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发家录》 第四百三十七话:机会 “我可是专门给莫太婆你送红糖糕来的。”阿灵一边将篮子里的碗端出来。 莫老婆子自是听到她在外头招呼梅福的话的,看了那红糖糕一眼,扯了扯嘴,“那敢情好,替我多谢你阿秋姐姐了。” 阿灵嘿嘿笑了笑,腆着脸挨着床沿坐上去,“师叔祖,我就是想跟您讨个主意来的。”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但莫老婆子却听得明白,闻言掀了掀眼皮子,淡淡道:“既来之则安之。” “可师叔祖不怕我给阿秋姐姐他们带来麻烦和危险了?”阿灵不解,其实她是想师叔祖敞亮的告诉她实情的,可不用问,也知道,师叔祖肯定不会如实相告。 莫老婆子没有多说,只道:“你真舍得一走了之?” 阿灵一噎,她自是不舍得的。 “既是如此,就好好待着吧。” “回吧,别往我这儿来。” 阿灵:…… 看着一副逐客不想多言的莫老婆子,阿灵没办法,也只得起了身,提了篮子离开。 白跑一趟,就得个既来之则安之,阿灵这心里,还真是落不下,不过她也确实舍不得阿秋姐姐和奶奶,犹豫不下,莫不如就听师叔祖的呗。 阿灵想开得快,出了黄家就想明白了,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大不了危险再来,她依旧以命相博,绝不叫阿秋姐姐他们受到伤害就是了。 再换个好的想想,万一那些人不来了呢。 天渐入傍晚,太阳落下山去,有一阵微风掀起来,有点冷,却也不太冷。 莫老婆子提了篮子出屋,隔壁梅福看见了,笑喊一声,“太婆这是出门去打青草呢?” 黄家养了一年的猪年关时杀了,猪圈空出来,本是要接着买头猪崽回来喂的。 但过年黄大勺买了一腿羊肉回来,莫老婆子念了一句羊肉好吃,黄大勺孝顺,头两天,就去赵婆子家捉了一只小羊回来,打算喂大了杀了肉给莫老婆子吃。 儿子孝顺,莫老婆子不能不领情,歇了一个月的,便又每天傍晚提了篮子出去打些青草回来。 不能牵了羊去放,也只能这样了,权当是散散步遛遛弯。 南泥湾最不缺的就是青草,那一片一片坡的,一年四季都清油油的。 这边地势迎着风,似乎又要冷些。 村里的娃子们这会儿打草的都打完回去了,只有刘老猛家的鸭子还在撒欢,不到天黑,不会回家的。 莫老婆子蹲下身,拿了镰刀割青草,不慌不忙,一把一把,也不大挪动,就这一片,都够装满一篮子的了。 身后不知何时有人过来,莫老婆子没有回头,只听得那拐杖拄在碎石头上的声音,“老嫂子真是想好了?” 莫老婆子顿了手中的镰刀,遥遥往远处那青山绿影望了一眼。 “上百年了,咱们多少代人了,到如今,守着这个秘密的不过你我二人,你单看看,这整个村里的人,谁又像能继续担着这个秘密活下去的?” “这个秘密接着往下压着走,迟早有一天,会害死所有人的。” “他们都是普普通通的村民,有家有口,平凡过日子,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担不住。 我知道你看好李杨那小子和阿秋这丫子,可他们到底还年轻,谁又知道呢。没必要叫他们提心吊胆,想来祖宗们在天之灵,也会理解的。” “咱们二十五金甲卫,几代守护铜鸟,不离不弃,也算是够了。” “安国舅一生惟愿天下太平,国泰民安。” “这次的机会再好不过了,错过这次机会,不知还得等何时了,那厚王和常山王世子,选谁,大友兄弟也是有比较的吧。” 唐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定,也跟着往那片青山绿影望去,闻言笑了笑,“且看他找不找得上门来吧。” 莫老婆子跟着笑了笑,“这会儿应该已经到松山客栈了,找上门来,是迟早的事,厚王闻着点腥儿都揪着不放了,他要是连这点能耐都没有,那也用不着咱们费口舌了。” 脚下这片土地,即便改朝换代了,那也还是他们的根。 厚王此人通敌叛国,为人不义,不配他们与之周旋。 当今仁政爱民,当为正统,常山王乃一代英雄,一心为国。 这样的人,才值得他们把东西交出来。 即便将来下去了,见到了主公,也能挺直背脊有个好交代。 …… 宋秋正坐在靠大窗的桌前捧着一杯冲了果酱的热水喝,桌上还有一盘李氏新做的请她品尝味道的点心。 这会儿子不忙,太阳又大,王氏几个正忙活着将客房的被褥这些拆出来洗洗晒晒。 翻了一个年头去没怎么盖过的被褥,翻出来洗洗晒晒自然好,左右这几天都没客住宿的。 只留出两间来,其他的都拆了洗来。 离着河边的,用水方便,就在河里掸,那被子清洗得别提多干净。 洗好了,就晾在河边的竹竿上,微风吹着,阳光晒着,荡漾飞舞起来。 陶秀儿和孟英子两个小丫头跑了一趟对面的青草坡,摘回来不少野花野草,紫的白的红的粉的,凑在一堆,别提,还真有些好看。 两个小丫头跑进客栈,见宋秋在那头坐着,就欢快的跑过来,将摘回来的花草给宋秋看。 “姑娘你瞧,这些花花摆在客房里可好看?” 宋秋素来和善,也没多大的规矩拘着他们什么的,大家在客栈里头相处起来向来松快。 陶东平性子活些,正在一旁擦桌子,忍不住就笑道:“这花枯得快,几天都没人住宿的,摆进去给谁看啊。” 陶秀儿瞪他,“万一今儿就有人住宿呢。” 说罢眼巴巴的望着宋秋,等着她说话。 宋秋不由笑了笑,看了眼那被她们齐放得很有些花样的野花草,点头夸道:“好看,就摆进客房里去吧。” “好勒!”两个小姑娘一听,高兴的就往没拆被褥的两间客房跑去了。 陶东平回过神来,怕姑娘怪他口无遮拦,赶紧抹着抹布往门口抹去。 刚到门口处,正擦上门框,就听得外头有马蹄声及近。 他打眼望去,就见几骑马打北边疾驰而来。 这个点不是饭点,不知道这行人会不会停下来打个尖呢? 正这么想着,便见那行人径直赶马往客栈门前来。 外头的陶东成赶紧迎上去接马,招呼客人。 ------题外话------ 咳,树洞回来了(有点心虚的赶脚……) 各位小可爱久等啦! 已经出月子了,现在是一个人带两个娃的状态,一大一小,一跑一抱,煮饭喂奶,鸡飞狗跳。 所以还是没有爆更的树洞,每天坚持努力两更,别催别催哦。 第四百三十八话:礼物 “姑娘,有客来了!”陶东平喜了一声,赶紧收了抹布,笑脸迎出去。 外头几人翻身下马,马匹交给陶东成安置,便径直往客栈里头来。 “几位客官里边请,打尖还是住店呢?” 这行却正是李觅几人。 李觅大刀阔斧走在前头,后头跟着的万山接了话,“我们住店也吃饭,先给我们安排一桌饭菜上来填饱肚子再说不迟!” 赶了一上午的路,早就饿得不行了。 李杨走在另一边,一进门就看见了那头坐着的宋秋,许久不见,登即只觉满腔的激动。 “阿秋!”他叫了一声。 这头宋秋正打量进来的几人呢,先看到李觅,觉得有些眼熟,正想着是谁来着呢,冷不丁就听到有人喊她。 看过去,便见一人大步朝她走过来,“李杨哥?” 两个多月不见,她差点认不出人来,实在是李杨变化太大了些。 好像又长高了,还又黑了些,不知是不是赶路得缘故,脸也有些糙得慌,看着跟后头那一看就是青年人的汉子都没啥区别了。 宋秋默默摸了摸鼻子,当然不会出口说许久不见李杨糙得有些显老相。 李杨也不知宋秋所想,高兴的走上来,“我回来了!这些日子,你们一切都好吧?” “都好呢!你也好吧?”宋秋微微往李觅身上瞄了一眼,这会儿想起了这人是谁了,可不就是从前支茶棚那会儿时来过的客人,带着两只猴子的那位。 原来这位就是常山王世子。 咦,倒是不见那两只人模人样的猴子,不知去哪儿了。 李杨还想跟宋秋说好多话的,但李觅还在呢,他只能忍下,看着宋秋好好的,心里也放了心。 正好李觅走上来,他便退了退。 “这就是你那邻居小妹妹吧?”李觅笑了一声。 看着宋秋又道:“去年姑娘还开茶棚的时候,在下就来光顾过,不知姑娘可还记得?” “记得记得。”那两只猴儿呢,让人想记不得都难。 李觅就笑,“听说姑娘的手艺不错,不知今儿可能尝一尝?” 自客栈忙活的人多起来,王氏和李氏又尽得她的手艺,她就几乎不在厨房里掌勺了。 此时听得李觅这么说,她看了后头的李杨一眼,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让几人稍坐,叫陶正招呼着,便往厨房去了。 宋秋不知道京城到这里要走多少天,也不知道李杨他们是不是急行,只算着今儿这日子,估摸着他们说不得过年就在路上呢。 这正月里的赶路辛苦,也吃不好休息不好的。 想着李杨,宋秋就决定好生做几道菜,给他也补补。 去镇上拜年大哥给的回礼中正好有一腿鹿肉,宋秋不爱吃这个,她奶也不吃,所以放到客栈来准备做菜卖的,这两日客人少,点鹿肉的也少。 就冻在水缸里的,还鲜着,宋秋看了看,便打算做一个红烧鹿肉片。 再就着厨房里现下备着的食材,做了酸汤鱼片、蒜苗炒腊肉、火爆腰花、韭黄肉丝、口蘑菜心,再来一个豌豆尖丸子汤。 六菜一汤,五个人,也尽够吃了。 湘州一带也喜辣,但李觅却也是头一回吃到这种辣味,滋味十足,连饭都多吃了两碗。 吃饱喝足,李觅一行便要了几间客房住下,又放李杨自回家去,想干啥干啥去,左右他就在这里住下,暂时也不上哪去,用不着李杨一直跟着。 李杨乐得应下,送了李觅进房间歇下,才退出来。 他归家心切,又有事情打算回村去跟唐老爷子说,但出来看到宋秋,还是先忍住了几分。 “这些日子客栈一切可好?你也都好吧?” 许是许久未见,宋秋莫名觉得李杨看她的眼神格外亮了几分,她有些不习惯,目光往下错了两寸,“都好呢,你此去京城可好?怎么赶回来得这样急匆匆?” 李杨有许多话也想跟宋秋说的,余光暼了暼身后的客房所在,他不禁道:“这个时辰了,客栈也不忙了,你要不要回村?一起?” 宋秋听着,看出李杨有话想说,正好,她也有事好奇呢。 便颔首道:“我今早见着冬瓜婶儿她还在跟我念叨你呢,可巧你今儿就回来了,她念你得紧,行吧,咱们这就回村去吧。” 客栈回村里也就一里多点路,走走很快就到了,实在距离短了些。 李杨想着许多话要说,还故意迈小了步子,生生压住了那一双大长腿的步伐速度,慢悠悠的走着。 宋秋人不高,一步本就迈不了多少,见李杨走得慢,正好,不用买大步子,累人,就当散步了。 “京城好玩吧?可热闹?”她好奇的问。 “热闹!我们进京又是年关,那城里人山人海的,从早到晚的都热闹!啥都有,看得人眼睛都花了!”李杨说得眉飞色舞,虽然没时间好好的逛过,但一出门经过那热闹,也够他说一场的了。 宋秋听得眼睛亮了亮,前世那最热闹的首都她就不曾去过,因而对这古代的皇城还是挺好奇的。 一来一回太远了,她纵然想去瞧个热闹,也有些发愁赶远路,再说出门那么久,她也丢不下她奶。 还是听听这热闹,饱个耳福吧。 李杨见她好奇想听,便想着将来有机会一定带她去京里亲眼看看,眼下也不急,便捡些有趣的跟她说了,满足满足她。 说到兴起,他顿了顿,飞快瞄了宋秋一眼,不知想到什么,笑了笑,手就摸进了怀里。 而后摸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来。 宋秋正听得起劲呢,见人咋不说了,正要偏头看过去问问,便被一个小盒子闯进了眼里来。 她一愣,顺着这手看过去,看着李杨黑黝黝的脸,“这是啥?” 李杨用另一只手摸着后脑勺,掩饰着紧张,面上大咧咧道:“喏,正好瞧见了,觉得这东西挺衬阿秋你的,就买下了,你瞧瞧,可喜欢?” 宋秋默了默,看着李杨那一副没啥的表情但眼底却透露着期待的样子,想问这礼物是只她有还是梨花也有? 认真说起来,前后两辈子加起来,除了亲人,李杨可是第一个给她送礼物的异性。 而且她心知肚明这礼物可不是简单的朋友送给朋友的礼物,便就有些踌躇。 这一顿,李杨又将盒子再往前多送了送,“也不是啥好东西,阿秋接着拿回去再看也成!” 说着又怕宋秋不接,便干脆塞到了她手里,脚下又飞快往前迈了两步,生怕宋秋会揣回来似的。 宋秋不及防,手里就被塞住了盒子,见李杨那样子,也是很有些无奈。 也没有立马就打开看,而是收了起来,一边接着往前走,一边转移话题般问他,“你跟在常山王世子这些时日,那事咋样了?” 第四百三十九话:人老成精 说起正事,李杨神色也是一收,虽然遗憾阿秋没有立马就打开盒子来看,但好歹是收下了不是? 他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然后便不拘着这事了。 神色有些严肃道:“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呢,事情怕是有些不妙。” 他忙将李觅在查的事说了,“从陇州青山县那边逃过来的灾民,又正好那么巧的二十五户,这实在是太巧了。” “世子已经命人在荆州府内排查当年就地安置的灾民了,相信很快就能查到松山村来的,我当时听了就急得不行,想着咋样才能回来报个信,让太公有心理准备,不想正这么巧,世子就决定要在松山客栈住下了等消息。” 届时一查出来,世子离得这么近,抬脚就能进村里来的。 事情刻不容缓,他和阿秋都是一知半解的,实在不知这会不会给松山村带来灭顶之灾,也是无法,只能告诉唐太公,看他怎么办了。 宋秋一听那边这么快就要查到这里来了,也是提起了心。 不知是好是坏,当务之急,还是立马告诉唐太公才好。 便道:“那你赶快往太公那里去一趟吧!” 话赶话的也到了老槐树前,宋秋招呼着李杨快往村里去,进了村,见李杨往村长家去了,她也往李家去,找梨花说说话,顺便等李杨回来听结果。 李家在村长家前头,要去村长家,就得经过李家门口。 陈氏正在用大扫把扫院子,不经意抬头,正好看到宋秋,登时一笑,“阿秋来了,快进来,梨花在屋里学针线,正念叨你呢!” 话音落,才注意到跟宋秋一起往这边来的李杨,她一愣,差点没认出来。 等认出来这个糙了不少的汉子正是好久不见的儿子,她笑得更欢喜,“阿杨回来了!” 说着就往外迎。 李杨过家门不入,招呼了声陈氏,只道:“娘,我去村长家说点事,一会儿就回来!” 见人就走了,愣是不进门来,陈氏转手拉住宋秋往门里来,嘴里一边嘀咕:“阿秋啊,你李杨哥这是刚回来?急个啥呢,连门都不进了……” 李杨大步往前去,很快就到了村长家。 唐老爷子正在堂屋里坐着烤火,也不用找了,进门就看见了。 李杨颠颠的径直迈进去。 “太公!” 唐老爷子见着他,想着昨儿老嫂嫂才说到估计已经快到松山客栈了呢,不曾想今儿就到了。 他不动声色,“你小子回来了?这时间赶得好,正好回来过上元节。” “就是想着赶回来陪我奶他们过上元节呢!”李杨熟门熟路的坐到旁边的小凳子上,双手摊在火盆上烤了烤。 见村长奶奶他们都不在堂屋里,村长也不知上哪儿溜达去了,正方便说话。 他也不兜圈子,赶紧就将事情说了,顺便注意着唐老爷子的反应。 那铁松林埋着的铜鸟,世子嘴里的二十五金甲卫,到底和他们松山村是什么干系。 这事关乎宝藏,一个不小心就是灭村的大祸。 此番他倒是明白了当时太公慎重而说的关乎全村生死叮嘱他们不可说出去的苦心了。 可惜,他噼里啪啦都说完了,也不见太公的表情有什么变化。 不由得嘀咕一句人老成精,却还是忍不住主动问起,“太公,这什么二十五金甲卫说的可是咱们村?咱们跟那铜鸟到底有什么干系?不都是普普通通的村户吗?怎么会跟宝藏扯上关系的?” 不是他说,要不是他们上次误打误撞的挖到了山上的铜鸟,太公自个出面叮嘱了他们那些话,暴露了出来,光看这村里的每个人,哪个看着不就是普通的村民? 且跟别的村的村民也没什么两样,每天起早贪黑的为了生活而奔波劳碌,哪像是藏着什么宝藏的秘密的样儿呢? 他看他奶也不像是知道什么秘密的样子,所以估计这事全村也就太公这个年纪和辈分摆在那儿的的人知道了。 “你这就回村来了,跟着的世子呢?”唐老爷子没回答,只这么问他。 李杨一直看着唐老爷子不转眼,闻言老实道:“在阿秋的客栈里住着呢,正等那边排查的消息,消息一旦传来,往咱们村里来就是抬脚的事儿。” 唐老爷子笑了笑,“那倒是近便。” 也不多说什么,看了李杨一眼,“既是回来陪你奶和爹娘过上元节的,这也没两天了,安心待着吧。” 李杨见唐老爷子丝毫不急的样子,不由都要怀疑那二十五户什么的只是凑巧了,但山上的铜鸟可做不得假。 他撇撇嘴,明白太公这是不想与他明说呢。 只看着太公的样子,一点都不慌,莫不然还是正等着人家上门不成? 李杨可不知道自己真相了。 想着再问太公也不会说的,是以,便也没有再追根究底。 人老成精,要是不想告诉他,他追着问也问不出来什么的。 当下便起身告辞回家了。 唐老爷子看着人出了院子才收回视线,垂眸瞧着烧得火红的木炭,微微叹了一口气。 老嫂子说的不错,大家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这个担子太重了,凭什么叫别人都来担呢。 几代过去了,没必要再守着了。 来吧,他可等着呢。 …… 李杨踏进自家院子就听到屋里头说说笑笑的声音,忍不住就露了笑意。 堂屋里,老邓氏,老袁氏,陈氏,宋秋和梨花,大家都在,正围着火盆烤火摆闲说笑。 “奶!袁奶奶!大家说啥呢这么高兴?” 几人见了他,都笑了,老邓氏招手喊他靠过来,上下看了又看,嘴里道:“正说你终于回来了,咱们今晚好好庆祝一下,给你接风呢!哟,好像长高了,更壮了,就是咋又黑了不少似的?” 老袁氏看着也道:“好像是又黑了不少,这咋大冬天的出门也能晒黑呢?” 见老姐妹也这样觉得,老邓氏看着,心想:这小子瞧着还糙了不少呢,明明比村长家的文小子还小的,看着倒大不少。 这出老相啊! 再看看一旁一身青色小夹袄养得白白净净跟朵花似的宋秋,老邓氏忍不住就是一叹。 阿秋先就对阿杨没那个意思的,这小子越看越糙,怕是更没得啥希望了。 她愁啊。 “这回回来又待几天?可还出远门?” 都是满到处瞎跑闹的,风餐露宿赶路的,能不糙吗? ------题外话------ 大宝放养自己玩玩具,趁小宝睡着了的空隙抓紧码字……所以不能固定什么时间了,但保证每天都更。 第四百四十话:灯会 “过了上元节才知道呢!” 李杨可不知道在乎的人暗戳戳的都觉得他糙了不少呢,他自我感觉还挺好的。 这一路跟着世子出去,他不但马术更精湛了,还跟着万山学了好几招,虽没得内力傍身,但凭着那几把子好力气,配着这几招好招,对付一般般功夫的人可不在话下的。 世子对身边人素来大方,嗯,他又攒了不少银钱了。 他还长高了,比世子都高了。 虽然世子穿的绫罗绸缎,一看就不凡,而他只得一身细棉,还是随从。 但那天路过锦山镇住宿客栈,掌柜的女儿却红着脸给他塞荷包呢。 这说明他就算不是世子那般气宇轩昂,至少也是相貌堂堂嘛! 平常对着水面他可是没少照自己的脸的,他可不吹牛。 当然,当时他是没有接这个荷包的。 他心里只有一个人,可不会在外头看别的小姑娘的,更别提接别的小姑娘给的东西了。 这般在想着,他的目光就忍不住往宋秋身上落。 老邓氏和老袁氏看得分明,互相望望,都没有说什么。 但陈氏看着,心里却不由有些恨铁不成钢。 这小子,白四处跑这么些年了。 喜欢个姑娘都不敢说,她还等着喝儿媳妇茶呢。 正想说点什么,推这小子一把的,刚张嘴,婆婆却吩咐她快去做饭,天不早了,便只得咽了回去,起身往灶屋去了。 李杨难得回来一趟,这顿晚饭,李家宋家两家人聚在一起吃,把苗氏娘三个也给喊来了,大家热热闹闹的,算是聚着提前过了上元节。 等正儿八经的上元节这天,宋秋说好了去不了县城也要到镇上去看花灯的,是以早起吃了早饭就要往镇上去。 李家也要去,便都一起了。 宋家一辆骡车一辆马车都赶上,倒也坐着不挤。 等到了镇上,宋秋直接往萧山巷去。 她当初在镇上共买了三处宅子,云山巷和丽山巷如买时打算的那般,陆续都租赁出去了。 这萧山巷桂花胡同的二进宅子,她一开始就打算留着自个住的。 后来便叫邹氏他们得空了来布置过,被褥这些一应俱全,只管入住就成,平日得空,邹氏几个不拘谁,都会过来打扫的。 可巧,李杨在镇上买的宅子也正好在这桂花胡同,一头一尾,离得也不远。 大家各自去安置了,约好下晌一起找地方吃饭,然后去看花灯。 岭南关战事还胶着着,于是大家看罢了都觉得一时半会儿也打不到这里来,或者也是对大将军余赤孺有信心,是以,这镇上如今又热闹起来。 再加上今儿个是上元节,人来人往的,大家都带着笑脸,不提战事,倒也热闹非凡。 灯会也一如既往的在准备着,不比往年冷清。 这是宋秋他们头一回来镇上过上元节看灯会,大家都不熟,倒是打小就在镇上的李杨熟门熟路,大家便都由得他安排了。 申时许,李杨先带着众人往景阳坊内的一家酒楼吃饭。 这酒楼比不得京味斋,但今儿京味斋都客满了,这家酒楼菜色也还好,便就在这儿了。 等菜上来的功夫,李杨同众人道:“镇上的灯会一直以来就聚在景阳坊和长兴坊这两坊的,中央交汇那十字大街,便是最热闹的。” “我已经在那边上的一家茶楼订了一间包厢,待会儿吃好饭咱们就过去,奶和袁奶奶到时候就在那楼上看花灯,看得明明白白的,也不用下来拥挤。” 这晚上人多,挤来挤去的,不经挤的还怕出事呢。 老袁氏两个听着,就夸他想得周到。 老邓氏扭头就叮嘱苗氏,“待会儿你去看热闹就是,枣花和石蛋儿两个就跟我们在茶楼里看就行。” 这人多,最是怕拍花子的,往年他们虽没来看过灯会,但也听别人说过的,每年灯会,都有不少人家的娃子被拍走了的。 枣花和石蛋儿年纪小,人多了可看不牢。 苗氏自然应下。 但张枣花听着自己不能下去逛,只能在楼上待着看,就有些遗憾。 头一回来看花灯呢,却只能远远的看,多没有意思啊。 不过好歹能来镇上呢,她还是挺满足的,便没有抗议什么。 等她再大点,像阿秋姐姐和梨花姐这么大了,奶就不会拘着她了。 不能自己下去了,枣花也不忘拉着宋秋和梨花三个嘀咕,“听说那灯会上猜谜猜中了就能得那花灯呢,待会儿我不能去,阿秋姐姐你们可记得帮我猜一盏花灯回来啊,我不贪心,就一盏,要兔子的!” 梨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还不贪心啊?你太瞧得起我们了,你看我们哪个像是会猜谜的样儿?要是慧儿来还差不多,她跟她哥哥读书的,一定会猜。” 枣花一听,不好意思的笑笑,就道:“我昨儿听慧儿姐姐说了,村长爷爷他们今儿也要来看灯会的,你们待会儿要是碰上了,就叫唐文哥帮忙猜猜呗”。 宋秋没有说自己猜灯谜还行,难的不行,总有一两个简单的吧,只想着这丫头想去逛去不成,就盼一盏灯而已,便点头应道:“行,待会儿一定帮你带一盏花灯回来。” 张枣花就高兴的拍了手,“还是阿秋姐姐好!” 梨花故意道:“哼,阿秋好,我不好咯?” 枣花忙又顺她的毛,两边讨好的,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等吃了饭,大家就往那茶楼去。 李杨订的包厢在二楼,正对着这边街上,不是最中的位置,但看两头的灯会尽够了。 一行人在包厢里喝着茶说说话。 很快,天慢慢就暗下来了。 梨花和阿灵坐不住,赶紧吆喝着就要下楼去逛灯会去了。 李冬瓜知道娃子们爱热闹,又难得来这回,跟他们这些长辈一起难免耍不开,便也知趣,叫李杨好好护着他们去就是。 等几个娃子都下去了,又坐了坐,李冬瓜和陈氏还有苗氏才起身往下头去。 老袁氏和老邓氏两个,就留在包厢里看花灯,顺便看着枣花和石蛋儿两个小的。 窗户开着,下头的街道一览无余。 天还没尽黑,便看得到那一条街的花灯挂着,花样百出,一盏盏都亮着,跟漫天星子似的。 街上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真叫一个热闹。 张枣花趴在窗口,旁边是没那么高闹着要老邓氏抱起来看的石蛋儿。 两人往下头看着,眼神好,先就看到了刚刚下去往人群里涌去的宋秋等人,激动得直喊。 宋秋几个听着声,抬头往上望到,挥了挥手,便又顺着人群往前头去,一边欣赏街边的花灯。 第四百四十一话:人挤人 李杨在镇上好几年了,这样的热闹没少凑,也没觉得有啥好看的,因而只全心全意护着这边看看那边看看的三个姑娘,保证他们的安全。 人太多,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冲散,他也没多得精力去看热闹,光护着三个人都不够呢。 头一回见识这样的热闹,梨花跟撒了丫的牛犊子似的,看啥都新奇,差点拉都拉不住。 “阿秋你看!那花灯,是桃子状的,做得真好!还有那盏,是老鹰耶!还有那荷花,跟真的一样!” “阿灵你看,前头那边还有耍猴戏的!” “哇,快看这边!有表演杂耍的!看看看!喷火了!好厉害!” “哇……套圈的!一文钱五个圈?啧啧啧,太贵了!还是算了。” “……” 宋秋和阿灵两个被她拉着左一榔头右一榔头的,走马观花似的,哪样都没看好过。 这样逛个啥。 再一次从一处热闹前没停留片刻又被拉走,宋秋没忍住拽住她,“我说梨花,你这样逛个啥,完了这样也没看到那样也没看好,这不是猴子掰苞谷嘛。” “啥猴子掰苞谷?猴子还会掰苞谷呢?我倒是见过猴子吃东西!”梨花听得一笑,不明白这是啥意思,却也听进了她前头说的,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这不是太热闹了嘛,我啥都想看,一双眼睛都看不过来,恨不得多生两双眼睛呢!” 李杨抬手就敲了她一下,“这么多人,你跑来跑去的,当心撞到人,热闹慢慢看呗,还能跑了不成?这灯会得热闹到大半夜去呢,反正咱们就在镇上住,又不赶着回家,你想看到啥时候都成,急个啥?” “行啦行啦,我知道了,慢慢看就慢慢看。”梨花吃痛,瞪了自家哥哥一眼,拉住宋秋道:“枣花还等着兔子灯呢,这么多人,也找不着唐文哥他们在哪里,我们自个去猜猜看灯谜呗,反正也是玩。” 说着,就往对面的灯谜摊子去,那处正好有一盏兔子花灯,斗大一个,看着就好看。 那花灯上垂着张纸条,上头就是谜题,梨花不认字,便问起宋秋来,“阿秋你识些字的,这个花灯是啥谜题,你快念念,说不得我瞎猫撞上死耗子呢!” 宋秋听得她说自己是瞎猫,忍不住就笑,再看那纸条,就念给她听,“有眼无珠一光棍,常常走进闺秀门,见的是美女红颜,穿的是绫罗绸缎。” 梨花听着,跟着默念了一遍,蹙起眉头,“这是啥玩意?” 阿灵也跟着猜起来,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猜了半天也猜不明白这到底是个啥。 梨花就看向宋秋,“阿秋,你晓得是啥嘛?” 宋秋早就猜出是什么了,但见梨花两个猜的认真,就没有立马说出来。 这厢见两人猜不出,问着她了,才笑道:“这个啊,我猜是绣花针。” “绣花针?”梨花听了答案,还是不明白为啥是绣花针,但好歹阿秋能说出个谜底来呢,她立马就冲摊老板喊道:“这个兔子灯的谜底是绣花针对不对?!” 那老板一听,笑道:“哎哟,姑娘还真猜中了,就是绣花针呢!” 说着,动手把兔子灯给取下来了递给梨花。 梨花高兴的接过来,高兴道:“阿秋你真厉害!早知你猜谜行我们还找唐文哥干啥啊!枣花的兔子灯有了,咱们再猜几个,一人一个呗!” 说着就往那摊上挂的花灯看,就挑中一个,“我要那盏荷花灯,阿秋快猜猜看那个!” 阿灵也眼热,“阿秋姐姐,我要那个老鹰的!” 宋秋就笑着,给他们都猜中了,两个提着喜欢的灯,更是乐不思蜀。 又见只宋秋和李杨手里没提着灯了,便催着宋秋接着再猜两盏。 梨花看着那两条鱼儿缠在一起的花灯,眼珠子一转,忙道:“阿秋猜那个!那两条鱼的,多好看!” 宋秋不疑有它,看了那谜题,就猜了出来。 梨花接了那花灯,笑得跟什么似的,就往李杨手里一塞,而后接着又指着那边一盏画着两只鸳鸯的花灯,“阿秋,再猜那个!” 宋秋这会儿回过神了,下意识看先前那双鱼灯,毫不意外对上李杨那晶晶亮的眼神。 再看梨花指着这鸳鸯灯,她默默瞪了梨花一眼,也没有说什么,当不知道一样的,就猜下了那鸳鸯灯的谜题。 梨花跟偷了腥的猫一样,乐滋滋的把鸳鸯灯塞给宋秋,“好啦好啦,这下都有灯了,提着吧!” 而后四个人手里都提了灯,梨花倒也满足,不挽着宋秋再猜了,就接着去看旁的热闹去了。 “快快快,前头有戏班子唱戏呢!听说是陆老爷请的县里的百花戏班呢!” “是吗?!哎呀,竟是他们来了?我最爱听小双红唱的《三娘寻夫》了!走走走,快去瞧瞧!” “……” 梨花听得前头有戏班子唱戏,也忍不住要去凑热闹,拉着宋秋就往前去。 人流突地往前挤起来。 “哎呀!” 不知道是谁跌倒了还是被谁撞倒了,前头就被堵住了路,而后,挤着往前去的人流就都散乱了起来,后头的看不到前头,只顾往前去。 于是乎你踩我我踩你的,乱做一团。 宋秋本是被梨花拉着的,可被人一挤,手里的灯被挤掉了不说,等回过神来,也不见了梨花。 她忙扭头看右边,阿灵也不见了,吓了一跳,又被左边搡过来的人一推,差点没摔倒。 “阿秋!” 李杨也被几个人挤到了后头,赶紧往前头挤,正看到宋秋被人推了一把,他挣过去,眼疾手快将人给一把拉了过来。 宋秋正提着心,觉得自己就快要被挤倒了,冷不丁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整个人就被人环着往一边去,眼里是一方结实宽阔的胸膛,鼻间是浑厚的男子气息。 她禁不住心里就是一悸。 但当下由不得她多想什么,只顺着李杨的动作一起往侧边去,避过这盲目往前挤的人流。 李杨环着宋秋,仗着人高马大,硬生生杀出一条往侧边出去的路,也费了好大功夫,才终于挤出人流,到了临河边的空地。 差点没被挤成肉饼,宋秋松了一口气,也回过神,发现自己被李杨揽着。 她心里一跳,飞快抬头看了李杨一眼,见人也正垂头看着她,目光火热热的。 便赶紧往后退出去,一边往那乱糟糟往前头去的人流看去,担心道:“梨花和阿灵不知道怎么样了?” 这好好的看个热闹,说挤就挤起来,这就是人多的坏处了,一不小心就人踩人了。 第四百四十二话:显老吗 怀里温香软玉一空,李杨莫名有些怅然。 听着宋秋扯话头,忙按下躁的有些奇怪的心热,也往前头看去,见人流虽拥挤,但也没听到说谁被踩着了什么的,便道:“放心吧,肯定没事的,咱们顺着河,往前头寻他们去。” 街上还挤着,一溜摊子后头靠着河的小道倒人少得很,游河而上,别有一番滋味。 往前走了不多时,便有镇公所的衙役赶到来维持秩序,很快,那拥挤的人流得到有效控制,渐渐回归先前的热闹来。 往前去的往前去,往后来的往后来,一时半会儿,也看不着阿灵两个。 宋秋和李杨又走回那街上去,一边逛着,一边往前头去。 左右没听说有人受伤出事什么的,说不得两人挤到前面去了,这会儿也正往回找他们呢。 人群里,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挎着个花篮往来推销着花篮里的花。 这个季节,说不出那是什么花儿,只瞧着好看得紧。 宋秋多看了两眼,那小姑娘会做生意得紧,立马就靠了上来,小脸红扑扑的,对着李杨道:“大叔,买朵花给漂亮姐姐吧!” 大叔? 李杨眉头皱出了褶子。 宋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姑娘觉得莫名,但也想不到为啥,只把手里的花往前又送了送,笑容咧得更大了点,“大叔你看,这花多配这位姐姐啊,姐姐长的漂亮,你给她买朵呗!” 嗯,姐姐是长的漂亮。 李杨看了看身边的宋秋,暂时先不纠结这声大叔了,掏了银钱给那小姑娘,接过了那朵红色的花。 又卖出一朵,小姑娘喜得不得了,好话不要钱的往外蹦。 李杨却听得眉头更蹙,忍不住道:“怎么我就是大叔了?” 小姑娘一愣,仰酸了脖子,望着对面这个黑黝黝的高壮男人,看着跟她爹一样的老啊,不是大叔是啥? 她没说话,李杨却看明白了她的表情,再看旁边宋秋努力捂嘴不笑出声来的样子,他满心郁闷。 爷才十六呢,怎么就是大叔了? 阿秋是姐姐,他是大叔,不差辈分了? 正想解释,那小姑娘已经溜走了。 他扭头看宋秋,顺便把手里的花递过去,幽幽道:“阿秋,我看着很显老?” 宋秋:……她是说实话呢还是说实话呢? 不如不回答? 但看着身边人这一脸非得得个答案不可得样子,好半天,才睁眼说瞎话道:“嗯?不显老啊!就是黑了点,你看你又长得这么高这么壮,那小妹妹没看清楚你,随便喊的呗,你别往心里去!” 还是别打击少年人的面子啦。 “阿秋你说过你喜欢黑的,黑黑更健康。”李杨小声嘀咕了一句,又看了宋秋好几眼,扭头看到旁边的小摊,忙大步迈过去。 抓了摊上的一面小铜镜就举在面前,瞪大眼睛往镜子里看。 嗯,脸还是这个脸,没胡子拉碴,咋就大叔了? 摊老板见有客上门,正要笑着招呼的,便见这壮兄弟对着个铜镜跟个小姑娘似的照来照去的,就不知道该咋招呼了。 李杨看个半天也没看出自己哪里老了,便问摊老板,“我老吗?” 摊老板一愣,“有病啊!” 大过节的,他一单生意还没做成呢,遇着这么个疯子。 他一把抓回铜镜,一边挥手赶人走,不欲多说。 李杨:…… 后面的宋秋见状,赶紧上来把李杨拉走,“咱们快找梨花他们去吧,好一会儿了,他们找不到咱们,也急呢!” 郁闷的李杨只得压下郁闷,跟着往前头去找人。 不多会儿,就碰上了正往后头来找他们的梨花两个。 两厢一碰面,见双方都没事,都松了一口气,又笑呵呵的继续逛灯会去。 灯会后还有重头戏,便是烟火了。 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家,每年上元节都会放烟火的,满天绽放的,别提有多漂亮。 在烟火开始放起来,宋秋几人就往回走,回了茶楼去,在楼上看烟火,视野更好,更能欣赏到烟火的美。 各家的烟火争相放起来,还不到一半,夜已经深了。 老邓氏和老袁氏两个撑不住,直打哈欠,年纪小的石蛋儿更是被苗氏抱着,已经睡了一大觉了。 一行人便离了茶楼,回桂花胡同去睡觉去。 二进宅子很宽敞,光是正房的三间都够他们三个人住了,一直是和阿灵一起睡的,今晚一个人睡,一张床想怎么滚怎么滚。 明明有瞌睡了,但宋秋躺了好一会儿都睡不着。 眼睛一闭,就不自觉想起灯会那一幕,那温暖的怀抱,那温暖的气息。 宽厚的胸膛什么的,好有安全感来着。 她回想起当时那抹悸动,慌忙甩了甩脑袋,裹着枕头连滚了几个来回才冷静下来。 一定是她前世太久没谈恋爱没近距离接触过男孩子,就是个怀抱而已,她心慌个啥? 那可是小崽子,比她前世的年纪足足小十岁多呢! 老牛吃嫩草什么的,啧啧啧。 白衬衫,书卷气,斯斯文文,这才是她择偶的标准才对。 宋秋努力把那怀抱的感觉从脑子里赶出去,重重吁了一口气,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可忽然,又想起卖花的小姑娘那声大叔,以及李杨委屈巴巴的望着她,问她,“阿秋,我看着显老吗?” 那声音,好像又在跟前来了一遍似的。 宋秋浑身一激灵,又忍不住抱着枕头滚起来。 须臾,停下来,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老,是真的显老啊,谁叫你那脸被寒风刮多了,那么糙呢。” 跟这座宅子首尾相应的同样的二进宅子里,李杨躺在床上,更睡不着了。 他伸手来回摸着自己的脸,硌手的触感让他禁不住想起阿秋那张白白嫩嫩的小脸。 忽而的,他隐约明白了什么。 烙了大半夜的饼,天刚蒙蒙亮他就翻身爬了起来,其他人还没起来呢。 他轻手轻脚的出了门,走到外头大街上,各家铺子或多的还没开们呢。 他来回走了好几趟,才终于逮住一家卖脂粉的铺子开了门,便赶紧走了进去。 一刻钟之后,铺子掌柜手里握着银子,看着离开的高大身影,忍不住笑道:“谁说只有女子爱美了?瞧这五大三粗的男儿,也晓得买面脂来养面呢。” ------题外话------ 皮肤差再加黑什么的,真的显老 第四百四十三话:瞧瞧 看花灯看到大半夜,凑这么一回热闹,回来又睡在这么软的床上,老袁氏难得的睡了个懒觉。 起来时,阿灵已经每日风雨无阻的练早功去了,阿秋还没有动静呢,想着他们昨儿满大街逛的,比她就在楼上看可要累脚,便也没有喊她,自个在宅子里逛起来。 早知道孙女在镇上买了宅子的,但她这还是第一次来呢。 两进的宅子,正房三大间,左右厢房衔着回廊又各是三间,前头进门一大排倒座房,后头还有一大排的后罩房,宽敞极了。 老袁氏忍不住嘀咕,这么宽,住多少人都够了。 这镇上的宅子就这般好看,不知阿秋在县城里买的宅子又如何。 有机会,她可要往县城里去看看,到时候,下去了可有摆头。 前前后后逛了一圈,老袁氏就在院子里坐下来歇脚,耳朵只听着院墙外头安安静静的,一点没有村里的早上那般有烟火气的,又不由笑,真要她在这镇上独门独院关着门的住着,她还真不习惯呢。 正想着,敲门声响起,老袁氏纳罕是谁呢,也不敢先就开,到了门后,问:“谁啊?” “袁奶奶,是我!阿杨!” 听着外头这声,老袁氏才开了门,见外头果然是李杨,“是阿杨啊?你可起得早,快进来。” 李杨走进来,举了举手里提着的早食,“我出去逛了一圈,买了早食,给袁奶奶你们送过来,阿秋起了吗?” 老袁氏见他送早食来,嘴里应道:“还没呢,你等着,我叫她去。” 听宋秋还没起来,见老袁氏要去叫,李杨本想阻止的,但下意识摸了摸脸,想到什么,就笑呵呵的提着早食往里头去,“那我把早食提进去。” 宋秋昨晚老半天没睡着,这会儿睡得正香来着,但听着她奶叫,还是麻溜的起来开门来了。 见门开了,老袁氏就笑道:“阿杨买了早食,快起来,待会儿都凉了。” 听到李杨来了,宋秋想着昨晚老半天睡不着的事,不由得就有些尴尬。 幸好她见过场面的,这点小事还稳得住,等收拾妥当出去看到李杨时,她面上可一点看不出什么来。 “是福记的牛肉包,你还跑这么远去了啊?”宋秋看了那早食,不由笑道:“奶,这也是福记的,上回给你带了酱肉包,你还没尝过这牛肉的呢!快尝尝,阿灵还没回来呢?给她留着一笼,咱们先吃吧。” 说着,又看李杨,“你吃了没?” 李杨杵了半天,就等着宋秋跟自己说话,但这噼里啪啦是说了一大通来着,可怎么不多看他两眼呢? “还没呢。”本是已经吃过了,嘴里下意识却说没有。 于是乎,就顺理成章的跟着一起坐到宋秋对面的位置上,分了半碗小粥,拿了个包子慢悠悠吃着。 “阿秋,你们待会回还是下午回?”他没话找话说。 宋秋一口包子一口粥吃着,“待会儿就回,这客栈里还有客在呢,昨儿就没去,今儿怎么也要去客栈里晃一圈的。” 这客人就是常山王世子嘛。 李杨得了假的,只要世子在松山客栈不走,他就得闲可以不随着的。 闻言便道:“我们估计得明儿才回了,我娘急着把铺子开起来呢,这得商量个章程来,准备准备开张的事,那你们先回,路上注意安全,骡车借给我用一天。” 宋秋点头,“行,没问题,这是正事,冬瓜婶儿早念叨着呢,这买到手的铺子,要是不开,空一天就是一天银子呢,有程大奶奶帮忙介绍布匹货源的,冬瓜婶儿那做衣裳的手艺又行,这铺子开起来也容易,我就等着哪天开张来捧场了!” 开春了,正好置办几身春裳穿穿,也是照顾冬瓜婶儿的生意呢。 慢悠悠的都吃了几个包子了,话也说了不少,见宋秋就是不往他脸上多看,李杨不由有些郁闷。 他先才往脸上搽了许多润肤膏呢,那掌柜的说,这润肤膏有用得很,搽了保管面上水润润的。 花了他三两银子呢。 他搽了这么多,不至于看不出来啊? 可惜,直到他起身要走,宋秋都没有发现他脸上的不同而主动说点什么,到了门口,还是他自己忍不住,“阿秋。” “嗯?”宋秋看过去,这人吃个早饭的功夫,那眼睛都要粘在她脸上了,偏偏她奶又在旁边,那眼神儿,哎哟。 从前不觉得有什么,但这会儿,被这人这么盯着,她也差点绷不住啊。 少年人的心思什么的,能不能不要这么露出声色呢。 李杨纵然脸皮厚,但这会儿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酝酿了好一会儿,才一鼓作气道:“阿秋,你瞧瞧我脸?” 宋秋听得莫名,看脸?有啥好看的? 虽然这么想,但她还是看了。 脸还是这个脸嘛,天庭饱满,眉毛浓,荔枝眼,高鼻梁,耳垂厚,双颧丰满,下巴圆润。 额,不是叫她看相。 宋秋蓦地一收,正儿八经又看起来。 仔细一看嘛,这五官还是挺端正的,长得不差。 就是黑了些,如今还糙了些,脸上的毛孔粗大得紧。 所以呢,叫她看啥? “那个,嘴角好像有点包子碎渣?”好半晌,她憋出一句。 李杨:…… 手比嘴巴快,他当先下意识就抬手抹了一把嘴巴,还真摸到个碎渣,顿时有些尴尬。 “那个,阿秋,我先走了啊!” 宋秋看着那飞快跑走的背影,怎么看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她更是不解了,不过也没有多想,不由又想到了昨晚的事,忍不住就笑了。 老袁氏旁观得分明,眉心微动,嘴里道:“阿杨这孩子,走了一趟京城,瞧着又稳重了不少,更像他爷爷了,你李爷爷,那可是个会过日子的好男人咧。” 宋秋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抿嘴,倒是没说什么。 老袁氏就笑了笑,也没再多说,“阿灵这丫头,咋还不回来呢?我先去收拾收拾,等她回来,咱们就回家去。” 说着一边往外头去,嘴里无意识嘀咕一句,“阿杨这小子,刚才凑近闻着怪有一股子香味的呢。” 宋秋听着,脑子里豁然贯通。 难怪叫她看呢。 这人难不成是被人说了显老学着姑娘家往脸上搽了什么? 这般想着,宋秋顿时有些乐了起来。 第四百四十四话:傻子 盘石镇的上元节没因为岭南关的战事影响到什么,东陵县里头,自然也是。 那灯会,可比镇上的还要热闹。 潭山书院还没开学的,但有学子承头弄了个诗酒会,就在临河边上的酒楼雅间里,大家一边欣赏窗外的花灯盏盏,烟火漫天,一边喝酒吟诗,附庸风雅。 因为人多,所以特意定了个大包厢,内有两张大圆桌,可供二十个人落座的。 弄这个诗酒会的带头人是潭山书院学生,名杨康,家境颇好,其父乃是荆州府布政使。 虽说就读潭山书院不看家世,只看才华。 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书院里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不分个三六九等呢? 像杨康这样的家境,巴结交好他的自然数不胜数,当然,拥着他一起玩的,物以类聚,家世也都是比较不错的,且他也不屑与身份不配他的人来往的。 一雅间坐着的众人,几乎都是荆州府的一干衙内。 但也有例外。 张松凭着优异的成绩考进了潭山书院,按成绩,进入乙班求学,几个月下来,也交了不少朋友的。 其中一个还说得上话的,就是东陵县县丞之子。 他本来就善于交际,虽家世不显,但他自得在书院里是混的如鱼得水的。 就如今晚的诗酒会,瞧这满室坐着的,哪个不是官家子弟? 可他就能跻身于这之中,这可是其他学子都羡慕不来的。 所以今儿他特意穿了新做的好衣裳,让好友带着他一同来,打的就是结交杨康的主意。 杨康也是乙班的学生,可平时在书院里,一个学舍,也说不上话。 也就今儿,能同人处于一室,一起喝酒吟诗呢。 他跟杨康不熟,自然没那个荣幸跟他坐一桌,而是坐的另外一桌。 他一边随着好友一起跟同桌人熟络起来喝着酒,但心神都放在那边的一桌,听着杨康等人说话,只等着吟诗开始,好出出风头,入得杨康的眼。 别的他不夸大,作诗背诗嘛,他还是很有所得的。 大家说说笑笑好一会儿,眼见着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杨康就站了起来,环顾四周一圈,笑道:“咱们先来以诗行酒令,这头一轮就先规定五个字的吧,要求诗里须得含有花字,可以临场作诗,也可以吟前人的诗,接不上来的就罚酒三杯过,如何?” 他开口,众人哪有不捧场的,纷纷都拍手说好。 杨康就接着道:“那我就托大先来了。” 他目光一扫,落到窗外的漫天烟火中,嘴里吟道:“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他先吟完,左手边一个人就立马接了上来,然后一个挨着一个的往下接。 张松从听到要求,脑子里就迅速思索起来,然后十分灵光的现作了一首,就巴巴等着轮到他的时候。 前头几乎都是吟的前人作过的诗,所以进行得很快,便即就轮到了张松。 他早就迫不及待,特意站了起来,收到了大家的注目礼,朝杨康那边拱了拱手,而后清了清嗓子,自信的把作的诗念了出来。 念罢,就等着杨康同他回应一两句呢。 可惜,对方根本没看他。 他后头那人也接着吟了起来,根本没多给他机会。 也没人评判他作这诗。 张松有些尴尬,坐了下去,想着自己作的这么好的诗,大家竟然也不给点反应。 估摸着是还不够惊艳? 这般想着,他脑子里又迅速思索起来,在下一趟轮到他之前,又完美的作出了一首。 等轮到他,这次是更自信声音更清朗洪亮的吟了出来。 念罢,朝杨康那边得体一笑。 杨康却紧蹙了眉,见这人这般笑,自以为这人是在炫耀,不由有些不喜,遂问旁边的人,“那人是谁?谁带进来的?” 旁边的好友就笑:“也是咱们一个班的,好像是叫张松,为人有些钻营,家世不显,就是普通出身,去岁末靠学识考进来的,应该是他旁边的徐泰带他来的,徐泰你该有印象吧,县丞的儿子。” 杨康听罢,知道就是个籍籍无名的人,凭何敢对着他炫耀? 靠学识进来的?这一轮一轮的出口就是自己作的诗,念完了还冲着他得意的笑,怎么?专门打他的脸来的? 杨康顿时着恼,新一轮时,就换了七言诗。 熟悉他的人看懂了他的神色,忙都假意一时间接不上来,自罚了酒。 惟有张松,不明其意,又好一番绞尽脑汁,作得了一首新诗吟出来。 顿时,旁人看他的神色都不对了。 谁都知道杨康家世好,但学识并不怎么好,做文章不行,但格外喜欢诗词,平时没少举办一些诗会什么的,大家一起来吟诗什么的。 但他作不好诗,只勉强吟得出前人的诗,又容不得别人比他好。 所以他们这些知道的,每每诗会上,就是能作得诗都不作的,便是吟诗,三两轮下来都会故意敌不过杨康专门输给他的。 这张松今儿初参加他们这诗会,不知详情,怕是道听途说的打听到杨康喜欢诗词,特意来投其所好,哪曾想,马屁拍到了铁板上? 这下有好戏看了,杨康这人,脾性可左得很。 不叫他们失望,杨康此厢的确是看张松哪哪儿都不顺眼,恼怒得紧。 他出身好,从不至于看别人脸色的,想如何就如何,还用得着看场合? 当下就不阴不阳道:“这位仁兄打哪儿来的?倒是生得一个好脑子,出口成诗,真叫本少爷佩服呢!” 张松没立时听懂,只以为杨康是在夸他,遂拱手一番谦虚,道哪里哪里,然后就要顺竿子往上去的。 哪知杨康却突然沉了脸,“本少爷的诗会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也配和本少爷一起喝酒吃饭?” 此话一出,众人都极为配合的哈哈笑了起来。 这话也不假,他们天生优渥,确实是看不上张松这样没有家世的,纵然学识好又如何? 张松这会儿还听不出来杨康对他的轻视那就是傻子了,顿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 再看带自己来的关系在他看来还不错的徐泰也是一般的哈哈大笑,他更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此番急需一个台阶下,可杨康为首的一众人已经接着玩了起来,没人再多看他一眼,仿佛他不存在一般。 如此待遇,张松哪里还能待下去? 忙落荒而逃,离开了此地。 等下了楼,冷风一吹,他才冷静下来。 哼,看不起我,总有一天,要让你们都跪着求我不可! 他爷爷可是当朝侯爷的救命恩人!他爹手里可是有信物的! 张松眼神坚定起来,大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第四百四十五话:炫耀 张松吹了一路冷风回了家,也更冷静了。 却更迫不及待,想立马就打打杨康的脸不可。 他等不到出了正月了,这就要叫爹立马出发往京城去不可。 张南瓜是比儿子还好面子的一个人,听儿子一说今晚被人如此下了脸面,顿时也是忍不住了。 “等咱们傍上侯爷,有侯爷当靠山,那劳什子的布政使的儿子又算个什么东西!松儿你放心,爹明儿就出发往京城去,你再忍他一忍,至多两个月,到时候看他们怎么大吃一惊!” 冯氏也心疼儿子被人看不起,当下也是催促着,忙就去替张南瓜收拾起行装来。 “咱们如今不差银子,大哥头前儿又送了两百两银子来呢,你都带上,这咱也没有去过京城,不知多花钱呢,万一不够呢,你明儿到了镇上,再问大哥要点,身上多备点银子,妥当,记得租一辆好马车,路上也坐着舒坦。” 张南瓜打小就不肯委屈自己,吃不得苦的,闻言自然是点头。 夫妻俩俨然把冯家大哥当成了钱袋子,张手要钱,半点没觉得有什么的。 张南瓜想的是他们家有侯爷做靠山,他儿子前途无量,舅哥巴结他们是应该的。 要是这会儿不巴结,等他儿子当官了,想来巴结他们还不乐意呢! 张南瓜对此京城之行充满了期待,甚至都预见了等他到了京城拿着信物到长冶侯府被侯爷上下拜为上宾的场面了。 是以,翌日一大早,坐上了特意租的豪华大马车,激动万分的出了城门,踏上了北上之路。 午时许到了盘石镇,他先去了舅哥家,准备住上一晚,顺便要了银子,明儿一早才继续走。 冯家舅哥好酒好菜的招待,被张南瓜一吹嘘,知道了他去京城的目的,见妹夫还有这么一个机缘,顿时更热情激动,不用张南瓜开口,就主动又奉上了银子。 妹夫家越能耐,他外甥走得越远,对他也是好处多多的啊! 将来有个做大官的外甥,何愁生意不好做? 吃了中饭,时间还早,张南瓜想着好久没回镇上,再加上即将要去京城奔这个好前程,他心里自得万分,忍不住就想找从前的一干常来往的人炫耀炫耀。 去年他家出了那样的事,他可是没有忘记那些人笑话的嘴脸的,此番,正好去找回场子去。 他身上有钱,更加大方,要了从前常去的茶楼最好的雅间,还点了上好的茶,要了唱曲的到雅间里来唱。 几人从前常跟张南瓜玩的,对他知根知底,也知道他家发生的那些事,不是去年就夹着尾巴躲出去了嘛,这会儿回来这做派,倒像是发了大财似的。 众人不由都明里暗里的打听起来。 张南瓜正是回来炫耀的,不怕别人问,就怕他们不问呢。 当下就得意洋洋的吹嘘起来。 须臾,雅间内众人就都知道了,那被镇学开的张松自个考进了潭山书院里。 张南瓜还有好机缘,竟然同京城里的侯爷攀得上交情,此番就是要往京城去拜访侯爷,给儿子谋一个好前程的。 顿时,众人七嘴八舌的就巴结起张南瓜来。 被众人这么巴结着,张南瓜更加自得,整个人都飘飘然了起来。 心情十分美妙的从雅间出来,他下巴朝天,没看清路,直直撞上了送茶上来的小二。 要不是小二反应快,那壶热茶都要泼到他身上不可。 他却不管这个,劈头盖脸就骂起小二来,一直到小二连连赔笑讨饶才收了口。 撇头却发现不远处的一张桌子坐着的人,却正是许久不见的李冬瓜。 想到什么,他当即就抬脚走过去,嗤笑一声,“哦哟,这不是老二嘛,怎么你不在程家做工,跑镇上来干什么?还坐在这里喝茶听书?” 那语气,就差没直说这也是你配来的了。 李冬瓜乍看到张南瓜在这里出现,也是有些惊了一跳呢,不是在县城嘛,咋回镇上来了? 儿子他们在铺子里忙开张的事宜,他正好碰到了程家的瞿管事,这人从前常跟他订一些木雕的,知道他不在程家做打算自己开铺子做生意了,想跟他合伙开个木雕铺子,便约他上这茶楼里来了。 刚坐下没一会儿呢,哪知就碰上了张南瓜。 “大哥。”他不咸不淡的喊了一声,也没打算跟人多寒暄。 张南瓜却被他这态度给激怒了,想着就是个杂种,泥腿子,居然也配坐在这茶楼里,再看他身上穿的,竟然是棉布,他什么时候穿得起细棉了? “我问你呢,怎么没在程家做工,上这儿来了?你不干活,怎么养家糊口?自以为是的要把娘接去赡养,你不挣钱,拿什么养?莫不然是靠你儿子?我说你儿子成天在镇上瞎混不务正业的,能拿回银子来?就是有,那怕也不是什么正当银子吧!” “同样都是生儿子,你侄子如今可是潭山书院的学生呢,将来那是妥妥的要当官的。” “你巴巴的闹着娘把家分了,可要越过越好才是,将来可千万别上门来打秋风啊!” 说着,掸了掸绸袍上头并不存在的灰尘,居高临下的睨着李冬瓜,一脸长兄教训弟弟的姿态。 他心里万般憎恨李冬瓜的,觉得要不是李冬瓜缠着老婆子分家,说不得爹杀了李大锤那事也闹不出来。 那样,他何至于被人耻笑有个杀人犯的爹,还被从镇学撵走,灰溜溜的带着一家人离开了盘石镇? 不过现在好了,他儿子这般出息,又即将傍上大靠山,将来有他们后悔的。 等那时,只怕老婆子也要后悔吧? 要是不分家,他们可都是能沾光的。 不过如今嘛,哼,他不给他们找麻烦就是好的了,想沾光得好处?想都别想! 李冬瓜还没什么,对面的瞿管事却听得吃惊,看张南瓜的眼神都古怪起来。 他也是听说过李兄弟家里的事的,早知道他这为同母异父的大哥的德行,不曾想真亲身领教了才知道传闻不如一见啊! 这人,真是好大的脸,跟身上背着万贯家财似的,这般得意个啥? 这般想着,他就忍不住开了口,“是我邀李兄弟前来谈生意的,李兄弟做的一手好木雕,我打算同他一起开个铺子,这正商量铺子的章程呢。” 第四百四十六话:自以为是 说罢又看向李冬瓜道:“你们家打算开成衣铺子那铺子左近就有个铺子正要租赁,我觉得那铺子十分不错,用来开木雕铺子正好,李兄弟觉得如何?” 他之所以这么开口,就是想告诉张南瓜,人分了家过得好着呢,找你打秋风?嘁!好大的口气! 张南瓜这才注意到他,见他穿着细绸,一副管事模样,不知道是谁,又听得他这话,顿时一愣。 做生意? 什么木雕? 老二这杂种会木雕? 他不就会种地吗?什么时候会木雕了?还有人找他开铺子? 嗯?还有什么成衣铺子,老二家的? 他哪来的钱盘铺子? 谁不知道谁啊,老二两口子这么些年在程家的工钱,那都是拿回家的,一文不是自己的。 张南瓜忍不住狐疑,心想难道是老婆子背着他爹藏了银子? 是了,爹那上官那么有钱,当初给的银子拿回来不可能就建个房子盘个铺子就没有了。 肯定是这老婆子偷偷藏了银子,所以闹着分家,这不,就把银子拿出来贴补老二了。 张南瓜就不禁气愤起来,那可是他爹的银子!凭什么叫这杂种得了去? 他是长子,那银子都该是他的才对! 这般想着,张南瓜就哼道:“老二你开了铺子?铺子在哪里?你哪来的银子?” 李冬瓜忍了张南瓜这大哥好多年的了,如今已经分了家,他姓李,不姓张了,没必要在张南瓜面前还跟以前一样的做鹌鹑不敢抬头。 不过想着自家娘,到底这大哥也是娘的第一个孩子,他不想跟他闹得太难看,只淡淡道:“咱们已经分了家了,各过各的日子,大哥不用管我,也别担心我会来沾大哥的好处。” “不管?哼!你这银子,是老婆子藏起来给你的吧?!”张南瓜甩袖道。 李冬瓜顿时不高兴了,大哥这是以为娘贴补了他? “大哥你说这话可真是太不讲良心了!” 这么些年,他拿回家的工钱,娘可半分没藏私的。 她对几个儿女一直想一视同仁的,可人心多变,母子也不是都连心。 娘已经够伤怀的了,老大居然还这么想娘,真是白瞎了娘含辛茹苦把他生下来拉扯大了! 这就是个白眼狼,没法救了! 张南瓜只觉得他是被自己说中了恼羞成怒,“你快说,那铺子在哪里?买的还是租的,花了多少银子?娘给了你多少银子?她身上可还有?瞒着我们几个都给了你,这可是没理得事!我可要回去好生问问她不可!” 李冬瓜心想你有什么脸回去问,正要说话。 对面的瞿管事更是听不下去这张南瓜的厚颜无耻,直接就打脸道:“你怕是不知道,李兄弟他媳妇救了我们家少爷,得了我们家大奶奶给的谢酬吧?别说一个铺子了,十铺子也买得下的!” 这事别人不清楚,他可是清楚的,外头人都不知道,就是因为当初李兄弟夫妻两个怕家里麻烦,所以不要声张的。 如今嘛,他们家已经分了家,不管李兄弟有多少银子,那都跟其他人没关系。 说出来,正好叫张南瓜目瞪口呆,免得这人以为李兄弟的银子都是不正当来的呢! 张南瓜听得什么少爷什么大奶奶的,立时就想起了去年闹的沸沸扬扬的程家少爷病重的事。 当时为了冲喜,程家可是许了一千两黄金的诺呢。 后头听说也没要人冲喜,是因为有人治好了程家少爷。 那人竟然是陈氏? 她救了程家少爷,得了谢酬? 张南瓜差点没站稳,心跳加速。 也就是说,老二手里有一千两黄金?! 那可是一千两黄金,万两白银啊! 不分家,那可都是他的! 不对,去年陈氏救程家少爷那时候他们还没分家吧? 那就是公中财产,后来分家,该拿出来分的! 他是长子,分七成,七千两银子,该是他的才对! 张南瓜激动了,一把抓住李冬瓜就要往外走,眼睛通红,“走,跟我回去找娘,这家该重新分才对!” 瞿管事本是要叫张南瓜打脸才说出这事来的,却不想这张南瓜脸皮如此厚,竟然想到要重新分家好分那银子? 一时之间目瞪口呆,抱歉的看向李冬瓜,好像给他添麻烦了? 李冬瓜也不怪他,主要是他这大哥,太厚颜无耻了些。 他回过神,用力把手抽回来。 常年干活的,张南瓜哪里比得过他?当下拉脱了人不说,那差点把自己给踉跄倒。 他猛地回头,“老二你想独吞这银子?!” 李冬瓜乐笑了,“什么叫独吞?这本来就是我家的银子,跟旁人有何关系?” 张南瓜冷哼,“当时没有分家,这银子就该是公中的才对!老二你若不拿出来重分,信不信我告到公堂上去?” 李冬瓜压根不怕,“我信,大哥只管去吧。” 不是说他儿子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嘛,只管去试试看。 好歹他儿子能给他在县衙处轻而易举改回户籍,并且找来衙差告倒了张老豆给他爷爷报了仇呢。 他儿子是这么些年没混出个什么名堂,但起码现今儿还是能在官老爷那里说得上几句话的。 张南瓜不知他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还是有恃无恐,愣了一会儿,知道这人果然是不打算分银子了,便想着他此番正急着上京呢,等找了侯爷回来,再跟他算这个银子的账。 到时候,非得要他把所有银子都吐出来不可! 一万两银子呢!谁会嫌银子少啊! “张冬瓜你给我等着!”他重重一甩袖子,撂下一句,转身就走。 “等等!”却被叫住。 他回身,想着老二这是怕了,正好整以暇的望着他。 便听他道:“大哥记性不太好,我叫李冬瓜,可不姓张。” 张南瓜一听,立马就想到了他为什么不姓张了的原因,脸色就不由难看起来。 冷哼一声,这会是真的转身就走再没有回头了。 见人走远下了楼,瞿管事才忍不住感慨,“幸好你们已经分了家,你这大哥,眼睛都长到了头顶上去了,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似的。” 他家老爷那般能耐的人,都不像他这般气性呢。 李冬瓜也不由奇怪呢,也不知他是哪里来的底气,明明遭了这么大的变故躲出镇上去了的,这才多久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这般得意洋洋,一点不像遇了事的。 也不知道要经历多大的变故才能收敛呢? 他向来就是这样的性子,估计非得要哪天狠狠摔一跤才知道好歹的。 他一点不担心他,却也怕他这个性子将来得罪不能得罪的人出了什么好歹,娘只怕会担心一场的。 但愿这人老大不小了,能懂得收敛才好。 第四百四十七话:探虚实 反正来了镇上一趟,宋秋索性就买了不少米粮和番薯淀粉装车拉回去,车不走空嘛。 一路回到客栈,刚好吃午饭的点。 茶棚里稀稀拉拉有七八个客人,客栈里只得一桌人坐了。 年后开张的生意,每天都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不打光棍,但也没有年前那般好。 宋秋看着,并不急,叫孟超群这一批好生跟陶正他们学着,大家安心做事,反正工钱照发。 老袁氏先不知道,这厢见了,却忍不住担心。 就这生意,能养活这么多人吗? 不过她当下也没有露出来,打算等晚上再跟孙女谈谈。 吃过中饭,老袁氏溜达着回村里去,宋秋打算赶着马车去农庄上看看。 初八开了工,这么几天了,她还没有去过呢,正好把拉回来的番薯淀粉送过去。 如今来往的人少,摆在摊上的酸辣粉套装卖不走,萝卜干这些也卖的少,宋秋便干脆暂时撤了这摊子的。 不过这里进项没有了,方诲那里需要的粉条这些还没断呢,再加上一些小贩三五两天的来拿货。 所以庄子上的作坊可停不得。 再说粉条做出来也耐放,做在那里也不怕卖不出去放坏了。 她刚要跳上车座坐着,突然身后有人喊,“宋姑娘。” 宋秋回头,见李觅在廊下笑望着她,“李公子啊,不知李公子有何吩咐?” 李觅负着一手,一个人出来的,并没有带那两个随从,“某从房里窗口望到河那面的村落倚在青山绿影下,瞧着格外的静谧,左右无事,便想去走走看看,李杨不在,宋姑娘正好也是那村里的,不知有没有空给某引个路?” 一个陌生人,突兀进村,要没有村里的人带着,的确招眼。 李觅说得合情合理,神情也看不出什么,好像就真的只是对那村落的静谧感兴趣似的。 但宋秋却心中一跳。 这才几天呢,应该没有那么快就查到松山村上头来了吧? 这是真的单纯的就想逛逛村里,还是别有目的? 她有些担心,但又不能表露出什么来,只笑道:“李公子想去我们村里走走啊?好咧,我给你带路。” 遂把送番薯淀粉去作坊的事交给阿灵去了。 李觅也没有多带人,就自己一个人,跟着宋秋一起,闲庭若步的往村里去。 他今年已经二十有五,比宋秋足足大了十一岁的,且早娶了世子妃,连嫡子都有了。 他并不好女色,对宋秋这个小姑娘也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但到底男女有别,他也知道避嫌,只几步后头缀着,并不跟宋秋并排走。 宋秋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便真如他说的是到村里走走看看那样,一边走,一边给他做向导,介绍村里的事物。 “这边这条小路是顺着平安大集去的,有时候我们难得去镇上,要添置个什么或者卖点什么瓜菜的,就去这平安大集,近便,比走大路要近不少的。” “这老槐树几十年了,我们村里的人啊没事都喜欢坐在这树底下说话摆闲。” “往左手边这缓坡上去,喏,那幢竹屋小院儿就是我家,沿着小河沟那条路往上,就是上松山的路,我们都是从那里上山,打柴捡山货什么的。” “往右手边就是进村的路了。” 李觅很有耐心的听着,时不时插上一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松山豪迈俊秀,山峦叠翠,衬得这村落格外的静谧怡然,恍若世外桃源一般,是个适合定居的好地方啊!” 宋秋抿嘴不好意思的笑,“李公子太夸张了,荆州府山多,靠山落着的村子多着呢,我们村算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子罢了,哪有你说得这么好!” “是吗?我是真觉得这村子不错呢,若不然,也养不出李杨和宋姑娘这样的人呢,” 李觅也笑,“李杨我就不说了,只说宋姑娘,小小年纪,开客栈,开铺子,还创得一手好菜色,那豆瓣酱,干辣椒,粉条,等等等等,那都不是一般小姑娘能办到的,如此,不是更能说明姑娘的与众不同了嘛。” 被人夸该怎么反应? 自然是谦虚了。 谦虚使人进步嘛。 “哪里哪里,这世上厉害的人太多了,我这点算个啥呀,李公子可不要太夸奖我,当心我听得飘飘然都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了。” 李觅被她这话给逗乐了,爽朗的笑了好一番才收了口,却是没接着这话再说。 两人往村里走去,难免就遇上了村里人。 有人跟宋秋打招呼,宋秋也笑着喊人。 大家都不忙,好些人聚在一家院子里头说话摆闲,消磨时间。 见宋秋领着个不认识的人进村来,虽然好奇,但也没人凑上来多问什么。 见李觅穿着不凡,只想着说不得是来跟宋秋谈生意的人,他们可不好去打扰,万一坏了宋秋的事呢。 李觅瞧着这一派景象,不由道:“我看你们村子似乎不大,应该没多少户人家吧?这一家一家的院子挨在一起,看着倒挺好的,远亲不如近邻,这话不假。” 听到这话,宋秋飞快看了他一眼,心里有几分确定了。 她也没有隐瞒,左右这又不是秘密,一问就能问出来的,就恍若不知一般的如常回道:“嗯,是不大,我们村统共就二十五户人家呢,大家相处得都挺好的。” 李觅就道:“这也要一村之长当得好才行,我去过不少地方,也见过有些村子人家少还争嘴斗架不和睦的呢,远比不上你们村这和谐的气氛,” 宋秋应了一声,觉得他应该还有下文。 果然,就听得他语气一转,道:“你们村长家是哪一户?既然来了,左右无事,也应该去拜访一番才是。” 堂堂常山王世子,哪需得着去拜访什么村长? 这番宋秋是真的确定了,这人十有八九是探得了消息,知道他们松山村正好二十五户,又都是当年从南边逃难过来安家的。 这是专门来探虚实的。 宋秋想着李杨说的太公那不急不慌的仿佛就等着人上门的话,眼珠子一转,也没有犹豫,抬手指了前头的一户,“喏,那就是我们村长家了。” 第四百四十八话:有缘 唐村长表示这两天的事情发生的有些叫他难以消化。 自家老父亲有些奇怪,好好的突然叫他把村祠开了里里外外好生打扫了一遍不说,还拉着他一起给列牌位上了香敬了供。 而且颠覆他想象的,是莫婶子一起来上了香不说,一只不知从哪儿家来的野狸突然窜进村祠里来,弄乱了敬给牌位的瓜果点心,还扫倒了前头的一排牌位,实在可恶。 当时莫婶子手一翻一飞,掷出个飞镖打中了那野狸,顿时,那野狸就滚落在地,一动不动了。 那一招,当场就看呆了他。 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回过神呢。 明明比自家父亲年纪还大,向来不太硬朗走路都慢慢悠悠一个不小心就怕跌倒的莫婶子,竟然那么利索? 那是会功夫吧? 是吧是吧? 莫婶子不是普通的村妇? 咋就会功夫呢? 唐村长一直都知道他们松山村有个大秘密,跟村祠有关。 但具体是什么大秘密,他却不知道。 他爹说了,这个秘密,只会在他临终之时告诉下一任接班村长。 他今年也是六十余了,想来这个秘密将来会直接绕过他告诉孙子唐文的。 谁叫他爹觉得他办事还是不太稳重呢。 虽然特别好奇,但他可不敢在他爹跟前闹什么幺蛾子。 不能知道就不能知道吧。 秘密太大了,他也守不住,毕竟也经不起折腾啊。 就莫婶子昨儿那一出,他现在心还蹦蹦跳呢。 实在是这么多年一个村瞧着的,他着实没看出来莫婶子竟然还会功夫呀! 想来这跟村里的大秘密也有关咯? 唐村长在院子里来回转圈圈,目光不住往上房东屋里看了又看,还是有些忍不住好奇怎么办? 唉,秘密什么的,真是不好玩。 宋秋领着李觅刚走进院门,就见村长爷爷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不由奇怪,“村长爷爷,你这是走啥呢?”也不怕头转晕咯? 唐村长回神,看过来,“是阿秋啊?你找我还是找你太公?” 说着又看到了后头的李觅,“这位是?” 宋秋忙介绍道:“这是我客栈里头的客人,瞧着咱们村不错,所以起了兴致来走走看看。” 又跟李觅道:“李公子,这就是我们村长了。” 李觅拱手,“唐村长,晚辈李觅,叨扰了。” 宋秋:瞧吧,她可没有说他们村长姓唐来着。 她目光飞快往上房东屋里看了一眼,刚在村子里没碰上太公,太公没出门,应该在屋里。 唐村长见这后生知礼得体,还穿着不凡,听得是阿秋客栈里的客人,便打起笑脸,请人往堂屋里去,“李公子啊,快,进屋坐。” 又叫儿媳妇出来给客人上茶。 作为村长,他们家里也是常备得有茶的。 要是遇见里长上他们村里来,没有茶招待,可是不像。 李觅在椅子上端坐了,十分和气有礼,一边跟唐村长寒暄起来。 “晚辈一路走进来,见贵村风景宜人,安静祥和,村民们和睦相处,有说有笑,觉得亲切万分,就像是回自己家一样,使得晚辈都想在此落户安居了,唐村长治理有方啊。” “哪里哪里!这全是我们村村民淳朴善良罢了,都是乡下人家,没啥弯弯绕绕的,只求生活温饱,踏踏实实过日子,可没那个闲心琢磨别的。” 唐村长听得外人夸村里风气好,心里自然高兴,忍不住想着,幸好把曹婆子母子逐出村了,要不然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那可不美。 李觅就叹,“村长说得也是,老百姓辛苦操劳,不就是为了生活温饱嘛,可惜如今南边战事纷纷,昌乐国来势汹汹,也不知道会如何呢。” 说起这个,村长也忧心呢,“是啊,但凡打仗,苦的都是老百姓哟!听说岭南关那边不少百姓都举家逃离了,就期望那余大将军发威,能将敌寇挡在岭南关外前进不得才好,要不然,我们荆州府这些百姓,也要背井离乡了。” 李觅深有同感一般接道:“是啊,自古战乱或者天灾苦的都是百姓,我听家里老人说起,五十来年前南边那场大旱灾,就害了不少老百姓呢,就说荆州府,如今好些人祖辈当年都是南边逃难过来的。” 宋秋安静陪在末梢坐了,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并不插嘴。 一听李觅这话,心里就忍不住嘀咕,看吧,来了来了,说到正题上来了。 她抬眼往耳门处看了一眼,不见屋里有什么动静。 但她知道,太公肯定在里头。 还不出来,村长爷爷都兜不住了呢。 瞧吧。 村长一听李觅说起五十年前的南边水患,更是觉得跟李觅相谈甚欢聊得很合,附和道:“是啊!我们村,祖地就是南边的,也是因为当年那场大灾,祖上逃难出来,到了这荆州府安了家的,李公子也是荆州府人?” 李觅道:“晚辈是湘州府人,但晚辈表姨家在荆州府,小时去表姨家小住,常爱听门房伯伯讲故事,他本就是当年逃过来的灾民,当年就只他一个人活着出来了,心灰意冷不愿回乡伤情才卖身为奴的。” “听他说他家是陇州府的,当时陇州府是受灾最严重的,三年大旱,颗粒无收,又缺水,好些人活活饿死渴死了,才不得不往外逃呢。” 村长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小时候也没少听老人们说起当年那大旱的厉害,是以很是有些感触。 “是啊,陇州府的确是受灾最重的。” 李觅便问,“唐村长祖地也是陇州?” 村长点点头,“是呢,我们祖地是陇州府下青山县的,听我爹说,当时我们左近一干村子,就没哪家能拿得出一把米的,还死了不少人,大家都怕了,所以这才不得不举家往外来找活路呢。” “青山县啊,那可是个好地方,晚辈喜欢游历,也曾去过那里呢,当时正是桐花开的季节,满县城都是桐花烂漫,美丽至极,还有,那辖内的重明镇,有一片百里竹海,身处其中,真是犹如仙境之地一般。” 李觅侃侃而谈,神色带着一丝追忆。 “还别说,就连那竹海方圆的村落,处处风景秀丽,都格外的养人呢,只是有处稀奇,听说原先是叫金华村的,却荒废了一个人都没有呢。” 宋秋听着,心里腹诽,这先还说他们村里养人呢,可见就是打着目的来的嘛。 她正好奇太公怎么还不出来呢。 就听村长笑道:“哎呀,李公子去过青山县,还去过重明镇?真是有缘,可巧,我们祖地就是重明镇的,你说的那荒废了的金华村,原先就是我们家所在呢!” 李觅一脸惊奇,“哦?竟是这样?那还真是缘分啊!” 第四百四十九话:那个秘密 李觅目光微动,此番是完全可以确定了。 万达拿他的手令,调了整个荆州府的户籍资料,查寻五十年前南边逃难过来的灾民就地安置的信息。 从陇州府青山县流离过来并且在赈灾之后选择留下来的统共不超过三十户。 这其中,户籍是重明镇的,只有这落户在松山村的村民,且好巧不巧的,就是二十五户。 而这二十五户的信息,姓氏也好巧不巧的对得上二十五金甲卫。 就比如金甲卫之首姓唐,这松山村的村长也姓唐。 其他的诸如宋啊张啊李啊孙啊曹啊,这都对的上金甲卫各人的姓氏。 他今早听得这个消息,就知道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了,一定就是这个松山村了。 所以,才有此厢来村里走走看看这么一出。 就地看过了,的确没错了,这些人果然是那个金华村的人! 也就是二十五金甲卫的后人不错了。 他脑子里飞快思索着,刚才一路进来看到的,那些村人与普通的村人没什么两样,纵然他们是金甲卫的后人,估摸着也不是全都知晓那个秘密的人。 毕竟,秘密太大,要是全村皆知,只怕是藏不住的。 估计知道的,应也是一些长辈。 但他先才也没看到几个年纪大的人,这村长,六十上下的年纪,就算是年纪大的了。 只是看他这样,却不像是藏着什么秘密的样子。 但唐家既为首,就算其他人不知详情,他家也不可能不知道才对。 可这村长大大咧咧的,对自家原先出处过往一点也不隐瞒也不对生人设防的样子,着实是不知道什么秘密就是一个普通村长的做派。 李觅正不解呢,抬眼便看到对面耳门处,一白发老翁拄着拐杖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顿时心中一激灵,下意识的坐直了几分。 “这是?”他看这唐老爷子,却是问的村长,语气有礼。 村长起身,让出了主位,护着自家老爹坐下,这才站到他身边,笑着介绍道:“这位是家父。” 李觅一听,不禁挑了挑眉眼。 村长已经六十余了,这位唐老爷子白发苍苍,至少也是八十了。 如此,当年大灾逃难,当也是亲身经历者,是从青山县一路过来的。 他断定,唐老爷子应该就是掌握秘密的人! 面上也就是一瞬间的反应,起身拱手行了个晚辈礼,“晚辈李觅,见过老翁。” 唐老爷子微微颔首,没先同他说什么,却是看向下头的宋秋,笑道:“阿慧这丫头今早还念叨你呢,知道你画花样子好,想要你教教她,你既来了,去西屋里坐坐吧。” 她啥时候画花样子好了? 宋秋不是小姑娘,立马就听明白了唐老爷子的意思。 这是特意支开她呢。 她不着痕迹的飞快看了李觅一眼,心里跟有猫在抓似的,痒得很。 李觅不带随从,凑巧李杨也不在。 金甲卫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 太公不是说关乎全村性命? 这是要同李觅说出秘密? 太公对李觅放心? 还是不说?要应付过去?可怎么应付? 李觅都找上门来了,显然是来势汹汹,不可阻挡的,应付不了的。 宋秋想知道到底太公预备怎么做。 真是一口肉就摆在跟前,吊得人胃口足足的,可惜临了却也吃不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肉到别人嘴里去。 难受啊。 早知道刚才不叫阿灵送东西去庄子上了。 不然有阿灵的耳朵,他们躲远点,也能听到太公他们会说些什么的。 可惜没办法,便也只得乖巧的起身应了是,而后出了堂屋。 唐慧比她小三岁,打小就不爱往外头去玩的,他们也就是见着了说说话,不见也没什么,算不得玩得好的好朋友那种。 太公故意找话支开她的,只要她离了堂屋就成,去不去找唐慧说话的也不重要。 她想了想,便也没有去西屋打扰他们做绣活,而是出了院门,离开了村长家。 屋里的村长也觉得难受。 唐老爷子支走了宋秋,他还暗自想,这回他可算是能知道村祠的大秘密了吧? 今儿早上,他爹就叮嘱了他,要是有生人上门拜访,这回用不着多提防。 要不然,那李觅明里暗里的套他的话,他又不傻,哪会一股脑的顺着他的话头把祖上底细都给漏了出来? 他正满心欢喜的等着听秘密呢,他的胃口可吊得比宋秋他们久,几十年光景了,只知道有秘密,却不知道是什么秘密,谁有他难受? 可更难受的是,他爹支开了宋秋,接下来却是支开他了。 “老猛的二孙子三孙子接连要讨媳妇,房子住不开,不是要叫你去丈量地好扩建房子?你还不去,待会儿天就晚了。” 村长也是猫抓似的,但到底是一把岁数的人了,有外人在,他表现得很是淡定,闻声就去了。 堂屋里便只剩下唐老爷子和李觅二人。 唐老爷子这才看向李觅,淡淡笑道:“老朽先听公子言语之间对我们村子颇有些喜欢,要说对松山村的了解,谁比得上老朽?公子慕名而来,老朽作为东道主,合该好生招待公子的。” 说罢起了身,询问李觅,“走走?” 李觅被唐老爷子这一出一出的,弄得先是一愣,而后就很快反应了过来。 唐老爷子藏着秘密不错,却知道他会找上门来? 想来也知道他是谁了。 想到李杨就是这个村里的人来着,心里便有了几分思量,从善如流道:“某听老翁的。” 也由不着他不听,因为唐老爷子已经拄着拐杖径直往外头走去了。 那头宋秋刚走到村口,就碰上了正往村里来的阿灵,她一愣,停下脚步,等人过来,“你不是去庄子上了?没这么快回来吧?” “我把东西送到了,马车就留庄子上了,用轻功赶回来的。”阿灵解释了一句,而后眼珠子鼓溜溜的扫了一圈,见只宋秋一个人,不禁道:“那李公子呢?” 她反应慢半拍,快到庄子上了才转过弯来,想着这李觅是常山王世子,跟那厚王一样都是皇家的人。 好端端的突然要来村里看看,他堂堂一个常山王世子,一个小村子有啥值得他看的? 顿时便想到了师叔祖,然后她就坐不住了,把东西往庄子上一送到,连马车都顾不上,赶紧使轻功赶回来了。 万一这个李觅也来者不善,她得赶紧回家保护阿秋姐姐,保护师叔祖啊! 宋秋不知她所想,她正想着阿灵,阿灵就回来了,可见是正好,忙一把拉住阿灵就往村里回,“走,我正需要你的好耳朵帮帮忙呢!” 第四百五十话:金甲卫在此 宋秋拉着阿灵飞快往村里回,先看到往刘老猛家去的村长,有些奇怪, 等到村长家,见堂屋里已经没了人,更是奇怪。 人呢? 这么快就说完秘密了不成? 这前后就一刻钟不到的事啊! 她眼珠子一转,想到什么,径直往村祠的方向去。 村祠的位置有些偏,并不跟村中的各家房子挨在一起,比他们两家在缓坡上离着村里还要远呢。 一路往前,刚走到那片林子,便看见了唐老爷子和李觅的身影。 两人正往斜刺里的小路拐去,那小路,就是通往村祠的。 宋秋见自己没猜错,拉了阿灵走捷径,从那片毛草丛插过去,先一步猫到了村祠背后的墙下窝着。 隔着一道墙,里面就是摆放牌位的祠堂,里边的人看不到他们,但这个距离,阿灵的耳力却能听到里面的动静。 阿灵不明白阿秋姐姐想干什么,但也没有多问,阿秋姐姐让她听里面说什么,她就老实听就是。 …… 李觅一路跟着唐老爷子在村里闲走,老爷子也不说话,只管在前头走,他纵然有想说的,也暂且压在了心底,好奇这老爷子到底想干什么。 他打定主意先不主动问,探探这老爷子的深浅再说。 对方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他的来意,可他还不完全知道对方的目的,想想还是有些亏的。 眼见着离了村中的喧嚣,似乎越走越偏了,周遭看不见人家,也没什么人。 李觅下意识的警醒起来。 他身边没带随从,这老爷子难道是想杀人灭口? 不会,他的随从可是知道他来了村里的,要是没回去,难保不找上门来。 金甲卫的后代不会这么蠢,干这样的事的。 再说了,他也是有武力傍身的,不说多厉害,可还能打不过这八十高龄的老翁? 这般想着,李觅稍放松了些,悠闲的跟着往前头去,一边还有闲心欣赏周遭的风景。 很快,爬上了一方矮坡之后,便看见了前方矗立着的一处房屋。 这是谁家?离得村中还有这么一段距离,可真是偏僻。 李觅有些好奇,跟着唐老爷子一路到了门前,便见门口站了个年岁似乎比唐老爷子还要大上些的老妪。 见他们到了,抬手推开了门,往里去了。 李觅眉心一动,猜测金甲卫的秘密估摸着如今这整个松山村就这二人知道了。 所以要避过村中人。 说不得也有不想村中人牵扯进这个秘密里的意思,想要保护他们呢。 李觅心里明白,抬眼便看到了里头挂着的匾,上书村祠二字。 他就越发好奇了,这两位老者,引着他来此,到底想怎么做? 明知道他是查到了什么而来且知道他的身份,也一点都不避讳? 唐老爷子和莫老婆子一路径直进了堂屋里才停下来。 堂屋里,上首供奉摆放着数排牌位。 下方左右两边,各摆着两把圆椅,并没配着桌几。 李觅飞快扫视过那些牌位,见落字并不是他熟悉在心的那些名字,不由更疑惑二人带他来这里作甚。 唐老爷子回身,看了李觅一眼,笑意吟吟,说出的话却叫李觅很是吃了一惊。 “听说世子殿下在找二十五金甲卫?” 这么直白吗? 李觅嘴角一抽。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唐老爷子已经又转过身去,取了香,给众牌位敬了一柱香,而后便在桌案下方一处位置摁了一下。 只听得“啪嗒”一声机关触发的声音,便见原先摆放的牌位有序移动起来,左右分离的各自往两边退开,露出后头的墙面来。 紧接着,那墙面突地上下打开,露出墙里的事物来。 只见墙体里摆放着五层牌位,每层五个,刚好二十五个牌位。 “喏,金甲卫在此。” 李觅闻言一扫,就瞪大了眼。 唐隽,周士及,张世文,王金清,曹高明,陈水福,孙天明,宋广春………… 这是二十五金甲卫! 自得知世上有铜鸟宝藏而守护宝藏的就是二十五金甲卫之后,他可是费了大力气花了许多时间金钱才把金甲卫的信息查探清楚的。 多年下来,对二十五金甲卫的了解可以说算得上是如数家珍。 每个人的名字祖籍他都熟背于心。 而知道这个铜鸟宝藏的人又不止他一个,且大家的动作都比他大。 唯一知道是露了人世的那只铜鸟还是燕王先得到的,他则是费了好大力气损了不少人才从燕王手里抢夺过来的。 听说是燕王麾下的一个幕僚,机缘巧合之下,碰到了一个人拿着这铜鸟去当铺换银子,幕僚正好在帮燕王查探铜鸟宝藏的事,自然上心。 最后出银子买下了那铜鸟,也追问得知必物乃是他爷爷在逃难途中在一个流民的尸体底下捡到的。 他得知这事之后,便派人去了当年南边遭灾那几州去查。 最后便查到了陇州青山县,查到了孙天明的祖地就是重明镇金华村。 由此,才查到这松山村来的。 他可是生怕别人先一步找到金甲卫后人的。 特别是厚王,要是叫他先找到,得了宝藏,那可是天下苍生之不幸! 好在,他的人做事小心谨慎,把尾巴清得很干净,如今除了他,那些人可找不到松山村来,这倒给了他机会。 他今儿本来就是个探探路的,没想过就能有什么进展。 毕竟,金甲卫世代守护着的秘密,哪能那么容易就显露人前呢? 却不想唐老爷子竟然早知道他会来,正等着不说,还一上来就如此直直白白。 这简直叫他不知该怎么说了。 叫他都忍不住想要怀疑这真是金甲卫后人?不是糊弄诓骗逗他好玩的? 金甲卫乃是前朝安国舅的私卫,由安国舅一手培养出来的,只听令于安国舅一人,世代而忠,会这么轻易就把安国舅命他们守护的秘密交出来? 李觅不得其解,目光看向唐老爷子二人。 二人已经在左边的两把圆椅上坐了下来。 唐老爷子抬抬手,示意他也坐,他便从善如流,在右边的椅子上坐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到这个份上,显然唐老爷子他们有他们的打算,那他先听听,又何妨? 第四百五十一话:铜鸟宝藏 分左右的众牌位呈众星拱月般的姿态守护着墙体里的五层牌位。 桌案上的香安静的燃烧着,时不时垂落一块一块燃尽的灰。 下边,唐老爷子、莫老婆子和李觅分坐左右。 香火气袅袅之中,在唐老爷子虚渺的苍老声音下,关于铜鸟宝藏的面纱被徐徐拨开…… 前朝永安末年,妖妃出世,乱宫惑主,永安帝宠幸妖妃,重庶灭嫡,中宫步步维艰,太子地位更是摇摇欲坠,永安帝正值壮年,太子又实在年幼,皇后和太子不得不韬光养晦,暂避其锋芒。 可即便是如此,妖妃也不肯叫他们好过, 先是皇后突然病重,而后永安帝听信妖妃谗言废黜了太子不说,还差点杀了太子,幸好朝中老臣拼死相谏,太子保住了性命,却被发配宁远寺幽禁。 如此不利情形下,安国舅预感下一个就是自己,在此之前,不得不未雨绸缪,替太子早做准备,留下置之死地之后手。 安家乃是当时的天下首富,几代人的积累,富可敌国,是以安国舅当机立断,派心腹暗中将九成家财分作五份,分别藏去了隐秘的地方,布下机关密钥,非铜鸟为匙不可取。 并把二十五金甲卫分为五组,带着五只铜鸟,连夜离开京城,各自散开,隐姓埋名,只等太子长成,召回他们,铜鸟聚齐,开启宝藏,拨乱反正,还朝廷清明。 不过三个月,安国舅就被妖妃构陷,抄家灭族,在牢中受尽折磨后咬舌自尽。 紧接着,幽禁在宁远寺的太子也无故病逝。 自此,妖妃当道,帝王沉迷美色,无心治国,牝鸡司晨,朝廷竟被一女子当儿戏。 还大兴土木,霸占民居,建造劳什子的灵妃宫,劳命伤财。 且把娘家的堂弟表弟等等等等的全封成官儿,欺男霸女,草菅人命,弄得朝廷乌烟瘴气。 还纵容自己的妹妹养面首,强抢朝臣之子,别人宁死不从,她就下令抄了人家三族。 诸如之类人神共愤之事,数不胜数。 言官冒死相谏,请永安帝处死妖妃,以正朝纲,金銮殿的柱子被鲜血染红了一层又一层,可惜,永安帝依旧听不进去。 最终,朝廷大乱,天下不乱。 乱世起,各地皆有义军揭竿而起,讨伐妖妃昏君,还天下太平。 李氏一族众望而归,后建立大历,自今将近两百年,从太祖起,就勤政爱民,百姓无不歌功颂德。 到如今的圣上,更是四海清宁,国泰民安。 唐老爷子幽幽叹了一声,看向李觅,接着道:“金甲卫谨记安国舅之命,五人一组,守护着铜鸟,隐姓埋名,暗中蛰伏,互不联系,只为等太子长成,好交出铜鸟,功成圆满, 只可惜,他们没等来太子,安国舅也死了,天下大乱,便只能执行安国舅的另一个命令:若太子无法起复,这宝藏便取之天下,用之天下。 当时,作为金甲卫之首的我先祖,便做了决定,联系了其他四组金甲卫,汇合在一起,然后暗中考察几支揭竿而起的义军,想着把宝藏交给谁才能尽善其用,不负安国舅之愿。 但李氏一族平定天下的速度实在太快,不可阻挡,便诛杀了妖妃昏君,还了天下太平。 于是乎,我先祖只能带着其他人安居下来,因感念主子,把守护铜鸟的使命刻在了骨血里,至死传承。” “至如今,一代又一代,金甲卫经历了太多太多。 宝藏兹事体大,太过蛊惑人心,到我曾祖时,各家各户子嗣繁衍,人口杂多,他怕后人经不起诱惑,有负安国舅之愿,便跟其他人商量之后,抓阄选定了护着铜鸟守护秘密的两个金甲卫,除了他自己,另一个就是莫家。 待他们那一辈都先后去了之后,此后知道这个秘密守护铜鸟的便只有我们唐家和莫家。” 唐老爷子徐徐说罢,莫老婆子便即接了话头,“唐家作为金甲卫之首,更是以守护铜鸟承继主上宏愿为重,可莫家,却出了个我爹那般的变数。 我爹是个武痴,励志打遍天下无敌手,根本就不愿困在那个小山村里, 当年在我爷爷临终之前,接收了这个秘密之后,他二话不说,便将此秘密连着铜鸟直接交到了我大兄手里,而后离开了金华村去闯荡江湖,凭着莫家世代相传的武功绝学归元心法名震江湖,闯出了一片天,并且创立了归元派。” “那时候,我们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我和大兄见着爹把归元心法发扬光大,还开宗立派,都很是替先祖高兴,更是以大师兄和大师姐的身份也去了门中,帮着我爹教授徒儿,壮大门派,后来眼见着门派越来越好,没之可惜,我爹就有要将门派传给我大兄的念头,于是将我们家守护铜鸟秘密的担子交给了我,让我回了村里去。” “我刚回村不久,南边就遭了大旱,大家不得不一起逃离金华村,出来找活路,后来便在此地安定了下来。 而我大兄接替了掌门之位,继续发扬归元派,我们不常见面,却一直有联系。 突然有一天,我大兄的大徒弟身受重伤的来找到我,告知我归元派上下皆被贼人杀害,包括我大兄也没能幸免,整个门派就他活着逃了出来,带着我大兄的信。 我大兄信中说,厚王李坚在追查铜鸟宝藏的事,不知怎么得就查到了金甲卫行三的莫道成的家传武学,从而找上了归元派,逼他交出铜鸟,告知宝藏下落,他当时震惊万分,自然不可能说出来,只装傻充愣和其周旋。 可厚王显然不信,咬定了我大兄,最后更是派了顶尖杀手潜入了门派搜查,没找到之后恼羞成怒,杀了归元派上下一百多人,我大兄拼死助他大徒弟逃了出来,就为给我报信,让我们当心厚王。” 唐老爷子又接道:“我先祖那时,深思熟虑,最后选定的人其实就是李氏一族,可当时没能用上罢了。 而今昌乐国来势汹汹,敌强我弱,打仗少不了粮草,便就少不了银子。 我和莫嫂子已然做好了准备,可厚王狼子野心,通敌卖国,纵然也是李氏之人,可我们绝不会将铜鸟交给他的, 正巧世子找上门来,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了。” 第四百五十二话:原来 整个村祠安静的只有唐老爷子和莫老婆子的声音,十分的平静,作为听众的李觅和墙后的阿灵以及得阿灵小声复述的宋秋却听得震惊万分。 宋秋感叹原来二十五金甲卫以及铜鸟宝藏的缘由竟是这样。 阿灵则红了眼,算是明白了师父为何会死的真相了。 李觅心里也是波涛汹涌。 他机缘巧合之下,得知前朝的天下首富安国舅留有宝藏,出于猎奇的心理,再加上其他几方势力都咬死了这个宝藏,都想得到,为了圣上,他自然也是不遗余力的。 他只以为安国舅富可敌国,花不完的金银珠宝,所以才藏起来,却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样的一番令人感叹的内幕。 前朝妖妃祸国,安国舅此举,也算是高瞻远瞩,运筹帷幄了。 只可惜,前朝惠太子没能用上这个宝藏,不想安国舅却做了两手准备,如此吩咐过金甲卫的。 他本以为就算找到了金甲卫后人下落,也要费很大功夫的。 毕竟,宝藏是人家守着的,本来是属于安国舅的,他虽然想要也必须要,可却做不出杀人夺宝的事的。 要是对方不给或者拒不承认宝藏一事,他还得费不少功夫来想办法的。 哪知啊,人家早就等着,听这意思,是愿意主动把宝藏双手奉上? 李觅心里也不由称奇,安国舅是值得敬佩,可世代守护铜鸟的金甲卫更是值得钦佩。 守着那么巨大的财富还能一直秉承本心,始终谨记那份责任,这可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他就不由更佩服唐老爷子那位曾祖了。 李觅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可张了张嘴,又不知该怎么说。 开口也只得一句,“您二位愿意将宝藏奉告?” 唐老爷子就道:“老朽先前说了,先祖当时就看好李氏一族的,而今圣上自小宽厚仁德,善良谦和,又聪明好学,即位以来,也是勤政为民,心怀百姓,如此帝王明君,值得拥护。 倘若厚王得逞,昌乐国攻破岭南关,受苦受难的都是老百姓,安国舅一生惟愿天下太平,朝廷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将宝藏交给世子,老朽相信,安国舅在天之灵也会乐意的。” 李觅听得一震,只觉得唐老爷子真是深明大义。 虽说安国舅留了那样的遗命在前,可但凡金甲卫一个二心,不遵命而为,安国舅还能从地底下跳出来不成? 所以说这宝藏虽然是安国舅的,安国舅要谢,这金甲卫也更要谢。 李觅心里思绪万千,想了许多,当下却忍不住再多问了一句,“老翁不信厚王,焉就这般信任晚辈了?” 又不是圣上亲至,这老翁如何就知道他不会将宝藏据为己有,也想反了圣上,想坐那个宝座呢? 唐老爷子轻笑,“常山王算是先帝一手教导成人的,听说先帝一直想立常山王为储君,因为朝臣不同意,为此把一众儿子统统封了王给了封地自去,后来还是常山王自己不愿意,先帝不好强迫他,却也抱着一丝希望,一直到病重,才立了十七皇子为太子继承皇位。” “如此常山王,老朽自然信任他,世子乃是常山王的儿子,也就值得老朽信任了。” 李觅听罢,半晌无言。 须臾,起身来,朝着唐老爷子和莫老婆子深深的鞠了一礼,“老翁和太婆大义,晚辈必不负两位所信任,不负安国舅宏愿!” 唐老爷子和莫老婆子坦然受了这礼。 他们没有说得是,厚王步步紧逼,更是凑巧通过阿灵那小丫头闻着味的追了过来,要是一旦发现什么,那可不妙。 这宝藏与他们就是烫手山芋,灭村之祸根。 与其被人夺走,不如主动交出来。 他们已然是护不住了,主动交出来,全了安国舅的遗愿,金甲卫功成身退,也能就此放下这个担子,再不必叫后人担惊受怕。 虽说有安国舅的遗愿,但到底把宝藏交给谁,还是得看他们。 看来看去,还是交给常山王世子妥当。 交给常山王世子,就是交给了皇上。 在皇上那里记了名,对他们村也有好处。 金甲卫守护宝藏这么久,而宝藏又献给了圣上,他们什么都不求,只求平安喜乐。 若说照应,如今他们村的李杨就在常山王世子身边做事,有这么个因缘,世子怎么着也得多提拔李杨几分的。 而李杨是松山村的人,他好了,自会护着村里人。 两位老人心里的小九九自然不会说出来,相视一眼,唐老爷子便道:“当年安国舅交给金甲卫的除了五只铜鸟外,还有一份藏宝图,藏宝图给了我先祖保存,一直都是我家收着。 而五只铜鸟,有一只在当年逃难之际不小心遗失了,如今我们这里,只得四只。” 李觅一听,也不隐瞒,当即道:“那一只现正在我手里。” 唐老爷子就笑,“我知道。”也不隐瞒,就把李杨误打误撞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李觅听得一愣,原来竟是这样。 当初奉五爷之命悄悄入松山去找回派出去的人临死藏在松山里的铜鸟的不就是李杨嘛。 就因为他是松山的,回来找寻不会引起别人注意来着。 这还真是缘分注定。 所以从那时起,这二位就得知了他在寻找铜鸟宝藏的事了吧? 只是一直在等着他主动上门,所以对着李杨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唐老爷子接着就道:“事不宜迟,也未免夜长梦多,我们也不想引人注目,现下你就将藏宝图带走吧。” 说着,唐老爷子起了身,走向那桌案处。 又按了一处机关,那墙体内的五层牌位便突然往外移,一直到桌案的位置才停下。 唐老爷子抬手,挨个拿起那些牌位,每个牌位底座都是空心的,各都嵌有一小块羊皮卷。 二十五小块羊皮卷都取出来,最终就合成了一张完整的藏宝图。 唐老爷子一点都不留恋犹豫的将藏宝图递给了李觅。 李觅小心的接了过来,看了一眼,便郑重的收了起来。 “其余四只铜鸟就埋在松山上,李杨知道位置,世子回去之后,派他带人去挖走即可,今儿世子就是一时兴起,进村来逛逛走走的,出了村子,往后就不必再来了。”唐老爷子摆摆手,示意李觅这就可以走了。 ------题外话------ 明天请个假,要去开出生证明上户口这些。 第四百五十三话:打趣 李觅明白唐老爷子的担忧,除了他,厚王和燕王那里都对铜鸟宝藏虎视眈眈呢。 要是循着他的痕迹找到松山村来了,那可不妙。 铜鸟和藏宝图交给了他,他们再找上来,说不得恼羞成怒屠了村呢。 他收好藏宝图,郑重其事道:“老翁放心,晚辈明白,等诸事平定,届时晚辈再亲自登门拜访!” 闻言,唐老爷子自没有再说不要他来的话了,到时候尘埃落定,来就来吧,也不怕了。 莫老婆子起身,跟着唐老爷子一起送李觅出去。 出了门,走到土坡即将要下坡的地方,她站住脚步,回身看向村祠背后的墙,出声道:“你们两个,不打算走了?” 李觅奇怪,难道那后头有人偷听? 可他却没有发现呢,由此可见,这位太婆的武功真是高深莫测啊。 须臾,那墙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两个小姑娘你推着我我推着你的走出来。 宋秋没想到莫太婆一早就知道他们在后头偷听呢,居然起先没喊出他们,这是故意放他们偷听的不成? 阿灵也吓了一跳,直往宋秋背后躲,害怕师叔祖责骂她这等偷听行径。 偷听被逮个正着,可不是什么光荣事,两个小姑娘都有些不好意思。 李觅见是宋秋,想到唐老爷子说的,李杨和宋秋一起误打误撞挖到了山上的铜鸟的事,便忍不住笑了笑,没说什么。 唐老爷子也没多说什么,仿佛不知道他们偷听似的,神色如常道:“阿秋,李公子是你带进村玩的客人,你当有始有终,接着送客人回去吧。” 闻言,宋秋老实的上前,应了声是,便看向李觅,“李公子,我们走吧?” 阿灵缩手缩脚的要跟在后头一起走,却被莫老婆子出声喊住了,“你送老婆子我回去吧。” 阿灵一听,只好退回来搀住莫老婆子。 宋秋冲她挤挤眼睛:你这是咋回事?莫太婆看着跟你很熟的样子? 阿灵挑挑眉:晚上说。 宋秋轻唔了一声,收回视线,带着李觅往村外去。 先才阿灵一边支着耳朵听着屋里的声音,一边小声跟她咬耳朵复述给她听。 她虽没亲耳听个过瘾吧,但也算是知道了先前里头发生了什么事的。 去年他们凑巧在山上挖到了铜鸟,从而在太公那里被叮嘱这个秘密不能外传,否则就是灭村的大祸。 好奇了这么久,没曾想这个铜鸟的大秘密如李杨猜的那样,还真是宝藏呢。 什么前朝安国舅二十五金甲卫的,听着就很复杂,不过说简单了,就是他们松山村这二十五户人家的先祖原都是安国舅的暗卫,为执行安国舅守护铜鸟的任务而隐于村中做普通百姓生活,然后一晃,就是这么多代人了。 这个宝藏,前朝太子没有用上,而安国舅另有交代的就是愿望天下太平。 在李氏皇族统治的这两百年间,除了三十几年前那场倭匪之外,还真没发生过什么战争,且倭匪虽然打了一年多,但一直就被阻在边东,并没有打到其他地方。 而如今敌国进犯不同,有厚王叛国做内应,马阳关失守,最南边几州都成了厚王囊中之物。 战事在岭南关胶着,昌乐国大军气势汹汹,倘若岭南关一旦失守,叫昌乐国大军打了过来,到时候定是血流成河,哀鸿遍野。 大历便岌岌可危,轻则百姓流离失所,背井离乡,重则国破家亡。 此番情形险峻,所以太公才选择了这时将宝藏给交了出来? 既是完成使命,也算是脱手了烫手山芋,护村里真正的平安吧。 而昌乐国兵强马壮,大历需要这份宝藏来招兵买马储备更多的粮草抵抗敌军。 宋秋忍不住用余光瞄李觅,太公活了这么大岁数,看人的眼光应该不会错。 这个常山王世子,应该会感念这份功劳,不会卸磨杀驴吧? 听李杨说,世子宽容仁厚,对手底下的人亲如兄弟,是个不错的人来着。 李觅感受到小姑娘偷偷的打量,想忽视都不行,他不由转过脸去,咧嘴笑了笑,“那盒胭脂,宋姑娘还喜欢吧?” 这笑容多少有几分打趣的意思在。 宋秋不解,“什么胭脂?” 李觅挑眉,“怎么?李杨还没送给你?哎呀,那倒是我说漏嘴了。” 说罢,想着说都说了,就再给人争几分好感呗。 “李杨向我问询京里什么东西最有名最适合送给小姑娘的,喏,我就说,京里最有名的胭脂铺里的上等胭脂,最受小姑娘们喜爱的了,一盒就要二十两银子呢!这小子巴巴去买了,睡觉都摸着,生怕放失手了,回来的路上赶得紧,还不小心丢了一回,硬是连夜折返跑了五十里回去找着了,那激动的样儿,我以为他一回来就该是忍不住要立马送给你才对。” 宋秋听着,想着回来那天李杨塞给她的盒子,她收着还没打开看过来着,那里面就是胭脂? 她原是可以平静的,但这会儿也没忍住微微红了脸,“世子咋就知道是送给我的?说不得是别人呢!” 李觅就哈哈一笑,“与他同睡的万山说,这小子说梦话都喊你的名字呢!” 宋秋听得一怔,心里有一角狠狠被撞击了一下,有些松动了。 把李觅送回了客栈,宋秋便回村了。 村口住着的刘老猛家院子里正热火朝天的在忙着,宋秋刚出来就看到了,知道是村长在帮他家丈量地,准备扩建几间房子。 刘家是村里人口最多的一户了,房子本就算是宽的,但下头一溜的全是孙子,陆陆续续都要等着讨媳妇的。 没道理讨了媳妇还住一个屋吧。 所以扩建是必须的。 幸好他家住的这边进村打头一家,那头挨着高家,篱笆靠着篱笆没办法再扩,但可以扩这边,刚好有一大块空出来的地。 这地都是村里的,不用跟上头报备,丈量了多少,把银钱给村长,用作村中公用就成。 宋秋靠过去转悠着看热闹,见地丈量好了,刘老猛正跟村人说起请他们各家帮把手建房子的事。 他们要建几间房子的,村里老少爷们都搭手,也得忙活几天的。 第四百五十四话:建房子 文顺子嘴里咬着根草砸巴草汁儿,招手笑道:“今年过年多吃了几顿肉,我媳妇正嫌我胖了要我多干活来着,我正打算往镇上去找个滚做做的了,老猛叔你家要建房子,那敢情好,我免得往镇上跑了!” 刘老猛看他一眼,笑他,“你这小子,说好了啊,来归来,可得认真给我干活啊!我这可比不得镇上做活,就十五文钱一天,包两顿饭!” 镇上的活计能有二十文一天,可不包饭呀! 再说,这乡里乡亲的帮把手,可没那么多计较。 “老猛叔你可放心吧!我一定认真干!巴不得给你家建个半年一年的都成,免得往镇上去,麻烦!” 刘老猛听得瞪眼,“我就建几间房子,又不是建大宅子,还半年一年呢!你小子可别想偷懒磨洋工,十天的活给我干成两个月啊!” 大家听得轰然大笑。 文顺子咧扯了嘴,“哪能呢!我是那样人嘛?” 宋秋在一旁也笑,“顺子叔这是想在村里干活,懒得往镇上去呢!” 文顺子看了她一眼,他脸皮厚,承认自己就是懒得跑那么远去找活干也没有啥,“嘿嘿!可不是?本想着阿秋你的作坊还能接着干多好,可这番薯再收也得等下半年了。” 说着又忍不住问,“对了阿秋,那下半年再说番薯,你还开作坊做淀粉不?” 他去年干了一个多月,争了大半两银子,要不然过年他媳妇咋舍得买了肉呢! 宋秋摇头,“那做淀粉的方子我已经卖出去了,不会再开淀粉作坊了。” 不过秋时收了红辣椒,她还得大量做豆瓣酱,肥水不流外人田,到时候都要请村里人的。 如今她是明白为啥他们村里这么团结了,因为有村长的统领调谐,他们算起来,往前数祖宗,本来就是一家人来着嘛! 不怪乎曹婆子那事,村长起先二话不说也愿意给她垫银子的。 只是曹婆子母子实在太作,村长没办法,最后才咬牙将人赶出去的。 且还有苗香在呢,曹家的根还在,我不算少了一户。 她想着十五两银子不算什么,回头等苗香到了年纪,她就让她回家招赘去,也不算这卖身的事了。 听了这话,不止文顺子了,大家都有些失望,没得这作坊了,那就没有工钱挣了。 阿秋开在庄子上的粉条作坊在村里选了六个人的,做的好好的,他们也进不去。 这今年可是没有这么好的进项了,过年舍不得买肉咯。 看着众人这神色,宋秋没有说出来辣椒的事,现下还早,辣椒还没有开始种呢,到时候再说就是。 现在嘛,她也有活计要请人。 “我正要说呢!老猛爷爷家要建房子,我家也打算起个新房子!诸位伯伯叔叔们先给老猛爷爷家干,干完了就接着帮我家呗!” 大家正遗憾呢,一听这话,顿时亮了神,纷纷凑上来七嘴八舌。 “阿秋你家要起新房子啦?起在哪?重新划宅基地还是就在原先这位置起呢?” “我就说着阿秋你家也该建个新房子了!我记得你爷爷在那时,可没少嘀咕想起个青砖大院子的话呢!如今阿秋你出息了,给你爷爷圆了这个愿,相信他在地底下也高兴呢。” “阿秋,你打算建多大的房子啊?得像胡瓜家那样的吧?如今青砖瓦片都贵,你是用青砖还是像你那客栈一样接着做木头的呢?” “……” 不怪乎大家激动,阿秋如今是他们村里最出息的人了,开着客栈,做着那么大的生意,挣不老少钱呢。 这要起新房子,指定是要起个大院子,得是村里第一气派的啊! 这房子真建成了,就在他们村里,看着气派,说出去他们也有面啊! 就比如前头那黄家村一样,从前黄员外他爷爷发了家,重建了自家的房子,妥妥一个大庄子,当时可是让十里八村的都羡慕,黄家村的娃子闺女说亲都比别村的好说。 那庄子,如今还被阿秋买下了来着。 宋秋被村人热情的问着,十分有耐心的挨个回答起来。 “就在原先的地头建,不过我估摸着地头还是小了点,正打算请村长爷爷接着去帮忙丈量丈量,我家旁边推出去那一大块地一起划进来,我也按价给银钱给村里,没人跟我抢吧?” “还是青砖瓦房住着舒坦,也能住几代人呢!我不用木头的,全用青砖瓦片。” “到时候建个气派的青砖大院儿,叫我爷在地底下看着也高兴!” 众人听着,纷纷笑了,又夸宋秋的,又说到时候只管喊他们出力来帮忙建房子就成。 青砖大院儿啊,还要往旁边扩,那指定是比张家的大了,至少得建个个把月的,嗯,又能挣小半两银子了。 众人比着张家的青砖院子再多一个那么多的想像着,却根本没想到,宋秋嘴里的青砖大院儿跟他们想的完全不一样咧! 到时候那叫惊的一个合不拢嘴。 不过眼下他们可不知道的。 宋秋说出了自家要建房子的事,看着村长丈量完了刘家的地,反正还有好一会儿才天黑,便走过去道:“村长爷爷,正好工具这些都有,大家都在,现就过去把我家的也给量了?” 村长先看着宋秋带着李觅一起出村去,心里七上八下的,还想着他不能知道的秘密他爹后头还叫阿秋旁听了不成? 要不然她咋跟李觅一起出来呢。 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他爹连他都不让听,哪会让阿秋一个小丫头知道? “好吧,我们这就往你家去量。”他嘴上应着,却不知道自己没猜到,宋秋还真就知道了他不知道的事了呢。 要是他知道宋秋知道,一定气飞了胡子嚷一句他爹偏心不可。 村人们凑热闹的又一起往缓坡上去。 老袁氏正在翻晾着挂在檐阶上吹得蔫巴巴的儿菜头,见这么多人往自家来,奇怪不已。 宋秋几步进去,跟她说了刘家要建房子,正好他们也接着把房子着手建起来的事,村长正是过来丈量旁边的地的。 老袁氏一听,咧嘴笑得高兴。 这就准备建了? 哎哟,今年过年就能在新房里过了呢。 第四百五十五话:真觉得好 宋家如今的三间屋子,连前院带后院,统共占地一亩左右。 左手边是张家,靠得近,一点缝隙都没有,右手边却宽敞得很。 一直往前延得话,能一直延到山脚下去。 松山村人少,就二十五户,大家都有自己的房子,像刘老猛家这样住不开的,也只是往自己旁边找地方扩,没几家会重新找地方建房子的。 也就是说,宋家右边这空地,宋秋想扩出去多少就扩出去多少,没人跟她抢。 要建什么样的房子,要建多大,她心里有个大概,自家已经有差不多一亩了,只往旁边再量进来一亩就成。 村长得了准数,当下带着人量起来。 一亩地,村长也只意思意思的收了宋秋五百个大钱。 这都是村里的地,空着也是空着,收这个价,也没人会多说什么的,像刚才刘家丈量的差不多的半亩地,他也只收了两百文呢。 要其他哪家也要地建房子,也是这个价。 地丈量好了,宋秋先请了两个人从明儿起,帮忙把这片地清理出来。 这地里杂草碎石的都多得很,不清理干净,可不好打地基的。 村里有空的壮劳力明儿起都要帮刘家建房子去了,宋秋请的是李发旺两口子,二十五文一天,就不包饭了。 两个人顶多干两天,也能将这片地给清理出来,便也就不用多请人的。 等地清理出来,刘家那边建得差不多了,她这里再开工不迟。 另外,她要建的跟刘家那砌砖铺茅草的房子不同,还是得请个专门的匠工来负责监工安排大家干活才行。 等明儿上镇上问问看,谁精通这一一块的。 天慢慢黑下来,宋秋进了灶屋准备做晚饭。 自从她奶每天不往客栈去,她也习惯了只要客栈没事就在家里做一日三餐,和她奶一起吃饭的。 刚出了十五,天气还凉着,搁在瓦缸子里冻着的肉坏不了,宋秋摸出一块来,切成片,准备用酸菜头来炒。 去年杀了两头猪,熏了不少腊肉,也留了一些新鲜肉切成一块一块的炼在油膏子里一起冻上,不会坏,够吃很久的。 这样的肉块子炒出来比现买的新鲜肉都要香呢。 宋秋就爱吃这样的肉,半肥半瘦的,炼过的,一点都不腻。 酸菜头切成丁,炒了肉也极下饭。 另外再泡了一把粉条子,用小青菜来煮一锅汤。 三个人,这两个菜也够了。 老袁氏坐在灶前烧火,看着宋秋一片一片的切着肉,切出来的肉厚薄均匀,每一片都长得一样似的。 再看那拿刀的动作,看着就说不出来的好看。 她忍不住笑了笑,想着早上还在镇上的事,便看了一眼孙女白粉粉的小脸,闲话家常般:“今年你就十五了,梨花比你小三天都定亲了,奶忍不住又想念叨两句了,成亲不急,咱是不是也相看起来,先把亲给定了?” 宋秋听着就道:“十五咋了,奶你咋又催我了?不是说好了不急嘛。” 老袁氏笑,“奶可不是催你,也不是急,这不是老想着梨花都要成亲了嘛,都是奶打小看着的娃子,你还大几天呢,就算不在梨花成亲时成亲,也先定个亲,让奶心里踏实踏实呗。” 宋秋下意识就想说一起看着长大的,不还有李杨嘛,李杨可最大,他还没定亲呢。 但话上嗓子眼就噎了回去,换成了另外的话,“奶你不都知道嘛,冬瓜叔和冬瓜叔就觉得梨花今年就成亲太小了,要跟五斤叔他们商量改到明年再成亲呢,所以十五可不晚,我明年后年再说,也没啥嘛。” 梨花定亲且商定了婚期在今年秋后的时候,李冬瓜两口子没在家,是李杨和老邓氏做的主。 如今李冬瓜两口子回来了,不再去程家做工了,还要在镇上开铺子,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美美过日子这才刚开始呢,便就舍不得梨花这么快就嫁出去。 于是跟周家提了那么一提的。 虽然石头心里娶梨花回家,满菊也望着讨媳妇抱孙子,但一个村住着的,他们也清楚李冬瓜家的事儿,前十几年都常不在家,和儿子女儿在一起的时间少,如今想多留一留女儿,也能理解。 再加上石头今年年底也才满十七,明年成亲,也不晚。 所以今年秋,梨花不定会出嫁呢。 老袁氏自然知道这事,抿了抿嘴,又看了孙女两眼,还是忍不住,干脆挑明了,“你邓奶奶又跟我提这事了,不只你邓奶奶,你冬瓜叔冬瓜婶全都是一个心一样意思的,你要真能和阿杨成,便是叫阿杨上门都行,只要将来有一个娃娃姓李就成。” “奶奶也觉得阿杨不错,知根知底的,阿秋啊,你真对阿杨没那意思?” 宋秋默默听着,脑子里忍不住就浮现了李杨的脸,这可是往前听她奶说起的时候没有过的。 她惊了一跳,赶紧用力甩了甩脑袋,将那影像给甩出去。 但停下来,心里却禁不住一鼓一鼓的,总有些不一样了。 “奶真觉得李杨好啊?” 老袁氏想起上一次她这么提的时候,孙女嘴里直接是说对阿杨没那个意思的,一点都不多聊,这会儿却似乎在往心里想了似的。 她忍不住又笑了笑,她觉得自己没觉错。 “是啊,这娃子,当我是亲奶奶一样的,打小起,掏了鸟蛋摘了果子的,都爱拿来孝敬我,那时候在你娘面前也嘴甜得很,逗得你娘喜欢他得紧,可没少跟我笑话说以后要是他当女婿可体贴的。 后来他去了镇上闯,得空回来,只要有好东西,有他奶那一份,也一准少不了我这一份。 你打小自己也看着的,他护着你和梨花跟什么似的,多体贴,多好一后生? 真要往别处找,不一定就能找到这般知冷知热还知根知底的人了。 再说了,这两个人过日子,少不了是两家人掺合,遇到个合得来的婆婆还好,日子过得也舒心,可要是不呢? 就你舅婆,也是挺不错一个人了,可对两个媳妇,那也是不一样的。 可换做阿杨,那就不同了,他奶奶喜欢你跟亲孙女一样的,他爹话不多,最是敦厚的,他娘,你可是打小跟梨花一起喝她的奶长大的,就跟她亲闺女没啥两样,他妹妹,跟你比跟他还亲呢!这样一家婆家,护着你都来不及呢,要是阿杨敢欺负你,他们一准都是向着你的。” “所以啊,奶看过来看过去,都觉得阿杨好,你真能和他一堆过日子,奶放心啊!” 第四百五十六话:好好想想 老袁氏就这么个血浓于水的亲亲孙女,她就是她支撑下去的全部力量,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幸福,也比任何一个当奶奶的都要害怕,怕孙女所嫁非人。 她想来想去啊,就没有比李杨更好更合适的人了。 李家她知根知底,李冬瓜两口子她也了解得很。 她将来走了,才能走得安心啊。 到地底下去,也能跟儿子儿媳有个好交代,叫他们也放心。 灶堂里的火光打出来,照得她几丝皱纹堆着的眼角隐隐泛着水光。 宋秋低头看过去,看得分明,她奶红了眼眶啊。 她鼻头酸了酸,十分动容。 这个一心想着孙女为孙女打算的奶奶,无法叫人不感动。 “好,我好好想想。” 她是得好好想想了。 老袁氏听着这句,咧嘴笑了。 她就说嘛,她肯定没觉错的,孙女估计自个还没有整明白的,但她看出来了,今早的时候,阿秋那反应,显然是不同往日的。 现下她更是听进去了,愿意好好想想,她不禁松了一口气,放心了不少。 阿灵踩着饭点钻进灶屋里来,老袁氏见了她就嗔道:“你这丫子又跑哪儿去了,天都黑了才着家呢。” 酸菜头炒的肉散发着香气,阿灵吸溜了一口鼻子,口水都要留出来了。 “好香啊,我快饿死了。” 说着抓了筷子坐下来,抱了碗开吃,“莫太婆拽着我陪她上山溜达,不到天黑都不放我回来呢!” 老袁氏听得奇怪,“你说莫婶子?她上山?你这丫子,说啥胡话呢,莫婶子搁村里走都费劲,还能上山呢。” 阿灵一顿,回过神来,吐吐舌头,“奶!我没说胡话,反正我就是在陪莫太婆呢,可没有瞎跑。” 老袁氏给她夹了一筷肉,“行吧行吧,反正你坐不住的。”一副根本不信她是陪莫太婆上山的表情。 宋秋看了阿灵一眼,她眨眨眼,示意回屋再说。 这就弄得宋秋心里痒痒的,更好奇了。 今天下午莫太婆那样子,分明是跟阿灵很熟的,可阿灵才来村里多久? 等吃好饭洗漱好,回到屋里,宋秋就迫不及待问起来。 阿灵想到今儿下午被师叔祖吊打,练了一下午的功夫,浑身就累得不行。 眼下师叔祖是不躲着她了,往后还要她每天起早去跟着练功,她也就不怕说了。 “阿秋姐姐,我先瞒着你呢,莫太婆便是我师父的师叔,是我师叔祖,我也是前不久刚知道的,那时候有人暗中盯着咱们,师叔祖出手替我们解决了,还露了面跟我交了手,我才知道她是谁都。” “那天去镇上回来,遇着人来袭击,后来也是师叔祖赶来救了我的,要不然,我一个人哪能打赢那么多高手呢。” “我先一直没说,就是弄不清我师父到底是为什么死的,厚王似乎又已经盯上我了,便不敢露出苗头,师叔祖也不让我跟她相认的。” “现在不同了,我已经知道了厚王同师门的渊源,今儿师叔祖嘴里说的,她那位拼死逃出来送信的大兄的徒弟便就是我师父,所以这才是厚王杀了我师父的真相,就是为了逼问金甲卫的下落呢。” “师叔祖现在也不避着我了,还要每天督促我练功,所以也就不怕说出来了了。” 宋秋一听原来竟是这样,真是缘分啊。 她半路上机缘巧合带回来的阿灵,竟然就是莫太婆的侄徒孙? 阿灵没了师父,这世上便没有什么亲人了,眼下可好,竟还有个师叔祖在,宋秋也不禁替她高兴。 “我这么久跟太婆一个村里住着的,可不知道太婆竟然会武功,还是高手呢,这村里可没人瞧出来,先前奶不还说太婆腿脚不好爬不得山嘛? 所以太婆这么好的功夫,要督促你练功,你可得跟她好好学,你们师门的功夫,你师父还没来得及教授完给你的,太婆愿意叫你,你认真学了,也是自己防身的本领呢!” 阿灵听得点头,“你放心吧阿叔姐姐,我一定好好跟师叔祖学,增强我的武功,到时候再发生上次那样的事,不用师叔祖出马相救,我绝对一个人就大杀四方,保证都用不着阿秋姐姐你逃半步呢!” 宋秋笑了笑,“好勒!” 阿灵打了个哈欠,“今儿太累了,师叔祖还叫我明儿卯时就要起来去山上等她呢,我要快点睡了。” “嗯,你睡吧。”宋秋点头,看着阿灵裹了她那床被子往里面一滚,不一会儿就呼呼的打起了微鼾来。 她摇头失笑,脱了鞋上床,钻进自己的被褥里,靠在床头,伸手往枕头下一摸,摸出一个小盒子来。 烛灯轻晃着,宋秋打开盒子,瞧见里头是一个做工精致的小盒子,巴掌大小,打开一看,有一股好闻的香气,正是一盒胭脂。 她想着李觅的话,再想到李杨,嘴角禁不住就弯了弯。 她答应她奶,这次要好好想想,是该好好想想的。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可没打算过不结婚生孩子的。 上辈子是一直没遇到合适的,所以才拖到二十八还没成家。 这辈子嘛,许是上辈子习惯了不着急看缘分,所以她一时半会儿,也不急这事儿的。 但她不急,总有人要替她急的。 这个年代的风俗使然,可不能容她年过二十还不成亲生娃的。 再说这个年代的人普遍不会太高寿,为了她奶,她也不能拖太久。 只不过也不能随便找个人成亲嘛,她又一时半会儿遇不上多少合适的异性可以了解的,媒婆那张嘴又不太靠谱, 所以还等着看缘分呢。 但缘分似乎替她选择了一般,放眼身边,说实在的,李杨不管是年纪还是其他,都挺适合她的。 要招赘,他入赘,要她嫁,他也能娶的,哪样都行,其实多好? 她起先一点都没考虑过李杨的原因,一是因为前世年纪比李杨大,二就是李杨的外型不是她喜欢的那一款。 一身白衬衫,皮肤也白,斯斯文文,温润如玉,笑起来一口洁白的牙,长得瘦高瘦高的。 哪个女孩子梦里头没有过这么一个人呢? 但梦归梦,不一定非得实现。 认真想想,颜值是可以当饭吃,可安全感才能过日子啊! 宋秋抿起唇,想到李杨那宽阔的胸膛,健壮的体格,眉眼轻轻弯了弯。 第四百五十七话: 是夜,李觅收到了飞鹰密信。 昌乐大军于初八整装重新进攻岭南关,大攻小攻不断,气势如虹,但奈何不了岭南关的投石机,于是进攻不得,依旧摸不到岭南关的城墙。 但正月十二,昌乐大军出奇计,押三千大历百姓在阵前为肉盾,再次发起进攻,步步紧逼,将云梯搭上了城墙,幸好我军浴血杀敌,将攀上城墙的敌军一一击杀击退。 这一战,足足打了几个时辰,双方都损失惨重,以昌乐大军撤退告终。 这都是此前的消息,李觅已经知道过了,而今夜传来了最新消息。 十五前夕,昌乐大军再次以百姓肉盾发起进攻,这一次势如破竹,一个一个的尸体从城墙掉落,又一个紧一个的往上爬去,络绎不绝,不可阻挡。 于十五午时许,大将余赤孺被厚王麾下一将击杀,我军失了主将,士气低迷,难以抗敌。 最终,岭南城破。 余赤孺之长子战死,数位将领战死。 余赤孺之次子集残军七万余仓皇退至丘陵县据守。 这一战,我军二十万人只剩七万余,伤亡惨重。 而敌军只折损了十万不到。 看过密信,李觅的神色发紧。 岭南关失守了,如今情势十分险峻,岭南关过来的丘陵县已经是荆州境内,离东陵县也就五个城池,不过六百多里。 大历危矣! 昌乐大军损兵十万,打下了岭南关,李觅算不准他们是会趁势而上,还是稍作休整。 厚王有八万人,昌乐大军损失十万也还有二十万,这形势对大历十分不利。 急报传到京里估计也得明日了,李觅迅速做了应对。 除夕夜离京时,皇兄给了他圣旨,命他在事情紧急之时可全权作出指令,先斩后奏。 他当下着来万山命其立刻赶回湘州,让他父亲常山王整军,驰援丘陵县,绝不能让昌乐大军再攻破荆州! 而他也接着就带着万达退了房离开了松山客栈,赶往盘石镇去了。 到镇上,天刚亮,李觅喊来了还没回村的李杨亲自这般那般交代了一番。 李杨得了吩咐,片刻没有耽搁,立即赶回村里去。 当然,顺带送老邓氏和苗氏娘三个回去。 李冬瓜两口子和梨花留在了镇上,并没有回去。 成衣铺子装潢起来快,在开张之前,陈氏得要先准备,进货的渠道就是程大奶奶的布庄,不用担心,但她也要先做出一些成衣来,才好开张铺子。 而李冬瓜已经决定和瞿管事一起合伙开木雕铺子,瞿管事负责出铺子和经营,他以木雕手艺入股,所有收益三七分,他得三。 李杨常要在外头跑的,对铺子帮不上什么大忙,明面上有程家,暗地里,他也拜托了二哥等人,左右绝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的来找他们铺子的麻烦的。 …… 挂起来吹了几天的儿菜头都蔫了,今日看起来又是大太阳,宋秋起早便搬了菜板这些出来,把儿菜头都切成块,铺在竹搭子上晒起来。 早先晒着的菜头块瞧着都差不多了,再晒两个太阳就可以淘了。 满菊挎着个针线篓子走进院来,“阿秋这切儿菜头呢?我昨儿切了,照你说的晒上的菜头块我看着挺干的了,就想问问你,哪样才算好啊,晒干了又咋做?我让你五斤叔把盐都买回来了呢!还买了个新坛子。” 周五斤父子两个每天都往镇上去拉货跑生意的,就她娘俩在家里,日子过得舒心,她闲着没事做,忙活完了空着手的时候就做鞋子。 给周五斤父子两个做,两人常往外跑的,费鞋。 这出门溜达个弯也不闲着手,一边找凳子坐了嘴里问着话,一边做着鞋底子。 村里有好几家都要跟她做盐菜的,宋秋自然清楚,闻言道:“满菊婶儿你是在我做的第二天做的吧?估摸着跟我这差不多的,我打算还要晒两个太阳再淘洗,你也再等两天呗。” 满菊听着,应了句,“那行!等你做了可记得喊我一声,我来瞧瞧咋做的。上次听你说了一嘴什么梅菜扣肉的,你五斤叔那是每晌回来都要问一问的,就想尝尝那是个啥好滋味呢。” 宋秋咧嘴笑,“等盐菜做出来了,我就教婶子做!” “行咧!”满菊得了话准儿,转头就和老袁氏摆起闲来。 李杨赶着骡车上了缓坡,停到张家门前,苗氏娘三个下了车,转身扶老邓氏也下车来。 这边老袁氏他们听着动静,见是他们回来了,自然都过来打招呼。 “咋只你们回来了?冬瓜他们呢?” 老邓氏颠得身上累得慌,也不等苗氏开门了,直接往宋家院里去,挨了老袁氏坐了,“阿杨把装潢的事定了,估摸着过个七八天就能开张,草儿得忙着做些成衣出来,要不然等开张,铺子里一件衣裳都没有,哪能叫成衣铺子呢?所以他们暂时就不回来了,就住在镇上。” “本来叫我也在镇上住的,可我住惯了村里的,还是想住在村里好,再说了,我这一天不见你不跟你摆闲,我可不习惯。” 那边苗氏开了院门进了院子,接嘴道:“娘就念叨袁婶儿你呢!所以我就喊娘干脆还是住回来,这边跟袁婶儿你说话近便,反正二哥他们不在家的。” 老袁氏听着就笑,“镇上是热闹,哪有咱村里清静?就在村里住也好,胡瓜媳妇既叫你住回来,那就住回来呗,不然你一个人在那边,也不叫人放心呢。” 这房子如今就是胡瓜的,谁还能说道胡瓜不许孝敬赡养他亲娘不成? 老邓氏自然也知道是这个理,但她下意识的还是并不想过来住,就住在李家那边挺好的,“这就一个村,才几步路?我溜达着就过来了,不定非得住过来的,冬瓜也说了,他隔一两天就常会回来的,不怕。” 苗氏见袁婶儿劝也没法,不由得就有些失望,她是真想娘住回来的,家里有个老人在,过日子都不一样呢。 不过娘不愿意,她也不能勉强。 老袁氏想想也明白老邓氏的想法,点头,“也行吧,没事儿我也溜达着找你玩去。” 满菊一直安静听着他们说话,想着前几天陈氏来提想要多留梨花一年的事,就不由叹了叹。 她倒是不怕冬瓜两口子会反悔这门亲事,只是如今瞧着,他们家又是镇上开铺子的又是买了宅子的,他们周家便就差了点啊。 她最先答应结这个亲就没嫌过梨花家的麻烦的,哪知不过转眼,他们家就变了样呢。 ------题外话------ 带奶娃娃感觉瞌睡就没有睡饱过,每天都想睡觉啊。 第四百五十八话:攒银子 周五斤的爹在时就能干,靠着一辆牛车,给家里攒了好些家底,建了青砖瓦房,给儿子讨了媳妇,又就这么一个儿子,所以日子贫不到哪里去。 到周五斤自个当家过日子,他也是个踏实肯干的,除了刮大风下雨下雪,那是每天都要往镇上去,从不说歇上一天的。 银钱一点一点攒着,一家四口四张嘴,那是一年到头都不会缺吃的。 起码想吃肉了就能去买个一斤两斤,一年也能给两个娃子做两身新衣裳。 所以周家在松山村的日子,算是排在前头的。 是以满菊也从没想过自己的儿子会说不着好亲事。 但偏偏儿子自己喜欢梨花,为了儿子吧,她也愿意,不看张家那麻烦一堆,替儿子去求了梨花,还二话不说给了十两聘礼,只要儿子不怕麻烦,和梨花过得好就行。 可没想到,亲事一定,张家发生的事就挺多的。 先是老豆叔不知怎么地风瘫了(听说是他做幺蛾子想逼冬瓜兄弟弄银子回来贴补老大冬瓜兄弟这次不愿意妥协了被气瘫了的)。 接着邓婶儿就做主要分家,然后家还没分清楚就突然来了官差,说是有人状告说老豆叔杀了大锤叔。 村里好些人跟她一样,知道冬瓜兄弟不是老豆叔的亲儿子,而是邓婶儿跟大锤叔的,但都没有见过大锤叔,只听说大锤叔早年就回了南边祖地再也没有回来过。 所以这事一出,大家都还挺震惊的,特别是证据确凿,还从松山上挖到了大锤叔的尸骸。 然后老豆叔就被带走了,判了刑定了罪。 张家也彻底分了家,冬瓜兄弟回了李家,承了李家的户籍,成了李冬瓜。 就不在程家做长工可以回来过自家的小日子了。 当时她还是挺替未来亲家高兴的。 没曾想,这才多久啊,李杨这小子能干,给家里买了宅子还置了铺子不说,梨花她娘也是真人不露相,还会绣花做衣裳,连程家大奶奶都喜欢呢。 满菊可以想见,他们家这成衣铺子开着,有程大奶奶照顾生意,一定会红火起来的。 到时候,李家常在镇上开着铺子,梨花就是掌柜的闺女,那样看起来,他们家还真是有些配不起。 俗话都说,低头娶媳妇,抬头嫁闺女嘛。 他们家要是比李家差太多,石头往后搁梨花跟前都不好抬头。 满菊这心里啊,还真是忍不住不琢磨。 回去就翻箱倒柜把自家的家当都翻了出来。 她和五斤成亲这么多年,当时手里有公爹留下来的一些银子,这些年五斤也没停过拉货挣钱的,生了两个娃子,用也用出去不少,但存也存了些的。 去年给聘金给了十两,又再买了一辆牛车花了五两,过年又置办了不少东西。 现在手里的银钱不多。 满菊把匣子里的银钱数了两遍,也只有三个银锭子和几串铜板,再没有多的了。 这点银钱,可是不够啊。 她叹了一口气,等傍晚周五斤父子回来,便喊了两人来商量。 “冬瓜兄弟家在镇上开铺子了,他家在镇上还买了宅子,听说阿杨还给梨花也买了个宅子做嫁妆,咱们家再抵不上,可将来总不至于叫石头靠梨花的嫁妆宅子吧?” “我就想着咱们要是也能在镇上买个小宅子也好,到时候你们赶车拉货的来不及遇上变天啥的在镇上也有个住处,免得匆忙忙住客栈也得花钱不是?且到时候石头和梨花成亲了也能住。” “那天梨花娘跟我说了,要带着梨花学绣花做衣裳,我听那意思,是想梨花在成衣铺子里帮忙的,那到时候可不得常在镇上的?石头你两个成了亲小两口也没有分开住的道理,没得叫你们住娘家或者住梨花的嫁妆宅子吧?说出去咱们也不好听。” 周石头听着没说话,他已经知道了冬瓜叔他们提了想明年再叫梨花出嫁的事,他能等,可就怕到时候有啥变故呢。 梨花家都在镇上开铺子了,他也得好生努力才行啊。 他们家也买个小宅子? 哪有那么多银钱? 家里有多少银子,他不知道。 周五斤却是大致有数的,当下摇头道:“镇上最便宜的哪怕是黄口巷的房子,一进的至少也得二十两左右,像黄口巷道口巷这几个基本都是土生土长的镇上人住着的,一般没谁会卖了自己的房子的,所以外头人要在镇上买宅子,起等都要从云山巷起,那起价的宅子少说也是三十两的,咱们家的银子都拿出来,现在也是买不起的。” 满菊点点头,是不够全部银子都拿出来,也才十八九两呢。 家里还得过日子,还要留着兰花的嫁妆银子,不能一下子全部拿出去的。 她想过这点的。 “冬瓜兄弟两个有这个意思想多留梨花一年,他们家那情况我们了解,梨花打小跟爹娘在一起的日子久少,往后出嫁了,那又是不一样的,所以他们要留,咱们也不能不愿意,是要做一辈子亲家的,那可得相互理解有商有量才好。” “所以成亲的日子挪到明年秋后的话,咱们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呢!我算着你们父子两个每天照常拉货出工的,到那时候估摸着能挣到买宅子的钱的。” 周五斤一听不是现在就买,还有一年半呢,也是点了头。 他一年满打满算能挣十几两银子的,大不了这一年就多节俭些。 儿子这也跟着在挣呢,两个人加起来,到明年秋前,肯定能挣着三十两。 他伸手拍拍儿子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石头啊,听着了吧?你娘操心你打算给你在镇上买个宅子呢,你接下来可得努力挣钱才是。” 周石头老实点头,“爹,娘,放心吧!我一定加倍努力挣钱!” 满菊听着就嗔道:“不指望你加倍,每天得的车钱都拿回来就成,娘也不是说你给你未来媳妇儿买东西有啥不对,可你算算,你这每天偷偷留几个铜板在身上,一个月就是多少了,但接下来咱们家要攒钱买宅子,你可得收收,等往后成亲了,你想咋买娘都不说你。” 周石头就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就是忍不住,就想每天攒点在身上,攒差不多了就给梨花买个小东西,他还以为爹不说,娘就不知道呢。 没曾想娘一直就知道啊,只是先没说他。 他有些感动,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便点头老实应了,没敢回嘴。 第四百五十九话:盘算 李杨是带着任务回来的,比较急,他待会儿就得立马赶回镇上去,此一去,估计又是好久都不得回来的。 他还有许多话想跟宋秋说,守着人将儿菜头都切了,他出声道:“阿秋,你前儿不是说要去山上看那棵腊梅树花开得咋样,准备摘些回来做腊梅花酱嘛?走,咱这就去,我正好帮你摘,要不下晌我就又得出远门了。” 前儿下晌她们一起去甜品铺子逛了逛,杨氏汇报说几种果酱里的山楂酱用完了没有了,有客人还问有没有什么新的果酱之类的。 梨花几个叽叽喳喳的就说起什么能做酱,桑葚樱桃啊这些都没有出来的,还没开花呢。 说到开花,梨花便想起铁松林下头那一片有几棵梅树这厢正开得艳的事。 她就顺嘴说了可以做腊梅花酱,也没打算这么急今儿就去啊。 再听李杨最后这一句下晌就得出远门了,她心里就是一动,点头道:“行,我去拿提篮,咱们这就上山。” 拿了提篮出来,便跟老袁氏道:“奶,我上山去一下啊。” “去吧去吧,我把这切好的摊开晒上就成。”她巴不得阿秋多跟阿杨相处相处,说不得哪个劲的就觉得阿杨的确适合了呢。 看着两人出了院门一起往山上去了,老袁氏收回视线,看向老邓氏,“阿杨这么快又得走了?” 老邓氏也看着两人走远,心里嘀咕着孙子给点劲快讨得阿秋欢喜啊,闻言点头,嘴里道:“是啊,他如今不是跟着那什么常山王世子做事吗?今儿天不亮那世子就派人来找他了,说是有啥急事得去办呢,下晌就得走,这不,他就赶紧送我们回来了,喏,说是送我们,我估摸着他是想回来亲自跟阿秋说一声的。” 说到最后,她忍不住笑了。 老袁氏也笑了笑,没说阿秋先才松了口答应好好想想考虑这事的话。 她要说早了,万一阿秋最后想好了,还是不中意阿杨的话,不是叫老姐姐现在白高兴一场嘛。 两个老姐妹十分有默契的,都觉得李杨说什么帮忙摘腊梅花都是托口话,就是想和宋秋一起上山,说说话什么的呢。 他们真相了一半,李杨的确不是为了摘什么花才上山的。 他得了世子的吩咐,这是回来取铜鸟的。 叫宋秋一起上山,也是因为他有话想跟宋秋说。 借着摘腊梅花,也能很好的掩饰了。 宋秋也猜到了他上山的原因,毕竟,昨儿她可是知道太公和李觅说的话的。 上了山,离得村里远了,没人能听见他们说话,宋秋才小声的问了句,“是要往铁松林去吧?” 李杨点头,“世子已经回镇上了,今儿一早就找了我,让我回来的,太公这是跟世子说了实话还交出了这个秘密?” 他昨儿不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世子也没有细说,只说让他回来取铜鸟,说是太公说的,他知道位置。 不是说关乎整个村子的安危嘛,太公怎么这么容易就说了? 宋秋见他不清楚,便简洁明了的将昨儿的事给大致说了。 李杨听罢,想起去年他问太公时太公对常山王的评价和对今上的评价,就明白了过来。 他表示明白,接着神色凝重道:“世子昨晚得了消息,岭南关已经失守了,余赤孺大将军战死,我军伤亡惨重,溃退至了丘陵县,倘若昌乐大军乘势而上,荆州危矣。” “这消息估摸着就今明儿个就会传过来了,到时候必定人人恐慌,我先跟阿秋你说了,你好心里有个数,别怕,有世子在,荆州府不会有事的。” “世子已经跟常山王通了信,常山王会带常胜军赶去丘陵县防守的。” 宋秋听得大惊失色,岭南关丢了? 那形势可是不妙。 真要叫昌乐大军打进荆州府来,他们不留下来送死就得流离失所往北逃啊。 昌乐大军都敢以百姓为肉盾,显然就根本没有把大历百姓当人看的,要是不逃,难说不会被杀被抢的。 宋秋想着自己的客栈和庄子,就忍不住心痛,这要是逃了,真是可惜她努力了这么久的事业啊! 但愿常山王能守住荆州府才好。 三十年前常山王能打败倭匪,如今就一定能打退昌乐大军。 宋秋暗暗给未曾谋面的常山王打了个气。 两人上了山,直奔铁松林,到上次的位置,小心的将四只铜鸟都挖了出来。 李杨用带来的包袱皮将铜鸟都装了起来,放在了提篮底下,两人便又去不远处那一片有几棵梅树的地方。 腊梅花开得正好,宋秋挑着最嫩的花掐着。 李杨一边帮忙,一边道:“此番我跟着世子离开就是为取宝藏去的,五处宝藏都不在一起,来回不知道得多久,如今战事又吃紧,估计我短时间内也回不来的。” “阿秋,你在家可千万得当心,虽然我对常山王有信心,但昌乐大军此番实在来势汹汹,他们预谋了这么多年,就是想侵占我们大历,他们本就兵强马壮,还有厚王这个卖国贼帮忙,就更是如虎添翼了,你不知道,余将军就是被厚王手底下的江湖高手给杀死的。” “所以,这情形还真说不准,咱们也要有准备才好,我已经跟我爹也露了点口风的,要真是有个什么不妙,你们一定得立马就离开,千万别舍不得东西,保住性命最重要。” 宋秋听进了耳朵里,点点头,“你放心吧,我知道的。” 她可是后世来的,岂会不知道战争起,百姓的下场? 特别是这本来就是个人命如草芥的年代。 便是有那打着不会伤害百姓口号的军队,也有抢人抢物的呢! 兵匪兵匪,战乱中的兵,那可不就是匪? 要不然,人家巴巴跑过来进攻侵略干啥呢。 李杨见她听进去了,也松了一口气。 摘满了一提篮的腊梅花,两人下了山。 匆匆吃过午饭,李杨就背了个包袱赶着骡车往镇上去了。 骡车还是宋秋的骡车,赶去了到时候叫李冬瓜赶回来就成。 宋秋如今出行有马车,客栈里也有一辆骡车可以用,倒是也不急着这辆骡车的。 宋秋没把李杨说的事露出来,只等过两天,大家就都会知道了, 她也上了心,暗暗在想真到要往北边逃出去避祸的话,可得好好盘算盘算的。 第四百六十话:不到万不得已 洪五爷在镇上的宅子,书房密室里,除了李觅,万达,李杨以及李觅的两个心腹幕僚之外,刚刚从陇州赶回来的洪五爷和清平也在。 面前的桌子上,一排摆着五只铜鸟,四只是李杨刚刚取回来的,另一只则是之前就到手的。 五只铜鸟,五个颜色,分别是五处不同位置藏着的宝藏的钥匙。 李觅手拿着羊皮卷宝藏图仔细看过了,对应了每个藏宝位置和相应的铜鸟,最后道:“这每处都不在一个地方,咱们就分头行事!” “除了陇州这处外,先把其他四处的取出来再说,以防万一,我坐镇东陵县,指挥万达去取荆州府这处。 剩下的三处,诸位听令!李杨和清平去固州府,五爷去灵州府,周先生和秦先生二位去鄞州府,各带一队人手,取出宝藏立刻运回,不得多耽搁!” 李觅话落,众人齐齐拱手,“是!请世子放心!” 陇州已经被厚王占据,洪五爷此次都是偷偷潜入的,那处的宝藏只能等过后再说了。 好在安国舅的宝藏数量实在宏观,只其余四处就堪比几个国库了,招兵买马,筹集粮草足够。 …… 正月十七,岭南关失守,大将余赤孺战死,余家残军退守丘陵县的消息长了翅膀似的的从丘陵县那边飞过来,一路不停,所到之地,人人自危。 年前还在抱着侥幸有余赤孺将军镇守岭南关,昌乐大军一定打不过来的百姓这会儿坐不住了,纷纷收拾家私,拖家带口的离开家门,急急往北上逃。 不过两天,东陵县的人就走了不少。 而丘陵县往下几个县城也有人纷纷北上来,官道上,络绎不绝的都是车队行人。 这个热闹劲,开在官道边的客栈茶棚生意应该很好才对。 但大家都急着赶路,生怕荆州府也接着失守,到时候逃也逃不出去,哪里有心情停下来半分? 不出荆州府境内,没人有闲心停下来。 自消息传遍了,宋秋就嘱咐了杜传福几个,先不忙每天都置办太多食材了,接下来的生意不会好,食材多了不经放都会浪费掉的。 所以连着几天都没什么生意,至少也没亏损食材。 离松山村近的周围几个村子也是人心惶惶,几个村的都聚了村人在一起商量着要不要举村也往北逃。 松山村众人也都聚在村长家院子里,院里站不下的站外头或隔壁院子。 老人小孩的,全村人都聚齐了,七嘴八舌,也在商量这事呢! “村长!岭南关都失守了,荆州府不一定撑得住啊!咱们要不要逃?” “瞧外边官道上这两天多少人往北边去的,要是不逃,从丘陵县打过来可要不了十天呢!” “咱们祖上从前都是一起从南边逃过来的,此番再遇战乱,咱们村可也一定要一起走,好有个照应啊!” “是啊是啊!村长,咱们要不要逃?你给句话,咱们这就回去收拾东西去!” “说真的,我一点也都不想离开村里,咱们在北边又没有亲戚投奔,这真走了,离出去就是流民呐!” “那也没办法啊!不走,昌乐大军真打过来呢那就是一死!别指望昌乐大军对善待我们大历百姓的!没听人说嘛!他们能攻破岭南关,那就是拿咱们大历百姓来当肉盾呢!害的咱们的投石机弓箭什么的都不敢用,要不然,那城墙哪那么容易就叫他们爬上去了?” “行了行了,咱们听村长的,村长咋说我们就咋办就是!” 众人齐刷刷看着村长,等着他发话。 村长早就跟唐老爷子谈过了的,等大家七嘴八舌说得差不多都看向他了,便抬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而后沉声道:“咱们松山村自五十年前就是从南边举家逃过来的,一路上死了多少亲人才到了这里?大家在松山村都住了这么多年了,这里就是咱们的家,真要又背井离乡,我也是有些踌躇啊!” “这一旦逃出去就是流民,流民能有个啥好的?咱们拖家带口,往外逃实在是难啊!” “我想着不到万不得已,咱们还是再等等吧!到时候一旦丘陵县失守,咱们再做打算吧!” 唐老爷子不打算离开,因为他交出了铜鸟,他相信常山王父子。 若是连他们也阻挡不了昌乐大军,那他们即便是逃出去了,又能逃到哪里? 当然,这话就不用跟村人们说了。 所以才有了村长这样的话。 众人一听了,也觉得有理,虽然有担心晚了就跑不掉的,但到底没人多说一句, 松山村统共就这么些人,祖上都是一起从南边逃过来的,每家的老人还在的时候,都叮嘱过后人的,一定要听村长的话,和村里各家团团姐姐有商有量,不要闹矛盾啊之类的话。 不管是唐老爷子还是村长,都是一心为村里,没少给各家帮助的,大家在村长的统领下,团结和睦惯了,心思也都简单,左右就是村长怎么说就怎么做就是。 村长说再看看,别急着逃,他们就听,各自回家,先安下心,看看情况再说。 正月二十,常山王率十万常胜军赶赴丘陵县,赶到的当天,就与恰好挥军北上的昌乐大军在丘陵县外长风坡交上了手。 正月二十一,常胜军在常山王运筹帷幄的指挥中以少胜多,昌乐大军败,退后二十里安营扎寨。 消息传过来,荆州府百姓仿佛又看到了希望,有走出了家门又纷纷往回走的。 毕竟,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想背井离乡。 有钱人还好说,普通老百姓,走出去就是流民,流离失所,难以过活的。 松山村的人听到消息,也是松了一口气。 当时他们没立马就逃,现在嘛,就更不想逃了,都默默期望常山王大发神威,一定要像当年打败倭匪那般打退昌乐大军才好。 松山村的人可没少听张老豆吹嘘当年打倭匪的事,也更知道打败倭匪的常山王有多神气能耐的,因此,对常山王的信心比旁人可多了不少。 知道常山王如今就坐镇丘陵县,那是真的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心的。 这两天早就晒得很干的菜块子淘洗出来已经晾晒干了搁着呢,暂时松了一口气的当下,宋秋打算赶紧把盐菜做出来。 苗氏满菊这几个跟她照做了的都跑来看她接着怎么弄的。 大家围在宋家院子里,暂时抛下了对打仗的忧心,好奇的看宋秋到底咋做盐菜的。 ------题外话------ 五一要劳动啊,娘家栽秧,我要煮饭,所以只更出一更 第四百六十一话:好消息 晒得干的不得了的菜块子,要不说是儿菜,可真看不出来是儿菜晒出来的。 那一撮一撮的,干得满菊看得都觉得牙根疼,“阿秋啊,这做成盐菜真好吃?我瞧着这么干,怕是我这牙都嚼不动吧?” 她牙不好,老是疼,可没少找唐明德拿点草药治治的。 “放心吧满菊婶儿,你要吃不了炒的,就只做梅菜扣肉,那盐菜一准软乎,比肉都下饭呢。” 宋秋一边应着,一边把晒干的菜块子拨在干净没沾油的木盆里,再看着份量放入适当的盐,“这放盐巴的量我一般都是看手感,婶子们觉得自己摸不准的,就估摸着按一斤菜块子放七八钱盐的量来。” “盐放进去了,就用双手揉搓,把盐巴揉进菜块子里,这揉好了盐的,便就是盐菜了!这盐菜啊,装进坛子里,封好口,别沾水沾油,放个一两年都不成问题,多放些时日的,那老盐菜更香呢!” 宋秋大力揉拌着,等盐巴都揉散均匀着落了,这盐菜就做好了,便将其装进干净的坛子里,而后盖上坛盖子。 “这干盐菜就是这样做的,等放个几天,我就教婶子们做梅菜扣肉,也就是盐烧白,我还是更喜欢这样叫它,除了这个吃法,我到时候还会教婶子们其他的,这一年到头,无论啥时候吧,想吃这味了,从坛子里抓出来就做就是。” “另这种儿菜头,我特意不叫晒这么干的,还带点青绿,半干不干的,做点小咸菜,就这样吃,也下饭的。” 说着,宋秋又将洗过晒干的儿菜头给拌出来,放盐巴,和花椒面,还有辣椒面和白糖。 满菊几个认真看怎么做的,看着那辣椒面,苗氏不由道:“看着这辣椒面啊我就想到了上次阿秋你做那酸辣粉了,我吃了那两回,现在想想都觉得流口水呢,我知道那啥干辣椒的方子你是卖了的,但也想厚个脸皮,等秋后收红辣椒的,能不能教教我咋做这辣椒面的?我就做来自家吃,绝不坏阿秋你生意的。” 其他几个听着也有些意动,齐齐望着宋秋。 松山村的人都是看过宋秋怎么晒干辣椒的,还来帮忙做了工,挑选过红辣椒帮着串串晒来着的。 红辣椒怎么晒干,他们都知道,就不知道怎么做辣椒面而已。 除了曹氏母子这两颗老鼠屎的意外之外,这松山村的其他人还是挺好的。 再加上宋秋知道了金甲卫这么个事,对村里的人就更亲近了些。 过日子太计较也是不快乐的,何况这告诉个做辣椒面的事,只是小事,反正到时候再收红辣椒,她虽不做干辣椒这生意了,但是要做辣椒面这个生意的,到时候请做工,那都是首要请村里人的。 还有豆瓣酱,到时候也一样。 她还要凭着这两样大大的赚钱呢。 但如今战况不明,一切都要等太平了才能行呢。 她点点头,也不先说请做工的事,只道:“到时候做了,教你们做了自家吃就是,这拌咸菜要不了多少,待会儿我装些给你们拿回去,先把咸菜做了。” 她说的清楚,是教了做了自家吃。 苗氏几个都纷纷点头,乐呵呵的说着麻烦宋秋了的话。 看宋秋把干盐菜和干咸菜两样都做好了以后,几人拿着宋秋给的小包辣椒面就各自回家也做去了。 村里跟着宋秋晒了儿菜的也就他们几家,其他人家儿菜还在地里埋着,等着宋秋收呢。 宋秋把晒干的做出来之后,看着两坛子盐菜,真要是在客栈里做梅菜扣肉卖的话,这点可不够。 前方的战事也不知道接着如何了,宋秋仔细想了想,一咬牙,还是决定先把儿菜收回来晒上再说,要不然再等儿菜都老了烂了,可就要等来年了。 真要是就打过来了,那只能是倒霉了。 其实算算,顶多就是亏点银子和力气罢了。 不过也亏不了多少。 儿菜她还是按五十文一箩筐来收,一百箩筐也才五两银子呢。 她如今手里头还有小几百两银子的存余,赌一把,亏就亏十几两,真要是那边打过来了,银子再多,背井离乡又能咋样呢? 更何况,她知道内情,该有点底气才是。 说干就干,下午宋秋就放话出去要收儿菜了。 话刚放出去,趁着天还早,村里各家就拔了自家的儿菜装了箩筐,挑着往宋家送来了。 往来大家种了儿菜都是跟萝卜一样煮坨坨吃的,这儿菜煮了坨坨不如萝卜好吃,所以一般都不会种得比萝卜多。 整个村里的都收上来,也就收了三十几箩筐而已。 客栈生意不怎么好,大家都嫌得多,宋秋便把钟氏几个都喊过来帮着切菜头做盐菜。 然后又赶着骡车,带着阿灵和杜传福出去转悠了一圈,在其他村子包括袁家和胡家,又陆陆续续收回了不少,一起凑满了两百筐,花出去十两银子,就停了手。 不管够不够的了,也就做这些了,到时候真用完了,就只能等明年了。 宋家小院里热火朝天的做着盐菜,刘老猛家的房子建设也即将进入尾声。 前方也有最新的消息陆续传过来。 昌乐大军退后二十里安营扎寨稍作休整之后,于正月二十三再度发起进攻。 敌军在城下摆阵,敌方将领阵前叫阵,嚣张至极。 常山王麾下老将安成山出城迎战,一连迎战敌方将领数名,皆斩敌方于马下。 我军气势高涨,杀敌数千,昌乐大军败退。 正月二十五,昌乐大军再次攻城,安成山带兵出城迎战,被敌方高手困于轮番战斩杀。 正月二十七,常山王用妙计命人迂回敌军后方,断了敌军的粮草,我军士兵欢欣鼓舞,主动发起进攻,大胜敌军,这一战双方打了一天一夜,敌军败北,损失惨重,溃退至岭南关。 二月初三,常山王世子率十万援军赶至丘陵县,两军汇合之后,常山王亲自做主帅,率二十万集合军出丘陵,赴岭南关,反守而攻。 二月初七,我方集合军杀敌数万,夺回岭南关,敌军败退陇州城。 一个接一个的好消息传回后方,百姓们欢欣鼓舞,拍手叫好。 甫时,刘家的房子建成,村人问起宋秋何时开建,宋秋听说敌军已经退回陇州,我军士气如虹,势如破竹,当即没有任何犹豫,决定开始动工。 第四百六十二话:烧白 过了一个年,青砖的价格依旧没降,宋秋也有预料,所以不觉得有什么,跟砖瓦窑子那边定好了青砖和瓦片到时间送上门来。 前几日去镇上寻摸到的一个专门精于建宅子的匠工也到了位,安排着村里壮劳力们,风风火火的就开始整起了地基来。 工钱跟刘家一样,十五文,包两顿饭。 虽是一样,但伙食可不一样。 宋秋不差这点,要让大家干得有劲,所以肉管够吃,保证不虚着大家。 这么多人做工,做饭就是个大工程,她们家不像刘家媳妇妯娌多,忙得过来,所以便请了村里几个妇人来负责做饭,工钱十文,也包吃。 正好,几个妇人都是跟她一起做了盐菜自家吃的。 宋秋看着最开始做的盐菜按坛子里这几天了,也可以抓出来做做看了,便决定做梅菜扣肉。 也是为教他们了,这又是肉菜,香得很,做给干活的人吃吃也正好。 前世在她的老家,梅菜扣肉叫烧白,那可是每家每户酒席必备的一道菜。 一碗十块烧白,一桌就是一碗,刚好一人一块。 要是哪家的酒席没有烧白这道菜的话,那可一定是会被吃席的人说的。 那一口大锅里混着蒸出来的烧白,味道可比自家单做那么一份两份的好吃太多。 宋秋算了算干活的人,一口气打算直接就做个二十碗的。 起早杜传福买回来的食材中就刚好有一大块五花肉,二十来斤的样子,肥瘦相间,做烧白最好了。 几个妇人知道她这就要做那什么梅菜扣肉了,一个个的可是瞪大眼睛来看到底怎么做的呢。 特别是满菊,周五斤见盐菜做出来了,都念叨几天了呢。 今儿学了,她明儿就买肉回去做。 老袁氏和老邓氏知道要做那啥烧白了,也来凑热闹。 被这么多双眼睛唰唰看着,宋秋也不慌,把一整块的五花肉洗干净,分成一块一块的,放入大锅中煮,水要没过肉,加入少许酒去腥,再放些大葱段和姜片。 煮过两刻钟就差不多了,宋秋用筷子叉出煮好的肉,放在案上凉半刻钟。 然后在肉皮上抹一层白酒,接着再均匀抹上酱油,多抹几层上色。 酱油是专门叫杜传福买的铺子里的陈年老酱油,这颜色更深,就相当于后世的老抽了。 满菊几个就看到她抹了一遍又一遍的酱油,一边帮着上手来抹,一边忍不住好奇,“阿秋,这抹这么多酱油不会咸吗?” 宋秋摇头,“不会不会,你们回头自己做了,也要这样多抹几层的,这才好上色,到时候蒸出来才好看又香。” 几人听着,点点头,继续看宋秋怎么做的。 抹完酱油后,宋秋在洗干净的锅内热油,小心抓着肉内里这面,把肉皮放进锅里炸至肉皮起皱。 那次次啦啦的油溅着,看得满菊几个都怕她炸着手,但见宋秋面不改色,那油一点不往她手上溅的,看着熟练得很呢。 老邓氏就禁不住的夸,“我记得阿秋她娘那会儿这灶上手艺也好的很,阿秋比她娘还好呢!瞧这一手一手的!” 老袁氏听着便也笑,“梅娘做菜是好吃,但还是阿秋脑子好使,同样的东西都能叫她给做出花来呢!” 满菊几人也都是点头。 “就是,咱们一天三不离的围着灶台转的,可就想不到这肉还能这样做呢,这又是煮又是擦酒抹酱油,还用油炸的,不知道做出来是个啥好味道呢!” “肯定好吃!我现就闻着香得不得了呢!” 宋秋听着众人的话,笑了笑,话不多说,把炸过的肉一一放入煮肉的汤里泡上,泡个半刻钟,再拿起来,便见肉皮呈现出琥珀色的皱褶。 然后晾凉,不着急,凉点更好切片。 晾肉的时间宋秋就开始调酱汁,用酱油和白糖再加少量醋拌匀待用,再切点老姜沫备用。 把抓出来的盐菜用水过上一遍,软和些更好切,要切得细细的,铺底到时候蒸出来更好下饭。 众人看着这一步一步的,只觉得麻烦,苗氏不禁道:“这都快赶上办酒席了。” 宋秋听得这话,便笑,“还别说,这道梅菜扣肉啊,可不就是摆席面好吗?又好吃又经看,放席面绝对有面儿啊!” 李发旺的媳妇成花一听这话,眉心就是一动,“我家下个月要给我爹办六十寿酒,阿秋说这烧白真行,那到时候席面就给弄一道!阿秋可得麻烦你教你大勺爷做一下啊。” 村里办酒请掌勺都是请黄大勺的,毕竟都是一个村里的,不便宜外人嘛。 黄大勺十里八村的掌了几十年的勺了,要说做别的不行,那办席面他可是闭着眼睛都能整的。 宋秋可不敢小看这专门办席的掌勺,虽是大锅菜吧,但那味道可是别有一番滋味,别人想弄还弄不出来呢。 她忙摆手,“我哪敢教大勺爷爷呐,该是我向他学习才对!” “你这丫子还谦虚咧!你大勺爷可是都夸了你做菜手艺好的!那在松山客栈吃过的人都夸呢!等回去我就跟他说一声,你不怕麻烦愿意教给他,他肯定高兴学呢!这给人办席面,多道手艺,到哪都吃香啊!”成花笑眯眯道。 黄大勺收得那徒弟就是她小儿子,两家关系本就亲近,她儿子将来还要给黄大勺两口子养老送终的,所以她跟黄大勺也说的上话的。 宋秋嘿嘿笑了笑,“只要大勺想学这个菜,我保管教他就是,顺道还能多教几个适合做席的菜!” “那可这么说定了啊!回去我就带话给他!”成花很是高兴,她儿子可是黄大勺徒弟,他学会了以后也会教给他的。 要做二十碗烧白,需要的盐菜不少,满菊几个见宋秋说着话,便都上手帮忙来切,就是切细而已,他们一看就会。 等把盐菜切好,再把盐菜用白糖,醋,姜蒜末拌一拌。 好了又坐下摆闲了一会儿,宋秋摸着肉凉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切肉了。 她先上手,给几人示范,把肉切成片,保证每一片的厚薄都一样。 这厚度其实就看各人的喜好了,厚一点的,蒸得软乎乎的,一口吃在嘴里,那满足感别提了。 一般酒席上的都厚不了,溜溜的一薄片,为的是节约成本嘛,但薄薄的吃起来也是不错的。 宋秋就爱吃厚的,所以切得大半指甲盖儿厚一块一块的。 她起先就估摸着分好了的,一块肉刚好能切十片,刚好就是一碗。 满菊几个看她切了一会儿,就学着她那样也拿了一块肉切了起来。 第四百六十三话:好评 一共二十块肉墩子,宋秋切得快,满菊几个一人就切了两块就没有了。 紧接着,宋秋就把切好的肉每一片都放入刚才调好的酱汁中滚一下,然后皮朝下整齐的码放在土碗碗底。 要二十个土碗,她家不够,还跟苗氏借够了来。 这给肉片再滚酱汁和整齐码在碗底的步骤很重要,宋秋特意强调了的。 要做好,蒸出来颜色才会非常漂亮,片片入味。 然后有没有用完的料汁就倒入码放整齐的肉片上。 再老姜沫均匀的洒在肉上,最后把盐菜铺在肉上面。 二十碗烧白都装好碗之后,大锅里烧水,架上蒸笆大火烧至上蒸汽,再放烧白碗,然后用中小火,蒸大概一个时辰左右。 等烧白蒸的功夫,满菊几个把米淘出来用饭阵子蒸上,再准备了两个菜。 蒸够时候的烧白也不掀木盖子,保证锅里水够,就用余火煨在锅里。 到饭点,木盖子一掀,顿时整个宋家院子里都是喷香的味道,闻得旁边干活的村人们都禁不住直吸鼻子。 满菊和苗氏把饭阵子抬出来,冲那头吆喝一声:“洗手吃饭啦!” 闻着这香味的人早就稳不住,赶紧就收了活计,过来挨个洗好手,拿了自家带来的大碗和筷子,到那边排队等着打饭打菜。 灶屋里,宋秋掀了木盖子,放一碗凉水在灶台上,点点手,伸手进锅里,快速端出一碗烧白,连翻了十几个烧白,一起倒扣在一个陶盆里,告诉打菜的满菊,一人给打五块烧白,盐菜随便吃。 然后又翻了一个,却是倒扣在一个盘子里了。 十块大小厚薄相同的肉片成排叠放,表皮呈虎皮状,酱黄灿烂,油光泛亮,令人垂涎欲滴。 转手就把盘子递给阿灵,嘴里道:“这个给程师傅送去。” 程师傅是男人,她们却是不好与之同桌的,只能请程师傅单独吃了。 阿灵咽了口口水,近距离的看着闻着,更馋得慌,她忙配着另外两个菜和一大碗饭一起给匠工程师傅送去,递了筷子见他坐在凳子上开吃了,就迫不及待的往回跑。 锅里还剩下五碗,宋秋用盘子翻出来,就摆在灶屋里的桌子上。 院子里,众人排队打饭打菜,待看到那陶盆一块一块酱黄又散发着香气的肉,都好奇不已。 “这是啥肉啊?咋闻着这老香啊!” “这啊,是阿秋做的新菜,梅菜扣肉!也叫烧白!香着呢!”满菊笑着,就给排过来的人用筷子一筷子夹了五块烧白,再舀了一瓢子蒸的软透入味的盐菜。 众人听着,再闻着这香,一个个伸着脖子的直往前头看。 好在就二十来个人,很快就每个人都打到了。 众人捧着碗拿着筷子,也不讲究,坐得坐,有的有凳子也不爱坐,就蹲在地上,或一屁股就坐在地上,就开始吃起来。 大家不约而同的,都是先吃那烧白。 只觉得一股香油流入嘴里,肉质软糯,肥瘦相间,滑润而不油腻,在绵软中略带弹性,入口即化。 纷纷都是眼睛一亮,忍不住就一口接一口。 “我还没有吃过这么软糯又香味道又好的人呢!比那办大席的红烧肉都好吃呢!” “就是就是,这可下饭!我一块就能刨半碗饭的!” “太香了!” 众人一边吃一边咂嘴,一点也不讲究食不言的话。 程师傅一个人坐在一张小桌子上,见众人这样,也是忍不住笑,他伸筷子夹了一块烧白,喂进嘴里,慢悠悠的嚼着,舍不得吃太快。 别人都只五块,他一个人有一盘呢,足足十块。 这叫烧白的,还真是香啊。 这主家也大方,这么舍得呢! 他给这么多人家建过房子的,还是头回见这么实在的主家。 这宋小东家,他也是早就听过其的名头的。 都别说那松山河边的客栈和镇上的甜点铺子了,就说那什么酸辣粉和粉条还有淀粉,都够叫人说道一番的了。 如今这又要在村里建新房子,程师傅想着头天来宋小东家交给他看的宅子图纸,就忍不住赞叹。 这姑娘小小年纪,是个能人,令人佩服啊。 一人碗里就五块,众人起先三块狼吞虎咽,后两块都慢慢悠悠舍不得吃,一块吃做两块的,但还是很快就吃没了,都觉得还没吃够呢。 还真是意犹未尽。 文顺子混着米饭刨了一口盐菜,嗯,很下饭,但还是想吃那肉咋办? 他脸皮厚,冲着灶屋里的宋秋就打笑道:“阿秋,你这手艺也忒好了!差点没把叔舌头都吞了呢!我这吃了都觉得没吃够呢,要是天天吃就好了!” 他话落,正收着勺子和陶盆的满菊就接道:“你这馋嘴的,到底是来干活的还是来顾吃的?这烧白做来可麻烦呢,忙活起来就一上午呢,敢情你只张嘴不用动手,还想天天吃呢,美得你!” 文顺子嘿嘿笑,“这不是太好吃了嘛!忍不住啊!” 李发旺家跟文家挨着的,成花见他这馋样,其他人也是眼巴巴想吃但不想他这么脸皮厚说出口的,便接嘴道:“这跟办酒席似的,天天做可麻烦,想得你呢!这好东西,哪能天天吃呢!” “不过你要还想吃,可不是吃不着,下个月我家办酒,阿秋说了,这烧白做席面最是好的了,所以我打算我家的酒席也做这个呢!等大勺叔做熟了,那谁家酒席都上这个,往后你只要吃酒,那可不就都吃着了?” 众人一听,那敢情好,嘴巴里砸吧着这味,也知道天天吃不可能,但现下就巴不得能坐席吃酒了呢! 可想不着,就只好扒着盐菜当肉吃,也有那味呢,香! 满菊几个闻够了味,还没吃着呢,等把饭菜给众人打完,这才回灶屋里去。 老袁氏和老邓氏已经坐在桌上等着了,满菊苗氏几个妇人,再加上宋秋阿灵和枣花姐弟俩,大家端了碗,也不讲虚礼,坐得坐了,站得站了,就着五盘烧白,动起筷子。 一人夹上一点,尝到了味道,都纷纷点头不已。 满菊更是表示都等不及明儿了,待会儿这边忙活完她就快脚往平安大集去,看看还有没有肉卖,好买回来,晚上就做给男人儿子吃。 成花也道:“怪道他们吃了还想吃呢!这烧白,可真好吃啊!这要真是摆上席面,那可够得人夸呢!我决定啦!下个月我家的酒席一定要做这道菜!做头一个呢!” 自此,宋秋的烧白是收到了一众好评,没谁吃了不喜欢的。 在今后十里八村的酒席席面上,那更是必见烧白,再加上宋秋一起教给黄大勺的甜烧白,粉蒸肉,粉蒸排骨,都是每家的席面必有,十分受坐席人的青睐。 第四百六十四话:搬到庄子上住 旁边划出来的一亩地两天就把地基整的差不多了,这边小院就得拆了。 头前收得儿菜都切出来晒上了,早的干了都揉了盐按进坛子里装好了,还有的正晒着,就搬到隔壁张家院子里接着晒。 还有一应家什趁着一早上都清空,搬在了张胡瓜家里空着的屋子里放着。 苗氏还想叫他们都搬进去暂住的,但宋秋拒绝了,她打算带着她奶去庄子上住。 庄子买到手这么久了,她奶去看过一回,还没住过呢。 她也没有住过,正好趁着这次去住一住。 说干就干,于是乎当天下午就拉着简单的行李坐着马车往黄家村去了。 庄子的管事林德生知道主家要来住,那可是高兴万分,头一天下午就带着人将庄子上上下下都给打扫了一遍。 二进正院更是连桌子家具都擦得蹭亮蹭亮的。 宋秋看得很是满意,不吝啬的表扬了一番。 当下让马氏帮着将行李布置进去。 老袁氏就住了正房一间,左右两个厢房带耳室的,宋秋和阿灵一人一个。 这厢终是分开住了,一起睡了那么些日子,阿灵苦巴巴一张小脸,还真有些舍不得,就香打个商量,还是睡一起呗。 宋秋见状,赶紧说要带着她奶去视察视察庄子开溜了。 开玩笑,以前那是就两间屋没得办法,只能睡一起,其实她还是更喜欢一个人睡,有隐私些啊。 等新宅子起好了,她也是一定要一个人住的。 阿灵这丫头,老大不小了,还这么黏人呢。 如今的庄子比去年刚买下,那可是大有变化。 王贵庄和田平这两个不得闲的,从进了庄子,那是每天都在按着宋秋的要求再努力建设着。 那左右两边用荆棘做的把两个小山头都囊括在了里头的围栏,加固了不少,便是来几头野猪,都很难撞破的。 对着小院儿的大荷塘,僻成了两个,一个还做荷塘,里头的莲藕都挖空了,还不到种莲藕的季节,眼下正空。 另一个做了鱼塘,去年就放了不少鱼苗进去,站在塘边,便能看到水里不少鱼儿游来游去的。 再往前的竹林,外头那么宽的一片,现如今都喂了鸡和鸭,还有十几只羊。 鸡在竹林里头玩耍,自由捉虫。 至于鸭,田平二人在连着坡地那下头的一片,弄出了一片洼地,那里就是鸭子们的天堂,撒丫子玩水滚泥都行。 而坡地上头到竹林之间这片,青草油油,足够十几只羊们徜徉了。 还有荷塘对岸那一片,建了八间猪圈,刚买回来的小猪仔们在里头吭哧吭哧的叫。 猪圈旁边那一片,都开成了菜园子,拾掇得一点杂草都没有,去年种得萝卜白菜儿菜这些都收了,今年的菜已经点上了两垄长豆,再接着还有许多菜都能陆陆续续种下。 什么胡瓜啊,丝瓜啊,辣椒啊,冬瓜啊,南瓜啊,茄子啊,刀豆啊,等等等等。 宋秋仿佛都能看见等各种菜都种下,先后成熟,这一片藤蔓青青,充满绿意盎然的样子。 那真是好一片田园风光啊。 山头上有清风拂下来,一阵儿一阵儿,将这底下的各种本来不好闻的味道都给随时吹散。 正在开放的樱桃花梨花杏花桃花李花顺着风飘下来,闻在鼻息里的都是香味呢。 宋秋挽着老袁氏这处看看那处看看,逛了一大圈,然后问道:“怎么样?奶,我这庄子还不错吧!” 老袁氏看着这鸡啊鸭啊猪啊羊啊,还有那么大的菜地,这真是过日子的好地处,笑不拢嘴道:“这地方好!又宽敞,弄得我都想一直住在这里了。” 宋秋正想说想住就住呗,反正是咱家的,想咋住咋住。 老袁氏已经又道:“但我在咱们村里住惯了的,几十年啊,还是想继续住下去的。” 宋秋便道:“咱们建那房子也宽敞!我留了很大的院子,开这么一块大菜地完全没问题!到时候再种些果树,圈些鸡鸭猪羊喂着,一样好!” 虽说她建的是大宅子,养鸡喂猪的似乎有些格格不入吧,但乡下地方,喂鸡喂猪不也正常? 只要她奶喜欢,想咋就咋! 老袁氏听着,不由道:“不知咱那房子多久能建好?我昨儿做梦还梦见你爷了,你爷夸你出息,说等新房子建好了,一定第一个告诉他呢!” “一个来月吧!到时候规整妥当,把家具摆设都置放好,咱热热闹闹办个暖房酒,叫我爷和我爹他们也看个热闹!” “好!说起来咱家也好久没有办过酒了呢!” …… 吃过中饭,老袁氏去歇午觉去了。 宋秋只要早起醒了就没有再睡午觉的习惯,也不太睡得着,便去前面看大家做粉条。 粉条每天都在做,后头晾粉条的角院里就没断过。 晒成形的粉条除了拉走的就都存放在正厅左右的两间小室里。 林德生管着钥匙,那里头存了不少粉条的。 大家都干了几个月了,做粉条的手势熟练得很,就是后来的张胡瓜和苗香,干得都是有条不紊的。 特别是苗香,她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宋秋花了十五两银子救了她,她可不能不懂感恩,得好好给宋秋干活才是。 再加上前不久她爹她奶先后死了,宋秋还专门问过她,送她回去到爹奶的坟前烧了纸磕了头,全了生养她一场的情分, 她现在没有亲人了,对她来说,宋秋就是她的亲人 她也害怕干活不好被赶走,来这个庄子虽然才几个月,但她喜欢这里,并不想离开。 所以她更觉得要好好干活了。 因为年纪小,力气有限,她就帮着烧火。 这看着是个简单活,但锅里常要过着粉的,火大火小可马虎不得,那是坐在灶前就不能随便跑开的。 二月里还不热的,火光照得她小脸红红的。 宋秋想着太公跟她提的,由他替苗香给了那十五两银子,等苗香及笄就让她回村去,村里帮忙给她相看招赘,撑起曹家。 她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不打算要太公的银子。 苗香在她这里干活,每个月都给她五百文的工钱,说好了替她攒着,等回头她大了一起给她。 到她及笄,这还有七八年呢,够她攒不少钱了。 到时候回去修缮房子,成家过日子什么的,也够了。 苗香注意到有人在看她,她抬头望过来,见是宋秋,她便咧嘴,冲宋秋笑了笑。 第四百六十五话:感激 宋秋也笑了笑,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累不累?” 苗香摇头,“不累!叔叔婶子们都让着我呢,这烧火的活计,轻松!还暖和呢!” 宋秋听得笑,现在是暖和,再等一段时间,那烤着火可就热了。 不过天气大了做粉条也不上冻,热乎乎的不好做,她打算过,顶多再干一个月,就得给大家结工钱放假了,等年底收番薯了,再开工不迟。 走出灶屋,宋秋刚进到正厅里,见阿灵在二进院子里舞剑,廊下的一棵树哗啦啦的被她刺下不少树叶,簌簌得往下落,铺了一地。 她摇摇头,便干脆在正厅里坐下,也不往里头去了。 马氏眼力见儿好,很快给她端了一盏现泡的花茶来。 她还没喝,庄子大门有敲门声响起,林德生循声去了。 不多时,进来禀报道:“姑娘,黄村和几个乡民想见您,问你可否有空见一见呢。” 宋秋一听,想到去年黄家村的人来送年礼,期望今年能佃种她的地的事。 这二月了,该开始整地了。 她这次来庄子上,本也有为着这事的打算,便点头道:“请他们进来吧。” 很快,黄家村的村长以及几个村人被请了进来。 宋秋站起身打了招呼,请几人都坐下。 马氏也挨个给几人送了一杯茶水。 黄村长家之前并没有佃梨树沟的地,他是被黄大开他们请着一起来的。 毕竟,这庄子太贪墨看来太气派,他们有些怕敲不开门,所以请村长来压场面的。 既然来了,村长也不会干坐着,都是自己村里一个族里的人,他也想他们好的。 便笑着开口道:“宋小东家,咱们也都不是啥外人,常见的,熟!我就不客套话了,我们今儿来,就是想问问宋小东家,这眼见着可以开始整地了,不知那梨树沟的地宋小东家你是咋打算的?” 他也没直说年前村人送了年礼去宋秋答应过继续给佃的事,这没必要拿出来邀人情,再说,人宋小东家可是回了年礼的,可比他们送去的礼还厚,说起来还占便宜了呢。 黄大开几个没说话,但也都巴巴的看着宋秋。 听罢,宋秋点点头,也没有啰嗦,“是要开始整地了,这可耽搁不得,一耽搁啊这下种子就不就时了,我这回到庄子上来,正就要说这个事呢!” 黄大开几个被推举前来的村人闻言,都高兴的点头,应着:“是这个理,是这个理。” 然后便等着宋秋的下文。 “正好你们今儿来了,我就在这里说了,那六十亩地,我打算留五亩地自用,剩下四十五亩地继续佃给你们。 租子的话,黄员外从前怎么收的我也怎么收。 至于每家佃多少,就按各家的人力来决定吧,麻烦村长通知大家一下,明儿一早到庄子里来,做个登记。”宋秋道。 黄大开几人包括不佃地的黄村长闻言,都是十分高兴,更是打心眼里感激宋秋。 黄员外本是他们同族人,当初佃给他们地,就只收六成租子,比其他地主少了一成呢。 可别小看这一成,够养活一个娃了呢。 也是黄员外跟他们是同族,血缘还亲着,这才多让这一成租子的。 但宋秋跟他们不同族也不同村,说白了就是外人,真要不租给他们,他们也没办法。 可她不但租,还继续一样的租子,这哪能叫他们不感激呢? “那真是太感激宋小东家了!” “明儿一早我们就过来登记!” “宋小东家你放心!我们一定好好侍弄地,把庄稼种好,保证收成!绝不会把地种坏的!” “是呢是呢,宋小东家你把地佃给我们,绝对放心就是!” 收到几人的感激,宋秋笑了笑。 她只收六成租子,比其他地主少一成,也不是说她钱多得没地方花,大发善心什么的。 这六十亩地包括这个庄子,当初黄员外都是让了价给她占了便宜的。 这黄家村都是黄员外的族人,他此前就是这么收租子的,她接着这么收,也是看黄员外的面子了。 再一个,这庄子始终是在黄家村的,交好一方人总比得罪一方人好。 有个什么,要人帮忙的,他们也能全心全意的来帮。 只是一成租子罢了,她也不亏。 俗话说人情都是相互的,宋秋卖了这个好,黄家村人也没有心安理得的觉得理所应当。 当天下晌,二十个佃户就送了一些东西到庄子上来。 这家一篮子自家做的菜馍馍,那家几个鸭蛋几个鸡蛋的。 也有送一块豆腐的。 还有不知打哪儿打听了宋秋喜欢些稀奇玩意的,在村口的水田里捞了不少田螺送来的。 都是些小东西,但都是各家能力之内能拿得出来的东西了。 都没等宋秋发话,众人是敲开门放在门口就麻溜的走了的。 林德生都来不及反应拒绝,人都走了。 看着一地的东西,只得去禀明了宋秋,一一搬进去。 马氏跟在后头搬,进来忍不住道:“这谁把田沟里的螺坨子都捞着当礼送来了。” 老袁氏伸头看了一眼,见她提着的桶里装的还真是那田沟里的螺坨子,好家伙,一大桶呢! 黑乎乎的,看着就眼睛痛。 “这玩意儿又不好吃的,还腥得很,咋弄?倒在洼地里给鸭子啄着玩好了。” 林德生也是哭笑不得,“送这螺坨子的大兄弟说了,他听人说咱们姑娘连河沟里的硬壳子螃蟹都做的好吃,想着姑娘说不得也喜欢这个螺坨子,所以就去捞来了。” 宋秋看着这满满的一桶田螺,原生态的,这会儿正嫩,那螺肉可比后世的还要鲜,就忍不住露了笑,“这人倒会来事儿!是谁啊?” “我听人叫他大福呢!”林德生道。 大福? 林大福吧。 宋秋脑子里就浮出一个憨厚的汉子形象,就是除夕那天落后送年礼来的那汉子,一身补疤,看着家境就不好。 能想到送这田螺来,也是动了脑子的。 她看向老袁氏笑道:“奶,这可是地道的好东西!给鸭子啄着玩那不是太浪费了嘛,我今晚就露一手,做个爆炒田螺给你们尝尝!保证香得很!” 老袁氏一听,忙道:“阿秋你都说是好东西了,那这肯定好吃!奶就等着尝尝了!” 第四百六十六话:爆炒田螺 宋秋是最喜欢吃田螺的了。 前世饭店里忙活一天,到晚上打烊了,累的不想吃饭,就炒上一大盆的田螺,和她爸两个喝着冰啤,嗦着田螺,一口一个,那舒坦劲,别提了。 要想田螺一嗦一个准,那田螺屁股一定得剪掉,要不然,任你使出吃奶的劲,那也不定能嗦到肉。 且剪了屁股的田螺才能更好的炒入味。 送来的时间还早,宋秋让林德生多放水泡上,放些盐在水里,再滴上一些菜籽油,泡到快天黑,才弄出来淘洗。 淘洗个几次,宋秋就拿了剪刀,带着做粉条收了工的一干人用剪刀把田螺屁股给剪掉。 这么一大桶呢,她一个人剪得剪到明天早上去了,那今晚甭想吃上了。 这么多田螺,宋秋想着做好了给舅公他们也尝尝,便让袁成和向氏两口子留下来吃了晚饭再回去,顺便装些炒好的田螺带回去。 人多,剪刀不够,就用铁钳和菜刀来凑。 十几个人一起上手,没用多久,就把这一桶田螺都给剪出来了。 剪完屁股后,再淘洗两次。 然后准备调料,八角,茴香,香叶,花椒,姜切条,大蒜拍开,干辣椒切段。 就开始做了。 大家都好奇这田沟里的螺坨子也做出个啥味来,真能好吃? 所以都围在灶屋里看。 宋秋也不怕被围观,或是被偷学了手艺。 做菜是要看天赋的,有些人,她一把手教他也学不会。 真能学会了,她也高兴。 她喜欢做菜,所以也喜欢愿意做菜且做得好的人。 什么手艺秘方啥的,这做菜又不是她发家致富的根本。 学得会她这些手艺,也得有她这些调料啊! 这调料哪里来? 她有的卖,来买啊! 那才是给她送银子让她赚钱的生意呢! 马氏负责烧火,宋秋挥了锅勺,给锅里放油。 那两大勺的油一进锅,旁观的来福婶儿就砸吧砸吧了嘴,有些肉疼,这油都赶上买一斤肉吃了,干啥还吃这硬壳子的螺坨子啊! 也是阿秋这丫头会挣钱,要她,她可舍不得用这么多油来做这个都没肉还咬不动且还腥的螺坨子吃,这用油,宁愿买肉了! 等油烧到五成热,就放干辣椒,姜丝,花椒面,大蒜,翻炒出香味,然后放入两大勺豆瓣酱,继续炒香。 宋秋一边翻炒着,一边让马氏把火退小点,不然很快就要糊了。 来福婶儿看着那么多干辣椒和豆瓣酱的,这好东西她可是知道的,阿秋就靠这个卖了不少银子呢。 再对着这田螺看,只觉得这都是铜板堆出来的,吃到嘴里怕都是个金疙瘩哟。 这就一硬壳子有啥能吃呢,给它这么多调料来炒,可不就是给它镀金嘛! 等调料炒香,宋秋就将田螺倒进锅里翻炒均匀,再放入八角,茴香,香叶翻炒,然后倒入一点酒,和酱油翻炒半刻钟左右。 倒入些许热水,然后焖一刻钟左右,再用大火收汁。 最后放入少许白糖,花椒面,翻炒一下,便就可以起锅了。 宋秋干辣椒放得足,起炒的功夫,整个灶屋里呛得不行,把围着看的众人都给呛了出去,到院子里还在不停咳嗽呢。 田螺起了锅,装了满满两大陶盆,还给留出了一半陶盆来,这是留着待会儿袁成两口子吃了饭带回去的。 马氏又上手另做了几个菜,蒸了饭,便摆桌开饭了。 分了两桌坐了,一桌一陶盆爆炒田螺,散发着阵阵辣香气。 但众人看着,都不知道该咋下筷子。 还是来福婶儿干脆,她想着这螺坨子可是费了那么多油和好调料的,不吃多可惜? 于是伸了筷子夹了一颗喂进嘴里,用力吸嗦着这颗田螺的味道,麻麻辣辣的,还带些许甜味,香!可真香! 她舌头卷着,心里纳罕阿秋这丫头的好手艺,一边咬牙,但咯嘣一下,牙齿吃痛,那螺坨子在她嘴里依旧顽固。 阿秋炒得这么好味道的螺坨子也是一样嘛,这硬壳子,根本吃不动,还真是吃金疙瘩啊! 来福婶儿心里叹着,面上可不能不给阿秋面子。 然后把味都吸干净确定没有了,她才整颗吐了出来,对看着她的众人道:“这味道很是香咧!不腥!”金疙瘩堆出来的好味道,可要把味都吸干净不可,要不然可是浪费了啊。 众人一听,也忍不住,赶紧都伸了筷子。 于是乎,宋秋就看着他们一人一颗田螺进了嘴,拼命的嗦着味儿,嗦干净了就吐出来,然后满意的点头说好吃。 她:…… 她可没有错过来福婶儿用力咬那一下然后摸着腮帮子有些吃痛的样子。 这来福婶儿,可真是要笑死她了。 田螺是这样吃的? 瞧大家吃得这么香,她差点都要被糊弄过去了呢。 她好笑的笑了笑,赶紧道:“田螺不是这样吃的!” 说罢,夹了一颗在嘴边,对着田螺口一嗦,嗦出一块螺肉来,然后便把螺壳放到了桌上。 螺肉嗦在嘴里,她又不好吐出来看,怕有人没看清楚,便折了根竹刷把签来,在众人的目光中,从田螺里撬出一大块肉来。 “喏,吃田螺就吃这块肉,可不是吃壳的。” 被宋秋盯着说的来福婶儿也不羞恼,恍然大悟一般,嘿嘿道:“原来是吃这里头的肉啊!我就说阿秋这么会做菜的,既说这个好吃,肯定不是吃那咬不动的硬壳嘛!” 说罢,赶紧学着宋秋的样子夹了一颗在嘴边,用力一嗦,就嗦出一块螺肉来。 吃在嘴里,只觉得有嚼劲又鲜美得紧。 从前荒年也有人捞过这螺坨子来吃的,可惜腥得不得了,那硬壳又咬不动,大家便不吃了。 还不知道这壳里头原来有肉可以吃呢! 她记得谁说的,这螺坨子壳里都是粪嘛。 都是不知道,瞎说! 众人得了宋秋教,见原来是这样吃田螺的,便都有样学样起来,一口嗦一颗,很快,就都开发了这嗦田螺的乐趣。 来福婶儿连嗦了一大堆壳放着,却总觉得哪里不得劲。 想了半天,她再夹了一颗田螺的时候,下意识含在嘴里,把螺壳的味都给吸了个干净,再用舌头送出来嗦点螺肉吃了,才把螺壳丢到桌上。 嗯,这样吃得劲儿了! 这螺壳上全都是调料好味道,就这样嗦了螺肉就丢了,多可惜啊! 宋秋见她那样,忍不住就笑了笑,仿佛看到了后世好些嗦田螺的人都是这样的。 她也嗦了好大一堆,滋味十足,嗦得很是惬意。 唯一不足的,就是差了一瓶冰啤酒了。 ------题外话------ 天气大了,白天就更想睡觉啊。 第四百六十七话:佃种 第二日一大早,黄家村的佃户就到了。 二十户,不多不少。 黄家村比松山村大些,有三十来户,都是一个姓,同宗同族。 像村长在内的十多户,要么是家里地够养活一家人,还有富余,要么就是家里人口少,自家的地刚好忙得过来,所以都没再另外佃地种。 而这二十户,有家里人口多的,自家的地少,不够养活一大家子的。 也有家里没有田地,不佃点地种,就填不饱肚子的。 总之都是需要佃地的。 梨树沟就六十亩地,摊到各家头上,一家也没有多少。 之前黄员外碍了亲近,这地佃得旱得旱死,涝的涝死,家里种得过来的只佃着一亩两亩的,而根本种不过来的却揽了六亩七亩的去种。 就比如黄大开家,他家人口是多,但能下地干活的只有那么三四个,却佃了八亩地去,因为他跟黄员外的血缘关系最近。 地是佃到手了,但他家每年总是最晚播种完,也是最晚收回家的。 听说前年,就因为忙不赢,地里粮食还没收完,碰上几天下雨,好了,粮食全废地里了,白忙活一年,还不够交租子的。 再比如黄大福,三个儿子,一家七个能下田的,家里没有自己的田地,却只佃得两亩地,侍弄得再好,但给完租子,也根本不够糊嘴,还得寻摸别的,日子过得拮据得很。 是以去年大家都送年礼,他家这里借那里凑的才凑来二十个鸡蛋,这也是不想没了这两亩地,要是没得佃了,日子更难过。 跟他这样情况的还有好几家,就是同他一起后上门来送年礼那几个。 宋秋也是打听过这点,所以才打算要按他们家里的人口情况来重新划分佃给他们。 佃户们却不知道这些,高高兴兴的来等着。 特别是黄大开,他去年咬牙送了一块肉,就是昨儿也送了鸡蛋来的,想着自己还继续佃八亩地呢。 可林德生问过了他家的人口情况,却只佃给他三亩。 他顿时就懵了,忙看向一旁坐着的宋秋,道“那个宋小东家啊,我从前都是佃得八亩,这咋还少了呢?” 宋秋没说话,看了林德生一早,林德生便道:“你家原本就有六亩地,但能下地干活的只有你们两口子和一个儿子一个儿媳,再佃八亩,根本种不过来,听说前年就是因为忙不过来,好些粮食都被水淹在地里了,这不是浪费嘛?不如量力而为。” 黄大开:…… 他张张嘴,还真不知道怎么反驳,这事不假,他家前年可不就是因为忙不过来废了不少粮食,弄得后来连租子都不够交,还是他去堂兄跟前求了又求让他减少点租子,要不然那年都得饿肚子了。 但他家人多啊! 两个孙子,还有年幼的儿女,这么多张嘴巴吃饭,就靠这点地怎么够? 他想再求一求,但也明白如今这地都是宋小东家的,不是堂兄的,人家凭啥单单给他开后门呢? 便也没有再说,拿了牌子到一旁去等着。 其他人见往年都是佃八亩的黄大开这会儿只佃到三亩了,有暗自高兴的。 他少佃了,他们就能佃多点了。 等轮到黄大福,林德生问过了他家情况,佃给了他五亩地。 黄大福顿时高兴得不行,他本以为还能接着佃二亩地就是不错了,没想到新主家愿意佃五亩地给他,这可真是太好了! 多出三亩地,就多出好些口粮呢! 只要他们好好种,今年不说富余,但总归不至于勒着裤腰带吃不饱了。 等到所有人都分佃到地,跟往年可是大有变化,高兴得高兴,失望的也失望。 但不管怎样,都是如愿佃着了地,没有旁落别人。 有得佃总比没得佃好。 接着大家便一起去了梨树沟。 这地都是一亩一块的划分好的,宋秋把挨着庄子这边的五块地留出来,其他的就任他们自己选。 大家都种熟了这地的,便都尽量选自己往年种的。 你三块我两块他五块的分派好,佃户们心里的石头也安全落下了,地佃到了,这就可以整地忙播种了。 黄大福心里感激宋秋佃给了他五亩地,又是个憨厚老实的,见宋秋正好站在自己不远处,看着地里,便过去道:“宋小东家,你留这五亩地也是要种苞谷吧?我家人多,你要是有需要,只管招呼我一声就成!” 他也是想着宋小东家肯定不会种地,庄子上他知道,也就四个下人,这五亩地肯定忙不过来,他感谢宋小东家,反正几个儿子都是种地的好手,所以愿意过来帮忙种地的。 宋秋领了他的好意,道:“我这五亩地不种苞谷,打算全种辣椒。” 见众人都支楞着耳朵听着,她接着道:“去年我一文钱一斤收红辣椒,你们村都卖给我的,今年还是一样,有多少我收多少。” 黄家村有几户专门种菜卖的人家,去年卖了红辣椒给她时就打听过的。 这会儿得了宋秋的准话,今年还是一文钱一斤收,有多少收多少,很快。整个黄家村就传遍了。 本就专门种菜卖的黄三贵几家重新整了菜地,就打算多种些辣椒,其他菜就少种点了。 其他人家也是打算给自家的菜园子里也多种辣椒好卖的。 辣椒一茬摘了还要结的,青辣椒能卖钱,红辣椒还能卖钱,多划算? 不过对于宋秋要把五亩地都拿来种辣椒的大手笔,还是都挺吃惊的。 老袁氏也惊了一惊,家里好不容易有田有地了,佃出去收租子还行,这拿来种辣椒? 辣椒那不是菜地里种种就是了嘛,还专门把庄稼地拿来种辣椒,不是太浪费了嘛? 对此,宋秋也有自己的想法。 她在牛家浜有二十亩水田,收得租子就够自家吃了,这梨树沟的五十五亩地收上来的苞谷租子,卖出去再买成大米回来,也够客栈经营了。 只拿出五亩地种辣椒而已。 按辣椒的产量最差的来算,一亩地少说也能收个两千七八百到三千斤了。 五亩地就算个一万斤,都够她做多少豆瓣酱做多少红油了,能卖多少银子了。 这可不是五亩地的苞谷能赚得起的。 就五亩地而已,她没把六十亩都种辣椒,还是怕庄稼把式骂她糟践地呢。 想想还是算了。 不过真要都种了,被说就被说,那红辣椒可是绝不会亏的。 就说方诲那里,那可是方子在手就等着今年收红辣椒了呢。 用不完都能全卖给他。 所以,她就是拿五亩地种辣椒而已。 这乍一听,是都得吃惊。 等一年又一年了,大家习惯她每年都要种辣椒了,那时候就不觉得什么了。 第四百六十八话:返乡 孙女非要拿五亩地来种辣椒,老袁氏还能说啥? 想到那干辣椒豆瓣酱的好东西,她便扛了锄头,亲自下地整地去。 她还是在娘家的时候常下地,后来嫁过来,宋家没有田地,她便也不需要下地干活了。 但种菜她还是熟练的,每年都要种嘛。 宋秋见她奶起了兴趣非得要去整地,倒也没有阻止,左右也没事,便也扛了锄头跟着一起了。 再加上阿灵,田平和王贵庄,五亩地,五个人,也没用几天就整出来了。 正是除草翻地的时候,梨树沟可是热闹了好一阵儿。 而南边的战事,也是各种消息不断。 二月十三,常胜军再度夺回陇州,昌乐大军溃退至并州。 二月十九,常胜军乘胜追击,势如破竹,接连收回并州钦州,昌乐大军伤亡惨重,退至马阳关顽强据守。 常胜军于关内整军,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拿回马阳关。 势头一片大好,消息一个一个的往后方传回,渐渐的,便有先前背井离乡的人陆陆续续的返回家乡。 也有做生意行商的人继续开始往南的商路。 官道上便有络绎不绝的车队和行人,热闹得紧。 高门大户如走时一样的浩浩荡荡。 但不少普通百姓却瞧着有些步幅蹒跚,比起离开时的轻装简行,这会儿更是寒酸,且脸色蜡黄,看得出这逃出去的日子并不好过。 正值饭点,经过松山客栈,有钱的都停下来吃个饭再走,但不少人也只是闻着里头的香气咽咽口水,艰难的继续往前走。 有娃子饿得不依,他家大人便有气无力的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道:“宝啊,再忍忍,等回到家就好了。” 宋秋忙完整地的事,每天都要从庄子上来村里看建房子的进度,然后在客栈吃了中饭才会慢悠悠的回庄子上去。 这几天见过不少返乡人。 这会儿听着客栈外头那妇人的话,她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不管是逃荒还是逃难,穷家富路,没有银子,那可难着呢。 要是当初他们也闻风就跑出去,手里头没有银子,出去要吃要喝,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虽然叹,但也没有做什么善心免费给这些人赠些什么吃的。 这饿着肚子回程的人多了,她要是起了这个头,那可是捅了马蜂窝收不了场的。 所以这个善心可不能随便发。 她便只能看着那妇人哄好了娃子,抱着娃子继续艰难的往前行。 这些人,有荆州府的,也有陇州并州那边,当初逃到荆州府见岭南关失守又接着往北逃的。 这要回家,都还有很远的路呢。 特别是后者,有年前就背井离乡的,更是多遭了罪,这会儿都狼狈得紧。 这就是逃难了,只要逃离了家乡,就难得很。 也幸好是常山王带军很快稳住了战局,接连大胜,溃退了昌乐大军。 要是叫昌乐大军继续北上,那时候,到处皆是流民,说不得抢人抢粮,杀人放火的,人饿得很了,又乱得很,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 宋秋转身进了客栈,一下子客人太多,全部坐满了,厨房都有些忙不过来,她得去坐镇才行。 她刚进去,官道那头行过来的人中,有一行四个人,形容枯槁,灰尘扑扑,正艰难的往前挪动着。 年轻的少年走不动了,又累又饿,脚都起泡了,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嘴里埋怨起来,“不走了不走了!累死我了!都怪娘!要不是你怕死,我们何苦匆匆忙忙离开东陵县,这一路上遭多少罪?还有爹!要不是你没用弄丢了东西,我们起码还有银子吃饭,有车坐呢!我现在饿死了累死了,我不走了,你们要走你们走!” 这已经是他这一路上来不知道第多少次埋怨了。 想他好生生的在书院读着书的,这一逃走,叫书院里没有走的如何看他? 真打过来还好,可现在昌乐大军已经败退,他们这又灰溜溜回去,怎么看都显得不太好看。 再加上这一路吃得苦,早知道就不该听娘的跑出东陵县了。 张松不停埋怨着,却忘了明明当时是他在书院听得消息多了,觉得昌乐大军肯定会打到东陵县来,才赶紧收拾东西跑出来打算往北去京城追上他爹的。 不错,这一行四人正是张松冯氏以及张梅花和早一步往京城去的张南瓜。 要说明明张南瓜上元节后第一天就离开东陵县的,怎么和后离开的张松几人碰在了一起,这事说起来,张南瓜都恨不得怄出两碗血水来。 起初他出发离开东陵县往京城去,那是坐着豪华大马车,一路上遇镇子就停下来吃吃喝喝,住也要住大客栈,游山玩水一般的,别提有多舒坦了。 就因为一边走一边享受,他又吃不得苦不愿意赶急路,所以耽搁的时间多,走了快十天才将将走出清平府。 然后就听到满大街的都传遍了,岭南关失守了,马上荆州府也要遭殃了。 他一听,便有些担心儿子他们,这才决定赶起了急路。 然后就倒了霉,到天黑还没走到可以有住宿的地方,只得停在了野外,就睡在马车里。 这一睡,等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地上,马车和车夫都不见了不说,身上的银子银票也都没了,就连玉牌也不见了。 荒郊野外,一个人也没有,张南瓜真是欲哭无泪。 他猜测就是那该死的车夫偷了他的东西,但找不着人,身上没了信物,也没有银子,显然没办法再继续往京城去了。 就只能一边骂骂咧咧诅咒那车夫祖宗十九代然后一边往回走。 没有马车,只靠步行,他一路上吃了不少路,脚起了泡,饿了就去偷东西吃,也挨了不少打。 刚走回荆州府境内,就好巧遇到了正坐着骡车从东陵县往北边跑的张松三人。 亲人见面,那真是两眼泪汪汪。 张南瓜饿得连吃了五只烧鸡才够。 张松几个却得知他被人抢了,银子没了不说,连玉牌都没了,都不禁怨起了他。 张南瓜便恨恨说知道马车是在车行租的,回东陵县肯定能找着那车夫。 但敌国都要打过来了,这会儿回去不是送死嘛? 于是几人只得就地住下来,想着等看战况如何再决定回去的事。 第四百六十九话:吃饭 家里的银子当时大头都给张南瓜带走了的,冯氏身上的银子不多,几人又舍不得吃苦的,又吃又住不过几天就将银子花得差不多了。 正在这时,就有好消息挨着挨着传过来。 好些流民都决定返回去。 张南瓜一家也在其中,没了银子,租不了车,只能靠步行,这一路受的苦,真是比他们一辈子加起来的都要多。 这不,连续走了几天没得吃没怎么喝,张松可是坚持不住了,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想走了。 见好好的风度翩翩的宝贝儿子折腾成了这么个浑身脏兮兮憔悴得不得了的流民样子,冯氏心里可是心疼。 越心疼就越忍不住怨张南瓜。 抬手就狠狠拧了张南瓜一把,“都怪你这个没用的!让你去京城投奔侯爷,你还能将信物都给丢了,现在怎么办?你说吧!我也饿,我也不想走了!我要坐车!我要吃饭!” 说着也一屁股坐在了儿子旁边。 张梅花见娘和哥哥都坐了,也早就累极想歇的,赶紧也坐了下去。 张南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想坐。 但想着都是自己弄丢了银子和玉牌,被埋怨,他也是不敢说什么的。 嘴巴干得不行,他伸出舌头舔了舔,不经意看到前方的客栈,一愣,这才发现原来他们走到松山村外来了。 他顿时一喜,“孩他娘,松儿!快起来!咱们能吃饭了!” 冯氏头也没抬,“你是饿得眼花脑子发昏了,还是没睡醒做白日梦呢!还吃饭?吃什么?吃你好了!” 她现在饿得都能吃下去一头牛,要不是不敢吃人肉,信不信她要吃人啦?第一个就吃张南瓜这个没用的! 张松和张梅花兄妹俩也没力气抬头来附和张南瓜这白日说梦。 张南瓜见大家都这反应,明显不信他啊,不由跺跺脚,“哎呀!你们快看这是哪里?!” 是哪里? 三人有气无力的掀了掀眼皮,都在看清前方的长河以及河边的客栈茶棚后愣住了。 冯氏登即一喜,“哎呀!我们竟然走到松山村来了?!走走走,快,咱们回村去,让你娘给咱们做好吃的!我可要好好填饱肚子不可!可饿死我了!” 张松张梅花也高兴,都有劲了,回村去,让老婆子做吃的给他们! 三人鼓溜爬起来,就往前去。 张南瓜落后两步,追上去,嘴里道:“傻呢,何必回去?那老婆子能做什么好吃的?这不是阿秋那丫头的客栈嘛!咱们上客栈吃去!” 客栈的饭菜自然更好吃咯。 他们也不愿意回去吃那糠咽菜。 几人纷纷表示同意,三步并作两步的快速往前去,还有一大段路,有了动力都不觉得脚疼了。 等终于走到客栈门口,就傻眼了。 里头都坐满了? 再屈就的看外头茶棚,嘿,也是满满当当的。 这叫他们坐哪吃? 片刻,张南瓜拍拍胸脯,“没事,我进去找阿秋,让她给咱们安排个厢房!” 说罢直往里头去。 陶正几个忙着招呼客人点菜上茶拿碗筷,八桌一下子坐满了,都忙不过来。 这一晃神也没注意往厨房里头去的张南瓜。 厨房里,四桌菜一下子报进来,又都是催着快点出的,王氏几个也有点手忙脚乱,恨不得再多两口锅的。 宋秋前世做惯了后厨的,客人多的时候,十几桌一起上的都有。 她见王氏几个忙里出乱都不知道从那头忙起来了,便赶紧领导起来。 “吴婶儿杀鱼片鱼片,秀儿切配菜,王婶儿把红焖羊肉给做上,李婶儿先炒料,做这道肥肠豆腐鱼,孟婶儿上小灶,预备着把盐烧白和甜烧白还有粉蒸排骨以及粉蒸肉往外头出,孟成……” 有宋秋一介入,众人很快有了头绪,不那么乱做一团了。 前段生意太冷清了,这乍一下忙起来,确实还真有些错不过手来。 这上了手来,便就好了。 宋秋吁了一口气,退到厨房门口,想着看看外头大堂的情况。 回身便看见一身灰尘扑扑的男人走过来,再细一看,认出人来,她愣了愣,站定。 张南瓜走进来就看到宋秋,顿时露了笑脸,“阿秋啊!可饿死你地瓜叔了,我们来吃饭!这外头大堂都坐满了,你看着给我们安排个厢房让我们有地儿坐呗!” 吃饭? 大老远从东陵县跑过来吃饭? 宋秋见他一身灰尘扑扑的样子,有些不确定了,想着这人莫不是也是跑出荆州府避难去了这才回来的? 等看到一样狼狈的冯氏三人,她就确定了。 吃饭嘛,进来都是客,客人有要求要开个厢房坐,那就坐呗,反正厢房六十一天,开了就算。 她点点头,让陶正给他们安排。 张南瓜一家终于落了座,一个个掸直了发软的腿,又锤肩膀的。 “不知几位客官要来点什么?”陶正招待道。 早就饿昏了的几人什么都想吃。 “我要吃鸡肉!炖个鸡!” “我要吃红烧肉!” “我要吃大肉圆子!” “我想吃鱼。” 张南瓜大手一挥,“除了这些,再把你们这里的招牌好菜都一样来一份!我们只要荤的啊,不吃素!还有,我们不吃馒头,给我们来大白米饭!” “快快给我们上!越快越好!” 陶正好记性,一一记下,出去传菜去了。 这边陶东成又给上了碗筷和一壶茶以及上菜前的小碟子来。 几人饿极了,也渴极了,先一人灌了两杯茶,就忙抓了筷子管它是花生还是胡豆了,赶紧往肚子里填。 不多时,陆陆续续有菜送上来,几人狼吞虎咽的很快一扫而空,来一盘空一盘的,看得负责上他们的菜的孟成都忍不住甩脑袋。 这都是返乡的,外头大堂的客人可没有他们这般风残云涌,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吃得快就吃得快吧,还弄得地下到处都是。 孟成看着那地上的鸡骨头,还有掉落的饭粒,只觉得头痛,待会儿可不好打扫啊。 满满的一桌子菜再加一盆饭吃了个干净,张南瓜几人总算吃饱喝足,还连打了几个嗝呢。 拍拍肚子,张南瓜看看家人,“走吧,咱们接着走,等天黑怎么着也能走到镇上,到时候就上大舅哥那里吃晚饭去!” 这回冯家大哥一家并没有离开盘石镇,冯氏走时还喊了的,他们并不愿意丢下生意走。 没走也好,他们这回去不就有地儿着落着落嘛,正好没银子用了呢。 几人出了厢房,到了大堂,就径直往客栈大门去。 柜台后的陶正见状,赶紧出声:“诶客官!你们还没结账呢!” 第四百七十话:不赊账 结账? 几人一顿,齐齐看向张南瓜这个当家人。 张南瓜见两旁有人看过来,脸上不禁有些烧,几步走回去,道:“你们东家没交代你?我是她叔!这顿她请我们吃呢!” 陶正一本正经,“客官是不是弄错了?我们东家并没有这般交代过呢。” 感受众人的目光更热了,张南瓜挂不住,扬了声,“嘿,你这怎么给人当掌柜的?喊你们东家出来!我可是她叔!她还能收我饭钱?” 陶正还没接话,宋秋从柜台里头的小板凳上站起,露出头来,奇怪的看着张南瓜,“你是我叔?我姓宋,你贵姓?” 就差没说你瞎攀亲戚想吃霸王餐呢。 张南瓜:…… 大堂里还在吃饭的客人看得明白听得明白,见张南瓜几个一身灰扑扑的,显然就是流民,这跑进来吃饭不给钱,真是好意思。 刚才见他们好像还是从厢房出来的吧?吃白食还这样讲派头呢! 一时间众人看张南瓜几人的眼神鄙夷得很。 这让张南瓜一家都有些恼,特别是好面子的张南瓜和张松父子。 被人用这样的目光盯着,差点想落荒而逃。 但门口还有人守着呢,跑不出去不说,还更得被笑话。 这么一来这父子二人很不要脸的都不约而同的埋怨起宋秋来。 想着怎么也是挨着的邻居,张家跟宋家这么亲的关系,宋秋居然还这样给他们没脸。 特别是张南瓜,他想着当年宋秋的娘被蒋家逼着改嫁,还是他爹带着他们兄弟几个帮忙的呢! 宋秋竟然不念这个恩,这么不讲人情。 就一顿饭而已,真是小气! 开客栈就了不起了? 白眼狼! 张南瓜心里骂着,面上也有些不好看,“阿秋,就几个月不见,你连你南瓜叔也不认识了?” 宋秋道:“认识啊,不过这亲兄弟还讲究明算账呢,要是来一个人仗着我要喊声叔我就要免费请他吃饭,那现在满客栈坐着的多少我都可以喊声叔的,全免费我可要亏死了呀。” 说到最后,她拍拍胸口,一脸肉疼的样子,可逗笑了众人。 有人就忍不住出声道:“就是就是!我这年纪怎么着也能当这小东家一声叔叔了,真免费那敢情还好呢!” 身边人就啐他,“吃饭想不给钱,美得你呢!要点脸吧!” 其他人轰然大笑起来。 顿时,张南瓜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起来。 他是看出来了,这丫头故意的! 小气吧啦,就是不愿意呗! 他哼了一声,“多少银子?”谁还付不起怎么着? 陶正立马噼里啪啦拨着算盘,嘴里道:“客官开了一间厢房,点了十二个菜,一共就是四百二十文。” “嘁,才半两不到,我还以为多少呢!”张松没忍住嗤了一声他随便出去吃一顿也不止这点呢。 冯氏和张南瓜也是一脸这么少还好意思追着要真是小家子的表情。 陶正可看不下去了,这几人想吃白食还一脸看不起谁的样子,真是难看! 他挂着招牌微笑,“对,半两不到而已,不知客官是给碎银找补还是都付铜板?” 麻溜的,赶紧掏钱呗! , 他听书听曲儿再点壶茶的事儿,张南瓜抬着下巴,下意识就往腰间摸去。 但却摸了个空。 他这才想起,他所有的银子和玉牌都被那个该死的车夫给偷走了。 忙看向冯氏,示意她付账。 冯氏瞪眼,她哪儿来的银子了?带出来的银子都败光了啊。 那怎么办? 就半两银子不到的事儿,倒叫别人看了笑话。 张南瓜深呼一口气,“我现在身上没带银子,等回去给你送来行吧?” 众人听得哄笑不已,这就是吃白食呢! 陶正正色道:“客官,实在不好意思,本店概不赊账。” 张南瓜就看向宋秋,“我说阿秋,你又不是不认识我,咱们这么熟悉的,你还怕我过后不给不成?我堂堂童生还能少你一顿饭钱?” “原来还是个读书人呀!真看不出来呢!”有人嗤笑。 张南瓜难堪,装作没有听到只看着宋秋,一个劲给她使眼色。 嘿,丫头,不要闹得这么难看行不行。 宋秋微微一笑,“南瓜叔是童生老爷,自然不会付不起这点饭钱不是?只是本店有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本店也是小本生意,这规矩一旦破了,人人都如此,那叫我可怎么是好?” 总之,就是不当场结账就不让他走了? 张南瓜咬了咬牙,恨恨得瞪了宋秋一眼,便即道:“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取银子去!” 说罢,他回身低声跟冯氏道:“我回村找老太婆要银子,你们在这里先等等。” 冯氏点点头,这宋秋不识好歹不念情分,也只有这样了。 此番回来路上,她也是听相公说了的,那陈氏救了程家小少爷,得了一千金的酬谢,老二两口子阴险狡诈,居然瞒得死死的,当时他们还没有分家,这银子合该是公中的,便是分家,他们也该占七成! 七百金呢! 可要回去找老婆子要的! 见张南瓜甩袖子出了客栈说要去取银子,冯氏三个没动。 这会儿上哪儿取银子? 宋秋扭头,递给阿灵一个眼神。 阿灵领会,退回厨房,从厨房后门出去了。 张南瓜雄赳赳气昂昂,一路进了松山村,路过缓坡也没有上去,而是继续往村里去,他知道老婆子早就搬到李家去了。 少不得看到宋家热火朝天建新房子的场景,他脸色沉了沉,死丫头发了大财,这么大阵仗,得建多大的房子呢! 这么有钱了,一顿饭钱还那么小气! 这么不认人,迟早天打雷劈! 老天:让我先劈劈你! 要不是宋秋咄咄逼人,张南瓜本是不打算这会儿就回村找老婆子算那银子的账的。 毕竟现下一身灰尘扑扑的,看着就没面儿,叫村里人看着,不定怎么说他呢。 张南瓜脚步匆匆,恨不得一下子就到了李家,免得遇到人。 但天不遂人愿,刚经过刘才贵家,黄菜花正坐在院儿里嗑瓜子,好巧不巧就跟张南瓜来了个对视。 黄菜花眨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手里的瓜子往木瓢里一丢,脸上的兴奋迅速爬出来,她飞快起身,往外头奔去。 嘴里一边道:“这是哪里来的叫花子?哟,看着有些眼熟啊?” “哎呀!这不是南瓜兄弟嘛!” “南瓜兄弟!许久不见,你咋混成叫花子啦!?” ------题外话------ 好热,抱到毛毛喂奶更热 第四百七十一话:看笑话 张南瓜一僵,好的不灵坏的灵,遇到人就遇到人吧,怎么偏偏第一个叫这黄菜花看见了? 这婆娘就是个大嗓门,看热闹不嫌事大! 整个松山村,好事的婆娘,章婆子排第一,这黄菜花就排第二! 男人最怕啥,就怕这碎嘴的婆娘! 张南瓜装作没有听见,疾步迅速往前走。 有笑话不看是傻子,黄菜花哪会轻易放过? 上回见张南瓜,这人还坐着体面马车回来炫耀嘚瑟来着。 这才多久,这人竟这么灰溜溜的回来,肯定有啥事呗! 此时不看笑话更待何时? 她迅速跑出院门,一边吆喝一边撵上去,“诶!我说南瓜兄弟,你走这么快作甚!慢点,慢点啊!” 被黄菜花这么几句大喊,村里人都惊动了,个个跑出来看。 见那灰扑扑的人果然是张南瓜,都好奇不已。 “这不是南瓜嘛!你咋又回来了?还弄成这个样子?” “你这是被人抢了?好好的县城不住,跑回来作甚?” “是啊!南瓜,你走这么快作甚,跟大家伙摆摆闲啊!” “……” 见张南瓜头也不回,越走越快,村人也不嫌事大,干脆都跟着黄菜花一起撵在了他身后。 也不是他们闲得没事干,就想看张南瓜的热闹,哦不,他们就是想看张南瓜的热闹。 谁叫这人向来抬着下巴看人,上回回来更是,仿佛他们都跪着只有他是站着的一样。 说什么张松能干考进了啥潭山书院的,啥能干啊,跟个寡妇厮混的,能有个啥出息? 这好不容易这个样儿回来,有没有热闹都要看啊! 多看两眼这人灰扑扑的样子,心里舒坦啊! 他们也说不出这是个啥心理,左右就是想跟在后头就是了,反正没事干嘛。 被这么多人跟着,张南瓜也是想发火,但眼下他这个样子,耀武扬威差了底气,开口怕也都是笑他的。 哼!等他明儿穿戴整齐,坐上马车回来,再跟他们好好说道! 张南瓜恍若耳聋,快步往前去,很快就到了李家门口。 自老袁氏暂时搬去了庄子上住,老邓氏没得找摆闲,闲不住,就整起菜园子来。 在院前院后的,都垄出地来,做菜园子好种菜。 这会儿她吃过中饭,正在菜园子里弯身忙活,昨儿冬瓜回来,说是南边战事稳定了,镇上恢复了热闹,铺子的生意挺不错,这开春置衣裳的多,做的衣裳都不够卖呢!草儿娘俩忙不过来,还请了两个绣娘回来,叫她也去镇上住几天的。 她应下了,铺子里忙不过来,她卖不来衣裳,但眼睛还算好使,帮着理个针线裁个布什么的还行。 正好弟妹不在村里,她也去镇上住段时间吧。 今儿把能撒的种子撒下,免得去了镇上耽搁了种时。 待会儿冬瓜估计就该到家了,她得快些忙完,好收拾收拾。 听到脚步声,老邓氏以为是儿子回来了,手上最后剩的两颗菜籽快速丢进窝子里种好,这才直起腰来。 抬眼看向门口,微微一愣,是儿子不错,不过是年前见过的大儿子。 看着张南瓜这一身样,她抿了抿嘴,站着没动。 张南瓜大步进了门,反手就把院门给关了,一点不客气的关住了后头一群看热闹的人。 黄菜花等人被关在外面,也不急,这栅栏院墙能挡住个啥?都扒在墙边看。 见他这样,以及外头的村人,老邓氏没忍住,“你回来做啥?” “屋里说。”张南瓜抬脚就要往屋里去,他是回来要银子的,可不想叫外头人听见。 穿得跟个叫花子似的,不知道多少天没换衣裳了,一进门,娘也不喊,还这么吆五喝六跟大爷一样的。 逮谁欠他呢! 老邓氏顿时就冒了火气,跳出菜园子抓了一旁的大扫把就朝人打了过去。 “我打死你个不认老孝的王八犊子!搁谁面前充大爷呢!惯的你!” 一边说,一边用力朝人身上招呼。 张南瓜哪里想到老邓氏会说动手就动手,明明从前可从没打过他,一时反应不及,连挨了好几下。 痛的他龇牙咧嘴的,赶紧往一旁跑。 他都可以当爷爷的年纪了,还被打,叫别人看见,可真是笑话! 外头众人见张南瓜挨打,那还真是不遗余力的笑了起来。 可不是不认老孝的嘛! 都起哄起来,有让张南瓜站着别动的,也有叫老邓氏小心着点跑,别摔了自个的。 一时间,场面热闹得很。 老邓氏挥着大扫把,手脚灵活得很,张南瓜满院子乱窜,也不时就要挨上两扫把的。 “你好好的打我作甚!”不由得抗议起来。 好好的就是想打你! 老早就想收拾你了! 以往有你爹撑着你,老娘收拾不了你,这会儿老娘当家做主,你丫的还敢目中无人不把老娘当回事,不打你打谁! 瞅你那德性就气人! 老邓氏哼了哼,嘴上不答他,抡着扫把嘿嘿哈嘿,一直到自己跑不动了才停了手。 张南瓜大口喘着气,四肢不勤好耍惯了的,跑得比老邓氏还累。 见终于停了,他一屁股就坐在檐阶上,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浑身还散发着鸡屎味儿。 他气呼呼,“娘!我招你惹你了,一回来你就上手?” “早喊一声娘我还少打你两下!”老邓氏丢了扫把,抬脚往堂屋里去,“说吧,回来做啥?又想起啥幺蛾子?你爹难道还有东西藏着交代你回来取?” 一听这个,张南瓜就想起那该死的车夫,更是怄。 起身跟进屋里去,“有!当然有!” “我爹说了!当年还剩一大笔银子没动,就在娘手里收着呢!娘分家没提,却是偷偷的全贴补给了李冬瓜!如今李冬瓜还在镇上开了铺子呢!” “这银子,就是要分,也分不着他头上!我还得占份呢!娘偏心他,这可是没道理的事儿!” “一大笔银子?”老邓氏阴侧侧的笑,双目四扫,瞥见了桌上的鸡毛掸子,一把抓起来,刚缓过来的劲,冲着张南瓜就打过去。 “他王八蛋的大笔银子!你个丧良心的跟你那爹一样的黑心肠!偏心你个鬼!老娘打死你这满口乱诌的!” 第四百七十二话:难受 继满院子乱窜之后,张南瓜又开始满屋子乱窜。 一边跑一边喊,“你又打我作甚?难道我还说错了?你就是偏心眼!难道就李冬瓜是你的儿子?我们三儿都是捡来的?!” “难怪我爹落得这个下场呢,他就是太信任你了,还帮着你养大李冬瓜兄妹两个,结果养了白眼狼!要我看,你心里就只惦记着李大锤!心里就只有他的儿子女儿呢!” “要不然怎么这么偏心呢!” 老邓氏只觉自己这两月来的好心情一下子都被这好大儿给搅和了。 她气得脑仁疼,手上也顾不得轻重,恨不得打死这个长了年纪却不长脑子也不长心的好大儿! “你爹咋被关进大牢的你心里没点数?” “哪来的一大笔银子还等着你呢!你脑子被屎糊住了?” “我含辛茹苦的生了你,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你心里几时尊敬孝顺过我当我是你娘的?偏心?我偏心总比你没心好!” “要是能把你塞回肚里去,我巴不得没生过你这不孝子呢!老娘生猫生狗都比生你好!” 老邓氏气狠了,用了大力。 张南瓜痛得呲牙咧嘴,忍不下去了,回身就迎着鸡毛掸子一把抢了过来,差点挨带着老邓氏一个踉跄。 她瞪眼,“咋着?你还想打我不成?来来来,你打!” 张南瓜哼了一声,将鸡毛掸子远远的甩到了角落里去,这才拍拍手,道:“没有银子,老二哪来的的银子开了铺子?” 老邓氏不知道张南瓜已经知道陈氏救了程家小少爷得了许多酬谢的事,也不想告诉他这个事。 只道:“租个铺子能得几个钱?哪来的钱,阿杨挣得不行?” 张南瓜不想这会儿跟她多掰扯,客栈那里还等着他拿银子结账呢,这银子的事儿,等回去找来了老三,他们一起回来,再好好说道这事。 便道:“行吧,娘你说是这样就是这样呗,我现不跟你说,你先借我一两银子,回头还你!” 老邓氏看他的眼神都惊了,“老三回来闹扯还知道出点血呢,你一文银子不孝敬我就不说了,还找我要银子?” 张南瓜不耐烦,“老三开那么大铺子呢我能跟他比?都说了是借,回头就还你的,不是找你白要!一两银子而已!”回头就从那七百金里抠出来,多大事儿? “没有,一个铜板儿都没有。”老邓氏面无表情。 “嘿!我还是不是你儿子了?”张南瓜没想到。 老邓氏呵呵,“你觉得呢?” “娘小时候最疼得就是我了,我还记得那时候,因为我怕黑,所以娘每晚都抱着我睡,还给我讲故事听,娘还给我做布老虎,做我最喜欢吃的鸡蛋羹,什么都依着我呢。”张南瓜打回忆牌。 老邓氏就笑,“我以为你的心都长歪了,记不得了呢。” 张南瓜: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 “娘对儿子这么好,儿子都记得呢,眼下就借一两银子,回头儿子还你十两!” “没有!”老邓氏冷笑一收。 张南瓜:…… 他长身而起,重重甩了甩袖子,“竟不想娘这般狠心呢!我早该知道的!当年爹战死的消息一传回来,你就能毫不犹豫的改嫁!再有去年爹前脚进了牢房,你后脚就能毫不留恋恬不知耻的搬进了李家住!真真是给老张家蒙羞!” 老邓氏早就不对这个儿子抱什么希望,所以以为自己只有气,也能狠下心,但这会儿听到大儿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是忍不住心抽抽,难受得不行。 她什么也不想多说了,压下有些酸胀的情绪,徒手抓了个小凳子就砸过去,“滚出去!” 张南瓜眼疾脚快,迅速往旁边一闪,才避免被凳子砸到。 他感觉到这一凳子他娘是下了死手真想砸中他的,要是被砸中,他今儿小命不保! 便脸色难看起来,“哼!你既不想认我这个儿子,我也不至于热脸贴冷屁股!” 说罢,一甩袖,大步出了堂屋,头也不回往院门去。 老邓氏肩头一垮,一屁股坐进椅子上,抬手抹了一把脸。 院子外头众人只看到先前院子里的情况,却没看到也没听到屋里的情况, 好半晌院门才开了,众人下意识透过门缝看堂屋里的老邓氏,见她坐着,没啥大事,这才把目光落到张南瓜身上。 这一看他头发乱糟糟的,身上还有鸡毛贴着,这狼狈样,都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冬瓜她娘从前就是太给好脸了,瞧着这儿子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早就该这么收拾他了。 张南瓜无视众人奚笑得目光,脚步匆匆,径直往村外去。 他脑子里气呼呼的想着,老婆子这么对他,下次再回来,他可不会再念及一点情分! 那陈氏的酬金,归是在还没分家的时候得的,就该拿出来几房分的。 他是大房,占七成,该是他的,可不能便宜别人! 李冬瓜拿着银子,想自在的在镇上开铺子过好日子,也得问他答不答应! 回头他就找老三,让他找他丈人要点人,给李冬瓜的铺子找点麻烦,非叫他开不下去不可! 张南瓜愤愤的想着,边想边走,眼看着出了村一段路,离官道也还有一段儿,突然,一道黑影罩下来。 “呀!” 他痛呼一声,整个人就被绊倒在了地上,入目漆黑一片,还没等反应,身上就痛起来,仿佛有无数拳头接二连三毫不留情的重重往身上落,痛得他五脏六腑都难受不已。 “谁啊?哪个奸诈小人!竟背后偷袭人!” “快放开我!” 他拼命挣扎着,可越挣扎那拳头落下得越密集,力道越重,连带着还有脚踢接踵而来。 “嘭,嘭,嘭……” 张南瓜欲哭无泪,活活承受这非人的折磨,只觉得浑身都被打散架了,痛的都不是自己了,上方的殴打才终于停下。 离得不远的村子里可没人知道刚走出村子的张南瓜挨了一顿暴打。 刚从李家看完热闹回去自己家,正准备拿了刚才放下的麻袋打算去老丈人家扛点豆子回来的孙大铁蓦地叫嚷起来。 “欸?!我的麻袋呢?我麻袋哪儿了?刚就放在门边的啊!” “这青天白日的,怪了去了,还有人偷麻袋呢!” 隔壁的菜花奶奶就笑,“咱们村里谁会偷麻袋啊,别是你放失手了,找找呗!” 可孙大铁里里外外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最后重拿了个麻袋出村,却在村外不远发现了一只躺在地上的麻袋。 可不就是他找不到的麻袋? 怪哉怪哉! ------题外话------ 正在经历二月闹,小宝可以磨人到一下午都不睡,每天头昏脑胀的,难得集中精力安静码字,更得不及时,抱歉啦 第四百七十三话:狗咬狗 客栈里,客人陆陆续续吃好喝足结账离开。 冯氏三人最先还站着,但等了半天,见又没人盯着他们,便干脆在一旁空了的桌子坐了下来。 又等了好一会儿,见客栈都没什么人了,张南瓜还没回来,干坐着,张松可是坐不住了。 张手就喝道:“小二!给我们上壶好茶来!” 陶东平听见了,但忙着收拾桌子,并没有应他。 宋秋坐在柜台后,出声道:“给客人上壶好茶,账上再添二十文!” “是,东家!”陶正应了,落了账,示意陶东成给人上茶去。 这边刚添上茶,阿灵拍着胳膊慢悠悠从厨房甬道出来,到柜台后,凑到宋秋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好一阵。 宋秋掀起眼皮子,再看向那头喝着茶的冯氏三人,轻轻哼了一声。 一刻钟后,客栈的客人都走完了,陶东成等人忙着收拾桌子。 等得不耐烦的的张松怀疑他爹是不是自己跑路了,转了转眼珠子,给冯氏和张梅花打了个手势,就想趁着没人注意,偷偷走掉算了。 但没等动作,外头一人踉踉跄跄进来,进门就跌在了张松脚边。 张松愣了一会儿才认出这鼻青脸肿惨不忍睹的人是张南瓜,吓了好一跳,“爹?!这是出什么事了?”不是回村要银子,怎么还被人群殴了? 冯氏也吓一跳,上来将人扶起,“你被这是被谁给打了?谁下手这么狠,将人打成这样啊?” 张南瓜张嘴,扯动了嘴边痛处,嘶了一声,忙捂着脸,才道:“我也不知啊!要是叫我知道是哪个奸诈小人背后偷袭我,我非得拍死他不可!” 阿灵咧嘴,嘁了一声。 声音之大,叫张南瓜几个都不由看了过去。 宋秋看着张南瓜这幅惨样,也是有些忍俊不禁。 套麻袋什么的,有了第一回谁还能拒绝第二回第三回? 毕竟,真香啊。 她清了清嗓子,“南瓜叔银子可取来了?小店还等着归了银钱好算账目呢。” 张南瓜只觉得浑身上下更痛了,他道:“下回我再来结账行吧?” 宋秋摇头,“实在不好意思,本店当场结付,概不赊账。” 张南瓜一听,来了火气,想着要不是宋秋咄咄逼人,他也不至于灰呼呼回了村,被人看了笑话没拿到银子不说,还莫名其妙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顿。 现在他就是赊账而已,又不是赖账,竟然一点都不通融。 他平常在茶楼饭馆都能记账的,没道理这一个村的熟人还这么不讲人情。 “我说你这怎么做生意的?我就赊个账而已!又不是不给!你这么计较做什么?总之我今儿就是拿不出来!你不肯赊账,那我今儿还就赖账了!” 张南瓜被冯氏撑着爬起来,气愤不已,“我们走!看她还能把我们咋地!” 说着,转身就往外去。 张松早就想走了的,闻言就大步往外去。 “青天白日的,有人还光明正大的吃霸王餐了?”宋秋纳罕道。 话落,身后的阿灵脚尖一点,掠出了柜台,越过往客栈外头去的几人头顶,落在了台阶处,正好挡住了几人的去路。 “想在松山客栈吃霸王餐?先问过我阿灵同不同意!” 鸡毛掸子指着张南瓜,离他脖子就只有两寸。 张南瓜看到鸡毛掸子就大为光火,“怎么地?你还想打人不成?” 阿灵摆了摆鸡毛掸子,“试试看咯?” 那鸡毛一抖一抖的,有一撮长的挠到下巴,痒人得紧,叫人更是沉不住气。 张南瓜气极,扭头,望向柜台后的宋秋,破罐子破摔,“反正我今儿拿不出银子,你不肯赊账,有本事就动手试看看!” 宋秋缓缓走出柜台,往门口来,“动手?不不不,我们可是良民,怎么会随便打人呢?看在都是本村人的份上,不如就以工抵饭钱吧。” “以工抵饭钱?”张南瓜惊了,他堂堂童生,还得卖自己的力气挣饭钱? 开什么玩笑! 他一脸士可杀不可辱的表情,“你做梦吧你!” …… 一刻钟后,厨房后头,十来桌的碗筷盘碟堆积如山,由几个大木盆装着。 除此之外,还有茶棚那边收过来的面碗茶杯等。 有四个人蹲在木盆前,刷的刷,洗的洗。 从来没干过粗活的四个人哪能洗得好碗呢? “啪嗒!”张松再一次没抓稳,手里的盘子落了地,硌在碎石子上,砸成了几半。 下一瞬,一鸡毛掸子落在手腕上,张松痛得发出了猪叫声。 他扭头,恨恨瞪了叉着腰站着的阿灵一眼。 “瞪什么瞪?还不快洗!这些碗什么时候洗干净什么时候放你们走,再敢弄坏一个,小心我鸡毛掸子不客气!”阿灵阴侧侧笑。 儿子被打,心疼死了冯氏,她睨了阿灵一眼,嘴巴咕哝一句,却不敢出了声音,实在是那鸡毛掸子打得人太痛了。 阿灵瞅她,“心疼儿子?那就洗快点呗!” 洗快点洗快点,这么多的碗碟,得洗到什么时候? 冯氏商户小姐出身,什么时候受过这般罪? 打小里没为银子发过愁,没想到如今因为半两银子还得在这儿做苦力活! 她不敢冲阿灵发火,因为害怕被打,便只得伸了手用力拧旁边张南瓜的腰肉,一边小声骂他,“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不中用弄丢了银子,我们娘几个何苦遭这个罪……” 一边骂一边不停地拧。 刚开始张南瓜还忍了,可冯氏越数落越起劲,他本来就浑身哪哪儿都痛,又憋屈的在这洗碗受苦,满心都是气愤。 偏偏这婆娘还叨叨叨个不停,还可劲掐着他的痛肉。 真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他心里的火气一下子炸了,啪的一声把抹布往水里一丢,“叨叨叨!叨叨叨!你有完没完了!” 冯氏跟他共洗一个木盆的,抹布砸在水里溅起水花,扑了冯氏一脸,水滴顺着脸颊落进衣领里,冷得她一个激灵。 “张南瓜!” 她一把朝张南瓜推过去。 张南瓜不及防,被推得往旁边一倒,脸正好撞上刚才张松摔碎了还没收拾的盘子上。 “啊!” 一声惨叫冲破天际,吓得松山河里还没长成的鱼儿都争相逃离河这边。 瓷片扎在了张南瓜右脸上,幸好瓷片不大,只一小块,比拇指节还小。 但渗着血,看着就有点瘆人。 特别是他扭过头来,双眼喷火。 冯氏也是没想到,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题外话------ 大宝一天之中总要打小宝,打得小宝哭唧唧,而且他该是故意的,讲道理他听不进去,靠武力他还变本加厉,好不容易哄睡着的小宝总是猝不及防被他打一巴掌笑着就跑,(我怀疑我养了个熊孩子,但平时他挺乖来着)不胜其烦啊,有没有二胎妈妈指点迷津啊?怎么处理好这种事啊? 第四百七十四话:急马 阿灵就近看了这么一出好戏,差点没拍手叫好。 正好整以暇的看接下来的发展呢。 哪知张南瓜瞪过冯氏之后,并没有朝她发难,而是抓了个盘子就朝阿灵砸了过来。 “这碗谁爱洗谁洗!本童生跟你这歹毒丫头拼了!” 说着就朝阿灵撞来。 阿灵先是侧身躲过了飞过来的盘子,再见张南瓜撞过来,就伸手抵住了他的脑袋。 于是,便看得张南瓜奋力往前冲而被一只手扼住前路始终在原地踏步的样子。 那样子,还真是有些滑稽。 但没人笑。 冯氏反应过来,也抓了个石头要过来打阿灵。 张松和张梅花见状,都来帮忙。 然后四打一。 四被一虐得体无完肤。 片刻钟后,各自挂彩的四个人重新拿起了抹布,苦逼的继续洗碗,敢怒不敢言。 阿灵一手叉着腰,一手扛鸡毛掸子在肩上,哼哼哼的监着工,活像个“周扒皮”。 许是知道今儿这碗不洗完,反抗也没有用,毕竟那鸡毛掸子虎视眈眈的在后头“盯着”呢。 接下来,几人还真是认真干起了活来。 当然,心里如何咒骂就没人听得见了。 一直到申时末,才终于把这几大盆的碗碟给洗了出来。 几人累的是腰酸背痛腿抽筋,齐齐松了一口气,心里更是赌咒发誓的表示这辈子都不会也不想再洗碗了。 恰时,厨房里传出一阵一阵的香味,几人只觉得中午吃得那顿饱饭跟没吃一样,又饿得不行。 “洗完了?行吧,还算干净,你们的饭钱就抵了,你们可以走了。”阿灵叼着个酱肘子走出来,看了看洗好的碗碟,摆手道。 那肘子是一整个,外表洪扑扑,亮晶晶,颤巍巍,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几人都忍不住狠狠咽了一口口水,肚子饿得不行,看着这肘子,眼睛都绿了。 怪哉这松山客栈的菜就是味道好呢,要不然他们今儿也不至于吃得那么干净。 瞧这肘子,准是好吃。 但再好吃,他们也不可能留下来再吃一顿。 真要吃了,那估计得接着留下来做苦力到明儿早上了。 几人连门也不进了,直接从侧边离开,上了官道,才松了肩膀。 离得这么一段了,但似乎还能闻到那肘子的香味。 张南瓜一脸不满,“我今儿才算是看明白呢,宋秋这丫头,就是个没良心的!枉我从前过年回来,还常摸把糖给她甜嘴呢,她今儿竟然这么奴役我们!” 冯氏累得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却还是忍不住接话:“你才看明白呢!要我说,你那一家子都是没良心的!就半两银子,你娘竟然都不舍得给,要是给了,咱们何苦受这么大番罪?” “我还没细问你呢!你回去怎么说的?你娘凭什么不给?那七百金的事儿你可说了?” 提起这个,张南瓜就想起下午自己被老婆子撵着打的事。 但他不想提这个,只道:“还没细说,等明儿寻了老三回来,再说这个银子的事,到时候让村里人都来听,这公中得的银子,他敢不拿出来重分!” 冯氏听着,撇了撇嘴,“你那老三也不是个好东西!霸着铺子这么久,真就当了是自己的了!这些年,不知道昧了多少银子没拿出来呢!他们躲到县城来买那宅子,可比咱家那个大!就柳氏那下巴抬上天的样子,真真是气人!这分银子的事你还要知会他?不告诉他多好,咱们还多分一百金!” 张南瓜听得不耐烦,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十五那日一起吃饭,老三可说了,杏花一进宫就得了宠幸,一封就封了六品宝林呢!这前途,咱们未来还有靠得着的时候,这事儿要是不告诉老三怎么行?左右也不是咱们银子,就分他一百金而已!何必计较这点?” 冯氏一听,才不得不咽回了这口气,转头瞪了瞪张梅花。 人家的女儿就这么出息,偏她这个,不说有点用处,反而还做下那样的丑事给她没脸,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张梅花被瞪得使劲往自己哥哥身后缩了缩。 张松护着她,忙转移话题,甩着酸痛的胳膊,回头看了一眼,愤声道:“等咱们回了镇上,找舅舅拿了银子,明儿我就坐车来,把她的客栈都包下来好好吃一顿!叫他们都来布菜倒酒伺候!到时候结账,我非得把银锭子砸在宋秋脸上不可!” 其他三人听他这么说,想到那把银子砸在宋秋脸上的场面,就觉得解气,就连肚子饿,都似乎不那么难受了。 “对!回镇上找你舅舅去!”冯氏也愤愤道,恨不得这就拿了银子回来打宋秋的脸。 有这个信念做支撑,几人再累再饿也没有停下来,而是努力往镇上走着。 实在太累走不动了,可巧,被他们好运气遇到了一辆正要赶着送人去镇上看大夫的牛车。 正好位置还宽着,就顺带捎上了他们。 几人爬上牛车,只觉得高兴。 冯氏咧开的嘴还没来得及回拢,一骑快马疾驰而过,扬了漫天的尘沙,被他喝进去不少。 “呸呸呸!”他赶忙呸着口水,嗓子眼都钻进了沙子,难受得紧,忍不住骂道:“赶着投胎呢!” 张松却看清了那一人一马,忙拉了她一把,“那是朝廷的信差!看他背上插那红旗没有?这是身上带着皇命下来传信的!”当心被人听见,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冯氏一听,吓了一跳,忙捂住了嘴,见那马儿快得不见了影,才放下手,“这是传什么令呢?跑这么快,人不累马都要累死了。” 张南瓜就白了她一眼,想着就是妇人呢,头发长见识短。 一路有驿站,马是会换的,哪能就累死了? 不过这也的确是赶得急了点,是插红旗信差,又不是插黄旗信差,怎么这么赶呢? 大历的信差一般分两种,插黄旗和插红旗。 黄旗为八百里加急,一般都是为送军情急报的,三天内必须送达,延误者,死! 而红旗虽也加急,但只是下达一般的命令和送刑事案宗之类的,急也不至于急过黄旗。 张南瓜也忍不住跟着腹诽了一句赶着投胎呢。 牛车赶得急,一晃一晃的,晃得他浑身更痛了。 他想着待会儿到了镇上可要找大夫好好看看,再好好的洗个澡睡一觉。 却不知道,刚才这一骑急马,跟他们的命运息息相关呢。 第四百七十五话:银子 牛车要送急病人,一路不停,到镇上时天也已经黑了。 张南瓜几个道了谢,在镇口下了车,便直往冯家在富康巷的住宅去。 冯家往上三代就发了家,在镇上有三个铺子,不说多富,但也是拿得出可观家底的人家。 在富康巷的宅子也住了两代人了,足有三进,还算气派。 这般人家,照理说唯一的女儿也不会嫁到普通的张家。 但商户说着好听有钱,于读书人来说,还是差了一截的,特别是张南瓜那时还正好考上了童生,在大家看来前途一片光明。 所以在冯氏看上了长得白净端正的张南瓜而张南瓜也对清秀俊丽的冯氏一见倾心时,冯父乐见其成,一手促成了此好事。 本以为是一桩妻子资助相公科举一路青云而上最后成为官家夫人的美谈。 可不想一直到生了三个孩子,张南瓜也没能再进一步。 冯父见张南瓜只知吃喝享乐,这辈子估摸着也与做官无缘了,就鞭策他哪怕考上个秀才也好。 秀才算半个官身,见官不用跪,免徭役,免田赋,还有官粮领。 到时候办个私塾当个教书先生,受人尊敬,也算是体面了。 可惜张南瓜自考上了童生就得意忘了形,又被岳家的银子给养刁了身,习惯了贪玩享乐,根本没了心思再进取。 冯父失望不已,便断了每月给的银。 后来冯父去了,随着张松长大,读书比张南瓜还好,冯大舅仿佛看到了希望,这才继续供银子给妹妹望外甥考官出息。 本来希望多大的,张松学习好,很得夫子喜欢,还被夫子看好,许了自己的闺女。 哪想到张松脑子发热,少不知事被个俏寡妇勾了去,坏了这门亲不说,还被镇学退了学。 张老豆又传出杀了人的名声被关进了大牢。 冯舅母本就不乐意把家里的银子用在这不知前途究竟如何的外甥身上的,这一下更是避之不及,怎么也不愿意再接济冯氏一家的。 可张南瓜一家到了县里不久,打不死的蟑螂翻了身,张松又考进了潭山书院。 这还真是注定出息的人怎么也会出息的。 冯大舅这回坚定不移,再次贴了上去。 这回可是花了大价钱,银子如流水一样的任给,不知道贴了多少去。 冯舅母即便不舍,但想着外甥读得是潭山书院,那个只要读出来不是做官至少也是举人,再不济也是秀才的潭山书院呢! 如今的付出,不久后都会有回报的。 谁叫她多年生不出孩子,后连生两个女儿,前几年才生出了一个儿子呢。 儿子太小,又太孱弱,要是以后有个当官的表哥护着,那就好了。 为此,冯舅母想着银子不能白花甚至都打了把才十岁的大女儿许给张松的主意了,就为了套牢张松,免得他日后出息了不认人。 这还没成行,好处都还没沾上呢,又出了昌乐国攻打的事。 气势汹汹,连岭南关都失了守,眼见着荆州不保,多少人都跑出去了。 当时冯氏来叫他们一起走,冯大舅舍不得这铺子产业,犹豫了一瞬,想着打到东陵县了再跑不迟。 但没想到常山王打退了昌乐大军,战局回稳,一片大好。 所有跑出去的人都陆续回来。 本来跑出去的人多了,这也没什么。 但潭山书院却规矩严苛,只要这次逃出了东陵县的学生都予以除名处置。 冯大舅昨儿才得了消息,正是怄得慌的时候,没曾想今儿妹妹一家就回来找上门来了,还一身灰尘,跟逃难的乞丐也没什么两样。 不但如此,听这意思,身上的银子竟是都没了?空荡荡的回来的? 知道张松已经被除了名不可能再进潭山书院了,冯舅母为那些花出去的银子心疼,见着几人,这脸色就实在好不起来。 张松可不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回潭山书院读书的事,一进门喊了舅舅舅母,就喊着要洗澡换干净衣服,还要吃东西。 张南瓜也是如此。 那样子,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 冯大舅只要想着正月十六那天这妹夫说要去京城在他这吃喝玩睡一晚还拿走了两百两银子的事,就怄得心肝疼。 想干脆赶了几人出去,但看在妹妹的份上,还是忍了,叫下人给他们准备了热水衣服还有食物。 等几人洗漱去了,冯舅母不满道:“咱们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吹来的!往前是看着张松的出息份上,一次又一次的往里贴银子,如今张松被潭山书院除了名,往后读书这条路他是走不了的了,不是咱们靠他,是他们赖着咱们了!” “真是不是自己的银子花着不心疼,那么多的银子呢,你瞧,他们竟就都作没了!我连打个金首饰都要犹豫好久呢!” “反正我不管,顶多留他们住一晚,明儿就得让他们走!往后,一文钱都不许再给他们了!” 白付出没有回报的事,傻子才接着做呢! 冯大舅深以为然,连连点头应下。 张南瓜等人自然不知道,也没有住一晚就这么走的自觉。 张松更是吃了饭就迫不及待的找冯大舅先拿二十两银子给他,他明儿要去包下松山客栈一天。 以往缺银子张松总是朝冯大舅伸手的,每次都能要着,所以张松习惯了,一点没觉得有什么。 大舅要靠他考官撑腰呢,给银子他用,天经地义。 冯大舅哪里会给? 见外甥这般理所应当的样子,他也用不着给他长脸,直接将潭山书院把他除了名的事说了。 张松一听,备受打击。 潭山书院可是有名的书院,不管原因是什么,只要被除了名,那名声就传出去了,想继续往别处求学,只怕都是无望的。 这要是真的,那他的读书这条路就真的毁了? 除非他能自学成才,靠自己直接去科考。 张南瓜和冯氏知道后,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几人顾不得回去找场子这事了,想着明儿一早就回县城去,先弄清楚这究竟是不是真的再说。 就跑个路而已,至于就除名了吗? 要回县城,还是少不了银子。 但张南瓜张嘴一提,冯大舅就毫不犹豫拒绝了。 “上元节前就送了两百两银子过去,后头又给了你两百两,我这银子也不是拿箩筐兜的,家底都快掏空给你们了,现在哪来的银子再给?” “我还想着妹夫你什么时候就手,把这些年借去的银子都还给我呢!” ------题外话------ 老张家的大结局真的要来了,好激动。 第四百七十六话:找上 张南瓜惊了,这要银子不成还找他还银子? 他看出冯大舅的意思来,当场就发作起来。 “打量谁不知道你明明是看着我儿出息想将来沾光才送银子给我们用的呢!说的好像还是我求你似的,什么借?要不是看在你是我舅兄的份上,你想送银子来巴结,我还不乐意搭理呢! 怎么?现在见我儿被潭山书院开除了,就又后悔想撒手了? 哼!我告诉你!我儿子当初被镇学除名能考到潭山书院去,这回也能再考到别的大书院去!我儿是文曲星降世,注定是要当状元的! 到时候,你们就是送上全部家底来巴结,都别想我们见你们一面的!可别后悔!” 见大哥如此势利眼,冯氏也是怨怼不已。 爹在世时那么疼她,这家业合该也有她的份才对! 如今不过就是用这么一点银子,大哥竟然就这般势力! “大哥大嫂可要记住今儿这话,赶明儿我儿出息了,你们可别充舅舅舅母的名头上门来打秋风!” 冯大舅冯舅母听张南瓜那番话就气得脸都青了,养条狗还知道摇尾巴呢。 这些年,给出这么多银子养他们的嘴,却还是他们讨下贱贴上去巴结的? 再听冯氏这话,冯舅母再也忍不住,脱口道:“就他那样,这辈子真能出息的话,我俞三娘的名字都倒着写呢!” “这些年我们给出去的银子就当是打发叫花子了!你们现在就滚出去!再也别来了!” “谁是叫花子?!你个姓俞的凭什么让我滚出去?我姓冯,这里可是我家!”冯氏瞪眼。 冯大舅忍无可忍,指着门口,暴喝一声,“滚!” 冯氏红了眼,“大哥你竟然叫我滚?” 冯大舅哼了一声,态度明确。 昔日的讨好和现下的厌恶形成鲜明的对比,张松重重的哼了一声,“但愿舅舅今后别后悔才是!” “我们走!” 说罢,抬脚潇洒而去。 张南瓜三个自是马上跟上。 冯大舅看着外甥决然的背影,眉头微蹙,“万一还有出路呢?毕竟他读书是真的好。” 冯舅母冷笑,“即便他真做了官,就一家这样的人品,贪污受贿,中饱私囊,欺压百姓什么的,犯事被砍头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咱们别说得沾光,不被牵连就是好的了!” 一听这话,冯大舅才闭了嘴,不再多说。 张松撑着一口志气,负气大步踏出了冯家,但被冷风一吹,对着茫茫夜色,他就愣住了。 冯氏搓了搓手,见儿子停住,也是叹了一口气,“咱们现在去哪里?” 这大晚上的,难不成继续往县城去? 要是先才没来冯家,一鼓作气继续走,说不得还能成功回到县城。 但在冯家停了,洗了澡,又吃饱了肚子,这会儿,还真不想再用一双脚走着回县城去,特别还是大晚上的。 出都出来了,回去自然是不可能的。 张松回神,吐出一口恶气,回头看了一眼冯家大门,冷声道:“今日之种种,我张松记住了!” 张南瓜闻言点头如捣蒜,顺便激励儿子,“没错!儿啊,你可要好好奋进,等将来回来好好打他们的脸!” “还有宋秋那臭丫头!等松儿你做了官,头一个就要抄了她的客栈,让她的生意做不下去才是!”冯氏附和。 张松重重点头,捏着拳头,下定了决心,“当务之急还是要回县城找到那车夫要回玉牌!如今我被潭山书院除名,只有靠上侯府,才能继续求学了。” 弄丢了玉牌的张南瓜连忙附应,“现在天黑了,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明儿一早就雇车回县城!” 说得容易,银子呢? 他们身上可一文钱都没有。 冯氏便道:“去找桃花拿点银子。” 被她这样一提,几人才想到,镇上除了冯家,他们还有个女儿/姐姐呢! 于是乎,几人忙朝张桃花婆家走去。 天晚了,各家都闭了门户。 李家的门被敲开,儿媳妇的娘家人上门打秋风要银子,李家两老能高兴得起来才怪。 李家可不像冯家那样,想指着张松出息靠上点什么。 当初相中张桃花,也是看中这姑娘能干爽利,又长得好看罢了。 她娘家弟弟能出息自然好。 可后来这读书人作出那样伤风败俗的事,张家老亲家又担着杀人的名声,他们可万万不想再同其有过多来往了。 知道他们去了县城住,已经几个月没联系了,这突然大晚上找上门,还是要银子,任谁也好不起脸色来。 李家两老看了一眼儿媳妇,示意你看着办吧。 张桃花能如何? 她如今有了儿子有了女儿,丈夫贴心,生活安稳,可不想为娘家得罪婆家,里外不讨好。 从前她也贴了不少银子给娘家了,她不指望娘家出息给她撑腰,但也别总拖她后腿啊。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张桃花没有犹豫,只借口哭诉起了自己的不易,意思就一个,没有银子拿。 冯氏和张南瓜一听,哪里欢喜?你一嘴我一嘴的就说了起来,话里话外的就是生养大了嫁了人就不认娘家了云云的,这个当口,为了自己,丝毫不再考虑大女儿在婆家的处境了。 张桃花失望伤心不已,也不想他们再闹下去,便拿了五两自己的贴己银子打发。 见着银子,张南瓜两口子也不想多闹,拿着银子就走,还不忘捅捅女儿的心,说什么女儿不顾娘家,往后弟弟出息了也别想弟弟给你撑腰什么的。 张桃花巴不得他们再也别来,根本不指望这个弟弟能给她撑什么腰,不给她找麻烦就是好的了。 有了银子,张南瓜一家找了个客栈住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又租了辆马车,便马不停蹄往县城回。 到了县城,不死心的去潭山书院一打听,得知是真的被除了名,这才死心。 然后兵分两路,冯氏母女回家,张南瓜带着张松直奔车行去。 当日张南瓜就是在南城的裕丰车行租的马车,这马车都是车行的,车夫属于雇佣性质的,要找人,就得上车行找才行。 可车行一听张南瓜是来找那个车夫的,也正好想问他呢。 “张老爷,你回来了?那洪四呢?他是送你到了京城还是怎么的?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交差?那马车可是我们车行最好的马车,值好几十两呢!这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们车行可就亏死了!” 第四百七十七话:来 这意思竟是没回来? 张南瓜急得不行,忙问:“你亏?我还亏死了呢!这该死的洪四趁我睡着了,偷走了我的银钱宝贝就没了踪影!我赶回来,就是找他来的!这洪四家住哪儿?你快告诉我!我去他家找他家人去!” 那车行管事听还有这么一出,左手做拳砸了一下右手手心,“哎呀!这可完了!那洪四就是个孤家寡人,没有亲人啊!听你这么说,这该死的洪四怕是跑路了,还卷走了我们车行的马车!亏大发了啊!” 跑路了? 天大地大,上哪儿去找? 那他的玉牌岂不是找不回来了? 张南瓜气得心肝疼,脸色发沉,忍不住拍了柜台,“这人是你们车行的!我租的车也是你们车行的,出了这样的事,我不管!你得赔偿我所有的损失!若不然,我就宣扬出去,看你们还如何做生意!” 张松在旁边脸色也好不起来,没了玉牌,就没办法敲开侯府大门了,那他的前途怎么办? 如今这个样子,也只有找裕丰车行赔偿损失,多赔些银子了! 有了银子,他才能做其他的。 张南瓜就是这样想的,他虎视眈眈的瞪着管事,大有你不赔偿就闹个人尽皆知不可的决心。 管事自然不敢让他们宣扬出去,要是这事传出去,今后谁还敢上他们车行租车? 这生意是别想做下去了。 便只能息事宁人,选择妥协。 “你们想要多少银子?” 张南瓜脑瓜子转的飞快,“我身上一共有五百两的银票!还有一块传家玉牌,少说也值一千两银子!” 管事一听,这狮子大开口,他如何能应? “张老爷,你身上有究竟有多少钱财,自然是凭你说了,除了洪四,谁又知道真假?我也损失了一辆上好的马车呢,这亏也只能咬牙吃了!但我顶多赔偿你两百两银子,再多的没有!” 两百两银子就想算了? 张南瓜只要想着那玉牌的损失,就是拿这整个车行抵都不够的,哪肯退让? 坚决道:“没有一千两银子,休要完!” 管事可不知那玉牌的重要,只觉得对方就是在狮子大开口,仗着没人知道究竟随便说得多的,他要是应了,那就是大冤种! 但也不能让他们在这里闹出来。 在南城开了这么多年车行的,管事也不是善茬,他深呼一口气,无可奈何妥协道:“好!我可以给你一千两赔偿,但你拿了银子,就要闭口不提这事才好!” 见他怕了,张南瓜还后悔自己没喊两千两呢。 “这是自然,只要得了赔偿,我绝口不提此事。” 管事就道:“账上没有这么多现银,我得请示了东家送银子过来才成,这样吧,你们下午再过来取银子,怎么样?” 张南瓜刚要应,张松快一步出声,“不行!银子现在就给!” 张南瓜才反应过来,万一下午反悔怎么办? “对!现在就给。” 管事无奈,“我们裕丰车行开了十几年了,信誉良好,难道还能为了区区一千两银子自砸招牌吗?再说了,车行就在这里,还能跑了?下午要是不给,你们不是一样闹?” 这话听着倒是这么个理。 两人不再有疑,应下了。 等两人离开,管事招来一伙计吩咐,“跟着他们,看看他们是什么人。” 要是没有什么背景,只是普通人,哼哼…… 他裕丰车行的银子,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张南瓜父子俩可不知道有人跟着自己,满心都是下午就能拥有一千两银子的事。 用还剩的银子打包了饭菜,一边往家走,张南瓜一边同儿子道:“有了这一千两银子,再加上那七百金,咱们就富裕了,不但可以继续吃香喝辣过好日子,还随便怎么供你科考都够了!等明儿我就叫上你三叔一起回松山村,找你奶说道去!” “到时候再打点点儿银子,把你爷弄出来,带着他一起去京城!有你爷出面套交情,不用那玉牌信物,咱照样能见着侯爷,让侯爷提拔你!” 张松听得都惊了,他都不知道他爹脑子转得这么快,竟然想到了这么多,要不说是多吃了二十年饭的呢,就是不一样! 不过。 “爷可是杀人犯,判了斩刑的,能弄出来?”他十分不相信。 张南瓜一笑,“这世上,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什么不能的?你爷就是个普通乡下老人,杀的人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又过了这么几个月了,那点罪行,谁还记得?难道还一直盯着他不成?就是砍头也没几个人看的!” “我寻常一起喝茶的那位余老爷,他侄儿就是县衙大牢的牢头,这余老爷是个好耍的,家里也不是多富,哪能不缺银子?” “再一个,听说他那侄子也是个好赌的,手还极臭,十赌九输,欠了赌坊不少银子呢!所以那大牢在他的监管下,只要有银子,什么办不成?” “让他帮忙,叫你爷诈死再弄出来,或者随便弄个死囚犯代替你爷,只要银子给得够,他一准愿意冒这个险!” “那牢房都是他说了算,只要他做得好,上头谁会知道?” “咱们有这么多银子呢,花上一些也无伤大雅!” 张南瓜成竹在胸,听得张松十分佩服,忍不住道:“还是爹想得周全,儿子听爹的!” “你以为爹平时出去喝茶听曲交朋友真是只为了享乐?这认识的人多了,听得多了,知道的自然就多了!”张南瓜得意一笑,摸了一把短须,道:“我儿只要用功读书,考上功名,到时候做了官,爹辛苦一点,给你当个师爷,保管你青云直上,官途亨通!” 裕丰车行的伙计跟着两人到了春林坊,见两人进了家门,才退出来,使了银子,找好事的妇人打听了打听。 张家住在这里也有几个月了,这里的住户也基本了解他们的。 得知张南瓜只是个童生,没有什么大背景,也不认识什么有身份的人,他儿子年前虽说考进了潭山书院,但前不久也被除了名。 伙计有了数,快速回去回话去了。 那时候,插着红旗的信差快马进了荆州城,一路直奔知州府衙。 不久之后,府衙有一队官差带着知州命令出了荆州城,直奔东陵县来。 第四百七十八话:拿下 自前方战局回稳,先前离开的人都陆陆续续的回乡,整个东陵县又恢复了繁华热闹。 街上人来人往,人人都神情轻松,再不复之前怕被敌军攻打进来的惶然。 张南瓜和张松在家里吃了饭,睡了个午觉,才慢悠悠往裕丰车行来。 想着万一对方都给现银呢,所以还不辞辛苦的带了个小箱子,等着装银锭子。 但还没走到南城呢,刚经过一条巷道,里头就冲出来几个人,二话不说,把两人往巷子里拖,拖进去就拳脚相向。 只是两个柔弱书生耍惯了肩不能挑的,哪有几个力气? 对方人又多,两人几乎没有还手的机会,就被一顿胖揍。 哎哟连天的声音传出巷子,有经过的人好奇,探头一看,就立马缩回头,脚步加快离开此地。 南城最嚣张跋扈的邱老三呢,谁敢招惹? 不知道是哪个这么倒霉哟,惹上了这个癞皮煞星,今儿怕是惨咯! 没人来多管闲事路见不平,巷子里头,张南瓜父子水深火热。 可怜张南瓜昨儿才被套过麻袋,身上的痛处还痛着呢,这又被捶打一遍,只觉得浑身痛得恨不得死了一样。 而张松更是因着年轻,被三个人摁着打,下手比张南瓜那头还重两分。 一直到两个人呼叫都没了声,说是半死不活都没差了,这群人才收了手,大摇大摆的出了巷子,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这条街。 过了许久,才有路过这条巷子的善心人看到一动不动的张南瓜父子,找来了衙差。 衙差把两人送到医馆,鼻青脸肿被打得不成样子的两人叫大夫见了都摇头说惨。 好一通诊治用药后,年轻底子厚点的张松悠悠转醒。 衙差按规矩询问事情经过,张松一问三不知,不知道是谁打了他们,也不知道为何打他们,他们连人脸都没看清来着。 如此,衙差也没法抓人,这又是没啥油水的差,随便敷衍两句也就打算揭过了。 被打人自己都说不清楚,叫他们上哪儿破案去? 冯氏母女收到消息赶来医馆,看到不省人事和一张脸几乎没一块好的的张松,那哭得叫一个惨呐。 好好的出个门,竟还受了这样的罪。 这叫冯氏不得不怀疑他们这是不是犯了什么太岁,怎么一直出事不得安稳呢? 当下把不知道是谁的祸首骂骂咧咧了一通。 没银子付药费,又回去收拾了从前做的好衣裳去当铺当了不少才够药费。 等把父子俩找人拉着送回家,张松见他爹还没醒,只得撑着难受嘱咐冯氏去一趟裕丰车行取银子,说好的下午去,人估计还等着呢。 银子是大事,冯氏不敢耽搁,当下就去了。 但到了裕丰车行,人家却说没有这回事,说她是不是弄错了,还把她当个疯婆子撵了出来。 张松听了,咬牙骂那管事出尔反尔,想着等他们好起来,一定再去找他算账! 可惜张南瓜伤得太重,肋骨都被踢断了两根,想要好起来,只怕非一两日之功的。 一下子丈夫跟儿子都成了病人,躺着不能动,家里头又没有银子,冯氏真是哭都哭不出来。 把能当的好衣裳这些都拿去当了,换了吃的和药这些回来,但也坚持不了两天。 张南瓜第二日才醒过来,知道这些事之后,想了想,道:“我和松儿这伤,短时间好不了,不吃药更不行,让梅花留下来照顾我们,你这就去老三那里,叫上老三两口子一起回松山村,先把那七百金要回来!” 这话说得,好像那七百金本就是他的,就放在那里等着他去取一样的。 冯氏听着,想着丈夫动不了,也只有自己回去了,便点头道:“行,我这就去找老三两个!” 自去年张南瓜一家先避到了县城来后,张地瓜一家也来了县城避风头。 先是在柳氏的姑姑家借住的,后来张地瓜寻摸到了一处还不错的铺子,打算重操旧业,接着开个杂货铺子,便租了铺子开了起来。 这要长住县城,老住在别人家里也不方便,于是就花银子买了个宅子。 这宅子在毓秀坊,虽然跟春林坊一样都在城东,但离春林坊隔了大半个东城呢,冯氏并没有去过,只是那一回在首饰铺子遇着柳氏,听她炫耀嘚瑟说过的。 当时柳氏还得意的说请她有空就去家里坐坐,她看不惯柳氏那得意样,就放了绝不会去之类的话的。 这次她自然也不会去,便直接往他家的杂货铺去。 铺子也在城东,地段不算太好,但附近有几个坊市,人口也足够盘活这个铺子。 冯氏到了那条街,不用多找就看到了张记杂货铺的牌子。 正要走过去。 这时,街口那边有大队官差一路疾跑进来,惊得行人都连忙往两旁避让。 官差入了这条街,直奔张记杂货铺去。 铺子里正有人在买东西呢,被这一出吓坏了,忙都往外边跑。 张地瓜正在算账收银的,见到嘴的银子就飞了,肉疼得不行。 见这么多官差气势汹汹,他吓了一跳,但并没有慌,而是看着打头那人道:“利捕头,你们这是做什么?” 他女儿如今是皇上的宠妃,前儿他还跟县令大人一起喝过茶的,这利捕头还一口一个张老爷张老爷的叫他呢,这班县衙当差的衙役谁不认识他,看到他不赔个笑脸? 就是这一条街的街坊邻居,那是都知道的,为此,他的生意都红火不少,这周边的混混街霸的,也都没人敢找他铺子的茬的。 可这青天白日的,这么多官差闯进来,坏他的生意,这是想什么? 不想混了? 信不信他让县令大人撤了他们的职? 张地瓜横眉怒目,十分有气势的瞪着利捕头。 他自以为身份不同,这些衙差不敢得罪他,却忽略了这几个衙差身后带着的这队官差显然跟县衙里的公差不一样。 “你可是张地瓜?” 利捕头没有说话,他后头的一个官爷挎着大刀上前两步,看着张地瓜确定道。 张地瓜不明所以,倒是被这官爷不苟言笑的气势唬了一跳,回神,昂着下巴道:“没错!我就是张地瓜,你看着面生,不知道吧?我亲闺女如今可是圣上身边最受宠的张宝林!” “张宝林?呵,那就是没错了。” 官爷大手一挥,“抄了铺子,把人给我拿下!” 第四百七十九话:抄家灭族 一干官差悉数冲进铺子,抓住张地瓜往外头去。 随后又有人垫后负责关了铺子门打上封条。 外头众百姓见与他们无关,官差是来抄张记杂货铺抓张老板的,也不跑了,倒是围着看起热闹来。 有认识张地瓜的,也没少听他夸耀自己有个贵人女儿的人就不禁纷纷好奇,交头接耳起来。 “这张老板不止一次说了,他女儿去年进了宫,开年就被一举封了六品宝林,如今正是得宠呢!好好的,怎么来抓他了?” “这可是皇上的妃嫔的亲爹,这些官差也能随便抓?” “不知这张老板犯什么事了?抓他做什么?” “一个杂货铺老板能犯什么事?难道是他时时把皇上的妃子挂在嘴边到处吹嘘炫耀传到了皇上耳朵里,所以要治他的罪?” “这算什么罪?那仗着身份炫耀惹事的多了去了,皇上哪管得过来?” “那就是他收受贿赂?我可是亲眼看见的,上元节的时候,咱们县令大人还给他送了礼来呢!” “不可能!你没见是利捕头带着人来的?真是收受贿赂,那县令大人也要遭殃才对啊!” “那到底是咋回事呀?” 众人好奇不已。 张地瓜没反应过来就被拖出了铺子,听到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赶紧大声道:“你们做什么?为何抓我?!我可是张宝林的父亲!你们是哪里来的官差?奉谁的命令?!不知道张宝林?那可是皇上新封的宝林主子!六品呢!皇上极是宠爱她,你们敢抓我?!信不信我禀了宝林主子,把你们统统砍咯?!” 那官爷握着腰间大刀的刀柄,一脸严肃,张地瓜被两个人架着,跳起来冲他喊着,口水都喷到了他脸上,他也没变脸色。 只是等张地瓜说完,他才朗声道:“我等乃是知州府衙公差,奉知州大人命令前来,张宝林谋害皇子,其罪可诛!圣上震怒,废除其宝林位分,降为末等采女,赐其鸩酒,并下令抄其家灭其族!” “谋害皇子?”张地瓜脸色大变,这下再顾不得逞嘴皮子,一个劲的辩解起来,“谋害皇子的是她,你们杀她就是了,我是无辜的呀!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抓我啊!” 众百姓乍一听张宝林谋害皇子,引得皇上震怒也是唏嘘不已。 这张地瓜近来没少吹嘘自己的女儿有多受宠,真是没想到突然就出了这样的事,这才受宠多久,就胆大包天的去害皇子,这脑子是真的长得好,这可是一百个头都不够砍的。 再听张地瓜这毫不犹豫就极力撇清自己的话,众人真是既好笑又看不起。 那官爷也是看不起张地瓜这前后两副嘴脸,冷声道:“你听不懂什么叫抄家灭族?你是张采女的父亲,首当其冲,第一个抓的就是你!” “带走!” “官爷饶命啊!别抓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张地瓜面如土色,被架着离开,嘴里哆嗦嗦的求起饶来,再也没有先才的神气。 众百姓看着张地瓜被抓走,议论不休。 “真是没想到啊!头前我听张老爷说起他闺女进了宫还受宠,挺羡慕他来着,这才多久?就出了这样的事,真是世事无常啊!” “听说咱们圣上统共就得了一个皇子,身体还不太好,这张采女脑子是不是不好使?好端端的去谋害皇子做什么?” “可不就是脑子不好使?这下好了,自己没命不说,还牵连了家里人呢!” “灭族呢!这还用说?听说这张老爷张太太都是盘石镇的人?反正这下可是惨咯!” “咱们东陵县何曾出过这么大的事啊!到时候一起砍头只怕血都要淌满整个菜市口呢!瞧他们的方向,不是回县衙,这是往青梅巷张家去接着抓张太太吧?走!咱们跟去看看!” 人群跟着官差离去的方向去了。 原地还站着的冯氏腿肚子一软,差点没栽倒在地。 她白着脸,浑身都抖了起来,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官差紧接着抓了柳氏封了张家宅子,再去学堂抓了正在上课的张柏,一起关进了大牢,又查到张南瓜一家的住处,继续浩浩荡荡的赶来。 那时候,浑身提不起力的冯氏咬着牙连滚带爬满头大汗的赶回家里。 张梅花见她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满头大汗脸色惨白的,忙扶着她往屋里去,“娘怎么了?不是找三叔三婶一起回盘石镇?怎么这么快就回了?” 冯氏哆嗦着嘴,没答她,一直到了屋里,见着张南瓜和张松两个,才瘫倒在地,张嘴哭嚎起来,“咱们完了!完了呀!” 她瘫下去的力道太重,张梅花都没能扶住她,见她这如丧考妣的样子,一脸懵圈。 张南瓜和张松也是不明白这才出去一阵儿,到底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弄成这个样子? “你这是嚎什么?什么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呢!”张南瓜浑身痛得难受,也没能有好语气。 冯氏眼泪哗哗,“是真的完了呀!不是你死,是咱们都要死了!那该死的张杏花胆大包天的谋害皇子,惹得皇上震怒,下令抄家灭族呢!先才老三已经被抓走了,官差接着就往他们家去抓柳氏去了,估计用不了一会儿就得上咱们家来了呢!” 此话一出,其他三人俱是脸色一白,浑身冒冷汗。 抄家灭族! 这可不是完了?! “那还等什么?咱们快逃啊!”张南瓜下意识就道。 “是是是!快逃!”冯氏仿佛有了主心骨,有了生气,赶紧爬起来,连东西都顾不得收拾,也没啥可收拾的,逃命要紧。 她忙去扶起张南瓜,再叫张梅花去扶张松, 一家四口就艰难的往外头去。 可刚出屋子,无数官差就破门而入,冲了进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完了! 四人此时脑子里都是这个念头,脸色苍白。 张松不甘心,忙道:“你们做什么?我们早就已经分家了,张杏花犯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对对对!我们已经分家了,不是一家人了呀!你可不能抓我们!”张南瓜也赶紧道。 还是那个官爷,他冷哼一声,“又有两个傻的,果然是一家人呢!都不明白什么叫灭族?” “带走!” ------题外话------ 本文抄家灭族只灭三族,即父族母族妻族,然后张杏花是女的,就只有两族啦,也就是她张家一大家子,还有她的外家柳家一家,嗯,不牵扯外嫁女,只是我这里的设定,别考究哈。 第四百八十话:进大狱 县衙,大牢。 一个县里,能出几个多少杀人放火的事? 便是杀了人,当年判了,当年就斩了。 如今的死刑犯也就只有张老豆一人。 去年判他时已经过了秋,便容得他多活几个月到今年秋后了。 其他的,多数关的都是偷鸡摸狗犯些不要命的事的人,三五两个月的,多不过一两年的。 年后陆陆续续又刑满释放出了不少人,这牢里就空了不少,左不过就寥寥几人。 惯偷牛彪是个闲不住的话唠子,一年到头总要到这牢房里来个几回游的。 来的多了,他当这儿就是自己的家一样,吃饭睡觉跟人唠嗑,一点不耽误。 但这回进来吧,牢房里就没有几个人。 左手边是个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的老头儿,今儿放饭都没动弹过,不知道是不是病了还是死了? 右手边是个只会拿脑袋撞墙玩的大傻缺。 牛彪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只能无聊的扯茅草玩,盼着这牢房能再多关几个人和他唠嗑打发时间才好呀。 许是牢神听到了他的祈愿,甬道那边有动静传来,伴着喊冤枉告饶的声音。 牛彪兴奋起来,赶紧扒到门上翘首以盼。 不叫他多等,很快,就有三个人被狱卒押着进来,然后对面的两间牢房门开了,男的关一间,女的关一间。 门被关上,那男的还扒在门口一边拍门一边喊,“冤枉啊!放了我啊!不关我的事啊!” 自然,没有狱卒理他。 牛彪来了劲,搭话道:“哎我说兄弟你这是犯了啥事啊?咋连婆娘孩子都跟着被抓进来了?瞧那是你儿子吧?还没有十岁吧?” 张地瓜哪有心思跟他搭话? 只一个劲的拍门喊狱卒放了他。 吵吵嚷嚷的,狱卒哪里能容? 便有狱卒过来开了门,将他打了一顿,然后道:“你女儿谋害皇子,皇上下令抄家灭族,怎么不关你事儿?最关的就是你的事了!谁叫你是当爹的?乖乖给我待着吧!再敢吵嚷,烙铁伺候!” 张地瓜挨了一通打,顿时消停了。 牛彪却听得双眼发亮,也不嫌隔着两道门说话没劲,“啧啧啧!你女儿谋害皇子?她是宫女还是皇上的妃嫔?这可是大罪啊!你女儿好大的胆子啊!难怪连你儿子这么小都抓了进来,敢情是抄家灭族啊!” “不过这抄家灭族怎么就只有三个人?啧啧,你们这人丁也太稀少了吧?抄家灭族也是灭了个寂寞啊!就是我这个父母双亡的,真要被抄家灭族,什么伯伯叔叔舅舅表兄的,也能把这牢房给装满呢!” 他聒噪得紧,声音又大又尖,左手边牢房睡得迷迷糊糊的张老豆都被吵醒了。 他睁开眼费劲往外头看,脑子还有些昏沉,他已经发热两天了,浑身难受。 起初他也叫了狱卒,可惜没人管他。 就是那个曾给他带话的狱卒,收了他大儿子的银子,说好要照应他的,但这个月大儿子没送银子来,这人就翻了脸,不乐意再多关照他了。 再这么烧下去,估计他都要见阎王了。 这不,都烧糊涂了,要不然,他怎么觉得对面牢房里的人看着这么像他的三儿子和孙子张柏呢? 张地瓜挨了打,爬起来就靠着门口坐着,听着牛彪这叨叨叨的话,也不想搭理他,见儿子眼里闪着泪花的看着他。 他招手,让儿子靠过来,道:“没事,别怕啊,柏儿,爹在呢!咱们不会有事的。” 被另外关在隔壁的柳氏也想嚷嚷的,但见男人挨了打,便不敢闹了,只扒在门口使劲往这边看,但啥也看不到,只听着声音,忙接话道:“儿子!别怕啊!娘也在呢!” 说是叫儿子不怕,可她自己也怕呢,眼泪也忍不住流,越想越怕,就越气,嘴巴忍不住嗒叭嗒叭嗒,“这死丫头!做啥不好?好好的非得去害皇子,自个没了命不说,还害了咱们,都怪你!当初要不是你非要送她去当秀女,咱们哪会落到这个田地?银子银子白花了不少,还没享到福呢,现在反而连命都要搭进去了,呜呜呜……” “你还怪我?!当时是谁说杏花长得这么如花似玉要是进宫一定能受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的?要不是你说的那么好听,我能同意?” 张地瓜听得忍不住,使劲冲那边道:“你还好意思哭!都是你养的好女儿!什么脑子?跟你一样!猪脑子!害谁不好非得要去害皇子!我早知道她这么愚蠢,当初掐死她都不该送她去当什么秀女的!” “现在好了,咱们都得死了,等老子下去见了她,看我怎么打死她!” 牛彪看戏看得津津有味,听得张地瓜这最后一句,扑哧一笑,“你怕不是傻?下去了都死了,还轮的着你打死她?哈哈哈……” 张地瓜瞪他,“关你什么事?!” 牛彪笑得更起劲,根本不把他这瞪眼睛当回事。 迷迷糊糊的张老豆听到一半就确定自己不是烧糊涂看花眼了,这就是自己的三儿子没错! 他咬牙往门口爬,这才爬到门口,刚好到张地瓜抬眼往这边瞪来。 “地瓜!” 张地瓜正恼着呢,冷不丁听到有人喊他,再看到斜对面牢房里一个披头散发的囚犯朝他伸手,他一愣。 这人谁啊,怎么会认识他? 下一瞬他就反应过来,这是县衙大牢,他爹不还关在这里等着秋后问斩嘛! 这是他爹啊! 几个月不见,怎么老成这个鬼样子了?瞧那头发都白完了,脱相得他都认不出来了! 他来了县城这么久,从没想过来大牢看他爹的。 他巴不得躲得越远越好,在他看来,他女儿要进宫当皇上的妃子,他爹却是杀人犯,这叫别人知道了,他还怎么吹嘘他的女儿? 就是前不久,县令大人问他要不要见见他爹,要不要吩咐关照一下他爹,他都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呢。 他是宝林的父亲,皇上女人的父亲,要铁面无私,可不会为了自己的爹徇私的! 却没想到,有一天他自己也会被关进来。 他也要被砍头了啊! 真是笑话啊。 这难不成就是报应? 张地瓜忍不住害怕,哭得一泡鼻涕一泡泪糊成一团。 他怕死,他不想死啊! 第四百八十一话:兄弟相杀 一个三十出头的大男人哭得跟个小妇人一样的,鼻涕眼泪糊成一团,那样子,真是看得叫人嫌弃。 但作为父亲,张老豆看着儿子伤心成这个样子,只有心疼的,他费劲抓住门柱,迫切的想离得再近点,但门杵在那里的,近不了。 “地瓜!地瓜!你这是咋了?发生什么事了?咋地都被抓进来了?柏儿还这么小,咋地把他也抓进来了?” 不想死的张地瓜脑子一个激灵,看着他爹就想到什么,着急忙慌道:“爹!你要救救儿子啊!你当年救了的那上官不是什么侯爷嘛!你找他来救儿子吧!杏花在宫里谋害皇子,皇上大怒,下令抄家灭族呢!儿子不想死啊!” 张老豆刚才就迷迷糊糊听到杏花咋的咋的,一听儿子这话,他一脸震惊。 “什么?谋害皇子?抄家灭族?!” “这抄家灭族的大罪,侯爷如何敢沾手?!”他还是有这点自知之明的,当下也是急得不行。 张地瓜听得这话,知道这爹也是靠不的了,忍不住更是绝望,“我不想死!我还年轻啊!我是冤枉的!放了我吧!” 张老豆看着儿子这样子,又看了看也哭得不行的孙子,也是满心绝望。 灭族啊! 他老张家没多的人,也没什么宗族,要被灭的,都是他的儿子孙子,老天爷,真要做得这么绝? 但他马上想到大儿子手里的玉牌,大儿子说的出了正月就上京,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京城了吧? 灭族的大罪,不知道侯爷能不能看在他的份上,哪怕保下大儿子留在侯府里,那他们张家也还能有个后啊! 这么一想,张老豆心里似乎又有了丝安慰,要是大儿子能活着,就是他们全都死了,老张家的香火也还有呢。 但老天爷似乎也看不惯他,并不想叫他有这样的侥幸, 他刚这么想着,甬道那头就有动静过来。 很快,几个人被押着送了进来。 一家四口被推搡着到了近前,两个牢房门打开,分男女各自关了进去。 张南瓜一身伤痛,被官差拿着招摇过市,只觉得臊皮,更是有即将没命的慌怕,一路上都在骂罪魁祸首,害了他们。 这下进了牢房,乍一看见张地瓜,那可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张南瓜也不顾身上的伤了,扬手就是一巴掌给张地瓜扇了过去,自己也被扯了个趔趄,也顾不得的张嘴就骂。 “你养的好女儿!害人精!祸家的玩意儿!咱们都完了,全是你家害的!你个王八蛋!真是打死你都不为过!” 边骂边稳住身形,又要挥手过去。 张地瓜上来就挨了一巴掌,他还满肚子火呢!害了皇子的又不是他,他也被牵连要被砍头了呢! 朝他撒气,他朝谁撒气去?! 抬手就抓住张南瓜又打过来的手,将人一推搡,张南瓜整个就栽到了地上,正好撞着肋骨处,那断了的两根还没好呢,这下直接给他痛得两眼冒金光。 张松见自己爹被打,心里也是火气,顾不得身上痛,扑上来就和张地瓜扭打在一起。 “都是你养的好女儿!害惨了我们!” 这边两叔侄扭打在一起,张松本就受了伤的,力气也不比张地瓜,再加个咬牙冲上来帮自己爹忙的张柏,纯粹是被按着打的。 而张南瓜看着人家两父子打他儿子一个,哪里忍得了,痛得站不起来,爬着也爬过来,去扯好欺负点的张柏。 而女牢这边,冯氏一进去,看见柳氏,也是恨不得咬她的肉喝她的血。 说干就干,冲上去就去抓柳氏,扯头发,掐腰子,用牙咬,一边还不忘喊张梅花快来帮忙。 两边牢房里顿时乱得不像话,尖声骂人的,叫痛的,哇啦哇啦。 张老豆看着这场面,急得直拍门柱,不停地喊:“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可惜没人理会他。 旁边的牛彪看得拍掌叫好,“哎呀哎呀!兄弟互殴,妯娌互掐,侄儿打叔叔,叔叔打侄儿,真是好生精彩的一出戏啊!有趣!有趣!我说,后来这两个!你俩大的还打不过?这还有个几岁的呢!真是没用啊!瞧瞧你媳妇女儿这边多精彩!哎呀,那衣裳都撕烂了,哎哟喂!头发都扯了一撮去了!” 张地瓜看不到隔壁的情形,只听到牛彪这么说,想到自己媳妇被母女俩打得这么惨,手上便越发下了死手,咬牙切齿的,看着哪里像是亲兄弟?说是仇人都轻了。 “作孽啊作孽啊!” 张老豆眼睁睁看着这场面,又无能为力,急火攻心,猛得吐出一口老血来,人也昏厥了过去。 那边打得正嗨呢,根本没人管他的。 牛彪倒是看到了,也是忍不住啧啧啧,继续看起这大戏来。 见过兄弟不和的,可不和到上手就想要人命的,这还是头一回见啊! 今次这进大牢,可真是有意思! 没白来! 那头张南瓜父子已经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了,这边柳氏也被冯氏母女打得惨不忍睹,衣裳半挂,头皮都被扯掉了两块,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到这会儿,狱卒才姗姗来迟,不紧不慢的走到两个牢房前,用棍子敲了敲门,“快停手!别惹事!再敢动手信不信把你们都拉出来上大刑?!” 也打够了,两方这才都停下。 张地瓜迅速往门口来,冯氏两个也往门口来。 “孩他娘!你还好吧?” “相公!松儿!你们没事吧?” 回应冯氏的是张南瓜两个有气无力的咳嗽,回应张地瓜的是柳氏裹了血沫子的一声呸。 都活着呢。 左右都是要死的,伤不伤的算啥呢。 张地瓜叹了一口气,顺着门滑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看着张南瓜两个愤怒而视的眼神,没好气道:“就你们怕死?我还不想死呢!弄成这样难道是我愿意的?你们现在倒是马后炮来怪我了!当初我说要送杏花进宫时你们可是巴不得的!怎么?就想着等杏花受宠了好帮携你们,没想过她进了宫行差踏错会带来灾祸?天下就有这么好的事?啥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知道?” 第四百八十二话:攀咬 张南瓜没劲说话,这边的冯氏心有灵犀,探头就朝这边啐了一口。 “你想过了你倒是别怕死啊!屁的个有福同享!你家杏花才进宫多久?什么福?我们啥也没享到呢!凭啥跟你有难同当!” “我说你们两口子当初咋把这样的玩意生下来了?生就生吧!咋连脑子都不给她一个?” “看你们养的个什么玩意儿!熊心豹子胆什么东西!仗着承了宠就不知自个姓啥了,封个宝林尾巴就上天了!以为宫里就都是她的天下了?连皇子都敢害!这点小手段豆腐脑子,怎么就把她送进宫去了?!她也配!真是祸害人!就该把她千刀万剐五马分尸才好!” “她倒是一杯毒酒死了一了百了啥罪不用受了!可害惨了我们啊!我相公是童生!我儿子是要考状元的!现在弄成这个样儿,都是你们一家害的!” “你们一家没一个好东西,王八蛋!害人精!让你们下畜牲道去,去下辈子做猪做狗,做牛做马!” 虽然张地瓜和柳氏自个也恨不得打死这个没脑子的女儿,但可容不得别人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他们的女儿,这不是打他们的脸? 且还把他们骂成这个样子,真是孰不可忍! 于是乎,柳氏挣扎着爬起来就朝冯氏撕了过去。 张地瓜也想撕烂冯氏的嘴,但是撕不到。 嗯,他扭头就爬起来朝张南瓜父子走去。 刚刚消停下来的牢房又热闹起来。 牛彪看得应接不暇,恨不得此时来盘瓜子给他边嗑边看戏才够劲呢! 但没有瓜子,也不妨碍他鼓掌喝彩。 “打啊!别客气!人都诅咒你们当畜牲了,可不能心软啊!打死一个算一个!反正都要砍头的,还怕背这两条人命?瞧这边你媳妇都要被打死了哟!” “哎呀!你们这么没用啊!被按着打都不还手啊!啧啧啧!砍头赴死起码还有胆气,这被活活打死可冤死了啊!爬起来还手啊!” 狱卒走过来,经过他,忍不住道:“要我说你小子迟早有一天要死在你这张嘴上!” 牛彪嘿嘿笑,“死就死呗!看谁能拿走我这条贱命!” 狱卒摇摇头,走向那热闹的牢房,再次敲门警告。 “我说,真想出来试试大刑伺候的滋味?” 一次两次还怕了,但张地瓜这会儿打红了眼,只觉得自己反正都要死了,他连亲大哥都打呢,还怕这狱卒? 受什么窝囊气呢? 就不愿意听,脚下没停。 “嘿!格老子的!”狱卒一见他这嚣张的,撸了袖子开了牢门。 进了大牢的人,敢不听他们的,这不是找死? 当下两个狱卒一起进去把张地瓜给拖了出来,也不走,就搁这牢房外头,当着大家伙的面,抡着棍子就往张地瓜身上招呼。 你一棍,我一棍,棍棍下死手。 很快,张地瓜身上都渗血了,他痛得不能自己,赶紧哆嗦着求爷爷告奶奶。 直到他求饶求得跟狗似的,狱卒才收了手。 “不好好听话,在你们行刑前,老子们有的是花样收拾你们!” 张地瓜悲痛欲绝,捂着挨到了棍子的肩胛,爬回牢房里去,却是忍不住,朝狱卒道:“不是灭族吗?我还有两个兄弟呢!你们咋还不去把他们也抓来?!” 这话一出,其他人也才反应过来,都来了劲。 要死都死,凭啥就他们被抓了? 反正是灭族,那就一个都别想跑! 大家一起死好了! 张南瓜痛的没力气说话,也禁不住接了一嘴,“抓……抓……” 冯氏更是差点跳起来,“对对对!差大哥,还有两家人没抓来呢!你们给是忘了?他们就是盘石镇松山村的,一个张冬瓜,一家四口,还有一个张胡瓜,也是一家四口,你们快去!别叫他们听到风声跑了呀!” 没人管,刚刚自己醒过来的张老豆就听到这里,一激灵,赶紧接嘴,“别抓张胡瓜一家了,他不是我儿子,就抓张冬瓜!还有我那老婆子,别抓漏了!” 老大一家都进来了,想保他们没指望了,小儿子一家还在外头呢,能保住也是他老张家的香火啊! 张地瓜却不知道他所想,听着他这话,毫不留情拆台,“怎么老四就不是我们兄弟了?咱们都是你儿子!都要一起进来蹲大狱,一起下黄泉才是!这才叫一家团圆嘛!” 张老豆:……个熊儿子! 死了死了都死了,他也管不了了! 狱卒听着他们这争相恐后的出卖自己家的人跟指认仇人似的生怕漏了一个的话,也是忍不住啧啧称奇。 这真是绝了,不愧是一家来的。 “放心,抄家灭族呢!一个都跑不掉!” 张地瓜等人听了狱卒这话,安了心,也不闹了,各自消停下来,找地方躺了坐了,等着明儿就能“迎接”其他人了,就忍不住的兴奋开心。 这就是自己好不了也不想别人好了,一个个的,都疯了。 几个狱卒摇头无语的离开。 却是都不知道,此刻县衙后堂里,那官爷正在跟县令大人问询张家人可还有没抓进来的。 县令大人拿着书吏找出来的文书户籍,道:“这张家是从南边逃难过来的,就这一独支独宗,张老豆早就在牢里蹲着呢,他大儿子张南瓜一家刚抓了,三儿子也就是张采女的父亲,一家也抓了,剩下的,还有个老四张胡瓜,他们一家还在老家松山村呢,今儿天已经晚了,龙大人不如明儿一早出发去盘石镇。” 官爷龙大人听着,不由皱眉,“老大老三老四,还有个老二呢?” 县令大人就知道他会问,当下把这里头的缘由说了。 他可是知道的,那李杨是常山王世子的人,当时可不就是世子的贴身随从带着他拿着世子的文书来找他的? 看在世子的面子上,他才帮了忙呢。 这李杨是世子的人,他可不能叫龙大人把他的亲人给抓了。 “所以说,这张冬瓜如今是李冬瓜了,本就是李家的血脉,跟张家没有关系的,又回了李家的户头,这抄家灭族,牵连不到他们这一家才对。” “至于这老邓氏,虽说是张采女的亲祖母,但她去年已经和张老豆和离,如今是李家媳,也是跟张家无关,便也不用抓她了吧?” 县令大人话里话外暗示着李杨跟世子的关系,龙大人哪里会听不出来? 他的上官知州大人本就是常山王的人,这点事情,当然要卖世子的面子的。 圣令说了,是对张家抄家灭族呢,没说李家啊,他照令办差就是! 第四百八十三话:肥水不流外人田 远在盘石镇的人可不知道县里发生的事。 那日张南瓜回来过,下晌李冬瓜赶着新买的骡车回来接老邓氏的时候,老邓氏就同他说了这事。 张南瓜以为她手里头有银子贴补了二儿子,不存好眼子,肯定还会回来闹的,她也怕给二儿子添麻烦。 二儿子离家多年,好不容易从程家回来,自个开铺子,还在镇上买了宅子,可以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小日子,一家人在一起,她不想被人来打乱破坏。 李冬瓜听了,却是知道张南瓜已经知道他媳妇救了程家小少爷得了酬金的事,却还回来这样说。 说什么娘私藏的,贴补他的。 总之就是要眼馋那银子嘛,回来闹就闹,他也不是傻的,要就给?哪有那么好的事。 别说他已经分了家分了户,就说没有,这些年他们两口子给那家里贴了多少了?汗水都快榨干了,想把这个酬金当做公中的来分,门都没有。 要是他媳妇没有那么幸运救了程家小少爷,他们两口子如今还在程家干着呢,且还得干十年,干到老呢! 李冬瓜暗暗提了心,就等着张南瓜哪天会再回来的,可过了两三天人也没来,他还有点奇怪呢,这不像是他的性格嘛,莫不是被什么事绊住脚了? 见人没来,李冬瓜也没有闲心再多留意了,他现下忙着呢,同瞿管事合伙的木雕铺子生意出奇的不错,有好些喜欢收集木雕玩意的人见天的都要来逛逛,看看出什么新货没有。 他每天闲不着,除了吃饭睡觉,其余的时间都是做木雕。 自家的成衣铺子生意也不错,有程大奶奶做招牌,镇上许多人家的太太奶奶们都乐意上铺子来定做衣裳,又招了两个绣娘才勉强忙得过来。 他想着是不是也招两个学徒,要不然忙不过来啊。 但学徒这玩意儿,他不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但一时半会儿,他也选不着老实踏实的人。 万一挑来个心眼不好的,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知人知面不知心嘛! 自成衣铺子忙起来又招了绣娘,便把铺子后头的院子用了起来,做衣裳就搁那儿做。 这家里,他要做木雕的,也不方便绣娘们过来。 老邓氏便留在家里负责买菜做饭,也能就近看着儿子。 见木雕铺子催的急,儿子忙得喝水都顾不上的,又听说儿子这心思,她手一摆,“嗐!这还不容易?” “这要老实的,知根知底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就招你妹夫和外甥呗!” 李冬瓜一听,顿时拍了拍自己脑袋,“我这猪脑子!一时半会儿没想到呢!亏娘您提醒了!行!我待会儿就去寻魁子去。” 他可不是猪脑子嘛,上回见着魁子,都没想到这回事呢。 王家人口简单,地也少,王父王母年纪大了,但差不多的活还是干的。 地少,所以王魁子一年到头多半时候都在镇上找短工打,好挣些家用的。 至于张水芹的儿子王腊冬,今年也是十五了,大小伙子了,又勤快,准能干好活的。 李冬瓜被这么一提,也就坐不住了,赶紧往外头去了,免得待会儿晚了过了饭点王魁子又去干活了就难得找到人了。 安康坊到景阳坊交界的那块有面矮墙,墙里头一棵百年老树,枝桠繁多,像一把大伞似的把矮墙护着,遮阳遮雨。 一般来镇上找短工打的人都会窝在这里。 没活儿的时候在这里等,有人找人干活也就会直接来这里吆喝一声。 再有干了一上午的活也会在这里来窝着吃自家带来的干粮,顺便休息休息。 李冬瓜过来的时候,正是饭点前后,好些干了一上午活的人都回到这矮墙下吃饭休息。 人挺多的,整个镇上打短工的都在这里了。 李冬瓜上回来过,知道王魁子一般蹲哪,径直往墙里头那面去,果不其然,就看到了蹲在里侧最里头的王魁子,“魁子!” 王魁子正抱着饼子啃呢,突然被人一喊,一个激灵,差点没噎着,卡了个脸红,想找水喝,也没得喝。 “噎着了?”他声音不大啊,还把人吓着了,李冬瓜忙拉着人去对面的面摊儿,“走!先去找口水喝!咱去吃碗馄饨,正好有事跟你说呢!” 矮墙对面的巷口就有个馄饨摊子,五文钱一碗,打短工的人乐意吃的几乎没有,毕竟一天找着活也才挣二十文呢。 饼子都冷了,干得慌,王魁子抱了水大口大口喝了,才舒服过来,张嘴就道:“吃啥馄饨啊,别费那个钱,我这两张饼子就够吃了。” 李冬瓜已经叫了馄饨,拉了他找桌子坐下,“上回我不是叫你带话回去,让水芹得空就上镇上赶集就带着外甥来我那儿耍耍嘛,这么些日子也不见她来,家里活计忙呢?” 馄饨上来的快,坐下一句话的功夫就端上来了,王魁子看都煮来了,也就没有推辞了,“最近不是忙着播种苞谷嘛,还得种辣椒,她说宋秋丫头收红辣椒的,便打算把屋后头那片荒地都整出来,多种两垄辣椒,也是个进项,等忙完这阵,她就来。” 水芹是个勤快的妇人,一天不闲着,家里里里外外的都拾掇的有模有样的,他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每天往镇上来找活干呢。 儿子马上就要说亲了,女儿也差不多,需得是银钱呢。 李冬瓜听得点点头,他是知道妹子闲不住的,可惜妹子针线不好,不然早就让她来做衣裳了,起码也是个进项。 但现下让妹夫跟外甥来学做木雕也是一样,都是跟妹子家减轻负担的。 他便道:“魁子,我头前不跟你说了嘛,我占着分红的木雕铺子得我供着货,现下生意挺忙的,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就想招两个学徒来教上手,也是忙我的忙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我就想着喊你和腊冬来,你觉得咋样?” 王魁子一听是这事,红了脸,有些激动,“这咋好?要不让腊冬来跟你做学徒就是了?” 这年头,手艺可是传家的,要学人家的手艺都得认人家做师傅的,且人家都招年轻小子,他这把年纪了,哪能做学徒啊,手脚没小子灵活,怕是给舅子添乱呢。 李冬瓜知道他所想,只道:“说是招学徒,我也就是请两个人来做工帮忙一样的,你要是想来,真是不灵巧,帮忙锯个木头啥的也行啊!左右就是做工,我给你也开工钱,比你做短工强啊!” 第四百八十四话:咋办 王魁子听得舅子这么说了,便拍着胸脯道:“行!既然大哥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来,虽说我手不咋灵巧吧,但力气还是有一把子咧!锯木头扛木头绝不成问题!” 李冬瓜点点头,他自是知道这个妹夫干活踏实的。 “那你今儿回去了,跟家里说一声,明儿就带上腊冬一起来,衣裳收拾着,我那里有地儿住,免得每天来回跑的,麻烦。” 说定了事,馄饨都要坨了,赶紧大口吃起馄饨起来。 正吃着呢,一队官兵浩浩荡荡进了这条街,惊得路边众人都好奇的看。 他们盘石镇是重镇,也有一支镇防营驻扎在这里的,但这队官兵显然不是他们镇上的兵。 “听说常山王已经下令进攻,要收回马阳关了,势头如虹,眼瞧着用不了两日就能将马阳关拿回来的,如今这拖着,就是为了叫敌国把厚王这个叛国贼交出来呢!咱们荆州府这地儿是没啥危险了,咋好好的突然来了这么多官兵啊!” “是不是抽兵丁的?” “应该不是!常山王世子头前已经征集了十万兵丁上了战场了,五两银子一个的入伍费呢!许多人都争相报名,都没到咱们盘石镇,人就抽满了呢!现下都跟着打了好几场仗了,还抽啥兵丁!” “那这是做啥?” 隔壁桌两个吃馄饨的汉子小声议论着。 李冬瓜也好奇的看了一眼那过来的官兵,只见这队官兵进了街,便往前头的胡同口进去了。 那胡同是进丽山巷的。 有人好奇的随在后头跟进去瞧究竟。 不多时,官兵们从那胡同出来,队伍里就多了几个被官兵押着的人,有老有小。 李冬瓜一眼看到那被架着的老人就是一怔,这不是三嫂柳氏她爹吗? 咋好好的一家都被官兵抓了? 有人也跟他一样好奇呢! 镇上跑的,大多都认识这柳江河,开赌坊的嘛,有点能耐,手里头还有一帮人,平常没少见他们闯哪个人家里堵着收赌资的。 这突然一家都被抓了,这是犯事了? 哼,就说嘛,开赌坊的,就没个干净的,这下好了吧,被官府抓了,也不冤枉! 众人指指点点,看起了热闹。 有跟着进去就近看了抓人过程的,便神秘兮兮道:“这柳江河一家,可不是因为柳江河犯了事被抓的!你们绝对想不到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你快说快说啊!”有人拉着他好奇不已。 那人啧啧道:“原先那张记杂货铺的老板张地瓜你们知道的吧?” “知道啊!镇上开了十来年的了,谁不知道?这不是因着他老父亲是个杀人犯,大家都不往他铺子里买东西了,铺子开不下去,他们一家就转了铺子搬走了嘛,不知道去哪了,对了,这柳江河不就是那张地瓜的太太的爹?去年还传那柳氏偷人呢!不过这跟柳家被抓有啥关系不成?” “大有关系呢!那张地瓜不是有个女儿当了秀女进了宫?听说年初被封了宝林,受了宠,可没几天呢,就胆大包天的谋害皇子!” “你们想想,那大皇子可是皇上现下唯一的儿子,多金尊玉贵?再说了,皇子也是谁都能害的?皇上大怒,当场赐了那张宝林毒酒,且下令抄张宝林的家,灭她的族呢!” “这柳家是张宝林的母家,自然就被牵连了!”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大事。 “这张宝林胆子也太大了吧!竟然敢谋害皇子?” “这柳家也是倒霉啊!人在家中坐,祸从京城来啊!” “倒霉啥?这就是报应啊!他家开赌坊,害得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抓了他也不可惜!” 听得这些话,馄饨摊子上的李冬瓜和王魁子却坐不住了。 李冬瓜摸了铜板付了账,拉着王魁子就赶紧往家跑。 所幸离得不远,抄近道很快就到了,梨花正好回家来吃了中饭提了篮子给陈氏带饭去铺子呢。 撞在一起,梨花吓了一跳,篮子都差点翻了,不由道:“爹,大姑父,你们这是跑啥呀?火烧眉毛啦?” “可不是火烧眉毛了嘛!”李冬瓜应了一句,赶紧大步跨进门去。 里头老邓氏听到动静出来,儿子一脸急色,大女婿也跟在后头,也好奇,“这是出什么事了?” 李冬瓜忙道:“出大事了!杏花谋害皇子,皇上震怒,下令抄家灭族!我就说老大咋几天没动静了,这是和老三他们一起,在县里就被抓进大牢里去了!” “官差刚刚抓走了柳家人,估计这就要往咱们家来呢!” 老邓氏脸色一白,脱口就道:“起初我就说了,这都是看不着的富贵,白搭银子,就杏花那样儿,这皇上的妃子哪里是她做得的?可地瓜两口子就是铁了心呢!现下好了吧!祸家了呀!” 说罢叹了一口气,见儿子急成这个样子,她道:“你急啥,抄家也是抄张家,杏花可是姓张,你现下已经回了李家户,本就是李家的种,这关不着你事的!放心,官兵不会来家的。” 李冬瓜听得这话,也才回过神,是啊,他如今姓李,本就是李家人,应该牵连不上他们家的。 不过。 “可老四一家咋办?” 老邓氏一怔,也是才反应过来,“哎呀!胡瓜他们可咋办?!” 这分了家的日子,老二和老四一家和和睦睦的,过年还一起过,她几乎都忘了老四还姓着张,还是张家的呢! 老大和老三一家被抓,她虽说的确是有些不好受的,但也想得通。 老三一家,自己要把女儿送进宫,福兮祸兮,这都是连着的,到现下的地步,怪不着别人,就是难受孙子张柏年纪还小要跟着受罪了。 老大一家也是丧了心,没一个像话的,被牵连也是活该。 杏花胆大包天,她能咋样?又救不了哪个。 可胡瓜一家咋办呀! 胡瓜如今已经改好,踏踏实实的在阿秋的庄子上做粉条,干活卖力,连阿秋都说他好了呢。 苗氏这个媳妇也一直就是好的。 还有枣花,还有她的小孙子石蛋,才不到三岁啊! 天杀的! 这可咋办呀! “冬瓜啊!快套车!咱撵回去看看!” 第四百八十五话:祸害 在庄子上住了一个月,村里的新房子也建的快近尾声了。 宋秋正和老袁氏商量着办暖房酒的事。 他们家好些年都没办过喜事了,这回办暖房酒,可得热热闹闹的办一场才好。 老袁氏道:“咱们家也没多少亲戚,虽说要办得热闹,但大致也多不过十桌,就看看这席面咱们咋定。” “席面咱们就按十二个菜,主食还是上白米饭,咱习惯!到时候村里都请吧,就二十几户人,大家一起来热闹热闹,也别一家只能两个人吃席了,亲戚本也没多少人。” 宋秋一直都记着以前说过的,等老袁氏六十大寿,她要给她大办,办流水席的。 她一直在努力,到那一天总能办到。 现下暖房酒,她想着就是一个开端,虽还做不到也不至于就办流水席了,但让村里老少一起来吃席,她还是有这个想法的。 他们松山村的老老少少都加起来,估摸着也就坐个十二三桌的,再加上亲戚,舅公一家和姨奶奶一家。 或说松和点,也就是十五六个席顶天了。 这点席面,她现在还是能办到的。 老袁氏听着要请村里人都来,想着他们家没啥亲戚,就是这些村里人走的亲近了,便点头道:“行,依你!” “这暖房还要看个好日子才行,讲究!等明儿你回村请你村长爷爷帮忙给看个!” 办喜事都讲究个吉日,这点宋秋也是信的,便点头应下了。 把日子定好,到时候好跟大勺爷招呼一声,免得也有人家定了那日办酒请了他,可就撞了。 虽说她自己就会办席,客栈里也多的是帮手,但办席这事吧,大家都请掌勺的,她也随请。 十几个席呢,自己办麻烦,且那天她还要招呼客呢! 说定了这暖房的事,老袁氏转头就接着说起新房里家具的事,“我瞧着咱家这新房子,你规整的图样建出来这架势我在镇上都没看着过的,这要是不配上相配得家具,那可白瞎了这新房啊。” 就跟长得白净好看有贵气的人却穿着身破衣裳,看着别扭啊。 宋秋听着,想着程师傅按她的图纸再加以修改规整建出来的那房子,一天天的露出全貌来,也不禁笑了笑。 这些天,村里大家伙可都爱往缓坡上凑呢,就为看那新房子好看稀奇呗。 “是得配上相配的家具,但好家具可不便宜,我打算先把咱们要配置一些,待过后银子富裕了,再慢慢置满。” “我昨儿去镇上,托大哥帮忙介绍了一家还不错的家具行,在东陵县里头,我正打算过两天去一趟,亲自掌掌眼再说。” 她如今头手里的银子,并没有多少,卖淀粉方子的一千两银子,去县城一遭,还剩下八百两有余。 然后酸辣粉的进项,以及跟方诲做的粉条生意这些,零零总总加起来,年前年后这几个月,也挣了七百多两。 客栈茶棚的收益抵了开支工钱这些,也剩不下什么。 还要除掉建新房的人力工钱和木材砖瓦这些呢! 所以她手里头能拿得出来的现银也就是一千五百两。 眼下战事稳定,她还有别的计划要做,这银子自然不能全部都拿来买家具了。 所以她就只打算先买上需要用着的家具,像其他的,后头慢慢再添置。 这么一想吧,当务之急,还是得多挣钱才是,不然怎么都不够花啊! 宋秋翻了小本子出来做规划,她习惯把要做的事情都记一记,这样捋起来也更顺。 暖房酒,买家具,找时间往清平府走一趟…… 一件一件,都是赶时间要做的事。 三月的春风从窗口钻进来,沁人心脾,院子里爬过几声虫叫,几声鸟啼。 静下来想想,这庄子上住着也蛮不错的,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但这里是黄家村,离松山村还是远了些,她奶习惯了住松山村,她也更喜欢松山村。 所以,建新房子,回去住还是必然的。 她想到给自己规划的那幢小阁楼,心里头不禁也生起几分期待。 “阿秋姐姐!” 静谧之下,阿灵的声音乍然响起,带着几分急切。 宋秋探出身子,正好看到阿灵飞奔进院,后头还跟着气喘吁吁的梨花,“我在这儿呢!梨花你咋回来了?” 阿灵看见她,都顾不得进屋,直往窗下来,“阿秋姐姐!不好了,有官兵来村里抓枣花一家呢!胡瓜婶儿和枣花还有石蛋儿已经被抓起来了,官兵正往咱们庄子上来抓胡瓜叔呢!” “好好的抓他们做什么?出了什么事了?”宋秋听得云里雾里的。 阿灵本来是回村跟师叔祖练武的,官兵浩浩荡荡的进了村,全村都惊动了,以为是发生什么事了,却原来是来抓人的。 官兵说的有理有据的,又不是胡乱抓人,他们所有人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了。 她立马就先赶过来报信来了,免得待会儿官兵进来,阿秋姐姐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担心。 梨花接嘴道:“是杏花!她谋害皇子,皇上下令对她抄家灭族,大伯一家跟三叔一家已经被关进县衙大牢了,我爹在镇上看到柳家人也被抓了呢!” “知道四叔一家肯定也逃不了,所以奶让爹套车带着我们撵回来,正好就看到四婶和枣花石蛋儿被抓了。” “官兵估计再有一刻钟就到庄子上来抓四叔了!” 宋秋一听,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想到张杏花,她不禁也叹了口气。 这还真是,她想过张杏花的脑子不太灵光,宫斗肯定是被当枪使的。 却没想到,她这一出手就直接是王炸,这才多久,人就谋害皇子了? 自己没命不说,还牵连家族,真是叫人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一点不掺水份的祸害啊! 一荣不定俱荣,但一损肯定俱损。 她庆幸梨花一家分了家,回了李家户,而邓奶奶也同张家和离,是李家媳了, 要不然,现下也全都要被牵连。 她不怎么同情张地瓜一家和张南瓜一家,但胡瓜婶儿和枣花他们真要是被砍头,她实在是看不过眼。 但眼下她似乎也没有什么办法啊,还能阻止官兵抓人? 那样别说救人了,自己也要吃挂落了。 妨碍官兵办差,也是罪呢。 “唉,好好的日子过着,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阿秋,枣花和石蛋儿还那么小,真被砍头了怎么办?”梨花急得眼睛都红了。 阿灵转着眼珠子,“凭我的身手,这队官兵手底下救出他们不难,要不我把他们半道劫走?让他们就此逃得远远的再也别回来?” 第四百八十六话:跟着去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他们又没个保命防身的手段,怎么逃?往哪里逃?” 劫人,这不是明智之举,宋秋摇头,并不赞成阿灵这样做。 “那怎么办?就眼睁睁看着他们都被抓走砍头?”阿灵叹气。 梨花眼巴巴看着宋秋,“阿秋,你最聪明了,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呀?” 宋秋摆摆手,“容我先想想。” 现在能救胡瓜叔一家的,可能只有常山王世子了。 不说免罪,但只要能免死,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可世子还在边关,远水解不了近渴。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过人被抓了,行刑砍头也没有这么快吧? 她前儿刚收到过李杨报平安说边关战事发展的信,他跟着世子杀敌,按人头计军功,已经有不少军功在身了,我方士气如虹,这场厚王通敌叛国引来昌乐国进犯大历的战事,用不了多久就能结束了。 是昌乐国交出厚王表示诚意谈和,还是常胜军乘胜追击打到昌乐国去,现下还不确定的,这都要看圣上的意思。 不过不管是谈和还是继续打,应该都能空闲一段时间了,不知道世子会不会回来一趟。 李杨信后说了,她要回信,就把信给镇上洪记商行的掌柜,那是洪五爷的人,可把信给他送去的。 宋秋想了想,当下在纸上写起来。 将事情大致说了,她装起来,封好,交给阿灵道:“你这就赶去镇上,把这封信拿给洪记商行的掌柜,托他送去边关。” 阿灵一听,知道是送去给李杨的,李杨跟着常山王世子的,他们能认识的,有权势的,也就只有常山王世子了。 她知道事情重要,赶紧接过,运起轻功就往镇上去。 梨花看着宋秋问道:“阿秋,你说世子他会帮忙救四叔他们吗?” “只要赶得及,他会的。”宋秋点点头。 就凭铜鸟宝藏这事,求他帮忙求情,网开一面,免四个人死刑,他应该会同意的。 而太公也会说项,愿意用这个人情的。 因为太公说过,松山村二十五户人一户都不能少。 他赶走了曹婆子母子,却跟她提了,等苗香长大要让她回苗家招赘承继香火的。 而张家,也不能少。 给所有人免罪不太现实,但不管张南瓜张地瓜,能保住张胡瓜这一支就行。 阿灵走了没一会儿,官兵果然就来了。 浩浩荡荡的进了黄家村直奔宋秋的庄子,让黄家村的人看着还以为是宋秋犯什么事了呢,都不禁担心的跟过来看。 宋秋听到消息迎出去,龙大人还算客气,并没有擅闯,而是说明了来意,让张胡瓜跟他们走就行。 张胡瓜一脸懵,根本想不明白自己好好的做粉条犯了啥事,待看到后头被抓着的媳妇娃子,更是急了,“官爷!我没犯事啊?好好的,您抓我们一家做什么?” 龙大人听县令说过,这张胡瓜跟李杨一家的关系可比其他两房的好,是不一样的,也没有要多为难他们的意思,只好声气的将缘由说了。 张胡瓜一听是进了宫的张杏花惹的祸事,一拍大腿,红了眼,怄得肠子都扯着疼。 他好好的努力过日子,真是招谁惹谁了? 亏他当初还脑子有坑的想着沾侄女的光所以还百般巴结老三呢。 还为了当官老爷的叔叔,对老大一家也是贴了又贴, 好在后头他迷途知返,想明白了,那都是靠不住的。 可他这想明白了,不去搭理了,咋还能被牵累呢? 真是倒霉。 难不成老天爷看他之前没脑子差点害了自己的儿子,所以即便他改好了也不愿意原谅他? 但他的媳妇孩子是无辜的呀! 张胡瓜满心郁闷难过,可也没有办法,谁叫他姓张呢! 便也没有反抗,老老实实被两个兵差给押了住,和媳妇孩子团聚。 主要是也不敢反抗啊。 被带出庄子,暼到了急急跟过来的老邓氏和李冬瓜,张胡瓜更是红了眼,忍不住站定,“娘!二哥!” 老邓氏心揪得都站不稳,得亏李冬瓜用力把她扶住的,她看着眼泪汪汪的儿子媳妇孙女孙子,也是忍不住泪流,“胡瓜啊,你别怕,我让你二哥跟着去县里,给你们打点打点,让你们在牢里能好过点!” 多的,她也不知道能做什么了。 自古民不与官斗,她也没那个能耐能反抗官府救人呐! 只能这样了。 张胡瓜抹了一把脸,尽管怕,但也摇头道:“娘别担心,你别急坏了自个身子,我们不会有事的!” 这话也就是安慰了,但谁也明白,抄家灭族,就是砍头的下场啊。 其他人瞅着,也是有些看不过眼,好好的,咋就发生这样的事了? 真是倒霉啊! 眼睁睁看着官兵押着人走远,老邓氏急呼了两口气,抓住李冬瓜的手就道:“冬瓜啊,你跟着去一趟,看看是咋判,要真是……也叫他们好好的走……” “要万一不砍头呢?左右你跟着去,咱们也能快点知道,不管咋的,枣花和石蛋儿还那么小,要是能叫他们好过点,咱多花点银子都行!” “也是娘求你了!娘除了你,也就这个儿子了!” 当时在她决定分家之时,给三个儿子都给了机会,但只扳好了胡瓜一个,这个儿子,她认,那就是冬瓜的亲弟弟,不能不管的。 李冬瓜明白他娘的意思,忙给她顺着背,点头道:“娘你放心,我这就跟着去!” 老袁氏也是酸了鼻子,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她想着枣花和石蛋儿这两个孩子,也怕老姐妹撑不住,忙跟着宽慰:“好人有好报,嫂子你可宽心,一定不会有事的!” 宋秋也想安慰两句的,但信送出去还不知道结果如何,现在说出来万一到头来白欢喜一场,那更是受打击,所以她并没有说,也示意梨花先不要跟她奶说。 遂站出来道:“我正好也要去县城的,跟冬瓜叔一道吧!” 老邓氏听着,忙谢过她,有阿秋一起跟着,身边带着人,她也放心冬瓜的安全点了。 宋秋简单收拾了些行李东西,赶了马车,拉上老邓氏和梨花,也是顺便给他们送回镇上。 经过客栈,又喊上了杜传福跟着。 一路到了镇上,碰着了用轻功先一步到了镇上已经送完信的阿灵,她道:“我刚才看见枣花他们了,天晚了,官兵们要在镇公所停留一晚,明儿一早才会出发回县里。” 宋秋听了,便也留在李家住一晚,明儿一早再跟着去。 第四百八十七话:不甘 翌日一早,宋秋李冬瓜一行四人坐着马车往东陵县去。 李冬瓜和杜传福坐在车座上,宋秋和阿灵坐车厢里。 买了早饭边行边吃,走出镇子不多时,便等到官兵一行一路前来。 龙大人骑着马,其余官兵押着囚车跟着。 一共三辆囚车,张胡瓜一家在一辆囚车上,柳家人多,两辆囚车还有些挤。 看到官兵过来,杜传福便让了马车在一边,停下让他们先行,他们跟在后头就行。 张胡瓜和苗氏他们一眼看到了李冬瓜,都有些激动,这一路去等着他们的不知道是啥,但看着二哥跟着,他们心里好歹也有点好受。 想着真要是被砍了头,起码立马就有人给他们收尸,免得他们被晾着不是? 这人怕啥? 不就是生前怕死,死后怕不能入土为安嘛? 有二哥在,二哥肯定会给他们收尸好好办丧事安葬的。 想着死,两口子看着年幼的儿女,又免不了悲从中来,想哭又不敢哭,怕吓住儿女,只得硬生生的忍着,眼巴巴的看着外头的李冬瓜。 龙大人也看到了李冬瓜一行,但并没有说什么,他昨儿也是听到了那老婆子说让儿子跟着去打点的。 除此之外,柳家人自然也看到了李冬瓜。 柳江河眼珠子一瞪,差点没跳起来,实在是囚车太狭窄,他还没起跳就撞到了额头,只得坐着,手伸出了囚车,指着李冬瓜,十分激动的跟前头的龙大人吆喝道:“大人!大人!张冬瓜在这里呢!” 龙大人回头瞥他一眼,“嚷嚷什么?坐在囚车里都不老实?” 这柳家人昨儿在镇公所可折腾了好一番,最后没点厉害,还差点镇不住呢。 昨晚上,偷偷贿赂了镇公所一个差役,让人给送信吩咐赌坊那帮子打手来救他们来着。 呵,还想劫狱。 抄家灭族的大罪,谁敢不要命的替他卖命? 想得美呢。 柳江河见龙大人不以为意,是知道呵斥他,以为他是不知道,赶紧道:“大人!他也是张家人啊!我那外孙女嫡亲的二叔呢!你们抓漏了呀!快把他也抓上啊!” “什么张家人?张家户籍上可没什么冬瓜,囚车上不要瞎嚷嚷,再敢吵嚷,就套了手链脚链下来走着!” 龙大人大手一挥,“加快速度,午时必要到县城!” “他就是张家人嘛!他……”柳江河不甘心,还想多说,押车的兵差扬手就是一鞭子打过去,正中他抓着囚车的手,痛得他赶紧缩回去。 昨儿还被打的满身是伤呢,他便不敢再嚷嚷了,老老实实的坐着。 囚车行快,将马车远远落在后头,柳江河看着李冬瓜,十分不甘心,“凭什么他这当二叔的都能不被牵连,我们这外姓反倒这么倒霉被抄了家?” 他小儿子柳乙一直就不满他宠着嫁出去的女儿,忍不住冷笑道:“人家已经改了姓立了户,姓李不姓张!爹现在知道咱们是外姓了?当初干什么去了?要不是你支持着还出了那么多银钱,那小贱人能进宫?她要是不进宫,咱们至于全家被牵连?弄成这个地步,全都怪爹你!” 他一个口一个小贱人,恨不得把张杏花这个外甥女拖来挫骨扬灰。 他才二十出头,还有大好的日子好活,可现在,却被这个该死的小贱人连累的被砍头,这叫他如何不恨? 柳江河心里也恼这个外孙女不中用,但也不满儿子一口一个小贱人的叫,外孙女是小贱人,那他女儿是什么? 再看儿子一脸怨怼他,他抬手就是一巴掌要打过去。 柳乙一肚子火气,哪里还任他打,自是偏头躲了去。 柳江河见他敢躲,更是非得教训他不可。 大儿子柳甲见状,赶紧劝架。 柳乙本来为赌坊的继承权已经跟他明里暗里的闹过了,哪里会听他的。 顿时,囚车里乱成一团。 最后以兵差把柳乙弄下车走路告一段落。 之所以是告一段落,便是因为柳乙步行一路,满肚子火气更甚,等进了城,到了县衙大牢,一众人都被关进去。 有趣的,照样是那两个牢房,男的一起,女的一起,管你挤不挤都在一起。 柳乙一肚子的火气,在看到张地瓜之后,捏了拳头就打了上去。 柳江河和柳甲也怨张家连累了他们,见张地瓜被揍,都当没看见,要不是他们刚跟柳乙闹了一路的,他们还想一起上去揍呢。 而张南瓜父子还痛着呢,也巴不得张地瓜被揍,哪里会帮? 张地瓜本就挨过了打,又被多关了两天的,哪里是年轻气盛的柳乙的对手? 很快就被揍得没有还手之力。 张胡瓜紧紧抱住石蛋儿缩在一角,离得远远的,见老三被揍的这么惨,他虽然唏嘘,但也没有要去解救他的意思。 这牢房里这么多人,乱七八糟,他护着儿子都来不及,哪有空去管别人? 再说了,老三一家把他们一家害得坐牢砍头,他不恨他都是好的了。 再说女牢这边,倒是还暂时太平。 柳乙的媳妇和柳甲的媳妇不管之前如何不对付,这被抓之后倒是同仇敌忾,他们被害得砍头,都怪这大姑子养的好女儿! 那小贱人找不着,只能拿大姑子出气了! 一路上就想着要找柳氏讨说法撒气的。 可一进来,两人硬是伸了手都没忍心下去手,实在是柳氏的样子太惨了! 头皮都没了两大块不说,露在外头能看到的皮肉也全是青紫红肿的,连衣裳都遮不蔽体了,活像被施了暴,且躺在那里要死不活的。 再看他们来之前这牢房里除了柳氏的冯氏母女,除了脸上有点抓痕,头发乱糟糟的之外,精神还好得很,两人齐齐打了个抖,坐到了另一边,没有妄动。 苗氏牵着女儿,看着柳氏那惨样,知道是冯氏母女干的,也是吓了一跳,没有凑过去,就靠在门边的位置坐下。 冯氏看过来看过去,发现不对,没忍住问苗氏,“那死老婆子呢?还有陈氏和梨花那俩母女呢?” 她声音尖利,这边柳乙刚揍完张地瓜停下来,各自找地方坐好,便都听得清楚她这话。 张南瓜父子再看这边,包括对面牢房的张老豆也不见李冬瓜父子俩,都是瞪大了眼,齐刷刷瞪向张胡瓜,等着他说。 第四百八十八话:待遇 被几人瞪着,张胡瓜搂紧了石蛋儿。 那边苗氏也下意识护住枣花紧贴门柱,冯氏那快突出来的眼珠子实在吓人,像是随时往这边扑过来一样。 两边都还没说话,柳乙冷笑了一声,看着柳江河道:“爹你还老说我不听你话,总是忤逆你,想拉你下马接手赌坊,也不敬大哥,跟大哥不对付,总是找他下绊子,可我再怎么样,也没想过要爹和大哥死啊!你瞧瞧这一家子,巴不得自己亲娘和亲兄弟死的呢!” 说罢,也不在意自个爹的黑脸,看向张南瓜几人又道:“你们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李冬瓜已经不是张家人了,他本就是李大锤的儿子,跟你们可不是一样的张家的种,你们不是比谁都清楚?” “非得咬着别人不放,自己死也不想别人好过,可惜啊!咬也咬不着别人,气死你们了吧?” 他嘴巴子碎得很,这叫对面的牛彪像是找到了知己一样,以至于后来的牢狱生活中两人谈天说地聊得很是融洽。 柳乙的话无情的撕破了他们不肯承认的事实。 看明白李冬瓜一家是真的不会被牵连跟他们一起砍头了,几人瞬时就极度不平衡起来,更是恨得牙痒痒。 张地瓜撑着墙站起来,看着张胡瓜就忍不住讥诮,“你不是跟老二挺好的?分家的时候都非得要站在他那边跟我和大哥对着来呢!人家把你爹送进了大牢,你还巴巴的跟着忙前忙后操持他爹的后事,怎么?现在你被抓了,要被砍头了,他还不定怎么看你笑话呢!” 张胡瓜左耳朵听进来,右耳朵就赶了出去,抿着嘴巴没有接话。 张地瓜却以为他听进去了,这个老四,脑子最不好使,最好糊弄的。 “你就是个傻的,明明咱们三兄弟才是嫡亲的,你却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白跟人家舔脚,瞧瞧,现在,他怎么不说来救你出去啊?” 张胡瓜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但还是没接嘴。 他又不傻,虽然老三刚挨了打,但跟他比起来,这还是柳家的女婿啊。 真要是叫他们联合起来揍他,他可只有挨揍的份儿。 少逞两句嘴皮子,又少不了几块肉。 这可是他这几个月想出来的道理。 想想,还是挺有道理的。 虽说都要砍头吧,但他也不想在砍头前被揍得满身伤,还挨痛一场的罪呢。 见张胡瓜跟个锯嘴的葫芦似的,愣是他怎么说都不还嘴的,张地瓜看着就是火气,忍不住就想揍他一顿的。 但他暂时爬不起来,再看自个儿子,还太小,帮不了他揍人。 又看柳家人,正是恼他呢,估计也不会帮他揍人。 再看不惯,他也只得忍不住了。 他这边忍住了,那边冯氏可忍不住,她把不平衡都堆在了苗氏母女头上,站起来就朝这边走来。 苗氏见冯氏母女过来,想着柳氏那惨样,就知道这母女俩的战斗力有多厉害了。 忙把枣花挡在身后,一边咬紧了后槽牙,柳氏被打成这样是她弱不禁风。 可她平时搁家挑粪淋菜担水洗衣还上山打柴啥都做,杀鸡只用一刀手起刀落绝对利落,剁鸡一刀一块绝不带连着筋还得回二刀的,这一把子力气咋着也比在镇上清闲好耍惯了的冯氏厉害吧? 苗氏想着只要冯氏靠近,她就一把跳起来扑过去先把冯氏骑在身下先下手为强。 枣花虽说不满八岁,比张梅花小了几岁,但她皮得跟个小子似的,估计也不一定吃亏。 等她收拾住了冯氏就去帮女儿。 苗氏脑子里迅速想着应对,眼看着冯氏马上就近前了,正要发势。 就在这时, 两个狱卒从甬道那端进来,一人走到一间牢房门口,打开了牢房门。 “苗氏,带着你女儿出来,给你们换个牢房。” 狱卒一句话,制止了上前的冯氏,也打断了苗氏的蓄势待发。 她一愣,不明白为啥突然要给他们换牢房,但她也确实不想跟这些人待在一起,便连忙拉了枣花起身,听话的往门口走。 而男牢这边的狱卒也冲里头道:“张胡瓜,带着你儿子出来。” 众人便十分不解的眼睁睁看着张胡瓜一家一起被关进男牢的正对面,也就是张老豆旁边的那间牢房里。 这是凭什么? 凭啥他们一家能被关在一起? 都是要被砍头的,凭啥区别对待他们? 柳家人也忍不住了,众人异口同声抗议,“狱卒大哥,我们也要一家人一个牢房!” 狱卒甲冷哼一声,“怎么着,当这是你们自个家呢想睡哪儿就睡哪儿?” 狱卒乙嗤笑,“想也有这个待遇?简单!使银子来呗!” 柳乙不满,“那他们使银子了?” 狱卒乙就道:“他们是没使,可是有人给他们使啊!有本事,你们在外头也有人给你们打点呗!” 这话一出,大家都想到了李冬瓜,便不吭声了,只看着张胡瓜一家,不平衡的恨不得群殴他们。 重新聚在一起的一家四口抱团取暖,看着对面恶狠狠的众目光,默默的不往那边看,眼不见为净。 几人都想着李冬瓜,心里十分感动。 牢房里一天只能吃两顿饭,巳时一顿,申时一顿。 柳家人和张胡瓜他们进来,已经是午时后,早过了上午那顿,但离申时又还有好一会儿。 早上本来也没给他们吃饭就出发的,这会子,都饿得不行。 就说张地瓜张南瓜他们,这两日吃牢饭,那伙食差劲到他们平时喂狗都比这个好的,哪里吃得下去? 肚子也是饿呢。 就在一堆肚子唱着空城计的当口,一阵香味涌过来,飘过众人的鼻息间。 顿时,大家耸耸鼻子,都下意识去找香味的源头。 不多时,狱卒带着个人进来。 一路走过众牢房,大家见到李冬瓜,眼睛都红了。 再看他提着的食盒,更是恨不得把他捞进去。 狱卒带着人到张胡瓜他们牢房门口,并打开了牢房,放李冬瓜进去。 张胡瓜看着人,也是激动,“二哥!” 李冬瓜应了声,进去把食盒放下,将里头的饭菜取出来,有鸡有肉还有蛋。 香味更是四溢,叫一众肚子愈发抗议起来。 “快吃吧,吃了我还得拿食盒走。” “阿秋也来县城了,我就住在阿秋在城里的宅子里,暂时不会回去,往后我每天都给你们送吃的来,石蛋儿身子弱,可吃不了这牢里的饭。” 第四百八十九话:定了 这听着跟吃断头饭似的。 但张胡瓜和苗氏还是挺感动李冬瓜为他们花心思奔波。 谢过之后,也不矫情,端了碗就吃。 张枣花一路也吓坏了,但有爹娘跟在身边,她尽管害怕,也能忍住。 石蛋儿年纪小,看着爹娘姐姐都在,只觉得就是换了个地方住一样的,还不知道什么叫害怕,见有最爱吃的鸡蛋羹,还高兴得露出了虎牙。 李冬瓜看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想到什么,用筷子扯下个烧鸡腿,起身出来,到对面牢门口,冲里头道:“柏儿,来。” 稚子无辜,张柏才十岁不到,往常过年,回家也会喊他一声二叔的,不像其他几个侄子侄女。 张柏吃不惯那牢饭,早就饿得不行了,见了烧鸡腿,下意识就过去了。 张地瓜看着,本想呸两句的,但想着儿子这么小,就要跟着他们一起砍头,本就可怜,这会儿有的吃就吃吧,还管那么多做什么。 他眼神复杂的看了李冬瓜一眼,没有出声。 张柏过去,试探性的伸了手,确定李冬瓜是真的要给他,而不是逗他好玩的后,忙一把接了鸡腿就往嘴里大口咬起来。 香香的肉味吃得他眼泪都差点掉了出来, 他咬了一大口,想到什么,小声的冲李冬瓜说了句谢谢,就转身跑回去,要把鸡腿给他爹也咬一口。 张地瓜虽然也馋肉,但他还是要争这口气的,这鸡腿是给他儿子的,又不是给他的,便扭到一边,还拍了他一下,“吃吃吃!就知道吃!你自个吃吧!” 张柏被宠惯了,听不出好歹话,闻言还真就自个美滋滋的吃了起来,像八辈子没吃过一样,真是馋坏了。 儿子爱吃肉,一顿没有就不行的。 张地瓜看着,心里头愈发难受。 但他却不感激李冬瓜假好心。 有本事帮老四一家换个牢房一起住了,怎么不一起帮了他们? 哼,装模作样! 张老豆也觉得李冬瓜这个杂种装模作样,看他把自己小儿子弄得感动不已的,真是想掐死他的心都有。 见人收了食盒出来,还回身冲里头说天黑前又送饭来,他就忍不住大声道:“邓氏那老婆子呢?你出去带话给她,让她来见我!” 那发号施令的样子,以为别人欠他似的。 李冬瓜鸟也不鸟他,眼神都没给他一个,提脚就走了。 气得张老豆咬牙切齿,直捶牢门。 可惜他发热得更厉害了,没捶两下,倒先把自己给捶倒了, 他趴在地上,失去意识前,目光瞥到对面两个儿子加孙子都没一个带瞧他一眼的,更别提出声询问关心了。 瞬时的,心里涌起一股悲凉。 李冬瓜提着食盒出了县衙大牢,外头巷子口,杜传福赶着马车停在那里等着他。 他上车后,才赶着马车走。 宋秋掀了车帘子探出头来看他,他道:“牢房已经换好了,那牢头也应过了,我每天都能送饭进去。” 宋秋就道:“那牢头那样子,一看就是个贪财的,我估计二十两银子也撑不了几天,那牢头肯定还会张嘴要的。” “只要能送进去饭,多花点银子也没啥,要不然,只靠那里头的伙食,这人哪里受得住?石蛋儿和枣花还那么小呢。” 这点银子他花着也不心疼,只要能让老四他们好过点,只是想到光是饭食好,可人总还是得被关在牢里坐牢的,如今这天气还不暖和,多一天,都得刮一层皮的。 李冬瓜忍不住就叹了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咋判,是都砍头还是流放,或者充奴役呢,那信送去边关来不来得及,又能不能行。” 他路上已经听宋秋说了送了信去边关的事。 李冬瓜知道儿子跟在常山王世子身边做事的事,却不知道铜鸟宝藏这回事,只想着儿子纵然再得世子青睐看重,可世子真能帮忙求情? 可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认识的最厉害的人就是程大地主了,可程大地主也不是官啊。 要是儿子真能求得世子帮忙,免了老四他们砍头,哪怕是流放也好啊,起码不用马上就死,要是充作奴籍就更好了,他可以花银子将他们买回来,那样还不用去受流放的罪了。 “等阿灵回来就知道了。”宋秋应了句,她先才已经让阿灵去打听消息了。 一路回到簪花胡同的宅子里,没多久,阿灵也回来了。 宋秋给她倒了一杯水,她一口喝了个干净,放下杯子,才道:“我猫在那龙大人身边,正好听到县令大人同他谈起此事。” “圣令传了知州大人,抄了张采女三族,不必移送上京,全部流放西北矿山。” “不是砍头就好!”李冬瓜松了一口气,可又想到要流放西北矿山,那也是吃不消的,忙问,“可知道定了流放的日子没有?” 阿灵点头,“定了的,就在下个月初三。” “那不就是十天后?不知道阿杨那里来不来得及呢!” 现在保住命不用砍头了,但他还是期望能改成充奴籍的,毕竟流放的路上也不好过,石蛋儿和枣花,一定走不了。 东陵县离边关快马也要六七日呢,宋秋也有些不确定。 她想了想,抿嘴道:“咱们还是做两手准备的好,万一李杨哥那里来不及,或者世子也没法求情,流放也只能是必然的了。” “但流放的路上可不太好过,真能活着到西北也不容易,所以要是有可能,路上打点好,多少要轻松些,活着才有机会呢!” 李冬瓜听罢,点头道:“我待会儿去送饭时便跟牢头打听一下此趟负责押送的兵差。” 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非就是花些银子,也不求他们怎么费心,只要一路上多担待方便一下老四他们一家就行。 比如,想喝水的时候能喝上水,能有的吃,不用饿着肚子,走累了走慢了不用突然就挨一鞭子。 要不然,催促赶路,哪怕一鞭子,都可能要了命的。 李冬瓜没去过多少地方,但在程家待得久了,也是有些见识的。 平时也没少听几个管事摆闲说起的,县里哪个大户犯了事全家被流放,结果还没走到流放地呢,路上就死了一半了。 可想而知,这流放路上也是一道鬼门关。 第四百九十话:看家具 宋秋也没有问银子够不够使的话,之前打点牢头,冬瓜叔就说什么也不让她给银子,说自己有的,然后掏出了五个大金锭子,比她拳头还大一锭的,差点没闪瞎她的眼。 那金锭子,他让杜叔帮忙去换了白银和一些银票,足足有两百多两呢! 张家本来就不是什么大户,那些衙差也不是不知道,就算胃口大,也知道蚊子有几两肉的。 不至于张血盆大口,没得油水捞,那这些银子怎么也够了。 打点差役和去牢房送饭探监的事自有李冬瓜去做,宋秋倒也不必时时跟着,她来县城,担心枣花一家是其一,但正好来了,把家具的事办了也是其二。 左右也要在县城待着等消息,也别空待不是。 是以,第二日宋秋便带着阿灵一起,坐着马车出了门。 宋文知给她介绍的家具行在城南,文轩街上靠湖畔的三层楼的铺子,偏居一隅,装潢雅致。 看着这气派的样子,让人看一眼都要颠颠自己的钱袋子才敢踏进去的,但宋秋经宋文知介绍的,说的就是这家的家具都是正儿八经的好木头,绝不以次充好糊弄人,也绝不是狮子大开口的。 宋秋对什么木头不木头的,了解的不多,也不怎么会分辨,所以宋文知给她介绍这个童叟无欺的家具行,她就很心动啊。 要不然,待会儿银子花了,结果却买到了假货次品怎么办? 宋秋下了马车,带着阿灵一起进去,杜传福留在外头守着马车。 刚进门,便有小伙计迎上来招呼,“姑娘,买家具呢?” 铺子里头三三两两有一些客人,并不多,都有穿着统一的伙计跟着在招待介绍。 但像宋秋这样的小姑娘却没有。 便连柜台后的掌柜的都朝她望了过来。 宋秋迎着掌柜的目光,走过去,笑着道:“是沈掌柜的吧?是盘石镇同方药铺的宋掌柜介绍我来的。” 那掌柜的本只是好奇怎么有小姑娘上家具行来,听得这话,就恍然。 随后换了笑脸,走出柜台来,“你就是宋姑娘吧?二姑爷托人送信来说过的,不知宋姑娘想置办些什么家具,是卧房内的?还是书房内的?或是厅堂摆放的?” 一边说着,一边挥手让伙计退开,竟是要亲自招待介绍宋秋了。 那伙计感到奇怪,宋秋却不惊奇,因为宋文知介绍时就跟她提过了,这家家具行的东家正是嫂子沈氏的娘家哥哥。 她是宋文知介绍来的,也就是沈氏介绍的了,这掌柜的,怎么也也要看东家妹妹的面子的。 人家客气,她也不能甩面子,当下温声道:“劳烦沈掌柜了,卧房书房和厅堂的,都看看吧,我想要成套的,不知沈掌柜可要好的介绍?” 沈掌柜一听就有了数,之前姑爷派人递口信来也提过的,这位宋姑娘是新宅子要添置家具,那自然是要得齐全。 当下领着人先往楼上去。 宋秋扫了一眼大堂,见都是些简单的桌椅之类的。 上到二楼,顿时不一样了,三开间的铺子之大,那一列列陈设整齐划一的各种家具,雕花不一,木料不一,颜色不一,看得宋秋眼花缭乱,真是哪件都觉得好看,喜欢。 宋秋有些激动,天知道她前世有个怪癖,就是没事的时候去逛家私城了,一逛能逛大半天,看啥啥都好看,看啥啥都想要。 咳咳,只可惜经济不允许她买买买,且自家的房子早就装修好了家具都是齐全的,她要真的换上一换,她老娘能跟她急。 现在好啊,逛古代的家具行,看着这古色古香的家具,更是享受啊。 最主要的是,她现在看了能买呀! 当下就喜滋滋的不慌不忙的欣赏起来。 啧,这个是衣架吧?那端柱上雕的灵芝跟真的似的! 还有这个,梳妆台,瞧那雕花,是海棠花还是芙蓉花来着,雕得可真精致! 哎呀,这个镂花的圆凳子,胖胖矮矮的,可爱的哟! 还有这架子床,镂空雕花,这漆色晶莹剔透的,看着就好看,不知道是什么木制的。 宋秋看花了眼,巴不得搁这里头来来回回细细品赏个一大天的。 但理智好歹顾及着这是古代,可不像前世,只要她脸厚,即便被问了又问的还能面不改色的接着逛的。 沈掌柜还在旁边做“导购”呢,她不能一直晾着别人只顾自己看个没完啊。 遂清了清嗓子,指了那架子床,问起来,“沈掌柜,这床是什么木的啊?价钱几何?” 沈掌柜本是要先带她到三楼从厅堂内家具看起的,但这姑娘上了二楼眼睛都好像是长在这些家具上了似的,看着还真是有些好笑。 他也没催,先从二楼看就先从二楼看吧,就任她四下看起来,跟在旁边随时准备有问必回。 听得这话,他看了眼那架子床,张口即来道:“宋姑娘眼光不错,这张架子床是黄花梨木的,以葫芦透雕,寓意健康长寿,最适合长辈的,是我们铺子卖得最好的一种架子床了,除了这葫芦雕花,还有其他的,姑娘可以都看看。” 宋秋一听这架子床雕的葫芦寓意健康长寿,几乎没有犹豫,就决定买这个床给她奶了。 黄花梨木,她对木材涉猎不多,听过的也就是黄花梨木,红木,紫檀木,酸枝木啥的。 这黄花梨木应该是挺好的,看着也好看,做工也精致舒服,便扭头问起阿灵,“你喜欢哪种床?自己也挑挑,是你睡的,得你喜欢才好。” 跟着师父四海为家浪惯了的阿灵看着这些家具,也是喜欢得不得了,哪哪都喜欢。 听得宋秋让她自己选喜欢的,她眼睛一亮,看来看去,就指了个跟这架床一样的,只雕花不同的床。 果然还是这黄花梨木的,看着入眼些。 宋秋点点头,给自己也选了个黄花梨木的满雕海棠花的架子床。 床是必须首要添置的,她便先问了价钱。 黄花梨木的架子床价钱都差不多,只因雕花精浅或有所差异,但差的并不接多。 那张雕葫芦的贵点,三十五两银子,其他两张,要便宜点。 这价钱,宋秋听了,对自己的钱袋子稍微自信了点。 随即继续挑选起其他所需的家具来。 第四百九十一话:首饰 随后又挑了两张简单点的架子床,再挑了相应的柜子和梳妆台这些,她有些微的强迫症,喜欢成套的,所以这些也都是挑的黄花梨木的。 接着便上到三楼。 三楼都是成套的厅堂摆件家具,雕花更是多种多样,看得人眼花缭乱。 宋秋都快看不过来了,觉得哪套都想要,选择困难症都犯了,干脆食指随便一指,指到一套就是一套。 当然,也是黄花梨木的,雕卷草纹红漆的六件套。 又挑了个罗汉榻,配置一套的桌椅,这是打算摆放在内院花厅的。 这价格实惠,质量又好,宋秋盘算着银子,就打算再多置办些,她原先本是打算只置办几间屋子和厅堂花厅的家具的,现下银子算算应该差不多,反正那宅子也是要都布置上的,这次就多置办些吧。 然后就再挑了些其他需要的家具。 大差不差的家具都给选好了,后头就算还要添置,也添置不了多少了。 一一定下来,数量太多,自是需要家具行负责送货上门的。 宋秋跟着沈掌柜回到一楼,记下地址,然后便让其算算一共多少银钱。 沈掌柜手指迅速拨着算盘,嘴里也顾得上说话,“宋姑娘是我们二姑爷介绍来的,又是二姑认的的妹妹,那也就是我们姑奶奶的小姑子了,所以咱们也不是什么外人,所有的家具,我都给宋姑娘你折九成。” 宋秋听着,想着熟人就是好办事呀,打九折呢,谁不高兴? 别看才九折,这么多家具呢,都九折,能省好多银钱了! 这可是别处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事。 当下客气的谢过了,心里却是想着图了大嫂这面子,待会儿可得给嫂子挑份礼物当谢礼才好。 沈掌柜对着单子将价钱都算拨好,随后笑道:“宋姑娘,一共是一千一百三十五两。” 宋秋一听,完犊子了,挑得太嗨,没控制住啊。 一下子就买了这么多银钱的,好肉疼。 不是嫌贵,她买了那么多家具呢,那么宽的宅子都置办的差不多了,这价钱,挺实惠的,还折了九折呢。 只是她一共就一千五百两银子,这一下出了,就只剩三百来两了。 能退掉些不? 宋秋肉疼得抽抽的,实在没好意思开口说退掉些下回再买的话。 掏了银票出来付了账,定好了送上门的时间,宋秋怀里轻得都没感觉了。 走出家具行,看着头顶的太阳,她叹了口气,唉,挣钱的道路还任重而道远啊! 幸好建房子的所有材料这些的银钱已经结清了,只剩下工钱未结了。 工钱五十两银子就够结清了,还有三百两,嗯,够她再开家客栈了。 这么想着,宋秋心里的一丢丢郁闷挥散而去。 买买买,果然是让女孩子最愉悦的事情了,买得开心啊! 这购买欲真是一经挑拨起来了就难得消下去啊。 马车往前走了不远,到了正大街上,宋秋掀了帘子,看到一家首饰铺子,登时招呼杜传福停车,她要接着再买。 先说了要给嫂子沈氏挑个谢礼的,送女人礼物送什么?那自然无非就是首饰衣裳或者胭脂水粉这些了。 衣裳不好买,胭脂水粉买了万一人家用不惯也不好,所以还是送首饰最好。 且她也打算给她奶挑个生辰礼物,她奶生辰在四月初。 去年她奶生辰的时候,她病才刚好,且那时候家里还欠着银子呢,哪有如今这光景? 这日子好过了,今年的生辰,她可得好好给她奶挑个生辰礼物。 往后每一年,都得一件。 照样让杜传福在外头等着,宋秋带着阿灵下了马车,往铺子去,她看着小姑娘头上只简单扎着红绳,也没个首饰的,想着待会儿给她也买个花戴戴啥的。 至于她自己,去年生辰李杨就送来她一支簪子的,且还有一个洪五爷送的一个匣子,里头有好几件首饰。 她戴不惯,簪头也只戴了简单的头花。 要是有中意的,添置一两件也行,要没有,下次再说。 这家首饰铺子两开的门面,招牌挂着李记首饰铺,装潢雅静,看着还不错。 里头三三两两有好些姑娘在挑选首饰,掌柜的是个中年妇人,连伙计也是几个娘子。 这倒叫人觉得挺舒服的。 宋秋二人进去,有一个娘子上前招呼,“姑娘里边请,咱们铺子今儿刚到不少新样式呢!有瞧上的,今儿满五十两送一对玉珠子耳坠呢!” 这一番话招呼的,让人听得极是舒服。 宋秋就随着她往里头去,到了那边柜橱,上面一排排的托盘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首饰,几个姑娘正凑在一起观赏挑选,嘴里叽叽喳喳。 “小玉你挑三件我挑三件,再加上慧儿的,咱们拢在一起结账,就够五十两了。” “够是够了,可只能送一对玉珠子耳坠啊,咱们三个人呢,一人一只也不够分啊!” “啊?是哈,可是那耳坠实在太好看了呀。” “哎呀,阿柔,小玉,你们是不是笨呐!咱们一人买一对这耳坠不就行了?何苦非得要凑满五十两呢!” 黄衣服的小姑娘说着就问身边招呼的娘子,“这耳坠子可以买吧?多少银子一对?” 那娘子摇头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这玉珠子耳坠是我们铺子专门打来这两日做酬宾的,不另卖。” 几个小姑娘一听,都有些失望。 那娘子却接着道:“不过下个月我们铺子会上新这玉珠子耳坠,到时候便可以买了,价钱也实惠,一两银子一对儿。” “那好吧,咱们下个月来买这耳坠好了,今儿先就挑这几样吧。” 其他两人也点头,表示只能这样啦。 那语气不无遗憾。 宋秋便打眼看向了那托盘,里头摆着的耳坠,玉珠子有豌豆大小,晶莹剔透,油质光泽,十分漂亮。 这耳坠,戴着一定好看啊! 阿灵也看得眼睛发亮,这小巧精致的,真是讨人欢喜。 她眼巴巴看了宋秋一眼,想着下个月能不能还来县城? 嗯,她的工钱,怎么着也够买一对了。 宋秋看着她那小眼神,好笑的暼了一眼她的耳朵,表情很明显。 阿灵看明白,摸着自己的耳朵,小脸一垮。 谁叫她敬爱的师父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打小竟就没想过给她穿耳洞呢。 “现在穿还来得及吧?”她巴巴道。 ------题外话------ 感觉每天都有点焦虑,要带孩子,还要惦记着码字,好忙来着, 第四百九十二话:买首饰 宋秋认真的想了想,“应该行吧?不过估计挺疼。” 这年头穿耳洞一般就是用两粒豆子,在耳垂上使劲地搓,一直搓到耳垂没有知觉为止。 这时候耳垂也薄了些,然后再用火烤过的绣花针穿透,插上一根茶树根直到长好。 都是在年幼的时候穿的,那时候耳朵嫩生,痛感会轻些。 阿灵耸耸鼻子,“不就是在耳朵上弄个小孔?这点痛算啥?不怕不怕,只要还能穿上就成!” 说着眼巴巴挽着宋秋,“阿秋姐姐,待会儿回去你就给我穿?” “我……穿?”宋秋一愣,她哪里会穿嘛。 赶紧道:“回去我找个人给你穿。” 阿灵高兴了,“嗯,到时候长好了,这耳坠子也有的卖了,阿秋姐姐你可记得带我来啊!” 宋秋听得好笑,没答她,开始认真看起一排托盘里的首饰来。 沈氏不缺首饰,她可是参观过她的首饰匣子的,那里头琳琅满目的,就没哪个女孩子看着不喜欢的。 什么簪子珠钗手镯耳环、金的银的玉的她都有,要选什么首饰给她,宋秋还真有点犯难。 便索性先给她奶选起来。 她奶这个年纪,簪子发钗什么的就算了,就买手镯是最好的了。 且她平时闲不住,总要动手做什么的,玉镯子容易磕磕碰碰碎了,买银的金的最好。 宋秋看了一圈,最后相中了一个镶金嵌绿宝石的镂花镯子。 样式大气好看,又金又带宝石的,也不重,日日戴着也不会累赘。 “姑娘可真有眼光,这个镯子做工繁复,也就只有两个,已经卖出去一个了,这是最后一个了,价格也不贵,只需十二两银子。”招待宋秋二人的娘子拿着个托盘候着,笑眯眯的将宋秋选中的镯子挑出来放到托盘里端着。 做生意的人讲话都漂亮,要不然怎么呼得客人高高兴兴的买呢? 宋秋笑了笑,扫遍了柜橱上的一排托盘,这今儿新到的没有合心意送礼的,便干脆问起娘子来,“往日的可有领扣?” 簪子镯子的挑不中,干脆送个领扣好了。 她想起前世爱追的某某攻略的宫廷剧里头那别致的领扣,别着挺优雅大方的,送作礼物也挺好。 那娘子一听,忙道:“今儿到的新样式是没有,不过头几天来的那批却是有的,姑娘稍等。” 说着,转到柜橱里头去,开了柜橱,便端出一个托盘。 上头摆放着四五个领扣,花样不同。 宋秋挨个看了又看,挑了又挑,然后相中了一个镂空梅花印嵌白玉的领扣。 好了,两样该买的都买了,宋秋便伸手从一个托盘里拿起一支鎏金托底雕玉兰花的簪子扭头就簪到了阿灵头上。 “嗯,这个戴着好看。” 阿灵顺手摸了摸已经在头上的头花,嘿嘿笑了笑,“阿秋姐姐你要给我买头花戴啊?” 说着对着柜橱上的专门供客人使用的铜镜照了又照,“真好看,我喜欢。” “那就戴着吧。”宋秋笑了笑,复而又拿起个鎏金托底雕梨花的簪子放到托盘里,“这个买给梨花。” 阿灵臭美的从铜镜里收回视线来,看向那梨花簪子,笑道:“梨花戴梨花,多配啊。” 接着宋秋又给自己挑了个羊脂色茉莉小簪。 一问这几样加起来的价钱,三十九两。 宋秋便又挑了对看着还不错的耳环,和一支红玉珊瑚簪子,以及一个卷纹银丝缀海棠花的簪子。 凑够了五十两。 付了账,拿到了一对赠送的玉珠子耳坠,转手给了阿灵。 阿灵惊喜不已,“这就送给我啦?” “不是就为了这个都要穿耳洞了?拿着吧,等耳洞穿好了,就戴。” 阿灵捧着盒子,欢喜的紧,扑着宋秋就给了她一个熊抱,“阿秋姐姐你真好!我太太太太喜欢你了!” 然后乐滋滋的拉着宋秋就往外头去,“走走走,阿秋姐姐,快回去给我穿耳洞去!” 阿灵有些迫不及待,巴不得立马就飞回去穿耳洞。 出了铺子,下了台阶,左手边那头也有人疾步的往前头来,两边都没注意,又都是在跑,然后就重重撞在了一起。 “哎哟!”阿灵被撞了个踉跄,反应极快的一个带着宋秋一个旋身,站稳了身子,避免了栽在地上。 本以为这力道,对方应该摔在地上了才对,但阿灵看过去,只见那人啥事没有,只顿了一下就稳住身形继续往前头跑去了,像是屁股后头着火了一样。 她看着对方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宋秋被阿灵带着,差点摔在地上,然后又被阿灵稳住了身形,站定,吁了一口气,就道:“这大街上人多,都让你别跑这么快了,幸好没撞坏人家,要不然,咱还得赔医药费呢。” 阿灵一时想不起来,便也没有多想了,听到这话,吐吐舌头,“我这不是太急了嘛,放心,下回不跑了。” 回到马车上,坐着马车回簪花胡同去。 一进门,阿灵就迫不及待的望着宋秋,“阿秋姐姐,你找谁给我穿耳洞啊?” 宋秋好笑的看了她一眼,“你别急,先等着。” 说着,往厨房走去。 昨儿他们住进来,自己要吃,还要给牢里送饭,杜传福便去置办了不少米面油这些回来的。 是以,眼下厨房里该有的都有。 阿灵见她往厨房来,忙跟进来,“是要到吃午饭的时候了,阿秋姐姐你今儿做什么菜?我给你帮忙。” “先不急做饭。”宋秋支起了窗户,院子那头马棚里杜传福正给马喂草料喂水。 “杜叔,喂了马拐去桥头买条鱼回来,咱们今儿中午吃鱼。” 巷口拐出去,过了桥对面就是个小集市,县里头热闹,这集市起早过了午市才会罢市的。 “好咧!姑娘!”杜传福听见了,答应了正就要忙完去的。 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李冬瓜正好听到宋秋的话,干脆也没接着往院子里头来了,就在门口应声道:“我去吧阿秋,可还要买其他的?” “冬瓜叔你回来了?”宋秋探头出来,“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李冬瓜道:“牢头答应替我好好打听,估计明儿就知道负责押解的衙差是哪些了,明儿我再去找人。” 第四百九十三话:穿耳洞 宋秋听了,便道:“那冬瓜叔你去买,顺便看看有没有鳝鱼,要是有的话就挑几根。” 李冬瓜点头,“行,我这就去。” 看他又出了门,宋秋才收回脑袋,往干净的陶盆里倒了白面,然后在中间掏个小坑。 坐在小炉子上烧着的开水,一边倒进去,一边用筷子不停地搅拌,搅成一个一个的雪花状的疙瘩。 然后用手把这些疙瘩揉到一起。 阿灵托着下巴坐在桌子边上看着,见那面疙瘩子还发着热气呢,不由道:“阿秋姐姐,不烫啊?不然我来,我皮厚,不怕烫。” 宋秋笑了笑,“不用。” 这时候自然还是有些烫的,所以要小心,不要烫到了手。 阿灵哦了一声,便看着她动手,一边问:“这是又要做什么好吃的?” “做点馅饼吃。” “馅饼啊?”阿灵咽了咽口水,期待起来,“我没吃过,阿秋姐姐做的肯定好吃,我就等着啦!” “等着吧。” 说话间,宋秋将面疙瘩揉成了一个光滑的面团,然后把湿纱布拧了水,盖在面团上,开始醒发。 醒面团的功夫,宋秋把早起杜传福去买的肥瘦相间的肉切了剁成了肉馅,然后再切了把香葱和姜末,一起剁在肉馅里。 剁好的肉馅加上些许清水搅拌均匀,至水分吸收进肉馅里。 然后调味,放盐巴,酱油,香油,些许豆油,用筷子顺着一个方向搅拌,等肉馅起黏细腻起来便就可以了。 肉馅调好,去买鱼的李冬瓜也回来了,除了一条大草鱼,还提了个小篮子,里头荷叶包着一点水,装了七八根壮汉大拇指粗细的鳝鱼。 “刚好碰着有卖鳝鱼的!阿秋你爱吃这个,早说啊,等回去我上田里给你捉去!” 他往些年在程家做长工,种那些年的田,没少捉着鳝鱼的,有时托管事帮忙卖了,有时就送给管事下个酒。 捉鳝鱼,他还是挺拿手的。 宋秋笑道:“倒是也不怎么爱吃,就是打算做个鳝鱼丝,待会儿给石蛋儿带些去,没刺,他吃着好,补气养身。” 李冬瓜一听,想到石蛋儿那孱弱的身子在牢里待着,忙点头:“还是阿秋你想得周到,等后头,可得叫你胡瓜叔两个好好谢谢你。” “冬瓜叔可会杀鳝鱼?” 李冬瓜就有点不好意思,“捉会捉,这杀还真杀不好。” 说着又道:“要不我提回去找卖鳝鱼的帮忙杀了?” “那倒是不用。”宋秋忙叫住他,“就七八条,我一会儿功夫就杀了。” 说罢,看了看纱布底下的面团,还差会儿功夫,便提了篮子到院子里去。 李冬瓜听她这意思还会杀鳝鱼,好奇的跟出去想看看怎么杀的。 宋秋出了厨房,把篮子先放下,然后出了门,拐左,敲开了左边邻居家的门。 片刻之后,拿着个锋利的铁片回来。 昨儿住进来她刚好看见了,隔壁住着的人家那男主人是个铁匠,专门给人打铁器的。 接着在院子里扫视了一圈,在厨房靠墙的檐下堆着的一堆木柴里找到了一块木板。 这木柴是昨儿买回来的,后胡同有家人的宅子拆了重建,被拆下来的木材房梁这些主人家不要,不少人都去捡了抱回家当柴烧,也有人捡了当柴卖的。 她正好买到一捆,仔细找,里头还正就有一块有铁钉插着的。 那铁钉都锈了,还有些弯曲,要来也没啥用了。 但她刚好需要这个。 拿了木板,有铁钉的那一面朝上放在地上。 宋秋用手捉了一条鳝鱼出来,捏住黄鳝的头摁在钉尖上用力穿透下去。 然后用右手拿着铁片从黄鳝的后颈部利落扎进去,从头到尾部刨开后,用铁片在颈部把骨头挑起来,从上而下把骨头和肉分离,最后从颈部切断。 前后不过十几息,那条鳝鱼就骨肉分离,一条脊骨上,片肉不沾。 这手法利落的,像是杀熟了鳝鱼的老手一样,看得李冬瓜几个都是咂舌。 杜传福想,他家姑娘看着娇娇弱弱的,也不会功夫,就是个小姑娘,这杀鱼杀羊什么的功夫,咋这么老道呢。 李冬瓜则是想,难怪他娘说起阿秋都是止不住的夸呢,瞧阿秋这利落的样儿,还真没几个丫头比得上。 也不知道他那儿子,能不能有这个福气哟。 杜传福回过神的功夫,宋秋已经又杀了一条了,他赶紧上前,“姑娘,小的来吧。” 宋秋抬头,“杜叔看会了?” “我试试。”杜传福说着,从宋秋手上接过铁片,蹲下去就上手。 宋秋看他那动作,虽然慢了些,但手法是对的。 看他杀好了一条,这边李冬瓜也跃跃欲试的想上手,便笑了笑,转身回灶屋里去了。 陶盆里的面团已经醒好了,她上手捧出来,放到案板上,揉至光滑,然后分成一个一个的小剂子。 小剂子揉圆后按扁,像包包子那样将肉馅儿放进去捏拢包好,再轻轻按扁。 阿灵看了一个,觉得自己会了,便撸了袖子上手帮忙。 一个个的包好肉馅按扁,宋秋让阿灵生火,锅热后往里放少许的油,然后放入做好的饼。 给陷饼两面都煎上焦花后,让阿灵退小火,慢慢的煎,煎至饼熟了,便起锅,接着煎第二锅的。 做好的馅饼都煎出来了后,外头鳝鱼早就杀好了,草鱼也杀出来了。 宋秋让阿灵先处理草鱼,自己则用碗捡了六个馅饼装上,端着往外头去了。 出门,敲开了隔壁的门。 开门的妇人见还是刚才那个借铁片的小姑娘,不由道:“姑娘还有啥事?” 宋秋把碗往前一送,笑眯眯道:“我做了些吃食,捡几个来送给婶子家尝尝。” 妇人闻到了油香的肉味,看到碗里黄灿灿的一个个圆圆的皮薄得似乎能看到里头裹着葱绿的肉馅的饼子,忍不住惊讶,“哎呀,姑娘你这手可巧!这饼子,做得可真漂亮!比巷口常来的那王婆子卖的烧饼有卖相多了!这是啥饼啊?” “这叫馅饼,里头包的香葱猪肉馅。”宋秋道。 “馅饼?这名儿倒是贴切,味儿真香,你专门做了自家吃的那怎么好意思要你送来给我呢。”妇人笑。 宋秋便道:“我家不常住这里,平常还要麻烦婶子看顾一下呢。” “嗐!这个好说,好说!”妇人也是个爽快的,有些馋这个味道,笑着就接过了,“你等等,我把碗换出来给你。” 说着转身进去,不多时,拿了空碗出来给宋秋,“真是谢谢了啊。” “没事。”宋秋笑了笑,随后问道:“婶子可会穿耳洞?” 第四百九十四话:邻里 “穿耳洞?”妇人一愣,下意识看了看宋秋小巧饱满的耳垂,那上头,没戴耳饰,但看得清楚,是有耳洞的。 宋秋就笑道:“我妹妹快十四了,小时候怕疼便依着她没穿耳洞,如今大了,婶子也明白的,姑娘家哪有不穿耳洞的?所以婶子要是会,不知可能帮忙给她穿穿?” 妇人一听,便道:“这起小就怕疼,哪知这小时候可比大些好穿呀!我会倒是会,可这会儿穿耳洞更疼,你那妹妹可受得住?” “受得住,受得住的,那就麻烦婶子了,不知婶子下午可就有空?” 妇人听她说受得住,也就没说啥了,就穿个耳洞的事,不麻烦,就点头:“有空的,那你们下午过来还是我到你家来?” “那麻烦婶子下午过来我家吧。” 给阿灵定下来穿耳洞的事,宋秋回了家,阿灵也把鱼片出来了。 她掌勺,煮了一盆水煮鱼,炒了个鳝鱼丝,炒了个回锅肉,烫了盘嫩生的野菜拌香油,又蒸了肉沫鸡蛋,也没蒸米饭,就吃馅饼了。 吃过午饭,李冬瓜提了食盒往县衙牢房去送。 宋秋没打算出门,等着隔壁婶子上门来。 阿灵拿了铜镜出来,对着铜镜摸了又摸自己的耳朵,还拿出那对耳坠在耳垂上比划了比划,臭美道:“戴着可真好看。” “这耳坠子漂亮,只怕是个耳朵戴着都好看。”宋秋笑着打击她。 阿灵撇嘴,看了看院子里头砍柴火的杜传福,“喊杜叔来比着看看。” 想着杜传福那厚实的大耳朵上戴着这圆润润的耳坠的样子,宋秋打了个抖,倒是没再笑话她臭美了。 反而夸道:“这么一比,你这耳朵还别说,戴耳饰还真挺好看的。” 阿灵哎呀一声,“阿秋姐姐你拿杜叔的耳朵跟我比啊!” 宋秋忍俊不禁,“我可没有,是你非得跟杜叔比来着。” “哼哼哼。”阿灵瞪瞪眼,往门口看去,“那婶子什么时候过来啊?” 隔壁婶子也不经念叨,阿灵话音刚落,门就被敲响了。 阿灵听到,赶紧飞奔出去开门。 窦氏提着篮子,手里牵着个几岁的女娃,看见开门的阿灵,她笑道:“你就是宋姑娘的妹妹吧?你姐姐叫我来帮你穿耳洞来的。” 阿灵点头,请窦氏快进去。 宋秋在正堂里,看见窦氏进来,迎出去,“婶子来了?快进来坐。” 窦氏进了门,一边下意识的打量了一下,这院子看着跟他们家差不多,换了新主人,也没啥变化。 从前这家的妇人,平日里也没少跟她一起做针线的,后来老家遭了事,急着要回老家,这才卖了这处宅子。 新主人搬进来,她也没瞧见这门开过几回,听动静,是不常在这里住的。 她还好奇是什么人来着呢,别是像巷口那家,买下的宅子专门养外室的,后头被正头夫人找上门来,闹得可热闹了。 不过却是个小姑娘,还有她这妹妹, 又看到正在砍柴的杜传福,窦氏以为这是两个姑娘的爹,礼貌的点点头,却没有多言,毕竟她可是个妇人,不好同外男说话的。 “这是我女儿阿香,今年六岁了,我本也打算趁这天要冷不冷,要热不热的时候给她把耳洞穿了的,好的快,正好宋姑娘你找了我,我便带她一起来了。” 窦氏进门就道:“我先给阿香穿着,叫你妹妹先搁旁边看看,要是不怕了,我再给她穿,要不然穿到一半怕疼不敢穿那可不好弄。” 其实她心里还有点想说这家咋这么惯着闺女呢,打小不给穿,这么大了才想着急了要穿了。 宋秋听着,看了一眼那阿香,白白嫩嫩的小姑娘,看着就可爱。 “行!那婶子你就先给阿香穿,可有什么要我们准备的?” “其他的我都带着呢!就用点盏灯就行。”窦氏举了举手里的篮子,然后放在桌上。 大白天的,这正堂里亮堂,所以没有点灯。 听窦氏这么说了,宋秋便让阿灵把烛灯拿来点上,然后将几桌上摆着的点心端给阿香,招呼她拿着吃。 阿香却是先看向了窦氏。 窦氏见那盘子里的点心,看着就精致,这家想来是不差钱的。 他们家虽是土生土长的县城里人,但一家几口子人就靠她男人那给打铁铺打铁的手艺挣点工钱以做家用,还有个儿子在学堂读着书呢,日子不勤俭点,可过不走。 平常便就几乎很少买什么点心糖果的回来给孩子馋嘴的。 今儿宋姑娘送来那馅饼,皮薄酥脆,好吃的他们一家差点把舌头都吞了。 放那么多肉的饼子,他们也不舍得常做来吃的。 看着女儿眼巴巴想吃但又乖乖忍住没伸手去拿的样子,窦氏心里也有点酸,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宋姐姐请你吃的,你就拿一块吧,记得说谢谢哦。” 阿香一听可以吃,登时高兴得笑出了小酒窝,也不挑,乖乖拿起一块离自己近的,然后冲宋秋甜甜道:“谢谢宋姐姐。” “真乖,吃了再拿啊。”宋秋笑了笑。 阿香靠在窦氏身前认真吃着点心,窦氏耐心等她吃完,这空档,便和宋秋闲聊起来。 “宋姑娘是哪儿人啊?怎么在县城买了宅子却不常住?家里是来县城做生意还是什么?” 宋秋便道:“我是盘石镇人,置办这处宅子图的是方便,有时到县城来有个歇脚的地方,不然回回去住客栈也是麻烦咧。” 窦氏一听她这话,更是想到这宋姑娘家家境还不错了,要不然咋会就为了图个方便就直接在县城置办起了宅子了? 且穷苦人家,每天干不完的活,去镇上都不会常去,哪有时间往县城来。 不过估摸着应该也只是小富之家,真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在县城置办房产,也看不上玉祥坊,更不会只买一进。 想到今年十六的儿子,窦氏心中微动。 当下却没有露出声色,再附和着闲聊了几句,阿香也吃完了一块点心。 窦氏便将篮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准备开始给阿香穿耳洞了。 阿灵没有见过耳洞是怎么穿的,兴致勃勃的凑近来等着看。 第四百九十五话:挺好 窦氏准备了豆子和绣花针以及茶树根。 她让阿香站好,一边先拿了两颗豆子,一边跟她道:“娘要开始咯,早就跟你说好了的,待会儿可要记得忍住别乱动啊。” 阿香点头,小大人似的,“娘你来吧,阿香不怕痛。” “嗯,阿香真勇敢。”窦氏笑了笑,把一颗豆子放在耳后,一颗豆子在耳前,一起夹住耳垂的位置,然后用力的夹搓起来。 一动手,阿香就疼得惊呼出来,喊了声娘,又咬着牙忍住,眼泪在眼眶打着花儿。 随着越搓越用力,阿香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娘,太疼了!轻点,轻点吧!” “这可不能轻。”窦氏拍拍她,手上动作没停,也没减轻力道。 别说是用豆子磨搓且还得使劲磨搓到耳皮变薄失去知觉了,就是只单用手用力捏搓耳垂都觉得痛得慌,宋秋看着,十分庆幸自己来的时候已经这么大了,不用经受这个罪。 这受罪的劲儿,她都恨不得有把耳环枪帮帮她,给人一个痛快的。 见阿香哭得眼泪直流,忙拿了点心给她,转移她的注意力。 又过了好一会儿,窦氏才停了手,拿了绣花针在烛火上炙烤过之后,从变薄的耳垂处戳进去,再穿透。 阿香先已经痛得麻木了,这会儿被针戳,倒是也不觉得痛。 穿透之后,窦氏取回针,拿了干净泡过酒的茶树根穿过戳好的耳洞,然后接着用豆子磨搓另一只耳朵。 先才已经经历过一回痛了,这只就还好,虽然还是很痛就是了,但阿香吃着香甜的点心,倒也没哭两声。 等阿香的都穿好,窦氏笑着看向阿灵,“怎么样宋小姑娘?怕不怕?不怕就该你了。” 阿灵看了个全程,明白了耳洞原来是这样穿的啊,表示根本没在怕的,她挨一剑哪个不比这搓破耳朵疼? 当下坐过来,“来吧,婶子。” 坐下来了才反应过来窦氏那声宋小姑娘,刚想说自己不姓宋的,但话到嘴边就缩了回去。 姓宋就姓宋吧,跟阿秋姐姐姓也行。 她师父自个姓啥也不知道所以跟师祖姓的,后来捡了她,最开始都是丫头丫头的叫,然后发现她学武挺有灵气的,便就叫她阿灵了。 算起来,她也没姓呢。 宋灵,宋灵,挺好的。 窦氏还想着这姑娘打小就怕疼不肯穿耳洞的,这会儿肯定也费劲,但豆子搓上去,人就嘶了一声就面不改色的跟没事人一样了。 难不成真的要长大了穿耳洞才不痛? 窦氏都不禁怀疑了,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一直到耳垂变薄,绣花针穿进去,阿灵也没有叫一声。 等两个耳朵都穿好,窦氏看着阿灵这样,还真有些确定了。 她表妹的小闺女也该穿耳洞了,但就是因为怕疼,连豆子这关都过不了,所以一直没能穿成呢,她表妹急得不行,又舍不得摁着闺女逼着穿了。 要不她告诉表妹等环环大了再给她穿? 阿灵可不知道就因为自己不怕这个疼,另一个小姑娘就捱到了长大才穿耳洞然后痛得叫爹喊娘呢。 此刻她看着铜镜里自己两个耳朵都穿上了茶树根,十分高兴,还问窦氏,“婶子,这多久能长好可以戴耳坠啊?” “这每个人也不同,我小时候冬天的时候穿的,太冷了,遭了冻疮,断断续续的到开春都不长好,后头还受罪重戳了一次呢。” 所以她记着这个罪,才选了这个时候给闺女穿耳洞呢。 “就眼下这天气,不怕起脓,也不怕冻疮,顶多一个月就能戴上耳坠子了,要是好的快的,半个来月也有的!” 阿灵听着就道:“我皮糙肉厚的,肯定好得快!” 窦氏不由跟宋秋笑,“你这妹妹水灵灵的,偏说自己皮糙肉厚,也真是个有意思的丫头。” 宋秋没多解释,只道:“她可不就是皮嘛。” “我瞧你们两姐妹可是个顶个的水灵,你娘把你们教养得好,我都忍不住想跟她取取经了,我家阿香才六岁,还有得教呢。” 穿好了耳洞,窦氏也有心坐下来摆摆闲,反正她下午没事。 说着四下看了看,好奇道:“外头那是你爹吧?怎么没看到你娘?在家里没来?” 宋秋摇头,“我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我娘前两年也去了。” 父母双亡? 窦氏一愣,她也是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 “那宋姑娘家里还有什么人呐?” 宋秋淡笑,“家里还有祖母一起生活。” 窦氏听罢,顿了顿,儿子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了,虽然在学堂上着学,识字会写,但真要说考科举,却不是那块料的。 他们已经商量过,识字能写,再把算盘学好,将来出来了去谋个账房的活计做也是不错的。 所以相看媳妇,她也不想着多好的条件,跟他们家大差不差就行了,主要是人才好。 先才看着这宋姑娘吧,她心里一动,想着这姑娘长得体貌端正的,又落落大方,再看家境,小富之家,做媳妇挺不错的。 没曾想,却是丧亲孤女。 她就一个儿子,娶这样的媳妇似乎有些不太合适啊。 还是算了吧。 窦氏心思淡了,不往这上头想了,也就没有再话里话外的打听对方的情况了。 附和着摆闲了小半个时辰,便带着女儿告辞了。 窦氏母女离开后,阿灵放下铜镜,捻了块点心喂进嘴里,吃着看向宋秋,“阿秋姐姐,我瞧着这窦婶子像是想跟你说亲呢,不过听说只有奶奶没有爹娘,这不,那话头就缩了回去了。” 她说着撇嘴,“没爹没娘咋了?难道还不配嫁人了不成?” 三两下把嘴里的点心咽下来,她几步跨过来,到宋秋旁边坐下,托着下巴道:“阿秋姐姐,奶还想着给我相看呢,要不你帮我跟奶说说,别让我嫁,我也招赘婿行不行?” “你当赘婿那么好招呀?”宋秋给她灌鸡汤,“你还被这一个弄得对嫁人没信心了不成?真正属于你的良缘又怎么会嫌弃你这样那样呢?你真要遇到这个人了,他满心眼里都只是你,哪看得见其他的?” 阿灵听得耸耸鼻子,笑得贼兮兮的,“你是说周石头和李杨吧?满心眼里都只看得见一个人的,我见过的就只有他们两个了。” 宋秋:…… 她咳了咳,转移话题道:“你几岁被你师父收留的?可还记得那之前的事?” 阿灵想了想,摇头:“师父捡到我的时候我才两岁呢,当时我就被丢在一个草丛里,身上除了包着一块布,什么也没有,所以师父找不到我家人,就只好带着我浪迹江湖啦!” 第四百九十六话:乱 阿灵对于自己那所谓的生身父母,并没有想去找想去认的想法。 她十四岁之前,跟着师父浪迹江湖,过得挺快乐的。 十四岁之后,她遇到了阿秋姐姐,也挺好的。 什么父母家人,阿秋姐姐就是她的家人,奶奶就是她的家人。 除夕她可是跟着阿秋姐姐去上过坟的,奶奶也说了,她就是她的亲孙女一样的呢! 嗯,回头就让阿秋姐姐给她把户籍上了,正儿八经的姓个宋。 …… 宋秋他们在县城里待了五天,然后便有边关的消息传过来。 常胜军拿回马阳关后,又一路打下了昌乐国两座城池,势如破竹。 短短一个月,昌乐大军几乎全军覆没,无力再继续迎战。 是以,昌乐国请求和谈,并拿出诚意,由昌乐太子押着被俘的叛国贼厚王亲自前来洽谈事宜。 是的,昌乐国翻脸就不认人,出卖了厚王,并且拿他来当诚意,求得了和大历和谈的机会。 圣上下令,由常山王负责和谈事宜,命常山王世子押解反贼厚王回京。 消息传过来自然不是即时的,宋秋估摸着时间,想来这会儿常山王世子差不多也快到东陵县了。 李冬瓜听到这个消息,也就不禁高兴起来。 还有五天,张胡瓜他们就要流放上路了,不知道世子愿不愿意帮忙呢。 宋秋也想着快点见到李杨,安了张胡瓜一家的事,她也能放了心,好回家去。 虽然她让家具行送家具回去的人给她奶带了信让她安心,但毕竟出来这么几天了,新宅子估摸着也要竣工了,还得等着她回去交接了发工钱呢。 更主要的,她奶快过生辰了。 不是整生,虽不大办,但亲戚都要来吃个饭的,她可不能不在家。 …… 大历自开国以来,一直都挺太平的,也就三十来年前倭匪进犯打了一年多,闹得边东百姓苦不堪言。 但离南边且还有些远的,战事并没有波及到南边来,所以南边百姓该吃吃该喝喝,担忧的不多。 可这次昌乐国攻打大历,首当其冲的就是南边几州。 几州的百姓流离过来,弄的不安宁的。 虽说最后没有打到荆州府来,但整个府内的人谁没提心吊胆过? 更甚的,还举家逃亡出去了后头又辛苦返回家乡。 所以,骂起昌乐国来,大家都不遑多让的。 而骂起厚王这个叛国贼来,就更是歇不住口。 可再骂昌乐国,那也是别国的,如今还要和谈了,最后割地赔银的,那都是上边的事,跟他们小老百姓扯不上关系。 但厚王不同啊! 这就是他们大历的王爷! 却叛国通敌,在背后捅刀子,给敌人大开方便之门,如此不忠不仁不义之辈,人人得而诛之! 王爷怎么了? 从前他们还真不敢骂, 可谁叫他叛国通敌的? 皇上都要把他抓回去治罪严惩呢,还怕他们骂了遭殃? 是以,大家骂起来一点不嘴软! 有人风声收得远,知道今儿常山王世子押着反贼厚王就要进城了,一传十十传百的,众人纷纷聚集到南城门的长街上。 你提一篮臭鸡蛋,我抱一把烂菜叶的,就等着人进来了。 此时不骂,更待何时? 等人过了东陵县,他们还能跟着往京城去骂不成? 几乎全城的百姓都来了,把长街围得水泄不通的,只留出一条被官差拦出来的路够车马通行的。 阿灵也拉着宋秋来凑热闹,挤在了最前面的位置,保管待会儿看得清清楚楚的。 一连晴了好多天的,今儿一早就阴沉沉的,冷风吹着,呼呼的,随时都要下雨的。 这会儿还真就淅淅沥沥飘下了小雨来。 但这也阻挡不了百姓们等着丢厚王鸡蛋的决心。 反而大家都说呢,早不下雨晚不下雨的,偏偏厚往要进城了就下雨了,这是老天爷都看不惯厚王呢! 千呼万唤始出来,眼见着雨有下大的迹象,终于,城门口有了动静。 “来了来了!”阿灵伸长了脖子,远远的就看着了车马正缓缓进来。 一队骑兵打头,随后是一辆偌大的马车,马车后头则是一辆铁笼囚车,再其后,就是一支长长的官兵队伍。 马车两旁有马骑行护着,左边棕红大马上穿着盔甲的少年看着有些眼熟。 阿灵愣了愣,随后指着那人让宋秋快看,“阿秋姐姐你看!那是李杨哥!” 站在后头的李冬瓜听见了,赶紧顺着看了过去,待看到穿盔甲的真是李杨时,激动的脸都红了。 这是他儿子,他儿子穿盔甲呢!像个将军似的!真俊!真威风! 宋秋在阿灵喊之前就看到了李杨了,她得了李杨的信的,知道李杨上阵杀了敌,还杀了不少,积攒了不少军功,在阵前,常山王就给了他个小把总当了,说是等班师回朝还要论功行赏的。 也就是说他现在手底下是可以带着一百多号人的,穿个盔甲骑个马还不是正常? 还别说,人靠衣装马靠鞍,穿着一身黑盔甲的李杨看着还真精神,浑身都是硬朗阳刚之气,威风凛凛,看得人心里火热火热的。 两边围观的百姓人山人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但李杨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宋秋。 见宋秋也看到了他,他兴奋得恨不得立马就奔过来的,但好歹在战场上滚打了一遭,知道眼下这个当口可不能这样做。 便小幅度的朝宋秋这边挥了挥手,又咧了一个大笑。 离得更近了,车队没停,他也不能停,经过宋秋这边,他手做喇叭状在嘴边,无声的做了个嘴型:等我。 宋秋看得扑哧一笑,冲他点了点头。 李杨顿时乐了,回过头去,目不斜视,装回了正经来。 李冬瓜只看着儿子好像冲这边说啥了,却没听清,忙问宋秋,“阿秋,他说啥?” 宋秋就道:“让我们等着他呢,应该是收到信了,咱们看过热闹就回去吧,估计待会儿他就来找咱们了。” “行!” 百姓们盯紧了铁笼囚车里的厚王,见到了近前,自己够得着了,就纷纷朝囚车扔起了臭鸡蛋和烂菜叶,嘴里还大骂:“叛国贼!大内奸!” 阿灵也激动的捡了人家落掉的菜叶子去砸,她有内力,砸得又准又狠。 要问这里最想厚王死的是谁,那肯定是她了! 要是众目睽睽之下杀了厚王不被治罪,她肯定提剑上去了。 群情激昂,拦路的官差几乎都快拦不住。 就在此时,突然,两边的房屋屋顶有数十名黑衣人掠下屋顶,朝囚车而来。 “小心!有人劫囚!” 顿时,场面乱了起来。 第四百九十七话:劫囚 黑衣人径直奔囚车而来,官兵护着囚车挥剑抵挡。 拦路的官差也忙着对付黑衣人,百姓乱了起来,纷纷逃窜。 囚车正好走到宋秋几人的位置,这一乱,就成了打斗的中心,跑都跑不及。 眼见着一个小童被挤得摔倒在了地上,阿灵忙一把去将人扶起来。 转头就有一个黑衣人掠过头顶一剑刺死了前面的一个官差,血溅三尺,糊了小童一身,小童当场就吓昏过去了。 阿灵脸上也被溅了血迹,将小童还给哭着奔过来的妇人,忙回向宋秋身边,紧紧抓住她往那面跑。 黑衣人见官差团团围住囚车,靠近不得,一人咬牙,转头挥了剑就开始朝还没跑掉的无辜百姓砍去。 其他人见状,也分出几个来乱杀起百姓来。 官差见百姓遭殃,自然要救。 这一下分出不少人来,几个黑衣人逮住空隙,跃上了囚车。 前头马车旁,万山万达纵身而来,和黑衣人纠缠在了一起。 眼看着百姓倒地不少,官差也死伤无数,拉着宋秋已经跑出去的阿灵把宋秋交给杜传福,“你们先走!” 回身抽出腰间软剑,脚尖一点,飞身前去,挑开了一名黑衣人刺向一百姓的剑。 然后飞身冲向了囚车。 想救走厚王? 没门儿! 有阿灵加入,再加上万山万达,以及挥着一把弯刀的李杨,和众数官兵,黑衣人渐渐不敌,死得只剩下最后三个。 两个身形高壮点的,紧紧护着那矮好些的黑衣人,边打边退。 “快走!” 阿灵一个飞跃紧追不舍,再加上万山万达,都是武功高手,六个人打得难分难解。 很快,两个黑衣人都受了伤,其中一个不要命的挡住阿灵一剑,又徒手去接了万达一剑,手掌断裂,他大喝:“快带主子走!” 另一个黑衣人红了眼,护着那矮瘦的黑衣人赶紧往后撤。 阿灵脚尖一点,一个空翻,落在了两人前头,剑风凌厉,锐不可当。 撤退不得,两人只能迎战。 万山随后也追上来,十几个回合之后,那高个黑衣人也受了伤,他拼出一条血路,让矮个那个黑衣人快逃。 阿灵刚要追,被黑衣人斜刺一剑过来,翻身躲挡,一剑回过去,挑破了黑衣人的肩头。 这会儿功夫,那矮个黑衣人已经跃上屋顶逃了。 跑了一个,剩下这个,被万山和阿灵合力给活捉了。 阿灵动作快,一剑挑开了黑衣人面巾,看清这人面目,顿时就是一愣。 她就说这路数有些熟悉呢! 这不是那次在客栈来试探她功夫交过手的那络腮胡大汉嘛! 那跑掉的那个,就是那红衣姑娘了? 难怪来劫囚,敢情是那千城郡主! 不过厚王都被抓了,厚王的家人怎么没被一起抓了? 阿灵奇怪,回身就看到李觅下了马车过来,想着他们算是挺熟的,便好心告诉道:“世子,跑掉的那个好像是千城郡主。” 李觅点点头,“猜到了,多谢你出手帮忙。” 阿灵摆摆手,表示没啥,又好奇,“通敌叛国不是抄家的大罪?怎么只抓了厚王一个呀?” “千城郡主外家是武林世家,有高手相护,所以叫她给逃了。”皇家之事,李觅不欲多说,随后道:“告诉宋姑娘,信我看到了,待会李杨会来一趟的。” 阿灵点点头,退到一边,看着车队重新出发往县衙的方向去了。 她回头快速回去,到先才的巷子里,见宋秋三人还在这里,并没有走。 知道是在等她,她不禁暖心,嘴里却道:“幸好那些黑衣人一心劫囚车也不是真的对百姓穷追不舍,要不然你们就在这儿,一下子就被杀过来啦!阿秋姐姐,上次我就跟你说了,遇到危险你先跑,不用管我的,我的功夫你还不放心?” 宋秋笑笑,没多说,只问道:“那些黑衣人都抓住了?” “抓住一个,跑了一个,其他的都死了。”阿灵摇头,“那是厚王的女儿,就是上次咱们客栈来的那个红衣姑娘。” 宋秋点点头,也猜到了,肯定是厚王的亲人嘛,不然谁大费功夫来劫囚。 幸好没有得逞,厚王这种叛国贼,就该伏法,可不能让他逍遥法外又跑出来祸害人。 这场战事,就因为他,死了多少人? 给他千刀万剐都不无辜。 “对了,世子让我告诉你,信他看了,待会儿李杨哥就会来找我们的。”阿灵又道。 李冬瓜一听,赶紧道:“那咱们快回去吧?对了,阿杨知道地方不?” 宋秋点头,“知道的。” 因今儿人多,南城离得近,他们就没有坐马车来,这会儿从小路回去,不多时,就上了拱桥,回到了城东簪花胡同。 进了门,宋秋看着时辰,差不多要到午时了,世子他们停在东陵县估计也挺赶的,李杨应该不会吃午饭就会过来的,当下便进了厨房,准备做饭。 李杨爱吃她做那糖醋排骨,可巧今儿正好买了排骨。 排骨剁成小块,冷水下锅。 水开撇去浮沫,然后捞出来在冷水里激一激,泡一泡。 锅里放油小火炒出糖色后,倒入排骨翻炒上色,再下姜片八角桂皮等调料翻炒。 紧接着,倒入热水,没过排骨,小火慢煮。 醋汁分两次加入,最后大火收汁,出锅,再撒上熟芝麻。 排骨做好之后,宋秋又炒了三个菜,烧了一个汤。 数量少,但份量都挺多的,把要送去牢房的留出来,其他的刚摆上桌,外头就有人敲门。 阿灵和李冬瓜在忙着端菜上桌,拿碗拿筷,杜传福听到敲门声正要去,就被阿灵挤着眼睛给拉住了。 宋秋在厨房里,把做了饭的灶台这些收一收,刚出来,听到敲门声,再看阿灵他们都在正堂里,她离大门近点,便出去开门。 门闩拉开,门口站着个白净的少年,见开门的是宋秋,脸微微红了起来。 宋秋一愣,她以为是李杨的。 这少年正是隔壁的方言,也就是窦氏的儿子,在城东一家学堂读书,学问不算拔尖,但也识字会写,不是半罐水,倒也配得起他这斯文的样子。 昨儿宋秋和阿灵回来,就正好碰到方言出门的,当时窦氏也在门口,所以两厢打了招呼。 当时这少年就偷摸盯着她看又不好意思的样子,她当时也没放在心上。 怎么今儿还敲门来了? “有事吗?”出于礼貌,她问道。 第四百九十八话:少年 “宋姑娘,那日你做的馅饼特别好吃,我娘今儿也试着做了,拿些与你尝尝看。” 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一身青衣,身形修长,白净斯文,又长得端正,望着她的脸上带着一丝腼腆,将手里的碗往前送了送。 那双手白嫩,手指纤细,就是那种读书人的手,没做过俗事的手。 宋秋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一时却说不上来。 “那谢谢窦婶子了。”她伸手接了过来,“我把碗腾给你。” 说着转身进厨房把饼放了,拿了空碗出来递给方言。 方言接了,却杵在原地没动,神情有些扭捏,脸也更红了,张嘴想说什么,酝酿好久也没说出来。 见人没走,宋秋本是也不好关门的,但人杵着半天不说话,她也不能一直站着不是? 便道:“我得进去吃饭了,方公子回吧。” 说罢转身就要进去。 “宋姑娘!”方言急急喊了一声。 宋秋扭头,眼带问询:还有什么事? “那个,我……” “阿秋!” 两道声音前后响起,后头这声拍断前头的声音,由远及近。 宋秋抬眼,便见李杨健步如飞的从巷口过来,下意识的,她就露了笑,“李杨哥!” 方言刚鼓起勇气想说的话就被阻了回去。 他看着宋秋的笑脸,再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大步走来的少年。 少年高大威猛,浑身阳刚之气,眉目之间似乎有一丝肃杀之气,叫人望之心生却意。 方言下意识退了一步。 李杨老远就看到一个男人在和宋秋说话,那男人身材修长,走得近了,见这男人白白净净跟个女人似的,他心里登时就是一紧。 阿秋喜欢长得白的,他这两个月战场杀敌,饱经风霜日晒,更黑了,更糙了。 一股浓浓的危机感侵袭而来,他大步流星,几步走过来,走到宋秋身旁,看着对面的方言:“阿秋,这是?” “这是隔壁的邻居。”宋秋应了一句,便即道:“你没吃饭吧?我刚做好了饭,还做了糖醋排骨,正等你呢!” 隔壁的邻居? 李杨下意识的挺了挺胸膛,嗯,他站在阿秋身边,这小子站在对面。 都是邻居,那也是不一样的,他可是看着阿秋一起长大的! 又听到后头这话,李杨登时咧了个大嘴角,“没吃没吃!就是回来吃呢!做了我喜欢的糖醋排骨?哎呀!我正馋它呢!” “走走走!咱们快进去吃饭!”说着,拉着宋秋就往门里去。 宋秋见他笑得跟二傻子似的,莫名也有些好笑,心里该有点酥酥的,没犹豫就被他拉着往里头去。 “宋姑娘……”后头方言眼巴巴喊了一句。 宋秋回头飞快说了一句,“方公子快回去吃饭吧!” 又看方言那神色,她心里一个灵光乍现,突然明白刚才那怪异从何而来了。 她上辈子看多了校园言情小说,打青春期起,就幻想着能拥有一个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瘦瘦高高的男朋友,后来谈了两个,也是这一类型的。 可惜没能长久,后来年纪大了,也该成家了,家里让她相亲,她下意识的也是想找这一类型的。 她觉得她就是喜欢这一类型的了。 可她看到白净斯文身材瘦高的方言却没有一点心动的感觉。 这就是怪异之处了。 而她刚看到一身阳刚之气男儿气概高高大大的李杨心里却悸动起来。 她垂眸看到李杨的大手无意识的拽了她的手腕往里头去,却没有想抽回手的意识。 也许是奶奶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李杨,又或者是跟李杨实在太熟了,相处起来也觉得轻松,亦或者是因为那个上元节的晚上。 总之,似乎好像有什么感觉,渐渐变得不一样了。 宋秋微微扯了别嘴角,并没有阻止这种感觉的滋生蔓延。 李杨拉了宋秋进屋,见宋秋并没有甩开他的手,心里偷乐不已,回头挑衅的看了方言一眼,宣誓主权一般。 这小子眼神一看就没藏好鸟,喜欢阿秋? 个小白脸,想跟他抢阿秋? 门都没有!窗户也没有! 方言看着两个人就这么进去,门缓缓关上,神色不由失落起来。 那个男人是谁? 为何这么亲近的喊宋姑娘的闺名? 还拉着宋姑娘的手? 宋姑娘已经定亲了? 他落寞的回家去,刚进门,窦氏就在门里看着他。 “我让阿香去送的,你怎么揽了这个活?不是在房里看书吗?” 方言掩饰起神色,“我就是眼睛酸了,出来走走而已。” 窦氏关了门,一边往里走,让儿子跟上,一直进了屋才道:“我是你娘,你心里想什么我还不知道?” “昨儿在门口遇到宋姑娘,你看她的眼神都不对。” “娘知道你听到了我和你爹说的话,可你只听了前头,没听后头呀! 这宋姑娘是各方面都不错,长得也俊,性子又好,这整个簪花胡同都挑不出来第二个,我也喜欢,是想说给你当媳妇来着。” “但我打听了,她父母都没了,还都是病逝的,这丧亲之女,咱们家可不能娶。” “你可别想着了,娘托了你姨母,定会给你相看个好的,你大可放心,娘还会害你不成?” 方言今年十六,过完年窦氏就说过今年要开始给他相看了,少年慕艾,他心里也是正幻想着未来妻子并且也期待成亲的。 前两天就不经意听到爹娘正在说起隔壁宋姑娘,他上了心,以为这就是爹娘要给他说的姑娘了,所以偷偷躲着瞧了的。 在昨儿之前,他就瞧过宋姑娘了。 宋姑娘长得娇小玲珑,五官精致端正,气质清雅。 这就是他心里想的姑娘啊。 可惜,娘原来并没打算给他说宋姑娘。 什么丧亲之女。 他想说他并不介意的。 他就是喜欢宋姑娘这样的。 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况且宋姑娘好像已经定亲了啊。 他有些闷闷道:“宋姑娘定亲了。” 窦氏一听,也是没想到,她起初只是觉得宋姑娘好,倒是都没问人家定没定亲。 幸好,幸好她没打算的。 要不然贸然请人去提亲,结果人家定亲了,传出这个胡同,那他们家可没面子,还影响儿子再相看别家呢。 幸好定亲了,也好,免得儿子不死心。 少年慕艾,过了就好了。 她神色缓和起来,“言儿,你放心,娘会给你相个更好的的。” 第四百九十九话:好小子 李冬瓜两个多月没见儿子,见儿子越来越有男子气概了,那浑身的气势,连他这个当老子的,都觉得有些混怕呢。 他不禁自豪,咧着嘴伸手拍了一把儿子的胳膊。 那胳膊硬邦邦的,叫他这常年做活的人都觉得手掌心吃痛。 他更是满意欣慰,“好小子!” 这小子,他当爹的,打小照顾的时候不多,又打小就是有主意的,八九岁就非得也敢往镇上去混。 他还以为这小子一辈子就是个二混子没甚出息了呢! 没曾想他就凭着自己,硬是混出了一条路,混到了世子身边去。 如今还跟着上了战场,杀了敌呢。 “怎么样?你头回上战场的,怕不怕?有没有受伤?” 心上人在侧,李杨巴不得吹嘘自己的能耐,哪有说怕的? 尽管他头一次见识那么多人打在一起,那不要命的打法,身边的战友一个一个的倒下,堆满了整个山野的死人,血液侵满了脚下的土地,心里也是害怕的。 可他这会儿却一点不显,“不怕!怕啥?爹瞧我这甩膀子的肉,是不是又结实了? 常山王赏了我一把八十斤的大弯刀,我甩着就跟根棍子似的,轻松得很!我就舞着这把弯刀,杀了不少敌人呢!常山王亲提了我当总旗呢! 等大军班师回朝,还会论功行赏的,以我杀了那么多的人头,怎么着也能弄个小将军当当的!” 说罢,李杨想到什么,顿了顿,又道:“不过,突生了这种事,我已经求了世子,愿意以军功抵,看能不能换得四叔一家不被流放。” 李冬瓜忙问:“世子咋说?可行?” “以功抵过也不是没有的事,但圣上下令抄家灭族,也不是什么小事,谁叫张杏花胆大包天,敢谋害皇子?我听世子说,大皇子本就体弱,经此一遭,估计没两年好活的,如此情形,圣上哪能轻易赦免?” 李杨看了宋秋一眼,“不过,咱们这情形又有些不同,世子说了,不用军功,他也愿意替四叔一家跟圣上求情,此番到了东陵县,他也会先吩咐县令,先不急着流放四叔一家,等他回京面圣后,如果不成,再流放不迟。” 宋秋听明白了李杨的话。 松山村二十五户,都是金甲卫后人,此番太公将铜鸟宝藏全部献出,也是有这些宝藏,世子才能招兵买马,并以白银奖赏激励士兵杀敌。 张家犯的也不是谋逆大罪,说白了,就是都被张杏花牵连而已。 不叫所有人免罪,只求赦免张胡瓜一家,所以世子看在铜鸟宝藏的份上,还是愿意出面求情的。 她就是知道这点,知道世子也不是那么不讲人情的人,所以才有信心的。 此番看来,果然没有盲目自信啊。 等世子进京,不管如何,只求圣上知道铜鸟宝藏内幕后,不说完全赦免,只要能改了流放,就算是充为奴籍,李杨也能想办法将他们一家买回来重回良籍的。 想来圣上也不是不听人讲理不近人情的暴君。 如此,倒是也可以松口气了。 李冬瓜也松了一口气,他本先是心里一紧的,但又听得后头这话,只要世子肯帮忙就行,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起码老四一家不必立马就被流放。 而他以为李杨说的这情形不同都是因为李杨在世子跟前当差,得世子青睐的缘故。 所以心里还挺自豪咧。 知道了老四家八成是没大事的,李冬瓜心里也轻松了些,便忍不住问起儿子,“那世子要进京,你也要跟着进京?” 李杨点头,“这是肯定的。” 李冬瓜不由有些惆怅,儿子小,他们不能陪在身边,现在他们可以陪在身边了,也想陪在身边,可儿子却大了。 儿子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忙碌啊。 他只能笑笑,叮嘱儿子在外奔波保重自己,别担心家里。 李杨点头,余光又偷偷暼了暼身边的宋秋,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咬在嘴里,甜味居多,甜进了他心里一般。 “放心吧,爹,等这次和谈完了,大军班师回朝,论功行赏后,我就跟世子讨个恩典,请他帮我就近安排个差事,到时候离家近,我得空就常回家来的!” 他说给爹听,也是说给身边的姑娘听。 李冬瓜听了这话,果然欢喜,表示就等着了。 宋秋目光也微微动了动,但没有说话。 吃过饭,李杨也得回去了,他如今当着差,不能离岗太久的。 回来这趟,也是世子同意了要他回来回信,好叫宋秋他们不会一直担心。 而明儿一早,他们就得继续启程往京城去。 等再回来,估计又是两个月后的事了。 李杨心里有些不舍。 起身要走时,频频看宋秋。 阿灵挤着眼睛,“哎哟,吃撑了,上个茅房去!”迅速溜了。 李冬瓜咳咳咳,“我还得给胡瓜他们送饭去,我先走了。” 杜传福懵了懵,落后一步,“我,好像没米了,那个,姑娘,我买米去。” 正堂里一空,只剩下宋秋和李杨。 宋秋憋住笑意,看向李杨,“我送你出去吧。” 李杨摸了摸后脑勺,“好!” 两人一起往外头走,刚都借口出来却在阿灵的带头下猫在坎阶下偷听的三人哪想到后脚他们就出来了。 赶紧往茅房跑的往茅房跑,往厨房跑的往厨房跑。 宋秋:……大可不必这样。 一路走出门口,李杨才问出一句,“上次送你那礼物,你可喜欢?” 那胭脂是好闻的玫瑰香,宋秋挺喜欢的,她点头,“还行。” 李杨就笑了,“那我这次去京城,回来又给你带!” “别!那一盒就够我用很久了。”她很少搽的。 李杨拍拍胸脯,“放心,我有银子!世子按人头给赏银呢!这回我挣了不少,都在世子那儿跟我存着呢!别说买几盒胭脂了,讨十个媳妇都没问题!” “你还想讨十个媳妇?”宋秋瞥他。 李杨一愣,反应过来,急忙解释,“没有,我没有,我就这么打个比方,阿秋……” 解释的乱七八糟的,就怕宋秋不信,误会他水性杨花。 最后一咬牙,脱口道:“我想讨的媳妇只有你!” 这话说出口了,好像就不那么扭捏了。 他顿了顿,目光定定,“阿秋,打小我就喜欢你了,早在那时候,我就想过,长大了一定要讨你当媳妇的!” “现在我们都长大了,我一直都想问你一句,阿秋,你……可愿给我当媳妇儿?” 宋秋当然知道,也早就知道。 她默了默,看着李杨急得满头大汗却又深情的目光。 忽而问道:“那你是喜欢从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第五百话:从前和现在 李杨一愣。 从前的,现在的,不都是阿秋吗? 他挠了挠脑袋,有些不明白。 “有什么不一样吗?” 宋秋道:“那我换个问法,你觉得现在的我跟从前的我一样吗?” 李杨闻言,认真思索起来。 “我记得我们从前跑山玩的时候,有只毛毛虫掉到你衣服你了,你都吓得哇哇大叫的,可去年,我见你杀羊剥皮居然都能面不改色了。” “当时我还觉得不可置信呢,嘀咕的时候被袁奶奶听到了,她跟我说呀,人总会长大的,长大了,就总会跟小时候不一样的,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觉得这话也是没错的,你瞧我,我小时候跟栓子他们打架从来都是被按着打的,可现在呢,就说栓子打猎有多厉害,但他搁我跟前,喊上他哥哥一起,都打不过我呢!” 他说着笑起来,“我小时候就没想到过,有一天我会认识世子,还跟在世子身边做事,且还上了战场,还那么有胆气,杀了那么多敌人。” “我也没想过,你长大之后会这么能干,不但想出那么多没有吃过的吃食,还能开客栈,卖吃食方子,还在镇上和县城都买了宅子,全是靠自己,明明都是一起长大的,你的脑子怎么就那么好使?” “要是人到长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没有一点变化,那人长大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你要是问我的是这个意思的话,我想想啊,我喜欢小时候胆子小的你,也喜欢现在落落大方的你,喜欢小时候勤劳可爱的你,也喜欢现在贤惠温柔的你,喜欢小时候活泼机灵的你,也喜欢现在聪明稳重的你。 总之,不管是小时候的你,还是现在的你,以及是以后的你,我统统都喜欢。” 宋秋听了,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胆子小,勤劳可爱,活泼机灵,是那个宋秋。 落落大方,贤惠温柔,聪明稳重,是她这个宋秋。 可在李杨眼里,他们都是宋秋,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区别只是小时候,和长大后而已。 她也没办法跟李杨明说她不是从前的那个宋秋了。 但仔细想想,李杨喜欢的,现在的落落大方贤惠温柔聪明稳重的宋秋,不就是她吗? 而且往后的所有日子,都是她这个宋秋。 想起来,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人真的事事都那么较真,那也真的太累了。 现在她就是宋秋,宋秋就是她。 享受当下,听从自己内心的感觉就是了。 这般想明白,宋秋忽而笑了。 她看着李杨,轻声道:“好了,不早了,再不回去,世子可要找你了。” 李杨愣了愣,也突然跟着笑,然后飞快问了一句,“那阿秋你想当我的媳妇吗?” 宋秋没有直接回答想还是不想,她道:“先安心上京吧,注意安全,等你谋定了差事回来,咱们再说。” 她喜欢的日子是安定的,平平淡淡,一家人在一起,但李杨要总是满处跑,常常分离,那样的日子,也有些不太好过。 好在李杨说会谋个就近的差事,常常回家。 所以,就等他回来再说吧。 李杨也听明白了宋秋的话,他看着她小小的脸,开心的不得了,重重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阿秋,等我回来!” …… 县令大人就知道李杨是世子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是不同的,所以对于李冬瓜贿赂了牢头给张胡瓜一家便利,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多管。 这不,果然没有拍错马屁。 本来还有两天,他们这些人就要上路被流放了。 可世子一到,就喊了他去吩咐,先让其他人流放,按下张胡瓜一家四口不动,暂时先留在县衙大牢,等他上京禀明圣上之后,再做打算不迟。 县令大人自然是唯世子令是从的。 于私,常山王于他有恩。 于公,圣上信重常山王和世子,世子那可是圣上跟前的红人,他岂有不给面子的? 所以,县令重签了文书,让张南瓜等人如期流放,张胡瓜一家四口则是继续留在大牢。 不但留,还要继续行方便,免得人在牢里病了死了的不好交代。 毕竟,听说那李杨在此番一战中,大出风头,还得了常山王赞赏,杀敌无数,升了总旗不说,等回京,还要论功行赏的。 这等人才,他也是要巴结的呀。 至于张老豆,已经定了案,是要秋后问斩的,便就不跟着流放了,只等秋后,拉出去行刑就是。 要知道这人也是厉害的,去年关进来时,跟个残废没啥区别,大冬天的那么冷,他们都以为这人活不到开年的。 没曾想,人顽强得很,不但一口气不咽,还能说话也爬得利落了。 但这些日子吧,大受打击,听说都烧糊涂了,为怕人提前死了,他还叫人请大夫看过,但大夫也是摇头,能挺多久,就看各人造化了。 也不知道这人挺不挺得到秋后? 县令大人估计有点悬,因为刚刚属下来报,李杨往大牢去了。 李杨如今是常山王麾下常胜军中的总旗,七品官,文比武重,也相当于一个中县的县令官了呢! 一身盔甲,威风凛凛,一干狱卒包括牢头见了都是点头哈腰的份儿。 “李大人,这边请,您当下脚下,就在前边了,马上就到了。” 阴雨天的大牢里更显阴冷潮湿,昏昏暗暗里,也更叫人昏昏欲睡。 牢房里关着的人或睡或无精打采。 突然,狱卒谄媚的声音由远而近,叫听见的人都一激灵,好奇是什么人往牢房里来了,竟使得寻常和黑阎王一样凶恶的狱卒这么恭敬。 李大人? 他们的县尊大人也不姓李啊。 大家都好奇的朝甬道那头看去。 很快,只见狱卒簇拥着一个一身黑盔甲的人缓缓进来,连牢头都在前头带路。 近了,更近了。 先是最近牢房的冯氏等人一愣,紧接着,后头一间的张地瓜等人也是一愣。 众人震惊中,一行人也停在了张老豆的牢房门前。 一片安静中,有人突兀惊出声,“那!那不是张杨吗?!” “是张杨!他不是在镇上跟一群二混子混日子?怎么穿着……”有人不可置信,使劲揉了揉眼睛,认为是自己眼花了。 迷迷糊糊的张老豆感觉有人停在身前,他睁眼,就能从门柱间隙里看到近前的一排靴子。 耳朵里听到张杨两个字,他浑身一震,使劲抬眼往上张望。 顺着一双靴子往上,便见黑色的盔甲,腰配弯刀,再往上,是一张正居高临下带着笑意俯视着他的脸。 那张脸,熟悉得叫他想要吐血。 而事实上,他喉上腥甜。 噗! 一口血猛地喷涌了出来。 第五百零一话:气死 看着张老豆不可置信的神色,以及吐血的样子,李杨笑容愈发扩大。 他缓缓道:“你也是曾上过战场,在军队里待过的,应当知道我这身盔甲是什么职位能穿的吧?” “不过也就是个七品总旗罢了,要是你大孙子能考上举人或进士,当个下县县令都是从七品,再厉害点的,要是个上县县令,那可是从六品了,可比我这七品武官厉害多了!” “对了,你大孙子啥时候中举啊?” 李杨说着一顿,忽然又恍然大悟一般,“哎呀!我倒是忘了,你二孙女犯了事,带累了大家都被关进了大牢呢!听说后日就要流放了?” “这一流放,可是再也没有回来的可能了,西北矿山,那可是暗无天日的地方,每天有挖不完的矿,干不完的活,你大孙子应该没法再科举了吧?” “真是可惜呢!” “我还等着你孙子孙女光耀门楣,你好在我跟前得意的炫耀,奚落我不如你的孙子呢!” 李杨并没有压低声音,说的话整个牢房的人都能听到。 张老豆双目猩红,整个人颤栗不已,气的! 离得近的,清楚的能听见他那大喘气的吭哧吭哧的声音,仿佛随时都能喘过去似的。 对面的张松脸色也难看至极,瞪着李杨的背影,恨不得啖其血肉。 他已经很窝火了,恨不得把张杏花这个该死的害人精给挫骨扬灰,可偏偏李杨还来这么笑话他! 笑话也就算了,他从前一直看不起李杨这个只知道跟二流子混日子整天偷鸡摸狗的同奶奶不同爷爷的堂弟的。 可现在,他是阶下囚,对方却是官身,如此不同境遇,真是天大的笑话啊! 张松气得都快抓狂了。 而其他人,张南瓜冯氏,张地瓜柳氏,这些人的神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往日里看不起的二混子,没出息的愣小子,有朝一日,翻身一变,竟成了什么总旗,还是七品的官儿! 反观他们,往日里有多自得,有多优越,如今就有多狼狈,多凄惨。 偏偏这个该死的小子还在那里耀武扬威的炫耀嘚瑟。 真想冲出去掐死他怎么办? 可惜他们在牢房里,人家在外面。 张老豆气得死死瞪着李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且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耳边回响起那个雨天,在松山上,李杨说过的话。 “杀你?就这么杀了你可太便宜你了,我得要你亲眼看着,你的种是怎么个出息的,再让你看着,你瞧不起的老实懦弱的李大锤的种又是怎么个出息的。” “到时候你看吧,到底是你的好大孙能中举当官呢,还是我能出人头地衣锦还乡呢?” “留着你的狗命,给我好好看着吧!” 一遍,又一遍。 再配着当下这个境遇,李杨好整以暇高高在上的样子晃在眼前。 自从儿孙都蹲进大狱,本就饱受煎熬心灵摧残的张老豆终于支撑不住,口中血喷溅如柱,头一歪,一个白眼,翻了过去。 牢头和狱卒们也是深处其中,听着看着李杨把张老豆气得如何的,见人吐血歪了去,那脸色惨白,怕是有些不好,牢头赶紧给狱卒使了个眼色。 狱卒领会,蹲下去伸手进去探张老豆的鼻息。 忽而,手一抖,抬头看牢头,摇了摇头。 死了? 牢头一哆嗦,下意识看李杨。 李杨睨他,“听说张老豆这些日子都在发热,县尊大人不是请了大夫看的?大夫怎么说来着?” 大夫说没多少日子好活了,可也没有这么快啊! 这人分明是被李杨活活气死的。 但人已经死了,他敢得罪县尊大人都要巴结的世子跟前的人? 牢头正色道:“大夫说了,这张老豆已是强弩之末,没两日好活了,我估摸着也是今明两日这人就得咽气了的,也是他命该如此,不过反正都是要死的,倒是叫他好运气,逃过了身首分家的下场。” “王二,赶紧去禀县尊大人,就说张老豆病没了。” 狱卒王二领话,立时就去了。 对面张南瓜等人只看到张老豆先后两次吐血,最后一次还白眼一翻,头一歪,以为是晕了过去。 没曾想狱卒探了鼻息,李杨说了那么一句,牢头就睁眼说瞎话,说人病没了。 本就气得不行的张松猛然叫出来,“我爷爷不是病死的!是李杨谋杀了我爷爷!你们官官相护,想掩饰他的罪行,徇私枉法?!” 张松一点,张南瓜几个也赶紧一同阵线大嚷大叫起来,口口声声都是为张老豆申冤,替他声讨凶手。 可实际上,对于张老豆就这么死了,没哪个真真的就有多伤心难过的。 他们只是见不得李杨得势,逮到一点有可能的机会,想把他也从那个高度给拉下马而已。 所以,他们为此不遗余力,喊得嗓子都要哑了,震得牢房都要塌了似的。 牢头根本不用看李杨眼色,手一抬,就给了狱卒们示意。 然后狱卒们挥了棍子开门进去,把嚷叫的张松等人狠狠棍打了一通。 牢头看着缩着趴着痛得呻吟连连的众人,毫不客气的冷笑道:“还有这个精力管别人?瞧你们闲的! 等后日一上路,有你们好受的!能不死在流放路上最好!可活着到西北矿山,等着你们的也是不见天日生不如死呢!” 牢头这话一出,众人想到后日他们被流放已成定局,一时间,都不由悲从中来。 刚才的统一战线登时分崩瓦解,其他人都齐齐咒骂怨怼起张地瓜两口子来。 张地瓜自个也是悲愤不已,恨不得没生过那害人的女儿,被众人谴责,他此时也是没有再辩解的力气。 余光不经意瞥到斜对面安然一隅的张胡瓜一家,他看了看走道上站着的李杨,心里一恶,大声道:“老四!瞧瞧你的好侄儿!人家当官了,如今多么出息?可再出息,人家也不救你一家呢!你再好吃好喝的过了这么多天,最后还不是要和我们一起流放?说不得还会死在路上呢!多惨?可惜啊!” 张胡瓜听见了,明白他这是挑拨离间呢! 想让他恨二哥他们? 他又不傻。 害得他们一家要被流放的,不就是老三的好女儿? 二哥守在县里,每天不辞辛苦送吃送喝,好吃好喝了这么多天,虽然最终还是被流放这个命运,但他也认了。 他压根不搭理张地瓜,看着李杨如今这么出息了,他心里也是替二哥二嫂开心的,也替他娘高兴。 张胡瓜没搭理,牢头却冲张地瓜一笑,“叫你们别瞎操闲心,还不听!别人用得着你管?” “告诉你们吧!李大人此番在常胜军中立了大功,常山王世子答应帮他出面向圣上求情,酌轻发落张胡瓜一家呢,后日,人家可不会同你们一起上路!” ------题外话------ 这几天老是恐雨,闷刨刨的,热起来炸痱子,小宝吵瞌睡得很,很难专注精力码字 第五百零二话:畅快 虽然世子只是吩咐了他们县尊大人先暂押张胡瓜一家留在牢房,先不急这次一起流放。 到底最后求情如何,圣上会不会酌情从轻发落,还得等世子进京之后才能知晓。 要是圣上不容情,那张胡瓜一家还是得往西北流放去的。 但牢头故意说得模糊,叫张地瓜等人以为李杨请求常山王世子出面向圣上求了情从轻处置了张胡瓜一家,他们不会再被流放了。 如此,便叫张地瓜等人大为震惊。 凭什么? 凭什么张胡瓜一家就不用被流放? 都是姓张的,凭什么他们就得去西北矿山那个吃人的地方有生之年都不能再回来? 柳家人还不姓张呢,更是不平衡极了。 柳江河眼珠子一转,就换了个嘴脸,爬到门口,谄着笑,腆着脸,“张杨,啊不,李杨大侄孙啊!还记得我吧?我是你柳爷爷啊!你十岁那年,在镇上被几个二混子合伙欺负,我正好路过,还救了你呢!” 当然记得。 他十岁那年,刚刚去镇上不久,被几个二混子堵在巷子里打,柳江河带着赌坊的手下经过,明明认识他,知道他是哪个,却停在巷口看起热闹来。 等到他被打得差不多了,那些二混子也要收手了,才假仁假义的走进来赶走了那些二混子。 他不赶还好,说着模棱两可的话,反而叫那些本就气消了的二混子又对他看不过眼,等回头就又跑转来收拾了他一顿。 不过要不是柳江河这一出,那些二混子回头不回来打他,他也不会认识二哥,也不会被二哥引荐,结识了大哥刘帮子了。 要是没认识他们这两个盘石镇黑势力的龙头,那他在镇上混的日子哪里会这么如鱼得水? 只怕早就被哪个二混子打死或者被赶出盘石镇了,哪有机会遇到洪五爷,从而走到世子跟前呢? 所以他要感谢大哥跟二哥。 细算之下,还真得感谢柳江河。 李杨便冲柳江河微微一笑。 柳江河一看,有门儿,赶紧就要乘势而上,想叫李杨帮忙跟世子提个情,让他们柳家免了去流放的苦。 但不等他说话,李杨已经转头跟牢头道:“这柳江河对我有恩,今明两天,就叫他们柳家人吃好点,后儿好有力气赶路!” 那吃好点三个字和有力气赶路几个都格外咬重了点,牢头是个人精,立时会意,“好的好的,李大人放心!” 柳江河没听出来,只以为李杨吩咐了牢头,要给他们好吃好喝,心里还挺高兴,柳家其他人听了也高兴。 张南瓜等人一听,就不干了。 论亲疏远近,他们才是有血缘的亲人啊! 凭啥李杨吩咐牢头给柳家人吃好些,却不带上他们? 这是没道理的事啊! 毕竟,这馊水饭他们可是吃够了,能吃好的,谁不想? 这会儿谁都暂时忘了刚才才义愤填膺声讨李杨的事了,齐齐套起近乎来。 “阿杨,我可是你大伯啊!你小时候我每年过年回来都给你带糖果呢!” “阿杨,我是你亲三叔啊!你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阿杨,我是你大伯母呀!那年你娘刚怀了你,你奶不给她吃好的养着,还是我给你娘买了一包红糖回来冲水喝呢!” “阿杨,我是你三婶啊!从前我跟你娘关系最好了!过年我买回家的布料,还送给你娘做新衣裳呢!” 几人争先恐后,绞尽脑汁想从前能被拿出来说的“好”。 李杨照单全收,笑意吟吟。 吩咐牢头:“好好好,全都给他们吃好点。” 牢头也笑,“是是是。” 见李杨这么好说话,柳江河接着要说起刚才想说的话,才开了一个口呢,外头,先前的狱卒王二就回来了。 “头儿,县尊大人说了,犯人在牢房里病死了,他会写明案宗封案的,此人本就是杀人犯,尸体直接丢到乱葬岗去就是。” 牢头一听,心道大人果真是巴结李大人呢,连查都不查问,直接就定了病死的因了。 当下吩咐道:“既是如此,那就照县尊大人吩咐的办,找两个人将张老豆抬出去丢到乱葬岗去!” “是!” 刚刚得了李杨说话的这两天能吃好菜好饭不用再吃馊饭的众人眼见着张老豆被抬出去,即将被丢到乱葬岗,暴尸荒野,却没人说一句。 像刚才那样声讨李杨的场面,仿佛从来不存在过。 李杨没再多留,也没什么好留的了,他走这一趟,亲眼叫张老豆看到了他如今的出息,虽然出息可能不止如此,但这样也够他难受了。 这不,几句话下来,人就活活被死死了。 而他死前,儿孙都在牢里,即将被流放西北,再无翻身之地,他也没听到张胡瓜一家可能会被免于流放的事。 就这般活活气死,不用想,那也是死不瞑目的。 他之前不杀了张老豆,叫他多活这么久,被定罪关在牢里还叫他等到秋后才被处斩,为的就是要张老豆亲眼看到他儿孙的下场,看到他李杨的出息。 他就是要张老豆死不瞑目,生了都不能安息。 李杨心里畅快极了,走路都带风。 而牢房里,张南瓜柳江河等人还等着待会儿放饭能吃到好饭菜呢! 想想就觉得肚子饿,那馊饭真不是人吃的东西。 申时过,狱卒准时提了桶放饭来,那桶一看,就知道装的是馊饭。 只见狱卒径直到牛彪牢房前和那只会拿头撞墙的怪人牢房前,丢下一只碗,拎起桶里的勺子一人一勺倒在碗里,就转身走了。 没放到馊饭的众人一点都不急,眼巴巴的等着接下来就该给他们送好饭菜来了吧? 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狱卒再来。 肚子饿得难受的柳江河忍不住了,扒在门上朝外头喊,“来人啊!有没有人!” 不多时有狱卒过来,“喊什么喊?!给老子消停点!” 柳江河不耻下问,“差大哥,我们今儿吃什么?” 狱卒呵呵,“吃什么?你们没得吃!” 柳江河不干了,“嘿!叫你们牢头来!我大侄孙子可是吩咐过他的,要给我们好吃好喝的!” 狱卒冷笑,“想好吃好喝?做梦!不止今儿这顿,到后日流放上路,你们都饿着肚子吧!” 第五百零三话:定 众人一听,坐不住了,两天不吃不喝,到后日流放,他们还有力气走路吗? “你个死牢头敢阳奉阴违?!麻溜的,帮我叫我侄子来!看我不叫我侄子收拾你们!”张南瓜狐假虎威的叫道。 狱卒继续冷笑,“你以为你们是什么人呢?都是阶下之囚!搁哪儿异想天开呢!李大人哪有时间见你们?” 说罢,扬长而去。 张南瓜扒着牢门骂骂咧咧,柳江河也不遑多让。 柳乙看着他们,靠着墙坐下来,嗤笑一声,“还没明白啊!人李杨这是故意戏耍你们呢?还真想着吃好饭菜?这会儿连馊饭都没得吃咯!都饿着吧!” 这话彻底打醒了众人。 是啊,李杨哪有那么好心呢。 他们跟李杨的关系,李杨哪会帮他们呢。 早知道不求他,起码还有馊饭吃! 肚子好饿啊! 众人都捂紧了肚子,饿得难受,想着两日都没得吃,就更难受了。 就在这时,有香味传进来。 看着提着食盒进来的李冬瓜,众人想起被免了流放的张胡瓜一家,这下不但是肚子饿得难受了,那是浑身都难受! 他们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越想越气愤,越想越想不通。 好好的日子过着,为什么他们就要被抓,就要被流放? 为什么? 就是因为张杏花! 张杏花这个罪魁祸首他们见不着,总要有人让他们出气吧? 男牢这边,大家齐刷刷盯准了张地瓜,女牢那边,齐刷刷盯准了柳氏。 然后不约而同的扑将上去。 于是乎,流放上路那天,张地瓜和柳氏是被拖出去的。 流放的犯人,哪有坐着车流放的?除了你有钱或者有人给你打点,要不然,押送的官差只有百般折磨你的。 所以,没法站起来走的张地瓜和柳氏只能爬着走,爬得慢,还要被官差打。 除了被官差打,还得时不时被张南瓜他们打。 不管是张南瓜一家还是柳江河一家,都是没吃过苦的,先前在牢里还好,只是吃得差,心灵上的折磨而已。 但流放开始,每天都在走路,走的脚都起泡了,还要被官差打,肉体和心灵双重的折磨,叫众人都快疯了。 所以越想越想不通,也越气愤,逮着休息的空隙就忍不住要找人出气的。 一来二去,饱受摧残的张地瓜两口子还没走到一半,就死在了路上。 而张南瓜张松等闲耍惯了的,也没等走到西北,就先后都病了。 等到了西北矿山,没有好好养病的机会,就得立时没日没夜的干活。 不过月余,就陆陆续续的去了。 就此,被流放的所有人当中就剩九岁的张柏还活着。 先前在牢里,每天李冬瓜给张胡瓜一家送饭,都会顺带给他一个鸡腿或者一个鸭腿之类的,是以,他的身子,还是要比其他人好的。 流放路上,见识了爹娘被其他人活活折磨死,他咬牙撑下去了。 等到了西北矿山,再看其他人一个个的累死病死或者反抗被打死, 他心里怕极了,咬着牙关老老实实的听话干活。 就一个孩子,矿山的人也没过多欺负他。 倒是叫他平平安安的长大了。 后来,在一次大赦天下之时,矿山的犯人按轻重都获得被释放的机会。 在矿山待了十年的张柏也终于重见天日,离开了矿山。 这十年的矿山生活,将他磨砺得老实本份,规矩小心。 他记得自己的家乡在哪里,但他并没有选择回乡,而是就近安定了下来。 凭着吃苦耐劳和老实,找着了一个活计,养活了自己。 后头还娶了个当地的媳妇,成家生子,一家人过得幸福平淡。 这一切都是后话了。 未来的事,现在也没人能知道。 张南瓜等人被流放当天,李冬瓜提着食盒送最后一次饭,跟张胡瓜道:“阿杨跟着世子已经往京城去了,这一来一回等消息,估摸着也要一个月的,这一个月,你们还得在牢房里待着。” “不过阿杨已经跟县尊大人托付过了,他们都不会为难你,有什么需要,老四你随时告诉牢头他们就成,至于饭菜,牢头这里我也给银子打点了,他们会每天给你们安排饭菜的,不会叫你们吃那馊饭的。” “老四你们放宽心,会没事的。” 亲眼看着上头两个兄弟闹成什么样子,也亲眼看到他们被戴上手链脚链被拖出去,张胡瓜可是无比庆幸自己一家没跟着一起流放。 虽然阿杨求了世子帮忙求情结果还不知究竟如何,但即便是一个月之后等着他们的依然还是流放,能多出这一个月,他也满足了。 这一个月,他会好好和媳妇娃子享受这在一起的时间的。 “二哥你别担心我们,我们会好好的,等阿杨的好消息的,你就放心回去吧,娘在家里还望着呢,麻烦二哥先替弟弟我尽孝了。” 李冬瓜伸手拍了拍张胡瓜的肩膀,“娘交给我你放心,你们自己也放宽心,阿杨会尽力的!” “要是最后真的还是要被流放,你也放心,二哥会花银子给你们打点好的,绝不会叫你们在流放路上受罪吃苦。” …… 张南瓜等人被流放,张胡瓜一家在牢房里等李杨那里的结果。 一切暂时有了结局,已经在县城待了十天的宋秋也准备回家去了。 来时一辆马车四个人,回去时马车上倒还多出了不少东西。 都是宋秋这些日子逛来逛去没忍住手置办下来的东西, 有吃的用的穿的,要不是马车装不下了,宋秋还能买。 这也导致了她带出来的所有银子,她的全部家底现银,就只剩下两百六十两。 等回去结了工钱,也就只有两百出头了。 挣钱之道路,路远而漫长兮。 宋秋坐在马车里,拿着本子炭笔写写画画,做着接下来的规划。 等回到盘石镇,把李冬瓜送回桂花胡同去,宋秋也没多坐,老邓氏也急着拉李冬瓜问事情结果呢。 离了桂花胡同,宋秋也没急着回村,让杜传福拐去同方药铺,把在县里给沈氏买的谢礼,先给沈氏送去再说 沈氏见了那镂空梅花印嵌白玉的领扣,很是喜欢,不禁笑道:“你这丫头,介绍米去我娘家哥哥的家具行买家具,说来还是给我哥哥招揽了生意呢!你倒好,还给我送谢礼来。” 生意是生意,在哪里都是买,可别家可不会给她让那个利,叫她省了不少。 宋秋忙笑,道这可是应该的,本就该感谢大哥和嫂子的。 沈氏就喜欢她知礼,话头一转,就道:“对了,上次你托你大哥帮忙寻的会调理身体的女医嬷嬷之类的,有眉目了,你大哥写了信托人去请问了,昨儿刚得了回信,对方答应走一趟,过来瞧瞧再做决定。” “估摸着等个七八日会到,到时候我使人来叫你,你可得腾出空来才好。” 第五百零四话:回家 宋秋本是来送了谢礼就赶着回家的,只坐坐的功夫,哪曾想就得了这么个好消息。 她当下一喜,“那可真是太好了!真是辛苦大哥和嫂嫂了,嫂嫂放心,那天我一定随叫随到!” 沈氏轻笑,“跟我们还客气什么,不过这事最后能不能成,还得等人来了,你们见了才能知道。” 宋秋点头,“是这个理,我知道的,不管最后如何,左右我可都是要谢大哥和嫂嫂的,等我那新宅子布置好,暖房那天,你们可一定要来,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张罗一桌新菜!” 沈氏就爱吃个新奇,闻言发自内心的开心,“好,我可不跟你客气的,回头你定了日子送个信,我们就来。” 宋秋抿嘴一笑,话头一转就道:“说是辛苦大哥和嫂嫂,这话可是不假,这新宅子的家具是差不多了,就是那些个院子园子里,庭景绿植的,这方面我也是不懂,还想麻烦嫂嫂帮忙给参谋参谋呢。” 沈氏一听,上了心,仔细思索起来,“明儿我上姨母那儿去一趟,她有个农庄,庄子上有不少好品种,我帮你去讨些,让人给你送来。 你那宅子的图纸我也看过,是有挺大一个花园吧?我再给你弄两座假山来,还有那方池塘,我也给你找些鱼苗来。” 沈氏是大家闺秀出身,这方面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宋秋听着高兴不已,连声道:“这可真是太好了!真是麻烦嫂嫂了!” 这头正事刚说完,歇了一会儿午觉起来的宋珍珍被乳娘抱着进来,看到宋秋,眼睛顿时一亮,挣脱了乳娘就小跑着过来,“阿秋姑姑,你来啦!” 刚睡醒的小丫头,因为头发细,睡乱了的头发软塔塔的趴在头顶上,乱糟糟的。 沈氏瞥了乳娘一眼。 乳娘欠了欠身,“小姐想让奶奶给梳头,不让我碰。” 宋珍珍已经爬到了宋秋怀里,抱着宋秋撒娇道:“阿秋姑姑来了,我要阿秋姑姑梳头发了!梳红姐姐一样的头发!” 宋秋抱稳了宋珍珍,免得她摔下去,听到这话,一愣,“什么红姐姐?” 沈氏便笑,“你上次不是给她送了两个布娃娃来?她管那红衣服的叫红姐姐,粉衣服的叫粉姐姐,晚上还要抱着睡觉的,可喜欢了!” 沈氏一说,宋秋就懂了。 上回她来问家具的事,珍珍缠着她做好吃的点心,当时她有事急着要回去,没办法留下来,便答应她送她好看的布娃娃做补偿。 后头回去就画了两个后世动漫小女孩的形象,一个红衣服扎双丸子头的,一个粉衣服分两个矮麻花辫的,让针线好的李氏选了好布料塞了棉花缝制了出来,然后就给珍珍送来了。 她还不知道珍珍喜不喜欢呢,没想到小姑娘竟是爱不释手。 当下她笑笑,“好,姑姑给你梳。” 宋珍珍高兴的拍手,小大人的拉着宋秋就往自己的闺房去。 乳娘一干伺候她的人连忙跟上。 沈氏看着女儿风风火火的,摇头笑了笑,罢了,女儿家就这几年松快,任她去吧。 宋文知和沈氏就一儿一女,药铺后头的宅子有两进,除却伺候的下人,四个主子住着也很宽敞。 宋珍珍今年便才四岁,自己住的卧房也是很大的。 不但大,还布置的就跟姑娘家的闺房一样的精致。 宋秋看着她那三层的首饰匣子,都禁不住咂舌。 好家伙,四岁的小丫头,首饰比她还多呢。 女孩子,就没哪个不喜欢首饰的, 那花人眼的各种首饰,看得宋秋心里也是痒痒的。 前世见多了漂亮精致的小女孩,曾几何时,她心里也是无比幻想着将来能生个女儿,每天给她打扮,带她出街,母女装什么的,真是其乐无穷啊。 前世是没做到了,这辈子嘛,争取是要做到的。 宋秋看着可爱的宋珍珍,心里有提前练手的欢欣,捏了木梳就动作起来。 两个丸子头扎好,再在首饰匣子里找出两根精致的红头绳缠上,头绳垂及肩下。 宋秋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成果,“好了。” 宋珍珍对着铜镜看了又看自己,笑得露出了小虎牙,“就是这样的!嗯,我还得穿上红色的衣裳才是!” “王妈妈,快,替我把娘亲刚给我做的那身新衣裳取来我换上!” 不多时,穿着一身红裙子,梳着双丸子头,扎着红头绳的宋珍珍迈着小短腿跑回花厅,花蝴蝶一样的在沈氏跟前转着圈。 “娘亲,我好看吗?” 沈氏笑意吟吟,“好看好看。” 宋珍珍更高兴了,转着圈的,又要往前头药铺去给爹爹看。 宋秋笑了笑,扭头跟沈氏告辞,“我去了县城这么久,我奶奶还在家里望着呢,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等人来了,嫂嫂叫人到甜点铺子带个话,我得信了就来镇上。” 沈氏点点头,起身送她出去。 …… 出了同方药铺,马车直出了镇口,往松山村回。 一路到了客栈先停下,这会儿早过了饭点,客栈里不忙,宋秋饿得不行了,让王氏先给他们弄点吃的来。 “老太太早上还过来了一趟,望姑娘回来没有呢。”陶正道。 宋秋听着,就道:“家具都送来了吧?我让他们都送在村里的,没往庄子拉去吧?” “没呢,老太太叫我们把家具都暂时放在倒座房里了,说等姑娘回来再看怎么摆放布置呢。前儿宅子已经竣了工,老太太也从庄子上搬回来了。” 宋秋一听她奶从庄子回来住了,住哪儿? 宅子竣工了,那程师傅的工钱她奶给结了? 听到这些,宋秋也是坐不住了,王氏手脚麻利,炒了三个菜上来,米饭也是现成的就有。 她扒了两碗饭就要回村去。 陶正拿了账本,还想汇报这十天客栈和茶棚的情况和盈余呢。 宋秋摆摆手,“明儿再说,明儿我过来,上个月的工钱还没发呢!” 她去县城的那一天,下午本就是该发客栈众人的工钱的,这一走十天,给耽搁了,明儿可得来发了,要不然,又给发这个月的了。 还有村里建房子的众人的工钱,也得结了呢。 她奶手里的银子怕是都结给程师傅了,这可是她奶的贴己银子,得还给她奶才是。 宋秋带着阿灵,大步流星的往村里回。 远远的,就看到缓坡上朝村外眺望的熟悉身影。 宋秋陡然鼻子一酸,挥手大喊:“奶奶!” 第五百零五话:有人盼 不管你走了多远,去了多久,总有人在盼着你归家呢。 离得近了,宋秋看清了老袁氏的样子,心里更是软得一塌糊涂,“奶奶!我回来了!” 阿灵也跟着招手,“奶奶!我也回来啦!” “总算是回来了!”老袁氏远远就看着两个身影像,走近了,还真是,不由松了一口气。 “这一去就是十天,胡瓜他们咋样了?应该没事吧?” 她想着总也不该被砍头了,要真是砍头了,冬瓜该会扶着棺材回村里来的,只不能就瞧着阿秋两个了。 “没事!本是被判了流放的,像其他人,昨儿就流放上路了,不过李杨哥跟着常山王世子上战场立了功,求了世子帮忙说情看能不能免了流放换别的罪刑呢!这会儿世子已经上京了,估摸着要等一个月才能有消息,所以胡瓜叔他们还得在牢房里待着,我们就先回来了。” 宋秋上了缓坡,扶着老袁氏一起往家走。 已经竣工的新宅子,高高的一排青砖红瓦的围墙挡住了里头的景象,防止了在外的窥探视线。 正中的朱漆大门看着格外气派。 就这一道门,先前送来,就花了她小五十两银子呢! 现下装上了看着,别说,还真得劲! 一边问老袁氏,“奶,你搬回来了住哪啊?” 这没暖房的新宅,可是不好先住进去的。 老袁氏听着这一出出的,张南瓜等人被流放了,她有些怅然。 好好的看着长大的孩子,没想到啊,最后都落了这个下场。 但幸好李杨打仗立了功,胡瓜他们可能免了被流放,她心里又是高兴。 胡瓜一家要是能没事,老姐姐心里也痛快些。 李杨这孩子,看不出来啊! 还真是能耐。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住你胡瓜叔家呢,那天你胡瓜婶儿他们被带走的急,家里乱糟糟的,你村长爷爷帮忙把门给看住了,我瞧着家具都送来了,房子也竣工了,所以干脆就搬回来住了!就近看着,我安心些!” 她说着一边往张家院门进去,一边又道:“不是说了银子不够先置办上一些眼前需得着的就是了?咋拉回来这么多?这一排排倒座房里都没摆下呢!” 阿灵挽了老袁氏另一边,闻言就道:“奶你可是不知道,那家具行里的家具看着真是件件都好看,要不是银子不够,还真是恨不得全都搬回来呢!” 老袁氏一听,“那幸好是银子不够,真全搬回来,咱家用得了?就这些,我晚上睡觉都不踏实呢!还是你村长爷爷,喊了村里人晚上都惊醒些,这要是被强人来给偷了去,那可亏死了要! 不过这件件都好看那是真的,那天拉回来都快看花我的眼了,村里大家都说好看呢!这得是花了不少银子吧?” 孙女手里多少银子她知道,当下就有些愁,这全花光了不知还够不够? 大友叔是有见识的,当时看了就说那可都是啥黄花梨木的,贵着呢! 这银子要都没了,村里大家伙的工钱还没结呢! 她身上攒的所有银子也就够付了程师傅的工钱。 “咱们这片,哪来的强人?”宋秋不由笑:“也没花多少银子!这家具行的东家是嫂嫂的娘家哥哥,让了很多利,全部算下来,少了百十两银子呢!我就是看着实惠,才没忍住,干脆置办了这么多呢!” “这些,也够把差不多的都布置下来了,其他的空着的,咱家暂时也用不上。” 老袁氏一听,点点头,那就好,孙女办事有数,她放心。 “那可得好好谢谢你大哥和嫂嫂,人家这么帮咱们,咱得识好歹知感恩。” “是,奶奶说的在理,我省得的!等咱们家办暖房酒,大哥他们也要来的,到时候我亲自下厨,给他们另做好吃的!” 老袁氏又是点头:“得是!你大哥和嫂嫂就爱吃点新奇的,你既是能做,那可得好好做!” “对了,这房子也竣工了,我见你半晌不回来,就向你村长爷爷问了好日子了,最近的一个大吉日就是四月十六,你看这日子咋样?” 十六,还有十一二天,怎么着也够准备了。 “行的!就这日子吧!待会儿我先去跟大勺爷爷问一声,看看这天有没有人请他,再吆喝一声大家,明儿给建房子的工钱结了,请大家伙十六全部上门来吃席!” 老袁氏点头,“那既是定了日子,赶明儿也给你舅公姨奶奶他们带了信去,叫他们记着日子,早点来!” 说着,老袁氏想到什么,拉着宋秋,忍不住道:“阿秋,暖房那天,我还想留你姨奶奶和舅公住一晚。” “从前咱们家窄,地方就那点大,床就那点小,就是想留他们歇都没办法,如今咱们家建了新房子,那房间多的,一人住一个房间都住不完,所以,我就想让他们留着住一晚,好好的耍一耍,不用像从前一样,吃了中饭就着急忙慌的要赶着回家免得天黑了赶夜路。” 宋秋听着,也是有些感慨。 她想起前世小时候来,那时候逢事逢年节的跟着奶奶走人户,那都是所有亲戚全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必要得在人家里歇上一晚,摆不完的龙门阵,到第二日吃了饭,才各自散去回家的。 走人户,走的就是一个热闹。 起早去,贪黑回,着急忙慌的,本就不常见的亲戚们还真是没多少时间坐在一起清清闲闲的慢慢说话的。 她忙道:“行!都听奶的!咱家如今这么多房间呢!想留多少人住都住得开的!” 祖孙十天不见,有好多话的絮絮叨叨的说不够似的。 眼见着天慢慢快黑透了,宋秋才赶忙拉着阿灵往村里去。 先去了黄家。 黄大勺两口子带着徒弟今儿正给人去办了席,那家人远,这也才刚进门不久。 提了两个席上的扣碗带回来,一家三口正在吃饭呢。 见宋秋两个来了,黄大勺一家少不得要问问张胡瓜他们的情况。 毕竟村里人都知道了宋秋那日是跟着去了县城的,一直没回来呢。 宋秋忙将事情说了。 黄大勺听了没被砍头,也是松了一口气,便又招呼两人吃饭。 大勺奶奶也忙要去给两人拿碗拿筷。 宋秋赶紧摆手,“我刚从县里回来,才吃过饭没一会儿呢!你们吃着!别经由我们,我就是来问问大勺爷你十六那天可得空,我家那天办暖房酒,请大勺爷掌勺办席呢!” 第五百零六话:老娘有神通 见他们不吃,黄大勺也不非拉着。 乡里乡亲的,关系实在,也没那么多讲究客气。 听到宋秋来意,他当下点头,“十六啊?那天得空,没人请在那天呢!你既说了,我那天一早就来!” “得勒!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太婆你们慢慢吃饭,我们就先走了啊!” 说着,宋秋两人转身要走。 身后一直没说话的莫老婆子却突然叫住阿灵,“一去就难回来,耽搁多少天了,明儿提早,卯时就来。” 阿灵吐吐舌头,被师叔祖逮着练功什么的,真是一日都不能躲啊。 谁叫她归元心法才练到第四层,还一直不能突破呢? 于是老老实实点头,“是。” 宋秋两人走了。 黄大勺两口子一脸懵。 抬筷子给老娘夹了一块软糯的甜烧白,黄大勺小心翼翼的看老娘,“娘叫阿灵那丫头明儿卯时来干啥?娘咋最近越来越起得早了?” 莫老婆子看了他一眼,垂眸咬了一口烧白,才缓缓道:“你娘这身子,再活十年都没问题。” 黄大勺缩了缩脖子,心想:这他可是信的,大家都当他娘身体不硬朗,毕竟都八十四的人了,可他们两口子,可是不小心亲眼见过老娘咻得一下就飞起来翻出了后院墙的。 他夜里常没忍住跟媳妇偷偷嘀咕来着,老娘会神功! 年轻时不会是被通缉的江洋大盗吧? 还是有仇家追杀不得不隐世于此的? 要不然,那身子骨儿,比他都利落呢! 哪像个八十多的老太太? 说是个小姑娘他们都信! 有时他都在想,他才是老的那个吧? 毕竟,他今年也六十二了,如今办席掌勺也越发没那么利索了。 估摸着他还得先死在前头。 再看比他还大了一岁的老妻,身子骨还不如他。 黄大勺心里酸酸的,要是他们都走在了前头,那将来,谁给他老娘摔盆呢? 这人去了,没人摔盆送一程,黄泉路上都没鬼差来接吧? 知子莫若母。 莫老婆子瞅了他一眼,“别急着操心我,阿灵那丫头是我侄徒孙,我将来死了有她,所以还是先操心你们自个的身后事吧。” 两口子对视一眼。 侄徒孙? 哪里冒出来的侄徒孙? 好端端的,老娘咋说起这个呢? 这是他们能知道的事吗? 老娘不瞒着他们了,要对自己的真实身份坦白了? 是江洋大盗还是被仇家追杀? 要被人杀上门来了? 所以要他们操心身后事? 六十几了,活够了,又无儿无女,他们不怕死。 死就死吧,死了一家人还在一起呢! 眼见两口子那挤眉弄眼的小动作,莫老婆子微微扶了扶额,放下筷子。 “你们觉得三柱咋样?” 不是在说娘的侄徒孙? 咋话头一转,就扯到了他的小徒弟三柱身上? 黄大勺虽然疑惑,但还答得认真,“三柱老实勤快,对我们两口子又孝顺,我挺喜欢的,也是一点没藏着的,把手艺都在慢慢教着他呢,就指望将来我拿不了大勺了,有人替我把这手艺接下去呢!” “要不然,咱黄家的办席手艺可就没在我这里了。” 莫老婆子听了便道:“徒弟到底是徒弟,他姓李,也不姓黄,将来传的,也是李家的手艺了。” 黄大勺听得这话,神色黯然起来,大勺媳妇也是默默垂泪。 没有个一儿半女,是他们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啊! 黄大勺没把这遗憾说出口,只点着头道:“李家的就李家的,只要这手艺有人传下去就成,我不在乎。” “我探过发旺媳妇口风了,他们两口子愿意把三柱过继给你们当儿子,你们咋想?” 莫老婆子一句话,说得黄大勺两口子惊得说不出来。 好半晌,黄大勺才找着自己的声音,他有些不敢相信,“发旺他们两口子真愿意?” 本来三柱当他徒弟都差辈分了,这不是他没儿子嘛,三柱又愿意来学这个手艺,发旺两口子又想儿子有个手艺糊口,所以这才一拍即合,成了师徒名分。 他就想着将来三柱能给他们老两口养老送终,帮着他服侍老娘,又为了这手艺不丢了,所以才尽心尽力的教着三柱呢。 可从没想过三柱能给他当儿子这回事。 发旺两口子能舍得? 大勺媳妇抬了眼,眼中隐隐有些激动和期待。 莫老婆子道:“他们两口子三个儿子呢,大柱二柱都讨了媳妇,两个媳妇一个比一个能生,这才多少年?光是孙子都三个了,二柱媳妇那肚子又揣上了。” “就这势头,将来给一众孙子说亲都得大费功夫,三柱今年已经十六了,也该说亲了,他们家家底就那个家底,撑不起三个儿子了。” “就算三柱过继来,他们还有两个儿子,还有那么多孙子承继香火,并不差三柱这一个。 而三柱进了黄家,你们两口子挣的家底,那都是他的,你们两个再给他讨个好媳妇,这日子也能过得松快些。” “所以我一提,他们两口子就点头说愿意呢。” “果是如此?”黄大勺激动得嘴直哆嗦,他能有个儿子了? 不是徒弟,就是儿子,将来给他们养老送终,给他们摔盆? “出息!” 莫老婆子叹了叹,从怀里摸出一个蓝布钱袋子来,“我所有的积蓄都在这里了,拿着,明儿买些东西上李家去好好谈谈,挑个好日子,办个酒,请大家都来做见证,正儿八经拜了黄家祖宗,给你们磕头敬茶,这事儿,就算是成了,我也能安心了。” 黄大勺看着那钱袋子,没敢接,眼睛突然就红了,“娘,您……您这是……别吓儿子啊!” 咋跟交代后事似的? 他们家真没仇人要杀上门来? 这会儿认个儿子不是祸害人家吗? 莫老婆子不由分说把钱袋塞到儿子手里,没好气道:“我说了,我这身子,再活个十年都没问题,咋了?还盼你娘死呢?” 黄大勺回神,忙道:“咋会?儿子拿着,拿着就是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老娘说没问题,那就没问题。 但手里头一沉,他颠了颠,又不禁心头一晃, 鼓囊囊的,这得有个大家伙吧! 他飞快睃了莫老婆子一眼。 老娘真不是江洋大盗? 第五百零七话:别担心 宋秋和阿灵出了黄家,又一路吆喝了各家,她家十六办暖房酒,让大家那天全都来吃酒。 再让干了活的,明儿上午来家领工钱。 然后一路吆喝回去,上了缓坡,进了门,老袁氏正在张家灶屋里煮面疙瘩汤。 宋秋和阿灵刚吃过饭也没多久,肚子没多饿,但滴了香油的面疙瘩香喷喷的上桌,两人还是很捧场的端着大口吹着吃了个干净。 奔波了一天,吃过饭,洗漱之后,就上床睡觉了。 因为是住在张家,虽然张胡瓜一家不在,但老袁氏也没有去睡他们两口子的屋子或者枣花的屋子,就在西间堆放了自家床铺这些东西的屋子就着自己的床睡的。 天晚了,宋秋也难得折腾,和阿灵就跟老袁氏挤在一起睡。 累了一天,沾床就睡,一觉睡到大天亮。 睁眼,宋秋感觉左半身都僵了,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她缓慢翻了个身,让自己僵的这半边靠着床歇一歇。 床太小,三个人睡,真是翻身都不能,还得一直保持一个姿势,不僵才怪。 倒是她奶睡觉不喜欢翻身和树上都能睡着的阿灵一点事没有。 她侧耳听动静,阿灵肯定卯时不到就起了,灶屋里有声响,她奶在烧水弄早饭。 宋秋爬起身,也不急着出去,刚起床有干劲,撸了袖子就把另外一张床整理出来。 暖房还有十天,他们还得在张家住十天,一直挤一张床也麻烦,所以还是得收拾出来才好。 将床挨着铺排好,宋秋抻了个懒腰,抬脚往外头去。 灶屋里的老袁氏见她出来,张嘴道:“阿秋啊,你在屋里砰砰响的折腾啥呢?我蒸了肉包子煮了稀饭,阿灵还没回来,你先来洗了脸吃着,待会儿大家伙可都要上门来了,忙着可没空吃。” “来了!” 宋秋应了声,大步往灶屋里去,进去了又道:“我把另张床也铺上了!” 老袁氏一听这话,登即笑道:“我还说待会儿就去铺呢,你自个铺好了也好!昨晚阿灵挤得不行,后晌干脆趴房梁上睡去了!” 说着在后灶上罐子里舀了热水到木盆里,又掺了冷水进去,下手摸摸温度刚好,就让宋秋端去洗漱。 “那床睡两个人都不太打得转,三个人肯定挤。”宋秋接过木盆,往一旁架子上去,“我新买的架子床就大,睡三个人咋睡都不成问题的!” 老袁氏听着这话,想到那新拉回来的几张大床,也是暗暗点了点头,后道:“我看你买了七八张瞧着差不多的,还另有六张稍微小点的,这么多床,咱家来多少亲戚都够住了!哪用的着三个人挤一张床咧!” 宋秋拧了帕子洗脸,一边道:“那八张,有三张是咱们三的,剩下五张布置客房,至于另外的六张,那是摆在倒座房和后罩房的。” 说话间,晾好帕子,她舀了水漱口,完了见她奶一脸不明白,就同她道:“奶你也瞧见了,咱们家这么大这么宽的房子,光靠咱们三个,住不过来就不说了,关键的,打扫收拾不过来啊!这房子建在了,每天放着不收拾打扫,那可管不着多久,所以我打算再买点人回来。” 老袁氏听着,正想说她每天多半没事,哪有打扫不过来的? 但转瞬想到她昨儿进去逛,从后头那大花园子走出来到大门口花的功夫,脚就有些酸得慌。 这真要每天打扫,那可从早到晚,啥事别干,净打扫了。 想想房子建的大是气派好看,可这收拾也麻烦呀。 难怪住大房子的都是大户人家呢! 所以他们家干嘛建这么大房子? 就比原来大点不就可以了? 但想着孙女要建新房子,还不是都为了她,为了老伴地下高兴,老袁氏便不这么说了。 她张张嘴,“咋用得着又买人?我瞧客栈那么多人呢,分几个回来就行吧?” 银子正花得差不多了呢。 客栈算下来,有十三个人呢! “钟婶他们几个,我早有安排的,不能都分回来。”宋秋摇摇头,“所以,这人得买。” “奶担心银子?别担心,我心里有数咧!算算日子,方公子那里又该来拉这一批粉条了。 还有,今年的辣椒都开花冒头了,我瞧着豆瓣酱还有两大缸加两个小缸的,方公子和陆老爷还有府城仙福来都望着呢,我打算卖出一缸加两个小缸的,剩下一大缸,完全足够自个用到辣椒红了。” “再加上客栈茶棚和甜点铺子每天都有收益,这银钱是供得上的,不会用空的。” 老袁氏听着孙女叨叨叨的,一脸成竹在胸的样子,不禁格外欣慰。 她把盛好的稀饭和装在盘子里的肉包子端过来,“你心里有数就成,奶不担心,奶都听你的!快吃吧,待会儿凉了。” 宋秋笑着,伸手拿了个肉包子大口咬下去。 老袁氏坐下来看着,忙问,“咋样?我调这肉馅味儿还行吧?” 宋秋不住点头,“嗯!好吃!奶的手艺,可香咧!” “香就多吃点!”老袁氏笑咧了嘴,眼角开出一条条皱纹,都是岁月的痕迹。 宋秋看着,眼眸动了动,后儿就是她奶的生辰了,虽是小生辰,但她可得好好想想,怎么给奶庆祝庆祝。 两个大肉包子和一碗稀饭下肚,宋秋撑得不行,起身收碗活动活动。 这时,大汗淋漓的阿灵也跑着回来了,进门就先喊老袁氏,“奶,有没有热水啊!我要洗澡!热死了!” “有!给你坐着呢!咋弄得这一头大汗的?赶快去洗洗换身衣裳,待会儿着凉了!”老袁氏应着声,忙前忙后。 宋秋看着,摇头笑了笑。 不多会儿,便有村人结伴上门来了。 她家房子建得大,要的人多,村里只要有空的劳力,有一个算一个,那是都来干活了的。 二三十号子人,都是大老爷们,说话震天响的,又有跟着来看热闹的婆娘媳妇们,一蜂窝的上门来,张家院子里一下子热闹得不行。 人多,也不要都坐的,大家三三两两靠在一起,坐的,站的,蹲的。 看着隔壁崭新矗立的高高围墙,青砖红瓦,禁不住的就你一言我一语的摆谈起来。 无非就是这房子如何得大,如何的气派,如何得宽的。 “这新房子就这么看着就气派得紧,等里头装扮布置起来,那还不知得多漂亮呢!”有人道。 第五百零八话:读书有用 “这话倒是!” “阿秋,等布置好了,你可一定准我们大家伙都进去逛一逛看一看啊!这辈子,大家伙这辈子,也就能看着你家大宅子里头是啥样的呢!” 黄菜花喊着宋秋吆喝道。 宋秋抱着钱匣子搬了个小桌子出来,听着这话,笑吟吟应声道:“好!暖房那天,大家尽管进去逛就是!” 大家听着,都高兴得说好。 金菊花则看向黄菜花,接回她先才那话,“我说德子他娘,你家德子那张嘴多会说,脑子也机灵,你们家如今也不差他做手艺的,不如把他送去镇上读书识字,说不得将来给你挣个诰命回来的,让你家也住上大宅子呢!到时候啊,你想看咋看,把眼睛都看腻都行!” 黄菜花能生,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呢。 前两个儿子都前后成了亲,大女儿去年也嫁了,下头两个,一儿一女,正是双胎。 刘才贵这么多孩子,喜欢得紧,向来可是捧着黄菜花的。 所以黄菜花的日子过得舒心,成天抱着瓜子满村摆闲瞎逛的,都不说她的。 而小儿子德子今年才六岁,一张嘴巴能说得很,那脑瓜子,别说,还真的机灵得很。 大家都夸自个儿子,黄菜花当然高兴。 不过她却有点晦气张南瓜两口子,张嘴便道:“读书有啥好的?光花银子了,还能吃饱饭呀?” “就说张南瓜吧,那不是打小就送去镇上读的?读了二十几年,花了多少银子,读出个啥来?生个儿子也没用,还偷寡妇咧!” “父子俩书读高了,一个出息的都没有!如今倒好,全都流放去了,这辈子都回不来了呢!” “所以说,读书不读书,有啥用啊!我家德子大了跟着他爹和哥哥们做木工,好歹还糊口呢!” 这话说的,大家伙都是有些唏嘘。 都说读书好,读书好,但比对了自个村里读书出去的张南瓜父子,那还真是,不知该不该说读书好了。 村长是来看热闹的,村里建了这么大房子,他作为村长,脸上也有光。 听到黄菜花这话,他坐不住了,赶紧道:“读书咋没用了?” “前头大窑村耿家的小子二月考上了童生,那一个村的都热闹的大摆筵席呢!读书要没用,他能考上童生,还要接着考秀才?” “对面石头村的苏童生搁他们村村塾教学生,周围几个村子想识字的都去,一年光是束脩的米粮他家都吃不完呢!读书要没用,他能这么好?” “还有七里村的齐明,前几年考上了秀才,多风光?如今在镇上酒楼当账房,一个月小二两银子的工钱呢!要是不读书,他能拨得来算盘,记得来账本?” “所以说,读书咋会没用呢?才贵家的!你可别瞎说!” 村里有大房子,当村长的面上有光,村里有读书人,当村长的面上更有光啊! 虽说前头两个村里人真是丢尽了他们松山村的脸,但别介啊!村里还有这么多好后生,总有能读的吧? 别打击进取之心啊! 村长说话,黄菜花还是很听的,她嘟囔嘟囔嘴,到底不再说读书没用了。 其实她心底也明白,读书咋不好呢? 从前她还嫉妒冯氏丈夫是读书人儿子也是读书人来着呢! 不过是心里想着冯氏如今的下场,觉得畅快而已。 这都是老掉牙的过节了。 如今啊,冯氏可再也比不上她了。 想着小儿子的聪明,说不得她家还真能出个读书人呢! 黄菜花转转眼珠子,嘴里就道:“读书是好,可咱们村里离镇上远,我家德子还小,我可不放心他去镇上那么远读书呀。” 村长巴不得有能力供娃子读书的,都供呢,就算考不上童生秀才的,就是去多识得两个字,也是好的啊! 刘才贵家如今的日子,也算的上殷实的了,几个人挣钱,供一个德子去上上学堂,咋不成? 闻言就道:“也犯不着一来就去镇上,先送去对面石头村看看呗!这离家又近,你和才贵每天溜个弯的功夫就送过去接回来了,听说一个月五斤米,比镇上的束脩便宜太多了,先送去看看,等识字多了,真能读,再往镇上送不迟!” 五斤米得二十五文,黄菜花想着自家如今还是出得起的,听着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儿,当下就拉了身边的刘才贵道:“他爹,你觉得村长叔说得咋样?” 刘才贵闷头挣钱,家里大事都听媳妇的,闻言只道:“你觉得咋样就咋样呗!” 儿子聪明,要真能读,那他就拼命挣钱就行! 见在这么多人面前男人都给自己面子,黄菜花心里美得不行,她当年虽嫁得不行吧,但日子这么多年过过来,好不好的,她自个知道咧! “那行,赶明儿我就上石头村打听打听去,要是成,我这就送德子去!” 村长一听,心里高兴,见村里家家户户几乎都有人在这里了,干脆趁机宣扬一下读书的好处,让有能力供的,家里有娃还不算愚的,都送去试试看! 要是送不起的,也别事不关己,赶紧努力挣钱,努力把日子过好啊! 这辈不行,那就下一辈! 总有一辈,大家要走出这个小村子吧! 不说都当官发大财,只求生活富足,小富即安啊! 村长打了鸡血的发表演讲似的,宋秋在一旁听着看着,也是暗暗点头。 读书好啊! 读书获得财富,可是拿什么都换不来的。 知识改变命运,这可是恒古不变的硬道理。 她也是没弟弟啥的了,要不然,一早就送去学堂了! 不过村里要真有人能读出路,或者说,他们这一辈的以及下一辈,真能都识字会写,那对于松山村来说,可是大好事。 她一辈子都会生活在松山村,当然也希望村民们大家都越来越好。 村里的气象越好,生活在这里也更舒坦愉悦不是? 但叫每家都送娃子去读书,眼下却是不现实的。 吃穿尚只得温饱,哪有那个心思和闲钱供娃子去读呢? 突然,脑子里有个想法一闪而过,宋秋却一下子抓住了。 顿时,她眼睛一亮,看着村长,出声道:“村长爷爷,要不咱们村自个建个村塾吧!这样咱们村的娃子读书识字,不是更方便?” 第五百零九话:工钱 “自个建村塾?” 村长听得愣了,大家伙也愣了。 村长忍不住把烟杆子摘下,从烟袋子里拿出一片烟叶子慢慢卷着,悠悠叹了口气。 “阿秋啊,建村塾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呀!” “就说咱们十里八村,也就石头村有村塾,这是为啥? 还不是因为他们村有个童生,也乐意办村塾教学生,这先生就有了现成的呢?那去上学的,识得差不多的字了愿意继续读的,就花上少许的银子,买下苏童生自个手抄的启蒙书,不用花大价钱去镇上买,这读书,贵的可不就是书本还有笔墨纸砚?” “咱们村里有啥啊?纵然村祠能腾出一间教舍来,可先生上哪儿找?谁愿意大老远的来咱们村里住下教学生?真有,又得花多少银子? 再加上读书得有书本吧?但不是苏童生的学生,他可是不卖自己的手抄本的,那就只能去镇上买,咱们能有银子都买书本?” “所以,那还不如送去对面呢!” 大家听着村长这话,都不禁点头,觉得有理。 但又知道宋秋不是他们家那些只会做活绣花的小姑娘,是聪明有见识的,既然这么说,肯定有她的道理。 便都看着宋秋,等着她说个所以然。 宋秋能说出这个话,自然是考虑过村长说的问题的。 且这会儿功夫,她脑子里也没断过想,也想得更多。 当下道:“村长爷爷说的在理,这要开村塾,头一个少不了的就是先生,这乍不愣的要请先生,是没哪个会大老远的往咱们村来的。” “但咱们村里有现成的啊!识字的事儿,明德叔就成啊!不用非得童生秀才才行吧?” “咱们村现下的娃子全加起来也没多少,明德叔一个人教得过来!” 村长又是一愣。 他儿子? 对啊,他儿子识字,他孙子也识字。 老爹的意思,这村长的位置将来要他直接传给孙子的,儿子一心捣鼓药药草草,让他来教娃子们认字,还真可以。 反正都包了全村人的小病小痛的了,再顺便包了教村里娃子们识字,也没啥。 自个村的人,用着踏实,还不花大价钱。 可识字之后呢? 儿子教认字还行,做文章啥的可就不行了。 宋秋看出他的意思来,接着就道:“先教得识字就成,能识字总比不识好吧?能识字了,就是往后去镇上卖个啥东西,买个啥东西,自己也能看懂那些坊牌的字了,不用问人了!” “识得字了,再要学写,这个也简单,刚开始不求那么精,用树枝搁地上也能划啊!小时候我还常用树枝在地上画着玩呢!” 这谁家院子里不都是泥巴堆着的? 用树枝一划,就是印儿,方便地很! “等又识字又会写了,简单的都行了,那这娃聪明啊!能送去学堂,那就得送啊!不然不是白瞎了这脑瓜子?” “总之目前就是先认字的事儿,再等后边怎么着,再看吧,就是真脑瓜子不行,识得一些字了也好啊,万一行了,到时候呀,咱们村说不得家家户户都殷实富足了,送个娃子去学堂多读点书还不行?” 村长包括大家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么一听吧,还真挺简单的? 就是识字的事儿,明德行啊! 真是脑瓜子聪明,识字好,一教就会,那不送去学堂多读点书,那都对不起老祖宗。 是以,对于宋秋最后这句话,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要家家户户都殷实富足了,那可真就借阿秋你吉言了!”村长笑。 宋秋也笑,“我可不说假话咧!今年大家都多种了辣椒吧?等秋时收上来,我还要开个辣椒作坊的,到时候先都紧着村里人请,还有回头再多种点番薯,等番薯收了,把粉条作坊扩大,还是先请紧着咱们村里人,这样,咱们差不多一年到头都有工做,还怕不挣银子?” 说着,把手边的钱匣子拍了拍,“瞧这!大家伙干了一个来月的,都得领大半两工钱呢!” 大家伙今儿本就是来领工钱的,听着这话,再想着宋秋说的辣椒作坊和粉条作坊,一个个的浑身都火热起来,干劲十足,恨不得这就能进作坊忙活起来呢! 只要有活计做,能挣的银子,不愁吃穿,让娃子识字会写,多读点书,多学点道理,他们也乐意啊! 都纷纷表示起来。 “阿秋你先紧着我们,我们也不会对不起你,保证踏实干活,不耽误你事儿,让你也把生意做大的!” “是呢是呢!你把生意做大,我们也能挣着银子,送娃子去读书也踏实啊!” “要我家二狗儿真能乖乖坐下来识字,我还巴不得呢!这娃子太皮实了,就差个先生管住他呢!” “我家强子脑瓜不灵光,数个鸡蛋都数不准的,我也巴不得他能多学点东西,要真学得!我咬牙扎进裤腰带也想让他多学学呢!” “我家大顺一直都想识字读书呢!村里能开个村塾叫他先学学我也欢喜!真能读,我努力攒银子,一定送他去!” 村长听着大家的话,想着祠堂里弄出一间教舍来,让娃子们都坐进去,每天叫儿子教他们识字,别说,还真行。 作为村长,他本就是要替村人着想考虑的。 贡献儿子这个劳动力,他看行! 不过嘛。 村长笑笑,便看着宋秋道:“等我回去和你太公商量商量看这个章程行不行!” 宋秋点头,“行!是得问问太公!” 说着看向大家伙,“那咱们先发工钱?” “好咧!” 众人应着,开始有条不紊的在桌前排起队来。 当初说好的,十五文一天,从二月初九开工,到四月初二竣工,一共是五十三天,也就是七百九十五文。 期间除了文顺子和万大年有事一个请了一天假只得七百八十文,一个请了两天假只得七百六十五文之外,其他人都是一样的。 宋秋在镇上换好了铜板的,一百个一串,一人八串拨出五枚来,上前一个给一个,也不用别人帮忙,动作快得很。 大家都相信她,拿了就走,没人守在桌前数。 是以,一个接一个的,很快就全发好了。 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来干了活的,所以这会儿,倒是村里几乎每家都领着了大半两银子,个个高兴得咧开了嘴。 往常要是干这么久的工,得了工钱回家肯定要买肉好好补补身子的。 但在宋家每天干活都吃得好,身子一点没亏,用不着补,银子就攒着呗! 这么一想,还是给宋家干活好,他们巴不得一辈子给宋家干活。 要想这样,那就得指着宋秋生意越做越红火才好! 总之,就得指着宋秋啊! 当下个个都热情得不得了。 男人们:“阿秋啊,你布置家具要抬床搬东西的,只管吆喝我们啊!” 妇人们:“阿秋啊,你家办暖房酒,只管吆喝我们来帮忙啊!” 第五百一十话:户籍 村人们领了工钱笑笑呵呵的一同把家回,落在后头一步的黄菜花拖着刘才贵追上村长。 “村长叔,要咱们村能办个村塾我也欢喜呢,我家德子这么小往别处去,我多少还是不放心的!等他识字多了,年纪也大点了,再往别处送,我也放心些!” 村长听着,也没说风就是雨的,但村人的意见,也是意见嘛。 他点头,“等我回去琢磨琢磨再说。” “行咧!那我们就先等着村长叔你的话,德子我们就不忙往对面送了!” 大家伙一溜烟的走空了,院子里安静下来,宋秋回屋把钱匣子放好,取出一个钱袋子给老袁氏,“奶,这是你付给程师傅的工钱,再加这个月给你的月钱六百文,都在一起放着了。” 她把吃穿住都安排了,但也要奶手里头随时都有自己的银子的,所以即便她奶没往客栈去,也如之前一样,每个月六百文月钱,从未变过。 老袁氏自个时不时被请去接生的活计钱也都是自己收着的,她攒着银子,用处不大,但她也攒着,想着等往后阿秋和阿灵定亲了,她给置办两件首饰,都是自己的心意。 从去年按月领工钱,到现在,再加上接生的钱这些,她如今也是有二十几两银子的人了。 孙女要把她付了的工钱还给她,她也不矫情,笑着就接过去收起来了。 宋秋又将阿灵的六百文拿给她,阿灵接了,转头就递给了老袁氏。 自去年有次,老袁氏提着要给阿灵说亲的话时,阿灵就乐呵呵的要着放在宋秋那里攒着的工钱,全都给老袁氏收着了,此后发的,也是统统都给她攒着。 老袁氏单独给她收得好好的,接了钱袋就要去放,阿灵却一把拉住她,“奶,我想跟你求个事儿!” “啥事儿?”老袁氏一愣,随后就笑起来,摸了一串铜钱递过去,“这么大姑娘了,身上是得有点零花花用,拿着。” 阿灵不接,“我每天跟着阿秋姐姐,想吃啥没得吃?我不揣零花,我是想求奶你另外的事儿!” 老袁氏看着她,点头,“那你说,奶听着呢!” 阿灵便噼里啪啦说起来:“我从去年到了咱们家,到现在大半年了,奶和阿秋姐姐也清楚我的来历,我打小就不知道亲生爹娘是谁,是被师父捡到带在身边当徒弟养的,所以我也不知道我姓什么名什么,或者他们丢了我之前,压根也没给我取名?” “我师父自个也是跟他师父姓的,又是个随性不着调的,一直丫头丫头的叫我的,看我习武有灵性,才给我起了个阿灵的名字的,说起来我也没有正儿八经的大名。” “我常在想,说不得我上辈子本来就是宋家人呢!所以老天爷才冥冥之中让我遇到了阿秋姐姐!” “我喜欢奶奶,喜欢阿秋姐姐,也喜欢这个家,我想一辈子都留在这个家里,所以想请奶答应我!” 老袁氏听着前头这一番话,心里感慨得很。 这多好的小姑娘啊,也不知谁舍得丢掉呢? 听到阿灵说自己说不得上辈子就是宋家人时,她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丫头! 是个性子好的! 看得开,才活的快乐呢! 再听到最后这一句,老袁氏更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阿灵的头,“你这丫头,你想一辈子都留在这里,一辈子都是我和你阿秋姐姐的亲人,哪还用求我答应的?现在就是你想走,奶也舍不得你走呢!” 阿灵顶着脑袋跟温顺的小猫似的蹭着老袁氏的手,笑得眉眼弯弯,“我知道奶乐意我一直留在这里!我是想求奶,替我上户籍,我想姓宋,以后我就有家有户,有大名了!” 闻言,老袁氏一怔,随即又有些才恍然的样子,须臾,说道:“户籍每三年重画小像和清查,今年就是第三年了,我记得上一回就是四五月的时候,等镇公所的书吏到咱们村来了,奶就给你把户籍上了!” 在原有的户籍上添人,跟重新立户又不一样。 谁家添了新丁,一般都是三岁过了,立住了,才由自个村的村长一起报上去的。 像阿灵这种,十来岁了,突然要往宋家的户籍上落,老袁氏也不好麻烦村长。 宋秋听着,忙道:“明儿我们要往镇上去的,奶把户籍纸给我带上,咱们自个去镇公所找书吏。”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些个小吏文书的,俸禄清又清,不就是靠着外头人有事求着办了得点银子的? 就算真等书吏来了村里的时候再办,那好处没给到,怕是也会推诿扯皮的。 所以还不如自己找上门去,给点银子,还办得更快呢! 老袁氏也不是不懂这些人情世故,听得孙女这般说,她就明白这是要使银子了,也没有多说,点头道:“行,待会儿我就把户籍纸给你。” 说着,反应过来又问,“你明儿又往镇上去干啥?这才回家呢。” 宋秋笑道:“这咱家要办暖房酒,不得置办酒菜这些东西啊?” 这肯定要啊。 但老袁氏嘀咕,这采买的事,不是向来都给陶正和杜传福办了嘛? 就是她们自个吃这里,米面粮油菜肉的,都是陶正他们买回来送来呢。 所以她也是没想到嘛。 老袁氏想的没错,酒席采买的事宋秋也没打算自个张罗,有陶正杜传福他们买惯了的,需要多少需要什么,交代一声就行,犯不着她亲自去。 但她明儿去镇上,是有别的要紧事的。 说是采买,只是打个掩护,当下不能告诉她奶的。 宋秋走了一旬,老袁氏也一旬没吃到她做的饭, 中午宋秋便亲自做饭,炒了两个菜做了一个汤,三个人吃得乐乐呵呵。 吃过饭,阿灵把碗洗了,宋秋在门口等她洗好出来,振臂一呼,“饭吃了要消消食,走!看看咱家的新房子去!” 老袁氏在屋里听到,笑呵呵接了一句,“你俩慢慢看去,我昨儿可是走够了。” 宋秋哈哈笑了笑,拉着阿灵出了张家院子。 隔壁,昔日的栅栏木屋小院儿已然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青砖红瓦墙。 两人走到朱红大门前,开了门锁,推门。 咿呀一声,有些沉的朱红大门缓缓张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面鹤鹿同福的影壁。 影壁宽而高,挡住了再里头的事物,从门口,便只能看得到这影壁。 第五百一十一话:新宅 进了大门,便是外院。 院子不大,也不小。 西面开了个小门,门后僻了个小跨院,与大门同面的是两间下人房,跨过院子,侧面便是外院的茅侧和浴房。 新宅子的茅厕,宋秋设计的并不像之前的茅坑,上茅厕臭得很。 而是用马桶坐空,下头便是粪道,配了个水箱,随时备着水,完事一拉,水哗啦啦冲下去,那些个秽物就顺着粪道往底下去,流入西墙后专门搭了个棚子罩住的粪池里。 到时候用来给菜啊这些施肥正好。 包括内院的茅厕,也都是一样处理的。 这个比之前蹲着还能看到无法言说的东西且还要每日手动清理的茅坑方便多了。 茅厕旁边,则是一间浴房,也专门在地下挖了水道,用过的水排下去,同茅厕里的秽物一个走向,都是往粪池子去的。 内院的浴房同样也是如此。 东面同样也开了个小门,僻出一个小跨院,这里正房则是待外客的外花厅,跟大门同面的则是两间客房。 一般来人是男客或者不方便也不能往内院请的,就在这外花厅接待。 而中间三间,正对着二进上的垂花门,这三间灵活运用,可做账房,也可做下人房。 挨着大门的,还有一间门房,守门什么的,离得近,也能第一时间听到敲门声。 倒座南房八间,就是如此了。 通往内院的垂花门,进门,左右两边的抄手游廊直通东西厢房并到正房,形成一个口字。 不走中庭,进门从抄手游廊便能到正房,下雨天最是方便的。 此时庭院里空空如也,什么盆景绿植也没有,门窗廊坊的漆将将干透,空气里,飘着的都是一股子清漆味儿。 正房三间,中间做花厅,她专门定的那套最大最齐全的厅堂家具六件套,就是摆放在这里的。 背后抄手穿堂通往三进院儿,左右两侧各缀了一间耳室,一间可做书房,一间可做小库房。 至于西厢房三间和东厢房三间,则可做客居。 左边夹道通西跨院,这里僻出一个偌大的空院子,只正中砌出一条青石板路,其余空处,都是泥土,并没做装整。 由青石板路僻为两大块,这是宋秋准备预备出来的菜园子。 在村里头住着,哪能少得了自个种菜? 虽说农庄上的菜地种出来的菜果也挺多的,但那个可以供客栈。 这里的,种来自己吃也方便。 有个菜园子,她奶也有好消遣,不至于不习惯。 之中还有一口压水井,洗菜洗手什么的方便。 这可是她答应她奶的,建了新房子,也别没了菜园子。 眼下别处空落落的,这菜园子里,却被松了土垄了沟的,撒下了不少菜种。 一瞧就知道是她奶迫不及待的来种上的。 虽然比别家出菜要晚,可等这些菜都开花结出果来,这菜园子才是好看,到时候,菜吃都吃不过来。 右边夹道通东跨院。 跟正院一样的布局,但稍小点,正房一间带左右耳房,东西两厢也各只得两间。 这里预备出来,家里来什么喜欢清静之类的客人,可以供其居住。 若不住,当个消遣的园子也行, 因着这院子里,宋秋打算种上一棵葡萄树,所以建成就做了个葡萄架的,砌成的四四方方的木亭子,到时候葡萄藤都往亭子上爬,绿绿葱葱,葡萄爬满之时,这院子,绝对漂亮。 当然,正儿八经的葡萄苗是没有的,她在松山上瞧见过两株野葡萄,六月里结果,熟透了的也是青色的葡萄,并不是后世常吃的黑葡萄。 去年结时,她和梨花在山上摘了吃了的,捏着皮一口嗦进嘴里,嗯,是酸得不行的那种。 但宋秋还是想挪下一株来种在这跨院里,主要不是为吃,就是为了好看。 到时候葡萄藤牵到亭子外头的葡萄架上时,葡萄架下头还可以做个秋千。 总之,就是赏心悦目,又好看就是了。 从大花厅穿堂接着往里去,便来到三进院子,照样是左右抄手游廊连贯整个院子。 东西两厢也是一样的布局。 只正房,中堂只是一个小客堂,左边的屋子大些,还带了个小耳室,可以做卧房,这是给老袁氏居住的。 右边地头小些,就是个过厅,通往最后一进院子的。 那小客堂,自己这几个人坐在一起聊天摆闲将将好,宋秋也是专门定了一套相配的家具的。 左边夹道通的西跨院不是菜园子了,而是一个十分大的大花园,从三进上一直到最后面的后围墙,这一片,都是花园的地盘。 里头除了人工凿出了一方小池塘,还建了个亭子之外,眼下什么都没有,荒得很,但一块一块规划是好的,只等沈氏那里帮忙找来的绿植这些送到了,布置起来,便像样了。 宋秋也不完全只等沈氏那里的,她打算让杜传福赶着骡车去庄子上,移些果树譬如枣树什么的回来找合适的地处种下,来年自个吃果子的也方便。 她记得那山头上还有几棵银杏树,可以移下两棵来,种在院子里。 要是沈氏帮她找来的有桂树海棠这些,那搭配起来就更完美了。 后墙那一片,还可以从耳朵山里弄些紫竹回来种上。 而右边夹道通的东跨院跟二进一样,也是一处客院。 这院子里不弄葡萄架了,就简单的种点树种点花就成。 从过厅进去,到最后一进院子。 一个小角院,带着一排后罩房。 左手边跨过一道圆形拱门,过去就是大花园。 右手边同样一道圆形拱门,过去便是一个小跨院。 小跨院里没有多余的房屋,就一幢两层的小阁楼矗立其中。 一层楼梯对门。 左边是套间厢房,进门是堂屋。 往左穿过隔扇门,是一间纱橱,放上大衣柜,此处可做衣帽间。 再往里穿过月洞门,进去就是睡房,睡房耳侧的小间,则是浴房。 往右进去是间小茶房,再往里,是一间大书房。 而右边跟左边的布局是一模一样的,只到时候的布置摆件有所不同。 在家具行挑时,阿灵自个也挑了些喜欢的的。 没错,这小阁楼一层,左右两个大套房,就是宋秋准备给自己和阿灵的住处。 先就说好了的,她要左边,阿灵要右边。 她挑的那张架子床,也要比阿灵的稍大点,到时候她是准备让梨花得空的时候来同她玩的时候可以一起睡的。 再往二层,二层上则是敞轩,轩窗四空,将其外的所有事物都一览眼中。 她准备在上头铺上一层的地毯,矮桌凭几,喝茶谈天,晴时赏月,阴时听雨,放松心情,别有一番滋味。 第五百一十二话:飞来飞去 但眼下一且都还是空落落的,有待布置呢。 宋秋闻着空气里淡淡的漆味,也不急着这两天就布置。 等多散个几天,在十六前,抽出一天的时间来,请大家帮忙,也能够把所有的家具都布置好了。 阿灵进了这小阁楼就欢喜得跟什么似的,上蹿下跳的,后来干脆从二层跃下去又飞上来的。 宋秋靠着轩窗看着,摇头失笑。 眼见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出声阻止她,“好了,等全都布置起来了,大不一样了,那会儿你再兴奋不迟,现在就是个空架子,有啥好兴奋的。” 阿灵提气跃上来,一个后空翻落在宋秋身边,嘻嘻道:“我恨不得现在就住进来呢!这睡房真是太大了!还有浴房,专门放衣裳首饰的小间,还有书房这些,我从没住过这么宽这么大的地方呢!” 跟着师父到处跑的,居无定所,常常都是露宿野外,一个月能有一次住在客栈,都够她高兴好久的了! 可现在,她即将拥有这么大的房间,这一片,全都是她的,她想怎么滚怎么滚,从头飞到底,还得提几个气呢! 这叫她怎么不兴奋嘛! “等住进来那晚,你别兴奋得睡不着觉才好。”宋秋笑了笑,转身下楼去。 阿灵也不追她,只探头往下看着,看到宋秋走下台阶到了院子里,她才脚尖一点,腾空跃了下来,落到了宋秋身边。 “兴奋得睡不着觉那不是想当然嘛?那么大那么漂亮的床,睡得着才怪呢!不得滚来滚去好好亲香个够?” 见人不用跟着自己走楼梯,却眨眼就到了自个身边,宋秋一脸幽怨,“我现在学轻功还来不来得及?” 阿灵一愣,不明白话题怎么就转到这个了,直道:“且不说来不及的话,我师父说了,这习武是讲究天赋的,而想要练得身轻如燕,更是需要根骨奇佳呢!” 宋秋瞄她,“所以这也不是谁都能学得成的咯?” 阿灵上下看了看她,点头,“是这样没错啦!” “阿秋姐姐你也想飞来飞去?” 宋秋摇头,“飞来飞去的就算了,我只是好奇,从这里飞上二楼,又从二楼飞下来,是个什么感觉?” 电视剧里吊着威亚的飞来飞去她看得多了,可正儿八经真真切切的,在她旁边,亲眼看着人飞来飞去的,还真是不一样。 阿灵一听这话,脑子里没想多的,嘴里就脱口道:“这个简单!不用阿秋姐姐你现学!” 说罢,不等宋秋反应,伸手就抱住了她。 宋秋只感觉肩头一紧,下一瞬,就双脚离了地。 反应过来,整个人都被阿灵带着,转身往二楼上跃去。 腾空在空中的飞跃感,叫她兴奋的叫出声来。 阿灵带着她落到二楼上,见她满脸兴奋,也跟着笑咧了嘴,转而干脆带着她踏空,跃过重重屋峦,往前头而去。 宋秋踏在空中,看着底下的事物接踵而过,心里激荡得很。 跃过了一进进院子,过了大门,宋秋便看到了张家院门口的老袁氏。 她激动得大喊,“奶奶!” 老袁氏估摸着两个孙女进去这么久了,也该出来了,正准备到大门口看看呢。 冷不丁听到孙女喊她,她往大门里头看去,却没看到人。 “奶奶!” 又是一声,好像是从头顶上来的? 她下意识仰头。 好家伙,就看到两只大鸟在头顶旋来旋去的。 眨眨眼,看仔细咯,一只青色的,一只黄色的,哎哟,这不是两孙女嘛! “你们在上头飞啥呢?快下来,我望着头晕!” “哈哈哈……”阿灵大笑着,又盘旋了一圈,才缓缓在老袁氏身前落下。 落地,阿灵看着宋秋,“怎么样?阿秋姐姐,好玩吧?” 跟只大鸟似的在空中徜徉了一大阵,宋秋满心激荡得很,这可比她前世坐过山车到最高点往下看的感觉还要刺激! 那是机器,这可是实打实的在空中飞呢! 真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好玩!”挺好玩的! “那我往后每天都带你飞!”阿灵点头。 老袁氏看着两人落了地,才松了一口气,听着阿灵这话,她拍拍胸脯,“还每天飞?可别,我看着眼晕啊。” 说着,看向阿灵,“阿灵啊,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咋还能抱着个人在天上飞来飞去呢?不费劲啊?” 阿灵扑哧一声笑,“不费劲!阿秋姐姐多轻啊,我可是有内力傍身的!带阿秋姐姐飞,就跟抱一个小孩子似的!” 她重点强调她的内力,不费事儿,但老袁氏听着,却不同想法。 她看着宋秋的小身板,附和着点头,“是太瘦了点,这每天荤腥见着,咋就不多长肉呢?” 老袁氏愁得紧,老伴瘦,儿子也瘦,都瘦得过头了。 她以为是吃得差了些,身体跟不上。 可现在见天的大鱼大肉吃着,咋阿秋也是不长肉呢? 瞧阿灵就不一样,虽然个头也不高,但小脸肥嘟嘟的,身子板看着也结实啊! 宋秋见她奶一脸她太瘦,这样不行的表情,赶紧打住,“阿灵,是你这力气太好了!我哪里跟个小孩子一样了?谁家小孩子八十多斤呢!别瞎比方!” 就一米六不到的身高,八十多斤挺标准的,再多,那可就是胖子了! 现在这身材,她挺满意的,可不打算暴吃暴喝的增肥。 老袁氏听着就道:“人虎子才七岁呢,都快六十几斤了!” 那是人个头高啊! 王虎子又长得壮,这多正常。 未免她奶又揪着她要多吃肉多长肉肉什么的,宋秋赶紧道:“奶,时间不早了,我得去客栈了,说好的去发工钱呢!待会儿表叔他们都该下工回家去了!” 说罢,不等老袁氏说话,给阿灵打了个眼色,赶紧转身就往缓坡下跑。 两人一溜烟跑了,老袁氏看着,摇了摇头,不知想到什么,眼底浮过一层水光。 忽而,又叹了一口气笑了起来。 这是佛祖给她的惠赠,总归是不一样的。 不管咋样,都是她的孙女啊。 这样挺好的,她已经满足了。 白云在天空中翻涌,清风徐徐,偶有一只鸟飞过缓坡,往松山上去。 西边的太阳缓缓往下落,很快落入了松山河里,没了踪影。 第五百一十三话:规划 客栈早已过了饭点,茶棚也没了客人,大家都在忙着收拾打扫。 宋秋到了,也不干扰大家忙活,找陶正拿了之前的账本翻着,等陶正把今儿的账落好了,才招呼他过来禀话。 陶正先汇报了这十日客栈和茶棚的情况,然后把这十天的盈余呈上。 这十天抛开食材等成本,盈余共是二十六两半。 自战事回稳,官道陆陆续续热闹起来,走商过往的人也继续走起来,这生意就回到了去年那般,每天的收入都很平稳,也很可观。 至少,宋秋是满意这个盈余的。 她收走二十一两半,照样给账上留下五两以作周转。 这会儿,客栈里头差不多都收拾妥当了,王氏和李氏正在准备饭食。 外头茶棚上,袁华和陈氏还在收拾,忙完了的陶东平几个都去帮忙。 宋秋看着,便先让孟超群几个过来说话。 跟孟超群这一批一起来的,也就是他媳妇钟氏,儿子孟成和女儿孟英子。 以及吴氏,还有罗大全和马亮这几人。 他们都是从县城牙行挑来的,到客栈来观摩学习再上手这些,到如今也已经是三个多月了。 不管搁哪儿,三个月的试用期也能把自己手头上的事忙活得熟练了。 “你们来了也三个多月了,咋样?一切都熟悉顺手了吧?” 听得姑娘问话,几人都有些紧张。 他们一直不太明白也不确定姑娘将他们安排在客栈里,做的事情原本都是有人做的,这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但好在都踏实听话,让他们好好学好好干,他们就认真学认真干了。 已经对这一切熟悉上手了,冷不丁听得姑娘这么问,不能不紧张啊。 而在旁边听着的陶正也有些紧张。 姑娘这么安排孟超群等人,熟练上手了,会不会要替换他们呀? 所以这些日子,他们这前头的一批,可个个都是卯足劲干活,不敢出任何差错的。 孟超群这些日子一直都是跟着陶正起早采买,招待客人,结账记账算账看账本,他本就识字,也理过账本的,如今不过是把大宅院里的那套变成一个客栈的记账理账的,他上手起来也挺快。 听到姑娘问话,他回答起来也是心里有底的。 陶正虽然忐忑会不会被抢走掌柜的差事,但想着自己这差事当初还是从杜兄弟手里接过来的呢,是以还是实事求是的替孟超群说话道:“姑娘,孟兄弟做掌柜的完全没有问题的,不管是采买还是记账算账这些,他都是做的很有头绪的,这茶棚的账本就是他理的。” 宋秋早就看出来茶棚那账本字迹和记账方式不同,也知道陶正送了手是在真心教孟超群客栈这一套事的。 孟超群如今确实做掌柜没有任何问题了。 她心下满意,再看向其他人。 钟氏本就有厨房做事的经验,这三个月下来,王氏和李氏尽心教,钟氏已经将松山客栈特色的菜色学得七七八八,也上灶掌过勺,做出的菜上客人的桌,是完全没问题的。 而吴氏卖身前也是成天围着灶房打转的,这三个月下来,切菜配菜这些已经很熟练,做一些基本的菜色味道也没问题。 至于跑堂招呼客人安置车马这些,罗大全和马亮也上手得很不错。 孟成记性好,传菜上菜的也没有问题,孟英子烧火也是能行的。 宋秋听他们每个人有底在心的说出来,不住的点了点头,而后缓缓道:“我打算暖房酒过后就走一趟清平府。” 众人耳朵一竖,好奇又疑惑。 只站在宋秋身后的杜传福立马就猜到了姑娘要说什么了。 “早在客栈开张之后没多久,就有不少人说起要是其他地方也能有松山客栈,松山茶棚就好了,那他们走到哪里,都能吃上热乎可口的饭菜,且也方便。” “要说热乎可口的饭菜,哪里都有,可像这种不就时不就地的官道边上,可不一定随处都有。 至少我跟这些过往车行走商都打听过的,他们就是算着时间赶路,也有不少时候都得停在野外吃干粮的,这也是咱们的酸辣粉套装卖的这么好的原因了。” “所以,我打算在如今的人手够的前提下,再扩张一家松山客栈。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我现在多的人手也就够开一家客栈的,所以咱们慢慢来,之所以选在清平府,是因为清平府离得近,到时候两边来往管理起来也方便。” “这也是我早就有的想法,是以才让你们学该学的呢,现在你们都熟练上手了,等新的松山客栈开了,到时候就看你们的了。” 宋秋徐徐说完,众人明白了她的意思,都有些激动。 原来姑娘还要再扩张一家松山客栈! 陶正想着,原来不是要抢他们的差事啊! 幸好,他老老实实的教了自己会的所有,可没有给姑娘扯后腿。 孟超群等人想着,原来让他们跟着其他人学他们做的事,是对他们另有安排啊! 开一家新的客栈,到时候就由他们这些人忙活,就像这家客栈一样的章程,想想就有些激动。 也不知他们能不能做好。 要是做不好,不是对不起姑娘? 不行,这是一定得做好的!可不能辜负姑娘! 众人双眼晶晶亮的望着宋秋,一副等着大干一场的表情。 宋秋看着,便道:“这再开一家客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至少短时间内是立马开不起来的,首先就要先选对地方,到时候孟叔带着马亮同我一起去。” “在客栈开起来之前,你们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好好做才行,避免到时候忙碌起来一通乱找不着头绪,这事情就该越熟练越好。” 众人听着,齐齐点头,应是,表示接下来的日子会更认真更努力做事的。 “好了,叫大家都来,咱们先把上个月工钱给发了。” 这会儿功夫,茶棚也收拾规整,该搬进来的桌子凳子这些都搬进来了,厨房也把饭食做好了摆上桌了,听着宋秋喊,便都围了过来。 都不是第一回领工钱了,大家有条不紊的分边站好,等着姑娘喊,喊到谁谁就上前领工钱就是。 第五百一十四话:想 宋秋没有带家里的钱匣子,工钱就从刚才收得的盈余里头拿,左右都是铜板子,只少许是碎银角子,发起来也方便。 最先给袁华和陈氏两个发,两人加在一起是一千四百文,宋秋便拨了一个一两整的碎银子,再加四串铜钱。 袁华接了,宋秋不忘告诉他一声,让他回家带话给舅公,十六那天早点,大家都来吃暖房酒。 然后就让他俩先去吃饭,吃了好回家去,免得待会儿天晚了。 每回发工钱这天,两人回家都是恨不得眨眼就飞回家的,纵然只五里路,走不了多久,但也怕万一碰上个抢他们钱的呢。 虽然这一路向来太平。 是以两人也不客气,当先就去拿碗盛饭吃着了。 其他人也不会说什么,安静等着轮到自己。 虽同样是当下人,事实上,有卖身契在,他们永远都是下人,可在这里,在姑娘手底下,这下人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不会被主家打,主家骂,被主家吆来喝去不当个人看。 每天忙碌,靠着自己的双手赞成然后按月领工钱,他们觉得这跟那些普通寻常的自由身的人没什么两样,相反的,他们更安稳,不用担心吃了这顿没下顿,不用愁穿愁住。 他们乐意这样干一辈子。 是以每天都在祈祷着姑娘越来越好,姑娘好,他们才能好。 陶家人挨个领好了自己的工钱,都交到李氏的手里,李氏仔细的收了起来,和丈夫自有规划。 从去年到现在,他们一家人的工钱,几乎没怎么用,加起来,已经快二十两了。 这些银子,足够给两个儿子娶媳妇了。 李氏默默看了上头的姑娘一眼,想着找时间,该和姑娘说说话了。 杜传福领到自己的工钱,想着自个攒下的七两多银子,心里也有个心思蠢蠢欲动。 然后就轮到孟超群等人领工钱。 这一次,他们领工钱领得可比以往每一次都踏实。 等所有人都发完工钱,宋秋刚到手的银子就少了一半。 剩下的,也放不了多久,马上十五,甜点铺子也该发工钱了,然后过个两天,庄子上也该发工钱了。 真是钱在手里捂不住啊。 主要还是这进项一下子太少了些,宋秋琢磨着明儿去镇上就先找一趟陆老爷,再联系方公子来,卖上一大缸豆瓣酱,这手里的银子就多点了。 要做的事情,就少不了银子,她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辣椒立刻就能红了,把豆瓣酱做起来,好大谈生意。 工钱发好了,宋秋让大家自去吃饭,便和阿灵一起回村去。 奶奶还在家等着,她们就不在这儿吃了。 回了家,老袁氏已经把饭给蒸上了,宋秋上手炒了两个菜,三个人就开始吃饭。 起早把另一张床铺了,今晚睡觉,倒也不像昨儿那般挤得慌。 来这里一年了,宋秋已经习惯了没有任何电子娱乐的生活,早睡早起,沾枕头闭上眼睛想会儿事就能很快睡着。 反而像前世,睡前抱着手机刷,真是沾上枕头三个小时都不带能闭眼睡着得。 所以,宋秋挺喜欢如今这样的日子的。 最好的一点,就是她不戴眼镜五十米开外男女不分的视力重回到了读书之时的巅峰。 比如她站在院子里,打眼一瞧,就能看着村外道上杜传福赶着马车进来了,便赶紧催促正在后院蹲茅坑的阿灵。 “阿灵,你都蹲了两刻钟了,脚麻不麻?还没好呢?杜叔都赶马车来了。” “马上马上!”后院响起阿灵瓮声瓮气的回话。 但直到杜传福赶着马车上了缓坡,停到了院门口,还又等了好一会儿,阿灵才从后院出来。 一只手作扇子在鼻侧使劲扇着,一面拧着眉头,边走边叹气,“臭得我堵着喽,腿都蹲麻筋了,还拉不出来呢!待会儿到镇上,去宋大哥的铺子买点泻药吃吃好了!” 宋秋听着,想着她昨晚蹲坑,的确也是难以忍受啊。 “我看新房子的茅厕也能用了,把水箱装满水就成。” 张家的茅坑可不像他们自个家的,每天都清理来着,那都是堆着,十来半个月的,才清理一次。 之前用得人又多,那经年累月的,味已经去不了了。 无法言说,无法言说啊。 事实上,他们家在她没来之前,好像也不是天天清理的,是她受不了味,起先又只有她和奶两人用,才坚持每天都定时清理冲水的。 后来她奶也习惯了,就跟着每天得空就清理。 老袁氏一听,赶紧道:“那可不行,还没暖房呢,不吉利!” 说罢,见两孙女都苦了脸,便笑道:“行了行了,待会儿我清理清理去!要真不习惯,反正你们年轻,腿脚快,就去客栈上茅厕呗!” 这话倒可以,客栈的茅厕,分了男女厕的,就是这用水箱的马桶式样的,河边离得不远,负责打扫茅厕的陶家兄弟可是一天要冲洗好几遍的,随时用,都能保证一点异味都没有。 反正还有几天就暖房了,忍忍吧。 宋秋不再纠结这个,时候不早了,得赶紧出发才行,要不然,到镇上都晚了。 两人跟老袁氏挥手,坐上马车,杜传福便一吆喝,赶着马车下了缓坡,往村外去。 上了官道,马车行得平稳,杜传福一边赶车,想着自个昨晚想了一晚上的事,忍不住冲帘子喊了一声,“姑娘,小的有话想同你说。” 宋秋掀了帘子看他,“咋了杜叔?你说吧,我听着呢。” 说着干脆将帘子打了个结卷起来,免得一直撩着了,然后坐到车门处,听杜传福说话。 阿灵也好奇他想说什么,跟着凑了过来。 杜传福因为脸上有道疤,所以很少笑,且他本来就是面冷心热的性子。 之前让他做了一个月的掌柜,笑笑眯眯的招待客人,那可真是有够难为他的了。 幸好很快就有陶正接手,此后他一般都是跟着宋秋的。 宋秋出门他跟着,不出门,他在客栈,基本就是做些其他的活计。 这会儿,他难得的红了红脸,跟十来岁小伙子一样的憨,不好意思道:“姑娘,小的今年也三十二了,陶哥就比我大三岁,儿子都能娶亲了,小的在之前的主家打打杀杀的,也没顾得上想自个的亲事,如今跟着姑娘,安稳踏实,也老大不小了,就忍不住不想了,还想请姑娘帮小的操持操持。” 第五百一十五话:中意 宋秋一听,心里头也是忍不住想拍额头。 她之前就想过这些事的不是? 这忙忙忙的,差点都没顾上了。 不过就杜叔这性子,竟然会自己开口了,这是有相中的了? 宋秋挑挑眉,眼底簇起八卦的火光。 “杜叔有中意的人选了?” 说起中意这回事儿,杜传福脸上似乎更红了,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挠了挠脑袋,又很快平息下来,才缓缓点头,“姑娘觉得,邹掌柜的怎么样?” 闻言,宋秋差点没笑出来,但她忍住了,心里却跳开了花。 哎呀,之前她相中邹氏,一是她识字懂规矩,二不就是觉得她年纪合适,同杜叔相配嘛! 没想到,缘分注定,这些日子下来,杜叔自个也中意上了邹氏。 她上下看了看杜叔,人长得高,五官也端正,即便有一道刀疤,可看着也不狞人,反而多了一丝男儿气概。 脾气好,又体贴,话不多,做实事。 多适合做丈夫啊! 嗯,怎么看怎么都和邹氏挺配的。 不过,她现在还不知道邹氏怎么想的呢。 但她被杜传福这么一提,脑子一灵光,又想到了另外的事情。 如今新宅子落成,这么大的宅子,跟从前那木屋小院三分地儿可不同,需要人每天打扫,门上也需要人随时守着。 要不然,人在三进四进里,外头有人敲门,怕是把手都敲破了,里头都听不到的。 而这人多了,就需要有个章程来管着,要不然乱糟糟的,哪里像话? 她常要在外头跑的,没这个时间。 她奶也没停她那接生婆的活计,时不时的也要出门的,且在家,她性子随和,也管不来那些个人。 所以,这宅子里,就必须得有人管才行。 内院要人,外院也要人。 宋秋老早就想过的,杜叔常跟着她的,她也习惯了,到时候就从客栈搬回来,住在前院,做外管家。 至于内院,她心里其实是第一个就属意邹氏的。 邹氏在宫里十来年,规矩什么的挑不出错,让她管着内宅事宜,她肯定没问题的。 这也能给她省心的。 毕竟,有些规矩这方面的东西,她还不如邹氏明白呢。 只是之前买她回来时,说是在铺子里忙活她才愿意的,如今要她进宅子当管事嬷嬷,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但要是她能同杜叔结为夫妻,一起住在宅子里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所以这事,还真得看邹氏对杜叔有没有想法了。 宋秋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可行。 当下便道:“杜叔先别急,待我去铺子里探探她的口风。” 杜传福点点头,想到什么,笑起来,“不急,小的不急,问问好。” 宋秋看他那样,总觉得有什么是她错过不知道的。 眼下想不明白,但等她到了铺子里,见着了邹氏,她就明白了。 甜点铺子如今生意不好不差,远没有最开始的火爆,看着反而还有些冷清似的。 但客人渐渐续续的来,这厢两个,那厢一个,打烊之前,每天做出的甜点这些总都能卖完。 实在有那么两天还有得剩的,也浪费不了,宋秋早就吩咐过杨氏,真有剩的,打烊之后就分给后门巷子里蹲着的乞儿就是。 也是奇怪,自她这铺子开业,据邹氏说,这铺子前后,每天总少不了乞儿蹲着。 门后的就蹲在巷子里,安安静静的,似乎那就是他的窝点,一天到晚不带挪窝的。 但门前的却远远蹲在对街巷子里,铺子开着门就在那里,一直盯着铺子瞧,到打烊才会离开,邹氏最开始发现还以为是要闹事的,叫杨大连警惕了好些日子,才发现人家盯是盯,但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除开乞儿,每天还有好几起混混搁着铺子前来来回回的,弄得邹氏也是提着心,但好在知道自家铺子得范家管事发过话的,又有陆老爷,同方铺子宋掌柜,这些人罩着的,应该没混混敢来闹事才对。 总之,甜点铺子每天都是平平淡淡的,早起开门做生意,酉时打烊关门,铺子里众人也都是很熟练于心的了。 宋秋到时,铺子里没有客人堂食,刚好有一个客人买了甜点打包走,邹氏落了账,见姑娘来了,便赶紧出了柜台到这边来。 宋秋在长椅上落座,舒舒服服的靠着椅背躺了躺,见阿灵背着手看着橱架上的甜点不过来,便招呼喜妹儿给她取一碟甜品。 阿灵得了甜品,乐滋滋的端过来,坐到另一张桌子上去吃,并不打扰宋秋做事。 宋秋不吃甜品,喜妹儿照每次她来的喜好,给她冲泡了一杯果汁茶端来。 宋秋让她给在门口跟杨大连一起说话的杜传福也端一杯去,才收回视线,抬眼看邹氏,“坐下吧。” 甜点铺子一个月盘一次账目,今儿还不到时候。 邹氏款款坐下,只汇报起这些日子铺子的情况来。 宋秋一边听着,一边不着痕迹的看邹氏,看着看着,她就愣住了,只因邹氏耳朵上缀着的耳环。 那是一对羊绒花裹金丝的耳坠子,叫她十分的眼熟。 若没记错,那日在县城的首饰铺子里,刚到的那批新花样,十几对耳环里头就正好有这么一对。 当时她还拿起来看过,那娘子说这是新式样,整个县城只得三对呢。 邹氏在盘石镇,未去过县里。 宋秋眉心一动,忍不住扭头瞄了那边的杜传福一眼。 哎呀呀。 原来是这样。 她嘴脸可疑的扯出了一抹弧度,又硬生生的折了回去。 听邹氏说完停下来,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画风一变,露出一副沉眉苦思来。 “如意啊,你是在宫里头待过的,见识多,我呀,最近有一个事吧,一直缠绕在我心里却不上不下,也不知道到底该咋办,该是个什么章程才好呢,不知能不能请你帮忙琢磨琢磨?” 邹氏到宋秋手底下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姑娘露出这样的表情,仿佛真是被什么不得了的难事难住了一般。 身为下人,理应为主子分忧,这是她在宫里这么多年,根深蒂固在心底的认知了。 她十分好奇,但并不敢托大,正襟危坐着,温声道:“如意愿为姑娘解忧排难,还请姑娘详说。” 第五百一十六话:合适 宋秋恰到好处的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如意啊,你也知道,我原就是个村里头的小姑娘,靠着三分运气,三分天赋,四分努力,才到了如今这个份上,开客栈,开铺子,还能招揽到像如意你,像杜叔啊陶掌柜啊这些得力的帮手在身边替我操持事务。” “也是多亏有你们啊!” 邹氏听得动容,姑娘虽然年纪小了她近一轮,但她却是真心佩服也敬重姑娘的。 她在宫里头这么久,见多了当主子的,但头一回见姑娘这么随和善良的主子。 一声如意啊,喊得多亲切,她听得心里多暖乎。 姑娘是正儿八经把他们当成左膀右臂一样的,并不像其他人家那样,只把他们当成随意使唤的下人。 如今姑娘有难处,她恨不得拼尽全力替姑娘分担,不管是让她做什么。 邹氏静静等着下文,到底是什么难处,难到了姑娘呢。 宋秋顿了语气后,又是一叹,才接着道:“我想着你们既然都跟了我,到了我手底下,作为姑娘,作为东家,我应该操心你们大家的婚姻大事吧?” 她眨眨眼,“但我也还是个不曾定亲的小姑娘呢,有些事啊,我也弄不清章程,如意啊,你是在宫里头待过的,懂得多,像这种事,一般应该怎么做啊?” “就说杜叔吧,他今年也是三十有二了,在从前那个主家,做了七八年的护卫,主家也没给他配个亲事,以至于拖到这个年岁还没娶着媳妇。” “到我身边到如今也是快一年了,在我心里啊,他就跟亲叔叔没啥两样,我也是一直发愁呢,想跟他说个好媳妇,但我看来看去啊,手底下这些人里头,王婶儿虽然年纪合适,但跟杜叔不相配,喜妹儿和招弟年纪又差得太多了,秀儿和英子更别说,实在没合适的,你说我要不要再添些适龄的姑娘回来相着看看?” “左右这回新宅子落成了,我也是打算再添上一些人放在宅子里做事的,要不待会儿如意你跟我一起去牙行挑挑看,看看有没有合适杜叔的?” 说话间,宋秋一直观察着邹氏的神情的,待看到她说到杜叔的亲事时,邹氏的神情果然大不一样,第六感十分准确的宋秋深深觉得,这里头,有点谱啊! 所以她邀上邹氏一起往牙行去,这也是试探看看邹氏会不会主动说。 事实上,她本也打算让邹氏去挑人的,她在宫里这么久,像那种专门围着内宅事转伺候人的丫头,邹氏自有她的眼力挑的。 邹氏听到姑娘的难处原来就是底下人婚配这件事,也是不禁片刻失神。 再听到说起杜传福的婚姻事,姑娘说要让她一起去挑挑人回来,看谁适合杜传福的。 她不禁抿紧了唇。 姑娘怎么忘了她呢? 她今年二十有七,也未曾嫁人婚配,算起来,是跟杜传福最为合适的了。 不对。 姑娘提了王嫂子,提了喜妹儿招弟,不可能想不到她的。 邹氏脑子里一激灵,飞快看了那边的杜传福一眼,正好碰到他也往这边看。 她心里就更确定了,再回眼,对上姑娘似有深意的眼光,邹氏忽而就笑了。 “姑娘您看,如意如何?” 邹氏不避不躲,大大方方的一句“如意如何?”叫宋秋一愣,旋即颇为欣赏,这样的性子,她喜欢。 她跟着笑道:“如意觉得杜叔可为良配?” 邹氏正色点头,“若是他跟姑娘提了此事,如意应了,愿凭姑娘做主。” 这就是也中意了。 也是,不中意也不会收下杜叔送的耳坠,还大大方方的戴在了耳朵上。 宋秋也不刨根追问两人到底是何时看对眼又是怎么看对眼的,过程不重要,结果重要就行。 她点头道:“行!那我就做这个主了!” “不过待会儿还真的是要如意同我一起去牙行挑人的,什么样的丫头适合在内宅里头做事,你比我会挑。” 邹氏这厢已经明白姑娘先才所谓的有难处其实就是诈她的反应,是以,这会儿倒是放松了,点头应是,“姑娘放心,如意一定放亮眼睛,让姑娘省心。” 宋秋听着这话,赶着话头就趁势道:“要说省心,那大宅子里,要是有如意你在,我才更省心呢。” 说着就道:“我打算让杜叔做外院的管家,怎么样,如意你可愿意做内院的管事嬷嬷?” 邹氏一愣,旋即笑了,“任凭姑娘调遣。” 本来起初她只是想找个合眼缘的主家安度此生,没有勾心斗角,平平淡淡即可,所以在姑娘买她时才会过问买了她是做什么。 她其实并不想再过宫里头那种生活,像在铺子里,每天算算账,招待客人,关门开门,她觉得挺惬意的。 这样就挺好的,她觉得只要姑娘愿意,她能在这铺子里做一辈子。 但先也说了,只要姑娘有难处,不管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如今只是姑娘看重她,想让她从掌柜到管事嬷嬷,她岂有不愿意的? 不管是在哪里,是做什么,只要是姑娘的手底下,这样的日子,都是好的。 老天没有一直都亏待她,让她遇到了姑娘这样的好主子。 她没什么不满足的。 她愿意为了姑娘,放弃这一方柜台,到内宅里头去,经手那些内宅事务。 且姑娘的内宅里,简简单单,不会有那些勾心斗角,让人心累的事情的。 宋秋没想到这么容易邹氏就答应了,高兴不已。 这下,外院管家有了,内宅管家也有了,就差其他人一齐,这宅子,就有点像那回事了! 邹氏走了,这铺子就得另外安排才是。 杨大连识字,基本的写也不成问题,算盘也会,这甜点铺子的掌柜,倒是可以叫他接手。 刚刚初步配成了一桩底下人的婚事,宋秋心里激荡,再看看长得喜气的喜妹儿,还有年轻力壮的杨大连,嘿嘿一笑,感觉还可以成其一对儿! 当下让杨大连看着柜台,便拉着邹氏一起,往曾家牙行去。 现下还早,去了再回来吃午饭差不多。 路上,宋秋就八卦的和邹氏提起这事儿。 邹氏笑道:“别说,他们两个年纪差不多,还挺合适的。” 宋秋就点头,“那我回头找他们俩谈谈?” 邹氏道:“姑娘是主子,上着心给底下人婚配,是大家的福气。” 第五百一十七话: 宋秋有好久没来曾家牙行了。 最后一次添人是年前,还是在县城的牙行挑的。 自然也是许久不见曾牙婆。 这回再见,曾牙婆脸色有些不好,头上的白发似乎也增多了。 她看到宋秋,很是高兴,发自内心的露了笑意,然后笑眯眯的给她介绍跟在身边的一个妇人。 “这是我侄女,也是儿媳妇,我年纪大了,奔波不了多少日子了,往后这牙行,我就打算交给我儿媳妇了。” 说着又给儿媳介绍了宋秋是谁。 小曾氏一听眼前这娇娇小小的小姑娘原来就是那传的有名的松山客栈的宋小东家,也是心里一惊,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要不是婆婆介绍,她自己一看,可看不出来。 这么个小姑娘,白白净净,柔柔弱弱的,竟那么厉害呢。 她佩服沈家那位掌印的沈大姑娘,也佩服自个的姑姑兼婆婆,如今也佩服眼前这个小姑娘。 女人家,做起大事来,也是丝毫不输男人的。 她今后接了婆婆的生意,可也得向她们看齐才是。 生意来往,少不得人脉,没有人脉,谁会看你面子? 当下小曾氏就笑笑眯眯的和宋秋接洽了起来。 宋秋听出曾牙婆的意思,知道这牙行如今就是小曾氏做主了,当下也转变得快,同小曾氏摆谈起来。 又有曾牙婆在,一来二去的,两人很快就聊得熟络了。 “不知宋小东家这回想买什么样的?牙行新进来一批人,好些都是从县城那边接过来的,什么样的都有!刚到的,宋小东家随便挑。”小曾氏便就问道。 去年的在年关就陆陆续续都卖出去了,他们牙行过年不留人,这是规矩。 所以这厢牙行里的,都是正月后陆续收进来的。 宋秋道:“这回想添些做洒扫庭除活计惯在家中伺候的。” 小曾氏一听,就明白了,这宋小东家年初起新宅,请的就是镇上有名的程师傅去督工,听说已经竣工了。 这宅子大了,可不就是需要人打理? 曾牙婆听着,也是禁不住感慨,宋小东家在她这牙行买了好些人了,从前都是买什么识字会写擅厨事会拳脚功夫的。 如今,却是要买伺候的丫鬟这些了。 短短一年,真是不一样了啊。 她感慨中,小曾氏已经去后面带来了一众人,领进来分排站好,等着挑选。 宋秋来的路上就和邹氏商量过了要添多少人的。 虽说宅子大,多少人都不嫌多的,但她现下手里的银子有限。 所以这次也最多打算添置十个人就行。 一个门房,一个专门清理外院茅厕伺候车马的,两个做庭院洒扫兼内院茅厕清理的,两个厨房做事的,四个丫鬟,将将十人。 有了目标,挑选起来也快。 宋秋先让邹氏掌眼挑丫鬟。 打前两排都是年轻的女子,高矮胖瘦,形形色色,各不一样。 邹氏扫了扫,一眼就能看出来,这里头有经年伺候的丫鬟,那规矩仪态,跟其他丫头是大有不同的。 而小曾氏也在旁介绍,说这些人里头有大户人家犯事被抄家发卖出来的下人。 邹氏起身走下去,排着走了一圈,先在心里屏除了一个唇脂抹得过于艳了些的,一个相貌太过丑陋了些的,一个指甲缝都是泥的,还有一个眼神怯怯懦懦的。 第一个,弄得花枝招展的,眼神也不安分,不是踏实做事的,第二个,相貌太差,每天看着影响心情,第三个,连自个都收拾不利落的,如何伺候主子,第四个,怯怯弱弱上不得台面,不堪大用。 姑姑们挑人,这些可都是重要的。 然后她站定在一个样貌清秀的丫头跟前,问话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头突然被问到,被邹氏浑身的气势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又或者是头回经历这种场面,张张嘴,结结巴巴,“我……奴婢……奴婢叫喜子。” 曾牙婆不由睨了儿媳一眼。 小曾氏脸僵了僵,这新来的,规矩还没怎么学好,早知道不领出来了。 本想着她头回做宋小东家的生意,可供挑选的人多,看起来也算本事不是? 哪曾想这上不得台面的,净给她丢脸了。 好在邹氏也没有拧着这个不放,立马就转去了下一个人,这个,倒给她长脸了,她这回收上来的人,也不都是那么拿不出手的嘛!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绿烟。” “多大了?” “十六了。” “都会做些什么?原先又是做什么的?” “奴婢识字,也会写,在原先的主家便是给太太打理库房的。” 邹氏看她的仪态就知道是规矩好的,原就是做丫鬟的,点她出来一问话,见人进退有度,口齿清晰,不由点点头,叫人先站到一边去。 然后问了几个之后,挑出来个一看也原是做过丫鬟的,叫蓝衣,也是十六,原是小姐院里负责针线衣裳的,正好和绿烟同出一府,看来这批都是同一个被抄家发卖出来的。 这两个之后,邹氏略过了其他几个乍眼看上去没什么分别的都是仪态规矩的但眼神或多期期艾艾望着她的丫鬟,落到了一个身量均匀,不胖不瘦的丫鬟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 “我……奴婢叫枣儿。” “多大了?” “十三。” “都会做些什么?” “洗衣做饭扫地,这些奴婢都会做,奴婢能吃苦,什么都能做!”语气急切,生怕被挑漏了似的。 邹氏见她眼神实在,心里暗暗点了点头,让她也站了过去。 枣儿一听,忍不住咧嘴一笑,喜形于色,颠颠的跑过去。 又立马反应过来这样没规矩,生生收住了小跑的步子,慢慢的走过去站好,然后又忍不住飞快看了宋秋一眼,似乎是在好奇未来的主子。 宋秋看得分明,瞧着她,仿佛就看到了梨花一样,忍不住也笑了笑。 枣儿瞥见,眼珠子鼓了鼓,呀,姑娘笑起来可真好看。 邹氏接着又点出来一个叫桃子的,今年十五,人如其名,长得可爱可爱的圆乎乎的。 原也是做丫鬟的,但跟蓝衣他们不是一家出来的,原是在姑娘院里负责茶点的。 一共四个,三个都是从前做过丫鬟的,剩下一个虽不是,但看着讨喜,也知机。 第五百一十八话:寿桃 邹氏挑出四人来之后,就走回了宋秋身侧,恭敬道:“姑娘瞧瞧这几个如何?” 宋秋一直从旁听着看着呢,邹氏问过了那么多人,独留出这四个人来,而这四人,第一眼看上去,都是合眼的。 且邹氏选出来的,也都是很有条理的。 一个识字会写,一个会针线,一个会茶点,一个勤快耐劳。 各有各的特长,没一个重了的。 只挑四个丫鬟,这样挑出来,实在是很合心意的。 她点点头,“不错,就要她们四个吧。” 邹氏便看向四人,“还不见过姑娘。” 以绿烟为首的,四人就站过来成一排,恭恭敬敬的行礼,“奴婢绿烟/蓝衣/枣儿/桃子见过姑娘。” 宋秋听着这四个名字,前两个又绿又蓝的,眼珠子一转,忍不住看向后两个,“我给你们改个名儿如何?” 换了新主子,被重新赐名是很正常的事,桃子这名儿就是从前的主子赐的,她从善如流,“请姑娘赐名。” 枣儿见她这么说了,也知机,机灵的跟着说了一句。 宋秋就道:“你叫黄桃,你叫红枣,怎么样?” 两人一听,只是给她们原先的名字改了一个字而已,也是好听的,赶紧道:“奴婢黄桃/红枣谢姑娘赐名。” 宋秋看着这新出炉的红黄蓝绿四个丫鬟,满意的点点头,让她们退到身侧来,然后接着挑选其他的人。 门房是五十出头但身子还利索得很的刘大前,他老婆子姓石,刚好做个洒扫婆子。 另一个做洒扫的婆子余氏,她男人王来福正好负责侍候车马和打扫外院茅厕。 王来福两个的女儿王春喜放在厨房帮工,另还有个四十上下的妇人林氏,做厨娘。 本来计划的十个人刚刚好的,但王来福两口子还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宋秋买走人家爹娘和姐姐,没道理留下两个小的,看过人之后,便也一起买下了。 这一共便是十二个人。 超出两个人,但银钱也没有多多少,这王春柱十三,王春香才八岁,年纪还小。 付了银钱,拿到了一摞卖身契,宋秋带着人出了曾家牙行。 人太多,马车也坐不下,幸好离得也不远,阿灵赶车拉着宋秋和邹氏先走,杜传福带着众人步行往甜点铺子去。 回到甜点铺子,杨氏便迎出来道:“姑娘,您先才让我们和的面已经醒好了。” 宋秋听着,点点头,让杨氏带着招弟出去再买些菜肉回来,多了十来个人,中午这顿,铺子里今儿买那点菜,不够。 杨氏应了声,便带着招弟往后门出去了,拐处后巷,走市集更近点。 宋秋让邹氏待会儿先安置绿烟等人,自个就钻进来后头厨房里去。 这会儿铺子不忙,喜妹儿空着手,见宋秋进来,连忙跟着,准备给姑娘打下手。 先才姑娘叫他们和了许多面,她觉得肯定是姑娘又要教他们做新花样的,可得好好学才是。 宋秋却不是要做什么新甜品,而是打算做寿桃。 明儿就是她奶的生辰,她打算做寿桃给她奶一个惊喜。 她掀了纱布搭子看,用手指按上面团,面团顿时就凹了个坑,然后拿开手指,那小坑马上就弹回去了。 “嗯,可以了。” 说着,她上手,将发好的面团揉匀至面团内无气泡,然后分割成一个一个的小剂子,最后剩下的面团就留成一个大剂子。 剂子按成圆,放在左手的虎口处呈窝状,往里头包入红豆泥。 包好之后搓圆,并且在上部搓出一个尖,侧面刀背压出桃的纹路。 喜妹儿看着,上手来帮忙,阿灵也洗了手也凑热闹。 三个人动作快,不一会儿就把所有的剂子都做成了桃子的形状。 这会儿白嫩嫩的,两人还没看出来这是啥的,只是好奇,好好的馒头为啥要做成尖屁股。 这咋吃呢。 宋秋听着笑笑,也没有多解释,待会儿蒸出来就知道了。 做好的寿桃生坯用湿纱布盖上醒一刻钟。 等待的功夫,宋秋挖了山楂酱出来兑少许温水化开调成稀状。 寿桃得有颜色才好看,可这里没有食用色素,眼下她也没有鲜花什么的,而像做红蛋用的红纸水那可不能入口,所以宋秋想来想去,只有用这个山楂酱出点淡淡的颜色了。 等寿桃生坯醒好,宋秋就用笔刷子点了山楂酱水逐个刷在寿桃尖的那部分。 而最大的那个寿桃上,除了刷色之外,她还慢慢写出了一个寿字来。 然后把刷好的寿桃生坯都放入锅中开始蒸。 大火烧开,接着再用小火蒸一刻钟就行。 这期间,杜传福带着绿烟等人走着也到了,邹氏将众人安置在后院他们住的屋子里先待着。 杨氏也买了菜肉回来了。 宋秋见寿桃差不多要好了,就让阿灵去把林氏和王春喜叫来,帮着一起做饭。 林氏和王春喜一来就被安排了差事,两人雄赳赳气昂昂在其他人的目光下跟着阿灵出来。 还在屋子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有些好奇。 主子到底是做什么的他们还不知道,只知道这里是个甜点铺子,是主子开的,但他们这么多人,总不是都要留在铺子里做事的吧? 先才被姑娘挑中后,他们回后头去拿自己的行李时,曾妈妈提点过他们,这是难得一遇的好主子,叫他们可得上心,好好当差才是。 所以这会儿虽然好奇,但众人都规矩的待着,不多话,也不乱走。 一刻钟一到,宋秋掀开了锅盖子,热腾腾的白气争先恐后的往外头钻,扑了她一脸,热乎乎的。 锅里蒸笆上,一圈粉红红的小桃子簇拥着中间一个带寿字的大桃子,看着喜人得紧。 阿灵抻着脖子过来看,一看到锅中的寿桃,登时亮了双眼,“哎哟,我说这馒头咋做成尖屁股,原来是桃子馒头啊!” “这叫寿桃!”宋秋笑道。 接着把大食盒拿过来,底下铺了油纸,将寿桃起锅,在食盒里头摆放好,照样是一圈小寿桃簇拥着中间的大寿桃。 然后让阿灵提到外面去放着,待会儿走时带走,先不盖盖子,就这么晾着放凉,好盖上带回去。 阿灵接了食盒,刚提到外头铺子,准备找个位置放着。 这时,有正在逛橱架的客人一眼就看到了食盒里头的寿桃,那一圈小的围着一个大的,大的上头还有个寿字的,顿时叫他眼睛一亮。 “哎!这是什么?” 第五百一十九话:请帖 阿灵还忙着放好了食盒,回厨房去尝尝这个寿桃呢。 阿秋姐姐做了十来个小桃子,只放了八个在食盒里,还剩好几个,她得尝尝。 听得客人问,她便回了一句,“这个啊,叫寿桃!” 回罢,将食盒放在柜台上给邹氏看着,就要回后头去。 那人一听寿桃二字,眼睛更亮,忙问邹氏,“邹掌柜的,这寿桃是你们铺子新出的甜品?” 一声邹掌柜的,便可听出这人是铺子的常客了。 这是姑娘刚做的,邹氏也不确定姑娘做了是干什么的,正不知该怎么回答。 身后窗口,听阿灵进来说了句的宋秋弯着脑袋往外头看了眼,看见柜台前的人,笑起来,“是齐掌柜的啊!” 这人正是陆记的大掌柜,陆老爷手底下的一把手,管着陆老爷的所有生意的,宋秋跟他见过几回。 “哎哟,宋小东家在啊。”齐掌柜瞧着她,也是一笑,“我正要问这寿桃呢,宋小东家,这可是你这铺子新出的甜点?” “齐掌柜稍等,我出来。”这弯着脑袋隔着墙的也不好说话。 宋秋转出来,手里头还端着个小碟子,上头放着一个小寿桃。 “刚出锅的,还热乎着呢,齐掌柜尝尝?” 齐掌柜跟宋秋也算是熟的了,他子嗣艰难,中年才得一女,宝贝得紧,闺女爱吃甜食,起初甜点铺子开张,齐掌柜就来买了甜点回去给闺女吃。 他闺女就此就爱上了宋记甜点铺的甜点,可以说是每日都要吃的。 齐掌柜不放心别人,所以每天都要亲自溜达着来给闺女买回去。 这可是甜点铺子的常客了。 这般熟的,也不跟宋秋客气,上手拿了起来,一口咬下,连着里头的红豆泥馅一起进到嘴里,尝到了味道,他道:“这像是馒头的味道?夹了馅又像是包子咧。” 宋秋点头,“就是像做馒头那样做的,不过是做成了桃子的模样罢了,味道不重要,取名寿桃,图的就是有延年益寿的寓意而已,明儿我奶奶过生辰,我特意做给她庆生辰的。” 齐掌柜刚才看到那大桃子上头的寿字就有几分琢磨,这厢听到宋秋这话,见这寿桃果真是跟贺寿祝生辰有关的。 他当下一喜,“不知这寿桃可否也售卖?” 宋秋只是做了给她奶生辰吃的,图的就是生日蛋糕一样的,倒是没想过售卖来着。 这玩意说白了跟馒头也没啥区别,谁没事来甜点铺子买馒头吃啊,虽然这馒头像桃子,还夹了心,跟外头的不一样。 可馒头就是馒头,算不得甜品。 正要摇头。 “家中老母亲过几天六十大寿,我想做个大寿桃给她贺寿,能不能做成大圆桌那么大的?看着气派!” 宋秋一听,心想这齐掌柜就是做惯掌柜的,脑子就是转得快呢。 见了她这寿桃是个庆生辰用的,立马就想到也要用上这个了。 不过被他这么一提,宋秋想着说不得这寿桃还真是个好卖头,毕竟,谁家都有老人要过生辰不是? 延年益寿,谁不想讨这个意头? 可做个大圆桌那么大的,她哪有那么大的锅来蒸? 不禁笑道:“大圆桌那么大的,可真是难为我了,不过我可以给齐掌柜你做个六层的,每层十个寿桃,刚好六十个,也契合了老太太六十的寿辰,如何?” 像生日蛋糕一样的,想做多少层做多少层! 齐掌柜一听,当即一拍手,“妙啊!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宋小东家,我母亲是十二的大寿,我十一下午派人过来取可来得及?” 今儿才初六,还有好几天呢,十一上午再做也赶得及。 “行的。” 齐掌柜没想到今儿来买甜品还有这意外之喜,母亲大寿,他是要大办宴席的,他还正愁送母亲什么寿礼好呢,这下好了,这寿桃祝寿意头好,他母亲肯定欢喜! 想到这里,他呵呵一笑,“可要先给点定金?” 宋秋摆手,“咱们这么熟了,齐掌柜何必这么见外?” 齐掌柜笑得跟弥勒佛似的,能跟宋小东家这么熟,也是他的荣幸了,他的东家陆老爷,可是都对这位宋小东家赞不绝口呢。 想到这里,齐掌柜从袖子里摸出一张请帖来,“十二家母大寿,这是请帖,还请宋小东家赏光。” 他本没想过给宋小东家请帖的,毕竟从前也没来往过,贸然送请帖也未免太过唐突。 但今儿赶在这里了,又提了这事,不给张请帖也不好。 当然,他给是给了,到时候宋小东家来不来就是她的事,当然,要是能来,他自是欢喜招待,要是不来,也没什么的,他也不介意。 宋秋还是头回接到别人请酒的帖子,那大红烫金帖,瞧着还真像这么回事。 这讲究的人有个什么喜事的,都爱发请帖来着,因为显得郑重。 她想着十六暖房,要不要也写个请帖给大哥那里送去,这样正式一点? 想法间,也不耽误她手上接过齐掌柜递过来的帖子。 人情世故讲究你来我往,齐掌柜给她送了请帖,她当然要去的。 所以是不是也得顺带多写一张帖子到时候送给齐掌柜? 而给齐掌柜送了帖子,不给他的东家陆老爷送帖子是不是不太好? 她开了客栈,开了铺子,做了生意,说起来这也是头一回办酒席呢,这些有生意往来的诸人,该礼貌性的都下个帖子吧? 宋秋这般琢磨着,干脆拍板,待会儿就上墨香斋买些请帖回去写去。 左右宅子够大,不怕坐不下,人手也多,不怕招待不过来。 做生意的人嘛,不怕排场大,所谓多一个朋友多条路,多结交些人,不是坏事情。 说完寿桃的事,齐掌柜挑了甜品结了账就准备走了,宋秋想到豆瓣酱的事,就托他回去给陆老爷带个话。 齐掌柜一听有豆瓣酱可以再买,也很是高兴,宋小东家手里豆瓣酱不多,他东家在宋小东家这里买过第一回五十坛之后,也就只再买到一回,如今马上就快用完了。 少了豆瓣酱,酒楼便好多菜色都不能做,也就少了一笔进项,想着也是遗憾。 东家正等着今年的辣椒快点红,到时候好进一大批的豆瓣酱回来囤着呢。 没想到眼下还有得买。 这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他当即应下,出了甜点铺子就赶紧回去报信了,得快点去松山客栈才行,免得晚了,匀出来的又被别人抢了先。 第五百二十话:进账 宋秋也是低估了陆老爷对豆瓣酱的渴求,本以为他得了信怎么着也得等明日才会来呢。 这厢刚吃了中饭,出去买个请帖的功夫回到甜点铺子,正要让大家出发准备回村去,陆老爷就找到铺子来了。 铺子没有客人堂食,倒也安静,宋秋便请陆老爷在长椅坐下谈。 邹氏招了绿烟和紫衣出来跟着宋秋伺候,两人奉了茶上来,就退到宋秋身后候着。 “我正好在镇上,也得空,听齐掌柜回来一说,本是要直接往松山村去的,下头人打听到你还在镇上没回去,我立马就过来了。” 陆老爷道:“宋小东家手里还有豆瓣酱卖?不知能匀出多少?” 宋秋本就是打算要卖出一大缸和那两个小缸的豆瓣酱来换些银子周转的。 而她的豆瓣酱主要的三个大客户,就是陆老爷和方诲还有仙福来,他们再多都吃得下,所以这次她也只打算就找他们三家就成。 分巴分巴,一家都能买到不少的。 当下就道:“也不瞒陆老爷,我算着还有三个月辣椒就该红了,到时候这豆瓣酱就可以接着做了,便盘了盘手里还剩的豆瓣酱,估摸着客栈够用的,还能匀些出来,所以就第一时间想到陆老爷你了,我可是答应过你的,只要有多的,就先紧着你不是?” 陆老爷听着,不管假话真话的,心里舒坦啊,不住点着头,等着她继续说。 “所以当下我能再给陆老爷你匀出八十坛。” 陆老爷一听能有这个数,也是高兴不已,他一共有三家酒楼,这八十坛,完全够撑到辣椒红了。 “这敢情好,那我明天就派人来拉货!” 他也是有备而来的,说着就先把银子给结了,明儿只管拉货,他放心。 一下子又进账三十二两,宋秋盘算着手里的银子。 之前结清了建房子的工钱,手里头还剩两百二十两,客栈结的十天盈余除了众人的月钱,还剩十两。 这去了一趟牙行出去了六十三两,这会儿又进了三十二两。 来来去去,手里头还剩两百两。 等剩下的豆瓣酱给仙福来八十坛,给方诲八十坛,还能再进账六十四两。 再加上给方记杂货铺送了这个月定下的两千斤粉条,又能进账六十两。 这手里头的银子,大就充裕起来了。 银子就手,她对即将要走的这趟清平府,心里又多了两分底气。 因跟陆老爷谈事耽搁了时间,等送走陆老爷,时间也晚了,再不快点,天黑前都到不了家了。 这个点,正好也是周五斤父子两个收工回家的时辰,宋秋让阿灵跑一趟,去找来他们。 阿灵跑得快,去时两人还没有拉到别人的,毕竟,也不是天天都能顺便挣两个车钱的。 正好,两辆牛车,拉上绿烟他们也不会挤的。 宋秋这趟没有带走邹氏,给她一天时间跟杨大连做好铺子的交接,等明儿再叫杜传福来接她。 看到松山村的轮廓时,天已经暗了下来。 这么多人,宋秋也懒得回去张罗,便干脆让大家都在客栈下了,让王氏带着林氏他们,自个把晚饭解决了,再让杜传福领他们进村来。 然后先和阿灵一起坐着周石头的牛车回家去。 天黑了,她没说今儿不回的话,她奶指定还在望着他们呢。 周石头也自个赶了大半年的牛车了,技术越发娴熟,这条路走惯了的,即便麻黑麻黑了,也不影响他赶得稳当。 一边赶车,还有空跟宋秋摆摆闲,他也是好久没见着宋秋了。 “阿秋,你前儿从县城回来的?和冬瓜叔一起的,见着梨花没有?她近来都做啥呢?可好?” 宋秋听得他絮絮叨叨的问梨花,忍不住笑,“你天天都在镇上呢,咋还问我?” 周石头挠挠脑袋,“近来码头货多,每天赶趟儿的,都没得歇的时候,我都好久没见过梨花了。” “梨花现也上手开始单独做衣裳了,每天忙着呢,我那天也没跟她说上几句话呢,不过我家办暖房酒,不管咋着她都会回来待两天的,到时候你就能和她说说话了。”宋秋就道。 周石头听得点头,知道梨花好就成。 宋秋看了他一眼,不禁打趣,“听说我冬瓜婶儿已经跟你娘商定了,正式将成亲的日子改到了明年秋天,这又得多等一年,咋着?急了呢?” 周石头在宋秋面前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是急,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都定了亲的,我也不怕媳妇跑咯!” “那可不一定哟。”宋秋故意道。 周石头一听,心里一咯噔,差点也赶车鞭子都丢了,急慌道:“可是梨花跟你说啥了?” 见他急成这个样子,宋秋摸了摸鼻子,笑道:“我故意乍慌你的,梨花能说啥?” 周石头松了一口气,心里却还是突突的,想到什么,他看扭头往后头看了看,然后看向宋秋道:“阿秋,你这长大了脑瓜子比我们都好使,做生意挣钱比谁都厉害,你看能不能帮我出个主意,你觉得我做啥好?做啥赚钱呐?” 宋秋不解,“你才先不是说最近码头货挺多的,都拉不过来嘛?咋了,突然这么问?” “码头这些日子是货多,我见天的都能挣将近一百文,但也不是一直都货多的,这赶车拉货的活计吧,是安稳,每天都能有进项,但一年到头,顶天了也就挣十来两银子,我觉得远远不够。” 周石头认真道:“我想多挣银子,以后才能让梨花过好日子,也想做出点别的什么事来,不想一辈子都只是跑车拉货。” “所以我想让你帮我琢磨琢磨。” 宋秋听出来周石头这是被梨花家如今的改变弄得有危机感了,这样是好的。 她也希望周石头能做出点事业来,让梨花往后过得幸福。 光靠拉车,一年到头挣十几两银子,十几两银子听上去是多。 可说真的,真算起来,那还真不算是好日子。 人安于现状是好的,起码图个平稳清静。 但只知道安稳也不行,毕竟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万一有一天出了什么事急需很多银子呢? 周石头懂得要改变,要上进,这是值得激励的。 宋秋凝眉认真思索起来。 但这一条路就这么远,很快就到了缓坡下了,一时半会她也说不出什么来,便只好道:“你让我好好琢磨琢磨,等琢磨出个名堂了,再同你细讲。” 周石头也没有非要现在就得个结果的,点点头,“行,我等你琢磨出来再说。” 第五百二十一话:忙活 下了牛车上缓坡,老袁氏果然在院子门口望着。 “咋这个点才到家?我听着石头的声音了?”见着人回来了,老袁氏松了一口气。 “跟陆老爷谈了点生意,所以耽搁了,添了十二个人,坐五斤叔他们的牛车回来的,人我放到客栈吃饭去了,待会儿杜叔会领他们回来的,咱也吃饭吧,我都饿了,奶做了啥好吃的?”宋秋一边说着,一边跟着老袁氏往里头走。 老袁氏一听添了十二个人,嘴里哎哟一句,禁不住道:“不是说添几个人就是了?咋这么多?又花了不少银子吧?陆老爷那里咋说?豆瓣酱他可要?” “奶这手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能做啥好吃的?随便做的。” 说着,这才看到阿灵手里头提着的食盒,又道:“这啥?你打包了饭菜?” “不多不多,这刚刚好嘛,跟陆老爷说定了,明儿他就派人来拉货,银子都给了呢。” 宋秋应着,见她奶看到食盒,忙道:“没打包饭菜,那是明儿要做的,阿灵,先放到碗柜里收起来,免得遭了耗子。” 阿灵知道这是惊喜,明儿才能给奶看到的,闻言赶紧往灶屋里头溜。 老袁氏听着,倒也没有多问,也没有想着就要去看的,孙女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主见,她该问的问,不能问的,就不问。 瞧这两孙女的样子,显然就是不想让她现在看的嘛。 左右明儿就能知道了。 进了灶屋,里头烛火点着,灶上煨着饭菜,宋秋动手帮着老袁氏将饭菜摆上桌。 一盘盐菜炒肉,一盘韭菜炒蛋。 老袁氏习惯了放水煮菜的,这厢也学会炒了,不管味道咋样,总归炒出来的要比煮着的好吃。 宋秋嘿嘿一笑,“奶做的,香着呢!” 阿灵放好了食盒过来,吸了吸鼻子,也笑,“香!我最爱吃奶做的饭菜了!” 老袁氏好笑不已,故意道:“那成,那往后天天我都做饭给你们吃,到时候可别想着往客栈去吃啊。” 天天吃啊。 阿灵讪讪一笑,转着眼珠子看了看宋秋,赶紧坐下扒饭。 宋秋也不太想天天吃奶做的饭,不是吃不下去,而是实在不想天天亏待自己的嘴巴啊。 看着两孙女的表情,老袁氏乐了,“你们不想天天吃,我也不想啊!吃惯了阿秋做的饭,我这嘴巴,也不肯受委屈了哩!” 能吃味道好的,谁还愿意吃那不好吃的呀。 所以啊,这人过过了好日子,要再过回那苦日子,还真是有些难呢。 老袁氏看着孙女瘦小的肩膀,不禁叹了一口气。 吃过饭没多久,杜传福也带着绿烟他们来了。 只带了女的过来,王来福三个男的,就留在客栈里,睡了一间大通铺,等宅子暖房过后再搬回来。 绿烟等人从镇上铺子到官道客栈,已经差不多弄清楚新主家是什么人家了。 所以进了村,也没谁惊诧。 主要是他们现在已经是姑娘的下人了,卖身契都捏在姑娘手中,不管姑娘是什么人家,他们都得尽心伺候的。 要不然,被发卖来发卖去的,对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事。 谁知道下次会被卖到什么地方呢。 所以村里人家就村里人家吧,还清静呢。 周围黑漆漆的,众人也没太看清旁边的大宅子,进了张家院子,只以为这就是主家了。 天晚了,宋秋也没有闲心这会儿介绍啊训示啊什么的,安排了众人的住处就让他们先各自歇下,明儿起早再说。 张家本也挺宽敞的,除了上房,另还有七八间的屋子呢。 几个住人的房间都是备着有床的。 至于被褥,宋秋后来陆续添了新被褥,原先的也没丢,都收着呢。 这会儿都拿出来,倒也够了。 眼下先就这么将就几天,等暖房酒好了,再做安排。 一夜无梦。 宋秋抻了个懒腰睁眼,就见她奶坐在床边,吓了她一激灵。 “奶你坐这儿干啥?” 阿灵雷打不动的要起早练功去的,她奶也见天起得比她早。 每天醒来,屋子里都是她一个人才对。 老袁氏指指外头,“我倒是想出去忙活来着,但没处下手啊。”她觉轻,起得早,这些人起得比她还早呢。 宋秋听得奇怪,穿好衣裳下床,趿着鞋子到门边,拉开门。 一看见外头景象,也愣住了。 院子里,石婆子在拿着大扫把扫院子。 绿烟几个拿着抹布在擦洗各屋的窗户。 余氏母女和林氏则在后院做洒扫。 前院后院,众人忙得热火朝天的。 宋秋见这场面,想着幸好王来福几个没住进来,要不今儿这活计还不够他们分,不得上屋顶翻捡瓦片去? 倒是眼里都挺看得着活儿的。 但大早上的这么干,看着有点吃不消啊。 她出了屋子,清了清嗓子。 众人见宋秋出来,忙停了手里的活,恭敬的见礼,“姑娘早。” 宋秋摆摆手,示意他们先忙着,忙都忙了,眼见着都要清扫完了,她也不能这就说都停了别忙了不是? 只招手让林氏和王春喜过来,跟她进灶屋做早饭去。 两人跟着进了灶屋,规规矩矩的候着等宋秋发话。 这一批,除了红枣之外,原都是大户人家经年做下人的,规矩什么的刻在骨子里了,说什么做什么,不用多费口舌,倒是让人省心。 宋秋给林氏指了米啊面啊的都放在什么位置的,“你会做什么,看着做,大家都吃一样的。” 林氏忙恭敬应是。 她原先本就是在大厨房做灶上活计的,每天都要做不少人的吃食,忙活这点,不在话下。 但她原先做事的大厨房,那食材可是琳琅满目,什么都有,跟这里可不一样。 她看了一圈,决定了做什么,也很快上手忙活起来。 尽管宋秋说了都做一样的,但她却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单独做了宋秋三个人的早食。 肉糜粥,和芝麻薄饼,还有鸡蛋羹。 他们这些人的,就简单的煮了一锅白粥,摊了韭菜饼子。 吃早饭的功夫,杜传福也拉着王来福三个进村来了,还送了菜肉这些来,陶正起早去采买回来的。 如今多了人,自然得多送点过来的。 他们是在客栈吃过了的,宋秋便直接让杜传福带着他们三个装豆瓣酱。 当初腾家伙什过来,装豆瓣酱的缸子就单独锁在一间杂屋里头的。 第五百二十二话:准备 吃好早饭,杜传福也把豆瓣酱装好了。 陆老爷是老熟人了,跟仙福来和方诲那里一样,这豆瓣酱也不必一个又一个的小坛子来装,就直接按八十坛四百斤的量用大缸子装了,他们来拉走也方便。 三个大缸子都分好,杜传福就拉去客栈放着。 陆老爷的人待会儿就会来拉,方诲的等杂货铺来拉粉条也会一起拉走,至于仙福来那里,得等方诲带了信去,就先放着。 杜传福除了拉了菜肉这些来,还拉了布料和棉花这些来。 宋秋便安排绿烟她们几个今儿就在屋里做针线。 王来福父子和李大前,便让他们去清扫新宅子的外院。 把人都安排了,宋秋好忙活自己的。 今儿是奶奶的生辰,她可得好好给奶庆祝的。 生日蛋糕——寿桃,有了,生辰礼物她也备好了的,现在就差一桌饭菜来庆祝生辰了。 昨儿她奶说还是喜欢吃她做的饭菜,仔细算起来,她也有好些日子没好好给做过饭了。 所以今儿,她打算做点新鲜的,让她奶吃个高兴。 昨儿她就定好了菜单,让今早采买把需要的食材都送来的。 一共十二个菜。 四荤:太安鱼,红烧羊肉,酸辣鸡,肝腰合炒。 四素:油闷春笋,家常豆腐,清炒山药木耳,蒜香草菇。 两凉菜:红油猪耳,芹菜拌花生米。 一羹一汤:野菜豆腐羹,酸萝卜老鸭汤。 等暖房酒那天,说好的给嫂子他们做新菜色,也就打算按这个菜单来了,只到时候再加上四道面点小吃就成。 今儿老袁氏是寿星,宋秋不要她进灶屋,让阿灵陪着她在屋里说话摆闲就行。 给她打下手的就是林氏和王春喜。 两人都知道姑娘买他们回来就是安排他们在厨房做事的,见姑娘要亲自下厨,两人都有些惶恐。 毕竟,在从前的主家,可没见着姑娘进厨房的。 不过换了新主家,主子什么习性他们都还不清楚,能做的就是听主子安排就是。 主子让他们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 然后林氏负责配菜,王春喜前半段洗菜,后头就负责烧火。 宋秋首先打算做红烧羊肉,这菜得焖些时间才烂软好吃。 她上手把带皮的一腿羊肉给剁成块,放入清水模板加些许盐巴泡上一刻钟,泡去浮沫残渣。 然后准备大料,八角香叶桂皮等。 锅热放油,油温八成放豆瓣酱和大料炒香,然后加入花椒、蒜泥和姜片。 炒香以后,倒入清水泡过的羊肉,放两勺酱油,再加入白酒翻炒。 然后将炒过的羊肉带着料汁盛到后灶的瓦罐里,加开水,盖盖焖上。 林氏和王春喜两个就看着她手法利落的做菜,香味浓郁,悄悄对视一眼。 怪咧,姑娘会厨艺,还是高手哩。 这气定神闲动作娴熟的样子,就跟他们见过的大厨子一样呢。 接着,宋秋就动手把老鸭汤给炖上。 鸭子洗干净剁块,老姜拍烂待用。 锅里放水入鸭块,加入少许酒,焯水。 焯开后,将鸭肉捞起,洗去血沫。 然后热锅放油,加入鸭肉进去翻炒,再加热水没过鸭肉,丢入一小撮花椒,老姜片,加入生姜炖煮,煮上半个时辰再放酸萝卜块进去接着炖。 这边锅里炖着老鸭汤,另一口锅就把猪耳朵给卤出来。 卤猪耳朵简单,先把洗干净的猪耳朵冷水下锅,加入姜片、葱段、花椒,再来点酒。 这边备料,几片生姜,葱段,八角,香叶,桂皮,一小撮花椒,几个干辣椒,一个拍碎的草果。 等锅里煮开了,便把猪耳朵捞起来下冷水冲洗干净。 然后锅里放油,放糖慢慢地炒至融化,随着翻炒,将锅里的油色炒成枣红色后,就加入开水,将它搅拌均匀盛出锅。 再重新烧锅放油,先放入葱段和姜片爆香,然后再放入其他配料翻炒出香味,接着倒入炒好的糖色,然后倒入适量的清水,放入猪耳朵。 加上三勺酱油,再加入三勺盐,倒入白酒,将调料搅拌均匀,然后盖上锅盖大火煮。 中途得给猪耳朵翻个面,让猪耳上色更加均匀一些,也比较入味。 卤好的猪耳朵用卤水泡在陶盆里,多泡泡,更入味,等会儿全部菜都做好,再捞出来切了摆盘凉拌就行。 但在这之前,宋秋先把泡过的花生倒进去卤过之后,才把卤水盛出锅倒在装了猪耳朵的陶盆里。 林氏两个就看着宋秋这一出出的,看得是一双眼睛都不够用了似的。 一个人忙乎这么多菜,井然有序,有条有理,就跟玩儿似的轻松。 接着,宋秋准备做太安鱼。 送来的大头鱼,林氏已经按宋秋的吩咐杀好清理干净并直接剁成块了。 宋秋装着鱼块的陶盆,往里加盐巴、酱油、一点点酒,再加番薯淀粉,然后敲两个蛋进去,用手抓拌均匀,让淀粉裹上鱼块。 接着锅里烧油,用大火,下鱼块,鱼块在油锅里稍微炸一下就全部捞起来。 这个工序只是为了使淀粉和鱼充分粘合、免得煮散,所以不必炸太久。 接着再调汁,这也是关键。 锅里放油烧热,将泡菜坛子里抓出来的老生姜、泡椒倒进去爆炒。 再加干辣椒段、一大把花椒、豆瓣酱,和八角茴香以及一勺盐,全部炒得香香的,然后加酱油和一点点糖。 接着往锅里倒水,煮开之后把鱼放入,用小火慢慢地煨。 煨上一刻钟后开锅,把蒜拍扁放锅里去,再煮上半刻钟。 然后放上一勺子醋,去腻。 这就可以连着汤汁一起起锅装盆了。 这期间,红烧羊肉已经焖煮好,宋秋把酸萝卜老鸭汤换到后灶去接着慢炖,用这口锅先后把山药炒木耳以及蒜香草菇也给做了。 等太安鱼做好,宋秋两口锅并用,开始做酸辣鸡和油焖春笋以及家常豆腐。 先把林氏剁好的鸡块沥干水,大火把油烧热至冒烟,倒入鸡肉,爆炒。 鸡肉水分炒干后,鸡肉表面呈至金黄色,开始粘锅,这时候,加入准备好的白酒调味。 待酒香味散去后,再加几大勺豆瓣酱,翻炒鸡肉至豆瓣酱扑面而来的一阵阵香味。 接着倒入泡菜盐水,小火慢煮鸡肉,适量加点温水,煮半刻钟。 然后倒入切好的酸萝卜丁和泡姜泡红椒,放在鸡肉上面,小火继续煮。 最后放上一丢丢花椒粉末,大火连着酸萝卜丁这些一起翻炒,然后起锅。 太安鱼和酸辣鸡这两个酸酸辣辣的菜一做,整个灶屋里呛得是不行,连带着外头院子都闻得到呛味。 老袁氏和阿灵被呛得坐不住,还来灶屋里看了好几趟,后来干脆就守着不走了。 因为实在是香啊。 第五百二十三话:生辰快乐 至于隔壁屋子做针线的绿烟几人,那嗅觉感官就更强烈了,忍不住的往外头瞧。 听说是姑娘亲自下厨。 真香啊。 唉, 好想出去看。 但作为有规矩的下人,可是不敢。 几人巴巴的望,好奇也没办法,想着待会儿可要拉着林氏两个问问,真是姑娘下厨?怎么做的,这么香啊! 宋秋可不知道她做一顿饭,馋得新来的众人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眼见着已近午时,她动作麻溜的,将剩下四个菜赶紧做出来。 一块豆腐斜切再竖切,成一个个的三角块,然后放热油钟炸至两面金黄。 洗锅烧油,放豆瓣酱,姜末蒜末炒香,下入炸好的豆腐和木耳翻炒,再放泡椒丝,放盐巴,酱油调味。 起锅。 春笋切条,放油炸至表面泛黄捞出。 洗锅烧油,放姜末蒜末翻炒,再放酱油,炒出酱香味,然后倒入炸过的笋条,放清水,放盐和糖以及老酱油调色入味。 烧至汤汁浓郁,色泽红笋,然后勾入淀粉水,待淀粉糊化后,快速翻炒,均匀挂芡,再放些许香油便可起锅。 最后做野菜豆腐羹。 一块嫩豆腐剁碎,野菜剁碎。 锅中水烧开倒入切好的豆腐和野菜加几滴香油。 煮开之后倒入勾水的淀粉,放盐巴调味,然后起锅。 接着便把猪耳朵切出来摆盘,调佐料淋上,再把芹菜切丝加上卤煮好的花生米一起拌上。 剩下一道热菜,肝腰合炒,这个要吃得趁热,所以最后做。 猪腰切开,剔出中间白色的筋膜,这个一定得剔干净,要不然炒得再好也得带骚味。 然后打斜刀不切断,接着打横刀,四刀一切断,将猪腰切成一条一条的麦穗状。 接着切猪肝,猪肝直接切薄片。 切好的腰花和猪肝放一起,搁几片姜,葱节,酒腌制一刻钟过后捞出,放少许盐,番薯淀粉,姜末,豆瓣酱,抓拌均匀,再将切好的泡椒丝,泡姜片蒜片花椒摆上。 然后调料汁,糖,酱油,醋,番薯淀粉,搅拌均匀。 洗锅放油,油热后倒入抓拌好的腰花猪肝,连着泡椒丝这些一起。 大火翻炒片刻,丢上几朵泡发好的木耳,淋入调好的料汁翻炒均匀即可出锅。 这道才一装盘,宋秋丢了锅勺,洗了手,解了围裙,宣布可以摆桌吃饭了。 早就迫不及待想出来看看的 绿烟等人赶紧进来帮着上菜摆桌。 一边闻着这香味。 老袁氏站在门口,看着众人端菜往堂屋里去,就笑眯眯的问宋秋,“阿秋,菜有了,主食吃啥?” 主食吃啥? 当然是白米饭啊。 他们不吃惯了米饭的嘛。 宋秋刚要说,突然一僵,回首望着后灶上坐着的正被林氏舀出的酸萝卜老鸭汤,一拍脑袋,“哎呀,忘了蒸饭了!” 老袁氏笑出声,“还记得去年那次不?今儿忙起来,倒是又忘了。” “你呀你,算了,正好这么多菜呢,咱们就吃菜就行!” 倒是也不必光吃菜。 宋秋想着寿桃,待会儿他们就吃寿桃就是。 至于林氏他们,每样菜她分量都做的足。 便跟林氏交代让她拿了白面摊上些饼子做主食,然后自行吃饭就是,屋里不用他们来候着。 便拉着老袁氏一起往堂屋里去。 十二个菜摆上桌,香味浓郁,看得人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落在后头的阿灵端着个大托盘笑笑眯眯的走进来。 老袁氏正背对门口的,宋秋看见阿灵进来,两个打了个眼色,拍手嘴里开始道:“祝你生辰快乐,祝你生辰快乐,祝你生辰快乐,祝奶奶生辰快乐!” 老袁氏被这突然响起的从没听过还怪好听的小曲儿整得一愣,回头就看见阿灵手上端着的东西。 一个大大的桃子,上头写着个字,这字她认识,在程家吃流水席的时候见过,人说这字认作寿,寿辰的寿。 大桃子身边围着还一圈小桃子,她不知道这是啥,但看着还怪好看,且看样子,是专门给她庆生辰做的。 再听着这小曲,两个孙女笑盈盈的对着她唱着,顿时,她的眼眶就红了起来,又高兴又感动。 “奶奶,生辰快乐!”唱完生辰歌,宋秋当当当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来,递到老袁氏面前,笑道:“祝奶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阿灵也不甘落后,将托盘放在一旁的凳子上,掏出自己那天跟着在首饰铺子里头买的一支宽柄蝙蝠纹纯银簪子,“阿灵祝奶奶长命百岁,岁岁安康!” 然后宋秋和阿灵两个,一个取出镯子亲手给老袁氏带上,一个把簪子给老袁氏簪上。 “这镯子不挡事,戴着也不耽搁忙活,奶奶可要一直带着。” “这簪子轻巧,戴着头上也不重,不累人的,奶也要常戴啊!” “好好好。”老袁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又看手腕上的镯子,摸头上的簪子,看着两个孙女,笑得乐不思蜀。 然后又看着那桃子们,实在好奇,“阿秋,这桃子是做啥的啊?” 宋秋道:“这个啊,是寿桃,我专门做给奶奶庆生辰的,寓意延年益寿,待会儿奶可要多吃点!” “寿桃?”老袁氏听着稀奇,“哎哟,我说咋跟桃子一样一样的呢!这名字可真稀罕,延年益寿?好好好,待会儿我多吃点!” 孙女心意重,这个生辰,她过得开心啊!从来没有过的开心! 老袁氏眼眶湿润得不行,看着寿桃和满桌精心忙活了一上午的菜,心里暖乎的像窝了一壶滚烫的热水一样。 她深深看了宋秋一眼,“咱们快吃菜吧!待会儿凉了,我闻了一上午的味了,早就馋了呢!” 阿灵点头附和,“就是就是,阿秋姐姐你还让我和奶待在屋里说话,闻着这香气,哪有心思说话啊!我早就流口水了,咱们快坐下吃吧!” 宋秋点点头,让他们先尝着,“我把寿桃端去热一热,马上就来。” 阿灵刚要说她去的,宋秋忙摆手,“不是都流口水了?快尝尝呗,我端去就回来,一会儿的事!” 说着,端了托盘往灶屋里去。 里头林氏刚摊好了饼子,一众人围在桌前,各夹了中意的菜放进嘴里,正是瞪大眼赞不绝口的时候呢。 见姑娘进来,赶紧都站起来。 宋秋摆手,让他们接着吃,然后叫林氏把寿桃热上,待会儿送进堂屋来。 第五百二十四话:送来 这个生辰,是老袁氏过得最开心的生辰。 这一顿饭,也是新来的林氏等人吃得最欢快的一顿。 做下人的,能吃上主子亲自做的菜,这就够他们激动不可思议的了。 更重要的,这菜味道还如此好吃,他们在从前的主家,也算是吃过好东西的了,可从没吃过这么好吃这么有味道的菜呢。 真是高兴的一天。 林氏等人把菜吃得干干净净的,宋秋三人却还剩了不少,下晌杜传福把邹氏接过来,晚上就着这些剩菜,宋秋让林氏揉了面下面条,过水面捞出来,就掺着剩菜吃,味道更好。 总之也别浪费,如今这么多张嘴巴吃饭,家大业小,还得快快努力发展才是。 是以宋秋也有些觉得紧迫,巴不得赶紧过了十六,好起头往清平府去。 把事业红红火火的忙起来,看着这家大,日子过起来才觉得高兴有底呢。 沈氏答应帮忙去范老夫人庄子上寻摸的绿植这些连着两座漂亮假山以及鱼苗没过两天就被送来了。 宋家的下人流芳领着车队浩浩荡荡的进村来,那一车车的树啊花啊的可真是阵仗大。 村里人都惊动了,大家都跑来看热闹,顺便帮忙。 大家一问有啥需要帮忙的,宋秋也不跟大家客气,吆喝着大家帮忙将东西都卸车往宅子里头搬。 一边又叫林氏去熬上一锅红糖枣子枸杞甜汤,待会儿大家搬完了歇气,好一人喝一碗。 流芳跟宋秋做交接,“姑娘,我家奶奶说了,要是不够再说,到时候再替您寻。” “对了,姑娘,我家奶奶还让小的带话给您,说是让你明儿就往镇上去,说的那人坐的船今儿下午就会到。” 宋秋一听,就知道是那女医到了,她心里高兴,连忙点头应下,表示知道了,明儿一早就去镇上。 让流芳先去喝茶歇着,等东西卸车完。 然后交代杜传福套车,去庄子上把田平给接来。 田平在原来的主家本来就是花匠,侍弄这些花花草草的在行得很。 如今庄子上一切都规划的妥妥当当,有条有理的,少一个人也没什么,把田平调来这边当差,往后就打理园子了。 杜传福当即就去了。 宋秋再看这一车车的东西,好些个品种呢,挺齐全的,估摸着也是够了,真要是不够,后头她自己再慢慢看着添置,就不麻烦嫂嫂了。 毕竟,这回已经承了大人情了,这些个东西,可是多少钱都换不回来的。 她认识的少,乍一眼认得出来的,像荷花苗桂花树这些,其他的,就说不上来了。 但有邹氏这个曾经在宫里待过那么多年的,见识比她多,在旁边一说,她就知道了。 喏,那两株叶子椭圆边缘带锯齿的,是西府海棠,这是好品种。 还有那几丛矮的,是南天竹。 至于花,有月季,茶花,长春花,紫薇花等等。 差不多的都有一株两株的。 还有玉兰树这些。 总之,看得出来,嫂嫂是用了心的。 宋秋很是感激,没啥可以回报的,就只有做好吃的啦。 嗯,明儿去镇上,做道好吃的甜点带去。 嫂嫂喜欢吃,珍珍也爱吃。 有村里老少爷们儿齐动手的帮忙,也没用多久,就将所有的车卸完把东西都搬进宅子里放着了。 流年也不久留,车子腾空,当下就告辞带着车队返回镇上复命去。 宋秋也招呼着帮忙的村人去歇着喝甜汤去。 大家就在张家院子里喝着甜汤,一边说着话。 见正好大家伙都在,也不用她挨着挨着去喊了,宋秋干脆就让大家喝过甜汤,一起帮忙将家具这些给布置起来。 这两日,邹氏带着众人把新宅子上上下下的都清扫干净的,味儿也除得差不多了,可以先把家具摆上了。 先从内院开始,把家具腾空了,外院倒座房这些才好摆放。 邹氏带着绿烟等人也不闲着,家具摆好了还擦洗的。 这会儿,杜传福也拉着田平从庄子上过来了。 田平从杜传福嘴里知道姑娘调了他往后就在宅子里当差,高兴得很,庄子上,跟主子跟前,哪个好,啥子都知道啊。 当下恭恭敬敬过来回话。 宋秋便让他和杜传福带着王来福几个看着安排,把那些个树啊花的该种的种下,池塘里弄好。 怎么种,种在哪里,布置园子这事,田平也有经验。 左右大户人家,一般不都是种的这些个绿植嘛,大差不差。 什么地方不能种什么,什么地方该种什么的,这些忌讳规矩,田平比她懂。 田平领了差,当即乐颠颠的去忙活去了。 宋秋又吩咐林氏两个和面蒸肉包子,这么多村人帮了手,全留下吃饭现下铺排不开,等忙活完了,一人揣几个肉包子回去,方便。 吩咐了林氏之后,她也没闲着,跟着过去宅子里忙前忙后的张罗着家具都怎么摆放。 她买的家具,怎么摆放她有数,自然是想合她的心意的。 人多力量大,也只花了两个时辰不到,就将所有的家具布置得妥妥当当了。 四进院子,主院客院这些,该摆的地方都摆得差不多了,就是差也差不了几样摆件的。 倒是原先定好的床,宋秋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安排下人们的住,觉得还差床,干脆就趁着这还有几天的,让刘才贵父子接了活计,给做几张床。 复杂的他不会,简单的床也可以了。 家具都摆好,拉着老袁氏慢慢悠悠的里里外外的都逛了一圈。 田平带着人先把院子里的绿植这些先弄好,最后再慢慢忙活大花园。 花园里也只先把池塘给弄好了,免得鱼苗晾久了坏了。 尽管庭院绿植景观的这些还没完全弄好,但逛了一圈后,老袁氏还是笑笑眯眯的点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房子啊,也得装扮了才更好看像样呢!我瞧着咱们这新家,可是漂亮!” “先前我还嫌它大了,这摆排起来,我看着还是要大点好,宽敞,像那个派头!” “阿秋还得是你脑子活,当时想着了,才往后扩了那么宽呢。” 宋秋听得也笑,“等所有的绿植都搞好了,屋子里的装饰啊这些都全部弄上了,那会儿奶再看,更不一样呢!” 第五百二十五话:宋嬷嬷 绿植这些弄好没这么快,等全部忙活妥当,至少也要好几天的。 趁着这几天,还得把被褥床套这些的一一都缝制出来。 总之都不得闲。 不过这些有邹氏和杜传福领头在安排,并不用她操心。 所以说,有个管家在,凡事跟管家沟通,由管家安排下去,还是要省心很多的。 一早,她就带着昨晚亲自动手做好的几样点心带着阿灵赶车往镇上去。 这几样点心也是她准备给甜点铺子上新的点心,蛋黄酥,糯米豆沙卷,红枣酥饼,蛋黄山药卷。 珍珍爱吃酥脆的,嫂嫂爱吃软糯的, 这几样定合她们口味。 等到了镇上,沈氏见了宋秋专门做来的点心,的确高兴不已,当下让丫鬟拿去摆盘,给姑娘那里送一份去,其他的,端到花厅来。 一边又让丫鬟去请客人来。 然后拉着宋秋往里头去,一边道:“人你喊一声宋嬷嬷便可,原是出自我们三叔祖那房的一个庶支,论辈分我们当喊一声堂姑的,我们宋氏一族世代行医,族里不管男女,打小上族学都是从认识药材开始的,所以不说人人都精通,大差不差的,都懂得一些药理。 宋嬷嬷年幼失双亲,是族里照看着长大的,后来嫁人后也过得不太好,便干脆自请下堂,带着嫁妆和离了。 族里有意照拂她,正好她也识得药材通些医理,便让她在左近的药铺里做些抓药煎药的活计,挣得工钱维持生计。 如今她年纪大了,自个也攒了一些银子,本是打算在族里找个合眼缘的小子侍候着她终老,便将这些积蓄都留给他的。 但恰好相公写了信回去,宋嬷嬷听了这事,想着左右都是养老,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能在有生之年,还走出平城,到别处看看和生活,还是挺不错的。 于是便走了这一趟。” 沈氏说完了这位宋嬷嬷的情况,看了看宋秋,怕她多想,又压低声音道:“说是养老,但宋嬷嬷今年也才四十六,又善于调理自个身体的,身体挺好的,听说族里有个太太也想请她随着出嫁的闺女去,今后给她养老的,她都拒绝了。” 要不是年纪差得太多,她都想给珍珍留着的。 这女子出嫁,身边没个懂医理的嬷嬷跟着,那可是不行。 不过幸好,他们宋家本就是杏林世族,就算珍珍不喜医理,不用善钻,也多的是人选备着给她的。 这倒是不必愁的。 宋秋仔细听沈氏说了这个宋嬷嬷,又听她这话,知道沈氏是特意给她提醒的,别听着是养老,宋嬷嬷善于调理身体,三年五载的,还不定怎么回事呢。 本来宋秋想寻个女医嬷嬷的,也不是要年轻的,年轻的哪能坐的住? 就宋嬷嬷这样的挺好,她愿意来养老,才待的住呢。 年纪跟她奶也差不了几岁,两个人相处着,才有话说呢。 端她听着,这宋嬷嬷也是个不容易的,倒肯定是跟她奶合得来的。 女医嬷嬷难寻,好不容易大哥给她寻到一个,她岂有不满意的? 要是不满意,那错过这个村可就难有这个店了。 总之她是很满意,眼下就看宋嬷嬷愿不愿意了。 她还没忘了呢,人家也是要看看她这边的情况才决定要不要留下呢。 思及此,宋秋也是有一丢丢紧张,万一,人家没看上她咋办? 这弄得跟相亲似的了。 宋秋忍不住想笑,瞥见丫鬟引着人来了,她赶紧收住,正襟危坐起来。 宋嬷嬷说是四十来岁,但看着人,最多四十的样子,穿着个莲青色团花纹的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只简单插了个银簪子,田字脸,耳门宽,额高短鼻,一看就是和气好说话的人。 所谓相由心生,看人看脸,看眼神,却是不错的。 宋秋看人,向来都是凭自己的第一眼感觉来的,是不是能相处的人,看第一眼就知道了。 她只看一眼,就觉得喜欢,心里也更想留下宋嬷嬷了。 见人进来了,她便赶紧站起来,笑盈盈有礼道:“宋嬷嬷好。” 宋嬷嬷先给沈氏颔首见礼,她虽也姓宋,但只是旁支的庶房出身,家境真说起来,还比不上嫡房的管家呢,在沈氏这样的嫡支嫡房的嫡太太跟前,下意识的还是觉得矮了一截的。 沈氏笑眯眯的请了她坐,她这才看向对面的小姑娘。 答应走这儿来瞧瞧,她当然也是细细打听过的,知道这小姑娘的来头。 虽然也姓宋,但跟他们杏林宋家却是没什么关系的。 可这姑娘入了三少爷的眼缘,叫三少爷认做了义妹。 除开这点,听说这小姑娘本身也是个挺有本事的。 皇商方家推出来的什么番薯淀粉和粉条,听说都跟这小姑娘有关。 这小姑娘还开着客栈呢。 该知道的事情,她仔细打听也都知道了,眼下只是亲眼看看人而已。 人见着了,娇娇俏俏的一个小姑娘,淡笑起来眉弯弯,那眼睛就跟星星似的亮,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招人喜欢的。 宋嬷嬷回了个笑容,客客气气喊了声:“宋姑娘。” 宋秋忙摆手,“可不用这般客气,嬷嬷跟我奶奶年纪一般大,叫我阿秋就成!” 沈氏就在旁道:“这丫头实诚,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相处起来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她说得没错,琴堂姑就叫她阿秋就行。” 宋嬷嬷从善如流,转头就道:“阿秋,听说你就是为着你奶奶所以想找个会些医理的嬷嬷帮她调理身体?” 听得这一声阿秋,宋秋就觉得事情八九不离十了,心里暗喜,当下点头,“是的呢,我奶奶这辈子不容易,年轻丧夫,中年丧子,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我想让她身体健健康康的,好好享福,过好日子,所以想寻个嬷嬷能够给她调理身体,年纪相仿,平常也能在一起说说话摆摆闲,有个乐趣。” “你是个孝顺的,你奶奶虽然苦了大半辈子,但能有你这么个好孙女,心里想来也是高兴的。” 宋嬷嬷想到自己这辈子已经够不容易了,这位老姐姐,竟比她还多受磨难,女人一生,最不容易的,可不就是丧夫丧子? 一顿之后,便即道:“旁得我不敢夸大,这调理身体,是我最拿手的,阿秋你端看我就知道了。” 宋秋一听,当即大喜,这是愿意留下了。 顺着竿子往上道:“是是是,嬷嬷看着就极是年轻呢!那往后可就有劳嬷嬷了!” 第五百二十六话:难得 双方相见,一拍即合,皆大欢喜。 宋嬷嬷愿意留下,沈氏也是很高兴的,毕竟,自个相公帮忙办事,事情办成了是好事。 知道宋秋这边宅子肯定还乱着,且还没暖房的,就体贴的提出留宋嬷嬷多住几天,等暖房那日,再将宋嬷嬷送去。 沈氏如此体贴,宋秋一听,哪有不应的道理? 她也正就是这么想的呢! 现在真要把宋嬷嬷接走,也是只能先安排在镇上的宅子里的,反而留在这里几天更好。 中饭宋秋也是在这里吃的,吃过饭又和宋嬷嬷说了会儿话之后,宋秋就起身告辞了。 走前把自己写好的请帖正儿八经的拿给沈氏,笑眯眯道:“十六那天,嫂嫂和大哥带着珍珍他们可一定早点到啊。” 去到铺子里,宋秋问过了杨大连这几日的情况,见他接手铺子都挺上手,没什么大问题,也放了心。 然后就吆喝着杨氏几个忙活了起来。 要做六层的寿桃,需要和的面不少。 且这是寿桃第一次在这么多人前露相,做好点,把名头打起来,往后这生意定是不会少的。 虽然不指着它能挣多少钱,但甜点铺子有这个生意,每个月的盈余也能多些。 所以宋秋打算每层的十个都稍稍做大一点,这样摆出来,这寿桃大蛋糕看着也更气派。 喜妹儿和阿灵都跟着她做过一回的呢,都知道怎么做的了,这个本也简单,杨氏和招弟上手起来也快。 要说别人难学的,也就是上色这一步。 上次她是用的山楂酱调的,这次她专门找了鲜花来的,准备用鲜花提取色素来。 几个人忙活了一下午,蒸了一屉又一屉的,才将成品给做出来。 海碗大一个个的寿桃,一层十个,垒满五层,最上面一层,则是九个稍小的簇拥着一个斗大的寿桃,这个大寿桃上描了个大大的寿字。 寿字底下的两个小寿桃前头,搁了一个老寿星模样的糖人,笑容可掬的形态,看着就很有福气的样子。 而整个寿桃蛋糕搁在桌子上,就跟一座塔似的,人站在桌前都要仰着头看的,可见气派。 齐掌柜那边派来取货的人都被惊住了。 做完寿桃,天也不早了,虽说还没黑,但这个时候赶回家也挺晚的,左右明儿要去齐掌柜家吃席的,所以宋秋一早来就说过的,今儿不回家,她奶也不会一直望着。 等齐家的人把寿桃取走了,宋秋就带着阿灵一起溜达着往景阳坊去。 李记成衣铺就开在这条街上,两开的门面,不大不小。 开张到如今两个来月了,生意还不错。 因为程家大奶奶常来照顾生意,连带着的,这镇上差不多人家的太太奶奶们,要做衣裳什么的,也都首选李记成衣铺了。 而这衣裳不管是做工还是花样都是极好的,便是第一回是看程大奶奶的面子,待见了这衣裳,也是喜欢的紧了。 是以变成回头客,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宋秋两人到时,铺子里这个点没什么人,掌柜兼账房认识宋秋,直接引了人去后头,也没拦。 陈氏和梨花带着两个绣娘平常就是在这后头忙活的。 有时候客人定的衣裳要得急,晚上点灯忙活也是有的,两个绣娘便都住在铺子后头的,一个月三天假可归家。 今儿许是不忙,该做的做了,陈氏正要和梨花收拾着回家去了,见宋秋和阿灵来,梨花高兴不已,蝴蝶似的就扑过来了。 “阿秋!阿灵!你们咋来了!” “当然是想你了啊,难道你不想我们?”宋秋笑着。 梨花一手挽着宋秋,一手挽着阿灵,“想想想!咋不想?” 陈氏见了宋秋也高兴,见三个小姑娘好得跟什么似的,不由笑着喊宋秋两个上家里吃饭。 宋秋嘿嘿一笑,“婶儿,我明儿要去吃席,今儿不回村,就在镇上歇,让梨花跟我们去玩玩吧!” 宋家在镇上也是有宅子的,陈氏一听就知道她在镇上歇是要歇在宅子里的,并不阻止梨花去,小姑娘家家有玩的说的,做大人的,不用多管。 再说了,是跟着阿秋去,她有啥不放心的,点头道:“行,你们去吧,注意安全啊!” 三人对视一眼,手挽着手高高兴兴的往外头去了。 自从梨花不在客栈里干活年后又跟着来了镇上,三个人就很少有时间在一起玩了。 毕竟,梨花天天住在镇上,也没怎么回去的。 难得一聚,宋秋笑道:“咱们今儿晚上去京味斋吃大餐!” “真的?”梨花一听,双眼一亮,“哎!还记得去年我吃汤圆赢了五两银子,便说要拿着这五两银子去京味斋吃一顿的呢,当时肚子吃撑了,还说后头找机会去的,可惜,回去这银子就没捂住……” 说起这事,两个人对视一眼,想到这一年以来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真真好像是做梦一般,变化太多了。 好在这变化都是好的,是他们都变得越来越好。 阿灵来得晚,不知道他们前头的事,但听着要去京味斋吃大餐,也是很雀跃。 “听说京味斋有一道油炸鹌鹑,好吃得不得了!我早就想尝尝了!” 一说到吃的,梨花也被拉回了神,“还有他们最出名的酱汁鸭!” 说到吃的,顿时收不住口水,两人拉着宋秋加快脚步, “阿秋快快快!” “阿秋姐姐请客,冲啊!” 宋秋摇头失笑,“跑个啥,就几步路的事儿。” 京味斋也在景阳坊,说话间就看到了。 三开大门,三层楼阁,看着还是那么气派,不愧是盘石镇最大的酒楼了。 眼下也将将到晚饭点了,不少人陆陆续续的往里头去,跑堂的小二吆喝声不绝于耳。 宋秋三人随在后头踏进去,一小二热情的上前来招呼,“客官三位您里边请呐!请问坐大堂还是楼上雅间?” 雅间也不是谁都能坐的,在除开饭钱等消费,还得另算包厢费的。 难得出来吃,三个姑娘家,自然是要雅间了。 宋秋也不吝啬,选了雅间,点了梨花说的酱汁鸭,阿灵说的油炸鹌鹑之外,又点了好几道京味斋的招牌菜。 也是巧,他们坐的雅间,正是去年陆老爷找他们谈粽子方子时所坐的这间雅间。 时隔一年,这回他们是来吃饭的。 ------题外话------ 鸡皮肤了解一下,一到夏天皮肤裸露在外头,有时觉得痒,忍不住一抓,然后越抓越痒,越痒越想抓,腿上通红一片,火辣辣,猫抓火撩的,做啥都静不下来,完了还有个人要抱在怀里,热啊。 唉,忧桑。 第五百二十七话:逛夜市 京味斋不像松山客栈,等菜上前会先上些花生米之类的供客人祭祭嘴打发时间。 小二送进来的,只有一壶热茶。 茶倒是比松山客栈的香。 不过宋秋不怎么喜欢茶的味道,抿了两口润润嘴巴,就搁在了一旁,同梨花两人摆闲说话等菜上。 难得聚在一起,等会儿吃了饭,还可以去逛逛夜市。 盘石镇虽然只是个镇子,但也是个大镇子,人口和繁华比一个下县好太多了,自然也是有夜市的。 他们坐的这间雅间窗下正好临街,窗户撑开着,夜幕慢慢低垂,澄澄灯火照亮整条长街,远处星星点点,路上行人步履匆匆。 等夜完全黑了下来,灯火通明的京味斋却正是闹声沸沸的时候。 小二开门上菜的功夫,底下大堂闹闹哄哄把酒言欢的声音震得刺耳,待门合上,隔绝了不少,这耳朵才觉得清静下来。 京味斋上菜讲究一上就是一齐上的,宋秋点的菜一趟功夫上上来,将圆桌摆得满满当当,香气扑鼻。 炸酥的鹌鹑吃着咯嘣脆,浓郁酱香的酱汁鸭甜丝丝的,软而不腻,玲珑小巧的叉烧酥外酥里嫩,一咬即散,豆瓣鲫鱼汤汁浓郁,味道鲜美。 有一说一,不愧是盘石镇最大最好的酒楼,这菜色的味道,是真得不错。 不说其他的,就说这京味斋的厨子用豆瓣酱自个做出来的新菜譬如这道豆瓣鲫鱼,就没得说。 作为一个合格的厨子,就是得会研发新菜色。 这豆瓣酱在京味斋里,也是发挥到了它的作用,不怪乎陆老爷对豆瓣酱如此热衷着要了。 宋秋便对自己不久后开豆瓣酱作坊的信心更大了。 这天下之大,豆瓣酱不说走进家家户户,便是只得一半,那走量也是不可小觑的。 一顿饭,三人吃得都是满意至极,阿灵和梨花两个差点要捧着肚子出门了,撑得。 宋秋看得失笑,“还说待会儿逛夜市吃各种小食呢,你们还有地方装?” 想到夜市琳琅满目的小食,梨花一顿,昂着下巴道:“有的,我还能再吃!” 话音未落,就是一声长嗝。 “扑哧!”宋秋直接笑出了声来。 再看阿灵,也是忍不住的打嗝,便道:“得,我怕你们待会儿把肚子撑破咯,还是干逛逛吧。” 结了账,三人出了京味斋,汇入夜色里。 夜市就在景阳坊到清河坊中间这一截,汇着一条长河,各种夜市小贩,热闹非凡。 这个点,多数出来的人还在酒楼饭馆吃饭的,夜市上人并不多,所以不挤。 夜市街也不长,稍稍一逛,就走到尽头了,但走了一圈,肚子还是撑着的,所以阿灵和梨花只得眼巴巴的看着宋秋吃了几样小食,香得咽口水。 那眼馋的模样,看得宋秋都吃不下去了,吃独食什么的,不香啊。 想着都是难得出来夜市逛的,没吃着也是遗憾,便干脆多逛了两圈,等到两个消化去了不少,才逛回来,找了先才那家卖羊肉的摊子。 刚才没几个人的,这会儿几张桌子倒是坐得差不多了。 这羊肉摊子专卖焖羊肉。 一口大锅里头煮着的羊肉连皮带肉,独特的酱汁熬煮着,喷香软糯,配着这他家独门的烧酒,一口肉,一口酒,那滋味,别提了。 当然,有不喝酒的,那羊杂汤喝着,也是全身舒坦。 这家摊子的味道飘得整个夜市都是,实在是香,只要是来夜市的,没几个人能经得住这羊肉的诱惑,忍得住不吃的。 所以宁愿多走走把肚子耗出点位置的梨花和阿灵立马就拉着宋秋过来找到处位置坐下了。 老板娘热情的招呼,“客官,来几斤的?” 宋秋估摸着三人的肚子,尝个味就罢了,“来一斤就是,再来三碗羊杂汤!” “好勒!”老板接了单,麻溜的用铁爪子在大锅里叉出一块羊肉来,不用细称,他一估摸,斤两便分毫不少。 卖了二十几年的焖烧羊肉了,一双手就是秤杆。 叉出来的羊肉在菜板上叨叨叨的分成小块,装进盘子里,淋上独特的酱汁。 羊杂熬煮的清汤舀进碗里,撒上一把葱花。 齐活上桌。 “几位客官慢用!” 羊肉炖的烂软,连着皮,又糯,这酱汁香浓,竟是一点膻味都没有。 那羊杂汤也不知是怎么处理的,喝起来不但不膻,还鲜得不行。 宋秋尝过了也不住暗暗点头,这老板无怪乎是卖了二十几年的羊肉生意还如此好的。 这手艺摆在这里,不怕口碑不好了。 所谓高手在民间,便是她,做羊肉的手艺也是比不上这个味道的。 也不说真就是味道好的没人能比了,总之是独特的口味是学不来的。 或许,这就是小吃摊跟酒楼饭馆的不同了。 隔壁桌坐的是三个壮汉,吃着羊肉,满脸通红,看着就有些醉醺的了,再看桌子上倒着摆着的小酒坛子,一双手都数不过来,难怪。 喝着酒的人说话的声音也大,吵吵囔囔咋咋呼呼的,那不断散发出来的酒味也有些难闻得紧。 宋秋微微皱了皱眉头,前世家里的饭馆子,她是最讨厌卖晚上那顿的了,因为有些客人吃饭得喝酒,喝就喝吧,但一喝就停不了,常常一顿饭吃个几个小时的,从天黑能吃到半夜去,叫你想关门收拾休息都不行。 这样也罢,关键有好些人酒量不太行的也非得卯着劲喝,最后通常吐得到处都是,还撒酒疯的。 所以遇到这样的客人,也是心累。 她加快了速度喝汤,想着吃完了好结账走,免得留着闻酒味。 那三个壮汉侃大山吹牛皮的,不知怎么地,就说起了黄口子。 其中一个长着一双绿豆眼的壮汉话到深处,不经意扭头,瞥到了这边的宋秋三人,眼底露出邪光。 “哟,这几个妹妹长得俊呐!” 踉踉跄跄起了身过来,手往离得近的宋秋肩上一搭,“来陪哥哥玩玩呀!” 这也就是几息间的事,宋秋正喝着汤呢,哪里想到这人说过来就过来,猝不及防就被搭了肩膀。 她浑身恶寒赶紧错出了肩膀,往一旁躲了去,“干什么!” “哟!还挺有性子!”壮汉贼兮兮一笑,伸着手就要追过来。 手刚伸到一半,对面的阿灵手里头的筷子一飞,直直穿进他的手掌。 “啊!” 第五百二十八话:欺软怕硬 手掌被筷子穿破,绿豆眼失声大叫,脸都痛抽抽了。 筷子还插在手上,他不敢碰也不敢拔,只得硬生生忍住,一边找出口发泄这痛感,愤怒道:“臭丫头,你找死!” 说着拿起身前的板凳就要朝阿灵打去。 旁边的梨花离得近点,见状就把手里的热汤泼向了绿豆眼。 躲开位置的宋秋也反应快,抡了空的一条板凳率先朝绿豆眼砸了过去。 绿豆眼挨了一顿热汤一条板凳,惨叫声连连。 那两个壮汉见状,赶紧冲过来,抡着拳头就要教训这几个丫头。 嗯,打不过。 宋秋和梨花两个动作一致,迅速往阿灵身后一躲。 阿灵大拇指拨了拨鼻头,嘿嘿一笑,“看谁找死呢。” 说着,纵身一跃,飞过了桌子到了那边,上手就是一巴掌将绿豆眼给扇飞了。 然后气场全开,左一脚,右一拳,把冲上来帮忙的两个壮汉揍得哭爹喊娘。 完了上前拎起被扇蒙了趴在地上的绿豆眼,抓过他的右手一折,直接将他的手给折断了。 “手贱,废了最好!” 敢调戏她阿秋姐姐,找死! 痛叫声连连。 绿豆眼更是大叫。 “杀人啦!” 可惜围观众人也没人理会他,更别说冲上来了,反而还看起了热闹。 年轻轻的小姑娘,跟耍杂耍似的,踢过来飞过去的,一打三,还把他们教训得够呛。 疼痛感激得三个壮汉酒也醒了大半,见调戏不成反遇到了硬茬挨了一顿够呛,三人对视一眼。 那绿豆眼气呼呼道:“给老子等着!” 然后三人一瘸一拐的搀扶着离开了。 坏人被打跑,总爱丢下一句“有本事你别走!”或者“给老子等着!”一类的话的。 阿灵不以为意,屁颠颠的到宋秋跟前求表扬,“阿秋姐姐,怎么样?我刚才厉害吧!” 宋秋心道这才哪跟哪儿啊,上次对付那些黑衣人才是真的威风厉害呢。 不过也笑着点头道:“厉害!多亏有你了。” 这话是真心话,如今出门,她随哪儿都得把阿灵带上,有阿灵跟着,她安全感爆棚! “是吧?所以你可得随时带着我呢!”阿灵也是得意。 话音刚落,刚散开的人群又围拢过来。 原来是那刚刚跑走的三人带着几个人折了回来。 “表哥,就是他们!赶紧把他们抓去关起来!”绿豆眼吊着手,咬牙切齿。 哟,找帮手来了。 前一秒还在得意的阿灵收了笑,立马将宋秋两人挡在了身后,警惕的看着来人。 镇公所的衙役,个个带着佩刀的。 原是衙门里有人呢,难怪这么嚣张,敢调戏人家姑娘。 领头一个也就是绿豆眼嘴里的表哥,先是打量了宋秋三人,见三人穿得只是普通的细棉衣裳,身边也没有跟着丫鬟仆人什么的,估计就是普通小姑娘,不是哪个大户人家的,顿时就拿出了气势。 “就是你们在此殴打百姓?扰乱治安,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着,就抬手招呼身后衙役前来拿人。 不分青红皂白,显然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管你们什么衙役不衙役呢,阿灵作势就要动手。 宋秋抓住了她的手腕,示意她别急着动手。 大庭广众之下,管它事实究竟如何,殴打衙役,跟教训流氓,那性质可是不同的。 仗势欺人嘛。 谁不会呢? 她看向那绿豆眼的所谓表哥,缓声道:“我姓宋,同方药铺的宋大掌柜的,是我大哥,官爷要我们走一趟,不通知我们家里人,怕也是不好吧。” 那衙役一听这话,顿时一僵。 宋大掌柜有没有妹妹,妹妹长什么样什么的他不清楚,但宋大掌柜的内姨父,是范家的老爷子,宋大掌柜的亲堂祖父,是太医院的院判,这个他可是清楚得很的。 别说他了,就是他们亭长老爷,那也是不敢得罪范家,得罪这位宋大掌柜的。 至于眼前这姑娘是不是扯着老虎皮当大旗,他不确定,但看了看自家表弟三人这惨状,对面也就是三个小姑娘,想来也是不好惹的。 权衡之下,衙役改了口,道是自己弄错了,拉着绿豆眼几人就迅速撤走了。 刚才还有些剑拔弩张的场面一下子就不战而止了。 围观百姓摇摇头,各自散去。 似乎有人撇嘴啧了一句,“这世上的人呐,都欺软怕硬呗!” 宋秋听得分明,也是微微叹了叹,欺软怕硬,说实话,不就是人的本性嘛。 能欺负到的,永远都是比自己弱的人。 换做比你强的,你去欺负试看看? 结了羊肉摊的账,夜已经渐渐深了。 三人溜达着慢慢往萧山巷去。 桂花胡同的宅子一应家具齐全,杨氏几个经常都会过来打扫收拾的。 随时来,随时都能住,不用麻烦打整。 房间也是够住的, 但梨花好久没跟宋秋睡了,是一定要跟宋秋一起睡的,阿灵也不甘落后。 于是乎,就成了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 宋秋睡外头,阿灵睡里头,梨花睡中间。 “挤油渣了。”宋秋笑。 “啥油渣?”梨花问。 隔了个人,阿灵也竖尖了耳朵。 “唔,就是个俗话,瞧咱们三个挤做一堆,像不像炼猪板油?” “原来是这个油渣啊?” “哈哈哈!” “我跟阿秋姐姐这身板,顶多是个鸡油,梨花才是猪油呢!” “谁是猪油?你才是猪油呢,看我不掐你痒!” “哎呀哎呀,好痒啊!好梨花,我错了,别挠了哎!” “别殃及池鱼啊,要不我还是去另一个房间?” “别!”两道声音一起响起。 接着,便消停了下来。 屋子里静了好一会儿。 便有扯鼾的声音响起。 宋秋下意识的翻了个身,就和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对到了一起。 两人你望着我望着你,耳边都是阿灵扯呼打鼾的声音。 “嘿嘿。”梨花抿嘴笑了起来。 “衣裳做得可顺手?”宋秋问她。 “还行,我娘说再学个两个月,就可以让我上手做男式简单的衣裳了,我再学学,就给你做一身裙子,等你及笄穿。” “那可以做两身一样的,咱们前后三天的日子,到时候一起过了呗。” “行!” “我送你的簪子可喜欢?” “喜欢!我留着,等出嫁的时候戴!” “那且还有一年呢。” “嗯……那我及笄的时候戴?” “嗯。” “不早了,睡吧。” 窗外夜深人静,天上星星点点。 一弯浅月映在天边,闪啊闪,闪啊闪。 第五百二十九话:赴宴 今儿要去齐掌柜家贺寿吃酒,宋秋和阿灵起早都换了一身衣裳。 三个人一同出门,晃到福记包子铺去吃了早食。 然后将梨花送到了李记成衣铺,宋秋和阿灵才溜达着往甜点铺子去。 眼下还早,倒是不必这会儿就上门去了。 铺子里,杨氏几个正在忙活着准备今日的甜点。 宋秋想着昨儿那几种新点心,便上手教给他们。 一番忙活,时间也不早了,便带着贺礼,同阿灵一起往齐家去。 齐掌柜是陆记商行的大掌柜,与陆老爷是雇佣的关系,跟着陆老爷二十来年了,陆老爷的大小生意都缺不了他,所以可不只是小小的掌柜而已,在盘石镇也算的上是一号人物。 是以,他家办寿宴,来恭贺的人可不少。 至少,这盘石镇的生意人,各家掌柜什么的,差不多的都来了。 宋秋二人到富康巷时,远远的就瞧见齐家四进的大宅子门前宾客如云,络绎不绝的。 齐掌柜带着儿子在门口亲自接待来恭贺的宾客。 宋秋提着贺礼缓着人流上前,很快轮到她们。 齐掌柜一见宋秋,便即高兴道:“宋小东家来了!欢迎欢迎啊!快里边请!” 宋秋也笑着打了招呼,从善如流的往门里去,进了大门,有管事在负责登记贺礼,便将抱着的盒子送上去,然后接着往里头去。 齐掌柜要在门口接待所有来宾以示郑重,不接待完是不会进来的。 至于迎进门的客人,自有管家等一干下人引着往后头去。 男宾在外花厅接待,女宾则在内花厅。 不是顶实的亲戚,倒也不必亲去齐家老太太跟前祝寿的。 老太太年纪大了,也没那个精力应付每个来祝寿的人。 那引着宋秋二人的丫鬟自是径直将两人往内院领去。 内花厅三开间,宽敞得紧,此时里头已经有许多人,有聚在正厅的,也有三三两两在偏厅坐了的,宋秋望了一圈,一个也不认识。 这里头都是各家太太奶奶姑娘的,平常没打过交道,便和阿灵去偏厅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了,等外头宴席开了再去坐席就是。 各家太太这些在厅里坐着聊天说话,少不得也是要随时注意着进来的人的。 她一个也不认识,这花厅里头的,也不认识她们二人呢。 见两人进来自个找地方坐下,也不找人聊天交际的,少不得引人多看两眼。 这一看,发现大家都不认识,难免好奇。 毕竟,都是差不多的圈子,日常往谁家宴席赴宴的,都是常见的。 但这二人,却是从前不曾见过的。 这两个姑娘,年纪看着差不多,一起进来的,却也长得不像,应该不是姐妹。 穿鹅黄衣裙这个身量稍微高挑点,圆脸盘子,一双眼睛也圆溜溜,看着就是个活泼机灵的。 另一个穿着蜜荷色衣裙的小姑娘生得小巧,虽算不得是倾国倾城闭月羞花,但白白净净,巴掌大的小脸又透着几分精致,珠莹玉润的,看着颇有些的娴静气质,叫人望之喜欢,就是稍微瘦了点。 这一般各种大宴小席的,太太奶奶们聚在一起就少不了谈论儿女亲事。 且不就是靠着这种时候好就近相看了谁家姑娘品性人才的? 这俩姑娘从前没见过,不知是哪家的,先不说其他,就看相貌人才,倒是挺不错的。 便有人就问起负责招待女眷们的齐家太太来。 齐太太却也被问着了。 这俩姑娘,她也不认得啊。 来者都是客,总也不好直接喊了人过来叫人家自报家门吧,这可是主人家的不是了。 可问的这太太还等着听呢,她也不好得罪, 便招呼女儿过来吩咐她上去结交攀谈一下打听打听底细的。 齐姑娘得了自家娘亲的吩咐,作为主人家,招待同龄的姑娘也是应该,便带着丫鬟朝宋秋两个那边走去。 “两位姑娘怎地独自坐在一边?眼下离开席还有一会儿,她们在那边玩双陆,你们要一起过去玩吗?” 双陆? 她不会啊。 再看阿灵,肯定也是不会的。 宋秋便摇头笑了笑,“不了,我们就坐着喝喝茶,这瓜子挺香的。” 齐姑娘见她们不过去,便干脆在四仙桌的另一方坐了下来,笑着接话道:“这是玉山那边的特产红枣焦糖瓜子,焦甜清香的味道,我也挺喜欢吃的。” 嗯,吃出来了。 宋秋笑着点头,“是好吃。” 这话也不假,身旁的阿灵已经剥了一碟子瓜子壳了。 见宋秋笑笑眯眯和和气气的样子,齐姑娘也不禁有些喜欢,便大大方方道:“那咱们还真是有相同的喜好呢,姑娘生得也好看,怎么好像从前没见过你们?要是老早就见过,我早该引为好友了才是。” “对了,我姓齐,名如玉。” 宋秋见她爽朗大方的样子,也是有几分讨人喜欢的,又听她这自我介绍,便即明白过来她的身份。 应该就是齐家的姑娘了,她就说这过来打招呼有些主人家的样子呢。 她应道:“从前是没见过的,我头回来你家吃席呢,我姓宋,名秋,这是我妹妹宋灵。” 阿灵听得宋秋介绍她的名字,宋灵,便停了停嗑瓜子,咧嘴冲齐如玉笑了一笑。 姓宋? 齐如玉眨了眨眼,又陪着宋秋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她是受母亲的吩咐来探问的,但这会儿也是真心觉得这两个姑娘挺好的。 她朋友不多,要是能跟两人做朋友,也是不错的。 所以特意说好,待会再来找他们一起吃席,便笑着起身离去了。 身为主人家,要面面俱到,招待好所有客人。 宋秋也不在意,见人走了,就又跟阿灵一起磕着瓜子小声说说话,并不四处张望,管旁人那么多。 齐如玉离开这边,又去几处小姑娘那里都说了说话,才往齐太太身边去。 “姓宋?” 齐太太不由诧异。 他们家来往的亲朋好友,似乎也没有姓宋的啊。 这镇上倒是有姓宋的人家,就是同方药铺的宋掌柜。 不过那可不是他们这种人家来往得起的。 且宋家在盘石镇就宋掌柜夫妇带着孩子,那宋家姑娘听说才几岁呢。 齐太太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同她一起摆闲聊天的众太太也听到了齐如玉的回话,同样好奇这是哪个宋家的姑娘呢。 这时,一太太带着两个小姑娘被丫鬟引着进来了。 屋里众人一见,立时都被吸引住目光,纷纷站起来迎着来人,倒是顾不上旁的了。 第五百三十话:赴宴2 主人家齐太太打头,笑眯眯的迎上去,“哎哟,陆夫人来了!” 来人正是陆夫人。 齐掌柜的老东家夫人。 照理说,陆家是比齐家这些人家高一个层次的,一般不会来往这么密切的。 但齐掌柜给陆老爷干了二十几年的掌柜的了,说是雇佣,实则也是老伙伴了,关系已然不是一般的亲厚。 齐家老太太大寿,陆家便自然要亲自上门贺寿的。 陆夫人同齐太太也是挺熟的了,当下笑眯眯的接过她的手,顺着她就主座去。 “先去老太太祝了寿,陪老太太说了会儿话,所以过来得晚了。” 这话给足了齐家面子的,叫齐太太在一众太太面前,也是极为得意。 陆家本就是盘石镇的大户人家了,陆夫人又出自程家,程家之富,那也是盘石镇乃至整个东陵县都数得着的。 东陵县官做的最大的人家要看范家,这钱财最多的人家就看程家了。 在场诸位太太,那圈子里寻常的宴会酒席的,可是碰不着陆夫人的,眼下好不容易得见,自然是卯足劲的要巴结的。 陆夫人一来,俨然是主场,底下太太们争相巴结逢迎,连带着两位陆姑娘都是被夸了又夸的。 还有自夸自家姑娘的,在陆夫人跟前刷个脸。 毕竟,陆家的大少爷,也到说亲的年纪了。 大家笑笑眯眯,此时厅中看上去还真是一派其乐融融。 但陆夫人往来的都是盘石镇大户,诸如程家宋家范家的,跟这些个小掌柜小商贾人家的太太们,没有什么交集,着实也没有什么好聊的。 接上几句已是很给面子了。 便只同齐太太说起话来。 众人巴结来巴结去,讨了个没趣,也不好一直巴着人家说。 淡了心思,有人便提回了先才的话题。 毕竟,这相看好姑娘,也是来赴宴的重要事啊。 陆夫人一边跟齐太太说着话,听着下头两个太太嘀嘀咕咕的又频频往一个方向看。 下意识的,便往那个方向看去。 这一看,就愣了愣,那不是宋小东家吗? 怎么也来了齐家贺寿? 旋即一想,齐掌柜是陆记的掌柜,跟宋小东家有生意上的接触,给宋小东家也送了帖子也不稀奇。 她跟这位宋小东家倒不是很熟,但自家老爷跟宋小东家有生意往来,且宋小东家又是宋大掌柜的义妹,她常跟宋太太沈氏来往的,便也就见过几回面的。 至少,比跟这厅中的太太们要熟得多。 正好,宋秋也抬眼看了过来,她便露出了笑容。 先才陆夫人进来动静那么大,宋秋自然也是看见了的,但他们并不是太熟,陆夫人又忙着跟其他太太们说着话,她便就没有过去打招呼。 这会儿陆夫人已经看到了她,要是不过去,也就说不过去了。 宋秋便起了身,缓步往正厅那头去。 阿灵也老老实实的跟着,反正阿秋姐姐做啥她做啥,去哪她跟着就是。 诸太太们见宋秋两人朝这边走来,都是有些好奇。 包括齐太太。 毕竟刚才这么久,也没见这两人过来招呼的。 这会儿怎么突然过来了。 宋秋直直朝陆夫人走去,到了近前三步才停下,笑眯眯打招呼道:“陆夫人。” “宋小东家怎么单单坐在一边儿?来,同我一起坐。” “前几天我还听宋太太说起,你那甜点铺子要准备上新了,我这正等着呢,你可是不知道,我家这两个丫头啊,最是喜欢你那甜点铺子的甜点了。” 说着拉着宋秋过来坐下,罗汉榻宽,一边多坐两个人也不打挤。 宋秋被拉着坐下了,阿灵就乖乖站在她后头,也不多话。 “明儿就上新了,两位陆姑娘喜欢,明儿可以去瞧瞧。”宋秋笑眯眯的接话,同陆夫人聊了起来。 人家这么客气,她也不能冷场不是? 对比先才面对诸位太太,陆夫人这会儿可就热情真挚多了。 诸位太太也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来? 也就可以想见这位宋小东家跟陆夫人应该挺熟的了。 不过宋小东家? 刚才还好奇这姑娘是谁家的众人这会儿就都知道了。 都是盘石镇的人,近半年来,谁没听说过这位宋小东家的大名啊。 只是下头小小一个村落的村里丫头,但却颇有能耐。 不但以粽子方子跟陆老爷有了交结,又在官道边上建起了一家松山客栈,迎来送往,被过往车队走商挂在嘴边啧啧夸赞的。 还跟皇商方家的少家主有生意往来。 去年年关又在镇上开了一家甜点铺子,生意极好,范家陆家这些,可是常客。 那甜点铺子的甜点也确实新奇美味,就是他们,也没少去的。 非但如此,听说宋小东家还是同方药铺宋大掌柜的义妹,深受宋大掌柜及宋太太的喜欢,宋太太还把她介绍给了自己的姨父姨母,那是在范家两老跟前都挂了名的。 这样一个村姑出身的小姑娘,仅凭自己,短短一年不到,就有如此成就,实在是难以令人不佩服。 最主要的就是她是一个姑娘,还是一个并未及笄的小姑娘,怎么能不叫人高看两眼的? 这会儿知道了这小姑娘就是那宋小东家,先才那些有些小心思的太太便都收了起来了。 毕竟,他们也是听说过的。 这宋小东家,祖孙俩相依为命,父母双亡,也没有兄长弟弟的顶立门户。 所以,这宋小东家是预备要留家招赘的。 他们这些人家,即便不是大富之家,那也是小富即安的,万没有送自家儿子去入赘的道理。 想来也是可惜啊。 这宋小东家长得不错,又如此能耐,真能娶回家,那也是十分值得高兴的事。 可她偏偏要招赘的,那便也只能摇头惋惜了。 诸位太太都歇了心思,但有个太太这会儿却是心思一动,她儿子年龄不合适,合适她也舍不得。 可她娘家有侄子,还不止一个呢。 她夫家只是普通小商户,娘家更是不显,只是农户而已,人口太多,日子过得也不是多好。 要是能入这宋家招赘,将来所出子孙能继承这宋家的家业不说,就说和宋家成了姻亲,她那娘家,往后日子也能好过些不是? 这么一想,这太太还真是觉得这事可以想。 这年头愿意入赘的人可少,即便有,那歪瓜裂枣的,想来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侄子们,那可都是长得标致,绝不磕碜人的。 愿意上宋家倒插门,想来这宋小东家祖孙俩该都是欢喜不已的。 第五百三十一话:订做 宋秋和陆夫人聊得挺好,再有陆夫人做中,跟头一回打交道的齐太太也算是宾主尽欢。 等到前头开席,自然也是被陆夫人拉着一起去坐了同桌的。 齐家的酒宴都摆在前头的大院子,不分男客女客,一桌又一桌,搭着红绸,四处喜气洋洋。 除了主桌由主人家安排之外,其他桌,客人们多是随意就坐的。 陆夫人自然是主桌的客人,宋秋便也免了四处找空桌子空位置坐了。 拉着阿灵挨着陆夫人坐了,就等着上菜吃席了。 阿灵头一回吃席,眼下兴奋得紧呢。 宋秋也是头回见识这样的热闹,当然,去年到程家吃流水席,那场面更热闹,不过今儿这不同。 去年是吃流水席,今儿这可是她正儿八经的来贺寿坐席的。 且旁边坐的,还是她去年吃流水席的程家的姑奶奶。 这变化,杠杠的,别提了。 齐家还专门请了戏班子来,戏台子就搭在院子的一边,上头咿咿呀呀的,宾客喧闹间也不影响听戏看戏的。 齐老太太作为寿星,由自个的儿女这些,陪着就坐在正中的席桌。 上菜前夕,只见四个下人抬着一张大桌子出来,桌子上高高搭着一块红布,看不着里头是何物。 这一下子吸引住了众宾客们,大家都目不转睛看着,好奇那红布下头是什么东西。 桌子一直抬到正中主桌前放下,齐掌柜笑眯眯的起身,站出来,走到那桌前,冲上方的齐老太太拱手,道:“儿子祝母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齐老太太笑笑呵呵的看着自个孝顺的儿子,“你这孩子总是爱给我花心思,听说你准备了稀奇的寿礼,可就是这个了?这是什么?” 说着,大家都好奇的看着那红布,等着齐掌柜揭开呢。 “这寿辰礼,保证母亲您是头回见呢!” 说着,齐掌柜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抓住了红布一角,然后扬手掀起。 红布落,众人只见那桌上摆着的如一座塔似的,一层一层的,全是桃子模样却又不是真桃子,一共六层,最上面一层中间的桃子极大,上头还有个大大的寿字。 且前头插着个糖人,笑容可掬,看着仿佛就像是齐老太太似的。 这是什么? 还真是头回见呢。 齐老太太满脸惊奇,“这是桃子?看着又不像,这么大的桃子,我可从没见过呢!” 齐掌柜便道:“这寿辰礼,便叫做寿桃,寓意延年益寿,儿子专门给母亲您订做的,一共六层,每层十个,契合母亲你六十寿诞,惟愿母亲健康长寿,无病无灾。” “寿桃?好好好,这份寿礼我喜欢,你有心了!”齐老太太高兴不已,健康长寿,无病无灾,谁不想呢。 这寿桃有此寓意,又是儿子特意订做来送给她的,她实在高兴欢喜。 而众宾客们头回在寿宴上见到这样的寿礼。 寿桃?延年益寿? 这心思倒是极好。 便有许多人拉着齐掌柜打听这寿桃是在哪处订做的,等他们家有长辈过寿,就也可订做这个寿桃。 今儿这寿桃宋秋并没有收齐掌柜的银钱,为的就是在他家的寿宴上将这寿桃打出名气去,所以是免费提供的。 为此,齐掌柜也是打算要好好替宋秋宣扬宣扬的。 当下自然是毫不保留的说出了宋记甜点铺的名字。 众人一听,原来是宋记甜点铺所出,正好又看到宋秋也在,少不得也要问几句。 宋秋这时就笑笑眯眯的表示,谁家有长辈过寿,需要订做寿桃的,得头一天来订做,大的小的,一层两层多层的,各种花样,任人挑选。 在场人这么多,又有齐家寿宴摆了寿桃祝寿在前,接下来不管谁家有寿宴,就是讨这吉利的兆头,也肯定会想着摆上这寿桃的。 不管搁哪个年代,世人都喜欢跟风的。 更何况,谁不想延年益寿,无病无灾? 还没等寿宴结束呢,就有人跟宋秋提了。 头一个就是陆夫人。 “我祖母下个月过九十九的寿辰,你这寿桃意头好,我也想订做了给她祝寿,到时候只是家宴,宋小东家你看看合适做出怎么样的?” 这六层的已经有过了,要订做,当然要订做新的。 宋秋听得她说祖母,就想到她说的应该是她自己的祖母,也就是程家老祖宗。 这年头活到八十的少,活过九十的更是少之又少,这马上就要到一百岁的,更是珍稀又珍稀。 这程家老祖宗如此高寿,在这个年头,宋秋也是有些佩服的。 估摸着是程家大善,善事做多了,有神明保佑。 这程家的人,还真的都有些长寿呢,也是福气。 只是家宴,可以简单又不失隆重。 下个月已经有桑葚这些水果了,做个两层的水果蛋糕,再压上一层,铺上一个大大的寿字,上面再缀上九个小寿桃。 另外再添些有寓意的摆件。 如此,倒就挺好的了。 宋秋仔细说给陆夫人听。 陆夫人听得点了头,跟宋秋定好了日子,约好到日子派人来取。 另外又有几个人找到她。 这一会儿功夫,就多了好几个订单。 宋秋一一应了,这心里也是高兴不已的。 一份订单,说大也不大,也是要费心思的,她价钱订的不算低,一个月若能接上个十几二十单的,都是很大一笔进项了。 且这生意,淡不了。 只要一旦流行起来了,那就断不了的。 不过下个月她出门不定回来了,这几个预订的,可要仔细交代给杨大连记着才是。 今儿赴个寿宴,吃了席,又成了这么个长久的生意,宋秋还是挺满意的。 离去时,齐掌柜相送一番,宋秋也谢过他今儿帮忙宣扬推广这个寿桃的事,另便将准备好的请帖送出,邀齐掌柜十六那日上门来吃暖房酒。 齐掌柜接了帖子,当即表示肯定去。 这人情有来有往,宋小东家来过了,人家有事他也去,这人情往来就建立上了。 往后他们两家,也算是走动起来了。 这是好事。 正好碰着陆老爷也凑上来说话,看见齐掌柜手里的帖子问起来。 宋秋便即笑笑眯眯的又拿出一份帖子来递过去。 好在她是有先见之明的,请了齐掌柜,怎么能不请陆老爷呢。 这厢正好。 至于其他人,有望过来的,但宋秋并不打算给请帖,二则也是没有多的。 第五百三十二话:奇怪 和阿灵一起出了齐家,他们是走路来的,倒是不必跟其他要等着马车坐的人挤在一堆,出了门拐进巷子就离开,也不必打挤。 刚走进巷子没一会儿,后头有人在喊,“宋姑娘!” 宋秋闻声回头,只见一个穿毛蓝褙子的太太,正满脸带笑的追上来。 她不认识这太太,但看着面熟,应该也是刚才在齐家赴宴的,瞧到过,所以面熟。 出于礼貌,她站定,等着人追上来,“这位太太叫我可是有事?” 毛氏几步追上来,笑眯眯道:“宋姑娘明儿可是在镇上?先才那寿桃我看着也是喜欢得紧,正好,我那娘家嫂嫂的父亲马上要过大寿了,我回去说给她听,她肯定也想订做这个寿桃的,明儿宋姑娘要是在镇上,我带她来跟你聊聊?” 她昨儿今儿都在镇上,不可能回去了明儿就又来,跑来跑去的也麻烦。 便道:“原来是这事,我不常在镇上的,明儿许是也不来,太太你娘家嫂嫂若是有这个需要,只管往甜点铺子去预订,铺子随时都有人在的。” 这铺子又不是她的全部,从开张以来,她也不是日日都在铺子待着的,大家都知道,应该也能理解的。 宋秋本以为自己这么说了,这太太应下自己明儿叫她那嫂嫂自个往铺子去就成。 不曾想她却道:“宋姑娘明儿不去铺子?那你何时来镇上?还是等你来镇上了再去铺子里跟你谈吧。” 就预订个寿桃,非得要跟她谈? 宋秋很是不解,便道:“估计也得过两三天才得空往镇上来了。” 那毛氏听着,不由道:“得等两三天这么久啊,宋姑娘你明儿真不往镇上来啊?” 这话听着,怎么好像就很想她往镇上来似的。 宋秋觉得奇怪,但此刻也没有多想。 顾客为上,人家非得要跟她谈,估摸着是对要做的寿桃有什么要求就想跟她提的? 左右明儿来一趟镇上,也不费事。 打算过两日再来镇上选置陶瓷这些的,那就明儿来吧。 想了想,便点头道:“那行吧,我明儿上午来一趟镇上,到时候太太你带你嫂嫂过来吧。” 毛氏当即笑了起来,“行!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 马车还放在铺子里的,要回村去,还得先往铺子里去牵马车。 去了铺子,宋秋便先把刚才在齐家跟她订了寿桃的人,时间和样式等挨个说给杨大连,让他记清楚了,免得弄错记错,到时候耽搁了别人的事。 杨大连见这么快就有寿桃生意上门,也是不敢大意,认真仔细的记妥当,表示一定不会弄错的。 赶了马车离开铺子,要出镇子正好要经过吴记米铺的。 宋秋想着车空着也是空着,便打算多买些米面这些拉回去。 刚进铺子,也去了齐家喝寿酒的吴掌柜一见她,就热情道:“宋小东家,我刚才就想找你说说话来着的,可先才找你说话的人多,我家里又忙着有事,就先回来了。” “这厢你正好又来了,那敢情好,我正好同你说。” 宋秋听他这么说,也不急着喊伙计装米了,先听他要说什么事。 “吴掌柜的有什么事要同我说?” 吴掌柜便道:“听说你家新宅子已经竣工落成了?不知什么时候办暖房酒?订了日子可得给我送一张请帖啊!” 他可不是随口一说。 宋小东家自去年端午前在他这里买了糯米,此后米面粮油的,这一年以来就没少在他这照顾生意的。 虽说他也去照顾了宋小东家甜点铺子的生意。 但总得来说,宋小东家还是他这铺子的大顾客的。 这般大顾客,家里有事,他当然要去凑一个热闹。 有人情往来,这生意才更能长长久久嘛。 且他刚才可是看到宋小东家给齐掌柜递请帖的了,他们两家算是走动起来了,他这里也不能落人之后啊! 宋秋一听是这个事,当下也没有犹豫,笑着就将一份请帖拿出来递了过去的。 “就定在十六办暖房酒,我正也打算给吴掌柜的你送一份请帖呢!” 她准备了好几张请帖的,就是预备用得上的,这厢吴掌柜主动问起了,她不给张请帖也不合适不是? 再说了,同吴掌柜往来一年了,也确实挺熟的。 吴掌柜看着请帖,听着宋秋这话,忍不住就笑,“十六是吧?得勒!那天我一准来!” 他还想着要是不给他请帖,那日他厚着脸皮也要上门的呢。 这厢得了请帖,自然更好。 当下事了,这才问着宋秋来是要买点什么的。 宋秋便即让伙计装两百斤米五十斤白面,再打些菜籽油豆油这些的,搬上马车去。 这些东西一装,马车里差不多就不好坐人了,宋秋便和阿灵一起坐到车座上,赶着马车出了镇子,往村里回。 骡车回村需得一个时辰,马车快多了,只用半个多时辰就能到。 这花在路上的时间,可就比从前少多了。 所以说,这出行非得要有车坐,才方便呢。 宋秋看着这来家大半年的棕红大马,想着过些日子出远门,只这么一辆马车似乎也不方便。 那两辆骡车,客栈必须得留一辆,剩下一辆,也得留在家里。 所以,还得再添置车马才是。 骡车倒是不必了,还是马车方便,又快。 再买两匹马? 宋秋琢磨着再去一趟东陵县也麻烦,到时候直接去顺阳县买好了。 过了白水镇,再走两个镇子就是顺阳县了,前头就先挤挤。 如此也不必费功夫再往东陵县去。 官道平整好走,马儿跑得飞快,不多时,就到家了。 宅子里头正在忙活的杜传福等人见姑娘回来了,忙迎出来帮着牵马拉车搬东西。 宋秋昨儿起早就去了镇上,这一回来,自然要看看宅子里都布置得怎么样了。 田平几个忙活了几天,这绿植这些大差不差的都栽种规划得差不多了。 而邹氏带着蓝衣他们也把被套床套这些都缝制出来套上了。 宅子看着已经像那么回事了,完全可以立马入住了。 如今还差些瓷器摆件这些装点门面的,这都是小事,明儿买回来摆上就行。 总之,现在就差到日子暖房酒一摆,就可以搬进去住了。 第五百三十三话:识字 看过宅子之后,宋秋出来就见她奶要出门去,“奶你走哪儿去啊?” “你旺财哥他媳妇儿这不是头胎嘛,就这两天要生了,怕得慌,叫我去给摸摸看呢,我估摸着今儿也不会生的,我去去就回来,很快的。”老袁氏应道。 “阿灵找莫太婆去了,我搁家也是闲着,跟奶你一起去吧。”宋秋听着,便赶上来,挽住老袁氏一起往缓坡下去。 祖孙俩并着肩一起缓步往村里去,老袁氏看了宋秋一眼,笑她,“我就是去摸个肚子,凑热闹你爱凑,让你跟我学这个手艺你又不乐意。” 听她奶又提起这学接生手艺的事,宋秋连忙摇头,那产房里头血糊糊的生娃娃的阵仗,她想着都有些眼晕头晕的,让她上手给人接生,她还真不敢学。 她鼓着勇气,将来生娃娃就够了,接生的活计,还是算了吧。 “要不你教阿灵?她胆子大,不怕血,许是敢学这个手艺的。” 这接生的活计,说媒的手艺,向来都是传媳不传女的。 老袁氏媳妇没了,只得个孙女,未免这个手艺不丢了,老早便想过要传给孙女的。 可惜孙女不上心这手艺。 要是往前,老袁氏说不得还真要逼着孙女学的,毕竟好歹是门手艺,有手艺在身,将来怎么着也是有进项能糊口的。 但如今孙女做生意就挺能耐的,也够养活她自个的了,所以学不学这个手艺,她也不强求了。 一听宋秋这么说,老袁氏一琢磨,反正阿灵上了她家的户籍,本也就算是宋家人了,传给她也可以,想来婆婆在底下看着,也是能理解的。 “行,回头我问问她愿意学不。” 宋秋听着,松了一口气,她还怕她奶非得逮着她学呢。 老袁氏应了一句,又想到什么,说道:“你看二平咋样?” “二平?他咋了?” 听她奶这意思,想是要给他说媒? 老袁氏道:“阿灵说给二平你觉得咋样?” 袁二平跟宋秋同年生的,就大几个月,眼下刚过了十五的生辰。 性子跟他爹袁华差不多,都是活络外向不怕生的,一张嘴挺是会说的。 这年纪,倒也可以说亲了。 宋秋听着却摇了摇头,“不成。” 二平这人才倒是也说得过去,但她就觉得配阿灵还是差了点什么。 老袁氏也就是这么一琢磨,见孙女说不成,她这心思立时就歇了,转而道:“那你看给阿灵说个咋样的好?要不然咱请个媒婆?” 宋秋听着就道:“不急,阿灵比我还小几个月呢,就是明年再说亲也不晚得,做啥还请媒婆,慢慢瞧着呗,说不得这缘分自个就来了呢。” “不叫媒婆说,这缘分还能自个来?”老袁氏摇了摇头,但转瞬想着如今他们家也算是十里八村知名的了,说不得还真有人自个相中了阿灵上门来提亲的呢。 那就慢慢瞧着吧。 等明年还没合适的,再说。 这般想着,嘴上倒也不再提这个事了。 说话间,也到了孟家了。 孟旺财远远见老袁氏来了,赶紧迎出来,“袁奶你来了,快麻烦你给月娘瞧瞧,她歇了个午觉起来,这会儿就觉得肚子有些隐隐的痛呢,怕不是就要生了!” 老袁氏昨儿下午也来摸过的,应该没这么快的,一听肚子痛了,忙应着往屋里头去,“行,我瞧瞧去!” 说着也不让宋秋跟着进去了。 既然孙女不学这个手艺,还是个姑娘家,又没嫁人的,还是别沾这妇人生产的热闹得好。 他弟弟旺狗子才几岁,这会儿见宋秋站在院子里,倒是也懂事的上来喊她到屋里坐。 宋秋不去,他转头就去搬了个凳子来给宋秋坐。 宋秋谢过他,就在院子里坐下了,见旺狗子搬了凳子后又到刚才的枣树底下蹲着去拿着根小棍子划来划去的。 她看得好奇,便起身走过去看。 旺狗子正用棍子在地上划着一笔,那字写得斗大,还缺胳膊少腿分了家,但看得出来是个旺字。 “你在写你名字呢?” 旺狗子抬眼看了看宋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来,“阿文哥教我的,我练了好些天了,还是写不好。” “阿秋姐听说你也识字,你看我写对没有?” 这阿文哥说的就是村长家的唐文了。 村里识字又会写的不多,像村长家祖孙四代都会,也就只这么一家了。 原先的宋秋是不识字的,但她刚来那时候忘了藏拙,漏了馅,可她奶当时却说是得了佛祖保佑,脑子开了光,所以不学就会了。 当时她也不知道怎么说好,便顺着她奶说的这个台阶跟着走了。 如今过了这么久,倒也没人疑惑她识字这事了。 毕竟,村人都觉得她聪明? 现下想想,她奶还真是会给她找借口了,不管怎么不合理,一概以佛祖保佑而论。 佛祖这个挡箭牌,可真是好用极了。 宋秋蹲下来,捡了个小棍儿,在旺狗子写的下头一笔一划的给他写了旺狗子三个字出来。 “喏,是这样写的,这狗字你刚开始写,是有点难,先把旺字写好,慢慢来,你能认得自己的名字,还会写,就已经很棒了!” 旺狗子被夸,笑得更不好意思了,“我会好好写的!” 说罢,顿了顿,看着宋秋犹豫了犹豫,又问道:“我听他们说,阿秋姐你跟村长爷爷提了办村塾的事?不知道村长爷爷应不应这个事呢,要是明德叔真能教我们读书识字就好了!那样我肯定认真学!” “你想读书识字?”宋秋问他。 旺狗子满脸向往,“想!读书识字才有出息呢,我外公他们村有家人,他家的孙子就是识字会写,所以去镇上找活计别人都抢着要呢,如今在一家铺子里当伙计,一个月能挣八百钱呢!” “要是我也识字会写,将来去镇上铺子当伙计,挣多了银钱,就可以给我娘买药吃了。” 旺狗子他娘生了他后身体就虚得很,断断续续不见好,如今常年卧病在床,断不得药。 旺狗子他爹和他哥旺财忙活一年挣得银钱,多半都要花在买药上头。 这情况,是怎么着也送不了旺狗子去读书的,哪怕是对面石头村的村塾,都送不起。 所以旺狗子才盼着他们村里真能办村塾才好。 他听大人们说了一嘴的,要是村里能办村塾,叫明德叔当先生,村里的娃子都能去,不收银钱。 第五百三十四话:好事 几岁的娃娃黑黝黝的小脸上满是期盼和渴望。 渴望着能读书识字,只为了能找个工钱多的活计,挣了银钱好给娘亲买药。 宋秋看得心里一软,伸手摸了摸他圆圆的小脑袋。 “回头我帮你去问问看村长爷爷。” 那日提了这个事,到今儿也有几天了,不知道村长爷爷跟太公商量的咋样了。 旺狗子一听,高兴得点点头。 这会儿屋里头也有了动静,老袁氏走出来喊宋秋,“阿秋你回去把我家伙事给拿来,你旺财嫂子见红要生了!” 先还说没这么快的,可这生娃娃的事可说不准,说生就要生的。 宋秋应了一声,赶紧站起往外头去。 回家把她奶放剪子这些的包袱给提来,这边老袁氏已经帮忙煮了碗醪糟蛋给旺财媳妇吃, 接了包袱就让宋秋回家去,不用等她,没这么快,估摸着也要到晚上看看能不能生下来呢。 这是头胎,想来也是没这么快落地的。 宋秋点点头,反正是在村里,不用担心。 她转头离开孟家,提脚就往村长家去。 村里就这么点大,人就这么点多,啥动静听不着的。 村长婆子见了她就问,“旺财媳妇发动了?” 宋秋点头,“我奶说见红了,不过应该没这么快下来的。” “那是,她这是头胎呢。”村长婆子点着头,“阿秋你来得正好,你婶子正在灶屋里头做点心呢,你待会儿尝尝看做得咋样。” “我来找村长爷爷说说话。”赶着巧了,可不好嘴。 “先去说着,待会儿点心好了叫你。”村长婆子就笑,“这不是今儿你婶儿带着阿慧上镇上交绣品嘛,路过你那甜点铺子,买了几块鸡蛋糕回来,我们吃着都不错,你婶儿就说也来做做看,看做不做的出来呢!” 他们家虽还算殷实,但也没有想吃点心随时就买随便买的,毕竟,点心不便宜。 这点心好吃,自个做做看,真能像那回事,也馋个嘴,不行也就是几个鸡蛋的事儿。 宋秋一听是要做鸡蛋糕啊,便干脆道:“那我瞧瞧婶儿去。” 说着往灶屋里。 里头孟氏已经听见了外头说话,见得她进来,忙招手招呼她,“阿秋你来瞧瞧,我这做得对不对。” “我琢磨着这名字叫鸡蛋羹,吃着也有鸡蛋味,肯定是放了鸡蛋的,又跟馒头差不多的松软,所以还和了面,是不是把鸡蛋打里头,放了糖,上火蒸的?” 说罢,顿了顿,又乐呵呵笑,“今儿买了几个,我们家一人吃了一个,太好吃了,没吃够,这鸡蛋糕又软和,我就想着做看看,真做出来了,你太公也喜欢吃的,就自个家琢磨琢磨,可不是要做了跟阿秋你抢生意啊。” “婶儿这话说的,我还怕你跟我抢生意不成?” 宋秋也是笑,就一个鸡蛋糕,她做得,还不兴别人做了? 就是真有人做出来了也拿去卖的,她也说不着啊。 不过村长家,就算会做也不会跟她抢生意的。 且她那甜点铺子里头那么多种点心,还有果茶这些的,真要仿做,也是不容易的。 且真仿出来了,她也不怕。 先开这铺子卖这甜点的是她,要不怎么说老顾客呢,客人习惯了在她这买,只要她保持味道,始终如一,不怕客源去了别处。 而看这一般人,也不是吃过就仿得出来的。 宋秋当即道:“是要鸡蛋还有白面和糖不错,但还差一样,得有羊奶才好,我教婶儿你做吧。” “还要羊奶啊?我就说咋吃着那么香呢。”孟氏洗了手,在碗柜里抓了个碗和两个鸡蛋就给旁边的唐慧,“拿着鸡蛋,去你赵奶奶家讨碗羊奶回来,麻溜的。” 唐慧接了,赶紧就跑出门去了。 “那就麻烦阿秋了,你放心,我就做个鸡蛋糕自家吃的,不会传出去的。”孟氏又看着宋秋道。 “我咋还不放心婶儿了?教给婶儿,做了太公吃,也是我的孝敬呢。”宋秋笑。 不多时,唐慧端了羊奶回来。 宋秋便洗了手,上手教孟氏怎么做这个鸡蛋糕。 孟氏本也是个手巧的,很快就学会了。 鸡蛋糕上笼蒸着了,宋秋便出了灶屋,往村长家堂屋里去。 唐老爷子和村长都在堂屋里头,早也知道宋秋来了,就等着她呢。 见她进来,村长喊她坐,便道:“阿秋啊,那村塾的事,我跟你太公这几日都在说呢,你这几日都忙,所以太公说先搁着的,这会儿你正好来了,就听你太公说说看吧。” 宋秋就是问这事来的,听着就看向唐老爷子,等着他说。 唐老爷子识字,学问还挺不错的,他家祖上在被安国舅选为金甲卫之前,本也是世家子弟的。 可惜后来因为要藏着铜鸟宝藏的事儿,便是有学问,那也不敢去科考的。 如今好了,宝藏一事已了,身上什么担子也没了,唐老爷子便就想过送重孙子去读书。 他有底子,早就启蒙过,四书五经也有读过,人也聪明,不说科举成官,考个功名在身,将来当这村长,也是好的。 替重孙子打算了,自然也要替村里的所有娃子们打算。 唐家身为金甲卫之首,历代下来,也已经习惯了照顾另外二十四家,又是村长,该管着村里的这些事的。 所以宋秋提这事,他还真的好生琢磨过。 他孙子唐明德可以做这个先生,来教村里各家娃子读书识字,不说个个都学的怎么样,起码认得字不做睁眼瞎。 倘若真有天赋好的,能接着往学堂去读,学得更多,走得更远,那也是村里的福泽。 如今宝藏的担子一了,他们松山村也可以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了,不用担心哪天出事落在头上全村皆覆。 所以,现在读书不是坏事情。 “村祠东屋那大间挺宽的,做个教舍不成问题,你明德叔也可以做这个先生,等你家暖房酒过了,这村塾的事,就可以做起来了,这事既是阿秋你提的,你可还有多的想法?” 宋秋当即笑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太公能同意办村塾,这可是咱们松山村的好事!” “作为松山村的一份子,旁的不说,把这村塾办好,我也愿意上心的!” “我就是提一嘴村塾的事而已,多得也不懂,可比不上太公,我还需要跟您学呢!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能做得到的,尽管找我就是!”