种很阴森诡异的感觉，比起这种地方，他更愿意住他那套闹鬼的ldk公寓。 “那我们……下去吧？” 尤金几大口嘶完烟，她不是很想按升降梯的按钮。 柯林把烟头踩灭，一巴掌拍了上去。 升降梯的铁闸门缓缓打开，随之内部有着红外线扫射的仪器，对着两人全身上下从头到尾扫了一遍。 似乎是认证成功似的，照明灯从红色变成了绿色，两人才敢往里面走。 柯林再次拍下按钮，升降梯的铁闸门缓缓关闭，然后引擎的启动声越发刺耳，比起升降梯，更像是一些水利工程设施的大型器械，轰隆隆折磨着耳膜。 升降梯开始缓缓下沉，并且速度越来越快，直到两人甚至产生了一些失重感，脑袋稍稍有些眩晕。 就这样下沉了一分钟后，居然还没有抵达目的地。 “我以前听说过一些地下实验室，好像是研究暗物质还是什么东西，为了避免宇宙粒子干扰之类的，所以会建设在地下很深的地方，甚至是地下三四公里。” 柯林想起了以前看的一部纪录片。 “没想到你还是个他妈的火箭专家。” 为了缓解压抑感，尤金打趣着，这种下坠的感觉实在不好受，不知道会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直到升降梯运行下降了足足五分钟后，才缓缓停下，铁闸门慢慢打开。 地下设施能通过设备看到上面的情况，知道了两人的到来，有人在门外迎接。 “柯林探员，尤金探员，欢迎来到对策局第十一科总部。” 20. 宇宙红移 第十一科总部。 让柯林感到意外的是，这里没有任何装潢风格可言，所有陈设都是实用主义，不带任何美学色彩，以森冷的白色为主基调，每个走动的人员脸上神情都阴郁无比。 并且没有什么高科技仪器，就连电脑都是芯片没产生前的晶体管电脑，体积极大，所有设备也都带着复古的粗犷气息。 考虑到这个地方建成到现在的历史跨度，柯林也就想得通。 冷白色的走廊，许多宽厚的铁闸门都显示着禁止进入，里面或许在做什么比较特殊的实验，以及封禁着重要档案或是物品。 “两位先在这里进行检测，之后相关人员会安排后续的事。” 负责后勤工作的男性将两人带到一间密室后，就离开了。 这个空间里的设备和医院差不多，放置着很多检测仪器，一些独立的小空间可以透过玻璃看到里面有着核磁共振成像仪，还有些看着像刑具一样的金属器皿，以及各种大型器械，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让两人隐隐有些不安。 “不用担心……不少成为正式探员的感染者刚来这里都会有些害怕。” 一名年岁不轻的男性老者穿着科研人员的白大褂，满是褶皱的褐色皮肤上有着老人斑。 “只需要采血就行了，那些大家伙都用不上，最开始上峰一股脑的往这里扔机器，但潜渊症根本无法以常识看待，一个机器也没用。” 老者灰白的长发显得有些暮气，他戴上眼镜后，从镜片中看到他的眼睛，那双眼中带有些许狂热。 “当然，经过我研究后制作的一些特殊机器，会有大用。” 老者的眼镜片闪烁着寒冷光泽，死死盯住两人，略微浑浊的眸中，兴许是错觉，燃烧着一种极致的癫狂，同时发出怪戾的冷笑。 尤金觉得有些瘆人，那种眼神，像是怪诞科学家在看小白鼠一样。 “爷爷，快回你的工作岗位上去吧，要是大校知道，只会骂我的。” 一名同穿着白大褂，里面穿着黑色衬衫的年轻女性撵着老者走。 柯林无语，敢情十一科里也沾亲带故的，这还是爷孙关系，不过也说得通，像这种高度机密的地方，研究人员估计没个博士都拿不出手，智商这东西，跟遗传关系不小。 老者冷哼一声，极其不情愿的离开，走之前看了一眼柯林，露出一种古怪的笑容。 “很好……很好！我感觉你很不一般……不要死得太快，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老者连续说了两个很好，状态有些疯癫，离开房间关上了门。 柯林只觉一阵阴风吹过，有些发憷，这老东西感觉很变态的样子。 “抱歉，我爷爷就是这样，因为身份特殊，很少人管得了他，每次来新人都会跑过来偷看，让你们见笑了。” 年轻女性也戴着眼镜，淡金色的长发稍微有些卷曲，面容姣好，有着一种知性美，身材火爆无比，柯林的目光无法从胸前转移，发育得略显夸张。 “我是伊琳娜，以后是你们的咨询师，关于潜渊症的问题，能提供一定的解答和帮助，但也局限于很小范围内，很多时候我懂的不比你们多，毕竟它实在是太神秘了，没有人可以研究透彻，先坐下吧，首先要采集一些样本用于检测你们的下潜深度。” 伊琳娜洗手后戴上医用手套，拿过采血针和血瓶对两人进行采血。 柯林尤金都极其配合。 只不过和想象中的采血不同，采集的是“异象”的血，柯林倒是正儿八经的采血，而尤金只是从她的棱形黑色方块刮下来一点粉末。 “按理来说，暗示为恶魔的感染者都没有成为探员的潜质，现在十一科内你是第一个，这类感染者很容易失控和暴走，可大校还是招募了你，局势已经这么危机了么？” 伊琳娜眸子黯淡几分，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 “不好意思，柯林探员，说了不该说的话，说不定你是特殊的。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异象的强度和下潜的深度有关，与实在界，真实世界联系得越加紧密，异象就会更加强大，这代表你们在融入某种规则之中，按照下潜深度，我们根据锚点评定为几个等级，为了防止不必要的牺牲，不同等级的探员会执行不同的任务。” 伊琳娜知道这两人阻止了一起袭击事件，至少不会是f级的，是具备战斗能力的感染者，很多感染者的异象其实不适合战斗，有特殊能力的除外。 “我有一个问题，所谓的潜渊症，是精神上的，我觉得是一种比较抽象的东西，你们是怎么测试下沉距离的？” 柯林极其费解，总感觉很神棍。 “你知道红移现象么？是物体电磁辐射因一种原因频率降低的现象，这个现象可以运用到观测天体的移动以及规律上，也通过这个理论推测出了宇宙的年龄，为宇宙大爆炸和膨胀理论提供了强力的证据。而潜渊症给了我们很有趣的提示，物理上把一个存在又不存在的点称为奇点，而宇宙最中心就是这样一个奇点，具有形成宇宙中所有物质的势能。” “整个宇宙兴许只是它中心点矛盾规则爆发的投影，意识和物质都是奇点的共同产物，它们最终会归为一体。已经确认的，就像可以通过红移追溯宇宙一样，我们也可以通过你的异象来追溯潜渊症所抵达的终极，只不过这一研究还在进行，而且进行得很艰难，目前只能观测到你们的下潜深度，这个深度也是被定义的，不过能判断你们的强度等级。” 伊琳娜说完后喝了口水。 “抱歉……不是很懂。” 柯林一脸呆滞。 尤金也懵到不行，这才是正儿八经的火箭专家。 “那换一种说法，你知道电影画面的本质是胶卷吧，你就像是电影里的人，突然你发现了自己活在一部电影之中，想要找到世界的本质，也就是胶卷。后来你发现自己是用光投影出来的人物，于是你顺着光回胶卷那里，通过你和光速对冲的相对速度，我就知道你已经出发多久了，虽然不太贴切，因为潜渊症在下沉中不会有所谓的对冲，非要说有对冲的话就是未知的混沌疯狂或许最终真理，但大抵类似。” 伊琳娜很认真的给柯林解释，尽量让柯林理解，这是工作的一部分。 “牛逼。” 柯林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我可以为你们制作信物。” “当你们感觉自己要失控时，或者不想再下潜时，可以来找我，虽然并不能完全阻止下潜，但能够延缓下沉速度，延长寿命。” “一周内我会有大半时间在外面，处理其它的事物，以及为感染者提供心理咨询，这是格蕾大校的直接命令，每个探员都会有每周一次的心理咨询，必须要保持你们的心理健康，不然暴走的话……没人希望那种事发生。” 伊琳娜将两人的样本妥善保存，询问着两人还有没有其它问题。 “刚才那个老头……不，研究人员，他是做什么的？” 柯林有些好奇。 “你不会想知道的，柯林探员。” “好了，尤金女士，你先去下一个地方吧，我和柯林探员还有些事要说。” 伊琳娜微笑着。 “不用，我在外面等吧。” 尤金不是很信任这地下基地里的人，和柯林在一起让她更放心一点。 等尤金走后。 伊琳娜语气有些微妙，说道：“柯林探员，其实我们在研究感染者和普通人的结合，请你提供一点……嗯，你知道的。” 柯林大感震撼。 “就在这里么？” 柯林有些无语。 “是的，我这里有一些电影，你喜欢哪一类的呢？” 伊琳娜语气严谨无比。 “有女同那种么。” 柯林随便问着。 伊琳娜大感震撼。 21. 世界之癌 “你们在里面聊了些什么？为什么你看起来很清爽？” 尤金发现柯林有些不对劲，从未见过这样的他，经常性一副谁都欠他钱的样子，现在却有些如沐春风。 “一些大人的话题。” 柯林随便瞎扯着。 在后勤人员的引导下，两人来到了一间会议室。 会议桌边有着零零散散的写字椅，共坐着四个人，都是两两坐在一起，投影仪器的射线照在白色幕布上，应该是要讲解什么。 柯林有些疑惑，因为这四个人没有像其它工作人员一样穿制服戴工作牌，和自己一样随便穿的服装，而且他们个个神情淡漠，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他猜测这些人也是感染者，被格蕾招来作为正式探员，与sct对抗。 这四人的目光朝着柯林这边望过来，但都是不怀好意，带着警戒和审视。 尤金见这几人并没有欢迎的意思，也没有兴趣舔着个脸去打招呼，拉过一张写字椅坐了下来，随后一声不吭。 柯林见会议室里有着排风扇，那就意味着有换气系统，他点燃一支烟吸了起来。 他的举动让四人直皱眉头，但不好说什么，因为柯林高大的个头和拽上天的表情看上去并不好招惹。 就在气氛相当不妙时，一名十一科的工作人员走入会议室，关上了门，并关闭了会议室内的灯，让所有人把注意力都放在投影幕布上。 “各位探员，情况危急，所有不必要的环节我们都略过吧。” “现在将对策局已经收集到的所有sct情报，以及其它感染者组织的信息，公布给各位。” 工作人员将六本装订精致的手册发给每一个人。 柯林坐在椅子上拿起来看，随便翻阅着，发现着是一份名单，上面有着一些感染者组织的介绍，以及首要人物，还有所辖的一些干部信息，包括这些人最近活动的地点，小部分的人甚至有着能力介绍以及家庭关系。 柯林试图找到势力最为雄厚的感染者组织，不出意外的是sct，这个组织一直在扩张吞并其它的感染者组织，滚雪球一样，到现在已经成为了一种国家机关都无法轻易撼动的庞大组织。 “这是卫星通讯终端，用这部设备收发的讯息无法被骇客截取，而且也载入了识别系统，只会在对应的人手中才能开启。” 紧接着工作人员又给每人发了一部又大又厚的手机，看上去和普通智能机没有区别，但握在手中很沉，像是个大铁块一样，柯林估计内部结构有着不少名堂。 “以后无论是下达任务或者汇报行动结果，都要用到这部通讯终端，而且可以在上面查看到最新的资料库，基本上每天都会更新。” “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我们第十一科的主要针对目标是sct，而首要敌人就是sct的最高干部之一，狄狛。” 工作人员操作着电脑控制投影仪，狄狛的照片显示在了幕布上。 依然是那张偷拍角度，卡其色风衣，颇为神秘的只有一张侧脸，幽绿的眼眸像是蛇蝎类的冷血动物。 柯林再次看到这张照片心情复杂，莫名的脑袋有些疼，如果不是这个人控制了科恩，自己也不会将科恩逼入绝境，虽说科恩死于自杀，但毫无疑问的，是自己杀了他，是自己将他亲手葬送，并摧毁了他的所有信念。 他掏出怀中的酒壶灌了一口才好受一些。 “大家可能不是很熟悉这个名字，但他在地下世界是一个声名狼藉的疯子，不仅会用抢来的战列舰用导弹庆祝圣诞节，还和不少君主立宪制的国家，很多政要的女儿，一些公主发生性关系，总之他的行事很混乱，不能用常识看待。” “目前已经掌握到狄狛的根据地，这一切都要感谢柯林探员。” “不仅提供了突破性的线索，而且还和尤金探员成功阻止了狄狛策划的一起爆破袭击。” 工作人员目光望向了柯林两人，他们一下子成为了会议室内聚焦的对象。 “运气而已。” 柯林可不想太过招摇。 这个消息就算尤金也是第一次知道，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柯林，并用脚踢了下他，才发现柯林居然和狄狛接触过，这家伙藏得有够深啊。 其他人也不由得对柯林高看了几分。 “目前最大的问题是，sct派来的高级干部不止一个，与其同行的还有一个名为亚修的男人，在地下世界也是赫赫有名。” “sct对洛城的行动相当重视，或许之前你们认为sct只是一些犯罪分子，但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希望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各位作为潜渊症感染者，一定知道什么人群容易感染。” “那就是与象征界脱轨的人，更受到这种神秘病毒的青睐。” “而和象征界联系紧密或是彻底融入的人，他们深植于文化之中，彼此凝聚在一起，拥有着一种较为抽象的，可以看做是精神免疫力的东西，无法轻易染上潜渊症。” “按照对策局内一些社会学家的推测，根据他们以往的行动，以及目标来看，sct的最终目的是……改变整个地球的象征界。” “这意味他们要破坏一切的常识，颠覆所有的权威，要将人类文明延续至今的智慧结晶完全摧垮，以此来感染更多的人。” “这就是sct，按照一些专家的推测，这三个字母也许是一些词汇缩写颠倒混乱之后的结果。” “虽然目前还不能确定，但它的全名有可能叫做，神圣真理教会。” 工作人员一席话说完，在场众人都有些目瞪口呆，为之咋舌。 “等级评判要几天才能出结果，这段时间……” 工作人员依旧在继续说个不停。 然而柯林根本听不进去，完全神游到九霄云外，面孔彻底僵住。 柯林不由得想起了狄狛说过的话，在自己从来没时间回溯之前，第一次遇到狄狛时他所说过的话。 【1代表最混乱，这当然不好，10代表最有序，可那就是某种极权了。】 【这世界像一个天平不是么？】 【当一种普及的标准或规范处在2或者3的时候，如果只用5的方式行事，一切都不会发生改变。】 【只有……给天平加上更重的砝码。】 然而就算是狄狛都已经遗忘对柯林说过这些话。 柯林捏住眉心，狄狛的呢喃与科恩死前的绝望混合在一起，让他脑袋剧痛无比。 是的，格蕾说的是正确的。 就算是安那其主义……相对来说也只是稳健派。 他们是…… 文明的癌症。 22. 潜龙谍影 洛城，圣玛利亚区。 【西弗，目前总部疲于应付更危机的局面。】 【我们只能扼制sct的行动等待求援。】 【为此，你必须潜伏进sct，最好是伪装成感染者组织的首领，等他们吞并。】 【这样不仅能快速获得信任，还能立马取得地位搜集重要情报。】 【我信任你，西弗。】 昏暗的地下拳场，年久失修的空调管道渗出水珠，啪嗒嗒滴在地板上。 西弗的短发如同钢针般耸立，他穿着简单的连帽卫衣和牛仔裤，撸起袖子露出的肌肉线条精炼无比，冷酷坚毅的面孔不怒而威，气势逼人。 他脑中回想起格蕾半个月前对他说过的话，等待着sct的扩张。 作为评判等级为b，综合潜力为a的感染者，西弗很轻易就杀掉了一个感染者组织头目，并取而代之。 现在他手下有着二十余号感染者，都是作奸犯科的凶恶之徒，身上皆背负着性命，但都对他唯马首是瞻。 西弗听说这附近有人一直在猎杀和吸纳感染者，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就是sct的人。 吱呀声作响。 地下拳场的门被缓缓打开，随着一束刺眼光芒照入，一个身形高挑，穿银色条纹西装，戴眼镜的男人夹着公文包走了进来。 西弗目光一凌，他知道，等了好几天的人终于出现了。 他的十多号下属立马围了上去，纷纷施展出异象，霎时间如同地狱恶鬼出行，血肉金属以及藤蔓同时向来者蔓延而去，滚滚洪流要将一切都为之淹没，在其中绞成粉碎。 亚修慢慢的摘下眼镜。 他周围似乎是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般，那些异象无法再进半步，全部被无形之力生生卡住。 紧接着他打了两个清脆的响指。 砰！ 砰！ 像是气球爆炸一样，顷刻间有两个下属爆为一团血雾，空气中飘零着一阵血雨，腥味儿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西弗的所有手下立马被震住，他们与眼前的男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就算是西弗也被这种手段所震惊，这就是sct的最高干部之一，亚修么？连异象都没有显现就可以如此强横，通常下潜越深也就越加恐怖，难以想象他的下潜深度是多少，并且还能保持理智不狂化。 “我是sct的干部之一，可以叫我亚修，来这里并没有恶意。” “把你们的首领叫出来吧，我有些事要找他谈。” 亚修用手绢擦着眼镜片上的灰尘。 西弗并不畏惧，从一根横梁上跳了下来，地上被这狂猛的力道砸出一个大坑，呈蛛网纹不断龟裂。 而西弗展示出他的异象，身体周边有着和他轮廓一致的黑色虚影，将他的身体放大了好几倍，同时双臂上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嚯？你的暗示是力量么，较为少见。”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将你的组织，火鸦，归并到sct，还有一个选择是，我杀了你，这些无主之犬也只能进入sct了。” 亚修重新戴上眼镜，口吻平静。 西弗明白这一战是必败的，但他必须稍作抵抗，不然会让对方有疑心。 可sct最高干部的战力过于离谱，不能托大，大意的话说不定会赔上小命。 “sct的名声这么响亮，这样吧，你若是能挡下我一拳，我无话可说，承认你们sct的厉害，加入你们就是。” 西弗活动着身子，全身爆发出噼里啪啦的骨骼脆响。 亚修看了看手表，说道：“可以，不过尽量快一些，我的时间很珍贵，等会儿和你还有些关于吞并的事要谈，其中关于到你们的利益分成，以及我们的管理系统，会让你们快速融入sct并作出贡献。” 虽然西弗知道亚修的强大，在地下世界被称作“敲钟人”，在未感染潜渊症之前，就是世界级的顶级杀手，死神一样为每个被高价悬赏的人敲动丧钟。 但他还是有着些许不悦，因为亚修太小看他了。 “那你要接好了。” 轰！ 西弗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脚后踩的地砖瞬间爆碎成渣，而右手燃烧着剧烈的火焰高温让整个空间温度上升，炽热的火光将整个拳场映照成猩红炼狱。 然而亚修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在西弗离他只有五米时。 一股无形之力接住了西弗的拳头。 砰响一声。 巨力相接引发的气浪刮起一阵狂风，快把拳场的屋顶都给掀飞，那些角斗笼的铁丝网更是直接被吹垮，狠砸在了墙上。 这还没有结束。 那股无形巨力把半空中的西弗吊了起来，没有任何的支撑点，就那样诡异的悬浮在空中。 随之像拧麻花一样揪着他的手臂，那景象实在是过于惨烈，手臂被拧了一转又一转，皮肤撕裂，碎骨刺出体表，频频爆出血液。 西弗疼得快要晕厥过去，但硬是忍住，一声不吭。 “真是个硬汉，狄狛应该会很喜欢你，他喜欢有种的人，胜过一切。” 亚修不由得这样感叹，把西弗放了下来。 如果不是工作需要，自己绝不会和狄狛那种怪胎在一起共事，睾丸癌互助会？自己真的会晚节不保。 西弗右手火焰快速腾起又迅速熄灭，再看过去时，他的手臂已经恢复如初。 “你的暗示是什么？从来没听说过你这样的。” 西弗此时已经准备好了收集情报，他的左手食指指头里装了摩斯电码发报器，只要用另一只手挡住，或插进兜里动手指头，就能拼成字母将情报直接发给格蕾，这也是他穿卫衣的原因。 “你的级别还太低了，所谓的异象，所谓的能力，都是潜渊症最低级的用法。” “当你达到一定高度后，就不屑于这些东西了。” “现在要紧的是，把这些文件签署了。” “虽然sct并不认可律法的权威，我们更倾向于老式的君子约定，但签这些文件的主要原因是，sct的规模太大了，我们都不知道有多少组织多少公司属于我们，所以说信息的归档是很重要的。” 亚修取出公文包，在一份提前打印好的a4纸上公司名称这一栏上填上了火鸦。 “好了，过来签个字，明天带着你的人去修斯克区的睾丸癌互助会报到，在一个教堂里面。” 亚修将水性笔递给西弗。 由于西弗为了行动不败露，半个月以来都是独自行动，没和格蕾联系过，听到这六个字感觉困惑无比。 “是我听错了还是……就是睾丸癌互助会？” 西弗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是正确的，就是睾丸癌互助会，我们在洛城的总负责人……嗯。” 亚修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指sct洛城总负责人的脑子不太好。 23. 影业大亨 离去第十一科总部，已经过去了五天。 洛城都市圈，黄金海岸。 时值正午，万里无云，碧朗晴空。 海风略带一丝咸味，不时传来海鸥的啼鸣，棕榈树遮掩之下的联排建筑，一家清新的咖啡馆内。 “我讨厌动保组织，他们都是没用的废物。” “为什么？” “我老婆买了个鳄鱼皮的包，要他妈八千块钱。” “哈哈，你不是讨厌动保组织，你只是讨厌你老婆。” “随你怎么说吧，我也要去偷猎了，剥下鳄鱼和貂的皮然后卖给女人。” “如果你的衣服只是动物皮毛还好，如果是廉价涤纶的话就更惨了。” “怎么说兄弟？” “皮草制物需要的只是动物尸体，而你从大甩卖里淘来的t恤，需要的是不到十岁就猝死在血汗工厂里的东南亚童工。” 邻桌传来欢快的交谈。 柯林正在吃着蔬菜沙拉以及一块芝士三明治，洛城的咖啡馆往往不只有饮品，还提供一些简易熟食。 尤金二人在这里吃着午饭，与柯林不同，她只要了薯条和热狗。 这几天里，两人的任务仍然是巡逻洛城南边的区域，等待对策局评级结果的出来。 柯林和尤金依然作为一个二人小组继续行动，代号“血鹰”。 在这段时间中，两人处理了不少潜渊症患者的尸体，有的浑身长满矿物结晶，连尸体周围的屋子都一起污染，也有的和柯林那次遇到的一样，增生出恶心骇人的霉菌腐败物，令人作呕。 患上潜渊症的人大多数都会死亡，就如同伊琳娜所作的比喻一样，一个电影中的人物回归胶卷就要和光速对冲，而潜渊症感染者要面对的就是无穷无尽的疯狂和混乱，绝大部分都会承受不了精神冲击而死。 能活下来的只是极少一部分人。 “sct要撼动的是整个象征界，等于说他们不仅仅只靠暴力。” 柯林咬下一口三明治，眼神飘忽不定，继续补充道：“也可能是通过宗教媒体等信息传播媒介对社会进行全方面渗入，所以说会这么重视在洛城的行动，足足派了两名最高干部。” 叼起一根薯条慢慢吸入嘴里啃完，尤金认为柯林说得很有道理，回复道：“毕竟全世界最先进的电影工业基地在这里，无论是要输出意识形态或是某种观念，这里都是不二选择。” 就在两人谈话的时候，十一科总部给两人发送了信息，是上次检测下潜深度的评级报告。 这份报告也会决定两人将执行什么级别的任务。 柯林看到信息上的内容有些不敢相信，眼皮狂跳。 “你的评级是什么？” 柯林无比专注的观察尤金表情，担心她说谎。 “额……评判等级为c，综合潜力为b，你呢？” 尤金倒是根本不在意这种检测，反而是水平越低越好，不然让自己去执行超高风险的任务，岂不是要不了几天就挂了？ 柯林有些无语，直接把自己的卫星通讯终端扔给了尤金。 尤金看着终端上的消息，额头一阵黑线。 上面显示柯林的评判等级为d，综合潜力未知。 以对策局的严谨程度来说，不会有误判之类的情况，这个未知的确耐人寻味。 “评判等级指的是当前的实力，综合潜力指的是成长空间，抛开后面的不谈，柯林大叔……你现在的水平跟个杂兵差不多吧。” 尤金又看了一遍评级报告，柯林的确是d级别的感染者。 “操，喽啰级别的角色竟是我自己。” 柯林有些不爽，明明这几天他还认真训练来着，自认为能力有了很大的增长，他现在不仅仅是只能变化身体，还能把从异空间抽调而来的力量注入肌肉筋脉中，从而强化肉体，爆发出恐怖的体能。 那种状态下的自己，无论是力量速度爆发力，都和生物搭不上边了，根本就是怪物中的怪物。 “你觉得十一科接下来会派什么样的任务给我们。” 尤金向柯林问着。 “找找走失的小猫小狗，或是哪条水泥路上有坑，或者哪里水管泄露，去维护一下吧，我猜想。毕竟我只是杂兵而已。” 柯林胡侃着。 随着评级报告的发出，两人也接受到了新的指示。 这并不是由格蕾直接下达的命令了，而是对策局专家在研究形势后，根据探员等级所作出的最高效率指令。 当柯林看到终端上提示的任务信息时，只觉得离谱和离谱他妈做肺部护理，他妈的离谱到窒息。 尤金看得也是直皱眉头，总感觉有点不靠谱。 “不是吧，要我们伪装成电影投资人，搜查出混在电影行业的sct成员。” 尤金看着任务信息脑瓜子嗡嗡的，说是有情报显示sct的人会通过傀儡公司进军电影业，在潜移默化下逐渐改变自由联盟公民的价值观。 而柯林和尤金的任务就是伪装成电影投资人，对一些导演编剧用投资的名义走访调查，以及在一些影棚片场乱逛，找到sct所控制的傀儡公司。 这显然是一桩美差。 因为这次任务还给了一人二十万的行动资金，让两人去弄一身上得了台面的行头，不能穿铆钉皮夹克或是说地摊上淘来的棕色呢子外套。 至于怎么伪装成电影投资人这一点，倒是不用担心，因为对策局已经敲打了一名行业大鳄，让这名行业大鳄为两人提供便利。 “小时候……我一直想当电影明星。”尤金露出几分玩味的笑容，“没想到升级升得太快了，现在我是不是可以潜规则一些刚出道的小男星了？” 柯林投去鄙视的眼光，看尤金的确在想着少儿不宜的事，脸上浮起了一抹淡淡的潮红。 几口把碟子里的食物吃完，柯林擦了擦嘴，说道：“走吧，赶快去弄一身行头。” 在所有的时间回溯中，柯林早就意识到一件事，哪怕是时间的略微延误，也会因蝴蝶效应造成根本不同的结局。 “你那么急干什么？就算sct真的要拍部电影来洗脑大众，一部电影的拍摄周期以及各种后期工作不是短时间就能搞定的。” 尤金慢悠悠嘬着拿铁咖啡的吸管，不是很懂柯林为什么这么上心，难道是与狄狛的接触或者说科恩的死亡在影响着他么？ “真要是有那么简单就好了，以他们的作风，说不定会随便整部视频骗过发行方，然后在放映的时候临时切换带子，从而在世界范围内播放一些会引起恐慌的内容，比如说……潜渊症感染者。” 柯林煞有其事的说着。 “该死，这听起来的确是sct的作风。” 尤金几口把咖啡喝完。 如果真的发生了像柯林说的那种事，象征界受到影响，潜渊症扩散得更为迅速，会把整个世界变成炼狱。 “走吧，救世主。” 尤金这样打趣着柯林。 24. 精神疾病 幽邃昏暗的教堂，脱落的墙皮油漆凝块似是蛇虫的蜕壳。 但这里一切都进行得井井有序，有人在给墙面重新上漆，有人搬来新的长椅，有人在用钉锤补修破漏的地方。 同时狄狛还把圣餐台作为办公桌，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法官的审判槌，敲得砰砰响。 睾丸癌互助会的横幅被拉起，由于sct进军洛城引起了地下世界的大规模轰动。 自从一年前sct横空出世，整个世界的犯罪集团格局发生了巨大变化，无数名扬四海的行业领袖纷纷暴毙，sct所到之处所有黑色产业都被连根拔起随之吞并。 甚至地下世界有着这样的传闻，自从进入信息时代，电子监控和身份认证将所有犯罪打击得无影无踪，行业红海的黄金年代已经一去不复返。 但只要跟着sct，sct会硬生生开出一片红海，这是所有落魄者复兴的年代。 洛城所有可狱可囚的刑为家纷纷来投。 sct不仅仅只要潜渊症感染者，就算是一个普通人，给他一柄枪，甚至是一把小刀，也可以把成百上千个普通人吓尿裤子。 教堂里热火朝天，狄狛一边监督着维修进度，一边进行着招聘工作。 “咖啡机和烤箱有了吗？没有咖啡和曲奇饼干的互助会，称不上互助会，还要再进一些马克杯，我可不想有人爆破成功，或是干掉什么重要人物时，没有礼品发。” 狄狛把木槌敲得砰砰响，吵闹无比。 “boss，你应该招一个会计，我们没有一个公款账户，而这些都需要钱，你上次给的钱拿去买车和武器已经用光了，毕竟需要的数目都很多。” 杀人数能够殡仪馆五年营业额的人如此提醒狄狛，尽管狄狛上次拿了三千万出来，但对一些行动的开支来说还是不够用。 “额……”狄狛觉得自己非常失职，他说得非常中肯且有建设性，但他当着这么多外人不好拉下面子，说道：“废物，你还是现代人么？会不会使用谷德地图？” 五年营业额挠了挠脑袋，有些不明所以，怔怔回复道：“会用，但这之间有什么联系么？” 砰砰…… 狄狛敲着木槌，大声呵斥道：“地图上不是标了哪里有银行么，去贷款啊白痴。” 五年营业额有些无语，讪讪的带了几号人拿起枪去车库了。 来投的刑为家们大感震撼，不愧是sct，果然生猛。 “不好意思各位，sct的财务并不像现在看起来那么窘迫。” “来自总部的款项还未到位，届时的财力可以把全球富豪榜前一百名加起来一起摁在地上摩擦。” “现在开始应聘环节，谁要第一个来。” 狄狛敲着木槌，这些人里有普通人，有感染者，但对他来说都不重要，sct一视同仁。 当要改变什么的时候，需要磨砺的不是身躯，也不是武器，需要的，仅仅只是决心。 现在人手远远不够，sct刚进军洛城不久，需要大规模招兵买马。 一个虎背熊腰满身刺青的光头大汉坐在了圣餐台对面。 “我想问一下，这里是sct才对，这个睾丸癌互助会是什么意思。” 大汉见过许多大场面，过的也是刀口舔血的生活，狄狛一类的怪胎见多了，还镇不住他。 “问的很好，这是一个很关键的提问，我作为sct的最高干部之一，有权创立一个独属的行动部门，这个部门就是……睾丸癌互助会。” 狄狛点了点头，认为自己的取名简直就是一种艺术，足以媲美莎士比亚。 “不是很懂。” 光头大汉神情淡漠。 “这是一个大型公益组织，致力于让全世界每个人有种。” 狄狛回复道。 “不是很懂。” 光头大汉神情淡漠。 狄狛拿起一柄匕首，五指摊开放在圣餐台上。 咔咔咔咔咔…… 他用匕首在指缝之间来回猛刺，速度奇快无比，扬起一些木屑，稍有闪失，就会切断手指。 “但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光头大汉神情淡漠。 狄狛的动作戛然而止，没错，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有种么？先生。” 狄狛平静问道。 “至少我没有睾丸癌，而你该去看心理医生。” 光头大汉客观回答道。 “看来你很有种。” 狄狛轻飘飘的鼓了鼓掌，为之喝彩，补充道：“不过有一点你错了，整个洛城唯一不需要看心理医生就是我。” “你肯定知道好徕坞，就在这座城里，二三十年前他们还有创造力和尊严可言，可现在，他们致力于给全世界填充爱与和平，并试图磨灭那些根本不可能消弭的厚重壁垒。” “要我来说，每个人都有睾丸癌。” “那些成分复杂的电影，把我们的文化，身份，信念全部偷走了，全部改编成了他妈的弱智英雄，写进各种充满下三滥色情桥段的无厘头操蛋剧本，消磨了人所有的身份认同感，营造出世界大同的幻象，让人变成孬种，变得软弱，不停损耗着代代相承的伟大意志，让一切语言词汇都变得苍白无力。” “人的各种特性在这些诡计下被抹除了，没人在乎他妈的历史，没人对他妈的书本感兴趣，他们只想在虚拟游戏里上3d建模的傻逼ai公主，对着同质化严重的批发桥段……” 狄狛的手虚握，上下晃动作着不雅手势，继续补充着。 “最后在工厂里创造天价利润，在四肢萎缩和脑损伤里领不到任何退休金就曝尸荒野。” “我看得出来，你很有种，你是个有种的人。” “但还不够。” “这还不够有种。” “这种精神上的喂养，比被监视更糟糕，当这个世界不断的将你填满，没有人需要担忧你的心里在想什么，当所有人的想象力都退化了，将不会有人对世界构成威胁。” “我们必须更加有种。” “有种到要在孤立的绝境中对抗千军万马。” “你认为你现在还有种么？” 狄狛说得有些口干舌燥。 “虽然不是很懂……但我觉得他妈的酷毙了。” 光头大汉神情振奋。 而狄狛也拿起了扩音喇叭。 “不懂就对了，我也不懂，我承认我他妈精神有问题好吧。” “只需要知道的是……我们要有种到，去操翻这个世界。” “这就是互助会，睾丸癌互助会。” “致力于让全世界每一个人有种。” 随着一双双渴望的目光。 这里爆发了狂欢。 25. 模仿游戏 洛城，圣乔治区。 下午两点多钟，毒辣阳光被云层遮掩，透出些许适宜的流光。 没有车辆行驶的步行街，道路铺贴采用的是红色和米黄色混杂的砖石。 两侧商店建筑有着仿中古世纪的巴洛克建筑风格，精致的石膏浮雕以及飞肋并不显得夸张，而是与整个建筑群风格协调，门头招牌均不使用led灯箱，都是传统木作或金属制成。 铁艺路灯以及精美雕塑喷泉，令人赏心悦目。 一高档运动品牌服装店内。 没有衣物陈列架，也没有任何价签，只有一个个黑色人偶模特穿着衣物展示，以及一面大得夸张的激光屏幕介绍着品牌历史和品牌文化。 以及两个面部表情僵硬，穿着职业服身材面貌媲美平面模特的女性导购。 成为正式探员后，柯林和尤金的行动有了许多限制，二十万的行动资金必须要用于购买服装或是其它正当用途，例如租聘高档汽车游艇，以及会谈餐宴等，若是资金不足，可继续申请，会在十分钟内快速处理。 柯林不由得感叹对策局的手笔，或许真如尤金所说，上峰拨下的钱能够买一座有出海口的城市。 但这些钱都属于对策局的账户，专款专项，两人每一笔消费都会被记录，若是被拿去用于不必要的消费，例如招妓，购买违禁品，会受到一定处分。 尽管柯林不相信所谓的处分有多严重，但他认为没有必要节外生枝。 根据对策局提供的建议，作为电影投资人，通常情况下是属于合作双方中更强势的一方，不用穿定制西装过于正式，只需要一些对富豪来说是零花钱的便宜货，一些运动品牌，加起来几万左右的服饰就行。 柯林一向对这些高档品牌嗤之以鼻，当购买这些商品时，购买的并不是服装本身，而是品牌溢价，只是纯粹的冤大头，对他们高额的门店设备租金，装腔作势脑袋空空的设计师，以及毫无意义的巨额宣传费和花里胡哨徒有其表的活动策划买单。 或许最大的意义只是彰显身份，是一种上层圈子里的互相捧场，柯林骤然想到这一点，或许根本原因是表示他们站在同一阵线，这真是绝妙。 柯林换完衣服站在全身镜前，很普通的灰色运动装束，最贵的是可以检测心率之类的运动手环。 这一身下来要六万元。 虽然用的是对策局的钱，但柯林根本不想付这种智商税，感觉只要付了的话，某种重要的坚持就会消失，那不是自己的风格。 虽然家里那身白色西装挺贵的，但那物有所值，而不是这种内涵空洞受消费主义洗脑的所谓潮流品牌。 “先生，有什么不合适么？” 女导购看柯林在镜子前站了挺久，由于柯林进门时穿的是劣质的棕色呢子外套，她不得不有些狐疑。 而柯林只是在想怎样处理此事，这种地方是没有讨价还价那一说的，而这导购的销售方式是属于所谓的跟随型，指的是不主动给顾客介绍商品，只是在两米远处静静跟随，等顾客有疑问时再解答，还有一些所谓的热情型，实诚型。 一想到自己还要付这些人的销售培训费用，柯林更下定了决心。 女导购的怀疑是正确的。 他从异空间中抽调力量，将左手小臂的部分血肉脱落，露出骇人的白骨和筋脉。 “该死，你们的东西有什么不对劲。” 柯林撸起袖子一看，满脸“震惊”之色，大叫道：“有虫子，有虫子在啃我的肉。” 嗒嗒嗒…… 柯林的左臂血流如柱，疯狂的浇灌在大理石地砖上形成一滩血泊，宛如杀人犯罪凶案现场。 这种动静把两个女导购吓坏了，大口喘气，其中一个甚至尖叫起来， “我得赶紧去医院……” 柯林往柜台扔了五百块钱，他觉得这一身就值这个价，手环可能还值个三百。 做完这些，他一边流着血，一边往店外离开，以一百二十分之一的价格买下了这身衣服。 …… …… 一个小时后。 柯林面无表情的坐在公共长椅上吸烟，以往行人看到他时只会把他当作背景板，现在偶尔有人会将他上下扫视个遍。 这一点让柯林有些不适。 根据对策局的安排，今晚7点钟会有个宴会，届时好徕坞的不少名人都会到场，主要就是一些导演会带着剧本以及部分卡司阵容找人投资，到时候由对策局敲打过后的行业大鳄会介绍柯林尤金二人，二人的身份是来自西欧的地产商人，准备进军电影业。 柯林开始思忖，既然sct会以傀儡公司进军好徕坞，意味着不需要找所谓的赞助者，sct就是最大的投资方。 那么行动方式就不能是以投资人的名义接近sct，更多的是结识一些特效团队以及一些明星，sct需要的不是钱，需要的是一些好的摄影团队，导演，顶流明星，来吸引人看他们的电影。 或许不仅如此，柯林不由得往更坏的方向想，改变象征界，并不是说一蹴而就的事。 就算是制造大规模恐慌，文明也不会脆弱到瞬间崩溃。 最糟糕的处境是，sct从一开始就是拉锯战的思维，要慢慢将这个行业全部渗透，这种处境是最坏的，掌握发言权，等于掌握一切。 他长长吐出一口烟雾，觉得这种事实在操蛋无比，就怕犯罪分子有文化，自己根本不是模仿上流社会那块料。 这一天天的都他妈什么事。 由于长椅边上没垃圾桶，地上已经有十几枚烟蒂了，柯林在这里已经等了很久，本来约好在这里会面，再租车去宴会现场，可尤金已经迟到很久了。 柯林不由得给尤金打了个电话。 “你在哪里？我在约定地点等了快一个钟头了。” 电话刚打通，柯林就开始抱怨，最难受的永远是等待中的无聊时光。 “你再等一会儿吧，我在去角质，这里的美容服务三千元一钟头，我可不想浪费掉。” 尤金在电话里的声音显得有些慵懒，仿佛有些享受那种感觉。 “世界都要毁灭了，而你在他妈的去角质。” 倒不是柯林真的对这事很上心，只是感觉自己不做点什么的话，这份能力…… 时间回溯。 柯林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问了十一科总部的研究人员，伊琳娜，潜渊症患者大部分的特殊能力是什么。 她回答无非是一些操控元素的能力，或是强化力量变成一些动物之类的，各种各样的都有，但一些能力很强大的往往都有限制，当然最多的是一些根本就没有用处的能力，还比不上自身的异象。 柯林只是冥冥中觉得，这份能力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些无比关键的东西。 与潜渊症的爆发，起源，有着莫大联系。 “你先去租车吧，等会儿我发个定位你来接我就行了，算是你蹭我那么多次车的补偿。” 尤金发出舒适的闷哼，美容服务对她颇为受用。 “操……” 柯林掐灭烟头，挂断了电话，准备去车行租车。 26. 山庄宴会 夜晚7点，地点是好徕坞附近的比利弗山庄中一处豪宅。 金碧辉煌的大殿，有着平民对富豪住宅想象的一切奢侈之物。 墙壁上饰有一排排硬糖色调的洛可可风格桃心花木雕刻嵌板，另外还有透光率极高的大理石壁板，大理石地砖以及漩涡雕纹的花岗岩火炉。 而这里的每样物品都如它们极致奢靡的外观般货真价实。 插在珐琅瓷器中的红百合花是真花，不是塑料制假花。 象牙白的帘幕是顶级丝绸，而不是加了化学物质的棉布。 家具陈设都是都是桃花心木或巴里黄檀，不是松木浸泡的染制次品。 水晶吊灯使用的是上级石英结晶体，而不是玻璃片。 皮革是真皮，不是塑料。 当然，仅仅只是空旷的房间，并不让它显得豪华，只是浮夸的幻象。 真正使得这里熠熠生辉的是，一个又一个雍容华贵的女星，穿着一次性使用的高端定制礼服，裙摆拖得很长，在这灯光璀璨的幻境中走动，真会让人误以为是天国。 而在她们自信洋溢的气场下，手臂挽着的男人只不过是以英俊和财富划分的流行配件。 当然也有另辟蹊径的人。 “听说你嫁了个好男人。” “也没好到哪里去，我是看他得了肺癌。” “以你那样的身体，还能讨男人欢心么？ “我一直在用普力马林。” 普力马林是一种用于女性私密部位的乳膏，可以保持内部弹性活力以及伸展性。 “是么，在那些农场里，有数千只可怜的母马被迫站在黑暗狭窄的马厩里，身上插着尿管以便收集它们的每一滴尿液，直到它们再次交配时才会取下装置。 普力马林的主要成分是，怀孕母马的尿液，而这一采集行为会直接杀死腹中的小马。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就算我不拿这些药，也救不回那些小马。” 两个三线女星在角落里欢快的交谈，她们想方设法搞到请柬，就是为了睡服一些导演拿到好角色，或是希望被某个富豪看上，赚取不菲的佣金，甚至是更进一步。 随着部分在世界范围内都有影响力的巨星出现，宴会的气氛越来越高涨。 高价聘请的古典乐队演奏着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第三乐章，曲风活泼，采用回旋鸣奏曲的形式，宴会里洋溢着欢快悠扬的天籁。 当星野真夏出现在宴会里时，人们纷纷为之侧目，她的风头甚至是盖过了绝大部分女星。 由于星野真夏之前从事的都是暗杀类的工作，在一些任务中虽然会为了暗杀打扮，但从来没打扮得这么精致过，因为要融入最顶尖的那一批社交圈子。 地狱般的训练使得她有地狱一般的训练痕迹，这显然是一句废话。 不过她的身姿真犹如魔鬼一般，高挑修长的体形压过一切舞台剧演员，高度训练后的轮廓线条匀称到无以复加，就犹如是雕塑大师用尽毕生所学的呕心沥血之作。 华贵的蓝色露背长裙拖在地上，白皙光洁的背部如同玉石。 侧位开叉的礼服显现她笔直修长弧线完美的腿，战斗训练后的精炼曲线相比在场一些瘦弱的腿有了一份野性的诱惑。 葱翠的黑发如瀑散下，3d打印一样的东方精致面孔，有着高挺的鼻梁，以及一泓雪山清泉般的冷冽眼眸。 所有过分美丽的特征都被毫无违和的结合在一起，甚至令人生不起邪念，有的只是对着韦特伊莫奈花园，沉思者一类的艺术品的观赏。 她对周围炽热的视线有些懵，难道是做得太过火了么，还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习惯匿于黑暗的她对这种场合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从侍者的盘子中取走一杯琴酒一饮而尽，才要好一些。 “没什么事吧，星野小姐，我看你有些不适应。” 与她同行的一名男子有些担忧她。 这名男子的身份是编剧，几个知名导演都和他合作过，这次来也是为了兜售自己才写好的剧本。 “没什么。” 星野真夏很快镇静下来，越是这种时刻，越要冷静。 sct进军电影业的事已经不是新闻，还在地下世界沦为笑谈，因为一般犯罪集团要投资娱乐产业时，往往意味着他们要转型，走上缴税纳税的合法公民道路。 但只有真正的圈内人知道，sct根本就不在乎赚不赚钱，合不合法，他们只是一群处心积虑要搞破坏的疯狗。 星野真夏不知道今晚会不会有sct的人出席，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尽量参加每一次这样的盛会，sct的人总会露出马脚，届时以自己电影制作人的身份接近就对了。 另外还有对策局，以他们的消息灵通程度，不会不知道这件事，肯定也会派遣人员遏制sct的行动。 星野真夏望向其他女星时，眸中眼神有些复杂。 …… …… 豪宅二楼，盥洗室。 即使是洗手柜也有着木制罗马柱装缀。 “你好了没有，还要搞你那头发多久。” 柯林无语到极致，宴会估摸着都开始十分钟了，尤金还在磨磨蹭蹭。 他站在卫生间外疯狂吸烟，由于任务需要必须装逼，他抽的是两百元十支装的香烟，但他却感觉还不如二十一包的过瘾。 兴许是肺已经被熏坏了的缘故，尼古丁含量不是最大值的话，柯林根本就没有什么感觉。 “五分钟，最后五分钟。” 尤金在卫生间里倒腾着她的妆容。 此时。 一位女星从另一侧卫生间走出，她出演过许多动作电影以及奇幻电影，都以高冷的形象示人。 柯林嘴里的烟都掉下来。 “……，伊娃？我是你的粉丝。” “是吗？谢谢，另外站在女士卫生间外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女星用手背略微挡住嘴，有些笑意，柯林完全入魔了，心跳有些加速，这比荧幕上来的还要性感几十倍，以前没结婚的时候还做过关于她的春梦。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以前想象过，想象过和你见面后会怎么撩拨你，但我现在全忘了。” 柯林实话实说，曾经她的确是自己的梦中情人。 能来这种场合的客人身份肯定不一般，况且是自己的粉丝，女星并不介意被这样的搭讪。 “现在来想也不迟，我并不急着去做什么。” 女星极其优雅的靠在护栏上，双手摊开把住栏杆，没有女性会拒绝和一个事业有成的年轻帅哥谈话。 “该死……我开始后悔没去读文学专业了，不然对这一刻来说真是暴殄天物。” 柯林踩灭烟头，说的实在话。 女星被逗笑，露出整齐白洁的牙齿，和鲜艳红唇放在一起诱人无比，她轻笑回应道：“你很幽默。” 五分钟后。 当尤金从卫生间出来，看到柯林在和当红影星调情时，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而女星似乎已经完全被柯林的鬼把戏吸引，手背抵在下巴，极有兴致的听着柯林吹牛。 “那时候我才发现，我看到的血红不是胶布，也不是油漆，是那个女人的眼睛。” “那具女尸……就那样通过坑洞看着我，足足凝视了几天几夜。” 柯林说得无比认真。 而女星有些害怕，没察觉过来的时候，纤细光滑的手已经被柯林握住。 “牛逼。” 尤金不知道该说什么。 27. 减负行动 宴会大厅，琴声悠扬，华服臻美。 “这是柯林先生和她的合作伙伴，尤金女士，他们是来自西欧的地产商人，实力雄厚，若是拿出好的卡司阵容和剧本，钱对他们来说只是小事。” 因受对策局敲打，半退休的电影行业巨鳄为一众导演介绍着柯林两人。 对策局考虑到探员的身份需要保密，否则会被感染者组织狙杀，所以在证券交易所事件中，只是说洛城警厅解决了此事，把穷凶恶极的罪犯逼到绝境后自杀，完全没有提到两人，作为补偿颁发了英勇荣誉勋章。 随着行业大鳄的引荐。 两人受到宴会厅里所有人的关注，因为这位大佬的分量着实不低，他经手过的电影几度创造票房奇迹，是各大电影节的常青树，曾经叱咤过一个年代，会让他这么介绍的人，财力恐怕不只是雄厚那么简单。 这引发了些许骚动，不少刚起步的电影制作人或是口碑不佳的纷纷过来和两人接触，希望柯林二人能抛出橄榄枝。 至于一些颇负盛名的导演，有着自己的关系网，没必要和两人套近乎。 但柯林根本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瞎聊着，根本不想看那些无聊剧本。 时至如今，柯林才明白为何当初格蕾会那么针对自己，因为大多潜渊症患者的可控性极低，在一些矛盾问题的引导下，或是受危险刺激时，就会失去理智发狂无差别杀人。 成为正式探员这些天里他在通讯终端上看到不少这种事，约莫百分之五十的感染者会被自身的异象吞噬而死亡，剩下的百分三四十，虽然能够活下来，但极度容易失控，一旦被激怒就会彻底暴走。 能拥有自控力的感染者只是极少数，自己之所以感觉周边有不少可控的感染者，只是因为幸存者偏差罢了。 由于对策局目前还没有识别感染者的手段，所以这些感染者平日里潜伏在人群中极度危险，所以再怎么严谨也不为过。 但这并不意味着柯林就能忘怀格蕾对他做过的事，身体被打得稀巴烂，那种事确实发生过，而且还是两次。 就在一个口才极好的导演搞得柯林不知所措时。 乐队的演奏音乐一换，宴会进行到了中场，不少来宾都去大厅中央跳舞去了。 这倒是让柯林松了一口气，正好看到自己年少时春梦对象的同伴走了，柯林深吸一口气，准备邀请她作自己的舞伴。 “你的同伴抛下你了。” 柯林上前不卑不亢的说着。 “她有些急事，倒是你，不和你带来的美女一起跳舞么？” 女星大概已经猜到了柯林的想法，想要婉拒，尽管在楼上比较聊得来，但她是不会和陌生人跳舞的类型。 “噢，她是蕾丝边，和男人接触身体会过敏。” 柯林满嘴跑着火车。 “可我看她已经在和一位绅士跳舞了。” 女星有些匪夷所思。 尤金和柯林不同，没有只靠五百元就搞定今晚的行头，她可是盛装打扮，将二十万行动资金用了个干干净净，脱胎换骨一样，完全认不出是那个朋克小妹，和她不熟悉的，还会以为是什么女子组合的成员。 柯林看到舞池里欢快无比的尤金，在和一个经常出演间谍电影的男星跳舞。 柯林：“……” “被你识破了么。”柯林摸着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继续说道：“我都用上这样的诡计了，能别让我再思考其它花招了好么，我不擅长想这种事。” 柯林摁住眉心，佯装“绞尽脑汁”的样子。 “真拿你没办法。” 女星伸出手，示意柯林牵她起来。 柯林根本没想到女星真的会答应，脑袋有些空白。 这就是对策局探员的待遇么？真是他妈的酷毙了。 柯林不再多想，握住女星的手，尽管他根本不会跳舞，但还是想试一试。 而人群里的星野真夏早就注意到了柯林，有些惊讶。 约莫七天前，发生了一件离大谱的事，虽然当时可能是自己多虑了，还被柯林骂了一句傻逼。 但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一个穿着廉价外套随地扔烟头毫无素质的人，不仅能住进高档公寓，还摇身一变成为地产大亨，搂着当红影星的腰肢跳舞。 这个男人身上……绝对有古怪。 此时，星野真夏发现地上有什么东西在动，仔细一看，竟是两只在爬动着的，色泽恶心的蟑螂。 奇怪…… 这种地方根本不会有这种生物才对。 …… …… …… 一天前。 洛城，修斯克区，废弃教堂。 狄狛通过座机接了一个电话，表情相当不爽。 在场的sct成员皆是噤若寒蝉，因为能让狄狛不爽的，恐怕只有那位大人了。 砰砰砰…… 狄狛把审判槌砸得磅磅响。 “把现在组织里最帅的人找来。” 狄狛对杀人数够殡仪馆五年营业额的人说着，他很喜欢这个办事利索的家伙，而且这家伙有种幽默感，相当讨人喜欢。 五年营业额有些无语，不知道狄狛又发什么神经。 “我不知道这个要求意义何在。” 五年营业额的确知道前阵子来了个小白脸，和自己一样，是潜渊症感染者。 “虽然现在人员不够，亚修吞并的组织还在陆续迁进，但工作还是要落实，给我挑个最英俊的。” 狄狛点了点头，认为自己的决定很英明。 二十分钟后。 人被五年营业额找到。 “操，泰坦里克号第二部没你我不看。” 狄狛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这比他想象的还要帅，而且过于英俊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来混这口饭吃，兴许是担心被对策局捉到杀死。 “boss，有什么指示么。” 金发男毕恭毕敬说着。 “我要你制霸好徕坞。” 狄狛神情极为严肃。 金发男子：“？？？” 他缓了好一会儿，呆滞面孔才恢复精神，回复道：“抱歉，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狄狛点燃了一支香烟，深嘶了一口，说道：“从前，我有个朋友，他是做运输业的。但他的生意一直很惨淡，后来他发现整个城市的物流都被一些恶霸给垄断了，但他最后依然做大做强，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金发男子摇了摇头，一脸茫然。 “因为他把那些恶霸全部宰了，你懂我意思吗？” 狄狛伸出手揉着男子的金发，补充道：“只是需要你去干掉一些恶霸，一些当红的导演明星之类的，这样运输业才能够运输，电影业才能拍电影，你知道么，就像货车只能载那么多货，影院也只能排那么多片，我们需要给行业减负，这是一桩正义事业。” 可金发男子接下来一句话，差点让狄狛吐血。 “但是，我没杀过人，只有失控的时候杀过几个，但那是无意识的，我不知道怎么动手，万一遇到我喜欢的明星怎么办？” 金发男子实话实说，兴许是二十出头有些青涩的年纪让他说出这番话来。 “嘶……”狄狛倒吸一口冷气，“你真他妈的是个天才，你要明白，那些人，他们的脑子，总要想掌控引领什么。他们是各种腐败理念的始作俑者之一，就道德层面来说，杀掉他们，只是等同于杀死汽车，吸尘器，芭比娃娃，抹去计算机磁盘记忆或是烧掉书本。” 狄狛骤然觉得自己说得有些不对，继续说道：“或许杀死这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如此，我们都只是被批量生产的货物罢了。” “总之，拿上这个，再带上几个好手，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sct要来了。” 狄狛将一柄枪递给了金发男子。 “明白了，行动完之后我要喊出别惹sct之类的话么？” 金发男子一本正经的问着。 “呵呵。”狄狛彻底被逗乐了，“这倒不必孩子，我们只是默默无闻的公益组织。” “但是，我是感染者，到时候是用枪，还是用异象呢。” 或许是第一次出勤，金发男子事无巨细，认为一切都要精确进行。 “随你高兴……好吧。” 狄狛有些无语。 28. 真实计划 比利弗山庄之外，杉木丛掩映的石堆上。 在皎洁月光映射之下，金发男子的左手源源不断的流出蟑螂蜈蚣，恐怖瘆人的悉索声不绝于耳，成千上万的小型昆虫在土石之上堆垒翻滚，向着山庄内滚滚而去。 作为洛城最豪华的高档社区，其安保力量足以应付一些抢劫团伙。 但在这种诡魅的超自然力量下毫无作用。 那些丑陋怪诞的虫子在他们还来不及尖叫时，就结成一股黑色流体纷纷钻入了他们的口鼻，撕破血肉，在浑身上下乱窜，顷刻间啃噬完脏腑，只剩下空洞的躯壳。 几个持自动步枪的枪手正在警戒周围，金发男子使用着他的异象潜入豪宅，这些虫子不但具备攻击性，还能和他共享视野，看到虫子所感应到的一切。 …… …… 宴会大厅内。 “失陪。” 星野真夏用高跟鞋将地上两只蟑螂踩得粉碎，爆出黑褐色的恶心浆汁。 “怎么这么早就回去了？” 同行的男子还打算去结识一下柯林，这种刚入行的投资人，往往只要剧本对他口味，不在乎市场风向，就能砸下重金，只不过看他在和一名当红影星跳舞，不好过去打扰。 “我想起一些急事。” 星野真夏根本不在乎男子的想法，在一众男性的遗憾中径直离开，因为还没来得及和她共舞。 回到更衣室后，她换回了黑色运动装以及战术靴，将奢侈品手提包中的枪取出上好弹匣，并配备专业消音器，随后打开高尔夫球杆袋，检查了一下武士刀。 是时候该去解决掉一些人渣了。 …… …… 枪声被消音器盖住，但依然发出几声轻微的闷响，杉木丛内，在金发男周围警戒的枪手应声而倒。 每一颗子弹都极其精准的击中后脑勺中心，或是眉心，直接将脑组织洞穿，汩汩流出血液。 而在和虫群共享视野的金发男过于专注，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 星野真夏不得不对这个感染者组织的拙劣行动生出鄙夷，因为这个感染者的异象太容易暴露踪迹了，就好像是在说来赶快来杀我一样，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行动，完全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这个男人的暗示是“恶魔”，属于比较普通的一种，这类人精神驱动力往往只是欲望。 并不是每种暗示只有一种异象，塔罗牌暗示是一种总的归类，往下能衍伸出无数类型。 例如恶魔的暗示，和血肉造物有关。 高塔的暗示，和液态元素有关。 教皇的暗示，和精神心理有关。 当然这也是一种人为的定义，并不是最终正确的，只是刚好有22个大类，被地下世界富有学术精神的人统计归类，然后以最通俗的塔罗牌形式广为流传，久而久之就达成了共识。 恶魔么…… 是最容易失控的那一类，星野真夏已经不打算留下活口。 “我已经解决掉所有安保人员了，顺带还有几个倒霉鬼。” 金发男不是很喜欢这种冷场的感觉，非要说的话，自己可能是属于很容易尴尬的类型。 乌木刀柄，十字形的金属刀盘，雪白的刀刃上铭刻意义不明的血色符文流光溢彩，在夜月中闪烁锋利寒芒。 噗嗤…… 刃光一闪， 星野真夏直接一刀捅进金发男的背部，整个剑刃穿心而过，从前面刺出。 之所以不插进脑袋，是因为她还不想马上杀死他，想要从他嘴中套点情报出来，感染者的生命不会脆弱被刺穿心脏就瞬间毙命。 胸腔处传来的剧痛蔓延到金发男全身，当人遭到穿刺性伤害时，前面几秒只是会觉得受伤的地方有些冰凉，随之钻心的疼痛才会从脊柱延伸到大脑。 而与此同时，金发男的异象，那些蜈蚣蟑螂全部自焚般化为黑烟消散，不断分解细小的黑色颗粒再分解得更小，直至融入虚无。 “告诉我你属于哪个组织，我就不杀你。” 星野真夏认为sct的人应该不会这么蠢。 “s……sct。” 金发男已经理解了自己的处境，为了活命强忍着剧痛回复道，每当他想回过头看时，刀刃就会在胸前里搅动，他只好看着前方，浑身疼得发抖，面如纸白全是汗水。 由于心脏粉碎，作为血泵的器官失效，血液无法供应到全身，他只感觉自己如坠凛冬，身子愈发冰冷。 他听说过对策局有一种特制弹药，里面装着神经毒素，能将感染者灼烧至死，但这种冷兵器，古怪得无以复加，他闻所未闻。 “你在骗我，sct的人不会这么蠢。” 星野真夏根本不相信。 “是真的，我才加入睾丸癌互助会不久，狄狛，亚修，他们什么人都要，只要是感染者，或者有前科的罪犯。” 金发男感觉得到，自己与异空间的联系被阻断了，无法再从那神秘地域中抽调力量，只要被这把刀刺中，只能任她宰割，不过还有一丝希望…… “睾丸癌互助会？” 听到金发男说出狄狛的名字，星野真夏并不感到意外，毕竟是个赫赫有名的疯子，但能准确说出两个被派遣到洛城的sct干部名字，她有些相信了。 紧接着金发男将他所知道的一切全盘托出，修斯克区，教堂，睾丸癌互助会。 “sct准备进军电影业，就是这种方法？” 星野真夏有些想不通，这样的话未免也太愚蠢了，只是找几个傻瓜来杀导演和演员，这是哪门子的进军，白痴无比。 “当然不是……” “只是干扰这几个月的院线排片，这些人死了的话肯定有很多利益纠葛，很多影片都会延迟上映。” “届时sct会用傀儡公司的影片发布院线，占据绝大部分排片，在胶片或磁盘数据中剪辑部分其它内容。” 为了博取星野真夏的相信，金发男全盘托出。 星野真夏目光一凝，这听起来才像是sct会做的事， “傀儡公司叫什么名字。” 她要搜集一切信息汇报给上级。 “我不知道，我就知道这些了。” 金发男话音刚落。 星野真夏握刀的手向上挥动，沿着金发男的胸腔直到头颅。 然而从最开始，金发男保留了从异空间抽调的部分力量，并未被刀刃的奇异力量阻隔，就是为了刀刃从心脏中划出稍稍恢复功能这一刻。 血液稍稍供到头部，只见他的脑袋部位全部化作密密麻麻的苍蝇，恶心到极致，爆发出魔音贯耳，迅速飞离此地。 砰砰…… 星野真夏对着苍蝇群开了两枪，打爆出些许浆液，但毫无用处，这群苍蝇以最快速度逃离，遗留下的身躯与头颅失去联系，跪倒在地，成为一具死尸。 “可恶。” 星野真夏挥了挥刀刃，将上面的血甩干重新插回刀鞘。 太久没对付感染者技艺生疏了么，该直接动用术式的。 不过这种喽啰逃了就逃了，还有事等着自己去做。 29. 有关于神 豪宅三楼。 几乎所有派对或是宴会都有一条默认规则，那就是必备客房。 受对策局敲打的影业大鳄准备开始一点娱乐节目，没想到一个三线女星找上他，希望能够通过他的关系安排一个好角色，薪酬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曝光度。 这样的情况对他来说太常见不过，本来不想搭理，没想到这个女星甚至自备了西地那非。 执着到如此地步的精神打动了他，到时候随便让她去一部b级血浆片充当胸大无脑的角色好了，于是和三线女星来到了客房。 精美装潢的客房内，墙上装裱着艺术展上的真品画作，香薰散发着令人陶醉的美妙气味儿。 似乎是宴会举办者有意为之，每间客房里甚至配备了氛围灯。 此时女星正在磨砂玻璃的淋浴隔断中洗浴，粉紫色灯光映照下，其轮廓线条婀娜无比。 影业大鳄用牙齿咬住一片药丸，拿起玻璃杯喝了口水吞了下去，同时拍了拍自己的脸提神，顺便加快血循环，让药快速起作用。 听正在冲洗的三线女星说，说等会儿还有个好姐妹会一起过来，这让他期待无比。 星野真夏用铁丝钩开了门锁，进入了影业大鳄所在的客房，并把门反锁关闭。 “你就是她说的好姐妹？” 影业大鳄虽然有些疑惑，自己明明反锁了们，他并没有看清星野真夏的样子，只是感到有一个人影闪过，此时星野真夏已经绕到了他的身后，用一柄匕首抹上了他的脖子。 “啧……” 他感受到脖子部位传来的冰冷，低头一看，寒光锃亮的锋刃已经划破皮肤，露出些许血液。 “你想要什么？我钱包里有一张卡，密码6个7，里面有八十万。” 这种处境对他来说虽然少见，但并非没有遇到过，自己这一类人曝光度高，是勒索犯的不二之选。 “这样么……”星野真夏从他身上摸出钱包，愉快的接受了这笔意外之财，继续问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刚才你介绍的来自西欧的地产商人，是谁让你这样做的。” 影业大鳄意识到了问题大条，如果只是勒索犯还好，顶多传出些香艳相片和丑闻败坏名声，不太敢真的杀人。 若是这类角色，她真有可能宰了自己。 “是电影协会的人，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只是做个人情。” 影业大鳄如实回复着。 而星野真夏现在足以确定柯林两人的身份，指示这个老家伙这样做的势力是谁并不重要，只需知道他是否有受到敲打，因为对策局的能量庞大到能影响一切有名有姓的机构。 柯林，尤金。 这两个人是对策局探员，对策局得知sct会利用电影来制造混乱后，派出了他们两个来调查和预防。 …… …… …… 星野真夏换回了蓝色露背礼服，踩上高跟鞋，再度回到宴会大厅。 这一切事件实际过程连十分钟也没用到，还不超过两支舞的时间。 而当她出现时，一下子就成为人群注意的焦点。 她径直走向舞池中心，一片片收割着他人的爱慕。 钢琴演奏着日瓦戈医生，柔和舒缓的旋律，似乎是一种硬性规定，这种场合只能演奏古典乐，哪怕是爵士乐也不行。 最后她在柯林和当红影星的面前停下。 “能借用一下这位男士么。” 星野真夏冷漠的对当红影星说道。 “当然，正好我有些倦了。” 当红影星对柯林友好的挥了挥手，缓步离去。 “等等，我还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 柯林意犹未尽，正在兴致上没想到被个突然窜出来的疯女人给中断了。 “下次还能见面的话。” 女星头也不回，轻飘飘留下一句话。 作为当红影星，金字塔顶端的人物，她完全不差追捧和财富，只是看柯林有趣，并且的确是自己的粉丝，能说出自己演过的所有电影，并且称得上是英俊，才和他跳上一支舞。 柯林恼羞成怒，把怨气全部转移到了星野真夏身上。 “你他妈是谁？” 柯林感觉这张脸有点熟悉，但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顶级美女，但这毫无意义，和自己当年的梦中情人相比差了十万倍不止。 而星野真夏根本不管柯林生不生气，很自然的握住他的手，匍匐在他怀里，随着钢琴曲摇曳。 场中许多男士对柯林投来艳羡的目光，又是当红影星，又是艳压群芳的不知名美人，搁谁也都顶不住。 但柯林却对她丝毫没有好感，正欲推开她让她难堪。 “对策局第十一科探员，柯林，让我逮到你了。” 星野真夏轻声低语着。 准备发难的柯林顿时整个僵住，头皮发麻，这个女人……是sct成员？ “你想要做什么。” 柯林目光瞬间冷了下来，但没有妄动，这个女人有可能是感染者。 “不知道，我还没想好。”因为贴着柯林的胸膛，星野真夏感觉到得他紧绷的身体，以及加快的心跳，“别那么紧张，我不是sct的人，并且与sct也是敌对关系，或许我们还可以成为朋友。” 对策局和sct不同，sct招募规则就是没有规则，鱼龙混杂，囊括所有的精神变态和疯狗怪胎。 而被对策局招募，需要背景调查，有无犯罪记录，是否在互联网上发表过不当言论，还要求有超高的可控性，即使在生命威胁的刺激也能保持理性，几十个感染者里才能挑出一个来。 所以这类人是可以进行交流的。 柯林知道除了sct之外，还有其它的感染者组织，但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用东方的话来说，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人类这种生物很多时候并非是想象中的那么温顺，如果某人的抽屉里放着一柄手枪，有小偷入室行窃，可能就会心血来潮的崩掉他。 然而柯林接下来一句话，让星野真夏差点吐血。 “你是不是弄了胸垫，我想起你是谁了，你一直在跟踪我？从度假城开始。” 柯林仔细端详着星野真夏的面孔，以及从他的视角扫下去，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那只是巧合，你刚好住在我隔壁。” 星野真夏呼出一口气，也不再废话，单刀直入的说道：“有没有兴趣和我合作，我知道你这一类人对对策局也没太多忠诚可言，更恐怖的事就要发生了，届时无论是对策局，还是sct，都不能自保。” 柯林完全不信星野真夏的鬼话，目光扫视着舞池，搜索着尤金的踪影，他妈的全世界乱成一锅粥，现在又冒出个神秘女人，尤金还没心没肺的只顾着玩。 “什么更恐怖的事？贞子要下海拍a片么。” 柯林乱侃着。 一向冷峻的星野真夏硬生生忍住笑意，缓了一会儿，才说道：“你相信有神的存在么，探员先生。” 30. 宇宙天体 柯林有些不屑，他讨厌和神棍搭边的所有玩意儿。 “如果真的有神的话，那么它一定是个孬种，每天那么多人都在诅咒辱骂，以及恶搞它，也不见有什么反应。” 柯林认为这是一条真理。 “你很傲慢……三年前你大可这样说，现在的话我劝你不要这么做，说不定会沾染上一些不详的东西。” 她引导着柯林抬起手，牵着她转了一圈，作为职业杀手，必须精通各种潜入或伪装的技能，不局限于舞蹈、厨艺、美妆，甚至是电气工程等。 “为什么是三年前？” “你没有发现一个很奇怪的事情么，自从三年前开始，航天局不再公布任何天体照片，也没有任何有关空间站的新闻，就好像人类停止了对太空的探索一样。” 星野真夏目不转睛的盯着柯林的眼睛，现在才发现这家伙还蛮帅的，和第一次见他不同，可能是来这种场合让他好好刮了胡子。 “我不是很关注宇宙那边的事，光是这操蛋的洛城就已经够我忙活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的确有什么问题，你这样说出来，那你知道答案？” 柯林有些好奇。 “看来对策局依旧没完全信任你，这一切都和那次日蚀有关，那次长达一整天的日蚀至极关键，自那以后你没有发现天候越加阴冷，经济越加萧条么？虽然不完全确定，但潜渊症感染者也是渐渐从那段时间开始蹦跶的。” “和日蚀有关？你的意思是说，有什么东西随着天体运动降临了么，外太空病毒，异形？” “只是一种猜想，没人知道真相，如你所见，我的态度很真诚，是在帮你了解现状，和对策局可不一样，他们肯定对你做了一些测试吧，诱导感染者发狂那种，还在你身上装了定位器，让你不得不加入。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有不少探员在跟我们合作。” 星野真夏展现出职业假笑，但却漂亮极了，不输给在场任何女星。 “原来对策局里有很多叛徒。” “不能这样说，和对策局一样，sct是我们共同的敌人，至于我们，只是没有对策局那样心怀世界罢了。” “你属于哪个感染者组织？说出来的话不是不能和你合作。” 柯林通过对策局的资料库，知道还有一些大型的感染者组织，比洛克、竹樱会社、杀戮天使，但这些和sct不是一路的，他们只是些想大家聚在一起搞钱的犯罪分子，而sct已经上升到恐怖主义了。 “非得是感染者组织么？难道我就不能是……魔法少女？” 星野真夏一本正经的说道。 柯林眼皮狂跳，发出冷笑，“信不信我杀了你。” “好了，不开玩笑了，有一件事，今天晚上我是真真切切的帮了你，两位探员玩得太欢了，以至于忘了来这里的目的。刚才有sct的人前来袭击这里，被我杀掉了几个，虽然有一个逃走了，但我的确知道了不少情报，我们可以交换。” 不得不说，靠在这样宽阔的肩膀上的确让人有安全感。 “sct？” 柯林正准备进一步询问的时候。 轰！ 一声爆响在豪宅屋顶上炸开，直接掀飞了整个屋顶，砖石纷飞滚滚而落，砸在地上的人群中溅起一片片血花。 这一切都毫无征兆，只是顷刻间就发生了。 尖叫和混乱在刹那间爆发，饶是在场者都是身居高位之人，但在最原始的恐惧和生命威胁下仪态无存，踩踏着他人试图活命。 …… …… …… 比利弗山庄外，位于制高点的一处林荫小路。 银色面包车在路中间违章停靠，车前灯的冷白光芒照映出七八个高大的人影。 五年营业额肩上扛着单兵反坦克火箭筒，刚刚发射出去一枚，管道内冒出浓浓烟雾。 因为狄狛看金发男是第一次出勤，顾虑他完不成任务，或许还会被人抓到留下隐患，所以派了五年营业额跟着以防万一。 “希斯老大帅爆了！唔噢！” 几个亡命之徒发出夸张的喝彩。 五年营业额名为希斯，穿着白背心和牛仔裤，极为传统的悍匪打扮，粗壮胳膊上满是骷髅头匕首的刺青，左侧脸上有一道刀疤，从嘴角一直衍伸到耳后，显得凶煞无比，只是眼神有些无精打采。 “学会了没，就这样用，先扛在肩上，之后用瞄具瞄好我刚才炸的那栋房子，导弹会自己定位，扣开保险，把下面的红色把手使劲往后拉就行了。” 希斯并不想和这些疯狗一起出任务，只可惜自己的朋友被狄狛安排去做其它事了，否则还有个人能一起聊天。 随着希斯的指示下达后，一众亡命之徒从面包车上纷纷拿起火箭筒，按照希斯教的那样，扛在肩膀上用瞄具对准建筑目标。 逃得性命的金发男靠在一棵树下发着抖，倒不是因为恐惧的原因，只是刚才不久被星野真夏重创，重塑肉体消耗了太多的力量，与异空间的联系愈发微弱，而潜渊症的特性也在此时显现，混沌与疯狂在折磨着他的脑子。 “看好了，小白脸，任务……是这样执行的。” 希斯说完话之后。 七枚火箭筒在几秒内发射完毕，霎时间火光冲天，把周遭的黑夜驱散映为白昼，除了有一个人瞄偏炸到其它地方外，其余的全部飞向了柯林所在的豪宅。 …… …… …… 在第一枚火箭筒爆炸后。 人间地狱般的景象出现在柯林眼前，那些所谓的顶流巨星，也碎成了烂肉，在冲击波中血肉模糊。 而至于柯林自己，经过训练，他可以抽调异空间中的力量注入到四肢百骸中，极大幅度的强化肉体，所有体能指标超过顶尖运动员不知道几十倍。 即使一块飞来的巨石猛砸中了他的背部，换成一般人会直接爆碎，但他只是脊柱稍稍错位而已，还能够行走。 “你不是说解决了sct的袭击人员么？” 柯林想也不用想，会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只有sct。 “我明明已经重创了他的……是他的同伴，他还有后援。” 星野真夏在被柯林的身子护住，所以并没有大碍。 就在柯林以为危机已经结束的时候，又是几道速度不一的破空声传来。 柯林看了一眼已经被掀飞，可以看到夜空的屋顶。 “你妈的，不是吧？” 话音刚落。 砰…… 砰砰砰砰砰…… 每一声都惊天动地。 31. 初坠深渊 模糊画面于眼前割裂破碎胡乱拼凑。 混乱意识在脑中发散分裂四处游移。 似是虚妄的梦境，又仿佛是真切的现实。 老旧的显像管大头电视播放着无趣的科普纪录片。 柯林记得自己看过这片子，在某个极度无聊的深夜看过。 讯号不良产生的噪点色块使画面卡顿掉帧，断断续续的女声变成了介于人和机械之间的怪诞嗓音。 【事件视界是一种时空的曲隔线。】 【在非常巨大的引力影响下。】 【黑洞附近的逃逸速度大于光速。】 【使得任何光线皆不可能从事件视界中逃脱。】 【任何从视界外部接近视界的物体，将须要用无限长的时间到达视界面。】 【其影响会经历无止境逐渐增强的红移。】 什么鬼玩意儿…… 柯林感觉自己没有实体，感觉不到自己的肉身，空荡荡的，没有手，没有嘴，什么都没有，被某种无上力量给束缚住，不能动弹分毫。 这种发现让柯林惊惧至极。 重力…… 重力在牵引着自己下坠，而自己毫无反抗之力。 像电梯绳索断裂，疯狂下沉，在往无限的未知，究极的恐怖之中下沉。 速度极快，逆流的痛苦洪流反冲，他感觉到自己在慢慢消融，但却又绵绵不断在被混沌疯狂给填充，下坠的速度太快了，比光还要快，但这无底深渊却永远没有尽头，甚至没有时间，没有空间，一秒钟过去却像经过了一万年。 柯林恐惧得想要大叫，但哪怕一分贝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咚咚…… 下坠感截然而至，突然顿住的冲击感几近震碎灵魂。 又是一台老式的显像管电视，除此之外只有无尽的黑暗虚妄。 【你们永远掌握着一切，永远。】 【你是杀人犯，你是元凶之一。】 科恩满脸是血，被摔成破碎残肢面目极致扭曲的他，绝望眼眸如干涸的枯井，泣出浓稠的红浆，他在地上蠕动着，以完全如冷血动物般的钻爬，朝着柯林慢慢前进。 柯林恐惧得发抖，可是连用来缓解恐惧的神经反射也没有，如被水泥封住一动也不能动，甚至无法发出声音，矛盾与错乱渐渐占据他的理智。 画面又跳动闪烁成狄狛。 【10代表最有序，可那就是某种极权了。】 【你还沉得不够深，我们必须沉得很深。】 【才能掘出真实。】 似是缝住嘴巴的针线突然断裂，柯林终于大叫出声。 …… …… …… 暴虐的剧痛肆虐着柯林的大脑，灵魂似乎在被那奇异的空间以最缓慢的速度慢慢抽离。 但那都无所谓了，他渐渐感觉到了肉体，感觉到了意识，熟悉的一切在慢慢回归。 哪怕是贯彻肉身的疼痛，也感到些许舒适，这意味着自己还存在，自己并没有消解在那无尽之中。 “站在女士卫生间外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女星用手背略微挡住嘴，有些笑意。 柯林明白，时间又回溯了。 他记得自己因为剧烈爆炸而死，之后做了一个怪梦，但忘记了很多细节，只觉得恐惧无比，一双双无形之手，在把自己拖向深渊。 这就是潜渊症么，或许是感染了已经有些时日，自己开始慢慢下沉了。 “你流鼻血了。” 女星有些惊异，但没想太多，从品牌手提包中取出一张纸巾递给柯林。 连道别也没有，她做完这些后就径直离开了。 柯林怔怔的盯着手中的纸巾，用它擦完鼻血后，从怀里香烟盒取出一支点燃吸上，出神望着女星渐行渐远的绝美背影。 没能跳上一支舞真是遗憾。 大概一小时后，这里就会被sct的家伙轰炸，也不明白那些疯子的脑袋是怎么长的，进军电影业不等于打败电影业。 问题是现在要怎么做？自己还有两次重新来过的机会，美中不足的是，自己的时间回溯似乎只局限在一天之内，甚至是几个钟头，这会大大降低可操作性。 由于比利弗山庄离市中心算不上近，现在求援的话很大可能来不及，但柯林必须试试，直接用通讯终端向总部发起了求援，最好是能让感染者过来，毕竟sct手里有大杀器。 只是普通的rpg火箭筒远远没有这样巨大的杀伤力，柯林猜想是反坦克导弹之类的玩意儿，这种东西也只有sct才搞得到。 目前已经有了一重保障，最后的问题是不知道那些人会从哪里袭击。 对了，那个女人。 柯林从二楼向大厅俯视而去，并没有发现那个古怪女人的踪影，照她所说，貌似是帮自己解决了几个sct的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目前也只有顺着这个思路走下去，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女人。 就在柯林想事情的时候。 弄完头发的尤金从卫生间出来，她穿着一袭带水晶亮片的紫色华贵礼服，还颇为郑重的戴了从指缝连接到手腕的丝绸装饰，经过处置的墨绿色长发盘成精致的发结，粉底遮瑕后的些许雀斑荡然无存，绝对称得上是一名美女。 “你在装什么逼？” 尤金一出来就看到柯林眉头紧锁的故作深沉，两臂手肘靠在护栏上，一边吸烟一边在仔细观察着宴会大厅。 柯林回头去看，不由得感叹道：“幸好你是一个女人。” 因为有些地方自己不便进入，只有拜托尤金去找。 等等…… 不对，那女人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危机，才会离开宴会完成她该做的事，自己完全搞错了其中的逻辑关系，如果自己先找到她的话，就会干扰她之后会做出的事来。 “怎么，你寂寞了？因为这里的女星都看不上你，所以把主意打在我身上来了？你这种想法很低级啊，朋友。” 尤金讽刺着。 柯林深嘶一口气，尤金不招人厌的时候，还是不招人厌的。 不过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像之前一样，等着影业大鳄的引荐，再偷偷观察那女人会怎么做，该死的是，自己连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说正经的，你恐惧么，在跌入深渊的时候，我指的是，潜渊症。” 柯林不想再体验那种感觉了，那不是疼痛或者惊悚就能三言两语说完的，那是一种……至极的恐怖。 “能他妈闭嘴么，我等着好好享受宴会呢。” 尤金从手提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打量着自己的脸，依然嫌不是很完美。 柯林：“……” 32. 地下流言 星野真夏看到柯林正在和一个不知名的二线女星跳舞。 这个男人身上……绝对有古怪。 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仔细一看，竟是两只在爬动着的，色泽恶心的蟑螂。 她用高跟鞋将两只蟑螂踩得粉碎，爆出黑褐色的恶心浆汁。 在和不知名女星跳舞的柯林余光偶尔瞄向星野真夏的方向，看她在搞什么鬼。 可怀里的女星却有些不安分，柯林在一些连续剧上看到过她，演过不少配角，有些印象，是个过气的二线明星。 得知了柯林是实力雄厚的地产商人，准备投资电影，跳舞的时候一直暗示，或是直接挑逗，触碰柯林的敏感部位。 若是其它时候柯林并不介意，但他现在有大事要做。 见那古怪女人和同伴聊了几句后就离开了宴会大厅，快步前往了更衣室的方向。 “失陪。” 柯林松开女星的手，向星野真夏离开的方向追去。 …… …… …… 柯林一直跟随星野真夏到了山庄外的一处小山坡上，这里被杉木丛覆盖，极为隐蔽。 一路上他看到了些惊人的事情，成群结队的蜈蚣钻入几个门卫的嘴里，耳朵里，直到将其身体撑胀一圈，填满所有内部空间，啃噬着内部的一切将其掏空，最后破开皮肤而出，残忍无比。 但柯林已经来不及阻止，现在更要紧的是跟随那个女人，不知道自己被那女人发现没有，这类人一般会相当敏锐。 不只是星野真夏能够发现sct人员的踪迹，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顺着那奇怪的虫流顺着找到源头。 只见星野真夏从暗处爆了几个人sct成员的头，这些人不是感染者，所以被一击毙命。 而最后剩下的一个金发男，被她一刀捅进胸腔，他的异象全部分解消散成了黑色烟雾，融入虚无之中。 问了些话后，捅进金发男身体的刀并没有被扯出，只见她又摸出一柄极其古朴的匕首，直接从天灵盖上插下，洞穿了整个脑袋。 柯林有些意动，这个女人略狠，但离得有些远，没听清问话内容。 紧接着金发男发出极度痛苦掺杂着绝望的惨叫，凄厉到极致，随之整个人化为一滩血液。 星野真夏早就注意到柯林在跟着自己，他的跟踪技能根本就没点一样，只是极其笨拙的藏在树后。 兴许柯林真的是对策局探员，已经不用去找那个老头儿验证了。 随之……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死去金发男化为的血液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在地上快速流动，朝着柯林的方位汹涌而去。 柯林根本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转身就准备跑，但是自己的异象似乎对这血液产生了反应，完全不受控制。 喀喀喀…… 他左臂发出骨头变形的爆响，血肉组织在其中窜动生长，随后怪异无比的在掌心中长出一张嘴，或许称不上是嘴，更像是沙漠蠕虫的血盆大口，漩涡状的尖齿骇人至极。 “你妈的……” 柯林自己都被自己恶心到，左手突然变得猎奇无比，而自己根本无法控制身体，随之那死去感染者的血液尽数汇入其中，全部吸收完后，这张嘴猛的闭合。 星野真夏已经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自己钓到了一条大鱼。 “你是pt型的感染者？” 她本以为那只是地下世界的一种流言，真实性值得商榷，没想到真的还有这种怪物。 而柯林完全听不到星野真夏在说什么，只觉得全身发烫，是一种精神上的猛烈高温，自己连接的那个异空间中又多了一股奇异力量，而它极度渴望着破壳而出。 他尝试着把这股力量引导到手臂。 哗哗哗…… 他的手臂快速分解成无数颗细小的肉粒快速冲刷在地上，随之变成了黑压压一片密密麻麻的蜈蚣。 它们数以百万计堆叠翻滚在一起，无数节肢蠕动滚滚的奚索声令人头皮发麻， “噢……真他妈恶心。” 柯林表情像是吃了柠檬一样有些扭曲，而且他还能操控这些蜈蚣组成任何形状，以及只要念头一动，还能共享它们的视野。 只不过并不是人眼一般的精度，视力很弱，只能看个大概，勉强能辨识出人的轮廓以及粗略地形。 随着柯林收回力量，这些蜈蚣又化为黑色洪流倒灌入到他的身体内。 难道是自己掠夺走了那金发男的异象？但是又有些不对，自己并不能像他一样还能制造出其它昆虫，例如说蟑螂。 异象……和人的精神暗示有关，这是说自己的暗示不符合蟑螂的特质？ 不过他发现自己还能够制造出一个更奇怪的玩意儿。 他动用自己的异象，在地上形成了一滩血泊。 哗哗哗…… 像是被煮沸的开水般，这些浓稠的血水也烧滚了一样，不断的冒出血泡，随之骨骼筋脉在血池中被构建，随之慢慢具备猎犬的雏形，生长出毛发，带最后衍变成了两条半人高的大型黑色魔犬。 它们身上毛发炸开，血红的兽瞳凶恶无比，裂成夸张弧度的血盆大口满是尖锐的獠牙，不断淌着猩红的血浆，对着星野真夏暴躁的狂吼。 或许和下潜深度有关，现在的自己这样用会消耗很大部分力量，他感觉与异空间的联系已经变得微弱。 不过这样也好，可以用来威胁这个怪女人。 魔犬在疯狂的嘶吼，星野真夏也不敢靠近柯林，现在的他气势过于骇人。 “我没有恶意，你看，我帮你解决了sct的人，你应该是对策局探员没错吧。” 星野真夏话虽这样说，但并未放下手中的武器，她惊异的咽了咽喉咙，从没遇到过这种感染者，不知道能不能对付得了。 处于上风的滋味…… 让柯林有些享受，毕竟之前是这女人一直压着自己。 “你是什么组织的人。” 柯林面无表情，也不废话，只想弄明白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抱歉，无可奉告，但我不是你的敌人，而且我们可以合作，关于对策局，你也没有忠诚可言对吧，他们在招募你的时候肯定做了一些会诱导感染者发狂的测试，以及安上定位器好来检测你们的踪迹，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有不少对策局探员在和我们合作。” 星野真夏极其镇静的说着，另一只手已经悄悄按到了手枪枪柄上。 柯林无语，这是她专门背过的话术么？依旧还是那一套说辞。 “我可以直接宰掉你。” 虽然柯林干不出那种事来，这个女人的确没对自己做过什么，相对来说也比较友好，只是恐吓她一下，让她抖出问题的真正答案。 星野真夏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不是现在，更恐怖的事就要发生了，到时无论是对策局，还是sct都无法自保，和我联手，先把那两条吓人的狗收回去好么？” 柯林再度无语，这妞儿是去参加了什么策反培训班是么，台词都不差的。 “折中的回答……听起来还不错，但我还有最后一个条件。” 柯林准备和这女人一起找到之后要发射反坦克火箭筒的那帮家伙。 33. 如有神助 星野真夏听到柯林的提议有些犹豫，刚见面就要舍命帮柯林去对付犯罪分子，这要求实在过于离谱了。 可不得不屈服于柯林那两条狂暴的魔犬，只好就范，届时情况不对逃跑就行了，先应下来再说。 “一言为定，我帮你维护公共安全，你给我对策局的情报，这很公平。” 星野真夏回复道。 柯林点了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如果自己再死一次的话，届时已经知道了金发男的位置，可以直接叫上她，再和尤金一起进行围剿。 “星野真夏，叫我星野就好了。” 看到柯林将魔犬收了回去，她松了一口气。 根据时间回溯前星野真夏所说的话，她重创了一个sct成员，但被他给逃走了，但目前情况又不同，她直接宰掉了那个人，真是奇妙，柯林很费解，自己明明什么也没影响才对。 他所不知道的是，星野真夏早就知道柯林在跟踪，所以一直高度警觉，任何行为都采用的是最保险的方式，没有丝毫怠慢。 两人来到杉木丛后一处公路上，这里视野不错，是制高点，可以看到正在进行宴会的豪宅。 从这里开始，然后顺着公路往下坡走，他们在半山腰的位置停了下来设伏。 柯林认为既然是大型武器，行动就不可能隐秘，那些武器需要用代步工具来装载，他们一定会开车经过这里。 月光皎洁，四周寂静无比，只有微风吹动草木发出的沙沙声，气氛极为静谧。 柯林能够听到星野真夏的呼吸声。 “你那柄匕首是什么玩意儿？” 等了一分钟也不见有人来，柯林忍不住开口问道。 “是术器，里面有着魔法。” 星野真夏随口瞎掰着。 “信不信我杀了你。” 柯林无语，这妞儿总喜欢开一些关于魔法的玩笑。 “我没开玩笑，差不多是这样，对策局没给你制作信物吗？看来你下潜的还不够深，原理和信物类似，当感染者下潜到一定深度后极容易失去理智，往往需要靠一些信标类的物体来防止下沉，可以是结婚戒指，也可以是一些对自己来说很珍贵的东西，往其中掺入感染者的部分异象，加深感染者和象征界的连接，来延缓下沉速度，有一定用，但效果不大，聊胜于无。” “所以信物中往往寄托了感染者的一些信念，当感染者死亡之后，这件信物依然还会存在，里面会蕴含有感染者生前的部分力量，我们称作术器，所以说，你看，对策局也是一样，会把你们利用到极致，等你死后用着你的遗物去杀人。” 星野真夏无时无刻不在策反柯林。 而柯林不以为意，人都死了，那怎样也无所谓了，如果遗物能发挥点价值也不错，以另一种方式活着也挺好的。 “你竟然是pt型感染者，太不可思议了。” 星野真夏像望着怪物一样看着柯林。 “什么意思？” 柯林不解。 “天啊，你什么都不知道吗？你是怎么混的，对策局对你的评级是什么？我很好奇。” 星野真夏估摸着就连对策局也不明白pt型是怎么一回事。 “我有必要告诉你么？” 一个处在被胁迫状态中的人也敢问这问那，让柯林有些怄火。 “你不说就算了，考虑到我们会合作，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表现出一些诚意，这可是秘密情报。” “所谓的pt型，是pilot，领航的缩写，传闻强大的感染者甚至能直接令他人患上潜渊症。” “还有一种更为之离奇的，只存在于坊间传闻，这类感染者因为过于强大，如果是相同暗示的感染者死亡后，便能够汲取他们的异象。” “说是汲取不太贴切，应该是一种跟随。” “即使是对策局对潜渊症也了解甚少，他们思想固化，只会刻板的研究，要我来说的话……柯林先生，你相信神的存在么？” 星野真夏闻到一股酒味儿，发现柯林从怀里取出酒壶正在喝酒，她整个人直接傻掉，这么狂野的吗？等会儿可能要有生命危险啊混蛋。 “怎么又扯到这上面来了。” 柯林已经听够了这女人关于神的把戏。 “什么叫又？嗯……果然是感染者么，你们这类人精神的确容易错乱。” “某种意义上来说，感染者的异象，是从深渊之中抽引而来，离深渊越近，异象和深渊的联系更紧密，也就更为强大。” “与其说是你们在下沉，不如说是不可避免的前往终极。” “而所谓的终极……应许之地。” “所有潜渊症感染者的异象，可以说是有着神格，在它们前往终极的途径中失败后，往往会直接殒灭。” “但如果出现了一个强大到不可思议的神格后，它们就会选择跟随，完成自身的夙愿。” 星野真夏疑惑的望着柯林，但这个颓废男人看起来不像是那类狠角色，更像是那种婚姻失败酗酒度日的失败者。 “说得很好，不要再说了。” 柯林根本不信这些，不过……pt型感染者么，综合潜力未知…… 真是诡异，这大半个月内发生的事太多了，现在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惊讶了。 就在两人说话时，远光灯从前方道路中照耀而来，同时伴随着剧烈的引擎轰鸣声。 要来了么？ 柯林紧绷着神经，时间回溯不用最好，最好是现在一次性解决。 但听声音不像，要装那么多武器，就算不是货车，怎么也是皮卡车才对，那玩意儿引擎动静这么大么？ 那车辆的速度快到无比，只是看到的一刹那间，两个呼吸不到就来到了两人所处位置不远。 那根本不是什么货车，甚至连四个轮子也没有。 只是一辆赛事专用的机车。 “你他妈暗算我？” 星野真夏看到来者，心里骂了一万遍柯林，在来到北美之前，她就已经看过第十一科总负责人的照片。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格蕾，她直接压身急刹，动作专业无比，在高速行驶中这样做，一不小心就要玩完，可她停得稳健无比，利落的踹开脚刹，用通讯终端查找着柯林的定位。 就算是柯林也没想到是格蕾，求援来得这么快……而且sct的人没来？难道是格蕾途中遇到他们顺手解决了？ 柯林：“！！！” 只是一通电话，就有如此巨大的威能么？说不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一个电话直接拯救了好徕坞，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 而星野真夏与柯林的心境天差地别，自己藏在树后，而柯林就在不远处，现在逃的话一定会被格蕾察觉。 她一股脑的卸下身上所有装备，手枪匕首，武士刀直接扔在了地上，以及脱掉军用战术靴，以免等会被看到露出马脚。 “柯林探员。” 格蕾呼喊着柯林的名字，她有些疑惑，定位明明显示是在这里，难道柯林已经死了。 “找到sct的人了么？” 柯林倒是没什么好怕的，直接从树后走了出来，但没甩给格蕾什么好脸色。 “你又立了一件大功，我们山庄外所有道路口进行临检，果然有一辆可疑的货车，里面载有大规模杀伤武器，其中一枚反坦克火箭筒被引发，造成了一些损失，虽然逃走了一个感染者，但其余人员全被逮捕了。” 格蕾诧异的盯着柯林，因为他的暗示是恶魔，是最容易失控的一类，如果不是急缺人手，也不会破例招募，但就这是这样的人，却已经立下两次奇功，有点古怪。 “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人会来的？” 格蕾质问道。 “我解决掉了一个感染者，还有几个sct成员，是他们的先遣部队，从他们嘴里撬出来的，倒是你……作为十一科总负责人，应该有要紧事做才对，跑过来干什么？” 柯林看到格蕾的脸，气就不打一处来。 “局势危机，十一科不能再损失任何一个探员了。” “像我之前说的一样，与sct不仅只是力量上的对抗，更是一种……信念上的。” “如果我们也只单单把人看作棋子的话……” “我想，这场斗争……是无法胜利的。” 说到这里，格蕾万年不变的扑克脸，竟有些忧愁。 “哇喔……” 柯林不置可否，极其不屑。 “还有一个人是谁？” 以格蕾的洞察力，早就发现了藏在树后一动不动的星野真夏。 “一个宴会上的女人，准备回家的时候差点被sct的人强暴，幸好我解救了她。” 柯林随便乱侃着。 星野真夏郁闷到吐血，谁要被强暴了？而且是谁帮谁的忙啊混蛋，不过现在情况危急，看到柯林是在帮自己说话，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装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光着脚丫从树林中走出，极力佯装成差点被强暴的样子，眼泪说来就来，泪痕顷刻间出现。 柯林直呼专业。 “是么？”格蕾仔细打量着星野真夏，倒不是不信柯林说的，但万事必须小心为妙。 她从银色手提箱中取出了一支注射器，里面装着银色液体，柯林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和安在自己身上的东西一样，是定位器。 “你看起来有点虚弱，注射点葡萄糖可能会好一点。” 格蕾面无表情说着。 “不……我连你们是谁都不知道……不要……我不碰毒……” 星野真夏惊慌失措的大叫，装出被差点强暴，对一切都不信任的疯女人模样。 柯林直呼专业。 “我是洛城警厅高级警员，请配合工作。” 格蕾出示证件之后，慢悠悠的掀起星野真夏的袖子。 星野真夏心中思绪万千，知道只能就范，不然更会引起怀疑。 “近期内不要离开洛城，好徕坞有一起大案子，牵扯到很多人，必要时会传唤你。” 往星野真夏身上注射完液体后，格蕾面无表情回到了机车上，踹开了脚架。 临走前对柯林说道。 “有情报称，sct已经整合了洛城的所有感染者势力，并且来自他们总部的精锐人马正在陆续迁入，序幕已经结束……地狱，要来了，柯林探员，你要小心。” 说完后便踩动油门扬长而去，一骑绝尘。 柯林不是很有所谓，时间回溯……只要自己不是虚弱状态，就能够使用三次，虽不能说绝对安全，但肯定有自保之力。 不过，女人真是一种恐怖的生物……给星野真夏安了定位器，不晓得格蕾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有够古怪的。 等格蕾走远后。 星野真夏一改之前的凄惨表情，她的眼神阴郁无比，望着柯林的目光仿佛要把他生撕活剥。 “好手段啊……柯林探员。” 星野真夏咬牙切齿，现在自己被柯林吃得死死的。 柯林一脸茫然，这一切实在是过于顺利了，自己都有些不相信，没有任何恶斗，没有任何风险。 不仅解决了这次危机，还抓住了星野真夏的把柄。 “操，真他妈梦幻。” 柯林点燃一支烟吸了起来。 34. 最高干部 一天后。 晚上十一点。 洛城都市圈，圣乔治区。 黑夜如墨，不见星辰。 高档联排住宅建筑，复古红砖堆砌成的外壳没刷任何油漆，仰头望去的一线夜空，挂着一轮满是斑坑的明月。 公路两旁停着一串串价值不菲的轿车，打蜡抛光最为精致的保养使得它们如同镜子一样，将人和景物悉数映射。 狄狛穿着黑色夹克和高帮靴子，夜晚里，他的幽绿眼眸如同鬼怪，散射出阴冷如冥界的寒意。 砰…… 他挥动高尔夫球杆，砸爆一辆车的车前灯，玻璃碴子碎得满地都是。 “流年不利啊。” 狄狛顺便掰断这辆车的立式车标，乱丢到了一户人家的草坪上。 “怎么说。” 一个穿黑色风衣，戴着老式牛仔帽，看不清面貌的男人也拿起高尔夫球杆，打爆了另一侧的车前灯。 虽然他本人不愿意这么做，太没品了，是狄狛提出来要干这种下三滥的事，没想到意外的解压，让他感觉放松不少。 “我说，我是洛城的总负责人对吧。” 狄狛继续走到下一辆车前面，用球杆将车侧后视镜砸断，紧接着又砸爆车前灯。 “你当然是，毋庸置疑。” 牛仔男就这样和狄狛配合着，沿途将一辆又一辆汽车的车前灯和后视镜砸烂。 “目前为止我的行动都失败了，无论是改建大楼，还是帮电影行业减负，还有些其他档子烂事，都搞砸了。” 狄狛用高尔夫球杆尾部捅烂一辆车的车窗。 “别小看对策局，目前为止还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他们掌握着世界的命脉，时间还长，慢慢来吧，你准备拍部什么样的片子。” 牛仔男打爆一盏车前灯。 “还不知道，励志片吧我猜想。重点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亚修……他工作干得太棒了，还他妈没一个月，所有势力，全部整合完了，通知我明天去帝冠大厦开会，届时所有首脑人物都会到场，是通知，注意，是通知，他通知我这个总负责人去开会，而不是……你知道的，向我申请一个会议，届时需要我出面主持大局之类的，我很没面子知道么，他一点也不尊重我，所以说我讨厌戴眼镜的人。” 狄狛用匕首扎进车胎，给轮胎放气。 “亚修么……我和他共事过一段时间，相信我，没人能比他做得更好，比钟表都更加精确，彻头彻尾的工作狂，这应该是一件好事才对，能帮你减轻一些负担，大家都知道你脑子不正常，峰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是正确的。” 牛仔男用钥匙把车门刮花。 “整个世界没有比我更正常的人了，在病态的世界里，病态的人才是健康的么。” “是吗？那睾丸癌互助会，公益活动，又是怎么一回事？这听起来很疯狂知道吧，我听说你还让人去整形医院的垃圾堆里，去偷那些人被抽出来的脂肪……我只是说，这太恐怖了朋友。” 即使和狄狛认识多年，也还是不懂他脑子里在想什么，牛仔男深感如此。 “这有什么错误么？按最朴素的逻辑思维想，人事业有成之后，不只有投身公益才能减轻罪恶感么？” 啪啪…… 牛仔男轻飘飘鼓了鼓掌，回复道：“难以想象你这样的人会有罪恶感，那些你所谓的公益活动牺牲掉的无关人士，也是公益的一部分么？” 牛仔男继续用球杆打爆车前灯，一路砸来，已经对好几十辆车进行过破坏了。 “你思考得不够深啊，我的老伙计。” “怎么说。” “你知道宇宙中的第一块肥皂是怎么产生的么？” “开始了……你又开始了，说吧，讲老实话，我喜欢听你吹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这可是不是花里胡哨，我只阐述客观事实，当尸体被埋进土壤时，碱性物质土壤中的水分涌入尸体，和脂肪发生反应，就可以形成肥皂和甘油。” “这又怎么样呢？” 但牛仔男已经预料到狄狛会给出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因为他总是这样令人出乎意料。 狄狛动作停了下来，双手把着高尔夫球杆，撑在地上。 “就像造出肥皂的那些英雄。” “再想想那些用于实验的动物。” “或是所有被发射到太空里的猴子。” “没有他们的死亡，没有他们的痛苦，没有他们的牺牲。” “我们将一无所有。” “那些牺牲于这桩正义事业的人，这必要的流血，革新后的天地于他们而言，就已是他们的丰碑。” 狄狛平静说着。 好一会儿，牛仔男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你真是一个恐怖的男人。” 他扶了下帽檐，这的确有些骇人听闻。 “你这次来洛城该不会就只是为了找我聊天吹水吧。” “当然不是，峰会决定让我去自由城，我过来观摩一下你们是怎么做的，不过，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来看看我的老朋友。” “自由城……那可是个好去处，多久过去。” “明天早上八点的飞机。” “这么早，你该来看看我们开会，亚修估计又要开始他的一大串报告，我可不想一个人听。” “忍着吧，你们还会共事很长一段时间。” “操。” 狄狛挥动高尔夫球杆砸烂一辆顶级轿车的车前灯。 结果这辆车的振动感应相当高级，已经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这一举动吵醒了不少熟睡的住户，从窗户探出头来叫骂。 “该死。” 狄狛扔下球杆拔腿就跑。 牛仔男愣了一会儿，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跑，但还是紧跟着追了上去。 …… …… …… 翌日下午。 阳光普照，晴空万里。 洛城都市圈圣路易区。 帝冠大厦。 即使所有宏伟拔起的极致高楼鳞次栉比蔓延成钢铁洪流，它依然是所有高塔中的霸者。 屹立于地球之上。 帝冠大厦顶楼。 第一百零四层。 可以同时容纳下两百人的超大型会议室。 装潢臻至完美。 室内喷泉中的征服者凯撒雕塑汩汩涌出清泉。 闪烁着璀璨光芒的水晶吊灯连成两排。 上级木材用最高工艺拼接的超长会议桌座无虚席。 巴洛克厚重黑色椅子上端坐着一个又一个凶煞至极的人。 即使是西弗也排不上号，只能坐在会议桌末端的位置，他的势力在这里来说，算是小型的，不过胜在实力，二十多人全是感染者。 还有一些零零散散自愿来投，或是大势力附庸之类的组织，就算其首领黑白通吃，名震一方，也不够资格坐上位置。 这就是sct。 制霸世界黑色产业的超大型跨国犯罪集团。 哪怕是所谓的军阀……也只是滚滚车轮下的一只蝼蚁。 全景落地窗俯瞰着整座城市，遥望天际海洋交汇的地平线，以及港口灯塔来往的铁船与翱翔的白鸟。 根据亚修的粗略统计，总计感染者人数近两千人，其中包括不可控的，以及极不可控的，总计包括前科罪犯共三万余人。 即使是周边地区，以洛城为中心辐射的一些南加州都市的人也慕名而来。 但只有首脑才能坐在这个位置。 会议室内气氛肃杀无比，每个人神情阴郁，一言不发。 亚修站在会议桌主位边上，他背挺得笔直，摘下眼镜用手绢擦了擦，然后目光盯着腕上的手表。 他拳头捏紧，指甲陷入肉里渗出些许血来。 就在所有人的等待中。 会议室大门被推开。 那是一个穿卡其色风衣，眸子如魔鬼般幽冷的男人。 亚修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 与此同时。 上百道目光齐刷刷的向大门处望去。 他们不是暴虐的感染者组织领袖，就是猖獗的犯罪势力首脑。 这一双双凶恶阴郁的眼睛。 如豺狼，豹子，蝎子，兀鹰，毒蛇，鬣狗。 在吠着，嚎着，爬行着，嗥叫着。 一个比一个丑陋。 一个比一个肮脏。 一个比一个凶恶。 但也…… 根本镇不住那个推门而入的人。 因为他是sct的最高干部之一。 狄狛。 “诸君……” “战争。” “要开始了。” 他这样说着。 35. 例行检查 圣乔治区。 公园建筑群里，树木苍翠，一栋毫无特色的白色建筑二楼，这里本来是公立的精神诊疗机构，为一些染有精神疾病的患者提供诊询。 只要出具相关文件，要确定是精神范畴的病症，而不是器质性病变的神经问题，还要出具贫困证明，就可以得到低廉价格甚至是免费的诊断。 兴许是因为相关部门的官方职能人员不够尽责，或是的确没有这类人的缘故，这里常年空置，被对策局所征用。 屋子里的布局极其简单，用来装腔作势的书架摆着铺满灰尘的书，以及一些粗制滥造的人体模型。 阳光穿过茂盛树叶再透射进百叶窗内，斑驳的光点为屋子提供照明。 根绝对策局的要求，柯林必须强制性参加每周一次的心理咨询，来避免潜渊症的暴走和失控。 虽然环境不怎样，但桌对面所坐的人是实质意义上的专家级别，而且可能还是北美最具有权威性的那一批人了。 虽然伊琳娜态度很严肃，但柯林只把这当成是娱乐活动而已，他从来不信心理学占卜之类的把戏。 柯林吸着烟，伊琳娜并没有阻止，看他的态度不是很在乎，但没太多关系，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这一次只需要建立初步的信任就好了。 “说起来，我跟你父亲有过一面之缘，在一次学术会议上。” 伊琳娜准备从家人的方面入手，来拉近和柯林的距离感，刚好发现柯林的父亲竟然也是一名权威的学者，自己还在上学的时候，偶然和他父亲共同参加了一次考古发现的发表会。 “嚯？”柯林饶有兴致，吸了口烟说道：“你认识那个烂人？” 伊琳娜：“……” “看来你们关系不太和睦。” 伊琳娜没想到一开始难度就这么高。 “谈不上和睦不和睦，他去世有些年了。这样看来你真的很优秀，他搞研究那阵应该是十年前左右了吧，那时候你应该岁数也不大，居然也踏入这个领域了。” 柯林无所谓的说着。 伊琳娜赶紧转移着话题，称赞和恭维永远都是必要的。 “惭愧，倒是你，在十一科招募的新人里面，你是最优秀的，就连部分资历较老的探员，也没作出你这么大的贡献。” 伊琳娜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但柯林不是说几句就被捧上天的人，干笑了两声不作回应。 伊琳娜从柯林的信息表中，也看不到有什么特别的嗜好，消费记录里除了酗酒就是一些网吧，衣服也都买的是地摊货，只有他当股票经纪人那阵子阔绰过，出入一些高档场所，还有就是他结婚那一年。 她准备从柯林的婚姻入手，可直接询问离婚原因只会遭到反感，人对失败经历都有抵触情绪，虽然柯林看起来很颓废，但实际上是一个比较强势的人，必须旁敲侧击。 “从那天你的表现来看，你没有性功能障碍，也没有不孕不育的情况，嗯……” 伊琳娜极为正经的问道。 柯林整个人直接傻住，虽然那天提供样本的时候，伊琳娜因为一些原因没有离场，但这样突然提起还是让他有些尴尬。 “为什么说这个？” 柯林心中天雷滚滚。 “你的收入应该不低，我实在想不到为什么你妻子会和你离婚。” 伊琳娜露出困惑之色。 柯林：“……” …… …… …… 二十分钟后。 柯林完成了这次所谓的心理咨询，来到了街道上，他觉得这就是走个过场而已，形式主义害人啊。 一周后还要见这个女人，到时候又不知道要瞎聊什么。 而尤金已经对柯林佩服得五体投地，记得自己前天还嘲讽柯林来着，没想到柯林不仅拐了一个年轻貌美的东方女人，还顺带解决了一次sct的袭击，自己只是在宴会傻站着跳舞而已，柯林就像他妈的詹姆斯邦德一样又搞定了任务又搞定了美女，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柯林，你今天的巡逻已经结束了对吧。” 星野真夏穿着碎花裙和小高跟，戴着白色发卡，完全一副邻家乖乖女的模样。 她一直在外面等柯林下来，因为被格蕾安装了定位器，能精准掌握到她的位置，所以现在她的处境非常尴尬。 虽然还没有暴露，但也无法行动，如果是去一些敏感区域活动的话，很快就会被格蕾发现端倪，届时自己只有死路一条，但她又不可能什么都不做，这样的话就无法获取有关sct的情报。 只好出此下策，和柯林一起行动，伪装成在宴会成被柯林英雄救美的电影制作人，被他的人格魅力吸引，和他处在同一位置就不大可能暴露。 “这家伙哪点吸引你？” 尤金向星野真夏质问着，属实眼瞎啊姐妹儿，吸烟酗酒的离异男人完全就是择偶金字塔的最底层。 “他那天救了我，我发现其他人都没有他一样的男子气概。” 星野真夏极为少女的两手交叉搭在胸口部位，作花痴状。 柯林大感震撼，因为见识过她的演技，也见识过她用匕首直接把一个猛男的头盖骨插爆，他根本就高兴不起来，只觉得瘆人。 “那我先走了，明天见，小太妹。” 柯林坐回了自己的车上，跟尤金道着别。 “注意身体啊，我看你已经吃不消了。” 尤金看柯林脸色不对，猜测他这两天肯定是太卖力，清爽过头了。 柯林无语，星野真夏直接钻进副驾驶上，和柯林一道离开，前往沐恩雷克度假城的公寓。 倒不是柯林想回去，他可以随便找个旅馆应付，因为又立下了一次功，发了不少奖金，一些住宿钱根本不用在意了。 因为星野真夏在北美登记的住所在沐恩雷克，被监视状态下的她必须住在那里，否则会引起格蕾的怀疑。 然而一上车星野真夏就开始变脸，表情阴沉得不能再阴沉。 一路无言，就这样过了十多分钟。 本来柯林心情挺好的，把ldk公寓的按揭还完了，可以直接卖出去，由于他实在不想和那栋房子再有联系，租出去这一选项也被否定了。 可看到星野真夏极其不爽的脸，他的心情也跟着不爽起来。 “能他妈别甩脸色给我看了么，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也摸清了我的底细，只要透露你的，全方位合作也不是没有可能。” 柯林上了高速，把车飙到了140码。 “我要你帮我找到解除定位器的方法。” “这玩意儿不可能解除，是对策局的先进科技，只要你的大脑不停止运转，就会随着神经递质释放信息素，具体是什么原理我也不知道，总之无论是抽血还是干什么都不能解除懂吗？就算是感染者也不能解除。” 柯林说完话后。 星野真夏沉默了十多秒，紧皱的眉头舒张开来，眼神骤然变得空洞，像是做出了什么重要决定。 没有任何征兆，星野真夏突然去抢柯林的方向盘。 霎时高速行驶的车子在公路上打转，极其惊险的从一辆大卡车边上擦过，让大卡车司机疯狂鸣笛。 但危机仍然还没有结束，星野真夏死死抓住方向盘试图让车辆失控。 “你他妈疯了？” 36. 特殊能力 柯林全身衣物被水浸湿，头发也如同落水狗，狼狈无比在高速路边上伸出大拇指，在北美这个手势含义是搭车的意思。 星野真夏也是一样，裙子被水渗透，介于透明半透明之间的布料紧紧粘附着身体曲线，雪白的脖颈上布满了水珠，湿漉漉的头发有些凌乱，双手抱怀蜷缩着，她感觉有些冷。 “老子……真他妈想抽你，看你干的好事，你知道那辆车多少钱么？” 柯林打了十分钟的手势，但根本没有司机里鸟他，没人会载这对看起来相当可疑的人。 终于，他放弃了，从怀里摸出烟，全被池水给弄湿了，打火机也坏掉。 “你妈的。” 柯林郁闷到吐血，把烟摔在地上，用脚狂踩，届时叫吊机过来捞车也是一笔巨额费用，更别说更多的车辆维修费用，不如直接等车撂在那里，新买一辆车还来得更划算。 刚才车辆在星野真夏发疯下，高速度转向直接撞破了防护栏，一路摧枯拉朽冲破灌木丛，最后一头扎进了水池里。 而星野真夏只是一言不发，神情冷漠，如果真的像柯林说得一样，定位器永远无法解除，那么自己作为情报人员，已经失去任何价值了，就算逃离这里回去，只要定位器还在，就没有执行任务的有用之身。 “信不信我把你卖到南美最脏乱差的酒吧当脱依舞娘？” 柯林也不知道拿这个女人怎么办，突然间抑郁症来了属于是，由于实在没有办法，走路回城里至少得两个钟头，只好打电话叫尤金过来接自己，反正那太妹一天天闲得没有事干。 “我会杀掉你，再自杀。” 星野真夏也从冲动中缓过来，冷静分析着现在自己的处境，意气用事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柯林骤然觉得浑身一寒，这女人没有在开玩笑的样子。 “把你那套房子的产权转让给我，这事就这么了结了。” 柯林认为自己没有理由将就此人，只不过看她是个美女姑且惯着她，得趁此机会敲敲竹杠，这女人相当有钱。 “你是傻逼么？你十辆车也比不上那栋房子的市价。” 这个要求极其无理。 “那你想怎样？用身体来抵债也不是不行。” 柯林极为专注的凝视着星野真夏的身材，虽然上次宴会里的确戴了胸垫，但真货也还算尚可，重点在于腰臀曲线。 “该死……” 柯林这才发现这女人身材简直就是性感和性感他妈做肺部护理，他妈的性感到窒息。 …… …… …… 尤金开着她的皮卡车来接两人，极其贴心的给了星野真夏一张毛毯。 她开着车向市中心驶去，她可没那么多时间开到郊区去，再开回来，让两人自己找个酒店住吧。 尤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发生了什么事，一定是柯林在开车的时候，星野真夏俯下身子，当柯林状态来了的时候有些失神，一个不注意没看到急转弯，发生了车祸。 “你玩得够野的啊，柯林探员。” 她只是在一些b级片中看过这种桥段，没想到真的有人这么干，只不过代价有些大啊，爽一下就要几十万，拿去找那些在大酒店附带酒吧蹲点的名媛，也够来近百次了。 亏柯林还有脸说自己，世界都他妈要毁灭了，你还在车里玩危险play。 两人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而尤金只把星野真夏当成是一般人，毫无顾忌的和柯林扯着一些敏感话题：“说起来，作为搭档你很失职啊，你见过sct的最高干部，却一点也没跟我说过，讲讲吧，是个怎样的人。” 尤金虽然看过狄狛的照片，但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柯林大惊失色，我旁边可是有一个间谍。 星野真夏竖起了耳朵，根本没想到柯林还有着这种经历。 “很微妙，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在便利店里偷东西，还在后面的卫生间里做些手工活，你知道的，弄到了门把手上，当然我没有去看，是他在向我炫耀。” 柯林觉得也没有必要保留的必要。 不仅是尤金，就连星野真夏也大感震撼。 “这只是纯粹的变态好吧。” 尤金无语，无法把柯林描述的，和照片上的人联系到一起。 “这就是你的能力是么，柯林，用不完的好运气。” 自从证券交易所的袭击案开始，尤金就觉得柯林很不对劲，不能说他实力强劲或者说异象强大，只能说是……感觉他对一切都顺手拈来，就好像所有情况都在他意料之中一般，过于顺利了。 “别讨论这些好吗？小心车里被sct的人安了窃听器。” 柯林提醒道，主要是戒备星野真夏，但考虑到这女人知道些关于潜渊症的秘辛，不能直接撕破脸皮。 要不是尤金在车里，星野真夏已经一刀给柯林捅上去了，早知道会这样，在比利弗山庄的视乎就该和柯林拼命。 柯林已经知道了尤金的能力是什么，每个感染者除了有对应暗示的异象之外，还有着独一无二的能力，这种能力不可琢磨，有的感染者拥有能力却开发不出来，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也有很大一部分能力基本没用，属于很微妙的类型。 但尤金的能力可不一般，能在一定范围内修改电子数据，释放出一种特殊波段的信号，能将自己脑子里的东西投影在电子屏幕上，或是改变电子系统中的内容。 不过可操作性不强，精确度极低，投影出的画面都很模糊抽象，改变一些系统内容很大几率也会错乱。 当柯林第一次听到时，只觉得这能力强横至极，岂不是可以直接修改atm机里自己银行卡账户的活期余额？ 而尤金当然也这样做了。 这就是她为什么会被对策局抓来做探员的原因。 “好吧，柯林……我欠你个人情，什么也没做就跟着沾光了，获得了奖金，请你们吃顿饭吧。” 尤金打着极为巧妙的算盘。 “你觉得这样就能还清这个人情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怎么也得返五十个点给我。” 柯林以股票经纪人的头脑思考着，因为刚才星野真夏发疯，他直接血亏几十万，必须找点法子给赚回来。 “话要这样说的话，就不能这样说了。”尤金继续补充道：“按照中世纪官爵吃空饷的传统来说，购买职位也需投入成本，你该返点给我才对，不然没有这个二人小队，就没有这份薪水。” 尤金认为这段话很有说服力。 “操，就你他妈有文化。” 37. 励志电影 第二天。 阴云密布，天空灰霾。 好徕坞，一知名影业公司的会议室。 洛城最负盛名的导演兼编剧之一，以及她的助理，收到了重量级通知。 今天会有一个大富豪要来投资电影，要以最高规格礼遇迎接。 据闻是这位富豪有一个粗劣的想法，需要专业人士打磨成电影剧本，若是合适，还会雇佣公司内的优秀导演以及团队，拍一部电影，不仅给公司签订高额分成合同，更是可以承担电影制作所需的一切费用。 这等手笔，不得不令人为之惊起，因为这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意味着这位富豪将承担所有损失。 光线适宜的会议室，墙上裱装着流水线仿制名画，精心打理的盆栽与极简的装潢陈设让这里显得比较高级。 而与编剧的想象不同，来者并不是那种半步入土想要娱乐一下的富翁老人，而是一个……穿黑色皮夹克的年轻男人。 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个穿银色条纹西装，戴眼镜，神情极为肃穆的男士。 “就和你老板跟你说的一样，我想拍一部励志片。” 所有人员已经部署到位，只要狄狛念头一动，就能立马在洛城掀起海啸。 而现在狄狛要拉开这地狱的序幕，一种类似神启的宣告。 如果只是占领电视台，发表过激言论的话，只不过是恐怖分子的糟糕把戏，是一种低水平的拙劣技法。 真正的渗透来自潜移默化，来自内心撕裂的觉醒，从而在这荒谬的沉沦之海中上浮超脱。 对这位富翁的每一个字，编剧都认真倾听。 房间的隔音效果极好，墙上的圆盘现代挂钟，秒针清脆的走着，让气氛有些静谧。 “励志片……有很多种形式，体育竞赛，职场事业，或是校园题材，我能知道你想要的是哪一类么？” 编剧示意一位女助手用笔记本记下狄狛的要求，同时让另一名女助手给狄狛斟茶。 “我也不知道是哪种题材，但要贴近现实，别搞什么什么侠那一套，以及贵人相助和人生导师之类烂俗桥段。”狄狛沉吟着，两根指头不断敲打着桌面，想了一会儿补充道：“但要有恐怖惊悚的元素，大概讲的是一个人，他的人生非常失败和迷茫，他做尽一切努力也无法达成任何目的，后来他发现了症结所在，因为他连要打倒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所做的一切自然无用，最后，他发现了这个敌人，而且这个敌人是不可战胜的，因为他要对抗的是所处的宇宙本身，所以他选择了接纳自我，接纳自身最丑恶的一面，因为在这方面他的确得天独厚，最后活出了真正的自我。” 狄狛认为这个描述非常贴切。 女助手极为认真的话全部记下，编剧却感受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样的话……受分级制度影响，我想最低也是pg13级，甚至是r级，那样会对票房有不少影响。” 编剧大概懂了这位富豪的意思，他想要拍一部与众不同的“励志片”，只不过并不是关于自我提升，而是自我毁灭。 “我有办法搞定级别问题。” 狄狛认真说道。 “这可无关那些……是由电影协会的人制定的，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市场面向全球……” 编剧猜测富豪是对电影业不太了解的人。 “我有办法搞定级别问题。” 狄狛只是重复着那句话。 “这样的话……与主流价值不符，或许会影响到票房。” 编剧的确顾虑着这些问题。 “我不在乎票房。” “我甚至不在乎能不能上映。” “我只需要……一盘母带，能拷贝出千千万万备份的母带。” 狄狛平静说着。 亚修打开手提箱，里面的绿色纸张叠得极为工整，散发致命的诱惑力。 “我甚至他妈不在乎合同，我更倾向于老式的君子协定。” 狄狛点燃一支香烟吸了起来。 而编剧已经示意女助手去酒柜里拿最好的红酒来。 “那对于其它细节还有什么要求么？” 编剧询问着。 狄狛摇了摇头，反正时间还长，不能急于求成。 “那还有最后的问题，角色才是一部电影的核心，对于选角你有什么考虑吗？” 编剧从档案袋中拿出一本册子，说道：“这些影星和我们都有着合作，你看看有没有你想要的。” 这位编剧倒是以cult级电影出道，获得了圈内人士的盛赞，以及部分忠实粉丝，只不过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才转型到商业电影。 狄狛翻了一圈，眉头直皱。 “我想这些都不太合适，完全不符合客观事实，他们都是些漂亮的先生女士，看上去就已经很成功了，怎么会有失败的人生。” 狄狛手背抵着下巴，思虑着，眸子中的幽绿夺人心魄。 “我需要的是，仇恨，孤立，绝望，无力。” “我想好了，主人公必须是一个女人。” “一眼看上去就是失败者的女人，必须丑陋，矮小，像是一头肥猪。” “没有任何人愿意上她，因为她是一头他妈的侏罗纪恐龙，然后每晚对着恋爱剧，你知道的，有些人晚上，他们会触摸自己。” “她丑到甚至找不到任何工作，只有扮成他妈的游乐园布偶，摘下头套后吓得小朋友们哇哇大哭。” 狄狛认为这真是一个天才般的想法，就像苹果砸在了牛顿的脑袋上。 而编剧的一名女助手已经变了脸，望向狄狛的目光中，有隐匿的敌视。 而编剧则是很有兴趣。 “你找谁演都无所谓，用cg特效之类的也无所谓。” “重点是精神，精神是最重要的。” “你知道象征界么？” “她要与象征界彻底融入，她接受的是所有主流价值的灌输。” “但所有的一切都让她感到违和。” “这是一种伪装成蜜蜡的隐形洗脑，从而浪费了她真正的天赋。” “就像你的上司叫你去工作时，如果是直接的发号施令，你能感觉得到，这是对抗关系，你只会为利益而工作。” “而当你的上司伪装成你的好哥们，以朋友名义叫你去工作，你感觉不到对抗，这种隐形的奴役要了所有人的命，遭到胁迫的你只能以奉献精神来感化自我，从而成为猪狗。” “对，就是这样。”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根本不用按照这种规则生活。” “她领悟到自己唯一的才能是丑恶这一事实，神给予了她犯下恐怖罪孽的技术，这是天赋啊。她无法拒绝这种与生俱来的才能，是神的祝福，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 “当人无法从美德中实现自我时，我想，只能从痛苦与邪恶中寻找了。” 狄狛点了点头，认为这是一句格言。 女助手已经哑口无言。 而刚才出去拿酒的女助手回到会议室里，为编剧和两位来访者倒酒。 “先生，请原谅我粗鄙的语言……但你，真他妈是一个天才！” 编剧为之惊叹，眸中的热诚之色绝无虚假。 在清脆的碰杯声中。 狄狛最后补充道。 “至于最终结局，朋友，实际上这是一个纪录片，干杯。” 狄狛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平静说道。 38. 连环案件 一个月过去。 因地球公转导致太阳照射纬线偏差，天候并没有越加温暖，反而是更发阴寒。 有什么不对劲。 柯林从快餐店的玻璃窗向街道上望去，连绵细雨串成线从天幕挥洒而下，来往行人打着雨伞踩过水洼，溅起一滩滩水渍。 自一个月前开始，sct的行动越来越少，直至销声匿迹。 再没有任何袭击行动，也没有任何暴力事件，紧跟着，连洛城的犯罪率也跟着下降，甚至比往年sct没来之前还要低不少，市长更受市民的爱戴。 这样反而才是问题所在，他们蛰伏了起来，在酝酿着什么更恐怖的行动。 真正令人胆寒的是，这高效的统领能力，他们不是什么乌合之众，而是有着行动纲领和核心人物的危险组织。 柯林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而且他们还是和自己一样的怪物，对策局真的有能力招架么？ 尽管柯林对格蕾无感，甚至是厌恶，但这与对策局无关，这个部门在尽力挽救这一切。 兴许不安已经蔓延到每个探员的内心深处，只是其他所有人都不表现出来。 “怎么没看见经常和你一起那个岛国妞儿呢？” 尤金嘬着吸管，有些疑惑，前阵子那女人和柯林一直形影不离。 “不知道，谁管那疯女人。” 柯林这段时间内又处理了不少潜渊症感染者的尸体，虽然大多数人都会直接暴毙而亡，但在异化下的恐怖状态有时候被市民发现会引起骚乱，小部分临死前还有着攻击性，已经发生了不少的伤亡事件。 从通讯终端的资料库里可以看到，一个名为睾丸癌互助会的ngo公益组织，和sct联系颇深。 在这之前，这条讯息只有格蕾以及她的几个心腹知道，而现在已经变成了对策局的公共情报。 说sct完全没有行动也不对，只不过是一些不可思议的举动，他们打着公益组织的名号，宣传着一些荒谬怪诞的理念。 【工作不能代表你，银行存款不能代表你，你开的车不能代表你，钱包里的东西不能代表你，衣服也不能代表你，我们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和其它有机物没什么两样。】 【你的出生就是个错误，需要花一辈子的时间来纠正它。】 【你需要雄性激素来对这个愚蠢、低劣、差劲的世界来签下死亡契约。】 【致力于让全世界每一个人有种。】 有很多甚至是牛头不对马嘴的言论，官方立马将其定义为非法组织，防止这种危险言论进一步扩散。 但这个组织，既不游行，暂时也没有出现任何暴力活动，只是像病毒一样蔓延，和所有的公益组织一样，仅仅只是租赁一个活动室，置办一些陈设，例如咖啡机和烤曲奇饼干的烤箱，最后聚在一起讨论某事。 尽管官方对这样的门室一个个的进行查封，但犹如跗骨之蛆一般，他们总会源源不断的再冒出来。 似乎这更加笃定了那种猜想。 “睾丸癌互助会么，真他妈变态。” 尤金刷着通讯终端，试图找到有趣的事情，但她发现了一件略显恐怖的事，那就是资料库有几天没更新了，不知道是系统故障，还是什么危险信号。 这么长时间过去，两人伪装成电影投资人出入各种场合，但都毫无收获，根本没有什么sct的踪影。 柯林倒是收获不少，甚至获得了当红影星伊娃的联系方式，尤金也不知道柯林期间有没有去“窜门”。 “你知道最近网上总有些奇奇怪怪的都市传说么，很多人在论坛里讲述自己经历的灵异故事，我想是潜渊症患者越来越多的缘故。” 尤金猜测道，并不是所有的感染者都会加入sct，一些没被对策局抓获，介于两大势力抗衡之间的感染者，他们没有目的性，指不准会搞出些什么事来。 此时。 通讯终端传来信息，是对策局下达的任务，要两人中止当前任务，去调查一件紧急的连环杀人案，其凶手很可能是一个感染者。 “来活了……大叔。” 尤金长长吐出一口气，或许是自己两人这件任务进行得太失败，一个月过去也没有任何进展，所以被叫停了，但是也没办法，自己的确不是搞侦探那块料。 但想必以对策局的手段，同一时间不可能只有自己两人在调查，其它探员针对sct进军电影业的行动还在继续。 柯林也看了一眼通讯终端，与当电影投资人的美差不同，这是一桩危险程度比较高的累活。 骤的。 眩晕感充斥了柯林的脑袋。 都是因为潜渊症的原因，自己这阵子总是失眠，然后会出现一些幻觉。 偶尔是自己工作时的场景，那些股指线条化为沾黏恶心的血肉从屏幕上蔓延而出，缠绕键盘。 那键盘长出肉来，增生成了一只丑陋的叫不出名字的丑陋昆虫，拥有着所有难看生物的最特异的体征，复眼、口器、附肢、触角，还有污浊调色板混合后怪异鲜艳的甲壳色彩。 “mut……i……crown……” 它会开口说话，以完全冷血空洞的鳌肢摩挲，对柯林这样说着， 而自己很难从那种状态下清醒过来，只有突然的失重，像是所坐的椅子被人截去一根支脚，才能立马惊醒。 有时候还会做一些怪梦。 双氧水的刺鼻气味儿会灌入肺腑，同被羊水浸泡的胎儿般窒息，要溺死在烦闷狂暴一片目盲的混沌中。 戴蓝色无菌帽穿皮质屠夫围裙的人，手持斧头，锯子，三尺长的手术刀，对待中风病人样把他用皮带束缚，吊针连接的并非输液瓶，而是脚踏车轮胎打气筒。 “你怎么了？” 尤金看柯林状态极为不对，说起来他最近经常这样，面如纸白渗出虚汗，听说不同感染者在下沉会遭到不同的痛苦，柯林他…… “没什么。” 柯林从怀中掏出酒壶灌了一大口，手指颤抖的取出香烟嘶了几口，才稍稍好受一些。 …… …… …… 位于圣玛利亚区的一栋高层住宅，地段极佳，市值不菲。 22楼一间屋子被警戒线封锁，洛城警厅维护着凶案现场，让现场不被破坏，好让痕迹学专家来调查取证。 柯林二人出示证件之后被放了进来。 当尤金看到尸体的时候差点呕吐出来。 “不行，我看不了这个。” 她出了房门，让柯林独自面对这具尸体。 “根据痕迹学专家鉴定，死者身上的伤口不符合常规作案道具，更像是某种怪兽杀死她的。” 一名警员如是对柯林说道。 但看到这具尸体时柯林没有任何反应，就连他自己都被自己这一淡漠反应惊异。 或许是因为时间回溯的缘故，自己经历了他人所不知的场面。 无论是大厦倾颓，无论是化为血泥的科恩以及那些死在证券交易所的感染者。 也无论是比利弗山庄宴会时，被火箭筒炸得稀巴烂的人群，或是被星野真夏插爆头颅的金发男子。 就连是……血肉模糊的自己。 都已经司空见惯了。 或许真如睾丸癌互助会说的那样，工作不能代表你，汽车不能代表你，衣服也不能代表你。 当所有粉饰褪去后，都只是有机物而已。 “负责这起案件的警探是谁。” 柯林冷峻问道，从烟盒里取出一支香烟点上，对策局的任务是，配合警探揪出凶手并杀死。 有的时候。 力量是无用的。 所需的是精妙的智慧。 39. 外貌侧写 现场中的尸体失去了下半身，至于其它部位，由于发现尸体时离死亡过去了很多天，重度腐烂和生虫，躯体上的可怖创口，似是一种巨兽的齿痕，将她整个洞穿，除了这致命伤外，还有很多刀片剜过一样的网状伤痕。 死者在去世前遭到过极其残忍的虐待。 “你相信相由心生么，探员先生。” 负责这起案子的警探向柯林说道，由于案情特殊，需要专业人士来对其进行抓捕，对这位上峰派来的高级探员，他态度较为尊敬。 “突然问这个干什么，我对心理学一窍不通。” 柯林话虽说这样说，但曾经兴趣使然看过一些相关书本，只不过是皮毛罢了，不好展示。 “实际上这个说法并没有问题。” “只不过是逻辑链的前后位置搞错了方向。” “如果一个人相貌姣好，他会在人群中处于有利的地位，就像棒球队的帅哥总会和拉拉队长谈恋爱一样。” “两种反差的相貌，会催生不同的成长环境。” “假设在同一种经济条件下，一个正常收入的家庭。” “一个孩子如果漂亮，无论是学生时代，或是出入社会，都会被他人温柔对待，在这种理念的影响下，他学会的自然是包容和友爱，这无疑是一种健康的成长环境，自信乐观永远是一种宝贵的品质。” “相反，倒不是不好看的孩子就会被歧视和孤立，主流价值并不推崇这样，但他还是能够感受到电视书本以及生活交际中宣扬的一切，和实际情况有着落差，怀疑和阴谋论的种子兴许就会被埋下。” “很残酷的事实是，你在女子监狱逛一圈的话，除了一些因为吸食药物极度缺乏金钱的人，其余往往都是后者。” 警探很严肃的跟柯林说着他的猜想。 “或许的确是这样，但跟这起案子有什么关系？” 柯林吸着烟，不想听这些鬼扯。 “目前类似作案手段的案子，共计已经有十一起，受害者全为女性，多为时装杂志上的模特。” “一个很关键的现象是，如果是出演手表或护手霜广告的模特，就会被砍下双手。” “若是为洗发水或护发素产品展示效果的模特，就会剥下头皮。” “而现在这具女尸，主要工作范围是，在亚玛逊的网络商城担任平面模特，为一些女鞋或丝袜作展示。” “调查表明这些受害者之间完全没有任何联系，属于随机作案，这是纯粹反社会心态的一种犯罪行为。” “目前可以猜测出作案者是一个相貌不如人意的女性。” 警探极其平淡的说着。 柯林有些不屑，如果这种程度就能当警探的话，那自己就是他妈的福尔摩斯。 “所以说你觉得这一切是因为个丑女对长得漂亮的人心生嫉妒，所以心理扭曲报复社会？这是哪门子的狗血电视剧？” 虽然柯林不是所谓的女权主义者，但也认为这种论断有失偏颇，既然这起案件和感染者有关系，说不定是像犯罪心理学说的那样，一些性无能的男人会通过用刀穿刺女性，来达到实现快感的目的。 “不，你误会了。” “从一些目击者和监控摄像中，发现作案者的确是一个女人。” “正是因为有一些特殊情况才会麻烦你们不是么？” “说来真是奇妙，我干这一行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感到害怕。” “这个世界真有鬼怪之类的东西，她每杀掉一个人后，面貌身材都会变化，我们极难找到她，只能通过猜测原始样貌，来判断出真实身份，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警探很认真的解释道。 柯林无语，不过真要是这样的话，那么无异于大海捞针，对于一个能随便更改面貌的人，根本就无从找起，她可以任意时间任意地点隐匿于人海中。 “不过也不是没有突破口。”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是，这个杀手正在收集人体部件来改变面貌，虽然每个受害者死前都会被虐待，但被截取的部位是不同的。” “她几乎集满了所有的部位，四肢，躯干，鼻子耳朵……似乎只差眼睛了，这无疑是人身上最关键的部位，也被称作心灵的窗户。” “或许我们根本不用去寻找她，只用在某处等她来。” “只不过我们得尽快了，由于没人及时发现尸体，这具尸体已经死去了很多天，所以并不是最后一次作案，应该还有些时间，但是不多。” “但问题是……她会想要谁的眼睛呢？也总不能把所有拥有漂亮眼睛的人都保护起来吧。” 警探陷入了沉思。 “如果是最重要的眼睛，目标应该不会是随便找个过得去的人。” “我记得有个明星被誉为世界上最美的眼睛，到底是谁呢？” 警探回想着。 “伊娃……” 柯林脱口而出，他看过伊娃的所有电影，是粉丝之一，自然知道。 “没错，就是她。” 警探虽然无法确定凶手会找上她，但的确是最有可能的目标之一。 考虑到好徕坞就在洛城，伊娃最近也的确在这边活动，出席一些颁奖典礼，这样想的话，概率非常之大。 柯林神色立马变得阴冷下来，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几率，他也不希望那种事发生。 他马上用手机拨打着伊娃的私人号码，因为他已经打过了几次，确定这是伊娃本人的号码，而不是她的经纪人或工作室。 可足足过了十秒还没接通。 警探对柯林肃然起敬……不愧是上峰来的探员么，和伊娃那种大人物居然都有着私交。 柯林焦急得来回踱步，香烟被他一口吸掉了四分之一。 终于电话接听了。 “伊娃……你没有事吧？” 柯林赶紧开口问道，虽然自从要到联系方式后，也没和她怎么往来，但柯林还是关心无比。 而伊娃本人只是基于友好，以及柯林电影投资人的身份，才交换号码。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钟。 然后开口了，却完全不是伊娃的声音。 “她给你的备注是真实名字，柯林，你叫这个对吧。” 另一侧传来了略微沙哑且冷漠的女声。 柯林眼皮一抽，已经预料到了什么。 “你是谁？你对她做了什么？” 柯林根本没想到，警探的推断竟然如此正确。 “她已经死了，我挖下了她的眼睛，真是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不是么。”电话那头突然开始声嘶力竭的狂笑：“真是绝妙，如果你早点给她打电话，说不定能救她一命，都是因为你，是你杀了她！” 柯林眼球布满了血丝，质问道：“你是潜渊症感染者对吧？是谁指示你这样做的？sct？为什么要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他人生第一次，有了那么想要杀一个的冲动。 “无辜？” “只有在这个肮脏的世界中，你们才能义正言辞的说那些人是无辜的。” “这种隐形的罪恶，因为太普遍了，你们选择容忍。” “不过……真是太美了不是吗？这双眼睛，你以后看到我的时候，说不定会直接爱上我的。” 电话那头传来轻蔑的嘲讽。 骤然的，柯林变得冷静下来。 “你知道么。” “接下来。” “先是时间倒流，然后我会出现在你现在站的地方，最后把你宰成肉酱。” 柯林平静说着。 “哈哈，你疯了么？在鬼扯些什么？” 杀手完全不信。 柯林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竟然是真的，柯林探员，那个女星在哪里？我马上呼叫警力往那个方向搜查，说不定能逮到凶手。” 警探也没想到自己的猜测完全正确，只不过时间刚刚差了那么一点，真是太遗憾了，一个那么美的女人。 “不用了。” 只见柯林从腰上取出一把装有特制弹药的手枪，然后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在外面缓了一会儿的尤金进来，看到柯林的举动后，下巴都快掉在地上。 “你他妈在干些什么？” 不知道柯林是在玩什么恶作剧，尤金上前想要阻止。 砰！ 鲜血飚溅。 柯林的脑袋燃烧着蓝色的烈火。 40. 锚点仪器 “你是催化剂，还是发明物，或者实验中产生的无用泡沫。” “亦或许三者都是。” 那奇怪的大型昆虫再度出现，由红绿股指线条从电子数据中增生出的丑恶之物，那几对黑洞洞的复眼，如同漩涡般幽邃。 它吐出清晰的话语。 令西装革履坐在写字椅上的柯林眉头直皱。 “muti……” 昆虫开始呢喃着意义不明的字符。 磅磅磅…… 柯林受够了这只虫子，抄起写字椅疯狂的往电脑上砸着，丑恶昆虫被椅子靠背砸得稀巴烂。 可明明是冷血动物。 却爆出的是鲜红血液，溅得他满身都是。 啪啪啪…… 办公室内那些冰冷如机器人的同事，他们齐刷刷的站起身子，面孔僵硬的为他这一行为鼓掌。 而这全是因为，他们的电脑显示屏上，股指线条从中溢出，化为一只只怪诞恶心的虫子，它们伸出节肢触手，将人们的脑袋尽数覆盖，操纵着他们行动。 有时候，柯林会觉得自己疯了，他搞不清楚这是幻觉，还是所谓深渊投映出的魔鬼。 不过太真实了。 骤的，他的鼻子溢出猩红的血液。 …… …… …… 快餐店内。 “怎么没看见经常和你一起那个岛国妞儿呢？” “你流鼻血了……” 尤金极为担心柯林，不仅是今天，这个大半个月他都很怪异，经常性走神，被惊动后就像是从噩梦中醒来一般，瞳孔剧烈收缩，呼吸变得急促。 此时柯林口袋中的金属仪器发出尖锐的蜂鸣，这是类似温度计一样的仪器，外壳是银色不知名金属，内嵌玻璃器皿内有着不知名红色液体以及银色液体，玻璃上还有着刻度，红色液体上浮位置显现的刻度，就是等级。 这是对策局最新的研究成果，有效距离为十公分，能在短距离内准确采集到感染者的精神波动，不用采样就能评判感染者的下潜深度。 据说是通过采集一名极为强大的s级感染者血液制成，能通过相对距离进行判定。 柯林用手背擦去鼻血，从口袋中取出锚点仪，喉咙滚了滚，有些惊异。 “你的下沉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尤金看到刻度锚点后，不由得这样说，在半个月前柯林就已经下潜到了c级的位置，而现在还有不多，就要抵达突破到b的锚点了。 对策局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之所以会两个人组成一个小队行动，一方面是配合作战的确更有效率，还有一个原因是，当对方即将失控时，将负责杀死他，或是立刻向总部求援。 尤金看柯林最近的种种表现，他的精神已经有些不稳定了。 柯林只感觉灵魂被异空间创出的豁口越来越大，能调动的那股怪异力量越来越强。 但是，现在没有时间想那些了。 时间只回溯了两个钟头左右，柯林直至如今还不明白这个能力的机制究竟是什么，是否能够控制回到更远的过去。 两个钟头，还来得及。 他掏出手机准备给伊娃打电话，但感觉到这样做并不妥，若是因为蝴蝶效应改变了她的行踪，届时就无法应对意料之外的局面。 只要手机处于通电状态下，无论有没有开启数据网络，都能通过sim卡找到手机定位。 根据上次的情况，手机的确是在伊娃的身边。 作为对策局探员之一，柯林有着官方的最大通行权限，可以调用一切信息网络。 他立马给联盟调查局打去了电话。 “我要找到影星伊娃的手机定位位置。” “对，就是出演那部电影的演员。” “尽快，事关重大。” 说完这些柯林就挂断了电话，调查局会以最快时间将信息发送到柯林的手机上。 “喂喂……”尤金双眼虚眯，对柯林露出鄙夷的神色，这家伙看起来并没有神志不清，只不过，她继续说道：“你这样滥用公共力量，成全自己的色心，是不是不太好啊，大叔。” 尤金知道柯林对伊娃极度迷恋，说不定柯林以前还对着伊娃的海报发泄过剩的精力。 而此时通讯终端传来信息，是对策局下达的新任务。 “啊……这桩美差终于结束了么。” 尤金长长吐出一口气，低头仔细看着任务讯息，正准备向柯林抱怨几句。 可抬起来头来的时候，柯林已经不见踪影，一点声音都没有，就那样消失了。 尤金：“？？？” 这家伙该不会是临阵脱逃了吧？尤金整个人直接裂开，不过柯林不是那样的男人，仅凭在证券交易所的时候，他就已经证明了自己。 “所以说男人啊……” 尤金拿起自己的铆钉皮夹克套上，准备自己前往案发现场看看。 …… …… …… 洛城圣乔治区里的公寓高楼。 露天泳池被玻璃护栏围住，边际就是危险的高空，一眼看上去极度不安全，实则在边缘下方还有着防坠落的台阶。 在室内，打造出这样的泳池所需的金额是巨大的，光是连接泳池的公寓水循环系统，就已经足够买下一栋豪宅。 但对伊娃这样知名度极高的国际影星来说并不算什么，而且她正值最佳岁月，还不到三十岁，有着无限的升值空间。 阳光照射下的水面波光粼粼，泳池内穿白色比基尼的尤物在挥动肢体间，将身体曲线延展得更加完美。 知名营养师搭配的专业食谱。 前联盟体操队的塑形教练。 特供的天价护肤品，使得她二十七八的年纪，仍然像是二十岁出头一样。 在种种世界顶级的光环加持下，使得她身材称得上是女性所能达到的最高高度，精致得如同雕塑或是3d打印，不是凡人一般，美丽得甚至让人生不起任何邪念，让一切都自惭形愧，不敢亵渎。 她游回泳池岸边，趴在倒角防护处理的大理石台面上，湿润的瀑布长发，以及无暇的面容，犹如神话故事中的人鱼。 不过当看到岸边的人影时，摄人心魄的绝美眸子露出一丝畏惧。 “柯林……你是怎么进来的？” 伊娃虽然没有听到任何响动，但这间屋子的安保系统称得上最顶尖，但就连自动报警也没有触发，自己真的该换一家安保公司了。 她所不知道的是，柯林某种意义上已经称不上是人类，他将身体化作蜈蚣从缝隙中钻入，进来后再重新组成了人身。 对现在的柯林来说，所有的防护设施都如同虚设。 尽管在这之前柯林表现得都是一个好好先生，但突然暴露的跟踪狂本质，让伊娃有些不安。 “你赶快找个衣柜躲进去，有人要杀你。” 柯林也不废话，没有时间解释更多，那个感染者随时会来，“待会儿发生什么也别出来，相信我。” 柯林向她展示了自己联盟调查局的证件。 41. 隐形怪物 伊娃披上浴巾，仔细看了一遍柯林的证件后，归还给了他。 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来杀自己，她根本没得罪过任何人，难道是一些比较疯狂的粉丝么？ 柯林还无法确定那个女凶手会采用什么方式入侵，只好让伊娃找个地方藏起来，这间公寓够大，有着上中下有着三层，而泳池位于三楼，自己只要在入户门等着就好。 没想到伊娃光着脚走到床头柜边上，俯下身子拉开抽屉拿起一把兵工厂制式手枪，娴熟的把子弹一颗颗上进弹匣内，最后组装拉开保险。 察觉到了柯林的惊异目光，她回答道：“别用那种眼光看我，我是有持枪证的。我偶尔会去射击场打靶训练，也会用弓弩。” 实际上伊娃的枪法比柯林还要好上不少。 柯林目中放出光彩，这一刻的伊娃不仅仅只局限荧幕形象，比电影里的特工女郎都还要更加性感迷人。 “用这把枪吧。” 柯林正准备将自己装有特制弹药的手枪抛给伊娃。 就在此时。 泳池水面冒出水泡，这意味着水下有空气活动。 紧接着无比骇人的场面出现。 一团团极其方正的肉块从泳池底部的循环系统管口冒出，这些肉块的切面无比工整平滑，还能看到内部的骨骼构造。 它们像本聚乙烯泡木板一样漂浮到水面，然后快速往中间聚拢，像是搭积木般快速重合堆叠成了一个人。 不仅是肉体，就连衣物也是一个矩形方块贴在她身上摊开包裹成了连体紧身衣。 这个女人的外形极其违和。 尽管身体的每一部分拆开来看都漂亮无比，但组合到一起的时候却有着怪异的割裂感，头身比极不协调，高挑的腿和修长的手组合在极为纤细的腰肢上看上去像是怪物，面部五官更是扭曲，根本不是三庭五眼的正常比例，而是胡乱的拼凑。 而最丑陋的是那双眼睛，干瘪的眼睑深陷，眼角略微被撕裂，瞪着眼睛像是两个乒乓球。 “看来明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要有男人来上才会爽。” 她的声音和柯林上次从电话中听到的声音一样，说着无比粗鄙的言语。 无论是她的出场方式，还是怪物一样的外表，都让伊娃产生了巨大的恐惧，身体不自禁颤抖起来。 砰砰…… 但她依然勇敢的朝着她开了两枪。 可对潜渊症感染者来说，这种枪伤可以忽略不计，打在女怪物身上却没有任何伤口和出血，只是陷了进去，与她的怪诞肉身融为一体。 柯林无法容忍他人侮辱自己最喜爱的女星，且在今天他发现了伊娃勇敢坚毅的一面，更加坚信自己多年的倾慕并没有错。 “有时候自暴自弃并不丢人，最难堪的是死不放手的装腔作势。” “插上羽毛，不等于你就是老鹰。” “虽然不知道你的名字，你的灵魂比你的外表更加不堪。” “你快走，伊娃。” 若是伊娃死在这里，那么一切都将毫无意义。 她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任何忙，留在这里只会拖累柯林，点了点头快步向楼下离开。 到这里，女怪物发出了冷笑。 “这世道就是这样不是么？” “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想参观一下成功女人的居所，就被那贱人开了两枪，有错的明明是她才对。” “丑陋的人犯了错，要不顾天地良心的谴责他，而美丽的人犯了错，要不分青红皂白的原谅她。” “在见识到这样的场景后，你也没有动容，你是对策局的人对吧。” “至于你说的装腔作势……噢亲爱的。” “我根本不在乎所谓的容貌，这些东西只是战利品而已。” 女怪物正欲接着说话。 柯林一枪打爆了她的肩膀，特制弹药内的神经毒素与感染者产生化合反应，让她的肩膀开始燃烧。 若是寻常的感染者，在这一击下必会遭到重创。 但女怪物只是将那部分血肉化作矩形方块脱落，火焰开始停止蔓延。 “如果你只有这点手段的话，那么轮到我了。” 只见她抬手一挥，一股气浪向前方蔓延，被风刮过的地方，全部化为拳头大小的矩形方块，华美的砖石纷纷碎裂开来，柯林也来不及反应，被这怪风刮到。 就像是有隐形的锋利钢丝网猛然穿过，柯林整个人开始碎裂成方正肉块，齐刷刷的掉落在地上。 同时还有无数道木桩尖刺疯狂从她体内生长，将地上的肉块全部穿刺剜碎，只是纯粹基于她的虐待欲望。 塔罗牌暗示，女皇。 这个月来柯林通过对策局的资料库了解不少关于潜渊症的信息。 女皇的暗示为，对幸福爱情以及物质繁荣的向往。 这类感染者的异象通常是一些荆棘藤蔓类的植物。 而那阵怪异的风，则是她的特殊能力，她是少有的开发出能力，并且能力不弱的感染者。 眼看柯林已经死得不能再死，女怪物赶忙去追逃跑的女星。 但对现在的柯林来说，他基本上已经免疫物理上的伤害了，只要不是大范围的毁灭性打击，例如反坦克火箭筒，就无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来自金发男的异象，虽然极度缺乏攻击性和防御性，但却有着无与伦比的再生能力。 女怪物并没有发现身后的变动。 碎裂的柯林化为密密麻麻的蜈蚣重新组合成了人身，同时他左臂血肉脱落，在地上淌出一滩血泊。 像是煮沸的开水一样，血泊中慢慢凝练出两条大型黑色猎犬。 女怪物刚刚听到魔犬吼叫的时候，它们已经扑了上去。 “你也是感染者？” 在女怪物的惨叫声中，两头发狂的魔犬开始撕咬。 那场面过于骇人。 这两条凶兽根本就不是人世间的产物，终极的凶狂与暴戾，撕咬下血肉根本不是为了吞食，只是在狂暴的将目标不断扯成碎片。 感染者的力量是有限的，如果过度从异空间中抽调能力，那么与其连接就会变得微弱。 修复身体同样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 柯林明白，眼前的人只不过是些小喽啰而已，即使能杀死她，也不能说明自己有多强大。 在洛城的传言中，一个名为“屠夫”的感染者，能直接以肉身拦下火车，那才是真正的狠角色。 不过那已经是过去式了。 更大的危机已经笼罩了洛城，来自sct不可思议的至极强大之人，狄狛和亚修，这女人只是他们无数鹰犬爪牙中可以忽略不计的一个。 两条魔犬将女怪物浑身撕咬得破破烂烂，柯林也将其召回。 她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块褴褛的抹布，仅仅是骨头沾黏着些许筋脉血肉，披头散发脑袋也为之变形，脏器碎裂，不断从口中反呕出鲜血。 她尝试着释放出异象，可那木桩刚冒出一点棱角便不再动弹，力量已经完全枯竭。 但她并未彻底死透，感染者的生命力比很多节肢动物还要顽强。 “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她艰难的向楼梯爬动着，每吐出一个字都艰难无比，溢出鲜血。 柯林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现在的她已经回天乏术，杀掉了那么多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的女人，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女怪物爬到了楼梯口。 却看到了她失败人生中最令人痛苦的一幕，以往的任何种种悲剧，都比不上现在这一刻那汹涌袭来的无边绝望。 那个享誉世界的女星并没有逃走。 即使在见识到最令人胆寒的怪物后，也没有将她的勇气彻底抹灭。 在她看来，就算柯林是联盟调查员，但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对抗怪物的能力，只是被来自对喜爱影星的迷恋彻底冲昏头脑，才做出那样危险的举动。 他可能会孤身死在那里，死于盲目的崇拜和一厢情愿的无聊爱慕。 想到这一点，于是她便带着干粉灭火器折返了回来，那怪物出现时水面有气泡，说明它也需要呼吸空气，这东西说不定会有用。 在楼梯间，女怪物与伊娃对视。 伊娃并非没有害怕，她双腿依旧发着抖，只是一种信念在支撑着她。 那是一个身披白纱的绝美女性，她的心，比她的外表还要更加迷人。 似是摧垮了女怪物最后的信念，她彻底失去理智，如向往温暖与光芒的蛾子，极其缓慢的向伊娃的方向爬去。 她极致残破的身躯在阶梯上蠕动，宛如攀爬圣山的殉教者。 砰！ 特制弹药命中了她的脑袋。 燃烧着蓝色的火焰。 柯林认为，让这女怪物靠近伊娃，是一种亵渎。 42. 某种复兴 十天前。 西弗作为感染者组织“火鸦”的首领，收到了极其郑重的一份请柬。 潜渊症患者往往是极不可控的，会任意时间任意地点失去理智。 而像西弗这样有着高超的自制力，强悍的抗压力能防止失控暴走，是极为少见的，能理智冷静的分析处境，高效执行任务，而且有着不凡的单兵作战能力，进入组织后不久就受到了亚修的提拔。 按照对策局第一科对sct的渗入，用几位顶级探员牺牲生命的代价后，换回了一些有效情报。 比如sct管理系统从上到下的排序。 位于顶巅的是，峰会首席，也就是整个sct的实际最高统领，但从来都没有露过面，没有丁点情报，神秘至极，峰会都是由一个代理人进行主持。 其次是峰会副席，也没有露过面，所有事项都由代理人出面。 然后就是峰会成员，sct的最高干部，像是狄狛，亚修一类的人物。 再往下就是总部核心干部，核心成员。 这些人才是sct制霸世界黑色产业的中流砥柱。 至于自己，虽然还没对sct作出任何功绩，但如格蕾说的一样，如果是作为被整合的感染者势力统领，那么会快速获得地位。 狄狛在这里的活动，用第一科的情报来说，这里被称为洛城支部，是sct峰会极为重视的一个区域。 他现在已经被亚修当成支部核心人员培养，一些大大小小的会议，都会叫上他。 而这段时间sct进军电影业的情报，他没有获得丝毫信息，大概率是时机不到，对自己信任度不够，还接触不到那个层面。 但所谓睾丸癌互助会的信息倒是得到了不少，管理人员会发放表格，让支部成员去一些贫困社区或者码头以及工厂附近成立互助会活动室，来对洛城进行意识形态上的猛攻，借此动摇象征界。 西弗根据表格上的信息，向格蕾反馈后，虽然一个个将其拔除，但因为sct执行力过于高效，来自sct总部的资金支持恐怖无比，此消彼长之下，它们会彻底扩散，只有解决源头才是唯一办法。 这段时间，西弗能够感觉得到，亚修才是洛城支部的智囊人物以及实际管理人，所有事项都会经他之手，至于狄狛，虽说名义上是支部总负责人，但目前还意义不明。 请柬上说要去一个展览中心参加观礼仪式，西弗不明白这是要搞什么名堂，虽然请柬上说明了这是非必要活动，可以根据行程安排选择不去。 但西弗不得不去，他潜入洛城支部，就是为了搜集情报。 半个钟头后。 西弗来到了请柬上所说的展览中心，这栋非方正构造的异形建筑有着后现代的前卫美感，采用了大量玻璃外墙以及木作弧面结构，解构主义风格令人眼前一新。 这种展览中心一般都是租给一些艺术家画家或收藏家办展览，随后会展开拍卖。 还有就是租给一些公共组织举办艺术节的免费展览活动，不局限于画作，囊括雕塑、古董、动植物标本等等的展览活动。 而今天这个展览中心被整整租下了一层楼，西弗不明白要搞什么花样。 当他抵达请柬所说的区域，发现巨大的展览室站着好几十个人，都是sct成员，其中大部分都是支部准核心人员，而两位最高干部亚修和狄狛也在这里，唯独他们两人坐在椅子上。 只不过亚修的神情很不对劲，这有些反常，他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物，或许是某种现象触怒了他。 他心思根本没放在展览上，只是不停的看着手表，希望时间快点过去。 能容下几百人的展览室过于宽敞了，唯一的展览物只有一尊被黑布蒙起来的不知名物体，约莫和一个成年人高。 同时现场还有两名与氛围格格不入的人，因为在场众人都是些作奸犯科的亡命之徒，虽说打扮得极为体面，无一不是西装革履，但掩盖不了那种刀口舔血负有命案的狠辣气场。 这是狄狛前些日子约见的艺术家，同时也是模型设计师，在洛城颇负盛名，虽说西装男人什么大场面都见过，但还真没见过这种阵仗。 按照他的想法，这应该是公益组织氛围融洽的成品验收，现在这种被不法之徒团团包围的感觉，让他冷汗直流。 他的女助手拍了拍他的背，他才回过神来。 狄狛率先开口，他口吻平静，说道：“人也来得差不多了，这个仪式是必须的，这一幕需要一些组织成员的见证，希望没吓到你。按照我们之前的君子协定，订金二十万你已经收下，这里是七十万现金。” 狄狛支了支手，一个下属拿出黑色手提箱并摆在桌面上打开，里面叠着一捆捆工整的绿色纸张。 “至于最后的十万尾款，需要你做好电子档以及视觉识别手册印刷的后续工作。” “现在，让我看看你这个月来的成果。” 狄狛翘着腿，双手相扣搭在膝盖上，对西装男人的成品有些期待。 无形的压迫力让西装男人心脏打鼓，本来已经背好的话术开始在脑中凌乱。 “另外……我之前说的那句话并不是在开玩笑。” 狄狛平淡注视着他。 “抱歉，哪句话？” 西装男人有些混乱。 “我说过，如果让我不满意的话，我会宰掉你，这句话没有任何玩笑成分，你对你的作品足够自信么？” 虽然说一百万对sct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但狄狛还是希望物有所值，若是被装神弄鬼的人骗去的话，着实是一种侮辱。 亚修深吸一口气，虽说组织的确需要一个意识载物，的确能在一定程度上加强凝聚力，但大可不必搞得这么隆重，最重要的是，狄狛的设计要求离谱无比，这纯粹是浪费时间。 要不了三分钟，那个男人就会血溅当场。 西弗在边缘处静静看着这一幕，他无法想象，若是sct真的占据了洛城，届时会变成什么局面，那是绝对的地狱。 西装男人深吸一口气，他对自己的作品足够自信。 随后。 他一把拉开了遮盖雕塑的黑布，露出了它的真容。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纷纷往那座人体塑像望去，眸中全是惊愕。 倒不是这座塑像外形不够优秀。 但这正是问题所在。 问题在于这尊大理石女神雕塑过于美丽了，分明是石刻，但那白色大理石裙摆上的褶皱竟有着惊为天人的绸缎质感，那些发丝也惟妙惟肖，难以想象是怎样的巧匠呕心沥血之作。 这尊女神美到极致，无论是符合古典美学的五官，还是巧夺天工的身体线条以及肌肤曲度，都让人挑不出任何瑕疵。 她神情略有些愁闷，似是在沉思，就连神态也栩栩如生，本质只是石头而已，却仿佛有了灵魂。 神圣，庄严，肃穆。 在这些上的确符合狄狛的审美要求。 然而狄狛的脸色却不大好看，一个下属察觉到了狄狛的异样，从怀中掏出手枪就准备将西装男人和他助手射杀。 西装男人和女助手何时经历过这等生死威胁，当场大口喘气，瞳孔剧烈收缩。 “等等……” 狄狛制止了这个手下，“你们看……那尊雕塑的手臂，上面鳞片一样的东西。” 众人听到狄狛的话，纷纷往雕塑的手臂上看去。 只发现，女神的手臂上长着令她生厌怪物般的鳞片，这才发现她沉思的目光是凝视向手臂上的。 那些隐隐的鳞片，竟然是…… 拆解过后的自由联盟旗帜。 就连亚修都稍稍有些惊讶，某种意义上，这个艺术家的确达到了狄狛所希望的效果。 啪啪…… 狄狛开始鼓起了掌，而他身后一群sct成员虽然不明就里，但也跟着鼓起了掌。 西装男人如蒙大赦，全身心放松让他差点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不过好在他的女助手扶住了他。 而狄狛也献上了他的最高赞美。 “恕我直言，你简直就是他妈的米开朗基罗。” 狄狛这样说着。 西弗沉默，神色越发冷峻。 是的，在资本的游戏里，当金钱站出来时，真理也得沉默。 43. 黑暗侵袭 距离解救当红影星伊娃已经过去了三天。 位于洛城南边的圣乔治区。 尤金找到柯林所在的咖啡店，准备和他说些要事。 刚进门就看见星野真夏在和柯林说些什么，还鬼鬼祟祟的递给了柯林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被他藏进怀里。 “你同事来了，我先走了。” 星野真夏发现了尤金，假模假式的和她道别后，就径直离开了店内。 搞得尤金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两人在搞什么飞机，还藏着掖着的。 尤金虽然好奇，但不想点破，可能关系到两人的隐私，但她还是忍不住讽刺着。 “世界都快毁灭了，你还搁这搞地下恋情呢。” 她坐到了柯林的对面，没好气的看着柯林，这段时间他总是喜欢单独行动，像是在刻意避开自己，虽然可以排除和sct勾结的可能性，但一定偷偷摸摸在干什么坏事。 “有什么要紧事么？” 柯林点燃一支烟有些无语，自从上次在去比利弗山庄参加宴会的时候讽刺了她一下，就被她很快学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知道你这两天在忙什么，没看通讯终端么，还记得sct进军电影业的事吧？昨天休息日的晚上，sct的人杀掉了大量的影院工作人员，并将正在放映的其它电影，直接更换成了他们拍摄的恐怖片，根据粗略统计，整个南加州有不下两万人次看过了那部电影。” 尤金要了杯健易可乐，一口喝完。 这个爆炸性的消息让柯林脑袋一懵，原以为他们会控制傀儡公司以已经过审的电影上映，再剪辑部分其它内容。 从根源上就错了…… sct根本就没有任何底线准则而言，他们拥有影响世界恐怖财力的同时，也不被任何规则所束缚。 柯林这才打开手机看了看新闻，这件事似乎被压下来了，搜索影院袭击也找不到任何线索，只有南加州所有影院因消防检查被暂时封锁的消息，引起大量市民的不满和强烈抗议。 他还找到一些论坛，看有没有网友的传言，但是非常奇怪的是，所有论坛里只被一些毫无营养的事物刷版，比如说想养一条狗但不知道什么品种好求建议，或是一些汉堡肉的做法，下面还有相应的回复。 一切都看起来很正常，但就是违和无比，因为这过于正常了，似乎那些躲在屏幕后按键杀人的家伙都消失了，没有任何情色暴力和危险言论的出现，过于和谐。 而搜索有关电影的词条时，也更加恐怖，都是一些老电影推荐，或是一些经典电影影评，网络氛围比乌托邦还乌托邦。 柯林知道这是对策局的手笔，防止事情进一步恶化发酵，不得已之下才采用这种下下之策。 “但这样一来……他们的后续行动也被扼制了一部分。” 柯林作出这样的判断，对策局这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策略，但也只好这样断腕，没有其余办法。 sct主要是靠信息传播来动摇象征界，而发声权以及绝对的信息管理权掌握在官方手中，在网上他们根本无法有所作为。 “你真的觉得是这样？” 尤金从手提包里摸出一张光盘，继续补充道：“这部电影被拷贝成了无数份光盘，数据文件也在暗网上流通，再加上u盘，sct根本就不在乎影院那点人次，他们不计成本，只是纯粹的想要人看电影，虽然已经被监督部门列为了违禁品，但也根本抵挡不住传播，这部视频只会像病毒一样向全世界扩散。” 柯林凝重的看着桌上的光盘，原来自己低估了sct的格局，他们是不在乎一切包括人伦和道德规则的罪犯，就像证券交易所一样，比利弗山庄一样，他们只会干出惊世骇俗的恐怖事件。 尽管自己之前对尤金说的，世界都要毁灭了，有一定玩笑成分。 但他此时真真切切的意识到，这是正在发生的事实，对策局……很有可能抵挡不了这群发狂的疯人。 “你看了光盘里的内容么。” 既然尤金把它拿出来，这里面就是sct拍出的电影，制作周期比预料中的要短很多，可能连一个月都不到。 尤金摇了摇头，虽然她不是看恐怖片会害怕的类型，也嘲讽过柯林认为之前那套公寓不吉利，但她对一些制造心理压力的鬼片还是没辙，而且这还是sct拍的，指不定有什么极其扭曲的玩意儿。 “你家里有光驱么？” 柯林这样问道，如今这年代光盘因为容量以及携带不便等原因已经快要被淘汰了，就连很多台式电脑都不配光驱了。 尤金依旧摇头，这就是她为什么来找柯林的原因。 “有没有u盘数据之类的？” 柯林不想再费事去买台dvd之类的。 尤金还是摇头。 “能他妈点一次头行么？” 柯林猛吸了一口烟。 “你发现没有，这段时间里通讯终端的情报资料库根本没有更新。”尤金极为担忧。 “那又怎么样？可能是总部的人忙不来了吧。” “我也不知道……但我有一种猜测，对策局里有叛徒。” 尤金说完。 “操。” 柯林将咖啡喝完，叫上了尤金一起去电器店买dvd，不知道能不能够买到，现在这玩意儿有价无市。 他倒是要看看sct有什么惊人的艺术细胞。 …… …… …… 尤金的家中，柯林捣鼓着音频线和其它的输出接口。 dvd这种东西，想要用的话得费一些工夫，毕竟是上个年代的产物了，还得要电视有圆孔输入接口才行。 “你不是学历挺高么，这点东西都搞不定。” 尤金吃着薯片正在监工。 柯林：“……” 这台液晶电视没有圆孔输入接口，再去买一台老电视的话更费工夫，他又花了十分钟下楼买了转换器。 终于，一切准备完毕，只差将光盘插进dvd。 “愣着干嘛。” 尤金督促着柯林，继续在沙发上啃薯片。 柯林猛吸一口烟，如果尤金是个男人的话，他已经一巴掌呼过去了。 他将光盘插进dvd，用遥控器摁下了播放键。 随着一片黑暗，电影正式开始。 两人都坐在沙发上不说话，气氛有些静谧，然后电视上开始出现画面。 首先出现的是sct影业，以及他们的logo，是一个极其肃穆庄严的女神塑像正在沉思，手臂上疤痕或鳞片一样丑陋的东西，是拆分过后的自由联盟旗帜。 紧接着影片开始。 【本故事由真实事件改编。】 这个噱头令两人开始有些不安。 …… …… …… 故事意外的短，也意外的老套。 七十分钟后。 虽然电影里为了刻意营造氛围而丑化人物形象的猎奇抽象表现的确令人不寒而栗，但就其它方面来说，完全可以说是一部烂片。 根本无法引起尤金的共情，影片中的女人固然可怜，但选角就大有问题，没人想看一个根本不上镜的人出演电影，再不济也要有个人样吧，要不是这的确是sct拍的，她一眼就pass掉。 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电影以余韵定高低。 就这一点来说，尤金看完后的确非常不适。 因为电影中对那种隐形虐待表现得太过恐怖，主人公没有遭到任何辱骂以及殴打，只是一些无心的恶作剧，有时甚至是善意的帮助，但在氛围烘托下都成了精神上的凌虐。 最终她成了神经病，直至毕业多年后，因渴求美貌而过度整形导致严重疾病，而凌辱过她的所有人也已经成长洗心革面，散发出无限的人性光辉，替她筹款，道歉，以及联系最好的医生。她父母也极其愧疚于没有给她更多的关爱，用尽一切办法赎罪。 最后她像是得到了什么神启一样，过于抽象，在和神一类的东西对话，感受到了自己的本质之类的。 在救护车赶来的路上时，她穿着洁白的婚纱钻爬了过去，被碾成了……不可用语言描述的至极丑恶之物，因为表现手法太夸张了。 至此整部电影结束。 但还没有完。 “怎么还有？” 尤金无语。 那段字再度出现。 【本故事由真实事件改编。】 接下来画面中出现一具又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配合一些宏伟的城市建筑或衰败工厂用蒙太奇剪切手法晃过，不下一百具尸体。 而其中有一具女尸死状极惨，浑身都被猛兽撕咬得完全破碎。 根本不像是特效，过于真实了。 最后又闪出两句话。 【小心对策局。】 【这里是sct。】 咔。 光盘退了出来，所有内容尽数播放完毕。 “真他妈是部烂片你说对吗？我以为sct还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尤金捅了捅柯林的胳膊肘，之前因为专注看电影，没关注到柯林的表情，他罕见的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 “喂……你怎么了。” 尤金摇了摇柯林的肩膀，她发现柯林入魔了一般，目光涣散，盯着他自己的双手完全进入了神游状态。 “喂喂喂……” 这下搞得尤金有些害怕了，这是柯林在恶搞自己么？ 柯林出现了幻觉。 兴许也不是幻觉。 他不知道了，他分不清虚幻与真实，分不清股指线条与那丑陋虫子。 他看着自己的手，在源源不断流出恶浊至极的污秽血液。 44. 作战目录 两天过去。 圣乔治区，对策局探员每周一次的强制性心理咨询。 穿透树叶映入百叶窗的光斑，让柯林有些失神，他已经厌倦了这无聊的把戏。 伊琳娜虽说轻声细语，声音温柔至极，但喋喋不休的话语已令他厌烦。 “你杀过人么，伊琳娜。” 柯林掏出怀中的不锈钢酒壶，灌了一口，望着摇曳的树叶注意力涣散。 伊琳娜一时语塞，沉吟了会儿后说道：“不少探员都会面临这样的道德困境，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也不是杀一个人拯救其他人的电车难题，毕竟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同样拥有人权。” 她停顿了一下，引导着柯林的思考，让他消化一点后，继续补充着：“不过，人会受到多种事物的支配，气候，宗教，法律，风俗，习惯。这些全部汇在一起彼此磨合凝聚的一股精神，也就孟德斯鸠所谓的，法的精神。” “从而你可以发现，法律和一切事物的关系从最一般的意义上来讲，是由事物本身产出的必然关系，也就是事物间的内在规律。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广义的法律就是世界的规律。” “当然，它不可能完美，根据时代推进，永远需要修订和前进，但也是人类永恒的信标。” “可sct……他们已经称不上是犯罪，他们的目的已经不是性，金钱，权力，报复，甚至是作乐，那已经是一种无法用人类角度阐释的凌驾于一切的，超过合理行为，只是秩序纯粹的混乱暗面，在破坏世界的规律。” “任何凌驾于人的行为，也将以凌驾于人的形式进行审判。” 伊琳娜摘下了她的眼镜，露出一双冰冷的眸子。 “你赞同么？” 心理咨询的最大难点在于，对于聪明人而言，他们有着强于他人的怀疑动机，任何感化的话都可被认定为一种策略性的话术，真正需要的只是。 真正的逻辑，真知灼见。 “但这并不是症结所在。” 柯林摇了摇头，他依然觉得很不对劲。 “生长痕，结痂，像是人体一样，你是这个意思对么？”伊琳娜能洞察人心，“尽管天国的光景已被先贤描绘，但这世界仍是千疮百孔。” “科恩……还有那个潜入影星家里的女人。” “我不会说他们是坏人，理性总是会败给冲动，设身处地恐怕没有人比他们做得更好。” “但无可争议的事实是。” “社会……不，甚至是世界的推进都是一样，都需要撕裂。” “而留下的血痂。” “需要被剥离。” “占有和丧失并存，但我们只能向理智的一方前进，如果世界只剩下了冲动，所有的智慧殿堂崩塌，彻底的狂暴与混乱，没有人想看到那样的局面。” “不是么。” 伊琳娜认为自己已经说得足够多了，想必柯林能够缓解掉些许罪恶感。 看到柯林仍然还在困惑。 “是还有什么在束缚着你？” 伊琳娜引导着，可能问题不只在于负罪感上，还有其他因素。 “不……我想，我应该是自由的，但这正是我迷失的原因。” 是的，无论是伊琳娜的话，还是说sct。 都过于残酷。 …… …… …… 刺鼻的烟味儿以及酒精味儿充斥着整个办公室。 茶几边上围着三个人正在玩扑克游戏。 狄狛。 希斯以及他的挚友，海鸥故事。 海鸥故事和希斯曾经共同越狱，逃脱警方追捕，一同向南美逃亡，有着莫逆的交情。 “我不懂，boss，你可能被那个导演骗了，拍得太烂了，而且释放出的信息也不够劲爆。” 希斯平静说着，他凑到了四条8，这下能从狄狛身上狠敲一笔了，故意说着没有营养的话分散他注意力，让他跟注。 “改变必须是潜移默化的，时间还长，现在只需要埋下种子，就像国际象棋一样，你不会直接先走国王。” 狄狛凑到了四条6，胡乱侃着，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不是很懂国际象棋的规则。”希斯抿了一口白兰地。 狄狛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位仁兄知识面的确不够广泛，一向的行动风格都是简单粗暴。 海鸥故事一脸茫然，问道：“什么是国际象棋。” 狄狛惊了，这位更是重量级。 他只好换一种方式说道：“就像是女人一样，你不能直接……而是先要……这样她才能快乐，懂吗。” 到了最后一轮。 希斯被狄狛唬住，弃了牌。 到最后海鸥故事竟然是同花顺，直接甘之若饴，笑靥如花，把狄狛身前的一捆现金拿了过来。 亚修额头上暴出青筋，他正在办公桌上处理信息归档，以及一些行动安排，他很想直接宰了狄狛，但狄狛是洛城支部的总负责人。 “你不认为现在该进行下一阶段的计划了么？” 亚修已经起了杀心。 看到亚修脸色不大好看，狄狛认为自己的确很失职。 “你们两个随便去找点乐子吧。” 狄狛把桌上的现金一同给了两人，支了支手让他们离开。 希斯和海鸥故事不敢延误，拿起钱就直接出了门。 毫无美感的粗犷水泥墙地下室，尽管通风系统一直在运作，但也无法快速把三人抽的烟给吸完。 此时剩下了sct的两个最高干部，他们要谈的是最机密的事件。 “对策局一直对我们的行动掣肘，现在种子已经埋下，第一阶段已经完毕，进入了第二阶段，要消磨对策局的权威，总部的精锐人员会迁进，而这其中需要你来筛选人物。” 亚修把桌上的座机电话推给狄狛，在sct的系统运行下，这个电话非狄狛来打不可。 “噢……作战人员终于要来了么？” 狄狛又点燃一支香烟，期待无比。 在洛城整合的势力，就算是感染者势力，都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喽啰，大多数连对策局开发出来的小玩意儿也招架不了，就连所谓的屠夫也不过是那种程度。 洛城支部现在需要真正的作战人员。 “你有心仪的人么？我倒是无所谓，我一向眼光比较差。” 狄狛的确不是很上心，因为总部的作战目录里，那些人都太猛了，实在说不出哪个要更猛一点。 sct峰会最高干部，有些人也不一定是以战力进入，部分是凭统领能力，或者说是功绩进入的峰会。 这是一个多元化的跨国犯罪集团，除了需要战力外，还需要无匹的智谋。 而作战目录，是纯粹的强者。 “这不是心不心仪的问题。”亚修忍着暴怒，狄狛根本不像是在执行任务，而是来公费旅游，“我们需要的是最适合当前处境的人员。” “懂了。” 狄狛雷厉风行，在座机电话上拨通号码直接打了过去。 亚修扶额，这里任务结束后，他会第一时间杀了狄狛。 二十秒后。 电话被接通。 “洛城支部，狄狛，帮我转接外遣部。” 二十秒后。 电话被转接。 “我是狄狛，行动已到第二阶段。” “外遣文件已经提前签署，你可以先查看一下。” 十秒后，电话那边确认了文件的签署。 狄狛指头敲打着桌面，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随后说道。 “我也不知道要谁过来。” “嗯……” “最猛的猛男，懂我意思吧。” “就这样。” 狄狛直接挂断了电话。 亚修深吸一口气，逐渐平复了心情，继续低头做着文档。 45. 阿拉斯加 白令海峡以东，北冰洋以南。 阿拉斯加，安克雷奇。 巍峨绵延的圣洁雪山，充斥着破碎浮冰的阴郁深蓝海洋，可以遥望到满天星斗淌出的璀璨银河。 安克雷奇同时满足了这三点。 这座宁静的城市人口不多，冷清的孤寂美，也让这里所有的外来栽培树木群显得萧瑟。 伊丽莎白精神病监狱。 高厚的混凝土围墙外还有着层层通电的铁丝网包围，其中毫无美感可言的阴森漆黑建筑群，只有几扇窗户有灯光。 其余的一切都被黑暗笼罩。 这是自由联盟的最高级别监狱，用来对一些以精神疾病为由逃罪的犯人进行强度“治疗”。 典狱长办公室。 他接到了一通极有能量的电话，这个大人物要和这所监狱关押的一名重犯对话。 “你说的是……兰迪？” “霍夫曼·兰迪？” 典狱长咽了咽喉咙，额头渗出一滴冷汗。 五分钟后。 在所有狱警的推脱游戏之后，他们选择了两个最为倒霉的人去将兰迪带到电话室。 两名狱警极不情愿的带着电棍以及配枪前往地下监狱，用钥匙打开一扇吱呀作响的陈旧锈门，入眼是一道幽邃至极黑暗无比的回廊，两侧全是关押犯人的铁栅栏。 他们能听到，那些鬼鬼祟祟的悉索声，以及一些意义不明模仿着某种生物的怪诞发音。 像是实验室被训练到对暴力完全迟钝的动物，这些精神病患者在重度折磨之下，进行科学家的各种脑实验后，如同巴浦洛夫的狗一样，当穿白色大褂或无菌服的人出现时，就会蜷缩在角落，模仿着仓鼠一样的怪声来讨好施暴者。 但有一个怪人。 名为霍夫曼·兰迪。 他甚至被冰锥手术搅碎过脑前额叶，但他仍然拥有着理智，像是怪物一般，可无论是高压电流，或者是锯子手术刀，都无法让他展现丝毫痛苦。 在遭受到那些折磨与极致痛楚时，他称之为…… 感官的迷醉。 两名狱警有些害怕，他们本来不负责这个区域，都是由一些贫困的外雇人员进行运送食物，但他们还是硬着头皮，打开了地下监狱的电灯开关。 在光芒涌现的瞬间。 那些满是血迹齿痕爪痕的铁栅栏内不约而同发出极致凄厉的癫狂嚎叫，那根本不是人类所能发出的声音，而是被痛苦贯彻终生的野兽。 因为他们知道，只要灯一打开，如果是穿黑色制服携带警棍的人来这里时，有人就再也回不来了。 这听起来很矛盾，因为究极的暴力改变了他们的大脑构造，只有着最简单的粗暴认知。 那就是铁栅栏里，是无痛的。 伴随着成百上千疯人的怪异嘶鸣，两名狱警头皮发麻，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但想到典狱长的吩咐，若是离开，就保不住这份工作了。 而在安克雷奇，狱警是一种较为体面的工作。 “不过是些被笼子关起来的白痴罢了，怕什么？” 一名狱警给自己打着气，迈着步子快速向前走去，尽量不去看两边的景象，但余光仍然扫到。 都是些眼瞳扩张头发脱落的干枯怪物。 他越来越怕，越走越快。 同行的狱警跟在他身后低着头，半闭着眼睛只是跟着前面的人走。 光线越来越昏暗，地上的血污越来越多，齿痕爪痕磨破钢板构造越发凌乱，越来越多。 他更加恐惧，鼻息粗重，心跳加快。 转过一个又一个阴暗的拐角，数不清的红色应急灯。 实际上只走了两三百米，他却感觉像走了无数光年。 最后！ 再也没道路，他也突然惊醒，恍如隔世，疯人的嘶鸣逐渐微弱，这四周的牢房都是空的，只有回廊尽头的栅栏，坐着一个被昏暗光线稍稍照出的，端坐着的人影。 这就是。 霍夫曼·兰迪了。 两个狱警僵在原地，腿不听使唤的打着颤。 “你在发抖。” 他的声音听起来差不多四十来岁，有着一种令人着魔的优雅与磁性，尽管相当沙哑。 “恐惧会令人脑分泌出递质。” “这种浓郁的芬芳会引来猎食者。” “我建议不要这样。” “像是牌局，一旦被人发现是烂牌的表情，就已经出局了。” 兰迪缓缓站起身来，个子有着怪异的高挑，他靠近栅栏，从铁条缝隙中伸出一只手竖立着，示意着握手，表示友好。 而藏在阴影中他的真面目也展现出来，四十来岁的大众长相没有任何特点，眼角已经有些皱纹，头发剃得很短但已经全部生白，一双眼睛有着极其让人舒适的和煦。 狱警懵了，这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随着狱警打开牢门。 兰迪极其配合的戴上了手铐，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和狱警通过回廊一路往地牢上方走去。 令人费解的是。 只要当兰迪走过，那些发狂嘶嚎的疯人就会立刻闭嘴，转瞬间已经变得雅雀无声。 …… …… …… 十分钟后，空间不大的电话室。 穿着囚服的兰迪受到传唤，等候在挂式电话前，狱警听说是有人大人物要问他一些话。 十几个狱警一起守着他，担心出什么岔子，他在这里服刑的时候，杀死过一个精神科临床医师。 而面对这样森严戒备的兰迪并没有气恼，只是对他们微笑示意，表示友好。 终于，电话铃声响起。 兰迪接听了电话，一言不发，等着对方先开口。 由于距离有些远，而且这种电话扬声器只有在贴得很近时才能听到，他们不知道电话那头在说些什么。 半晌，兰迪终于开口了。 “确定一遍，是洛城么。” 似乎是收到了确定的消息，兰迪轻拿轻放的挂断了电话。 而从头到尾他也只说过这一句话。 气氛顿时有些压抑。 “很抱歉，朋友们，我就要离开了，美好时光总是那么短暂，能带我去仓库么，我要领回我服刑时的随身物品。” 他示以柔和的笑意，看上去没有丝毫威胁性。 “离开？” 一名狱警队长拔出电棍，尽管监狱里把兰迪传成了什么魔鬼，但现在看来也不过是脑子不灵光的疯人罢了。 “我建议你不要这样做。” 兰迪提醒道。 可狱警队长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 …… 一分钟后，兰迪全身是血。 他没想到电话室旁边还有着播音室，这么多年没用过真是可惜，这里放出的音乐可以回荡整座监狱，甚至是外面。 “没想到还有肖邦。” 他把黑胶唱片放进了唱片机。 …… …… 半小时后，兰迪在典狱长办公室的淋浴间冲洗完了身体，穿回了自己服刑时穿的衣物。 相当复古传统的白色衬衣，狗齿花纹黑色领带，深褐色西装以及西裤，还有被他刷得锃亮的皮鞋。 最后戴上了一副时髦至极的圆框红色墨镜。 “差点把你忘了。” 兰迪带上了他视若生命的书本，波德莱尔诗集，自己来服刑的时候果然也带着它。 就这样，伴着肖邦的a小调圆舞曲。 兰迪在满天繁星的照耀下，像是归途的散漫旅人，离开了监狱，前往机场。 这天阿拉斯加安克雷奇的夜晚。 雪山巍峨，冰洋清冷。 46. 风暴前夕 自由城，海湾大道别墅群，101号。 浪涛拍打和海鸟啼鸣的宜人声响从拱形窗户中穿透而来。 但很快就被居家小型吧台上放着的座机电话响铃打断。 那是一道倩丽的背影，她接听起电话，发现来电显示是未知号码。 “你好。” “是哪位呢？” 电话另一头一言不发，就连呼吸声也听到不到。 “喂？” 她继续尝试着。 “你还在吗？” 可七八秒后声筒还是没传来任何动静。 然后电话被对方直接挂断。 …… …… …… 洛城圣乔治区。 柯林在公共电话亭内盖上了话筒。 他的神色阴郁无比，隐隐透着一丝凶狠。 自己已经收到了星野真夏给的订金，她所在的组织对潜渊症的了解不比对策局更少。 随着潜渊症的加重，幻觉越来越严重。 失重、眩晕、光怪陆离的幻象，异空间的生物在皮下蠕动，那些死者化为梦魇不断干扰着理智。 当然还有那只股指线条增生出的丑恶之物。 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地狱。 他已经把证券交易所事件中获得的荣誉勋章拿去珍品市场上售卖，这东西居然卖出了几十万的高价，再加上这几起事件中获得的赏金，已经足够能过下半辈子的生活。 但他不知道自己撑不撑得住，越发狂乱了，意识。 兴许是所谓的pt型与常规感染者不同，他感觉自己下潜得极快，那种灵魂上的暴虐越加清晰，更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每一丝痛楚。 尽管柯林并不信任星野真夏，但她所在的组织对这些症状，除了以“信物”来抗衡，有其它方法。 目标是找到解除身体定位器的方法，柯林自己何尝不想知道，正好摆脱对策局的控制。 还有一个目标是，调查对策局第十一科总负责人格蕾的身世，借此抓住其把柄和要害。 星野真夏所在的组织，关于对策局的情报他们异常渴求，但他们又不是像sct一样纯粹的狂徒，这实在是意义不明。 柯林欣然应下，倒不是他想要反抗对策局，对策局兴许是正义的，主要是他对这个女人本身就没有任何好感，就算她出现了什么意外，也会有其他人立刻顶上这个职位。 他刚从公共电话亭里出来。 有三个路人认出了他，发现是一个多月前在酒馆狂吹一瓶龙舌兰的人，没人能忘记那样的猛男。 “这不是酒神么？一起去喝一点怎么样？” 其中一人邀请着，他看柯林也没什么事的样子。 酒神？ dionysian。 这让柯林想起来尼采，令他极度不适。 “我有事。” 柯林果断拒绝。 或许是因为带着女友的原因，这样的拒绝让他有点拉不下面子。 啪…… “只是一小杯。” 他的手搭在了柯林肩膀上。 柯林意识有些混乱，他捏住此人的大拇指使劲往后掰，疼得他发出闷哼，只要柯林再用力就能将其扳断，只要他想，甚至直接可以将其扯下来。 “我们没有恶意。” 看着柯林凶狠的眼神和高大个子，他不想事情进一步恶化。 此时柯林也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赶紧松开了手，三人望着柯林的目光里都充斥着敌意。 “下次有机会吧。” 他揉了太阳穴清醒着神智，随后快速离去。 一架飞机从上空缓缓驶过。 那引擎声。 令柯林更加烦躁。 …… …… …… 位于山体隧道内，地下7公里的对策局第十一科总部。 隐蔽得极深的密室，空间极大，幽绿的反射下诡异至极。 数不清的金属底座玻璃器皿充斥着整间密室，这些直径两米的柱形仪器被绿色液体充满，还连接着一根根粗大的管线，空气活动使得液体中不断升腾着气泡，所有器皿都浸泡着各式各样形态不一的古怪生物，有着和人一样的轮廓，但只是大体上，许多细节都有着割裂胡乱拼凑的违和感。 “真是奇妙……竟然有着这样恐怖的反应！我从未见过！” 眼镜老者发出癫狂的怪笑，但听起来更像是抽冷气的声音。 不同于浸泡液体的玻璃器皿。 这间密室类还有着其它大型设施，有富勒烯结构形成的坚硬玻璃构成了无死角的封闭空间，能从外侧全方位的观察到里面的景象。 只见里面有着一头怪异的血肉造物，每当显示屏投放出生物图片时，这造物就能立马模仿这个生物的模样，但仅仅局限于外观，会因不了解内部构造而崩塌成它原始的形象，一滩会活动的血。 但这血肉造物却有着极高的智慧，若是不用显示屏，直接往里面投入一个生物，它就会将其拆开来观察，然后完美复制对方的形象。 “这完全违背了基础物理，是从深渊来的力量么？” 老者狂热无比。 阴森的光线照在格蕾本就骇人的造型上更显可怖，她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还有什么其它发现么？” 格蕾询问着。 “无论是任何物体，就连感染者的异象，它也能拆解其源头从而完全模仿，不需要任何能量。虽然它在渐渐失去活性，但并不是因为失去能量构成，只是和它主人的联系逐渐在减少，而进入了自我毁灭。” “如果把他本人交给我，我可以保证，能对研究有极其重大的突破。” 老者试探性问着。 格蕾沉默了一会儿。 “sct……” “他们有着一个传统，倾向于规程，更在乎君子协定。” “这不仅是力量上的对抗那么简单。” “这件事不要再说了。” 格蕾的口吻一如既往的冰冷。 “真是可惜，那一定要看好他。” 老者有些失落。 格蕾神情越发严峻，按照sct以往在西欧的成功行动案例，他们的做法往往是先制造恐慌或是扩散负面言论，然后再磨灭当地执政机构的权威，先是会通过特殊手段来暗杀或者说公开袭杀关键人物，再用手下的喽啰假扮成第三方正义势力笼络群众，最后在“第三方”和sct的交涉下，被sct彻底统治。 而洛城的第一阶段已经进行到了一定程度，会同时开始第二阶段的计划，这意味着sct要慢慢开始动真格的了。 “现在第十一科里，有多少s级感染者了，不算从其它科援助的。” 格蕾询问着，招募事件不只有她一个人在负责。 “一共只有两位，你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么……” 这并不是说s级的不够强大，但只是……sct的最高干部虽然说很少出手，但那根本已经不能用人世的力量来形容了，更像是神一样的手段，不知道能不能对抗。 对策局不能冒任何一丁点风险，如果有王牌探员加入作战的话。 “不只是洛城，其它区域情况同样危险。” 格蕾说罢后，离开了密室。 当务之急是，要揪出潜藏在十一科里的叛徒。 47. 实至名归 洛城，圣路易区。 繁华的步行街道。 “咿啊～” 一个两三岁大的小男孩，还没有人的小腿高，扯着一个成人的裤腿。 “看来他很喜欢你。” 小男孩的母亲有些笑意，和善的对那个男人说道。 狄狛整张脸瞬间黑了下来。 他蹲下身子，狠毒的眼眸释放着寒意，用极为恐怖的语气对小男孩说道：“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圣诞老人的，都是大人装的，袜子里的礼物也是从百货商城花钱买的。” 小男孩母亲听言瞬间拉回了他，把他护在身后，满脸敌意，不敢置信这世上有这么恶劣的人。 没想到小男孩毫不惧怕，伸出袖珍小手仍然要去扯狄狛的裤腿。 狄狛为之唏嘘，拍手称赞着。 “太太，你的儿子真的很有种。” 狄狛让希斯去给小男孩去买个十层高的超大冰淇淋。 希斯无语，不知道狄狛又在发生神经，但只好去做。 这次来这边，主要是和外遣部调来的精锐人员会晤。 …… …… …… 坐落于高楼上的法式餐厅，通过全景玻璃窗可以俯瞰圣路易区的城市风貌，单调重复电路板矩阵一样的深色系建筑充斥着莫名的肃穆。 黑曜石地砖铺贴的中庭格外庄严，乐团正在演奏的爵士乐令兰迪直皱眉头。 靠窗的餐桌上盖着丝绸布，一道道精致的菜肴堆了起来可没有人动。 希斯并没有坐下，站在旁边负着双手如同一尊雕塑。 狄狛与兰迪对立而坐，他万万没想到来的竟然是这等人物，与其说是猛男，不如说是过于猛了，甚至有点变态。 他穿着老牌绅士的深棕考究西装，领带内衬也极为工整，金边的深红色圆框墨镜时髦度拉满。 生白的短发和隐隐的皱纹，意味着他已不是新生代的人了。 “我有约莫十五年没来这边了，还是没太多变化。” 兰迪先是扫了一眼窗外，又仔细看了一圈餐厅内，“无论是建筑还是室内装潢的美学，都已经停滞了么。” 虽然狄狛听过有关兰迪的传闻，把他称作魔鬼的话，魔鬼会羞愧的低下脑袋。 流言是那样说的，谁知道有没有好事者添油加醋。 这大叔看起来不是很能打的样子，这让他有些担忧，这真的是作战目录里的人员么，讲道理应该是赫拉克勒斯那种肌肉爆炸的超级猛男。 “美是效率的敌人，当代人重视效率胜过一切，碎片时间，快餐店，短视频，性爱交际软件，太他妈快了。” “这的确操蛋，而所有潮流单品，都是染有性病的设计师静脉注射后的垃圾产物，我不知道我是傻逼，还是其他人都是傻逼，所以我都穿偷来的衣服，我现在穿的这身全是在下面那条步行街偷的。” 狄狛捏着下巴，颇为得意。 兴许事实的确如此，但兰迪不明白这些和他的偷窃行为有什么联系，可能偷盗这一些行为赋予了他的衣服新的价值。 “你很健谈。” 他平静回复道。 狄狛眼睛扫了一圈周围，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头往前探了一点，小声说道：“那些传说是真的吗？你会读心术，可以一瞬间看透人来自哪里，从事什么工作，能拜托你让我见识一下么，开开眼界。” 狄狛记得自己以前看一些法治栏目，关于精神病罪犯的，其中有几期提到过他，具体内容是什么忘了，总之是一门故作高深的节目，宣言精神病人都是天才那套弱智理论哗众取宠。 总之这大叔很有点东西。 “我只是在充分利用感官。” “穿着打扮，行为举止，皮肤的湿度……” 兰迪还没说完。 “皮肤的湿度……湿度？” 狄狛大感震撼，重复了一遍，只觉得这玄之又玄，有些过于神奇了。 兰迪的目光看向邻桌的一个女人，随之用鼻子深嗅了一下。 “人体的毛孔是会扩张的。” “她很湿润，一定是来自临海地域，但水分锁在内部，外表干燥，一定是高纬度地区，例如波罗的海。” “铜色耳坠以及那种独特的配饰风格，还有她的口音，嗯……” 兰迪闭上了眼睛，咂了咂嘴，像是在品尝什么食物，“我能感受到那芳香舌头的味道，是最为鲜嫩的，斯堪的纳维亚红茶。” 狄狛根本不信这一连串的鬼扯。 “你好，女士，请问你来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么？” 狄狛直接上前询问。 那女人惊异无比，不知道狄狛是怎么看出来的，点了点头。 狄狛整个人有些恍惚，这也太他妈神了吧。 “那个男人呢？那个穿着白色t恤，在吃牛排的黑人。” 狄狛认为兰迪肯定耍了什么花招，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千术，人类根本做不到这种程度，所以要刁难他，因为黑人都差不多一个样，而现在自己指的那个没有任何特点可言，没有任何配饰，没有在说话，穿着打扮完全融入人群，根本无迹可寻。 皮肤湿度？开什么玩笑？狄狛依然不信邪。 兰迪仍然是深嗅了一下。 “他的身体像是一个无时无刻不在运转的引擎。” “是一个相当炎热，世界上最炎热的国度之一。” “南非？不。” “只能是区域狭窄的岛国才有如此浓烈的水分，以及那加勒比海独有的咸味儿，嗯……” 兰迪磨着牙，像是在咀嚼着什么，补充道：“我能想象到那柔韧的腿部肌腱雄厚的弹性。” “他是牙麦加人。” 兰迪实在忍不住，优雅的用餐刀切开牛排喂入嘴中。 狄狛再度上前确认，果真如兰迪所说，真的是牙麦加人。 他愣愣的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这真是绝妙。 狄狛示意让希斯把手提箱拿给兰迪，里面装着有要狙杀的诸多目标，以及一摞摞现金。 “操，我只想说……这太神了。” 狄狛依然不是很信，但他找不到理由来反驳，这令他有些不爽。 “这种程度……还太浅薄了。” 兰迪深红色的墨镜绽放出炼狱一般的血芒。 “我能闻到人大脑的气味儿。” “在恐惧中。” 兰迪从考究西装内拿出了波德莱尔的诗集，然后翻了几页，找到了他很中意的一段。 “痛苦是唯一的高贵。” “无论人世和地狱都不能将其侵蚀。” “为了编织无上的桂冠。” “就必须聚集宇宙的力量。” “……” “当品尝到人们因恐惧产生的痛苦时。” “甚至能得知他们度过了怎样美满或不幸的人生。” 他合上了书本。 “波德莱尔……你相当有品位。”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知道的，我这活最累。” “请慢用吧，账单我已经付了，恕我失陪。” 说罢，狄狛带着希斯离开。 他已经知道了，这个男人会完美的完成任务。 最猛的猛男，实至名归。 48. 俄耳甫斯 洛城郊区，位于密林深处的三层独栋别墅，方圆几公里内没有一户人家。 屋子旁边还有一处幽静的小湖，漂浮着一艘可载三四人的木舟。 这里景象宜人无比，是一位富豪闲置的度假别墅，因平时也没人住，会短期租给其他想要体验森林生活，爱好与世隔绝僻静区域的人。 真正吸引兰迪的并不是这宜人的风景。 而是原主人有着一定程度的文艺爱好，别墅内有着一间相当开阔的书房，储备着各种名著还有一架钢琴，以及一台老式唱片机。 这个空间足够大，甚至能进行一些工作。 “是租三个月对么，这里是租赁手续，您可以确认一下再签字。” 房产顾问提醒着兰迪，双手呈上a4纸装订的协议。 兰迪从手提箱里取出了双倍的租金，整整三万元。 “不用这么麻烦，我甚至待不了三个月。” 兰迪看了一下手表，是时候开始工作了。 房产顾问欣然收下，反正这房子根本没有人住，就算是一些犯罪分子想要用这里来制毒，自己也可以置身事外，不如说这样反而更好，能将三万元直接独吞。 兰迪深深嗅了一口。 “你在打着什么坏主意对么。” 他的口吻沙哑，只见他打开西装内部，像是卖违禁光碟的人一样，里面装满了各种工具。 匕首、镊子、剪刀、手术刀、小号锯子，小号钳子…… 房产顾问面孔僵硬，下意识感觉不对就想要逃跑。 恐惧会令人脑分泌递质。 这种狂烈的芬芳会引来猎食者。 “你在发抖。” “我闻到了……” 兰迪打开诗集，翻到自己比较中意的一节。 “这甜美的浓香。” “像偏执的赌徒之于赌博。” “像酒鬼之于他的酒瓶。” “像蛆虫之于尸体。” 兰迪脸上涌出了愧疚之情，如同每次招妓后懦弱男人的悔恨。 那男人双腿打颤的狂奔着，跌跌撞撞已经跑到一百米开外，不断踩碎着地上的落叶，发出凌乱的沙沙声响。 兰迪愧疚更深，自己真是有罪，为了私欲就要谋杀无辜的生命。 真是太痛苦了，这种负罪感，过于令人懊恼了。 诗集上的下一段是。 我乞求利剑。 为我赢得自由。 我请求阴险的毒药。 帮助我的怯弱。 只见兰迪的手蔓延出一束锋利无比的铁丝刀片，它们错乱交织汇聚在一起，汹涌向那个奔跑的男人袭去，迅捷如闪电，顷刻间将他缠绕，剜入肉里，尖锐的冰冷金属刺入他的皮肤，在脂肪层内疯狂增生。 最后。 咔咔咔…… 那只一种撕裂的粉碎，化为一团血雾。 “但毒药和剑都轻蔑的对我说。” “你不配从被诅咒的奴役中获得解脱。” 兰迪合上书本，喃喃说着，身心的充实令他放松，痛苦正在填补内心的空洞，这真是一种……感官的迷醉。 …… …… …… 第二天， 洛城郊外的一处农场，堆积农作物的仓库内。 “资料库最近都没更新了，新的任务也不下达，不知道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这是一名对策局十一科的正式探员，向他的女性搭档抱怨着。 “这不是更好么，不用和sct拼命。” 面容姣好的女人说着。 由于等级评判时的等级不高，被评判为d级，虽然有一定战力，但正面战斗还是比较勉强。 所以他们负责驻扎在洛城边缘的地方，当有感染者溃逃时，可以进行围堵从而抹杀。 农场外飘零着细屑的雨点，伴着几声惊雷，很快就变成了暴雨。 青葱的牧场和阴郁天际，有着隔绝孤立的美感。 长久的相处，包括共同的境遇。 无论是潜渊症，无论是严苛的对策局，亦或是危险的sct。 这一切都太疯狂了。 “也是，真希望这样一直下去。” 男人说道。 “你也这样认为。” 女人下意识回应道。 这一切都太疯狂了，而且双方都正值黄金岁月，对视的目光中，可以看出早已暗生情愫。 眼看气氛已经有些微妙。 暗红镜片反射出的光泽，早已经将这里笼罩。 兰迪目睹了这一切后，他缓缓走进仓库大门，合拢撑开的雨伞，皮鞋与西裤上有着些许雨渍。 “很抱歉打扰两位甜蜜的相处，但太多人排着队了，我深表遗憾。” 兰迪把雨伞挂在了铁钩上，整理了一下领带。 两人立马警戒起来，装有特制弹药的手枪，已经对准了兰迪的脑袋。 “你是什么人？” 极其不详的预感在二人内心深处萌发，这么偏僻的地方，绝对不是来躲雨的人这么简单，目标是自己两人。 “我建议不要这样做。” 兰迪比了个手枪的手势，朝着自己，示意让他们把枪放下。 被枪指着还能如此镇静……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个人是sct来的杀手。 砰…… 男人率先开了一枪。 子弹精准射中了兰迪的眉心，陷了进去，燃烧着蓝色的火焰。 果然是感染者，只有潜渊症患者和子弹产生化合反应才有这种火焰。 “真是可惜。” 兰迪用指头在前额上抹了一下，蓝色火焰瞬间消失。 “这怎么可能？” 女人开始慌了。 咔！ 隔着十多米远，但一道钢铁尖刺直接刺入了男人的腹部，从背上破了出来，然后再将他挑起。 “快跑！贝丝……” 他嘴中开始呕出大量的鲜血，如此恐怖的异象，难以想象其下潜深度，知道不敌，只有尽量拖住他。 但女人并没有逃跑，用枪继续射击着兰迪，那些子弹打在他身上全部命中，直至打空了弹匣。 然而兰迪毫发无损，蓝色火焰只是刚刚冒了一点苗头，就瞬间熄灭。 男人忍着伤势从异空间抽调着力量，腐蚀性的液体疯狂漫出，波涛般向兰迪卷去。 但在压倒性的力量下根本无用。 咔咔！ 又是两束钢铁尖刺将男人刺穿，他的异象瞬间萎靡下来，需要更多的力量来恢复他的伤势。 “布莱恩……” 女人不忍就这样看着他去死。 这真是太感人了。 这令兰迪感到愧疚，这真挚的感情竟经受得起生死的考验。 兰迪决定放他们一马。 “你们听过俄耳甫斯的故事么。” “他的妻子，女仙欧妮蒂丝在和他的婚宴上被毒蛇噬足而死，痴情的俄耳甫斯冲入冥界，用他的琴声打动了冥王，欧妮蒂丝再获生命。” “但冥王告诫他，离开冥界前万万不可回首张望。” “冥途将尽，俄耳甫斯扼制不住心中爱念，转身确定妻子是否跟随其后。” “却使欧妮蒂丝堕入深渊。” 兰迪说罢，将女人直接揽了过来，从怀中拿出一柄匕首，抵在了她美丽的面孔上。 “接下来一分钟内，我会伤害她，但她不会死去。” “而你只需要保持平静，你们都能活下来。” “这很简单。” “我说到做到。” 兰迪口吻严肃。 女人对被刺穿的男人点了点头，只有这样做，没有其它办法了。 男人没有说话，他的伤势已经不允许他再有任何行动，只是目光无比阴沉的盯着兰迪。 “我当你认同了。” 紧接着，兰迪用匕首划着女人的脸，割出一道道血痕，然后是手上，腿上。 男人十根指头暴怒的颤抖着，全身肌肉都在痉挛，眸中怒火快要溢出，但强行忍住，拼命咬着牙齿，面部肌肉全部绷紧，极尽艰难的保持平静。 兰迪看了看手表，已经四十秒了。 女人也勇敢的闭上眼睛，哪怕剧痛折磨着她的身心，也一声不吭。 紧接着，兰迪出尔反尔，掐住了女人的脖子，用匕首用力一割。 啪嗒嗒…… 血如泉涌，女人顿时呼吸艰难。 “宰了你！我要宰了你！” 男人发出声嘶力竭的咆哮，拼命的从钢铁尖刺中挣脱，腹部一片血肉模糊。 “真是不幸。” “你失败了。” 兰迪摊开掐住女人的手，原来刚才他划破的是自己的手掌，深得见骨。 “太遗憾了……” 兰迪有些失落。 男人陷入了究极的无边绝望，目光黯淡。 这下兰迪动了真格。 用匕首用力一划，在那雪白的脖颈上狠狠拉过，切开喉管，切开了两人所有的希望。 血流如柱。 49. 潜移默化 五天后。 圣乔治区内的快餐店。 “我把我上司暴打了一顿，那混蛋的腿骨都被打折了也不敢还手，只是像个小鸡仔一样缩起来瑟瑟发抖，没个小半年他下不了病床。” “这听起来很糟糕，你还有老婆和孩子要养。” “去他妈被奢侈品洗脑的弱智婊子，那该死的小畜生快满二十岁了，没考上大学也不去工作，成天在家里看幼稚的卡通，没有意义……这一切都没有意义，唯独只有我们来忍受这操蛋的一切，我二十年前就不想干了，现在我如释重负，重获新生知道吧。” “你需要钱么？没事的，我这里还有一些，你接下来肯定很难生活。” “你误会了，我不需要钱，实际上最近我认识了一些人，钱只是小事，等会儿我带你们去脱依舞俱乐部，我买单。” “操，这么厉害的么兄弟，能介绍我认识一下么。” “嘘……第一条规则是不能提及它，时候到了我会带你们去。” 邻桌的几个白人男性传来欢快的交谈。 这令尤金有些担忧，sct像毛细血管一样网状渗透着洛城，她能感受得到，最近偶尔遇上的一些普通市民，状态和谈话都不太对。 而更让尤金担心的是柯林。 “我知道，你去情报局调阅了军警人员方面的资料，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自从他解决掉那桩专门对影星模特下手的连环杀人案件后，整个人性情大变，不仅脏话再也蹦不出一个，那副貌似谁都欠了他钱的脸，也彻底平息下来，现在像是个传教士一样，仿佛能和神对话，一直在沉思着什么。 最近对策局莫名死亡了很多成员，不下十多个小队，他们都没去执行危险的任务，sct很可能从哪里搞到了情报，在狙杀对策局的感染者探员。 尽管尤金不认为是柯林出卖的，但柯林肯定藏着什么秘密，那奇怪的东方女人现在想来并不是电影制作人那么简单。 “没错，我的确有事瞒着你，有什么疑问么。” 柯林点燃一支烟吸了起来。 考虑到最近有杀手活动，格蕾令大部分感染者探员待命，蛰伏起来，要先揪出藏在内部的叛徒，才能执行下一步计划。 “血鹰……这是一个小队，虽然名字听起来像是在拍电影，但现在这个二人小组的信任已经完全崩塌咯。” 尤金哭丧着脸抿着咖啡，也认为柯林最近经历得有些多，证券交易所的时候他连枪都不知道怎么用，现在他杀人都不眨下眼睛的。 前天有个暴走杀人的感染者，柯林只是面无表情的一枪将其头颅打爆，然后慢慢的看着他燃烧成灰烬。 这属实把尤金吓到了，他的精神变得很不稳定。 “我只是……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或许没有什么对错，也没有什么善恶。” “只不是不同的人能实现出不同的价值。” 柯林已经询问过伊琳娜，是否解除定位器的方法，他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不过想要知道具体如何解除是没门的，除非他晋升为精英探员，成为第十一科的核心力量。 “你知道么，你现在说起话来像是sct，你开始认同起他们的做法来了么？” 尤金表情立马变得严肃，sct的理念，毫无疑问有着强大的蛊惑力，但那根本就不切实际，只是疯人的狂想。 “我从来没那样说过。” “都只是疯人而已。” “不只是他们，每个人都疯了。” “因为潜渊症。” …… …… …… 与此同时，洛城的另一边。 一间废弃工厂内，正在发生着激烈的战斗。 十几个对策局全副武装的非感染者已经死亡，他们的尸体四处横陈，流淌出一滩血泊。 已经彻底荒废的木材厂，因为拖运成本，很多大型设施并没有被搬走，就留在这里生锈，碎木机雕刻机等恐怖的钢铁，与这鲜红的碎尸堆混在一起，像是地狱。 兰迪的暗红圆框墨镜上全是血液，他不得不摘下来用手绢擦拭，再重新戴上。 “事实证明，无论是你多在乎的人，战友，妻子，孩子，当他的血流到身边时，仍然忍不住要后退一步。” 兰迪也并非没有受伤，因为对方还剩下一个所谓的a级感染者，他用带刀片的金属卷线绞杀了最后一个倒退着的非人类感染者，平静说着。 a级感染者的暗示为皇帝，实际上他的锚点已经逼近s级，属于准s级的范畴。 他自信…… 就算是洛城最强大的感染者，屠夫，自己也能够应付。 但这个打扮考究，戴墨镜的中年男人，从最开始到现在，都是游刃有余的样子。 “还有什么手段，都用出来吧。” a级感染者绝不能让他逃走，否则以他的能耐，以及掌握的情报，十一科的绝大部分感染者探员都不能幸免。 兰迪感觉得到，他的确很强大，具有压迫力，自己兴许会死在这里。 自己要死了…… 自己要死了！ 兰迪十指颤抖着，仿佛陷入了某种狂烈的陶醉。 a级感染者动用能力，周遭的大型设施开始扭曲变形，包括地上的土石，化为一柄柄粗犷的矛戟以及利剑，全部朝着兰迪爆射而去。 咔咔咔…… 像是一只刺猬，兰迪浑身都被洞穿，四肢被钉在墙壁上，所有脏器粉碎，脸颊侧面被一柄刺剑洞穿，血流不止，如充斥着红色液体的海绵被液压机碾动，哗哗哗流出汹涌的血浆。 但他却没有发生任何叫声。 那些在精神病监狱疗养的美妙时光被兰迪想起，不自禁有些怀念，那些精神科临床医师精妙绝伦的技艺，实在是超凡入圣。 只见兰迪一只手从钉在墙上的武器中强行扯了出来，能听到筋膜断裂，肌肉爆开，骨骼破碎的脆响。 这一幕令a级感染者不寒而栗。 接下来。 只见兰迪的手按上了穿进脸部武器的把柄，像转动发条一样，缓缓搅拌着，面部表情有些陶醉。 常年下来，他已经把那些医师巧夺天工的技法全部学会，这实在是太美妙了，冰锥手术，多么伟大的发现，甚至获得了诺贝尔奖。 他能够感受到尖锐物穿过眼眶骨，贴着眼球进入脑袋，自己的脑额叶在慢慢消逝。 物理之于广义相对论，痛苦之于冰锥手术。 这是肉体和灵魂的双重升华。 随之，他竟念起了波德莱尔的诗。 “我是伤口，又是刀锋。” “我是耳光，又是脸面。” “我是四肢，又是刑车。” “我是死囚，又是屠夫。” 兰迪继续搅拌着，同时他深嗅了一口。 “我闻到了……” “你在发抖。” “你的大脑皮层……传来了浓香。” “我真是有罪。” 他的墨镜散发着地狱一样的光芒，竟然让a级感染者，想要溃逃。 但是已经晚了。 50. 死神来了 三天后。 暴雨如注，压境的黑云将洛城彻底笼罩，穿成绵绵细线的雨珠铺天盖地倾泻而下，历经上千米的高度，砸到地面猛然荡开。 在这座茫茫无际的城市中，爆发出支离破碎的狂响。 圣乔治区一处街道，尤金两人在皮卡车内避雨，街上行人稀疏，部分商店已经关门，格外冷清。 此时柯林仿佛是收到什么短信，拿起雨伞开了车门。 “你又要去哪里？” 虽然上面安排让所有探员待命，但因为洛城动荡，以及sct控制了不少ngo组织对市民进行意识输出宣传，整座氛围的城市越来越不安，潜渊症似乎扩散得更快了，感染者伤人的事件概率开始上浮。 “去处理一些私事。” 柯林神情肃穆，他已经调阅到了格蕾的部分信息，曾隶属于自由联盟陆军快速反应部队，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她任职十一科总负责人之间还有一段经历空白，似乎是被刻意抹去过。 接下来只要将情报传递给星野真夏，那边兴许就能跟着蛛丝马迹找到格蕾的真实身份。 不过目前还不急。 必须要等到晋升为精英探员，掌握了定位器的解除方法，那样才有和星野真夏谈判的筹码，否则只是把情报给她，将得不到任何好处。 尤金已经习惯了柯林最近的异样，管他是去招妓还是怎的，只要别出什么事就好。 …… …… …… 中央商务区的一处商业广场，因为有覆盖整条街道的玻璃雨棚，即使下着暴雨，来逛街用餐以及进行娱乐活动的人并不少，人来人往。 柯林挂在网上进行贩卖的公寓已经有了回音，昨天已经有人联系他第二天在中央商务区的随便一家咖啡馆会面。 在通话过程中，他如实说出了隔壁死过人的事情，不在乎那一点钱，随便贱卖了事，能收回多少是多少，对方也毫不在意，最终拟定为市场价60%的金额。 按照约定，他抵达了对方所在的咖啡馆。 与其它咖啡馆没有什么两样，外面贴有红色的仿古文化墙砖以及一些绿植装点，他碰开仿西部式的推门进入。 内里的装潢也平平无奇，原木风桌椅及铁艺吊灯，北欧田园混搭的美学复合着清新及温馨。 让柯林感到意外的是，这家咖啡馆生意相当冷清，只有一个客人，端坐在椅子上，白丝手套被摘下，他的手虽然满布划痕以及粗糙，却有着怪异的修长，正捧着咖啡杯取暖。 “是你准备购置房产吧。” 柯林坐到那个人的对面，没有意外的话，就是他了。 “是的，很抱歉这么大的雨还让你赶过来。” 他的声音相当沙哑，不徐不缓的吐字有着极为从容的优雅。 “你的打扮……” 柯林很少见到这样的中年男人，极为工整考究的老式黑手党深色西装，千鸟格黑色领带没有歪哪怕一公分，戴着一副金边的暗红色圆框墨镜。 “有什么问题么？” 兰迪以为柯林在挑自己的毛病，检查了一下袖扣是否多扣了一颗，因为这样会让对方觉得为人散漫。 但是并没有，他系上的是里面的扣子。 “没什么……” 柯林发现了这个微小的细节，没想到当今年代还有这样老派作风的人，他只是想称赞一下其不俗品味。 相比自己，自己只穿了一件三天没洗的白衬衫加呢子外套，以及大甩卖里淘来的不知名材质裤子，还有运动鞋。 “麻烦的事也不多说了，市场价的65%，这个地段是洛城公认最好的位置之一，无可争议，等会儿你看了觉得满意的话，就把合同签了吧。” 柯林不是非常在乎，但早点解决这个麻烦始终比一直拖着更好。 然而兰迪却皱了皱眉头，那样也未免过于迅捷，倒不是说效率高不好，但没有什么，是比不能从工作中获得乐趣更糟糕的了。 他闻到了，廉价香烟以及劣质酒精的味道，这美妙的沉沦着实令人狂喜。 然而绝妙之处在于。 那份矛盾的意志。 “你是一个具有责任感的人。” 兰迪忽然这样说道。 “我等会儿还有事，” 柯林根本不想听这些鬼扯，他不想把时间全部浪费这件烂事上。 “至少让我把这杯咖啡喝完吧。” “恕我直言，你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是很阔绰，但并没有像房产顾问一样，隐瞒屋子发生过不吉利的事，要知道，这起码可以多带给你百分之十到百分之十五的利润。” “我只能这样猜测了。” 兰迪早已发现柯林衣服下的手枪，虽然和照片上看起来判若两人，但他的确是对策局探员之一。 “与其让房产顾问赚取佣金，我宁愿这样做。” 柯林两根指头敲打着桌面，看兰迪的咖啡还是满的，并且没有丝毫要喝的意思，这让他稍稍有些烦躁，而且咖啡尚还冒着浓浓的热气，温度很高。 令柯林没想到的是，60摄氏度以上的咖啡，被兰迪一饮而尽。 虽然柯林的确很介意多等一会儿，但这样做是否有些不妙？这个男人老派过头了，能想象得到他的食道正在不断发出灼烧一般的痛感。 “不只是这样。” “就在刚才。” “又让我捕捉到了。” “你的责任感。” “和你做买卖让我感觉安心。” 兰迪用纸巾擦了擦嘴，也不多说，站起身来，准备去“看看”所谓的公寓。 这样的谈话方式令柯林有些不悦。 “随你怎么说好了。” 柯林无言以对。 …… …… …… 来到公寓楼的高层，进入了柯林名下的ldk公寓。 因为约莫两个月没有人住，虽然家具陈设都很精致，但已经盖上了一层浅浅的灰尘。 兰迪极为认真的检查着各种设备是否能够使用，热水器，烤箱，以及各种吊灯轨道灯的照明问题。 “的确很多灰，我可以承担保洁的费用，你觉得怎么样？” 柯林神色阴沉，虽然目前没有任何迹象，但他总是有种不详的预感。 并且无法通过此人那副血色的墨镜看清眼神，他隐隐察觉到有些危险。 “嗯……” 兰迪沉吟了一会儿，随之作出了让柯林直接高度警戒的举动。 只见他走到入户门的地方，缓缓的将门反锁。 那清脆冰冷的齿轮仪器转动声响。 如同某种丧钟。 “真是太奇怪了……” 兰迪用鼻子深嗅了一口，他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人。 他感受不到柯林来自哪里，感受不到他从事什么工作。 并不是那些辛辣的廉价烟酒所致。 而是他似乎没有任何气味儿。 “一个寻觅肉身的游魂。” “他若愿意，便能进入任何人的个性。” “对于他，一切席位都是空的。” 这样还不够。 必须要足够恐惧，他的大脑才会散发出诚实与坦白的递质。 在灯光掩映下，兰迪的墨镜折射鲜红的光彩。 “快闭嘴吧尼采，你就是最近四处猎杀感染者，sct来的杀手对吧。” 柯林也拔出了枪，目光中没有丝毫惧怕，真是太巧了，只要干掉这个人，自己就能晋升精英探员了。 51. 西西弗斯 一道惊雷炸起。 令人目眩的强光撕裂灰沉的天幕，贯穿天地与这间屋子，这稍纵即逝的刹那极昼，在随它闪现后，所有色彩都仿佛为之黯淡了一些。 之后数秒，那震彻天际的嗡鸣才缓缓滚荡而来，剧烈的轰隆声，甚至要让人的脏腑都跟着一起抖动。 尽管十一科并没有公开过说内部有叛徒，因为那会动摇士气，但停止更新的资料库，以及蛰伏待命状态，聪明人都想得到这一点。 眼前的中年男人从叛徒那里搞到了情报，在狙杀十一科的每一个成员。 这次会面不是巧合，而是他策划过的，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只不过等着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再把自己杀掉。 兰迪为之惊叹，虽然资料表上填写的是d级感染者，但从他眼中的杀意来看，远远不是那种喽啰角色。 因为信息库停止更新，最后一次采样评判等级为b并没有被录入，柯林的下潜速度极快。 “因为光速比音速更快，在人们开口前往往都不知道是怎样的角色。” “你心里住了一个相当可怕的恶魔，柯林探员。” “现在这一刻，你才是那个猎食者，猎物是我自己么。” 兰迪能闻到，柯林的气血上涌，呼吸循序渐进的粗重起来，并非是因为恐惧的惊慌失措，那样的呼吸是不规律的，这样的呼吸，说明他在亢奋。 柯林并不废话，这段时间以来，他的枪法要进步太多。 射击靶子，射击对照物，永远比不上射击实实在在的生命，要精通得更快。 砰…… 漆黑枪口绽放出致命的火舌，一发子弹精准命中了兰迪的额头，升腾起蓝色火焰。 “你和照片上不一样。” “资料表上的你像一只麻木呆滞的企鹅，那是你驾照上的照片。” “你真该用镜子好照一照。” “现在的你像是一头野兽。” 兰迪轻轻抹了一下额头，蓝色火焰顷刻间消失。 柯林有些惊异，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竟然产生了蓝色火焰，那说明特制弹药起作用了才对。 砰砰砰…… 柯林把手枪弹药全部倾泻在了兰迪身上，只留下了一枚子弹，可根本无用，稍稍冒出些许火苗就熄灭了下去。 “对策局让你杀人了对么。” “那些死者的亡魂像铲子一样，在你的内心掘出一个窟窿，所有的懦弱，所有的不安，连同亡魂一起被埋葬。” 咔！ 细小钢丝凝成柔韧且锋利的铁鞭，它闪烁着寒冷光泽，从兰迪手中钻出猛力一挥。 那速度快到根本来不及让人反应，只是像光闪了一下。 柯林的肩膀连接着整条手臂的位置出现了一道血线，渗出苦痛的红浆，随后…… 那切口平整无比。 一整条手臂啪嗒一声，掉落在地面上，还有着最后发出的神经指令，手指活动着。 霎时，血如泉涌， 至极的疼痛绞动着柯林的中枢神经，但他只是一言不发，神情阴郁，如巢穴内的冷血动物般，凝视着兰迪。 “人脑在恐惧的时候……会释放出神经递质。” “愤怒亦然。” 兰迪深嗅了一口，开始清晰了，柯林的绘卷。 “你能很好的控制愤怒，喜怒不形于色，你是一个硬汉，柯林。” “但我能闻到……那种味道。” “你的大脑皮层传来了浓香。” “你都杀死了谁……孩子？不，没那么丧心病狂。” “医生？士兵？教师？艺人？” 兰迪再次深吸。 “我知道了……” “绝望无助的老兵，受尽凌辱的女人，还有那些无辜的感染者！他们只是……需要治病的可怜人！” “你真是有罪！” 兰迪面目有些陶醉，带着一丝不可告人的隐秘愉悦。 血流如柱。 柯林仅剩的左手痉挛颤抖着，眸中似是在燃烧火焰，地上的那摊血泊开始像沸水一样冒泡凝练着血肉骨架。 随后四只咆哮着的魔犬向兰迪撕咬而去。 那种手段，过于惊人。 只见兰迪身前的空间传来夏季高温氤氲热浪般的透明涟漪波动。 似乎是来自虚空中的什么物体在慢慢具现。 这样的光景过于恍惚，如同梦境般，总是不能回想起如何开始，就那样出现了。 那是一件中世纪的古老器物，用来处决拷问的酷刑执行装置，犹如一个铁柜子，可以装下一个成年人，有着铰链和门罩，器物上方还有着戴着华贵冠冕的女性铁像，通体漆黑，散发着阴寒的光泽。 这种刑具。 被称作铁处女。 柯林彻底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和眼前的男人……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 喀喀喀…… 铁处女的门罩缓缓打开，发出极其刺耳的尖锐吱呀声，内部传来来虚空流动般的风嚎声，同时还有密密麻麻足以将人刺穿的尖刺。 这恐怖刑具内突然传出铁片绞动的声响，紧接着成百上千根长着刀片的铁链将那几只魔犬尽数缠住，疯狂的嘶吼和绞动血肉的狂响混合。 那些铁链将所有的魔犬尽数拖入刑具之中，随后门罩猛的合拢。 啪！ 像是巨大压力瞬间挤爆番茄，或是将雏鸟捏碎在掌中，铁处女疯狂的溢血，将整间屋子变成了血海。 “那种负罪感并没有打倒你不是么。” “你这虚伪的人，我的同类。” 一滴血渍溅射到了兰迪的手上，他掏出丝巾，极为从容的把它擦掉。 柯林自知不敌，手枪里的最后一发子弹，正是他留给自己的，以免自己陷入僵局。 他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就要扣动扳机。 咔！ 锋利的铁丝一扫，直接将他右手的手掌斩断，还紧握着枪的手跌落在地。 “你刚才……想要自杀对么。” 兰迪有些费解，刚才只是饭前的甜点，正餐还没上，如果敌人死于战意或是盲目中，那未免也过于无趣。 恐惧是灵魂的佐料，是烹食心的罂粟。 这样的工作不能称之为工作，就仅仅只是工作而已了。 柯林的暗示是恶魔，他这样急于求死，一定藏着什么秘密，兴许是对策局极为重要的情报。 兰迪沉吟了一会儿。 “你听过西西弗斯的故事么。” “他是科林斯的建立者和国王，因为他欺骗了死神，让人世一段时间没有死亡。” “这一行为触怒了众神，为了惩罚他，便让他把一块圆形巨石推上山顶，而由于那巨石太重了。” “每每未到山顶就又滚落下去，前功尽弃。” “于是他就不断重复，永无止境的做这件事。” “直至他的生命，在这件无效无望的劳作中慢慢消耗殆尽。” 他的血红墨镜，绽放出炼狱般的光泽。 52. 湖边小屋 “这世界像是一个天平。” “作为洛城市民，你有义务为公共治安作出贡献。” “你不像是那种有着使命感的蠢货。” “都是阴谋，这全部的一切，所有的所有，全是阴谋。” “我不敢想象会怎样，在这里献上我最高的敬意。” “皮革制物需要的只是动物尸体，而你从大甩卖里淘来的t恤，是不到十岁就猝死在血汗工厂里的东南亚童工。” “你相信有神的存在么，探员先生。” “丑陋的人犯了错，要不顾天地良心的谴责他，而美丽的人犯了错，要不分青红皂白的原谅他。” “尽管天国的光景已被先贤描绘，但这世界仍然是千疮百孔。” “撕裂……而留下的血痂，需要被剥离。” “你这虚伪的人，我的同类。” 遁形于虚空中的电流，宛如无数紧贴着挤来挤去的蠕虫在耳边游荡。 那些呢喃，那些呓语。 周围一张张僵硬面孔冷眼注视过来，如同游人欣赏疯子。 全部都犹如最狠毒的诅咒折磨着柯林的脑子。 阴森如地狱的办公室，证券操作专用的老式电子显示器，如绘画者调色板污浊的晦暗红绿股指线条在其中扭曲蠕动。 以最恐怖，最恶心，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方式，从那玻璃屏中溢出，从那显示屏外所有孔洞中渗出，连接入侵着周围一切，渗入键帽的缝隙，没入内里，为之彻底浸没。 那键盘，它增生出丑恶的血肉来，节肢类，两栖类，飞禽，爬虫，怪异的糅合，反光的恶浊甲壳，密密麻麻的复眼，口器，附肢，触角。 “你是催化剂，还是发明物，或者实验中产生的无用泡沫。” “亦或许三者都是。” 它开口说话，以完全冷血空洞的鳌肢摩挲，对柯林这样说着。 柯林已经受够这一切，对策局，潜渊症，幻觉，sct，这一切的一切，太疯狂了。 过于疯狂了。 “愚蠢，谬误，贪婪。” “占据着你的灵魂，折磨着你的肉体。” “如同乞丐哺育身上的虱子，你竟然养育你的罪恶。” “下坠吧，下坠吧。” “潜到最深处。” “人类命运交织之地。” “终极真理的应许之地。” 那些怪异的红绿股指线条从虫子身上蔓延而出，试图钻入柯林的身体。 就在它快要得手时。 柯林猛的惊醒，握住那血肉质感的怪异线条，抓住两端直接将其扯断，涌出狂暴的鲜血。 那虫子顿时萎靡下来，口器内仍在呓语着意义不明的话语。 “mu……ti……crown。” 像是凳子突然掉下一截。 柯林再度惊醒。 …… …… …… 不知过了多久。 柯林从混沌朦胧之中渐渐恢复了意识，但全身都疲软无力，就连身体也无法活动。 他极尽艰难的睁开沉重无比的眼睛，视野一片模糊，自己的手臂……上面插着针管一样的东西，旁边还有着采血瓶般的仪器，正在源源不断的抽着自己的血。 声音…… 极其悦耳的声音传来。 那带着可以忽略不计噪音的音质，并不是一般的音箱，而是老式唱片机鸣奏的音乐。 脑子里一片混沌，眼睛朦胧一片看不真切，但耳朵可以听得清晰。 他听过这首曲子。 是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二圆舞曲。 随着舒缓的音乐让他身心协调，他的瞳孔从涣散状态慢慢恢复了聚焦。 这是一个大型的图书室，大得惊人，豪华的水晶吊灯为这里提供照明，散发出柔和的光晕，琳琅满目的书籍堆满了每一个角落。 还有一个用书桌改造后的工作台，上面摆放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工具。 手术刀，镊子，剪刀，开孔器，匕首，钳子，工具锤…… 各种型号，各种尺寸，应有尽有。 随着管弦乐节奏加剧。 接下来的一幕让柯林瞳孔猛的紧缩。 像是制作昆虫的标本一样，一些工整排列的人体零件……被铁刺穿过稳定结构，下面有金属底座令它们立起来。 紧接着柯林看到了熟悉的人。 约莫两个月前，打过一个照面，在十一科地下基地的会议室内见过，和自己同时成为正式探员的两个人。 男人…… 已经死亡了，在椅子上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歪曲着头颅，他死前的表情扭曲，似是目睹到了极为可怕的事物。 即使管弦乐压过了悲鸣，但目睹到那一景象时，才让柯林听到了……可怜到令人心碎的啜泣。 那穿着考究戴红色墨镜的男人，正在折磨一个女人，她还活着。 “死亡……” “没有任何安详可言，那是永恒的孤寂，永恒的空洞，直抵时光终结的折磨。” “而时光……不会终结。” “这种至极的恐怖，已经一秒一秒在向你靠近了。” 兰迪把手表放在边几上，秒针清脆的走着，紧接着用匕首划过她的肌肤。 “你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忘川的绿水。” “你在发抖。” “这无限扩张的香味，琥珀……麝香……安息香……乳香……” 兰迪贪婪的吮吸着空气，他的手颤抖摸着她的脸。 “我真是有罪。” “啊！天主！请赐予我力量与勇气。” “让我毫不恶心的去端详我肮脏的心，与污秽的肉体。” 刀锋抚过。 浓香更甚。 “这至臻的恐惧……” “你喜欢旅行，孩子，你的确喜欢，那些光景。” “阿尔卑斯积雪山脉下洒落草地的阳光。” 撕裂声。 “黄金海岸不徐不慢轻抚而来的碧波。” 流动声。 “干涸沙漠盎然绿洲中清澈的汪泉。” 研磨声。 “那些诅咒的话。” 脆响。 “亵渎的话。” 碎裂声。 “埋怨呻吟。” 血流如柱。 “迷醉，叫喊。” 纤细线条纷纷剥开。 “泪水，感恩的诗篇。” 广义相对论。 冰锥手术。 进入了眼眶，抵达了额叶。 那是一种…… 喊都喊不出来的至极痛楚与究极恐惧。 “是千百个迷宫传来的回音。” “是千百个岗哨传来的喊话。” “也是千百个话筒发出的命令。” 说罢…… 女人的表情永远凝固在那无穷无尽的惊骇恐惧之中。 兰迪拿出怀里的诗集，找到了他较为中意的一段。 “啊，蛆虫，无眼无耳的黑心伙伴。” “看，你们中间来了个快乐的死者。” “请径直穿过她的遗体，不带一点内疚。” “告诉我，还会有什么来折磨。” “这没有灵魂的旧肉身，这死人中的死人。” 他合上书本，听着第二圆舞曲，有些陶醉。 而柯林，从未见过如此疯癫之人。 “你恢复意识了……” “真是抱歉，我没想到会那么快，这……” 兰迪看了看自己浑身是血的衣物，有些失措，补充道：“我真是太没礼貌了，希望你见谅。” 53. 维瓦尔第 这幅景象，能令任何人为之动摇。 当柯林想要起身时，却发现无法灵活调动身体，仅仅只是能活动肩胛骨部位和大腿，站都站不起来，他看见自己的手腕和脚后跟上方有着巨大的创口。 原来自己手脚的肌腱都被挑断了，如同机械的轴承断裂，完全无法运转，同时还有整整八根针管连着采血瓶源源不断汲取着自己的血液，防止因为恶魔的暗示让身体快速恢复，令自己持续维持在枯竭状态，无法从异空间抽调丁点力量。 这无疑是最坏的局面，没有之一。 自己陷入了死局。 到此为止了么。 此时唱片机正在放着维瓦尔第的管弦乐，柯林分辨得出是哪位作曲者的曲风，但猜不出具体是哪首曲子。 和sct的人谈判是异想天开的念头，何况眼前这个男人，即使在疯人中，也称得上是疯人。 柯林并不抱任何希望，自己的时间回溯只能使用三次，且一次比一次虚弱，时间也只是几个钟头内，天知道自己失去了多长时间的意识。 就算他杀掉了自己，也不过是再重复一遍同样的命运罢了。 柯林打算激怒他，让这件烂事尽快结束。 这一切都糟糕透顶，不仅是死亡四次才能彻底死透，而是这一切。 反正也不过是余生而已。 “你的母亲是在墨西哥的脱依舞俱乐部生下的你么，我实在想不到，是什么样的环境会催生你这样的人。” 柯林面无表情，口吻冰冷。 兰迪擦拭着身上的血，对这种言辞侮辱毫不在意，反而顿时来了兴趣。 “很遗憾，她是一位相当模范的家长，啊，真是怀念她做的华夫饼。” 兰迪说得极为轻描淡写。 这世上大抵再没有比眼前这个男人更为邪恶的人了。 “杀了我，杂种。” 柯林不想再浪费时间。 咔！ 一柄匕首瞬间扎进了柯林的大腿，伴着不徐不缓的搅动，刺激着柯林的神经。 而柯林只是皱了下眉头，咬住牙齿，没有发出哪怕一分贝的叫声。 “你看，这世上比死亡有趣的事太多了。” “我们应该对生命怀有敬畏之心才对。” “你是个相当硬派的人。” “我想肉体上的痛苦对你来说只是疥癣之疾。” “痛苦……死亡……都对你无效……” “究竟……究竟什么才能激起你的恐惧？” 兰迪打开工作台上的手提箱，从中取出一份文件。 “嗯……” “你的小队名字。” “这给了我很有趣的提示。” 他猛的盖上资料。 血红墨镜绽放着光芒。 “那是一种维京人的刑法。” “我会在你后背的胸腔附近沿脊柱切开两道口子，然后把肋骨折断，最后把你的肺叶扯出，令你窒息而死。” “这种刑法称之为血鹰。” “传闻如果在处刑过程中一声不吭，即使没有死在战场，也能进入英灵殿，与诸神一同畅饮仙酒。” 兰迪深嗅一口，但仍未闻到他想要的那种气味。 柯林只是神色阴郁，冷漠的盯着他。 啪啪…… 兰迪鼓起了掌，硬派到这种程度，即使在自己的整个生涯中也很少见，的确配得上赞许。 “但那只是愚人的玩笑，没有英灵殿。” “没人在乎天主，魔鬼或什么圣餐台。” “那么关于这个如何呢？” “自由城，海湾别墅群，101号。” 随之兰迪念出了一串号码。 对策局内的叛徒，出卖了内部很多探员的所有信息。 柯林再也镇静不了。 “你想要做什么？” 可处于被动境地，就连发怒也毫无意义，就像在独自一人的房间笑出声来，感觉很蠢。 “柯林探员……” “像我之前说的一样。” “你很有责任感不是么，即使是对一个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女人。” “若此时坐在这里的是她，你是否能够感同身受呢，或者说……那样才能真正让你痛苦。” 兰迪口吻冷峻。 “你尽管去试试。” 柯林平静说着。 然而对兰迪来说，即使对方不说话，他也能知道对方要说什么，话语的表现力，只有百分之三十是内容，而剩下的百分之七十，只是情绪而已。 “你在恐惧……” “我闻到了。” “这就是你的弱点，柯林。” 咔咔咔…… 兰迪把柯林所坐的椅子推到了工作台边上，而上面有一部座机电话。 随着按键音效响完，兰迪已经输入好了所有的号码，只剩下拨号，若是柯林发出一丁点声音，自己就会向电话那头下达死亡宣告，这美妙的猎杀。 “听好了。” “现在的游戏规则是这样。” “我会切开你的后背，然后把肋骨折断，最后把你的肺叶扯出。” “而你一分贝声音都不能发出。” “不然……” “等着你的不是英灵殿。” “而是地狱，我先是会打电话恐吓她，令她活在不安之中，最后会像杀死刚才那个女人一样杀死她。” “但你若坚持了十分钟。” “她就能度过幸福而美满的下半生。” “我说到做到。” “这很困难……的确，我都不一定能做得到，毕竟……那可是肺啊我的老天，空气是会自己流出来的。” “相当于说，这根本不是发不发出声音那么简单的事了。” “即使在身体被变成解剖学版画的时候，你都要完全镇静，如一块毫无感觉的石头。” “噢……” “在这世上没有一种恐怖，能超过这冰冻太阳的冷漠与残酷，以及这蒙蒙混沌的漫漫长日。” 柯林无法拒绝。 他无法拒绝这个挑战。 兰迪知道他根本无法回绝，已经开始在工作台上准备需要的道具。 “有趣的是，即使没有经过任何系统学习。” “我也成为了外科手术专家。” “或许我该去当个医生。” “至于现在。” 为了不让细微的汗水干扰和手术刀间的摩擦，即使顶级外科医生也没有兰迪的手稳，但考虑到专业性，他戴上了手套，虽然环境有点恶劣，没有手术担架，没有探照灯，没有助手，没有无菌室。 不过最要紧的是，没有麻醉剂。 “你能撑下来的话，我想，这世上除了你之外，没人能称之为硬汉了。” 因为拨号没有结束，座机电话一直发出着嗡鸣。 兰迪开始了。 54. 狂怒天使 对策局，地表临时据点之一。 缠着黑布遮住独眼的格蕾，毫无情绪波动的冷峻面孔感觉不到丝毫杀意，但已经用手枪对准了一个技术部的员工。 “如果让我再来一次，我仍然会这样做。” “我的父亲从事纸媒行业，因为那些使人愚昧的网络媒体，让他破产，银行逼得他上吊自杀。” “银行家，愚昧残忍的人们，这样的世界就该被重塑！” 他发出癫狂的笑声。 格蕾面无表情的将其一枪爆头。 但这件事还未就此终结，真正的叛徒潜藏在内部，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可能通过背景调查，由于机构庞大，不能亲自处理所有事，让sct有了可乘之机。 她对身边的对策局成员下达了指令，“把负责此人背景调查的人监禁起来，动用一切手段进行拷问，一切手段。” 格蕾又强调了一遍。 “这是此人泄露的感染者探员目录，经过调查，此目录中百分之七十的人定位都已消失，已被sct的杀手狙杀，你强调过的……柯林探员，也在目录里。” 一个成员向格蕾提醒道。 霎时格蕾有些失神，他的手下从来没见过她这种表情，那个人肯定至关重要。 【无论是任何物体，就连感染者的异象，它也能拆解源头从而完全模仿，不需要任何能量。虽然它在渐渐失去活性，但并不是因为失去能量构成，只是和它主人的联系在逐渐减少，而进入了自我毁灭。】 【如果把他本人交给我，我可以保证，能对研究有极其重大的突破。】 【真是可惜，那一定要看好他。】 “他死了么？” 格蕾话语间有些急切。 “还没有，不过他的定位有些奇怪，没和他的搭档一起，而是在远离城区的郊外，离这里有两百多公里，他在那里足足待了一天一夜了，另外还有几名探员也去过那里，但他们的定位已经消失，有一个几十分钟前才不见的。” 这个成员明白，能让格蕾如此迫切，那么一定极其关键，立刻说出了一切信息，并将具体位置拿给了格蕾看。 灰暗的洛城此时下着不绝的暴雨，格蕾看了位置之后攥紧了拳头，对策局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并没有部署成员，就算叫当地的治安官赶过去也毫无意义，现在出动救援也不能快速反应。 只剩下一个方法了。 “让离那里最近的s级探员立马赶过去。” “可那位探员现在离那里的位置，比我们还远。” 一个探员提醒着。 “你们只用执行，让那位探员乘直升机过去，将我的行程报备给上峰，如果我回不来的话，会有人第一时间接手狄狛事件的后续行动。” 格蕾说罢，顶着暴雨骑上了赛事专用机车。 直升机没有她开得更快。 即使她知道，对方这样做的原因，只是为了钓上一条大鱼。 …… …… …… 湖边小屋，图书室。 雨声不绝于耳，座机电话拨号键并未按出，就被挂断了。 与此同时。 传来了魔鬼的惊叹。 “你！” “你做到了！” “甚至谈不上半分贝！而是完全静默……” 兰迪满是鲜血的双手颤抖着，他仍然不敢相信，这是何等的…… 他已经找不到形容词了。 伟力！ 只能这样才能将其阐述。 这是何等的伟力！ 除了这个男人之外，恐怕这世界上没有人能称之为硬汉了。 为了让柯林不至于死亡，他将采血用的针管拔掉了四根，在执刑的同时令他拥有一定活力。 此时的柯林…… 他沉默着，自时间到后，他的身体就抖个不停，那是一种狂暴的痉挛，如同濒危的癫痫患者，口鼻溢血，在时间过去后，他依旧一言不发。 他的灵魂兴许能够承受。 但他的肉体，只是凡人的肉体，此刻两者之间的联系都已经被剥夺似的，只有冰冷的眼神连着一具活尸般的死肉。 兰迪厌恶于自己低劣匮乏的表达力，翻阅起波德莱尔的诗集。 “狂怒的天使像鹰一样从空中猛扑下来。” “一把揪住那异教徒的头发。” “摇着他，说道，你应该懂得教规。” “天使的惩罚，却与他的爱相等。” “他用巨拳狠揍着那被革出教门的人。” “但这该死的家伙还是回答说！” “我不愿意！” 维瓦尔第的管弦乐激奏着，兰迪已经完全痴迷于这种酒神式的，从痛苦和毁灭中获得与宇宙生命本体相融合的悲剧性陶醉。 …… …… …… 四十分钟后。 两百多公里之外的湖边小屋，格蕾以极速抵达了外面不远的公路，由于天候欠佳，下着大雨。 不过这是一件好事，能掩盖机车运作的躁动。 但为了保险起见，她仍然在四百米外的距离侧身急刹，踹开脚架停了下来，打算步行过去。 这次的目标并不是反制那个sct杀手，而是将柯林救出来。 倾盆大雨淋湿了格蕾的头发，考虑到雨水浸湿衣物会增加负重，她早就脱下了冲锋衣外套，黑色背心露出她精炼的臂膀，那些肌肉线条虽然称不上粗实，甚至可以说纤细，但仍旧能看出蕴藏着巨大的力量。 尽管从未忘记携带任何装备，但她仍然快速检查了一下，看了一下柯林的定位保持在屋子里没有消失，她矫捷的身影潜入了密林中，慢慢靠近湖边小屋。 …… …… …… 图书室内。 兰迪听到了一些响动，但无法确认那是什么，保险起见，他还是前去查看。 他相当谨慎，图书室的窗户被钉了木板，以及用窗帘隐藏起内里的景象，如果从窗户进入会发出响声而惊动他。 等兰迪离开图书室，格蕾进入了他的视野盲区后，她迅捷无比的进入了图书室。 而这里的景象。 就连让经历过残酷登陆战的格蕾，也为之一震。 那是六个坐着的探员尸体，他们死前仿佛遭受到了什么巨大恐惧，面目扭曲无比，像是血肉版的呐喊，眼睛极其空洞无神，张着的嘴如同在呕吐出灵魂。 红木地板上略微凝固的血液踩上去有些沾黏，工具台上摆着密密麻麻的道具，以及人体零件的标本。 当然…… 还有柯林。 “他都对你做了些什么……” 即使是格蕾也有些僵住。 出于某种坚持。 或是某种不屈。 亦或是一种愤怒。 如在地狱边境抽搐挣扎的活死人，他颤抖的说着。 “只……是一些……皮外伤罢了。” 55. 至恶之人 当格蕾拔掉了柯林拔掉身上的采血针管后，发现还有着金属固定他的肉体。 绕到后面一看，那是约莫二十多个弹簧连接的铁钩，用来扩张他后背上两个血肉模糊的巨大窟窿，随着连绵的汩汩声，不断渗出血液，能看到被折断的肋骨也像翅膀一样外翻出去。 至于里面的内容…… 当采血针被拔掉后，柯林的恶魔暗示渐渐开始生效，但因力量才从枯竭状态中苏醒过来，并不能转眼就将伤势恢复，只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着。 格蕾并不心软，快速将那些铁钩拆下，每扯掉一根，都拉下些许皮肉。 可就像是失去神经感知的人一样，当拆下那些钩子划过或撕裂皮肤时，柯林并无太大反应，只是眉头稍稍皱了几分。 仿佛灵魂和肉体的联系都微弱了一样，当失去固定的一刹那，柯林身体向前方栽倒，格蕾将其扶住，她神色越发严峻。 若是柯林失去行动能力的话，自己是无法带着一个累赘离开的。 但柯林绝不能死，尽管对策局研究过无数样本，但从来没有一个像柯林那么特殊过。 “你最好有后援。” 出乎柯林意料的是，竟然会是格蕾来救自己，她身为对策局第十一科的总负责人，远远有更重要的事做才对。 那个墨镜男的手段已经见识过，绝对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够对付的。 而格蕾，连感染者都不是，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还能走么？我要真实的答复。” 格蕾拉开窗帘，拆下挡住窗户的封板，推开玻璃窗扇，雨声迅速灌入屋内。 柯林点了点头，用力量优先恢复手腕和腿部的肌腱，极尽艰难的站立着。 格蕾只是犹豫了一秒，说道：“你快从窗户离开，公路上有一架机车，没有时间磨蹭了。” 若是等后援，考虑到恶劣天候以及升降问题，再快也得要十五分钟，杀手随时有可能回来，说不定就在几秒钟后。 “你呢。” 柯林不敢相信杀过自己两次的女人会作出这样的决定。 “别问了，这是命令。” 格蕾目光扫视着图书室入口，到了这种时刻，哪怕是半秒也不能耽误。 “那这样我们就算是两清了，格蕾。” 柯林发出一声冷笑。 不仅是力量上的对抗，还有信念上的对抗，这种鬼话柯林根本不信，他有着直觉，格蕾绝不会为一个普通的探员做到这种程度，兴许是因为发现了自己是pt型的感染者，于对策局而言很有价值。 然而这样的回答让格蕾安心，她猜到柯林指的是什么，但那是没办法的事，拥有可控性的感染者概率太小了，只是极小一部分人，如果只是像冰淇淋店招员工一样来对抗sct，那未免也太过儿戏。 “快走。” 格蕾用小型冲锋枪对准了图书室入口。 柯林也不废话，翻过窗户越了出去，一瘸一拐的向密林深处走着。 约莫十多秒过去。 柯林已经不见踪影，格蕾心中的大石落下，屏住呼吸，面无表情的盯着入口处。 从开头到现在，这一切只用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 外出查看的兰迪无果，回到图书室后让他看到了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景象。 “看来真的钓上了一条大鱼。” “对策局第十一科总负责人，格蕾。” “您竟会屈尊亲自行动。” 兰迪有些亢奋，根本没有想到收获竟如此巨大。 他极为优雅的深鞠一躬，手掌放在心脏部位献礼。 “sct许诺给你什么，不妨说一说，兴许我们还能谈判。” 格蕾深刻明白这些疯人根本无法交流，她只是在给柯林争取时间。 “很遗憾……sct什么也没许诺给我，那一箱箱的钞票对我来说都是废纸，根本无用。” “他们只是擅长帮我找到。” “强大的灵魂。” 兰迪深嗅了一下，依旧没闻到渴望的味道。 “果然，不同于那些政客，你不是那种办公室里做文职工作的秀气人物。” “这高超的心理素质，在抵达这里的路上没有一点情绪波动。” “所以我才没有发现你。” 这令兰迪极为稀奇，在见过所有的女人中，她是最为特殊的一个，就算那些所谓的特殊作战士兵，男性，也远远弱于她。 对格蕾来讲，兰迪说得越多越好。 “是么。” “既然如此，sct里的人不满你的意么，那些家伙不比你逊色到哪里才对。” 格蕾随时准备扣动扳机。 “那些人渣散发着滔天的恶臭，像是腐烂的果肉，生长着霉菌和蛆虫。” “杀死他们只会让人感到幸福和安宁。” “……” “这是何等的谬论。” 兰迪的面孔涌现出无穷的愧疚，却掺杂着不可告人的隐秘快感。 在那铁丝的光芒刚刚闪现出来时，格蕾敏锐的察觉，身形快速往旁边侧去，但依然躲不过那迅捷的一击。 刀片沿着格蕾的左侧肩胛骨斩开，但因反应及时，并未尽数斩下，只是将上臂切开了约莫四分之三，不过骨头已经被尽数切割，只剩下寸许血肉筋膜沾黏着那耷下来的断臂。 哒哒哒…… 格蕾面无表情用另一只手臂扣动冲锋枪扳机，霎时硝烟弥漫，子弹壳疯狂脱出，蕴含神经毒素的弹药尽数命中，全部倾泻在兰迪身上。 “应该有探员临死前把我免疫特殊弹药的事传达给你才对。” “我知道了……” “你的那些感染者下属，都是毫无忠心可言，被局势胁迫的工具罢了，他们根本没有主观能动性，只是碍于死亡威胁的鹰犬。” 被几十余发子弹全部命中，让兰迪身上燃起了猛烈的蓝色火焰，但仍被他几个拍打间就尽数熄灭。 “尽管我对意识形态的纷争完全没有兴趣。” “但这一现象我可以理解为……” “真理永远会战胜强权么？” “或者……他们仅仅只是被恐惧吓傻的胆小鬼罢了。” “那就更可怕了，格蕾女士，我不知道一些懦夫……要怎么对抗。” “那些狂人！” 兰迪作了一个展示的手势，示意让格蕾观赏房间内被他杀掉的六个探员。 “住嘴……” 咔…… 随着一声清晰的脆响。 为了不让断臂拖累行动，格蕾面无表情，把身侧耷拉着的断臂直接扯下，绷断了还连接着的筋膜血肉，像丢弃废品一般随意扔在地上。 哗哗哗…… 极致痛苦的鲜血从那创口处泉涌。 “愤怒……” “让我猜中了！格蕾女士！” 轰！ 随着格蕾按下引爆器，她提前安装在房间入口墙壁上的黏土炸弹被引爆，剧烈的冲击波热浪掀开了所有地板，图书室的书籍尽数被焚毁，所有玻璃被震碎，连同屋内的陈设摆件噼里啪啦的乱撞。 也直接炸碎了兰迪半边身子，令他倒飞出去。 尽管格蕾离的较远，也被这冲击力轰退了几步。 这还没完。 格蕾用牙齿咬住小型冲锋枪，用独臂给枪械换着弹匣，迅捷无比。 然后接着朝着兰迪的身子狂射。 一盒弹匣打完。 接着又一盒。 火光漫天，机枪声不绝于耳。 直至兰迪的半边身子都开始燃烧着烈火，看样子已经无法复生了，这些火焰同时烧蚀着整间屋子，散发着滚滚的浓烟。 格蕾脸上全是黑色的尘土，炸弹的冲击碎片划穿了她的额头，顺着眉眶一直流到下巴。 她喘着粗气，转过了身子，准备离开。 咔咔…… 两根铁丝刀卷涌出，顷刻间分别缠绕上了格蕾双腿的膝盖。 喀嚓的脆响传来。 她的两条小腿直接被卸下，整个人猛然失去重心，栽倒在地，创口巨量的出血令她面部皮肤苍白至极。 而接下来兰迪的话。 “你以为我有那么蠢么，格蕾女士，在分秒必争的时刻和你闲聊。” “你一点也不了解男人这种生物。” “何况他还是不折不扣的硬汉。” “真男人，哪怕是世界末日来了，也不会抛下女人独自逃跑。” 兰迪的口吻拥有着至强的底气，似乎他已经笃定了这一切。 “你在胡说什么……” 格蕾语气颤抖，太冷了，像是置身于雪山之巅一样，血液丢失，让她感到寒冷。 自己快要死了。 “出来吧！柯林！用上你最强的手段！” 兰迪皮肤全被烧毁，金属渐渐构造了他另外一半身躯，他知道，没有时间享乐了，对策局的后援要不了十分钟就会到，格蕾绝非没有后手。 痛苦对柯林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水刀。 那是一种源于航空航天军事工业的特殊手段，在高压水中注入石榴砂，金刚砂，等辅助材料进行切割。 其压强能够达到数百兆帕，最坚硬的合金也能为之斩断。 以血为水，以骨为砂。 究极的痛楚从手掌扩张到全身，但那对柯林已经毫无意义。 “去死。” 柯林化掌为刀，汹涌的血浆混合骨砂喷薄而出，形成了一面鲜红的恐怖铡刀，朝着兰迪挥砍而去。 但这个名为兰迪的男人。 过于恐怖了。 他将力量灌入手臂内，当鲜红铡刀挥击上去时，只发出了一声金铁交鸣铿锵之音，闪出些许火花。 再没有然后。 “你在推一块巨石。” “但那巨石太重了。” “每每未到山顶就又滚落下去，前功尽弃。” “这是一枚种子，藏在你内心的种子。” “如果我们再次见面，我能闻到……” “尽管那只是我天真的猜想，若真要如此……” “那是何等究极的芳香。” 兰迪墨镜的镜片，倒映出熊熊燃烧的房屋，倒映出淋漓的血肉，倒映出柯林，僵硬的面容。 倒映出炼狱。 咔咔咔咔…… 成千上万根铁丝从兰迪体内涌出，这撕裂粉碎的金属风暴疯狂绞烂着周围一切。 包括格蕾，包括柯林。 56. 恶之花 “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她在阶梯上蠕动，宛如攀爬圣山的殉教者。 砰！ 柯林一枪打爆了她的脑袋，那怪物一样的胸腔震荡着凄厉无比的嘶鸣。 “这兴许就是所谓的相由心生对么。” 伊娃趴在了柯林的怀里，她的容貌臻至神明，贴着柯林的耳朵，耳鬓厮磨着：“美丽的人总是会被温柔对待，所以她的心也是祥和的，学会了包容与友爱，具有勇气，多么的高尚与圣洁。” “再看看那只怪物，我能想象她是怎样的女人，丑陋，矮小，像是一头肥猪。” “没有任何人愿意上她，因为她是一头该死的侏罗纪恐龙，每晚对着恋爱剧，你知道的，有些人晚上，他们会触摸自己。” “她甚至找不到任何工作，只有扮成该死的游乐园布偶，摘下头套后吓得小朋友们哇哇大哭。” 伊娃咬着柯林的耳朵，鼻息间的幽香令人着魔。 “她发现了自己的唯一才能是丑恶这一事实，撒旦给予了她犯下恐怖罪孽的技术，她无法拒绝这份以身俱来的才能。” “虐杀，憎恶，暴戾，那就是她的本质。” “她还没死透，再开几枪，我不想再听到那吓人的嚎叫了。” 伊娃纤细性感的手指划过柯林的胸膛，如是要求着。 柯林的手只是在剧烈的发抖，他已经不知道这样的噩梦与幻觉在脑中重复了多少次。 …… …… …… 高楼的边缘，暴雨伴着疾风呼啸着人的衣摆。 科恩扶住额头，仿佛是陷入了某种巨大的痛苦之中，步态有些踉跄。 “你们永远掌控着一切。” “永远。” 他从边沿坠落。 获救的女人从尤金怀里挣脱而出，望着他坠落下的方向，眸子中闪烁着怨毒。 “给狼喂肉。” “永远是喂不饱的。” “他们先是会要求加班工资，然后是社会保险，最后他们会想，所有人都要成为董事会的一员。” “真是残忍下贱的动物不是么，廉价的烟酒和食物令他们变成凶狠的狂兽，用汽油以及瓦斯到处破坏，看看因为炸弹而死去的那二十多个人。” “社会的规则变了。” “原始社会需要强壮的体魄来捕猎，越是具有力量的人，就会有更多的食物，也会有更多的伴侣。” “金钱就是如今的力量。” “无论是他妻子和他上司通奸，亦或是被他们合谋害死，都是因为他的贫穷，他的无能。” “这退役的强奸犯和杀人机器。” “我们纳税给你们，你们的工作，就是让这些人出来发疯么？” “他可能还没死透，快下去检查，这种卑贱的牲畜不该活在世上。” 获救的女人命令着柯林。 “够了……够了。” 他受够了这些幻觉，这些亡灵的复仇。 …… …… …… 一次巡逻任务中，解决暴走感染者的事件。 “我是无意识杀死他们的！都是因为幻觉，我是无罪的！我要上法庭！你们没有权力这样做！” 感染者满身是血。 柯林举着枪有些犹豫。 “你还在等什么，柯林。” 尤金面无表情。 “拥有可控率的感染者是极少的，我们只是例外。” “我们都是脱离象征界的可怜虫。” “只能这样杀戮。” “dna遗传，那些保留的无数同类型经验在心理最深层积淀的人类普遍性精神，当前时代的普世价值，常识，权威，脱离这些，脱离象征界，只会变成狂人。” “快杀了他，否则对策局会杀掉我们！” 尤金甚至是乞求着柯林。 砰！ 一条性命。 一次又一次巡逻。 砰！砰！砰！ 十条性命。 砰！砰！砰！ 几十条性命。 噩梦，还是幻觉，还是真实。 他感觉得到，自己的手在流血，源源不断流出罪恶与污秽的鲜血。 …… …… …… 湖边小屋，图书室内。 柯林猛然惊醒，黑红色的血液从鼻腔中溢出。 “这世上没有一种恐怖，能超过这冰冻太阳的冷漠与残酷，以及这蒙蒙混沌的漫漫长日。” 耳边传来疯人邪恶的呓语。 柯林明白，时间回溯了。 兰迪感到了一些不对劲，那种味道！那种第一次和柯林见面，他要自杀时闻到的那种味道！ “这竟然是真的……” “你能……” “真是神明的手段。” 他踉跄倒退着，打翻了边几上滚烫的红茶，而那血红墨镜下的眼睛露出浓浓的惊骇，他瘫坐在椅子上，身体僵硬。 足足缓了十多秒后。 才恢复了那份从容不迫的优雅。 这个男人诡异的读心术，同样是无解的，他是第一个知道自己能够时间回溯的人。 正如最开始料想的一样，自己陷入了死局。 已经没有任何余地了。 再等一段时间格蕾会赶到这里，但那毫无意义，自己极度虚弱的身体，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走那么远，抵达几百米外远的公路。 况且，这个跟着自己一起回溯的男人，不会允许那种事发生。 “我在未来……这真是奇妙。” “我在未来对你下达了心理暗示，所以你回归时我会闻到。” “这是你第一次进行时间回溯。” “我已经对你进行折磨了么……” “真是不可思议，你挺过来了，血鹰之刑。” 即使对方不说话，兰迪也能通过对方大脑皮层的波动来了解情绪的起伏。 兰迪捏住眉心，沉思了很长一会儿，似乎陷入了某种困境。 最后，他的血色墨镜绽放出鲜红的光芒。 “肉体上的折磨已经对你完全无效了” “看看现在的你，那深渊般无情的眸子，我没有任何切入点了，你像是一尊屹立不动的宏伟巨人。” “真是遗憾……” “真是遗憾……” 兰迪说了两遍，随之长叹一口气，说道：“你做到了，完全静默，我是守信的人，你的前妻，我不会对她下手。” “但等会儿来救你的人，就不一定了。” “连你都在未来被我杀掉了，那么他也应该会被我杀掉。” “你在流鼻血。” “时间回溯并非没有代价对么。” “一次比一次更严重，直至你彻底消亡。” “这真是残忍，即使是我也从未行过如此残忍之事，兴许我这是在弑神。” “就这样……” “你带着负罪感，带着那些亡魂的诅咒，一同前往地狱。” “这深渊挤满了你的朋友，你的敌人。” “这样仇恨才能恒久长存。” “这绝对能摘下我所有杰作中的桂冠。” “太残酷了，过于残酷了。” “一次又一次轮回的绝境。” 兰迪不再说话。 …… …… …… 约莫一个钟头后。 “他都对你做了些什么？” 格蕾把兰迪引到屋外后，看见柯林被八根采血针管连接着。 而柯林只是发出一声苦笑。 他知道，这样的情景还会重现。 因为兰迪只是假装被引出，几乎是十秒内就回来了。 咔咔咔…… 在格蕾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她被无数铁丝刀卷绞成粉碎，爆成一片血雨。 全部喷溅在了柯林的身上，脸上。 “你的笑容，带着绝望。” 兰迪痛苦无比，他闭上了眼睛，品尝着那终极的愉悦，因为这次撕碎的灵魂，过于强大了。 “欲望的大树。” “以快乐作为肥料。” “随着树皮的增厚而加硬，你的树梢希望与太阳接近。” “而终将归于深渊的眼睛。” “无论曾经多么光彩照人。” “也不过是一面充满哀怨的镜子。” “所有希望和幸福，都迟早逃不脱幻灭的命运。” “最终都要被弃入遗忘的背篓。” “还给永恒。” 那些铁丝。 那些刀片。 闪烁的寒芒。 比时光，还要更为锋利。 57. 镜中人 “muti……crown……” 股指线条，失败的婚姻，复仇的亡魂。 对策局，潜渊症，sct。 发狂的疯人。 血红的墨镜。 …… …… …… “真是神明的手段。” “我在未来……这真是奇妙。” “我在未来对你下达了心理暗示，所以你回归时我会闻到。” “这已经是你第二次进行时间回溯了么。” 兰迪拔下了六根采血针管，柯林已经虚弱到接近濒死状态了，若依旧大量采血的话，他很快就会死去。 “你的身体只能支撑你进行最后一次了。” “我对你说了些什么？令你如此绝望。” “不仅是肉体。” “就连精神上的狂袭，也彻底无用了么。” “真是嫉妒！” “真是嫉妒那个未来的我。” “此世的我，竟没有品尝到那份无上的琼浆！” “但是……下一次的我，最后的我。” “将会抵达终极。” “不是么？” 兰迪不再说话。 …… …… …… 一个钟头后。 “他都对你做了些什么。” 格蕾抵达了图书室，即使是她，也僵在原地，手有些发抖。 尽管兰迪知道折磨对柯林已经毫无意义，但他仍然用上了毕生所学来消遣无聊的时光。 那毕竟是。 兰迪的毕生所学。 咔咔咔咔…… 铁丝，刀卷，冰冷的金属。 将格蕾与柯林绞成粉碎。 …… …… …… 阴森的写字楼办公室。 一个巨大的黑影晃过天幕，遮掩了城市，遮掩了鳞次栉比的宏伟建筑，遮掩了一切的一切。 “你是催化剂，还是发明物，亦或是实验中产生的无用泡沫。” 那是一只快要冲破云霄的丑恶怪虫，佝偻着擎天的身躯，怪异的匍匐在写字楼落地窗外。 那些深渊般深邃的污浊复眼，节肢，口器，触角，几丁质憎恶外壳，淋漓模糊的滚动血肉。 仇恨与罪恶养育着它，使它彻底的畸变。 红绿色的股指线条源源不断的从所有电脑中被抽取，还有那些商业广场的led屏幕，所有的电子设备，手机，收音机，一切联网的物体。 源源不断的汇入它遮天蔽日的硕大身躯。 包括人脑，联网的人脑，它从整个城市的人脑内抽取出红绿股指线条，这些邪恶的线条早已扎根蔓延进入了整个世界。 此时被它尽数抽取，使得它成为一种抽象的象征界概念。 写字椅被强行转了过去，让柯林与它对视。 但他无起伏的冷漠面孔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那怪虫的畸恶面部滚动着人类的面孔，科恩，潜入伊娃家中的女人，以及死在柯林手上的每一个人。 他们的面目在绝望和仇恨中来回扭曲，乞求或狂怒的凝视着柯林。 而柯林只是无动于衷。 “你在跟你的想象说话。” “而我要告诉你的是宇宙最高机密。” 成千上万的发声体带着完全冷血空洞的鳌肢摩挲，如同天雷滚荡在整个城市之中。 沁入心脾，直贯脑髓。 犹如天启福音。 “一个庞大无比的阴谋。” “没人知道他们。” “他们犹如隐形一样。” “强者中的强者，神明中的神明。” “毛细血管一样疯狂扩张的念头。” “太好了，简直太好了，好到触及到人的大脑之中。” “几十亿的用户。” “亿亿万t的色情暴力内容，军警，帮派，权力之毒，愚昧之鞭，绑缚与调教，施虐与受虐。” “这些隐形的数据，无从阻止，病毒传播得到处都是。” 那怪虫伸出无数的红绿股指线条，渗入了玻璃，朝着柯林缓慢席卷而来，在地上铺张着，犹如登基的红毯。 “事实上没有什么是错的。” “至少在你的现实里，你的话，做的事，当它以现实的姿态出现时，它就自动正确了。” “你杀过的人，摧毁过的信念，在这宇宙中完成的一刻起，它也自动正确了。” “下坠，拥抱深渊，来宰掉那发狂的疯人。” “让整个系统下线，清理被感染服务器，重启网络。” “投资顾问，柯林。” “这是宇宙中至极收益的投资。” 那些股指线条拂过柯林的肉体，将他缓缓缠绕包裹。 “全世界最无聊的东西，就是裸体。” “第二无聊的东西，就是诚实。” “把罪恶想象成一种面纱，就像脸部用的内衣，来掩饰人的身份。” “第三无聊的东西，就是悲惨的过去。” “对抗是无用的，你对抗得越久，只会使你对抗的东西越加强大。” “只有接受这一切，才能继续前进。” “最后你找到了埋葬罪恶的方式，那充满着矛盾与痛苦的前半生。” “也不过是一个过世之人。” “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自由！” 那些亡者的面孔在怪虫脸部狂怒。 眼看股指线条就要刺入柯林的躯体。 他却一把抓住了这些线条，死死紧攒着，将其从怪虫身上绷断，顷刻间爆出淋漓的鲜血。 “你在干什么？” “你这发狂的疯人！” 怪虫发出悲鸣。 柯林面无表情，将那些线条全部从怪虫身体中扯出，它不断爆出血浆，一根又一根，直到将它完全瓦解。 …… …… …… 浪涛和海鸟啼鸣的宜人声响从拱形窗户中穿透而来。 那是一道倩丽的背影，转身扑入了柯林的怀中，看不清面貌。 他记得这光景，那是刚结婚的时候，与妻子在海边别墅搭建的爱巢。 “你不想再见到我了么……” 耳畔传来爱人心碎的啜泣。 自己非得那样做么，彻底脱出象征界，快速下沉，像是狄狛，像是亚修，像是sct。 变成和那血色墨镜男一样的怪物。 像是每一个发狂的疯人。 “我曾经……看过一些书，那时不能理解其中深意。” “精神现象学，一种辩证法。” “存在和虚无。” “相对和绝对。” “本质和现象。” “自由与束缚。” “我想，现在的我能够理解了。” 柯林看着自己双手源源不断流出的罪恶之血。 “自由……听起来是自由的，却被本身所束缚，如果一件事物是彻底自由的，就必然超出一切限制，不能被任何事物所规定，但对自由本身作出一些规定后，它就已经被驳倒，反而与其它的一切事物对立了起来。” “而束缚，看似是被局限的，但自身却在一个自洽的框架内，不需要与任何一种事物相对立，就能获得稳固的身份，反而是成了没有限制的东西。” “像是无限和有限一样。” “真正的无限也必须把有限包括在内，这种互相的转换，才是真正的无限。” “那些罪恶感，我杀过的人，摧毁过的兴许是正确的信念，束缚着我。” “它的确成为了我的部分命运。” “但现在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我不会接受它，也不会摒弃它，更不会恐惧它。” “只不过是些孱弱的亡灵罢了。” “兴许，这才是真正的自由。” 柯林发现了，那些从自己出生开始，就扎入自身疯狂蔓延的红绿股指线条。 只见柯林切开自己的皮肤，他分不清哪些是血管筋脉，哪些是红绿股指线条，只好把它们全部从体内扯出来。 “你在干什么！” “你这发狂的疯人！” 这疯魔的光景，令他的妻子怒吼着。 柯林全身是血，全身筋脉失去，令他痉挛也不能，他不仅没有接受怪虫的线条，反而把自身的线条尽数拔出。 “兴许，我真的是在发狂。” 柯林面无表情。 无论是死亡，罪恶，痛苦。 都太过孱弱了。 在所有线条被扯出的刹那。 他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哪怕是整个太古宇宙横立于眼前，也能将其撕碎。 …… …… …… 模糊画面于眼前割裂破碎胡乱拼凑。 混乱意识在脑中发散分裂四处游移。 是虚妄，还是真实。 老旧显像管电视放着无趣的科普纪录片。 柯林记得自己看过，在某个极度无聊的深夜看过。 噪点色块让画面卡顿掉帧，断断续续的女声变成了介于人和机械之间的怪诞嗓音。 【如果一个恶魔知道宇宙每个原子的确切位置和动量。】 【就能够使用牛顿定律来展现宇宙事件的整个过程，过去，以及未来。】 画面突然闪动。 【所有的粒子和量子不仅可以部分的用粒子的术语来描述。】 【也可以部分的用波的术语来描述。】 【光波同时具有波和粒子的性质。】 【电子也会具有干涉和衍射等波动现象。】 【粒子充满不确定性。】 画面突然闪动。 【贝尔不等式的不成立意味着定域隐变量的不存在，】 【根本就不需要超光速的影响，来‘通知’粒子a到底粒子b发生了什么，因为整个宇宙，包括粒子a，事先就已经‘知道’b将要发生了什么了。】 【定域性，实在性，自由意志。】 【三者不可兼具。】 快速的坠落。 重力在牵引着柯林下坠，而他毫无反抗之力。 而这次下坠，比以往每一次都来得更凶猛，更狂暴。 他已经彻底脱离了象征界。 以一种根本不可思议的方式，他并非是脱离了秩序的象征，进入了混乱的象征。 而是一种只可意会的奇妙境界。 他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在被粉碎，在被深渊底部冲刷而上的苦痛洪流撕裂。 无数抽象怪诞的痛苦幻觉，高维事物在三维世界的跌落，终极之力传递而来的无上痛苦。 比血鹰，比那病态男人的折磨，还要凶猛千百万倍。 像是一条灵魂的河流，在慢慢汇入大海，要融于海中慢慢消弭。 但这份惊人的意志，并没有被那无边无际的深渊之海稀释。 在这种究极狂暴的痛楚下，柯林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深渊……” “我要藐视你。” “并非是你在使我下坠。” “而是我在拽住你，像拽过一个惊惧的孬种。” 58. 东方节日进行曲 无序杂乱的雨滴挥击在湖面上，荡漾出无限狂暴的涟漪。 雷电游移在黑云之中，随着剧烈闪光，偶尔传来滚荡天地的闷响。 苍翠密林之中，湖边小屋的图书室内，唱片机播放着巴洛克时代宫廷乐师维瓦尔第的管弦乐。 尸体，标本，鲜血。 考究老派西装，血红色的墨镜散发着炼狱的光泽。 他的话语。 “这世上没有一种恐怖，能超过这冰冻太阳的冷漠与残酷，以及这蒙蒙混沌的漫漫长日。” 兰迪深嗅了一口。 却令他直皱眉头。 …… …… …… 对策局，地表临时据点之一。 “他死了么？” 格蕾话语间有些急切。 “就在刚才……他的定位消失了，就在刚才。” 这个对策局成员回答着，能让格蕾如此动容，那一定是极其重要的人，可他现在。 “会不会是定位器出现了故障。” 格蕾要这个成员确认。 “绝对不会……只要大脑还会传递情绪波动，只能是……死亡了。” 他回复着。 格蕾看着窗外的暴雨，陷入了沉默。 …… …… …… 图书室内。 兰迪倒退两步，他再次感受到了。 初次见到柯林时，闻到的那种气味儿。 他感受不到柯林来自于哪里，从事什么工作。 并不是那些廉价的烟酒所致。 而是他似乎没有任何气味儿。 一个寻觅肉身的游魂。 他若愿意，便能进入任何人的个性。 对于他，一切席位都是空的。 “何等冷血的人，就连你曾经的妻子，要被处以极刑，你还能那样镇定自若的坐在那里么。” 兰迪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柯林突然间判若两人，大脑皮层没有任何起伏，他什么也感觉不到，哪怕是丁点的恐惧与愤怒。 尽管是最后一次时间回溯，只要这次死亡就彻底死亡。 无穷的虚弱笼罩柯林的身体，但那毫无意义。 陡然间。 搭在巴里木衣架上的外套传来了蜂鸣报警声，那是柯林的锚点仪器，正在发出疯狂的警报。 兰迪测试过，有效距离明明只有十公分才对。 砰！ 因为下沉速度过快，内部压强猛然上升，剧烈的紊乱使锚点仪器爆炸，碎裂成一滩玻璃碴子，流溢出鲜血和水银。 柯林面无表情，平静的盯着兰迪。 “没有人能做到对曾经的爱人如此冷漠，是你的问题，你快要死了。”柯林瞥了一眼工作台上的公文包，上面有着他的名字，自己发现了一些之前并未发现的细节。 “兰迪，原来你叫这个名字，你的兴趣，你的美学，所谓的痛苦，还不如地摊上的三流杂志来得高雅。” 柯林极为冷漠的说着。 但兰迪并未被激怒， “我从没那样说过。” “这的确是相当粗俗低劣的爱好，为人所不齿。” 兰迪口吻平淡。 “是么。” 柯林眸中有着些许讥讽。 “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 “并不是卑劣或高尚与否。” “只是毫无意义。” “即使是最富悲剧性的死亡，也不过是化学元素的延续。” “就如圣女贞德的火刑，充其量也只是一场氧化反应。” 柯林的口吻冰冷无情，仿佛来自深渊。 令兰迪如置身于冰天雪地的凛冬。 兰迪顿了一会儿。 “何等的亵渎！” 他骤的发狂。 咔！ 铁丝刀卷猛的扫过，但因兰迪的愤怒，这是盲目的一击，并未将柯林撕裂。 只是从他的右眼上往下方划过，割到了嘴角，渗出鲜红的血浆。 可当刀片割过去时，柯林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至极的平静与淡漠，如同死人中的死人。 兰迪扶住边几，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呼吸急促了一些，有些失措。 就连兰迪自己都不敢置信。 刚才，自己竟然愤怒了。 几十年来…… 这么长久的岁月来。 第一次愤怒。 这就是愤怒的滋味么？ 他狼狈的愣在原地，似乎是信念遭到了一些动摇，他竟然找不到任何词汇来反驳。 任何词汇。 啪啪啪…… 插在柯林的身上八根采血针管因他气血的力量直接被崩断震落，全部掉在地上。 同时无穷无尽的气血在柯林身上汇聚，被挑断的手脚肌腱在顷刻间恢复如初。 他站起身来，屹立着，要高过兰迪半个脑袋。 “维瓦尔第……” “嗯。” “不太适合你现在的心境。” 柯林走到唱片机旁，从一大堆黑胶唱片中挑选着，终于找到了他熟悉的一首曲子。 尼尔森的东方节日进行曲。 将唱片放入机器内，房间内开始回荡着无比高昂的琴声。 “你是在害怕什么吗，兰迪。” “但我可不会你那套闻气味儿之类的，装神弄鬼的把戏。” “不过我尽量试试好吧。” 柯林摘下了兰迪的墨镜，戴在了自己眼睛上，从工作台上拿起波德莱尔的诗集开始翻阅，他随便翻到一页。 一篇名为《祝福》的诗。 他随便选了一段，以极其蹩脚的口吻开始朗诵，更像是某种轻浮的地痞流氓。 “而当我厌倦了这渎神的玩笑。” “我将把我有力而优雅的手抵在他身上。” “我的指甲，将像鹰身女妖的爪子一样。” “切开一条直达他心脏的小路。” “那像雏鸟一样颤动着的心脏。” “我要将它，血淋淋的，从他的胸中扯出。” “我要轻蔑的把它扔在尘土里。” “让我宠爱的猎犬饱餐一顿。” “啧……” 柯林啧了一声，有些不屑，难以置信的说道：“就这种白痴把戏，你玩了几十年？” 咔咔咔咔…… 无数铁丝刀卷从兰迪身体上疯狂蔓延，将柯林团团缠绕，如蟒蛇勒住一头无助的羔羊。 砰！ 刀卷暴力收缩绞动着，瞬间将柯林撕裂成粉碎，爆成一片血雨，在整个图书室内挥洒，淋得到处都是。 桌子上，地板上，书架上。 “现在轮到我了。” 血液瞬间凝聚。 甚至让人来不及反应。 他根本就没受过那些伤一样，完好无损的在原地出现。 只不过他似乎忘记恢复右眼到嘴角的伤口了，因为那种薄弱痛苦的反馈让他根本就没在意，留下了伤疤。 那恢复力……太过凶猛了，太快了。 快得…… 快得甚至像是……时间倒流。 以血为水，以骨为砂。 一面鲜红的铡刀从柯林掌中出现，以他自身的痛苦为驱动力，向着兰迪斩去。 叮…… 清脆的金铁交鸣之音，兰迪将力量注入手臂，格挡下了这一击，手臂上竟然刮擦着剧烈的火花。 但是…… 那以航天工业水刀为原型改造出的招式，并非只有片刻的威力，随着柯林无尽气血的上涌，那斩击，源源不断。 根本不同了，与上次使用根本不同。 柯林疯狂增生着鲜血和骨砂，疯狂的往手掌中注入压力。 一百兆帕。 两百兆帕。 三百兆帕。 以磨损自身血肉的究极痛苦为源头。 那种痛苦。 究极的折磨与苦楚，挤压骨头粉碎成砂伴着血液狂猛喷薄的极痛，柯林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那柄刀刃。 犹如血之瀑布奔涌。 四百兆帕。 五百兆帕。 兰迪注入金属的手臂开始支撑不住，渐渐出现了磨损划痕，力量交锋迸溅的火花把整间屋子映为极昼。 九百兆帕。 一千兆帕的压力。 别说是金铁，宇宙中没有一种物质能在这种压力下幸存。 咔…… 兰迪的手臂直接被柯林卸下，啪嗒一声掉落在地面，创口处流出鲜血。 紧接着，那些铡刀疯狂的在兰迪身上扫过，将他拦腰斩断，卸下双腿，喷薄出狂暴的红浆。 随后，从哪些创口里，爆发出千万根铁丝刀卷，毫无目标只是破坏着周围的一切。 咔咔咔…… 整栋房屋都在顷刻间粉碎，在这摧枯拉朽的力量下，所有事物都被切割成破碎得不能再破碎的细屑，连同柯林。 不断的粉碎。 不断的重组。 兰迪用金属重新构架躯体，以及双腿站立起来，发狂的切割着柯林。 柯林犹如一只亡灵，是对兰迪的诅咒，无论怎么杀也杀不死。 到了这种程度的战斗。 仅仅只是纯粹的力量决斗了，无关其它任何，仅仅只是看谁能从深渊中汲取更多的异象，直到其中一方完全枯竭。 直到柯林再一次重组肉身时。 兰迪身前再度出现了那怪异的刑具，一尊中世纪的古老器物，可以装下一个成年人的铁柜子，上方有着戴华贵冠冕的女性铁像。 正是铁处女。 那门罩缓缓打开，发出无比刺耳的吱呀声，爆发出无数根铁丝将柯林缠住，直接拖入了铁处女中。 在门罩闭合的一瞬。 根本无从得知内里正在发生什么，只能听到铁片绞动的声响，血肉分离的黏稠声，只能知道那是极度恐怖的事。 砰…… 像装满油墨的气球被捏碎，铁处女的缝隙间狂暴的溢出血浆。 砰。 又一次疯狂溢血。 砰！ 砰！ 砰！ 屋子早已被夷为平地。 铁处女一次又一次狂暴榨出决堤般的血液。 阴霾灰沉的天空回荡着滚滚闷雷，即使是最狂的风，最大的雨，也无法冲刷这湖边滔天的血腥味儿。 兰迪手指发着抖，因为受伤以及过度调用异象，导致他的力量在渐渐枯竭，铁处女也渐渐淡化为虚影。 可是。 柯林在其中毫发无损，似是没有经历任何事情。 他冰冷的眸子毫无感情的注视着兰迪，所有痛苦，只如微风拂面，他将手臂化为骨刀，将异空间中的汹涌能量注入全身，他感觉到了，现在的自己真就如同怪物一般，力量，爆发力，都像是外太空生物。 那速度……太快了。 快得像是时间被削去一般。 柯林几个踏步纵越间就闪烁到兰迪身前，用其骨刀疯也似的挥砍，肉眼根本看不清其速度，只是一道道白色闪光，兰迪也搅动铁丝刀卷迅捷还击，铿锵声不绝于耳，火花在暴雨中迸发。 但兰迪却渐渐不支，无法招架柯林的攻击，刀卷的速度跟不上柯林的速度，他身体被砍出一道又一道伤口，如同被凌迟处刑一样，身上没有一块好肉，汹涌的溢着血浆，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你的塔罗牌暗示……是死神。” “你的精神驱动力，是来源于对事物的终结。” “正因为你无法结果任何事，才有着如此强烈的驱动力不是么。” “你杀过的人，化为亡灵，折磨着你的心智。” “你迫切的想要结束这一切，只能用罪恶来抗衡罪恶。” “你做到了么，那些亡魂是否离你而去。” “还是愈发陷入无法终结的深渊，而痛苦是那里仅有的调味剂。” “这使你沦为疯人，兰迪。” 柯林闪身一退，他的头发被雨水冲湿，他要击垮兰迪最后的信念。 同时所有柯林流出的血，在他的操控下缓缓汇聚流动在一起，汇成了一片血海，这片沸腾着的红色液体慢慢凝炼着血肉骨架，从中窜出十几条比人还要高狂暴嘶吼着的魔犬。 然而这种恐怖光景，根本吓不倒兰迪，这魔鬼中的魔鬼。 “你是在侮辱我，柯林探员。” “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的过去。” “现在是谁在装神弄鬼？玩着塔罗牌，那套可笑的吉普赛把戏。” 兰迪身上绽开的那些皮肉骇人至极，翻着血花，但他仍还有余力，他深刻意识到，已经不敌此时的柯林，他的恐怖异象根本没有衰竭的痕迹·，继续战斗下去只有败亡。 不过，拼上全力未尝没有逃跑的可能。 但他永远不会那样做，他不会再当一次逃兵，从满是血肉尸体的战场上溃逃。 民族，土地，仇恨。 战壕，坦克，穿甲弹。 集中营，瓦斯，屠杀。 血红的土地，燃烧着的天空。 他不会再逃了。 兰迪用独臂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血红色墨镜，重新戴在了眼睛上。 “你很强大，柯林。” “我从未见过你这样强大的人。” “死在这里就是我最好的归宿了，还有你的六个同事陪我一起迈入地狱之路。” “就算如此强大。” “但你真的能应付么。” “sct里的人，他们比我疯狂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另外，谁说，我不能终结一切。” “至少，我能终结我自己。” 咔。 铁处女再度出现，门罩缓缓打开，只是拖入的不是柯林，而是他自己。 “我们会在地狱相见，柯林探员。” “届时我会给你留一个靠窗的位置。” 或许是想到了什么。 他陡然间有些笑意，那是一种幸福的笑意，门罩缓缓合拢。 咔咔咔…… 兰迪。 死了。 59. 葬礼 四天后。 下午两点。 万里无云，阳光明媚，温度极其宜人。 夏风拂过青葱的草地，伴着鸟声和花草摇曳声，这里是洛城乃至北美最好的墓园之一。 一座座时代宠儿演员明星的墓立在这里。 好徕坞的森林草地公墓。 这里正在举行一场隆重的葬礼，穿牧师服的神父正在念着悼词，还有上百位身着肃穆黑衣的人前来吊唁。 墓碑上的铭文信息只有名字，除此之外都是一些功绩。 甚至没有出生年月，只有去世时间。 剩下内容大意是，为正义事业奉献生命的英雄，一个和蔼正直用一生来解救或帮助他人的慈祥善人。 “来自尘土的要归于尘土。” “求主怜悯你。” “从今往后，愿主带你到永恒福乐的天国。” “主啊，求你俯听我们的祈祷。” “奉主耶稣基督之名，阿门。” 神父念完后在胸口划着十字。 墓碑上刻着，霍夫曼·兰迪，长眠于此。 “谁请的牧师，” 狄狛深嘶了一口烟，对着他的下属抱怨着，兰迪不是搞这一套的人，他不在乎什么天主，魔鬼，圣餐台，但死者为大，他也不好去干扰什么。 由于兰迪的尸体已经称不上尸体了，难以想象生前受过怎样的折磨，完全只是一堆浆糊。 只是将其剩下的所有碎骨火化后埋在了这里。 这件葬礼的事狄狛让洛城支部辖属的一个很有财力的帮派去办，或许是为了讨好狄狛，竟选了洛城最好的一个墓园。 狄狛认为这样不错，谁不想和一些火辣女星待在一块。 从总部调遣过来的精锐人员中，其它好几个都死于对策局s级感染者的杀戮，有一个让一名s级感染者重伤，由于实在找不到尸体也没法举行葬礼，只有兰迪还稍微有些尸骨可寻，他几乎是百分七八十的完成了他的抹杀目录，其中还有两名准s感染者，比其它几位做的要好太多了。 狄狛认为有必要为这名英雄举行葬礼。 随着神父致辞结束，狄狛打发走了他，蹲下身子，从手提箱里取出几捆钞票，用打火机点燃烧给兰迪。 一众下属很是无言，但不好说什么，虽说联盟储蓄银行印得快，但也不是这么个玩法。 “烧其它玩意儿我不放心，这玩意儿你那边应该也好使。” “你放心，我会找到杀你的人给你报仇，老式的帮派仇杀。” “我会再找几个猛男好吧。” “最猛的猛男，把那家伙剁碎喂狗。” “我会再来看你的。” 狄狛往火焰上浇了一瓶白兰地，火势稍稍凶猛了一点，将所有钞票燃烧殆尽。 “都散了吧。” 亚修看了看手表，对一众sct成员支了支手。 …… …… …… 一天后。 洛城另一边。 圣乔治区。 尤金把皮卡车开入地下车库，来到了洛城警厅旁边的一个酒馆，兴许是因为便捷，格蕾每次都把会面地点选在这里，说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说。 她明白，格蕾会约见面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又又晋升了。 这升级也升得太快了吧。 这几天内发生的事让尤金根本不敢相信，或许是内部的叛徒被揪出，进行了大清洗，现在通讯终端上的资料库不仅开始更新了，而且还有很多探员的信息，但只标明了名字，巡逻地点，以及联系方式，还有评判等级。 随着对策局十一科的人员扩张，机构也越来越庞大，接下来的大体战略会更改，届时有指定的人进行巡逻，然后所有具备战力的探员在城内随时待命，会往不同地点分配相应战力，但这是就是机密内容了。 这些都还好说，最最离谱的是。 资料库上柯林的资料显示，评判等级一栏赫然写着，a级。 这就已经够离谱的了，因为s级感染者信息是极度保密的，但柯林的排序赫然在最前面几个里，倒不是说对策局要搞什么排名，只是说，这代表柯林可能是准s级的感染者了。 当尤金抵达酒馆时，发现自己是第二个到的。 而第一个来的人。 竟然是格蕾。 气氛顿时变得无比严肃，跟着这样的女人坐在一起，周围的温度感觉都会下降一些。 “你信任柯林么。” 当尤金坐下后，格蕾第一句话就这样问道。 这直接把尤金给整懵了，的确这几天根本没看到柯林的影子，消息电话也完全不回，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次从终端上看时，他就已经是准s感染者了，本来这一个多月来就感觉他很不对劲，精神失常，这下绝对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我信任他，毫无疑问。” 尤金回答道，这一点毋庸置疑，至少是证券交易所那次，实际上柯林根本没有理由那么拼，只不过是他的一些情分不深的熟人在里面而已，但他还是那样做了，基于某种责任感。 “看你的样子，你还不知道有关他的消息。” “sct出价八百万悬赏他的人头，因为他杀了一个几乎是s级的感染者，在地下世界颇负盛名，把那个人称作魔鬼的话，魔鬼会羞愧的低下脑袋，就是那样的角色，柯林把他宰了。” 格蕾口吻极其平淡，但有一些话她还没说，柯林有叛逃的嫌疑，他调阅了一些资料。 尤金目瞪口呆，睡了几天大觉，柯林已经能搅动满城风雨了么？早就感觉他不对劲，藏着掖着许多事，目前和他一起经历的时间都是被他一个人搞定的。 此时尤金才察觉，并非是自己先到，而是格蕾故意岔开了时间，要先和自己交涉。 在询问诸多事项没有疑点后，格蕾依旧不放心。 在焦灼着的等待中。 柯林推开酒馆的门走了进来，走到格蕾和尤金座位的旁边，但并未坐下，只是平静的站在那里。 还没等格蕾开口。 “我要求现在转为编外人员，要我做事，你们得开出相应的价钱，要知道，你们所谓的定位器已经不管用了，并且，就算是s级感染者，如今也不一定能狙杀我，明白了么，格蕾。” 柯林平静说道。 “按照军法规定，你现在正在服役过程中，如果擅自离岗，会被视为逃兵，将会上军事法庭。” 格蕾面无表情阐述着规定。 而柯林完全不想玩一些文字游戏。 “我的法律……才是法律。” 柯林说罢。 本来嘈杂的酒馆瞬间安静下来，就连侍者和店主也都看过来，愣愣的望着这一边。 霎时雅雀无声，落针可闻。 这个眼睛上一道疤连着嘴角的高大男人，散发着无比恐怖的气场，当他目光扫过去时，无人敢与之对视，都是垂下了眼睛。 尤金下巴都快掉在地上，这他妈是柯林？你说是sct的最高干部来了我都信。 “你现在需要冷静，柯林探员。” “本来此次是来告知你晋升精英探员一事，不过我想得延后了。” “事到如今，你应该已经了解了sct是个什么样的组织，我很早之前就说过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你刚刚经历了大战，休息一周，七天之后，再让你的法律告诉你去做什么。” 说罢，格蕾站起身来，面对气场如此恐怖的柯林毫不畏惧，与他擦肩而过。 “我出卖了你，格蕾。” 柯林平静说着，准备激怒她，彻底摊牌。 “我知道，但你还没把消息传达出去不是么，那个叫星野真夏的女人，完全在我的控制之中。” 格蕾头也不回的离开。 柯林无言。 至少在道德层面上，这次是她扳回一城。 “等等。” 柯林叫住了格蕾。 “还有什么疑问么。” 格蕾波澜不惊。 “这一切，值得你那样做么。” 柯林问着。 “你在说什么？” 格蕾不解。 柯林这才反应过来，格蕾并不记得那些事。 那一天，在自己折返回来后，看到了那一幕，这个女人明明只是普通人而已，冷酷到能自己扯下自己的手臂，双腿被卸掉也能不发出丝毫喊声，面对兰迪那样恐怖的家伙也能保持战斗意志，难以想象，光从外貌上来看她三十岁不到。 其余女人……还在看每晚八点黄金档的相亲节目。 柯林只好换个说法。 “如果有一天你的信念彻底崩塌，你会后悔所做过的一切么。” 柯林依然无法对这个女人生出任何好感，只是……不得不令人佩服。 “不必提和工作无关的任何事。” “每周一次的心理咨询你还是要去的。” 格蕾说罢后直接离开酒馆。 柯林眉头紧锁，最终喃喃着。 “所有的希望和幸福，都迟早逃不脱幻灭的命运。” “最终都要被装入遗忘的背篓。” “还给永恒。” 他如是说着。 “你还他妈变成谜语人了是吧！” 尤金终于有了机会吐槽。 “我只是……学会了用辩证的方法看待世界。” 柯林向酒保示意要了一瓶龙舌兰。 …… …… …… “这块手表看起来不便宜，考虑到邮寄过程中的一些意外事故，你要购买保单么。” “不用了。” “地址是自由城，海湾别墅群，101号对吧。” “没错。” 60. 来自远古 两天后。 圣乔治区。 公立精神诊疗机构二楼。 被茂密树叶掩映的光芒透入百叶窗内形成恍惚的光斑，能听到极其萧瑟的树叶莎莎声。 伊琳娜永远是黑衬衫加白大褂的打扮，虽然她根本称不上胖，但因为一些原因，还是得穿大码的衬衫。 “这么深的伤疤，激光手术应该也不能祛掉，你或许该考虑一下植皮手术。” 伊琳娜建议着，她相扣的十指大拇指摩挲着，眼神略微有些躲闪。 “不用了，这给了我一个很好的提示。” “无论怎样用邪恶和暴戾来伪装自身的狂人。” “当血淋淋撕下他的面具后，也只是肉体凡胎。” 柯林没找到烟灰缸，看到一瓶喝得差不多的饮料，直接将一根手指化为剃刀，削去塑料瓶的上面半截，作为烟灰缸使用。 他从怀中取出一包廉价香烟，从中抖出一支点燃深深嘶了一口。 “我这次是来和你告别的。” “很感谢你那些毫无建树的心理咨询，根本没起到丁点作用。” “但你对你的工作很负责，我认为还是有必要来表示谢意。” 柯林将烟灰掸到塑料瓶里，整个房间内烟雾缭绕。 “你现在看起来的确不需要心理咨询了。” “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我很好奇。” 伊琳娜从没见过这种事，他进门的时候自己甚至没认出来他来，完全已经判若两人。 “你不会想听的。” “只是……” “突然发现了一些事。” “你知道为什么相比其它颜色，人眼更善于从绿色中发现阴影么。” 柯林深嘶了一口烟。 “我对光谱学和遗传学也略懂一二，人类在原始社会中，为了在森林里更好的捕捉到猎物，以及察觉危险，那些对绿色敏感度不高的基因，都在延续过程中被淘汰了。” 伊琳娜平静回复道。 “你真的很聪明，伊琳娜。” “是的。” “这些从远古延续而下的基因。” “愤怒，肾上腺素，战斗本能。” “还有恐惧。” “都太妙了……妙到触及到人的灵魂，大脑之中。” “恐惧会令人脑产生递质。” “这种浓郁的芬芳会引来猎食者。” “像是牌局，一旦被人发现是烂牌的表情，就已经出局了。” 柯林深嘶一口烟，掸着烟灰。 他把一副血红色的圆框墨镜放在桌上，交给了伊琳娜，这东西似乎无法被任何事物破坏，其中蕴含着一股力量，想必是那个男人的信物，交给她研究再好不过，这就是饯别礼了。 “我不明白，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伊琳娜追问道。 柯林站起身来，将烟蒂扔进装着红色饮料的塑料瓶里，燃烧着的烟头被浇灭发出沁人心脾的嘶响。 “最后，我成了我恐惧的东西，这就是我的应对之策。” …… …… …… （第一卷·收获日·完） 61. 极乐世界 【极乐世界】 出品方：sct影业。 制作方：连美电影公司。 发行方：睾丸癌互助会。 —— 简是一个白人女高中生。 她有一个白人家庭，住在一个白人社区。 清晨的阳光像染上了淋病一样散发着很恶心的光。 早饭时间到了。 简的父亲正在做饭，他抠着嗓子眼从嘴中疯狂呕吐出黑色的石油，浇灌在成堆的方糖和一锅脂肪汤里。 做完饭后他就离开，开着由保龄球作为车胎的轿车就去上班了。 简的母亲把早饭端到餐桌上，丝绸餐布上印有羽毛头皮的精美图案，然后她开始发光，类似于迪厅氛围灯一样怪异的光线。 “感谢上帝赐予我们食物。” 简的母亲比着极为不雅有着暗示色彩的手势，正在祈祷。 “学校要让我去演睡美人的话剧。” 简这样说道。 “孩子，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了。” 简的母亲说道，她的舌头变为蟾蜍一样，弹射出去卷起一块满是石油的方糖咀嚼了起来。 简吃完早餐，就坐着校车去上学了。 校车司机是黑人。 在车上同学对她热情的打着招呼。 “你很漂亮。”白人男说。 “谢谢。”简说。 “你很漂亮。”白人女说。 “谢谢。”简说。 “你很辣。”黑人男说。 “谢谢。”简说。 “可漂亮的人都有老二用。” 黑人女说。 “那我得赶紧去找了。” 简说。 私立学校的门卫是黑人。 私立学校的老师是白人。 “为什么公立学校的门卫是白人，而老师是黑人呢。”简向老师问道。 “很好的提问。”老师鼓着掌，对下面的所有同学开始讲解。 他拉过几个人类的头骨标本，开始展现头颅构造的不同。 “所以要公平对待，要每个人都有工作机会。”老师说着。 放学后，简向她的母亲说收获很多，今天又学到不少东西。 —— 阴暗的地下室内，液晶屏正在播放电影，被一个人用暂停键中断了播放。 sct总部来的巡查员捏了捏眉心，不知道怎么对狄狛开口。 “我的意思是，这谁能看懂？” 巡查员彻底无语了，sct往洛城投入天文数字的巨款，不是为了让狄狛拍这种玩意儿的。 “这他妈简直就是艺术好吧。” 狄狛反驳着，继续补充道：“那个导演真他妈是个天才，我敢说甚至能和库布里克相提并论。” 巡查员长长呼出一口气，用鼠标拉动着进度条，如果这前面的一些内容还属于正常范畴，那后面简直就是抽象到飞起。 —— 集装箱内。 一个超级富翁正在伪装成货物躲进集装箱环游世界。 被准备在码头跳海自杀的简意外发现。 “你为什么散发着那么强烈的光芒。” 成年后的简丑陋到极致，她急需钞票去做整容手术。 “噢，这是我的基斯特系数，已经达到了0.986了，它正在扭曲周围的空间。” 富翁周围扭曲割裂的场域以及闪耀的弧光，令他看起来想是神一样。 “你是怎么变得这么有钱的。” 简问道。 “什么也不做，孩子，我什么也不做，当你有了一些钱之后，它们就会自己产出钱，所谓的马太效应。” 富翁说道。 “我急需一笔钱，你能借给我么，当作是一种投资。” 简说道。 “嗯……但是我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富翁说道。 “没人愿意上我，也就没有小孩了。” 简回答道。 “嗯……的确，没有小孩的话，就没人购买商品了。” 富翁给了简两百元的投资。 这可以让简去买一些化妆品。 —— 地下室内。 “这……” 巡查员再也忍不住，开始爆粗。 “这他妈谁能看懂啊？” 巡查员无语，这太抽象了，过于抽象了。 他继续拉动进度条到最后，那更是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来形容，简被一辆车给撞飞……太惊悚了，那画面过于惊悚了。 “你和那个导演，是不是嗑嗨了？” 巡查员不得不这样问。 “这是你审美不行，老兄。” 狄狛躺在沙发上，极为不屑。 “总之，峰会让你重新筹备一部电影，不能脱离大众知道吧，能让人清晰认识现状的，一部优秀电影，我也不好多说什么，这是峰会的意思，资金问题要你自己想办法了，接下来我要去自由城了，那边的事也挺多的，你看着办吧。” 巡查员直接拿出峰会来压狄狛，然后直接离开了地下室。 “操……” 狄狛无语，让自己去弄资金还行。 “你会用谷德地图么。” 狄狛对身旁一个下属说道。 下属点了点头。 “很好，带上几个好手懂我意思吧。” 下属点了点头。 “你真他妈机灵，快去吧，我要打一通电话。” 狄狛对下属支了支手，让他赶紧走。 等地下室只剩下他和亚修后，他拨通了座机电话。 二十秒后。 电话被接通。 “洛城支部，狄狛，帮我转接外谴部。” 二十秒后。 电话被转接。 “外谴文件已经签署，你可以先查看一下。” 他两根指头敲打着桌面。 可对方似乎是说了什么，让他有些烦躁。 “拜托……” “要等一个月？” “有只疯狗到处砸我场子，我他妈快顶不住了好吧。” “前线吃紧还行，对策局快拆我家了好吧。” 对面又说了些什么。 狄狛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一天天都他妈什么事。 此时狄狛的手机又接到一通电话，是希斯打来的。 “喂，有什么事吗？” “什么？屠夫的标本被偷了！” “谁他妈发神经会来偷一具尸体！” “太操了……我的天，这太操了。” 狄狛挂断电话，直接化身桌面清理大师，把办公桌上的电话连同许多文件全部扫到了地上。 连续三件坏事接踵而至根本顶不住。 “你还没发现问题所在么，狄狛。” 亚修提了提眼镜架，平静说道。 “你有什么宝贵意见么。” 狄狛点燃了一支香烟吸了起来。 “问题不是我们做得不够好，而是做得太好了，象征界像是一块……橡胶，当你用巨力击打它时，它只会反弹回来，你的所有过火行动引起了他们的猛烈反扑，我们必须釜底抽薪才行。” 亚修捏着下巴思索着。 “你有什么天才意见？” 狄狛问道。 “我们必须先引起他们内部的紊乱，让他们脆弱的体系瓦解，比如说……市长竞选。” 亚修回答着。 “可市长还活得他妈好好……” 狄狛话还没说完，他鼓了鼓掌，说道：“你可真他妈狠啊，好小子。” 62. 屠夫 一周时间过去。 对策局第十一科，地下基地。 肃穆的白色办公室内，尤金一脸茫然。 “根据判定，你的能力已经能精准到投影具体的画面，或者对数据进行准确的修改，虽然缺乏战斗素质，但考虑到其能力的重要作用，将你特编入精英探员，执行作战任务。” 格蕾面无表情对尤金说着。 然而这对尤金来说却不是什么好消息，无论是编外人员或者正式探员，摸鱼领钱的日子爽到飞起，一下子就要成为抗衡sct的中流砥柱…… 不过精英探员的待遇可不是普通探员能比的，尤金只好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柯林……他离开对策局了么？” 尤金不得不这样问，已经连续一周没看到过他了，给他打电话也只是很短的回复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实在想象不到一个奔三的离异男人有什么事要做，估摸着用这两个月找来的钱疯狂去按摩会所了。 挺怀念和他一起工作的日子的，虽然后期出了一点信任上的小破裂，但最开始那段时间真是太爽了，每天烧烤啤酒公费花天酒地装逼吹水，太梦幻了。 可格蕾并不理会格蕾的问题。 “这是你的新搭档，a级感染者，李斯特。” 随着一个男人推门而入，格蕾向尤金介绍着。 尤金看着这个男人目瞪口呆。 双排扣深棕色大衣加马丁靴，略显阴柔的气质极为内敛深邃，五官轮廓立体度极高，往后梳拢着的金发，以及高挑身材绝对称得上型男。 柯林，好死兄弟！ 只见李斯特很内向的样子，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盯着自己的鞋子。 “你们互相认识一下，接下来还有任务要安排，晋升为精英探员意味着，以后将由我直接发布任务。” 格蕾神色冷峻。 “我是尤金。” 她极为开朗的伸出手。 “握手就不必了，考虑到你是在表示友好，现在我要说明我对你的态度也是友好，以后就不必有任何友好举动了，这样一来，以后我们的所有交际问题，就都被转化为了一个已经解决的问题。” 李斯特极其郑重的说着。 尤金：“……” 格蕾沉吟了一会儿，因为李斯特处事极为怪异，已经有太多人受不了他要求更换搭档。 “他之前是一个大学里的数学教授……总之，他的异象有着很强的战斗素质，你们可以相互配合。” 格蕾从手提箱内取出了文件袋。 “精英探员往往需要深入敌后，都是由四人一组，但你们先去完成一个特别紧急的任务，要找到屠夫的所在地向我汇报。” 她把资料表摆在桌面上，拿给两人翻阅。 “屠夫？不是已经死了好久了么？” 尤金纳闷至极。 在sct未进入洛城之前，屠夫是洛城感染者里顶流中的顶流，传闻他曾带着小弟去抢劫装着金条的联盟储蓄银行邮政火车，直接顶在铁路上把火车停下来，猛到不能再猛。 只不过sct的最高干部强得太夸张了，为了立威将他杀死后，甚至被做成了标本。 “这非常复杂，根据一些探员的调查，屠夫并没有被sct杀死，这很混乱……” “sct的确杀死了他，但只是杀死了他的一个。” “屠夫……有很多个人，但他们又都是同一个人。” “之所以他被称作屠夫，是因为他在不停的寻找其他的他，将其杀死，来获得唯一性。” “虽然说其中一个屠夫已经死了，但还有很多个屠夫活着，这很难解释的清楚。” “总之，根据密报，我们发现了其中一个。” 格蕾将一张照片摆到桌上，补充道：“这个人潜入进了sct一个社团的活动室，将屠夫的标本给吸收了，现在他被怀疑就是屠夫的其中一个，我要你们找到他。” 尤金听得脑子嗡嗡的，这都什么跟什么？ 李斯特沉吟一会儿，他懂了个大概，为了方便尤金理解，解释道：“屠夫就好像是一个代数式，要通过相减来获得唯一解，也可以说是计算机程序的一个栈，要通过迭代来获得指定行。” 尤金反而更懵了，反正听起来很变态的样子就对了。 两人查看着桌上的照片。 尤金大惊失色，这他妈是屠夫？不应该是个两米高穿黑色皮质围裙拿着锯肉刀的杀人狂么，这个你说是b级片女主演我都信，这身材和长相太色了好吧。 她彻底无语了，照片上一个打扮极为中性化的人，穿着长袖白衬衫，胸部位置高耸，即使是死人脸一样的面瘫表情，但妩媚的气质和那股骚劲浑然天成，眼角有着一颗泪痣，大波浪卷发和蓝宝石一样晶莹的眼睛，尤金一眼鉴定是个相当有心机的婊子。 “她……不对，他叫海勒，这里面有着他的相关信息，你们的任务是前去招募他，因为他和sct有仇，未尝不可用他来对付sct。” 格蕾回答道。 虽然说照片上的人看上去没有威胁性，但尤金还是觉得这差事太危险了，毕竟那可是传说中的屠夫。 察觉了尤金的担忧，格蕾说道：“李斯特有着很强大的能力，不光是异象，其综合战斗素质能在十一科内排进前十名，请相信他的能力。” 尤金无语，自己一个c级感染者何等何能与这些猛人一起执行任务，难道说格蕾发现了自己能力的其它秘密了不成。 “除此之外，你们还有一个任务，两者同样重要……不，这一个更重要。” 格蕾神情又沉重了几分。 “什么任务？” 尤金叫苦不迭。 “我要你们带回柯林，没有他的话，十一科的综合实力会大打折扣。” 格蕾平静说道。 “可是我要怎么做？我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 尤金抱怨着，而且现在柯林根本不买对策局的账了好吧。 “很简单，不仅是sct，包括其它一些感染组织因为赏金都在狙杀他，他现在可是洛城的名人了，不，不仅是洛城，甚至是整个地下世界，因为杀掉了兰迪名声大噪，他被称作血手柯林。” 格蕾口吻极其平淡，就像笃定了尤金他们会成功一样。 “血手？” 一个又一个消息实在震撼人心，这家伙混太好了吧，连道上的诨号都有了，在洛城也算顶流了。 “是的，据说那是一种相当残暴的攻击方式，他会把自己的血掺着骨砂，把那些追杀他的人拦腰斩断。” 她平静叙述着。 尤金咽了咽喉咙，很吓人啊兄弟。 “不过……你只要告诉他这条消息，他就一定会回来，这是来自第一科的机密情报。” 格蕾对着两人小声说着。 …… …… …… 蒙哥马利区。 从压抑的总部出来，尤金准备去吃点烧烤。 “我知道有一家烧烤店不错，一起去吧。” 尤金如是对李斯特说道。 “嗯……”他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事，回答道：“虽然我有一点饿，但解决的方法是存在的，你先去吧，我想到了关于黎曼猜想很有趣的一条引理。” “你可以去死一死么。” 虽然只相处了两个钟头，但她受够了这个人的说话方式以及各种行为。 “嗯……果然，女人就像质数一样，缺乏规律可言。” 李斯特皱眉沉思着。 “信不信我杀了你？” 尤金眼皮狂跳，每所主要大学都一个数学系的原因，是因为把这些人关进安定医院的成本更低一点。 63. 隐士 一天后，洛城警厅。 因sct引发的鲶鱼效应，大鱼搅动小鱼求生环境时，也激活了小鱼的求生能力，sct成功激起一些组织活跃起来投入到市场中参与竞争，让整个洛城的犯罪率飙升。 办公室里热火朝天，举报电话络绎不绝，不少都和睾丸癌互助会有关，这个组织的人会到整容诊所里去偷被抽出来的人类脂肪，或是去破坏一些高档轿车的车标，还会夜晚潜入电器店内，用插板把所有电器连接起来，用水浸入电路将电器全部烧坏，都是一些极其下三滥没品的破坏活动。 却把洛城警厅搞得焦头烂额，这些人数量之多像瘟疫一样扩散着，估摸着不下一万人，其中还有着领袖人物制订详细计划，才会在每天做到如此统一。 尤金将海勒的照片扫描进自由联盟的信息资料库，来查找比对是否有相关的人。 现在关于屠夫最大的疑点是，他以一种精神的方式进入了很多人的身体，还是说本身就是一种可怕怪物，分裂成了很多人，但这些人都有着双胞胎之类心灵感应一样的玩意儿，能够察觉自己是自己。 总之很混乱。 由于资料库数据相当庞大，搜索需要不少时间。 “你的暗示是什么？” 尽管尤金不是太想和李斯特说话，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知道彼此的能力更好。 “塔罗牌么……我对这套理论并不赞同。” “鉴于它已经成为了一种潜渊症患者的神秘学公识，我认为有必要祛魅。” “就纯粹基于统计学而言，其中有着太多的矛盾，你应该知道二十二张大阿卡那牌对应二十二个奥林匹斯神，而感染者的异象有些是塔罗牌的字面意思，有些又却对应幻想神话中的神。” “例如太阳的暗示就很简单粗暴，对应的往往是一些焦炭、熔岩类的异象，可高塔却对应的是波塞冬海神，是一些液态的异象，很多无法与塔罗牌契合的异象也只能强行归类。” “再说到精神驱动力，这一点更是无稽之谈，和我调查过的一些样本有很大出入。” “这套理论根本没有按照严谨的逻辑进行分类，推断统计，分类变量，均值，众数，没有囊括这些要素。” “只是一些占星术神棍的手笔，我自己有一些初步的猜想，但还需要完善。” “理查德道金斯提出过一种名为‘模因’的概念，兴许异象的源头并不是来自个人，其导致想象界成形的区域性象征概念才是诱因。” “就如同宇宙奇点势能扩张一样，异象也是因为……” 李斯特不带感情说出一大串后，尤金根本不想听了，急忙打断。 “不要再说了，求求了，占星术神棍挺好的。” 尤金看着电子屏幕还在不断的比对信息，转移话题说道：“找了这么久还没找到，应该是后一种可能了，屠夫是自己分裂或者是遭遇了什么变故才有那么多的人，而与真实世界的人无关。” 李斯特摇了摇头，说道：“仅仅是资料库里没有并不能说明什么，并不排除非法入境的可能。” 尤金无语，倒不是这种说法有什么不对，回复道：“但那里有这么巧，那样概率也太低了吧，的确有不少非法入境的人，移民局不可能没有作为，能侥幸没被抓到的只是少数。” 这倒是令李斯特有些震惊，观察了一会儿尤金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后，他没想到有人会这样想。 “移民局只是一种管理手段，在我对目前自由联盟的数学经济模型拟出大概框架后，发现了很大的漏洞，大量脏累工作被一些幽灵给取而代之了，这些幽灵基数比你想象的要庞大，很多洗衣店餐厅或者说纺织厂，一些支出动向也是不明，只是挂着几个公民，根本无法支撑那样巨量的工作，更别提那些流窜的性工作者和瘾君子，我表达得足够清楚么。” 李斯特没有把话完全挑明。 移民局的作用，主要是让这些人“完全听话”。 “你真的是数学教授么，老师不都应该……儒雅随和么。” 尤金被李斯特一本正经说着极其危险的事情有些震惊。 “我一个同事会以学分和论文为由要求一些女学生给他提供服务。” 李斯特平静说道。 “操，你能说点……正面的东西吗？略微轻松一点的话题。” 尤金快要被逼疯了。 “嗯……正面的东西是存在的，你只要想一些让你快乐的回忆，这样一来，一个新的问题，就被转化为了一个已经解决的问题。” 李斯特面无表情说道。 “信不信我杀了你……” 尤金眼皮狂跳，无比怀念柯林。 “看来在资料库里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了。” 他拿起海勒的照片，之所以用这个名字，只是因为之前的屠夫叫海勒。 “这是监控摄像头截下来的照片。” 李斯特知道有人潜伏进了sct，也不知道他如今爬到了什么位置，他只和格蕾一人对接的情报。 “要在根本没有线索的情况下找一个人么。” 李斯特眉头紧皱，目前还没有任何突破性的线索，洛城都市圈范围之大，人口之多，这样无异于大海捞针。 “你有没有一些朋友，能力或异象是和侦察类有关的。” 他寻找着其它突破口。 “你不是不信占星术神棍那一套么？” 尤金没好气的说道。 “……，这其中没有联系，看样子是没有了，那这样吧，我们去一些感染者酒馆，把我们见过屠夫的消息放出去。” 李斯特只好这样做。 因为sct进入洛城，和他们有着某种联系的睾丸癌互助会正在通过各种手段对象征界进行破坏，感染者人数逐步增加着，一些感染者往往会聚集在一些酒馆里交换心得，以及作乐。 “也只有这样了，希望能引他上钩，不过我从来没去过那种地方，万一有些感染者当场暴走了要杀人怎么办？” 尤金问道。 “其实这些没有自控力的感染者，也并非野兽，只要不受到一些矛盾问题的引导，以及惊吓，失重感，威胁，紧张性，只要在心绪稳定的时候，他们还是很好说话的。” 李斯特用警厅内咖啡机白嫖着咖啡，他已经续了十二杯左右了，但因为上峰来的探员，并没有人说什么。 “你这等于没说好吧。” 尤金无语。 “嗯……如果不是sct的最高干部，或者说精锐人员，我想碰上绝大多数没有阵营归属的感染者，应该问题不大，严格来讲，我是准s级的感染者。” “用通俗的塔罗牌来说，暗示是隐士。” “还蛮强的。” 64. 狂人的脑髓液 入夜。 皎洁的白月被阴云蒙上一层薄纱，透入酒店窗户的光线明度急转直下，骤的变得昏暗。 一阵疾风刮过，吹得窗扇吱吱作响。 房间内并没有开灯，那背对着的高大男人已经察觉到了异动，柯林坐着的位置，月光被一道影子盖住，完全处于阴影之中。 令人心动的，并不只是sct开出的八百万悬赏，因为洛城支部的最高干部承诺，若是能杀死柯林，可以成为sct洛城支部议会的一员。 那意味着，假如sct占领了洛城，那么以后就能成为洛城的最高管理者之一，这并非是痴人说梦，在欧洲的一些地区，当地管理机构已经完全被sct渗透，成为黑色产业的源头地，他们才有着那么恐怖的财力。 权力。 这一剂盖世的毒药。 柯林就是一块进入上层世界的踏板，一场试炼。 “我劝你不要那样做。” “你看起来只是一个二流货色。” 他的声音传到窗户的位置，那阴冷肃杀的口吻，甚至令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似的。 这段时间来狙杀柯林的人已经有了五个，算上现在这个人是第六个，他之所以还待在洛城，是要把沐恩雷克度假城的房产转卖出去，接下来他准备离开洛城。 去一个属于他自己的芝华塔尼欧。 血色的管线蛛网一样向窗外蔓延而去，这些盘根错节蠕动着的管道，每个交错的位置都生长着一只半开阖的恐怖眼眸。 其中有一个杀手的暗示为恶魔，他的异象就是有着超强的观察力，这些眼睛不仅能无死角的进行观测，还能看到那些隐藏在皮肤之下，血液的流动，脏器的收缩，真切无比。 “是么。” “杀掉一个精神变态就让你这么自负。” “你根本不知道世界的广阔。” “是神。” “神降临到这个星球，赋予了诅咒者们权能。” “越是能获得它认可的人，便能拥有无上的力量。” “杀掉的人越多，越能获得它的青睐。” 黑衣杀手说着，笑容有些癫狂，他宰掉的人能堆满一个仓库，柯林不过又一个向神祈祷的祭品。 柯林转过身来，那道可怖伤痕与削瘦的阴郁面容，令他看上去像是亡命之徒。 “兴许真的是这样。” “神。” “天主。” “魔鬼。” “所以说你才是二流货色。” “你真的想好了么？” “接下来我要杀死的是……” “你父亲的孩子，你妻子的丈夫，也可能是你孩子的倚靠，一个令你友人怀念的人。” “而你，要把命运，赌在一些失去理智的狂人身上，sct。” 柯林已经厌倦了这些烂事。 哒哒哒哒…… 感染者的力量，远远超过正常人类，即使重机枪，被称作那粹之锯的mg42，也无需枪架固定在地面支撑，仅仅只是血肉之躯，便可负荷那狂暴的后坐力。 黑衣杀手双手托着机枪，拉动着枪栓。 狂猛的弹药宣泄出去。 弹壳疯狂的褪出散落，转眼间满地都是，子弹底座爆炸推进的火花将整个房间映照成火黄。 这把枪理论射速为八百发到九百发一分钟，实际上最高射速能达到一千五百发一分钟，达到了单管机枪的巅峰，碗口粗的大树都能直接打得稀烂。 一秒钟二十多发子弹，全部如疾风骤雨攻击在柯林的身上，他的躯体各个位置纷纷开始爆碎。 可是…… 他一滴血也没有流。 只是那些被打中地方，爆为一条条蜿蜒扭曲着的蜈蚣，转眼间堆垒成虫群，铺满了一地，相互挤压蠕动翻滚着，恐怖到令人窒息。 “你的心理素质很好。” “呼吸很规律。” “你还没有恐惧。” 那些蜈蚣在他头上快速重组，即使脑袋没了一半，仍在开口说话。 弹药狂暴的宣泄已经过去，剩余的弹药量只能让他点射来拖延柯林缓缓靠近的脚步，但对那些致命的痛楚，柯林视若无睹。 “刻在每个人基因里的恐惧是不一样的。” “在远古，游猎民族，他们要与野兽战斗，模糊的血肉，獠牙，痛苦和撕裂，所以他们害怕的是……乏味的血浆，一些粗制滥造的b级片。” “农耕民族，需要祭祀来祈求适宜的天候，献祭一些女人和小孩的性命，穿着血色的衣服，这种愧疚感，化为亡灵刻入他们的基因，他们恐惧的是鬼怪。” “你呢……” “是黑暗么？” “不，黑暗只是一种伪装。” “恐怖的是黑暗里的事物。” “就如同你所感染的病症，深渊里的未知之物。” “它们向你袭来……” 一些自相矛盾的问题会让控制力低下的感染者发狂，恐惧亦然，对深渊的恐惧。 黑衣杀手的呼吸有些急促，他不明白，对方也是感染者，竟能若无其事的谈论这些，谈论神明！ “神会诅咒你的！” 咔咔咔…… 黑衣杀手的手臂钻出几根蝎子尾部一样的黑色尖刺，连接着纤细的骨条直接扎进了柯林的手臂上。 “这是一种世间极痛的毒素，会逐渐腐蚀你的神经网络，使你在折磨中脑休克死亡，即使你的暗示是恶魔，拥有着恐怖的恢复能力，但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任何作用。” 黑衣杀手冰冷的说着。 柯林看着自己的手，紫色的液体被灌注其中，皮肤肌肉组织开始肿胀，伴随令人发疯的极痛，的确称得上是化学反应的极致折磨，比碱烧伤来得还要凶猛一万倍。 “真是拙劣的伎俩。” 柯林面无表情。 以血为水，以骨为砂。 咔！ 鲜红铡刀奔涌而出，直接将黑衣杀手拦腰斩断。 可感染者的肉体超越了物质和意识，连接着深渊，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存在，黑衣杀手顷刻间重组身体。 毒素约莫还有五秒就会侵蚀柯林的脑部，只要能撑住五秒钟，柯林就必死无疑。 柯林察觉到了，他那份必胜的信心。 足足等了十秒。 柯林的身体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他没有攻击杀手。 “怎么可能？” 黑衣杀手双手发抖，没有人能不在这种极痛中休克，这根本不可能。 “我深表遗憾，我的确是那种体检采血时，不是很怕打针的类型。” 咔咔咔…… 狂暴的鲜红铡刀碾过，直接将房屋的墙壁都割得破裂，连同黑衣杀手一起撕成粉碎。 最后。 房间内的所有血液没入他的鞋子内，获得了这个黑衣杀手的异象。 毒刺么？ 真是无用的能力，或许对一些孱弱者有效。 柯林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打开，这是星野真夏给他的订金。 只见里面是一个金属注射器，还刻有意义不明的铭文，玻璃器皿内是一些灰色的液体，据说是狂人的脑髓液，蕴有无比神秘的力量。 关于潜渊症，关于这一切，宇宙天体，所谓的神，还有太多秘密未知。 柯林未尝不感到好奇，但不是很提得起兴趣，自己得找个时间退还给她，顺便帮她解除定位器，在比利弗山庄，自己的确欠她一个人情。 随之，他看着房间内乱七八糟的破烂，用电话拨到了前台。 “我摔了一跤，撞坏了一些家具，需要换一间房。” “是的，所有损坏的家具，以及墙壁的补修，我来赔偿。” 65. 俱乐部 两天后。 圣路易区。 位于地下暗门内的脱依舞俱乐部。 旖旎的粉紫色光线，轻柔舒缓偶尔带着快节奏鼓点的女声“劲曲”。 副舞台或是圆形的小台，主舞台则是一个银色的铁笼子，关着一些穿奇异服装的舞女。 尤金嘴唇微张着，不时嘶一口气，这舞姿属实有点得劲。 她和李斯特的座位就在一个副舞台的边上，离舞女贴得很近，纤细但不失丰腴的长腿隔着四十公分不到。 sct主要在都市圈内的两个区域活动，一个是治安最差的修斯克区，另一个就是商业相对发达，但有着很多中薪阶层的圣路易区。 感染者一般都喜欢往圣路易区跑，即使不加入sct，也能得到一种庇护，另外这里也有丰富的娱乐活动，患上潜渊症之后几乎就没法上班了，只有晚上去便利店超市或者是在一些偏僻巷道“上班”。 无论是对策局或是sct，在这种城市战场中，都会默认一条规则，那就是区域地方不爆发全面冲突。 到了sct这种规模的组织，已经不能用组织来看待，更像是一种意识形态的集合，吸纳的不是感染者，就是凶狠癫狂的亡命之徒，是由矫枉过正的歪曲理论形成的极端群体，其掌握的现代化军事器械，以及黑色产业，随着他们的扩张，其力量已经远超大部分国家，在这颗星球上创建了一个没有领土的黑暗国度，只是不断的在进行渗透。 sct没有任何底线可言，一切道德法则都无法约束，与其说是不被道德约束，这是一种直接的对人类普世价值的藐视践踏以及破坏。 若是爆发全面冲突，在城市中进行大规模作战，反而正中下怀，sct可以从其它地方调取人员，加入到对洛城的作战里，在恐慌下反而能更好的扩散他们的思想。 但sct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不敢把火苗葬送在冒险的激进赌博中，因为潜渊症的爆发，在这种困境下科技也猛的进步，根深蒂固的信念无法被轻易动摇，若是成了还好说，假如败了，就失去了一股势。 sct发展到现在完全是因为一种势，一种不可抵挡摧枯拉朽的势，兵败如山倒，这股势被冲散的话，没有任何共同点全凭利益疯狂汇聚起来的大杂烩，只会转瞬间土崩瓦解。 根据对策局的推测，洛城因为是影视工业的重要产出地，所以让狄狛这种疯狗来担任要职，就像西欧地区艺术时尚中心的夜之城一样，会派特别激进的干部在当地行动。 至于其它主要城市地区，反而格外遵守循序渐进的规则，甚至感觉不到他们存在，只是以最隐匿的形式介入。 种种针对性策略性，更加让对策局担忧，因为sct，可能绑架了一些社会学家来为他们出谋划策。 而这一切的幕后主使，难以想象，是怎样疯魔的狂人。 所以在圣路易区活动的感染者，相对其他区域更加安全一点，对策局不敢直接来这里抓人，否则会引起这些无阵营感染者的同仇敌忾，陷入混战。 这两天内，尤金和李斯特在圣路易区的各个酒吧吹水，自称见过一个要杀死其它自己的家伙，去sct社团活动室偷标本，却发现被其它自己捷足先登，这实在太操了，总之消息已经传了出去，所有人都当笑话讲，认为那可能是屠夫的哪个神经老相好。 接下来只等着海勒上钩。 几率应该不会小，因为屠夫的真实情况目前只有对策局以及他本人知道，从来没泄露过，海勒听到后肯定会闻讯而来，如果真像格蕾所说的那样。 舞女对着尤金舔了舔红唇，转过身去摇晃着躯体搔首弄姿，让尤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嗯……这种身材已经远超洛城成年女性市民均值，约莫进入前百分之十一左右。” 要知道在洛城，不少有着明星梦的女人都会在身材上下工夫。 李斯特将一沓钞票托在手中，像拉斯维加斯赌场老练荷官发牌一样，另一只手快速在钞票上削动，一张又一张大额绿色钞票快速精准散落，令舞女沐浴在金钱之中，总额不下一千五百联盟币，舞女跳得更加卖力。 “wtf？” 尤金摊着手，这种剧烈的反差让她如雷灌顶，整个人僵在原地，能别用一本正经的表情干出那么离谱的事好吗？对策局的薪水是让你这么用的？你真的是数学教授么混蛋？ 如此阔绰的行为，以及相当英俊的外表，直接让舞女好感度爆棚，从胸口中抽出一张纸条递给李斯特，上面有着她的联系方式。 李斯特只是点头示意，然后随意揣进了口袋里。 此时，一个服务生走到两人的卡座前。 “抱歉打扰两位，外面似乎有人在找你们，非常紧急的样子。” 服务生语气和蔼的对两人说道。 尤金霎时站起身来，知道可能是海勒找上门来了，毕竟自己这两人在附近晃悠了两三天，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嗯……我知道了。” 李斯特最后拿出几张大额钞票，塞入舞女的贴身衣物里，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刚好俱乐部的老板也在店里，本来是杜绝这些舞女和客人有联系的，担心被一些皮条客给骗去其它地方做买卖，但这种不差钱的金主除外，特别豪爽的对李斯特比了个大拇指，露出友善的笑意。 尤金大感震撼，把危机感都给冲散了几分，赶紧甩了甩脑袋绷紧神经跟着李斯特离开地下俱乐部。 刚从光线暗沉旖旎的俱乐部离开，外界太阳耀眼的强光晃得尤金稍稍失神。 李斯特扫视着车水马龙的街道试图找到海勒的身影，然后果然发现是她，手已经按在腰间的枪套上准备拔枪射击，但对方未有动作前，最好不要出手。 海勒的面容和照片上一致无二，黑色大波浪卷发，蓝宝石一样的眼睛加泪痣，即使顶着一张死人脸，妩媚诱惑的气质也浑然天成，比照片上看去浪得太多，白色长袖衬衫胸前呼之欲出，穿着白色热裤，几乎被衬衫衣摆盖住，一双凉鞋显得有些懒散，李斯特估计，她身材已经远超洛城成年女性市民均值，能进入前百分之一。 然而海勒骑在一架摩托车上，发现两人出来后，对他们竖起一个中指，然后骑着车跑了，逆行着避开很多车辆，车技高超无比，不少司机探出头来破口大骂。 “该死……快追。” 尤金赶忙上了皮卡车进入驾驶位，李斯特也紧跟着进入。 她发动引擎快速起步，撞坏一辆车的尾灯然后冲入了街道，和海勒开始了竞速。 “你最好像你说的一样厉害。” 尤金可不希望等会儿暴毙在那性别不明的怪胎手上。 “嗯……我尽力吧。” 李斯特沉思着，通过车前窗能够看到海勒是放慢了速度的，她或者是在刻意引自己过去。 “不用开那么快，那样反而会激起她的攻击欲，保持现在的速度就好，我想她只是要找一处僻静的地点，应该已经发现了我们是对策局的人，嗯……有谈判的可能。” 李斯特综合思考了所有可能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尤金并不放心，给柯林发了一条消息，他现在应该还在洛城里，有什么意外的话，让他来帮忙，那个人不会对曾经的搭档见死不救。 66. 身份不明 酒店内。 因为要执行一些特殊事宜，柯林和星野真夏的会面地点选在了酒店房间。 “你到底经历什么，让你变化这么大，像是……僧侣，突然顿悟之类的。” 星野真夏脱下夹克外套，里面只穿着黑色背心，短裤下野性修长的腿，有着训练痕迹但却光滑白皙的皮肤，如同攀上禁断天国的阶梯。 “为什么每个人都这样说，我只是深入了解了一些黑格尔。” “我只是发现，人的选择和自决都不是出于意志的理性，而是偶然的动机以及这种动机对感性外在世界的依赖。” “有些时候……仅仅是片刻不悦，便会令人强大到不可思议。” “操……” “这太妙了。” 柯林有些感慨，用金属外壳的柴油打火机点燃香烟，捏在手中甩了甩，把火熄灭。 “能说人话么？” 星野真夏微微抬起下巴，美眸虚眯，柯林以前那副谁都欠他钱的表情就够讨打了，现在他说的那些话，还有那种强大的气场，似乎为他的拽提供了有力论据。 “不过你也是厉害，对策局夹菜你转桌，sct敬酒你不喝，你还想不想在地球上混了。” 星野真夏知道，以sct的作风肯定不会那么死脑筋，如果多次狙杀失败的话，肯定会抛出橄榄枝，共谋大业之类的，因为柯林最近都在单打独斗，道上的人都默认他离开对策局了，sct一定会这样做。 “在纯粹的光明里行走，和在纯粹的黑暗中一样，什么也看不清。” 柯林深嘶了一口烟，如是说道。 “谜语人能早点去死么？” 星野真夏相当无语，先是把一条膝盖搭在床沿上，然后整个人趴了上去，陷在柔软的乳胶床垫里，下意识发出一声闷哼。 “开始吧。” 她把背心往上掀开，露出光洁无比的背部，隐隐凸出的琵琶骨诱人无比。 “你就没有一点不好意思么？说不定我会干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事。” 柯林面无表情说着。 “能别磨磨叽叽的行么。” 星野真夏催促着柯林。 自柯林身上的定位器解除后，向伊琳娜提供了兰迪的信物，向她询问了定位器的解除方法后伊琳娜如实回答，毕竟现在柯林也不需要了，其实很简单，只是把几种红处方药混合到一起注射进脊椎就行了，而且过程中要解除者保持放松的状态，最好是处于麻醉状态，这样药力才能循序渐进的瓦解定位器，否则还有一些反作用。 “我忘了说一点，你必须保持相当放松的心绪，最好是在睡觉。” 柯林推动注射器活柄，排出空气滴出了几滴银色液体。 “你是不是在耍我？” 星野真夏没好气说着，因为解除定位器的方法全是柯林的一面之词，无从考证。 “我只是让你放松，只是说麻醉最好，你不信任我可以不这样做，深呼吸，放平心境，想象你在漫步，行走在一条荒废的铁轨上，两边是苍翠的绿林，偶尔会传来祥瑞鸟类的啼鸣。” 柯林也想速战速决。 “你能闭嘴好吗？你现在像是癌症互助会里的心理导师。” 因为柯林装神弄鬼的谜之操作，搞得星野真夏有些烦躁。 “那我不说话了。” 柯林把烟头杵灭在陶瓷烟灰缸内，等着星野真夏放松。 半分钟过去了。 他看星野真夏的呼吸已经渐渐均匀，便不再犹豫，手按上了星野真夏的背部，寻找着脊椎位置的皮肤，按照伊琳娜伊琳娜的说法，要在靠尾椎骨一点的位置注射最好，这样能加速药力的扩散。 但柯林沿着背部划到靠后位置时。 星野真夏一个激灵翻过身来。 “啧。”柯林想要抽人，“你又在发什么神经，要在靠尾椎骨的地方注射，这样才能发挥最大效力。” “这样谁能放松……” 星野真夏怯怯的说着。 “嗯……”柯林沉思了一会儿，好像的确是这样，“现在有三个解决方法，一个是注射麻醉药，二是你只要足够镇静。” “第三个方法呢？” 她跃跃欲试的问道。 “嗯……你可能需要快乐一阵，才不会有其它想法了。” 柯林一本正经说着。 “你能去死么？直接来吧。” 星野真夏继续趴下身子，似乎是进入了状态，呼吸变得无比均匀，相当有规律，是身体自然而然发出的。 柯林也不再废话。 沿着尾椎骨上一指位置插入注射器，将活柄推到底部。 …… …… …… 圣路易区。 海勒驾驶着摩托骑得飞快，疾风吹动着她的头发猎猎作响，最后她在一处未竣工的建筑工地处停了下来。 与其说是停，在摩托车还在运转的时候，她站起身子矫捷的跳下了车，摩托撞上一面水泥墙壁直接砰响一声，散发出浓浓的白烟燃烧着火焰，若是烧到油箱，便会直接爆炸。 当尤金二人抵达她停下来的位置，砰的一声巨响，摩托车四分五裂，零件全部炸开来四处撞击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但这对感染者来说并没有什么，就算是被碎片击中砸到身体也没有什么事。 尤金和李斯特赶紧下车，看见海勒正在向未完工建筑边上跑去，由于这里已经废置，根本没有工人以及维护人员，成了一些流浪汉的天堂，是杀人埋尸的不二人选。 看到两人追了过来，海勒中途停顿下来，颇为嘲讽的把两根指头放进嘴里，吹响着西部牛仔式的马哨，以此以此来戏弄两人，随后便向废弃工地的高楼上攀爬而去。 只见她腿部力量之惊人，弹跳起五六米高，如同忽视引力一般，随之手指抠入墙体，坚硬的凝土构造对她来说像是泡沫般易碎，直接插了进去，以此为借力点不断往上攀爬，直到到了三楼，才进入建筑内部，从楼梯往上跑去。 尤金此时才展示出她魔术师的异象。 那些黑色晶体方块构成悬空的阶梯，一路衍伸，两人直接踏着阶梯捷径上了三楼，再继续往楼梯上去追。 直至到了最后，已经到了顶楼，这里本事用来打造成商业广场，但资金链断裂就此作罢，高度也不算太高。 即使如此，尤金爬上来也颇费体力让她喘着粗气，李斯特则是毫不费劲。 而他们也如愿以偿，逮到了海勒，或是说，是对方把他们引了过来。 “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秘密的？是哪个我喝醉后胡说八道么，对策局真是神通广大。” 她的声音也如同最为娇媚的浪女，勾人心魄。 67. 通道 未竣工的商场天台，毒辣的太阳暴晒着，滚烫土石弥漫的热浪使空间有些氤氲。 双方隔着十多米远的距离对峙着。 “其实发现你并不困难，不仅是第十一科，整个对策局每天消灭的失控感染者数量是你所不能想象的，一部分拥有自控力但是不高的感染者，也会被监禁隔离，很难说是对策局的网太广了，或者是说你的分身太多了，嗯……你真是怪物中的怪物，海勒。” 李斯特解开袖子的纽扣，目光肆无忌惮的扫视着海勒全身上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尤金也一直盯着下方的部位，有些匪夷所思。 “那是什么眼神……我是货真价实的女人好吧，想要被杀么你们。” 海勒很是讨厌这种目光。 “不，我只是非常好奇，你……有两种性别么？要知道之前的屠夫，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猛男，并无恶意。” 李斯特从未见过这样稀奇的事，这将是一个绝佳的素材，毕竟就算是变性手术，也只是一些激素注射和移植手术罢了，根本无法完全成为另一性别，而眼前的人同时拥有两种性别的感官反馈。 “傻逼，听好了，不是我有两种性别，我本身就是女人好吧，只是一股神秘力量引导我去杀一些人，每杀一个便能更强，他们兴许和我有着某种牵连，这澎湃着的力量……” 海勒用手随意一挥，光是形成的气浪就形成了一股劲风，破空身传来，她身侧一桩石柱直接碎裂，散落了一地。 尤金为之咋舌，这是何等强悍的怪力？ “那你是怎么知道……你杀的人对不对呢，比如说有什么心电感应，或者说更抽象的，类似命运一类的东西。” 李斯特极为好奇的问着。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蠢货。” 海勒已经有些不耐，不过她能过看出，李斯特并不是什么喽啰，他和深渊的连接异常紧密，不知道是否能够开启“视界”。 “嗯……你说的很对，这样吧，我给你一万联盟币行吗？” 李斯特从钱包里快速抽出联盟币，叠成了一摞，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敌意，前进了几步把钱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然后退回尤金所站的位置。 尤金：“……” 喂喂喂！你在搞什么飞机啊混蛋！到底想不想和对方谈判啊，没看到她的脸色已经相当不好看了么？ “探员先生，你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如果我把你杀掉的话，钱岂不是都是我的了么。” 海勒口吻冰冷的说道。 “嗯……那也只局限于现金，我银行卡里有很多钱，十万行么……我真的很想知道。” 李斯特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海勒的脸完全阴沉下来，不想再拐弯抹角，说道：“对策局找我有什么事么，甚至不惜到处散播流言，来把我引出来。” 她之所会出面的原因是，不想对策局把自己的秘密给散播得到处都是，若是前任屠夫的仇家或是sct得知自己还没死，免不了又是一些厮杀。 尤金极为忧虑，她早就识破了计谋，现在是自己两人被她给钓上来了。 “都是爽快人，那也不多说废话了。” 尤金看海勒并不是完全不讲道理的狂人，言行举止的思维逻辑都很清晰，对她说道：“对策局能为你提供庇护，保证不散播关于你的流言，还会防止你的仇家找上门来。” “以上只是其中一个条件。” “我们可以用对策局的情报网，为你找到其他的你自己……” 尤金话还没说完。 “不是其他的我自己，只是和我有些关系的人……他们都不是人，只是没有灵魂的躯壳罢了。” 海勒反驳着。 尤金无语，或许在其他的他看来，其他的他也都是没有灵魂的躯壳，这太拗口了操，总之现在只好顺着她的话说。 “总之，你是一个很强大的感染者，海勒，对策局的情报网你应该知道有多强大，囊括这世上的一切信息网络，对你有很大的帮助。 “另外成为十一科的一份子，将有着丰厚的待遇，因为没有证件，你连酒店都住不了吧，海勒，只要你加入十一科，这些都不是问题，新的身份，新的生活环境，快速达到你的目的。” 尤金细声细语的向海勒诉说着，她能看到海勒蓝色眼睛的变化，如此优渥的条件，是极难拒绝的。 “你们说的这些都很不错。” “但是，代价是什么呢？” “我要和你们一起去对付sct。” “那帮疯人，狂犬病患者狄狛和他的神经病帝国，饶了我吧。” “老实说，我认为你们赢的牌面很小，只要他们愿意，可以随时在城里搞出‘通道’，那样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海勒面无表情的说着。 “通道？” 尤金不解，她才刚刚晋升精英探员不久。 李斯特神色冷峻，回复道：“虽然我不认同神棍那一套，但目前来说并没有更好的解释方法，像是一种祭祀仪式，将数十个甚至更多的失控感染者聚集在一起，再保证它们已经彻底发狂，只要这些感染者足够强大，再凝聚为一股力量，就可以将实在界撕出极小的创口，再用一种特殊方法进行扩张，便可引来……不可名状之物，没人说得清那是什么，就连sct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即使是sct成立至今，也只出现过一次。” 尤金听得头皮发麻，sct远远要比想象的更加神秘，他们的峰会，还有幕后主使，究竟……是什么存在。 “不过……仔细一想，也不是不能考虑，离你们和sct彻底撕破脸的时间还早。” “这样吧，既然对策局会让你们两个来对付我，说明你们是十一科里较为顶尖的那批探员吧。” “只要让我掂量掂量你们的能耐，如果还过去的话，未尝不能加入好吧。” 海勒妩媚的脸上写满了讥讽。 尤金眉头紧皱着，就知道事情不会发展得这么顺利，终究还是免不了一场战斗么。 “嗯……真是麻烦。” 李斯特认为目前的难点是，并不知道海勒的异象是什么，找遍二十二个大类，也没听说过有那个能分身的，不过听说之前的屠夫暗示是命运之轮，因为这种暗示比较稀有，详情也并不得知。 不由分说。 海勒已经朝着两人袭来，只见她的身躯陡然间被奇异的黑色粘稠液体包裹，那些液体有着生命一般滚动着，紧接着……在她外表形成了另一个人。 货真价实的屠夫。 停下火车的那个屠夫。 身高二米二，穿着黑色皮质围裙，戴着中古世纪行刑者刽子手的黑色麻布头罩，眼睛部位戳了两个窟窿，露出一双鲜红色的恐怖眼眸。 她一把抓过李斯特，像拎小鸡仔一样双手掐住腰肢提起来，那戴着锁子甲手套的大手比人脑袋还要大。 咔咔咔…… 直接用手将李斯特的腰给挤得爆碎，血浆流了一地。 尤金的异象战斗力并不强，只好拿起手枪朝着海勒射击。 可她却诡异的对特制弹药免疫，那些蓝色火苗刚刚升腾起，就立刻扑灭，强大的压迫力令人喘不过气，似乎只要到了a级以上的水准，特制弹药的效力就会减弱。 李斯特面部表情有些痛苦，下半截身子已经失去了联系了，他深嘶了一口气，随之不紧不慢的从胸前口袋里取出一片镇痛药，放进嘴里生吞了下去。 “你先离开一阵吧尤金，接下来场面可能有些血腥。” 李斯特开始动用异象，用诡异的光谱线条开始重组肉身，奇异无比，仅仅只是一些光而已。 “你知道空间不连续理论么。” “时间与空间都具有随机的分形结构。” “通过引力，物体能在四维连续时空中穿梭。” 李斯特如是说着。 “你他妈在鬼扯些什么。” 海勒的声音也变成了猛男，沙哑无比，声线浑厚，有着浓浓的威慑力。 “只是……为了方便你理解现状。” 李斯特说罢后，他的身影直接在海勒手里消失。 “什么？” 海勒不可思议的扫视着周围，但也没发现李斯特的踪影，他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快束手就擒吧，不然我会杀了你。” 他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随着一道流光闪过，海勒一条腿直接被卸下大量涌出血液，而他也在海勒身侧出现，从诡异光谱中探出了半截身子和一只手，举起手枪瞄准着海勒的身躯。 尤金大惊失色，这是什么异象，也太变态了吧？ “开始有趣起来了不是么？” “万物是平衡调和的，你的异象消耗很大才对。” “来吧！探员，用上你的全部手段！” 海勒捡起断掉的腿。 咔！ 直接插入了创口中喷薄出狂暴的鲜血，然后诡异的黑色物质滚动，瞬间将其连接愈合，她抱起工地上的一根巨型钢管作为武器，骇人无比，疯狂的挥舞着，对周围一切无差别造成破坏，霎时碎石四溅，钢筋绷断。 本来就烂尾的工程更加稀烂。 尤金根本看不懂这神仙打架，她已经藏了起来，飞快点着手机，请求着后援，本来任务是发现海勒后要立即向格蕾汇报，可当时情况特殊没有多想就追过来了，这下子可真是要命。 68. 归来 酒店内。 床单有些凌乱。 离星野真夏被注射已经过去了一会儿，绝美的面容仍遗留着潮红，刚才的体验真是梦幻。 “你快要离开洛城这是非之地了吧，有什么打算么？要不和我一起离开。” 她从浴室里出来，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虽然柯林的实力要挤入最强大的那批感染者中不大可能，但已经足够了，位于金字塔的上游，放在哪里都是值得重用的人。 “喂，你怎么了？” 星野真夏有些吃惊，只见柯林盯着手机整个人彻底僵住，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度令人惊骇的事物，这根本不符合他现在的风格，瞳孔收缩着，手指在微微发抖。 这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炸入柯林脑海之中，来自对策局第一科的机密情报。 这实在……过于惊人。 他感觉自己置身于无底的深邃漩涡，太多秘密，太多宇宙终极的恐怖，纷扰而至。 令他呼吸都略微急促起来，仍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自己无法从这一切中脱身。 自己必须探究这一切的真相。 就像每个人到最后都必须死一样，柯林也必须加入这场万劫不复的狂欢，与数不清的疯人。 一同共舞…… 兴许是太过震撼，注意力高度涣散的他准备拿出烟，但手却碰翻了烟灰缸，散落出大量的黑灰。 “你看起来很不对劲……” 星野真夏只裹着浴巾，她倒退了几步，难不成是柯林要失控了？潜渊症感染者越是强大，离深渊更近，失控的风险也就更高，他这个样子很有可能。 “失联的空间站，日蚀，天外来物。” “神……” “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吗？” “你到底来自什么组织？” “这东西……狂人的脑髓液，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他用火机点燃一支香烟，深深嘶了一口，才稍稍稳定了情绪。 看柯林说话的逻辑还算清晰，星野真夏呼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些，要是柯林发狂还真不知道拿他怎么样。 “我也只是最低级别的调查员而已，我对你已经毫无保留了，柯林。” “另外……我记得没和你说过这些……只不过是联系种种迹象后的一种推测。” “不过脑髓液我倒是知道，这可是很珍贵的东西，是一些疯狂的学者，他们通过一种特殊方法，即使没感染病症，也能接触到深渊，在探究过程中，了解到某种‘真相’，之后会发狂暴死，从遗留的尸体大脑中，可以提取到这种液体，普通人注射后会直接死亡，但若是感染者注射，会有很奇妙的现象，详情我也不知道，但是比较危险，意志力弱的感染者也有暴死的可能，你留着吧。” 星野真夏来到椅子后面，稍稍俯下身，双手勾住柯林的脖子，未擦拭干净的水珠滴在他肩膀上。 “我不会离开洛城了，我要回到对策局。” 柯林平静说着。 “怎么，格蕾绑架了你的前妻？” 星野真夏不解，他没理由那样做才对，肯定是和他刚才看到的消息有关。 “不，我还有着未了的事，我必须去终结这一切。” 因为焦躁，他没控制住掸烟灰的力道，燃烧着的猩红烟头断裂下来，在木桌上烧出焦印。 “你不想说的话就算了，我有预感……你很关键柯林，兴许只是我的错觉，你知道怎么找到我，我们一定还会见面的，届时……” 她话还没说完。 柯林抽开了她搭着的手，道别的话也没有，站起身来拿起打火机，就出了房门，头也不回。 关门声还有些响。 “真是无情的男人。” 星野真夏啧了一声，自己也该离开了。 …… …… …… 未竣工的商场天台。 巨大的碎石滚落，建筑崩塌，内里的钢筋暴露出来。 “是我小看你了。” 海勒擦去嘴角的血迹，力量已经无法维持二米二高的屠夫形态，远远没想到这个男人会如此棘手，如自己猜测的一样，强大的异象往往伴随着巨额的消耗，必须谨慎使用，不然力量很快就会枯竭，转为被动局面。 但对面这个人太过诡异了，越战越强，到现在几乎异象都不怎么使用了，全是凭着战斗经验躲避攻击，很难想象，他看起来并非是什么久经沙场的战士，可却就是经验丰富到极致。 不愧是对策局最为顶尖的一批探员。 “嗯……这样一来，一个新的问题，就被转化为了一个已经解决的问题。” 李斯特头破血流，不比海勒狼狈少，但服下强力镇痛药的他，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仍能以最理性的方式来思考事物。 海勒相当的强悍，如果是正面战斗自己绝对赢不过她，但她的攻击规律很好懂，时常会用出一些延迟攻击，作出一些假动作来迷惑人，另外她选择的武器太笨重了，那么巨大的钢管行进轨迹太好捕捉了。 隐士的暗示无论是攻击性和防御性都要远弱于其它暗示，但优点在与恐怖的机动性以及隐匿性，是最适合对付海勒这一类敌人的。 “该决胜负了，你应该已经不剩多少力量。” 海勒双手往旁边的石柱一抠，挖下几百斤的大石，作棒球投球手的姿势，准备把大石发射出去。 “你该祈祷你有洋基队的水平。” 李斯特指尖上散发着耀眼的金色闪光。 此时此刻。 废弃工地底楼。 尤金暗骂着对策局效率太低，这么久都不来一个后援。 也不知道给柯林发送的消息有没有用，格蕾说只要他看到这张照片就一定会回对策局。 尤金不理解，只是一张照片而已，能让跑路的他回来么。 “屠夫和你的搭档就在上面？” 柯林面无表情的说着。 由于他无声无息的靠近，像一只幽灵似的，把尤金吓了一大跳。 “操，你走路没声音的么？” 尤金捂着胸口，本就紧张得厉害，这小子还突然窜出来。 柯林收到消息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前，他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担心尤金出什么事，毕竟她的异象不适合战斗，虽说力量和生命力也远超普通人，但更适合一些功能性的辅助用途。 他听得到楼顶正在发生战斗，但因为没见过那两人，不清楚等会儿要帮谁，必须确认一下。 “哪个是屠夫，哪个是你搭档？” 柯林询问着。 “大个子的男的就是屠夫，你小心点。” 尤金也怕李斯特暴毙，毕竟海勒看起来太暴躁了，有了柯林帮手，尤金也给手枪上入弹匣，决定加入战斗。 三对一，就算屠夫是s级感染者，也得掉一层皮。 “省省吧，小太妹，等会儿我可腾不出身保护你，你皮夹克上的那些铆钉说不定还会扎到我。” 柯林半开玩笑说着。 尤金还没来得及动身，柯林连楼梯也不走。 咔！ 诡异的血刀一闪，天花板直接被割下一大块，厚重的矩形石块砸在地上，扬起尘浪。 他矫捷的跳到半空中，手攀住裂口边沿翻了上去，动作迅捷无比。 “干，这就是综合潜力未知么？也太他妈猛了吧。” 这一手属实把尤金给整神了，可恶，让他装到了。 69. 新的搭档 太阳暴晒，建筑外表滚烫，空间有些氤氲。 柯林一上来就看到屠夫在打女人，的确像尤金描述的一样，个子挺高的。 咔！ 血刀闪过，红浆混着骨砂喷薄而出，金石都无可抵挡的恐怖招式，更别说是血肉之躯，直接将李斯特的一条手臂斩了下来，当即大出血。 李斯特：“？？？” 海勒并不闲着，趁势追击。 几百斤的巨石像炮弹一样发射过来，李斯特赶忙抽调最后的力量唤出异象化作光谱闪开一段距离。 砰！ 巨石狠狠砸在他身侧的建筑物上，炸起无数碎石块飞了出去，这些石块如刀子一样飞快迸出，将李斯特手上和腿上割裂和砸撞出不少伤口。 本来力量就濒临枯竭的李斯特受到创伤更加处于被动。 虽然海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多出来个帮手，不过这真是来得太及时了，虽说自己不至于输给这个男人，但绝对是惨胜。 这诡异骇人的手段，只可能是一个人，最近名声大噪的血手柯林，sct开出八百万联盟币和议会成员的价码悬赏他，但好几个杀手都接连暴死，而且他还叛出对策局，两面受敌下还能活将近半个月，是个相当了得的角色。 “柯林？他是你对策局的仇人么，正好，我们联手一起宰了他，以后我们两个一起混，这世界上哪里去不得，大有可为，哈哈。” 海勒发出妩媚的娇笑声，饶是脸上很多血迹，也盖不住那份令人春心萌动的浪女气质。 柯林额头一阵黑线，有些搞不清状况。 只见海勒也从异空间抽调力量，黑色黏稠液体在身上滚动，化为二米二高的嗜血大汉。 “你妈的……” 柯林人傻了，这都什么跟什么，这个气质比脱依舞女郎还脱依舞女郎的婊子，竟然是屠夫？ 眼看海勒就要冲上去给李斯特致命一击。 柯林一只手臂划为骨刀，几个踏步上前疯狂的挥砍着，将海勒巨大的身躯一块块给削下来。 “什么？” 海勒根本搞不懂这疯子出来是干什么的。 咔咔咔…… 他的攻击肉眼根本识别不清楚，只能看到一团白色风暴刮起狂猛的气浪，不停斩下海勒身上的肉块溅出黑色液体。 直至将她的肉壳完全剥落，露出裹在其中的女人，她直接瘫倒在地举起双手认输。 “停下！” 刚刚才恶战一场，突然来了一个满血满状态的猛男，这他妈还怎么玩？ 李斯特松了一口气，他也明白了情况，敢情柯林是把自己当成屠夫了，也不知道尤金是怎么跟他说的，不过难怪，没人能把那种女人和屠夫联想到一块。 尤金也爬着楼梯赶到了现场，看到被制服住的海勒松了一口气。 “我加入对策局还不行么？” 海勒大口喘着气，这刀疤脸别的不说，就那气场还真的有够唬人的，要是不赶紧说几句好话，说不定马上就要宰人。 “你没受什么伤吧，柯林。” 尤金上前绕着柯林看了一圈，虽说现在柯林已经到了准s级的实力，但对方毕竟是大名鼎鼎的屠夫，虽说是第二任或是分身之类的，但那些都不重要。 “小菜一碟。” 柯林极其装逼的说着。 李斯特：“……” 他的断臂还在流着血，只好默默的捡起手臂粘到断开的地方，用光谱异象来恢复。 …… …… …… 夜晚。 圣玛利亚区。 光污染的黑色天幕不见一粒星辰，熙来攘往的人群车流让街道鼎盛无比，伴随着巨大商业荧幕牌以及各色招牌的霓虹，让这商业圈显得异常有未来感。 依旧是警厅不远处的酒馆。 不同以往，或许是对策局战略重心转移，格蕾活动的区域也改到了这边，把会面地点选在了一家低消费酒馆。 由于柯林的回归，以及抓捕了海勒，这种事件值得她亲自出面。 此时她还没来。 因为晚上有足球比赛的原因，不少酒蒙子都喜欢聚在一起边吹水喝酒边看电视，一到这种时候，此类的酒馆绝对爆满。 尤金似乎知道了格蕾的装潢偏好，她喜欢这一类粗犷的风格，囊盖复古砖石，车牌挂件，铁艺原木的元素，偏好公海自由那一类的蕴含情绪。 李斯特脸上胳膊上都打着绷带，海勒也好不到哪里去，到处都是淤伤，额头包着浸血的纱布。 虽然他们都是极为厉害的感染者，这种伤势虽然暗示不是恶魔，也能够在几天内自愈，但用上医疗手段会好的更快些。 像约定的一样，李斯特从银行卡里取出了十万联盟币，只是为了问海勒一些问题。 “嗯……我懂了，所以说当接近一定距离后，你能感受到其他分身的感受。” 李斯特只觉得其中玄妙无比，无关任何暗示，海勒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兴许更潜渊症的终极秘密有着颇多联系。 “不是分身，我才是本人，其他的只是没有灵魂的活死人，懂了么？” 海勒已经解释到快要疯了。 “嗯……其他的你兴许也会这样认为，在夫妻生活过程中，假设男性感受的程度为1，女性约莫是多少呢，这世上恐怕只有你才能精确回答这个问题。” 李斯特无比在意这件事。 海勒被李斯特的考究精神整到快吐血，虽然她极其反感这个问题，不过看在十万联盟币的份上就告诉他好了。 “大概是12吧，男人的感受……只是像独奏，而女人则是整个管弦乐队，当然前提是……要比较厉害的男人。” 海勒觉得自己快被熏成腊肉了。 “12么……” 李斯特捏着下巴，陷入沉思。 “你能他妈别抽了么？还是十块钱一包的烟，都对策局精英探员了，怎么还和那些地痞流氓一样？室内是禁止吸烟的，有点素质行么？” 海勒不得不挥手散着身前的烟味儿，两个钟头不到都给他干半包了。 “你是孕妇还是未成年。” 柯林平静的说着。 “哈？” 海勒从没见过哪个人有这么讨打的。 “只有孕妇和小孩才有资格不在室内闻二手烟，有心血管疾病的人也例外。” 柯林长长吐出一口烟雾说着。 “算是我有心血管疾病好吧。” 海勒实在不想闻那廉价烟味儿了。 “你觉得对我来说重要么。” 柯林无所谓的把烟灰弹到海勒身前的烟灰缸里。 海勒快无语了，敢情这几个人里面就只有尤金这大妹子是正常人，她侧过头去看了一眼尤金的铆钉皮夹克和朋克眼妆，想了想还是决定收回这句话。 就在几人的闲聊中，格蕾来了。 70. 帝国 修斯克区。 贫困街道的夜晚，公共设施缺少资金援助，不仅塑料袋和废报纸类的垃圾横呈，柏油道路也坑坑洼洼，每条街都有衣衫褴褛的流浪者搭起帐篷，或是聚在一起，用铁桶装满垃圾燃烧取暖。 这个城区和圣路易区是sct的主要活动地，他们把突破口放在底层人士以及入不敷出的一些普通职工上。 一栋破烂的三层别墅内，墙上挂着大卫芬奇一部电影的海报。 睾丸癌互助会正在进行着秘密行动。 西弗通过多次犯罪，进行了一些破坏行动，以及暗杀一些关键人物，洗劫一些豪宅山庄，为sct提供了大量的活动资金，不仅获得了亚修的赏识，狄狛也将他列入议会成员，已经有权决定一些事项。 他已经得知了狄狛要对市长下手的消息，通过摩斯电码已经告知了格蕾，必须潜伏在他们身边获得进一步的情报。 因为半个多月前，sct调用外谴人员和对策局进行了一次交锋，双方都伤了一些元气，狄狛准备接下来将以其它方式来渗透洛城。 今晚狄狛在这边进行了集会，说是要进行什么团建活动。 “哦～打！” 狄狛嘴中发出奇怪叫声，他耍着双节棍，结果不够熟练，砰的一声砸在自己脑袋上。 “操。” 他扶着脑袋，双节棍用力摔在地上，用脚踹出几米远。 一众人皆是战术黑脸，能挤得出墨水来，但硬忍着一声不吭。 “好了好了，都看过来。” 狄狛拍着掌，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在场各位都是对最近的行动作出了巨大贡献的人，我认为有必要向你们说明接下来的作战重心。” “为了跟进时代，我们必须要有互联网思维。” “必须找到团队的差异化赛道，发现不同个体擅长的垂直领域，在与行业交互的过程中能够快速响应，通过对势能积累的简单复用和点线结合的聚焦性打法，找到红海行业的精细化引爆点，实现价值转化。” 接下来狄狛又是一大堆稀奇古怪的词汇，落盘，组合拳，结果导向。 硬是没一个人能听懂。 互联网思维害人啊……一个议会成员暗自感叹着。 “不是很懂互联网思维。” 希斯实话实说。 狄狛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位仁兄的知识面的确不够广泛，一向的行动风格都是简单粗暴。 希斯的朋友特里四顾茫然，其他人都听懂了的样子，于是追问道：“什么是互联网？” 狄狛惊了，这位更是重量级。 “就像是他妈的十二罗汉，做事不能大帮哄知道吧，要有专业团队分工明确。” “接下来我给你们演示，我们要去整容诊所偷一些脂肪。” “一部分做成肥皂，废物利用，把他们吃下的汉堡和可乐回收加工一下，再卖给那些蠢货洗澡。” 紧接着他用极其蹩脚的东方口吻说道：“以奇人置道，还直奇人置身。” “剩下的……你们知道的。” “boom！” “好了，带好被单和钳子，我们要去干大事了。” 二十分钟后。 圣路易区一偏僻位置的停车场。 根据狄狛的作战计划，一批人先把汽车提前开到指定位置接应，然后主要偷窃人员用自行车骑到目的地，进行公益身体锻炼的同时，还能收获一批载具。 门卫已经被一个成员放倒。 七八十个人浩浩荡荡的在停车场内偷自行车，狄狛率先用老虎钳把一辆自行车的锁给夹断，二话不说直接蹬了上去。 其他人也纷纷效仿，用钳子夹断然后蹬了上去。 兴许是最开始的沟通有问题，有些人并没有把被褥放在车上，而是直接带了过来。 “该死，我忘了把被褥放在接应的车上。” 一个成员用钳子剪开了自行车锁，但却没带绳索把被褥绑到后架上，另外被褥就算叠起来也很大，种种掣肘让人难以施展。 绝大多数人都是正常的人，只有四五个人干了这样的蠢事。 西弗神色阴沉，因为sct里大多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部分连小学文化都没攻读过，干出这样的傻事并不奇怪。 “快去申请诺贝尔奖吧天才。”这把狄狛也给整无语了，沉吟了一会儿补充道：“抱怨不能解决任何事，这的确是我的失职，缺少方法论，在精细化战役上还有很多漏洞，需要更多的行动来提炼沉淀找到有力抓手，实现团队价值的耦合，建造关键路径的强力纽带。” 部分人暗自腹诽，能别他妈整那套互联网思维了么，这该死的团建活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但也有不少人乐在其中。 说罢。 狄狛拿过被褥，亲自示范，把印着天鹅的蓝色被褥披在背上，在胸口位置套了个结，像是披风一样。 他就打算这样骑着自行车去整容诊所。 “这样就没问题了。” “都会用谷德地图对吧。” “找到之前标记好的整容医院。” “每四个人一组。” “把他妈全城的脂肪都给偷回来。” 狄狛话刚说完。 “我能和你一起行动么？” 西弗问道。 周围人的目光纷纷聚焦过来，这个名为“火鸦”组织的首领相当急功近利，他的一些行为免不了会招来敌意。 “当然可以，没什么问题就都他妈都出发吧，wow！” 发出夸张的喝彩大叫后，狄狛披着床单蹬着自行车冲出停车场，接下来七八十号人也浩浩荡荡的骑着自行车冲出。 四十分钟后。 圣乔治区的一处整容医院后门。 一桶桶医疗废品的蓝色塑胶桶被堆积在铁丝网内。 西弗，狄狛，还有两人，来到了这个医疗废品的存放点，时值深夜，四下无人。 几人甩下自行车，直接奔了过去，狄狛解开背后披的被褥，直接挂在铁丝网的刀片上，然后顺着网直接扒了上去，矫捷的落地后，从这些蓝色塑胶大桶里翻找着，拿出一袋袋装着脂肪刻有污染标识的白色塑胶袋。 这些袋子相当大，一袋就可以容下二十升左右，随着狄狛几人有条不紊的工作，一袋袋黄红相间泛着白色从人体里抽出来的脂肪被搬运到铁丝网外。 直到将所有都搜刮一空。 狄狛翻回外面双手举高接着最后一袋脂肪，结果袋子不小心勾到刀片破开一点，脂肪从洞口里渗出来。 “操……操。” 狄狛连骂两句，试图用手堵住洞口封起来，结果脂肪都弄到了他手上。 就在几人手忙脚乱时。 一名巡逻的安保人员打着手电正在向这边走来，由于这些医疗废品都需要管制，必须有人把守。 他已经发现了狄狛几人，但正在忙活的狄狛没有闲工夫管那边。 西弗心一紧，但狄狛就在身边，开口提醒那人会暴露自己，他连忙双手交叉作着禁止手势，用唇语说道他们会杀你。 可安保人员根本没有搭理他。 “你们在干什么？” 他用手电晃过来大声呵斥着。 伴随着强光耀眼，以及有力的喊声，即使狄狛再忙也反应了过来。 “该死，把他给逮住。” 随着狄狛一声令下，其中一个感染者下属把最后一袋破口的脂肪直接扔了，几个踏步间便他擒住。 狄狛也掏出手枪，对准了他的脑袋。 西弗侧过头闭上眼睛不忍去看。 砰！ 一声枪响。 足足过了好几秒。 西弗睁开眼睛却并没有看到血肉飚溅的场景。 “你要是敢报警的话，我会回来杀了你，这不是在开玩笑。” “另外，你该加入睾丸癌互助会，发抖可不是个好习惯。” 原来狄狛开的是空枪。 紧接着，一辆汽车开来，狄狛以及剩下两人把脂肪全部装进后备箱，然后跳进了车里。 随着引擎发动，西弗目光复杂的看着那个被吓傻瘫坐在地的安保人员，他已经尿了裤子。 西弗知道，这种疯狂，只会像病毒一样蔓延。 他也不再犹豫，进入后座，和狄狛一起离开。 随着汽车排气口散发着白烟，一行人扬长而去。 与此同时，这种癫狂的行动，在洛城各个整容医院进行着。 71. 辩证法 圣玛利亚区的酒馆。 顾客的注意力全都被转移到液晶电视正在播放的足球节目上，不时传来骂声以及喝彩声，还有酒瓶晃动碰撞的清脆声，热闹无比。 反观柯林这一桌，一个个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与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 “以后你们组成四人小队，海勒和柯林也正式晋升为十一科的精英探员，小队编号06，由我直接发布任务，直接和我对接，还有什么疑问么？” 格蕾对柯林的回归没有说什么，早就断定他会回来，和海勒进行一番沟通后，就说出了这句话。 除了海勒之外，其余人都表示没问题。 “能换一个队伍么，我和这几个人不大应付。” 海勒极其勉强的挤出一个僵硬笑容，对策局给出的待遇的确很优厚，但要和这三个精神病成天待一块，饶了自己吧。 “这个请求暂时驳回，现在我要说你们接下来要进行的任务，有些紧急。” “我已经接到秘报，接下来sct会操作本市的市长竞选，前提就是，他们会杀掉市长。” 格蕾用平淡的口吻说出无比爆炸的消息，很难想象是她心理素质过高，亦或者是这种事情经历了太多。 “所以说接下来我们要去保护市长？” 尤金从来没接到过排面这么大的任务，这是否意味着行动资金也相当充裕。 “可以这样说，但不完全是这样。” “市长现在正在外地参加一些活动，要半个月后才会回来。” “考虑到sct的作风，他们一定会对市长身边的人下手，那样局面可能会更加糟糕。” “甚至不用杀掉他，在市长竞选上做手脚，只要绑架他的亲信，就能令他做出一些有损大局的事。” “接下来你们要去带回他正在上大学的女儿。” 格蕾从手提箱取出一摞资料以及市长女儿的照片，发放给四人。 “唔噢！真是正点。” 海勒手指弹了弹照片，由衷的发出感叹。 “你是蕾丝边？” 柯林大感震撼。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海勒被他的眼神盯得毛骨悚然，没有人能在这样一张刀疤脸的狂热注视下还能镇定自若，太他妈惊悚了。 “只是……太妙了，海勒。” 柯林的表情像是在笑，但更像是面部肌肉的抽搐。 海勒双手交叉摸着手臂，柯林叫着她的名字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柯林似乎有着奇特的癖好。 李斯特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为什么是带回来？难道说她陷入了什么困境，还是失联了？” 李斯特不得不这样想，按理来说在收到这条秘报后，应该会通知市长女儿直接回来，或者是直升机直接开过去接应，不可能要自己这帮人去处理这事。 “市长的独女……相当叛逆。” “用休假的日子和一帮纨绔子弟去森林里度假，三天前就已经失联了，派遣出的一些警员也接连失踪，没有音讯。” 格蕾面色也十分冷峻。 “sct的人已经抓到她了？” 尤金往最坏的方向思考着。 “不可能那么快，是因为其它的原因，总之，明天早上你们出发，到她最后出现的地方寻找她并带回来，sct的人肯定会陆续开始行动。” 因为密报是上午传来的，而且据卧底所说，这个计划还没正式开始实施，只是在预谋阶段。 “为什么不让市长直接卸任，换一个有自保能力的感染者上去？这样子的话，sct根本无从下手，也谈不上什么竞选。” 柯林深嘶一口香烟，冰冷的对格蕾说道。 然而格蕾并不答复，只是沉默，柯林说的，的确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真是微妙不是么。” 柯林把烟灰抖在纸杯里，不遗余力的讥讽着。 尤金咳了咳嗽，示意柯林不要把气氛搞得那么尴尬，对策局的资金来源，说不定洛城市长投了不少进去。 由于自由联盟的权力来源于选民，市长和州长并不存在上下级之分，就洛城这座全球影视工业基地的市长来说，就算是十个州长也不换。 洛城市长拥有着的权力，以及在联盟会议上的地位，不是平常人能够想象的。 李斯特眉头紧锁，就某种意义上来说，sct真是一种可怖的存在，即使还没出手，只是情报，言语的力量，就能让一些脆弱的连接产生裂痕。 “作为十一科精英探员，以后会对接其它科的探员，以及一些重要人物，用行动资金的钱去置办体面的衣物吧。” 格蕾没有接柯林的话茬，她看无论是海勒，柯林，或是尤金，打扮都跟地痞混混似的。 “任务信息已经告诉你们，明早八点即刻执行。” 格蕾收拾好文件袋，起身就要离开。 “那张照片！” 柯林抓住格蕾的手腕，有些有力，接触到的皮肤出现了红色的抓痕。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柯林赶忙松手。 “我要知道关于那张照片的所有事。” 柯林平静说道。 “很遗憾，发现那张照片的第一科探员已经死亡，仅仅只有照片保存了下来，其它一切无从考证，不过我保证，对策局会协助你进行调查，我也仅仅知道这些。” “祝你们好运。” 格蕾说罢后，将波本酒一饮而尽，离开了酒馆，融于黑夜中。 李斯特在琢磨着市长女儿的事，这实在是太古怪了，最近网络上也有奇怪的传闻，不只是北美，而是全球范围，都有着扑朔迷离的失踪事件。 “那明早到这里集合吧，届时一起出发。” 李斯特说道。 “怎么，现在你成管事的了？” 海勒讥讽着。 “严格来说，我的确是暂任队长。” 李斯特并不生气。 “哈哈，暂任队长？你们听到了么。” 海勒转身准备看看另外两人的表情，却发现他们两个早就没影了。 …… …… …… 一家高档服装店内，眼看夜快深了，营业时间就要结束。 却突然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柯林意识到接下来要离开城市，去一些森林地域，买些厚点的衣物确实是明智决定。 好巧不巧的是，此次踏入的服装店，和上次参加比利弗山庄宴会购买的运动服装店，属于同一个品牌。 但他的想法依旧没有变，不想付一些智商税。 “把你们店长叫出来。” 柯林冰冷的说着，对着这样一个刀疤脸的煞星，两个导购根本不敢招惹，老实的把店长叫来。 尤金无语了，不知道柯林要玩什么把戏。 “你好，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呢？” 四十岁左右的店长心头打鼓，害怕遭到一些劫持事件。 “我是消防局的巡查员，发现你们店内没有配备灭火设施，门口两侧应放灭火器才对，我令你们停业整顿。” 柯林出示消防局的证件，作为对策局探员，他有着一切证件。 店长脸都绿了，虽然这的确违背消防规定，但每个高端服装店都是这样做的，摆几个红色的灭火器在进门两侧太掉价了，平常那些巡查员都挺上道的，这家伙是怎么回事，确认了一下证件，的确是消防局的人无误。 “我明天要参加一个宴会。” 柯林平静说道。 店长顷刻间明白了，如释重负，这些垃圾玩意儿放外面五百块一件都没人要的，只是印了个logo看起来很高端，他自己都不穿的，让柯林随便选，多挑一些也不所谓，有的是压仓存货。 于是，他根本没用钱，就拿下了累计价值八万左右的大衣以及靴子。 它们的成本可能三百块不到，全部是宣发策划各种培训设计师等等等等的溢价，这是一种成百上千倍暴利的合法欺诈。 “这就是用辩证的方法看待世界么，也太他妈碉了吧！” 尤金为之咋舌，也立刻开始挑选。 72. 降临 次日八点。 在工作时间中，李斯特从来不开自己的车，因为可能会出现不限于炸弹袭击类的突发状况，他都选择开对策局的车。 这辆车是改装过后，加了一截军备存放区域的银色大马力肌肉车。 阴霾天空中乌云滚滚，根本感觉不到天已经亮了，闷热的空气预示着一场暴雨，接下来他们要开车前往一个名为白石镇的地方。 根据任务资料里的信息，市长的女儿和她的朋友准备前往赌城度假，进行六百多公里的自驾游，但并未抵达目的地，在途中人间蒸发，最后sim卡定位消失的地方在白石镇，必须去那里找到最后的线索。 时间已经到了八点十分，除海勒之外的所有人都到了，柯林和尤金坐在后座吸烟，他们都穿着特购的双排扣黑色大衣，李斯特通过车内后视镜看着两人。 “你有听说过膜理论么，柯林探员。” 李斯特平静的目光通过后视镜与柯林对视着。 “你又想鬼扯些什么？” 柯林遇到了太多能言善道满嘴跑火车的人，一百个股票经纪人都抵不了他们一个，就好像每个人都是他妈的尼采一样。 “膜理论是弦理论的扩充。” “我们观测到的无边无际的宇宙，实际上是高维时空的四维超曲面，就像薄薄的一层膜。” “在我们的世界里，时间是笔直向前的，但在我们的时空之外，从一个四维的角度来说，时间是不存在的。” “如果站在那个角度，我们会看见我们的宇宙就像一个平面一样，就像一个由物质构起来的雕塑，物质占据过的所有地方都重叠在一起，所有人的所爱所恨，所思所想，都像轨道上的拖车一样。” “这个维度外的一切，即是永恒，永恒俯视着我们。” “我们经历过的一些事，不管是怎样美满或不幸的事。在一条轨道上还在发生着，不断发生着，直到永恒。” 李斯特的目光没有任何起伏，如同一个死人。 尤金被烟呛到，有些咳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听起来非常吓人。 “你就像是他妈的伊琳娜二号，你到底想说什么。” 柯林无语，奇异的是，自己的能力刚好就是能够回溯时间，但和这个男人接触的时间还不到一整天，他难道察觉到了什么？ “我的异象是光谱，并不意味着我能像光一样那么快，只是一种聚合物，或许在我下潜到深渊最底部时会有所变化。” “但实际上我指的是，光的速度约莫三十公里每秒，之所以是这个数，我认为来源于某种计算量的妥协，但这也不重要，恰巧的是我的暗示偶尔能捕捉到这个极限，有时能洞察到一些不可思议的东西。” “兴许是我的错觉，有时候，你会陷入一种奇特的状态，就好像不属于这个时空中。” 通过车内后视镜，李斯特死死的盯住柯林，想要看出某种端倪。 那种表情，犹如一个活死人，眼皮根本不眨一下，也不带任何情绪，只是那样专注的凝视着。 但此时柯林的心境根本就不会露出任何马脚。 “你疯了，李斯特，你需要找伊琳娜进行心理咨询。” 柯林深吸了一口烟，无所谓的说着。 “就概率论来说，并不排除这种可能。” 李斯特眼睛的冷峻之意缓和了几分，但仍然盯着柯林看个不停。 “你他妈是偷窥狂么。” 柯林眼皮一抽，这个男人属实有些神经。 “噢，抱歉，我的眼睛有些散光。” 李斯特并不理会柯林的口吐芬芳，平淡回应着。 尤金感觉到气氛不妙，要知道这里离白石镇车程还挺长的，若全程是高速还好说，四五个钟头就能开到，问题在于市长的独女太野了，偏偏要绕路去一些风景区体验下森林，在一些偏僻的地段，那些路况耗上的时间要长好几倍，晚上能不能开得到都不一定。 要是全程都这个氛围，那真是不让人活了。 就在此时，依旧穿着长袖白衬衫热裤的海勒打开了后座门，发现已经坐了两个人后，才不情不愿的坐到副驾驶位置上。 “你迟到了二十分钟……时间观念很重要，罚你两千联盟币吧。” 李斯特平静说着。 “wtf？” 海勒当场炸毛，敢情他妈一分钟就要扣一百联盟币，两千联盟币已经是服务生一个月的薪水了好吧，在偏僻的地方可能加上小费才两千。 “想一想，如果我们到达了白石镇，看到了市长独女的尸体，经过检测，她的死亡时间正好是我们赶到的二十分钟前，你会作何感想？” 说话的工夫，李斯特已经不管海勒的打扮是不是来公费旅游，发动引擎向着高速路开去。 “那不是最好么？早点了解这桩烂事，说是用sct当幌子，实际上是让我们去给富家千金当保姆吧，操，我竟然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由于海勒没系安全带，车上的仪器一直在响，吵得她极度很不耐烦：“能把那玩意儿关了么？” “对了，你们两个昨天也溜太快了吧。” “快来说说这个数学教授，唔噢，他现在是暂任队长，太他妈神气了。” 海勒嚣张的口吻配上浪荡无比的外貌，别说是李斯特，柯林都想一巴掌呼过去。 “兴许真的是这样。” 李斯特并不反对海勒的逻辑，补充道：“但市长独女死去的话，他就不会再支持对策局的行动，问题根本不是二元对立那么简单。” “自由联盟的国会……不，甚至是所有人类里，永远不缺乏所谓的投降派。” “部分议员甚至私下赞同sct的论点，还牵扯到无数势力，他们把感染的爆发……称之为。” “降临。” “不是少数，而是很多人，他们甚至渴求被感染，来寻求一种进化。” “即使下场我们都知道，意志力薄弱的人只会发狂暴死。” “但他们依然会这样做。” “我们的敌人甚至来自内部。” “要我来说，当富家千金的保姆，也很重要，比和sct对决更加重要。” “不仅是需要洛城市长和他党羽向对策局提供的支持，更是基于最朴素的人道主义。” “我们必须救她，一个二十岁不到，刚上大学的女孩。” 李斯特用最基本的逻辑阐述着。 “操，市长竞选没你我不投票。” 柯林打开车窗，把烟头毫无素质的丢在公路上。 73. 迷雾 修斯克区，废弃工厂内。 斑驳的设施全是铁锈，微弱的晦黄灯光显得大型空间内有些昏暗。 这里面人潮涌动，一个又一个只穿背心的纹身悍匪在铁桌上进行着工作。 有的把脂肪灌入一个大铁锅内煮至沸腾，好让污物浮到表面，然后剔除杂质混入其它化合物制成肥皂。 其中提炼出来的一半用分液漏斗处理后放进另外一个锅内，这个铁锅外面有着黄色警告标识贴纸，当心爆炸。 上百号人有条不紊的在进行着工作。 而狄狛用偷来的自行车在室内骑着，蹬的速度并不慢，一边骑，还一边喊着话。 “你们一天只工作两小时，约莫正常时间的四分之一，没有加班。” “要挣服务生二十五倍的钱。” “就我一块钱也不从你们手里拿这一点来说，可以再加分一百倍。” “综上所述，我比洛城市长牛逼一万倍。” 狄狛骑着自行车在狭窄的通道来转来转去，一边相当得意的炫耀着，认为这是格言。 这席话属实把一个约莫三十岁出头的光头刀疤纹身白人大汉给整无语了。 “有社会保险么？” 他这样问道，以前他也曾是犯罪界的一个传奇，是相当了得的狠角色，如今活儿都被sct给抢完了，只好加入，他并不是特别畏惧这所谓的sct最高干部，何止是社会保险，生命保险都没有。 砰…… 狄狛毕竟没有山地自行车专家的技术，轮胎侧方到障碍物直接摔翻在地。 “操。”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灰，补充道：“这重要么？” “你已经被奴役了。” “人类的意识，是生物进化中的一个悲剧。” “我们对自己认知太多，被外界塑造太多，都被拥有自我这一幻觉给所奴役了。” “时间倒退回原始时代，你对面迎来一个身高三米，一掌能拍断大树的黑熊，它已经朝你扑来了。” “你要怎么做？对它说，您好，熊先生，我有医疗保险。” “不，朋友。” “去他妈的保险，一个男人，是不需要被保护的，那样的世界让人变成孬种。” “必须攥紧你的拳头，这样才不会被傻逼钉在十字架上。” 狄狛把撕开一袋脂肪，将它全部倒入铁锅来，打开煤气罐阀门给炉灶点火，要把它烧至沸腾。 他不懂，这个有着刀疤纹身的白人也不想去懂，他感觉这是错的，但不知道怎么去反驳，随着周围一个又一个人露出的亢奋表情，他感觉到了。 并不是恐惧的情绪，只是觉得过于危险，远远比他遇见过的所有杀人狂都要危险。 狄狛看着脂肪煮至沸腾，此时手机铃声响起，是系统默认铃声，吩咐一个成员接手工作后，到消防通道内去接电话。 “什么？去白石镇的那几个家伙失踪了？” “回信都没有，也太废了吧。” 考虑到sct管理系统的一些问题，难免会被渗透，亚修将这个计划以评估信任程度的降序分批传递给议会成员，根据对策局的行动，能在一定程度筛出可疑目标。 “这件事关系重大好吧。” “再叫上几个好手，真正的好手，就像是对策局说的，a级感染者。” 狄狛挂断了电话，他很想亲自过去，但这边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必须要多点打击才行。 他将电话拨通给希斯，那边很快就接通。 “我们要去干一票大的好吧。” “找上几个狠角色，最好有他妈的职业赛车手。” “得找点外快了。” 可对方说了什么，让狄狛有些不悦。 “什么叫多次洗劫已经升级安保系统，以及感染者防守？” “我亲自去好吧，给那些吸血鬼上一课。” 狄狛出了消防通道，走到工厂出口拉开卷帘门，发现外面正下着暴雨。 “操。” “好好看，好好学，这就是他妈的节能减排。” 在一部分人的无语注视下，狄狛扶起磨损严重的自行车蹬了上去，顶着大暴雨出了工厂。 “这说不定真是公益活动。” 一个成员熬炼出了肥皂原液，倒入准备好的模具中。 他身边一个上过大学的罪犯回复道：“拿钱做事就行，别像其他人也成了精神病。” 这个人默默做着事，并非说sct没有吸纳人员的标准，没有子女或者家庭的边缘人最好，碍于老式的黑帮道义，会给死者亲属安家费，家里只有老人的话也会象征性给一笔赡养费，sct也会这样做，没有一套相对自洽的规则支撑，sct也到不了如今这种规模。 但那些在最近行动中死去的绝大部分人，除了只有名字和不切实际功绩的墓碑，什么也没有，他们被狄狛拖入深渊，粉身碎骨，万劫不复，没人会怀念他们。 …… …… …… 南加州一处湿地。 阴沉的天幕不断倾洒着大雨，伴着隐隐翻动的闷雷，车前窗的雨刷不停晃动着洗拭浪涛一样的降水。 植被茂密，沿途有零星的沼泽文化风格的木棚建筑。 路况极差，公路上都是裂缝和坑洞，因为自由联盟的卡车运输网络，这些路段也会经过超重的大卡车，会把路压坏。 现在已是下午两点，但天黑得和傍晚一样。 因为糟糕路况以及天候，车开得并不快，可能要非常晚才能抵达白石镇。 尤金在后座已经沉沉睡去，柯林把车窗开了三分之一，用来掸烟灰。 李斯特并不示弱，即使在森林地域加暴雨天候，也毅然决然的开启了空调换气。 此时车内的温度十度都不到。 虽然感染者的活性和抗寒性都要比普通人更强，但在睡觉状态时体温会下降，再加上室内温度，直接把尤金给整醒了，双手交叉手掌摩挲着臂膀，没睡醒的眼睛满是倦意。 看到所有人都清醒着，海勒立马开始整活，她受够了几个钟头都没有话说。 “你们看过那种老年代的b级片没。” “我说怪不得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五个到八个之间的大学生一起自驾游，结果途中发现了一些意外，不是撞到了人，就是抛锚，或者在野餐以及游泳的时候，车被人做了手脚，反正就是行动受制。” “然后他们准备找人求助，可惜手机信号也没有，位置又孤立无援，然后超级变态的杀人狂开始出没，那他妈叫一个血肉模糊。” “然后小镇治安官出现，结果也是一伙的变态，所有人被花式杀死，最好有兄妹设定，兄长为了保护妹妹死了，亲情渲染下的女主再加上求生意志爆发，硬刚杀人狂宰掉后，逃出生天。” “该死……我太爱这种桥段了，永远都不会腻。” 海勒饶有兴致的说着。 李斯特发现了，海勒的表达欲很强。 “与其关注杀人狂，你应该更注意下坐在你后面那位老兄，他会把自己的骨头碎成渣粉再用血高压喷出，把人拦腰斩断，比什么杀人狂来得要厉害多了。” 李斯特极其罕见的活跃着气氛。 “老子……” 柯林毫无素质的把烟头弹飞，回复道：“是谁会变成二米二还戴着他妈中世纪处刑麻布头罩的怪物。” 只有尤金听着觉得有些味儿不对。 “市长的独女……会不会真的遇上了这种情况。” 尤金思考着。 “操……” 柯林无语，的确有那样的可能。 只见前方的道路有着浓浓的雾气，一片灰霾，能见度极差，这让李斯特警觉起来，因为这两种气候不可能同时出现。 “小心点……” 李斯特虽是这样说，但反而挂了更高的档。 74. 白石镇 就如虚幻的梦境般，人总是不记得怎么开始。 当反应过来时，已经置身其中，可当发现是梦时，又会彻底惊醒，或者是陷入更加抽象的梦幻。 那是一阵浓白色藏着未知和虚妄的雾霭，在公路上突然出现的浓雾，与截然不同的阴雨天候共同出现，当深入其中后。 柯林从车内快速恢复意识，望着周围的景象，却令他都有些惊异。 那是一种干枯溃败的老树藤蔓，呈腐烂的黑黄之色，开裂的畸形缝隙增生着瘟芽，它们从四面八方蔓延而来，渗入车内，盘踞得到处都是，座位上，车顶上，把手上，粗壮的根须扩散着许多细小的嫩条，似乎在汲取着什么。 然而这些都根本不算什么，车内的皮革内饰尽数脱皮开裂，只被侵蚀成一些残渣，上面覆盖着青红色圆球颗粒组成的霉菌，玻璃完全破损，车辆只剩一个大铁架三十度倾斜着。 而周围没有一个人的身影，尤金，海勒，李斯特，一个都不在。 “操，我他妈睡了五十年？” 柯林下意识从怀中掏出酒壶灌了一口，发现自己的衣物完好无损，酒壶里的酒也口感也醇厚新鲜。 “什么情况。” 他一脚踹开车门，车门铰链早已腐朽直接被踹飞几米远，他走了出去，眼前的光景一片恍惚，四周皆被浓雾围绕，能见度不到两百米。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诡异的丛林迹象，巨大无比，却如妖魔般扭曲生长的大树生长着暗绿色的茂盛叶子，这种绿色并非鲜绿，而如昆虫甲壳光泽的暗绿，令人怀疑是否能淌出沾黏如蟾蜍体表的黏液。 地上茂密植被尽是些交不出名字的杂草交合之物，隐隐蠕动着一些红色或白色的腔肠类生物，但柯林看得并不真切，并不能确定那是某种虫子还是秋瑟的风吹动草地引起的异象，本准备用吸收过的眼睛异象去看，不过想想等会儿还要收回体内，有些恶心，也就算了。 “真你妈碉。” 虽然柯林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自己兴许是在做梦，眼前的一切都不合逻辑。 他摸了摸口袋，真是太棒了，香烟和火机都还在，幸亏大衣的口袋比较多，他来之前买了四包烟，这样差不多就能撑一两天了。 当即就点了一支烟续命，深嘶一口感觉神清气爽。 因为感染潜渊症的原因，旺盛的生命活力并没有导致他嗅觉下降，一股扑鼻的腐败臭味儿也随之传来。 好奇心令他顺着这阵气味儿寻去。 喀喀喀…… 靴子大部分时候踩到的是枯叶，偶尔能听到一种黏稠的啪叽声。 柯林在途上发现了这种异样，抬起一只脚看着鞋底。 那的确是某种怪异腔肠动物爆裂后的浆汁和满是褶皱的白色外皮。 “老子……” 柯林可是花了不少工夫才拿到了这双靴子，赶紧在草上砺了几下，发现实在弄不干净后也就算了。 继续朝着奇怪异味的方向找去，最后发现来源于一桩干枯大叔的底部树洞。 “又来……” 这种老桥段对柯林来说已经不是很有感觉了，蹲下身子朝着那个树洞望去，里面是内容异常丰富的腔肠动物大杂烩，就是刚才他踩死一条的那种，表皮满是褶皱，有着沙漠蠕虫一样怪异的口腔，正围着某种生物尸体钻爬以及滚动。 饶是柯林都皱了皱眉，站起身来，这兴许真的是自己的噩梦，可能是潜渊症发现痛苦与恐惧已经折磨不了自己了，所以换着法的来恶心自己。 “真有你的，潜渊症。” 柯林赶紧吸了一口烟平复心绪。 嗡嗡嗡…… 就在此时，一阵吵闹的电锯声从远处传来，那种扰人的机械嘶鸣声过于冷血以及令人头皮发麻。 柯林顺着声音源头看去，却没有任何声音，仿佛是来自浓雾之外。 他毫无畏惧，就在原地站着，等着那装神弄鬼的家伙现身。 随着那骇人的齿轮转动声渐渐加大力度震荡着耳蜗，它的使用者也渐渐从浓雾中现身。 那是一个身高两米，面目模糊分辨不清五官脸部仅连接着黑褐色死皮的怪人，头发被胶凝物渗透，穿着满是凝结血痂以及干涸污秽物的背带裤，手上背部以及肩部，生长着小臂长的黑色触手并有着章鱼吸盘一样的感觉器官。 它朝着柯林慢慢走来，最开始只是缓步，慢的惊人，恐吓似的，他逐渐加快脚步，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到最后。 他几乎是在狂奔，使用着那骇人电锯。 柯林大呼过瘾！ 仿佛是来到了街机游戏中的奖励关卡，因为宰掉这种混蛋不会产生任何好坏影响，只是奖励关卡的吃分道具，柯林不知道这是感染者还是什么，更像是一种异空间生物。 “真他妈是个美梦！” 柯林极其少见的笑了起来，但更像是面部肌肉的抽搐，他已经不管高档品牌双排扣大衣有多名贵，右手直接化为骨刀，珐琅质结构连接着筋脉血肉惊人无比，随之。 这还远远不够。 喀喀喀…… 他往骨刀上增生着骨质齿片，轮带似的包裹整个骨刀轮廓，然后开始……疯狂转动。 血浆狂飙，他以自身痛苦为驱动力，转着带血的骨锯朝着电锯男奔去。 …… …… …… 另一头。 浓雾，森林，地上蠕动的腔肠动物，以及风中隐隐常来的腥味儿。 这一切都让尤金感到不安。 “你在笑什么？” 尤金懵了，李斯特和她在一起，但柯林和海勒似乎失踪了。 “我死了么？” “这里就是地狱？或者是我发狂后来到的深渊底部？” “太好了……” 李斯特脸上挂满了幸福的笑意。 “你真他妈疯了吧。” 尤金下意识后退两步。 “你还不明白么，尤金，在我们感染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是人类。” “就纯粹按照感染者这一身份来说，发狂兴许才是我们的终极目的。” “太累了……你知道么。” “太累了。” “我永远在先贤的教诲和知识，还有未知的混沌疯狂中挣扎，太累了。” “我终于死了……” 他五指有些颤抖，似乎真的非常高兴。 “你再废话，信不信我真的杀了你？” 尤金无语了，一个比一个他妈谜语人，敢情就自己是正常，用上自己能力的最大力量，别说准s级感染者，s级她都觉得能应付应付。 “嗯……果然，你是货真价实的尤金，像质数一样缺乏规律，一个新的问题就被转化为了一个已经解决的问题，我必须得快速思考现在的处境。” 李斯特秒变面瘫脸，捏住下巴开始沉思着。 尤金眼皮狂跳，现在她是真的有点想杀人了。 75. 沼泽文化 尤金双手捧在唇边呼出热气来取暖，这鬼地方温度极低，她也不敢随便乱走，担心踩到一些怪异的白色虫子爆出恶心汁液溅在衣服上。 她相当宝贝这身衣服。 “嗯……真是不可思议。” 李斯特用随身携带的匕首面无表情切开一只比矿泉水瓶还长的虫子，刀锋从满是皱痕泛着黑点的表皮切过，暴露出里面充实的组织。 “你在干什么……” 尤金姣好的面孔像是吃了柠檬一样，眼睛眯着脸部肌肉向上抽，属实把她给恶心到了。 “只是这种生物太奇妙了。” “你看，它只是有原始的消化循环腔，会将食物残渣给呕吐出来，满足腔肠动物的特点。” “同时它的行动不只是靠褶皱表皮的收缩，有着很多体节，有鞭毛和疣足来辅助行动，也满足环节动物的特点。” “嗯……看看这里，这是飞翅的雏形，真是惊人的构造，还能够飞行么，它们是更为怪异动物的幼虫。” 李斯特下了这样的判断。 “求求了，别说了。” 尤金作干呕状，满脸不舒服，李斯特的变态程度远超她想象。 当李斯特拿刀站起来时，满是秽液的刀从尤金身旁擦过差点就要碰到，她连忙倒退好几步。 “实际上这是干净的。” 李斯特用纸巾擦拭刀刃上的液体后甩掉，用打火机烧了一遍刀刃后毫不见外的将其放回了腰上别着的刀套里。 “能离我远点么。” 尤金极为嫌弃，最开始看到李斯特的时候还以为是个型男正经人，这哥们儿太变态了，无论是他那套数学逻辑或是行为举止之类的。 “已经擦干高温消毒了，即使还有些病菌残留，但也失去了活性，是无害的。” 他极其正经的说道。 尤金懒得跟他扯，自己理解的干净和他理解的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两人深入探索着，一两个钟头很快过去。 因为四周的树木都比较高，晦绿色的茂盛树叶遮掩了天幕，根本看不到天空，因为浓雾能见度更差。 这片挥之不散的浓雾并不是白色，由于没有光线照耀，只是侵蚀而来的黑暗，不可视的黑暗。 随着继续深入，能见度越来越差，空气中徘徊着挥之不散令人作呕的恶臭，这里的一草一木本能的让人觉得厌恶，李斯特不得不取下小型的备用手电筒。 喀嚓。 尤金不小心踩裂了什么，本来气氛就有些压抑，导致她吓了一跳连忙躲开。 李斯特用手电筒一看，是一块被腐蚀很久的铁皮路牌，将上面的污物黏液擦干净后，虽然红底白字已经变得斑驳模糊，但还是勉强能辨认得出信息。 上面有一个卡通动物的可爱标识，但因残缺无法辨识是土拨鼠还是某种啮齿动物，字母上拼出欢迎来到白石镇。 “这里是白石镇？” 尤金震撼无比，难以想象是怎样的猛人会在这里居住生活，想必是不逊色于感染者的铁血战士。 “嗯……我大概明白了。” “这里的光速和外界存在差异，我能够捕捉到，这里是隔绝于现实世界的一个独立世界。” 饶是李斯特表情也有些变化。 “什么玩意儿？等于说我们现在不在地球？” 尤金这样理解这。 “不是这样，这里的确是白石镇没错，但并不是现实世界的镇子，而是被深渊污染后的。” 李斯特斟酌着用词来跟尤金解释。 “等等……你是说，深渊不仅能感染人，还能感染……这太离谱了，还能感染某个地方？” 虽然这种说法有些变态，但尤金一改之前对这地方的厌恶感，因为潜渊症患者是会对深渊感到亲切的。 “我没那样说过，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 “我记得和你说过，理查德道金斯提出过模因的概念，这是一种文化的基本单位，并不是通过遗传的方式，而是通过模仿进行传递。” “社会和文明是通过传播而形成的，历史过程，知识符号，最后以沉默螺旋形成一个拥有巨大模因单位的象征概念，这就是象征界。” “当多个同种概念的模因单位叠加在一起时……” 李斯特话还没说完。 “说人话。” 处境本就不妙，还要听这个怪人鬼扯，对尤金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这里是白石镇，但不完全是，你知道所谓的里世界么。” “一种由影视文化创造的概念，但也有所不同。” 李斯特采用最为通俗的话语继续说着：“你知道s级感染者和其余感染者的区别么。” 他认为在这种时刻必须要将传达的信息精确，才能增加存活率。 尤金摇了摇头。 李斯特补充道：“由于他们下潜太深，过于背离象征界，有了一种个体强烈意志，自己已然就是一种象征了，而他们同时也不属于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因为这种意志过于浓烈，除了深渊在他们身上开出的实在界创口，他们自身也能对实在界开出创口，形成一种名为象征领域的事物，所以他们才那么强大。” “通俗来讲，就是异象和能力的进化，但有时候也是一种退化，不少准s感染者在这一过程中会被自身给撕碎，或者失去战斗能力，彻底发狂，只有极为强大的感染者才能成为s级。” “也就是说……这里或许是某个超强感染者的领域，或者类似的地方。” 李斯特一席话说完。 “那还是感染者么？已经是神了吧！喂！” 尤金霎时有些毛骨悚然，这样还玩什么？岂不是直接等死了么，自己两人一路走来几公里都有了，她不敢深想，越想越恐怖。 “这就是问题所在，哪怕是s级的感染者领域也不会太大，半径一百米也算是很强大的了。” “而这个地方……” “大概率不是单个感染者的领域。” “我想……可能是这里疯狂的镇民，随着潜渊症爆发，这里发生了异化。” “当然这不一定完全对，只是一种猜测，但我有60%的把握。” “你知道沼泽文化么，尤金。” “北美大陆南方的哥特文化，丛林，巫毒，献祭，开膛破肚，交织的灵魂和因果，卡寇莎。” 李斯特讲个不停。 尤金越来越怕。 “我们得赶紧了，市长的独女……非常危险，这片地域会让所有路过的人迷失，并且无法逃出去。” “将会被永恒的困在这里。” “现在只有靠我们了，尤金。” “目前最要紧的是找到市长的女儿，次要目标是找到柯林和海勒，我们必须全员都在，才有保证抗衡黑雾里藏着的东西。”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想……相当恐怖。” 李斯特极为镇静的说着，仿佛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先找到柯林吧……” 那个总是能解决一切的男人给尤金安全感。 76. 巨大根须 破旧的林中木屋内，腐败物浸染的桌子上堆着一些战利品和工具。 海勒鲜红的眼睛以及亢奋到颅内崩溃的魔怔神情狂暴至极。 “这里的人因为与世隔绝，已经完全退化。” “以至于完全分离出了一个新的种族。” 她衬衫上全是血液和黑色的浆汁，正在倒腾着木桌上的工具，嘴里呢喃着意义不明的话。 海勒杀掉的那些人，五官完全是由近亲繁殖或生理病变的缺陷堆叠而成，在她的想象中，他们的平均智力低得可怜，并被这席卷这世界的混沌疯狂所感染，增生出丑恶触手。 在他们的沼泽文化中，那种历史血脉古老遗留的充斥着语焉不详的谋杀和近亲结婚，咒语、献祭、邪神崇拜，以及无法言说的暴力和变态行径。 “好起来了……” “好起来了……” 她连续重复了两遍，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曲球棍面具戴在了脸上，还杀死了一个畸形怪物，扯断他奇异荒诞的手指夺过了电锯。 嗡嗡嗡…… 她把电锯开到最大动力，在这片充斥着杀戮和恐怖的堕落恶土上，像是天国一般令人迷醉，让她忍不住发出浪荡的叫喊。 砰砰…… 有什么东西在撞击木屋门，先是很小声的两下，然后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响，木门发出痛苦的抖动，快要被震烂。 就在此时！ 海勒拿起电锯，戴着骇人曲球棍面具从窗户处探去。 她的口音戴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玩笑意味。 “here’s johnny。” …… …… …… 随着一阵鲜血瀑布奔涌，一个人身羊头的奇怪生物被拦腰斩断，充斥之物尽数流离倾泻而下，涂了一地。 柯林渐渐感到乏味，自己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将异空间能量注入腿部，按照自己的脚程，不比汽车更慢。 而现在他已经在这片黑暗丛林里晃荡了几个钟头，仍然没有任何脱离的迹象。 因为途中遇上了不少奇异生物，甚至是长着血淋淋肉翅的几丁质怪虫，偶尔还能看到一些人形生物，但它们又不像是人，只会使用简易的虐杀工具。 消灭这些生物耗费了柯林不少力量，再继续大量浪费的话再要不了多久就会枯竭，他不得不用采用消耗低的方法，使用一些基本武器，从一个人形生物中夺走了一把短柄斧，虽然粗制滥造，但黑色的斧刃足够锋利，用来劈砍足够用了。 他现在已经确认了这里不是梦境，所有动植物以及环境都真实到无以复加。 至于那些人形生物的来头，柯林依旧不清楚，那根本不是感染者，没有异象或者说是能力，虽然外表衣衫褴褛，但能看到都是些小镇居民的打扮，锯木厂的背带裤或者一些屠户的皮质围裙居多，不会说话，只会一昧的攻击，像是被什么生物寄生了一样。 不详的预感渐渐将他笼罩，那些来寻找市长女儿的警员，包括她本人，极有可能陷入了这里，才会失去音讯，sim卡定位也完全失效。 他经历的事情，遇到过的人，都太过疯狂，现在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再感到惊讶。 因为已经渐渐适应了这腐烂溃败的黑暗丛林，他已经不在乎什么恶心不恶心的。 奇异的眼睛沿着靴子蔓延出的血管替他无死角的观察着四周，他能看到，那些微小的收缩和抖动，甚至是热量的成像。 “出来吧，我已经发现你了。” 柯林冰冷说着，有人从这场战斗开始前，就一直在偷偷观察这边。 但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我懂得最为恶煞的解剖学和令你头皮发麻的生理学。” 磅。 一记飞斧朝着那边投掷过去，精准无误的劈在那个人躲着的树上，令他直接吓得瘫坐在地，露出真容。 那是一个手臂残疾，杵着拐杖的肮脏男人，身上覆盖着污秽物，嘴角残留着虫子的身体组织。 柯林缓步走了过去，从树上拔下斧头，俯视着这个男人，或许他的外表不堪，现在情绪也极其紧张，嘴唇翻滚着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有些歪曲的跛腿发着抖。 恐惧，是一种宝贵的品质，柯林不得不产生这样的感想。 说明这个是有理智的，而且他也没有任何攻击性的样子，身体也没有增生任何奇怪物质，似乎是个普通人。 这个发现让柯林松懈了一下，说明普通人在这里也有活下来的可能性，不过看他的嘴角，似乎餐饮问题不是很好解决。 “认识这个女人么？” 柯林从怀中掏出市长女儿的照片展示给他看。 残疾男人点了点头。 这个回答让柯林心中的大石落下，总算是有了市长女儿的线索，不过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身份，不像是会和富家千金结伴而行的人，是路过白石镇路段迷失的人，或是这里的原住民。 “你会说话么？” 柯林最关心这个，要是这个人是个哑巴，那等于没用。 他摇了摇头。 柯林：“……” “带我去找照片上这个女人，我会保护你的安全。” 柯林把他给扶起来。 然而，他嘴中发出缺少发声器官的喊吼声，被扶起来后比划着柯林根本看不懂的手势。 根本就不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 残疾男人用满是焦凝物质的木拐指向一个方向，走到前面，颀长的干枯手指舞动着，像是用一种昆虫刨动。 他的面目实在过于丑恶，长着一些红斑皮癣，还有着细密肿胀的疙瘩。 尽管以貌取人是相当恶俗以及人类的共同珍贵品质，柯林不得不产生一些怀疑，这个残疾哑巴是否要把他带到什么危险的地方。 但目前实在是没什么突破口，一个人在这丛林里乱转也不是个办法，就算是前方是什么扭曲的畸恶地狱，柯林也只好跟着他走。 在枯绿的草地上行走，偶尔传来爆浆声，残疾男人走动的速度很慢，在此过程中柯林越来越不耐烦。 走了约莫半个钟头，柯林发现他并不是朝着一个方向前进，而是有着某种特殊的规律，时而转弯。 终于，他们来到一根粗壮无比的枯绿根须前，难以想象是怎样的巨树，仅仅是翻出土壤的根就比房屋更加厚硕，浓浓的黑雾掩映下，根本看不到根须的尽头。 地上布满了一些丑恶腔肠白色虫子，极为幼小，如同正常蛆虫一样，密密麻麻。 而那根茎上，镶嵌……或是用融入来形容更加恰当，融合着一些皮肤已经干枯呈灰白色的人类，它们还在抽动着，约莫有十多个。 柯林能看出来，他们的着装比较新潮，应该是外来者，被融在根须内表情极度痛苦，蜷缩或是四肢反扭着，力量被抽取却想极力挣扎，但深陷根须只能抽动着，且一点声音发不出来，面目全被木皮封住只凸出隐隐的五官，随着根须汲取……抽动着。 那残疾男人。 竟用木杖开始殴打着那些融于树内的人。 “你在干什么？” 柯林连忙制止，但他却不知道怎么把这些人给救出来，他们似乎已经完全融入其中合为一体，无法被剥开。 可哑巴的残疾男人的丑陋面目委屈无比，只发出怪异的聋哑喊声，比划着胡乱且意义不明的手势。 “操……” 这太他妈…… 疯狂了。 饶是柯林也这样认为。 77. 邪恶祭祀 阴暗密林中。 尤金两人顺着路牌位置，跟随着人类遗留痕迹，一些废弃物垃圾的线索逐步深入。 杀死一个人形怪物后，李斯特夺过柴刀，劈砍着长满歪曲倒刺的荆棘来开路。 尤金则用装载特制弹药的手枪警戒周围，奇异的是，这种神经毒素对这里的敌人没有效果，将其洞穿后不会有蓝色火焰，他们不是什么感染者。 “这些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太瘆人了。” 她不禁问着，不仅是怪虫以及一些头部或身体分裂的野鹿，还有一些不会说话，只会发出低哝喘息声的人形魔鬼，太过匪夷所思了。 “这里的确是领域一类的地方，到现在我基本已经断定不来于个人。” “而是一种邪崇之物的集合。” “那些人……是当地的居民，他们被某种强大的意识给控制，令他们去杀死迷失在这里的人，或是收集尸体，也可能是抓捕活着的人。” 李斯特开着路，一心二用着跟尤金说话。 “你怎么知道的？” 两人的脸因为在污秽的森林中走动，已经被一些粉尘或冷血昆虫的残留物给弄花了。 尤金不理解，一路走来自己什么也没发现，李斯特倒是逐渐理解了一切似的。 “这里的虫子异兽，或是那些人形生物的血液，无论是颜色和水分含量的粘稠度和正常人类都是不一样的。” “最开始我只是猜测，在发现多处常人血迹后，只能是这种情况。” “那些人形生物会掳走活人，或是收集尸体。” “只能希望是前者了。” 李斯特用柴刀砍断一片荆棘，忍着上面的倒刺将其掀开后，发现了前方被藤蔓缠绕的石筑建筑，是一座很普通的简易一层平方，虽然外墙的油漆已经脱落，但比一些木屋要好得太多。 “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或许还可以当成一个临时的避难所。” 李斯特已经向着前方走去。 “避难所？别告诉我你现在打算在这里长期待下去。” 尤金不敢想在这种鬼地方多待几天会怎样，这里的阴森恐怖程度超人想象，别说猎奇怪诞的畸形生物，还有那笼罩一切的浓浓黑雾，如果没有手电筒的话，能见度更低。 她感觉到手电筒的电池蓄电慢慢的见底了，散发出的光芒越来越微弱，她根本不想在这么压抑的环境里还摸着黑。 “我没那样说过。” 李斯特回答道。 或许是长时间处于暗光线地域的缘故，尤金陡然间有些耳鸣，那种尖锐绵长从虚空中缓缓渗入耳膜的金属刮擦的尖啸。 “你该想想离开的方法才对，这样下去别说去救那个大小姐，我们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况且，那大小姐很可能已经死了。” 尤金说罢，自己都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用手指揉搓着太阳穴，自己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小心一点，注意力集中。” “这丛林的古怪不止这些，还能干扰人的思想。” “如果这是某个超强感染者的领域，那么只需要杀掉他本人就对了。” “但现在这种处境，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李斯特不再废话，走到石筑平房后，秉着小心的原则，手放在门上逐渐加大力度，以防里面有什么东西。 果然，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把门给抵住了，从外面打不开，里面很可能有人。 他对尤金支了支手，示意她过来。 尤金也不敢怠慢，持着枪，小心翼翼的发不出任何脚步声来到李斯特身边，对他点了点头。 李斯特不再犹豫，从异空间往手臂里注入力量，用柴刀狠狠的向劈了过去，然后一脚踢碎。 …… …… …… 巨大根须周围。 柯林能看到一些祭祀仪式的痕迹，用柴薪堆成一个大三角，在里面堆放着一些做工精致的祭祀道具。 其中一个三角柴薪堆内，有一个穿着麻布衣物跪伏着生死不知的女人，枯白的皮肤上遍布着淤青勒痕，脑袋上戴着用树枝编织而成的头冠。 她被巨大根须衍伸出的细小根茎渗入了她的四肢躯干，似乎在缓缓包裹着她，要把她融入树里。 柯林上前察看到她还有些温度，伸手想要将那些根须扯断，他刚刚拔出一根，便从她体内溢出血浆，这个动静使得他不再妄动，否则会直接害死她。 可看她呼吸极其微弱，跪伏着紧闭着眼睛，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似乎陷入了一种怪异的状态。 随着一条须茎被拔出，来自主根茎的缠绕拉扯更加用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她拖入内里。 柯林愣了半秒，然后反应过来，不敢再慢一步，直接用血刀将所有须茎从中间斩断，眼看女人已经和这神秘植物断开连接，呼吸紊乱了一下，有苏醒的迹象。 可接下来那些须茎快速再生，又重新渗入女人体内，拉扯速度更快了。 柯林已经毫无办法，他也根本无法对那硕大无比的主根茎造成什么伤害，他快速思考着。 而残疾男人毫无留情，直接上前，用没残疾的那只手将所有须茎尽数扯下。 咔咔咔…… 女人身上崩出一个又一个血洞，汩汩的溢着血浆，连跪伏的姿势也无法维持，直接倒在地上，并且不可思议的快速腐败，融为一滩只剩骨架的黑泥。 “你害死了她……” 柯林一把拽过残疾男人的衣领，再等一会儿说不定有什么办法。 而残疾男人只会发出聋哑的干喊。 他用手指了指巨大须茎，又指了指手杖，然后把手杖放在自己胸口示意正在连接，随后作出无比痛苦的表情，伴随着没有发声器官的肺部呼气的嘶叫。 柯林根本无法理解。 反正这个人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也没有任何战斗力的表现。 他又拿出了市长独女杰西卡的照片，几乎是恐吓性质的对残疾男人命令，自己问他是否知道这个女人时，他点了点头，很可能知道她在哪里。 否则柯林就要用刚才那种方法，将他给拦腰斩断。 残疾男人不再发出奇怪喊叫，只是点了点头。 柯林这才松开拽住他的手。 sct，固然只是一群狂人罢了。 尽管对策局兴许是正义的，也非什么善类，只不过是自己晋升了正式探员罢了，那些更多的新晋探员，除了名字和只有不切实际功绩的墓碑，什么也没有，感染潜渊症的大部分人都隔绝于主流社会，没有家庭，没有朋友。 在这种控制下被强行拖入和sct对抗的深渊，粉身碎骨，万劫不复，没有人会怀念他们。 因为对策局取得的线索，柯林才会同意给他们做事，但这是合作性质的，没有谁能强行命令谁。 杰西卡，是个有用的筹码。 78. 一级谋杀 暴力破开石筑平房的门，李斯特和尤金快速闯入，把躲里面的一对白人新婚夫妇吓得不轻。 女人蜷缩在角落里发着抖，男人则是用着简易折刀，呼吸也有些急促，尽力的保护着他妻子。 看着李斯特手中的大柴刀以及尤金手中的枪，联想到在外面游荡的那些恐怖生物，男人紧张无比，直接扑上前去，发出大吼，胡乱的挥舞着折刀。 李斯特：“……” 他轻描淡写的扼住男人手腕，把他手中的折刀取下，在潜渊症异象加持的力量下，男人只感觉被强力机械钳制住，无法动弹分毫。 “我们没有恶意。”尤金发现两人是常人后心中一喜，说明杰西卡也有活下来的可能性。 为了让两人放下戒备，李斯特展示出联盟调查局的证件，说道：“我们是受命来调查这里的联盟探员，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经过一番问询后。 尤金和李斯特大概明白了现状，他们来自内华达州的弗吉尼亚，在进行新婚旅行，目的地是洛城，准备去日落大道之类的著名地点拍摄婚纱照。 途中听说有个很特别的旅游地点，白石镇，于是专门绕了些远路过来看一看，没想到却迷失在了这片充斥着莫名诡异的畸恶之地。 “旅游地点？” 尤金只觉得这有些匪夷所思，来这等险境旅游的怕不是异形就是铁血战士。 两人如实道来。 白石镇在二十多年曾出现过一个极为凶煞的连环杀手，专门挑选年轻美貌的女人下手，实施虐待以及侵害，不仅是在镇子里作案，周边城市和一些路过的行人也会被掳走进行变态的碎剐，如果有男伴，将会以更为残忍的方式进行虐杀。 很长一段时间人心惶惶，频繁登上新闻节目，民众怒斥着警方的无能。 导致上面高度注意，动员许多人员进行调查，最后在州警和当地治安官的协助下，成功抓获了这个杀手。 在自由联盟中仍然有许多州依然保留着死刑，加州也是其中一个，虽判刑要求较高，要达到一级谋杀的标准，但这个杀手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个程度，被判处死刑，并跳过多重上诉程序，因证据确凿令死刑提前执行。 虽然常规的执刑方式都是采用注射死，但犯人依旧可以选择自己的执刑方式，不局限电椅，毒气，枪决和绞刑。 这个四十二岁的杀人狂选择枪决，行刑官将他绑在椅子上后，用面罩蒙上他的头，在他的胸前放置了一个标靶。 由七名志愿者使用步枪进行射击，其中一颗子弹是空包弹，这样可以让每个行刑手都感觉自己不是发出的致命一击。 其中有一名志愿者要求使用实弹，不过都是插曲了。 之所以他们会了解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被旅游社的人发放了有关当地的传单，所以才会心血来潮的前来看一下。 这么多年过去，周边地域包括南加州南内华达以及北亚利桑那，这件事的影响力都还没散，只不过年轻人都不大了解，老一辈的人部分还会记得。 总之这名声大噪的连环杀人案件使得白石镇被推上了风口，不少人慕名而来游览，使得这个籍籍无名的镇子发展出了旅游业。 一些商店还会售卖纪念道具，一些关于杀人狂的模型或是他一些变态处刑工具的手机挂饰等等。 二十多年过去，随着热度消散，这里的旅游业也渐渐废弃，只有很少的年轻人准备前往洛城的自驾游时听到消息会过来瞧一眼。 尤金听完后只觉得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有种极度恶心的感觉在胃里翻滚，她说不出哪里不对，只是觉得很荒谬。 “所以说真的有人会被吸引过来？只为去了解一个变态杀手？” 尤金根本不理解。 “我们没那个意思……只是好奇而已。” 夫妇中的女人回答道，不想被误解。 “嗯……”李斯特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这的确是系统教育导致的弊端之一，不局限何种教育方式，当思维固定在一种指定模式之后，会对认知逻辑外的东西产生强烈兴趣，非常多的年轻人会觉得这……很酷。” 尤金一脸问号，至少她从未这样认为，“你是在逗我？部分人我还能理解，非常多人认为这些很酷？” 李斯特倒是对尤金不解了，他认为一个穿铆钉皮夹克的女人应该会喜欢死亡一类的叛逆猎奇元素。 “看来你不怎么逛一些论坛。” 李斯特无言以对，继续检查着这栋平房里的物品，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突破的线索，要探究这种奇怪的大面积领域是怎么产生的，不然永远逃不出去。 这对新婚夫妇收到的旅游宣传手册只有关于杀手的信息，但李斯特更在意的是当地相关的沼泽文化。 旅游手册只会提到杀手，但绝不会提及这些，比起符合物理规律的作案凶手，人们本能的惧怕着那些落后迷信产生的古老遗留的神秘文化。 新婚夫妇有一些储备的口粮，所以才能撑到现在，但也剩下不多了，不过看这两个人是官方人员，不介意分给他们一些。 潜渊症患者能够从深渊中直接汲取力量，虽然的确会有空腹感，但并不是特别需要食物，被尤金婉拒。 “嗯……” 李斯特又准备说什么。 “能别嗯……嗯……嗯的了么，别再加这个前缀好不好，本身就够烦躁的了。” 尤金无语。 “是么……”李斯特沉吟了一会儿，补充道：“这里是当地治安官的观察哨，基本相当于他的办公室，他本人很可能已经死了。” 李斯特翻出一张老旧的相片，擦了擦上面的灰，是两个男人猎鹿丰收而归的场景，其中一人驻着精美的手杖，应该就是这里的治安官。 继续翻腾了一会儿，李斯特找到了无比重要的线索，他找到了一些归乡人员的资料记录，甚至有着当地的人一些前科记录。 因为阴暗丛林的腐蚀，这些卷宗上都有着一股霉味儿，李斯特也顾不了那些，直接翻看起来。 随着他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尤金猜测他有了什么发现。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么？” 尤金极其期待的问道。 “嗯……” 李斯特继续沉吟着。 尤金想要抽人，但好说什么，等着他沉吟完。 “我想到我已经知道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了，也基本确定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谁，秉着严谨的态度，只是一种推想，不过我有95%的把握。” 李斯特平静说道。 “wtf？” 尤金直接懵了，她明白李斯特不是会开玩笑的类型，他甚至知道了是谁干的。 79. 恶战在即 黑血飚溅。 肉块横飞。 “布道的钟声在耳边回响，不知道这是天堂还是地狱～” “她点起一根蜡烛在前面引路～” “走廊深处传来一阵歌声回荡，我听见他们在唱～” “欢迎来到加州旅馆～” 那怪物用电锯切割着一个人形生物，同时嘴里哼着极为沧桑的小曲儿。 当残疾男人带着柯林来到此地时，正好发现两只怪物飚着血浆正在自相残杀。 饶是柯林看到这头怪物都是心头一震，白色皮头罩加曲球棍面具加电锯，叠满了属于是。 眼看长着触手的人形生物已经被宰掉，柯林不敢怠慢，提着短柄斧就立刻朝活着的怪物奔去。 发现柯林满是煞气朝自己冲来，快得像是外太空生物，比扑食的猎豹还要迅捷数倍。 “等等！是我！是我！” 海勒摘下面具和头套，露出比脱依舞娘还脱依舞娘的脸，双手举高交叉挥舞着手。 因为惯性柯林差点没刹住，在贴近海勒的时候不得不抓住她稳住身形。 海勒：“……” 柯林：“……” 愣了几秒后，柯林从敏感部位收回了手，他骤然觉得有些恶心，因为海勒是个性别不明或是有多重性别的人，而且她身上到处血，粘得他满手都是。 “你他妈那是什么表情。” 海勒紧皱着眉头，冷声补充道：“这可是全世界质量最上乘的胸部，道歉。” 虽然猛看上去柯林面无表情，但还是能细微捕捉到他嘴角和眼皮的抽动，只有在蜘蛛或是蟑螂出现才有的表情。 “抱歉，碰了不该碰的地方。” 柯林平静说道。 “哈？”海勒一脸不敢置信，“你不应该向我道歉，而是向它。” 海勒指了指刚才柯林碰的地方。 “老子……” 柯林只是稍稍举起短柄斧。 “好了好了，我原谅你了好吧。” 海勒郁闷无比，自己正快活来着，霎时毫无兴致，没人看到这副刚犯完案的刀疤死人脸还能高兴得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柯林问着，自己是跟着残疾男人走的，他要带自己到杰西卡所在的地方。 “我发现了很有趣的事情，这些不会说话的傻大个在抓到活人后会带向这个地方，于是我就跟着来了，果不其然，这里游荡的大块头最多。” 海勒身上弥漫着扑鼻的血腥味儿，被她取下的面具上也全是血，只有脸是干净的，就连头发拧一把都能挤出血水来。 柯林听闻此言马上戒备起来。 “别担心，已经完全被我收拾干净了。” 海勒神情有些黯然，她已经很久没这样开心过了。 两人谈话间。 残疾男人发出聋哑喊叫，拖拽着柯林让他快走。 “这位老兄是谁？” 海勒讶异的盯着这个躯体残疾加发声器官毁坏的人，而且那副面目有些过于令人憎恶了。 “我不认识。” 柯林说着实话，将自己的遭遇和海勒说了一遍，巨大的树木根须，里面镶嵌融入着的人，还有这个不知名的残疾男人。 目前根本没有任何线索，不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两人只好跟着残疾男人走。 在这个诡异陌生人的带领下，不久后。 穿过满是荆棘的险恶道路，两人来到一处被藤蔓尽数缠绕的工业仓库，外面有一些陈旧生锈的大型碎木机，这里应该是个木材加工厂。 “照片上的女人就被关在这里么？” 海勒向残疾男问道。 残疾男点了点头。 柯林倒是有些疑惑，在外面走了这么久，根本没碰到过一个活人，偏偏行动能力很差的残疾男还能活蹦乱跳，就仿佛那些怪物不会杀他一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也容不得任何犹豫。 两人快速来到厂房仓库，这里被两扇极厚的铁闸门关闭着，还上着一把锁。 海勒上前想要直接暴力破坏，化为二米二高的嗜血巨汉准备把门给扯下来。 柯林却示意她别这样做，如果市长的千金真在里面被拘禁起来，以富家大小姐的脾气很可能早就怕到神经错乱了，何况还是如此奇异恐怖的地方，再听到这样的巨大动静后，并非没有精神崩溃的可能。 喀喀。 柯林用血刀快速斩开一个能通过人的矩形切口，一块重铁应声而倒。 两人进入里面，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僵在原地。 昏暗无比的空间如同刑房。 那是上百个衣衫褴褛的人，其中一部分甚至没有任何衣物，完全失去了作为人的尊严，被用对待牲畜一样的方式禁锢着。 有些被铁链镣铐圈住手脚捆绑在铁环上，有些则像屠宰场的流水线机器，被房梁上的铁钩刺破后背挂着吊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崩溃，柯林海勒两人也被认为是外面那种怪物，即使他们还活着，也屏住呼吸不让自己的胸腔起伏哪怕一点，紧抿着双唇一点声音也不发出，可饶是如此，一部分还是抵不住身体本能的畏惧而微微发着抖。 不知道他们是镇子上原本的居民，还是过路的人，可能两者都有。 空气中还有着一股汽油味儿，以及一种极为难闻的味道。 “哇喔。” 毫无同理心的海勒发出惊奇的感叹。 “杰西卡。” 柯林呼唤着市长独女的名字，由于人太多了，一时间辨认不出是谁，而他们憔悴绝望的面目看起来几乎都一个样。 “杰西卡。” 柯林继续呼唤着。 明白了这两人不是什么怪物，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因为虚弱的缘故，他们只能发出轻微的救命声，但无数微弱声音交叠在一起，就如同某种绝望深渊底部传来的魔音。 “我知道！杰西卡！” 一个衣不蔽体的女人卯足了全身力气呼喊着，她知道，杰西卡的身份异常特殊，是洛城市长的独女，那样的大人物一定会对自己的骨肉展开大规模搜索，出动大量人员，正是这份信念令她支撑到现在，不至于彻底崩溃。 而眼前的人肯定是来解救杰西卡的。 柯林闻言用血刀直接斩断了挂着那女人的铁钩，把从高处坠落的她接住。 “杰西卡在哪里……” 柯林迫切的问着，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可能不在这里。 人的某种特性在此时暴露。 她知道杰西卡是自己唯一的筹码。 “把我带出去，我告诉你。” 她极其微弱的说着。 柯林有些愤怒。 嗡嗡嗡…… 海勒拉动电锯，那声音嘈杂以及骇人无比，朝着她慢慢走去。 这个女人直接被吓得失禁。 虽然柯林不是很赞同海勒的做法，但目前情况紧急只能这样了。 “别害怕，我们还会回来解救你们的，外面的怪物已经被杀得差不多了，快点告诉我杰西卡在哪里，这至关重要。” 柯林平静说道。 “她刚刚才被带走……一个穿着白色背心的人，很高很瘦，像是瘾君子一样，是他操控着那些长着触手的怪物。” 她回答道。 由于见识过那邪恶无比的仪式，柯林不得不朝那方面去想，杰西卡也遭遇了不测。 “该死。” 柯林二话不说，直接冲出仓库，往自己来的那个方向快速奔去，将异空间力量汇入腿中，跑得无比迅捷。 没想到自己已经错过了，沿着那怪异的巨大根须，就能找到杰西卡， “喂。” 海勒准备追上去，却被柯林制止，让她去找到李斯特和尤金二人，再跟着残疾男人到自己所在的地方。 柯林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战胜那个所谓的瘾君子，很可能是创造出这个地方的人。 但也只好上了。 80. 牧羊人 至极丑恶的大树，表皮生长着灰绿色的苔藓，丑陋的纹路以螺旋的方式甚至是不规则的扭曲排序纠缠环绕到一起憎恶的生长。 它过于粗壮了，比起植物，更像是某种伟力所修筑的宏伟高塔，不知道究竟有多高抬头看根本望不到树巅，其宽度在这被黑雾笼罩的畸恶森林也完全不详。 恐怖之树的根须，躯干，那些茂盛如近亲疯狂繁殖的庞杂枝条衍伸出无尽的分支。 而在这些树皮内里滚荡蠕动着，人形的轮廓以及扭曲痛苦挣扎嘶鸣着的嚎啕五官，如同苍蝇在腐肉中产出的卵一般，一个又一个在树皮上鼓包镶嵌，成千上万甚至更多，数之不尽，不断融入树心，即使听不到一点声音，也能够感觉到那怪戾至极的惨淡悲鸣。 大树的下方。 一个金发碧眼的美丽年轻女子，她穿着麻布衣物，跪伏在三角柴薪堆积的邪恶阵列之中，头部上带着荆棘圆环冠冕，还有着用野鹿死尸拔下来的角点缀在头上。 她正在发出令人心碎的啜泣，而她身边的冷漠瘦削男人，捧着一本不知名动物封皮的书籍振振有词。 “实际上不用祭祀，它也会自己吸入祭品，但我还是愿意为她作出一点贡献。” 男人的声音沙哑无比，他发现杰西卡正在哭泣，爱怜轻抚着她的脸，像逗弄孩童一样把食指放在唇上，做着噤声的手势。 “杰西卡，这是你的名字。” “你很重要，我想你高估了你那些所谓的友人。” “当我要把他们的内脏翻出来时，每个人都会毫不犹豫的说道，他们认识杰西卡。” “杰西卡是市长的女儿，她的父亲一定会有所作为，无论是多少赎金，那令人敬爱的市长都能给出。” 男人发出轻微的喘息，似是有些愤怒，手指勾动着她的头发。 “我认识一个人，很久以前，那是在西伯利亚，远东的时候，无尽的凛冬，兴许他对我没有印象。” “他说，就像强者必须统治弱者一样，聪明的人也必须愚弄蠢笨的人。” “你赞同吗？” 男人轻柔的问着。 而杰西卡只是怕得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顿了一会儿。 骤的发狂， 揪住她的头发死命的扯着，绷断些许头皮拧出鲜血。 “你赞同吗？” 他狂怒的问道。 杰西卡只好点头，疯狂的点头，不敢反驳丝毫。 …… …… …… 腐败的治安官观察哨。 李斯特合上卷宗，他已经把内里的一切信息梳理完毕，并深刻烙印在记忆中。 “这腐败的森林，所有的手笔，是来自一个叫克雷的男人。” “他的家族有迷信历史，包括他的祖父祖母以及父亲在内，都是一个秘密宗教的教众。” “记录里描述，他唯一的姐姐在他很小的时候失踪，但并没有提到更多信息，只有些蛛丝马迹。” “不过，按照对人最坏的揣测来看，很可能是被他的家人献祭给了所谓的神祇。” 李斯特平静说道。 “真有人会献祭自己的家人？” 并不是尤金不逛论坛，她偶尔也会在网上看一些奇异的故事，其中不少接触到一些州交际处的田园乡村，这些偏僻地带，在用户使用夸张词汇追溯那些隐秘故事时她都会下意识退出，因为实在有些压抑，当真正碰到这种事后，才明白有多么的邪恶。 “身为感染者，你应该明白，想象界，象征界，实在界。” “问题在于，很多人甚至没有接触到普世象征的资格，他们的世界仅仅来自于家庭，周边环境。” “根本就没有过渡这一阶段，在他们的认知中，杀戮家人，邪恶祭祀，都是合乎逻辑的一环。” “这些只是前提要素，这个名为克雷的人，有着前科。” “因为钱，他替一个经营软件公司的富商儿子顶罪，本来只是普通的肇事逃逸，只会判五年以下的服刑。” “可当庭审时，才发现富商的儿子侵害了一个高中生，并致其残疾和精神崩溃，判处了三十年的刑期。” “我想，种子正是在那时候萌芽的，十年还不到他就越狱了，下落不明。” 李斯特说道。 …… …… …… 丑恶巨树之下。 克雷根本不满杰西卡的回答，两只干枯如腐败枝条的怪长手掌掐住了她的脖子，但并没有致她于死地的程度，只是令她无法呼吸空气，玩弄着她。 “事实上这有失偏颇。” “问题在于，很多时候，人都是自愿被奴役的，没有所谓的愚弄，只是受制于某种无法想象的至高意志。” “你了解道德的准绳是什么吗。” “在一些哲学家的嘴里，道德的标准被判定为，如果全世界都做着同样一件事，而这件事不会对任何人产生负面作用，那么这件事就是道德的。” “我认为……” “这正是残酷之处。” “每个人都需要用餐，每个人都需要爱人，每个人都需要住更好的房屋。” “这能是一种罪么？” “但是……如果你的牧场多一头牛，有人的牧场就会少一头牛，一种环境只能支持固定数量群体的生活，只是如何在其中倾斜，否则就会陷入所谓的马尔萨斯陷阱。” “一个人花时间去给他人修筑宫殿，那他一定没有时间搭建自己的家，一个人很有钱，那么很多人就缺乏钱，一个人没有钱结婚，那么只有选择招妓，那些生疮流脓吸食致幻物的恶臭婊子。” “渴望幸福……也是一种原罪。” “在这种逻辑下，没人是道德的，每个人都是有罪的。” “你明白的，杰西卡，你受过高等教育。” 他松开了掐住杰西卡的手，她的脸早已经胀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眼球全是血丝，在被松开的一刹那，猛烈的吸着气，却导致汹涌的狂咳，陷入究极的痛楚。 克雷，他突然变得愤怒无比。 …… …… …… 治安官观察哨内。 李斯特对尤金继续说道：“这是入镇登记，克雷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逃亡生涯，在半年前回归了这里，他的故土。” 尤金依然不明白，只是这些信息和记录还不能证明克雷对那么多无辜的人下手，即使他的家庭有着迷信遗留，并不证明他本身也是狂人，他没有理由那样做。 “你怎么能够确定就是他？” 尤金费解的问着。 李斯特找尤金要了一支烟。 尤金有些讶异，没想到他还有这一面。 李斯特极为熟练的叼住，用火柴引燃，深嘶一口气，用拇指和食指夹住，而不是食指和无名指。 “旅游宣传手册。” “二十多年前的那个杀人魔。” “克雷的母亲或许是正常人，导致他没有什么童年创伤，除了那次给富商顶罪，从没犯过任何案子。” “他的母亲被杀人魔给侵害，尸体也被凌迟碎剐。” “白石镇的旅游宣传，一些商店会贩卖有关杀人魔的纪念品来赚钱。” “我认为……” “这激怒了他。” “我们得快些出发了。” 李斯特一下吸了整支烟的四分之一，如是说道。 …… …… …… 满是蠕动人体的畸恶大树。 克雷。 已近癫狂，面目扭曲，几乎是狂吼着。 “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都明白！” “你也明白！” “人的善良，包容，友爱，所谓的道德，使得这贫瘠的大地成了魔鬼的乐园。” “刽子手在作乐，殉道者在呜咽。” “你的同类，你的阵营，使人成为奴隶之奴，阴沟之水。” “但这并非是错误的，你明白么，你是完全正确且完全高尚的，因为这就是宇宙！” “这以血充当香料和调味剂的邪恶盛宴，这就是宇宙！” “权力之毒使专制者头脑发热，民众却喜爱这使人愚昧的鞭子。” “好好看着！” 克雷双手捧住杰西卡的头颅，强行扳到一侧，令她直视，直视那滚动着数不清反扭怪异人体的诅咒之树，那些人，即使一点声音也没有，也感受得到，那至极的悲怆与痛苦无尽汇入于身的狂暴哀嚎。 杰西卡被强迫着，哭泣着注视那大树。 克雷的声音变轻。 “这世界。” “最美妙的声音，就是沉默。” “而最大的幻象。” “就是无辜。” “与他们融为一起吧，杰西卡，在那里，你会感受到生命的完整，感受到……那仁慈的牧羊人之神，那绝非凡物的最终优雅，那包藏宇宙万物的无瞳绿眼，来自星空的神秘圣人。” 克雷刚有些迷醉。 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柯林，到了。 上架感言 大航海回来，本来想先开一本爽文挣点生活费再说。 结果现在的网文已经进化到我根本看不懂的地步，卷到飞起，我的套路和那些出神入化的高超技法隔了约莫整个显生宙。 于是只好脑溢血梭哈，开了这本书。 我有看评论区，这本书前期的确对很多书友不太友好，本来琢磨着改一下，人是要吃饭的。 但仔细斟酌后发现并不妥，可以将对策局塑造成完全正义没有任何道德缺陷的组织，但这样就打破了一种绝妙的平衡，一种精髓会完全流失，所以还是算了。 仔细看的书友我想能够明白，这本书并不是教人怎么学坏的，有关的人文要素都是正反双方的二元辩证，没有单一的负面导向，我决定将这段话加入简介，反而能为独立思考提供一些思路，我不认为独立思考是一种罪。 这本书在没有读者基础的连载中，注定会有些困难，或许是搏击过海上的风浪，我逐渐理解了一切。 废话也不多说，就这样平淡的上架了。 依旧是每天两更，工作很忙的时候会一更，但绝对不会断。 至于加更规则，想了下其实没有必要，因为我每天除了在码头卸货码货，就是码字，有些累，有盟主的话还是爆肝加一更吧，不过会等到节假日有时间的时候。 如果喜欢和认可这本书的话，希望支持一下正版。 81. 神的使徒 那是个极为枯槁憔悴的男人，个子如树条般怪异的高挑，他实在是过于瘦削，再加上那副高大的骨架和茁长的四肢，比例极不匀称，如鬼怪般颀长得令人发指。 他锯木厂工作背心露出的臂膀全是密密麻麻的刺青，并不是所谓的朋克文化, 而是一种地下世界的隐形规则。 柯林认为他来自一个历史跨度比较悠久的组织，没想到这类人居然还有，匕首意味着他犯有命案，十芒星代表着坐牢的年数，肩膀还纹有元帅服勋章。 这个人可能是流亡多年的逃犯。 但柯林不敢妄动，杰西卡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下, 他两只手死死摁着杰西卡的脑袋，只要他想就能随时将其脖子拧断。 为了防止他过激杀人，柯林并没有发出太大动静, 也没有突然靠近。 克雷已经发现了柯林。 “就像所有老套的电影桥段一样，英雄来解救身陷囹吾的公主了。” “不过要我来说。” “是对策局的爪牙走狗，并没有把心思放在正义事业上，而是在为他们的主人谋私。” “对么？在你来解救这女人的过程中，内部缺少作战力量，又有多少平凡人死在sct的手里。” 克雷爱怜的揉着杰西卡的头发。 而柯林的到来并没有使得她安心多少，之前携带重火力武器的警员都纷纷殒命，何况他只是单枪匹马，这个邪恶的狂信徒有着无法想象的神秘力量。 “开个条件。” “你要怎样才能放过她。” 柯林冰冷说着，对于这等狂人，律法的威胁亦或是道德的抑制已毫无作用，只能用最纯粹的交易来进行沟通。 克雷笑了，回头看着这镇静无比的来访者，不得不说他气场的确极为强大，散放着浓浓的威胁性，即使自己阅人无数, 此人至少也能排进前三名，那种至极的冰冷和无情, 混杂着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信念，他并不是个狂人。 “你是感染者对吧，我能感受得到你们这类人的气息。” “真是有趣的诅咒。” “当然可以，她对我来说完全无用，和其它迷失在这里的人没有两样。” “万能的牧羊人之神需要更多的祭品，这样它的宠爱才能恩泽这片被诅咒的土地。” “这片乐土，会无限扩张，只需要更多的祭品。” “你替我引导那些迷失者来到此处，只要凑够一千个，我就放过她。” 克雷饶有兴致的看着柯林，期待着他的答复。 他的话语包含着很多信息量，柯林看着那扭曲大树，这个男人听起来并不是感染者，他的底气究竟来自于何处，兴许是和星野真夏一类的人，掌握着某种秘密，会使用“术式”一类的恐怖手段。 “我同意。” “你先保证她不会受到伤害，我会即刻去处理你所说的事。” 柯林平淡的回答道。 这令克雷一惊，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男人，如果每个对策局探员都有这样冷酷的意志, 未必招架不了sct。 “哇喔。” 柯林的答复果断到令克雷不敢置信，不过他的手还是从杰西卡手上松开，把她给放走。 “别……别那么做。” 杰西卡啜泣着摇着头，这意味着一千个人会因为她而被葬送进那扭曲之树中，承受未知疯狂的折磨。 克雷轻笑着，拽起杰西卡的衣领，直接把她甩到了柯林的身边，他并非是盲目这样做，因为这里是，他的领域。 柯林解开自己的枪套，将手枪交给了杰西卡，让她有自保之力。 “快跑。” 柯林如是说道。 杰西卡愣了半秒，从远离大树的方向以普通人最快的速度逃离。 “呵呵。”克雷根本无所谓，“你觉得她能逃到哪里去……没人能离开这片乐土，没人。” 柯林根本没有半点废话，化掌为刀，掺着骨砂的血液瀑布为之奔流，五百兆帕的巨大压力只像是闪过了一道血线。 喀嚓。 克雷直接被拦腰斩断，上半身从断口斜侧方慢慢滑下，但可疑的是根本没有一点血液。 剧烈的痛楚没让他发出半点嚎叫，早已彻底遁入混沌疯狂。 “让我来对这一现状作出理解。” “这个女人……她的道德观念是，普通人的性命，比探员的性命，来得更重要。” “因为她认为这是你该做的，你比普通人更该死老兄。” “你舍身救了一个心理扭曲的婊子。” 克雷的上半身彻底滑落，口中说出无比讥讽的话，要摧垮轰塌柯林的理智和信念。 同时整片森林……仿佛活了过来一般。 整片森林。 那些灰绿根须在地上如蛛网般蔓延，衍伸进了他的身躯，纠缠盘绕进脏腑以及四肢百骸，使得他成为这里的主宰。 咔！ 一根碗口粗细的树枝骤的暴涨衍伸，如深水捕鲸刺箭直接插入柯林的胸腔，开了一个大窟窿，从背后洞穿而出，汩汩的溢出血浆，若是普通人在这样的一击下已经彻底暴死。 而柯林。 只是面无表情，那些狂暴的痛楚只如微风拂面。 他顺着这根刺穿他的树枝快速向前奔跑，每挺进一分，树皮上的纹路沟壑突刺撕裂着，都使得他汹涌溢出大量的血浆，而他毫不在乎，就那样狂奔着，创口被穿裂得越来越大，血浆越来越凶猛，而他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来自密密麻麻褶皱白虫以及无尽树枝的修复，克雷重新架构好躯体站起身来，看到这孤勇到令人头皮发麻的血腥场景也为之一震。 这未免……也过于生猛了。 咔咔咔…… 柯林胸前彻底被穿烂，而他也完全近身，来到克雷面前，骨骼在他手部快速增生变形，化为五把闪烁着寒芒连着血管筋脉的放血刀，如同利爪的骇人大手直接按住克雷的脑袋，使劲攥紧着手，要将这颗头颅完全捏爆。 可就如斧子劈入木柴，克雷的脑袋像是坚木一样，有着极强的韧性，骨爪嵌入了他的脑袋，却无法将其捏碎，只是陷入其中。 柯林没有任何犹豫，挺着树枝的穿刺撕裂，俯下身子，直接划烂了他一侧的肩胛，喷薄着惊人的红浆，但又快速愈合，快得仿佛时间倒流。 而他也按住克雷的脑袋，猛的往地上摁去，速度快如奔雷。 砰！ 嵌入头骨的利爪牢牢禁锢着克雷的头，撞击在土地的硬石上，传来无比清脆的巨响以及开裂的声音，克雷霎时口鼻溢血，因鼻腔受损呼吸受阻，发出抽气声。 砰！砰！砰！ 柯林并不停手，发狂了般施加着疯魔的凌虐，不断提起头颅再往地上砸去，如此循环好几十遍。 地上全是开裂的木片以及模糊的血肉，直到柯林将其全部砸成了一滩烂泥。 82. 曼珠沙华 眼看地上的克雷已经没了动静，不再动弹，仿佛是已经死了。 但柯林深知感染者的生命力，并且这个男人还不是感染者的样子，有着更为扭曲隐秘的险恶手段。 他将一只手臂化为珐琅质骨刀，快速对着尸体疯砍，将其凌迟碎剐。 这还不够。 最后他用血刀将其完全冲碎, 甚至在地上都切出巨大的创口，这个男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但柯林仍有着不详的预感，这诡秘的森林，以及这神秘男人，难道就这样简单解决了？ 来自异空间的力量源源不断，以自己现在这样的程度，刚才这一切只用了十分之一不到的力量。 这实在是太轻松了。 不出他所料，整片森林开始蠕动着枝条, 被赋予了生命，除了那最为粗大滚动着人体的丑恶之树外，其它所有的参天巨木都活了过来，无数蜿蜒枝条犹如蛇形向着柯林包裹缠绕而去。 柯林用骨刀将迎面而来的歪曲树枝全部砍断，但根本抵挡不住那无穷无尽疯长衍伸而来的树枝，渐渐招架不住，将他完全包裹架起来吊在空中，不断收缩挤压渗出骇人的鲜血。 堆垒翻滚的白虫组成了人形，完全粉碎的克雷又显化出了实体，他穿着的锯木厂背心已经被撕裂，暴露出瘦骨嶙峋的上半身。 同样也满是纹身，他的胸口到腹部，纹上了一个无比邪恶的图案，那是一个戴着兜帽无脸无眸的人形生物，穿着覆盖全身的罩袍，从足底蔓延出章鱼一样的触须。 “还不明白么，在这里。” “就算是世界上最为强大的感染者，屹立于顶巅的, 也难以战胜我。” “何况是你，连领域都没有的感染者。” “这是神所赐福的伟力，从最开始你就没有任何胜算。” 紧接着克雷融入一颗树中，操控着整片森林，对柯林进行无休无止的虐杀。 那些将柯林包裹的枝条形成一枚更加封闭的木茧，把他死死禁锢在其中，不断狂暴挤压榨着血。 如同圆珠笔弹簧刀猛的弹出，柯林的体表突然冒出几十片锃亮的骨刀，在他的皮肤上以撕裂自身的极致痛苦为代价快速游走着，将木茧瞬间扯碎，柯林从其中完好无损的脱身，将异空间力量汇入全身，使得他的力量，速度，爆发力，完全犹如外太空生物。 那些枝条依旧快速朝着他衍伸而去，可柯林速度快得像是时间被削去一样，在每根树上纵身跳跃, 天矫如电, 如闪光一般四处游移躲避着这些树枝, 同时已经近身的枝条也被那骨刀夸张的攻击速度给瞬间断裂。 霎时间，就算是整片疯魔的丛林，也奈何不了柯林，可他已经处于被动状态，必须将精力全部花在躲避攻击中，完全无法进行反制，攻击这男人的本体。 极其不详的预感在柯林心中萌生，这样下去不断磨损着自己的力量，此消彼长之下最后只有败亡。 是否要把希望寄托在时间回溯上？这神秘男人过于恐怖，甚至能操控自然，在这种伟力下哪怕是再强大的感染者也无法抗衡，他的力量究竟来自于何处？必须找到源头才能进行打击，否则根本无法战胜。 “像蟑螂一样进行逃命么。” “这就是我和你的差距，探员。” “你的攻击不带任何感情，没有任何信念，只是苍白的，软弱的。” “而这些枝条，他们蕴含着，来自那些冤死在这里亡魂的力量，在他们被杀人魔凌辱灵魂践踏尸体之后，还要成为人们的笑柄和利益工具无法安息，成为新生代文化的牺牲品，供孩子和游人取乐。” “愤恨，憎恶，怨念，这无穷的狂怒，你能感受到么？” 咔咔咔咔…… 那些枝条的速度变得更快，随着克雷的发怒，根本就不是疯长那么简单了，像是子弹一样爆裂穿出，在与空气的摩擦中甚至表面化为焦炭，一根枝条直接插入柯林的后足，将其脚筋挑断，却被他瞬间愈合，再度弹跳躲避着。 但柯林的速度越发跟不上枝条的速度，无数黑色尖刺从天而降，齐刷刷的发射将他穿刺成一滩烂泥。 可柯林还是能够瞬间重组，他流出的血已经形成了一片血海。 沸腾的血色液体翻滚出气泡，凝练出一条又一条比人还高的魔犬狂吼着朝着克雷扑去，可他已经融入一颗树中，这些魔犬啃咬撕扯着树皮，却无法对他本人造成哪怕一点伤害。 就趁注意力被转移的瞬息，这片血海蔓延出无数血管筋脉网络，在其节点增生出一只又一只半开阖的眼睛，全方位观察着这片丛林的动静，再小的细节以及再小的动作也被柯林悉数捕捉。 他已经能够提前预知到那些枝条的攻击方向，躲避起来轻松无比，矫捷至极的朝着克雷所在的树木冲去。 以血为水，以骨为砂。 三百兆帕。 六百兆帕。 一千兆帕。 血之瀑布疯狂爆出，堪比航天工业铡刀的血水在大树上胡乱挥砍奔流，顷刻将大树粉碎爆裂，露出藏在其中克雷的真身，被柯林直接扯了出来， “你是什么怪物？” 克雷有了一丝惊惧，即使到这种程度……居然也宰不了他，和之前闯入这里的那些感染者，根本不是一个层次。 柯林根本没有废话，尽管普通的物理手段不奏效，那么只好试试从他人身上汲取的手段。 他的手臂钻出几根蝎子尾部一样的黑色毒刺，连接着纤细的骨条直接注入了克雷的胸腔和脊椎。 “这是一种世间极痛的毒素，会逐渐腐蚀你的神经网络，使你在折磨中脑休克死亡。” 柯林冰冷的说道，毫无感情的眼睛注视着克雷慢慢黯淡的瞳孔，这样施加心理压力，会让痛楚事半功倍。 紫色液体被注入他的身上，皮肤和肌肉组织开始肿胀，这是一种比化学烧伤还要凶猛一千万倍的极致折磨，攻击性并不强，目的在于，使他自身崩溃瓦解，让意识进行自我沉眠死亡。 这令人发疯的极痛令克雷发出扭曲无比的嚎叫，面目彻底挤压在一起，除了这一种疼痛，世间没有一种折磨能被称得上是极刑。 “你太小看我了，你太小看我了。” “我是神选之人。” “我是天命之子。” “我有着神赐予的伟力。” 虽然他说着这样的话，但五秒过去后，他直接脑休克死亡，瘫倒在地，尸体自动发出极痛的抽搐，但大脑已经死亡了。 柯林依旧感到不安。 只见那丑恶的大树，滚荡着无穷丑恶的大树底部，其中一个镶嵌着的人体突然爆开，绽放出一朵娇艳的红色花朵，从中走出一个。 崭新的，毫发无损的，全盛状态的克雷。 “重新来过吧，探员。” 克雷如是说着。 柯林眉头紧锁，力量在刚才已经消耗大半，已近枯竭，自己，快要败亡。 83. 时空绝境 治安官观察哨内。 李斯特将自己的配枪留给了这对来自弗吉尼亚的新婚夫妇，让他们有自保之力，并保证自己能解决这项事件，令他们能够安全离开。 实际上李斯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就连五成也没有，这样说的原因只是为了稳定他们的精神，不至于崩溃。 两人离开了此地, 开始寻找着克雷所在地的信息，只要找到他，说不定就能瓦解这险恶的迷境。 看到李斯特所做的一切，完全展现出了对策局探员应有的素质，缜密的推理能力，强大的战斗能力, 不仅能很好的处理事件，对普通民众的情绪安抚也做得相当不错。 尤金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当了几个月探员, 不是和柯林一起去蒙哥马利的烧烤店大快朵颐，就是和他到处去酒吧鬼混，用着薪水花天酒地，不过这也没差，谁叫对策局也是疑神疑鬼唯利是图。 “是我们迷路了还是你在干着什么奇怪的事？” 尤金觉得眼前这棵树极其眼熟，但以李斯特的智商想必不会迷路，可能是在研究着什么。 “我发现了这个森林里的规律。” “越往镇子中心走，空间就会变得更加混乱，如果只是盲目走的话，走不到镇子中心的，那里面一定有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很大概率是导致这领域存在的原因，我们必须按照指定的规律前进。” 李斯特将大柴刀捏得更紧，接下来可能要发生恶战了，最好真像是自己猜测的那样，并不是单个超强感染者的领域，而是一种疯狂意识的集合。 “那规律是什么。” 尤金感觉就像是些奥数题一样，列出几个数字然后填空，没什么好难理解的。 “在e-infinity理论, 时间和空间都是不连续。” “在这个超越物质和意识的领域里，微观上的事物也可以违背定律展现在宏观事物上。” “就如同量子隧穿效应，在宏观世界难以展现。” 紧接着李斯特又说出波函数坍塌，势位垒，算法一类的词汇，尤金都不知道那些单词要怎么拼。 “快他妈闭嘴吧，爱因斯坦，老实在前面带路就行了。” 尤金不想再听李斯特说些有的没的。 随着二人的深入，李斯特以一种特殊规律前进，时而转弯，并不是从一条直线走。 眼看着附近环境变化越来越大，树木越来越高，藤蔓荆棘疯长，光线也越加昏暗，地上那种满是褶皱的白皮虫子也变成了幼虫，密密麻麻，极度令人恶心。 而与此同时他们看到了大量被藤蔓遮挡掩映的房屋，两人已经来到了曾经白石镇的主干道上。 同时海勒也突然出现, 从几株茂盛植物中窜了出来, 浑身是血拿着电锯的她属实给尤金吓了一跳。 “操，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突然碰到两人让海勒有些惊异。 “我和李斯特按照一种……反正就是特殊规律找到了这里。” 尤金也不知道要怎么具体解释，反问道：“你呢？” “我是跟着一个古怪的瘸子来的。” 海勒看了看周边，该死，那瘸子人呢？怎么突然不见了？ “大事不好了，我发现森林外围的那些人形生物以及很多怪物都朝这里涌了过来，铺天盖地，像是他妈的……丧尸围城知道吧，跟电影里拍的一样操。” 海勒将之前发生的事粗略的告诉了李斯特，包括柯林已经前去解救杰西卡，说不定已经发生战斗了。 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一个身穿麻布衣物的女人急忙向这边跑来，看到三人后，当即一懵，以为又是什么人形怪物，用装着特制弹药的手枪向海勒开了几枪。 砰……砰…… 两颗子弹精准无误的打在海勒身上，燃烧起蓝色的火焰，可被她扑腾几下就瞬间熄灭。 “你这阴险的小婊子。” 海勒有些失去理智，拿起电锯嗡嗡嗡的就要砍人。 “等等！” 李斯特直接动用异象，片刻内就制伏了这个神秘女人，仔细对照后，发现竟是市长的女儿？联系到海勒刚才说的，他不由认为柯林已经从克雷手上解救下了杰西卡，为了断后，现在正在和克雷战斗。 李斯特当机立断。 “尤金，杰西卡就交给你照顾了。” “海勒，你去对付外围那些涌来的怪物。” “我去支援柯林。” 李斯特如是说道，要两人快速回复。 尤金倒是没有任何意见。 “喂，那他妈可是不下一千个怪物，甚至更多，还有些肉虫和裂头生物，你让我一个人去？” 这把海勒给整无语，虽然这些玩意儿单个实力不强，但压倒性的数量摆在那里，这不是要自己命么。 “没错。” 李斯特平静说道。 海勒对李斯特竖起一个中指，发动电锯转身又去宰那些尾随她而来的怪物，这些玩意儿肯定是受到了操控，来支援森林中心里的那个家伙，这是一个好消息，说明柯林兴许处于上风，不过是砍些喽啰而已，上就上吧。 看着李斯特也往镇子更中心跑去，尤金想要帮忙，但又不能放下杰西卡不管，只好先安抚有些失去理智的杰西卡。 …… …… …… 丑恶大树下。 柯林完全不敌，半跪在地狂呕鲜血，他的力量已经完全枯竭，在这种消耗战下，与拥有着整片森林的克雷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他甚至…… 已经进行了一次时间回溯。 但根本没有作用。 “真是不可思议……” “简直就是……最究极的能力之一。”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够回溯时间。” 克雷藏在一颗树中，仅仅露出些许人形，他为之震撼，怪物一样的力量，以及这怪物一样的能力，就如同某种……命定之人。 在那丑恶大树中，交织着无数人类的命运和因果，取悦着无上之神，因此能引来它的部分福泽，能够推演些许宇宙奥妙。 克雷的意识衍伸入大树之中，通过至福的通道连接着宇宙至高之地，试图推演柯林的命运。 此时间……一种更为狂暴的力量从通道中倒灌，似是窥见了什么，也或是什么也无法窥见，只有一种伟力传递而下，引来强烈的反噬。 使得他口鼻溢血，当场暴死。 随后从大树之内再度走出一具肉身，而刚才的记忆似乎是被什么不可知之物抹去了一般，已经完全遗忘通道中的一切，只记得自己试图推演柯林的命运。 这一发现，使得克雷的后背透体冰凉。 “啊……” 他面目扭曲，发出恐惧的大叫，完全入魔了，陷入了彻底的疯狂，没有任何一丝理智，发狂的攻击着柯林。 柯林艰难的抵挡着攻击，不知为何，时间回溯在这里根本无效，只是将自己的状态回溯到几个小时之前而已，兴许这里真如他所说，是神的乐土，他有着一定权限，得知内里的一切，掌控内里的一切，这里的他全知全能。 此时李斯特已经赶到，果真如他推测一般，家族迷信文化遗留，以及经历的那些事件，克雷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李斯特不敢犹豫分毫，化为闪耀光谱立即支援柯林。 柯林深刻的明白，哪怕是四人加到一起都无法战胜克雷，他的力量无穷无尽，简直就是这里的主宰。 “攻击那颗大树！那是他的力量之源！” 柯林呼喊着。 李斯特一秒内完全内理解，正如猜想一样，不是来自于个人，他速度奇快无比，朝着丑恶大树冲去，然而…… 却被一股伟力所阻挡，某种不可名状的事物干扰着他的理智，使得他怪异的在原地徘徊踱步，或是将空间无限拉长，使得他怎么也无法抵达。 “该死……” 柯林眉头紧皱，被狂暴的树枝划得全身是血，时间回溯也根本无用，彻底的败亡，即将迎接自己的是彻底的败亡。 李斯特也反应了过来，虽说这是下下之策，但目前也只有去替柯林解围，他看上去马上就要死了。 “这里交给你了。” 在李斯特接手战斗的一瞬间，柯林说罢不再犹豫，他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只好这样做了。 …… 【看来你远要比我想象的更加危险，你是一个赌徒。】 …… 柯林取出星野真夏交给自己的注射器，金属外壳内嵌着透明的玻璃器皿，里面有着灰色液体，据说是狂人的脑髓液，蕴有无比神秘的力量，甚至是某种，“真相”。 柯林为了将效力最大化，直接注射进了自己的脖子，将活塞柄全部按压了下去。 84. 群星之渊 星野真夏有些吃惊，只见柯林盯着手机整个人彻底僵住，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度令人惊骇的事物，这根本不符合他的风格，瞳孔收缩着，手指在微微发抖。 这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炸入柯林的脑海中。 来自对策局第一科的机密情报。 这实在……过于惊人。 尤金使用通讯终端给他发送了一张照片，据称是第一科探员在拍摄某个实验基地的文书办公空间。 这是第256号证物, 是这个已故探员拍摄的很多照片中其中一张，通过联网设备上传到对策局的秘密资料库后，这个探员便已经牺牲。 诡异之处在于，甚至无法推断这个探员所在地位于何方，他本该在执行另一项机密任务，却意外失联，像是着魔了一般抵达了照片拍摄地, 甚至无法判定这个实验基地是否属于sct，或是其他组织。 留下的信息只有数不清的琐碎混乱的相片，当时情况似乎非常紧急，很多相片都是模糊的，还有着不少同一场景，因连续拍摄角度略微不同导致重复的，包含着一些极度血腥或令人毛骨悚然的照片，还有一些星空，宇宙的歪曲投影，以及轮廓丑恶的阴影，这一切都扑朔迷离，令追查的人毫无头绪。 但这些对柯林来说都不重要，唯有256号证物。 柯林有个英年早逝的兄长，在柯林六岁的时候就死于意外事故，256号证物拍摄的不是其它，而是一张照片，他兄长孩提时候的照片。 尽管有些遗憾，但柯林实际上并不对这所谓的兄长抱多少感情, 甚至没有关于他的清晰记忆，只能在照片中得知他的模样。 问题在于这张照片的拥有者, 柯林实在想不出是谁，由于相片周围还摆放着一些奇怪的矿石收藏，他想破脑袋也不知道是谁，或是哪个表亲有着矿石收藏的爱好。 不敢继续深想，或许那并不是什么意外，背后有着什么阴谋，是什么人掳走了自己的兄长，并留下死亡的假象，只有加入对策局，顺着他们的信息网络继续查下去。 …… …… …… 随着脑髓液注入的瞬间。 模糊画面于眼前割裂破碎胡乱拼凑。 混乱意识在脑中发散分裂四处游移。 “你是催化剂，还是发明物，亦或是实验中产生的无用泡沫。” 脑髓液在头颅里翻滚，化为冰凉的液体从颅内扩散到全身，贴着细小的管道表面或在内里滑行。 脚下是无边无际的浅池，冷冽的清水刚好没过鞋子，倒映着天际的薄暮，以及整片宇宙星空。 随着喉中传来异样, 两只血淋淋的手臂从口腔中窜出, 撑开柯林的嘴, 从中爬出一个和柯林一模一样的人。 当此人出现的瞬间，柯林的气势瞬间萎靡了下去，眸中少了几分狠辣与冰冷，透过脚下浅水的倒映一看，自己脸上的伤疤已经消失不见。 而出现在眼前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男人，眼睛到嘴角赫然有着一道狰狞的伤疤，他的身体散发着奇异的光芒，兴许是因为狂人的知识，一条又一条代码或符号似的光点纹路在他身上涌现缠绕，那是狂人脑髓液的力量。 柯林瞬间明白了一切。 精神现象学，辩证法。 有限和无限。 此时无限的自己被剥离了出去，承受着狂人脑髓液带来的冲击。 “你太强大了，柯林。” “现在的你已经太强了。” “过于……强大了。” “但那个男人说的很对。” “你的攻击不带任何感情，没有任何信念，只是苍白的，软弱的。” “因为你有着退路可言。” “时间回溯……” “这世上没有比这更加软弱和无能的力量。” “正是因为如此，你才无法突破这不可逾越的鸿沟，达到至强的境地。” 有着刀疤的柯林，气场仿佛能压住整片星河宇宙，眸中无尽的肃穆与威严几近令人跪伏。 “可那是我自己的能力，我无法将其抹除。” 柯林无法做到，尽管这能力很多时候都没有作用，在对付那些强大到不可思议的怪物时，这个能力太过无用了，只是重头再来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这就是你最后的懦弱之处，只要你不畏怯了，这个能力就会消失，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很快就会消失。” 柯林面无表情的说道。 “但是……如果有一天，我无比的需要重头再来怎么办。” 柯林有些犹豫。 “那说明你还没做好准备。” “你还不够真正强大。” “我从…………而来。” 可中间的词汇似乎是触动了某种无上之力，被虚空之音给抹除。 天穹上的群星越发黯淡，伴随着某种无上之物的降临。 “没有时间了，你必须现在就做好准备，必须没有退路，必须达到至强。” “才能够抗衡。” “群星之渊，原初混沌。” 柯林已经不由得柯林，直接杀死了他，将其碾碎为了领域。 他再也无法，重头再来。 …… …… …… 柯林猛的惊醒，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一种无比清晰的直觉，那种能力消失了！时间回溯的能力！ “这怎么会？” 柯林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自己没发生任何力量上的变化，还是一样，和之前并无不同，狂人的脑髓液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甚至把自己时间回溯的能力都给抹除掉了。 再也无法重头来过。 “群星之渊，原初混沌。” 柯林只记得这几个字。 而眼前的战局微妙到令人不敢置信。 克雷…… 已经被制伏了。 只见尤金流着鼻血，动用着能力在控制着克雷，而李斯特将其削成人棍，使得他无法自杀，或是做出什么疯狂之举。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柯林完全不解，这个男人……或许就算是s级感染者来了也难以对付。 李斯特浑身是血，眼睛都瞎了一只，手臂也断掉，没有用异象恢复，惨不忍睹，已经是重伤状态，但仍有着些余力，将树枝削成尖刺后把克雷钉在地上，使得他无法动弹分毫。 尤金闭着眼睛，沉浸于某种状态中，无法说话。 “我还以为你服毒自杀了。” 李斯特完全无法理解柯林刚才的诡异行径，朝自己注射了什么之后，神游太虚一样，被抽去了灵魂般彻底僵在原地，为了保护那种状态下的他可是受了不少的伤。 李斯特告诉了柯林一切。 尤金安抚好杰西卡之后，便赶忙过来支援。 她的能力不止能修改电子数据和投映画面，有着更加变态和恐怖的作用。 当人的眼睛或耳朵看见或听见事物时，并不是直接认识到了事物本身，只是接受到了瞳孔和耳朵传来的信号，再由大脑进行解析和补充。 而尤金能力的可怕之处在于，她甚至能修改这种生物电子脉冲，修改人接受到的信号，修改他人看到的，听到的，闻到的，感觉到的。 一种近乎无敌的能力，等于说甚至能将他人囚禁在一个虚构的世界中，甚至有更多操纵空间，各种思维引导，各种思想折磨，惊人至极。 当尤金抵达战场时，局势立马扭转，在李斯特告诉她一种名为“完形崩溃”的现象后，尤金直接堪称碾压了，直接不断重复释放同一种信号，重复千百万次，使得克雷精神完全崩溃，直接失去战斗能力。 “不是很懂。” 柯林极为震惊，无论是尤金，海勒，或者李斯特，都是强者中的强者，即使没有自己，也依旧能够执行作战。 “你当成是心理控制就好了。” 现在情况紧急，李斯特并没有松懈一点，看尤金的样子使用能力并非没有代价，海勒也在后方阻挡着怪物大军的冲击，并不能长久，只是权宜之计，必须要解决这一切的源头才行。 因为刚才的战斗，李斯特衣物受损，内口袋里的一张照片滑落下来，是他在治安官观察哨找到的，认为会有用。 柯林捡起来一看，惊人的发现，照片上其中一个男人所持的手杖，和自己遇见的那个残疾男人，一致无二，仔细观察下，发现五官也完全相同。 “怎么了，这应该是小镇治安官的照片，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阴暗的森林，来自于那颗邪恶的大树，必须将它毁灭，才能离开这里。” “但是我用尽各种方法也无法靠近，等尤金的力量消失后，发狂的克雷还会继续袭杀我们每个人。”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或许有领域的人，才能登上那棵树，因为那样有着一个不受任何事物影响的孤绝空间……” 李斯特话还没说完。 柯林已经开始快速攀爬那一眼望不到顶巅，满是滚荡人体的丑恶巨树。 李斯特：“……”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他长长松了一口气。 85. 伊甸之终 自由城，海湾别墅群，101号。 那是一道窈窕的倩丽背影，用裁纸刀拆开包装后，从中取出一只做工精美的银色手表。 她爱怜摩挲着表盘背后的字符，随后翻过来看正面，才发现指针已经坏了。 或许是运输过程中的颠簸, 加上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导致机芯受损。 现在，甚至是早就已经停转。 …… …… …… 柯林已经忘记自己向上攀爬了多少米，根本看不到脚下的地面，挥之不散的氤氲黑雾缭绕着一切，如置身于恐怖的邪恶祭祀圣坛。 各种轮廓，各种形状的人体, 如同树皮内的脊丁幼虫般，密密层层在其中翻滚蠕动, 要么蜷缩着抽搐，或是四肢反扭着痉挛，更是在树皮内里网状尖刺的穿透下进行着无效无望的逃离挣扎。 柯林为找到借力点，不小心手指抠入一块树皮凸起的囊肿地带，从中溢出介于灰色和红色的奇怪汁液。 这诡异的树木随着嵌入内里的人体成立了一种共生状态，已经变为介于生物和植物的畸诡之物，就和每个感染者一样，是超越意识和物质的存在。 一路攀爬上来，柯林已经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人被汲取进了这大树之中，几千个，或是上万个，仅仅是自己爬上来的这一面而已。 其中包括着白石镇原本的居民，以及长久以来路过此处的游客和路人。 无论他们度过了怎样美满或不幸的人生，此时都沦为散发恶臭，滚动浆液，从未为人所见的原生质肉树。 柯林在前来解救杰西卡时，听到了克雷对她的邪恶呢喃。 渴望幸福, 也是一种原罪。 在这逻辑下, 没人是道德的，每个人的都是有罪的。 最美妙的音乐，是沉默。 而最大的幻象，就是无辜。 柯林根本不这样认为，只不过是疯人的癫狂乱语罢了。 等会儿找到摧毁这怪树的方法后，抹除其中的核心，或是杀掉某种寄宿在树心里的怪物，这些人就兴许能够为之剥离。 柯林不小心踩空就要跌落下万丈寒渊，急忙将手增生为骨刺剜入树皮内才稳住身形，继续朝着树巅上攀登，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达到顶巅。 这棵怪树越往上枝条越加繁杂，不下几千根，也是和主躯干一样，排列密集的镶嵌着人形囊肿般的抽缩物体，或许树巅上的皮质较为软嫩，在灰白枯绿树皮的衬映下, 那些刺入着树须, 覆盖着一层薄膜的人体五官更加清晰可见, 全部闭着眼睛陷入特殊的沉眠状态，但面部的表情却是透着无尽的痛苦和绝望，呈一种呕吐状，似是借这种方式将那种不断在体内肿大膨胀的痛苦呕出体内。 而这些人形物密密麻麻，随着庞杂树枝的衍伸以立体的方式不断向外围绽开而去。 饶是柯林也紧皱着眉头，他从没有见过比这更加令人不适以及毛骨悚然的畸恶场景。 沿着这些树枝，脚下的质感越发柔软黏稠，仿佛踩踏着的并不是坚硬树皮，而是某种结缔或皮肤组织。 柯林从一根树枝上快速来到树心，在这巨树中央位置，竟是空心，有一处不知深浅的巨型坑洞。 眼前的景象实在是过于奇妙，完全颠覆了柯林的认知，整片森林的黑雾就是从中流溢而出，在那直径不下二十米充斥着磅礴黑雾的深潭中，翻滚着一幅幅由烟雾糅合散溢而成的虚幻画面，是无数人的因果命运交织混合在一起，形成了至极恐怖的折磨绘卷，展现着种种不堪设想玄之又玄的景象，或是血腥病态至极的诡异交合，又或是如伊甸般圣洁的天国光景，还有数之不尽难以捉摸朴素迷离的幻奇事件。 从中。 柯林竟发现了自己的倒影，那些黑雾，迷离间组成了他的面目，在其中滚动着，对他怒目而视。 不知为何，霎时间柯林竟有些入魔，不自禁的朝着这坑洞走去。 兀然。 耳边传来了熟悉的聋哑怪叫，把柯林从恍惚中惊醒，那缺乏发声器官的怪异嘶吼，顺着声源看去，赫然是那个残疾男人。 根本无法得知他是通过何等痛苦的方式抵达此处，无用的手杖已经被抛弃，仿佛是抱着无返的决念来攀爬此树，他的皮肉尽数磨损，露出森森白骨，本就残缺的一只手骨头已经磨为尖刺。 柯林不能想象一个残疾人要怎样攀爬这颗巨树，那一定无比艰难，从他殉道者般的的破烂身躯能够看出，那种已经近乎疯魔般的不可损耗半点的强大意念，甚至使得他能无视某种不可名状之物的干扰。 而柯林已经得知了他的真实身份，或许是出于那男人的病态意志，并没有将小镇治安官给杀死，而是进行了某种怪诞的改造，使他跛脚及不能举物，以及无法发声，要让他处在这种恒远的苦楚之中。 此时他已经濒死，口鼻溢血，时间已经不多，他身下抱着什么，拼尽全力将其挪出。 看到那物体后，柯林明白了一切，只能这样做了，正如李斯特所说的一样，这恐怖的迷境，并非来自于个人，而是来自一种疯狂意识的集合，他也明白，为什么最初遇到他，他要用木杖殴打那融于树内的人。 柯林捡起了喷火器，将其持在手中，但他迟迟没有扳动拉栓。 他永远也无法重头再来，永远。 自己一举一动，任何所作所为，都会成为既定的事实。 残疾男人发出怪异大叫，刺耳无比，催促着柯林。 终于。 柯林无比深刻的意识到，这的确是万劫不复的狂乱深渊，而每个从这绝望之井中取水的人，都无法得知井之深浅。 而已经由不得他犹豫，没有时间了，没有任何退路了。 随着残疾男人撕裂声带的疯吼。 饶是柯林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扳开了拉栓，汹涌的火焰长蛇开始席卷周围的一切，这些枯皮树须顷刻间被点燃，熊熊烈火灼烧着那些污秽不洁遍地增生的蜿蜒藤蔓须茎，高涨的红芒迸溅出无数火星，烧出连绵不绝噼里啪啦开裂碎烂的柴薪爆响，火势疯狂的向周围蔓延。 一旦开头，便再也停不下来，柯林走到树巅的茂密位置，喷射出猛烈的火焰，本就汹涌的大火顷刻间燎燃周围尽数光景。 残疾男人浑身痉挛，发出至极狂暴的聋哑怪喊，那声音太大且过于剧烈，声嘶力竭的震荡着他本人的肺腑，根本不得知那是哭泣还是狂笑亦或是解脱的战吼。 与此同时那些火焰烧开了那些覆盖着人体的薄膜，木刺插入着的他们根本无法逃离，被烧开包裹后血肉模糊且枯白不成人形的他们如匍匐的动物在地上蠕动，在被火焰烧蚀全身时发出凄厉如嚎啕厉鬼的悲惨嘶鸣，极力挣扎着往树枝边沿爬去，却无法绷断那缠绕全身的怪树须茎。 柯林继续灼烧着那黑雾之渊，又在那些树枝路径上喷射着火焰，直至将燃油完全耗尽。 火海将一切完全淹没，整棵树，包括周边的丛林，所有事物都被席卷其中。 …… …… …… 李斯特带着力量枯竭的尤金逃离，柯林做到了，随着那棵树燃烧的同时，克雷也开始自燃，面目扭曲痛苦无比。 沼泽文化，卡寇莎，牧羊人之神。 这一切。 都结束了。 理想主义者是无可救药的。 当他被扔出了理想的天堂。 他还会制造出一个理想的地狱。 …… …… …… 柯林完全僵住，怔在原地，即使大火已将他烧成焦炭。 不计其数钻爬抓扯着的肉体在焚烧中绝望的嚎叫悲鸣，燃之不尽的滔天大火发出着烧蚀树皮的脆响，还有那些数不胜数的皮层脂肪蒸发的嘶声，与成千上万堆叠交错回荡在一起的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仿佛出自刑房的喊叫。 回音，叫喊，丝毫，悲鸣，叠加着层层灌入柯林的脑海，而那不断烧蚀着人海的业火，尽数映入他的眼帘。 柯林不知道。 在经历了这样的苦难后，他们是会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骤然间。 他顿悟过来。 除开这里之外，世上没有地方能被称之为地狱了。 …… …… …… （第二卷·罪与罚·完） 86. 美好生活 洛城都市圈，圣路易区。 某极致奢靡的高档餐厅，完全无用的十九米层高只是为了让中堂看起来更加开阔恢弘，室内喷泉，精美雕塑，黑色巴洛克风格以及红色丝绸竖旗，考究的灯光以及乐队, 无论是是室内设计以及软装设计，品味都屹于顶巅。 作为圣路易区知名度最高，且最为上流的餐厅，仅仅只花钱都不一定能订到位置，还需要一定的社交关系。 市议会的几位大人物今天也带着世界巡演的芭蕾舞团成员在此处用餐。 餐厅后厨。 穿着白色厨师服金色扣子的一群人正在热火朝天的忙活，只不过这些衣服与他们壮硕的体格完全对不上，明显小了几号, 像是临时穿上的衣服。 而他们凶煞面孔与阴狠眼神完全和厨师对不上号，部分脸上还有狰狞的伤疤或是骇人的刺青。 “有顾客在抱怨你们做的饭味道不对，你们以前真的做过厨师么？上餐速度快点，多放点调味料就行了，反正那些傻逼也吃不出什么来。” 戴着厨师长帽子的狄狛显得有些滑稽，亲自示范做着红酒炖牛肉，疯狂的倒着橄榄油和鸡精还有香芹。 为了这次行动，狄狛在组织里精挑细选了一些做过餐饮行业的人，一个比一个吹得更厉害，都是些好手，没想到行动开始了这些人完全不顶用，那些顾客竟然真的能吃出不同，真是他妈奇了怪了。 “可并不是调味料越多菜就越好吃。” 希斯反驳着。 “咖喱酱算是调味料么。” 特里不知道香料和各种酱的区别。 狄狛大感震撼，将厨房的指导工作交给西弗，这一个多钟头来只有他出的餐没有问题，狄狛现在对他高度信任。 因为是特工出身，西弗精通于不限乐器、厨艺、艺术鉴赏等多种技能，完全能应付这个场面。 狄狛懊悔无比, 早知道就不用甲烷把这里的厨师长弄昏了, 这个意大利人还真有两把刷子。 《美好生活》拍摄现场。 来自sct峰会的最高指令，勒令狄狛用纪录片的形式，展现sct的人文关怀，使年轻人踊跃的参与到组织中。 摄像师用着专业仪器对着后厨拍摄，然后把摄像机对准狄狛所在的位置。 察觉到镜头，狄狛有些手忙脚乱，连忙把有些油腻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作出一脸福至心灵，中年妇女瑜伽导师的亲和模样。 “嘿，你们好。” 狄狛假模假式的挥了挥手，又感觉这有点蠢。 “刚才那一段掐了好吗。” “操。” 狄狛骂了一句，取消了尴尬后摇，继续说道：“我们今天要拜访一下市政议会的人，因为他们把睾丸癌互助会列入了非法组织的名单。” “这真是一场天大的误会，我们没有进行过一次游行，也没有任何暴力活动，或是非法占用公共设施，活动室也付了租金, 大家只是聚在一起, 解决一些烦恼事，做些工艺品，可他们却不合理的没收了烤箱和咖啡机，并封禁了活动室。” “这是克莱恩，他最近过得……一直不太好。” 狄狛招了招手，让一名紧张无比，盯着纸条正在背台词的人过来，摄像机镜头也对了过去。 西弗切菜的手停了下来，心中大震，他根本不得知今天要做什么，因为不仅有sct的人，也有一些并不得知真相，只是参加了睾丸癌互助会的人，只以为是平常的那些“公益活动”，没想到竟是得到了市政议员的行程安排，要在这里阻击，但周围人多，不好避开耳目，根本不知道现在发送消息来不来得及，恐怕已经晚了，只好借故去卫生间，将消息发送给格蕾。 摄像机对准背台词的人。 “操……刚才那段不要，拍到他背台词的片段不要，准备好了么。” 狄狛拍了拍那人的肩膀，他也长舒一口气，对着镜头做了ok的手势，然后开始表演。 此人在加入sct之前有着明星梦，学的表演学，也曾多次去好徕坞试镜，但因磕碜的外形一直不如意。 “我和我的妻子一直想要孩子，但我们意见总是不同。” “我一直想要一个女孩，但她想要一个男孩。” “就在一周前，她有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很健康。” “是和她新丈夫的孩子。” “我……祝福他们，因为……” 说道这里他喉咙滚了滚，有些哭腔，强撑着说完：“因为这是她应得的。” 狄狛拍着他的肩安慰着他，说道：“感谢克莱恩的分享。” 希斯很是无语，狄狛破天荒的没有扯他那些神经病理论，搞得像是个正儿八经的睾丸癌互助会似的，sct峰会竟是如此可怕之物。 “接下来我会和他们商量一下，大家……都不想失去这个容身之所。” 说罢后，狄狛的脸上竟有些悲凉。 希斯直呼专业，年代最佳一百演员没你我把杂志丢进垃圾桶。 此时一个成员对着狄狛耳朵小声说了些什么，狄狛从怀里掏出手枪来。 “别他妈拍了，等会儿再开机。” 狄狛扯下厨师帽，市议会的几个大人物到了。 两分钟后。 砰！ 砰！ 砰！ 连续三声枪响，直接让高档餐厅中堂陷入了恐慌。 一众悍匪从后厨涌出，手里持着机关枪或是临时起意从厨房拿的切肉刀。 汇报完情况后的西弗被枪声惊动惊动，从卫生间出来，希望能够减少伤亡。 身穿华服的顾客皆想逃离，但被持着重机枪的希斯堵住大门，上了close的挂牌，示意没有营业。 消防通道也被几个枪手给堵住。 明白了情况，所有顾客皆是抱头蹲下，明白遭遇了劫案。 狄狛拍了拍掌，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 “不好意思各位，这是在拍戏，可以开机了，接下来你们像正常情况一样用餐就好，我们只是要找敬爱的几位议员谈一下。” 在一众sct成员对现场的协调下，又恢复了秩序，所有人面目恐惧的坐在餐椅上不知所措，对桌上的精美菜肴没有半点兴致，其中一名男性顾客试图用手机报警。 砰！ 血液飚溅，他太阳穴直接被贯穿开了个大洞，直接栽倒地上暴死。 狄狛把手枪拍到桌上，这血腥一幕令现场所有女性客人尖叫，西装革履的男人们更是怕到发抖。 “不是说……这是公益活动么？” 一个面目有些青涩的互助会成员也有些被吓傻，不知道自己加入了一个什么样的组织。 因为sct和睾丸癌互助会实际上是分开的，sct洛城支部都是些明白人，而这些从各地活动室来的人，很多人之前只是打零工或者说郁郁不得志的平凡人。 西弗紧皱眉头，这样下去只会让情况更糟糕。 果不其然，听到这样的回话后，狄狛面色越发阴沉，他脱下了厨师装，里面是他常穿的卡其色风衣，狠毒的眸子犹如蛇蝎。 “当然是公益活动，只是，很多时候……我们不得不消灭一些坏人。” “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 “这不是在过家家，孩子。” “没有决心的人什么也做不到，为了获得尊严，你不得不扮演……杀手。” 狄狛坐到了市议员的餐桌位上，拿起餐刀和叉子为对面几个大人物切着牛排，极为贴心的放在他们的盘子里。 “可是……” 这个年轻人还要想再说些什么。 “你能他妈闭嘴吗。” 砰！ 西弗开枪射中了那个年轻人的胳膊，使得他疼得瘫倒在地发出嚎叫，西弗明白，要是他再说下去，狄狛说不定会下令开枪射杀在场的所有人。 狄狛意外的扫了西弗两眼，但并没有放在心上，这的确需要一些小小的教训。 “这种情况就别拍了好吧。” 狄狛看到摄影师还在拍。 “呃……这个，我会剪辑的，只是有些内容我想自己回去看看助兴，我女朋友爱好有点特殊你知道的。” 摄影师有些尴尬的说道。 狄狛无语，这哥们儿才是玩得变态。 “鉴于很多新成员，的确不知道我们的具体工作是什么，接下来我示范一下。” 狄狛紧捏着餐刀，站起身来。 咔…… 咔…… 咔…… 他动作很快，绕到对面餐椅后方，连续给对面几个人割喉放血，喷射的红浆淋得餐桌上到处都是，所有的菜都被溅上印象派的泼洒红墨。 西弗侧过头不忍去看。 餐桌上只剩下最后一个剧烈喘着气的议员，以及啜泣着的几个芭蕾舞团成员，而餐厅里的其它顾客屏气凝神抖个不停，整个中堂落针可闻，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 “我们只是在拿回应有的权益，掀翻这……染着血的帝王宝座。” “你先是要告诉我市长大人现在在哪里，我要向他表达敬意，另外你回去后，别再查封我们的活动室了。” 狄狛闻了闻餐刀上的味道。 “操，ab型的血。” 他这样说道。 发现现场气氛过于紧张，包括很多新成员也是面如纸白，狄狛感觉自己有些失职，鉴于互助会的开枝散叶，本来是想带一些生力军见见世面，因为这次行动的确没有危险可言，但似乎疏忽了心理建设的方面，导致反应过度。 的确需要系统化的军士训练，需要的是至极勇猛的有种之人。 他决定讲一个笑话来缓解尴尬。 “别他妈都哭丧着脸好吧。” “有这样一个笑话。” “洛城的机场正在放礼炮，第一声响了。” “妻子问丈夫，放炮干什么。” “丈夫回答说，因为总统要来了。” “礼炮又响了几下，妻子再问，怎么搞的？第一炮没打中他吗？” “哈哈哈……” 狄狛扶着额头尽力克制着笑意，反而把自己给整笑了。 而其他人。 没人笑得出来。 87. 命定之死 病危的光线软弱无力，无法渗透半点灰霾的积云，即使是在白昼正午，也被暗沉的天幕所笼罩，使得整座城市，缺乏阴影。 哪怕是微风也没有，空气干燥无比。 自从那次日蚀之后, 天候越发怪异，兴许是天体轨道偏移，地日距离改变，或是其它什么原因。 即使在夏日也阴寒无比，但却有着雨季般的雷响和降水。 圣乔治区的一家廉价咖啡店，洛城的不少咖啡馆除了咖啡, 还会卖一些熟食，已经拌好的沙拉以及简易的汉堡薯条, 或是鸡肉卷类的易加热食物。 尤金嘬着咖啡的吸管, 柯林的精神……越来越不正常了。 那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甚至波及到了周边地域，在无数消防员的努力下，砍伐了火势边缘地带的树木植被才彻底消停。 克雷。 也死了。 他并不是潜渊症感染者，而是掌握着一种极为秘辛的邪恶术式，那大树是他的力量之源，一旦大树毁灭，他也被反噬暴死。 尤金不得不开始相信那些早就从地下世界流传出来的怪谈，使徒，神……等一类玄奥莫测的玩意儿。 随着对策局调查，他的身份也慢慢显现出来，在越狱后的流亡期间加入了一个西伯利亚远东的犯罪组织，这个历史遗留的组织据说早已经消亡了，没想到居然复生过来，而sct的最高干部之一, 狄狛，似乎也有类似经历。 由于这次事件牵连太广，后续事项依然在跟进，白石镇甚至被从地图上除名，只留下遗址，那二十多年前风靡一时的杀人狂再次名声大噪。 论坛上全是有关白石镇的消息，就连最近病毒一样蔓延的睾丸癌互助会也被压下去风头。 很多人哀悼着在火灾中死去的人，但一股势头也在疯涨，关于一种神秘学言论，是那杀人狂的恶灵主导了一切，是一种诅咒。 这个声名狼藉的杀人狂，又引出了一股热潮，不少作坊开始售卖有关的处刑道具周边，销量令人叹为观止。 尽管这种行为，对那些死在杀人狂手下的怨魂来说，是一种至极的折辱。 好徕坞一知名导演听到后，说会根据这个故事来改编成电影，且已经确定剧本和演员人选。 “柯林，柯林。” 尤金连续喊了两声，可他却沉浸在其它地方, 似乎陷入某种精神上的漩涡，根本没有听到。 市长的独女杰西卡被救出后, 四人小队因为劳累和伤势被下达强制命令休整十天，李斯特和海勒的伤势相当严重，尽管是感染者也需要时间调养。 尤金身上也绑着不少纱布，反观只有柯林状态不错，但也不尽然，只限于身体上，他似乎是遭受了什么巨大打击，现在进化成完全体了属于是，从谁都欠他钱的脸进化成亡命之徒一样的刀疤脸，现在……甚至有了些神经质，没事做的时候眼神就会涣散，完全出神，精神极不稳定。 他甚至吸烟的次数少了，一天只有半包的样子，兴许是火焰和燃烧着的草木焦炭会让他想起什么。 在回洛城的时候，柯林向杰西卡注射了定位器，这样他就能随时知道杰西卡的位置，尤金看到后并没有点破，最开始以为是对她的一种保护，但柯林并未上报，这使得尤金有些生疑。 尽管无人知晓在那树巅上发生了什么，只有柯林自己知道，他也从未和任何人提起，但尤金猜想，那应该非常恐怖的事。 “你不得不那样做，是没有办法的事……” 准备安慰的尤金话还没说完。 柯林这下却听到了，严肃说道：“不，只是，我可能还没准备好。” “准备好什么？” 尤金听李斯特说过，在感染者拥有领域的一瞬，会进入一种奇妙的境界，会感受到自己的宿命，甚至能够察觉到……命定之死，部分对策局的s级感染者，甚至已经应验，但也只是一种经验论，并不完全正确。 拥有领域的人……意识相当错乱，极不稳定，缺乏理性，李斯特让尤金不要告诉柯林此事，那样的话对柯林只有负作用。 “群星之渊，原初混沌……” “你明白么？” “我无法挽回一切了，没有任何退路了。” 柯林双手搭在尤金肩膀上，整个人神情已经陷入一种魔怔状态。 “你需要休息，柯林。” 尤金有点被吓到，现在的柯林完全就是一个神经病。 “你不明白，快离开对策局，这很危险，你随时都有可能会死，sct，对，sct，他们会在车里装炸弹，到处都是他们的人。” “我看到了……在那火焰中，有东西在对我说话。” “还不到时候……她说。” “还不到时候。” 柯林完全魔怔，发出轻微的喘息，在那地狱般的业火中，万千树木人油烧出的黑烟凝成不可名状之物，对着他低语。 他慌乱的扫视着周围一切，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可疑人员。 “你究竟怎么了？” 尤金被吓坏了，现在的柯林与精神病院的疯人一致无二。 咔…… 咖啡馆里的一个新店员在加热食物，使用微波炉时，放入了不该放的事物，整个微波炉砰响一声损坏开始闪着火花，然后开始燃烧起来。 但更引人注目的是柯林，他骤然站起身来开始发狂。 “这里是哪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柯林看着火焰，掏出腰间的配枪，神情完全错乱，警戒着莫须有的东西。 “你回到洛城了，现在彻底安全了。” 尤金不知道该怎么做，想要上前给他些安慰，却被他一把推开。 在咖啡店所有顾客惊异的注视下，柯林呼吸渐渐平静，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把配枪收了起来，捏住自己的眉心。 他恢复了以往的神情，手指有些颤抖的从怀里取出一支烟点燃，深嘶了一口。 尤金赶快结了账，不想在这里继续引人注目。 皮卡车上，尤金准备带柯林回家，让他好好休息，他在洛城仅有的一处房产，似乎是在一个度假城。 “这是出城的方向。” 柯林面无表情说道。 “没错，你需要回你那该死的度假城，好好休息几天，那里的按摩院挺多的，你不是最喜欢去了么。” 尤金也不知道带柯林去哪，总不能把他关进精神病院。 “你在搞什么鬼，我不去那里。” 柯林直接开始在车内吸烟。 “你疯了，柯林，这两天你吓死我了，怕不是明天就要完全发狂来杀我了。” 尤金半开玩笑说着，但有认真的成分。 “是么……我要去找格蕾，我有话要对她说。” 柯林让尤金调头。 “看来你不清楚状况，只有李斯特才能联系到她，她最近忙到焦头烂额，没办法……带你去看看我以前生活的地方，你不是说过不公平么，只有我知道你的一切，现在补偿你行了吧，别再一天天跟个神经病似的了。” 她不知道柯林究竟打着什么主意，不过最要紧的是，让柯林稳定下来。 柯林明白，第十一科只是针对洛城事务，想要接触关于潜渊症更多的秘辛，要去第一科，星野真夏，她所在组织可能也知道一些。 “你以前生活过的地方？怎么，要带我去什么瘾君子的老窝。” 柯林不是很感兴趣。 “福利院。” 尤金随口回答着。 “你是孤儿？” 柯林饶有兴致。 “你他妈会说话么？不会说别说好么。” 尽管尤金并不在乎，但要不是看柯林精神有问题，已经一巴掌呼上去了。 “你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么。” “那是一个冬天，他喝多了，醉到不省人事。” “最后在雪地里冻死了，一个酒吧的后巷里。” 柯林说道。 “嘶……” 尤金吸了一口气，她不知道现在自己是想要抽柯林，还是想要抽自己。 88. 花园 圣玛利亚区，一处相对宁静的社区内，维修良好的老式地中海风格建筑，蓝白相间的油漆粉刷与天空大海一样晴朗宜人，占地面积较为宽广，有着很多活动区域，包括孩童游乐区。 后院的花园中, 玻璃石堆叠的精美花坛中种植着各种芳香的观赏性草本植物。 尤金推着轮椅带前任院长出来散心，尽管天候不太理想，但花园有着玻璃阳光棚，使得这些娇嫩的花卉不会被雨水摧垮，即使天幕灰黑大雨即来，也能够挡雨。 这位风烛残年的老妇已经患上了阿兹海默症，柯林听尤金说这位老人小时候也在这里长大, 很多年过去，时代繁复更迭, 她也依然住在这里，把这里当成了家，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但她现在已经无法行动和说话，只是偶尔会说出意义不明的乱语。 这种公立设施的资金基本来自市议会的拨款，偶尔会有慈善基金会的援助，但要实现社会内循环的闭环结构远远不够，更多的作用是为市长竞选参与者作出的承诺之一博取民众好感赢得选票，提供能力证明收养儿童的家庭能获得优渥的税收减免。 这样才能完全形成闭环。 鉴于这处福利院从这位老院长开始就有着极为温馨的氛围，从未中饱私囊过，日子过得一直不算太差，但仅限于此，除了竞选前后期间，所有资金只够勉强度日。 只是尤金这几个月用着对策局的薪水进行了不少维修改建，柯林看着这里的优渥程度，顶得上一些富家子弟戒毒用的疗养中心了, 但还是少了几分瑜伽会所泳池喷泉后现代解构建筑风格的高级感, 但也极其不错了。 柯林能够猜想得到，尤金把证券交易所比利弗山庄以及白石镇事件的奖金大部分都投了进来。 刚才看到一个孩子居然在玩一款品牌的正版积木，这玩意儿价格不菲，这是柯林没想到的，看来尤金的确对这里花费了不少的心思，不仅是金钱上的。 “怪不得没人收养你，我要是逛一圈这里，看到个化烟熏妆的太妹也觉得够呛。” 柯林手贱撇了一朵花下来，闻了闻觉得没意思看到地面很干净又不知道甩到哪里，趁尤金不注意时偷偷塞进土壤里埋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装作无事发生。 “你真的很擅长社交，柯林。” 尤金眼皮抽了抽。 “你知道白石镇的治安官么。” 柯林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个男人。 “怎么了？” 在李斯特从那个观察哨取下照片的时候，她瞟过一眼，不明白柯林为什么说起这个，那个治安官竟然没死？ “他是个……很顽强的人，我把我那枚勋章给卖了，证券交易所那时候的。” “你竟然真的卖了？” “怎么，你还留着吗。” “卖了。” “……，总之，我又赎了回来，通过对策局的信息网, 我找到了那个治安官的女儿，他们关系似乎不太和睦，即使看到有关新闻也没太大反应，他女儿是一个金属乐队的主唱，我找到她时，房间里有还有个没穿衣服的女人。” “这点就不用说了好吧。” “我把那枚勋章给了他女儿。” “这听起来不像是你的作风。” “因为新闻没有报道，没人知道那个男人所做的一切，我告诉了她，我从没见有人哭得那么伤心过。” “所以说那个治安官到底做了什。” 尤金无语，柯林不说谜语的时候，还是不说谜语的。 “有的时候，你会发现，人的意志……或许真的能够比肩神明。” “不想说别说了好吧。” 外面的天气转凉，尤金推着轮椅回到了室内。 一群天真无邪的孩子在室内打闹着，柯林不由开始想象尤金还是个孩童时在这里淘气捣乱的场景。 因为工作原因尤金不常来的缘故，并没有着一群孩子围着吵着要她一起陪着玩的欢乐场景，并不是特别熟悉，不过都极其礼貌，在一些认识尤金的护工“呵斥”下，还是会极其热情的和她打招呼。 主要是尤金带来的这位同伴，那副面貌实在没有什么孩子缘。 “这么快又要走了吗？” 一位护工从小就和尤金一起长大，看到尤金事业有成，汇入福利院账户的钱能够撑不少年月了，不过她还是很担心，因为他们都携带着配枪，在政府职能部位从事着什么危险工作，最近的洛城越来越不太平了，和一些名字不雅的疯狂组织有关，不希望尤金这么善良的人出现什么意外。 “是啊，今晚就别做饭了吧，我请孩子们吃披萨，再点一些什么，他们应该喜欢那些有玩具的儿童套餐，电视上那些宣传，孩子们应该喜欢得不得了。” 尤金用手机选购了晚餐，准备和柯林一起离开。 “老院长前天晚些的时候说话了。” 护工骤然说道。 “说了些什么。” 尤金驻足下来。 “她问你在哪里，还说你小时候总喜欢扮演新娘，用纸巾卷在一起当婚纱。” 护工说到这里有些笑意。 因为柯林在旁边，尤金有些尴尬，扶着额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柯林对着她竖起一个大拇指，也不明白是在取笑还是赞赏。 随便应付几句过去后。 两人回到皮卡车上离去。 时至如今，柯林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一个时值黄金年龄的女人会开皮卡车，这样就能运送一些书籍或是玩具，以及一些比较重的物品。 离开福利院有了几公里。 柯林相当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因为尤金有些泛红的眼睛一直憋着，虽说没发出丝毫的哭腔，哪怕是一分贝的抽泣声响，但依然能察觉到空气中隐隐弥漫的酸楚。 “我有点急事要下车，前面路口停就行了，休整结束后再见面吧。” 柯林解开安全带，作出要下车的架势，准备“逃跑”。 尤金并没有说什么，靠近路边的位置停下了车。 皮卡车的引擎并没有熄火，因为灰霾的天幕早就已经有了下雨的征兆，随着几声滚动的闷雷，一场瓢泼大雨没有丝毫预兆的倾泻而下。 似乎是在给柯林某种提示。 然而柯林并没有理会，扯开拉手开启车门，淋漓雨点挥洒的声响快速灌入车内，但他有些犹豫了。 “货厢上有伞。” 尤金平静的说道。 砰…… 然而柯林却关上了车门，一言不发的坐在车里。 霎时气氛有些凝固，两人都呆坐着什么也不说。 “你……” 不等尤金话说完。 “你不是在蒙哥马利的烧烤店还有优惠券么，一起去算了。” 他这样说着。 就如柯林所预料的一般。 不管是他的妻子，或者是那个治安官的女儿，或许这世界上所有女人都是。 哭起来的时候，都是一样的让人心碎。 89. 帝国 自狄狛杀死了几个市议员，并对其一个进行威胁警告后，对活动室的查封行动有所缓解，睾丸癌互助会如毛细血管一般在整个洛城铺张开来。 那些通过劫掠而来的资金，也源源不断的转化为实力，使得这个玩笑一般的组织名字成了一种令人闻风丧胆的不法组织。 城内许多互助会的活动室有着这样的传闻，当银行卡不能代表你, 开的车不能代表你，衣服也不能代表你，这些不再是个人意志的组成物，而是个人意志的附属物，如同垃圾，如同废品，抛弃一切, 成为真男人后，当你认为你准备好之后，便可以参加试炼。 试炼。 如同某种幼稚的中世纪玩笑，像是搏击风车的堂吉诃德，现代人听到只会把这当成茶余饭后的荒谬怪谈。 但试炼参加的要求是…… 不仅没有任何报酬。 反而需要五百联盟币的制服费和安葬费。 这是何等的…… 离奇。 仿佛就真的是一场试炼，关于真男人的试炼。 那些话。 【这世界是你的摇篮，也是你的陷阱。】 【你的出生就是个错误，得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纠正。】 【你需要雄性激素来签下死亡契约。】 【是否要去地狱无足轻重，人已经活在地狱中了。】 【只有至极强者，才能抗衡魔鬼中的魔鬼。】 这些话，如同蕴有魔力的咒语，涌入人类的心智。 那些早已在睾丸癌互助会洗涤过的人，再也按捺不住，霎时间洛城离婚率暴涨，在修斯克区，圣路易区，以及城郊外的工业区，这些地区最为显著，离婚率高达了百分之七十, 就好像是说明着, 有成千上万个男人，背离了家庭，来参加这所谓的试炼。 传说。 只要通过试炼，就能进入一个组织，没人知道叫什么名字，殿堂，圣堂，兄弟会等等，被人传得五花八门。 睾丸癌互助会的第一条规则是，不能提及它，但鲜有人做到。 而这个组织里的人，完全做到。 就如同都市传说，有着一种巨大的吸引力， 经济萧条，贫苦，压抑，失败的婚姻，只会在超市里买打折菜三天不洗头发的母牛, 成绩平平在校园里遭到凌辱的孬种孩子, 满脸横肉坐拥大胸白人女秘书指手画脚的上司，社交媒体不学无术愚弄大众的憎恶怪胎。 所有被侮辱，嘲弄，取笑，讥讽，失败的loser，都渴望着成为一个。 真男人。 昏暗的仓房，上下铺，老式电视机只放新闻节目。 一个又一个穿着白色背心黑色外套牛仔裤加靴子面无表情如机器人的男人。 “这就是你的人生。” “每一分钟都在走向结束。” “散漫的状态无法达成任何事。” “纪律……这很重要。” “铁一样的纪律。” 有人说那个组织的长官是精神病，有人说他七天不用睡觉，有人说他可以抬起浴缸把人砸死，这些都不确定。 但至少有一点毋庸置疑。 他来自西伯利亚远东，他把被子叠得像是3d建模的方块一样整齐。 “yes sir！” 周围传来异口同声充满气血的回荡。 亚修根本看不懂了，他根本不知道狄狛在干什么。 走出仓房地下室，推开废弃医院的大门。 哗哗哗…… 黑云压境，翻涌着滚滚的闷雷，瓢泼暴雨倾泻如柱。 在废弃医院的大门前，赫然站立着两排人，一共有六个，每一个都顶着雨水极为标准的站立着，边上放着行李包，里面有参加试炼的安葬费以及被褥，都如机器人一样面无表情的站着。 狄狛走到第一个人面前，破口大骂着。 “你太他妈丑了。” “我们不需要你。” “快滚吧。” 他骂完之后，脸上有着黑色胎记的男人仍然没有离开，只是肃穆的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狄狛拿起木棍殴打着他的腿部，可这男人一声也不吭。 他不再说什么，和亚修一起回了医院里。 …… …… …… 第二日。 亚修出了门。 依然是狂风四起，大雨如注，在这破败的街区更显凄凉。 门外的六个人在这样的环境里整整站了一天一夜，纹丝不动，神情肃穆，眼睛也不眨一下。 “我们不需要你。” “会有人开枪射杀我们。” “你喜欢那样吗？嗯？” “像是猎鹿一样。” “头上被打爆出一个窟窿，汩汩的流着血，脑浆全流出来，没人知道你的名字。” 看到男人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亚修用力拍着胎记男的脸，侮辱着他。 “快滚吧。” “你真令人恶心。” 亚修还不忘记都周围几个人折辱一番，用木棍殴打着他们，让他们快滚。 但他们依然没有丝毫反应，只是一声不吭的站在那里，没有睡觉，也没有吃饭。 …… …… …… 第三天。 狄狛出了门。 大雨连续下了三天三夜。 门外依旧站着那几个人。 狄狛的语气放轻，说道：“你不是一定得加入我们这个组织，你不需要证明什么，想想你的老婆，想想你的孩子，这说不定毫无意义，只是……回家吧。” …… …… …… 第四日清晨。 风和日丽。 狄狛和亚修一起出门。 那六个人还是那样纹丝不动站在那里，整整三天三夜没有吃饭，没有睡觉，受尽侮辱和令人放弃的话语。 他们的体形可见的消瘦，但却依然是面无表情。 狄狛点燃了一支香烟，轻飘飘问道：“五百联盟币的制服费和安葬费你们都带好了对么。” 他深吸了一口香烟。 “yes sir！” 这些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他们被带到地下仓房，剃了光头，穿上制服，把被褥铺在上下铺。 …… …… …… 第五日。 胎记男推开废弃医院的大门，铁丝网圈着的围栏早已经破烂，无人打理的树木尽显颓败，道路上坑坑洼洼，洛城里没有一片街区比这里更加萧瑟。 只见门前齐刷刷站着两排人，加起来甚至约莫三十四个，无一不是神情肃穆，以极为标准的姿势站在那里，旁边放着行李包。 胎记男拍着第一个人的脸，破口大骂。 “你太肥了，像是他妈一头肥猪，我们不需要你。” 胎记男松开了抓着她的衣领。 这个男人愣了一会儿后，提起行李包，离开了这里。 但还剩下三十多号人面无表情的站立着。 “你太矮了，快滚吧。” 他随便找了几个人辱骂着，并用木棍殴打着他们，最后找到一个实在是挑不出缺点的人。 “你……” 胎记男揪住头发后，愣了一会儿，说道：“你的头发太他妈金了。” 他继续补充道：“你们不需要证明什么，也没什么好证明的，加入这里也说明不了什么，只是……回家吧。” 胎记男说罢后直接回去了。 而留下的那些人，仍然保持着无比标准的站姿，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